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定心剑》全集 作者:朱太河  武林巅峰,散花仙翁,雌雄双煞,了无神僧。 作者试图写出一本很生活化、很有真实感的传统武侠小说,尽量细致全面地反映当时的社会文化、各地的风俗习惯、各种人物的喜怒哀乐。尤其是很多小角色的刻化,也下了很大的功夫。 作者的希望达到的目标:文字讲究,描写细致;符合逻辑,情节合理;心理真实,情感细腻;让读者可以享受到很强的代入感,以书中人物的视角观察周围事物、经历故事发展、感受喜怒哀乐。 第一卷山中岁月 本是孤身入佛门,偏来过客介凡尘。刚定闲心结伙伴,又逢异士作恩人。 第001章雨天结怨 大明洪武年间,清明时节,太原府五台县。天空乌云密布。 一个年轻貌美女子正在坟前祭拜。旁边的丫鬟说:“姑娘,我们该走了。下雨前得赶到渡口呢。”姑娘站起来,看了看天空,说:“你先去雇船吧,我稍后就来。”“好。”丫鬟应声去了。姑娘摆放好坟前的祭品,又用手帕仔细地擦拭了墓碑。此时天空彻底阴了下来。 清水河畔,一伙人埋伏在岸边的草丛中,观望着远处的河面。天山恶鬼皮不休面容消瘦,脸色青黑,眼窝深陷得厉害,就像一具中毒死亡的黑骷髅,扭头问旁边的蒙昆:“老蒙,消息可靠吗?”蒙昆说:“错不了。哎,皮兄,你说咱们也没和柯老三他们招呼一声,是不是显得太不够意思了?”天山恶鬼笑道:“他们都是那里的老人儿,咱们要不单独来点儿见面礼,岂不让他们小瞧了?我天山恶鬼的名头虽然不大,却也受不得他人的白眼。难道你愿意让他们把功劳分了去?”蒙昆叫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旁边忽然有人叫道:“蒙爷,来了!”蒙昆和天山恶鬼注目往河面望去。 河面上,一条小船从南面缓缓驶来。 天山恶鬼低声问道:“那和尚的底细弄清了没有?”蒙昆说:“只听说是河南来的,半路上显露过几手。飞叉门想劫他的金钵盂,结果伤了几十个人也没能拦住他。”“哦?”天山恶鬼右手捻了一下小胡子,“看来也不是个无名之辈。”蒙昆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什么了不得的。若实在难对付,就用暗器招呼。段六,彭三,就看你们俩的了!可别给老子丢脸!” 段六蹲在树杈上,凭借枝条树叶藏身。彭三躲在树后,得意地说道:“放心吧,蒙爷。箭头早就喂好毒了。我们两个的毒箭,没几个人能躲得过去。” 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站在船头,身材瘦小,右手托着金钵盂,偶尔回头跟摇橹的船夫询问两句,不时抬头看看乌云密布的天空,略显焦虑,只怕一时下起雨来无处躲避。 船越来越近。彭三和段六手里的弓越拉越满,箭头瞄准了老僧的脑袋。蒙昆缓缓举起了手,准备发令。此时相距不过三四丈远,一旦发箭,命中只在瞬息之间。那老僧却浑然不知。 那个在坟前祭拜的姑娘正急匆匆赶往渡口,忽然看到岸边埋伏的天山恶鬼等人,不禁失口惊呼了一声。她的声音原本不大,但是在那种紧张中的寂静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段六和彭三正高度紧张着,听到声音,以为是蒙昆发令,手头一松,两支毒箭便直向老僧的脑门和心口射去。 老僧听到姑娘的叫声,扭头看时,突然瞥见两支箭直朝自己射来。他来不及闪身,忙将左手袍袖一兜,将两支箭拿在一处。定睛一扫,心中已然明了。只见他大袖一挥,两支毒箭原路返回。 “啊!”“啊——”两声不同的惨叫之后,彭三扑倒在地,段六从树杈上跌落,沉入水中。水花尚未平复,一股血水冒上来,染红了河水。 眼看毒箭失手,船已近在眼前,蒙昆招呼一声:“上!”六七个人便从树上、岸边跳出来,向船头的老僧扑去。船家刚才已惊得呆住,又见一伙人抢上船来,慌得一头扎入水中,自顾逃命去了。老僧袍袖挥舞。顷刻间,已有两人倒在船上,三人落入水中。 姑娘看到死了人,更加惊恐,跌跌撞撞转身就跑,慌不择路。 “皮兄,咱们一起上!”蒙昆朝天山恶鬼招呼了一声,也跳上船去。天山恶鬼没有搭理蒙昆。他此时关心的是,刚才是谁发出叫声惊动了老和尚,回头发现一个姑娘正在逃跑,便左手提着鬼头弯刀追了过去。 姑娘柔弱无力,长裙羁绊,自是跑动不快。慌乱之中,忽然脚下一绊,身子就跌了出去。天山恶鬼料想那姑娘已经没有逃跑的可能,便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往前逼近。 忽听一声惨叫。只见蒙昆肥胖的身体砸过树枝飞出来,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天山恶鬼回头见了,急忙转身去扶他:“老蒙,你怎么样?” 那姑娘慌乱地站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蒙昆揉着屁股,气哼哼说道:“摔死老子了!”天山恶鬼望着老和尚乘船渐渐远去,暗自庆幸道:“幸亏刚才没有贸然出手。”蒙昆忽然推了天山恶鬼一把,怒道:“说好了一起上,老子去拼命,你却在这里看热闹!”天山恶鬼自知理亏,也不计较,解释道:“我在找是谁惊动了老和尚。你看!”说着,他转身一指,却见那姑娘已经跑出去了百十来步,眼看着钻进一片小树林。“是她坏了咱们的好事?把她抓回来!”蒙昆也看到了姑娘的身影,跟天山恶鬼一起追了过去。 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正靠在大树下打盹,此人名叫马福星,江湖人称马铁腿。姑娘跌跌撞撞跑过的时候,惊动了他。马铁腿反手一推,撑起身体,三两步追上去,挡住了姑娘的去路。那姑娘本已受了惊吓,此刻面前突然冒出一个粗鄙的汉子,顿时吓得昏了过去。 马铁腿一手揽着姑娘,将她放倒在地,开始搜找她身上的财物。卸下姑娘右手上的玉镯子,要找左手的凑成一对,竟然没有。看到姑娘身上有块玉佩,摸一摸像是好东西,揪下来揣入怀中。又看到姑娘腰间系着的荷包,捏了捏,口朝下倒出几块碎银子,便只将银子捡了,那荷包也懒得去解。 天空的乌云愈加浓厚,似乎马上就要下起雨来。 马铁腿打量着躺在地上的姑娘,轻声叹道:“唉,倒是个十足的美人。可惜俺立志不破色戒,要不然……唉,不可不可。”他蹲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忽然嘀咕道:“她现在昏睡着,要不……俺偷偷摸两下,隔着衣服也许不算破戒。反正也没人知道。”于是他真的隔着衣服在姑娘身上摸起来。忽然在姑娘腰上摸到一个硬物。他愣了一下,轻轻把那物件从姑娘也衣服里摸了出来,竟是一把短剑。那短剑不过一尺来长,剑柄和剑鞘的做工都十分精致,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他端详了几眼,便要拔出来细看。 姑娘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忽然瞥见马铁腿手握短剑蹲在身边,惊叫着坐起来:“你干什么?”马铁腿吓了一跳,一时心虚,竟然把短剑丢到姑娘手边。姑娘一手抓起短剑,一手捂着胸前,惊慌地坐着往后退挪。 马铁腿还未开口,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喊道:“在那呢!”喊话的是蒙昆。马铁腿不认得蒙昆和天山恶鬼,站起身说道:“这趟买卖是兄弟俺的。你们来晚了。” 天山恶鬼根本没把马铁腿放在眼里,飞身跃起,左手一柄鬼头弯刀直接砍了过去。马铁腿大惊,慌忙向后退闪,他身子还没站稳,右臂就被天山恶的弯刀鬼划了一道。天山恶鬼紧接着又是一刀,当胸刺来。马铁腿突然大叫一声:“停!”天山恶鬼稍稍一愣,弯刀的力道便不由得减弱了。这中了马铁腿的算计,只见他猛一仰身,左腿顺势向上踢出。天山恶鬼一惊,左手收刀撤身已然是来不及了,只得右手向拍挡。马铁腿的一脚正踢在天山恶鬼的右手手腕。天山恶鬼“啊”了一声,整条右臂痛麻难当,无力地向上甩去。 “马铁腿!”蒙昆惊呼了一声,他刚刚在老和尚那里吃了亏,现在却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停在原处说道:“马铁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为何助那和尚,搅我们好事?”“什么和尚?老子没工夫跟你们废话,后会有期!”马铁腿说完,飞身一跃,窜入了旁边的树丛,不知去向。 天山恶鬼胡乱砍了一刀,恨恨地瞪着马铁腿逃去的方向。蒙昆劝道:“看来他并不知道咱们在河边的事。让他再多活几天,早晚要了他的狗命!”他看了一眼正在悄悄移动的姑娘,问:“这女的怎么办?” 天山恶鬼顾不得再计较马铁腿的事,提着弯刀,朝姑娘走去。姑娘浑身颤抖,两腿登地向后蹭挪着,撑在地上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柄短剑,只是她袖子太长,几乎看不见她手里有东西。忽然后背撞到了树干,已经没了退路。 天山恶鬼上前蹲下,右手捏住姑娘的粉腮,左手弯刀刃从姑娘的咽喉上滑过。洁白的玉颈上流出鲜红的血,姑娘没哼一声便闭上了眼睛。临死之前,她手里的短剑插入了天山恶鬼的小腹。天山恶鬼惨叫着,丢掉弯刀,一手拔出短剑,一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姑娘这一剑扎的倒准,可惜不够深。 其实马铁腿并未走远,一直在暗中看着,见那姑娘无辜枉死,不由得心痛。 天上哗哗地下起雨来。天山恶鬼让蒙昆帮他包扎了伤口,收了那柄短剑,二人便急匆匆离开了。 马铁腿入怀摸出从姑娘身上抢来的财物,捧在手里看了看,心中充满愧疚,喃喃道:“唉,俺这做的是什么孽呀!如果不是俺半路抢劫,也许那姑娘就不会死了。佛祖,老天爷,你们若肯饶过弟子这一次,弟子一定改过自新,再也不干那伤天害理的勾当了!” 大雨如注。蒙昆和天山恶鬼一前一后在小路上踉跄前行。伤口浸了雨水更加疼痛,天山恶鬼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只顾闷着头往前撞。后面的蒙昆忽然惊喜道:“前边有个人家,咱们去避避雨、烤烤火。”天山恶鬼抬头见了,跌跌撞撞奔了过去。他右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左手握着弯刀,上前一脚将茅屋的房门踢开。大风扬着雨水一发灌入门中。 屋里没有人。天山恶鬼四处翻找可以生火的东西。蒙昆也跟了进来,一边把门关了,一边嘟囔道:“全湿透了,真他娘的冷!老子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啊……啊切!” 天山恶鬼看到墙根有张破床板,对蒙昆说:“蒙昆,把那床板拆了,咱们生火烤烤。”“你怎么不拆,非让我……”蒙昆身体笨重,一路踉跄走来,到现在还喘粗气。天山恶鬼将弯刀丢在床板上,捂着肚子瞪眼说道:“你看我行么?”蒙昆无奈,只得拿起弯刀,连劈带砍,将床板变成了一堆劈柴,纷纷丢到天山恶鬼脚边。 天山恶鬼又让蒙昆点着了火,两个人便解下身上的湿衣,丢到一边,烤起火来。稍稍暖过来一点,天山恶鬼取出短剑,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蒙昆见了,伸手说道:“拿来看看。”天山恶鬼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才把短剑递了过去。蒙昆一边接过短剑,一边嘟囔:“不就一把匕首嘛,至于那么小气么?”天山恶鬼直盯着蒙昆将短剑缓缓拔出。蒙昆左手抄起一根劈柴:“我来试试,看是否中用。”说着便将短剑向劈柴削去。那劈柴应声断出一截,飞落到火堆上。“啊!这么快!我都没用劲!”蒙昆简直不敢相信,又随手削了一下,仍然是应声而断,喜得他大叫:“好东西!好东西!” “拿来!”天山恶鬼伸手向蒙昆要回。蒙昆却只顾兴奋,竟没看在眼里。天山恶鬼抓回蒙昆左手的剑鞘,套住剑身,一把夺了短剑,抬脚将蒙昆踹翻在地。蒙昆竟揉着前胸坐起来,悻悻说道:“你这贼骷髅好狡猾!出主意要劫杀老和尚,结果老子带人去拼命,你在旁边看热闹。到头来,老子白挨他一顿拳脚,你却得了宝贝!真是没天理!”天山恶鬼懒得跟他计较,自顾手里把玩着短剑。 蒙昆自觉无趣,四下张望着:“这是什么鬼地方!啥也没有。要是这里有两坛酒,又解渴,又解乏,该有多美!”天山恶鬼伤口正疼着,被他吵得烦了,开口喝道:“闭嘴!你瞎吵吵就能有酒喝了?”“我说我的,碍你什么事?没有酒,过过嘴瘾也好啊。”蒙昆顶了他一句,也自觉没趣,便伸了个懒腰,躺了下来,“睡一觉。累死老子了。”天山恶鬼看了他一眼,也觉得乏了,便也想躺下睡一会。 忽然“咣当”一声,木门被撞开,一个驼背人跌进门来。“什么人?!”蒙昆惊坐起来,伸手抓起一根劈柴。天山恶鬼没出声,瞪着幽深的小眼睛,直盯着来人。来人摘下斗笠,是个须发灰白的老者。他捂着嘴巴长咳了几声,似是瞥见了火堆,又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便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蒙昆丢掉手里的劈柴,抓起天山恶鬼的弯刀,跳起来,注视着来人,再次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驼背老者对蒙昆的问话毫无反应,眯着眼睛,摸索着,缓缓走到火堆旁边,蹲下来烤火。天山恶鬼仍警觉地盯着驼背老者,还是没有做声,只是左手将短剑轻轻拔了出来。蒙昆将弯刀架在驼背老者的后脖颈上,怒喝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驼背老者似是感觉到了脖子后面有东西,缓缓抬手摸去,辨出是钢刀,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上,腰间一个葫芦落在地上。蒙昆将刀尖抵在驼背老者胸前,就见驼背老者浑身颤抖,“咿咿呀呀”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娘的!是个哑巴。”蒙昆收起弯刀,指着地上的葫芦,问道,“葫芦里装的什么?”驼背老者见他指着葫芦,似是明白他的问话,于是两手比划了一番,见蒙昆仍不明白,干脆拾起葫芦,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然后继续比划。“是酒?”蒙昆大喜,“好极了!老子又冷又渴,正盼着有酒喝呢。贼骷髅……”天山恶鬼警觉地盯着驼背老者,一声不响。蒙昆知道他够谨慎,也担心有诈,只是望着那个葫芦仍觉眼馋。 驼背老者哆哆嗦嗦地从腰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到天山恶鬼脚边,见二人都不做声,便战战兢兢地继续烤火。火堆噼里啪啦的响着。驼背老者喝了几口酒,觉得身子暖了,慢慢站起身来,挂好了葫芦,给蒙昆和天山恶鬼各鞠了一躬,缓缓朝门口走去。 “哎呀,这……”蒙昆正心痒难耐,眼看到嘴的酒又没了,甚觉可惜。他迫切地望着天山恶鬼。天山恶鬼不动声色地捡起一跟劈柴,骤然向着驼背老者打去。驼背老者毫无防备,被飞来的劈柴打在背上,一下子扑倒在地。那葫芦也摔到地上。 天山恶鬼刚才猛一用力,牵动了腹下的伤口,不禁一咧嘴。蒙昆不解地看着他:“贼骷髅,你这是怕人还是欺负人哪?好端端一葫芦酒……你又……”天山恶鬼自己也摇了摇头,淡然说道:“行走江湖岂能不处处小心?现在好了,那酒可以喝了。” 蒙昆本来还要挖苦他几句,一听“酒可以喝了”,便马上什么也顾不得,大步抢过去,抓起葫芦,先喝了两大口。见天山恶鬼正在看着他,便拿着葫芦给他送过去。天山恶鬼见蒙昆喝了也没什么异样,又稍等了一会,才放心地喝起来。 驼背老者半天爬不起来,仍趴在地上喘咳个不停。蒙昆大笑道:“只听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来你这恶鬼做了亏心事,也怕有人来敲门啊。哈哈哈哈。”天山恶鬼并不恼怒,又喝了两口,把葫芦递还给蒙昆。 驼背老者终于爬转过来,怯怯地抬着手,好像是想要回葫芦。蒙昆又灌了一大口,咕咚咽下去,看着驼背老者,说:“你撞见天山恶鬼,还能活着已经算便宜了,一葫芦酒还舍不得?”天山恶鬼在一旁冷笑道:“你跟聋子废什么话!” 二人轮流把一葫芦酒喝光了。蒙昆意犹未尽,把葫芦丢到驼背老者手边:“虽然算不上好酒,但也算雪中送炭。空葫芦还给你。”驼背老者不去拿那葫芦,也不做声,趴在地上直勾勾轮流望着二人。蒙昆见驼背老者仍不肯离去,只道他是刚才被天山恶鬼打得狠,摔得重,便回头对天山恶鬼说道:“你这贼骷髅下手太狠。打伤了人家,又喝了他的酒,好歹给两个钱,算是个意思。”天山恶鬼并不理他,只摸摸烤着的衣裳,看干了没有。 门外的雨小了,天上的乌云也渐渐淡了。 蒙昆困劲儿上来,又伸了个懒腰,打起哈欠来。天山恶鬼也觉得昏昏欲睡,用力挤了挤眼睛,眼前有些迷离。 老者把葫芦挂在腰上,慢慢站起身来,直挺挺的高出了很多。原来他的驼背是假的,此人名叫丁不二。天山恶鬼和蒙昆面面相觑,不由得都是心中一震。天山恶鬼阴森森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丁不二拍拍身上的土,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天山恶鬼不在天山当你的山贼,偏要到中土给人当走狗。可悲呀可悲。”天山恶鬼被他奚落,顿时恼怒,要伸手去地上摸刀,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手臂竟抬不起来,不禁骇然。蒙昆更是只有大叫的份儿:“酒里下了药……”他站立不稳,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丁不二笑道:“我的酒可不能白喝呀。你们喝了我的酒,我好歹问你们要点儿东西,也算公平吧?”二人恨恨地瞪着丁不二。丁不二走上前来,开始搜摸二人身上的东西,中意的便带在身上,不打紧的就丢入火堆。天山恶鬼生怕那短剑也被他搜了去,于是扭曲着身子极力遮掩,把短剑横着夹在肚皮上。那里本来包扎了伤口,不留意倒也不容易发现。丁不二果然没注意到。只是天山恶鬼那里本来就有伤痛,用力紧缩着肚皮,更是疼痛难当,头上汩汩地冒出汗来。 蒙昆可能是替天山恶鬼庆幸,不时地瞥向他的腰腹。丁不二无意中瞥见了,顺着蒙昆的眼神看去,发现了露出的剑柄。他眼前一亮,出掌在天山恶鬼肚子上一拍,一把将短剑抓了过来。疼得天山恶鬼一声惨叫。丁不二回头冲着蒙昆笑道:“多谢。他身上多留一样,对你确也不公。”天山恶鬼只道是蒙昆故意出卖,心下愤然,恨恨地瞪着他。“我……”蒙昆一脸委屈,却又无从辩白。 天山恶鬼暗中运气,试图恢复,当然是无济于事。丁不二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嬉笑道:“省省吧。看这一头汗累的,真叫人心疼。”天山恶鬼强忍愤恨,说道:“加了小心还是被你骗了,我认栽,无话可说。敢问阁下是哪位,也让咱输个明白。” 丁不二只顾把玩着短剑,淡然说道:“不忙问我是谁。我先试试这玩意儿。”说着便将剑刃搭在蒙昆的脖颈上。“不要……”蒙昆怕得要死,又不敢挣扎,直吓得冷汗如注,忽然堆笑道:“爷爷,您不能杀我呀,刚才是我提醒,您老人家才得了这宝贝……”天山恶鬼听到蒙昆亲口承认,是他故意提醒老者来搜短剑,两眼瞪着蒙昆几乎冒出火来:“蒙昆,狗娘养的,老子后悔认识你这龟孙!” 丁不二走到天山恶鬼身前,蹲下来,用短剑在他眼前晃着:“你很横是吧?”天山恶鬼的一双小眼随着剑刃左来右去,不敢再做声。丁不二用剑尖轻轻抵着天山恶鬼的眉心,说道:“他叫我爷爷,你骂他龟孙,岂不是骂老子是龟?还不快给我孙子赔罪!”蒙昆尴尬道:“不用了,不用了。”天山恶鬼对蒙昆恨到了极点,死活也不肯向他道歉,便气哼哼不做声。 “那好吧。”丁不二将短剑从天山恶鬼的眉心顺着鼻子向下移动,滑过鼻尖、嘴唇,几乎贴着皮肉。一股阴寒之气令天山恶鬼毛骨悚然。蒙昆目瞪口呆地在一旁看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剑尖划过天山恶鬼的胸口、肚皮,继续向下…… 天山恶鬼突然颤声叫出来:“爷爷——”只见丁不二手中的短剑抵在天山恶鬼的裆下。一股热流沿着天山恶鬼的裤管汩汩流下…… 丁不二收回短剑,摇头道:“唉,没办法,你叫声爷爷,我还真下不去手了。”他故意提了提天山恶鬼的裤腿儿,安慰道:“这阴天下雨的,你尿湿了裤子,倒是看不出来。不打紧,不打紧。”天山恶鬼瘫倒在地,呼呼地喘着气。蒙昆则谄媚地看着丁不二,满脸堆笑。 天山恶鬼躺了一会儿,稍稍恢复了一点气力,挣扎着坐起来,面无表情地问道:“敢问老前辈尊姓大名?”丁不二笑道:“这么快就忘了叫爷爷了?也罢,今天就让你们见见爷爷的真面目。免得日后俩乖孙想爷爷了,都不知道爷爷是谁。” 丁不二揭掉假头发,揪下假胡子,用袖子在脸上随便抹了两把,露出本来面目,竟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他开口说道:“记好了,爷爷叫丁不二……”“千面神偷丁不二?!”蒙昆叫出声来。丁不二瞅了他一眼,笑道:“你竟知道爷爷的名号?” “唉!”天山恶鬼右手拳头在地上一捶,心中懊恼:没想到被一个贼贼给耍了,真是窝囊!他忽然又暗自惊喜,用手在地上撑了撑,发觉手上已经多少有了些力气,左手便朝自己的弯刀摸去。 蒙昆也是心有不甘,慢慢站起来,说道:“你偷便偷了,为何干这等勾当来耍老……”他本想自称“老子”,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急忙住口。丁不二笑道:“你们哪一个是善类?兄弟我不使些手段,能近得了你们的身,又岂能得手?”他恢复了本来面目,便也不再托大自称“爷爷”。 天山恶鬼手里握着弯刀,见丁不二只顾和蒙昆闲扯,便猝然使出全身的余力,将弯刀祭出,直朝丁不二的脖颈砍来。 丁不二几乎是背对着天山恶鬼,并无防备,幸亏对面的蒙昆见了忽然一惊。丁不二何等机灵,听风声已知状况,急忙一缩一闪,下意识挥起短剑抵挡。只“叮”的一声脆响,弯刀应声断作两截,余力不减,竟朝蒙昆飞来。蒙昆站在丁不二的面前,丁不二闪身让开,那断刀自是朝他面门袭来。幸亏他发现得早,慌忙低头一滚,躲了过去,肩膀却撞到墙上,疼得他“啊”了一声。丁不二惊喜地看了看手里的短剑,回头对天山恶鬼说道:“看来你是不服啊,还要再比划比划?” 天山恶鬼已然用尽全力,一击不成,弯刀反毁作两截,顿时瘫软在地。他偷袭不成,自知难逃一死,便也不再求饶,只冷冷说道:“什么千面神偷,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老子不服!”丁不二笑道:“你服与不服又能怎的?不过呢,我拿了你的宝贝,又听你们叫了半天爷爷,倒有几分过意不去。不妨说说,要怎样你才服气?” 天山恶鬼没想到丁不二会这样说,小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你若真有本事,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丁不二看着他:“赌什么?”天山恶鬼说:“一般的物件别人也能偷来,显不出你的本事。我指定一样,你要也能偷来,我就服你。”丁不二稍稍想了一下才说道:“你要让我偷棵树、偷堵墙,老子可搬不动。凡是能拿动的,随便你指定一样,我必定拿来。” 天山恶鬼说:“当然是拿得走的,不过也得看你的本事。五台山佛光寺的和尚,你有没有本事偷一个来?”丁不二稍稍愣了一下,笑道:“兄弟我啥都偷过,还真就没偷过人……呸呸呸!什么话!你让我去偷和尚?这还真是平生第一遭。哈哈,有趣,有趣。” 天山恶鬼见他上钩,趁机说道:“你要自认有这个本事,咱们就以十天为限,就在这间茅屋验证。你若真能偷来,我自断一条手臂。你若做不到,也得留下点什么。”丁不二此刻玩心大起,满不在乎地说:“可以。”天山恶鬼又追补了一句:“谁反悔谁是乌龟王八蛋!跪在地上管对方叫爷爷!”丁不二笑道:“行了行了。别动不动就拿你祖宗起誓。”“你……”天山恶鬼便要发作,到底还是憋了回去。 丁不二将短剑插回鞘里,别在腰间,摘下斗笠戴上,便要开门离去。“丁大侠留步。”蒙昆嬉皮笑脸地走过来,“既然双方定了赌约,日子还得过。请留下解药。” 天山恶鬼刚才只顾惊慌和算计,倒把解药的事给忘了。他看了蒙昆一眼,恨意稍稍减了一些。 丁不二稍稍愣了一下,回身笑道:“解药啊,你们急什么。十天后不是还要见面么?”蒙昆道:“那可是整整十天,只怕我们捱不到那个时候。”丁不二说:“放心,兄弟我是个善良的人,原也没打算要你们的命。那个药温和,十天八天的死不了人,顶多……”蒙昆急切地问道:“顶多怎样?”天山恶鬼也把耳朵竖起来听。 丁不二看着门外。雨停了,天已渐渐放晴。吊足了两人的胃口,丁不二才开口说道:“顶多武功全失,倒也落不下什么病根,放心吧。”天山恶鬼不禁一皱眉,示意蒙昆再去央求。蒙昆上前抓住丁不二的手,央求道:“丁兄慈悲,这就把解药给了吧。咱们兄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要是这几天兄弟们被歹人害了,谁陪着你完成赌约呀?” 丁不二看着两人急切的嘴脸,心中暗笑,嘴里说道:“不是我不愿意给,我是没带。你想想,那药儿是给别人吃的,我又不吃,带解药作甚?”天山恶鬼听他的意思是没有解药,不禁泄气,干脆坐回到火堆旁边。蒙昆跺着脚:“这可如何是好?要不你开个方子,咱们现在就去配解药!” 丁不二说:“我的独家秘方岂能让别人知道?要说急用,我现在也能配,就是太麻烦了。”蒙昆拱手道:“丁兄慈悲,辛苦一下吧。”天山恶鬼也带着希望看了过来。丁不二似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也罢,你是个实在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费点工夫,给你们配制解药。”蒙昆受宠若惊,连连拱手:“多谢,多谢。” 丁不二忽然又犹豫道:“我有点不放心。你们俩都不是善茬,一旦我把解药配好了,你们忽然起了杀心,我不是自找倒霉?”蒙昆忙说:“不会,不会。丁兄你想多了。”丁不二仍是摇头。蒙昆问:“那要怎样你才放心?”丁不二说:“我得先把你们俩绑上。等我配药解药,准备好出走的路线,再给你们解开。”蒙昆扭头看了一眼天山恶鬼。天山恶鬼当然希望早点得到解药,轻轻点了点头。蒙昆这才说道:“这个好说。只要你能放心,怎么样都行。” 丁不二吩咐蒙昆先把天山恶鬼的手在背后绑了,又将蒙昆一样绑好,然后把火堆旁烤着的衣衫撕下两条,将二人的眼睛蒙了,又将二人的耳朵和鼻孔一一堵了。蒙昆叫道:“用不着这样吧。”丁不二转身去配置解药。 眼前一团黑,半晌感觉不到动静,蒙昆惴惴地问道:“丁兄,你还在吗?你不会扔下我们自己走了吧?丁兄!丁兄!”丁不二把两碗浆糊一样的解药摆在二人身前,将二人耳朵里塞的东西取了,不满地说道:“叫什么叫?两碗解药就摆在你们跟前,闷头吃了,小睡一觉,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和好人一样。你们慢慢享用,我走了。” 天山恶鬼忽然问道,“你不给我们解开吗?”丁不二说:“你们服了解药,很快就能恢复功力,到时自可解脱。我先走了,你们好自为之吧。”他跨出门口,仍不忘回头嘱咐:“一人只有一碗解药,小心别打翻了。”说罢,心情愉悦地在泥泞中大步离去。 天山恶鬼和蒙昆听到丁不二的脚步渐渐远去,也顾不得姿势难看,背着双手撅着屁股,低下头去,万分小心地去寻药碗,唯恐打翻了、碰洒了,落个武功全失。天山恶鬼腹部有伤,如此蜷跪,难免疼痛加剧,但也只有忍着。蒙昆的嘴终于碰到了碗沿儿,大喜,脖子往前一伸,舌头便在碗里舔了起来。很快,天山恶鬼也尝到了甜头,奋力地舔食起来。 十日之期尚远,丁不二索性先睡了五日,只偶尔观察街头的动静,以防被天山恶鬼和蒙昆寻来报复。到了第六日,他才动身去五台山寻找佛光寺。 打赌的那间茅屋外。天山恶鬼和蒙昆站在一个刚刚挖好的陷阱旁边。他们身后的地面上铺了一块布,上面摆着两只啃得只剩一半的烧鸡,半包牛肉,两坛子酒。蒙昆问:“从这里到五台山不过百十里路,以我这腿脚,连办事带走路,三四日也够走个来回了。为何打赌要等十天?”天山恶鬼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咱两个身上都有伤?不多养几天,怎么跟他斗?” 蒙昆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全。我看不如多找几个帮手,干脆把柯老三他们都招来,定能将姓丁的拿下,也省得咱们在这做苦力。”天山恶鬼瞪着他:“你希望他们都知道咱被姓丁的耍了,吃了他撒尿和的稀泥?”蒙昆铁杖向下一戳:“这该死的贼偷儿!老子从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这回捉了他,也让他吃屎喝尿!再戳他三五十个窟窿!”天山恶鬼心里也同样想着解恨的事。 蒙昆忽然想到一事:“哎,你说……姓丁的会不会怕咱们报复,半道溜了、不来了?要是那样,咱们可就白在这做苦工了。”天山恶鬼说:“有个‘千面神偷’的名头,又刚刚在咱们这里占了便宜,他得意得很哪。为了不当乌龟王八蛋,我想他一定会来的。只可惜,这个赌一开打,他就输定了。”蒙昆不解:“怎么说?你猜他偷不来和尚?”天山恶鬼狡黠地笑道:“就算他偷来也一定是假的。五台山的寺庙那么多,为何单单要让他去佛光寺?就是让他在这十天里闲不着,整个五台山跑个遍。咱们在此做苦工,能让他睡大觉?那个什么佛光寺,其实是老子信口胡编的。”蒙昆大喜:“那姓丁的岂不是输定了?最后他没辙了,随便找个假的来,咱们当面戳穿他。先要了他一条手臂,然后再慢慢整治……妙,实在是太妙了!” 忽听茅屋后面一声惨叫,显然是有人掉进了那里的陷阱。蒙昆惊喜道:“姓丁的这么快就来了?到底是个能跑路的贼偷!”天山恶鬼提起半截弯刀,蒙昆抄起铁杖,二人快步向茅屋后奔去。 陷阱里的人仍在挣扎,显然是受了伤,哀叫不已。天山恶鬼示意蒙昆用铁杖将洞口的掩盖全都挑开,自己则手持断刀注视着下面。二人脸上的笑容很快散去。陷阱中的根本就不是丁不二,而是蒙昆的手下。“蒙爷,快救我呀!”天山恶鬼轻轻“哼”了一声,气得往下踢了一脚土。 蒙昆将那人拉上来,大声骂道:“胡开,你小子到这来做甚?”胡开一脸委屈:“柯三爷让我告诉您,他和聂先生明天要上五台山拜访佛光寺的无涯大师,请您一同过去。”天山恶鬼一惊:“佛光寺?五台山真有个佛光寺么?”胡开说:“聂先生和柯三爷说是要去佛光寺,小的倒没去过。”天山恶鬼和蒙昆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佛光寺。 蒙昆问:“那个无涯大师什么来头?名字好像在哪听说过。”胡开说:“是佛光寺的新任住持,听说是前几日才来的。主人早早就得到消息,特意安排聂先生和柯三爷他们赶来道贺。本该几天前就到山上等着,结果路上耽搁了,今天才到,只好明日再上山去拜访。” 蒙昆心头一惊,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对天山恶鬼小声说道:“莫不就是咱们打劫的那个老和尚?”天山恶鬼苦笑道:“应该是吧。”蒙昆搓着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胡开问:“蒙爷,怎么了?”蒙昆没好气地喝道:“没你的事!你回去告诉柯老三,就说我请来天山恶鬼皮不休,忙着赶去蓟州拜见曾公,就不上山了。让他不用等我。” 胡开应声走了。蒙昆问:“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天山恶鬼说:“今天是第七天,再等三天,先对付了姓丁的,出了这口恶气再说。等我夺回宝剑,献给曾公作见面礼,必会令人高看一眼,日后再见到老和尚也不怕了。” 蒙昆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一事:“可是,有老和尚在,丁不二去了还能得手么?他若被捉,咱们岂不白等?”天山恶鬼想了想,说道:“姓丁的撞在老和尚手里,凶多吉少。就算老和尚假正经不杀他,也必定要关他几年。咱们以后有得是机会对付他。万一姓丁的诡计多端,老和尚初来乍到,被他钻了漏洞,咱们还有陷阱等着他。”蒙昆点了点头:“那就好,老子非要出了这口恶气!” 第002章佛寺寻僧 台怀镇以北的深山中藏着一座寺院,幽静神秘。这便是佛光寺。 相距不足二里之遥,丁不二懒坐在树杈上,望着佛光寺暗自笑道:“这里的和尚不会做生意,寺院没什么香火。有幸我今日前来光顾,却不是为了送香油,反倒是来偷它的和尚。只怕他们将祖宗的面子都丢尽了。”他已把寺院周围的地形熟悉个遍,只待今日在寺中得手。其实,他只要在寺院周遭一处埋伏,寻个落单的和尚拿了,便可顺利下山应约。只是他玩性大起,偏要闹出点动静来,好在江湖上留下神奇的一笔。 山路上走来一伙人。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一路说着话。作书生打扮的叫聂是非,手里摇着鹅毛扇子,对身旁柯老三说道:“老三,你这脾气得收敛些才是。为了争一个青楼女子竟要打出人命。若非我银子使得及时,只怕要闹到官府没法收拾。”“聂先生,你的好,我柯老三自然记得。”柯老三手里空着,背上倒插有一把大得出奇的钢刀。聂是非淡然说道:“聂某倒不求你念我的好儿,只是别再使性子。咱们本该早就到的,却平白耽搁了几日。一会见了无涯大师,你可得好生待着,别再惹出乱子。”柯老三忙说道:“不会不会。聂先生你放心吧,这回兄弟我全听你的。”聂是非拿鹅毛扇轻轻指了指他:“最好是这样。”说完,两个人大笑起来。他们身后的两个人抬着一口大箱子,还有两人各自捧着一个木盒跟在后面。这四人是一样的打扮,背后各插着一把钢刀。 丁不二藏观望,心中暗想:“为了争个青楼女子竟要打出人命,看来他们不是好人啊。不知那箱子、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早晚顺手给他拿了。”听他们说起无涯大师,丁不二料定,他们也是奔佛光寺去的,便更加留心。 柯老三问:“聂先生,咱们大老远跑来送礼,那老和尚不会不给面子吧?”聂是非说:“应该不会。他初来乍到,立足未稳,曾公让咱们来给他捧场助威,他岂能不给面子?说不定他感激涕零,要好好招待你呢。”柯老三很开心:“我想也是。哈哈哈。咱们大老远的来了,又是送礼的,他寺里一窝大大小小的和尚还不都得……哈哈,让他们好酒好肉伺候着,也不枉我柯老三跑这一回。”“你呀。”聂是非用鹅毛扇子轻轻指了他一下,心道:“那寺里和尚是吃素斋的,哪来的酒肉给你?”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过去,完全不知树上有人看着他们。丁不二从树上下来,偷偷笑道:“你要好酒好肉?好,等着吧,我让你们吃个够!”他一转身,展开身形,便抄近路向佛光寺奔去。 佛光寺内。 十几个和尚列队演习着棍棒。一个矮胖和尚背对着大殿空手站着,在那里指指点点。前排的一个和尚忽然愣了一下,被旁边的棍棒打中肩头,“啊”了一声,将肩头捂住。矮胖和尚高声问道:“一行,你怎么回事?”旁边的和尚见自己伤了人,慌忙丢掉棍棒,摆手叫道:“师弟,师父,我不是有意的!”一行揉了揉右肩,忽然指着大殿上方叫道:“上面有人!” 众和尚各自收了棍棒,抬头看去。矮胖和尚也急忙转身观望。丁不二懒散地斜卧在大殿的琉璃瓦上,右腿搭在竖起的左膝盖上,自言自语:“今日天气不错。”矮胖和尚退出了几步,离大殿稍远一些,才看见丁不二,高声叫道:“施主莫要坏了琉璃瓦顶,请下来说话!”丁不二坐起来,大声问道:“你可是无涯大师?”矮胖和尚单手施礼:“贫僧印德。”“不是无涯大师啊,那咱们没话说。你自便,自便吧。”丁不二伸了个懒腰,躺下继续闭目装睡。 印德和尚高声说道:“施主便要找无涯师兄,也该下来等候。我这便着人去请他来。”丁不二大列列说道:“你先去请他来。无涯大师来了,我自会下去。”印德和尚先叫弟子去请住持,然后提高声音抬头说道:“贫僧已让人去请无涯师兄。还请施主下来说话!” 丁不二又坐起来,忽然问道:“你是印字辈的,怎么管无涯大师叫师兄?这岂不乱了辈份?莫非你在诓我?”印德和尚面露不悦之色,只高声叫道:“请施主下来说话!”众和尚也都跟着喊嚷:“下来!下来!”丁不二全不理睬,仍然自顾躺着。 过了片刻,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从大殿旁边绕了出来。众弟子都不再叫喊。印德和尚迎过去,叫了声“无涯师兄”,便把刚才的事情简要说了,抬手一指:“在那!”然后抬头喊道:“施主,无涯师兄已经来了,请下来说话吧!”丁不二坐起来仔细观瞧,只见下面的老和尚身材瘦小,僧袍显得有些肥大,于是开口问道:“这位就是无涯大师?”无涯大师点头道:“老衲便是无涯。” “好,我马上下来啊。”丁不二两手扶着琉璃瓦,小心翼翼地慢慢站起身来,摇颤着往前檐走了两步,脚下一滑便坐倒在琉璃瓦上,咧嘴叫道:“哎呦,不行,太高了,我有点害怕。你让他们把梯子架上,我好下去。”印德和尚冷冷地问道:“敢问施主是怎么上去的?!”丁不二抓了抓头发,想了想,迟疑着说道:“我也正奇怪呢,迷迷糊糊一觉醒来,怎么就在房顶上了。” 无涯大师不露声色,只命人去搬梯子。印德和尚说:“寺里没有这么高的长梯,倒有两根长竿,不知是否顶用。”丁不二隐隐听得,大声喊道:“长竿也行,快去拿来!”无涯大师便命人取来长竿,搭在檐上,抬头说道:“施主,长竿已架好。你只抱住,向下一滑,下面这么多人接着你呢。” 丁不二战战兢兢试了两次,终于下定决心,转身攀住竿子,紧紧抱住。无涯大师吩咐道:“你们几个人扶起长竿,让竹竿离开房檐,施主就可下来了。”印德也去帮忙,几个和尚用力将长竿挑离了屋檐。丁不二喊叫着:“我来了啊,你们可要接好了!我来了!”手一松,便从竿头滑了下来。长竿上挑着一个大活人,众和尚只在根底下抱着,自然是扶持不稳。长竿一晃,在檐头磕了一下,一弹一颤。丁不二抱夹不住,两手松脱开来,只腿仍在竿子上盘着,两手乱舞,直呼救命。有小和尚惊叫起来。无涯大师只静静地看着,没什么反应。慌乱之中,丁不二整个人几乎从竿子上脱开,上半身子在空中仰面摊着。眼看离地只有三四尺,他断无翻身可能,一旦落地不死也残。 混乱中,只见红光一闪,一团人影将丁不二裹着飞了出去。众人惊愕之余,无涯大师和丁不二双双落在地上。无涯大师暗自庆幸:“好险!一时大意,险些酿出惨祸。看来是老衲多心了。”急忙转头问道:“施主,你没事吧?”丁不二半天才缓过神来,鞠躬道:“多谢大师!多谢各位师父!” 无涯大师合十还礼:“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客气。不知施主来寻老衲所为何事?”丁不二四下看看,小声问道:“这没有外人吧?”无涯大师微微笑道:“施主只管讲来。”丁不二便连说带比划,便在无涯大师面前说起了来由:“我来五台山是为了给老娘还愿,无意间听到有人议论佛光真容禅寺,一时好奇,便走近多听了几句。哪知道,他们说的根本不是烧香拜佛的事儿。好像说是……说是前几日没有得手,今日要假借送礼之名,来……来……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行刺。对,是行刺,行刺无涯大师。” 无涯大师想起前几日在清水河遇袭之事,料想其中可能有关联,于是听得更加仔细。印德等和尚也早已围了过来,听到有人要来行刺方丈,不禁面面相觑。 丁不二继续说道:“我想,他们既然在暗地里算计,必定是要对无涯大师下黑手啊。我虽然不认识大师,但我想啊,我是来替老娘还愿的,如果能给大师报个信儿,让大师提前有个防备,让歹人不能得手,我回去跟老娘一说,老娘肯定高兴啊,肯定得夸我。您说是不是?” 无涯大师微微一笑:“善哉善哉。难得施主对令堂如此孝心,老衲也感激施主前来报信。只是,施主如何到了这大殿的顶上?”丁不二说:“您听我说呀。我在那听着听着,不知怎的,就被他们给发现了,上来一棍子打昏,醒来便在这大殿顶上了。啊,不好,他们既然能把我丢到这来,一定是早就埋伏好了,在寺里有人藏着……”说着,他慌乱地四处张望起来。 无涯大师不慌不忙,一手轻轻拿住丁不二的手腕,微笑着说道:“施主莫慌,莫慌。”丁不二断定老和尚必然会出手相救,刚才是放心真摔,因此并无一点破绽。没想到老和尚不露声色,竟又出手相试。丁不二反应也真快,马上放松下来,加上他内功本就不济,自然不怕老和尚试探。无涯大师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丁不二假装惊讶地望着老和尚,待火候一到,当即大叫起来:“哎呦!疼!疼!大师!大师!” “罪过罪过!”无涯大师急忙松手,心存歉疚地说道,“老衲听得入神,一时失手,还请施主勿怪。”丁不二揉着腕子,不满地说道:“大师好手段!你我素不相识,你不信我也是应该的。即便我说的是真的,凭大师的手段,想来他们也没什么奈何。都怪我多事,我多事。我就不该来!”这几句话倒让无涯大师更加难堪,只顾“罪过罪过”的念。印德和尚见了,忙过来解围:“多谢施主远来相告!还未请教施主如何称呼?” 丁不二正要信口胡编,忽有小和尚一边喊一边跑了过来:“师父,师父!”印德和尚迎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如此慌张!”那小和尚一边喘着,一边答道:“山门外……一伙人,抬着箱子……大布施……”印德和尚警惕地问道:“他们身上有没有兵刃?”小和尚愣了一下,想了想,点头道:“有。好像是……带着刀呢……”丁不二叫道:“他们来得好快!我得躲躲!我可不想死!”众和尚有些慌乱,全都望着无涯大师。 无涯大师沉吟半晌,轻轻拍了拍丁不二的右臂,安慰道:“施主不必惊慌,暂请到后院客舍歇息,这里自有老衲应付。一行,你陪施主过去。”一行小和尚领命,便在前头引路:“施主,这边请。”丁不二临走又提醒了一句:“大师当心啊!” 跟着一行来到后院,丁不二心中窃喜:“气氛都给他们酝酿好了,好戏马上就要开演,可惜不能亲眼观看了。时候不早,正好拐了眼前这个小和尚下山去也。”想到这里,他迅速出手,连点了一行和尚十几处穴道,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一行和尚不解地问道:“施主,你做什么?”丁不二吓了一跳,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伸手在一行和尚身上仔细摸了摸,除了衣衫,好像并无遮挡之物,不禁尴尬道:“没事,跟你开个玩笑。你练过金钟罩、铁布衫?”一行和尚憨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施主说的是什么。是贵重的衣服吗?” 丁不二急得直攥拳头,却愕然发现竟然使不上力气,再试另一只,也是一样。试着跺了一下脚,竟也震不起地面的土来。丁不二大惊失色,几乎瘫倒。一行和尚扶住他,关切地问道:“施主,你没事吧?”丁不二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忽然明白:“定是那老和尚不放心,碰我手臂的时候暗中使了手段,封锁了我的力道。待前院之事一了,即便抓错了,大不了他再假惺惺一番赔罪,我也说不出什么。真是低估了那老和尚。无论如何不能在这里等死,先找机会走了再说。” 丁不二让一行和尚扶着他在院中坐下,脑子里想着如何逃走。看到西边残破的院墙,丁不二灵机一动,对一行说道:“也不知道前边怎么样了。最好无涯大师已经把歹人一网打尽了,要是有三五个漏网的窜到这来,你能保护我么?”一行摸着刚才被师兄用棍棒打疼的肩膀,憨憨地摇了摇头:“我不行的。”丁不二慌乱地说道:“那怎么办?我可不想死在这儿!你一定得保护我!”一行也被他吓得心慌了,紧张地望着前院的方向,生怕马上就有歹人杀来。 丁不二说:“你扶我翻过那段残墙,咱们先到外面躲躲。歹人绝对不会想到还有人藏在外面。”一行和尚连连点头,扶着丁不二来到墙根,先托他上了墙头,自己再爬上去,然后下去接了他。二人翻过院墙,去寻安全之处躲了。 丁不二心中懊恼:“真不该招惹那老和尚。只暗地里下手,弄走一两个和尚,他上哪找去?现在……唉,后悔也来不及了。”一行往院墙里面张望着,仍然很紧张。丁不二偷偷打量着他,心中暗想:“这个和尚虽然憨厚,毕竟快要成人,骗他下山怕也没那么容易。我既制不住他,不如趁早把他打发了,免得耽搁久了,被那老和尚找来。”于是开口说道:“你听,好像没动静了。想必歹人都被师父们给制服了。你快去看看,如果真是师父们胜了,就快来接我。”“好。”一行和尚高高兴兴地翻墙进去,去前面查看动静了。 丁不二长出了一口气,心说:“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就算老和尚慈悲,不肯为难我,姓柯的一伙也要找我算账。也顾不得打赌输赢了,先逃了性命再说吧。”丁不二拖着酸软的身子,便向林中钻去。 佛光寺前院。 印德和尚听闻有歹人要来闹事,心中早已憋了几分火气,也有意在新来的住持面前赢得敬重,便力劝无涯大师暂且回方丈室歇息,这里全由他应付。无涯大师知他好意,便回到方丈室中。 柯老三和聂是非等人一进山门,就见一个矮胖和尚站在院中,十几个弟子手持棍棒排列在他身后,一个个面无表情。聂是非不禁一愣,命人将箱子放下,自己摇着鹅毛扇子迈步上前,走到印德和尚面前,抱拳施礼:“在下聂是非,拜见无涯大师!” 印德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印德。不知施主找无涯师兄所为何事?”聂是非愣了一下,忙又施礼道:“哦,原来是印德大师,久仰久仰。敢问无涯大师在么?能否带我等前去拜见?”印德和尚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无涯师兄正自静休,不便见客,施主有事跟贫僧说就行了。” 柯老三本以为到了佛光寺会被夹道欢迎、酒肉款待,哪想到会是这个场面,听了印德的话,便有些按捺不住,高声喊道:“我们是来找无涯大师的,跟旁人说不着!无涯大师在哪里?叫他出来说话!”聂是非见他又要胡来,急忙回身劝阻。 印德和尚心中不悦,冷冷说道:“无涯师兄不便见客。施主有话,贫僧自会传达。”柯老三瞪眼叫到:“老子来找无涯大师,跟你说有个屁用!去叫无涯出来!”印德更加认定对方就是来生事的,但还是勉强忍住火气说道:“无涯师兄初掌敝寺,正自清修,不便接见外人,一应事务暂由贫僧打理。施主有事,便与贫僧讲来。无事就此请回。”聂是非怕柯老三再生事,赶紧拦住他,往外推。柯老三用力将他甩开。聂是非身体文弱,怎抵得过他,晃到一边险些摔倒。 “好。老子就找你说话!”柯老三冲到印德面前,迎面一拳打了过去。印德早有防备,闪身躲了,便来抓他的手臂。二人就此打在一处。众人都不敢上前。聂是非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二三十个回合过去,柯老三火气虽大,在拳脚上却渐渐落了下风。印德和尚左手将柯老三踢来的一脚挡住,蓦地出右拳打了回去。柯老三右脚还扬着,已来不及抽身避让,胸口重重地吃了一拳,向后踉跄出四五步,肩背撞在院中的水缸上,震得缸里的水也溅了出来。聂是非急忙带人上前看他。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印德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也要上前扶他。柯老三反手抽出背后钢刀,顺势就朝印德和尚劈头砍下。印德和尚大惊,急忙抽身后退,撤出四五步才停了下来,嗔怒道:“佛门清净地,施主还要持刀行凶么?”“行凶又怎的?老子砍了你这秃驴!”柯老三抢步上前,又是一刀。聂是非急忙吩咐手下去拦他。那些人见柯老三手舞钢刀势大力猛,竟无人敢上前。印德和尚一看,让过砍来的一刀,伸手从弟子手中抓过一条长棍,便又跟柯老三战在一处。 聂是非急得鹅毛扇子拼命扇,忽然在自己头上一拍,失口叫道:“哎呀,我怎么糊涂了。”他快步向众和尚走去。众和尚心存警惕,各执棍棒挡住。聂是非停下脚步,拱手说道:“求哪位师父快去通报无涯大师。晚了只怕要出人命,污了佛门圣地。”靠前的两个和尚眼神一对,其中一个点了点头,另一个便跑去请无涯大师。聂是非拱手道谢,退了回去。 柯老三手里的钢刀势大力沉。印德和尚手里是木棒,不敢与他硬碰,只得处处避让,在气势上先就吃了亏。柯老三一旦得势便越斗越狠,直把印德和尚逼到了墙角。众僧都为印德和尚捏了一把汗,随时准备上前帮忙。聂是非见状,高声喊道:“老三住手!千万别伤他性命!” 柯老三哪肯罢手,一脚把木棒踩住,双手抡刀,使足全身力气,朝印德和尚狠狠砍去。印德和尚已经没有逃生余地,愣愣地望着沉重的钢刀向自己砍下…… 在场众人都不禁失声惊呼。聂是非更是闭目扭头,看也不敢再看。半晌,没有听到动静。聂是非睁眼观瞧,只见无涯大师一手抓着刀背,一手拿着柯老三的手臂,将钢刀从印德的头上缓缓移开,直扶着柯老三的手臂,将他送出几步,才两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柯老三愣愣地望着老和尚,一时呆在那里。他刚才可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抡刀砍下。没想到被老和尚轻轻一拿就化解了。这老和尚从哪儿冒出来的?竟出手如此之快,功力如此之高,实在是不可思议。 印德和尚回过神来,直起身,上前叫了一声“住持师兄”。聂是非快步上前,抱拳施礼:“晚生聂是非,拜见无涯大师!”无涯大师轻轻伸手一扶,微笑道:“施主不必多礼。”柯老三此刻也醒过神来,尴尬地抱了抱拳:“大师,柯老三有礼了。” 无涯大师问:“各位施主光临敝寺,不知所为何事?”柯老三把钢刀插到背后,来在聂是非身旁。聂是非答道:“蓟州曾公听闻无涯大师来此住持,特差我等前来祝贺。来,把礼单呈上来。”“不忙。”无涯大师淡淡地一摆手,“老衲与那位曾施主素不相识,不知为何劳烦众位施主远来。还请聂施主先说个明白。” 聂是非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奉到无涯大师面前:“曾公有亲笔书信在此,大师一看便知。”无涯大师看了看他,缓缓抬手接了书信,向旁边走开两步,才小心地展开书信。他先听了丁不二的言语,半信半疑之间,不得不时刻提防着来人。 看罢书信,无涯大师沉吟良久,又瞅了瞅聂是非和柯老三等人,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温声说道:“善哉善哉。请各位施主随老衲到屋中说话。”聂是非心里这才彻底踏实,带着手下,抬着礼品,跟随众僧往里走。 这时,一行和尚匆匆忙忙从后面跑了过来,嘴里叫喊着:“我们打胜了么?坏人都抓住了么?”无涯大师叫了一声“不好”,知道上当了,急忙带人去后院找寻丁不二。 丁不二忍着手脚的酸麻,拖着无力的身躯,一路扶摸着树木,踉踉跄跄往前行走。忽然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无力地喘着,不禁摇头苦笑:“想我丁不二,行走江湖多年,全靠一身轻功,两条追风快腿。不想今日竟如此狼狈,走路都会跌倒,实在是……” “别跑,我看见你了!你出来呀!”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丁不二一惊,慌忙要起来,怎奈身躯不便,只得挣扎着先爬到树丛后面藏起来。 声音是从下面传来了。先只看见一大捆树枝一颠一颠地向前移动。弯路绕过,那人背着柴捆攀了上来,只是斜对着,那柴捆又太大,看不见人脸,个头好像不高。那人弯腰捅着草丛:“出来吧。”一只松鼠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快速地爬上树去。“我说我看见你了吧。呵呵呵呵。”那人转过身来,仰头望着向上爬的松鼠,笑得很开心,竟是一个小和尚,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丁不二往下张望了一下,见并没有其他人跟来,心中稍稍踏实了一些,也不禁纳闷:“怎会有个小和尚单独从这里冒出来?”“好了,不跟你玩儿了。我该回去了。”小和尚又望了松鼠两眼,丢掉手里的树枝,两手把套在肩上的绳子理了理,便迈步离去。丁不二忽然眼前一亮,从树丛中扑了出来,卧在地上叫道:“哎哟,我不行了。来人哪,救命。” 小和尚转身见了,忙卸下柴捆,跑过来看:“施主,你怎么样?”丁不二作疼呻吟道:“哎呦,我不行了,要死了。”小和尚蹲下看了看,说:“施主,你没受伤,不会死的。”丁不二问:“小师父,你是哪个庙里的?怎么称呼?”小和尚说:“我是前面佛光真容禅寺的,叫一心。”丁不二心中暗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好可以把他拐下山去。”他忽然抬手一指,惊呼道:“啊!那是什么?”小和尚抬头望去。丁不二从怀中抽出短剑,在左腿上轻轻拉了一刀,又将短剑收了,贴身藏好。 “施主别怕,是松鼠,它不会咬人的。呀,血!”小和尚转过头来,忽然看到丁不二腿上流血,惊叫起来。丁不二作势呻吟道:“我的腿断了,要死在这了。”小和尚安慰道:“施主放心,你不会死的。我这就背你回寺里,找住持大师救治。”说着便把丁不二扶起来,往背上一贴便背了起来。 丁不二没想到小和尚背起他这么容易,担心真被他背回寺里去,赶紧说道:“你放下我,我不用你救了。我不能去佛光寺,我的腿就是在那被打断的!”小和尚继续往前走着:“施主一定弄错了。寺里都是好人,他们怎么会打人呢?放心吧,住持大师一定会治好你的。”丁不二说:“寺里的师父自然都是好人。可是今天来了一伙人,带着刀枪棍棒,见生人就打,住持大师也拦不住。那伙人可凶了,现在还没走呢,我可不敢回去。”小和尚一愣,停下脚步。 丁不二继续说道:“当然,他们见和尚是不砍的,你可以放心回去。把我丢在这,好歹多活几天,总比回去被他们砍死强。”小和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的腿在流血,不救真的不行的。除了住持大师……我也不会呀。”丁不二说:“你要真心救我,就背我下山找大夫。唉,算了,你这么小,怕是没力气背我下山。你还是别管我了,把我放下,你走吧。让我在这自生自灭好了。”小和尚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还是背你下山找大夫吧。只是……我不认路。”丁不二暗喜道:“我认得路,知道哪里有大夫。那就有劳小师父了。你真是小菩萨。”小和尚背着丁不二,按照指引向山下走去。 一口气走出二三里,小和尚的脚步渐渐慢了。丁不二有些不忍,开口劝道:“小师父,你且把我放下,咱们歇歇再走吧。”小和尚头上冒着汗,却仍在坚持:“不行啊。你还在流血,不能耽误的。而且,我一会还得回山上把柴背回寺里呢。”丁不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师父,不急。你先放我下来,我想想路怎么走,你正好先歇歇。”小和尚这才找地方把他放下来,抬手擦着头上的汗。丁不二坐在地上,望着小和尚,心中暗想:“小和尚是好人,我却拐骗他下山……罪过罪过。待我赴了赌约,打发了天山恶鬼那厮,定要好好报答他。” 丁不二问:“一心小师父,你师父是谁呀?无涯大师还是印德和尚?”一心用衣袖扇着风,随口答道:“我没有师父。”丁不二一愣:“你怎么会没有师父?你们寺里不讲辈份的么?”一心在旁边坐下来,说:“我从小跟在师祖爷爷身边。师祖爷爷说,他辈份高,若收我当徒弟,别的师兄弟会不乐意,于是把我排在了‘一’字辈,却没有另外指定师父。”“师祖爷爷?怎么和尚庙里也叫起爷爷来了?”丁不二只觉可笑。 一心解释道:“师祖爷爷从后山的林子里把我捡来收养,那时我还是个婴儿。师祖爷爷每天抱我上山砍柴,顺便去山民家里寻吃食,遇到家有新生婴儿的,我还能吃几口奶。”丁不二脸上的笑容散去,静静地听着。一心继续说道:“后来我长到五岁,师祖爷爷开始教我识字,问我要不要出家。我若出家,就叫他师祖,我若不出家,就叫他爷爷。我那时也不懂,只说出家不出家都行,只听师祖爷爷的。师祖爷爷笑了,于是我就一直这么叫了。” 丁不二点了点头:“你师祖爷爷是个好人,对你有大恩。那……你后来到底出没出家?”一心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现在住在寺里,和师兄们同吃同睡。跟他们不一样的是,我只需每天砍柴挑水,不用念经,也不用练武。”说到这里,他随手揪下一节野草,漫不经心地在地上划着。 丁不二望着一心,轻声问道:“你背我下山,也没来得及回去打个招呼,你师祖爷爷会不会担心啊?”一心沉默了一会,低着头小声说道:“师祖爷爷……三年前就死了。”丁不二心头一颤,忽然有些自责,过了一会才又问道:“那你每天都独自上山砍柴吗?”一心说:“师祖爷爷死了以后,本来是安排一行师兄带我上山的。后来,他们见我力气够大,就不让一行师兄来了,就是我一个人上山砍柴。我连你都背得动,是不是力气很大?”丁不二心下凛然:“这小和尚没有师父罩着,相依为命的老和尚在寺里没地位,三年前也死了,他自是孤苦伶仃,受人欺负。”于是试着问道:“不用念经,那你就不算真正的和尚,倒像是寺里干活的杂役。如今师祖爷爷不在了,你想没想过从寺里出来,自己下山讨生活?”一心说:“我从小就在寺里,寺里挺好的呀。要不是为了送施主去找大夫,我还从没想过要下山呢。送施主找完大夫,我就回去了。砍的柴还丢在山上呢,回去晚了,师兄就不能生火做饭了。施主,你想好怎么走了吗?我还有劲,能背你。” 丁不二也是苦出身,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听闻一心身世凄苦,却又如此热心,不禁眼眶发热,转过脸去。一心问:“施主,你怎么了?”丁不二急忙遮掩道:“没事,没事。你扶我走吧,我感觉好些了。”此刻他手脚已不再酸麻,体力也恢复了三四成。“还是我背你走吧,那样能快些。施主早点治好了,我才好放心回去。来吧。”说着便拉起丁不二,将他背起来。 丁不二心中感慨,直想着将来如何报答这小和尚。又走了半里路,丁不二忽然说道:“一心兄弟,我忽然想起来,曾听人说过一个走路的窍门,说是又快又轻便。看你背我辛苦,不如教你试试,说不定管用。”一心很好奇:“好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走路还有窍门。”丁不二便贴着耳朵传了他几句口诀,像是怕哪里有人藏着偷听了去。一心觉得有趣,便照他说的法子摆好架势,试着走了几步,不禁惊奇地叫道:“好像真的管用哎!真好玩儿!”丁不二笑道:“你刚刚试用,还不熟悉。慢慢体会,便能发现这是一招好本事。走起来!”“好嘞!”一心把丁不二往上托了托,又将那姿势摆好了,放开脚步跑了起来,真的感觉轻便不少。丁不二得意地说道:“这个叫追风架子。怎么样?神奇不神奇?”一心兴奋地跑着:“太神奇了!追风架子,好!咱们追风去喽!”丁不二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和尚。 又跑出二三里,一心暂停脚步问道:“施主,前面有岔路。我们往哪走?”丁不二说:“一心兄弟,你不要一口一个‘施主’的叫了。我姓丁,咱们相处多时,你就叫我丁大哥吧。” “叫你丁大哥?”一心想了一下,点头道,“那好吧,施主,我就叫你丁大哥。”丁不二被他逗乐了:“好兄弟,咱们走左边。大哥带你去吃好东西。”一心疑惑道:“咱们不是去找大夫吗?”丁不二说:“我的腿好多了,找大夫不急。你背着我走了这么久,想必累了、饿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再说。”一心没什么主意,也确实饿了,于是便听从丁不二的安排。 到了台怀镇杨柏峪,丁不二让一心把他放下,发现手脚已基本恢复。一来无涯大师并未要将他怎样,当时只用了一两成功力;二来时隔已久,那力道已然减弱消失。一心惊喜道:“丁大哥,你能站着了?”丁不二说:“嗯。多亏兄弟一路背着我,歇了一路,好多了。”一心很高兴:“太好了!既然丁大哥已经没事,那我……”丁不二赶紧打断他:“兄弟,你在这等一会。我去镇上问问大夫,看是不是真的没事了。你千万不要走开啊,我很快就回来。”一心只得点点头:“那,好吧。”丁不二找个僻静的地方安置了一心,便独自进了镇子。 一心正等得无聊,丁不二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包东西。一心迎上去问道:“大夫怎么说?”丁不二将包袱塞到他手里,笑着说道:“没事了。来,这是给你的。”一心愣愣地两手托着包袱:“这是什么?”丁不二打开包袱,提起里面的衣裳说:“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上这个。”一心连忙摆手:“丁大哥,不用了。我不能要你的东西。”丁不二笑道:“看看你身上,衣服沾了我的血,那些和尚能让你进门吗?”一心低头看了看,便不再推辞,脱下身上的衣服,任由丁不二帮他把新衣穿了。 丁不二又拿小帽在他头上一盖,笑着说道:“瞧,兄弟,现在多精神!比穿那个好看多了!”一心摸着头上的帽子,有些好奇,他还从来没有戴过帽子。丁不二指了指地上的旧衣裳:“这个还要么?”“要!我回去好好洗了,还能穿。”一心急忙蹲下,把旧衣裳捡了,塞进包袱裹了,然后双手合十,躬身道:“丁大哥,你的伤好了,我该回去了。”丁不二忙将他的手臂攥了,说:“我已经说了要带兄弟去吃好东西,怎能食言!咱们先吃饱了再说!”说完便拉着一心往镇子里走去。 一心初次下山,处处好奇,只顾四下张望。丁不二带着他找了一个街边小店,在门外找了张桌子坐了。店小二上来招呼:“客官,您来点儿什么?”丁不二随手摸出一块银子,搁在桌上:“有好吃的只管上来。只要我这兄弟吃得开心,多余的钱也不用找了。”“好嘞!”小二高高兴兴地收了银子,进屋安排酒食去了。 见一心好奇地盯着小二拿走银子,丁不二估计他是没用过银子,便又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这叫银子。吃饭、买东西全靠这个。你给别人这个,别人给你东西,这叫花钱,花银子。”一心手里捏着银子,翻来覆去地看着:“吃饭、买东西都要用这个吗?”丁不二说:“那当然。到哪儿也不能白拿东西,都得给钱。”说到这,他忽然笑了,心中暗想:我干的不正是拿人东西不给钱的勾当么? 店小二多得了银子,很是殷勤。一会儿就把店里最好的饭菜摆了一桌。丁不二递给一心一双筷子:“饿了吧?快吃吧。”他知道一心出汗渴了,还特意吩咐店小二端来两碗温水。一心开始还稍有拘谨,只看着丁不二。丁不二笑道:“你别看我,咱们这没有规矩。你只管随便吃,不够还有。”说罢,随便拣了一块牛肉夹到嘴里,嚼了起来。 一心也真是饿了,听他这样说,便不再客气,端起水碗喝了几口,然后不分咸淡,哪管荤素,只一番狼吞虎咽,竟把帽子也掉了,露出光头来。有过路的见了,笑道:“那娃是秃子还是和尚?喝酒吃肉倒没忌讳。”丁不二瞪了那人一眼,将帽子给一心戴了,安慰道:“别听他胡说,只管吃你的。”一心倒也没放在心上,揉了揉肚子,打了个嗝,说:“饱了。”丁不二问:“兄弟,这饭菜如何?”一心说:“好吃!比寺里的斋饭还好吃!”正好店小二出来送水,听他提到“寺里”,不禁皱眉,心中暗想:“这是什么和尚啊?” 丁不二高兴地说道:“兄弟,跟了我,带你吃遍天下美味,比当和尚强百倍。”一心却说:“丁大哥,我吃饱了,得赶紧回去了,砍的柴还在山上呢。”丁不二笑道:“兄弟,你连肉都吃了,已经破了戒,还能回去当和尚吗?”一心满脸狐疑:“破了戒?什么……意思?”丁不二惊讶道:“你们寺里不戒酒肉吗?就是不许喝酒,不许吃肉。”一心说:“我每天和师兄们吃一样的饭,他们吃什么,我也吃什么。没人告诉我不能吃什么呀。”他站起身,合十道:“丁大哥,我要回去了。你多保重。”“咱们一道走。”丁不二拿起包袱,跟他一起离了饭馆。 出了镇子。丁不二快走两步,挡在一心身前说道:“兄弟,你不能回佛光寺,也当不了和尚了。”一心愣住:“为什么?”丁不二说:“和尚是不能吃荤,不能吃肉,不能……反正有很多清规戒律就是了。刚才你已经吃了肉,而且吃了好多。如果是和尚,就违反了戒律,你回去也会被赶出来。”“啊?这可怎么办啊?”一心惊慌失措,又满脸委屈,“我也不知道那是肉啊,也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不能吃肉啊。”丁不二扶住一心的胳膊,正经说道:“一心兄弟,现在你要认真听我说。”一心愣愣地看着他。丁不二放开他,继续说道:“和尚该干的那些事,什么念经拜佛,参禅习武,他们是不是都不叫你参与?所以寺里根本没人拿你当和尚,你只是砍柴打水的杂役。要不然能连那些基本的清规戒律都不告诉你?你回去,就算没人知道你吃了肉,没人知道你破了戒,你除了吃饭睡觉、砍柴打水,还能干什么?你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可是,可是……”一心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乱做一团。 丁不二继续说道:“你只是在寺里住了几年,你根本就不是和尚。你从小跟着师祖爷爷长大,那是个好人,他收养你,也没打算让你一辈子当和尚,不然,他不会不教你那些规矩。你说是不是?”听到师祖爷爷,一心抱着头蹲了下去。丁不二也蹲下来,抓住他的手,缓缓说道:“如今,你师祖爷爷不在了,你想想,寺里还有谁像他那样对你好?”一心愣愣地瞅着他,竟一个也想不起来。 丁不二叹了一口气,扶着一心站起来,恳切得说道:“咱们今日相遇就是有缘。你叫我一声丁大哥,我叫你一心兄弟,咱们就亲如兄弟。你以后跟着我,哥哥只会对你好,带你吃遍天下美食,做值得做的好事。好不好?”一心闭上眼睛,静静地站着。丁不二也不逼他,转过身去等着。 良久。一心睁开眼,将手里的包袱往旁边一丢,坚定地说道:“丁大哥,我跟你走!”丁不二上前将他的手紧紧握住,激动地说道:“太好了,一心兄弟!” 第003章乡野三奇 丁不二带着一心上路,先要去赴了天山恶鬼的赌约,然后便可笑傲江湖。 一心打定主意,要跟丁大哥走,路上也不多问。丁不二很高兴,对一心说道:“一心兄弟,你道那追风架子是哪里来的?” 一心道:“不是丁大哥听人说的吗?不知是谁这么厉害,竟发明了这奇妙的走路法门儿。” 丁不二得意地笑道:“哈哈。实话告诉你吧。那是我行走多年,自创的法门儿。” 一心又惊又喜:“啊,丁大哥。你太厉害了。”丁不二更加得意:“这可是哥哥的看家本事,也教了你。足见哥哥对你好了吧。”“多谢丁大哥。”一心的心里又是恭敬又是感激,“我一定好好练习,绝不让它荒废了。” 丁不二提议:“要去石咀镇,还有百十里路。不如咱们兄弟比比脚力,也好多走几里。” “这是大哥独创的法门儿,我怎么比得过。”一心倒也不傻,“不过,能跟在大哥身后跑起来,正好当是练功了。” 二人相对一笑,便各自摆起追风架子,先后疾驰而去。 一路穿过南台和老公峰之间的山谷,沿河向东南,直奔石咀镇。杨柳峪距离石咀镇将近百里,今日是不可能到了。 此时天色已晚。 左近没有人家。只前面零星几棵树木,或可倚靠遮避。 丁不二停下脚步,回头喊道:“兄弟,快来。我们就到那树下歇息。”一心紧跑了几十步,才跟了上来,猫腰扶着腿,不停地喘着粗气,连连点头。丁不二赞道:“初学此道,你竟有如此进步,实在是难得。可比哥哥我当年强得多了。” 夜色苍茫,周围一片寂静。二人说笑着,便来至那几棵树下。 丁不二多年练得好眼力,警惕地将目光四下一扫,忽见百步之外的大石堆后隐有火光闪烁。他急忙停下脚步,拉一心在树后躲了起来。“怎么了?”一心不知发生何事。 丁不二怕他人小受不得惊吓,不敢明言,便随口说道:“没事,我撒个尿。”一心还就信了,憨笑着说道:“正巧,我也有尿。”丁不二心思仍在那火光之上,于是说道:“这里让给你,我去那边。尿完就在这里等我,千万不可走开。”一心点头应了,解了裤子开始撒尿。 丁不二从怀中取了短剑,别在腰间,暗中隐伏身形,向发出火光之处潜去。 大石堆后。一堆火燃得很旺,上面架烤着一只野兔。 二人正在盘坐饮酒。其中一人渐有白发,自左额至右脸有一块半掌大的淡淡黑迹,看上去四十多岁,沉稳持重,无形中也透出一股逼人的威风。身旁摆着一根手腕粗的铁扁担。 另外一人身材高大,头发蓬松,只是背对火堆坐着,看不见脸。他一举酒碗,劝道:“大哥,怎么停了?接着喝呀。” 那脸上有黑迹的汉子将手里的碗放下,高声说道:“老三,有客来啦。” 丁不二知道自身已被发现,便从石头后面转了出来,走上前去,搭讪道:“蒙蒙的月光之下,暖暖的火堆一旁,两位坐享美酒好肉,真是好不自在。” 那头发蓬松的高大汉子老三,先是一愣,接着单手一推地面,晃身形站了起来,转身观瞧。那“大哥”对丁不二说道:“尊驾若是不嫌,不妨同饮几碗。” “多谢老兄,那兄弟我就讨碗酒喝。”丁不二也不客气,走近寻个位置坐了下来。 老三取了一只空碗,把酒倒上,递过来,顺便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为何深夜到此啊?” 丁不二左手把碗接了,右手扯他衣襟,让他一同坐了,口中说道:“我乃闲人一个,梦游至此,闻见酒肉香味儿,就厚着脸皮来了。来,干!” 那大哥微微一笑,端起碗来,跟他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老三面上露出不悦之色,冷冷说道:“我兄弟好意待你,你倒拿假话来唬我。这怕不够意思吧?” 丁不二放下酒碗,一脸无辜地朝那大哥说道:“看来这位仁兄是嫌我白赚酒喝,特拿言语刁难。也罢,兄弟就拿出点见面礼来,算作酒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青布小袋,递给那老三。 那老三瞅瞅手里的钱袋,吃了一惊,急忙摸向自己的腰间,空抓了两把之后,大叫道:“你,你是……千面神偷丁不二?” 丁不二抱拳赔礼道:“丁某跟陈康兄开个玩笑,请万勿见怪。” 那老三陈康更是惊奇:“你认得陈某?” 丁不二笑道:“哈哈。丁某长年在江湖行走,再孤陋寡闻,又岂能不知‘乡野三奇’的大名?看来陈康兄,到底不如丘大侠稳重。哈哈哈哈。” 陈康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仍不忘调侃道:“大哥,想不到今日竟然遇上了千面神偷丁大侠,咱们兄弟可得当心了。” 丘大侠也是喜出望外,放下酒碗,抱拳道:“丘壑有礼。今日幸会丁大侠,咱们定要不醉不休啊。” 丁不二笑道:“什么千面不千面的,这神偷倒也勉强认了。只是那‘大侠’二字,丁某却实不敢当。兄弟我干的勾当,丘兄又不是不知,咱岂敢去污了一个‘侠’字。哈哈,说笑了,说笑了。” 丘壑摆手道:“丁老弟此言差矣。百姓谁人不知,你做的这梁上君子,竟似个真君子。只管劫富济贫,从不伤生害命。向来只找寻奸恶豪强,何曾骚扰过平民百姓?你若当不得一个‘侠’字,还有谁当得?” 一担子丘壑、野神仙胡大夫、不醉酒陈康,兄弟三人并称“乡野三奇”,除了各自一身特异的本事,在江湖上便以行侠仗义闻名。 被“乡野三奇”之首的丘大侠如此称赞,丁不二心中自是欢喜,只是很少被人当面夸奖,竟只顾摇头摆手,不敢承受。 丘壑忽又问道:“我弟兄闲散惯了,喜欢乡村野趣,便在这里架起火来,随意吃喝。不知丁老弟为何也深夜到此啊?” 丁不二便把扮作驼背老者戏耍蒙昆和天山恶鬼的事简要说了,直听得丘壑、陈康叫起好来。 待他讲到去佛光寺偷人竟被无涯大师制住。丘壑与陈康都几乎惊出一身冷汗。丘壑赞叹道:“果然凶险之极。丁大侠临危不乱,竟能全身而退,实在是令人佩服。”陈康也安慰道:“丁兄莫要气馁。我却说偷不到和尚正好,免得中了恶人奸计。那恶人的话又何必当真?” 丁不二看了看他们,得意地笑道:“不瞒两位,兄弟我还真就把佛光寺的和尚给偷来了。” 丘壑、陈康二人均难以置信。陈康问道:“你被那老和尚使了手段,丧了力气,还怎么拿和尚下山?你既已逃离佛光寺,又到哪儿去找佛光寺的和尚去?”丘壑虽未言语,心中也是一样想法。 丁不二笑道:“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兄弟我当时也以为完了,可偏偏就撞见一个砍柴的小和尚,正是佛光寺弟子,便三言两语哄下山来……”他便把当时情景滔滔讲了,直听得丘壑和陈康佩服不已。 一心撒完尿,原地等着丁不二,却久久不见他回来,不免心里着急。忽然发现这里有火光闪烁,便暗中循光来找。 隐隐听到丁不二的声音,他心中高兴。刚到大石附近,正听见丁不二吹嘘如何诓骗他下山,一时间心如刀割,头昏脑胀,眼里滚出泪来。 他心里乱糟糟呆立了一会,抓下头上帽子狠狠一丢,又将身上的新衣撕扯了两把,将眼泪一擦,也不辨东西南北,便发疯似的闷头跑去。 丁不二得意洋洋地夸耀一番之后,便是赞起小和尚的好来。只可惜一心早就跑远了,再没机会听到。 丘壑赞道:“小和尚慈悲,丁大侠仁义。他跟了丁大侠,算是寻得一条出路,自然是好。”陈康却在一旁笑道:“可惜丁兄日后,再也不是千里独行了。哈哈哈。” 丁不二也笑了,忽然问道:“怎么不见野神仙胡二哥?”他刚才只顾陪二人说笑,这才突然意识到,乡野三奇应是三个人,面前却只有两位。 丘壑解释道:“二弟自认是个大夫,路上听闻前头村里有人得了怪病,便赶去医治。我二人只在这里等他。” 听他说到一个“等”字,丁不二忽然想起,一心还在那边树后等他,暗叫“不好”,站起身来。 丘壑一怔,忙问道:“发生何事?丁大侠为何……”陈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丁不二忙解释道:“只顾和两位说话,竟忘了一心兄弟还在那边等我。” 听是此事,丘壑放下心来,说道:“那正好,带过来一起热闹!”陈康也道:“正好见见,是什么样的小和尚,竟被千面神偷如此青睐。” 丁不二快步回到树下,竟不见一心身影,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不禁愕然。 丘壑与陈康二人听到他呼喊,也起身出来观看。 “一心兄弟找我去了?还是……”一种可怕的念头涌入脑海,丁不二几乎冒出冷汗,急忙回头找丘陈二人商量。 “怎样?小和尚不在了么?”陈康迎上前问道。丁不二摇头叹息。丘壑递过从地上拾来的帽子,问道:“看看,这个是不是他的?” 丁不二一惊:“这,这正是我给他买的。怎会在你手里?” 丘壑已然渐渐明白发生了何事,说道:“在这里地上捡的。想是他听见了你我的谈活。” “唉呀!”丁不二后悔莫及,“只怪我刚才图口舌之快,言语伤了一心兄弟。定是他听说我诓他下山,认定我全都骗他,负气走了。” 陈康道:“丁兄莫急,我等分头去追他回来。” 丁不二摇了摇头:“不用了,他会了我的追风架子,不知去了多久,只怕我也追不上他。” “追风架子?”陈康一头雾水。丘壑毕竟见多识广,对陈康说道:“丁大侠一身好轻功,千里独行。如今小和尚学会了,咱们自然是追他不上了。” 陈康道:“那打赌之事岂不……”丁不二于黑夜之中漫无目标地望着,焦急地说道:“如今还说什么打赌之事,我只担心小兄弟……但愿他只是恨我走了,千万别被野兽叼了,或是被坏人拐了去。” 一心小和尚脑中空白,只顾疯跑了一阵,直到累了才慢慢停了下来。他倚靠着一棵树,慢慢堆坐在地上。 “我这是在哪儿啊?我该往哪儿去啊?”一心此刻心中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月光暗淡,寒气袭来。 一心稍稍冷静了一下,自语道:“我还是回寺里吧。只有那里是熟悉的,虽然辛苦,好歹过得踏实。可是,回佛光寺的路……怎么走啊?” 他自幼在佛光寺长大,只在寺院周边的山上活动,从没离开那座山头半步,更别说五台山以外的世界。此番被哄骗下山,他只顾背着丁不二行走,一路全由丁不二指引,他哪里记得路线。尤其是学了那追风架子的奇妙法门,他只顾兴奋狂奔,从哪来往哪去,更是全没留意。现在就是要回佛光寺,也不知如何走了。 连番奔跑,本是累了。刚刚又受了打击,迷茫之间更觉得浑身乏力。他无趣地望着夜空的残云星点,渐渐便昏昏入睡了。 黑暗之中,不远处,两只绿幽幽的眼睛正在盯着他。那是一匹野狼。 “呜——”野狼发出一声长鸣,似是在呼叫同伴。那叫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一心从睡梦中惊醒,朦胧中忽见一个东西向自己扑来,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呆在了那里。 树影下,鲜血飞溅。野狼落地,人倒下…… 走失了刚结交的小和尚兄弟,丁不二唉声叹气。丘壑与陈康在一旁劝解。 “这是怎么了?有客人……大哥,这是哪位?”话音未落,来人便走到了三人身边。 陈康叫道:“二哥回来了。”丘壑招呼道:“二弟,快来见过千面神偷丁大侠。” 丁不二知道来人是“乡野三奇”的老二,野神仙胡大夫。抬头望去,只见胡大夫个头矮小,稍稍有些秃顶,周遭头发也不多,却很散乱。身上背个大皮袋子。 胡大夫抬手往前伸了伸,竟不抱拳拱手行江湖之礼,俨然一个要摸脉问诊的样子,自觉施礼,忙笑道:“是丁大侠啊,胡二有礼了。” 丁不二拱手道:“有礼。好个野神仙胡大夫。想必此去又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了?” “哦?哦,呵呵。应该是没有大碍了。”胡大夫先是一愣,很快想到,定是大哥和三弟已经把他去问诊的事说了,丁不二有此一问也很正常。他回身看了一眼,叫道:“小和尚,过来呀!为何躲躲藏藏的?” 其余三人皆是一愣。只见一心从大石头后面转了出来,肩上搭着一条死狼。 丁不二喜出望外,急忙站起来,扑奔过去,抓住一心的手,问道:“一心兄弟,你跑到哪儿去了?叫我一通好找。可急死大哥了。” 一心挣脱他的手,盯着他喊道:“你不是好人!”丁不二知道他仍在生气,一时也无话好说。 “你们认识?”胡大夫笑呵呵地过来,随口问了一句,便拿过一心肩上的野狼,丢到火堆旁的地上。陈康递过一碗酒,问道:“二哥,这死狼是怎么回事?” 胡大夫喝了一口酒,慢慢说起刚才的经过:“我看诊回来,路上忽然听见一声狼叫,急忙暗中走近观瞧。那狼正在地上蹭爪子,我这才发现,它前面树上靠着个小和尚。那小和尚睡着了,狼扑过去也不知道躲了。情急之下,我摸出腰里的一包钢针全打了过去。活该那狼倒霉,一下打断脖子,就摔死在那儿了。这小和尚也倒那儿了。我赶紧过去看,一摸,没事,只是吓着了。摇醒了,就让他扛着死狼,带回来了。” 丁不二拱手道:“多谢胡二哥救了我兄弟。”胡大夫惊讶地问道:“这小和尚是丁大侠的兄弟?” 一心气哼哼说道:“我不是。他不是好人,我不理他。” 丘壑微笑着走上前来,对他说道:“一心小师父,你先消消气,听我慢慢跟你说。”便把他揽到火堆旁坐了下来,叫陈康撕了一块烤兔子肉给他。一心果真饿了,稍稍迟疑了一下,就咬了一口手里的兔肉,大嚼了起来。陈康问道:“小和尚,这兔子肉好吃么?”一心一边吃着,一边点了点头。 丁不二乐得有人帮忙劝和,也不上前打扰,只顾蹲下帮胡大夫清理从狼脖子上拔下的钢针。陈康则只爱喝酒,在一旁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 丘壑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因何生气。”一心放慢了咀嚼速度,望着他,也不作声。丘壑继续说道:“你恨他诓你下山,觉得他骗了你,是不是?”一心愣愣地望着他,然后扭头看了一眼丁不二,正好丁不二也在看他。丁不二怕打断他们说话,急忙又装作专心整理狼皮。 丘壑见一心沉默,便接着说道:“初时,他为了与人打赌便诓你下山,确实是他的不是。” 丁不二见一心正瞪着自己,急忙拱手赔笑示好,然后转过脸去,免得再惹了他。一心听到有人说了公道话,心里的火气稍稍减了一些。 “丁大侠当时为人所制,功力尽失,为躲避追杀,也当真需要你的帮助,因而编制谎言诓你下山,他虽有不对,却也情有可原。”丘壑看了一眼小和尚的反应,稍微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不要以为我和他串通好了,一道儿来哄你。你只静下心来,仔细地想一想,他后来跟你说的,有没有道理。” 一心低下头去。当时他愿意跟着丁不二走,就是已经被他说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如今生气,只是恨他为了和人打赌才骗自己下山。这其中的道理他又怎会不知。 丘壑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酒,再把酒碗放下,才慢慢说道:“自从知道了你的身世遭遇,丁大侠便开始同情你的处境,以后对你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可以说全为你好。你现在想一想,是也不是?” 一心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说话之人,又不禁向丁不二望去。这回丁不二没敢看他。 丘壑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笑道:“他把看家的本事‘追风架子’都传了你,难道还不是真心的?我们想学,他都断然不肯呢。你们有缘作了兄弟,本该一起高高兴兴的,怎么听他夸说了几句就生起气来?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了,别生气了。喝一碗酒,继续作兄弟。”说着拿去一碗酒给他。 一心奔跑出过汗,刚才又受了惊吓,这又吃了烤肉,嘴里正渴着,接过酒碗就大口喝了。哪想到这碗里是酒不是水,直呛得喷了出来,咳嗽不止。 胡大夫和陈康都大笑了起来。 丁不二急忙过来给他拍着后背:“那是酒,兄弟。现在怎么样?”跟胡大夫要了盛清水的葫芦,给一心喝。一心怯生生地试舔了一下,才放心地“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丘壑道:“现在好了。烟消云散。大家还是兄弟。” 丁不二自是暗中作揖感谢,便趁势坐在一心旁边。一心喝了水,擦了擦嘴,竟闷头笑了。 五人围坐在火堆旁。 丁不二与乡野三奇相谈甚欢。一心却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听着。他本是长在山中的小和尚,对江湖之事自是毫无认知,听他们说起的人和事也全无概念,因此上,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愿多问。 说起和天山恶鬼打赌之事,丘壑劝道:“天山恶鬼和蒙昆俱是穷凶极恶之徒,吃了亏必要寻机报复。他哄你上山招惹无涯大师,已是狠毒的一计。只怕此刻另张了罗网,正等着你去钻。依我看,这赌约不赴也罢。” 丁不二道:“这我岂能不知。只是咱好歹也是行走江湖的汉子,虽说他奸恶,毕竟双方立了口头约,我若不去,岂不被他笑话?也坏了名声。” 胡大夫道:“丁大侠话是不错,只是此行艰险,万万不可一时兴起便着了小人的道儿。”丁不二点头道:“正是,胡二哥提醒得是,我须得格外小心。” 趁着丁不二与胡大夫说话的空,丘壑跟陈康嘀咕了两句。就听陈康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原也没错。丁兄果然性情中人,不知肯否赏脸,跟兄弟也打个赌如何?”丁不二稍稍一怔:“打赌?” 丘壑微笑道:“丁大侠不要紧张,只是个小小的耍子。你若赢了,只管带着小和尚前去赴约,我等再无二话。”丁不二皱眉问道:“我若输了,又当如何?”丘壑忙道:“丁大侠不要多心,如若我等侥幸能赢,就请丁大侠在此稍候半日。待我兄弟前去查探,确定没有阴谋,丁大侠再去如何?” 丁不二拱手施礼:“素闻乡野三奇热肠侠骨,今日一见,更胜传言十倍。丁某不过一个江湖惯偷而已,得与三位把酒言欢,已是三生有幸。又岂敢劳动大驾,替我去担风险?”丘壑摆手道:“丁大侠不必客气,只说敢否跟我等打这一赌?”丁不二心中感激,实在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对方的好意,便道:“那就全听丘大侠吩咐。” 丘壑笑道:“好。既然丁大侠没有异议,那丘某便擅自托大了。只是你神偷的名号太响,不止手法高超,而且心智机敏,丘某一时也没有好的题目,还需与二弟计议一番。丁大侠先跟老三喝上几碗。” 陈康听罢,自然高兴,端起酒碗,说道:“来来来,丁兄,让他们计议去,咱们只管先喝个痛快!”丁不二笑道:“陈康兄号称千杯不醉,我自叹不如,只能卖力陪你喝几碗。哈哈。”陈康大喜,把酒坛全都打开,就地排开四个酒碗,全都倒满了酒,笑道:“来来来,丁兄请。” 丁不二素知乡野三奇都是侠义之人,今日一见更是心生好感,便放开襟怀,和陈康一对一碗的喝起来。一心觉得有趣,便蹲到二人身旁,好奇地仰头观望。丁不二碗里的酒水不时洒溅在一心头上,一心急忙擦去,并向后挪了挪,生怕那玩意再进到嘴里。 丁不二与陈康互相倒酒,边喝边笑,大呼痛快。胡大夫在一旁惊叹道:“想不到神偷的酒量也如此惊人?”丘壑微微一笑:“放心吧。这才刚刚开始,老三的‘不醉酒’可不是白叫的。让丁大侠多喝几碗,正好大睡,我们便可放心去了。” 胡大夫恍然大悟:“大哥果然高明。我还以为真要打什么赌呢,原来就是要哄他喝醉,我们才好先去探查。” “嘘——”丘壑急忙示意他小声,免得被丁不二听见。胡大夫压低声音,笑道:“老三的肚子就是用来装酒的,没想到今日竟大有用处。”二人会心的笑起来,均把目光转向喝酒的两人。 一心都看得呆了,没想到那两个人的肚子竟可以装下那么多的“苦水”。 丁不二放下酒碗,打了一个嗝,红着脸扭头对丘、胡二人憨笑道:“不行啦,呵呵,不行了。” 丘壑和胡大夫相视一笑,一起走了过来。丘壑笑道:“丁大侠能连喝七大碗,已是非常难得了。既如此,就请……” 丁不二一挥手,笑道:“我没事。老三不行了。”胡大夫笑道:“丁大侠说笑了。老三怎会醉了?” 半晌不听陈康说话,丘壑便觉得事有蹊跷,转眼看去,只见陈康已然站立不稳,便要倒下,急忙伸手将他拉住,轻轻放倒。他心头一惊,凝视着丁不二,欲言又止。胡大夫也是一怔,叫道:“老三,怎么样?”陈康两眼迷离,只说了一句“酒……药……”便即睡去。 胡大夫赶紧上前给他把脉。丘壑也紧张地望着。一心蹲在一旁,看着倒下的陈康,问道:“他怎么了?”胡大夫把陈康的手慢慢放好,轻声说道:“睡着了。”丁不二说道:“两位请放心,陈康兄只是困了,睡一觉便什么事也没有。” 丘壑见陈康无事,脸色稍稍缓和,转身埋怨道:“丁大侠,你这是何意啊?” 丁不二拱手道:“论喝酒,丁某岂能和陈康兄相比?只怕这样喝下去,丁某就要留在这里了。丁某深知丘大侠美意,心中不胜感激。只是,跟天山恶鬼的帐,都是我自己招惹的,岂能让三位替我去冒风险?情非得以,方出此下策,还请丘大哥见谅。” 丘壑叹道:“我兄弟三人,六只眼睛,竟也没能盯住。神偷果然是好快的身手。”胡大夫则暗自摇头,简直不敢相信。 丁不二道:“这点小伎俩怎能瞒过丘大哥和胡二哥。只是三位诚心相待,对丁某不作提防,倒是兄弟我耍了小人手段,罪过罪过。想来丘大哥所说的打赌,多半就是叫我与陈康兄喝酒吧?” 丘壑苦笑道:“到底是丁大侠精明。丘某还有什么话好说?既如此,就请丁大侠一路小心。” 丁不二拱手谢过,拉着一心告辞。一心还不时地回头张望,似是为躺在地上的陈康担心。 第004章陷阱仇杀 走着走着,丁不二的酒劲也渐渐冒了上来,只觉得头重脚轻,走路开始摇晃。 原来那酒虽然入口很烈,但喝时却并不上头,因此丁不二连喝了七八碗,竟然没有倒下。可是这酒的后劲很足,稍过片刻,酒气便开始不断上冲。 一心忽然问道:“那种苦水你们怎么喝得下呀?还能喝那么多?”丁不二舌头有些变短,醉醺醺地说道:“什么苦水,那是酒,美酒。酒是好东西,美得很。” 一心又问:“那个人怎么就倒了?他会不会死呀?” “死?”丁不二乜斜着眼睛瞧着他,摇晃着摆手说道,“不会。他有功夫,他能喝,死不了。”丁不二一指自己:“我也有功夫,你都看见了。有功夫的人,喝多少都不会死。你呢,你会功夫吗?” 一心摇了摇头:“我不会。”丁不二吓唬他道:“不会功夫就不能喝。喝了就……”一口酒气上来,丁不二喷出一嗝,险些呕吐出来。他忽然指着一心,问道:“你是不是也喝了?”一心点点头,抚着胸口,回味着刚才热辣辣的感觉,感到怪异而且可怕。 丁不二又打了个嗝,盯着一心,胡说道:“你完了。你要死了。” “啊?”一心不解地看着他,“我就喝了一口啊。”丁不二左手伸出两个指头,用右手扳回一个,说道:“就一口?就一口啊,那还好。” 一心急切地问道:“那就不会死了,是不是?”丁不二道:“就一口……如果你听我的,就不会死。” 丁不二困意上涌,便找个平整的地方,倚着大树坐下来。一心凑过来,说道:“还是你厉害。那个人都睡倒了,你跟他喝的一样多,还没事。” “谁说我没事?我也要……”丁不二话没说完,便一头倒下去睡了。 一心把丁不二平放摆好,自己也躺在地上。他闭着两眼,忍了良久,终是睡不着。睁开眼睛,透过树木的枝桠,望着天上的月亮,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下山,第一次在外面吃东西,第一次在外面睡觉。 秋天的夜晚,已经比较凉了。 一心觉得有些冷,被汗浸过的衣衫被夜风一吹更是凉飕飕的。反正睡不着,他索性站起来,在附近来回跑起追风架子来。 天光大亮。周围偶尔还有几声鸟叫。 丁不二睁眼醒来,头还是晕晕的,回想昨晚的经历,不禁摇头笑道:“我怎么就和人斗起酒来?” “丁大哥,你醒了。”一心刚刚跑回来,正蹲在旁边看他。 丁不二伸了个懒腰,提了提神,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露水沾湿了,使一个鹞子翻身便站了起来,对一心说道:“走,咱们办正事去。” 几十里路,对丁不二和已经学了追风架子的一心而言不算什么。二人很快便来到石咀镇。 转眼已是第十天,到了打赌约定的日子。 丁不二歇息充足,便带着一心来到附近的一座土岗,这里能远远望见那茅屋。丁不二让一心在土岗后面藏好,说:“我过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我。”一心问:“我不要一起去吗?”丁不二解释道:“咱们要见的是两个坏人。丘大侠他们说的对,咱们得小心应对。你不会武功,我一个人先去看看,如果有埋伏,我一个人脱身也方便。”一心小声道:“那你也要小心。” 丁不二迈出一步,忽又停住,认真嘱咐道:“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不叫你你可千万不要出来。万一,我说的是万一,我出了事,你便赶紧离开,能跑多远跑多远……千万不可在这附近露面。”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塞到一心手里。 一心还在发愣,不知他说的“出事”是什么事。丁不二拍拍他的肩膀,转身从侧面绕过土岗,往茅屋走去。望着他的背影,一心突然有些不舍。 茅屋的门半掩着,屋里没有动静。 丁不二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一点房门,那房门便开了。警惕地四下观察了一阵,仍不见动静,才慢慢迈步进去。四面墙根堆满了柴草,散乱不堪,屋中却是空无一人。 丁不二捡一根木棒,在柴草中捅了几下,真的没有人藏在里面,自己嘀咕道:“想必是这茅屋的主人来过,在此堆了些柴草。这么说,天山恶鬼果然失约,我被他耍了,白走了一遭。” 正自失望,鼻子隐隐觉得屋中有异味,丁不二大惊,急忙朝门口奔去。 还没等他出门,忽闻风响,一团光影迎面飞来,丁不二急忙后退,闪身躲了。一支火把呼啸而过,打在墙下的柴堆上,在屋子里燃起火来。 丁不二急欲窜出房门,门竟“咣当”关了。丁不二大叫不好。周围的大火一发燃起,烈焰翻腾。显然是柴草事先备好,墙上、地上也泼了火油。 一心在土岗后独自等待,正觉孤闷,眼见丁大哥是进了茅屋的,忽见茅屋起火,他登时慌了手脚。正要赶去救火,忽然想起丁不二的嘱咐,一旦有事,便赶紧离去。迟疑间,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丁不二被大火包围,心中万分焦急,一面躲闪火焰的侵袭,一面急寻逃生的机会。眼看整个茅屋陷入火海之中,再无容身之处。他胡乱解下外衣,双手举在头上,脚下攒足力气,纵身一跃,冲破屋顶…… 大火越烧越旺。随着屋顶撞破,茅屋也在大火中轰然倒塌。 丁不二在空中腾挪,挺身朝火场外落去。双脚尚未落地,便觉一股力道猛向腰间袭来,他赶紧向一旁翻倒,左肩着地摔在地上。 偷袭的正是天山恶鬼,手里执着半截弯刀,使出平生最为得意的三十六路夺命追魂刀,狠命杀来,势必置对手于死地,以泄羞辱和怨愤。 丁不二就地滚出十几步,才勉强躲过天山恶鬼的连番攻袭。还未爬起,就见一杆铁杖又迎头落下。使杖的正是蒙昆。 丁不二急忙缩身一闪。天山恶鬼早已拦在那里,飞脚踢来。丁不二双手一撑,翻身跃起。那一脚只差半寸就踢中丁不二的腰间。蒙昆趁机挥杖拦腰打来。丁不二身在空中,再无腾跃的余地,索性双手抓住蒙昆的铁杖,将身子翻了出去。 天山恶鬼瞅准空隙,蓦地一掌拍出。丁不二眼看躲闪不及,便只得在空中迎了对方一掌。丁不二之所长在于轻功和身法,内功并不怎么好,比起天山恶鬼的刚猛凶悍要差很多。一击之下被打出老远,退落在火堆之中。 天山恶鬼和蒙昆刀杖并举,死守在火场外围,丝毫不给他逃出的空隙。 丁不二一面闪避火焰,一面提防二人偷袭,暗中寻找出逃机会。东、北、南三面火大,只西方火势稍弱,又被二人守住,丁不二心中煞是焦急。 大火烧得正旺,呼呼生响,噼啪有声…… “难道要烧死在此不成?不行,情势至此,索性跟他们鱼死网破!”丁不二得空手里拿了短剑,右脚踢起一根燃着的梁子,直朝蒙昆打去。 蒙昆大惊,急忙后退两步,闪身避过。丁不二趁机跃起,将短剑直朝天山恶鬼刺去。天山恶鬼的弯刀就是被这短剑砍作两截,深知短剑的厉害,便不敢拿刀与他硬碰,急忙退回一步,挥着半截弯刀朝丁不二的腕上斩去。丁不二接连逼得二人退后,已然乘势跳出火场。至于那砍向手臂的一刀,以他身法之快,自然不难躲开。 天山恶鬼的夺命追魂刀也着实厉害,一刀砍虚,手腕一抖,便又朝丁不二的双足削来。丁不二一惊,没想到那厮刀法如此之快,急忙身子一扭,将脚提起,平飞出去。不料蒙昆却正堵在那里,迎面便是一脚踢来。天山恶鬼同时抢上,在背后一掌打下。丁不二身在半空,又遭两人同时袭击,已势难全然躲开,只得避重就轻,奋力躲过蒙昆的一脚,如此背后便挨了一掌,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天山恶鬼和蒙昆同时抢前缠斗。丁不二不敢硬战,但求能有瞬间的喘息,便可使出追风架子,一走了之。那二人也知道丁不二身法奇快,自然要千方百计地遏制,不是趁他倒地未起,就是欺他身在空中,只是顾忌他手里的宝剑,不敢贸然栖身太近。天山恶鬼的弯刀那日被短剑斩作两段,手里只有半截,夺命追魂刀的威力已然大减,不然恐怕丁不二早就成了他刀下的冤魂。饶是如此,丁不二全然施展不开,已是十分被动。 丁不二左胸突然被天山恶鬼用刀柄重重一击,整个人摔出老远,口中喷出鲜血来。 天山恶鬼嘴角露出得意的奸笑,知道这一招得手,料定丁不二再难支撑,倒也不急于上前攻袭。蒙昆更是大笑:“这下好了。这厮落到咱们手里,有他受的了。” 丁不二稍得喘息,手扶着地站起来,微微笑道:“你二人若乘势抢过来砍杀,我哪还有命在?既然给了兄弟机会,那咱们便后会有期了。”说罢,一转身,一提气,抬腿便走…… 只听“噗”的一声,丁不二踩塌了陷阱,身子跌落下去…… 陷阱里布满削尖的木刺、竹劈,只要身子一落,必然是透插胸背,再难活命。丁不二大惊,急甩脚一勾,搭住阱沿,身子向旁一翻,挥手朝坑壁刺去。短剑没根平插入土里,止住了下跌的力道。丁不二惊出一身冷汗。可是此时,他一脚在坑沿,半身在坑中,还有两个死敌手执刀杖守在一旁,哪里还有逃命的机会。 蒙昆大笑:“哈哈,姓丁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今天老子叫你吃十倍的苦头。恶鬼兄,也给他弄点解药尝尝?” “不必了!”天山恶鬼嘴角带着得意的奸笑走过来,“现在就杀了他,免生枝节!” 蒙昆怔怔的看着天山恶鬼:“杀……杀了他,就这样杀了他?” “怎么,杀个人还要手软么?”天山恶鬼一把夺过蒙昆的铁杖,对陷阱中的丁不二狠狠说道,“你应该后悔得罪了天山恶鬼。别忘了下辈子找我报仇啊。” 说罢,天山恶鬼高高地举起铁杖,使足了力气,直朝斜横在陷阱中的丁不二拦腰打来。 丁不二哪里还有躲闪的余地,只有自认倒霉,闭目等死…… “不要啊!”一心大叫着从土岗上跑了下来…… 只听“当”的一声,天山恶鬼两手发麻,铁杖被震了开去。 天山恶鬼还没缓过神来。蒙昆先是一惊。只见一人手持一条腕子粗细的铁扁担站在一旁,正是江湖一担子丘壑,乡野三奇之首。紧接着,陈康和胡大夫也来到近前。 天山恶鬼并不认识乡野三奇,可是刚才这一击当真非同小可,竟令他双臂发麻,而对方却似漫不经心。因此他心头虽恨,却不敢贸然发作,只问道:“敢问三位是……?” 丘壑说道:“设陷阱寻机陷害,不是江湖好汉所为。既已侥幸得手,还要下狠手取他人性命,怕也不妥吧。”胡大夫和陈康一同过去,将丁不二拉上来。 蒙昆也没见过乡野三奇,只是凭江湖传闻的三人模样猜个大概,并不十分肯定,于是上前问道:“三位莫不是……乡野三奇?”天山恶鬼见蒙昆又认得他们,知道此三人必定来头不小,于是说道:“三位是来给姓丁的挡横么?那么请问,既是打赌,有人输了,该不该照规矩受罚?” 丘壑笑道:“仇某与你不识,与那一位也无私,只是路过罢了。既是打赌,便应当面辨明,谁输谁赢,依约而行。何故设下陷阱,害人性命?”天山恶鬼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正好。请三位做个见证,我们只照着先前的约定,取他一条手臂,这总可以吧?” 丁不二本以为天山恶鬼一杖打下,自己必死无疑,偏巧此时,乡野三奇赶到,救了他一条性命。他心下一暖,刚要抱拳施礼,却牵动了心口,险些吐出血来。 恰在此时,一心跑了过来,拉住丁不二,关切地问道:“丁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丁不二握了握他的手,转身对天山恶鬼说道:“谁说我输了?这便是佛光寺的小和尚,你们自己看吧。” 此刻天山恶鬼心中已然清楚,既然丁不二敢回来,又真的有这么一个小和尚,想必他已经得手,真的从佛光寺偷了这个小和尚来。只是他自觉面上无光,嘴里不服,强拗道:“随便弄个光头,就说是佛光寺的和尚,我是这么好骗的么?”丁不二反问道:“你倒说说,如何证明他不是佛光寺的和尚?” 天山恶鬼一时也答不上来,他原来都不知道真有佛光寺,当然也不认识寺里的任何一个人。就算丁不二弄个假的来,其实他也无法分辨。蒙昆也没什么主意,只是嘴里嘟囔:“谁知道这小和尚是真的假的?” 僵持中,就听丘壑缓缓说道:“双方各执一词,一时也难以分辨清楚。难不成,还要去佛光寺找无涯大师,验证了才算?” 他此言一出,丁不二暗自叫苦,心说:“我的丘大侠呀,你不知道这小和尚是我从佛光寺拐出来的么?我哪敢再去佛光寺见无涯大师啊。” 天山恶鬼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蒙昆却摆手叫道:“不去,不去。这里到五台山,一百多里路,我可不受那个罪。”其实,他是怕无涯大师认出来,清算十天前清水河劫杀的旧账。 丘壑先后看了看丁不二和天山恶鬼,问道:“既然大家不想去五台山再走一遭,那……不如赏我弟兄一个面子,赌约就此作罢,双方自此互不找欠,如何?” 蒙昆一是顾忌乡野三奇的名头,二是怕再把无涯大师牵扯进来,急忙暗劝天山恶鬼暂时忍了,容日后再找丁不二算账。天山恶鬼见他们人多,自忖无取胜把握,况且赌约作废也是自己占便宜,虽然没能报仇解恨,也算勉强保住了面子,于是丢掉铁杖,说道:“也只好如此。全看在乡野三奇的面子上,今日先饶他一回。”丁不二本来还要堵他几句,后来一想,也没什么意思,便点头应了,暗中把短剑收了,以免天山恶鬼再纠缠起短剑的事来。 丘壑笑道:“如此甚好。” 天山恶鬼悻悻地看了丁不二一眼,转头对蒙昆说道:“我们走!”蒙昆拾起铁杖,追随天山恶鬼而去,嘴里小声嘟哝道:“早知道不如多找几个帮手,管他什么三奇四妾,老子也不用怕他们人多。” 见二人走远,丁不二拱手谢道:“悔不听丘大侠之言,险些……唉,惭愧惭愧。多谢三位哥哥!” 丘壑道:“我三人就是放心不下,等老三醒了便随后赶来。丁老弟千万不要客气。我们相识一场,从此便是朋友了。” 胡大夫交给一心几颗丸药,嘱咐道:“每天早晚给丁大侠服一颗。”一心收好药丸,点头道:“知道了。” 丁不二不愿与三人同路。丘壑等三人便告辞离去。丁不二望着乡野三奇的背影,心中满是感佩。 打赌之事总算有个了结,丁不二心里踏实了。 一心问道:“丁大哥,我们去哪儿?”丁不二说道:“先去找个地方养伤。等我好了,带你一起去闯荡江湖。” “闯荡江湖?”一心并不知他说的江湖是什么,只道是江河湖泊,疑惑地问道,“那不是很多水的地方?怎么去,要坐船吗?” 丁不二瞅了瞅眼前的这个小兄弟,笑道:“兄弟,我说的江湖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江湖。江湖就是……算了,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知道他才从山上下来,几句话跟他讲不清楚,便不再解释。 丁不二内伤还没好,路上还不时咳嗽几声,偶尔带出一点血。一心递过一丸药,正是胡大夫给的。丁不二服下药丸,喝了几口自制的防身药酒,然后把小铁壶递到一心手里,说:“你也喝几口。” 不几日,胡大夫给的丸药吃完了。丁不二便写了一个纸条,交给一心,反复叮嘱之后,让他出去买药,自己就近找个小酒馆坐下来,要了两个小菜,等一心回来。 过了半个时辰,一心仍未回来。丁不二心中有些不安,后悔道:“小和尚哪会使钱?肯定遇到麻烦了。”小二正送菜经过,听见丁不二嘀咕,上前问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丁不二喝道:“没你事!”小二一吐舌头,赶紧走开。丁不二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戳着桌面,渐渐有些焦躁。 两个裹着黑头巾的汉子走进酒馆,腰里都悬着刀。小二忙去招呼。丁不二一惊,赶紧转过身去。黑头巾汉子选了丁不二背后的桌子,坐下来,叫道:“好酒好菜的只管上来!” 丁不二在桌上放了银子,悄悄起身离开。偏偏那小二又迎上来,问道:“客官吃好了?”丁不二低声喝道:“走开!”他一把推开小二,匆忙离去。 两个汉子望见丁不二的背影,相对一视,便要起身尾随。小二问道:“两位客官的菜现在上不上?”一人骂了声“滚!”,将那小二一把推倒在旁边桌上,便追了出去。小二揉着撞疼的后腰,望着二人的背影,嘀咕道:“这都是些什么人?!” 丁不二快走了几步,又觉得胸内疼痛起来。回头见那两个汉子跟了过来,便不敢停歇,又加快了脚步。 一心几经周折,多方打听,终于找到药铺,按丁不二的方子拿了药。那卖药的还质疑这方子是否出自大夫之手,最后有人从旁说和,才把药卖给了小和尚。一心才转身走出药铺,忽然瞥见丁不二急匆匆走过,也急忙追了过去。 两个黑头巾裹着的汉子正在街上张望。满嘴大胡子的一个粗声骂道:“他娘的,这贼偷溜得倒快!” 一心找不见丁大哥,便走上去,向两个黑衣人问道:“两位施主,有没有看见一个人从这走过去?”大胡子骂道:“滚开,臭和尚!走过去的人多了,老子都给你看着?!”另一个矮个汉子却眯起小眼睛,低头问道:“是腰里别着酒壶、手捂着胸口、走路很快的那个么?”“是。”一心点了点头。 大胡子先是一怔,见一心手里提着药,咧嘴道:“他受伤了,难怪……”却被小眼睛拦住,没有说下去。小眼睛的矮个汉子嘴角带笑,对一心说道:“我们也在找他,咱们一道走吧。”“好啊。”一心欣然同意,却没看到两个人正在相对奸笑。 三个人一直追出镇子,仍没有发现丁不二的踪影。此刻,丁不二正藏在桥头的柴堆里面,心口越发疼得厉害。忽见那两个汉子找了过来,急忙屏住呼吸,观察动静。却见一心跟在那两人身后,丁不二心中颇为诧异。 两个汉子撇下一心,站到桥上,低声耳语。 丁不二捡起一枚石子,轻轻朝一心脚边丢去。一心听到动静,一扭头,瞥见丁不二从柴堆里探出头来,正朝他比划,高兴地叫道:“丁大哥,你在这儿呀!怎么钻到柴堆里?” 丁不二一捶大腿,差点气昏过去。想到一心看不懂他的手势,只得心中暗自叫苦:“只道他没见过世面,哪知道憨笨至此,这下被他害死了!” 两个汉子听了,顿时大喜,双双从桥上抢步过来,挥刀便是一通乱砍。只听得噼啪乱响,便看见柴屑横飞。 一心大惊,大叫:“你们干什么?”小眼睛的矮汉子奸笑道:“干什么?杀了他!再叫唤,一会也杀了你!”一心顿时傻在那里,明白自己被他们骗了,是自己害了丁大哥,直急得掉下泪来。 两个黑头汉子一通乱砍,早已将柴堆拆的稀巴烂。“妥了。他再结实,也早碎成了几十块。”小眼睛矮汉子示意大胡子停手。二人开始翻弄柴草,搜寻丁不二的尸身。 一心只顾落泪。忽然,丁不二竟如幽灵一般,从桥下冒了出来,拉起发呆的一心提步便跑。一心还在伤心中惊魂未定,一时间使不起追风架子,只被他拉着,跌跌撞撞。 两个汉子将柴堆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丁不二的影子,正自纳闷。猛然发现丁不二拉着小和尚已然过了桥,大胡子“啊”了一声,傻在那里。 “在那儿呢!”小眼睛的矮汉子也看见了,“他受了伤,还拉个小和尚,跑不远!快追!”二人也上了桥头,过了桥,紧追不舍。 丁不二强忍剧痛,拉着一心,一气奔出四五里,便再也跑不动。一口鲜血喷出,丁不二倒在地上。一心扶他不住,也被拽倒在地上。 这里是一片小树林。 一心把丁不二翻过来,扑在他身上大哭:“丁大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丁不二直挺挺地躺着,脸色煞白,嘴角流着血,再也没有一点动静。一心绝望地痛哭起来。 夕阳西下。天慢慢黑了下来。 一心呆坐在丁不二的身旁,不知如何是好。眼泪流满了他整个脸庞,擦泪的衣袖也早已湿透。 偶有一两片叶子落下,在风中游动。天空渐渐下起小雨来。 “你怎么啦?你起来呀!你会功夫,你不能死啊!”一心伤心地哭着,把草药一点一点塞到丁不二的嘴里,又拾起地上的酒壶,打开盖子,往丁不二嘴里灌。酒顺着丁不二的嘴角流下来,带着血迹。一心举起酒壶,仰脖大喝了几口,直呛得咳嗽不止,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再做些什么。 夜深了,雨停了。 一心昏昏沉沉睡去,倒在丁不二的身上,把丁不二嘴里的酒和血一发都挤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丁不二咳嗽了一声,慢慢睁开眼来,只觉得胸口沉重,见一心趴在自己身上,想把他推开,却没有力气。感觉嘴里怪怪的,他慢慢抬起手,一点一点抠出嘴里的东西,有气无力地叫道:“一心兄弟,你给我吃的什么?” 他试图推醒一心,又没有足够的力气。一心哭得累了,睡得很死。丁不二只有静静地等他醒来。睡梦中的一心忽然坐起来,双手拼命在丁不二身上敲打,嘴里叫着:“是你们害了他!你们是坏人!坏人!” 丁不二本来就有伤在身,被他一敲打,更是疼痛万分,大叫出来:“你干什么,兄弟?!哎呀!不要打了!”一心自己闹腾了一阵,便如泄了气的皮球,又倒在丁不二身上继续睡了。他一倒下,又压得丁不二差点吐出血来。丁不二叫苦不迭。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心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猛然看见丁不二正睁眼瞪着他,吓得“啊”了一声,向后跌倒。 丁不二心中暗想:“你可害死我了。我也要吓吓你。” “丁大哥,你终于睁眼了。太好了。”一心惊吓已过,高高兴兴地爬过来,看丁不二。丁不二却仍直挺挺躺着,两眼直瞪着,毫无反应。“丁大哥,丁大哥。”一心又叫了几声,仍不见他动,心里便慌了,“丁大哥,你怎么了?”眼泪又下来了,落在丁不二的嘴里。 “呸,呸。”丁不二抹着嘴,坐起来,看着愣愣的一心,笑道:“好兄弟,我还没死。” 见他醒来,一心哭得更厉害了:“丁大哥,都怪我。我不知道他们是坏人……要害你。” 丁不二摸着他的光头,安慰道:“你不知道江湖险恶,这怪不得你。只是我仇家太多,早晚都要遇上的。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你不是丁大哥吗?”一心傻傻地说道。 丁不二笑道:“丁大哥也有名字,丁不二,说一不二的不二。哈哈。江湖朋友和老百姓给我送了一个外号,叫‘千面神偷’。说好听点是侠义盗,说难听点就是个偷东西的贼。” “丁不二……千面神偷……侠义盗……偷东西的贼?”一心还弄不清这偷盗的事,只是隐隐觉得偷东西好像不是什么好事,这个师祖爷爷倒是跟他说过。他愣愣地望着丁不二,问道:“丁大哥为什么要偷东西呢?” 丁不二道:“唉。开始偷东西只为填饱肚子活命,后来便习惯了。这偷东西确实不是好事。所以哥哥没资格与丘大侠他们同路。不过你放心,哥哥自认还是个好人,从来不偷好人的东西,只偷坏人的东西来帮助好人。我偷来的东西多半都散给需要的穷苦人了,所以才得了个‘侠义盗’的名字。” 说到此,他忽然嘱咐道:“兄弟,你涉世未深,还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一定要记住,如果咱们两个没在一起,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你认识我,也不要说你是佛光寺的和尚,不然你会有麻烦的。”一心点头记下。 第005章香儿妹妹 丁不二体力渐渐恢复,但伤势仍未减轻。担心再遇到仇家追杀,丁不二决定进深山静养。一心则一路细心照顾着。丁不二教一心识别一些治疗内伤的草药。一心便按照丁不二的指点,四处采药为其治伤。 二人走走停停,不觉已经来到太行山南坨峰一带(在今河北、山西交界)的深山之中。 这一日,丁不二又吐血了。一心扶他在青石上躺好,说:“我再去采些药来。”丁不二道:“我不能跟你去了,你可要多加小心啊。”一心给丁不二备了一囊清水,便出去采药。见一心走远了,丁不二才又躺好,自语道:“不知是我帮了他,还是他帮了我。呵呵。孤身行走江湖十来年,难得遇上这么一个小兄弟。” 此时正值春季,漫山的黄、红、褐、绿,如泼彩一般。这里人迹罕至,草木茂盛,确实是养伤和隐居的绝妙去处。 山上根本没有道路。好在一心从小在山上长大,干着砍柴提水的粗活,体力甚好,而且翻山越岭的,早已习惯了。 他一路寻找,仔细甄别,竟真的收获了不少,腰里、怀里塞了好多,那喜悦的神情全都挂在脸上。估计药材已足够三五天用的,心中又惦记着丁不二的伤势,便不再贪多,转身往回走。 他攀来绕去,走出了很远,竟一时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原来,他太过专注于寻找和辨别药草,并未留意山势地形,也没做下任何标记。这可怎么办? 前面不远,有一处高崖。一心想到:“那里地势高,应该可以看得远些。”于是便朝那山崖爬去。 山崖附近,更加陡峭,草木也不如别处茂盛。一心小心翼翼地登上一块巨石,坐下来,擦擦头上的汗,稍事歇息。山间的空气真是清爽。一心深吸了几口气,又有了精神。他继续攀爬了几步,抓到一根粗藤,正好借力,得以登上高崖。 远处层峦叠嶂清晰可见。居高临下,只觉得心旷神怡。一心双手拢在嘴边,面对空谷,大声喊叫起来:“我来了一—,我是一心——”那喊声在空谷中回荡。 果然是登到高处望得广远。一心凭记忆大致辨明了方向,心中高兴。他不愿再从来路下去,而是沿着南侧的缓坡慢慢走下来。 忽然眼前一亮,发现崖边的乱木丛中,竟然隐约伸出几枝黄橙橙的果子来。一心大喜,快步走过去,扒着树枝,探出身子,伸手便去采摘。 那枝桠从山石缝中长出,根基并不牢靠,一心的身子压上去,便开始有些松动。一心想到又可以让丁不二美餐一顿,已然是兴奋不已,竟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他身子倾在树杈上,探手去抓枝端的果子。那树根承受不住,渐渐拔断开来。 一心大惊,但要想退回已经是来不及了。只听“咔”的一声,吃着力的根条应声崩断,树杈倒垂而下。一心猛然翻落,身子便甩了出去,怀中的果子也飞散在空中。 毕竟在山里长大,经历过一些,他在慌乱之中,仍两手抓住了树枝,身子便悬空吊挂在崖边。 这恰是一块突出的巨石,一心脚下悬空,根本无从着力。余下的树根一点一点拔出,终于那最后一根也断了。 一心大声惊叫着,向空谷中坠了下去……那叫声在谷间回荡…… 丁不二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一心!一心!”丁不二叫了两声,不见回应,心中便开始感到不安,“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他坐起来,呆了一会,忽然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支撑着站起来,顺着一心出去的方向,一边疾走,一边大声呼喊:“一心兄弟!你在哪儿?一心兄弟……” 忽然一口鲜血喷出,丁不二扑倒在地。腰里别的短剑掉出来,滑入草丛。 深山的早晨,空气清新,天空云淡。 “咔!咔!”的劈柴之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与偶尔的几声鸟叫相比,砍柴之声格外入耳,更显得有生气。 这是山谷中的一处小院,周围用树枝扎着简易篱笆。 一个三十七八岁的汉子,放下斧头,坐在小木屋门口的矮凳上,用衣襟擦着脸,回头朝屋里问道:“香儿。那小和尚醒了没有?” “还没有呢,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从屋里出来,帮这汉子揉捏着肩膀,“已经两天了,他怎么还不醒啊?” 汉子轻声叹道:“唉。谁知道呢。咱们先吃饭吧。”说着站起身,便去摆放碗筷。 一心慢慢醒来,头昏昏沉沉,浑身的伤仍疼得厉害。他轻轻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木床上,很是惊讶。屋里除了一大两小三张木床,就只有一个小桌,两个矮凳,再没有别的家具。墙上挂着两张兽皮。 正自纳闷,忽见一个小姑娘端着碗走进来。见他醒了,又掉头跑了出去,然后就听见她在门外兴奋的喊声:“爹。他醒了,他醒了。” 一心想坐起来,却动弹不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小姑娘拉着她爹进门,却又羞怯地躲到了爹爹身后,只探头看着。那汉子走到床前,摸了摸一心的脑门,说道:“不碍事了。唉,总算是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小姑娘说了一句又躲到爹爹身后。 一心又试着挣扎了两下,仍是不成,便只有继续躺着,呆呆地望着父女二人。汉子给他盖好被子,轻声说道:“你伤得不轻,先不要动。就这样躺着吧。”回头又对小姑娘说:“香儿,去给他端碗粥来。” “嗳。”香儿应了一声,欢快地跑了出去,很快便端来一碗热粥,递到爹爹手中。汉子一口一口喂给一心吃了。 一心肚里进食,稍稍有了点力气,挣扎着说:“谢谢施……”他想说谢谢施主,忽然想起丁不二曾告诉他,现在已经不是和尚了,不要再叫人施主,便一时不知该叫什么。正好一动,牵扯了伤口,不禁轻“啊”了一声。 汉子扶他躺好,温声说道:“叫我柳大叔就好。”他拉过小姑娘,小姑娘清脆地说:“我叫香儿。你呢,你叫什么?” 一心感激地望着二人,心中觉得很亲切,轻声回答:“我叫一心。” 接下来几天,一心仍只能躺在床上,昏睡一阵,清醒一阵。每次醒来,都看见香儿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他,特别的开心。见他醒了,香儿便给他擦脸,给他喂饭。一心试图坐起来自己动手,香儿便会哄着他,轻声说:“乖,别动。我来好了。”一心的心中总是暖暖的。有时候,朦胧中听见香儿轻轻哼着歌儿,一心的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甜美,他会假装多睡一会,好继续倾听香儿那甜美的声音。 在柳大叔的精心调理和香儿的悉心照顾下,一心的外伤慢慢好转,也渐渐有了力气。 这一天,一心醒来,香儿却没在床边。他掀开被子,慢慢下床,乍一站立,头竟“嗡”的一下,险些摔倒。扶着床沿,闭目歇息了一阵,头痛才慢慢退去。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些紧窄,低头看去,才发现已不是自己原来的衣裳。 香儿在门口格格的笑起来:“呵呵呵,你穿的是香儿的衣服。好看吗?”一心挠了挠脑袋,也跟着笑起来。香儿走过来,关切地问:“你身上的伤还疼吗?”“不疼了。”一心外伤算是好了,也不敢提头痛的事,怕香儿担心,只说,“我想到外面走走。”“好,我来扶你。”香儿便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木屋。 一心在床上躺久了,一旦走出屋子,顿觉空气清爽。微风袭来,精神也好了很多。竿子上挂晒着他的衣裳,被树枝岩角刮破的地方已经缝补好了。 香儿说:“爹爹在菜园,我们去找他。”一心乐得和她在一起,便高兴地点了点头。香儿拉着一心的手,朝小屋后面跑去。 柳大叔刚从小溪挑了水来,见香儿拉着一心跑过来,急忙喊道:“香儿别跑。一心哥哥有伤,不能跑动。”香儿刚才一时兴奋,便全都忘记了,现在爹爹一提醒,赶紧停下,关切地问着:“一心哥哥,你没事吧?”一心忍着头疼,笑着答道,“我没事。”他是怕香儿受到她爹的责备。 香儿找了几片大的叶子垫在地上,扶一心一起坐了,看爹爹拿着瓢给菜浇水。她忽然望着一心的光头,问:“一心哥哥,你怎么没有头发?”一心看着她,腼腆地笑了,说:“我也不知道。寺里的师兄、师弟们都是这样的。”香儿说:“我能摸摸你的头吗?”柳大叔抬头看了女儿一眼,正要阻止,却见一心已经将头向香儿的手边伸了过去,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香儿的小手轻轻在一心头上游走,格外轻柔,生怕碰坏了似的。一心感觉到香儿的手又软又热乎,摸在头上很舒服,想起她这些天对自己的悉心照顾,心中更是甜蜜。 香儿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爹和你娘呢?”一心低下头,两手抱着膝盖,小声说道:“我从小在寺里长大,没有爹,也没有娘。”香儿轻轻“哦”了一声便沉默下来,与刚才那个欢天喜地的样子相比,倒似换了一个人,也小声说道:“我也没有娘了。” 柳大叔把瓢丢到桶里,走过来,抚着女儿的头发,轻轻说道:“好端端的,又提这个做什么。”香儿把头贴子爹爹的腿上,眼里转着泪花。一心见了,想安慰她,又不知该说什么。 柳大叔见两个孩子都沉默伤心,忙岔开话题:“一心小师父,你怎会来到这里?还有谁和你一起来的?”一心这才想起丁不二,心里一下子慌了,忙问:“柳大叔,我在这里几天了?”柳大叔说:“半个多月了。前几日你一直昏睡,后来也是睡睡醒醒的。” “我要去找丁……”一心匆忙站起来,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丁不二的嘱咐,便不再提起丁不二的名字,只说,“我要去找我大哥。” “你大哥?”柳大叔一愣,也顾不得细问,先阻拦道,“你现在伤还没好……” 想到丁不二的伤势,也不知他这些天有没有吃东西,一心很焦急:“他伤得很重。我要去给他采药,给他找吃的。” 柳大叔安慰道:“你不要急。你现在爬不得山,就算能找到他,你也救不了他啊。不如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替你去找,还能背他回来救治。” 一心望着柳大叔,知道他说的有理,便凭印象把丁不二的栖身之处说了,拜托他去救人。 柳大叔嘱咐他们进到屋里,又把篱笆门关了,带着些吃的上山去找一心的“大哥”。 “不知丁大哥现在怎样了?”一心在屋里待不住,站在院里张望,“只盼着柳大叔能快点找到,救他回来。” 香儿跟在他身边,也不了解他的心事,只问道:“一心哥哥,你会唱歌吗?”一心摇了摇头。香儿说:“那我唱歌给你听吧。” “好。我喜欢听……”一心说的是心里话,有几次刚醒来的时候听见她哼唱,都不愿打断,便继续装睡,乐得多听上几句。当然,香儿并不知道。一心也不愿泄露这个秘密,就没有说下去。 香儿见一心高兴,拉着他一起靠着大树坐下,然后认真地唱起来。歌里唱的是两个小孩在河边大树下玩耍的情景。树上开着好看的花,有红的,有白的,漂亮极了。一个小姑娘是妹妹,叫小丫;一个是小哥哥,叫大丫。小丫妹妹抬头看着树上的花,喜欢得很,想要。大丫哥哥就爬上树,去给她摘。小丫妹妹高高兴兴地看着哥哥给他摘花,心里欢喜,不停地拍手。大丫哥哥当然心里高兴,就更起劲。小丫妹妹光顾了抬头看哥哥在树上摘花,没留神脚底下,一下踩进了水坑里,哭起来。大丫哥哥看见了,赶紧从树上跳下,也顾不得脚摔得疼不疼了,伸出一只手给妹妹擦眼泪,同时把摘下的一大把好看的花递给她,嘴里还说着:“妹妹妹妹别害怕,大丫哥哥背你回家。”小丫妹妹看着大丫哥哥刚给自己摘来的花,高兴极了,不再哭泣,踩进水坑的事也忘了,笑着说:“哥哥,咱们回家吧。” 一心投入地望着香儿,听着她甜美的歌声,脑海里也大致想得出那是怎样一个场景。一个像香儿这样可爱的小妹妹和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小哥哥,一起在树下玩耍。或许他们早就认识,或许他们也像自己一样偶遇,反正在一起很开心,就像自己现在这样。要是自己是那个小哥哥,也一定会为香儿去树上摘花。如果香儿踩进水坑里,自己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跳下来,去给她擦眼泪…… “一心哥哥,好听吗?”香儿唱完了,扭头问道。 “好听,好听。”一心开心地答道。 香儿说:“这是我娘教我的。娘经常给我唱歌。娘可疼我了。后来娘病了,后来就……”说到这里,香儿又伤心起来,把头搭在一心的膝盖上,喃喃道:“我想娘了。” 傍晚时分,柳大叔回来了。 香儿伤心之后,睡着了。一心刚把她抱到屋里躺下。听见篱笆门的响声,知道是柳大叔回来,急忙迎了出去。 一心见柳大叔是一个人回来的,丁不二并没有跟他一起,心中咯噔一下子,愣在那里。 柳大叔见一心出来,摇了摇头,说道:“那里没人。我又在附近转了转,还是没有。只找到这个。”说着,递过一个铁酒壶和一柄短剑。 一心手里捧着酒壶和短剑,心如刀绞,眼泪刷地流了出来。 又过了几日。 柳大叔带回一只野兔。香儿甚是喜欢,经常托在手臂,抚摸个不停。一心仍想着丁不二的事,心里难受,头痛也时有发作。 忽一日,一心想通了:“既然柳大叔没找到丁大哥,那就说明他没事。丁大哥那么有见识,怎么会有事?想是他等不到我回去,自己先走了。一定是这样。”这样一想,他心里好受多了。现在丁大哥也走了,自己无处可去,不如就留下来,跟香儿和柳大叔在一起,那不是很好? 他心里踏实了,美美地乐了一阵子。闲着没事,就解开衣裳,数起身上的伤疤来。经过多日的休养,外伤已基本痊愈。大致一数,留下的痕迹竟有十四处之多。 香儿抱着小兔从木屋里出来,见一心坐在树下,也走过来,说:“一心哥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一心怕她担心,急忙遮掩:“我刚刚看了,都好了。”香儿还是坚持:“我看看。”一心不好再拒绝,便把衣裳敞开,只露出那几道比较浅伤痕。 “还疼吗?”香儿伸出小手,轻轻的在伤痕旁边触摸,忽然发现,在一心的左边锁骨下,有三颗绿豆大小的痦子,便好奇地伸手摸了过去,“这是怎么弄的?” 一心说:“这是痦子,我生来就有的,师祖爷爷说这是我的记号。” “我也有记号。”香儿说着,把小兔放到一心手里,自己卷起衣袖,露出右臂上的一条红迹:“看,像不像一片柳树叶?”“真的很像。”一心也忍不住去摸了一下,“还是红的呢。” 香儿笑道:“我们两个都有记号,太好了。”两个孩子当真是天真可爱,一见彼此都有特殊记号,高兴得半天合不拢嘴。 香儿沉默了一会,忽然站起来,说:“一心哥哥,我带你去个地方。”一心“哦”了一声,也站起来,跟在香儿身后。 两个小家伙打开篱笆门,出了小院。 跨过小溪,又走了百十来步,前面竟有一处平缓地势。这里水土丰泽,草木茂盛。 一心跟着香儿绕路走到近处,才发现那里有三面是低矮的树丛,包围着一片清理过的空地,地面的矮草才能没过脚面,绿茸茸一片。空地中央有一座土丘,前面立着一块石碑,上刻:“亡妻黎氏之墓”。 香儿拉着一心来到坟前,说:“这是我娘的坟。”说着就在墓碑前跪下。见香儿跪下,一心也跟着跪下磕头。香儿磕了两个头,对着坟堆说:“娘,我想让一心哥哥做我的哥哥,你说好不好?” 一心愣愣地看着她,听她独自和坟里的娘说话,想起自己也经常趴在地上,对着大石头跟师祖爷爷说话的情景。 又听香儿说道:“娘一定也很高兴,是不是?”说完便静静倾听,倒似她娘就在面前和她说话一般。然后就高兴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娘。”她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才转头对一心问道:“一心哥哥,我想让你当我的哥哥,你愿意不?”一心只要是能让香儿高兴,他什么都愿意,于是连连点头:“我愿意,愿意。”香儿非常高兴,转头对着坟前说道:“娘,一心哥哥答应了。”说着,便拉了一心一起磕头。一心倒也实在,直磕得脑门都要冒出血来。 香儿完成了一桩心愿,很开心。一心见她高兴,自然也跟着高兴。 这时,隐隐听到有人说话,而且好像正朝这边走来。那不是柳大叔的声音。一心急忙拉着香儿到坟后的树丛中躲起来。 走过来的是两个人,一样的打扮。一个身上挂着腰刀,另一个腰间别着两把铁尺。 看到香儿她娘的坟墓,腰间别着铁尺的汉子似乎有些惊讶:“怎么就走到坟地来了?真是晦气!”另外一个看完墓碑上的字,不禁大喜,指着墓碑叫道:“老郑,你看。” “爱妻黎氏之墓。”老郑将墓碑上的字念了一遍,不解地看着他,问道,“埋的是个女人,怎么了?”那人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好像柳正风的夫人也是姓黎的。”老郑想了想,点头道:“不错。杜仲兄弟,你是说……” 身上带刀的汉子叫杜仲,分析道:“这荒山野岭,哪来的一座孤坟?难道不可疑么?”老郑也面露喜色,说道:“四年来,我郑越山东奔西走,今日终于看到希望了。” 杜仲说:“既然黎夫人埋身于此,想那柳正风也不会离得太远。我们不妨先在此守上两日。”铁尺郑越山点头同意。 二人便钻入坟堆左面的树丛中,等待柳正风到来…… 一心从二人的谈话中大致听明白,他们是在找一个叫柳正风的人,他们认定这坟就与柳正风有关,心中不禁闪了一下:“难道柳大叔就是他们要找的柳正风?”于是转头望着香儿。香儿猜到他在想什么,轻轻点了点头。她紧张地望着一心,希望他赶紧想个主意。 那两个人藏入树丛是在等柳大叔到来,想到天山恶鬼和蒙昆设埋伏害丁大哥的场景,一心马上紧张起来,心中想着主意,只想找个机会带着香儿溜走,然后回去找柳大叔报信。可是现在出去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的,只有先忍着。 树丛中分两处藏了四个人,此时都不敢出声,一时间倒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又听得脚步声响。一个人手里捧着大把野花走了过来,正是柳大叔。 香儿看到爹爹,几乎叫出来,一心怕她暴露反受伤害,急忙将她的嘴捂了。 郑越山和杜仲见果然等来了柳正风,心中大喜,相互一视,便各自伸手去摸兵刃。 柳正风把鲜花摆在妻子墓前,轻声说道:“还芝,我又来看你了。” 一心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心想:“只要石子打到那两个人藏身的地方,说不定就能惊动他们暴露了。就算他们藏着不出来,至少也能让柳大叔看看那里,多少有个提防。” 郑越山和杜仲已经各持铁尺和腰刀在手,只待寻机跳出,杀他个措手不及。 却见柳正风忽一转身,大声喝道:“谁?!” 郑越山、杜仲、一心、香儿,四个人都是一愣,一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第006章坟前苦斗 两个人手里持刀,站在四五丈外。其中一个大胡子高声叫道:“姓柳的,叫老子找得好苦!今天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一心一惊,怎么又是来找柳大叔打架的。郑越山和杜仲也是一愣,面面相觑,想不出这二人又是什么来头,但可以断定,跟自己肯定不是一路的。 二人快步走了过来。柳正风仔细打量了二人,并不认识,便问道:“我不记得曾得罪过两位。今日找上门来,不知为公还是为私?” 大胡子恨恨说道:“你害死我大哥,这笔账总是要算的。”柳正风笑道:“我柳正风出道十几年,从没杀过一个人,怎么就害死了你的大哥?”大胡子骂道:“呸!那些年栽在你手里的弟兄还少么?你虽没亲手杀人,可他们落在官府手里,跟被你杀了有什么分别?” 柳正风点了点头,说:“原来两位是盗匪。这便好说了。”大胡子身边那人冷笑道:“怎么就好说了?你以为今天还能逃得了么?”柳正风说道:“一般的泼皮无赖小蟊贼,原也轮不到柳某出手。既然你们认定令兄与柳某有关,看来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不知是哪一个?” 大胡子哼了一声,说道:“你带人剿了我寒风寨不说,路上还逮了我大哥,我兄弟今日便是找你报仇来了。” 柳正风现在才知道二人的身份:“原来是寒风寨的寨主,晁铁虎和晁铁豹。柳某一直纳闷,你二人当日何以能够侥幸逃脱?”大胡子晁铁虎骂道:“如果那天老子和三弟不出门,山寨还能被你剿了?得知狗官要给上头进贡,我兄弟便下山去找大哥,不想被你钻了空子。偏巧大哥也是闻信来山寨商量,正撞在你手里。你倒得意的紧哪!” “得意……哼哼……有什么得意……”柳正风心头泛起一股辛酸,不禁摇了摇头。 晁铁虎叫道:“这笔账,该怎么算?”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提起往事,柳正风心头一寒,凄然说道,“晁铁龙还没受审,柳某先被自己人关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流落至此……唉。晁铁龙神出鬼没,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我清剿寒风寨原本也与他无关。柳某蒙冤,哪还有心思管他的事。以晁铁龙的奸猾,恐怕早就混水逃走了,怎么你们还来找我报仇?” 杜仲和郑越山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想不到牢里那个一言不发的干瘪犯人就是曾经作恶多年的大盗晁铁龙。难怪这么多年没再作案,原来是早被柳正风捉了关在牢里,只是没人认得罢了。假若真如柳正风所说,晁铁龙装聋作哑混出了监狱,岂不是又要为害百姓了。 晁铁豹说道:“我大哥当然聪明,一句话不说,也没人认得他。在牢里忍了几个月,狗官见没什么油水,也就打算把他放了。” 柳正风苦笑着摇了摇头:“怕是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遭殃了。” 晁铁虎怒道:“遭殃个屁!偏赶上那天大牢失火,我大哥被活活烧死在里头。” 听到这里,香儿有些害怕,紧紧抱住一心的手臂。想到一个作恶多年的大盗,竟被大火活活烧死在牢里,杜仲和郑越山也是不寒而栗。 柳正风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晁铁虎和晁铁豹二人想到哥哥惨死,也不禁沉默。 晁铁豹忽然说道:“二哥,咱们跟他费这口舌干什么?若不是姓柳的把大哥捕了,他也不会那般惨死。这笔账总归是要找他算的。”晁铁虎也醒过神来,大声说道:“你我的过节再明白不过,你现在知道了,也不算个屈死鬼。来吧,跟老子好好斗一场,看你够不够格给我大哥陪葬。”说罢,二人举刀向前栖近。 柳正风并未将二人放在眼里,只是手里没有兵刃,总有些不便,一面提防二人突然攻袭,一面暗中寻找退路。晁铁豹率先砍出一刀,柳正风闪身躲过。接着晁铁虎挥刀斩来。三人便斗在一处。 打了二十余招,柳正风突然踢出一脚,正中晁铁豹的左肋。晁铁豹砰然跌倒,有三四根肋骨怕是断了,一时竟爬不起来,单刀也脱了手。 柳正风就地一滚,捡起晁铁豹的单刀,终于可以与晁铁虎正面交手。晁铁虎兄弟二人尚不能胜,现在只剩一个,当然更是渐落下风,被柳正风逼得连连后退。 香儿见爹爹取胜,脸上又有了笑容。一心却仍想着如何帮柳大叔对付藏在树丛中的那两个人。 郑越山暗自佩服柳正风的身手,他一人赤手空拳对付二人两把刀,仍然占了上风。郑越山自忖自己未必及得上。猛然发现,倒在地上的晁铁豹解下背上的竹筒,对准柳正风便要发射,碍于晁铁虎不断与他交换位置,一时未能得手。 郑越山用铁尺拨开树丛,纵身跃了出去。香儿见了,只道他要对爹爹不利,“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杜仲显然是听见了,暗中往这边搜来。 郑越山一尺打中晁铁豹的手腕,那竹筒掉在地上,甩出几支短箭。 晁铁虎听到弟弟惨叫,一分神,被柳正风当胸击中一掌,倒退了两步,嘴里吐出血来。柳正风上前用刀将其制住。晁铁虎只得丢掉手里的刀,气哼哼闷声不语,愣愣地看着猛然间多出的那个人。 柳正风一瞥之下,已然明白刚才的情势。他用刀柄一戳晁铁虎的腰眼,晁铁虎登时瘫跪下来。柳正风对郑越山拱手道:“多谢兄台相助!” 郑越山也是一拱手,说道:“柳少侠威风不减当年,我老郑佩服。”柳正风心头一惊:“兄台认得柳某?”郑越山说道:“想当年柳少侠行侠仗义,惩治了多少为非作歹的大盗豪强,那可是威震河南。谁不知嵩山派有个柳少侠?” 柳正风见他知道自己的底细,不禁仔细打量他两眼:“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郑越山笑道:“哈哈。郑越山这个名字不够响亮,想来柳少侠未必听过。”柳正风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铁尺,说道:“原来是河南府的一等捕快铁尺千钧郑老兄。”“哦?柳少侠竟也知道我?”郑越山有点意外,但是很高兴。 柳正风静默了一会,问道:“郑兄自洛阳远道而来,竟到了这荒山野岭,莫非也是为了柳某的案子?”郑越山道:“你猜的不错。柳少侠本来大好前途,想不到竟为了两颗珠子生出事端。真叫人痛惜呀。” 柳正风苦笑道:“柳某心中委屈,也不跟郑兄细说了。只一句:那偷珠子的事,与柳某并无半点关系。我当年携妻女远走他乡,一是权且保命,二是为追查真相。如今蒙冤多年,妻子也亡故了,心已死了,再顾不得什么清白不清白。” 郑越山道:“弟兄们也都觉得奇怪,柳少侠的人品武功都是一流,前程似锦,就算那珠子再值钱,又怎会动心去偷。果然其中便有委屈。”柳正风一声长叹:“唉。柳某被人陷害,已经家破人亡……不知郑兄要把柳某如何处置?” 郑越山也叹了一口气:“弟兄们素来佩服柳少侠的为人。你的遭遇,我现在也略知一二。要和你动手,倒真有些为难,而且我老郑自知武功未必能胜你。”柳正风道:“郑兄过谦了。这么说,郑兄是打算高抬贵手了?” 郑越山摇了摇头:“自你三年前携妻女逃逸,上官震怒,特选了十二名一等捕快,严令跨府追捕,不设期限,不拿你归案便谁都不得回去。我们也都是有家难奔了。”柳正风叹道:“这么说,倒是我连累了诸位官人。”郑越山为难地说道:“弟兄们都是担了干系的,此事一日不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我等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今日有幸相会,若再空手回去,交不了差不说,怕也难和弟兄们交代。”柳正风轻轻点了点头,惨然说道:“想不到,这件案子害了柳某不说,竟也牵连到众位官人跟着受累。”郑越山拱手道:“还望柳少侠体谅弟兄们的难处,跟我回去。纵有冤屈,弟兄们愿具名做个保,助你追查真相也就是了。” 柳正风道:“多谢郑兄好意。柳某信得过郑兄,却信不过那些大人。只怕柳某回去便要直奔刑场,再难有见青天之日。柳某尚有十二岁小女待养,今日只能私顾自身。日后若能洗刷冤屈,定当回去给众位官人赔罪。” 郑越山轻轻叹了一口气:“柳少侠所虑也有道理,只是我等奉命在身,不敢枉法。纵然武功不济,也只有跟柳少侠过上几招了。”说罢,将躺在地上的晁铁豹踢到一边,摆开架势。 柳正风也一把将跪在地上的晁铁虎推开,再次拱手道:“既然如此,柳某也只能得罪了。若是郑兄赢了,柳某想不从命也是不行了。若柳某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还望郑兄高抬贵手。” 郑越山也是爽快人,满口答应:“如此甚好。请。” 柳正风始终敬他是河南府的官差,又感谢他刚才出手相救,先是处处容让。郑越山并不多想,挥开铁尺便全力进攻。 二人你来我往,斗在一处。只因胜败关系重大,二人均使出全力。两团人影缠在一处,只听刀尺撞击之声。 郑越山号称“铁尺千钧”,攻势以力量见长,时间长了难免耗力过多。几十招过后,他的招式便有些迟缓。柳正风却越战越勇,一步步将郑越山逼到树丛边缘。 郑越山也是好脸面的人,眼看落了下风,又深感体力不济,便要罢手认输,于是挡开了柳正风砍来的一刀,开口叫道:“少侠停手!老郑认输。” 柳正风后退了一步,拱手道:“承让。多谢郑兄成全。”郑越山却只顾摇头,自叹武功不济赢不了他,哪是有意成全啊。 忽听树丛中有人叫道:“柳少侠,你看这是谁!” 杜仲抓着一心和香儿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一心和香儿的脖子刚才被杜仲捏着,叫不出声。现在杜仲把手放下,只抓着他们的手臂。香儿委屈地哭了:“爹,他也是坏人。” 柳正风又惊又怒,直瞪着杜仲:“欺负小孩子,要挟柳某,这也是河南府一等捕快的手段么?”郑越山脸上有些挂不住,瞪眼看着杜仲,喝道:“杜仲,你这是干什么?” 杜仲脸上也是一红,却不肯放手,只说道:“柳少侠的武功,兄弟已经见识了。无奈兄弟公命在身,不敢怠慢,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柳少侠不要见怪。” 柳正风压了压火气,说道:“你先把孩子放了。” 杜仲却道:“弟兄们为了柳少侠的案子,已经苦苦奔走了三年,这一次要是仍不能请柳少侠回去,不知还要再奔走到何时。兄弟也是迫于无奈,还请柳少侠体谅。” 他说的也是实情,柳正风虽然心中不满,面子上却不与他为难,只说道:“弟兄们的辛苦,柳某岂能不知。只是柳某一旦回去,怕是再没有沉冤得雪之日了。” 杜仲道:“柳少侠不肯回去,兄弟我也没本事勉强。不如我们先带令千金回去,一则有了人质,可让大人放心,不再叫弟兄们为难;二则柳少侠仍是自由之身,还可继续追查真相。但有大白之日,你父女重新团聚,岂不是好?” 郑越山听罢,也点了点头,这倒是一个可行的两全之策,便把目光投向柳正风。 香儿痛哭流涕,拼命地摇头:“爹,我不去。爹,我不去。”一心扭头瞪着杜仲,恨极了这个要把香儿带走的坏人。 柳正风无奈地望着香儿。刚才和郑越山一番苦战,已知河南府一等捕快绝非等闲,一个已是不易对付,现在面前站了两个,实在没有把握斗勇取胜。何况两个孩子被杜仲制住,硬抢只怕伤到他们。若无牵挂,一走了之,谅他们也拦不住,可如今自己的女儿和无辜的小和尚都陷在他们手上,自己还怎么走啊。 柳正风心如刀绞,仰天长叹:“想我柳正风受人陷害,出走多年,沉冤未雪。妻子已然受累亡故,孤坟犹在。女儿现在又受制于人,势难逃脱。老天哪,难道真就不给我留一条活路了吗?” 见他凄惨无奈至此,郑越山也不禁摇了摇头,叹息不止。 一心急着想主意,要救下香儿和柳大叔。可他江湖阅历尚浅,哪有那么多手段。只有拼命挣扎着,试图从杜仲手里逃开再说。 柳正风黯然说道:“也罢。柳某今日便跟二位回去,但求二位放过小女和这位小师父,让他们……”他说不下去了,心里明白:他们只是两个孩子,就算不被官府连坐,又能到哪里去呢? “爹,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香儿大哭起来。一心也说道:“柳大叔,我不会跟你分开,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柳正风不好跟他多做解释,只嘱托道:“香儿还小,大叔就把她托付给你,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别让人欺负她。带她走吧。”说罢,便将手里的刀丢在地上。 他两手背到身后,转头对郑越山说道:“郑兄,柳某信得过你。动手吧。”郑越山愣了一会,慢慢走上前来,低声说道:“柳少侠,你可要想好啊。”想到自己的凄惨遭遇和女儿的孤苦无依,柳正风热泪横流,闭上眼睛,忍痛说道:“动手吧。” 香儿和一心都哭作一团。 郑越山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拿出绳索,一边将柳正风绑了,一边说道:“柳少侠,你放心,我和众位弟兄定会联名保你。至于小侄女,我们也会派人保护,绝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柳正风道:“我已将小女托付给小师父,你们只要放她走,柳某就感激不尽了。” 郑越山对杜仲喊道:“杜仲,你小子还不放人!”杜仲松开手,脸上红得厉害。他毕竟也是河南府一等的官差,今日竟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也是无地自容。 香儿和一心扑到柳正风身上,大哭起来。郑越山和杜仲无语,只能愣愣地站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柳正风含泪看着女儿,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悲愤,嘱咐道:“香儿,以后可要听一心哥哥的话……”只说了这一句,便喉头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顾不得香儿的哭闹,柳正风对着一心声音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带香儿走!” 一心稍稍能体会一点柳大叔的心思,他擦了擦眼泪,拉着香儿的手臂,说:“香儿,我们走。”香儿哪里肯走,紧紧抱住爹爹痛哭不已。在柳大叔的催促下,一心狠心拉起香儿,拖着她艰难离去。 柳正风听着女儿的哭喊,心如刀割,眼泪一行一行流下来。 郑越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哽咽说道:“柳兄弟,我们上路吧。” 柳正风试图用肩头的衣服擦去眼泪,却够不着,便悲怆地说道:“我跟你们走。” 还没迈步,就听杜仲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腿上插着两只短箭。柳正风一怔,刚要细看,又听“扑嗵”一声,郑越山也倒在了地上。柳正风大惊。 只听晁铁虎惊喜地叫道:“老五,你来得正是时候!” 来人名叫晁铁生,是晁铁虎的堂弟,刚才趁郑越山惊诧之际,突然出手将其击倒。他踢了杜仲一脚,赞道:“三哥的袖箭也不错!” 晁铁豹用竹筒发出两只短箭,打中了杜仲的左腿,甚是得意:“这是改良的袖箭,可以连发几支。只是尺寸大了些,还不便藏在袖子里。” 晁铁生将晁铁虎扶了起来,在他后腰推拿了几下,晁铁虎便已无大碍。晁铁豹断了几根肋骨,一时还爬不起来,便索性躺着,继续欣赏自己的杰作。 杜仲腿上中箭,站不起来,欲挥刀砍杀,也是移步艰难。郑越山头上遭受重击,昏了过去,一时还醒不过来。只有柳正风站着,身上又绑得结实。一时间情势完全逆转了过来。 晁铁生问:“二哥,这几个人怎么处置?”晁铁虎说:“那两个是衙门的人,随便打发了。这个姓柳的,害了我们无数兄弟,大哥也坏在他手中。” 晁铁生走到柳正风面前,打量着他,嘴里说道:“现在就一掌毙了他,为大哥报仇!” 柳正风两手绑在身后,自然无法接他一掌,但也做好了奋死一搏的准备,一旦他劈掌来袭,便踢他下阴,难保死前不多赚一个。 却听晁铁豹尖声说道:“老五慢着!姓柳的毁了寒风寨,让咱们无家可归,又害大哥烧死在监牢。这等大仇,一掌将他打死,岂不便宜了他?”晁铁虎也是这么想的:“三弟说的是。这三个已是咱们案板上的肉,想切就切,想剁就剁。让他们死,随时都可以。总得叫他们多吃点苦头,才能解恨。尤其是那个姓柳的。” 晁铁生检查了柳正风身上的绳索,点点头,回到晁铁虎的身边:“全凭二哥做主了。你们想怎么样,只管说。兄弟我不怕麻烦。” 晁铁豹忽然有了坏主意,尖声喊道:“二哥,老五,那姓柳的不是有个女儿么,把那小妮子捉来,当面修理给他看,岂不过瘾?”晁铁生拍手叫好。 柳正风听他们打香儿的主意,忍不住大骂:“狗畜生!有种的冲老子来!别干那不要脸的勾当!” 晁铁豹奸笑道:“你们看,急了吧?这才叫过瘾。” 晁铁虎说道:“我这就去捉那小妮子来。”说罢,便拾起单刀,往一心和香儿离去的方向追去。 柳正风气得跳脚,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盼着一心早已带着香儿走远了,叫他追不上才好。 杜仲心存愧疚,叹道:“都是兄弟不对,害了柳少侠不说,还要连累小侄女。” 晁铁生蹲下来,查看晁铁豹的伤势。又听晁铁豹惨叫起来,想是晁铁生碰到他断了的肋骨。晁铁生摇了摇头,说道:“肋骨断了,三哥怕是要多养些日子了。”晁铁豹忍着疼痛叫道:“今天能报仇,心里痛快,多躺几天也没什么。哈哈……哎哟!” 过了很久,仍不见晁铁虎回来,晁铁生不禁伸着脖子张望。晁铁豹说:“老五,你去看看二哥,别再遇到什么麻烦,他一个人应付不来。” 晁铁生看了看昏睡不醒的郑越山和倒地的杜仲,都没什么威胁,便将柳正风推倒在坟前,绑定在石碑上。他拾了各处的短箭,交给晁铁豹,问道:“这里,三哥一个人应付得了么?” 晁铁豹笑道:“放心吧。刚才你也见了,三哥的袖箭不是拿来玩的。” 晁铁生瞥了一眼杜仲腿上的伤,刚才被他拔出短箭,血流了一地,放心地点了点头,便接应晁铁虎去了。 晁铁豹把袖箭装好,扫视着柳正风等三人,嘴角露出得意之色。 一心带着香儿回到小木屋,先取了短剑,又找足了干粮、水壶,便带她往林深草密的山上爬去。 香儿问:“一心哥哥,我们不是去救爹爹吗,怎么上山了?”一心说:“先给你找个地方藏好,我再去救柳大叔。”香儿说:“我也去。”一心说:“你去了就救不成柳大叔了。他们抓住你,柳大叔还得叫他们绑了。”香儿没什么主意,只能全听一心的,但是又不放心他:“爹爹被他们抓去了,你可不能再被他们抓走,我……我怕……” 一心让香儿在巨石缝隙藏好,放下水壶和干粮,安慰她说:“放心吧,我跑得快,他们抓不到我的。你好好在这里等着,别被坏人看到,我很快就把柳大叔救回来。” 晁铁虎发现了篱笆小院,大步走了进去。他四下看了看,便一脚踢开小屋的木门,持刀闯了进去。 屋里没人。晁铁虎山贼的本性难改,竟四处翻找起值钱的东西来。 一心远远躲在大树后,向木屋张望。见是晁铁虎站在屋里,不禁一愣。他想不出来,晁铁虎明明已经被柳大叔打倒了,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自探头张望,忽然有人在他肩头一拍,问道:“小和尚,看什么呢?”一心吓了一跳,回头愣愣地看着那个人,支吾道:“没……没什么。” 晁铁生没见过一心,那哥俩也没告诉他柳正风的女儿是跟小和尚一起走的,他只当是个过路的小和尚,便又开口问道:“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孩儿?” 听他说要找女孩儿,一心大致猜到他要找的可能是香儿,自己又不会撒谎,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晁铁生在他光头上捏了一下,骂道:“还是个哑巴和尚。滚!” 这时候,晁铁虎从屋里出来,拍着身上的土,骂道:“他娘的,什么也没有!” 晁铁生见到晁铁虎,大声问道:“二哥,找到没有?”一心大惊,这个人和他们是一伙的,果然不是好人,手便悄悄向怀里的短剑摸去。 “没有。两个小孩溜得倒快。”晁铁虎正自泄气,忽然看见晁铁生正捏着一心的脑袋,喊道:“老五,你已经抓到小和尚了?快问他,那个妮子在哪里。” 一心已然偷偷拔出了短剑,猛然往头上一削,扭身便跑。 晁铁生正在和晁铁虎说话,只是稍稍一愣,便见寒光一闪,右手就少了三根手指。 晁铁虎大叫:“抓住那个小和尚!”晁铁生顾不得断指疼痛,快步急追。 一心摆脱晁铁生的控制,使起追风架子,疾驰而去。晁铁生被他削了三根手指,哪里肯放,拼了命也要追赶。 晁铁虎见二人速度太快,自己想追也跟不上,索性就不追了。忽然想到,此刻坟前只有晁铁豹一人守着,放心不下,便朝那里走去。 在山谷中追赶了几圈,晁铁生已经是气喘吁吁,胸口发闷,不得不放慢脚步,停了下来。手指流的血越来越多,也越发地疼起来。 一心甩开了晁铁生,便朝坟前奔去。 晁铁豹一个姿势呆久了,有些难受,想要伸伸腰,却牵动了断裂的肋骨,一阵剧痛,差点昏过去。他急忙放下手里的箭筒,调整姿势,让自己好受些。 突然,一团人影在眼前闪过。晁铁豹大惊,急忙去抓箭筒,却抓了个空。箭筒竟被那人影蹚入了树丛之中。 一心脚下一绊,险些跌倒,但是人已经冲到了坟前。这一切来得太突然,除了一心之外,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一心用短剑给柳正风割断绳索,并将他扶起,说:“柳大叔,咱们快走!”柳正风愣了一下,才醒过神来,甩掉身上的绳子,笑道:“好小子。咱们走!” “柳大哥……”杜仲在旁边叫了一声,却又没有脸面再求他解救,于是住了口。柳正风停下脚步,过去扶他坐起来,给他包扎腿上的伤口。杜仲满面羞愧,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一心看见晁铁豹正要爬入树丛,去拿箭筒,便上前用力踢了一脚。晁铁豹惨叫一声,恨恨地抬头瞪着他,眼里几乎冒出火来。一心将箭筒拾起来,放到柳正风身边,对那个晁铁豹倒也懒得理睬。柳正风笑道:“干得好。” 杜仲愣愣地望着小和尚,好像一切都还在梦中。柳正风转身又扶起郑越山,在他身上推拿。郑越山慢慢醒来,眼见柳正风安然站在面前,便伸手去抓地上的铁尺。 杜仲摆手说道:“老郑,算了吧。若不是柳大哥和这个小和尚,你我今日就死在这里了。” 郑越山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何事,但是也能看出情势有了变化。他走到杜仲身边,问道:“杜仲兄弟,你的腿怎么了?” 杜仲一指晁铁豹,骂道:“被那狗贼用暗箭射伤了。你是被他家的什么老五偷袭了。三个狗贼还打算把咱们好好折磨一番呢。现在情势又不同了。这可多亏了那个小和尚。” 郑越山看了小和尚一眼,却也想不明白怎么就多亏了他了,也没放在心上,反而拱手对柳正风说道:“柳兄,刚才得罪了。”柳正风一笑:“先不说这些,看看怎么对付那两个狗贼吧。”“还有两个?”郑越山稍作惊讶,随后说道,“那也没什么,你我二人足可以对付。”柳正风说道:“还不能大意。那后来把你打倒的看上去也有些手段,一对一未必能胜得了他。” “我先收拾了这个,免得他再暗箭伤人。”郑越山说罢,大步走过去,用绳子把晁铁豹捆了,嘴里塞了块石头,像丢死狗一样抛入树丛里。 忽听晁铁虎远远喊道:“老三,那几个还老实吧?” 柳正风急忙拉着一心隐入树丛。郑越山也跟了进去。 晁铁虎走过来,见只有杜仲一人坐在地上,晁铁豹也不见了,不禁大惊失色,扯着脖子喊道:“老三,老三!” 郑越山从树丛里蹿出来,挥铁尺朝晁铁虎腰上扫去。晁铁虎大叫一声,急忙扑到,勉强躲过这突然的一招。不等他站稳,郑越山便已抢上近前,连打出三尺。晁铁虎举刀相迎,且战且退。郑越山被人偷袭打倒,心中愤懑,此刻正好发泄出来,越战越勇。晁铁虎突经变故,心中惊恐,又遭郑越山一番猛攻,招术便渐渐乱了。只十余招,便被郑越山一尺拍在右肩上,整条手臂抬不起来,刀也掉在了地上。 郑越山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处,晁铁虎登时跪了下来。杜仲丢过一条绳索,郑越山将晁铁虎绑了,丢到杜仲身边。 晁铁虎气哼哼地瞪着二人,问道:“我三弟呢?”杜仲笑道:“你三弟和你一样。就差你那个五弟来团聚了。” 郑越山回头朝树丛中喊道:“柳少侠,出来吧。” 树丛中没有动静。郑越山又喊了几声,也都无人回应。 杜仲说道:“看来是走了。柳少侠险些被咱们害了,又不愿翻脸,只能先走了。真是……”郑越山叹了一口气,黯然说道:“倒是我等今日卑鄙了。” 晁铁生回来,大吃一惊,见势不妙,掉头便走。 杜仲叫道:“抓住他!刚才就是他背后偷袭。”郑越山心头火起,扬着铁尺便快步追去。 晁铁生本来武功不弱,只是刚才被小和尚用短剑削去了三根手指,右手使不得兵刃,那本事就大打了折扣。又连番追赶一心,体力消耗严重,尚未恢复,因此反倒连晁铁虎也不如了。 郑越山没费多大力气,便将晁铁生制住,押了回来,照样用绳索捆好。又将晁铁豹提出来,三个人并作一堆。 郑越山赞叹道:“柳少侠真是不错!定是他临走又斩了这厮几根手指,让我捡了现成的便宜。” 晁铁生心中有气,明明是小和尚干的,他怎么记到了柳正风的头上,但又不能分辩。如果让人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和尚切去三根手指,岂不是更加丢脸。 杜仲支撑着站起来,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郑越山想了想,说:“经此一难,我们再与柳少侠为难,怕是说不过去了。好在今日擒了寒风寨的三个匪首,多年的沉案终可了结,回去也有的交代。不如沿途召集各路兄弟,这便回去复命。” 二人稍事歇息,废去晁氏兄弟武功,便押解着回洛阳复命去了。 第007章神秘老者 树丛中,一心把短剑交给柳正风防身,简单说了遇到晁铁虎和晁铁生的经历。他为救柳大叔,奔波拼命,头脑又受到震荡,此刻头痛发作,又昏了过去。 知道晁铁生右手断指,郑越山一人足可对付,柳正风便背起一心,悄悄离去。他不禁暗自惊奇,想不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有如此胆气和好脚力。 看着一心在床上昏睡,柳正风又是喜欢又是心疼。看来刚才把香儿托付给他,真是没错。 柳正风把短剑放在一心枕头底下,一边给他捏揉太阳穴,一边担心香儿。还不知她躲在哪里,会不会害怕?柳正风眉头紧锁,坐立不安。 天渐渐黑了。 忽听有人在外面喊道:“屋里有人么?有人路过,讨口热水喝。” 柳正风走出去,朦胧中见篱笆外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老者,背上好像还背着什么东西。便回屋舀了一瓢热水送出去,递给老者:“老人家请。”老者接过水瓢,大口喝起来。 柳正风往他背后看去,又惊又喜,那老者背着的正是香儿。大喜之下,柳正风转到老者身后,便要抱下女儿。手还没碰到,便被一只大手牢牢钳住。老者喝道:“喝你一瓢水,还要抢我的么?” 柳正风忙堆笑道:“老人家不要误会。您驮的正是小女。”老者盯着他看了两眼,淡淡说道:“这娃睡着了,等她醒了再说。”同时也放开了柳正风的手。柳正风接过水瓢,说道:“请老人家先到屋里歇息。”老者也不客气,跟着柳正风便进了小木屋。 抬眼看见床上躺着的一心,老者笑道:“你家还藏了和尚?”柳正风解释道:“一个月前,从山崖上摔下来的。暂时留在这里保养。” 老者走到床前,仔细地看了看,忽然说道:“伤得不轻。外伤应是好了,只怕脑袋落下了毛病。”柳正风一怔,惊讶地望着老者。老者说道:“你看我干什么,说的不对么?” “对,正是如此。”柳正风赶紧搬过一把椅子,“老人家请坐。” 老者伸手在一心手腕上搭了搭,继续说道:“他偶尔头痛便会昏厥,有时候怕是要睡上一两天。”柳正风更是暗自称奇,忙问:“老人家是大夫?”老者笑道:“看我像个大夫么?”说罢,把斗笠摘下来,丢到桌上,露出一头花白头发。 香儿醒了,从老者的背上溜下来,抱住柳正风的腿,叫道:“爹,一心哥哥真的把你救回来了。太好了。”柳正风轻抚着女儿的头发,问:“你怎么和这个爷爷在一起了?” 老者开始责备他:“你是怎么当爹的?把个女娃子丢到乱石缝里,自己倒在家里歇着。” 柳正风解释道:“晚辈今日遇到难处,也没料想还能活着回来。真是委屈了这两个孩子。” 老者对他的“难处”丝毫不感兴趣,只说道:“女娃子怕黑,哭得厉害,我就把他领了。她可倒好,流着眼泪就睡了,还得我背回来。”柳正风忙拱手道:“多谢老人家。” 香儿见爹爹平安回来,早把刚才的伤心和害怕丢到九霄云外。看到一心在小床上躺着,昏睡不醒,又急切地跑过去看一心。 老者也把目光落到一心身上,掀开衣襟看了看,说道:“看来他运气不错,好歹保住了性命。这伤都是你给他治的?”柳正风道:“荒山野岭没有大夫,晚辈只好胡乱下手,幸亏没有误事。”老者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怎么知道没有误事?” 柳正风一愣,呆呆望着老者。老者说道:“他这头痛系因颅内淤血所致,干扰了经脉运转。你一味给他滋补调理,祸根却是埋得更深。再不好好医治,怕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啊?”柳正风大惊,对着老者深深一揖,“都怪晚辈无知。恳请老人家救他。” “救他倒也不难。若为止他一时头痛,只需七八丸药便可。”老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若要根治,怎么也得三五个月调理。” “太好了。”柳正风听说一心有救,非常高兴,“那就请老人家多住些日子,给他医治吧。晚辈感激不尽,必有重谢。” “我可没那么多工夫留在这里。水喝完了,娃也醒了。我也该赶路了。”老者说罢,便起身要走。 “老人家!前辈!”柳正风急忙把他拉住。老者看着他的手。柳正风怕惹恼他,急忙把手松开,哀求道“您走了,这孩子可就耽误了。他是个苦命的,还望老前辈大发慈悲,多留几日,救救他吧。” 老者不理柳正风,却弯腰看着香儿,温声问道:“我不管他,他会死。可救他需要几个月,我又不能在这待那么久。你说,应该怎么办?” 香儿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叫道:“爷爷你是好人,你救救他吧!你别带他走!” 老者笑了,轻轻摸摸她的头:“好个聪明的女娃子。我不带他走,怎么救他呀?” 柳正风这才反应过来,老者是要带一心走。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已经很喜欢这个小和尚了,香儿也难得有这么一个好的玩伴。尤其是今天,一心舍身相救,化解了一场看似无法化解的危机,柳正风更是把他视若亲生。现在老者要把一心带走,别说香儿不愿意,他也不舍得。可是,为了一心能够平安活下去,也只有让他跟着这个老神仙走。 柳正风心里矛盾,既有不舍,又怕一心受到伤害,开口问道:“敢问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者笑道:“怎么,怕我拐了他么?哈哈。没关系,我也留得姓名。老头子姓济,济苍生便是。” “原来是济老前辈。”柳正风隐入深山数年,对江湖上的事知道得少了,济苍生这个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为免一心被胡乱拐走,他又拿一些草药找济苍生问了,见他果然是见多识广,医道高明,便下定决心,让他把一心带走救治,于是细谈起来。 香儿听到爹爹和那爷爷谈活,知道真是要把一心带走,忙拉住爹爹的衣襟叫道:“爹,我不让一心哥哥走!不让他走!”柳正风说:“爷爷带走一心哥哥,是要救他。等一心哥哥醒了,问他愿不愿意。咱们可不能耽误了给他治病。”香儿无奈地点了点头。 “香儿,别怕,我来接你。”一心突然叫着,惊坐起来。香儿坐到他旁边,开心地说:“一心哥哥,我在这了。是这个爷爷背我回来的。”一心睁开眼,迷迷糊糊愣了一会,见香儿和柳大叔都在身边,开心地笑了。 柳正风说道:“一心哪,这位老人家是个好大夫,能治好你的头痛。我刚才求过了,老人家愿意带你去救治。你收拾一下,再住一宿,明天就跟老人家去吧。”香儿紧紧抓住他的手,生怕他答应。一心看都没看老者,就说道:“我不走。我要跟你、跟香儿在一起。” 济苍生淡淡说道:“呦,小子还不知死活。再不救治,你恐怕活不过明年。呵呵,不要冲动啊。” “我不怕死。我不要离开香儿和柳大叔。”一心说着,下了地,随便趟了鞋,拉着香儿就往外走,“香儿妹妹,咱们看星星去。” 柳正风拦他不住,尴尬地对济苍生说道:“小孩子还不知其中厉害,望老前辈不要见怪。我再去劝他。” 望着小和尚背影,济苍生惊讶之余,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竟露出笑容。柳正风想要再去劝说一心,却被济苍生拦住,只有摇头叹息。 夜深了。 香儿困了先睡去,梦中仍喊着“一心哥哥,你别走”。一心守她到半夜,终于坚持不住,伏在香儿床头睡了…… 第二天一心醒来的时候,见自己躺在床上,香儿和柳大叔都不在屋里。 他走出房门,只见老者一人坐在院中,四处不见香儿和柳大叔,上前问道:“香儿和柳大叔呢?他们去哪了?” 济苍生自顾坐在桌边喝水,没有理他。 一心绕过小屋,跑去菜园,也没有香儿和柳大叔的影子,便大声呼喊起来:“香儿!柳大叔!香——儿——”他四处寻找着,呼喊着,却始终没有人回答。 济苍生喝够了水,站起身,戴上斗笠,径自向小院的篱笆门走去。 一心追过去,挡在老者面前,问:“你知道香儿和柳大叔去哪了吗?”济苍生看都不看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一心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叫道:“你一定知道他们在哪,是不是?” 济苍生淡然说道:“他们不会再见你了。”“不会的,你骗我。”一心哪里会相信这样的假话。济苍生掰开他的手,说道:“那你就慢慢等吧。我可要走了。” 一心从后面抓抱住老者的大腿,叫道:“你不能走!”济苍生笑道:“你等你的,我走我的,两不想干。你凭什么不让我走?”一心也讲不出道理,只说道:“香儿和柳大叔不回来,你就不能走!”济苍生叫道:“不要扯了!裤子掉了!你放手,我不走便是。” 济苍生回到桌前继续喝水。一心就蹲在地上,双手托着下巴,等着香儿和柳大叔回来。 已然过了正午。济苍生说道:“我早说过,他们不会再见你了。”说着便站起来,又要离开。一心把他推回板凳上,说道:“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济苍生说道:“我饿了。你能不能给弄点吃的?”一心看了他一眼,说:“香儿和柳大叔不回来,没有吃的。”济苍生抱怨起来:“走又不让走,吃又不给吃。你到底想怎样?怕我走了是不是?我跟你一起去找吃的行不行?我真的饿了。”一心断然说道:“不行!”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仍不见香儿和柳大叔回来。济苍生说:“我说他们不会回来,你现在相信了吧?” 一心的焦急变成了沮丧,顿时丧了力气,倒坐在地上。忽然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猛地站起来,瞪着老者,问道:“是你害了柳大叔和香儿,是不是?!”自下山以来,接连见到打打杀杀,他这样想也不奇怪。 “呵呵,你这么想?”济苍生笑了,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那你说说,我为何要害他们?”一心说:“你要拐我走,柳大叔不让,你就害了他!” “你这呆头小和尚!”济苍生脸一沉,“是他求我带你走,我正懒得要你,又何必害他?” 一心愣住,想想倒真是这么回事,便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喃喃道:“柳大叔不要我了吗?香儿也不要我了吗?” 济苍生站起身来,摸了摸一心的光头,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这里死等。反正他们是不会再见你了,等你病痛发作死在这里,大不了他们日后得知,回来把你埋了,变作一个坟堆……” 一心脑海中闪过跟香儿到她娘坟前的情景,想到将来自己死了,香儿免不了在坟前哭泣,不禁伤心起来。 济苍生见他沉默,便抚着他的肩膀继续说道:“一是你跟我走,三五年内治好了伤病,活着回来跟他们见面。到那时,你想跟他们待多久就待多久。” 说罢,济苍生端起水碗给一心灌了两口,也不等他作答,便拉起他朝篱笆门走去。 一心的心里已乱作一团,被那只有力的大手拉着,迷糊中想要挣开,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回头望着渐渐远离的小木屋,眼里流出泪来。 济苍生挟着一心出了南坨山谷。一路走,一路说笑。一心虽然心里仍想着香儿和柳大叔,但渐渐觉得这个老者人还不坏,便不再跟他缠闹,也乐得听他讲些新鲜故事。 迎面走来一伙和尚。来到近前,那为首的大和尚忽然停住脚步,盯着一心,问道:“你可是佛光寺的弟子?” 一心愣愣地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又急忙摇头。因为丁大哥跟他说过,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和尚,现在已经下了山,就更不是佛光寺的弟子了。 济苍生低声问一心:“你可认得他们?”一心摇了摇头。 大和尚上下打量着济苍生,忽然喝道:“丁不二,你搅闹佛光寺,劫走佛门弟子,今日还想走么?” “什么丁不二?”济苍生心中不悦,“你是哪来的和尚,一见面就无端胡说!” 大和尚冷笑道:“丁不二,你戴上斗笠,扮成老者,以为贫僧就能被你骗过?” “他不……”一心刚要说他不是丁不二,却被济苍生拦住。济苍生笑道:“认出来啦,好啊。你认出来又能怎样?” 大和尚怒目圆睁,叫道:“贫僧今日便要给无涯师兄讨回公道。” 济苍生一听,大笑道:“哈哈。你这和尚火气真大,犯了嗔戒了。‘无牙’是你师兄,那你一定是‘无齿’了。哈哈哈哈。” 大和尚听他把“无涯”说成“无牙”,还骂自己“无耻(齿)”,恼羞成怒,推掌便迎面打来。济苍生仍哈哈大笑,竟不躲闪。大和尚一惊,急忙收手,问道:“你为何不躲?” 济苍生道:“你打你的,管我躲不躲闪!你若还要打,只管打你的便是。” “你……”大和尚上下打量着济苍生,倒也不敢贸然出手了,心中暗想:早听人说过,丁不二号称千面神偷,诡计多端,不得不多加小心,可千万别着了他的道儿。 一心在一旁看着,莫名其妙。 “哎,这才像出家人。大和尚怎可随便动怒?”济苍生脸上微笑着,说道,“你把路让开,我们走,咱们彼此相安无事。这多好,啊,哈哈。”说罢,拉着一心,迈步绕过大和尚。一心两眼望着大和尚,不知他是何来历。 “师父……”另外几个和尚呆望着大和尚,不知如何是好。 大和尚虽然心中疑惑,但仍心有不甘,只大叫一声,便飞身跃起,劈掌朝济苍生背上打来。一心大惊,手臂被济苍生攥着,抬不起来,只抖了一下。济苍生看都不看一眼,轻描淡写地挥起左臂往后一摆。 只听“啊”的一声,大和尚飞出老远,撞在两个小和尚的身上,摔落在地,口吐鲜血。“师父!”众弟子急忙围上去,哭叫开来。一心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济苍生丢给大和尚一颗药丸,淡淡说道:“吃了它,躺十天半月就没事了。回去告诉你那没牙的师兄,就说他不当和尚了,你们也不用再找。”说罢拉着一心,扬长而去。 一心没想到这怪老头还会武功,而且看上去比丁大哥和柳大叔都厉害。他怯生生问道:“他没事吧?”济苍生笑道:“吃了我的药,过几天就没事了。要是他不吃,呵呵,那就慢慢养着吧,反正死不了。”一心回头望了那大和尚一眼,只盼他赶紧吃了那颗药丸。 大和尚捏着药丸,犹豫了一下,还是吃进嘴里。他呆呆望着济苍生的背影,自语道:“没听说丁不二有这么厉害呀。”在小和尚的搀扶下,他挣扎着站起来,无力地说道:“我们走。” 济苍生看看一心的光头,说道:“带个小和尚确实招眼。得赶紧让你把头发长出来。”一心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想起那天在树下香儿的小手在自己头上摸来摸去的情景,脸上泛起甜蜜的笑容。 济苍生忽然说道:“你叫什么,一心是吧?这个名字不好。既然不当和尚了,名字也得改。你爹娘姓什么?”一心摇了摇头:“我从小在寺里长大,师祖爷爷也不知我爹娘是谁。”说起师祖爷爷和未知的爹娘,一心不禁黯然。 济苍生看着他,怜悯疼爱之意油然而生,轻声说道:“既然你无爹无娘,就姓吴吧。咱们相遇在山里,可以叫你山遇。山遇……山芋,哈哈哈。”说完了他自己也直摇头。“山芋?”一心也跟着笑了。济苍生想了想,又说道:“现在是春天,或者叫春遇。可是我不喜欢这个‘春’字,那就叫秋遇好了。吴秋遇,怎么样?” “我姓吴,叫秋遇,吴秋遇……”一心嘴里念着,带着几分好奇,点了点头。济苍生自己也很满意,笑道:“世上再没有一心这个人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吴秋遇。记住了么?”一心又默念了几遍,点了点头,此后便全心全意地当起吴秋遇来。 济苍生带着吴秋遇,也就是原来的一心小和尚,沿着太行山脉,向东北而行。济苍生每日给他推拿行气,又喂以丹药。吴秋遇的头痛竟一直没再发作。 走了几日,来到灵丘县境内。灵丘县有座太白山,位于五台山东北向、恒山东南方,三山遥呈三角分布。五台山是四大佛山之首,恒山是五岳名山中的北岳。与这两座名山遥相为邻,太白山一般不会引起江湖人物的注意。这里离灵丘县城也近,便于打听消息和补充给养,倒是个世外隐居的好地方。 济苍生带着吴秋遇,翻越几道梁子,来到一座偏僻的山头。 吴秋遇头上顶着济苍生的斗笠,兴奋不已。那斗笠比他的头大很多,又没有头发阻碍,戴不住,他只得两手扶着。 济苍生安排吴秋遇在一处石缝藏了,嘱咐道:“我去看看动静,你乖乖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吴秋遇想起当日为救柳大叔,自己让香儿在石头空隙藏身的情景,出神傻笑着。济苍生夺过他头上的斗笠,用手在他光头上轻拍了一下:“你听见没有?”吴秋遇傻笑着点头应了。济苍生才安心地去了。 闲着无事,又不能走动,吴秋遇无聊地用石子在石头上乱画着。阳光一晒,小风一吹,他便渐渐犯困,靠着石头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济苍生回来了,捋了捋胡子,揪掉头上的头发,一抹脸,竟然变成了师祖爷爷。惊得吴秋遇叫了出来:“师祖爷爷!你还活着?我……我好想你!”想不到,带他回来的老人家原来就是师祖爷爷,这可太好了。师祖爷爷依旧是那么和蔼可亲,微笑着说道:“一心,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好好跟着你现在的师父,当吴秋遇吧。我该走了……”说着便轻轻拿开吴秋遇的手,微笑着转身离去。“师祖爷爷,师祖爷爷!”吴秋遇大叫着,伸手去抓师祖爷爷的衣襟,却怎么也抓不到。师祖爷爷越走越远,飘入了空中,渐渐就消失了…… “师祖爷爷,师祖爷爷!”吴秋遇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四下张望着。他这才明白,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一阵小风吹来,风中隐隐带着一股怪异的气味,似是腥膻,又带着酸气。 吴秋遇心生好奇,又久等不见济苍生回来,正觉得无聊,便站起身,出了石缝,寻着气味一路找去。隐隐觉得沿途的情景有什么变化,一时也说不清。后来终于发现,好像越往前走,草木便越发干黄。不知何故。 济苍生回来,不见吴秋遇,心中惊讶:“这臭小子,跑哪儿去了?”喊了两声,不见应答,便只有转身去找。 空气中的气味渐浓。吴秋遇渐觉头昏,胸中渐渐透不过气来。他急忙转身往回走,却觉得越来越没力气,走路开始摇晃,眼前的东西也越来越模糊…… 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济苍生正朝这个方向走来,却是欲喊无力,终于一头栽倒在地上。鼻息的声音在头脑中回响,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掩盖了周围的一切。朦胧中,觉得被人背起,快步行走着。后来便失去了知觉…… 吴秋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大青石上,想要挣扎着起来。 济苍生原是背对着坐在一旁,发觉他醒了,转身说道:“先不要动。”说着,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摸了一会,说道:“没事了。” 想起刚才遭遇的情景,吴秋遇心中后怕,感激地望着济苍生,不敢出声。 “臭小子,这山上可不能乱跑。我若来迟一步,你小命都没了。”济苍生好歹说了两句,也不多加责备,扶他从青石上慢慢下来,轻声说道:“走吧。带你去咱们住的地方。” 吴秋遇望着济苍生的背影,越发觉得他亲切,虽然心中仍在想着那怪味是怎么回事,却也不敢随便打听,只知道那是很危险的地方,日后不敢再去。 济苍生带着吴秋遇,翻过山头,顺着一条小溪下到山腰,来到面朝东南的一处山坡。向下望去,不远处的山坡上似乎少了一块,凭空地不再连续,要么是近前的石头凸起挡住了视线,要么那里就是一处断崖。 济苍生笑道:“到家了。那下面就是我们的住处。” 吴秋遇跟着济苍生从侧面绕了下去,才发现那不是断崖,也不是巨石凸起,反倒是山坡上凹缺了一块,形成一片方圆数丈相对平坦的空地。两块巨石倚在几棵参天的大树上,挡住了山谷方向的视线。巨石和凹缺的山壁之间,恰好围成了一个天然的院落,倒似精心设计的一般。 四周除了少数几棵大树,多是些低矮的草木。那条小溪从旁经过,正好增添了几分生气。 济苍生问道:“你看这里怎么样?” 吴秋遇顾不上回答,便先自跑了过去。赫然发现朝阳的山壁上,有一个偌大的山洞,不禁高兴得跳起脚来:“这还有个山洞,太好了。我去看看。”不等济苍生跟上,吴秋遇已钻进了洞口,惊奇地叫道:“里面好大呀。” 济苍生也走进石洞,问道:“这里面又通风又敞亮,我们住在这儿可好?” 吴秋遇这摸摸,那看看,兴奋地说道:“我在山上长大,还从来没住过山洞。就住这儿吧,我看行。” 济苍生笑道:“那好,你先在这收拾打扫,我就去把盐米锅灶搬来。从今以后便在此起火住下了。” “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人家呀?去哪儿找盐米锅灶啊?”吴秋遇不解。 济苍生道:“离此不远,有一处废了的道观,我留在那儿的家伙应该还在。你今天走不得了,改日带你去看。”说罢,一个人快步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济苍生回来了,果然带回了锅碗瓢盆粮米油盐。 待一切收拾停当,天色已晚。吃饱了,老少二人坐在洞外,看星星。 吴秋遇又想到了香儿,想起和香儿一起坐在大树下数星星的情景。济苍生此刻也有心事。二人各自坐着,仰头望着天空,谁也不说话。 第008章拜师习武 第二天。风和日丽。太阳晒得暖了。 济苍生让吴秋遇脱光衣服,趴在溪边的青石上,给他检查全身的伤口。看着他身上的道道伤痕,济苍生不免心生怜惜,轻叹道:“臭小子,你身上这么多伤,怎么熬过来的。” “早就不疼了。”吴秋遇满不在乎地随口说着,将手伸到小溪里,撩泼着水,嘴里还不住地叫着:“好玩,好玩。云彩的影子都被我弄碎了。” 济苍生想起柳正风私下跟他说过的话,说这小和尚善良仁义,而且耐得辛苦。如今看来,倒是不假,日后稍加调教,未必不能成事。于是他开口问道:“臭小子,我若收你做个徒弟,你可愿意?” 吴秋遇仍旧玩着水,漫不经心地说道:“收我做个徒弟?那是要干什么?” 本以为他会高兴得跳起来,没想到他竟全没当回事,济苍生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叫道:“我要做你的师父,你还不愿意么?” “啊,愿意,愿意。”吴秋遇随口敷衍着,揉揉屁股,爬起来,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就地坐在石头上,嘀咕道:“可是,我还要回去找香儿和柳大叔呢。当你的徒弟,不是要跟你在一起了?你还让我去找香儿和柳大叔吗?” 济苍生懒得理他,起身走了,脱口说了句:“你随便!”他的意思是:当不当徒弟,随便你了。 吴秋遇以为济苍生说的是以后他可以随时去找香儿和柳大叔,高兴得跳起来,说道:“太好了。我愿意,我愿意当你的徒弟。你快点治好我的病,我就可以……” 一听吴秋遇高高兴兴地说愿意当徒弟,济苍生又高兴了,回身说道:“那还不快来拜师父。”他的心情倒变得真快,也算半个老顽童。 “拜师父?怎么拜呀?”吴秋遇挠着脑袋,“我还从来没拜过师父。” 济苍生这个气呀,问道:“你当和尚,没拜过师父?” 吴秋遇答道:“我是跟师祖爷爷长大的,他说我差太多,辈份不够,认他作师父,别的师兄弟会不高兴。于是,我就没有师父。” “行了行了。”济苍生不想再听他罗嗦,径直坐在一块石头上,招手道:“你来磕头就行了。这个会吧?” “会。”吴秋遇倒诚实,走上前去,跪在地上就磕头。 济苍生没想到他竟一直磕个不停,忙把他拉起来,笑道:“臭小子,你倒实在!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济苍生的徒弟了。我就是你师父。以后叫师父。” “师父。”吴秋遇拜了师父,也很高兴,他在意的不是师父能给他什么好处,而是以后治好了病,就可以去找香儿和柳大叔了。 济苍生心情很好,正在大笑,忽觉头上有异物袭来,急忙挥手遮挡。一坨乌鸦屎从天而降,粘在他手上。 济苍生正在兴头上,竟被这乌鸦屎搅了。他暗自提气,猛然大喝一声,双掌一推。一条树枝应声而断,周围的枝杈也晃个不停,震下许多树叶来。幸亏那乌鸦本先已离了枝头,直惊得乱撞一气,终于钻过枝条的空隙,飞走了。 吴秋遇目瞪口呆,险些被断落的树枝砸到。济苍生收了式,笑着问道:“怎么样?”吴秋遇拍手叫道:“师父好厉害!” 济苍生说道:“我只用了一成的功力,你就觉得厉害了?等你练成了,远比这厉害得多。” “我?”吴秋遇想不出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摇了摇头,傻笑道:“我不行。” 济苍生正经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你武功。站到那边去。”他摆弄吴秋遇站好马步,并吩咐道:“我没叫你,就不许起来。”说罢,便自去溪边洗手了。 吴秋遇按照师父的吩咐,马步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济苍生洗去了手上的乌鸦屎,便去山洞里找了本书出来,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看。翻页的间隙,偶尔看一眼吴秋遇,见他站着没动,便点点头继续看书。 济苍生看得入神,再想起徒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他暗叫不好,忙丢下书,心想:可千万别把臭小子给累残喽。 吴秋遇仍端端地站着,见师父抬头看他,傻傻地问道:“师父,好了没有啊?” 济苍生惊讶不已,含糊道:“差不多了,起来吧。” 吴秋遇两腿酸软,用手撑着膝盖才慢慢挺起身来,叫道:“师父,我的腿好酸。” “你一次能站半个时辰,很是难得。”济苍生大喜,可是刚笑到一半,便又忽然问道:“臭小子,趁我看书的时候,你偷懒了吧?” 吴秋遇不解地望着师父,揉着大腿,没有吭声。 济苍生见他并不心虚,点了点头,问道:“你练过这个?” 吴秋遇说道:“小时候,始祖爷爷教我这样站过。我每天上山砍柴、挑水,胳膊腿都有劲儿。就是没想到要站这么久,现在还酸疼呢。” “他教了你入门的基础,很好。这倒省了我的事。”济苍生很高兴,忽又板着脸说道:“臭小子,今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师祖爷爷。不然,我是你师父,他是师祖爷爷,我凭空被他占了便宜。不好,不好。”一心这次听懂了,偷偷笑起来。 济苍生渐次教他一些简单招式,指引他入门。吴秋遇虽然悟性不算太好,但是踏实刻苦,正好这里也没有别的事可做,所以练功倒是认真。 每次练功之后,出了汗,用清凉的溪水一洗,身体格外舒爽。 济苍生抽出时间,配置良药,并施以针灸,给他调治脑内的淤伤。另外传了些吸气吐纳的简单法门给他,让他仔细修炼,以增进调养。 一年多的工夫下来,吴秋遇伤情消去,头痛没再犯过,头发也慢慢长了出来。 济苍生将吴秋遇叫出洞外,让他在空地中央站好。 吴秋遇依言站立,猛然被济苍生在后背推了一掌,猝然重心不稳,便向前抢了一步,回身愣愣地望着济苍生:“师父……” 济苍生点了点头:“看你基础已然不错,我今日就开始传你‘降魔十三式’。” “降魔十三式?”吴秋遇觉得这个名字很好玩,“师父,你还会降妖伏魔啊?跟菩萨罗汉一样厉害。” 济苍生笑道:“什么降妖伏魔、菩萨罗汉!你道是和尚念经说故事的把戏?我这‘降魔十三式’是一套掌法,虽说只有一十三招,但每一招均可力敌万钧,厉害得很哪。你想不想学?” 吴秋遇想不出来那是怎样一套掌法,只说:“我听师父的。”他对任何武功仍然只是学不学都行,既不贪心,也不排斥。 济苍生早了解他的性子,也不计较,拍了拍他肩膀,走出两步,摆开姿势,回头说道:“今日先教你第一招——开山惊魔。看好了。” 只见他两腿微曲站定,双手自身前回捞;几欲合十,右手转掌心向上,向外一摆,左手继续行至右肘下;右手手掌向里一翻,两臂上下重合;然后双手掌心向上,左右分开;待到两臂平行,猛然两肘向后一夹,以腕带手收至胸前;大喊一声,双掌奋力推出…… 只听“咔啦”一声脆响,半悬在山坡外的一块岩石应声碎裂,崩开的大小石块呼啦啦滚落下去。 “好!”吴秋遇拍手大叫。 济苍生收了式,一招手,说:“该你了。” 吴秋遇哪里会,只学着师父的样子,两腿微曲站好,两手大致比划了几下,毕竟不成,只好放弃。 济苍生安慰道:“慢慢来,不用急。我再分着做给你看。”便又将一招“开山惊魔”分解开来,慢慢做给他看。 吴秋遇眼里看一遍,手上使两遍,每次便能多记住一些。师父给他演示了三遍之后,吴秋遇终于将整个一招学全,自己又重复了几遍,才确信记住。 济苍生在一旁指点,吴秋遇反复演练。两天下来,已然能将完整的一招连贯打出。济苍生点头表示赞许。吴秋遇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如此又练了半月,吴秋遇将一招开山惊魔使得纯熟。济苍生并不急于教他新的招式,而是借着招式指点他运气发力的法门。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吴秋遇终于将那一招从里到外吃透了。只是他内功底子空白,使出的还是他手上的蛮力。 济苍生每日检查吴秋遇的掌法,见确有进步,心中自然高兴。也开始教他打坐吐纳,修习内功。 吴秋遇自幼在寺院长大,一直是远离尘世,因此心中了无杂念。又得到济苍生的专一指点,很快便开了窍。 按说像降魔十三式这样的高深武功,理应先修习内功,待内功达到一定的境界,再修习外在招式。但济苍生想到吴秋遇还是个孩子,如果一味要求他静坐吐纳,只怕日久厌烦,反而不妙,便先教了他一招开山惊魔,使他可以用招式验证自己的内力是否进步。如此,倒真合了吴秋遇的脾气。 转眼已经入秋。 济苍生知道吴秋遇这几个月练功辛苦,体谅他还是个孩子,便对他说:“今日许你歇息一天。明天我教你第二招。” 吴秋遇要求自己出去走走,济苍生也允了,只嘱咐不要再到后山去触霉头。 吴秋遇高高兴兴离了石洞,漫步在山上游荡,忽然想起师父曾经住过的道观,一时好奇,便朝那里找去。还真找到了。 道观不大,早已破败不堪,院墙也倒塌了大半。 吴秋遇踩着瓦砾进去。只见大殿门上斜挂的匾额破旧不堪,早已看不清字迹,而且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这院子太久无人打扫,地面铺满厚厚的尘土和零乱的落叶。每走一步,都能留下清晰的脚印。吴秋遇初时只顾得好玩,后来才发觉异样。地面上,竟有几串脚印通入了门里。 吴秋遇张望了一下,看不见人,便大声喊道:“有人吗?里面有人吗?”连喊了几声,无人应答,自己嘀咕道:“肯定是嫌这里破旧,已经走了。” 迈步进入大殿。殿里供着的三清神像,多半都掉了漆,落满灰尘,神像、墙角、柱上乱七八糟的拉挂着许多的蜘蛛网。香案已经朽断倒塌。 吴秋遇心中纳闷:“脚印是谁的呢?怎么还会有人到这里来?” 房梁上垂着一条黑布,被缓缓拉了上去。三个人藏在梁上,正注视着他。 吴秋遇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别的线索,便走出来,回去告诉师父。 三个人见吴秋遇走远了,先后跳下来。一个年岁较大的人问道:“这是不是那个小和尚?”另一人也转头问身后的人:“牛四,你得来的消息,看好了,到底是不是。”牛四想了一下,说:“秦长老法眼如炬。我看多半就是了。” 牛四身前之人对那年长的秦长老说道:“此番真是来对了。秦长老,还是你有见识,竟然想到来这里找。”秦长老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说道:“这没什么,大家辛苦。待会儿找到那个人,若不肯把东西交出来,还得看赖兄弟的流星锤对付他。”姓赖地笑道:“有秦长老的幽冥鬼手在,怕是还轮不到兄弟献丑。” 二人相互吹捧着。牛四在一旁只有看着的份,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两位长老,小和尚走远了。我们现在要不要跟去?”秦长老急忙说道:“走!大家小心点,别被他发现了。” 吴秋遇没什么江湖经验,根本想不到会有人跟在后面,一直原路走了回去。 三个人心中暗喜,便在周围就近埋伏,察看动静。 吴秋遇走进山洞,见到师父就把刚才的事简要说了。济苍生先是一怔,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几个脚印倒没什么,只怕现在人都来了。”吴秋遇不解,朝洞外看了看,说道:“没人啊,师父说谁来了?” 济苍生把他拉进去,自己走出洞口,高声说道:“今儿个天气好,怕是要来客人。” 那三个人知道已被发觉,面面相觑,只好分头跳了下去。 吴秋遇探出头来,发现果然多了三个人,更是一头雾水。“进去!”济苍生示意他赶紧退回去。 秦长老说道:“济先生果然知觉灵敏。”济苍生微笑道:“三位这是从哪儿来啊?进山砍柴还是采药?打猎恐怕是没有。” “哈哈哈哈。”秦长老大笑起来,“济先生就不要装了。若不是你打伤无际和尚那一掌,还没有人知道你在山西。”济苍生问道:“你们是那和尚一伙,来找我报仇?” 赖长老说:“那和尚死活,干我们屁事。”秦长老:“我们专程来找济先生。”济苍生道:“你一口一个济先生,怎么就认定我是姓济的?” 秦长老说:“你打无际和尚那一掌,用的是‘降魔十三式’,对不对?”说到这里,济苍生倒是一愣:“你还知道‘降魔十三式’?”秦长老说道:“这可多亏了曾先生见多识广,要不然找你可就难了。” “曾梓图?哼!这厮果然有鬼。”此刻,济苍生脸上再无笑意,开始警惕来人,“你们是曾梓图的手下?平白无故,你们找我何来?” 秦长老说道:“济先生何必明知故问。你背叛师门,盗取武功秘笈。翁求和失踪,怕是你也难逃干系。识相的,把秘笈交出来,大家相安无事!” 济苍生冷笑道:“呵呵,北冥教的长老,也关心起中原武林的事来,真是有趣。” 赖长老一怔:“你怎知我们是北冥教的长老?”济苍生道:“我还知道,你叫赖保昌,善使链子锤,号称‘万人敌’,是也不是?”“这……”赖保昌更是目瞪口呆,不禁往腰间的链子摸去。 济苍生又转脸对秦长老说道:“阁下倒是面生。”秦长老冷笑道:“济先生整日东躲西藏,不认得秦某倒也正常。” “幽冥鬼手秦全鹤。”济苍生不等他说完,便猜了出来,这倒让秦长老吃惊不小。 牛四也托大问道:“你倒猜猜我是谁?”济苍生看都不看他一眼,摆手道:“你就算了。”牛四吃了一憋,气得瞪起眼来,但在两位长老面前也不敢放肆。吴秋遇倚在洞口,几乎笑出声来。 只听秦全鹤说道:“咱们闲话少说。请济先生把秘笈交出来吧。”济苍生道:“这个不急。我倒有一事好奇,还得先问个明白。”“什么事?”秦全鹤不明白他要问什么。 济苍生说道:“曾梓图是少林寺弟子。你们是北冥教的长老。你们何时成了他的手下?是他投靠了北冥教,还是你们改投了少林?” 秦长老轻蔑地答道:“你听说过北冥教的长老有改投他派的么?曾先生出身少林,早已自立门户,如今是我北冥教的贵人盟友。虽然互无统属,大家都敬佩曾先生的见识和为人,但有所求,无不奉命,又何须专门投靠?” 济苍生听明白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们佩服他的见识和为人,呵呵,那就是你们没有见识,不会为人了。北冥教竟然沦落至此。几年不见,你们司马教主都糊涂到这般天地了?” 赖保昌叫道:“你休要东拉西扯!快把秘笈拿出来!” 济苍生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懒洋洋说道:“好了好了,我困了。三位若是口渴,我这只有溪水伺候。三位若是急着赶路,那就自寻方便,不用陪我在这东拉西扯。” “你当真不肯交么?”赖保昌的手放到了链子锤上。牛四也将腰里的刀拔出了一半。秦全鹤手里搓着挂在腰间的玉佩,仍不露声色地说道:“济先生,早晚都要拿出来,何必非要闹到带伤见血的地步呢?” 济苍生微笑道:“我可是早晚都拿不出来。不过,济某这里倒是备了一些草药。就各位算受了伤、见了血,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一副药包好。” 赖保昌解下链子锤,对秦全鹤说道:“动手吧。犯不着跟他废话。”牛四也已拔出了刀,只等秦长老一声令下,便冲过去送死。秦全鹤仍不紧不慢地说道:“济先生一味逞口舌之快,全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么?” 济苍生笑道:“看来三位对自己的武功倒是自负得很。不知三位比起司马教主如何?司马相逞一时之勇,尚且自取其辱,险些丢了命去。你三个何以如此大言不惭?” “什么?司马……司马教主受伤了?”赖保昌一惊。秦全鹤也是一愣,沉吟道:“莫非真被曾先生说中了?可是,护法大长老路桥荫出言冒犯,险些被他一掌击毙,又是怎么回事?路长老可是北冥教的一流高手啊。”赖保昌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他在说什么,问道:“秦长老,他说的是真的么?” 秦全鹤仍自沉吟,没有回答。牛四在身后叫道:“定是他心里怕了,又在这里吹牛。他几时见过司马教主了?”“不错。”赖保昌显然认同他的说法。 济苍生倒似一愣,说道:“看来司马教主受伤之事,你等并不知情。这倒怪了。那我就劝上三位一句,省省吧,回去好生打理你北冥教的事,何苦在此跟我纠缠。” 牛四叫道:“两位长老,好言相劝,他是不会交出秘笈的。动手吧。” 秦全鹤向后退了一步。赖保昌会意,抡起链子锤便朝济苍生打来。 济苍生向旁一闪,叫道:“真的要打么?”赖保昌道:“那还有假?”手上将链子一收,便又踢出一脚。济苍生并不躲闪,一掌朝他的脚背拍去。赖保昌知道他掌上功夫了得,不敢硬碰,忙撤腿,甩出一锤。济苍生闪身避开,双足一点,跃上外围石壁。他是怕赖保昌的链子锤伤到吴秋遇,故此引他易地而战。 赖保昌右手持链,左手发力将圆锤朝济苍生后背打去。济苍生刚刚登到石壁上沿,便觉背后风声袭来,急忙向前一跃。只听“啪”的一声,铁锤打在石壁上沿,无数碎石飞落下来。牛四急忙躲闪。秦全鹤右手在面前一晃,接住了迎面打来的两粒碎石。 刚才距离太近,链子锤反而不易发挥威力,如今济苍生自己跳开,倒正合了赖保昌的心意。他跟着跃上石壁,抡锤朝济苍生打去。链子锤呼呼生响。济苍生知他力大,锤头又是实心的铁球,也不敢大意,及时闪避。 赖保昌只知道他现在可以尽情挥舞链子锤,哪想到一旦有了距离,济苍生的降魔十三式也便得以施展。济苍生跳开一步,凝神提气,双臂在身前划了一道弧,猝然发力,使出一招“携月清魔”。 赖保昌手里舞着链子锤正要打来,见济苍生使招,不禁“啊”了一声。二人相隔七八尺远,赖保昌没想到他离着这么远就出招,便稍稍迟疑了一下,待他到感觉不好,已然闪避不及了。济苍生双臂斜向一挥,看似平平无奇,实在是暗藏着巨大的内力。两股力道瞬间从赖保昌身上掠过,从左肋划到右肩,在他前胸和肚子上狠狠地轧过。 秦全鹤大惊,暗叫“不好”。只见赖保昌神情痛苦,向后倾倒,那链子锤本已打出,被他倒下的身子一扯,弹揪了回来,正打在他胸前。赖保昌叫都没叫出来,便砰然倒了下去,大口地喷出血来。链子锤滚落地上,沾满了鲜血。 吴秋遇头一次见到死了人,吓得闭了眼缩进洞里,一颗心怦怦乱跳。 济苍生看着赖保昌的尸身,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本不打算要你性命。没想到,你手里的链子锤却把你给害了。”他走了几步,跳下石壁。 牛四仍然惊魂未定,见济苍生回来,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手里的刀在不停地颤动。 秦全鹤叹了一口气:“唉,非要如此么?”他脸上不露声色,却突然出手,朝济苍生咽喉抓去。济苍生早有防备,左手向上一格,便化解了他这一招偷袭。秦全鹤的两手看上去干瘪,却似一对铁钩,筋骨甚硬。他动作也是极快,身形围着济苍生转来转去,恰如鬼魅;出手飘忽,也确如鬼手一般。 牛四手里拿着刀,也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看着二人缠斗。 吴秋遇再次从洞口探出头来,也看得眼花缭乱。 济苍生的降魔十三式,以其强大的内力爆发,一击便可断金碎石,异常威猛。但是内力从积聚到爆发,需要招式辅助,近身相搏的时候便不十分灵活。秦全鹤正是看准了这一点,紧紧缠住,不让济苍生有休整发力的机会。 济苍生毕竟是高手中的高手,虽然使不出最拿手的降魔十三式,手上功夫也不会轻易受制于人。 吴秋遇紧张到极点,生怕师父也突然死去,惊险处几度叫出声来:“师父小心!” 牛四知道他是佛光寺的和尚,无涯大师门下的弟子,只道他是被济苍生拐来,又将他喊的“师父小心”听成了“施主小心”,便只瞪了他一眼,没当回事。 缠住了济苍生,让他难以发力,秦全鹤心中先是暗自得意,后来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幽冥鬼手竟也不能出奇取胜,不免心生焦躁。 济苍生也很着急,现在便如同身陷水里,被一群鱼骚扰,打又打不着,躲又躲不开。 二人纠缠在一起,谁都一时难以取胜,就盼着对方一时疏忽——对济苍生而言,便可跳出圈外,使出拿手的降魔十三式,以重手歼敌;而秦全鹤,抓住破绽,便可以突施鬼手,直取对方要害。 牛四紧张之余,瞥了一眼赖长老的尸体,仍不寒而栗。急盼着秦长老能够赶紧取胜,结束这可怕的噩梦。可是眼前的形势,哪有秦长老取胜的机会。 吴秋遇更是焦急:每一个都和师父打这么久,万一……他不敢想下去,只盼着师父赶紧取胜。“最好那两个人知难而退,大家都不要死。”他心里这样想着,竟无意中走了出来。 牛四瞥见吴秋遇,心念一闪:“他拐来这小和尚必有目的。我若拿住小和尚,他定会分心,那秦长老便有机可乘了。”想到此处,牛四大喜,提刀快步朝吴秋遇走去。 吴秋遇一惊,叫道:“你干什么?”牛四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并不答话,手里拿着刀直逼了过来。吴秋遇知道他不坏好意,回身就往洞里跑。牛四拿着刀就追了进去。 吴秋遇洞里熟,窜来绕去。牛四竟一时拿他不住,不禁有些恼了,开始挥刀砍杀。吴秋遇大叫不好,急忙逃出洞口。牛四紧追不放,举刀砍来。 吴秋遇慌乱之余,使出早已熟练的“开山惊魔”,希望能将他吓住。 牛四一惊,不明虚实,急忙飞身向旁鱼跃,打算躲开他这一招再说。哪知石壁不平,正有一处岩角舒在那里。他一头撞去,正磕在顶门,身子便贴着石壁滚落下来,死于非命。 吴秋遇眼睁睁看着牛四死去,以为是自己打死了他,也惊吓得昏了过去。 济苍生和秦长老都是耳听八方之人,虽然情势紧张,仍都忍不住往这边瞥了一眼。济苍生是听到吴秋遇叫时便寻机往这边看,一瞥之间正好看到吴秋遇双掌打倒牛四,忍不住赞道:“臭小子,打得好!”秦全鹤是听到济苍生叫好,才敢往这边看,瞥见牛四倒在地上,不禁一惊:谁下的手?这里还有别人?他显然没想到会是那个佛光寺的小和尚。 双方各一分心,手上便慢了下来。济苍生身形一闪。秦全鹤哪里容他走开,忙出手拦截。哪知济苍生并非要走,身子一侧,不知从哪里多出一只手来,一把将秦全鹤的左手捉住。秦全鹤大惊,右手直取济苍生的咽喉。济苍生却并不躲闪,用力将秦全鹤的左手一扯,秦全鹤便失去重心。不等他翻倒,济苍生又将他右手捉住,两手向外一拉。秦全鹤惨叫一声,两臂便脱了臼。 济苍生放开他,喝问道:“还打么?” 秦全鹤强忍着疼痛,愣愣地看着他,叫道:“你刚才那招……那不是降魔十三式!” 济苍生说道:“我若能使出降魔十三式,早将你一掌毙了。嗯。你也不错,幽冥鬼手竟叫我难以脱身,让我也开了眼。” 秦全鹤仍想着刚才他那一招,颇是难解,问道:“那是什么招式?” 济苍生笑道:“你口口声声要我交出武功秘笈。秘笈没有,师兄创出的新招倒让你见识了。” “师兄?”秦全鹤脑子里全乱了,“你不是翁求和的仆人么?你师兄是谁?” 济苍生不再理他,走去扶起吴秋遇,检查伤势。见吴秋遇昏迷不醒,便抱起他,进了山洞。 秦全鹤看了看洞口的牛四,又望了一眼石壁上方的赖长老尸身,心中悲痛。他走到牛四身边,用脚踢了踢,见已气绝,不禁摇头叹息道:“你跟了我十年,没想到今日落得这个下场。唉。是那个小和尚打死你的么?”他忽然心头一动,暗自想道:“小和尚走失不过一年多,竟有这般功力,莫非他也学了翁求和的武功秘笈?看来还翁求和还真是留下了秘笈,果然厉害得很。我若得了那秘笈,以目前的功力,假以时日必当独步武林,又何必再屈居人下?”想到此,他竟心花怒放,开始盘算起如何去拿到秘笈。 吴秋遇醒来,见师父安然坐在身边,高兴得流出眼泪,哭道:“师父,我好怕。我怕你被他们害了。” 济苍生笑道:“臭小子。你师父是他们想害就能害得了的?不过,刚才确实惊险。也多亏你,跟那小贼纠缠,姓秦的分了心,师父才能使出奇招将他拿下。” “他真的死了?!”吴秋遇一脸惊惧,“我打死人了!师父……”便抱着济苍生的大腿哭了起来。 济苍生安慰道:“他是自己一头撞死的,不关你的事。”吴秋遇仍哭道:“我用开山惊魔打了他,是我把他打死了。”济苍生道:“你挨到他了么?”吴秋遇一愣,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没有。济苍生说:“那就是了。你哪有那么大本事,隔空就把人打死了?” 吴秋遇仍然心有余悸。济苍生问道:“那如果他想利用你威胁师父,让秦长老杀我,你是希望师父死,还是他死?”吴秋遇更抱紧他的大腿,哭道:“我不要师父死。大家都不要死。” 济苍生抚着他的背,缓缓说道:“你心地善良,师父很是高兴。只因你未经尘世,凡事想得简单,却不知江湖险恶。刚才那一架,师父赢了,倒可饶他一个两个。若是他们胜了,恐怕师父,还有你,就都死在他们手里了。” 吴秋遇擦干眼泪,问道:“你饶了那个人吗?”济苍生道:“我摘了他手臂,他一时也不能作恶。由他去吧。大不了,咱们再换个地方。” 听到还有人活着,吴秋遇多少好受了些,把头枕在师父腿上,说道:“师父,我怕。我们能不能躲得再远些,永远不用和人打架?”济苍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尽力而为吧。躲到哪儿又能永远不被找到呢?” 秦全鹤手臂不能用,便放弃替赖长老和牛四二人收尸,独自在山上行走,心里想着如何报仇,如何拿到翁求和的武功秘笈。 忽然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异味。秦全鹤四处张望,自言自语道:“哪里来的异味儿?”往山上又走了几步,那气味仍在,他心中纳闷:“这里山高空阔,又是秋爽时节,怎会有这种怪味弥漫?”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眼前一亮,叫道:“莫不是姓济的把武功秘笈藏在山上,故意布了气味迷惑人的?”想到了这一节,他心中大喜,又加快了脚步寻着气味往山上走去。 济苍生怕吴秋遇害怕,让他留在洞里,自己去将两具尸体埋了,并用溪水清洗了血迹。 几天里,吴秋遇每日发呆,晚上做同样的噩梦,梦里总是出现牛四那张恐怖惨白的脸和他慢慢倒下去的情景,每每便惊觉而起。济苍生也只能尽力劝慰,不好逼他继续练功。 隔了两个月,等吴秋遇心情稍稍放松了些,济苍生才开始教他“降魔十三式”的第二式:破除迷雾。 吴秋遇心有余悸,不想再学武功。济苍生使了各种手段,才终于哄他应了。吴秋遇这次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将招式记熟,使起来却不能连贯。 济苍生教了他两招掌法之后,便不再急于教授新的招式,着重传他内功心法,修聚内力。吴秋遇没有内功基础,进展也就慢了些。济苍生并不逼他,自己也有了时间钻研医药。 自那日一战,吴秋遇已经有了心结,在练功的时候便有了障碍,每到发力处,眼前总能闪现牛四的影子,便心神恍惚,草草收场,掌上发挥不出半点威力。时间久了,对练功也就不再那么上心。 济苍生检查他的武功,无非看他掌法是否更加熟练,内力是否有所进步,并未留意他出招的力度。吴秋遇也不愿在师父面前提起,因而济苍生对他的状况并不了解,仍自顾陷身于医书药典,只是每十天验一验他体内的真气。 在教授武功之余,济苍生也引导吴秋遇熟识经脉穴位,辨别毒虫良草。吴秋遇对这些倒颇感兴趣,除了每日应付练功,便跟着师父学些医药之理。久而久之,已渐能翻看医书,并在自己身上辨穴施针,对症用药。 原来师父看得紧,吴秋遇勤于练功,顾不得想念香儿和柳大叔。如今练功的事松懈了,一闲下来,他就常常想起香儿,幻想着香儿给他唱的那首歌里描述的情景,心里仍有说不出的甜蜜。 济苍生隔几日便要到附近查探一番,以防秦全鹤搬了救兵来再生事端。好在一冬平安无事。 过了年,吴秋遇长到十五岁。 第009章生死惊奇 一入春天,山野又开始变绿,重现勃勃生机。 济苍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对吴秋遇说道:“姓秦的没拿到武功秘笈,反折了一位同辈的长老和一个弟子,自觉面上无光,料想已编了借口息事宁人,或许根本就没回去复命。冬天已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人骚扰了。” 吴秋遇问:“会不会是他们住的远,仍在路上,还没赶到?”济苍生道:“北冥教总坛挂月峰,离此也就一个月左右的路程。若是他真的回去叫人,一来一回也早该到了。”吴秋遇又问:“会不会他们已经到了,只等天气暖和了再动手?”济苍生笑道:“傻小子,你当他们是来游玩的么?冬天里四下光秃秃,他们正好围攻,咱们无处躲藏。如今春暖花开,草盛林密,我们即便打不过,只要抽身隐蔽,他们又到哪里找去?” 吴秋遇点了点头:“还是师父想得周到。”济苍生也比较满意,说道:“你能想到这些,总算是开了窍。经历的多了,慢慢也就懂了。” 吴秋遇很高兴:“那我们就不用搬家了?”济苍生想了想,说道:“还不能过于大意。姓秦的是不会再来了,难保其他人不会再找到这里。我还须下山走一遭,打探一下江湖上的动静。” 吴秋遇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我们要下山了?我想顺道去看看香儿和柳大叔。” 却听济苍生说道:“你叫什么?没说你也要去。” “啊?”吴秋遇一愣,便似头上被浇了一盆冷水,央求道:“师父,带我一起去吧。” 济苍生道:“不行。我隐匿多年,前番便因你暴露了身份。你跟着太招眼,便留在这里。”吴秋遇一下子从兴奋的高峰跌到绝望的深谷,相当失落,不过他知道,师父说的不错。上一次秦长老说,他们能找到师父就是因为师父打了无际和尚一掌,那全因自己而起。因此,他也不再纠缠。 济苍生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出发,见吴秋遇不舍,安慰道:“大不了师父替你去看看他们,也就是了。” 吴秋遇一听师父说要去看看他们,又激动起来,说道:“师父,求你一定告诉他们,我的伤全好了,让他们不要担心。还有,我很想他们。等我……将来,我一定回去找他们。”他说了“等我”两个字,却不知何时师父才会放他回去,因此便改口说到“将来”。济苍生道:“好,见到他们,师父一定把你的话原样转告。” 济苍生走出老远,又回头嘱咐道:“你有了些功夫底子,对付一般的小毛贼应可保命。那两招‘降魔十三式’切莫轻易显露。遇到高手,只一口咬定是迷路的,闭口不提师父和你的身份,便不会有人为难你。” 吴秋遇点头记下了,目送着师父走下山去…… 师父不在,吴秋遇一个人更加无聊,想到师父可能见到香儿和柳大叔,自己却不能,心中更加思念。 晚上睡不着,躺在洞里胡思乱想,或者干脆出来躺着看星星。早上起得很晚,随便糊弄一点吃的,就在山坡上闲逛。想通过练功来排解孤独,可每次只打出一两拳,便没心思再练下去。有时便坐在溪边,唱起香儿教他的那首歌来。 好多日子过去了,师父还没有回来。吴秋遇又开始想念师父。 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当中,师父时而慈祥庄重,时而戏如顽童,对他是百般照顾。他已经习惯了和师父在一起的生活。 原来什么事都是师父安排,如今师父不在,他也不知道干什么好。后来他渐渐收了心,又开始练功,只希望师父回来见他长进能够高兴。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师父还没回来。好在师父冬天储存了好多粮米油盐,一时吃不完。吴秋遇生活倒是不成问题,就是思念日重,也偶有几分担心。只能想着师父武功高强,一定不会有事,来安慰自己。 道观的位置较高,吴秋遇将那里打扫干净,每日去练功,顺便往山下张望。希望早点得到香儿和柳大叔的消息,也更盼着早点见到师父。 时过正午,吴秋遇又困又饿,却无心去做吃的,便懒散地倚在道观门口,等师父。闲寂无聊,渐渐便打起了瞌睡。 忽然“啪”的一声,将他惊起。原来是大门上方的牌匾掉了,打在门口的石墩上,断为两截。吴秋遇抬头看了看那光秃的门额,又瞅了瞅断裂的牌匾,觉得可惜,便走过去,将两截都拾起来,带入大殿。 他再走出大殿的时候,忽见门口人影一闪,不禁叫了一声“师父”,便追了出去。门外空空荡荡,并无人影。吴秋遇心中纳闷,嘀咕道:“是不是我太想念师父,看花了眼?” 两只鸽子落在院中,来回地走着。吴秋遇正闲得无聊,便去逗鸽子。鸽子惊起,落在高高的大殿顶上。那里太高,吴秋遇只能一手抱着胳膊,一手捏着下巴,站在那里想主意。 忽然想起殿内神像后的破枕头中有高粱米,便急忙去取。那是当年师父丢在这里的破枕头。到那里抓了一把,便往外跑,却又忽然愣住。刚才他亲手放在神像脚下的两截牌匾不见了。 正自惊讶,忽听一个声音说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吴秋遇看不到人,那声音倒似神像发出的,可是神像又怎能说话?他索性对着神像说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忽然一条人影从神像旁边闪了出来,动作极为迅速。吴秋遇还没看清,那人便已到了他身后,一手捏住他的脖子,问道:“说,谁带你来这里的?” 吴秋遇脖子被他捏得生痛,动弹不得,心中想道:“这个人一定和秦长老他们一样,是来找师父打架的。我可不能暴露身份,什么也不能说。” 那人手上加了力,威胁道:“小鬼,你若不说实话,我便扭断你的脖子。”吴秋遇疼得几乎叫出声来,但还是顽强忍住,心想:“他真的会扭断我的脖子。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师父、香儿和柳大叔了。我……那我也不能出卖师父!师父……” 吴秋遇猛然想起师父打伤无际和尚那一掌,也是“降魔十三式”中的一招,好像叫什么“干拍鬼影”。现在自己脖子被他捏着,不能转身。如果能使出那招“干拍鬼影”,就算不能打伤他,至少也能吓他松手。到时候就可以使出追风架子,他未必追得上。想到这里,吴秋遇心中暗喜,一面尽力回想着师父那一招的打法,一面嘴里应付,拖延时间。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什么实话,你到底叫我说什么呀?”那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谁带你到这来的?”吴秋遇说:“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我先回答哪一句呀?”那人倒很有耐性,说道:“你一个一个说。” “哦。刚才被你一吓,我全都忘记了。你让我先想想啊。”吴秋遇嘴里胡乱说着,大致记起了当年的情景,心里草草过了一遍“干拍鬼影”的路数,便暗自提气。 那人说道:“呵呵,你当面撒谎,可是犯了妄语戒了。”吴秋遇暗自提了气,只待伺机发掌,嘴里却说道:“你刚才躲躲藏藏,那是犯了……犯了妄藏戒了。” “妄藏戒?”那人不禁笑了出来,手上竟然松了劲,“臭小子,你可真能胡编?” 吴秋遇见有机可乘,心中大喜,挥手便是一掌。 那人全无防备,再要躲闪已然来不及,急忙出手一挡,竟被他打在手腕上,骂道:“臭小子,好手段!” 吴秋遇跑开两步,忽然停住,愣愣地回头叫道:“师父!” 济苍生在手腕上捏了捏,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有长进。” 吴秋遇回到师父身边,头往他胸前一扎,说道:“师父,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济苍生拍了拍他后背,说道:“我急着回来,还没吃饭。咱们回去再说。” 吴秋遇终于等到师父回来,心里说不出的欢喜,紧紧跟在师父身边往外走。济苍生忽然问道:“刚才那一招我教过你了么?”吴秋遇挠了挠脑袋,傻笑道:“没有。我是想起师父打伤无际大师那一招,就学着使了出来。还是学得不像。”济苍生笑道:“已经很是难得。你还指望能一掌打倒师父么?”二人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吴秋遇问起香儿和柳大叔的情况。济苍生没有回答,只伸手收了两只鸽子,说道:“咱们回去再细说。”看着鸽子在师父手上站立,吴秋遇颇觉神奇:“这是师父带回来的?”济苍生说:“这是信鸽,用处可大着呢。” 回到山洞。济苍生将鸽子安置了,便去弄吃的。吴秋遇也早饿了。师徒二人吃罢,便坐在溪边闲聊起来。 吴秋遇问:“师父见到香儿和柳大叔了吗?” 济苍生望着他,看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下山便先去了那里。小屋已经没有了。应是被火烧了,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吴秋遇的心一下子冷了,苶呆呆半晌无语。 济苍生看着他,安慰道:“也许他们只是搬走,去了别的住处。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吴秋遇想起当初在香儿她娘的坟前,晁氏兄弟来找柳大叔报仇,官府的两个差人也要抓柳大叔回去,心想:“一定是柳大叔怕再有人来找麻烦,带着香儿躲到别的地方去了。打败了秦长老他们,师父不是也差点带着我搬家吗?一定是这样。那香儿和柳大叔就是没事了。太好了。” 吴秋遇心里想通了,脸上也慢慢放松了,开口说道:“师父说的是。他们没事就好。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了。”济苍生见他想通,自然也是高兴。 此后,吴秋遇专心跟着师父练功,内力增进很快。不出一年,济苍生也把“降魔十三式”剩下的招式尽数传完了。 吴秋遇练得纯熟,只是他心里有阴影,有几招始终发不出内力。他亲眼看到师父用“干拍鬼影”打伤无际和尚,用“携月清魔”打死北冥教的赖长老,自己又用“开山惊魔”失手打死了牛四。每次练到这几招时,一到发力处便会想起当时的惨状,那手上的力道便再也打不出去。因此,“降魔十三式”一共十三招,他能用的其实只有十招。 师父考验的时候,他便使出最拿手的“震断心魔”和第九招“破除迷雾”,其它招式只耍个样子也能应付过去。 正所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吴秋遇随师父进山,不觉已经过了三个年头。他每日勤奋练功,又得良药滋补,已长成一个十六岁的健壮少年。 吴秋遇坐在溪边的青石上,回头朝洞口喊道:“师父,该吃饭了吧?” 济苍生从洞里走出来。他每日修身养气,样子倒没什么变化。 吴秋遇迎上去,刚叫了声“师父”,就被他三两下放倒在地。济苍生呵斥道:“见招拆招,随机应变。怎么还是没有长进?!”吴秋遇爬起来,辩解道:“我是怕伤了师父。”济苍生道:“你只管使出本事,倒叫师父看看。”说着,便又出手来擒他。吴秋遇向后跳开,说道:“那我可要还手了。” “来吧。”济苍生正等他进招。吴秋遇摆开架势,使出一招“开山惊魔”。济苍生向旁一闪,看了看动静,忽然问道:“你为何不用力?” 吴秋遇心头一震,怎么胡乱使出这招来,急忙说道:“我怕打伤了师父。” 济苍生呵斥道:“你只管认真打来,不必管我。”说着便不等他出招,自己先抢了过来。吴秋遇见师父举掌拍下,急忙左手向上一撩,右掌猛地拍出,还了一招“震断心魔”。 济苍生叫了一声好,蓦地转身,绕到吴秋遇身后,伸手朝他背心打来。吴秋遇的一掌被师父躲过,却打到了石壁上,只听“砰”的一声,烟尘起处,迸出许多碎石来。 吴秋遇右掌来不及收回,就势一招“干拍鬼影”,以左掌向后横扫。济苍生在他背上一推,退身闪过,回头看了看,怒道:“这就是你使的‘降魔十三式’?怎么三招倒有两招不顶用?” 吴秋遇低下头,便把这几年有心结的状况如实说了。济苍生听罢,摇了摇头,不忍再训斥,只说:“为何不早说?竟连师父也瞒了这么久。”吴秋遇闷头不语。济苍生甩手进了洞里。 入了冬。 大雪纷飞,上坡上已然落了厚厚的一层,漫山看去白茫茫一片。 师徒二人在洞里点火取暖。 济苍生忽然吩咐道:“脱衣服。我要看你穴位记熟了没有。” “啊?太冷了吧,非要脱了衣服考吗?”吴秋遇虽不情愿,又不敢违逆,乖乖脱了衣服,靠近石壁站好。济苍生道:“你若记得熟,很快便可过来烤火。若是有一个错了,你就站在那里过夜吧。”吴秋遇一咧嘴,暗自叫苦,哆哆嗦嗦说道:“师父,快点吧。” “玉枕……迎香……命门……”济苍生一连喊了十几处穴位。吴秋遇有的记得很熟,伸手便能找到,有的需稍加思考,才能想起,好在都一一找对。 济苍生站起来,走到他身前。吴秋遇紧张地问道:“师父,我错了么?”济苍生没有答话,伸手在他前胸点了一下。吴秋遇叫道:“啊,凉!” 济苍生瞪眼道:“你说什么?”吴秋遇急忙改口:“膻中。” 就这样,济苍生冰冷的手指在吴秋遇身上点来点去,吴秋遇忍着身上的寒冷和师父手指的冰凉,一一辨穴作答。济苍生越点越快,吴秋遇心情紧张,倒也越答越快。 最后,济苍生冰凉的大手在吴秋遇肚皮上一捂。吴秋遇冰得一咧嘴,叫道:“师父,能不能准一点哪?这么大一片,让我说哪个呀?” 济苍生收回手,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赶紧烤火去吧,臭小子。” 吴秋遇知道自己过了关,松了一口气,急忙跑过去穿衣服,烤火。 外面雪下得很大,师徒二人便在洞里研究医药。 吴秋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师父的书好像总也看不完,隔一两个月,手头的书研读透了,便能再换出一两本。山洞里没有藏书的地方,师父的袋子里也不可能有那么多,这些书都是哪来的? 大雪把整座山都变白了。偶有晴日,便映得人睁不开眼。 济苍生对吴秋遇说:“你好生练功,我出去走走。”吴秋遇应了一声,便就地打坐。济苍生披上一件棉衣,走出了洞口。 估计师父走远了,吴秋遇站起来,悄悄踩着雪地上的脚印,远远跟了上去。 上了峰顶,又隐隐闻到那股奇怪的臭味,吴秋遇不禁一怔,嘀咕道:“师父怎么会来到这里?”他记取上次的教训,不敢再贸然往前走,心中却纳闷:“难道师父就不怕那怪味么?莫非那怪味竟跟师父有什么关系?” 他四下观瞧,见右首正有一块巨石可以藏身,便奋力一跃,跳到石头后面。脚下一滑,险些跌倒,他就势便卧在那里,等着师父。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济苍生大步走来,到巨石旁边,停下脚步。 吴秋遇以为师父发现了自己,正要出来。却见济苍生吐出嘴里的东西,一抹嘴,又大步朝山下走去。吴秋遇松了一口气,确认师父走远了,才敢出来,去看师父吐出的东西。 那是一片双唇大小的树叶,是紫色的,倒很少见。吴秋遇捏在手里,反复端详着,猜不透为何师父嘴里要含着它,不过心里隐隐觉得这可能与那怪味有关。 担心被师父发现,他不敢耽搁,急忙将树叶揣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踩着师父的脚印走下山来。 离山洞还有百十来步,吴秋遇已经想好了主意,便在山坡上乱走了几遭,才大步朝山洞走来。眼看到了洞口,他故意大声说道:“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就不会让那兔子跑了。” 一进山洞,又假装一愣:“师父回来啦。要是师父早来一会就好了。那兔子跑得太快,徒儿追不上它。” 济苍生并不深究,随口说道:“那是可惜了。不然今天就有美味享用了。没什么,改天师父去逮两只回来。” 吴秋遇往师父手里看去,他拿的果然又是一本新书,肯定不是前几日看过的。 冬去春来。 吴秋遇依旧每日练功,将“降魔十三式”使得越发纯熟。那几招原来不能用的,也多少克服了心底的阴影,渐渐能使到一定程度。 休息时便和师父讨论医道,济苍生也乐得教他。早上起来之后和晚上入睡之前,吴秋遇打坐修习内功。只因心里又有了杂念,进展并不明显。 师父又上山了。 这一次,吴秋遇使出追风架子,绕道预先藏到巨石后面等着。果然看见师父朝这边走来。吴秋遇闭住了呼吸,不敢出半点声音。 济苍生取出一片金黄色的树叶,衔在嘴里,快步向山上走去。 吴秋遇心中疑惑:师父这次衔的树叶是黄色,不是紫的,为什么每次还不同? 又是大约一炷香的工夫,济苍生回来了,吐出嘴里的树叶,大步走下山去。 吴秋遇捡起树叶,更加惊异:师父去时衔进嘴里的树叶是金黄的,回来吐出的却变成了紫色。他心中疑惑,但不敢耽搁,急忙又使起追风架子,跑了回去。 济苍生回来的时候,见他气喘吁吁,只道他练功卖力,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进山洞。 自从发现了师父上山的秘密,吴秋遇便一直心痒,急欲一探究竟。正苦于没有机会,机会便来了。 一大早,济苍生将吴秋遇叫起来,说:“粮食吃完了,师父要下山去采购一些。你好生练功。记得去道观喂喂鸽子。”吴秋遇高高兴兴地应了,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 济苍生看了他一眼:“你高兴什么?如果不好好练功,看我回来怎么罚你。”说罢,便拿着两条空口袋,下山去了。 吴秋遇在山洞里一通翻找,终于在那本《百草玄经》中找到了两片金黄色的叶子。大喜之下,他来不及多想,揣着一片叶子就往山上跑去。 来到那块巨石前面,吴秋遇将叶子衔到嘴里,试探着继续向前走去。虽然他亲眼见到师父嘴里衔着这种叶子进出自如,但不知是否还有其它环节需要注意,所以不敢太过冒失。他每走一步,都要小心体会自己的状况,以免再发生中毒昏倒的事。这次师父不在,真要倒了,可没人能救他。 越往前走,草木越稀少,远不如刚才茂盛。乱石之间的杂草,七零八落,只有光秃秃的茎杆,少数几株树木也都干裂发黄,看上去已枯死多年。 如此前行了四五十步,气味已然很浓,竟然仍无半点不适。吴秋遇彻底放下心来,快步向前跑去。猛然他脚下一绊,险些跌倒,向前抢了三四步,方才站住。 他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刚才踩到的竟是一具骸骨。 一惊之下,嘴一张,树叶掉了出来,恰好飘落在骸骨旁边。吴秋遇急忙闭住呼吸,过去抓起树叶,放进嘴里,也顾不得脏与不脏。不成想,刚才胡乱一抓,除了放进嘴里的树叶,还抓起了一块硬物。打开手心仔细看时,竟是一块玉佩。 他猛然想起,当年北冥教的秦长老腰间也挂着这样一块玉佩,急忙丢在了地上。莫非这是秦长老?他怎么会死在这里?两条脱臼的手臂,证实了他的猜测。 吴秋遇心头一颤:想不到,当年师父饶了他一命,他还是没能活着下山去。 刚才树叶从嘴里掉出,吴秋遇已惊出一身冷汗,恐怕再生不测,便不敢久留,急忙快步离去。 说来也怪,又走了二三十步,那怪味竟然越来越淡,到后来竟闻不到了。 吴秋遇暗自欣喜,一口气又跑了几十步,心想离得更远才保险些,没想到反而又闻到了相同的怪味。他急忙退了回来。 找个地方坐下,取出嘴里的树叶,只一看,便大惊失色。那树叶已然变成了紫色。 他清楚地记得,师父进来时衔的是金黄色的叶子,出去的时候就变成了紫色。看来这叶子确实可以解怪味之毒,在解毒之时也会从金黄色变为紫色。 “师父出去就会把变紫的叶子随口吐掉,想是叶子变紫就没用了。现在叶子已经变紫了,我可怎么回去啊?”吴秋遇苶呆呆坐在那里。 一时贪玩,这回连命都要丢在这里了。想到师父苦心培养自己好几年,自己就这样死了,怎么对得起师父。 呆坐了良久,想不出任何办法,他绝望地躺在了地上。眼望着白云苍狗,脑子里乱成一团。 师祖爷爷,丁大哥,香儿,柳大叔,一个个曾经熟悉的身影在脑海中闪来闪去…… “师祖爷爷,你到了西方极了世界了吗?丁大哥,你的伤好了没有?香儿,柳大叔,你们在哪儿啊?”伤心处,吴秋遇眼里流出热泪。 他闭上眼睛,唱起当年香儿教他的歌儿来,心里面甜蜜掺杂着苦痛。 “师父,你养了我四年,教了我四年,从来没有对我半点不好。我这回要辜负你了。来世,我一定还跟着师父。”他朝着自己来的方向磕了一个头,站起来,又将那“降魔十三式”打了一遍,算是对师父的报答。 刚才只顾得奔跑,并未留意周围的状况。现在想通了生死,便要在临死之前四下看看。 左首地势比脚下要高出许多,更有几块巨石赫然凸了出来。反正是闲着等死,他便走过去,要登到高处把这住了四年的大山再好好看看。 站在巨石上面,视野果然开阔了许多。只见周围二三十步范围内草木茂盛,正是春天的光景。往外便是一番枯败景象,树木干裂,杂草凋零,竟如一道宽宽的沟壑将脚下的一片绿洲与外面的山野隔绝开来。 吴秋遇暗自惊叹,知道那是怪味毒气造成的恶果,也不难推知,那毒气便也形成一道隐形的圆环将这里围了起来。若不是亲眼见到,决难相信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里能远远地看到道观的大殿。他心头一热,不禁想起刚上山时的情景。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刚能顶到师父前胸的光头小和尚,如今自己比师父还高,头发比师父还长…… 想起师父下山查探,自己在道观门前等待师父回来那段日子,每日想啊,盼啊,师父终于回来了,还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猛然瞥见几十步以外秦长老的骸骨,吴秋遇心头一颤。想到自己很快也会和他一样,变成一堆骸骨,不禁叹息人生的无常。 他转了一个方向,想看看住了多年的山洞,却是找不见,不禁失望,心中多少又增加了些遗憾。 他光顾着探头张望,没有留神脚下,忽然一滑,便从石头上栽了下去…… 虽然明知会死,但他也不想这么快就死。情急之下,吴秋遇随手打出一记“轰摇地府”。 由于事起仓促,内力尚不及完全聚敛便已打出。虽然没有发挥出这一招的最大威力,但也因掌力的撞击,使他身子得以稍稍摆正,摇晃着落在地面。 双脚落地,一抬头,猛然发现巨石侧面竟然有一个偌大的石洞。 摔落时一惊慌,见石洞一惊奇,吴秋遇暂时忘却了生死,朝洞口走去。 石洞不朝阳,里面很暗。吴秋遇摸着石壁往里走了几步,明显感觉这里不如他和师父居住的山洞宽敞。 再走几步,石洞竟然拐了弯。摸过去,忽然眼前一亮,刺得他赶紧闭眼。昏乱中左肩头撞了一下,热辣辣的痛。 原来,石洞也没有多深,几步以外的正面石壁上有几个大的缝隙,透进亮光,这里便亮了许多。刚在黑暗中走过,那透入的光直射在脸上,自然极为刺眼。 吴秋遇眯着两眼慢慢适应,这才发现,左首石壁上插着两根拇指粗细的铁棒,上面托着一只红漆木箱。刚才撞到肩膀的就是那木箱。 吴秋遇心头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登着石头去开那木箱。木箱没有上锁,打开一看,里面竟都是书。 随手翻了几本,发现大多都曾见过,甚至还留有他弄脏的痕迹。他疑惑多时的问题终于解开:“原来师父的书都是从这里拿的。” 可是马上又有一连串新的问题涌上心头:“师父为何要把书藏在这里?怕偷,谁会到这荒山野岭来偷书?外面的怪味是怎么回事?师父怎么知道用那叶子可以解毒?难道是师父设下毒气,就为了守住这些书?” 吴秋遇在箱子里翻来翻去,好不容易找到几本没看过的书,可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没什么兴趣便放回了原处。再往下翻,忽然摸到一个光溜溜的东西。 吴秋遇急忙将旁边的书拿开,箱底露出一个金黄色的绸锻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很古老的书,封皮已经泛黄,上面写着《黄帝内经》。 正自端详,忽然听到一声滴水之声,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哪里有水,便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再理会。 他把《黄帝内经》古本小心包好,放回原处,其它的书也重新摆了,盖上了箱子,从石头上下来。 “咚!”又是同样的一次滴水之声,这一次可是清晰得多,决计没有听错。 吴秋遇四下寻找滴水的地方,又听了一声才确定,原来是来自透光的孔隙下方。亮光不能直接照到这里,对面石壁粗糙又不易反光,因此透光的那面石壁底下反而是最黑暗。 他蹲在石壁底下仔细观瞧,只能隐隐觉得似有洇潮的痕迹,但并不明显,声音倒像是从石壁里面传出来的。他伸手在洇湿处摸索,确实有湿潮的冰凉,无意间摸到一个窄窄的凹槽。 将手指抠了进去,稍一勾带,竟有一块石头被轻微掀动。吴秋遇又惊又喜,手上用力,凹槽所在的那块石头便被掀了起来,里面露出一个方洞。 吴秋遇将那石头往旁边放了,伸手往洞里摸去。洞里空空,上面什么也没有,向下便摸到了水里。那水又粘又滑,不像是一般的清水。 他犹豫了一下,便继续在水里摸索。水里半泡着一大一小两件瓷器,这令吴秋遇惊喜不已。将瓷器轻轻取了出来,抱回到书箱前面,借着亮光仔细观看。 大的是个青花瓷的坛子,有盖子,另外还用胶泥之类把盖子和坛子之间的接缝封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个的其实是一个扁平的白色瓷瓶,用木塞塞着口。 吴秋遇犹豫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要打开坛子看一看,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要藏得这么隐秘。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封泥,打开盖子,两手在身上蹭干净了,才去取里面的东西。 拿出来是一个红漆木盒,四面雕刻着云朵,顶上一幅苍山明月,很是精致。打开木盒,里面黄缎子裹着的是两本书。 上面一本很新,封皮无字,吴秋遇大致翻了几页,已经知道是本医书,上面记载着多种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和一些良药的配方,后面十几页竟是空白的,似乎还没有写完。 下面一本书,封皮微微泛黄,缺了一角,写着三个大字《五禽戏》,下方还有比较小的“华佗”二字,像是一个人名。书里的纸张倒比封皮干净得多。奇怪的是,书里几乎没有几个字,多是些光着身子的小人,在摆各种姿势,身上还标了些经脉穴位。吴秋遇喜欢这个,他识字不多,看起密密麻麻的文字着实费力,现在有了这样一本图多字少的书,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放下。 欢喜之余,他的目光扫到白瓷瓶上。“那里会有什么?”心里想着,便放下《五禽戏》,将瓷瓶拿了起来。木塞一打开,顿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吴秋遇深吸了两口气,直觉得浑身清爽。再往瓶里一看,更是高兴得叫了起来。 原来,瓷瓶里泡着的都是那种抵抗毒气的叶子,金黄色的,还有很多。 吴秋遇急忙用手指捏出两片,在眼前晃着,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也就是说,这下死不了了,又可以回去了…… 一想到回去,吴秋遇马上意识到,得赶紧把这里收拾好了,免得让师父发觉。他把两片叶子先收好了,一片自己回去要用,一片须放回师父的书里,然后将瓷瓶盖好。实在舍不得那本《五禽戏》,便揣进怀里,只将封面无字的那本书原样包了,放回木盒里。用手蘸了那种粘滑的水,重新用泥将瓷坛的口封好。看了看,跟原来差不多,只是封泥湿了,估计过几天就看不出来了。 他把洞里的一切都重新整理好,凭记忆尽量弄回原来的样子。自己觉得满意了,便放心地走出石洞,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师父在这里藏了东西,又准备了抵抗毒气的叶子,看来周围的毒气都是师父一手弄的。”路上他越想越明白,“师父这么个藏法,看来是最保险不过了。不过,还是让我给偷了。呵呵呵呵。要是师父知道了,不气死才怪。” 出了毒气封锁的区域,嘴里的叶子果然又变成紫色。 吴秋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另一片也从那里经过,会不会也变紫了呀?他急忙从怀里取出另外一片叶子,却惊讶的发现,还是金黄色。 “同样的两片叶子,都经过那一段路,为何这一片就没有变色?”吴秋遇心中纳闷。 他把叶子拿到眼前反复端详着,闻着叶片上那股淡淡的甜香,似有所悟:“两片叶子原是浸在药水里的。或许那药水能将叶子与毒气隔开,所以不会变色。而衔在嘴里那片,药水在嘴里化掉了,所以才能变色解毒。嗯,应该是这么回事。” 吴秋遇心中的疑团逐一解开,又得到了爱不释手的好书,不胜欢喜,便脚步轻快地走下山来。 师父仍未回来。吴秋遇正好有时间将这里的一切也恢复原状。收拾妥当,忽然记起师父的吩咐,便急忙跑去道观喂鸽子。 当年济苍生带回来一对鸽子,经过连年孵化,如今已有十多只。不过,这些鸽子从未用过,师徒二人也不懂驯养,慢慢也就成了玩物,做不得信鸽了。济苍生见吴秋遇喜欢,又舍不得放走,便都养了下来。一只只都肥得很。 吴秋遇自得了那本《五禽戏》,便每日以喂鸽子为由,到道观里去,一面翻看,一面学着书里小人的样子,戏耍起来。这些动作倒极为奇妙,轻灵活泼,欢快自然,远比跟着师父练武有趣得多。“降魔十三式”威力巨大,但稍显笨重。一套掌法总共十几招,反复打了几年,又始终没见有什么用处,吴秋遇早已渐渐失去了兴趣。现在有了这套轻盈的玩法,他自然受用得很,自己每天学得颇为认真,越来越熟练。 济苍生回来以后,对吴秋遇所做的一切,并未查觉。见他已将“降魔十三式”打得纯熟,所欠缺的无非内力和临机应变的本事,便着重指点他内功修炼,也教他些闪展腾挪的本事。 吴秋遇自迷上了“五禽戏”,在师父面前更是加倍小心,那些动作在师父面前绝不敢有丝毫的展露,免得师父责怪他只贪玩耍,不勤练功。不过他暗中久练下来,身体竟然灵活了很多。济苍生只道是自己指点得法,甚为高兴,只盼着他内功再精进些。 就这样,又是一年多匆匆过去了。 吴秋遇已经十八岁。他的内功又有了新的进境,那“五禽戏”早耍得灵活自如。已经无需再看书,便寻机会将那本《五禽戏》送回了暗洞。 ※※※ 济苍生忽然找到道观里来。 吴秋遇正在鸽群中玩耍,见师父来了,忙迎上去,叫了一声:“师父。”济苍生说:“不要耍了,跟我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下山。” “下山?”吴秋遇一怔,“师父,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下山?”他已经习惯了山里和师父在一起的生活,而且香儿和柳大叔离开以后,山外便再无牵挂,因此对下山没什么兴趣。 济苍生道:“我们先回去。路上我再慢慢对你说。” “哦。”吴秋遇撒掉了手里的高粱米,走到师父身边,对那群鸽子仍是不舍。 济苍生看着鸽群在庭院中自由漫步,也有几分不舍,叹道:“本来要养几只信鸽。可惜咱们师徒不懂这个,鸽子倒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肥,就是没有一只能用的。唉。放了吧。” 吴秋遇愣愣地转向鸽子,心中虽然不舍,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要和师父一起下山了,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将它们放了,岂不都要饿死。 师徒二人回到山洞,捡轻便的重要东西包裹了,打成两个包袱。济苍生又整理好多日不用的医囊,备了些应急的好药。师徒二人便早早歇了。 次日一早,师徒二人便离了隐居五年的山洞,往山下走去。吴秋遇心中不舍,不时地回头,将那山洞、道观,看了又看。 第二卷逢变朔州 才晓传奇惊惨变,却因止恶丧恩师。不畏无头一任撞,幸得有女两相知。 第010章师徒下山 师徒二人一路向北,奔灵丘县城方向。 路上,吴秋遇问:“师父,咱们为什么急着下山啊?”济苍生笑道:“臭小子,你都问了几遍了。等咱们到了莫家湾,你就知道了。” 师父越是不说,吴秋遇心中便越是好奇,只盼着赶紧走到师父所说的莫家湾。于是他一路抢在前面,跑跑停停,不住地回头催促:“师父,快走啊。” 时值春夏之交,田野绿意昂然。远远可以望见一处村落。济苍生指着那里说道:“那就是莫家湾。” 莫家湾在太白山和灵丘县城之间。这里的屋舍多数已经坍塌毁弃,远远看着就没有人气。唯独那片废墟之外,另有一座建筑,四周围着矮墙,倒还完整。 吴秋遇率先跑过去,站在门前,抬头看了看门口上方挂着的“感生祠”牌匾,回头问道:“师父,村里好像没有住户,怎么会有一个……感生祠?感生祠是干什么的?” 济苍生也走了上来,说道:“这里本来也不是个村庄。当年十几户人家结伙逃难,临时在这里搭了茅屋草舍,住了下来。后来战乱结束,人们都回了原籍,这里就废了。他们庆幸在乱世之中全家能够活命,就一起出钱修了这感生祠。” 大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济苍生迈步走进院子,大声叫道:“邬老二,出来了。怎么大白天的关着门?”吴秋遇暗自惊讶,听着好像师父在这里还有熟人。 不见有人应声,济苍生骂道:“躲在哪里,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吴秋遇四下看了看,说:“师父,这里好像没人。” 济苍生示意他原地站住,便暗自提了内力在掌上,迈步朝屋门走去。吴秋遇站在那里,看着师父进了屋子,不知会发生何事。 忽听济苍生在屋中惊叫:“邬老二!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醒醒!”吴秋遇急忙奔入屋中。 只见一人横躺在地上,脸色煞白,没有血色,眼上裹着一条黑布。济苍生将那人扶起来,靠在腿上,在他前胸后背推拿起来。吴秋遇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觉得那个人好像已经死了。 过了良久,那个人渐渐有了呼吸。济苍生给他喂入一颗药丸。吴秋遇急忙从桌上的破茶壶里倒了一碗水,递过去。济苍生在碗边闻了闻,不觉有异,这才给那人灌入嘴里。那人似是呛着了,咳了两声,还喷出一点血来。 济苍生问道:“邬老二,你怎么样?”那个人原来叫邬老二,听见济苍生说话,喘了几口气,缓缓说道:“济大夫,我终于等到你了。”济苍生道:“是我,我来了。我收到了你发的信号。” 邬老二颤抖着把手伸进怀里,要掏什么东西,却没有足够的力气,肩膀便沉了下去。济苍生问道:“你有东西要给我。”邬老二轻轻点了点头。济苍生将手伸入他怀里,顺着他的手摸去,拿出一张道士做法用的黄符。 济苍生将黄符展开一看,上面用血迹写着八个字:雌雄双怪,贺兰映雪。 “贺兰映雪?”济苍生心头一动,望着邬老二问道,“你是想告诉我,贺兰映雪最近又出现了?” 邬老二又点了点头,微喘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前些天西去……无意间听说……雌雄双怪……寻医……肯拿贺兰映雪……交换,啊……我想……济大夫……一定可以……我……我便发了信号……” 济苍生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说道:“我收到了。可是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告诉我,是谁下的毒手?”邬老二摇了摇头,叹道:“我不知道……刚发了信号……没多久……他们就来了……他们……像是知道……我的底细,呃……他们逼问……逼问我……济先生的下落……我……我没有说……他们就……啊……我的双眼……两腿……都……”济苍生看了看他蒙着黑布的脸和断了的双腿,心头一阵酸痛,紧抓着他的手,哽咽地说道:“好兄弟……是我连累了你。” 邬老二却平静地说道:“济大夫,你十五年前……救了我的命……又医好我的双眼……我又多活了……十五年……多看了……十五年……我多谢你……今日等到……你来了……我再无遗憾……希望……贺兰映雪……对你有用……” “有用,有用。”济苍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里也转出泪来。 吴秋遇在一旁听得明白,知道这个人为了不透露师父的行踪,被人挖去了双眼,打断了两腿,也不由得心头一酸。 这时,忽听门外有人问道:“是济苍生济大夫在里面么?” 吴秋遇一惊,转脸瞅着师父。济苍生扶邬老二慢慢躺好,站起来走到门口,怒目问道:“就是你要找济某么?” 门外站着一个青衣汉子,背上背着两把铜锏,答道:“在下北冥教青衣堂彭堂主座下李袖,拜见济老前辈?” 济苍生一听“北冥教”三个字,马上想起当年秦全鹤、赖保昌两个北冥教长老和一个小喽罗来索要武功秘笈的情景,顿时心头火气,喝道:“你们找不到济某,便拿济某的朋友开刀,真是好不要脸。你单枪匹马,也是来要武功秘笈的么?” 那李袖却是一愣,惊讶道:“什么武功秘笈?开刀?晚辈不知。老前辈这话从何说起?” 济苍生哼了一声,怒道:“你以为邬老二已经死了么?告诉你,他命大得很。现在可由不得你耍赖!”说罢,双手提劲,便是一记“开山惊魔”打出。 吴秋遇知道师父这一掌的威力非同小可,对方中招非死即伤,当下并不敢看,转过脸去。 李袖一见济苍生神情愤怒,已暗觉有事,因此加了些小心,见他竟然真的一掌打来,急忙向后翻倒。济苍生虽是盛怒之下,但尚未证实面前之人便是伤害邬老二的主谋,存心要留活口,因此只用了一成功力。李袖恰好向后退让了几步,那掌力便没有十足地打在他身上。纵然如此,李袖的左肩仍被重重地击了一下,顿时整条膀子酸麻无力。正自呆立,只见济苍生快步过来,要将他拿住。 忽听墙头有人笑道:“我就知道,好言好语是请不动济大夫的。” 济苍生猛一抬头,只见三面墙头上忽然冒出几十个人来,各个手持弓箭,将这里团团围住。刚才说话之人站在院门上方,蒙着脸。 李袖也是一愣,惊恐地问道:“你们……想要怎样?”济苍生只加了小心,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那蒙面人说道:“你来请济大夫,这是要给谁瞧病啊?”李袖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又不能如实回答,支吾道:“我请大夫自然有用。你们总要讲个先来后到。”蒙面人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哈哈。我可不是来请大夫的。”说着他一挥手:“上!” 几十支箭便从三面墙头上一发射了出来。济苍生飞身退入房中,未及落地,便扬手将门推上。只听哒哒几声脆响,门上少说也插了七八支箭。 “姓韩的,你……”李袖指着蒙面人,一句话尚未说出,身上便中了五六支箭,倒在地上。 济苍生拖着邬老二往后墙根退了几步。怕有箭从窗子射进来,来不及防备。吴秋遇也跟了过去。 邬老二轻声叫道:“济大夫……来……”济苍生蹲到他身旁,一面仍向着门口戒备,一面低声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邬老二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济苍生看着他,断然说道:“那不行,要走大家一起走。”邬老二缓缓摇头道:“我不行了……多活这些年……已经够本……不能再拖累……拖累你们……啊……你们快走!” “我带你走。还怕不能再救活你一次?”济苍生说着便伸手去扶邬老二。邬老二努力挣脱他的手,喘着说道:“这次不一样……我伤很重……又被下了……下了慢性药……没救了……” 济苍生刚要说话,忽听外面有人叫道:“韩兄,放火吧。他们躲着不出来,咱们这箭也不好使啊。”那姓韩的好像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弓箭准备着!放火!”他一声令下,很快便有几支燃着的火把朝屋子掷来。屋门、窗子一发烧了起来。 吴秋遇亲眼见过丁不二被天山恶鬼和蒙昆用火困在茅屋中,知道现在是异常凶险,却不知如何是好。邬老二在济苍生身上用力推了一把,奋力叫道:“快走啊,济大夫!”济苍生心中不舍,仍去扶他。邬老二痛吼道:“你再不走……我就……我就咬舌自尽。” 济苍生长叹一声,哽咽道:“好兄弟。老哥哥对不住你了。”说罢,掀起墙角的一块木板,拉着吴秋遇便跳了下去。 大火越烧越旺,屋顶的梁木、砖瓦纷纷塌落。 姓韩的注视着大火焚烧的屋子,吩咐道:“他们忍不了多久。弓箭都准备好!”还有人在一旁叫道:“这边的,封住屋顶。” 百步以外的乱葬岗。 济苍生推开头上的枯枝败叶,从地道口探出头来。观察周围没有危险,师徒二人才爬了出来。 望着感生祠燃着的大火,济苍生心如刀割,长叹道:“好兄弟,只有来世再会了。”吴秋遇望着墙头的一排人影,心中痛恨。济苍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走吧。” 吴秋遇刚一转身,忽听得轰然一阵爆响。师徒二人急忙回头。 只见感生祠上方土石迸溅,血肉横飞,几面矮墙连同墙上的人影刹那间灰飞烟灭。 吴秋遇大惊。济苍生惨笑道:“兄弟,你总算是自己报了仇了。” 师徒二人默立了良久。估计在大火和爆炸中,邬老二也早已是尸骨无存,便再无牵挂。忍着悲痛,迈步离去。 路上,济苍生心中仍然纳闷:“究竟是什么人要害我,非要置我于死地?想当年,北冥教的秦全鹤找上门来,为的是师兄的武功秘笈,本意不在害人。今日,他们口口声声叫我‘济大夫’,看来和姓秦的不是一伙。况且,他们连北冥教青衣堂的人也一道射杀了,那就应该不是北冥教的。还有谁会如此关注我的行踪,非要害我不可呢?” 正思索间,旁边吴秋遇开口问道:“师父,那感生祠怎么会爆炸呢?”济苍生道:“估计是邬老二事先在屋子和院子周遭布下硝磺火药,一旦遭遇仇家,赚个同归于尽。”吴秋遇不解:“他有很多仇家吗?” 济苍生道:“当年他误入歧途,遭遇仇杀几乎丧命,是我救了他。他感我恩德,便甘愿做我的眼线,替我打听江湖上的消息。一是有的旧账还没了,一是怕被人得知他与我的关系,便隐居至此,还时时提防。那地道也是他自己挖的,准备应急逃生的。” 吴秋遇似懂非懂:“做人要这么辛苦吗?”济苍生看了看他,微笑道:“要是都能像你这样,天下就太平了。你不入江湖,不知江湖的险恶。下了山,须得事事留心,多学多见。”说到这,济苍生顿了一下,郑重嘱咐道:“我教你的降魔十三式,不到性命攸关,不可轻易显露,免生事端。这个你可要记好了。” 吴秋遇点头应了,又想到一个问题,嘀咕道:“有人要请师父,有人要害师父。这些人怎么都跟师父过不去呀?”济苍生道:“请我的人,无非是求我救人。害我的人,多半是怕我救人。看来,他们倒是先结了仇了,只是都碰到一起罢了。咱们下山,原也不是为的给人治病,没想到却因此招来祸事,把邬老二给害了。但愿接下来别再另生是非。” “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啊?师父。”吴秋遇又想起了这个问题。原以为到了莫家湾就能知道,现在莫家湾也去过了,还差点送命,却仍然不知道下山究竟为的是什么。济苍生把邬老二用血书写的黄符给他看。吴秋遇念道:“雌雄双怪,贺兰映雪。那是什么?” 济苍生道:“雌雄双怪,应该是两个人吧。按邬老二的说法,应该是他们得了什么病,如果有人能给他治好了,他们愿意拿贺兰映雪交换。” “贺兰映雪又是什么?是雪吗?”吴秋遇今天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名字。 一说起贺兰映雪,济苍生顿时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说道:“贺兰映雪可是好东西,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花异草。原产自异域雪山,后有中土药师引入贺兰山中,有幸成活了几季。只因开花白如冰山上的雪,便取名为贺兰映雪。那药师也是无意间发现,贺兰映雪的药性极强,对中土各种毒虫毒草之毒均有克制化解功效。消息传开,惹得武林人士争相拼抢。用毒的怕别人得了,便用不得毒了;不用毒的,也希望有它防身,便不再怕别人下毒。一场厮杀争多当中,那药师死于非命,贺兰映雪也不知所踪。近几百年都没听说有人见过,想不到如今又再度出现。”言语之中,透露出无限的向往。 吴秋遇听罢,也是好奇心起,恨不得马上见到。师父饱读医书,遍尝百草,以他的本事,治好雌雄双怪的病应该不难。想着只要去了贺兰山找到雌雄双怪就能看到贺兰映雪,吴秋遇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于是一路都欢快地走在前面。 直接向西去贺兰山须经过五台山和恒山之间,那周围都是热闹的所在。为免暴露行踪再生事端,济苍生决定绕路而行。 师徒二人自灵丘向北,走广灵,穿过恒山与熊耳山的夹缝,经浑源、应州,来到朔州地界。朔州仍属大同府管辖,位于长城以北,相对于五台山一带要偏静许多。 路上行人不多。 济苍生对吴秋遇说:“我去方便一下。你先往前边走着,见到歇脚的地方可以停下来等我。”说罢,径自寻僻静地方去了。 吴秋遇一个人往前走,远远看见一个老婆婆一手拿着竹竿,一手牵着小孙子,缓缓走来。那婆婆两眼翻白,将竹竿在地面敲摸着,应是失明了。 忽听身后马蹄声响,越来越近。回头望去,只见一匹红马如风一般疾驰而来,已冲到近前。吴秋遇急忙向路边一闪,那马就擦身而过。 老婆婆看不见,小孙子不会说,还走在道路中间。“闪开!闪开!”骑马的大声喊着,那马已经冲了过去。 吴秋遇来不及多想,发足向老婆婆奔去。经过在山中的几年演习,他的追风架子更加得心应手,随用随来,十几步之间便已快过了那红马。 骑马的还没看清,吴秋遇已经左手揽住老婆婆,右手挟起小孩,迅速送到路旁,他自己的身躯来不及躲闪,便挡在了马前。马上的人一惊,但速度太快,已然收持不住,红马直奔吴秋遇撞去。 慌乱中,吴秋遇刚要打出一招“干拍鬼影”,那马就撞了上来。吴秋遇还没使上力,手臂推在马脖子上,人就被顶了出去,踉跄了好几步才站住。 红马显然受了惊吓,前蹄扬起,一阵长嘶,险些把马上的人给摔落下来。惊魂过后,那人在马上重新坐稳,是一位白衣公子,个子不高,眉目清秀,倒像是女扮男装,只是吴秋遇看不出来。 她怒视着吴秋遇,骑马溜过去,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打在吴秋遇的右臂上。吴秋遇捂着手臂,没有作声,只去察看老婆婆和小孩。 “白衣公子”又上下打量了吴秋遇几眼,打马疾驰而去。 “毛头,刚才怎么回事?”那老婆婆眼睛看不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毛头不过两三岁,也不知其中利害,怯生生地说:“奶奶,马。”“什么马呀?唉,算了,赶紧走吧。”便牵了毛头的手,一手敲竹竿摸索着,继续赶路。 望着祖孙二人远去的背影,吴秋遇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师祖爷爷也是常常这样领着他。 过了一会,又有四匹快马疾驰而过,在路上扬起烟尘。那马上坐的都是彪形大汉。 道边有个露天的茶摊,摆着几张桌子。 刚才那个骑红马的“白衣公子”独坐在靠近路边的一桌,悠闲地等着茶凉。 另一桌坐着三位客人,付了茶钱却不喝茶,而是大碗地喝着酒。旁边已经丢了好几个酒坛子。这三人正是乡野三奇:老大江湖一担子丘壑,老二野神仙胡大夫,老三号称千杯不醉的陈康。丘大侠的铁扁担靠在桌子边上,胡大夫的药袋子扔在脚边。三人边喝边聊,煞是痛快。 刚刚赶到的四个汉子下了马,把马拴在一边,走到“白衣公子”旁边的一桌,坐下来。 这时候,来了一伙人,老远就大声喊着:“那几张桌子我们包了,都赶紧走着。” 白衣公子一手抓起马鞭,看了一眼来人,又把马鞭放下,忍住没有出声。乡野三奇倒像是根本没有听见,继续喝酒谈笑。 两个人走到白衣公子身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起来吧,小子。” 旁边那桌的四个壮汉怒视来人,有三个几乎按捺不住,却被另一个拦住。看来那个人在四人之中有些地位。 白衣公子将茶碗端起来,吹了一下,觉得凉了,就喝了一口,然后又轻轻放下。 站在旁边的一个叫道:“好小子,成心跟大爷较劲是不是?让你滚,没听见啊?”他正要发作,却听陈康骂道:“谁在那里放屁?” 众人一听,一发都向那一桌围去。有人指着为首一人说道:“这位是白丕谷白爷。得罪了白爷,可是要死人的。识相的就赶紧滚。” 乡野三奇继续喝着酒,对来人看也不看一眼。陈康笑道:“刚才我问谁在那里放屁,你却说什么白屁股。有人认了就行,我管他白屁股黑屁股。” 白衣公子听了,不禁脸上一红。四个壮汉却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说话之人恼了,举拳头朝陈康打来。陈康头也不抬,扬手把酒碗打在来人手上,酒水泼了他一脸。那人揉着手腕,“哎呦”乱叫。 那为首的白丕谷被他说成“白屁股”,更是恼羞成怒,尖声喊道:“给我打!”众手下便各出拳脚,争相朝乡野三奇打来。乡野三奇一边出手应对,一边继续喝着酒。众喽罗见三人如此轻蔑,更是恼怒,出手更狠。 陈康见他们还在纠缠,也不禁有些气恼,一脚踢开板凳,喝道:“真是不知好歹!”说罢,便施展拳脚,顷刻间把一群喽罗全都打翻在地。那白衣公子一拍桌子,喝彩道:“好功夫!” 众喽罗倒地哀嚎。陈康拍拍手,笑道:“如此不禁打,也敢出来耍横。” 丘壑道:“算了,老三。咱们酒也喝了,给钱走吧。”陈康摸出一块银子,丢给藏在土灶后面的伙计,高声说道:“打碎了几只碗,多出的就当赔你了。” 卖茶的伙计见那么多人打架,本已躲起来不敢露面,这会拾起银子,哆哆嗦嗦地爬出来,看了看倒地的众人,撒腿就跑。 乡野三奇站起身,各自收拾物件,便要离去。 白丕谷一手捂着脸,尖声叫道:“你们三个敢不敢留下姓名?打了铁拳门的人,就这样算了么?” “铁拳门?”胡大夫轻蔑地摇了摇头。丘壑和胡大夫相互一视,没有作声。 坐在白衣公子旁边那桌的四个汉子相互看了一眼,站起身来。 陈康叫道:“铁拳门了不得么?只管叫铁拳王来,找乡野三奇说话。我倒要问问,铁拳门的人为何如此霸道。”说罢扬起拳头用力一晃。铁拳门众人纷纷后退躲避。 丘壑叹道:“铁拳门也算是山西名门,竟有你等不肖之徒,实在是……唉。”说罢,便迈步向大路走去。陈康和胡大夫又朝众人看了一眼,也跟着离去。 第011章朔州结怨 四个壮汉中为首之人看了看地上那帮家伙,问道:“你们真是铁拳门的人?”有人叫道:“这还有假?”有的更如惊弓之鸟,哆嗦着问道:“你们又想干什么?”那壮汉转头朝乡野三奇高声喊道:“三位留步!” 丘壑等三人停下脚步,回身观望。 白衣公子也放下茶碗,专心地看起热闹来。 那壮汉上前说道:“三位打了人,就这样走了么?”陈康道:“莫非你有话说?”丘壑见陈康火气大,便走到他身前,对壮汉说道:“不知阁下有何计较?” 那壮汉说道:“在下郝青桐,愿替铁拳门的弟兄讨个公道。” 胡大夫在一旁笑道:“哎呦,原来他们是四位的弟兄啊,恕我眼拙没看出来。我有点糊涂啊,你等若真把他们当弟兄,刚才见他们挨打怎不出手帮着?却要等到诸位弟兄挨了揍,看完了热闹才来理论,实在是不该。”胡大夫心思缜密,说话带刺,这个倒是丘壑和陈康比不了的。 郝青桐被他说得一时语塞。却听身后一人说道:“刚才又不知他们是铁拳门的,不出手相助有何奇怪?现在知道了,我鲁啸就不能坐视不理。” 铁拳门的人见有人撑腰,纷纷爬起来,聚在他们身后。 丘壑说道:“我们无心打架。这些人横行无礼,几位都是亲眼所见的。你们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何要替他们出头?” 郝青桐回头看了看铁拳门的人,想到他们刚才确实不成体统,心中也觉得丘壑说的有理,于是便不再作声。鲁啸站到了前面,说道:“怎么说我们也是铁拳门的朋友。你教我们袖手旁观么?” 铁拳门的人听他们说是“朋友”,更加气壮,纷纷吵嚷起来。 陈康叫道:“你要怎样?”鲁啸道:“说不得,拳脚上见功夫。” 陈康轻蔑地哼了一声。鲁啸恼怒,举拳朝陈康打来。陈康自不示弱,挺身迎战。 郝青桐在白丕谷等人的怂恿下,骑虎难下,只得带着另外两人向丘壑和胡大夫逼近。 丘壑觉得郝青桐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之人,自己也不想闹出人命,便放下铁扁担,空手说道:“丘壑还想再问一句,郝兄弟真的要动手么?” 郝青桐一愣,大约明白了他的心意,不禁脸上一烧,抱拳道:“郝某也是不得不出手,还望老兄体谅。”又回头对另外二人说道:“罗兴,廖树山,我与丘兄单独较量,你们不可帮拳。” 丘壑笑道:“没事,都来也无妨。”说罢,用脚把铁扁担踢得远了些,准备迎战。 郝青桐迈步上前,道了句“丘兄请了”,便与丘壑斗在一处。丘壑号称铁肩一担子,身上有无穷力气,虽然没有铁扁担在手,拳脚的力量也不错。郝青桐善使一套擒拿手,招式犀利,屡屡在丘壑身上得手。怎奈丘壑力大体壮,即使偶尔手臂被他拿了,也可轻易挣脱,倒叫郝青桐无计可施。郝青桐打又打不动,抓也抓不住,偶尔还挨上一拳半脚,渐渐就落了下风。 罗兴、廖树山见鲁啸斗得起劲,正觉手痒。忽见郝青桐势弱,二人相对一视,便不顾郝青桐嘱咐,同时冲了上去。丘壑笑道:“来得正好,人多才热闹。”郝青桐心中惭愧,但也没阻止。毕竟有铁拳门众人在旁边看着,不好丢了面子。 廖树山先跟丘壑交上手。罗兴本打算去找胡大夫,也被丘壑出手拦了,圈回来一起打。 陈康与鲁啸斗了二十余招,发现对方虽招式单调,但力气颇大,也着实禁打,吃上三拳两脚,竟不当回事。再斗下去,恐怕要渐落下风。胡大夫不禁替三弟担心,便上前观战。 鲁啸本已渐渐占了上风,正自得意,猛然瞥见胡大夫站在一旁,心中一惊。胡大夫并不出手,只默默看着。那鲁啸也不得不防着他,不由得分了心,一时间又丢了优势。 胡大夫还在犹豫要不要帮陈康。回头见郝青桐、罗兴、廖树山三人围住丘壑缠斗,心想:“那三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虽然大哥暂时还能应付,只怕时间久了体力支撑不住。三弟这边明显占不到便宜,更是时时危险。我若不出手帮忙,只怕难以打破僵局。可是,这二打一总归不是大丈夫所为……” 正思索间,忽听鲁啸叫道:“你打又不打,站在一旁害老子分心,我……啊!”鲁啸话没说完,脸上又挨了陈康一拳,他心中更加恼怒,也只得先全力对付陈康。 反正那三人围攻大哥在先,胡大夫想通了这一点,便心下释然,笑道:“好啊,既然你嫌我站着碍事,那我也陪你玩几招。” 陈康一边跟鲁啸缠斗,一边说道:“二哥你不用出手,就他,我还应付得了。” 听他二人嘻笑,鲁啸更气,也跟着喊道:“要来就来,哪那么多废话!” 胡大夫不紧不慢往前凑近,紧盯着鲁啸等破绽。鲁啸不怎么讲招式,全凭力大和抗打,斗久了难免动作缓笨。胡大夫瞅准机会,突然出手,在他肋下戳了一下。鲁啸顿觉半身麻木,呆在那里。陈康又用手指点了他另外几处穴道,笑道:“二哥,你这招式真好使。以后还得再教我。” 白衣公子看到鲁啸突然被二人制住,先是一惊,然后趁没人注意,又坐回了原处,只觉那二人手法神奇。铁拳门的人也都吓了一跳,不知鲁啸怎么就突然不动了。 丘壑同时接战三人,气势仍然不输,只是体力耗费过多,再加上对方是三副拳脚,他难免疲于应付。胡大夫在一旁喊道:“大哥,不必全都应付。尽可把那最不济的先打出来。”丘壑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于是豁出被郝青桐抓拍后背,先一掌把罗兴打了出去。 “小心哪!”胡大夫抢步上前去扶罗兴,既使他免于跌倒,也顺势点了他的穴道。 郝青桐知道罗兴挨了一掌,一瞥之下见他受制,只稍一分神,便被丘壑在背上重打了一拳。只觉胸内一热,眼前一黑,便向前扑倒。先被丘壑一手拉了,又被胡大夫两手扶住,才勉强站住。为防万一,胡大夫也是先将他点了穴,才摸出药丸给他服下。郝青桐缓了一缓,睁开眼来,望着胡大夫,眨了两下眼睛,算是道谢。 只剩廖树山一个,自然不是丘壑的对手。三两招便被丘壑一脚勾倒。陈康上前将他制住。 顷刻间,郝青桐、鲁啸、罗兴、廖树山四人都如泥塑一般,一动也不能动。郝青桐本就惭愧,现在输得心服,倒坦然了。罗兴、廖树山群殴不成,反被制住,自然也怨不得别人。只有鲁啸眼睛瞪得老大,气鼓鼓的,心中不服。 铁拳门的人早看得呆了,见陈康捡回丘壑的铁扁担正瞅着他们,一个个心惊胆战,忙跪下求饶。 白衣公子走过来,拍手叫道:“好手段!”又转到郝青桐等人身前说道:“你们这叫自不量力,自取其辱。”那四人动也不能动,竟也说不出话来。 胡大夫一摆手,笑道:“打架的事,小朋友还是不要掺合的好。” 丘壑朝郝青桐等人一拱手,说道:“我等本无心冒犯,动手是迫不得已。既然动了手,难免结下怨气。为免再起争端,只能暂时委屈几位。待我兄弟去了,不多时穴道自会解开。” 丘壑说罢,又点头跟白衣公子道了别。兄弟三人便上了大道,扬长而去。 见乡野三奇走远了,铁拳门的人才一个一个爬起来。有的继续哀嚎,有的破口叫骂。 “白衣公子”不屑地摇了摇头,准备牵马离去。 白丕谷想起刚才的情景,跟手下说道:“刚才这小子是不是叫好来着?” “对,他也可恶的很。”“那几个走了,正好拿他出气。”一伙人吵吵嚷嚷就围了上来。 大道上。吴秋遇望着乡野三奇远去的背影,觉得似曾相识。听见吵嚷,见许多人围着那白衣公子,正气势汹汹地喊打喊杀,急忙上前劝化。 白衣公子看了吴秋遇一眼,退回到桌子前,站着继续喝茶。 有人推了吴秋遇一把,骂道:“小子,你找死么?”吴秋遇张臂挡在白衣公子身前,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这样不对。大家有话好好说嘛。” 有人揪住吴秋遇的衣服,叫道:“我们白爷的事,你也敢管?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要欺负也不多你一个。你找打。”说着便一拳打了过来。 吴秋遇衣襟被他揪着,无法躲闪,便提气硬接了他一拳。拳头打在左肩下面,砰的一声,吴秋遇倒没怎么样。那人却捂着拳头叫了起来:“这小子骨头真硬。豹子,看你的了。” 白衣公子见了,只觉好奇,便放下茶碗,专心看起热闹来。 那个叫豹子的,身材高大,从白丕谷身后摇了过来,双手去抓吴秋遇的手臂。吴秋遇缩身一闪,豹子两手抓了个空。旁边又窜过来三个人,也想乘机捞点便宜。 吴秋遇自练了“五禽戏”,身段已异常灵活,钻闪腾挪,周旋于几个人当中,一时倒也没有吃亏。 白衣公子觉得惊奇,还是忍不住喊道:“小子,你怎么只躲闪,不还手?”吴秋遇一面闪避拳脚,一面应道:“我答应师父,不能招惹是非。”白衣公子笑道:“你已经招惹是非了。再不出手,就见不着你师父了。”吴秋遇道:“我不想再伤人。”正说着,背上就挨了一拳。白衣公子暗笑道:“傻小子,看你能忍多久。” 白丕谷见手下四个人制不住他一个,不禁骂道:“都是废物!干什么吃的!再上几个!” 白衣公子见吴秋遇还不还手,便存心挤对他,逼他出手,于是故意喊道:“小心点,别让他们抱住你的手脚。被他们抓住,你就躲不掉了。”吴秋遇还以为她是好意提醒,竟回应道:“多谢你。我拦着他们,你快走!” 白衣公子一句话,正给白丕谷提了醒。白丕谷马上叫道:“这小子油滑,大伙围紧他。抱他胳膊,抱他腿。”十来个人拥上前,将吴秋遇团团围住,有的便抓他手臂,但是没人愿意去抱他大腿。 吴秋遇在众人围挤之中,同时躲避那么多拳脚的进攻,已然十分吃力,胸前,背后,先后挨了十几下。好在他有内功底子,倒没什么要紧。他暗自叫苦,心中也隐隐觉得白衣公子那话说的不是时候。 白衣公子暗笑道:“看你还不出手。”正自窃笑,却不知两个人已悄悄溜到身后,互相使个眼色,便分别朝她两条手臂抓来。这本来不是他们的风格,只是今日被连打了几遍,已成惊弓之鸟,不知哪一个是高手,索性就背后偷袭。 白衣公子大惊,急忙用力向前甩脱。两个人撞在一起,各自惨叫。另有两人见有机可乘,也扑了过来。白衣公子起脚朝其中一人踹去。 被踹的那人惨叫一声便跌了出去,正撞到白丕谷身上,两人一齐扑倒。另一人大惊,还来不及反应,脸上就被重重打了一拳,两手捂着鼻子在地上翻滚。 白衣公子拿起马鞭,径自走向自己的红马。她解开缰绳,飞身上马,转头看着仍被众人围攻的吴秋遇,高声喊了一句:“傻小子,你自己玩吧。”便打马疾驰而去。 白丕谷爬起来,气得直跺脚:“真是废物!倒让那个跑了!快把这个给我抓住。” 吴秋遇知道白衣公子走了,便不需再和他们纠缠。他用力推开面前的一人,趁机跳了出去。 大道上。济苍生走来,远远看见吴秋遇被一伙人围在当中,他竟不还手,还偶尔挨个一拳半脚,不禁摇头。 吴秋遇闯出包围,正看见师父,便迎了过去。济苍生道:“被一群混混打成这样,你真是没用。师父教你的武功都白学了么?”吴秋遇委屈地说道:“师父,是你说的不能显露武功。我可是一直没有还手。”济苍生苦笑道:“我不让你用降魔十三式,你可以用别的武功啊,先前学的招式都可以。” 白丕谷带人追了上来。离着两丈多远,见到济苍生,仍出言不逊:“又多个送死的。给我打!这老东西也不用留着!” 济苍生眉头一皱,对吴秋遇说道:“臭小子,今天准你试试身手。再去跟他们打过。” 吴秋遇迟疑道:“师父,我不想伤人。”济苍生道:“那你就试试平常招式,别用降魔十三式。” “上!”白丕谷一声令下,十来个人便一起扑了过来。吴秋遇在学降魔十三式之前,也跟师父学了一些其它拳脚功夫,此刻便使出来,与众人周旋。 济苍生口中所说的平常招式,对于常人而言其实并不平常。吴秋遇的内力已积累了不少,偶尔使到好处,便有人被打得吐血哀嚎。三五个人倒地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上前。 吴秋遇见众人惨状,心中不忍,愣愣地望着师父说:“师父,我又伤人了。”济苍生安慰道:“放心吧。你那几下子还打不死他们。回去老实躺几天也就没事了。”吴秋遇这才放心。 济苍生又对铁拳门众人喝问道:“你们还打么?”他的声音浑厚宏亮,震人心脾。 “爷爷饶命啊!”白丕谷带头先跪了下去。一伙人便哀嚎着磕头求饶。 济苍生一甩手:“去吧。” 众人这才怯怯地爬起来,拖着重伤的几个人,慌忙逃走了。 郝青桐等四人被点了穴,一时不能动,由于一直背对着,并不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原指望铁拳门的人能设法帮他们解开穴道,哪知他们自始至终没有想过这事。现在更是仓惶逃散,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白丕谷在郝青桐面前稍停了一下,道了句“几位辛苦,后会有期”,然后匆忙离去。鲁啸等人心中暗骂,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面前经过,往城里方向逃去了。 吴秋遇看到郝青桐四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觉惊讶,忙叫师父观看。济苍生自去找了两个干净的碗,倒上水,端起一碗喝着,随口说道:“他们被人点了穴,动不得了。” 吴秋遇在四人面前晃来晃去,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叫道:“真的不能动啊。”郝青桐等人心中恼怒却不敢表露,还指望他们能发发慈悲,出手相救呢。于是罗兴、廖树山都尽力堆出诚挚的笑脸。只有鲁啸瞪着眼睛。 果然,吴秋遇向济苍生求道:“师父,你救救他们吧。”济苍生喝着水,淡淡说道:“过一会他们自己就好了。过来喝水吧!”吴秋遇又央求道:“师父,你就帮帮他们吧。” 济苍生道:“我是不会管的,要救你自己救吧。”吴秋遇说:“我不会呀,师父。”济苍生道:“那好,我说你做,正好检查一下你把穴位记熟了没有。”吴秋遇点头应了,先站到了鲁啸面前。 “接着!”济苍生丢给他一支筷子,“用这个点戳他的穴位。”吴秋遇接了,静等着师父说出穴位的名字,自己便下手去试。 “灵墟……期门……太乙……”济苍生说了几个穴位。 吴秋遇瞅准位置便用筷子尽力去戳。他没干过这个,也忘了这是戳在人身体上,那力道就大了些。每被他戳一下,鲁啸都疼得几乎昏过去。待戳到第三处穴位,鲁啸突然惨叫了出来。吴秋遇吓了一跳,筷子也掉到地上。 “小子,你找死……”鲁啸怒吼着扬起拳头。吴秋遇惊喜地叫道:“师父,他能动了。”鲁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发现自己真的能动了,便忍住疼痛,缓和了脸色,只说:“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吴秋遇抱歉地笑了笑,又捡起筷子,走向郝青桐。鲁啸叫道:“不用你了。我来吧。”他是第一个被制住的,另外三个被点穴的过程,他大致看到了,便上前试着给他们也解开了穴道。 郝青桐对济苍生和吴秋遇拱了拱手:“多谢两位!容日后报答!”又急忙对那三个说道:“我们走,保护小姐要紧。” 四人便匆匆解了缰绳,上马飞驰而去。 济苍生对吴秋遇说道:“每个人点穴的手法不同,选的穴位也不同。不可随便去试,弄不好要出人命。这个你要切记!” “啊?”吴秋遇一惊,“那刚才……” 见他惊诧,济苍生笑道:“我早看清了。就算你不帮忙,他们也差不多自动解了。我跟你说的那几个穴位都是随便指的,其实戳哪里都一样。哈哈哈哈。” 吴秋遇挠了挠脑袋:“那刚才那个大叔不是白挨戳了?” 济苍生仍是大笑不止:“你没见他刚才瞪你么?不叫他吃些苦头,他不知道如何做人。”吴秋遇似懂非懂,也跟着傻笑起来。 朔州城。城门高阔,人流进出。 吴秋遇抬头望望那高高的城门楼,又瞅瞅那宽阔的城门洞,忍不住内心的兴奋,脱口叫道:“师父,这门口可真大。” 济苍生笑道:“臭小子,这是城门,能过千军万马。咱们进城了。” 吴秋遇从小在山上长大,以为佛光寺就很大了,没想到这城门楼竟比佛光寺的大殿还要高大。这几年他跟着师父隐居在山中,下山来也是专走那偏僻的路径,一直都远离繁华,不入镇甸,一座县城都没有去过。如今乍然进入朔州这样的大城市,他自然觉得处处新鲜,事事不同,一路上东张西望,惊奇不断。 济苍生笑看他东摸摸西瞅瞅,并不阻拦,见到有什么东西他实在喜欢,也偶尔给他买一两样。 吴秋遇一手拿着风车,一手拿着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吃着,嘴里还说:“糖葫芦真好吃。” 济苍生笑道:“你慢慢吃,别粘在脸上。这小小的糖葫芦,可是大有来历呢。” “什么来历?”吴秋遇随口问着,嘴里却不停。 济苍生缓缓说道:“想当初,宋朝的一位皇帝,有个贵妃生了怪病,突然变得面黄肌瘦,茶饭不思。宫里的御医用了很多名贵好药,都不见效。眼看那贵妃一天天病得更重,皇帝没有办法,只好张帖皇榜,四处招医。后来,一个江湖郎中揭榜进了宫,一番诊断,说:将‘棠球子’,也就是山楂,与红糖煎熬,每顿饭之前吃上五到十颗,半月后准好。那贵妃按此方服用,果然病就好了。当然,贵妃在宫里吃的那个是没有串起来的。后来这方子流传到民间,百姓为了吃着方便,用竹签一串,就有了现在的冰糖葫芦。” “啊,这还是皇上和贵妃吃过的哪?”吴秋遇更觉得惊奇。 迎面走来一大一小两个乞丐。大的四十多岁,小的十来岁。正要伸手走到济苍生和吴秋遇面前,忽听有人大声喊道:“张善人家里又施舍了!”两个乞丐顾不得跟济苍生师徒要钱,匆匆跑掉了。 吴秋遇问:“师父,他们是干什么的?怎么身上衣服那么破旧?”济苍生道:“他们是叫花子,也叫乞丐。多半是家里遭了灾,出来找口饭吃。流落在外,又没有别的本事,就只能靠好心人接济施舍,勉强活命。” “哦。”望着他们的背影,吴秋遇忽然想到了自己。当年要不是师祖爷爷收养,我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流落街头…… “想什么呢?”济苍生一拍他肩头,“咱们去看看那济贫施舍的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善人家院墙外。聚了很多人,在大门两侧左右分作两伙。一伙是等着发馒头的,一条排队等着领钱。人群倒也不乱。刚才那两个乞丐也挤在人群当中。 吴秋遇好奇地就要挤上前观看,被师父一把拉住:“你去干什么?”济苍生已然看明了情形,微微点了点头,露出赞许之意。 有两个老太太手里捧着钱,颤颤歪歪走出人群中。其中一个说道:“张老爷好人哪,一辈子积德行善。不知老天是怎么了?怎么好人就得不到好报啊?”另一个说:“是啊,膝下就独生一个儿子,本以为做了官光宗耀祖,偏又突然得了怪病,跟死人只差一口气。” 旁边有人问:“张老爷的儿子到底是什么病啊?”第二个老太太说:“要知道是什么病就好了。大同府的大夫都请遍了,就是没人能瞧出是什么病,更别说治了。” 吴秋遇望着济苍生,叫了声“师父”。济苍生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们去看看。”吴秋遇一高兴,竟然叫了出来:“师父肯出手,那他一定有救了!” 周围众人闻言,目光都朝这边看来。当下有人议论:“看,这是个大夫。”“太好了。希望是个有大本事的。”“快去告诉张老爷府上吧。” 早有人告知张府门上,看门人急忙跑进府里去禀报主人。 忽然一阵嘈杂,行人四散躲闪。 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少爷,风风火火地走来。那少爷一身绛紫的缎子,两眼瞪着,傲气十足。他身后众人手持棍棒,对周围路人颇为嚣张。白丕谷也在其中。 白丕谷也看到了吴秋遇,用手指着对那少爷说道:“少爷,你看那……”他话没说完,就被那少爷“啪”的一下打在他脸上,骂道:“我有工夫看这个?!再找不到曾小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白丕谷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吴秋遇:“就是那小子从中作梗,搅了咱们的事。”那少爷翻眼看了看吴秋遇,问白丕谷:“你说的是他?”白丕谷捂着脸,点头称是。 “大夫在哪里?”张府出来几个人。有人指了指济苍生。那老管家模样的人便快步迎过来,对济苍生说:“您是大夫?快请到府里一叙。老爷本要亲自迎接,只是腿脚不便,怕您久等,就打发我先来请您。老爷夫人都在里边候着呢。” 济苍生微微一笑:“不必客气。走吧,带我去看看病人。” “站住!”白丕谷等人气势汹汹冲上来,把济苍生师徒连同张府的人团团围住。 老管家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请大夫,碍了你们什么事?” 等着接济的众人也一发聚了过来,议论纷纷。“这是干什么呢?”“来捣乱的。”“不能欺负人啊。” 白丕谷抬手胡乱指点着,尖声喊道:“你们嚷什么!嚷什么!这是我们铁拳门的少当家,王保保王少爷,识趣的都给我闭嘴!” 铁拳门虽然才崛起二十余年,但已经是晋陕一带响当当的武林门户。掌门人王俊昌早年练就一副铁拳头,江湖人称“铁拳王”。铁拳门徒众甚多,本来也不惹百姓,只是近来门风突变,开始横行乡里,无人敢惹。白丕谷所说的少当家王保保,便是铁拳王的独子。 王保保上前指着吴秋遇,瞪眼说道:“是你和我铁拳门作对?” 老管家见势不妙,也不敢与他争吵,赔着笑脸说道:“王少爷啊,你看,这是我们家老爷请的大夫。你们的过节稍后再算,今日先高抬贵手好不好?日后必有重谢。” 王保保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们家老爷是什么东西?给我滚一边去!” “你……”老管家心中不悦,却不敢发作,仍忍着说道:“王少爷,铁拳门的威风,谁不知道?王掌门威震山西,少当家武艺高强……对吧。我们家老爷确实是急等着这位大夫去给公子治病。你看,你就高抬贵手,先容大夫进府瞧了病再说,如何?” “呸!叫你这么罗嗦。真是找打!”王保保就是狗脾气,说着就跟老管家恼了,扬手便打去。 吴秋遇一把将他的手抓住,说道:“你不能打人。” 王保保一瞪眼,欲甩脱吴秋遇的手,却晃不动手臂。人群中有人哄笑起来。王保保恼羞成怒,抬脚朝吴秋遇踹来。 吴秋遇身子一收,向后跳开,竟忘了右手仍攥着王保保的手臂。王保保一脚扬着、一脚着地,被他一拉,马上失去重心,两腿就劈了下去,还被拖出了半尺。吴秋遇也是身子一晃才站住,险些被他拽倒,急忙松了手。 王保保疼得哀嚎起来。他自幼娇生惯养,即便被铁拳王逼着练功,也是偷奸耍滑,没打下好的底子。正好铁拳门的功夫又全在手上,他压根没练过下腰劈叉之类的,如今两腿一分,跌坐地上,几乎断了筋,疼得要命。 人群中有人叫起好来。叫得最欢的就是那两个乞丐。济苍生只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铁拳门众人也顾不得去威胁百姓,赶紧围过去把哀嚎的少爷扶了。王保保两腿内侧热辣辣剧痛,站立不住,幸亏是有人扶着,才没再堆下去。白丕谷吓坏了,慌乱地叫喊着:“快抬少爷回去!快找大夫!快去找成三爷!” 铁拳门众人乱作一团,顾不得再找吴秋遇的麻烦,也不知道济苍生就是大夫,一群人架起王保保,乱哄哄走了。 围观众人都觉得解气,有的说功夫了得,有的说恶有恶报,反正是全都拍手较好。 张府老管家提醒道:“你们惹了大祸了。还不快快离去,越远越好!”说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盼来个大夫……唉……我家公子真是无福的。”他自顾低着头,往门口走去,认定济苍生师徒马上就要出城逃命,不会再有心思进府瞧病。 围观的人群也醒过闷来,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吴秋遇问道:“我们走了,你们家的病人怎么办?” 老管家稍稍一愣,没想到他还有心思问病人的事,回头道:“何苦为了我家公子的半条命,再搭上你们的两条命。你们走吧。我家老爷不会怪我的。” 吴秋遇望着师父。济苍生坦然说道:“祸已惹下,怕也没用。我们先进去瞧瞧病人再说。” “啊?”老管家转过身来,愣愣地望着济苍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有的没听清,只想再听一遍。 济苍生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们进去啊。” 老管家如梦方醒,高高兴兴又迎上来:“好好好,快请,快请!”便请师徒二人先进到门里。众人也都跟着高兴。 临进门,老管家又对门口嘱咐道:“今日大夫瞧病,你们多安排人手,别让人进来捣乱。找个人去铁拳门附近盯着。不行就赶紧报官。” 第012章张家有客 王保保只会欺负别人,在外没受过半点委屈,更不知伤痛是何滋味。此番腿上剧痛,便一点也忍不得,顾不得面子尊严,只是哀叫个不停。 一个人闻讯匆匆赶来,路上碰到了仓惶中的铁拳门众人。那人四十多岁,留着短短的小黑胡子,形容消瘦。他大致问明了状况,轻轻一摸,王保保便又叫得更响:“疼啊,师叔!疼!” 来人是铁拳王的拜把子兄弟,名叫成三路,跟王俊昌练了几年铁拳,二人便以师兄弟相称。 成三路吩咐道:“送少爷回去。”白丕谷上前说:“成三爷,这仇不能不报啊!”王保保也叫道:“师叔,给我报仇!废了那小子!” “你先回去再说,我自有道理。”成三路安抚完他,又问白丕谷,“曾小姐找到了吗?” 白丕谷一咧嘴:“少爷都这样了,我哪还顾得上曾小姐呀。”成三路训斥道:“只有你们几个见过曾小姐。已经有四个爬不起来的,你再偷懒,叫别人上哪找去?!还不快去!”白丕谷不敢再分辩,带着两个人匆匆走了。 王保保继续呻吟喊疼,成三路怕他丢了铁拳门的脸面,便带人拐入胡同,走小路,免得被外人看了笑话。 迎面一人牵马走来,正是城外那个骑红马的“白衣公子”,迷了路,信马由缰在小巷里转悠。胡同狭窄,一人一马并行十分勉强,遇到有个凸起、掉灰的,还得侧着身子才能过。 王保保腿上疼着,心里窝着火,正想找人出气。见对面有人挡住去路,便高声对手下叫道:“让那小子快滚!没见本少爷正疼着,还敢挡道。再不滚就打他。哎呦,疼!” 成三路知道他骄横惯了,打人出气也是常有的事,又见这里僻静人少,当下也并不阻拦。其实,成三路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背着铁拳王干了不少龌龊事。众手下见对方只有一人,又是白面少年,正好逞一下威风,找回刚才丢掉的面子,免得回去倒霉,于是便一发冲了上去。 白衣公子见对面来人,本想侧身让开,却见他们一发冲了上来,急忙拉住马,冷冷问道:“你们干什么?” 去到城外茶摊打探消息的人,有几个伤重养再家里,白丕谷和其余的都在四处寻找曾大小姐。在这里的铁拳门一伙人没有一个见过这白衣公子,并不知道城外发生的种种过节。他们上前只是想在王保保面前表现一下,免得回去被王保保拿来出气。 有个叫汤五的,冲在最前面,叫道:“你挡了我们少爷的道,还不快滚,就要你好看!” 白衣公子瞧了瞧众人的打扮,问:“你们又是铁拳门的?” 汤五倒有点惊讶,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知道铁拳门?很好。那就不委屈了,识相就快滚。” 白衣公子也不想跟他们斗气,于是说:“我上马让开也就是了,你们走你们的,这里过得去。”说着,便上了马,拉缰绳往一旁让开。 汤五仍不依不饶:“让你原路滚回去,你没听明白?我数到三……” 白衣公子一皱眉,心中自是不悦,只是碍着他们人多,一时不愿发作,又隔着众人看见成三路,暗自思忖:“这里狭窄,施展不开。他们人多,那个瘦子更不像一般人物。还是暂且忍了,少惹是非吧。”于是就拉紧缰绳,让马调头。 这巷子很窄,一匹马就地调头原也不易,只是这马颇有灵性,前腿向上一扬,长鸣一声,身子便竖起来,就势转了过去。马的前腿落地,后腿便要抬起。 汤五吓了一跳,以为马要踢他,急忙向后逃出好几步。其他人也都慌了,挤着向后闪。王保保骂道:“一群废物!”汤五等人见马并没有后踢,只是原地轻跳了一下,才都松了一口气。一听少爷责骂,又都壮着胆子冲了上去,便要动手。 人一乱,那马受到惊吓,这次真的弹起后腿,登时踹翻两个,撞倒两个。其他人也慌做一团。 白衣公子见惹了祸,扬起马鞭就要打马而去。 成三路有意在王保保和众弟子面前露个脸,便不顾身分,飞身跃起,直扑过来。 白衣公子一惊,急忙侧身,让过一掌。成三路一招走空,身子已然贴近,顺势一拳劈头打去。白衣公子见他力道甚猛,不敢硬接,匆忙中一脚离了蹬,闪身滑下马来。成三路单足在马鞍上一顿,飞身直踹下来。 这巷子本来就窄,又和马挤在一起,并没有多大回旋空间。白衣公子只得用手去挡。成三路这一脚借了身体的重量,力道自然不小。白衣公子虽奋力挡开,间背却重重地撞在墙上,不禁“啊”了一声。铁拳门的弟子不禁叫起好来。 成三路借着对方推挡的力道,腾空再起,又是凌空一脚。白衣公子大惊,想要闪避,却被红马挤在那里,一旁又有铁拳门的人棍棒等候,情急之下,只得双手上撩,希望不被他踢中要害。 成三路心中得意,有意在弟子面前卖弄,便高声喊道:“看好了!” 红马向前蹿了一步,猛然弹起后腿,两蹄直朝成三路踹来。 成三路大惊,得意之中,没料到会有这一招,急忙变了身形,先求自保。他身在半空,收脚怕是来不及了,便硬凭两只拳头朝马腿砸下。 只听“咔”的一声翠响,一条马腿应声而断,红马“扑”的一声瘫卧在地。 成三路中途改变身形,注意力便到了手上,两脚被白衣公子一撩,重心失衡,一只打空的左拳便直砸在地上,头也撞上了马屁股,狼狈不堪。 白衣公子趁机纵身跃起,足尖在马背上一点,跃上墙头,遁身而去。 成三路的左手血肉模糊,直露出骨头来。他顾及师叔的身份,忍住疼痛不敢喊叫,但脸上的表情却极为痛苦。 众人见他狼狈,先是惊诧,后来就都住了口,怕惹恼了他自寻倒霉。只有汤五反应快,开口赞道:“成爷好拳头,生生打断了一条马腿。” 成三路听他这样说,索性顺水推舟,忍痛装出得意的神情,吩咐道:“把马抬回去,洗剥干净煮了,叫你们好好吃一顿。” 众人这才应和着吹捧起师叔来,然后高高兴兴地拖起受伤的红马,准备回去大吃一顿。只有王保保仍在叫骂:“狗东西,你们弄疼我了!” 那“白衣公子”先后穿越几条巷子,回头见成三路等人并未追来,稍稍松了一口气。翻墙进了一个院子,见这是一个没人的菜园子,才放心坐下来歇息。 刚刚丢掉了心爱的红马,心中自是难过不已。那马颇具灵性,又在危急时刻救了自己一命,如今死活难料,怎不叫人心疼。 忽然木门声响,有人进到菜园里来。白衣公子一闪身,躲入一间柴房,从窗户的缝隙察看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近前才看见,一共是三个人。前面一个是张府的管家,当然白衣公子并不认识。后面两个肩上扛着铁锹,一个叫张平,一个叫张安。 管家指着墙根的一块草皮说道:“就是这里了。”两个家人便拿铁锹在地上挖了起来。 张平一边动手,一边问道:“管家,这酒埋了多少年了?”管家想了想,说道:“五十二年了。”张平、张安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五十二年?您说的是五十二年?” 白衣公子在柴房中也觉得惊奇,心中暗想:“这户人家竟藏有五十多年的美酒,看来已发迹多年。” 管家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点头道:“没错,整整五十二年。那年咱们府上新添了人口,太夫人刚生下咱们老爷,老太爷一高兴,就命人将御赐的美酒埋了十大坛。” “御赐的美酒?都是御酒?”张平惊叹不已。管家说道:“这有什么稀奇?咱们张家,御赐的东西多了,又何止几坛御酒。” 张安问道:“那十坛御酒都一直埋着?现在还剩几坛?”管家道:“现在还有八坛。”“八坛?那另外两坛呢?”张安好奇地抬头问道。管家说:“秉文少爷,嗨,以后怕是要改称秉文老爷了,还这么叫着吧。老爷三十二岁上才生下秉文少爷,夫人差点难产殁了,好在后来都平安无事,张家的香火又得以延续。老太爷一高兴,就命人挖了两坛出来庆贺。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张平疑问道:“别的时候就一直没动过?会不会您来咱们府上之前也挖过?”管家确定地说道:“不会,就只动过那一次。老太爷埋酒的时候嘱咐了,那时候还是我爹当府上的管家,说是日后有重大的喜事才能喝。” 张平问:“五十二年当中,咱府上就没有别的大喜事么?”管家道:“这些年,咱们府上大大小小的喜事不下数十件,可是按老太爷的说法,都不该喝这些埋藏的御酒。” 张平和张安停下手里的活,专心听老管家说起故事来。管家摸着自己的胡子缓缓说道:“你想,老爷成婚,姑奶奶出嫁,秉文少爷娶妻,这算不算大喜事?”张平答道:“当然算了。” 管家却道:“老太爷说:‘不算。以咱们张家的光景和门风,嫁娶之事都是必然,这只能算平常的喜事。御酒不能动。’后来,老太爷七十大寿,大伙寻思,这回总该挖两坛御酒来庆贺了吧。” “那挖了没有?”张安忍不住插话问了一句。 白衣公子在屋中暗笑:“真是傻瓜。要是挖了,现在哪还有八坛。” 果然就听张平说道:“废话,要是挖了,现在哪还有八坛?”管家点点头,说道:“张平这话说的没错,开始大伙也都以为老太爷一高兴,一定会拿出这好酒来庆贺。可是老太爷却说:‘咱张家人丁兴旺,红红火火,老爷子高兴,还要再活几十年,现在着什么急。’就这样,这一回还是没有喝。前年,秉文少爷高中进士,光宗耀祖,而且这酒已经埋了整整五十年,有人就提出来挖两坛御酒庆贺。老爷说:‘秉文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咱张家就等着那更大的喜事。’大伙一听,又没话说。” 白衣公子不禁暗笑:“这家的老爷子倒都是有趣。” 管家意犹未尽,回想着当年的情景,似是自言自语道:“老太爷埋酒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亲眼看着我爹把十坛酒一坛一坛埋下去……”张平惊讶地问道:“您老人家在府里五十多年了?”管家摸着花白的胡子,说道:“我来府里做事不到四十年。咱们老爷出生那年,我是五岁。正好那段日子我娘身体不好,我爹只好带我来府上。老太爷也是知道的,还说等孩子大了,让我陪他读书呢。因此老太爷让我爹埋酒的时候,我有幸在场看着,还亲手埋了两坛呢。”眼神里流露出对当年的追忆和得意之情。 张安抚着手里的铁锹,弯着腰,抬头望着老管家,又是羡慕又是兴奋。张平索性丢开手里的活,专心听讲。白衣公子隔窗看着三个人,暗自好笑:“明明是来取酒的,倒专心讲起故事来。” 就听管家继续说道:“我爹病了以后,老太爷就让我接了他的差事。这一伺候,就是四十多年。后来,秉文少爷出生,老太爷让挖两坛酒的时候,也是我来的,还有张安他爹。”“还有我爹?”张安又惊又喜,在他眼里,那也是一份难得的荣耀,瞥了一眼张平,露出得意的神情。 老管家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知道酒坛埋在哪里,就不让他们挖我埋的那两坛,就从旁边挖了两坛。”张安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张平道:“怎么那么笨啊,老管家埋的酒留到最后喝,不就是埋的时间最长的了。当然是时间越长越宝贵了。” “不错。”老管家点点头,又嘱咐道,“今天也不许挖我埋的两坛。”张平和张安齐声道:“那当然,谁不知道老管家在府里的地位,我们全听您老人家的。”老管家满意地笑了。 忽然记起今天是来取酒的,老管家叫道:“哎呀,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你们赶紧挖,可别让老爷等急了。”张平、张安听完了故事,劲头更足,按照老管家的指点,努力地挖了起来。 白衣公子不禁好奇,心中暗想:“既然这酒如此珍贵,为何今日要挖出来喝?不知这府上有什么大喜事。” 就听张平好奇地问道:“今天老爷让咱们挖这宝贝,不知要招待哪位贵客?老管家,您知道吗?”张安也同样问道:“是啊,今天府上究竟有什么大喜事?” “大喜事,天大的喜事!”老管家竟像孩子一样天真地叫了起来,“你们还不知道啊?咱们府上来了一位神医。” “神医?”张平愣了一下,“难道,他能治秉文少爷的病?” “什么叫能治?已经治好了。”老管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毫不掩饰内心的狂喜。 “治好了?”张平和张安都几乎不敢相信,“我们刚去买肉回来,就被您叫来了,还不知道府里的事。您快给我们说说。” 白衣公子在柴房中也静静地听着,想知道这个神医到底有多神奇。 老管家理了理思路,缓缓说道:“考中进士回来,秉文少爷突然病倒,一点知觉都没有了,这一躺就是两年。老爷、夫人、少夫人哭了多少回。请遍了长城内外的名医,试过了各种偏方,都没用。今天来的这位大夫,只扎了几针,喂了两丸药,推捏一会儿,秉文少爷就睁眼了,还开口喊饿,扶起来也能稍稍坐着了。你说他是不是神医?” “这哪是神医,简直是活神仙!”张平和张安也都高兴地叫了起来。 白衣公子暗自惊奇:“竟有这样的神医。一定要见识见识。” 老管家继续说道:“你说老爷能不高兴么?这不是咱们张家天大的喜事么?” 张平说道:“真是天大的喜事。定是咱们老爷、老太爷平日行善积德,老天爷降下神仙来了。” 管家说道:“人家神医医术高明,可不是什么人都治。就是见了咱们门前行善济贫,才找进来的。” 张平和张安点头赞叹:“这才叫好人有好报啊。” 很快,两坛酒被挖了出来。虽然封着口,也能闻到扑鼻的酒香。张平、张安不禁伸长了鼻子去嗅。老管家笑道:“好了好了,把土填好。一人抱一坛,路上还不够你们享受的?” 二人急忙把挖开的坑填实,上面又清理一番。老管家在上面踩了两脚,又撒了些柴屑,丢了几条树枝,才放心离去。张平、张安一人抱着一坛酒,一路走一路嗅。三人渐渐远去。 白衣公子从柴房里出来,摘掉头上的草屑,朝埋酒的地方望了两眼,笑道:“此地有好酒,可惜我不是好酒之人。倒是那神医,得想法去见识见识。” ※※※ 张秉文大病初愈,倚在榻上,仍有些憔悴。张员外、夫人、秉文的妻子刘氏对神医千恩万谢。 济苍生对张员外说道:“病症已除,但尚未去根。我有个法子,不妨一试。至于效果如何,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张员外忙说:“神医尽管吩咐,老朽自当照办。” 济苍生说道:“可叫人打一只大木桶来。多弄些淘米水,烧五六分开,倒入桶里,洒入陈皮、三七,配上芍药、车前子。让病人坐在其中,每日换两次水,每次坐半个时辰。如此调养一个月左右,病人可望复原如初。” 张员外马上命人备办一切,一面又吩咐大摆宴席,答谢神医的救命之恩。 济苍生推辞道:“员外不必费心。现在病人已无大碍,我此来心愿已了,这就告辞了。” 张员外惊诧道:“神医大恩大德,老朽还点滴未报,怎能让你们就这样走了?” 济苍生说道:“治病救人,医者本分。员外不必挂在心上。我们此行本有正事,公子的事正好撞上了,便来试着瞧瞧。既然他已好转,我们便不再打扰。我师徒清静自在惯了,见不得大场面。告辞告辞。” 张员外哪里肯依,也顾不得体面,抓住济苍生的衣襟,说道:“神医高风大德,老朽自是敬重。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两位这样走了。我马上吩咐宴席,再着人备几车人参、鹿茸、灵芝等物,送神医回去。”他一说便是几车,又都是名贵药材,可见手笔之大,家资之丰。 “一应事物全都不必。”济苍生见盛情难却,便扭头对吴秋遇说道,“咱们就向张老爷讨一桌酒饭,吃完再走如何?”吴秋遇正是饿了,便点头道:“好啊好啊。” 酒宴备好,其丰盛自不必说。张员外知道神医不爱热闹,便独自作陪,只留管家一人在旁边伺候。张府上下听说来了神医,自有那好热闹的,跑了来,挤在门外张望。管家急忙走到门口,遣散众人,自己干脆站在门外守着。 济苍生和张员外客气闲聊。 吴秋遇眼睛盯着鸡鸭鱼肉,鼻子闻着酒味菜香,早已心痒难耐。他自幼在庙里长大,又和济苍生在山洞住了几年,哪见过这许多美食。当初丁不二携他下山,一盘熟牛肉和几盘小菜就让他胃口打开,面前这满满一桌叫他如何不急于一试。不过,他虽不懂世俗礼仪,但见别人都不吃,自己也只有忍着。一会摸摸筷子,一会挠挠脸颊,心里痒得很。 张员外见了,忙说道:“老朽只顾说话,二位快请。小兄弟早该饿了。”济苍生看了看吴秋遇,笑道:“吃吧。” “喔。”吴秋遇应了一声,一把抓起筷子,正要夹菜,见师父和对面老员外都没动,急忙又将筷子放下,挠头傻笑。济苍生和张员外大笑起来。 吴秋遇自幼在山中生活,不懂世俗礼节倒也正常,济苍生本身又性格不羁,自然也不当回事。张员外忙道:“快吃吧。不要和我们老头子比着。”济苍生也道:“吃吧,师父也吃。” 管家守在门外,忽见一个家丁跑进来,忙拦住,小声问道:“什么事?” 家丁回道:“铁拳门送来请柬,请神医过府诊治。”说着便递上手里拿的请贴。管家接过请柬,不禁一怔:“送信的人呢?”家丁道:“他们二当家成三路亲自来了,正在门房候着,很是客气。” 管家想了一下,打发家丁先回去稳住成三路,自己进门禀告老爷和神医。 听说是铁拳门的请帖,济苍生看也不看:“我对铁拳门没兴趣,不去。” 张员外对管家道:“既然神医不愿去,你就打发来人走吧。”管家犹豫了一下,说:“好像是他们掌门人病了。二当家亲自来请,现在门房候着,不知如何回他?” 张员外一怔:“这就是了。听说王俊昌已经有半年多没露面,原来是病了。” 济苍生道:“铁拳王在晋陕一带也小有名气。我还纳闷,他门下的弟子怎会如此不肖,原来是当家的病了,没人管理。”他拿过请贴,看了一眼,说道:“我就去看看,也好让他管教徒众,莫再为非作歹。” 张员外点头道:“神医说的是。早前听说铁拳王人不坏,只是不善管教,多半是手下人瞒着他作孽。神医若能规劝提醒,对周围百姓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管家问:“要不要叫他进来?” “不必了。”济苍生对张员外拱手道,“多谢老员外盛情款待,我们这便告辞。” 张员外还要挽留。济苍生已然离座,对管家说:“就请带我去见见那个二当家。” 吴秋遇站起来,背好医囊,紧跟在师父身后,出了屋子。 成三路左手裹着纱布,坐在门房里枯等。三个门丁有两个守在门口,一个在屋中坐着,也不理他。张家与铁拳门素无往来,成三路名声不佳,虽是铁拳门的二当家,门丁对他却并无好感。 见管家引了济苍生师徒出来,成三路急忙从门房出来,迎了上去,作揖道:“铁拳们后学成三路拜见神医老前辈。” 济苍生看了一眼他的手,冷冷说道:“铁拳门练的是铁拳头,阁下手上是你们练拳的包裹么?” 成三路自然不愿提起那档丢脸的事,随口说道:“小侄王保保年少不懂事,先前冲撞了神医和高徒,实在是一场误会。我一听说,便要训诫责罚他。那小子着实不肖,竟对我动了刀子,这不……唉,全因师兄抱恙在身,我又不便管教,才至他今日惹出事来。”他说着假话,并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气,倒演得如真的一般。 济苍生对他如何受伤毫无兴趣,淡淡说道:“现在就去,看看令师兄状况如何。带路吧。” 张员外和一干家眷送到门外,就连虚弱的张秉文也让人搀着送了出来。 济苍生谢绝一切赠礼,就地告辞。师徒二人便由成三路引着,朝铁拳门走去。 张员外一家目送神医师徒走远,才转身回到府里,嘴上、心里对神医赞叹不已。 忽听门口家丁问道:“姑娘找谁?” 老管家停住脚步,转身朝门口望去。一个戴着斗笠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见了院中的管家,故意高声说道:“我是外乡来的,投亲不遇,孤苦无依。听说你家老爷是个大善人,特来借宿几日,待寻了亲戚就走。”那语气丝毫不像是求人,倒像是住店一般。 门丁说道:“你投宿该去客栈,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姑娘说:“我若有钱住客栈,就不来打扰你们府上了。” 老管家走出门口,摸出腰间的一点银子,递向那姑娘,说道:“这里有些银两,够你住个三五日,你拿去住店吧。” 那姑娘却道:“早听人说,这城里并不太平。今日就见到一伙自称是铁拳门的人在街上纠缠女人。我一个孤身女子,投宿客栈,只怕遇到坏人。你们就见死不救么?”说着将斗笠揭了下来,露出美丽的脸庞。 老管家看了看她,想到近来铁拳门的胡作非为,点头道:“也是了,你孤苦无依,容貌又好,难免被坏人起了歹心。这样吧,你且进来。待我去禀了老爷,再做计较。” 那姑娘直往门里张望,似乎心不在焉,随口说了一句:“多谢管家。” 老管家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管家?” 姑娘说:“你比他们敢作主,不像是一般的门头。又要禀告老爷,那你也不是主人。不是主人又能作些主的,不是管家是什么?” 老管家笑道:“姑娘倒是细心人。快进来吧。今天老爷高兴,一定会帮你的。” 姑娘进了门,跟在老管家身后往里走,一边张望,一边问道:“府上有什么大喜的事,每个人都那么开心?” 老管家一高兴,就把神医治愈秉文少爷的事简要说了几句。 张员外一贯积德行善,今日心情又好,听了老管家的禀告,便让他去安排姑娘住下。 老管家着人在后院给那姑娘收拾了一间屋子,并吩咐下去,府里的男丁不得过去打扰。 姑娘谢了,便在后院住下。 第013章善心恶报 成三路一路上恭恭敬敬,引着济苍生师徒来到铁拳门。 两扇铁皮大门刷成黑色,门环处却不是兽头,而是两个偌大的铸铁拳头,高高突起,直要打出一般。门上的黑漆大匾,赫然书着三个大字:铁拳门。 整个门口的颜色和样式都是怪异惊人。门口站着六个红衣壮汉,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般,一见成三路,齐刷刷上前一步,挥拳往自家胸脯一打,齐声呼道:“嗬!”成三路一挥手,六人便各自退回原处。 师徒二人随成三路走进门口。院子两旁摆着刀枪架子,中间立着十二棵高大的木桩,顶端横木各吊着两个沙袋。二十几个赤膊的弟子正自往袋子上击打,每打一拳,嘴里便大吼一声。 吴秋遇忍不住扭头多看两眼。旁边的弟子眼睛一瞪,双手猛然一推,那沙袋便朝吴秋遇撞来。吴秋遇一惊,赶紧向后跳开。成三路出手在沙袋上回击一拳,沙袋便荡了回去,直撞在那弟子身上。成三路落拳之处,袋子破裂,“哗哗”的流出沙子来。 吴秋遇暗自惊叹:“这个人好厉害。那一拳若打在人身上不是连骨头都断了?” 被撞的弟子倒在地上,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无辜地望着成三路。其他弟子也无不惊恐。 成三路骂道:“胆敢对客人无礼,活该如此!”说话间用眼角扫了济苍生一眼,似是有意卖弄。济苍生早看在眼里,却全然不予理会。成三路堆笑道:“门下弟子无礼,冲撞了高徒,还望神医莫怪。” 济苍生淡淡说道:“我这徒弟倒没什么。至于你门下弟子,你铁拳厉害,要打要杀,碍我什么事?” 成三路一脸尴尬,自己干笑了两声,说道:“是,是。师兄还在屋里等,神医请。” 众弟子待成三路走远,赶紧抬着那名受伤的师兄弟去休息。倒不见得是同门情深,只怕有朝一日自己也无辜被打,没人理睬。 绕过大厅,来到后院。成三路指着一间小屋说道:“师兄就在里面。请。”然后又朝屋内高喊了一声:“师兄,我把神医请来了。” 进到屋中。只见王保保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床上一人,面朝里躺着,对来人并无反应。 吴秋遇看了看王保保,走到师父的另一侧,离他远些。 成三路朝王保保喝道:“还不快去给神医倒茶!”王保保呲牙咧嘴地忍痛爬起来,朝济苍生和吴秋遇各作了一揖,便拖着两腿走了出去。他回来找大夫按摩推捏了,勉强能够站立行走,只是仍疼得厉害。 济苍生看了看床上之人,开口问道:“这位就是王掌门了?” “正是。”成三路答了一声,上前去,扶那人坐起来,说道,“师兄,神医来了。” 只见这铁拳王面如土色,瘦削得皮包着骨头,满脸褶子,就像是行将入土的穷苦老农一般,全然没有了武功高手的神采。他两只手被成三路握在手里,不停地抖着,嘴巴张动,却说不出话来。 济苍生不禁一怔。想不到威风多年、在晋陕一带声名赫赫的铁拳门掌门王俊昌,竟落得这样一副身骨,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吴秋遇虽不知铁拳王当年什么样,但见他现在这幅样子,怎么也想不出曾经是一代高手。 成三路叹气说道:“我师兄苦心修炼数十载,凭一副铁拳,打遍山西无敌手,在晋陕一带扬威二十余年,那是何等的风光啊。可现在……唉。” 吴秋遇翻来覆去地打量着铁拳王,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样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如何能有那样的威风。 济苍生问道:“令师兄却如何落到这步田地?”成三路扶铁拳王躺下,叹着气说道:“八个月前,师兄练功走火入魔,突然就病倒了。从此便僵卧不起,话也不能说了,饭也吃不下。一日一日消瘦下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吴秋遇问:“怎么不请大夫医治啊?”成三路说道:“怎么会不请大夫?能请到的大夫都请过了。看完了只是摇头,说不出个所以,连方子都不给开。后来又请了两位内功高手,试着为师兄运功疗伤,唉,也是无济于事。他们还问我:‘令师兄的体内真气为何那般弱了?你们铁拳门不修内功么?’我听了,当时傻了,师兄一副铁拳何等厉害,内功自然了得,怎么会没了?唉。后来,师兄就只能这样躺着,再也不能动了。真是……” 济苍生走到床边,伸手拿过铁拳王的手臂,将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腕上。成三路急忙搬过一把椅子,请神医坐下。吴秋遇和成三路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济苍生。济苍生脸上露出惊疑之色,收回手指,轻轻地捻了捻,再度放到铁拳王的手腕上。 成三路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济苍生轻轻摇了摇头,喃喃道:“真是一点内力都没有了。这倒奇了。” 吴秋遇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犯难,知道情况严重,不禁又朝铁拳王望去。 铁拳王虚弱地躺着,气息微弱,就如随时会断气一般。 济苍生一言不发,闭上眼睛反复摸着,难解心头疑惑。 这时,王保保端了三杯茶水慢慢挪了进来,见济苍生正在诊脉,便站在那里候着。成三路也示意他不要出声。 过了良久,济苍生才睁开眼来。吴秋遇和成三路齐声问道:“怎么样?” 济苍生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虽不是专职大夫,但也算看过病人无数。这种病症倒是从来没有见过。” 吴秋遇一惊,连师父都没见过的病,那岂不是没救了。成三路听了却似乎并不惊讶。吴秋遇心道:“他一定是听惯了许多大夫这样说,治不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济苍生继续说道:“脉象平和,似无其它病症,只是这体内真气缘何全都泄去,着实让人费解。令师兄发病之时,为何走火入魔,你可知道?” 成三路说:“师兄闭关练功,从来不让人打扰。他发病的时候我是不在场的。后来闭关期满,不见师兄出来,我们才赶紧进去查看。就发现师兄倒在地上,昏厥了多时。究竟是何原因,在下也不得而知。” 听他说完,济苍生更觉惊异,捻着胡子,又朝铁拳王看去。 成三路给铁拳王盖好被子,摇头叹息。王保保低声问道:“您看,我爹他……还能恢复吗?” 济苍生低头沉吟了一会,起身说道:“老朽医道浅薄,一时也没什么法子。且容我回去琢磨几日,但有进展,必来相告。” 成三路拱手一揖,恭敬地说道:“那就有劳神医了。保保,看茶。” 王保保双手将托盘递上。济苍生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接。成三路随手端起一杯,笑道:“看来,神医还不肯原谅小侄。那成某再以茶代酒,替他,替我师兄,向您赔罪。我先干为敬。”说罢,将茶水一饮而尽。 济苍生见他这样说,反倒不好推脱,心道:“就算他酒里有毒,在我这里也算不得什么事。何苦伤了他铁拳门的面子。”便也端起一杯,笑道:“这是从何说起呢。老朽喝茶便是。”说罢,便喝了一口。 成三路笑道:“保保,神医原谅你了。”王保保深深一揖:“多谢老前辈。” 济苍生一摆手,又想起铁拳王的病情,不免心头沉重,对成三路说道:“老朽回去自当用心,只盼能早日医好王掌门。” “有劳神医!”成三路再次拱手,又转头吩咐道王保保,“你先请神医和高徒到前厅稍歇。我安置了师兄便来。” 济苍生道:“也好,老朽就不打扰王掌门休息了。”说罢带着吴秋遇,随王保保出了门。 吴秋遇小声说道:“师父,咱们现在就走吧。我可不想待在这。”济苍生道:“就算要走,也须等主人来了再说。哪有不辞而别的道理?” 成三路很快也赶上来,陪着济苍生进到大厅落座,见吴秋遇仍抱着医囊站在济苍生身旁,便堆笑道:“小兄弟先把东西放下,坐下歇歇也好。” 济苍生回头道:“坐吧。”吴秋遇把药囊放在桌上,也找椅子坐下来。 王保保拖着两腿,走到济苍生面前,作揖道:“晚辈有眼无珠,在街上冒犯了老前辈和您的高徒。回来便被师叔狠狠责罚。如今已知道错了,今后再不敢胡作非为。”成三路也帮忙说道:“还望神医老前辈大发慈悲,大人大量,顺便也看看他的腿。” 济苍生说道:“年轻人少些暴戾之气、多行善举方是正道。难得你师叔深明大义,你可要跟他好好学了。”王保保连连鞠躬称是。 济苍生看到他劈腿的全过程,知道事情原委,自然不难诊治。于是让王保保转过身去,只伸手在他两腿上捏拿了几下,便说道:“好了。你只要不再用力,两天之后便不会再疼。” 王保保顿觉腿上清爽了许多,虽然还隐隐作痛,但是跟刚才相比,已然是大大的好转。惊喜地回身,作揖不止。 瞥见吴秋遇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上前拱手道:“小哥也原谅了我吧。”吴秋遇不想理他,又不会掩饰,便硬生生扭过脸去。 王保保一脸尴尬。成三路圆场道:“既然这位小兄弟还……哈哈,那就让弟子们演些节目,逗小兄弟开心。传话下去,谁能把神医的高徒逗笑了,赏银十两。” 济苍生刚要开口谢绝,就见王保保已然走到门口,大声喊道:“今日有贵客临门,师叔说了,让你们只管使出本事。谁能把客人逗笑,赏银十两。” 不大工夫,十几个人跟着王保保涌进门来。竟然是有男有女,大小各异。 济苍生不禁暗笑,铁拳门的弟子怎会这么不整齐,倒像是江湖卖艺的班子。莫非铁拳王好这个,专门在家里养的?吴秋遇也没想到会惹出这么一场戏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成三路说道:“这么多人,在屋里闹来闹去不成体统。请神医和小兄弟移驾,到外面观赏如何?” 济苍生还不及说话,师徒二人便被那男女老幼十几口拉拉扯扯,拥出了门外。 那一班弟子,抛飞刀,耍绳子,练空翻,各自使出最拿手本事,只为博取客人一笑,赚取那十两赏银。原来打拳的那些弟子也围过来,跟着喝彩叫好。 吴秋遇哪里见过这些,只看了一会,便专注得顾不上眨眼。 成三路在一旁问道:“小兄弟,怎么样?他们耍得可好?”吴秋遇点头道:“好,好。”成三路对众人高声喊道:“小兄弟笑了。你们都不错,都去领赏吧!”那些人道了谢,高高兴兴地领赏去了。 热闹散了,成三路请师徒二人回到厅中。 济苍生道:“叨扰多时,我们也该告辞了。” 成三路道:“师兄的事,还仰仗神医费心。既然前辈要走,我们也不敢阻拦。来人,上谢礼!” 济苍生忙摆手道:“谢礼就不必了。待我回去钻研几日,只盼能早日助王掌门恢复。” 吴秋遇去桌边取了医囊,跟在师父身后。师徒二人便告辞离去。 路上,济苍生仍在凝神思索。要说各种奇疾怪症也见了不少,可像铁拳王这种状况还真是头一次遇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吴秋遇问道:“师父,那个人真的是铁拳王吗?”济苍生一怔,两眼直盯着他:“你说什么?”吴秋遇说:“怎么看也不像那么厉害的人。看着怪怪的。” 济苍生呆立良久,恍然道:“我好糊涂!竟被他们给骗了。真是可恶!” 吴秋遇问道:“师父,怎么了?”济苍生道:“你的话倒提醒了我。我还纳闷,一个人几十年的功力怎会突然没有了,看来本就是假的。那铁拳王是假的。” “假的?”吴秋遇疑惑不解,“他们为什么要弄个假的?”济苍生轻轻摇了摇头,一时也想不出个中缘由。吴秋遇想了一会,忽然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先前吃了亏,才故意弄个假的病人,好让师父诊断不出,丢面子。”济苍生笑道:“臭小子,你原也不傻,很好,很好。”吴秋遇听师父夸奖,挠了挠脑袋,倒难为情起来。 过了一会,济苍生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缓缓舒了一口气,喃喃道:“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走过几条街巷。已日近黄昏。 吴秋遇问道:“师父,咱们现在去哪里?”济苍生道:“天色将晚,先找个店子住下再说。” 走着走着,济苍生觉得腹内隐隐作痛,不禁揉了揉肚子。吴秋遇见了,忙问道:“师父,你怎么了?”济苍生忽然惊叫道:“茶里有毒!” “啊!”吴秋遇大惊,急忙扶住师父。济苍生按着肚子,忍痛吩咐道:“快,快拿两颗白花解毒丸。” 吴秋遇连忙解开药囊,翻找起来。济苍生头上已经冒出汗来,催促道:“快,快点。”吴秋遇愣愣地望着师父,惊叫道:“师父,这……药囊里的东西被人换了!” 他这一叫,济苍生大惊,一把抓过药囊,揪着底儿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竟都是些茶杯、布团之类的,哪里还有原来的针灸丸药。 济苍生急忙抬手,先封了自己身上几处要紧的穴道,防止毒液扩散。他呆立半晌,一下子全明白了,懊悔地叫道:“都怪我太自负,中了那厮的奸计!” 当时,王保保递茶,济苍生也不是没有怀疑,只是对自己的用药手段过于自信,又见成三路先喝了也没事,便放心地喝了。说实话,就算明知那是一杯毒茶他也敢喝。在他面前,一碗寻常的毒药算不了什么,何况他只喝一口,只需服下一两颗自制的白花解毒丸便应无碍。 谁知那成三路太过阴险,找来一伙卖杂耍的把他们骗出了屋子,趁机把药囊中的针石药物全给换了。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你医道再高,解毒也需用药。如今手头无药可用,这便大大的不妙了。 吴秋遇急得几乎转出眼泪,呼叫着:“师父,怎么办啊?”济苍生稍稍镇定了一下,忍痛说道:“怕是他们还会追来,趁我毒发害咱们性命。你先扶我进小巷暂避一时。” 吴秋遇蹲下身,背起师父,就近钻入一条小巷。 济苍生眉头紧锁,头上的汗叭嗒叭嗒掉在地上。 小巷里无人。正有一处破落的院子,两扇木门朽得不成样子,更有一扇斜挂在框上。吴秋遇踢开破门,背着师父走进院子。那斜挂的门扇掉下来,散作几片,扬起一团尘土。只见院中杂草丛生,显是荒芜已久。两间失修的茅屋,窗子都被虫子蛀了,门也不见。 进到茅屋,吴秋遇用脚铺了一团柴草,才把师父慢慢放下来。 济苍生盘膝而坐,运功抵抗体内之毒。吴秋遇在一旁守着,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济苍生嘴角缓缓流出血来,软软地倒在地上。 吴秋遇大惊,急忙扶师父靠墙坐好,说:“我去铁拳门把师父的药找回来。”济苍生苦笑道:“他们把东西掉包,就是成心要害我,岂能把药物还你?你去了,正是羊入虎口,他们绝不会放过你。”吴秋遇道:“我不管!我就去把药找回来,给师父解毒!”说着,快步朝门口跑去。 “你站住!”济苍生大叫了一声,头上又冒出汗来。他忍痛说道,“臭小子,师父知道你一片孝心。你也不想想,你若去了,就不怕把坏人引来,反害了师父?” “这……”吴秋遇一惊,知道自己确实鲁莽了,可又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相处多年,他早已把师父当成了亲人,而且是唯一的亲人。现在就是让他替师父去死,他也情愿。要是露了行踪,把铁拳门的人引来,反倒害了师父,那可是他万万不愿意的。 济苍生只有这样说,才能打消徒儿去冒险的念头。他靠在墙根,勉强招了招手:“臭小子,你过来。师父有话跟你说。”吴秋遇赶紧回来,蹲在师父身边。济苍生缓缓说道:“师父此番生死难料,正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吴秋遇抓住师父的手,叫道:“师父不会死的,不会!”济苍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师父一心要将你培养成材,本有大事要托付于你。现在看来,来不及了。你只学了我的‘降魔十三式’,认真修习,自是不会受人欺负,可终不足以完成师父的心愿。” 吴秋遇哭道:“都是我不好,让师父失望了。”济苍生抚着他的头,说道:“师父没有怪你。你本来是个心无杂念的世外之人,原不该涉入江湖。是师父为了自己的一桩心愿强求于你。唉,若假以时日,成功也未可知。可是现在,怕是来不及了。师父便不再奢求,只盼你日后过得快活些。”吴秋遇伏在师父的膝上,只有哭泣。 济苍生歇了一下,又说道:“你未经尘世,不晓得江湖险恶;心地善良,更是容易被人欺骗利用。往后师父不在了,你凡事都要小心。遇事多想想,不要上了坏人的当。遇到恶人躲远些,免得惹上是非,枉送了性命。” 吴秋遇抬起头,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招惹了铁拳门的人,害了师父。”济苍生微笑地看着他,缓缓说道:“这不怪你。铁拳门多行不义,师父遇见也是要管的。只是你武功不济,以后这种事须少惹些才好。”吴秋遇哽咽着点头。 济苍生扬起脸,长叹一声,感慨道:“师兄啊,你我枉费多年心血,终归一事无成。今日我着了小人的算计,怕是不能完成你的嘱托了。”吴秋遇抱着师父,哭叫道:“师父,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济苍生慈祥地望了望徒儿的脸,又仰头叹道:“也许天意如此。就让这秘密随我一起埋没了吧。” 师徒二人沉默无语,只有满腔悲愤。 吴秋遇忽然叫道:“师父,你歇一下。我去找药铺买药。”刚才眼见师父痛苦,心中一团慌乱,这会才忽然想起买药来。济苍生舔了舔嘴脚的血,问道:“金钱花毒,用何药可解?” “金钱花毒?他们好狠!”吴秋遇先是一惊,想了想,脱口答道,“茯苓一钱,当归一钱,外加两颗苍耳,以川莲煎服,可以解毒。”他跟随师父多年,对药性药理也是熟悉得很。 济苍生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伸手去解腰里的钱袋。“师父,你不要动,我来。”吴秋遇把钱袋解下来,从里面摸出一点银子。 “都拿去。”济苍生顿了一下,又说道:“师父不在身边,一切都要当心啊。” “知道了,师父。我很快就回来。”吴秋遇不敢耽搁,匆忙起身去寻药铺买药。 济苍生望着徒儿的背影,黯然摇了摇头,暗自苦笑道:“他们存心害我,又怎能让药铺卖出这些药来?权且哄他离去,好过在这里一起难受。” 果然被济苍生料中,吴秋遇走街串巷连走了几家药铺,不是缺货,就是没人,急得他心乱如麻。想到师父命将不保,吴秋遇心如刀割。现在已没别的办法,他打定主意,冒死也要到铁拳门走一遭。只要能找回药来救师父,自己便是被他们打死也值了。他却不想想,自己被人打死了,又有谁会给师父来送药。 天已擦黑。有的店铺挂起了灯笼。 吴秋遇急匆匆赶路,一门心思只想着铁拳门找药救师父,竟在大街拐角与人相撞在一处。那人“啊呀”一声,跌倒在地。 吴秋遇忙将那人扶起,正要赔礼,却一下子愣住:那不就是“铁拳王”么?为何他此刻衣衫褴褛,竟是个乞丐模样? “铁拳王”仍在哎呦着,开始抱怨:“你走路怎么不看着点,撞死人了你知道吗。”吴秋遇一把将他揪住,大叫道:“把我师父的药还我!” “铁拳王”惊恐道:“什么‘师父的药还我’?我不认得你。你想干什么?” 吴秋遇揪住他的衣服不放,直叫道:“我认得你!我师父好心给你看病,你们铁拳门却偷换他的药囊。快还给我!” 那“铁拳王”却道:“什么铁拳门?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叫花子。你要囊,我要饭,我碍你什么事了?” 一时间聚了好几个人,围着观看。有人笑道:“这后生抓着老叫花子作甚?” 吴秋遇见围观人多,便不情愿地放了手,说道:“你不要抵赖。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铁拳王’。赶紧带我去拿药。” “铁拳王”挣扎道:“铁拳王是谁?我每天在这儿要饭,他们认得我,我是铁拳王吗?” 人群中有人说道:“他真是叫花子。铁拳王怎么可能是这样!”也有人笑道:“这后生肯定是受了铁拳门的欺负,拿老叫花子当铁拳王出气。” 吴秋遇听到众人如此说,不禁愣了,呆呆地松了手。 “这就对了嘛。”老叫花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道,“我要我的饭,你要你的囊,咱们两不相干。走了,走了。” 吴秋遇仍愣愣地问道:“你真的不是铁拳王?” “不是,不是。我就是个要饭的,不姓铁,也不姓王,你可以叫我老叫花子。”老叫花子摇着头,拖着鞋子消失在迷蒙的晚幕之中。 铁拳门。四个壮汉大摇大摆闯了进来,正是在城外茶摊被乡野三奇点了穴道后来被吴秋遇帮忙解穴的郝青桐、鲁啸、罗兴、廖树山四人。 门口的人不敢阻拦。有腿快的就先跑进来报信:“师叔,郝大爷他们又来了,已经进了门口。”成三路和王保保急忙出去迎接。 四个人已经进了院子。一见成三路,郝青桐劈头问道:“大小姐找到了没有?” 成三路先把四人请进厅里坐下,才说道:“想是大小姐初来朔州,一时玩得兴起,还没顾上过来联络。四位尽可放心,咱们在城中耳目甚多……” 郝青桐盯着他:“那就是还没有找到了?”鲁啸在一旁冷笑着说道:“我看是你自己玩得兴起吧。听说连杂耍班子都请了。” 成三路是铁拳王的拜把子兄弟,平素二人以师兄弟相称。铁拳王不在,他就是代掌门,在这里说一不二。现在被他们呼来喝去,心中自是不快,但又不便发作,只得强堆笑脸说道:“四位稍安毋躁。我已派出几十名弟子去找,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大小姐。听说大小姐武艺高强,那就更不会有事。” 鲁啸站起来,冷冷说道:“这里是铁拳门的地盘,只要你们不与大小姐为难,大小姐就不会有事。”郝青桐本想拦他,可还是晚了,只得示意他坐下。 成三路尴尬地笑道:“鲁兄说笑了。我铁拳门上下唯曾先生之命是从,怎会跟大小姐为难?说笑了,说笑了。” 鲁啸低哼了一声,坐着没再理他。王保保见师叔毕恭毕敬,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不敢造次。 众人一时都无话可说,气氛尴尬了一会。 郝青桐起身说道:“我们住在荣升客栈。有了大小姐的消息,请尽快告知我们。我弟兄感激不尽。”然后就招呼鲁啸等三人:“我们走。” 成三路急忙拦着:“郝兄留步,三位留步。几位到朔州来,哪能让你们去住客栈?铁拳门虽然不大,倒也有几间房子,正好在此安置,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宜。” 鲁啸道:“我看不必了。”成三路道:“莫不是嫌此处简陋?鲁兄放心,我们只会选最好的上房招待。”王保保终于忍不住在一旁插话:“比朔州城最好的客栈差不到哪儿去。”他阴阳怪气一说,把成三路吓坏了,急忙圆场道:“倒不说这个。我是想,那客栈离此不近,若是稍后大小姐来了,我们再去通报几位,这一来一回,只怕耽搁了时间,委屈了大小姐,也让四位白白辛苦。” 郝青桐想了一下,点头道:“成当家的这话说的有理。要不,我们就在此先住一宿。等找到了大小姐,明日再做计较。”罗兴、廖树山都点头同意,鲁啸也没有话说。 成三路见他们同意留下,很高兴,忙吩咐人去安排住处。又问了四人是否需要派人去取行李,郝青桐直说不必。除了马匹拴在客栈,其它也没什么东西要紧。 安置了四人歇息,回到大厅,有弟子已经点好了烛火。 王保保憋屈难忍,一掌重重拍在桌上,疼得甩手只叫。成三路劝道:“这几个是曾先生派来保护大小姐的,咱们得罪不起。只是言语横些,犯不着和他们计较。”王保保只顾着手疼,没再说话。 成三路看了看桌上的白布袋子,忽又转换了话题:“今日我费尽心力,设计坏了那老家伙,明日只剩那小子便好对付。我给你报了仇,出了气,你要如何谢我?” 提起这件事,王保保心情好了起来,说道:“我全听师叔吩咐。今日放倒了老家伙,明日再除了那傻小子,师叔真给我解了恨,你说怎样都行。”他先坏笑了两声,竖起大拇指:“若说这坑拐使诈的本事,师叔果真是高明。” 成三路不以为耻,笑道:“这算什么。你师叔行走江湖二十年,也不是白混的。” “那是,那是。”王保保连连称是,“老家伙真以为自己是神医,却因瞧病栽到咱们手里,也够窝囊死了。” 成三路笑道:“那叫花子本来就无伤无病,只是生得瘦弱,又饿了几顿。嘿嘿,就算他是神仙,当然也诊不出病来。”王保保也笑道:“有病没病都分辨不出,老家伙这神医的名头算是毁了。” 成三路道:“神医嘛,对奇疾怪症自是痴迷得很。你爹久未露面,本来就传言甚多。咱们编出个内力尽失,也由不得旁人不信。再加上我叫师兄、你叫爹,咱们殷勤伺候着,谁能想到那是个叫花子?” 王保保深深折服,可是一想到白日里管那叫花子磕头叫爹,仍气闷不已:“白让那臭要饭的占了便宜,后悔刚才没宰了他,反倒糟蹋了那些好东西给他。” 成三路喝了一口茶,说道:“算了。怎么说他也出了力,几件破东西有什么。至于面子上的事,你不说,我不说,这事能传到哪里去?把个要饭的弄死在家里,你就舒服了?” 几句话惊动了梁上之人。那蒙面人原本对二人的谈话并未在意,此刻听到这样一个离奇的奸计,也不禁竖起耳朵,专心听了起来。 王保保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骂道:“为了骗老家伙喝下毒茶,我可是丢尽了面子。”成三路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他真是被你骗过了?”王保保一愣。 成三路到底有些见识:“他是过于自负了,自恃医术高明,就算茶里有毒,他也没放在眼里,自以为害他不得。更何况我先喝了,他不想失了面子。又怎是被你骗过?”王保保听罢不禁泄气。 成三路嘴角露出得意的奸笑:“这早在你师叔的算计之中。要说赢,咱就赢在后面的第二招。”王保保一愣:“让他喝了毒茶不就完了?后面还有第二招?” 成三路诡异地一笑,说道:“他连张秉文那个半死不活的都能治好,可见是医道了得。你以为一杯毒茶就能将他撂倒了?”王保保大惊:“你是说,他自己可以解毒?那,那岂不是……” 成三路示意他冷静:“你以为找那杂耍班子来是做什么的?真为哄那小子高兴?”王保保一头雾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说法。 成三路一指桌上的白布袋子:“你打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王保保莫名其妙,伸去将那布袋翻开。梁上的那个人也正好看个清楚。袋子里有针包、刀套,八九只各色瓷瓶,十多个大小纸包,一看就是医士大夫用的东西。 王保保先是一愣,接着便恍然大悟:“诓他们出去看热闹,原来是为了换他袋子里的药。师叔你太奸诈了!果然高明!这么一来,他医术再好,也无药可用。那毒茶便可要了他的老命。” 成三路更加得意:“我还告诉你,三日之内,全城药铺都买不到他们的解毒之药。我早派人去料理好了。他只有慢慢等死。” 王保保赞叹之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傻小子已然厉害,老家伙是他师父,肯定更厉害。万一他发觉中毒,打上门来,岂不是又把药夺了?咱们还是赶紧毁了的好。” “哎,不可不可。这可都是好东西,有钱都没处买去。你放心,这一层师叔早就想到了。我专门用了慢性毒药,半个时辰以后才发作,那时他们早走远了。便要回来,这一路折腾,又是半个时辰,中毒已深,还能有多大本事?” 王保保还是不放心:“师叔,那他多久会死啊?如果撑个十天半月的,早找别的大夫看了。” 成三路笑道:“能让他撑个十天半月的,那还是毒药么?放心吧,他捱不过四个时辰。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到了明日,就算给他解药,他也没命吃了。” 两人相对大笑了一阵。 要等着曾大小姐的消息,还不能去睡。成三路打了个哈欠,舒长两腿,仰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王保保将白布袋子丢到一边,无事可做,也打起了瞌睡。 第014章白布药袋 “怎么才回来?”“嗨,别提了。”外面有人说话,似是刚进门来。 成三路和王保保被吵醒了,站起来,出门去看。是白丕谷等人,刚才是和大门里的人说话。 蒙面人从梁上轻巧地跳下来,落地竟无半点声响。他开始四处翻找,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物件。 就听外面“啪”的一声,像是有人挨了耳光。那个人委屈地说道:“成三爷,不是小的们不尽力。城里的大小客栈我们都找遍了,就是不见曾大小姐。这才先回来报个信。” 成三路的声音说道:“那就给我挨家挨户搜。”挨打那个人说:“啊?好,都听您的。可是,朔州城这么大,挨家挨户搜也得几天。您放心,只要曾大小姐在这城里,我们一定能找到。” 成三路说:“找不回曾大小姐,你们谁都别想睡觉,再去找!”“还不快滚!”这是王保保的声音。 蒙面人四处翻找了一阵,并无收获。正犹豫间,忽听门外有人回来,他顺手抓起桌上的白布袋子,又飞身上了房梁。 “这帮废物。”成三路和王保保气哼哼地走进门来。 王保保一眼看见桌上的白布袋子不见了,惊叫一声:“有贼!” 成三路大惊,四处寻摸了几眼,不见有人,急忙伸手在桌案板底扭了两下,只听吱吱声响,墙上竟开出一扇门来。 蒙面人在梁上暗自惊奇。只见成三路从墙洞里取出一个木盒,匆忙打开,见里面的东西仍在,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王保保叫道:“要是那药袋子落到老家伙手中,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成三路又岂能不知,急忙将盒子放好,关了小门。 二人冲进院里,大声喊道:“来人,抓贼!”“关上大门,给我仔细搜!”院子里马上吵嚷起来。 蒙面人早将一切看在眼里,见门口无人,便再度下来,照成三路的样子,在桌案底下摸到机关,扭了两下。墙上的小门又被打开。蒙面人取出木盒里的东西,那是一柄短剑。他先是一愣,随后又开心地笑了。 郝青桐等人也被惊动,出来看发生何事。 成三路简要说了闹贼的事。鲁啸冷冷说道:“看不出铁拳门还富得很,都招了贼了。待会抓到了,让我也看看,那贼都偷了什么东西。”说罢,便大咧咧地迈步朝大厅走去。成三路抓贼心切,无心和他计较,便继续命人四下搜索。 蒙面人将药袋搭在肩上,腰里别了短剑,飞身射出门口。鲁啸正向大厅走来,蓦地见一道黑影直朝胸口撞来,急忙躲闪,大叫道:“在这里!”蒙面人也是一惊,左手在鲁啸肩头一按,便借力飞了出去。 郝青桐等人闻声,一发围将过来。蒙面人本要飞身上房,却被郝青桐身后的罗兴、廖树山抢在前面。他一旦起身,必遭二人毒手。罗兴和廖树山栖近封住了蒙面人的去路,却并不急于出手。 两名铁拳门的弟子,先冲了上来。蒙面人只轻轻一闪,便避过了,猝然出手将二人掀翻在地,手法之快,着实令众人称奇。 成三路不知对方底细,又加上左手有伤,也不敢贸然出手,便上前问道:“不知阁下是哪路朋友?” 蒙面人高声道:“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老子手头紧了,来你这借点盘缠?”成三路听他说是为了钱财而来,稍稍放了心,说道:“铁拳门虽然不济,给这位朋友凑点盘缠还是可以的。只要你肯留下肩上的袋子,我愿送你白银五十两。”他还不知道,除了那白布袋子,蒙面人还拿了他的短剑。 蒙面人笑道:“那就多谢了。”成三路大喜,急忙命人取了五十两银子,交给蒙面人。蒙面人接过银子,揣到怀里,拱手道:“承蒙好意,多谢了。” 成三路见他收了银子,自是喜出望外。一场争斗就此平息,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蒙面人取下肩头的布袋。成三路躬身,拱双手去接。 蒙面人微微一笑,突然身形一闪,晃过罗兴和廖树山二人。趁众人一愣的功夫,他已飞身而起,跃上房檐。 成三路大怒,骂了声“蟊贼休走!”,便要跳起去捉。怎奈铁拳门练的是硬功夫,轻功却不怎么好,双手还够不到房檐,便已跌落下来。 蒙面人笑道:“不用送了,我去也!”他这回头一说话,却耽搁了时间。罗兴、廖树山也飞身上了房檐。 蒙面人一惊,侧身避过廖树山的一拳,却又听脑后风响,忙低头闪避。罗兴乘势朝他手臂抓去。蒙面人竟并不躲闪,猛然用头朝罗兴的头撞去。罗兴大惊,向后一仰,竟失足从房檐跌了下去。下面一片惊呼。 廖树山趁蒙面人与罗兴相斗的机会,看出破绽,伸手向他腰里抓去。蒙面人一惊,挥起布袋,朝廖树山的头上打落。廖树山势要将蒙面人擒住,在众人面前露脸,便豁出去挨他一袋,并不撤手。布袋打在廖树山的左耳,将他扫下屋檐。可是,蒙面人腰里别的短剑也被他抓了去。 蒙面人暗叫好险,虽然痛失了刚到手的短剑,也不敢再作耽搁,窜房越脊,匆匆离去。 罗兴虽然跌落,但毕竟轻功不错,双脚落地,并无大碍。廖树山便不同,头上被重重一击,身体失衡,横着便向下掉落。幸亏郝青桐及时出手,在他手臂上撩了一把,才得以脚先落地。纵然如此,仍抢出四五步,撞在一个铁拳门的弟子身上,一同跌倒在地。 成三路看见他手里攥着短剑,又惊又喜,急忙上前将他扶起:“廖兄受惊了。多谢廖兄为我夺回宝剑。”廖树山摔得狼狈,正没面子,听他这么一说,顺势说道:“成当家客气了。捉贼么,廖某岂能袖手旁观?纵是吃点亏,也要把他偷走的东西抢回来。”这么一说脸上就光彩多了,高高兴兴地把短剑递给成三路。 “廖兄说得好。多谢多谢。”成三路急忙接过短剑,插在腰间。 鲁啸在一旁叫道:“那贼跑了,追还是不追?” 成三路见了短剑,光顾着高兴,经他一提,忙叫道:“追!追呀!” 蒙面人怀里揣着五十两银子,肩上搭着布袋子。布袋里装的是瓶瓶罐罐,医书、药包、干粮、水壶等物,虽然不重,却松散晃荡。刚才窜房越脊消耗了体力,现在只得落地奔跑,跨过几条街巷之后,便已微微带喘。 成三路设计毒害济苍生,最怕的就是药袋子重回神医之手。若济苍生侥幸不死,再杀回来,那他和王保保焉有活命机会。性命攸关,成三路自是拼了命也要追,虽然轻功不济,仍带人远远跟在后面紧追不舍。郝青桐等人跟来是顾及双方的勾连,并非真要为铁拳门出力,因而并不积极,渐渐便落在了后面。 蒙面人钻入一条小巷,心中暗想:“这厮紧追不舍,这样甩掉他不易。肩上的袋子着实碍事,对我也没什么大用,不如暂且舍了,倒轻便些。”见前面不远有一处矮墙,便随手把布袋扔了进去,又沿途往几家墙里丢了些银子,终于可以轻便而去。 一个人与他擦身而过,不禁失口叫道:“好快的身手!”正自惊奇,忽见成三路远远追来。急忙转过脸去,闪在一旁。 成三路全力追赶蒙面人,对路人自是无暇理会。天又黑,看不清,只怕一走神,跟丢了蒙面人,骂了声“滚开”就已经跑了过去。 那人松了一口气,正是先前与成三路动过手的“白衣公子”,出来寻找自己红马的。 走出不远,又见一伙人手持火把吵嚷着追来,料定也是铁拳门的人,便急忙闪身躲进旁边的小院。忽然脚下一绊……他看也没看,便一脚将所绊之物踢入柴房,紧跟着自己也窜了进去。 就听巷子里有人叫道:“有人进这个院子了!”“我也看见了!”“一定在里面!” 柴房内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白衣公子”蹲在破窗根下,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左手碰到什么东西,吓了一跳,仔细再摸,竟是一只冰凉的人手…… 他“啊”了一声,从门里跌了出来,心口仍扑腾扑腾乱跳。 两个铁拳门的弟子踢开破门,手持火把闯进院子,叫道:“在这儿呢!” “白衣公子”见来不及藏身,索性不再躲藏。既知成三路已远去追蒙面人了,对其他人倒也没那么顾忌。 正好汤五闯进门来,一眼认出他,回头叫道:“少爷,是白天骑马那小子!” 王保保带人也进了院子,见了“白衣公子”,冷笑道:“哈哈,真是冤家路窄。这回看你往哪跑?” “白衣公子”笑道:“白天没占到便宜,现在是来讨打的?好,那我就成全你们。” 王保保仗着人多,自然不怕,一挥手:“给我上!”汤五吃过亏,不敢贸然上前,便在那里高声喊着“上啊!打他!快上啊!”自己却往后退。 两个人一左一右,同时朝“白衣公子”抓来。“白衣公子”手疾眼快,迅即抓住伸来的两只手臂,交互一拉。那二人便重重地撞在一起,血流满面,各自哀嚎起来。 几个铁拳门弟子,扑上前一通乱打。“白衣公子”闪避中,一拳打中一人的前胸,夺了棍棒,直将他们打得跌扑翻滚。其余众人顿时气短,连连后退。 王保保声嘶力竭地叫道:“上!上啊!”汤五也在一旁跟着叫嚷,自己却不上前。几个人硬着头皮围上来,却不敢栖得太近。 “白衣公子”心中暗笑,知道他们人数虽多,却没有高手在场,心中踏实了很多,便丢了手里的棒子,大剌剌迈步朝门口走去。铁拳门的弟子虽在四周围住,却不敢出手,跟着往门口退去。 “一群废物!”王保保大怒,扬手打了汤五一巴掌,自己上前堵住门口。汤五本来躲着“白衣公子”,以为缩在王保保身边最安全,没想到被他打在脸上,疼得火烧火燎。 “白衣公子”知道他是领头的,不禁多打量了两眼。王保保也不多说,迎面就一拳打来。“白衣公子”想到他在铁拳门是有头有脸的,拳头应该有些功夫,便不敢贸然硬接,稍稍退了一步。吓得他身后的铁拳门弟子也急忙后退,有的竟仰倒在地。 王保保气势更盛,又接连攻入四五拳。“白衣公子”渐渐看出破绽,心中暗笑,瞅准空隙,一脚朝王保保胸前踢去。 王保保逼得对手接连后退,自以为得势,又被手下在旁里喝彩吹捧,完全忘了形。正得意地刚刚打出一拳,就被一脚踹在胸口,向后跌去,绊出了院子门口。 成三路追赶蒙面人,终因脚力不济,被甩得越来越远。最后不见了那人的踪影,只得无功而返。 惊见王保保从一个院子摔出来,成三路急忙快步上前,扶起他,问道:“怎么回事?” 王保保叫道:“师叔,又是白天跟你交手那小子!” 成三路迈步进了院子,看了看“白衣公子”,冷笑道:“白天被你侥幸逃了,这回可没那么好运。” “白衣公子”见到成三路,不免心头一惊,嘴上不说话,心里盘算着如何脱身。成三路白天失了面子,此番正要出气,便直接挥拳打来。 “白衣公子”知道他力大拳头硬,不敢硬拼,只有避来闪去,陷入被动。几招过后,便已到了墙角,再无退路。情急之下,左手竟摸到一根柴棒,暗自抓了起来,待成三路上前便突然打去。成三路一惊,忙抬手拦挡。柴棒打在成三路左臂,应声折断,甩出的一段正打在一个铁拳门弟子的额上。那人疼得大叫起来。成三路手臂一痛,也“啊”了一声。“白衣公子”乘机跳出墙角,再向门口冲去。 成三路恼羞成怒,一把抽出腰间的短剑,跃身杀去。“白衣公子”听得风声,向旁一滚,回身将半截木棒向成三路面门打出。成三路并不躲闪,挥短剑将木棒削成几截,纷纷散落。 “白衣公子”大惊,没想到他手中短剑如此锋利,自己赤手如何抵挡?正慌乱间,瞥见王保保站在门口,急忙扑奔过去将他制住。王保保摔得屁股生疼,还没缓过劲来,脖子又被人掐住,吓得魂不复体。 “白衣公子”看着正要上前的成三路:“还不停手!”成三路急忙站住,叫道:“有话好说!”“白衣公子”暗自庆幸,命令道:“退后两步!”成三路不敢不从,王保保是他掌门师兄的独子,又向来与他狼狈为奸,他怎敢承受任何闪失,便一时没了计较。 恰在此时,郝青桐等四人赶到。 郝青桐问了一句“贼抓到了么?”便挤入院中,一见到“白衣公子”,失口叫道:“大小姐?!” “大小姐?”成三路一惊。铁拳门的众弟子也都呆住。 这位“白衣公子”原来是女扮男装,正是成三路派人寻找却一直没有找到的曾大小姐。她在城外茶摊见过铁拳门弟子的嘴脸,心生厌恶,进城后便没有依原计划去联络铁拳门。后来在窄巷遇到铁拳门的人,还与成三路交了手,情急之下舍了红马,躲进张家菜园。在柴房中听到张府老管家与家人提到神医,便恢复了女儿装,以寻亲不遇为名住入张府,欲一睹神医风采。不料神医却被铁拳门请走。失望之余,便偷空出来,寻找自己的红马。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铁拳门的人。 鲁啸怒道:“你们竟对大小姐无礼,活的不耐烦了?” 扮作“白衣公子”的曾大小姐一把推开王保保,对郝青桐等人说道:“你们来得正好。再晚一步,我就让这帮狗贼给害了。” 鲁啸愤怒地走到成三路面前,吼道:“你怎么说?”成三路急忙将短剑插在腰间,赔笑道:“都是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曾大小姐。还望大小姐……”鲁啸哼了一声。成三路便知趣地住了口。 郝青桐走到曾大小姐面前,问道:“大小姐,你没事吧?”曾大小姐瞪了一眼成三路,说道:“还好没让他们害死。” 成三路现在是百口莫辩,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王保保刚才捏着脖子咳嗽了一阵子,渐渐好了之后便开始暗中端详曾大小姐,细看之下果然是个美貌女子,便厚着脸皮凑上前来:“这位就是婉儿小姐呀?误会,误会。” 鲁啸狠狠瞪了他一眼,差点就一巴掌打过去,好在最后忍住了,怒道:“大小姐的名字也是你叫的?”王保保吃了一憋,不敢再吭声。 郝青桐低声对成三路说:“还不快向大小姐解释清楚!” 成三路忙走到曾婉儿面前,躬身道:“成某有眼无珠,不识大小姐尊颜,刚才多有冒犯。成某在这赔不是了。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小姐贵人雅量,还望不要见怪。日后成某定要鞍前马后伺候大小姐,还得为曾先生效犬马之劳!”他抬出曾先生,目的就是要告诉曾婉儿,自己也是她爹要倚重的人。 曾婉儿当然明白他的用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懒得看他们的嘴脸,便扭过脸去。 郝青桐打圆场说道:“大小姐自然是贵人雅量,不会跟你们计较。既然误会已经说开了,咱们就别在这耽搁了。快安排大小姐去歇息吧。” 成三路也说:“是啊。大小姐一路辛苦了。舍下已安排了最好的房间,我们都……” “不必了。”曾婉儿打断他的话,“铁拳门我就不去了,我自有住处。你们只管去,不用管我。” 郝青桐道:“这怎么可以?这里人生地疏,大小姐独自一人,万一有什么闪失……”廖树山也道:“是啊。大小姐,就不要再赌气了。大不了,咱们明日再想法叫他们赔罪如何?” 曾婉儿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是赌气,也不怪他们了。我已有住处,你们就放心吧。” 见她真的不像是赌气的样子,成三路也放心了。郝青桐等四人面面相觑。 曾婉儿将郝青桐拉到一边,低声说道:“郝叔叔,我都安置好了,不会有事。你们不要告诉我爹爹就好。”郝青桐也低声道:“那你总要告诉我们,你住在哪里,我们一同搬过去。不然,我们怎么保护你啊。”曾婉儿道:“朔州城是铁拳门的地盘,他们也认识我了,哪还会有什么危险?你们就放心吧。我玩够了,自会去找你们。郝叔叔,你一定帮我的。” 郝青桐知道她的脾气,又经不得她央求,无奈的摇了摇头。曾婉儿知道他答应了,于是对众人说道:“我和郝叔叔商量过了。你们全都回去,我自有安排。” 众人都望着郝青桐。郝青桐微微点了点头。 曾婉儿又瞥了一眼那破柴房,仍不禁心惊肉跳,又说道:“你们都回去吧。给我留一支火把就行。” 吴秋遇为给师父买药几乎跑遍了全城,半路又跟老乞丐撞了一回,脑子里想着铁拳王的事,再加上本来就路不熟,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他心下茫然,正在街头乱撞,忽见一条人影疾驰而过,不禁心头一震,起步追了过去。 前面那人似乎发觉有人跟着,又加快了脚步。二人一前一后,在大街小巷之间飞奔。吴秋遇使起追风架子,竟也一时追不上他。 忽然转过一条街角,那人便不见了。吴秋遇站在那里,心中疑惑。 正想着什么,忽然颈上一紧,被人制住了咽喉。那人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吴秋遇没有回答,反而开口问道:“你是丁大哥吗?” 那人一愣,松了手,转到身前来。只见他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着吴秋遇。 吴秋遇又问了一遍:“是丁大哥吗?” 那人慢慢扯下脸上的黑布,问道:“你是谁?” 吴秋遇惊喜地叫道:“丁大哥!真的是你!我是吴……哦,我是一心哪,小和尚一心哪。” 那人正是千面神偷丁不二。当年就是他把一心小和尚拐带下了山,才有了今天的吴秋遇。丁不二愣了半晌,又盯着吴秋遇看了半晌,终于抓住他的手,激动地叫道:“一心兄弟!你还活着!太好了!” 吴秋遇也很激动:“我看到你的身形,就猜是你,也盼着是你。没想到真的是你。太好了,丁大哥,我又见到你了。” 丁不二又上下左右地把他看了个遍,嘴里说道:“当年你出去为我采药,天黑了都没回来,我就担心你出事了。我在那里等了你五天,又找了你五天,都不见你。后来我伤势加重,只有先下山去找大夫,指望能活着回来进山找你,谁知又遇到追杀……真没想到,今天还能再见到你。这些年,你都到哪儿去了?” 吴秋遇说道:“那天,我想给你去摘几个果子,结果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了下去。昏迷了好多天。后来被人救了,后来又跟了我师父……啊,师父……”一提到师父,吴秋遇马上想起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赶紧救师父,顾不得叙旧,急忙说道:“丁大哥,我想求你,去铁拳门帮我把师父的药偷回来。师父……” 话没说完,就听丁不二笑道:“神医是你师父啊。哈哈,太巧了。我刚去铁拳门走了一遭,顺手把那药袋子偷了,现在就带你找去。” 吴秋遇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难办的事,竟然已经让丁大哥给办了。路上,他告诉丁不二:“丁大哥,我现在不叫一心了。师父给我改名叫吴秋遇。”丁不二也给他讲了在铁拳门听到的一切。吴秋遇听罢,更是心中愤恨。 丁不二行走江湖多年,干的就是走夜路的行当,对走过的道记得很清楚。很快就带着吴秋遇来到那条小巷。用手一指那矮墙:“就在那院里。” 吴秋遇大喜:“太好了,正巧师父也在这!”他正发愁拿了药袋子怎么去找师父呢,来到门口才发现这正是师父藏身的那个院子。 二人高高兴兴地进了院子。丁不二用火石点燃两支火把,一支交给吴秋遇,让他先进屋去看师父,自己在院中寻找药袋子。 忽听吴秋遇在屋中惊叫道:“师父——” 丁不二急忙冲进屋里,仔细一看,这除了吴秋遇哪里还有别人! 吴秋遇瘫坐在地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着,哽咽道:“师父,我来晚了。你在哪儿啊,师父?” 丁不二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不敢跟吴秋遇说。他最担心的是:自己从铁拳门逃出来,顺手把药袋子丢入这个院子里,会不会有那眼尖的看见了,进院子来找,无意中发现了神医,便下了毒手,亦或是掳了回去。 吴秋遇只顾哭泣,脑子里现在只知道一件事,师父没了。 丁不二四下观瞧,寻找线索。忽见地面的柴草上,有一摊血迹,不禁心头一惊。在院子里还有打斗的痕迹,这更加深了他的担忧。 见吴秋遇那么伤心,丁不二也是痛心疾首,暗自悔恨。忽然想通了一定,对吴秋遇说道:“兄弟,我在院子里也没找到药袋子。既然你师父和药袋子一同不见了,一定是让铁拳门的人劫了去。今夜我再到铁拳门走一遭,也许能有消息。” 吴秋遇仍坐在那里伤心,像是无力地点了点头,丁不二的话也不知他听清了没有。 丁不二带着吴秋遇,绕小巷接近铁拳门。一为避人耳目,行事方便;二来熟悉地形,预寻退路。这并不是丁不二的一贯作风。凭他一身绝顶轻功和千里独行之术,进退自如,又何须反复察看地形?只是今日带着吴秋遇,说不定还要再救人出来,不可不多做准备。 一人头戴斗笠,站在远处,也正望着铁拳门的大门。那斗笠前沿压得很低,把头脸全都遮住。 吴秋遇小声道:“那个人好怪呀。”丁不二急忙拉他缩回巷子,靠墙根藏了起来,才小声说道:“也不知他与铁拳门是敌是友。咱们千万不可暴露。”吴秋遇点头记下。自从当初跟随丁不二下山,以后每经一事,他便留心注意,因此也长了不少见识。再扭头看时,那戴斗笠的人已经不见了。 入了亥时,夜色已深。只见满天星斗,月色却是不明。 丁不二点着一炷线香,小声对吴秋遇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找你师父。若一切顺利,很快就回来找你。如果这炷香烧完,或者听到里面有打斗之声,不管我是否回来,你都要赶紧离开,跑得越远越好。”说罢将那香插到墙缝里。 吴秋遇知道丁大哥见多识广,便一切听他安排,小声道:“我上不了墙,也只好在这里等。丁大哥你一定要救出师父,我来背。丁大哥,你也要小心哪。”丁不二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自会尽力。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一定要记住。”吴秋遇点头记下。 丁不二双足一点,跃上高墙,四下观察了一下,便跳入院中。 吴秋遇暗自惊叹:“丁大哥的轻功果然厉害。这么高的墙,我爬都爬上不去,他竟能一跃而上,真是神了。只盼他快些救出师父来。日后我一定勤快些,也练就他那样一身功夫。”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吴秋遇凝神听着墙里的动静,焦急地等着丁大哥和师父出来。 墙上的香,还有很长一截,可是吴秋遇已经觉得过了很久。丁不二独自办事的时候,也经常点上一炷,插在墙外。办完事一看香的长短,便可知用了多长时间。 夜,一片死寂。 久等不见丁大哥回来,院子里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吴秋遇心中焦急,便扒着墙缝,试着向上爬去。那墙有一丈多高,吴秋遇试了两次,都爬到半截便滑下来。直到第三次上,才终于够到墙头。他双臂搭在墙上,挂着身子,探头往里面观看。 忽然,大厅的屋顶上出现一条黑影,伏下身四处观瞧。那人用斗笠遮着脸,身形高大,正是在铁拳门的门口见到的那个人。 吴秋遇心生疑问:“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也会深夜到铁拳门来?” 正自琢磨着,忽见又一条人影从大厅后面转出来,正是丁不二。刚要提醒他房上有人,忽然想到这是在铁拳门,只怕会惊动铁拳门的人。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因此便忍住没有出声。 屋顶上的黑衣人也看到了丁不二,先是一愣,又暗中仔细看了看,竟飞身跳下屋檐,直落在丁不二的身前。 丁不二一惊,急忙向后跳开。黑衣人并不迟疑,挥拳便朝丁不二打去。丁不二急忙躲闪,便向墙边跑来。黑衣人哪里肯放,迈步紧追。二人便缠斗在一起。黑衣人拳脚有力,直欲跟丁不二拼命。丁不二则一味躲闪,只想赶紧离开。 吴秋遇暗自着急,不知那黑衣人是谁,为什么偏要跟丁大哥过不去。 二人赤手相搏,虽斗得激烈,却始终响动不大。过了很久,有人起夜,才发现动静,大叫起来:“快来人啊!又有贼啦!” 二人斗得正酣,又一人突然出现,跳上前也朝丁不二打去。来人正是成三路。黑衣人一惊,竟放弃丁不二,和成三路交起手来。丁不二稍稍一怔,乘机纵身跳开。黑衣人和成三路见状,又一同向丁不二攻来。三人混战在一处。丁不二和成三路都分不清黑衣人是敌是友。 丁不二和黑衣人一起将成三路逼开,对黑衣人说道:“咱们上房再斗如何?”黑衣人应了一声“好”。二人便飞身跃上屋顶,先后只差半步,在上面又继续打了起来。 此刻,又跑出了十几个铁拳门的守夜弟子,院子里顿时叫喊声起。 成三路见二人在屋顶上斗得兴起,也纵身跃起。他轻功一般,并不能一跃而上屋顶,只能双手攀住屋檐,再挣扎着翻身上去。 丁不二见成三路也上来,自知久了不便脱身,朝黑衣人虚晃一拳,便飞身跳出院落,疾驰而去离去。黑衣人紧随追去,竟是不舍。虽不像丁不二那么轻松,轻功倒也不弱。 成三路好不容易才上了屋顶,见二人跳下去走了,心有不甘。他到了房山边上,又不禁犹豫,眼见十多个弟子在院子里瞅着,也只有一狠心,纵身跳下…… 第015章难解女人 “那还有一个!”有人发现了吴秋遇,便带人朝这边冲过来。 吴秋遇一直担心丁大哥,竟忘了他的嘱咐,现在被人发觉,急忙手臂一松,从墙上滑落下来。慌乱中一落地,左脚稍稍崴了一下。 铁拳门的弟子,有的搭梯子翻出墙,有的开了大门绕过来追。远远望见只有一人,又是赤手空拳,便都壮了胆,紧追不放。 吴秋遇脚上有伤,追风架子不能完全施展。穿大街,走小巷,直跑得气喘吁吁。 见后面追得紧,吴秋遇闪身钻进一条巷子,努力攀上一座墙头,费力地翻了过去,摔在地上。 追赶的人噔噔噔跑了过去,脚步声越来越远。吴秋遇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揉着崴伤的脚腕。等了一会,听不见动静,估计铁拳门的人都去远了。他扶着墙站起来,又朝墙头爬去。 忽听身后有声响,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觉腰间一痛,又被人拽下墙来。双手被那人扭到背后,一手抓着,一把匕首在颈上比着,押入一间屋里。 那人用脚关了门,松开吴秋遇两手,伸手指在他背上和肋下胡乱点了几处。吴秋遇知道,他这是在点穴。刚才腰上被他重击了一下,仍在酸疼。现在又看不清状况,吴秋遇便配合他,站着不动。 “原来我也可以。”那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惊又喜,见他被自己点住了,便收了匕首,自去把油灯拨亮。 吴秋遇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个女子。只见她薄纱缥缈,胡乱披着斗篷,正伸手拨弄油灯,露出白白的一条手臂。 那女子见吴秋遇盯住她看,顿时脸上一红,慌忙把衣服裹好,过来就打了他一巴掌。 吴秋遇只觉脸上热辣辣的痛,像火烧一样,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愣愣望着那女子。 “你还看!”女子又抬手要打。 吴秋遇这才明白为何挨打,急忙闭上眼睛。他从小在和尚堆里长大,下了山也只是跟丁不二、柳正风、济苍生这些大老爷们打交到,只见过一个女的,就是十二岁的香儿妹妹,哪懂什么男女有别的事。 那女子见他老实,便自顾理好衣衫,简单弄起头发。吴秋遇听不到动静,心中纳闷,可又不敢睁眼去看。 忽听那女子问道:“深更半夜,你翻墙进来,干什么的?”吴秋遇不知道该怎么说,闭着两眼静静站着,一声不吭。 女子手里拿了把鸡毛掸子,一头挑起吴秋遇的下巴,说道:“我问你话,你没听见么?” 吴秋遇经历了这许多事,也慢慢有了些见识。他知道师父和丁大哥都是秘密身份,怕说出实情会再生出别的事来,便仍缄口不答。 “如果动手,我能制住她吗?”吴秋遇心里想着,忽然又暗叫不妥,“我三更半夜跑到别人家里,再和人家动手打架,这就太没道理了。刚刚在这躲过了追杀,应该感谢人家才对,又怎能想着动手伤人?真是好不应该!如果能让她心里解气,就算被她打几下也没什么,反正我皮粗肉厚。等她闹累了,留着我又没用,自然就放我走了。”这么一想,他心里就踏实了。 那女子竟没有再打,却忽然说道:“你把眼睁开!” 吴秋遇心中暗想:“我看她,她不高兴。我闭上眼睛,她又让我睁开。不知她到底想怎样。”这么一犹豫,倒叫他想出一个主意来。只见他挤了几下,只睁开一只眼睛来,怯生生看着拿女子。 那女子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她自顾笑了一会,才说道:“我叫你把两只眼睛都睁开。” 吴秋遇见她没有生气,放心了,就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望着那女子。见她笑,自己也跟着傻笑。细看之下,竟觉得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被他直勾勾盯着看,脸上又羞得红了,低头说道:“你不许这样看我。” “真好看。”吴秋遇心里这样想,嘴上竟脱口说了出来。他倒没什么特别心思,只是不会掩饰内心的想法。那女子的脸羞得更红了,娇嗔地扬起鸡毛掸子,在吴秋遇的肩膀上打了一下:“叫你胡说?” 吴秋遇一皱眉:“我说错了么?我就是觉得你好看。”那女子一跺脚,又把鸡毛掸子扬起来,却下不去手。 吴秋遇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骑红马的公子。我们在城外见过的,你还认得我么?” 女子手举鸡毛掸子要打的动作,让他想起在城外拦马救那祖孙俩之后被“白衣公子”用马鞭抽打的情景,于是便认出来了。这女子正是曾经女扮男装的“白衣公子”——曾大小姐婉儿。 吴秋遇兴奋地说了几句,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可是,你怎么突然变成了女的?” “我本来就是女的。怎么了,不像么?”曾婉儿见他才认出自己,还怪怪地问怎么变成女的,心中暗笑:这傻小子倒也有趣。她走到床前,坐了下来。 吴秋遇自己想了想,慢慢也明白了,又开始傻笑。 曾婉儿忽然问道:“你怎么会到这来?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吴秋遇认得她是个熟人,稍稍放心了些,便拣些不太要紧的跟她说了:“我师父好心去给铁拳王瞧病,却被他们在茶里下了毒,又偷换了我师父的药,还不让药铺卖药给我。我没有办法,就去铁拳门……后来师父不见了,一定是被他们劫走了,我就去找……结果被他们追,就躲到这了。” 听他说完,曾婉儿嘀咕道:“原来那个是你的师父,他就是神医?难怪中毒成那个样子,竟是被人算计了。”吴秋遇一愣,又是一喜,冲上前问道:“你见过我师父?他在哪儿?你告诉我好不好?” 曾婉儿吓了一跳,愣愣地瞅着他:“你,你怎么这么快就能动了?” 吴秋遇顾不得回答她,又急切地央求道:“我求求你,告诉我,我师父在哪儿?” 曾婉儿诧异地看看自己的手指,失望道:“原来还是不行。你刚才都是装的么?”她望着吴秋遇。吴秋遇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在点穴,又觉得半夜打扰你不对,就配合你了。” 曾婉儿不觉笑了,看了看他,说道:“你倒是个老实人,那我就告诉你。”吴秋遇很高兴,凑得更近。曾婉儿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师父在哪儿呢,我不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过了这么久,说不定早就毒发身亡喽。你还想着他干什么?” 吴秋遇听罢,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了,在那里苶呆呆发愣。心情就如同刚攀到顶峰看到了希望就掉进了万丈深渊。 曾婉儿看着他伤心,有点不忍,可是欲言又止。 吴秋遇带着仅剩的一点希望问道:“你在哪儿见到我师父?”只盼她说的是假的,故意撒谎骗他。曾婉儿说:“一个荒废的院子,柴房里。”吴秋遇听了,心里彻底凉了,看来她说的是真的。 曾婉儿不敢看他,站起来,走到他身后,说道:“是不是你师父死了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要没地方去,可以跟着我呀。” 吴秋遇只顾呆立着伤心流泪,完全没心思再听她说什么。 曾婉儿见他如此难过,刚要说话,就听外面又有了动静。 有人在墙外叫道:“他跑不远的,应该就在附近。老三说,是在这条巷子不见的。说不定进了这个院子。”“进去搜吧!”“慢着!这可是张府。先围起来,还是等成爷来了再拿主意。” 如今师父死了,吴秋遇什么也不怕了,用袖子擦干了眼泪,便要出去找他们拼命。曾婉儿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道:“你是我捉来的,自然凭我一人处置。我不会让旁人动你分毫。你也不要出去送死。” 吴秋遇道:“他们害死我师父,我要找他们报仇!”曾婉儿说:“你出去被他们打死就能给你师父报仇了?”吴秋遇被她问得一愣。曾婉儿接着说:“你听我的,先忍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日后有的是报仇机会。”吴秋遇心里也觉得她说的对,只要今日逃过此劫,等找到了丁大哥,他自有很多办法可以给师父报仇。从今以后不为自己活着,只为师父。 曾婉儿见劝住了他,又说道:“我出去看看。你不要出声。”吴秋遇低声道:“你不能出去,他们都是坏人,会……”曾婉儿晃了晃手里的鸡毛掸子,笑道:“我不怕他们。”说着就走到了门口。吴秋遇再次叫道:“他们是铁拳们的,你打不过他们。”曾婉儿回头神秘地一笑,便开门走了出去。 就听墙外一个尖酸的声音说道:“成三爷追那两个贼去了。还有郝大爷和鲁二爷在这,你们怕什么?给我上!”正是铁拳门的白丕谷。 旁边有人说道:“可这是张府,张大善人跟官府……”白丕谷骂道:“张府怎么了?张大善人怎么了?窝藏盗贼,一样得治他的罪!上!” 鲁啸瓮声说道:“干什么婆婆妈妈的,拿贼要紧。”“老二,铁拳门的事自有成当家作主。咱们只有帮忙的份。”这是郝青桐的声音。 听到郝青桐和鲁啸也在,曾婉儿放了心,回屋从枕头下摸了一件东西,又走出门去。吴秋遇不知她究竟作何打算。 忽听墙外有人叫道:“啊!什么东西?” 隔了一会,听郝青桐说道:“这里没有贼,咱们再到别处去找!”很快,人群渐渐散去,外面没了声音。 曾婉儿打发了墙外的人,高高兴兴地迈步进门,口中说道:“我救了你的命,以后可要听我处置!” 她回到屋中,却惊讶的发现,吴秋遇不见了…… 丁不二背着吴秋遇来到河边。 吴秋遇一边揉捏崴伤的脚,一边问道:“丁大哥,你刚才怎么找到我的?” 丁不二道:“我在铁拳门窥遍了每间屋子,都不见你师父。正要回来找你,谁知半路杀出个黑衣人,跟我纠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他甩掉。我想你应已离开,就顺着咱们约定的路线一路找。后来见铁拳门的人在那个巷子吵嚷,猜想你可能在里面,便绕到后墙翻入,正听见你和那姑娘说话。等她出来,我才潜入找你。” 吴秋遇闷头不再言语。丁不二问道:“兄弟,你怎么了?”吴秋遇抽泣道:“师父……他……死了。” 丁不二一惊:“死了?你怎么知道?在哪找到他了?”吴秋遇:“是那个姑娘说的。她说……在那个院子里……见过师父,那时候就……已经快死了。过了这么……久,早该……毒发身亡了。师父……”丁不二也不禁摇头叹息:“那里有打斗痕迹,就算不是毒发,恐怕也难逃歹人的毒手。唉。老天真是瞎了眼。” 吴秋遇越哭越伤心。与师父相处多年,早已是谁也离不开谁,现在师父突然没有了,叫他如何承受。而且,是自己招惹铁拳门的人在先,才连累师父被人算计。想到此,吴秋遇捶胸嚎道:“是我害了师父!是我害了师父!师父!”他抱在树上,撞头大哭起来。 丁不二安慰道:“你不要太难过了。铁拳门作恶多端,咱们早晚把这个仇报了。” 天上星光闪烁,勉强能映出吴秋遇眼里的泪花。吴秋遇的哭声虽然低沉,但在这静静的暗夜之中,也显得格外真切。 丁不二忽然一惊,拉着吴秋遇躲到树后。 吴秋遇不知发生何事,擦干眼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四五十步以外,一黑衣人正东张西望。他小声问道:“那是什么人?” 丁不二低声道:“还不清楚。就是他在铁拳门与我纠缠。先前戴斗笠的那个也是他。”吴秋遇仔细看了看,那人现在没戴斗笠,但由于距离太远,夜又黑,看不清脸。“他也跟成三路动手,可见不是铁拳门的人。至于他为何要纠缠我,还死追不放,我可真是想不出来。”丁不二心中也在纳闷。 黑面人在那里张望了一阵,又转身向东跑去…… 吴秋遇心念师父,痛哭了半宿。二人折腾了一晚,全都累了,便倒在河边草地上,一睡到天亮。 丁不二起身,在河边洗了脸,回头望着吴秋遇,拱嘴轻吹了两声,看他醒了没有。 吴秋遇睁开眼,仍觉干涩发痛,见丁不二在河边,自己也懒懒地站起来,走过去。他蹲下,捧起凉水,胡乱在脸上泼了几下,彻底清醒了。 丁不二伸了个懒腰,说道:“走,填饱肚子要紧。”吴秋遇也正是饿了,上一顿还是昨日中午吃的呢。 铁拳门在朔州城西,张善人家在城北。二人便只敢在城中的东南角出来走动,以远离铁拳门耳目和张府那个女子。 丁不二随便找了一个街边的摊子,拣张刚擦完的桌子叫吴秋遇坐下来,要了两碗羊汤,一张大饼,另点几盘小菜。 做卖的是一中年妇女,另有一个小伙计。 羊汤很快端了上来。吴秋遇昨晚折腾了半宿,哭了半宿,现在是又渴又饿,端起汤碗便大喝了一口。 那羊肉汤刚出锅不久,还热得很。他“啊”了一声,丢了碗,伸出舌头哈呼起来。 周围四五个客人听见动静,一发转过脸来观瞧,见状都不禁大笑起来。尤其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姑娘笑得最欢,指着吴秋遇笑道:“太笨了,太笨了。” 吴秋遇继续晾着舌头,抬头看去。那姑娘也就是十六七岁,个头不高,左脸处有一绺头发垂着,她一笑,隐隐露出一块黑迹,右边脸上还有大大小小七八个斑点。 丁不二刚去拿了筷子,转身看了,已明白是怎么回事,说道:“烫着了?这羊汤要在冬天,当真要趁热喝。这时节就是再饿,也没有你这般喝法。”又扭头吩咐道:“伙计,快拿一碗新醋来。” “这里有,我来吧。”老板娘早端了一碗醋,递到吴秋遇面前。吴秋遇张口呆望着她,不知何意。丁不二说:“你试试这个,含上一口。” 吴秋遇跟随师父多年尚不知醋能解烫,既然丁大哥这样说,那必有道理,便端起醋碗,咕咚几口,一饮而尽……只觉得口中酸涩难忍,肚子里还股股地往上冒着酸气,又像被人打了鼻子,眼泪都要流出来。 小姑娘笑得几乎嘴里喷出东西来,也顾不得再吃,只俏皮地看着。 丁不二叫道:“那醋是让你泡舌头的,谁让你真的喝了?”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将药膏给他抹在舌上。 吴秋遇难受欲呕,又吐不出来,一眼看见了锅边的木桶,便大步过去,舀起一瓢凉水就大口喝起来。看得丁不二直摇头:“你这么喝来喝去,一碗羊汤都省了。” 老板娘关切地问道:“小兄弟,好些了没有?”吴秋遇揉了揉肚子,仍是咕噜咕噜,一阵阵酸气往上冒,可是嘴上好多了,朝她点了点头。 小姑娘离了座位,转悠着对众人说道:“我说一个谜大家猜猜啊。一个东西,肚子大,里面可以装水,也能盛醋。那是什么?” 旁边一位客人想了想,答道:“是碗。”另一个说:“不对,碗哪有肚子?应该是瓶子,等等,是坛子。坛子!” 小姑娘叫道:“对了,是坛子,醋坛子。”说完看了一眼吴秋遇。吴秋遇竟一时没有想明白,还傻傻地点了点头。众人会意,又都大笑了起来。 丁不二知道她在取笑吴秋遇,快步走到她身边,碍于她是个不大的女孩子,不好发作,只绕着她转了一圈,对吴秋遇说道:“兄弟,吃东西吧。”吴秋遇应了一声,坐回原处,拿起饼小心地嚼了起来,还不忘又看了那姑娘两眼。 老板娘说道:“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刚才这小兄弟烫了口,虽然算不得我们的不是,可毕竟是在我这,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这羊汤大饼就算我请了,待会吃完了,可不许跟我提钱。” 丁不二也坐下来,笑道:“嫂子好会说话。这怨不得你。我不会少你半文钱,待会连醋钱、水钱都一并算给你。”老板娘道:“那可不行。” 小姑娘玩够了,剩下的汤面也不想再吃,便要给钱离去。她在身上摸找了一番,竟不见自己的钱袋,不禁失口叫道:“唉呀,我的钱呢?” 伙计本已过去等着接钱,见她拿不出钱来,只道她是要吃霸王餐的,便紧盯住她,生怕她跑了。 小姑娘见了,也不理他,只朝老板娘喊道:“老板娘,我的钱袋丢了。这回先欠着,改天一定回来给你。”老板娘倒是开通,端着一摞碗往屋里走,回头说:“不碍事,那就改天再来吃。” 伙计心中不服,喊道:“婶子,我看她是存心白吃。可别叫她骗了。” 小姑娘白了他一眼:“你才白痴。我都说了改天回来还你,还能赖你的不成?” 伙计说:“这天底下,有谁见过吃了饭不给钱的?”小姑娘一指吴秋遇那桌:“他们不是就不用给钱么?”伙计说:“人家可没说不给。”二人便争辩起来。 吴秋遇看着丁不二。丁不二明白他的心思,笑道:“她刚才取笑你,你倒心疼她。也罢,给你。”说着,就从身上摸出一块银子,搁到桌上。 吴秋遇傻笑了一下,拿起银子,走到小姑娘身边,说:“你没有钱就应该说几句好话,怎么还跟人家争吵啊。”小姑娘见他上来,以为他是要给伙计帮腔进行报复,正要跟他吵嚷,却见他手里递来一块银子,不禁愣住。 伙计倒是机灵,见了银子,无心再和小姑娘争吵,顺手接走了。小姑娘倒不依不饶,冲着伙计喊道:“找钱!” 伙计回头道:“银子是这位小哥给的。人家帮你给了钱,你不说谢谢,却还有脸要钱?”小姑娘道:“他给了我,就是我的。找钱!” 众人见二人斗嘴,都觉得有趣,也不管谁是谁非,只顾看热闹。 丁不二也不禁摇头暗笑,挥手道:“你就找给她吧。” 伙计看着吴秋遇,毕竟银子是从他手里拿的。吴秋遇点了点头。伙计才去把钱算了,把找回的银子拍在桌上,冲小姑娘哼了一声,就去招呼别的客人。 小姑娘把桌上的银子捡了,朝吴秋遇随口说了声“谢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了吃饭的地方。丁不二问道:“你师父不在了,兄弟日后作何打算?” 提起师父,吴秋遇心中悲切:“我和师父在山里一起住了五年,从没分开……现在……师父没有了……” 丁不二叹道:“唉,你师父救死扶伤,却遭歹人算计。那铁拳门的恶贼着实可恨。奈何他们人多势众,咱们一时也报不了仇。不如暂且离开,免得你再遭了他们毒手。” 吴秋遇只恨自己悟性不高又不够刻苦,尤其是后来还迷上“五禽戏”,对师父传授的“降魔十三式”只是耍的纯熟,却远远没有师父那样的威力。其实,他学了“降魔十三式”之后,真正就只用过一次,就是牛四撞死那一回,再后来只是不断练习,并没真正用过,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威力。再加上他本性善良,习武只是遵从师父的吩咐,当作山中的一项消遣,从没想着要去争勇斗狠,更别说杀伤人命。他心中就没想过要用“降魔十三式”中的任何一招去跟人打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不能给师父报仇。 丁不二见他沉默,开口说道:“不如还跟着我,咱们一道去闯荡江湖。”吴秋遇自己没什么主意,便点了点头。想不到折腾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丁大哥身边,就像当年刚跟他下山时一样。 丁不二自然高兴,忽然想起那柄短剑,叹息道:“当年你跌落山崖,我也气结昏倒,醒来只顾找你,却将一把短剑失落了。昨晚我又在铁拳门见到了那把短剑。他们藏在墙洞里,自以为安全,却被我发现机关在桌案底下。唉,本已偷来,却又他们夺了去,真是可惜。我一直没想明白,那短剑怎么会到了铁拳门了?”最后那句倒像是自言自语。 吴秋遇听罢,心头一颤:“当年我跟师父离开山谷的时候,短剑是留在那里的。后来师父下山,才知柳大叔和香儿早已不在山谷,小屋也烧了。如今短剑在铁拳门出现,莫非香儿和柳大叔也是被他们害了?香儿,柳大叔,你们还活着吗?你们在哪儿啊?”他脑子里又乱了起来。 丁不二见了,忙问道:“兄弟,你怎么了?”吴秋遇不愿说出心中的伤心事,忙遮掩道:“没事。我也在想短剑的事。那个东西很要紧吗?” 丁不二说:“那是我从天山恶鬼手里夺来的,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想必会有些来历。既然咱们不能在铁拳门得手,也不能便宜了他们。我只要在江湖上散布消息,说铁拳门藏了这样一把宝剑,自会有相干的人找上门来,叫他们不得安宁。”吴秋遇暗自佩服丁不二的机智。 正走间,丁不二忽然一惊,忙将吴秋遇拉到一个瓜摊后面。吴秋遇惊讶道:“怎么了?”丁不二示意他不要出声,指引他往街上看去。吴秋遇这才发现,那个戴斗笠的神秘人物又出现了。 丁不二小声道:“真是阴魂不散。看来此地不可久留。我去引开他,你趁机离开,一路向南,走得越远越好。我甩了他,自会来找你。”吴秋遇点头应了。丁不二迈出一步,忽又站住,从怀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钱袋,递给吴秋遇:“这是刚才那个丫头的,本想教训她一下就还她。现在她走了,你先拿着。若是碰见,你就还她。若是遇不着,就自己留着吧。” 吴秋遇还没来得及问明白,丁不二已经快步离去,闪身钻进了一条巷子。 戴斗笠的神秘人物显然是见到了,紧跟着便追了过去。 吴秋遇心中疑惑:“这个人屡次跟丁大哥纠缠,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神秘人物一路追赶丁不二,出了城。追到城东的小树林,就不见了丁不二的踪影。 他凝神闭气,四下观瞧,猛然用拳头在树上砸了一下,恨恨说道:“可恨贼偷,跑到哪里我都要抓到你!”由于用力过猛,手上震破了,流着血。这人竟似全然不觉,悻悻地离去了。 丁不二从一棵树上跳下来,得意地笑道:“想抓到我,没那么容易。”但仍抹不去心头的疑惑,嘀咕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哪?为何三番五次非要跟我纠缠不清?没道理,没道理。” 第016章四个乞丐 吴秋遇听了丁不二的话,本要出城,但心中仍抱有一丝幻想,沿路打听着师父的消息。 他不敢说出师父的身份来历,只说有个长辈误食毒蘑菇,中了毒走失了,问人见过没有。问一个,一个摇头,都说不曾见过。倒是有好心人提醒,说城里来了个神医,如果找到了那个中毒的亲戚,可以去求他医治。 神医三两针救醒了张大善人的儿子,这消息早已传遍全城。却没人知道,正是这神医被坏人算计中了毒,自身难保。 吴秋遇心中难受,正自沮丧。一个醉了酒的汉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听到人们议论,上前问道:“你找人么?你找得病的,还是找治病的?” “我找一位长辈,误食毒蘑菇中了毒。他这么高,头发有黑的,有白的……您见过没有?”吴秋遇说完,殷切地望着他。虽然心里知道希望渺茫,但仍盼着他说出的是“见过”二字。 “这么高,头发有黑的,有白的,对不对?”醉汉手里比划着,身子摇晃着,醉眼蒙胧地说道,“知道,知道。” 吴秋遇喜出望外,没想到真能问到师父的消息。他一把抓住醉汉的胳膊,叫道:“你快带我去找他!”醉汉打了个嗝,把他的手拿开,摇摇晃晃地继续赶路。吴秋遇央求道:“大叔,你带我去找他吧。” 醉汉停住脚,看了看他,又吐了一口酒气,说道:“好,我带你去……去找他。”吴秋遇大喜,两手殷勤地搀扶着醉汉,跟着他去找师父。 拐了几个弯,进了一条小巷。 醉汉在一家门前停住脚,一面用拳头砸着门,一面叫着:“开门,开门!”他太过用力,重心不稳,险些撞在门上。吴秋遇急忙将他扶住。 醉汉又含糊地嘟囔了两句,便贴在了门上,闭眼睡了。 “大叔,大叔!”吴秋遇叫着,竟摇他不醒。 这时候,听见院里有脚步声。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谁呀?” 门“吱呀”一声开了,醉汉贴着门倒了进去,扑在开门人的身上。“啊呀!”那人惊叫了一声,一把将他推开。醉汉撞到门板,倒在地上,眼睛也没睁开,嘴里嘟囔道:“娘子,我回……回来了。” 开门的女人手摸着胸口,颇喘了几口气,才定了神,骂道:“死鬼,你还知道回来?!”那醉汉早已在地上打起了呼噜,哪里还听得见。 吴秋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愣愣地站在门口。醉汉的娘子这才发现,门外还站了一个人,忙堆笑道:“我说这死鬼醉成这样了怎么还能回来,原来是你这位小兄弟送他。真是多谢了。”说着便去揪那醉汉。 吴秋遇帮她将醉汉扶起,嘴里说道:“我是来找人的。”醉汉的娘子一愣:“找人?找谁呀?家里就我和这死鬼俩人,你找哪个?”吴秋遇说:“我找一位长辈,他中了毒,很危险。这位大叔说知道他在哪。我跟大叔来到这,他睡着了……你看……我……”他想说把醉汉叫醒,可见他醉成那个样子,又说不出口。 醉汉的娘子说道:“是他说的,这就难怪了。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吴秋遇说:“我在街上打听长辈的消息,这位大叔走过来,问我是不是找人,是找得病的,还是治病的。我告诉他,在找一位中毒的长辈,这么高,头发有黑的,有白的。他说他知道,就带我来了。” 醉汉的娘子笑道:“这死鬼喝醉了说的话,你也信得?上回他还带人到家里看过皇上呢,那我们家不成皇宫了?”吴秋遇顿时傻了,呆在那里。醉汉的娘子继续说道:“这死鬼见了酒就不要命了。这不,又在外面喝了一宿,早糊涂了。你问什么,他答什么。醒了之后,他自己说了什么根本不记得。多谢你送他回来,快进屋喝口水吧。” 吴秋遇这才明白,自己是空欢喜了一场,顿时泄了气,后面她又说了什么,就没再听了,垂头走出门来。 “谢谢你了,小兄弟。”那娘子又喊了一句,摇了摇头,急忙扶醉汉到屋里去了。 吴秋遇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正自沮丧,忽见街头行人骚动,四散避闪。远处有几个铁拳门的弟子,叫嚷着,随意揪住路人和小贩盘问,像是在找人。 吴秋遇心念一闪,马上想到:“丁大哥说的对。铁拳门的人凶狠霸道,害了师父,也必然再要害我。是我把那个王保保打伤的,他们连师父都害了,更不能放过我。他们一定是在找我和丁大哥。”他急忙就近躲进一家药铺,藏在门内,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药铺的伙计叫道:“小哥要抓什么药,请到柜台来。”吴秋遇正不知如何回答,又有几个行人躲进药铺里来,抱怨着:“铁拳门太霸道了。咱们在这里躲躲,免得惹祸上身。” 一个伙计走到门口,向外望了望,已然知道怎么回事,自顾摇了摇头,又回到柜里。后来的几个人朝伙计拱手致谢。伙计全当没看见,继续手里的活。这种事情见多了,也就不当回事。 铁拳门的弟子只在街上耀武扬威,并不进入每家门里搜查。四五个人一路横冲直撞着,渐渐远去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那几个人再次致谢,有的假意上前买了点无关痛痒的药,便各自散去了。那伙计见平白多了几桩生意,也自然高兴。 吴秋遇跟着走出门来。看来只有依丁大哥所说,先远离这是非之地,逃过铁拳门的追杀再说。他虽然江湖经验不多,但毕竟不傻,也能想到铁拳门会在城中广布耳目,说不定城门也有他们的人盯着。若要顺利出城,还需想点办法。 担心被铁拳门的人看见,吴秋遇一手遮住脸,一边闷头走路,一边想着主意。 刚巧走到一条巷子口,迎面撞见两个乞丐,一大一小,正是跟师父刚进朔州城时遇到那两个。吴秋遇灵机一动,上前将他们拉住。两个乞丐本要挣脱,奈何吴秋遇手上力气太大,硬把他们推进巷子里。 大乞丐叫道:“你想干什么?”吴秋遇放了手,小声道:“大叔不要喊。我只想换你的衣裳。”大乞丐急了:“那可不行!我就这么一身衣裳,给了你,我怎么出门?要饭的也是要脸的,总不能光着屁股上街吧?不行不行!”小叫花子更是叫道:“大白天的,你想打劫呀?再缠着我们,我就喊人了。你连要饭的都抢,让别人知道了,看你丢不丢脸!” 吴秋遇急忙解释:“我不抢,是拿我的衣裳跟你们换。大叔你帮帮我,好不好?” “是这样啊,早说清楚嘛。”大乞丐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把他打量了一番。小叫花子也伸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同声说道:“好,我们换!” 大乞丐穿上吴秋遇的衣裳,转来转去给小叫花子看,还问他:“怎么样?好看吗?”小叫花子拍手叫道:“好看,好看。这回你可赚到了,老大。” 吴秋遇换了大乞丐的衣裳,大小倒是合适,只是一股酸臭气扑入鼻子,熏得他不禁皱眉。 大乞丐笑嘻嘻上前说道:“我也不白占你便宜。来,我再给你收拾收拾。”吴秋遇不知他要收拾什么。大乞丐按住他的头,动手将他束发的带子解了,头发披散开来。小叫花子从地上抓了把土,伸长手臂洒在他头上。吴秋遇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只觉得头痒。 俩乞丐转着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大乞丐说:“你这才像了。”吴秋遇这才明白,他们是要帮他扮得更像乞丐,哭笑不得,也难得他们如此热心肠。 大乞丐将自己的头发捋了捋,一把挽起,用吴秋遇的带子系了,笑着问道:“怎么样?”小叫花子叫道:“好潇洒,好英俊啊,老大。” 吴秋遇走出小巷,一路问着,朝城门走去。 大乞丐带着小叫花子在街上招摇。小叫花子紧跟在他身旁,总忍不住伸手去摸。大乞丐瞅了他一眼,装模作样说道:“我现在是有钱人了,你得离我三步开外!”小叫花子嘟哝道:“知道了,叫你过两天瘾。饿透了,看你是继续当老爷,还是和我一起讨饭。”大乞丐指了指他,笑眯眯说道:“好小子。”便赤着脚,继续大摇大摆走路。 大乞丐正挺直了腰杆在街上晃悠,忽然被人从后面抓住了领子,不禁大叫起来:“谁,谁呀?”却见小叫花子早已躲到远处,偷偷指向他身后。 后面的人冷笑道:“真是不怕死的,还敢在这招摇。这回看你往哪跑!”竟是铁拳门的几个弟子,误把他当作吴秋遇,抓个正着。 吴秋遇在路上又遇到几个铁拳门的弟子,怕被认出来,就把散乱的头发挡到眼前,要往旁边躲。谁知那几个铁拳门的弟子见了他,竟都躲着走,嘴里还骂着:“臭要饭的,别过来,滚远点!” 吴秋遇扮作乞丐,一路都没被人认出来。来到了城门口,那里果然也有铁拳门的人守着。吴秋遇心中暗自庆幸:幸亏我提早做了准备,要不然,被这几拨铁拳门的人认出,可就麻烦大了。 走出城门,吴秋遇心情放松了很多。望着城门洞,他心中暗想:“我能平安出城来,全靠现在这身打扮。看来这身脏衣裳挺管用,也得多谢乞丐大叔和那个小叫花子。” 想到那两个乞丐,吴秋遇突然心头一震:“我穿着他的衣裳可以瞒过铁拳门的人平安出来,那他穿着我的衣裳在城里会怎样?会不会被铁拳门的人当作是我给抓走?不会吧,他们应该认得我的,即便抓了,一看不是我,应该也会放了。可是,万一那些坏人找不到我,把火气发到他们身上,岂不是把他们给害了?铁拳门那帮坏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铁拳门的事是我惹的,跟他们没一点关系。他们也都是苦命的,说什么也不能连累到他们。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想到这个,吴秋遇又进到城里,凭记忆原路返回,去寻找那两个乞丐。 忽然远远听到小叫化的哭声。吴秋遇一惊,急忙快步奔了过去。小叫化正跪在药铺门口,向伙计央求:“大爷们,行行好吧。我们老大被人打了,求您施舍点药吧。”旁边也有人作证:“是真的。无端被铁拳门的人打了一通,怪可怜的。” 吴秋遇心中一懔,觉得对不住那乞丐,便将师父给他的所有银子都拿出来,轻轻放到小叫花子脚边,然后快步消失在人流之中。 小叫花子无意间摸到银子,愣了一下,回头看时,人已不见,便拼命地磕起头来:“谢谢好心的大爷。谢谢了。” 吴秋遇往城门走了一个来回,已然感觉到腹内饥饿,肚子咕噜咕噜在叫了。原来在山里,总是饿了就吃。可今天,自早上喝了一碗滚热羊汤,随便吃了几口大饼,已经几个时辰没有进食了,他怎能不饿的难受。 刚才一激动,自己的钱都给了那个小叫花子。现在怀里只有丁不二临走留下的那个粉红钱袋,可那是那个小姑娘的,不能动。吴秋遇身无分文可用,只得望着街边的饭馆,闻着鱼肉的香味,自顾咽着吐沫。 早间丢失钱袋的小姑娘四处找不到,正在街头闲逛,看见一个叫花子站在那里咽口水,却不去要饭吃,不觉多看了两眼。 忽然两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是两个赤膊的汉子,背后插着大刀,高声喊着:“闪开,闪开!”吓得行人慌忙躲闪。 吴秋遇也急忙侧身,让到一旁,散乱的头发甩起,露出半个脸来。 小姑娘见了,朝他一挥手,用清脆的声音说道:“叫花子,想吃饭就跟我走。” 吴秋遇见是她,又惊又喜,便快步跟了过去。忽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乞丐”,不知她是认出了自己还是要给叫花子施舍,索性先不说话,看看再说。反正是有饭吃了,就随她去。 小姑娘把吴秋遇带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开口说道:“怎么半天不见,你就沦为乞丐了?你那个同伙呢?” 吴秋遇一听,知道她认出了自己,就把怀里的钱袋掏出来,递给她:“他说你取笑我,一时不爽就拿了你的钱袋,本想吓唬一下你,就要还你的,没想到你后来又和伙计吵嘴……” 小姑娘抓过钱袋,掂了掂,满意的点点头,把钱袋系在腰间,说道:“你们还算老实。你这样打扮,又想去蒙谁?” 吴秋遇黯然道:“我师父被铁拳门的人害死了,我也被他们追杀。我穿成这个样子,只是想躲过他们。你认出我了,不要告诉他们好不好?我不是坏人。” “他死了?”小姑娘一愣,以为吴秋遇所说的师父就是偷她钱袋那个,“这报应也来的太快了吧。他偷我钱袋的时候,你知道吗?” 吴秋遇也被绕进去了,一会这个“他”是说师父,一会又是丁大哥,最后说的是偷钱的事,应该是说丁大哥,于是摇头说:“他临走的时候才把这个给我,说要是再遇见就还给你。” 小姑娘叹了一口气,说:“唉,难得他临死还能想着这个事,我原谅他了。”吴秋遇刚要解释,只说了“他没……”两个字就被打断。小姑娘说:“师父死了,你也够可怜的。饿了吧?跟我走吧,带你下馆子去。” 前面街上有一个很大的酒楼,金福楼。 小姑娘迈步走了进去,吴秋遇跟在后面。忽有伙计上前拦住,叫道:“叫花子,要饭到别处。这是你来的地方吗?出去出去!”便上前推搡。小姑娘回头道:“那个叫花子是我请来的。让他进来。”伙计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看她倒不像是没钱的,就退到一旁。 吴秋遇跟着小姑娘上了二楼。此时已过了饭点,楼上客人不是很多。 小姑娘随便找张桌子坐了,对吴秋遇说:“这是朔州城里最大的酒楼,气派吧。”早有伙计迎上来,见了“叫花子”从旁绕过,只对小姑娘说道:“姑娘说得不错,我们金福楼是朔州城最好的酒楼。”小姑娘却道:“我说最大,倒可当得。是不是最好,还得吃了才知道。快挑拿手的好菜上来一桌。” “好嘞。”伙计应声去了。吴秋遇身后隔了丈许有桌客人,见有叫花子在座,多少有些不满,低声议论。 小姑娘瞅了他们一眼,说道:“怎么着,你们想请他过去吃啊?”那几个人知趣地住了口,无奈地摇着头。吴秋遇也不禁暗笑,这小姑娘的嘴可真是厉害,别人都说不过她。 很快,菜便端上来。吴秋遇着实饿了,从头发缝里看着小姑娘的脸色。小姑娘说:“饿了就吃吧。”吴秋遇便不再客气,抄起筷子就大吃起来,哪分什么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只顾往嘴里填。 周围的客人见了,又不禁摇头,只是惹不起小姑娘,便又继续自己的谈活。 一人问道:“胡老板,别光说生意上的事。你这趟从西域回来,还有什么特别的见闻,也给大伙说说。”旁边的人也都好奇,催促他快讲。 胡老板把筷子放下,神秘兮兮地说道:“别的倒也没什么,上次也都说过了。只是有一件事,保准你们从来都没听说过。”旁边的人催促道:“胡老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小姑娘看着吴秋遇胡吃海塞,正闲得无聊,听他们提到什么特别的见闻、从来没听说过的事,也心生好奇,注意听着。 胡老板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轻轻把酒杯放下,把桌上的每个人都看了一眼,才得意地说道:“贺兰映雪,雌雄双怪。你们听说过吗?”“贺兰映雪,雌雄双怪?”众人无不惊奇。“那是什么?”“没听说过。”“胡老板,你快说说。” 吴秋遇咬着鸡腿突然停下,抬起头,看了一眼胡老板。小姑娘也被勾起了兴趣,等着听他往下说,瞥见吴秋遇嘴里停了,就说:“关你什么事,快吃!”吴秋遇一笑,又继续闷头吃喝。 胡老板见完全勾起了众人的好奇,才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贺兰映雪,听说是天底下最好的药材,什么病都能治,能解百毒。已经有好几百年没出现了。” “竟有这么好的东西?”众人无不称奇,即便他是吹牛,也愿意继续听下去。更有人说:“想必胡老板已经重金买了,弄回了好几车吧?这会你可要赚大发了。” 胡老板突然脸色一变:“哪那么容易。你道这贺兰映雪跟人参似的,随便花钱就能买了?那东西只在贺兰山有,那里有雌雄双怪守着,谁敢去挖?” 有人问:“雌雄双怪……很难接近么?”胡老板说:“接近倒不难,接近完了要想活着离开可就难了。”众人不禁啊了一声。 吴秋遇差不多吃饱了,听他们说起雌雄双怪那么神奇,也忍不住回头听着。小姑娘早听得入了迷,再也顾不得他。 胡老板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传说那雌雄双怪面目狰狞,行事怪异,厉害得很。听说有人亲眼瞧见,他们一拳把熊背打透,用手就把那只熊活撕了。好像他们还吃人呢。”众人无不惊愕。 小姑娘笑道:“雌雄双怪要是吃人,那亲眼瞧见他们的人还能活着回来?你又是听谁说的?” 胡老板正在兴头上,被她问得一时语塞,狠狠瞪了她一眼,支吾道:“他是……在远处看见的。雌雄双怪当时只顾了吃熊,没看到他,不行么?” 被她搅了兴致,胡老板无心再讲下去,站起来对同桌的几个人说:“我吃好了,店中还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那几个人也纷纷抱怨着,先后跟着胡老板走了。 “雌雄双怪……”丑姑娘嘴里念叨着,觉得好玩,“还不如叫雌雄双煞,这样听起来更吓人。” 想到“雌雄双煞”这个名字,小姑娘很开心。她一拍手,瞥见吴秋遇又停了,问道:“你怎么又不吃了?”吴秋遇笑笑说:“我吃饱了。” 这时,忽听楼下伙计大声问道:“你也是那姑娘请来的?” 一人答道:“我带银子来吃饭,还要什么姑娘请啊。” 伙计奚落道:“你有钱?拿得出来,我就让你进。” 想是那人从怀里掏了银子,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怎么样?够不够吃你一顿饭的?” 伙计纳闷道:“嗨,今天真是邪了。叫花子都遇上好亲戚,有钱下馆子了。” 只听楼梯声响,那人噔噔噔走上楼来,嘴里还问着:“楼上还有好座么?”上楼的竟是那个在铁拳门假扮铁拳王的老叫花子。 吴秋遇看到他,又想起遇害的师父,不禁脸上变色。小姑娘见了,低声问道:“你认识他?”吴秋遇恨恨说道:“铁拳门的人让他假扮病人,请我师父去看,有人趁机在茶里下了毒,害死我师父。怎么说,他也是帮凶。我要找他评理。”小姑娘听了也不禁愤然,却把吴秋遇拦住。 老叫花子手里拿着十两的一锭银子,抬头见了吴秋遇,嘟哝道:“这不是有叫花子在楼上么?他来得,我为何就来不得?” “叫花子哪来那么大的银子,肯定是偷的。得把他拿去报官。”两个伙计追上来,要把他拉下楼去。老叫花子叫道:“什么偷的!这是铁拳门成三爷赏的,不信你去问?”俩伙计将信将疑,暂时松了手。 小姑娘站起来说道:“既然人家有钱,就是你的客人,为什么不让他吃饭?来,你坐到这边来。” 俩伙计见小姑娘对乞丐都是那么照顾,也没话好说,摇头下楼去了。 “好姑娘!”老叫花子笑嘻嘻走过来,在吴秋遇身边坐了,“叫我老乞丐就行,咱们就是熟人啦。你呢,小子?”吴秋遇瞪着他。老乞丐叫道:“唉呀,吃醋啦。人家姑娘只能对你一个乞丐好么?” 老乞丐见了桌上的美食,直流口水。虽说是吴秋遇吃过的,却也剩了不少。便顺手把银子搁在桌上,伸手去抓那半只烧鸡,撕下一条鸡腿,放在嘴里啃嚼起来。 小姑娘招手唤过伙计,用桌上的银子把账结了,并吩咐不用找钱。那伙计自然高兴,哪还管银子是谁的。 老乞丐闷头一通狂吃,片刻之间,盘子碗里的东西便所剩无几了。 小姑娘走到窗口,向外望了一会,兴奋地说道:“楼下是一片水塘,蓝天白云,还有几棵柳树,映在水里可好看了。”吴秋遇也向窗口走来,站在她身后向外张望。 老乞丐用手在嘴边抹了一把油,又在身上擦了擦手,站起来揉着肚子,打着嗝,笑道:“饱了,饱了。金福楼的厨子果然名不虚传。哎,你们看什么呢?” 小姑娘回头道:“这里的风景可好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好啊。这还是第一次上金福楼,是得好好看看。”老乞丐说着,便也往窗边走来。 小姑娘推开吴秋遇,自己也往旁边挪出一步,给老乞丐腾出地方。老乞丐就挤了过去。 小姑娘指着水面,忽然叫道:“快看,这水里的鱼怎么长脚了?”吴秋遇颇觉惊奇,想要探身观瞧,却被老乞丐挡在前面,什么也看不见。老乞丐扒着窗子,探出半个身子去看,嘴里叫道:“在哪,在哪?怎么没有啊?” “马上就有了。”小姑娘伸手在他背上一推,老乞丐便翻了出去。 吴秋遇一惊,急忙伸手去抓他。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吴秋遇毫无准备,即便他身手再敏捷,也根本来不及,手里只抓到一直破鞋。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激起数尺高的水花。老乞丐沉入水中,好久才冒出水面来,两手扑腾着,大呼救命。 小姑娘惊叫道:“不好啦,有人落水了!”几个客人和伙计听见动静,一发拥过来观看。 吴秋遇隐约觉出,这像是她的故意设计。他刚要说话,早被小姑娘拉了衣袖,挤出人群,快步走下楼来。 伙计正拿了那锭银子找回的余钱,揣进自己怀里,乐得合不拢嘴。见二人下来,马上笑脸相迎,鞠躬道:“两位吃好了?一路走好!”直将二人送出门外,仍远远招手:“欢迎再来!” 吴秋遇急切地说道:“看看哪里能过去?我们先救他上来。” 小姑娘看着他:“他帮忙害了你师父,你还要救他?” 吴秋遇说:“他要真是个乞丐,也不一定是铁拳门一伙的。快去把他捞上来,也好问个明白。” 小姑娘道:“是不是一伙,都害了你师父,还理他做什么?” 吴秋遇道:“可是,让他活活淹死……不好吧。” 小姑娘说道:“你倒是个好人。看来只有我坏了?我只是教训他一下,替你出气。如果想让他死,我还叫人干什么?放心吧,那么多人看着,他死不了。” 吴秋遇想了想,她说得有理,才放心地笑了:“还是你想得周全。你真聪明。” 小姑娘听到他夸奖,很开心,嘴上却说:“我当然聪明了,我是冰雪聪明。可你呢,你就是个傻小子。哈哈哈。”吴秋遇也跟着傻笑,心想:跟她相比,我可不就是个傻小子么? 小姑娘见他不恼,更是欢喜,又说:“我叫小灵子,水灵的灵,机灵的灵。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吴秋遇说:“我叫吴秋遇,秋天的秋,相遇的遇。” “吴秋遇?这个名字不好,我叫着不顺,还是叫你傻小子吧,我叫小灵子,你叫傻小子,多好。” 吴秋遇憨笑挠挠脑袋:“你随便吧。”自己正无处可去,便一路跟着小灵子。 走了一阵子,小灵子忽然问道:“你想不想去铁拳门报仇?” 吴秋遇一愣:“想啊。可是,他们人多,心眼还坏,我斗不过他们,只怕报不了仇。”想到此,他不禁黯然。 小灵子说:“想报仇就听我的。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替你出了这口气。” 吴秋遇愣愣地望着她,不知她心里又有什么主意,只是隐隐觉得,她那么聪明,说不定真有惩治铁拳门的办法。 第017章雌雄双煞 城东小树林。 吴秋遇独自无聊,正打拳解闷。忽听小灵子远远喊道:“傻小子,过来拿东西呀!”急忙跑过去迎她,只见小灵子手里拿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裹,问道:“你去了这么久,买什么东西回来?” 小灵子把小一点那个包裹塞到他手里,说:“快把这身破衣裳换了吧,真想接着当乞丐呀。” 吴秋遇看了看自己,也笑了,把包裹放到地上,便开始动手解脱身上的衣服。 “你干什么!”小灵子突然变了脸。吴秋遇说:“换衣裳啊。”小灵子嗔怒道:“我还在这,你就胡来!不理你了!”说完,她一跺脚,就跑进树林里去了。 吴秋遇不解地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不是你让我换的吗?我听你的,怎么又生气了?” 他久居山中,不谙世事,自然对男女有别不甚了了。猛然想起前夜被曾婉儿捉住,只因多看了几眼,便被她打,心里隐约感到男女之间可能有些忌讳,不能直盯着看女人。他先跟丁不二,后随济苍生,都是与男人一起,吃喝拉撒全无避讳,哪想到还有别的讲究。不过他并不傻,想了想也大致猜到了,估计小灵子生气是和自己在她面前脱衣服有关,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吴秋遇换上包裹里的新衣服,又把脱下的破衣裳裹了,便站在原处等小灵子回来。无意间向林子里望了一眼,便觉得不妥,急忙转回身,背对树林站着,心道:“多半她也在换衣裳吧。她不让我在她面前脱衣裳,自然我也不能看她脱衣裳。好险!差点又做错了,惹她生气。看来以后还有很多事都要注意。” 等了一会,不见小灵子出来,吴秋遇有点无聊,就用手捂住眼睛,对着林中喊道:“小灵子,我换好衣裳了。你可以出来了。”没有人回答。他又喊:“你是不是也在换衣裳啊?我知道,你换衣裳的时候,我不能看。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换好了就出来,好不好?”小灵子还没理他。吴秋遇心想:“她一定还在生气。我就等着吧。”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仍不见小灵子出来。吴秋遇莫名地有些担心,也顾不得捂眼睛,双手拢在嘴前对着林子大声喊道:“小灵子,你换好了没有?小灵子!小灵子!” 林子里很静,就是听不见有人回答。吴秋遇心中不安:“都怪我刚才惹了她,气得她一个人走了。她去哪了?丢下我走了,还是……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这林子里……”他不敢想下去。 “小灵子,我要进来了。如果不能进,你就告诉我好不好?”吴秋遇终于待不住,迈步进入林中寻找小灵子。他一边走一边喊,越是听不见小灵子回答,他就越紧张。 吴秋遇找遍了小半个林子,仍不见人影,不禁心中纳闷。 正自焦急,忽然脖子一紧,像是被人用细绳套了。身后一个嘶哑的老太婆声音说道:“敢动一下,我便勒断你的脖子!” 吴秋遇不敢挣扎。只听那老太婆嘶哑地问道:“你在找谁?在这周围还有同伙?”吴秋遇心中暗想:“我被她勒住了脖子,要逃也难。可不能让小灵子也跟着遭殃。但愿她真的生气走了。要不然,我得提醒她一声。” 想到这,吴秋遇故意大声说道:“你是谁呀?干吗勒着我的脖子?就算林子里还有别人,也早吓跑了,跑得越远越好!” 后面那老太婆笑道:“你故意叫喊,这是要给你的同伙报信喽?嘿,谁让我老太婆心肠好,就先提醒你一声吧。我一次只要一个人,抓到你的同伙,说不定就把你给放了。你把他们惊跑,我就只有拿你撕了吃。这你可得想好了。” 吴秋遇大惊,没想到竟遇上要把人撕了吃的恶魔,自是不寒而栗。老太婆笑道:“你怕了?”吴秋遇心想:“既然落到她手里,也只能听天由命。只盼小灵子别被她捉到,也别再有别人遇害。”于是更大声喊道:“这里有吃人的恶魔!小灵子,你要是听见了就赶紧跑,越远越好!” 那老太婆似是一愣,说道:“竟还顾得旁人。你就不怕死么?”吴秋遇说:“怕。但我不能眼看你祸害别人!你背后下手,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就放开我,我跟你打!” “好小子。那我就成全你。让你先看看老婆子的真面目,死了也好知道找阎王爷告谁。”老太婆说罢,便松了手,转到他前面来。 吴秋遇一边拆解脖子上的绳套,一边抬眼看去。 只见那老太婆白发披肩,面如皱纸,五官看不清,嘴角竟含着一块人皮,仍淌着血。 那人皮上赫然有几个红色的斑点,那不正是小灵子的脸皮…… 吴秋遇惊叫了一声“你吃了她?!”便昏死过去…… 天上阴云密布。 即将入夏,竟莫名地刮起冷风来。街上行人稀少,气氛中透着几分诡异。 “雌雄双煞来了!”小叫花子从铁拳门的大门前跑过,惊动了守门的四个弟子。 一人惊惧道:“早上出门便听人议论,莫非雌雄双煞的事是真的?”另一个变声道:“那还有假?很多人都见到了。听说还死了人呢。生吃活人!”二人不敢怠慢,急忙跑进门里,去向成三路禀报。 剩下的两个更加害怕,也急忙撤进门里,将大门紧紧关了。忽听有人敲门,守门弟子在门里问道:“谁呀?”一个老太婆沙哑的声音传来:“铁拳门现在谁管事,快叫他滚出来见我!”守门弟子听得气恼,一面开门一面骂道:“哪来的疯婆子,敢来铁拳门捣乱,你活腻了么?” 大门敞开,外面站着一个白发老太婆和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头子。 老太婆抿一抿嘴角的血迹,一张嘴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阴森森说道:“老太婆是活腻了,所以到中原来解解闷,看谁能取了老太婆的命去。” 两个守门弟子呆立在那里,半晌不能动弹,浑身就只剩下颤抖。老太婆上前一步,只看了一眼,那名弟子便翻眼倒了下去。另一个瘫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作揖:“老神仙饶命!饶命啊!” 老太婆并没动他,只说:“还不快去叫管事的滚出来见我。”“是,是,我这就去!”那弟子连滚带爬地跌进门里,匆忙报信去了。 雌雄双煞在门口等得不耐烦,相互看了一眼,也大剌剌走进门来。 大厅之中。 成三路正在对女扮男装的大小姐曾婉儿献着殷勤。王保保在一旁伺候着。旁边除了郝青桐等四人,还有蒙昆也在。 曾婉儿说:“那小子找到了吗?我可是只要活的。我知道你们有仇,这个我不管。要是他少了一根头发,我不……”“不会不会。大小姐尽管放心。我们定把他全头全尾地拿来,完好无缺地送到你面前。”成三路是满口保证。曾婉儿说:“这样最好。” 郝青桐扭头向蒙昆问道:“蒙兄此次前来,不知主人可有话带给我等?”蒙昆道:“你们和大小姐的事,我可不晓得。我只是陪公子出来,到这先打个前站。” “公子也来了?”郝青桐大喜。因为公子来了,就可以对小姐有个约束,他们肩上的担子也就减轻了些。成三路忙站起来,问道:“公子在哪里?快带我们去迎接呀!”蒙昆道:“公子还有别的事办,稍后自会找来。” 这时候,两个守门弟子走了进来。成三路问:“什么事?”一名弟子回道:“师叔,刚才在门口,听到有人说,说……说是雌雄双煞来了。” “雌雄双煞?”众人都是一惊。只有曾婉儿对江湖的事知道得不多,还觉得好奇。 成三路作为代理掌门,暂时算是一派之主,总要做个样子,便故作镇静说道:“休听外面胡说。雌雄双煞远在西域,怎会到这里来?” 另一弟子说:“很多人都见到了。听说,听说还吃了人呢!”蒙昆也道:“我在来的路上也听说了。看来这雌雄双煞确实凶悍,连生吃活人的事都做得出来。” 郝青桐说道:“雌雄双煞行踪诡秘,来到山西也说不定。但愿他们只是路过,不要找上门来。” 就在此时,又一个守门弟子跑了进来,竟双脚一软,绊到门槛,硬是跌了进来,嘴里叫着:“师叔,他,他们……不好了!来了……” 曾婉儿笑道:“谁来了,能把你铁拳门吓成这样?”鲁啸等人也都笑了。成三路觉得面上无光,起身骂道:“混账东西,慌什么!慢慢说!”那名弟子软卧在地上,颤声说道:“雌……雌雄双煞!他们……他们在门口,就……就要进门了!” 成三路一把将他揪起来,紧张地问道:“你说雌雄双煞……找上门了?”蒙昆、郝青桐等人也都站了起来。那名弟子拼命点着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成三路直惊得半晌无语,手一松,那弟子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王保保上前问道:“师叔,怎么了?”成三路噩梦初醒一般,惊出一身冷汗,自语道:“没命了,没命了。” 曾婉儿笑道:“至于吓成这样吗?我倒想看看,雌雄双煞究竟长什么样子。”说着迈步就往外走。 郝青桐急忙将她拦住,低声道:“小姐不可妄语。这里是铁拳门,自有成当家的主事。轮不到咱们出头。” 成三路慌乱地叫道:“已经找上门了,咱们大伙,看看怎么应付吧!”罗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各自逃了吧,活得一个算一个。”成三路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用的,被雌雄双煞找上门,我们还能逃到哪去?”蒙昆没有什么主意,只顾大叫:“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王保保没见过世面,心中纳闷,就问道:“雌雄双煞真有那么厉害?”成三路道:“雌雄双煞武功高深莫测,行事诡异之极,生吃人的事都是有的。你年幼无知,切不可造次。”王保保听罢,也开始害怕起来。 成三路勉强镇静了一下,说道:“为今之计,只有纠集所有人手,严加戒备,以便在最后时刻拼个鱼死网破。”蒙昆道:“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和雌雄双煞硬拼?倒叫他杀起来更容易吧。” 成三路见郝青桐还算镇定,忙上前说道:“今日这里,全凭郝兄拿个主意吧。” 郝青桐缓缓说道:“雌雄双煞此番突然出现,竟找上铁拳门,这其中必有缘故。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只要成当家好生待承,待问明情由,解释清楚,大伙再好生哀求,他们未必还下得了手。” 成三路听罢,点头道:“郝兄说的有理,就这么办。”然后便拱手对众人作揖道:“还望各位与我铁拳门一同进退,共同撑过今天的局面。” 蒙昆道:“我留下,正要看看雌雄双煞有何威风。就算栽在他们手上,也不丢人。”鲁啸见蒙昆都这样说了,本也不甘落后,刚要说话,却被郝青桐拦住。 郝青桐回头对罗兴、廖树山说道:“我们此行的任务是保护大小姐。如今雌雄双煞突然出现,我们不能不考虑大小姐的安危。你们说是不是?”罗兴、廖树山齐声应道:“大哥说的极是。” “这……”成三路和蒙昆没想到他们竟要抽身而去,深感失落。王保保气得“哼”了一声。 却听曾婉儿说道:“这里有热闹看,我可不走。你们谁怕了,只管离去。” 郝青桐羞得脸上一红,忙上前低声相劝。他们倒不是怕死,只是身上担着保护大小姐的干系,不敢让她置身险地。曾婉儿本是个玩心很大的人,如今有大热闹看,她怎肯轻易错过。任凭郝青桐说破嘴皮,也劝不走她。郝青桐只好心一横,说道:“也罢。既然大小姐不肯离开,我等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你周全。我们不走了。” 成三路大喜,忙吩咐道:“集合门中所有弟子,小心伺候着!咱们快去迎接,可别叫他们久等发作起来。” 雌雄双煞已经进了院子。 众人见到两个老怪的狰狞面目,都不免心惊肉跳。曾婉儿也吓了一跳。 成三路急忙上前见礼,拱手道:“晚辈成三路,率铁拳门众弟子,拜见两位老神仙。” 雌煞老太婆阴声说道:“铁拳门的掌门人不是姓王的吗?何时改姓成了?”成三路忙答道:“掌门师兄闭关多日,晚辈只是暂代师兄打理。” 老太婆听罢,也不追问,扫了一眼他身后众人,说道:“你说率满门弟子前来拜见,怎么只有这几个?莫不是其他的都埋伏了。哼,那也没不打紧。叫他们只管埋伏着。哦?那几个不错,你这倒有几个像样的弟子。” 成三路回头一看,确实人数不多,低声问:“怎么回事?”白丕谷低着头回道:“听说雌雄双煞来了,全都跑了。一百多个弟子,就剩这十几个了。” 蒙昆知道他所说那几个像样的弟子是指自己和郝青桐等人,正好借机撇清,便拱手说道:“晚辈蒙昆和这几位兄弟远道而来,刚到此处,却不是铁拳门弟子。” 那雄煞老头子一直没说话,见曾婉儿也站在那里,便只盯着她看。 老太婆道:“罢了,罢了。铁拳王躲了不敢见我,弟子们又如此不堪,只找些不相干的来撑场面,真是太不长进。既然你等不是铁拳门的人,今日之事便与你等无关,各自散去吧。” 蒙昆心中暗喜,知道雌雄双煞不会找自己麻烦,当然庆幸不已,急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只等郝青桐等人出来便一起走。郝青桐等四人也护着曾婉儿从成三路身后走出。曾婉儿虽心有怕意,却仍不愿离去。郝青桐无法,这几个人便站在一旁。 老太婆笑着对老头子说道:“呵呵。你看那几个还舍不得走呢。他们想看热闹,就让他们看看如何?”老头子点了点头,仍只盯着曾婉儿看。曾婉儿也发觉了,急忙躲到郝青桐身后。 成三路见蒙昆等人先撇清了干系,更加胆怯,勉强堆笑道:“老神仙快往屋里请。晚辈定当悉心孝敬。”老太婆一摆手,说道:“不必了。今日天气不错。你只去找两把椅子,我们在这晒晒太阳。” 曾婉儿抬头望去,只见黑云密布,阴风骤起,哪里能见到太阳?不禁暗自诧异。众人也都看了,但谁也不敢多嘴。 老头子看看天空,也不禁望了老太婆一眼,然后看着成三路,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要三把椅子。” 众人都是不解,心中暗想:这雌雄双煞果然行事怪异,一个要在阴天晒太阳,一个非得给两个人要三把椅子。老太婆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成三路急忙命弟子去搬桌椅。王保保说:“我去给老神仙泡茶。”便自去了。结果去了六个弟子,只回来四个,搬来三把椅子,一张小桌。 雌雄双煞各自坐了,还剩一把椅子。老太婆看着老头子。老头子一指曾婉儿,吩咐道:“那个小朋友生得俊俏。这把椅子给你坐了。来来来。” 众人都是一愣。老太婆瞪了他一眼,老头子却没看见,只朝曾婉儿招手。 郝青桐等人不知如何是好。曾婉儿愣了一下,知道这两个人惹不起,便怯生生走出来。见老太婆直瞪着她,曾婉儿心生恐惧,竟半路停了。老头子说:“你不用害怕,过来,坐坐坐。”曾婉儿无奈,只得怯生生到他身边坐了,低着头不敢看他。 门口昏倒的弟子醒过来,急忙跑进门里报信。一到院里,便大声喊道:“师叔,不好啦。雌雄双煞来了!”猛然瞥见雌雄双煞正坐在那里,吓得又晕了过去。 王保保端了茶来,恭恭敬敬给雌雄双煞献上。 老太婆瞧了他一眼,冷冷说道:“老头子说那小朋友生得俊俏,赏她椅子坐了。我看,我这杯茶也赏她喝了。给她端去。” 众人心中暗笑,心说:这两个老家伙倒不脱俗世,都这般年纪了,还一个老不正经,一个心怀醋意。只有王保保呆在那里,吓出一身冷汗,不知如何是好。 老头子站起来,怒道:“你舍不得给她喝,那就自己喝。说罢,一手捏住王保保的下巴,一手把滚烫的茶水给他灌了下去。” 王保保烫得哀嚎起来,跪到成三路面前叫道:“师叔救我!”成三路尴尬道:“你得罪了老神仙,叫我如何救你?”王保保哭道:“解药,解药!” 老太婆冷笑道:“早知你小子没安好心。竟敢在茶里下毒,活该有此报应!” 郝青桐等人这才明白,王保保居然在茶水里下了毒,都怕惹怒了雌雄双煞,遭他连累,一个个心中暗恨。曾婉儿更是惊得站起来,自己刚才险些丧了性命,直瞪着王保保,暗骂他咎由自取。 成三路这才醒过闷来,原来王保保求救,已经不是动作迟缓惹雌雄双煞不高兴那点事了,他竟然给雌雄双煞下毒被当面揭穿,登时吓得魂不复体,瘫跪在地上:“老神仙息怒!老神仙恕罪!小侄一时糊涂,饶了他吧。”铁拳门的其他人,更是全都吓坏了,一个个就地跪下,磕头求饶。 老太婆说道:“你尽可把解药拿出来,救死扶伤本是积德的事,我不会怪你。”成三路见她不像说笑,才放心地把解药取了出来。王保保在一旁磕头念着:“老神仙慈悲。老神仙慈悲。” 正要给王保保服用解药,老太婆忽然叫道:“且慢。我老人家慈悲,想知道你这解药服用多少才管用,别给他吃多了,反害他性命。”成三路诚惶诚恐,急忙从瓶中取出一粒来,托在手心给她看:“我想这一粒就差不多。” 老太婆捏起那颗药丸看了看,随手往小桌上一丢,那药丸滚停不住,掉在地上。老太婆随便踩了一脚,又夺过药瓶,拿在手里,对成三路说:“为防你不肯拿真的解药救他,你把这杯茶也喝了,给你们一样的解药服下才更稳妥。” 成三路心中暗骂,但脸上不敢发作,勉强赔笑道:“不用了吧。我是他师叔,他是我掌门师兄的独生子,我怎会害他?”王保保在一旁焦急地吼道:“师叔,你别磨蹭了,快救我呀!” 老头子从老太婆手里拿过解药瓶,攥在手里,暗自用力。 老太婆笑道:“你师兄闭关去了,他的独生儿子再死了,这铁拳门不正好归你?你们说是不是?”蒙昆等人见老太婆在盯着他们这里问话,忙点头道:“是,是。老神仙说得有理。” 王保保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聊起天来,明摆着在拖延时间,生怕这样下去会毒发难救,便顾不得许多,抢扑上来要夺雄怪手里的解药。 众人只见人影一闪,什么都还没看清。老头子已绕到王保保身后,一脚将他踹趴在地。蒙昆、郝青桐等人都是一惊,只听说这雌雄双煞力大无比,没想到身手也如此敏捷。曾婉儿也觉得惊奇,若有所思。 王保保嘴脸戗在地上,狼狈不堪,鼻青脸肿地无力哀求道:“老神仙饶命啊!师叔救我!再晚一会,吃了解药也救不活了。我不想死啊。” 成三路无奈,只得将剩下那碗有毒的茶水喝了,然后请求双煞赐还解药。 老太婆笑道:“这才乖了。刚才你说一颗药丸足以解毒。但愿这小子怜我二人老迈,药放得少些。那样的话,一杯茶,服下半颗药丸即可。我就赏你一颗药丸,你二人自去分了吃吧。”说罢,便叫老头子给他取。老头子仍紧紧攥着药瓶不肯撒手。老太婆再三劝了,才勉强倒出一颗,丢给成三路。 成三路惊诧道:“这一颗怕是不够啊。还望老神仙慈悲,多给几颗。” 老太婆说道:“这一颗你们先吃着。一时半会死不了。我坐累了,到里面转转,如果出来的时候心情好,再赏你三两颗也说不定。你们在这里老实些,要是敢欺负我老家头子一个人在这,回来定饶不了你们。”说着,她大口一张,露出尖利的牙齿,上面还带着肉丝和血迹。 众人不寒而栗。蒙昆、郝青桐等人都不禁后退了一步。铁拳门的人更是跪趴在地,头也不敢抬。 老太婆摇摇摆摆往里面走去了。雄煞老头子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他看其他的哪一个都不顺眼,便仍只盯着曾婉儿继续看。曾婉儿又羞又怕,头也不敢抬。 王保保趁成三路不注意,上前一口就把他手里的药丸咬进嘴里,还啃下成三路手上的一点皮来。成三路大惊,急忙捏住他的嘴脸拼抢,不让他咽下去。王保保嘴被捏着,合不拢,挣扎中药丸掉了出来,在地面滚了土。二人又去地面抓抢,便扭打在一起。 蒙昆本要上前劝解,只迈了一步便又停住,生怕招了那雄煞老头子,再惹祸上身。郝青桐等人只是摇头,没想到这二人名为叔侄,朝夕共处,一旦事到临头,却斗到这般嘴脸。 雄煞老头子见曾婉儿身子在发抖,安慰道:“你不用害怕。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不会害你。抬起头吧。”曾婉儿不敢。 老头子轻轻伸出手要去托起她的下巴。曾婉儿盯着他那毛融融的手指,紧张到了极点,颤抖得更加厉害。郝青桐等人也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头子的手还没有碰到曾婉儿的脸,就又收了回来,笑道:“你看,怎么吓成了这个样子。你不用怕,我只想看看你。既然你不想让我看,我就不看好了。你不要害怕了。” 郝青桐等人松了一口气。鲁啸是个急性子,见他盯住小姐不放,有些按捺不住。郝青桐发觉,急忙将他按住,小声道:“看他也并无恶意。再说,还有那老太婆管着,不会出什么事。” 到底成三路多练过几年,一拳将王保保打倒,将那颗药丸抢了,带着王保保的口水和泥土塞入嘴里,急忙咽下。服了解药,他心里踏实了,见老头子看了他一眼,急忙又原地跪好。 王保保见状,哭骂着成三路忘恩负义,捶地哀嚎。曾婉儿见他实在可怜,又不敢跟老头子雄煞央求,便伸脚把老太婆踩扁的那颗药丸给他踢了过去。 王保保大喜,也顾不得脏与不脏,抓起来就塞入嘴里,一伸脖努力咽了,心里才稍稍镇静了些,朝这边磕头作揖。 雌煞老太婆回来,手里拿着一把短剑。 蒙昆和成三路都是一惊。蒙昆没想到的是,丁不二从天山恶鬼手里骗取的那把短剑会在这里出现。成三路诧异的是,短剑藏得那么隐秘,这远道而来的老太婆竟能找到。看来这雌雄双煞确实诡异,已经不像是人,倒有一半像鬼了。虽然心疼,却也不敢造次。 老太婆高高兴兴跟雄煞说道:“老头子,看我找到什么。这玩意看上去锋利,正好剔骨头,剜骨髓,倒省了咱们的牙口。”她说得很轻巧,听的人无不毛骨悚然。曾婉儿站起来,往一边挪。 雄煞老头子接去过看了看,说:“你倒问问他,这是怎么得来的。”老太婆就看着成三路,问他:“听到老头子的话了么?他问你,这是哪来的?” 成三路欺她不了解中土的状况,便信口胡说道:“不敢瞒老神仙,这是我铁拳门祖传的。” 老头子哼了一声。老太婆拿过短剑在手里摆弄着,盯着成三路冷冷说道:“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被我问出一点破绽,呵呵,今日就拿你试了刀子,老太婆正想尝尝铁拳头铁脑袋的味道,有了这刀子,也不怕牙口嚼不动了。” “是,是。晚辈知错了。我一定实话实说。”成三路说谎不成,直吓得体似筛糠,认真想仔细了,才敢开口说道:“五年前,我路过太行山南坨峰,迷了路,撞到山谷一户人家里去。当时那里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手里拿着这个东西念叨一什么哥哥。我见是个好东西,就动手抢了……” 雄煞老头子一下子站起来,喝问道:“那个女孩子呢?”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他听了这个会如此激动。曾婉儿也不禁壮着胆子看了他一眼。 老太婆埋怨道:“你说你,老头子,一辈子就知道对女人花心思,她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你激动什么?”众人听了,都不禁心中暗笑。 只有成三路听见老头子喝问,不敢不如实回答:“我怕她告诉家里人来追,就连她一并拐了,卖给人贩子。后来卖到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孽障!”老头子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打得成三路脑海里钟磬齐鸣,倒了下去。 老太婆见状,忙劝道:“好了好了,为一个小孩子你至于么?刚才你盯着这个小朋友瞅了半天,我都没说你。” 曾婉儿的脸顿时羞红了。没想到他们都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装。那老头子一直盯着她瞅,已让她羞怯不已,现在被老太婆这么一说,曾婉儿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只觉得两颊烧得厉害。 老太婆又忽然说道:“这两年老太婆眼睛有点花了,一直想找个大夫看看。怎奈遇见的大夫都不顶用。听说这几天朔州城来了位神医,还到你铁拳门看过病。你们把他藏到哪了?请出来叫他给我看看。” 成三路忙说道:“老神仙真是消息灵通。您说的不错,神医确实来我铁拳门看过病,可是他看完就走了。早不在铁拳门了。” 老头子起身喝道:“你不老实!”老太婆忙扶他坐下,劝道:“老头子不要生气。你一生气就爱杀人,咱们吃不了那么多的。” 众人听了,又不禁毛骨悚然。曾婉儿早偷偷离了座,溜回到郝青桐身后,躲了起来。 老太婆又盯着成三路说道:“你可要想好了再说。不管是活的死的,在这里就让我们看看。不要想着三言两语就把我们打发了。” 成三路又是磕头又是发誓:“实在不敢欺瞒老神仙哪。苍天在上,要是我铁拳门胆敢藏了神医不说,就叫我不得好死!铁拳门上下全都不得好死!” 曾婉儿探出头来,怯生生说道:“我想,那神医把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到别处去云游了也说不定。” 雄煞老头子看了他一眼,稍是一愣。雌煞老太婆说道:“这小朋友说得有道理。既然神医不在此处,我们再到别处找他。走吧,老头子。” 成三路等人刚要起身相送。老太婆叫道:“不用想着送我们,你们各自散去吧。今日老太婆心情好,就这样去了。要是哪天听说你们有所欺瞒,哼,到时候再找你们算账!” “不敢,不敢!”成三路又急忙跪下。众人齐声道:“躬送老神仙。祝老神仙万寿无疆!” 雌雄双煞相互牵扶着,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远去了。 第018章真相大白 望着雌雄双煞的背影,曾婉儿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是又说不清。郝青桐等人见雄怪老头子临走没再打大小姐的主意,也都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成三路等人估计雌雄双煞走远了,才敢爬起来。一个个就像刚从死刑场上放回来一般,死里逃生之后,只顾了庆幸,别有一番欢喜。就连成三路和王保保刚才打成那样,此刻也顾不上再计较,彼此轻轻打了一拳,算是庆贺。中毒之后及时服了解药,应该也没有大碍。他们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欢喜庆贺。 蒙昆上前道:“铁拳门躲过一劫,真是可喜可贺。”成三路还礼道:“同喜同喜!晚上咱们包下金福楼,大家都去热闹热闹。”又吩咐下去,四处召集走散的弟子,凡是今日没走的,各赏半年零花钱。那些人自是更加高兴。 众人乱哄哄都到屋里去了。只有曾婉儿站在院中,想着什么事。郝青桐见了,便留下来陪她。 曾婉儿从地上捡起一条两寸多长的血肉,那是从雌煞老太婆牙缝里掉下来的。郝青桐也凑过来观瞧,问道:“这脏兮兮的,小姐拿它作甚?”曾婉儿把那个递到他面前:“郝叔叔,你仔细看看。” 郝青桐接过去仔细瞧了瞧,又两手捏着拉了拉,大叫道:“是假的?上当了!” “臭小子,敢耍我!”曾婉儿跺脚哼了一声,又不禁心生疑惑,“他怎会想出这么神奇的鬼点子?那老太婆又是谁?” 天晴了。 雌雄双煞离了铁拳门,路人迎面见了,无不四散奔逃。雌煞老太婆随手从一个布摊上扯了半匹布,二人各自好歹裹了,就近出了朔州城。 雌煞老太婆掏出衣领中压着脖子的一个东西,随手丢在地上,说道:“这里是城西,我们绕路往东去,他们准想不到。”竟是清脆的少女的声音。 雄煞老头子也照样做了,笑道:“你太聪明了,小灵子。我背着你吧。” “好啊。你准备好,我上来啦!”扮作老太婆的小灵子一扑,便上了“老头子”吴秋遇的背。 吴秋遇背着小灵子,使起追风架子,在绿野中飞奔。小灵子兴奋地叫着:“傻小子,你跑得太快了,像飞一样。好啊,好啊。”她身上的花布被风吹得飞扬起来,就像生了一对彩色的翅膀,美极了。 来到一条小河边。 小灵子说:“咱们就在这把衣服换了吧。雌雄双煞这身太热了。”吴秋遇把她放下来,喘了几口气,点头道:“好啊。我都出汗了。” 小灵子开始解身上的黑毛衣裳。吴秋遇急忙转过身去。小灵子笑道:“你倒懂规矩了,好。咱们只是把外面这层皮扒了,又不脱里面的衣裳,这回没关系的。你也脱吧。”吴秋遇这才放心了,动手在自己身上撕扯。 小灵子背对着吴秋遇,轻轻揭下脸上的面皮,又扯掉假发,丢到吴秋遇脚边,说:“你挖个坑,把这些都埋了,免得再吓人。”说完,把从铁拳门得来的短剑也丢过来,便蹲去河边洗脸。 吴秋遇把毛皮扒完了,撕掉面皮,扯下假发,便开始用短剑挖坑。偶尔抬头看看正在河边整理头发的小灵子,心里有一种特殊的感觉。等他把东西埋好了,小灵子也整理好了,站起身走过来。 吴秋遇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指着她叫道:“你,你的脸……怎么,怎么没有了?”只见小灵子面洁如玉,嫩白光滑,脸上的黑迹和斑点竟都不见了。 她顽皮一笑,问道:“我这样不好看吗?”吴秋遇高兴地叫道:“好看,好看!”小灵子很开心,说:“这才是真正的我,聪明伶俐、白玉无暇的小灵子。”吴秋遇也高兴地拍起手来。 小灵子忽然问道:“你说是我好看,还是铁拳门那个扮作男人的好看?” 吴秋遇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小灵子不满地说道:“你不说,就是认为她好看了。难怪你老盯着她看。”她低着头,转过脸去,用脚轻轻碾着地上的一截草根。 吴秋遇说:“她见过我的,我只怕她认出我来。她不是坏人,跟铁拳门的人不是一伙的。我看那些人都不顺眼,还不如看她舒服些。其实,你们都挺好看的。” 小灵子忽然又笑了:“你说的也对。我也觉得她挺好看的。不知她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算了,不说她了。你觉得今天过瘾么,出气了没有?” 吴秋遇用力点头道:“嗯。今天多亏了你。你怎么就想到去装扮那个?” 曾婉儿站在铁拳门院中想着心事。 郝青桐问:“大小姐,要不要把这事告诉铁拳门的人。”曾婉儿忙说道:“不可。我正要拿这二人有用。他们如此作践铁拳门的人,这仇算是结大了,只怕你我也劝不了。不能让铁拳门的人伤了他们性命。郝叔叔,你只招呼鲁啸他们,咱们分头去追。不要惊动铁拳门的人。” 郝青桐点头应了,迈步走入大厅,对成三路说道:“成当家为救令侄刚刚喝下毒茶,虽说服了解药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总须静养一二方才稳妥。我等不便久做打扰,正要护送大小姐出门办事,咱们暂且别过。”罗兴等人也道:“是啊。还望成当家多多保重。” 成三路不好强做挽留,便说:“那就晚上同到金福楼一聚。不见不散。” “好,好。”郝青桐随口应了,便招呼鲁啸、罗兴、廖树山一同出来。蒙昆见了,不明何故,便也跟了出来,问道:“郝兄哪里去?” 曾婉儿带了四人一起往外走。见蒙昆跟来,郝青桐拉他多走了几步,才悄悄说道:“还是大小姐心细,竟看出那雌雄双煞是假的……” “假的?”蒙昆一愣,“怎么会是假的呢?”鲁啸等三人也觉得难以置信。郝青桐便把那条子“肉”给大家看了,四人直呼上当。 郝青桐说:“我等正要去追赶那二人。不知蒙昆兄弟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一起去?” 蒙昆道:“当然一起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可以瞒天过海,骗过咱们这么多人。哎,既然要追,为何不叫上铁拳门的人?” 郝青桐道:“大小姐只要活的,留着有用。铁拳门的人知道了,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定要害他们性命。所以不可惊动。” 将出门口,鲁啸还是不能相信,失口叫道:“你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那雌雄双煞是假的呢。”曾婉儿瞪了他一眼。罗兴急忙拉了他一下:“你小点声。” 六人出了门口,郝青桐说道:“既然蒙昆兄弟也去,那咱们正好分作两路。你和罗兴、树山兄弟往东。我和鲁啸陪着大小姐往西。无论是否追上,酉时之前都到客栈集合。大小姐,你看如何?” 曾婉儿点头同意:“就按郝叔叔所说,大家分头去追。记住,我只要活的。” 听说雌雄双煞走了,离得近的铁拳门弟子便陆续回来,免不了被成三路和王保保训斥一顿。 守门的弟子甲嘀咕道:“刚才鲁二爷说的话,要不要报告当家的?”另一个说:“当然得报告。要是那雌雄双煞真是假的,咱们不能白被他作践!”弟子甲犹豫道:“那万一他们看错了,雌雄双煞是真的呢?咱们报告了当家的,大家追上去……是吧,那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另一个道:“你说的也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人正在嘀咕,被白丕谷听见了,喝问道:“嘀咕什么呢?”那俩犹豫了一下,弟子甲还是说了:“刚才听到那位鲁二爷说……那意思好像是,今天来的雌雄双煞是假的。” “什么?”白丕谷一愣,急切地问道,“他到底怎么说的?” 那弟子甲认真想了想,回答道:“他的原话好像是这样的:我怎么就没看出来,那雌雄双煞是假的呢。是这样说的吧?”弟子乙应和道:“对,没错,他就是这么说的。看那意思,好像是别人已经看出来了,就他没看出来。” 白丕谷瞪了他们一眼,顾不得责问他们为何不去禀报,自己就跑进去报信了。 “假的?”成三路和王保保都是一愣。认真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好像雌雄双煞只是说了一些吓人的话,确实也没显露过什么武功。既然郝青桐等人看出那是假的,并且匆匆去追了,看来十有八九就是假的。 想起刚才所受的种种窝囊气,成三路登时气炸了肺,用手一捶桌子,震得那茶碗都跳了起来。他大声骂道:“好啊,戏弄到老子头上了。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给我追!” 成三路、王保保带了家里所有的弟子,抄了家伙,气冲冲追了出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骷髅一样的人,正站在那里冲守门弟子喊道:“快去通报管事的,就说天山恶鬼来访。” 成三路心中怒火气起,高声骂道:“刚走了一对雌雄双煞,就来了一只天山恶鬼。你道我们都是傻子么?任你装神弄鬼的作践,全看不破你?!老子先扒了你这张皮,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着直扑上去,挥拳便打。 天山恶鬼吓一跳,急忙向后跳开,用手指点着叫道:“我远来拜访,你为何如此无礼!” “你远来拜访,我就送你走得更远!叫你这小鬼去见阎王!”成三路说着,便挺身再打。 天山恶鬼被他一通叫骂和连番逼打,心中也不由得恼怒,骂道:“铁拳门有什么了不起,竟不把我天山恶鬼放在眼里!好好好,你要打,我就陪你打。”说着也不再退让,回手抽出弯刀,便削了过来。 成三路一见他手里有兵刃,也不敢怠慢,急忙抢了弟子手里的刀,上前迎战。 城外小路。 吴秋遇背着小灵子,一边走,一边说:“你这雌雄双煞演得太像了。我第一次看到你扮的老太婆,还以为她把你吃了,都吓死了。你怎么会有这个手艺?” 小灵子神秘兮兮说道:“自有高人指点。我小时候可是拜过神仙为师的。哈哈。你信吗?” 吴秋遇点头道:“我信。你这么聪明,什么都学得会。可是,谁也没见过真的雌雄双煞,咱们扮成那个样子,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信呢?” 小灵子说:“呵呵,你也不傻嘛。当然了,光装个样子是不行的。必须得让他们先信了,咱们才能去,不然很快就被人识破了。” “让他们先信了?”吴秋遇不解,“咱们不去,他们又怎么会先信呢?” 小灵子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先买通叫花子,在铁拳门附近散布消息,让他们知道雌雄双煞已经来到这里。然后再散播雌雄双煞吃人的消息,叫他们害怕。他们先信了雌雄双煞已经来了,并且心中早已有了恐惧,咱们一去,他们只顾战战兢兢保命,哪还有心思分辩真假?” “你太聪明了,小灵子,竟能想到这些。我可是想不出来。”吴秋遇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灵子得意地说道:“那当然了,你是傻小子嘛。我要不够聪明,怎么带你去出气呀。还是跟着我好吧,我有的是本事。”吴秋遇自是信服。 小灵子想了想,忽然说道:“只是你太心急,有几次差点露了馅。” 吴秋遇自己也感觉到了:“我痛恨他们为非作歹。想到那些可恨之事,就控制不住自己。幸亏你够机灵,及时遮掩了。” 小灵子说:“我知道你心里装了不少委屈。不过呢,我是不会问的。你想说的时候都可以说给我听。不想说呢,就不说,我什么也不用知道。” 吴秋遇越发觉得她可爱,只是惊讶:“看你还那么小,怎么会有那么多见识?总能想到奇怪的主意整治人。”小灵子探头看着他:“这样不好吗?”吴秋遇赶紧说:“好,好。我想学还学不来呢。” 小灵子很开心:“不管怎么说,咱们这次配合很不错。你要愿意,今后就跟我走吧。有你背着,我正好省些力气。” 吴秋遇点了点头,憨笑道:“好啊。我愿意,愿意。”他现在没有一个亲人,跟丁大哥也失散了,正无处可去,自是心甘情愿背着小灵子,愿意跟她一起走下去,不管去到哪里。 铁拳门的大门口。 天山恶鬼的左胸被成三路打了一拳,闷的生疼。成三路比他还惨,本已受伤的左手又被天山恶鬼的弯刀削去一层皮肉。 论武功,还是天山恶鬼要强得多,只是身在铁拳门的地盘稍显气短,又见对方人多,也不敢过份争强斗狠。成三路武功不济,自是心虚。二人怒目而视,喘着粗气,一时都不敢轻易上前。 天山恶鬼稍稍镇定了一下,开口说道:“我远道来访,不求你好酒好肉招待,但没想到铁拳门竟是这样的待客规矩。” 成三路盯着他问道:“你不是来闹场子的?” 天山恶鬼无奈地说道:“我与铁拳门并无过节,为何要闹你们的场子?咱们打也打了,就请去里面通报一声,就说天山恶鬼来访。如果你家管事的实在不肯相见,就把蒙昆叫出来跟我说话,他不是早就来了么。” “哦?阁下是蒙昆老弟的朋友?”成三路暗叫不好,看来这一架真是打错了,忙丢了单刀,拱手道,“在下成三路,暂时替师兄打理门户。原来是闹了一场误会,罪过罪过。” 天山恶鬼见他这样说,也收了弯刀,说道:“不打紧,说开了就好。不知究竟出了何事,叫成当家的如此紧张?” 成三路道:“惭愧惭愧,刚才有人冒充雌雄双煞,来此闹了一场。我正要带人去追,见到老兄面目……面目,面目不俗,只道是和他们一伙的,没想到竟闹出一场误会。” 天山恶鬼兴冲冲赶来寻蒙昆,本以为铁拳门会有所招待,不成想刚到门口就打了一架,心中多少有些窝火。一听铁拳门被人闹了场,成三路正要去追,便有意炫耀一把本事,算作见面礼,于是说道:“原来如此。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皮某赶上了,我就跟成当家的一道去追,多个人总能多点把握。” 成三路已经见识过他的手段,自然高兴:“那就有劳……皮兄是吧?好,咱们一道去追。”天山恶鬼问:“他们往哪边走了?”成三路道:“往哪去了倒不晓得,已去了多时。这城东有片树林,他们要改头换面,多半会去那里。咱们就往东去追。” 天山恶鬼应了声好。成三路留下两个弟子看守门户,一伙人便气势汹汹穿城往东追去。过往的行人见了,四散逃闪。见了铁拳门这伙恶霸,尤其当中还有个像鬼一样的人,自然是胆战心惊,避之唯恐不及。 蒙昆和罗兴、廖树山二人一道往东,出了城。远远看见一个小子背着一个小姑娘,便要上前询问。 吴秋遇也看见蒙昆等人,大惊,喊了一声“他们找来了”,便发足狂奔。 小灵子在他背上说道:“你要不跑,他们未必认得出我们。现在可倒好,他们不追都不行了。” 吴秋遇想了一下,说道:“是啊。他们都没见我现在的样子。哈哈,白害怕了,虚惊一场。我真是太笨了。”便停下脚步,憨笑自己呆笨。 小灵子叫道:“你现在才笨。他们已经发觉了,快跑吧。” 吴秋遇一惊,见蒙昆三人果然追来,只有继续跑下去了。 蒙昆等人追出二三里,不见了二人踪影,只看见前面有一片林子。 吴秋遇和小灵子正在林中。 小灵子说:“傻小子,放我下来吧。背我走了这么久,累了吧?”吴秋遇说:“没事。怕你跑不过他们,我背着你咱们还能走得快些。” 小灵子摸着他背上的汗渍,回头望了一眼,说:“他们没有追来。放我下来吧。你先歇歇。” 吴秋遇转过身看了看,确实不见蒙昆等人追来,才蹲下身子,让小灵子下来。用手扇着脖子上的汗,说:“可惜没有带水。有点渴了。” 小灵子格格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银白色小壶,递给他:“你看这是什么?” 吴秋遇拔下塞子喝了两口,笑道:“你想得真周到。你也喝。”说着把水壶递了回来。 小灵子喝了一小口,把塞子塞了,找地方坐下,手里摆弄着水壶,说道:“铁拳门的人不怎么样,这银酒壶倒是精致。我在河边洗了好几遍,才去了酒气。” 吴秋遇和她对面坐了,望着她甜美可爱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小灵子见了,也不羞怯,只眨眨眼睛,笑眯眯说道:“你从来都是这样看人家女孩子?不怕人家恼你么?” 吴秋遇急忙转过脸去。就听小灵子又格格格笑了起来。吴秋遇也笑了,见她这么爽朗,心中更是喜欢。 阳光勉强能够透入。风吹着树叶扑簌簌作响。偶尔有几声鸟叫,倒也和谐。 “在那呢!”忽然一声叫喊打破安宁。 小灵子和吴秋遇都是一惊。只见蒙昆已身在三四丈外,罗兴、廖树山也追了过来。 吴秋遇慌忙站起来,想要背起小灵子就跑,已然来不及,忙挡在她身前。 蒙昆已冲到近前,正要动手,就听小灵子喊了一声“等等”,不禁一愣,便暂且住手,听她有何话说。这时,罗兴、廖树山也跟了上来,站在蒙昆身后。 吴秋遇也是一愣,不知她又想出什么主意。只见小灵子不慌不忙站起来,拍拍屁股后的土,得意洋洋地说道:“哎呀,我说你们……真是好骗。又中了我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哈哈哈哈。” 蒙昆等人都被他说得愣住,莫名其妙。蒙昆把铁杖戳在地上,喝问道:“什么调虎离山?” 小灵子把吴秋遇拉到一边,自己上前说道:“你们那位喜欢装男人的小娘子呢?只怕这会正赶奔我弟兄们的圈套,马上要做压寨夫人了。” “啊?”罗兴和廖树山相互看了一眼,大惊失色。他们身上可是担着保护大小姐的干系,要是大小姐真有什么闪失,那还得了! 廖树山叫了声:“保护小姐要紧!”二人便撇下蒙昆,速速抽身去了。 蒙昆愣愣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嘀咕道:“这叫怎么档子事啊?” 吴秋遇心里明白,这又是小灵子的一个主意,不觉心中暗笑。 小灵子见蒙昆仍站在那里,问道:“他们二人都走了,你为何不去?” 蒙昆冷笑一声:“你休想骗我!就算大小姐真的被人算计,我也要先拿了你们,前去交换。看招!”说着便出手来抓她。 小灵子慌忙向后跑,嘴里叫着:“傻小子,这个交给你了!” 吴秋遇见蒙昆对小灵子动手,顾不得多想,直冲上来把他抱住,嘴里喊道:“小灵子,你快跑!”蒙昆连人带杖挣脱不开,便用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在他肩上背后捶打。 小灵子跑出几步,不放心他,便躲在树后喊道:“傻小子,你要有本事就跟他打。没本事,就自己跑了吧!他追不上你!” “我不能让他伤害你!我……”吴秋遇刚才只顾着掩护小灵子,竟一时忘了自己会武功,经她一提醒,才突然想起来。他便双手运劲,将蒙昆就地拔起,用力扔了出去。 “啊——”蒙昆惊叫着,飞出去,正撞在一棵树上,摔落下来,铁杖也甩了出去。 小灵子拍手叫道:“好啊,好啊。傻小子,你有这个本事,咱们不怕他了!” 吴秋遇回头朝她笑笑,见她开心,自己也跟着高兴。 蒙昆咧着嘴,扶着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瞪着吴秋遇骂道:“臭小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吴秋遇看看自己的两手,也觉得惊奇,然后说道:“咱们不打了好不好?你也跟他们去,赶快去保护小姐。” 蒙昆去拾了铁杖,冷笑道:“刚才是你运气好。老子手里有了家伙,你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小灵子笑道:“刚才你手里不也拿着家伙吗?还不照样挨摔。”蒙昆一时语塞,瞪了她一眼,又朝吴秋遇走来。 吴秋遇知道他手里的铁杖厉害,也不禁后退。小灵子叫道:“傻小子,他手里有家伙,你也不能吃亏。这个给你!”说着就把短剑丢了过来。吴秋遇拾起短剑,看了看,便别在腰间。 小灵子不解:“傻小子,你干什么?”吴秋遇一面提防蒙昆,一面说:“我使不惯这个!还是空手跟他打吧。”小灵子跺脚道:“你可真傻。那可是宝剑,他手里的家伙不禁你砍的。” 蒙昆当然也知道,他曾亲眼见到那短剑削断天山恶鬼的弯刀,此刻最担心的就是吴秋遇听了那丫头的话,真的拔出短剑来对付他。于是上前的步子就慢了,两眼紧盯着吴秋遇的手。 吴秋遇却没再去碰那短剑,只慢慢退让着说道:“不打了,不打了。我们跟你也没什么仇。” 蒙昆见他真的够傻,放着那么好用的兵刃不用,胆子便大了起来,说道:“本来是没什么仇。刚刚你摔了我,这就是仇。如果你把身上的短剑交给我,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小灵子怕他上当,急忙喊道:“别听他的,他最怕的就是那个短剑。你要把短剑给了他,他就不怕你了。” 蒙昆知道小姑娘机灵,这小子傻,便又哄道:“大丈夫说话算话。你只要把短剑给我,我保证放过你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不认得吴秋遇,吴秋遇却认得他。当年丁不二赴约进了陷阱,其中就有他的份。吴秋遇不愿说破,便道:“那不是你的东西,不能给你。” 蒙昆见他不上当,便不再费口舌,骂了句“那我就打死你,自己取”,抡起铁杖便打。 吴秋遇知道不能用自己的拳脚与他相碰,便凭自身的灵巧躲闪。蒙昆铁杖挥得有力,攻击范围也大。怎奈吴秋遇自练了“五禽戏”,身体异常灵活,身法又极快。蒙昆一时也拿他无法。 小灵子在一旁看着,暗觉惊奇。 时间一久,蒙昆体力耗费过多,便有些气喘,动作也慢了。 小灵子叫道:“他没劲了!你不要只是躲闪。瞅准空当,狠揍他两拳!”吴秋遇果然如她所说,抓住破绽,便在蒙昆的胸前背后打上一两拳。蒙昆心中暗恨,却没有办法。 吴秋遇一直顾忌他手里的家伙,此刻见他慢了,便瞅准机会,一把攥住铁杖,用力一扯。蒙昆站立不住,踉跄着跌扑出去。幸亏铁杖撞在树上,他才勉强没有跌倒,只觉得手臂震得发麻。 吴秋遇就势上前踢了他一脚。蒙昆翻倒在地,叫道:“不打了,不打了!” 小灵子走过来,说道:“你说不打就不打了?”蒙昆唉叹了一声,丢下铁杖,坐在地上喘着气,低头说道:“你们想怎么样?” 吴秋遇没什么主意,只看着小灵子。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道:“叫我们不打也可以,那就你自己打。你只要打够三十个耳光,哄我们高兴了,就放你走。” 蒙昆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哎呀,你不服是吧?”小灵子拔出吴秋遇腰间的短剑,比在蒙昆耳朵上,“既然你自己舍不得打,我们也懒得费那个劲。随便割两只耳朵,回去炒了吃。”吴秋遇见她说得邪乎,急忙阻拦。小灵子冲他挤了一下眼睛,又说:“你怕不够啊,那还有鼻子,舌头……” 蒙昆怕她真干出那事来,急忙叫道:“我打,我打还不行么?” 小灵子笑道:“这才乖了。你自己慢慢打,数目可要数清楚了,少一下,就得从头再来!” 蒙昆没有办法,保住性命和鼻子耳朵要紧啊。反正这是在林中,又没有别人看见,丢脸也只有自己知道。于是便真的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小灵子补充道:“听不见响的,也得从头再来!刚才这一下不算!”蒙昆无奈,又不敢争辩,便丧气地闷头扇起自己耳光来。嘴里数着,怕小姑娘还不满意,便每一下都很用力。 吴秋遇看着蒙面,心里想着,不知那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该有多疼。 小灵子轻轻拉了他一下,冲他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悄悄离去。 第019章巧退追兵 曾婉儿带着郝青桐、鲁啸二人,骑马向西一直追出三四十里。 鲁啸说道:“大小姐,他们跑不了这么远吧?”郝青桐也说:“这一路都不见人影,怕是他们没有往这边来。最后有人见到他们,好像还是在城门口。” 曾婉儿想了一下,忽然说道:“声东击西!他们定是绕道往东边去了!” 郝青桐道:“幸亏咱们兵分两路。说不定罗兴他们已经追上了。” 曾婉儿调转马头,说了声:“咱们快去!”三匹马便又折回,向东疾驰。 绕走城外小路,一路没有行人阻挡,很快便到了城东。迎面正看见罗兴和廖树山急匆匆跑来。 郝青桐问道:“你们怎么往这边来了?蒙昆呢?人追到了么?” 罗兴和廖树山见到大小姐平安无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隐隐觉得上了当,自顾弯腰喘着粗气。罗兴说:“我们本已……追上两个人,一个小子,一个……一个十几岁的丫头,也不知……是不是他们……那丫头说……说我们中了她的……调虎离山……大小姐有危险……要被他们同伙……劫去作压寨夫人……我们心里一急……就急忙回来……保护大小姐……” “你胡说什么!”曾婉儿心中不悦,“人呢?” 廖树山回身一指树林:“在里面。蒙昆在那,说不定……” 不等听他说完,曾婉儿便打马朝树林奔去。 “你们好糊涂!”郝青桐责备了一句,便急忙跟着去保护小姐。 鲁啸想着需要有人带路,便把廖树山拉到马上,撇下罗兴,也急急地追去了。 罗兴无奈地望着三匹马的背影,气还没喘匀,又得急急忙忙往回跑,只想着回去找那丫头算账。 林子里跑不开马,几个人便把马丢给后面跟来的罗兴,徒步去找。却遇见也正在林中寻找的成三路等人。 天山恶鬼本来和成三路一起来的,到了这里,见林子太大,便分头寻找。铁拳门的弟子没什么本事,胆子也小,就都紧跟着成三路,不愿单独行动。 廖树山跑在前面,引着众人直向刚才和蒙昆分手的地方赶来。 “二十六……二十七……”蒙昆仍在一边打着自己耳光,一边认真数着数,脸已经肿了,神情也有些恍惚。 成三路报仇心切,已跑到了前面,惊叫道:“蒙昆老弟,你这是在干什么?”众人见状,都不禁一愣。 蒙昆吓了一跳,愣愣地抬起头来,扭头不见小灵子和吴秋遇,却见成三路和廖树山站在面前,还有曾婉儿、郝青桐、鲁啸以及铁拳门一帮人也都在旁边看着,顿觉无地自容,向后倒了下去。 郝青桐不忍见他在众人面前丢脸,忙替他遮掩道:“这林子里的蚊虫很多。大家都小心些,别也让马蜂或是什么别的毒虫咬了!快去把老蒙扶起来,给他上药止痒!” 廖树山会意,忙上前扶起蒙昆,假意埋怨道:“蒙兄,你也太不注意了。被几只马蜂叮咬了,不说赶紧上药,怎么胡乱打起来?” 蒙昆自然听得出他们的好意,尴尬地笑了笑,捂着脸说道:“嗨,我竟糊涂了。多谢郝兄、廖兄。”瞥见铁拳门的王保保等人在窃笑,心中慨叹:果然一家是一家,外人只顾看热闹。 曾婉儿上前问道:“那两个人呢?” 蒙昆如梦方醒,大叫道:“刚才还在……”他自知失言,忙改口道:“都是那群该死的马蜂!应该是往那边跑了。” 成三路和蒙昆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当然要拼在前面。曾婉儿只怕他们要害了吴秋遇的性命,便也奋力追赶,希望能及时抢到。郝青桐、鲁啸要保护大小姐,自是丝毫不敢怠慢。这几个人便抢在第一波。 其他人,廖树山刚跑了一个来回,体力不济;王保保腿上拉伤过,还中了毒,自是不比常人。至于那些铁拳门弟子,见到蒙昆被整成那样,一个个心存畏惧,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便也不卖力气,正好还有保护少爷的由头,便跟着落在后面。 最可怜的是罗兴,跌跌撞撞匆忙赶来时,众人已经离去,再加上体力确实不支,便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茫然不知所措。 小灵子三言两语支走了罗兴和廖树山,又骗得蒙昆在那里自己打嘴巴,很开心。吴秋遇也更加佩服小灵子的精灵机智。 追来的三个人都已经打发了,本以为平安无事了。哪知道,很快就有人追了上来,而且听动静好像人数更多。 吴秋遇心里着急,这林子密,树木多,若背上小灵子,只怕惯性太大,难免东碰西撞,追风架子施展不开。他暗自打定主意,自己拼死也要掩护小灵子逃走,于是说道:“小灵子,又有人追来了,我拖住他们,你先跑!” 小灵子不舍:“那怎么行?你太实在,斗不过他们的。” 吴秋遇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好歹拖住他们一会,打不过我就跑。趁着他们还没发现,你赶紧快走。” 小灵子一想,也只能这样,自己不走,也是累赘,他也跑不掉。便拉着他的手,嘱咐道:“我先走,找个地方藏起来。你要是挡不住,就赶紧自己跑了,不要跟他们拼命。我等着你。” 吴秋遇点头应了,催她快走。小灵子走出几步,又回头望了一眼,才匆匆去了。 吴秋遇虽然憨直,却是不傻,往别的方向跑了几步,先藏起来,也盼着能躲过去,不打架最好。 这林子虽然树很密,但地上的草不多。估计是由于树荫遮挡了阳光,不利于草的生长。所以,这里藏人并不容易。若在十几步之内,还是很容易发现。 果然便有人看见了吴秋遇,叫道:“在那里!”应该是鲁啸的声音。 成三路和蒙昆奔在头里,听到声音,循指一看,也发现了吴秋遇,便朝这边杀来。鲁啸也跟了过来。 曾婉儿正要上前,却被郝青桐挡住。郝青桐说道:“大小姐,那里危险,不可走近!且看看状况再说。必要时,我和鲁啸自会拦着他们。”曾婉儿点了点头,便停在那里观瞧。 吴秋遇再次见到成三路,新仇旧恨一发涌上心头。虽说在铁拳门多少出了一口气,但毕竟他害死师父的仇还没报。 成三路心里的愤恨不少于他,大庭广众之下,被他们极尽羞辱,至今仍面上无光,恨不得马上宰了这小子。他也不搭话,上前便打。 鲁啸跟吴秋遇没什么仇,在城外还蒙他帮忙解穴,便暂时不出手,先在一旁看着。 蒙昆吃过亏,不敢贸然上前,四下找寻着小灵子。隐隐发现左前方好像有人跑动,便暗中往那边追去,谁也没有惊动。原因很简单,他恨极了小灵子,又知道她不会武功,如今这能打的跟成三路纠缠,他正好去捡个便宜,好好出一口恶气。还有一层就是,他不希望小灵子有机会在别人面前说出刚才的糗事,好不容易才遮掩过去,再被说漏了,叫他颜面何存。 吴秋遇知道成三路的铁拳很硬,不与他硬碰,仍是先灵巧躲闪,再寻机出手。成三路铁拳虽硬,但对于身手灵活的吴秋遇来时,其威胁还不如蒙昆的铁杖。 吴秋遇原来也不知道自己功夫如何,刚才跟蒙昆一番打斗,让他有了信心。何况,心中对成三路愤恨已极,出手更没什么顾忌。不多时,成三路的身上便挨了吴秋遇五六拳,脸上还中了一招。 曾婉儿见了,心中暗喜。她知道,成三路要不了那小子的命了。 成三路不得势,急得大叫:“这小子难缠!大家出手啊,别光看热闹!”曾婉儿心中暗笑。 “有趣有趣。我也来凑个热闹!”鲁啸看得心痒手痒,便冲了上去,与成三路一同对战吴秋遇。 吴秋遇闪避为主,别人攻一步,他要绕三步,本就艰难。再被二人兜着来打,同时要和两个人周旋,腾挪的余地就小了。幸亏二人都是徒手,他才能勉强支撑,不然早就凶多吉少了。 曾婉儿暗自着急,只是吴秋遇并未束手就擒,还不便叫他们停手。 这时候,落在后面的人也赶到了。 廖树山也加入了战团。被三个人围着打,吴秋遇可就支撑不住了,身上左挨一拳,右挨一脚。这几人又都是硬拳头大力气,每一下都让吴秋遇叫苦不迭。 天山恶鬼攀在树上,一眼瞧见吴秋遇腰间的短剑,只道那人又是千面神偷丁不二易容改扮的,想起当年的旧恨,不禁咬牙切齿。 王保保见有机可乘,暗自奸笑,瞅准了直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吴秋遇的双腿。这下吴秋遇可就没了退路,成三路和鲁啸的任何一击,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曾婉儿惊叫一声。郝青桐也急忙喊道:“住手!要活的!” 鲁啸和廖树山听见叫声,都各自停手。 成三路哪肯罢休,拳头上暗暗运足了力气,直朝吴秋遇胸口打去,誓要这一拳结果了他的性命。 曾婉儿大惊。还没等他叫出来,又见一人从树上鹰扑下来,挥弯刀朝吴秋遇的脖子砍去。 “啊——” 这一声惨叫,无比凄厉,在林子中传出老远老远。惊得不远处树上的几只鸟,扑棱棱飞起来,逃命去了。 小灵子个子小,跑得倒不慢。 蒙昆跟吴秋遇打斗耗费了力气,跑得并不快,到后来干脆丢掉铁杖,徒手来追。他脸上肿着碍到眼睛,跑几步就要停下来,趁喘气的空,眯起眼睛仔细看才能看清前面。因此追出很远,仍没抓到小灵子。 小灵子惊觉有人追来,暗叫不好,趁蒙昆停下喘气的工夫,急忙向旁里跑开几步,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恰好脚边有一根树枝,便悄悄捡起来,作为防身武器。 蒙昆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不见人影,不觉心中纳闷: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难道她发现我了? 小灵子躲在树后,蒙昆一走动,她也要跟着转动,才能不被看见。 蒙昆误打误撞,竟朝她这边走来。眼看蒙昆越走越近,离她不过六七步远,小灵子屏住了呼吸,一声也不敢出,心里是十分的紧张。蒙昆转身四下看着,现在是背对着这边,一步一步仍在靠近。 小灵子再也忍不住,将树枝尽力地抛出,人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蒙昆听见动静,没看清树枝的来路,但知道人就在附近,也不免心中大喜。 小灵子跑了几步,没见蒙昆追来,便不再躲藏,又快步跑起来。 蒙昆到底是行走江湖的人物,也狡猾得很,他找不到小灵子,便自己也藏起来,等她暴露。小灵子一跑,果然上当。 蒙昆刚才稍歇了一会,又有了力气,而且猎物近在眼前,他拼了命也要追到,不出百步,就赶上了小灵子。 小灵子知道跑不过他,索性停住脚,回身站在那里,说道:“本姑娘累了,不跑了。就在这陪你聊几句吧。” 蒙昆见她自己站住,量她也跑不掉,也不急于出手抓她,倒看她还有什么本事。 小灵子见他不动,心里稍稍踏实了些,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蒙昆哼了一声:“我管你是谁!今日落在我手上,无非两条路。要么送你去见阎王老子,要么……嘿嘿,带你回去耍耍。你要能哄老子开心,兴许让你当个小妾也说不定。哈哈哈哈。”他竟然冒出这样的心思来。想当初天山恶鬼在清水河杀了那个美人,就叫他心疼不已。如今又抓到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他不免色心又起。 “呸呸呸!”小灵子连呸了几声,说道,“说出我的身份怕吓死你。你知道我为何敢扮雌雄双煞么?我扮的雌雄双煞为什么那么像?把你们都给骗过了。” 蒙昆一愣:“是啊。为什么呀?” 小灵子四下看了一眼,神秘地说道:“因为我是雌雄双煞的徒弟,关门弟子,最小的徒弟。” “什么,你是雌雄双煞的徒弟?”蒙昆难以置信。 小灵子瞅了他一眼,说:“怎么,你不信么?我可告诉你,我那两位师父可是最疼我的了。这次来,我闹着要打前站,他们拗不过我,就答应了。后来又不放心,派了四位师兄保护我。只怪我太贪玩,跟他们走散了。你要敢欺负我,他们知道了,我两位师父知道了,都饶不了你!” 她说得郑重其事,跟真的一样,倒叫蒙昆一时没了主张,不太相信,也不敢不信。 小灵子继续说道:“你想想就能明白。要是没有两位师父疼我,四位师兄护着,我敢带个傻小子去铁拳门闹么?换作是你,没有人罩着,你敢到铁拳门这样去闹吗?被人看破,不扒了你的皮才怪!我是不怕的,假的识破了,真的就来了。铁拳门有什么了不起?闹它怎么了?” 蒙昆暗暗觉得她说的有理,愣了一会,问道:“那你刚才跑什么?” 小灵子笑嘻嘻说道:“我是逗那傻小子玩呢。让他知道我是雌雄双煞的徒弟,他还敢跟我玩吗?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听话的傻小子。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俩,他听不见,我才说给你听的。我要不说,真坏在你手上,白丢了小命不说,你不也惹了大祸么?你想想,我两位师父和四位师兄能饶了你?” 蒙昆暗自庆幸,幸亏刚才没有冒然出手:“那你师父和那些师兄在哪?”他显然是信了一多半。 小灵子说:“你要有工夫,咱们就一起等喽!反正他们找不到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早晚能找到这里来。” 蒙昆惊恐地四下看了看,生怕这时候雌雄双煞或是他们别的徒弟突然出现。 小灵子说道:“你不用害怕。你又没真的碰我。我倒可以给他们引见引见,就说你这个人还不坏,哄得我很开心。他们一高兴,说不定还能赏你一两颗人心尝尝鲜。” “不用了,不用了。”蒙昆手上开始冒汗。 小灵子继续说:“我这个人呢,贪玩是贪玩了一点,但是恩怨分明。谁要对我好呢,我不会亏待了他。谁要是得罪我,哼!……当然,你不用怕,我是不会干那种掏心挖肺喝人血的事的。我两位师父和众位师兄知道我好干净,这种事从来不教我的。就说最近死那几个人吧,不管是心肺被掏了的,还是肝肠被绞了的,都不是我做的,一定是我那二师兄干的。他最喜欢活掏人心,抠肝肺,抓肠子……” “你别说了。”蒙昆只觉得毛骨悚然,心怦怦地乱跳起来。他已经百分之百能够确定,这丫头千真万确就是雌雄双煞的徒弟。这林子本来就有些阴森,寻常小姑娘早吓得软了,她还能津津有味地数罗着掏人心肝肠肺的事,不是雌雄双煞的徒弟还能是谁? 小灵子还没过瘾,继续说道:“要说最仁慈的,还是我那大师兄。他就从来不掏人心肺。也就抓住手脚啃几口。不过他说,最好吃的还是脸上的肉。就像你这样的,胖胖的,肉肉的,一口下去……” “别说了!别说了!”蒙昆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不自觉地一捂脸,也不觉得那里疼了,倒像是真要被人咬了一样。 小灵子安慰他:“都说了你不用怕。你刚才没有下手,一条命算是保住了。那么紧张干什么?” 蒙昆慌乱地点了点头:“是,是。” 小灵子看了看天空,说道:“时候不早了。估计师兄们也差不多该找来了,他们知道我喜欢在林子里转。你就陪我一起等他们吧。” 蒙昆胡乱摇着头,紧张得不得了,身子开始往后退。 小灵子看着他,诡异地问道:“你这样走了,就不怕在林子里被他们撞见?” 蒙昆“啊”了一声,吓得差点瘫在地上,紧张地四下望着,身子开始发抖。 小灵子见他吓成那个样子,心中暗笑,拿出小银壶,把里面的水喝了,把空壶丢给蒙昆,说道:“今天我心情好,就好人做到底吧。这个给你,当作是信物,他们见到这个就不会为难你了。” 蒙昆捡起小银壶,如获至宝,跪下磕头道:“多谢……”说了两个字竟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小灵子笑道:“都管我师父叫老神仙。那你就叫我小神仙吧。去吧。” “多谢小神仙!”蒙昆爬起来,把手里的小银壶举得高高的,生怕雌雄双煞和那四个徒弟来了看不见,然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小灵子也高兴地笑了。 蒙昆拿了小银壶,就算是手里有了保命符,再见到雌雄双煞或是他们的徒弟也不怕了,心情自然轻松了很多。 他凭着记忆往回走,去寻找自己半路丢下的铁杖。怎奈林中除了树什么也没有,他转了半天,竟迷了路。 小灵子用身份吓走了蒙昆,也不在原地停留,瞅准一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忽然脚下一绊,跌了一跤,崴了脚。 正自痛苦,忽见三个人迎面走了过来,她急忙爬到一棵树后,躲了起来。那三个人她都不认识,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铁拳门没有见过,应该不是来追她的。 这三人正是乡野三奇:老大一担子丘壑,老二野神仙胡大夫,老三号称“千杯不醉”的不醉酒陈康。三人越走越近。 丘壑忽然停下脚步,叫道:“朋友,出来吧。不用躲躲藏藏的。” 小灵子躲在树后,屏住呼吸,继续忍着。还是被陈康给揪了出来。 胡大夫微笑道:“小姑娘,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你怎会独自在这里呀?” 小灵子看着三人,一声不吭。她知道,自己现在再怎么挣扎,也没有机会能跑了。 胡大夫伸手往她脚上摸去,小灵子叫道:“你干什么?”胡大夫说:“你的脚崴了吧?我来给你捏捏。”丘壑也温声说道:“你放心吧,他是个大夫。” 小灵子见三人确实不像奸恶之徒,这才稍稍踏实了些,主动抬起脚来。胡大夫轻轻揉了揉,忽然一捏,又用力一掰。 小灵子吓得跳起来。惊魂稍定之后,发现三个人正瞅着她笑。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脚真的好了,走两步竟毫无疼痛感觉。她也笑了,说道:“多谢了。你们是谁?” 陈康还当她是个孩子,逗她说:“我们是乡野三奇叔叔,你听说过吗?” “怯,还说叔叔呢。不正经!我叫小灵子。”小灵子做了个鬼脸,又把三人逗乐了。陈康道:“你们看,让她叫咱们叔叔,她还不乐意呢。还说我不正经。” 小灵子现在知道他们都是好人,便求道:“我有一个朋友在那边被人打,你们要是能打架,就去救救他吧。” 乡野三奇一听有人被打,当然不能不管。丘壑问道:“在哪里,你带我们去。” 小灵子见他们乐意帮忙,自是喜出望外,高高兴兴跑在头里,带着三人去救吴秋遇。 蒙昆在林子里乱撞了半天,终于找到自己的铁杖,便坐下来稍歇。 想到那小银壶是雌雄双煞门下的信物,上面必有雌雄双煞门下的标记,一时好奇,便拿起来仔细端详。细看之下,那上面果然铸着几个字:铁拳门。 蒙昆愣了半晌,终于知道自己上了当,将那银壶丢到地上,一拳砸扁,跳起来骂道:“好个小丫头,又骗了老子一回。再抓到你,绝不轻饶!我要把你先奸后杀!大卸八块!” 他一个人在那里发狠,其实心里也明白,耽搁了这么久,刚才又迷了路,还上哪里抓她去。只有在嘴上说几句狠话,出出气罢了。 蒙昆正自懊恼,却见小灵子正朝这边走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再看,果然是小灵子,顿时心中狂喜,急忙抄起铁杖,靠在一棵大树后面藏了,只等小灵子来到近前,便将她…… 耳听得脚步声近,蒙昆屏住呼吸,只怕惊动了她。听着声音,三步,两步,一步,到了! 蒙昆哇呀一声便跳了出来。却见乡野三奇冷冷地看着他。把蒙昆吓了一跳。 丘壑说道:“怎么,几年不见,阁下越发的不长进,改行做劫道的了?”小灵子在他们身后格格地笑起来。 蒙昆的脸上是红一阵紫一阵,气得脸上的肉直颤,脱口叫道:“我不和你们说话!那丫头……” 陈康说道:“你这眼神倒好使。隔着我们兄弟三人,都能发现这有漂亮姑娘。”小灵子低声道:“谢了。” “你们只管走,我不挡你们的道。”蒙昆往旁边让开两步,只伸着脖子找小灵子。 陈康道:“你好端端一个汉子,跳出来吓唬孩子,不觉得丢人么?幸亏今日我们撞见了,不然,还不定做出什么丢脸的事。” “你!”蒙昆满腔怒火,但自忖打不过乡野三奇,又不敢发作,只说,“那丫头装神弄鬼,戏弄老子。我找她理论,与你们都不相干。” 丘壑冷冷说道:“我等虽不知事情缘由,但她一个小女孩子,能把你怎么样?不如我叫她给你认个错,你也看在我等面上,不再跟她计较,如何?” 小灵子何等机灵,听丘大侠说完,马上跳出来冲蒙昆说道:“大个子,对不起了。刚才我叫你……” 蒙昆生怕她把刚才打耳光的事说出来,忙开口打断:“罢了,罢了。我今日不跟你计较。早晚落在我手里,叫你好看!”说罢,气哼哼走了。 丘壑只道是蒙昆听了小姑娘道歉,又看在他们三人的面子上,才忍气去了,心中自是高兴。陈康伸手一点小灵子的脑门:“你呀,够机灵。”小灵子一闪,躲了过去,叫道:“你又不正经了。” 小灵子不但人很聪明,记性还好。凭记忆很快就带着乡野三奇来到与吴秋遇分手的地方。 可是这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影,也听不到周围有打斗之声。 小灵子当时就呆住了。丘壑和陈康急忙分头到附近查看。胡大夫则就地观察。 过了一会,丘壑和陈康都赶了回来,摇头道:“没有。”胡大夫慢慢说道:“这里有打斗痕迹。地上有血迹,而且血流了不少。即使没死人,估计也有人伤得不轻。” 见小灵子在那里发呆,陈康问道:“小姑娘,你离开的时候,这里是什么状况?”小灵子心乱如麻,大致回忆着说道:“当时来了很多人追我们。傻小子让我先走,他留下来拖住他们。后来,我就走了,他一个人……” 胡大夫摇头道:“那就情况不妙了。看这阵势,应该是人多的一方赢了。” 小灵子忍住眼泪,叫道:“你乱说!你怎么知道?” 胡呆夫说:“你想啊。如果是人多的一方输了,死了人,其余的一发跑了,谁给那死人收尸?那单个的自然一走了之,也不会管他。反过来,如果人少的一方输了……比如说受了伤,那人多的可以将他抬走或是拖走,现场就没有伤者或是死人。” 丘壑和陈康都点了点头,同意他的分析。 只有小灵子不愿意相信,流泪说道:“那也可能都没死人!傻小子打不过他们,自己跑了也说不定!他跑的可快了!跑得可快了!” 丘壑叹道:“唉,有人重伤或是身死怕是肯定的。我这耳朵自幼可以听音二三里,就是刚才一声惨叫把我们引入林中。听那叫的声音,要么死了,要么伤得很重。” 小灵子哭叫道:“你们乱说!都是乱说!我不信!我不信!” 陈康安慰道:“你也不要太伤心。大哥只是说可能死伤了人,还不知道死伤的是谁呢。也说不定……不是你那个傻小子呢。” 小灵子看了他一眼,流着眼泪笑道:“你是好人。我只信你的。” 丘壑和胡大夫都叹息着摇了摇头。 陈康问:“那傻小子是你什么人?” 小灵子一愣,闷头不语,却哭得更加伤心。别看她嘴上不信,其实心里已经信了。 遇到危险,那傻小子本来有本事自己跑了,没人能追得上他。可他为了掩护她,甘愿留下拖住那些人。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如果真的死伤了人,那死伤的肯定就是他了。就算在这里没有死,被铁拳门的人抓到了,带回去也只会死得更惨……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是自己害了傻小子。或许就不该假扮雌雄双煞去铁拳门,那样就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他也就不会死了…… 陈康见小灵子伤心难过,对丘壑说道:“大哥,咱们要不要到铁拳门走一遭,去问问情由?”又转头对小灵子问道:“小姑娘,你要不要一道去?” 小灵子正自哭泣,听见他问,忙抬起头来。还没等她说话,就听胡大夫却道:“三弟,这怕是不妥。咱们与铁拳门素无往来,前日又在城外有些摩擦,说不定,就连那蒙昆都是和他们一伙。此番若贸然前去,怕是讲不出什么道理,只怕闹将起来,平添许多麻烦。” 丘壑想了想,说道:“二弟之言有理。这铁拳门撑门立户几十年,在山西也小有名气。咱们若占不得理字,便轻易找上门去,难免有闹场子之嫌。先不说后果如何,传出去在江湖上也不光彩。” 小灵子擦了擦眼泪,说道:“三位大侠的好意小灵子心领了。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去城里打听。但愿还能有他的消息……” 丘壑道:“小姑娘不要着急。我等不便去铁拳门问人讨理,进城去打听一二还是可以的。你既然被他们追杀,自是不可再去城中露面,只在附近等候一时,回来便有消息告知于你。” 小灵子当然明白其中道理,点头道:“多谢你们。我在城外等就是了。可是,你们多久才能回来?” 丘壑心中暗叹,小姑娘果然机灵。他算了一下,说道:“最多一个半时辰。如果到时我们没有回来,就是遇到麻烦,你就不用等了。” 小灵子望了望陈康,说道:“如果他还活着,你尽快来告诉我好不好?要是……要是……你们也不用来找我了,我不想听。”说着又低下头去。 陈康安慰道:“放心吧。若有他的消息,若是他还活着,我一定尽快来找你。” 三人给小灵子安置了歇息的地方,便大步往城里去了。 第020章林中混战 乡野三奇去城里打探消息,小灵子一个人在城外候着。虽然知道傻小子必是凶多吉少,但毕竟仍有一线希望,总要等他们回来才死心。可是时间一长,又不免焦急,搓着手转来转去,坐立不安。 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仍不见乡野三奇回来。小灵子知道,一定是乡野三奇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又不忍把坏消息告诉她,便不再回来了,又不禁伤心了一场。 回想着这两天跟傻小子在一起,有多开心。可一旦惊觉他已经不在,便又心痛难当。 小灵子用手在林边堆了一座矮坟,插上一段树枝算是墓碑,便坐在坟前哭泣,嘴里念叨着:“傻小子,你怎么那么傻呀。为什么不自己跑了,非要跟他们纠缠?我对你有那么好吗,你为了我连命都舍得?是我害了你!我要不带你去铁拳门,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你也就不会死了!傻小子!……傻小子……其实,你并不傻,你是好人,我知道你是好人。我还想叫你背我……”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一个人静静地在她旁边跪下来,对着矮坟磕头。 小灵子只顾伤心,却没有注意到,对着坟头继续说道:“傻小子,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旁边那人开口道:“好。我回来了!” 小灵子吓了一跳,愣愣地扭头望去。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说话的,竟是她正在说着的傻小子——吴秋遇!吴秋遇还在傻笑。 小灵子一下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小手在他背后捶打着,哭道:“傻小子,你还活着!我还以为……我都伤心死了。你怎么才来呀……” 吴秋遇被她抱得紧,一时不知所措,只叫着:“小灵子,你怎么了?” 小灵子放开他,擦了擦眼泪,问道:“你干吗在这里跪着?” 吴秋遇说:“我看你在这,也就跟着磕头了。哎,你怎么是坐着,不是跪着?” 小灵子又笑起来:“你知道这坟里埋的是谁,就跟着磕头。” 吴秋遇说:“看你哭得那么伤心,我想,一定是你的亲人吧。” 小灵子“呸”了一声:“呸!他想当我的亲人,还不知够不够资格!” 吴秋遇见她已然不像刚才那么伤心了,又笑又说,恢复了原来的灵气,自然也跟着高兴,站起来傻傻地说:“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刚才你抱得我好紧,都勒到我的脖子了。” 小灵子跳起来,哼了一声:“哼!以后再叫我抱,我还不抱了呢!”正说笑着,忽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小灵子吓了一跳。 吴秋遇忙介绍说:“这是柳大叔。”那人正是当年吴秋遇(当时他还是小和尚一心)在南坨山谷遇到的柳正风,香儿妹妹的爹爹。 柳正风正看着小灵子发呆,他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小香儿,现在也差不多这么大了,或许还更高些。听见吴秋遇说,见二人叙谈完了,也走上前来。 小灵子叫了声“柳大叔”,便又问吴秋遇:“你怎么甩开他们的?” 吴秋遇便把事情的经过从头说了一遍。 当时,王保保抱住了他的双腿,成三路出重拳打他的胸口,天山恶鬼从树上扑下来用弯刀砍他脖子,情势确实是异常凶险。 在慌乱之中,吴秋遇竟鬼使神差地使出了一招“携月清魔”。他见过师父用那招打死了北冥教长老赖保昌,心中一直有阴影,每次练到那招都发不出内力。如今身处险地,生死关头,他竟无意间把那招使了出来。“携月清魔”本是降魔十三式中比较厉害的一招,只是吴秋遇心中有阴影,再加上出手突然,没时间走完那完整的一招,因而只发挥了不到两成的功力。 饶是如此,一股内力甩在成三路的肋下胸前,直将他打了出去。吴秋遇掌势的余力划过天山恶鬼持刀的手腕。天山恶鬼大惊,急忙翻身向一旁滚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觉那条手臂像是断了,竟一时不听他使唤。弯刀正砍在王保保的屁股上,疼地他杀猪一般惨叫,抱着吴秋遇的手也松了。 其余众人都是一惊。曾婉儿更没想到,这小子看上去憨憨的,竟有这般本事。 吴秋遇乘机踢开王保保,跳出两步,使起追风架子,在林中左扑右闪避着树木,飞奔去了。 望着吴秋遇灵活逃去的身影,曾婉儿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欢喜。 成三路趔趄了几步,终于站稳了,揉着肋下和前胸,庆幸道:“幸亏那小子功力不济,不然老子就被他打死了。”听见王保保惨叫,他急忙蹲下去看,见天山恶鬼手里的弯刀还切在王保保的屁股上,赶紧出手把刀拿了,给他上药止血。王保保继续哀嚎。 天山恶鬼也爬起来,用另一只手托起麻木的胳膊,骂道:“真是他娘的邪门了!也不知是这小子运气好,还是真有那本事,竟被他吓了一跳。” 鲁啸愣愣地问:“大小姐,咱们追是不追?” 曾婉儿不禁犹豫。要是追上,以天山恶鬼和成三路此时的愤怒,断然要伤害他的性命。若是不追,真被那小子跑掉了,又不知何时才能再遇到。 成三路给王保保止了血,吩咐铁拳门弟子:“你们抬他回去。”铁拳门弟子便抬起王保保,出林子找大夫去了。 成三路又暗自发狠,叫道:“今日绝饶不了那小子!我去拿他,愿意一起去的,跟我走!”便走在头里。 天山恶鬼垂着麻木的手臂,用不惯使的右手拿起带血的弯刀,叫了声“我去”,便跟着成三路,一起去追吴秋遇。 曾婉儿见那二人已发狠去追,忙招呼道:“追!”郝青桐、鲁啸、廖树山三人便护着大小姐,也一起追去。 吴秋遇甩脱众人,不敢直接去找小灵子,怕暴露行踪反害了她,便故意往不同的方向跑出老远。 他放慢脚步,回头见没有人跟上,才敢停下来稍歇。回想刚才的情景,他不禁暗叫惊险,也觉得自己胡乱使出那招“携月清魔”有点匪夷所思,只能说是运气好,无意间撞出来的。 在林中忍了一会,他还是担心小灵子,便前去寻找。也不知那些人都走了没有,他不敢喊,只能悄悄找着,还得时刻提防有没有人追来。 正走间,忽然一人从树后闪了出来。吴秋遇一惊。竟是那个屡次与丁大哥纠缠的蒙面人,头上仍戴着斗笠。 那人挡在吴秋遇面前,喝问道:“跟你同伙的那个贼子在哪里?” 吴秋遇当然知道他说的“同伙”是指丁大哥,不是小灵子,便说道:“你不是一直在追他吗,怎么还问我?” 蒙面人道:“哼!他早就……他没有回来找你?” 吴秋遇摇摇头:“我也想找他,都不知他跑哪去了。你和丁大哥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什么总要缠住他不放啊?” “你叫他大哥,哼,你和他果然是一伙的。”蒙面人瞪着吴秋遇,虽然他蒙着脸,但是吴秋遇可以感觉得到。 那人突然看见吴秋遇腰间的短剑,稍是一愣,便伸手抓来。 吴秋遇以为他要动手打架,急忙向旁躲闪。那人身法也是极快,三步两步便跟吴秋遇贴了身。吴秋遇吓了一跳,惊见那人伸手去摸短剑,急忙出手将他攥住,嘴里叫道:“你干什么?” 那人问道:“你这短剑从哪里来的?” 吴秋遇见他只是问短剑的事,不是为打架来的,便松开他的手,说道:“这原本是丁大哥的,后来被铁拳门的人抢了,我又帮他拿了回来。” 蒙面人似是自语道:“又是那贼子干的。哼,我苦苦找寻了五年多,才打听到铁拳门的头上,不想倒冤枉了他们。既然又是那贼子干的,这回新帐旧账一起算,我绝饶不了他!”言语之间透着无比的悲愤。 吴秋遇莫名其妙,说道:“什么事你又算到丁大哥头上?我刚从铁拳门拿回短剑,丁大哥都还不知道。” 蒙面人冷笑道:“看你小小年纪,倒学会了说大话。这也是那贼子教你的?铁拳门是什么地方,就凭你,也能从铁拳门偷出东西来?现在旁的不说,你把短剑给我。念在你年纪小,多半是受了那贼子的蛊惑,我可以不跟你详细计较。” 吴秋遇刚要说话,忽见成三路跳了出来,不禁大惊。 “臭小子,老子终于追到你了!”成三路恨恨地说着,便举拳扑了过来。 蒙面人见有人半路杀出,而且面带凶狠,不想叫他伤了这年轻后生的性命,便挡在吴秋遇身前。成三路只道他是吴秋遇一伙的,因此并不手软,挥拳便打。蒙面人忙回手迎击。两个人的一拳一掌撞到一起,“啪”的一响。二人各自退开,都是一惊,不禁仔细地多看了对方两眼。 其实这两个人见过。当日晚间,丁不二夜探铁拳门,这个带着斗笠的蒙面人与成三路和丁不二都交过手。只是他左右不帮,还左右都打,成三路和丁不二都不知他是何来路。 成三路认出了蒙面人,问道:“阁下跟这小子是一伙的?”蒙面人道:“不是。”成三路听他说与吴秋遇不是一伙,心里稍稍踏实了些,于是说道:“朋友若是路过,就只管赶路。我跟这小子的仇,今日是一定要算的。我们铁拳门的事,奉劝阁下不要多管。” 蒙面人淡淡说道:“原来是铁拳门的人,难怪这么横。看他年纪轻轻,顶多是误入歧途,何必下重手坏他性命?” 成三路道:“他胆敢来铁拳门胡闹,还偷了我的宝剑,我岂能饶他!” 蒙面人半信半疑,回头看着吴秋遇:“你刚才说是从铁拳门拿来短剑,这是真的?”吴秋遇点了点头。 成三路叫道:“你看,他都承认了。这档子闲事,阁下还要管么?”他也没想到,那傻小子竟然如此憨直,一句谎话不说便认了帐。这下他心里有了底,量那蒙面人再无话可说,一定会乖乖让开,他便可上去将傻小子拿下。 哪知他想错了,蒙面人不但没有让开,反而突然向前跨了一步,直抢到成三路的近前。成三路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退了一步,愣愣地望着蒙面人,问道:“你还要怎的?” 蒙面人喝问道:“你说那短剑是你的,那我问你,你又是从何得来?” 成三路一惊:“啊……这,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蒙面人又向前栖进了一步,逼问道:“是不是从南坨山中抢来的?” 他此言一出,成三路和吴秋遇都是一惊。成三路本要撒谎抵赖,但见到吴秋遇在场,知道说谎没用,便硬撑道:“是又怎么样?我铁拳门的事,劝你还是少管!” 蒙面人听罢,卸下斗笠,骂了声“恶贼,拿命来”,便出手直取成三路的咽喉。 成三路大惊,忙出手格挡。二人便斗在一处。 吴秋遇愣愣地看着,竟忘了逃走。他心中仍在琢磨:这蒙面人到底是谁,怎会对这短剑也如此上心? 天山恶鬼赶到,见成三路正在与人争斗,那傻小子却在一旁发愣,不禁心中暗喜。他倒不是为了报仇,他所在意的,也正是那把短剑。当年刚得了这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短剑,就被丁不二设计骗走,一直没有夺回,颇叫他气恼了好些日子。本来已渐渐淡忘,今日竟然再次见到,而且是在一个傻小子身上,怎不叫他心痒。 见短剑仍在吴秋遇腰间,并未被那二人抢去,天山恶鬼暗自欢喜,快步朝吴秋遇奔来。他惯用的左臂被吴秋遇打伤,仍觉酸麻,弯刀只能还在右手提着。 吴秋遇正看着蒙面人与成三路打斗,猛然瞥见天山恶鬼到了,吓得险些栽倒。 成三路也瞥见天山恶鬼来了,便抽空喊道:“恶鬼兄,把那小子拿下!把他腰间短剑夺了给我!兄弟感激不尽!” 天山恶鬼回应道:“那短剑本是我的,当初被姓丁的小贼偷了去,今日正好物归原主。你放心,我自会拿了这小子,送你作见面礼。” 成三路稍稍一愣,又被蒙面人在肩背拍了一掌。他也顾不得疼,一拳将蒙面人挡开,再次喊道:“你莫要说笑,那短剑在我铁拳门放了四五年,怎会是你的?” 天山恶鬼已冲到吴秋遇面前,他右手执刀,胡乱砍了几下,都被吴秋遇轻易躲过。他自知右手刀法不济,反而碍事,索性把弯刀丢在一旁,空手来抓。他的目的并不是要把吴秋遇怎的,只想出手把短剑夺了便溜之大吉,因而三招倒有两招是奔着短剑去的。有时,他宁可挨上吴秋遇一拳半掌,也要把手伸到吴秋遇腰间。 吴秋遇也渐渐看出来了,便小心防着他。天山恶鬼没空子可钻,越打越急,他还得担心那二人打完了也过来掺和。 成三路心里也着急,生怕天山恶鬼先把短剑夺了。他一边打一边跟蒙面人商量:“你跟我到底有何仇怨,不妨说了再打。”蒙面人并不答话,继续进攻,直要把他拿下再说。成三路急得大叫:“咱们有话好说。让我把那边的事先了了,回头再打如何?”他盘算着,赶紧去夺了短剑,手里有了家伙便可增加几分胜算。他一分心,渐渐有点招架不住了。 蒙面人瞅准破绽,一脚踢在成三路的肋下,直将他踹了出去。成三路跌出八九步,扑倒在吴秋遇脚边。吴秋遇记取了被王保保抱住双腿的教训,急忙跳开。蒙面人大步抢上。天山恶鬼以为二人打完了,他来给吴秋遇帮拳,又与蒙面人斗在一起。蒙面人只得出手相迎。 成三路爬起来,本想乘机逃走,一见蒙面人又和天山恶鬼打起来,顿时改变了主意,朝吴秋遇扑去。吴秋遇闪来避去,只寻他露出破绽才出手还击。 吴秋遇和成三路交过手,自知他抓不住自己,跟他打比跟刚才那个丑骷髅打可轻松多了。一想起这个人下毒害死师父,还拐走了香儿,吴秋遇心中愤恨难平,虽然他心地善良,下不了杀人的狠手,也要好好整治这厮一番。 他让过成三路打来的一拳,连鞘拔出腰间的短剑,顺势就向成三路腰间戳去。这一招太快,成三路一拳打空,来不及收手阻挡,肚子上便挨了重重一戳,疼得直不起腰来。 吴秋遇解恨地说道:“你为了短剑害人,我就用短剑给你报应!这一下是替她捅的。”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被成三路从山中拐走的香儿妹妹。 成三路见他还要再戳,忙忍痛去夺。吴秋遇说话间动作稍有迟缓,竟被他把短剑攥住,忙用力回收。短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成三路手里只攥着一个空空的鞘子。 吴秋遇第一下替香儿出了气,正要给师父报仇,见他把剑鞘抓了去,恨恨说道:“既然你想要短剑,那我就给你短剑!”说着,便出手刺了出去。他并没有杀人的恶念,也没有杀人的勇气,一剑刺出,只想着跟刚才一样,让这厮疼得难受,替师父出气。成三路当然知道后果,他一见短剑抽出就知道大事不好,早就做好了逃避的准备,所以这一下倒是没刺着。 天山恶鬼听见吴秋遇说“我就给你短剑”,又瞥见成三路手里果然拿着东西,打斗中没看清,只道是吴秋遇已经把短剑给了成三路,急忙抽身来抢。蒙面人只怕成三路跑了,见天山恶鬼不再纠缠,便也上前拦截成三路。 成三路大惊,没想到天山恶鬼和蒙面人竟会同时向自己攻来,用剑鞘虚晃了一下,便夺路奔逃。他这一挥,天山恶鬼更认定他已得了短剑,自是紧追不放。蒙面人也是不舍,早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吴秋遇手里拿着短剑,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不知这三个人为何又打了起来。他猛然想起现在的处境,不禁暗骂自己呆笨,顾不得再看热闹,急忙悄悄去了。 成三路刚闪身避过天山恶鬼的一脚,蒙面人的左拳又已经打到,他急忙抬手格挡。蒙面人的拳头正打在成三路的拳头上。二人同时手臂一麻。 就这工夫,天山恶鬼从后面一掌打出,正拍在成三路的背上。只听成三路“啊”了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一个踉跄扑了出去。 蒙面人见成三路受伤,便去拿他。天山恶鬼以为他也要夺短剑,忙出手拦截。二人又斗在一处。 成三路挨了天山恶鬼一掌,心里窝火,又想起在铁拳门被他削去手上一层皮,刚才又要横来霸占自己的短剑,几股火气拧到一起,便对天山恶鬼充满了恨意,急欲寻机报复。见二人正斗得不可开交,便也加入战团,帮着蒙面人一起打天山恶鬼。 本来和蒙面人相斗,天山恶鬼还稍占上风,现在有成三路加入,顿时局面发生了变化。天山恶鬼一时陷入被动,只能左拦又挡,先保命要紧。好在他那条酸麻的手臂渐渐恢复了,才能勉强支撑。 天山恶鬼在这三个人当中功夫最高,但也高不了多少,现在那二人联手,他自然败落下风,急得他大叫:“你们刚才还恶斗,怎么反倒一起打我?” 二人并不理他,继续进攻。尤其是成三路,只欲报三股怨气结成的一腔仇恨。 天山恶鬼自知不敌二人联手,便大声叫道:“你们两个打一个,不算好汉!”成三路打出一掌,忍不住骂道:“刚才你们不也是这样对付我吗?” 天山恶鬼身上吃了亏,心里是又急又气,刚才言语相激不成,于是又生一计,叫道:“刚才打你他也有份!还不知他是什么来路。咱们联手摘了他的面罩如何?”成三路稍一思忖,说道:“也好。”于是又转了风向,二人齐朝蒙面人打来。 蒙面人一惊,急忙向后跳出一步,靠在一棵大树附近,谨防腹背受敌。天山恶鬼和成三路看出他的意图,一同抢上,一左一右,夹攻而来。二人多少有些默契,一个正面作敌,一个就抢上去摘他面罩,一会又换过来。蒙面人左敌右挡,极为被动,渐渐有些应付不暇。 天山恶鬼左臂恢复了,便趁蒙面人与成三路缠斗的空当,去拾了弯刀。 蒙面人刚把成三路逼退了一步,猛见天山恶鬼持刀杀来,大惊失色,也不想再与二人争斗,便要抽身离去。他刚刚向旁边跨出一步,又被成三路抢上前缠住。 天山恶鬼手里有了弯刀,气势大不相同,又有成三路在一旁帮忙牵扯,直逼得蒙面人方寸大乱。 蒙面人招架不住,勉强一拳打在成三路左肋,背后便着了天山恶鬼一脚。成三路吓了一跳,所幸蒙面人自己也中招,手上的力道不大,他暗自庆幸。蒙面人向后跌出,撞在树上,只觉得胸腔内热血翻腾。 天山恶鬼拿刀抵在蒙面人胸前,奸笑道:“把面罩摘下来,叫我们看看吧。” 蒙面人倚靠在树上,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成三路也走到近前,叫道:“呵,还这么硬啊,难道还要老子动手,给你扯下来不成?” 蒙面人瞟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你以为我败了,你就能得到短剑么?他一样会杀了你。” 成三路一惊,不由得看了天山恶鬼一眼。他心中也想到:“三人之中数天山恶鬼武功最高,我和蒙面人联手犹伤不了他,如今我和蒙面人都受了伤,只有他完好无损,手里又拿了兵器,自是想杀谁就杀谁。先前既已结下梁子,他又存心霸占短剑,等他干掉了蒙面人,自是要来对付我。”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后悔,脚下便往后退了两步。 天山恶鬼知道蒙面人武功不弱,生怕他孤注一掷,情急之下以命相搏,便瞪着成三路,命令道:“你去把他的面罩揭下来。”成三路刚要动,却听蒙面人说道:“我今天已经栽了,无话可说。你还在这里等死,还不赶紧逃命?” 成三路下意识地又往后退。天山恶鬼一把将他揪住,拿刀抵在他腰间,喝道:“去揭下他的面罩!”成三路不敢不从,只得硬着头皮迈步上前。 蒙面人盯着成三路,射出两股诡异的眼神。成三路被他看得直发毛,不禁暗骂:“这丑骷髅果然没安好心,叫我干这勾当,他坐看好戏。”于是动作就迟缓了。他正犹豫,猛见那蒙面人蓦地奋起双臂,两掌同时朝自己推来。 成三路大惊,急忙向后退闪。天山恶鬼的刀尖正抵着他的命门,他一后退,刀尖就刺了进去,疼得成三路一声尖叫。幸亏天山恶鬼没想杀他,及时抽了刀,才保住他一条狗命。 成三路前胸中掌,向后翻倒,仰摔在地上。蒙面人自己也用力过猛,几乎向前扑倒。 吴秋遇安然离去,心中却仍想着那蒙面人。他能猜到成三路是从南坨山抢来的短剑,还说苦苦追寻了四五年,难道……吴秋遇心中一震,脱口叫道:“是柳大叔!一定是他!那两个都是穷凶极恶的坏人,我得去帮帮柳大叔。”想到这个,吴秋遇急忙转身往回赶。 天山恶鬼看着重伤的二人,得意地笑道:“看来不需我多费力气,随便就能把你们打发了。看谁还能坏我的好事!”说着便向成三路走来,要去夺他手里的“短剑”。 成三路以为天山恶鬼要先来杀他,挣扎着说道:“别杀我!恶鬼……皮,皮兄,饶命!” 天山恶鬼冷冷地说道:“乖乖把短剑交出来,老子也懒得费那一刀。” 成三路见他是来索要短剑,举起空的剑鞘,无辜地说道:“我手里只有剑鞘,你要就给你。”天山恶鬼一愣:“短剑呢?”成三路悲愤地说道:“被那小子拿走了!都赖你们纠缠我,倒叫他给跑了!” 天山恶鬼此刻方知,刚才自己连番苦斗,原来只是闲耍,真正该拿的早就跑了,真是后悔莫及。 蒙面人打伤成三路,仍觉得不够解恨,怎奈自己已然没有能力再去拿他。他看到天山恶鬼在那里跺足懊恼,忽然灵机一动,开口说道:“他拿个空鞘子在那里死撑,故意掩护那后生跑了,不就是怕你得了短剑么。” 天山恶鬼正自气恼,闻听此言,竟一时信了,上去就踢了成三路一脚,骂道:“你敢耍老子!” 成三路满肚子委屈,叫道:“他胡说!他们才是一伙的!要不是他,我早就把那小子拿下了!” 天山恶鬼听着也有道理,又瞅了一眼蒙面人。陈三路又补充道:“咱们白打了半天,还不知他是谁!”这句话倒提醒了天山恶鬼,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成三路,吩咐道:“你再去揭了他的面罩。他要敢动,我就宰了他。”说着便上前将弯刀架在蒙面人的脖子上。 成三路爬起来,再次上前去揭蒙面人脸上的黑布,这一次他可是加了十足的小心。 吴秋遇回来,正见蒙面人被天山恶鬼用弯刀制住,情急之下,忙暗中提了内力,冲了上去,使出“降魔十三式”中的第七招“分拆魔障”。 蒙面人看见吴秋遇,稍是一愣,没想到他逃走了还会回来。天山恶鬼注意到他的眼神,刚要回头看。还没等他回头,吴秋遇双手向外一抓,便将成三路和天山恶鬼向两旁拆了出去。这一次吴秋遇可是运足了力气。 天山恶鬼和成三路各自跌出一丈多远。成三路的屁股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几乎咬到舌头。更惨的还是天山恶鬼,脑袋撞在一棵树上,弹扑回来,当时就昏了过去。 还没等蒙面人醒过闷来,吴秋遇一把拉过他,搭在背上,背起来发足便跑。 曾婉儿带着郝青桐、鲁啸、廖树山三人追到。只见成三路躺在地上呻吟,天山恶鬼却趴着一动不动。 廖树上过去看天山恶鬼。鲁啸上前问成三路:“这是怎么回事?” 成三路又羞又气,又酸又疼,无力地说道:“我们被人算计了。”鲁啸问:“什么人干的?”成三路无奈道:“没看见。突然就被人扔了出来。那厮太快,力道大得很,确定是个高手!” 廖树山探了探天山恶鬼的鼻子,抬头说道:“他还活着,只是摔昏了。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曾婉儿不禁一皱眉,想不到又有高手介入进来,以后这事就更难办了。 这时,蒙昆误打误撞找了过来,看到地上的成三路和天山恶鬼,竟然无耻地笑了:“这是怎么了?怎么有人比我还倒霉?” 成三路瞪了他一眼:“我们被人打了,你就那么开心么?” 郝青桐忙说道:“蒙昆兄弟,不可乱说。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直不见你?” 蒙昆自然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倒霉之事,只怕被人笑掉大牙,忙遮掩道:“我去追那丫头,本已得手,谁知,竟有一伙人出来挡横。他们人多,我只有暂且忍了,回来找大家帮忙。怎么,这里也遇到麻烦了?” 曾婉儿说道:“人还没抓到一个,先伤了三个。我看也不用追了。都回去吧!” 郝青桐、鲁啸、廖树山是保护她来的,本来也不太愿意多管别的事。就连鲁啸受人怂恿一时义愤,现在也想通了。蒙昆、成三路吃亏受辱,暂时也没处找人报仇,也只好忍了。 郝青桐让廖树山去找罗兴牵马,叫蒙昆和成三路去抬天山恶鬼。 蒙昆和成三路心中暗骂:郝老大真不通情理,就我们两个受伤的,还叫我们抬着这死鬼,他们倒空着手走得自在。心里有怨气,但是又不敢说出来,便去拉起天山恶鬼的手脚,好歹抬了。后来发现不得力,蒙昆想出一个主意,解下腰带,把天山恶鬼捆在铁杖上,像死猪一样抬着走。 曾婉儿见了,心中暗笑,也不作计较。众人便出了林子,往城里走去。 第021章相伴江湖 罗兴不知众人去向,也跑得累了,便在林中美美地睡了一觉。 廖树山叫醒他,埋怨道:“大家在那里出生入死,你倒好,还有心思在这里睡觉。” 罗兴揉着眼睛,迷糊说道:“你们出生入死……啊,你伤着没有?”他一下子清醒了,言语之中对廖树山倒很是关切。 廖树山刚才只是顺口一说罢了,他哪有什么惊险,歉意地笑了笑,说:“没事没事。大小姐还等着呢,咱们赶紧送马去!” 二人便解了三匹马,廖树山骑上郝青桐那匹,罗兴骑了鲁啸那匹,带上曾婉儿新买那匹,出林子去追赶众人。 乡野三奇安置了小灵子,替她进城去打听“傻小子”的消息。来到铁拳门附近,发现那里门庭冷落,人丁稀少,一打听才知道,铁拳门的人几乎是倾巢出动,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丘壑判断,既然铁拳门的人都还没回来,那傻小子不论死活,都不应该在城里。于是,三人折回,准备再到林中寻找。 在城门口,遇见铁拳门的弟子正抬着王保保回来。那些人有的见过乡野三奇,便招呼大伙绕着走。乡野三奇看他们打扮,大致猜出是铁拳门的人,又见担架上趴着的不像是小灵子所说的傻小子,便继续往城外走。 出城没多久,就见三匹马疾驰而来。带头的是那个初来朔州时在城外茶摊见过的“白衣公子”,后面跟的是曾打过一架的郝青桐和廖树山。 曾婉儿显然看到了乡野三奇,把马带住,冲他们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催马继续进城去了。郝青桐和廖树山二人紧紧跟着曾婉儿,并未有任何的表示。 陈康用手闪着眼前的尘土,望着三人的背影惊奇不已:“他们竟然是一伙的?为何在城外茶摊倒装作不认识一般?” 却听丘壑说道:“先不管他们,前面又有人来了,怕是更为要紧。”陈康转过身,果然远远看见一伙人迎面走来。 蒙昆和成三路抬着死猪一样的天山恶鬼,累得满头大汗,渐渐有些落后。罗兴回头催促道:“你两个就不能快点?”蒙昆怒道:“你来抬着试试!这贼骷髅看着皮包骨,没有几两肉,抬起来就像死猪一样沉!” 罗兴笑道:“幸亏抬的是他。要是你也这样挂着,怕是两个人还抬不动!” “去你的!”蒙昆更加不满,忽然叫道,“不行,咱们得轮班,待会就该你们了!” 鲁啸埋怨罗兴:“你招惹他们干吗?” 罗兴自知出言无状惹来麻烦,忙住了口,忽然看见远远走来的乡野三奇,开口叫道:“你们看,那走来的是谁?” 几个人中,天山恶鬼、蒙昆、鲁啸、罗兴,都是跟乡野三奇有过节的。鲁啸、罗兴曾被他们点了穴,僵立难捱,此时相见,心中自是不爽。天山恶鬼和蒙昆当年被丁不二恶整,本来有机会报仇,却被乡野三奇从中挡横,坏了好事。现在天山恶鬼昏厥未醒,倒也罢了。只是蒙昆,旧恨未了,又添新仇,今日被小灵子戏耍了两回,好不容易可以捉到她消遣,又被乡野三奇挡了,他怎能不咬牙切齿。只有成三路没见过乡野三奇,但他看得出来,这哥几个都跟对面那三个人不对付。 蒙昆叫道:“就是他们,三番五次坏我的好事。这回冤家路窄,断不可再放他们走了。”罗兴犹豫道:“这几个人功夫不弱,这事能成吗?”蒙昆瞅了他一眼,说道:“怎么着,你怕了?今天咱们人多,还怕他不成?” 成三路用眼睛一数,除了天山恶鬼,他们只有三个人,他说人多,看来是把自己也算上了。想到自己刚刚受了内伤,不由得暗自叫苦。 乡野三奇急于看清他们抬的是什么人。蒙昆等人则仗着人多,要上前寻仇。双方越走越近。 来到近前,鲁啸和罗兴上前搭话。蒙昆和成三路把天山恶鬼放到地上,开始解带子,抽铁杖。陈康凑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笑道:“原来是这厮。这骷髅头不会真的回去见阎王了吧?” 蒙昆强忍着,继续闷头解带子,待完全卸下了天山恶鬼,抓住铁杖,抡起便打。把成三路吓了一跳,急忙向后躲闪。 陈康见他不说话,知道他心里有气,早防着他,轻易就躲了过去。 大家言语不合,很快两伙人便打了起来。成三路屁股酸疼,还有内伤,怕袖手旁观得罪了他们,也只得加入战团,跟鲁啸一起对付丘壑。丘壑见二人都是空手,便把铁扁担给了陈康,徒手跟他们打。 吴秋遇背着蒙面人一口气跑出三四里,眼见得离林子远了,才停下来。 蒙面人从他背上下来,惊诧地问道:“你为何救我?” 却听吴秋遇叫道:“柳大叔,我知道是你!” 蒙面人愣了一下,慢慢解下脸上的面纱,果然就是柳正风,香儿妹妹的爹爹。他惊讶地望着吴秋遇,问道:“你是……” “我是吴秋遇,吴秋遇呀。啊,错了,我不是一心……啊,我是一心,我是一心。我就是当年那个小和尚啊。”吴秋遇再次见到柳大叔,开心得不得了,有点语无伦次。 柳正风又仔细地看了一会,终于认了出来,高兴地说道:“真的是你呀,一心。好几年了,你的伤病都好了吧?” 吴秋遇用力地点着头:“都好了。” 柳正风上下打量着他,叹道:“长大了,更结实了。要是香儿还在,也该……”想到女儿,他不禁哽咽。 吴秋遇见他难过,安慰道:“柳大叔,我都知道了。香儿妹妹,我想她应该还活着。” 柳正风愣愣地望着,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怎么知道?你有她的消息?” 吴秋遇理了一下思绪,细细说道:“当年我在山里养伤,师父不肯带我下山。我就恳求他去打听你们的消息。师父回来说,说你们不在了,小屋也烧了,我难过了好一阵子。后来想通了,想到那两个官府的人和那几个坏人,我想你们一定是为了躲避,就搬到别处去了。” 柳正风松了手,默默摇头叹息。 吴秋遇继续说道:“后来,我跟师父下山来到朔州。师父被铁拳门的人害了,小灵子带我去铁拳门报仇,才知道……才知道香儿妹妹是被那个成三路拐了,卖给了人贩子……” “什么?”柳正风证实了内心的猜侧,愤恨不已,好在得知香儿只是被拐走,并没被害死,多少有一些安慰,他急切地问道,“你知道她被卖到哪儿了吗?” 吴秋遇摇了摇头:“成三路说,他也不知道那人贩子和香儿妹妹都到哪了。” 柳正风又不禁摇头叹息。 吴秋遇说:“柳大叔,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香儿妹妹!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 知道女儿可能还活着,柳正风郁积多年的痛苦稍稍有所缓解,只是思念之情更盛,还不知女儿流落在外要受多少苦。他看了看吴秋遇,点头道:“好。咱们找,一定能找到!”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柳正风渐渐平静下来,便问起吴秋遇这几年的情况,得知他改了名字,拜济苍生为师,学了一身本事,也为他高兴。当听到济苍生被害,不禁又勾起对铁拳门的憎恨,痛骂了几句。 柳正风不解地问道:“你师父已然遇害,你小小年纪,孤身一人,怎么就敢去闯铁拳门报仇?” 吴秋遇说:“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小灵子。她主意多,把我们俩扮成雌雄双煞,把铁拳门的人吓个半死,他们只敢跪着磕头。这不,短剑也拿回来了,还问出了香儿的事。” 柳正风更加疑惑:“小灵子?听上去像个孩子。她怎么有这个本事?” 吴秋遇说:“小灵子可聪明了,她……小灵子!”吴秋遇忽然想到小灵子不会武功,又是一个人逃走,不知现在是否安全,不禁担心起来。 柳正风忙问:“怎么了?” 吴秋遇道:“我和小灵子大闹铁拳门,然后被他们追杀,后来分头逃走。也不知她怎么样了,我得赶紧去找她!” 柳正风道:“但愿她别有危险。咱们一起去!” 二人便急匆匆回树林里寻找小灵子。转悠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吴秋遇不禁更加担心。柳正风一路安慰。 后来,二人无意间走到一处,发现小灵子正在一座坟前哭诉。 吴秋遇大喜,正要大声她,见她哭得伤心,想起当年自己和香儿一起在坟前跪拜的情景,便不打扰她,只是轻轻走过去,跟着跪在地上磕头。 小灵子听吴秋遇说完,高兴地说道:“你真行!被他们那么多人追杀,还能活着回来,还救回了柳大叔!我没看错你!” 见她开心,吴秋遇也是高兴。只有柳正风在一旁静静看着,不言不语。他是想起了当年香儿和一心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情景,看到小灵子,越发思念女儿了。 三人找了一个临时住处。吴秋遇虽然有些内力,但不会运功疗伤,只得每日给柳正风买药疗养。小灵子也尽心照顾,服侍得很是周到。 柳正风也问起丁不二的情况。吴秋遇便简要说了,还问他二人究竟有何仇怨。柳正风碍于吴秋遇和丁不二的情分,不愿多说,吴秋遇也就不再多问。 这一日,小灵子端了药碗进来,说:“柳大叔,药熬好了,你趁热喝吧。” 柳正风站起来,接过药碗,吹了几下,慢慢喝了,将空碗搁在桌上,说道:“这些天,多谢你照顾。小灵子,你是哪里人,怎会一个人到了这里?” 小灵子说:“我是孤儿,在哪里都一样。走着走着,就到这了。” 柳正风又问:“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么?”小灵子问:“多小的时候?”柳正风笑了:“你记得多小的时候?五岁?十岁?”小灵子说:“说那些都没意思。我只知道,我在街上长大,什么都得靠自己。”柳正风只道她是敷衍,便不好再问。 “柳大叔,你歇着。”小灵子端着空碗,出去了。 柳正风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孩子乖巧,可惜也是个苦命的。不知香儿现在哪里,会不会流落街头无人照顾,还是……”他不敢仔细想下去,生怕闪出不好的念头,徒增苦恼。 养了几日,柳正风的内伤渐渐好了,出来进去走动,已无大碍。 “秋遇!小灵子!”他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便迈出门口张望。 远远望见吴秋遇拽着一纸风筝,在绿野中跑来跑去。小灵子在一旁拍着手,笑得那么开心。过了一会,换小灵子拽着风筝跑,脚步也是那么轻盈,表情那么欢快。 柳正风静静地靠在门口,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耳畔响着小灵子欢快的笑声,一会那声音渐渐变成了香儿的,叫着爹爹和一心哥哥。 他揉了揉眼角,回到屋里,用吴秋遇的短剑在一块木板上刻了几个字,又带了自己的几件东西,走出门口,远远望了一眼吴秋遇的身影,便悄然离去。 吴秋遇和小灵子玩够了,回来不见柳大叔,心中纳闷。小灵子发现了那块木板,见上面刻着六个字:“我去找香儿了”,忙递给吴秋遇看。 吴秋遇丢下风筝,追出门口,大喊了几声,听不见柳大叔回答,乱撞了几圈,也不见他的身影,只得先回来,心情有些低落。 小灵子等在门口,上前问道:“没找到吗?” 吴秋遇摇了摇头,心中难受,低声说道:“我刚才只顾和你玩耍,勾起柳大叔的心事了。他一定想念香儿妹妹了。他去找香儿妹妹了。都是我不好。” 小灵子安慰道:“你不要这么想。柳大叔去找自己的女儿是好事。早晚都要找的。咱们也可以帮他一起找啊。三个人在一起,不如分成两伙。分头找,找的地方更多,你说是不是?别难过了啊。” 吴秋遇觉得他说的有理,稍稍好受了些,点头道:“嗯,你说的是。咱们也要去找香儿妹妹,好让柳大叔他们早点团聚。” 小灵子说:“这才乖了。”说完,她自己蹲到一边,发起呆来。 吴秋遇看着她奇怪,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小灵子说:“只怕到时候,找到了你的香儿妹妹,你们团聚了,就没人理我了。” 吴秋遇见她是因为这个,忙说:“小灵子,你放心,我不会不理你的。找到香儿妹妹,是为了柳大叔。我一定会不理你的,不是,我一定不会理你的,也不对,我一定,不会不理你的。” 他一句话说错了几遍,把小灵子逗乐了。小灵子笑够了,才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要赖账,我就先不理你!” 柳大叔走了,在此逗留也没什么意义,二人便商量着去找香儿的事。 小灵子说:“咱们就要离开这了,临走之前,我还得再进城看一下岳姐姐。” “岳姐姐……你还有个岳姐姐?”吴秋遇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个人。小灵子说:“怎么了,许你有个香儿妹妹,就不许我有岳姐姐?”吴秋遇忙说:“不是,我没有……”他嘴笨,一时也说不清楚,便住了口。 小灵子是故意欺负他,见他上当,便回来接着说:“我在朔州待了这么久,多亏了岳姐姐。我一直住在她家,她供我吃喝,还把做手工辛苦赚的钱给我当零花钱。她可是一位好姐姐。” 吴秋遇点头道:“她对你真好。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小灵子说:“没带你去见她,就是怕咱们闹完铁拳门,会连累到她。所以,咱们一直在城外住着。这几天,怕是她又要担心我了。” 吴秋遇说:“是了,是该去跟她说一声才好。可是,现在铁拳门的人都在四处追拿咱们,你怎么去呀?万一被他们撞见……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万一遇到了,我还可以背着你跑。” 小灵子笑道:“算你有良心!不过呢,用不着你。我再换个样子不就行了?” 吴秋遇知道她改头换面的本事,这下心里踏实了。 小灵子出门去了。 吴秋遇一个人在那里等着,没心思干任何事,便坐在门口,专心等她回来。 不到两个时辰,小灵子就回来了。可是吴秋遇觉得过了很久。 望见小灵子身影,吴秋遇老远就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岳姐姐没事吧?” 小灵子瞧了他一眼,说:“怎么,你又惦记上岳姐姐了?”吴秋遇知道她耍笑自己,索性不跟她争辩。 俩人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直接就上路了。 小灵子见他不辩白,也没了耍笑的兴致,说道:“岳姐姐也要搬家了,说是要搬到洛阳投亲去。要不然,我走了,她又得一个人过日子,真有许多不方便。” 吴秋遇不明白,为什么小灵子走了岳姐姐一个人过日子会不方便,但也不愿打断她。 小灵子说:“岳姐姐的眼睛看不见。” 说起这个,吴秋遇有兴趣,忙问:“她的眼睛怎么了?” 小灵子说:“几年前误食了一种毒蘑菇,慢慢就看不清了。大夫也都看不了,说没见过这种毒,更不知道如何解。还好那毒物只是伤到眼睛,对性命倒是无碍的。要不然……” 吴秋遇说:“可惜我师父不在了,要不然,他准能治好岳姐姐的眼睛。” 小灵子忽然停下,望着吴秋遇:“你能治吗?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 吴秋遇说:“一般的病我倒是也能看。只是这没见过的毒,没把握,不好乱治的。怕的是旧毒解不了,再中别的毒。” 小灵子有些失望,低着头在前面走。吴秋遇见她不开心,也不知如何劝解,便在后面默默跟着。 小灵子喃喃道:“岳姐姐真是可怜。”吴秋遇忽然想起跟师父西去的目的,叫道:“我想起来了,有一种东西可以解毒,治好岳姐姐的眼睛!”小灵子惊喜地望着他,问:“是什么?你快说呀!” 吴秋遇说:“贺兰映雪!是一种奇花异草,能解各种毒。我跟师父下山,就是为了找那东西。” 小灵子忙问:“哪里有?我们去找。” 吴秋遇说:“听说只有真的雌雄双煞手里才有,还没有人真正见过。” 小灵子有些失望:“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真的雌雄双煞呀?找到了,他们也不一定会给我们。” 吴秋遇说:“听说雌雄双煞得了怪病,说只要有人能治好他们的病,他们愿意拿贺兰映雪来换。你不要着急,等我慢慢学好了治病的本事,就带你去找雌雄双煞。” 小灵子说:“那就是说,岳姐姐的眼睛还有希望治好?太好了。你可要尽快学好治病的本事,我相信你!” 吴秋遇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研究的。争取早日治好岳姐姐。” 小灵子一听岳姐姐的眼睛有了治好的希望,心情又好了,拉着吴秋遇的手说:“咱们先去找你的香儿妹妹。等你学好了治病的本事,就去找雌雄双煞,要来贺兰映雪医治岳姐姐。” 吴秋遇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香儿妹妹呢? 吴秋遇忽然想到丁不二,便说:“我有个丁大哥,就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和我在一起的那个。” 小灵子插话道:“第一次见面,他就偷了我的钱袋,哼。你还要去找他?我可正要找他算账呢!” 吴秋遇挠了挠脑袋,傻笑着说:“那个都是误会。他已经让我还给你了。你那天不说原谅他了吗?” 小灵子说:“那是我以为他死了。谁知道你一会是师父,一会是丁大哥的。这个,见到他,我还得找他说理。” 吴秋遇知道她也就是嘴上说说,便不再纠缠此事,继续说道:“丁大哥闯荡江湖,见多识广。如果能找到他帮忙,一定可以尽快找到香儿妹妹。” 小灵子微微点头道:“这倒是了。可是,我们又到哪去找他呢?” 吴秋遇说:“他是为躲避柳大叔才走的。临走曾经嘱咐我,让我一路往南,越远越好。那我们就往南去找他。” 小灵子笑道:“瞧瞧你认识这些人。怎么他还要躲着柳大叔?柳大叔的钱袋也被他偷了?这回我跟柳大叔可是一伙,到时候找他赔钱去!” 两个人高高兴兴,一路南下,打听着丁不二,寻找着香儿。 第三卷天百山庄 扶危济困真侠士,负义忘恩是小人。莫道私心无人见,终归后果应前因。 第022章路见不平 吴秋遇和小灵子离开朔州,沿着恢河谷地一路向南,经阳方口过古长城,来到宁化地界(今山西忻州宁武关一带)。 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自是情投意合,又亲近了许多。小灵子也不再叫他傻小子,而是改口叫秋遇哥哥。 大路上,一架马车慢慢走来。车里面的人不住地咳嗽,赶车的老仆把马停住,探头进车里询问,突然惊叫道:“老爷,你又吐血了。咱们先找个大夫看看吧。”车里面的人说:“咳,咳。赶路吧。这荒郊野外的,哪有大夫啊。我不要紧,等到了再说吧。咳,咳。”老仆只得赶着马车继续赶路,怕颠坏了重病的主人,依然走得很慢。 小灵子叫了声:“秋遇哥哥。”吴秋遇明白他的意思,上前把马车拦住。 老仆把马车停住,说道:“小伙子,你挡了路了。” 吴秋遇说:“老人家,听你这车上有人咳嗽,像是有病人?能否让我给他看看?” “你是大夫?”老仆从车上跳下来,有点意外,上下打量着吴秋遇。吴秋遇说:“我师父是很好的大夫,我多少知道些。” 老仆很高兴,回身朝车里说道:“老爷,有个小伙子,想给您瞧瞧。您看……” 车里的人又咳了两声,说:“也好。把车靠边吧。” 老仆把马车带到路边停好,招呼吴秋遇:“小伙子,过来吧,给我家老爷看看。” 吴秋遇赶紧走上前去。小灵子也跟着过去看。 老仆把车上的帘子掀起。只见里面半卧着一个老人,形容枯槁,面色苍白,嘴角还带着吐出的血迹。 吴秋遇给他把了把脉,又仔细看了看老人的脸,开口说道:“好像也没什么大病,只是气虚血亏,需要好好滋补调养。” 老仆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只是我家老爷不停地咳嗽,还偶尔带出血来,可有什么法子止住?” 吴秋遇想了一下,说:“我试试吧。您能否扶这位老人家下来,在车上怕是施展不开。” 老仆犹豫了一下。车上的老人挣扎着起来,咳着说:“没关系,咳,咳,扶我下去,咳,我这个样子,就算被他们再抓了,咳,咳,也没什么大不了。”吴秋遇让到一边,老仆这才慢慢扶着老人从车上下来。 小灵子心中却在想着:看这样子是在逃难的,不知什么人竟要对付这位多病的老人家。 吴秋遇让老人在草地上坐好。细心的老仆赶紧给他先铺了一个垫子。小灵子很好奇,不知道吴秋遇要怎么给他医治。 只见吴秋遇在老人胸前、背后的几处穴位上轻轻揉捻。偶尔一两下加大力气,老人有些吃不消,轻轻叫了出来。老仆惊叫道:“小伙子,你轻点!” 吴秋遇朝他笑了笑,手里继续。老仆紧张地看着主人。只有小灵子注意到,老人的咳嗽渐渐停止了,不禁暗自称奇。 “好了。”吴秋遇停了手,看着老人,问道,“老人家,您感觉好些了吗?”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和嗓子,惊讶地笑道:“哎,好了,好多了!” 小灵子兴奋地前后打量着老人。 老仆见主人不再咳嗽,喜出望外,抓住吴秋遇的手,激动地说道:“小伙子,你真行!治好了我家老爷,我多谢你了!” 吴秋遇说:“可惜我身上没有药。这只是暂时止住了,要想彻底治好,还得吃药才行。” 老仆说:“药好办,等到了镇甸,我就去买。那,麻烦你再给开个方子?” 吴秋遇挠了挠脑袋:“这个,也不需要特别的方子。反正吃些陈皮、甘草、地黄、桔梗之类的就是了,都可以消止咳嗽。老人家身子虚弱,气血有亏,需要多吃些滋补的东西,不可再受阴湿着凉。” 老仆说:“可是,你说了这么多,我也记不住啊。这没有方子,我怎么去抓药啊?” 小灵子说道:“秋遇哥哥已经说了,他没什么大病。这些都是寻常药物,你到了药铺,随便找坐堂的大夫一问就知道了。”吴秋遇也点了点头。 老仆这才放心,便要扶着主人上车。那老人却摆手道:“不忙。好不容易才逃出那阴湿的地方,在这里透透气也好。你快去给小哥拿谢礼。” 老仆应了声“是”,便去车上的包裹里摸出一些碎银子,递给吴秋遇,说:“我们出来得匆忙,没带多少银子。这一点谢礼,你就收下吧。” 吴秋遇推辞道:“这个不用。能治好老人家我已经很开心了。” 那老人说道:“小哥你就收下吧。我此番死里逃生,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都是老家人自己攒的,你可不要嫌寒酸。”老仆也说:“是啊,收下吧。” “我不是……”吴秋遇还要推辞。却听小灵子说道:“秋遇哥哥,老人家都说了,你就不要推辞了。来,我替他拿着。”说着就把银子接了过去,好歹数了数,又挑出两块大一点的还给老仆,说:“这些,你拿去给他买药。”老仆还不好意思接着,回头看着主人。主人点了点头,他才接了。 吴秋遇也不好再说什么,问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让两位老人家匆忙赶路?” 老人愣了一下,说道:“没什么,老朽只是个命苦的。那些糟心的事,不敢污了小哥的耳朵。你们是好人,今日多谢你们。快些赶路吧,不要为我耽搁了行程。” 吴秋遇虽然憨直,却也听得出人家是不愿意说,也就不再多问。小灵子却道:“老爷子,你就说来听听。我们是过路的,管不了的事,我们只当是个故事。万一能帮上你什么,我们也都乐意帮忙的。秋遇哥哥,你说是不?”吴秋遇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说不出来。 老仆也劝道:“老爷,他们是好人。要不……跟他们说说?万一……” 老人说:“唉,这种事他们怎么管得了?只怕牵扯进来,白受伤害。叫我怎么能忍心?”老仆无话可说,便去照顾马匹。 小灵子说:“老爷子,你的意思我明白。本来呢,这事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我们也不该多问。可是今天赶上了,你就随便说说。我们不是那种没分寸的。该不该说的,能不能做的,还有些主见。万一我们能帮上你呢,哪怕是跑个腿,送个信也好。你们这般慢悠悠走法,什么时候能够成事?” 老人惊讶地看了看她,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如此机灵,看得明白,说得有理。吴秋遇和老仆也都暗自佩服她。 老人点了点头,又扭头往来的方向远远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唉,这事说起来就……此去东南是云中山,靠近大石人梁子,有个天百山庄。我原是那山庄的主人,老朽姓祁,因年长,人称祁翁。” 吴秋遇和小灵子认真地听着,不知这山庄的主人缘何落到这般天地。老仆牵马吃上草,也过来陪着。 祁翁老人继续说道:“当年,我到外地做买卖,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婴儿。四下找不到他的家人,又等了很久,仍不见有人认领,便把他带回家中。” 吴秋遇不禁联想到自己:那婴儿竟和自己是一样的苦命,幸亏遇见了祁翁,这位老人家倒是和师祖爷爷一样的好人。 祁翁继续说道:“我当年已娶了妻房,只是多年不曾生养。这回天上掉下个男婴,自是全家欢喜。我收他做了养子,因为家里没有亲生的,便把他当作亲生。要给他取个名字,当时一想,这是老天让我拾到他呀,就随口说了一个‘天拾’。夫人听错了,说:‘十不如百大,不如叫天百吧。’就给他起名叫祁天百。后来我生意做大了,有了钱,便在云中山建了个山庄,用他的名字命名,叫天百山庄。” 小灵子说:“老爷子,你可真是好心。我们也都是孤儿,可都没你家那个天百好运。” 祁翁叹道:“唉,好心有什么用?他慢慢长大了,不愿和我做生意,倒迷上了武功,纠缠我四处给他找师父。我没有办法,就先后给他请了几位师父,他练那个倒还勤奋。” 小灵子说:“练武功也是好事啊。不一定跟你做生意才有出息。” 祁翁说:“他也这么说。后来,还真练出一些名堂,在这一带也小有名气。后来,给他娶了妻,生了子,本以为可以好生过日子。后来,我老了,生意也甩手不做了,反正家里有钱,几十年都花不完。我成天在家里,就发现,他结交的江湖人物也不都是好人。后来,也不知他从哪里听说,不是我亲生的,便存心占了山庄,自己做当地一户。唉,其实,他只要跟我说,我也会给他,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夫人已经死了,我就这么一个亲人,庄子挂在谁的名下又有什么分别?可是,可是……”老人说道这里,有些哽咽。老仆急忙给他揉背顺气。 小灵子说:“是啊。他只要一说就行了,把老爹奉养起来,自己做个逍遥庄主不就行了?那他……”听老人口风,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祁翁只顾叹息流泪。老仆气愤地说道:“可是他竟鬼迷了心窍,黑了心肝,把老爷给关了起来,锁进阴冷潮湿的地牢。你想想,老爷都这么大年纪了,哪还受得了那个。我是一早听说了,可是身份卑微,管不了府里的事。直到最近,他四处发请帖,张罗着要弄个正名大会,像是要告知那些狐朋狗友,他当了山庄的真正主人。我这才有机会靠近地牢,经过几次进去,终于弄清了情况,把老爷救了出来。”祁翁握着老仆的手,老泪纵横:“多亏了你呀。我养了他四十多年,他竟如此对我。还不如一个老家人……” 小灵子气愤地说道:“祁天百真是狼心狗肺的乌龟王八蛋!”吴秋遇赶紧拉了她一下。小灵子忙对老人说道:“老爷子,你不要介意啊。我骂他,没有对你半点不敬的意思。” 祁翁道:“我知道,我知道。” 吴秋遇问:“老人家,那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祁翁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我当年接济过一个江湖人物,后来他感我恩德,认我做个大哥。如今他也发迹了,在黄花岭下也是一个不小的门户,有些势力。我的事,只有找他帮忙,才能跟天百那个不孝的评理。” 小灵子道:“这就好了。祁天百自恃有些武功,又结交江湖上的人,只有江湖上的门派才能对付他。老爷子,这次你倒是想对了。不过,怎么知道他就一定能敌得过天百山庄的势力?您要找的那个人,是什么名头?” 祁翁想了想说道:“他叫邵青堂,住在黄花岭下邵家庄,好像江湖上有人叫他‘震三关’,想是有些名气的。他那个门派就叫做晋北邵家门。” 小灵子点了点头:“号称震三关,又敢叫晋北邵家门,看来像是有些本事的。”吴秋遇不禁替老人高兴。小灵子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说道:“您确定那个姓邵的兄弟信得过吗?” 被她这么一问,祁翁一愣,想了想,说道:“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交情了,只是偶有书信往来,老朽的寿诞,他也会送来贺礼,近些年倒是见面不多。” 小灵子转来转去走了几步,停下说道:“那就不好说了。你想想,你养了祁天百四十多年,他都能干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你和那个兄弟还是二十年前的旧交,他未必就会真心帮你。” 被她一说,祁翁不禁黯然。 吴秋遇急忙安慰道:“老人家,她胡乱说的。” 小灵子知道他好意,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便转口说道:“不如你们先找个地方休养,我和秋遇哥哥去探探虚实。如果他们有心帮你,而且有这个能力,我叫他们来接你。如果他们不肯帮忙,你们也不至于暴露了藏身的地方,被那祁天百知道了。” 祁翁听他说得有理,点头道:“你这姑娘真是聪明。老朽听你的。” 吴秋遇和老仆也都暗自佩服小灵子。 忽听有人叫道:“小灵子,你又在这干什么呢?你那傻小子找到了?” 来人是乡野三奇,说话的是陈康。在朔州城外,蒙昆、成三路、鲁啸、罗兴四人与乡野三奇混战,虽然人数多了一个,但是蒙昆和成三路都是有伤在身,论实力还比不上郝青桐和廖树山,因而只是硬撑面子,讨不到一点便宜。乡野三奇是受小灵子之托,来寻找傻小子的下落,自然也无心跟四人拼命。后来无意间从蒙昆和成三路言语中得知,吴秋遇已经跑了,还把他们打伤了,这架打得正没什么意思,便各自罢手。本来要去找小灵子告知,可是在约定的地方找不到她,便出来办自己的事了。 小灵子见他们来了,高兴地说道:“你们来得正好!这位老人家正需要人照顾。”便把祁翁的情况简要说了。 乡野三奇自是气愤不已。丘壑道:“这件事赶上了,你就是不说,我们也是要管的。老二,你先拿纸笔,请老人家写一封信,让小灵子他们先去报信,看看虚实。然后咱们护送老人家到天百山庄走一遭。” 吴秋遇也认出了乡野三奇,见他们跟小灵子也认识,自是高兴。只是自己的身份无关紧要,也就没有急于说出当年的事。他心想:老人有他们保护,自可放心。 祁翁见这三人也都是侠义之士,心里踏实了许多。 胡大夫拿出开方子的纸笔,交给老仆。老仆铺好了,祁翁便迅速写下一封书信,交给小灵子。 小灵子对胡大夫说:“老人家病着,正需要调理。你是个大夫,就交给你了。” 胡大夫笑道:“你们看,她又使唤起我来。”说笑归说笑,他还是伸手去给祁翁把脉。 小灵子问:“我们送信回来,到哪里找你们?” 丘壑说:“我们先往云中山走着,在天百山庄附近等你们。你们送完信,可以直接去那里。” 小灵子便拉了吴秋遇,去黄花岭下寻邵家庄送信。 路上,吴秋遇问小灵子:“治病救人,本是好事。你怎么还收人家的钱啊?” 小灵子瞅着他:“吃饭住店哪样不要花钱,我们有钱吗?好不容易有人愿意给,咱们收一点怎么了?难道非得没钱了,像叫花子一样去讨要吗?再说了,你给他治好病,他给钱也没什么不对。又不是咱们非要他的。” 吴秋遇说:“可是,老人家上街买药还得用钱。” 小灵子说:“所以我把最大的那两块银子还给他了。咱们留些零碎的,够十天八天吃住的就行了。” 吴秋遇这才笑了:“每一回,都是你比我想得周到。” 小灵子得意地说:“那当然了!” 经过一片庄稼地,远远望见河滩上聚了一伙人。他们有的手里拿着兵器,像是武林中人。 小灵子和吴秋遇沿小路暗中走近,隔了十几丈远,在草丛中仔细观瞧。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天蓝色长衫的公子,面目白净,气质优雅。一个白花衣衫、手拿折扇的人正在跟他说着什么。旁边放着一匹白马在低头吃草。那马膘肥体壮,毛色顺滑光亮,浑身上下洁白如雪,竟看不到一块杂色。旁边众人围了瞧着,都在交口称赞。 小灵子注意到,蒙昆也在里边,好像跟他们还很熟。还有柯老三和聂是非也在,只是她不认识。 吴秋遇说:“那白马真干净。”小灵子却道:“马是好马,可惜落到了坏人手里。你看,蒙昆也在呢,他们都是一伙的。”吴秋遇刚才只顾看马,经小灵子提醒,才发现蒙昆,忙说:“咱们赶紧走吧,被他们看见了,又有麻烦。” 小灵子仍在望着,忽然转头说道:“秋遇哥哥,你想不想要那匹白马?” 吴秋遇不解:“那马是人家的,在他们的手里,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小灵子神秘地笑道:“你只要想要,我就有办法。” 吴秋遇当然相信她的机智,只是心中隐隐觉得那是不对的,说道:“可是,那马是别人的,咱们弄走,这不好吧。” 小灵子说:“他们都是蒙昆一伙,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那马还不定是从哪偷来抢来的呢。咱们拿了他的,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吴秋遇想了一下,说:“他们那么多人,马在那里,咱们怎么去牵啊?” 小灵子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很高兴,又问:“你会扔石头吗?打得准吗?” 吴秋遇点头道:“我从小在山上长大,经常用石头打鸟,砸知了,应该还可以。可是,他们那么多人,我一个一个砸,也得丢好多石子,早该被他们发现了。” 小灵子瞅了她一眼,扑哧一声笑了,说道:“谁让你砸人了?你砸马,只要把马打惊了,跑起来,他们就没奈何了。” 吴秋遇恍然大悟,挠着头傻笑:“我明白了,等马跑出来,我再快步去追。” 小灵子说:“你不是跑得快么?只要你追得上,那马就是咱们的了。” 吴秋遇明白了小灵子的意思,也觉得是个好主意,也顾不得再想对与不对,马上四处找石子。 小灵子在一旁给他指点细节:“你砸马的脖子,千万不要打到眼睛。变成瞎马可就没用了。” 吴秋遇选了一粒半截拇指大小的石子,刚要丢出,又被小灵子拦住。 小灵子说:“这里太远,你能打得准吗?如果一下打不到,可就惊动他们了。你可以再走近些。我先到那边路上等着,你拦了马就来找我。” 吴秋遇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你先去藏好。我从旁边绕过去,走近了再打。” 小灵子便去大路边藏了等着。吴秋遇悄悄靠近了十几步,离那白马只有六七丈远了,才瞅准了将一粒石子打了出去。 白马颈骨上捱了一记石子,猛地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便疯狂地跑了出去。 事起突然,众人都是大惊。那手里拿着折扇的白衣人大叫:“快拦住它!”只是他和白衣公子单独聊天,离得远,鞭长莫及。其他人本来都在悠闲地欣赏白马,完全想不到它会突然惊了,都一时不知所措。还有那躲得慢了的,险些被马踩了。 吴秋遇见自己打中了,心中暗喜,飞身追了出去。由于白马奔跑的路线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因此,他在百步之内就追到了白马,一手把缰绳拽住。 小灵子远远见了,大声喊道:“好样的,秋遇哥哥。快骑上去!” 缰绳被拉住,白马速度慢了,吴秋遇便试着骑了上去。他看过别人骑马,但是自己从没骑过。揪着马的鬃毛折腾了半晌,才终于踩到了马蹬,把马制住了。 蒙昆大叫着:“又是那臭小子!别让他跑了!”众人便一发追了过来。 吴秋遇回想着曾婉儿骑马的样子,试着催马来接小灵子。小灵子从路边跳出来,被吴秋遇拉上马背,紧紧抱在怀里。 此时蒙昆等人已追到二十步以外。 吴秋遇大叫:“他们追上来了,怎么办?”小灵子叫吴秋遇在马屁股上用力打一巴掌,那白马便奋蹄奔跑起来,扬尘而去。 蒙昆等人追了几步,被扬起的土尘呛到,用手扑扇着,叫骂着,却无可奈何。 “又是这个臭丫头!下次逮到她,我非杀了她不可!”蒙昆吃亏最多,心中最恨。 穿白衣的那个人把纸扇在手心里拍打着,心疼地叫道:“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来,送给曾公子的好马呀!啊哈,可恶啊!” “白鹿司仁兄,你不要着急。你的礼物我先收到了,心意就已经领了。那马是在我们面前丢的,这怨不得你。”曾公子安慰了白鹿司两句,又望着吴秋遇和小灵子骑马远去的身影,轻轻说了一句:“好机灵的两个人。” 第023章送信留宿 吴秋遇和小灵子得了白马,非常开心,一口气跑出十几里。小灵子在马上兴奋地大叫。 他们虽然没什么骑马的经验,但是吴秋遇手脚有力,抓得稳,登得牢,再加上小灵子天资聪明,很快就适应了。虽说还不是很熟练,但是总算能要走就走,要停就停,跑多快也不会摔下来。 小灵子说:“我可是第一次骑马。”吴秋遇说:“我也是。”小灵子稍稍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你怎么不早说?万一咱们上了马,它不走怎么办?万一咱们不会骑马,摔下去怎么办?” 吴秋遇也觉得后怕,无辜地说道:“确实好险哪。可是,你也没问过我呀。我以为你会。” 小灵子垂下头,装作无力地“嗯”了一声,说道:“好了,你松开我吧,不用抱那么紧了。” 吴秋遇松开手臂,问小灵子:“刚才你害怕了吗?” 小灵子说:“怎么不怕?马跑得那么快,一颠一颠的,我生怕会摔下去呢,幸亏有你抱着。不过,也很好玩。” 吴秋遇说:“其实,我也怕。只有死命抓着,浑身都绷得很紧。你看,我手上都出汗了。” 小灵子笑道:“咱们这算什么?艺高人胆大,还是不知死活?” 吴秋遇说:“不知死活吧。哪想到有这么危险。” 小灵子说:“我看你还行,跑的快,又有劲,不怕死,也可以算是艺高人胆大了。” 吴秋遇道:“我还是怕死的,更怕你死。以后咱们不可以随便冒险了。” 小灵子用头在吴秋遇胸前轻轻顶了一下,说:“哼,那好吧。” 二人骑着白马,边走边聊,一路上打听着,很快就来到黄花岭下的邵家庄。 前面有一个大的宅院,门外一个高杆上悬挂着“威震三关”的旗子。 小灵子指着那里说:“那应该就是了。”吴秋遇下了马,又把小灵子抱下来。二人牵着马走到近前,果然见门上挂着“邵府”的匾额。 门口有两个人站立守护,见他们靠近,便提起了注意。吴秋遇上前说道:“我们是来给邵老爷送信的。”其中一个门丁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吴秋遇说:“天百山庄祁翁,托我们给邵老爷送信。你们谁进去给说一声?”他在朔州张善人家门口大致学了这些规矩。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那个门丁跟另外一个交代了一下,便进门去报信。 过了一会,那门丁出来,说道:“你们进来吧。啊,马就不要牵了,拴在那个杆子上。” 吴秋遇去把马拴了,便和小灵子一起进了门,跟着门丁往里走。 庭院不算太大,可能还不如铁拳门的宽敞,院子里还有几棵榆树,看来练功的地方不在这里。 很快来到厅里。两个人分在两边坐着,中间的椅子上没有人。其中一人站起来问道:“你们是天百山庄的?”吴秋遇回答道:“不是,我们不是天百山庄的。我们是受天百山庄祁翁老人所托,来给邵老爷送信的。” 小灵子轻轻拉了一下门丁,悄悄问道:“他们是谁呀?”门丁偷偷介绍道:“说话的是我们的大师兄,崔柏。坐着的是二师兄江寒。” 江寒仍大列列坐着,阴声怪气地说道:“你们不是天百山庄的,祁翁为何会派你们来?天百山庄没人了么?” 吴秋遇说:“天百山庄发生变故,祁翁有难,特意写信请邵老爷帮忙。我们是在路上遇见了,他就托我们跑一趟。” 大师兄崔柏问:“信呢?” 吴秋遇把信从怀里掏出来。小灵子抢着说道:“邵老爷呢?祁翁特意嘱咐我们,要把信亲手交给邵老爷。” 江寒哼了一声:“就凭你们两个过路的,也想见我师父?” 与江寒相比,崔柏要稍稍和气一些,说道:“家师不在,家里的事暂由九佳师妹和我们师兄弟打理。九佳师妹出门还没回来,你先把信交给我吧。待家师回来,我代你转交。” 吴秋遇不禁犹豫。小灵子说道:“我们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祁翁特意吩咐了,说是务必亲手把信交给邵老爷,我看还是等他回来,我们直接给他好了。” 江寒一下子站了起来,把那门丁吓了一跳,急忙冲小灵子挤眼睛。就听江寒说道:“我还没问清你们是谁,你倒先信不过我们。你道这是哪里?不愿意交出来正好,你们原封带回去!谁稀罕看!” 吴秋遇不知如何是好。崔柏劝了一下江寒,又对二人说道:“如果你们不急着走,愿意等,那也可以。只是这里男丁众多,怕你这小姑娘不方便,自可去庄子里寻个接待女客的住处。到时候家师回来,我再去知会你们。如果何时等不得了,随时可以把信送来,我们也定会转交。” 小灵子见这个人倒还有礼,便笑着对他说道:“还是崔师兄想得周到!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回头把住处告诉你们。” 崔柏听她叫出“崔师兄”稍是一愣,见守门师弟站在那里,知道应是他介绍过了,便也不再觉得奇怪,点头道:“也好。请便。” 邵九佳骑马回来,见门口拴着一匹雪白油亮的白马,颇为诧异。 守门的忙迎上去:“师姐回来了。” 邵九佳下了马,把缰绳交给守门的师弟,指着那白马,问道:“这马是谁的?” 守门地说:“刚才来了两个人,说是天百山庄来的,给师父送信的。人在里面呢。” 邵九佳又转着打量了白马几眼,越看越喜欢,嘴里叫着“真是匹好马!”,便去解了缰绳,飞身骑上去,扬鞭在街上驰骋而去。 转一圈回来,邵九佳不住地赞道:“这马太好了。我要了!” 守门师弟尴尬地看着她,欲言又止。这位师姐是师父的独生女儿,从小娇惯得很,师兄弟们谁也不敢得罪她,就连那两个比她大的师兄也处处让着她。她看上的东西,向来是想要就要的,没人敢拦她。只是,这马是别人的,她硬要了,一会自己可怎么跟人家说。一旦传扬出去,将来师父知道了也不会答应。 守门师弟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问道:“师姐,这马是客人的,不知一会客人出来该怎么跟他交代?” 邵九佳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就是一匹马么,我那个换给他了。”便叫守门师弟把自己的马拴在门口的杆子上,牵着新得的白马进了门。 守门师弟无奈,又惹不起她,只得照办。 崔柏一直把小灵子和吴秋遇送到门口。 小灵子叫道:“我们的白马呢?” 守门弟子低着头,小声说:“师姐牵走了。”崔柏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守门弟子便把刚才的事说了:“师姐说她喜欢那匹马,就把自己的马留下,说换给客人,然后就牵着客人的白马进去了。”崔柏愣了一下:“进去了?我们怎么没看见?想是直接牵到后院去了。” 小灵子不干了,高声说道:“邵家的人怎么能这样?看着别人的东西好,就硬抢走了。谁答应跟她换了?”吴秋遇急忙劝她,但也不敢说的太直白。他心里的意思是:这马本来就是刚从别人手里抢来的,现在又被别人抢了,也不用太计较。 崔柏是个知道羞耻的,不禁脸上一红,忙劝道:“小灵子姑娘,你先别急。反正你们今天也不急着走,就当让我师妹先代为照顾几天。过几天等她新鲜过了,自然就会还你。我这就回去劝她。” 小灵子问:“她会听你的吗?” 崔柏稍一尴尬,马上说道:“就算我说不动她,等家师回来,也自会做主。你们不用担心。” 小灵子说:“崔师兄这样说了,我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那好,我就听你的。我们走的时候,是一定要把马骑走的喔。” 崔柏满口答应。小灵子这才和吴秋遇一起走了,对拴在门外的那匹马都不屑一看。 这只是个一般的庄子,并没有什么专门的客栈。二人问了几处,都没找到一个可以寄宿的人家。 吴秋遇嘀咕道:“也不知那邵家的主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灵子想了想,说:“咱们再去看看。但愿他们没有骗人。就算主人不在,叫他们安排个住处也是应该。” 二人再向邵家门走去。这次熟门熟路,要去就容易了。 远远看见有人站在门口,正在和守门的弟子搭话。小灵子赶紧拉着吴秋遇躲到角落,暗中观察。 守门的进去禀报,很快江寒便带着两个师弟出来,把那人迎了进去。 小灵子说道:“咱们也去,看看他们有什么鬼。” 二人便大步来到门前,被守门的拦住:“哎哎哎,你们找谁?”这次换了两个守门的。 小灵子说:“我们来找邵老爷,今天来过了,你进去禀报就是了。” 守门的半信半疑,但还是有一个人进去报信了。 过了很久,才见有人出来,是崔柏。那个报信的也跟了回来。 崔柏说:“二位来的真巧,师父回来了,正在里面等着你们呢。快请进吧。” 吴秋遇很高兴,跟着就往里走。小灵子却不露声色,只默默跟着。 来到大厅,只见一五十来岁的长者巍然正座,七八个弟子分立两旁。那长者高大的身躯,黑里透红的面庞,连鬓的浓密短须,炯炯幽深的两眼,都透出十足的威风气概。显然这就是邵家门的当家人,号称“威震三关”的邵青堂。挨着他旁边坐着一个女的,也算是面目清秀,只是脸色不好,看上去好像在生气。小灵子已经猜到,她应该就是邵青堂的女儿邵九佳。 邵青堂见二人进来,站起身,微笑着说道:“二位快请。我祁恩公托你们前来送信,偏巧我却不在,只怕弟子们不懂事,怠慢了二位。” 吴秋遇忙说:“没有没有。”小灵子知道他不善言辞,便抢着说道:“怠慢呢倒是没有。只是我们来时骑的马不见了,不知是哪个牵了去。” 邵九佳哼了一声,脸色更加难看。她刚刚被邵青堂当众说了几句,正在为这个生气。 邵青堂抱歉道:“这都是误会。只怪小女不懂事。姑娘千万莫怪。” 小灵子说:“有人认账就好。那就当是误会喽。” 江寒在一旁看着,似乎也是心情不悦。崔柏倒还好,见小灵子不再纠缠白马的事,脸上倒放松了。 邵青堂道:“姑娘真是快人快语。还没请教二位……” 小灵子说:“我叫小灵子,这是我秋遇哥哥。” 邵青堂笑道:“小灵子姑娘机灵可爱,果然是人如其名,很好。” 小灵子笑嘻嘻地说:“好说了,多谢。” 邵九佳直瞪着她,怨气十足。江寒也看她不顺,却不知为的什么。只有崔柏还觉得小灵子乖巧可爱,脸上始终笑眯眯的。 吴秋遇见小灵子和邵青堂说得热闹,自己也搭不上话,便伸手从怀里把祁翁的信掏了出来,用胳膊碰了碰小灵子。邵青堂看见了,顺势问道:“哦,只顾陪小灵子姑娘说话,倒把正事忘了。恩公托你们带的信呢?” “在这儿。”吴秋遇见他问起,忙把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邵青堂接过信,坐回椅子上,小心地拆了封,一行一行仔细看着,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等他把信看完了,一下子站起来,气愤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除了崔柏、江寒、邵九佳以外,众弟子见师父如此,都不禁一愣,直望着师父,不知发生了何事。 吴秋遇见他如此义愤,知道他是个热心的人,正要开口求他去帮帮祁翁,却被小灵子悄悄拦住。 邵青堂走到吴秋遇面前,问道:“恩公把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二位,看来对二位是极为信任的。那咱们就都是一家人。聊了这么久,还不知二位的身份,老夫真是失礼。”他这是问二人的来路。 吴秋遇不知该如何表明自己的身份,因此只说了“我们……”两个字,就停了,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说:“我们是过路的,这件事跟我们本不相干。只是恰巧遇见了,就替他跑个腿。谁叫我和秋遇哥哥都是热心肠呢。” 邵青堂显然不会相信,只道她是托辞敷衍,又不好当着众弟子的面继续追问,便笑着说道:“热心肠好。那我再替恩公谢谢你们。”然后又高声吩咐:“传话下去,今晚设宴,好好招待两位贵客!” 吴秋遇赶紧摆手。小灵子说:“多谢邵老爷好意。招待就不必了。信已送到,我们总算没有辜负祁老爷子的托付。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告辞了。” 邵青堂忙说道:“那怎么可以?你们为了我恩公的事劳累奔波,老夫岂能不有所表示?再者说了,很多情况我还不了解,还得请你们指教呢,不然,怎么去帮我恩公?” 说起讨论帮助祁翁的事,吴秋遇觉得似乎应该留下,但还得看小灵子乐意不乐意。 小灵子也不好再推辞,于是说:“秋遇哥哥愿意留下,那我们就先不走了。”她把这个事说成是吴秋遇的意思,其实是想留一个话口,什么时候自己想走了都不算失言。 邵青堂很高兴:“这就对了。就算老夫乐意去天白山庄调停,怎么也得先打听清楚,准备妥当。如果贸然前去,事有不妥,不但帮不了我恩公,还有可能加深他父子的仇怨,那可就大大的不是了。因此,还请小灵子姑娘和秋遇公子在我这里小住两日,待一切准备停当,我们一起出发如何?” 小灵子既已答应暂时不走,也就不再计较这一两日,反正祁翁的事并不急于一时,自己也没什么要紧事赶着去办,于是说道:“随你安排喽。” 邵青堂笑道:“小灵子姑娘真是……太可爱了!打一见你我就喜欢,就如同见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哈哈哈哈。” 小灵子瞟了一眼邵九佳,见她正瞪着自己,便故意说道:“这我可高攀不起。您家的小姐都是有人疼的,正经的小姐脾气。我只要看好自己的东西,混口饭吃就行了。哎,秋遇哥哥,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咱们的白马?” 邵九佳本来就有怨气,听她言语之中影射自己,一下子站了起来。邵青堂回头看了她一眼,使了个眼神,她才忍气坐下,脚还在地上登踢了两下。 邵青堂堆笑对小灵子说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的白马就在后院马厩里喂着,有专人精心伺候着,亏待不着它。你们可以随时去看,走得时候也当然要骑走。老夫可不想让人家说,邵家没见过世面,连一匹马都当是好的,非要给人霸占了。你们说是不是?” 崔柏微微点了点头。江寒凑过去,在邵九佳耳边嘀咕了几句。邵九佳瞅了瞅他,点了点头,又瞟了一眼小灵子,轻哼了一声,脸色才稍好了一些。 小灵子笑道:“邵老爷不用当真的。我知道你家大业大,威震三关,一匹白马自然是看不上的。刚才不过是随口说说,怎么会不相信邵家的门风?” 邵青堂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又转头吩咐道:“崔柏,你先带两位贵客去安置住处。他们要四处走走,你也陪着去。” 崔柏应了声“是”,便请小灵子和吴秋遇。小灵子和吴秋遇向邵青堂道了谢,便跟着崔柏从客厅里出来,到后院去看住处。 崔柏喜欢小灵子的性格,愿意跟她多说几句。小灵子和吴秋遇也觉得这个人不错,至少比那个邵九佳小姐和江寒和气多了。 到了后院,小灵子还是忍不住说道:“崔师兄,带我们先去看看马好不好?”吴秋遇心中暗笑,刚才她说得那么豪爽,到底还是不放心。 崔柏听她叫“崔师兄”,心里很高兴,便带着他们到马厩去看。果然如邵青堂所说,那马被照看得不错,草料也都是新鲜的。与旁边几匹马相比,倒像是特殊照顾的。 吴秋遇说:“白马在这有人喂,没有饿着。”小灵子说:“那当然了,邵小姐可是把它当自己的马养着呢。” 崔柏见她头脑聪明,心直口快,道出了实际的状况,不禁摇头笑了。 小灵子又说:“崔师兄,你是好人。你跟他们不一样。” 被她这样一说,崔柏心里更是甜美,微笑着说道:“现在可以放心了吧。走,我带你们去看房间。” 走着走着,崔柏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你们两位是……哦,我是想问,需要一个房间,还是两间?” 小灵子说:“那得看你们够不够大方了。” 崔柏一愣,心中暗想:她这是什么话,住一间还是两间,怎么还得看主人够不够大方。 小灵子见他不解,接着说道:“你们要是够大方呢,就来两间上好的,我们一人一间住着宽敞。你们要是小气,只给一间,我们也只能勉强凑合。” 崔柏暗笑:“这姑娘倒是不经事的。全然不懂男女住宿的规矩。” 其实也难怪这两个人,他们一个自幼流落街头,一个是在山里长大,小和尚出身,哪懂这许多讲究。 崔柏不好明说,只得再次问道:“你们两位的关系是……”小灵子说:“我们是朋友。”吴秋遇也点头道:“很好的朋友。” 崔柏大致明白了,这二人不是情侣,便笑道:“那我就大方些,给你们一人一间上好的屋子,叫你们住得宽敞些。” 小灵子和吴秋遇都很高兴,齐声道:“谢谢崔师兄。” 晚上,邵青堂摆酒宴款待吴秋遇和小灵子。众弟子能跟着大吃一顿,自然也都欢喜得很。 吴秋遇吃得饱饱的,觉得这邵老爷人还不错。小灵子见人家那么热情,也觉得再跟邵小姐闹别扭有些不妥,便主动过去跟她说话。 小灵子说:“邵姐姐,白天小灵子乱说话,多有得罪。还请姐姐不要再生我的气。” 邵九佳没想到小灵子会过来搭话,一时不知所措,支吾道:“哦,好,你继续。” 崔柏见小灵子主动讲和,暗中点了点头,笑着上前圆场道:“我师妹也不是小气的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来,大家一起吃喝尽兴。” 邵九佳没再吭声,叫了声“师兄”,就转到别处去和其他师兄弟说话了。 邵青堂见状,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便遮掩过去,笑着说道:“秋遇公子,小灵子姑娘,二位吃的可还习惯?” 吴秋遇憨笑着点头道:“习惯,习惯。” 小灵子俏皮地说道:“秋遇哥哥和我都是苦出身,没见过世面,让邵老爷和众位师兄见笑了。” 邵青堂笑道:“小灵子姑娘真能说笑。哈哈哈。你们吃得好,我才高兴。都吃好了么?吃好了,就叫崔柏送你们去歇息。这里弟子多,太吵闹,你们跟他们也没话说,干脆就去歇着。待会,说不定我还来找秋遇公子说说话呢。” 小灵子说:“好,就听邵老爷的。那就有劳崔师兄了。” 崔柏乐得接下这个差事,高高兴兴地陪着小灵子和吴秋遇到后院去了。 邵九佳和江寒也先后出去,聚在廊下嘀咕着什么。 崔柏把小灵子和吴秋遇各自送入房间,便回来见师父。邵青堂正在自己的房里等他,见他回来,顺口问了一句:“都安排好了?”崔柏点头回道:“是的,师父。给他们各选了一个上好的客房,可惜不挨着。” 邵青堂道:“不挨着正好。这男女有别,他们也没话可说。”崔柏一怔,不解师父为何要这么说。 邵青堂见他发愣,便说道:“那小灵子太过机灵,当着她的面,有些话不好问。既然他们不在一起,我就去跟傻小子说说话,看看能否问出什么来。” 崔柏“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邵青堂说:“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再去看看天百山庄那个人,记着,祁翁来信的事先别让他知道。” 崔柏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又回身问道:“晚宴这么热闹,他不会听到什么吧。” 邵青堂说:“没事。我让江寒跟他说,府上来了两个亲戚,要给你相亲的,外人不便露面,安抚他小灶吃了。” 崔柏马上想到了小灵子,心想:那要是真的就好了。想到这,他不禁脸上一红,趁着师父没发觉,赶紧就出去了。 吴秋遇吃撑了,在房中闲着又无事可做,便揉着肚子走来走去。忽听脚步声响,以为是小灵子来找他,忙过去开门。门开了,却是邵青堂走到门口,一开门把他也弄得稍是一愣。 邵青堂见吴秋遇开了门,站在门口,堆笑道:“秋遇公子,还没歇着?我正要找你聊聊。” “邵老爷快请进!我还以为是小灵子。”吴秋遇赶紧把邵青堂让进屋中。 临进门,邵青堂还特意扭头看了一下小灵子的房间,见那边没有动静,才踏踏实实迈步进了门。 小灵子自己在屋里转悠,欣赏着屋中的摆设。 邵九佳和二师兄江寒悄悄来到小灵子的房间外。二人见四下无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神秘的坏笑。 邵九佳舔了一下手指,小心翼翼地把窗户纸洇湿,抠了一个小洞,用一只眼睛往里观察了一下,见小灵子正背对窗户观赏一幅画,回头朝江寒一点头,自己便让到一旁。 江寒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轻轻走到窗前,也往里看了一眼,便把布袋的细口对准了那小洞,然后托起布袋的兜底轻轻揉捏。一条花蛇从袋子里爬出来,慢慢钻入窗中。 第024章如此殷勤 邵老爷晚上找来聊天,吴秋遇多少有些拘谨,毕竟是在别人家里。二人对面坐着,吴秋遇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邵青堂见状,微笑道:“秋遇公子不要紧张,老夫只是来陪你说说话,顺便问问我恩公的情况。” “哦。好。”吴秋遇憨憨地笑了笑,“您有话请讲。” 邵青堂说道:“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哈哈。还不知你和小灵子姑娘是何门派,从哪里来。老夫最爱交朋友了,不知秋遇公子能否跟我说说?” 吴秋遇说:“哦。我们刚从朔州来,门派……不知您说的门派是什么,我们好像没有什么门派。” 邵青堂看了看他,不像撒谎,只道他年轻,不太懂江湖里的事,便提示道:“朔州城有个铁拳门,听说过么?那就是个大的门派。” 吴秋遇道:“铁拳门算是门派么?那我倒是去过。” 邵青堂一时也没细想他所说的“去过”是什么意思,只道他在铁拳门待过,便说道:“原来是铁拳门的弟子,失敬失敬。王掌门近来可好?” 吴秋遇说:“王掌门……不好,好像是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武功全失了。” 邵青堂一愣,急切地问道:“走火入魔,武功全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吴秋遇说:“半年多了。” 邵青堂盯着吴秋遇仔细看了两眼,见他面目自然,说话平静,不像是胡说,不由得心中暗喜。因为山西的名门大派无非就那几家,铁拳门的名头可能还要大些。如今铁拳门的掌门王俊昌武功全失,铁拳门离解散也不远了。那他邵家的地位自然会更加突出,今后他的名头可能就不止是威震三关,至少该是威震晋北了。 吴秋遇见他半晌沉默,不禁问道:“邵老爷,你怎么了?你跟王掌门很熟么?”他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我刚才没有说铁拳门的坏话,他要是和铁拳门一伙,知道我和小灵子跟铁拳门有仇,我们可就跑不掉了。王掌门走火入魔武功全失是铁拳门的成三路说的,多半是真的,也不算我背后说他坏话。待会说话得更加小心些。” 邵青堂赶忙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英雄相惜。想那王掌门威震山西几十年,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怎不叫人难过。唉,也难怪你们这些弟子要离开铁拳门了。”他心中更加认定吴秋遇是铁拳门的弟子,是得知掌门人武功废了以后自己走出来的。 吴秋遇心里知道他误会了,但是也不愿意说明,便胡乱应道:“是,是。英雄相惜,英雄相惜。” 邵青堂问明了吴秋遇的来历,终于话转到正题,问道:“不知我那恩公现在何处,你告诉我,我好派人去把他接来。” 小灵子看完画,便要到床上睡了。刚迈出两步,忽然觉得脚下一滑,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吓得跳了起来,大叫道:“蛇!” 邵九佳和江寒在屋外听到小灵子的惊叫,开心地大笑起来。 吴秋遇刚要回答邵青堂的问话,忽然听到小灵子的喊叫,大叫了一声“小灵子”,便冲出门口,朝小灵子的房间跑去。邵青堂也急忙跟了出去。 只见小灵子正蜷缩在床角,紧张着盯着地上的花蛇,叫着:“秋遇哥哥!有蛇!快救我呀,秋遇哥哥!” 吴秋遇冲进门里,先挡在床前,然后一脚把花蛇踢起来,甩手打出了窗口。 那窗户分上下两格。下面是固定的,齐眉高。上面是可以支开的,正支敞着。 花蛇飞出窗口,正砸在邵九佳的脸上。邵九佳和江寒刚才吓到了小灵子,正在开心的大笑,忽见一团人影窜入房中,不禁愣住。花蛇打在她口鼻之间,吓得邵九佳魂飞魄散,一下瘫倒在地上。 江寒急忙去把邵九佳脸上的蛇摘了,扶起她,叫道:“你怎么样,师妹!” 小灵子见吴秋遇及时出现,又把蛇丢了出去,一下子扑到吴秋遇怀里,把他紧紧抱住。吴秋遇安慰道:“没事了。蛇已经被我打出去了。” 邵青堂赶来,见江寒和邵九佳在这里,喝问道:“怎么回事?” 江寒手里仍攥着刚才装蛇的袋子,知道抵赖不过,便如实说了:“师父,我见那丫头可恨,只想拿蛇吓唬吓唬她,给师妹出气。谁知,那蛇从里面甩出来,倒把师妹吓到了。” 邵青堂一把揪起江寒,抬右手,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只听得“啪”的一响,那掌声响亮,直打得江寒脑中“嗡”的一声,耳边就蜂鸣起来,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师父”,便昏了过去。 这一掌倒把邵九佳惊醒了,刚才她吓得几乎疯掉,猛见二师兄被爹爹打昏,顿时傻在那里。 屋中,小灵子心有余悸地说道:“秋遇哥哥,我不敢一个人住了!我要你陪我!” 吴秋遇说:“好。我陪你。” 小灵子心里稍稍平静了些,直起身来,抬头望着吴秋遇,说:“有你在,我就不用怕了。” 吴秋遇见她好了,心里也踏实了,微笑着说:“你不用怕,我可以保护你。” 小灵子说:“我最怕蛇了。还好有你在,要不然……” 吴秋遇憨憨地看着她,小声说:“其实,我也怕蛇。” 小灵子一怔,却是不信,笑道:“你骗我。刚才你怎么不怕?一下就把它打出去了。” 吴秋遇说:“那时看你害怕,我一着急,就顾不得了。现在想想……算了,我还是不想了。反正,我不能让它害你。” “你真好!”小灵子又把脸贴在吴秋遇胸前,两手抱得紧紧的。 邵青堂把女儿拉起来,看了看,问道:“你没事吧。” 邵九佳怯怯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了,只是吓了一下。爹,你干吗打二师兄?” 邵青堂看了一眼屋里,高声责备道:“你们只会惹事!小灵子姑娘是咱们家里的贵客,你们怎能如此胡闹!江寒带头吓唬小灵子姑娘,我已经把他打昏了,你的事咱们稍后再算!你先在这里反省,我去看看小灵子姑娘。” 邵九佳还要分辩,见爹爹朝她使了个眼色,便住了口。 邵青堂走到门口,假装咳嗽了一声,问道:“小灵子姑娘还好吧?” 小灵子急忙从吴秋遇怀里退开,说道:“进来吧,邵老爷。我没事了。” 邵青堂走进门,抱歉道:“我这闺女和弟子不懂事,我已经教训他们了。刚才吓到你了吧?” 小灵子说:“嗯。不过,有我秋遇哥哥在,我现在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邵青堂说:“这就好,这就好。时候不早了,两位各自歇了吧。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 小灵子说:“这间屋里闹蛇,我不敢住了,这就搬到秋遇哥哥屋里去。邵老爷,你叫人帮忙把床抬过去吧。” 邵青堂心中暗想:“这丫头不通男女之事,倒全无避讳。”可是嘴上不能这么说,于是劝道:“这……小灵子姑娘,深更半夜的,把床搬来搬去的也不方便。我看这样吧,不如你先搬到小女九佳的房里去,我叫她腾地方给你。” 小灵子道:“那她住哪里?她肯吗?” 邵青堂说:“祸是她惹下的,我去跟她说。你们先收拾东西。”说完,转身出去,把邵九佳拉到一旁,小声说了几句。 “爹!你老向着外人!”邵九佳哼了一声,负气走了。 邵青堂也不管他,大声喊道:“来人,叫刘婆子把小姐房间收拾一下,一会小灵子姑娘去住。” 小灵子没想到邵青堂真的能安排她去住邵九佳的房间,小声对吴秋遇说:“我不能跟你去住了,秋遇哥哥。”吴秋遇说:“那不挺好?邵小姐的房间说不定比这个还好。”小灵子点了点头:“我想也是。呵呵。谁叫她来招惹我,活该她倒霉搬家。”吴秋遇赶紧示意她不要说了,只怕邵青堂听见。 邵青堂在门口招呼道:“小灵子姑娘,九佳答应了,你可以去她那里住。” 小灵子抱着吴秋遇的胳膊,高高兴兴出了门。 忽然看见地上躺着的江寒,小灵子吓了一跳,问道:“他怎么了?怎么躺在这里?” 邵青堂说:“就是他捣鬼吓唬你。我一时气愤,出手重了些,把他打昏了。” 吴秋遇看着,心中不忍,便过去把江寒扶坐起来,在人中、关元、命名等处捏拿了几下。 江寒慢慢醒来,睁眼看见吴秋遇正抓着他的胳膊,大惊失色,急忙挣脱了,大叫道:“你干什么?” 邵青堂喝道:“还有脸说!还不快谢谢秋遇公子,要不是他,就叫你今晚在这躺一宿。” 江寒站起来,摸了摸脸,仍旧火辣辣的疼。他委屈地看了看师父,不情愿地对吴秋遇说了句:“多谢。”吴秋遇忙说:“不用。” 小灵子在一旁偷偷地笑。江寒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在师父面前也不敢再说什么。邵青堂说:“你去吧!别在这里丢人!”江寒便捂着脸,灰溜溜走了。 小灵子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害怕,又抱住吴秋遇的胳膊,望着他,开心地笑着。 邵青堂说:“小灵子姑娘,跟我来吧。哦,秋遇公子就不用去了。时候不早,你也早点歇了吧。” 小灵子想了一下,松开手,对吴秋遇说:“邵老爷说的对,那是小姐的房间,你是不方便去看。那你就回去歇着吧,秋遇哥哥。” 邵青堂心中暗想:“这丫头倒也不是完全不懂规矩。” 吴秋遇应了一声,看着小灵子跟邵青堂去了。他知道邵老爷是个热心的好人,也没什么不放心,便自己也回房休息。 吴秋遇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小灵子对他的依赖,心里感觉很甜蜜。渐渐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笑意。这一夜,他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小灵子就兴奋地跑来敲门。吴秋遇揉着蒙胧的两眼,起身去开了门。 小灵子跳进来,叫道:“你还没睡醒啊,秋遇哥哥。是不是夜里担心我,没睡好?” 吴秋遇不会撒谎,直接说:“没有啊,我很快就睡了。你昨晚睡得好吗?” “哼,你真是的!”小灵子不满地说了一句,后来一想,他就是这么木呐心直,难道要怪他不会撒谎哄人高兴吗,于是便不再计较这个,转口说道:“不过呢,我睡的也还行。那到底是大小姐的房间,睡着真舒服。” 吴秋遇嘀咕道:“邵小姐把房间让给你住,也不知她昨晚睡在哪里。” 小灵子轻瞥了他一下:“这也用你操心?咱们是在人家家里,她还能没有睡觉的地方?” “你说的对,我又白想了。”吴秋遇笑了笑,又认真地说道,“不过,我觉得……咱们住在人家家里,人家对咱们也不错。以后,你就别再跟邵小姐斗气了。” 小灵子笑眯眯看着他:“知道了,像老太婆一样。好了,你也睡不了啦,咱们到外面走走吧。” 吴秋遇好歹整了整衣裳,跟着小灵子出了门。 二人在院子里闲逛,忽然看见那个在大门口见过的陌生人,竟然也还在这里。小灵子说:“咱们过去问问,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人也看到他们,没有躲的意思,反而等着他们上前,先开口说道:“你们就是这府上远来的两位贵客?” 小灵子说道:“你倒知道我们。那你是谁呀?” 那人说:“我是天百山庄的贾开,是来个邵老爷送请柬的。” 小灵子问他:“请柬?什么请柬?” 贾开说:“这个月十五,我家主人要办个正名大会,遍请山西武林各派,名门望族,同来做个见证。邵老爷威震三关,当然是必须要请的。” 小灵子问:“邵老爷跟你家主人很熟吗?” 贾开说:“那当然。早些年,我家主人只是替原来的老主人跟邵家联络,后来交往越来越多,便兄弟相称。你说,算不算很熟?” 吴秋遇一皱眉,心想:“祁翁对邵老爷有接济的恩德,二人曾兄弟相称。如今,祁天百跟邵老爷混熟了,竟然也兄弟相称,这不是乱了辈份么?” 小灵子说道:“那当然是很熟。你来送请柬,邵老爷怎么说?” 贾开说:“邵老爷当然是满口答应,一定会去捧场的。只是还有些事没办妥,这才叫我留下,有些事需要吩咐。” 小灵子看了吴秋遇一眼,吴秋遇不解。 贾开便开始上下打量小灵子。 崔柏正好过来,见这三个人竟撞到了一起,急忙走上前来,把贾开拉到一旁,低声责备道:“你怎么出来了?” 贾开却看着小灵子,对他说道:“崔大爷,你真是有福的。那小嫂子不错!” 崔柏脸上一红,低声喝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回去!” “你看,这是好事啊!怎么还恼了?好,我走,你们聊。”贾开笑嘻嘻走了。 吴秋遇莫名其妙。小灵子问道:“他刚才说什么?” 崔柏红着脸堆笑道:“他是个有病的,满嘴胡话,不用理他。” 江寒远远看见了,急忙去禀告师父。 邵青堂一听,站了起来,怒道:“岂有此理!这小子太不安分,早晚坏事!你快去把他找来!” 小灵子对崔柏说:“原来邵老爷早接了祁天柏的请柬,却假意留我们在这里敷衍。” 崔柏忙说:“姑娘误会了。我师父可是诚心诚意接待两位。” 小灵子说:“我们这就去找他问个明白。” 崔柏几句话阻拦不住,便说:“那好,容我先去禀告师父,看他在哪里等你们。” 小灵子说:“我们一起去!免得你们事先串通好了!” 崔柏无奈,便走在头里。 吴秋遇拉住小灵子,小声说:“他们人多,万一在这里闹翻了,我怕咱们走不了。” 小灵子看着他,微笑着小声说道:“秋遇哥哥,你这次变聪明了。哈哈,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的。咱们只当是道听途说了几句,随便问问,也不真闹,只去听听他怎么说。” 吴秋遇见她并非一时义愤,而是心里早有主张,才放心了。 二人快步追上崔柏,一起到前面去找邵青堂。 远远就听见邵青堂在屋中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谁教你擅做主张!” 崔柏看着小灵子,试着问她:“我要不要先去通报一声?” 小灵子说:“你去吧,崔师兄。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崔柏见她通情达理,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然后快步走到房门口,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师父。” 邵青堂叫他进去,大抵是听他说了几句。很快就听到邵青堂大声说:“那还不快请进来,怎能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快去快去!” 崔柏出来,对小灵子和吴秋遇说:“师父正在里面,两位请进。” 小灵子和吴秋遇跟着崔柏进了门,却见江寒正在地上跪着,低着头一声不吭。邵青堂本来满脸怒气,铁青着脸,见客人进来,忙缓和了一下,开口说道:“你们来了,快请坐。我正教训这不肖弟子,让你们见笑了。” 吴秋遇说:“邵老爷,昨天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您就不要再责罚他了。” 邵青堂气哼哼说道:“秋遇老弟,你有所不知。这不肖的弟子,他……他竟然背着我,私藏了天百山庄的人!” 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是一愣。 邵青堂继续说道:“我听闻恩公蒙难,正在想办法去调停。谁知他们这些不懂事的,竟然打着我的幌子,私下里跟祁天百的人来往。这叫老夫的脸往哪里放?” 吴秋遇想起来,先前在大门口见到天百山庄的贾开,就是江寒接进来的。原来是他背着师父,私下跟祁天百来往,差点冤枉了邵老爷。 小灵子问:“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天百山庄来的人,邵老爷打算怎么处置?” 邵青堂说:“说不得,先审问明白,关押起来,等恩公来了再做处置。江寒,你去把那个人带来,要是他跑了或死了,我拿你是问!” “是,师父!”江寒狼狈地爬起来,急急忙忙出去了。 工夫不大,贾开就被江寒揪了来,扑通跪在地上,叫道:“邵老爷,我只是送信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邵青堂喝问道:“祁天百叫你来这里作甚?” 贾开说:“主人叫我给邵老爷你送请柬,参加本月十五的正名大会。临来,又嘱咐我,说怕邵老爷你不肯屈尊降临,叫我可以先找门下的江二爷商量。说他有办法,可以劝得动邵老爷……” “师父,我……”江寒急欲撇清自己,见邵青堂正瞪着他,忙住了口。 邵青堂怒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先把他带下去,关押起来!等我恩公来了,交他处置!” 贾开大叫着:“不关我的事啊,邵老爷!我只是奉命行事啊!”崔柏揪起他,拖了出去。 江寒自觉得跪在地上,听师父发落。邵青堂哼了一声,骂道:“你也滚!别在这里碍眼,叫客人笑话!”江寒爬起来,灰溜溜走了。 屋里只剩下邵青堂、吴秋遇和小灵子三个人。 邵青堂摇了摇头,苦笑道:“叫你们见笑了。老夫真是惭愧,竟教出这样的徒弟!” 吴秋遇安慰道:“邵老爷,你不要这么说。我们知道,你是好人,你对祁翁是真心的。” 邵青堂微微点了点头:“秋遇老弟这么说,老夫好受多了。日后在恩公面前,也可给我做个见证。唉呀,都是门下弟子不肖,险些污了老夫的名声。” 小灵子说道:“邵老爷你就不要难过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事说清了就好。” 邵青堂堆笑道:“是,是。这件事就不提啦。唉呀,还不知我那恩公现在哪里,应该早早接过来才是。两位若当我是自家人,能否现在告知老夫?” 吴秋遇看了一眼小灵子。小灵子说:“那是当然。只是我们刚从外地来,对这里地名不熟,你让我好好想想。” 邵青堂道:“不急不急,你慢慢想。” 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道:“那个地方好像叫……哎呀,不对。要不,我们大家一起去?这样我就不用想了。” 邵青堂道:“那怎么好意思!两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哪能再叫你们跟着奔走?你们只要把地方告诉老夫,我亲自去把他老人家接来。大家在这里相聚,岂不是好?” 小灵子说:“那好吧。哦!正好我也想起来了,那个地方叫黑土甸,离这……离这大约五十里,在东南边。” 邵青堂笑道:“有地名就好。老夫门下弟子多,总能找到。你们两位先好生歇息,我稍事准备,便带人去迎接恩公回来。” “好。那我们先去了。”小灵子说完了,便拉着吴秋遇从邵青堂的屋里出来。 吴秋遇心中疑惑,问小灵子:“那个地方叫黑土甸?我怎么没注意。” 小灵子示意他小点声,然后神秘地笑道:“现在你知道了?呵呵。走,咱们去后门看看。” 吴秋遇不解:“去后门干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小灵子拉着他往后面走去。 邵青堂走出门口,高声喊道:“来人,召集所有弟子到前厅集合。” 当值的两个弟子马上分头去各处招呼师兄师弟,并让大家奔走相告。 看到邵门弟子纷纷都往前院跑去,吴秋遇觉得很奇怪,就问小灵子:“他们在干什么?” 小灵子说:“那是人家的事,咱们不用去管。” 后门离马厩不远,门栓着,没有上锁。 小灵子走过去,轻轻把门闩移了,把门打开,拍着手上的沾染的尘土,还吹了两口。 吴秋遇跟着小灵子出了门,四外张望。外面是一片开阔的荒地,没有庄稼生长,也没有一条正经的道路经过,看来平时没有人从这里走动。 小灵子望了一会,对吴秋遇说:“好了,可以回去了。” 二人进到门里。小灵子让吴秋遇把门插了,又往前院走。 吴秋遇不解地问:“咱们来回地走,这是要干什么?” 小灵子见四下无人,便小声说:“我总觉得邵家的人有古怪,咱们不能不想好逃生的路子。” 吴秋遇惊讶地说道:“我看邵老爷人挺好的,对祁翁知恩图报,对咱们也照顾。” 小灵子说:“但愿他们都是好心。先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刚要走到前院,路上被两个邵门的弟子拦住:“师父正在处理门中的要事,两位客人现在去,怕是不方便。先请回房中稍歇,一会我崔师兄会来招呼二位。” 吴秋遇一愣。小灵子说:“秋遇哥哥,咱们毕竟是外人,邵家的事咱们还是避着些。那好,我们先回去歇着,等崔师兄来了,让他直接到秋遇哥哥房里找我们。” 那两个弟子见他们很听劝,自是高兴。见他们真的往回走了,其中一个说道:“他们倒是明事理的,咱们的差事就完了。”另一个忽然提议:“要不,咱们也去听听,看师父到底在安排什么大事。”两个人确见吴秋遇和小灵子走远了,放了心,自己也往前院走去。 小灵子从房侧冒出头来,看了一眼,说:“他们走了。我就说有古怪。”吴秋遇问:“咱们回房间吗?”小灵子说:“不急。咱们想法子去听听,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邵青堂召集了众弟子,各自分派了任务。最后说道:“我现在就带人去黑土甸。你们在家的,都要各自小心。崔柏,你还是负责招呼那两个,别让他们四处走动。” 崔柏领命。邵青堂另选了十个精干弟子,带好趁手的家伙,出门去了。 众弟子散去。崔柏到后院,找小灵子和吴秋遇。邵九佳和江寒仍留在厅中。 江寒关了门,回身说道:“师妹,师父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正好按计划行事。” 邵九佳稍有疑虑:“你说,我爹回来知道了,会不会责怪咱们?” 江寒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只是敷衍他们,哄出几句实话罢了,怎么会把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再说了,师父这次去干什么?不就是要了结那老家伙,给祁天百一个人情么。你想想,师父连祁老头都杀了,回来还能不把那俩灭口?咱们不过是替他老人家先动手罢了。” 吴秋遇正扛着小灵子在后窗外偷听,听闻此言恍然大悟。原来那邵青堂假装殷勤,只是为了骗他们说出祁翁的下落,好去害他,并不是要去迎接照顾,以报答当年的恩德。吴秋遇心中暗恨,也怪自己轻信别人,几乎害了祁翁老人。 小灵子骑坐在吴秋遇脖子上,见他激动,忙示意他不要出声。忽瞥见崔柏从房屋一侧转了出来,急忙让吴秋遇躲到假山石后。 屋中。邵九佳点了点头,说:“嗯。这种事也只有你知道,爹从来不跟我说。可是,他们一直都由大师兄接待,咱们要不要跟他也说一下?” 江寒说:“可不能跟他说。大师兄迂腐呆直,肯定不会同意。叫他知道了,反倒只会坏事。” 邵九佳说:“你说的也是。不过,人总是有他关照,我怕咱们不好下手。” 江寒说:“嗯,那倒是。总得想个办法,把大师兄支开才好。” 邵九佳想了一下,说:“这个也好办。大不了我去撒个娇,哄他出来,然后随你下手。” 江寒听罢,脸上突然一颤,呆望着邵九佳,没再吭声。 邵九佳见他表情怪异,问道:“你怎么了?” 江寒一把抓住邵九佳的手,激动地说道:“师妹,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总该知道我的心意了吧?” 邵九佳一惊,慌乱地挣脱着,叫道:“你干什么?” 江寒说:“师妹,你真的看不出来么?我,我……” 邵九佳转过身去,说道:“二师兄。我们不可能的。你不要再想这个。” 江寒激动地叫道:“为什么不可能?难道,难道你喜欢……喜欢大师兄?” 邵九佳转过脸,说道:“你不要胡说!谁说一定要喜欢你们了?” “师妹!”江寒又要上前。邵九佳灵活地躲开他,说道“我说了,我们不可能的。你不要再想了。” 第025章逃离虎口 江寒和邵九佳纠缠起喜欢不喜欢的事,小灵子和吴秋遇无心再听下去。 吴秋遇小声说:“看来他们都不是好人。” 小灵子说:“这就叫江湖险恶,人心难测。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去看后门了?” 吴秋遇暗自佩服小灵子的聪明睿智,想不到她这么小,竟有那么多见识,于是说:“咱们走!” 二人从假山石后转出来,四顾无人,便要从后门离去。 刚到后院,就被人叫住:“我正来找你们,你们这是……”说话的正是崔柏。 吴秋遇暗叫不好,心知如果不打一架,今天是走不掉了。 小灵子却装作若无其事,信口说道:“是崔师兄啊。我们正闲得无聊,四处乱撞。正好你来了,带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崔柏说:“这里靠近黄花山,难免有山贼出没。师父临走特意嘱咐了,劝两位不要四处走动。” 小灵子笑道:“崔师兄真会说笑。谁不知这是‘威震三关’邵家的地盘?哪家山贼敢来这附近捣乱?你欺负我们是外来的,净拿话唬我们。” 崔柏无奈地摇了摇头,尴尬地笑道:“小灵子姑娘,你真是……哈哈。既然师父已经吩咐过,我们做弟子的也不能不听。我看这样吧,我陪你们先在院中走走。等师父回来再安排出游可好?” 吴秋遇暗自着急,却又说不出道理。小灵子说:“好吧,秋遇哥哥,咱们别叫崔师兄为难。”吴秋遇虽然心中不解,但知道小灵子这么说必有道理,便跟着点头。 崔柏很高兴,就陪着二人在邵家各处走动闲逛。吴秋遇虽然心里着急,但是没有办法,不停地看小灵子。小灵子也在闷头想主意。 邵青堂带着十名弟子,刚出庄子不远,就迎面撞见一伙人。 来人是谁?正是吴秋遇和小灵子在河滩见到的曾公子,还有蒙昆,另外跟着七八个随从。 两伙人一照面,都远远停了下来。 蒙昆上前问道:“对面可是威震三关的邵门主?” 邵青堂一愣:“老夫正是邵青堂。你们是?” 蒙昆道:“在下蒙昆,这位是蓟州曾梓图先生的公子。”曾公子上前拱手道:“晚辈曾可以,见过邵老前辈。” “蓟州曾……先生?”邵青堂想不起何时跟他们有过关联,甚至都没记住曾梓图的名字。 曾可以说道:“我们这回是专为拜会邵门主而来,看来事有不巧啊。您这匆匆带人出庄,莫非有什么急事?” 邵青堂稍稍迟疑了一下,说道:“没有,没有。既然众位远道而来,快请到庄上一叙。”众弟子都愣愣地望着师父。 曾可以问:“不耽误您的事吧?那我们就冒昧打扰了。” 邵青堂便带人往回走,还吩咐了一个弟子先跑回去报信,准备接待客人。 报信的弟子先找到邵九佳和江寒。 邵九佳问:“来的是什么人?” 报信地说:“听说是蓟州曾家的公子,还有一个姓蒙的,手下带了几个人,专门来拜见师父的。” 邵九佳说:“我知道了,你再去告知大师兄,让他安排接待吧。” 报信的走了。江寒说道:“又来一伙人,如果一时半会走不了,咱们的事可就不好办了。”邵九佳问:“那你说怎么办?”江寒说:“我看事不宜迟。大师兄待会要准备接待客人的事,咱们正好有机会下手。”邵九佳想了一下,说:“好。你先去准备,我跟大师兄说一下待客的事,就去找你。”江寒便匆匆去了。 崔柏正陪着小灵子和吴秋遇闲逛,听说师父要带客人回来,问明了情况,就去找邵九佳商量,张罗准备。 吴秋遇心中暗喜,忍到崔柏走远了,才说道:“终于可以走了。再叫蒙昆他们撞见,咱们可就更走不了了。”小灵子说:“快去牵马,咱们从后门走。” 二人匆忙跑到马厩,解了缰绳,把白马牵了出来。 吴秋遇刚打开后门,就听身后有人叫道:“你们以为,还走得了么?” 二人回头一看,却是江寒。他手里端着一架短弩,瞄准了吴秋遇。 小灵子眼珠一转,开口说道:“原来是江师兄啊。你不在前面看着小师妹,到这来干什么?” 江寒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灵子说道:“你呀,唉,我本来不忍心告诉你的,既然你专门来了,我就跟你说了吧。” 江寒诧异地盯着小灵子:“你要说什么?” 连吴秋遇都不禁好奇,不知小灵子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江寒说,竟还不忍心说。 小灵子说:“你为小师妹做了那么多事,她都不领情。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你么?” “啊?”江寒当时傻在那里。他想不出来,小灵子怎么会知道他和师妹的事。他也正为这事苦恼呢。听小灵子的口气,她好像知道。江寒于是问道:“难道你晓得?那你说,为什么?” 小灵子说:“因为有人说媒,给她介绍了一个形容俊美、气质非凡、人品出众的大家公子。你说,她还能看得上你么?” 一听这话,江寒心里当时就冷了一半,手里的短弩也无力地放了下来。他愣了一会,忽然把短弩对准了小灵子。吴秋遇大惊,又不敢轻举妄动。江寒没有发射,盯着小灵子问道:“你说的是谁?” 小灵子说:“你还不知道?今天他们就要上门提亲了。如果来的人里有个姓蒙的,他就是那个说媒的,就是他给邵小姐做的媒。” “是他们?他们今天来,就是来提亲的?”江寒嘴里念叨着,心里早已是一团乱麻,手里的短弩又无力地放下来。 小灵子见几句话把他唬住,心里有了底,继续说道:“你先不用这么伤心。或许,你还有一点点机会。” “你是说,我还有机会?”江寒就像梦中惊醒一样,兴奋地望着小灵子。 小灵子看着他殷切的眼神,心中暗笑,忍着说道:“不错。其实呢,邵小姐还没见过那位公子,全都是听那个姓蒙的一个人说。不过呢,那个人我们倒是见过的,秋遇哥哥哦。虽然姓蒙的说得稍微夸张了些,但是那个人确实不是一般人物。一出门,手下一群人跟着,那势力可算不小。人长得嘛,也还不错。气质和人品,虽然比不上我的秋遇哥哥,但也还说得过去。如果今天让他们见到了,邵小姐必会动心,你就真的没戏了。如果你不想就此放弃,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江寒急切地问道:“什么办法?” 小灵子说:“在他们进门之前,用你手里的家伙把他们吓走。只要邵小姐见不到他,就随你怎么说了。而且,那位公子和说媒的敢在提亲的当天毁约而走,邵小姐还不恨他一辈子。到时候,你再殷勤些。你想想……” “那师妹的心里就只有我。”江寒心中狂喜,哪还顾得分辨真伪,说了声“多谢你”便急匆匆去了。 吴秋遇愣愣地望着江寒的背影,几乎傻了。 小灵子拍了他一下,说:“怎么样?哈哈,让他们去斗,咱们走了。” 吴秋遇失口叫道:“你太厉害了。” 小灵子听他叫出声,忙拉着他跑出门口。 吴秋遇把小灵子抱上马背,自己也上了马。 二人回头往门里望了一眼,相视一笑,便骑着白马在荒野中奔驰而去。 江寒暗藏短弩,急匆匆走到前院,迎面正撞见邵九佳。 邵九佳低声问:“怎么样,得手了吗?” 江寒紧张地望着大门口,也低声说道:“现在外面很凶险,你快回房间躲起来。我出去看看。我不回来找你,你一定不要出来。” 邵九佳不明所以,诧异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寒说:“我回头再跟你说。你快先躲起来。” 邵九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到江寒紧张兮兮的样子,也觉得事情应该很严重,便听了他的,先回房间躲了起来,并把练功用的宝剑摘下来防身。 江寒让邵九佳躲起来,是怕她看到即将上门提亲的“大家公子”。他近日脑子里总想着如何追求师妹,今日在邵九佳那里当面碰了钉子,又听说有人要来向师妹保媒提亲,他心里早就慌了,对小灵子的话深信不疑。 哄走了师妹,此时刚好四下无人,江寒便背着短弩,翻墙出了院子,暗中向东去迎师父和要来的客人。 江寒刚出庄子,就望见十几个人远远走来。 江寒急忙隐到路旁,找了个可以藏身同时又便于撤离的角落,藏了起来。他仔细望去,见带头的正是师父,旁边果然有一个气宇轩昂的公子。 那些人越走越近。江寒渐渐可以看清曾可以的面貌,一想到那个人是来“抢”九佳师妹的,就妒火更盛。他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吓走来提亲的“敌人”,同时又不被师父识破,也暗恨自己当时没有在小灵子面前多问个主意。 蒙昆块头大,嗓门也高,说话的声音传得远。江寒最先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我们一过长城就听到邵门主威震三关的大名。到时候可得露几手,让蒙昆也开开眼。” 江寒一听他就是那个姓蒙的,就是他给九佳师妹保的媒,招来这有势力的蓝衫公子登门夺爱,不由得把心中的愤恨都集中到了蒙昆的身上。他悄悄端起短弩,对准了蒙昆。 众人一路说笑,谁也没有想到路边埋伏着一个人。 眼看蒙昆等人走了过去,江寒瞅准空当,扣动扳机,一支短箭便朝蒙昆臀上射去。 众人根本没有提防,那箭又是从后面射的,谁都没有注意到。蒙昆屁股上突然中了一箭,“啊”地惨叫了一声,把众人都惊得一愣。 江寒见自己一箭射中,心中暗喜,便悄悄隐了身形,暗中撤走了。 曾可以和邵青堂同时回头观瞧,只见蒙昆头上冒着汗,脸上的横肉颤抖着,手捂在屁股上,晃了几下,扑倒在地。 曾可以急忙上来查看,邵青堂也跟了过来。只见蒙昆臀上插着一支短箭,中箭的地方流出的血都是黑红色的。曾可以失口叫道:“箭上有毒!” 邵青堂脸色铁青。这可是他的地盘,竟然有人敢在他身后对他的客人下手,叫他颜面何存。他胡乱揪住一个弟子,问道:“箭是从哪里射来的?都给我搜!” 邵门众弟子便分做两伙,去道路两旁搜找。曾可以带来的人,没有跟着去搜刺客,而是一发围到曾可以的身边,防止公子再遭人袭击。 忽听有邵门弟子喊道:“这里有脚印!像是有人待过!”邵青堂急忙过去查看,果然见地上有人踩踏过的痕迹,只是那脚印走出几步便越发不清晰了。他一面吩咐那几个弟子去追刺客,一面招呼剩下的人去抬蒙昆:“快把蒙老弟抬进庄子!快去找大夫到家里候着!快去!快去!” 蒙昆疼得厉害,但碍于身份,不好在曾可以的随从和邵门的众弟子面前哀嚎,只能咬牙忍着。 崔柏正在门口等着,见师父带人回来,忙迎进门里,张罗大夫给蒙昆察看伤情。 江寒本已先一步回来,见客人没有被吓走,心中有些担心,便混在人群里观看。 那大夫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轻轻沾起一点污血,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说道:“还好,这只是一般的毒,不难解。” 众人听了,稍稍放心。蒙昆叫道:“那你就快解呀!” 大夫说:“只是,须得把这箭头拔下来,才好上药。我半路赶过来,身上没带着麻药。谁到我家里去拿一下吧。”蒙昆瞪了他一眼,忍住没有骂出口。 曾可以问:“蒙昆,你可忍得疼?你要忍得住,咱们就直接拔了,别耽误解毒。” 蒙昆犹豫了一下,狠心说道:“好,拔吧。” 曾可以回头问:“谁来把箭头给他拔了?” “我来。”江寒从人后挤出来,自告奋勇。他倒不是好心要给蒙昆帮忙,而是要乘机再整他一回。 邵青堂点了点头,介绍道:“这是我第二个徒弟,江寒。” 曾可以道了声“有劳”,便让到一旁。大夫急忙到药箱里拿解毒的药备着。 江寒一手按住蒙昆的屁股,一手攥住箭杆,撼动两下,猛地向上一提,那短箭就拔了出来,箭头上带着一块血肉。 “啊!”蒙昆惨叫了一声,几乎昏倒,一整只肥臀都在抽搐。 蒙昆正要狠狠瞪拔箭之人,大夫已经挤到江寒前面,用力挤出伤口的污血,并撒上止血的药粉和解毒的药物。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蒙昆的屁股上,没有人留心江寒的异常举动。邵青堂瞧见了箭上的血肉,也只当是弟子没有经验,下手不知轻重,不好在客人面前责备。 此时,邵九佳跑了过来,嘴里叫着:“爹,不好了!那个臭丫头和臭小子都跑了!白马也不见了!” 邵青堂心中一惊,但又不愿在客人面前泄露此事,便立即喝止道:“九佳,干什么大呼小叫的!没见这里有客人么?” 崔柏很细心,不能让师妹看见蒙昆的屁股,急忙用身体挡住。 邵九佳这才看到曾可以,稍是一愣,见他面目俊朗、气质不俗,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江寒心里酸酸的。 曾可以听她说到臭丫头、臭小子和白马,当即想到了偷走自己白马的小灵子和吴秋遇,便上前问道:“刚才姑娘说那两个人偷走了白马,可看见他们往哪边跑了?” 邵九佳正在呆望着他出神,听见问话,不禁脸上一红,温声说道:“后门开着,他们定是从后门跑了。” 邵青堂以为曾可以听说邵府失窃是要帮忙,便说道:“曾公子,这区区小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我即刻派人去追。” 曾可以说:“邵伯有所不知。那白马本是我的,日前被那二人使巧偷去。我们也正在四处找它,不想在这里撞见。” 邵青堂愣了一下,相信小灵子他们干得出那事来,于是说道:“既是如此,咱们就赶紧去追!说什么也得把白马给公子找回来!”他心里想得明白,追捕小灵子和吴秋遇现在是大家共同的目标,等抓到他们,自己只要人或是干脆灭了口,至于白马,归了曾可以倒也没什么,还可落下一个人情。 曾可以对蒙昆说道:“蒙昆,你先在这里养着。我们去去就回。” 蒙昆说:“公子,抓到那个丫头,一定要交给我处置!我非好好收拾她,出出一口恶气!还有那个放冷箭的,被我抓到了,也要扒了他的皮!” 江寒不禁心中一慌。崔柏问:“江师弟,你怎么了?”江寒急忙摇头:“没,没什么!” 曾可以说:“好。那就辛苦邵伯同走一遭。” 邵青堂带上江寒和另外十几名弟子,与曾可以一伙人奔后门去追吴秋遇和小灵子。 崔柏要留下照顾蒙昆并备办酒宴。邵九佳本来也要跟着去,一是要亲手抓住小灵子出气,一是想跟在曾可以身边再多看他几眼。邵青堂不同意,她也只好跺脚生闷气。 江寒并不希望曾可以追到吴秋遇和小灵子。他的顾虑是:看样子,师妹对这个曾公子还算满意,如果他再夺回白马送给师妹,那自己就彻底没希望了。于是对邵青堂说道:“师父,他们去了多时,又是骑马跑的,咱们怕是追不上了吧?” 曾可以说:“他们两人同骑一匹马,应是跑不快的。咱们骑马去追,应该来得及。邵伯,您府上还有马吧?”邵青堂说:“马有,马棚就在前面。” 江寒又说:“也不知他们往哪跑了,咱们怎么追呀?” 邵青堂想了一下,说道:“我看他们多半是往东南,去了黑土甸。” 曾可以笑道:“这便好了。我还有些人,当时只怕人多来府上不便,就没让他们跟来。现在他们正在东南方向。只要那二人真往那里去,那就跑不了。” 邵青堂很高兴,说道:“如此甚好。那咱们快骑马去追。” 马厩里只有五匹马。邵青堂、曾可以、江寒各骑了一匹。曾可以带了一个精壮的随从,邵青堂选了一个能干的弟子。五个人骑马先走,其他人在后面徒步跟着。 吴秋遇和小灵子骑着白马,一气跑出二三十里,回头不见有人追来,心里才算踏实,把马渐渐放慢了。 吴秋遇叹道:“真没想到,邵青堂名气那么大,竟然也是个心眼不好的人。” 小灵子说:“他就是个奸险小人。假意招待我们,百般殷勤,无非是要问出祁老爷子的下落,好去加害。” 吴秋遇说道:“祁翁老人对他有恩,他不说热心帮忙,反倒想着加害。真是坏了良心。哎呀,不好,他已经知道老人家在黑土甸,一定会去加害的。” 小灵子说:“你忘了,那三个人已经护送祁老爷子去云中山了。他到哪里找去?” 吴秋遇回想了一下,丘壑好像是这么说的,心里才踏实了,又疑惑地问道:“那黑土甸是怎么回事?” 小灵子笑道:“我要不随便说个地方,他怎会带人找去?又怎会现了原形?” 吴秋遇这才明白,黑土甸是她随口编出来的,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是那种人?万一邵老爷是好人,真的是要去迎接祁翁呢?你的谎话不就……” 小灵子说:“他要真是好人,无非空跑百十里路,回来知道咱们是为祁老爷子好,也自然不会见怪。他要不是去接人,必然多带人马兵刃,咱们一看也就知道了。你看,这不一下就试出来了?要不,咱们几时才能离开?你还想在他家一直住下去不成?” 吴秋遇想了想,点头道:“真是啊。你主意真多。” 小灵子忽然笑道:“想想他也是可笑。作为一家之主,还有个威震三关的名头,竟然要在咱们两个小辈面前陪笑脸、献殷勤,应该也是挺难受的。呵呵呵呵。” 吴秋遇也笑了:“是啊,连他家小姐的房间都让给你住了。” 小灵子忽然问道:“秋遇哥哥,你知道他为什么让我去住邵九佳的房间么?” 吴秋遇说:“献殷勤嘛。当然是为了让你高兴了。” 小灵子说:“就说你好骗嘛。他哪有那么好心?再说了,他的殷勤也够了,女儿也训了,徒弟也打了,没有必要再拿女儿的房间作人情。他其实是怕我和你住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他就不好问你的实话,才故意把我分开了。” 吴秋遇稍一回想,便也明白了其中的情节,对小灵子的细心更加佩服。 ※※※ 柯老三和聂是非等人正陪着白鹿司在大道边闲聊。 聂是非装模作样地摇着鹅毛扇子,跟白鹿司说道:“白鹿司这个名字不错。好像天上替玉皇大帝掌管鹿驼的职事就叫这个,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白鹿司笑道:“真有这个说法?我的名字可不是这个意思。” 柯老三听他们闲扯,自己插不上话,大声问道:“聂先生,公子一会还回来吗?还是今日就留在那里了?” 聂是非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说道:“时候还早,你别着急。公子只是去拜会一下,没什么要紧的事。他没说不回来,应该就是去去就回。” 柯老三嘀咕道:“这工夫可去的不短了。咱们在这里白晒着,没什么事可做。不能找个酒肆饭馆的边吃边等么?” 聂是非道:“刚才公子在这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我想应该是快了,你就耐心些吧。” 他二人,一个粗门大嗓,一个酸里酸气。听着他们说话,白鹿司心中暗笑。由于他是刚来的,与别人都不熟,可说的话也不多,便拿扇子在手心轻轻敲着,当是解闷。 吴秋遇和小灵子信马由缰,沿着大路慢慢往前走着。 他们都不惯骑马,那马一旦跑得快了,便觉得颠簸厉害,且心有三分恐惧,因此还是觉得慢慢走着舒服。吴秋遇偶尔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追来。 小灵子忽然叫道:“秋遇哥哥你看,前面路边是不是有人?” 吴秋遇仔细望去,远远看见白鹿司正在那里坐着,别人也不需再看,便知又是狭路相逢,急忙把白马拉住,小声道:“正是那伙丢了白马的。这可怎么办?” 小灵子说:“先调头往回走,别让他们看见。” 吴秋遇摸索着调转了马头,又往回走,并紧张地不时回头张望。 白鹿司也看到他们,一下子站起身来。 聂是非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鹿司老弟?” 白鹿司抬手指着叫道:“偷马的小贼!我的白马!” 聂是非这才看见了,忙招呼道:“快追呀,你们还等什么?” 众随从急忙跳起来追赶。柯老三更是一人当先,嘴里大喊着:“偷马贼!你给我站住!” 聂是非跺脚道:“我说老三哪,你是生怕他们不知道有人在追吧?” 柯老三、白鹿司带着曾可以留下的一伙随从,急急忙忙追赶。 聂是非文弱,跑得慢,远远在后门跟着,嘴里喊着:“不用那么拼命!只要盯住他们,待会公子回来,就会把他们堵住!哎呦,你们听见了没有?等等我!”他跑了几步便开始还上气不接下气。 吴秋遇听得有人追来,急忙打马快走。小灵子说:“这么跑不是办法。别再跑回邵家庄去。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们人在马上,位置高,还可张望得远些。吴秋遇隐隐看见庄稼地里有个小茅屋,忙问:“前面地里有个茅屋,去那里躲躲?”小灵子说:“好,就去那里。等把他们甩远了,咱们就下马。免得被马踩出痕迹。” 白鹿司、柯老三等人毕竟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白马,追了一阵便气喘吁吁。眼看越离越远,渐渐看不清人影了。但想着有公子会在前面堵截,抓到他们的机会不小,便仍追着不舍。 吴秋遇和小灵子下了马。小灵子叫吴秋遇把马牵到庄稼地里藏了,自己在后面清理痕迹。 那马也不亏,到了庄稼地里,正好有吃的,倒也不叫不跑。吴秋遇和小灵子二人便钻着庄稼地,向茅屋跑去。 白鹿司、柯老三等人走在地面,看不到庄稼地里矮小的茅屋。他们一路追下来累得满头大汗,又不见了人影,便粗喘着往前走了几步,一个个摊在地上歇息。 可怜聂是非已累得晕头转向,还在后面远远地往这里赶来。这回他手里的鹅毛扇倒真是有了用处。 曾可以、邵青堂、江寒等一行五人骑着马追赶吴秋遇和小灵子。一路没有见到那二人,别人自是着急,只有江寒心里最为坦然。 曾可以远远看到路上、道边横七竖八躺着的、坐着的一竿人,高声喊道:“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柯老三和白鹿司等人见到曾可以,急忙都站起来。柯老三喘着粗气问道:“公子,你……你怎么……才来?人……马……我们……” 曾可以见他语无伦次,便要找口齿伶俐的聂是非问话,却没找见他,于是问道:“聂先生呢?” “公,公子!我在……在这呢!”聂是非摇摇晃晃跑了过来。他挤到众人身前,说道:“公子,我们在……追赶……偷马的……你的白马。你没……没堵到他们?” 曾可以一愣:“果然叫你们撞见了。人呢?” 白鹿司稍稍缓过气来,上前说道:“我们本来一路追着,只是那白马跑得太快,我们实在追不上了。想是公子你们回来一定能堵到,我们就在这里歇了一下。怎么,公子没见到他们?” 曾可以叹道:“嗨,我们就是追他们而来。算计着有你们在前面,他们跑不掉,没想到还是叫他们跑了。他们是在哪里不见的?” 柯老三也终于缓过气来,抢着说道:“离得远没看见。估计就是在这左近吧。” 曾可以四处张望了一下,下了马,向众人介绍邵青堂师徒。 邵青堂和聂是非、柯老三、白鹿司等人互道寒暄。 柯老三忽然问:“蒙昆呢,他怎么没跟来?” 邵青堂一脸尴尬。曾可以含糊说道:“啊,他呀,他骑不得马,就先留在邵伯府上了。” 聂是非问:“公子,咱们现在去哪里?” 曾可以想了一下,说道:“这里只有一条路,咱们两相堵截,他们不可能骑马跑了。我看他们跑不远,多半是藏了起来。” 众人点头称是。曾可以便安排道:“留五个人看住马匹,一旦看见他们出来,便骑马去追。剩下的,咱们大家四处搜搜。谁见了不忙打斗,先招呼一声,免得吃亏。”聂是非忙安排众随从四下去搜。 邵青堂暗中赞叹: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曾家公子,倒颇有见识,处理事情竟有如此的条理。 曾可以转头欲征询邵青堂的意见,刚叫了声“邵伯”。邵青堂马上说道:“公子安排就是,老夫只是出力。”曾可以说:“刚才我在马上看见,那里好像有个茅屋,应该可以藏人。说不定他们就躲到那里去了。咱们去那里找找?”邵青堂点头道:“好。” 柯老三、白鹿司、江寒等几个能打的,也都跟着曾可以和邵青堂,一起钻入庄稼地,向茅屋摸去。 第026章老叫花子 吴秋遇和小灵子走到茅屋前。 一扇破门虚掩着。吴秋遇轻轻推开门,探头走了进去。小灵子紧跟在他身后。 吴秋遇突然吓了一跳。小灵子忙问:“怎么了,秋遇哥哥?” 里面有人!是个枯瘦的老乞丐,正坐在地上敲剥烤鸡外面的干泥。他猛然看见吴秋遇和小灵子推门进来,也是吓了一跳,慌乱叫道:“这是我买的鸡!不是偷的!” 小灵子认出他来,这正是日前在金福楼被她推下水的老乞丐,便笑嘻嘻上前说道:“真的是你买的?躲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我看就像是偷的。” 吴秋遇也看出来了,失口叫道:“他真的没淹死。” 老乞丐愣愣地看着他们,也想起了那天的事,慌乱地叫道:“你们又想干什么?这次我可没招你们!” 小灵子说:“你放心,我们不想把你怎么样。只要你不喊不叫,咱们就相安无事。” 老乞丐两手仍护着烤鸡,半信半疑:“真的?你们不会来抢我的鸡吃?” 小灵子说:“你的东西,我们才不稀罕。我们只在这待一会。你不要出声啊。要是待会有人来,你更不要乱说话。要不然,我就抢了你的鸡,再把你打一回。” 老乞丐往门外张望了一下,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用手指了指他们,笑道:“啊,是被人追杀呀。呵呵。那好吧,只要你们不来抢我的鸡,我就不暴露你们。” 吴秋遇回身把门关了,小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小灵子开始观察屋里的状况。 这屋子不大,里面除了一堆茅草和一些乱柴,几乎没有什么东西,看上去应该是看青人的临时住处。北方有些乡村地区,一到秋收季节,大户人家就会安排人手到田里守着,防止被人把成熟的庄稼或是瓜果蔬菜偷去。这些看庄稼、看瓜果蔬菜的人,就俗称“看青的”。 老乞丐剥完了烤鸡,满脸欢喜,用力扯下一条鸡腿,放在嘴里嚼了两口,点头道:“这次烤得不错!嗯,真香!” 吴秋遇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好奇。小灵子说道:“也不知有多少只鸡无辜死在你的手上。你有这做叫花鸡的工夫,干点什么不好,何苦天天找人要着吃?” 老乞丐被她一说,停了一下,嘴里叼着啃剩一半的鸡腿,一手按住烤鸡,一手把另一只鸡腿扭了下来,举着,含糊地嘟囔了一。他也知道自己没说清楚,又把嘴里的鸡腿拿出来,重新说了一遍一遍:“你们也来尝尝?” 小灵子摇头道:“看你就是个不长进的。唉,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 曾可以、邵青堂等人摸到了小屋附近,示意大家噤声。 柯老三却叫道:“公子,就这么一个小茅屋,人还能躲到哪里去。咱们进去就把他们掏了。何必躲躲藏藏的。”白鹿司也点头表示赞同。 吴秋遇听见动静,忙对小灵子说:“他们找来了!这里藏不住,反倒跑不开。咱们还是出去吧,我背着你跑!” 小灵子见这里确实藏不了人,便点头道:“好。” 吴秋遇开了门。二人刚跨出门口,就见曾可以、邵青堂、柯老三、白鹿司四个人已围了过来。江寒有些犹豫,稍稍靠后。 柯老三叫道:“这回没处跑了吧?”白鹿司问道:“白马呢?快交出来,或许可以饶你们不死!”这两个人只知道吴秋遇和小灵子抢马的事,并不知道他们与蒙昆和邵家的其它过节。 吴秋遇和小灵子心里清楚啊,现在已经不是还马那么简单的事了。去路都被挡住,众人步步逼近,吴秋遇和小灵子只有往门里回退。 老乞丐叫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小灵子眼珠一转,低声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快去制住那个老叫花子,别叫他乱说话。我想办法对付他们。” 吴秋遇应了一声,急忙撤到老乞丐身后,用手抵在他腰间的命门,低声道:“你别乱说话啊。” 老乞丐腰杆挺得直直的,愣了一下,说道:“好,我不说话。” 吴秋遇不知小灵子又有什么主意。他紧张地望着门口。 此时,柯老三和邵青堂已逼进了门口,曾可以等人见屋内狭窄,便停在了外面,守住门口。 小灵子忽然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师父在这,你们还敢欺负我!” 柯老三和邵青堂都是一愣。吴秋遇也一时懵住,心说:她哪来的师父呀? 柯老三偷眼在屋内扫了一下,大声笑道:“你说的是这个老叫花子吗?他是你师父?哈哈,那你就是个小叫花子喽!哈哈哈哈。”邵青堂也被她气得笑了。 老乞丐惊讶地看着小灵子,不知这丫头搞什么鬼。 小灵子说:“嘿,你还笑!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柯老三道:“天底下叫花子多了去了,我管他是谁!” 小灵子说:“你说的没错,叫花子是很多。可是,叫花子的头儿却只有一个。我师父就是丐帮的帮主。” “丐帮帮主?”柯老三和邵青堂都是一愣。 门外的曾可以也是一惊,开始仔细打量这个老乞丐。 只见这老乞丐瘦削得皮包着骨头,满脸褶子,就像是行将入土的穷苦老农一般,完全没有武功高手的神采。他会是丐帮的帮主? 邵青堂哼了一声,说道:“哼,随便找个叫花子就想唬我们吗?丐帮帮主,你说他是他就是了?” “我不是……”老乞丐刚要挣扎着说不是,被吴秋遇按住。 柯老三回过神来,笑道:“你看,他自己都说不是了。你还有什么把戏?” 小灵子却毫不慌乱,对着老乞丐说道:“师父,我知道您老人家不让我随便提起你的名头。可是现在,我要再不说,他们就要当着您老人家的面欺负我。这您总不能不管吧。待会动起手来,您要是把他们打伤了,或是打死了,也都是罪孽。我看还是先跟他们说清楚了才好,免得事后他们怪您欺负小辈。你说呢,师父?” 老乞丐看了她一眼,腰间被人顶着又不敢分辩,只得摇头叹息。 小灵子看着柯老三和邵青堂,趾高气扬地说道:“反正话已经说明白了。您们想要怎样,就看着办吧。” 见小灵子满有把握,毫不慌张,柯老三和邵青堂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白鹿司在门口叫道:“这老叫花子骨瘦如柴,哪像是高手的模样?你们真的被她唬住了?” 柯老三被他一语点醒,瞪眼喝道:“臭丫头,竟敢唬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便冲上前来。 小灵子见他栖近,一时也慌了,直往老乞丐身边退闪。吴秋遇急忙暗中提了内力在手上,只待他要出手伤到小灵子,便拼个鱼死网破。 柯老三伸出硕大的手掌便向小灵子胸前抓来。小灵子惊叫了一声,撞在老乞丐肩上。老乞丐本来低着头,猛见那大汉冲到跟前,并伸出手来,吓了一跳,只道他是来打自己的,急忙胡乱把手往上一抬,试图阻挡。 只听柯老三“啊”的一声,向后直飞了出去,撞在门板上,震得那破门扇上头的销子脱离开来。 邵青堂惊得呆住,眼睛瞪得老大,一动也不能动。柯老三口里吐着血,向下慢慢滑倒。 小灵子惊魂稍定,看了看眼前的形势,心里似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赶紧殷勤地给老乞丐揉着肩膀,笑嘻嘻说道:“师父,我就知道你老人家不会不管。” 白鹿司扶起柯老三,悄悄撤出了门外。 小灵子看了一眼邵青堂:“你还要动手吗?” “不,不用了。”邵青堂醒过神来,也急忙跌跌撞撞跑出门口。 见柯老三和邵青堂都出去了,吴秋遇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曾可以在门外看到了,赶紧抱拳道:“晚辈曾可以拜见倪帮主。刚才多有得罪,望老前辈千万息怒。我们知错了。” 老乞丐愣了一会,支吾道:“啊,啊,好,好。” 小灵子说:“我师父懒得跟你们计较,还不快走?” 曾可以迈步进门,恭恭敬敬说道:“倪帮主,晚辈来自蓟州,奉家父梓图公之命,出门拜会武林各路前辈。不想在这里偶遇倪老前辈,实在是三生有幸。刚才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老前辈原谅一二。” 老乞丐没有答话,反而仰头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说道:“说你有眼不识泰山不假,我看你还有眼不识好赖人。” 曾可以一愣:“姑娘这话……还请姑娘多多指点。” 小灵子说:“你说你奉命拜会各路前辈,出门的时候,你爹没有告诉你什么样的人可以拜,什么样的人不用拜吗?” 曾可以被她彻底搞糊涂了:“姑娘……” 邵青堂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急忙在外面喊道:“曾公子,咱们已经得罪了倪老前辈,就不要再打扰他老人家了吧。咱们赶紧走吧,还得回去看看蒙昆老弟。” 小灵子笑道:“你看,有人心虚了吧。那位威震三关的邵老爷也算是一位老前辈,要我说你得多多去拜会。想当初,他穷困潦倒的时候,天百山庄的祁翁老爷子热心接济,对他有恩。如今祁老爷子有难,他不说去帮,反倒要设计加害。你要行走江湖,就得心狠手辣。遇到这样的老前辈,不要好好学学么?” 邵青堂脸上红一阵紫一阵,心中暗恨,但是此刻有丐帮帮主给她撑腰,又不敢发作。 曾可以圆场道:“姑娘说笑了,邵伯德高望重,怎会是那样的人?你一定是半路听说,有些差错也说不定。” 小灵子道:“你不信?哈哈,那也好办。你只要问问他,在威震三关的邵家地面上,那个傻大个蒙昆怎么受的伤,就全明白了。” 江寒在外面听了,不禁一哆嗦,心中暗怕:眼看这丫头就要把自己埋伏袭击的事给抖落出来,这可如何是好?被他们知道了,只怕自己小命难保。他有心杀了小灵子灭口,只是自己怕事情泄露早把短弩烧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丐帮帮主在场,必定是万难得手。事到如今,只有捱得一时是一时。反正这里是庄稼地,实在不行,就撒脚跑了,亡命天涯去,他们未必就能捉到。想到这,他暗自往后退了几步。 提起蒙昆受伤的事倒是让曾可以一愣。他也正觉得奇怪呢,只是一直没顾得细想,于是问道:“莫非姑娘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灵子道:“这个呢,我就不细说了。反正你可以想想,在邵家的地盘,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和本事,可以对你们下手。”她只是存心戏弄邵青堂,惩治他忘恩负义,并非要把江寒怎么样,所以话只说了一半,并且把话头引到邵青堂身上。 江寒本来紧张得不得了,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无心揭露自己,心中暗自感激。 邵青堂急忙撇清道:“曾公子不要听她胡说!当时咱们可是在一起的。我哪有机会安排下手?” 小灵子笑道:“看看,有人急了不是?好了,这本来不关我事,看你对我师父还算恭敬,才费口舌给你指点一二。这里面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曾可以见倪帮主半天不说话,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便也不再自讨没趣,顺着小灵子说道:“多谢姑娘。那我们就不打扰倪老前辈和两位高徒了。晚辈告辞。” 老乞丐这才抬头说了一句:“你们走啦?好,走吧。” 曾可以退出门口,大致看了一下柯老三的伤势,又叫白鹿司招呼散布各处的人手,便带着人急急忙忙走了。 路上,邵青堂仍在辩解:“曾公子,你千万别听那丫头胡说。她是来我府上捣乱不成,才故意出言陷害。蒙昆老弟受伤的事,真的跟我没关系。” 曾可以笑道:“邵伯,你不用紧张。我既是专程前来拜会,又怎会信不过你呢?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又转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听着,今天那姑娘的话,谁也不准对蒙昆提起。” 邵青堂这才放心了,暗中赞叹曾可以的心胸和气质,对这个年轻人越发喜欢。 在门口探头张望了一会,确认众人都走了,小灵子才长出了一口气,捂着胸口轻拍了两下,说道:“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老乞丐用手指着小灵子,说道:“你呀,刚才差点被你害死了!” 小灵子笑嘻嘻凑到他眼前,说道:“刚才叫了你半天师父,你也不亏呀。” 老乞丐轻轻哼了一声:“哼,你这丫头!” 小灵子上下打量着老乞丐。老乞丐被她看得发毛,问道:“你看什么?” 小灵子说:“本来走投无路了,就想让你冒充丐帮帮主,我好拿话把他们唬住。谁知他们不上当。幸亏你这帮主是真的,要不然我们可就惨了。多谢你了,老前辈。” 老乞丐继续咬着鸡腿,含糊说道:“谁说我是丐帮帮主了?” 小灵子笑道:“老前辈,你就不要再装了。秋遇哥哥,快来拜见丐帮的倪老前辈。” 吴秋遇也赶紧转到老乞丐的前面,傻笑着:“老前辈,你好……” 老乞丐看了看他们两个,先指着吴秋遇说:“你,在大街上撞过我。”又指着小灵子说道:“你,把我从楼上推下去,害我落水差点淹死。” 小灵子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我知道是我们不对。你就别生气了,老前辈。” 老乞丐被她哄得笑了,点头道:“好,我不生你们气了。可是,我不承认我是帮主啊。” 小灵子说:“好,不承认,不承认。我们知道就行了。” 老乞丐继续闷头把一只鸡腿嚼完了,抬头看着两个人:“他们都已经走了,你们怎么还不走?”吴秋遇也扭头望着小灵子。 小灵子笑了一下,说:“老前辈,我有个想法。你收秋遇哥哥作徒弟好不好?” 老乞丐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可不收徒弟。” 小灵子说:“你要收下秋遇哥哥,我们一定好好伺候你,天天让你有鸡吃。” 老乞丐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小灵子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老乞丐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我又没什么可以教他的。” 小灵子说:“你也看到了,我们老被那群坏蛋欺负。秋遇哥哥很聪明的,你随便指点他一下,让他学会哪怕只有你一半的功夫,我们也不至于再被人欺负。” 老乞丐看了看吴秋遇:“他很聪明吗?他现在会武功吗?” 小灵子说:“他有底子的,只是不会使。有你老人家指点,他一定学得很快的。” 老乞丐把剩下的半只鸡揣到怀里,将手在身上抹了两把,站起来说道:“我再跟你们说清楚,不许再说我是丐帮帮主,我也没什么武功可以教他。你们走吧。我也要走了。” 小灵子一把拉住他:“老前辈,你不能走!” 老乞丐说:“你们在这躲也躲了,我的鸡也吃完了,咱们各自散了。干吗非要纠缠我呢?” 小灵子冲吴秋遇使个眼色,小声说:“秋遇哥哥,快拜师父啊。” 吴秋遇愣愣地站在那里,傻傻说道:“为什么要拜他作师父啊?我已经有师父了。”他仍记着老乞丐假扮铁拳王骗师父的事。 小灵子说:“你师父不是已经被人害死了吗,再拜一个师父嘛。” 老乞丐叫道:“哎哎哎,他前一个师父已经被人害死了,你让他拜我为师,我不是也要被人害死了?不干,不干!” 小灵子哪肯叫他走脱,紧抓住他的胳膊不放。见吴秋遇仍傻站着,小灵子很着急,盯着他叫道:“回头再跟你细说。叫你拜你就拜啊。秋遇哥哥!” 吴秋遇不想让小灵子生气,虽然心里不是很情愿,却也勉强对着老乞丐叫了声:“师父。”但并不想跪下磕头。 小灵子赶紧说:“你看,他已经叫师父了。快收下他吧,哦,老前辈。” 老乞丐无奈地说道:“这可是你们自己愿意拜的,别到时候说我哄你们。” 小灵子说:“怎么会?老前辈,你就答应了吧。” 老乞丐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天天有鸡吃,算数么?” 小灵子忙说:“算数,算数!” 老乞丐笑道:“我,我就当一回师父。你起来吧。” 小灵子很高兴,急忙扶吴秋遇起来,笑着说道:“太好了,秋遇哥哥,老前辈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吴秋遇见小灵子如此高兴,也便把心里的事搁下,暂时不做计较。 小灵子叫吴秋遇去把马找来。 老乞丐叫道:“找马干什么?那东西太大,马肉不好吃。我只要吃鸡!” 小灵子笑嘻嘻地说道:“老前辈,你就知道吃。那马不是让你吃的。有了它,我们出去给你找鸡也来的快呀。”她早看出老乞丐生性开朗,知道他不会介意别人跟他开玩笑,才敢这么说话。 果然,老乞丐听完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傻小子,你快去找马呀,没听丫头跟你说呀。” 吴秋遇见这二人相处融洽,倒像完全不记得当初的种种过节,也没什么顾虑,便放心出门去庄稼地里找马。 小灵子忽然说道:“前辈,你现在是秋遇哥哥的师父了。我们还不知道你老人家的大名呢。” 老乞丐说:“老叫花子没名没姓,你随便怎么叫都行。” 小灵子知道他是随口敷衍,便说道:“他们叫你‘倪帮主’,你老人家应该是姓倪的喽。” 老乞丐摆手道:“什么泥帮主,听他们胡说!我是叫花子,姓泥姓水还不都一样?你们说我姓泥,那我就姓泥吧。你也别‘老前辈’、‘老人家’的叫了。你可以叫我泥腿子,泥袋子,呵呵,叫我老泥鳅都行。” 小灵子嘻笑道:“前辈,你净唬我。再不说实话,我真叫你老泥鳅了,你可不要生气。” 老乞丐道:“随便你怎么叫,我生什么气。” 小灵子试着叫了一声:“老泥鳅。” 老乞丐尴尬地应了一声:“哎,诶。” 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吴秋遇找到白马,牵着回来,在茅屋外拴了。听着小灵子和老乞丐两个人在屋中有说有笑,也迈步走进门里。 小灵子见吴秋遇回来,笑道:“秋遇哥哥,你师父让我叫他老泥鳅,你说好笑不好笑?” “老泥鳅?”吴秋遇挠了挠脑袋,呆望着老乞丐,不太相信。 老乞丐说:“哎,傻小子,你可不能这么叫。我现在可是你的师父啊。” 吴秋遇“哦”了一声,扭头对小灵子说:“马已经找回来了,就拴在外面。” 小灵子对老乞丐说:“前辈,现在秋遇哥哥回来了,你就开始教他武功吧。” 老乞丐尴尬地支吾道:“武功啊……呃……哎,你现在会什么武功,先耍给我看看。” 小灵子赶紧说:“秋遇哥哥,你就先把你会的打给师父看看。他看了,正好指点你。” 吴秋遇稍稍想了一下,觉得“降魔十三式”在这里施展不开,便把济苍生教他的基本入门功夫耍了几招。 老乞丐看完了,摇了摇头,说道:“这| ㈧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l a|个不好看,你还会些什么?” 小灵子想起当初在朔州城东小树林吴秋遇跟蒙昆周旋的场景,在一旁说道:“秋遇哥哥,你对付蒙昆的时候,那套身法挺好,可以叫师父看看。” 吴秋遇觉得屋中狭窄,施展不开,便说:“这里地方小,我到外面试试。” 外面风轻气爽。 老乞丐坐在门口。小灵子就站在他身边,等着看吴秋遇演练功夫。小灵子亲眼见过吴秋遇跟蒙昆周旋,觉得他身法灵活,那一套耍完了,一定可以叫师父喜欢。 吴秋遇便在茅屋外的一小片空地当中,把那套“五禽戏”耍了起来。他走动灵活,身躯轻便,手脚自然舒展,耍起来甚是好看。 虽然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少了,但小灵子并没有看过吴秋遇练武,也正要好好看看。此刻见他耍得好,不禁高兴地拍手叫了起来:“打得真好,秋遇哥哥。我都没看过你练这个。” 老乞丐只顾苦笑着摇头。小灵子见了,急忙问道:“怎么了,前辈,他打得不好吗?” 吴秋遇停下来,也想听听这位新师父的说法。 老乞丐说:“他耍得不错,挺好看的。我看,也不用我教了吧。” 小灵子只道他要反悔,急忙说道:“前辈,你已经收他作徒弟了,可不能现在反悔啊。如果嫌他耍的不好,你可以教他嘛。前辈。” 老乞丐说:“我可没说他耍的不好。我看他耍得不错,挺好看的,所以用不着我教了。” 小灵子说:“你说他耍得好看,就是说,他的武功不实用了?前辈,你就好好教他几招实用的,等秋遇哥哥学会了,也不至于给你老人家丢人。毕竟,他已经是你的徒弟了嘛。” 老乞丐拗不过她,先后把她和吴秋遇重新打量了一遍,才开口说道:“我只答应收他作徒弟,可没说也要当你师父。你在这看着,我怎么教他?” 小灵子笑道:“你呀,真是个老泥鳅。好,你只管教他,我不看就是了。我进屋去,行了吧?”她见这位丐帮帮主武功高深却全无架子,觉得他很好相处,便大胆叫他“老泥鳅”,知道他不会生气。 老乞丐说:“你在屋里也能听见,还是不行。” 小灵子说:“那你想怎么样?” 老乞丐说:“这样好了。你每次去找鸡的时候,剩下我们两个人在这,我再教他。” 小灵子笑道:“你呀,老滑头。这样既可以把我支开,还能每次有鸡吃。我要想让你多教教秋遇哥哥,就得老出去给你买鸡。你的那点心思全被我猜到了吧,老泥鳅?” 老乞丐稍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大笑。吴秋遇暗自摇头,心说:“这两个人倒是心眼都不少。” 此后,小灵子便每日骑马出去找村镇买鸡买酒,好让老乞丐得空教授吴秋遇武功。 老乞丐并不亲自演示,每次只看吴秋遇演练,挑挑毛病,吆喝几声。 吴秋遇把“五禽戏”当作武功反复耍了几天,老乞丐开始还能故意找点毛病,到后来也挑不出什么新的毛病了。吴秋遇见这位师父看得倒也仔细,便渐渐信他,又把“降魔十三式”使了出来,听他指点破绽。 老乞丐对招式没什么见解,只在吴秋遇发力时吆喝一声“用力”、“使劲”什么的,有时只有叫好,倒像看热闹的一般。 小灵子殷勤服侍。老乞丐足吃足喝,心情倒也不错。 几天下来,虽然没见老乞丐使出一招半式,可吴秋遇的功夫倒是精进了不少。一是老乞丐有时真能找出点毛病,尤其是“五禽戏”全是偷偷摸摸自学的,难免有所纰漏而不自知,如今有人在旁边看着,多少能发现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一是自跟随济苍生下山以来,吴秋遇已经好久没有练功,这几天的勤奋练习,真使他收获不小。更重要的,他已然对武功有了全新的理解。当初跟济苍生习武只是为了遵从师父,他根本不知自己要武功有什么用,偷偷练“五禽戏”也全是因为好玩。下山后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渐渐知道武功的重要,就算是为了保护小灵子,也得有一身好武功。因此,如今再练,那情景自是与当初不同,进步也更快。 这一日,小灵子骑马回来,听见瓜田里有人争吵。她仔细一看,竟是老乞丐在与一个农妇争辩。 小灵子下了马,走近了几步,躲在暗处观瞧。听了一会,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农妇说老乞丐偷瓜,老乞丐不承认。小灵子心中暗笑:“这老泥鳅太没出息,身为丐帮帮主,竟然如此的不检点。” 农妇高声吼道:“你站在俺家的瓜地里,手里拿着瓜,脸上还粘着子儿,不是偷瓜的是什么?” 老乞丐说:“我在别处买了瓜,从这路过不行啊?” 农妇不再与他理论,抄起窝棚边的一根柴棍,朝着老乞丐身上就打:“叫你嘴硬!还不承认!” 小灵子暗自替农妇担心:“她要是把老乞丐惹恼了,老乞丐一掌拍过去,还不要了她的命?我可不能不管,大不了把瓜钱赔给人家,可千万别闹出人命来。”她正要上前解劝,却见老乞丐挨了打并不还手,只是抱着胳膊“哎呦”,便暂时停住,没有急于露面。 老乞丐两手护着头脸往后退,慌乱之中被瓜秧绊倒了,一屁股跌在地上,狼狈不堪。 农妇追上来,又打了几下,终于出了气,说道:“也不用你赔俺的瓜。你赶紧离开这,别让俺再看见你!” 老乞丐见她不再追打,急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小灵子心中暗笑:“这丐帮帮主混的也太惨了。好在他是有分寸的,知道自己有错,宁可挨打也不愿出手伤人,这一点还是不错的。到底是个老前辈。” 想到老乞丐是秋遇哥哥的师父,如果自己现在露面,定会让他觉得难堪,便等老乞丐跑远了,才出来。 小灵子骑马走得快,先回到茅屋。她一边把刚才的事跟吴秋遇说着,一边直笑得前仰后合:“他这个丐帮帮主……哈哈……混的也……哈哈……混的也太惨了……哈哈哈哈。” 吴秋遇却忽然问道:“你说,他真的是丐帮帮主吗?” 小灵子止住笑声,看着吴秋遇,不解地问:“你怎会这么问?他要不是丐帮帮主,一般的叫花子怎会那么厉害,一下把那个人打到门上去?” 吴秋遇说:“那一下,是我打的。” 小灵子顿时愣住:“是你打的?你……”她没见过吴秋遇用“降魔十三式”,不知道吴秋遇有这个本事,自是难以置信。 吴秋遇见她不信,便走势提气,朝门外打出一记“破除迷雾”,正是那天打伤柯老三的那招。小灵子惊讶地看到,门外几步开外的一小片玉米秸杆全都应声折倒,打在周围的秸杆上,哗哗作响。 小灵子叫道:“秋遇哥哥,原来是你……你怎么不早说呀?害我白白被那老泥鳅骗了几天。” 吴秋遇也不知怎么解释,只道:“我以为他们都认识他是丐帮帮主。原来是因为那一掌。” 小灵子看了看手里的鸡,哼了一声,说道:“可惜了那几只鸡,把咱们的钱都快花光了。这个老泥鳅,就该饿他几顿!” 吴秋遇说:“这好像也不能怪他,是咱们非要拜师,他也是推辞过的。” 小灵子一想也是,都怪自己太心急,没了解状况,于是说道:“那咱们走吧。让他自己找吃的去!” 二人牵马出了庄稼地。 老乞丐刚在瓜田挨了打,怕被吴秋遇他们知道,在进茅屋之前先整了整衣裳,才高声喊道:“傻小子,师父回来了。什么时候开饭哪?丫头把鸡买回来了没有?” 听不见有人回答,他迈步走进屋里,却不见吴秋遇,心中纳闷,嘀咕道:“都跑哪儿去了?要饿死人了,鸡怎么还没来?” 闲着没事,肚子又饿,老乞丐便摊在地上的茅草堆上,想了一会刚才的憋屈,闷闷地睡了。 到了路上,吴秋遇问:“咱们现在去哪儿?” 小灵子说:“咱们已经耽搁了好几天,得赶紧去给祁老爷子报信,告诉他姓邵的不是好人。” 吴秋遇点头称是,于是扶小灵子上了马。 二人大致辨明了方向,沿路向东南驰去。 第027章祁家公子 纵马跑了一阵,早已远离了邵家的势力范围。小灵子叫吴秋遇把马放慢了速度,二人欣赏沿途的风景。 骑在白马上,小灵子感慨地说道:“秋遇哥哥,我真是没有想到,那一下居然是你打出的。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厉害,白白担惊受怕了。难怪在朔州的树林里,那么多人追来,你都能平安回来。” 吴秋遇说:“其实,我还使不好的。虽然跟师父学了武功,但是不会打架。也不知道哪一下能行,哪一下不行。要不,咱们也不用逃跑了。” 小灵子说:“那一下不是打得挺好吗?” 吴秋遇说:“我也没有想到会那样。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才胡乱出手,没想到竟然成功了。我答应过师父,不能轻易暴露武功的……”说起师父,难免又勾起吴秋遇的伤心事来。 小灵子坐在前面,看不到吴秋遇的表情,仍嘻笑道:“可你还是暴露了。呵呵呵。” 吴秋遇说:“我怕他伤到你嘛。” 小灵子心下一甜,将头轻轻靠在吴秋遇的胸前,轻声说了句:“秋遇哥哥,你真好。” 吴秋遇甜蜜地呆了一会,心里一激动,竟然冒出一句:“你坐好了,马要跑起来了。”说罢,一拍马屁股,那白马又飞驰了起来。 小灵子兴奋地大叫起来:“秋遇哥哥,你干什么?吓到我了,你好坏!” 吴秋遇一手紧抓着马鬃,一手把小灵子搂得紧紧的,将她护住,任凭白马狂奔。 不觉已来在云中山下。 吴秋遇扶小灵子下了马,靠在树下歇息,顺便把马放到路边的草地上,让它自行吃草去。 小灵子说:“骑马也很累呀。有点口渴了。” 吴秋遇走去解下挂在马鞍上的水囊,发现里面没水了,便对小灵子说:“你先在这里歇一会,我去找水。” 小灵子说:“我跟你一起去。” 吴秋遇说:“你累了,先歇一会吧。我很快就回来。” 小灵子不再坚持,望着吴秋遇快步远去的身影,心中暗自赞叹。 等了一会,吴秋遇还没有回来,小灵子多少有些担心。那白马倒吃得悠闲自在,头也不抬。 小灵子正自牵挂,忽听得马蹄声响。她扭头看去,只见三匹快马先后从东面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公子,身量和年岁都跟吴秋遇差不多,可能吴秋遇比他稍稍壮实些。看他身上背着弓箭,像是去打猎的。后面两个应该是他的随从,落下有二三十步远。 那公子瞥见路边草地上的白马,突然把自己的马带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看了看树下的小灵子,微笑着朝她点了一下头,说了声“你的马不错”,便又策马疾驰而去。 小灵子还来不及反应,另外两匹马也疾驰而过,泛起的尘土差点呛到她面前。小灵子用手在前面扇着,心说:“他们骑马倒很熟练。要是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那公子瞥见草地上一只野兔,急忙将马带住,抽弓搭箭。他刚一瞄准,还没等箭枝射出,后面赶来的两匹马惊到了兔子。那野兔倒机灵,一下子跳出老远,蹦跳着跑走了。公子回头稍瞪了一眼,急忙催马追赶。 那兔子跑到一条河沟旁边,渡不过水去,只有沿着河岸的高岗向前跑。公子见兔子暴露在明处,心中暗喜,将箭头跟着它渐渐瞄准了,突然松手一发,那箭枝便直朝兔子的颈上射去。 公子正待欢喜,猛然望见一双手忽朝兔子抓去,高岗后面竟冒出一个人来。公子大惊,可箭已射出,说什么都来不及了。眼睁睁就要杀伤人命,惊得他当时呆在那里…… 吴秋遇在河边灌了清水,正要往回走,忽然看见旁边高岗上有一只兔子在跑。他一时兴起,便提气在手,要把那兔子轻轻打翻了,拿回去给小灵子看。正想着,忽见河边一个老农伸手朝那兔子抓去,更要命的是,竟有一枝箭朝那边射来。 吴秋遇来不及多想,急忙甩手打出一记“破除迷雾”。那兔子,那枝箭,刚好被打中,飞出老远。老农只看到兔子,没看到箭,见兔子被打跑了,不禁愣了一下,回头看见了吴秋遇,瞪了他一眼,叫道:“那是俺先看见的,你凭啥跟俺抢!” 吴秋遇没听清他在说啥,指着那边随口说了声:“箭!” 老农怒道:“你这后生,打了俺的兔子,还说俺贱,你凭啥!” 吴秋遇见他只顾说兔子,想是没有被刚才那一掌伤到,放下心来,只是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此时,那公子已经骑马来到近前,看了一眼地上的兔子和那枝箭,愣了一下,开口问道:“敢问刚才这兔子是谁打的?” 吴秋遇说:“是我。” 老农叫道:“明明是俺先看到的,眼看就抓到了,你凭啥跟俺抢?” 公子下了马,走到吴秋遇跟前,拱手道:“多谢兄台出手解救。我一时失手,险些酿成大祸。” 吴秋遇左手拿着水囊,右手如念佛般还了一礼:“不用谢我,没伤到人就好。” 老农看着这两个人,莫名其妙:“你们在扯什么?那兔子可是俺的,你们合伙来抢也不对!”说着,就爬到土岗上去捡兔子。忽然看见兔子旁边的箭,也惊得大叫起来:“这哪来的箭?是你刚才射的?哎呀,吓死俺了!差点要了俺的命啊!”说着,后怕得腿直发颤。 两个随从赶上来,下了马。其中一个去捡了兔子,又看了看地上的箭,纳闷道:“这是射到哪儿了,怎么看不见伤口?箭怎么在地上?” 公子吩咐道:“把兔子交给那位老伯。”随从愣了一下,还是照公子的话办了,把兔子递给老农。 老农愣愣地接过兔子,回头看了一眼吴秋遇和那公子,尴尬地笑了笑,脸色苍白地离去了,嘴里还念叨着:“好险哪!差一点就死在这啦!这可是拿命换来的。” 随从问:“公子,怎么了?为什么把兔子给他了?” 公子没有回答,只对吴秋遇说道:“在下天百山庄祁少城,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吴秋遇一听他是天百山庄的,又姓祁,自是加了小心,婉转说道:“我只是过路的,口渴来找水喝。现在没事了,我也该走了。” 公子祁少城一愣,没想到这个人如此奇怪,竟然不肯报出自己的名字,便跟在他身边,继续说道:“刚才多亏你出手相助,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吴秋遇一边走一边说:“咱们本来也是不认识的,交朋友就不用了吧。我急着回去,还有人等我呢。” 祁少城马上想到了路边的小灵子,说:“等你的是不是一位姑娘?有一匹漂亮的白马?” 吴秋遇一愣,只看着他,没有说好。 祁少城笑道:“兄台不用紧张。我们不是坏人。我想说,那姑娘一定渴得厉害,不如把我的马让给你骑,你快些去给她送水,免得让她等急了。” 吴秋遇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公子,一时分不清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便淡淡说道:“不用。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祁少城说:“只怕那位姑娘许久不见你回去,该着急了。兄台不要误会我的好意,只管骑马先去。” 吴秋遇还是摇头。公子叫随从拿出两锭银子送给吴秋遇表示感谢,吴秋遇也坚持不受。 祁少城无奈,只得说道:“既然无缘结交,在下深感遗憾。那我们就不打扰兄台了。咱们走。”他便招呼了两个随从,三人上了马,又回头看了一眼吴秋遇,不舍地策马离去了。 吴秋遇打发他们走了,心里终于轻松了一些,至少这样不会被人欺骗利用。走出几步,忽然想到一事,惊出他一身冷汗:“万一他们拉拢我不成,对小灵子下手怎么办?他们可是朝小灵子的方向去的。”想到这,他不敢再耽搁,急忙把水囊掖在腰间,使起“追风架子”,飞一般追去。 小灵子见三匹马又跑了回来,也站起来,警惕地望着。 公子在小灵子面前把马带住,拱手道:“姑娘,我这里有礼了。” 小灵子看着他,没有吭声。忽见吴秋遇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小灵子心里踏实了许多,迎上去叫道:“秋遇哥哥。” 吴秋遇挡在小灵子身前,问道:“你没事吧?” 小灵子说:“我没事。你回来就好了。不知他们是什么人?” 公子在马上愣了半晌。两个随从也惊诧不已。这个人怎么会跑得如此之快,刚才三匹马跑得可是不慢,中途也没有停歇,他怎么紧跟着就来了? 吴秋遇小声说:“他是天百山庄的,也姓祁。” “哦?”小灵子听了,不禁又多看了两眼。 公子从马上跳下来,热情地说道:“在下天百山庄祁少城,真心想结交两位。” 吴秋遇正要再次拒绝,却听小灵子问道:“你是天百山庄的什么人?” 一个随从搭话道:“这是我家公子。” 小灵子说:“原来是天百山庄的小主人啊。我们只是过路的,你为何会想到要结交我们?” 祁少城说:“姑娘有所不知。方才我追逐猎物,一时失手,险些误伤人命。幸亏这位兄台及时出手,才免去一场大祸。” 小灵子看着吴秋遇。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小灵子笑道:“原来是这样。今天是你运气好啊,遇到秋遇哥哥。” 祁少城听她叫出“秋遇哥哥”的名字,知道这姑娘并不排斥交谈,心里很高兴,跟着说道:“就是就是。原来这位是秋遇公子。” 吴秋遇淡淡说道:“我可不是公子。”听说祁少城是天百山庄的小主人,那他应该就是祁天百的儿子,吴秋遇马上联想到忘恩负义的祁天百,因此对他并无好感。吴秋遇心眼直,不会掩饰,一切都反映在脸上。 祁少城见吴秋遇仍不好接近,就又对小灵子说话:“还没请教姑娘的芳名?” 小灵子说:“我叫小灵子。” 祁少城说:“小灵子姑娘,好。咱们能在这里相遇,刚才又得秋遇公子相助,一切都是缘分。敢问,两位这是要往哪里去?” 吴秋遇紧张地望着小灵子,想给她使眼色,又不太会,生怕她把祁翁的事漏出来。 小灵子说:“我们是游荡的闲人,刚好走到这里,口渴了,让秋遇哥哥去找水,没想到还能顺便帮了你,救了人。或许都是天意。” 祁少城欣喜地说道:“天意,天意,正是天意。既然如此,两位也不必急着赶路。我家就在山上,离此不远,真心请两位到山庄小住几日,一是答谢秋遇公子救人之情,一是诚心结交两位作个朋友。” 吴秋遇正要推辞,却被小灵子抢先应了:“也好。如果你是真心的,我们就去走一遭。”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小灵子,不知她为何明知对方是祁天百的人还急着答应。 祁少城自是喜出望外,急忙说道:“当然是真心诚意。两位肯到山庄作客,那是我的荣幸啊。”说完,仍不放心,怕吴秋遇拒绝,忍不住又看了吴秋遇一眼。 小灵子看出吴秋遇的不高兴和祁少城的担心,于是小声对祁少城说:“你等一下。秋遇哥哥不喜欢去别人家里,我劝劝他。” 祁少城觉得这姑娘通人情明事理,暗自佩服,于是说道:“好,多谢姑娘。” 小灵子把吴秋遇拉到一边。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她,不是很开心。小灵子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去。他是祁天百家里的人,你恨他们忘恩负义。对不对?” 吴秋遇被她说中心事,微微点头承认,然后不解地问:“那你还……” 小灵子说:“咱们只是听祁老爷自己说的,祁天百忘恩负义,其中虚实咱们并不了解。万一老爷子说的不是实话,或者其中有什么误会呢。现在咱们有机会可以到天百山庄去,正好把事情弄个清楚。要不是遇见他邀请,咱们想去都还去不成呢。你想想,是不是?” 吴秋遇想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有理。 小灵子又说:“你出手帮了他,他心存感激,又知道你有本事,想结交你也是自然的。我看他像是真心,不如咱们先随他去,看看情况再说。” 听了小灵子的话,吴秋遇慢慢想通了,点了点头。 “那就高兴一点。”小灵子嘱咐完吴秋遇,又转身对祁少城说道:“秋遇哥哥已经答应跟你们去了。” 祁少城见吴秋遇脸上已经温和多了,自是高兴,急忙上前说道:“太好了。论年齿,我怕是要小一些,也像小灵子姑娘一样,叫你一声秋遇兄长,应该不会介意吧?” 吴秋遇点了点头,说:“怎么叫都行。” 祁少城道:“秋遇兄,你就叫我弟弟,或者少城。” 吴秋遇挠了挠脑袋,说道:“我还是叫你少城公子吧。”他刻意不提那个“祁”字,觉得舒服些。 小灵子见二人已能对话,知道吴秋遇彻底想通了,于是岔开话题,问道:“祁公子,这里到山庄有多远?” 祁少城说:“不过十几里,咱们骑马,一会就到了。” 吴秋遇便去牵了白马,先扶小灵子上去,然后自己也上去。 一行人有说有笑,骑马朝天百山庄走去。 天百山庄很大,坐落在半山腰,老远就能看见。 祁少城指着那里介绍道:“那就是山庄了。” “好大的庄院!”小灵子赞叹道,“看来你家财势不小啊。” 一个随从得意地说道:“我们天百山庄可是宁武一带最大的庄院。就算在整个山西,也不算小的。” 祁少城却淡然说道:“那都是我祖父一手挣下的家业。我们不过是跟着占光罢了。” 小灵子终于把话绕到了正题上:“你祖父是做什么的?如今高寿啊?” 祁少城说:“祖父当年经营布匹生意,几十年打拼,赚下家业。在云中山上建了这座庄院。如今……”提起祖父当年的辉煌,公子本来兴致昂然的,一说到“如今”,却忽然脸色突变,说不下去。 小灵子问:“如今怎样了?” 祁少城见她还问,叹了一口气,说道:“唉。祖父半生辛苦,为儿孙攒下家业,怎奈,老天不佑……几个月前,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也不见任何人。我父亲好歹恳求,终于请大夫看了,出来说是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病,但可以断定,这病会传染他人。于是按照祖父的吩咐,父亲便命人把院子隔开,任何人不得靠近那间屋子,免得疾病传开。只每日按时送饭送药。唉,可怜祖父那么大年纪,只能独处……”他此刻真的再也说不下去。 小灵子问:“老人家得病以后,你见过他吗?听过他说话没有?”吴秋遇心里也这样想,只是没有问出来。 祁少城说:“他不想见任何人,只允许我父亲一人偶尔进去听吩咐。尤其嘱咐了,绝对不允许我去看他。听父亲说是,因为我是家里独苗,祖父断不容我有任何的闪失,以免祁家绝后。其实,我跟祖父最亲。我多次想去,父亲都不允。有几次想偷偷去看,也被父亲派人拦下。” “看来,你倒是个有孝心的。”小灵子说完,轻轻靠了一下吴秋遇。吴秋遇会意,明白这公子跟他爹祁天百不是一样的人,只是被他爹瞒过了,并不了解祁翁的真实处境。 山庄门口的匾额上赫然写着“天百山庄”四个金漆大字。 众人在门口下马。早有守门的家丁上前迎接,把公子的马牵了。吴秋遇也把白马的缰绳交给上前的一个家丁。 祁少城请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往院子里面走,并热情地说道:“两位先随我去见过家父。他最喜欢结交江湖俊杰了。见到两位,一定高兴。” 吴秋遇面露难色。小灵子也怕吴秋遇见到祁天百会掩饰不住情绪,忙说:“祁公子,我们知道你的好意。按理说,到了你家里,先去拜会令尊大人也是应该的。只不过,我和秋遇哥哥都怕见生人,尤其是见长辈。” 祁少城说:“不用怕。我父亲最是和蔼,尤其喜欢结交朋友。倒是我朋友不多。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他见了一定很高兴。” 小灵子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推脱理由,便看着吴秋遇。 “来吧,秋遇兄。”吴秋遇还没来得及说出不愿意的话,就被祁少城拉住手臂往正厅走去。 小灵子摇了摇头,也跟在后面。 祁少城松开吴秋遇的手臂,笑眯眯地说:“二位先在这里稍候,我进去通报一声,让父亲亲自出来迎接。” 吴秋遇刚说出“不用”,祁少城就已走上台阶,迈步进到厅里去了。 可能正厅太大,吴秋遇和小灵子在外面只能隐隐听到里面的对话。 祁少城说:“爹,我下山打猎,刚结识了两位朋友。你要不要见一见?” 另一个声音说:“结识朋友好啊。他们是什么人哪?什么来头?”既然祁少城管他叫爹,那个人应该就是祁天百。 祁少城说:“他们都是江湖儿女,闲游至此。碰巧帮了儿子的忙,免去一场意外。我看到秋遇哥哥和小灵子姑娘就觉得亲切,因此请到家里来。” 祁天百说:“是两个年轻人哪。闲游至此……那我就不见了。你们都是年轻人,好说话。他们在我这个长辈面前倒会拘谨。你看着安置吧。你好好陪陪他们,替我转达问候。” “哦。那好吧。小灵子姑娘也是这么说。”祁少城的声音似乎有些失望。 吴秋遇小声说:“想不到,祁天百倒也通情达理哈。他不见面,正合了咱们的心意。” 小灵子轻轻哼了一声,低声说:“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见咱们吗?真是怕咱们拘谨?其实,他听说咱们只是闲游过路的年轻人,看不上眼,才没心思跟咱们见面。” 吴秋遇一想,也有道理。 祁少城从厅里面出来,下了台阶,解释道:“家父说,咱们都是年轻人,好说话,怕你们进去拘谨,先不见面了。让咱们自行安置。也好,我带你们看房间去。” 天百山庄很大,可住人的地方很多。祁少城知道小灵子和吴秋遇不喜欢见生人,便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小院安排他们居住。 祁少城说:“这里只有两间屋子,除了送茶水吃食的丫鬟,不会有别人往来。两位只管安心住下。” 小灵子说:“这里很好,很安静,难得祁公子想得周到。”吴秋遇也很满意。 祁少城说:“你们喜欢就好。这里平时没有人住,我去找人收拾一下。你们先就近转转,或是歇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的。”吴秋遇和小灵子都能感受到少城公子的热情,便坦然接受。 祁少城安置了两人,便暂且去了。 吴秋遇对小灵子说:“我看少城公子是个好人……” 小灵子担心隔墙有耳,急忙示意他说话小声,然后又四下观瞧。 吴秋遇会意,于是压低了声音说道:“祁翁的事,他多半是不知情的。咱们要不要告诉他?” 小灵子说:“这个不急,多看几天再说。你忘了咱们在邵家的事了?邵老头不也是很殷勤的么?” 吴秋遇点了点头,一想起邵青堂,心中仍怀有忿恨:“真没想到,表面和善、殷勤大方的邵家门主,竟是个忘恩负义、口是心非的小人,只想着套出祁翁的下落前去加害。我都被他骗了。” 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你是好人,没有坏心眼,自然想不到别人有坏心,所以容易轻信别人,容易上当受骗,以后凡事都要多想想,加些小心。” 吴秋遇点了点头,忽然忍不住笑了:“那你……” 小灵子多聪明,没等他说出来,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假装生气地说道:“好啊,秋遇哥哥,你想说我能猜到别人有坏心,也是因为我自己有坏心,是不是?” 吴秋遇被她说中自己没说完的话,便只顾傻笑。 小灵子说:“我是流浪江湖,听的、见的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你那样想我,才是有坏心,没良心。” 吴秋遇见她生气,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还是听你的比较稳妥。我就不费那个心思了。” 小灵子这才笑了,说道:“你离不开我吧,哈哈,知道就好。以后都听我的啊。” “好。我都听你的。”吴秋遇看见小灵子笑,自己也跟着开心。 一会儿,来了两个小丫鬟,跟两人问了好,便各自开了一间房门开始收拾,也不忘开窗通风。不大工夫收拾完了,两个小丫鬟找到一起,出来跟小灵子说:“姑娘,房间收拾好了。” 小灵子看她们比自己还小,亲切地说道:“多谢你们。” “姑娘客气了。我们走了。”两个小丫鬟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还偶尔回头看看吴秋遇和小灵子,然后偷着笑。 吴秋遇不知她们在看什么,更不知她们在笑什么,便问小灵子。 小灵子说:“她们看上你了,喜欢你。高兴么?” 吴秋遇知道她又在取笑自己,便也试着说了一句:“她们也看你了。我都看见了。” 小灵子笑道:“她们看我,当我是个小姐姐。跟看你可不一样喔。” 吴秋遇说:“她们看上我,你那么高兴吗?” 小灵子没想到他能问出这么一句,稍愣了一下,仍旧笑着说:“那当然了。至少说明你不是那么让人讨厌,我跟你在一块就不觉得太委屈了。” 吴秋遇觉得小灵子说的不像是坏话,也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就只顾傻笑。 两个人把两间屋子先后都看了。 小灵子问:“秋遇哥哥,你住哪一间?”吴秋遇选了靠近院门的一间,想的是可以保护小灵子不被打扰。小灵子明白他的心意,说:“有你在隔壁住着,我心里就踏实了。” 祁少城说是去去就来,实际上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老远听见吴秋遇和小灵子正在一间屋里说话,便敲门进去,开口问道:“住在这里,多少委屈了两位。其实还有更好的房间,只是人来人往,有些吵闹。” 吴秋遇说:“这里挺好。”小灵子问:“公子去了这么久,想是府上一定很忙吧?” 祁少城说:“姑娘不要见怪。近日山庄请客,迎来送往的事太多了,家父让我跟着照应,我也是无奈。今日实在是闷了,才逃出去打猎消遣,幸好得遇两位。这刚一回来,又不得不跟着张罗了。” 小灵子说:“公子别误会,我们可没有责怪的意思。你也不要叫我姑娘了,大家都是朋友,就叫我小灵子。” 祁少城:“好,小灵子。” 小灵子清脆地应了一声。吴秋遇说:“公子,你要是忙,就不用管我们了。我们在这挺好。可别耽误你的事。” 祁少城说:“不碍的。今日的客人到得差不多了。有事会有人来禀告。我正要陪你们好好说说话呢。” 小灵子故作好奇地问道:“山庄客人不断,不知府上有什么大喜事?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说到“喜事”,祁少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微微摇了摇头,叹道:“唉,哪有什么喜事啊。祖父病重,久治不愈,家父便要办喜事冲喜。可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应急的喜事。先说要给我成亲,可到哪去找那么现成的亲事去?何况,我还不想……” 吴秋遇插话道:“那后来呢,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第028章山中迎客 祁少城说:“最后,好歹想出一个法子。有游方术士说,既然老太爷不能主事,早晚家业要传给家父,不如先办个正名大会,遍邀山西名门望族,大家聚作一堂,热闹一番,靠着各大门户的福气,说不定可以把老太爷的病气去了。于是,家父便不惜重金花费,下帖子四处请客,只盼把祖父的病早日治好。” 小灵子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难得令尊有如此孝心。” 吴秋遇呆呆地自语道:“难道我们错怪……” 小灵子急忙将他的话打断,遮掩道:“我们不会错过的,秋遇哥哥。”又转头对祁少城说道:“我和秋遇哥哥不常在山西走动,不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不知府上都请了哪些客人?” 祁少城细数道:“那可多了。几十个官绅富户就不说了,我对这个没兴趣,自然也记不得名字。单是武林有名的门派,也请了不少。像是忻州的吴家刀,雁门关的杨家枪,朔州的铁拳门……” “也请了铁拳门?”吴秋遇不禁脱口叫了出来。 祁少城被打断,惊讶地问道:“秋遇哥哥知道铁拳门?在那有熟人么?” 吴秋遇自知失口,又不会遮掩。小灵子忙说道:“嗨,我们刚从北边来,也从朔州路过,自是听说过铁拳门。我们见识不多,好不容易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难免激动。公子不要见笑啊。” 祁少城笑道:“不会,不会。” 小灵子:“还有哪些门派,也都说说。” 祁少城继续说道:“还有吕梁的郑氏,宁武的邵家……” 吴秋遇听他说到“邵家”,心中难免又勾起一串回忆,不过这一次他忍住没有吭声。小灵子也紧张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再吐露,才放下心来。 祁少城还在继续:“恒山派的莫掌门,五台山的无涯大师……” “五台山,无涯大师?”吴秋遇又叫了出来。 祁少城停下,看着他,问道:“怎么,秋遇兄认识佛光寺的无涯大师?” 小灵子也惊讶地望着吴秋遇。 吴秋遇赶忙摇头道:“不,不认识。”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撒谎,脸上不禁有些发烧,一下子红了。 小灵子见状,赶紧打岔:“还有无牙大师?他牙都没了,岂不是很老的和尚?” 祁少城笑道:“小灵子,你想错了。那不是没牙的大师,是苦海无涯的无涯。” 小灵子笑道:“哎呀,罪过。幸亏他不在,要不然,他真要笑掉大牙了。哈哈哈。” 三个人笑了一阵。当然其笑意各有不同。小灵子是成心热闹气氛,吴秋遇则是尴尬的苦笑,只有祁少城是真的在笑,他觉得小灵子天真可爱。 小灵子又问:“现在都哪些客人到了?” 祁少城说:“来得早的,大多是乡绅富户,他们有的是时间。江湖上的朋友倒还没来几个,好像只有吕梁的郑二爷到了。” 吴秋遇问:“正名大会是什么时候?” 祁少城说:“大后天。说话就到了。” 小灵子说:“那明后天你又有的忙了。” 祁少城摇头道:“是啊。家父好结交,我也只能陪着,只怕这几天来的客人多,我不能好好照顾你们了。” 吴秋遇说:“你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待着就好。” 小灵子也说:“只要别让客人误撞到这里来就好了。我们只敢偷偷看看,可不敢跟那些大门大派的人打交到。” 祁少城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安排他们都到后面去住。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只是两位要自己安排这两日,我不能时时伺候左右了。” 小灵子说:“大家自便就好。你只要别忘了派人来送吃的就行。” 祁少城笑道:“当然不会。饿坏了你小灵子,我怎么跟秋遇兄长交代啊?” 送走了祁少城。吴秋遇跟小灵子说:“我看少城公子是个真诚的好人。听他说话,感觉他爹也不像是没有孝心的坏人。祁翁病了,他们可是想尽办法要救治呢。” 小灵子笑道:“老爷子病成那样,他还有心思请客热闹,还声称是‘正名大会’。这像是有孝心的么?” 吴秋遇被她说得一愣,想了想,也觉得此事不太正常。 第二天一大早,小灵子便敲门到吴秋遇的房间里来,神秘兮兮地说:“明天就是正名大会的日子了,不如趁着各路江湖人物还没来,咱们先四处察看一下。” “好啊。”吴秋遇点头同意,但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过,咱们出去走动,万一撞见铁拳门或是邵家的人,那可怎么办?” “你的担心也有道理。”小灵子经他提醒,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冒失。 正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轻声喊道:“公子,姑娘,你们起了吗?我们来送早饭。” 小灵子开门一看,是昨日来打扫房间的一个丫鬟,后面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家丁。 那丫鬟看见小灵子和吴秋遇“住”在一个房间,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掩口暗笑。 小灵子隐隐明白她在想什么,赶紧说道:“这么早就开饭了?我刚过来叫秋遇哥哥起床。好了,拿进来吧。” 丫鬟知道自己误会了,也觉得不好意思,赶紧带着家丁把饭菜和粥汤送进屋里。 小灵子看着他们,忽然有了主意,开口说道:“少城公子说,这两天家里客人多,让我们帮忙照应。我们这身打扮不像府上的人,恐怕多有不便。你们去找两身衣裳,给我们换上。” 丫鬟愣了一下,迟疑道:“两位是公子请来的客人。我们哪有客人穿得的衣裳啊?” 小灵子笑道:“就像你们身上这样的就行。我们只是帮忙的,不讲究。办好了,我叫公子好好奖赏你们。” 那家丁一听她要“叫公子好好奖赏你们”,当即说道:“多谢姑娘。我们这就去找衣裳。小翠,快走,别让姑娘等急了。” 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跟着家丁匆忙去了。 小灵子和吴秋遇刚吃完早饭,那丫鬟和家丁就把衣服送过来了,虽说不是新的,倒还干净。 小灵子很高兴,对他们说:“很好,多谢。你们可以走了。” 丫鬟和家丁便往外走。临出门口,那家丁回头嘱咐道:“姑娘,我叫祁顺,她叫小翠,您跟我们公子说的时候,可别记错了。” 小灵子笑道:“你叫祁顺,她叫小翠,我都记下了,不会错的。” “多谢姑娘。”家丁和丫鬟高高兴兴地走了。隐隐听到那家丁跟丫鬟说了一句:“我借的是祁福的衣服,都没敢告诉他是这用处。” 小灵子心中暗笑,忙招呼道:“秋遇哥哥,咱们快换上吧。” “喔。”吴秋遇应了一声,却站着不动。 小灵子问他:“快换哪,怎么还傻站着?” 吴秋遇说:“你不用到那个房间去吗?” 小灵子恍然大悟,笑道:“你倒知道忌讳了。好,我去那屋。”说完,拿着丫鬟的衣服到隔壁去了。 她再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换好了衣服。小灵子看着吴秋遇,笑得前仰后合:“像,真像!”吴秋遇看着小灵子,也觉得怪怪的,但是真的跟那些丫鬟好像。 吴秋遇拎着食盒,小灵子端着茶碗,二人在山庄里闲走,遇到人就远远溜边,或者假装说话。估计是山庄里人太多,互相也不都认识,因此,一时也没被人看破。 忽然大门口一阵嘈杂,一伙人大摇大摆走进门来。为首的一人身强体壮,满脸络腮胡子,一进门就高声喊道:“天百兄弟在哪里?我老吴从忻州赶来,你怎么也不说出来接我?”一行十来个人,绕过假山,朝正厅走去。 小灵子低声道:“看架势,应该是忻州吴家刀门的。” 祁天百听到动静,从正厅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高声说道:“吴大哥来得真早。兄弟都没来得及出门远迎,望乞恕罪。” 吴秋遇抬眼看去,这祁天百倒是一副文雅打扮,头顶员外巾,身穿金线团花的褐色袍子,面目和蔼,堆满笑意,丝毫没有江湖人物的风格。 姓吴的轻轻哼了一声,半开玩笑地抱怨道:“你少虚情假意的。要是真想接我,还会站在台阶上不肯下来?” 祁天百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兄弟失礼了。我正陪着吕梁的郑二哥说话呢,一听说吴大哥到了,赶紧就出来了,没想到还是迎接迟了,叫你挑理了。” 姓吴的并未真的介意,听他说道郑二哥,顺口问道:“郑威到了?他几时来的,怎的比我还早?” 这时候,郑威从厅里走出来,也是一个高大的汉子,头上裹着白头巾,叫道:“我当是谁,一进门就大嚷大叫的,原来是忻州的大刀头吴槊呀。难怪嗓门这么大。” 吴槊指了指他,笑骂道:“你倒腿儿快,抢了头彩。我还以为老子能是第一个到的呢。” 祁天百赶紧吩咐:“祁福,你陪吴爷带来的兄弟们先去后面歇着。吴大哥,里面请,到里面兄弟再给你赔罪。” 吴槊上了台阶,三个人便一起进了正厅。 吴秋遇和小灵子没有见到少城公子,觉得有点奇怪。碍于现在装扮的身份,不敢靠得太近,见祁天百和吕梁郑威陪着刚来的忻州吴槊一起进了正厅,便从假山后转了出来,准备往外走。 远远听到大门口有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吴秋遇不禁心头一震,便要抬手还礼。一句佛号唤起了他幼时的回忆。 小灵子见了,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 吴秋遇急忙遮掩道:“没,没什么。” 一伙僧人在门口交了请柬,走进门来。 走在前面的老和尚身材瘦小,须眉皆白,正是五台山佛光真容禅寺的方丈无涯大师。后面跟着三个年轻的和尚。其中有一个吴秋遇认得,是当年师祖爷爷死后曾经和他一起上山砍过柴的一行师兄。 吴秋遇见到昔日的熟人,心情激动异常,就要跑上去相认。 小灵子见状,急忙拉住他,低声问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你认得他们?” 吴秋遇不想再瞒她,就把当年的事简要说了:“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师祖爷爷收养,在佛光寺长大,说起来也算是当了十几年的小和尚。他们是佛光寺的,前面那个就是住持方丈无涯大师,他刚去几天我就下山了。后面背包裹的,是一行师兄,和我一起上山砍过柴,寺里面除了师祖爷爷,就他和我最好。” 小灵子这才明白,难怪他见了和尚那么激动,原来曾经是一家的。她低声问道:“他们认得你么?” 吴秋遇想了想,说:“我平时只管砍柴挑水,不和大家一起练武,也不一起做功课,而且十二三岁就下山了。现在长大了,又长了头发,估计一行师兄也认不出我了。无涯大师和那两个师弟应该是本来就不认识我的。” 小灵子说道:“那你就不用急着相认了。他们受邀前来,和祁天百有什么关联,咱们还不知道。先看看再说。” 吴秋遇点了点头。 这时候,无涯大师他们已经走到近前。无涯大师上前问道:“小施主,请问你家主人现在哪里?老衲应邀前来,正要见见祁施主。” 吴秋遇愣愣地说不出话。小灵子抬手指着正厅说道:“就在那边厅里,你们快去吧。” 无涯大师心里觉得这二人有些奇怪,似乎不太懂待客的礼数,只当他们是新来的,便不做多想,点头道:“多谢小施主。” 四个和尚从身边过去。吴秋遇眼睁睁看着,心里百感交集。 一行和尚背的包袱里掉下一串念珠,滚落地上。 吴秋遇见了,失口叫道:“一行师兄!” 四个和尚都是一愣,回过头看。 吴秋遇弯腰捡起地上的念珠,走到一行师兄的跟前,递上前说道:“你东西掉了。” “多谢施主。”一行和尚合十行礼,用手接过念珠,惊讶地问道:“你……认得小僧?” 吴秋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愣在那里。 小灵子急忙替他遮掩道:“你们一行人,三位小师兄,东西掉了都不知道。待会大师父不说你们粗心才怪。” 被她说话一搅合,一行等和尚只当自己刚才听错了,也都没再多想,再次向吴秋遇和小灵子道了谢,又跟着无涯大师往正厅走去。 一行还回头看了吴秋遇几眼,只是隐隐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禁摇头。 望着他们的背影,吴秋遇呆立良久。 小灵子拉了拉他,低声道:“你还想跟他们回去当和尚?” 吴秋遇摇了摇头。 小灵子笑道:“那就别看了。被他们认出来,非要带你回去剔光头,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吴秋遇激动的心情还没过,被她一说,竟也冒出一句:“如果我真的被他们拉去剔光头当和尚了,你怎么办?” 小灵子愣了一下,不高兴地说道:“那好啊。你去当你的和尚吧。我一个人倒也省心了。” 吴秋遇见她当真,急忙哄道:“我随便说说的。” 小灵子说:“你真去剔头也没关系,我无所谓。咱们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你去吧。还不快去?” 吴秋遇没想到小灵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知道自己惹她生气了,急忙赔礼。旁边几个家丁经过,见了都觉得诧异。小灵子见有人旁观,便不再使性子,急匆匆走开了。吴秋遇也紧紧跟着她去了。 祁天百正陪着吴槊和郑威在厅里说话。 忽然闻报,说五台山佛光寺的无涯大师来了,祁天百急忙站起来,对另外两人说道:“二位稍坐,我得赶紧出去迎接。”不等二人回应,便急急忙忙走出了大厅,跑下台阶,前去迎接无涯大师。 吴槊心中很不痛快,刚才自己一进门就大声叫喊,估计祁天百早就听见了,他也只是走出门口,站在台阶上迎了一下。怎么五台山的和尚来了,他倒跑出去迎接?他这么想着,不禁气哼哼地出了一口气。 郑威察觉到吴槊的脸色变化,问道:“怎么了,老吴?看你有些不高兴啊。” 吴槊冷冷说道:“姓祁的看人下菜碟!老子进门就招呼了,他只是在门口假惺惺迎了一下,连台阶都没下。怎么一听说五台山的和尚来了,他就那么殷勤?跑得鞋都要掉了。” 郑威道:“原来是为这个呀,我看你犯不着。我来的时候也是一样,谁让咱们都是熟脸呢。人家老和尚名气大,又是远道而来,他殷勤些也不为过。” 吴槊道:“五台山再远还能远过你去?我看就是姓祁的不地道!待会等那和尚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说不好,定要叫他难看!” 其实,郑威心里也多少有些不爽,也想着看看老和尚究竟是何等人,能叫祁天百如此殷勤,于是也不再劝,只等着到时候看热闹。 祁天百陪着无涯大师走进厅里,满面堆笑,殷勤地不得了。除了弟子一行以外,另外两个小和尚也被安排去了后面,没有跟来。 郑威出于礼貌,站起身来。吴槊却仍大列列坐着,就如没看见一样。 祁天百为无涯大师介绍道:“这位是吕梁郑氏的当家人。”郑威上前一步,拱手道:“郑威。见过大师。”无涯合十还礼:“郑施主有礼。” 祁天百又介绍吴槊:“这位是忻州吴家刀门的掌门吴大哥。”无涯也合十行礼:“吴施主,老衲有礼了。” 吴槊瞟了一眼这个干瘪的老和尚,微微摇了摇头,懒洋洋地伸着懒腰站起来,轻蔑地说道:“这就是五台山来的无涯大师啊,一路辛苦,要不要先歇息一下?” 郑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明摆着是说老和尚瘦弱,也同时在嘲笑祁天百,只静等着看好戏。 祁天百也发觉有些不对,只是吴槊把话说得隐讳,也不知该如何劝起。 无涯大师毕竟修行日久,有涵养,虽然心里明白却并不理会,面上微笑着说道:“多谢吴施主挂心,老衲尚能支持。” 吴槊见老和尚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当他已经年老糊涂了,便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上前一步说道:“大师,来,这边坐。”说着便一把抓住老和尚的手腕,表面上是客气地请他入座,其实是要找老和尚难堪。 祁天百一惊,失口叫道:“吴大哥,你……” 吴槊哪顾得许多,他是存心要让老和尚出丑,于是手上暗中使劲,便把老和尚的手臂用力一扯。 哎?老和尚竟然纹丝没动。 这一下让吴槊吃惊不小。郑威也看出端倪,暗自惊诧,没想到这老和尚枯瘦干瘪,竟有如此功力。祁天百见了,放下心来,刚才还怕老和尚被吴槊弄伤了,现在看来那担心都是多余的。 可是吴槊不死心,把浑身的力气都聚到手上,猛然发力拽扯。 无涯大师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吴施主不用客气,老衲去坐便是。”说着,只把手臂轻轻一抬,手腕便从吴槊的手中滑了出来。 那吴槊用力过猛,猛然被他挣脱,一下子收持不住,身子直向后跌了出去。 祁天百急忙出手去拉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眼看吴槊的脑袋便朝桌角撞去。 忽见红光一闪,一团人影晃过。无涯大师轻轻把吴槊扶住,然后从容地坐在椅子上,微笑道:“地上滑,施主小心了。” 吴槊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 郑威叫道:“大师好手段!” 祁天百见没出什么事,心里踏实了,大笑道:“好了,好了。大师远道而来,咱们多亲多近。都请坐,都请坐。” 郑威回原处坐了。吴槊愣了半晌,见别人都坐了,也慌忙坐下,脸上早已憋得通红,一颗心仍在扑通乱跳。 祁少城从外面进来,刚才的事他看得一清二楚,暗自敬佩无涯大师的高深武功和宽容大度。 祁天百见儿子来了,急忙招呼道:“少城,快来拜见五台山佛光寺的无涯大师和两位伯父。” 祁少城上前拜过,尤其对无涯大师礼敬有加。 无涯大师点头赞道:“祁公子年轻有礼,是个可造之才。” 祁天百听了自然高兴,随口说道:“改日还得请大师多多指教。” 无涯大师只点头微笑,并未搭话。 祁少城说:“我就不打扰大师和伯父们说话了。” “也好,你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客人到了。”祁天百知道他在这里拘束,索性放他去了。 祁少城从厅里出来,去找吴秋遇和小灵子。 小灵子回到房间,还没有开心起来。 吴秋遇仍在一旁哄着:“我只是随口说说,你怎么还真生气了。” 小灵子闷坐了一会,抬头看着他,开口说道:“秋遇哥哥,其实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咱们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我真怕哪一天,你离开我去了。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该怎么办。”她声音越来越小,又伤心起来。 吴秋遇听她是为了这个,赶紧说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早就不是和尚了,真的。丁大哥说,我根本就不是真的和尚,只是寺里干活的杂役。我不会跟他们回去的。你放心,我再也不想当和尚了。”他一口气说了好几句话,这在小灵子面前还是第一次。 小灵子看到他真诚急切的样子,终于笑了:“你看你,满嘴绕不开一个和尚。谁关心你是不是和尚了,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吴秋遇说:“你放心,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小灵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问道:“那万一……有别的人也想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办?” 吴秋遇也没完全弄清她是什么意思,就脱口说道:“不会的。我师父被人害死了,丁大哥也不见了,柳大叔去找香儿了,不就咱们两个在一起么?就算见了丁大哥和柳大叔,也不妨碍咱们在一起啊,你说是不是?” “我说的不是丁大哥和柳大叔。”小灵子见他不明白,也没心思再跟他说得更直白,于是说道,“哎呀,跟你说不明白。反正你要离开我,我就先离开你,到时候一拍两散。哼。” 吴秋遇被她说得云里雾里,但知道她已经不生气了,也就不再着急。 过了一会,吴秋遇忽然问道:“咱们还出去看吗?” 小灵子缓过劲来,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说:“把衣服换了吧。现在来的人已经多了。咱们装扮不成了。” 两个人各自在房间把衣服换了。小灵子要梳头,自然稍稍慢一些。 吴秋遇正在等着,祁少城敲门进来:“秋遇兄。”吴秋遇见是少城公子来了,急忙站起来,问道:“忙完了?” 祁少城说道:“这才刚刚开始,怕是还有很多客人要来呢。我跟他们说不上话,自然是能躲就躲。这不刚一得空,就来找你们了。哎,小灵子姑娘呢?” “她在隔壁屋里。”吴秋遇没敢说小灵子在换衣裳,说到这他也紧张地偷看了一眼丢在床上的家丁衣裳,生怕被祁少城发现。 祁少城并没留心旁的事,只兴奋地说道:“今天可算见到高人了。” 吴秋遇随口问道:“谁呀?” 祁少城说:“就是五台山佛光真容禅寺的住持方丈,无涯大师。” “他怎么样?”吴秋遇当年在山上的时候,只见过无涯方丈几次,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武功,听祁少城一说,难免心生好奇。 祁少城说:“那大师真个厉害。想那忻州吴家刀门的大刀头吴槊,也是个力大无穷的壮汉子,他抓住大师的手腕,想把他拉倒。哪知道,任凭他使出全身的力气,那大师动都没动一下。大师一抬手,吴槊就跌出去了,差点撞在桌子上,幸亏大师身法奇快,把他扶住了。明知有人暗中使坏,那大师竟不愠不怒,谈笑间就把事情摆平了,不单功夫了得,修养也是没地说。真是个深不可测的老和尚。” “又在背后说和尚了。”小灵子走进门来。 吴秋遇怕她生气,急忙解释道:“是少城公子在介绍无涯大师。我还没说。” 小灵子抱住吴秋遇的胳膊,让他知道自己没有生气,才对祁少城说道:“客人中藏龙卧虎,他们都随便指点你一下,你可就厉害了。” 祁少城摇头道:“我可没那个福份。他们都是家父请来的客人,热闹这一两天也就走了。何况,我跟他们这些长辈没话可说。只盼家父别让我挨个去拜见就好了。” 正在这时,一个家丁匆忙跑进小院,老远就喊着:“公子,公子!” 祁少城急忙出门去看,见了来人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家丁说:“有一伙人……在门口……没有请柬……要进来……” 祁少城大致听明白了,回头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秋遇兄,小灵子,我先出去看看,咱们回头再说话。” 吴秋遇和小灵子走出门口,看着公子去了。 小灵子把那个气喘吁吁的家丁叫住,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家丁说:“他们说,是蓟州来的,好像是……姓曾的。一个公子,带了好多……好多人。” 吴秋遇和小灵子马上意识到,来的人是曾可以。他带的人中,多半少不了蒙昆。真是冤家路窄。 吴秋遇急忙问道:“咱们怎么办?” 小灵子先打发了家丁,才低声说道:“咱们现在走肯定是不成。先看看再说。只要少城公子不跟别人说咱们在这,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事。” 吴秋遇点了点头。 祁少城赶到门口,果然见到一伙生人。为首的是一个比他稍大的年轻公子,后面站着七八个人。那为首的正是曾可以,后面是聂是非、白鹿司、柯老三、蒙昆。还有三个随从,手里都捧着精致的礼盒。 守门的家丁看见祁少城,相互提醒道:“公子来了。” 曾可以见出来的是个年轻人,也开始上下打量。 祁少城上前问道:“不知众位是哪里来的朋友?” 曾可以说:“想必是祁公子吧。在下曾可以,我们从蓟州来,本要专程拜会天百公的,路上听闻府上要举办正名大会,竟是赶巧了。因此特备薄礼,冒昧前来祝贺。希望来得不算太晚。” 祁少城见他文雅有礼,心生好感,于是拱手说道:“原来是蓟州的曾公子,失敬。小弟祁少城。” 曾可以抱拳还礼,说:“少城公子一表人才。天百公好福气呀。” 祁少城急忙把众人往里请:“曾公子,快请。家父正在里面与几位长辈说话,我引你们去见他。” 曾可以回头示意众人不要喧哗,便跟着祁少城一起进了院子。 几个人四下张望,暗自称奇。柯老三管不住自己的嘴,失口叫道:“我以为咱们曾府就很大了,没想到这天百山庄更是大得出奇。都说山西人有钱,看来果然不假。” 聂是非一面示意他说话小声,一面也忍不住点头。蒙昆和白鹿司虽然没有说话,可两只眼睛也是四处张望个不停。 祁少城谦虚地说道:“这里地处偏远,人烟稀少,院子大一点倒也没人管,不过多占几亩地罢了。” 曾可以微笑道:“少城公子谦虚了。这都是祁翁和天百公持家有道,旁人哪建得起这么大的庄院?我看将来到了贤弟手上,只会更好。” 两个人相谈甚欢,已并肩走到了大厅外面。 祁少城说:“公子稍候,我去通报一声。说不定家父会亲来迎接。” 曾可以道了声“有劳”,便与聂是非等人在台阶下等着。 祁少城走入大厅,心中盘算着如何跟父亲说,怕的是也像吴秋遇和小灵子刚来时一样,父亲不肯接见。 祁天百正陪着无涯大师、吴槊、郑威聊天。吴槊感激无涯大师给他留了脸面,因此面子上客气了许多。 祁天百见儿子进来,问道:“少城,又有客人来了?” 祁少城道:“是的,爹。蓟州曾家的公子曾可以带人前来祝贺。” “蓟州曾家?我不记得给他们发过请帖呀。”祁天百听着耳生,问道,“是你自己请的朋友么?” 祁少城说:“他们本是专程来拜会您的,路上听说咱们要办正名大会,便备了贺礼及时赶来。” 祁天百听了,心中甚喜。竟有远自蓟州的客人慕名前来拜会,让他觉得在无涯大师、吴槊、郑威等人面前觉得很有面子。又担心炫耀过头会引起吴槊等人的反感,他想了一下,强忍住内心的欢喜,淡然说道:“既是曾家的公子来了,你们都是年轻人,好说话,你先安排他们住下。我和几位长辈说完话,有空闲再安排见他。” 祁少城听父亲果然推辞不见,难免失落,道了声“是”,便低头往外走。 忽听无涯大师开口说道:“慢。公子不忙去。老衲有话要跟令尊说。” 祁少城一愣,急忙站住,回身望着老和尚。 祁天百也莫名其妙,急忙问道:“大师有何指教?” 无涯大师说:“蓟州曾施主悲天悯人,有大胸怀。老衲六年前曾与他有书信往来,也算是稍有结交。如今他遣子前来,可见诚意。老衲以为,施主不如先见上一见再做妥处。” “哦?连大师您都晓得?看来这蓟州曾家不是一般的门户,倒是我孤陋寡闻了。”祁天百惊讶不已,赶忙吩咐祁少城,“少城,你先去陪着。我这就亲自迎接。” 祁少城喜出望外,应了一声就急忙去了。 曾可以刚等到祁少城出来,还没等说话,就见祁天百从屋里迎出来,走下台阶,满面笑容地说道:“难得曾贤侄大老远赶来,一路辛苦了。快请到里面。” 曾可以抱拳施礼,恭恭敬敬跟着祁天百往厅里走。上了台阶,他暂停脚步,回身吩咐道:“聂先生,你先安排大家在院里歇着,大家小声些,不要打扰里面的前辈说话。” 聂是非刚登上两级台阶,闻言赶紧停下,退了回去,招呼其余几个人到旁边的假山下歇息。 祁天百心中暗赞:“这曾氏果然不是寻常人家。单看这一个年轻后生处事就不简单。” 祁少城见父亲热情相迎,心中也很高兴,找家丁安置了聂是非等人,便也迈步走进厅里。有了曾可以,他不再担心说不上话。 第029章邵氏贪心 时近黄昏。云中山下。 邵青堂和大弟子崔柏、女儿邵九佳坐在树下休息。另有一个弟子在旁边喂着马。 邵九佳问道:“爹,二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呀?咱们非要等他来了一起走吗?” 邵青堂说:“此事事关重大,一定得有个准信。不然,就算咱们到了山庄,心里也不踏实。” 邵九佳抱怨道:“二师兄也太磨蹭了,去了那么久。天都要黑了,咱们几时才能到啊?” 邵青堂瞅着女儿,轻声责备道:“叫你看家,你非要跟来。女儿家怎么那么喜欢抛头露面?” 邵九佳撒娇地说:“我想跟着爹见见世面嘛。难得有这么一个热闹可以看看。你只带两位师兄,不是太偏心了?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邵青堂抬手在她脑门点了一下,笑道:“你就是个好事的,少给我惹些祸才好。” 崔柏忽然问道:“师父,您安排江师弟去哪里了?这时候可不短了。” 邵九佳惊讶地说:“大师兄,你都不知道?爹,你没跟大师兄说呀?” 邵青堂道:“我让江寒去打听点事。应该就快回来了。要不你去迎迎他?”他仍然没有明着告诉崔柏。 “是,师父。”崔柏站起来,刚走出两步,忽然叫道,“他回来了,师父。” 邵青堂父女也都站起来。 江寒骑马来到近前,匆匆下了马,说道:“师父,我打听清楚了。柳树沟有生人入住,其中有一个,年岁样貌应该是差不多的。” 邵青堂点了点头:“好。辛苦了。咱们现在就去山庄。” 师徒五人全都上了马,往天百山庄奔去。 邵九佳最为兴奋,打马走在头里,还不时回头喊着:“你们快点啊,爹。” 崔柏笑道:“师妹,你小心点!那么着急干什么?师父不到,你怕是进不了门。” 江寒知道邵九佳的心思。听说曾可以去了天百山庄,她也非要跟来,想的就是能跟他多见几面。因此,江寒的脸色有些难看,嘀咕道:“用的着那么心急么?” 来到天百山庄门口。几个人下了马。邵青堂掏出请柬递给守门的家丁。 家丁看了请柬,马上笑脸相迎:“是邵老爷到了。快请进吧!” 邵青堂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去通报主人,叫他单独来见我。记住,不要惊动旁人。” 那家丁一愣,还从来没有客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犹豫:“这……我们做下人的,怎么敢跟老爷那样说话?您这不是为难我么?您直接进去不就行了?” 邵青堂见他不动,又补充说道:“哈哈,你不用为难。你只悄悄告诉他,邵某要跟他商量老爷子的事。来不来,他自有定夺。快去吧。” 那家丁满腹疑惑地进去了。邵青堂等人就在外面等着。 家丁来到大厅门口,正犹豫着该怎么进去跟主人说。 祁少城在里面看见了,快步走出来,问道:“什么事?” 家丁看了看厅里面的老爷和几位客人,低声道:“宁武的邵老爷来了,在大门口不进来,说是让老爷单独去见他,商量老太爷的事。还嘱咐不要惊动别人。” 祁少城听了也觉得蹊跷,但是不能表现在脸上,于是说道:“你先去,让他们稍候片刻。” 那家丁去了。祁少城回到厅里,轻轻走到祁天百身边,附耳说道:“宁武邵伯父来了,请您过去单独说话,说是商量祖父的事。” 祁天百稍是一愣,见众人都在看他,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嗨,这么点事也要我亲自处理,他们真是太不成样子。好吧。诸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众人虽然觉得奇怪,也都不便说什么,便随口客气几声。 祁天百和祁少城急急忙忙来到大门口。 邵青堂见祁天百出来,上前说道:“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让老爷子……” “啊,等一下。”祁天百赶紧打断他,回头说道:“少城啊,你先安排这几位师兄师姐进去歇息。” “是。师兄,师姐,请。”祁少城应了一声,便招呼邵九佳、崔柏等人先进去安置。 祁天百和邵青堂往旁边挪了几步。见旁边无人,祁天百才问道:“什么事啊,兄长?怎么不进去说话?” 邵青堂说:“老爷子走失了,你不知道么?” “老爷子……走失……?”祁天百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继而笑道,“这怎么可能?家父患了传染怪疾,一直卧病在床,能走到哪里去?” 邵青堂见他还在装蒜,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还想瞒我,你是不是把老爷子关起来了?” 祁天百一惊,马上变了脸色,叫道:“兄长你开什么玩笑?我……” 邵青堂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哼,你算了吧!老爷子差一点就找到我门上去了。你以为还能瞒得住?” “什么?老爷子……找你……?”祁天百显然不信,但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也不免心生疑窦,试探着问道,“你何时见到家父了?” “人我是没见着。你看看这个吧。”邵青堂说着,从怀里掏出祁翁写给他的信,塞到祁天百手里。 祁天百拿着信,莫名其妙,打开看了几眼,顿时傻在那里。 邵青堂问:“这是不是老爷子写的?” 祁天百愣愣地点了点头,问道:“这信是哪来的?什么时候的事?” 邵青堂道:“老爷子托人送去的,有几天了。这么说,信里说的事是真的?” 祁天百知道抵赖不过,便开始寻思着如何让眼前这个人封口。他又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个事?” 邵青堂说:“除了送信的,就只有我知道。”祁天百问:“送信的人呢?”邵青堂觉得没面子,不愿说出小灵子和吴秋遇逃走的事,便随口说道:“送完信就走了。” 祁天百暗自点了点头,忽然满脸堆笑地说道:“咱们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请到里面,边喝茶边聊。” 邵青堂道:“你还有心思喝茶?” 祁天百拉住邵青堂的手臂,热情地说道:“走吧,喝茶去。有什么事,回头慢慢说。” 邵青堂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碍于有守门家丁看着,也不好跟他挣搏,便随祁天百一起进了院子。 祁天百一路上想着主意,忽然说道:“兄长,老爷子的事咱们私下解决,我不想惊动其他人。” 邵青堂道:“好啊,我也这么想的。” 祁天百说:“山庄正好有一处僻静的院子,平日没有人进出。您屈驾在那里小住两日,便于咱们单独说话。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邵青堂说:“如此甚好。” 祁天百脸上热情洋溢,心里却在盘算如何下手。 眼看来到小院门口,祁天百抬手一指:“就是那里,还算安静吧?” “不错。那……”邵青堂话没说完,就觉得身后一股凉气袭来。他暗叫不好,急忙相旁闪开,回身就是一掌。 祁天百的匕首是奔着邵青堂的后心去的,被他一闪,没有扎着。正要挥起再刺,却不防邵青堂一掌打来,正拍在他手腕上。祁天百手臂一麻,匕首几乎甩脱出去。 邵青堂怒目而视,低声喝道:“贤弟,你这是干什么?” 祁天百暗算不成,有些心慌:“我们祁家的事,你是非管不可么?” 邵青堂道:“以咱们两家的关系,我岂能袖手旁观?” 祁天百冷冷说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来吧,咱们一分高下!”说着又摆起了架势。 邵青堂怒道:“贤弟你糊涂了?我有心帮你,你倒跟我翻脸!” 祁天百一愣:“你,你的意思是……帮我?” 邵青堂气哼哼地说:“要不然,我为何找你单独说话。” 祁天百长出了一口气,急忙把匕首收了,抱拳道:“哎呀,兄弟我当真是糊涂了。一听你说到老爷子的事,我心里着急,行事莽撞了。还望兄长不要见怪。” 邵青堂说:“你以为我是来给老爷子撑腰的?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交往了,恐怕他都不记得我的模样了。哪像咱们弟兄,还时常往来。我不帮你帮谁?” 祁天百笑道:“早知如此,兄弟我就不用担心了。多谢兄长。” 邵青堂说:“客气的话先不忙说。要紧的是看看老爷子还在不在。” 祁天百一听,忙说道:“随我来。”邵青堂便跟着祁天百急急忙忙去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自祁少城被家丁找走后,说了一会话,商量着如何脱身。后来家丁和丫鬟送来晚饭,他们好歹吃了,便说好各自回屋睡一会,晚上换上家丁和丫鬟的衣裳,寻机离去。 还没等小灵子从吴秋遇的房间出来,就听见祁天百和邵青堂的对话。 等他们离去,二人便暗中跟了上去。 祁天百带着邵青堂去地牢查看,果然不见了祁翁,负责看守的家丁也不见了。估计是走脱了老人,自知无法跟主人交代,自顾逃命去了。 从地牢出来,祁天百跺脚道:“是我大意了。可是老爷子不会武功,关在这里,日夜有人看着,他怎么就能逃出去呢?” 邵青堂道:“现在说这个都没用,找到老爷子的下落最要紧。” “是啊。可是,都好几天了,到哪去找呢?”祁天百有些慌乱。 邵青堂说:“看来,还得愚兄我帮忙。” 闻听此言,祁天百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说道:“兄长要是能帮我找到他,兄弟我必有重谢!” 邵青堂问:“那你说说,要怎么谢我?” 祁天百稍稍愣了一下,没想到姓邵的这么务实,现在就开始讲条件,但是有求于人,只得忍痛说道:“如果兄长真能帮我了结此事,我情愿奉上白银一千两。” 邵青堂笑道:“我听说天百山庄可是这左近一等一的大富之家,贤弟怎么倒如此小气?” 祁天百心中暗骂,这姓邵的也够贪婪,一千两还嫌少,于是咬牙说道:“白银一千两是给兄长门下弟子跑腿用的。我送兄长黄金一千两,希望兄长不要推辞。” 邵青堂点头道:“贤弟客气了。愚兄自当尽力帮你了结此事。” “有劳兄长了。”祁天百心中暗恨,面上还得笑脸相迎,“现在可有什么线索么?” 邵青堂得意地笑道:“你说我为何天黑了才到?就是帮你打探此事去了。现已查明,山下柳树沟有生人借宿,其中一人的年岁相貌正跟老爷子相当。我看多半就是了。” “柳树沟?”祁天百眼前一亮,“那就好办了。我正有弟子家是那里的。我即刻安排人去办。” 邵青堂说:“嗯,你多派几个人去,完事之后叫他们别急着回来,在外面闲逛几日,等客人们都散了再回来,免得走漏风声。” 祁天百点头道:“兄长言之有理。” 祁天百和邵青堂二人便去安排杀手,准备去柳树沟杀害祁翁。 吴秋遇望着二人的背影,低声骂道:“两个都是心肠歹毒的坏蛋,忘恩负义的小人。” 小灵子说:“他们要对祁翁下手。得赶紧去告知老爷子,让他躲一躲。” 吴秋遇点头到:“好。咱们现在就走。” 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你赶紧下山去,找到柳树沟给老爷子报信。送完信尽快回来,我在房里等你消息。” 吴秋遇说:“蒙昆他们已经到了山庄,现在邵家的人也来了,这里很危险的,咱们待不下去了。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下。咱们一起走。” 小灵子望着他,轻声道:“这回你倒比我细心。好吧,就听你的,咱们一起走。” 两个人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不用回房间,便直接溜到前院。 小灵子不会武功,吴秋遇也不会轻功,俩人正在算计怎么翻墙出去,忽听脚步声响,便急忙躲到花丛中藏了起来。 一伙人黑衣蒙面,手持刀枪,急匆匆走来,叫出守门的说了几句,便打开大门,快步去了。大门“哐当”一声关了,守门的懒洋洋回到小屋继续歇着。 小灵子低声道:“他们已经去了。秋遇哥哥,你走得快,赶紧去给老爷子报信。可别叫他们先找到了。” 吴秋遇说:“那你怎么办?” 小灵子说:“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我在山庄,躲过今晚应该没有问题。你放心去,如果来不及回来接我,就在咱们放马的地方等我,我明天找个借口叫少城公子送我出去。” 吴秋遇还在犹豫。小灵子催促道:“你快去吧,不用担心我。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吴秋遇抓住小灵子的手,低声道:“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小灵子点头道:“我知道。你快去吧。” 吴秋遇溜到墙下,奋力扑身攀住墙头,一翻身上去,又回头不舍地望着小灵子。 小灵子挥手催他快去。 吴秋遇点了一下头,便俯身翻出墙外。 看着吴秋遇跳墙走了,相信他一定能赶在杀手前面找到祁翁。小灵子回身往居住的小院走去。 忽然迎面撞见一个人,小灵子大吃一惊。 来的正是邵青堂。他怕祁府的几个弟子不能成事,损失了自己一千两黄金的报酬。万一有什么意外,只有以他的武功和江湖经验才能应付。于是他便急忙出来,正要跟去。 忽然见到小灵子独自出现在眼前,邵青堂先是一愣,然后警惕地四下看看,才开口说道:“小灵子姑娘,咱们真是有缘。那日你从老夫家里不辞而别,怎么,要饭要到这里了?你师父呢?傻小子呢?” 小灵子知道他仍顾忌着“丐帮帮主”,便顺势说道:“我师父和秋遇哥哥就在后面。怎么,你要见见?” “不必了。”邵青堂亲眼见到柯老三被老叫花子一掌打伤,可不想去招惹他,于是从小灵子身旁绕过。 小灵子见邵青堂绕过了自己,知道刚才那句话已经把他唬住,心中稍稍踏实了些,但是也不敢贸然快跑,以免被他看破。 邵青堂走出了两步,忽又站住,回身狞笑道:“呵呵,险些被你骗过了。如果他们真在,大晚上的,能让你一个人走动?哼,老夫可不是傻子。” 小灵子暗自叫苦,一边想着主意,一边缓缓转过身,见邵青堂虽然嘴上说不上当,却并未直逼上前,显然是有所顾忌,便硬撑着说道:“我看你就是傻瓜。他们两个大男人在墙根撒尿,难道我还要在旁边看着不成?反正他们就在附近,我一个人在院儿里走走,有什么要紧?难道你还有什么说法?” 邵青堂愣了一会,自顾摇头笑道:“你这丫头口没遮拦,什么话都说,看看你成何体统。老夫没工夫跟你饶舌。”说罢,快步朝大门口走去。 小灵子心中暗笑:“这老家伙心眼也不少,但还是被我给唬住了。”见邵青堂已经走远,她转身就跑。 邵青堂一边走路,一边留意看着两面墙根,可他一直走到大门口也未见半个人影。他想了一下,忽然叫道:“又被那丫头给骗了!” 守门的在小屋里听到动静,不耐烦地走出来,问道:“什么事啊?”白天不是他当值,所以他没见过邵青堂。 邵青堂正自郁闷,听他说话,随口骂道:“没你的事!滚回去!” 家丁见他气盛,暗自吐了一下舌头,乖乖回到小屋去了。 邵青堂转身去追小灵子。他暗自发誓:这回抓到她,绝不轻饶! 小灵子跑出没多远,忽听身后一声大喝:“臭丫头,你给我站住!” 她回头一看,邵青堂已经追到了。 小灵子自知跑不过他,于是停下脚步,转身说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邵青堂得意地说道:“你以为真能骗得过老夫?哼,你那点手段,还嫩得很呢!老叫花子和傻小子都不在,我看你一个人还能有什么花样!” 小灵子说:“你敢欺负我,就不怕我师父知道?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绝对饶不了你。” 邵青堂冷笑道:“上回有老叫花子给你撑腰,老夫没奈何。现在他不在,我还怕他作甚!” 小灵子见自己的手段已经被他识破,只能赶紧另想其它办法。她看着邵青堂,轻声说道:“怎么说你也是名震江湖的老前辈了,我不信你还能欺负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子。” 邵青堂见她口气变软,又称自己是“名震江湖的老前辈”,杀气也稍稍减弱了一些,淡淡说道:“这回你落在我手里,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夫或可留你一命。要是再敢耍什么心眼子,小心我一掌毙了你!” 小灵子说:“我没什么本事,自然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过呢,咱们都是山庄的客人,在这里闹事就是不给主人面子。这点分寸,我想威震三关的邵老爷还是有的吧。” 邵青堂一时无语,她虽是为了自己活命,可说的也多少有些道理。在这里动手杀人,一旦被人撞见,那就是一辈子抹不掉的污点。为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臭丫头败坏自己的一世英名,确实有些不值得。 见邵青堂犹豫发呆,小灵子趁机说道:“那就这样喽。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晚安哪,邵老爷。” 邵青堂愣愣地看着小灵子走出十几步,忽然清醒过来,心说:“她是知道祁家秘密的,如果让她活过今晚,将来在正名大会上当众说出真相,自己可就白忙活了。一千两黄金拿不到手不说,再让她把忘恩负义的罪名传出去,自己一辈子的威名可就真毁了。”想到此,邵青堂暗自发狠,快步朝小灵子奔去。 小灵子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便知大事不好,但已是逃避无门。自己怎么能跑得过威震三关的邵家门主呢?她慌忙喊出一句:“欺负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子,你算什么好汉?” “老夫顾不了那么多了!”邵青堂已然追到近前,伸手便朝小灵子的咽喉捉去。 小灵子大惊,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邵青堂既又贪财之心,又有毁名之惧,务必要致小灵子于死地,因此下手又快又狠。 眼看那一只大手就掐到小灵子的脖子上了。小灵子自知性命难保…… 吴秋遇翻墙出了山庄之后,分不清东西南北,更不知柳树沟在哪。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紧跟着那伙杀手,在找到柳树沟之后、进入柳树沟之前超过他们,抢先去给祁翁老人报信。 幸好那伙人还没走出太远,吴秋遇隐隐看见了,便远远跟了上去。这里草木茂盛,山石碍眼,要想时时跟上却也不易,好在道路虽然曲折,路径倒还简单,只是向前跟着就行了。 在山路上绕了几个弯,忽然到走到一个岔路口。吴秋遇一下子傻了,不知道那伙人走的是哪条路,这可怎么追呀。这里山路崎岖,夜色昏黑,追风架子根本施展不开。万一走错了道,只怕会越差越远。 正自着急,忽见左面岔路上有几个骑马的人影从山下缓缓走来。吴秋遇心中暗喜:只要问问他们,有没有在路上见到那伙人就好了。想到这,他快步迎了上去。 骑马来的几个人见有人突然挡在前面,纷纷把马带住。走在最先面的壮汉高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吴秋遇恭恭敬敬地抱拳拱手道:“打扰了。请问几位,路上有没有见到一伙黑衣人?” “什么黑衣人?没看到!你赶紧把道让开!”那人不耐烦地说道。 后面一匹马走上前来,马上是个女的,拿马鞭轻轻一指,说道:“你把头抬起来。” 吴秋遇一愣,刚才只顾抱拳施礼,也没顾得抬眼看,此刻听到女子说话,才抬头看去。 一共是五匹马五个人。刚才说话的是曾婉儿,后面四个分别是鲁啸、郝青桐、罗兴、廖树山。 吴秋遇认得曾婉儿,在铁拳门也见过那四位,甚至在小树林还和鲁啸、廖树山动过手。见来的是他们,吴秋遇暗叫不好。虽然没什么大仇,但毕竟曾经因为铁拳门的事有些过节。他作势要走。 曾婉儿叫道:“你站住!” 吴秋遇竟脚步停在了那里,回身看着曾婉儿。回想着在朔州城外自己拦马救人,冲撞过她,后来在茶摊也保护过她;自己被铁拳门的人追杀,逃进一个院子被她捉进房间,被她先是戏弄后又保护;在铁拳门自己假扮雌雄双煞,也曾邀她同坐,弄得她不自在。不知她今日想要怎的?要是她寻仇打架,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鲁啸等人也认出了吴秋遇,笑道:“是你这个小子!哈哈,怎么到哪都能遇见你?” 吴秋遇说:“我现在有急事要办,咱们就此别了吧。”说着便把道路让开。 曾婉儿看着他,问道:“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你在山里瞎转悠,能有什么好事?” 吴秋遇心里着急,嘴上说道:“你们不走,我可走了。我真的有急事!” 曾婉儿示意鲁啸和廖树山过去把他围住,然后说道:“你倒说说,究竟有什么急事?” 吴秋遇见状,知道自己不说是走不掉了,于是说道:“我赶着去救人!” “救人?救什么人?”曾婉儿仍盯着他,不紧不慢地问道。 吴秋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他们要去柳树沟杀害老人,我得赶紧送信去,告诉他出去躲躲。” 曾婉儿听他说是要救一个老人,心里踏实了,仍是不紧不慢地跟他聊着天:“柳树沟啊,这个地方我知道,离这十几里呢。” 吴秋遇又急又喜:“你知道柳树沟?那太好了。快告诉我怎么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曾婉儿说:“你要是答应跟着我,我不但会告诉你柳树沟在哪儿,还会帮着你去救那个老人。” 吴秋遇一心想着柳树沟和祁翁老人,也没听清楚,只道她愿意帮忙,高兴地说道:“好,我跟着你去救祁翁老人。” 曾婉儿见他急成这个样子,心中暗笑,嘴上说道:“你可听仔细了,我的意思是,我帮你去救人,然后你就要跟着我。我去哪里,你就得跟着去哪里。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吴秋遇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我不能跟你走。我不用你帮忙了。我自己去。”说着转身要走。 鲁啸和廖树山把马横在他身前,挡住去路。 吴秋遇心急如焚,又对曾婉儿说道:“我如果得罪过你们,都是我的不对。你让我先去救人,等救了人再向你赔罪好不好?” 曾婉儿道:“你也知道得罪过我。凡是得罪过我的人,如果不听我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吴秋遇急得两手直抓挠,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曾婉儿忽然问道:“你就那么不愿意跟着我?我到底有什么不好?” 吴秋遇说:“我没觉得你不好。只是,反正我不能跟着你。” 曾婉儿问:“那你倒说说,为什么不能跟着我?” 吴秋遇见她仍在纠缠这个,挠着脑袋说道:“我,我得跟小灵子在一起。” “小灵子?”曾婉儿一愣,“小灵子是谁?” 吴秋遇不想再跟她说了,只想找机会走了,赶紧去给祁翁老人报信。他暗自打定主意,便要一掌打向鲁啸的马,然后钻挤过去。 曾婉儿看出他的意图,也知道他身法极快,不由得一阵紧张。 “小子,你想什么?你跑不了……”鲁啸话没说完,就见吴秋遇一掌拍在马脖子上。 那马突然受了惊,向旁边窜了出去。吴秋遇趁势又绕过廖树山的马,跳出了包围。 见吴秋遇要跑,曾婉儿急忙说道:“你尽管去了。找不到柳树沟,可不要后悔。” 吴秋遇一惊,停下脚步,回头愣愣地望着她。 鲁啸好不容才把马勒住,圈回来骂道:“好小子,你敢偷袭老子!” 曾婉儿朝他一摆手,又对吴秋遇说道:“我可以先帮你去救人。不过,你也要好好想想,想通了,我还是会收留你的。” “你说的是真的?”吴秋遇喜出望外,“你是好人!” “我是好人。那你还不快来,上马!”曾婉儿笑着招呼他与自己同乘。 吴秋遇刚要迈步朝她走去。郝青桐在后面忽然叫道:“大小姐!” 曾婉儿瞧了郝青桐一眼。郝青桐轻轻摇了摇头。曾婉儿马上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也觉得不妥,于是说道:“哦。这里到天百山庄应该不远了。罗兴,你把马让给他,走去山庄找我哥哥。我们先去柳树沟救了人,马上回来。” 罗兴下了马,把缰绳递给吴秋遇,盯着他看了两眼,然后悻悻地徒步上山去了。 曾婉儿带人跟着吴秋遇前往柳树沟,去救祁翁老人。 第030章仗义救人 “丫头,受死吧。”邵青堂大手掐住小灵子的咽喉,正要发力结果她的性命。 一把短刀轻快地向邵青堂的手腕挑去。 邵青堂大惊,急忙撤回手臂,顺势向后退了一步,才惊愕地望向来人。 刚才邵青堂和小灵子,一个要杀人,一个在等死,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一团人影何时已经飘落在身旁。 只见那人一身青黑色的衣裳,长发披肩,面目冷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她用刀将邵青堂逼开之后,便站在那里盯着他,轻蔑地说道:“欺负一个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姑娘,这算什么本事?” 小灵子见有人撑腰,激动地叫道:“多谢姐姐救命!” 那女子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更多的反应。 邵青堂打量了她两眼,阴森森问道:“你我并无过节,为何要管老夫的闲事?” 那女子紧盯着他,忽然说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这样欺负一个无辜的姑娘,是第几回了?” 邵青堂无心和她闲扯,便冷冷说道:“她碍了老夫的事,老夫薄有惩戒,与你何干?让开。” 那女子轻轻“哼”了一声,继续追问道:“六年前,五台县清水河畔,那个姑娘是否也是你害的?” 邵青堂被她说得一愣,怒道:“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夫不明白,我也不想知道!识相的,赶紧让开,否则别怪老夫不客气!” “我看你只会欺负手无寸铁的人。”那女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邵青堂大怒,抽出腰间的两杆铁笔便朝女子打来。 那女子不慌不忙,用短刀轻轻一挡,便与邵青堂斗在一处。 邵青堂本来没把这女子放在眼里,可交起手来才发现,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十几个回合下来,邵青堂就有点招架不住。 小灵子在一旁看着热闹,同时叫道:“姐姐,砍他右手!姐姐,扎他肚皮。” 邵青堂处于下风,本就着急,一听小灵子胡乱叫嚷,更加心烦意乱,开口骂道:“臭丫头,你再乱喊,小……”他话没说完,胸口便中了一脚,右手的一杆铁笔甩了出去,身子向后退出四五步,方才站住。 那黑衣女子刚要上前。邵青堂摆手道:“不打了。老夫今天认栽。姑娘肯否留下姓名?” 女子冷笑道:“告诉你也没什么。你记好了,今天打你的是我时秋风。” “时秋风……魔女幽灵?”邵青堂大惊。 这个黑衣女子名叫时秋风,来历不明,行踪诡秘,平素一身黑衣,武功着实不错,自从这个人物在江湖上出现以来,还没听说有谁打败过她。她每次出现都像幽灵一样,因此江湖上有了个“魔女幽灵”的名号。 邵青堂心中暗自庆幸,幸亏刚才没有彻底得罪她,不然今天就凶多吉少了。他稍稍冷静了一下,抱拳道:“败在你的手上,老夫不丢人。老夫认输,咱们就此别过。” 黑衣女子时秋风见邵青堂要走,低声喝道:“你站住!” 邵青堂马上停在那里,暗自把左手的一杆铁笔交到右手,紧紧握着,转身问道:“时女侠还有何指教?” 时秋风直盯着他,再次问道:“我再问你一遍。六年前,五台县清水河畔那个姑娘,是不是你害死的?” 邵青堂愣愣地说道:“老夫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从没跨过长城半步,何曾去过五台县了?” 时秋风又打量了他几眼,一时也看不出他在撒谎,便收了刀,淡淡说道:“那你去吧。别叫我查出你在撒谎,要不然,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邵青堂强压住心中气恼,不敢与她顶撞,随口说了句“告辞”,便匆匆去了。 小灵子见邵青堂走了,高兴得不得了,上前对时秋风说道:“多谢时姐姐救我。要不然,我真就被他害死了。” 时秋风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黑天半夜,姑娘家不要四处走动!”说罢,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小灵子望着时秋风离去的方向,发呆良久,喃喃道:“这个姐姐好奇怪。” 吴秋遇跟着曾婉儿等人,骑马前往柳树沟。 赶上一段极为难走的山路,马跑不起来,正好有闲说好。 曾婉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吴秋遇跟她多次相遇,如今也算是熟人了,便如实相告,还顺便问了一句:“你呢?” 鲁啸插话道:“小子你不要多问。叫大小姐就行了。” 曾婉儿示意他退后,轻声说道:“我姓曾,叫婉儿。” 吴秋遇默念了一遍,点头记下了。 曾婉儿问道:“你要去救的是什么人?” 吴秋遇也不瞒她,直言说道:“是天百山庄的祁翁老人。” 曾婉儿一愣:“天百山庄的,怎么会跑到柳树沟去了?那要杀他的又是什么人?” 吴秋遇说:“也是天百山庄的。” 曾婉儿听了,气愤地说道:“怎么还有这种事!” 郝青桐在后面听了,悄悄对身边的廖树山嘀咕了几句,然后对曾婉儿说道:“大小姐,天太黑,道路难认。不如叫树山先去前面看看路,免得咱们走错了。” 曾婉儿点头同意:“嗯。郝叔叔,你直接安排就行。” 郝青桐朝廖树山使个颜色。廖树山点了一下头,便打马先去了。 过了那段最难走的山路,道路平坦多了。曾婉儿等人担心走错路,仍不敢跑太快,慢慢走着等廖树山回来。 廖树山去了好久,才骑马回来,老远就招呼道:“我找到柳树沟了,大家跟我来!” 曾婉儿等人这才打马紧紧跟上。一行五骑直向柳树沟奔去。 柳树沟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 刚到村口,就听见狗吠之声。 吴秋遇不禁担心起来,对曾婉儿说:“是不是杀手已经到了?” 曾婉儿打马率先冲进了村子。吴秋遇、郝青桐等人紧跟其后。 小街上竟然还有人走动。曾婉儿叫住一人,问道:“老乡,知不知道有个姓祁的老人住在哪里?” 那人愣了一下,说道:“我们村里没有姓祁的。有几个外面来的,也有老人,不过,是不是姓祁就不知道了。” 吴秋遇说:“我们就找他。他住哪里?” 那老乡看了看这几个骑马的,摇头叹道:“你们来晚了。” 吴秋遇一惊:“怎么,他们不在了?” 老乡说:“刚才有人在哪里喊打喊杀,我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活人了。唉,明天还得到官府报案去,真是倒霉。” 吴秋遇听完,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暗恨自己在路上耽误了时间,没能及时报信。 曾婉儿问:“你能否带我们去看看?” “好吧,我带你们去。”那老乡转过身,带着众人往事发之地走去。 来到一个竹篱笆围着的破落小院,老乡停在门口,说:“就是这了!” 吴秋遇从马上一下来,就冲进了院子。 老乡说:“我只带你们到这里,你们自己看吧。别的,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多谢老乡。”曾婉儿跳下马,答谢了老乡,打发他走了,也跟着进了小院。 院子里确实有打斗过的痕迹,破竹凳、柳条筐散落各处。 吴秋遇喊了几声,撞进屋里,仍不见有人,只看到地上、墙上有几摊血迹。 “我来晚了。”吴秋遇身子一软,坐在炕上,失落落发起呆来。 曾婉儿走进来,见状,安慰道:“你不要太难过了。大老远跑过来送信,虽然没能救到他,你也算尽心了。” 吴秋遇慢慢抬起头,看着曾婉儿,忽然脸上闪过一股怒气,但是他忍住没有发作。 曾婉儿很意外,正要问明情由。 吴秋遇一下子站起来,晃过曾婉儿,跨出门外,与刚要进门的郝青桐撞了一下都没停下,继续往外跑去。 郝青桐揉着撞疼的肩膀,回头嘟囔道:“臭小子,干什么呢!”一进门,见曾婉儿正盯着他,忙叫了声:“大小姐。” 曾婉儿满脸怒气地说道:“叫廖树山以探路为名,耽误时间,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郝青桐见被她看破,也不抵赖,直说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曾婉儿怒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郝青桐说:“这是天百山庄的家事。公子和大小姐都要去天百山庄做客。这种事咱们不好出头。我这么做,也是不想大小姐你遇到麻烦。” “是啊,大小姐。为那么一个傻小子,咱们犯不着去得罪天百山庄的人。”说话的是廖树山。他和鲁啸一起走进门来。 曾婉儿问:“他呢?去哪了?” 鲁啸说:“刚才慌慌张张出去了。估计是受了刺激,一个人走了。” 曾婉儿一惊,急忙推开众人,追出门去察看。 吴秋遇果然不见了。门口依然是五匹马。他是一个人徒步走的。 曾婉儿气得一跺脚,又不知气该往何处撒。 吴秋遇从柳树沟出来,心中悲愤交加。没想到,提前知道了祁天百和邵青堂的阴谋,还是没能及时救了祁翁老人。他恨自己地形不熟,恨自己处事不利,恨自己跟曾婉儿聊天耽误了时间。至于该不该恨曾婉儿,他一时也想不清楚。 忽然想到留在山庄的小灵子,吴秋遇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小灵子在那儿也很危险,可别叫她再有什么闪失。”想到这,他匆匆辨明了方向,便使起追风架子,往云中山天百山庄跑去。 小灵子险遭邵青堂杀害,幸好嵩山魔女时秋风突然出现,救了她一命。 小灵子一边走,一边纳闷:“那个时姐姐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天百山庄?为什么她一见到邵老头就问六年前的什么姑娘?” 正想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什么嵩山魔女!到底是蠢笨无知,还想跟我斗?” 那是邵青堂的声音。他果然老谋深算,等时秋风走了,他又回来了。 小灵子大惊,估计那位时姐姐已经走远了,恐怕没人再来相救,她只有撒腿快跑,逃得一时是一时。 邵青堂本来只是壮着胆子试探,见小灵子逃跑,心里便踏实了,那就说明嵩山魔女真的已经走了。他嘴角露出奸笑,迈步追来。 两个人隔着三四十步,一前一后在山庄里跑着。 小灵子绕来绕去,甩不掉他,心里着急。忽见一个小院的门半敞着,便钻了进去。她身躯娇小,进门时无挂碰,因此没发出声响。 邵青堂转了几圈,不见了小灵子,站在院子外面纳闷。 小灵子紧张地闭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正偷偷往外看着,忽然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吓得她几乎叫出声来,被人一把捂住。 小灵子慢慢转过头来,见站在身后的是邵青堂的大弟子崔柏,正示意她不要出声,便轻轻点了点头。 崔柏把手松开,招呼她跟着进房间。小灵子知道他是好人,正好也没别的办法可以逃走,便跟他去了。 进到房间,崔柏先让小灵子坐下,然后低声道:“刚才一时情急,碰了姑娘,你不要介意。” 小灵子笑道:“没事。我知道你是好心。”她坐了一会,又忽然问道:“崔师兄,你肯帮我,就不怕你师父知道么?” 崔柏说:“我想,师父跟你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是误会总能说开。现在他在气头上,你先避一避,自然是好的。” 小灵子望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他是个心地善良的老实人,跟他师父、师弟、师妹都不一样。 邵青堂在外面张望了一会,不见小灵子的身影,心中纳闷。他注意到了那扇半开的小门,盯着瞅了一会,便迈步朝院子走来。这正是祁家安排他们住宿的院子。 邵青堂推开门进去,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能藏人的地方。见邵九佳和崔柏的房间都亮着灯。邵九佳的房间离门口较远,崔柏的房间靠外,他便向崔柏的房间走去。 崔柏听到敲门声,把房门打开,叫了声:“师父。” 邵青堂不露声色,随口问道:“看你屋里亮着灯,怎么还不睡?” 崔柏说:“第一次到别人家里,还不习惯早睡。” “对他们的安排还满意吗?”邵青堂说完,不等崔柏回答,便抬脚往屋里走。 崔柏愣了一下,想要拦他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往旁边让开,跟在师父身后说道:“挺好。他们敬重您老人家,对我们也都客气。” 邵青堂迅速在屋里扫视了一遍,一时也没发现异常。他走到衣柜前,看着柜子,问道:“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见到什么人?” 崔柏说:“晚饭后,祁公子来过。除此以外……哦,就在您敲门之前,好像听到外面有院门的声响,不知道您老人家说的是不是这个?” 邵青堂佯作漫不经心地把柜门打开,看了两眼,又轻轻关上,点头道:“嗯,就是这个。我就想试试你们有没有警惕之心。好了,你早点睡吧。在别人家里做客,不要四处乱走动。”说着,背着手走出了房间。 “是,师父。您也早点歇着。”崔柏送师父出了门,等他走远,见他向师妹的房间走去,才赶紧关了门。 又等了一会,没有了动静。小灵子从床底下爬出来,拍着身上的土,低声道:“你这位师父当真心细得很。” 崔柏正盯着小灵子看,出了神。 小灵子轻轻叫了声:“崔师兄。” 崔柏才突然回过神儿,赶紧说道:“师父去师妹房里了。待会我也过去,找个理由陪着他们多说几句话。你瞅准机会,就赶紧走吧。” “多谢崔师兄。我会记住你的。”小灵子说这两句话,更显得活泼可爱。 崔柏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又看了小灵子两眼,便转身出去了。 望着崔柏的背影,小灵子越来越觉得他跟邵家上下根本不是一路人。 邵九佳房中。 江寒也在,正缠着邵九佳说道:“师妹,你真就看不上我么?” 邵九佳背对着他,说道:“二师兄,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睡吧。” 江寒见她不直接回答,又说道:“那个姓曾的,究竟有什么好?咱们可是相处快十年了,你才认识他几天,你了解他的底细么?” 邵九佳回头叫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江寒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邵九佳脸色一变,生气地说道:“要是让爹和大师兄知道了,你这么晚还在我的房里,你知道会怎样!” 江寒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我就要你!”说着,他竟两腿跪在了地上,紧抓住邵九佳的手。 “你……”邵九佳话没说完,就听“咣当”一声,门被推开了。 惊见邵青堂站在门口,江寒一下子坐在地上。 邵九佳愣了一下,急忙挣脱江寒的手,跑到门口:“爹!” 邵青堂把女儿轻轻推到一边,迈步走进门来。他怒视着江寒,指着他低声喝道:“好畜牲!你竟敢做出这个勾当!” 邵九佳怕事情传出去,急忙把门关了,跑过来抱住爹爹的胳膊,央求道:“爹,你不要责怪二师兄了,他也是一时糊涂。他以后不敢了。二师兄,你快跟爹认错呀!” 江寒低头闷了一会,忽然爬到师父面前,跪下说道:“师父,我对师妹是真心的。您老人家就成全我吧。我做牛做马,一辈子对你老人家都是孝心!” 邵青堂踢了他一脚,骂道:“你,你还有脸说这个!半夜闯进师妹的房间,你还知道什么廉耻!这就是你对我的孝心?!” 邵青堂越说越气,举拳要打。江寒只是跪地磕头。 邵九佳劝道:“爹,饶了二师兄吧。他不敢了。” “师妹,出什么事了?”崔柏在外面敲门问道。 邵青堂踢了江寒一脚,骂道:“滚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江寒愣了一下,爬起来,灰溜溜走去开了门,没等崔柏看清就挤了出去。 崔柏回头看了看师弟,又往门里瞥了一眼,站在门口说道:“师父也在啊,那就不会有事。是我冒失了。师父和师妹早点歇息,我回去了。” 邵青堂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你是有分寸的,去吧。” 崔柏放走了小灵子,见师父他们都没有发觉,便踏踏实实回到房里。他躺在床上,回味着小灵子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 吴秋遇心里牵挂着小灵子,一路上不敢停歇,直跑到天百山庄墙外,才停下来。他喘了几口气,见四下无人,便奋力扑上去,努力地攀住墙头,慢慢翻身进去。 夜已经深了。小灵子的房间也没有亮灯,估计是睡了。 吴秋遇怕吵到小灵子,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小院。他隐隐觉得小灵子的房门好像没有关严,于是便走过去查看。原来真的是没有关好。 吴秋遇心想:“准是小灵子开着门等我,我一直没有回来,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在门口听了一会,屋里竟然毫无动静,甚至听不到小灵子的呼吸声。吴秋遇开始担心起来,急忙推门走了进去。他跑了半宿,眼睛在黑暗中早已适应了。在屋中一看,小灵子竟然没在屋中。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吴秋遇急出一身汗来。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失落地从小灵子的房间里出来,靠在自己房门上发呆。他是欲哭无泪,心里暗自叫喊着:“小灵子,你在哪儿啊?” 他只顾胡思乱想,也不晓得身子是靠在门上,忽然把门挤开了,身子便向里仰了进去。幸亏他练过“五禽戏”之后,身子异常轻巧灵活,一觉背后倚空了,马上就势向后翻滚,不至于直挺挺摔在地上。饶是如此,他也失去重心,身体并不完全能够控制。 吴秋遇刚要站定,忽听空间风响,一个东西朝他打了下来。他身子不稳,已经来不及躲闪,只有抬手硬挡了过去。 一只烛台打在吴秋遇手臂上,弹了出去。只听一声轻柔的叫声“哎呦”,一团娇小的人影弃了烛台,往门口窜去。 吴秋遇跨上一步,一把抓住她,只在这一瞬间就认了出来。他兴奋地叫道:“小灵子,是我。我回来了。” 小灵子愣了一下,也认出了吴秋遇。她一下子扑上来,抱住吴秋遇,半天说不出话。 吴秋遇抱了她一会,安慰道:“刚才等急了吧?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小灵子捏起小拳头,在他后背上轻轻捶了几下,撒娇地说:“就是你不好,刚才吓死我了。” 吴秋遇抚着她的后背,说:“我刚才去你的房间,找不到你。我也吓坏了。我还以为……”声音几乎有些哽咽。 小灵子说:“我听见动静,以为是可恶的邵老头追来了呢。哪想到是你。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喊一声?” 吴秋遇愣了一下,傻笑道:“哎呀,我真傻。我以为你睡着了,只想着别吵醒你。我要是先叫你就好了。” 小灵子也笑了,说:“你就是傻。” 吴秋遇轻轻拍了拍小灵子的后背,说:“好了,松开吧,我去把蜡烛点起来。” 小灵子故意搂得更紧,说:“我就不松开。有本事,你带着我去把蜡烛点着。” 吴秋遇无奈,一手揽着小灵子,一面蹲下去抹烛台。 小灵子看到他费力的样子,松了手,格格的笑起来。 吴秋遇找到打火的东西,把蜡烛点了,插到烛台上,放在桌上。屋里亮堂起来。 小灵子背对着坐了。 吴秋遇转过去哄她,见她脸上似有泪痕,不禁心生怜惜,安慰道:“你不要难过了。我回来陪你,你不用再害怕。” 小灵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又闪出泪花。 吴秋遇虽然心直,也看出她心里有事,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灵子说:“你刚走,我就撞见邵老头了……” “他……他没伤到你吧?”吴秋遇急切地上下打量小灵子。 小灵子轻轻摇了摇头,说:“他正要对我下手的时候,来了一位时姐姐,把他打败了,救了我。” 听到这,吴秋遇心里才踏实了,也在小灵子身边坐下来。 小灵子继续说道:“谁知那个邵老头真是狡猾,等时姐姐走了,他又回来了。” “啊……那……”吴秋遇惊讶地看着小灵子,见她完好无损,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担心。 小灵子说:“我就赶紧跑,他在后面追我。我慌乱跑进一个院子,正遇见邵老头的徒弟,就是那个大师兄崔柏。是他帮我藏起来,躲过了一劫。” 吴秋遇点头道:“崔师兄是个好人,跟他师父他们不一样。” 小灵子说:“是啊。不知他怎么会拜了那么一个师父,真是可惜了。哎,你的消息送到了吗?见到人了吧?” 吴秋遇刚才只顾了安慰小灵子,没来得及想祁翁的事,现在小灵子一问,他顿时心下黯然。 小灵子见了,忙问道:“怎么了,秋遇哥哥?你没找到祁老爷子吗?” 吴秋遇叹息道:“我们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人了,到处都是血迹。恐怕……恐怕祁翁已经……” 小灵子安慰道:“秋遇哥哥,你不要太难过了。咱们已经尽力了。只怪那天杀的祁天百下手太快。他早晚会有报应的。” 吴秋遇阻挡不了内心的悲愤,可他怕小灵子担心,还是点了点头。 小灵子忽然问道:“刚才你说,你们赶到的时候……还有谁?” 吴秋遇愣了一下,说道:“我不想提她。都是他们耽误时间,要不然……祁老爷有机会不用死的。” 小灵子见他伤心,也不再细问,只说道:“嗨,也是祁老爷命不好。把一个苦命的孩子养大成人,没想到却是个白眼狼。只听说江湖险恶,没想到祁老爷子这位跟江湖没有关系的好人,也叫混入江湖的孽子给害了。” 吴秋遇伤心了一阵,忽然站起来,坚定地说道:“不能让他们这样得逞!” 小灵子说:“你这样想就对了。咱们不能只是伤心,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后天就是正名大会了,咱们找机会让他当众出丑,现出原形来。” 第031章婉儿进庄 吃过早饭,邵九佳便来到爹爹房中,崔柏已经在那里伺候着。 邵九佳要求出去,在山庄里逛逛。邵青堂说:“先别急着去玩。既然来了,我先带你们去拜见祁家叔父。然后,叫他安排人带你逛逛,免得你四处乱撞。” 邵九佳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也不好明着反对,撅嘴道:“那好吧。” 崔柏试探着问道:“师父,我现在就去叫江师弟?” 提到江寒,邵青堂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看了崔柏一眼,说道:“嗯。你顺便问他,为什么早上都不过来请安,他都在想着什么!” 崔柏出去了。过了一会,便带着江寒一起进来。 江寒两眼无神,眼圈发黑,显然是一宿没睡好。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磕头说道:“给师父请安。” 邵青堂淡淡说道:“起来吧。以后好生练功,不要再胡思乱想。” 江寒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是”,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站到崔柏身边。 邵青堂喝了一口茶,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女儿和两个徒弟去见祁天百。 祁天百正在跟儿子祁少城交代这两天招待客人的事。听说邵青堂来了,便准备起身出去迎接。他刚站起来,邵青堂等人已经走进了门口。 邵青堂说:“贤弟,我带女儿和两个徒弟来拜见你了。” 祁天百迎上去,笑道:“啊,九佳侄女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了。”邵九佳含羞地一笑,叫了声:“叔父万安。” 祁天百又看着崔柏和江寒说:“还有这两位贤侄,也都不错。不愧是兄长的得意弟子。哎,这位贤侄……你昨晚没有睡好么?” 邵青堂忙替江寒遮掩道:“他们就是贪玩。刚到这,只顾着新鲜,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了。你们还不快拜见祁师叔。” “拜见祁师叔。”崔柏和江寒给祁天百施了礼,站到一旁。 祁天百请邵青堂落座之后,仍打量着邵九佳。邵九佳娇羞地低下头去。祁天百笑了一下,冲儿子招呼道:“少城,怎么还愣着?还不快给伯父和师兄师姐见礼。” 祁少城也是懂礼数的,只是刚才他们一直在说话,自己插不上嘴。这会听父亲一说,赶紧上前拜见邵青堂,然后又给崔柏和江寒见礼,最后走到邵九佳面前,叫了声:“师姐好。” 邵青堂一直看着祁少城,见他施完礼回到祁天百身边垂手站着,点头道:“少城贤侄不错。恭喜贤弟,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老夫看着都喜欢呢。” 祁少城摇手道:“伯父见笑了。” 祁天百笑道:“既然兄长喜欢,那我就送给你好了。咱们成为一家人,岂不更好。”他说这话,眼睛却瞅着邵九佳。 邵青堂说道:“不知道九佳有没有这个福份,咱们倒是可以……” 邵九佳本来心不在焉,没听清祁天百说什么,此刻一听爹爹提到自己的名字,马上意识到他们是在谈论她,脸羞得红了,轻轻拉了一下爹爹的衣袖,娇羞道:“爹。” 崔柏只顾憨笑。江寒紧张地望向祁少城,见他只是摇头微笑,似乎并没有把两位尊长的话当回事,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有家丁来报:“老爷,外面有一位姓曾的姑娘,说是要进来找她哥哥。” “姑娘?姓曾的?”祁天百一愣,“少城,你去问一下曾可以公子,如果是找他的,就把他们一并请进来。” “是。”祁少城带着报信的家丁出去了。 邵九佳心里又欢喜又担心。欢喜的是很快就能见到曾可以,担心的是那姑娘其实并不姓曾,只是谎称他妹妹前来找他的。 江寒的心情则跟她刚好相反。既不愿意师妹马上见到曾可以,又盼着找上门的姑娘是曾可以的未婚妻、小情人什么的。 祁少城打发家丁去找曾可以,自己则到门口去接见客人。 来的正是曾婉儿。郝青桐、鲁啸、廖树山站在她身后,三个人牵着五匹马。 祁少城见到曾婉儿,一边跨出门口,一边开口问道:“姑娘,有礼了。你们找谁的?” 曾婉儿见有人出来,上前一步,说道:“你是这家的主人么?我哥哥曾可以昨日先来府上拜会,我是来寻他的。” 祁少城拱手道:“在下祁少城,是这家里的,天百公是家父。请问姑娘芳名?” 曾婉儿还礼道:“原来是山庄的小主人,有礼了。我叫曾婉儿。能否叫我哥哥出来说话?” 祁少城说:“婉儿小姐既然来了,就请到里面说话。我已经派人去请令兄了。来,几位里面请。” 曾婉儿等人跟着祁少城走进门口。几匹马早有家丁接了,牵去马厩。 曾可以听说妹妹来了,赶紧迎了出来。 曾婉儿刚喊了一声“哥哥”,就被打断。 曾可以一见面就说道:“不是让你速回蓟州的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曾婉儿不满地说道:“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见我来了,也不说欢迎,上来就怪我。” 曾可以也觉得有点不妥,毕竟有别人在场,姑娘也都是要面子的,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娘不放心你,传话让你回去。你应该体会娘的心意。” 曾婉儿见哥哥说话变软了,心中暗笑,说道:“我会回去的。听说这几日,天百山庄很热闹,聚集了很多门派的英雄人物,我就想来看看。你们走的时候,我就回去了。” 曾可以摇摇头,对祁少城说道:“少城贤弟,让你见笑了。” 祁少城还没说话。曾婉儿就抢着说道:“曾公子,咱们都是天百山庄的客人。你能来,我也能来。就算赶我走,也得人家主人发话。要不,你问问。如果少城公子不欢迎,我马上就走。” 祁少城忍不住笑了,连忙说道:“欢迎,欢迎。婉儿小姐和曾公子一样,远来山庄做客,我们蓬筚生辉。平日还怕请都请不来呢,怎么会不欢迎?” 曾婉儿会心地朝祁少城笑了一下,对着曾可以得意地说道:“曾公子,你听见了吧。咱们是一样的客人。我可不是来投奔你的。” 曾可以摇头苦笑,拿这个妹妹没办法,于是说道:“既然少城贤弟不嫌你,我也没什么好说。你只要乖一些,别生事,就行了。” 曾婉儿对着他轻轻哼了一声。大家跟着都笑了。 郝青桐圆场道:“大小姐是个有分寸的人。公子你就放心吧。” 曾可以这才想起介绍那几个人:“少城贤弟,这三位都是受家父所托,出门保护舍妹的。郝叔叔,你们自己介绍一下吧。” 郝青桐、鲁啸、廖树山各自报了姓名。祁少城也一一见礼。 众人往大厅走去。 来到大厅门口,祁少城对曾可以和曾婉儿说:“家父正在里面和宁武邵氏师徒说话,不如先安排三位叔叔去后面歇着,我引你们兄妹进去。” 曾可以点头同意。曾婉儿回身对郝青桐等人说道:“郝叔叔,你们先到后面歇息吧。我跟哥哥去拜见祁老爷。” 有家丁祁福走上前引路。郝青桐说了声“好吧”。三个人便跟着祁福去了。 祁少城引着曾氏兄妹走进厅里。 邵九佳早就在里面巴望着,老远就看见了曾可以,心里一激动,差点从邵青堂身边走出来。江寒心里泛酸,气哼哼瞪着她。忽然看见曾可以身边的曾婉儿,邵九佳心里咯噔一下,刚迈出的脚又缩了回去,脸色也有些难看。江寒见了,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暗自解气。 祁天百站起身,热情地说道:“曾公子休息得还好吧?这位姑娘是?” 曾可以拉着妹妹走上前,说道:“这是舍妹,婉儿,听说府上英雄云集,非要来看个热闹。” 曾婉儿施礼道:“婉儿拜见祁伯伯。” 祁天百笑道:“原来是公子的妹妹,好一个俊俏的姑娘啊。” 曾可以继续跟妹妹介绍:“婉儿,这位是威震三关的邵伯伯。” 曾婉儿也见了礼。邵青堂点头示意。 刚才看到曾可以拉着曾婉儿往前走,邵九佳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知道她是曾公子的妹妹,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也朝着曾婉儿点头示意。 曾婉儿见了,问道:“邵伯伯,这位姐姐是?” 邵青堂笑道:“这是小女九佳。你们年纪相当,正好有伴了。” 曾婉儿也很高兴,这样就不用整天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了。 祁天百问道:“婉儿小姐为何今日才到,怎么没跟公子一起来呀?” 曾婉儿说:“哥哥不愿意带我,丢下我他自己来了。我现在找来,他还不高兴呢。” 她当众直说,把大家逗笑了,弄得曾可以倒有些尴尬,只有苦笑。 曾可以忽然想起昨晚的事,问道:“昨夜罗兴前来,说你跟郝叔叔他们去了柳树沟,怎么现在才来?你们去那做什么?” 一听曾可以提到“柳树沟”,祁天百和邵青堂都是一惊,紧张地望着曾婉儿。 “我们去救人。”曾婉儿没有注意到祁、邵二人的反应,实话答道。 邵青堂急切地问道:“那你们把人救下了么?” 曾婉儿说:“我们到那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只有血迹。” 邵青堂暗自点了点头,心中暗想:“看来是得手了。”他和祁天百对了一下眼神,祁天百自然会意。 祁天百忽又紧张地问道:“你们怎么想到要去救人,要去救的是什么人?” 曾婉儿此刻隐隐觉得邵青堂和祁天百的表现有些异常,只怕行刺之事可能与他们有关,便不再细说,半真半假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就是在路上遇到一个傻小子,他说柳树沟有人会有危险,求我们去救。我一想,咱们好歹也是江湖人物,不能袖手旁观,就跟着去了。没想到,晚了一步。” 听到这,祁天百和邵青堂心里都踏实了。只是心中仍有疑问:这个半路出来的傻小子是谁,他怎么知道柳树沟有人会有危险?担心问太多,会招来猜疑,二人便不敢再问。反正事情是办成了。 祁少城赞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婉儿小姐果然是巾帼英雄。” 曾婉儿说:“公子不要羞臊我了。我要真是英雄,早就把坏人抓住,把人救了。” 邵九佳插话说:“妹妹不用失望。那些杀手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们躲过了你,也逃不过别的报应!” 邵青堂听着不爽,转头喝道:“你懂什么,在这里乱说话!以后多跟曾小姐学学!” 曾婉儿说:“我倒觉得姐姐说得对。”说完无意间瞥了祁天百和邵青堂一眼。 曾可以隐隐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忙岔开话题说道:“妹妹你以后少管些事,少叫娘担心,就是你的功德了。别再老想着搀合江湖上的事。” 曾婉儿在众人面前不想扫哥哥的面子,于是说道:“好了,我听你的就是了。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了,不在爹娘身边,还得被你管着。” 邵青堂知道有曾氏兄妹在,自己跟祁天百也不便再说什么,便起身说道:“贤弟,你陪着曾公子和婉儿小姐说话。我叫他们去山庄里逛逛。” 邵九佳心中其实不乐意离去,但又说不出口,只得在临走之前盯着曾可以多看几眼。这些都被江寒看在眼里。 祁天百欣然同意,吩咐儿子:“少城,你陪着师姐和两位师兄在山庄里走走。好好照顾你师姐。”他刻意提到两遍师姐,就是想让儿子跟邵九佳多亲近。 祁少城领命,引着邵氏师徒出了大厅。 邵青堂说:“你们年轻人去逛吧。我回房间休息。”说完就走了。 邵九佳说:“曾公子和婉儿小姐也都是年轻人,叫出来大家一起热闹岂不更好?” 江寒气他对曾可以念念不忘,冷冷说道:“他们陪着祁师叔说话,咱们怎能去打扰?” 邵九佳轻轻瞪了他一眼。 祁少城看出这二人似有嫌隙,不了解缘由,也不知如何解劝。 崔柏见气氛尴尬,忙说合道:“师弟师妹不要斗嘴了。既然祁公子愿意带着咱们四处逛逛,咱们跟着他走就是了。祁公子,山庄里有什么好的去处,都带我们去看看吧。” 祁少城暗赞崔柏说话得体,忙说道:“好。师姐师兄跟我来。” 祁少城带着邵九佳、崔柏、江寒师兄妹三人在山庄里游逛。因为邵九佳是邵青堂的女儿,他自然要格外关照些。 其实邵九佳根本没心思看景,早上说出来逛逛,也是希望能够与曾可以偶遇的借口。由于她一心只想着曾可以,一路都在有意避着祁少城和江寒。 祁少城觉得奇怪,偷偷问崔柏:“师姐怎么了,好像不愿意跟咱们接近?难道我有什么不周之处?” 崔柏说:“祁公子不要多心。这不关你的事。她心里有事,我们多让着她就是了。” 邵九佳心不在焉,逛了一会就说累了,崔柏和江寒只好陪她回去。 祁少城回来见父亲。路上正遇见曾可以、曾婉儿兄妹。 简单说了几句之后,曾婉儿忽然指着一处小院说道:“那是谁住的地方?清静幽雅,看上去不错。” 祁少城心念一闪,忽然想到:“秋遇兄长和小灵子也都是年轻人,说不定见了曾家的兄妹会高兴。不如,我带他们去见个面。”于是说道:“婉儿小姐真有眼光,这是山庄里最幽静的院子。现在有两个朋友在里面住着,跟咱们年岁相当。如果你们愿意,咱们可以一起去见见。” 曾婉儿说:“好啊。不知是男的,还是女的?” 祁少城笑道:“一女一男,就像是你和曾公子。” 曾婉儿问:“也是兄妹?” 祁少城笑道:“这个,见了面,你自己问吧。” 曾婉儿道:“干什么弄得神秘兮兮的。走,去看了再说。” 却听曾可以说道:“妹妹,你们刚来,也不知郝叔叔他们安置好了没有。祁公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能老缠着他?” 祁少城忙说:“不碍事。我正不愿去应酬那些长辈。咱们在一起也好。” 曾可以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三个人便朝小院走去。曾婉儿好奇心盛,走在了前面。 小灵子正在吴秋遇房里跟他谈论嵩山魔女时秋风的事,听见有人说着话往这边走来,马上住了声,走到门口。 两个人挤在门缝往外凝望。一看之下,都吃惊不小。 小灵子没认出曾婉儿,她顾忌的是曾可以:自己怂恿秋遇哥哥得了他的马,又在邵家险些遭遇,后来在庄稼地的茅屋直接打过照面,当时幸亏有老乞丐在场,才躲过一劫。如今要在这里撞见,可真是冤家路窄。 吴秋遇比小灵子还难堪,昨晚他还跟曾婉儿在一起去了柳树沟,后来自己负气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他知道曾婉儿是个难缠的主儿,一旦撞见了,恐怕躲都躲不开。 眼看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小院门口。 吴秋遇紧张地看着小灵子,问她的主意。 小灵子想了一下,忽然有了主意,小声在吴秋遇耳边嘀咕了两句:“秋遇哥哥,你用短剑……” 曾婉儿率先迈步进了小院,四下看了看,点头道:“很不错。真是个闲居的好地方。” 她正要开口喊人,忽见第一间屋子的房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个茶盘来。 曾婉儿先是一愣,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要看个究竟。只见茶盘上新刻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勿扰。 曾婉儿暗自好笑,便伸手推门,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有趣。她轻轻一推,竟没有推开,显然是有人从里面堵住了。 此时祁少城和曾可以也先后走了进来。祁少城问道:“怎么了,婉儿姑娘?” 曾婉儿一把揪下门缝的茶盘,举在手里,笑道:“你们看,这是什么呀!” 祁少城看到上面的“勿扰”二字,马上明白了,吴秋遇和小灵子不想见客人,只怪自己太冒失,于是说道:“婉儿姑娘,实在不好意思。里面的朋友叮嘱过,暂时不便见外人,我一时疏忽就给忘记了。走,我带你们去别处看看,山庄里还有很多好去处。” 曾婉儿心有不甘地要往门缝里看。 曾可以把她拉到一边,说道:“少城公子已经说了,人家不便见客。咱们何必打扰人家?走吧。” 曾婉儿无奈,挣脱哥哥之后,用力把门挤出一条缝,又把茶盘塞了进去,然后说:“我还给他了,走吧。” 祁少城直觉得婉儿姑娘有趣,曾可以也被她气得笑了。 三个人出了小院,渐渐远去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松了一口气。 小灵子看着茶盘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字,突然笑了起来:“秋遇哥哥,你的字怎么这么难看啊!” 吴秋遇把短剑递向小灵子,说:“你也刻两个看看。” 小灵子说:“我不刻。”然后瞅了一眼茶盘上的字,又继续大笑。 吴秋遇也跟着傻笑起来。 在山庄里看了几处,祁少城送曾可以和曾婉儿回到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正在寒暄告别,忽然有家丁找来报信:“公子,外面有两个自称乡野三奇的,要进府找老爷。我看他们来者不善,没敢惊动老爷,请公子先去看看吧。” 祁少城匆匆去了。 曾可以没跟乡野三奇打过交到,听了也没往心里去。曾婉儿知道他们,只是在别人家里、在哥哥面前不便表露,于是也当没听见。 什么叫隔墙有耳?偏巧这事让院子里的蒙昆听到了,他不露声色,等公子和婉儿小姐进了房间,便找到正在一起耍闹的柯老三、白鹿司、郝青桐、鲁啸等人,把乡野三奇找上门的事说了。 郝青桐知道蒙昆想干什么,不愿意跟着搀合,便找个借口走了。柯老三和白鹿司原不知道乡野三奇是谁,被蒙昆几番煽动,便答应跟他去对付乡野三奇。鲁啸本是个好热闹的人,而且跟乡野三奇动过手,吃过亏,也憋着要去出一口气。 四个人悄悄从房间里出来,正撞见聂是非。 聂是非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柯老三知道他心眼多,一时编不出谎话骗他。蒙昆和鲁啸也都是粗莽之人,也都愣住。 白鹿司眼珠一转,微笑着开口说道:“聂先生,咱们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有点憋闷。我们正要出去走走。你要不要一起去?” 聂是非看了看他们,一个个都是硬挺的汉子,自己跟他们玩不到一起,便笑道:“你们腿脚太快,我可跟不上你们。算了,你们去吧。我去看看公子有没有事找我商量。” 蒙昆一把拉住他,紧张地看了看曾可以等人的房间,低声说道:“聂先生,你可不能跟公子说我们出去了。” 聂是非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笑道:“我明白,你们呀,快去吧。再不走,我可要大声喊了。” 蒙昆感激地点了一下头,快步窜出了院子。鲁啸等人也紧跟着去了。 聂是非见吓走了他们,拿鹅毛扇子挡着嘴,格格地笑了起来。 说是乡野三奇,其实只来了两个,大侠一担子丘壑和老三不醉酒陈康,老二野神仙胡大夫却是没来。 二人被挡在门口,耐着性子等了一会,正要闯进门去,忽见一个年轻人迎了出来。 祁少城拱手道:“两位大侠久等了。在下祁少城。不知两位前辈驾临山庄所为何事?” 丘壑见这年轻人彬彬有礼,便也用缓和的口气问道:“乡野三奇,丘壑,陈康。我们有事要见山庄的新主人。祁天百是你什么人?” 祁少城说:“那是家父。” 陈康说:“那好,祁公子,你带我们进去。我们有话要问问令尊大人。” 祁少城说:“前辈有事能否先告知一二,我也好回禀家父一声。” 丘壑说:“我看公子是个老实人,这里面的事,你未必清楚。还是带我们去见你爹吧。只有他才能说得清楚。” 祁少城见丘壑虽然手里拿着兵器,但是说话还算客气,不像是蛮不讲理之人,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抬手道:“请。” 丘壑和陈康跟着祁少城迈步进门。刚进院子,就见蒙昆、鲁啸等人快步走来。他们身后的两个人,之前没有见过。 蒙昆见了祁少城,大声说道:“祁公子,你不用担心。有我们在,他们闹不了事!” 丘壑和陈康见蒙昆如此嚣张,必是有恃无恐,不禁把那两个人也仔细打量了一番。一个是粗大的壮汉,一个是白衣的雅士,想来都不是寻常之辈。 祁少城忙说:“蒙大侠,你误会了。这两位是来找家父的客人。” 蒙昆道:“什么客人!他们只会没事找事。你倒问问他们,来这里又想捣什么乱!” 陈康挖苦道:“蒙昆啊,你真是不长记性!这些年,你做过什么好事了?只会四处生事,次次受憋!怎么,今天又耐不住了?” “你!”蒙昆嘴笨,说不过陈康,便不想再打嘴仗。他朝鲁啸等人招呼道:“跟他们没道理可讲!上吧!” 四个人便朝丘壑和陈康围了上来。祁少城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蒙昆和柯老三对付陈康,白鹿司和鲁啸围攻丘壑。六个人已经打在两处。 祁少城叫止不住,又不便出手解围,便急忙跑进去找人。 蒙昆和柯老三,单个上都敌不过陈康。尤其是蒙昆,最拿手的兵器是铁杖,刚才谎称游逛出来,并没有随身带着。徒手相搏,能力又减弱了不少。好在现在是与柯老三联手。二人与陈康打个平手。 鲁啸跟陈康交过手,在力道上还略胜一筹。但是丘壑号称江湖一担子,凭的也是一身力气。鲁啸跟丘壑对阵,占不到便宜。倒是那白鹿司,看似文雅儒生,其实功夫不弱,手里一把“纸扇”竟可与丘壑的铁扁担周旋,而且毫不示弱。 几十个回合下来,双方一时难分胜负。 忽然一声大喝传来“住手!” 第032章两奇遇险 六个人都是一愣,先后各自跳开,暂且停下不打,望向来人。来的是邵青堂。 蒙昆高兴地叫道:“邵当家的,你来得正好。还不快过来帮忙?” 丘壑看了看邵青堂,问道:“来的可是威震三关的邵青堂邵门主么?” 邵青堂走到众人面前,拱手说道:“老夫正邵青堂,恳请大家给个面子,莫再动手。” 蒙昆不悦地说道:“邵当家的,你这是何意?你忘了……” “蒙兄弟,你先听我说!”邵青堂把蒙昆的话打断,继续说道,“这里是天百山庄,大家都是客人。在这里动起手来,成何体统?” 白鹿司暗中盯着邵青堂,没有说话。蒙昆气哼哼还要再说,也被他示意拦下。 丘壑忽然问道:“日前有人到府上送信,不知邵门主收到没有?既然你也到了这里,不知阁下对祁家的事有何说法?” 邵青堂一愣,没想到他们竟也知道祁翁的事。他看了看丘壑和陈康,忽然笑道:“信我收到了,也正为此事而来。两位也是祁翁的朋友么?” 丘壑道:“你可以这么说。既然如此,那咱们一起去找祁天百,把事情分辨清楚。” 邵青堂说:“老夫也正有此意。” 听着二人对话,蒙昆等人都是一头雾水:怎么邵青堂跟乡野三奇也有关系,他们倒成一伙的了。 见蒙昆又要说话,白鹿司拦住他,低声道:“别急。先看看再说。” 蒙昆愣愣地望着白鹿司,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以眼前的形势,双方势均力敌,邵青堂站在哪一边,哪一边就有胜算。 眼睁睁看着丘壑和陈康跟着邵青堂一起往里走,蒙昆和鲁啸心有不甘,但心里也都明白,现在招惹邵青堂肯定是不行。虽然他们心有不甘,也只有暂时忍下。只有白鹿司扇着扇子,若无其事。 甩开蒙昆等人,邵青堂对丘壑说:“还没请教两位的大名。” 丘壑道:“我乃丘壑。这是我三弟陈康,还有个二弟胡大夫今日没来。江湖朋友送个外号,人称‘乡野三奇’的便是。” 邵青堂说:“原来是乡野三奇的两位,失敬失敬。丘大侠,这祁翁的事,您是如何知晓的?” 丘壑说:“数日前在路上遇见的。我兄弟听闻此事,不愿袖手旁观,这才来山庄问一问。既然邵门主先到了,你和祁翁交情深,自然会替他出头。我兄弟只算是帮忙的了。” 邵青堂道:“两位大侠路见不平,仗义出手,邵某佩服。咱们不分彼此,一同去解决此事便好。” 三个人说着话,往里走。 邵青堂并没有带着丘、陈二人直接去客厅,而是往后面走去。 丘壑往客厅瞥了一眼,问道:“祁天百现在何处?” 邵青堂赶紧解释道:“他听说两位大侠找上门来,自知无法交代,先躲到后面去了。我孤身来此,又有别的客人在,一直不便当面质问。现在他躲到清静处,咱们正好去问个明白。” 丘壑点点头:“也对。在外人面前,他顾忌颜面,自是不会承认,说不好还会翻起脸来。咱们单独找他,只讲道理,希望他能够迷途知返。” 邵青堂道:“正是。” 进了一道小门,地势突然低了,只能扶着栏杆循台阶一级一级慢慢走下去。 陈康说:“要不是邵门主领着,我们决计找不到这里来。” 邵青堂道:“我与祁家有关联,对这里多少了解些。” 绕过几块奇石,来到一块巨大的山石旁边。邵青堂指着上面的一个洞口说道:“就是那里了。” 他停下脚步朝里面喊道:“天百兄弟,我带着两位客人来访。我们进来了。”说罢,对丘壑和陈康说:“两位大侠,请!” 洞口朝阳,不是很黑。丘壑和陈康相互看了一眼,迈步走入洞中。 丘壑边走边说道:“乡野三奇冒昧来访。祁庄主,打扰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丘壑心中疑惑,回头问道:“怎么没人?邵门主……”他一回头,却见邵青堂并没有跟来,不由得一愣。 邵青堂哈哈大笑,用手按动了石头上的一个机关。一道闸门骤然落下,把丘壑和陈康关在了洞里面。 石门关闭,洞里一下子就黑了。丘壑和陈康大惊。 丘壑用铁扁担撞了一下石门,被弹了回来,那石门却纹丝不动。 陈康说:“大哥,这闸门是从上面落下的,我去把他搬起来。你看好洞口,小心他们的冷箭。”说着,便蹲了下去。 陈康两手贴着石门摸索到底下,在地面不平处找到一处缝隙,用手抠住,两臂用力往上抬。 丘壑问道:“三弟,怎么样?” 陈康说:“这石门太重,又只能靠指尖抠着,使不出浑身的力气。动是动了一下,我一个人抬不起来。” “我也来。”丘壑放下铁扁担,也凑到近前。 两个人抠住石门底缝,一齐发力。那石门真的动了,马上有光从底下透进来。 丘壑和陈康心中大喜,正待继续用力托起石门。一股毒气从石门下面的缝隙钻进洞中,不知不觉被丘壑和陈康二人吸了。二人便昏了过去…… 蒙昆原想仗着人多把丘壑和陈康拿下报仇,鲁啸、柯老三也是憋着好好打一架,结果邵青堂突然出现给搅和了。三个人都觉得有些窝囊,气哼哼回到住处。只有白鹿司成竹在胸,自顾扇着纸扇,脸上始终笑眯眯的。 蒙昆看到白鹿司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些不高兴:“白鹿司,今天不能成事,你很高兴是不是?” 白鹿司笑道:“那你想怎样?大家都哭一场,你才满意?” 蒙昆质问道:“你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跟姓邵的理论?” 白鹿司收起纸扇,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是怕你坏事。” 蒙昆道:“我坏什么事?” 白鹿司说:“你们以为邵青堂是来搅局的么?” 听他这么一问,鲁啸和柯老三也围了上来。鲁啸问道:“难道不是么?”柯老三也说:“这又不是他家的地盘。咱们在这打架,碍着他什么事,要他来管?” 白鹿司自顾笑了一阵,摇头道:“你们哪,就只想着打架。真以为邵青堂是在帮着他们么?呵呵。别的我不多说,我现在可以打赌,邵青堂比你我还想对付他们呢。说不定,已经得手了。” 蒙昆等人都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白鹿司。 蒙昆问:“你怎么知道?” 白鹿司神秘地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你们等着瞧吧。” 柯老三不满地说道:“你别阴阳怪气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白鹿司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你的胡子该理了。哈哈哈哈。” 蒙昆半信半疑地说道:“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如果姓邵的只是搅局,老子以后不会放过他!” “是谁说话这么难听啊?”竟是邵青堂迈步走了进来。 蒙昆当即愣在那里,满脸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鲁啸问道:“邵当家的,你怎么来了?那两个人呢?” 邵青堂回身把门关上,走到四个人面前,低声说道:“我已经把他们拿了,锁在后院的石洞里。你们想要怎样,自去处理便是。只是别闹出动静,惊扰了其他客人。” 鲁啸和柯老三一听,都惊讶地望着白鹿司。白鹿司自是得意。 蒙昆醒过神来,挤到邵青堂面前问道:“邵当家的,你说的可是真的?” 邵青堂说道:“蒙昆哪蒙昆,老夫这回帮了你,你以后可要口下留德呀。” 蒙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作揖道:“哎呀,我刚才真是昏了头!邵当家的不要见怪!我给你作揖了。” 邵青堂笑道:“不用,不用。都是自己人。不知你跟他们有什么仇,明刀明枪就在这里打架?” 蒙昆说:“这就一言难尽了。他们三番五次地搅了我们的好事,一直没有机会对付他们。没想到今天,幸亏有你帮忙!多谢多谢!” 白鹿司拿扇子扇了两下,忽然问道:“不知邵当家的跟他们有什么过节?也要出手对付他们。” 邵青堂脸上忽然凝固了一下,有点尴尬地笑道:“我跟他们能有什么过节?不过是为了帮你们罢了。呵呵。好了,老夫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蒙昆忽然叫道:“邵当家的,你把乡野三奇关在哪了?你不说,我们怎么找得到?” 曾婉儿正从门外经过,听见蒙昆叫出“乡野三奇”的名字,便停下脚步,靠近听着。 邵青堂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蒙昆,嘱咐道:“这是关押他们的位置。白天行事多有不便,难免被别人撞见,你们可晚些再去。他们被我下了药,用铁链子捆了,跑不了的。” 曾婉儿听他说到“下药”等手段,心中不齿,又联想到自己提及有人去柳树沟行刺时祁天百和邵青堂的异常反应,知道这个邵青堂不是什么好人,那晚的行刺多半也和他有关。 听到开门声响,曾婉儿知道即将有人出来,急忙快步离去了。 她和乡野三奇打过交到,在朔州城外见过他们和铁拳门的人动手,后来也打听过他们的事,知道他们都是侠义之士。如今得知他们被邵青堂之流陷害,便不忍心坐视不管,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去管。蒙昆他们都是父亲的人,只有哥哥才能节制他们,自己一时找不出理由让哥哥出面去阻止。 蒙昆等人拿着了草的地图,如获至宝。只等着天黑,好去拿丘壑和陈康报仇解恨。 邵青堂从蒙昆等人那里出来,匆匆去见祁天百。 祁天百正在厅里等他,见他来了,先把下人都打发出去,才开口问道:“闹事的是什么人?” 邵青堂落了座,确认厅里已经没有旁人了,才低声说道:“是号称什么‘乡野三奇’的两个闲散汉子。” 祁天百“哦”了一声,端起茶碗喝着,似乎并没把那两个人放在心上。 邵青堂说:“这两个人是没什么。可你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么?” 祁天百说:“无非是打此路过,听说山庄有热闹,上门闹一闹,混个名声,捞点好处。没什么打紧的。” 邵青堂见他漫不经心,心中有些不悦,冷冷说道:“他们知道老爷子的事,是上门找你讨说法的。” 祁天百吓了一跳,一下子站起来,手里茶碗的盖子险些掉在地上,急忙问道:“他们……人在哪里?没吵嚷出去吧?” 见祁天百慌了神,邵青堂心中暗笑,趁机邀功道:“放心吧,贤弟。愚兄已经替你摆平了。要不是我应变得当,还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祁天百把茶碗放下,作揖道:“多谢兄长。今日幸亏有你在。” 邵青堂摆手道:“贤弟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安置妥当,你就放心吧。” 祁天百慢慢坐了,问道:“现在他们人呢?” 邵青堂说:“我引他们去石洞了。他们武功倒也不弱,跟曾家那几个手下打成了个平手。好在你那个机关倒还好用,他们现在就关在那里。” 祁天百庆幸道:“幸亏刚才把石洞的机关告诉了兄长,不然还得劳动兄长出手力搏,兄弟于心何安哪。” 邵青堂道:“你以为那道石门就能关得住他们?”祁天百一愣。邵青堂说:“那两个力气都不小,抠住石板就要托起来,幸亏我随身带了药粉,隔着缝撒了,才把他们制住。” “那就好,那就好。”祁天百虽然也自认为是一方豪杰,但是毕竟富户出身,论江湖经验,跟邵青堂自是比不了。 邵青堂说:“我已经把他们用铁链子锁了,只要你的铁链子足够结实,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逃跑。” 祁天百愣了一下,问道:“兄长为何不把他们直接杀了?锁着终究是个麻烦。” 邵青堂笑道:“贤弟,你养尊处优,或许还不太清楚江湖上的事。他们号称乡野三奇,今日只来了两个,如果咱们把他们杀了,剩下那个日后必会想着上门寻仇。就算他一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谁知道他能请来什么样的帮手。到时候你这山庄还有宁日?” 祁天百暗自佩服邵青堂的心计,点头道:“兄长说得有理。不过,咱们把他们锁在家里,也终归是结了仇,一旦他们有机会逃了,还会把老爷子的事宣扬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邵青堂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得意地说道:“贤弟不用担心,愚兄早有打算。他们和曾家的手下是有过节的。我刚才已经去通报过了,那个姓蒙的早就忍不住要下手了。到时候,害死他们的蒙昆等人,即使有仇家找上门,你只要把杀人的事推到蒙昆他们身上。这事便跟你山庄再无关系。” 祁天百一把抓住邵青堂的手,感激地说道:“兄长深谋远虑,兄弟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报答兄长的好处。” 邵青堂得意之余,心中更是狂喜,赶紧趁热打铁:“现在事情已经摆平了,贤弟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咱们现在可以谈点正事了。” 祁天百当然知道他所说的“正事”是什么意思,于是说道:“昨日小弟已经说过,想来兄长也没放在心上。我是真心喜欢九佳这个孩子,想叫少城娶她过门,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邵青堂道:“少城这个孩子不错,我也喜欢。我看可以考虑。” 祁天百很高兴,说:“这样咱们兄弟更是亲上加亲,不分彼此了。”他心里想得明白,只要把邵九佳娶进门,邵青堂跟他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再也不用担心老爷子的事会泄露出去。而且既然成了儿女亲家,恐怕邵青堂也不好意思再要那一千两黄金的酬劳。 邵青堂一听他说“不分彼此”,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说道:“孩子们相亲相爱自是好事。只是便宜了贤弟你。我把女儿养大,白白送到你祁家。到时候,我养老跟前都没人。” 祁天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暗自叫苦,看来这一千两黄金的事是赖不掉了,今日又蒙他帮忙对付了乡野三奇,只怕还会要的更多,于是赶紧说道:“兄长说笑了。既然兄长也同意,那咱们早点把这事张罗了。到时候,兄弟必定有一千两黄金的心意送到府上。” 邵青堂心中暗骂:“这厮把原定的一千两黄金当作两用。连娶亲的彩礼都省了。”只是这一千两黄金着实不少,他即使再贪心也要顾及些脸面,不好再另做要求。于是说道:“难得贤弟一片心意。咱们还须分头跟孩子们说说,才好往下张罗。” 祁天百说:“兄长说得是。我这就把少城找来,他听了一定欢喜。” 邵青堂站起身,说:“那好。我回去告诉九佳,让她这几日跟少城多亲多近。” 祁天百把邵青堂送出了大厅,便命人去叫祁少城。 邵青堂给女儿找了个好人家,又确认了一千两黄金的许诺,心中欢喜,高高兴兴地回到住处。 邵九佳正在自己房里想事情。 邵青堂见房门敞着,迈步走了进去:“九佳,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邵九佳见爹爹来了,忙站了起来,“爹。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邵青堂坐下来,眉飞色舞地说道:“好事。爹当然高兴了。是你的好事。” 邵九佳被爹爹说得一头雾水,问道:“我的好事?我有什么好事?” 邵青堂说:“你岁数也不小了。前两年,那么多人家找上门你都不乐意,爹都依了你,是爹也觉得他们都配不上你。如今,总算有合适的送上门了。” 邵九佳撒娇地说:“爹,你又说这个。都还没问过女儿,怎么就知道是合适的了?” 邵青堂看着女儿,说道:“这位公子你已经见过,人长得英俊潇洒不说,人品也好,家世也好。爹觉得跟你很配。” 邵九佳马上就想到了曾可以。她心念一动,脸不禁红了。 邵青堂见了,故意问道:“怎么样,动心了吧?” 邵九佳娇羞地叫了一声“爹——”,然后转到邵青堂的背后,用很小的声音说道:“那也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啊。” 邵青堂笑道:“这个你放心。是人家主动提出来的,他们还怕我不答应呢。现在只等你点头了。” 邵九佳一想到是曾可以主动求亲,心中别提多开心了。她扶着爹爹的肩膀轻声道:“我听爹爹的。爹说合适就一定合适。” 邵青堂回头看着她,问:“这么说,你同意了?” 邵九佳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也再顾不得矜持,用力点头道:“我愿意。” 邵青堂见女儿答应了,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站起身说道:“那好,我现在就去告诉你祁师叔。早点张罗把这个事定下来。” 邵九佳一愣:“为何要告诉祁师叔?是请他做月老吗?” 邵青堂笑道:“傻丫头,亲家公怎么能当媒人?自然是我们两家把这个事先定下来,再去请媒妁见证。” 邵九佳问道:“爹,你说的公子是谁呀?” 邵青堂说:“还能有谁,就是你祁师叔的独子,天百山庄的少主人,祁少城嘛。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邵九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了半晌,才开口说道:“爹,我不嫁。” 邵青堂一愣:“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说得好好的,这会怎么又不嫁了?” 邵九佳低着头,扭捏了半天,终于说道:“我以为……谁知道……哎呀,我说的不是他。” 邵青堂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坐回来,望着女儿,细细问道:“那你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江寒正走到门口,刚要进来找邵九佳说道,一眼看见邵青堂坐在里面,急忙闪到一旁,竖起耳朵听着。 邵九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喜欢的是……曾公子。” 江寒心头一痛,闭眼靠在墙上。师妹终于对师父说了,只盼着师父不要答应。 邵青堂望着女儿,良久,才开口说道:“你怎么不早说?现在爹已经答应了祁家,再要反悔,只怕……”他担心的不是别的,怕的是自己一旦反悔,就再也没法去要那一千两黄金。对邵家来说,那可是一笔巨额财产,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以后再也难以得到了,叫他怎不心疼。 邵九佳说:“这种事,女儿怎么说得出口?爹,你最疼我了。你把祁家的事回了吧。” 邵青堂实在舍不得那一千两黄金,叹了一口气,说道:“爹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爹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爹一件事。” 邵九佳见爹爹并不勉强她,心中很是高兴,连忙答应道:“爹,你说吧。只要不让我嫁给祁家,我都听爹的。” 邵青堂回头往门外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人家主动提亲,本是好意。眼看明日正名大会在即,各路客人都来了。在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折了人家的脸面,扫了人家的兴。爹只叫你答应,就算你不想嫁给祁少城,也不能明着拒绝。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他们知道,先忍过这几天再说。” 邵九佳点头答应。邵青堂心里又有了主意,只要在确定亲事之前把一千两黄金先要到手,到时候再毁约也没什么顾忌。想到这里,他心下释然,转换话题说道:“那曾可以公子确实不错,爹也喜欢。如果将来有机会,爹一定会替你促成此事。” “谢谢爹。”邵九佳心中美极了。 江寒听到师妹和师父的谈话,心里彻底凉了。他揉了揉眼睛,在邵青堂出门之前,轻手轻脚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另一头。祁天百也是高高兴兴地跟祁少城说,要给他娶亲。 祁少城说:“爹,我不急着成亲。我想的是拜师访友,先学几年武功再说。” 祁天百说:“成亲和你拜师习武两不耽误。再说了,爹给你说亲,也不全是为了你。你祖父病着,需要冲喜,你一成亲,他一高兴,说不定什么病都好了。这也算是你的孝心。” 说起给祖父冲喜,祁少城一时找不到理由拒绝。他虽不想娶亲,却真心盼着祖父的病快些好了,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于是,勉强点头答应道:“如果娶亲冲喜真能治好祖父的病,我同意。我先去招待客人了。” 祁天百见他虽然答应了娶亲,却是没精打采的,问道:“你不想知道爹给你看中的是哪家姑娘吗?” 祁少城一面低着头往外走,一面说:“哪家的都行,爹你安排吧。” 祁天百听出儿子话里的不情愿,但还是在他出门之前告诉了他:“是你邵伯伯的女儿九佳姑娘。” 祁少城随便应了一声“哦”,便走出了大厅。他心里搁了事,不知干什么好,只在山庄里信步游荡。 曾婉儿正在园子里闲逛,忽然看见祁少城,便轻轻喊了一声:“少城公子。” 祁少城见是曾婉儿叫他,瞬间把刚才的烦恼都忘了,快步走了过来,问道:“婉儿小姐,怎么是一个人在这里?需要帮忙吗?” 曾婉儿说:“我本想一个人在山庄里逛逛。没想到,这山庄太大了,我迷路了。” 祁少城说:“哦,不要紧。如果你还想继续走走,我可以陪你。” 曾婉儿说:“那太好了。这里地形复杂,没有熟悉的人领着,只怕哪里有什么机关陷阱的,不小心就丧了性命。” 祁少城笑道:“我们这里没有机关,也没有陷阱。婉儿小姐尽可放心。” 曾婉儿说:“有公子领着,我当然可以放心。我倒想好好见识一下山庄里的奇妙去处呢。” “奇妙去处?”祁少城不明白她所指为何。 曾婉儿说:“这里房屋院落太多了,我走了几处也大致看过了。不知山庄里有没有溪泉山洞什么的,我最喜欢新奇了。” 祁少城想了一下,忽然说道:“我想到一个地方,可以带你去看看。” 曾婉儿好奇地问道:“什么样的地方?” 祁少城说:“我也是在小时候偶然去过。那里地形奇特,怪石颇多,应该能算是一个奇妙去处。父亲知道后,怕我摔滑磕碰,就把院子锁了。后来我也没再去过,也不知有什么变化没有。” 曾婉儿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咱们就去那里。” 祁少城见她如此心急,笑道:“婉儿小姐果然是个好奇之人。那好,我就陪你去那看看。” 丘壑慢慢苏醒过来,眼前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感觉自己身上被粗铁链子捆着,他靠着石壁挣扎了几下,根本无法挣开。想到三弟陈康,丘壑大声喊道:“老三,你怎么样?” 过了一会,听见陈康迷迷糊糊的声音:“大哥,我在这。”想来他也一样被铁链子捆着,从声音判断,应该是在地上倒着。 丘壑懊悔道:“想不到咱们行走江湖多年,这回栽在那个姓邵的手上。” 陈康骂道:“姓邵的卑鄙无耻!把咱们诱进陷阱不说,还下药害人!有机会,我非拿酒坛子砸死他不可!” 丘壑说:“看来他和祁天百是勾结好的,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陈康忽然叫道:“不好。那去送信的小灵子他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多半也被他害了。这个天杀的邵青堂,早晚得报应,不得好死!” 丘壑道:“是我大意了,没有防着他这一招。” 陈康说:“大哥不要这么说。谁能想到他跟祁天百有勾结,一个外人竟能把咱们带进祁家的陷阱。嗨,真是可恨。还幸亏大哥想得周到,没让二哥跟来,不然咱们就真的完了。他等到秋声兄弟,会想办法来救咱们的。” 丘壑说:“但愿如此。希望他们能找到这里。” 正在此时,忽听吱呀声响,闸门渐渐升了起来。光线透了进来,晃得二人睁不开眼。 一人高声笑道:“哈哈,太好了!这回他们落在咱们手里,咱们可以好好出气解恨了。” 来的是蒙昆、鲁啸、柯老三。这三个人拿了邵青堂给的草图,早就按耐不住了,等不到天黑就找来了。 丘壑心头一沉:“这回落到他们手里,怕是凶多吉少了。只盼死的不要太难看。” 陈康叫道:“你们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 蒙昆走上前,用脚踏住侧躺在地的陈康的左肋,得意地说道:“你现在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丘壑见蒙昆欺负陈康,暗自伸腿,要把蒙昆踢翻,却惊恐地发现,根本使不出力气,竟连一条腿也抬不起来。想是邵青堂下的药,让他们丧失了功力,不由得对邵青堂更加痛恨。 陈康却是不服,大声叫道:“有本事把我们放开,咱们真刀真枪地干!” 蒙昆冷笑道:“老子不想费那个事了。” 鲁啸忽然说话了:“蒙昆,咱们这么干,好像是有点下作。真打咱们也不输他,不妨就跟他们打。” 柯老三也说:“是啊。大不了,我再把白鹿司、廖树山他们叫来。” 蒙昆说:“那太费事了。我现在就一刀一个捅了,大家省心。”说着,就从靴子中拔出了匕首。 陈康骂道:“蒙昆,你就是个胆小的混蛋!我早就看出你没种!” 丘壑低沉地说道:“老三,算了。咱们认命吧。咱们被姓邵的下了药,功力尽失,打不过他们了,再斗也没意思。” 鲁啸和柯老三面面相觑,眼看着蒙昆欺负两个被铁链捆着、武功尽失的人,心中也多少有些不自在。 蒙昆冷笑了两声,举起了匕首,便朝陈康的胸前刺去。 第033章公子纠结 蒙昆正要对陈康下手,忽听有人在洞口叫道:“且慢!” 说话的是祁少城。祁少城陪着曾婉儿在山庄中寻找奇妙去处,找到这里,正撞见蒙昆等人要行凶,于是出声阻止。 蒙昆见是山庄的少主人来了,自然不好再动手,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得暂且把匕首收了,站到一旁。 鲁啸等人见曾婉儿也来了,忙迎上去:“大小姐。” 曾婉儿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鲁啸等人一时无言以对。 曾婉儿说:“咱们是山庄的客人,怎么能在别人家里放肆?不是我哥哥叫你们来的吧?” 柯老三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这件事公子根本不知道。还望大小姐不要跟公子说起。” 曾婉儿说:“既然你们还没惹出大祸,我就当没看见。你们赶紧去吧,回去晚了,哥哥找不到你们,问起来,可没人能替你们瞒得住。” 鲁啸是曾婉儿的保镖,自然要听她的。柯老三怕她把这事告诉曾可以,也是心中惶恐。二人急忙去拉了蒙昆往外走。蒙昆心有不甘,恨恨地瞪了陈康和丘壑几眼。 三个人出了石洞,匆匆去了。 祁少城过去,把陈康扶坐起来。丘壑看着二人,心存感激。 陈康认出了曾婉儿,在朔州城外相见时,她还是女扮男装,于是惊讶地说了一句:“原来你是女的。” 曾婉儿点头笑了一下,说:“他们没伤到你吧?” 陈康说:“幸亏你们来得及时,我没事。” 祁少城在一旁问道:“你们认识?” 陈康说:“我们刚见到她时,她还是位公子。再次见面,没想到变成姑娘了。哈哈。” 曾婉儿也笑了,对祁少城说:“公子,他们也是好人。你帮他们把链子卸了吧。” 祁少城说:“那是自然。”他拿起陈康身上的链子和锁头看了看,不禁皱眉:“我没有钥匙,得去找家父要来,才好帮两位脱身。” 丘壑道:“公子,我们知道你是好心。只是要惊动令尊,我看就不必了。” 祁少城一愣:“怎么,有何不妥么?” 陈康说:“要不是令尊的主意,我们怎么会困到这里?你去找他,只是让他知道我们还没死,他再来亲自动手罢了。” 祁少城脸上一红,忙说道:“我想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丘壑说:“是不是误会,暂且不说。公子如果真心要放我们,还请另想办法。先莫惊动令尊,更不要去惊动邵青堂。” 祁少城心中纳闷,看着曾婉儿。曾婉儿点了点头,说:“还是听丘大侠的吧。咱们先想想别的办法,暂时别惊动祁伯和邵伯。” 祁少城说:“那就暂时再委屈两位一会。我去找开锁的器具来。” 丘壑说:“有劳公子。” 祁少城和曾婉儿走出石洞,登石阶出了小院。 祁少城回身把小门关了,对曾婉儿说道:“婉儿小姐,要不要先送你回去?” 曾婉儿说:“嗯,我正该回去看住蒙昆他们,免得他们又来生事。也怕我哥哥细问起来,不好隐瞒。我就先回去。公子你自去找开锁的东西放他们走吧。今天的事还要多谢你。” 祁少城忙说:“小姐不用客气。他们既然和你相识,又不是坏人,我送他们安全离去也是应该的。” 祁少城先把曾婉儿送回了住处,然后开始想开锁的办法。他生于大富之家,哪里干过这种粗活啊,自是对里边的门道一窍不通。而且丘壑他们还特意嘱咐了,不能惊动父亲,也不能惊动邵青堂,不知还有没有旁人也不能惊动的。他犹豫再三,一时竟没有主意。 忽然想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他们行走江湖应该有些见识,而且与其他人又无瓜葛,或许可以找他们商量一下。想到这里,他心里豁然开朗,快步朝吴秋遇他们居住的小院走去。 小灵子正在吴秋遇房里跟他商量如何揭露祁天百和邵青堂的事,听见有人走来,急忙住了口。 祁少城刚一敲门,门就开了。吴秋遇站在门里:“少城公子。”小灵子也在吴秋遇身后招呼道:“少城公子来啦,快进来。” 祁少城走进屋中。小灵子问道:“公子现在空闲了?客人都安置好了?” 祁少城说:“我是有事找你们请教。”小灵子问:“公子客气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祁少城问:“你们会开锁吗?” 吴秋遇一愣,摇了摇头。小灵子笑道:“开锁?这是你家,有什么锁不能用钥匙开的?你当我们是溜门撬锁的小贼呀。” 祁少城解释道:“不是。刚才发生了一点误会,有两位来访的客人被家父用铁链子锁了。我看他们不像坏人,就想偷偷开锁放他们出去。怎奈,我不会这个。” 小灵子问:“那两个被锁住的是什么人?” 祁少城想了一下,说:“他们自称是乡野三奇。一个姓丘,另一个好像姓陈。” “是他们?”吴秋遇叫出声来。 祁少城惊讶道:“秋遇兄认识他们?” 吴秋遇望着小灵子,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小灵子说:“他们都是侠义之人,曾经帮过我们。” 祁少城说:“原来如此。那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他们的?” 吴秋遇挠了挠脑袋,一时也想不出来。小灵子笑道:“这个好办,你带我们去。我自有办法。” 祁少城见她胸有成竹,高兴地说道:“这就好了。咱们现在就去。” “等一下。”小灵子忽然叫住他,说道,“只怕那些想害他们的人也认得我们。就这样去,被他们看到了,恐怕还会生出别的事来。你等我们换一下衣裳。” 祁少城听她说得有理,点头道:“嗯。那我先到院外等着。你们换好了衣裳,咱们一起去。”说罢,他就迈步走了出去,站到了院子门口。 小灵子说:“公子是个细心人。秋遇哥哥,咱们快换衣裳吧。” 两个人各自把衣裳换了,装扮了一下。一起走出来。 祁少城见出来的是一个家丁、一个丫鬟,先是一愣,很快认了出来,笑道:“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这衣服是哪来的?” 小灵子说:“你家里客人多,我们不愿见生人,又担心被客人撞见说不清,就找送饭的祁顺他们要了这身衣裳。怎么样,像不像?” 祁少城点头道:“像。刚才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走在祁少城身后,一路上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三个人走进石洞。陈康一眼看见了小灵子,叫道:“丫头,你也来了?” 小灵子笑道:“我不来,谁能救你们?秋遇哥哥,短剑。” 吴秋遇恍然大悟,急忙从怀里掏出短剑。他先走到丘壑面前,贴着他的手臂用力向外一削,那铁链便应声断了。 祁少城惊得一愣。 吴秋遇又去把陈康身上的铁链子斩断了,顺手帮他把链子拆下来,丢到地上。 “定心剑?”丘壑突然叫了出来。陈康和祁少城也定睛往吴秋遇手里的短剑看去。 吴秋遇只顾着帮陈康拆解铁链,没听清。小灵子问道:“丘大侠,你认得这把短剑?” 丘壑轻轻摇了摇头,说:“这短剑我倒是头一次见。不过,除了定心剑,还有什么能如此锋利?” “定心剑。”小灵子口里念叨着,“这个名字不错。有什么来历?” 祁少城也好奇地竖耳听着。 丘壑说:“定心剑是武林至尊的传承信物。据说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应该也是这样一柄短剑。至于这个是不是,我倒不认得。上面没有字么?” 吴秋遇把短剑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把剑鞘拿到眼前看了看,摇头道:“没有字。” 丘壑疑惑道:“这倒奇怪了。难道除了定心剑,天下还有另一柄短剑跟它一样神奇?” 祁少城很想把短剑拿过去看看,又不好意思开口,只有眼巴巴望着。小灵子见了,急忙碰了一下吴秋遇。 吴秋遇会意,把短剑递给祁少城,说道:“少城公子,你帮我看看。” 祁少城高高兴兴地把短剑捧在手里,端详了半晌,又翻过来看了,赞道:“果然是好剑。这样拿着,脸上都能感到有寒气。不过,上面确实没有字。” 吴秋遇和小灵子见丘壑和陈康虚弱,便扶着他们一起出了石洞。 祁少城说:“为免被人撞见再添事端,我看不如先在此忍到天黑,再一同去秋遇兄的住处。那里僻静,应该可以避得一时,然后我再找机会送两位下山。” 丘壑点头同意,并且赞道:“祁公子善良仁义,前途不可限量。” 江寒自听到邵九佳跟邵青堂说了钟情曾可以,在房间里独自伤心了半日。眼看天色将晚,他偷偷溜出来,迷茫地去寻找曾可以的住处,指望能做点什么,或许可以挽回师妹的心。 曾可以正在房中和聂是非闲聊。 聂是非问道:“公子,咱们大老远跑到山西来,你觉得可有收获?” 曾可以说:“此行不易。不过我想,我爹的想法还是有道理的。要成大事,就得广招江湖豪杰。山西虽然一流高手并不多见,但是江湖门派众多,总有值得招揽的人才可用。” 聂是非问:“公子觉得铁拳门如何?咱们急着来奔天百山庄的大会,半路拐弯,那一站可是错过了。” 曾可以说道:“我妹妹去过朔州了,好像对铁拳门的印象不怎么好。据说铁拳王闭关多日了,也有人说他已经病入膏肓。他有个儿子不成器。近来都是跟他结拜的成三路打理事务,好像也干了不少下三滥的事,功夫不行,口碑很差。” 聂是非点头道:“我也听蒙昆说了。好像天山恶鬼还在那养伤呢。一起对付个傻小子,都搞不定,伤了一个又一个,看来是成不了大器的。” 曾可以说:“咱们不请自来,参加明天的正名大会,无非是跟山西的各门各派先见个面,互相有个了解。此行真正要结交的,也就是宁武的邵家和山庄的祁家。” 聂是非不解地问道:“山西门派众多,像是雁门的杨家枪,吕梁的郑氏也都不错,为何公子单单看中了邵祁两家?你想这祁庄主,养尊处优长大的,能有什么大的本事?” 曾可以笑道:“聂先生你说的没错。不过我结交他还有另一层意思。要成大事,就少不了用钱的地方。这祁家财力雄厚,没本事又想混江湖,不正好为咱们所用?” 聂是非点头道:“嗯。还是公子想得深远。这一层,怕是你爹都没想到呢。” 曾可以忙说:“怎么会,这正是临行前我爹特意嘱咐的。” 聂是非问:“那邵家呢?我听说,邵青堂虽然号称‘威震三关’,其实他的功夫未必是一流,雁门的杨家都不服他。” 曾可以说:“邵青堂虽然武功不济,但是老谋深算,有些事还非要他这样的人去办不可。你想想,既然雁门的杨家不服他,为何一直没去摘了他‘威震三关’的牌子?说明他还是有些手段的。” 聂是非点了点头,忽然窃笑道:“我听蒙昆说,他家那个姑娘好像看上你了,总想着各种机会纠缠。不知公子是否动心了,为了她才愿意结交邵家。呵呵呵呵。” 曾可以笑道:“这只是笑谈罢了,聂先生不要以讹传讹。我怎么会看上她呢?” 聂是非说:“我看公子对她也是不错的。” 曾可以说:“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咱们既然要招揽邵青堂师徒,哪能明着得罪他女儿,你说是不是?” 聂是非又格格的笑了起来:“我知道,可我就是想笑。” 江寒在窗外听了,心中嫉恨。自己对师妹一往情深,师妹并不领情。而这厮虚情假意,师妹倒不能自拔。当真让他气闷难当。 蒙昆刚跟白鹿司谋划完如何再去对付丘壑和陈康,从他房里走出来,猛然看到江寒的身影,高声叫道:“什么人?” 江寒吓了一跳,急忙闪身在柱子后面隐了一下,然后奋力一窜,快步跑了出去。 “你站住!”蒙昆在后面追赶。他的喊叫也惊动了其他人,纷纷从房里出来。 江寒见蒙昆紧追不舍,气愤地骂道:“真后悔那天没一箭射死你。” 蒙昆听说他就是那天在邵家庄往自己屁股上射了一箭的家伙,火气更大,拼了命也要追上报仇。 江寒身形瘦小,跑得快。蒙昆块头大,追着追着就气喘吁吁了,但是仍然紧追不舍。 江寒绕路潜回留宿的院子,没敲门就闯进了邵九佳的房间。 邵九佳吓了一跳,生气地叫道:“二师兄,你干什么?” 江寒连喘了几口气,才开口说道:“师妹,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邵九佳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 江寒摆手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我刚刚听到曾可以跟他手下人说话。” 一听江寒提到“曾可以”的名字,邵九佳心中一热,马上急切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江寒说:“他对你和师父都是逢场作戏,他只是想利用师父。他还说根本就看不上你,你只是他们的笑……” “够了!你住口!”邵九佳怒了,“我不许你诋毁曾公子!” 江寒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亲耳听见的。” 邵九佳气愤地说道:“我知道你还不死心,那你也犯不着这么下作,编那些谎话来骗我。” 江寒满脸委屈:“师妹,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么?” 邵九佳把房门拉开,指着外面说道:“你出去!我不想再听你说话!” 江寒还想再分辨几句,硬是被邵九佳揪着推出了门外。砰的一声,门关了。 江寒又嫉又恨,满腹委屈,知道自己已经不被信任,说不定师父知道了还会责罚,于是回头望了一眼,最后叫了声“师妹——”,便快步出了小院。 蒙昆正追到这里,忽然一团人影撞到面前,他吓了一跳,急忙向旁躲闪。 江寒推了蒙昆一把,撒腿就跑,直向大门奔去。 蒙昆看准了,自是不能放过,急忙快步追去。 门丁正要关门,江寒大喊了一声“等等”,便冲了过去,挤出了门口。门丁刚要喝骂,又被蒙昆推到一边,撞在门上。蒙昆也追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向山下跑去。 天黑了。祁少城等人护着丘壑和陈康来到吴秋遇的房间。 陈康直说无力。吴秋遇开始给他们检查中毒症状。祁少城在一旁看着,也感觉下药之人有些卑鄙。 闲谈之中,丘壑问道:“祁公子,你生在富贵之家,享受的都是令尊大人和祖父的浓恩厚爱,不知你对他们的感情如何。” 祁少城说:“家父为人仗义,喜好结交,自然是晚辈学习的楷模。祖父精明能干,赚下这诺大家业,也是晚辈所不及。尤其是我出生以后,祖父便把生意甩手不干,专心含饴弄孙,亲手把我带大。说起来,我对祖父的感情还更深些。” 丘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小灵子也听出了丘壑问话的意思,进一步问道:“也就是说,你对你爹多是敬佩,对祖父倒亲情更多些。我理解的可对么?” 祁少城道:“嗯,应是如此。家父痴迷武功,广结朋友,在我身上花的心思少了些。我跟祖父在一起的时间最多,自然感情也是最深。” 小灵子继续问道:“那如果你爹和你祖父发生争执,我随便说的,我说的是如果,你会站在哪一边?” 祁少城疑惑地看着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道:“按说我会站在有理的一边。不过平心而论,我更希望祖父是有理的。小灵子姑娘为何这么问?” 小灵子看看丘壑。丘壑点了点头。小灵子才继续说:“你知道你祖父近况如何么?” 提起祖父,祁少城叹息道:“几个月前,祖父得了一种怪病,据说会传染他人。便吩咐下来,让家父命人把院子隔开,任何人不得靠近,只允许我父亲一人偶尔进去听吩咐。尤其嘱咐了,绝对不许我去看他,因为我是家里独苗,不容有任何闪失,以免祁家绝后。其实,我跟祖父最亲。我多次想去,父亲都不允。有几次想偷偷去看,也被父亲派人拦下。唉,可怜祖父那么大年纪,只能独处……” 小灵子问:“这些事你都亲眼见到,亲耳听到?” 祁少城说:“祖父拒不见我,我都是听家父说的。” 丘壑道:“这就是了。我看公子是个有情有义的,有些事原该让你知道,希望你能认真听下去。” 祁少城一怔,看着丘壑,说道:“前辈有话尽管直说。晚辈自当洗耳恭听。” 丘壑说:“小灵子,你把实情告诉祁公子吧。” 祁少城见他们神神秘秘的,更觉得蹊跷,急切地望着小灵子。 小灵子说:“其实,老爷子得了怪病的事,都是你爹编出来骗人的。老爷子根本没有病,是被你爹给关起来了。” 祁少城先是一愣,然后脸色有些难看,不悦地说道:“小灵子姑娘,你可不能乱说。我并未得罪你们,你为何编排起家父来?” 吴秋遇见祁少城不信,忙在一旁说道:“少城公子,她说的是真的。我们是听祁翁亲口说的。” “你们见过我祖父?什么时候?”祁少城难以置信。 小灵子便把当日遇到祁翁的事简要说了。祁少城听得半信半疑。小灵子最后说:“其实也没那么麻烦,你只要去他养病的房间看看,看他在不在就知道了。” 祁少城看了看屋里的众人,一个个不像是坏人,也不像是开玩笑。他转身就走出门去。 小灵子和吴秋遇也急忙跟了出来,说道:“我们陪你一起去。” 祁少城心里七上八下,顾不得多说,快步来到祖父养病的院子。扮作家丁和丫鬟的吴秋遇和小灵子紧紧跟在他身后。 四个家丁守在门外,见祁少城来了,有两个上前施礼:“公子,请留步。” 祁少城说:“我要见祖父。你们把门打开。” 两个家丁挡在他身前,说道:“老爷吩咐了,老太爷病重,任何人不能打扰。” 祁少城对着窗户高声喊道:“祖父在么,孙儿少城来看您了。如果您在屋里,就答应一声。” 连喊了几声,屋中没人回应。家丁说:“老太爷不会见你的。公子请回吧。” 祁少城说:“我今天一点要见。你们让开!” 家丁央求道:“公子别为难我们了,真的是老爷吩咐的。如果放您进去,我们都得挨鞭子。” 小灵子在吴秋遇耳边嘀咕了两句。吴秋遇点了点头,快步朝门口冲去。 两个家丁一看有人闯了过去,急忙去追。站在门口的两个家丁也吓了一跳,急忙准备防御。 眼看吴秋遇就走到门口了,原本跟祁少城说话的两个家丁从后面把他抓住。吴秋遇肩膀一晃,两臂一抖,就把二人甩脱开去。守在门口的家丁急了,上前来挡。吴秋遇拉着他们后退了几步。刚才那两个家丁又冲上来,一起把吴秋遇抱住。 祁少城还在发呆。小灵子推了他一把,说:“还不快去?” 祁少城醒过神来,趁四个家丁正与吴秋遇纠缠,一脚踢开房门,闯了进去。 四个家丁想去阻拦,都被吴秋遇出手拿住,干着急,没办法。 床上盖着一床被子,像是有人躺着。祁少城一惊,直怪自己太冒失,忙赔罪道:“孙儿莽撞,惊到祖父大人了。” 小灵子也跟了进来,一进门就问道:“怎么样?” 祁少城面无表情地指了一下床上。 小灵子轻轻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轻轻把被子撩开一角,又突然一把掀开了。 “不要胡来!”祁少城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急忙快步走了过去。 被子掀开,床上只有两个枕头。房间里空荡荡,除了祁少城和小灵子,再也没有旁人。 祁少城愣了一会,就要往外走。 小灵子问:“公子哪里去?”祁少城说:“我去找父亲问个明白。” 小灵子说:“公子先别急,先听我说几句。”祁少城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愣地望着小灵子。小灵子说:“你爹处心积虑瞒了你这么久,你一时半会问不明白的。就算要去,顶多问问老爷子在哪,千万不要争执太多,伤了父子的和气。” 祁少城气愤地说道:“要真是你们说的那样,他把祖父关起来甚至害了,我就不认他这个爹。” 小灵子劝道:“公子不要意气用事。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你先去把老爷子不在屋里的事跟他说了,听听他怎么说。至于别的,如果你信得过我们,就回来大家一起商量。在这之前,千万不要惹怒了他,不然到头来没法收拾。” 祁少城现在是一门心思要找父亲问个明白,别的话都听不进去,胡乱说了一声“我去了”,便跨出门去。 吴秋遇问小灵子:“这几个怎么办?” 小灵子说:“先把他们关进屋里,免得他们跑去报信。” 这个对吴秋遇来说倒也容易,他把那几个逐个点了穴,扛进屋里,又把门关了,问小灵子说:“咱们要不要跟着少城公子?” 小灵子说:“不用。咱们快回去,看看丘大侠他们。” 祁少城来到父亲房间,一进门就气哼哼坐到椅子上。 祁天百发觉他情绪不对,问道:“怎么了,少城?对邵家的亲事不满意?” 祁少城直盯着父亲,问道:“祖父在哪儿?” 祁天百一愣:“嗯?他在安心养病啊,你不是知道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祁少城气愤地说道:“您还在骗我?我刚去看过了,那屋里根本就没人。” 祁天百尴尬了半晌,才说道:“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再瞒你。其实,你祖父早就不在家里了,他坚持要去外面寻医看病,希望能碰上个好大夫,早点把病根治了,好一家团聚。我拦不住他,只要安排人送他去了。” “真的?”祁少城半信半疑,“那为何非要瞒着我?” 祁天百说:“就是怕你担心,你祖父才不让我告诉你。” 祁少城脸色稍稍缓和了些,问道:“那他现在去了哪里?” 祁天百叹了一口气,说道:“少城啊,我正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呢。既然你问到这,我就不瞒你了。” 祁少城疑惑地看着父亲,不知他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祁天百面色凝重地说道:“我今日刚收到消息,说你祖父他……” “祖父他怎么了?”祁少城一下子站起来,急切地问道。 祁天百揉了揉眼睛,几乎哽咽着说道:“路上遇到盗贼,遇害了。” “什么?”祁少城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回想起祖父对自己的百般呵护,千般疼爱,不由得悲从中来。 祁天百也找椅子坐下,唉声叹气。偶尔抬起袖子遮住脸,像是在擦眼泪。 祁少城悲痛难当,终于流下眼泪,哭出声来。 任祁少城哭了一会,祁天百才开口劝道:“儿啊,先节哀吧。我正要找你商量,你祖父的丧事如何办理。我看,不如趁着各家客人都在,咱们明日就把你祖父的丧礼张罗了,正好给他老人家办得风光些,也不枉他对咱们父子的疼爱。” 祁少城现在哪有心思想那么多,只哭着点头道:“嗯,都听父亲安排。祖父的尸骨呢?” 祁天百说:“唉,盗贼知道害的是咱们祁家的人,怕咱们找去报复,就把尸骨给毁了。这帮天杀的。” 祁少城捏起拳头,狠狠捶在桌子上,愤然说道:“要是叫我知道是谁害了祖父,我定把他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祁天百听了,心中颇为不爽,但是也只得随声附和。 吴秋遇已给丘壑和陈康诊断明白,也给出了解救之法,只是苦于手头没有药物,一时不能救治。 丘壑和陈康知道自己并无大碍,只是暂时用不得武功,倒也不太担心,只恨不能马上去找邵青堂报仇。 小灵子忽然问道:“丘大侠,你们原本是和祁翁老爷子在一起的。他人呢?” 丘壑说:“咱们当初说好,我们先送祁翁到山庄附近安顿,等你们送信回来,再和邵家一起对付祁天百。我们便先在柳树沟住下了。谁知,昨晚竟有一伙杀手找来,要害祁翁,被我们打散了,并拿了一个活口。一问才知道,竟是祁天百得到风声,派他们来加害。” 吴秋遇忽然叫道:“祁翁没死?” 陈康道:“当然没死。有我们兄弟三个保着,还能让他被人害了?” 吴秋遇高兴得笑了起来。 丘壑问道:“你怎么会以为他死了?” 吴秋遇说:“那晚我也去了柳树沟。本来一路跟踪杀手,结果路上耽搁了,晚到了一步,只见四处都是血迹,没有人,就以为祁翁遇害了。当时竟没想起你们来。如果记得你们在,我就不用担心了。” 丘壑说:“打退了杀手,我们便护着祁翁另找住处安置了。天一亮,留下二弟守着祁翁,并发了信号等着四弟来,我们就先上山来责问,不想着了邵青堂的道。没想到他和祁天百是狼狈为奸。” 小灵子说:“在邵家庄,我们也险些被他骗了。后来,好不容易逃出来。” 正说着,就见祁少城走了进来。 小灵子问:“公子回来啦。你爹怎么说?” 祁少城道:“家父已经把事情原委都给我讲了。几位是误会他了。” 小灵子知道其中有事,忙问:“他是怎么说的?” 祁少城说:“祖父确实早就不在房中了。他出去寻访名医,希望早日治好怪病,好一家团聚。怕我担心,才没让父亲告诉我。” 小灵子问:“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老爷子去了哪里?” 祁少城黯然道:“这个已经不重要了。祖父他……已经……遇害了。”说着又伤心起来。 小灵子嘀咕道:“又是你爹跟你说的?” 祁少城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说:“事情已经清楚了,几位不用再误会家父了。他正忙着筹办祖父的丧礼呢,已经够难过了。” 小灵子说:“公子你糊涂啊,这么容易就被骗了。你想啊,要是他知道老爷子已经遇害,还能等你去问时才开始想着张罗丧事?我们说了你也许不信,这样吧,等见到老爷子,让他亲口跟你说。” 祁少城愣愣地望着他:“祖父已经遇害了,我到哪里见他去?” 小灵子说:“你祖父遇害不假,可是要害他的人没有得手。他好端端活在世上,你们给谁筹备丧礼呢?” 祁少城眨吧眨吧眼睛,脑子里一团乱麻。 丘壑道:“我告诉你祁翁在哪里,你只要把他接来,一切便真相大白。” 祁少城听他们越说越像真的,就说道:“那好,等我真的见到祖父,自然相信你们说的。” 小灵子说:“我还是有个问题。如果你知道是你爹要加害你祖父,你会怎样?” 祁少城不敢多想,只说:“一切等我见到祖父再说。” 第034章白龟祝寿 眉头一皱,想了一下,便叫人去把邵青堂请来。 邵青堂正为走失了弟子江寒烦恼呢,斥问崔柏和邵九佳:“你们都没见到他?” 崔柏说:一大早,祁天百派人去叫儿子祁少城。家丁四处找不到公子,只得先回来禀报。 祁天百“我还是昨天早上见过江师弟呢。他午饭没吃,但那时候应该还是在房里的。我去叫他,他还应了呢,还说晚饭也不用叫他。” 邵青堂盯着邵九佳:“你呢?” 见父亲怒气正盛,邵九佳不敢说出昨晚江寒闯到她房里的事,也摇头装作不知,心里却是怦怦打鼓。 忽然山庄的家丁来请,邵青堂简单安排了一下,便跟着家丁急忙去了。 等师父走远了,崔柏才又开口说道:“江师弟会不会病了,自己去找大夫了?” 邵九佳知道大师兄仁厚,便把昨晚的事拣要紧的跟他说了。 崔柏不由得担心起来,嘀咕道:“但愿江师弟别犯糊涂。千万别干出什么傻事来。” 祁天百看见邵青堂进来,吩咐家丁都到外面候着。 邵青堂看着家丁一个个都走了,开口问道:“贤弟,出什么事了?” 祁天百看了一眼门口,确认了没人,才靠近了说道:“少城已经发现老爷子不在屋中,昨晚前来质问。” 邵青堂也是心头一紧:“他都知道了?” 祁天百说:“那倒没有。我已经拿话遮掩过去,告诉他,老爷子是外出求医,遭遇劫匪,在路上遇害了。现在尸首还没找到。” 邵青堂听罢,笑道:“贤弟反应也够快。少城憨厚,想必是已经信了。” 祁天百说:“信是信了。可今日一早,我叫人找他,想商量一下老爷子的丧事,却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只盼别再生出什么事来。” 邵青堂问:“你叫我来,有何打算?” 祁天百说:“为免夜长梦多,我想趁着各路客人都在,风风光光办一场丧事,让大家知道老爷子已经不在,我自然成了山庄的主人,也不用作假传老爷子口信办正名大会了。特请兄长过来商议。” 邵青堂想了一下,说道:“这样也好。省得还要冒用老爷子名义,平添麻烦。嗯——,正好我在,可以帮你张罗张罗。” 祁天百拱手谢过,忽然问道:“请人来是参加正名大会的,现在忽然改成办丧事,会不会……?” 邵青堂道:“这个我替你去说,你只要当好你的孝子就行了。” 祁天百点了点头,又说道:“恐怕得把日子推迟几天吧,我怕丧礼来不及置办。” 邵青堂想了一下,说:“是有些仓促,不过,也不是不能办。咱们只说,事发突然,又怕影响大家的行程,只得抓紧办了。至于做法事的和尚,正好无涯大师他们也在,人是现成的,到附近寺庙借点法器就行了。” 祁天百点头道:“兄长见多识广,小弟全仰仗兄长安排了。” 邵青堂得意地说道:“贤弟放心,有我在,这事一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只盼贤弟记着愚兄的这份操劳。” 祁天百赔笑道:“那是当然。” 祁天百和邵青堂说干就干。 邵青堂出面去请无涯大师。无涯大师虽然感到意外,也终于抹不过人情,点头答应,开始给带来的弟子讲解超度亡灵的道场。 山庄里上上下下忙碌起来,也惊动了其他各路客人,有的就出门察看。 曾可以、曾婉儿兄妹正在房中说话,也隐隐听到外面的动静。见聂是非走进来,曾可以问道:“聂先生,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聂是非说:“好像是要办丧事的样子,前头在搭灵堂呢。” 曾可以不解:“丧事?不是要办正名大会么,怎么按丧事来办了?” 聂是非说:“说的是呢。我刚才去问了一下,那几个家丁也说不清楚,大致说是正名大会不办了,要改办丧事。” 曾可以眉头微皱,自顾想着,却也不再问话。 聂是非望着门外,自语道:“他们这的风俗可真奇怪。也不知是要给谁办丧事?怪哉怪哉。” 曾婉儿忽然说道:“我看多半是他家的主人死了。” 曾可以赶紧阻拦道:“妹妹不可乱说!咱们在人家山庄作客,怎能胡乱咒主人死了。” 曾婉儿说:“我可不是乱说的。你想想,要不是主人死了,谁的丧礼还能把定好的正名大会给改了?” 曾可以一时无语。聂是非搭话道:“小姐所言也有点道理。不过,昨天还见到邵庄主生龙活虎,怎么会突然就……嗯,我觉得不像。” 曾婉儿说:“正名大会没开之前,他还不是山庄的主人吧。我说的主人可是他家的老爷子。” 曾可以和聂是非不约而同地看着曾婉儿。 聂是非欲言又止,摇着鹅毛扇子自顾扇了几下。 曾可以想起曾婉儿刚来时在山庄大厅说过的事,问道:“妹妹,你们来此之前去了柳树沟,要去救的是什么人?” 曾婉儿笑道:“哥哥你真聪明。傻小子说,有人要害天百山庄的祁翁老人。我们赶去时,没见到人,只见满地血迹,当时就估计凶多吉少。为这个,傻小子还负气走了。如今想来,想必是老爷子真的遇害了。” 曾可以听着,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自语道:“天百山庄的祁翁老人……他不在山庄养老,到柳树沟去做什么?” 聂是非也听得一头雾水。 此刻,曾婉儿倒没再去想祁翁老人的事,而是想起了吴秋遇,想着日后怎么再去跟他解释。 曾可以忽然问道:“这事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傻小子是谁?” 聂是非也刚刚想到这个事,也望着曾婉儿。 曾婉儿脸上稍稍一红,遮掩道:“只是在路上碰见的。他挡了我们的路,说急着去救人,我们就跟他去了。” 曾可以看了她一眼,也没多想,只是嘱咐道:“你以后少管些江湖事才好,免得叫母亲担心。这个事也不要再跟人提起。” 曾婉儿心里怦怦直跳,见哥哥没再继续追问,忙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不抢你的风头。” 曾可以拿这个妹妹没有办法。聂是非在一旁听了,忍不住用鹅毛扇子遮了嘴脸,偷偷地笑。 丘壑和陈康被救出来后,昨晚就安置在吴秋遇的房间。祁少城暗中找人添置了被褥。小灵子还特意跟祁少城要了一把锁。 天亮以后,小灵子叫吴秋遇去自己的房间,然后用锁头把吴秋遇的房门锁了,让丘壑和陈康在里面静养,免受打扰。 吴秋遇探头往院子外面看了一眼,回来跟小灵子说道:“外面人来人往的,不知他们在忙什么。” 小灵子说:“一会送茶饭的丫鬟来了,一问就知道了。” 很快,丫鬟小翠和家丁祁顺就提着食盒送饭来。看到吴秋遇的房门上着锁,祁顺一愣。小翠一努嘴,示意他可能人在隔壁房间。 小翠走到小灵子房门口,低声喊道:“姑娘,公子,我们送饭来了。你们……起了么?” “送进来吧。”小灵子在里面应了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吴秋遇。 祁顺愣愣地跟着小翠把饭菜送进屋里,说道:“我家公子吩咐了,说这几天客人胃口好,叫多弄些饭菜。我跟厨房要了五个人的份量,应该够用了吧?” 小灵子说道:“你很会办事。多谢你了。”祁顺听到小灵子夸他,笑得一张嘴咧得老大。 小灵子问:“外面的人忙忙碌碌的,在干什么?” 祁顺说:“我和小翠是公子吩咐了专门伺候你们两位贵客的,具体的也不太清楚。听祁福说,好像是要设灵堂,办丧事。我也没听说山庄有人没了呀。” 小翠把饭菜在桌上摆好了,说了句“姑娘,公子,你们慢用。”便拉着祁顺往外走。 小灵子吩咐道:“今天的碗筷不忙收拾,你们下次送饭来的时候顺便取走就是了。” 小翠点头应了。二人出了门。听见祁顺问小翠:“你笑什么?”小翠没有马上回答,拉着他赶紧走出了小院。 吴秋遇觉得奇怪,嘀咕道:“她笑什么呢?” 小灵子一边琢磨祁顺说的事,一边随口说道:“她以为你也住在这个屋里呢。” 吴秋遇一时没想明白,也不再多想,问道:“我去请丘大侠他们过来吃?” 小灵子说:“好。你先去把院门关好了,免得被人撞见。” 吃罢早饭。丘壑说:“今日便是正名大会之期了。” 小灵子说:“丘大侠,我刚才听山庄的人说,他们在搭设灵堂,要办丧事。你说会不会是祁天百要谎称祁老爷子没了?” 丘壑想了一下,说道:“嗯,我看定是如此。他怕儿子再起疑心,也怕我们这些知情的早晚去揭发,索性先谎称老人没了,把山庄易主的事做实了。” 陈康说:“那咱们今天就找机会,去揭露他的恶行。” 小灵子说:“可惜你和丘大侠中毒还没好,他们人多势众,我怕咱们不能成事。不如先等祁公子回来。” 丘壑说:“你说的原也有理。只不过,若容他们把事情编排好了,众人先听了他的一面之词,怕是到时候木已成舟,再要扭转可就难了。” 陈康听罢,点了点头。吴秋遇也隐隐觉得丘壑说的有理,自己没什么主意,便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说:“要是你们两位没有中毒,再加上秋遇哥哥,应该可以对付他们几个人。万一打起来,咱们至少可以抵挡一阵,耗到祁公子回来。可是现在,祁天百、邵青堂,还有蒙昆一伙,还有那么多不明真相的客人,秋遇哥哥一个人会吃亏的。怕是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丘壑说:“嗯,当然不能叫你们去冒这个险的。我看这样。你们留下,等祁公子他们回来。我和三弟先去,只和他们好言周旋,争取能拖延一些时间。说不定有机会说通那些不明真相的客人。” 小灵子忙说道:“那可不行。你们已经被他们下了药,就说明姓祁的和邵老头是铁了心要害你们,又有蒙昆等人憋着斗狠。你们去了,他们只会马上下手,哪会跟你们平心静气地讲理?” 吴秋遇也说:“是啊。丘大侠,你们不能再露面。” 丘壑说:“若是能说服那些不明真相的客人,替祁翁讨回公道,我们就是把命留在那里也是值得的。” 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道:“实在要去,还是我们去。有那么多武林前辈在场,只要我们不明着触犯他,他们未必敢当众对我们这些晚辈下手。我们只需一个一个私下游说,让大家了解真相,好歹拖到祁公子他们回来,就行了。” 吴秋遇点了点头,忽然说道:“五台山的无涯大师是个好人,他应该不会助纣为虐。” 丘壑还要阻拦,小灵子说:“就这么定了。秋遇哥哥跟无涯大师还有点交情,关键时刻他会帮我们的。” 小灵子和吴秋遇分别换了丫鬟和家丁的衣裳,走出来,准备见机行事。 眼下还只是山庄的人在忙活,筹办丧礼的事还没有正式通报给各路来客。偶尔有知道动静的,也只是私下打听一下,不便出来过问。 吴秋遇和小灵子来到前厅,见无人把守,只有几个丫鬟和家丁进出忙碌,便跟着混了进去。 有两个家丁站在桌上,正抬着一块大匾,要往上悬挂。那牌匾颜色鲜丽,漆光闪亮,一看就是全新的。上书四个大字:“天百主人”。 小灵子盯着那牌匾看了一会,忽然有了主意。她凑到吴秋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吴秋遇迟疑地望着她,小声道:“这样好么?” 牌匾太大,两个家丁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挂上去。瞥见吴秋遇站在那里,一个家丁喊道:“你别在那里看热闹,快过来帮忙啊。” “哦,好。”吴秋遇应了一声,无奈地往前走。 小灵子对那两个人说:“你们也真够笨,一块匾那么长时间都挂不上。” 刚才喊话的那个家丁气愤地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过来试试。” 小灵子说:“这还用得着我出手,他一个人就可以了。” 两个家丁半信半疑,手里抬着牌匾,开始上下打量吴秋遇。 小灵子又说:“你们把牌匾放下,去忙别的吧。一会保准帮你挂上就是了。你们在这里只会碍事,叫主人看见了也说你们没用。” 两个家丁相互看了一眼,把牌匾放下,从桌上跳下来。其中一个说道:“那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挂好。还有,看到那块黑布了吗?牌匾挂好后要把黑布蒙上去。一会主人要进行揭匾仪式。” 小灵子说:“放心吧。一会你们可以回来看。我只是看你们太笨,想帮个忙,在主人面前还算是你们挂的好了。” 两个家丁听罢,都笑了,说了几句道谢的话,便高高兴兴地出来。他们倒也没急着去干别的,只是躲在僻静处偷懒。 其中一个说道:“有人帮忙,倒省了咱们的事。” 另一个说:“他一个人行么,别是哄咱们的吧。活干不好,到时候挨骂的还是咱们。” 第一个想了一下,说:“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看看。” 两个人回到厅里,果然见牌匾已经在指定的位置挂好了,黑布也蒙上了。到时候主人轻轻把垂下的黑布一拉,就可以揭匾了。 小灵子见他们进来,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没骗你们吧?” 两个家丁又是赞叹,又是道谢。其中一个说道:“咱们原来见面不多。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吴秋遇看了一眼小灵子。小灵子说:“怎么,你想告诉主人这匾是我们挂的?” 那家丁一时无语。另外一个小声抱怨道:“别多事了。” 小灵子说:“放心,这个功劳都是你们的。我们去做别的了,你们把桌子擦了吧。” 两个家丁高高兴兴去擦桌子。 小灵子和吴秋遇从厅里出来。 吴秋遇问:“咱们现在去做什么?” 小灵子说:“去给祁老爷准备礼物。” “准备礼物?”吴秋遇不解。 小灵子说:“咱们白吃白住好几天,人家家里有事,咱们怎么能空手登门?好点送点礼,也算是个心意。” 吴秋遇仍然不解。 小灵子神秘地笑道:“走吧,一会你就知道了。” 祁天百和邵青堂准备停当,便派人去请客人。 各路宾客纷纷带了贺礼,来参加正名大会,不想山庄里四处飘白戴素,不但丝毫没有办喜事的热闹,反倒像是要办丧事的样子。各自疑惑难解。 五台山的无涯大师,蓟州的曾可以、曾婉儿兄妹,崔柏和邵九佳,忻州吴家刀门的大刀头吴槊,阳曲开山拳的掌门冷群,雁门杨家枪的传人杨胜祖,吕梁郑氏的老二郑威…… 带着各自的主要随行人众,陆续走入大厅,登记了贺礼,各自找地方坐了。邵九佳抢着挤到曾可以身边坐下。曾氏兄妹见了,微笑示意。聂是非等人在身后看了,不禁摇头。 不见主人,人们开始议论纷纷,也有人大声抱怨起来。 无涯大师手持念珠默默坐着,闭门养神。一行等小和尚站在他身后。 曾婉儿东张希望,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身影。邵九佳则是想尽办法跟曾可以搭讪。曾可以一边应付邵九佳,一边面带微笑,跟各路英雄点头示意。大家也很好奇,不知这个潇洒的年轻人是何来历。 邵青堂扶着祁天百走了出来。众人起身迎候,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见祁天百穿白戴孝,满面泪流,虚弱地冲大家抱拳拱手。众人不禁愕然。无涯大师是事先得了信的,默念了一声:“阿弥佗佛。” 曾可以和曾婉儿不露声色,只默默看着。 邵青堂先扶祁天百坐下,又招呼大家落座,拱手说道:“老夫邵青堂,与祁家是多年的故交。山庄遭逢不幸,天百贤弟心绪烦乱,特意托我向大家说明原委。” 有人听说过邵青堂的名头,小声嘀咕:“是威震三关的邵家门。”也有人表示不屑。 “我们大伙是受邀参加正名大会,前来贺喜的。现在怎么办起丧事来了?”说话的是忻州吴家刀门的大刀头吴槊。其他人听罢,也跟着议论起来。 邵青堂说道:“想必大家心中都有这个疑问。唉,本来今日正是正名大会之期,尊奉祁翁老人的吩咐,要把山庄传给天百贤弟,是以有了这个正名大会。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噩耗传来,祁翁老人路遇劫匪……老人他……在外面遇害了。” “啊。祁翁老人遇害了?”“老人家不在山庄颐养天年,怎么倒下山去了?”“是啊,还遇到了劫匪。”众人开始鼓噪起来。 邵青堂解释道:“老人家日前感染怪疾,遍请了左近的好大夫,都不能治愈。说是这病会传染,老人家不想连累家人,也不愿就此等死,这才坚持要出去寻访名医。天百贤弟苦拦不住,只得派人护送下山,不成想,竟然遇到劫匪……”说罢,他用袖口擦了擦眼睛,露出一脸悲痛的表情。 众人安静下来,见祁天百哭得伤心,邵青堂说的难过,也不禁跟着叹息。 曾婉儿刚要说话,被曾可以及时拦住。 无涯大师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吕梁的郑威忽然开口问道:“老人家遭逢不行,着实叫人难过。那……这正名大会还办不办了?” 祁天百抬头看着邵青堂。邵青堂说道:“按说当下最要紧的,是办理老人家的后事。不过,既然已经把大家老远地请来参加正名大会,劳动了各位的大驾,正名大会也总得有个说法。我和天百兄弟商量过了,这件事想这么办,大家看好不好。” 大厅里鸦鹊无声,众人都看着邵青堂,听他怎么说。 邵青堂一指堂上用黑布蒙着的牌匾,对众人说道:“我们赶制了一块写着‘天百主人’的牌匾,待会让天百兄弟把黑布揭了,就算是尊奉老人家的遗愿,把山庄传给天百贤弟了。各位远道而来,山庄今日安排答谢。只是天百贤弟重孝在身,办不得热闹,多少委屈了各位。此后,有急事要走的,山庄安排车马相送。愿意留下来的,明日大家一起给老人家办丧礼。”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点头,有的摇头,谁也不愿意出头表态。曾婉儿看着邵青堂,心中不快,只是碍于邵九佳和崔柏坐在一旁,不便表露。 就在这时,有家丁进来禀报:“老爷,门外有一男一女,说是公子的朋友,前来送礼。”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曾婉儿这才注意到,公子祁少城竟然没有在场。其他人也是一个个深感蹊跷。 祁天百吩咐道:“请进来吧。” 家丁出去传话。不大工夫,吴秋遇和小灵子走了进来。吴秋遇手里端捧着一个面盆大小的东西,上面盖着黑布。 在场的大多数人不认得吴秋遇和小灵子,自然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只是好昨夜去追江寒,转了半宿,也没找到,只得先回来了。此刻见了小灵子奇吴秋遇手里的东西。 蒙昆和吴秋遇,摩拳擦掌,暗自运气,只想找机会拿住他们出气。 邵九佳的心思跟蒙昆他们差不多,只是有曾可以坐在身边,不敢表露。 崔柏再见到小灵子,马上脸上有了笑意,朝她点头招手。小灵子显然是看到了,也点头回应。 最兴奋的还是曾婉儿。她心中暗喜,盯住了吴秋遇,目不转睛地看,算计着如何收了他。可一看到小灵子,曾婉儿心中忽生不爽,不由得把小灵子上下多看了几眼。 吴秋遇意外见到曾婉儿在场,有些尴尬,只装作没看见,不敢看她。 曾可以仔细打量着二人,不露声色。无涯大师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邵青堂见是这二人进来,脸色马上变了,直往他们身后观看,怕的是老乞丐跟来给他们撑腰。 小灵子上前说道:“我们是少城公子的朋友,在府上也住了几天了,一直没能拜见祁老爷。今天这里热闹,想来祁老爷不会不见客,这才冒昧前来送礼。” 祁天百招手道:“既是少城的朋友,也请落座吧。老夫多谢你们的心意。” 有家丁过来接走吴秋遇手里的东西。有好事的在一旁叫道:“是什么礼物啊?打开让大家开开眼。” 小灵子故作神秘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我们亲手做的,聊表一点心意。跟各位前辈的礼物,自是没法比的。不看也罢。” 小灵子这么一说,大家反倒更是好奇。曾婉儿本来就好奇心重,又因为那是吴秋遇拿来的东西,她俯身探头看了半天,很想知道黑布底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吴槊叫道:“打开看看嘛,卖什么关子。” 祁天百见众人好奇,开口说道:“那就打开吧,让大家看看也好。” 家丁两手托着那东西,腾不出手。邵青堂走上前,看了小灵子一眼,伸手把那块黑布揭开。众人一发抬眼看去,竟连无涯大师也不例外。曾婉儿更是站了起来。 黑布撤去,家丁手里托着的竟是一个铜盆大小的泥塑王八,除了头尾和四肢以外,周身用白布覆裹着。 有人当即就笑出声来。还有人嘀咕:“哪弄来这么大一个白王八?哈哈。”曾婉儿更是笑得难以自治。 邵青堂脸色突变,怒问道:“这是什么?” 被邵青堂挡着,祁天百看不见,忍不住走上前来观看。 小灵子说:“这是我们亲手做的白龟祝寿,只是手艺和材料差了些,让大家见笑了。这可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邵青堂怒道:“这算什么心意?你们是成心来闹事的么?” 小灵子说:“白代表着清白,龟象征着长寿。如今祁翁老人已经去了,我们借此白龟,恭祝德高望重的祁老爷健康长寿,你倒说说,有何不妥?” 邵青堂一时语色。众人觉得小姑娘的话也不算错,只是这礼物太过廉价了些,叫主人面子上不好看。 小灵子还不依不饶:“要不你问问这位大师和各位前辈,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无涯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开口说道:“这位小施主说的没错。礼物虽然简陋,难得的是他们的心意。我看邵施主不必动怒。” 听无涯大师都这样说了,邵青堂自觉跟小辈争论有失身份,便不再言语。 祁天百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吩咐家丁把白龟放到一旁,低声对邵青堂说道:“不用给他们计较这个了。揭匾吧。” 邵青堂扶祁天百回去落座。 小灵子和吴秋遇也找地方坐了。 曾婉儿盯着吴秋遇坐下,本想自己也移过去,瞥见哥哥正看他,便暂时作罢。一想到吴秋遇身边有个小灵子,曾婉儿暗自不爽。 小灵子扭头跟旁边的杨胜祖聊天,细说祁天百和邵青堂的忘恩负义。说到祁天百的时候,杨胜祖还不禁皱眉,不以为然。待说到邵青堂,杨胜祖顿时来了兴趣。听完之后,他不屑地说道:“原来姓邵的是这么个东西。他还忝着脸号称‘威震三关’,老子就一直没服过他。” 杨胜祖说的是心里话。他是雁门杨家枪的传人,据称祖上跟曾经在雁门关镇守的大宋名将杨延昭有些渊源,他们的杨家枪多半也跟杨家将有关。多年来,杨家枪一直自视甚高。邵青堂号称“威震三关”,这三关里头就包括雁门关。威震三关,就说是三关一带他最威风,其他人自是心中不服。杨胜祖一直憋着要找机会跟邵青堂较量较量,每次都被邵青堂婉言回绝。至今心里仍有这个坎。 邵青堂高声说道:“现在就请天百贤弟揭开牌匾。” 祁天百刚站起来,就听小灵子喊道:“这个匾是谁送的?也是要揭开来让大家开开眼么?” 邵青堂忍住怒火,对众人说道:“这是我和天百贤弟特意赶制的,匾上的字代表着天百贤弟的新身份。请大家共同作个见证。” 众人纷纷点头。有的捧场叫好。 祁天百伸手摸到牌匾上垂下的黑布,轻轻一拉,便把那黑布揭了下来。 牌匾上露出金光闪闪四个大字:天百主人。 邵青堂带头祝贺。众人也都跟着道贺。祁天百自是心情愉快,也不必再故作悲伤。 众人都在欢呼。竟没有人注意到,忽然有东西从牌匾上面掉下来,轻轻砸在桌案上。 小灵子和吴秋遇对看一眼,偷偷地笑了起来。 曾婉儿一直在看着吴秋遇和小灵子,见两个人笑得开心,心中莫名地不是滋味。偶然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发现了牌匾的变化,不由得大笑起来。 曾婉儿笑得前仰后合,众人见了都是一愣。 曾可以忙拉她坐下,低声说道:“大庭广众,你注意些。姑娘这般没规矩,被人笑话。” 曾婉儿指着牌匾笑道:“你自己看看。” 众人都抬头望去。 只见牌匾上面的字变了。“天百主人”四个字,上面各少了一笔,变成了“大白王八”。 第035章山庄武斗 祁天百气得眼冒金星,坐在椅子上,几乎昏倒。刚说完那牌匾上的字是他的新身份,这字就变成了“大白王八”,叫他颜面何存。 邵青堂马上想到了小灵子和吴秋遇,指着他们愤怒地说道:“你们成心来捣乱!” 众人也自然能想到,这恐怕跟刚才的“白龟祝寿”有关。无涯大师微微摇了摇头,闭目念经。 小灵子不慌不忙地说道:“牌匾是你和祁老爷专门定制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邵青堂一时语塞,憋了一会,还是怒气冲冲说道:“你们拿来那个东西……你们……你就就是成心捣乱!老夫……” 坐在小灵子旁边的杨胜祖冷冷地说道:“邵当家的,刚才是你亲口说的,那牌匾是你和祁老爷特意定制的。现在字有不妥,怎么就怪到人家小姑娘头上来?你要仗势欺人,还是以大欺小?” 邵青堂一愣,看着杨胜祖,问道:“阁下是?” 杨胜祖站起身来,冷冷说道:“雁门关杨家枪从来不在你姓邵的眼里么?你大言不惭,号称‘威震三关’。今天若不露点真本事,老子第一个不服你。” 邵青堂暗叫不好,心说:“怎么偏偏在这里碰到他。我正替祁天百张罗事情,一旦动起手来,即便不输给他,也终归面子上不好看。不如暂且忍了,待日后再跟他斗气。”于是说道:“原来是杨少侠,失敬失敬。老夫杂事繁多,一直没机会登门拜会,不想在这里见到了。幸会幸会。” 杨胜祖只道他服软,心中得意,见一时也没借口继续发难,便重新坐了,扭头对小灵子说:“小妹妹不必害怕,有我在这里,看谁敢动你。” 邵青堂心中暗恨,在众人面前又不便发作,急忙命人赶紧把牌匾撤了。 两个家丁被催得紧,来不及去搬梯子了,直接爬上桌子,伸手去摘牌匾,忙乱中把祁天百的茶碗也给踢了。好不容易才把牌匾摘下来,匆忙抬着走了。 大厅里一片寂静。谁也不好再发声。 忽听外面有人叫道:“铁秋声在外求见,请主事的出来说话。” 众人都是一愣,小声嘀咕着,竟无一人听说过铁秋声这个名字。 邵青堂见祁天百仍没缓过劲来,便自己带人出去观看。众客人也都跟了出去。小灵子和吴秋遇挤在人群之中,有意躲避着蒙昆等一干“熟人”。只有无涯大师仍闭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行见师父没动,自己也留在原处。 外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淡蓝色装束,形容俊美,举止不俗,看上去十分的儒雅。 旁边几个家丁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见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且两手空空,身上没带任何兵器,邵青堂心里踏实了,上前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那人轻一拱手,开口说道:“小可铁秋声,见过庄主。” 邵青堂摆手道:“老夫邵青堂,不是这里的庄主。” 铁秋声道:“那就请这里的庄主出来说话。” 邵青堂说:“山庄正在筹办丧事,庄主委托老夫代为张罗,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铁秋声轻轻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说道:“昨日我两位兄长造访山庄,至今未归。我是来接他们回去的。望转告庄主,早行方便!” 众人仍是一头雾水。小灵子、邵青堂、蒙昆等人已经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为的是什么事,只是心情各不相同。 邵青堂心里盘算着如何煽动众人把他给拿了,又不让他把祁翁的事情败露。他一眼看到了旁边的蒙昆,暗自使了个眼色。 蒙昆等人知道来人是乡野三奇的同伙,也正憋着打一场架,开始摩拳擦掌。 小灵子低声对吴秋遇说:“这是丘大侠的兄弟到了。你看他的样子,像是会武功的吗?” 吴秋遇刚才一直在观察那几个站着不动的家丁,听小灵子一问,低声说道:“放心吧,他会武功,应该还是个高手。”小灵子一听,高兴了。 就听邵青堂说道:“阁下说两位兄长来了山庄,这是听谁说的?我等众人一直在此,并未见到啊。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也都出面作证,确实没见过他说的二人。铁秋声不禁犹豫。 小灵子站出来说道:“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丘壑和陈康他们两位?” 铁秋声看着她,点头道:“正是。姑娘知道他们在哪里?” 小灵子说:“他们昨天确实来了山庄,只是大家都在各自的住处歇息,都没有见到。我在山庄里闲逛,正好就看见了。” 众人一想,确实如此。到了山庄之后,都各自在住处歇着,再有别的客人来,未必都能知道。都觉得刚才的作证有些冒失了。 邵青堂瞪着小灵子,怒道:“你胡说什么?这有你什么事?” 小灵子说:“看看,有人心虚了不是。你说我胡说,那我就说来听听,让大家听听是不是胡说。” 邵青堂只道她信口胡言,未必真知道什么,又碍着众人的面子,便不再阻拦,听她怎么说。 “昨日丘大侠和陈康来到之后,先被这几个家伙拦住打了一架。”小灵子说着指了指蒙昆和柯老三,然后继续说道,“然后呢,这位邵老伯就出现了。他假意劝和,就把他们引导陷阱里去了,还下了药。” “你胡说!”邵青堂被揭了老底,恼羞成怒,便要对小灵子下手。吴秋遇急忙挡到小灵子身前,瞪着邵青堂。 众人开始议论起来。 小灵子从吴秋遇背后转出来,继续说道:“是不是胡说,咱们问问知情的人。蒙昆,你要自认是个好汉,就站出来说说,我刚才说的事到底有没有?” 蒙昆被她一激,竟真的走了出来,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见大伙都在盯着他看,脸上有点挂不住,扭头对邵青堂说道:“邵当家的,咱们好汉做事好汉当。还怕他不成?我就不信,他一个人能翻起什么风浪。” 众人一听确有此事,不禁又是一番议论。杨胜祖暗中吩咐随从去取长枪,之后在人群中冷冷地说道:“原来威震三关的邵门主,靠的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其他人也跟着奚落起来。 邵青堂见事情瞒不住,索性厚着脸皮说道:“他们来搅闹山庄,老夫仗义出手,也是分内之事。” 铁秋声刚才一直面无表情,现在忽然瞪着邵青堂,倒把邵青堂吓了一跳。邵青堂后退了一步,跟蒙昆说道:“你有胆量承认,有没有胆量再打这一架?” 蒙昆早就憋着要动手了,回头朝柯老三和鲁啸使个眼色,便走到铁秋声的近前。柯老三也窜了出去。鲁啸本来也要去,被郝青桐叫住。 铁秋声并不理睬蒙昆和柯老三,只朝厅内高声喊道:“劝庄主早把我兄长请出来,大家免伤和气!” 蒙昆见他轻慢自己,火气更盛,叫嚷道:“老子跟乡野三奇的梁子早就结下了。那两个已经不济了,今日再拿你凑数!” 铁秋声瞪了他一眼。蒙昆急忙抬手格挡,却见对付并未出手。人群里哄笑起来。 蒙昆脸上挂不住,披拳朝铁秋声面门打去。铁秋声轻轻一闪就避过了,抬手在蒙昆手臂上轻轻敲了一下。蒙昆顿觉手臂酸麻,“啊”了一声。柯老三见状,也冲了上来,要与蒙昆共战铁秋声。 铁秋声面露不屑,展开身形,与二人周旋。蒙昆与柯老三使出浑身本事,竟不能碰对方分毫。铁秋声却似与两个小儿玩耍一般,只把两个壮汉玩得团团乱转。 众人无不暗自称奇,有的人直看得目瞪口呆。 小灵子看得高兴,拍手叫起好来。吴秋遇心中纳闷,隐隐觉得铁秋声的身法与自己的“五禽戏”有相通之处,而且他使的更为熟练。 铁秋声戏耍够了,出手在蒙昆和柯老三肋下、胸前摸了几把,便见二人无力地倒了下去,哀嚎不已。鲁啸暗自庆幸。白鹿司等人无不惊诧。 曾可以急忙命人去扶二人,自己则上前拱手道:“铁大侠手下留情。在下曾可以替他们赔罪了。” 铁秋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放心吧,他们没大事。回去躺几个时辰就好了。” “多谢铁大侠手下留情。”曾可以见铁秋声不愿与自己多说话,也只好退了回去。 邵青堂大惊之余,早躲得远远的,只怕被铁秋声找上。此刻见蒙昆和柯老三受伤不起,他急忙跑进厅里,去和祁天百商量,一进门便匆忙喊道:“来人实在厉害,贤弟快想办法。” 祁天百说:“我的武功只怕还不及兄长。” 邵青堂说:“要不然,你出面,把他带到……”他本想说的是,再把铁秋声引到山洞去,再用计害他一回。猛然看见无涯大师还坐在那里,忙住了口。 祁天百走到无涯大师身前,央求道:“大师,外面有人寻仇闹事。可怜我家父新丧,实在没有心思再与人争斗。还望大师发发慈悲,出手相助。莫叫他拆了灵堂,打扰家父的神灵。”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无涯大师睁开眼,点头说道:“施主节哀。容老衲出去看看,如果讲得过理,老衲愿意为你们化解这一段仇怨。” “多谢大师。”祁天百毕恭毕敬地伺候老和尚起来。 无涯大师带着小和尚一行迈步朝门口走去。祁天百和邵青堂惴惴地跟在后面。 小灵子正在铁秋声面前说话:“铁哥哥,你好厉害。丘大侠和陈康都未见得有你这么厉害。” 铁秋声面露微笑,说道:“今日也要多谢你。” 吴秋遇上前问道:“这套武功好厉害,不知这身法叫什么名字?” 铁秋声淡然看着吴秋遇,没有答话。 小灵子忙说:“这是秋遇哥哥,跟我一起的。我叫小灵子。我们都是乡野三奇的朋友。” 铁秋声这才微笑着答道:“你刚才问的……哦,这是拂云三十六手。” “拂云三十六手。”吴秋遇默念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很贴切。 小灵子叫道:“果然是好名字,被你使出来真是如拂云摸雾一般飘逸轻盈。” 正说着,无涯大师和祁天百、邵青堂从厅里走出来。 小灵子指着祁天百说:“那个就是山庄的主人。” 铁秋声上前拱手道:“小可铁秋声,来接两位兄长下山的。还望庄主早行方便。” 无涯大师见铁秋声彬彬有礼,点了点头,说道:“听闻施主武功高深,一见又如此谦和,老衲佩服。老衲法号无涯,自五台山佛光寺来,正在念经给故去的老施主超度。如果施主与山庄有什么误会,老衲愿意从中说和。” 铁秋声躬身施礼道:“铁秋声见过大师。我只要接回两位兄长,与山庄并无其他过节。” 祁天百和邵青堂相互一视,听话口猜想铁秋声对祁翁的事并不知情,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如此便好。”无涯大师又回头说道,“祁施主,如果那两位施主确实在你庄中,你可速速请来。” 祁天百只看着邵青堂。邵青堂又看着蒙昆。蒙昆望向曾婉儿,被曾婉儿瞪了一眼,他急忙低下头去。祁天百和邵青堂此刻也不知道蒙昆他们下手了没有,只是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放了放了那二人,甚至尸首都不能让他找到,免得把祁翁的事泄露出去,落得身败名裂。 小灵子明知道丘壑和陈康在哪,却有意不说,她就是想叫铁秋声教训一下这伙恶人,刚才她已经见识到了铁秋声的厉害。吴秋遇本要说话,也被她拦住。 无涯大师见他们望来望去,催促道:“哪位施主知情,快快讲了,也可早些了结这一场误会。”说着目光就落到了蒙昆身上。 柯老三几年前去过佛光寺,知道无涯大师的厉害,便有意挑动无涯大师和铁秋声打一架。他暗自撞了一下蒙昆的腰,两个人又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铁秋声已知丘壑和陈康就在山庄,此刻见无人应声,心下着急,便冲着祁天百叫道:“祁庄主,你快把两位兄长请出来,大家免伤和气!” 祁天百装作无辜地说道:“家父新丧,我全家悲痛,都在忙着料理丧事,确实不曾见到你两位兄长。若是哪位客人见到了,你直接问他们就好。” 铁秋声想起小灵子的话,是邵青堂把两位兄长引入了陷阱,便盯着邵青堂问道:“你说,我两位兄长现在哪里?” 有无涯大师撑腰,邵青堂胆气壮了一些,狞笑着说道:“嘿。这个你问不着我。我和你一样,都是山庄的客人。你家里丢了人,为何找我来要?” 铁秋声见他们推来推去,都不认账,不由得心头火起,突然抢步栖身朝邵青堂抓去。 邵青堂大惊,慌忙后退,一下绊倒在台阶上。铁秋声便去拿他。邵青堂匆忙抽出腰间的铁笔,回手格挡,逼得铁秋声退了一步,他趁势站了起来。 铁秋声根本没把邵青堂手里的铁笔放在眼里,直接上前抓他手腕。邵青堂使出浑身解数,与铁秋声斗在一处。 曾可以求无涯大师先救治蒙昆和柯老三。无涯大师走到二人身前,简单询问了各自的痛处,便出手再二人身上拿捏。 不过十余招,邵青堂就招架不住了。铁秋声一指戳在他左勒,邵青堂顿时半个身子就麻了。铁秋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铁笔。 邵九佳惊叫了一声,呆在那里。崔柏扑出来,挡在师父身前,对铁秋声央求道:“铁大侠手下留情,放过我师父吧。” “没你的事!”铁秋声在崔柏的肩头一抓,轻描淡写的一甩。崔柏的身子便飞了出去。 铁秋声拿铁笔抵在邵青堂的咽喉,喝问道:“我两位兄长在哪里?” 邵青堂行走江湖多年,经验丰富,诡计多端,早看出铁秋声并非要伤他性命,只是要逼他说出实情,于是心中有底,嘴上说道:“我不知道!你要杀我,尽管动手好了!正好无涯大师在此,还可为我超度。” 祁天百见邵青堂受制,急忙求无涯大师出手相助。 无涯大师相信铁秋声的为人,知道只要邵青堂说出实情便无性命之忧。可现在邵青堂嘴硬不说,那后果可就难以预料了。无涯大师急忙喊道:“铁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铁秋声一心要逼问出丘壑与陈康的下落,见邵青堂耍赖不说,心中火气,一支铁笔就要往前送出半寸,刺到肉里,叫他知道痛痒。 忽然手臂被人抓住,铁秋声见是老和尚上来,只道他与邵青堂是一伙,一气之下,便与无涯大师动起手来。 无涯大师本来只是劝和,见铁秋声动手,也不得不出手招架,得空仍劝道:“施主有话好说,何必要伤人性命?” 铁秋声道:“两位兄长被陷,至今下落不明,我有话好说,你帮我找去?” 无涯大师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只是不忍看着有人丧命才出手阻拦,如今已势成骑虎,左右为难了。 二人你来我往,斗在一处。铁秋声的拂云三十六式,身形灵便,潇洒飘逸。老和尚的一身功夫,稳中有健,道骨仙风。几十个回合过去,竟然不分高下。 蒙昆和柯老三经无涯大师救治,被点中的穴道都已经解了,虽然心中有恨,也不敢再放肆,老老实实看着无涯大师和铁秋声争斗。 吴秋遇和小灵子暗自着急。本指望无涯大师还能在关键时刻帮忙,没想到他现在倒成了祁天百的帮手。 邵青堂揉了揉左肋,渐渐缓过劲来。瞥见小灵子和吴秋遇,他心中暗恨,便凑到祁天百耳边嘀咕了几句。 祁天百得知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是自己幽禁老人的知情人,自然要急着灭口。见铁秋声与无涯大师斗得正酣,根本分不出手来,自己正好可以下手对付这两个小辈。于是吩咐家丁,悄悄上前围攻吴秋遇。 吴秋遇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铁秋声和无涯大师,丝毫没有提防有人从背后走近。 曾婉儿看见了,急忙叫道:“傻小子,当心!” 吴秋遇听到了,猛一回头,正见几根棍棒劈头打来。他急忙缩身闪避,一面护住小灵子,一面与那几个人格斗。 吴秋遇的功夫不弱,几个家丁在他眼前根本不值一提,顷刻之间便都被打倒在地。 祁天百一惊,没想到这后生也不是等闲之辈,忙对身旁的吴槊、郑威等人说道:“各位英雄肯赏光来我山庄,祁某早已铭记在心。如今家父丧礼未完,便有人前来搅闹。还望大伙帮我讨个公道。” 吴槊等人刚才只顾看无涯大师和铁秋声争斗,并不知道家丁偷袭吴秋遇的事。此刻听祁天百一说,又见众家丁倒地,便认定是吴秋遇生事,也正要卖山庄主人一个人情,便一发上前,将吴秋遇围住。 小灵子见状,大声说道:“众位前辈听我说。祁天百谋害祁翁老人,被我们撞见,现在又要害我们灭口。你们都想想,是否真要助纣为虐。” 众人听罢,一时不明真相,全都愣在那里。 祁天百赶紧说道:“不要听她胡说。刚才他们上门捣乱,大家都是亲眼见到的。我若不是有孝在身,也不劳众位动手。” 吴槊与祁天百已有多年的交情,不管他说的是否属实,好歹都要帮忙的,便带头冲了上去。山庄几个家丁见有人出头,也想趁机捞点便宜。郑威等人心中犹豫,虽然也上前,却不急着动手。很快那几个家丁就被打倒,吴槊也支撑不住。 蒙昆和柯老三听见这边的动静,相互看了一眼,一起过来,加入战团,与吴槊等人共同对付吴秋遇。 吴秋遇本来没想着打架,此刻被众人围攻,也不得不出手硬拼。师父济苍生除了教他“降魔十三式”以外,教给他的基础功夫其实也都不弱,尤其是日前经老乞丐胡乱调教之后,更是进步不小。再加上他使出“五禽戏”,身法灵活,出手又快又准,众人一时都伤不到他。 邵青堂见吴秋遇正与众人对峙,无暇旁顾,便悄悄向小灵子身后摸去。 小灵子见众人继续向吴秋遇围来,正为他担心,完全不知自己身处险地。邵青堂抓着铁笔,手中运劲,突然朝小灵子后心插去。 眼看铁笔就要刺到小灵子身上了,只听“叮”的一声,竟被一杆长枪给挑开了。 邵青堂一愣,抬眼看去。杨胜祖冷冷地说道:“姓邵的,你好不要脸的。对付一个小朋友还要背后偷袭。” 小灵子听到动静,回身一看,才知道刚才的凶险,拱手说道:“多谢杨大哥。” 杨胜祖说:“好说。我今天倒要看看,他怎么威震三关。” 邵青堂恼羞成怒,挥铁笔朝杨胜祖刺去。杨胜祖毫不示弱,挺枪相迎。二人也打在一处。 看着吴秋遇与蒙昆、柯老三、吴槊等多人周旋,似乎并未败落下风,曾可以颇感意外,回头悄悄对聂是非说了几句。聂是非便去安排。 白鹿司等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曾婉儿见了,急忙对曾可以说道:“哥哥,那傻小子可不是坏人。你怎么……” 曾可以道:“我知道他不是坏人,有心收用,所以叫白鹿司他们靠上去,盯住了,别叫人伤了他性命。” 曾婉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哥哥,你真好……好心。” 曾可以注意到妹妹的表情,忽然问道:“你认识他?” 曾婉儿低声道:“见过两次,人很老实,也想留他听用。” 曾可以点头道:“这小子功夫不弱,看上去也还憨厚,若能收了他,就送给你用。” 曾婉儿心中自然高兴。 杨胜祖年轻体健,枪法纯熟,手里使的又是长兵器,与邵青堂手里短短两支铁笔相对,自是占了不小的优势。邵青堂年过五十,刚刚败在铁秋声手上,现在手里的兵器又吃亏,渐渐就有些抵挡不住了。 杨胜祖越战越勇,突然一枪朝邵青堂面门刺去。邵青堂急忙向后仰头。哪知这是个虚招,杨胜祖的枪只送出半尺就收住,枪尖向下一荡,便划过邵青堂的前胸,衣襟裂开之处,洇洇地冒出血来。 邵青堂刚惨叫了一声,杨胜祖的枪尖就又对准了他的前心。邵九佳惊叫道:“不要伤我爹!” 崔柏被铁秋声抛出之后,撞在一个家丁身上,两个人一起摔倒,伤得倒不重。他刚回来找到师父,就见师父被杨胜祖划伤,急忙扑过来,撞开杨胜祖的枪尖,自己挡在师父身前,叫道:“莫伤我师父。” 杨胜祖看了看崔柏,收了枪,淡淡说道:“邵青堂,恭喜你有个好徒弟。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今天点到为止。你回去就把那‘威震三关’的牌子摘了吧。” 邵青堂头上冒着汗,面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 杨胜祖把长枪交给随从,冲祁天百一拱手:“天百公,这几日在山庄多有打扰,多谢你盛情邀请,盛情招待。如今老庄主已然不在,正名之事自然也就完成了。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不等祁天百回答,就带着随从扬长而去。他到山庄本来也不是为了给祁天百捧场,就是想找机会跟邵青堂比试比试。如果心愿已了,自然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崔柏摸出金创药,要给师父喷撒。邵青堂一把夺了过去,自己往伤口上撒着。邵九佳跑过来问道:“爹爹,你怎么样?” 邵青堂有伤在身,而且刚刚丢了面子,气哼哼说了一句“不用管我”,便往匆匆挤出了人群。崔柏和邵九佳也急忙跟了上去。 吴秋遇仍被蒙昆等人围着缠斗。由于他不想伤人,所以只是避让周旋,并未使出猛招。 祁天百见无涯大师久久不能把铁秋声拿下,心中着急。众宾客中已经走了一个,伤了一个,再拖下去只怕更难收场。于是,他接过家丁手里的刀,暗自上前,要帮着无涯大师对付铁秋声。 铁秋声和无涯大师斗了许久,并没有取胜的机会,时间一长,不免心中焦虑。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只怕不能取胜,无法救出丘壑和陈康两位兄长来。 祁天百就是瞅准了铁秋声和无涯大师势均力敌,存心上前讨个便宜。一来可以化解乱局,二来可以在众人面前有所显露。他绕到铁秋声的背后,悄悄靠近。 铁秋声正专心与无涯大师对战,无暇旁顾,还不知道身后已潜藏的巨大的威胁。 第036章化解危局 忽然一团人影从墙头上飘了下来。 祁天百手里的刀刚要砍向铁秋声,就听“当”的一声,被弹了开去。 来人又是“魔女幽灵”时秋风。她把弯刀朝祁天百一指,冷冷说道:“背后偷袭,好不要脸。” 祁天百一看就知道来人不是自己人,他急于打破局面,也不说话,举刀便和时秋风打了起来。 铁秋声也是耳聪目明的高手,虽然没有仔细看,也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抽空喊了一句:“你小心。” 时秋风听了,心中一动,脸上微微闪过一丝笑意,便更加有精神,挥弯刀与祁天百斗得兴起。 丘壑和陈康休息了一晚,虽然功力未曾恢复,体力却是恢复了。见时候不早,仍没有吴秋遇和小灵子的消息,有些不放心,便撞破房门,出来找。 山庄太大,正不知该去哪里,隐隐听到大厅方向传来的打斗声,猜想必是有自己人来了,便往那里找去。 邵青堂一手攥着两支铁笔,一手捂着胸口,落魄前行,不想却迎面撞到丘壑和陈康二人。 丘壑和陈康也是一惊,想要躲藏已经来不及了。 邵青堂心中暗喜,快步上前,将二人制住,说道:“你们命大,竟然还没死?那就再跟我走一遭。” 陈康骂道:“姓邵的,老子看不起你!要杀要剐,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邵青堂狞笑着说道:“想死?不急。你们还有别的用处。” 崔柏和邵九佳赶了上来,见到邵青堂拿了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崔柏上前问道:“师父,他们是什么人?” 邵青堂说:“你先别问了,快押着他们到前面去。” 崔柏领命。丘壑和陈康自知此刻功力不济,也不挣扎,便顺着他们往前走。 邵青堂又低声对女儿说了几句。邵九佳便匆匆去了。 祁天百根本不是时秋风的对手,很快就慌了手脚,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时秋风一手将祁天百持刀的手拿住,弯刀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邵青堂和崔柏押着丘壑和陈康回来,挤入人群,高声叫道:“姓铁的住手!你看这是谁!” 铁秋声瞥见两位兄长被推了出来,无心再战,急忙虚晃一掌,向后退出。无涯大师本来就不想打,正好收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邵青堂将铁笔抵在丘壑的咽喉,阴森地说道:“姓铁的,乖乖束手就擒。不然,我先要了他的命。” 铁秋声慌忙道:“不要!” 邵青堂狞笑道:“不想他死,就不要妄动。你先卸掉自己一条右臂,我就放了他。” 崔柏闻言,不禁扭头看了师父一眼。 时秋风知道铁秋声已然乱了方寸,怕他情急之下真的干出傻事来,急忙说道:“你不要听他的!他们有人在我手上,他不敢胡来。” 邵青堂往这边看了一眼,才发现祁天百落到了时秋风的手上,不禁心头一震。一是对时秋风心存畏惧,一是怕她真伤了祁天百。 丘壑高声说道:“秋声兄弟,不用管我们。快去给那个小兄弟帮忙。” 众人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伙人在打斗。 邵青堂喝道:“你敢动,我手里的铁笔当即就要了他的命!” 时秋风叫道:“你要敢胡来,我先把他脑袋切下来,然后再切你的。” 双方手里各有人质,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时就僵在那里。 吴槊瞥见祁天百受制,没心思再打,就退了下来,和众人一道在旁边围观。 吴秋遇仍然被蒙昆、柯老三等人围着缠斗。 陈康看了一会,赞道:“好小子!功夫不错!” 铁秋声若有所思,看着吴秋遇的身法和招式,心中有疑团难解。 小灵子不会武功,干着急,帮不上忙。她两手捏得紧紧的,直要攥出汗来。忽然脖子上一凉,就听邵九佳在身后说道:“臭丫头,老老实实的!” 小灵子慌乱中惊叫了一声:“秋遇哥哥!” 吴秋遇听到小灵子的叫声,愣了一下,便被柯老三在后背上拍了一掌。看到小灵子被人欺负,吴秋遇心中又恨又急,眼看蒙昆、柯老三等人又攻了上来,他暗自运气在手,猛然打出一招“扫荡群魔”。 这是“降魔十三式”的最后一招,也是打击范围最大的一招。掌力所及,蒙昆、柯老三等人都应声跌了出去。在圈外观战的白鹿司急忙向后跳开,才免受波及。 众人都是一惊。曾可以轻轻摸了摸下巴,心中暗自赞叹。曾婉儿惊愕之余,倒像是很开心。 陈康又叫了一声好。铁秋声低头沉思了一下,暗自点了点头。 邵九佳也被吓到了,她颤抖着,用匕首胁持着小灵子,退到邵青堂身边。 崔柏央求道:“师妹,千万不要伤害小灵子姑娘!” 邵青堂一脚把崔柏踢开:“滚开,混账东西!” 吴秋遇瞪着邵九佳,一边往前走,一边喊道:“你放开她!” 邵九佳颤抖着说道:“你,你不要过来。你再往前走,我,我就杀了她。” 吴秋遇停下脚步,更大声地吼道:“你放开她!” 邵青堂见吴秋遇站住,知道他心有顾忌,试探道:“为了一个臭丫头,你何必呢。” 吴秋遇叫道:“我不准任何人欺负她!你们要敢碰她,我跟你们拼命!” 小灵子心中感动。同样的话,曾婉儿听了,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邵青堂心中有了底,狞笑道:“我知道你功夫不错,越是这样我们越害怕。你要不做点表示,我们怎敢放她?” 吴秋遇盯着他问道:“做什么表示?” 邵青堂说:“我要你自废武功。只要你照办了,我立即放了她。还答应你,让你们安全下山。” 吴秋遇看着他,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邵青堂道:“我以人格担保。这里有这么多人在场,老夫说了,还能骗你不成?” 小灵子知道吴秋遇心疼她,又太过憨直,生怕他上当,急忙叫道:“别听他的,秋遇哥哥。他忘恩负义,连救命恩人都敢害,哪有什么人格!你不用管我,不要信他!” 邵青堂狞笑道:“现在由不得他信与不信。我数到三,如果他不照办,我一掌毙了你。” 吴秋遇急忙问道:“那你说,怎么才能自废武功?” 邵青堂叫家丁丢给他一把刀,说道:“你先砍断自己的右手。” 吴秋遇默默去把刀捡起来,执在左手,深情地望着小灵子。 小灵子含泪道:“不要啊,秋遇哥哥。” 吴秋遇说道:“我不能让他们伤害你。你放心,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敢撒谎骗人。” 曾婉儿心中一急,便喊了出来:“臭小子,你不要犯傻!”曾可以示意郝青桐等人把妹妹看住,不要让她一冲动跑出去闹事。 崔柏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得很伤心。旁边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哭什么。 吴秋遇把刀举起来,冲着邵青堂恨恨地说道:“希望你说话算数!” 曾婉儿见吴秋遇真要自断手臂,就要扑出去阻止,硬被郝青桐等人拦住。曾婉儿急了。可任凭她怎样气恼,郝青桐等人就是不放她出去。 曾可以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不要闹了,你以为他会听你的?有无涯大师在,不会眼看着血溅当场的。” 曾婉儿听罢,稍稍冷静了一些,从人缝找着无涯大师。果然见无涯大师已经移到了邵青堂的身边。 曾可以低声笑道:“放心了?呵呵,没想到你对那傻小子那么上心。” 曾婉儿看了一眼哥哥,羞怯地说道“哪有?我只是看不得别人流血。” 吴秋遇不顾小灵子的哭求,将刀高高扬起,便要自断手臂。 “小施主且慢!”无涯大师话没说完,忽听有人高声喊道:“庄主到!” 众人都是一愣。人群闪开,只见祁少城和野神仙胡大夫扶着祁翁老人走了进来。 人们开始议论起来。“不是说,老爷子已经遇害了么?”“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天百瞬间崩溃,瘫软在地上,时秋风也不再理他。邵青堂也惊得呆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再顾不得去挟持丘壑和陈康。丘壑和陈康便上前去迎祁翁等人。 无涯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崔柏爬起来,拿掉邵九佳架在小灵子脖子上的匕首。邵九佳气愤地说道:“大师兄,你干什么?” 小灵子道了声“谢谢崔师兄”,便跑到吴秋遇的身边。一切都变化太快,吴秋遇还在发呆,直到小灵子已经扑到怀里才醒过神来。 小灵子依偎在吴秋遇怀中,低声道:“你怎么那么傻?” 吴秋遇抱着她,说:“你没事就好了。刚才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祁少城扶着祁翁老人走入大厅。众宾客都想弄明白怎么回事,陆续都跟着走了进去。 曾婉儿见吴秋遇没事,又不想看到他和小灵子亲昵的样子,也跟着哥哥走了进去。 丘壑、陈康与胡大夫走到铁秋声面前寒暄着。 小灵子瞥见祁天百和邵青堂凑到一起,急忙说道:“铁哥哥,秋遇哥哥,你们看好那两个人,别叫他们溜走了。” 祁天百和邵青堂见铁秋声和吴秋遇都在盯着他们,自知逃不掉,各自“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大厅。邵九佳和崔柏也只有跟着。 时秋风见众人都有安置,不知如何自处,便要离去。 铁秋声见了,上前说道:“刚才多谢你。” 时秋风稍稍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然后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我走了。”铁秋声正不知如何挽留,时秋风已经飞身上了墙头,匆匆去了。 陈康走到吴秋遇和小灵子面前,笑着说道:“刚才那一幕真是感人。” 小灵子羞怯地说道:“你又讨厌了。我不跟你说话。” 陈康笑道:“呦,小姑娘知道害羞了。哈哈。” 吴秋遇见小灵子难为情,就对陈康说道:“陈三哥不要取笑了,我们,我们……”他又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 丘壑走过来说道:“小兄弟,功夫不错。尤其是最后那一招。”却听铁秋声说道:“那一招‘降魔十三式’,使得倒还不错。” 吴秋遇一愣,眼瞅着铁秋声走了过来,不知他怎么会晓得“降魔十三式”,还能一眼认出来。 丘壑惊诧道:“是‘降魔十三式’?难怪如此厉害!小兄弟,是真的么?” 吴秋遇知道乡野三奇都是好人,铁秋声也是个好人,便点头道:“是。那是‘降魔十三式’的最后一招,叫‘扫荡群魔’。” 铁秋声问道:“这‘降魔十三式’,你从哪里学来?”吴秋遇正犹豫该不该说。铁秋声继续问道:“你师父姓翁还是姓济?” 吴秋遇见他知根知底,而且师父现在已经不在了,便不再隐瞒,直说道:“我师父姓济。” 铁秋声惊喜道:“原来是济师兄的弟子,不错。” 丘壑、陈康、胡大夫面面相觑。小灵子也觉得好奇,上前问道:“铁哥哥,这么说,你还是秋遇哥哥的师叔了?” 铁秋声道:“他师父济苍生是我大师兄,论辈份原该如此。不过,我和师兄向来不拘礼数。叫不叫师叔倒也无所谓。哎,师兄现在哪里?” 提起师父,吴秋遇心下黯然。小灵子在一旁说道:“在朔州叫铁拳门的人害死了。” 铁秋声一惊,马上问道:“师兄武功盖世,怎么会被铁拳门的人给害了?” 吴秋遇忍住悲痛说道:“他们骗师父去给掌门人看病,在茶里下了毒,又偷偷替换了师父的药囊,还不让全城的药铺卖药给我们。师父就……” 铁秋声心中暗恨,紧紧攥起了拳头,问道:“今天在场的,有铁拳门的人么?”吴秋遇说:“没有。”陈康恨恨说道:“早晚找他们讨回公道。” 铁秋声忽然问起:“师兄怎会找到你做了徒弟?” 吴秋遇见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便把当年的经过简要说了:“我本来是五台山佛光寺的小和尚,被人拐下山……” “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和尚?”陈康失口叫道。吴秋遇点了点头。陈康道:“难怪你认得我们,咱们也算是五六年的老熟人了。哈哈。” 小灵子惊讶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秋遇哥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还没等吴秋遇回答,陈康就抢着说道:“只是他认得我们,我们却认不出他了。大哥,你看,他还是当年那个小和尚么?”丘壑道:“三弟不要打断,让小兄弟继续说。” 吴秋遇继续说道:“后来我失足跌下山崖,被人救了。虽然外伤养好了,偶尔还会头痛发作,一疼就会昏过去。后来师父经过,就把我带走进行医治,日子久了,就收我做了徒弟,还传我‘降魔十三式’。只是我一直觉得练武功没用,只顾贪玩,叫师父失望了。后来,阴错阳差地看到了一本《五禽戏》,试着练了,觉得这个比练功好玩,就每天偷偷练习,后来就练熟了,没想到今天竟成了保命的本事。可惜师父现在不在了,不然我,我一定跟着他好好练功。”说着又伤心起来。 小灵子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出完整的经历,为了改变气氛,忽然说道:“铁哥哥,你的那个‘拂云三十六手’好厉害,既然你是秋遇哥哥的师叔,不如也教给他吧。” 铁秋声对吴秋遇说:“你再把‘随心所欲手’打一遍,我看看有多大改动。” 吴秋遇一头雾水:“随心所欲手?我不会呀。” 铁秋声说:“就是你刚才对付他们时用的那套身法和招式。” 吴秋遇笑道:“那个呀。那就是我贪玩学来的‘五禽戏’。”说着,便随意耍了几式。 铁秋声说:“这就是‘随心所欲手’。想是师兄怕秘笈被人偷去,特意改换了书皮。” 吴秋遇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我想起来了,好像那本书是新的,只有书皮很旧,写着‘五禽戏’几个字。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呢。一定是师父怕人偷看,故意换的。” 小灵子问:“这个‘随心所欲手’也可以很厉害吗?” 铁秋声道:“那是我师父与少林方丈等几位前辈,综合中原各派武功之长处,新创的身法和招式,当然厉害。我的‘拂云三十六手’不过是其早先的设计。经过改造之后的‘随心所欲手’只会更加厉害。” 小灵子很开心,高兴地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听到了吧。你学会了最厉害的武功,你……” 吴秋遇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摇头道:“不会啊,我只觉得身体灵活,不会挨打,却没有打人的本事。大家刚才都看到了。还是‘降魔十三式’管用。” 铁秋声笑道:“看来你只学会了身法,进攻招式却没参透。这也难怪,你是偷偷学来,又权当玩耍,不懂其中要诀,自然不能发挥出威力。” 小灵子听罢,对铁秋声道:“铁哥哥,那你就教他要诀吧。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 铁秋声面露难色,说:“不是我不愿教他,只是这‘随心所欲手’已经在‘拂云三十六手’的基础上做了很大改进,要诀心法虽有相通之处,却也不尽相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改进之后的‘随心所欲手’,参透其中的要诀还需时日,只怕不能教他,以免出现偏差反误了他。” 小灵子虽然有些失望,却知道他说的有理。 铁秋声说:“你能有这般机缘,做了济师兄的徒弟,又阴错阳差地学得了‘随心所欲手’的招式,或许都是天意。日后若有时间,咱们可以静下心来,共同参悟其中的要诀。今日怕是先要把这里的事情了了。” 丘壑也忽然想到了这一点,说道:“正是。咱们也进去瞧瞧,别让祁天百那厮再把众人瞒过了。” 大厅里。在场的众宾客仍旧按原来的位置坐着,只是主座上换了祁翁老人。祁少城守在祖父身边,怒气冲冲地盯着父亲。 祁天百垂手站着。邵青堂尴尬地陪在一边。 祁翁老人当着众人,痛心地说起了往事:“天百呀,当年你被遗弃在路边,我见你可怜,便抱回来,那时候你才几个月呀。虽说是养子,可我一直把你当亲生的看待呀。” 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原来不是老爷子的嫡亲血脉呀。”“原来是养子。” 祁翁老人继续说道:“我给你取名天百,建了这个山庄,也用你的名字命名,叫天百山庄。你长大了,不愿跟着我做生意,却迷上了武功。我也依着你,四处给你请师父。后来,又给你娶了媳妇,你们生下少城……” 众人纷纷点头,暗赞祁翁老人的慈善,也有人羡慕祁天百的好运。无涯大师默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祁天百仍默默站着,眼睛里却流出泪来。 祁翁老人继续说道:“四十多年过去了,本以为咱们一家人可以好生过日子。也不知你从哪里听说,不是我亲生的,便存心要占了山庄,自己做当地一户。唉,其实你只要跟我说,我就会给你,毕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庄子挂在谁的名下又有什么分别?可你竟鬼迷了心窍,把我锁进地牢……” 听到此,众皆哗然。就连无涯大师也不禁色变,高声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祁天百自顾摇头,无力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邵青堂只有咳声叹气。 祁翁老人哽咽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还受得了那个潮湿阴冷啊。幸亏有老家人祁洪,得到消息,偷偷冒险把我救了出来。我养了你四十多年,一心呵护,没想到你却如此对我……”说到伤心处,老爷子泪流满面。 众人无不摇头叹息。 祁少城高声问道:“爹,你只说这是不是真的?” 祁天百面无表情,只麻木地站着,身子晃了几下,两眼一模糊便倒了下去。 众宾客顿时都安静下来。祁少城一惊。祁翁老人更是急得站了起来。 邵青堂蹲下去察看了一下,高声说道:“老哥哥,你不要太难过。天百他已经知错了。等他一会醒过来,我让他给你赔不是。” 祁翁老人和祁少城一听,知道祁天百无事,又都在气头上,便没过来细看。 “他知错了,不知道邵老爷你知错了没有?”说话的是小灵子。她和吴秋遇、乡野三奇、铁秋声正好走了进来。 邵青堂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见吴秋遇、铁秋声这两个高手都在她身后,一时也不敢发作。 小灵子走到祁翁老人面前,转身对众人说道:“这里还有一个人也受过老爷子的恩惠。” “是谁呀?”“不会是姓邵的吧。”众人纷纷猜测。 小灵子说:“正是这位威震三关的邵老爷。” 听到众人的质疑,邵九佳再也坐不住,站起来怒道:“臭丫头,你胡说什么?” 小灵子没有理她,继续说道:“想当年,邵老爷还没有发达的时候,也曾经穷困潦倒。幸亏有祁老爷子接济,他才能活下来,后来便认了这位老哥哥。如今他也发迹了,号称威震三关,晋北名门,再也用不上这位老哥哥了,便不顾辈份,开始结交祁天百,认他作兄弟。邵老爷,你觉得我有没有胡说?” 邵青堂羞得不敢抬头,只气哼哼出了一口气,便不再作声。 小灵子叫吴秋遇站到自己身边,然后继续说道:“我和秋遇哥哥受祁翁所托,去黄花岭下邵家庄送信。邵老爷先是躲着不见,后来又假意殷勤,想套出祁翁的藏身之处。大家不要误会,他可不是想去接来祁翁好生报答,却是要带人前去加害。幸亏我和秋遇哥哥察觉得早,才没有上他的当。” 邵青堂被她揭露最丑恶的勾当,就如一下子被戳到痛处,再也忍不住,怒吼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哪有害老爷子,你有什么证据?老哥哥,你最公道,你来说说,我害过你么?” 祁翁老人刚要说话。小灵子抢先说道:“你是没抓到亲自下手的机会。我来问你,柳树沟的杀手是怎么回事?是谁告诉他们祁翁住在那里的?” 邵青堂一时语塞。祁翁老人愣愣地看着邵青堂,想不到这事竟然跟他有关。 邵青堂定了定神,狡辩道:“什么杀手?我不知道。”他毕竟心虚,说话也就没了底气。 小灵子说:“你以为杀手都死了,都逃了,没有活口?要不要叫来跟你对质?还是等他醒了跟你对质?”说着指了指祁天百。 邵青堂顿时没了主张,呆在了那里。邵九佳多少了解一些内情,知道小灵子说的都是真的,于是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曾可以。崔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叹了出来,然后只顾摇头。 第037章前因后果 这时,丘壑上前说道:“他只知道祁翁老人在柳树沟,却不知有我们乡野三奇在左右保护。杀手来了,被我们打散。怕走露消息,再生事端,我们便护着老人移居他处。昨日我和三弟陈康来到山庄,本想劝祁天百认个错,把老人接回来,一家人团聚。不成想,却被这厮引入陷阱,并下药毒害。幸亏少城公子心地善良,救了我们,还接了祁翁回来。” 曾婉儿偷偷看了吴秋遇一眼,暗自庆幸:“幸亏有乡野三奇在场,祁翁老人安然无恙,要不然,这傻小子非得恨我一辈子。解救乡野三奇,我也有份,将来多少也有个说辞。可是,有那个精明的丫头在他身边,还能有将来吗?”想到这,她不禁多看了小灵子两眼。 偏巧小灵子的目光刚好也看到她,曾婉儿急忙转过脸去,倒叫小灵子有点摸不着头脑。 祁翁老人叹息道:“唉,算了,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我也不指望谁来报恩。大家各自过日子就好。让他去吧。” 邵青堂又羞有愧,跪下默默给祁翁磕了个头,站起身,拱手弯腰往后退。邵九佳自然也没脸再待下去,跟在爹爹身边低头往外走。 “等一下。”小灵子忽然叫道。 邵青堂停下脚步,愣愣地望着她,已经不像原来那么嚣张。邵九佳却恨恨地说道:“你还想怎么样?” 小灵子一伸手,说:“解药拿来!” 邵青堂一时没明白:“什么解药?” 小灵子一指丘壑和陈康。丘壑和陈康也这时才想起中毒的事来,不禁摇头。 邵青堂急忙掏出解药,塞到小灵子手里。 小灵子说:“你们走吧。九佳姑娘,好生照顾你爹。至少他对你会是真心的。” 邵九佳稍稍愣了一下,扶着邵青堂出了大厅,连马也顾不得去牵,直接下山去了。崔柏依然坐在原处,闭目叹息,并没有随着二人离去。 陈康从小灵子手里接过解药,嘻笑着说道:“还是你这丫头细心。” 小灵子也笑着说:“你赶紧吃吧。再磨蹭,成了废人可怪不着我啊。” 陈康把解药与丘壑分着吃了。 小灵子又回到吴秋遇身边。吴秋遇也赞叹道:“你真是细心。”小灵子仰头看着他说:“那是。有我照顾你,够美了吧。” 吴秋遇咧嘴傻笑。曾婉儿在一旁看了,心里直泛酸。 丘壑对祁翁说道:“少城公子宅心仁厚,有孙如此,老人家也可以安心了。” 祁翁看着身边的祁少城,点头道:“是啊,我这个孙儿跟我最亲。看到他,我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祁少城转到前面,恭恭敬敬地跪下,说道:“孙儿不孝,让祖父受委屈了。如今事情已经说开,还望祖父饶过爹爹这一回,相信他已经知错,必会像从前一样孝敬你老人家。” 祁翁叹了一口气,说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儿子,你的爹爹,咱们还是一家人。你起来吧。” 祁少城见祖父不再追究,高高兴兴地站起来,回到祖父身边。 无涯大师起身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施主竟是菩萨心肠,弥勒的度量。老衲甚是佩服。” 其他客人也都站起来,或是致敬,或是道贺。本是应邀参加正名大会来的,不想竟闹出这么一堆事来,众人自觉再待下去也是无趣,便纷纷告辞。 崔柏出神地望了小灵子一会,被经过的人撞醒了,便也夹杂在人群中,跟着去了。 曾可以本来还有意结交吴秋遇和乡野三奇、铁秋声等人,便想暂时留下来。只是蒙昆、柯老三等人与他们都结了仇,待着实在是不自在,便暗中怂恿聂是非劝公子离去。再加上曾婉儿看不得吴秋遇和小灵子亲热,心烦意乱,只想赶紧离开。一众人便也告辞而去。 祁翁求吴秋遇和胡大夫去救醒祁天百。胡大夫说:“无涯大师功力高深,可请大师出手相助。”无涯大师也不推辞,上前把祁天百扶坐起来,开始前后推拿。 吴秋遇忍不住走到一行和尚身边,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一行师兄,跟我出来一下。” 一行和尚愣了一下,便被吴秋遇拉着,出了大厅。小灵子和乡野三奇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并不惊讶。倒是祁翁和祁少城看见吴秋遇拉着小和尚出去,感到奇怪。 到了外面,吴秋遇松开手。一行和尚问道:“施主,叫小僧出来何事?” 吴秋遇看看左右无人,低声说道:“一行师兄,我是一心哪。” “一心?”时隔多年,一行和尚竟一时想不起来。 吴秋遇见他认不出自己,又提醒道:“咱们小时候一起上山打柴,一起在厨房帮忙。五六年以前,我被拐下山了。你再仔细看看,能认出我吗?” 一行和尚终于想起来了,便越看越像,兴奋地说道:“一心,你还活着!太好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吴秋遇赶紧示意他小点声,说道:“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一行和尚问:“你变化太大了,而且武功那么厉害。怎么样,这次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吴秋遇说:“我早就已经不是和尚了,不回去了。今天就想跟你说说话,你不要告诉大师。” 一行和尚点头道:“好。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经过无涯大师的推拿,祁天百渐渐醒了过来。他睁眼看了看,跪着爬到祁翁脚边,泪流满面地说道:“我鬼迷心窍,我黑了心肝,我……”说着便把头往地上撞,直磕出血来。 祁翁赶紧让祁少城把祁天百扶起来,流着泪说道:“天百啊,都过去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祁天百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说了一句:“孩儿不孝,对不起您老人家。”说完,便一头朝柱子上撞去。 祁翁泪眼模糊,仍在劝说。祁少城看见了,惊叫了出来:“父亲!” 这一下事发突然,铁秋声等人都没有想到,他身法再快也来不及了。 眼看祁天百的头离柱子只有半寸,却停在了那里。是无涯大师及时把他揽住。 乡野三奇和铁秋声、小灵子等人都暗自赞叹,这老和尚武功高深,见识也多,要不是他提前防着,恐怕祁天百的一颗脑袋早已撞破了。 无涯大师揽着祁天百远离了柱子,口中念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不必执迷。” 祁翁离座,让祁少城搀着,快步走了过来。看到祁天百只有脑门上磕出的血,头顶无事,才稍稍放心,对无涯大师说道:“多谢大师相救。” 祁天百一言不发,只闭着眼睛,两眼流泪。过了良久,祁天百睁开眼来,瞅了瞅儿子少城,又看了看年迈的父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孩儿不孝,没有颜面在身前伺候您老人家了。我要跟随无涯大师出家,用余生为您人家祈福延寿。” 他此言一出,祁翁和少城都是一愣,急忙苦苦解劝。祁少城也哭得泪流满面。 祁天百坚定地说道:“父亲,少城,你们不用再劝了。我若不能出家,情愿一死了之。”说着又转到无涯大师面前,求道:“大师慈悲,望大师成全。” “阿弥陀佛。”无涯大师不禁犹豫,望着祁翁和少城祖孙二人。 祁翁伤心过度,几乎支撑不住,叫少城扶着,缓缓朝椅子走去。祁少城扶祖父坐了,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要不要回房去歇着?” 祁翁无力地摆了摆手,嘶哑地说道:“拜托大师好好照顾你爹。咱们每年多进香火。” 祁少城回来扶祁天百起来,然后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道:“爹,您安心随大师去,祖父堂前,孩儿定会好生尽孝。大师,您就成全我爹吧。” 无涯大师轻轻叹了一口气,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老衲便收了祁施主,今后你便是我佛门中人。” “多谢大师。”祁天百还要下跪,却被无涯大师一把扶住。 祁天百决意出家,父亲和儿子同意,无涯大师愿意收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想通了,也算是一件喜事。祁少城也站起来,急忙回到祁翁老人身旁伺候着。 这时候,吴秋遇和一行和尚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无涯大师问道:“一行,什么事这么开心?”一行说:“刚才跟这位小施主说了会话,彼此投缘。” 吴秋遇上前施礼道:“大师好。”无涯大师单手还礼,赞道:“小施主少年英雄,为救朋友不惜自损贵体,颇有佛家的慈悲心肠。老衲佩服。” 小灵子听了,笑着上前说道:“秋遇哥哥,你还是离大师远点吧。刚才大师已经收了一个徒弟,别再让他看上你,也带回山去当和尚。” 无涯大师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说笑了。老衲岂敢夺人所爱?” 小灵子脸上一红,不再言语。吴秋遇知道小灵子的心意,怕他在无涯大师面前泄露了身份,便又对大师施了一礼,然后跟着小灵子走开了。 一行和尚还在琢磨小灵子的话,始终不解,便开口问道:“方丈祖师,刚才那位女施主说,您又新收了一个徒弟,是谁呀?” 无涯大师道:“这位祁施主愿意皈依我佛,此后便是咱们佛门弟子了。” 一行和尚看了看祁天百,急忙合十行礼:“恭喜施主,师兄……”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祁天百学着合十还了礼,然后对无涯大师说道:“大师,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无涯大师道:“你尚未受戒,家中之事仍可自行处理,不必问过老衲。” 祁天百说:“当年我被遗弃路边,幸得父亲大人收养呵护,我的一切都是父亲大人给的。如今出家,我愿把身上的一切都留下。此后便可专心礼佛,为父祈福。因此恳请大师今日便在这里为弟子剃度,并赐僧衣。” “天百……”祁翁抬了一下手臂,却又说不下去,只有低头叹气。 无涯大师说道:“你有如此想法也是难得。不过,老衲此行并未随身带着剃刀,今日剃度只怕有些不便。” 祁天百说:“叫少城找把匕首来,可使得?”无涯大师摇头道:“寻常刀械不够锋利,奈何不得须发,稍用力又会伤了皮骨,使不得。” 胡大夫马上想到了自己的手术刀,可又觉得那东西专切腐坏的血肉,只怕有玷污佛戒之嫌,因此便没急着开口。 小灵子忽然说道:“秋遇哥哥有把吹毛断发的短剑,不妨拿来试试。” 听小灵子一说,吴秋遇也乐得帮忙,便从怀中取出短剑,递给无涯大师。 无涯大师接过短剑,脱口叫道:“定心剑!” 丘壑等人也都是一愣,惊问道:“这真的是定心剑么?” 无涯大师点头道:“嗯,不会有错。老衲当年和翁求和施主有过一面之缘,确曾亲眼见过。” 众人在惊异之余,谁都没有注意到,铁秋声独自在一旁闭目痛心,两手直攥出骨头响来。他忽然挤上前,一把抓住吴秋遇的衣襟,喝问道:“这短剑你从哪里得来?” 小灵子吓了一跳。丘壑等人都是一愣。就连无涯大师也不禁一怔。 丘壑问道:“秋声兄弟,你怎么了?” 见吴秋遇仍在发蒙,铁秋声又问了一遍:“你这短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吴秋遇愣愣地说道:“当年我跌下山崖,是樵夫大叔从山上捡来,送给我和香儿妹妹防身的。后来被铁拳门的抢了。后来小灵子又帮我从铁拳门偷了出来。”他不会说谎,又怕牵连到丁不二给他惹祸,因此只说了后面一半,倒句句是实情。 铁秋声盯着吴秋遇看了半晌,觉得他不像在说谎,便松了手。他自觉失态,便退到一边去了。胡大夫忙跟过去安慰。 丘壑问道:“定心剑向来是武林至尊的传承信物,怎会流落到外面呢?” 无涯大师叹了一口气,说道:“武林至尊翁求和施主,潜心钻研中原各派武功,希望能创出一套集各家之长的新的武功,造福武林。就在他呕心沥血全情投入之际,突然遭遇北冥教主的挑战。激战过后,翁施主便不知去向。这几年来,一直没有关于他的消息。至于这短剑如何流传出来,老衲也想不出来。” 却听铁秋声在一旁说道:“师父说,定心剑并非武林至尊的传承信物,不过是历任武林至尊的一个念想。后来,师父便把短剑交给了我……” “秋声兄弟,武林至尊翁求和,是……是你的师父?”丘壑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相识多年的兄弟竟然是武林至尊的徒弟。 只有吴秋遇心里明白,因为当年秦长老等人来找师父索要秘笈的时候,也曾提过师父济苍生背叛师门、翁求和失踪什么的。看来师父济苍生和铁秋声都是翁求和的徒弟。至于“武林至尊”是什么,他还不太明白。 铁秋声继续说道:“我师兄济苍生痴迷于医道,师父说我资质好,便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还把定心剑给了我。” 无涯大师点了点头,说道:“铁施主的修为和武功都属上乘,年轻有为,翁施主没有看错人。” 陈康不解地问道:“定心剑交给你,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可怎么又会流传出去?是被人偷了么?” 吴秋遇马上想到了丁不二,心中开始惴惴不安,只怕这短剑真是丁不二从铁师叔家里偷的。小灵子看到了吴秋遇表情的变化,也大致猜到他在想什么,小声安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先听铁哥哥说。” 铁秋声痛苦地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后来我遇到了纪姑娘……我和纪姑娘情投意合,又都是遇害的开国功臣之后,便结为知己。明月说,她要去五台县回乡祭祖,偏巧我那时染了病,不能同行,便把定心剑送她防身。不想……”他再也说不下去,只顾伤心起来。 小灵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晚被邵青堂截住,幸好时秋风出现把她救了。当时时秋风曾经质问邵青堂,是否在五台县害了一个姑娘。难道那个姑娘就是铁秋声的红颜知己纪明月? 想到这,小灵子试探着问道:“好像秋风姐姐正在追查凶手,要找出谁在五台县清水河畔害了一个姑娘。难道纪姐姐她……” 铁秋声点了点头,表情却更加痛苦。无涯大师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小灵子说:“原来短剑是铁哥哥送给纪姑娘的,今日正好物归原主。如今纪姑娘不在了,铁哥哥把短剑拿回去也好做个纪念。”吴秋遇也说:“正是。” 铁秋声摆手道:“不用了。既然机缘巧合到了你们手上,就是你的。我不想再睹物思人,平添烦恼。” 丘壑上前安慰道:“秋声兄弟,你放心,咱们兄弟今后行走江湖只为这一件事,早晚把凶手找出来。” 铁秋声见众人都来安慰他,心中不安,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多谢大哥,多谢各位。这个事就不提了。请大师剃度吧。” 无涯大师用定心剑给祁天百剃了度,赐名“一去”,并叫弟子一行找出自己换洗的僧衣给他换上。又让家丁去把其余的弟子找来。 祁天百合十谢过。他也曾痴迷武功,今日有幸能够用武林至尊的定心剑剃度,也算是了却了他俗世的一桩心愿。 祁天百嘱咐了儿子祁少城,然后拜别了祁翁老人,便跟随无涯大师下山去了。此后,便是佛光寺的僧人一去。 祁少城一直把父亲送到门口,望着他们走远了,才不舍地回来。 祁翁老人又哭了一阵,对丘壑等人说道:“多亏几位大侠仗义相助,我一家老小才能团圆。如今我儿天百跟随高僧去了,也算是个圆满。待会少城回来,我便把家业传他,还得请几位做个见证。” 丘壑说道:“老人家不用客气。少城公子是个有德的后生,精明炼达,必能继承家业。老人家当可安心享福了。” 祁少城送走了父亲和无涯大师,回到大厅。祁翁老人便把传递家业的事说了,祁少城坚持不受。丘壑等人帮忙说了,祁少城才勉强应了,跪在地上给祖父磕头。 祁少城小声跟师父说了希望拜师之事。祁翁便对丘壑说道:“丘大侠,我孙儿仰慕乡野三奇的大名,希望拜你们为师,不知几位大侠能否勉为其难,教他一教?” 丘壑和胡大夫、陈康简单商量了一下,对祁翁说道:“少城的资质人品,我兄弟无不喜欢,而且我们还没收过徒弟,按说收他为徒本是好事。只不过,我兄弟闲散惯了,未必能居留太久,况且我们还要去帮着秋声兄弟寻找仇人。” 铁秋声听了,忙对丘壑等人说道:“三位兄长,不必为我的事费心。既然少城人品上佳,资质不差,你们便可安心在此教他些日子。此间事情已了,我正要告辞,你我兄弟自有再会之时。” 见铁秋声要走,吴秋遇和小灵子也相互看了一眼。 丘壑问道:“兄弟这么急着走么?” 铁秋声道:“兄长不必挂心,我先去追赶时姑娘,劝她莫再为我的事奔波。不然,害她多年……小弟实难心安。” 丘壑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兄弟你一路小心。待我们点拨少城小有进展,便来寻你。” 铁秋声拱手道:“小弟拜别三位兄长。”又转身对祁翁和少城说道:“老人家,祁公子,你们多保重。我要告辞了。” 小灵子低声对铁秋声说:“铁哥哥,正好我们也要下山。咱们一道走。”铁秋声点了一下头。 吴秋遇对祁翁和祁少城说道:“祁公子,恭喜你拜了三位好师父。我们在此住了好几天,多蒙你热心照顾。我们也要走了。老人家,你们多保重。” 祁翁和祁少城对他们更是不舍,只是苦苦挽留不住,也只得尊重。少城急忙命人取来几百两银子,分给他们作盘缠。 铁秋声坚持不要。吴秋遇几番推辞不过,便叫小灵子随便拿了两锭。三个人告辞离去。 祁少城和乡野三奇一直把三人送出门口。早有家丁按公子的吩咐把吴秋遇他们的白马牵来,还另带了一匹马给铁秋声做脚力。三个人分乘两匹马,辞别众人。祁少城和乡野三奇目送着他们远去。 在山下岔路,铁秋声要向北往五台县方向去追时秋风,吴秋遇和小灵子要南下寻找香儿和柳大叔,三个人分作两伙,就地告别。 吴秋遇和小灵子同乘白马,一边悠闲地往山下走,一边欣赏着山间的风景。 忽见前面山路上站着一个人,看背影竟是崔柏。吴秋遇大声喊道:“崔师兄,你怎么在这?” 崔柏迎转过身,见是这二人,迎上来说道:“我在这等你们。我知道你们未必会来,原想等两天就走,没想到你们真的从这里经过。” 吴秋遇从马上跳下来,又接小灵子下了马。小灵子问:“崔师兄有什么事么?” 崔柏说:“也没什么事。就想跟你们道个别。” 吴秋遇和小灵子也很高兴,三个人便一起往山下走。一路上,吴秋遇的话不多,只牵马走在后面。多半时间是小灵子在和崔柏聊天。 来到山下,小灵子问:“崔师兄要去哪里?” 崔柏说:“还没想好,不过我是不会再回邵家庄了。我师父他行事太……唉,不说了。”说着摇了摇头。 吴秋遇忽然说道:“既然这样,那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大家正好有个伴。”小灵子也说:“是啊。” 崔柏看了看他们两个,微微一笑,说道:“不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两个……很好。我会祝福你们的。再见了,秋遇兄弟。再见了,小灵子。”说着便大步离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目送着崔柏渐渐远去。 小灵子感慨道:“崔师兄是个好人,可惜他错投了师父。但愿他以后过得很好,我们祝福他。” 其实吴秋遇和小灵子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比如那个时秋风是怎么回事,铁秋声为何与乡野三奇称兄道弟,这些都只能留待日后慢慢解答了。 第四卷丐帮疑云 连番救下美人归,片刻无防醋意催。五丈窑台生祸乱,从此江湖有是非。 第038章汾河渡口 离开云中山,吴秋遇和小灵子同骑着那匹白马,沿着汾河东岸继续向南。 小灵子说:“秋遇哥哥,咱们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认识了那么多人,也算是行走江湖的人了。说说看,你都学到了什么?” 吴秋遇想了想,一时也说不清,只轻叹道:“真是想不到,祁天百为了自己当庄主,可以把养了他几十年的老父亲关起来。还有那个邵青堂,竟然想着去杀害救济过他的恩人。他们,唉,真是的。” 小灵子道:“祁天百虽然忘恩负义,也算是一时糊涂。倒是那个邵老头,狡猾奸诈,最不是东西。还有铁拳门的人,欺软怕硬,心肠恶毒,没有一个好人。你现在知道江湖上人心险恶了吧?以后可不能随便相信人。” 吴秋遇深沉道:“师父相信铁拳门的人,被他们下药害了。我相信了邵青堂,差点把祁翁害了。我就是分不清真假。” 小灵子说:“吃一堑长一智。现在你也有些江湖经验了,以后小心就是了。” 吴秋遇说:“我不行的。原来跟师父在一起,我都听师父的。现在跟你在一起,我都听你的不就行了?” 小灵子笑道:“你知道听我的,还算是聪明。哈哈。可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怎么办?” 吴秋遇一愣:“那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就行了?”小灵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吴秋遇又补充道:“有你拿主意,我就不用想了。” 小灵子高声说道:“你倒想得开。我可不愿意呢。什么事都让我拿主意,我多累呀。” 吴秋遇轻轻搂着小灵子,说:“我太笨了,你那么聪明,主意又多,当然得听你的。” 小灵子忽然正经说道:“秋遇哥哥,其实你一点都不笨。你武功那么好,怎么会笨呢?只是你心性善良,又一直在山里长大,经验不够罢了。如今咱们一起经历了这许多事,我可以慢慢分析给你听。我原来见识的事情,也可以说给你听。你只要想通了一些事,以后就不会吃亏了。” 吴秋遇点头道:“嗯,有你教我就太好了。我以后就不会再干傻事。” 说起傻事,小灵子忽然想起一事,回头望着吴秋遇说道:“我被邵九佳抓到,他们逼着你砍掉手臂,你怎么那么傻,真的要去砍?” 吴秋遇说:“我不想他们伤害你。” 小灵子把头倚在吴秋遇胸前,温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你对我好,我都明白。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武功厉害,他们怕你,不敢真的伤我。你一旦把手臂砍了,他们不再怕你,咱们俩还能活吗?” 吴秋遇挠了挠脑袋:“我当时只怕他们伤到你,没想那么多。” 小灵子说:“以后可不能干这种傻事了。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不许你为了救我再想着自残身体或者自废武功。”吴秋遇还在犹豫,小灵子继续补充道:“你好好的,他们心存顾忌,未必就真敢动我。你要是先伤了,那咱们俩可就都完了。你不但救不了我,还害了你自己。就算他们真的杀我,我也不许你这么做。我要你好好活着,找机会给我报仇,总好过咱们俩都白白死了。” 说到生死,话题过于沉重,只是小灵子心中留存着一股温暖,吴秋遇不知道罢了。 吴秋遇忽然想到:“小灵子,我教你武功吧。你那么聪明,一定学得会。” 小灵子想了一下,又恢复了神采飞扬,说道:“我可不想费那个劲。有你保护我不就行了?” 吴秋遇说:“万一我被别人缠住,不能及时护着你呢。” 小灵子说:“那你就教我一身逃跑的本事,不被他们抓住就行了。” 吴秋遇想了想,高兴地说道:“好。我先教你几招五禽戏,哦,就是那个……随心所欲手,让你可以躲过别人的拳脚。然后再教你追风架子,学了这个,跑得可快了,一般人追不上。这样就不用怕坏人欺负了。” 小灵子见识过吴秋遇使用追风架子和随心所欲手,那是再好不过的逃生保命之法,于是兴奋地说道:“好,我就学这个。” 此后的日子,小灵子便悉心给吴秋遇解说江湖上的事,吴秋遇也耐心教给小灵子追风架子和随心所欲手比较实用的几个身法。两个人都很聪明,各自进步很快。吴秋遇不再木讷,小灵子也有了些闪避的功夫。 这一日,小灵子忽然说:“秋遇哥哥,今后你就叫我灵儿吧。” 两个人走走停停,不觉来到太原府静乐县境内。过了县城再走几十里,汾河便开始折向东南方向,听说河对面便是楼烦故地,小灵子想要渡河去楼烦镇走走,两个人便牵着马去找寻渡口。 河岸地势开阔,河面的渡船,岸边的人群,老远就能看见。 吴秋遇和小灵子牵着白马,加快脚步朝那里走去。 刚好渡船靠了岸。这渡船三丈来长,一丈来宽,上面站了三四十人。待船家把船停稳,把缆绳拴了,船上的人便踩着用木板搭好的架子,纷纷下来,沿着小路往岸上走。这都是刚刚乘船从对岸过来的,看见吴秋遇牵着一匹白马往渡口走,有的不禁回头多看了几眼。 守在岸边的众人开始登船。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端着笸箩收钱。 两个仆人扶着身材矮胖的少爷往船上走,压得那木板架子颤颤巍巍的。那胖少爷走上船头,便停下来喘气。两个仆人给他揉着背。 收钱的孩子见胖少爷堵在船头,客气地说道:“大爷,您多走一步。后面的人上不来了。” 胖少爷瞪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见身后上来的是一个乞丐,转过身骂道:“臭要饭的,你也配坐船?滚下去!” 乞丐愣了一下,见胖少爷和两个仆人气势汹汹,知道自己惹不起,便自认倒霉,低着头往回走。后面的人让开道路让乞丐过去,然后继续登船,一个个小心翼翼地从胖少爷和仆人身边慢慢走过去,生怕碍到他们,惹出祸来。 收钱的孩子看到吴秋遇牵着白马过来,提醒道:“公子,这个马可是要另外收钱的。” 小灵子先上了船,对那孩子说:“除了我们俩的船钱,再多给你十五文,一匹马相当于三个人的船钱,够不够?” 那孩子收了钱,高高兴兴地说:“多谢姐姐,公子牵马上来吧,脚下小心点。” 吴秋遇牵着白马往船上走,刚踏上一只脚,就被人堵住道路。那胖少爷翻着眼睛说道:“本少爷见不得这四条腿的畜生,这船上没它的地方。” 小灵子上前道:“我们付钱坐船,碍着你什么事?” 吴秋遇也没搭理胖少爷,只望着收钱的孩子。那孩子也没有主意,高声喊爹爹。船家过来劝道:“这位大爷,您看,咱们船上还有地方,叫他们把马牵好了,离大爷你远点,应该不碍事。” 胖少爷瞪了他一眼,骂道:“你的耳朵是白长的?本少爷的话你没听见?我说这船上没它的地方就没它的地方。”说着冲手下使了个眼色:“侯三儿,银子。” 侯三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在船板上:“他一百匹马也给不了你这么多银子,把她那几个子儿还给他,叫他们滚!” 吴秋遇不满地说道:“有银子就可以不讲理么?” 侯三晃着脑袋说道:“哟,小子,你还不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吧?告诉你记好了……” 小灵子笑道:“你们是谁我们没兴趣。大家乘船只为过河,何必闹出事来?我们把马看紧了,不碍着你们也就是了。” 侯三扭头看着小灵子:“哟嗬,小丫头!你是成心找不痛快啊!少爷,你一句话,我和老六……” 没等他说完,小灵子高声道:“秋遇哥哥,看来今天你得打一架了。” 吴秋遇心中也有气,紧盯着胖少爷,只要他敢让手下动手,少不得要教训他们一顿。对付这种人,他还是很自信的。 侯三和老六正等着胖少爷发话,好出手打人耍耍威风。 “你们……”那胖少爷只说了两个字,好像忽然看见了什么,先是呆了一会,然后像梦游似的,直勾勾从吴秋遇身边挤过,快步朝岸边走去。 吴秋遇莫名其妙,回头看去,只见岸上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五十多岁的汉子,一个是二十岁上下的女子。那女子长得倒也端正。 胖少爷快步迎了上去,殷勤地对姑娘说了几句什么。那姑娘有些羞涩,低下头,幸好旁边的汉子出面把话头接了。三个人一起往这边走来。 小灵子看了一下,心中明了,暗自笑道:“这蠢货竟是看上了人家姑娘,只顾献殷勤去了。”于是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上来吧。” 没有少爷发话,侯三和老六知道耍了也没人看,也就没了闹事的兴致。他们这等人最了解少爷的心思,一见到美貌的姑娘,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吴秋遇牵着白马上了船。众人都在往岸上观瞧,反倒没有人留意近处。一个人蒙着破布,藏在白马旁边混上船去。只有小灵子看到了,隐隐觉得有些眼熟,见船家没有发觉,也就没说什么。 刚才被胖少爷赶下船的乞丐一直没走远,此刻见胖少爷无暇旁顾,也抢先跑过来,上了船,交了钱,然后躲到偏远的角落去了,竟和刚才混上船的蒙着破布的汉子凑到了一起。 胖少爷陪着那姑娘和老汉上了船。侯三和老六把众人与他们隔开,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背过身站着。 船家解开缆绳,用长竿一撑,那船便离了岸,向河心驶去。 胖少爷嬉皮笑脸地问道:“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知道他不怀好意,没有吭声,只顾往旁边躲。老汉上前说道:“大爷,小老儿孟五斤见过大爷。这是我侄女兰英。刚才承蒙大爷关照。我们不打扰您了,我们到那边去。” 胖少爷瞟了他一眼,阴声怪气地说道:“你去吧。”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孟五斤见胖少爷并不阻拦,喜出望外,带着孟兰英赶紧走。 胖少爷一把抓住孟兰英的胳膊,说道:“他可以走,你不能走。小娘子。” 孟兰英想要挣脱,却挣不开,急得直叫“二叔”。 孟五斤本要转身回来,却被侯三伸手拦住,只得央求道:“大爷,大爷,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船上众人看不过眼,小声议论起来。 胖少爷扫了众人一眼,又看着孟兰英的脸说道:“小娘子,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孟兰英怯怯地摇着头。 胖少爷故意高声说道:“侯家庄的庄主是我爹,飞叉门二当家的是我姐夫,本少爷名叫侯财旺。”这分明是说给旁边众人听的。果然,大家一听他与飞叉门有关,都安静下来。孟五斤一下子傻了,只顾垂头叹气。 侯财旺得意地看了看众人,又对孟兰英说道:“你只要跟了我,保你享不尽的富贵。怎么样啊,小娘子?” 孟兰英急得就要哭出来,哀求道:“侯少爷,您放过我吧。” 吴秋遇往前走了一步,就要上前。小灵子急忙拉住他,低声道:“秋遇哥哥,别着急,先看看再说。” “哇——”忽然人群中一个婴儿大哭起来。 侯财旺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美女,兴致正高,忽然听到婴儿的啼哭,不禁扭头骂道:“谁家的崽子在叫?赶紧给我住口。再哭,老子给你扔河里去。”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裹着头巾的少妇怀中抱着婴儿,正在哄。那婴儿只有几个月大,哪里听得懂大人的言语,仍是哭个不停。少妇一边哄孩子,一边偷眼看着侯财旺,生怕他真的过来对孩子不利。 侯财旺的兴致被搅了,心中恼怒,暂时撇下孟兰英,迈步直朝少妇和婴儿走来。侯三和老六紧急跟在他身后。 孟五斤还在发呆,被旁边的人提醒了一下,才赶紧拉着孟兰英躲到角落去了。 少妇见侯财旺带人走过来,忙把孩子抱得紧紧的,跪地央求道:“大爷,你饶了孩子吧。他还小,我好好哄他,让他不哭。” 侯财旺冷笑道:“现在不哭也晚了。老子说要把他扔到河里去,你当是说着玩的吗?”说着便吩咐侯三上前抢孩子。 少妇惊得大声哭叫:“大爷,你饶了他吧。” 吴秋遇刚才见侯财旺调戏孟兰英已经憋了火,现在看他又要欺负少妇祸害孩子,再也不能袖手旁观,早已快步抢了上来。小灵子也跟了过来。 侯三的手还没碰到婴儿的襁褓,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他愣愣地望着吴秋遇,喝问道:“小子,你要干什么?” 吴秋遇低沉地说道:“放过这孩子!” 侯财旺上下打量着吴秋遇,阴声怪气地说道:“臭小子,你混上船来也就罢了,还敢管本少爷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 侯三想挣脱吴秋遇的手,却不能够,在众人面前有些难堪。侯财旺和老六也看出吴秋遇有些力气。 吴秋遇盯着侯财旺说:“大家一起乘船渡河,本该相安无事。这孩子是无辜的,何必欺负他母子!” 侯财旺哼了一声,说道:“谁要跟你一起乘船渡河?老子现在就能让你和他们一起滚下去,你信不信?” 小灵子上前说道:“哎呦,这位少爷好大的口气。大家一样的交钱上船,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 众人听罢,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凭什么,凭的是钱,老子有的是钱。现在就把这条船包下来。”侯财旺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在手里晃着,对船家说,“这条船老子包了,叫他们都滚下去!这些钱就都是你的。” 众人见状,不禁有些慌乱。因为在船上,船家的水性无人能比,真要闹翻了,船家随便做点手脚,大家都难活命。 小灵子说道:“谁知道你手里的银票是真的假的。随便拿几张纸钱就想蒙事?不如趁早给你先人烧了,也算是你的一份孝心。” 侯财旺气得只哆嗦,举着银票大声道:“叫你看好了,这都是真正的银票!” 小灵子凑近看了看,一把夺过银票,大笑道:“现在银票在我手里,我要把这船包了,第一个叫你滚下去!” 人群中有人哄笑。 船家顾不得摇橹,上前劝道:“侯家少爷,大家出门图个平安方便,何必动气呢。来,我叫他们给你赔个不是,不如你高抬贵手,大家就这样算了。” 这本来是个不错的台阶,只要侯财旺顺口应了,一场风波也就平息了。可侯财旺偏偏不肯就此罢休,大声叫道:“你只叫这小子和这臭丫头滚下去,老子可以放过那孩子。” 小灵子笑道:“大家看看,什么叫给脸不要脸,这有现成的样子。”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侯三被吴秋遇抓着,挣脱不开,大叫道:“老六,动手啊!” 老六刚才只顾陪护少爷,这会听见侯三叫他,才如梦醒一般,快步冲过来帮忙。 侯财旺也挪动矮胖的身子,去夺小灵子手里的银票。 吴秋遇以为侯财旺要对小灵子下手,又见老六过来纠缠自己,心中一急,便暗自运了力气,左手仍抓着侯三的胳膊,右手在他腰间一托,便把侯三抬起来,直朝老六撞去。 老六猝不及防,被飞来的侯三重重撞在身上。两个人一起跌滚在船板上。 众人一阵惊呼。跟白马一起混上船的乞丐惊讶地望着吴秋遇。孟兰英老远瞥见,也不禁多看了吴秋遇几眼。 小灵子往后退,侯财旺紧追不舍,众人纷纷闪开。那蒙着破布的转过脸来,竟是当初被小灵子找来假扮丐帮帮主的老叫花子。 眼看把小灵子逼到了船舷,她已无路可退,侯财旺心中窃喜,张着双臂便朝小灵子扑去。小灵子身材矮小,又刚刚习得了随心所欲手中闪避的身法,只轻轻一缩一钻,便绕到侯财旺的身后。 侯财旺身子笨重,一旦扑出便收持不住,小灵子本想拉他一把,但已然来不及了。只听“扑通”一声,那胖胖的肉团便砸入水中,直溅得水花高过了船板。 吴秋遇赶过来,护住小灵子问道:“你没事吧。”小灵子说:“我没事。他有事。” 怀抱婴儿的少妇躲过一劫,不住地道谢:“多谢恩公。我替孩子谢谢恩公!”吴秋遇好言安慰。 侯三和老六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撞疼摔伤之处,相互埋怨。侯三四处看不到侯财旺,惊问道:“少爷呢?” 小灵子喊道:“胖猴子落水了,你们不去救他?” 侯财旺在水中扑腾呼救。侯三和老六扑奔船舷,惊叫着:“少爷,少爷!” 小灵子说:“你们再不救人,他可要沉底了。” 侯三转过身,跪在船板上冲众人作揖道:“哪位会水的,行行好,救救我家少爷吧!求求你们了!”老六也是一个劲磕头。原来俩人都下不得水。 船家甩掉外衣,扑入水中,把侯财旺扶出水面,拖着来到船边。侯三和老六伸手去拉,却不敢探出太多,只怕自己也掉下去。 吴秋遇见状,一手扶住船舷,一手抓住侯财旺的胳膊,用力向上一提,便把这胖少爷拉了上来。孟兰英仍在偷偷盯着吴秋遇看。 船家攀上船,自去拧干衣物。 侯财旺趴在船板上,喘着气,吐着水,哼哼不已。 小灵子把银票丢在侯财旺的身上,说:“拿去擦脸吧。” 侯财旺喘了一会,见到银票,急忙抓起来塞进怀里。侯三咧着嘴提醒道:“少爷,湿,湿了。”侯财旺瞪着他,猛地打出一记耳光,骂道:“你下水试试。”侯三捂着脸,无辜地说道:“银票湿了。”侯财旺恍然大悟,急忙把银票掏出来,确实是湿了。 船继续前行。 小灵子想起刚才那个人来,在人群中寻找。 老叫花子躲来躲去,还是被小灵子发现了,只得尴尬地笑了笑,伸出拇指,说:“厉害!” 小灵子扯掉他披着的破布,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倪帮主?” 老叫花子说:“你可以叫我泥什么都行,这帮主呢,我真的不是。” 小灵子气愤地说道:“你骗了我们那么久,我的钱都拿去给你买鸡了。今天我得讨回来。”说着佯装抬手要打。 老叫花子抬起手臂护住脑袋,说道:“我可没说自己是帮主,都是你们说的。我可早就提醒过你们,你就是不信嘛。” 小灵子想了想,确实如此,也就不再生气,说道:“那算了。怎么说你也算帮过我们。还得谢谢你呢。那些鸡就当是答谢了。” 老叫花子偷看了几眼,见她真的不生气了,才把手放下来,说道:“这就对了嘛。咱们现在也是同舟共济,有缘分哪。” 侯财旺歇了一会,由侯三和老六扶着站起来,浑身上下仍湿漉漉的,又想起孟兰英,问道:“那小娘子呢?”竟然还不死心。 侯三在人群中扫视,终于见到了孟兰英和孟五斤,抬手指着说:“在那里!” 孟兰英看到了,吓了一跳,急忙躲到吴秋遇身后。孟五斤也跟了过来,他知道,有这个人在,那胖少爷不敢怎么样。 老叫花子老远见了,笑着对小灵子说道:“你还有心跟我说话呢,小情人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小灵子轻轻哼了一声:“还敢胡说!”回头看见孟兰英躲在吴秋遇身后,也顾不得再跟老叫花子闲扯,急忙走了回来。 孟兰英娇羞地小声说道:“公子,你好厉害!” 吴秋遇点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小灵子走到他身边,问道:“秋遇哥哥,这位姑娘跟你说什么呢?” 吴秋遇稍是一怔:“哦?哦,没什么。”其实他刚才也没注意姑娘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像是在和他说话,才随便点头应了。 孟兰英听见了小灵子刚才说的话,说道:“姑娘,刚才是你们救了船上的人,谢谢你……你们。我叫孟兰英,你,你们呢?”说着,又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 小灵子说:“不用客气,我叫小灵子。”她却装傻,并不提及吴秋遇的名字。孟兰英也不好再问。 侯财旺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招惹吴秋遇和小灵子,只得远远看着,咬牙切齿。 船到对岸。 侯财旺浑身湿的难受,抢先下了船,带着侯三和老六急匆匆走了。 众人下了船,对吴秋遇和小灵子或是称赞或是道谢,然后各自散去。抱着婴儿的少妇和她认识的人,又是对吴秋遇千恩万谢一番,才去了。 孟五斤和孟兰英也走了。临走,孟兰英还回头看了几眼,小灵子直盯着她。 那个混上船的乞丐要拉着老叫花子一起走,老叫花子不去,他只好自己走了。 老乞丐要缠着吴秋遇和小灵子一道走,小灵子说:“你呀,离我们一丈开外。” 第039章义救弱女 楼烦古镇。街上人来人往。 吴秋遇牵着白马,陪着小灵子信步闲逛。老叫花子在后面远远跟着。 走到哪里,总能见到三五个乞丐成群结伙。甚为奇怪的是,他们并不讨饭,也不要钱,只是交头接耳之后便匆匆地走过。 吴秋遇和小灵子都觉着奇怪。小灵子回头对老叫花子说道:“你不去问问他们在干什么?有什么好事可别落下你。” 老叫花子也正纳闷,听小灵子一说可能有好事,自是不甘落后。他趿拉着一双破鞋,凑上前去,拉住一个乞丐问道:“我说,你们这都在忙什么呢?” 那些乞丐见他面生,上下看了他几眼。其中一个把右手扪在胸前,轻轻拍了三下,开口说道:“你来我走,谁家有狗。” 老叫花子见了,拍手笑道:“好玩好玩。” 那几个乞丐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想和他多说,转身就走。 老叫花子叫道:“哎,我说,别急着走啊。” 那些乞丐都不再搭理他,急匆匆去了。 老叫花子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莫名其妙。见小灵子正在看着他笑,嘟囔道:“这都是什么人啊,这么小气。多说两句都不愿意。你们先来,这就是你们的地盘了?” 吴秋遇问小灵子:“他们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乞丐,为什么却如此生分?” 小灵子说:“我想那几个应该是丐帮的人,见他不懂规矩,知道他不是丐帮弟子,自然也就没什么话好说。” 吴秋遇惊讶道:“乞丐不都是丐帮的吗?” 小灵子说:“各门各派都有他们的规矩,都得进门入册了才算。这个老叫花子岁数不小,但是未必有人引荐入丐帮。不然也不至于那么没骨气,在朔州替铁拳门的人作孽。” 吴秋遇点了点头,仍觉得那些乞丐的行动有点可疑:“这里的叫花子有些奇怪,总像是偷偷摸摸的,不知成群结伙的要干什么。” 小灵子说:“那是丐帮自己的事,咱们跟丐帮没瓜葛,也不用去想它。走,再到那边去看看。” 老叫花子见吴秋遇和小灵子走远,赶紧又追了上来。 迎面走来几个青衣汉子,吴秋遇远远见了不禁一愣。小灵子问道:“秋遇哥哥,怎么了?” 吴秋遇说:“那几个人的装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几个人擦身而过。吴秋遇仍在尽力回想着。小灵子也留意着多看了几眼。 老叫花子凑到近前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又看见什么了?” 小灵子说:“我看见一伙叫花子发达了,脱离丐帮自己过日子去了,刚才那几个过去的就是。你不追上去问问,他们在那里发迹的?” 老叫花子知道小灵子在戏耍他,说道:“你又诓我。他们哪像丐帮的叫花子,我看叫青衣帮还差不多。” 老叫花子信口一说,却提醒了吴秋遇。吴秋遇猛然想起来,自己跟师父下山时,在莫家湾感生祠邬老二处,有个自称北冥教青衣堂李袖的人来找过师父,他当时穿的就是这种衣裳。看来这几个汉子也都是北冥教青衣堂的人。于是又勾起了他心中一连串的疑问:北冥教青衣堂的人去找师父为的是什么事呢?在感生祠埋伏的人又是什么来路?为何要对师父下手,连北冥教青衣堂的李袖也一道射杀了? 小灵子见了,问道:“秋遇哥哥,你想起什么了?” 吴秋遇说:“那几个是北冥教青衣堂的人。” 老叫花子说道:“青衣帮,青衣堂,一个意思嘛。我说得没错吧?” 小灵子看了他一眼,说:“你,一丈开外。”老叫花子还指着他们找饭折呢,不敢得罪她,只好乖乖地走开了。 “北冥教,青衣堂,没听说过。你怎么会认得他们?”小灵子很惊讶,望着吴秋遇。 吴秋遇说:“我跟师父下山时,见过一样打扮的人。那个人是去找我师父的,后来被人当场害死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找我师父,也不知道要害他和我师父的都是什么人。” 小灵子望着吴秋遇,怕他又想起师父伤心,急忙岔开话题:“哎呀,这楼烦镇还真是热闹,倒是可以和一个县城相比了。” 街上行人异动。行人闪开处,孟兰英和孟五斤仓皇跑来。 “站住!别跑!”侯三带着一群人追了上来。 孟五斤本来就腿脚不便,一听侯三叫喊,慌乱之间忽然绊倒在地。孟兰英急忙回身去扶他。孟五斤推开孟兰英的手,说道:“别管我,你快跑!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快走啊!” 孟兰英犹豫了一下,在叔父的一再催促下,只得提着裙子再跑。 那个叫老六的扶着胖少爷落在了后面。侯财旺身子笨重,跑了这么远,早已是气喘吁吁,嘴里仍不断念叨着:“小娘子……别,别跑了。” 孟五斤见侯三等人已经追到身前,怕他们真把侄女抓了去,情急之下猛然扑到侯三脚下。 侯三吓了一跳,险些绊倒。后面的人也赶紧停下。 孟五斤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侯三的两腿,哀求道:“大爷,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吧。我们老哥俩就这么一个孩子啊。” 侯三想把腿拔出来,却因为孟五斤抱得太死,挣脱不得,气得大骂:“老穷鬼,你找死啊!” 老六扶着侯财旺跟了上来。侯财旺见众人停在那里,任由孟兰英仍跑,粗喘着骂道:“你,你们……停下,停下干什么?追,追呀!” 侯三挣脱不开,又怕被少爷责骂,于是说道:“少爷,这老家伙已经被我逮到。那小娘子跑不了。” 侯财旺叫道:“那倒是抓……抓回来呀。” 侯三扯着脖子冲孟兰英喊道:“小娘子——你别跑。你再跑,我们就打死这老家伙!” 孟兰英听了,脚步果然停了下来。 孟五斤见状,大声喊道:“兰英,别停啊!快跑啊!”侯三骂道:“你再喊,我一刀捅死你!”孟五斤虽然心疼侄女,但也怕死,便住了口。 侯财旺命老六等人赶快去把小娘子抓回来。孟兰英本来就跑不快,现在心存犹豫,很快就被老六等人抓了回来。 这时候,侯三在别人的帮忙下已经从孟五斤的手臂里挣脱出来,抬腿在孟五斤的后背上踩了一脚,骂道:“叫你找死!” 孟兰英哭叫道:“别打我二叔!” 侯财旺嬉皮笑脸地说道:“你要是从了我,我就不打他。” 孟兰英跪在地上,哀求道:“侯少爷,你就放过我们吧。我求求你了。” 侯财旺轻轻哼了一声,说:“带回去!” 老六指派两个人,架起孟兰英就走。孟五斤扑上前,呼叫着:“大爷,大爷。”侯三招呼其他人:“给我打!” 眼看着二叔被众人踢打,孟兰英拼命挣扎,凄惨哭叫。 吴秋遇老远看见了,心中一惊:“光天化日的,怎么还会有人当街行凶作恶?” 小灵子嘱咐道:“先别冲动,看清楚了再说。” 吴秋遇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把马缰绳交给小灵子,凝神提气,快步冲了过去。 老叫花子见吴秋遇要上前打架,祸福难料,先找个墙角躲了起来。 侯三等人正打得兴起,忽然一团人影晃到,什么都没看清,一伙人便被打得东倒西歪。 吴秋遇先解了孟五斤之围,又去将架着孟兰英的二人拆开了,对侯财旺等人喝道:“光天化日,你们当街作恶,真是罪过。” 孟兰英见是吴秋遇出手相救,心里踏实了,一委屈,便要扑进吴秋遇怀里大哭一场。 小灵子牵着白马走过来,赶紧挡在吴秋遇身前,她扶住孟兰英,好言安慰了几句。孟兰英稍有尴尬,对小灵子道了谢,便去看孟五斤的伤势。 老六在渡船上已经吃过亏,此番再见,便远远躲了,不敢上前。侯财旺看到手下众人除了老六以外,全都倒在地上哀嚎,知道面前这个人不好惹。他不敢再闹,作了个揖,便要带人离去。 小灵子大声说道:“欺负了人就这样算了?你们打伤人家,总得有个说法。” 侯财旺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哆哆嗦嗦地递给小灵子。 小灵子说:“我可看不上你的臭钱。该给谁你心里清楚。” “是,是。”侯财旺拿着银票,走到孟兰英的身边。 孟兰英懒得看他那张丑恶的脸孔,转过脸去。 侯财旺只得把银票轻轻放到孟兰英的手边。 小灵子说:“把银票留下,磕个头,赔个罪,你们就可以走了。” 侯财旺本以为出了钱就可了事,没想到小灵子又提出磕头赔罪,不禁犯难。 吴秋遇小声劝道:“磕头就不用了吧。” 孟五斤也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小灵子想了想,说道:“谁打的你,谁就给你磕头赔罪。至于这个胖猴少爷嘛,你都说不用了,念在他身子不便,就算了吧。” 侯财旺一听没自己的事,赶紧吩咐众人:“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姑娘说啊,都给我跪下,磕头赔罪。” 侯三等人原本站着的赶紧跪下,没来得及爬起来的也就近跪了。老六犹豫了一下,也走过来跪下。一伙人各自给孟五斤磕头,倒叫孟五斤不知如何是好。孟五斤只怕惹下更大的祸上身,又是摆手,又是叹气。 小灵子说:“这才乖了,你们可以走了。” “多谢姑娘。”侯财旺作了个揖,带着手下灰溜溜走了。 老叫花子躲在墙角,等到胖少爷侯财旺一伙走远了,才快步走出来,喝彩道:“好小子,你行啊。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小灵子瞪了他一眼。老叫花子急忙住口。 孟兰英扶着二叔走到吴秋遇面前。孟五斤作揖道:“刚才多亏恩公出手相救!要不然,小老儿这条命就没了,兰英也被他们……唉。小老二给你磕头……” 吴秋遇急忙把他扶住,口说:“不用,不用。” 孟兰英也施了一礼,说:“多谢恩公救命!小女兰英拜谢恩公!” 还没等吴秋遇反应,小灵子先抢着说道:“你们都不用客气了。现在坏人都已经走了,暂时没事了,你们快点赶路吧。要不然,他们一会再追来,你们的麻烦就大了。” “是,是。”孟五斤连声称是,便要带着侄女离开。 孟兰英却站着不动,低声叫了一句“二叔。” 孟五斤回头看着侄女,忽然转身笑道:“哦,我糊涂了。恩公啊,是这样的。那个渡船呢,也不是随时都有。这个时辰,估计已经没有了。我们只要过不得河去,早晚还得被他们追上。所以呢,还得麻烦恩公再保护我们一时。” 吴秋遇点了点头。小灵子看了看叔侄二人,心中不乐意,却也没再说什么。老叫花子在一旁见了,偷偷地笑。小灵子小声斥道:“你笑什么?”老叫花子说:“我没笑什么,哈哈,你心里明白啊。”小灵子想要再说,老叫花子已经躲到一边去了。 孟兰英看出小灵子不高兴,便对吴秋遇说道:“恩公,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我们自去寻出路就是了。不打扰恩公了。二叔,咱们走吧。” 小灵子看了她一眼,眼瞅着他们转身要走,心中暗喜。 却听吴秋遇忽然叫道:“姑娘。” 小灵子一皱眉。 孟兰英转回身问道:“恩公,还有何吩咐?” 吴秋遇说:“既然今日已经没有渡船了,你们总是不安全。只怕他们还贼心不死,还会找来。不如先找个地方歇了,等明日有船的时候,我送你们去渡口。” 孟兰英大喜,连声道:“多谢恩公。”说着,又偷偷看了小灵子一眼。 老叫花子蹲在地上,一手抓着白马左后腿,想叫它抬起蹄子。小灵子说:“你干什么?”老叫花子说:“这畜生,把两张银票都踩了。” 一听到银票,孟五斤也凑了过去,和老叫花子一起抬马腿。老叫花子把银票从马掌上揭下来,银票已经被踩磨得破烂不堪。孟五斤一把抢过去,说:“这是给我的。” 老叫花子悻悻说道:“好,给你的。你拿了也使不出银子来,都烂了,作废了。” 孟五斤端详着两张银票,慢慢站起来,痛惜道:“我的银票啊!都没了!你这泼贱畜生!”说着便要扬手打那白马。 “住手!”小灵子叫道,“你不怕它踢了你么?你们都离它远些。这马的脾气可不好。” 老叫花子听罢,急忙跳开了。孟五斤也只得走开,拿着银票唉声叹气。 吴秋遇问小灵子:“灵儿,咱们现在怎么办?” 小灵子把缰绳塞到他手里,说:“还能怎么办,先找个客栈投宿吧。你带着‘小娘子’在街上招摇,早晚被人家看见,别再惹出祸来。”她故意用胖少爷的说法称孟兰英为小娘子。 吴秋遇心思单纯,并未多想,点头道:“嗯,你说的对。咱们现在就找客栈去。” 云来客栈。 伙计把白马牵去后院喂养。众人进了门。掌柜地问:“客官,你们要几个房间?” 吴秋遇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望着小灵子。小灵子说:“三间。” 孟兰英说:“灵儿姑娘……” “叫我小灵子。”小灵子打断了孟兰英的话。她心里想的是:“只有秋遇哥哥才能叫我灵儿。” 孟兰英改口道:“哦,小灵子,三间房咱们怎么住啊?” 小灵子说:“你二叔和老叫花子住一间,我和秋遇哥哥住一间。你是大小姐,就自己住一间好了。” “这……”孟五斤欲言又止,虽然和老叫花子同住他有些不情愿,但是小灵子要和吴秋遇同住更让他感到诧异。老叫花子闷头暗笑。 孟兰英望着吴秋遇,见他没什么反应,自己便说道:“小灵子姑娘,我看还是咱们住一起吧。”见旁边有人看热闹,她又凑到小灵子耳边小声说道:“你们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只怕惹别人闲话。咱们姑娘家可得处处小心些。” 小灵子是个明白人,不管孟兰英的本意如何,她的话还是对的,于是笑着说道:“我刚才只是说笑。姐姐你不嫌弃,咱们就同住一间好了。” 旁边众人见她是个小丫头,也只当她是说笑,一笑了之。 掌柜的安排了房间,吩咐伙计带他们去各自入住。 孟五斤忽然问道:“咱们这么住,店钱怎么算?” 小灵子见他如此小气,便故意吓唬他:“你们要是想报恩,就你出钱好了。”老叫花子也在一旁说道:“我看行。” 孟五斤面露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孟兰英轻轻拉了他一下,自己应承道:“兰英也是这个意思。还望恩公成全。” 吴秋遇还要推辞。小灵子对孟五斤笑道:“你不用害怕。我和秋遇哥哥好人做到底喽。” 孟五斤这才踏实了,招呼伙计:“走,带我们看房间去!”老叫花子紧跟在孟五斤身后,叫着:“你等等我。咱们可是要住在一间房里的。” ※※※ 曾可以带着聂是非、柯老三、白鹿司、蒙昆等人边走边聊。后面还跟着七八个随从。 聂是非问:“公子,朔州铁拳门的成三路送皮不休一道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见他?” 蒙昆在后面听了,惊喜地叫道:“天山恶鬼好了?这回咱们又多了一个帮手。” 柯老三一把将他拉了回去:“公子和聂先生说话,你别打岔。” 曾可以想了一下,说道:“成三路我暂时先不见了。你传话给天山恶鬼皮不休,叫他做好准备,这几天就要用他。” “嗯,我去安排。”聂是非点头应了,又回头对蒙昆小声说道:“你这么想着那个天山恶鬼?看来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啊。” 蒙昆骂道:“就你花花肠子多。我只是盼着咱们多个帮手。刚才公子都说了,这两天要用他。” 曾可以抬头看见“云来客栈”的招牌,对聂是非说:“你去问问还有没有空房。如果有,咱们就在这里住下。” 聂是非进去问了,一会出来说道:“客房只剩两间了,咱们住不下。” 曾可以回头看了看众人,点了一下头,说:“咱们走。” ※※※ 小灵子和孟兰英住在吴秋遇的对门。老叫花子和孟五斤住在吴秋遇的隔壁。 老叫花子哪住过这么好的房间,一进门就兴奋地这里摸一摸,那里看一看。 孟五斤提醒道:“你小心点!别给人家打破了。咱们赔不起。” 老叫花子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急什么,又不是你出钱。我徒弟救了你们,还花钱让你住店,你也得念我的好处。” 孟五斤上下看着他,不屑地说道:“你,就你,他能是你的徒弟?我才不信。” 老叫花子说:“要不要把他叫过来问问?如果他真是我徒弟,这五个人的店钱都得你出!”见孟五斤已经半信半疑,老叫花子转身假装要出去,说:“我现在就去叫他。” 孟五斤急忙拉住他,赔笑道:“不用。我信,我信还不行么?” 老叫花子得意地看了孟五斤一眼,大啦啦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两手按了几下,然后便一头躺了下去。 孟五斤看了看自己刚才摸过老叫花子的手,直咧嘴,心中暗骂:“这得多少天没换洗过了,我摸了一下都觉得手痒有味儿。好端端一床好被褥,就被他给糟蹋了。” 小灵子和孟兰英进了门倒没那么多话说,各自占了一张床,把东西放了。 孟兰英一遍收拾床铺,一边往对门看。 小灵子见了,起身去把门关了,嘴里说道:“赶了一天路,真是有点累了。咱们歇一会再去吃饭。” 孟兰英微笑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小灵子在床上躺了一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下了地,走出门去。 孟兰英本来也躺在床上想事情,发觉小灵子起来,也欠起身看了看,没听到对面有敲门声,就又躺了下去。 伙计拎着壶来送茶水。 小灵子拦住伙计,把他叫到僻静之处,问道:“汾河上明天最早什么时候有渡船?” 伙计说:“那可早了,天刚亮就有卖菜的小贩要过河来,渡船嘛,卯时就有了。姑娘为什么要赶这么早的船过河?” 小灵子说:“我们急着过河去,不是今天的渡船已经没有了嘛,只能等明天最早的。” 伙计笑道:“姑娘这是听谁说的?渡船到晚上酉时二刻三刻还有呢。吃过晚饭再去过河也来得及。” 小灵子一愣,嘀咕道:“果然有鬼。” “姑娘,这是我多嘴了。你们要退房,可别说是我说的。叫掌柜的听见,该骂我了。”伙计见小灵子脸色变化,自知失言。 小灵子笑道:“谁说我们要退房了?我还得多谢你。没事了,你去吧。” “多谢姑娘。我去送水了。”伙计急忙拎着壶走了。 小灵子一边想着事,一边往回走。 看见送水的伙计空着手回来了,小灵子刚要问话,那伙计胡乱说了一声“水已经送去了”,便慌忙走了,似乎是怕被人看见他跟小灵子说话。 小灵子正在纳闷,忽见自己的房门开了,孟兰英端着茶盘走出来。她急忙躲到柱子后面,暗中观瞧。 孟兰英敲开吴秋遇的房门。吴秋遇只叫了一声“孟姑娘”,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事。孟兰英抢先说道:“我来给你送茶水。”然后也不等吴秋遇回答,就迈步往里走。 吴秋遇只得后退,让她进去,嘴里说道:“有劳姑娘了。” 小灵子一皱眉,担心秋遇哥哥吃亏上当,急忙快步走了过去。 孟兰英把茶盘放到桌上,把茶杯端起来,递给吴秋遇,说:“我刚刚泡好的,你尝尝。”吴秋遇伸手接了,道声:“多谢。” 孟兰英又去把门掩了,回身问道:“这茶好喝么?” 吴秋遇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揭起杯盖,刚要喝,听她一问,随便点头道:“嗯,好。” 孟兰英掩口笑道:“你都还没喝,就说好,分明是敷衍我嘛。” 吴秋遇尴尬地笑了笑,端起来喝了一口。 孟兰英盯着他,问:“怎么样?” 吴秋遇重新点头道:“嗯,不烫,现在喝正好。”说着,把一杯茶扬脖全喝光了。他对茶的评价也止于烫或不烫,全当是解渴的水而已,至于味道却没什么讲究。 孟兰英本来意思也不在茶上,话题也不再纠缠于此,轻声问道:“小灵子姑娘和你是兄妹?我看不像。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吴秋遇说:“我们在朔州认识的。那时候我一个人正不知道该去哪,后来遇到了她。她很聪明,主意多。没有她,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孟兰英又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吴秋遇大致算了一下,说:“有几十天了。” 孟兰英得知小灵子和吴秋遇也不过才几十天的交情,不由得心中暗喜,那心情也带到脸上来。 吴秋遇把茶杯放回茶盘,说:“孟姑娘,多谢你送茶来。你找我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孟兰英走到近前,几乎贴着吴秋遇,抬头望着,轻声说道:“秋遇公子,今日多亏你出手相救,我和二叔才得以保全。要不然,我们都被那歹人给祸害了。叫我们如何报答你呀?” 吴秋遇嫌距离太近不好说话,往后退了一小步,摆手道:“姑娘不用客气。遇见这种事,我和小灵子总归是要管的。” 听吴秋遇又提到小灵子,孟兰英稍稍愣了一下,才说道:“我看小灵子姑娘是个好妹妹,你也是个好哥哥。秋遇公子,你有没有……”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下,不好意思问得太直白。 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她,问:“什么?” “秋遇哥哥。”小灵子在外面叫了一声,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孟兰英吓了一跳,赶紧向后退了两步,离开吴秋遇。 小灵子假装刚看见孟兰英,随口说道:“孟姐姐也在啊。我刚去外面转了一圈,口渴了,来这屋里找点水喝。” 吴秋遇说:“正好,这有孟姑娘刚送来的茶水。”说着,给小灵子倒了一杯。 小灵子走过去,端起来喝了一口,失口赞道:“好茶呀!孟姐姐,你好手艺!秋遇哥哥,你好福气!” 孟兰英脸上一红,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你们聊,我先回房去了”,便匆匆走出门去。 小灵子坐下来,示意吴秋遇去把门关了。等吴秋遇也在桌边坐了,小灵子低声说道:“秋遇哥哥,我看他们不像好人,咱们得提防些。” 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她,说:“不会吧。我看孟姑娘和孟二叔不像是坏人。” 小灵子说:“我刚才去找客栈的伙计问过了,渡船一直到晚上酉时三刻还有呢。他们为什么说今天过不了河,非要跟咱们留在一起?” 吴秋遇一愣:“伙计是这么说的?那倒有些奇怪。别是他们信息不灵吧。” 小灵子说:“不论如何,咱们小心些,别叫别人算计就是了。你可不能再轻信别人了。” 吴秋遇点了点头:“嗯,放心吧。反正明天一早送他们过了渡口,大家也没什么相干了。” 小灵子说:“好,你歇着吧。我回屋去,看她还有什么鬼?” 第040章灵儿吃醋 老叫花子躺了一会,猛然坐起来。 孟五斤正坐着喝茶,听见动静,扭头问道:“你干什么,一惊一诈的。” 老叫花子下了地,在屋里来回走着,一面揉着肚子,一面嘴里叨咕:“饿死了,饿死了。肚子都饿瘪了。” 孟五斤瞧了他一眼,挖苦道:“肚子饿了?找你徒弟说去呀。在这里唠叨有什么用?” “去就去。”老叫花子满不在乎。他走到门口,开门出去,站在门外大声喊道:“什么时候吃饭哪?饿死人啦。” 附近的伙计被惊动了,站在远处打量着老叫花子,大声喊道:“我说要饭的,你在这里嚷什么?出去出去!” 老叫花子骂道:“狗眼看人低!我是住在这里的客人,掌柜的都欢迎我来,你敢撵我走么?” 那伙计半信半疑。吴秋遇从房里出来,解围道:“我们是一起的。”伙计连忙赔笑道:“哦,原来是这样。误会误会。请问客官,晚饭你们是在房里吃,还是去前面点菜?” 吴秋遇刚要喊小灵子。小灵子正好开门出来,对伙计说:“我们去前面,你不用管了。” 伙计应声走了。孟兰英和孟五斤也先后出来。五个人一起到前面大堂吃饭。 孟五斤怕让他出钱,不敢吭声。老叫花子不客气,抢着点了几个菜,见众人都在看他,尴尬地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如果不合适,你们再点,你们来。” 小灵子说:“算了,就让你得意一回吧。伙计,就按他说的,快点上菜吧。” 伙计不禁多看了老叫花子两眼。老叫花子叫道:“你看什么,还不快吩咐厨子做菜去?”伙计摇着头走了,小声嘀咕道:“这叫花子交什么好运了?” 枯等无聊,孟五斤说道:“秋遇公子年轻有为,本事又好,小老二一看就喜欢。我侄女兰英呢,虽然算不上大家闺秀,也是温柔贤惠,长得也还端正……” 听他把话头往吴秋遇和孟兰英身上转,小灵子急忙插话道:“是啊,孟姐姐长得漂亮,有魅力,难怪那个胖猴子一见到姐姐就眼馋,三番五次要抢回去。” 被小灵子一搅合,孟五斤说不下去了。孟兰英忙道:“小灵子姑娘又取笑我了。” 小灵子说:“我说的是真的。将来,姐姐定能找个好人家。” 吴秋遇听不出他们话里的意思,只顾张望,等着上菜。 老叫花子闷头打量那三个人,偷偷暗笑。 很快,一桌饭菜送上来。五个人都是饿了,顾不得再闲扯,各自闷头吃起来。老叫花子和孟五斤看到好菜,偶尔相互争抢。唯有孟兰英作淑女状,端正坐着,小口咀嚼。 小灵子见吴秋遇也吃完了,便付了账,拉着吴秋遇去院子里散步。 孟兰英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也把碗筷放到了桌上。 孟五斤和老叫花子仍在为桌上的半条鱼拼抢,甚至都站了起来。 孟兰英叫道:“你们不要抢了。” 孟五斤停下来,看到老叫花子把鱼抢了过去,又心有不甘。老叫花子笑道:“来,丫头,一起吃,一起吃。” “我吃饱了,先回房了。”孟兰英站起来,往后面客房走去。孟五斤不舍地往桌上看了看,也急忙跟了过去。 孟兰英回到房里,气哼哼坐了,见孟五斤跟来,埋怨道:“二叔,你跟他抢什么,丢不丢人?” 孟五斤尴尬地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兰英啊,我跟你说点正事。” 兰英看了他一眼:“你能有什么正事?” 孟五斤先去探头往外望了望,又把门关了,才回来低声问道:“你跟二叔说,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小子了?” 兰英脸一红,说道:“二叔,你别乱说。” 孟五斤笑道:“是我乱说么?跟二叔还有什么不好讲的?二叔只会帮你。” 兰英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他那已经有人了。” 孟五斤说:“你说谁?那个小丫头?小灵子她就还是个孩子,男欢女爱的事,她哪懂啊?” 兰英眼前一亮,似是露出一丝惊喜,但很快又消失了,喃喃道:“可是,咱们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 孟五斤说:“这个好办。你想想,咱们到楼烦镇干什么来了?你要是肯听二叔的,我告诉你怎么办。” 兰英想了一下,看着孟五斤,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 小灵子穿戴整齐,叫孟兰英起床。 孟兰英挣扎着动了几下,似是无力坐起来,只得又躺下去歇着。 小灵子急忙走过去看她,开口问道:“孟姐姐,你怎么了?” 孟兰英勉强动了动,两眼迷离地望着小灵子,虚弱地说:“小灵子姑娘,我的病又犯了。麻烦你告诉我二叔,叫他去快找大夫。” 小灵子一面给她盖被子,一面趁机仔细观察,然后直起身说道:“孟姐姐,你先好好歇着。我现在就去找大夫。”说完就快步走到门口,开门出去,又回身把门关上。 孟兰英慢慢合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小灵子没有急着去找大夫,也没去惊动孟五斤,而是先来到吴秋遇的房中。吴秋遇并没有插门,他甚至不清楚住客房还要插门,所以小灵子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吴秋遇急忙迎上前问道:“灵儿,怎么了?这么早过来?” 小灵子示意他小点声,然后低声说道:“那个孟姑娘舍不得走,正在装病呢。” 吴秋遇惊讶道:“装病?孟姑娘不会做这样的事吧。会不会她真的病了?” 小灵子白了他一眼,不满道:“怎么,你心疼了?那就直接告诉她不用走就好了,她也不用费心再装了。” 吴秋遇道:“我是说,如果没病,那大夫来了一看不就知道是假的?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小灵子道:“这你就不懂了。她指定叫她二叔去请大夫,到时候找个人来冒充大夫,和他们一道做假。那假大夫说他有病,别人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吴秋遇点了点头:“这倒是。” 小灵子忽然笑道:“不过这次活该她倒霉。她不知道你也是半个大夫。哈哈,秋遇哥哥,你去给她看,当场给她拆穿了,看她脸往哪儿搁。” 吴秋遇面露难色,迟疑地说道:“用不着拆穿了叫她难看吧。不如咱们只当不知道,早早劝他们过河就算了。” 小灵子轻轻哼了一声:“哼,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也好,只要她答应今天就渡河去了,咱们就不为难她。” 吴秋遇见小灵子同意不再计较,这才放了心,跟着小灵子一起去给孟兰英看病。 小灵子一进门就轻声喊道:“孟姐姐,我把大夫给你请来了。” 孟兰英稍微欠了一下身,问道:“我二叔呢?” 小灵子说:“孟二叔年岁大了,腿脚不便,怎么能劳动他去找大夫?我自己跑了一趟,把大夫给你请来了。吴大夫,进来吧。” 孟兰英暗自叫苦,欠起身子,定睛观瞧,却见是吴秋遇走进门来。她诧异地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笑道:“孟姐姐,忘了告诉你了,其实秋遇哥哥也是个大夫。让他给你瞧瞧,说不定你的病马上就好了。” 孟兰英躺回到枕头上,心里忐忑不安。小灵子见了,心中暗笑。 吴秋遇走到床边,问兰英:“姑娘有何不妥?” 兰英说:“我浑身无力,很是虚弱。” 吴秋遇把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她右手的腕上,静静感觉脉象。 孟兰英深情地望着他,心中满是甜蜜。她渐渐侧过身子,轻轻抬起胳膊,伸出左手,把手摸在了吴秋遇的手上。 吴秋遇想把手撤回来,却被兰英紧紧抓住。 小灵子一皱眉,开口问道:“秋遇哥哥,她的病……怎么样?” 此时,孟五斤急匆匆走进门来,嘴里喊着:“兰英啊,你怎么了?” 老叫花子留在门口,倚着门框,自顾搓身上的泥,只偶尔往屋里看一眼。 吴秋遇缓缓说道:“没有什么恶重之疾。只是气虚血亏,虚弱无力,偶尔昏厥怕是有的,需要好好休息,还得进补用药。我给你开个方子吧。” 孟五斤惊叫道:“秋遇公子还精通医道啊?你说得太对了,她就是这个毛病。” 孟兰英深情地望着吴秋遇,低声道:“秋遇公子,多谢你。” 小灵子盯着吴秋遇,问道:“秋遇哥哥,孟姐姐的病……你能确定吗?” 吴秋遇并没有回头,他望了望兰英的脸色,点头道:“可以确定。” 小灵子见孟兰英仍抓着吴秋遇的手,不满地说道:“孟姐姐,你再不放手,秋遇哥哥怎么给你开方子拿药?”孟兰英这才把手放开。 吴秋遇坐到桌边,思考着药方。一会,有伙计送来了纸笔。竟是老叫花子看清了形势,提前在门口招呼的。吴秋遇很快写好了药方,看了看在场的众人,把药方交给了孟五斤。 孟五斤拿着药方,看了半天,在那里犹豫。既有不敢,怕撞见侯财旺一伙;又有不甘,舍不得花钱。 小灵子看出来,说道:“叫伙计去吧,我这里有银子。孟二叔不便在街上露面,免得再被那帮坏人撞见。” 孟五斤连连点头称是,急忙把药方给了伙计。 小灵子出了钱,打发伙计出去买药,然后对吴秋遇和孟五斤说:“大家出去吧,咱们在这里只会影响孟姐姐休息。” 孟五斤临出门嘱咐道:“兰英啊,你好好歇着吧。今天咱们走不了了。” 孟兰英点了点头,叫了一声“秋遇公子”。吴秋遇刚要回头答话,硬是被小灵子推出了门。 小灵子拉着吴秋遇到对门房里,质问道:“秋遇哥哥,你跟我说实话,她到底有病没病?” 吴秋遇点头道:“孟姑娘真的是有病在身。” 小灵子见他语气坚定,也不再多问,赶紧回屋去照看孟兰英,顺便观察动静。 伙计把药买回来,小灵子亲手去熬药。等药熬好了,又亲手喂兰英喝了,然后安抚她睡一觉,自己提着药罐和瓷碗从屋里出来。 老叫花子见到小灵子,竖起拇指赞道:“丫头,不错。” 小灵子看了他一眼,说:“你也会不错的。来,拿着,去把这罐子和碗洗了。” 老叫花子暗骂自己多嘴,平白惹出这活儿来,只得无奈地接过罐子和碗,不情愿地去洗了。 孟五斤听到动静,在门口偷偷看了看,又急忙缩回头去。 小灵子又到吴秋遇房里闲聊。 孟兰英欠起身子看了看,本打算留神听听他们说什么,怎奈离得远,他们声音又小,只得静静躺好,看着房顶想事情。 小灵子问道:“秋遇哥哥,孟姑娘的病严重吗?多久能好?” 吴秋遇说:“说来也不算严重,只是气虚血亏,身体虚弱,遇有劳累或惊吓,容易发生昏厥。平时倒也能四处走动,没什么大碍。” 小灵子点了点头:“我看她有一半倒是装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忽然下不来床了?” 吴秋遇说:“说要一直卧床,确实夸张了些。也许孟姑娘娇生惯养,身子一虚就懒得动了。” 小灵子望着吴秋遇,叮嘱道:“我看他们还是心有所图,背后定有咱们不知道的事。秋遇哥哥,你可要多留些心眼,千万别再被人骗了。” 吴秋遇说:“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情,会和你商量的。” 小灵子回头望了对面屋里的孟兰英一眼,终于忍不住又对吴秋遇说了一遍:“我还是劝你离她远一些。她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吴秋遇只看着小灵子,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闲坐了一会,小灵子忽然说道:“闷在这屋里,实在无聊。秋遇哥哥,咱们出去走走吧。” 吴秋遇站起来,说:“好。” 两个人从房里出来,刚要走,就听孟兰英轻轻叫道:“秋遇公子,你来一下。” 小灵子嘀咕道:“又来了。” 吴秋遇对小灵子说:“灵儿,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孟姑娘什么事。” 小灵子说:“你不用管我了,去看孟姑娘吧。我找掌柜的去问问,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说着便甩手走了。 吴秋遇不作他想,转身走进孟兰英房里,进门问道:“孟姑娘,你找我什么事?” 孟兰英说:“我想问问你,我这个样子,能下地走动吗?要不要紧?” 吴秋遇又上前给她号了一下脉,然后说道:“孟姑娘,放心吧。你没什么大事。稍微注意一下调养就是了,完全可以四处走动。老这样躺着,只会更虚。” 孟兰英轻轻抬起一只胳膊,说:“好,那你扶我起来。” 吴秋遇扶她坐起来,然后退到一旁,转过身去,说道:“孟姑娘,你下地试试。” 孟兰英坐在床沿,把鞋子穿了。她看了一眼吴秋遇,又把刚穿好的鞋脱了,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佯作虚弱地说道:“秋遇公子,你帮我穿鞋好吗?我怕弯腰的时候栽倒下去。” 吴秋遇转过身来,蹲在地上,拿起一只鞋给她穿在脚上。 孟兰英伸手轻轻摸着吴秋遇的头发,很轻很轻,生怕吴秋遇发觉。 吴秋遇心无旁骛,把另一只鞋也给她穿好了,站起身说道:“孟姑娘,鞋穿好了,你站起来试试。” 孟兰英伸出右手,抓住吴秋遇的胳膊,说:“你扶我。” 吴秋遇便伸手搀着她的胳膊,扶她站起来。 “哎呀。”孟兰英身子一晃,站立不稳,便软扑到吴秋遇怀里。 吴秋遇吓了一跳,本能的就要闪开,忽然想起面前是个病人,便急忙站稳,把她揽住。 孟兰英就势把吴秋遇抱住,久久不愿松开。 吴秋遇刚才只是怕她跌倒才临时把她揽在怀里,此刻见她人已站稳,忙说道:“孟姑娘,你没事吧。我扶你站好。” 孟兰英本来还舍不得放手。吴秋遇两手扶着她的胳膊,自己向后退了一步,说道:“看,你站起来了,没什么事吧?” 孟兰英也不好再上前纠缠,只得笑笑说道:“谢谢你,秋遇哥哥。” 她一叫“秋遇哥哥”(原来叫的是“秋遇公子”),吴秋遇稍是一愣,心想她一定是跟小灵子学的,随即说道:“你不用客气。每日坚持用药进补,多下地走动,很快就会好起来。” 孟兰英说:“嗯。我听你的。我在床上躺久了,有些憋闷。秋遇哥哥,你愿意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吗?” 吴秋遇想到了小灵子,有心回绝,可转念又一想,反正就在院子里,待会小灵子问完掌柜的回来,在院子里就能找到他,先陪孟姑娘出去走走也无妨,便点头应了,扶着孟兰英从门里出来,往院中走去。 孟五斤探头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又四下望了望,见周围无人注意,便悄悄向后院走去。 吴秋遇陪着孟兰英在院中慢慢闲走。 孟兰英说:“我从小落下这气虚血亏的病根,母亲又去世得早,爹爹把我一手带大不容易,也没有余钱给我根治这个病。如今长大了,也有人上门提亲,我都是不愿意的,可爹爹非要劝我赶紧嫁了。后来他们听说我有这个毛病,就都反悔了。爹爹怕我这样病着嫁不出去,东拼西凑,也要给我治好这病。这才让二叔带着我出门找堪用的大夫。” 吴秋遇听了,心生怜悯,安慰道:“姑娘你放心,你的病不算严重,只要用对了药,进补得当,很快就能好的。” 两个人找地方坐下。孟兰英望着吴秋遇,说:“没想到,你武功那么厉害,竟然还懂得医术。遇见你……真好。” 吴秋遇只听出她是在夸赞自己,便说道:“都是我师父教的,可惜我还学得不好。” 孟兰英问:“你怎么跟小灵子在一起了?你师父呢?” 吴秋遇扭过脸去,叹息道:“我师父被坏人害死了。” “哦,对不起,说到了你的伤心事。”孟兰英感觉到了吴秋遇的伤心。 吴秋遇说了一声“没事”,便沉默了。 孟兰英轻轻把手摸到了吴秋遇的手上:“秋遇哥哥,能跟我说说你的事吗?” 吴秋遇下意识地想把手抽走,却被兰英紧紧抓住,他有点惊讶地抬头看了兰英一眼,问道:“我的什么事?” 孟兰英说:“我想听听你故事,你的经历。” 吴秋遇看着兰英,犹豫了一下,见姑娘正恳切地望着他,急忙转过脸去,说道:“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寺庙长大。后来下山受了伤,被我师父带回去救治。师父对我很好,教我武功,教我认穴用药。后来师父带我下山,好心去给人看病,却被坏人暗中下了毒。都怪我太贪玩,没有好好跟师父学,惹了祸,还不能救师父……”说着说着,他又伤心起来。 孟兰英安慰道:“都是坏人可恨,早晚他们会得报应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吴秋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嗯,他们不会有好下场。当时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遇见了小灵子,她帮我去闹,好好整治了那帮坏人一回,替师父出了气。” 孟兰英稍稍愣了一下,喃喃道:“小灵子姑娘好有福气。” 吴秋遇看了兰英一眼,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兰英赶紧说道:“哦。我是说,小灵子姑娘很能干,能帮你出气,这是你的福气。” 吴秋遇点了点头,说:“是啊。她可聪明了,有的是主意。后来我什么都听她的。” 孟兰英听了,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小灵子从掌柜的那里知道,楼烦镇有个关帝庙,很热闹,值得一去,便高高兴兴地回来找吴秋遇,要去那里逛逛。 小灵子回到房间,不见吴秋遇,就连刚才卧病在床的孟兰英也不在房间里。她又到另外两个房间去看,也都空无一人,不由得心中纳闷。 这时候,老叫花子把药罐子和碗洗刷干净,嘟嘟囔囔走回来。刚到门口,忽见小灵子从里面出来,把他吓了一跳,险些把碗掉在地上。幸亏他反应及时,牢牢抱在怀里,口中埋怨道:“丫头,你干什么?这要是摔了,可不赖我啊。” 小灵子顾不上答理这事,而是开口问道:“你见到秋遇哥哥了吗?” 老叫花子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只顾挤进门里,去把罐子和碗放到桌上。 小灵子转身回来,跟上去问道:“我问你话呢,你到底看见没有?” 老叫花子慢条斯理坐下来,说道:“看是看见了。我在想,应该不应该告诉你?” 小灵子道:“老泥鳅,卖什么关子?说出来,本姑娘有赏。” 老叫花子笑道:“说话算话?好。说出来,你可不准生气啊。这事跟我可没关系。” 小灵子见他仍在闲扯,哼了一声,道:“快说,他在哪?” 老叫花子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他和孟老头的侄女在院儿里坐着呢,俩人手拉手,说得可热闹了。那……” 没等他说完,小灵子已经急匆匆走出门去。 “我已经说了,你的赏呢?”老叫花子站起来叫喊。见小灵子没理睬,他嘟囔道:“说话不算话!” 小灵子走出几步,慢慢停了下来。她向院中望了一眼,转身又往回走。进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来,倒了一杯水喝了,闷坐着,心中不爽。 孟五斤悄悄溜到后院,找到马棚,把白马的缰绳解了,偷偷牵出来。 客栈的伙计,知道他和吴秋遇是一起来的,也没多想,还客气地打了招呼。孟五斤胡乱应了一声,便拉着马匆匆出了客栈。 一路打听着去找买卖骡马的市场,路上还得东张西望,小心别被侯财旺一伙撞见。好在一路平安无事。来到骡马市,找个显眼的位置把马拴了,插上草标,自己躲到角落里候着买主。 先后有几个人来看了白马,或夸赞或摇头,看看就走了。 孟五斤跑出来几次,见那几个人连价钱都没问就走了,暗骂大家不识货,心里也在盘算着,这匹马到底该卖多少钱。 曾可以和聂是非带着两个随从正好路过。 聂是非远远看见白马,惊呼道:“公子你看!” 其实曾可以也看见了,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见吴秋遇和小灵子,便吩咐一个随从过去看看,问问卖马的是谁。 聂是非小声说:“公子,要不要多叫几个人来?” 曾可以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说道:“他们卖马,咱们就去买马,过去的事先不提。先看看卖马的是谁,待会我自有道理。” 孟五斤见有人来买马,便又从角落里出来,招呼道:“您要买马?” 那随从问道:“这马是你的?你从哪儿弄来的?” 孟五斤警惕地看着他,叫道:“这当然是我的。你要买就买,问那么多干什么?” 曾可以见卖马的竟是这样一个人,周围并没有吴秋遇和小灵子的身影,心中纳闷,便迈步朝这边走来。聂是非和另一个随从也跟了过来。 孟五斤见又有人过来,而且跟刚才那个人是一伙,开始有点紧张,问道:“你们是要买马吗?” 曾可以说道:“当然。不知你这匹马要卖多少钱?” 孟五斤反问道:“那你们想给多少钱?” 聂是非叫道:“嘿,我说卖马的,这马是你的吗?哪有让买主说价钱的道理?” 孟五斤打量着这几个人,嘴里说道:“你们要买就买,不买就不买,我可没打算得罪你们。” 曾可以笑道:“你不用紧张,我是诚心想买。你说个价钱吧。” 孟五斤看了看面前这位公子,还算客气,心里踏实了些,说道:“我看公子是大富大贵之人,想必有好眼力。您看这匹马,多健壮,多干净。您要是真喜欢,您说个价,合适我就卖了。” 聂是非还要堵他几句,被曾可以拦住。曾可以说:“我出三十两银子,你可卖得?” “三十两?”孟五斤一下子懵了。他可从来没想过这匹马能卖这么多钱,心中狂喜之余,生怕对方反悔,赶紧应道:“卖得,卖得。” 曾可以吩咐人把钱付了。孟五斤接过一大一小两锭银子,爱不释手,见众人都在看他,忙把银子揣进怀里,说道:“好了,这马是你们的了。”说完,高高兴兴地快步走了,头也不敢回,生怕他们忽然改变主意,再把银子要回去。 聂是非问:“公子,就这样让他走了?” 曾可以吩咐一个随从:“你去跟上他,看看他住在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一会到福星茶楼找我。”那随从领命去了。 曾可以摸了摸白马,自语道:“想不到,缘分都着落在你身上。” 他转身对聂是非说道:“聂先生,你把马牵回去,先去安排明天的事。我稍后就回。”聂是非点头应了,牵着白马走了,自去安排明天的事。 曾可以带着另外一个随从向福星茶楼走去。 孟五斤揣着银子回到客栈,难掩兴奋,见到伙计也都高兴地打招呼。 掌柜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他怪怪的,等他走了,小声问伙计:“他刚才干什么去了?” 正好门口的伙计过来,望了一眼背影,说:“刚才是牵着马走的,现在空手回来,多半是找到亲戚了。估计一会就该来退房了。” 掌柜的微微点了点头,见伙计仍在那里得意,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招呼客人去?” 孟五斤一进门,见老叫花子在屋里,急忙收了笑容。 老叫花子早看见了,问道:“什么事,叫你这么高兴?” 孟五斤说:“啊,没什么事。那个,要不,你去问一下秋遇公子和小灵子,咱们中午吃什么?” 老叫花子说:“要问你去问,我可不去。” 孟五斤见他赖着不走,故意气他:“你这么懒,要饭都要不到热的。” 老叫花子说:“这不是懒不懒的事。那丫头正在气头上,我可不去触那个霉头。” 孟五斤一头雾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叫花子说:“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宝贝侄女。” “兰英?兰英怎么了?”孟五斤一惊。 老叫花子说:“她跟傻小子在一起开心,就有人不开心。怎么回事你不明白么?” 孟五斤一听是这个事,放下心来,问道:“他们在哪?” 老叫花子说:“在院子里呢。你出去那么长时间没看见?” 孟五斤怕卖马的事说露了,忙说道:“劳烦你去帮我把兰英找回来,我好好劝劝她。可不能得罪了小灵子姑娘,要不然,咱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老叫花子看了他一眼,虽然不太情愿,可为了吃饭,还是嘟囔着出门去了。 孟五斤急忙把门关了,坐到桌边,从怀里掏出银子,仔细地把玩起来。 小灵子听到动静,出来观看,正听到孟五斤说了一句:“想不到那匹马那么值钱。” 小灵子一愣,马上想到了那匹白马,急忙跑到后院去看。果然,白马已经不在了。问了伙计,知道是孟五斤把马牵走了,没再牵回来。 小灵子气冲冲回来找孟五斤算账。她一把推开门,质问道:“你把马卖到哪儿去了?” 孟五斤吓了一跳,急忙把银子收起来,揣进怀里,支吾道:“什么马?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怎么了?” 小灵子怒道:“你装什么糊涂?把我们的马弄哪儿去了?” 孟五斤闷不作声,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吴秋遇和孟兰英跟着老叫花子一起回来了。 一进门看到屋里气氛不对,吴秋遇问道:“灵儿,怎么了?” 小灵子指着孟五斤,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他把咱们的白马偷去卖了!” 吴秋遇、孟兰英、老叫花子都是一愣。孟兰英上前问道:“二叔,是真的吗?” 孟五斤抵赖道:“没有的事,她诬赖好人!” 老叫花子不想搀和这事,走到床边,自去坐了。 吴秋遇低声道:“灵儿,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小灵子说:“错不了的。我刚才去后面看过了,白马已经不在了。” 孟五斤说:“白马不在了,也不能就说是我偷了。我要是偷了马,还能在这里坐着?” 小灵子说:“那你说,那两锭银子是哪来的?” 孟五斤装糊涂:“什么银子,哪有两锭银子?” 小灵子走上前,一把揪住孟五斤的胸襟。 吴秋遇急忙劝道:“灵儿,有话好好说。孟二叔他……” 小灵子放了手,说:“银子就在他怀里,我刚才看见了。你赖不掉的。” 孟兰英说道:“小灵子姑娘,你先别生气。我问问好吗?二叔,有吗?有就拿出来。没有,也跟大家说清楚。” 孟五斤自知银子就在怀中,一搜便露馅,这是赖不过去的。他一边赶紧想着主意,一边慢慢把银子掏出来,轻轻放到桌上。 “二叔,你……”孟兰英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你看。白马就是被他给卖了。你去问他把马卖到哪去了。” 还没等吴秋遇开口。孟五斤抢先说道:“秋遇公子,你听我说,白马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小灵子怒道:“银子都摆在这了,你还想抵赖?” 孟五斤说:“这银子……是我自己带来的。” 孟兰英质问道:“二叔,你就别再错下去了。咱们哪来这么多的银子?” 孟五斤一脸委屈地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一言难尽啊。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兰英从小落下气虚血亏的毛病,我大嫂死得早,大哥一个人把她拉扯大,过日子都难,哪有钱给她治病啊。我虽有心,怎奈家中贫寒,也帮不上忙。这不,姑娘大了,该出嫁了,我和大哥算计着,怎么也得先把姑娘的病治好,才能找个好人家。这才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借了点银子。我这次带她出来,就是来给她治病的。听说这一带不太平,银子我一直贴身藏着,连兰英都不知道。兰英啊,二叔对不起你。本来这些事不应该对外人说的,现在不得不说出来,你可得原谅二叔啊。” 孟兰英听了,流泪说道:“二叔,我错怪你了。秋遇公子……”她眼巴巴地望着吴秋遇。 因为事先听孟兰英说了类似的经历,吴秋遇完全信了,对小灵子说道:“灵儿,看来咱们是误会孟二叔了。孟二叔,我替小灵子给您赔个不是。” 小灵子气哼哼说道:“秋遇哥哥,你怎么能信他的?就是他偷了咱们的白马,客栈的伙计都看见了。他是个骗子,他们俩都是骗子!她接近你,就没安好心!” “小灵子,你……”孟兰英伤心地哭着,一激动,竟然昏厥过去。 吴秋遇急忙给孟兰英推拿,口中对小灵子埋怨道:“灵儿,你不要闹了。” “秋遇哥哥,你说我闹?你信他们的,不信我?好,我走!”小灵子哼了一声,跑出门去。 老叫花子站起来,在后面喊道:“哎,丫头!”见小灵子已经走了,开始摇头叹息。 吴秋遇顾不得去追小灵子,急忙抱起孟兰英,送她回房间躺下,着手进行救治。 第041章遭逢变故 小灵子负气出走,见不得街头的热闹,便专往偏僻的巷子里去。 她满脑子都是孟五斤的无赖嘴脸,以及孟兰英貌似无辜的样子,心中忿恨,同时也在想着他们的真实目的:“难道他们刻意接近秋遇哥哥,就是为了偷卖那匹马吗?会不会还有别的阴谋?最可气的是秋遇哥哥,他竟然信了他们的鬼话,还说我胡闹!活该他被人骗了!我才不要管他!” 小灵子心里想着事情,没有留意道路,不知不觉地沿着小巷转过了好几个拐弯。 “这是哪儿啊?”待她发觉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破败的陋巷之中,只看到巷子口有个牌子写着“柳条巷”,此时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 想要凭印象原路返回去,可是刚走了几十步就遇到岔路。该往哪走啊?都怪自己刚才只顾闷头想事情,对走过的街巷竟然没有任何的印象。 既然不清楚,那就多想也没用,她索性随便选了一个路口走下去,希望能找到大街。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几条巷子走下来,她竟然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小灵子一惊,心里开始有些着急。 她又尝试着走了好几遍,最后竟都转了回来。更为奇怪的是,刚才走过的几条巷子似乎都没有人家的门口,只看到秃秃的围墙。现在想找个人问问都没有机会。 小灵子正自焦急,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好像有个缺口,便迈步朝那里走去。 这也不像是个院子的门口。旁边的墙头都有一丈来高,这里四五尺宽的缺口只剩两尺多高的墙根,几扇木板在那里遮挡着。 小灵子想了想,又四顾无人,便打算进去看看,能找到出口也说不定。 她轻轻推开一块木板,侧身挤了进去。这里竟是一个开阔的庭院。 小灵子大喜。穿过这户人家,或许就可以走出去了,至少可以找这家人问问。 “有人吗?”她喊了两声,没有人回答。小灵子停了一下,又四处察看了一阵子,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小灵子个子小,步子本来也小,再加上走路又加了小心,每一步迈出去也就一尺多远。 她左脚刚着地,还没踩实,忽然“啊”地惊叫了一声,身子向后仰倒。 …… 小灵子不在,中午的饭钱成了问题。 老叫花子埋怨道:“现在怎么办?钱都在那丫头身上带着。咱们晌午吃啥?” 孟兰英对孟五斤说道:“二叔,咱们的钱呢?” 孟五斤一看要自己出钱,还是有些心疼,但是小灵子是他气走的,没办法,只得掏出一点钱来:“我还不太饿。你们饿吗?要是大家都不太饿,咱们可以吃得简单些。” 吴秋遇心里想着小灵子,在一旁沉默不语。老叫花子看出来,凑到他身边问道:“你要不要去找找?”吴秋遇刚站起来,孟兰英上前说道:“秋遇哥哥,先吃饭吧。小灵子姑娘身上有钱,亏不着自己的。” 中午好歹对付过去了,下午也平安无事。孟兰英仍然是缠着吴秋遇给她看病聊天。 已经到了申时,小灵子仍然没有回来。吴秋遇开始坐立不安。 又枯等了一会,吴秋遇终于等不下去了,他急匆匆走出房门,在客栈门口跟伙计问了小灵子离去的方向,便上街寻找。 镇子这么大,镇上街巷又多,他一个外地人要找个人谈何容易啊。小灵子会在哪儿呢? 吴秋遇正在街头迷茫,忽然有个小女孩上前问他:“大哥哥,你是在等人还是找人?” 吴秋遇说:“我在找人。”小女孩问:“是不是在找一个姐姐?”吴秋遇一愣,急忙问道:“是啊,你知道她在哪里?” 小女孩伸手指了一条巷子,说:“我看见她往那儿走了。” “多谢你。”吴秋遇喜出望外,顾不得再细问,便急忙往那条巷子追去了。 一条巷子走到头,前面出现了多个路口。吴秋遇犹豫难决。 一个人迎面走过来。吴秋遇上前问道:“大叔,您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这么高。”那汉子说:“看到了。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多谢大叔。”吴秋遇顺着那汉子指引的方向追了下去。 转来转去,经过了多个路口,还没有追到小灵子。不过,每到一处岔路口,都能找人问到小灵子的去向,吴秋遇也就有了追赶的方向。 一路经人指引,吴秋遇找到了柳条巷。 正自茫然四顾,忽然听到小灵子的叫声:“你放开我!不要过来!” 吴秋遇急忙冲过去,用力推开那几扇木板,飞身跳了进去。 “灵儿!你在哪儿?我来救你!”他一边喊着,一边快步向前走。 忽然脚下一空,“扑”的一声,吴秋遇落入陷阱之中。 刚才吴秋遇满脑子想的都是小灵子,脚下突然踩空,他完全是猝不及防。待到猝然下落,他惊觉不好,才急忙推拍两掌,稳住身形,稳稳地站在阱底。 吴秋遇心急如焚,他倒不是忧心自己的处境,而是担心小灵子。他定了定眼神,急忙四下观瞧,寻找爬出去的法子。 忽然听到上面有人说话:“秋遇哥哥,你没事吧?”正是小灵子的声音。 吴秋遇说:“我没事,灵儿。你不要害怕,我马上想法出去救你!” 小灵子沉默了一会,又说道:“秋遇哥哥,白马真的是被他偷去卖了。他回来还说,没想到白马那么值钱,我亲耳听到的。不信,回去你可以问门口的伙计,伙计看到他把马牵走了。” 吴秋遇说:“先不说这个了,我先想法出去救了你再说。” 就听小灵子又说道:“他昨天谎称过不了河,就是要跟咱们一同住在客栈,设法接近。今天孟兰英又称病赖着不走,然后千方百计缠着你,一定没安什么好心。难道这些你都看不出来吗?” 吴秋遇说:“可是,孟姑娘真的有病。” 小灵子质问道:“她真的病到不能走路了吗?昨天还没事人一样,怎么今天就不能起床了?” 吴秋遇想了想,好像孟兰英的病确实有夸大之嫌。 小灵子说:“我回去就要拆穿她,看她到底还有什么把戏?” 吴秋遇急忙劝解道:“灵儿,不要吧。我看孟姑娘不像坏人。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小灵子哼了一声,说道:“到现在你还向着她。我看你才是真的可怜。你在下面好好待着吧。我这就回去教训他们两个。” 吴秋遇愣了一下,惊问道:“灵儿,你……你没事?” 小灵子说:“现在是你有事。在这好好反省吧。” 吴秋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小灵子的圈套,难怪一路都有人指引。可是,他又想不明白,小灵子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布置出陷阱来? 过了一会,吴秋遇忽然意识到,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出去,于是高声喊道:“灵儿,快放我出去!灵儿,灵儿……”可是,他喊了半天,上面始终没有动静,看来小灵子已经走了。 小灵子回到客栈。前堂一个客人都没有。 有伙计看见小灵子回来,匆忙跑过来说道:“姑娘,出事了。” 小灵子问:“出什么事了?” 伙计说:“你快到房间去看看吧。你和那位公子不在,我们掌柜的正发愁呢。” 小灵子一听,看来真是出大事了,急忙向客房跑去。 掌柜的正站在孟五斤和老叫花子的门口来回走溜。见小灵子回来,迎上前说道:“姑娘,你可回来了。快进去看看吧。” 小灵子走进房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孟五斤躺在地上,面额青肿,一动不动。老叫花子伏在床头,也是毫无动静。 小灵子走过去,用脚轻轻踢了踢老叫花子,说:“起来吧,别装了。” 老叫花子撑起身子,回头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你也能看出来?” 小灵子说:“死人哪有放屁的?” 老叫花子站起来,看了看地上的孟五斤,说:“他不是装的。看看死了没有。”说着,走过去伸手在孟五斤的鼻子下面试了试,惊喜道:“他还活着!只是昏过去了!” 小灵子问:“快说说,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孟姑娘呢?” 老叫花子说:“刚才来了一伙人,把那丫头抢走了,把孟老头打昏了。我只有装死,才躲过一劫。” 小灵子问:“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 老叫花子说:“不认得。哎,我说掌柜的,你是本地人,你一定认得吧?” 掌柜地说:“我一直在前面柜台。后来听说出事了,才过来看看。那时候他们早走了。” “老泥鳅,这交给你了。我去找秋遇哥哥。”小灵子好歹交代了一下,便跑出门去。 小灵子要去陷阱搭救吴秋遇,却在半路遇上了他。原来吴秋遇已然自行解脱出来,凭记忆找了回来。 吴秋遇刚要询问陷阱的事。小灵子抢先说道:“秋遇哥哥,不好了,孟姑娘被人劫走了。” 吴秋遇大惊,忙问道:“怎么回事?” 小灵子说:“我刚才回去,老泥鳅说来了一伙人,打昏了孟二叔,把孟姑娘劫走了。” 吴秋遇问:“是昨天追他们那伙人吗?” 小灵子说:“应该不是。要是他们,老泥鳅应该认识。咱们先去打听一下吧,看有没有人见到。” 吴秋遇来不及细问,便跟着小灵子一起去追查线索。 小灵子和吴秋遇到街上打听。遇见几个路人,也都是摇头说“不知道”或“没看见”。只有一个人停下来,上下打量打量他们,问道:“被抢去的是你们什么人?” 吴秋遇似乎看到了希望。小灵子也这么觉得,忙说道:“倒不是我们什么人,只是昨天遇到了,就认识了。谁知今天又被人劫走了。” 那人说:“这样啊。要我说,你们也不用找了,找不回来的。”说罢,便要扬长而去。 吴秋遇拉住他再要细问。那人说:“唉,你拦我也没用。其实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只是觉得,你们人生地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抢去的不是你们什么人,我劝你们就别操那份心了。” 小灵子叫吴秋遇松了手。那人便摇着头去了。 吴秋遇有些不甘心。小灵子说:“我看他说的是实话。” 吴秋遇说:“明明知道孟姑娘被人劫了,咱们怎能坐视不管啊。” 小灵子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个人可能真的没看见。你想,这事都过去半个多时辰了,谁会在街上走这么久啊?现在街上的人没看见也属正常。倒是我刚才没想到这个。” 吴秋遇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小灵子想了一下,说:“既然是一伙人,我看多半与豪绅大户或是江湖帮派有关。他们劫了人,光天化日的,未必敢在街上招摇。不如咱们设法打听一下这左近的各派势力,也许能有点线索。” 吴秋遇觉得有理,便听了小灵子的主意,一起去人多客杂的茶馆打听消息。 云来客栈。 孟五斤已然被老叫花子和掌柜的救醒,坐在桌旁发呆。 老叫花子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他们已经出去找去了,回来会有消息的。” 孟五斤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看老叫花子,继续咳声叹气。 老叫花子转换了话题,说:“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了,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孟五斤微微摇了摇头:“兰英丢了,我哪还有心思吃饭啊。你自己去吃吧。” “兰英丢了,他们已经去找,你可不能再出事了。不吃饭哪行啊。”老叫花子继续劝。见孟五斤仍然不动,老叫花子终于说道:“那个,你有钱吧,借我点?” 孟五斤没吭声,摸出几个铜板,丢给他。 老叫花子数了数,觉得少了点,但是现在孟五斤正担心上火,也不敢再打扰他,说了一声“你想开点”,便出门去找吃的了。 福星茶楼。 说是茶楼,其实也卖吃的。吴秋遇和小灵子找了一张靠在窗边的桌子坐了。小灵子简单点了一些熟食、点心,两个人边吃边观察动静。 小灵子留意观察周围的客人。吴秋遇偶尔望着窗外,幻想着能忽然看见劫持孟兰英的人出现。 靠近柜台有一桌,围了七八个人,在那里聊得热火朝天。有一个声音最大的汉子,偶尔提到一些江湖传闻,像是对江湖和武林有点了解的。 小灵子站起来,便要过去相机打听。 吴秋遇忽然拉住小灵子,低声叫道:“灵儿,你看!” 小灵子顺着他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只见二三十个乞丐分成几伙,急匆匆走了过去。 吴秋遇说:“这些乞丐有点奇怪,看来有什么事发生。” 小灵子说:“像是丐帮的弟子集结。丐帮虽说都是叫花子,可是还算有规矩,没听说他们干过什么坏事。孟姑娘应该不是他们抢走的。不过,他们这样急匆匆的,肯定有大事。我们不妨跟着去看看,说不定能有收获。” 吴秋遇点头同意。两个人又随便带了点吃的东西,便留了钱,急匆匆出门去追叫花子。 街上的叫花子越聚越多,最后足有三四十人,看来必是丐帮弟子无疑。领头的是个五十来岁的乞丐,他大致清点了一下人数,估计是人齐了,便带着他们一起钻进了一条巷子。 吴秋遇和小灵子一路暗中跟着这伙乞丐。 众乞丐走街串巷,来到街头的一棵大树下,站住。吴秋遇和小灵子急忙就近藏了,暗中观察。 已经有三个乞丐事先等在那里。见人群到来,中间一个三十多岁的乞丐迎上前,叫了声:“崔长老。” 领头的崔长老开口问道:“李庆,情况都摸清了吗?他们有多少人?” 李庆指着不远处一个院落说道:“就在那里。我们在这守了一天,刚才又去察看了一下,里面应该只有十几个人,咱们的人手应该够了。” 崔长老说:“嗯。那就不用刘长老他们参加了。我刚才还让陈起子去送信,让他们守住路口,以防对方有帮手来。待会他来了,再让他跑一趟吧。” 李庆问:“崔长老,咱们几时动手?” 崔长老说:“等天一黑,咱们就悄悄摸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躲在暗处的吴秋遇低声问小灵子:“灵儿,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小灵子说:“看来叫花子是来找人打架的。咱们有热闹看了。一会咱们也跟过去看看。” 吴秋遇点了点头。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 崔长老带着人悄悄靠近那个大院。李庆翻过墙头,跳了进去。 一会儿,门开了,李庆站在门里招呼大家。崔长老便带着众乞丐悄悄摸了进去。 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悄悄跑了过去。小灵子见吴秋遇跑向门口,急忙拉住他。吴秋遇不解。小灵子低声道:“从门口进去,会被他们发现的。现在谁是谁非还不清楚,咱们不能露面。” 吴秋遇恍然大悟,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小灵子说:“先等着。等里面打起来,咱们从墙头往里看,就没人注意咱们了。” 院子里很安静。各个屋子都没亮灯。 李庆跟在崔长老身边,低声指点了一阵。崔长老便带着几个乞丐去后院了。 李庆安排剩下的乞丐堵住两个房间的门口,招呼一声:“进!”众乞丐踢破房门,冲了进去。 “谁?”“什么人?”“啊呀!”“啊——”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喊叫和搏斗之声。 吴秋遇用肩膀托举着小灵子,站在墙外,什么也看不见,里面的动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仰脸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知道,叫花子偷袭得手了,便低头说道:“这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转到后面去。” 吴秋遇托着她慢慢下来。两个人便绕着墙根朝后院跑去。 很快那两个房间里都没了动静。李庆带着人从屋里出来。 一个乞丐嘀咕道:“怎么才这几个人?太不禁收拾了。” 李庆又问了另外一个房间的情况,也是只有三个人。李庆惊叫了一声,急忙吩咐道:“你们四个留下,看好他们。剩下的跟我去后面,接应崔长老。” 崔长老带着几个人在后院挨着屋摸索,嘴里小声叫着:“有人吗?吱一声。我们是丐帮的,来救你们了。” 靠近第三个房间的时候,隐隐听见里面有女子哭泣的声音。崔长老大喜,忙吩咐一个乞丐先过去撬门。 那门并未上锁,一推就开了。那乞丐只稍稍愣了一下,蓦然里面伸出一条腿来,直把他踹翻在地,滚出老远。 崔长老和众乞丐一惊,急忙摆开架势准备迎战。 吴秋遇和小灵子从墙上探出头来,往这边观看。 一个人从门里走出来,口中骂道:“臭要饭的,敢来坏爷的好事!”只见那人头上没有几根毛发,癞头皮上扎着两根细绳,好歹把仅有的几根头发连在一起,胸前半敞着怀,露出一架薄皮瘦骨头。 见门外不只那一个乞丐,而是好几个人,那人也有些发毛,扯着脖子大喊道:“来人哪!快来人哪!”喊了几声,无人响应,他不禁骂道:“都他娘的死哪儿去了?” 崔长老笑道:“胡二秃子,你不用喊了。他们这会都自身难保,救不了你了。快束手就擒吧。” 胡二秃子没有搭腔,鼓起嘴巴长长吹了一声口哨。 崔长老等人只道他是装腔作势,只觉得好笑。有乞丐嘲笑道:“你喊都喊不来,吹口哨就能把人吹来?哈哈。”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冲出十几个人来,一个个手持钢叉,上前将崔长老等五个乞丐围住。崔长老吃了一惊。 胡二秃子大笑道:“没想到吧?我这可比你人多。给我打!”十几个人便举钢叉朝乞丐杀来。 旁边四个乞丐手里还有根打狗用的棍子,崔长老则是空手迎战。由于对手都有兵刃,那钢叉也不好对付,几个乞丐便吃了亏,越靠越近。 眼看情势不利,崔长老忽然心念一闪:“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我何不先去把胡二秃子拿下?”想到此处,他抓住一把刺来的钢叉,将那人打倒,便跳出圈外,朝胡二秃子奔去。 胡二秃子自恃有两下子,也并不回避,便与崔长老打了起来。一旦交起手来,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叫花子的对手,不由得暗自悔恨。 十几个回合过后,崔长老一拳打中胡二秃子的左脸。胡二秃子还在捂脸嚎叫的时候,前胸又被崔长老一脚踹个正着,仰面跌入敞开的房门之中。屋里顿时一片女子的惊叫。 李庆此时带人来到,见自己人被围在当中,都已经伤痕累累,显然是吃了亏。他招呼一声,便带人冲上来帮忙。丐帮人多,气势一下子扭转了过来。 崔长老见李庆带人来了,不再担心随身的弟子,索性乘胜进击,追入房中,去捉拿胡二秃子。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接着有几下搏打之声,很快屋中便没了动静。 吴秋遇正在猜测。只见崔长老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右腿流着血,左臂被扭到背后,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匕首。吴秋遇一惊。小灵子倒似乎早有预料,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胡二秃子推着崔长老出来,冷冷地喝道:“臭要饭的,你们还不住手?” 众乞丐瞥见崔长老被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都暂时住了手。那些手持钢叉的家伙,趁势上前,要把乞丐们制住。 崔长老大叫道:“你们不用管我!除了这伙恶人再说!” 众乞丐这才醒过神来,急忙动手再战,而且义愤填膺,越战越勇。丐帮毕竟人多,胡二秃子手下渐渐不敌,不时有一两个被打倒在地。 胡二秃子用匕首在崔长老肩膀上深深拉了一刀,崔长老疼得头上冒出汗来,但仍是忍住了不叫,怕扰了丐帮弟子迎敌。 眼看手下抵挡不住丐帮弟子的进攻,胡二秃子急了,将匕首狠狠插入了崔长老的后背。崔长老毕竟是血肉之躯,剧痛之下,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啊——” 李庆大惊,一脚踢翻面前的汉子,大叫了一声:“崔长老!” 胡二秃子把匕首再次架到崔长老的脖子上,大喝道:“住手!不想叫他死的,都给我住手!” 李庆急忙招呼众乞丐暂时停手。手持钢叉的那伙人刚才吃了亏,倒也一时不敢上前。 在天百山庄,邵家父女也曾以小灵子的性命相要挟,逼吴秋遇自废武功,害得他险些自残身体。此刻见胡二秃子也使出同样的招数,吴秋遇气恨不过,便要从墙头上下来。小灵子急忙拦住他,低声道:“别急,再看看情况。” 胡二秃子见众乞丐真的有所顾忌,便更加有恃无恐:“你们把手里的棍子扔了,乖乖地束手就擒,老子可以留他一条贱命!” 众乞丐都看着李庆。胡二秃子的手下见有机可乘,倒在地上的也爬起来,向前逼进。 李庆不禁犹豫。如果不听他的,难免伤了崔长老,如果按他说的做了,万一这厮不讲信义,不但救不了崔长老,还会把大伙的性命都搭上去。 崔长老忍痛叫道:“李庆,你们别管我,只管放手对付他们。咱们丐帮不轻易杀人。如果我死了,你们正好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给我报仇。” 小灵子低声赞道:“他这话说得好。一方面告诉自己人不要被人牵制,一方面也形同警告对手,如果胆敢闹出人命,必遭灭门之祸。嗯,不愧为丐帮的长老。”吴秋遇想了想,也不禁点头称是。 果然,胡二秃子听了,不敢再轻举妄动。李庆稍稍放心,继续与敌手对峙。 胡二秃子把崔长老推给手下人看着,把匕首插回靴子里,斥问道:“咱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擅自闯入我飞叉门的地盘行凶,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 李庆说:“本来我丐帮与你飞叉门也没什么过节。只是你们近来太过嚣张,在这一带为非作歹,强抢良家妇女,便是与名门正派为敌。” 吴秋遇在墙头听见了,庆幸道:“看来咱们跟着来是对了,估计孟姑娘也是被他们劫了。”小灵子说:“那便省事了。如果一会儿叫花子摆不平,你就下去,把孟姑娘她们救出来。”吴秋遇点头道:“好。” 就听胡二秃子哼了一声,说道:“飞叉门如何行事,关你们屁事?” 李庆说:“你们作恶多端,天底下任何一个名门正派碰见了,都是不得不管的。” 胡二秃子不屑地说道:“哼,那也得看你们管得了管不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崔长老说:“你作恶多端,不怕遭报应么?” 胡二秃子冷笑道:“报应不报应的,不是你说了算。你现在都被我捉了,还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崔长老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无非捉了我一个老叫花子,有什么得意的?天底下叫花子多的是,少我一个没什么。我也不妨告诉你,现在我丐帮的刘长老,另带着几十个人就在附近。只要这里发出信号,他们立马就会过来。到时候把你们一举歼灭。” 一听说丐帮还有人要来,胡二秃子的手下个个惊慌。 崔长老继续说道:“识相的,赶紧把抢来的女子都放了,今日我丐帮也不与你为难。” “哼,你说得倒轻巧。”胡二秃子当然没那么容易答应。他现在还不太相信崔长老所说的还有人手在附近。 这时候,一个乞丐匆匆跑来,高声喊道:“崔长老,李大哥。刘长老他们那儿没有动静,要不要发信号叫他们过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认了出来,来的就是在汾河渡口躲在白马旁边一起上船的年轻乞丐。 崔长老说:“看来胡二当家的是下不了决心了。只好让刘长老他们一起来收拾场面。陈起子,现在就发信号。” 刚来这个叫陈起子的乞丐应道:“好嘞。”说着便到怀里掏东西。 “等等!”胡二秃子虽然心有不甘,但自认没有把握打赢今天的场面,而且乞丐打完就可以走了,自己却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思忖了良久,终于服软说道:“今天就给你们丐帮一个面子,我把人放了。日后要再来我飞叉门捣乱,定不会善罢甘休。来人,去把屋里的人都放了。” 有人进到屋里,鼓捣了一阵子。很快就见七八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跑了出来,在门口看见胡二秃子,都惊得停了下来,见他并未发狠阻拦,才一个个仓皇去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在墙头仔细看了,出来的女子中并没有孟兰英。 李庆上前察看崔长老的伤势。看守崔长老的飞叉门弟子见当家的都已经服软了,索性自己也退到了一边。崔长老说:“我的伤不碍事。” 见飞叉门果然把人放了,崔长老点了点头,对胡二秃子说道:“既然如此,今日的事可以就此作罢。今后咱们仍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走!”说着,便招呼弟子离去。 吴秋遇没看到孟兰英,见丐帮的人要走,情急之下便翻墙跳了下来,大声喊道:“等一等!” 院里的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那边竟然冒出一个人来。再一看,墙上还有一个。 丐帮的人停住脚。陈起子见是吴秋遇和小灵子,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崔长老高声问道:“小兄弟,你有何话说?” 吴秋遇还没来得及回答崔长老的问话,就听小灵子在墙上喊道:“秋遇哥哥,你先托我下去呀。”吴秋遇急忙抱住她的腿脚,把她放了下来。 两个人一起走到众人面前。吴秋遇说:“应该还有一个姑娘。” 胡二秃子怒道:“你胡说什么?!”崔长老却问道:“这话怎么说?” 吴秋遇说:“今天孟姑娘也在客栈也被人劫走了。刚才出去的人里边,却没有她。” 胡二秃子怒道:“天底下谁家丢了人,都要赖到我飞叉门的名下么?” 小灵子说:“敢不敢叫我们进去找找?”崔长老等人都盯着胡二秃子。 胡二秃子不耐烦地说道:“老子没工夫跟你们在这磨牙。你们要找便找。我找地方睡觉去了。”说罢,哼了一声,便甩手走了。飞叉门的弟子也乐得不用再打,各自散去抹药疗伤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急忙走到屋里去找人。丐帮的众人便在门外等着。 过了一会,两个人从屋里出来。李庆上前问道:“怎么样?找到没有?”吴秋遇摇了摇头,自语道:“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孟姑娘会在哪儿呢?” 这时候,陈起子走上前来,开口问道:“你们说的孟姑娘,是不是日前在渡船上被侯胖子骚扰的那个?” 吴秋遇点头道:“是啊,就是她。你知道她在哪儿?” 陈起子说:“她在哪儿我不知道。不过,刚才走的那个秃头叫胡达,正是侯胖子的姐夫。我看,孟姑娘的失踪,多半跟他们也有关系。” “难怪他心虚走了。”小灵子想了一下,忽然叫道:“秋遇哥哥,咱们快去追他!” 乞丐陈起子说:“胡二秃子在此地有个外宅,我知道在哪儿,我带你们去。” 吴秋遇说:“太好了。咱们走。” 崔长老问:“要不要我带丐帮弟子一起去?” 小灵子说:“你们只要帮忙看好他的那些手下。对付那个秃头,我和秋遇哥哥两个人去就好了。” 崔长老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大家分头去看好飞叉门的弟子,别叫他们前去捣乱。”众乞丐领命去了。李庆留下给崔长老看伤上药。 第042章再救兰英 陈起子带路,吴秋遇和小灵子去追赶二秃子胡达。小乞丐路很熟,很快三个人便找到了胡达的住处。 陈起子自告奋勇,要翻墙进去开门。小灵子笑道:“不用那么麻烦。秋遇哥哥,你用短剑把门闩直接削断了就行。” 吴秋遇取出定心剑,插入门缝,上下一削,那门闩便断作两截。有一截门闩滑落到地上,发出叭嗒一声。 吴秋遇推开院门。三个人闯了进去。 里面有两间屋子仍亮着灯。二秃子胡达已经听到动静,手持钢叉蹿了出来,看清来人,大怒道:“好小子,你还敢追到这儿来送死!” 吴秋遇直问道:“孟姑娘在哪儿?快点把她放出来!” 胡达哼了一声,冷笑道:“就凭你们三个,一个傻小子,一个黄毛丫头,一个小叫花子,也敢来救人?哈哈,我看你们就是来送死的。老子叫你们走不出这个门去!看叉!”说着便举叉朝吴秋遇打来。 对方手里有兵器,吴秋遇不敢怠慢,使出随心所欲手,小心应对。 这胡达貌似凶狠,本事却着实不济,不出十招,就被吴秋遇把钢叉夺去。肋下又被吴秋遇重重踢了一脚,跌撞到墙上,头脸戗出血来。 吴秋遇只想救人,不想伤人,因此也没追过去再打。胡达爬起来,怯怯地溜到门口,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小灵子叫道:“秋遇哥哥,别叫他跑了!如果这里找不到孟姑娘,咱们再抓他就难了!” “哦!”吴秋遇应了一声,急忙丢掉手里的钢叉,追了出去。他跑了几步,又回来,取出定心剑,交给小灵子让她防身,才又快步去了。 胡达武功不行,跑得倒挺快。吴秋遇紧追不舍。只因路途太近,使不得追风架子,便只得用实力奔跑相追。 一伙北冥教青衣堂的人正在连夜赶路,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旁边有人问道:“康堂主,咱们这次能见到路大长老吗?” 康堂主点头道:“你们这次有福气,正赶上路大长老到了楼烦,还说要接见你们呢。”那些人听了自然高兴。 忽见一人迎面跑来,康堂主不想平生事端,便让人把道路给他让开了。 胡达回头见吴秋遇追得紧,心中惶恐,慌乱中差点撞上北冥教的人。 康堂主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并不气恼,只想让他过去便了。 胡达稍稍愣了一下,忽然说道:“众位好汉,救救我呀。后面有歹人要杀我,要杀我呀。”也不等众人醒过闷来,他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跑出了七八步,他又停下脚步,故意回头大声喊道:“兄弟们,拜托了!改日咱们再一道喝酒!” 吴秋遇眼看着前面多出了一伙人,又看到胡达先是跟他们嘀咕了几句,临走又大声喊着要一道喝酒,心中便认定他们是熟人,不由得暗自加了小心。 北冥教青衣堂这伙人,仍是不愿多事,纷纷把路让开。胡达跑出几步,回头见了,再次大声喊道:“那小娘子就送给你们了!咱们两清!可要记着兄弟的情,改天请我喝酒!”说完便匆匆逃走了。 北冥教的人一头雾水,起先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有个人低声说道:“看来是这俩人在争夺一个女子,翻了脸,在这喊打喊杀的。瞧他们这点出息。”其他人也一个个跟着哄笑起来。 吴秋遇刚跑到他们近前,听到胡达那一句“小娘子送给你们”,又见众人哄笑,马上想到孟兰英是在他们手上,便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一伙人。 康堂主旁边的人说道:“小子,你不快追,在这乱看什么?” 吴秋遇想起当初跟师父下山时,在感生祠见过的青衣堂的李袖,嘀咕道:“又是北冥教青衣堂的人。”他这么一想,嘴里竟然说了出来。 康堂主一愣,上下打量着吴秋遇,问道:“这位兄弟,你还在哪里见过我青衣堂的人?” 吴秋遇不会撒谎,随口说道:“灵丘县莫家湾。”他说完就后悔了。 康堂主惊诧道:“你见过李袖?那他人去了哪里?” 吴秋遇说:“我不跟你们说这些。我只想知道,你们把孟姑娘弄到哪儿去了?” “什么孟姑娘?”康堂主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追问道:“我问你,李袖去了哪里?” 吴秋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他死了。” 康堂主直盯着吴秋遇:“你说他死了,又知道他叫李袖。难道说你是看到他怎么死的了?” 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又说道:“求你们把孟姑娘放了吧。” “不知你在说什么。”康堂主强忍着性子,盯着他问道:“这么说,李袖的死跟你有关喽?” 吴秋遇先是点了一下头,然后又赶紧摇头。他心思再单纯,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时候,北冥教青衣堂的人都围了过来。康堂主一把攥住吴秋遇的右臂,阴沉地说道:“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当时的情形说清楚。” 吴秋遇用左手掰开他的手,说道:“我不想跟你说那个。我只想找回孟姑娘。你要把孟姑娘放了,我可以跟你讲,你问什么都行。” 康堂主只道他是在装傻充愣,有些动怒:“小兄弟,你要是不说实话,怕是过不了今天这关。” “你想怎么样?”吴秋遇盯着他,“我只求你们放了孟姑娘。我求求你行不行?你要是放了孟姑娘,问什么我都说。” 康堂主白了他一眼,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冷冷说道:“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也亮亮本事。你要能在我康奇手下挺过三招,我放你回去,绝无二话。你若坚持不了三招,我再问话,你要是还这么装傻推搪,可别怪我以大欺小。” 吴秋遇摇头道:“我不跟你打架。我只要找回孟姑娘。” 康奇堂主见他一门心思只顾磨叨“孟姑娘”,显得有些不耐烦,拉开架势说道:“小子。你先动手吧。” 吴秋遇还是那两句话反复说。青衣堂的人都听不下去了,在一旁叫道:“堂主,别听他废话了,打吧。” 康奇也实在听不下去了,手上运力便迎面打了过来。吴秋遇本无心打架,也就随便抬手一挡。 两人手臂一碰,吴秋遇惊叫不好,这康奇骨头很硬,力气也大,震得他手臂发麻,向后倒退了两步。不过好歹算挡过了一招,接下来可不敢再怠慢了。 康奇一招打过去,没觉得吴秋遇有多大本事,也就更加放心,手上还稍稍减了些力气,只怕伤了这个年轻人。 吴秋遇第一招吃到了苦头,马上集中了注意力,施展随心所欲手跟对方周旋。 康奇又打出两招,都被吴秋遇灵活躲过,竟然连他身子都碰不到,不禁暗自称奇。 吴秋遇说:“三招打完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孟姑娘在哪了吧?” 康奇不明不白就使完了三招,心有不甘,听他又问起“孟姑娘”,便乘机说道:“我刚才只答应你,能挺过三招就放你走。你要问那个孟姑娘的事,得再接我十招。”这次他留了余地,增加到十招。 吴秋遇无奈,说道:“要是我坚持过了十招,你可得说话算话,告诉我孟姑娘在哪儿。” 康奇只道刚才是自己一时失误,对新一轮交手是信心十足,便满口答应:“好,我答应你。如果你挺不过十招,就得告诉我李袖的事,也不能反悔。” 吴秋遇说:“好。一言为定。” 再次交起手来,康奇终于发现,刚才并非自己一时失误。这年轻人身上的功夫着实不弱,那身法是出奇地灵活,叫人完全接近不得。其实,他还不知道,吴秋遇是不想和他拼杀,才一味闪展躲避,吴秋遇根本没有主动打出过一招攻势。 眼看过了第七招,还丝毫没有取胜的机会,康奇暗自着急。旁边的人自然也看得出来,无不惊奇这小子的奇异身法。有两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有心暗中帮堂主一把,便悄悄靠近,上前封堵吴秋遇的退路。 吴秋遇见康奇又是一记重拳当胸打来,急忙向后退闪。哪知后路已被人堵住,在一个人身上撞了一下,被推了回来。吴秋遇大惊,眼看康奇的拳头已经到了,急忙攀拉住他的手臂,身子就势向旁边一跃。由于他是半途改变路子,就稍稍迟了一些,拳头贴着胸前挤蹭过去,打在右肩,疼得他几乎叫出来已经,身子也是向侧后一个趔趄。这是第八招。 康奇大喜,不等吴秋遇站稳,抬起一脚便踹了出去。吴秋遇左手刚要揉肩膀,康奇的脚就来了。他不敢怠慢,刚要后退,就惊觉后退无路,急忙出右手去抓康奇的脚腕,试图阻挡他踹来的力道。 吴秋遇的手很快,是把康奇的脚腕给抓住了,怎奈康奇腿上的力道太大,根本拦不住。吴秋遇只得绷着右臂支撑身子,随着康奇的腿脚向后撞去。他身后之人猝不及防,硬生生被撞了出去,仰面摔出好几步远。待到康奇的腿伸直没了力道,吴秋遇才松了手,转身观看。 被撞出去那个人倒在地上,揉着胸口翻滚。吴秋遇一惊,便要过去给他推拿。 此时已经过了第九招,只差最后一招便要有人兑现承诺。 康奇见吴秋遇正背对着自己,哪肯错过机会,他上前一步,双手运足了力气,猛地奋力推出。 吴秋遇惊觉背后有风声,暗叫不好:怎么还在交手之中,就想着帮人推拿的事了?情急之下,他手上运力,左臂向后一挥,打出一招“干拍鬼影”。这是“降魔十三式”中的第二招,济苍生曾经用他打伤无际和尚。 康奇双手还没碰到吴秋遇的后背,自己便先中了一掌,向旁直飞了出去,正撞在一人身上,二人先后摔倒在地。 在一旁观战的青衣堂弟子本以为康堂主胜券在握,就等着拍手叫好了,哪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个个目瞪口呆。 康奇在地上卧了一会,才愣愣地欠起身来,仍觉得半个身子酸麻,胳膊都抬不起来。幸亏吴秋遇那一掌是仓促打出,只有两三成的功力,不然恐怕康奇的半个身子就要废了。 吴秋遇急忙走过去,一面伸手想要扶他,一面抱歉道:“前辈,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我给你赔礼了。” 此时青衣堂众人才如梦方醒,有的人去扶康奇,有的拉开架势防范吴秋遇。 康奇吃力地站起来,自己摸着那酸麻的半个身子,羞愧道:“小兄弟,你功夫了得,在下佩服!” 吴秋遇说:“前辈,十招已经打完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孟姑娘在哪吗?” 康奇苦笑道:“我真的没见过什么孟姑娘。你怎么就认定我们知道呢?” 吴秋遇说:“那,刚才,那个,他说送给你们,还要请他喝酒……” 康奇这才恍然大悟,对吴秋遇说道:“嗨,小兄弟,你误会了。咱们都叫那个秃子给耍了。我还以为他在跟你喊话呢,没想到,你反倒认为我们跟他是一伙。” “啊?”吴秋遇明白了真相,痛心疾首,悔不该在此耽误了时间,叫那个胡达给跑了。 康奇说道:“小兄弟,按说我败在你手上,没资格再问你话。可是,我们真的很想知道李袖兄弟是怎么死的。” 吴秋遇只顾痛心疾首,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忽然想到小灵子还在胡达住处,也顾不得跟众人道别,便急忙回去找小灵子了。 康奇望着吴秋遇的背影发呆。旁边有人问道:“堂主,咱们要不要追过去?”康奇说:“这年轻人武功甚高,咱们奈何他不得。等我先请示了路大长老再说。” 胡达的住处。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里。 孟兰英手脚都被牢牢捆着,在床上侧躺着。 胖少爷侯财旺在旁边死猪一样的睡着,酒气熏天。 刚才孟兰英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吴秋遇和小灵子就在外面,只是她的嘴被堵着,叫不出声来。后来,听到小灵子叫吴秋遇去追胡达,她心里着急,生怕他们就此去了,错失了解救自己的机会。于是她千方百计要弄出点动静来,无奈手脚被捆,嘴也堵着,只能用头往炕上撞。 偏巧此时小灵子和那个小乞丐陈起子跟着吴秋遇到了门外,看着他去追二秃子胡达。小灵子手里拿着吴秋遇留给她的短剑,心中高兴:这一回,他倒细心。 侯财旺一觉醒来,仍是醉醺醺的,似是口渴了,迷迷糊糊要爬起来找水喝。他坐起来,挪动肥大的屁股下了地,猛然看到炕上还有个人,吓了一跳。 孟兰英见侯财旺醒了,已经发现她了,更是惊慌。她奋力扭动着身子,但无济于事。 侯财旺揉了揉眼睛,见那里捆着的竟是孟兰英,喜出望外,酒劲也顿时醒了三分。他晃晃悠悠走过来,摇头晃脑地说道:“小娘子,你怎么在这?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姐夫……把你弄来了。我这个姐夫啊,人长得难看,对我倒……真是不错。我谢谢他。你……不要害怕。我来了。” 孟兰英极力挣扎,但是丝毫没有逃闪的余地。她只能瞪大着眼睛,拼命地摇头。 小灵子和陈起子见吴秋遇追着胡达去远了,又回到院中,一面呼喊着“孟姑娘”,一面挨屋寻找。 孟兰英听见小灵子的声音,又用力把头往炕上撞。 侯财旺仍有几分醉意,又一门心思都在孟兰英身上,对外面的动静竟然没有在意。他伸出两只肥手,慢慢上前摸来,嘴里还叫着:“小娘子,我来帮你!” 小灵子正走到门口,听到侯财旺的声音,一脚踹开房门,闯了进来。 侯财旺醉醺醺反应迟钝,又仗着是在他姐夫胡达的隐秘住处,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救孟兰英,只当是胡达的手下进来。他两手继续在孟兰英身上乱摸着,头也没回就骂道:“混蛋!你们吵什么?都给我出去!别打扰本少爷的好事。” 小灵子冲过来,伸手揪住胖子的耳朵,用力往旁边拉。 侯财旺疼得直叫:“谁呀?快放手!哎呀,疼,疼!” 这时候,小乞丐陈起子也冲了进来,用打狗的棒子看住侯财旺,对小灵子说:“小灵子姑娘,这个交给我吧。你去救那个姑娘。” 侯财旺这才看清进来的两个人,一个乞丐,一个把自己弄到河里的小姑娘。他一惊之下,酒劲又去了三分,傻呆呆没有话说。小乞丐一脚踢在他的小腿弯,按着他跪下。 小灵子赶紧去把孟兰英扶了起来,用定心剑把绳子割了。 侯财旺家里富裕,又跟飞叉门有来往,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他见到那短剑如此之快,仍颇为惊讶。小乞丐陈起子已经见过吴秋遇用短剑削断门闩,当时只道是吴秋遇力大,现在见小灵子也能轻易地挑断绳索,才意识到是短剑锋利,开口问道:“小灵子姑娘,这是什么宝剑?这么快!” 小灵子一面帮孟兰英解脱绳索,一面说:“这是定心剑。”她说完就后悔了,马上想到,这消息一旦走露出去,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她紧张地看了看侯财旺和陈起子。 好在那二人都是江湖上的小角色,根本没听说过定心剑的事,一时也没什么反应。小灵子才稍稍放心。 孟兰英来不及跟小灵子道谢,先快步走到侯财旺面前,扬手要打,可她恨恨地瞪了一会,终究下不去手。 小乞丐陈起子笑道:“姑娘下不去手,我来!你说打几下,我替你打。” 孟兰英说:“你随便吧。” “好嘞。”小乞丐反正闲着无事,乐得帮孟兰英这个忙。 陈起子在汾河渡口受过这个胖子的气,因为自己是乞丐,被他拦着差点上不了船,又亲眼目睹了这胖子在渡船上的所作所为,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再加上他是胡二秃子的小舅子,那便连胡达刺伤崔长老的仇也一并发泄在他身上。 小乞丐一连打了七八下,而且每一巴掌打在侯财旺脸上都是啪啪作响,疼得胖子哎呦惨叫。 孟兰英毕竟心软,看不下去,低声道:“行了。” 小乞丐正好手疼了,也便停了手,对侯财旺说:“你还不谢谢姑娘?” 侯财旺把手从脸上拿开,作揖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孟兰英懒得理他,走到小灵子面前,说:“谢谢你,小灵子!” 小灵子一笑:“你不用客气,孟姐姐。还好我们来得及时。等秋遇哥哥回来,咱们就一起回去。” 小乞丐问道:“这个胖子怎么办?” 小灵子抓起炕上的几段绳子丢过去,说:“先捆上再说。” 小乞丐把绳子接了,吩咐侯财旺爬上炕沿趴好,然后高高兴兴地把他的手脚反绑到一起。又从屋里随便找了点东西,把他的嘴堵了。 忽听外面脚步声响。吴秋遇在院中喊道:“灵儿,你们在哪儿?” 小灵子急忙应道:“我们在这个屋里,秋遇哥哥。孟姑娘也在呢。” 吴秋遇走进门来。孟兰英一下子扑了上去,抱住吴秋遇,痛哭起来。吴秋遇看着小灵子,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灵子默默地转过脸去,叫上小乞丐一起出了屋子,轻声说道:“我们在外面等。” 过了一会。吴秋遇和孟兰英从屋里出来。 他们刚出门,就听屋里“扑通”一声。 小灵子笑了:“想是那胖子在炕沿上待不住,掉到地上了。”孟兰英此时也破涕为笑。 四个人一起出了院子。 小乞丐刚才打侯财旺出了气,心情很好,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我是丐帮阳曲分支的弟子,这次奉孙长老调动,从飞叉门解救他们抢来的女子。如今都已救出,算是圆满了。除了在本地谋生的弟子以外,我们都要跟着崔长老去太原面见孙长老。两位近期有空到太原,记得还有我这个熟人。” 吴秋遇和小灵子与他作别,陪着孟兰英一起回云来客栈。 兰英问:“我二叔怎么样了?”小灵子说:“他只是昏倒了,应该没什么事。你放心吧。”兰英说:“今天多亏了你们,要不然……”小灵子说:“孟姐姐,你就不要客气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吴秋遇也说:“是啊。” 小灵子把短剑递给吴秋遇:“秋遇哥哥,这个还是你收着。我可不愿意身上带这么个东西。”吴秋遇伸手接了,把短剑别在腰间,又用衣襟盖了。 看到两个人熟悉默契的样子,孟兰英若有所思。 云来客栈门口。 孟五斤正在心急如焚地往街头张望。忽见那位买马的公子朝客栈走来。“只怕是嫌马太贵了,来要银子的。”他想到这里,急忙跑进去准备躲起来。 老叫花子正在房中躺着,见孟五斤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一下子坐起来,问道:“怎么了?又来歹人了?” 孟五斤把他拉下床,就往门口推。老叫花子叫道:“你干什么?坏人来了我可挡不住!”孟五斤说:“没有坏人。你出去走走,先让我一个人待会。” “哎呀,我鞋,鞋还没穿呢。”老叫花子吵嚷着,硬是被推出了门口。 孟五斤把破鞋给他丢了出去,咣当把门关了,上了栓。 老叫花子敲了一阵子,见孟五斤始终不开门,只得到隔壁吴秋遇的房间里去歇着。 孟五斤拿着两锭银子,不知藏在哪里好。这试试,那瞅瞅,觉得搁在哪里都不安全。 曾可以在柜台描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的样子,询问他们住在哪里。掌柜的警惕地看着他,犹豫着该不该说。曾可以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说:“我是他们的朋友。他们的房钱我先替他给了。少了再找他们要,多的就不用找了。”掌柜的收了银子,高高兴兴地说:“原来是朋友来访,那便没地说。那位公子住在地字二号房,转过去就看见了。” 曾可以按门牌找到吴秋遇的房间,轻轻敲了两下。 老叫花子刚躺下,以为又是孟五斤来骚扰,不耐烦地说道:“你有完没完啊?我都躲开你了,还来吵啥?” 曾可以稍稍愣了一下,说道:“秋遇公子,是我,蓟州曾可以。” 老叫花子也是一怔。他记起来了,在宁武野外那个庄稼地里的小屋,自己被小灵子拉去冒充丐帮帮主时,见过这个曾可以。他赶紧起来,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好了,才一本正经地说道:“门没关,你自己进来吧。” 曾可以走进门来,见只有老叫花子一个人在房里端端正正地坐着,不禁愣在那里。 老叫花子假装咳嗽了一下。曾可以才醒过神来,忙躬身施礼,口中说道:“晚辈曾可以,拜见丐帮倪老前辈。” 老叫花子说:“黑天半夜的,你不在家好好睡觉,怎么跑到这来了?” 曾可以解释道:“听说秋遇兄弟住在这里,便想着过来看看。怕他白天出去游玩,见不到,这才深夜造访。不成想在这里见到倪老前辈,晚辈真是三生有幸。” “哦,这样啊。”老叫花子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他打发走,免得时间长了露馅。他想了一下,说道:“嗯,他们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先回去睡觉吧,明天晌午再来,我叫他们等你。” 曾可以说:“既然有幸在这里见到老前辈,晚辈正有事要跟您请教。” 老叫花子支吾说:“啊,什么事啊?” 曾可以说:“武林至尊失踪多年,如今中原武林是群龙无首,散漫堕落,更有北冥教时时刻刻都在威胁。家父梓图公深以为虑,一直渴望和其他武林同道共谋大事,早解中原武林的危局。晚辈和家父梓图公久仰丐帮的声威和倪帮主的大名,有意结交。不知老前辈以为如何?” 老叫花子说:“这种事,你们自己折腾就行了。我一个要饭的花子就不跟着起哄了。哈哈。” 曾可以说:“老前辈武功高深,自是不必为自身忧虑。难道,您就不为丐帮千百万弟子的安危着想吗?” 老叫花子笑道:“他们的事用不着我费心。好像也用不着你操心吧?” 一句话堵得曾可以没了话说。 吴秋遇、小灵子、孟兰英回到云来客栈。 客栈的伙计和掌柜的看到他们回来,一个个惊讶不已。先是小灵子负气出走,午后吴秋遇去找小灵子,后来小灵子一个人回来,听说孟兰英丢了,又出门去找。现在三个人竟然一起回来,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掌柜地说:“客官,刚才有朋友来找你,已经到你房间去了。” 吴秋遇一愣。小灵子急忙问道:“是什么人?” 掌柜地说:“也是一位年轻公子,说是跟你们相熟的,还帮你们把店钱给了。” 小灵子一时想不出来会是谁,拉着吴秋遇就往后面走。孟兰英也在后面紧紧跟着。 曾可以跟老叫花子话不投机,久留无趣,便拱手告辞。老叫花子继续到床上躺着。 曾可以从房间里出来,正见到吴秋遇和小灵子回来,忙迎上去说话:“秋遇兄弟,小灵子姑娘,你们回来啦。我正在这等你们呢。” 小灵子只盯着曾可以,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着:“他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儿?” 吴秋遇说:“曾公子,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曾可以回头往房里看了看,低声说道:“倪老前辈休息了,咱们借一步说话。”说着便请吴秋遇往院子里走。小灵子怕吴秋遇吃亏,便也跟了过去。 孟兰英不认识曾可以,想着他是吴秋遇的朋友,便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到孟五斤的门口,说:“二叔,我回来了。” 孟五斤听到侄女的声音,急忙跑过来把门开了,上下打量着孟兰英,急切地问道:“兰英,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你要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你爹交代呀。” 孟兰英说:“我没事。多亏了秋遇公子赶走坏人,小灵子姑娘及时赶到,救了我。” “小灵子……”孟五斤一脸羞愧。孟兰英看在眼里,忙问道:“二叔,你怎么了?” 孟五斤摇着头,叹了口气:“唉,我对不起小灵子,叫她受委屈了。”孟兰英先是一愣,马上想到了早间争论偷马的事,盯着孟五斤问道:“二叔,难道……真的是你把马拉去卖了?”孟五斤点了点头,继续摇头叹息。 “二叔,你好糊涂啊!”孟兰英知道了真相,也觉得脸红,“咱们明天就去把马找回来,然后好好赔罪。” 孟五斤说:“把马找回来倒也不难。只是我这老脸没处搁了。唉,谁让你这病需要花钱呢。我也是一时糊涂啊。”他东一句西一句的,孟兰英只记住了第一句:“你知道买马的人住在哪儿?”孟五斤说:“就是刚才的那位公子。” 孟兰英说:“那赶紧把银子拿出来,现在我就去找那位公子说。如果他不愿意,咱们就算把所有的钱都赔给他,也要把马赎回来。” 院子里。 曾可以对吴秋遇说:“秋遇兄弟,你将来作何打算?”吴秋遇说:“我没什么打算,跟小灵子在一起就行了。”曾可以笑道:“跟小灵子姑娘在一起自然是好事,但是总得有所归依吧。总这样在江湖上漂着,不是个事。”吴秋遇说:“你说的也许有道理。” 见吴秋遇并不排斥谈话,曾可以继续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家父梓图公热心武林公益,喜好结交英雄。我曾家虽说算不上武林正宗,但是近年来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如果秋遇兄弟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去处,不如暂且到我曾家安身。” 不等吴秋遇作答,小灵子急忙开口说道:“公子你为人和善,像是个好人。只是你手下的蒙昆和天山恶鬼之流,怕是容不得我们。我们都不过他们,也不想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你的好意呀,我们心领了。”吴秋遇也冲着曾可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小灵子的说法。 曾可以知道蒙昆、天山恶鬼等人与他们有过节,小灵子的话是有道理的。不过令他心中暗喜的是,他们虽然没有答应,但是并没把话说死。既然他们顾忌的是蒙昆和天山恶鬼,将来只要设法让这些人与他们见不着面,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于是又试探着问道:“你们一直跟着倪帮主,难不成是要加入丐帮么?” 小灵子说:“加入丐帮有什么不好?” 曾可以笑道:“哈哈。丐帮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适合你们。秋遇兄弟去了,没地说,顶多日子艰苦一点,忍一忍也能凑合着过。可是姑娘你呢,小灵子。你想想,天天周围都是一群叫花子,恐怕还都是男叫花子,是不是多有不便?你受得了么?” 小灵子想想也觉得可怕,但是嘴上却说道:“那有什么,总比整天提心吊胆过日子强。哎,对了,你怎会知道我们住在这儿?”吴秋遇暗赞赞叹,她脑子转得够快的,自己也一直纳闷呢,只是刚才一直听曾可以在说话,没来得及问。 曾可以说:“我与秋遇兄弟心有灵犀。他在哪里,我自然就能知道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都知道他在开玩笑,既然他不愿意说,也不好再问。 这时候,孟五斤和孟兰英走了过来。 孟五斤手里捧着两锭银子,上前对曾可以说道:“公子,我就是白天卖马的老汉。那马我们不卖了,这是你那两锭银子,还给你。求求你,让我们把马牵回来好不好?” 曾可以看了看他,问吴秋遇:“他不是替你们去卖马的?”吴秋遇摇了摇头。 孟五斤面带羞愧地说:“不是他们要卖,是我偷偷牵去卖的。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这马不是我的。我把银子还给你,公子你高抬贵手,让我把马领回来吧。” 曾可以听罢,仰面大笑,用手指了指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哎呀,真是……一报还一报。你们……哈哈,要不是他偷着去卖马,我还不知道你们在这。我看这马呀,你也别打算再赎回去了。” “公子。我求求你了。”孟五斤便要下跪。吴秋遇急忙把他扶住。 小灵子指着曾可以说:“哦,原来你是跟着他找来的。还说什么心有灵犀,好会骗人。”她又对孟五斤说道:“孟二叔,那马卖就卖了,卖给他咱们不亏。白马本来就是他的,就当是还给他了。这银子咱们不还了。曾公子,你没意见吧?” 曾可以笑道:“没意见,没意见。只是以后这白马我可得看好了,不能再被你们拿去卖一回。” 吴秋遇和小灵子也都跟着笑了,心里也认定他是个好人。 曾可以一拱手:“秋遇兄弟,小灵子姑娘,天色不早,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的话,希望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我曾家随时欢迎你们。” 第043章柳巷惨剧 吴秋遇和小灵子送走了曾可以,一转身,却见孟五斤和孟兰英跪在地上,急忙上前搀扶。 孟五斤说:“小灵子姑娘,我对不起你。我老糊涂,我不是人。白天叫你受委屈了。” 小灵子说:“我看某个人比你更糊涂。真正叫我受委屈的,不是你,是他!” 吴秋遇明白自己冤枉了小灵子,也知道小灵子说的就是他,用手挠着脑袋傻笑道:“灵儿,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孟五斤把两锭银子捧到小灵子面前,说:“都怪我,害你们没了白马。这是卖马的银子,你们收好了。” 小灵子手一推,说:“这银子就留着给兰英姐姐治病吧。你可得当心些,别叫坏人看见,偷了去,抢了去。” 孟五斤和兰英还要推辞,经过吴秋遇和小灵子一番劝说,才勉强收了,千恩万谢。 叔侄俩相互扶着回去歇息。孟兰英仍忍不住回头望望吴秋遇和小灵子,心中百感交集。 吴秋遇对小灵子说:“灵儿,你别生气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小灵子瞅了瞅他,扑哧一声笑了,说:“我早就不生气了。你不相信我,是让我很伤心。后来我把你引入陷阱的时候,看得出你是真心惦记我。你气了我一回,我也整了你一回,咱们俩扯平了。” 吴秋遇见小灵子不再生气,也跟着傻笑。说起陷阱,他忽然问道:“灵儿,那么深一个陷阱,你是怎么挖出来的?” 小灵子说:“那不是我挖的。当时我迷了路,从那走的时候也差点掉进去。幸亏你教过我几招身法。我发觉脚下松软,赶紧往后一撤,才躲了过去。” “不是你挖的?”吴秋遇一头雾水,“那里怎么会有一个陷阱呢?” 小灵子说:“估计是有人在那儿设下圈套,准备害人。没想到被我无意中发现,先给你用了一回。” 吴秋遇点了点头,庆幸道:“幸亏被咱们先发现,叫我把陷阱给毁了。要不然,还不知会害多少人呢。” 小灵子好奇地问道:“秋遇哥哥,你是怎么爬上来的?” 吴秋遇说:“我用短剑在旁边挖了几个洞,一步一步踩着就上来了。” 小灵子问:“那你又是怎么找回来的?” 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她,说:“我原路走回来的,怎么了?” 小灵子难以置信:“我可是走了好几回呢,每走一回就做点记号,费了好大工夫才转出来。你怎么直接就能走出来?” 吴秋遇笑道:“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倒有认路的本事。这原路返回算是简单的了。” 小灵子听了,不禁摇头苦笑。 …… 夜里,孟兰英辗转难眠,侧身看了看熟睡的小灵子,心存感激。她心中暗想:“二叔那么冤枉她,她不但不记仇,还救了我,又把银子给我治病,真是心地善良的好人。小灵子聪明机智,又是那么的活泼可爱。她才是秋遇哥哥的好伴侣。”至此,她已经决定放弃吴秋遇。 第二天一早。 孟兰英起床之后,开始收拾东西。小灵子问:“兰英姐姐,你干什么?”孟兰英说:“小灵子,我和二叔商量好了,我们今天就要走了。这两天多谢你和秋遇哥哥的照顾。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们的。” 小灵子劝了几句,只是孟兰英去意已决,她只好说道:“那就吃过早饭,让秋遇哥哥送你们去渡口吧,免得路上再被坏人骚扰。” 孟兰英感激地看着小灵子,点了点头。 吃罢早饭,孟兰英跟小灵子道别,小灵子不免又多嘱咐几句。孟五斤对老叫花子也多少有些不舍,老叫花子也说了几句客套的话。然后,吴秋遇、孟五斤、孟兰英三个人出了客栈。吴秋遇送他们叔侄二人一道去渡口。 日上三竿。吴秋遇还没回来。 小灵子兴冲冲来找老叫花子,开口问道:“想不想跟我去关帝庙逛逛?” “好啊,好啊。我随时都有时间。”老叫花子本来在床上躺着,一听可以出去逛,马上翻身起来。 两个人锁了门,便从客栈走出来。 老叫花子问:“不用等那个傻小子吗?”小灵子瞪了他一眼:“你再说他傻,我就不带你去玩儿了。”老叫花子忙说:“不叫,不叫。不过,真的不用等他吗?” 小灵子说:“说好了今天要去关帝庙,他知道的。回来见不到我们,他自己就会去找的。” 老叫花子嘟囔道:“去了那这么久,他怎么还没回来?就是我这腿脚慢的要去送,现在也该走回来了。”其实,小灵子心里也在嘀咕这个事。 北冥教青衣堂的堂主康奇与小灵子擦身而过。他旁边还有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腮下胡须浓密,身上全黑的装扮更显威严,令人望而生畏。 小灵子虽然不认识他们,也不禁扭头多看了两眼。 那大汉问康奇:“康堂主,那个人是何来路,打听清楚了没有?” 康奇说:“昨晚我派人跟过去打探了。他跟丐帮的人搅在一起,还从飞叉门救了个人。一时也看不出来路。不过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好的身手,看来必是师出名门。” 小灵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两个人。她隐隐觉得,他们说的那个人像是吴秋遇。 老叫花子见她停住,问道:“怎么了,丫头?怎么不走了?看什么呢?” 小灵子低声道:“不要说话,咱们跟上那两个人,看看他们要干什么。”老叫花子出门全仰仗小灵子施舍,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便悄悄跟在后面,偷听那两个人说话。 那大汉点了点头:“从你对他武功的描述,很像是中原武林至尊翁求和的门下,至少也有‘随心所欲手’的影子。最后打你那一掌,应该是‘降魔十三式’中的一招。” “随心所欲手?降魔十三式?”康奇当了六七年的青衣堂堂主,也算是有些资历了,可这些他听都没听说过,不知道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两种武功。他还有更为好奇的问题,于是问道:“路大长老,这些您是从哪里知道的?” 这个大汉原来就是被康堂主及其属下奉若神人的北冥教的大长老路桥荫。听康奇问起这两样武功的来历,路桥荫想了一下,说道:“都是几年前的往事了,今日不必再提。几个月前,彭玄一探听到神医济苍生的去向,派李袖去请,不想这李袖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既然那个人说见过他,这也是意外之喜,希望这次能问个明白。康奇,你怎么了?”路桥荫注意到了康奇的表情变化。 “几个月前?彭……彭堂主,他还活着?”康奇瞪大了眼睛,“那怎么……” 路桥荫看了看康奇,笑道:“那怎么会安排你接任青衣堂的堂主是吧?哈哈,你不必如此大惊小怪。你只管安心当好你的堂主。” 康奇急忙说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彭堂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巴不得他早点回来。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他……以为他已经……没想到他还活着。太好了!请大长老禀明教主,还是请彭大哥回来重新当堂主吧。” 路桥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你。让你继任青衣堂堂主,就是他提出来的。” 康奇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彭大哥现在哪里?” 路桥荫说:“你不用担心他。彭玄一现在是教主的密使,等到司马教主再度出山,他很快就会升任长老。” “那太好了,我得好好恭喜彭大哥。”康奇难掩内心的欢喜。他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问道:“教主再度出山?教主不是一直在挂月峰主持大事吗?怎么,他老人家也要下山?莫不是要巡查我等?”说这话的时候,他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路桥荫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说道:“呵呵,你不用心急,也不用紧张。不出半年,教主就会亲自接见你们。到时候,你们青衣堂的人都能见到教主。” 康奇当然高兴,兴奋地说道:“太好了。多谢教主和大长老对我青衣堂的厚爱。” 路桥荫嘱咐道:“这个消息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先不必告诉你的属下。免得他们张扬出去,让其他堂口的人知道了,徒生事端。” 康奇连连点头:“是,是,属下明白。” 走不多远,抬头看见“云来客栈”的招牌,康奇用手指着说道:“大长老你看,那就是云来客栈。那后生就住在那里。” 路桥荫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康堂主赶紧跟上。 老叫花子还要跟着往前走,小灵子急忙拉住他,小声说道:“他们果然要找秋遇哥哥,居然都找到客栈来了。我看那个人不好惹,咱们得赶紧去告诉秋遇哥哥,别叫他们遇见了。”老叫花子点了点头,便跟着小灵子一起去找吴秋遇。 北冥教青衣堂的八个人坐在大树下乘凉。堂主康奇陪着路大长老去寻访昨晚遇到的那个年轻人,怕人多碍眼,便留下他们在此等候。 一伙人谈论着路大长老的长相,猜测着他的武功。有人说:“路大长老果然英武,一看就是了不起的人物。”另一个人说:“那当然了。那可是咱们北冥教的十二位长老中,排名第一的护法大长老。”“那岂不是仅次于教主的人物。”“本来就是啊。我听丘岳旗堂的弟兄说,现在教主正闭关练功,很多事都仰仗路大长老。”“啊?这么厉害。” 有一个人一直坐着没说话,见众人说得越发大声,忽然冒出一句:“张青,这种话你也敢说?”众人马上安静了下来。 说起教主闭关练功的那个张青问道:“怎么了,刘开大哥?”刘开说:“教规不准私下打听长老们和其他堂口的事。你怎么胡乱说起教主的事来?”张青急忙掩了口,吓出一身冷汗。 刘开又指着其他人说:“还有你们,在这大声议论路大长老,叫他听见了,小心帮规处置。你们以为长老们也像咱们堂主一样好说话?怎么连这规矩都忘了?”众人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刘大哥提醒。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堂主和路大长老。” “我是那种人吗?”刘开瞅了那个说话的一眼。他又扭头说道,“张青,你去看看堂主和大长老他们回来没有?” “好。”张青急忙站起来,走到街边去张望。其余众人一时没了话题,就都默默坐着。 张青望了一会,远处也不见堂主和路大长老的身影,正要转身回来告诉大家,忽然被人在脑后打了一下,昏了过去。 一个叫花子抗起张青,撒腿就跑。 由于刚才刘开已经好心提醒过,大家也不敢再多嘴,怕惹出是非。那几个人枯坐无聊,便用石子在地上乱划。有人忍不住说道:“这张青也真是的,堂主他们回没回来他倒是说一声啊。去了这么半天,连个招呼都没有。” 刘开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正看到叫花子扛着张青往巷子里跑。他一下子站起来,招呼道:“张青被叫花子劫走了!快追!” 另外几个人也都看见了,急忙站起来,追了过去。刘开心细,怕堂主和大长老回来见不到人,特意在地上做了记号。 那叫花子肩上扛着一个人,竟然还健步如飞。青衣堂的人只能远远跟着,还一时追不上他。 刘开每过一个街巷,就要在墙上留下记号,便于堂主和大长老找来,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渐渐落在了后面。 扛着张青的叫花子走进串巷,只顾往前跑,头都不曾回过一下。青衣堂的几个人一路追赶叫花子,就来到了柳条巷。 叫花子扛着张青停了一下,发觉青衣堂的人已经追了上来,便急忙跨过墙上的缺口,钻到院子里面去了。青衣堂的人紧追不舍,相距也就三十几步。见叫花子把张青弄到那院里去,自然就都跟着跨过矮墙,冲了进去。 刘开在后面慢了一步,等他赶到柳条巷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不禁心中惊愕。 叫花子把张青扔到地上,蹲在一旁歇着。 青衣堂的人往前一冲,扑通扑通,便有两个人几乎同时踩中陷阱,掉了下去。 后面的四个人大惊。两个人赶紧想法搭救同伴,另外两个人警惕地观望着,怒问道:“叫花子,你平白无故抢我北冥教的人,你想干什么?” 那叫花子原本是背对着他们蹲着,这会儿站起来,慢慢转过身,淡淡地说道:“我不抢他,你们怎么会跟我到这来?” 四个人知道上了当,顾不得救陷阱里的人,急忙先拉开架势防范:“叫花子,你想怎么样?” 叫花子身形高大,只是长发遮脸,看不清样子。就听他阴森地说道:“马上你们就知道了。都出来吧,别让老子一个人在这忙活!” 霎时间,院子里又钻出十几个乞丐来,各持刀枪,围了上来。 青衣堂的人问道:“我们北冥教与丐帮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设了套要害我们,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个叫花子说:“这你们就不用知道了。上!”另外那十几个乞丐听到他一声令下,马上冲了上来。 四个人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抽刀应战。双方打在一起。 刘开在巷子里听到动静,急忙赶了过来。 青衣堂的人明显人太少,处与劣势,很快便一个个倒了下去,最后剩一个也被逼入了陷阱之中。 刘开在矮墙缺口一探头,被领头的叫花子看见了。那叫花子吩咐道:“那儿还有一个!留活口!”六七个乞丐马上扑了过去。刘开看不到院子里有活着的同伴,急忙抽身后退,转身就跑。 剩下的乞丐问:“三爷,下边的几个怎么办?也要活的?”那领头的叫花子说:“留一个活口就够了。”他一挥手,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众乞丐便一齐上前,把刀枪往陷阱里一通戳插。几声惨叫之后,陷阱里便没了动静。 刘开撒脚狂奔,只想着赶紧去给堂主和大长老报信。 后面六七个乞丐紧追不舍。其中一个乞丐摸出匕首,捏住刀尖,暂停了一下脚步,瞄准了刘开的后腰,便当飞刀一样打了出去。 刘开奔跑之中,脚步不稳,忽然大腿上被那刀子扎了一下,疼得他“啊”的一声,几乎向前扑倒。有个乞丐惊喜地叫道:“真有你的,六子!” 索性那匕首失了准头,又扎得不深,颠晃了几下便掉了下来。饶是如此,刘开的步子也就慢了,渐渐被后面的几个乞丐追了上来。 几个乞丐扑上前,围住刘开便砍。刘开奋力打倒了他们两个,怎奈对方人手太多,他终于抵挡不住,身上被砍了十几刀,倒在地上,汩汩地流着血。 那些乞丐见刘开只剩半条命,便也不再下手,随便说了几句“叫你知道我们丐帮的厉害”,就走了。 刘开粗喘了几口气,由于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路桥荫和康奇在云来客栈没找到吴秋遇,便回来与青衣堂的那几个属下会合。见大树下空无一人,康奇心中纳闷,赶紧四下寻找。 路桥荫看到刘开在地上留下的记号,问道:“那是什么?”康奇看了一眼,叫道:“这是我堂下刘开作的记号。他们往那边巷子里去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才急着去了。”路桥荫说:“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两个人便进了巷子,循着刘开在墙上留下的记号,一路追了下去。 一到柳条巷,就见刘开倒在地上,浑身是血。 康奇急忙跑过去,在刘开鼻子底下摸了一下,叫道:“他还活着。大长老。” 路桥荫走过来,叫康奇把刘开扶起来,便出手给他运功救治。 刘开缓缓醒了过来,喘了几口气,脸上抽搐了几下,睁眼见是康奇扶着自己,一下子哭了出来:“堂主!那几个兄弟……” 康奇问:“他们在哪儿?”刘开用手一指那个墙上的缺口:“都在那里面。唉。”他说不下去,便只顾摇头叹息。 路桥荫快步走了过去。康奇说了一声“你先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便也跟着冲了过去。 一进去,就看见三个属下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伤口无数。康奇一一去检查了,发现都已经死了。又瞥见张青远远地在那边侧躺着,背上和两腿倒是看不到伤口。康奇急忙跑过去察看。等把张青翻过来,才发现他胸前有一大片血渍,像是用刀扎过的痕迹。康奇眼含热泪,疯了似的狂吼道:“都死了,他们都死了!这是谁干的?!” 路桥荫走到陷阱旁边,往下看了看,见里面一共有三个人,也都是青衣堂的属下。他强忍怒火,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难掩心中悲痛。 忽然听到下面好像有动静,路桥荫睁眼看去。有一个人动了一下,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堂主,救我。” 路桥荫叫道:“康奇,快来!这有一个没死。” 康奇急忙跑了过来,好不犹豫地跳下陷阱,找到那个活着的属下,察看了一下伤势,便把他抱起来,双手往上托近阱口。路桥荫伸手接了,把那个人轻轻放到地上,给他运功疗伤。 康奇见另外两个人都已经死了,也就不急着把他们弄上来。赫然发现土壁上有可以攀登的凹槽,便小心翼翼地借助那些孔洞爬了上来。见大长老正在给属下疗伤,不敢打扰,想起刘开,便要去接了他来。 此时,刘开已经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哭道:“堂主,大长老。得给弟兄们报仇啊。” 康奇问道:“是什么人干的?”刘开说:“是丐帮!他们先是劫持了张青,把我们引到这来。十几个叫花子围攻我们。他们还有刀枪,我们寡不敌众啊。” “你确信没有看错么?”路桥荫轻轻把那个重伤的属下放躺,看着刘开问道。刘开说:“我亲看看到的,是一群叫花子!他们七八个人打我一个,我再怎么眼花,也不会看错!”这时候,那个躺在地上的也挣扎着说道:“是丐帮!是丐帮!” 路桥荫站起来,恨恨地说道:“我北冥教与丐帮素无瓜葛,更没仇怨。他们如此下作,设圈套害人,当真是欺人太甚!六条人命,两个重伤,我定要找他们算个清楚!” 吴秋遇迟迟没有回来。小灵子估计吴秋遇可能直接去了关帝庙,便和老叫花子一起去关帝庙寻找。关帝庙人很多。两个人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都没看见吴秋遇。找人打听,也都说没看见。小灵子说:“看来秋遇哥哥还是先回客栈了。咱们回客栈。” 回到客栈。伙计说:“他早上出门以后就没再回来过。倒是中间有两个人来找过他。没找到,他们就走了。”小灵子知道伙计说的是路桥荫和康奇,便不再细问,对伙计说道:“如果他回来,就告诉他别再出门,就在房间里等我。”伙计点头应了,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两个人又从客栈出来。老叫花子问:“咱们这次去哪儿啊?” 小灵子说:“去渡口。”此时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些不安。 老叫花子说:“我看去了也白去!他要回来早就回来了。” “你胡说什么!”小灵子瞪了他一眼。 老叫花子见小灵子瞪他,便故意气她:“我说的是实话嘛。那个孟姑娘温柔体贴,人也漂亮,是男人见了都会喜欢的。唯一的不好呢,就是她身体有病。不过这也没什么,正好傻小子会治病嘛,早晚能给她治好了……” 小灵子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老叫花子心中暗笑,继续说道:“我是怕他跟着孟姑娘走了。怎么,你不担心么?” 小灵子强作镇定,说:“哼,你少来气我。秋遇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老叫花子说:“不是哪样的人?孟姑娘有病,他跟着去治病,也算是积德行善的事,怎么不能去了?你想想,昨天那姓孟的丫头犯病,傻小子有多殷勤。保不准在送别的路上,那丫头再犯个病,傻小子就不知如何是好了,跟着走了也说不定。” 小灵子沉默不语,心里却乱成一团。 老叫花子见小灵子当真了,知道自己惹祸,忙解释道:“我随便说的,你别当真啊。” 小灵子看了他一眼,无力地说道:“没什么。走吧。” 二人找到渡口。 渡船刚从对岸返回,还在河中央。小灵子焦急地等待着,不住地往船上张望。 老叫花子也往船上望了几眼,说道:“船上好像没有。他没在船上。” 好不容易等到船靠岸了,船上的人开始陆续下来。 船家的孩子蹲在船头,拉着缆绳。小灵子走上前问道:“小兄弟,你还认得我么?”那孩子一眼便认了出来,说道:“是你呀,姐姐。我当然认得。”他四下看了看,又低声道:“前天你们在船上可真是威风。大伙看到你们收拾那恶少,都觉得解气。” 小灵子问:“那天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哥哥,你还记得吧。你今天见过他吗?” 那孩子说:“见到了。他一早就来了,是跟那个被恶少欺负的姑娘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老头,好像是那位姐姐的叔叔。” 小灵子说:“嗯,这个我知道。那个哥哥,送他们来了之后,又往哪走了你记得吗?” 那孩子说:“过河了,和那个姐姐一起过的河。怎么,他没告诉你?你们不是一起的么?” 小灵子简直不敢相信,又问道:“你亲眼见他过河,没再回来?” 那孩子十分肯定地点了一下头,说:“嗯,当然了。他们就是坐我们的船过的河,我不会记错的。不信你问我爹。” 老叫花子两手一摊,躲到一边去了。小灵子仍不死心,又跳上船去问撑船的汉子。 撑船的汉子正坐在船上歇着。听小灵子问起,稍稍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他是跟一个姑娘过河了。应该是没有坐我们的船回来。虽然往来人多,但是我认得他,应该不会错。” 小灵子道了谢,垂头丧气地转身回来。那孩子关心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坐我们的船过去找他?我可以跟爹说说,不要你的船钱。” 小灵子朝他勉强笑了笑,说:“我没事。谢谢你。”从船上下来,小灵子心中茫然。 老叫花子上前问道:“怎么样?” 小灵子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也许你说得对。他真是和她一起走了。” 第044章冤家路窄 天山恶鬼皮不休和铁拳门的成三路沿着河边走来。 成三路说:“皮兄,曾公子怎么还不安排见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 天山恶鬼道:“你急什么,等他闲了,自然会派人来找你。” 成三路说:“我可是诚心诚意来投靠他的。他怎么一点诚意也看不出来。” 天山恶鬼停下脚步,看着成三路,问他:“你说你诚心诚意,你的诚意在哪儿?拿出来瞧瞧!” 成三路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天山恶鬼说:“连点见面礼都没有,拿什么说明你的诚意?”成三路尴尬地说道:“你说的是这个呀。我倒一时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要是那把短剑还在就好了。” 天山恶鬼“呸!”了他一声,说:“你还好意思说。那短剑是你的么?那本来是老子的,不小心被丁不二偷去,不知怎么就落到你的手里。” 成三路自然不服,争辩道:“呵呵。那短剑怎么就是你的?是你亲手打的,还是你亲自生的?你还不是从哪儿抢的。落到谁手上,就是谁的!” 天山恶鬼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竟然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你铁拳门把短剑拿走,你们屁都不敢放一个。我看就冲这个,也活该让人瞧不起你们。” 成三路心中暗骂,却也不得不承认天山恶鬼说的对。“都是那两个可恶的,叫我逮到,非把他们活剐了不可。”想起那两个假冒的雌雄双煞,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很快又开始担心起来:“当初我得罪过婉儿大小姐,跟她动过手,还打死了她的马。不过那都是误会,我也赔过不是了。倒是你说的这个,我怕曾公子也有什么想法,看不上我。那我找上门就真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 天山恶鬼见他语气软了,也不再刺激他,转而安慰道:“你先别想那么多。其实我和你一样,咱们都是后来投靠,比不得柯老三他们。只求好生表现,换他们一点真心对待。不然你现在还能到哪里去?” 成三路总算听到他一两句知心话,感激地看了看他,叹道:“是啊,我还能到哪儿去?原来师兄闭关,我临时替他打理,当个代掌门,倒也自在快活。只是几件事办砸了,结怨太多,铁拳门名声也坏了。下个月他就要出关,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我。” 天山恶鬼道:“所以说嘛,你耐心点,只要曾家肯收留你,铁拳王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成三路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只可惜,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实在不好意思见人。好在临走的时候,从铁拳门带了不少钱财。你帮我想想主意,买点什么。” 天山恶鬼笑道:“你先给我打一把好刀,我帮你找见面礼去。” 成三路看了看他,说道:“好说好说。最好能把那个短剑找回来,到时候送给曾公子,不怕他不喜欢。这个算咱们俩的都行。” 提起短剑,天山恶鬼脸上仍假意笑着,心里想的却是:“要是能把那个找回来,老子就自己收着了,还会送人?” 小灵子脑子里很乱,都在想着吴秋遇和孟兰英的事。老叫花子在一旁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老叫花子忽然看到成三路和一个骷髅一样的人走过来,便叫着小灵子急忙躲藏。他是认得成三路的,曾经被他找去冒充铁拳王谋害济苍生。 小灵子撞见成三路,比老叫花子还惊慌。当初假冒雌雄双煞大闹铁拳门,这可是结了死仇的。如果吴秋遇在这里,倒也不用怕他。如今吴秋遇不在,就自己和老叫花子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是成三路的对手,更何况他旁边还有一个鬼一样的人。 刚下船的人都已陆续散去。渡船已经离岸,向河对岸驶去。河边开阔,实在找不到能藏人的地方,又没有别的退路。两个人只好硬着头皮,尽力用手臂遮挡着,慢慢往前走,只盼别被他们认出来。 成三路瞥见老叫花子,认了出来,也很意外。他一时无聊,便上步挡到二人身前,说:“站住。” 天山恶鬼看了看他,不知他要干什么。 小灵子停下脚步,紧张得不得了。老叫花子知道蒙混不过去了,便抬起头,尴尬笑了笑,说道:“是铁拳门的成老爷呀,幸会幸会。不耽误您发财了,我……要饭去。” 成三路的目光落到了小灵子身上。 小灵子紧张到了极点,就想着马上使起跟吴秋遇学来的“追风架子”寻机跑了,好歹不能落到成三路的手上。 成三路看了看小灵子,对老叫花子说道:“老家伙,你这是在哪拐来的人口?要不要我去报官哪?” 小灵子忽然被成三路拦住,本来是怕得要命,现在听成三路这样问话,她先是一愣,很快就想通了。 原来,小灵子虽然冒充雌雄双煞去过铁拳门,可成三路当时见到的是个丑陋凶恶的老太婆。等他知道上当,追到树林的时候,也只见到吴秋遇,那时候小灵子已经走了。所以成三路并未见过小灵子现在的样子。 想通之后,小灵子顿时冷静下来,不等老叫花子答话,便抢先拉着老叫花子说道:“爹,我害怕。” 成三路大笑道:“老家伙,你可真是要饭的贱命。一个人要饭还不够,还把亲闺女也带出来了?哈哈哈哈。”说着,把道让开,说了声:“滚吧。” 老叫花子不断地鞠躬,含糊应道:“大爷说得是。让你见笑了。多谢大爷。” 天山恶鬼在旁边不屑地哼了一声,不明白成三路为什么跟一个叫花子说得这么开心。 小灵子暗自松了一口气,拉着老叫花子赶紧走。 “等等!”成三路忽然在后面叫道。 小灵子暗叫不好:“莫非他还是认出我了?”她慢慢转过身,低着头偷偷观瞧,也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 成三路叫过老叫花子,在他手里丢下几个铜钱,说道:“这是赏你的。现在可以滚了。” 老叫花子接了钱,点头哈腰谢过之后,拉着小灵子正要走。 忽听有人高声喊道:“你们怎么跑到这来了?老子找你们,腿都要断了!” 小灵子听到那声音,隐隐觉得耳熟。她偷偷扭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来人竟是蒙昆!他屡遭小灵子算计,对小灵子早已恨之入骨。要命的是,他认得小灵子。小灵子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拉起老叫花子闷头就走。 蒙昆是来找成三路和天山恶鬼的,远远看到他们在河边,就高声喊了两句。 天山恶鬼笑着回应道:“三路兄在这有亲戚,到这叙旧来了!” 成三路知道他在拿老叫花子挖苦自己,却也不以为意。蒙昆信以为真,大声问道:“是么?什么亲戚?在这河边住着?” 天山恶鬼抬手一指老叫花子的背影:“这不是么。就是他们。哈哈。” 蒙昆定睛看去。他对老叫花子没什么印象,倒是一眼看到小灵子,觉得有点眼熟。他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下,忽然认了出来,高声叫道:“你们怎么放她走了?” 小灵子知道蒙昆看到了自己,急忙加快了脚步。老叫花子虽然不知道过去的事,但从蒙昆的话里也听出他不怀好意,也就紧紧跟着。 天山恶鬼笑道:“不放走,你养着他们啊?你也要认叫花子作亲戚?” 蒙昆叫道:“那丫头就是假扮雌雄双煞的老太婆!嗨,那鬼老太婆就是她假扮的!” 成三路如梦方醒,一跺脚:“嗨呀,我竟没认出来!快,抓住他们!” 此刻,天山恶鬼也明白了怎么回事,跟着成三路便追了过去。蒙昆则是抄近路堵截。 小灵子刚要使出追风架子,老叫花子忽然从后面拉住她,小声叫着:“丫头,你等等我呀!”小灵子心里着急,却也一时挣不脱他。眼看蒙昆等人已经分两路追了过来,跑是跑不掉了,她急忙另想应对的办法。 蒙昆堵在小灵子面前,得意地冷笑道:“臭丫头,这回看你往哪跑!”此刻,天山恶鬼和成三路也追了上来。成三路心里恨极,便要动手来拿小灵子。 小灵子忽然叫道:“你住手!” 成三路不明所以,稍稍愣了一下,暂时住了手。天山恶鬼上下打量着小灵子。 蒙昆愣愣地望着小灵子:“臭丫头,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小灵子扶着老叫花子的胳膊,说道:“我师父在这,你们还敢欺负我?” “你师父?”蒙昆和天山恶鬼都开始上下打量老叫花子。 成三路笑道:“你说的就是这个老叫花子么?哈哈哈哈,你要蒙别人也就罢了,我可是知道他的底细。” 老叫花子尴尬地看着小灵子,点了点头。小灵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小声说:“没事。你听我怎么说。” 成三路得意地说道:“傻了吧?哈哈。你还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反正你今天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你要演,我就让你演个够!” 小灵子说:“我倒要听听,你知道他什么底细?” 成三路看了看她:“你还不信是么?好,我就说给你听听。他无非就是朔州城里一个乞丐,我看他骨瘦如柴,天生一副要死的样子,就把他叫到府里,洗刷干净,换了身衣裳,让他假扮我师兄铁拳王。然后请得罪过我们的神医来瞧病,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看不出这根本没病的人得了什么怪病。我说师兄练功走火入魔,内力全失,那老家伙也信了,我这才有机会下药害他。我找他装扮了一回师兄铁拳王,你今天想找他来装谁?我怕你来不及给他换衣裳了。哈哈哈哈。” 蒙昆跟着哈哈大笑。天山恶鬼脸上也露出一丝阴森的笑。 小灵子满不在乎地看了看他们,弄得三个人都是一愣。小灵子说:“你呀,真是有眼无珠。” 成三路怒道:“臭丫头,你说什么?” 小灵子说:“你当那是得意的事么?实话告诉你,我师父遍察人间善恶疾苦,将来都是要逐一清算的。谁出他的名字来,保准吓得你们半死。我师父他老人家,就是丐帮的现任帮主——倪帮主是也。” 天山恶鬼一皱眉,开始上下打量老叫花子。成三路显然不信:“丐帮帮主?哼,你说是就是了?那我还是武林至尊呢。老蒙,别理她!先把她拿了再说!” 小灵子不慌不忙说道:“有个叫柯老三的,还有个叫曾可以的,想必你们也是认识的。我师父是不是丐帮帮主,你们回去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蒙昆愣愣地站在那里,直盯着老叫花子,忽然拱手问道:“敢问前辈,你真的是丐帮的倪帮主么?” 小灵子悄悄攥了老叫花子胳膊一下。老叫花子对蒙昆说:“你说是就是喽。” 老叫花子说得很随意,倒叫蒙昆犹豫起来。成三路叫道:“老蒙,你不会信了吧?你看他骨瘦如柴,从哪看像是当帮主的材料?”其实,天山恶鬼也是这么想的,怎么看老叫花子也不像绝世高手。 小灵子笑道:“你们不信也没关系。不过呢,我还是想和你们说一声。上回,柯老三和邵老头来追我,在小茅屋见到我师父。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我师父是丐帮帮主,他们不信。柯老三非要出风头,当着我师父的面就要对我动手动脚。你想,我师父能干吗?他随便一抬手,连半招都没使,那柯老三就飞到了门板上,当场就差点见阎王了。他大口大口吐着血,就像这样,看到了吧。你们不信,可以去问问他。恐怕到现在他还没好利索吧。” 天山恶鬼和成三路最近还没见过柯老三,但知道蒙昆一直和他在一起,便都扭头看着蒙昆。 蒙昆不敢靠得太近,绕过老叫花子,走到成三路和天山恶鬼身边,对二人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听柯老三说过,有这回事。他到现在还在后悔,只怪当时太冲动。早知道就让邵青堂先动手了,那样受伤的就不会是他。” 天山恶鬼开始重新打量老叫花子,仍是难以置信。成三路也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信还是不信。 小灵子见三人迟疑,心中更有了底,继续说道:“我师父为人谦和,不拘小节。刚才委屈自己,叫你们一声大爷,也算给足了你们面子。你们要是再敢放肆,惹恼了他,就不会像柯老三那么好运了。我师父一生打狗无数,你们知道那些狗都是怎么死的么?” 三个人都愣愣地看着她。蒙昆还摇了摇头。 小灵子说:“乖巧听话的,一掌毙了,那算是它的造化。狂吠咬人的,我师父先会打断它的狗腿,再拆烂它的狗嘴,然后才捏破它的喉咙,慢慢放血。这样的狗肉吃起来才香。你们有没有试过?” 蒙昆连连摇头。成三路的头上也流下汗来。天山恶鬼不露声色,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小灵子看了看三个人,忽然笑道:“你们不会真的信了吧?我开玩笑的。其实,你们不用把他当丐帮帮主,他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帮主。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不会像打狗那样杀人。我说,你们谁的武功好一点,可以过来跟他比试比试啊。” 三个人被小灵子说得心里发毛,一时难辨真假,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个个站在那里,不敢上前。 小灵子先对老叫花子说:“师父,你一会儿尽管教训他们,不用给我留面子。”她又用手指着三个人:“你们谁先来?你?你?还是你?” 被她手指点到,蒙昆、成三路纷纷退后。天山恶鬼由于事先退了一步,便把手摸到了弯刀把上,准备随时防身。 小灵子见三个人都被吓到,心中暗笑,对老叫花子说道:“师父,我看他们还算识趣,就别跟他们计较了。咱们走吧。” 老叫花子看了看那三个人。那三个都紧张得不得了。老叫花子说:“也好,听你的,咱们走。” 蒙昆拱手道:“恭送倪帮主。”成三路也愣愣地跟着拱了拱手。天山恶鬼虽然满腹狐疑,由于有柯老三倒霉在先,却也不敢冒然出去当冤大头。 小灵子扶着老叫花子,转过身慢慢走开。又让老叫花子冒充了一回丐帮帮主,骗过了蒙昆等人,小灵子暗自庆幸。生怕他们忽然醒过闷来,于是虽然心中紧张,还得装作从从容容往前走,头也不敢回。 蒙昆、成三路和天山恶鬼呆呆望着老叫花子的背影,或庆幸,或狐疑,都只是站住不动。 小灵子和老叫花子刚走出十几步。忽然前面多了两个人,正是北冥教青衣堂的堂主康奇和大长老路桥荫。 路桥荫看着老叫花子,开口问道:“你是丐帮的人?”他声音宏亮,天山恶鬼老远就听见了,小声招呼道:“走,看热闹去,正好看看他是真是假。” 从路桥荫的表情和语气,小灵子猜得出来,他决不是丐帮的朋友,多半是来寻仇的。正要让老叫花子摇头否认,却见蒙昆等人跟了上来,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天山恶鬼用尖利的声音喝道:“丐帮的倪帮主在此,你不得放肆!”乍一听,他好像是站在老叫花子一边,就算老叫花子真是倪帮主,将来也挑不出理去。如果老叫花子是冒充的,他故意说出老叫花子是丐帮帮主,正好让来人戳破,自己同样不用冒风险。天山恶鬼果然比蒙昆和成三路要狡猾得多。 小灵子暗自叫苦:“这丑鬼不怀好意!看来要有麻烦。” “倪帮主?”路桥荫看了一眼天山恶鬼,又把目光落到老叫花子身上,“阁下就是丐帮帮主倪大鳅?哼,来得正好!” 老叫花子不知这回又该如何应对,便望着小灵子。小灵子问道:“两位找丐帮有什么事?” 路桥荫说:“丐帮的人无故挑衅,在柳条巷害我北冥教六条人命。今日倪帮主在此,怎么也得给个说法!” 小灵子此刻是左右为难。如果承认老叫花子是丐帮帮主,那对方马上就要过来寻仇,六条人命的过节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算了的。如果说他不是丐帮帮主,或许可以把这两个人打发走,那另外三个就没法对付了。左右都是死路一条,无非先死的是她自己,还是老叫花子,或者一起死。 天山恶鬼等人也都盯着小灵子和老叫花子,看他们如何回答。 路桥荫见老叫花子一直不说话,有些不耐烦:“倪帮主,你以为不说话,这事就可以算了么?” 老叫花子无奈道:“你叫我说什么呀?”路桥荫只道是老叫花子耍赖,火气就要上来。 小灵子赶紧走到路桥荫面前,轻声说道:“路大长老,你先不要着急,咱们有话慢慢说。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康奇和路桥荫都是稍稍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竟能认出“路大长老”。路桥荫惊讶地问道:“姑娘,你怎会认得我?” 小灵子说:“我不光认识你,我还认得他。这位是青衣堂的康堂主,我说的没错吧?” 康奇更是惊讶,说道:“正是康某。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会认得我们北冥教的人?” 小灵子见已经成功地岔开了话题,心中暂时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光认得你们,还知道你们除了找丐帮,还在找另外一个人。” 康奇问:“什么人?” 小灵子说:“一个年轻人。他见多识广,武功非凡。嗯,反正你是打不过他的。” 康奇和路桥荫对望了一眼,更觉得惊奇,又问道:“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灵子扫了一眼天山恶鬼等人,故作神秘地对路桥荫小声说道:“这个不能叫他们知道。你跟我来,我单独告诉你一个人。” 路桥荫点了点头,便跟小灵子往旁边走了几步。其余众人都是一头雾水。路桥荫道:“姑娘,现在你可以说说了吧?” 小灵子说:“我先问你,你们找那个人是要干什么?” 路桥荫见这姑娘知道得甚多,猜想她定能说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便实言相告:“数月前,青衣堂的人打听到神医济苍生的下落,便派了一个叫李袖的属下悄悄去请。不成想,他一去不归,音信皆无。昨夜康堂主偶遇那个少年,听他说李袖已经死了,而且是他亲眼所见。便要找他问个究竟。一是要给李袖报仇,再有就是要询问神医的下落。” 小灵子说:“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以告诉你。你们要找的那个少年,是我秋遇哥哥。你们要找的神医,是他的师父……” 路桥荫大喜,失口叫道:“太好了!他们在哪儿?”康奇等人都在往这边看,不知小灵子跟他说了些什么,竟叫他如此激动。 小灵子叹了一口气,说:“秋遇哥哥过河走了,我们到这来,也是来找他的。” 路桥荫问:“那你知道神医在哪儿吗?” 小灵子看着他,迟疑了一下,低头说道:“几个月前,在朔州被人害死了。” “被人害死了?你不要诓我!”路桥荫显然不信,“神医济苍生不但医术了得,而且武功高深。朔州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能害得了他?” 小灵子轻轻一指成三路:“秋遇哥哥和他师父刚到朔州的时候,路见不平,曾经教训过铁拳门的人,因此结了仇。铁拳门的人就找人冒充铁拳王装病,假意请神医去看病,暗中下了毒,并偷换了他的医囊,还叫全城的药铺不卖药给他们。结果,神医师父就毒发死了。后来,秋遇哥哥遇到我,才流落到这里。” 路桥荫失望之余,恨恨说道:“唉。可惜呀,太可惜了。这天杀的王俊昌,他害死神医,真是造了天大的罪孽。” “那不是铁拳王干的,是那个人。他背着铁拳王为非作歹,被神医撞见教训了一下,便怀恨在心,下了毒手。”小灵子说着轻轻指了指成三路。 路桥荫远远瞪了成三路一眼。正巧成三路在和蒙昆嘀咕什么,没看见。 小灵子说:“你先不要太失望。如果家里有病人需要大夫,等我找到了秋遇哥哥,可以让他帮忙去看。他跟了师父几年,多一半心思都在学医上,现在也颇有些手段。” 路桥荫眼前一亮,见小灵子说得一本正经,不似有假,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如果见到他,请他务必跟我青衣堂的人联系。到时候,我亲自来迎接。” 小灵子说:“放心吧。治病救人的事,秋遇哥哥可做了不少。” 老叫花子见小灵子这边还没说完,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眼前的场面,有些着急,在那里喊道:“丫头,你们说完了没有?” 路桥荫瞥了一眼老叫花子,问小灵子:“你怎么会跟丐帮的帮主在一起?” 小灵子低声道:“他不是倪帮主,他连丐帮的弟子都不是。你看他那个样子,哪像个会武功的人啊。他就是个要饭的。” 路桥荫刚才就看着老叫花子奇怪,现在才明白那是个假的,又疑惑地问道:“你们刚才在搞什么?那个丑鬼怎么说他是丐帮的倪帮主?” 小灵子说:“他们要害我,我一着急,就谎称老叫花子是丐帮帮主,暂时把他们吓住了。他们本来也不太信,见你们来找丐帮寻仇,就跟着来看虚实了。我刚才可是左右为难呢。” 路桥荫微微点了点头,赞许道:“姑娘,你果然聪明。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打发了?” 小灵子说:“既然他们这次没伤到我,我也不想跟他们计较。你只要帮我把戏演下去就行了。” 路桥荫笑道:“这个不难。走,我再去会会那个倪帮主。” 见小灵子和路桥荫走了过来。那几个人都专心地看着他们。 小灵子说:“师父,我刚才和这位大长老说好了。今日大家都还有事要忙,改日你们再相约决斗。” 老叫花子点头说:“好,好。” 路桥荫拱手道:“既然如此,倪帮主,咱们后会有期。”老叫花子又是点头称好。 蒙昆愣愣地嘀咕道:“六天人命的梁子,今天就这么完了?” 成三路在一旁说道:“要不还能怎么着?他能打得过倪帮主么?” 路桥荫看了成三路一眼,微微一笑:“你找死么?” 成三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却不服,大声叫道:“老蒙,恶鬼兄,动手啊!教训教训他!” 天山恶鬼刚才见路桥荫和小灵子嘀咕了半天,怀疑他们合伙作假,便有意试探一下,悄悄把弯刀拔了出来,执在手里。蒙昆也鬼使神差地竟往前挪了一步。 路桥荫眼睛一瞪,忽然朝天山恶鬼打出一掌。天山恶鬼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震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 蒙昆大惊,急忙后退,不小心一脚踏空,跌入河里。 成三路连忙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哼,不知死活!”路桥荫哼了一声,带着康奇,大步离去。 小灵子看了看受伤的天山恶鬼和在水里挣扎的蒙昆,故意说:“他嘴贱得罪了人,倒叫你们两个倒霉。哎呀,实在是没天理呀。” 天山恶鬼听罢,狠狠等着成三路。 小灵子说:“姓成的,我师父被你诓去铁拳门冒充病人,刚才你又叫他老家伙,这笔账怎么算?” 成三路跪在地上以头撞地:“倪帮主,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混蛋,我不是人!” 小灵子说:“你嘴贱,就该掌嘴。” 成三路闻言,扬手便在自己的脸上打:“我嘴贱,我该打!” 小灵子说:“这么打,看你下不去手,挺为难的。这样吧,你们两个,谁愿意给他帮忙的,可以过来帮他。” 天山恶鬼心里正恨,便要爬过来动手,可刚挪了两步,又吐出血来,便喘着对蒙昆说道:“老蒙,你来!” 蒙昆好不容易才从河里爬上来,刚才呛了几口河水,正在窝火。一听有打人的差事,当然是“义不容辞”,上前便狠狠在成三路脸上扇了一下,疼得成三路咧嘴大叫。 小灵子说:“这个好。就照这样。”天山恶鬼看着也解恨。 蒙昆问:“倪帮主,打几下?”老叫花子说:“你愿意打几下就打几下。”蒙昆心中暗喜,不顾一切地在成三路脸上打了起来。 小灵子见三个家伙都已经被整治,心满意足,便和老叫花子一起高高兴兴地走了。 蒙昆连着打了成三路十几巴掌,火气渐渐消了,见小灵子和老叫花子已经走远,便停了手。 成三路捂着肿胀的脸,嘟囔道:“你还打起来没完了?你他娘的太狠了!” 蒙昆此刻也暗自觉得有点不合适,但是嘴上不这么说:“可不是我想打的。这都是倪帮主的吩咐,我不照办行么?有种的,你去找他评理去!” 成三路刚才只顾闷头挨打,不知道老叫花子他们人在哪里,听蒙昆一说,赶紧四下张望,见他们人走远了,才放下心来。 天山恶鬼刚才看着成三路挨打,也暗自解气,现在渐渐恢复了一些,不再吐血,便站起来问道:“老蒙,曾公子他们现在哪里?” 蒙昆赶紧说道:“他们都在福星茶楼等着呢。我出来找你们,耽搁的时间可不短了。咱们赶紧走吧。成当家的,你是一起去,还是改天再说?” 成三路已经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曾可以要见他,也顾不得脸上的胀痛,说道:“难得你费心来请,一起去吧。” 三个人各自倒了霉,相互都有把柄,便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起走了。 第045章投奔丐帮 老叫花子说:“想不到丐帮帮主的名头那么好用。加入丐帮,一定不会受人欺负。我想去投奔丐帮。” 小灵子说:“那样也好,加入丐帮对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老叫花子问:“那你去哪儿?” 小灵子说:“秋遇哥哥走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不过,我可以先跟你去丐帮走一趟。” 老叫花子很惊讶:“你也要去丐帮?那太好了!看你这么机灵能干,我以后还跟着你吧。” 小灵子说:“我去丐帮可不是要当叫花子,我有我的事办。” 老叫花子觉得奇怪:“除了入伙,你还有什么事要到丐帮去办的?” 小灵子说:“刚才那两个人是北冥教的,要找丐帮寻仇。他们说丐帮害了他们六条人命,这可不是小事。两边要再打起来,怕是还会死更多的人。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丐帮主事的,让他们早做准备。如果是误会,也好提前查问明白,才不至于闹出更大的事来。” 老叫花子赞道:“丫头你真是有心。如果能让他们少打一架,倒真是可以救下不少人。这是好事,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小灵子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找到丐帮的人在哪儿。” 老叫花子说:“我看街上有几个叫花子,咱们前天过河的时候还见过一个,不如去找他们问问。” 一听老叫花子提起过河的时候见过,小灵子马上想到了陈起子,也想起在胡二秃子住处解救孟兰英之后陈起子跟她说过的话,不由得大喜:“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人叫陈起子,他是丐帮太原分舵的弟子。咱们就去太原找他。有他引见,你加入丐帮的事就更顺利了。” 老叫花子也自然高兴,又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认得他了?还知道他的名字。” 小灵子没有理他,而是望着河面出神。 渡船又载了一船人从对岸返回,即将靠岸。 “我们就要出发去太原了……”小灵子又想起了吴秋遇,“秋遇哥哥你在哪儿啊?” 老叫花子见小灵子自顾发呆,知道她在想吴秋遇,不敢打扰她。 小灵子忽然说道:“再跟我到渡口去一趟。”说完,便转身朝渡口走去。 老叫花子赶紧在后面跟着,嘀咕道:“去太原要先过河吗?” 渡船一靠岸,小灵子便挤上前去,对船家的孩子说道:“小兄弟,如果那个哥哥回来,你见到他就跟他说,我们去太原了,叫他到丐帮去找我。” 那孩子说:“嗯,我记下了。” 小灵子又掏出一些银子交给那孩子,说:“他走得匆忙,身上没带钱。这些银子是留给他作盘缠的,你也帮我转交给他吧。” 那孩子接过银子,另外收好了,说:“你放心吧,姐姐。如果他回来,我一定转告他,叫他尽快去找你。” “谢谢你,小兄弟。”小灵子全都交代完了,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那孩子忽然问道:“姐姐,去太原,你们怎么去?”小灵子一愣,她还没想过这个事。那孩子说:“前面有船,可以沿河往东,直达太原。那样会省劲不少,走得也快。你看,就在那里。” 小灵子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不远处有另外一个码头,停靠着两条船。 再次谢过了船家的孩子,小灵子和老叫花子朝那个码头走去。 两个人找到船家,付了钱,上了船。估计船上的人够数了,船家便解开缆绳,长竿一撑,那船便离了岸,沿着汾河向东南而去。 在船上,小灵子对老叫花子说:“你加入丐帮以后,就得守丐帮的规矩。再像原来一样好吃懒做是不行的。” 老叫花子说:“这个我知道。大不了跟着别人一起去,他们干啥我干啥,这总行了吧。” 小灵子说:“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你要有点骨气,别再为了几顿饭几文钱就去帮着坏人做坏事。” 老叫花子说:“我干过什么坏事了?” 小灵子说:“你帮着铁拳门装神弄鬼,骗了秋遇哥哥的师父,让他被坏人下药害死了,这还不是坏事么?你这是在作孽。以后这种事可不能再干了。” 老叫花子说:“我现在知道了。那……你让我冒充倪帮主骗人,这算不算做坏事?” 小灵子说:“我让你冒充倪帮主,是为了震慑坏人,这个不算。要不然,咱们今天就没命了。” 老叫花子说:“你那么聪明能干,反正也没地方去,不如跟我一起加入丐帮,以后我还跟着你。” 小灵子笑道:“我可干不了叫花子的活儿。你们人已经够多了,不缺我一个。” 老叫花子说:“这次你可是要帮丐帮一个大忙,他们一定会好好答谢你的。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我。” 小灵子说:“你马上就要成为丐帮的人了,还想贪图这个?小心我告诉叫花子的头儿,让他们好好收拾你。” 老叫花子忙说道:“我随便说说的,这不是还没加入丐帮嘛。人家要不要我还不一定呢。” 小灵子不再跟他取笑,说道:“我倒不求他们答谢我什么。我这次帮了他们,也希望他们能帮我一个忙,帮我打听秋遇哥哥的消息。丐帮的人那么多,一定能找到秋遇哥哥。” 老叫花子听了,知道他又开始想吴秋遇了,不敢再多说什么。 小灵子望着汾河左岸,似是自语道:“如果他们都打听不到秋遇哥哥的消息,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老叫花子安慰道:“你先不用着急了。你也说了,丐帮人多嘛,让他们去找就行了。” 船过古交,折向东北,又行几十里,沿河转向正南。 乘船走水路,一路平安无事,很快就到了太原。 船一靠岸,小灵子和老叫花子下了船,混在人群之中,说着话,不免招人多看几眼。一个小姑娘,一个叫花子,走在一起终究有些奇怪。 两个人沿途打听丐帮分舵的所在。 老叫花子接连问了几个人,都没问出什么来。甚至别人见了他,都巴不得绕着走,躲不过去的,便随便说句“不知道”了事。 小灵子见状,便叫老叫花子走在后面,自己找人询问。正见一个汉子推着车迎面走过来,小灵子上前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你有没有在城里见过叫花子?”她知道,普通百姓并不关心江湖帮派的事,对丐帮就更没什么兴趣了,于是开口不问丐帮,而是问哪里有叫花子。 那汉子停下来,看了看小灵子,往她身后一指,说:“叫花子呀,那儿就有一个。” 小灵子知道他说的是老叫花子,忙解释道:“他和我是一起的,我们要找的是丐帮。丐帮你听说过吗?或者,哪里有成群结伙的叫花子?” 那汉子知道闹误会了,想了一下,说道:“要找叫花子,那你们也不必急着进城了。从这里往南,二里多地,有个五丈窑台。那里常有叫花子成群出没,是不是丐帮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可以到那里去看看。” “多谢大哥。”小灵子点头谢过。那汉子便推车走了。小灵子和老叫花子有了乞丐出没的消息,便直接往南走,去找那个五丈窑台。 果然,走了二里多路,见到一个废弃的砖窑瓦场。六七个乞丐正懒坐在太阳底下,有的在捏虱子,有的在打盹儿。 老叫花子兴奋地叫道:“一定就是这里了。”小灵子说:“走,过去看看。” 正在捏虱子那个乞丐见到有人走过来,慢慢站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小灵子,朝老叫花子喊道:“兄弟,你怎么领个小姑娘来?” 老叫花子说:“我是来加入丐帮的。她也有事儿要跟管事地说。” 一听两个人都不是丐帮的人,又都是来找丐帮的,那个乞丐警惕起来,把地上打瞌睡的也都踢醒了,低声道:“有人来了,都起来!” “怎么回事?小李哥。”那几个乞丐刚被他踢醒,还都懒洋洋的。姓李的乞丐催促道:“有人来了!快点!”听说有人来了,那几个乞丐赶紧摸了打狗的棍子,一个个爬了起来。 老叫花子见众乞丐手里都拿着棍子,严阵以待,顿时停在那里,不敢再上前,嘴里说道:“我是来投奔丐帮的,自己人,自己人。” 姓李的乞丐问道:“你说要投奔丐帮,可有引见?” 老叫花子说:“我也是叫花子,加入丐帮还要啥引见?” 那姓李的乞丐道:“那就是说没有了?按照丐帮的规矩,新来加入的,都要有本帮弟子的引见。既然你没有,那就回去找好了再来吧。” 老叫花子本以为只要来了报个名就行了,没想到加入丐帮还这么麻烦,一时没了主意。 小灵子说:“他是个叫花子,论年岁比你们都大,要饭时间比你们都长。他千里迢迢前来投奔,你们何必刁难他?” 姓李的乞丐有些不高兴,上下打量着小灵子:“这是我丐帮的规矩,怎么是刁难?你不是我丐帮的人,不知道这个也正常,我不跟你计较。哎,对了,你也是来找我丐帮的?你有什么事?” 小灵子问:“你是这里管事的长老吗?” 姓李的乞丐说:“我是丐帮四袋弟子,他们几个是两袋和三袋弟子,你有事就跟我说好了。”言语之间略显得意。 小灵子虽然不懂他这三袋四袋是怎么回事,但至少知道他不是管事的长老,于是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们长老说。你们谁去找个长老出来?” 那姓李的乞丐心中不悦,冷冷说道:“你有事跟我说就行了。如果需要跟长老说,我自会去禀报。” 小灵子说:“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请管事的长老来吧。” 姓李的乞丐认定小灵子瞧不起他,有意在其他弟子面前给他难看,怒道:“你不想说就算了!这里是丐帮重地,请你离开!” 小灵子说:“我真的有要紧事跟你们长老说。” 姓李的乞丐把棍子提起来,在手里敲打着,说道:“赶紧走!再罗嗦,别怪我手里的棍子不认人。” 老叫花子赶紧劝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们走就是了。”说着便要拉小灵子离去。 小灵子说:“把我好心当了驴肝肺。到时候真出了事,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姓李的乞丐喝道:“滚!我们不要你的好心!” 小灵子见他态度恶劣,心里也憋了火,说道:“丐帮有什么了不起?我走就是了!”又转头对老叫花子说道:“我看你也不用加入丐帮了。你看看丐帮都是什么人。咱们走!” 两个人刚转身要走。姓李的乞丐却已经恼了,跳出来叫道:“臭丫头,你说什么?看我不教训你!”说着便快步走了过来。 其他乞丐也跟在他身后,有的小声劝道:“小李哥,我看算了吧。就是个小姑娘,不用跟她计较。” “孙河你别管!”姓李的乞丐哪里听得进去,几步便追到了小灵子身后。 小灵子回头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姓李的乞丐伸手便要抓小灵子的胳膊。小灵子灵活一闪,躲了过去。姓李的乞丐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稍稍吃了一惊,紧跟着又出手去抓,再一次抓了个空。 在几个两袋、三袋弟子面前,自己两招制不住一个小姑娘,姓李的乞丐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他抡起手里的棒子便朝小灵子的腰间打去。 乞丐孙河一惊,急忙过来抱他。小灵子乘机跳开。姓李的乞丐身子被孙河抱住,刚才一棒子打偏,回头怒道:“孙河你干什么?放手!”孙河小声道:“帮规,帮规。小心犯了帮规。” “我管不了那么多!放手!”姓李的乞丐奋力挣开孙河的两手,又把棒子挥了起来。 忽听旁边一声高喊:“不要动手!” 小灵子扭头一看,喊话的竟是小乞丐陈起子,不由得心中大喜。 陈起子快步跑过来,顾不得跟小灵子打招呼,先对姓李的乞丐说道:“李苛大哥,打不得。” 叫李苛的乞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盯着陈起子问道:“你又是谁?来管这个闲事。” 陈起子说:“我是崔长老手下的陈起子,咱们去年见过。这位是小灵子姑娘,是咱们丐帮的朋友,崔长老也认识的。” 李苛仍在气头上,说:“你少拿崔长老来压我!我是孙长老的手下,他管不着我!” “你!”陈起子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挡在他面前,瞅着他。 “你躲开!”李苛一把推开陈起子,又去追打小灵子。 小灵子跟吴秋遇学了点“随心所欲手”中闪躲的身法,若是李苛赤手空拳还真未必奈何得了她。可现在李苛手里有棒子,攻击范围大,小灵子就不得不离他远些。 既然有理讲不通,这乞丐连同是丐帮弟子的陈起子都不放在眼里,小灵子索性先走了再说。她趁李苛还没有靠近,匆忙使出“追风架子”,快步跑了出去。 李苛追不上小灵子,就此放弃又觉得没面子,于是还紧追不舍。有一个跟他相好的乞丐也跟着追了过去。 小灵子跑到河边,再无去路。 乞丐李苛见状,心中窃喜,招呼跟他一同追来的乞丐前去堵截,自己快步上前,向小灵子逼近。 小灵子不会水,岸上又被他们封死,眼看走投无路了,她心中焦急,嘴里喊着:“你们不要乱来!” 李苛哪管那些,抡起棒子便朝小灵子打去。小灵子无处躲闪,急忙双手护住头脸,向下一蹲,闭眼等着这一下。 只听“啪”的一声,一团泥巴打在李苛手背上,疼得他惨叫一声。棒子脱手飞了出去,从小灵子头上划过。 小灵子睁眼一看,见崔长老正一瘸一拐地走来,她高兴地跳起来,急忙迎了上去:“崔长老,你来得太好了!” 崔长老刚才路过,见李苛要对一个小姑娘下狠手,情急之下,便抓起一把泥巴打了出去,救下小灵子。此刻小灵子走过来,他才认出来:“是你呀,没事吧?” 小灵子说:“我没事。幸亏你来得及时。” 另一个乞丐刚才只顾堵截小灵子,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听到一声惨叫,又见李苛一脸痛苦,忙上前问道:“小李哥,你怎么了?” 李苛捂着手背,转身怒视着崔长老。他认得崔长老,一时也不敢造次。 崔长老对小灵子说:“没事就好。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小灵子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可我到了五丈窑台,他们不让我去见你们长老,还把我追到这来。” 崔长老瞪了一眼李苛和另外那个乞丐,喝道:“你们怎敢动手欺负一个小姑娘?忘了帮规是怎么说的了?回去自己领二十棍子!” 李苛只淡淡哼了一声,心里不服。另外那个乞丐有些怕了,忙求饶:“崔长老,这都是误会。你就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不行!你们违犯帮规,就得受到惩罚,不要指望能躲过去。”崔长老态度坚决,又转身对小灵子说:“姑娘,咱们走。”小灵子本来还想劝两句,见李苛仍不认错,也就忍住没说,跟着崔长老转身离去。 崔长老腿上的伤还没好,走路仍有些吃力,一瘸一拐地。小灵子便扶着他。 李苛正暗自发狠,一眼看出崔长老腿上有伤,而且好像伤得不轻。他心中暗喜,悄悄拾起地上的棒子,对另外那个乞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快步跟了上去。 崔长老听到动静,猛一转身。正好李苛一棒打来,打在他的伤腿处。崔长老“啊”了一声,单腿跪在地上,剧痛难当。小灵子大惊:“你们要干什么?” 李苛见偷袭得手,叫了一声:“打!”便又举棒袭来。另外一个乞丐见崔长老跪地,胆子也壮了,也举起棍棒上前。 崔长老行动不便,无处躲闪,只有冒险硬接。他一把抓住李苛的打来的棒子,用力一拖,又架住了另外一根棒子。李苛手里棒子被他一拉,站立不稳,便向崔长老撞去。崔长老右手运力,使出全身的力气,猛然打出一掌,正中李苛的前胸。 “啊……”李苛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人便向后跌了出去。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晃了几下,终究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竟栽入河中。 另外那个乞丐吓坏了,把手里的棒子松了手,急忙退出几步,跪在地上就磕头:“崔长老饶命,崔长老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崔长老忍着剧痛,头上的汗也流下来。 小灵子见状,知道刚才那一下崔长老已经用尽了全力,这个小乞丐只是一时被吓到了,等他看清了情势,醒过闷来再斗,恐怕崔长老没有胜算。于是说道:“你还不去拉他上来?难道要看他活活地淹死不成?” 那个乞丐只道是小灵子传达崔长老的意思饶了他,赶紧磕头:“多谢长老,多谢姑娘!”说完,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去河边搭救落水的李苛。 崔长老粗喘了几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对小灵子微微点了点头。小灵子扶他起来,往丐帮分舵走去。 李苛被拉上岸,瘫坐在地上,咳喷着水。吐出的水里都带着血。 旁边那个乞丐说:“小李哥,这回咱们可惹祸了。” 李苛望着崔长老和小灵子的背影,恨恨地说道:“咱们走着瞧!” 回到五丈窑台。 老叫花子和陈起子等人正在那里着急。见小灵子和崔长老一起回来,两个人急忙迎了上去。其他几个乞丐探头张望,却看不到李苛他们。 老叫花子问小灵子:“丫头,你没事吧?”小灵子说:“我没事。幸亏刚才崔长老路过,救了我。” 陈起子庆幸道:“崔长老,我到处找您找不到。没想到,这事还是让您给碰到了。”崔长老只轻轻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小灵子赶紧给崔长老介绍老叫花子:“崔长老,他是跟我一起来的。他要加入丐帮,刚才就是没有人引见,才闹出误会来。你看看,他这个人怎么样,你们能不能收留他。” 崔长老随便看了老叫花子几眼,说:“想来加入丐帮是好事,报个名,入了册子就行了。到时候可以跟我,也可以跟着孙长老。这个事,起子你去办吧。” 陈起子点头应了。老叫花子很高兴:“谢谢崔长老,我就跟你了,跟你了。”陈起子说:“你跟我来吧。” 崔长老对小灵子说:“走,我带你去见过帮主和其他长老。” “帮主也在?这里不是分舵吗?”小灵子很意外,又惊又喜。 崔长老说:“平日帮主是不在这里的,这次刚好云游到此。你刚才说的事很要紧,正好当面向帮主禀报。走吧。” 老叫花子刚要跟着陈起子去报名,一听说崔长老要带小灵子去见帮主,马上走了回来,说道:“我也去。” 崔长老面露难色。小灵子说:“他跟我一起来的,这件事他也知情。就叫他一起进去吧。”崔长老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早有守门的小叫花子进去通报,出来说,帮主正在里面等着,可以进去。崔长老便带着小灵子和老叫花子往窑洞里走去。 虽说这里是个废弃的砖瓦窑,经过叫花子整修之后,里面倒也通风亮堂。 小灵子心里很好奇,已经让老叫花子冒充了两回丐帮帮主了,还不知道真正的丐帮帮主长什么样子。其实老叫花子也很想见见真正的丐帮帮主,这马上就要看到了,他自然十分兴奋。 窑洞里坐着两个人。 正中座位上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乞丐,头发花白,面色红润,虽然是淡然闲坐,却显得极为精神。想来应该就是丐帮的帮主倪大鳅。即使不仔细观看头面,单只看身量,老叫花子跟他也相差甚远,看来蒙昆等人确实都没见过倪帮主,要不然当初也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旁边坐着一个胖大乞丐,一脸赘肉,大咧咧地看着崔长老带着两个人进来,随口说了声:“老崔,来了?” 崔长老朝他点了一下头,叫了声“孙长老”,然后对中间那个乞丐拱手道:“帮主,这位是小灵子姑娘。那个……哦,他是来投奔丐帮的,刚到,还没来得及登记入册。” 还没等帮主说话,孙长老抢先说道:“老崔,都说你是个细心的人,怎么今天倒犯起糊涂了。一个新来的弟子,你怎么直接带来见帮主了?” 倪帮主一摆手,示意孙长老不要为难他们,开口说道:“崔长老,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又四处走动了?快坐下。今天带他们来有什么事?” “谢帮主。”崔长老正好腿疼得厉害,便先找凳子坐了,然后说道:“他们从楼烦镇远道而来,说是有要紧的事要跟帮主禀报。小灵子姑娘,你说说吧。” 倪帮主看了一下小灵子,说:“你们也坐,坐下来慢慢说。” 老叫花子随意惯了,也不客气,直接到崔长老旁边去坐了。孙长老瞪了他一眼。 小灵子没有急着去坐,而是走到倪帮主面前,问道:“有一个北冥教,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 “北冥教?”孙长老一愣,“北冥教怎么了?” 倪帮主倒很平静,淡然问道:“姑娘要说的事跟北冥教有关?” 小灵子说:“跟北冥教有关,跟你们丐帮也有关。” 孙长老有点不耐烦:“卖什么关子!你就快说吧!” 小灵子说:“有两个北冥教青衣堂的人,一个是堂主,一个是他们的大长老,说你们丐帮的人无故挑衅,在柳条巷害了他们六条人命,嚷着要上门讨说法呢。” 倪帮主只看着小灵子,一时也没说什么。 “胡说八道!”孙长老一下子站起来,“我们丐帮啥时候去招惹他北冥教了?” 崔长老劝道:“孙长老,你先别激动,先听小灵子姑娘说完。” 这时候,倪帮主慢慢站起身来,问道:“不知姑娘与北冥教有何渊源?” 小灵子说:“我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就死路上遇见了,随便聊几句。” 倪帮主微笑着说道:“姑娘与北冥教无关,与我丐帮也不熟。这北冥教与丐帮有仇,本该直接来找我丐帮,怎么反倒给你一个不相干的人说了此事?” 孙长老听帮主说完,觉得有理,也问道:“就是啊。这你怎么解释?哼,想来我丐帮蒙事,可没什么好玩的。”崔长老也不解地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知道敷衍不过去,便如实说道:“我说了,你们可不要生气。是这样的,我们被坏人追杀,情急之下,就让他冒充倪帮主……” 孙长老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倪帮主招摇撞骗!来人……”倪帮主一摆手:“先听她说完。” 小灵子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蒙得一时算一时。幸亏他们都知道倪帮主的大名,却不认识倪帮主,一时分不出真假,才不敢对我们动手。本以为就这样没事了,偏巧那两个北冥教的长老和堂主找上门来,也把他当成了倪帮主,说要给他们遇害的弟子报仇。” 孙长老哼了一声:“那你们还有命回来?” 小灵子说:“我把那个大长老叫到一边,把实话跟他说了。他也看老叫花子不像帮主,后来就走了,说改日再找丐帮讨说法。” 孙长老说:“你的嘴倒好使!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倪帮主沉吟了一会,扭头问崔长老:“你们在楼烦,可有人去过柳条巷?” 崔长老想要站起来。倪帮主示意他坐下。崔长老摇了摇头:“没有。我们这回去,只为解救飞叉门抢掠的女子。没到别处走动。刘长老他们当时都在附近接应,应该也不会去招惹北冥教的人。后来也没听他说过这个事。” 小灵子说:“柳条巷我倒是去过,像个迷宫一样,差点绕不出来。后来进了一个院子,那里是有陷阱的,秋遇哥哥后来就掉进了那个陷阱。我看他们说的,多半就是在那儿被人袭击了。崔长老他们去飞叉门的时候,我们还在那儿看热闹呢。后来陈起子还带着我和秋遇哥哥去追胡达,救了兰英姐姐。我看你们丐帮也是行侠仗义的,那件是应该不是丐帮的人做的。定是有人冒充丐帮弟子,在那儿设了埋伏,要害北冥教的人。” 小灵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又是秋遇哥哥,又是兰英姐姐的,孙长老听得稀里糊涂,不满地说道:“怎么哪里都有你?我看这个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崔长老支撑着站起来,对倪帮主说道:“我们去飞叉门的时候,小灵子姑娘确实在场。后来他们还跟着陈起子去追击胡达,救了一个姑娘,我们此行才算圆满。” 倪帮主点了点头,先示意崔长老坐下,说道:“看来有人要成心挑起事端,让北冥教和我丐帮为敌,斗个两败俱伤,他们好从中渔利。” 孙长老问:“这可能吗?” 倪帮主说:“武林至尊翁求和失踪多年,少林方丈一直隐忍不说。如今中原武林群龙无首,难免有人会动歪心思。北冥教是北方第一大教,我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如果斗个两派俱伤,有心人正好乘势而起。到那时,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崔长老说:“帮主说得极是。这件事可要妥善处理。咱们丐帮可不能被人利用和算计。” 孙长老说:“他奶奶的,这种人唯恐天下不乱。将来叫我逮到了,定好好好修理他!” 倪长老对小灵子说:“多谢姑娘前来送信。这件事我知道了,会妥善处理的。崔长老,你先安排人送姑娘去城里客栈歇息吧。” “是。我这就去安排。”崔长老站了起来。 小灵子说:“我也有一件事想求倪帮主帮忙。” 倪帮主说:“嗯,你说吧。” 小灵子说:“我和秋遇哥哥失散了。丐帮弟子众多,我想请你们帮我打听他的下落。” 倪帮主刚才还怕她借报信之机提出什么为难之事,一听是这等小事,马上说道:“这个好办。也让崔长老一并去安排就行了。” “多谢倪帮主。”小灵子见倪帮主答应帮忙,心中自然高兴。 老叫花子见小灵子的事都说完了,坐不住了,站起来看着倪帮主。 倪帮主看见了,问他:“你有话要说?” 老叫花子刚才还在犹豫,此刻见帮主问起,忙说道:“我想加入丐帮。” 孙长老哼了一声:“你冒充帮主的事还没跟你算呢。按照帮规,应当……” 倪帮主一摆手,说道:“那时他还不是丐帮的弟子呢,帮规用不到他身上。你们呀,冒充我的名头,确有不妥。不过你们成功震住了歹人,总算没辱没我丐帮的名声。又阴错阳差得到了北冥教寻仇的消息,跑了几百里路前来报信,还是有功的。冒名的事就算了。你说呢,孙长老?” “帮主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吧。”帮主发了话,孙长老也没话好说。他看了一眼老叫花子,转过脸去。 倪帮主问老叫花子:“你会武功么?”老叫花子摇了摇头:“不会。”倪帮主说:“这样吧,崔长老,你收下他,日后好生调教,勿要违犯帮规。他年岁不小,又不会武功,若从头做起,难免受年轻一辈欺负,念其报信有功,可以叫他从三袋弟子做起。” 小灵子暗赞倪帮主的胸襟和细心。老叫花子知道帮主是答应了,还给了个三袋弟子的头衔,当然高兴,乐得合不拢嘴。孙长老看了一眼老叫花子,又看了看帮主,欲言又止。 “是。”崔长老领命,又拉了一下老叫花子,低声道:“还不快谢过帮主?” “多谢帮主!”老叫花子跪在地上就磕头。 “你这是干什么?”崔长老急忙去拉他,“咱们丐帮不兴这个。快起来。” 倪帮主微微一笑:“你们先去吧。我跟孙长老合计一下北冥教的事。” “属下告退。”崔长老躬身施了依礼,带着小灵子和老叫花子往外走。 出了窑洞。小灵子问:“崔长老,那个李苛的事不要跟孙长老说一声么?” 崔长老说:“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们若是知错,自己会去领二十棍子。这个事就不必再惊动帮主和孙长老了。” 小灵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看孙长老脾气暴躁,李苛又是他手下的人,如果李苛他们回来,恶人先告状,编排你的不是,我怕孙长老会被他们蒙蔽,记恨你。” 崔长老想了一下,说道:“我想还不至于吧。我不过是丐帮的八袋长老,孙长老是九袋长老,这点胸襟他还是有的。再说,上面还有帮主呢。帮主他老人家明察秋毫,必能主持公道。” 小灵子点了点头:“如此最好。那是我想多了。” 崔长老说:“没有没有。姑娘年岁不大,竟能想到这些,难得难得。我先安排人带他去挂名登记,然后送你去客栈。” “好。”小灵子站在一边去等着。 崔长老唤过陈起子:“你带他去登记入册。帮主吩咐,他报信有功,直接从三袋弟子做起。” “哇。”陈起子惊讶了一下,一拉老叫花子,“跟我来吧。” 老叫花子看着小灵子,说:“丫头,你这就走了?” 小灵子笑道:“怎么,你还舍不得我么?” 老叫花子腼腆地笑了一下,说:“你不是还要等傻小子消息么?” 小灵子说:“我不走,只是先去客栈住着。以后会再来看你的。你都是丐帮的三袋弟子了,可得有点出息了。快去挂名吧。” 老叫花子依依不舍得从小灵子面前走开,跟着陈起子去挂名登记。按说新进的乞丐,只能从一袋弟子做起,根据功劳慢慢熬到二袋、三袋甚至更高辈份。老叫花子意外走运,从此正式加入丐帮,成了丐帮的三袋弟子。 第046章土岗劫杀 老叫花子加入丐帮,开始跟着其他丐帮弟子学规矩。小灵子在太原城外就近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等着吴秋遇的消息。 那吴秋遇到底去哪里了呢? 楼烦渡口。 吴秋遇走上渡船。船家的孩子一眼看见吴秋遇,上前叫道:“大哥哥,小灵子姐姐让我告诉你,她和老叫花子去太原了,叫你到丐帮去找她。” 吴秋遇一愣,嘀咕道:“她怎么自己先走了?怎么没等我一起去?” 那孩子把小灵子留下的银子交给吴秋遇,说:“这是她留给你的。” “多谢你了。”吴秋遇接过银子,问道:“从这到太原有多远?怎么走最快?” 那孩子说:“那可远了,少说也得有两百五十里。最快的,就是骑马去,不过路上不太好走。姐姐他们应该是乘船去的,现在也该到了。你也可以坐船去,还能省些力气。” 吴秋遇问:“如果不坐船,应该往那边走?” 那孩子说:“要是想骑马去,那你也不用过河了,就从这沿河岸附近的道路向东去,路上再打听一下就行了。” 吴秋遇谢过了他,从船上下来,找到东去的大路,便使起“追风架子”,飞速向东奔去。 路人见了,无不惊愕:“这个人怎么跑得比马还快?” 一口气跑出五十里,吴秋遇慢慢停下来,打算先稍稍歇一下,后面好有力气再继续快走。他找个土坡坐下来,靠在坡上闭目养神。 忽然听到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吴秋遇一惊,急忙爬上土坡,伏身定睛观看。 只见一群叫花子将一伙人围住,正在厮杀。从衣着上可以看出来,那伙人是北冥教青衣堂的人。这两伙人怎么会在这打起来?吴秋遇心中纳闷。 叫花子人多,北冥教的人在阵势上吃亏,只能勉强支撑。 忽见两个人快步跑来,飞身加入战团。其中一个是北冥教青衣堂的堂主康奇,另一个吴秋遇不认识,正是北冥教的大长老路桥荫。 路桥荫和康奇自然不把这些叫花子放在眼里,一出手就放到了十来个。吴秋遇暗赞,那大个子好厉害,比那个堂主康奇可厉害多了。 见堂主带着一位高手赶来支援,北冥教青衣堂的人心中有了底,也一个个越战越勇。顷刻之间,形势扭转,一群叫花子被打得七零八落。 眼看叫花子就要溃散,忽听一声口哨呼啸,叫花子又都圈了回来。 吴秋遇正在纳闷,就见一团黑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飘落在路桥荫的面前。 路桥荫稍稍愣了一下,看了那人一眼:“你是丐帮的长老?” 那人黑布罩头,黑纱蒙面,一句话不说,就出手打来。 路桥荫本来也没把丐帮的人放在眼里,除了丐帮帮主倪大鳅,他并不顾忌丐帮的任何一个人。可双方交起手来路桥荫才发现,这黑衣人来者不善,虽然一时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可他的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 两个人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仍是难解难分。路桥荫暗自称奇,丐帮除了帮主倪大鳅,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难道这个黑衣人就是倪大鳅? 吴秋遇也暗自赞叹,这两个人的武功都那么厉害。 黑衣人见三十多招不能取胜,主动收了手,点头赞道:“好一个路大长老,果然非比寻常。” 路桥荫看着他,隐隐觉得声音有些耳熟:“我们在哪里见过?阁下何不摘下面罩,以真面目相见?” 黑衣人说:“我们当然见过。刚才老夫让了你三十余招,便是看在故人的情面。” 路桥荫一愣:“你究竟是丐帮的哪位长老?路某不记得和丐帮打过交到。” 黑衣人说:“丐帮的长老,哈哈,你太小看我了。” 路桥荫:“这么说,你就是丐帮的倪帮主了?”他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吴秋遇心中好奇,难道这个黑衣人就是丐帮的帮主么? 黑衣人又哈哈笑了几声,站定身形,暗自运力。路桥荫早看在眼里,也加了小心。黑衣人往前一上步,二人再次打到一起。 几招过后,忽听路桥荫叫道:“你不是丐帮的!这是……少林龙爪手?”言语中透着几分惊愕。 黑衣人并不答话,继续进攻,一招紧似一招。 吴秋遇在土坡上看着,心中暗想:“不是丐帮和北冥教青衣堂的人打架么,怎么又出来了少林的武功?”他从小在寺庙里长大,自然对少林寺和少林武功也多少有所耳闻。少林龙爪手他是没见过,只觉得黑衣人使出来倒确实厉害。看着看着他又觉得有点奇怪,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黑衣人忽然使出少林绝学,叫路桥荫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且这黑衣人的招式变化也多,好像不只是龙爪手那么简单。 吴秋遇忽然想了起来。这黑衣人所用的龙爪手中,竟然偶尔有一两招“随心所欲手”的影子。这叫他惊诧不已:“难道这个黑衣人也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路桥荫又和黑衣人斗了二十几招,渐渐难敌对方的招式变化,开始有些乱了章法。 黑衣人突然往后退出几步,仰头呼啸了一声。 路桥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一张大网从天上盖了下来,把他罩在了当中。路桥荫反应也真是快,急忙举手把网子撑住,才不至于裹到身上。 四个黑衣人远远拉着网绳,围着路桥荫快速绕转。路桥荫也不得不跟着转身。由于路桥荫武功甚高,虽然被网罩住,别人也不好直接上前把他拿住。 康奇瞥见了,惊叫了一声“大长老”,便扑过来,用刀砍那网子。 蒙面的黑衣人笑道:“不用费心思了。这是天蚕罩网,你那铁片是砍不动它的。” 康奇连砍了几下,果然都奈何不得。那网子只会抖动一下,砍过的地方竟然连痕迹都不留。康奇大惊。 吴秋遇也是颇为诧异,怎么这网子会如此结实,用刀都砍不破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剑,心念一闪:不知定心剑能不能割破他们的网子。 路桥荫叫道:“不要砍网子了,砍人!” 康奇如梦方醒,急忙挥刀向拉网绳的一个黑衣人砍去。 蒙面的黑衣人一惊,急忙飞身跃了过去,直拍康奇的头面。康奇听到动静,随手挥刀一撩,要削他手臂。那黑衣人竟不躲闪,身子一扭,一手将钢刀捏住,一手在康奇脖颈上一按,便把康奇制住,两脚稳稳地落在地上。 蒙面人把康奇推到一边。四个人继续围着路桥荫绕转。康奇动弹不得,只恨刚才自己没有早点想到去看拉网的人,白白耽误了时间。青衣堂的弟子毕竟人数太少,又见堂主和来帮忙的高手都被制住,一时丧了气,纷纷被叫花子拿下。 路桥荫对蒙面人怒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蒙面人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如果不想你手下的这些人死,就乖乖地束手就擒,莫再做无谓的苦撑。” 吴秋遇心中暗恨:“又是这一套。”自从在天百山庄被邵氏父女相要挟,为了救小灵子差点成了废人,他最恨别人以人命相威胁的勾当。 “呸!”路桥荫大声骂道,“有本事你冲我来。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蒙面人笑道:“他们的命在你手上。如果你肯服输,听我的安排,我可以饶了他们。那他们的命也算是你救的。” 事关康奇和青衣堂十多个弟子的生死,路桥荫也不得不慎重考虑,大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蒙面人说:“我想知道司马教主的事。” 一听他提到教主,路桥荫断然喝道:“你休想!” 蒙面人说:“你真的不管手下十几个人的死活吗?” 路桥荫看了看康奇等人:“你们怕死么?” 康奇脖子一挺:“路大长老,你不用受他威胁。我们不怕死。你们说是不是?”青衣堂的弟子一听那个人是路大长老,心中激动,也一个个挺直了腰杆,纷纷说道:“我们不怕死。”“不怕!” 蒙面人冷笑了一声:“那我就先杀两个试试,看你们是不是真的不怕。”说着便命人把两个青衣堂的弟子押到路桥荫面前。 两个叫花子慢慢举起手里的刀,看着蒙面人,只等他一声令下。 “住手!”吴秋遇大喊一声,从土坡上跳下,飞奔了过来。 在场的众人只有康奇一个人认得他,不由得心中暗喜。 蒙面人见跑来的是个毛头小子,根本没放在心上,对那两个叫花子一挥手:“杀!” 吴秋遇一惊,脚下不停,手上运力,两掌同时向前平推,猛然发出一招“驱伏双鬼”。那两个要砍人的叫花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双双被打了出去,钢刀险些砍到其他叫花子。 蒙面人吃了一惊,虽然没看到吴秋遇发招,但知道肯定就是他打的,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吴秋遇。 叫花子和青衣堂的人都愣愣地望着吴秋遇。路桥荫也不例外,知道是他刚才救了两个青衣堂弟子,不免心存感激,高声喊道:“小兄弟,你惹不起他们。快些走吧,不要枉送了性命!” 吴秋遇知道蒙面人武功厉害,动起手来自己打不过他。如果直接跟蒙面人交手,自己吃亏是小,只怕救不了那些人,于是他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只见他双掌运力,把刚才那招“驱伏双鬼”又打了一遍,只不过这次两臂分开的角度更大了些。他掌力所到之处,两个拉着网绳的黑衣人应声倒地。 蒙面人失口叫道:“降魔十三式!” 路桥荫马上反应过来,心中大喜,双手在头上把网子用力一扯,另外两个黑衣人便被扯了过来,被他用脚踢飞出去。 吴秋遇快步过去,用短剑在网子上胡乱划了几下,那网子便应声断了,散落成几块。路桥荫把身上的网子摘扯了,高兴地说道:“多谢你,小兄弟!” 青衣堂的弟子见有人帮忙,大长老脱身,无不欢喜。 蒙面人惊见吴秋遇会使“降魔十三式”,又见他先去解救了路桥荫,知道大事已去。对这个毛头小子虽然忿恨,却也不得不暗自赞叹,高声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 吴秋遇说:“我叫吴秋遇。我师父已经死了,不用你挂心!” 蒙面人点了点头:“好,小子,我记住你了。我们走!”说完,便带着那四个受伤的黑衣人和一群叫花子走了。 路桥荫先去查看了一下康奇等人的情况。康奇说:“我们都没事,大长老。我说的那个人,就是这个小兄弟。” 吴秋遇见一个青衣堂的弟子胳膊脱臼,便蹲下去,给他把膀子安了。 路桥荫招呼道:“今日多亏了这位小兄弟。你们的命都是他救的,快来拜谢。” 康奇率众属下拜谢吴秋遇。吴秋遇有些不好意思,忙说:“你们不要这样。我就是路过遇上了,看他要杀人相威胁,一时气愤才忍不住出手。其实你们的大长老挺棒的。你们也都很有骨气。” 路桥荫走到吴秋遇面前,说道:“小兄弟年纪轻轻,武功如此了得,又懂得拿捏正骨,不愧是神医济苍生的传人。” 吴秋遇倒很惊讶:“你知道我师父?” 路桥荫说:“看你的武功也猜个大概。不过,这都是小灵子姑娘告诉我的。” 吴秋遇更加惊讶:“小灵子告诉你的?那她现在在哪儿?” 路桥荫说:“我还是在楼烦渡口见过她。现在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你们不是一起的么?” 吴秋遇说:“我们走散了。听说她去了太原,我正要去找她。”路桥荫说:“本来我们也是要去太原……”吴秋遇大喜:“你们也要去太原,那咱们正好同路,可以一起去!” 路桥荫说:“我们去太原是要找丐帮讨要说法,不成想在这黑土岗就跟丐帮的人遭遇了,还遭了他们算计。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们就凶多吉少了。” 吴秋遇一愣:“你们怎么会跟丐帮结下仇了?” 路桥荫说:“本来我北冥教与丐帮素无瓜葛,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日前在楼烦镇柳条巷,丐帮的人设下陷阱,伏杀我北冥教青衣堂的弟子,造成六死两伤。我正要带人去太原找他们讨要说法,没成想他们又在此设下埋伏。” 吴秋遇摇了摇头。路桥荫见了,问道:“小兄弟有何见解?”吴秋遇说:“我想,丐帮的人也行侠仗义,应该不会干这种事吧。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 路桥荫说:“我也这么想过。不过,上一次是死里逃生的两个属下亲眼所见,这一次又是我亲身经历,不得不信。” 吴秋遇说:“我总觉着,刚才那些人跟其他丐帮的人不太一样。” 路桥荫不解,问他:“怎么说?” 吴秋遇说:“丐帮的人都是叫花子,一般手里都是拿根棍子。刚才那些人,各个拿刀拿枪的,看着有点奇怪。”路桥荫想了一下,说:“这个倒是。” 康奇在一旁说道:“他们平素入户行乞,带根棍子用来打狗也就够了。此番是要行凶害人,换了刀枪兵刃也不奇怪。” 路桥荫手里摆弄着天蚕罩网的碎片,沉吟道:“倒是后来那几个黑衣人,应该不是丐帮的。丐帮的叫花子用不起天蚕罩网。他们竟能和叫花子混到一起,似有默契,其中倒有几分蹊跷。” 吴秋遇问道:“那个蒙面人后来使的,真的是少林龙爪手吗?” 路桥荫说:“应该是,至少有几招像是少林龙爪手的路数。他招法变化太多,好像还不只是龙爪手那么简单。” 康奇忽然说道:“难不成是丐帮勾结少林派,合伙袭击我们?” 路桥荫陷入沉思。 康奇说道:“丐帮和少林向来号称名门正派,在江湖上又都颇具实力,要说他们为了青衣堂十几个人合伙兴师动众,确实也犯不着。除非他们早有消息,知道大长老您也要来。哎,好像就是咱们现身之后,那黑衣人才出现的。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大长老你?” 路桥荫想起蒙面人逼问司马教主消息的事,暗自认定那伙黑衣人就是冲自己来的,喃喃道:“这样看来,他们倒有可能是少林派的人。” 吴秋遇问:“大长老与少林寺有什么仇怨吗?” 路桥荫看了看他,说道:“倒也算不上仇怨,要说有过节,也该是我去找他们,而不是他们来找我。” 见路桥荫有点激动,吴秋遇不好再问。 路桥荫一时理不出事情的头绪,便说道:“唉,此事费解,尚难定论,须得尽快查个明白。如果真是他们做的,说不得,好歹要找他们讨回公道。若是有人存心嫁祸,咱们也犯不着平白招惹丐帮和少林。康堂主,你传话下去,尽快查清那些叫花子和黑衣人的底细。”康奇领命。 吴秋遇暗自点头,这位大长老遇事冷静,是个讲道理的人。 路桥荫又对吴秋遇说:“小兄弟,你是神医的弟子,听小灵子说,你也医术了得。我教正好有个病人需要医治,能否请你去帮忙看看?”吴秋遇说:“他什么病,多久了?”路桥荫说:“已经七八年了,虽然痊愈了不少,但仍有病根。” 吴秋遇说:“那也不是很急吧。等我先去太原找到小灵子,我们一起去可以吗?” 路桥荫想了一下,说:“也好。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你们也不必再返回楼烦,可以就近向东去寿阳,在那里也有我青衣堂的人。” 吴秋遇拱手告辞。 “等等。”路桥荫叫了一声。他动手把几片天蚕罩网卷裹起来,赶上来,塞到吴秋遇手中,说:“这个你拿着,到太原找裁缝改作一件天蚕宝衣,刀枪不入。” 吴秋遇说:“这么好的东西,我不能要,还是你们留着吧。” 路桥荫笑道:“这东西刀枪不入,没有你的短剑,哪个裁缝剪得了它?你就拿着吧。你不穿,送给小灵子姑娘也好啊。宝剑宝衣正是一套。” 一想到小灵子可以穿上它防身,吴秋遇不再推辞,高高兴兴地收了。路桥荫又帮他重新包裹好了,搭在身上。 吴秋遇这才辞别了北冥教的人,继续向东,奔赴太原,去找小灵子。 使用“追风架子”虽然跑得快,但毕竟还是靠两条腿走路,时间长了仍然会累。吴秋遇每走五六十里便要停下来稍稍歇息一下。他暗自有些后悔,早知道路程这么远,应该骑马来。几百里路马不用歇着,骑马可能还更快。 过了古交,往东几十里,汾河开始向东南拐弯。 吴秋遇急着去找小灵子,只一心快速赶路,一发足便是几十里跑下去,中间舍不得停下。他只知道一路向东,却没注意自己已经离汾河越来越远。等到他停下来歇息的时候,身上有汗,想去河边洗把脸,才发现大河不见了。 吴秋遇心中纳闷,想要找个人问问,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在犹豫,是该原路回去,还是继续向前。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能辨明方向,知道自己刚才从西而来确实没错。他想了一会,决定先继续往东走,等遇到人再好好问问。 又走出二三十里,看到一辆大车从前面缓缓走来,吴秋遇心中大喜,急忙迎了上去。 赶车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吴秋遇上前问道:“大叔,太原城是在前面吗?”赶车的汉子说:“你要去太原,那走错了。这里已经是阳曲县的地界,再往前走就到系舟山了。” 吴秋遇暗叫不好,走错路了。赶车的汉子说:“我们也是去太原,如果你不嫌颠簸,可以搭我的大车去。”吴秋遇正好累了,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多谢大叔。” 汉子把骡子带住,叫吴秋遇上了车。吴秋遇这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人,是位老妇,用被子裹着靠卧在垫子上,闭着眼睛,似是正睡着。 汉子叫吴秋遇坐好,又把骡子赶起来,大车继续缓缓向前行进。 吴秋遇顾忌老妇在睡着,不敢多说话。那汉子却问道:“小兄弟,你从哪来呀?”吴秋遇说:“楼烦。”那汉子看了看他:“楼烦?那可不近哪,两百多里呢,你自己走着来的?”吴秋遇点了点头。那汉子说:“嗨,你从西边来,过了古交,就该顺着汾河拐弯了。这么一来,你得多走七八十里的冤枉路。”吴秋遇苦笑道:“幸亏遇到大叔,要不然,我还不一定走到哪去呢。”那汉子笑道:“你也不常出门吧?到陌生的地方,得学会问路。”吴秋遇点了点头。 车轱辘轧到坑洼,大车颠簸了一下。一直闭着眼睛的老妇咳嗽了一声。吴秋遇尴尬地望着赶车的汉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跟大叔说话吵醒了她。那汉子说:“这是俺娘,病了有些日子了,请了几个大夫看,一直也没见好。俺说这回带着她到太原府看看。那里有大药铺,好大夫也多。” 吴秋遇见老妇脸色苍白,十分虚弱,像是病得不轻,便有心替她看看,于是问道:“我师父是个大夫,他给人瞧病的时候,我多少看一些。我能不能……” “你师父是大夫?那好啊,你看吧。乡下人没那么金贵。”那汉子倒很爽快,先叫骡子停下,然后回身爬到车上,轻轻掀开一角被子,把老妇的右手拿了出来。老妇也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吴秋遇。 吴秋遇给老妇号了脉,然后把她的手轻轻地放回去,把被子盖好。那汉子问:“怎么样?”吴秋遇说:“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但是得赶紧治,不然可能下不了地,还可能会失明。” 老妇虚弱地说道:“你说的没错。俺也觉着呀,手脚越来越不听使唤,眼睛看东西也一天比一天模糊。”那汉子见吴秋遇果然懂行,大喜:“小兄弟,既然你懂这个,那就帮俺娘治治吧。” 吴秋遇说:“这需要针灸用药,我身上没有这些东西。等到了太原府,我陪你们一起去找大夫。这病难在不易识别,治起来倒不难。他们如果瞅准了病症,应该都能治的,而且花不了几个钱。” 听说这病好治,又花不了几个钱,老妇和赶车的汉子都很高兴。 既然老娘已经醒了,赶车的汉子就不再顾忌,叫吴秋遇扶着老妇坐稳了,长鞭一甩,那骡子便跑起来。大车直向太原府城奔去,在小道上扬起一路尘土。 第047章紧张备战 太原城外。五丈窑台。 陈起子和老叫花子坐在一个土坡上闲聊。这几天陈起子的任务之一,就是给老叫花子讲说丐帮的规矩。虽然老叫花子是新来之人,但毕竟已是三袋弟子,若是一点规矩也不懂,难免惹人非议。这都是崔长老特意安排的。 老叫花子问:“这个地方为什么叫五丈窑台呀?”陈起子告诉他:“这里原来是个窑场,专为官府出砖瓦。为了方便官老爷们视察点验,就在窑顶上搭了个五丈见方的高台。由于它在高处,老远就能看见,这里就成了老百姓看路的标志。后来这个窑场废了,上面的高台也塌了。但是五丈窑台这个名字却流传了下来。” 忽然一个小乞丐匆匆忙忙跑了回来。陈起子嘀咕道:“小三子?他这么急匆匆的,一定有什么大事。”老叫花子还不太了解丐帮里的事,只是好奇地望着。 守在窑外的乞丐孙河见了,迎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小三子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帮主和孙长老在里面吗?我有重要事情禀报。” 孙河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纸条,知道是有紧急情况,也不敢怠慢:“都在呢。你去吧。” 小三子急急忙忙进了窑洞。 孙长老正在跟倪帮主说话。忽见小三子跑进来,喝斥道:“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什么事?” 小三子双手把纸条捧到孙长老面前:“这是刘长老从楼烦传来的加急消息。” 孙长老一把将纸条抓过去,只看了一眼,便急忙走到倪帮主面前,说道:“他们果然来了。” 倪帮主接过纸条,仔细地看完了,沉吟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得不早做准备。通知本地所有弟子,一律不得远去,更不准单独行走,随时待命。另外,速去召集徐、程二位长老,叫他们带上得力弟子,速来太原集结。” “好。我这就去办。”孙长老领命,赶紧出去安排。 他先叫过小三子:“你速去福来客栈通报崔长老。”小三子领命去了。 孙长老四下看了看,问道:“李苛呢?”孙河忙上前回道:“李苛他……受伤了。”孙长老稍愣了一下,先顾不得过问李苛的事,对孙河吩咐道:“那你去,召集所有太原分舵的弟子,叫他们申时以前都来这里集合。” “是。”孙河也不敢多问,急忙带了几个二袋弟子,分头去召集人手。 陈起子在土坡上看见了,知道有大事要发生,扭头对老叫花子说道:“你在这等着,不要乱走。我去问问情况。”说着便从土坡上跳了下来。老叫花子在后面叫道:“你干什么去?等等我!” 陈起子顾不得理他,快步跑过来问道:“孙长老,发生什么事了?” 孙长老看了他一眼:“你来得正好。速去通知崔长老带来的所有弟子,申时也到这里集合。帮主有大事宣布。” 陈起子知道事关重大,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去了。 孙长老又亲自书写了几封短信,派人赶紧用飞鸽发了出去。一切安排停当,才回到窑洞向帮主禀报。 福来客栈。 崔长老正陪着小灵子聊天,忽见小三子匆忙找来,开口问道:“小三子,你怎么来了?” 小三子说:“楼烦的刘长老发来紧急消息,说有北冥教的人正在大量集结,往太原进发,准备对我丐帮不利。” 崔长老一愣:“这么快就找上门了?上次听了姑娘叙说,孙长老还不太相信。这次看来,一场争斗是无法避免了。” 小灵子说:“如果其中有什么误会,最好尽快查清楚,免得真打起来,两败俱伤,倒叫坏人捡了便宜。” 崔长老说:“话是这么说,事情也得查,不过既然他们找上门来,我们也不得不加以防范。帮主和孙长老有何安排?” 小三子说:“帮主吩咐,让孙长老召集所有本地弟子,不得远出,不准单独行走,随时待命。还让召集忻州的徐长老和阳泉的程长老带着属下的得力人手赶来支援。” 崔长老点了点头:“帮主的安排甚为合理。有帮主和孙、程、徐三位九袋长老在,对方的高手再多也讨不到便宜去。” 丐帮的内部事务,小灵子不便多问,只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小三子说完了情况,便告退离去了。 崔长老说:“丐帮弟子要在五丈窑台集结,我到时得去看看。”小灵子说:“我也去。”崔长老想了一下,说:“也好。到时候我来找你。” 太原城外。五丈窑台。 陈起子和老叫花子坐在一个土坡上闲聊。这几天陈起子的任务之一,就是给老叫花子讲说丐帮的规矩。虽然老叫花子是新来之人,但毕竟已是三袋弟子,若是一点规矩也不懂,难免惹人非议。这都是崔长老特意安排的。 老叫花子问:“这个地方为什么叫五丈窑台呀?”陈起子告诉他:“这里原来是个窑场,专为官府出砖瓦。为了方便官老爷们视察点验,就在窑顶上搭了个五丈见方的高台。由于它在高处,老远就能看见,这里就成了老百姓看路的标志。后来这个窑场废了,上面的高台也塌了。但是五丈窑台这个名字却流传了下来。” 忽然一个小乞丐匆匆忙忙跑了回来。陈起子嘀咕道:“小三子?他这么急匆匆的,一定有什么大事。”老叫花子还不太了解丐帮里的事,只是好奇地望着。 守在窑外的乞丐孙河见了,迎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小三子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帮主和孙长老在里面吗?我有重要事情禀报。” 孙河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纸条,知道是有紧急情况,也不敢怠慢:“都在呢。你去吧。” 小三子急急忙忙进了窑洞。 孙长老正在跟倪帮主说话。忽见小三子跑进来,喝斥道:“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什么事?” 小三子双手把纸条捧到孙长老面前:“这是刘长老从楼烦传来的加急消息。” 孙长老一把将纸条抓过去,只看了一眼,便急忙走到倪帮主面前,说道:“他们果然来了。” 倪帮主接过纸条,仔细地看完了,沉吟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得不早做准备。通知本地所有弟子,一律不得远去,更不准单独行走,随时待命。另外,速去召集徐、程二位长老,叫他们带上得力弟子,速来太原集结。” “好。我这就去办。”孙长老领命,赶紧出去安排。 他先叫过小三子:“你速去福来客栈通报崔长老。”小三子领命去了。 孙长老四下看了看,问道:“李苛呢?”孙河忙上前回道:“李苛他……受伤了。”孙长老稍愣了一下,先顾不得过问李苛的事,对孙河吩咐道:“那你去,召集所有太原分舵的弟子,叫他们申时以前都来这里集合。” “是。”孙河也不敢多问,急忙带了几个二袋弟子,分头去召集人手。 陈起子在土坡上看见了,知道有大事要发生,扭头对老叫花子说道:“你在这等着,不要乱走。我去问问情况。”说着便从土坡上跳了下来。老叫花子在后面叫道:“你干什么去?等等我!” 陈起子顾不得理他,快步跑过来问道:“孙长老,发生什么事了?” 孙长老看了他一眼:“你来得正好。速去通知崔长老带来的所有弟子,申时也到这里集合。帮主有大事宣布。” 陈起子知道事关重大,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去了。 孙长老又亲自书写了几封短信,派人赶紧用飞鸽发了出去。一切安排停当,才回到窑洞向帮主禀报。 福来客栈。 崔长老正陪着小灵子聊天,忽见小三子匆忙找来,开口问道:“小三子,你怎么来了?” 小三子说:“楼烦的刘长老发来紧急消息,说有北冥教的人正在大量集结,往太原进发,准备对我丐帮不利。” 崔长老一愣:“这么快就找上门了?上次听了姑娘叙说,孙长老还不太相信。这次看来,一场争斗是无法避免了。” 小灵子说:“如果其中有什么误会,最好尽快查清楚,免得真打起来,两败俱伤,倒叫坏人捡了便宜。” 崔长老说:“话是这么说,事情也得查,不过既然他们找上门来,我们也不得不加以防范。帮主和孙长老有何安排?” 小三子说:“帮主吩咐,让孙长老召集所有本地弟子,不得远出,不准单独行走,随时待命。还让召集忻州的徐长老和阳泉的程长老带着属下的得力人手赶来支援。” 崔长老点了点头:“帮主的安排甚为合理。有帮主和孙、程、徐三位九袋长老在,对方的高手再多也讨不到便宜去。” 丐帮的内部事务,小灵子不便多问,只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小三子说完了情况,便告退离去了。 崔长老说:“丐帮弟子要在五丈窑台集结,我到时得去看看。”小灵子说:“我也去。”崔长老想了一下,说:“也好。到时候我来找你。” 很多丐帮弟子已经到了,聚集在原来存放砖瓦的场地。 长老们还没来,这些弟子便结伙闲聊。级别高一点的,互相打听着发生了什么事。三袋以下的弟子,大多谈论的是哪里的生意好,哪里不好混。 老叫花子本来混在人群之中,见小灵子和崔长老来了,便挤出人群,迎了过来。 小灵子见了他,笑问道:“这两天过得怎么样?入了丐帮,习惯吗?”老叫花子说:“挺好挺好,习惯习惯。” 陈起子和李庆也挤出人群,来看崔长老。李庆问:“崔长老,您的伤好了么?” 崔长老说:“都是皮肉伤,不碍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人都来齐了吗?” 陈起子说:“咱们的人都到了。”陈起子是三袋弟子,李庆是四袋弟子,也都比较关心帮里的大事,便和崔长老细谈起来。 崔长老说:“我先进去找孙长老说点事。你们做好准备。” 小灵子让老叫花子跟陈起子他们待在一起,自己也跟着崔长老走了进去。 孙长老不在自己的窑洞,估计是和帮主在一起。二人便进到帮主的窑洞。孙长老果然在那里。 倪帮主见崔长老进来,问道:“你的伤好些了么?本来今天没有叫他们通知你来。” 崔长老说:“多谢帮主挂念,我的伤无大碍了。帮中有此等大事,我怎能不来?属下特来听帮主差遣。” 倪帮主说:“你坐吧。小灵子姑娘也坐。”孙长老只冷冷地看了崔长老一眼,没有吭声。 崔长老走到孙长老近前,对帮主说道:“帮主,属下有几句话想先跟孙长老说一下。” 倪帮主点了点头。崔长老刚要说话,却听孙长老说道:“有什么话你只管当着帮主的面说,我跟你没有什么私下可说的事。” 崔长老不明白他为何会作如此反应,也没多想,便小声说道:“刚才我来的时候,见到有丐帮弟子出入赌坊,正是你手下的四袋弟子李苛……” 他故意压低声音,就是不想孙长老在帮主面前难堪。没想到孙长老听了却勃然大怒:“哼!你既然亲眼见了,为何不把他拿来当面对质?偏要在这背后嚼舌头,你是何居心?” 小灵子暗叫不好,知道李苛肯定是恶人先告状,把上回的事颠倒黑白跟孙长老说过了。倪帮主稍是一愣,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崔长老也是一愣:“孙长老,你!我好心给你通报一声,就是不想此事闹大,怕有损你的威名。你何必如此说话。” 孙长老冷冷说道:“前日你以大欺小,把李苛打成重伤。怕是他现在仍卧床不起,你却又来编排他赌钱。我看你就没把我太原分舵放在眼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九袋长老?” “你!帮主……”崔长老不想与他争执,便扭头向帮主求助。 孙长老仍不依不饶:“你不要仗着有些功劳,帮主信任,就任意胡闹。这里是太原,不是阳曲!” 倪帮主站起身,上前说道:“你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吵了。还有客人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崔长老见帮主出面,心里踏实了,便去对面找凳子坐了。 孙长老出了一口粗气,也不再言语。 小灵子说:“其实这里面有误会。两位长老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孙长老瞪了她一眼,刚要喝斥,被倪帮主拦住。 倪帮主说:“是非曲直姑且不论。我只问你们,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能够长期在江湖上立足,你们知道靠的是什么吗?” 孙长老和崔长老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扭过脸去,都不言语。小灵子打趣道:“叫花子人多嘛。” 倪帮主说:“丐帮人多不假,可咱们在江湖上立足靠的不是人数,而是骨气,是齐心。丐帮虽然都是叫花子,但是大家同心同德,严守帮规,秉持仗义。这样的叫花子聚到一起,就不再是乌合之众,而是令人敬仰的江湖门派。你们说是不是?” 崔长老说:“教主所言极是。”孙长老也轻轻“嗯”了一声。 倪帮主继续说道:“如今强敌来犯,咱们正该同仇敌忾,一心对外。若是自己人先吵了起来,岂不自乱阵脚,反叫敌人占了便宜?” “帮主教训得是。”崔长老说完又转向孙长老,“孙长老,兄弟先给你赔个不是,无论如何,是我打伤你的人在先。请你暂且息怒,先原谅兄弟这一回。咱们还得共同商议对付北冥教的事。” 孙长老见对方诚心服软,也不好再强做恶人,勉强说道:“算了,崔长老,你也是为了丐帮的规矩。我刚才一时性急,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见双方和好,小灵子很高兴,心想:这孙长老虽然脾气暴躁了一些,但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倪帮主点了点头,微笑道:“很好。有你们两位长老这样的气度,咱们丐帮还怕什么敌人?待会弟子们到齐,咱们一起出去,让弟子们见识一下咱们丐帮的气势。” 申时正。 倪帮主带着孙长老、崔长老走出窑洞,登上高台。小灵子也跟在后面。 很多弟子没见过帮主,不知道帮主也在。倪帮主巡游到此,只有孙长老、崔长老及少数几个亲信知道,其他弟子并不知情。见孙长老和崔长老陪着一个长者出来,身后还有个小姑娘,众乞丐不禁各自猜测,议论纷纷。有的人小声问道:“孙长老旁边那个人是谁呀?”“那个小姑娘是什么来头,怎么会跟在长老身边?” 孙长老将手里的棍子一举,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孙长老大声说道:“今日你等有幸,得见帮主。这就是咱们的倪帮主!” “帮主来了?”“这就是帮主啊!”众皆哗然。 现场一阵惊呼之后,马上又开始欢呼:“倪帮主!”“帮主好!” 小灵子心中暗想:“丐帮帮主虽说只是叫花子的头儿,但是手下人多,也有皇帝一样的感觉。” 倪帮主朝大家挥了挥手,现场又安静下来。叫花子们都殷切地等着听帮主讲话。尤其是老叫花子,更是一个劲地往前挤,旁边的人直瞪他。 倪帮主说道:“我近日巡游到此,本来不想惊扰大家。怎奈我丐帮将有大事发生,才不得不把大家临时找来。” 一听要有大事发生,众乞丐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孙长老赶紧示意大家安静。 倪帮主继续说道:“今日楼烦的刘长老传来消息,说北冥教欲对我丐帮不利。他们正在集结人手,奔太原而来。”他声音宏量,传出老远,在场的弟子都听得真真的。 北冥教是北方第一大教,江湖上传闻很多,丐帮弟子也多少有所耳闻。一听说北冥教要与丐帮为敌,乞丐中不免有人担心,开始交头接耳。 倪帮主看到大家的反应,微微一笑,坦然说道:“大家不必担心,我已经让孙长老飞鸽传书,不出两日,忻州的徐长老和阳泉的程长老便会带人前来,加上咱们太原分舵,三个分舵的人手齐心协力,实力足以抵挡任何来犯之敌。” 孙长老也在一旁说道:“有帮主他老人家亲自坐阵,再加上徐长老、程长老我们几个九袋长老,还有崔长老他们几位八袋长老,北冥教的高手都来了又怎么样,咱们丐帮不是好欺负的!” 倪帮主高声问了一句:“大家有没有抗敌的信心?” “有!有!”台下一片高呼。听倪帮主和孙长老说完,众乞丐都已安心下来。小灵子也被震撼。 倪帮主往台下扫视了一遍,点了点头:“孙长老,你给大家说说备战的安排吧。” “好。”孙长老应了一声。在场的除了崔长老带来的少数弟子,大多数都是太原分舵他手下的弟子,他来传达最为合适。于是他对台下说道:“这几日,所有弟子不得远出,不准单独行走,都在附近随时待命!有什么动静,及时来报!大家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属下遵命!”台下又是一阵齐呼。 接下来的两日,阳泉和忻州的丐帮精选弟子先后到了。 倪帮主召集孙长老、程长老、徐长老以及崔长老等几个八袋长老,共同商讨应对北冥教的策略。 程长老问:“他们有多少人?这个打听清楚了没有?” 崔长老说:“北冥教青衣堂的人都在附近,已经在路上了,其他堂口的人还没有确切消息。” 徐长老说:“不知北冥教有哪些好手会来。” 崔长老说:“北冥教护教五大长老之首——路桥荫,前几日曾经在楼烦出现,他是一定会来的。” 徐长老说:“这个人有些来头,武功不容小觑。” 孙长老说:“到时候,我第一个向他挑战,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倪帮主开口说道:“大家不要轻敌。既然他们敢来公开挑战,应该也是做足了准备,咱们不可大意。” 徐长老忽然说道:“帮主在太原,连我们事先都不知道,想来北冥教的人更不会知道。如果他们的目标只是对付太原分舵,也未必会把所有的高手都带来。现在有帮主亲自坐阵,又把程长老和我召集过来,我看是万无一失。” 程长老说:“咱们就给他摆好阵势,叫他们有来无回!” 倪帮主说:“如果他们果然来犯,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不过,我总觉得事有蹊跷,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咱们先要克制,能不动手尽量先不动手。最好他们能知难而退,免得打起来两败俱伤,叫居心叵测的人占了渔翁之利。” 崔长老说:“帮主说得极是!” 孙长老说:“打不打,就看他们的了。如果他们知难而退,咱们可以不跟他计较。如果他们不知好歹,那咱们也不必手下留情!” 倪帮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唉,本来大家相安无事,怎会凭空惹起一场争斗来?定要找出这个罪魁祸首。” 徐长老等人听了,也无不点头。 老叫花子正在土坡上和陈起子划地下棋,无意中瞥见一个人快步向五丈窑台走来。 那个人蒙着脸,块头很大,脚步掷地有声。 老叫花子看着他觉得眼熟,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惊叫道:“不好,他找上门来了!” 陈起子一惊,急忙回头看去:“你认得他?” 老叫花子说:“他就是北冥教的大长老,是来找咱们帮主寻仇的!” 陈起子仔细看了两眼,说道:“他蒙着脸,你怎么认得出来是他?” 老叫花子说:“我在楼烦见过他。那时候小灵子叫我冒充帮主吓唬人,他带着人跳出来找我打架,问我是不是丐帮的。幸亏小灵子聪明,把他哄走了,我们才赶来报信。他虽然蒙着脸,但是个头和衣裳还能认出来。没错,就是他!” 陈起子站起来:“我得赶紧去报告帮主!” 老叫花子不会武功,此时不敢出头,便留在土坡上观望,只对陈起子嘱咐了一句:“他很厉害,你可别跟他动手!” 陈起子溜下土坡,顾不得拍屁股上的土,便向帮主的窑洞跑去。他还没到窑洞门口,蒙面人就已经先到了。 守门的几个乞丐把蒙面人拦住:“站住!你是什么人?” 蒙面人大声说道:“我要见你们帮主,快叫他出来!” 倪帮主正在和几个长老议事,忽有小乞丐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帮主,各位长老!外面来了个蒙面人,坚持要见帮主。我们拦不住,他就要打进来了!” 孙长老问:“知道是什么人么?” 小乞丐说:“不知道啊。他说要见帮主,不让他进来,他就动手打人。” “岂有此理!”孙长老一下子跳起来,率先冲了出去。 倪帮主和另外几个长老也赶紧跟了出去。 蒙面人随手把几个守门的乞丐打倒在地。陈起子相信老叫花子的话,一时也不敢上前。 孙长老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这里撒野!” 蒙面人没有理他,见窑洞里先后出来好几个人,开口问道:“你们谁是倪帮主?” 倪帮主走上前说道:“我是倪大鳅。阁下是谁?怎知我在这里?” 蒙面人一拱手:“在下是北冥教的长老路桥荫,听闻倪帮主在此,特来拜会。”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一是没想到北冥教的大长老路桥荫怎会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更没想到的是,他怎么会知道倪帮主身在太原。 倪帮主还了一礼,说道:“原来是北冥教的路大长老,幸会。既然到了,为何不以真面目相见?” 蒙面人哼了一声,说道:“明知故问!老子的脸,还不是被你们丐帮的人给毁了!” 倪帮主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蒙面人怒道:“你们先在楼烦镇柳条巷设陷阱,造成我青衣堂属下六死两伤。又在黑土岗打埋伏,险些把我也算计了。我北冥教的人每到一处,都有你们的陷阱埋伏。我只想问一句,北冥教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丐帮了?非要赶尽杀绝?” 倪帮主忙说道:“我看这其中必有误会。你说的事,我丐帮上下都不知情。怕是有人故意陷害,成心挑唆北冥教与我丐帮争斗。路大长老切不可意气用事,还望详查。” “呸!”蒙面人骂道,“你们下手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误会?现在我找上门来,你说是误会。就这么一句话,就想打发我走么?” 孙长老在一旁怒道:“姓路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帮主跟你好言相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蒙面人对他理都不理,只跟倪帮主说话:“我今天来,就是想找丐帮讨个公道。既然倪帮主在此,那就找你一人说话。” 孙长老见蒙面人对他不屑一顾,火气登时冒上来,叫骂道:“你好生无礼!在这里由不得你撒野!看打!”说着便举拳打来。 蒙面人并不躲闪,左臂向上一挡,右掌突然打出。 孙长老一惊,急忙撤身后退了一步,两手护住胸前,这一招险些被他打中。他不禁失口叫了一声:“好手段!”徐长老和程长老也不禁暗自惊叹:那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蒙面人冷笑道:“丐帮是要仗着人多么?那也没什么,路某来者不拒!” 倪帮主说道:“路大长老不要误会。你有什么章程,尽可说来听听。” 蒙面人说道:“我独自前来,就是要和你单独决斗,也免得多伤无辜。不知倪帮主有没有这个胆量?” 倪帮主笑道:“你来就是要和我决斗的么?” 蒙面人说:“不错。不过,你若是不敢,尽可叫他们也一起上,好显得丐帮人才济济。” 程长老等人都憋了一肚子火,有帮主在,又都不便发作,几个人都看着倪大鳅。 倪帮主笑道:“难得路大长老一番苦心。如此也好,你我二人单独决斗,不论输赢,都可免伤无辜。既然如此,我便依了你。你要何时何地?” 蒙面人叫道:“痛快!既然是你我决斗,两个人都在这了,那也不必大费周章。咱们就在此走上几个回合。” 倪帮主点头道:“可以。不过咱们仍需事先说好,输赢该当如何?” 蒙面人说:“我若输了,任凭你丐帮发落!北冥教上下绝无二话!我若侥幸赢了,哼,就请你解散丐帮,你自行了断!” 第048章暗有阴谋 “你放肆!”程长老再也忍耐不住。徐长老走到倪大鳅身边,低声道:“帮主,不可。” 倪大鳅也不禁一皱眉。要说万一输了,叫他个人如何都无所谓,可对方要求解散丐帮,这个关系到万千弟子的前途,怎是他一个人可以去赌的。 见倪帮主犹豫,蒙面人冷笑道:“哈哈,如果倪帮主觉得单打独斗风险太大,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咱们各自回去纠集人手,两日后决战。看看我北冥教死伤多少,你丐帮又能剩下几个。” 倪帮主实在不忍心见两派厮杀,一狠心说道:“如果我输了,任你处置。丐帮解散之事,不是我一个人能作主的,此事我不能答应你。你若真心决斗,我乐意奉陪,你若只是刁难,那也随你怎样。” 蒙面人想了一下,说道:“也罢。那就不提丐帮解散,你只自行了断就行了。” “呸!”程长老骂道,“你怎知我们就输了?等会败在我们帮主手下,你先想想自己怎么死吧!” 蒙面人说:“这个不劳你费心。倪帮主,请吧。” 徐长老还是劝帮主三思。 倪大鳅给他们简单交代了几句,上前两步,对蒙面人说道:“请!” 蒙面人话已说透,便不再客气,拉开架势,提气在手,晃身形便逼了过来。 倪帮主也不敢怠慢,急忙运力相迎。两个人便打到一起。 两团人影,你来我往。四十个回合过去,仍是难分高下。 徐长老暗自惊叹之余,小声说道:“北冥教的大长老果然不同寻常,竟能跟倪帮主过上五十招不落下风。” 程长老却不屑地说道:“那是咱们帮主慈悲,到现在都没有使出降龙十八掌。不然他早就完了。” 孙长老刚才领教了蒙面人的招式,暗自为帮主捏了一把汗。 崔长老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孙长老,我去查看一下。看看他后面是不是带了人来,在哪里埋伏着。” 孙长老一惊:“言之有理。你快去!” 崔长老急忙去了。孙长老望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不得不佩服他的细心。 蒙面人几十招不能取胜,开始变换路数,掌力也明显提升,进攻更加凌厉。 见帮主仍心慈手软,孙长老叫道:“帮主,这是决斗,不是儿戏!快用降龙十八掌打他!” 倪帮主一直心存顾忌,不愿伤人害命,所以只是与对方周旋,并未全力对付。如今几十招过去,对方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他也怕自己一时大意,万一有个闪失,可就辜负了弟子们的期待。于是心一横,说道:“路长老,你要小心了!” 蒙面人冷冷说道:“尽管来吧。你的降龙十八掌,我正要领教!” 倪大鳅已经出言提醒,也算是仁至义尽,便不再顾忌。他一拳挡开对方的来脚,身子向后一撤,眼前六出几尺的空当。只见他身形晃动,两臂翻波,将内力往双掌一提,猛然打出一记“亢龙有悔”。 蒙面人早就留意了,知道他要打出硬招。可奇怪的是,他并不打算躲闪,而是马步往下一站,拉开架势,竟是要硬接倪大鳅这一招。 徐长老和程长老都是一愣。孙长老也不禁轻轻“啊”了一声。 倪大鳅这一招“亢龙有悔”使出了七分力,那力道可是不小。掌力所及,只见蒙面人硬绷绷向后滑出了三四尺,却是没倒。 蒙面人半晌没有动静,紧皱着眉头。 倪大鳅问道:“路长老,你怎么样?” 蒙面人缓缓地站直了身子,两手攥了攥拳头,说道:“降龙十八掌果然厉害!” 孙长老见帮主一招打中,在一旁叫道:“识相的,赶紧认输!” 却听蒙面人笑道:“哈哈,认输?没那么容易。我还要领教倪帮主的高招!” 倪大鳅见对方硬接了自己一掌,竟能安然无恙,不由得暗自吃惊,嘴上说道:“好。咱们再来打过。” 蒙面人知道了降龙十八掌的厉害,不敢再轻易让他发掌,于是抢上前近身缠斗。倪大鳅几次想跳出都被他赶上缠住。 徐长老在一旁看出门道,暗笑道:“刚才帮主那一掌,其实已经把他打怕了。只要再抽身出来,再打上一掌,他想不认输也不行了。” 程长老和孙长老听了,自然也都心中高兴。 倪帮主也一直在寻找机会,希望能留出空当再发一掌,尽快将对方制服。 蒙面人刚才硬扛了一招“亢龙有悔”,虽然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损伤,但手上的动作却比原来迟缓了一些。他使了一招“双风贯耳”,两手同时朝倪大鳅的头上夹打而来。这其实是极为普通的一招。 倪大鳅当即来个“野马分鬃”,向外一分拆。蒙面人两条手臂被挡开,胸前就露出了破绽。倪大鳅知道机会难得,哪肯放过,右掌一收,猛然向他胸口打去。 蒙面人似是没有料到,惊呼了一声,胸前便挨了一掌,向后退出好几步。 “好!”孙长老和程长老见蒙面人挨了一掌,不约而同叫了一声。徐长老却突然一愣。 只见倪帮主惊愕地站在哪里,把右掌展在眼前。手心上五个细小的红点,是隐隐冒出的血点。刚才一掌打在蒙面人胸前,就觉得手心被轻轻地刺了一下,现在想来应该是极短的针刺。那针刺并不长,只是浅浅地刺破皮肉,所以那几个血点才那么小。 徐长老刚要上前,倪帮主一摆手,叫他退下。 蒙面人站定身形,用手背轻轻抹了一下嘴角,说了声:“好手段!”便又快步栖了上来。 倪帮主将掌心在衣襟上蹭了一下,也没当回事,见蒙面人已经冲上来,急忙抬手相迎。二人又打在一处。 程长老说道:“这厮倒还禁打!挨了两掌,还能硬撑着。” 徐长老低声道:“刚才见帮主神色有异,怕是手上也有什么不便。” 程长老一怔,忽然捏紧了拳头,以防帮主有什么不测。 又过了十几招,倪大鳅隐隐觉得右臂有些发麻,右手有些不听使唤。他马上就明白了,暗叫不好:“那刺上有毒!” 蒙面人眼神流露出得意,进攻也更加紧密,逼迫倪大鳅不得不奋力迎战。 倪大鳅暗自焦急:“他如此猛攻,就是要逼我耗用内力。毒已入血液,我越用力,便渗得越快。这可如何是好?”此时他的右臂越来越麻木,心里一急,头上不禁冒出汗来。 徐长老已经看到了,替帮主着急,他想了一下,忽然叫道:“路长老,你们斗了百十来招,难分胜负。不如暂且休息一下,喝口水再斗不迟!” 孙长老不解地看着徐长老。徐长老低声道:“我看帮主右手不便,多半是刚才那一掌受伤了。”孙长老一惊,定睛一看,果然不假。 蒙面人笑道:“不急不急!我跟倪帮主再斗半个时辰,必能分出胜负!” 倪大鳅当然知道他的心思,无非要耗到自己毒入骨髓,发作难治。想通了这一点,不敢这样继续纠缠着,只想速战速决。 蒙面人也知道倪大鳅是怎么想的,偏偏不给他机会,仍是紧紧缠住。 徐长老等人已看出帮主动作变缓。孙长老小声道:“一旦帮主有个闪失,咱们就一起冲上去,将那厮拿下!”徐长老说:“不可!他们是一一决斗。咱们冒然上去,帮主不会答应的,还会辱没了咱们丐帮和帮主的名声。”孙长老说:“那你说怎么办?”徐长老也没什么办法。丐帮几个长老,一个个暗自焦急,又无计可施。 程长老忽然说道:“看样子,帮主像是中毒了。多半是那厮作的手脚。既然他作弊在先,也怪不得咱们不讲规矩。”徐长老点了点头:“先看看,到时候再说。” 倪大鳅深感自己右半个身子已经不大灵便,知道不能再拖下去,索性拼命一博,说什么也要把“降龙十八掌”再打出一掌。他不顾对方打来的一拳,提腿朝蒙面人膝后的弯处扫去。 蒙面人一惊,急忙向上飞跃。 倪大鳅趁机跨出一步,暗自运气,顿时一阵剧痛袭遍全身。他强忍着,回头瞅准蒙面人的位置,奋力打出一掌“神龙摆尾”。这一招,倪大鳅用尽了全身的功力,只求最后一击,能够一招制敌。如果不成,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蒙面人双脚刚落地,倪帮主那一掌就到了。这一招“神龙摆尾”着实厉害,掌风正打在蒙面人的肋下,直把他撞出七八尺远,才踉跄站住。 孙长老和程长老大喜。徐长老却担心地望着帮主。 倪帮主闭着眼睛歇了一下,头上的汗水哗哗地往下流着。他缓缓睁开眼,问道:“路长老,还要继续打么?” 蒙面人弯着腰,忽然吐了一口血。他慢慢直起身子,看了看倪帮主,似乎难以置信。他喘了几口气,含糊地说道:“你要打,我绝不含糊。” 倪帮主微笑道:“咱们斗了一百多个回合,难分高下。刚才我那一掌侥幸打中,我看路长老伤得不轻。不如今日暂且作罢,等你恢复了,咱们再来打过。” 蒙面人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倪帮主和怒目而视的几位丐帮长老,一抱拳:“也好。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便捂着左肋,匆匆去了。 孙长老不屑地哼了一声:“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挑战倪帮主,真是不自量力!” 徐长老急忙走到倪大鳅身边,关切地问道:“帮主,你怎么样?” 倪帮主没有说话,抬手指了指窑洞的门口。徐长老和程长老扶着帮主走进了窑洞。 孙长老对外面的弟子喊道:“你们刚才都看见了,最厉害的敌人已经被咱们帮主打退。这几天严加戒备,防着他们来偷袭报复!” 众乞丐齐声称是,然后各自欢庆。孙长老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到窑洞,去看帮主。 一进窑洞,倪帮主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便倒了下去。 程长老急忙把帮主抱住。 “帮主!”孙长老一惊之下,不禁大叫了一声。徐长老急忙示意他噤声,低声道:“这件事不可以叫弟子们知道!更不能让敌人知道!” 程长老和徐长老一起把帮主抬到了卧塌上,开始察看他的伤势。 倪帮主缓缓抬起右手,喘着说道:“我中毒了。徐长老说的对,你们先要封锁消息,然后暗地去请解毒的大夫。千万不要把这个事传出去,免得动摇了弟子们的抗敌之心。” 众长老含泪领命。徐长老安慰道:“帮主击退强敌,我想他们一时不会来了。帮主好生休养,帮里的事务,有我们几个呢。” 倪帮主微微点了点头,想到自己和路桥荫一场决斗,如果能化解干戈,不知可以少损失多少无辜的弟子,不禁脸上露出了笑意。 孙长老骂道:“北冥教的人也太歹毒了!什么狗屁大长老,本事不济,倒学会了使毒害人!” 倪帮主要挣扎着起来,似是有话要说。徐长老急忙扶他坐起来。 倪帮主说道:“虽然说他使毒暗算,不是什么好汉所为,不过,这也只能说明他求胜心切。他能想到通过和我决斗来解决恩怨,说明他心存善念,不想死伤无辜弟子。这对他北冥教和咱们丐帮都是好事。北冥教能有这样的明白人,也算是难得。” 孙长老说:“他要是明白人,就不会无故上门取闹了。” 倪帮主说:“这也不能全怪他。你没听他说么,有人先在楼烦设陷阱,又在黑土岗打埋伏,险些把他也算计了。北冥教的人每到一处,都有陷阱埋伏,他怎能不着急?” 孙长老说:“这又不是咱们丐帮干的,他凭什么来这里捣乱?” 倪帮主说:“如果真是咱们丐帮弟子干的,这事倒简单了。双方当面对质,把误会说开了,顶多动手打一架,也就过去了。现在事情越来越蹊跷,怕是有人存心要挑动北冥教和咱们丐帮的仇怨。如果真是这样,那麻烦就更大了。咱们现在连真正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还得提防北冥教的报复。” 徐长老点头道:“帮主说得有理。孙长老,咱们得多派人手出去打探,尽快查清是什么人从中挑唆。” “嗯。”孙长老应了一声,又忽然问道:“和那个姓路的,这一架算是打完了吗?” 倪帮主说:“他中了我一掌,没有十天半个月的难以复原。这几天他应该不会再来了。你们要多派人手,严加防范,难说不会有别的高手来。” 孙长老说:“帮主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崔长老也已经出去察看动静,一有消息,他会马上就会来报。” 徐长老问:“帮主,你身上的毒……” 倪帮主说:“是我大意了,着了他的算计。他近身缠斗,苦苦纠缠,就是要逼我耗废内力,好让毒扩散得更快。尤其是最后那一掌,我拼尽全力,毒液已走遍全身。只怕要凶多吉少了。” “不会的,不会的。”几个长老赶紧安慰。孙长老说:“我这就派人去城里请大夫!” 倪帮主点了点头。徐长老嘱咐道:“叫弟子悄悄去,悄悄回,最好让弟子和大夫出门前装拌一下,绕道走,千万别把消息走露出去。” 丐帮四袋弟子李苛又在赌坊玩到天黑。这次不再有白天那般好运气,全输光了。他心有不甘,怎耐手里无钱,只得垂头丧气地从赌坊出来,在街上游走。 进入一条巷子,忽见前面站着两个黑衣人,他见势头不对,急忙转身往回跑,才发现来路已经被另外两个黑衣人堵住。 李苛好歹是丐帮四袋弟子,身上也有些功夫,便动手与黑衣人搏斗。那四个黑衣人将李苛圈在里面,很快就制服了,用麻袋罩了,扛着消失在黑夜之中。 福来客栈。 小灵子正闲得无聊。忽听外面一阵嘈杂,像是来了不少人。她一时好奇,便凑到门缝去看。只看了一眼,便吓出她一身冷汗。 来的是什么人?为首的正是曾可以,乱哄哄足有二十多个人。蒙昆、天山恶鬼、成三路等人也都在里面。聂是非对一众随从说道:“你们自去别处安置,随时待命。有事会叫你们的。”那些人领命去了,结伙各自去找房间。 曾可以、聂是非、白鹿司、柯老三、蒙昆、天山恶鬼、成三路,还有两个小灵子不认识的人,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衫,一个穿的是灰色的,满脸大胡子。十来个人一起进了斜对过的房间。 小灵子心中暗想:“上一次在楼烦见到,这时候他们又来到太原。那曾公子倒还好说,跟蒙昆他们可真是冤家路窄。” 她正在犹豫,是赶紧离开,还是冒险去探听一下,看看他们来这要干什么。恰在此时,有伙计前来敲门。小灵子不等那伙计开口说话,便急忙把门开了,把他拉了进来。 伙计愣愣地望着小灵子:“姑娘,我来送水。你这是……” 小灵子低声道:“你不要紧张,先听我说。那个房间新来的客人,是来向我姐姐提亲的。我叔叔看他身边人杂,不放心他的人品,叫我打听一下他的底细。偏巧在你这店里遇见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伙计很奇怪:“我能帮你什么忙?”小灵子微微一笑,说:“很简单。”然后附在伙计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伙计看着她,想了一下,说:“好吧。那你也小心点,可别惹出麻烦来。” 小灵子说:“你放心吧。”说着,摸出一点银子,塞到伙计手里。伙计开始还不好意思拿。小灵子再三说了,他才把银子揣进怀里,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曾可以正在房间里和聂是非等人闲聊。 忽听有人敲门:“客官,开一下门,我来送茶水。”柯老三就近把门开了。一个小伙计端着茶壶走进门来,却是小灵子假扮的。只是众人都在闲聊,谁也没有注意。 小灵子刚进门,又有一人紧跟着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原来屋里的人除了白鹿司和成三路以外,都是又惊又喜。曾可以急忙站起来,迎上前说道:“爹,您怎么来了?”其余众人也都纷纷打招呼。来人正是曾可以的父亲,蓟州曾家的主人——曾梓图。 白鹿司上前拱手道:“梓图公,小可白鹿司,是可以公子的朋友。”曾梓图冲他轻微点了一下头。 成三路也终于反应过来,挤上前施了一礼,谄媚地说道:“在下成三路,早就崇拜您老人家的大名!终于见到您老人家了!真是三生有幸!”曾梓图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曾可以请父亲坐了。小灵子赶紧递上一杯茶水,趁机偷看两眼。只见曾梓图身形高大,矍铄有神,往那里一坐,就显得极其威严。 曾可以问道:“爹,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告诉孩儿一声,我好早作安排呀。” 曾梓图先让曾可以坐下,然后笑着说道:“我来了几天了。知道你们在楼烦干得不错。” 曾可以一指柯老三:“都是柯三哥辛苦,在柳条巷当了一回叫花子。”曾梓图朝柯老三点了点头。柯老三受宠若惊:“公子看得起我,把这个事交给我做,当一回叫花子倒也没什么。哈哈。” 小灵子这才知道,原来柳条巷丐帮袭击北冥教青衣堂的事是柯老三带人干的,嫁祸给了丐帮。 曾可以问:“您怎么忽然到太原来了?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曾梓图说:“我听说路桥荫在楼烦出现。此人武功甚高,心思缜密,我怕你们应付不了,就特意赶了过来。” 曾可以说:“路桥荫?是北冥教的,还是丐帮的?我在楼烦没听说过这个人。” 曾梓图说:“他是北冥教护教五大长老之一,教主不在他都可以代为主持事务的。只是他近几年很少露面,你没听说过也不奇怪。” “路桥荫,大长老,一定是他。”蒙昆心里这么想着,竟然嘴里说了出来。 聂是非看了看他:“难道你见过?” 蒙昆说:“我去找皮不休和成当家的,在汾河渡口见过那个人。就是他把恶鬼兄打伤,害我失足落水。当时嫌丢人,就没跟你们说。” 小灵子不慌不忙地翻开桌上的茶碗,一个一个慢慢地往里面倒着茶。听到这里,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心中暗笑。 曾可以问:“那我们幸亏是错过了,要不然,意外被他撞见,怕是事情就办不成了。” 曾梓图说:“嗯。你们对付不了他。所以我才专程赶来,为了保险起见,还特意带了天蚕罩网。” 曾可以一愣:“他的武功那么高?竟连爹您都没有把握赢他?” 曾梓图说:“战胜他我倒有几分把握。不过此人身上有秘密,我有心生擒他,若不精心安排,却也没那么容易。” 曾可以点了点头:“父亲考虑得是。有了天蚕罩网,要拿他就容易得多了。” “唉!可惜了!”曾梓图叹了一口气,“我在黑土岗设下埋伏,本已得手,将他困住。谁知半路杀出个愣小子,打伤拉网手,割破天蚕网,又把他救了!” 众人听罢,都吃惊不小。聂是非惊诧道:“还有人能割破天蚕罩网?” 小灵子心头一震。她马上想到,曾梓图说的那个愣小子,多半就是吴秋遇。只有他才能在曾梓图这样的高手面前出手救人,只有他手里的定心剑才能割破他们奉为至宝的天蚕罩网。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欢喜,紧接着又惆怅涌上心头:秋遇哥哥现在会在哪里呢? 曾梓图说:“那小子手里有把短剑,现在想来,必是翁求和的定心剑。” 聂是非更加惊讶:“武林至尊的定心剑会在一个小子手里?” 成三路和天山恶鬼面面相觑,隐隐觉得他们说的定心剑自己也曾经拥有过,想不到那竟是武林至尊的宝物,不由得痛惜不已。 曾可以说:“爹说的那个人,我可能知道是谁。我早晚把他收了。” 曾梓图看了看儿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这个事先不提了。说说你们接下来的打算吧。” 曾可以说:“刚才听了爹的介绍,我现在是这样想的:先设法引路桥荫来太原,叫他跟丐帮帮主火拼。等他们两大高手打过,两败俱伤的时候,他们手下那些虾兵蟹将,应该不难对付。” 路桥荫大笑道:“以儿,这两年你果然进步不少!路桥荫跟丐帮帮主决斗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已经打过了。倪大鳅中了毒,目前就是个废人。你们可以先对付丐帮,再图谋北冥教。” 曾可以惊诧道:“爹,这又是你安排的?太好了。那我们便可直取丐帮。” 曾梓图微笑着提醒道:“丐帮帮主到底不是等闲之辈,他听到风声,已经事先召集了几个长老,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对付。你们可不要轻敌呀。” 曾可以说:“现在丐帮帮主已经废了,又有爹您亲自坐阵,我们还怕他丐帮几个长老?” 曾梓图欲言又止,他看了看在场的众人,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正是你历练的时候,不要什么事都指望爹爹亲自出马。” 曾可以忙说:“孩儿知道了。这点小事,原本也不该劳动爹爹大驾。不知道您今天要来,其实我已经有了主张。” 曾梓图好奇地望着儿子,问道:“说来听听。” 曾可以一眼瞥见小灵子,对她说道:“这里不用你了,你出去吧。” 小灵子磨磨蹭蹭刚把几杯茶倒完,正要给众人分发,既然曾可以撵她走,也只得乖乖从命。 她装得很像,规规矩矩从房间里退了出来,还把门带上,并未引起众人的怀疑。后面他们说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忽见两个黑衣人抬着一个麻布口袋,进了曾可以的房间。小灵子心中纳闷,却又不敢再冒然靠近去看。她躲在自己房间,从门缝继续往外观瞧。 过了一会儿,两个黑衣人又抬着麻袋从房间里出来。小灵子等他们走远,也悄悄出了房门,跟了上去。 黑衣人走到一个巷子口,把麻袋轻轻放在地上,便匆匆离去了。 那麻袋鼓动了几下,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来。小灵子一看,那人竟是丐帮的四袋弟子李苛。 李苛活动了几下身子,见左右无人,又凭空骂了几句,在麻袋上用力踢了一脚,转身离去。 小灵子心中疑惑,便悄悄跟在后面,想看看李苛这次又要去干什么。 第049章窑台决战 前面一路走,后面一路跟。小灵子紧紧跟着李苛,与他保持着二十几步的距离,以防被他发现。 李苛摸黑来到一个地方,停下来,开始四下张望。 小灵子定睛一看,蒙蒙胧胧认得出来,前面已经是五丈窑台。她心中暗想:“他半夜来这里做什么?一个丐帮弟子,到丐帮的地盘,为什么鬼鬼祟祟的?哼,看他必定没什么好事!” 李苛在那里潜伏了下来,不再有什么举动。小灵子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这时候听见有人说话:“小三子,到亥时了么?该换班了吧?” 仔细一看,那里竟有两个丐帮弟子,在地上躺着。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小灵子心中纳闷:“他们又在这里干什么?还要换班,莫非是在守着什么东西?” 小三子说:“差不多了吧。好像下一班有那个新来的三袋弟子。要不我去迎迎他,怕他找不到地方。”另一个乞丐说:“我也去。反正时辰快到了,我看这里也没什么事。” 两个人便站起来,一起走了。 小灵子知道,他们说的新来的三袋弟子就是老叫花子,不由得心中暗笑:“这么快他就有任务了。他啥也不会,怕是只能凑个数。” 李苛见两个乞丐都走了,慢慢站起来,四下张望了一下,便快步去了刚才那两个乞丐所在的地方。小灵子也悄悄往前挪了几步。只见李苛动手掀起地上的一张破草席,地面露出一个洞口来。小灵子这才明白,原来这里是水井,难怪有人守着。一个并不凸出的井口,上面还盖了草席,不是丐帮的人,还真是很难发现。 李苛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纸包,放在地上。 小灵子马上想到:“看样子,他是要往井里投毒!定是被那个姓曾的收买了,要对丐帮的同门下手!我要不要大喊一声,把他吓走?”她刚要叫喊,又忽然想到:“这里没有别人,我若惊动他,怕是要遭他毒手。且先看看再说,最好老叫花子他们赶紧过来,叫他知难而退!” 李苛捋了捋头发,正要动手。他手还没摸到纸包上,忽听有人说话:“你先过去,我去撒个尿!憋不住了。”是老叫花子的声音。李苛赶紧往旁边一窜,接连滚出好几步,仓皇躲到了草丛里面。 和老叫花子一起来的,是李庆,他说:“哎,一起去吧。咱们到那边,离井口远一点。”说着两个人便朝李苛藏身的草丛走去。 李苛赶紧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老叫花子和李庆解开裤子,开始撒尿。两个人说笑着,要比谁尿得远。李苛闭住呼吸,静静趴着,头上被老叫花子浇了尿,心中暗骂,却一动也不敢动。 小灵子悄悄过去,把纸包打开。那纸包太大,为防洒漏,裹了两层。小灵子把里面的纸包揣进怀里,把外面那张毛纸铺在地上,就地捧了一些细土,照原来的样子包好了,搁在原处。 老叫花子和李庆先后尿完了,系好裤子,转身往井口处走。 小灵子先快步走出老远,然后假装路过,忽然大声喊道:“哎,你们在这,太好了!” 老叫花子是熟人,李庆在楼烦也见过小灵子,两个人都快步迎了上去。 李苛听到动静,知道尿尿的人已经走了。他抬起头来,用袖子擦了擦头脸,心中暗骂。见老叫花子和李庆都去跟小灵子说话,正是机不可失,便悄悄爬出来,奔到井边。他抓起纸包,一把扯开了,便把里面的“药粉”洒入井中,然后快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再次见到小灵子,老叫花子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李庆问:“小灵子姑娘,你怎么在这啊?” 小灵子已经看到李苛完事走了,心中暗笑,对李庆说道:“我不知怎么就转到这来了。我本来是要去找孙长老的,你们谁带我去?” 李庆面露难色:“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小灵子说:“十万火急。我今天一定得见到他。”李庆说:“那,好吧。只是我们负责看守水井,事关重大,我走不开,叫他陪你去吧。”说着又转向老叫花子:“你应该认得路吧?” 老叫花子很高兴,连忙说道:“认得认得。我去我去。” 小灵子心中暗笑,这水井早就被人下过“药”了,但又不便明说,便跟着老叫花子去找孙长老。 孙长老一听是小灵子,想不出来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便传话出来:“不见。有事明天再说!” 小灵子心里着急,却也不便硬闯。她已经知道帮主中毒的事,不敢去打扰帮主。孙长老不见,崔长老此刻又不在五丈窑台。小灵子在外面来回走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徐长老正在看书,听到动静,从窑洞里走了出来,见有一个小姑娘站在那里,很惊讶,开口问道:“姑娘,你深夜来此,有何贵干哪?” 小灵子没见过徐长老,见他是从窑洞里出来的,猜想也是个长老。老叫花子小声提示她:“这是徐长老。”小灵子忙说:“徐长老,我有要紧事,能不能到里面去说?” 徐长老看了看小灵子,知道她一定有很紧急的事,说了声:“请!”便带着小灵子往窑洞里走,老叫花子好热闹,也跟了进去。 徐长老请小灵气一起坐下,忽然瞥见老叫花子,便要打发他出去。 小灵子说:“不碍事的,叫他在这里吧,一会还有事要他去做。”说着从怀里把纸包掏了出来,放在用几块砖坯临时搭起的桌子上。 徐长老问:“这是什么?” 小灵子说:“有人要往窑台后面的井里投毒,被我偷偷给调换了。” 徐长老打开纸包,用手指轻轻蘸起一点药粉,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说道:“这是酥骨粉。这么大一包,足以叫上百人成为废人。姑娘,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灵子便把刚才的经过简单说了。徐长老说:“此事非同小可。走,我带你去见帮主!” 听徐长老和小灵子说完,倪帮主紧急召见孙长老、程长老和住在窑台的几个八袋长老。 孙长老进来,见小灵子和老叫花子也在,心中有些不快。 倪帮主责备道:“孙长老,刚才小灵子姑娘前来报信,你为什么不见?你险些误了大事!” 孙长老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帮主把几个主要长老都找来,知道一定不是小事。 倪帮主见人已到齐,示意徐长老可以开始。徐长老说:“帮主紧急把大家找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这一切都多亏了小灵子姑娘。小灵子姑娘,请你再跟大家说说吧。” 大家都把目光投到了小灵子身上,不知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头。 小灵子站在倪帮主身边,见大家都在看着她,多少有些拘谨。倪帮主冲她点了点头。她才开口说道:“我住在福来客栈,今天来了一伙人,我偷听他们说话,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北冥教和丐帮的误会,果然是有人从中挑唆,这都是蓟州曾氏父子干的。” 众长老听了,面面相觑。徐长老示意大家安静:“小灵子姑娘,你继续吧。” 小灵子继续说道:“曾可以手下有个叫柯老三的,是他带人在楼烦柳条巷设下陷阱,伤害了几个北冥教青衣堂的弟子,还故意留下活口,叫他们咬定就是丐帮干的。北冥教的人也是由此与丐帮结仇。” 孙长老等人开始心中暗骂,恨不得把那个柯老三千刀万剐。 小灵子继续说:“后来,那个曾老头亲自出马,在黑土岗设埋伏,暗算北冥教的路大长老,也是打着丐帮的旗号。本来已经得手,却无意中被秋遇哥哥给搅了。于是他们又想到,挑唆路大长老和倪帮主两位高手对决,让你们两败俱伤,他们再找机会各个击破。” 她说的已经和蒙面人所说以及先前得到的消息对上了,大家自然信服。程长老骂道:“这曾氏父子好歹毒啊!” 小灵子说:“事情还没完呢。今晚,他们抓了李苛,然后派他来窑台后面的井里投毒。看,桌上这包就是他准备投到井里的酥骨粉。” 众长老看罢,无不胆战心惊。这酥骨粉可厉害,任你武功再高,一旦服下酥骨粉,不肖半个时辰便骨软筋酥,形同废人。程长老叫道:“这么一大包子,我看对付二三百人都绰绰有余!他们这是要把咱们一网打尽哪。” 孙长老当时傻在那里,这要是叫李苛得手了,丐帮就得全军覆没。刚才小灵子来找他,自己竟然拒而不见,真是后悔莫及。他往下单膝一跪:“帮主,属下有罪!调教弟子无方,又不能及时听小灵子姑娘来报,险些酿成大祸!请帮主责罚!” 倪帮主说:“你是有错,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咱们最要紧的是如何抗敌。你先起来吧。” 程长老忽然问道:“这包药粉怎么会到了这里?” 老叫花子忍不住说道:“都是这丫头机灵,偷偷给调换了。” 小灵子说:“我趁他躲避李庆的时候,给他弄了一包假的,又让他有机会把假的投到了井里。现在他应该是回去领赏了。” 徐长老说:“大家都听明白了吧。咱们正好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个请君入瓮。” 众长老相互看了看,全都会意,开始放声大笑。 第二天。李苛特地来给孙长老请安。 只见孙长老懒懒地躺在卧榻上,无力地说道:“你来了,坐吧。”李苛故作惊讶地问道:“孙长老,您怎么了?”孙长老说:“今天早饭以后,就觉得浑身没劲,懒得动,怕是病了。”李苛心中暗喜,知道是自己洒入井里的酥骨粉起了作用,便假装殷勤地说道:“那您先好好歇着,我这就去请大夫。” 李苛刚要走,孙长老忽然叫道:“等等。”李苛一愣。孙长老说:“好多弟子都病了,你多找几位大夫。待会儿,我们几个长老都到大窑洞去找帮主议事。大夫来了,直接去那里。”李苛一听是这事,更加高兴,只说了一声“好的,我去了”,便迫不及待地出了窑洞。 不远处,曾可以和手下的几十个人正在等候消息。李苛跑回来,兴奋地说道:“都躺下了!” 曾可以不放心,派柯老三先靠近去看看。果然见到一些丐帮弟子懒懒地在地上躺着,见有人来想起身却没有力气。柯老三远远地招了招手,高声喊道:“没有问题!” 曾可以大喜,带着人便向五丈窑台杀去。一路上,偶尔有三两个抵抗的乞丐,也很快被制服了。 李苛跑在头里,引着众人冲进了大窑洞。这个大窑洞就相当于丐帮议事的大厅。 倪帮主和几位长老都在里头,各自在一个小榻上卧着。见有人闯进来,似是都非常惊愕。 柯老三狂喜,大叫道:“这回可赚大发了!咱们把丐帮连窝给端了!” 小灵子扶着老叫花子从角落里转了出来,说道:“柯老三,你得意什么!倪帮主在此,你还不赶紧跪下!” 柯老三、蒙昆、天山恶鬼、成三路,这四个人见到老叫花子都吓了一跳。蒙昆傻傻地问道:“倪帮主不是中毒了吗?怎么会……” 小灵子笑道:“你看他像是中毒的样子吗?你们从哪里听了谣言,前来送死?” “这……”蒙昆等人乱了方寸,不知所措。 曾可以也是一愣,几乎难以置信。难道父亲的消息也会有错? 李苛起先没明白怎么回事,觉得蒙昆等人的举动很奇怪,现在反应过来,大叫道:“他不是帮主,他就是个新来的!躺在中间的那个才是倪帮主!” 曾可以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了微笑:“哦,原来如此。嘿嘿,原来你假冒帮主也就算了,现在在倪帮主面前,你还敢装神弄鬼?” 老叫花子见被人识破,急忙拉着小灵子往后退。小灵子却笑道:“一个假的帮主,就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如今真的倪帮主和各位长老在此,你们还不束手就擒,还等什么?” 柯老三、蒙昆等人恍然大悟,先后都被他们戏耍了不止一次,而且狼狈不堪,一个个别提多窝火了。蒙昆恨恨说道:“臭丫头,死到临头你还嘴硬!今天老帐新帐一起算,老子绝饶不了你!” 小灵子说:“我好怕呀。要不,你过来试试?” 蒙昆见小灵子一点也不惊慌,还在说笑,怕她身后另有什么埋伏,一时也不敢上前。 曾可以说:“你们被她骗了,说明小灵子姑娘聪明过人,你们不用觉着委屈。”他四下看了看,问道:“你那位秋遇哥哥呢?” 小灵子知道他们顾忌吴秋遇,便故意说道:“秋遇哥哥就在这窑洞里,正在暗处看着你们。谁不老实,就第一个打死他!不信你们就试试。柯老三,你还记得宁武小茅屋的那一掌吧,那就是秋遇哥哥打的。” 丐帮的长老们都向柯老三看去,记住了这个挑唆北冥教和丐帮仇怨的杀凶。 柯老三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前胸,当时那一掌打得他半死,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他惊愕地抬头看了看:“是那个小子?他怎会那么厉害?他在哪里?你出来!” 小灵子继续说道:“你们曾老爷武功那么高,在黑土岗都拿秋遇哥哥没办法。就凭你们几个,不是白白送死么?” 蒙昆、成三路和天山恶鬼在朔州城外的小树林,也都被吴秋遇的“降魔十三式”打过,只不过当时看着他有些憨傻,无法相信他有那个本事。昨晚在客栈听曾梓图叙说黑土岗劫杀的事,他们就隐隐觉得那个愣小子是吴秋遇。现在小灵子竟能说出黑土岗的事,显然吴秋遇已经来了,一伙人不由得心里发毛。 曾可以一皱眉,暗叫不好,有吴秋遇在,只怕今日大事难成。他一抱拳,转着身喊道:“秋遇兄,请出来现身吧。”喊了好几遍,无人应答。 李苛叫道:“大家别听她的!那小子根本就不在!她前两天还求丐帮打听那小子的下落呢!” 小灵子正玩得兴起,不禁瞪了李苛一眼。 曾可以看了看小灵子,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小灵子姑娘,我想他说的是真的吧?” 小灵子说:“是真是假,你们试试就知道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汉,有不怕死的。谁想当第一个?” 她若无其事,有说有笑,蒙昆等人心里都没底,谁也不想出来当冤大头。小灵子昨晚在曾可以房间见到的两个陌生人就在曾可以身后,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顾忌一个小姑娘和不知在哪的一个傻小子。不过既然曾可以没有发话,他们也不好强出头。 丐帮的倪帮主和长老们见小灵子一个人仅凭着口舌就把那伙人耍得团团转,无不暗自佩服,又觉得好笑。 李苛见众人都不动,心里着急,又想在曾可以面前出个风头,便抢先向小灵子扑过去。 “真来呀!”小灵子急忙拉着老叫花子往倪帮主身边跑。 蒙昆等人都愣了:不是有那傻小子暗中保护么,她跑什么?难道又叫她骗了? “我说是假的吧。”李苛回头喊了一句。 他正在得意,忽见一团人影腾空而起,直奔他扑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用力拍下一掌,正打在他脑袋上,登时脑浆崩裂。还没等李苛倒在地上,那人又飞起一脚,将李苛踹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曾可以等人都是一惊。 刚才出手的是丐帮的孙长老。本来大家都在看着小灵子戏耍来人,偏偏这个叛徒李苛三番五次要搅局。孙长老面子上早就挂不住了,见他又抢着追袭小灵子,心头火起,便跳起来一掌结果了他。 这时候,徐长老、程长老以及几个八袋长老也都站了起来,向前逼进。 曾可以等人无不惊愕,知道:上当了! 倪帮主慢慢坐起来,笑道:“小灵子姑娘,我看你一张嘴能顶两百个人使。刚才玩够了没有?” 小灵子笑着说:“我不玩了,该你们去打,让我也看看热闹了。” 倪帮主看了看曾可以:“你是曾梓图的儿子?”曾可以点了点头。倪帮主说:“这么说,他们都是你的手下,应该都听你的。那你来说说,是叫他们束手就擒,还是认真打一架?” 曾可以眼看大事不妙,不禁犹豫,心里也在想着主意。他暗自后悔没有坚持让父亲跟着一起来。 聂是非小声说道:“公子,那傻小子不在,倪大鳅果然中了毒,你看他都站不起来。我看丐帮其他人也就是乌合之众。来都来了,打吧,咱们未必没有胜算。” 曾可以心一横,决心一战。还没等他发话,蒙昆就已经冲了出去,去抓小灵子。崔长老走出来,将蒙昆拦住。 刚才对峙,谁都不好先动手。现在蒙昆已经开了头,大家知道早晚都得打,也就不再顾忌,各自找对手打了起来。 孙长老要守护帮主,只能抵挡靠近过来的对手,不敢出去找人打,怕离帮主太远,来不及救援。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徐长老和程长老一边打,一边有意向曾可以靠近。 小灵子昨晚在客栈见到的两个陌生人,一个红衫客,一个大胡子,也不知是对自己的武功比较自信,还是误打误撞,分别找上徐长老和程长老。 曾可以、天山恶鬼、白鹿司、柯老三等人就近跟丐帮的八袋长老交手。曾可以带来的其他手下,也与赶来的丐帮弟子分头打了起来。 好一场混战。 成三路一直偷奸耍滑,不跟丐帮的长老过招,只找武功差的丐帮弟子。他瞥见小灵子躲在倪帮主附近,没人照应,便悄悄溜了过去。 李庆见崔长老对付蒙昆有些吃力,便过去帮忙。这下轮到蒙昆难受,被逼得向后退出了好几步。 成三路离小灵子只有两步远,突然出手偷袭。小灵子惊叫了一声,急忙躲闪。她跟吴秋遇学了几招“随心所欲手”的身法,走转灵活,成三路在两三招之内还真碰不到她。小灵子不能还手,只能躲,渐渐就被逼到了墙角。成三路心中得意,眼看小灵子已经没有退路,他冷笑了几声,便伸手朝小灵子的咽喉抓去。 只听“啊”的一声。崔长老一棒打在成三路的手臂上。成三路的一条右臂骨断筋折,垂了下去。崔长老又趁势在他左右两腿各敲了一棒。成三路嚎叫着,瘫在地上,成了废人。小灵子不敢看,急忙从墙角跳开了。 李庆一个人打不过蒙昆,左臂已经被他的铁杖打伤。崔长老救了小灵子,赶紧又去对付蒙昆。 程长老和大胡子斗了二十多个回合,已经占了上风。他瞅准对方的破绽,一记黑虎掏心,打在大胡子的肚子上。大胡子腮帮子一鼓,强忍住没有把血吐出来,一手捂着肚子,头上开始冒汗。他急忙向后退出两步,暂避锋芒,却被其他丐帮弟子在头上和背上打了两棒,只得忍痛对战那两个丐帮弟子。 柯老三力大势猛,对面的八袋长老打不过他,身上先后挨了几拳。柯老三将对手逼退两步,瞥见了小灵子,一脚踢翻中间的丐帮弟子,朝小灵子打去。 小灵子眼看着孙长老打倒了想偷袭倪帮主的天山恶鬼,正在叫好。没想到柯老三突然来了,在她后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小灵子“啊”了一声,扑倒在倪帮主的卧榻边上,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柯老三正觉得解恨。忽听旁边有人大叫了一声“小灵子”,一股掌风就到了。 来人正是吴秋遇,刚冲进来,就见小灵子被柯老三打伤。他又急又恨,运足了力气,对着柯老三便打出了一掌“震断心魔”。这一掌吴秋遇使出了十成功力。柯老三飞出十几步远才落地,大口大口吐着血。程长老命人将其看住。 吴秋遇抱住小灵子,急切地大呼:“小灵子,小灵子,你醒醒啊!”倪帮主也是愁眉不展,却又无计可施。 曾可以和白鹿司在他们那一伙人中算是武功最好的,跟丐帮的八袋长老打还算轻松,还能留意周围的动静,所以知道成三路、天山恶鬼和柯老三先后受伤。现在又来了个吴秋遇,对方是人越来越多,自己这一方能打的人却越来越少,他们心里着急。 两个人慢慢靠到一起。曾可以低声道:“想办法制造混乱,咱们趁机杀出去!” 白鹿司明白他的用意,应了一声,不再与面前的对手纠缠,将扇子合起来一扫,逼得对手向后退了一步,他趁机跳出去,直奔倪大鳅。 孙长老抽空看了一眼受伤的小灵子,甚觉惋惜,忽然注意到有人向帮主杀来,急忙起身迎战。 白鹿司并不与孙长老交手,而是虚晃一招,忽然将扇子用力一甩,扇子里射出七枚钢针,根根打向倪帮主的要害。 孙长老大惊,顾不得多想,急忙奋力一扑,用自自的肉体护在倪帮主的身上。七枚钢针,有两枚打空,其余五枚扎在了孙长老的身上。孙长老紧咬钢牙,几乎失去知觉,仍不忘两手用力撑着,只怕压到帮主。 白鹿司见孙长老受伤,倪帮主被压在底下,二人都动弹不得,正是机会难得。他两步跨上来,便对二人下了杀手。 吴秋遇见了,急忙腾出一手,仓促间来了一个“干拍鬼影”。虽然这一招使得不完整,功力不能完全发挥,但是白鹿司伤人心切,自己把整个肋下都暴露出来,全无防守,正被吴秋遇一掌打在肋骨上,跌了出去。 曾可以见了,大喊了一声:“倪帮主死了!” 丐帮众人不明所以,都愣了一下,扭头往这边看。 曾可以趁机扶起白鹿司,快步朝窑洞门口冲去。蒙昆、红衫客、天山恶鬼等人,见曾可以走了,也跟着往外冲。 聂是非一直在角落躲着,见自己人都走了,也慌忙钻出来,甩着小步往外跑。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叫花子找角落藏身,也到了这边。一看聂是非的样子,就知道他也不会武功,便偷偷跑过去,把他抱住。聂是非挣扎了半天,终究是挣不开,便放弃了抵抗。 徐长老和程长老带人追赶曾可以。 白鹿司摸出一包药粉,交给曾可以。曾可以扬手往身后空中一撒。当即有两个丐帮的弟子闻了倒下。 徐长老知道那药粉有毒,不敢再追,便叫人在外面严加戒备,自己和程长老返回窑洞。 吴秋遇把小灵子抱到一个砖榻上,在旁边静静守着。 成三路右臂断折,两腿无力,蜷缩在地上颤抖。柯老三刚才吐血过多,已经昏迷。聂是非被丐帮弟子押着,蹲在墙角。有丐帮弟子问:“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倪帮主看了看,说道:“柯老三冒充丐帮弟子,杀害北冥教多人,才造成北冥教与咱们丐帮的误会。派人跟北冥教的人联系,把柯老三交他们,要杀要剐,由他们去定。那个戴帽子的像是识文断字,多半是出主意的,应该知情,叫他写明原委,签字画押,然后把文书一并交给北冥教。至于那个手脚断了的,料他也不能再为非作歹,关几个月,等我和孙长老都恢复了,不至于泄露秘密,就把他和那个戴帽子的都放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崔长老领命,去做安排。 小灵子慢慢睁开眼,一眼看见吴秋遇,顿时有了精神,惊喜地叫道:“秋遇哥哥!”她一动,又牵动伤势,轻轻啊了一声。吴秋遇急忙扶她躺好。 小灵子说:“你来了就好了。先去看看倪帮主和受伤的长老们吧,我不要紧。” 吴秋遇点了点头,叫小灵子躺着别动,自己去察看倪帮主的情况。 徐长老和程长老正无计可施,忙着叫弟子找大夫,见吴秋遇要给帮主诊脉,也围过来观看。 倪帮主说:“你若懂医术,先去给孙长老看伤吧。我这一时半会没什么事。” 此刻孙长老已经被抬到旁边的砖榻上。吴秋遇捡起地上的两根钢针,过去看了看孙长老身上那几根钢针的位置,又对照手里的钢针估计了一下扎入的深度,开口说道:“打中的都不是要害,而且由于打中的时候他身子有移动,钢针插入得不深,应该伤不到内脏,只要小心拔出来,没什么大碍。” 程长老和徐长老都很高兴。倪帮主也点了点头:“还好。那就请你帮他拔了吧。” 吴秋遇说:“现在还不能拔。我写个方子,你们去买几副药,给他吃了。等他醒了,我给他封住几处穴脉,再想办法拔针。” 众人见他像是懂行的,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徐长老说:“小兄弟,快给我们帮主看看吧。” 吴秋遇给倪帮主把了脉,又看了看他手心的伤口,说道:“帮主中的毒已经很深了。” 徐长老说:“那赶紧开方子吧,我让人去买解毒的药。”吴秋遇摇了摇头,说:“这不是一般的毒,恐怕买不到解药。”众长老听罢,无不大惊。 吴秋遇安慰道:“这种毒虽说难解,毒性却不是很强,一般不会要人性命。只是毒液蔓延,会损伤经脉和神经,时间久了,怕是……” 在场的长老都是武林高手,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倪帮主左掌在砖榻上一拍,长叹一声,沉默无语。程长老忙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 吴秋遇想了一下,说:“哪位长老功力深厚,可以先给帮主封住穴脉,控制毒液蔓延,再每日运功抗毒,只盼一时不会发作。我再想想,看有什么别的办法。” 程长老说:“交给我吧。我替帮主运功抗毒。” 吴秋遇武功高超,又懂医术。徐长老等人求吴秋遇和小灵子留下多住些日子,一是给帮主和孙长老疗伤解毒,一是再有强敌来袭,也好多个帮手。 吴秋遇和小灵子点头同意,便在五丈窑台住了下来。 第五卷贺兰映雪 毒药还需毒来解,匪患尚容匪来平。若畏一行征瀚漠,安知两怪是雌雄。 第050章议定西去 上一次混战以后,一直没有人再来五丈窑台袭扰。 吴秋遇给孙长老拔除了钢针,叫他趴卧静养,暂时不要起来走动。孙长老便请前来探望的徐长老转告帮主,荐请崔长老代管太原分舵的事务。 倪帮主听了深感欣慰,知道孙长老对崔长老的误会已经解了,还特意推荐他暂代自己,便对徐长老说道:“这一次崔长老功劳不小。尤其是小灵子姑娘前来报信,一直也是他从中牵线。嗯,我看可以给他备升九袋,下次长老大会,就正式讨论此事。” 程长老点了点头。徐长老说:“如此甚妥。他为人机警,管理有方,早就有这个资格了。” 小灵子被柯老三打了一掌,有内伤,吴秋遇除了给她喂药调养,也每日给她运功疗伤。这一日,小灵子精神不错,也来看望倪帮主,正听到倪帮主他们谈论给崔长老升九袋,自是替他高兴,上前说道:“崔长老人不错,你们记着他的功劳,说明丐帮还是讲理的。” 吴秋遇赶紧拉了她一下:“灵儿,别这么说话。” 倪帮主知道小灵子生性活泼,当然不会介意,笑道:“要说这次功劳大,小灵子你当数第一。可惜你不是我丐帮的弟子,要不然,给你个八袋长老也不为过。”徐、程二位长老都笑了。 小灵子说:“叫花子的活儿,我可干不了。真是可惜了我这么大的功劳。” 徐长老说:“帮主,这一次多亏了小灵子姑娘,要不咱们可就被人连窝端了。少林都有俗家弟子,我看给她挂名当个长老也使得,好叫丐帮的弟子们都知道尊敬她。” 倪帮主说:“小灵子姑娘,你听见了吧?不用你当乞丐,我给你挂名当个八袋长老,你可愿意?” 小灵子说:“你们太小气了。要给就给个九袋嘛,八袋太少了。” 倪帮主笑道:“多少弟子,一辈子也熬不到八袋,你竟嫌少。我丐帮的九袋长老都是要在一方坐镇的,如果你有意认领个地方,我们就让你当九袋。” 小灵子摆手道:“那算了。八袋就八袋吧。” 倪帮主和徐、程二位长老都笑了。吴秋遇在一旁挠挠脑袋,不知他们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的。 小灵子问:“我这个八袋长老有什么权力?能使唤人吗?” 倪帮主说:“走到哪儿,你都可以就近召集四袋以下弟子。只要是跟丐帮有关的事,他们都会听你的。” 小灵子叫道:“这么好!那我多谢你了,倪帮主。虽然我不一定找他们,但是想想也觉得好玩。” 倪帮主说:“一会儿我让崔长老去给你做个牌子,弟子们看到牌子,就知道你是八袋长老。” “好。”小灵子高兴地合不拢嘴。吴秋遇这才明白,他们说的是真的。 小灵子忽然收起笑容,说:“我来是有别的事儿。白捡了一个八袋长老的名头,净顾高兴了,差点把正事儿忘了。” 倪帮主问:“什么事?” 小灵子说:“跟我一起来的那个老叫花子,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将来会有大用处。我想请你们教他几招丐帮的功夫,最好是能吓唬人的那种。” 徐长老听了,摇头暗笑。程长老不解,小声问道:“你笑什么?” 倪帮主笑道:“你还想叫他冒充我是不是?” 小灵子说:“帮主就是帮主,果然明察秋毫。我是这么想的,现在你中了毒,一时也不易完全康复。提前预备个假的,关键的时候也能管用。” 想起小灵子戏弄蒙昆等人的情景,徐长老等人也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 倪帮主却说道:“万一他替我的时候遇到强敌,枉死了,岂不是我等的罪过?” 小灵子说:“倪帮主你多虑了。他武功不行,心眼儿可不少。扛不住的时候,他自然会说出实情。放心吧,他不会白白送死的,也不会辱没了你帮主的名声。” “你这丫头!”倪帮主假装生气,说了她一句,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什么都瞒不过你。”原来他确实顾忌老叫花子冒充他的时候被人打了,给他丢脸。 小灵子说:“再说了,也不是让他一直冒充帮主。什么时候用他,当然得你这个真帮主说了算。那只是紧急时刻的最后一招。” 倪帮主点了点头,对徐长老说:“徐长老,你是传功长老之一,就教他一两招打狗棒法吧。” 躺了几天,小灵子有些闷了,要求到外面走动走动。 吴秋遇说:“我先给你看一样好东西。”说着便从包袱里取出一件白色的蚕丝背心。 小灵子问:“这是什么?”吴秋遇说:“你先穿上试试。”小灵子接过背心,比了比,稍微肥大了一点,便套在外面穿了,上下看着,感觉还不错。 吴秋遇没说话,从包袱里取出一把普通匕首,直接向小灵子身上砍去。小灵子吓了一跳,急忙躲闪。吴秋遇抓住她,看到小灵子惊愕的样子,知道自己太冒失了,便把匕首交到她手里,说:“你自己拉一下试试?” 小灵子愣愣地看了看吴秋遇,接过匕首,用刀尖在胸前轻轻划了一下,竟然割不断。她心生好奇,又稍稍用力划了几下,也都是一滑而过,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小灵子这才明白,吴秋遇是送了一件防身的宝贝给她,惊喜地问道:“这是什么呀,这么结实?哪来的?” 吴秋遇说:“这是天蚕丝做的背心,我专门找裁缝给你做的。” 小灵子想起曾梓图说的黑土岗的事,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天蚕罩网,没想到被吴秋遇夺了,改做了衣裳。小灵子很激动,扑到吴秋遇怀里,把他抱住,喃喃道:“谢谢你,秋遇哥哥。你对我真好。” 吴秋遇轻轻摸着她的后背,说:“你喜欢就好。” 小灵子说:“我很喜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衣裳给我。没想到你还能想着给我做衣裳,还是这么好的。我要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咱们就叫它‘天蚕软甲’,好不好?” “天蚕软甲?好,好。”吴秋遇见小灵子真心喜欢,自己也很高兴,然后又说,“除了这件背心,还有袖套、护腿,以后出门都可以戴上。” 小灵子说:“你真细心。” 吴秋遇守在窑洞门口。小灵子换了衣裳,把天蚕软甲穿在里面,然后走了出来。 老叫花子被徐长老叫去,学习打狗棒法。他一点底子也没有,好在不算太笨,耍了几遍就大致记住了。因为徐长老一共只教给他三招,反复练习,日子久了也总能熟悉。 吴秋遇陪着小灵子走上土坡。 小灵子忽然问道:“秋遇哥哥,那天你出门送兰英姐姐和孟二叔,怎么一去就没回来?你去哪儿了?” 吴秋遇说:“那天我送他们上了船,本来已经告了别,正要回来。忽然看见河对岸有个人,很像丁大哥,我就赶紧上了船,过河去找他。” 小灵子问:“那是他吗?”吴秋遇说:“等我过河以后,他已经不在那儿了。我在附近找了他两天,也没打听到他的消息。这才赶紧回来找你。听船上那个小兄弟说,你来了太原,我就一路狂奔,往这赶。” 小灵子说:“我还以为……”吴秋遇问:“以为什么?”小灵子调整了一下情绪,忽然笑道:“我以为你跟兰英姐姐私奔了。” “私奔?”吴秋遇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见小灵子笑,自己也跟着傻笑。 程长老每日给倪帮主运功抗毒,倪帮主未见好转,病情仍在一步一步加重。现在半个身子都几乎没有知觉了。 这一日,吴秋遇检查完倪帮主的伤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口说道:“我听说过一种药草,叫贺兰映雪,据说是可以解百虫百草之毒。如果找到那个,帮主的毒就不难解了。” “贺兰映雪?”程长老一愣,“那不是早就绝迹了吗?” 吴秋遇说:“又出现了。几个月前,我跟师父下山,为的就是去找贺兰映雪。后来师父不在了,这件事也就放下了。现在能解帮主身上之毒的,恐怕除了下毒人的解药,就只有贺兰映雪了。” 倪帮主说:“我听说过贺兰映雪,只是一直没有亲眼见过。如果这次能找到贺兰映雪,就算不能全解我身上之毒,也算不枉此生。” 徐长老问:“这么说,秋遇兄弟知道哪里能找到贺兰映雪?” 吴秋遇说:“最新的消息是,贺兰山的雌雄双煞种了几棵。只是他们太凶残,去找过他们的人,还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徐长老叹息道:“这可就难办了。如今帮主中毒,凭咱们几个能打得过雌雄双煞吗?” 吴秋遇说:“不能靠打的。” 徐长老问:“不打,他们能乖乖地把贺兰映雪交出来?” 吴秋遇说:“听说雌雄双煞得了什么病,传话出来说,谁能治好他们的病,他们愿意用贺兰映雪交换。” “这倒是个机会。”徐长老似乎看到了希望。 倪帮主说:“没那么简单。天下的好大夫也不少,至今没人成功给他们治好,换回贺兰映雪,看来他们得的,定不是什么寻常的病症。” “唉。咱们明知道他们那里有贺兰映雪,却没办法要来。”徐长老和程长老都觉得惋惜。 倪帮主看了看徐、程二位长老,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秋遇少侠主动提及此事,必有他的说法。咱们还是听听他怎么说吧。”徐长老和程长老如梦方醒,殷切地看着吴秋遇。 吴秋遇说:“我想去试试。” 徐长老和程长老面面相觑。倪帮主说:“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吴秋遇说:“我跟随师父在山里长大,除了练武,也跟他学了不少问诊用药。” 倪帮主问:“不知尊师是哪位?”吴秋遇说:“我师父姓济,济苍生。”倪帮主眼前一亮:“你是神医济苍生的高徒?”吴秋遇点了点头。 徐长老大喜道:“那此事有成了。” 倪帮主问:“要不要把小灵子姑娘请来,一起合计合计?” 吴秋遇赶紧去把小灵子找来,把去贺兰山找雌雄双煞要贺兰映雪的事说了。 小灵子说:“我跟秋遇哥哥一起去。”她看了看倪帮主,欲言又止。倪帮主说:“小灵子姑娘,你有话就直说吧。”小灵子说:“我们一来一回,不知道需要多少时日。倪帮主的病情仍在加重,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倪帮主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开口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此言一出,徐长老和程长老都吓了一跳。徐长老说:“此去贺兰山,路途遥远,须经大漠。帮主如此虚弱,怎么去得?不如在这里静养,只盼秋遇兄弟他们此行顺利,早日回来。” 倪帮主说:“再躺下去,我就真的废了。还不如冒险走一遭,就算有什么不测,也好过当半辈子废人。”徐长老和程长老仍是劝阻。倪帮主说:“我心意已决。你们不用再劝了。” 孙长老听到消息,也挣扎着来劝帮主。 倪帮主看了看几个长老,想了一下,说道:“我走了,丐帮的事就拜托你们几位长老。徐长老对帮里的事最为熟悉,可以暂代帮主。如果我回不来,你们就赶紧召开长老大会,另选有德有能的人担任帮主。” 徐长老伤心地说道:“帮主,你不要这么说。你一定能平安回来的。孙长老有伤在身,可以留下主持大局。我和程长老护送您西去。”程长老也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灵子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倪帮主说:“这可使不得,你们不能去!丐帮刚遭劫难,后面的事还很难预料。你们得留下来,同心协力,看顾好咱们的丐帮弟子。”小灵子暗自点了点头。 徐长老说:“帮主说的当然对。可是,小灵子姑娘不会武功,又有伤在身。您老人家也暂时用不得功力。一路上仅靠秋遇兄弟一个人怎么能行?” 小灵子说:“我们此行要秘密地去,不能叫敌人知晓,人太多反而不行。如果怕秋遇哥哥照应不过来,我们可以再带上一个人。”徐长老问:“谁?”小灵子说:“老叫花子。” “他?”程长老和孙长老都觉得很诧异。 小灵子说:“你们不要小看他。这一路上,他会有他的大用处。” 徐长老拿不定主意,看着帮主。倪大鳅说:“就这么定了。” 孙长老和程长老还是很担心。徐长老心里也没底,派人赶紧去找老叫花子。 倪帮主见气氛沉闷,有意开个玩笑,便说道:“以后别叫他老叫花子了。在我们这些老家伙面前,叫他老叫花子,你让我们情何以堪?” 小灵子明白他的用意,顺着他说道:“那就请倪帮主给他起个名字吧,反正他现在是你的手下。” 倪帮主说:“我想想啊。” 这时候,老叫花子走进来。 倪帮主笑道:“我这个真帮主叫倪大鳅,你喜欢冒充我当帮主,你干脆就叫倪二鳅吧。” 老叫花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灵子说:“帮主赏你个好听的名字,叫倪二鳅,还不赶紧谢谢他。”老叫花子赶紧鞠躬:“多谢帮主!我,我就叫倪二鳅了?” 在场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小灵子问:“我和秋遇哥哥要护送倪帮主去贺兰山,你想不想一起去?” “想,想啊。我去我去。”老叫花子兴奋地叫了起来。 倪帮主问小灵子:“那咱们何时起程?”小灵子说:“简单准备一下,越早出发越好。” 西行之事既定,徐长老知道再劝也无用,便说道:“今天怕是来不及了,好歹歇过今晚。我先去打听一下西去的路线。秋遇兄弟,你也想想,看看该带些什么药材,写个单子,我好让人去备办。” 吴秋遇说:“好。”小灵子暗赞:“这徐长老果然细心。叫他暂代帮主,还是妥当的。” 徐长老出去打听事情。吴秋遇和小灵子回到自己的窑洞收拾东西。 到晚上,徐长老回来了,又把其他长老、吴秋遇、小灵子和改名叫倪二鳅的老叫花子聚到倪帮主的榻前。 徐长老说:“帮主和小灵子姑娘有伤病在身,翻山越岭多有不便,只能尽量找平地走,最好是多走水路。我仔细打听过了,并画了这张草图。大家来看。”说着便把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用手指画着说道:“第一段可以先乘船走水路,沿汾河到楼烦。与汾河相接,有一条岚河源自吕梁山系。逆流而上,可找到一条山谷,穿过去,再往西,过黄河,走几十里又有无定河。无定河向西可到边塞。那一带去过的人少,地图就未必准了。如果向西能找到盐池,经灵武,奔银川,就离贺兰山不远了。” 小灵子说:“徐长老,你可真是有心。我们都没去过,有了你这张地图,就好找多了。辛苦你了。” 徐长老笑道:“你们护送帮主远行才辛苦。我们出一点力,也是希望你们西行顺利,你和帮主早日解除痛苦。” 这时候,崔长老走了进来,见徐长老正在说话,便静静站在那里。 倪帮主点了点头,说道:“嗯,好了。第一段路大家比较熟悉,只是北冥教和曾氏父子都在这一带有眼线,为了不节外生枝,还得另做些打算。” 小灵子说:“倪帮主说的是。这一次咱们是秘密西去,千万不能走露消息。我看咱们都得装扮装扮,换个样子,叫他们认不出来。” 程长老说:“可惜这次彭长老没来,要不然,以他的手段,定能办好此事。” 吴秋遇说:“大家不用着急。灵儿干这事儿也在行。” 众人惊讶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这个好说。你们只要管住丐帮弟子的嘴,叫他们别去乱说。” 徐长老说:“这是自然。除了这里的几位长老,其他人都不让他们知道。” 小灵子说:“徐长老,麻烦你去找一辆马车,带棚子的。我明天一大早就给大家化了装,天亮之前就赶到渡口去。不能让别人看到我们跟丐帮的人在一起。” 徐长老说:“这个好办。我马上派可靠的人去找一辆车,先停在附近隐蔽处。明天一早,你们到那里上车,不会惊动其他弟子。” 崔长老开口说道:“我去吧。”徐长老点了点头。崔长老把手里的木牌交给小灵子:“这是你的八袋长老身份,你可要收好了,莫叫旁人捡了去。”小灵子接过木牌看了看,兴奋地说道:“放心吧。这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 崔长老出去找马车。徐长老又派人按吴秋遇和小灵子所列的单子去置办东西。 几个人早早就睡了。这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小灵子就起来给大家装扮。 四个人披着黑斗篷,蒙着头,带上随身的东西,趁着夜色,登上马车。除了负责赶车的崔长老和徐、程、孙三个九袋长老悄悄送行,其他人一概没有惊动。小灵子把吴秋遇的大号斗篷从车棚里塞出来,让崔长老披裹了。崔长老便赶起马车,直奔码头。 最早的船已经停在了那里。四个人先后上了船。船上已经有了几个人,对这几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谁也没有过多留意。 见四个人都平安上了船,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崔长老赶上马车,向太原城里驶去。 此刻的小灵子是一个年轻的少妇,脑袋上裹着头巾,怀里抱个“孩子”。吴秋遇带着斗笠,粘着胡子,挑的两个箩筐里表面摆的都是瓜果蔬菜。倪帮主扮成了一个衣衫光洁的员外,身体多病,偶尔咳嗽一声。老叫花子倪二鳅白毛巾裹头,半露着两条胳膊,瘦骨嶙峋,一看就是个吃不饱的老农。 船上有好心人见有少妇抱着孩子,便把软垫让给她。小灵子点头谢过,便去盘腿坐了。船家把船上仅有的一把藤条椅子搬过来,叫多病的员外坐了。倪帮主一边咳嗽,一边道谢。 为了保险起见,徐长老还是安排程长老悄悄来到渡口岸边潜伏守望,以防万一。程长老在那里看了半天,竟没认出来哪个是帮主,哪个是小灵子。就是吴秋遇和老叫花子看着体型有点像,但也不能确认。他心里嘀咕:“到底帮主他们登船了没有?” 又陆续有几个人上船。船家抬头看看,天已放亮,便解开缆绳,大声提醒道:“众位客官坐稳了,咱们开船了。”说罢,将长竿用力一撑,那船便里了岸,向河心驶去。 程长老亲眼看着船走远了,才快步离开,回去找徐长老告知情况。崔长老去城里把马车还了,也回到五丈窑台。 倪帮主走后,徐长老暂代帮主之位,接连做了几项安排:加派人手,打探北冥教和曾氏父子的动静;增设暗哨,加强五丈窑台周围的防御布置;散布消息,谎称丐帮又有多路人手来到太原。 孙长老、程长老和即将升为九袋的崔长老,见徐长老安排得如此周详,无不暗自叹服。 徐长老又私下和那三位长老商量,要不要派几个人暗中保护帮主。 崔长老说:“此议甚妥,只是须得做得机密些。我推荐楼烦的刘长老。他本在帮主他们西行的路上,秘密调动不易被人查觉。” 徐长老点头道:“很好。你派人速去联络他。务必叮嘱,只能远远跟随,不能靠得太近,千万不能把帮主的行踪暴露了。” “好。我这就去办。”崔长老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徐长老把崔长老叫住,嘱咐道:“此事不能用飞鸽穿书,以免被人截获。” 崔长老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个,点了一下头,便走出窑洞。他找来了陈起子,叫他赶去楼烦通知刘长老,带人提前去黄河渡口附近等着帮主。 陈起子换了身镖局趟子手的衣裳,租了匹好马,马上出发赶奔楼烦。他是崔长老手下专门负责通报消息的,如何掩人耳目,如何抄近道,那一套都很熟悉。 从太原到楼烦,船走汾河是逆流而上,因此前行速度比当初小灵子他们来太原的时候要慢一些。 到楼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吴秋遇、小灵子和真假两位丐帮帮主,混在人群之中先后从船上下来。 因为这里曾经来过,容易被人认出,又怕周围有北冥教或曾家的眼线,一行人不敢在楼烦逗留。 小灵子便在码头继续找船。接连看了几条船,上面都空了,估计主人早已收了船回家歇着去了。 好不容易见到一条小船上有人,小灵子上前问道:“船家,我们想去岚县,你的船能去么?”那人头也没回,只摇了摇头。 小灵子隐隐看出那是一个老者,便说道:“老人家您看,我们几个,老的老,病的病,我还抱个娃儿,这天已经黑了,我们要是走不了,家里人可要急坏了。求您老人家辛苦一趟吧。” 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仔细看了看小灵子,又瞅了瞅她身后的几个人,面露难色,最后心肠一软,还是答应了。 小灵子赶紧招呼吴秋遇他们一起上船。 老者撑着船在汾河里往北走了一段,便左拐进入岚河。吴秋遇见他年岁大了,有些吃力,便过去帮他撑船。 很快见到了县城。小灵子抱着“孩子”对老者说:“老人家,其实我们是赶着到临县去,事情很急,就想着夜里多走几里路。您看这船最远能走到哪里,就把我们送一趟吧。” 老者面露难色,似乎还有些不高兴。 小灵子说:“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是我的不对。这样吧,让这位大哥替您撑船,我们再多付船钱。到了以后您先就近歇息一晚,明天早些回来,应该不会耽误明天的生意。”倪帮主也上前好言相求。 老者没有说话,想了想,又看了看几个人,点头同意,便站在船头指引方向,让吴秋遇撑着船往普明河支流驶去。 夜已经深了。船来到老庄上附近。 老者两手比划着要跟吴秋遇说些什么,原来是个哑巴。吴秋遇哪里听得懂啊,只愣愣地看着他。老者又走到老叫花子倪二鳅面前,要跟这“老农”讲。老叫花子也不懂,尴尬地笑了笑,也跟着瞎比划,想让他知道自己不懂。 小灵子抬头见了,说道:“他说,再往前河就浅了,船可能过不去了。问咱们在哪里下船。” “员外”倪帮主说:“那就在这附近靠岸吧。别难为他了。他还得独自撑船回去呢。” 小灵子把“孩子”放下,伸手跟老者比划了几下。 老者点了点头,从吴秋遇手里要过撑杆,把船缓缓靠到岸边。 四个人下了船。小灵子又额外给了他一些钱。 老者点头谢过,又比划了几下,算是道别,然后便撑着小船,慢慢离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051章幽谷惊魂 老叫花子问:“这身行头可以换了吗?” 小灵子说:“还不行。起码得过了黄河再说。马上要到翻山越谷了,咱们在这儿歇一歇脚,争取连夜过去。等到了临县地界,就不用担心北冥教和曾家的眼线了。” 四个人便各自找了地方,就地歇息。 倪帮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笑道:“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穿成这样。糟蹋了,糟蹋了。” 小灵子笑道:“丐帮的弟子那么多,说你像个皇帝都不为过。只不过,你这个皇帝的龙袍太寒酸了。呵呵,一个十足的土皇帝。” 倪帮主说:“你们觉得破,我们穿着可舒服。” 小灵子忽然说道:“哎,听说当今的开国皇帝也是叫花子出身,是你们丐帮的吗?他都能当皇帝,你不是也有机会?” 倪帮主伸了个懒腰,说道:“俗话说,叫花子当三年,给个皇帝都不干。他可没有我自在。我可不想当什么狗屁皇帝,我把这群叫花子管好就行了。” 小灵子问老叫花子:“你呢,想不想当皇帝?” 老叫花子说:“想啊。我做梦都想。我跟你们说啊,我还真梦到过这个。可惜,没人让我当啊。” 小灵子说:“那你就继续做梦吧。” 天上的云渐渐散开,露出一轮明月。 四个人坐了一会儿,算是歇过了。小灵子说:“好了,咱们该走了。天亮叫别人看到咱们这样四个人在一起,会起疑心的。” 老叫花子把倪帮主扶起来。小灵子把“孩子”拆散,往旁边一丢,又叫吴秋遇从担子里挑了些要紧东西随身带上,把那担子就地扔了。四个人便趁着月光,向西走去。 夜里有点凉。吴秋遇见小灵子有点发冷,便把他揽在怀里,叫她依偎着往前走。老叫花子开始暗中羡慕倪帮主,后悔自己穿得太少。 四个人不知不觉走入一条山谷。前面也没什么路。 小灵子站直了身子,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先去前面看看。踩出路来,我们跟着你。” 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便去前面开路。遇到碍事的荆棘,便用短剑砍了,清出一条小路来。 随着深入山谷,草木更加茂盛,在这月夜之中,周围也更加显得苍凉。 老叫花子没走过夜路,更没进过山,心里开始有点发毛,嘀咕道:“怎么那么吓人哪。这荒郊野外的,会不会有坏人哪?会不会有野兽?” 小灵子说:“你别乱说话。自己吓唬自己。”其实她也多少有点害怕。 倪帮主说:“一个人在山里走夜路,难免会紧张。现在咱们有四个人,不用太担心。说说笑笑的,很快就过去了。” 小灵子大声喊道:“秋遇哥哥,前面怎么样?你别走得太远,等等我们!” 吴秋遇在前面听见了,便停下脚步,转身应道:“我在这儿!前面还算好走。”见他们离得还远,便走回来接他们。 见吴秋遇回来,小灵子心里踏实多了,赶紧快走两步,跑到他身边,说了声:“我还是冷。”便扑到吴秋遇怀里。 吴秋遇搂着小灵子,走在前面。老叫花子扶着倪帮主,跟在后面。又走出二里多地。 老叫花子忽然说道:“也不知这草里有没有毒蛇。” 小灵子叫道:“你讨厌!我最怕蛇了,你不许再说!” 老叫花子赶紧住了口。但是几个人都开始留意脚下。 忽然隐隐听到前面有动静,倪帮主小声叫道:“像是有人!”吴秋遇马上提高了警觉,叫三人停下,自己要悄悄过去察看。 他刚刚走出两步,就听小灵子“啊呀”了一声,惊叫了出来。那声音一听就极为恐惧…… 吴秋遇急忙转身回来。 只见小灵子闭着眼睛,紧张地站着,浑身僵硬,微微发抖,已经不能移动。一条白花蛇正挂在她的胸前!显然是咬上了。 吴秋遇大惊,急忙冲过去,一把抓住蛇尾,用力扯了下来。他自幼在山里长大,蛇鼠都是见惯了的,知道怎么对付。只是过去他是和尚,师祖爷爷只教他怎么让蛇丧失攻击能力,却不许他杀生。这条蛇咬了小灵子,吴秋遇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提着蛇尾便用力抖。 忽听有人大声喊道:“住手!你不要伤害它!”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倪帮主和老叫花子都是一愣,找着喊声的来源。吴秋遇也暂停了手里的动作,循声望去。 只见十几步开外,树上吊着一个女子。倪帮主见多识广,从她的服饰上看得出来,那是一个苗家的女子。她背上背个竹筐,左脚被绳子套着,头朝下,两手和另一只脚在挣扎。 吴秋遇顾不上她,赶紧先去看小灵子,急切地问道:“灵儿,你怎么样?” 小灵子知道吴秋遇救了她,慢慢睁开眼,刚要说话,却见吴秋遇手里仍提着蛇,惊叫道:“蛇,蛇,快扔了它!” 吴秋遇醒过闷来,赶紧把白花蛇丢出老远。小灵子一下扑到吴秋遇怀里,把他紧紧抱住。 那个被吊着女子叫道:“我的蛇呀!你把它扔哪去了?” “是你的蛇?它咬了人,你还心疼它?这蛇有没有毒?”倪帮主让老叫花子扶着他,向那棵树走去。 那女子愣了一下,叫道:“有毒!剧毒!你们赶紧放我下来,我给她解毒!” 倪帮主说:“来不及了。解药呢?赶紧拿出来!” 那女子说:“你们不放我下来,我是不会把解药给你们的。” “你!”倪帮主虽然生气,但想着救小灵子要紧,却也不便跟她一般见识,转头对老叫花子说,“你放她下来。”老叫花子去树上解绳子。 那女子扑通一声掉到地上,顾不得揉搓麻木的左腿,便一瘸一拐地急忙去找那条白花蛇。 老叫花子叫道:“你想跑吗?解药呢?” 吴秋遇先抚慰了一下小灵子,然后说:“我得看看你的伤口。如果有毒,得赶紧解毒啊。” 小灵子站直了,指着胸前被蛇袭击的地方,说:“就是这里,应该是没有毒,我都不觉得疼。” 吴秋遇听了却很惊慌:“一定是毒性发作,你伤口那里失去知觉了。” 女子在草丛里找到那条半死不活的蛇,远远瞪了吴秋遇一眼,心疼地摸了摸蛇身,轻轻放到背后的竹筐里。 倪帮主喊道:“快拿解药救人哪!” 女子这才想到去察看小灵子的伤势,却见小灵子仍能好端端站着说话,叫她吃惊不已。她一边往小灵子身边走,一边愣愣地指着小灵子:“你,你怎么……还没……” 小灵子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被蛇咬了,自己除了被吓到,一点也不觉得疼呢。 吴秋遇把小灵子胸前被毒蛇咬破的衣裳轻轻撕开一点,察看了一下伤口,顿时放下心来,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 小灵子问:“秋遇哥哥,怎么样?我会死吗?” 吴秋遇笑道:“放心吧。死不了。”他凑过去,在小灵子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就见小灵子兴奋地叫道:“太好了!这都是你送给我的好处,秋遇哥哥,你对我真好!”说着又跟吴秋遇抱到一起。 倪帮主和老叫花子莫名其妙,但见小灵子没事,也都很高兴。 见那少妇和汉子抱在一起竟毫不避讳,旁边那女子尴尬地转过脸去,低声问道:“那位小娘子,你真的没事吗?” 小灵子说:“你看我像有事的么?”说着,她松开了吴秋遇,对那女子说道:“你呀,以后管好你的蛇,不要四处乱咬人。闹出人命,你也得吃官司。” 那女子说:“刚才实在对不起,让小娘子受惊了。你现在没事就好了,这可真是万幸。你们刚才也看见了,我被人暗算,吊在这里,蛇才从竹筐里滑出来。我可不是故意放它出来的。不管怎么说,还得多谢你们放我下来。” 吴秋遇问:“你怎么会被人吊在这里?” 那女子一边揉着左腿,一边说道:“我迷路了,傍晚转到这里。谁能想到这里会有圈套,一不小心踩中了,就吊在那了,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要不是遇见你们,我就得挂死在这了。哎,对呀,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小灵子一句话也不说,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吴秋遇他们见小灵子不说话,也就都不说。 那女子把每个人看了看,见对方都对她有戒心,直起身,说道:“算了,你们不说,我也不问了。既然你们救了我,我就告诉你们我的名字。我叫龙玉凤,也是刚来此地不久,可能很快又要走了。咱们未必还能见到。如果再能见到,我一定报达你们。” 见四个人仍是不说话,龙玉凤自己笑了笑,说了声“告辞了,但愿后会有期”,便转身离去。 还没等吴秋遇等人迈开步子,就见那个龙玉凤又转身回来了。 小灵子问:“你怎么又回来了?”龙玉凤说:“咱们都走不了了。你们看!”说着抬手往身后一指。 四个人抬眼看去,只见十几个人手持刀枪火把,围了过来。 吴秋遇一惊,便要拉开架势迎战。小灵子悄悄拉了拉他,小声说:“你现在是个农夫,别急着动手。先看看再说。”吴秋遇这才想起自己的伪装,赶紧把手垂下。 那伙人走到近前,带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小个子,开口问道:“你们都是一起的?” 龙玉凤抢着说道:“不是,不是。我傍晚迷了路,撞到这里,踩中了地上的圈套,一直被吊到刚才。幸亏他们路过,把我放下来。到现在,我的腿还麻呢。” 小个子旁边那个人笑道:“齐二哥,你弄这种套儿还真管用。可惜叫她先下来了,要不然,咱们也看看她被吊着的样子。啊,哈哈。” 那个被称作“齐二哥”的小个子,不无得意地说道:“这算什么!咱们的机关,有多少人都能装进去。” 吴秋遇暗自庆幸,幸亏没有急着跟他们动手,要不然,仓皇之间,还不定中了他们哪个机关呢。 龙玉凤说:“原来是几位大哥做的套儿啊。真是太厉害了。我一下子就被挂上去了。佩服佩服。要不是误打误撞走到这里,还不知道世间有这样的高人。” 那个齐二哥听了很得意:“知道厉害就好。你们就不要想着逃跑了,乖乖跟我们走。” 小灵子在龙玉凤耳边小声说道:“你急着把自己摘出去,以为他们就能放过你?省省吧。” 齐老二一声令下:“都带走!”众喽罗便给他们五个人蒙了眼睛,押着往山上走去。 没走多远,就来到一座寨子。这个寨子也不大,只有几间茅屋草舍,不像是山贼的匪寨,倒像是山里猎户人家。 几个人守在门口,见齐老二带着人回来,纷纷打招呼:“回来了,二哥。海大哥正在里面等着你呢。”齐老二吩咐把五个人直接押去见大哥。 简陋的大屋子里燃着许多火把,很亮堂。吴秋遇等人的蒙眼布被解开,几个人揉了揉眼睛,才能渐渐看清东西。只见中间位置上坐着一个大汉,应该就是那个姓海的大哥。见齐老二带人进来,大汉招呼道:“兄弟回来啦,快坐。这次来了五个?” 齐老二一边去找椅子坐了,一边说道:“大哥,这几个还不是一伙的。那个女的先来,被我的绳圈套住了,吊了一晚。另外几个运气好,刚来就被我抓了,还没尝到陷阱的滋味。” 海老大笑道:“你说真是奇怪了,这事也扎堆儿!这不是成心为难咱们兄弟么!”众喽罗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五个人自打被押进来,都一句话没说,偷偷打量着厅里的人。 海老大看了看这几个人,两个女的,两个瘦弱的老头儿,就吴秋遇是个精壮汉子,便指着他说道:“小子,说说吧,你们到这干什么来了?谁派你们来的?” 吴秋遇看着他,不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海老大刚要发怒,小灵子抢着说道:“大王,他说话不利索。让我说行吗?” “你叫我大王?”海老大瞅了瞅小灵子,笑道,“你说就你说吧。可不要耍花样。” 小灵子往前走了一步,回身指了指倪帮主,说道:“那个裘老爷是我们东家,我们是他的佃户。前些年改朝换代,租税重,又赶上天灾不断,庄稼欠收,我们家就欠了官府不少钱粮,都是裘老爷垫付的。再加上我们该给他的租子,我们已经欠了他一大笔钱,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海老大看了看扮作员外的倪帮主,说道:“他有那么好心?莫不是他看上了你,要拉你去抵债,你不从,全家就逃到了这里,然后他得到消息,又紧紧追来?是这样么?” 龙玉凤在一旁听着,摇了摇头,觉得小灵子蒙混不过去。 果然,海老大一拍椅子扶手,站起来:“哼,你编出这个,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小灵子说:“当然不是。虽然裘老爷让我们欠着他的钱未必全是好心,可他还不至于要打我的主意。其实他早有了别的打算。” 海老大满以为这小娘子谎言被自己戳破,会惊慌失措跪地求饶,没想到小灵子却仍不慌不忙,还有说辞,让他颇感意外。旁边的龙玉凤也是一愣,认真看着小灵子。吴秋遇、倪帮主和老叫花子也都看着小灵子,想知道接下来她如何往下编。 海老大问道:“那你说说,他做的什么打算?” 小灵子四下看了看,稍显紧张地问道:“你们不是官府的人吧?这里有官府的人吗?” “官府的人?哈哈哈哈!”海老大放声大笑起来,“你看他们哪个像官府的人?我马上把他抓起来。” 小灵子这下放心了,说道:“只要你们不是官府的人,那我就可以实话实说了。哎,等一下。我得先问问裘老爷。裘老爷,你交代的事,我可以说吗?”她郑重其事地看着倪帮主。倪帮主心中暗笑,还得故意作出为难的样子,假装在那里犹豫。 海老大急了:“你说你的!这是我们的地盘,他不能把你怎么样!”小灵子说:“那可不行,他要是不答应,以后回去了,会找我们麻烦的。”海老大说:“他不答应,我就让他回不去,看他怎么找你麻烦!”说完瞪着那个“裘老爷”。倪帮主假装被吓到了,赶紧说道:“我答应,我答应。想说什么你就说吧。”说完假装不情愿地转过脸去,其实是在暗笑。海老大很得意。 小灵子说:“裘老爷昨天找到我相公,让他跟他去黄河边上……贩私盐……”她说完故意停了一下,看看众人的反应。 “贩私盐?”众人都是一愣。包括吴秋遇和倪帮主也都很意外。海老大笑道:“裘老头,你行啊!这种事你都敢去干?贩私盐可是掉脑袋的罪,你知道吗,你们也敢答应?” 小灵子说:“我们也是没办法呀,欠了裘老爷那么多钱,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裘老爷说了,只要这次贩运私盐成功,过去的帐就一笔勾销。我相公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回来跟我们一说,我跟老爷子就急了。那可是杀头的罪呀,怎么能干?可是已经答应了,不去又不行。要反悔就惹恼裘老爷,他有钱有势的,我们得罪了他,永远都不能安生。说去告发他吧,他还没去呢,我们拿不出证据便是诬告,一样没有好结果。最后没办法,我和老爷子不忍心看着相公独自冒险,就跟着来了,指望着遇到盘查的时候,能替他打个掩护。谁能想到我们这样的人身上会藏着私盐呢?但我们毕竟都是普通百姓,没干过犯法的事,一见着别人看我们两眼就心里发虚。没办法,最后只能天黑了再赶路,还得专找没人的地方走。这样说不定还能侥幸熬过去。就这么,就走到这来了。幸亏遇到了大王您这样的好人,还想着抓来问问。要是遇见穷凶极恶的盗贼,我们的命早就没了。家里的孩子和老太太怎么办哪!”说着便假装要哭的样子。 吴秋遇和倪帮主暗自赞叹,难得小灵子能编出这样的故事,还说得那么入情入理,听得自己都几乎要信了。老叫花子看出火候,也跟着揉起了眼睛。 “唉!”海老大叹息了一声,义愤地说道,“都是叫那个狗屁皇帝、混蛋世道给逼的。你们不用害怕。嗯,今晚先在这里歇了,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们走。他们地形熟,有近路,你们可以少走一二十里,还不会被人看见。” “多谢大王!”小灵子拉着吴秋遇赶紧道谢。老叫花子也不落后,在那里装得很像。 海老大说:“都是苦命人,你们不用谢我。哎,我说裘老爷,他们欠你多少钱,你还打算要么?” 没等倪大鳅说话,小灵子赶紧抢着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大王,您就别费心了,这个事就让我们自己了结吧。不然我们穷人家,一辈子心里不安。” 海老大说:“那好吧。姓裘的,你可听好了。这次贩私盐,不论成与不成,你们的帐都得一笔勾销了。如果你再纠缠,叫我知道了,说不得我要带人去你家里走一遭。” 倪帮主赶紧说:“行,行,不敢不敢。” 海老大吩咐喽罗带四个人下去歇着。 龙玉凤急了:“那我呢,我跟他们一起的。” 齐老二说:“刚才在山下你还说跟他们不是一起的,怎么现在改口了?我劝你还是老实说了,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龙玉凤说:“我不是坏人。我兄妹二人来此投亲不遇,用光了盘缠,便打算进山采药去卖,也好攒钱回家。没想到今天走散了。我误打误撞,踩到了你们设下的圈套,被吊挂了一晚上,到现在我的腿还疼呢。” “你一个苗家女子到山西投什么亲?我倒要看看你筐里有什么药材。”齐老二说着便站起来,朝她走去。倪大鳅一愣,没想到他一个山贼,也知道那是苗家女子。 龙玉凤退了一步,说:“你不能看!” 海老大盯着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想知道这女子说的是真是假,便任凭齐老二去检查。 倪大裘和老叫花子亲眼看见龙玉凤把白花蛇放到了背筐里,也不知那蛇现在死了没有,不免有些紧张。可是又一想,刚才小灵子被它咬了,什么事都没有,想来那不是毒蛇,而且咬人也不疼。 吴秋遇和小灵子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都要上前阻止。吴秋遇见齐老二已经把手伸进了筐里,急忙叫喊了一声:“快把手拿出来!别碰!” 可是已经晚了。齐老二只“哎呀”了一声,便托着胳膊惨叫起来。 海老大等人看到齐老二惨状,都是大惊失色。倪大鳅和老叫花子不禁又看了看小灵子,见她确实仍好好的,才放了心,又开始担心齐老二。 齐老二已经倒在地上,开始打滚。 吴秋遇急忙抢步过去,跨在他身上,按住他被咬伤的手臂,出手封了他几处穴位。小灵子暗叫不好。她知道,吴秋遇一露相,自己刚才的一番口舌全白费了。 众喽罗见吴秋遇对二当家的动手,呼拉都围了上来。海老大见吴秋遇动作奇快,才知道他并非普通的农家汉子,而是个武功高手。他自忖未必能在两三招之内将吴秋遇制住,为免伤到齐老二,他不敢先去惊动吴秋遇,而是抢到小灵子面前,一把将她的脖子掐住。 小灵子勉强掰开他一根手指,腾出喉咙说道:“笨蛋,没看见他在救人吗?” 海老大愣了一下,仔细一看,吴秋遇确实不像要伤人,好像真的在给齐老二控制伤情,这才慢慢松了手。 龙玉凤将一个小药瓶塞给吴秋遇。吴秋遇知道那一定是解药,便急忙打开盖子,在齐老二的手背上敷撒了,又运功给他疏通了一下手臂上的血脉。 齐老二此时已经昏死过去。毒血遇到解药慢慢变色。吴秋遇在齐老二的手臂经脉上捏挤了几下,伤口处渐渐流出好血来。倪帮主、海老大等几个人明白,齐老二中的蛇毒已经被控制住了。 吴秋遇站起来,对海老大说:“他的手不能沾水,少吃荤腥,别喝酒,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海老大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对他是该提防还是道谢。吴秋遇已经走到小灵子身边。海老大也急忙去看齐老二。 过了一会,齐老二苏醒过来。海老大关切地问道:“二弟,你怎么样?”齐老二慢慢睁开眼,看了看众人,知道自己还活着。他忽然又瞥见龙玉凤的背筐,挣扎着叫道:“蛇!里面有蛇!” 海老大马上吩咐:“把那个女的押下去,严加看管!如果二弟有什么意外,就拿她陪葬!” 龙玉凤被推着往外走,悻悻地说道:“放心吧,他死不了。他的毒已经解了。那么点小伤,对一个大男人来说,应该算不得什么吧?” 海老大看了看吴秋遇等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小灵子说:“大当家的,你不用为难。把我们和那个姑娘关到一起就行了。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海老大点了点头。几个喽罗便押着吴秋遇、小灵子、倪大鳅和老叫花子往外走。 龙玉凤两手被捆了,推进了柴房里。 过了一会,柴门又开了,小灵子他们也被押进来。龙玉凤往里挪了挪,给他们腾地方,嘴里说着:“咱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柴门关上,屋里顿时黑了下来。 老叫花子瞪着龙玉凤说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又生事,大家早就没事了。” 龙玉凤狡辩道:“假的就是假的。你们的谎话迟早会被揭穿,干吗赖到我头上?” 倪大鳅推了推老叫花子:“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走了一晚上也累了,先找地方歇会吧。” 老叫花子又白了龙玉凤一眼,气哼哼扶着倪帮主坐到了一边。吴秋遇扶着小灵子也找地方坐下来。 龙玉凤凑到小灵子面前,问道:“小娘子,你说的那个什么户,是啥意思?” 小灵子看了看她,见她问得很认真,似是真的不懂,便说道:“那个叫佃户,就是给地主家种地缴租的穷苦人。穷人家自己没有地,只能种大户人家的地,收的粮食多一半得交给东家。哦,东家就是有地的大户人家。” 龙玉凤听了似懂非懂。老叫花子叫道:“怎么连这个都不懂?我看她就是成心装糊涂,没话找话。” 倪帮主笑道:“她是苗人。苗家没有地主和佃户,她不懂这个倒也正常。” 龙玉凤又对吴秋遇说道:“这位哥哥好厉害。刚才那家伙被蛇咬,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已经过去了。”她说着竟凑到近处,开始盯着吴秋遇的脸仔细端详。 吴秋遇被她看得有些难为情,怎奈自己坐着被她挡在眼前,又无处避闪,便只好闭上眼睛,图一时清净。 龙玉凤细细看了几眼,忽然伸出手,轻轻撕下吴秋遇嘴上的假胡子,笑道:“原来这胡子是假的呀。呦,长得还挺端正呢。” 吴秋遇睁开眼,想要把假胡子拿回来。龙玉凤故意把手一扬,说道:“好端端的,戴个假胡子做什么?还是摘了胡子这样好看。”吴秋遇脸上一热,愣愣地看着她:“你,你想怎么样?” 龙玉凤说:“我不想怎么样。我见哥哥好手段,又生得端正,只想多看两眼不行么?” 小灵子警惕地看着龙玉凤,说道:“你身上都是有毒的玩意儿,最好离我们远一点。” 龙玉凤嘻笑着说道:“哎呦,有人不高兴啦。他还真的是你相公啊?” 老叫花子在一旁说道:“你这丫头,脸皮可真厚!人家都不爱搭理你,一个劲往上栖乎什么呀?” 龙玉凤嗔怒道:“你脸皮才厚!我可一直没搭理你,你怎么老和我说话?” 倪帮主见这一老一少争吵,都像小孩子一样,不禁摇头暗笑。 龙玉凤见老叫花子不再吭声,又对小灵子说道:“我已经告诉你们,我叫龙玉凤。你们现在也知道我是苗家女。可是,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灵子见她性格爽朗,想什么就说,觉得她不像坏人,便说道:“我叫小灵子,这是秋遇哥哥。那两位是我们的同伴。” “小灵子。秋遇哥哥。”龙玉凤又把两个人端详了一下,说道,“我一见你们就喜欢。一看你们就是有本事的。” 老叫花子不屑地哼了一声。龙玉凤马上对他说道:“你哼什么,我可没说也喜欢你!”老叫花子知道她嘴厉害,不想再跟她斗,便转过脸去。龙玉凤笑着对倪大鳅说道:“裘老爷,我可没说你呀。看得出来,你也是好人。”老叫花子心中暗气,合着在她眼里他们三个都是好人,就他一个不是好人。 龙玉凤忽然说道:“小灵子,你刚才编得可真好,他们都信了,我也信了。现在我知道了,你们不是真的佃户。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到这来了?” 还没等小灵子开口,柴门又开了。有个人拿着火把进来,指着吴秋遇说:“你,出来!” 第052章湫水道别 小灵子一惊,急忙从龙玉凤手里抢下假胡子给吴秋遇粘上,低声嘱咐道:“你小心点。有什么话都可以先答应他们,尽量别跟他们翻脸。” 吴秋遇点头记下,站起来,跟着那个人往外走。 另有几个人在外面等着,显然是怕吴秋遇跑了。这次没有去草厅,而是去了另外一间茅屋。 倪大鳅怕小灵子担心,开口说道:“小灵子,先好歹合眼睡一会儿吧。” 小灵子说:“你们睡吧。我先等一会儿。”她知道吴秋遇心眼直,怕他独自出去吃亏,放心不下。 龙玉凤说:“那你们等吧,我可要先睡了。其实,秋遇哥哥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小灵子看了看她,觉得这是她说过的那么多话里最好听的一句,忽然看见她的手被捆着,便说道:“我先帮你把绳子解了吧。” “啊,好啊。”龙玉凤赶紧把手抬了起来。小灵子很快给她把绳子解开。龙玉凤说:“多谢。要不要我陪着你一起等?” 小灵子说:“不用。你们都睡吧。”说完,自己又靠在柴堆上,对着门口发呆。龙玉凤看了看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卸下竹筐,靠在柴堆上睡了。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吴秋遇还没有回来。小灵子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心里越发焦急。那几个人都已经睡着了。老叫花子还轻轻打着呼噜。 小灵子一个人坐着枯等,偶尔扒着门缝往外看看,始终不见吴秋遇回来。渐渐地,眼皮已经抬不起来。又勉强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又累又困,睡着了。 天亮了。倪帮主已经醒了,老叫花子躺在地上,还呼呼地睡着。龙玉凤醒来,见小灵子还在睡着,没敢打扰她,而是轻轻站起来,走到门口,从门缝往外张望。 见有人来了,她急忙回原处坐好,又把绳子往手臂上好歹搭了,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来人把柴门打开,冲里面喊道:“小灵子姑娘,你出来。” 小灵子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她,慢慢睁开眼睛,忽然叫道:“秋遇哥哥!” 龙玉凤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裳,指了指门口。小灵子这才看清,吴秋遇还没有回来,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在看她。那个人说:“海大哥找你过去。跟我走吧。” 倪帮主支撑着站起来,问道:“你们找她干什么?”那人说:“没你的事,你们都老实待着。小灵子姑娘,走吧。” 小灵子见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又管自己叫姑娘,知道一定是吴秋遇跟他们说过了,那么此去说不定就能见到秋遇哥哥,便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走出门口。 龙玉凤和倪帮主都想跟过去看看。柴门“砰”的一声关了。 老叫花子被惊醒,一下子坐起来,叫道:“怎么了,怎么了?”龙玉凤说:“你呀,睡得跟死狗一样。”老叫花子见小灵子也不在了,知道又出了事,急忙爬起来,也挤到门口去看。 倪帮主问:“你那瓶解药有没有问题?要是那个人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就有麻烦了。”龙玉凤一时也不敢确定。 小灵子跟着那个人来到草厅,心中惴惴不安。一进门,就看见吴秋遇侧背着门口高高坐着,顿时一颗悬着地心放了下来。 桌上摆着满满一桌饭菜。吴秋遇爽坐,海老大在一旁笑呵呵陪着。小灵子正自惊讶,海老大见了她,赶紧招呼道:“小灵子姑娘,你来了。快过来坐。” 吴秋遇站起来,转过身冲小灵子一笑,招呼他坐到身边。小灵子低声问道:“你都跟他说什么了?把他们哄得那么高兴。” 还没等吴秋遇说话,海老大端起一杯酒,站起身说道:“这次多谢秋遇兄弟。现在小灵子姑娘也到了。来,我先敬你们一杯。” 吴秋遇不喜欢喝酒,忙摆手推辞:“多谢海大哥,我不喝酒的。”海老大说:“哎,兄弟,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喝酒的。” 小灵子在一旁看着纳闷,这两个人怎么倒像是混得很熟了。 吴秋遇还要推辞,小灵子却劝说道:“秋遇哥哥,海大哥的盛情难却,你就喝了这一杯吧。” 海老大大喜:“哎,小灵子姑娘说得对。秋遇兄弟,怎么也得把这一杯先喝了吧?” 吴秋遇见小灵子都这样说了,便把酒杯端起来,跟海老大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全倒进嘴里,一口气咽下,直呛得咳嗽不止。 海老大见了,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酒也洒了。他赶紧给自己又倒满了,也一口喝了,才说道:“看来秋遇兄弟真的不善饮酒。罢了罢了,坐下吃菜,吃菜。” 小灵子先拉吴秋遇坐下,然后问道:“你们两位怎么坐到一起了,还聊得这么开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老大说:“我这里的弟兄,久受伤病之苦。为免行踪泄露,不能及时出去救病。这回你们来了,秋遇兄弟一晚上都给看过了,还开了方子。只要派人乔装出去把药买来,他们就都没事了。你说我怎能不高兴。” 小灵子看着吴秋遇。吴秋遇点了点头。小灵子这才明白,吴秋遇昨晚被叫出来,原来是给海老大手下的人看病的,害得自己白白担心了一晚上。想到这里,她不禁抬手在吴秋遇身上轻轻捶了一下。吴秋遇当然明白怎么回事,小声道:“害你担心了吧?” 海老大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昨晚光顾了给弟兄们看病,忘了告诉你们一声。来,小灵子,我敬你一杯,不,我先自罚一杯。”说着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灵子也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下,辣得直咧嘴,赶紧用手擦了,又吃了几口菜。海老大看了忍不住又笑。吴秋遇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小灵子朝他笑了笑,对海老大问道:“海大哥,你们怎么会住在这里?这可不是住人的好地方。” 海老大看了看他们两个,认定他们都是热情直爽的好人,便要直言相告。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说来话长。开国皇帝炮打庆功楼,谋害功臣,这件事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吴秋遇摇了摇头。小灵子说:“这个在民间广有传说,也不知是真是假。据说都是马皇后的主意。” 海老大说:“都是真的。”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海老大见二人疑惑,便继续说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也是功臣之后,我爹就是在庆功楼被害死的。我侥幸不死,四处逃难,后来才逃到这里,隐居下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望着眼前这个汉子,见他说起往事犹有伤心,不由得暗起同情之心。小灵子问:“那皇帝害死了功臣,竟连他们家里的别人也不放过吗?” 海老大说:“凡十岁以上男丁都要赶尽杀绝!本来,一般妇孺老弱是可以不杀的,可那些官兵杀红了眼,见人就砍,真叫个惨哪。”说起来,他不免咬牙切齿。 吴秋遇问:“海大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海老大说:“这都多亏了刘伯温大人。他料知庆功楼之宴,皇帝不怀好意,便托辞没去。后来果然出了事,他念及与功臣的旧时情义,便有心搭救他们的子孙。”吴秋遇点头道:“这刘大人却是个好人。” 海老大说:“是啊。只是那狗皇帝下手太快,他来不及一一去救。据说,最后一共救出来六家的孩子。除了我海大金和昨日被毒蛇咬伤的二弟齐轩,还有一男一女我见过。男的姓铁,叫铁秋声。女的叫明月,姓什么不知道。还有两个,我们都没见过,据说一个姓崔,另外一个是不到一岁的婴儿。” 吴秋遇很惊讶:“这么说,铁师叔也是功臣之后?”海大金一惊:“你认识铁秋声?他是你师叔,那他现在哪里?”吴秋遇说:“你说的那个女孩应该是纪姑姑,她是铁师叔的红颜知己,几年前被人害死了。铁师叔一直在追查凶手,要给纪姑姑报仇。” 海大金听了,不禁叹道:“没想到逃过了狗皇帝的毒手,明月姑娘又被人害了,真是苍天无眼,不佑好人。铁兄弟在江湖上抛头露面,他可得多加小心。但愿别被官府发觉,能够平平安安的,将来说不定我们还有见面的时候。” 小灵子拉了拉吴秋遇的衣角,小声问道:“那个一岁的婴儿不会就是你吧?” 吴秋遇一皱眉,他可从没设想过自己的身世。不过,听师祖爷爷说,自己被捡来的时候确实是个不到一岁的婴儿。 海大金见他们私语,笑着问道:“小灵子,偷偷说什么呢?” 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也是一个孤儿,说不定就是被救出来的六个孩子之一。” 海大金稍是一愣,然后大笑道:“要真是那样,咱们可是相见恨晚哪。” 吴秋遇问:“海大哥,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就打算一直住在这里吗?”海大金说:“住在这里暂时安身保命,将来有机会定要给全家老少报仇。” 小灵子和吴秋遇见他心头仍有仇恨,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小灵子忽然问道:“海大哥,你们抓来的人,都怎样处置?” 海大金说:“我们不是打家劫舍的毛贼草寇,隐居在这里只为避祸。我们自己开荒种地,也靠打猎为生。在外面设置陷阱圈套,只为防范官府的探子。有人误闯进来,被抓到了,如果审清问明,只是寻常百姓,也就原路送出去,不会怎么样的。所以这些年也没与什么人结仇,也没听说有谁去官府报信揭发。” 小灵子顽皮地说:“那我们就不用害怕了,秋遇哥哥。”海大金笑道:“你们是我的客人。不但不用害怕,我还要好好照顾你们。”吴秋遇说:“照顾就不用了。我看还是把……把他们也找来,一起吃了饭。然后就送我们下山吧。” 海大金问:“这么急着走吗?你们还真要去贩私盐哪?” 小灵子说:“海大哥说笑了。跟你实说了吧,其实我们是要过黄河西去。我和那个裘老爷身上都有伤病,要去西域找解药的,路上耽误不得。要不然,你赶我们走,我们都不走。” 海大金说:“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一下。等你们吃饱喝足,马上送你们下山西去。”说着便走出了草厅。 小灵子问吴秋遇:“秋遇哥哥,你身上的包袱呢?”吴秋遇说:“海大哥见我一直背着,说吃饭的时候不妨先卸下来。刚才我摘了。看,在那儿!”小灵子说:“咱们都不是江湖熟客,再往西应该没人能认出我们两个了。咱们俩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 吴秋遇便去把打开包袱。小灵子关了门。两个人开始卸妆更衣,恢复原来的样貌。 柴门打开。阳光射进来,忽然有些耀眼。老叫花子赶紧用胳膊挡住眼睛。倪大鳅和龙玉凤警惕地看着门口,不知这回又是谁会被叫出去。 外面的人喊道:“两位老人家,出来吃饭吧。秋遇大哥和小灵子姑娘都在等着你们呢。” 一听吴秋遇和小灵子都平安无事,还有饭吃,老叫花子大喜,急忙站起来。刚跑出一步,忽然想起倪帮主,赶紧回身去扶他。 龙玉凤愣愣地看着两个人往外走,这里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马上追上去大叫:“我也去!” 门口的人拦住她,说:“海大哥只吩咐叫他们两个去,没说有你。你呀,先在这等着吧。”说着便要关门。倪大鳅对那人说道:“哎,小哥,是这样的。你看我们都已经熟了,我看她也不是坏人。你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吧。也免得一会海大哥再想起她来,你还得跑一趟。” 那个人想了想,松开抓着门板的手,对龙玉凤说:“那你可得老实点,不能捣乱。”龙玉凤赶紧点头。倪大鳅说:“我们帮你看着她。她不会捣乱的。” 龙玉凤赶紧去把竹筐背了,追出来,紧紧跟在三个人后面。 吴秋遇和小灵子见他们来了,招呼他们坐下吃饭。老叫花子没心没肺,啥也不想,坐下就吃。龙玉凤乍一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的样子,没认出来,先是愣在了门口。 小灵子说:“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就不认识我们了?哎,快过来吃饭呀。”龙玉凤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才走到小灵子身边坐了下来。 倪帮主问:“怎么就你们两个,他们人呢?”吴秋遇说:“他们去准备了,说一会吃完饭,就送咱们走。”龙玉凤大喜:“咱们马上就可以走了?太好了!大家快吃啊!” 小灵子眼珠一转,故意说道:“他们只答应放我们走,没说要放你。听说那个海老大看上你了,要让你留下当压寨夫人呢。”老叫花子嘴里嚼着东西,含糊说道:“恭喜你了啊。” 龙玉凤果然被吓到了,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吴秋遇见了,忙说道:“快吃饭吧。他们吓唬你呢。”龙玉凤看了看吴秋遇,选择相信他,说道:“谢谢你,秋遇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小灵子说:“我们不是好人么?那我一会儿就做回好人,给你保个媒,叫海老大今天就娶了你。我们喝完喜酒再走。” 龙玉凤知道她口齿凌厉,不敢得罪她,免得把她惹恼了真干出那事来,便不再吭声。小灵子偷偷暗笑。吴秋遇略有责备地看看她。小灵子朝他做个鬼脸,完全不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海大金走进门来,开口问道:“几位都吃好了么?” 小灵子站起来走到海大金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龙玉凤紧张地看着小灵子,心悬到了嗓子眼。吴秋遇也有点担心,怕小灵子真干出害人的事来。 海大金听小灵子说完,点了点头,大笑道:“好,就这么办。还是你想得周到。多谢了。”说完,他看了龙玉凤一眼。龙玉凤大惊,手里的筷子也掉在桌上。 几个人吃完了饭。海大金叫过刚才去柴房的那个人,吩咐道:“小五,一会儿你带两个人抬着筏子,送他们出去。这一带你路熟,抄近道,把他们送到湫水河。”小五应了一声,便去找人。 吴秋遇说:“海大哥,你想得真周到。有了筏子,我们顺流而下,就省劲多了。” 海大金说:“咱们兄弟不用客气。以后有空回来,可以多住些日子。” 这时候,小五带着两个人抬着一个木筏等在了寨子门口。 海大金一挥手,马上过来一个人,走到龙玉凤身边,用黑布把她的眼睛给蒙了。龙玉凤大叫道:“你们干什么?我不当压寨夫人!”海大金一愣。小灵子笑道:“她想嫁人想疯了,你不用理她。我们走。” 海大金把五个人送到寨子门口。吴秋遇等人跟他挥手告别,便由小五领着,往山下走去。 龙玉凤仍在叫着:“我不当压寨夫人!你们要把我弄到哪儿去?”小灵子说:“放心吧。你当不成压寨夫人了。咱们正在下山,你得担心他们把你卖了,卖到……”龙玉凤停下脚步,大叫道:“我不去,我不去!” 小五和两个抬着筏子的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懒得打听,只想赶紧送他们走了,好回去交差。倪帮主暗自摇头,老叫花子觉得好玩。 只有吴秋遇看了不忍,小声道:“灵儿,别闹了。咱们还得赶路呢。”小灵子这才轻轻拍了拍龙玉凤的肩膀,说:“别闹了,赶紧走吧,我跟你说着玩呢。”龙玉凤一跺脚,哼了一声,这才由小灵子领着继续往前走。 找到了湫水河,又往前走了一段,小五说:“秋遇大哥,这里的水够深,筏子可以用了。你们乘筏子走吧,我们就不远送了。”吴秋遇抱拳谢过。 小五帮忙,三个人一起把筏子推下水,又用手拉住了,让他们上去。老叫花子先扶着倪大鳅上了筏子。吴秋遇也把小灵子扶了上去。 龙玉凤说:“我就不跟你们去挤了,我自己走。秋遇哥哥,你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吴秋遇走过去。小灵子在筏子上看着,不知她要搞什么鬼。小五他们三个也很奇怪,这个姑娘不上筏子,不知道现在想干啥。 龙玉凤慢慢贴近吴秋遇,忽然一下子把他抱住。吴秋遇吓了一跳,却又一时挣脱不开。小灵子在筏子上见了,不禁瞪大了眼睛。龙玉凤在吴秋遇耳边小声说道:“秋遇哥哥,你是个好人。小灵子姑娘也是好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跟她开个玩笑气气她,谁让她刚才欺负我呢。” 吴秋遇一听,心里踏实了,既然她对自己并无恶意,也就用不着再挣扎疏远她。 小灵子看着不爽,叫了一声:“秋遇哥哥,还不快上来,咱们赶路要紧。” 龙玉凤假装跟吴秋遇亲昵了一会,知道小灵子已经上火了,便松了手,往外走出几步,大声说道:“秋遇哥哥,你可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我等着你!”然后就大步远去了。 吴秋遇一脸茫然,不知她在说什么,傻站了一会,见龙玉凤已经走远了,才转身迈步,跳上了筏子。 小五见四个人都已在筏子上坐好,便松了手。筏子顺流而下。小五目送他们远去,才带着另外两个人回寨子去了。 吴秋遇刚要跟小灵子说话。小灵子却转过脸去,不搭理他。吴秋遇见小灵子脸色难看,关切地问道:“灵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内伤又发作了?还是蛇毒……”小灵子嘟囔道:“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吴秋遇还在乱猜,“难道真的是蛇毒发作了?我这里还有解药,昨晚拿了忘了还给玉凤姑娘。”小灵子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倪帮主笑道:“那个解药治不了她,倒有可能害她发作。呵呵。”吴秋遇不解。倪帮主说:“咱们要出山西了,有人自带了一坛子醋。” 小灵子听了,知道倪帮主在取笑她,娇嗔地往倪帮主身上轻推了一下:“你们都欺负我。”倪帮主说:“你要把我推下去,可就都省事了,你们也不用过黄河了。” 小灵子被他逗笑了。吴秋遇见小灵子笑起来,也跟着高兴:“灵儿,你没事啦?太好了。”小灵子一听吴秋遇说话,马上绷起了脸,说:“你就跟着她走好了,干吗还舍得回来?” 吴秋遇这才明白小灵子为什么生气,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我跟她没什么的。”小灵子说:“都抱到一起了,还说没什么?” 老叫花子在一旁故意气她:“你能抱,为啥别人不能抱?我看挺好,说明傻小子招人喜欢嘛。” 小灵子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再胡说,一路上都没你的饭吃!” 老叫花子急忙说道:“不要不要。我随便说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傻小子你也真是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伶俐的一个丫头在身边,还去招惹别的姑娘。这次是你的不对。” 小灵子见他改口,满意地笑了,说:“说得好。今天你有鸡腿吃了。”老叫花子美滋滋偷着乐去了。 吴秋遇说:“灵儿,你不要多想。我真的……”倪大鳅捅了捅他,小声道:“你怎么还不开窍?那个都把鸡腿骗到手了,你还只顾嘴硬。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吴秋遇挠了挠脑袋,为了哄小灵子开心,赶紧说道:“灵儿,我错了。” 小灵子问:“你错在哪儿了?”吴秋遇哑口无言,他确实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错。小灵子说:“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她抱了你,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去。这件事就过去了。哎,你刚才答应她什么了?” 吴秋遇说:“我没有答应她什么呀。我也不知道她刚才在说什么。”小灵子脸色一变:“你还要瞒着我,你们还是有事!” 倪大鳅摇头道:“哎呀,这官司打不完喽。” 吴秋遇一脸无辜,又解释不清楚,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灵子笑道:“秋遇哥哥,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是跟你闹着玩的。我怎么会真生气呢?就算信不过她,我还信不过你么?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就行了。” 吴秋遇这才踏实了,傻笑了起来。倪大鳅和老叫花子也跟着笑了。 湫水河水流不急,筏子漂流平稳,坐在上面很安心。倪帮主说:“这筏子坐着倒稳当,就是走得太慢了。” 吴秋遇刚才只顾忙着跟小灵子解释,这会才有工夫仔细观瞧,筏子的行进速度确实有些慢。忽然看见筏子旁边顺着一根竹竿,他赶紧过去解了下来,站到筏子后头去支撑。长竿一撑,有力可借,筏子顿时就快了。倪帮主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灵子说:“海大哥他们想得倒周到。”老叫花子说:“嗯,这伙山贼不简单,人也还不错,临走还想着招待咱们大吃一顿。”吴秋遇说:“他们可不是山贼。他们只是结伙住在那里,耕种打猎为生,并不害人。” 倪帮主说:“这世道,能有口安稳饭吃不容易。看样子他们是避祸隐居在那里。他们能够自谋生路,不祸害人,倒也难得。” 小灵子说:“是啊,他们还是有点骨气的。要不然,最省事的就是去当叫花子,说不定呀,也成了丐帮的弟子了。” 倪大鳅看了看她:“你觉得丐帮的叫花子都是没有骨气的?” 小灵子自知言语有失,怎么能当着丐帮帮主的面说叫花子呢,忙解释道:“裘老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可别多心。我只是觉得他们自己自足挺好,不像有些人只想当吃货。” 倪大鳅知道她又在挖苦老叫花子。老叫花子当然也听得出来,却并不放在心上,而是说道:“你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这张嘴太厉害!难怪傻小子……”他忽然意识到不能再说下去,便住了口。 小灵子不依不饶:“难怪他怎么样?你说呀!”吴秋遇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暗自责怪:好不容易才把小灵子哄好了,他怎么又来说这个? 老叫花子说:“没什么,没什么。看,那有一只水鸟!”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有水鸟在岸边的草丛中出没,不过不是一只,是两只。 小灵子不再跟老叫花子计较,而是跟倪大鳅问道:“裘老爷,您见多识广,看那个龙玉凤像是什么来历?” 倪帮主想了一下,说道:“从她的打扮和举止来看,确是个苗人不假。按说这一带并无苗人聚居,她独自在此出现,必定有她的特殊目的,绝不像她所说的投亲那么简单。” 小灵子说:“可惜咱们赶路程,没工夫仔细查问。海大哥他们也不想留着她这个麻烦,就听我的把她放了。” 倪帮主说:“他们放了她是对的。你别小看她,她自从被捉上山,好像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但是你们想想,她害怕过没有?” 小灵子想了想,惊讶道:“还真是。她虽然被他们了吊了、捆了,甚至毒蛇咬人惹了祸,都没见她惊慌。这是怎么回事?” 倪帮主说:“这说明她心里是有底的。很多苗人善使毒,各种毒虫毒草防不胜防。她还说过,是兄妹一起来的,也就是说外面还有人接应。就算没有那个人,万一她感到危险临近,果真使起毒来,只怕那一伙人都是凶多吉少。你们都看到了,她那个白花蛇咬人一口,要不是秋遇及时出手,又及时敷了解药,恐怕那个齐老二当场就死了。” 小灵子说:“哦,好险哪。幸亏咱们没有得罪她。” 这时老叫花子忍不住说道:“你还没有得罪她?我看她恨死你了。你小心点吧。” 倪帮主问道:“你究竟在海老大耳朵边上说什么了?把那个玉凤姑娘紧张成那样。” 小灵子笑道:“那是她自己吓唬自己。其实我是劝海大哥把她放了,如果担心她记得路引官兵来剿,可以在下山时蒙上她的眼睛。这也是为海大哥他们好嘛。” 吴秋遇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真让海大哥娶她当压寨夫人呢。” 小灵子说:“你心疼了?”吴秋遇见小灵子口气又不顺,不再吭声。 倪帮主赶紧解围:“哎,小灵子,有一件事我还没想明白。你也被白花蛇咬了一口,你怎么就没事啊?” 老叫花子嘀咕道:“我看她刁钻古怪,说不定她也是个苗人丫头。”“去!”小灵子先冲老叫花子嘘了一口,然后笑道:“我是仙女下凡,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一条小蛇能把我怎么样?”老叫花子小声说:“也不知道是谁,那会儿吓得乱叫,抱着傻小子就不松开。” 小灵子这回倒没跟老叫花子计较,而是甜蜜地看了看吴秋遇。吴秋遇说:“灵儿,你就跟倪帮主说说吧。”小灵子赶紧四下看了看,小声嘱咐道:“什么倪帮主,可不要叫外人听了去。他现在是裘老爷。”吴秋遇连连点头。 小灵子轻轻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一点天蚕袖套,给倪大鳅看。倪大鳅仔细看了看,一开始也没明白怎么回事,过了一会,才忽然想起来,小声叫道:“天蚕丝?”小灵子得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裘老爷果然见多识广。” 老叫花子也探过头来,伸着脖子问道:“你们看什么呢?我也瞅瞅!”小灵子把袖子一捂,身子一晃。老叫花子差点被带到水里去,幸亏吴秋遇及时把他拉住。 倪大鳅点头道:“难怪那毒蛇伤不得你。你有这个保护,必然是万无一失了。你……” 小灵子冰雪聪明,马上明白他想问什么,直说道:“我从哪弄来的,是不是?哈哈,这是秋遇哥哥专门给我做的。” 倪大鳅又惊讶地看了看吴秋遇。吴秋遇便把路桥荫在黑土岗被人用天蚕罩网困住,自己出面解救得了天蚕罩网,拿来给小灵子做了衣甲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倪大鳅连连点头,恭喜小灵子。老叫花子虽然没有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但也跟着恭维称赞。 筏子顺着湫水河向下游漂去。 第053章波罗边寨 到了临县,小灵子上岸买了点东西,回来把吃的分给大家。四个人坐在筏子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继续向西南漂流。 倪帮主忽然指着前面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前面能看到的就是黄河了。”吴秋遇兴奋地说道:“那我多撑几竿,咱们很快就可以过黄河了。” 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你先歇一下。听人说,黄河水深流急。咱们这个筏子怕是过不去,得换乘渡船才行。” 老叫花子嘀咕道:“这么麻烦?”倪帮主说:“小灵子说得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很有见识。”小灵子说:“多谢裘老爷夸奖。我是仙女下凡嘛,不懂不行啊。” 倪帮主问:“你们两个已经恢复本来面目,我们何时可以把这身行头换了?”小灵子说:“我和秋遇哥哥本不是江湖中人,只要甩开了蒙昆他们,没人认得我们。你可不一样,你是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稍有不慎就会泄露行踪。要我说,你们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挺好,在回来之前就不用换了。”老叫花子说:“有吃有喝就行。我没意见。”倪帮主点了点头,说:“嗯。那就这样吧。回来再说。” 小灵子说:“秋遇哥哥,再往前走一点,你就靠岸,我们去找黄河渡口。”吴秋遇又撑了几竿,眼看离黄河不远,便把筏子支撑着靠了岸。 吴秋遇先跳上岸去,把筏子尽力拉住。小灵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去。老叫花子扶着倪帮主也上了岸。吴秋遇问:“这筏子怎么办?咱们还带着吗?”小灵子说:“咱们一时用不上它,带着也累赘,就留在这里,送给有缘人吧。”吴秋遇便在岸边楔了橛子,用绳子把筏子拴定了。 四个人张望了一下方向,便动身去找渡口。老叫花子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对倪帮主说:“你们先走,我得方便一下。”小灵子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拉着吴秋遇走在前面。倪帮主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 老叫花子在草丛蹲了一会,眼看三人走远,才站起身来,暗自窃喜。 吴秋遇问:“我们走得远了,要不要等等他?”小灵子说:“他这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不用理他。离了咱们他没有饭辙,一会就追上来了。”倪帮主回头看了看,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始摇头暗笑。小灵子见了,先是觉得奇怪,她稍稍想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暗自点头,有了主意。 三个人找到黄河渡口,正好有一艘渡船停靠。船家高声地吆喝着揽客。小灵子上前询问。吴秋遇仍记挂老叫花子,回头张望。倪帮主说:“他来了。”只见老叫花子一路小跑,赶了上来。 小灵子先招呼秋遇哥哥和“裘老爷”上了船,待老叫花子走过来,抬手把他拦住,说:“先去交了船钱。”老叫花子一愣,说:“不是你管钱吗?我哪里有钱?”吴秋遇正要上去劝说,却听小灵子说:“一个上好木阀子,还卖不出几份过河钱?”老叫花子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无语。小灵子说:“你要是舍不得拿出来付船钱,那咱们以后各吃各的,互不拖累。” 老叫花子望了望倪帮主,无奈地从怀里掏出钱来,问:“要多少?”小灵子说:“都拿来吧,不够我还得添补。”老叫花子知道惹不起她,把手里的钱都交给了她。 小灵子付了船钱,还剩了几枚,本想放入钱袋,见老叫花子正眼巴巴地望着,便递到他面前,说:“难得你知道过日子,这几个就留给你当私房钱。”老叫花子顾不得花钱的心疼,高高兴兴地接了,赶紧揣进怀里。 船上的众人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姑娘跟那个老汉(老叫花子)是什么关系,都围在船头看了一场热闹。 吴秋遇小声问:“你把阀子卖了?”老叫花子嘟囔道:“要不哪来的船钱?你们没过过没钱的日子,不知道东西是好的。我好不容易找了个买主,结果还……”见小灵子正在看他,急忙住了口。 倪帮主安慰道:“不是还留了一些嘛,不亏不亏。难得你有这份心思,以后用得着呢。”他现在扮作有钱的员外裘老爷,丐帮的事不能说的太直白。小灵子用手指捅了一下老叫花子,提示道:“裘老爷说的你还不明白吗?你以后要升级管事了,还有什么可委曲的?”老叫花子想了想,明白了这是倪帮主打算要提拔他,顿时喜笑颜开,连连道:“不委曲,不委曲。多谢帮……”倪大鳅瞪了他一眼。老叫花子赶紧住口,差一点说漏了身份。 渡口的人都上了船,船家长竿一撑,大船离岸,缓缓向黄河对岸驶去。 过了黄河,上了岸,已经是陕西延安府地界。 在吴堡,小灵子找人把西去路线打听清楚,然后雇了一辆带顶棚的大马车,四个人挤着,一路向西赶往米脂方向。 马车颠簸,又有点拥挤,倪帮主病卧之身就开始不舒服。吴秋遇见了,赶紧让车夫停车,要给倪帮主运功疗毒。倪帮主不愿意耽误行程,便强忍着,只说没事,催促继续赶路。 大概是车夫也想送完客人早点回来,路上紧抽鞭子,那马车奔驰起来,在路上扬起一溜尘烟。 西行百里,在米脂吃了点东西,继续前行,很快来到无定河畔。 车夫说:“这条河叫无定河,向西能一通到边塞。你们有病人,乘船或许更为便当。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坐马车,我还继续送你们。” 老叫花子倪二鳅从车上跳下来,跑到河边张望着,嘴里叫道:“坐船吧,坐船好。马车虽然快,但是太颠了,我的屁股都快颠散了。” 小灵子看了看倪帮主,长途颠簸,又显得憔悴了不少,于是说道:“秋遇哥哥,裘老爷,我们接着走水路好不好?”吴秋遇没什么意见,看着倪帮主。倪大鳅点头道:“好,好。”小灵子便对车夫说道:“大叔,你说的对,我们这位老人家确实支持不住了。麻烦你带我们去找船吧。” 车夫赶起马车,拉着几个人去找码头。老叫花子在河畔张望了一阵子,忽见马车走了,赶紧在后面追赶,嘴里喊着:“我还没上车呢,等等我呀!”小灵子笑道:“不用理他。刚吃完,让他溜溜腿。” 老叫花子终于追上了马车,捂着胸脯喘着粗气,说道:“你们也不等等我,我……你少拉了一个人,得扣车钱。可算追上了,我先上去……” 车夫憨厚地笑了笑,说:“到了。那就是码头。” 老叫花子气得只跺脚。小灵子跳下车。吴秋遇扶着倪帮主也下了车。 车夫帮着找到码头,领了车钱,便赶着马车回去了。 小灵子谈妥价钱,雇了一条小船,沿着无定河逆流而上。船家把四个人打量了几眼,心中疑惑,这四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老叫花子平生坐船不多,倒是兴致十足,一边欣赏着两岸的风光,嘴里唠唠叨叨。小灵子暗自清点着盘缠,合计着开销。 吴秋遇坐下给倪帮主运功疗毒。小灵子见了,赶紧拉着老叫花子尽量设法遮挡,免得惊动船家和岸上的人。 天气很好,晴日当空,晒得暖暖的,同时在水面之上又可感受几丝凉爽。 船家忽然指着岸边的一座城址说道:“那里曾经是有名的银州城。” 倪帮主睁开眼,望了一会,忽然说道:“近千年的古城,不想而今破败至此。”他冒出这么一句,小灵子、吴秋遇都是一愣。老叫花子好奇地问道:“你来过这里?” 倪帮主说:“我也是听人说过,这里原先盛产良马。” 船家应和道:“这位老爷说的没错。说起银州的宝马良驹,想当年可是天下文明哩。可惜,这些年兵荒马乱的,最好的马已经不多喽。不过,这里的很多马还是要比别的地方的好,还是有很多外地客商来买。” 小灵子见老叫花子听得入神,笑问道:“怎么,你也想去买一匹?”老叫花子笑道:“我……算了吧,我可没那个闲钱。说不定,等我将来有了钱,还真来这买几匹马,牵到洛阳去卖。”小灵子问:“你是洛阳人?”老叫花子说:“我生在洛阳府,却没去过洛阳城。逃荒到山西几十年了。原来听人说,洛阳城很热闹,有钱人多。” 船行过了响水镇。船家说:“前面不远就是波罗地边寨了,再往前,怕是我这船也不好走了。你们得早作打算。” 小灵子说:“先到前面镇上再说吧。我们到那里再打听打听。” “波罗地?这个名字好奇怪啊。”吴秋遇忽然说道。 船家说:“呵呵,那是出自西域和尚的说法。再往深里说,我也讲不出个道道了。” 船到波罗地。停船靠岸。 船家说:“这就是波罗地了。再往前,我也不太熟了。你们还用船么?如果不用,我就送到这里,回去了。”小灵子说:“大叔别急着走,先上岸吃点东西再说,我请客。万一打听清楚了,前面还能走水路,我们还得麻烦你再送一程呢。”船家见姑娘客气,点了点头,先撑住船,让四个人上了岸,然后跳上岸,把船拴好,跟着他们去找饭馆。 看上去,这波罗地在当地也算是一个比较热闹的镇子。人来人往,店铺小摊满街都是。 几个人就近找了一个小饭馆,走进去。伙计热情地迎上来打招呼。 倪帮主说:“我累了,得先躺一会。你们先吃。”吴秋遇赶紧让伙计找个安静的屋子,扶着倪帮主去歇息。一会,伙计出来,说:“那位大哥说,让你们几位先吃着,他陪那位老爷待一会就来。” 小灵子随便要了一些充饥的饭菜。饭馆里客人不多,饭菜很快有人端上来。老叫花子迫不及待地抢着先吃。小灵子劝船家不要客气。两个人也跟着吃起来。 小灵子问伙计:“小二哥,这里去贺兰山怎么走方便?”伙计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个……我也不清楚。你问掌柜的吧。掌柜的,这几位客人要去贺兰山,怎么走方便?” 掌柜的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说道:“在过去,要是想抄近路呢,就一直往西,穿过沙地,那应该是最近的走法;要么就沿后面那条河往西南走,奔靖边,路虽然绕远些,但是好走。” 老叫花子问:“两边能差出多远去?”掌柜地说:“一两百里是有的。”老叫花子不满道:“你这不是耍人么,差那么老远,谁不挑近的路走?” 小灵子心思缜密,听出掌柜的话里的问题,忽然问道:“刚才您说‘在过去’,那么现在这条路不好走吗?”掌柜的瞟了一眼老叫花子,对小灵子说道:“还是姑娘听得仔细。茫茫沙地,虽然艰苦,但是过去也常有商旅走过,忍上几天也能走出去。只是近来,那一带不是很太平,闹马匪。前几日就有客商被打劫的,还有人丧了性命。报到官府了,无奈这里地境偏远,没有油水,官兵大老爷们都不愿意来。马匪的胆子越来越大,还不时地来寨子里骚扰一番。唉。”说完了,掌柜的直摇头。 老叫花子说:“那咱们还是绕点远吧,保命要紧。兄弟,你回不去了,我们还得坐你的船。”船家没说话,看着小灵子。掌柜地说:“你们有船啊,那还犹豫啥,继续走水路吧。我还说这镇上找船不容易,你们要等不起只能钻沙地呢。” 船家问:“老哥,南边的水路安全吗?有没有听说闹劫匪?”掌柜地说:“那谁知道呢。不过,我倒是没听说,或许没有吧。”船家心里开始犯嘀咕。小灵子赶紧说:“掌柜的,你不要吓唬他。你一开玩笑,待会这位大叔不敢送我们了。”掌柜的马上明白小灵子的意思,赶紧说:“我说着玩的,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忽然街上一阵骚动。众人都是一愣。伙计赶紧到门口去看。就听街上有人喊:“马匪来了!” 伙计慌张地关了门,小声叫道:“有马匪朝这边来了。”旁边的几个客人听到马匪来了,匆忙拿起自己的东西,往后院去躲。 就听咣当一声,店门被踹开,一个瘦瘪的汉子手持钢刀闯了进来。伙计还没反应过来,腿上就被砍了一刀。那人尖声骂道:“你小子还敢关门?你关上门老子就进不来是吧?” 伙计捂着流血的大腿,也不敢叫疼,赶紧鞠躬赔罪。掌柜的早藏到柜台底下,不敢露面。 “都别动!把值钱的拿出来!”瘦瘪汉子尖声叫道。船家和老叫花子刚站起来,听他叫嚷,不敢再动。瘦瘪汉子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一看船家和老叫花子都不像是有钱的,上前一脚把老叫花子踢开,骂道:“滚一边去!待会老子再收拾你!”说完大啦啦坐了下来,淫邪地对小灵子说:“小姑娘,陪哥哥喝两盅?哥哥少要你几个钱。” 小灵子也不气恼,笑嘻嘻说道:“好啊。我陪你多喝几杯。可是你拿刀执杖的,我看着害怕。” 瘦瘪汉子很意外,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这么听话,于是把钢刀往桌上一扔,说道:“现在不用怕了。来,喝酒。哎,酒呢?老家伙,快拿酒去!” 小灵子趁瘦瘪汉子在那乱喊乱叫,悄悄给老叫花子使了个眼色,又伸手比划了几下。老叫花子心里正恨,很快明白了小灵子的意思,乖乖去墙根搬酒坛。 小灵子又扭头对伙计说:“小二哥,麻烦你去把门关一下,外面太吵了,别搅了这位哥哥的雅兴。”伙计不敢轻举妄动,瞅着马匪。瘦瘪汉子骂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伙计这才去把门关了。 老叫花子搬了酒坛子站在瘦瘪汉子身后。瘦瘪汉子刚要去接,忽听小灵子叫道:“哥哥,你看桌上!这种黄蚂蚁可不多见。”瘦瘪汉子赶紧探头去看:“哪呢,哪呢?” 小灵子冲老叫花子一使眼色。老叫花子举起酒坛子,用力朝瘦瘪汉子头上砸去。只听啪喳一声,酒坛撞碎,酒水喷溅,那瘦瘪汉子哼都没哼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伙计吓坏了,惊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惹祸了,惹祸了!”船家也吓坏了。小灵子说:“别吵了,赶紧帮忙把他抬出去。你想叫别的马匪看见哪?大叔,你也帮忙。” 伙计这才如梦方醒,跟船家一道把昏死的马匪抬到后院去,藏了起来。 船家见后门敞着,连招呼也来不及不打,匆匆忙忙跑了出去,生怕惹祸上身。伙计一看,也跟着跑吧。 老叫花子拿了钢刀,拉着小灵子也往后院跑。小灵子惦记吴秋遇,不肯走。老叫花子一脚跨出门外,叫道:“再不走,咱们都走不了了。马匪可不是好惹的。哎,那撑船的跑了!咱们不赶紧追上去,咱们就真的跑不了了。” “你先走吧,跑一个是一个。我去叫他们!”小灵子说着,钻进屋子去找吴秋遇。 吴秋遇正在土炕上给倪帮主运功疗伤。刚才也隐约听到了外面有动静,但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没有听到小灵子呼叫,也就没有多想。 小灵子进屋叫道:“秋遇哥哥,有马匪!咱们快走!”吴秋遇急忙扶倪帮主下了地,跟着小灵子出了屋子,往后门走。 老叫花子紧张地握着钢刀盯着门口,见三个人出来,心里才稍微踏实些。小灵子说:“你快去跟上船家大叔,叫他就近来接我们。”“哦。”老叫花子应了一声,跑出两步,看了看手里的刀,随手往柴堆里一仍,率先出了后门。 吴秋遇背上倪帮主,小灵子在后面跟着,三个人也快步出了院子。很快见老叫花子迎面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船,船……走了。他没……没等我们,自己……走了。” 吴秋遇问:“灵儿,现在怎么办?咱们往哪儿走?”小灵子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南边好像没人,先往南走。”四个人便匆匆往南跑去。 一口气跑出四五里,倪帮主回头看没有马匪追上来,才叫吴秋遇停下来。小灵子张望了一下,说:“前面有个寺庙,咱们先到那里躲躲。” 走到近处,可以看清,那寺名叫永福寺。院门敞着,偶有一两个香客进出。 吴秋遇背着倪帮主先进了院子,老叫花子也跟了进去。小灵子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有小僧见有人来,便上前迎候。小灵子说:“我们这有伤者,想借你们宝地修养一下。小师父可方便?”那小僧看了一眼倪帮主,说:“几位施主跟我来吧。小僧带你们去见师父。” 倪帮主问:“小师父是何法名?待会见了尊师我们又该如何称呼?”小僧说:“贫僧慧明,我师父是这里的住持衍达大师。”三人在心里记下,只有老叫花子没把这个当回事,只顾四下瞻望。 小僧慧明把四人带到衍达大师面前,说明了情况。老僧衍达说:“施主远道而来,慧明可去安排客舍歇息。” 倪帮主说:“我们不会久扰宝刹,在寺中稍歇便走,只需随便有个去处。”老僧说:“既如此,施主可就在敝处稍歇。老衲陪你们说说话。” 吴秋遇把倪帮主放下来,老僧让慧明拿蒲团给他坐了。老叫花子倒不客气,自己也去找了个蒲团坐下,只顾好玩。小灵子、吴秋遇不习惯盘腿坐着,便站在一旁。 倪帮主忽然想起波罗地,便开口问道:“前方的波罗地,不知是何由来?听上去不像是咱们中土的名称。”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想起了这个事,都在认真听着。 衍达大师微笑道:“施主说的没错,这确实不是咱们中土的惯用说法。‘波罗’二字本是梵语,有‘到达彼岸’之意。” 小灵子问:“为何要用这么一个名字?你们平时都是说梵语的么?” 衍达大师说:“这个是有典故的。当年如来佛祖到东土游历,返回西天时从此路过,跨河过岸,在山崖上留下一对脚印,后来信众听闻此事,争相传颂。一想佛祖在此有过河之举,还留下足迹,便把这个地方叫做波罗地,那一对脚印被称作‘如来真迹’。” 老叫花子好奇地说道:“竟然有如来佛的大脚印,有空一定要去看看。”小灵子说:“那你们这个寺庙供奉的佛爷一定就是如来佛喽?” 衍达大师摇头道:“非也。供奉如来佛祖的波罗古寺已经损毁了。本寺正殿供奉的是弥勒佛祖。” 倪帮主问:“永福寺仍然气派非凡,不知有多少年头了?”衍达大师说:“当年大宋与西夏连年征战,及至前朝,波罗地一直是个边塞营寨。百姓为求太平,官府为求安稳,便有了这永福寺。供奉弥勒佛祖也是为了保一方祥和安乐。几位施主稍歇之后,若有兴致,可到大殿一观弥勒尊容。” 老叫花子一听有东西看,马上跳起来,说:“好啊,好啊。”倪帮主让吴秋遇扶他起来,说:“好,我们有幸来此,也去拜一拜。” 老僧先打发了慧明,亲自陪着几个人往正殿走去。 吴秋遇抬头看大殿门口的对联:大肚能容了却人间多少事,满腔欢喜笑开天下今古愁。一看里面高大的弥勒佛像,说的倒也贴切。 老叫花子抢先走了进去。老僧陪着倪帮主也往里走。小灵子悄悄拉住吴秋遇,抬手往寺院门口一指:“秋遇哥哥,你看。” 吴秋遇抬眼望去,只见一人正往外走,那背影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小灵子说:“是江寒。”吴秋遇再仔细一看,这才认出来,果然是黄花岭下邵家庄“威震三关”邵青堂的二徒弟江寒。 第054章马匪行劫 当日在云中山天百山庄,江寒向师妹邵九佳求爱不成,被师父责骂一番,偷看曾可以却被有一箭之仇的蒙昆撞见,逃下山去。没人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没想到又在这里出现。 江寒离开永福寺,走出几里,忽听一阵马蹄之声。扭头看时,却见一伙人手持刀枪,骑着马喊杀而来,很快就来到近前,把江寒团团围住。江寒暗叫不好,他心里明白,这应该就是当地人所说的杀人不眨眼的马匪。 五六个马匪围着江寒打转,时时有得意哄笑之声。江寒强做镇定,暗中警惕着,仔细打量着这伙人,希望找到其中的为首之人,说几句软话,然后平安离开。他双手抱拳,大声说道:“不知哪位大哥是当家的?兄弟我这厢有礼了。” “哪位大哥?兄弟?哈哈哈哈。兄弟们,听到没有,这小子临死前还想着跟咱们攀兄弟哪。哈哈哈哈。”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留着小胡子。其他人也都跟着大笑起来。江寒不敢招惹他们,只能静观其变,暗中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忽听有人说道:“小子,你把身上值钱的玩意都拿出来,然后跪在地上给我们每人磕三个头,不,给我们二当家得磕六个,然后叫几声爷爷。我们二爷听得高兴了,说不定饶你一条狗命。” 江寒也是练武之人,在黄花岭下邵家门学艺多年。他师父邵青堂号称“威震三关”,在山西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江寒虽然没有他师父那么大的场面,可也是争强好胜之人,除了在师父面前多少收敛些,在外可从来没吃过亏,哪受得了马匪如此的羞辱?他轻轻从背上摘下包袱,一边慢条斯理地拆解,一边怒视着刚才说话之人。 那个被称为二当家的小胡子伸手指了他一下,又大笑起来:“皮狗子,你看见没有,他瞪你呢,还要动家伙,他这是不服你呀。怎么着,露两手给二爷看看?看你几刀能把他剔了。” “好嘞。”皮狗子正要在二爷面前显摆一下,嘴上应了一声,便拨马头朝江寒逼近过来。江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马上听到后面的鼓噪之声,知道身后已无退路。皮狗子见江寒后退,只道他胆怯,于是更加嚣张,嘴里喊着“兄弟们看好了,我第一刀先砍了他右手”,便挥刀朝江寒的右臂砍来。 江寒急忙向左一闪身,让过了这一刀。马上有人哄叫道:“皮狗子,你这砍得也不准哪,他右手还没掉啊。”皮狗子刚才只顾得意,没想到第一刀竟然被他躲过去了,有人一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不再废话,抡起马刀,直朝江寒的头颈砍去。 江寒瞅准机会,抬左臂用手里的包袱把马刀挡了出去,右手顺手一抓,攥住皮狗子的手臂,一用力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皮狗子猝不及防,狼狈地栽了下来,摔在地上,头脸也都撞破了。 众马匪一惊。江寒乘机踢掉皮狗子挂在马镫上的腿脚,自己一翻身,骑到了马上。那位二当家的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喊道:“快围上,别叫他跑了!” 江寒瞅准刚才皮狗子空出的缺口,催马就跑。一个马匪就近扑了上来,举刀就砍。江寒一俯身,躲过一刀,迅速撩开包袱,瞄准那人,抬手一指。那人便“啊”了一声,便扑在马背上,再无动静。 有人眼尖,惊叫道:“他有弩箭!”二当家的愣了一下,赶紧拉住马,不敢再追。仍然坐在马上的几个人,眼看着江寒渐渐远去,又恨又怕。 过了良久,二当家地说:“他往咱们寨子的方向去了,跑不了。集合去波罗地的兄弟们,咱们回去,只要那小子自投罗网,咱们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另外几个马匪纷纷附和。 有人把皮狗子扶到马上,也把刚才被弩箭射死的那个搁在马背上捆绑好了,沮丧地去波罗地召集其他马匪。 永福寺内。衍达老和尚陪着倪帮主等人从大殿里出来,又到方丈室内歇了一会。吴秋遇和小灵子没有进屋,在门外议论着江寒的事。老叫花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到屋里去坐着。 倪帮主说:“我们在宝刹多有打扰,看天色还早,也该上路了。我们要去贺兰山,只是人生地疏,还望老师父指点方向?”“去贺兰山?”老和尚想了一下,说,“按说直接往西,路途最近。只是近来,听到寺里进香的施主说,毛乌素沙漠之中有劫路的马匪,你们怕是去不得。那就自此向南,靠近关中,应该太平些,只是要绕些远路。”倪帮主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多走几步,正可免去不少麻烦。小灵子!” 小灵子在门口听到倪帮主喊她,应了一声,走进门来。吴秋遇也跟了进来。倪帮主说:“咱们在寺里多有打扰,你去添些香油钱吧。”衍达老和尚双手合十,赶紧说道:“阿弥佗佛,善哉善哉。你们远行在外,正需盘缠,这香油钱就不必了。”小灵子正舍不得出钱,一听老和尚这样说,心中暗喜,也学着双手合十,说道:“多谢老师父。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果然不假。”老叫花子看出门道,偷偷地笑,却不说破。 老和尚把四人送到寺院门口,又就着地形指点了一下道路。四人道谢离去。 这一带地形复杂,往南走也没有一条像样的大路。走着走着,四个人就转了向,只能是见坡爬坡,见路走路。倪帮主毕竟身子虚弱,很快头上就冒出汗来。 “这么乱撞也不是办法,大家先歇一下。秋遇哥哥,你到土岗上面去看看,有没有好走的路。”小灵子扶倪帮主坐下歇息。吴秋遇快步登上旁边的土岗,向远处眺望。 小灵子问:“怎么样,秋遇哥哥,前面有路吗?”吴秋遇又努力看了几眼,回头说道:“有一条河,要往前,咱们只能顺着河走,好像也没有路。那边……”吴秋遇忽然停住。小灵子问:“怎么了?”吴秋遇说:“那边有人,咱们来的方向,好像还不少,都骑着马,往这边来了。” 小灵子转身看了一眼,惊叫道:“是马匪,秋遇哥哥快下来,别叫他们看见了。”吴秋遇赶紧从土岗上跳下来,说:“他们往这边来了,早晚能看见。咱们得赶紧藏起来。”小灵子迅速四下看了一下,说:“这里藏不住人。秋遇哥哥,你背上倪帮主,咱们顺着这条浅沟快离开这。” 周围土丘很多,偶有草丛矮木,勉强可以作为遮挡。小灵子在前面带路,吴秋遇背起倪帮主,尽量俯身往前跑。老叫花子没别的本事,一说要逃命,还是很卖力气,也紧紧跟着没有落下。 十几个人骑着马快速奔了过去,并没有注意附近有人。原来,他们是去河边饮马的。 出了浅沟,周围遮挡之物已然少了。地上有人,几百步以外都能看见。四个人不敢停歇,只有继续往前跑,生怕那伙马匪瞧见了,一发追上来。 “这是到哪儿了?”等到停下脚步,小灵子不禁皱眉。倪帮主说:“进入沙漠了。咱们对着日头的方向,这是往西边来了。” 日近黄昏。周围是漫无边际的沙地。 倪帮主说:“秋遇呀,把我放下来,歇一会吧。周围二三里以内,还没有马匪的影子。” 四个人确实都累了,就地坐下,喝了水,吃着干粮。 小灵子拿出地图,看了看,失望地丢在一边,说:“到了这,地图没用了。”倪帮主伸手把地图捡起来,说:“这个可不能乱丢。被人捡去,说不定就泄露了咱们的行踪。”说着,拍了拍上面的土,揣进怀里。 老叫花子说:“这破地方,除了马匪,谁还会来?马匪挑这种地方讨生活,实在是脑子不灵光。”小灵子只顾四下张望,无心和他斗嘴。倪帮主说:“他们主要打劫过往的商客。这种地方官兵不来,他们活的自在。”老叫花子说:“都知道有马匪,哪个商客还敢从这走啊?”倪帮主说:“人总是心存侥幸,难免就有贪图近路的,冒险来回。再说了,就算这里等不到商客,他们也可以出了沙漠,到镇子上去打劫。” 天色变暗。看远处的东西已经有些模糊。 忽然小灵子蹲了下来,示意大家别出声。老叫花子问:“怎么了?有马匪?”吴秋遇静静听了一下,小声说:“有人来了。不过马蹄声还很远,附近的人应该还不是骑马的。”小灵子看了一眼吴秋遇,也透露出一丝紧张。 吴秋遇说:“我先去看看,如果真是马匪,我就想办法把他们引开。”倪帮主摇头道:“那不行,万一他们看到你,你就跑不掉了。别忘了,他们可是有马的。”吴秋遇说:“不要紧,我有办法。”倪帮主还要再劝,小灵子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就让秋遇哥哥去看看吧。如果马匪到这来,把咱们围起来,只有秋遇哥哥一个人能打,也保护不了咱们,反而拖累他。如果真是马匪,秋遇哥哥把他们引开,也就不用动手打架了。”倪帮主说:“这太危险了。”小灵子说:“放心吧。秋遇哥哥跑得比马快。”倪帮主和老叫花子半信半疑。 小灵子嘱咐道:“秋遇哥哥,你小心一点。能不打尽量别打,他们都有刀。”“嗯。”吴秋遇点头应了一声,从身上取出定心剑,交给小灵子,然后才快步去了,消失在迷蒙之中。 吴秋遇已经好多天不用神偷丁不二传授给他的追风架子了,如今在这茫茫荒地正好施展。他两脚如风,很快就见到了七八个拼命奔跑的人影,看上去不像是马匪,倒像是逃命之人。吴秋遇放慢速度,迎着那几个人走去。 几个人正在逃命,忽见前面站了一个人,顿时慌乱一团,扑倒在地上就磕头,嘴里叫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的钱都给你!不要杀我!”吴秋遇知道他们把自己也当成了盗匪,急忙上前扶起一个年岁稍大的,解释说:“我不是马匪,只因看到大家在奔逃,特来问个究竟。” 听说不是马匪,趴在地上的几个人稍稍定了定神,爬了起来。刚才被吴秋遇扶起来那个人说:“你不是马匪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跑啊,马匪来了!”吴秋遇还要再问,那几个人都顾不得理他,跌跌撞撞继续向前跑去。 吴秋遇转身跟上,向刚才那人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那人推了他一把,叫道:“你别缠着我!命都要没了,谁有空跟你闲扯!” 吴秋遇刚一发愣,就听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工夫不大,十几匹马就撵了上来,把几个人围在当中。那几个人又扑跪在地上,瑟瑟哀求。只有吴秋遇愣愣地在中间站着。 马匪手里拿着刀,擎着火把,吵吵嚷嚷。带头的又是江寒遇见那个二当家的,摸着小胡子见吴秋遇站着不跪,不免多看他两眼,冷冷说道:“臭小子,就你是不怕死的?” 吴秋遇抱拳拱手道:“各位马匪大哥,咱们大家都素不相识,也没什么仇怨,你们就放了大家吧。”他话一说完,众马匪都先愣了一下,然后相对大笑起来。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心中暗骂:“这小子笨得要死,管人家直接叫马匪,这不是急着找死吗?他嫌死得慢,可不要连累我们。” 那位二当家笑了一阵,说:“你都管我们叫马匪了,如果我不杀几个人见见血,岂不白沾了这个马匪的名头?”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听罢,赶紧磕头作揖,指着吴秋遇说道:“各位大爷,你们明鉴哪!话是他说的,可跟我们没关系呀!我们不认识他,要杀你就杀他好了!我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们!” 二当家的瞅着吴秋遇:“你听到了吧?他们都说让我先杀你。你临死还有什么话说?要是你现在跪下给二爷我磕十八个响头,多叫几声爷爷,我可以下手快一点,让你少受点罪。” 吴秋遇说:“我跟你们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要杀我?”众马匪又哄笑起来:“这傻小子脑子坏了,杀他还问为什么。哈哈哈。” 跪在地上的几个人抢着说:“各位爷爷,他不老实,你们杀他吧。我们把钱都交出来。”二当家的看了看他们,点了点头,说:“把钱留下,你们可以先滚到一边去了。”几个人听罢欣喜若狂,纷纷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有一个本来还想私藏一点,被马匪瞪了一眼,赶紧掏出来放到地上。 二当家的让手下让开道路,把几个人放出去。那几个人以为可以走了。却听有人骂道:“干什么,想跑啊?都跪在那!待会再打发你们!”那几个人心中叫苦,怕是今晚还躲不过这一劫呀,跑是跑不掉的,听天由命吧,于是都就近跪了。 吴秋遇被马匪围在中间,怕是不怕,只是在想着如何脱身。按说他要走,那几个马匪还真拦不住他,只是他走了,马匪定要行凶杀人,那几个人必死无疑。他还想着如何把那几个人一同救下。 二当家的见吴秋遇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倒有些好奇,开口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看你有点骨气,死了老子赏你一个坟。”吴秋遇淡淡地看着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凭什么在这里欺负人?” “呵,臭小子,不识抬举是吧?”二当家的怒了——他自当马匪以来,哪见过这样的——吹了吹手上的火把,招呼一声,“上!” 其他马匪早就按捺不住了,只是二当家的一直跟他磨牙,没有吩咐不敢动手。现在一声令下,四五个人一齐催马上前,挥刀向吴秋遇砍来。 吴秋遇身上有随心所欲手的功夫,闪展腾挪如同儿戏。几个马匪周旋了半天,竟然连吴秋遇的身子都沾不得,各自惊讶气恼。二当家的不禁一愣,没想到这小子赤手空拳的,竟然半天都砍不死。外面跪着的几个人也都面面相觑。 眼看其他马匪也都围了上来。吴秋遇心想:“如此下去难免吃亏,随便挨上一刀都是不值。不如来一招降魔十三式吓唬吓唬他们,若他们知趣散了,也便省心。”想到此,他在躲闪的同时,手上暗自运气。 左右两个马匪同时抡刀向吴秋遇头上砍来。吴秋遇瞅准方位,两掌外推,猛地打出一记“展翅驱魂”。这是降魔十三式中的第六招。吴秋遇只要吓腿马匪,不想伤人太狠,因此只用了四成功力。 只见那两个马匪“啊呀”一声向后扬倒,幸亏有马镫挂着,才不至于飞落马下。饶是如此,二人的后脑也重重地撞在了马屁股上。两把马刀胡乱甩起,一把划到了旁边那匹马的眼睛上,疼得那马扬踢呼啸;另一把刀险些砍在一个马匪的脸上,在脖子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吓出一身冷汗。被打中的两个马匪已然昏了过去,慢慢地从马背上歪滑下来。 众马匪大惊,都呆在那里。吴秋遇看了一眼二当家的。那位二当家的心下一凛,慌乱地拉转马头,顾不得招呼手下,便自顾逃命去了。其他马匪一看,如梦方醒,各自调转马头,也跟着跑了。只有那两个昏死过去的,仍然吊在马上,无人理睬。 跪在地上那几个人早已经目瞪口呆。看到一众马匪真的走远了,才战战兢兢爬起来,庆幸躲过一劫。有人想起刚才为了保命让马匪杀吴秋遇的情形,又心生恐惧,急忙扑倒在吴秋遇面前,哀求饶命。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了过去。 吴秋遇先没去搭理他们,而是走到马匹旁边,把那两个昏死过去的马匪扶正了,让他们的手臂在马脖子上搂着,用缰绳绑好了,然后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那两匹马也哒哒地远去了。 吴秋遇捡起地上的一个火把,看了看那几个人,没说什么,既然他们已经得救,也不需再管,便转身迈步离开了。几个人见吴秋遇没有杀他们的意思,心里踏实了,也不知谁带的头,又开始摸黑去抢拾地上的钱物。 只有那个年岁稍长的,弯腰去捡起地上的另一个火把,望着吴秋遇的背影,喃喃自语。地上有人抬头见他发呆,开口叫道:“胡勋大哥,你不来捡自己的东西吗?火把拿过来照个亮!”这个叫胡勋的这才缓缓走了过去,慢慢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 众人把东西捡拾完了,才有人想起吴秋遇来:“刚才那小子呢?他是什么来头?咱们那么对他,他也不气不恼,也不抢钱。不会真的是傻子吧?”胡勋瞪了他一眼,骂道:“申图,你还是不是人?刚才就你叫得最欢!人家救了咱们大伙的命,一没为难咱们,二没要咱们一分钱,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其他人也跟着抱怨起来。申图脸上有点挂不住,辩解道:“我是说,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人?” 有人叫道:“不会是老天爷派来救命的金刚大力士吧?”“有可能啊。我看一定是。”一说起可能是天神下凡,众人赶紧跪下来磕头遥拜。胡勋站起来,说:“别闹了。咱们不赶紧追上去,再遇上马匪,看谁来救你们!”众人一听有理,赶紧爬起来,跟着胡勋去追吴秋遇。 天黑下来。小灵子和倪帮主正在担心吴秋遇,老叫花子忽然叫道:“看,有火光,往这边来了。”小灵子赶紧示意他小声,并将定心短剑紧紧握在手里。 吴秋遇行走如风,难得对路线记得那么清楚,很快就来到三人近前。透过火光,小灵子看清是秋遇哥哥回来了,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收了短剑,高高兴兴地迎上去:“秋遇哥哥,怎么样,是马匪吗?” 吴秋遇说:“嗯,几个人被马匪追赶,被我救下了。我吓走了马匪,就赶回来了。”小灵子问:“你救下的人呢?”吴秋遇就把刚才的经历简要说了。还没等小灵子说话,老叫花子抢先说道:“真不是东西!还不如叫马匪把他们杀了算了。”小灵子笑道:“你倒义愤填膺。我记你一功。” 倪帮主说:“既然马匪散了,咱们又有了火把,不如继续赶路,夜里倒还太平一些。”小灵子等人也都同意。 四个人凭着感觉往西走。周围什么也没有,倒也安静。 走出二三里,隐隐听到前面有呼叫之声。循声望去,可以见到一点火光。小灵子把定心短剑交给吴秋遇。吴秋遇说:“看上去只有一个火把,应该不是大队马匪。咱们过去看看。” 越走越近,渐渐能听清对面人喊的是什么。“金刚大力士!是你吗?”“金刚大力士!不要丢下我们!” 吴秋遇听出了胡勋的声音,回头说道:“是刚才我救下那伙人。好像在找金刚大力士。”小灵子笑道:“什么金刚大力士,他们在找你呢。一定是他们怕再遇见马匪,来找你护着。说不定啊,他们把你当成了救命的神仙!金刚大力士,呵呵。”吴秋遇想了想,也笑了。 胡勋等人来到近前,见了吴秋遇就跪:“金刚大力士,你带上我们吧。不要丢下……”小灵子作怪说道:“你等刚才甚是无礼,冒犯了金刚大力士。现在还敢找上门来,不怕送了性命么?”胡勋等人一抬头,这才发现吴秋遇身后还有三个人,都吓了一跳,赶紧磕头:“我们一时糊涂,冒犯了大神!希望大神和仙女宽宏大量,饶了我们这一回吧。”小灵子说:“也罢,念你们肉眼凡胎,姑且饶你们一回。你们都起来,各自散去吧。” 胡勋等人一听大神和仙女不见怪,自是高兴,又听说让他们各自散去,马上又哀求道:“我等沦落至此,实在是怕那马匪。还望大神和仙女再发慈悲,再带我们一程。等出了这无边沙漠,我们一定烧香供奉,早晚磕头。” 老叫花子听得不耐烦了,站出来叫道:“你们这些人,真没心肝!刚才救了你们一命,还要赖上我们不成?我们到这,是来给你们当保镖的吗?”胡勋一听,赶紧说道:“老神仙息怒。我们不敢造次。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才恳求大神救命。我们不会白耽误大神的工夫,我们都有孝敬,都有供奉!”说着带头拿出银子来,举到头上。 老叫花子一见有银子,火气马上消了,笑道:“既然你们叫我老神仙,又有孝敬,我可以帮你们说几句好话。”说着,便要伸手去拿银子。小灵子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要敢拿,就自己带他们斗马匪去。” 吴秋遇先把胡勋扶起来,又叫其他人也起来,说道:“大家都起来吧。我们不是神仙。我们也是过路的,不想在这里撞见了。”胡勋等人面面相觑,又上下把吴秋遇打量了几遍,开口道:“不是神仙也是大英雄。刚才多亏恩公出手相救,要不然我们都得死在马匪手里。” 吴秋遇说:“大家不用客气。没事就好。”小灵子只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胡勋等人生怕小灵子和老叫花子仍有怨气,不肯带他们赶路,赶紧拿出更多的银子递到小灵子和老叫花子面前:“这些银子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各位恩公收下。”小灵子说:“我们不是贪财之人,银子你们拿回去。要想一同赶路,跟在后面走就行了。”胡勋等人面面相觑,心里仍然不踏实,再次央求道:“姑娘还是代恩公收下吧。要不然,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倪帮主开口说道:“他们是心里不踏实,怕你们中途变卦。哈哈。” 小灵子瞅了瞅众人,一眼看出申图似是个小气吝啬之人,便拿过他手里的银子,说:“也好。为了让你们心里踏实,我就替你们恩公收下这一锭银子。其它的,你们都收起来吧。”胡勋等人见她终于收了银子,放下心来。只有申图看着大家各自收回银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吴秋遇手持火把走在前面照亮,小灵子和老叫花子扶着倪帮主紧随其后。胡勋等人轮流举着火把在后面紧紧跟着,一个个生怕被落下。 倪帮主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来?”胡勋紧走两步,跟上来,回答道:“我们是去西域贩马的商客。半路听说银州自古也产良马,就想着顺道先去看看,结果到那才知道,银州也好多年没有出好马了,只得从这再去西域。没想到,马还没买到,在半路先遇见马匪了。” 小灵子说:“你们是专门贩马的,怎么会对马的行情如此不熟?连这有马匪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你们过去是怎么活过着回来的。”胡勋苦笑道:“也不怕姑娘你笑话,我们都是第一次做这个营生。赶上朝廷有做官的亲戚,有幸得了个置办马匹的肥差。想着是可以赚上一笔,哪知道,刚到这里就差点把命给丢了。”小灵子点了点头:“这就难怪了,看你们也不像长年走动的生意人。以后出门,还是打听清楚了再上路,别稀里糊涂地把钱送到劫匪手里去。”胡勋连连点头道:“是,是。姑娘说的极是。嗯,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小灵子看了他一眼,说:“不该问的别问。”胡勋怕惹恼她,赶紧住口。 隐隐看到前面有灯光。吴秋遇提醒大家多加小心。申图等人马上紧张起来。胡勋倒是很坦然,说:“有恩公在,还怕他怎的?” 渐渐走近,模模糊糊能看到那里好像有几间房屋,发光的应该是院子外面高高挂着的一盏大灯笼。怎么这里还会有住户? 第055章风云客栈 忽然有个商客小声叫道:“会不会是到了马匪的老窝?这回咱们死定了!”那人此话一出,好几个商客顿时慌作一团。 小灵子回头道:“都别吵,把火把熄了,先在这里等着。我跟秋遇哥哥去看看情况。”举着火把的商客很听话,赶紧将火把在地上滚熄了。胡勋说:“恩公,你们看明了情况快点回来,可千万不要丢下我们哪。”其他商客也跟着哀求。 倪帮主根据自己的江湖经验,小声地嘱咐了几句。吴秋遇和小灵子点头记下,迈步朝灯笼下的房屋走去。 离灯笼还有十几步,小灵子让吴秋遇也熄了火把,二人借着灯笼射来的微光悄悄向院子靠近。 院子里有两排茅草房子。没有马匹,没有兵器架子,看上去不像是马匪的巢穴。两个人稍稍放心,往灯笼处绕去。灯笼里面的烛火被底座遮挡,地上留下一片阴影。吴秋遇和小灵子就隐身在那片黑影里向院内观看。 一个小个子从屋里走出来,从地上抄起一根长竿,吹着口哨向门口走来。吴秋遇看着小灵子,想问她怎么办。小灵子示意她不要出声,静观其变。 小个子走到院子门口,用长竿把灯笼挑摘下来,慢慢顺下竿子,把灯笼接到手里。灯笼一摘下来,吴秋遇和小灵子藏身的隐影也就不在了,两个人暴露在灯光里面。小个子本来悠闲地吹着口哨,要换烛火,猛然看见两个人站在对面正盯着他,直吓得魂不附体,惊叫道:“啊!你们……你们是人是鬼?”手里的灯笼也脱了手,掉在地上。 吴秋遇走过去,拾起灯笼,递给他,说:“你不要害怕,我们是人。”小个子战战兢兢接过灯笼,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们是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小灵子笑道:“我们一直站在这里,是你自己眼神不好没看见。” 小个子这才定了定神,看了看两个人,问道:“你们是要住店?”小灵子说:“这里是客栈?”“是啊。不然你们来这干什么?你看……”小个子说着伸手一指架子上的木头招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风云客栈。 吴秋遇大喜:“太好了,今晚有住的地方了。我去叫他们?”小灵子问伙计:“你这店里还有几间空房,我们十几个人呢。”小个子伙计说:“没问题,都空着呢,二十几个人也住得下。”小灵子往里面看了看,点了点头,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你不用再走回去,刚才裘老爷不是说了嘛,若这里是平安去处,就拿火把给他们发个信号。你举着灯笼晃几下,他们就来了。” 伙计看了看他们俩,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然后知趣地把灯笼递给吴秋遇。吴秋遇把灯笼举起来,在空中慢慢晃了几下。很快对面的火把又亮起来,应该用的是倪帮主身上带的火折子。估计那几个商客不会想到还有半夜点火的事,身上也不会有那玩意。 “行,你们会玩。呵呵。”伙计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道,“我先进去告诉厨房点火,一会你们人到齐了好做菜。”小灵子看这伙计倒还机灵,说:“你去吧。”伙计本来还想把灯笼要过去,想了想不合适,便提着竿子放回远处,进屋去了。 不大工夫,几个商客簇拥着倪帮主和老叫花子就来了。看见吴秋遇和小灵子站在那里等着,心里又踏实了不少。 胡勋嘀咕道:“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客栈。不会是黑店吧?”申图说:“胡大哥你可别乱说话。万一人家店家听见了,还能有好脸色看?这种鬼地方,能有个住的地方不容易,可别再让人家给撵出去。”小灵子说:“这就是黑店,你们住不住?” 众商客全都一愣,很快就明白小灵子是在开玩笑,心情又放松下来。申图说:“黑店就黑店吧。有你们在旁边住着,闹鬼我们都不怕。”马上有人骂道:“申图,你住嘴!怪吓人的,说什么鬼呀。”“你还说。”这伙人七嘴八舌,完全没有了先前那种落魄的样子。 倪帮主摇头微笑,看了看小灵子,几个人迈步往亮灯的屋里走去。其他人见他们走了,也都住了嘴,赶紧跟了进去。 伙计拿着抹布擦干净桌子,招呼众人坐下。胡勋陪着四人坐一桌,另外几个人挤一桌。申图叫嚷着:“伙计,你们这都有什么好吃的?”伙计看出他不是当家作主的,随便敷衍了一句“什么好吃的都有”,便径直走到倪帮主跟前,指着墙上挂的酒菜牌子,问道:“几位爷,你们看看,想吃点什么?”胡勋是准备付钱的,见四人客气,便作主点了几个看上去最上档次的菜。 伙计心里一一记了,转身要走。小灵子叫住他,问道:“我们来了这么久,客栈上下怎么就只见到你一个人?别的人呢?” 伙计说:“厨子在后面等着给大伙做饭。老板娘刚好有亲戚来,吩咐我先在这伺候着,待会她就过来招呼。”倪帮主示意小灵子别再跟伙计纠缠。小灵子笑了笑,说:“你去吧,让厨子快点,大家伙都饿了。”“好嘞。”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申图刚才听见伙计跟小灵子对话,这会见伙计出去了,跟其他人小声说道:“刚才他只说老板娘,没说老板,这开店的不会是个寡妇吧。寡妇门前是非多,各位都得小心点。哈哈哈哈。”有人回应道:“只要你不动心思,没人会惹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那桌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外面说道:“是谁在背后说老娘的坏话呀?”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走进门来,看上去三十多岁,走路颤颤扭扭的,一看就是个风骚的主,应该就是这店里的老板娘。她一进门,先快速地把每个人都打量了一边,开口问道:“刚才是谁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呀?” 马上有人指着申图说:“是他。他说的。”申图脸色突变,低下头不敢坑声。老板娘轻轻往那边瞟了一眼,似乎对申图等人毫无兴趣,径直走到倪帮主和胡勋身边,说道:“两位大爷,都是第一次到我这小店里来吧?”倪帮主不知如何应对。胡勋也是含糊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是。” “那我可得用心招待了,希望你们都是我的回头客。”老板娘一甩手里的帕子,又转到了吴秋遇身后,有意无意地在吴秋遇的脖子上摸了一把,说道,“哎呀,这位小兄弟好白呀,一看就不是吃苦受累的主。”小灵子默默地打量着她。老板娘也看见了,忽然又阴声怪气地说道:“呦,妹子干吗这么看我呀?吃醋啦?呵呵呵呵。”小灵子淡淡说道:“我们等着吃饭呢。能不能叫你的伙计快一点?” 老板娘见这几个人都不善玩笑,自己也耍闹够了,便收起放荡的笑容,说道:“好,好,我去看看。他们也真是的,手脚还那么慢,叫客人都等急了。我去看看。”说着,便扭搭着屁股出去了。申图这才敢抬起头来,松了一口气,小声道:“哎呀妈呀,可憋死我了。走了吧?” 工夫不大,两个伙计端菜上来。这伙商客真是饿了,上来一盘就一抢而空。老叫花子抄起筷子看着倪帮主,见倪帮主点头许可,便不再客气,大吃起来。倪帮主和胡勋相互谦让了一下,也拿起了筷子。两个伙计在旁边伺候着:“各位爷,多喝酒,多吃菜。不够还有。”见众人吃的热闹,无暇理睬,两个人相互使个眼色,悄悄去了。 小灵子见了,悄悄把吴秋遇叫到门外,低声道:“秋遇哥哥,我看这里多半是黑店,恐怕饭菜里早已下了药,咱们须得小心些。”吴秋遇不解。小灵子解释道:“你想,这里沙地茫茫,又有马匪出没,好人家怎么可能在此安心开店?”吴秋遇问:“那要不要提醒大家一声?”小灵子说:“先不着急。就算下药,顶多就是蒙汗药,不会直接要人性命。咱们且看看再说。”吴秋遇点头道:“嗯,这样也好。万一不是黑店,也免得冤枉了人家。” 老叫花子在屋里喊道:“你们俩怎么还不进来吃啊?再不来,我们可全都吃光了。”“来了。”小灵子应了一声,和吴秋遇一起回到桌边坐下。二人心中有了提防,并不急着用饭,而是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 “头好晕啊。”“我也困了。”旁边那桌的人纷纷趴下。老叫花子和胡勋也不行了。倪帮主刚一吃惊,顿觉得一阵头晕,也失去了知觉。 吴秋遇这才相信小灵子的话。这里果然是一家黑店。他刚要说话,小灵子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也伏在桌上,假装昏睡过去。 过了一伙,听见脚步声响,像是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小灵子和吴秋遇赶紧闭眼。进来的就是刚才上菜的那两个伙计。其中一个是摘灯笼那个小个子,另外一个是个矮胖子,应该是客栈的厨子。 就听那个小个子伙计说道:“这药真好使,我才放了两包,就把这么多人都撂倒了。”胖厨子说:“但凡到这投宿的,都已经饿得差不多了。你没看酒菜都吃光了。那两包药一点没糟践。好了,别废话了,先把他们扛后院去,等着老板娘发落。”小个子说:“要我说,咱们也别费那个劲了。都这么晚了,不会再有人来了。就让他们在这趴着,等老板娘那完了事,咱们听吩咐就行了。”胖厨子说:“你小子,就会偷懒。好,就听你的。那咱们怎么着?后院是不能去了,免得老板娘骂咱们偷听。到外面转转去?”小个子说:“外面也没啥可看的,就在这坐着吧。一会老板娘叫,咱们听不见,又是事儿!” 胖厨子把老叫花子挪到地上,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来。小个子看着小灵子,摇头道:“小丫头长得还不错,有点可惜了。”胖厨子笑道:“你要是看上了,够胆子就跟老板娘说呗!说不定她一高兴就赏给你了。”小个子说:“你还不知道咱们老板娘,看见比她年轻漂亮的,恨不得气死。我留着她不是自找麻烦?算了,可惜就可惜了吧。不过,咱们现在倒是可以……”胖厨子眼前一亮,也站起来:“你是说,咱们先玩……” 小灵子实在听不下去,一下子坐起来,抬手就给了小个子一耳光,同时叫道:“秋遇哥哥,快制住他们!”两个伙计当时就惊呆了。吴秋遇迅速出手,点了他们身上几处穴道。两个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站着不能动了。小灵子端起几盘剩菜倒进他们嘴里,拿筷子捅了捅,又灌了酒,叫吴秋遇把他们扔到墙角桌子底下。 吴秋遇说:“我去找水救醒大家。”小灵子把他拉住,低声道:“不急,他们多睡一会也没大碍。咱们先去拜会那位老板娘,把她也捉了,大家才安全。” 吴秋遇觉得有理,两个人便出了门口,朝后院走去。 后院有水缸、柴堆,旁边的棚子应该是厨灶。几间茅草房中,有一间屋里亮着灯,里面传出老板娘的声音:“你怎么停下了?快点啊。” 吴秋遇和小灵子知道那是老板娘的房间,看来屋里还有别的人。两个人快步走了过去,不知里面的情况如何,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便蹲在窗户底下,听听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另一个声音说道:“真的不要先去看看那些人吗?”说话的是个男的。 老板娘说:“放心吧,早就麻翻了。老娘干这个十来年了,从没失手过。” 那个男地问道:“那十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都杀了?你下得去手?” 老板娘笑道:“不是还有你么?你就只想占老娘的便宜,不出点力?” 那个男的说:“让我出力没问题。为了你,叫我干什么都行。不过,我还真是没这么杀过人。想不到你一个女流,说起杀人竟毫不手软。” 老板娘说:“开始我也下不去手。后来一想,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被我当家的砍死,那时候他们只会死得更惨。还不如在我这,一觉睡过去就完了,啥痛苦也没有。这么一想,我也是为他们好,心里就安生多了。” 那男的说:“这么说,你还是菩萨心肠了?”老板娘说:“那当然。” 吴秋遇心中暗骂:“这老板娘心肠真是歹毒!脸皮也真够厚的!杀人的勾当,到她嘴里倒成了行善积德了。”小灵子示意他千万不要出声。 那男的忽然问道:“万一有一两个漏网的,侥幸逃脱了,将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老板娘得意地说到:“酒壶、菜品、茶水、点心,我都做了手脚,不怕他们谁能躲过去。你还信不过我的手段?” 那个男德嬉笑着说道:“信得过,信得过。不过,你在床上的本事更大,那个我更信得过,哈哈哈哈。” 老板娘骂道:“狗东西,敢取笑老娘!知道老娘本事大,你还不乖乖的?快点,老娘都等不及了。” 小灵子一听话头不对,赶紧招呼吴秋遇一起离开。吴秋遇光听着屋里的动静了,没有注意到小灵子的手势,仍然蹲在那里没动。 那个男的似是惊讶道:“你的毛很多呀!以前没注意。”老板娘催促道:“别看了,快点来嘛!”很快,屋里就响起了依依呀呀的呻吟喘息之声。 小灵子拉了一下吴秋遇,起身就走。吴秋遇失口叫道:“不要找他们讨个说法吗?” 一句话惊动了屋里的人。那男的急忙从老板娘身上下来,四处乱撞。老板娘光着身子仓皇爬起来,打开一个大箱子,叫那男的躲进去,然后盖严了,才胡乱披了件衣裳,勉强把身子遮了,开口问道:“谁,谁呀?谁在外面?” 小灵子见吴秋遇“赖着不走”,一跺脚,自己快步跑掉了。吴秋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老板娘打开门,见是吴秋遇愣呵呵地站在外面,先是一愣,很快就有了主意。她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吴秋遇的手,问道:“小兄弟,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呀?刚才听得过瘾么?不如到屋里来听啊。” 吴秋遇急忙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结巴道:“你,你要干什么?” “光是偷听多没意思,不如你也来呀。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老板娘又往前贴近了一步,忽然敞开自己的衣裳,露出一身丰满的白肉。 吴秋遇吓了一跳:“你不要过来!”“我不过去,那你就过来呀!”老板娘说着便去拉吴秋遇的手。 吴秋遇慌了,顾不得再找她讨什么说法,急忙转身逃了,去追小灵子。 老板娘得意地大笑了一阵,两只白乳不停地抖动。见把吴秋遇吓跑了,她转身回到屋里,打开箱子把那男的揪起来,说道:“瞅瞅你那怂样。出来吧,不是我们当家的。是刚才来投宿的傻小子。你快去把他杀了,免得走露消息。” 那男的急忙穿了衣服,从桌上抄起一个包袱,便快步冲了出去。 吴秋遇追到前面屋里,见小灵子正坐在桌边生气,上前问道:“灵儿,你怎么了?”小灵子盯着他,气哼哼地说:“你不知道吗?”吴秋遇一脸无辜:“我……怎么了?”小灵子说:“明知道他们要干那不要脸的事,你还不走。你……不跟你说了。” “我不知道啊。”吴秋遇还是不太明白小灵子为什么生气。他自幼在深山寺院里长大,下山也才几个月的时间,对男女之事确实完全不知。从小灵子的话里,他隐隐觉得,可能是刚才没有跟她一起走,让她不高兴了。 小灵子说:“那我叫你,你为什么还不走?你就是想听。”吴秋遇想起后来老板娘的话,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忙解释道:“我不是想听那个。咱们不是要去找她讨个说法吗?事还没办呢……” “啊。”小灵子一下子冷静下来。她站起来叫道:“不好。咱们还得去,不能叫他们跑了。如果他们把马匪招来,咱们就有麻烦了。” 两个人刚要往外走,就见一个人迎面冲了过来,堵在门口叫道:“你们哪也去不了了!等死吧!” 双方相对一看,都是一愣。吴秋遇和小灵子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跟老板娘有染的人竟是江寒,宁武黄花岭下邵家门“威震三关”邵青堂的二徒弟。江寒也没想到在这能遇见吴秋遇和小灵子。 小灵子知道江寒的武功照吴秋遇差远了,因此并不怕他,当即开口说道:“这么快就把你那个九佳小师妹给忘了?还找了个寡妇?” “她不是寡妇!”江寒被她气糊涂了,心想:我跟她解释这个干吗? 小灵子说:“哦,我知道了,老板娘不是寡妇,是个有夫之妇。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呀?不怕人家老板找你算账?” 江寒恼羞成怒,迈步上前就要拿她。小灵子往后一退。吴秋遇上前把江寒挡住。江寒当胸就是一拳。吴秋遇侧身闪过,伸手把江寒推出门外。 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不用跟他客气。捉拿老板娘要紧!”江寒骂道:“你们想得美!看我把你们捉了再说!”说着便又上前跟吴秋遇打斗。他自恃习武多年,跟着邵青堂骄横惯了,根本没把吴秋遇放在眼里。 经小灵子一提醒,吴秋遇知道不能跟江寒浪费时间,得赶紧把老板娘捉了,免得她去把马匪勾来,于是手上运气,轻轻打出一记“携月清魔”,正中江寒的前胸。这一招吴秋遇只使出三成功力,但是江寒已经口吐鲜血,仰面栽倒在地。 吴秋遇跟他没有别的仇恨,见他伤重倒地,本要上前扶他。江寒以为吴秋遇要打死自己,吓得连连后退,央求道:“不要杀我!”吴秋遇停下脚步,说:“我没想杀你。我扶你起来。” “你不杀我?”江寒先是一愣,见吴秋遇果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才稍稍放心。他侧身在地上卧了一会,慢慢坐了起来。吴秋遇转身跟小灵子说:“你看着他,我去捉老板娘来。” 小灵子看到江寒的手没闲着,正在打开身上的包袱,正要提醒吴秋遇。就见江寒猛地举起一架短弩,要朝吴秋遇后背射来。小灵子来不及多想,扑上去抱住吴秋遇,就把身子转在了他后面。江寒发出的弩箭射中小灵子后心,小灵子“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吴秋遇大惊,见江寒还端着短弩,急忙飞起一脚,把他踢昏过去。然后抱着小灵子大叫:“灵儿,你怎么样?” 小灵子闭上眼睛歇了一会,睁开眼说:“我没事。你忘了?我穿着天蚕软甲。”吴秋遇从她后背摘下弩箭,箭头果然没有血,只是挂在了衣服上,不由得暗自庆幸:“你没事就好。”小灵子说:“天蚕丝虽然刀枪不入,毕竟有点软,那一箭还是戳得我有点疼。”吴秋遇急忙给她在后背按揉。小灵子说:“我不要紧,你去后院抓老板娘吧。记住,不管她耍什么花样,都不能让她走了。” 吴秋遇点了点头,从地上捡起江寒的短弩和箭袋,交给小灵子,扶她进屋坐了,然后去后院找老板娘。 等他来到后院屋中才发现,老板娘已经不见了。在四周找了一遍,仍不见那女人的踪影。吴秋遇回到前院,准备告知小灵子,却见原本昏倒在地的江寒也不见了。 小灵子了解了情况,赶紧让吴秋遇找水救醒大家。众人醒来仍不知发生何事。只有倪帮主是老江湖,很快想到是中了蒙汗药。他看了看小灵子和吴秋遇,疑惑道:“你们怎么没事?” 小灵子说:“我们没吃啊。”吴秋遇说:“多亏灵儿机灵,对他们早有提防。”老叫花子抱怨道:“你们知道饭菜里下药,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小灵子说:“反正是住店,让你们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不好?”老叫花子哑口无言。倪帮主笑道:“说的也是。幸亏有你这丫头,不然咱们全完了。咱们这么多人,坏在他们两三个人手里,说出去才是丢人。” 老叫花子瞥见墙角桌子低下的伙计和胖厨子,过去狠狠踢了两脚:“叫你们害人!”小灵子说:“剩菜剩饭都给他们吃下去了,且得睡一会呢。”老叫花子骂道:“活该!哎,那个女的呢?”吴秋遇说:“跑了。咱们也得尽快离开,免得他把马匪招来,对咱们不利。” 倪帮主看到小灵子手里的短弩,问道:“这个哪来的?”小灵子说:“刚才就有人拿这个要害人。幸亏我刀枪不入。秋遇哥哥,毁了它。”倪帮主阻拦道:“哎,毁不得。你刀枪不入,再有这个防身,连杀敌的本事都有了。”吴秋遇也点了点头。小灵子把短弩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笑了:“你说的没错,我留着了。看谁以后还敢欺负我。” 第056章沙地惊险 小灵子得了宝贝,心情愉快,叫大家清点自己的东西准备上路。倪帮主嘱咐带有水囊的,临走之前都灌满清水。 临出门,小灵子抓起一把筷子带上。老叫花子问:“你拿筷子有什么用?”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路上你给我削尖了,都可以作为弩箭。”吴秋遇看了看,长短粗细倒也合适,于是把几个桌上的筷子都搜罗带了,加起来足有五六十枝。 老叫花子本想一把火将客栈烧了,免得他们再害人。倪帮主说:“客栈本身不会害人,是人心险恶。留着它,过往之人也有个歇脚之处。经此一劫,估计那几个人也不敢在此作恶了。” 离了风云客栈,众人趁夜继续前行,凭感觉应该是往西走。几个商客一路上在后面嘀嘀咕咕。小灵子他们虽然觉得这些人行动怪异,也懒得去过问。 天一亮,胡勋上前对吴秋遇说:“昨日多谢恩公,我等才大难不死。我们商量了一下,深感西去路上多有磨难,这个钱不赚也罢。我们想求恩公护送我们出了沙漠,我们就回去了。”小灵子说:“我们这有老人家要西去求医,日程耽误不得。我看这样,你们自往南去,带着火把,遇到任何危险,只需点火放烟,然后设法拖延时间。二十里之内,我们看见了,秋遇哥哥还来得及去救你们。二十里没有险情,你们一路向南,也差不多该出沙漠了。”倪帮主也点了点头,觉得可行。 胡勋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我们就此拜别了。来呀,咱们拜别恩公。”申图等人也围了过来,一起跪下给吴秋遇磕头,然后向南而去。 毛乌素沙地虽说不是大漠,但是也干旱少水,风沙袭人。偶然遇见几道流沙,更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四个人一路向西,渐渐觉得路途越发艰难,甚至是步履维艰。 吴秋遇在路上捡了一根枯木棍子,给倪帮主当手杖,多少有些帮助。小灵子跟吴秋遇走在前面,研究着短弩怎么用,试了几次也就会了。 走了一阵,倪帮主忽然停下脚步。老叫花子问:“帮主,你怎么不走了?” 小灵子和吴秋遇听到老叫花子说话,也停下脚步,转身来看。吴秋遇问:“前辈,你怎么了?毒性又发作了?”倪帮主一边四下观望,一边说道:“有动静!”小灵子四下看了看,周围几里之内,并无人影,笑道:“没有啊。会不会你身子虚弱,听错了?”倪帮主冷静地说道:“我不会听错。此刻无风无沙,出现声响很不正常。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吴秋遇点了点头,暗自提高了警惕。小灵子和老叫花子有点不以为然,心里都觉得是倪帮主伤痛之中有点疑神疑鬼。 倪帮主忽然用棍子在地上一戳,叫道:“地下有人!”吴秋遇等人一惊,都朝这边看来。倪帮主指着小灵子脚下说道:“当心丫头脚下!”小灵子吓了一跳,急忙跑到吴秋遇身边。老叫花子也跟着躲出老远。 吴秋遇双手护在身前,注视着地面。半晌,地下没有动静。 小灵子埋怨道:“帮主老爷子,你刚才真吓到我了。”老叫花子打圆场道:“丫头,别生气。我们帮主身体不舒服,出现一点幻觉,有点疑神疑鬼。你就当是个笑话。哈哈,哈哈。”倪帮主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小灵子说:“你看,他还不承认。”吴秋遇忙过来劝道:“灵儿,算了。路上闷嘛,倪帮主是好心,哄大家高兴嘛。”倪帮主见三人都不信,有些急了:“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小灵子还要跟他分辩,忽见吴秋遇身后从地下冒出一个人头来,惊叫道:“真的有人!”吴秋遇一惊,急忙转身,将小灵子护住。 那人半截身子钻出地面,挥舞弯刀,朝吴秋遇双腿削来。吴秋遇刚要跳起,猛然想起小灵子还在身后,急忙改换路数。幸亏他无意间学了武林至尊翁求和所创的随心所欲手,而且演练纯熟,那身法动作都是极快的。只见他右脚脚尖一晃,便将刀尖踩在了地上。 那人完全没想到,一见弯刀被踩住,偷袭不成便要缩身回去。吴秋遇上前一步,用左脚将他下颌挑住,用力一勾,那人便从地下被拔了出来半截,趴在地上。 小灵子刚要上前审问,却见从旁边又窜出一个人来。那人跳出地面,挥刀便朝小灵子砍来。吴秋遇大惊,想要完全护住小灵子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抬手便向弯刀抓去。小灵子大惊,想要叫他小心已经来不及了。 弯刀并没有砍到吴秋遇。他动作奇快,而且手上力大,竟生生把刀刃捏住,又稳又准。那人惊呆了。小灵子却是大喜,提醒道:“秋遇哥哥,快拿住他!”吴秋遇夺过弯刀,将那人伸手一抓,与另外一个叠到一起。 倪帮主忽然说道:“地下还有人过来,看样子人数还不少!”老叫花子叫道:“这可怎么办?他们在暗处,不一定从哪冒出来,傻小子一个人也对付不了啊!”其实吴秋遇和小灵子也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他们两个倒是可以跑了,那倪帮主和老叫花子怎么办? 刚才那两个人的出现有些突然,应付起来难免有些慌乱。如今好歹见识了,便多少有了提防的主张。吴秋遇摆开架势,注意地面的动静。倪帮主江湖经验丰富,小灵子也是细心之人。仔细观察,便能看到地面上有几道沙痕在轻微浮动,而鼓起的位置正在快速向这边靠近。 老叫花子也看出来了,惊叫道:“好多啊!怎么办?咱们跑吧!”倪帮主说:“咱们跑不过他们。小心应付吧。”小灵子跺脚道:“可惜我不会武功,要不然也能帮秋遇哥哥对付几个。” 倪帮主看了一眼小灵子,忽然眼前一亮:“丫头,快把短弩拿出来!那个有用了!”小灵子大喜,急忙解下短弩,端在手中,微笑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老叫花子看出门道,主动上前给她递箭。倪帮主上前,用弯刀把两个被捉住的人制住。这样,吴秋遇就可以专心对付地下钻来的新人了。 几个头裹牛皮的汉子先后钻出地面。还没等他们动手,吴秋遇先用脚踩下去了两个。 一个人就近向小灵子扑去。小灵子对着他的脸面就射出一箭。那人大惊,再加上小灵子手法还不精准,一支削尖的筷子箭穿过那人的左耳,硬扯下半片耳朵去。那个人捂着耳朵大叫。老叫花子叫道:“射得好!”小灵子说:“快,再拿一支!”老叫花子赶紧给她递上一支筷子箭。 吴秋遇使出随心所欲手,先后与四五个人周旋。小灵子又射中一个人的大腿,一个人的肚子。老叫花子看得过瘾,巴不得自己也拿过去射几箭。虽然筷子箭短小,不至于害人性命,但是也足以把敌人唬住。有人不敢继续靠近,一眼瞅见四人丢在地上的水囊,悄悄过去给砍了。 眼看敌人越来越多,小灵子叫道:“秋遇哥哥,给他们来点厉害的。不用手下留情!” 吴秋遇听了,也觉得再这样纠颤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暗自提气在手,瞅准机会,奋力打出一招“轰摇地府”。这是“降魔十三式”中的第十二招。这一招他不是对着人打的,因此放心地使出了十成的功力。 掌力所及,吴秋遇身体两侧的沙地各坍塌了一片,沙土崩溅。有几个刚要冒头的汉子又被埋了回去。地面上的几个人有的被震倒,有的被吓呆,一个个魂飞魄散,仓皇钻入地下。十几条沙道,又伴随着轻微的浮动,突起处快速远去了。 小灵子端着短弩,确认周围再无动静,才放松下来,把短弩交给老叫花子。老叫花子如获至宝,搭上一支筷子箭,积极地寻找目标。 吴秋遇走到倪帮主身边,问:“怎么样,他们还老实吧?”倪帮主笑道:“他们都被你吓傻了,乖得很。”小灵子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那两个家伙看了她一眼,都扭过脸去,不吭声。小灵子冲老叫花子一招手。老叫花子高高兴兴跑过来,笑嘻嘻问道:“啥事?让我射他们?太好了!你说是先射眼睛还是先射鼻子,我保证射不偏。”那两个家伙开始发抖,战兢兢盯着老叫花子手里的短弩,哀求道:“不要啊!我们说!” 小灵子对老叫花子说道:“你先瞄着,如果他们谁不老实,你就射谁。”老叫花子很高兴:“好,好,你放心,我不会手下留情!”小灵子看了看两个人:“你们谁先说?” 下半身在土里,上半身趴在地上那个伸手说:“我,我说!”倪帮主和吴秋遇允许上面那个先爬下来,在旁边跪着。趴在地上那个说道:“我们是黑风寨的,专门负责暗地偷袭,人家都管我们叫钻地鬼。没想到今日栽在你们手上,没占到半点便宜不说,还几乎丧了性命。各位大侠,各位老爷,哦,还有奶奶,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黑风寨?”倪帮主沉吟了一下,“你们寨子在哪?有多少人?当家的是谁?都如实说来。”那人答道:“在西北边,离这挺远的。寨子里有共四十多个弟兄,大当家的叫武奎,二当家的叫侯格。”小灵子问:“前面那个风云客栈,跟你们黑风寨有关联吗?”那人答道:“风云客栈的老板娘,是我们大当家的相好,人称边二娘。” 小灵子点了点头:“看你还算老实。”那人趁机央求道:“小的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奶奶就放了小的吧。”小灵子骂道:“谁是你奶奶!再胡说,我不饶你了!”那人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赶紧赔罪:“小的胡说,小的狗嘴吐不出象牙。奶,不是……姑姑……”小灵子看他老实,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放了他吧。”吴秋遇往旁边让了一步。那人支撑着磕了个头,身子一扭,缩回土里去了。 另外一个钻地鬼半天没说话,见同伙被放走了,也开口说道:“刚才他什么都说了。求求你们,也放了我吧。”小灵子说:“他都说了,你可什么都没说呀。叫我们怎么放你?”那人说:“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倪帮主忽然叫道:“不好,咱们的水囊被他们给毁了!没有水,咱们可过不了沙漠。”另外三人也都是一惊。 最后那个钻地鬼见四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被砍破的水囊上,觉得有机可乘,便一头钻入沙中。 小灵子瞥见了,急忙一指:“别让他逃走!”吴秋遇离得最近,反应也是极快,伸手就把那人的一只脚抓住,用了向上一提,又把那人拽了出来。 那人头上裹着牛皮,头顶尚可防护,如今被倒戗着拖出来,头脸都蹭出血来,口鼻也灌了沙土,摊在地上喷咳不止。小灵子上前说道:“我们让你走了吗?你还敢私自逃走?”那人跪在地上砰砰磕头,一边吐着沙子,一边说道:“不敢了,不敢了!姑娘饶命!” 小灵子说道:“我们问你话,你只要如实回答了,我就放你。如果你敢推三阻四不老实,我们就把你头朝下半截埋在这,看你还能不能钻地逃走。”那人仍是磕头:“不敢,不敢。我一定老实说,一定老实。”小灵子说:“那我问你,这附近哪有水?”那人想了想,忽然抬手指着远处说:“你们往那个方向去,应该有个清水洼。从这往北,看到几棵胡杨树再往左转,应该就能找到。” 四人大喜,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那人跪在地上问道:“我可以走了吗?”小灵子说:“先别急着走。你带我们去找到水源,自然放了你。”那人一脸沮丧,又不敢多言,知道吴秋遇身法奇快,又力大无穷,不敢轻易再有逃走的念头,于是乖乖在前面带路。 路上,老叫花子仍在玩弄短弩。小灵子问倪帮主:“刚才你老人家怎么知道地下有动静?”吴秋遇也心中好奇,凑过去听。倪帮主说:“嗨,我行走江湖多年,这种事虽然没亲眼见过,倒也听说过几回。”小灵子和吴秋遇专心地听着倪帮主讲故事,老叫花子自顾玩着短弩,射出一支筷子箭,再跑出去捡。 那个钻地鬼回头见四人都没注意他,特意快走了几步试探了一下,见四人果然没有反应,这才一头钻进沙里,逃命去了。 老叫花子拾了短箭回来,忽然叫道:“那个家伙呢?”待三人发觉的时候,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小灵子说:“跑了就跑了吧。不然带着他也是个累赘。”吴秋遇点了点头。倪帮主说:“咱们路不熟,少了他,怕是找水源得多费些工夫了。” 天亮急着赶路,刚才又遭遇惊险,几个人连紧张再劳累,早已是嗓子发干。忽然又提起水源的事,更觉得口渴难当。老叫花子提起自己的水囊,在嘴边悬了半天,竟滴不出一滴水来。 吴秋遇摸了摸水囊,问道:“要不然我先去找水?”倪帮主说:“刚刚打退了钻地鬼,他们知道咱们的行踪,万一把黑风寨的其他马匪找来,恐怕对咱们不利。我看咱们最好不要分开。人多也好应付。”小灵子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说道:“好在咱们已经问出水源的所在,大家快走几步也就是了。实在不行,秋遇哥哥,你还背着老帮主。”倪帮主说:“不用,我还走得动。咱们赶紧找吧,晚了难免受他们干扰。” 天干日烈,又累又晒,身上出了些汗,更觉得干渴难捱。倪帮主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喘气都变得粗重。小灵子也是勉强忍着。只有老叫花子不住地唠叨:“哎呀,太热了,渴呀。我不行了。” 四个人往前走了二三里,果然见到远处有几棵胡杨。吴秋遇大喜:“看来他说的是实话。”小灵子和倪帮主抬头看了一下,也都看到了希望。老叫花子说:“咱们到那荫凉歇会吧,我实在走不动了。”说完这话,他倒像忽然有了精神,加快脚步,踉踉跄跄朝胡杨树奔去。 小灵子看了看倪帮主,见他确实不行了,赶紧让吴秋遇把他背上,三个人也朝胡杨树走去。 老叫花子躲在稀疏的树影底下,甩了鞋子,翘着脚躺着,见吴秋遇背着倪帮主过来,拍了拍身边的地面,说:“放这,这有荫凉。”小灵子踢了他一脚,说:“你让开一点。”老叫花子嘟哝了一句,翻身往旁边一滚,腾出地方。小灵子给倪帮主留出了足够的地方,自己也软坐下来。 吴秋遇把倪帮主轻轻放到地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开始用衣襟扇着风,嘴里说道:“我看大家都走不动了。不如你们先在这里歇一会,我快走几步去找水。”小灵子看了倪帮主和老叫花子,说:“也好。那你小心些,快去快回。” 吴秋遇稍稍歇了一口气,擦了擦汗,然后使出“追风架子”,向西奔驰而去。 老叫花子惊叹道:“好快的腿脚!比马都快呀!要是咱们都会这个,就不怕什么马匪了!”倪帮主行走江湖多年,见到吴秋遇有这般身手,也不禁暗自称奇,扭头问小灵子:“他这是什么功夫?”小灵子笑道:“我只知道,这叫追风架子。哈哈,果然像风一样快吧?”“追风架子?那他跟丁……”倪帮主想问吴秋遇跟神偷丁不二有何关联,话到嘴边又止住。老叫花子在一旁嘀咕道:“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也教教我。”小灵子没有细想倪帮主的话,注意力又到了老叫花子身上,轻轻哼了一声,说:“你想得美!” 吴秋遇向西跑出十几里,始终不见清水洼。他停下来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刚才跑得太快,向周围望得不仔细,即使附近真的有,匆忙之间也给错过了。想到这里,他不敢再轻易使用追风架子,而是凭着体力快步走,同时四下张望。 烈日当空,吴秋遇忽然有些头晕。他承担着保护另外三人的责任,自入沙地以来,担心马匪,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精神紧张;经过几番争斗,又背着倪帮主赶路,体力也消耗不少。就在昨夜,其他人虽然被蒙汗药迷倒,但好歹也是吃饱喝足。吴秋遇和小灵子则是未敢吃上一口,只是后来在路上随便嚼了几口干粮。几十里走下来,现在是又渴又饿,体力渐渐不支。被烈日一晒,汗湿了衣襟。本就干渴,一出汗更是失水严重。 吴秋遇自觉不好,便要转身回去找小灵子商量。刚走了几步,忽然眼前一黑,慢慢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胡杨树下。 老叫花子悠闲地躺着,什么也不想,身子一暖,便睡着了。倪帮主身体虚弱,体力不济,很快也沉沉睡去。 小灵子手持短弩,四下守望,担起了防御之责。周围一望无际,除了茫茫沙地和天上的日头,什么也看不见。时间一久,乏意袭来,小灵子也坐了下来,勉强支撑了一会,终于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吴秋遇迷迷糊糊醒来,眼睛还没有睁开,就觉得脸上湿湿的、凉凉的,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蹭来蹭去。大惊之下,吴秋遇一下子清醒了,只是情况不明,不敢轻举妄动。 他是在地上侧趴着的,耳朵听到的动静倒也简单。他悄悄睁开眼,却见是一匹小马正用舌头在他脸上舔着,周围没有敌人。吴秋遇轻轻推开小马的嘴脸,支撑着坐起来,见周围没有危险,才慢慢站起来。 小马踏出几步,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不再靠近,也不逃走。它头上没有缰绳,背上没有鞍辔,应该是一匹野马。吴秋遇看了看,心中暗喜,没想到自己累倒了,竟会有一匹野马自动送上门来,还把自己救醒了。有了它,倪帮主就有脚力了。想到这里,他轻轻向小野马走去。 小野马见吴秋遇走近,向旁边走了几步躲开。吴秋遇继续靠近。那马儿开始慌了,奋力奔跑而去。吴秋遇存心要给倪帮主弄一副脚力,正好有现成的马匹在此,哪里肯放,于是使出追风架子,便去追赶。小野马受了惊,拼了命地奔跑。吴秋遇虽然有追风架子,但是终究脱水严重,体力不济,一时也捉它不住。 追出三四里,吴秋遇忽然脚下一软,扑倒在地。小马竟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回身站着,好像故意要看他的笑话。吴秋遇失望地在地上拍了一掌,摇头叹气,已经没有了捉住小马的信心。 过了一会,吴秋遇抬起头,见小马并未远去,而是伸着脖子低头在干着什么。他心中暗喜,轻轻爬了起来,要趁小马不注意,再去擒它。等站起来走近了,他才发现,小马竟然是在饮水。在它前面正有方圆两丈有余的一洼清水。 吴秋遇大喜,顾不得再捉小马,先冲过去,捧水痛饮一番。清水微凉,滋味甘甜,吴秋遇连喝了十几口才觉过瘾。他解下身上背的几个空水囊,把有洞的地方都捆扎好了,一一灌满,重新在身上挂好。又重新打起小马的主意。 小马本来也有警惕,但半天不见吴秋遇向它靠近,也便渐渐放松了,自顾低头饮水。吴秋遇暗中下了功夫,一步步靠近,突然出手,揪住了小马的鬃毛,翻身骑了上去,两手两脚将小马紧紧裹住。小马扬踢挣扎,怎奈吴秋遇力大,终究甩不脱,慢慢也就放弃了。 吴秋遇骑着小马,高高兴兴回来找小灵子他们。等他到了胡杨树下才发现,三个人不见了…… 吴秋遇心头一惊,从马上翻落下来几乎摔倒。他高声喊叫,无人应答;极目远眺,也不见那三个人的踪影。小马自顾扬脖去吃胡杨的枝叶。吴秋遇心如刀绞,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灵儿,你在哪儿啊?” 第057章黑风匪寨 小灵子慢慢醒来,觉得身上发紧,想要活动一下,才惊觉自己被绳子捆着。她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脏乱的屋子之中,倪帮主和老叫花子也都在旁边的桩子上捆着,好像仍未清醒。小灵子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心中万分焦急。她转过头,小声叫道:“老帮主,老帮主!老叫花子!” 过了良久,老叫花子先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捆着,先是吓了一跳。他用力地扭蹭了几下,无济于事,开口问道:“这是哪啊,咱们怎么到这了?”小灵子说:“咱们被坏人捉来了。”老叫花子直跺脚:“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倪帮主也醒过来,马上明白了自身的处境,自是一样焦急,叹气道:“咱们还是疏忽了,着了歹人的道。”小灵子自责道:“都是我不好,一时睡着了,没能好好防范。”倪帮主安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大意了。”老叫花子问:“咱们不会就这么完了吧?” 小灵子说:“放心吧,一时半会死不了。要杀他们早杀了,你现在不还好好的?这里只有咱们三个,看来秋遇哥哥没事,他会想法来救咱们的。”老叫花子说:“盼着他赶紧找来。万一马匪们不耐烦了,先要对咱们下手,那咱们可就完蛋了。”小灵子看了看他,嘱咐道:“待会来人,你可不能乱说话。我想想怎么对付他们,说不定能有逃生的办法。”老叫花子赶紧点头:“我知道,你这丫头主意多,我们都听你的。对吧,帮主?”倪帮主也点了点头。 “有人来了。”倪帮主听到外面的动静。三个人安静下来,注视着门口。 最先进来的是个小胡子,小灵子他们三个都没见过,这就是黑风寨二当家的侯格。另有三个喽罗跟在他身后。侯格带人去波罗地打劫,先后遭遇江寒和吴秋遇,伤亡了几个人,心中好不窝囊。正在喝闷酒,忽然听说手下人捉来三个生人,其中还有个小妞,便忙不迭过来瞧看。 侯格瞧了瞧倪帮主和老叫花子,见二人身上没什么乐子,便直接走到小灵子面前。小灵子懒得看他的嘴脸,转过头去。侯格笑道:“呦,小丫头,挺有脾气呀。”倪帮主怕小灵子吃亏,在一旁叫道:“大王,我们都是路过的,迷路困在沙漠。想是被你们救了,不知该如何感谢……”侯格瞅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到底多吃了几年咸盐,还算是个懂事的。这丫头是你闺女?老子看上了,把她送给我,就算是你的答谢了。如何?”倪帮主说:“大王,说笑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江湖中人,都是讲义气的汉子。你高抬贵手,把我们放了,我们自会记着这份好处。身上的钱都可以给你们。”侯格干笑了两声,一招手。一个喽罗上去在倪帮主肚子上捣了一拳。倪帮主中毒在身,运不得功力,这一下全凭肉身去捱,自是痛楚不堪。 小灵子叫道:“你们干什么?欺负老人家。”“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不欺负他。那你陪哥哥玩玩?”侯格说着,抬手向小灵子的脸颊摸去。小灵子大叫道:“你干什么?把手拿开!” 侯格得意的笑着,一只脏手眼看就摸到了小灵子的脸上。忽听门外有个女人的声音说道:“是谁在这里偷腥啊?”侯格愣了一下,赶紧收了手,去门口迎接,满脸堆笑道:“嫂子来啦。” 一个女人走进门来,小灵子一眼认出来,来的竟是风云客栈的老板娘。按钻地鬼的说法,她是黑风寨大当家的武奎的相好,人称边二娘。看来这里应该就是黑风寨。倪帮主和老叫花子也认出她来,暗叫不好,心说:刚从她的黑店出来,没想到又撞到她手里,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 边二娘看到绑着的三个人,也很意外,撇着嘴笑道:“呦,我说三位客官,嫌我的客栈住着不爽,又到黑风寨投宿来了?这里的条件怎么样啊?” 小灵子说:“你真是好买卖,想不到这黑风寨也是你的分店。”边二娘走到小灵子面前,说道:“哎呀,我说妹子。看你也是个挺机灵的人儿。我说你们跑了也就跑了,老娘自认倒霉。怎么又送到老娘手里来了?”小灵子说:“你很得意是不是?我觉得你应该赶紧放了我们,免得大当家的来了,有些话说出来不好听。” 边二娘愣了一下,知道小灵子说的是她和江寒偷情的事,赶紧抬手捂住小灵子的嘴:“你以为能吓唬住老娘是不是?老娘不吃这一套。既然那个事你也知道了,那我也让你尝尝甜头。”说着另外一只手向小灵子胸前摸去。 小灵子摇头欲挣脱,怎奈挣脱不得,只发出呜呜之声。倪帮主和老叫花子叫骂了几声,无力阻止,都低下头去。侯格和三个喽罗顾不得理他们,都淫笑着围上来,凑到近处看热闹。边二娘在外面摸了几把,存心要在男人面前进一步羞辱小灵子,便把手伸进小灵子的衣襟里面。 侯格等人看得心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侯格嬉皮笑脸地说道:“嫂子,手累了吧,要不要兄弟我代劳几下?”边二娘抽出手来,在侯格脸上推了一把:“你呀,我就知道你等不及了。好吧,让你占个便宜。还有你们,一会都有份。”三个喽罗自是喜出望外。 侯格一把抓住边二娘的手,说:“还是嫂子心疼兄弟。”说完又趁机在她手心舔了一下。边二娘甩开他的手,笑骂道:“连老娘的便宜都敢沾?小心当家的扒了你的皮!”侯格赶紧赔笑道:“嫂子不是那种人。嫂子最疼兄弟们了。嫂子的手真香。”边二娘骚浪地笑了起来,边笑便说:“你傻啦,现成的小妮子等着你摸,还不赶紧的?”“遵命。”侯格捋胳膊挽袖子,嬉笑着向小灵子走去。 小灵子刚才被边二娘一通揉摸,连紧张带羞愤,气得发抖。眼看嘴脸丑恶的侯格又要来羞辱自己,恨不得马上死去,挣扎着把头要往后面的桩子上撞,怎奈那木桩太矮,只到脖颈底下,根本碰不着,急得她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大声叫喊:“你走开!不要碰我!” 倪帮主也在一旁叫骂道:“狗贼,你不要碰她!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你不得好死!”侯格奸笑道:“今天老子就要欺负她,有本事你就让老子不得好死。哈哈哈哈。”边二娘和三个喽罗也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热闹。 “你不要过来!走开!”小灵子拼命地挣扎着,几乎要哭出来。眼看侯格的手就要摸到小灵子的胸前了,小灵子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只是继续喊叫着。 侯格的手却停了下来。喽罗们在一旁起哄道:“二当家的,快摸呀!”边二娘也说:“怎么,胆怯啦,还是知道怜香惜玉了?你要是有色心没贼胆,不如让这个兄弟先来好了!呵呵,真没用!你到底行不行啊?”“二当家的,快点呀。要不,我可要上啦。”倪帮主和老叫花子也很纳闷,莫非这小子良心发现了? 小灵子半晌没有感觉,睁开两眼。只见侯格表情僵硬,目光呆滞,嘴角淌着白沫,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倒像死了一般。小灵子惊呆了。 “二当家的,你怎么了?”有个喽罗走过来,笑嘻嘻地要拍他起哄。只见侯格被他一碰,直挺挺向旁边倒了下去,硬生生摔在地上,再也不动。那喽罗大惊:“二当家的!二当家的!你怎么啦?我可什么都没干哪!”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马上过来观看。边二娘在侯格鼻子底下探了探,急忙缩回手去,惊叫道:“他死了!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老叫花子见状,在一旁说道:“她是仙女,你们得罪了她,都不会有好下场!现在死了第一个,下一个就是你们!” 三个喽罗听罢,魂不附体,一个个叫喊着,仓皇跑了出去。边二娘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要说得罪仙女,她可是得罪得最狠的。这二当家身强体壮,手指头碰都没碰到人家一下,说死就死了,不是中了诅咒或仙法又是什么。 沙地上。江寒昏睡不醒。一伙人骑着马扬尘而来。有人看到了地上趴着的江寒,朝带头地喊道:“大当家的,那有个人!”这个大当家的正是黑风寨的寨主武奎,他勒住马,看了看,吩咐了一声:“拖回去!”有人下马把江寒捆了,拿长绳在马后拽着。一伙人扬鞭策马,继续向黑风寨奔去。江寒在疼痛中醒来,很快又昏死过去,身上的衣衫早在地上磨烂了。地上留下斑斑血迹。 胡杨树下。吴秋遇看不到小灵子他们的身影,又惊又怕,又恨自己,悔恨自己不该久去不归,让他们几个没有防御能力的人身处险地。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地上没有血迹,看来这里没有发生过打斗,说不定他们并未遭遇马匪,只是见自己就去不归,出去寻找了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心中稍安,重新又有了希望。他飞身上马,在旷野中追寻小灵子和两个乞丐的踪迹。 武奎带着人正要返回黑风寨,眼看离寨子不远,却远远望见骑着一匹矮马的吴秋遇,便带人冲了过去。吴秋遇急着找人,不想打斗,便要催马离开,可是那野马年幼,终究跑不过马匪,很快就被赶上。十几个马匪抢着前去把他围住。 江寒苏醒过来,马停了叫他得以喘息。他慢慢爬起来,看明了形势,悄悄解着绳子。有马匪看到了,圈马过来,骂道:“小子,你想跑?”江寒赶紧作揖道:“大哥不要误会。我是有话要对你们当家地说。说晚了,可就有人要吃亏了。”那马匪便要去向当家的汇报。武奎也听到了,让人放他过来,开口问道:“小子,你要跟爷爷说什么?” 江寒不想让吴秋遇看到他,站到马的另一侧,低声说道:“那小子不好惹,动起手来,难免有弟兄吃亏。所以只能智取……”武奎轻蔑地瞅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这算是献媚邀功,想让我放了你吧。”江寒连忙解释:“我可是真心为弟兄们着想啊。我知道他……”“哈哈哈哈,小子,你别费心思了,爷爷先叫小的们拿了他,回去把你们一并处置。”武奎说着,一挥手,“小的们,上!”江寒的话他显然没听进去。江寒暗自冷笑,一边继续偷偷解绳子,一边等着看热闹。 十几个马匪争着要把吴秋遇拿下。吴秋遇见他们人多,知道不使些手段,自己很难脱身。他急着去找小灵子他们,不想与马匪久作周旋,直接运动内力,暗自提气在手。一个马匪正要从背后偷袭。吴秋遇挥手打出一记“干拍鬼影”。他这一掌倒没往人身上打,只见那匹马硬生生向一旁倒去。马背上的人甩落下去,被倒下的马砸断了一条腿,就地哀嚎。其他人都是一惊。吴秋遇接着又打出一记“驱伏双鬼”,两个人应声从马背上飞了起来,被马镫一牵扯,先在马屁股上磕了一下,慢慢跌落下去。其余的马匪都惊呆了,不敢再上前。 武奎大惊,想起了江寒,上前问道:“刚才你说智取,怎么智取?”江寒没有说话,只是将被捆住的双臂向上一抬。武奎赶紧让人给他解开绳子,催促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江寒小声说道:“那小子虽然能打,却也憨得要命。你只要把他好言哄了,骗到寨子里,用药茶毒酒什么的灌了,还怕他跑了不成?”武奎半信半疑:“这能行吗?他那么好骗?”江寒撇嘴笑道:“放心吧。我知道他的底细。如果成功,就算是我入伙的见面礼。只是你们不能让他看到我,不然他会起疑心。”武奎想了一下,终是信了,他解下自己的披风丢给江寒,然后催马过去和吴秋遇说话。江寒用披风把自己包裹严了,躲在一边偷偷瞧着。 马匪闪开,武奎上前对吴秋遇说道:“这位兄弟,刚才多有得罪。我看这是一场误会。”吴秋遇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也暂且放下了架子,开口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叫他们散开,我要走了。”武奎道:“好说好说。看兄弟好俊的身手。你这是从哪来,到哪去呀?”吴秋遇说:“我是过路的,现在急着去找人,不想跟你们多说。你叫他们闪开,咱们各走各的。”武奎说:“找人?嗨,兄弟你早说啊。这里是茫茫大沙漠,方圆几百里。你一个人上哪找去?”吴秋遇一愣,这正是他发愁的地方。武奎说:“你看我手下好歹有几十个弟兄,又有马,不光这里,前面寨子里还有。要是我们帮你一起找,会不会快些?”吴秋遇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武奎说:“兄弟你这是信不过我呀。咱们不打不相识。都是行走江湖的汉子,哥哥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你有这么好的身手,我们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你若信得过我,就跟我到寨子里去,召集人手,分头去找。你要信不过我,我马上带人离开,二话不说。你看怎么样?” 吴秋遇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找小灵子,如今无计可施,听了武奎的话,觉得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他倒没有傻到轻易相信武奎的话,他是这么想的:“如果灵儿他们是被马匪劫走了,我跟着他们正好可以进到他们的老窝,把灵儿他们救出来;如果灵儿他们没有被马匪劫走,我跟马匪的头目在一起,让他派手下帮着寻找,找得倒也快些。他们找到了定会带回来,也不用担心灵儿他们被什么人害了。”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我跟你们去。不过,你们真得帮我找人。”武奎见吴秋遇果然答应,非常高兴,连连应承:“放心吧,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来,事不宜迟,咱们边走边说。” 一场打斗就此终止,众马匪都松了一口气。只有那三个受伤的,满腹委曲,又没处说理。江寒献计成功,也蹭了一匹马。众人骑马向黑风寨走去。 黑风寨就是土岗侧面扎下的一个简易的寨子。篱笆里面围着十几间茅屋。中间有一个稍微高大一些,像是砖石砌垒,应该是寨主武奎的住处。 进了寨子,武奎热情的招呼吴秋遇到自己的屋里说话,并暗中嘱咐人在水里下了蒙汗药。江寒在裹着披风,在门口偷偷观望。有喽罗端着茶水过来,江寒偷偷把他叫到一边,又往吴秋遇的杯子里加了些毒药。那喽罗看得直发愣:“这,还能喝吗?”江寒说:“他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里喝茶的规矩。你只管送去。” 喽罗把茶水端进去。武奎招呼吴秋遇喝茶。吴秋遇端起茶杯,想起风云客栈的事,不免犹豫。武奎见他不急着喝,催促道:“兄弟,快喝呀。喝完了,咱们马上找人去。”吴秋遇说:“哦,我在想找人的事。”武奎说:“嗨,咱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你一路辛苦,先喝口水解解渴,我马上安排找人的事。”吴秋遇盛情难却,只得把茶水端到了嘴边。武奎心中暗喜。江寒在门外也急等着吴秋遇喝下毒茶的那一刻。 这时候,一个喽罗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大当家的!仙女……老板娘……二当家的,死,死了!”江寒来不及躲闪,被他撞个趔趄。喽罗就冲到了屋里。武奎噌地站起来,骂道:“慌什么,好好说,到底谁死了?” 喽罗喘了一口气,慌乱地说道:“二当家的,二当家的死了。老板娘还在那,您快去看看吧。”“怎么回事?”武奎大惊,急忙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又忽然停下,回头说道:“兄弟,你先喝水。我去去就来。”吴秋遇点头道:“好,大当家的,你快去吧。” 武奎跟着喽罗匆忙走了。江寒听他们提到老板娘,生怕自己与老板娘私通的事漏了,也急忙远远跟着去看。 一个喽罗正在摆弄从小灵子那里得来的短弩。江寒见了,一眼认出,他灵机一动,上前说道:“兄弟,是不是不太会用?要不要我教教你?”那喽罗正摆弄不灵,一听有人要教他,自然高兴,赶紧把短弩递了过来。江寒假意给他比划了两下,然后说道:“嗨,这是坏的!你从哪捡来的破烂?”那喽罗竟然信了:“我说我怎么用不了呢,原来是坏的。真晦气,不玩了。”说完便走了。江寒拿着短弩和仅有的一支筷子箭,继续去追武奎。 吴秋遇见武奎走远了,赶紧把茶水倒了,没想到茶水竟然在地上烧起一团白沫来,呲啦作响。吴秋遇这才知道,原来水里不只是蒙汗药那么简单,已然被下了剧毒,不由得暗自庆幸。忽然想起刚才喽罗说到“仙女”和“老板娘”,他稍稍想了一下,猜测着会不会与小灵子有关,便也快步追了出去。 边二娘慢慢爬到门口,见武奎快步走来,惊魂稍定,大声叫道:“当家的,快来呀!鬼,闹鬼呀!”武奎走进门来,急忙扶起边二娘,看她全身并无伤痕与血迹,稍稍放心,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边二娘闭着眼一指侯格的尸体,说:“侯格死了!你自己去看吧!” 武奎让边二娘站到一边,过去踢了踢侯格,叫道:“老二,你怎么了?起来呀!这到底怎么回事?”边二娘躲得远远的,指着小灵子说:“都是那丫头!是她害死的!”武奎怒视着小灵子,一时不知如何骂起,因为他看到小灵子和另外两个人都是在桩子上牢牢捆着的,应该是下不了手的。江寒在门口闪了一下,又迅速躲了起来。 小灵子开口问道:“你是黑风寨的大当家的?”武奎看着她,冷冷说道:“是又怎么样?”小灵子说:“那,那位老板娘是你什么人?”武奎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边二娘听话头知道小灵子要把自己跟江寒私通的事给捅出来,一着急失口叫道:“当家的,别听她胡说!”她见武奎站在小灵子面前,并没什么异样,而且自己那么得罪她也没见怎样,已经不再相信什么仙女的说法,情急之下也走了过来。 小灵子笑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说我是胡说,显见你是心中有鬼!”边二娘自知失言,忙在武奎面前狡辩道:“这丫头灵牙利齿,专会胡说!我是怕当家的上她的当!”武奎说:“我知道。她骗不了我。”小灵子高声喊道:“江师兄,在门外站着多难受,不如也进来说话吧。你在风云客栈那个相好的也在这呢。”原来小灵子早就瞥见了江寒的身影。 武奎一愣,不禁瞅了一眼边二娘。边二娘一时慌乱,更叫他心中起疑。武奎朝门外喊道:“谁在外面,给爷爷滚进来!”江寒知道躲不过去,他重伤在身,断然跑不过马匪,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来,同时想着怎么应付眼前的场面。 江寒手持短弩放在背后,一进门就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大当家的,是我。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他又假装忽然看见小灵子,故作惊讶道:“啊,这丫头在这啊!真是巧了,她跟那个傻小子是一伙的。傻小子还等着当家的派人帮他找人呢,没想到早让你们给抓来了。大当家的真是厉害!”他一通装腔作势,还真把武奎给一时给哄过去了。边二娘暗自庆幸。 小灵子当然明白江寒说的傻小子是吴秋遇,一听他说到“傻小子等着当家的帮他找人”,马上知道吴秋遇也被他们诓到黑风寨了,心里一急,开口问道:“秋遇哥哥在哪儿?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江寒故意说道:“喝了我亲手调制的一碗毒茶,那可是剧毒呦,你说他会怎么样呢?”小灵子顿时心如刀绞,没想到秋遇哥哥为了找她,这么快就着了歹人的道。 倪帮主见小灵子不再言语,知道她心里难受,在一旁劝慰道:“丫头,别听他的。他说的未必是真的。”小灵子看了看倪帮主,点了点头,心说:他设计陷害秋遇哥哥,就是要死,也要让这狗贼先死。想到这里,她暂且忍住悲痛,强装笑颜说道:“哼,随你怎么说。大当家的,你只要找他们问问,昨夜是谁孤男寡女,在风云客栈后面的屋子里……我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武奎直盯着边二娘,一个小丫头能说出这种话来,显然不是随口编造的。边二娘紧张地摇头道:“我没有,你别听她胡说!”武奎说:“要是没被她撞见,刚才你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怎么就断定她要胡说?”“我……你听我说……”边二娘被武奎的眼神吓坏了,一时编不出话来。 武奎把边二娘推到一边,转身瞪着江寒:“小子,你怎么说?”江寒摇头道:“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小灵子补充道:“江师兄,昨天晚上的事你就忘了?老板娘该多伤心啊。我知道,我跟秋遇哥哥昨天不该打扰你,害得你以为是大当家的去了,还钻到柜子里。我在这给你赔罪了。”一听说江寒与边二娘私通之时,已经知道那是他的相好,武奎更加怒不可遏,逼到江寒面前,喝问道:“知道是爷爷的女人,你还敢动!小子,你够胆子!老老实实说出来,爷爷可以让你死个痛快!” 江寒急忙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就把短弩端了起来。武奎一见,火气更大:“你还敢爷爷动手?来人哪!”“不,不敢!”江寒急忙把短弩放到背后。武奎一把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便向江寒捅去。江寒大惊,闪身勉强躲过,没刺中要害,那身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边二娘吓得尖叫。这时候听到外面有急乱的脚步声:“大当家的,怎么了?”应该是一伙喽罗闻声赶了过来。武奎抬手又是一刀。江寒的肩头又见了血。 江寒知道,再拖延下去自己是必死无疑,他顾不得多想,提起短弩,便朝武奎射去。武奎举起匕首刚要砍下,猛见江寒射出弩箭,也是大惊失色,随手乱挡,手臂上便中了一箭。江寒在慌乱中也没来的及瞄准要害,只是随便射了一箭,然后转身就冲向门口。 武奎刚想追出去,忽然觉得手臂麻木,半身麻木,手里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他望着自己的手臂,惊恐地叫道:“箭上有毒!”“当家的!”边二娘扑过来看他,被武奎一把推开。武奎用另一只手把筷子箭拔出来,看着手臂上冒出的紫黑色的血,无奈地哀嚎叫骂。 边二娘颤抖着拾起武奎掉落的匕首,慢慢站起来,向小灵子走去。老叫花子叫道:“你要干什么?都到这份上了,别再作孽了!”小灵子成功地让几个歹人翻了脸,也算是给被害的秋遇哥哥报了仇,对死亡的威胁倒也不惧。 边二娘举起匕首,使尽全身的力气,向小灵子的心窝刺去。小灵子“啊”了一声惨叫过后,头渐渐垂了下去…… 倪帮主和老叫花子哀痛不已。边二娘疯了一般地狂笑起来。 江寒冲到门口,正好与几个喽罗迎面撞上,他随便喊了一句:“有刺客,快去保护当家的!”便趁乱挤了出去。众喽罗急着去看当家的,只顾往里跑。江寒得以逃脱,正自庆幸,忽见吴秋遇尽在咫尺,闹不清是人是鬼,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提起短弩再要射,才发现刚才仅有的一支短箭已经射出去,现在短弩成了废物。他把短弩往吴秋遇身上一砸,趁着吴秋遇躲闪的工夫,仓皇逃去。 吴秋遇已经听到了小灵子的惨叫声,他顾不得搭理江寒,快步朝茅屋跑去。 一进门,就看见众喽罗围着武奎不知如何是好。倪帮主见吴秋遇进来,唉声喊道:“丫头不行了。”吴秋遇冲到小灵子面前,把她的脸扶起来,只见她面色苍白,两眼紧闭,已经完全不省人事。吴秋遇抽出定心剑,随手斩断绳子,把小灵子轻轻抱在怀里,心疼地流下泪来。 第058章银川散金 边二娘仍在大声地笑着,显然是已经疯了。她跌跌撞撞走出门口,在外面继续狂笑不止。 倪帮主对吴秋遇说:“你要节哀呀。处理好丫头的后事要紧。”吴秋遇背起小灵子,走到倪帮主和老叫花子身边,给他们也斩断了绳子。几个喽罗对吴秋遇充满了敌意。武奎坐在地上,无力地说道:“不关他们的事。放他们走吧。” 吴秋遇背着小灵子,流着眼泪往外走。倪帮主和老叫花子也都难忍悲痛。忽听小灵子咳嗽了一声,呻吟着醒转过来。吴秋遇大喜,急忙把小灵子放下,给她推拿。小灵子缓缓睁开眼,一见到吴秋遇在眼前,惊喜道:“秋遇哥哥,你没事?没事就好。”吴秋遇痛心地望着小灵子:“灵儿,伤到哪儿了?”小灵子低头看了看前胸,说:“心口疼。刚才被她用匕首扎了一刀,我以为我死了。”吴秋遇刚要伸手去摸伤口,小灵子想起刚才被边二娘羞辱的情景,一把将吴秋遇的手攥住。 吴秋遇一愣。倪帮主说:“傻小子,你一个大男人,人家姑娘的身上,是你能随便碰的?”吴秋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忙说:“灵儿,对不起。我……”小灵子微微摇了摇头,说:“秋遇哥哥,我不是怕你……我……”说着说着,小灵子委曲地哭了出来。吴秋遇赶紧把她抱在怀里安慰。 老叫花子在一旁纳闷道:“丫头,你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都没事啊。你真是仙女呀?”小灵子苦笑道:“谁说我没事啊?我有宝甲护体,刀是捅不进去的,但是我也疼啊。”吴秋遇这才想起来,小灵子身上穿着天蚕软甲,寻常刀剑是伤不到皮肉的,忽然安心了许多。 吴秋遇看到二当家侯格的尸体,小声问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好像中毒不浅。”小灵子脸一红,轻轻附在他耳边,把刚才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吴秋遇想了一下,说道:“难道是玉凤姑娘的白花蛇……” 他当即想到那日在吕梁山谷,小灵子被苗女龙玉凤的白花蛇咬到前胸,幸亏有天蚕软甲挡住蛇牙,才得以免遭毒害。定是那时蛇毒粘留在天蚕软甲上,今日老板娘摸了,又被侯格从她手心舔去,才要了侯格一条性命。 “不对呀,即使白花蛇咬到天蚕软甲,留下毒液,经过这么多天,风吹日晒,也该干了,怎么还会毒死人呢?”吴秋遇一时不解。小灵子说:“我看那姓龙的比咱们想的要歹毒百倍。说不定她怕白花蛇咬不死人,在蛇牙上涂抹了别的什么毒也说不定。”吴秋遇不相信龙姑娘会是那样的人,但是在小灵子面前也不好跟她争辩。 小灵子依偎在吴秋遇怀里,静静地待了一会,忽然看到发疯的边二娘,既然她已经疯了,也算是罪有应得,自然也没必要再恨她了。武奎忍不住,偶尔哀吟几声。众喽罗无计可施。小灵子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那个大当家的好像中了江寒的毒,你给他看一下吧。好歹他没伤害我们。”吴秋遇先扶小灵子坐好,让倪帮主和老叫花子暂且照看她,自己站起来向武奎走去。 众喽罗见吴秋遇靠近过来,很是紧张,纷纷拾起地上的刀枪,准备迎站。吴秋遇说:“我没有恶意,只想给你们当家的看看伤。”喽罗们半信半疑。武奎虚弱地说道:“让他过来。”喽罗们听当家的发话了,各自向一旁让开,守在武奎身边和吴秋遇背后,以防万一。 吴秋遇蹲下身去,仔细察看了武奎的伤口,闻了闻短箭上的污血,开始静下来思索。有喽罗开口问道:“怎么样?看得出来吗?”吴秋遇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这毒不算太厉害,要不然拖延这么久,早就……”刚才那个喽罗大喜:“也就是说,还可以解?那求求你,快帮我们当家的解毒吧!求求你了!”吴秋遇叹了一口气,说:“只是我身上也没带着解毒的药……”众喽罗顿时又陷入绝望,一个个唉声叹气。 武奎望着吴秋遇,问道:“也就是说,没的救了,是不是?”吴秋遇说:“不,还有救。我有办法能保住你的性命,只是,只是……”武奎一听还有救,急切地问道:“只是什么?你只管说。”吴秋遇说:“毒液已然扩散,要想保全性命,这一条胳膊怕是留不住了。” “啊?要断一条手臂啊?”“那怎么行?”“你这安的什么心?”众喽罗开始鼓噪起来。武奎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忽然一摆手,开口说道:“不要吵了!我相信他是好心。失去一条手臂,能换回一条命,值了。你下手吧。”众喽罗终是不忍,继续劝道:“大当家的,你可想好了。右手要是没了,可就……”武奎心一横,断然说道:“都别劝了!拿刀来!”有喽罗含泪递过一把刀。 吴秋遇出手点了武奎身上几处要穴,封住血脉,对送刀的喽罗说道:“我已经封住他的血脉,不会失血太多。有劳你动手吧!”“我?”那喽罗当时就傻了。武奎猜想吴秋遇可能是不便下手,怕喽罗记恨,便对那手下说道:“兄弟,你只管瞅准了用力砍,哥哥我不怪你!”他平时习惯了自称“爷爷”,现在倒自称起“哥哥”来。那喽罗跪在地上,含泪说道:“大当家的,我下不去手啊!” 武奎喝道:“你哭什么?把刀给我!看我教你怎么砍。”说着伸左手把喽罗手里的刀夺下,紧握了刀柄,伸直右臂,一刀砍了下去。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人也昏了过去。众喽罗一发都跪在地上,呼叫着:“大当家的!” 吴秋遇急忙给他止血敷药,包扎好了,然后开始在他背上推拿,运功补气。 过了一会,武奎醒了。他看了看跪在地上一众手下,强忍住断臂的疼痛,开口说道:“兄弟们,不要大惊小怪。虽然我少了一条手臂,但是毒水却去掉了,好歹留下一条性命。兄弟们,哥哥我行动不便,有劳你们替我拜谢恩公。”众喽罗见当家的醒了,自然欢喜,纷纷转向吴秋遇拜谢。 “你们不必谢我。以后少做些打劫的勾当,也算是行善积德了。”吴秋遇说完,回到小灵子身边。三个人扶起小灵子,便要离去。 武奎让人扶他起来,走到吴秋遇面前,苦笑道:“恩公,多谢你救命之恩。客气的话我也不说了,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武奎,还有我手下这些兄弟们,再也不干那打劫的勾当了。”吴秋遇听了,脸上露出微笑。倪帮主说道:“如此甚好。迷途知返,还不算晚。” 小灵子揉着痛处,忽然冒出一句:“你不干了,我们可以相信。可是你少了一只右手,还管得了你那些兄弟吗?”武奎看了看身边那些手下,大声说道:“兄弟们,也都给个话吧!”众喽罗听罢,纷纷说道:“大当家的说不干了,我们就都不干了!绝不有假!”武奎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灵子说:“你们不要多心,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们放弃当马匪是好事。现在大当家的手也废了,不知你们日后要作何打算?”武奎说:“刚才等死之际我也想通了不少。我自知罪孽深重,既然可以侥幸不死,便不能辜负了这几年性命。我如今已是废人,想用余生偿还罪孽已是不能,我愿用余生忏悔罪孽,警醒世人。”倪帮主点头赞道:“善哉善哉。波罗地有个永福寺,那里的衍达师父道行高深,你若常去那里,他必能为你解惑指迷。”武奎说:“我知道这位大师父,也敬重他德行智慧,从来不叫兄弟们去他那里骚扰。” 倪帮主说:“看来这也是一段善缘。那你的这些兄弟们如何安置?”众喽罗也都望着当家的。武奎挨个看了看他们,说道:“二当家的死了,我又中毒将死,他们几个仍不离不弃的,最是有情义。我有个想法,只是还没跟几位兄弟商量,不知他们是否乐意。”众喽罗哭道:“大当家的,我们全听你的!你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绝无二话!”武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我知道,我知道。我想把这黑风寨改作一处客栈,连同二娘的风云客栈一起用起来,拜托你们几位分头打理。一来你们有了过日子的营生,二来可以为过往的客商行脚提供个方便。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众喽罗面面相觑,有人问道:“大当家的为我等考虑倒也周全,只是……”武奎明白他的意思,随即说道:“你怕没有客人是不是?唉,过去咱们拦路打劫,做了人人惧怕的马匪,是把这道路扰断了。一时半会没有客人倒也在情理之中。我已经想好了,我去永福寺出家,自当承担过去一切罪孽,也豁出这一身皮肉任凭乡亲解恨,即便世人不信我等改过之心,但见我这匪首圈禁佛寺之中,应会逐渐宽心,不愁此路不再热闹起来。”倪帮主听罢,知他已真心悔过,亦叹服他通达事理:“善哉善哉。你有如此心思,也算是修得半个正果了。只是此去出家,一旦泄露身份,怕有性命之忧,你真的想好了么?”武奎果断点头道:“想好了。若能换得兄弟们一世平安,我虽死无憾,倒还了却了过去的一切罪孽。”“当家的!”众喽罗再度含泪跪了下去。 武奎说:“兄弟们都起来!哥哥我不能一一扶你们了。我还有一事相求,还望你们成全。”众喽罗站起来,说:“当家的只管吩咐。”武奎说:“别叫我当家的了,今日咱们都是生死兄弟。我去出家也就去了,只是有一个人放不下,还得求你们帮我照顾。”“边二娘?”很多喽罗都知道他这档子情事,只是平日不敢说罢了。武奎点了点头:“嗯。我半生贫苦,没过过好日子,娶不起婆娘。后来遇到了二娘,不管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跟她在一起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如今她疯了,怕是不能照顾自己,还得求你们……”说着,他眼里竟转出泪来。众喽罗听得动情,流泪说道:“当家的放心,只要兄弟们有一个还活着,绝对帮你照顾好她。”“那我就谢谢兄弟们了。”武奎说着,与众人哭作一团。 吴秋遇、小灵子等人也受到感染,摇头叹息。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穷凶极恶的马匪头子竟有如此痴情。 武奎哭了一阵,擦了擦眼泪,对吴秋遇等人说道:“我们在这里占据多时,也颇劫掠了些钱财。我去出家,兄弟们又不便出头露面,想拜托各位帮忙散发出去,救济穷人,就当是……嗨,我知道没脸说这个,反正请恩公帮忙就是了。” 吴秋遇没有主意,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你直接捐献到永福寺岂不省事?”武奎说:“我若携钱财投奔,难免误了大师父的名声。即使张榜散发,一旦分配不均,或是有事主找来,只会平生事端,扰了佛寺的清静。”老叫花子说:“他想得倒也周到,我觉得有道理。实在不行,我们就受累帮帮他吧。”小灵子看了看倪帮主,倪帮主想了一下,也微微点了点头。小灵子这才答应了。 武奎先吩咐几个喽罗取些钱财遣散寨子里的其余众人,然后让人把剩下的钱财打包,放到四匹马上,交给四人使用。老叫花子在院中看到江寒丢下的短弩,捡回来要交给小灵子,见她仍有伤痛,便先替她拿着。 同餐共饮之后,更换了水囊,补充了清水干粮,两相作别。武奎和几个喽罗送出寨子门口,又移到土岗上,一直眺望到看不见。 吴秋遇、小灵子、倪帮主、老叫花子,四人各自骑乘了一匹好马,离了黑风寨,继续向西而去。这次储备充足,又有脚力,捱过了几天风吹日晒,终于走出了沙地。 在大戈壁上走了两日,来到银川城。先前一直在沙地和戈壁行走,茫茫四野荒无人烟,一旦进入城中,顿觉银川城热闹繁华。只是这里的风土人情,与中土大有不同。 四人找了个酒馆稍作安歇。倪帮主说:“银川离贺兰山已经不远。咱们稍歇之后便可起程。你们可知道雌雄双怪住在哪里?咱们要找贺兰映雪,须得找到他们才行。”吴秋遇说:“只知道是在贺兰山中。”老叫花子说:“贺兰映雪嘛,肯定是在贺兰山了。先进了贺兰山再说,总能找到吧。”倪帮主皱眉说道:“那可不是漫山遍野到处都有的草木。这贺兰山可是很大,如果没有个准地方,怕是难找。” 小灵子说:“倪帮主说的有理。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先去把马匪的钱财散了,顺便打听一下。”吴秋遇和倪帮主都点头赞成。老叫花子却说道:“真的要把钱财散了吗?”小灵子瞅了他一眼:“你以为呢?” 四人在街头行走,遇见穷苦人便做些施舍。人们意外收了钱,无不虔心拜谢,更有的直呼菩萨下凡。老叫花子是真心舍不得,每次出手不大方,还屡次试图藏起一些,都被小灵子给掏了去。 老叫花子不住地抱怨:“最穷的人就在身边,还要到哪去找穷人。我说的对吧,帮主?”倪帮主笑而不言。小灵子说:“那是马匪打劫来的钱财,马匪都不要了,你还想贪了不成?”老叫花子说:“那也不要散得那么干净嘛。多少留一点也好。”倪帮主说:“好了好了。咱们丐帮靠的不是这个。要是靠这个聚敛钱财,那还是丐帮吗?”小灵子从吴秋遇身上解下干粮袋子,丢给老叫花子:“你想要,好,这个都给你。”老叫花子抱着袋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个老婆婆带着孙女,捧着水碗又来道谢。小灵子问:“老婆婆,我想向你打听一下。听说贺兰山中住着一对雌雄双煞,不知你可曾知道?”“雌雄双煞?”老婆婆愣了一下,说道,“我在这生活了半辈子,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雌雄双煞是什么怪物?”小灵子不禁有些失望。 吴秋遇问:“那贺兰映雪呢,您听说过吗?”老婆婆想了想,忽然说道:“你说的是一种花草吧?”吴秋遇大喜:“对,对。这么说,您是知道了?”小灵子和倪帮主他们也很兴奋。老婆婆说:“那个我也没见过,只是听人说过。传说在故国城香雪岭有这个东西。”吴秋遇赶紧问:“故国城香雪岭在什么地方?”老婆婆说:“只知道是在贺兰山中。好像只是传说,是不是真有那个地方,没人知道。我还真没听说有谁去过。”吴秋遇等人面面相觑,欢喜和失望参半,喜的是总算有了比贺兰山更具体的地方,失望的是还是不知香雪岭到底在哪里。见他们有些失望,老婆婆安慰道:“要不你们再到贺兰山里打听打听,当地人说不定有知道的。老婆子没进过山,没见过什么世面。” 吴秋遇等人谢过老婆婆,仔细商量。 一个人影躲在远处暗自窥视,却是在黑风寨受伤逃走的江寒。见到几人把钱财全都散发给陌生的路人,江寒心生疑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想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怎奈离得太远,什么也听不到。 恰巧刚才那个老婆婆带着孙女从面前经过,江寒上前拦住,开口问道:“老婆子,刚才他们跟你说什么了?”老婆婆瞧了他一眼,似是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小女孩说:“你不像好人,我们不告诉你。”江寒两眼一瞪,便要发作吓唬这祖孙二人,他刚一抬手,忽然扯到肩头痛处,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老婆婆用身子把孙女护住,大声喝道:“你想干啥?”江寒听她叫得大声,生怕被吴秋遇等人发觉,急忙退回角落,并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见那四人已经远去,心里才稍得安稳。老婆婆一声叫喊,引来不少路人注目。江寒人生地疏,一时也不敢造次。老婆婆哼了一声,转身带着孙女走了。 江寒闷头想到,他们四人穿过大漠远来此地,必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非办不可,自己正不知如何安身立命,不如偷偷跟上去一看究竟,有什么意外之喜也说不定。想到此,他打定主意,便远远跟在了吴秋遇等人的后面。 在银川城,吴秋遇他们散了金银,没有找人问到雌雄双煞或是贺兰映雪具体在何方,便商量着先走到贺兰山再说。 一入山岭,有些阴寒。倪帮主微微有些发抖。他中毒日久,又经过大漠风沙和旅途劳顿,抵抗力已然不如常人。只是贺兰山近在眼前,不愿因为自己耽误了行程,便暗自忍着没说,渐渐就落在了后面。老叫花子走在倪帮主前面全然不觉,他一路上只顾东张西望,倒像是来游览风光的。 吴秋遇问小灵子:“灵儿,你还疼吗?”小灵子注意到吴秋遇关切的眼神,轻轻摸着自己身上被边二娘戳刺的地方,虽然仍在痛着,但脸上却露出微笑,佯做无事一般说道:“我没事。”刚说完,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她怕吴秋遇看破,急忙回头喊道:“老叫花子,别玩了,你扶着帮主走快一点。哎?倪帮主……秋遇哥哥……”二人这才注意到倪帮主落在后面。小灵子眼尖,看出倪帮主有些不对劲,急忙招呼吴秋遇去接迎他。 老叫花子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跑到倪帮主身边,说:“帮主,我扶着你。”倪帮主没有责怪他,反而对前面的吴秋遇说:“不要紧,我可以跟上。”吴秋遇上前,给他把了把脉搏,微微一皱眉:“又加重了。”倪帮主怕大家担心,笑着说道:“不要紧,不是已经到了贺兰山了吗?找到雌雄双煞,拿了贺兰映雪,就没事了。哈哈。走吧,咱们赶紧找去。咳,咳。” 老叫花子说:“也不知道那老两口子是怎样的人。若是他们小家子气,愣是不给,咱们怎么办?要打架么?”吴秋遇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倪帮主说:“如果秋遇治好了他们的怪症顽疾,就是他们的恩人,他们应该会守信用吧。万一治不好他们的病,咱们只有好言相求,他们若是不给,咱们也无话可说。” 小灵子见他们说的都是丧气话,在前面喊道:“你们不要乱猜了。找到他们不就知道了?”吴秋遇觉得有理,对倪帮主说:“您仍到我背上,咱们走快些。”小灵子说:“秋遇哥哥还要给人治病,说不定还要动手抢药,得留些体力。老叫花子,你立功的机会来了。你背上帮主,好好跟着不要落下。”倪帮主点了点头,看着老叫花子。老叫花子一咧嘴,但也找不到推脱的理由,便把手里的短弩交给吴秋遇,蹲身等着帮主上来,说:“帮主,我背你。”吴秋遇扶着倪帮主爬到老叫花子背上,跟着他们走了几步,见老叫花子走得还算稳当,说了声“辛苦你了,一会儿我换你”,便快步回到小灵子身边。 小灵子偷偷笑道:“让他多少出点力,也没白糟蹋粮食。”她抬眼看到吴秋遇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说道:“你以为我故意整他是不是?不是这样的。我说的是真的。咱们人生地疏,不知前面还有多少风险。咱们四个,就你一个能打的,不留点力气怎么行?”吴秋遇知道误会她了,难为情地笑了笑。小灵子说:“把短弩给我,我也能出点力的。”吴秋遇把短弩递给小灵子,小灵子把箭袋也要了去。两个人在前面探路,但也不敢走得太快,随时要回头照顾倪帮主和老叫花子。 江寒远远在后面跟着,惊见小灵子和吴秋遇偶尔回头,生怕被他们看见,于是一面注意躲藏,一面离得更远一些。 走了几里,小灵子说:“贺兰山太大了,咱们埋头乱走不是办法,这样不知要找到几时。总要找个人问问才好。”吴秋遇见前面不远处的岩坡上有块凸起的巨石,便对小灵子说道:“你先歇一会,我到上面去看看。”小灵子停下来,等着另外两个人。老叫花子背着倪帮主走路,有些吃力,一路上嘟嘟囔囔,见小灵子停下,努力快走了几步跟上来,把倪帮主放下,喘着气说道:“哎呀,累死我了……累死了……歇一会……歇一会……”小灵子笑道:“你呀,就是懒散惯了,活动太少!”老叫花子不满道:“你……你背个人试试……” 江寒见小灵子停下脚步转回身说话,而吴秋遇正在往高处攀爬,急忙在石头后面躲了起来。 吴秋遇登到高处,四下张望,忽然眼前一亮。他从岩坡上下来,兴奋地对三人说道:“那边有人,像是山里的樵夫,我过去问问。”小灵子和倪帮主都是大喜。老叫花子一边擦着汗,一边说:“好,去问问,去问问。背个大活人,在山里胡乱转悠可受不了。”小灵子问:“人在哪呢?”吴秋遇一指来时的方向。小灵子看了两眼,说:“我怎么没看见?”吴秋遇说:“那里有石头挡着。我在高处能看见。”小灵子说:“哦。那你去吧,问仔细点。如果他认得路,愿意带我们去就更好了。” 吴秋遇点了点头,顺着来路,快步向江寒藏身的方向跑去。 江寒见吴秋遇直朝自己这个方向跑来,不由得大惊,自己离得远远的,又是小心藏躲,没想到还是被他登高看见了。在风云客栈已经交过手,险些被他一掌打死,慢说自己现在有伤在身,就是好好的也不行啊,看来打是打不过的,跑也跑不过他,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吴秋遇越来越近,江寒自知躲不过这一劫,索性拼个鱼死网破。于是他搬起一块带有尖角的石头,悄悄挪了个地方,钻进几块岩石间的缝隙之中,埋伏好了,只等吴秋遇来了,狠狠砸下去,能够偷袭得手也说不定。 吴秋遇越走越近。江寒的心里也越来越紧张,举着石头的两手开始颤抖。吴秋遇在江寒藏身的岩石旁边停下来,抬手招呼了一声:“大叔。” 江寒心中纳闷,明明他认得自己,怎么却开口叫出大叔了? 这时听到有人应道:“哦,是叫我么?什么事啊,年轻人?”吴秋遇说:“我们想跟你打听一下道路。”江寒这才明白,原来吴秋遇要来找的不是他,而是说话的那个人。 原来是一个樵夫,刚从侧面山坡上下来,见有人问路,便暂时把身上的柴捆放下,上前说道:“这个好说,我在这山里走了几十年了,很多地方还是知道的。说吧,你们要去哪里?”吴秋遇说:“就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才找您问。”樵夫一愣:“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那你们到这干啥来了?”吴秋遇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来找人,找东西,只听说在贺兰山里,具体在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樵夫说:“这样啊。那可有点难了。贺兰山这么大,你们想找件东西、找个人啥的,又没个准地方,那怎么找啊?虽说我在山里上上下下几十年,可算下来也没见过几个人,怕是帮不到你们了。” 吴秋遇说:“那我跟您打听一下,您听说过贺兰映雪吗?”“贺兰映雪?”江寒在暗处心生好奇。樵夫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慢慢说道:“贺兰映雪呀,听说过。你们是来找那个的?”吴秋遇难掩惊喜,急忙说道:“是啊。您知道哪里有?”樵夫说:“我也只是听说过,可没亲眼见过。”吴秋遇问:“那据您所知,我们到哪可能找到啊?”樵夫想了一下,说道:“以前听老人说,故国城香雪岭好像有那个,不过从没有人亲眼见过,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许只是个传说吧。你们从哪里知道的?”吴秋遇说:“我们也是听人说的。那故国城香雪岭在哪,您知道吗?” 樵夫抬眼望了望,抬手一指,说:“应该在那个方向吧。”吴秋遇大喜,问:“您能带我们去一趟吗?我们可以付您柴钱。”樵夫说:“我可不敢去那个地方。”吴秋遇一愣:“怎么?”樵夫说:“说是故国城,其实根本没有城。那地方叫香雪岭,好像也不是啥吉利的地方。这么说吧,以前只听说有那么个地方,但是没人能证实。倒是曾经有几个人,说要到那去看看,可惜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就算真有那个地方,那也是死地呀。”吴秋遇不免一惊,心头凉了不少。江寒在石缝中也吃惊不小。樵夫劝道:“年轻人,要我说呀,你们赶紧回去。没必要为了什么奇花异草的,一时贪玩丧了性命。这种运气可赌不得的。”吴秋遇知道他是好意,便顺着说道:“嗯,我会跟他们说。您能把香雪岭的方位再说详细一些吗?就算我们不想去了,也免得误入进去。”樵夫说:“唉,看你还不太死心。好吧,我就跟你说说,出了事可不要怪我。”吴秋遇说:“我知道您是好意,怎么会怪您呢。”樵夫抬手指着远处一座山头说道:“你们翻过前面那个山头,过去以后,仍朝着那个方向继续走,再翻过四五道岭子,应该差不多就到那附近了。再详细的,我也说不清了,我们这可没人敢往前走的,顶多是站在远处山顶往那边张望一下,前面到底有啥,谁也说不清。你们一旦感觉有啥不对的,赶紧调头回来,千万不要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啊。” 吴秋遇拱手谢过。樵夫背起柴捆,又看了看吴秋遇,叹息着摇了摇头,下山去了。吴秋遇赶紧回去跟小灵子等人说明情况。 江寒一直紧张地举着石头,手臂已经酸麻,听脚步声知道吴秋遇离去,心里一放松,手上把持不住,手里的石头掉下来,正砸在右脚上,疼得他哎呀一声,赶紧又住了口。慌乱之间,想探头察看动静,偏又撞在石头上,一边额头流出血来。 听吴秋遇说完,老叫花子有些失望:“这可怎么办哪?看样子那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倪帮主说:“这倒可以解释,为什么一直有贺兰映雪的传说,却一直没人能够得到。”小灵子说:“帮主说的是,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也轮不到我们来找了。但愿这传说是真的。”吴秋遇说:“要不你们在这附近歇息,我独自先去看看。也免得大家徒劳无功,白受折腾。”小灵子说:“我跟你一起去。”说着把短弩交给老叫花子:“你好好照顾倪帮主。”倪帮主说:“大家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吴秋遇担心倪帮主的身体,但又没说出口。小灵子说:“也好。既然已经知道了大致方向,应该不会走错了,大不了咱们走慢些,每一步都稳妥。”四人商量好了,说走就走。 江寒撕扯衣襟,好歹包扎了伤脚,从石缝里探出头来,见四人未听樵夫的劝诫,继续前行,不禁嘀咕道:“他们远道而来,又不顾生命危险也要去找,看来这贺兰映雪定不是什么寻常之物。”他看了看自己的砸伤的右脚,犹豫了一会,终于抵制不住诱惑,决心要跟着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偷偷捞点便宜。 第059章遗失之城 翻过第一座山头,倪帮主有些体力不支。找了个稍微平坦的地方,小灵子扶着他坐下歇息。吴秋遇站直身子,尽力往远处张望。老叫花子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擦了擦汗,然后提起水囊开始往嘴里灌水,等他一口气喝足了,才回头问道:“你们要喝水吗?”小灵子走过去,一手接过他手里的水囊,一手揪下他腰间挂着的另外一个白色水囊,轻轻哼了一句:“就知道自己先喝。”老叫花子辩解道:“我身上挂的东西多,出汗多嘛。”小灵子不再理他,先把老叫花子喝过的水囊递给倪帮主,然后把白色水囊送到吴秋遇面前。吴秋遇喝了几口,还给小灵子,还不忘在水囊口上擦了擦。小灵子并不忌讳,放到嘴边喝了两口,盖好了,又丢给老叫花子。老叫花子看了看她,没敢说什么。 江寒拖着伤脚,好不容易才爬上山头,见四人不走,他也只好就地伏着。瞅着四人分别喝了水,他顿觉口渴难耐,嗓子眼就像冒火一样。只怪自己仓促跟着人家进山来,根本没做任何准备,现在是又渴又饿,却也无计可施。 吴秋遇等人喝了水,吃了干粮,又歇息了一会,便继续赶路。吴秋遇用定心剑削了一段树枝,修理干净了,给倪帮主做手杖。老叫花子见状,自己也要,吴秋遇便给他也做了一根,交代他照看倪帮主。吴秋遇扶着小灵子走在前面。倪帮主拄着手杖走在中间。老叫花子背着水囊、干粮,肩上挂着短弩,手里敲着木棍,走在最后。 江寒右脚有伤,行动不便,又要时刻留意前面四人的动静,以免跟丢了或者被他们发现。忽然脚下一滑,身子便跌倒,直从坡上滚落。他好歹是自幼习武的,倒也有些应变,滚动中双手护住头脸,猛然瞥见侧前方有一丛矮树,身子一挺,便向那里跌去。一丛矮树救了江寒的命,剧烈撞摇之间折了几根枝条,掉下不少叶子来。江寒脚下的石块被他胡乱踢登,向坡下滚去。 吴秋遇听到动静,猛一回头,见有石块滚落下来,急忙提醒老叫花子和倪帮主小心。老叫花子反应倒也不慢,抬起脚来躲过了,又用木棍扫了一下,那石块滑过倪帮主的脚边,直向山下滚去了。小灵子赞道:“看你腿脚倒还利索。不错。你又立功了。”老叫花子被她一夸,反而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保护帮主嘛,应该的,应该的。”倪帮主回头看了看,嘀咕道:“怎么会无故有石头滚下来?”老叫花子说:“说不定是刚才咱们路过,踩得松动了,风一吹,滑下来了。”大家也就没再多想,继续往下走。 江寒拦腰卡在树丛,静静忍了好久,听得那几个人去远了,才敢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头发也乱了,衣服也破了,狼狈之极。想到刚才滚跌的惊险,心中也是后怕。 吴秋遇等人走走停停,爬上第四道山岭,估计离樵夫所说的故国城香雪岭已然不远,不敢再冒然前进,便停下来歇息,顺便想想后面该如何打算。老叫花子说:“走了这么久,应该快要到了吧?”倪帮主说:“如果那樵夫说的没错,应该是离得不远了。不过,越是离得近了,咱们越得多加小心。”小灵子受些劳累,心口的痛处又开始发作,她怕大家担心,没敢说出来,只是自己悄悄揉着。吴秋遇直着身子向远处眺望,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心中似有不解之处。 老叫花子忽然叫道:“哪来的香味啊,好香啊!”小灵子笑道:“就你鼻子好使!才过多大一会,你就饿了?”老叫花子说:“不是。真的有香味。你们都没嗅到吗?”听闻此言,吴秋遇忽然“啊”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小灵子急忙问道:“怎么了,秋遇哥哥?”倪帮主和老叫花子也抬起头来,看着他。吴秋遇似是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呀。难道……?不会!那怎么可能?”小灵子站起来,走到吴秋遇身边,轻声问道:“秋遇哥哥,你想到什么了?” 吴秋遇指着坡下山谷说道:“你们看,那里的草是不是都枯了?”三人向下望去。果然,山谷之中,大片的草木均已枯黄。老叫花子嘟囔道:“我还以为看见什么了。这有啥,值得大惊小怪的?”倪帮主用心思索着,一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出奇。小灵子是最懂吴秋遇的,知道他不会随便惊讶,轻声问道:“有什么不妥吗?”吴秋遇说:“你们看,坡上存不住水,树木还都茂盛。那里地势低洼,水分充足,草怎么反而会枯了呢?”倪帮主此时也刚想到这一点,开口问道:“你能留意到这个,莫非其中有什么缘故?”吴秋遇说:“我想,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说不定刚才闻到的香味也跟这个有关?”老叫花子得意道:“我就说有香味嘛。你们刚才还不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灵子虽然聪明,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吴秋遇说:“我小时候跟师父住在山里。师父把他的好东西藏在一个山洞里,怕别人偷去,就在周围撒了迷魂药。结果周围的草木都枯了,就跟这个很像。”倪帮主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咱们相处了这么久,还不知尊师是……?”吴秋遇想起往事,轻轻叹了一口气:“唉,本来师父不让我说的,怕我惹祸上身。大家都是熟人,我想说了他老人家也不会责怪我吧。我师父姓济,济苍生。” “神医济苍生?”倪帮主几乎叫了出来,“难怪你年纪轻轻武功高强,又精通医理,还知道贺兰映雪的奥秘。原来你是武林至尊的门下,神医济苍生的高徒。失敬失敬。”吴秋遇说:“唉,我也是因祸得福,有幸被师父收留。如今师父他……”倪帮主还在兴奋之中,没有留意吴秋遇的情绪变化,接着问道:“那尊师现在何处?这会不会也是他的手笔?” 吴秋遇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会的。我师父……”他忽然喉头哽住,说不下去。小灵子知道这个话题会让吴秋遇难受,急忙在倪帮主耳边小声提醒道:“他师父已经被人害死了。”倪帮主大吃一惊,愣愣地看着小灵子,看她不像是开玩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秋遇喃喃道:“我师父在下药的时候,只会散布酸臭难闻的气味。这里却是香味。”老叫花子问:“这个有什么说法吗?”小灵子说:“这个你都不懂?发出酸臭难闻的气味,是不想害人。一旦有人靠近,闻到怪味也就躲得远远的了。而香味呢,正好相反,这是成心引诱人去送死呢。刚才你闻到香味了吧,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没有?”老叫花子吓坏了,赶紧大口呼了几口气,想把吸进去的都吐出来。吴秋遇说:“这种一般不会毒性太烈的,吸上一两口也没关系。不然有人倒在外围,外面的人能看见,也就暴露了。”“真的?有道理。我信你的。”老叫花子这才放心。倪帮主道:“好歹毒的心肠!咱们须得多加小心了。” 小灵子忽然想到:“既然是有人下了毒,有什么办法破解没有?”吴秋遇说:“当年我偷偷溜进去的时候,也是拿了师父解毒的药草。在这里,咱们不可能轻易找到解药。”老叫花子叫道:“那怎么办哪?没有解药,咱们去了就是送死。这种冒险的事,我可不敢。”倪帮主也只顾摇头,叹息道:“唉,实在不行就算了吧。犯不着为我一个人,搭上大家的性命。”小灵子安慰道:“你们先不要着急。大家再想想办法。咱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了,怎么能轻易放弃?” 吴秋遇望着中毒已深的老帮主,想到了被人暗算、中毒身亡的师父,心里一片翻腾。他又仔细看了看那片枯草地,认真想了一阵子,忽然有了计较,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一下。”小灵子忙问:“什么办法?”吴秋遇说:“他们在里面还要生活,不可能把所有的地方都下毒……”老叫花子听了,抢着说道:“你是说,咱们找没下毒的地方绕过去?我看行,这是个好办法。”小灵子说:“下毒的人应该没那么傻,既然不想让人进去,定然不会在任何一个方向留下缺口。”倪帮主点了点头,看着吴秋遇。吴秋遇说:“灵儿说的对,想绕进去是不可能的。我刚才的意思是,如果下毒的范围不是很大,咱们走得快些,说不定一口气可以穿过去。”几个人都静下来思考这件事。 吴秋遇说:“我有追风架子,走得快,可以先去试探一下。万一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小灵子担心地问道:“这能行吗?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吴秋遇明白她的意思,虽然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但还是尽量说话打消她的顾虑:“放心吧,我好歹跟了师父那么多年,各种解毒的药草吃了不少,应对的法子也有,不会那么容易被毒死的。”说完了,他坚定地冲着三人点了点头。小灵子一把抓住吴秋遇的手,说:“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吴秋遇说:“灵儿,没事的。我只是去试试,感觉不对,我就转身回来。我不会丢下你的。”想起了师父,忽然让他变得坚强乐观起来。小灵子慢慢松开了手,嘱咐道:“那你答应我,一旦感觉不好,就赶紧回来,千万不要冒险。我……等你。” 吴秋遇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迈步向山谷走去。小灵子紧盯着吴秋遇的背影,时刻希望他赶紧转身回来。吴秋遇一手捂住口鼻,偶尔试吸一口空气,感受香气的浓淡,眼看走到了枯草地带的边缘。小灵子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灵子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秋遇哥哥,你一定小心哪!” 吴秋遇不敢回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使起追风架子,如风般钻入了枯草荡,一道轨迹向前冲去。虽然小灵子他们身在高处,但是由于山谷地势不平,吴秋遇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倪帮主瞥见老叫花子要开口说话,急忙伸手拦住,他知道小灵子此刻正焦虑不安,他又何尝不是? 江寒从一个石头后面探出头来。因为离得远,他听不到刚才那几个人都说了什么,但是吴秋遇钻入草丛,他是看见了的,不禁心中纳闷。 过了良久,吴秋遇仍然没有回来。小灵子焦急地跺着脚,对倪帮主说道:“你说他怎么还不回来呀?不会出什么事吧。”倪帮主安慰道:“先别着急,再等等。他腿脚好,又是神医的徒弟,应该会没事的。” 又等了一会,小灵子终于忍不住,就要下去寻找。倪帮主急忙伸手拉她,由于用力过猛,险些摔倒。小灵子急忙把他扶住。老叫花子忽然叫道:“看,有动静!”小灵子和倪帮主循指望去,只见草丛晃动,吴秋遇冒出头来。 小灵子大喜,叫了一声“秋遇哥哥”,便冲了下去。倪帮主见到吴秋遇出来,也放了心,让老叫花子扶着他,二人也跟着下来。 吴秋遇深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气息,见小灵子跑下来,脚下有些控制不住,便急忙快步上前将她揽住。小灵子抱着吴秋遇,激动地说:“你可回来了。”吴秋遇安慰道:“我就说没事嘛。现在放心了?”小灵子点了一下头,扎在吴秋遇怀里。 老叫花子扶着倪帮主走下来,笑道:“丫头,你这么搂着大男人,也不怕别人看见?”小灵子直起身,朝他哼了一声,也觉得有点害羞,低下头笑了。 倪帮主问吴秋遇:“前面怎么样?好走吗?”吴秋遇说:“我刚才估量了一下,有十几步的下坡和几十步的平地,过去就好了。路程不算太远。”倪帮主面露难色:“你有好的脚力,自然是没问题的。平常人,一般走法,一口气是过不去的。”说完,他看了看老叫花子。老叫花子摇了摇头:“我不行,一口气走不了几十步。” 吴秋遇问小灵子:“灵儿,你现在还疼吗?追风架子能不能使出来?”小灵子说:“我可以。你不用管我,照顾帮主吧。”吴秋遇说:“灵儿也会追风架子,自己应该可以过去。我背着倪帮主,咱们两个人一起能过。就是……”老叫花子说:“你们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那可不行!”倪帮主说:“你等一下怕什么,一会他再来接你嘛。”老叫花子四下看了看,有点心虚,说:“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你们拉我一把。”小灵子说:“你要是不想死,就跑快点喽。要么就在这等着。”老叫花子想了一下,说:“我还是在这等一会吧。” 吴秋遇对老叫花子说:“我很快就回来接你。”老叫花子:“好,好。”吴秋遇背起倪帮主,对小灵子说:“我在前面趟路,你跟着我的脚步走,还能省些力气。前面的路不平,得小心些。”小灵子点了点头。吴秋遇深吸了一口气,使起追风架子,背着倪帮主再次冲入草荡之中。小灵子也紧紧跟了进去。老叫花子大声喊道:“你们可千万别忘了我还在这儿!” 等了一会,无人响应,老叫花子心里有些着急,开始来回踱步。江寒在山头有些纳闷,四个人怎么走了三个剩了一个?他想跟上去看个究竟,又碍于老叫花子还在那里守着。于是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清了清嗓子,伸长脖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啸。 忽然听到“狼叫”,老叫花子顿时惊慌,他急忙端起短弩,回身观望。虽然看不到狼在那里,但是他知道狼很可怕,紧张得浑身开始发抖,嘴里颤声自语着:“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呀?”江寒看出老叫花子很惊慌,本自得意,但等了一会见他虽然害怕却仍然不走,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吴秋遇走过一遭,心中有数,虽然身上背着倪帮主,但仍健步如飞。小灵子跟吴秋遇学过追风架子,速度也着实不慢,只是她毕竟矮小,又有伤在身,到底还是落下了一段距离。快速跑动之中,一下子牵动痛处,小灵子不禁“啊”了一声,忽然脚下一绊,扑倒在地。慌乱之中,吸了一口气,顿觉头昏无力,想要支撑着爬起来,却已然没有足够的力气。她想要呼叫,喉咙就像堵住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穿过草荡,吴秋遇把倪帮主放下,准备回头接应小灵子,却见小灵子倒在地上。吴秋遇大惊,仓促吸了一口气,便快步冲过去,抱起小灵子回身就跑。小灵子浑身无力,意识也有些模糊,迷迷糊糊觉得天空在摇晃,自己在摇晃…… 倪帮主见吴秋遇抱着小灵子出来,急忙上前问道:“她怎么样?”“她刚才摔倒,中毒了。”吴秋遇把小灵子放到地上,在背后轻轻给她推拿着。小灵子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慢慢睁开眼,无力地说道:“秋遇哥哥,我没事了。你歇一下,去接老叫花子吧。”吴秋遇见她说话清楚,知道暂无大碍,又嘱咐她多吸几口气。小灵子说:“我好多了。你去吧。”有倪帮主在旁边照顾,吴秋遇放心了,起身回去接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正在害怕,见到吴秋遇回来,激动地都要哭了:“你可来了!我都要吓死了,你知不知道!”吴秋遇心里只惦记着小灵子,也没多问,背起老叫花子就走。老叫花子回头望了一眼,继续唠叨:“刚才我听到狼叫唤了,你们听到没有?” 出了草荡,却见只有倪帮主一个人站在那里。吴秋遇心头一惊。倪帮主见他们过来,大叫道:“不好了,灵儿被人抢走了!” 吴秋遇甩下老叫花子,惊问道:“怎么回事?”倪帮主跺脚自责道:“唉,我真没用!刚才来了个怪人,把她抢走了。我拦不住……往那边跑了,你快去追!”吴秋遇无暇多想,顺着倪帮主所指的方向便追了下去。 老叫花子揉着屁股,凑过来问道:“帮主,到底发生啥事了?丫头怎么会被抢走?”倪帮主说:“灵儿吸入了毒气,我在这守着她,秋遇回去接你。忽然来了一个人,疯疯癫癫的,看到灵儿,直接过来喊‘闺女’。我怕他对灵儿不利,上前阻止。谁知……那厮力气大,一把将我推开,抱起灵儿就跑。我自知制不住他,这才等你们来,给秋遇报信去追。”老叫花子直怪自己耽误事:“都怪我,净给大家添累赘,害了丫头。”倪帮主看了看老叫花子手里的短弩,说:“咱们也过去看看,万一有需要,也好搭把手。”老叫花子扶着帮主,也去追赶吴秋遇。 吴秋遇心急如焚,怎奈山谷地形复杂,生怕一时错过了,所以不敢轻易使用追风架子,只能辨察痕迹,尽力去追。转来转去,竟走出了山谷,眼前顿时开阔起来。 吴秋遇呆呆地望着远处,有些发愣。没想到在这群山环抱之间,竟然座落着一片城址。虽然墙垣房舍都已破败,但是仍能看出当年的气势恢弘和繁华壮丽。城址上了无生机,看来已经荒废多年。 倪帮主和老叫花子一路跟着吴秋遇的背影,很快也找到了这里,抬头一看,也愣在了那里。吴秋遇正望着大片的城址发愁,城址这么大,怎么找啊?老叫花子说:“地方太大了,咱们分头寻找,谁先见到了招呼一声。”他此刻也变得豪迈起来。倪帮主看了看地面,惊喜道:“地上有脚印!咱们顺着脚印去追!”吴秋遇如梦方醒,循着脚印快步追了下去。倪帮主和老叫花子尽力跟随。 吴秋遇顺着脚印追入一条废巷,一拐弯忽见前面有个人影。那人身材矮胖,披头散发,走得并不快,能看出他手里抱着人,从露出的腿脚看,被抱着的应该就是小灵子。吴秋遇大喊了一声:“你放开灵儿!”便冲了过去。 小灵子听到吴秋遇的声音,心下欢喜,只是被那人托举着,挣脱不下来,于是大声回应:“秋遇哥哥,我在这!他是个疯子!”那疯子听到有人叫喊,慢慢转过身来,歪头瞅着吴秋遇:“是你在说话?”吴秋遇已经来到近前,再次喝道:“你放开她!”疯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俺闺女,俺为啥要放开她?你是谁呀?” 吴秋遇一心想着解救小灵子,懒得和他言语纠缠,见他仍抱着小灵子不放,心里一急,便出手上前抢夺。哪知这疯子退步一闪,竟躲了过去。吴秋遇刚才听他胡言乱语,只道他是个普通的疯子,没想到这厮竟是会武功的。疯子两眼瞪着吴秋遇,怒吼道:“你想弄啥?想抢俺的闺女,俺可不答应。”小灵子挣扎道:“我不是你闺女,你放我下去!”疯子安慰道:“闺女,你莫害怕。有爹在这,没人能欺负你。”他对小灵子说话倒很柔和。小灵子说:“我真不是你闺女,快放我下去!”疯子瞅了一眼吴秋遇,见他没再动手,抱着小灵子转身继续走,边走边说:“闺女,你莫着急,咱们就快到家了。” 吴秋遇是一时被他闹糊涂了,见他转身要走,哪里肯放,快步抢过去,伸手便点他背上的筋缩、肝俞二穴。疯子听到动静,侧身一转,搬着小灵子的腿脚朝吴秋遇手臂打来。吴秋遇一惊,急忙撤手。疯子顺势一晃,将小灵子扛到肩上,向前奔出了十几步,窜入一个小院。吴秋遇紧追不舍。 倪帮主和老叫花子刚好看到吴秋遇的身影,见他进了一个院子,也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疯子扛着小灵子刚要进屋,惊觉有人追了进来,急忙转身,怒目而视。吴秋遇说:“我不想跟你打架。你把灵儿放了,我们绝不打扰你。”疯子两眼瞪得圆圆的,愤怒地吼叫道:“你还想抢俺的闺女,俺可不客气了!”说着,也向吴秋遇逼近过来。吴秋遇知道他武功不弱,也不敢怠慢,思考着如何制服他,同时还不能伤到小灵子。 倪帮主和老叫花子走进院子的时候,疯子已经和吴秋遇打在一起。那人武功刚猛,拳脚有力,看上去招招是要夺人性命的。虽说吴秋遇有“降魔十三式”这样刚猛的武功可以对付他,但是不敢使啊,只怕伤到小灵子。眼看疯子招招紧逼,吴秋遇只好凭借随心所欲手的灵妙身法与他周旋,偶尔在他身上偷袭得手,点中几处穴道,怎奈他皮糙肉厚,竟然起不了多大作用。小灵子被疯子扛在肩上,转来晃去,头昏欲呕,惊险处不时地尖叫两声。吴秋遇越发焦急,小灵子的一声惊叫,让他稍稍迟愣了一下。疯子瞅中破绽,一脚将吴秋遇踹翻出去。吴秋遇重重地撞在土墙上,竟然把土墙也撞倒了。 疯子得意地大笑起来:“小子,看你还敢不敢抢俺的闺女!你们两个跟他是不是一伙的?”他看到了倪帮主和老叫化子。老叫花子跑去扶秋遇。倪帮主便要上前跟他讲理。 小灵子双手撑着疯子的后背,直起上身,看到吴秋遇受伤倒地,心疼不已。她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吴秋遇吃亏的原因,无形之中自己当了疯子的人质,让吴秋遇投鼠忌器,他是怕出手太重打伤疯子的同时也伤到她。小灵子对疯子说道:“他们有三个人,你扛着我不方便,你放我下去,好好跟他们打。等你把他们都赶走了,咱们再好好说话。”疯子听完很高兴:“还是俺闺女懂事。爹听你的。”说着便把小灵子轻轻放了下来。小灵子在一旁干呕了几下,坐在门槛上等着看热闹。 吴秋遇站起来,见小灵子已经脱身,心里踏实了许多。疯子正要对倪帮主下手。吴秋遇提气在手,快近两步,猛然打出一记“开山惊魔”。这是“降魔十三式”中的第一招,吴秋遇学的最早,使起来自然得心应手。疯子拳头还没碰到倪帮主,身上便挨了吴秋遇的重掌。只见他飞撞到土屋墙上,震落了无数尘土,缓缓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老叫花子冲上去,便要用短弩射他。 小灵子忙开口阻拦:“不要!”刚说完,又是一阵难受,几乎吐出。吴秋遇急忙跑过去看小灵子。倪帮主和老叫花子也都顾不得疯子,都过去看小灵子。小灵子缓了几口气,知道大家都在担心她,于是勉强笑了笑,说:“我不要紧。大家都来了就好了,咱们走吧。”“好,我背你。”吴秋遇说着把小灵子轻轻扶起来,然后转身蹲下,让她趴到自己背上。老叫花子过去踢了踢昏死的疯子,问:“这个人怎么办?”小灵子说:“他没有伤害我,只是误把我认作他的女儿了。咱们走吧。不要为难他了。” 四个人出了院子,在城址中转悠。倪帮主说:“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故国城了。”吴秋遇说:“太好了。到了故国城,找香雪岭应该就容易了。等咱们找到雌雄双煞,拿到了贺兰映雪,灵儿和帮主的毒就都可以解了。”老叫花子说:“可是……这是一座废城啊。走了半天,除了刚才那个疯子,好像没看到还有活人。咱们找谁打听啊?”老叫花子几句话提醒了大家,接下来的事也没那么容易,顿时都沉默下来。小灵子无力地说道:“既然是座城,曾经住过人,总该有衙门馆舍的吧。咱们去找找,看有没有文书地图之类的。”倪帮主赞道:“灵儿最聪明了。我们怎么没想到?灵儿说的对,咱们去找找,看哪里房子大,说不定就是个衙门馆舍的。如果能找到地图或相关文书,也好做个指引。” 功夫不负有心人。四个人在城址中走了几处,还真找到一个衙门旧址。房舍都已经坍塌了,只有几面残墙还立着。能知道这里曾经是衙门,是因为门口位置有象征权势的石墩等物。 老叫花子最积极,抢先冲了进去,心里盼着能翻到点稀罕玩意,走的时候带回去。倪帮主则专心翻动瓦砾,细心寻找地图文书之类的东西。小灵子叫吴秋遇放她下来。吴秋遇也要过去帮忙,小灵子说:“你刚才也受了伤,在这陪我歇会吧。他们是叫花子,论找东西,他们比你在行。”吴秋遇便擦净了一块青石板,两个人坐下等着,时间长了也忍不住东张西望。 老叫花子找到一把铜酒壶,几双银筷子,高高兴兴地揣到怀里,过去问倪帮主有何收获。倪帮主还真找到几本册子,带回来找小灵子和吴秋遇一起研究。吴秋遇翻了翻,发现册子里面都是一些不认识的符号,不禁摇了摇头,递还给倪帮主。倪帮主叹气道:“看来这故国城的文字与咱们中土不同。咱们找到了文书也不认得呀。”老叫花子得了值钱的东西,心中暗爽,又怕被别人看出来,便走到旁边溜达。他站在残墙跟前,忽然叫道:“这面墙上有画!你们要不要过来看看?”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你背我过去看看。” 四个人端详着墙上的壁画,希望能找出一些线索来。那画一共有三幅。第一幅画的是战场,两伙人手持刀枪激烈打斗。有两个人物画的很大,在画面之中相当突出。其中一个衣着华丽,像是个头领。另一个赤裸着上身,两手各掐着一个敌人的脖子,异常英勇。第二幅画的是殿堂,刚才那个头领像是正在给那个勇士颁赏,头领左手指着一只躺在地上的黑熊,或许那个就是给他的赏赐。第三幅画的是两座形状一样的山,中间有个类似箭头的符号。箭头所指的一座,山顶摆着一头黑熊,那个勇士高坐在一旁,身上也穿着比较华丽的衣裳。另一座山上没有人,山顶有白雪覆盖,山坡有鲜花点缀。 大家正看得入神。老叫花子忽然叫道:“这个山上有花,有雪,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香雪岭?那个花不会就是贺兰映雪吧?”其实另外三个人也都注意到了。倪帮主说:“至少算是一个线索吧。咱们把这座山的形状记下来,对照去找,说不定就能找到贺兰映雪。” 小灵子说:“我来画吧。”老叫花子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用处,当然兴奋,主动去找了布帛和粉墨,并且贡献出后背做铺垫。小灵子对照墙上的图形,精准地画完了,交给倪帮主收着。 四个人站到城址中的高处,向四周环望,希望能找到与图画中形状一致的山峰。说不定,那里就有他们要找的贺兰映雪。 第060章秘境奇踪 要说找到壁画中的那个山峰也真是不易,因为即便是同一座山峰,从不同的方向望去,形状也会大有不同。如果有积雪,当然是北坡容易积雪,若壁画是当年城中之人所画,那山峰多半会在南面。四个人商量了一下,见天色已晚,便在城址中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住了一夜。吴秋遇和老叫花子轮流守夜,那个疯子倒也没来骚扰。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吃了点东西,便向南面的山岭走去。小灵子仍然头昏乏力,吴秋遇一路背着她。老叫花子扶着倪帮主,两个人各拿了一根木棍,作为登山的辅助。 进入山里,晨凉有雾,转来转去,就迷了路。吴秋遇让三个人就地歇息,自己先到前面去探路。老叫花子手持短弩,煞有介事地担负起了守卫的差事。 吴秋遇走了一阵,又顺着斜坡向上攀爬了几步,到近处才发现面前是一处陡峭的石壁。自己应该是在一个悬崖的底下,看来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他正要转身回来,忽然脚下的石头松动,他身子一滑,险些掉下去。仓促之中,吴秋遇身体后仰,回手在石壁上一撑,手掌正压在一块馒头大小的石头上。那石头竟然是松动的,被他一推,竟然陷入到石壁里。吴秋遇大惊,急忙身子一挺,将后背整个靠在石壁上,才勉强站稳了。脚下的石头被他一登,哗啦啦滚落下去。 吴秋遇正自庆幸,忽觉背后有震动,嘎吱吱声响过后,旁边竟开出一道石门来。吴秋遇一惊,愣愣地瞅了一阵,又低头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要进去一看究竟。 石门开处,露出一个山洞,以吴秋遇的身量,直着行走全无障碍。摸着黑,小心翼翼地走了几十步,转过弯,前面竟然有亮光。再走十几步,就到了出口,竟然顺着山洞穿过了石壁。 吴秋遇呆呆地望了一阵,顾不得再欣赏,赶紧穿过山洞,跑回来,告知小灵子等人,一见面就兴奋地说道:“前面好去处!奇花异草很多!”三人也都看到了希望。吴秋遇背着小灵子走在前面。老叫花子扶着倪帮主紧紧跟着。 四个人穿过山洞,站在洞口,眼前看到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地势盘回,轻岚缥缈。树木苍翠之间,藤蔓轻缠。草丛碧绿之中,花枝争艳。在经历了大漠风沙、见过了荒山废城之后,这里真可谓宛如仙境。此时阳光明媚,微风带着香气袭来,自是令人心旷神怡。 小灵子顿时精神了许多,忍不住惊叹道:“好美呀。”老叫花子东瞅瞅,西望望,只顾手舞足蹈。倪帮主点了点头,微笑道:“这里气候温湿,确实适合奇花异草生长。看来咱们是找对地方了。”吴秋遇见大家高兴,也很开心。 虽然仍在山谷之中,但是这一带地形普遍平缓,高低起伏都不是很陡。小灵子让吴秋遇把她放下来,自己走。四个人一边欣赏着山间美景,一边信步向前寻找。老叫花子问:“你们有谁知道贺兰映雪长什么样吗?”吴秋遇说:“只是听说有这个东西,我看过的医书药典上都没有这个图样。”老叫花子说:“那咱们怎么找啊?我看这里的花花草草都很神奇,也不知道哪一种是啊。”倪帮主说:“是啊,这倒是个难处。”小灵子说:“草药可不能乱用,还是得找人问问。看看前面有没有人家吧。”吴秋遇说:“嗯。至少听说雌雄双煞种着贺兰映雪,实在不行,就先去找到他们。” 老叫花子好奇地问道:“雌雄双煞长什么样?好说话吗?”倪帮主也在想同样的问题,看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小灵子回想着当初在朔州城听来的说法,慢慢说道:“雌雄双煞是我给他们起的名字。我们听来的说法其实叫雌雄双怪。传说他们俩面目狰狞,行事诡异,非常厉害。据说一拳能把黑熊从后背打到前胸,还有人说,他们还……”一想到怪物吃人的凶残,小灵子也不敢再说下去。老叫花子说:“哎呀,太瘆人了。如果能在别处找到贺兰映雪,最好还是不要跟他们见面。那名字听着都瘆得慌。” 绕来绕去,远处隐隐露出一道篱笆,像是一个院子。小灵子最先看到,兴奋地说道:“看,那里好像有人家!”众人大喜。“我先过去看看!”老叫花子抢先跑在头里。小灵子说:“里面住的可能是雌雄双煞呦。”老叫花子骤然停下,回头笑了笑,说:“还是大家一起去吧。这样保险一些。”小灵子笑话他说:“就知道你没那个胆子。回来好好扶着帮主。” 越走越近。可以看到篱笆后面是一簇簇的花草,好像都是同一种,高矮不过腰腹。忽然一阵香气飘来,众人吸了,都是精神一阵。小灵子惊喜地说道:“我的头不晕了。”倪帮主自语道:“那个不会就是贺兰映雪吧?要不然,怎会有如此神效?” 吴秋遇大喜,虽然还不能断定那就是贺兰映雪,但是一股香气就把小灵子的头晕治好了,总归是大大的好事。看来这园里的花草绝非等闲之物。 一个妇人在花丛里直起腰来,擦了一把汗。她手里拿着瓢,看样子刚才正弯腰给花丛浇水。 老叫花子小声问吴秋遇:“那个应该不是雌雄双煞吧?”吴秋遇说:“应该不是吧。”老叫花子说:“我看也不像。我过去问问。”说完,大列列向篱笆门走去。 那妇人见有人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来的?”老叫花子走进篱笆院,笑嘻嘻说道:“我们是过路的。请问你这院里种的是啥?”那妇人说:“都是些花花草草,你看不出来吗?你们……”老叫花子把手伸向花丛,问道:“这个是贺兰映雪吗?”那妇人听他说出“贺兰映雪”,又是一愣,警惕地看着他答道:“不是。你怎么知道有贺兰映雪?”老叫花子笑道:“哈哈。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贺兰映雪,你别蒙我们了。”说完,随手掐了一朵花下来。那妇人急了,上前叫道:“你这个人好生无礼!为何破坏我的花草?”老叫花子嬉皮笑脸说道:“不就一朵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儿那么多呢。”那妇人怒道:“我这不欢迎你们。你出去!”说着便用瓢子把老叫花子往外推。 倪帮主忙上前解围:“这位大姐,消消气,消消气。刚才呢,是他不对,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了。”那妇人见又上来一个,戒心更重,但见这个人讲话很客气,便不再搭理老叫花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倪帮主,说道:“你们是一伙的?”倪帮主点头道:“我们是一起来的。刚才多有冒犯。他这个人呢,做事扎扎呼呼,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那妇人说:“你这个人倒还会说话,不像那个……哼。”说完,又白了老叫花子一眼。 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来到篱笆院中,仔细一看,园中花草确实与众不同。叶子以深绿为主,带有紫斑。花分五瓣,白里透粉,发出阵阵袭人的香气。 那妇人火气消了不少,但是疑心仍在,开口问道:“你们这是从哪来?”倪帮主说:“我们是从中土来的,没有什么恶意。我们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就是想找些草药解毒救命。”“从中土来的?”妇人重新把四个人打量了一遍,“中了什么毒?要大老远的到这来找草药?”倪帮主说:“一言难尽哪。我是遭人算计,中了剧毒,眼看就要变成废人。这个小姑娘呢,是半路上吸入毒气,也快不行了。就是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才没有办法解救。后来听说这里有贺兰映雪可以救命,就专程找来了。这一路可是不易。”那妇人半信半疑:“你们能不远千里,平安到这,看来都是大有来头的。不过,你们是什么人,跟我也没啥关系。我这园里可没有你们要找的贺兰映雪,你们再到别处去找吧。” 小灵子问:“这个不是贺兰映雪?”妇人说:“我已经说过了,不是。我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贺兰映雪。”小灵子问:“那您能告诉我们,贺兰映雪长什么样子吗?”那妇人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小灵子又问:“您能告诉我们,在哪能找到贺兰映雪吗?”那妇人说:“我劝你们还是别费心思了,赶紧回去吧。我这可是为你们好。” 老叫花子在一旁有些不高兴,叫嚷道:“你这个人真是小家子气!明明这就是贺兰映雪,你偏说不是!我们大老远来的,你这有这么多,送我们一些又能怎样!再说,我们又没说不给钱!”说着,便要下手去拔。 “你干什么?”那妇人急了,上前拉扯。老叫花子一甩手,把妇人推倒在地。那妇人爬起来,一边用水瓢敲打着老叫花子,一边扭头叫喊:“老头子!老屠!你快来呀!有人坏咱们宝贝!”倪帮主、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暗叫不好。 没过多久,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手持钢叉从茅屋里冲出来,嘴里叫骂着:“哪来的狂徒,敢到这撒野!花姑,你躲开,看我教训他们!”说着便举叉奔老叫花子跑来。老叫花子刚才耍横,纯粹是看人家花姑只是一个妇人,现在见了手持钢叉的汉子顿时腿软,连躲也不会躲了,抱头缩成一团。倪帮主刚要上前解劝,被老屠顺手推到一边,险些摔倒。老屠举叉便朝老叫花子刺去。 吴秋遇急忙出手,将钢叉的木柄牢牢抓住,此时的尖齿离老叫花子的头不过两寸之遥。老屠怒视着吴秋遇,吼道:“你们合伙欺负一个女流,好不要脸!老汉跟你们拼了!”说着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力上挑。吴秋遇一只手也抓不住,索性趁势跳开,摆手解释道:“大叔别生气!都是误会!”老屠哪肯听他说,抡起钢叉就朝吴秋遇打来。吴秋遇知道自己人理亏,不敢还手,只是躲闪周旋。 花姑见老屠占不到便宜,一狠心,向屋里跑去。小灵子看到了,但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很快花姑拿着一支竹箫出来,用力地吹了两声,然后焦急地四下张望。小灵子明白了,她是在搬救兵。 老屠追着吴秋遇打了半天,钢叉始终不能沾吴秋遇的身,又急又怒。瞥见倪帮主就在身旁不远处,他突然改变路数,拿钢叉朝倪帮主打去。倪帮主武功全失,虽然看到了,也已经无处躲闪。吴秋遇大惊,忙提气在手,匆忙打出一记“携月清魔”。这是“降魔十三式”中的第三招,吴秋遇只想救人,不想伤人,因此只使出了两成力道。 只见那钢叉脱手而飞,在空中旋转着划出一道弧线,最后叉在茅屋顶上。茅屋顶子陷下去一大块。老屠托着酸麻的手腕,目瞪口呆。花姑也惊呆了,很快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哭嚎起来。 吴秋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小灵子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小声说:“惹祸了,咱们快走!”倪帮主也领会了小灵子的意思,拉着老叫花子赶紧往外走。 花姑的啸声传出老远。此刻,一团灰色人影穿梭于树木之间,正向这里赶来。 倪帮主对吴秋遇说道:“万一遇到高手不好对付,你就带着灵儿快走,不要管我们。”吴秋遇说:“我不会丢下你们的。”倪帮主说:“要是打得过,当然打了。我说的是万一。这里人生地疏,情况复杂,咱们能走一个是一个。”小灵子也说:“帮主说的对。有我们三个拖累,你施展不开。万一他们拿我们当人质,逼你自残,你怎么办?还不如先走掉一两个,再回来想办法。”吴秋遇见他们都这么说,定然有理,便点头记下,背着小灵子跑在前面。老叫花子扶着倪帮主在后面尽力跟着。 没走出多远,忽然从树上射下一条人影来,背身站着,拦住去路。只见那人又高又瘦,穿一身灰布长衫,连腰带也不系,头发灰白,略显蓬松。他缓缓转过身来,露出满脸皱褶,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那声音阴森怪异。 老叫花子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什么人?干吗挡我们的道?”那人瞅了瞅老叫花子,忽然尖声大笑起来,等笑够了,忽然笑容一收,阴森森说道:“我现在不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你们也不用知道我是谁。你们都跟我回去。”说着长袖一甩,便向老叫花子拂来。吴秋遇将小灵子抱在自己脖子上,自己腾出手来,上前阻挡。那人出手奇快,本已将老叫花子抓住,见吴秋遇上手,轻松一挥,先把老叫花子摔了出去,然后拂袖朝吴秋遇扫来。 吴秋遇伸手去抓,没想到那人袍袖虽长,却灵活自如,吴秋遇试了几次都没抓到。吴秋遇大惊,虽说自己背着小灵子稍有不便,但对方松衣长袖也有难处,自己使出随心所欲手竟然完全碰不到他,看来真是遇到了高手。那人竟也开口赞道:“小子,好快的身手!不错,不错。我都舍不得伤你了。跟我回去!”说着,突然出手朝吴秋遇的右臂抓来。吴秋遇赶紧撤手避让,准备提脚反击。那人嘴角一笑,竟然成功在吴秋遇手臂上捏了一下。吴秋遇顿觉右臂酸麻,一条胳膊抬不起来。 老叫花子坐在地上,越想越恨,见吴秋遇也斗不过他,便偷偷摘下短弩,瞄准那人就是一箭。那人眼疾手快,轻松将短箭捏住,随手甩了回来,正扎在老叫花子大腿上。老叫花子“啊”了一声,剧痛难忍,手里的短弩也丢了。倪帮主见状,奋力扑过去,试图将那人抱住。那人轻松一闪,躲了过去。倪帮主毕竟是老江湖,暗自留了一手,他扑抱是假,却趁机将那人的长袖揪住,大声喊道:“秋遇,快走!” 吴秋遇自知斗不过那怪人,只得一狠心,使起追风架子,背着灵儿快步去了。那怪人一愣,没想到那个年轻人腿脚如此之快,顿时来了兴趣。他甩脱了倪帮主,又点了几处穴道,飞身去追吴秋遇和小灵子。小院里的汉子手持钢叉追出来,将倪帮主和老叫花子押了回去。 吴秋遇背着灵儿在山间奔跑,知道那怪人的速度 ㈧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l a也是奇快,于是边跑边借着地势和草木的遮挡尽力躲藏。那怪人轻功很好,穿梭于树木之间,偶到高处,便可发现吴秋遇的行踪,紧追不舍。 一个汉子从大树后面探出头来,披头散发,身材高大,腰间用一根藤条系着,两手各持一支钢刺(这是一对又尖又长的四楞钢锥),看到两团人影一前一后在山谷里飞奔穿梭,惊叹不已。眼看有人朝这边跑来,他赶紧缩回到树的后面。 吴秋遇越来越近,那汉子忍不住低声叫道:“站住!不要过来!”吴秋遇听到了,但是不敢停歇,他心里想的是:就算前面有怪人的同伙,也未必像怪人那么厉害,冲过去对付他的同伙总比被怪人追到强。树后的汉子眼瞅着灰衣怪人也朝这边追来,又是欢喜又是紧张,两手将钢刺攥得紧紧地。 吴秋遇来到大树旁边,突然脚下踩空,暗叫不好,可是想要止步已然来不及了。吴秋遇和背上的小灵子双双落入陷阱之中…… 树后的汉子一跺脚,又气又急,望着紧紧追来的灰衣怪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看怪人只有十来步就到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两手将钢刺攥得更紧。 灰衣怪人却忽然停了下来,两腿一盘,坐在地上,开始闭目调息。树后的汉子心中纳闷,不敢轻举妄动,小心藏好了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灰衣怪人睁开眼睛,飞身上了最近的树,不再落地,而是穿梭于枝叶之间,往回走了。一团灰影渐渐远去。 树后的汉子愣了一会,见怪人确实已经走远,才从树后转出来,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塌陷的阱口,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可惜啦。”他走到陷阱旁边,蹲下来,对着下面说道:“不是我要害你们,只怪你们自己撞到这里来,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坏了我的好事。你们安心去吧,落在那怪物手里,比死也好不到哪去。” 吴秋遇横在陷阱之中,四肢用力撑着,身子挺得直直的,托着背上的小灵子。他身下是十几根尖尖的竹刺,离身体最远不过半尺,还有一根竹刺几乎顶着他的喉咙。刚才事发突然,吴秋遇在飞奔之中来不及停脚,一旦陷落,他自知凶险,急忙挺转身躯,两脚后扬,同时双掌猛推,将身体向后荡了一下,两脚得以踹挂在阱壁上。接着双掌又向下打出一记开山惊魔,借着身体上扬之势,双手也支撑在阱壁上。幸亏他同时有着随心所欲手的灵妙身法和降魔十三式的浑厚掌力,才得以险里求生。若换作旁人,早就被十几根竹刺穿透身亡了。二人横在陷阱之中,一动也不敢动。他们心里清楚,这只是扛过了陷阱的机关暂时保命,很快灰衣怪人就会追来,随便压上点东西,就支撑不住了。可是半晌没有动静,吴秋遇和小灵子心中纳闷。 这会听到那汉子说话,才知道灰衣怪人已经走了。吴秋遇用极低的声音对小灵子说:“灵儿,你从我怀里摸出定心剑,把我眼前的几根竹刺先削了。”小灵子伸手绕到吴秋遇身下,从他怀里摸出短剑,抽出来用力划了几下,隐隐听到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定心剑削铁如泥,对付几根竹刺自然毫不费力。吴秋遇尝试松开一只手,见仍能撑住,便用腾出的那只手摸索身下的竹刺,发觉对着上身的几根都被灵儿削平了,稍稍放心。他用力抓住胸前的一根竹刺,撑住身体,把另外一只手也腾了下来,抓住另外一根削平的竹刺。两只手都有了着力的地方,他可以稳住身子,慢慢放下一只脚来,轻轻点拨腿边的竹刺。一番精心清理之后,吴秋遇小心翼翼地将那条腿伸了下去,终于探到了地面。一只脚落地,吴秋遇身子自如多了,用另外一条腿把其余的竹刺踢倒,终于可以放心地站立下来。小灵子将定心剑收了,轻轻从他背上滑下来。两个人抱在一起,暗自庆幸。 地面上的汉子听不到动静,认定下面的二人都已经死了,仍继续说道:“唉,你们平白死在我的陷阱,我也于心不忍哪。可是没有办法,那怪物就在后面追着,我也没法拦你们。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安葬你们的。这陷阱还得留着对付那个怪物。我现在就把你们弄上来。”说着,他甩下两根藤条,拿着另一头到大树下去缠系。过了一会,就听他说:“嗯,还算结实。” 吴秋遇背起小灵子,用手拉了拉藤条,觉得像是牢固,便用了攀扯着,背着小灵子窜出了陷阱。 那汉子来到陷阱旁边,正要下去捞人,忽见两个人从下面窜了出来,吓了一跳,几乎仰倒。一阵惊慌之后,他匆忙抓起地上的钢刺,警惕地望着二人:“你们是人是鬼?” 吴秋遇背着小灵子退了两步,远离陷阱。小灵子对那汉子说:“你不用紧张。我们还活着。”那汉子愣愣地打量着二人,见他们身上连伤都没有,简直难以置信:“你们……你们竟然没事?”吴秋遇说:“没事。”那汉子见二人并无敌意,稍稍放松了一些,将钢刺垂下,摇头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必死无疑,没想到……没想到你们居然毫发无伤。唉,我的陷阱太失败了。” 小灵子见他有些丧气,安慰道:“怎么会呢?你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只差一点,我们俩就死在下面了。幸亏秋遇哥哥有一身好本事。”那汉子看着吴秋遇,点了点头,说道:“小兄弟好本事。幸亏如此,要不然,我一辈子心里都不会踏实的。”吴秋遇摆手道:“大叔,你不要这么说。我们知道你不是存心害人。”那汉子听到这里,脸上微微露出一些笑意:“挖陷阱,当然是要害人。只不过,我不是要害你们,是要对付那个怪物。”小灵子说:“我们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掉进你的陷阱,我们还甩不掉那个怪物呢。你说是不是,秋遇哥哥?”吴秋遇点头道:“嗯,你说的对。” 那汉子听完赞道:“好,好。难得你们两个有如此气量。哈哈,不错,非常般配。哈哈哈哈。”吴秋遇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小灵子显然听懂了,脸上一热,羞怯地说道:“你不要乱说。”那汉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姑娘害羞了。好,我不说了。”吴秋遇小声问小灵子:“灵儿,怎么了?”小灵子低着头,轻轻在他胸前捶了一下,说:“没什么。” 那汉子笑够了,开口问道:“两位这是要去哪里?”吴秋遇刚要说出寻找贺兰映雪的事,被小灵子拦住。小灵子抢着说道:“我们刚从老怪物那里逃出来,还没想好去哪呢。”那汉子说:“既然如此,不如先到我的山洞去坐坐。大家商量一下对付老怪物的事。”吴秋遇没什么主意。小灵子说:“好啊。”二人便跟着那汉子去,也想顺便了解一下他和那老怪物的底细。 汉子带着二人来到自己居住的山洞外面,想了想,还是外面清爽,便邀二人在洞外坐了:“里面昏暗憋屈,不如这里清爽,咱们还是在外面说话吧。”吴秋遇扶着小灵子在一块青石上坐下来。那汉子把钢刺送入洞中,端出一瓢清水来,递到二人面前:“这是早上去溪边舀来的泉水,二位如果不嫌瓜瓢简陋,不妨饮上几口。”吴秋遇接过瓢子,递给小灵子。小灵子说:“你刚才背着我跑了一路,早该渴了,你先喝。”吴秋遇端起瓢,大喝了几口,顿觉甘甜清凉,沁入心脾,于是对小灵子说道:“灵儿,你尝尝,果然是好泉水。”小灵子喝了两口,也点了点头。汉子接了瓢,把剩下的水喝完了,开口说道:“今日有幸结识两位英雄美女,也算是意外之喜。” 吴秋遇说:“我叫吴秋遇,这是小灵子。还不知道大叔你如何称呼?”那汉子倒也爽快,把瓢搁在一边,正面答道:“我姓彭,叫彭玄一。你们也不要叫我大叔了,叫我彭大哥好了,或者叫老彭也行。”吴秋遇倒也实在,马上改口:“彭大哥,你一直住在这里吗?”彭玄一说:“不,我也是中土人士,两个月前才来到这里。哎,你们是怎么找来的?”吴秋遇看了一眼小灵子,不知道该不该说。小灵子笑了一下,说:“彭大哥是好人,刚才还帮了咱们。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吴秋遇这才实言相告:“我们一共四个人,从太原辗转到了这里,为的是寻找贺兰映雪,给倪……”小灵子听他要说出倪帮主的名头,忽然觉得不妥,连忙咳嗽了一声。吴秋遇跟她相处久了,相互之间早已熟悉,她一咳嗽,吴秋遇马上明白她的意思,赶紧换了一个说法,继续说道:“给倪老爷疗伤解毒。”彭玄一马上问道:“那两位呢?被老怪物抓去了?”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嗯,我打不过他。他们为了掩护我和灵儿,与老怪物纠缠……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彭玄一安慰道:“这个你们放心。那老怪物虽然凶悍,但是不轻易杀人。要不然我也活不到今天。” 小灵子忽然问道:“彭大哥,你是怎么跟老怪物结的仇?”彭玄一苦笑道:“嗨,要说原来也没什么仇恨。其实,我跟你们一样,也是来找贺兰映雪的。后来跟老怪物遭遇,被他打个半死,要拖回去伺候他。我当然不肯,但是又斗不过他,被他活活折磨了一个多月,十天前才找个机会逃出来,躲在这个山洞里。这几天我一直琢磨着怎么整他一下,好把贺兰映雪要到手,尽快回去。今天刚刚挖好陷阱,准备去引他来,结果你们倒先来了。”吴秋遇自责道:“是我们坏了你的计划。”彭玄一忙说:“嗨,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刚才没看见陷阱,咱们还有机会。” 过了一会,彭玄一好奇地问道:“你们那位倪老爷中了什么毒?非要找贺兰映雪不可。”吴秋遇说:“他被人算计,就是看不出用的什么毒,才想到用贺兰映雪试试。”彭玄一点了点头:“嗯。我也是听说贺兰映雪能解百毒,才冒险前来寻找。”吴秋遇关切地问道:“彭大哥也中了毒吗?”彭玄一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是我的……主人。他也是被人暗算。”小灵子注意到,彭玄一在说起中毒之人时也稍稍停顿了一下,看来他也有不愿人知之事。 吴秋遇忽然问道:“彭大哥,你来了这么多天,见过贺兰映雪没有?”彭玄一苦笑道:“我来了两个月不假,但是大多数日子都被老怪物关着,难得出来走动。出来这几天光想着找他报仇,还真没顾得上去找。再说了,有老怪物看着,即便找到了咱们也拿不走。”小灵子问:“你在老怪物的住处有没有看到什么奇花异草?”彭玄一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我记得被他抓了以后,先是被带到了一个苗圃。那倒是种着不少花草,还有两个人专门看管。莫非……那就是贺兰映雪?” 小灵子问:“老怪物也住在那吗?”彭玄一说:“这个我也说不好,被他抓到那以后,他怪我不听使唤,就把我打昏了。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关在黑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他偶尔把我提出去训问,每次也都把头罩上。有一次他带着我外出,我半路装疯,才侥幸逃了。始终没看到他的住处。”小灵子骂道:“这老怪物,真不是东西!又凶悍又狡猾!”彭玄一说:“是啊,咱们一定得想办法制服了他,才有机会拿到贺兰映雪。”吴秋遇无奈道:“他武功太厉害了。可惜你我都打不过他。”彭玄一说:“我想好了,咱们还用陷阱。你跑得快,想办法再去把他引过来。我埋伏了等他,他一旦掉进去,就算竹刺扎不死他,咱们也砸死他。”小灵子点了点头:“我看可以,这次咱们是三个人守着,就算他再厉害,也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只是咱们得把陷阱重新布置一下,不能让他有丝毫的机会。”彭玄一说:“好,这次我把钢刺也用上,不怕他铜皮铁骨。” 第061章雌雄双怪 三个人说干就干,同去布置陷阱。小灵子渐渐觉得无力,后来就停了手,看着二人布置。陷阱精心设好之后,上面重新做好遮盖。彭玄一和小灵子在大树后面埋伏着。吴秋遇去引诱那个灰衣老怪物。 小灵子忽然感到一阵头晕,将手扶在大树上,才免于摔倒。彭玄一见了,惊问道:“你怎么了,小灵子?”小灵子闭着眼睛忍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我在山谷吸入了毒气,一直头昏乏力。后来我们到了那个苗圃,受了那花草的香气,忽然好了许多。不想现在又发作了。”彭玄一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便扶她,于是说道:“那你坐下歇会吧。他们没那么快来。”小灵子慢慢坐下来,浑身越发无力。彭玄一说:“一定是间隔久了,那花香的药效过了。看来那苗圃种的就是贺兰映雪,要不然,寻常花草哪有如此奇效?”小灵子点了点头:“嗯。秋遇哥哥应该到那了吧?不知道老怪物会不会上当。” 彭玄一一直站着张望,等了一会,忽然低声叫道:“来了!”两个人赶紧在大树后面藏好。只见吴秋遇和老怪物一前一后,两团人影相差四五十步,快速向这边奔来。 吴秋遇知道陷阱的位置,从旁边绕了过去,又跑出几步,佯装跌倒。老怪物很快就赶了上来,见状心喜,直接就扑奔过去。吴秋遇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提防着万一老怪物踩不到陷阱,还得继续跑。彭玄一和小灵子在树后,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老怪物的脚。天遂人愿。老怪物一脚踩翻陷阱上的虚浮,跌落下去。 彭玄一大喜,兴奋地从树后窜出来。吴秋遇也快步冲了过来。两个人搬起预备好的石头就要过去砸。彭玄一刚把石头举起来,还没走到陷阱边,忽然腹内一阵剧痛,石头脱手落下来,人也几乎站立不住。吴秋遇一惊,随手把石头丢进陷阱,赶紧过去扶持彭玄一。小灵子也慢慢走出来,关切地问道:“彭大哥,你怎么了?”彭玄一强忍着剧痛,摆了摆手:“不要管我,先砸……砸死他!”吴秋遇说:“他掉进陷阱,凶多吉少了。我先给你疗伤。”彭玄一摇了摇头,说:“定是那老怪物怕我跑了,暗中下了毒。我十天不在他眼前,没有解药,此刻发作了。”小灵子说:“老怪物果然歹毒。”刚说完,她又是一阵头晕,几乎跌倒。“灵儿!”吴秋遇叫了一声,急忙过去扶她。彭玄一说:“想是那香气的药效过了,先前中的毒又发作了。咱们得赶紧去找贺兰映雪。”吴秋遇问:“彭大哥,你还能走吗?”彭玄一忍痛点了点头:“你不用管我,我可以走。你带着小灵子先去,我能找来。”吴秋遇背起小灵子,快步向苗圃跑去。彭玄一找了根树枝拄着,尽力跟着。 花姑在园中瞥见吴秋遇回来,赶紧朝屋里喊道:“老头子,他们又来了!”老屠手持斧头冲了出来,堵在篱笆门口。吴秋遇背着小灵子来到近前,开口说道:“我不是来打架的。求你们送我一株贺兰映雪,我要救人。”老屠看了看他背上的小灵子,冷笑道:“哦,中毒啦。呵呵,真是好快的报应。”小灵子吸了几口花香,果然精神又好了许多。她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大叔,我们不是坏人,没有恶意。我们不远千里到这来,就是为了找贺兰映雪解毒救命。希望你帮帮我们,好不好?” 老屠知道吴秋遇武功厉害,先前还有所顾忌,此刻见二人低声下气,胆子又壮了起来,大声说道:“告诉你,我这里没有贺兰映雪。就算有,也不会给你。你们走吧。”花姑走过来,推了老头子一把,对吴秋遇说道:“小兄弟,我们这真的没有贺兰映雪,要不然也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吴秋遇扭头看了看园中的花草。花姑刚要解释,忽听老叫花子在屋中喊道:“快来救我们哪!我们在这!”吴秋遇往前迈了一步。老屠吓了一跳,一边往后退,一边哆索着问道:“你要干什么?” 这时候,彭玄一拄着树枝缓缓赶来,老远就大声喊道:“他们是老怪物的手下,不必跟他们客气!”老屠和花姑都见过彭玄一,知道他被老怪物折磨得不轻,为了给自己壮胆,高声喊道:“你还敢来,不怕主人再拿了你去遭罪?”彭玄一忍着腹痛大笑道:“哈哈,还想拿他来吓唬人?老怪物掉进老子的陷阱,早死了。” 老屠和花姑吃惊不小,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这汉子怨恨颇深,现在没有了主人依仗,他还不定怎么来报复呢。小灵子说:“你们只要交出贺兰映雪,帮我们解了毒,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们。”老屠忽然改变了态度,指着园中的花草问道:“你们想要那个是不是?是不是我肯交出来,就可以放过我们?”花姑刚要说话,被老屠拦住。吴秋遇点了点头,说:“放心吧,我们只为救人,不会为难你们的。”老屠点头道:“好!我就送你们两株贺兰映雪。”说着,也不顾花姑阻拦,便去拔了两株,递给吴秋遇。 小灵子就近闻了两下,更觉神清气爽。吴秋遇是懂得医理的,知道草药不能乱用,以不同方法服用会有不同的效用,便诚心问道:“大叔,还得请教你,不知这贺兰映雪该如何服用?”老屠瞅了瞅吴秋遇,说:“看来你是个明白人。好,我告诉你。这东西的药效在两处,一是花,一是浆液。花可以提神,浆液可以解毒。”吴秋遇瞧了瞧手里的植株,疑惑道:“浆液?”老屠伸手轻轻折了一截花枝,解释道:“将茎枝折了,挤出的白浆就是。”吴秋遇和小灵子点了点头。小灵子问:“这个怎么服用?”老屠说:“可以连同茎枝咀嚼。如果不嫌费事,也可以先挤到碗里,然后再大口喝了。”吴秋遇问:“不需熬煮吗?”老屠说:“熬煮会失了药效。还是直接嚼食的好。” 小灵子看着贺兰映雪,总觉得直接嚼食有点怪怪的:那不是像兔子吃草一样了?正犹豫间,彭玄一到了跟前,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开口笑道:“怎么,小姑娘不好意思吃?哈哈哈哈。我是个粗人,我来吃给你看。”说着,伸手折下一枝,放在嘴里大嚼起来,边嚼还边说:“嗯,不算难吃。稍微涩了些,不过有点甜甜的。”吴秋遇把小灵子放下来,从枝杈尖梢折了一段嫩的递给她。小灵子看了看众人,笑了笑,放进嘴里。花姑在旁边欲言又止。 老屠对吴秋遇说:“小伙子,你怎么不吃?”吴秋遇说:“我没有中毒。”老屠说:“这东西可神奇着呢。中了毒的,吃了它能解毒。没中毒的,吃了它能防毒。你试试。”说着,还主动折了一枝递到吴秋遇嘴边。吴秋遇接过花枝,笑了笑:“谢谢你,大叔。” 老屠说:“你们先用着,我去给你们端点泉水。”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喊道:“老婆子,过来。你把瓢子放哪了?”花姑赶紧跟他一起进了屋。老屠回身把门关上,还上了栓。花姑问:“你干吗让他们吃那个?那会要人命的,你知道不?”老屠说:“废话,我还不知道那东西要命?就是要命才让他们吃的。你刚才也听到了,主人被他们算计了,咱们交不出贺兰映雪,准没有好下场。还不如先要了他们的命!”花姑摸着胸脯,一颗心乱跳:“哎呀,我不行了,这是作孽呀。咱们怎么能害人?”老屠骂道:“什么害人?咱们是为了自保。咱们不下手,他们早晚也弄死咱们。”说着,趴在门缝观看。花姑心中忐忑难安,在屋里来回走着。 倪帮主和老叫花子被捆在屋里,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倪帮主叫道:“不好,那东西有毒!快告诉他们。”老叫花子忍着腿疼站起来,对着窗户大喊道:“傻小子!丫头!那东西有毒,不能吃!他们是要害死你们!”老屠冲进来,照着老叫花子的腿上就踹了一脚,把他登翻在地,骂道:“叫你多嘴!” 吴秋遇见二人进屋端水还关门,心中有些纳闷,一听到老叫花子叫喊,惊叫道:“不好。不能吃了,灵儿,彭大哥!”小灵子和彭玄一都愣在那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有毒没毒都已经吃了不少。 “哈哈哈哈!”忽然一阵阴森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叫人毛骨悚然。一团人影闪过,灰衣老怪物站到了篱笆墙外。三人回身看罢,直惊得魂飞魄散。 彭玄一指着老怪物,惊愕地问道:“你……你……你不是死了吗?”老怪物又是一阵狂笑:“我死了么?你亲眼瞧见了?哈哈哈哈,一个小小的陷阱就想着能把我怎么样,真是笑话!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手下留情。除非你们乖乖地束手就擒,我或许可以从轻发落。”小灵子悄悄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你一定要听我的。你先走,不要管我们,等想到办法再来对付他。”吴秋遇说:“我不能丢下你。”小灵子苦笑道:“我和彭大哥都已中毒,是否还有救都难说。要是你也被他捉住了,咱们就真的完了。”忽然心口一阵剧痛袭来,小灵子眉头紧锁。彭玄一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全靠一根树枝勉强支撑着。吴秋遇坚定地说道:“灵儿,你放心。我就是拼死也要保护你!” 小灵子当然明白吴秋遇的情意,也颇为感动,只是不希望他跟自己一起送死。正自焦急,小灵子忽然注意到,老怪物身上的衣服划破了,肩膀上还有血迹,不由得一阵暗喜,故意高声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他身上有血,定是掉进陷阱受了伤。上次你背着我跟他打,难免吃亏。现在他有伤在身,未必还像原来那么厉害。秋遇哥哥,你只管再跟他打。实在不行,我和彭大哥还有暗器可以帮你。我就不信,他可以同时提防咱们三个。” 老怪物不由得心头一惊,瞪了小灵子一眼。吴秋遇也看出了门道,上前一步。老怪物竟然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是心虚了。小灵子笑道:“秋遇哥哥,你看到了吧,他怕你了。快过去把他抓了。”吴秋遇刚要上前,老怪物扬手喝道:“站住!嘿嘿,你还有心跟我纠缠?臭丫头和那个疯子都是你一伙的吧?他们吃了贺兰香的浆液,没有贺兰映雪解救,活不过半个时辰了。” 吴秋遇闻言大惊失色,急忙退了回来。小灵子和彭玄一的心中各是一阵凄凉。吴秋遇惊叫道:“贺兰香?那不是贺兰映雪?”“早跟你们说了,我们这没有贺兰映雪。”先前躲进屋里的老屠和花姑见老怪物没死,喜出望外,走了出来。彭玄一面色铁青,一跺脚:“唉,我真是活该!但是不该把小灵子也连累了。”小灵子说:“彭大哥,这不关你的事!是他们有意害人,想骗咱们还不容易?”老屠说:“咱们可说清楚了,不是我们故意想骗你们的。我告诉你们那不是贺兰映雪,可你们不信哪。你们以为把主人害了,又来欺负我们,要是不把你们放倒了,早晚死的是我们。” 吴秋遇此时已无心打架,向老怪物哀求道:“老前辈,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他们吧。”老怪物见吴秋遇服软,心里踏实了,盘腿坐下来,微笑道:“要救他们也不难,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我保证你们谁都不会死,包括屋里那两个。”小灵子马上想到,老怪物肯定是要逼着吴秋遇自残或者服下什么毒药,从而丧失反抗能力,于是赶紧叫道:“秋遇哥哥,不要听他的!现在你打败他,还可以逼着他交出解药。一旦你受他要挟,咱们就都完了。”老怪物瞪了她一眼,继续对吴秋遇说道:“她说的没错,你现在可以试着来打败我,逼我交出解药。呵呵。可是你不要忘了,他们只有半个多时辰了。先不说半个时辰之内你能否打得过我,就算你真的侥幸赢了我,老朽一把年纪,快入土的人了,万一有些骨气,就是不肯交出贺兰映雪。到时候,小姑娘香消玉殒,烟消云散,可就再也回不来了。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吴秋遇想到活泼可爱的小灵子就要死去,心如刀绞,明知道老怪物是在要挟,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扑通跪倒,哀求道:“我什么都答应你,求求你赶快救救他们!” 小灵子见吴秋遇中计,急忙喊道:“秋遇哥哥,你先别急着答应。万一他制住了你,又不肯救我和彭大哥呢?”吴秋遇抬眼注视着老怪,希望他给出可信的承诺。老怪看了一眼小灵子,说:“你这丫头!我好歹是一把年纪,犯得着跟你们耍赖?你们若是不信,咱们就等着,看看到时候是谁先死。”后面这句显然是说给吴秋遇听的。吴秋遇果然撑不住,赶紧伏地磕头道:“我信。求你一定要救救他们!”老怪见吴秋遇埋头趴在地上,点了点头,嘴角露出得意的奸笑。他两手用力一撑,站起身子,迈步向吴秋遇走来。 眼看着吴秋遇已经被老怪物唬住,小灵子万分焦急。她忽然心念一闪,又想到一个劝说吴秋遇的理由:“秋遇哥哥,你可是神医济苍生唯一的徒弟。现在神医已经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神医救死扶伤的医术和绝世武功,可都要失传了!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你师父想想!” “你说什么,神医济苍生……死了?”老怪愣愣地望着小灵子。小灵子诧异地点了点头。老怪忽然神情恍惚,跌坐在地上。在场的众人都没想到,老怪听闻神医的死讯竟有如此的反应。老怪愣愣地望着吴秋遇:“你是神医的徒弟?”吴秋遇点了点头。老怪似是看到了一点希望,又问了一句:“你也会医术?”吴秋遇说:“我跟了师父几年,他教了我不少,算是会吧。” 老怪叫过老屠,吩咐道:“你去取一株贺兰映雪来。”老屠愣了一下,见主人是很认真的在吩咐自己,忙点头去了。花姑扶起老怪。老怪对吴秋遇说:“我可以先保住他们二人的命。你若是能医好我兄弟二人的毛病,我愿意再奉上几株贺兰映雪作为答谢。”说着由花姑搀扶着,向茅屋走去。先前凶悍的老怪物,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身有残疾的乡下老人。 吴秋遇愣愣地跪在地上,没想到一切变化如此之快。小灵子先拉吴秋遇起来,然后小声说道:“看起来,他就是雌雄双怪中的雄老怪。明明是雌雄两个,他们却兄弟相称,有趣。”吴秋遇背起小灵子,扶着彭玄一,也进了篱笆院,向茅屋走去。 老怪吩咐花姑,把倪帮主和老叫花子的绳子也解了。老叫花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还大声问道:“咋回事,大家都和好了?”没有人搭理他,只有小灵子看了他一眼,叫他闭嘴。 等了一会,老屠回来了,手里捧着贺兰映雪。吴秋遇等人一看,这花果然与众不同。花分七瓣,嫩白如雪,花瓣很厚实,却晶莹闪亮。奇怪的是,这花虽然漂亮,但是却没有香味,而且恰恰相反,倒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众人面面相觑。老怪看出大家的疑问,笑道:“你们不必疑心,这才是真正的贺兰映雪。外面的贺兰香虽然香艳,毒性也烈。贺兰映雪也有毒性,不过却是抵抗百毒的良药。”花姑也说:“你们放心吧。这真是贺兰映雪。”吴秋遇问:“这个不知如何服用?”老怪说:“服用的方法,他们应该已经教过你们了吧。”花姑抿嘴一笑,说:“老头子给你们的贺兰映雪是假的,服用的方法可是真的。你们几位谁先来?” 彭玄一早已腹痛难当,看了看老怪,心一横,暗想:“反正我已中毒多日,死就死了,先给大家尝验一下再说。”说了句“我来”,便折了一段花枝,放到嘴里大嚼起来。众人看他嚼了一阵,面上表情似是越来越轻松。老叫花子问:“怎么样?管用吗?”彭玄一揉了揉肚子,惊喜道:“果然好了许多。神奇,神奇!”倪帮主也折下一段花枝,尝试着嚼了几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才放心地大嚼起来。吴秋遇也想给小灵子折一枝,老怪见了,笑着问道:“你也想尝尝鲜?”吴秋遇说:“我给灵儿折的,他刚才也误食了贺兰香。”老屠和花姑都大笑起来。众人不解。倪帮主也停下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屠笑够了,对花姑说:“老婆子,你给他们说说。”花姑笑眯眯地看着小灵子,说道:“这贺兰映雪与贺兰香有所不同,食用花瓣一样可以解毒。小姑娘就别像他们一样嚼草根了。呵呵呵呵。”彭玄一和倪帮主相互看了一眼,只觉得脸上发烫,但是也不好抱怨。小灵子这才明白,花姑是有意照顾她,笑着道了声谢谢,轻轻拈起一片花瓣放入嘴里,嚼了几口就觉得有了精神。吴秋遇又帮着他揪了几片,小灵子也都嚼食了,身体真的恢复了,肚子不疼了,身上也有劲了。只有倪帮主,由于中毒多日,贺兰映雪的药效还一时无法完全显现,但是也觉得精神了许多,多少恢复了一些体力。 吴秋遇见三人好转,知道老怪确实释出了善意,拱手谢道:“多谢老前辈救命!但有吩咐,晚辈一定照办。”老怪说:“你也不用谢我。我救他们,是希望你能妙手回春,退去我等身上的顽疾。到那时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吴秋遇说:“老前辈尽管放心,晚辈一定竭尽全力。” 老怪看了一眼众人,说:“你们出去吧。小兄弟要给我看病了。这里人多只会碍事。”花姑和老屠劝着大家一起离开,屋里只剩下吴秋遇和老怪两个人。 吴秋遇问:“老前辈有何不妥?”老怪提起裤脚,露出半条腿,指着膝盖弯处说道:“这里不灵便,站立多时便会钻心疼痛,吃不得力,而且近来越发严重。”吴秋遇仔细看了看,也没看不出有何异样。老怪看着吴秋遇,问道:“是风湿吗?” 茅屋外。小灵子问花姑:“老前辈到底有何病症?”花姑说:“说是腿脚不便,而且发作得越来越勤,一次比一次严重,有时候都站立不得。”老叫花子插话道:“不就是风湿么,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病。”老屠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你知道什么,就敢胡说!几年前主人扮作樵夫,也曾到银川城里看过病。当时好多大夫看不出来,也有的说是风湿。三番五次治不好,惹恼了他,一气之下连杀了好几个大夫。”老叫花子吓了一跳,暗自为吴秋遇捏把汗。小灵子一听老怪杀过好几个大夫,也不禁担心起来。 屋中。吴秋遇摇了摇头,说:“不像是一般的风湿。”老怪微微点了点头,眼里暗自透出一丝喜色。吴秋遇伸手在老怪的腿弯处摸了摸,开口问道:“是何时开始发作的?这里可曾受过伤?”老怪惊喜地望着吴秋遇,又增加了几分信任:“不愧是神医的徒弟,到底明察秋毫。我这里确实受过小伤,而且第一次发作确实也在那次受伤之后。”吴秋遇看着老怪,希望他继续说下去:“当时受的是什么样的伤?如果前辈不介意,我想知道那伤口是如何形成的。”老怪稍稍犹豫了一下,为了找出原由了却病痛,还是决定实言相告:“此事说来话长,也多有惭愧。我们在山里隐居多年,从未外出。大概在五年前,这里来了几个采药的苗人,是他们最先在山里发现了贺兰映雪。我兄弟二人听到消息,便赶去拦截。岂能让外人带走祖先留下的宝贝?那几个苗人武功太差,举手之间就把他们给打发了。忽然发现还有一个漏网的孩子,我们当然不能叫她走露消息,就要追过去。谁知被打倒在地的苗人,还有一个没死的,紧紧抱住我的腿,在这里咬了一口。老大一掌毙了他,眼睛却被他喷出的血溅上了,至今没有恢复。我当时也没觉得怎样。后来腿疾发作,也是两年以后的事,总不至于还是那一口咬的吧?哈哈。不可能的。”吴秋遇听他说起杀人的事轻描淡写,甚至可以当作玩笑,不由得心下凛然。他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着。老怪也一直看着他,等着他给出答案。 吴秋遇回想着自己看过的医书,还有师父讲过的故事,希望能找到线索。老怪见他只顾来回走,半天不说话,有点沉不住气,忍不住问道:“怎么样?有想法吗?”吴秋遇继续走了几圈,忽然停下,又在老怪腿弯处摸了摸,开口说道:“我觉得,应该是中了苗人的尸虫蛊毒。”“尸虫蛊毒?”老怪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焦急地问道,“那……能治吗?”吴秋遇面露难色,想了一下,说道:“这种蛊毒,按说只有下毒的人才能解。没有专门的解药,要想治好是很难的。”老怪一皱眉:“这么麻烦!”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话说。屋里安静下来。 老怪想了想刚才吴秋遇说的话,忽然问道:“你只说很难治,没说治不了,是不是?你是神医的徒弟,一定有办法。”吴秋遇看了看老怪,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也很诚恳,便坐下来,轻声说道:“我们对中土的药性最熟,对苗人的用毒了解不多,只是听师父偶尔说起过一些传闻。我忽然有个想法,但是不知道是否有用。”老怪忙说:“你有什么办法尽管试。不过……不妨先说来听听。”他终究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吴秋遇慢慢说道:“尸虫蛊毒,其实就是在伤口里种下了虫卵,同时下毒,作为尸虫的营养。那虫卵在人体内寄生孵育,少则几日,多则几年,便会产出尸虫,在专为它配制的有毒药剂中吸收营养,慢慢成长。据前辈所说的情况来看,多半是里面的尸虫已经长大,开始作祟。”老怪点了点头,觉得有理,而且越想越像,便问:“那应该怎么办?”吴秋遇说:“如果发现得早,用刀割开皮肉,取出虫卵、洗净毒药就行了。如果尸虫已经散开,光动刀怕是很难清除干净了,只能以毒攻毒,用药将尸虫杀灭。”老怪说:“你想好用什么药,尽可直接试来。我信得过你。” 吴秋遇忽然想起一事,惊喜道:“真是机缘巧合。或许我真的可以消除前辈腿上的尸虫蛊毒。你等一下!”老怪还没问明白怎么回事,吴秋遇已经跑了出去。 吴秋遇找到小灵子,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小灵子又去花姑耳边嘀咕了两句,两个女人便去到另一间屋里。过了一会,小灵子端着一个小碗出来,递给吴秋遇。老叫花子凑上前问道:“刚才你们干啥去了,这是啥东西?”小灵子白了他一眼,说:“毒药。你想不想喝?”老叫花子讨了个没趣,眼巴巴看着吴秋遇端着碗重新回到屋里。很快,花姑和老屠也被唤到屋里伺候。 小灵子、倪帮主、彭玄一和老叫花子四个人站在院中,不便冒然进去,没人传话,只好在外面耐心等着。老叫花子问:“大家感觉怎么样?全好了么?”小灵子体内的毒气与贺兰香的浆液,都已被贺兰映雪压制,各种症状基本消失。彭玄一猜得没错,他确实是被老怪暗中下了药,十日一过,忽然发作,今日又吃下贺兰香,真是毒里加毒,痛上加痛,幸亏及时嚼咽了贺兰映雪的茎枝,才得以把旧毒压下去,但是胸腹内仍隐隐作痛。倪帮主中毒日久,索性毒性并不十分猛烈,因而也无剧烈伤痛,服下贺兰映雪之后,只是觉得精神好了,体力也有所恢复,但是不会像小灵子他们那样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三个人笑眯眯地看着老叫花子。小灵子说:“我们没事了。贺兰映雪真是好东西,你要不要也尝尝?”老叫花子摇头道:“我就算了,再好的药,哪有乱吃的?还是给你们留着吧。”小灵子笑道:“这回你倒不贪心了。”“我什么时候贪心了?”老叫花子嘴上不服,又怕小灵子继续跟他纠缠,于是赶紧转开话题,“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傻小子的手段到底灵不灵?” 一句话说中大家的心思。时间一长,大家难免心中忐忑。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忽听老怪在屋中叫道:“咦,果然有效!”小灵子他们一听,顿时放下心来。倪帮主说:“走,咱们进去看看。”四个人知道吴秋遇医治有效,便没了顾忌,先后进屋。 只见老怪正在地上来回走着,边走边说:“嗯,好多了。”他试着跺了一下脚,稍稍咧了一下嘴,似是震痛了伤口,然后竟开心地大笑起来:“如此用力也无大碍,果然是好了。不愧是神医的高徒啊,好,好!”吴秋遇示意老屠扶他坐下,开口说道:“老前辈伤口用了剧毒,虽说清理过了,但毕竟不如好腿,最好还是少走动,以防感染。等过几日完全愈合了,便再无妨碍。”老怪点了点头,说:“好,我全听你的。从今以后,你就是神医。”众人听罢,都是欢喜。 老怪欢喜了一阵,忽然开口说道:“嗯,我这腿算是好了。神医少侠呀,还得麻烦你跟我去看看老大的眼睛。”吴秋遇说:“好,晚辈愿意尽力。”老怪站起来,拍了一下吴秋遇的肩膀,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医好!”说着,便率先迈步出了屋子。 老屠请示之后,先跑去报信,并提前做些准备。其余众人跟着老怪,等着去看他口中所说的“老大”。倪帮主跟老怪走在一起,就着当地风光信口闲聊。 老叫花子跟彭玄一小声嘀咕道:“没想到这老怪物也是个怕老婆的。雌雄双怪,雄老怪还得管雌的叫老大。呵呵。”彭玄一摇头暗笑,没说什么。小灵子心中也一直在琢磨这个事,小声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咱们在朔州城扮雌雄双煞,现在看来,你这雄的显然是不像了,你猜那雌的会是什么样子?”吴秋遇赶紧示意她小声,不要让前面的雄老怪听见。花姑凑上来,问道:“妹子,你们在聊什么呀?”小灵子看了看吴秋遇,掩口笑了一阵,伏在花姑的耳边小声说:“我们在猜,那位老婆婆会是什么样子?看来你们这里,也有男人怕老婆。呵呵呵呵。”花姑愣愣地盯着小灵子。小灵子有些紧张:“怎么,我说错话了?”花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前仰后合。前面的人都回过头来看她。花姑赶紧收了笑容,等大家都转回头去,才小声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一会见到你们就知道了。” 转来转去,走到一个山洞外面。老屠迎出来,说:“主人,都准备好了。”老怪说:“那就请出来吧,就说神医少侠已经来了。”吴秋遇等人都静静注视着洞口,等着看那个雌老怪究竟是何模样。 很快,老屠扶着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那个人眼上蒙着黑布,除此以外,看面容与雄老怪一般无二。吴秋遇等人都愣了,那个“雌老怪”,竟然是个男人。众人的脑子马上就混乱了。不是雌雄双怪吗,怎么会是两个老头子? 小灵子不解地看着花姑。花姑点了一下头,小声说:“他就是这里的老大,也是我们的主人。” 那个人出来以后,一边伸手摸索着,一边开口问道:“二弟,神医少侠在哪里?”排行老二的老怪上前说道:“在这了。”说着冲吴秋遇招了一下手。吴秋遇上前拱手道:“老前辈,我在这里。”二怪说:“神医少侠颇有手段,你的眼睛有救了。”大怪伸手摸到吴秋遇,点头说道:“那有劳你了。” 老屠扶大怪在一个躺椅上坐下来。吴秋遇上前给他察看眼睛。二怪回头对其余众人说:“神医少侠为老大调理眼睛,估计也得需要些时候。大家可以暂且自便。花姑啊,你带他们去吃些瓜果。留老屠一人在此伺候就行了。” 第062章离险东归 花姑应了一声,带着小灵子等人去旁边园子里吃瓜果。老叫花子见了好吃的当然是没话可说,也顾不上跟大家客气,上手就拿。倪帮主和彭玄一也有心尝尝此地的瓜果,只是要比老叫花子吃的文雅。花姑见了老叫花子的吃相,不禁暗笑,她拿起一半甜瓜,递给小灵子。小灵子接过来,却没有急着吃,而是开口问道:“花婆婆,我们听说这里住着雌雄双怪,一直以为是一男一女。可是今天……怎么……”花姑笑道:“怎么两个都是男人,对吧?哈哈哈哈。哪有什么雌雄双怪,一定是你们听错啦,赐熊双怪还差不多。” “赐熊双怪?”小灵子不解,“这个怎么说?”倪帮主和彭玄一也都看了过来。花姑解释道:“我们住的这个地方叫赐熊岭,外人觉得他们二人古怪,叫他们赐熊双怪也是有的。你们听谁说这里有雌雄双怪?一定是以讹传讹,传着传着就传错了。”小灵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听你一说,我才明白了。哈哈,真是个笑话。”倪帮主默默点了点头,想起这一场误会,又不禁摇了摇头,暗自苦笑。 小灵子忽然想到了在故国城中看到的壁画,好像明白了最后一幅画的意思,于是问道:“这里以前叫香雪岭吗?”花姑稍稍愣了一下,想了想,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要是你们有兴趣,可以问问两位主人,他们一定很清楚。”小灵子看了看花姑,欲言又止。花姑又过去招待三个男人吃东西,忙活完了,回来对小灵子说:“你们那位小兄弟真有本事。那么多大夫看不出来的病,他就给治好了。”小灵子笑道:“他是神医的徒弟嘛,要是没有一点悟性,神医也不会要他呀。”花姑笑眯眯看着小灵子,问:“你们两个……啊,是不是……”小灵子有点害羞,低头笑了一下,赶紧岔开话题:“哎,花婆婆,你们管两位前辈叫主人。是他们雇你们来的?”花姑说:“哪有啥雇不雇的。我跟老屠刚来的时候,误走误撞险些丧命,幸亏有他们庇护。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让他们使唤。”小灵子问:“看来他们对你们很是信任,你们也不惧怕。他们是很好相处的人吗?”花姑往山洞方向看了看,小声说道:“我们刚来的时候,他们可凶了,动不动就杀人。我们俩不会武功,人也老实,才能幸免。后来进山的人少了,他们行动也不方便了,希望多收几个人伺候,才不再轻易杀人。一般有生人来,他们就会抓来调教,使唤他们干点啥。那个汉子,被抓以后,始终不听话,被他们关起来折磨得不轻。”他说的那个汉子就是彭玄一。小灵子说:“那你们有没有想过离开这?”花姑说:“唉,离不开了。”小灵子问道:“为什么?”花姑说:“那贺兰香虽然提神,但是吸的时间长了会上瘾。我们长期在园中生活,离开那东西一日便活不了。再说了,离开了又能去哪?”小灵子不禁嘀咕道:“看来那贺兰香不是什么好东西。”花姑听了没有坑声。小灵子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吴秋遇给大怪调理了眼睛,又用黑布蒙好,让他先闭目休息。二怪问道:“怎么样?”吴秋遇说:“是毒物污了眼球,虽有附着,却并无破损。如今试着用药清理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没有大碍了。不过,还要等上半个时辰才能知道。”二怪点了点,很放心:“那就好。只是等一下而已。你也过去吃些瓜果吧。老屠,扶老大进去休息。”大怪躺着摆手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晒晒太阳。经过调理,好像太阳晒了也不灼痛了。很好,很好。”二怪便陪着吴秋遇也到园中来。众人听闻了大怪的状况,也都欢喜。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众人围到山洞门口,看着吴秋遇把大怪的蒙眼布解开。大怪侧过身,避开太阳的照射,试着慢慢睁开两眼。众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大怪忽然惊喜地叫道:“老二,我看见你了!我又能看见了!”二怪激动地抓住大怪的手,两个老头子兴奋地不知如何是好。众人也都跟着高兴。小灵子却若有所思,低着头独自站在一边。大怪忽然想起大夫,看着众人,问:“哪位是神医少侠?”吴秋遇走到他眼前,说:“前辈,我在这。”大怪赶紧坐起来,对吴秋遇拱手道:“神医少侠再造之恩,我……”吴秋遇赶紧扶住他的手,说:“老前辈,你不要这样。能侥幸医好两位的病痛,晚辈也很高兴。”大怪点了点头,赞道:“嗯,不错不错,好个忠厚有德的后生,又有一手好本事。客套话虚招子,老朽说不惯,也就不说了。反正这次你救了我兄弟两个,这份情我们是记下了。老二,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二怪说:“嗨,刚才净顾着看神医少侠给你治眼睛了,都没顾得上好好招待他们。花姑、老屠,你们去准备一桌酒菜。把我昨日逮的那几只山鸡和野兔都炖了。”花姑和老屠领命去了。吴秋遇等人便坐着和大怪二怪闲聊起来。 小灵子收起了原来的心思,忽然笑着说:“先前听人说,贺兰山里住着雌雄双怪,我们都以为是一个雌的、一个雄的,没想到竟是你们这样两个老前辈。我看叫‘赐熊双老’还差不多。”大怪说:“你们听谁说我们叫雌雄双怪?定是外人胡说,然后又以讹传讹。赐熊双老……这个有意思。还是小姑娘会说话。哈哈哈哈。”小灵子问:“这里一直叫赐熊岭吗?”大怪说:“赐熊岭是后来的说法,原来这里叫香雪岭。”吴秋遇不解地问道:“香雪岭这个名字也不错,为何要改名叫赐熊岭啊?” 大怪说:“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反正闲着无事,老二,你给他们讲讲咱们赐熊岭的来历。”二怪喝了一口水,便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这二怪的祖上是西夏国的赫连家族。当时的西夏国王酷爱狩猎,便在前面的山谷之中修建了行宫别院,春秋两季都要来此。后来漠北的蒙古兴起,多次入侵,并设计挑起西夏与金国的纷争,让原本形同一体的金夏同盟,变成自相残杀的死敌。有一年秋天,西夏国王在此遭到金人的大规模偷袭,形势危机。幸好赫连须古带着众多的西夏猎人及时赶到,拼死救驾,才免去一场大祸。事后,西夏王感念赫连须古救驾及时、作战勇猛,亲赐一头黑熊作为对勇士的奖励,另将香雪岭赏给他作为功臣的领地。此后香雪岭便改名为赐熊岭。当时赐熊勇士的事迹在西夏贵族中广为流传,以至于有些寺庙和名门望族的墙上都有关于赐熊勇士的壁画。不过,平常百姓知道的不多。后来蒙古灭金之后,又大举进攻西夏,西夏灭亡。那一座行宫别院也就此废弃。后来有附近的樵夫看到这座废城,不知其具体来历,便俗称作故国城。又因为香雪岭改名赐熊岭的事,只有跟随西夏王到行宫的少数人与赫连须古家族知道,而且很快西夏就灭亡了,因此周围的人仍把这道山岭叫做香雪岭。大怪、二怪是亲兄弟,学成武艺之后,西夏亡国了,赫连家族也随之败落,二人仍记着祖先的荣耀,便隐居山中,守着这个以祖先事迹命名的赐熊岭。 听完二怪的讲述,吴秋遇、小灵子等人心中关于故国城、香雪岭、赐熊双怪诸事的疑惑全都解开。吴秋遇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两位老前辈武功高深,自可守住这里的一切,为何还要在前面山谷中布下毒气?”小灵子说:“我想一定是两位前辈受伤之后,行动有所不便,不愿有人来骚扰。”说完,她很有把握地看着两个老怪。没想到二怪却摇了摇头,说:“那里的毒气不是我们设下的。” “不是你们?那会是谁呀?”众人都不禁愣住。二怪说:“我们不知道那是谁干的,但是可以感觉到,那毒气针对我兄弟二人的,是有人想把我们困在这里。”小灵子问:“本来你们两位就要守在这里,他们又何必多次一举?”二怪说:“他们是预先阻断我们的出路,然后把这里有贺兰映雪的消息放出去,让各路高手前来抢夺,到时候我兄弟二人便成了众矢之的。” “啊?”吴秋遇和小灵子不由得一惊,没想到这里面还另有阴谋。不过听他一说,倒觉得真像是那么回事。要不然,中土到这里远隔千里,怎么会突然有了贺兰映雪的消息?倪帮主摇了摇头:“唉,竟有人如此歹毒。不知是何来路。既然敌人在暗处,两位还得多加小心哪。”大怪满不在乎地说道:“幸有神医少侠相助,如今我兄弟二人的伤病都好了。哼,不管他们是谁,叫他们只管来,只怕他来了就别想回去!”众人知道两个老怪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负,也不好再说什么。 酒菜好了,老屠过来招呼大家用饭。由于平时只有两个老怪一起吃饭,这里也没有像样的桌子。于是找了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众人围在一起。两个老怪心情好,对大家都很客气,场面倒也热闹。 席间,二怪问道:“不知神医少侠在中土寄身何处啊?”吴秋遇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二怪不晓得他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便又问了一遍:“你在中土跟着哪门哪派?东家是谁?”吴秋遇这才明白他在问什么,憨憨地一笑,答道:“我自幼在山里长大,跟着师父。后来得到消息,说这里有贺兰映雪,师父就带着我下山,要来寻找。刚走到朔州城,得罪了铁拳门的小人,师父被他们下毒害死了。我一个人没地方可去,幸好遇到了灵儿,我们俩就……”他倒也实在,一口气把自己的经历都简要说了,只是后面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老叫花子听他说起铁拳门的事,自觉羞愧,把头低了下去。花姑则是听到了最后一句,笑眯眯地看了小灵子一眼。小灵子脸上微微一红,赶紧说道:“我们俩听说了赐熊双怪的厉害,就学着捏造出一对雌雄双煞,雇了叫花子四处散布消息,就说雌雄双煞来到朔州了,然后扮作雌雄双煞,到铁拳门去吓唬他们,好给秋遇哥哥的师父报仇。”大家听了都觉有趣,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小灵子身上。两个老怪听了,更为好奇,急切问道:“后来呢,结果怎么样?”小灵子得意地说:“那还用说,把他们都给吓唬住了,跪在地上就磕头,叫他们干啥他们就干啥。呵呵呵呵。没想到雌雄双煞的名头那么好使。”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两个老怪更为高兴,毕竟这雌雄双煞是仿照他们的名头设计的,无形中也长了他们的威风。大怪笑道:“幸亏你们成功了,要不然,连累我们兄弟跟着丢脸可就不好了。”小灵子说:“怎么可能呢。我多机灵啊,秋遇哥哥演得也像。呵呵呵。”众人又被她逗得大笑起来。气氛更加热烈。 酒足饭饱,二怪忽然提出:“神医少侠去了我兄弟的病痛,我兄弟感激不尽。既然神医少侠和小灵子姑娘都是自由之人,在中土也无固定栖身之所,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就留在赐熊岭,与我兄弟作伴如何。我们可是真心舍不得你们。这里的一切,早晚都归你们。”他此言一出,现场马上安静下来。倪帮主等人都看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吴秋遇连忙摆手道:“这个不行的。”大怪阴着脸问道:“有何不妥?莫非你看不上赐熊岭这个地方,还是不愿与我们两个老头子为伍?”气氛忽然有些紧张。吴秋遇连忙解释道:“不是的。赐熊岭这个地方很好,两位老前辈也很好,只是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不能留下。”二怪说:“你们不属于任何门派,还有人能管得着你们不成?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吴秋遇说:“我和灵儿要去找丁大哥,求他帮忙,去找柳大叔失散多年的女儿。我还答应了北冥教的路大长老,要去给他的一个朋友看病。”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名字,旁人一时都搞不清。彭玄一忽然心头一震,望着吴秋遇,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但碍于两个老怪在场,他没敢说话,继续坐在那里,不露声色。二怪失望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我可是真心舍不得你们走。”大怪没有说话,看脸色好像有些不高兴。 天色已晚,两个老怪嘀咕了几句,吩咐花姑和老屠带着众人去苗圃歇息。路上,小灵子问花姑:“我们不肯留下,他们是不是有些不高兴了?”花姑安慰道:“没事。他平时就是那种脸色,不爱说笑。你们不要往心里去。”众人心里仍然有些不安,一时都没了言语。 即将走到篱笆院,又可隐隐闻到贺兰香,小灵子忽然想起一事,把花姑拉到一边,悄悄问道:“花婆婆,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安排我们住到苗圃,是不是两位前辈精心设计的?”花姑看着小灵子,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安排你们住到这,有我们照顾,总比跟他们住山洞要方便一些吧。我没觉得有什么呀。”小灵子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我们执意要走,他们若想留住我们,总会使些法子,比如这贺兰香。我们在此住上一夜,明天还能走吗?”花姑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恍然大悟:“哎呀,姑娘,你果然是个细心的人。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那,你打算怎么办?”小灵子说:“我们会另找住处,只是需要你帮我们瞒着他们。明天我们假装游山玩水,再想离开的办法。”花姑点了点头,说:“好。我一会跟老头子说说,一起想法帮你们瞒着。” 小灵子谢过花姑,叫过吴秋遇等人,说:“秋遇哥哥,我在这里住不惯,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吴秋遇点了点头。倪帮主和老叫花子虽然不知何故,但是见到小灵子跟花姑嘀咕了半天,知道其中一定有事,也都没说什么。彭玄一刚要说话,被小灵子摇头拦住。老屠问:“怎么回事?这里不是挺好吗?”花姑对他说:“人家姑娘小伙的事,你瞎打听什么。走,跟我回去,我慢慢跟你说。”老屠稀里糊涂就被花姑拉扯着,进了篱笆院。 吴秋遇一边走一边问小灵子:“灵儿,咱们去哪?”小灵子神秘一笑,说:“咱们就去彭大哥的山洞。”彭玄一很纳闷:“刚才我就想说这个,你怎么不让我说?”小灵子说:“一会再给大家解释。咱们的行踪可不能让两个老怪知道。刚才有老屠在,你当然不能说。”众人虽然不解,但是知道这丫头机灵,便由彭玄一领路,一起快步向那山洞走去。 到了山洞,彭玄一燃着火把,小灵子对老叫花子说:“哎,你去外面守着。”老叫花子不满地说道:“为什么是我?我又不会武功。”小灵子说:“你鼻子灵,耳朵好使,一有个风吹草动的,你最先知道。”老叫花子捏着下巴想了想,觉得好像是在夸他,咧嘴笑了,乐呵呵到洞口外面去守着。倪帮主不放心,望着老叫花子的背影,开口问道:“他,行吗?”小灵子等老叫花子出了洞口,才说道:“他不会武功,摆在明面,你们几个能打的躲在暗处。如果老怪物前来偷袭,他们看不清状况,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倪帮主点了点头:“嗯,是了。你这丫头不简单,倒会排兵布阵。”小灵子笑了笑,说:“跟那两个老怪斗法,不得不小心哪。” 吴秋遇仍是不解,疑惑地问道:“我觉得两位老前辈很诚恳,把赐熊岭和他们的来历都告诉咱们了,说明对咱们很信任,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吧。”倪帮主和彭玄一也是这么想的,都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他们的表情。你说咱们不能留在这定要离开的时候,那大老怪就很不高兴。”吴秋遇说:“我已经解释了呀,他们也没说什么。”小灵子说:“唉,他们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动了心思。”彭玄一问:“他们心里想什么,你怎么能知道?”小灵子微微一笑:“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秋遇哥哥给大老怪看眼睛的时候,我跟花姑闲聊,无意中得知贺兰香的香气有问题。花姑亲口告诉我,那种香气吸入多了会上瘾,一旦染上毒瘾,便一日也离不开它。他们就是因为上了瘾,才不得不留在这里伺候老怪。你们以为俩老怪安排咱们住苗圃是安了什么好心?”“啊,有这种事?”彭玄一吃惊不小。吴秋遇和倪帮主也暗自庆幸。吴秋遇说:“丫头,幸亏有你,不然咱们都走不了了。” 彭玄一说:“咱们识破了他们的诡计,他们还是会想别的办法对付咱们。一个拖着病腿的二老怪就已经很难对付了,那大老怪只怕是更加厉害。他们武功那么高,如今病痛也都没有了,天一亮,如果找来,怕是咱们很难逃得出去。不如趁现在他们不知道,咱们连夜走了。”倪帮主说:“这一带咱们地形不熟,翻山越岭的,一个晚上能跑出多远?黑灯瞎火的再迷了路,就更麻烦了。万一走不出去,反而惹恼了他们。”小灵子说:“帮主说的对。咱们现在毫无准备,这样是走不出去的。”彭玄一和倪帮主相互看了一眼,面露难色,摇头叹息起来。 吴秋遇问道:“灵儿,你有什么办法吗?”小灵子说:“暂时还没有。不过,咱们这么多人,一宿不睡,总会想到办法的。”然后,她又伏在吴秋遇的耳边小声说道:“我还想着另外一件事。咱们大老远的来了,既然已经找到了贺兰映雪,不能就这样空手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带回去几株。”吴秋遇望着小灵子,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心里还想着那个。小灵子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把吴秋遇逗笑了。 彭玄一忽然说道:“万一老怪物不放心,夜里来偷袭怎么办?”小灵子说:“花姑是个好人,她已经答应帮咱们瞒着老怪。俩老怪的伤病刚好,难得可以安心睡上一觉,应该不会很快找来。今晚应该还是安全的,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明天怎么对付他们。” 倪帮主问吴秋遇:“他们的伤都彻底好了吗?还有没有什么遗留或是隐患?”吴秋遇便介绍起治疗的经过:“二老怪中了苗人的尸虫蛊毒。尸虫已经散开,只能割开皮肉以毒攻毒,设法用药物将尸虫诱集杀灭。先前灵儿被玉凤姑娘的白花蛇咬了一口,天蚕软甲上有苗人的蛇毒。蛇毒与蛊毒都是虫毒,要么属性相合,可以诱出尸虫,要么属性相克,可以杀灭尸虫。所以我让灵儿把天蚕软甲上的蛇毒浸下来,灌在二老怪的伤口。”彭玄一问:“苗人的蛇毒岂不是很厉害,你就不怕把老怪物毒死?”吴秋遇说:“正好我身上带着玉凤姑娘给的解药,杀灭尸虫之后,便可涂撒解药,释解残余的蛇毒。清理完毒液,又用贺兰映雪的浆液涂抹外敷,应该是见效了。今天他两番跟我赌斗追逐,应该是发作最厉害的时候。我给他弄完之后,他试着跺过脚,好像也没什么大碍。我想应该可以彻底好转。那个大老怪的眼睛只是被鲜血喷溅,污涂了眼球,其实没有损伤。只不过一般的大夫惧怕他们,不敢下手。我给他清洗了,应该不会再有问题。” 彭玄一忍不住一跺脚:“嗨,早知道老怪物如此恶毒,秋遇兄弟不给他们看就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小灵子说:“不晚,咱们还有机会。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明天可以试试。”“什么办法?”彭玄一似乎看到了希望。小灵子说:“治病救人的事呢,只有秋遇哥哥一个人懂。两个老怪虽然看上去是好了,但是他们也未必完全放心,要不然也不会非要留秋遇哥哥在这里了。”倪帮主点了点头,大致猜到了她的想法。彭玄一仍然是云里雾里,傻傻问道:“你说的对。可是,然后呢?”小灵子说:“明天让秋遇哥哥编个谎,就说夜里忽然想到,老怪需要好好静养两天,不能走动,不能见风,故意说得严重些,叫他们老老实实在山洞里待着。然后,咱们就可以踏踏实实离开这里。”彭玄一拍手叫道:“好,好主意!小灵子啊,可真有你的!”倪帮主也点头微笑。吴秋遇挠了挠脑袋,有些为难,因为他从来不会撒谎。可是这次为了大家都能安全离开,他还是决定破一次例。 老叫花子在外面站得累了,探头进来,问道:“是不是该换班了?不能让我一个人站一晚上吧。”小灵子笑道:“好了,你进来吧。大伙都记着你的功劳呢。”老叫花子颠颠跑进来,在火把上烤了烤手,说:“该谁去了?”小灵子说:“你在外面守得好,到现在没有人骚扰,夜里应该不会有人来了。”老叫花子半信半疑,见吴秋遇和彭玄一都在暗笑,觉得不对劲,指着小灵子说:“好啊,丫头,你是存心使唤我。”倪帮主说:“好了,过来坐吧。她的安排是对的。”老叫花子一边坐下,一边抱怨道:“帮主,你也帮着她。” “帮主?”彭玄一看了看倪帮主,一拱手:“敢问尊架是……?”倪帮主笑道:“丐帮倪大鳅。”彭玄一听说面前坐的是丐帮帮主,确实出乎意料,赶紧说道:“原来是倪帮主,失敬失敬!”小灵子忽然问道:“彭大哥,你究竟是什么人?”彭玄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过来问道:“你们认识北冥教的路大长老?”吴秋遇说:“嗯。他在黄土岗被人围攻,我从那路过帮了一把,我们就认识了。分手的时候约好,等我找到了灵儿,就去给他的一个朋友看病。结果碰上丐帮有事,我们陪着倪帮主到了这。现在想起来真是惭愧,我失约了。”彭玄一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少侠真是我北冥教的贵人。在下是北冥教青衣堂堂主,名字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叫彭玄一,到这来也是为了给路大长老所说的那位朋友寻找贺兰映雪。” 众人互有客气,又详细计议一番之后,各自歇息。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大家很早就起来。彭玄一先到陷阱那边取回两把钢刺,刚回来,小灵子就对他说:“彭大哥,一会我们去见两个老怪,你就不用去了。我们四个一路,肯定是要一起走的。到时候,老怪的心思都在我们身上,你正好可以乘机先走。”彭玄一说:“我怎么能先走?万一老怪发觉,少不了一场恶战。我的武功虽然无法与秋遇兄弟和倪帮主相比,但多少也能出点力。再说了,我还想请秋遇兄弟一起去给那位朋友看病呢。哈哈。”小灵子说:“咱们不是一起来的,如果来往过密,反而容易叫老怪警觉。秋遇哥哥答应了去给那位朋友看病,一定会去的。我看不如这样,你先出发,过了大漠到波罗地等我们,顺便准备好车马。请大夫看病,总不能让我们走着去吧?”彭玄一听罢,想了想,说:“你的安排总是有道理。那好吧,反正前后也差不了一两天,我就先走。正好去故国城看看故人,如果情况好,把他也带回去。”小灵子问:“你说的那位故人,是不是一个疯子?”彭玄一很惊讶:“是啊,你们见过他?”小灵子说:“他还劫持了我,非说我是他的女儿。他也是北冥教的人吗?”彭玄一摇了摇头:“已经不是了。他是来劫杀我的。想是在前面山谷中了毒气,神智失常了。”老叫花子问:“你要杀他,直接动手不就行了?干吗还要费事把他带出去?”小灵子也说:“是啊,他已经疯了,你们问不出来什么的。”彭玄一笑道:“我不是要杀他,也不是为了审他。毕竟曾经是兄弟,如今他沦落至此,我想把他带回去。”老叫花子和小灵子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小灵子赞道:“彭大哥,你心肠真好。”吴秋遇说:“彭大哥,你带他到波罗地等着,我会尽力把他也治好的。”彭玄一点了点头,拱手辞别众人,先去故国城寻找那个疯子。 吴秋遇等人来到苗圃。花姑说,两个双怪还没有来过。小灵子又私下跟花姑商量偷取贺兰映雪的事,说也是为了治病救人。花姑惧怕老怪,终是不敢。小灵子说:“我不会叫你冒险。两位老前辈大病初愈,不能见风,需要在山洞里闭关两天。到时候你帮我们拿了,事后就说不知。他们只会以为是我们偷的,找不到你们头上。”花姑想了想,说:“要是真像你们说的那样,我可以试试。” 小灵子、倪帮主和老叫化子在半路等着,花姑领着吴秋遇去见两个老怪。吴秋遇把小灵子教他的话跟老怪说了。大怪半信半疑:“我觉得已经好了。现在看东西清清楚楚,没什么妨碍。”二怪也说:“是啊。我腿上只有割开伤口的皮肉小伤,那点疼根本不算什么。”吴秋遇见两个老怪不信,心里不由得发慌,只有硬着头皮把谎说得更深。他说:“昨天刚刚清理完毒物,与先前伤病困扰之时相比,两位前辈感觉良好实属正常。我也以为没事了,夜里想来想去,忽然觉得考虑太不周全。昨日疗伤,为了解除苗人的尸虫蛊毒,我用了苗人的白花蛇毒,两相克制,算是把尸虫杀灭了。可是尸虫虽死,两种剧毒却沾染了伤口的血肉。原以为用贺兰映雪可以清理干净,后来我忽然想起,贺兰映雪是草木株,而蛊毒和蛇毒都是虫毒。草木株与蛇毒不是同种,伤口需要一段时间密封静养,才能完全克制。如果草木株不能把虫毒完全消化,一旦见风,或者走动,血脉赍张,残余虫毒便会顺着血液经脉渗透全身,到时候无药可救。那时候,晚辈可就造孽了,所以冒死相告。”二怪听罢,惊慌不已,忽然觉得腿上真的有点不对劲,赶紧坐在了石床上。大怪也听得呆了,揉了揉眼睛,问道:“我这个没有伤口,应该没那么严重吧?”吴秋遇说:“眼睛最是脆弱,容不得一点损伤。毒物附着日久,晚辈清理之时不敢下手太重,难免仍有少量残余。前辈之所以还能恢复,全仗着闭目静养,毒物不至于往眼里渗透。如今刚刚清理过,眼球便薄了一层。如果在重新长全之前受了风吹,或是血液流动太快,唉,只怕会……也许就真的永远看不见了。”大怪隐隐觉得两眼有些不爽,眨了两下,赶紧闭上了眼睛,开口问道:“那需要多久?”吴秋遇说:“我算了一下,如果在山洞中静躺不动,再把洞口掩上,挡住风,只需两日便可。”大怪问:“一直不能动吗,那吃饭呢?”吴秋遇说:“这个……反正一有举动必会加剧血液流动,总归是不好的。如果实在饿了,也尽量不要起来,躺着吃最好。”二怪说:“老大,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咱们就按神医少侠说的做吧。”大怪说:“好,咱们就忍上两天。” 躺了一会,大怪似是有些不放心,忽然问道:“花姑,神医少侠他们在你那里住得可好?”花姑愣了一下,赶紧说道:“哦,好,好。”大怪脸色缓和下来,温声说道:“你带神医少侠去用饭吧。这两天不用给我们送饭。走的时候记得把洞口掩上。”“好的,主人。”花姑应了一声,跟着吴秋遇退出了洞口。两个人找树枝把洞口挡好。花姑知道贺兰映雪在哪,去偷偷拿了几株,交给吴秋遇。 小灵子见到吴秋遇,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吴秋遇说:“他们开始不相信,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骗过去。看,贺兰映雪也拿到了。”小灵子:“谢谢花婆婆。”花姑说:“唉,你们也是为了救人性命,都是积德行善的事。我呀,冒点险也值了。”吴秋遇问:“灵儿,咱们走了之后,花婆婆他们会不会有麻烦?”小灵子想了想:“按说不会。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得做点手脚,只是委曲了花婆婆和老屠大叔。”花姑说:“没事,我知道你们是好心。说吧,怎么做?” 小灵子让花姑准备好两天的吃食和清水,放在容易够到的地方,然后用草绳把他们轻轻地捆了,做成几人袭击他们之后逃走的假象。花姑和老屠明白小灵子的意思,也很配合。四个人恭恭敬敬地拜别了花姑和老屠,才转身离去。 四个人凭记忆走出山谷,踏上了东归的路途。 第六卷美人如梦 英雄救难无私意,美女托身有隐情。才见新人为故人,却闻生灵变亡灵。 第063章大漠流沙 吴秋遇、小灵子、倪帮主、老叫花子四个人,到贺兰山赐熊岭寻找贺兰映雪,虽说遇到赐熊双怪多有凶险,但最终化险为夷,也算是有了一番奇遇。倪帮主和小灵子服用了贺兰映雪,身体里的毒都已经解了。倪帮主的武功至少已经恢复了四成。小灵子也有了力气。老叫花子抱着几株贺兰映雪,闻来闻去也很是得意,又多了以后炫耀的本钱。 担心赐熊双怪知情后追来,四个人在银川城也不敢多停留,吃饱喝足之后,备好了清水干粮,便骑马上了戈壁。他们来时把马寄放在客栈,给足了钱。客栈的伙计倒也对得起他们,把马喂得不错。四匹马跑起来都很有力气。 进入大漠,四人还专门到黑风寨去看了看。那里果然已经改成了客栈,招牌写的是“还恩客栈”四个字,伙计都是原来黑风寨的马匪。他们感念寨主武奎的恩情,仍把他旧时的相好边二娘供养着。伙计见四人回来,热情地把他们请进去。边二娘好奇地看着刚来的四个客人,直说:“都看着眼熟。你们是谁?我见过你们。这是什么花呀?真漂亮。”她人是疯了,同时也没有了原来的各种烦恼。 小灵子悄悄说道:“秋遇哥哥,贺兰映雪这么拿着,怕是太招眼。你有没有办法把它做成药?”吴秋遇想了想,让伙计帮忙找一些工具和净纸、瓷瓶。过去马匪打劫客商,这里倒是什么都有。吴秋遇和小灵子抱着贺兰映雪进到房间里,开始加工。吴秋遇让小灵子把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用纸分隔着压到一起,包了几小包。吴秋遇逐一挤出茎枝中的浆液,灌入四个小瓶,又把植株捣碎,攥出汁液,也灌到小瓷瓶里。小灵子问那些碎末如何处理。吴秋遇说:“这个让伙计煮汤喝,也有药力。” 吃饱喝足,四人动身离了客栈。伙计仍是目送很远。小灵子忽然把吴秋遇拉到一边,小声说道:“秋遇哥哥,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吴秋遇惊讶了一下,笑道:“灵儿,你有话就说呀。怎么还这么神秘?”小灵子说:“彭大哥那个朋友应该不是急病吧,你能不能晚一点再去给他看?”吴秋遇一愣:“可是彭大哥已经在波罗地等着了。你是不是有别的事?告诉我,咱们一起想办法。”小灵子说:“那天在赐熊岭,看你给大老怪治眼睛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岳姐姐。我想让你先去给岳姐姐治眼睛。” 吴秋遇忽然想起来,当初在朔州跟小灵子相识,离开朔州的时候听她说起过岳姐姐。那位岳姐姐人是个好人,虽然眼睛看不见,对小灵子却是非常照顾。她的眼睛逐渐失明是因为几年前误食了一种毒蘑菇,当地的大夫都治不了。小灵子听吴秋遇说贺兰映雪能治好岳姐姐的眼,就盼着他赶紧学好治病的本事,好去找雌雄双煞换取贺兰映雪。如今贺兰映雪拿到了,小灵子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让吴秋遇去给岳姐姐治眼睛。 倪帮主一回头,见二人仍在小声嘀咕,笑着问道:“你们在商量什么?”吴秋遇说:“灵儿有个好姐姐,眼睛失明了。灵儿希望我带着贺兰映雪先去给她医治。”倪帮主说:“那就去吧,这是好事啊。”小灵子高兴地说:“多谢帮主,你是好人!”老叫花子说:“我也赞成啊。也是好人吧?”小灵子说:“是。呵呵。”吴秋遇说:“估计彭大哥已经在波罗地等着了,我想先去告诉他一声,然后就去找岳姐姐。”倪帮主说:“见了他你就走不掉了。”吴秋遇愣了一下,为难道:“那怎么办?咱们让他在那里空等,然后偷偷走了,也不好吧。” 倪帮主说:“我看这样,我先去波罗地跟他说一声。先前受人设计挑唆,北冥教和丐帮之间有误会。我正好闲着无事,跟他到北冥教走一遭,把误会说清楚,共同讨论如何应对武林中隐藏的敌人。你呢带着灵儿直接去找那个岳姐姐,医好她之后,尽快来北冥教会合。这样两不耽误。”吴秋遇很高兴:“这样最好了。灵儿,咱们快走。” 小灵子当然很高兴,却忽然收起笑容,对吴秋遇说道:“让彭大哥在波罗地等,是我的主意。在赐熊岭我急着打发他走,是有私心的,我是怕耽误给岳姐姐治眼睛。现在想想,这都是我的不是。我跟着帮主去波罗地见彭大哥解释清楚。另外,我还是北冥教误会丐帮的知情人,也能帮着出面说清楚。所以我想,让你一个人去洛阳找岳姐姐。”吴秋遇说:“啊?不行啊。我不认识岳姐姐,你不去,我怎么找得到她呀?”小灵子说:“我告诉你地址,到了洛阳城你直接打听就行了。到了那,你就说是我哥哥,是我求你去给她治眼睛的,她准能信你。”吴秋遇还要说什么,小灵子赶紧说道:“秋遇哥哥,你听我说。这里到洛阳路途遥远,我跟着你是个累赘。你带着我,不知何时才能到洛阳。我希望你早点到那,尽快治好岳姐姐的眼睛。然后你还要赶奔北冥教,我也受不了这个奔波。你一个人,走得越快越好。我在北冥教等你。” 小灵子的话真真假假,吴秋遇全都信了。他也是不希望小灵子连续奔波,也为了尽快治好岳姐姐的眼睛,了却她的心愿,吴秋遇点头同意了。小灵子把地址告诉了吴秋遇,又把钱袋给了他,催促他尽快上路。吴秋遇拿出一些解毒灵药交给倪帮主,以备不时之需。他不舍地看了看小灵子,跟三人道别,说了声“我一定尽快治好岳姐姐的眼睛,到北冥教去找你们”,打马飞驰而去。 小灵子心中也是不舍,为了尽快治好岳姐姐,为了不拖累秋遇哥哥,她只能这么做。 吴秋遇走了,剩下三个人骑着马继续前行。老叫花子问小灵子:“丫头,咱们一共有几个钱袋?”小灵子说:“就那一个呀。”老叫花子当时就傻了:“啊?你把钱都给他了?那咱们三个人怎么办哪?”小灵子笑着说道:“我跟着你们两位,一个丐帮帮主,一个丐帮的三袋弟子,出门还用得着钱吗?”倪帮主微笑不语。老叫花子很无奈:“亏你想得周全。你还是丐帮的八袋弟子呢,乞讨也有你的份。”小灵子说:“我把八袋长老的名头让给你,你替我乞讨行不行?”老叫花子说:“只要你舍得。你别光嘴上说,把你的腰牌拿来,让我先威风几天。”倪帮主微微摇了摇头,暗笑不止。小灵子拿出腰牌,丢给老叫花子。老叫花子伸手没接到,腰牌掉在地上。他赶紧下马把木牌拾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看,说:“分量就是不一样。”然后又高高兴兴地爬上马背,一边走,一边摆弄着八袋长老的木牌。小灵子说:“就你那点出息,怕是一辈子也混不到八袋长老。你可拿好了,玩够了赶紧还我。”老叫花子到底脸皮厚,知道小灵子也是开玩笑,她的话并不往心里去。 天色将晚,三人正愁如何过夜。倪帮主忽然看到远处的房子,惊喜道:“风云客栈到了。”老叫花子也看到了,庆幸道:“幸亏当时没有一把火烧了。要不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三个人催马直向客栈方向走去。 风云客栈原来的伙计还在。小个子老远看到三个人过来,心有余悸,就要关门。旁边的伙计问:“怎么回事?有客人来了,你关什么门哪?”小个子说:“你不知道,他们几个来过。几包麻药都没有把他们麻翻,倒叫我和厨子在桌子底下……受了好几天的罪。”旁边的伙计探头看了看,笑道:“不碍事,他们都是好人。”说着就出门迎了上去。风云客栈新来的几个伙计,也都是原来黑风寨的马匪,在此从良做起了正经营生。他们仍感念吴秋遇等人的恩德,对小灵子等人的照顾很是殷勤。 在风云客栈住了一夜,起来又饱餐了一顿。三人重新上马,离了客栈。临走时,有伙计提醒:“这几日风沙严重,三位要多加小心。” 果然,刚走出了几里,便有风沙袭来,叫人几乎睁不开眼。倪帮主说:“大家快下马避一避。”三人下马,躲在马的侧面避让风沙。马儿被风沙吹到,嘻哩哩乱叫。 等了一会,风沙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猛烈。小灵子和老叫花子力气不足,渐渐拉不住马匹。小灵子的马扬起前蹄一阵嘶鸣,忽然一窜,顺着风向跑了出去,把小灵子挂倒在地上。幸亏小灵子刚才被马扬蹄吓到,脱手松了缰绳,要不然她非受伤不可。老叫花子忽然被风沙迷了眼,手一松,他的马匹也挣脱缰绳跑了。 倪帮主见小灵子倒地、老叫花子两手抱头,知道二人支撑不住。他也顾不上牵制自己的马匹,松手任它去了,然后大步跨上前去,抬手把老叫花子推到小灵子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把二人护住。 风沙渐渐过去。倪帮主身后的沙子堆到了腰背。老叫花子继续揉着眼睛。小灵子支撑着站起来,心存感激:“多谢帮主。”倪帮主在狂风中独立支撑,两腿有些发软。他叫二人先躲开,自己向前一迈步,险些跌倒。小灵子惊叫道:“帮主,你没事吧?” 倪帮主没有说话,慢慢抬起手臂,摆了摆手,然后盘腿坐在地上,开始闭目调息。小灵子不敢打扰他,用清水给老叫花子冲洗了眼睛。老叫花子两眼红肿,嘟囔道:“今天风沙可真大。”过了一会,老叫花子才注意到帮主坐在地上,问小灵子:“帮主他怎么了?”小灵子说:“帮主用身子护住咱们,抵挡风沙,可能伤了元气。你看。”老叫花子顺着小灵子的手指看去,只见刚才倪帮主站立的地方旁边,堆起了一个沙堆,坍塌下来,仍有三尺多高。 倪帮主静坐调理了一会,有所恢复,慢慢睁开眼睛。小灵子见帮主开始动了,走过去扶他起来,关切地问道:“帮主,现在怎么样?”倪帮主说:“我没事,歇了一会就好了。你们两个怎么样,没受伤吧?”小灵子说:“我幸亏有帮主护着。他也只是沙子迷了眼,我已经给他冲洗过了。”倪帮主点了点头,放心了,抬头看了看天,说:“今日天气不好,风沙有点大。咱们不可耽搁,赶路吧。” 三匹马都已经跑了,三个人只能徒步前进。路上,小灵子心中忐忑:“秋遇哥哥现在走到哪了呢?也不知道他遇到风沙没有。”倪帮主看出小灵子有心事,安慰道:“你不用担心秋遇,他走得比咱们快,说不定早就出了大漠、过了黄河。他武功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小灵子笑了笑,越来越佩服倪帮主。老叫花子走在前面,回头见二人只顾说话,走路太慢,于是高声喊道:“帮主,咱们快点走吧。一会风沙再来,咱们可受不了啊。”倪帮主点了点头,和小灵子也加快了脚步。 忽然老叫花子“啊呀”一声,身子陷了下去。倪帮主大惊:“不好,有流沙!” 话说当日,想要西去贩马的客商胡勋、申图等人被马匪打劫,幸得吴秋遇出手相救,才得以平安脱险。本以为跟着吴秋遇便可平安西去,偏偏又住进了边二娘的黑店,被蒙汗药给麻翻了,几乎丧命。接连遭遇两番凶险,这伙没出过远门的客商彻底打消了西去的念头。离开风云客栈不远,就跟吴秋遇等人分别,打算向南去。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养尊处优,一个个肉多劲少,腿脚不行,走一阵就得歇一歇,一到天黑还不敢走,每天也走不了几里路。所幸后面没有再遇到马匪骚扰,偶尔受点风沙遭点罪,倒也渐渐习惯了。他们都没有出门的经验,在大漠中也分不清东西南北,想着是往正南走,慢慢就偏到西南去了。就这样过了好多天,才终于走出大漠。胡勋等人感念吴秋遇救命之恩,又对着大漠拜了几拜,这才庆幸回返。 等他们看到人烟的时候,已经到了定边。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家最好的客栈,先饱餐一顿,然后洗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上一两天。 这一日,胡勋等人睡够了,又吃饱喝足,便离了客栈,准备返回中原。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先去雇车马,作为返程的脚力。迎面走来几个叫花子。申图捏着鼻子往别人身后就躲。被他揪着的那个人嘲笑道:“你现在倒讲究。在大漠被马匪追的时候,你怎么不讲究?”申图说:“你们还不都一样?你们谁没跑?谁没磕头?”胡勋说:“幸亏遇到那几位恩公,要不然咱们全得死在马匪刀下。也不知道他们四个是何来历?” 几个叫花子听他们提起大漠遇匪获救的事,都看了过来。领头的那个叫花子在众客商面前停了下来,开口问道:“请问各位老爷,你们在大漠里遇到的恩公是何模样?”有人问道:“你是谁呀?问这个干吗?”那叫花子头说:“我们都是穷苦人,受过好心人的接济,正要出力报答。也许你们所说的恩公也是我们要找的人。还请各位老爷给我们说说。”胡勋见这叫花子虽然穷困倒还知礼,便开口说道:“要是这样,我可以跟你说说,是不是的你们自己去想。”叫花子拱手施礼,静静听着。胡勋说:“他们是四个人,有一个小姑娘,两个老人家,还有一个少年英雄。那个人可了不得,可厉害了,我们都叫他金刚大力士,他一个人打跑了一大群马匪……”说起恩公的神勇,胡勋开始滔滔不绝。叫花子打断他的话,追问道:“多谢这位老爷。那两个老人家什么模样?有没有一个这么高,这么胖……”说着,他用手比划起来。胡勋想了一下,说:“你说的是裘老爷吧?”“鳅老爷?”叫花子稍稍愣了一下,忽然兴奋地说道:“就是就是,我们要找的正是他们。不知他们现在哪里?”胡勋说:“我们是在那边大漠里遇见的,从风云客栈出来就分了手。好像是那个方向,你们往那个方向走,要是走得快,或许还能追上。”“老爷您人好,定能多福多寿发大财!咱们后会有期!”那叫花子恭恭敬敬给胡勋作了个揖,带着其他叫花子急匆匆走了。胡勋听了心里高兴,乐呵呵说道:“这个人倒懂礼数,当叫花子可惜了。” 叫花子备了些干粮和水,向北进了大漠。有人问那个带头的:“刘长老,他们说的可信吗?”带头的刘长老微微一笑:“三男一女,两个老人家,错不了。他说有个老人家是鳅老爷,咱们倪帮主名叫大鳅,那个鳅老爷不就是帮主么?”众乞丐恍然大悟。刘长老说:“按照崔长老的说法,帮主他们应该是往盐池方向,没想到直接进了大漠。幸亏刚才遇到那几个人,要不然咱们可就在盐池傻等了。” 这几个乞丐正是丐帮安排,暗中保护帮主一行西去的。倪帮主他们起程以后,代理帮中事务的徐长老要派人暗中保护,崔长老推荐了楼烦的刘长老,因为他本在西行路上,秘密调动不易被人查觉。徐长老嘱咐只能远跟、不能靠近,以免暴露帮主行踪。刘长老接到通知,马上带人西去,提前在佳县到吴堡一带的各黄河渡口候着。没想到倪帮主他们是乔装而行,而且那几个丐帮弟子平时也没见过帮主,自然认不出来。刘长老等了几天,仍没有帮主的消息,算时间估计帮主他们早该过黄河了,便一路向西打听。仍是几天没有帮主的消息,刘长老无奈,只得根据陈起子提供的消息,直接往盐池方向赶。刚到定边,偶遇胡勋等人,才知道帮主他们进了大漠。 沙漠太大了,要说找几个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行人在大漠中苦苦寻找。幸亏丐帮弟子能吃苦,被狗撵过的走路也快。偶尔遇到风沙,几个人便相拥暂避。风沙一停,又继续赶路。 好些天过去了,仍没见到帮主等人的踪影,刘长老和手下弟子难免着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远处有一匹马跑了过来。马上搭着鞍辔,马背上却没有人。刘长老说:“这是一匹有主的马,它独自跑来,一定是主人落难。小韩、起子,你们去把马截住。没人要咱们就收了它。”陈起子是崔长老手下专司报信的,对马匹别有兴趣,抢先跑了过去。他这次奉命通知刘长老,就暂时留下来配合他们行动。那马被风沙吹到眼睛,有些受惊,如今风沙已过,它也就渐渐慢了下来。陈起子和小韩上前将缰绳拉住。 刘长老说:“马是从那边跑过来的。咱们找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有线索。”他看了看那匹马,又看了看陈起子,说:“起子,咱们之中,你最擅长骑马。你可以先骑马过去看看,我们随后赶到。”陈起子应了一声,飞身上马,前去探路。刘长老他们走了一阵,远远看见陈起子把马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发呆。众人快步赶了过去。 “这里有流沙!”陈起子喊了一句,把刚捡到手里东西递给刘长老。刘长老看了一眼,惊叫道:“这是帮主的酒壶!”众乞丐无不吃惊。刘长老吩咐大家赶紧分头寻找。陈起子说:“大家小心!不要陷到流沙里!”过了一会,小韩拿着一个物件跑过来:“刘长老你看!这是八袋长老的腰牌!”刘长老问陈起子:“是哪位八袋长老随行?”陈起子从崔长老那里知道来历,说:“这是小灵子姑娘的。” 刘长老发了一会呆,把帮主的酒壶和八袋长老的腰牌都交给陈起子,然后从身上撕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几句话,交给陈起子,吩咐道:“你把这个收好,骑马先赶回定边等着。我们在附近继续搜寻,如果有结果,很快就去找你会合。如果半个月还没有我们的消息,说明我们也遭遇了不测,你就把这个上面的字飞鸽传书,尽快通报给崔长老。切记切记!” 陈起子打开布条看了一下,上面写的是:“帮主大漠遇流沙,可能已蒙难,尸骨仍在寻找中。”不由得心头一颤,说:“我留下来,跟大家一起找!”刘长老把布条重新卷好,塞到陈起子手里,让他攥好,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解释道:“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确保消息及时传出去。此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我们随时也可能遭遇马匪或者流沙,不能连个报信的都没有。你肩上的担子不轻。”陈起子眼圈一红,哽咽道:“可是你们……”刘长老笑了笑,说:“我是说万一我们遇到不测。也可能我们很快找到帮主他们,尽快来找你会合。你不要难过,快去吧。别让弟兄们看出来。” 陈起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把酒壶、腰牌和布条一一收好,飞身上了马,然后佯装出一副笑脸,对众人说:“弟兄们,我有任务在身,先去了。我在定边等着你们的消息!”众人跟他招手道别。陈起子一扭头,挤了挤眼泪,两脚用力一磕,那马向南飞驰而去。打马狂跑了一阵,陈起子把马带住,转回身望着刘长老等人微小的身影,眼泪哗哗流了下来,不知是为了帮主,还是为了这些前途未卜的兄弟。停留了一会,他知道自己的使命也很重要,便擦了擦泪水,再次打马飞奔而去。 刘长老不敢太早对大家说出实情,默默带着众弟子,在大漠中继续搜寻帮主等人或者他们的尸骨…… 第064章岳家姐姐 吴秋遇快马加鞭,很快出了大漠。他虽然地形不熟,但也知道得先渡过黄河再说。他一路打听,辗转经过河津、运城、陕州(今天的三门峡),到了渑池县境内。听说再走一百多里便可到洛阳,吴秋遇心中高兴,暂且停下来,在河边饮了饮马,稍事休息。 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响,听声音越来越近,几匹马从西面奔驰而来。吴秋遇蹲在河边扭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险些掉进河里。来的一共是三个人,骑马跑在最前面的是曾婉儿,后面两个是郝青桐和罗兴。吴秋遇赶紧躲到马的侧面。 曾婉儿看到河边有人,把马带住,探了探头没看见人脸,便开口问道:“请问,这里到洛阳还有多远?”吴秋遇举起一只手来,隔着马背摇了摇,没敢说话。罗兴叫道:“问你话呢,没听到吗?”吴秋遇无奈,只得捏着喉咙,变声说道:“我也是过路的,我不知道。你们去问别人吧。”曾婉儿看了看,想了一下,招呼了一声“我们走”。三个人又打马向东去了。 吴秋遇忍了一会,听到马蹄声远,才敢牵着马到路上来。他张望了一下曾婉儿等人的背影,见他们头也不回地越去越远,才彻底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他心里嘀咕:“怎么她也在这出现了?还好刚才没有被她认出来,要不然可就又有麻烦了。” 曾婉儿当日跟着哥哥曾可以离开天百山庄,心里对收服吴秋遇也还多少有些幻想,而且她还没玩够,不想就此回蓟州。曾可以一再催促,曾婉儿终于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说母亲有个姐妹在洛阳,她要替母亲去探望,还说这是母亲的意思。曾可以知道这个事,就信以为真,由她去了。曾婉儿由郝青桐等人保护,又在山西转了些日子,玩够了,才过黄河到河南来。 吴秋遇又等了一段时间,估计与曾婉儿他们的间隔够远了,才上了马,继续向洛阳进发。因为怕赶上曾婉儿,他不敢让马跑起来,而是慢慢往前溜达,顺便欣赏一下路旁的风光。 走了几十里,前面路旁有一片小树林。吴秋遇刚要催马快走,忽见从小树林里转出几个人来。曾婉儿在马上开心地笑道:“哈哈,傻小子,果然是你!”郝青桐和罗兴在曾婉儿身后把道路堵住,紧盯着吴秋遇。吴秋遇把马带住,惊诧道:“你……怎么在这?”曾婉儿笑道:“刚才在河边我就看见你了,你还装蒜。你以为能逃得过我的眼睛?”郝青桐和罗兴也跟着大笑起来。 吴秋遇暗自叫苦,想不出刚才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曾婉儿问:“我在这等你多时了,你的马怎么这么慢?”吴秋遇含糊道:“哦,你……等我……干什么?”曾婉儿说:“我等你当然有事。哎,那个小丫头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说着直往他身后望去。吴秋遇说:“我们的事不用你管。”曾婉儿笑道:“哦,我知道了。被人家甩了,是不是?一看那就是个机灵的主儿,你这么憨傻,人家喜欢你才怪。”吴秋遇不想跟她纠缠,随口冒出一句:“那你缠着我干什么?”曾婉儿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个,不由得脸上一红,哑口无言。郝青桐和罗兴面面相觑,暗自摇头。 吴秋遇见曾婉儿不说话,隐约觉得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于是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气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便要骑马过去。郝青桐和罗兴看着曾婉儿,如果她不发话,自然不能让吴秋遇过去。曾婉儿稍稍冷静了一下,看着吴秋遇说道:“随便你说什么,我今天定要收了你去。你最好乖乖跟我走。不然,我的手段可多着呢。”吴秋遇见郝、罗二人堵住了道路,曾婉儿也是存心要跟他纠缠,知道前面肯定是过不去了,一边跟曾婉儿说着话,一边把马圈回来:“我跟你到底有什么恩怨,你非要难为我?”曾婉儿说:“我没有打算为难你呀。我只是想给你一条出路。你跟着我,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不比你独自流浪好得多?”吴秋遇说:“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真的有事,不能陪你了。”说着调转马头就要走。曾婉儿笑道:“你跑不掉的。”说着她抬手一指:“你看!”吴秋遇抬头一看,又有两人骑着马迎面赶来,正是曾婉儿的另外两个保镖鲁啸和廖树山。曾婉儿说:“你放心,我真的并无恶意。我是诚心想邀请你。怎么样,跟我走吧?” 吴秋遇眼看前后两路都被他们封死,自知又遇上了麻烦,心中焦急。他忽然瞥见旁边的树林,有了主意,用力一拉缰绳,两脚一磕,催马钻了进去。 曾婉儿以为吴秋遇已无路可逃只能就范,正自得意呢,忽见吴秋遇骑马进了树林,稍稍愣了一下,赶紧催马追了进去。鲁啸和廖树山刚来,还不知发生何事,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小姐怎么进了林子?”郝青桐说:“先别问那么多了,赶紧追吧。”四个人也先后跟着进了林子。 吴秋遇的马连日奔波,他又不懂喂养,此时已经没多少力气。曾婉儿有钱,买的马好,很快就发现了前面的马匹,追了上去。郝青桐等人知道吴秋遇武功不俗,怕大小姐吃亏,更是紧追不舍。吴秋遇的马渐渐停了下来,被几个人围在当中。 追上一看,曾婉儿当时就愣了。那只是一匹马,马背上没有人。吴秋遇不知去向。五个人在林中搜找了一阵,一无所获。曾婉儿又急又气:“又让傻小子给跑了!他居然还学会了耍心眼!一定都是那个小丫头教的!” 吴秋遇在林中舍了马,甩开曾婉儿等人的追踪,徒步向洛阳走去。他有追风架子,几十里路倒也不算什么。洛阳城果然繁华。只是吴秋遇不好热闹,又有事在身,他直接穿城而过,到城东去打听岳姐姐的住处。当初岳姐姐也没想到小灵子会到洛阳找她,因此只说了大致地址。事隔多日小灵子也记不太清,因此,吴秋遇只好按照小灵子告诉他的大致地址见人就问。 两个妇人正在巷子口聊天。吴秋遇上前问道:“两位大婶,你们这附近有一位失明的岳姑娘吗?”其中一个妇人对另外一个妇人说:“三姑,他找的是你们家淑贞吧?”那个叫三姑的妇人上下打量着吴秋遇,问:“你是谁呀?”吴秋遇似乎看到了希望,赶紧答道:“我是受小灵子所托,来找岳姐姐的。您是她家里的人?”三姑问:“小灵子是谁?”吴秋遇说:“小灵子在朔州认识了岳姐姐,知道她眼睛不好,让我来看看她。”旁边那个妇人说:“在朔州认识的?那还真有可能是你侄女。你娘家姓岳,淑贞也失明了。没错,就是找她。”三姑继续打量着吴秋遇,问:“我侄女的眼睛失明好几年了,我是今年才知道信儿,托人把她从朔州接来没多久。你能认准找的是她?你找她有啥事啊?”听了二人的话,吴秋遇几可断定,三姑的侄女就是岳姐姐,于是高兴地说道:“您是岳姐姐的三姑啊,太好了。我是来给岳姐姐看眼睛的?”“看眼睛?你是大夫?”三姑不太相信。吴秋遇点了点头,说:“我刚找到一种解毒的药,也许有机会治好岳姐姐的眼。”三姑仍半信半疑,但是看这年轻人憨厚老实不像是坏人,便丢下手里的活儿,说:“那你跟我走吧。”另外一个妇人刚才正和三姑聊得热闹,如今三姑家里来了陌生的客人,她巴不得去看看热闹,也丢下手里的活计跟了上来,嘴里说道:“我也到你家坐会儿。” 三姑带着吴秋遇进了一个院子,一进门就喊:“淑贞,有位公子来看你了。”“我不认识这里的什么公子啊。姑姑,他是不是找错了?”一位姑娘一手端着簸箕慢慢走了出来,另一只手在墙上摸索着。她就是岳淑贞。三姑说:“说是小……小灵子的朋友。你认识小灵子吗?”“小灵子?她来了,她在哪儿?”那位姑娘弯腰把簸箕放下,兴奋地问道。吴秋遇说:“岳姐姐,小灵子没来。她让我先来给你看眼睛的。”岳淑贞似乎有些失望,继而轻声问道:“你是谁?我好像没听过你的声音。”吴秋遇说:“我也是在朔州认识了灵儿,听她说起你眼睛的事。灵儿一直盼着你的眼睛能够再看见。我们最近找到一些解毒的草药,也许可以治好你的眼睛,她就催着我赶快来给你看看。”岳淑贞听了非常感动:“小灵子真是……你叫她灵儿?看来你们很熟了。既然是小灵子让你来的,我相信你。快请进来吧。姑姑,您带客人进去。” 三姑扶着岳淑贞,把吴秋遇让到屋里。另外一个妇人也跟了进去,一点也不客气。三姑见那妇人跟进来,小声说道:“她四婶,你咋还在这儿?没看我家里有客人吗?你先回去吧,改天再找你聊。”四婶没有走的意思,偷眼看着吴秋遇,故意大声说道:“我这不是盼着淑贞的眼睛赶紧治好嘛。又不是相亲,还怕我在这碍眼哪?”岳淑贞知道她们平时说话随便惯了,自己倒也不当回事,只是怕叫客人难堪,于是圆场道:“谢谢四婶关心。客人刚来,大家少说几句吧。”三姑瞅了一眼四婶,不再搭理她,赶紧去给客人搬凳子。四婶知道淑贞已经给她留了情面,也不敢再多嘴。 岳淑贞坐在床边,等着吴秋遇诊治。三姑搬来凳子让吴秋遇坐下,开口说道:“哎呀,你看我这个人。进来半天了,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呢。”吴秋遇说:“我叫吴秋遇。姑姑不要叫我公子了,叫我秋遇就行。”三姑说:“原来是秋遇公子,好。你看,接下来怎么个治法?”吴秋遇说:“我要仔细察看一下姐姐的眼睛。”岳淑贞怕四婶在这会添乱,于是说道:“姑姑,大夫要给我诊治了。你们少说话,不要影响了他。”三姑明白侄女的意思,于是推着四婶就往外走:“她四婶,咱们别在这添乱了。走,我陪你到外面说话去。” 两个人出去了。屋里安静下来。吴秋遇开始检查岳淑贞的眼睛。看完了,吴秋遇说了一句“确实是中毒所致”,便开始思考如何用药。岳淑贞问:“怎么样,还能治吗?”吴秋遇说:“嗯,应该能治。我可以试试。”岳淑贞自然惊喜:“真的还有希望治好?我还以为……太好了!”吴秋遇又说:“只不过中毒太久,用药过程比较复杂。而且……”岳淑贞说:“没事!只要眼睛还有机会治好,我什么都不怕!要我怎么做?你尽管试!”吴秋遇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她手里,说:“这是口服的药液,你先喝下两小口。可能有点苦。”岳淑贞摸索着打开塞子,毫不犹豫地拿到嘴边,喝了两口,又重新盖好,还给吴秋遇。 三姑陪着四婶在院里闲聊。四婶扭头望了望窗户,忽然问道:“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三姑说:“有事他们会叫的。咱们还是别去添乱了。”忽听淑贞在屋中叫道:“哎呀,眼睛有点疼!烧得疼!”三姑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去。四婶也跟了进去。 岳淑贞两手捂着眼睛,在床上翻滚。“淑贞,你怎么了?”三姑见淑贞痛苦难熬,一把揪住吴秋遇:“你……你对她做了什么?”吴秋遇解释道:“姐姐的眼睛是中毒所致。我刚给她服了药,以毒攻毒,想是药力发作了。这中间眼睛可能会很疼。”三姑急了:“什么以毒攻毒,我看你要毒死她!”四婶也上来帮着抓扯。吴秋遇并不反抗,只扭头看着岳淑贞,偶尔问一句:“岳姐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岳淑贞叫道:“眼睛还是疼!火烧一样!”三姑对着吴秋遇大嚷道:“你这不是害人嘛!你怎么能这样啊?” 吴秋遇任凭三姑拉扯,既不辩白也不避让,注意力只在岳淑贞身上。三姑闹了一阵,见吴秋遇并无反应,便不再理他,转身到床前看望侄女。换四婶继续与吴秋遇纠缠。忽然三姑大叫起来:“淑贞,淑贞!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吴秋遇和四婶都是一惊,急忙往床上看去。只见岳淑贞僵挺在床上,已然没了动静。三姑摇了摇,不见侄女醒来,一下子扑过来,抓住吴秋遇大声哭闹:“叫你害人,我跟你拼了!”吴秋遇呆呆地站着,任凭她踢打,脑子里也乱作一团。没想到岳淑贞服下贺兰映雪的药汁之后竟有如此的反应,也不知她现在是一时昏迷,还是已经毒发…… 吴秋遇不敢想下去,“毒发身亡”的字眼一入脑海,顿时让他惊醒过来。他急忙推开三姑和四婶,扑到床前,去摸岳淑贞的脉搏。三姑和四婶被甩到一边,见吴秋遇没有逃跑,反而去床前查看淑贞,都愣了一下,在旁边呆呆地站了一会,也围了过来。吴秋遇把岳淑贞的手腕轻轻放下,对三姑说:“姑姑放心,姐姐没事。”三姑贴近去看侄女。四婶说:“人都这样了,你说没事?我告诉你说,今天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你,你跑不了。” 岳淑贞缓缓动了两下,慢慢睁开红肿的眼睛,静静地躺着。三姑探头过去,一边心疼地察看,一边问道:“淑贞,现在感觉怎么样?眼睛已经肿了,很疼吧?”岳淑贞仍静静地躺着,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忽然惊喜地说道:“姑姑,我看见了。我看见你了。”三姑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没反应过来。四婶说:“看吧,姑娘刚才疼昏了,脑子都烧糊涂了。”岳淑贞欠了欠身子,试图坐起来,三姑急忙扶她躺好。岳淑贞说:“姑姑,我真的好了,我能看到你了。”三姑晃手在她眼前试了试,这才相信侄女的眼睛真的看得见了,不由得心中大喜,脸上也乐开了花,回头歉意地对吴秋遇笑了笑。吴秋遇见岳淑贞醒来,并且说能看到姑姑了,也才彻底放下心来。四婶惊讶地看了一会,在吴秋遇后背上拍了一下,大笑道:“真是神了,刚才我就说你行嘛。” 岳淑贞让姑姑扶她坐起来。三姑知道她想见见大夫,就指给她看。淑贞简单打量了一下吴秋遇,点头致谢:“多谢你治好我的眼睛。”吴秋遇憨厚地笑了笑,问她:“岳姐姐,你现在眼睛什么感觉?”淑贞说:“还是有点疼,不过已经能看见东西了,只是还很模糊。”吴秋遇说:“嗯,那就没有大碍了,看来药物已经见效。都怪我一时不慎,叫姐姐用药过量,害你太疼了。”淑贞微笑道:“你不要这么说。是我没听你的,一时心急,多喝了些。”吴秋遇想了一下,说:“姐姐的眼睛失明日久,心急不得。以后用药,可改用汤匙,一次少用些,慢慢好转,也不至于太疼。”说着又掏出那个小瓶,交给三姑。三姑拿着小瓷瓶,兴奋地打量着,嘴里说道:“真是灵丹妙药。我可得收藏好了。” 见四婶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三姑说:“她四婶啊,麻烦你帮我去买些酒肉,我得好好招待这位恩公。”说着拿出一些钱,递了过去。四婶又多瞅了吴秋遇两眼,笑了笑,颠颠地去了。岳淑贞一直感激地望着吴秋遇。三姑瞅了瞅侄女,又瞧了瞧客人,眼珠一转,微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准备锅灶。”说着,快步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吴秋遇和岳淑贞两个人。吴秋遇木讷,不知道该说什么。岳淑贞坐在床边,也请吴秋遇在凳子上坐下,问他:“秋遇公子,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还有这一手本事。”吴秋遇说:“岳姐姐,你不要叫我公子,叫我秋遇就行。灵儿常说起你对她的照顾,想法治好你的眼睛一直是她的心愿。所以这次专门嘱咐我来。”淑贞说:“可惜这次小灵子没来。那你替我好好谢谢小灵子,也谢谢你。”吴秋遇说:“姐姐不用客气。我会转告灵儿的。知道你能重新看见了,她一定很高兴。”除了谈起小灵子,两个人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只是默默地坐着。偶尔对看一眼,岳淑贞会笑笑,然后羞怯地低下头去。吴秋遇不明所以。 憋了一会,吴秋遇站起身来,说:“岳姐姐,你现在能看见了,说明药已见效。我把药瓶给了姑姑,你只要按时服用,慢慢就可以完全好了。我……该走了。”岳淑贞也赶紧站起来,说:“你不要急着走啊。”吴秋遇说:“我还要赶着去找灵儿。”听他说起小灵子,岳淑贞一时无语。吴秋遇转身走出门口。三姑在门外看见,连忙问道:“恩公,你这是?”吴秋遇说:“我答应了灵儿,治好岳姐姐的眼睛就去找她。现在姐姐能看见了,只要继续用药即可。我得走了。”岳淑贞从房里追出来,站在吴秋遇身后,却不知应该说什么。 三姑瞅了瞅这两个人,忽然说道:“恩公啊,你还不能走。你想啊,淑贞刚刚用了一次药,已经疼得死去活来,万一后面再有个什么闪失,你叫我们怎么办哪?”吴秋遇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岳淑贞。淑贞也正望着他,轻声说道:“你也不要太为难。不过,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说。”吴秋遇想了一下,说:“那我就晚走两天,等岳姐姐的情况稳定了再说。”岳淑贞和三姑自然欢喜。 吴秋遇留下来继续给岳淑贞治眼。三姑心里另有一番打算,自然照顾得周到殷勤。几日后,岳淑贞的眼睛不疼了,看东西也清楚了。三姑心中欢喜,逢人便夸。四婶也暗地里攒掇她,一定要想办法把吴秋遇留住,如果淑贞招赘了他,以后大家看病可就都不用发愁了。其实,三姑也是这个心思,只是不敢冒然跟淑贞和吴秋遇说。 这一日,吴秋遇正在给岳姐姐查看眼睛。三姑乐呵呵走进门来,对岳淑贞说:“淑贞哪,你好几年看不见,一直闷在家里。如今眼睛也好了,应该多出去走走,重新见见世面。恩公头一次来洛阳,一直忙着照顾你,也没说出去转转。正好这几天白马寺有热闹,天气也好,你陪他去逛逛。”吴秋遇说:“不用了。姐姐眼睛好了,我也该走了。灵儿还等着我呢。”三姑见吴秋遇要走,心里急了:“别呀。淑贞,你好好劝劝。”她又怕自己在场侄女害羞有话不敢说,用力给淑贞使了个眼色便退了出去。 淑贞说:“我知道你惦记着小灵子。我也很想她呀。这样吧,今天先别急着走了,我陪你去庙会逛逛。其实,我想给小灵子买点礼物,你帮我带给她。”吴秋遇听了,知道她们姐妹情深,便点头同意,心里还暗中自责:“我怎么没想到给小灵子买礼物呢?幸亏有岳姐姐想得周到。”两个人从屋里出来,边走边聊。三姑在暗中看了,猜想一定是淑贞说服了吴秋遇留下,又见二人有说有笑,不免心中窃喜。 白马寺倒也不远,向东走了十余里路就到了。这里果然很热闹。吴秋遇没心思闲逛,只想着给小灵子挑几件她喜欢的礼物,可自己又没什么主意,只好求岳姐姐帮忙。岳淑贞倒也耐心帮他。 两个女子与吴秋遇擦身而过,看得出来,其中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鬟。岳淑贞在货摊上拣选女工织物,吴秋遇看不出门道,闲着没事就随处张望。忽然瞥见一个瘦小的男子,悄悄扯下小姐身上的锦囊转身便走。吴秋遇知道那是个贼偷,快步上前将那人拦住。那贼不敢出声,闪身要从旁边挤过去。吴秋遇手快,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锦囊。那贼知道对面这个人不好惹,便要从身上摸刀。 吴秋遇懒得理他,径自去把锦囊交还小姐。小姐愣愣地看看锦囊,看看吴秋遇,才明白自己刚才被偷了,忙说:“多谢公子。”丫鬟问:“公子,那贼呢?”吴秋遇伸手一指。 那贼本要取出匕首对付吴秋遇,见他径自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忽见吴秋遇为失主向这边指来,赶紧钻入人群跑了。他匆忙逃走,左推一把,右撞一个,惹得人们愤恨地回头瞪他。忽然一个小孩子走在面前,他用力推了一把,仓皇跑了。那孩子跌出去,撞在一个阔少的身上,碰洒了他手里吃食,污了衣裳。阔少一把将孩子推倒在地,便要上脚踢。 吴秋遇见了,急忙快步跑过去,一面用身子护住孩子,一面劝说:“少爷息怒。他也是被人推倒,冲撞了你。你就饶了这个孩子吧。”阔少哪听这个,命人连同吴秋遇一起打。吴秋遇不想打架,更不愿伤人,只是尽力用身体护住孩子,任凭他们拳打脚踢。 那位小姐皱着眉,气愤地说道:“他们太可恶了,就知道欺负老实人。”丫鬟说:“那小子也是够憨的,也不知道躲闪,只顾挨打。”小姐说:“咱们过去看看。”丫鬟想拦,但见小姐已经往那走了,也只好跟在后面。 阔少一伙人见这小子始终不还手,也踢打累了,算是出了气,骂了几句就悻悻地走了。围观众人有的赞叹,有的摇头。有人问道:“小伙子,你没事吧?”吴秋遇慢慢直起身子,他有内功护体,虽有些疼痛,但是并无大碍。孩子的母亲扑过来,从头到脚细看了一遍,见儿子毫发无损,这才想起给吴秋遇作揖:“多谢恩公。你受伤了吧?我带你去看大夫。”吴秋遇微微一笑,说:“我没事。你快带小弟弟走吧。他怕是被吓到了。”孩子母亲上下打量着吴秋遇:“你真的没事?”吴秋遇说:“没事。”孩子的母亲让孩子跟着一起作揖,再次道谢,才慢慢离去了。在场众人无不赞叹。 那位小姐刚要上前慰问,忽见人群里挤出一人。岳淑贞走到吴秋遇面前,殷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我一转身发现你不在了。怎么到这了?这么多人围着,怎么了?”吴秋遇怕她担心,轻描淡写说道:“没事,刚才有人吓唬孩子,我劝了劝。”岳淑贞看了看,好像确实也没啥事,放心了:“没事就好。咱们走吧。”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人群外面走。众人没热闹可看,也一发散去。 那位小姐看着吴秋遇的背影,暗自欣赏,不由得仔细看了看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丫鬟见了,捂嘴一笑,小声说:“小姐,别看了。人家是有娘子的。”小姐娇嗔地瞪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丫鬟忙说:“好,是我胡说,是我刚才胡思乱想来着。呵呵呵呵。”小姐作势要打。丫鬟乖巧地一躲,笑嘻嘻说道:“小姐,咱们走吧。给老爷求的平安符已经拿到了,早点回去,免得老爷担心。”一说到“老爷”,小姐无心再说笑。两个人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阔少带着手下大摇大摆在街上走着。对面的人见到他们都躲得远远的,都怕惹祸上身。有个手下甲竖起大姆指,当面奉承道:“少爷您就是威风。您看刚才那小子屁都不敢放。”阔少得意地说:“咱们是谁呀,他敢扎刺?他要是不服,咱们当场废了他!一条命能值几个钱?咱们家有的是银子。”旁边有手下乙议论道:“那小子倒是挺经打的,咱们这么多人打了半天,他都没倒下。”另一个手下丙说:“要说那人也怪啊,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穷孩子,让咱们打了半天,愣是不躲不还手。”阔少说:“我看哪,那就是个傻小子,缺心眼。”众手下都跟着哄笑起来。 曾婉儿正迎面走来。她在洛阳城里玩了几天,听说白马寺有庙会,便扮作男装独自出来游逛。她也不想随便惹事,便有意走到旁边,想把阔少一伙人让过去。忽然听他们提到一个傻小子,因为她心里一直挂着吴秋遇的事,所以马上就想到了他,而且越想越像。于是拦住阔少的一个手下,问道:“请问,你们说的那个傻小子,他人在哪儿?”阔少扭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刚说到傻小子,这就又来了一个。哈哈哈哈。”曾婉儿心中不悦,但还是忍住了,再次客气地问道:“各位有劳了。我在找人,请问刚才你们说的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阔少不屑地看了她两眼,问手下:“你们想告诉他吗?”众手下应和道:“不想。”阔少笑道:“你听到了吧,他们都不想告诉你。不过呢,本少爷倒是可以作一回好人。你只要从本少爷的裤裆底下钻过去,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傻小子在哪。”曾婉儿有些恼怒,却没有立即发作,而是说:“好啊,那你蹲好了。”阔少倒是一愣:“呦,你倒是听话。好好好,你要是伺候得好,本少爷心情好,说不定还有赏。”说着便岔开腿,跨了下去。 曾婉儿见他分腿站好了,微笑道:“我看你两腿分得不够大,我来帮你一下。”说着,将右脚一扫,正踢在阔少的右面脚踝上。阔少被她一扫,右脚顿时移了出去,两腿一开整个人就塌下来。他平日养尊处优,哪曾活动过腿脚,两腿平开一拉扯,顿时伤了大筋,劈在地上哀嚎起来。众手下大惊,先顾不得曾婉儿,一发都去照看少爷。阔少疼得杀猪一般嚎叫。有两个手下想起来抓曾婉儿。曾婉儿随手两下,将二人打翻,就再也没有人敢上前了。曾婉儿蹲下瞅着其中一个,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那个傻小子在哪?”那个人知道她的厉害,不敢迟疑,赶紧给她指明了方位。曾婉儿站起身,看了一眼阔少爷,对众人说:“你们还不抬他去找大夫?再嚎一会,那两条腿就废了。”众手下磕头作揖,抬着阔少赶紧走了。 曾婉儿找到他们说的地方,人群早已散去,找旁边卖货的问了问,才知道确实有那么回事,而且他描述的长相跟吴秋遇极为相似。曾婉儿是既欣喜又遗憾。喜的是吴秋遇又露面了,而且就在附近。遗憾的是,只差几步,还是错过了。只是听那货郎说,那少年身边还有个女子,也不是小灵子的模样,倒叫她一时想不通。 吴秋遇和岳淑贞回到三姑家中。见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二人有些诧异,不知道家里又来了什么客人。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问道:“这位就是神医小大夫吧?”吴秋遇一愣。三姑上前解释道:“这是任府的管家。任员外可是附近的大户,最近府上有人不妥,听说你治好了淑贞的眼,专门来请你的。”吴秋遇面露难色。淑贞把姑姑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您怎么到处跟人说?他还急着走呢。”三姑说:“这个不是我说的。你还不知道四婶那张嘴?怎么,他还是要走?”淑贞点了点头。“你怎么能让他走呢?再好好劝劝哪。”三姑不安地望向吴秋遇。 任府管家见吴秋遇似乎并不情愿,赶紧说道:“请您受累走一趟吧。您放心,不管情况如何,都一定会有重谢。”吴秋遇说:“我是有事,准备要走了。洛阳好大夫应该很多,你去找他们看也是一样的。”任府管家说:“您有所不知啊。洛阳的名医我们都请遍了,不顶用啊。实不相瞒,生病的是我家老爷,卧床多日了,药吃了不少,就一直没见好过。今天听说来了您这位神医小大夫,这才冒昧登门来请。您就不要推辞了,老爷在家里等着您呢。”岳淑贞上前试探着劝道:“要不,你就去一趟吧。治好了这个,赶紧起程也来的及。我想小灵子会理解你的。”吴秋遇毕竟心软,点头同意。任府管家大喜,问知吴秋遇没有药箱医囊要带,虽然多少有些惊讶,但也不敢耽搁多问,急忙谢过了三姑和岳淑贞,带着神医小大夫往任府走去。 第065章初进任府 曾婉儿在庙会没有碰到吴秋遇,多少有些失落,不过总算又有了新的线索,那就还有希望。她匆忙取了马,赶回洛阳城里。在客栈换了女装,又要出门。郝青桐看见了,问道:“大小姐,你又要出去?我叫上他们。”曾婉儿说:“不用。我去城东任家庄,是去走亲戚的,不用你们跟着,免得吓到人家。”郝青桐还要说什么,曾婉儿抢先说道:“你们闲着没事,帮我去打听那小子的下落。他刚刚在白马寺出现过,应该就在附近。一有消息,马上到任员外家找我。”郝青桐只好领命。 曾婉儿骑马来到任府,先找人通报了。很快有人出来回话,说夫人正在伺候老爷,请她先进去。曾婉儿把马交给门丁,不愿去屋里闷着,正好路过花园,便打发了引路的家丁,只在园中闲逛。 凉亭中有位小姐正在作画,旁边有丫鬟伺候着。(这二人正是吴秋遇在庙会上遇到的小姐和丫鬟。)曾婉儿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丫鬟见到有生人来,小声提醒那小姐。小姐抬起头来。曾婉儿不禁赞叹:好漂亮的姑娘。小姐放下手里的笔,轻声问道:“姑娘是哪里来的客人?”曾婉儿说:“我是从蓟州来的。你是这府里的姐姐吧?我叫曾婉儿,还不知姐姐芳名?”小姐嫣然一笑,说:“我叫如梦,四月的生日,属马的,还不知道是不是姐姐。”婉儿说:“那真是姐姐。我也属马,九月的生日。”两个人一见如故,聊了起来。丫鬟春香赶紧去倒茶水。 如梦问:“你跟这府里是什么亲戚?”婉儿说:“听我娘说,这府里的夫人是她小时候的姐妹,在一起长大的。后来各自成了家,多少年没见面了,只是偶有书信往来。”如梦问:“不知道是哪一位夫人?”婉儿一愣:“府上有几位夫人?”如梦说:“我爹的原配夫人早在几年前过世。现在的二夫人是后来纳入的。”婉儿听得云里雾里,不知这位姐姐为何只说夫人不叫母亲,想了想说道:“我也说不清是哪位夫人,好像是娄氏吧。”如梦说:“那是二夫人。你找她……见过了吗?”婉儿说:“没有。说是在伺候老爷,过一会见我。我不想去屋里闷着,就到园子里走走,不想见到了姐姐你。”如梦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轻轻拿起毛笔,继续作画。婉儿看了看,微笑道:“姐姐画的真好。这是个……男孩的画像?这个孩子是谁呀,怎么没有头发?”如梦支吾道:“没有谁。我随便画的。婉儿妹妹喜欢画画吗?”婉儿摇了摇头:“我不行,我做不了这个。” 丫鬟春香端着茶盘回来了,一面把茶杯放在桌上,一面说:“夫人从老爷房里出来了,正在四处找客人。”婉儿知道说的是她:“哦,是在找我呢。姐姐,我先去拜见姨母。回来再跟姐姐说话。”如梦说:“嗯,你去吧。看看夫人有什么安排。”婉儿从亭子里出来,总觉得后来如梦的话有些怪怪的,但是也没再多想,急着去拜见娄氏夫人。 丫鬟春香问:“小姐,那位姑娘是谁呀?”如梦望着婉儿的背影,淡淡说道:“是二娘的亲戚。”丫鬟闻言,不再多问,端起一杯茶递给小姐:“小姐,先喝点水吧。”如梦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看着自己的画开始发呆。丫鬟春香把给曾婉儿端来那杯茶自己喝了,见小姐还在发呆,开口劝道:“小姐,别想了。这都多少年了,说不定人家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任如梦抬头看了看她,苦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春香,你不用在这里陪我了,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丫鬟春香收拾了茶杯,去了解情况。亭子里只剩下任如梦一个人,对着画像继续发呆。 曾婉儿找到夫人房里见到娄氏,说明来意。娄氏很高兴,说:“我和你娘也好多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越长越漂亮了。”曾婉儿也不知道她原来见过自己没有,只当她是客气话,于是说道:“刚才在园子里见到姐姐,她才是漂亮呢。”娄氏笑道:“这孩子,真会说话。你刚才见过佳怡了?你们就该多亲近。”婉儿说:“还有位佳怡姐姐呀?我刚才见到的是如梦姐姐。”娄氏脸上忽然僵了一下,勉强笑了笑,说:“哦,这样啊。嗯,也好,反正早晚都会见到。”曾婉儿隐隐觉得这娄氏跟如梦之间一定有什么问题,又不便打听。 两个人在屋里东一句西一句的拉家常。曾婉儿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大部分时间是娄氏在说。忽然一个家丁来在门外禀报:“夫人。门子传话进来,说有人在门口找曾家小姐。”娄氏问:“问清楚是什么人了吗?如果是小姐带来的,就让他进来吧。”家丁说:“是曾家的人。不过他不进来,只说有重要消息要告诉大小姐,在门口等着曾家小姐吩咐呢。”曾婉儿知道,一定是有了吴秋遇的消息,郝鲁罗廖四人中的一个前来报信。她心中暗喜,起身说道:“姨娘,看来他们有急事找我,我先去处理一下。改日再来陪您说话。”娄氏不好阻拦,只好送她出门,还嘱咐道:“那你快去快回吧。如果需要姨娘帮忙,你就说话。府里人手多。” 曾婉儿别了娄氏,匆匆来到门口。来的是罗兴,见大小姐出来,急忙上前小声报告:“我们四处打听,终于问到了那小子的消息。他住在七里堡一户姓岳的寡妇家里,据说前几天还把那家的丫头眼睛治好了。今日就是他们两个一起去的庙会。” 曾婉儿大喜,匆匆上马,带着罗兴到七里堡去找吴秋遇。刚出任家庄,就见一辆马车迎面驶来。他们急着去找人,也顾不得避让或是多看一眼,直接打马飞驰而过。车把式怕马受惊,急忙把马车停住。吴秋遇坐在马车里,听到马蹄声疾,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见是曾婉儿和罗兴,吓了一跳,暗自庆幸没有被他们发现。 马车来到任府门前,停稳了。管家把吴秋遇请下车,打发门丁先进去报信,然后陪着吴秋遇一起往里走。丫鬟春香瞥见吴秋遇和管家在一起,心中纳闷,等他们走近了,上前问道:“管家,这位是哪里来的客人?”管家介绍说:“这是我给老爷请来的大夫。”“大夫?”春香半信半疑,上下打量着吴秋遇。管家得意地说:“这还不是一般的大夫呢,是刚到洛阳来的神医小大夫。我今天得到信儿,赶紧就请来了。”丫鬟春香这下信了,兴奋地说道:“太好了!这下府上有喜气了,我看老爷很快就能好了。”见丫鬟眉开眼笑地盯着自己,吴秋遇有些不自然,憨憨地笑了笑。他忽然记起,他们今天在庙会上见过,不禁抬手指了指,终于没说出话来。丫鬟春香知道他认出了自己,笑道:“小哥哥人好,还有妙手回春的本事,真了不起!我不耽误你们了,快去给老爷看病吧。”管家点了点头,陪着吴秋遇继续往里走,看来这府上的管家跟丫鬟相处倒很和气。丫鬟春香望了望吴秋遇的背影,高高兴兴地端着茶盘走了。 娄氏得到消息,心中不悦,斥问道:“洛阳城的大夫早就请遍了,这又是哪来的大夫?”门丁说:“是管家用马车接来的,看上去很年轻的样子,再细的情况,小的也不知道了。”娄氏扭头瞅了一眼员外的房门,想了想,对门丁说道:“叫他们进来吧,我先见见。不能什么人都来府里骗吃骗钱。” 门丁应声离去,很快碰见已经进府的管家和吴秋遇,小声提醒道:“夫人听说您又请大夫来,不高兴了,叫您先带人过去见见呢。您可得小心哪。”管家淡淡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吴秋遇心中纳闷:“管家出门请大夫,夫人事先不知道?管家请来了大夫,夫人怎么反倒不高兴了?”管家看出吴秋遇的疑问,也不多做解释,只嘱咐了一句:“待会不管夫人说什么,您都不必在意,只管专心诊看我家老爷就行。”吴秋遇不解,也不愿多问,轻轻点了点头。 娄氏守在员外的房门外面,远远看到管家带着一个人走过来,注目看了一阵,见所谓的大夫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火气反倒消了一些。管家上前说道:“夫人,我又给老爷请了位大夫。我也是无意中听说这位大夫,他又急着要走,这才匆忙去请了,没有事先跟您禀报,您不介意吧?”娄氏看也没看他,目光仍在吴秋遇身上,冷冷说道:“你有心,能想着给老爷请大夫是好事,说明你心里装着老爷。我算什么?我应该感谢你,有什么可介意的?”她说话看似漫不经心,却是绵里藏针。就连吴秋遇也听得出来,这位夫人对管家心存不满。 管家刚要给夫人介绍一下请来的大夫。娄氏却抢先说道:“大夫的药箱呢?你们给落在哪了?”吴秋遇说:“我没有药箱。”娄氏稍稍愣了一下,看了看吴秋遇,嘴角竟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来,脸色和语气也缓和多了,热情说道:“大夫路上辛苦了,屋里请吧。”管家在旁边偷偷盯着夫人,见她并未为难大夫,心里也踏实了,赶紧把吴秋遇让到屋里。 如梦小姐听丫鬟春香说了吴秋遇上门的事,也很意外,也没想到在庙会上见到那个热心的少年居然是个大夫。既然他是个热心的好人,这次肯来府上看病,想必是个真有本事的。她真心为爹爹高兴,匆匆搁下手里的事,带着丫鬟赶过去看。她一是关心爹爹的病情,二是也想看看这位少年郎的本事。 任员外面色苍白,闭目在床上躺着。吴秋遇给他号完了脉,察看了眼睛口舌,不禁暗自摇头。管家在旁边急切地想知道结果,但有夫人在场,又不便抢着问。娄氏问道:“大夫,怎么样,老爷的病好治吗?”吴秋遇微微摇了摇头,说:“老爷并无恶疾重症,只是年事已高,体弱气衰,我看……很难再恢复如常了。”管家听了,有些失望。娄氏说道:“唉,这可怎么好。其他大夫也都这么说。看来老爷这个病是好不了了。”管家偷偷瞪了娄氏一眼,开口说道:“大夫,你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如梦小姐在门外听到吴秋遇说爹爹已难恢复,心里一阵难过。 吴秋遇想了想,说:“虽然说最终难以恢复如常,但是应该可以通过滋补将养,延年益寿。如果膳食药物搭配得当,短时间内倒也没有大碍。”管家听了,表情放松了一些,赶紧说道:“那就请您开方子吧。”然后赶紧预备纸笔。吴秋遇便坐下写药方。娄氏若有所思,等吴秋遇写完了方子,她拿过来随便看了两眼,递给管家,吩咐道:“你去照着方子买药吧,顺便送大夫。” 吴秋遇不过是个临时的大夫,也不懂什么规矩,一听人家说送大夫,起身就往外走。管家赶紧陪着他出来,先找人到账房取十两银子作为答谢,又详细问了问用药之法。吴秋遇一边走,一边给管家解释膳食搭配和用药的方法,并没有注意门外的如梦小姐,擦身而过。 如梦眼瞅着吴秋遇渐渐远去,掀帘进屋看望爹爹,见他仍在闭目睡着,不敢惊动他,只是在旁边静静坐下,心中难过。娄氏看了看如梦,没有说什么,悄悄走出门来,唤过丫鬟杏儿,小声吩咐:“你去把刘婆子找来。” 曾婉儿和罗兴骑着马来到七里堡,打听村里姓岳的寡妇和神医小大夫。 三姑和岳淑贞正在院子里晾晒衣物。听到门外马蹄声响,以为是吴秋遇回来了,三姑催叫淑贞赶紧去迎着。淑贞走到门口,却见是一男一女两个生人。曾婉儿和罗兴下了马,把马在树上拴了,朝门口走来。见门口有人,曾婉儿上前问道:“姑娘,请问这里是岳三姑的家吗?”岳淑贞点了点头,回身叫道:“姑姑,是来找你的。”三姑停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看了看来人,开口问道:“我就是岳三姑,你们是……?” 曾婉儿说:“我姓曾,来府上打扰,有些冒昧了。”三姑说:“是曾小姐呀。你们找我有啥事?买耙子还是看黄历?”曾婉儿一笑:“不,我不是为这些来的。听说府上住着一位神医小大夫,他人呢?”三姑说:“你们是来请大夫的呀……”淑贞悄悄拉了一下三姑的衣襟,她知道吴秋遇急着要走,不希望姑姑再给他揽事,赶紧说道:“他不在。”曾婉儿探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笑道:“我知道他在里面,你们用不着骗我。实不相瞒,我们也是老熟人了。”淑贞问:“你认识他?”曾婉儿说:“当然了。我一听说秋遇公子在府上住着,就赶着过来相见。你们总不能让我就这样走了吧?”淑贞听她连名字都叫得出,不禁一怔。三姑也心生警惕,嘴上说道:“哎呀,原来是熟人哪,贵客贵客。不过今天真是不巧,他真的不在呀。”曾婉儿瞅了瞅三姑,仍盯着院子里面看。见他们仍没有走的意思,三姑索性让出门口,大方说道:“你要是不信,可以进去自己看嘛。好像我们骗你似的。”曾婉儿也不客气,直接就进了门口。罗兴也跟着挤了进去,径自进屋查找。三姑虽然不满,但毕竟心中有底,只慢慢在后面跟着,并不着急。岳淑贞心里嘀咕,还看不出这二人与吴秋遇究竟是敌是友。 各处不见吴秋遇的影子,曾婉儿和罗兴从屋里出来。三姑冷冷地说道:“唉,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知书达理,有规矩。我说人不在,你们偏不信。还要到屋里翻找,我家里是藏贼了,还是窝赃了?”罗兴听着不爽,但是在小姐面前又不敢发作。曾婉儿脸上一烧,抱歉说道:“姑姑莫生气。我们失散多日,实在是心里着急,才想着赶紧见他。刚才多有得罪。”三姑轻轻哼了一声,扬着脸说道:“嗯,罢了罢了。我们是小户人家,招待不起你们这样的贵客。既然你们搜不到人,那就请便吧。”罗兴眼睛一瞪,刚要上前吼嚷,被曾婉儿拦住。曾婉儿笑脸说道:“我们冒昧打扰,还望姑姑见谅。临走之前,我想请问姑姑,秋遇公子去哪了?几时回来?”淑贞紧张地望着姑姑,生怕他泄露了吴秋遇的行踪。三姑到底是个伶俐人,随口说道:“他呀……嗨,你们来晚了,他已经走了。” “走了?”曾婉儿显然不信。三姑说:“他是大夫,又不是我家亲戚,给我这侄女治好了病,当然得走了,难道还要在病人家里待一辈子?”曾婉儿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恨自己来迟一步,拱手道:“告辞。”“不送。”三姑眼瞅着二人走出门口,解了缰绳,骑马离去。 淑贞松了一口气。三姑问:“刚才紧张了吧?”淑贞胡乱摇了摇头。三姑笑道:“还说不紧张,看你那小手搓的。”淑贞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捏着拳头,笑了笑,说道:“我是怕您说露了嘴,他们找秋遇的麻烦。”三姑说:“嗨,跟姑姑还有啥藏着掖着的。我都明白,你不就是怕她把姑爷抢走了吗?这么好的姑爷,我也舍不得。”淑贞羞红了脸,埋怨道:“姑姑,你乱说啥呀!人家急着去找小灵子,我怕他耽误行程。”三姑收起笑容,认真地望着淑贞,问道:“如果他真的要走,你舍得吗?”淑贞不敢看姑姑的眼睛,扭过头说道:“他总归要去找小灵子的。这种话你不要再乱说了。” 曾婉儿和罗兴骑马出了七里堡。罗兴问:“大小姐,咱们就这么走了?”曾婉儿反问道:“她们说的话,你信吗?”罗兴想了想,也没个准主意:“我看那婆子不像老实人,她的话不能全信。不过……她说那小子不是她家亲戚,要说治好病人走了,好像也有道理。”曾婉儿把马勒住,停了一会,忽然说道:“咱们不能走。只要他还没走,就一定还会回来。你我分头在村子两头守着,一旦发现,先别惊动他,合计好了再去岳家堵他。”罗兴点头称是,骑马到另外一个村口去蹲守。曾婉儿下了马,找到一处僻静之地,把马拴了,坐在路边等着吴秋遇。 任府管家陪吴秋遇从宅门里出来,又安排了马车送他。吴秋遇地形不熟,怕找不到回去的路,也就没有推辞。路上,吴秋遇心里欢喜,一会到三姑家里,收拾了东西,就可以动身去找小灵子了。 马车很快来到七里堡。曾婉儿正枯坐无聊,老远看见一辆马车向村头驶来。偶尔有经过的村民,见到一个陌生的姑娘坐在那里,难免觉得奇怪。马车从曾婉儿面前驶过。曾婉儿虽然多看了两眼,也没放在心上。 想着爹爹的病情,任如梦忧心忡忡。丫鬟春香陪着她在园子里说话散心。忽见杏儿领着一个老婆子匆匆经过。任如梦不认识,便问春香。春香说:“那个是东村的刘婆子,干的是跑媒拉纤的事。”如梦心中疑惑:“她是媒婆,今儿个怎么到咱们府上来了?”春香说:“来咱们府上提亲呗。”如梦说:“如今爹爹仍在病中,哪有心思张罗亲事。她这不是白跑吗?”春香说:“我听老人说,谁家里有得了重病的人,嫁娶冲喜也是有的。是杏儿领着来的,看样子是夫人叫她来的。说不定是夫人的主意,要给老爷冲喜呢。”如梦点了点头:“想是来给妹妹提亲的。她也不小了,也该找人家了。”春香嘻笑道:“咱们大小姐都还没出嫁,怎么知道就是给二小姐提亲的?说不定啊,是给大小姐提亲的呢。”如梦娇嗔的推了她一下,说:“去。啥时候她对我的事上过心?”春香笑道:“你看,着急了吧?我这就告诉夫人去,说她偏心。”如梦一把拉住她,说道:“爹爹还在病着,我可没心思想这个。妹妹嫁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只会为她高兴。” 杏儿领着媒婆来见夫人娄氏。刘婆子闹腾惯了,一进门就高声大嗓的恭维了娄氏几句。娄氏让她坐下,说:“知道我找你来是什么事吗?”刘婆子笑道:“知道知道。府上老爷的事我也听说了,是该弄个喜事来冲冲。我那好人家可多着呢,您看上哪一家只管告诉我。我一说准保就成了。”娄氏说:“人家倒不用你操心,都是现成的,你只要帮忙跑跑腿儿就行了。”“哦。”刘婆子收起笑容,问道:“是哪家啊?”娄氏说:“就是你们庄上的胡员外家。他家不是有个还没娶亲的少爷吗。”刘婆子一愣:“您说的是胡老爷家的全有少爷?”丫鬟杏儿也不禁瞧了夫人一眼。娄氏说:“对,就是他。”刘婆子面露难色:“这个……”娄氏问:“怎么,你怕去了说不成吗?”刘婆子道:“说成倒是没问题,可是……”娄氏道:“能说成就行了,到时候少不了你的跑腿儿钱。”刘婆子尴尬地笑了笑:“我先谢谢夫人了。可是,您真的就选定那家了吗?别的人家还要不要再看看?”娄氏直盯着刘婆子,问道:“那家有什么不好吗?我实话告诉你,胡家是我娘家的亲戚。”刘婆子是靠嘴吃饭的人,最会见风使舵,一听说胡家与娄氏有亲,赶紧脸上堆笑道:“没有没有。都是好,好。这是亲上加亲的事,最合适不过了。不知这回安排的是哪位小姐的事儿?”娄氏说:“两个姑娘都没嫁,当然是大的先来。” 刘婆子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我这就到胡家说亲去。”娄氏说:“你先别忙着去胡家。我今天找你来,是让你替胡家来我府上提亲的。”“啊?”刘婆子登时堕入云里雾里,“老婆子脑子不好使,有点糊涂了。夫人您这唱的是哪出啊?”娄氏说:“我一说你就明白了。我是好心安排亲事,为老爷冲喜。可毕竟如梦不是我亲生的,这个事还得老爷点头。胡家的事你不用管,你只当是替他们上门求亲的。待会见了老爷,知道怎么说吧?”“哦,是这么回事儿啊。您放心吧,说这个,老婆子在行。”刘婆子这才明白过来,满口应承。 商量妥当,娄氏带着刘婆子去见任员外。任员外刚刚服了药,见夫人带着刘婆子进来,不明所以。刘婆子抢着上前说道:“任老爷,老婆子给您道喜来了。”任员外望着他,没有说话,缓缓扭过头看娄氏。娄氏说:“她是来上门提亲的。”刘婆子说:“府上的大小姐今年二九了吧?不小啦,该出阁啦。我一直替您想着这个事呢。这不,刚好我们庄上胡员外家的公子,年岁相当,正要娶亲。我第一个就想到您府上的大小姐了。这不是大大的喜事吗?”任员外只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娄氏坐在床边,也劝道:“老爷,按说如梦早就到了出嫁的年龄,只是您一直身子不好,咱们都没心思给她张罗,把孩子给耽误了。正好有合适的人家上门提亲,我看不如就给她张罗了。”刘婆子也趁机插话道:“就是啊。一来,大小姐能嫁个好人家,您和夫人都可以放心了。二来,还能冲个喜不是,说不定您的病啊马上就好了。”任员外想了想,轻声问娄氏:“人家可靠吗?”刘婆子抢着说道:“可靠,可靠。这个您尽管放心。要说别的人家不可靠,还真说不准。这户人家,那是一万个可以放心。我都打听清楚了,他们家跟府上一样殷实,更难得的是,他们跟夫人还是远亲呢。这门当户对、亲上加亲的事,天底下哪找去呀?”任员外微微点了点头,说:“要说倒也合适。不过,还是问问如梦吧,看她怎么说。”刘婆子说:“老爷,您是干大事的人,这女儿家的心思怕是不如夫人清楚。这谈婚论嫁的事儿,大小姐姑娘家家的,叫她自个怎么说呀?”任员外点了点头,对娄氏说:“那你看着张罗吧。这是咱们府上的大事,别怕花钱。”娄氏笑道:“放心吧,老爷。如梦是您的宝贝女儿,花多少银子,咱们都舍得。一定给她办的风风光光的。” 从员外房里出来,娄氏心情不错,叫杏儿带刘婆子到账房领五两银子赏钱。刘婆子发了一笔小财,自然欢喜,高高兴兴跟着杏儿去领赏。路上,杏儿说:“那个胡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怎么还敢胡乱应承?”刘婆子说:“我当然知道。可人家夫人愿意,我有啥办法?姑娘不是她亲生的,男方又是她娘家亲戚,我可犯不着惹她。”杏儿不屑地看了看她,说:“你这张嘴,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好人。”刘婆子也不气恼,笑嘻嘻说道:“大主意都是他们自己拿的。咱就是替人跑跑腿儿、动动嘴儿。我干吗跟钱过不去?”杏儿也懒得再跟她计较,忽然问道:“听说那个胡少爷在庙会上把腿伤了,是真的吗?”刘婆子说:“可不是么,还真有胆子大的,敢招惹他。不过,好像就是抻到筋了,养几天就能好,没啥大事。” 刘婆子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手里拿着花走来,小声问杏儿:“那个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杏儿说:“这是二小姐。”二小姐也看到了她们,开口问道:“杏儿,你们干什么去?”杏儿说:“二小姐,刘婆子来给大小姐提亲,刚刚见过了夫人和老爷,我送她出去。”二小姐眼前一亮,惊喜道:“姐姐要出嫁了?太好了。求亲的是哪户人家呀?”杏儿不想说,伸手捅了一下刘婆子。刘婆子满面堆笑道:“是我们东村胡员外家的公子。”二小姐问:“姐姐知道了吗?”刘婆子说:“刚跟夫人和老爷说了,还没见过大小姐。”二小姐说:“那你们快去吧。我找姐姐报喜去。”刘婆子看了看杏儿,不知道是否应该拦着。杏儿拽了她一下,小声道:“快走吧。”两个人便匆匆去了。二小姐高高兴兴地去找姐姐。 任如梦和丫鬟春香正在亭中坐着。二小姐见到她们,老远就高声喊道:“姐姐,有喜事了!”春香小声说道:“刘婆子果然是给二小姐提亲来了。”如梦站起来,笑着招呼道:“佳怡,快来。我已经猜到了,妹妹要嫁人了,对不对?”二小姐佳怡笑道:“这回姐姐可猜错了。要出嫁的不是我,是姐姐。”任如梦当时愣住。春香问:“二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佳怡说:“刚才碰见杏儿和刘媒婆。我才知道,她是来给姐姐提亲的。好像爹爹和我娘已经答应了。”如梦愣愣地坐下。春香问:“不知是哪户人家?”佳怡说:“好像是东村胡公子。”如梦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管是谁,我都不嫁。一会我就去禀明爹爹。我还要伺候爹爹呢。”春香看了看如梦和佳怡,说:“两位小姐先坐着,我去倒茶。”如梦不想再说提亲的话题,佳怡对那个也没多大兴趣,姐妹两个在亭中说起了爹爹的病情。 春香倒茶回来,正遇见杏儿,便上前问道:“杏儿,媒婆走了?”杏儿低下头,随便应了一声:“嗯。”春香有点惊讶:“杏儿,你怎么了?”杏儿抬起头,欲言又止。春香觉得她心中一定有事,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杏儿四下看了看,把春香拉到假山后面,小声问道:“你已经知道有人给大小姐提亲的事了吧?”春香说:“知道了,刚才听二小姐说的。”杏儿问:“你知道男方是谁吗?”春香说:“不是东村的胡公子吗?”杏儿又问:“那你知道胡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吗?”春香不解地看着杏儿:“杏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杏儿说:“那个胡公子是夫人的远亲,家里虽然有钱,但是名声很差,好像不是个正经人。大小姐要是嫁过去,可要受罪了。”春香一惊:“你怎么知道的?”杏儿说:“你忘了,我家里也是东村的。听说他在庙会上欺负人,后来碰上个更横的,把他的腿给弄上了。”春香在庙会上见过恶少欺负孩子,马上想起来:“居然是他!”“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先走了。”杏儿匆匆走了。春香愣了一会,赶紧去亭子找小姐。 如梦本来没打算要出嫁,也根本没把提亲的事放在心上,听春香一说提亲的胡公子就是庙会上的恶少,有点慌了。佳怡也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爹和我娘也没问清楚,怎么就答应了呢。”春香心中有气,故意说道:“说不定就是夫人的主意,存心要把大小姐胡乱嫁出去,她好……”“春香,不要乱说!”任如梦知道春香要说什么,赶紧拦住。佳怡也隐隐觉得事有蹊跷,安慰了姐姐几句,就跑去找母亲说理。如梦只顾坐着叹息。春香说:“小姐,你赶紧去求老爷,让他别答应这门亲事。”如梦刚才已经乱了方寸,经春香提醒,才急忙去找爹爹。 如梦告诉爹爹,自己还不想出嫁。员外劝说了几句,无非是年龄已大、这回提亲的人家还不错之类的话。如梦终于说出实情:“爹,您不知道,那个胡少爷不是正经人。他欺男霸女,早就臭了名声。您让我嫁给她,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老员外听了,大吃一惊:“你说的是真的?”如梦说:“他在庙会上打人,我是亲眼瞧见的。”员外喃喃道:“我卧病在床,不知情也就罢了。夫人怎么也这么糊涂啊。”春香在一旁气愤地说道:“老爷,恕我说句不恭敬的话。我看这根本就是夫人的主意,她就想把大小姐胡乱嫁出去,然后……算了,不该说的我也不说了。反正我是听说,夫人跟那胡家有亲戚。”员外挣扎着要欠身起来,却不能够。如梦赶紧扶爹爹躺好:“爹,您别着急!快躺好,千万别累着了。”员外望着如梦,颤抖着说道:“是爹糊涂了,险些害了你。你放心,爹不会答应的。咱们不嫁。来人,去把夫人找来!”说着竟咳嗽起来。春香赶紧去倒水。如梦一边给爹爹揉抚着前胸,一边劝道:“爹,您别生气了。我想二娘也是受了蒙蔽。” 娄氏闻讯赶来。管家也跟着进来。娄氏见到如梦和春香在屋里,刚才又有佳怡前来理论,已经大致明白出了什么事,开口说道:“老爷听不得动静,见不得风,你们就别添乱了,都回去吧。这里有我伺候着就行了。”老员外指着她,哆索了半天,气得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你,你……”娄氏明知故问:“老爷,您这是怎么了?瞧瞧你们把老爷气成什么样子了!”老员外揪住她的衣角,挣扎着说道:“如梦……不嫁!”娄氏故意打岔道:“老爷,您说什么呢?我们都听不清啊。您现在就需要安心养着,家里的事就不用操心了。”管家在一旁冷冷说道:“我们听清了,老爷说的是,大小姐不嫁。”娄氏瞪了他一眼,刚要再打岔。如梦站起身,对娄氏说道:“刚才我跟爹说了,我不出嫁。二娘,您不用为我操心了。我愿意留在家里永远伺候爹爹。”娄氏沉默一会,对员外说道:“老爷,您放心,我什么都听你的。您就安心养着吧。”说完,悻悻地出了屋子。管家盯着娄氏出门,扭头对如梦说道:“大小姐,老爷这您得多伺候着。有事尽管吩咐,大伙随时候着。”如梦点点头:“多谢老杨叔。” 娄氏气哼哼回到自己房间,打翻茶盘,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丫鬟杏儿不敢坑声,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杯盘。冷静了一会,娄氏吩咐道:“杏儿,你去告诉刘婆子,让她尽快安排换八字。” 第066章春香献计 老员外体弱乏力,很快又睡着了。如梦在爹爹房中守了一会,管家在旁边说道:“大小姐,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安排人伺候着就行了。”春香也怕小姐看着重病的爹爹一直伤心,于是赶紧陪着她回房。 如梦坐下,闷闷不乐。春香给她倒了一杯茶,说:“小姐,我看夫人不太甘心,怕她不会就此罢休,咱们还得赶紧想办法。”如梦望着春香:“我爹已经发话了,她还能怎样?”春香说:“唉,老爷要是好好的,她当然不能怎样。可是现在……老爷这种情况,有些事管不了啊。”如梦说:“我就是不嫁,她还能逼我不成?”春香说:“老爷卧床出不来,在外面当家作主的还不是夫人?论名分,她好歹是小姐的娘亲。要是她瞒过了老爷,说出去也能作这个主。一旦他们把亲事做实,老爷也不好再说什么,到时候小姐不答应都不行了。”如梦听明白了,也感到事态严重,问道:“那现在……我能怎么办?” 春香捏着下巴在屋里走了几圈,忽然眼前一亮,凑过来说道:“我倒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小姐你肯不肯。”如梦问:“什么主意?你快说。”春香凑到小姐耳边小声说道:“咱们自己找个人先嫁了。”如梦忽然站起来,紧张地说道:“不行的。我现在谁也不嫁。”春香说:“我知道,小姐心里还惦记那个人。可是,连他在哪都不知道,谁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啊。要是他一直都不出现呢,小姐一辈子不嫁人了?”如梦缓缓坐了下来,若有所思。春香继续说道:“你们都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了,说不定人家早就成亲了。咱们惦记也没用啊。”一句话深深触动了如梦的心思,她愣愣地望着春香,又慢慢低下头去,半天没有说话。春香也坐下来,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自己找个合适的人,让老爷作主,把亲事定了,断了夫人的念想。这样就踏实了。咱们自己找的人,怎么也比那个姓胡的强吧。”如梦抬眼看了看春香,又低下头去,没有说话。春香见小姐没有急着反对,估计有商量,又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着,捏着下巴思考人选。 如梦沉默了一会,抬头望着春香,轻声说道:“春香,你不用费心思了。有爹爹在一日,我就尽心伺候他一日。哪一天爹爹不在了,我也走。以后的事就听天由命吧。”春香听完小姐的话,愣了一下,眼珠转了转,忽然又有了灵感:“小姐,我想到一个人可以帮忙。”如梦看着她,问:“谁呀?”春香说:“就是庙会上替您抢回钱袋,刚刚又给老爷瞧过病的公子。”说起吴秋遇,如梦也眼前一亮,但很快又开始失落:“这种事找人家有什么用啊?”春香说:“我看他人不错,心地善良,憨厚老实,又有治病救人的本事。如果不图家世,小姐找个这样的人倒也不错。”如梦说:“你不要乱说了,人家是有娘子的。在庙会上你不是也见到了吗?”春香说:“我当时可是胡乱说的,那个是不是他的娘子还很难说。也说不定是他的姐姐呢,要不就是表姐,嫂子……”如梦打断她的话:“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咱们就别给人家添麻烦了。”春香知道小姐并不反感吴秋遇,继续说道:“我还没说完呢。要是小姐看得上他,他又碰巧还没成亲,这不是挺好的一个选择吗?说真的,小姐,如果他还没有成亲,你是否愿意考虑一下?”说完,她凑近盯着小姐。如梦羞得低下头去:“我不和你说了。”春香见小姐羞红了脸,偷偷地笑了笑,坐下来说道:“当然了,这个事还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要不,我就替他作主了?”如梦娇嗔道:“你还说?”春香赶紧讨饶:“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小姐不要生气。如果小姐看不上他,那我还有别的主意。他是个大夫嘛,咱们把他请过来,叫他日夜守着老爷,说不定他妙手回春,老爷慢慢就好了。老爷好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听了这个,如梦开心的笑了:“这是正话。我看使得。”春香笑道:“然后,小姐就可以继续等着那个人了。”“你!”如梦娇羞地瞪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 春香找到管家,说了请大夫入府看护老爷的事。管家说:“你说这个事我赞成,只不过,今天那位大夫怕是请不来了。”春香一愣:“怎么回事?”管家说:“上次我去请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要走了。我好说歹说,他才勉强答应跟着来看看。现在再去找他,怕是已经走了也说不定。未必请得来呀。”春香急了:“快,您给我找个马车,我赶紧去碰个运气。只要还没走,我死活把他请来。”管家知道春香跟大小姐情同姐妹,要不是大小姐的事,她也不会主动张罗去跑,也很配合,即可安排了上次的车马,载着春香赶去七里堡。 吴秋遇简单收拾了东西,把任府的赏银留了一些给岳姐姐,便告辞离去。岳淑贞虽有一些不舍,但知道他急于去找小灵子,也不好再挽留。只是三姑心有不甘,望着吴秋遇的背影,摇头跺脚。 吴秋遇正要出村,忽然听见马的喷嚏之声,他扭头看了一眼,看到矮墙后面曾婉儿的马,觉得眼熟。他心中纳闷,继续往村口走着,猛然瞥见曾婉儿站在村口,吓了一跳。曾婉儿是在路边藏着的,只是她面向村外守着,等着吴秋遇从外面回来,因此吴秋遇在村里出现,她没看见。吴秋遇暗自庆幸没被发现,悄悄退身回去,盘算着如何避开曾婉儿。 春香心急,催着车把式把马车赶得飞快,很快就来到七里堡。曾婉儿看到有马车疾驰而来,闪到大树后面,躲避扬尘。 马车进了村,放慢了速度。吴秋遇一眼认出了车把式,不由得心中暗喜,有了主意。他悄悄跟着马车走了一段,等离得村口远了,才快步绕到前面,对车把式说道:“大叔,您这是去哪里?一会走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程?”车把式见到吴秋遇,笑了:“当然可以了。我们就是专门来接你的。”他回头对车里喊道:“春香,快出来,神医小大夫就在这呢。”吴秋遇正自惊讶,只见从车棚里钻出一个姑娘来,正是任府的丫鬟春香。春香见到吴秋遇自然欢喜。她一路上都在担心吴秋遇已经走了,所以紧催慢赶往这来,现在终于见到了,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她从车上跳下来,尽力掩饰住内心的欢喜,一脸愁苦地对吴秋遇说:“公子,还得麻烦您跟我去一趟。我家小姐得了急病,只有您能救她。”吴秋遇知道她所说的小姐就是庙会上丢失钱袋的那位姑娘,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春香说:“这个我说不好,你一会看了就知道了。等着公子去救命呢,快上车。”人命关天,吴秋遇来不及多想,扶着春香上了车,也赶紧登了上去。车把式调转马车,高高兴兴往回走。 曾婉儿看到马车刚进庄又出来,心中纳闷,在那里盯着看。接到了吴秋遇,春香心情放松,已经不像来时那么着急,她拉开车窗上的帘子,开始欣赏田野的风光。吴秋遇生怕被曾婉儿看见,急忙把帘子拉上。春香不解,望着吴秋遇。吴秋遇不便明说,只有尴尬地笑了笑。马车越走越近,吴秋遇在车里也越来越紧张。 春香以为吴秋遇对车窗有什么忌讳,也不再去动窗上的帘子,而是探头从前面的布帘缝隙向外张望。她一眼看见路边的曾婉儿,掀起帘子招呼道:“是曾家小姐啊。您怎么在这儿啊?”车把式见春香遇到了熟人,赶紧把马车停了。吴秋遇大惊,赶紧缩身藏到了春香的后面。 曾婉儿在任府见过春香,知道她是如梦的丫鬟,在这里看到她也很惊讶:“哦,我在等人。如梦姐姐在车上吗?你们去哪儿?”“小姐不在,我是来……”春香刚说了一半,忽听车后方向马蹄声响,一匹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大声喊着:“大小姐。”曾婉儿顾不得跟春香说话,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你看到他了?”罗兴从马上跳下来,摇了摇头:“没有。天色将晚,我看大小姐还是先回城里歇息吧。我一个人在这守着就行了。”春香见曾婉儿和来人有事要谈,便探头说道:“曾小姐,我家小姐不在,我也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曾婉儿正自失望,随口说道:“好,你去吧,告诉如梦姐姐,我有空去看她。”春香应了一声,让车把式继续赶车前行。 马车走出老远,吴秋遇终于松了一口气,从春香身后坐了起来。春香惊讶地看着他,问:“公子,你怎么了?”吴秋遇说:“没什么,我怕见风。”春香笑道:“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怕见曾小姐呢。”吴秋遇尴尬地笑了笑:“我见她干什么?你们很熟吗?”春香说:“她说跟我家夫人有亲戚,也是今天才到府里去了一次。倒是跟我家小姐挺投缘的。”吴秋遇暗自叫苦:“本想借着马车躲一躲,没想到差点被马车送到曾婉儿眼前去。好不容易甩开了她,又要到她亲戚家里去。”吴秋遇正自胡思乱想,忽听春香问道:“公子,看你行色匆匆,好像是要出门儿啊。本来是要去哪看病人啊?多久回来?”吴秋遇说:“我是要走了,不回这来了。”春香问:“不回来了?那你家里的娘子怎么办?”吴秋遇一愣:“什么娘子?哦,你说的是岳姐姐吧。我是受人之托,来给她治眼睛的。现在她的眼睛已经好了,我也该走了。”春香心中暗喜:“这么说,你还是一个人?没有成家?”吴秋遇说:“我从小就没有家了,师父也没了,现在……”他本想说现在只有灵儿,又隐隐觉得跟春香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春香知道了吴秋遇不是岳家的女婿,又认定他仍是孤身一人,由衷地为小姐高兴,恨不得马上回到府里,把这个消息告诉如梦。 到了任府,春香马上带着吴秋遇去见小姐。如梦听说春香真的把吴秋遇请来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春香在一旁不住地鼓励劝说,并且把吴秋遇单身的事也说了。吴秋遇等在门外,想象着小姐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急病。门一开,如梦站在门口,轻声说道:“公子来了,请进来吧。”吴秋遇见到如梦小姐好端端地站着,不像有病之人,知道自己被骗了。他马上想到了曾婉儿,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不,不用了。既然小姐无恙,我……我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要走。春香急忙跳出来,跑到前面把他挡住:“公子,你别急着走。我们小姐有事相求。”吴秋遇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任小姐。任如梦面含羞怯,施礼道:“公子,请到屋里说话吧。听我们说完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们绝不勉强。”吴秋遇见小姐彬彬有礼,不像是曾婉儿一般难缠的角色,渐渐消除了戒心。春香见吴秋遇仍在犹豫,忙劝道:“公子,你大可放心。我们小姐虽然是大家闺秀,但也是苦日子出身,没那么多讲究。要不是遇上大麻烦,又信得过公子,怎么敢叫男人进她的闺房?”吴秋遇见她们说得诚恳,也不好再推辞,规规矩矩地跟着小姐和春香进了房间。 如梦请吴秋遇坐下,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说不出口。春香关了门,见小姐扭捏,走上前,开门见山说道:“公子,是这样的。我们小姐不是娄氏夫人亲生的。夫人自己也有一个女儿,就是我家的二小姐。她只疼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直不喜欢我们小姐。如今我们老爷病了,眼看不能管事,她就算计着把我们小姐赶紧嫁出去,她好独霸家产。”吴秋遇不太懂这婚嫁之事,也没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愣愣地问道:“那小姐是不愿意出嫁,还是不想丢掉家产?”春香说:“当然是不想出嫁。”吴秋遇不解:“如果早晚都要嫁出去,那现在出嫁有什么不好吗?说不定夫人也是一片好心,为小姐打算。”春香说:“好心?你知道她给小姐找的是什么吗?”吴秋遇摇了摇头。春香说:“就是庙会上带人打你那个混蛋。”吴秋遇一愣:“啊,怎么会这样?想必夫人不知道他的底细。”春香说:“怎么会不知道,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他们还是亲戚呢。这不是把我们小姐往火坑里推吗?”吴秋遇现在终于明白小姐和春香的担心是什么,摇头道:“那是不太好。小姐不愿意也是正常的。既然不愿意,别答应他们就是了,小姐何必烦恼呢?”如梦说:“我跟爹爹说过了,爹爹自然是心疼我的。可是,爹爹现在卧床不起,有些事他是管不了的。如果二娘瞒着爹爹把亲事定了,事情再传扬出去,爹爹为了照顾家里的名声,恐怕也不好轻易悔婚。到时候……”说到伤心处,如梦喉头哽住,只顾摇头。春香说:“小姐最是孝顺的人,不能不顾及老爷的名声。到时候,他们把亲事做实,小姐想不答应都不行了。”吴秋遇听了,觉得她们的分析有理,默默点了点头。 春香说:“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把公子你请来。”吴秋遇不明白,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愣愣地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春香。如梦沉默了一会,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我们想请公子帮个忙,不知你是否愿意。”吴秋遇说:“我是最没主意的,怕是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们叫我帮什么忙啊?”春香伏在小姐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只见如梦小姐羞红了脸,转过身去。春香说:“我给小姐出了个主意,要抢在夫人前面,给小姐另寻一门亲事。到时候小姐自己有了中意的人家,老爷作主答应了,夫人自然就没话可说了。”吴秋遇拍手道:“好啊,这个主意不错。那就行了,小姐也不用烦恼了。”春香说:“主意虽然好,只怕还是办不成。一时之间,到哪儿去找合适的郎君呢?”说完,她两眼偷偷盯着吴秋遇,等着看他的反应。吴秋遇虽然没有经验,却也不傻,已经隐隐听出春香话里的意思,急忙站起来,摆手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要……告辞了。”春香一把拉住他:“公子不要着急嘛,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吴秋遇拗不过她,只要再次坐下来,嘴里说道:“我是第一次来洛阳,专门给岳姐姐治眼睛的。这地方我不熟,怕是帮不到小姐了。你们让我走吧。”春香说:“公子看不上我家小姐?”吴秋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搓了半天手,才挤出一句:“我真的该走了。”任如梦知道吴秋遇是个老实人,小声说道:“春香,你不要为难人家了。” 春香知道小姐害羞了,赶紧换了一个说法:“公子,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在庙会上我们就看出来了。你又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现在我们小姐有难,你真的忍心叫她往火坑里跳?”吴秋遇为难道:“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我不能留在这的。”春香说:“那如果我们小姐愿意,让你假扮一下求亲的,先把事情敷衍过去。你能不能帮这个忙?”如梦在旁边听了这个新主意,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要能把娄氏指定的婚事推掉,来一次假提亲倒也无妨,将来不跟他成亲也不过是损失一点大小姐的面子和名声,那都是值得的。她悄悄转过头,偷偷看着吴秋遇的反应。吴秋遇一时没了主意。看得出来,小姐也是个老实人,如果不答应,那是见死不救,有点于心不忍。可如果答应了,万一弄假成真,自己还怎么去找灵儿?他在那里闷声不语,左右为难。 春香知道吴秋遇心软了,小姐也没急着反对,看来还有得商量,便继续说道:“都说了是假扮嘛,又不是真的。我们小姐都不怕,公子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就算公子真的愿意娶,我们小姐还不一定想嫁呢。你说是不是,小姐?”任如梦羞得再次转过脸去。吴秋遇一听有道理,人家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看上自己,看来真的只是要假扮,于是心里踏实了不少,他反复想了想,又看了看如梦小姐和春香,觉得两个人不像是难缠的坏人,便站起来说道:“如果真能帮小姐解决难处,假扮一下,也可以。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只是假扮一下,然后我就离开,你们可不能再安排别的事。”春香见他答应了,高兴地几乎跳起来:“太好了,公子,你真是好人!小姐,你听见了吧,公子愿意帮忙。”任如梦也是喜出望外,转过身,小声说道:“多谢公子。”吴秋遇见二人如此开心,知道自己做的是好事,也轻松了不少。反正假提亲的事一完,自己马上可以离开去找小灵子,他也乐得帮助如梦小姐摆脱眼前的困境。 过了一会,吴秋遇说:“我对这些事全都不懂的,你们可要想仔细了。我只能听你们的,跟着演,我可是一点主意都没有的。”如梦也没有主意。两个人都看着春香。春香说:“公子帮忙,小姐乐意,剩下的事就好办了,我去找人张罗。现在,公子和小姐要成一家人了,是不是该重新认识一下了?”吴秋遇和任如梦都不禁脸上一红。虽然都知道是假的,可这话听起来总觉得有点难为情。如梦小姐毕竟是主人,先开口说道:“我叫如梦,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吴秋遇说:“我叫吴秋遇,不是什么公子,也不是真正的大夫。”如梦说:“听说七里堡岳三姑的侄女岳姑娘失明好几年了,你一来就给她治好了。那天在庙会上还见到她。你还说不是好大夫?”吴秋遇说:“我就小时候跟师父待了几年,多少知道一些看诊用药的事。”如梦说:“公子,你太谦虚了。”春香见两人聊得不错,有心避出去,便说道:“你们两位好好熟悉一下,免得在别人面前说岔了。我去找管家商量一下,看提亲的事怎么安排。”不等二人回答,春香快步出了房间,把门带上,偷偷笑了一阵,去找管家。 管家跟随任员外多年,对老爷衷心耿耿,他一向看不惯娄氏的为人,对如梦大小姐倒是真心。听了春香的主意,管家点头道:“嗯,按说你这个主意倒也算是个好主意。只不过这样一来,对大小姐的名声难免有损,将来再找人提亲总有妨碍。”春香笑道:“我知道。万一这一次提亲之后,两个人相处好了,也不用再找人提亲了。”管家看了看春香,明白了她的心思,笑道:“你呀,就是主意多。有你伺候着,也算是大小姐的福气。”春香得意地说道:“那是。”管家说:“看把你美得。将来你要嫁人的时候,我看也用不着别人张罗。”春香跟管家熟了,自然什么话都不在乎,毫无顾忌地说道:“那我就自己费心好了。哈哈。好了,不胡说了,快想想秋遇公子向大小姐提亲的事怎么办吧。”两个人回归正题,开始商量假提亲之事。 为免事情显得太突然,春香提议先找个别的理由让吴秋遇在府中住下来。管家说:“正好老爷病着,需要大夫。那就让他留在府里照顾老爷,说不定由他亲自调理,老爷的病还能好转得快些呢。”春香也赞成。这样也留出时间,可以从长计议。于是管家便安排了僻静的房间,一来便于吴秋遇思考用药,二来便于大小姐和春香找他商量事情。吴秋遇虽然心里想着小灵子,很想早日离开,但是已经答应了如梦小姐,也只好帮忙帮到底,等完了事再说。 吴秋遇住在府中,也无其他事可做,便日夜对老员外悉心看护,三餐搭配膳食,早晚精心用药。如梦小姐也不避嫌疑,常去秋遇房中或者员外床前,与吴秋遇讨论爹爹的病情。没过几天,任员外的精神气色好多了,也渐渐有了力气,已经能坐起来了。管家看到老爷好转,非常高兴,不由得暗自赞叹,私下对春香说:“幸亏你想出那么一个主意,才把这位小大夫留住。要不然,老爷也没那么快好起来。”春香说:“最高兴的还是咱们大小姐,你没看她这几天多么欢喜。”管家与她心照不宣。任如梦一方面为爹爹的病情好转惊喜不已,一方面对吴秋遇更加欣赏。吴秋遇说:“我已经把膳食和用药都写了下来,每日按时按量服用即可。如此长期调理,员外即使不能恢复走动,也可延年益寿。”众人听了自然高兴。吴秋遇紧接着嘱咐道:“但是有一点要注意,员外这种情况,万万不能动肝火。一旦气大伤身,后果不堪设想。有可能就前功尽弃了。”众人也都铭记在心。 自从上次老员外当面拒绝如梦的婚事,娄氏夫人已经好几天没到老爷房里来了。忽然听说员外能坐起来吃饭了,娄氏都不相信,但终是坐不住,急匆匆过来瞧看。老员外见娄氏进来,招呼道:“夫人,你看,我好多了。”娄氏愣了半晌,含糊道:“哦,好,好。看到老爷这样,我很高兴,也放心了。这几天……”她本想解释一下这几天为何没来。但是老员外心情好,顾不得听那些,拉住吴秋遇的手,兴奋地说道:“多亏了这位小大夫。经过他这几天的调理,我都能坐起来了。我都没想到啊。”娄氏瞧了一眼吴秋遇,随便笑了两下,说:“哦,多谢大夫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大夫来了,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怠慢了。”管家偷偷白了她一眼,没吭声。吴秋遇笑了一下,说:“我来了几天了。是如梦小姐让我来照顾老爷的。”娄氏说:“哦,都一样,都一样。我这几天还想着到哪去请你呢,只是不知道你住在哪。现在好了,老爷也有精神了。管家,你去吩咐厨房,叫他们做几个好菜,咱们好好招待一下客人。”管家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出去安排。 第067章月夜花劫 娄氏又随便说了几句,匆匆回到自己房里,生闷气。丫鬟杏儿知道她心里有火,只想躲得远远的,悄悄往门外走。娄氏看见了,怒问道:“他们又请了大夫来,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杏儿说:“夫人,我一直跟在身边伺候您。大夫的事我一点不知道啊。”“哼,我看你们都串通好了,瞒我一个人。”娄氏发泄了两句,终究也说不上杏儿的不是,于是说道,“好了,你出去吧。以后有事多替我盯着点。”“是。”杏儿应了一声,从房里退出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娄氏是任员外在大夫人亡故之后纳的妾室,一直没有扶正。二小姐佳怡是娄氏带来的,也非员外亲生。娄氏原以为老员外病成那样,已经捱不过多少日子了,所以才急着把如梦嫁出去,自己好独霸家财。她完全没料到吴秋遇去而复返,而且真能妙手回春。今日一见,知道员外已无大碍,今后家里的事怕仍要由他作主,这叫娄氏怎能不着急。她在房中独自生了一会闷气,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匆匆走出房门。 府门口的家丁看到夫人匆匆出门,身边一个丫鬟也没带,不禁心中纳闷,交头接耳。娄氏顾不得搭理他们,急匆匆走了。 晚饭之后,娄氏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来到如梦的房间。如梦小姐和丫鬟春香没想到娄氏会来,都不禁一愣。如梦赶紧站起来:“二娘来了,快请坐。”娄氏说:“我就不坐了,我就是来和你说几句话。”丫鬟春香本想出去回避。娄氏说:“不用。唉,这些日子老爷病着,我的心思都乱了,也没顾得上照顾你和佳怡。本想给你找个好人家,定门亲事,顺便给老爷冲个喜。没想到……唉,啥也别说了,都怪那个刘婆子,我叫她给骗了。如梦啊,你不会怪罪二娘吧?”如梦说:“不会。二娘是为爹爹着想,也是为我操心。”娄氏说:“那就好,那就好。哎呀,现在老爷好了,一切事有他作主,我也踏实了。这不,我刚刚出门去街上,给你做了一件衣裳,算是向你赔罪了。待会你试试,看合身不合身。”说着把包袱递到如梦手里。如梦接过包袱,说:“多谢二娘。刘婆子提亲事就过去了,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娄氏说:“好。我就知道,咱们家如梦最知书达理了。我走了。你一会试试啊,今天就穿上看看,好叫老爷知道你不怪二娘了。”如梦点头应下。 见娄氏走远,春香说:“她是看到老爷好了,怕老爷责怪她,这才想起来讨好小姐。早干吗了?”如梦说:“算了,都过去了。如今爹爹好了,想来二娘也不敢再提胡家的事了,过去的事就算了。”“小姐就是人好。”春香关了门,见小姐心情不错,于是说道,“这一切可多亏了人家秋遇公子。”如梦说:“是啊,难得他肯答应帮忙,还照顾了爹爹。不过现在好了,事情解决了,咱们也不用再麻烦他了。”春香望着小姐,问:“小姐的意思是……?”如梦转过身去,喃喃说:“他治好了爹爹,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是一定要好好感谢的。等爹爹情况好了,他必定又要急着走了,到时候……咱们没有理由再留他。他是个好人。”春香听着小姐自言自语,知道她心里也有不舍,上前问道:“如果秋遇公子真的要走,难道小姐真舍得?”如梦坐下来,叹息道:“他本来就是急着要走的,这次肯留下来帮忙,已经是勉为其难了。怎么好再叫他为难?”春香说:“我想知道,小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可以让他留下不走,你会怎么样?”如梦愣了一下,抬眼望着春香,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春香说:“办法总是有的。不过,总得小姐自己心里先有个主见。”如梦沉默了一会,缓缓打开桌上自己那幅画,看着看着发起呆来。 忽听外面有人敲门。春香走过去,问了声:“谁呀?”外面的人说:“是我,来找姐姐玩了。”春香赶紧开门:“二小姐,快请进来。”佳怡见姐姐如梦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画,也凑过去看热闹:“看什么呢,姐姐?我也瞧瞧。”如梦来不及把画收起来,只得随口遮掩道:“没什么,是我自己画的。”佳怡看了几眼,笑道:“还没画完啊?头发还没添上呢,真难看。”如梦知道这个妹妹天真无邪、口没遮拦,因此毫不介意,匆匆把画卷了搁在桌上,问:“妹妹有事吗?” 佳怡说:“我没事,就是闲着无聊,来找姐姐说说话。哎,这包里是什么东西?”她一眼看见了娄氏放在桌上的包袱。如梦说:“哦,这是二娘刚刚拿过来的,说是新衣裳。我还没来得及看呢。”佳怡心直口快:“我娘拿来的?她真是偏心,只想着姐姐。我能打开看看吗?”如梦笑道:“没事,看吧。二娘当然还是最疼你的。”佳怡把包袱打开,将衣服展开一提,是一件崭新的大红罩裙。佳怡惊叫道:“好漂亮!还说我娘不偏心?”如梦说:“妹妹要是喜欢,可以穿上试试。”佳怡小孩子脾气,也不客气,真的穿了起来,还问:“怎么样,好看吗?”如梦说:“嗯,好看,也合身。姐姐就送给你吧。”“真的?”佳怡喜出望外,“姐姐你真好。”如梦笑道:“难得妹妹喜欢,咱们高兴就好。”春香知道虽然娄氏对如梦不好,但是这两个姐妹却是情投意合。人家姐妹情深,小姐好不容易得了件新衣裳又转手送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佳怡心情高兴,天真地问:“姐姐,我今天在你这睡了好不好?叫春香到我房里去。”如梦劝道:“傻妹妹,这怎么行?让二娘知道了该不高兴了。不过你可以多玩一会,晚点回去。”佳怡无奈:“那好吧,我玩够了再走。” 这一日是初七,半月高悬,星光点点。 任府大院已然安静下来。任府大门虽然关着,但是却没有上拴。两个蒙面人轻轻推开门扇,挤了进来,在院子中转了一阵,终于发现了亮着灯的如梦小姐的房间,悄悄走了过去。 佳怡还在如梦的房里,坐在床头跟姐姐说着话。如梦已经困得躺在了床上。二小姐不愿回去,春香也只得继续伺候着。忽然房门被推开,两个蒙面人闯了进来。三个姑娘都吓坏了,正要喊叫。一个蒙面人将手里的刀往桌上一砍,低声喝道:“谁敢出声,我就先杀了谁!”三个人谁也没见过这阵势,都被吓到了,一个个颤抖着,不敢叫喊。春香好歹得护着两位小姐,壮着胆子问道:“你,你们,想怎么样?”拿刀的蒙面人没搭理她,挨个打量着她们三个,忽然抬手一指佳怡:“就是她!”另一个蒙面人快步上前,将佳怡抱起来,扛在肩上就往外走。春香想要上前阻拦,拿刀的蒙面人用力将她推了一把,也跟着出了屋子。佳怡吓坏了,大声哭闹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 春香撞在桌子上,半天动弹不得。如梦放在桌上的画被蒙面人的钢刀砍到,断做两截,其中一截滚到了地上。如梦急忙跳下床,跑到门口大喊了几声:“快来人哪!有贼了!把二小姐抢走了!”然后赶紧回来扶春香:“春香,你怎么样?”春香忍痛站起来,说:“我不要紧。快去看看老爷吧。千万别惊动他,他受不了这个刺激。”如梦这才想起吴秋遇的嘱咐,意识到爹爹不能动肝火,否则后果严重,急忙起身跑去看爹爹。春香也跟着出来。 吴秋遇听到动静,跑出门,正见如梦和春香跑来,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春香说:“有贼把二小姐抢走了。”吴秋遇一惊:“他们往哪跑了?我去追!”任如梦一把拉住他,说:“夜黑风高,你路又不熟,上哪追去?万一,你再有个好歹,叫我……爹爹如何是好?”春香也说:“是啊,先去看看老爷吧。要是老爷知道信了,可不得了。”她们并不知道吴秋遇会武功,这么说,既是为了保住老爷,也不想叫他平白搭上性命。吴秋遇最清楚员外的病受不得大刺激,如果他已经知道了,可真是不得了了,急忙跟着如梦去看员外。 员外也很早听到动静,问守夜的丫鬟。守夜的丫鬟毕竟年轻,隐约听到了如梦的叫喊,老爷一问,也就如实说了:“好像是有人喊,有贼,二小姐被劫走了。”员外一听,顿时心中乱跳,气血上涌,浑身颤抖起来。丫鬟吓坏了,扑跪在床头说道:“老爷,您怎么了?我是胡说的,我没听清楚。刚才一定听错了。您可千万别着急呀,老爷!快来人哪!老爷发病了!”如梦正好进门,一下子扑到床头。吴秋遇赶紧给老员外推拿,疏通气血。 管家带人跑出来,看到春香,忙问:“怎么回事?”春香说:“刚才有两个蒙着脸的贼闯进小姐房间,把二小姐劫走了。”管家忙问:“那大小姐呢?”春香说:“去看老爷了,怕老爷知道信发病呢。”娄氏夫人正漫不经心地往员外房间这边走来,听到春香的话,顿时就慌了。她跑到员外的房里看了一眼,见如梦果然在那里,急地直跺脚,疯了似的往前院跑去。管家喊道:“夫人,你去哪?”娄氏哪理顾得上理他,早就跑远了。管家说:“老五、老六,你们两个去跟上夫人。她可别再出什么事!张望、李才,你们俩各带几个人,分头去追。就算拿不到那俩贼,也得把二小姐救回来。”众家丁各自领命去了。春香说:“得报官吧。这深更半夜的,衙门有人吗?”管家说:“我跟郑捕头有交情,我直接去家里找他。老爷那边的事,你照应着吧。”说完就匆匆忙忙走了。春香也赶紧到房里看老爷。 经过吴秋遇一番推拿,老员外渐渐缓了过来,见如梦守在床前,挣扎着问道:“是不是佳怡出事了?”如梦知道爹爹已经听到,只得尽力劝道:“爹,您放心吧。管家和二娘已经派人去追了。一定能找回来的。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呀。”老员外无力地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喘着粗气。吴秋遇赶紧吩咐丫鬟去拿药。丫鬟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对如梦说:“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老爷一问,我就胡乱说了。都是我不好。”如梦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没事,不怪你。去拿药吧。”丫鬟含着眼泪出去了。吴秋遇继续给老员外推拿。如梦和春香都焦急地等着外面的消息。 派出去的人,最先回来的是老五和老六。管家不在,春香便出去问明情况:“你们俩回来了,那夫人呢?没找到?”老五说:“找是找到了。她说不用我们跟着,就把我们打发回来了。”春香说:“深更半夜的,夫人一个人,没人跟着哪行啊?她说不用跟着,你们就不跟着了?”老五说:“我们是想跟着来着,可夫人都发火了,还把我们骂了一顿。我们惹不起,只能先回来跟你们说一声。”春香也知道娄氏脾气大,他们不敢得罪也是正常的,也不好再埋怨什么,于是说道:“你们俩到门口去看着吧,如果他们回来,尽快来告诉一声。”老五和老六走了。没过多久,老六就跑了回来。春香还没进屋呢,问道:“怎么了,谁回来了?”老六气喘吁吁地说:“他,他们,他们又来了。这回人更多。”春香问:“谁呀?”老六喘了几口气,才说出来:“坏,坏人!老五在那顶着门呢。”春香暗叫不好,除了老五和老六,家里的青壮家丁都派出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正在发愁,那伙强人已经闯了进来,十多个人拿着刀枪火把,都蒙着脸,气势汹汹。为首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两腿伸得直直的,两个人用竹竿架起来抬着他。一伙人吵嚷着,直奔如梦小姐的房间。春香悄悄跑回屋里,紧张地说道:“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歹人,有刀有枪,好像这回是冲着大小姐来的。”老员外挣扎着要起来,忽然一股热血上涌,从嘴里喷吐出来。如梦惊叫道:“爹爹!”吴秋遇赶紧给他推拿顺气。老员外咳喘了几声,抓住吴秋遇的手说道:“秋遇公子,你快带着如梦躲起来。千万别,别叫她落到他们手里。咳,咳。”如梦眼看爹爹吐血,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哭诉道:“爹爹,我不走,我留下来照顾你。”老员外焦急地推她,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吴秋遇站起身说道:“你们好好照顾员外,我出去挡着他们。”如梦一把拉住吴秋遇,含泪说道:“你不能去。他们人多,又有刀枪,我怕……”吴秋遇两手扶着如梦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好好照顾爹爹,千万不要出来。”如梦愣愣地望着他,还没来的及再说什么,吴秋遇已经转身走出了门口。春香说:“小姐,我出去看看。你把灯先吹了,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在这。”说着也跟了出去。 有人先去如梦屋里搜了,没找到人,出来禀报。那匪首坐在高架的椅子上,大声喊道:“有喘气的,赶紧把你们大小姐交出来,免得本少爷费事。把我惹急了,杀你们个鸡犬不留!” 吴秋遇悄悄绕离员外的门口,才站出来喊道:“你们深夜闯到别人家里,好没道理!”那匪首在高处看了看,像是认出了吴秋遇,笑道:“呦,小子,你也在这。就凭你也敢出来挡横?”吴秋遇不关心他是谁,大声说道:“你们别欺人太甚。如果二小姐是你们劫了,赶紧送回来,也免得惊动官府。”那匪首笑道:“呦呵,口气不小啊。小的们,先把他给我收拾了,这回往死里打!”有不识好歹的,觉得吴秋遇好欺负,争抢着上前动手。春香躲在暗处,心里着急:“秋遇公子太老实了,怎么还不跑啊?”她干着急,又帮不上忙,暗自为吴秋遇捏了一把汗。 眼看有三个人已经冲到吴秋遇面前了,吴秋遇仍是不躲不闪,稳稳地站着。那三人各抡枪棒,直往吴秋遇身上打去。春香急得都要喊出来了。却见吴秋遇忽然身形一晃,不知怎么就绕到了那三个人的身后,快速出手在他们腰间、肋下点了几指,那几个人就不动了。春香根本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只知道吴秋遇没事,不由得暗自惊奇。 吴秋遇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对那匪首说:“我不喜欢打架,更不想伤人。我劝你们赶紧把二小姐送回来,好好做人。”那匪首愣了一下,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又招呼道:“上,都上!把这小子给我乱刀砍死!”他手下众人一发都冲了过来,把吴秋遇围住。吴秋遇见他们人多,也不敢怠慢,又有心教训他们一下,以救回二小姐,便不再退让,开始主动出手。那些人虽然手里拿着刀枪棍棒,却几乎没什么武功,很快就被吴秋遇一一打倒在地,哀嚎不止。吴秋遇走到匪首跟前,瞅了瞅那两个抬椅子的。那二人哆索了一阵,终于坚持不住,扔下肩上的竹竿,趴在地上就磕头。那匪首被掀翻在地,摔得哎呦乱叫起来。 春香看得过瘾,急忙跑回屋里告知小姐和老爷:“小姐,老爷。不得了,不得了。秋遇公子他……”如梦紧张地问道:“他怎么了?人呢?”春香刚才跑得急,喘了一口气,咽了一口唾沫,说道:“他一个人,把那么多坏人都给打倒了!”如梦听罢,当时愣住,简直难以置信。但知道吴秋遇平安无事,而且还制住了歹人,心里马上踏实下来。她兴奋地从父亲床头直起身来,跑出门来看吴秋遇。果然见到吴秋遇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而众歹人狼狈不堪,不由得大喜过望。 这时候,娄氏夫人带着女儿走进院子。佳怡委曲地哭哭啼啼,娄氏闷闷不乐,看到眼前的情景,也不禁愣住。如梦赶紧过去看妹妹:“佳怡,你没事吧?”佳怡一下子扑到姐姐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吴秋遇揪下匪首脸上的黑布,让他抬起头来,一眼认出是庙会上恶少,娄氏夫人的远亲胡全有,不禁怒问道:“你们把二小姐怎么样了?”胡全有趴在地上,胡乱说道:“没怎么样啊,都是误会。”吴秋遇在他背上点了一处痛穴,胡全有嚎叫道:“啊呀,疼啊!我说,我说。我就是嘴上、手上占了一点便宜,下边干不了坏事啊。你看我的腿,我真的没干那事啊。”他两腿挺直,动都不能动,看样子确实是行动困难。吴秋遇和如梦看着佳怡。佳怡擦着眼泪,点了点头。如梦说:“走,妹妹,咱们进屋看爹爹去。让秋遇公子教训他们。” 佳怡狠狠瞪了胡全有一眼,跟着姐姐进了屋,一见到爹爹,又扑到床前大哭起来。老员外摸着佳怡的头,安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时候,守夜丫鬟端着药进来。如梦一面喂爹爹喝药,一面听着外面的动静。 出门追贼的家丁陆续回来,见到地上的贼人,都忍不住上前打几拳,踢两脚。管家也回来了,还带来了三个官差。为首的官人身材魁梧,腰间别着两把铁尺。吴秋遇看着那人眼熟,他见过的人不多,仔细想了想竟真的想了起来,脱口叫道:“郑捕头?”此人正是当年在香儿母亲坟前与柳正风争斗的两个官差之一,名字叫郑越山,只是如今留起了大胡子,而且须发之间已经有了不少白的。郑越山醉眼朦胧地看了看吴秋遇:“你是谁?认得我?”管家介绍道:“这是我们请来的大夫,给我家老爷瞧病的。我刚才说了要去找郑捕头,他就记住了。”郑越山上下打量着吴秋遇:“大夫?不像啊。大夫怎么这么晚了……嗯……还在别人家里?”管家说:“我家老爷卧床多日,特意请他留在府里日夜照顾。”郑越山摇摇晃晃地看了看地上的众歹人,点了点头,说道:“人还不少。看来你们府上的家丁还不错。抓了这么多坏人,他们一个都没受伤。”管家也正纳闷呢,小声问老六:“怎么回事?”老六刚才躲在假山后面全看见了,指了指吴秋遇,小声说:“我们都没上手。都是这位大夫一个人打的。他太厉害了。”郑越山听见了,又盯着吴秋遇问道:“这些都是你干的?行啊,深藏不露啊。说说吧,你是什么来头?”吴秋遇正不知如何应付,春香跑过来说道:“老爷又吐血了,找大夫呢,你快进去看看吧。”吴秋遇趁机跟着春香进了屋。 管家见郑越山仍盯着吴秋遇的背影,生怕他生出别的事来,赶紧说道:“哎,老爷的病又发作了。郑捕头,您看这些人是直接带回去,还是先问一问?”郑越山说:“问一问?问问就问问。”他扫视了一眼,问道:“你们谁是带头的?”众人都指着胡全有。郑越山走到胡全有面前,蹲下来,问道:“那你说说吧,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娄氏在旁边站着,有点不安。胡全有见了衙门的人,更加心虚:“大,大人哪。这都是误会,误会呀。”郑越山喷了一口酒气,打了个嗝,盯着胡全有问:“你说什么?误会?你们抢了人家闺女,还拿刀拿枪的……嗯……打到别人家里来,这都是误会?”胡全有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支吾了一阵子,忽然瞥见娄氏,大声喊道:“表姑,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呀。”娄氏知道躲不过去,硬着头皮上前说道:“郑捕头啊,您别见怪。这真的是误会。”郑越山抬眼看了看娄氏:“你,你是谁呀?”管家小声说:“这是我家二夫人,被抢的二小姐的亲娘。”郑越山点了点头:“二夫人,二小姐他娘。这么说,你是苦主。你说说,怎么又成误会了?”娄氏说:“是这样的。这个是我娘家的表亲,从小就淘气,今天不知怎么了,心血来潮的,就想跟我那女儿开个玩笑。假装坏人把她带走,故意吓唬她。没想到家里人还当真了,还惊动了官府,把您也给劳烦来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女儿已经回来了,就在屋里呢,伺候老爷呢。误会,误会呀。您看时候不早了,您又喝了酒,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的家事,我们就自己解决吧。”管家问旁边的老六:“二小姐回来了?”老六说:“嗯,回来了,夫人刚刚带回来的,在老爷屋里呢。”郑越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真丧气,误会,害我白跑一趟。”娄氏说:“实在对不住了。改日我禀明老爷,一定登门拜谢。” 郑越山带着两个手下走出两步,忽然站住:“慢着!”他缓缓转过身来,走回来,用脚尖勾起胡全有的下巴,说道:“还有个事我没弄明白,我得问问。你们已经把人抢走了,你又带着这么多人,到人家府上来,这是怎么个意思?”胡全有一下子傻眼了,根本不知从哪编起,赶紧望娄氏。娄氏抢着要说:“郑捕头……”“我不听你说,我听他说。”郑越山直盯着胡全有,“你要是说不清楚,我把你带回去,十八般刑具让你尝个遍,看你说是不说。”胡全有当时就慌了,大叫道:“这不赖我呀。都是我表姑的主意!”屋里的,院子里的,众人听了,都不禁愣住。 娄氏慌忙叫道:“你不要乱说!郑捕头在这,咱们不怕说不清楚,你怎么开始胡说了!”郑越山好像忽然酒醒了不少,冷笑道:“你先等一会,我倒想听听他怎么说。小子,你可想好了,不要乱说话。要是敢蒙老子,你想想那十八般刑具。”“不敢,不敢,不敢乱说。”胡全有见娄氏已经指望不上,只得如实招了,免受皮肉之苦。郑越山看他说话费劲,让人把他翻过来,搁到椅子上。管家见事情牵扯到夫人,怕有损老爷的名声和威望,赶紧打发众家丁各自散去。 胡全有大致想了想,从头说道:“前几天我表姑说,要把他们家的大小姐嫁给我,还说大小姐如何如何漂亮。我当然愿意了。表姑让刘媒婆把生辰八字都换了,我以为板上钉钉了。没想到今天下午,表姑又上门找我,说事情有变,我可能娶不了大小姐了。我当时就急了。她说如果我非要娶也行,就是得冒点险,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胆子。我当然不怕了,问她怎么干。她说只要让大小姐断了再嫁别人的念头,一切就好办了。我问怎么断。她说找人把大小姐抢走,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大小姐失了身,再也嫁不出去,我就可以娶她了。我说这容易呀,那就抢吧。表姑说不能明着抢,不然会惊动官府,要吃官司。其实吃官司我倒不怕,就是家里得费钱。我问那怎么抢。她说可以找人扮成强盗,半夜来抢。她说了把大小姐房间的位置,还说晚上会把大门给开着。她还说有个丫鬟跟大小姐住在一起,怕抢错了,就拿了一件红色的罩裙作记号,她回来骗大小姐穿上,我们认衣服抢人。”娄氏几次想打断,都被郑越山手下的官差看住,羞愧得无地自容。老员外在屋中气得发抖。 郑越山问:“那你们怎么把二小姐抢走了?”胡全有叹气道:“唉,他们怎么知道二小姐会在那,还把那件衣裳给穿上了。就把二小姐当成大小姐给扛走了。后来表姑上门来哭闹,我才知道抢错了。”郑越山问:“你都对二小姐做了什么?”胡全有说:“我就调戏了她几句,在她身上摸了几把,连衣服都没扒光呢,表姑就来了。”佳怡从屋中跑出来,狠狠瞪着娄氏,说了句“我恨你”,一路哭着跑掉了。丫鬟杏儿看见了,赶紧追过去陪着。娄氏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郑越山问:“你们已经抢了一回,就不怕人家报官?还敢来抢第二回?”胡全有说:“二小姐被抢,表姑又恨到大小姐头上,说是她使坏,就鼓动我们再来抢大小姐,让我抢了就把她……”郑越山瞪着瘫软在地的娄氏:“你还真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到头来害人害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也给搭进去了。”管家看着娄氏,心情沉重。娄氏抬起手,一边用力在自己脸上打着,一边念叨:“我丧尽天良,我猪狗不如,我害人害己……” 屋中,老员外忽又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如梦大哭起来:“爹——” 胡全有继续说道:“她还说夜里衙门没人当差,叫我们尽管放心。我们都是被她给骗了。这个真不赖我呀。大人!”郑越山没有搭理他,吩咐一声:“一个个捆好了,都带走。”管家看了看娄氏,把郑越山请到一边,小声说道:“郑捕头您看,娄氏已经疯疯癫癫的了,她好歹也是我们府上的二夫人,您看能否通融一下,照顾一下我们老爷的面子和敝府的名声,先别把她带走。等明天我跟老爷商量一下再做处置。如果她真是疯了,就让她自生自灭。如果她没疯,我们老爷也会把她送交衙门。您看怎么样?”郑捕头说:“今天你打扰我喝酒了,改天你得赔我一顿好酒。”管家知道他是答应了,连连应道:“一定一定。多谢郑捕头。” 郑越山带着人,押着胡全有一伙走了。管家叫了个丫鬟,把娄氏送回房间,又找来几个家丁,简单收拾了一下院子,并吩咐下去,让他们相互转告,今晚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一切安排妥当,管家才得空进屋去看老爷。 过了很久,老员外才缓缓醒来。他面色苍白,气虚无力,看了看床头的如梦,望着吴秋遇说道:“秋遇公子,老朽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咳,咳……”春香提醒道:“秋遇公子,我们老爷有话跟你说。”吴秋遇赶紧贴到床边,俯身下来,小声问道:“您保重身体要紧,有什么话也不急于这一时。”老员外努力抬起手臂,抓住吴秋遇的手,喘着粗气说道:“我不行了……秋遇公子……我想拜托你……替我……好好照顾……如梦……”如梦听了,趴在床头大哭起来。吴秋遇安慰道:“员外,您没事的,您好好休息,我一定想法把您治好。”老员外挣扎着抓紧吴秋遇的手,说:“你一定要答应我……答应我……照顾……如梦……”吴秋遇点头道:“好,我答应您。我一定好好照顾如梦小姐。”老员外渐渐松了手,无力地躺了下去,嘴角微微露出笑意,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句“好……好……”,便断了气。吴秋遇在他鼻子低下探了探,无奈地摇了摇头,喃喃道:“员外已经……去了。” “爹——”“老爷——”屋里一片哭声。如梦拼命地摇着爹爹,希望他能再次醒来。吴秋遇望着失声痛哭的如梦,想起了自己当初与师父生离死别的情景,不由得也潸然泪下。正可谓同病相怜。 第068章伤情洒泪 老员外过世,任府家眷没有男人,娄氏夫人已经疯癫,大小姐如梦又哭得死去活来,管家只好出面给老爷张罗后事。 吴秋遇看着如梦伤心,跟着难过,又不知如何解劝。春香怕小姐哭伤了身子,擦了擦眼泪,让吴秋遇帮着她一起连拉带拽把小姐送回房里。 任老员外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乡人听说无不惋惜。这任员外是个有名的大善人,修桥补路,怜老惜贫,真是造福一方。只可惜苍天不佑,身染陈疾,不想就这么过世了。 那日曾婉儿在七里堡等不到吴秋遇,又派罗兴夜里去岳家偷听了一回,才知吴秋遇真的已经走了,失望之余,骑马返回城里的客栈。这一日正由郝青桐陪着在街头闲逛,忽然听说城东任家庄任员外去世的消息。她这次来本是打着替母探亲的幌子,如今赶上任员外过世,她作为娄氏的亲戚,不得不去探望。她赶紧让郝青桐备办了祭品,二人回客栈牵了马,赶奔任家庄。 只见任府悬白戴素,府门内外一片哭声。前来吊唁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进去的无不哀伤,出来的无不落泪。曾婉儿下了马,走到门前。门口的家丁知道他们也是来祭奠的,直接把他们让进府里。院子里处处挂白,人来人往,家丁、丫鬟忙得团团转。曾婉儿不懂得这里面的规矩,便想着先去拜见娄氏。她叫住一个丫鬟,让她带路。“你们找夫人?”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带她去了。郝青桐毕竟年长,见过世面,知道人家家里有女眷,不能乱闯,便留在原处等着。 丫鬟把曾婉儿送到娄氏房门外,说了句“夫人就在里面,您自己进去吧”就匆匆走了。曾婉儿站在门口,喊了声:“姨母,我是婉儿。您在屋里吗?”屋里有声音,但是无人应答。曾婉儿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嘴里说着:“姨母,婉儿进来了。”只见娄氏正蜷缩在桌子底下,呆呆地用手打着脸,喃喃地说着:“我丧尽天良,我猪狗不如,我害人害己……”曾婉儿吓了一跳,站在那里愣了半天,才怯怯地上前问道:“姨母,你怎么了?”娄氏停下手,抬起眼皮看着她,面皮僵硬地笑了笑,说:“嘿嘿,你来了,我对不起你。我丧尽天良,我猪狗不如,我害人害己。我丧尽天良……”说着,又自顾用手在自己脸上打起来。曾婉儿看出娄氏已经疯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无奈地站在那里,叹息了一会,转身出来,把房门轻轻带好。 刚才的丫鬟已经走了,曾婉儿站在院中,不知该往哪去。杏儿跟着佳怡二小姐走了过来。见到曾婉儿,佳怡开口问道:“你是谁?”曾婉儿说:“我是夫人的亲戚,前来府上吊唁的。”佳怡轻轻哼了一声:“又是胡家的?哼,你走,我们不要你假慈悲!”曾婉儿一愣,知道她们误会了,忙说道:“我不是胡家的。我从蓟州来,我姓曾。”佳怡知道自己弄错了,赶紧说道:“真对不起,曾姐姐,其实我不是针对你。”婉儿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杏儿说:“这是我们家的二小姐。”曾婉儿想了一下,慢慢反应过来,叫道:“是……佳怡妹妹。”佳怡有点意外:“你知道我?”婉儿说:“前几日我来过府上,听姨母说起你的名字,我还以为是个姐姐,原来是妹妹。”“姨母?”佳怡有点糊涂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样一门亲戚?”婉儿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我娘和你娘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她们也是多年不见了,所以咱们都不知道。”佳怡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娄氏的房门,实在不想再提起这个娘,于是说道:“我带你去见我姐姐吧。”婉儿说:“好啊,我也正想见见如梦姐姐呢。”佳怡难免惊讶:“你认识我姐姐?”婉儿说:“我上次来的时候,在园中见过了。”“哦,那更好了。”佳怡带着曾婉儿去找如梦。杏儿见二小姐暂时忘掉烦恼,真心为她高兴。 吴秋遇无事可做,也想过告辞离开,可是人家都在伤心之中,都在忙着员外的丧事,他还真是开不了口。唯一熟悉的如梦小姐,仍在痛苦之中。他几次走到如梦门口,想了想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有默默走开,不敢去打扰她。吴秋遇身份特殊,既不是任家的亲戚,又没有病人可以照顾,还一时不便离开,就显得无所事事。他在院中盲目乱转,各处想帮忙,又都帮不上忙。正自胡乱走动,猛然瞥见曾婉儿和佳怡二小姐一起走来,吴秋遇赶紧躲在抬东西的家丁身后,暂时避过。没走几步,却又撞见郝青桐。幸亏郝青桐是背对着他站着,他才又躲过一劫。知道曾婉儿也在任府,吴秋遇不敢再四处走动,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再出来。 曾婉儿见到如梦,见她脸色苍白,眼睛都哭肿了,知道她是伤心过度,顾不得寒暄,赶紧安慰几句。如梦擦干眼泪,请婉儿坐下。佳怡在姐姐这里也随便,自己去坐到床上。闲聊了一会,婉儿起身说道:“我见不得伤心的场面,明日姨父出殡我就不来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姐姐。姐姐,佳怡妹妹,你们都要保重啊。”如梦家里有丧事,不便留客,便说道:“那妹妹走好。” 任员外家资丰富,在当地人望又好,虽然亲属不多,但是丧礼仍然很热闹。管家用心张罗,安排得非常周到。考虑到任家没有男性子嗣,两位小姐又都尚未成婚,管家便和吴秋遇商量,让他暂时充当如梦未过门的女婿,在员外灵前尽孝。吴秋遇对这些世俗的规矩也不太懂,只当是给如梦小姐帮忙,便答应了。 员外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左近的朋友乡邻都来祭奠,官府也派了人来致意。娄氏坐在车上,自顾发呆。两位小姐哭得一塌糊涂,丫鬟劝也劝不住。吴秋遇在人群中打着幡,也是真心落泪。纸钱撒了一路。沿途的乡亲无不叹息,还有的跟着落泪。 将员外风光下葬,客人散去,任府里一下子冷清下来。任如梦闷在房间里,继续伤心落泪。春香劝不住,又担心吴秋遇此时提出离开,便求他再多留几天,等小姐平复了再说。吴秋遇怜惜小姐的悲伤处境,点头答应。任如梦好几日水米不进,又伤心过度,终于病倒了。吴秋遇赶紧给她诊治调养,更走不了了。 过了几天,如梦渐渐恢复,吃了点东西,有了精神,对春香说道:“秋遇公子在此耽搁了不少时日,一定是急着走了。你去和管家说一声,让他重重酬写。秋遇公子要走的时候,务必告诉我,我去送他。”春香问:“小姐,您真的舍得叫他走?”如梦叹了一口气,说:“还能怎么样呢?人家留下只是帮忙,咱们不能老麻烦人家。”春香说:“小姐有没有想过,就让他一直留下来?”如梦说:“人家未必愿意,何必为难人家。”春香说:“我只问小姐,您是否愿意?”如梦望着春香,沉默了一会,说道:“顺其自然吧。你去他那里看看,如果他决定要走,不要阻拦,但是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要当面送他。”春香拿了件衣裳给小姐披上,又伺候她喝了水,慢慢退出房来,去找吴秋遇。 吴秋遇正在收拾东西,见春香进来,问道:“小姐今天怎么样?”春香说:“不好。”吴秋遇一愣,赶紧停下手里的事:“昨天不是已经好多了吗,怎么今天又有不好?”春香说:“原来的病是好多了,现在又添了新病。”吴秋遇忙说:“我去看看。”他走到门口,见春香并未跟上,心中纳闷,回头叫道:“春香,走啊。”春香没有理他,却走到桌边坐下来,说道:“秋遇公子,你先别忙着去看小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吴秋遇不知何事,转身回来:“哦,好,你说吧。”春香提起茶壶,自己倒了一杯水,拿到嘴边,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想知道,那天你在老爷床前所说的话,是不是真心的?”吴秋遇一时愣住,不知她所指何事。春香见他发愣,提示道:“你答应老爷,说要好好照顾我们小姐。”吴秋遇这才明白她在说啥,坐下来说道:“老爷病成那个样子,我不得不答应啊。”春香问:“你只是为了老爷?一点也没有想到我们小姐?”吴秋遇说:“小姐……小姐有你和管家大叔照顾,我想一定不会有事的。”春香直盯着吴秋遇。吴秋遇不敢看她,急忙转过脸去。 春香心中暗笑,不再纠缠那个话题,而是忽然问道:“秋遇公子,你要去哪啊?”听她说起这个,吴秋遇放松了不少,如实说道:“我要去找灵儿。”春香一惊:“灵儿?是你的心上人?”吴秋遇说:“心上人?你是说很好的朋友吗?那是的。”春香问:“你们认识多久了?”吴秋遇说:“好几个月了。我们天天在一起。”“才几个月?”春香似乎又看到了希望,“那你们谈婚论嫁了没有?”吴秋遇笑道:“谈婚论嫁?怎么会。我们是朋友啊。”春香眼前一亮,问道:“她怎么会天天跟你在一起?你们两家离得很近吗?”吴秋遇说:“我们都是孤儿,一起行走江湖的,正好作伴。”春香点了点头,又问:“那个灵儿,她多大了?”吴秋遇说:“跟二小姐差不多吧,也可能比二小姐大一些。”春香问:“她长得漂亮吗?”吴秋遇说:“我认识的姑娘不多,不知道怎么才算漂亮。”春香笑了:“跟我比,你觉得我们俩谁长得好看?”吴秋遇憨憨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回答。春香这才郑重地问道:“那要是跟我们小姐比呢?是灵儿漂亮,还是我们小姐漂亮?”吴秋遇见春香认真地看着自己,也只得认真回答道:“要说长相,当然还是大小姐漂亮。” 春香听了,又认真地看了看吴秋遇,见他不像是在敷衍,心里很高兴。她放下茶杯,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停住,试探着问道:“如果我们大小姐……额……肯屈尊嫁给你,你愿不愿意?”吴秋遇“啊”了一声,连忙摆手道:“不行的,我还要去找灵儿呢。”春香说:“你跟灵儿也不是很熟嘛,不过才认识几个月,娶亲过日子可是一辈子的事。我们小姐人长得漂亮,脾气又好,家里要什么有什么,你留在这里,不比在外面流浪好得多?”吴秋遇说:“灵儿没有亲人了,我是她唯一的伴儿,我不能丢下她。”春香说:“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同情她。这也好办哪,你跟我们小姐成亲之后,把灵儿接来,做个亲戚、认个兄妹都行啊。这样她也有好日子过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吴秋遇彻底明白春香的来意了,慌忙站起来说道:“我已经答应灵儿了,我治好岳姐姐的眼睛就要去找她的。我已经耽搁好几天了,我……我该走了。”春香说:“你还答应了我家老爷呢。你忘了?是你亲口跟我家老爷说的,你一定好好照顾如梦小姐。当时我们小姐、我和管家都在,听得清清楚楚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一走了之?”“我……我……”吴秋遇一屁股坐下来,脑子里全乱了。 “小姐!”春香惊讶地看到如梦站在门来,急忙扶她进门坐下。吴秋遇关切地问道:“小姐,你怎么样?”如梦笑了一下,说:“我好多了,没事了。多谢公子关心。”春香小声问:“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如梦说:“我刚到,就听见你在大声说话。你怎么还跟公子吵嚷起来了?”吴秋遇赶紧替春香解围道:“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在说话。”如梦说:“秋遇公子,我知道,这些天在这委曲你了,耽误你不少时间。”吴秋遇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如梦又对春香说:“春香啊,你去找一下管家,叫他从账房取一百两银子,再准备一辆马车,今天就安排秋遇公子回去。”“啊,小姐——”春香当时就愣住。如梦推了推她,轻声说道:“快去吧。”春香又瞅了一眼吴秋遇,很不情愿地走了。 吴秋遇拱手道:“多谢小姐体谅。银子和马车就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如梦说:“那怎么可以。你曾经治好了爹爹的病,又帮我们制服了歹人,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如梦感激不尽。你要走了,我们怕是再难见到。你的恩德,我只有来生再报了。”说到这,不禁黯然。吴秋遇望着如梦小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有摇头叹气。 过了一会,吴秋遇说:“春香是个好人,更是真心为小姐好。有她和管家大叔照顾,小姐这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麻烦。我走了也放心了。”如梦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哀伤地说道:“我也要走了。爹爹已然不在,这里也不再是我的家了。”吴秋遇一惊,愣愣地望着如梦:“这……小姐,你为何这么说?”如梦微微地笑了一下,也望着吴秋遇,说道:“我知道公子是好人,有什么话也不必忌讳。实不相瞒,我也不是员外的亲生女儿。”这个又出乎吴秋遇的意料了。如梦继续说道:“公子不必惊讶。我是大夫人生前收养的,蒙她和爹爹真心疼爱,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因此,很多人都不知道我非亲生。连娄氏也不知道,所以才处处为难,怕我这个嫡出的小姐占了家财。”吴秋遇点了点头,联想到大夫人去世之后,如梦在娄氏那里受到的种种委曲。 如梦说:“大夫人收养之恩,我是没机会报答了。爹爹把我养大成人,处处呵护,如今也不在了,我更是没有报恩的机会。我在这里看似风光,大户人家的小姐,其实,我在这里也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打算把这个家留给佳怡妹妹,好歹她还有个亲娘需要照顾。我离开这里,去找我自己的生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说到这里,如梦又潸然泪下。吴秋遇眼圈也红了,哽咽着安慰道:“小姐……不要……太伤心。啊……我知道你的苦处……我……”他自己也是个孤儿,亲生父母都没见过,是谁都不知道。最疼爱他的师祖爷爷、神医师父又都先后故去,如梦小姐的心境,他当然能够理解。很快,两个人哭作一团。 春香回来,见到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心里是又痛又喜,悄悄站在门外擦眼泪。 屋里两个人哭了一阵。如梦觉得自己有点失态,慌忙松了手,直起身坐好,擦了擦眼泪,羞得转过脸去。吴秋遇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坐在那里闷声不语。 春香听屋里没了动静,探头偷看了一眼,见两个人各自坐好了,才假装刚刚回来,进门说道:“小姐,都安排好了。公子确定今天要走吗?”如梦站起来,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公子,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如梦永生难忘。只可惜我还有事未了,不能与公子同路了。”吴秋遇也站起来,看了看春香,又看了看小姐,支吾道:“如果小姐也走,我可以……多留几天。”春香只听到他说多留几天,兴奋地跳起来:“太好了,小姐,公子今天不走了!”如梦望着吴秋遇,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子,你愿意与我同路?”吴秋遇用力点了点头。他已经想好了,可以带上如梦一起去找灵儿,然后去寻找她的生父。小灵子那么善良,相信她一定会同意。如梦激动地流出眼泪来。 春香傻了:“什么同路?难道小姐……你也要走?你上哪儿去?”如梦说:“春香,等我病好了,我要跟着公子离开,去找我的生父。”春香说:“那万一找不到呢?”吴秋遇说:“如果找不到,就和我们在一起。”春香问:“那灵儿怎么办?”吴秋遇说:“灵儿人也很好,她一定也很高兴的。”春香一跺脚:“嗨,你们两个呀!真是……”她是穷人家的孩子,知道的事情多,只不过有些话现在不便明说。如梦说:“春香,你再跑一趟,告诉管家,秋遇公子今天不走了。” “好吧。”春香转身出来,没精打采地往前走。她心里嘀咕:“小姐呀小姐,你真是大家闺秀,不食民间烟火。你跟着公子去找灵儿,不是干找醋吃吗?要是我,我就想办法看住他,不让他再跟那个灵儿见面。就算秋遇公子人好,不会欺负小姐,可两个女人跟他在一起,总归不是事儿啊。不行,不能让小姐走。”她打定如意,要劝小姐回心转意。 又过了两日,如梦病好了,开始准备离开的事。春香见小姐已经在收拾东西了,看来马上要走了,赶紧劝道:“小姐,您真的想好了?”如梦一边继续忙活,一边说:“嗯。想好了。”春香说:“秋遇公子到咱们府上总共不过十来天,您就这么跟他走了,是不是有点……”如梦看了一眼春香,笑道:“你是怕我被他给拐了?”春香现在可没心情开玩笑,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总觉得,这样太草率了。您最好先冷静一下,别太心急。过一段时间,等咱们计划好了,再去找您的家人也不迟啊。”如梦说:“早晚都是要走的,晚几天又有什么分别?”春香说:“那您想过没有,万一找不到您的家人,你以后怎么办?”如梦说:“那我就去找——”她眼神转了转,看到桌上的画,抬手一指:“找他。”春香说:“那万一他也找不到呢?”如梦笑道:“那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这样总行了吧?”春香见小姐嘻嘻哈哈,像是完全没想过这一去的难处,不由得心里着急,说话也有些急躁了:“小姐,我是认真的。您怎么……”如梦见春香不高兴了,赶紧收起笑容,说道:“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怕我在外面吃苦。我跟秋遇公子在一起,你还不放心吗?”春香说:“你们在一起我当然放心。我担心的是,你们不能永远在一起。” 如梦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招呼春香一起在桌边坐下来,缓缓说道:“春香你听我说,我原本就是要走的,这个和秋遇公子没有关系,我也没以为能和他在一起。秋遇公子心肠软,愿意等我几天。我们只是一起从这离开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各走各的路。不管我能不能找到我要找的人,我都要去试试。”春香终于明白了小姐的心意,知道她心意已决,站起来说道:“如果小姐非要去,我跟你一起去。我一辈子照顾小姐。”如梦说:“好妹妹,谢谢你。咱们相处这几年,也跟姐妹差不多了。我也舍不得你呀。可是,我此去漂泊,可能很快就找到我爹,也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我一个人去也就算了,何必再连累你。”春香说:“我不怕。我愿意一辈子跟着小姐。”如梦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你还是留下来,我还正有事拜托你呢。”春香一愣:“小姐,您说。”如梦说:“佳怡年纪还小,她娘也疯了,身边又没有个贴心的人照顾,这个是我最不放心的。有你替我好好照顾她,我去的也就安心了。”春香眼圈发红:“可是小姐,要真是到了外面,剩你一个人了,没人照顾,可怎么办啊?”如梦安慰道:“你放心,我也是平常人家出身,吃得了苦的。这几年有爹爹疼爱,你们照顾,我过了几年大小姐的生活,已经是苍天眷顾了。如今爹爹不在了,我也该去过过我自己的日子了。”如梦说得很平静,可是春香已经在默默流泪了。如梦不忍看她伤心,忙岔开话题:“我托付你办的事,能办到吗?”春香擦了擦眼泪,说:“小姐,您尽管放心。我一定像照顾您一样照顾二小姐。”如梦笑了:“这就好了。别哭了。帮我收拾东西吧。”没想到春香却说:“小姐自己收拾吧。我在这里看着难过,我想出去走走。”如梦说:“好,去吧。” 春香从屋里出来,继续想着小姐的事。她忽然想到:“要是小姐能够永远跟秋遇公子在一起就好了。秋遇公子人善良,又有本事,我们小姐一定不会受欺负。可是他身边有个灵儿……”她纠结了良久,忽然眼前一亮:“那个灵儿像二小姐一样,只是个小孩子,也许根本不懂男女情爱。我们小姐脾气好,人长得漂亮,他们相处久了,不怕秋遇公子不动心。嘻嘻。”想到这里,春香不禁又高兴起来,快步向吴秋遇的房间走去。 吴秋遇见春香进门,问她什么事。春香说:“我们小姐已经决定要跟公子一起走了,路上你可不许欺负她。”吴秋遇说:“那怎么会。我会好好照顾如梦小姐的。”春香说:“你发誓。”吴秋遇面露难色:“怎么发誓?”春香说:“你跟我说,就说:我吴秋遇对天发誓,今生一定好好照顾如梦小姐,不离不弃,永不变心,若有违逆,天打雷劈。你跪在门口,对着老天说一遍,叫老天爷知道你的真心。”吴秋遇觉得这都是好话,他本来也答应要照顾如梦的,便毫不犹豫地跪到门口,把春香的话重复了一遍。春香大喜,赶紧把吴秋遇扶起来,笑着说道:“我们家小姐就拜托给你了。”然后也不等吴秋遇回答,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如梦找到管家,着手安排家里的事。管家一听,当然是不答应,但是拗不过如梦心意已决。管家只好按照大小姐的意思来安排。 如梦先取了一百两银子给春香,作为她日后的嫁妆,嘱咐她自己找个好人家嫁了。春香泪流满面。如梦又预支了二百两银子作为养老钱,塞给管家,把家里的事全都托付给他,叫他好好照顾二小姐佳怡。管家叹息良久,郑重答应,叫大小姐放心。佳怡抱住姐姐,哭着不撒手:“姐姐,我不让你走。”如梦劝道:“好妹妹,姐姐早晚要嫁人的。你遇事多跟管家商量,又有春香和杏儿照顾,姐姐放心。希望你早日寻个中意的郎君招赘上门,好好替爹爹守住这个家业。姐姐拜托你了。”说着,叫杏儿把二小姐扶起来。如梦快步上了马车,帘子一撂,早已是泪眼模糊。 吴秋遇一手牵着马,一手跟大家道别。众人望着马车渐渐远去,无不伤心落泪。春香刚才怕小姐难受,一直忍着。这会小姐去远了,她才跪在地上,远远给小姐磕了个头,放声大哭起来。佳怡追出几步,大声喊道:“姐姐——,我等着你回来——” 如梦在车上偷偷见了,自是泪流不已,小声说道:“佳怡,春香,我走了。你们好好保重。” 第069章旧恨陈冤 吴秋遇赶着马车,带着任如梦离开任家庄,打算到北冥教去找灵儿。可是北冥教在哪儿啊?他跟小灵子和倪帮主他们分开的时候忘了问了,现在只有四处打听。北冥教并非本地的帮派,也只有江湖中人才知道,一般老百姓根本没听说过。吴秋遇连找了好几个人,都没问出来,有些茫然。 既然不知方向,也就不急着走了。吴秋遇扶着如梦下了车,找棵大树,在下面休息。呆呆地看着马儿在地上吃草,吴秋遇自语道:“要是灵儿在这儿,她一定有办法。”如梦问道:“秋遇公子,灵儿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吴秋遇便把他和小灵子相逢相识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当然主要是说些高兴的事,关于师父遇害、曾婉儿纠缠等等,便都没有提起。吴秋遇说到高兴处,眉开眼笑。如梦静静地听着,开始羡慕小灵子,她心中暗想:“要是我也有如此丰富的经历,那才精彩。”心里便隐隐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小灵子一样跟着吴秋遇行走江湖。 吴秋遇忽然想起正事,扭头问如梦:“你还记不记得老家在哪里?”如梦说:“我离家的时候还很小,记不得了。后来听我爹说过,也只隐约了解一点点。我现在仍然记得的,就是嵩山和登封这两个名字,好像跟这俩地方有点关系,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吴秋遇说:“那我们就先往嵩山和登封方向走,一边打听北冥教,一边找你的家人。”如梦也赞成。二人也休息够了,重新上了马车,继续赶路。这回再一打听,知道嵩山和登封的人就多了,很快就问明的道路,好像只有一百多里,也不算太远。二人就驾着马车一路向东南而去。 登封县城。城北。 从一处老宅中走出一个人,头上戴着斗笠,前沿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头脸,左右张望了一下,就快步混入街上的人流之中。忽然瞥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稍稍愣了一下,便快步走了过去。那人似是发觉了,转身就跑。戴斗笠的汉子紧追不舍。二人一前一后,远离了街市。追到嵩山脚下的树林中,前面那个人不见了。后面的汉子摘下斗笠,大声叫骂:“丁不二,你给我出来!躲躲藏藏的,你算什么本事?有种的,你就站出来!”这人正是柳正风。他在林中转了一阵,找不到人,只得戴上斗笠,悻悻离去了。 丁不二躺在树杈上,见柳正风走远了,才敢坐起来,摇头道:“哎呀,真是阴魂不散。我这是招他惹他了?看来要不把那件事给他了了,他还会缠着我不放。也罢,我今晚就再上嵩山走一遭,看能不能有个结果。”他在林中忍到天黑,吃了点东西,趁夜向嵩山的太室山上走去。 嵩山派曾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前任掌门韩禅意气风发,武功超群。大弟子柳正风少年英侠,扶危济困,口碑极佳。自从韩禅意外身亡,柳正风负罪出走,近些年一直没出过像样的高手。现在的掌门叫盛四海,是韩禅最小的师弟,虽然名字听起来响亮,可是武功却远远不及前任,又不善经营。虽然还有大师兄金大坚帮忙打理,也有不少弟子门下伺候,但是如今的嵩山派,已然是名声败落,在江湖上没什么影响。 丁不二翻墙进入嵩山派的院子,顺着墙根悄悄走到一个亮着灯的房间外面,舔湿手指,轻轻捅破窗户纸,向内观瞧。一个矮胖子坐在桌边,一手拿着酒壶,偶尔往嘴里灌两口,一手从桌上的小木匣里往外拿珠宝把玩。这个人就是嵩山派前任掌门韩禅和现任掌门盛四海的大师兄,名唤金大坚。丁不二心中暗骂:“这厮不见长高,倒越发胖了,没想到还那么贪心。”丁不二常干这种巧取之事,自然熟悉如何对付。他故意在外面弄出一点动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叫远处的听不见,屋里的能发觉。金大坚稍是一惊,开口问道:“谁呀?谁在外面?”丁不二并不搭话,故意在窗前晃了一下。金大坚急忙将木匣子盖好,藏到墙洞里,用字画遮盖了。丁不二看在眼里,心中暗喜,飞身上了房檐。 金大坚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快步冲到门边,开门出来,低声喝道:“刚才是谁?快给我出来!要不然老子可要发火了!”丁不二在房顶甩出一只瓦片,打在远处的院墙上,发出啪的一声。金大坚提着长剑,快步冲了过去。丁不二从房上下来,闪身进了屋子。他已经知道藏东西的地方,一一撩起墙上的字画查看,发现每张字画的后面都有一两个墙洞,里面都藏了东西。丁不二出手利索,快速打开每一个匣子查看,终于在《达摩伏虎图》后面的一只红色小木匣里看到了他要找的东西。那是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在匣子里闪闪发光。丁不二大喜,拿起来看了看,嘀咕道:“到底是贡品,果然是好东西!”不过他并没有拿走,而是轻轻放了回去,又把匣子也重新塞回墙洞。 金大坚没有发现人影,叫骂了一阵子,转身往回走。丁不二听到动静,掀开后窗,轻轻翻了出去,回手把窗子带上。金大坚见门敞着,忽然想到可能中计,他暗叫不好,快步冲进屋里。屋里没有人,东西也没乱。他紧张地撩起几张字画,见所有的匣子都在,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特意把放珠子的匣子打开检查了,见珠子也没丢,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开心地笑道:“哈哈,原来是虚惊一场。我说那些兔崽子也不敢打我的主意。” 金大坚正在得意,忽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快来人哪,有贼!”金大坚一惊,急忙将匣子放回原处,再次提着长剑走到门口,高声问道:“贼在哪呢?”喊话的弟子赶紧跑过来,说道:“大师伯,刚才我听到啪的一声就出来查看。后来看见一个人影,从您屋子后面上了墙,往那边跑了。”金大坚转身看了看墙头,什么都没有,回来盯着那个弟子,喝问道:“我屋子后面的事你也能看见?说实话,刚才在我窗户外面偷看的是不是你?”那弟子当时就傻了:“大师伯……您……您说什么?我没偷看。”金大坚又盯着他瞅了几眼,见他不像是在撒谎,这才说:“谅你也不敢!”他到底心里不踏实,又回屋去看了看,见后窗户果然是开着的,不由得暗自后怕。 这时候又有几个弟子听到动静跑了过来,吵嚷着:“贼在哪,往哪跑了?”刚才喊话的弟子被大师伯吓到,不敢再乱说话,抬手往墙头指了指。有人嘲笑道:“你看错了吧?这么高的墙头,谁能爬得上去?”金大坚从屋里出来,吩咐道:“不管怎么说,大家都要多加小心。看来是有人盯上咱们嵩山派了。快去通知掌门,在各处布下机关陷阱,如果真有贼来,叫他们有来无回。” 丁不二下了山,用匕首削下一块树皮,在光面刻了字,拿着来到登封城北。 柳正风好不容易才见到丁不二的踪影,却又追不到,心中着实气恼。他是戴罪之身,官府无限期捉拿,白天不敢轻易活动。今日回了一趟老宅,本想拿些东西就走,没想到在街上意外见到丁不二。既然丁不二在此地出现,他也不急着走了,这次好歹也要把他拿住,洗冤报仇,于是便又潜回老宅。 正在打盹,忽然听到院子里一声闷响,像是一块石头砸在地上。柳正风一惊,赶紧挺身站起,出门观看。借着月光,真的看到地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正自纳闷,忽然院子外面又飞进一样东西来,竟是一块树皮。柳正风快步冲到墙边,探头往外观瞧。只见一条人影快速消失在月夜之中,可以断定,那人一定又是丁不二。不过现在出门去追,肯定是追不上了。 柳正风心中气恼,转身回来捡起树皮,却见上面有字:贡珠在金大坚屋中达摩像后速报官。柳正风反复念着树皮上的字,忽然一惊:“姓丁的这是在提醒我,还是要算计我?难道贡珠不是他偷的,而是被大师伯藏起来了?若非如此,就是他怕我继续纠缠,存心让我到嵩山自投罗网。”他越想越乱,决心要上太室山去查个究竟。 丁不二给柳正风报了信,心情愉快,想到他不会再纠缠自己,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正在树上歇着,忽然发现柳正风向太室山方向走去,丁不二嘀咕道:“我好心提醒,已然说得很明白了。他不去报官,却要上嵩山干什么?几年前嵩山派就要杀他,现在他又送上门去,不是自寻思路么?”很快他就明白了:“人家这是信不过我呀。说不定还以为我是在挑拨离间,算计他。哎呀呀,真是好人难做呀。他自己找死,由他去,跟我有什么相干?”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跳下树来,悄悄去跟着柳正风。 柳正风上了太室山,在嵩山派门外犹豫了一会,沿着墙根转去后院。他是嵩山派前任掌门的大弟子,在嵩山派多年,对这里的地形自然很熟。他找到大师伯居住的院子,将钢刀插在背后,翻上墙头,看了看左右无人,便跳了进去。 柳正风双脚一落地,就听铃声想起,原来他踩中了防盗的绳索。很快,十几个弟子手持刀剑冲了过来,将柳正风围住。这些大多是嵩山派新招收的弟子,不认得这位大师兄。 金大坚提着长剑从屋里走出来,得意地笑道:“还真的有贼啊。刚才叫你捡个便宜,没想到你还敢来。啊,是你?”他认出了柳正风。柳正风拱手道:“大师伯。七八年过去了,弟子不在跟前,您一向都好吧?”众弟子听他开口叫出大师伯,都不禁愣住,回头看着金大坚。金大坚尴尬地笑了笑,说:“好,都好。”他小声吩咐一个弟子:“你快去通知掌门,就说叛徒柳正风回来了,叫他多带人手。还有,记得去告诉你四师兄。”那个弟子瞥了一眼柳正风,匆忙去了。 金大坚并不上前,站在弟子们身后,远远说道:“你走了好几年,杳无音讯,今天怎么又回来了?”柳正风说:“弟子今天就是来找师伯的。我有一句话,想当面问问师伯。”金大坚说:“你早就不是我嵩山派的人了。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柳正风说:“我只问一件事,那颗贡珠……”金大坚一听贡珠二字,顿时心虚了,赶紧说道:“什么贡珠?早就丢了!你伙同贼人,盗走贡珠,官府通缉你多年,你还敢来嵩山露脸?” 柳正风正要再问,忽听脚步声响,又有几个人走了过来。为首之人高声喝道:“柳正风,当年你畏罪脱逃,连累我们好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有脸回来?”柳正风赶紧抱拳施礼:“弟子柳正风拜见掌门师叔。”来的正是嵩山派掌门盛四海。盛四海走到近前,冷冷说道:“你自从叛教出逃,就已经不是我嵩山派的人了,不要再叫我师叔。”柳正风说:“掌门容禀,弟子是冤枉的。弟子与那贼偷丁不二并不相识,贡珠失窃的事实在与弟子无关。”有掌门师弟在场,金大坚底气足了,在一旁叫道:“你都知道那贼偷是丁不二,还敢说不相识?”柳正风说:“弟子也是后来追查得知,原先跟他并无瓜葛。”盛四海说:“这些话你留着跟官府说吧。给我拿下!”掌门发了话,众弟子自然奋勇向前。他们平时跟着师父师兄习武,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柳正风抬手叫道:“等等!掌门师叔,弟子此来,只为向大师伯问几句话,在尊长面前怎敢造次?我问完这几句话,自然会走。”盛四海冷笑道:“你今天来了,还打算走吗?”说着便挥手,命众弟子向前逼来。柳正风后退了两步,已经到了墙根。众弟子见柳正风不愿动手,以为他是胆怯,向前逼得更紧。柳正风已无退路,他不想伤了这些师弟,可是又不得不找个脱身的路子。他单脚向后,用力在墙上一登,飞身向前扑去。众弟子没料到他有这一招,稍一愣神的工夫,柳正风已经跳出包围,撒腿就跑。盛四海和金大坚带着一众弟子紧紧追赶。 柳正风心中无奈,自己曾经是嵩山派的大弟子,现在回来倒像是个仇人,被掌门师叔和大师伯带着一群师弟追杀。他心中打定主意,好歹自己是嵩山派的人,说什么也不能跟两位尊长和各位师弟动手。将来总有澄清误会的那一天,到时候还都是一家人。所以,他只有尽力逃走。可是他已经离开了七八年,这里已经不是原样,转着转着就找不到路了。眼看前面已无路可走,听声音后面的人又已经追到了,他心里着急呀。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屋子的门打开了,一个人探头出来招呼道:“大师兄,这边。”柳正风一眼认出是当年的师弟游杰,大喜,赶紧就跟了进去。 盛四海带人追到。有弟子疑惑道:“明明就是往这跑了,怎么不见了?”金大坚奸笑道:“放心吧,他跑不了。你们进去看看。”几个弟子正要上前。游杰开门从里面出来,走到金大坚面前说:“师父,已经拿住了。”盛四海惊讶地看了看金大坚。金大坚神秘一笑:“你就瞧好吧。”说着吩咐游杰带两个弟子进去带人。很快两个弟子把柳正风拖了出来。柳正风浑身是血,坐在地上,闷声不语。 盛四海问游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游杰得意地说道:“当年凌季、陈唐帮着大师兄逃走,让他逃过门规处罚,我师父就一直怕他回来报复,暗中吩咐我在这设个机关,好在必要的时候把他引到这里来,一举拿下。这么多年大师兄都没露面,我还以为用不上了。刚才师父让小师弟来送信,说大师兄找上门了,我这才赶紧在这候着,生怕他不到这来呢。现在好了,这么多年的心思,总算没白费。” 听游杰提凌季和陈唐两位师弟,柳正风忽然抬起头,问道:“凌师弟和陈师弟呢,他们怎么不在?”盛四海哼了一声,说道:“亏你还记得他们。当年本该将你废掉,他们竟敢私下放你逃走。你们以为能瞒得住我吗?幸亏后来游杰从他们嘴里套出实话,才知道他们跟你串通一气。”柳正风转过头,恨恨地等着游杰。游杰吓得后退了一步。金大坚说:“师弟,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杀了,一了百了,免得夜长梦多。”柳正风并不关心自己的生死,而是急切地问道:“那两位师弟呢,他们人呢?”盛四海阴森森说道:“他们两个已经到阴曹地府去等着了,你去找他们吧。”闻听两位师弟为了救自己惨遭杀害,柳正风心如刀绞,流着泪摇了摇头,闭目等死。金大坚等不及,招呼弟子:“动手!” 忽然有弟子惊叫道:“掌门,不好了!大厅和居舍都着火了!”盛四海大惊,急忙带着人去扑救。金大坚担心烧到自己的宝贝,也赶紧回去救火,临走嘱咐游杰:“这里交给你了。”“放心吧,师父。” 游杰送走了众人,看着柳正风,说道:“大师兄,你可不要恨我,这都是我师父的主意。你也知道,师父有何吩咐,咱们作弟子的是不敢不从。你说是不是?”柳正风瞪着他,忍痛说道:“我只问你,二师弟、三师弟咱们几个情同手足,你为何要去告密害死他们?”游杰说:“这个更怨不着我了。你惹了祸,掌门要废你,这也是咱们嵩山派的规矩。他们胆敢帮你逃走,这本身就是违反了门规,就该受到处罚。我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真正害死他们的,是你,是你连累了他们。你要是不逃走,他们会死吗?”柳正风用手捶着地,痛哭道:“是我,是我害死了两位师弟!我对不起你们啊!四师弟,你动手吧。” 游杰假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摇了摇头,叹息道:“唉,大师兄,要说你也挺冤的。当年是何等的雄姿勃发,少年英雄,没想到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算了,我也不多说了。”柳正风忽然抬头看着他:“你,你知道些什么?”游杰说:“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挡我师父的财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抢了掌门师叔的风头。他们两位老人家,一个变着法的要让你死,一个巴不得你有把柄该死。你想想,你还能有好吗?”柳正风回想了一下当年的情景,问道:“你是说,我让大师伯把夜明珠还回去,他怀恨在心,故意陷害?我找掌门师叔申辩,他明知我有冤屈,却故意不给我机会?”游杰笑道:“大师兄果然聪明。不过,我可什么都没说,这都是你自己猜的。”柳正风长叹一声,似乎明白了:“这么说,那颗珠子根本就没被丁不二偷走,我看到他的背影去追他,大师伯把珠子私藏起来,却诬陷我与贼人勾结,合伙盗走了贡珠,叫官府缉拿。嘿。我怕他惹祸,好心规劝,他却昧了珠宝,诬我清白,害我性命……真是好狠毒啊。我死不明目啊。” 游杰冷笑一声,提起手里的长剑,便要动手。忽听墙头有人笑道:“哈哈,你终于想明白了。害得我背了好几年的黑锅,被你纠缠。”游杰一惊,抬头问道:“你是什么人?”丁不二忽然打出一颗石子,正弹入游杰的喉咙里。游杰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来回翻滚。柳正风抬起头,认出是丁不二。丁不二从墙上下来,便要结果了游杰的性命。柳正风赶紧拦住,开口劝道:“丁大侠,饶了他吧。我们好歹是师兄弟一场。也多亏他点破因由,咱们才澄清误会。”“好,听你的。”丁不二在游杰脖子后面踢了一脚,磕出他喉咙里的石子,又趁势塞了一个药丸进去。游杰刚才憋得满脸通红,现在终于可以呼吸了,先喘了几口,开口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丁不二说:“没什么,不过是一颗毒药。”游杰大惊,掐着喉咙想吐却吐不出来,赶紧跪在地上磕头道:“大侠饶命啊。”柳正风也要开口求情。丁不二却说:“你放心吧,一时半会死不了。你乖乖听我的,两天之后我来给你送解药。要是你敢胡来,呵呵,两天后经脉爆裂,肉体腐烂,神仙也就不了你。”游杰说:“好,我听你的。大侠尽管吩咐。”丁不二说:“背上你大师兄,送我们出去。要是惊动了旁人,后果你是知道的。”“我知道,我知道。”游杰赶紧爬起来,过去扶起柳正风,背到身上,带着丁不二悄悄去找门口。他在这里十几年了,又经常帮师父做见不得人的事,犄角旮旯都很熟。很快三个人就出了院子,下了山。 到了林子里,丁不二叫游杰把柳正风放下,打发他回去。游杰央求道:“大侠,我都照您说的做了。您现在就把解药给我吧,我怕您过两天没空来。”丁不二说:“我也没随身带着。实话告诉你说,我每次下毒,都回来现做解药,以防遭了别人算计,从我身上搜出解药,那我的毒药就不灵了。哈哈。你回去吧,放心,我保证你两天后不会毒死。你现在应该想的是,今晚怎么才能不让你师父害死?”游杰无奈,只好回去,临走又给柳正风施了一礼:“大师兄,我走了。”柳正风点了点头。游杰一边往山上走,一边想着回去怎么应付师父。 柳正风坐在地上,拱手说道:“多谢丁大侠出手相救。我一直误会你,屡屡纠缠,你还……唉……”丁不二笑道:“没什么,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我已然提醒,你为何不直接去报官,反倒自己送上门去?”柳正风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再怎么说,我也曾经是嵩山派的人。时至今日,仍然心存幻想,指望着有朝一日真相大白,重回门庭。哪知道,这根本就是他们一手制造的冤屈,害得我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我真是糊涂啊。”丁不二蹲下来,一面给柳正风上药,一面劝道:“事到如今,你也不必自责。只须去报了官,叫官府将他们查抄定罪,自然还你清白。至于那几个混蛋,咱们有的是办法治他。”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妻死女散,柳正风摇头叹息,心中悲痛。丁不二有意替他消减,便说:“哎,我说,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你能不能把当年那点事跟我说说,我也好知道自己是怎么卷进去的。”柳正风看了看丁不二,点了一下头,开始回忆当年的往事。 柳正风是嵩山派前任掌门韩禅的大弟子,在同一辈所有的师兄弟中也是入门最早,武功最高。他跟着师父除暴安良,扶危济困,帮着官府和百姓做了不少大事。师徒二人在当地声名颇具。后来韩禅身体不好了,见柳正风品行端正、办事得力,便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他。韩禅的大师兄金大坚是个贪吝的小人,没少被韩禅训斥。柳正风为人正直,和他师父是一样的脾气,也没少劝阻大师伯。韩禅武功声望都高,又是掌门,金大坚自然不敢放肆,多少要收敛一些。眼看韩禅已经不行,要将掌门之位传给柳正风,金大坚便暗中怂恿师弟盛四海,说掌门之位应该传给他。盛四海动心。后来,韩禅还没来得及指定继任掌门,便意外坠崖身亡。本来柳正风接任掌门的呼声是最高的,可是大师伯出面推举师叔盛四海,众弟子都不好明着说什么,只有凌季和陈唐力主让大师兄当掌门。柳正风不愿因为掌门之事伤了嵩山派的和气,便主动退让,恭请盛四海当了掌门。盛四海并无才德,当上掌门之后,不善管理,嵩山派的声望一天不如一天。金大坚等人再无顾忌,越发张狂。盛四海即便知情,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柳正风继续行侠仗义,在弟子中威信很高。盛四海心存介蒂,一直担心柳正风夺了他的掌门之位。那一年,前任登封知县不知从哪里得到一颗南海夜明珠,便想着趁着钦差来嵩山祭祀的机会,托他进献给皇帝。结果走露风声,夜明珠被匪徒劫走。柳正风受知县恳请,带人帮着官府剿了盗贼,却没找到夜明珠。后来才知道是大师伯金大坚暗中拿走,私藏起来。柳正风闻信,便去找师伯理论,劝他赶紧交还,免得惹祸上身。偏巧那天丁不二来了。他早就听说嵩山派的金大坚贪财,藏了很多宝贝,专程来拿他一些。不想柳正风机警,听到动静便出门追赶。金大坚便谎称自己得了贡珠本要交回官府,却被柳正风勾结贼人盗走。盛四海震怒。柳正风回来之后,找掌门师叔申辩。盛四海说,如果他心底无私就应束手待查。柳正风自恃光明磊落,一心指望掌门查明之后还他清白,于是甘心受缚。盛四海终于抓到柳正风的过失,关押当晚又受到金大坚的怂恿,便要在第二天以整肃门规之名废掉柳正风的武功,然后送官入罪。凌季听到消息,便找陈唐商量。二人骗走看守弟子,准备放走大师兄。柳正风觉得自己一身清白,不愿背着罪名离开。陈唐说,如果被废了武功送交官府,到时候有嘴说不清,不但性命难保,也永远没有真相大白之日,不如暂且走了,自己去追拿盗贼,只要成功找回夜明珠,那一切都不成问题了。柳正风觉得师弟所言有理,这才偷偷下山回县城,接了妻子黎氏和幼女香儿一起远遁他乡,暗中追查盗宝贼的下落。他渐渐得知江湖上有个号称千里独行的神偷丁不二,便猜想是他偷了夜明珠。后来真的撞见,从身形认出他就是当天在嵩山盗宝之人,于是开始四处追拿丁不二。金大坚到官府诬告柳正风。县官震怒,上报府衙和钦差,发下海捕文书,不设期限跨府捉拿劫夺贡品的柳正风和不知姓名的盗宝贼。柳正风无奈,只得带着妻女躲入南坨山中?F拮永枋喜恍胰静∩硗觯罄磁脖蝗斯兆摺A绫闳隙ㄗ约旱囊磺性庥龆际怯啥〔欢凉敝橐鸬模诵囊サ蕉〔欢ǔ鹧┖蓿一厍灏住5比唬裁煌搜罢遗南侣洹O群蠹复斡攵〔欢庥觯上峁Ρ炔簧纤济蛔返健W源犹迪愣潜惶诺某扇仿舾巳朔纷樱驮僖才碌南ⅰ? 事隔多年,没想到这一切冤屈痛苦都是嵩山派的师伯师叔造成的,柳正风怎能不愤恨难平?也愧对自己纠缠多时的丁不二。丁不二听了整个经过,明白了柳正风内心的痛苦,站起来说道:“柳兄放心,我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气。你先回老宅歇息,我现在就去衙门,把金大坚私吞贡珠的事给捅出去。到时候官府上山查抄,你我暗中跟去,不愁没有机会报仇。”柳正风点了点头,站起来,拱手施礼:“多谢丁大侠。” 第070章嵩山有祸 郑越山醉酒处理了胡全有到任府打劫的案子,受到知府的奖赏。待事情一了,便趁着大人高兴,告几天假,说要到登封看一位老朋友。知府大人恩准了。 郑越山骑马来到登封县城,一眼看见赶着马车的吴秋遇,圈马上前问道:“是你?前几日还在洛阳任家庄,今天怎么又跑到这来了?”吴秋遇点了一下头,算是致意,说:“我是闲人,随便走动。郑捕头也到这里办事?”郑越山笑道:“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你。我办完了任府的案子,大人高兴,便放我两天假。我到这来看一位故人。好,不多说了,我先走了。”说完便骑着马走了。 任如梦从车里撩起帘子,问道:“刚才是谁呀?”吴秋遇说:“是洛阳的郑捕头。前些天胡全有到府上闹事,就是他把人带走的。”“哦。”如梦对这个人没兴趣,往左右看了看,说:“咱们先找一家客栈住下吧。”吴秋遇点头说了声“好”,便赶着马车,留意着哪里有客栈。 郑越山来到登封县衙,正见自己的熟人在门里来回走动,他高声叫道:“杜仲老弟,我来看你了。”杜仲一抬头,见是郑越山,喜出望外,赶紧迎上来说道:“老郑,你怎么来了?我正想你呢。”郑越山说:“算了吧,你想我不到洛阳找我去?我可是专门请了假,大老远来看你了。”杜仲连连拱手:“多谢,多谢。里面请。”郑越山跟着杜仲进了签押房。杜仲招呼他坐下,给他倒水。郑越山在屋子里扫视了一下。杜仲见了,说道:“唉,你将就一点吧。这跟洛阳的府衙可没法比。”郑越山笑了笑,说:“老弟受委曲了。”杜仲无奈地说道:“有什么办法?你倒还好,好歹还能留在府衙。我被发配到这小地方来。”郑越山说:“都一样,都一样。” 又寒暄了两句,郑越山忽然问道:“你刚才在外面来回溜达什么呢?”杜仲这才想起正题来:“嗨,见到你来,我光顾了高兴了,倒把正事给忘了。知县大人不在,我在等他,有重要的事请示。”郑越山问:“出什么事了?我没有耽误你吧?”杜仲笑道:“哈哈。没有没有。刚才我说正想你呢,你可能不信。这件事跟你也有关系,我正想着找你帮忙呢。你看。”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件东西,递给郑越山。郑越山伸手接了,不禁一愣:“树皮?”杜仲说:“看那面。”郑越山把树皮翻过来,看到上面刻着字:夜明珠被嵩山派金大坚藏在房中达摩像后——柳正风。郑越山一惊,看着杜仲:“这上面写的,是真的么?”杜仲说:“我也是刚刚看到,说是昨天夜里有人扔进县衙院子的。”郑越山想了想,说道:“看来,柳少侠已经查明了真相。他还真是被人陷害的。这么说,这个案子终于可以了了,老弟也不用在这小县衙受委曲了。”说到这里,他眼里放光。杜仲说:“若真是如此,咱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郑越山一下子站起来,说:“那还等什么?上山去抄吧。”杜仲说:“我正在合计这个事呢。嵩山派好歹也是一个江湖帮派,好几十口子都是拿刀舞剑的,怎么能说抄就抄?兄弟我一个人没有把握,所以才急等着知县大人回来商量。”郑越山说:“那倒也是。不知这嵩山派有多少好手?”杜仲说:“要说好手,倒是也没几个。前任掌门去世之后,柳少侠又被逼出走。我听说现在的掌门盛四海没多大本事,他那个大师兄金大坚更是个草包。这样的师父,估计也教不出什么好徒弟。”郑越山笑道:“那就好办了。咱们哥俩一起去。”杜仲说:“我正算计着派人去请哥哥呢,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郑越山说:“那是。你说吧,想怎么干?”杜仲说:“光是县衙里的捕快,可能人手不够。我想请知县大人到守备营借调几十个官兵,最好有弓箭手。这样咱们哥俩带人去查抄,应该说十拿九稳了。”郑越山点了点头,忽然又说道:“现在咱们都没有见到柳少侠,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他送来的。为免消息有误扑个空,反落人口实,我看咱们得先派人进去摸个底。”杜仲说:“哥哥说得有理。我们都是本地人,难免被他们识破。正好你来了,不如就劳烦哥哥走一趟。”郑越山点头道:“可以。不过得找个合适的由头,不然也很难拿到凭据。”杜仲说:“我听说金大坚是个贪财吝啬的主。这样吧,我出面去找钱庄当铺借一些珠宝,哥哥只说有子弟要拜师,是去送礼的,不怕他不上钩。”郑越山点头赞成。 正在这时,知县大人回来了。杜仲让郑越山稍坐,他赶紧去禀报大人。知县听说有机会破获贡珠失窃的大案,兴奋地不得了。前任知县本来是想贡献夜明珠巴结皇上,没想到珠子丢了,他礼没送成,反倒因此丢了官。如今有机会把夜明珠找回来,自己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他怎能不激动。知县大人马上写了条子,交给杜仲,说:“你拿着这个去守备营借兵。珠宝的事我来解决。准备好了,你们今天就上山。”杜仲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高高兴兴来告知郑越山。 吴秋遇和如梦连着问了好几家客栈,都已经客满,据说这几日来少林寺和封祀坛的客人特别多。二人无奈,只得继续往偏僻的地方找,希望那里的客人能少一些。看到前面有一家“归来客栈”,便试着进去询问。 店里不见掌柜的,只有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正在擦桌子,听到有人进门便停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看样子年岁已经不小了。吴秋遇问:“请问这里还有房间吗?”那伙计说:“你们来得还算巧,我们这还剩最后一间客房。”“只有一间?”任如梦面露难色。 伙计看了一眼任如梦,忽然吓了一跳:“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叫吴秋遇和任如梦一时摸不着头脑。伙计又多看如梦了两眼,才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自己摇了摇头,见吴秋遇和如梦都在惊讶地看着他,赶紧解释道:“我还以为见到了熟人。看错了,看错了,客人莫怪。这里就剩一间客房了,你们住是不住?” 吴秋遇跟如梦说:“要不然咱们就住这吧。”如梦小声道:“只有一间怎么行?咱们再到别处看看吧。”这时候一个妇人走出来,瞟了一眼两个人,酸溜溜说道:“呦,小娘子,都已经跟人家私奔了,还讲究什么呀?我是过来人,这个都懂的。看你们也是外地来的,反正也没人认得,怕什么呀?”任如梦脸上一红,不高兴地看了那妇人一眼。那妇人说:“呦,还害羞呢。这有什么呀?我跟你们说,要出来就坚决一点,不用瞻前顾后的。伙计,带他们去看房间。”“好嘞,老板娘。”伙计应了一声,又对吴秋遇说,“走吧,别再犹豫了。一会再有人来,可就连一间都没有了。”吴秋遇小声对如梦说:“一间就一间吧。咱们刚才问了好几家,都已经客满。还好这里剩了一间,先住下再说。”任如梦没再说什么,但是心事重重。伙计见姑娘没再反对,知道是默许了,便带着他们去看房间。老板娘格格笑了两声,回自己房间去了。 准备妥当,杜仲和郑越山带着十几个捕快和五十名官兵上了太室山。这些官兵中有十个弓箭手,是杜仲专门要求的。眼看离嵩山派的大门已经不远,杜仲叫人停下,与郑越山约定了进攻的信号,便带人在附近埋伏下来。 此时的郑越山扮作一个客商,背着一个包袱向嵩山派的大门走去。门口的两个嵩山派弟子见有人来,上前把他拦住,问道:“干什么的?我们这里不是寺庙,不接待客人。”郑越山说:“我是来找金大侠的,听说他武功了得,想给小儿拜个师父。”守门弟子看了看他,说:“你是替儿子来拜师的?”郑越山说:“是啊。你看,我连拜师的礼物都带来了。”那弟子看了看他身上的包袱,好像有些分量,便对另外一个说:“师弟,你带他去找大师伯吧。”另外一个是金大坚的弟子,高高兴兴地把郑越山让了进去,说:“走,我带你去见我师父。” 郑越山跟着嵩山派弟子转来转去,来到金大坚的居舍外面。那弟子先走到门前回禀:“师父,有客人了。说是来替他儿子拜师的,还带了礼物。”金大坚打开房门,看了看郑越山,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包袱,脸上露出笑容:“呵呵,进来吧。”郑越山心中暗骂:“果然是个贪财的小人。”又不得不作出恭恭敬敬的样子点头哈腰,进到屋里。那弟子很懂规矩,把门带好之后就乖乖地走了。 金大坚自己坐下来,也不招呼郑越山落坐,开口说道:“我不轻易收徒弟的。”郑越山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特意带着礼物先来拜见,还请金大侠破个例。”说着把手里的包袱轻轻放在桌上。金大坚看了一眼,问道:“都是什么东西啊?”郑越山赶紧把包袱打开,哗啦啦露出一堆金银珠宝来。这些都是知县大人跟夫人商量,从家里要来的家底子。金大坚见了,心花怒放,刚要伸手去拿,忽然又想到应该矜持一下,急忙把手收回来。郑越山看在眼里,更是鄙夷,嘴上却堆笑道:“不知这些金大侠可看得上眼?”金大坚掩饰不住耐心的欢喜,连说:“看得上,看得上。”郑越山见了心中暗喜,又故意说道:“我这次来得实在匆忙,随便拿了一些,都是些不值钱的。如果您不满意,我家里还有很多?”金大坚一听还有,眼里都放出光来,忙招呼客人坐下,凑进问道:“家里都有啥?”郑越山说:“那东西可多了,不过呢,我倒不是很懂,反正有了就收着。也不知道金大侠喜欢什么。如果您这有什么爱好,让我开开眼,我好回去照样拿来。”金大坚听了,满心狂喜,也顾不上多想,便要到字画后面拿东西。他的手刚摸到一张画,又忽然停下,回头对郑越山说:“你先转过脸去,闭上眼睛。”郑越山心中暗笑,依他所言。金大坚拿出一件羊脂白玉的如意,回到桌前,笑着问道:“这种东西,家里有吗?”郑越山说:“这个呀,有啊,好几十件呢。您就喜欢这个呀,那太好办了。我现在就回去拿,有个十天半月的就回来了。”金大坚一听这个在他家里还属平常,往返一次需要十多天,有点不甘心,于是又让他闭上眼睛。这次终于去《达摩伏虎图》后面把夜明珠取了出来。郑越山见了,心中大喜,却不敢叫金大坚看出来,只是说:“这个东西倒是稀罕,我家里也只有一颗。您要是喜欢,我也一并拿来。”金大坚欣喜若狂:“好,好。” 郑越山站起身,说:“那这个事咱们就说好了。您可不能反悔呀。”金大坚忙说:“不反悔,不反悔。你快去快回啊。”郑越山回到门口,忽然又站住,回头说道:“哦,对了,我听说咱们嵩山派不止您一位师父。我能不能见识一下您的武功,回去也好跟小儿交代。要是他不喜欢,我好给他找别的师父。”金大坚有点慌了,忙说道:“他喜欢什么?这个都好商量。”郑越山说:“小儿一贯淘气,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他平时最喜欢什么烟啊火的。”金大坚犯难了,他也不会什么施烟喷火的功夫啊,又不愿就此放弃,于是说道:“天底下哪有与烟火有关的武功?”郑越山说:“这个我是外行。不过我想,不管什么武功,随便配上点烟火,小儿一定喜欢。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只要能哄他高兴,乐意跟着师父习武,我就心满意足了。”金大坚一听,踏实了,想了一下,说道:“那我就给你演一个有烟有火的本事。你觉得怎么样他会喜欢?”郑越山说:“你弄个火把,往天上扔,越高越好。”金大坚笑道:“这个容易。你等一下。”说着便进屋取了火石,又找来一支火把。 “你看好了。”金大坚点着了火把,用力往天上一扔。大白天的,火焰在空中并不显眼,在远处根本看不见,郑越山摇了摇头。火把在空中飞到高处,又掉下来,落在地上。郑越山说:“这个下来的时候得接得住才精彩。”金大坚暗自叫苦。郑越山说:“哦,对了,火把容易烧手。那干脆把火熄灭,留点烟也是一样的。”金大坚点了点头,上前把火把熄了,重新抛上天空。火把冒着灰烟在天空划了一圈,掉下来。金大坚伸手接了,得意地说道:“这下怎么样?”郑越山鼓掌道:“好,太好了。” 杜仲在山腰看见信号,带人闯了上来。嵩山派弟子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就纷纷被官兵和捕快看了起来。有机灵的弟子快步跑进来报告掌门。 盛四海带人冲出来,怒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要仗势欺人么?”杜仲说:“哼,我们奉命查抄盗窃贡品的贼窝。我劝你们不要跟王法对抗。”盛四海叫道:“什么盗窃贡品?你血口喷人!”杜仲说:“无凭无据自然不会来找你。待会见了你的大师兄,问问他你就知道了。” 金大坚也听到动静,这时候还不忘锁了门,提着长剑,让郑越山跟他一起来前面查看。一见现场官兵和捕快剑拔弩张,他已经料到大事不好,调头就跑。郑越山突然一伸手,从后面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拽了回来。金大坚愣愣地看着郑越山:“你……你……”郑越山大笑道:“哈哈哈哈,我是洛阳府的捕头,来捉拿你归案的。”金大坚大惊失色,举剑便砍。郑越山急忙松了手,闪身避过,抽出藏在怀中的铁尺,与他斗在一处。 这边打起来,盛四海有点蒙了。杜仲一挥手,众人便将盛四海围了起来。盛四海并不敢轻易与官府对抗,连连后退,只是僵持着,却不敢动手。杜仲吩咐信得过的人,押着嵩山派的弟子去金大坚屋里搜赃。 金大坚本来就本事不济,这些年又只顾着敛财,疏于练功,身体发胖,早就废了。不过二十多个会合,就被郑越山在肩膀上拍了一尺,半个身子都麻了。郑越山将他一脚踢翻,揪到杜仲面前来。 几个搜赃的捕快回来了,各自抱着一两个木匣子。一个捕快上前回道:“杜捕头,搜到了。贡珠在这。”杜仲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子看了看,又轻轻盖好,交给捕快。他上前对盛四海说道:“盛掌门,赃物已经搜到了,你还又何话说?” 盛四海愣愣说道:“这个,我不知情啊。不是说柳正风勾结贼人盗走了贡珠吗?怎么会在这?大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金大坚此时无话可说,闷声不语。杜仲说:“金大坚私藏贡珠,诬陷好人。这么大的事,你敢说完全不知情?”盛四海说:“我真的不知道啊。”郑越山看了一眼金大坚,故意对盛四海说道:“这么说,私藏贡品、诬陷好人这两个罪名,你是打算让你大师兄一个人顶着了?”盛四海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本来就不曾参与。都是我大师兄干的,你们把他拉回去治罪吧。一切与我嵩山派无干。”金大坚瞪着盛四海,嚷道:“盛老四!私藏贡品的事我认了,诬陷好人你也让我一个人顶着,老子不服!”盛四海说:“你自己惹了祸,不要连累别人!谁叫你贪心不足?两位捕头,你们快把他带走,要杀要剐,都按王法办。我嵩山派绝不姑息!”金大坚骂道:“姓盛的,你好没良心!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当上掌门的?为了当上掌门,你把韩师弟推下山崖。为了当得安稳,你早就想把柳正风除之而后快。你真的相信柳正风盗走贡珠吗?你不就想借这个由头把他除掉吗?还有凌季、陈唐,陈唐可是你自己的弟子啊,你都下得了手!不就是因为他们支持柳正风当掌门吗?”盛四海浑身发抖:“你……你……都是你怂恿的!是你!”金大坚冷笑道:“哪次不是你亲自下的手?你现在还想撇干净?我呸!” 杜仲本来还有所顾忌,听了金大坚的诉说,知道这盛四海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也就可以放开手脚了,上前一步,说道:“盛四海,你束手就擒吧。有理跟他到衙门去辩。”盛四海往后退了一步,说:“不,我不去!”杜仲冷笑道:“那可由不得你了。上!” 四个捕快将盛四海围住,上前拿他。盛四海知道自己到了衙门不会有好下场,事到如今,不动手也不行了,索性拼个鱼死网破。好歹他是嵩山派的掌门,武功还是有的,四个捕快根本奈何不了他。杜仲叫了声“你们退下”,便跳上前去,亲自与盛四海交手。二人缠斗良久,盛四海以死相博,杜仲一时也无法取胜。郑越山看得心急,现在是抓差办案,又不是武林对决,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他将金大坚交给官兵看守,便也冲上去对付盛四海。 盛四海自知不敌,忽然冒死向前冲撞了一下,将杜仲逼开,然后趁机跳出圈外,撒腿就跑。杜仲和郑越山赶紧带人追赶。 金大坚见两个捕快都离开了,机会难得,突然出手打倒身旁的官兵,捡起长剑,向后山跑去。官兵也赶紧去追。 丁不二躲在树上,忽然看见盛四海被人追着向这边跑来,悄悄跳了去来,蹲在树后。待盛四海跑近,他突然送出一根树杈,横在路上。盛四海猝不及防,脚下踩翻,一下子绊倒在地。丁不二捂嘴一笑,转身走了。他是贼,当然不愿与官差见面。 杜仲和郑越山赶上前来,将他制住。只见这盛四海摔得着实不轻,头脸都戗破了,已经有点神智不清。郑越山捡起树杈看了看,心中纳闷:这显然是人削断的,故意绊倒盛四海,帮忙的会是谁呢?他马上想到,应该就是柳正风。他喊了几句:“柳少侠,现身吧。我们知道你是冤枉的。我们来查抄嵩山派,给你洗冤了。”久久无人回答。 二人只好先带着盛四海返回嵩山派,却得知金大坚跑了。这回杜仲留下收拾局面,郑越山问明方向,带人去追。 官兵很少上太室山,对这里地形不熟。金大坚钻来绕去,很快就甩开了官兵。回头见官兵在几十步以外徘徊,金大坚暗自得意。他走了几步,正美着,忽然发现有个人拿着刀拦住去路。金大坚大惊失色:“你,你是人是鬼?”来人正是柳正风。 柳正风面无表情地说道:“大师伯,你害得我好苦啊。”昨天游杰回来说已经把柳正风杀了,抛下山崖。金大坚以为柳正风已经死了,现在忽然见到他站在面前,直吓得心惊肉跳。直到看见地上的影子,他才明白,柳正风真是还活着。金大坚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不敢冒然动手,眼睛胡乱转着,脑子里想着逃生的法子,嘴上说道:“你没死啊,太好了。我故意留下游杰假装杀你,其实是想让他救你。这小子还行,到底明白我的心思。”见柳正风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显然不信,金大坚又赶紧说道:“都是你师叔,是他要害你。你还不知道吧,当年就是他,亲手把你师父推下山崖的。”柳正风一愣:“我师父是被推下山崖的?”金大坚点头道:“是啊,是你师叔亲手干的。他一心想当掌门,为了这个,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假借门规要废你武功,是他的主意。去官府举报你,也是他派人去的。要害你的都是他呀,跟我没有关系。咱们就叫他给骗了。”吴秋遇没有心思听他胡说,心里仍想着师父坠落山崖的事。一直以为是师父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没想到竟也是被人所害。 金大坚见柳正风发呆,心中暗喜,他悄悄抬起长剑,猛地朝柳正风刺去。柳正风身上有伤,本就行动不便,想到师父又一时失了神,一惊之下想躲已然来不及了。长剑直插入柳正风的胸口。柳正风大叫一声,胡乱砍出一刀。金大坚人头落地,滚落山谷。柳正风也渐渐倒了下去。 郑越山听到叫声,带着官兵跑过来。一见是柳正风重伤倒地,大呼一声“柳少侠——”,赶紧叫人给他简单包扎,吩咐人把他抬回去。 杜仲那边已把嵩山派查封完毕。见到被抬回来的柳正风,也是嗟呀不已。 一战告捷,带来的人无一伤亡,除了贡珠,其他的金银珠宝也搜出了不少,这次查抄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当即收兵回去。官兵、捕快都想到即将有赏,一个个喜上眉梢,走起来都显得轻快。只有杜仲和郑越山高兴不起来。二人走在柳正风的担架两旁,心情沉重,默默无语。 丁不二远远见了,直跺脚,也是唉声叹气,悄悄地跟着。 到了山下,柳正风渐渐苏醒过来,睁眼看见郑越山和杜仲,感慨万千。郑越山大喜:“柳少侠,你醒了。太好了。你坚持住,我们这就抬你去找大夫。”柳正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知道……我不行了。你们送我……送我回家吧,我死……也要死……死在那里。”郑越山心情难过,但也知道他伤及内脏,很难熬过几个时辰,于是小声问道:“在哪里?”柳正风说话费劲,刚要抬手指引。杜仲说:“我知道,往前走吧。” 到了柳家老宅,郑越山吩咐捕快把担架放下,让杜仲先带人回去复命,自己现在不当差,可以留下来照顾柳正风。杜仲安慰了柳正风几句,又嘱咐郑越山了几句,这才带人离去,途中还派人去找大夫去给柳正风救治。 郑越山是个重情义的热血汉子,虽然只跟柳正风打了两次交道,却已然惺惺相惜,见他现在这个样子,是真心难过。他含泪说道:“这么多年,你真是委曲了。好不容易真相大白,你又……唉,老天这是怎么了?对你如此不公啊!”柳正风倒显得很平静:“都过去了。也连累郑兄你……和兄弟们……受苦了。”郑越山摇头道:“你不要这么说。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告诉我,我帮你去完成。”柳正风握住他的手,说:“我知道你是……是好人。现在,也只有……拜托你了。”郑越山说:“你说。我一定帮你。”柳正风说:“我妻子埋骨他乡,你是知道的。我想请你……把她的尸骨接回来,跟我一起……埋在这……”郑越山点头答应:“放心吧,我一定办到。还有呢?”柳正风说:“我女儿……香儿……唉,算了……我也死了……不能照顾她了……不用找了……”郑越山也是摇头叹息,这个事他可是帮不上忙。柳正风恐怕活不过今夜,这么短时间找来他女儿可比登天还难。 天黑了,柳正风越发虚弱。杜仲找来的大夫,也束手无策,摇摇头走了。柳正风攒足力气,劝郑越山离去,说只想一个人静静死去。只拜托他第二天再来埋人。郑越山无奈,把他平放好了,犹豫了良久,才含泪离去。 丁不二见郑越山走远了,才闪身走进屋来。陪着柳正风待了一会,忽然问道:“你还有什么遗憾吗?”柳正风说:“可惜不能……再见到女儿……”丁不二问:“她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柳正风说:“香儿……十八了……该是……大姑娘了。”说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一丝甜蜜。丁不二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找去。”柳正风自知无望,挣扎着说道:“不用了……找不到的。”丁不二扶他躺好,嘱咐道:“你一定要挺住,等着我回来。”说完,快步向门口走去。柳正风心中感激,知道丁不二是一番好意,希望自己想着女儿能多撑一会。丁不二走出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071章天意弄人 晚饭后,吴秋遇和任如梦无处可去,便在屋中闲坐。这已经是接连问了好几家客栈,剩下的唯一一间客房。天色已晚,见吴秋遇仍在屋中稳稳坐着,任如梦心中开始略显不安。虽然说自相识以来,吴秋遇一直规规矩矩,如梦也知道他是个老实的好人,可是毕竟二人相识不久,无亲非故,这夜深人静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是叫任如梦心中怦怦乱跳。难道秋遇公子真的要跟她在同一个房间里过夜吗?她一时还无法坦然面对这个,却又一时不知如何解决,几次欲言又止。 闷坐了良久,任如梦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秋遇公子,你和灵儿在一起的时候,是分开住的,还是住在一起?”吴秋遇愣了一下,从如梦脸上猜出她的心思,忙说:“我怕你一个人太闷了,在屋中陪你坐一会。现在已经不早了,你早点歇着吧,我在门外守着。”说着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如梦这才明白吴秋遇的心思,想到他要在外面待一夜,有些过意不去,脱口道:“要不……你……”吴秋遇回头笑道:“没事,我在山里野外都能过夜,没什么。你早点歇着吧,把门插好。”说着,走出门口,轻轻把门带上。任如梦知道自己想多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插了门,走到床边坐下来。 如梦在床上躺了一会,睡不着,起身坐到桌边,打开包袱,又把那幅画取了出来。蒙面人到任府劫抢人的时候,为了吓唬三个姑娘,曾经在桌上砍了一刀。当时这幅画被砍做两截。事后如梦见到画卷受损,很是伤心,又一点一点仔细粘好了。她看着画面上的少年男子,想起往事,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甜蜜。 月光皎洁。星空辽阔。吴秋遇在门外抬头望着天,也是思绪万千。自从跟着下山以来,先后经历感恩祠惨祸、铁拳门追杀、邵家门被骗、天百山庄争斗、黑土岗劫杀、五丈窑台丐帮之祸、大漠风沙、赐熊岭惊险等连番惊变,让他感慨江湖险恶。又想到师祖爷爷圆寂、师父遇害、柳大叔丢了香儿、祁少城忍看爹爹出家、如梦小姐丧了养父,一番番生离死别,更叫他感受到人生苦痛。吴秋遇莫名难过了一会,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净想这些郁闷悲伤之事,应该多想想高兴的事。于是他怀念起与柳大叔和香儿在南坨山谷中度过的快乐日子,跟师父在太白山中度过的恬静岁月,最后想到了跟小灵子在一起的自由自在和种种开心,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任如梦在屋中隐隐看到吴秋遇的身影,又看了看画中人,心中忽然迷茫了。她趴在桌上安静了一会,忽然想到吴秋遇是在外面站着,赶紧站起来,拿了一只凳子,开门出去。 吴秋遇听见开门声响,转身见如梦出来,惊讶问道:“如梦小姐,有事吗?”如梦把凳子轻轻放在吴秋遇腿边,说:“都怪我太粗心。站累了吧?”吴秋遇见如梦小姐是出来给他送凳子的,心中感激,说:“我没事。多谢小姐。”如梦说:“以后就不要叫我小姐了,直接叫我如梦吧。”吴秋遇说:“好。你进去吧。”如梦说:“外面有点凉,我去给你拿被子。”吴秋遇赶紧摆手道:“不用了。你早点歇着吧。不用管我,我没事。你快进去歇着吧。”说着便要推如梦进门,忽然想到人家是如梦小姐,不是小灵子,觉得这样似乎不妥,便赶紧收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 任如梦看到吴秋遇憨厚老实的样子,也笑了,说了声“那我进去了”,便走进门里。她轻轻关了门,往门上一靠,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站了一会,等心跳平复了才睁开眼睛,又回头隔着门板看了一眼吴秋遇的身影,甜甜地笑了一下,才舍地离开。 任如梦拿了画像回到床上躺着,又把画像展开看了一会,慢慢卷了,贴在胸前,希望就此睡去。过了一会,她又睁开眼来,慢慢侧过身子,望向门口。想象着吴秋遇在外面坐着的情景,心中暗想:“秋遇公子看起来有点木讷,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那个灵儿真是有福气,能和他在一起闯荡江湖。可惜我不会武功,没有他们一样的本事,跟着他们只会是累赘。要不然,我要是也能跟着他们一起闯荡江湖,那该多好啊。秋遇公子,灵儿,秋遇公子……” 吴秋遇在门外站了一会,看见摆在门口的凳子,感念如梦小姐细心。仍能隐隐听到屋里的动静,知道如梦小姐还没睡着,吴秋遇怕自己吵到她,便轻轻搬起凳子,向旁边走了几步才又轻轻放下,坐下来继续仰望天空。 夜深了,吴秋遇有些倦意。他刚要闭目打盹,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轻微的动静,急忙注目看去。只见客栈的伙计鬼鬼祟祟地向后院走去。吴秋遇一惊,心中暗想:“莫非这是黑店?”他悄悄跟了上去,准备一探究竟。伙计来到后院,四顾无人,悄悄走到亮灯的屋子前面,轻轻敲门:“老板娘,我来了。”“死鬼,怎么才来呀?”老板娘披着衣裳打开门。伙计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现在来也不晚哪,耽误不了好事。”便溜了进去。门关了,灯熄了。就听见两个人在里面开始打情骂俏。吴秋遇马上想起了大漠中风云客栈的边二娘,知道这二人要干的事他是不能看也不能听的,于是赶紧往回走。 任如梦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睡不着。她穿鞋下地,拿了一条毯子,准备送给吴秋遇。开门一看,外面没人,凳子也从门口挪到了墙角。任如梦心中纳闷:“人呢,秋遇公子去哪了?”想到吴秋遇可能临时去如厕,如梦便把毯子放在凳子上,自己关门回来。她刚坐回床上,就听有人轻轻敲门,不禁心中暗笑:“秋遇公子真是实在,跟我如此客气。他把房间留给我,自己在外面冻着。我给他送条毯子,他还非要当面谢我。”如梦走过去开门,轻声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吴秋遇刚要回来,忽然瞥见一条人影从房上闪过,他愣了一下,忽然心念一闪:“会不会是丁大哥?”眼看那黑影奔后院去了,他也赶紧来到后院。那黑影轻轻从房上飞身跳下,在窗外偷听了一会,点了点头,忽然一招手。吴秋遇以为是丁大哥看见他了,正要出去,却见又有几个黑衣人冒了出来。吴秋遇一惊,急忙退回来,躲在墙后暗中观瞧。 黑衣人悄悄聚集到老板娘的门口,用手势交流了几句,忽然踢门闯了进去。然后就听见屋里有人惊叫,紧接着便是叮当乒乓打斗之声。吴秋遇不知这些人都是什么来路,不敢冒然进去卷入。他悄悄来到窗外,细听动静。 过了一会,打斗声停止,好像是已经分出了胜负。屋里燃起了油灯。吴秋遇不知道可以舔破窗纸偷看,仍是站在窗外听着。 就听那伙计的声音说道:“各位好汉,我们本分经营,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们?”黑衣人说道:“马铁腿,你不要再装了。”那伙计好像愣了一下,说:“什么马……铁腿的,我就是个打杂的伙计。”黑衣人笑道:“打杂的伙计?呵呵。是伙计你往老板娘被窝里钻?”老板娘说:“是我们不好,一时糊涂。好汉们要钱只管到柜台去拿。我求求你们,千万不要给我们传出去。”黑衣人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哈哈。一个老板娘,一个伙计,亏你们两口子想得出来。马铁腿,肖凤英,你们不用再演了。要是不知道你们的底细,我们也不会来。”吴秋遇在外面越听越糊涂。老板娘和伙计是两口子? 这时候,伙计(马铁腿)苦笑了两声,哀求道:“没想到我夫妻二人苦心装扮、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还是被你们给找到了。当年诸般罪孽都是我一个人做下的,与我娘子无关。我做江洋大盗,作案无数,死有余辜,看来已经没有悔改的机会。被仇家找上门来,死在你们手里,我无话可说。只求你们放过我娘子,她是无辜的。”老板娘(肖凤英)哭着说道:“我相公只劫财,从不害命。你们当年损失多少银子,我们赔!银子不够,我们卖了客栈还你们!我求求你们,放过他吧!”黑衣人冷冷说道:“你们还真是郎情妾意,夫妻情深啊,叫人感动。实话告诉你们说,他还真没劫过我的银子。在他身上,我们还能赚一笔银子。要不然老子也不会费这个心思,到处找你们,还要深更半夜跑一趟。”肖凤英说:“你们是为了银子啊。我们的家当都给你们,只求你们放过我们。”黑衣人笑道:“你们那点家当也值得老子兴师动众?”马铁腿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黑衣人说:“好,我就叫你们死个明白。是有人雇我杀你,事成之后,老子可以领五百两银子。老子追了你一年多,到今天才得到准信。我还得感谢你,活到了现在。要不然老子这两年的工夫可就白搭了。”马铁腿惊叫道:“你们是黄河帮的杀手?”黑衣人说:“不错。现在你可以瞑目了?”马铁腿说:“等等。我知道我今天难逃一死,可我想死个明白。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仇家是谁,他为何杀我?”黑衣人说:“我们黄河帮的规矩,不能透露主家的身份。这个我不能告诉你。”马铁腿叹了一口气:“唉,想我马福星从没杀过人,没想到却要被仇家雇人杀死。我死不明目啊!”黑衣人忍不住说道:“你是没杀过人。可是你看到了别人杀人。就冲这个,你死得也不冤。”马铁腿沉默了一会,忽然吼叫道:“我知道了,是蒙昆和天山恶鬼,是他们雇你来杀我的对不对?我早该想到有这一天。当年他们在五台县杀害一个弱女子,后来才知道那女子竟是铁秋声的红颜知己。铁秋声是武林至尊翁求和的得意弟子,这些年一直在追查杀害纪明月的凶手。他们怕了,怕我走露消息,这才雇你们来杀我灭口对不对?” 吴秋遇听了一惊。他在天百山庄已经听铁秋声说起过纪明月在五台县遇害的事,也知道铁师叔一直在追查凶手却一直没有线索。没想到今天从马铁腿嘴里得知了纪明月被害的真相,那真凶竟是天山恶鬼和蒙昆。 黑衣人说:“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也是看在五百两银子的份上才劳师动众,你们到了阴曹地府可不要记恨我们。”马铁腿说:“这事只有我一人看见,与我娘子无关。我死了绝不怨恨你们,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娘子。”肖凤英哭道:“相公……”黑衣人说:“本来是与她无关,现在她也知道了,这就与她有关了。你们两个都得死。”马铁腿知道求饶无用,跳起来叫道:“我跟你们拼了。”黑衣人招呼道:“动手!” 吴秋遇有心救下马铁腿夫妇作个人证,有朝一日好在铁秋声面前指证天山恶鬼和蒙昆。他凝神提气运功在手,冲入屋中。见一个黑衣人正在举刀向马铁腿砍去,吴秋遇快速上前,一把将那人手腕拿住,夺了刀。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而且身法奇快,在幽暗的灯光下有如鬼魅,众人都忽然吃了一惊。马铁腿趁机踢出一脚,将面前的黑衣人踢翻,然后飞身扑救肖凤英,帮着娘子打退了她身边的黑衣人。肖凤英赶紧爬到床上去拿衣服,与马铁腿仓促裹了。一众黑衣人醒过闷来,知道来人不是一伙,便向三人围攻。吴秋遇左突右闪,来回周旋,四五个黑衣人一时拿他没辙。带头的黑衣人看出吴秋遇厉害,不想跟他周旋,而是避开他,一心要杀死马铁腿灭口。马铁腿不是他的对手,一招不慎被他砍在腿上,惨叫一声跌倒在地。黑衣人上前一步,举刀便砍。肖凤英惊叫了一声“相公”,便扑在马铁腿身上。吴秋遇听到叫声,瞥见马铁腿受伤遇险,中间隔着几步,知道扑救不及,便抬手打出一记“震断心魔”,这是降魔十三式中的第四招。 带头的黑衣人后背重重地挨了一掌,跌扑出去,“咔嚓”一声撞散了桌子,只觉得腔内热血翻腾,喷出一口鲜血。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吴秋遇,自知今日难以成事,赶紧招呼人撤退。两个手下架着他一起跑出门口。其他黑衣人也都虚晃一招,逃了出去。 肖凤英从马铁腿身上下来,在吴秋遇前面扑通跪倒:“多谢少侠救我夫妻性命!”马铁腿坐不起来,半卧在地上拱手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马福星永生不忘!”吴秋遇说:“不用多说了。赶紧穿好衣服,给他上药止血吧。”肖凤英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急忙转身整理着,跑去翻找金创药。吴秋遇大致看了一下马铁腿的伤口,似是没有伤到骨头。肖凤英拿了药粉,一面给马铁腿敷撒,一面对吴秋遇说:“日间对少侠和姑娘多有不敬,还望少侠见谅!” 听她提起“姑娘”,吴秋遇想起任如梦还在房中,她丝毫不会武功,万一被歹人劫走可就麻烦了。吴秋遇顾不得答话,转身出了屋子,快去跑回来找如梦。却见房门开着,任如梦已不知去向…… 丁不二背着任如梦,一路狂奔。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丁不二从柳家老宅出来,要替柳正风去找女儿。他刚到归来客栈附近,忽然看到有人影上了房顶,一时心痒便跟了过去。正巧任如梦出门给吴秋遇送毯子,丁不二在房上见了,看她的年龄恰在十八岁左右,不由得心中暗喜,也没心思再追黑衣人。待任如梦进了屋,他悄悄从房上跳下来,上前轻轻敲门。任如梦以为是吴秋遇回来了,刚一开门,便被丁不二点了穴,堵了嘴。丁不二背起任如梦,便出了归来客栈。 街上有打更的。丁不二赶紧背着任如梦躲在一处巷口。任如梦被她点了穴道、塞了嘴,四肢挣扎不得,只得摇头乱撞,却喊不出声。待打更的走远了,丁不二才再次出来,继续赶路。 眼看离柳家老宅不远了,丁不二把任如梦放下来。任如梦惊恐地看着丁不二,拼命地摇头。丁不二对她说:“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也并无恶意,只想请你帮个忙。”任如梦哪里肯信,仍是拼命地摇头。丁不二后退了一步,让如梦可以稍稍放松一些,然后才说道:“姑娘,你听我说。我有个朋友,受了很重的伤,眼看就要死了。他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再见到失散的女儿。我想请你帮忙,临时冒充一下他的女儿,了却他心中遗憾。请姑娘一定帮忙,可以吗?”任如梦见他还算有礼,又说得诚恳,想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丁不二大喜:“多谢姑娘。你放心,事情一了,我马上就送你回去。”上前给如梦解了身上的穴道,但是对她还不太放心,暂时没有取出她口里的布,这是怕她喊叫。任如梦猜到了他的顾忌,倒也配合,只静静地站着。 丁不二说:“我那个朋友姓柳,她女儿叫香儿,今年十八岁……”任如梦一听,愣在那里。丁不二问:“刚才我说的,你记住了吗?”任如梦一把揪出嘴里塞的布,急切地问道:“他在哪?”丁不二一愣:“在,在那边。你不要乱喊啊,要不然,你今天可回不去!”如梦叫道:“你快带我去!”丁不二笑道:“行,你比我还着急。走吧,就是前面那个土墙的院子。”任如梦不等丁不二带路,已经转身往柳家老宅跑去。丁不二怕她逃走或喊叫,紧紧追上。 任如梦冲进院子,没看到人,直接跑进屋中,一眼看见躺在地上的柳正风,大叫了一声:“爹!我终于找到你了!”丁不二听到如梦在屋中喊爹,而且是很伤心的样子,彻底放心了,知道人家姑娘是真心帮忙,不由得微微点头,暗自感激。他这个人独来独往逍遥惯了,受不了生离死别的场面,便走出几步,到院子里等着。 自从丁不二走后,柳正风心中感动,也多少有了一丝幻想。等着见女儿一面的幻想支撑着他,虽然身体越来越冷、气息越来越弱,但终究还是守住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静静地等着。 听到有人喊爹,柳正风慢慢睁开眼,望着如梦,惊喜了一下,很快又失望了:“你是……丁大侠找来的吧?”任如梦知道他所说的丁大侠应该就是外面那个人,于是点了点头。柳正风说:“姑娘,多谢你……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可以……回去了……”丁不二知道事情露馅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是,人家父女失散多年了,这深更半夜的,哪能说找来就找来。这个未免也太假了。 任如梦流泪道:“我真是香儿啊,爹!”柳正风看了看她,仍是不信,失落地微微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任如梦哭诉道:“爹!我真是香儿!您看!”说着她卷起衣袖。柳正风又惊又喜,努力欠起身子:“香儿,真的……真的是你!”“爹!”任如梦哭叫一声,便与柳正风抱在一起。两个人抱头痛哭。丁不二在外面也感动地热泪盈眶。 柳正风含泪道:“没想到……爹爹还能……再见到你……香儿已经……大姑娘了……好……真好……真好……”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任如梦赶紧扶他躺好,一边流泪,一边说道:“爹,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要好好伺候你,再也不离开。”柳正风脸上露出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忽然头一歪,再无动静。“爹!爹——”任如梦大声哭叫了两声,开始痛哭起来。 丁不二知道,柳正风已经死了。他擦了擦眼泪,快步走到屋中,看了看,对任如梦说道:“姑娘,多谢你了。我是先把人埋了,还是先送你回去?”任如梦擦着眼泪说道:“丁大侠,我求求你,先帮我把爹爹安葬了吧?”丁不二说:“这个是我的事,不劳姑娘费心。你刚才也哭累了,先到外面待会。我去挖坑。”任如梦说:“多谢丁大侠。我在这里陪着爹爹就好了。”丁不二看了看她,见她真是伤心,心中感激,也不再多说什么,自顾出去找了工具,在院子里挖坑。 任如梦在柳正风尸体旁守着,一便用袖子给他擦拭,一边伤心落泪。过了一会,丁不二走进来,说:“姑娘让一下,我抱他去安葬。”任如梦把柳正风扶坐起来,自己抱不动,便交给丁不二。丁不二抱着柳正风的尸体走出屋子,任如梦流泪跟着。 丁不二叫如梦在屋中拿来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准备包裹柳正风。看他身上的长剑碍事,便用力拔了出来,看了看,随手丢到一边,说:“想你被嵩山派陷害,到最后也死在嵩山派的剑下,一定不想再做嵩山派的人了。” 如梦跪在地上,轻轻给柳正风盖好。丁不二跳下坑去,把柳正风的尸体抱起来,轻轻放了下去。“爹!”任如梦又开始痛哭。丁不二顾不得劝她,跳上来,用铁锹往坑里填土。 坟埋好了,丁不二丢下铁锹,看了看坟堆,自语道:“明早再给你弄块石碑,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任如梦仍哭得死去活来。丁不二劝道:“姑娘,人已经入土为安,不要再哭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如梦说:“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爹爹。”丁不二伸手要扶她起来,说:“姑娘,人已经死了,你不用再演了。”如梦跪在地上,坚持不起:“他真是我爹,我就是他的女儿。” 丁不二摇了摇头,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出手点了她身上几处穴道,然后拉起来背在身上。如梦哭道:“我不走,你放我下去!”丁不二说:“姑娘真情,丁某也实在感动。我知道,我今天对不起你了,感谢姑娘帮了大忙,叫我的朋友死的安心,容我日后再报。你离开客栈时候不短了,再耽搁夫家就该起疑了。我不忍给你增加麻烦,也不想招惹骂名。”说着,便快步出了院子,离开柳家老宅。 被丁不二劫来的时候,任如梦只顾紧张害怕,完全不记得路。如果丁不二不送她,深更半夜的,她还真找不回去。现在丁不二信守诺言,真的送她回去,任如梦心里只有伤感,没有害怕,也有心留意了经过的街巷。 来到归来客栈,见客栈的门敞着。丁不二不想被姑娘的亲属看到,赶紧把她放下来,出手解了她的穴道。任如梦刚要回头说点什么,却见丁不二身形一晃,蹿出几步,一眨眼就不见了。如梦进了客栈,回到房里,继续伤心落泪。 吴秋遇以为是黑衣人劫走了如梦,出客栈追赶了一阵,始终没见到如梦和黑衣人的踪影,只得暂且回来,准备找马铁腿打听黄河帮的底细。他一进客栈,见如梦的房门关着,听到里面有哭声,赶紧上前询问:“如梦小姐,你在里面吗?”任如梦擦了擦眼泪,说:“秋遇公子,我在,你不用担心我。”吴秋遇问:“你怎么了?刚才去哪了?”任如梦说:“没,没事。我要睡了。”说着赶紧熄了灯。吴秋遇不知发生何事,但既然如梦小姐在屋里,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她的哭泣,或许只是想起任员外新近亡故,一时伤心难过。吴秋遇这样想着,稍稍放心了。又在门口守了一会,听到里面没了动静,这才坐到凳子上,慢慢打起盹来。 第二天一早,任如梦打开房门,见吴秋遇还没醒,便去给他轻轻盖了盖。吴秋遇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如梦小姐在面前,赶紧站起来,憨憨地笑道:“我睡过了。什么时辰了?”如梦说:“还早呢。你到屋里睡一会吧。”吴秋遇说:“不用了。你昨晚去哪了?我四处找不到你。”任如梦说:“一会你陪我去个地方,到那你就知道了。” 二人简单吃了东西,走出客栈。任如梦凭着昨晚的印象,带着吴秋遇来到柳家老宅。院子里有一座新坟,坟前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刻着字:大侠柳正风之墓。 吴秋遇顿时愣住。任如梦说:“这是我爹的坟。”“你爹?”吴秋遇愣愣地望着如梦。任如梦点了点头,默默走到坟前,跪下来哭道:“爹,我又来看你了。”吴秋遇也走上前去,在如梦身边跪下,默默地磕了几个头,嘴里念道:“柳大叔,我也来看你了。” 任如梦流着泪哭了一会,见吴秋遇在旁边跟着伤心,便擦了擦眼泪,说道:“秋遇公子,谢谢你。”吴秋遇扶着任如梦站起来,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的?”任如梦说:“昨晚,有个人把我带到这来,让我冒充爹爹的女儿。我终于见到了爹爹,他昨晚……刚刚去世了。”吴秋遇望着如梦:“你是说,柳大叔就是你的亲爹?你是柳大叔的女儿,香儿?”任如梦一愣,望着吴秋遇:“你,你怎么知道这个?你认识昨天那个人?是丁大侠告诉你的?”吴秋遇更加意外:“昨天是丁大哥带你来的?他人呢?”任如梦说:“他把我送回客栈就走了。你们果然认识。”吴秋遇惊喜道:“香儿,我是一心啊。终于又见到你了!”“你是……一心哥哥?”任如梦愣愣地望着吴秋遇,简直难以置信。她呆呆地看了良久,忽然扑进吴秋遇怀里,哭了出来:“一心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 两个人抱着痛哭了一阵。吴秋遇说:“香儿妹妹,没想到柳大叔这么早就去世了。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任如梦擦了擦眼泪,说:“我怎么也没想到,秋遇公子就是一心哥哥。真是太好了。我还画了你的像呢,那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现在你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吴秋遇说:“有头发了,不是小和尚了。哈哈。”两个人意外相认,开心地笑了起来。 如梦又拉着吴秋遇在坟前磕了几个头,说:“爹爹,我也找到一心哥哥了。我跟他在一起,你就放心吧。”吴秋遇也磕头发誓,要好好照顾香儿。 吴秋遇问:“你怎么到了任员外家里?”如梦说:“当年我爹不在,来了一伙歹人,烧了木屋,把我拐走,后来我被辗转卖到了任府当丫鬟。大夫人见我乖巧懂事,心疼我,认作女儿,又给我取名如梦。我就意外成了任府的大小姐。如今我找到了爹爹,自当改回姓柳。为了感念大夫人和员外爹爹的养育之恩,我还叫如梦吧。一心哥哥,你以后就叫我如梦吧。”吴秋遇点了点头。自此,任如梦,也就是香儿,改名柳如梦。 吴秋遇说:“我现在也不叫一心了。师父给我取名吴秋遇。”如梦说:“可我还是喜欢叫你一心哥哥,因为就只有我一个人会这样叫你。”吴秋遇说:“好吧,你愿意怎么叫都可以。”如梦抱着吴秋遇的胳膊甜蜜了一会,忽然说道:“一心哥哥,我想把我娘的尸骨接回来,跟爹爹葬在一起。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吴秋遇说:“好啊,我当然愿意。”如梦说:“等我们把娘的尸骨接回来,我们就在这安顿下来,守着他们好不好?”“好。”吴秋遇刚说了一个好字,忽然想到小灵子,开始面露难色。如梦见了,猜到他的心思,便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小灵子。我们把她也一起接来不就行了?”吴秋遇看着如梦,点了点头,说:“好。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如梦看了看爹爹的坟墓,忽然想到一事:“一心哥哥,你说,这里长期无人,这个宅子会不会被人占了。到时候,爹爹的坟墓怕是……”吴秋遇也觉得为难。 这时候,忽听外面锣响。一伙官差从街上走来,为首的是杜仲和郑越山。杜仲命人把一张告示贴在墙外,然后高声说道:“大家听好了,这是县衙的告示。大侠柳正风,为人正直,行侠仗义,多次协助官府平贼灭匪,造福乡里。八年前不幸遭人陷害,致遭通辑,背屈含冤。然柳大侠不辞劳苦,心怀大义,终于协助官府查明真相,追回贡宝。柳大侠不幸遭歹人毒手,英年殒命,县衙特暂封柳宅,留待其后人接管。若有人擅闯此宅,擅动宅中一物,必将从重治罪。三年内若无柳氏后人出现,县衙将拨银将此处改为祠堂,供奉柳大侠英灵,以便乡人祭拜。”围观众人交头接耳,很快便有人叫道:“柳大侠是好人!我们都会守住此宅,不叫人乱动!”柳如梦和吴秋遇心中感激。柳正风含冤多年,如今在天之灵也算有了安慰。 杜仲和郑越山点了点头,二人迈步进了院子,忽然见到吴秋遇和柳如梦,都是一愣。郑越山认得吴秋遇,开口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吴秋遇说:“我们来祭拜柳大叔。”郑越山看到柳正风的坟,更加诧异。说好了他今天要来埋葬的,没想到已经有人先做了,于是迈步上前祭拜。杜仲说:“此宅已被县衙封存,闲杂人等不得擅入。你们快走吧。”见有官府出面,宅子和爹爹的坟墓都可保住了,柳如梦放心了,暂时不想说明身份,便拉着吴秋遇一起出了院子。 郑越山看着墓碑,心中纳闷。埋坟立碑的是谁呢?不但知道柳正风昨晚死在这里,还知道他的姓名。郑越山忽然想起了吴秋遇,再转身看时,却见那二人已不在院中。杜仲问:“哥哥,怎么了?”郑越山说:“不知那两个人跟柳大侠有何关系。要不要找来问问?”杜仲想了一下,也没想明白,见他们已经走了,便说道:“唉,算了。他们来祭拜柳大侠,看来也不是坏人,由他们去吧。” 第072章黑白两劫 吴秋遇和柳如梦回到客栈。马铁腿正一瘸一拐地在如梦的房间门口走来走去,见二人回来,赶紧迎了上来:“恩公,你可回来了。”吴秋遇问:“怎么了?你是在等我?”柳如梦不知道昨晚马铁腿被吴秋遇救下的事,也无心跟他搭话,便走过去开门。马铁腿不想惊动别的客人,等如梦开了门,匆匆跟着二人进到屋里,回身把门关好了,才又说道:“恩公,我们已然暴露身份,在这里是待不下去了。”柳如梦愣愣地瞅了瞅马铁腿,又看了看吴秋遇,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没等吴秋遇问话,马铁腿就主动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说:“我叫马福星,本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一时鬼迷心窍成了江湖盗贼。后来结怨太多,怕遭人报复,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于是就洗手不干了,找到娘子来这里开了客栈。为掩人耳目,我夫妻二人精心装扮,隐姓埋名,勉强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没想到却因为在几年前在山西五台县目睹天山恶鬼和蒙昆杀害一位姑娘而惹祸上身。”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柳如梦。柳如梦见伙计看她,默默转过脸去。马福星继续说:“哦,那时他们还不知道那姑娘的来历,也就没放在心上。近几年听闻铁秋声正在四处追查凶手,他的红颜知己纪明月几年前在山西遇害,正是在五台县境内。铁秋声是武林至尊翁求和的得意弟子,武功高强,一般人惹不起的。当时在场的,出了天山恶鬼和蒙昆,还有被害的纪姑娘,剩下就只有我。现在他们怕事情败露,便急着杀我灭口。他们雇了黄河帮的杀手,终于找到我的下落,这才有了昨日的灾祸。来杀我的那些黑衣人都是黄河帮的。昨晚有少侠仗义相救,我们算是躲过一劫。他们这次没有得手,迟早还会再来的。” 吴秋遇昨晚已经在老板娘的窗外听了个大概,开口问道:“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马福星说:“我和娘子商量好了,准备上少林寺请罪。如果方丈大师肯原谅我,我就在少林寺出家。如果他们觉得我罪无可赦,那也任由他们处置。也好过整天东躲西藏,不一定哪一天就死于非命。”吴秋遇点了点头:“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里离少林寺应该不远,那就赶紧去吧。其实你不必留下来专门跟我说一声的,我昨晚也是无意中撞见,你不必等我。”柳如梦这才知道,原来昨晚吴秋遇也过得不平静,看样子还跟人打了一架。她开始上下打量吴秋遇,看他有没有受伤。 马福星说:“这客栈我们是不开了。如果恩公留在本地,我们就把客栈送给恩公。”吴秋遇说:“我们也是要走的。”马福星说:“那恩公可以稍晚两天再走,把这客栈卖了,带银子上路倒也方便。”吴秋遇摆手道:“不必了。我救你们是不希望看你们死于非命。你们活下来,说不定日后还可以在铁大侠面前做个人证。客栈我们不会要的。我们回来就是收拾东西的,马上就要走了。”马福星站了一会,欲言又止。柳如梦说:“你还有事吗?我们要收拾东西了。”“唉。”马福星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无奈又沮丧地走出了房间。 吴秋遇和柳如梦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如梦把那幅小和尚的画像展开了,对着吴秋遇看了几眼,自语道:“这个还留着吗?”吴秋遇已经知道那个画的是小时候的自己,憨憨地说:“没用了吧。”柳如梦犹豫了一会,还是把那画塞进包袱里,说:“万一哪天你离开我了,我至少还有一张画可以看。”吴秋遇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也就没有搭话。 两个人走出房门,却见马福星和老板娘肖凤英跪在门口,已经换了衣裳。有几位客人不知发生何事,围在那里观看。吴秋遇赶紧扶他们起来,惊讶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肖凤英说:“恩公,我夫妻二人的性命都是恩公所救。你救人救到底,就再帮我们一回吧。”吴秋遇一愣:“这个怎么说?”肖凤英说:“这里到嵩山虽然不远,可是我们已经被仇家盯上,没有恩公的救护,我们怕是到不了少林寺。” 柳如梦这才明白,难怪刚才马福星要把客栈送给吴秋遇,看来也不全是为了报恩,而是有事相求。果然,又听马福星说道:“恩公不肯接受我们的客栈,本来我也没脸再求恩公帮忙。只是我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得不再次烦劳恩公。要是我们今天被人杀了,那恩公昨晚救我们也是白救了。” 吴秋遇想了一下,看了看如梦。柳如梦知道他有心答应,也觉得这二人确实遇到了难处,好在少林寺离此不远,便点头答应。肖凤英见如梦点头,知道吴秋遇必会答应,于是激动地说道:“多谢姑娘,多谢恩公。” 周围的客人不明所以,开始交头接耳。肖凤英回头对众人说道:“我们正要出门,这几日大家的房钱都免了,你们愿意住几天就住几天。过些日子,这里就捐给少林寺了。”众人听老板娘说出房钱全免,自然高兴,也顾不得再看热闹,一个个开心地走了。 马福星和肖凤英带上自己值钱的东西,上了吴秋遇和柳如梦的马车,离开归来客栈,头也不回地向嵩山走去。 马车出城向北,很快就来到嵩山少室山脚下。眼看就要到嵩山,一路平安无事,身边又有吴秋遇护着,马福星心情放松了不少,开始扭头打量柳如梦。柳如梦一皱眉,转过脸去。肖凤英见了,用力捅了马福星一指头,喝问道:“你干什么?”马福星说:“像,太像了!”肖凤英不知他在说什么:“你有毛病啦?小心得罪了恩公,把你赶下车去。”又赶紧对柳如梦赔笑道:“姑娘,你别理他。他昨天差点被人砍了,吓出毛病了。”柳如梦忍不住笑了,轻轻摇了摇头,说:“没事,我不生气。”马福星说:“我是说真的。这位姑娘跟那个纪姑娘真是太像了。”肖凤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哪个纪姑娘?你老大不小了,没事老盯着人家小姑娘。不怕老娘生气把你阉了。”马福星说:“我说的是被天山恶鬼害死的纪明月。纪姑娘和这位姑娘一样漂亮,不幸遭人毒手,真是可惜了。”肖凤英说:“不遭人毒手也没有你的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咱们是送你去少林寺出家的,你以后可得规矩点!再敢胡思乱想,小心老娘真的阉了你。”马福星无奈地说:“好,我不说了,我不胡思乱想。跟你说话真没劲!姑娘,你别多心啊。我没有恶意。”柳如梦只觉得这夫妻二人说话倒是好笑,当然不会往心里去,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对前面赶车的吴秋遇说道:“一心哥哥,到嵩山了吗?”吴秋遇回头说:“快了,就要上山了。” 路边树丛里埋伏着几个人。刚才听到车上的人说话,已经知道马铁腿和肖凤英都在车里。他们相互使个眼色,随时准备动手。见赶车的吴秋遇正在回头说话,三个人拿着刀跳出来,直向吴秋遇扑去。 吴秋遇听到风声,急忙低头闪过,顺势就跳下马车应战。三个人将吴秋遇围住,近身缠斗。吴秋遇手里没有兵器,只得左躲右闪,暂时周旋。这三个人武功倒也不弱,过了二十来个回合,吴秋遇才瞅准破绽,将其中一个打倒在地。马福星和肖凤英听到打斗声,知道真的有人劫杀,暗自庆幸事先恳求了恩公护送上山。柳如梦不放心吴秋遇,探出身子观看。 这时候又一个黑衣人从树丛里跳出来,拿着刀向马车扑来。柳如梦大惊失色,一下子从车上掉下来。黑衣人并未过来追杀如梦,而是站在车前捞起缰绳用力一抖,嘴里呼哨一声,赶着马车向西奔去。正跟吴秋遇打斗的两个人,听见呼哨,各自虚晃一招撒腿就跑,先后都攀上马车一起逃去。 吴秋遇愣了一下,瞥见如梦坐在地上,赶紧过去扶她。如梦说:“我没事,只是崴了脚。他们还在车上,你快去救人。”吴秋遇知道如梦不会武功,放心不下。如梦却一再催促他先去救人。吴秋遇也知道马福星和肖凤英落在那些人手里危在旦夕。他先搜索了树丛,见里面已经没有埋伏的人了,便叫如梦先藏在树丛之中,嘱咐她千万不要出来,这才匆匆去追赶马车。临走还不忘在倒地的黑衣人身上点了几指,以防他醒过来伤害如梦。 柳如梦在树丛中等了很久,仍不见吴秋遇回来,心里着急。她探头看了看,见除了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以外周围再无旁人,便从树丛里走出来,向西张望。仍是看不到吴秋遇和马车的影子,如梦心里不安起来,自言自语道:“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呀。也不知道一心哥哥追上没有。” 趴在地上的黑衣人渐渐苏醒过来,身子动了一下。柳如梦吓了一跳,趁他还没看到,赶紧又藏回树丛之中。 黑衣人挣扎了几下,似是浑身酸痛。他终于坐起来,揉了揉手臂和两腿,从后腰摸出一块腰牌,看了看,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自语道:“幸亏有你。要不然,我的命门也被人封了,那可就真的就不能动弹了。”原来是这块腰牌挡住了吴秋遇一指,吴秋遇走得匆忙,当时并未发觉。 柳如梦在树丛中暗自害怕,偷偷盯着那黑衣人。黑衣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开始四处寻找。柳如梦大惊,缩成一团,连气都不敢喘。黑衣人突然叫道:“你出来吧。我早就看见你了。”柳如梦吓了一跳,不小心触动了旁边的草木。黑衣人查觉到动静,惊喜道:“原来在这里。”他快步过来,把柳如梦揪出了树丛。 柳如梦惊叫道:“你干什么?我不认识你!”黑衣人说:“哈哈,我也不认识你。你跟那小子是一伙的?还是跟马铁腿有亲?”柳如梦暗叫不好,黑衣人是为劫杀马福星而来,又刚刚跟吴秋遇打斗过,不管自己是站在哪一头,都不可能说服他放了自己。如梦紧张地向西张望着,只盼着吴秋遇能赶紧回来救他。可是哪里有吴秋遇的影子。她不会武功,又不会撒谎,更没有一点江湖经验,只顾心里着急害怕,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知道自己今日怕是难以逃出黑衣人的掌心。 吴秋遇展开“追风架子”,追出十七八里,终于赶上了马车。三个黑衣人没想到还会有人追来,因此半路上也没急着下手。走出十几里,他们觉得安全了,便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坐在车里的一个黑衣人回头对马福星说道:“姓马的,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别想着逃走,我们今天不杀你。”马福星冷眼看着他们,恨恨说道:“我不相信你们黄河帮的人会有如此好心。”另一个黑衣人笑道:“哈哈,我们对你当然没什么好心。只不过想活着带你们回去换个好价钱。” 吴秋遇知道这三人的武功都不弱,只怕一时被他们当中的一两个缠住,马车又被赶走了。想到这里,他暗自提气在手,瞅准车前挺身站着的黑衣人,忽然打出一记“震断心魔”,又是“降魔十三式”的第四招。那人应声跌落,在马背上撞了一下,滚了下去。 另外两个黑衣人在车棚里听到动静,探头观看。吴秋遇上前揪住其中一个的头发,一把扯出车外,用力摔了出去。另外一个大惊,刚要拿刀冲出。马福星见了,心中窃喜,猛然全力蹬出一脚。那黑衣人腰间忽然被踹,脑袋一下子撞在马屁股上,身子从马屁股后面掉了下去。吴秋遇先后制住了三个黑衣人,倒也没有要他们的性命,然后调转车头,回来找柳如梦。 三匹马从登封城北门出来,向嵩山方向行进。为首的是蓟州曾家的公子曾可以。身后两人就是在五丈窑台跟着他进攻丐帮的红衫客和大胡子。大胡子当日被程长老在肚子上打了一拳,几乎吐血,现在已经疗养好了。红衫客心中有疑惑,忽然开口问曾可以:“公子,马铁腿的事与曾家并无关联,您何以如此上心?”曾可以说:“裘兄有所不知,天山恶鬼皮不休原是在西域雪山活动,他不远万里来投奔我曾家,怎么说也是一片诚心。蒙昆更不用说了,已经跟随家父多年。他们惹了事,虽说与我曾家无关,但毕竟现在都是我曾家的人。马铁腿是个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杀了他既能保全蒙昆和天山恶鬼,还能为民除害大快人心。如此两全其美之事,咱们何乐而不为?”红衫客点了点头,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公子高见,裘如龙佩服了。”大胡子也说:“我原来只道是公子一心袒护天山恶鬼和蒙昆,却不知公子还有为民除害之心。看来司徒豹也是小人之心了。”曾可以笑道:“裘兄、司徒兄过奖了。这次出来,还得仰仗二位。”大胡子司徒豹说:“这个没问题。公子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和老裘都没二话。”红衫客裘如龙也说:“我们受曾公所托跟着公子出来,就是听候差遣的。公子不必客气。”曾可以说:“多谢两位。”裘如龙说:“公子,我还有一事不明。”曾可以说:“裘兄有话请讲。”裘如龙说:“一个小小的马铁腿,叫黄河帮去对付就行了。公子你何必亲来亲往?”司徒豹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点了点头,也看着曾可以。曾可以说:“我怕黄河帮不能成事,所以才赶来看看。没想到他们真的出师不利。听说昨天晚上连陆上门的门主段青都出动了,竟也没能把马铁腿除掉。”司徒豹骂道:“那帮蠢货,真够没劲的。要是老子去了,一把火烧了他。到时候连骨灰都没了。”裘如龙说:“司徒老弟不可乱说。黄河帮的人只是太过自信,又不敢惊动官府罢了。好在他们今天还有埋伏。”曾可以说:“对他们我还是不太放心,所以才带着两位来拾补漏洞。”司徒豹说:“要按公子这般算计,我看也用不上黄河帮的人了。”曾可以说:“当然还是人越多越好,万一他们成事,咱们也可提早踏实了。”裘如龙和司徒豹各自点了点头。曾可以说:“县衙的人想必已经出动了。接下来咱们再到少林寺走一遭,事情就圆满了。”裘如龙说:“其实公子不必亲自去。我去给他们报个信不就行了?”曾可以笑道:“多谢裘兄。我跟你们走一趟倒也累不着。我还有其他事顺便跟老和尚谈谈。”裘如龙和司徒豹不再言语,跟着曾可以往嵩山奔去。 柳如梦被黑衣人挟持,正在惊慌,忽见远处跑来三匹快马。黑衣人也是一惊,赶紧把刀架在柳如梦的脖子上,问道:“来人是不是你们一伙的?”任如梦不敢动,勉强扭头看了看,说:“不是。我不认识。”黑衣人这才稍稍放心,赶紧押着如梦钻入树丛。 曾可以早在远处看到黑衣人用刀挟持一个姑娘,来到近前高声喊道:“朋友,出来吧。有话当面说清楚,何必为难一个姑娘?”黑衣人以为曾可以只是在诈他,仍藏着不动,也看紧了柳如梦不叫她出声。曾可以下了马,说:“在下蓟州曾可以,请这位朋友出来说话。”黑衣人听到曾可以的名字,眼前一亮,赶紧押着柳如梦从树丛里出来:“原来是曾公子啊。”曾可以看了看他,认出他身上的打扮:“原来是黄河帮的朋友。这是怎么回事?” 柳如梦本来还以为是遇到了救星,没想到他们竟然彼此认识,失望之余开始偷偷打量曾可以,期盼他们别帮着黑衣人一起对付吴秋遇。曾可以也上下打量着柳如梦,心中暗赞:好美的姑娘。他心里这么想,脸上竟也带出惊喜之色。柳如梦赶紧低下头去,心里怦怦直跳,怕他另起歹心。 黑衣人说:“在下是黄河帮陆上门的郑三,奉命在这劫杀马铁腿。她的同伙好生厉害,我们三个人都奈何不了他。幸亏田七机灵,暗中赶走了马车,要不然又要叫姓马的逃脱了。”司徒豹问:“马铁腿呢?”郑三说:“放心吧,跑不了。让田七他们三个赶着马车带走了。”裘如龙问:“那她的同伙呢?”郑三愣了一下,他刚才趴在地上昏死过去,还真不知道吴秋遇去哪了,于是扭头问柳如梦:“说,那小子去哪了?”柳如梦扬起脸看着天,没有理他,她是怕曾可以等人知道吴秋遇的去向,一起去为难他。郑三用刀片压了一下柳如梦的肩膀,怒道:“你说不说?”柳如梦瞟了他一眼,仍旧没有说话。 郑三再要发作,曾可以劝道:“哎,算了。看这姑娘身子柔弱,你不要吓坏了她。看来你们已经得手了,如此甚好。我看此事与这姑娘无关,你留着她也没用,把她放了吧。”郑三说:“估计田七他们很快就会把人带到。在下就此告辞。这个小妞我带回去伺候门主。”说完押着柳如梦便走。柳如梦无助地看了一眼曾可以。曾可以说:“等等。”郑三停下脚步,问道:“曾公子还有何事?”曾可以说:“我替这位姑娘说个情,你把他留给我可好?” 郑三淡淡地看着曾可以,说:“曾公子,咱们黄河帮与你们曾家只有买卖,没有交情。人我是送给门主的,您不要为难我。”曾可以笑道:“你不要紧张,我只是随便说说。来,你看,你额头上都出汗了。”说着便往前凑近。郑三警惕地盯着曾可以,叫道:“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曾可以说:“你不用紧张,我只想给你擦擦汗。”说着便掏出一条白手绢,展示给郑三看。郑三哪里肯信,押着柳如梦往后退了一步,说:“不用了。公子不要再逼我。”他手里的刀渐渐从柳如梦脖子上拿起来,指向曾可以。曾可以将手绢垫在左手心,忽然一把将刀尖攥住,用力一扯。郑三猝不及防,带着柳如梦向前跌倒。曾可以一掌将郑三打翻,同时用后背把柳如梦挡住,顺势转身把她揽在怀里。 柳如梦仓皇之间还不明白发生何事,待惊魂初定,才发现自己倒在曾可以的怀里。她大惊失色,急忙挣扎着推开曾可以,从他怀里逃了出来。她先前崴了脚,又一时用力过猛,险些跌倒,嘴里发出“哎呦”一声。曾可以顿生怜意。郑三从地上爬起来,正要从曾可以背后偷袭。柳如梦见了,脱口叫道:“公子小心!”曾可以听到风声,反踢一脚,正中郑三的小腹。郑三当场倒地身亡。裘如龙和司徒豹面面相觑。 柳如梦第一次看见打死人,吓得惊叫一声,捂住两眼。曾可以上前安慰道:“姑娘,没事了。”柳如梦见曾可以向自己走来,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左脚疼痛,惊惶之间更站立不稳,嘴上说道:“多谢公子相救。你是好人,跟他们不一样,对不对?”曾可以笑道:“姑娘好会说话。我不当好人都不行了。”柳如梦见曾可以不再上前,自己也停止后退,再次说道:“多谢公子相救。”曾可以看了看她惊慌的样子,心中好笑,又觉得不忍,于是说道:“姑娘不用害怕,我并无恶意。你孤身在此,难免再次遇到歹人,不如暂且跟我到少林寺一避。”柳如梦摆手道:“不用了,公子先走吧。我还要在这里等人。多谢公子。” 曾可以轻轻摇了摇头,回到裘如龙和司徒豹身边,见二人正在偷着乐,赶紧正色说道:“咱们走,正事要紧。”三个人上了马,曾可以又扭头看着柳如梦,拱一拱手,说了声“姑娘,咱们后会有期”,这才打马而去。 柳如梦望着曾可以渐渐远去,心里才终于踏实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猛然瞥见郑三的尸体,惊得一瘸一拐向后退了好几步,一下子绊坐在地上。 吴秋遇救了马福星和肖凤英,赶着马车回来。她正要到树丛中找如梦,却见柳如梦坐在地上,显得惊慌狼狈,急忙跑过去看她。柳如梦见到吴秋遇回来,大喜之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扑到吴秋遇的怀里,哭了出来。 马福星和肖凤英从车上下来,看到郑三的尸体,都以为是吴秋遇追赶马车之前打死的,也没多问,走过去合力拖到树丛边,用力抛了进去。 吴秋遇安慰着柳如梦:“我回来了,你等急了吧。”柳如梦哽咽道:“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一心哥哥。”吴秋遇一惊:“出什么事了?哎,你不是藏在树丛里,怎么出来了?”柳如梦边哭边把刚才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吴秋遇听罢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应该背着你去的,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马福星和肖凤英听到柳如梦的哭诉,也甚为自责,在一旁唉声叹气:“恩公为了救我们……嗨,险些害了姑娘,我们真是该死!该死!” 柳如梦擦了擦眼泪,让吴秋遇扶她起来,对大家说:“我刚才就是害怕。现在没事了。”吴秋遇知道她崴了脚,不忍叫她辛苦走路,便把她抱起来,向马车走去。柳如梦就近看着吴秋遇,心中甜蜜,轻轻把头贴在吴秋遇胸前。 曾可以带着红衫客裘如龙和大胡子司徒豹来到少林寺,为表示恭敬,离着大门还有百十来步就下了马,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徒步向山门走来。 院中有小僧看到门外有人来,赶紧迎出门口,上前施礼道:“三位施主。”曾可以点头还礼,开口问道:“方丈大师在吗?烦劳通报一声,就说蓟州晚辈曾可以前来拜见。”小僧说:“施主稍候,我这就进去通报。”说完快步跑了进去。 司徒豹也要迈步跟着进去,曾可以说:“不可。我们且在山门外候着,以示恭敬。”三个人便在原处等待,闲看风景。曾可以不住地往山下张望。司徒豹嘀咕道:“不知道这一次黄河帮的人还会不会再失手。”裘如龙说:“听说守护卖铁腿的那个人很厉害。刚才不如把那个女的带来了,万一马铁腿又被他救了,也好拿那个女的去换人。”曾可以说:“她不过是个柔弱女子,不该卷入是非。我怎能利用一个姑娘来成事?”司徒豹笑着问道:“公子对刚才那个姑娘有兴趣?”曾可以遮掩道:“没有的事,这话怎可乱说。”司徒豹说:“公子有事不必瞒我们。如果真的动了心,待会咱们在少林寺办完了事,临走把她带上就是了。”曾可以说:“咱们正事要紧,老兄不要取笑。” 司徒豹问:“如果公子没有动心,又何必为了她跟黄河帮结怨?他们死了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裘如龙也说:“是啊。他们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武功未必很高,算计人的本事倒是不少,听说难缠得很。咱们虽然不怕,但是也没必要惹这个麻烦。”曾可以说:“我当然知道他们的手段,要不然也不会找他们追杀马铁腿了。”裘如龙不解:“那公子为何还要……”曾可以笑道:“你们以为这笔账会算到咱们头上吗?他们先是夜袭后又劫杀,两次都有那姑娘的朋友搅局。今日郑三又挟持了姑娘,最恨郑三的是谁?”司徒豹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他们定会认定是那人所为,再怎么也想不到您这位雇主的头上。哈哈,这么说来,倒也没什么顾忌了。” 裘如龙也点了点头,暗赞公子的机敏。过了一会,他又说道:“我仍是担心那个人。有他一路守护,黄河帮的人未必真能顺利得手。”曾可以说:“他再厉害,敢跟官府对抗,敢跟少林寺为敌吗?说不定官府的人也已经追到了。”裘如龙说:“我怕官府那帮捕快更不顶用。”曾可以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他们再不济,好歹也是官府的人。我相信他们不敢明着跟官府作对。” 这时候,刚才那个小僧出来报信:“曾施主,师叔有请。请随我来。”曾可以等人这才进了寺门,跟着小僧去见长老。 吴秋遇把柳如梦轻轻放到车上,回头招呼马氏夫妇。却见马福星和肖凤英望着南边来时的方向惊慌起来。吴秋遇知道必是又来了追兵,赶紧让他们先上车。肖凤英这才想起扶着腿上有伤的马福星往马车这跑。 他们刚上车,那伙人就追到了,把马车围了起来。为首的竟然是杜仲和郑越山。吴秋遇疑惑不解,跳下车,愣愣地看着他们。杜仲问:“车上坐的是什么人?马福星在里面吗?”吴秋遇点了点头:“嗯,在呀。你们有什么事吗?”郑越山看到吴秋遇,也有些意外:“又是你?你知不知道马福星是什么人?”吴秋遇说:“他是归来客栈的伙计呀。”郑越山说:“谅你也不知情。我现在告诉你,马福星是个江洋大盗,你最好别跟他搅在一起。”杜仲对着车里高声喊道:“马福星,你作案无数,罪行累累。今日我等前来,专为拿你归案。你快快下车受缚吧。”马福星从车里探出头来,说:“杜捕头,我曾经是个盗贼不假,可是几年前已经洗手不干,做回良民了。您仔细想想,这些年我在您的治下,可曾做过一个案子?”杜仲说:“这几年你倒还安分,要不然也不能留你到今天。不管怎么说,你曾经作案无数,就该认罪自首。废话就别说了,快快下车吧。”肖凤英也从车里探出头来,说:“杜捕头,我相公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正要去少林寺出家。您就高抬贵手,给他这个机会吧。”郑越山听说马铁腿要去少林寺出家,不禁犹豫,扭头看着杜仲。杜仲说:“出家?你少唬我了。少林寺岂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要认罪就跟我到县衙,看在你不曾在本地作案,这几年又安分守己的份上,我会跟大人求情,争取对你从轻发落。”吴秋遇开口劝道:“两位捕头,他真的决心改过了,真是要去少林寺出家。请你们高抬贵手,让他去吧。” 杜仲看了看吴秋遇:“你是什么人?刚刚在柳大侠坟前看过你,怎么又跟他搅在一起?”吴秋遇说:“咱们也算有缘,容我日后跟两位捕头细说。今日还请高抬贵手,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杜仲怒道:“你再阻拦,就是共犯,一同拿回去治罪。看你像个老实人,若不想惹祸上身就赶紧让开。”吴秋遇说:“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他?”杜仲说:“我身为官差,既然见了,又岂能放他逃走?你们不要废话了,我就不信,你们还有本事逃得出去。”吴秋遇见杜仲不依不饶,也有些急了,脱口说道:“那要是你们拦不住呢?”杜仲看了看吴秋遇,大笑了起来。其他捕快也都跟着笑了。只有郑越山上下打量着吴秋遇,想起了当晚在任府看到的情景。杜仲说:“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能够挡得住我十招,我就亲自送他去少林寺出家。”郑越山听了,不由得看了杜仲一眼,心说:“这厮到底心眼多,就算他打赌输了,也只是亲自送马福星出家,而不是放他逃走。” 吴秋遇问:“你说话算数吗?”杜仲说:“当然算数。”吴秋遇又看了看郑越山。郑越山点头道:“好,我做个见证。你若能抗得住杜捕头十招不倒,就让马福星去少林寺出家。”吴秋遇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我知道你们也都是好人。你们来抓人也是正事。所以我不跟你打。”杜仲笑道:“哈哈,怕了吧。”众捕快也都笑了起来。郑越山一愣,问道:“你想怎么样?交出马福星?” 吴秋遇四下看了看,找了一棵大腿粗细的树,指着问杜仲:“如果我能把那棵树打断,能不能算是挡了你十招?”杜仲等人都是一愣。还没等杜仲回答,吴秋遇已经站稳身形,提起在手,猛然打出一记“开山惊魔”,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一招,也是吴秋遇学得最早的一招。只听咔喳一声,那树断为两截。 杜仲等人都惊呆了。郑越山愣了一会,忽然拍手叫道:“好!”他扭头对杜仲说道:“这位小兄弟果然武功了得。看在他的面子上,就给姓马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去少林寺出家吧。大不了咱们改日去少林寺查访。如若他不在,就四处张榜通缉,不怕他跑了。” 杜仲暗自感激吴秋遇手下留情,没有真的跟他动手,既没伤性命,又留了面子,于是拱手道:“小兄弟武功了得,杜仲佩服。能否请教你尊姓大名?”吴秋遇说:“其实咱们几年以前就见过了,只是你们不记得我。我今日先不说破,日后还会来登封打扰,到时候一定细说详情。说不定还得请杜捕头帮忙呢。”杜仲见他不愿说明身份,也无法强求,于是说:“好。那就来日再说。告辞了。”说着便带人离去。吴秋遇对着他们拱手送别,尤其对郑越山点头致意。路上,杜仲问郑越山:“老郑,你认得他么?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郑越山说:“我也纳闷,第一次见面,他也脱口叫出我的名字。想必真是认识的,只是咱们一时认不出他。罢了罢了,他也说了,日后还会再见面。到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 送走了衙门的捕快,吴秋遇也松了一口气。柳如梦更加佩服吴秋遇的本事和人品。马福星和肖凤英再次拜谢救命之恩,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073章另起风波 山路崎岖,马车走不快。吴秋遇一面赶车前行,一面关注道路两旁,提防再有黄河帮的人埋伏。马福星曾经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是唯一认识路的,也偶尔探出头来看看。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已经能远远望见庙宇的院墙。马福星说:“那就是少林寺了。”眼看就要到少林寺了,估计黄河帮的人也不敢在少林寺的山门外撒野,四个人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先前挟持马车逃走的三个黑衣人被吴秋遇制住。时间久了,他们的穴道解了,渐渐能动了,便急急忙忙回来找郑三。原地不见郑三的身影,两个人正要离去。另一个在树丛中发现了郑三的尸体,惊叫一声,招呼他们过去。三个人围着郑三的尸体,看了看,见确实已经死透,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把郑三就地埋了,便匆匆跑回去报信。 少林寺里走出来三个和尚。为首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和尚,手里拿着月牙禅杖。后来两个应是小辈的弟子。 吴秋遇眼前一亮,忙回头对车里说道:“有几位师父从寺里出来了,你们看看是否认得?”马福星探出头来,仔细看了看,认了出来,惊喜道:“是戒律院的首座,了改大师。”吴秋遇大喜:“有熟人了。这下可以放心了。”马福星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喃喃道:“我负罪上山,正该戒律院发落。看来也不用惊动方丈大师了。”吴秋遇这才想起马福星是来领罪的。 马福星叫吴秋遇把马车停下,让娘子肖凤英扶着他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车前,跪下等着。肖凤英也陪着他跪下。吴秋遇不便相劝,扶着柳如梦下了车,看着三个和尚一步一步走近。 了改大师瞥了一眼马氏夫妇,上前冲吴秋遇单手行礼道:“各位施主,敢问可是奔少林寺来的?”吴秋遇点头道:“是的。了改大师。”了改一愣:“施主认得贫僧?”吴秋遇尴尬了一下,指了指马福星:“我们是送他来的。他原是少林俗家弟子,认得大师。”了改大师转身看了看马氏夫妇,点了点头:“看来曾施主所言不虚。马福星,你终于来了。”马福星先默默在地上磕了个头,然后才慢慢扬起脸来,看着了改大师,说道:“大师,不肖弟子马福星回来领罪了。恳请大师责罚。”了改大师认出了马福星,脸上的颜色已经不太好看:“你还敢说是少林弟子?”马福星自知罪孽深重,低下头去。了改大师说:“你私自下山,做起江洋大盗,为祸多年,作孽无数,败坏少林名声。我正拿你不着,你倒送上门来。今日归来,正该受我佛门戒律。”马福星说:“大师教训得是。弟子此来,就是认罪领罚的。”了改大师微微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倒也不必多费口舌。如今方丈师兄闭关,了渡师兄暂代住持。他已颁下法旨,命贫僧于山门外拦阻,就地惩处,以免污了佛门净地。”马福星双手合十,遥望着少林寺山门,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平静地说道:“全凭大师发落。”肖凤英紧张地望着了改大师:“大师父,我相公他已经知错了,你……”马福星劝道:“娘子不必多言。”“相公……”肖凤英已经泣不成声。 了改大师说:“女施主暂请回避,容贫僧执行戒律。”说着便将禅杖提了起来。肖凤英见了改大师就要动手,一下子抱住马福星,放声痛哭。眼看要生离死别,马福星也泪流满面,抚着肖凤英的头说道:“娘子,我是罪有应得,你不必太难过。”肖凤英哭着对了改大师说道:“大师父,你们出家人最讲慈悲,我知道你有菩萨心肠,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了改大师静静地看着这夫妻二人,面无表情,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柳如梦心生怜悯,却又不知如何劝起,焦急地拽了拽吴秋遇的衣角。吴秋遇刚要开口说话,就见马福星一把推开肖凤英:“娘子,咱们来世再做夫妻!大师,您动手吧!”“阿弥陀佛。”了改大师口里念了一声,举起月牙禅杖,眼睛一闭,便朝马福星背上打去。 “相公!”肖凤英惊叫一声,便扑过来以身遮挡。吴秋遇来不及多想,急忙冲过去,用力将禅杖推开。了改大师身子一偏,回身喝问道:“施主这是何意?请不要妨碍贫僧执行戒律!”吴秋遇说:“大师,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吧!”了改大师说:“这是敝寺门内之事,请施主莫要插手。”吴秋遇说:“大师,你就饶了他吧。”说着也用身子把马福星挡住。了改大师看了看两个小和尚。两个小和尚会意,忙上前来拉吴秋遇,希望他不要干扰师父执行戒律。吴秋遇情急之下,用力甩脱。两个小和尚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吴秋遇本是无心的,一见两个小和尚倒地,自知惹祸,忙上前去拉扶。了改大师以为吴秋遇要对两个弟子下手,顾不得多说,直挥起禅杖,去拦打吴秋遇的手臂。吴秋遇大惊,忙撤手退闪,嘴里大叫:“大师,你不要误会!”大和尚不理他,手持禅杖继续进攻。吴秋遇没有办法,只得小心应付。 了改大师知道吴秋遇在场必定会干涉马福星的事,是存心要将他逼走,并不想伤他,因此开始几招只是虚晃吓唬,想叫吴秋遇知难而退。可过了几招他就发现,这个年轻人并不简单,于是便渐渐加大了进攻的力度。吴秋遇本是要劝解救人的,也不想跟少林寺结怨,因此开始也是一味躲闪,却不还手。本以为随便对付几招,就可找个机会跳出圈外解释清楚,却不想这了改大师虽然身驱高大,招式倒也灵活,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破绽。吴秋遇早就听说少林寺多有高手,如今一见,这戒律院的首座显然就是高手之一。对方有兵器在手,而自己是赤手空拳,吴秋遇丝毫不敢怠慢,不过有随心所欲的身法周旋着,尚能应付。 几十招过后,了改大师仍不能取胜,不由得暗自称奇,心想:这个少年不简单,他这个年纪的少林弟子中未必有人能达到他这般武功修为。想到此,他顿生爱惜之心。可是执行戒律那是师兄的法旨,耽误不得,看来只有先全力把他逼走再说。了改大师打定主意,手上便加了力气,不再留情,进攻越发凌利。 柳如梦不懂武功,看着吴秋遇赤手空拳跟大和尚打斗,不免提心吊胆。马福星看出了改大师用了真功夫,也为吴秋遇担心,在一旁哀求道:“大师,吴少侠,你们别打了!我愿意承受处罚,了却罪孽!求求你们,别打了!” 吴秋遇已经发现大和尚武功高深,知道他手里的禅杖厉害,但有疏忽难免重伤,心下也开始着急。眼看大和尚的禅杖横扫而来,吴秋遇不急着躲闪,而是冒险伸手去抓。了改大师一惊,怕真的重伤吴秋遇,急忙收了力道。吴秋遇本想抓住禅杖,借力飞身出去,一见禅杖力道弱了,知道是大师发了慈悲,于是将禅杖握住,用力一推,身子向后跳了出去。了改大师暗自庆幸,没有失手酿下罪孽,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吴秋遇退出两步,终于得空可以提神运气,将“降魔十三式”中的“携月清魔”打了出来。这一招自右下向左上方斜向抖捞,本是用于对付身子空中的敌人。若说对付正面的对手,显然不如开山惊魔等招式力道强劲。吴秋遇现在使出这一招,其实是不想伤人。一股掌风打在禅杖的月牙上,了改大师顿觉手臂一震,几乎握持不住,他身子向后退了一步,惊叫道:“降魔十三式?” 吴秋遇稍是一愣,但马上就想到了,师父的“降魔十三式”是武林绝学,少林高僧见多识广,各种绝世武功自然都认得了。他忙上前拱手道:“大师,晚辈得罪了。”了改大师问:“小施主与济苍生施主是何关系?”吴秋遇知道少林寺是武林正派,便不隐瞒,直说道:“那是我师父。”了改大师赶紧收了禅杖,惊喜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武功高深,原来是济施主的高徒。” 吴秋遇见了改大师面色缓合,趁机说道:“晚辈吴秋遇,恳请大师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山路上有香客往来,难免有远远围观的。了改大师看了一眼,对吴秋遇说:“吴少侠,这里不是说话所在。你们随贫僧到菜园一叙。”吴秋遇点头说好,赶紧去扶马福星起来。了改大师看出马福星腿上有伤,淡淡地说了一句:“菜园尚远,你既腿脚不便,先上车吧。”马福星战战兢兢,还要推辞,却见了改大师已经转过身去,陪着吴秋遇迈步先走。柳如梦劝着马氏夫妇上了马车,扭头看了一眼,不想打扰吴秋遇与了改大师说话,便也上了车。 路上,吴秋遇问:“大师,少林有多少俗家弟子?”了改大师看着吴秋遇,稍稍犹豫了一下,说道:“前些年还有几个,后来出了不肖弟子,而今已经不再收纳了。”吴秋遇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小声问到:“就是因为马福星吗?”了改大师说:“他为非作歹,作恶多时,自然算是其中一个。”吴秋遇一愣:“难道还有……别人也……?”了改大师说:“曾经有一个俗家弟子,名叫胡大宁,上山习武多年,小有所成,便要回乡探亲,谁知这一去便没了音信。后来才得知,他是自甘堕落,加入了北冥教……”“啊?”吴秋遇不禁一愣,他倒不是对那个胡大宁有兴趣,只是没想到了改大师会说胡大宁加入北冥教是自甘堕落。了改大师没有注意吴秋遇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叫申徒的,说起来倒也精明能干,颇受方丈师兄信任。方丈师兄应邀去跟武林至尊翁求和施主研排武功,也是带了他去帮忙应酬。后来,北冥教寻衅挑事,掀起风波,那申图便不知所踪了。料想北冥教寻衅之事,多少与他有些关系。此等人挑弄事端,为祸武林,着实……后来,贫僧对俗家弟子彻底失望,一时按捺不住便解散俗家弟子,发誓不再收纳。所以现在,山上已经没有俗家弟子了。” “北冥教……”吴秋遇还在想着刚才的问题,却又不知如何问起。了改大师说:“北冥教是北方第一大教派。他们行事怪异,向来与中原武林不睦。尤其是几年前,司马相接掌北冥教,竟敢亲自带人到翁求和施主家中挑衅,落得两败俱伤,险些酿成武林巨祸。他们与此等邪教有瓜葛,不是自甘堕落么?”吴秋遇心里糊涂了。北冥教的人他也认识了几个,包括青衣堂的两任堂主康奇、彭玄一,还有大长老路桥荫,这些人看上去都是正派人,尤其彭玄一还曾与他们在赐熊双怪处生死与共。好像丐帮的倪帮主对北冥教的印象也不错,到了少林高僧嘴里,北冥教怎么成了邪教了? 菜园不在去往少林寺的主路上,距离山门大约有两百步之遥。转眼到了,马车进不去,便停在了外面。马氏夫妇和柳如梦下了车,跟着大和尚和吴秋遇进了篱笆门。两个小和尚也在后面跟着。 看菜园的是个老和尚,正在园中浇水,看见了改大师带人来,直起身来,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近,淡淡问道:“不是说不收纳俗家弟子了么?”了改大师说:“这不是新收的俗家弟子,戒缘师叔。过去的俗家弟子犯了错,我带来这里执行戒律。打扰你了。”戒缘老和尚看了看他身后几个人,说道:“你今天要打哪一个呀?我看那小施主和那位女施主都像是老实人。” 马福星一瘸一拐站出来,跪倒在地,说:“我是不肖弟子马福星,上山领罪。”戒缘老和尚笑道:“是你呀。不是有人叫你马铁腿吗?今日怎么变成瘸腿了?”马福星说:“弟子罪孽深重,遇仇家追杀,自知性命难保。希望在临死前先来少林领罪受罚。恳请了改大师现在就执行戒律。”了改大师说:“如此甚好。”吴秋遇劝道:“恳请大师手下留情,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饶他一命吧。”戒缘老和尚看了看吴秋遇,说:“你这位小施主倒是好心。你知道他祸害了多少人,你还要为他求情?我劝你呀,还是不要管事的好。我想这位女施主见不得血腥场面,不如你带着她先行去了,免得沾上血渍。” 马福星也说道:“吴少侠,多谢你的几次救命之恩,容我来世再报。我此来是自愿受罚,求你不要阻拦。”吴秋遇说:“可是……”“他对你有多次救命之恩?”戒缘老和尚说着,又不禁多看了吴秋遇几眼。了改大师介绍道:“师叔,这位是济苍生施主的高徒。”“济苍生的徒弟,哦,难怪,难怪。”戒缘老和尚说着便向吴秋遇走来。 了改大师说:“两位女施主请转过身去。贫僧要执行戒律了。”柳如梦见不得杀人场面,赶紧退出几步,转过身去。肖凤英知道马福星心意已决,也没法再劝,跪在一旁,哭了起来。了改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把月牙禅杖高高举起,高喊一声“马福星领罚吧”,便用力打了下去。吴秋遇急欲出手拦阻,却发现自己被老和尚靠住,已经移动不得。戒缘老和尚笑嘻嘻看着他,说:“小施主,你放轻松。”吴秋遇暗自惊诧,却又无可奈何。 了改大师在马铁腿背上连打了二十禅杖。马铁腿口吐鲜血,瘫倒在地。肖凤英扑过去,大叫了一声“相公”,便泣不成声。 了改大师收了禅杖,念了声“阿弥陀佛”,转身对吴秋遇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怎敢妄动杀念。贫僧只是受师兄法旨,前来执行戒律。本要打他三十杖,废去武功,不曾想取他的性命。既然他腿上有伤,且留十杖日后再说。”肖凤英一听,赶紧给了改大师磕头:“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她转身扶起马福星:“相公,相公……”马福星有如死里逃生,虽然嘴里吐着血,嘴角仍露出一丝笑意。柳如梦知道不再有杀人的场面,也转过身来。戒缘老和尚见戒律执行完毕,放开吴秋遇,自去浇水。吴秋遇愣愣地望老和尚的背影,先是发了一会呆,才回过神来,对了改大师施礼道:“多谢大师慈悲!” 马氏夫妇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柳如梦也走到吴秋遇身边,替他们高兴。了改大师说:“戒律暂且执行完毕。我须回寺里去通报了渡师兄,听他的后续安排。两位施主随我到寺中一叙?”吴秋遇早就听说嵩山少林寺的威名,很想去看看,于是动了心,便要答应。却听柳如梦忽然说道:“不了,大师。我们还有事,就不去少林寺了。”其实她是顾忌曾可以,知道他也是往少林寺方向去的,现在说不定还在寺中。吴秋遇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愣愣地看着柳如梦。柳如梦小声对吴秋遇说:“一心哥哥,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赶快上路吧。”吴秋遇只道她是急着赶路,点了点头,对了改大师说:“大师,我们还要赶路,今日就不上山打扰了。晚辈这就告辞了。”了改大师见柳如梦似是很坚决,也不好阻拦,便说道:“既是如此,贫僧也不好多说什么。两位施主一路走好。” 马氏夫妇一听吴秋遇要走,有些舍不得,可人家本来就是路过的,只是为了护送他夫妇二人才上山到此,已然耽搁了不少时辰,于是跪在地上说道:“多谢恩公一路相送,多次救我夫妻性命。恩公路上小心,请恕马福星不能远送了。”说完便趴下磕头。 吴秋遇本要上前搀扶。了改大师说:“来,我送施主上车。”便陪着二人走出菜园。吴秋遇先扶着柳如梦上了马车,再次跟了改大师道别。马氏夫妇泪流满面,仍在地上跪着:“恩公一路走好!”吴秋遇向他们挥了挥手,也上了马车。马车起动,吴秋遇又不禁往菜园中望了一眼,只见那老和尚戒缘也在望着他,面带微笑。吴秋遇朝他点了点头,自语道:“少林寺真是藏龙卧虎。一个管菜园的老和尚都这么厉害。”柳如梦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开口问道:“一心哥哥,怎么了?”吴秋遇说:“刚才那老和尚往我身前一靠,我竟动弹不得。他的武功太高深了。”柳如梦很惊讶:“你说的就是那个浇菜的老和尚?”说完,也不禁探头看了一眼。 送走了吴秋遇和柳如梦,了改大师对戒缘老和尚说:“师叔,且让他们在菜园候着,我先回寺里去通报了渡师兄,听他的后续安排。”戒缘老和尚点了点头:“行,你去吧。他们在这可以帮我抓抓虫子什么的。”了改大师给马福星留下一点金创药,便带着两个小和尚走了。 肖凤英给马福星上了药,扶他在荫凉处趴着。戒缘老和尚说:“看来你的身子骨还算结实。受了他二十禅杖还没死。”马福星忍痛说道:“那是了改师父手下留情,要不然,吃他一下我就被打死了。”戒缘老和尚笑道:“你还不算太糊涂。”肖凤英忽然问道:“老师父,您的辈份那么高,了改大师都要叫您师叔,您怎么不在寺中,却在这管理菜园?”戒缘老和尚说:“种菜不好么?呵呵,我觉得挺好,挺好。”肖凤英心疼地看了看马福星的伤势,想了一下,忽然说道:“我相公还要等着领受剩下那十下的责罚,一时也走不了。老师父,我们留在这跟您种菜吧。多少能做个帮手,还能伺候您老人家。”戒缘老和尚笑道:“哈哈哈哈,你觉得我很老朽了吗?还需要别人伺候?”肖凤英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老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戒缘老和尚一摆手:“你不用解释了。你的心思我明白。他已经废了,你们下山也难有其他出路。等等吧,看看寺里的和尚什么意思。如果他们不赶你们走,你们愿意留就留下吧,我倒没什么忌讳。”肖凤英喜出望外:“多谢老师父!我给您磕头……”戒缘老和尚说:“别,你不用这样。你要闲着没事,就过来帮我抓虫子,或者浇水也行。”马福星当然乐意,催着娘子赶紧去。“哎,好嘞!”肖凤英应了一声,便快步上前去帮忙。 曾可以带着裘如龙和司徒豹离了少林寺,骑马往山下走去。裘如龙说:“公子,咱们这一趟总算没白忙活。估计那个姓马的已经凶多吉少了。”曾可以自然得意。司徒豹说:“为何咱们不等听了准信再走?”曾可以说:“虽然结果马铁腿是咱们的主要目的,但是咱们只能当作是无意间提起,顺嘴透个信儿,哪能真等着看他毙命?不能让少林寺的和尚看出咱们对此事的看重。”裘如龙说:“这倒也是。本来这姓马的跟公子也没什么瓜葛,犯不着让别人知道咱们在算计他。”司徒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又问道:“那咱们现在去哪?”曾可以说:“去柳林镇,看看蒙昆他们到了没有。” 吴秋遇和柳如梦驾着马车,从少室山下来,上了大路。没走多远,就见几匹快马远远地迎面驰来。吴秋遇定睛一看,一下子认出了来人。跑在最前面的正是屡次纠缠他不放的曾家大小姐曾婉儿。吴秋遇一惊,急忙回头对车里的柳如梦说道:“如梦,我到路边去一下。你在车上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说着便跳下了马车,钻入路边的庄稼地。柳如梦以为吴秋遇是要去方便,掩口暗笑:“看他急的,怎么憋成这个样子才想起来?” 曾婉儿看到马车,觉得眼熟,便停下来多看了两眼。吴秋遇在庄稼丛中静静地看着。郝青桐问:“大小姐,怎么了?”曾婉儿说:“怎么会有马车停在这没有人?”郝青桐说:“刚才我看到有人下车到路边去了,想是去方便了。大小姐,这没什么可看的,咱们走吧。”曾婉儿说:“哦,好吧。我就是觉得这马车好像在哪见过。”柳如梦在车里听到了,掀起帘子,一看是曾婉儿,惊喜地叫道:“曾小姐!”吴秋遇在树丛中暗自焦急,心说:“我就是为了躲她。如梦怎么还主动去招惹呀?她们……难道认识?” 曾婉儿一愣:“如梦姐姐,是你?我说这车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任府的,我看你那丫鬟坐过。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啊?”说着,便下了马。柳如梦也从车上下来,说:“我随便走走。你呢?”曾婉儿说:“我在洛阳找人,没找到。想着离嵩山不远,就想到少林寺来看看。”柳如梦说:“少林寺就在山上,那个方向。你们骑马,很快就到了。”“哦,看来姐姐是去过了。”曾婉儿探头往车里看了看,惊讶地问道:“姐姐,就你一个人?府上的家丁、丫鬟呢?”如梦微微一笑,说:“我已经不是任家的大小姐了,我出来是找我自己的家人的。”曾婉儿不解,愣愣地看着如梦。柳如梦说:“是这样的。我不是任员外的亲生,如今他不在了,我也不想再当任家的大小姐,就出来找我自己的家人了。”曾婉儿这才了解,沉默了一下,说:“那姐姐一个人出门也很危险啊。不如跟我走吧。我帮你一起寻找家人。”柳如梦说:“多谢妹妹。你们自去玩耍吧。我不是一个人,有人照应,没事的。”曾婉儿问:“那人呢?”“他去……方便了。”柳如梦说着往吴秋遇这边看了一眼。吴秋遇心中紧张,不晓得曾婉儿会不会发现他。 曾婉儿神秘地一笑,在柳如梦耳边小声说道:“姐姐跟人私奔?”柳如梦脸上一红,娇羞道:“妹妹不要取消我。”曾婉儿笑道:“既然姐姐有人照顾,那我就不打扰了。我们走了。”说着便转身上了马。柳如梦说:“妹妹骑马小心。”曾婉儿故意对着树丛大声喊道:“要是有人敢欺负如梦姐姐,姐姐只管告诉我。我绝饶不了他!”说完,朝柳如梦挤了一下眼睛。柳如梦的脸羞得更红了。“好,姐姐多保重。我们走了。”曾婉儿道了别,带着郝青桐等人走了。吴秋遇在树丛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路上,曾婉儿问郝青桐:“郝叔叔,你看到那个下车的人了?他长什么样子?”郝青桐说:“我也只是瞥见车上好像有人下来,离得太远,没看清。看身影,应该是个男的。”廖树山小声跟罗兴嘀咕着。鲁啸见了,问道:“你们两个嘀咕啥呢?说出来大家听听,还有啥见不得人的事?”罗兴说:“老廖说他刚才也看见了,觉得有点像那小子。”“哪小子?”鲁啸一时还摸不着头脑。曾婉儿却听进去了,勒住马,回头问道:“你们说什么?看准了,真的是他?”廖树山刚刚责怪完罗兴多事,见大小姐问起,只好含糊说道:“我是信口胡说的,离着那么远,怎么可能看清是谁?再说了,大小姐的马在最前面,你都没看见,我们后边的怎么可能看清?”鲁啸终于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笑道:“我看也是。一定是这几天大伙四处找那小子,心里的弦绷得太紧,老廖都出现幻觉了。哈哈哈哈。”廖树山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愿多事反驳。曾婉儿联想起自己初到任府得知任员外病重、自己到岳三姑家寻访吴秋遇不成、如梦的丫鬟春香乘马车在七里堡出现,她眼前一亮,说:“走,回去看看。”说着便圈马跑在前面。廖树山等人埋怨罗兴多事,也赶紧在后跟随。 吴秋遇从路旁钻出来,冲着柳如梦憨憨地一笑。柳如梦也是嫣然一笑,说:“上车吧。下次可不要……”忽听得马蹄声响,曾婉儿等人又回来了。吴秋遇大惊,赶紧又退回了庄稼丛中。有车棚挡着,柳如梦看不到曾婉儿等人,见吴秋遇又去,她稍稍愣了一下,接着又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回曾婉儿可看见了人影,虽然离得远并未看清,但心里盼着那就是吴秋遇的身影。她骑马来到车前,另外四人也随后赶到。柳如梦见曾婉儿又回来,笑问道:“婉儿妹妹,你怎么回来了?”曾婉儿说:“我不放心姐姐,想知道跟你在一起的是什么人。”柳如梦说:“好妹妹,多谢你挂心。他去那里了,一会回来你们见见。”“哦,好。”曾婉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在马上张望着。吴秋遇暗自焦急,曾婉儿等人就在外面守着,这可如何是好? 曾婉儿望不到什么,就从马上下来,坐到车上,和柳如梦聊天:“姐姐能否跟我说说?”柳如梦:“说什么?”曾婉儿:“那个人呀。我该怎么称呼?”柳如梦:“你说一心哥哥呀,你叫他……”她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让曾婉儿这个大小姐叫他公子、少侠、秋遇哥哥,好像都不太合适。“一心哥哥?”曾婉儿心里有些失望,难道不是他?柳如梦说:“只有我那样叫他。你就叫他吴公子吧,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公子。”曾婉儿点了点头,沉默不语。这个叫“吴一心”的不是她要找的人,空欢喜一场之后难免有些失落。郝青桐等人在马上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言语。 等了良久,仍不见有人出来。曾婉儿有点坐不住:“怎么去了这么久?”柳如梦也觉得这次时间有点长,开口喊道:“一心哥哥,你好了没有?”没有回应。又喊了两声,仍是无人应答。柳如梦忽然有点担心,眉头锁起来。曾婉儿回头吩咐道:“你们进去找找,可别出什么意外。” 郝青桐等四人下了马,不情愿地走进庄稼地里去找人。吴秋遇知道曾婉儿与如梦相识,不会伤害她,便在庄稼地里跟郝青桐等人玩起了捉迷藏。郝青桐等人对这个差事毫无兴趣,因此也并不上心,漫不经心地就近找了找,便坐下歇着。吴秋遇隐约见到他们停下来闲聊,也就不再急着往更远处躲藏。望了一会,见那四人好像已无心再找,吴秋遇也坐下来。 久久不见吴秋遇出来,柳如梦越发不安。她从车上慢慢下来,不小心又扭疼了脚,轻轻“哎呦”了一声,但是她已顾不得这个,只焦急地站立张望。曾婉儿见柳如梦着急,安慰道:“姐姐莫急,他们已经去找了。”柳如梦:“我也想进去找他。”曾婉儿看了看她的脚,说:“姐姐腿脚不便,且到车上坐着。我替你去找。”说着便扶柳如梦上车。柳如梦说:“妹妹是大家小姐,怎么能……”曾婉儿一笑:“姐姐放心,我也是习武之人,翻山越岭都不算什么。”忽然想到柳如梦一个人等待可能更焦急,便想找个事做让她分心,于是说道:“我们都去找人,姐姐只需在车上安坐,替我们看守马匹。”说完,便去把五匹马的缰绳都拉来交给柳如梦。这个主意果然有效,柳如梦点了点头,嘱咐道:“妹妹小心。”曾婉儿推开秸秆,也走入路边的庄稼地。 郝青桐等人走得不深,很快就被曾婉儿看到。四个人没想到大小姐也会进来,而自己却在偷懒,都不免有些尴尬,慌忙站起来继续寻找。曾婉儿知道四人对那个陌生人没兴趣,也没说什么。吴秋遇见曾婉儿也来了,顿时紧张,急忙起身继续躲藏。忽然想到柳如梦现在是一个人在车上,吴秋遇有些不放心,于是他与几个人保持着足够的距离,渐渐往回绕去。他的打算是,趁着五个人都来找他,抢先回到车上,带着柳如梦悄然而去。 路上走来三个人。为首的是蒙昆,闷头走在头里,手里的铁杖偶尔在地上杵一下,看样子是有点累了。身后的两个人是他的弟子。其中一个偏胖的弟子擦着汗问道:“师父,还有多远啊?”蒙昆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多远也得走。”那弟子说:“师父咱们歇会吧,太累了,走不动了。”蒙昆说:“少废话。这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是歇脚的地方吗?你走不动了,我背着你?”那弟子不敢再吭声。另外一个弟子忽然叫道:“师父你看,那有马车!”蒙昆也看见了,仿佛忽然有了力气,大步朝马车走去。两个弟子兴奋地跟在后面。 柳如梦焦急地在马车上等着,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吴秋遇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她倒不担心吴秋遇碰到坏人,因为她知道吴秋遇的武功很好,一般的坏人打不过他。她最怕的是吴秋遇被蛇蝎之类的毒虫咬了,中毒倒地无人相救,只盼着曾婉儿等人能尽快找到他。 蒙昆看了看那几匹马,个个都是鞍辔齐全,不像是要去贩卖的普通马匹,明显是有人骑乘的坐骑,看来这一伙至少有四五个人。他转到马车前面,见只有一个女子坐在车前,手里紧紧攥着几匹马的缰绳,正在专注地往路的旁庄稼地里张望。蒙昆也往庄稼地里望了几眼,看不到人,便开口唤道:“姑娘……” 柳如梦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吓了一跳,急忙回头观看,见是三个手持兵刃的陌生男子,不由得一阵紧张。蒙昆看到柳如梦的正脸,微微一怔,闷头想了一下,竟然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愣愣地望着柳如梦:“不可能,不可能的。”两个弟子不解,面面相觑。柳如梦见那胖大汉子紧紧盯着自己看,心里更加紧张,开口问道:“你们……你们有什么事?”蒙昆回过神来,开口问道:“姑娘不认得在下?”柳如梦摇了摇头。蒙昆见柳如梦不认得自己,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眼,知道眼前的这个不是当年被天山恶鬼杀死的纪明月的鬼魂,终于松了一口气,大笑道:“嗨,老子还以为见鬼了。哈哈哈哈。小娘子,怎么独自在此?”柳如梦见这汉子忽然言语变得轻薄,心生厌恶,只怕他们会有歹念,便对着庄稼地喊道:“一心哥哥,快来呀!这有……这来人了!” 柳如梦忽然一喊,蒙昆也不免紧张,往庄稼地瞅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来,这才放心,笑道:“原来是和小情郎约会呀。哈哈。你不用等他了,跟我走吧。”说着,忽然抢步上前,扯掉柳如梦手里的缰绳,将她推入车里,一抬腿便登了上去。两个弟子倒也伶俐,也跑过来往车上爬。蒙昆掀帘叫道:“秦顺,你去把那几匹马撵散,免得有人追来。老子现在没力气打架。”秦顺就是那个先前说累的弟子,刚爬到车上,师命难违,只得又下去赶马。柳如梦刚要挣扎起来喊叫,被蒙昆制住。蒙昆吩咐道:“乔三,你赶车,快走!”乔三说:“不等秦顺了?”蒙昆骂道:“他那有五匹马呢,用你操心?少废话,快走!”乔三不敢再多嘴,赶起马车便走。 秦顺刚刚费力把五匹马轰散,转身回来,却见马车已然不在。再想去随便抓一匹马骑,也已经来不及了。他大喊了几声,见马车根本不停下来等他,气得跺脚大骂:“好你个乔三!你等着!我决饶不了你!”望着疾驰而去的马车,秦顺无可奈何。他忽然想到:“他们抢了人家的马车和女人,必会被人追杀,我沾不到便宜,犯不着跟着受连累。不如索性走了,另谋出路。”想到这里,他望着马车的背影啐了一口,往来时的方向匆匆走了。 乔三赶着马车狂奔。蒙昆在车里对柳如梦嬉皮笑脸地说道:“小娘子,长得不错嘛。”柳如梦紧张惊恐:“你……你们是什么人?快停车,让我回去!”蒙昆说:“你不用害怕。我也是怜香惜玉之人,不会弄疼你的。”这时候,赶车的弟子乔三把脑袋伸进来,说:“我师父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人称‘铁杖阎罗’,蒙昆蒙大侠。你只要乖乖地从了,保你有好日子过。”蒙昆踹了他一脚:“赶你的车去!”乔三无趣地缩了回去。蒙昆虽然嫌他打扰,但是那几句话倒还受用。柳如梦知道蒙昆起了歹念,身子直往后躲,但是车内空间狭窄,她只有双手遮胸,缩成一团。蒙昆便要上前下手,肥胖的身子刚一起来,偏巧车轱辘轧到一块石头,马车一颠,他的头撞到车棚上。“哎呦,真他娘的……乔三,你会不会赶车!”蒙昆骂了一句,一时心情没了,知道车里不便成事,只有等着到客栈房间里再说。柳如梦见蒙昆坐回原处,暂时踏实了一些,心里想着如何脱身,只盼吴秋遇或曾婉儿他们能够尽快来救她。 马车到了柳林堡,来到堡子里最大的一家客栈——“福来客栈”。乔三停好马车,对着车里说:“师父,到了。”蒙昆挪到胖大的身子从车上下来,然后伸手去拽柳如梦。 曾可以带着裘如龙和司徒豹骑马赶到,见到蒙昆,刚要招呼,却见他从车上拉下一个美人来。柳如梦试图挣脱躲闪,怎耐蒙昆手粗力大,丝毫没有逃闪的机会。曾可以见到柳如梦,眼前一亮,眼珠一转,扭头对裘如龙嘀咕了几句。裘如龙从马上跳下来,直奔蒙昆走去。 蒙昆刚要揽着柳如梦往里走,忽然肩头被人按住,他一愣,刚要回头看时,却听脑后风响,那人已经挥拳打来。蒙昆大惊,一把推开柳如梦,晃头躲过。裘如龙紧接着又是一拳。蒙昆出手挡住,惊吼道:“你干什么?自己……”他认出了裘如龙,刚要说“自己人你也打”,却听裘如龙低声道:“不想死就闭嘴!”裘如龙说着给他使了个眼色。蒙昆瞥见曾可以,马上堆出笑脸,刚要上前打招呼。裘如龙真不客气,当胸又是一拳。蒙昆毫无防备,见了曾可以,只道是裘如龙刚才和他闹着玩,冷不防胸口重重吃了一拳,几乎吐出血来。他正要叫骂,裘如龙却不给他说话的几乎,招招紧逼。蒙昆的武功本来就不及裘如龙,现在又是一头雾水,稀里糊涂就挨了好几拳。蒙昆的弟子乔三见师父吃亏,上前帮忙,被裘如龙一脚踹翻。 蒙昆知道自己打不过裘如龙,便要找曾可以解围。他刚往那边走了一步,却见司徒豹站出来,也是要动手打人的架势。蒙昆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瞪了一眼裘如龙,一跺脚,顺着大街仓皇逃去。乔三瞧见师父跑了,也挣扎着爬起来,怯生生绕过裘如龙,跟着跑了。裘如龙和司徒豹倒也并不追赶。 柳如梦刚才被蒙昆用力推了一把,倒在地上。曾可以走上前,轻轻把她扶起来,关切地问道:“姑娘,有没有伤到哪里?”柳如梦见是曾可以,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心里踏实了,小声说:“多谢公子。又是你救了我。”曾可以说:“姑娘不用客气,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柳如梦见曾可以的手仍扶着自己的胳膊,有些羞怯,轻轻把手臂抬起来。曾可以也意识到了,赶紧收了手,说道:“咱们两度相逢,也算是缘分。在下曾可以,敢问姑娘芳名?”柳如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叫柳如梦。”曾可以说:“柳如梦,美人如梦,好名字,呵呵。哦,对不起,在下并无轻佻之意,望姑娘不要见怪。”柳如梦低头小声道:“没事。” 这时候,客栈里出来几个人,见了曾可以纷纷抱拳拱手。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上前说道:“是曾公子吧?你们怎么才到啊?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了。”曾可以抱拳还礼:“劳各位久等,是我的不是。在此跟各位赔罪了。”老者首先自我介绍:“老朽是黄河帮的帮主海通天。”曾可以道:“原来是海帮主。前日晚辈登门拜会,您却不在。只是见到陆上门的段青门主。”海通天说:“老朽才从外地回来,听闻公子大驾到此,特来相见,不想却比公子早到了。”其他人也一一介绍。本地的有小神拳温庆礼,铁钩子贺七;从外地赶过来的,有号称“开封一刀”的胡四海,还有许昌的范龙沛。曾可以也介绍了红衫客裘如龙和大胡子司徒豹。众人客气了一阵,曾可以忽然问海通天:“今日怎么不见陆上门、水上门的段青、何大海两位门主?”海通天说:“为了完成公子交办的差事,陆上门折了弟子,段青正在处理,今日就不来了。何大海也有事在身。”曾可以等人当然知道海通天所说的陆上门折了弟子是指被曾可以打死的郑三。裘如龙和司徒豹面面相觑,有些不自在。曾可以若无其事地说道:“早晚有相见的机会。大家进去说话吧。”海通天看到跟在曾可以身后的柳如梦,笑道:“曾公子有美人相伴,难怪路上走得慢了。哈哈哈。”柳如梦脸上一红。曾可以摆手道:“海帮主不要取笑。柳姑娘刚刚受了惊吓,我们是碰巧遇见。” 第074章黑衣魔女 吴秋遇甩开曾婉儿等人,急匆匆来找柳如梦,准备带她远走高飞,一回来却发现路面上空空荡荡,柳如梦和马车无影无踪。吴秋遇大惊,高喊了几声,也不见应答,顿时乱了方寸。搓着手转悠了一会,忽然想起在地上看了几眼,没有车轮转弯的痕迹,大致判断了马车的去向,便展开“追风架子”,发足一路追去。 曾婉儿等人找不到柳如梦的“情郎”,隐隐听到外面有人喊如梦的名字,猜想他已经回到柳如梦的身边了,便也从庄稼地里出来。一见马车已经走了,五匹马也全都不见了,鲁啸气得跳脚:“他娘的!他们不辞而别也就罢了,怎么把咱们的马也拐走了?大小姐,他们……”郝青桐等人也都望着曾婉儿。曾婉儿说:“如梦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不辞而别必有隐情。也许是他们走了以后,几匹马没人看管,自己跑了也说不定。”大小姐这样说,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郝青桐问:“大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还去少林寺吗?”曾婉儿说:“没有马匹多有不便。先去找我哥哥吧,跟他要几匹马再说。”郝青桐点了点头:“嗯,这样也好。前几日收到消息,他们此刻应该在柳林堡了。”一行五人便徒步行走,去找人打听柳林堡的所在。 蒙昆一口气跑出了堡子才停下来。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裘如龙追来了,他已经跑不动了,索性拉开架势,准备拼个鱼死网破。来的却是乔三,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几口,问道:“师父,那些……是什么……人哪?”蒙昆伸着脖子望了望,不见乔三身后有人追来,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又气又恨。不想在弟子面前失了面子,于是说道:“嗨,他们是曾家的人。看在曾公的面子上,我不跟他们计较,所以一味忍让。早晚有咱们爷们出气的时候。”乔三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嘴上却也拣好听地说:“就是。师父您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跟他们这些人一般见识。”说着也坐下来。蒙昆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乔三问:“师父,咱们接下来去哪?”蒙昆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落脚,本来是到柳林堡和曾可以等人汇合的,没想到一见面就被人打了出来,丢了面子受了气不说,行李银两还都在马车上呢,他们师徒现在是身无分文。 忽然一团黑影闪过,蒙昆吓了一跳,以为眼花了,挤了挤眼睛再看。那黑影已经晃到了眼前,面前站着一个人。逐渐抬眼看去,只见那人从下到上一身黑,居然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只是面目有些冷峻。乔三叫道:“师父,你老人家的运气真不错。刚刚失去一个小娘子,这又来了一个。”蒙昆一见是个女人,也来了精神。那黑衣女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二人,开口问道:“你们认得蒙昆么?”蒙昆一愣,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女人。乔三跳起来,笑道:“小娘子,你可算找对人了。怎么,主动送上门来,要嫁给他老人家?”黑衣女子瞪了他一眼。乔三仍只顾调笑,忽然眼前一晃,脖子便被人掐住。黑衣女子用力一推,乔三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抽搐起来。 蒙昆大惊,他到底是有些江湖经验的人,知道这个女子的武功远胜于自己,于是慢慢站起来,恭恭敬敬抱拳问道:“不知女侠找蒙昆何事?”黑衣女子盯着他,问道:“你只说认不认得。”蒙昆点头道:“认得认得。”黑衣女子问:“他在哪里?”蒙昆已经看出这女子来者不善,自己也没结过什么善缘,料想她来找自己决不是好事,因此不敢冒然承认,赶紧想着如何应付过去。黑衣女子见蒙昆发呆,再度问道:“蒙昆在哪儿?”蒙昆忽然眼珠一转,开口说道:“他在……柳林堡,福来客栈。穿一身红衣的那个汉子就是。”蒙昆说的是红衫客裘如龙。黑衣女子问:“柳林堡在哪?”蒙昆抬手一指:“前面那个堡子就是。我刚从那出来,在客栈看见他了。你也不用问,问了也没人承认,直接找那个穿红衣的就是。”黑衣女子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一声“谢了”,便飞身而去。 眼看黑衣女子走远了,蒙昆终于松了一口气。乔三爬起来,不解地问:“师父,她明明是来找你的,怎么叫她去……?”蒙昆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骂道:“你猪脑子?看她那个样子,找我能有好事吗?我正愁没法教训那个姓裘的,现在好了,就让这个女鬼去对付他吧。哈哈哈哈。”说到这里,他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黑衣女子来到柳林堡,找到福来客栈。有伙计迎上来:“姑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黑衣女子问道:“这里有没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客人?”伙计愣了一下,马上堆笑道:“有,有啊。您和他们是一起的?”黑衣女子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他现在哪里?”伙计说:“我看他往后面去了,想是方便去了,应该就快回来了。您可以在这稍等,或者到房间去等他。他的那些朋友都在呢。看见没有,就是那边那间。”黑衣女子点了点头:“你去忙吧。”伙计去招呼别的客人。黑衣女子便站在那里等着“蒙昆”。店里的伙计和客人见这女子一身青黑,都觉得惊讶。 没多久,一个身穿红衣的汉子从房后转了出来,正是裘如龙。黑衣女子迈步堵了上去。裘如龙上厕所回来,正悠闲地哼着小曲,猛然看见一个浑身青黑的人影出现在面前,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个女子,便也没放在心上,随口说道:“你挡路了,让开。”黑衣女子伸手抽出腰间的短刀,轻轻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蒙昆,你还想到哪里去?”裘如龙见她亮出兵刃,还管自己叫蒙昆,又好气又好笑,便有心调戏她一番,于是说道:“哎呦,好厉害呀,这是要跟我动刀子啊。老子喜欢性子烈的姑娘,既然你送上门了,我也只好收了你。来吧,手里的刀会用吗?”黑衣女子不再跟他废话,挥刀向他迎面砍去。裘如龙不由得“啊”了一声,没想到这女子出手如此之快,仓促躲过之后,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黑衣女子刀刀凌利,毫不留情。裘如龙赤手空拳,十几招过后就顶不住了,身上被短刀割开好几处皮肉,头上也开始冒冷汗。他自知不是这女子的对手,急忙大声呼救:“公子,老豹,快来呀!有刺客!哎呦!”他手臂上又挨了一刀。 曾可以和海通天等人正在屋中说话,听到动静,都一发从屋里出来。只见裘如龙被一个黑衣女子纠缠,似是已无还手之力。司徒豹第一个跳上去帮忙。两个人还是打不过黑衣女子。很快司徒豹身上也挂了彩,气得大叫。小神拳温庆礼、铁钩子贺七在当地小有名气,有意在外来的客人面前露两手,便也冲上去助阵。 柳如梦听到外面有打斗之声,马上想到有可能是吴秋遇来救她,也从屋里走出来观看。黑衣女子虽然被四个人人围住,但毫不在意,只顾施展自己的刀法,每逢扑奔裘如龙便直砍要害。黄河帮的帮主海通天见四人仍不能将黑衣女子拿下,便也要上前动手,却被曾可以拦住。 曾可以高声叫道:“诸位且慢动手!有话好说!”小神拳温庆礼、铁钩子贺七是奔着露脸去的,没想到脸没露成,身上还见了血,早就没心思再打了,一听曾可以呼喊,当即退了出来。裘如龙和司徒豹也且战且退。黑衣女子的目标是红衫客,不管那几个人怎样,她的刀仍是缠住裘如龙不放。曾可以见黑衣女子不肯罢手,又不愿见裘如龙吃亏,只有硬着头皮上前阻挡。他出手挡开黑衣女子的手臂,自己就站到了裘如龙的身前。黑衣女子回刀便砍,曾可以拱手而立,却不躲闪。司徒豹等人大惊。海通天摸出一把钢针,准备随时出手。柳如梦惊叫道:“不要啊!” 黑衣女子见曾可以站着不动,却也一愣,手里的刀在空中停下,刀尖到曾可以的面门不过两指的距离。柳如梦松了一口气,手捂着胸口,一颗心仍扑通扑通乱跳。黑衣女子瞪着曾可以,喝道:“你不想活了?”曾可以拱手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黑衣女子喝道:“谁是你的前辈?你让开,我只找蒙昆一人计较!”曾可以说:“前辈,您先别急。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他不是蒙昆。”裘如龙这才明白自己是代人受过了,气哼哼说道:“谁跟你说我是蒙昆?” 黑衣女子冷冷说道:“哼,真是软骨头,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了。蒙昆,你少来唬我!”裘如龙气得说不出话来。曾可以说:“前辈,这果然是误会。他真的不是蒙昆,他叫裘如龙,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司徒豹等人也都跟着点头应和。黑衣女子瞅了瞅众人,半信半疑:“我信不过你们!”说着,她的目光落到了柳如梦的身上,眼神中竟然透出一丝惊讶。柳如梦向前走了两步,开口道:“他真的不是蒙昆。”黑衣女子看了看柳如梦,收了刀,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刚才多有得罪。告辞了。”说着转身要走。 柳如梦轻声叫道:“姐姐,你带我一起走吧。”众人都是一愣。曾可以自是不舍,但是在众人面前,有些话还不便出口。黑衣女子看着柳如梦,惊讶地问道:“你不是他们的人?”柳如梦说:“不是。我被坏人劫到这里,是那位公子救了我。他们都是……我在这里毕竟不便。你带我走吧。”黑衣女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柳如梦便跟到她身边,准备一同离去。 “暂请留步!”曾可以在身后失口叫道。黑衣女子回头看了看他:“你还有何话说?”没等曾可以说话,裘如龙先抢着说道:“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说我是蒙昆?老子决饶不了他!”黑衣女子说:“我在堡子里遇到两个人。其中有个胖子,说他认识蒙昆,身穿红衣,住在这里。我也是被他骗了,多有得罪。”裘如龙气得跳脚,咬牙切齿地暗想:“好你个蒙昆,害得我好苦!老子早晚还得找你算账!”他刚要在黑衣女子面前揭露蒙昆的老底:“我告诉你,那个才……”曾可以急忙将他拦住,插话道:“那个菜没做好,叫他们从新再做,这事咱们回头再说。前辈,肯否留下姓名?这样你带走如梦姑娘,我们也好放心。”柳如梦听了自然感动,也暗叹曾公子的细心。 黑衣女子听曾可以的话倒也有理,于是说道:“带走这位姑娘的是我时秋风。姑娘若有个闪失,你们尽可找我说话。”“时秋风?魔女幽灵?”人群里发出了惊呼声,说话的是黄河帮的帮主海通天。黑衣女子时秋风听见了,却并不理会,带着柳如梦出了客栈,径自去了。 曾可以对柳如梦真心不舍,但是也不好出言挽留。无意间瞥了一眼时秋风的背影,他忽然想起来,这个黑衣女子好像在云中山的天百山庄出现过,只是当时不知她是何身份,于是问道:“这个女子是什么来头?”海通天说:“这个人来历不明,行踪诡秘,平素一身黑衣。自从她在江湖上出现以来,还没听说有谁打败过她。每次出现都像幽灵一样,因此江湖上有了个‘魔女幽灵’的名号。”小神拳温庆礼暗自庆幸:“她就是魔女幽灵啊,果然厉害。” 裘如龙抱怨道:“公子,刚才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曾可以说:“看样子她是来找蒙昆索命的。你还真打算让蒙昆死在她手里?”裘如龙叹了一口气:“唉,他也太可恨了。我不过假装打了他几拳,他竟然诓哄这个魔女来杀我。这笔账早晚得找他算清楚!” 司徒豹上前说道:“公子,刚才太悬了,把我吓出一身冷汗。那魔女杀人不眨眼,你怎么能以身犯险呢?”曾可以笑道:“刚才你们四个人围攻她,她可曾对你们痛下杀手?”司徒豹想了想,摇头道:“还真没有。”小神拳温庆礼和铁钩子贺七想了想,也觉得惊讶。只有裘如龙气哼哼地说:“她每一刀都巴不得杀了我,对我可是招招都有杀心。”众人看着他衣衫破烂、血肉模糊的狼狈样,都不禁笑了起来。曾可以解释道:“我看出她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她把你当作蒙昆,只找你一人索命,却不肯伤害他们三个。我都没跟她交手,她怎会忍心害我?是不是?哈哈。” 海通天点了点头,称赞道:“曾公子智慧过人,果然有令尊曾公的风范。”其他人也都跟着称赞不已。曾可以看了看海通天,惊讶地问道:“海帮主何时到过蓟州?怎么从没听家父提起过?”海通天说:“老朽不曾到过蓟州啊。这次在洛阳相见,实乃有幸。我日前不在,就是去洛阳拜会令尊了。”“家父到了洛阳?”曾可以难以置信。“是啊,令尊就在洛阳。老朽亲眼得见还能有错?怎么,公子你不知道?”曾可以摇了摇头,心里疑惑不解:“家父怎么忽然到了这里?临行之前,没听说他也要来呀。”海通天见曾可以惊讶,有些意外,笑道:“既然公子不知,是老朽多嘴了。想必曾公另有安排。”曾可以自觉有些失态,赶紧招呼道:“来,大家还到屋里说话。吩咐伙计置办一桌好菜,给如龙兄压压惊。”裘如龙挣得了一些面子,心下感激,对着看热闹的伙计喝道:“还不快去!” 时秋风带着柳如梦离开柳林堡,首先想到就是去找那个胖子算账。她此刻还不知道那个胖子就是蒙昆,但是被他谎言哄骗,险些错伤人命,这个还是要找他质问清楚的。蒙昆师徒自知惹祸,早已溜之大吉。时秋风找不到他们,却也无奈。柳如梦求时秋风带她去找吴秋遇。她们赶到那里时,吴秋遇和曾婉儿等人早已离开。 天色已晚,时秋风在荒地燃起火堆。两个人坐下来休息。时秋风望着柳如梦,似是有些出神。柳如梦见时秋风望着自己发呆,小声问道:“时姐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时秋风支吾道:“哦,没什么。你很像我的一个熟人。实在是太像了,我看到你,就想起了她。”柳如梦娇羞一笑:“我叫柳如梦,现在也算是姐姐的熟人了。” 柳如梦身上有故人的影子,时秋风对她算是一见如故,因此一改往常冷峻的表情,脸上也微微露出笑意:“嗯。看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不在府上享受清闲,反倒出来四处行走?”柳如梦说:“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我现在是个孤儿。我六岁的时候娘亲就过世了,如今爹爹也不在了。”说到这里,柳如梦黯然神伤。时秋风脸上笑容顿失,似也黯然,沉默了一会,欲言又止。柳如梦发觉时秋风的变化,开口问道:“时姐姐,你也是……一个人?” 时秋风看着柳如梦,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我和你一样,很小的时候娘亲就没了。十年前,我爹又被人追杀,惨遭杀害……”说到这里,伤心往事又一发涌上心头,她仰起脸,神色黯然。柳如梦惊愕道:“伯父他……被人追杀?”时秋风稍稍平定了一下情绪,对柳如梦说道:“我爹是北冥教的长老,对教主忠心耿耿,也深受器重。后来老教主去世,新教主继任,我爹不愿卷入权力纷争,便带着我离开北冥教。只因他喜欢结交,与中原武林多有来往,硬被人诬陷叛教,结伙追杀。我爹本不愿伤及往日情分,不想与其他长老为敌,只想带着我远走他乡。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们追上……寡不敌众……”时秋风喉头哽住,说不下去。 柳如梦也跟着摇头叹息,又忽然问道:“那姐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问起这个,时秋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我爹行事谨慎,从来没跟北冥教的人说起过我,因此北冥教没人知道有我。可是我等不到我爹赶来会合,就去找他,结果在小河套发现他的尸体。我正哭着,忽然有北冥教的人出现,知道我是时长老的女儿,便要斩草除根。爹娘都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他们正要下手的时候,来了一位年轻侠士,救了我。”说到这里,时秋风脸上似是露出一丝甜蜜。柳如梦问:“后来呢?”时秋风微微一笑:“后来他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教了我一些防身的武功,又留了一些银两,就走了。” 柳如梦还要再问,时秋风却先说道:“看你弱不禁风。一个小姑娘,怎么敢四处走动?多危险啊。”柳如梦说:“我不是一个人。我刚才要找的,是我的一心哥哥。有他陪着,我什么都不怕。”“一心哥哥?”时秋风看着柳如梦,“是个少年公子喽?看样子,你对他很信得过。”柳如梦坚定地点了点头:“嗯。姐姐你帮我找到他,我也不用拖累你了。”“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有个值得信任的人可以托付终生,不容易。”时秋风抬头望着星空,想起了心事。 柳如梦大致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试探着问道:“时姐姐,后来你想过找到那位少年侠士吗?”时秋风看了一眼柳如梦,又继续抬头望着天空,说道:“嗯,我一直在找他,后来终于找到了。”柳如梦惊喜道:“那就好了。”时秋风却微微摇了摇头,说:“我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身边有个漂亮的姑娘,温柔大方,知书达理,长得和你很像。那是他的红颜知己。他们很好。我在附近偷偷看了几日,只有默默离开。”“哦。”柳如梦此刻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心想那时这位姐姐一定是失落极了。 本以为话题就此打住,没想到时秋风却继续说道:“我默默地祝福他们,又不敢接近。直到有一天,我听说那位姑娘在山西遇害了,那位少年侠士悲痛欲绝。我想去安慰他,却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什么,到最后也一直没敢露面。他追查了半年凶手,没有找到。此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心灰意冷,什么事都不想做,只顾发呆。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帮他找到凶手,替那位姑娘报仇,了却他心中的遗憾,让他重新振作起来。我勤学武功,改穿黑衣,不分昼夜,四处追查凶手。”柳如梦暗自赞叹:“好一位痴情的姐姐,想必那位少年侠士知道了,也一定会被她感动的。” 柳如梦问:“有线索吗?”时秋风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走遍黄河两岸,终于得到一些消息。纪姑娘遇害的时候,五台县清水河上曾经有一场劫杀。他们要劫的是无涯老和尚,最后老和尚安然无恙。我日前得到这个消息,便去五台山佛光寺找了老和尚。老和尚告诉我,当年之所以能够躲过暗箭,是因为当时隐隐听到一声惊呼。似是有个女施主撞见河边有人埋伏,惊叫了一声,才无意之间给他提了醒,让他得以早做防备。我猜想那女施主便是纪姑娘,因为撞破埋伏,才被人杀害。老和尚也这么认为。后来逐步查知,埋伏劫杀老和尚的是蒙昆等人,我想杀害纪姑娘的凶手应该就是蒙昆一伙。这才一路查找蒙昆的下落。听说他最近到了这一带,我便追了过来。路上遇见一个胖子,他说认识蒙昆,说蒙昆穿红衣,住在福来客栈,我才找到那里。不想被他给骗了。”柳如梦叫道:“时姐姐,那个胖子就是蒙昆。我就是被他给劫了,幸亏被曾公子他们救下。蒙昆被那个红衣人打跑了,一定是怀恨在心,哄你去杀他出气。”“可恶!”时秋风眼睛一瞪,拳头攥得紧紧的。 吴秋遇发现火堆,往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喊:“如梦,香儿,你在哪儿?”“是一心哥哥。”柳如梦听见喊声,大喜。她赶紧站起来,回应道:“一心哥哥,我在这!”时秋风站起来,说道:“他来了,正好。我现在就去找蒙昆算账!”柳如梦刚喊了一声“时姐姐”,时秋风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吴秋遇见到柳如梦,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到了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柳如梦心情激动,在蒙昆那里所受的委曲也一发涌了上来,闷头贴在吴秋遇胸前,说:“你不在的时候,马车被人劫了,我……不过还好,我又被人救了。回去找你找不到,是时姐姐带我来这的。”“都是我不好。我出来找你,才发现马车不见了。一直找到现在。”吴秋遇往火堆旁边看了看,没见到人,“时姐姐,她人呢?”柳如梦直起身子,擦了擦眼睛,说:“她走了。可能是不想见到男人吧。”吴秋遇无心过问时姐姐的事,只顾上下打量柳如梦,看她有没有受伤。 时秋风想到红衫客与蒙昆有过节,或许他们多少知道一些蒙昆的底细,便先去了福来客栈。 曾可以等人正在饮宴。蒙昆居然也在,端着一杯酒对曾可以说道:“公子排得一场好戏,英雄救美。只是苦了我,平白被老裘打了几拳。”裘如龙站起来骂道:“你还有脸说这个?我已经给你使了眼色,你不走,非要跟我打。我要不打你几下,这戏早就穿帮了。你倒好,自己怕死不敢认账,诓骗那个女鬼来找我麻烦。老子今日代你受过,你要不自罚三大碗,咱们就拳头上见。”蒙昆笑道:“好,我喝,我喝。那咱们就算扯平了。”早有好热闹的司徒豹拎起酒坛子,倒了三碗。蒙昆放下酒杯,端起大碗,一饮而尽。另外两碗也是如此。小神拳温庆礼、铁钩子贺七等人拍手叫好。曾可以摇头笑了笑,似有心事。海通天说道:“只是可惜了那个风流子,被魔女带走了。要不然,和公子倒也般配。”曾可以不愿被人看穿心事,忙张罗道:“大家喝酒。” 时秋风在窗外听到动静,思量里面人数众多,自己冒然进去未必能成事,便暂且潜伏下来等待。屋里众人喝了酒,偶尔就有出来呕吐或是如厕的。没多久,蒙昆出来了,醉眼模糊地扶着墙,脚下虚飘。待蒙昆走到僻静处,时秋风从墙头跳下来,将他一脚踹翻,短刀就压在了他脖子上。蒙昆醉醺醺的,以为是裘如龙他们在和他开玩笑,大手一摆,说道:“别,别闹!我上完厕所……回来……呃……再喝……”“谁跟你闹?”时秋风用短刀在蒙昆脖子上拉了一下,皮肉里顿时流出血来。蒙昆脖子上一凉,睁开眼,一见是时秋风,顿时魂飞魄散,清醒了不少:“你,你……女侠饶命啊!” 蒙昆的徒弟乔三听说师父喝多了,追出来找他。一探头瞥见蒙昆倒在地上,正被白日里见过那个魔女用刀架着脖子,急忙溜回去喊人。 时秋风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在五台县你杀害了一位姑娘?”蒙昆梗着脖子轻轻摇头,生怕刀尖划破喉咙,赶紧否认道:“没,没有啊。女侠你搞错了……我没……没干过那事……”时秋风:“你再想想。当年你们劫杀无涯老和尚的事,有没有?”蒙昆大惊:“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事有,有。可是那个姑娘的事跟我无关哪!” “你休想再蒙混过去!我已经打听清楚,纪姑娘撞破你们的埋伏,被你们发现。害她的若不是你,还能有谁?”时秋风说着将刀刃又往下压紧。蒙昆一动也不敢动,眨巴着眼睛说:“冤枉啊。我真的没有。你说的没错,是有个姑娘惊叫一声,惊动了老和尚。可那时我们的心思都在对付老和尚,哪顾得上她呀。”时秋风:“哼,还想狡辩?” 这时候,曾可以带人赶到。裘如龙、海通天等人将时秋风和蒙昆围了起来。时秋风抬头说道:“我只找蒙昆说话,与你们无关。你们不要多管闲事!”曾可以说:“前辈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众人赶到,蒙昆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又得以片刻喘息,想了一下,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啊!你把刀轻一点,我告诉你。”时秋风把短刀轻轻提了一点:“快说!” 蒙昆说:“当时马铁腿正在那里出没。马铁腿,听说过吧?他是个江洋大盗,劫财劫色,杀人如麻。我们偷袭老和尚不成,本来是想找那个女的出气,不成想,倒被姓马的抢了先,人被他扛走了。他号称马铁腿,我们追不上他,只有大骂几句,却无可奈何。怎么,那个姑娘遇害了?那一定是马铁腿干的!”时秋风盯着蒙昆,半信半疑。蒙昆见时秋风犹豫,继续说道:“我说姓马的怎么忽然洗手不干了,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原来是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女侠,你想想,要不是他干的,他怎么会突然在江湖上消失。明摆着是他心虚胆怯,躲起来了。一定是他!”裘如龙和司徒豹是知情的,相视一笑。 时秋风收了刀,冷冷说道:“我会找到马铁腿问个清楚。要是你敢骗我……”蒙昆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你已经认得我了,武功又高深莫测,要想杀我,随时都可以。我怎么敢胡说?你若找到马铁腿,只问他几年前在清水河畔,是否轻薄过一个漂亮姑娘。谅他也不敢否认。”时秋风直起身子,又打量蒙昆几眼,看他言之凿凿也不像是信口胡说,就问道:“马铁腿长什么样?老家在哪里?” 曾可以上前说道:“巧了,马铁腿隐匿多年,近日又忽然出现。我听说他去少林寺出家了。他本来就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只怕有少林寺的人袒护,前辈未必动得了他。” 时秋风看了看曾可以,微一拱手,说了声“多谢相告”,便飞身离去。 众人赶紧上前把蒙昆扶起来。蒙昆一摸脖子上有血,大叫起来。忽然有伙计跑过来报信:“公子爷,有几位客人来找您,是一位小姐和四位大爷。听他们说话,好像跟您很熟。看样子,不太高兴。”曾可以知道是妹妹来了,赶紧带人去看。 曾婉儿正坐在屋子里生气,郝青桐等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曾婉儿一见到哥哥,站起来劈头盖脸问道:“哥哥,你为什么叫人抢我们的马?害我们走了几十里路!”曾可以一头雾水:“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会叫人抢你的马呢?”裘如龙也上前说道:“是啊,大小姐。我们一直跟公子在一起,刚从少林寺回来。你是不是误会咱们公子了?”曾婉儿看了看他们,也说不出道理,便把火气压了压,问道:“那我问你,外面的马车是怎么回事?”曾可以隐隐觉出了问题出在哪里,扭头看着蒙昆。蒙昆知道躲不过去,只好上前回话:“大小姐,都是误会。这个事跟公子无关。是我们师徒走累了,在路上看到无主的马车,便一时贪心,拉来用了。”鲁啸喝问道:“你想坐车也就罢了,干吗把我们的马也都弄走了?”乔三上前为师父解围:“我们抢了马车,又怕主人追来,就让秦顺把那几匹马……赶走了……”鲁啸一时气愤,也顾不得蒙昆的面子,一脚将乔三踹了出去。蒙昆赶紧抱住鲁啸,央求道:“老鲁,都是我的不是。你消消气,消消气。” 曾婉儿忽然问道:“那车里的人呢?”蒙昆一时答不上来,看着曾可以。曾可以只好开口说道:“你说的是如梦姑娘吧,他没事,放心好了。”曾婉儿:“那她人呢?现在在哪儿?”众人面面相觑。曾可以说:“她被一位武功高强的姐姐带走了,好像是要收她做徒弟,教她武功。是如梦姑娘自愿跟她走的。”众人也纷纷点头作证。曾婉儿仍在气头上,一时也没多想,瞪了蒙昆一眼,不再说话。 为了让妹妹消气,曾可以故意高声对蒙昆说道:“蒙昆啊,你们抢了人家的车马,这个是要赔的。限你两日之内,选备五匹最好的马来。如果有一匹婉儿他们不满意,这事都不算完。”蒙昆连忙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我明日就去。” 兄妹相逢,其他人不便打扰,便纷纷散去。曾可以关好门,轻声问道:“妹妹,你和如梦姑娘是怎么认识的?”曾婉儿没想到哥哥会关心这个,便跟他说起了与柳如梦相识的经过。 时秋风连夜找到少林寺,正好听到两个小和尚聊天。其中一个是了改大师的弟子,提到自己跟着了改大师惩戒马铁腿,后来寺院又允许其在菜园悔过的事。时秋风心中暗喜,在山上转来转去,还真就找到了菜园。 马铁腿连翻躲过几场劫杀,又蒙少林寺宽大处理得以在菜园了却残生,心情激动睡不着,便躺在院子里看星星。肖凤英日间连受惊吓,一旦放下心来,疲累倦意涌上来,已经先回屋睡了。 时秋风根据小和尚的描述,大致认出那人便是马铁腿。她身形一晃,飘落在马福星的身边。马福星看到人影,吓了一跳,赶紧支撑着坐了起来,叫了声:“谁?” 时秋风将短刀对准马福星的喉咙,冷冷问道:“你是马铁腿?”马福星知道是仇家找上门了,知道躲不过去,轻轻点了点头:“嗯,是我。我现在已经是废人了,姑娘要杀我,只管动手吧。”时秋风倒是一愣:“你也不问问我为何要杀你?”马福星说:“问与不问,都是要死的。我问有何用?”时秋风微微点了点头:“你倒知趣。那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马福星漫不经心地说道:“也好。你想说就说吧。”时秋风说:“七年前,在山西五台县清水河畔,你曾经轻薄过一个姑娘。有这个事没有?”马福星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人在做天在看,做了错事终究是要偿还的。我马铁腿失足做了强盗,作案无数,但是平生就做了这么一次龌龊事。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有人能知道。”时秋风:“这么说,你就是认账喽?”马福星点了点头:“我认,我认。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已经看破生死。呵呵,事到如今,我苟延残喘也没什么意思,早晚还会有别的仇家找上门来。姑娘,你也不用再问了,动手吧。”说着自己闭上了眼睛。“想不到你死到临头,倒还有些气节。若不是你残忍杀害纪姑娘,我还真不忍心杀你。既然你承认了,我也不难为你。我下手痛快些,让你少些痛苦。”说着,时秋风将短刀轻轻回收半尺,只需向前一送,便可结果马铁腿的性命。 听了时秋风的话,马福星忽然有些惊讶,睁开眼,望着时秋风。时秋风见了,问道:“怎么,害怕了?”马福星摇了摇头:“死,我倒不怕。只是你说我杀害纪姑娘,这个……”时秋风冷笑道:“现在想否认,已经来不及了。来世你做个好人吧。”说着,将手里的刀向前捅去。 刀尖离马福星的胸膛还有寸许,但是短刀却停在了那里。马福星一愣,时秋风更是一愣,感觉手臂被人紧紧攥住,再也动弹不得。她惊愕地扭头看去。一个老和尚不知何时站到了身旁,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时秋风想要挣脱,却使不出力气。 老和尚将时秋风的手臂从马福星身前拿开,松了手,轻声说道:“女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已经落得这般天地,就不要再赶尽杀绝了吧。”时秋风瞪着老和尚说道:“他残忍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难道不该死吗?”马福星辩解道:“姑娘,我没有杀她。我虽然作恶多年,但也只是贪图钱财,从来不曾杀伤人命。更何况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时秋风怒道:“刚才你已经认了,现在有了帮手就要抵赖。哼,那我就先对付他,看谁还给你撑腰!”说着,时秋风便持刀向老和尚刺去。 老和尚不动声色,轻飘飘往后一退。时秋风一刀刺空,紧接着又是一刀。老和尚照样躲过。时秋风连刺了十几刀,都不能奈何老和尚分毫。她越发恼怒,加紧进攻,但是仍然无济于事。马福星在一旁叫道:“老师父,千万不要伤了这位姑娘啊。”这一句话倒提醒了时秋风,她心中暗想:“看样子,我打不过老和尚。不如趁机突袭,杀了马铁腿一走了之。”想到这里,她继续假装进攻,逼得老和尚一步一步后退,然后突然回身,直向马福星扑去。 马福星倒很坦然,不躲不闪,闭目等待。刀尖离马福星的胸膛又只有寸许,停在那里。老和尚轻轻摘下时秋风手里的刀,替她插回鞘里,劝道:“女施主,莫动无名之火。他已经说了,他不曾杀生害命。还望女施主明察秋毫,不要错伤人命。” 时秋风知道,有老和尚在这里护着,自己杀不了马铁腿,气哼哼说道:“少林寺袒护罪恶,我斗不过你。我今日且走了,早晚还会再来!”说着,飞身离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马福星扑通跪倒:“多谢老师父再次救我!”老和尚将他轻轻拉起来,说道:“我善于看相,相信你说没杀过人是真的。”马福星点头道:“我不敢说谎。多谢老师父信任。弟子日后必定好好修行,赎还罪孽。”老和尚笑道:“很晚了,星星没什么好看的,早点睡吧。”说着便打着哈欠回屋去了。马福星呆望着老和尚的背影,又仰望了一会夜空,感慨良久,摇了摇头,也进屋去了。 菜园外,有一个蒙面人一直在偷窥,他看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那人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075章日逢三劫 火堆旁。吴秋遇轻轻给柳如梦揉着脚,问:“还疼吗?”柳如梦说:“好多了。你歇一会吧。四处找我,跑来跑去的,也该累了。”吴秋遇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丢下你,离开那么久。”说到这里,柳如梦忽然问道:“哎,一心哥哥,我还觉得奇怪呢。你今天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老去……”吴秋遇心存愧疚,此刻也不想再瞒她,便如实说道:“其实我没什么事。就是见到那个婉儿……小姐……”柳如梦见吴秋遇提到曾婉儿,还吞吞吐吐,更觉得奇怪:“婉儿小姐怎么了?你认识她?”吴秋遇点了点头,说:“我们在山西见过两次。我得罪过她,她一直想把我抓去当跟班。我可是怕了她了,见到就想躲。所以……”柳如梦听了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呵呵。你为何不早点跟我说。你要是先告诉我了,我就不跟她说那么多了,直接把她送走不就行了?”吴秋遇说:“我也是突然看到她,一时慌了,来不及跟你说了。”柳如梦说:“老这么躲也不是办法。哪天我再见到她,替你说个人情,过去的事也就算了。她也叫我一声姐姐,我的话她或许能听几句。” 吴秋遇“嗯”了一声,起身去捡柴草,回来在火堆旁铺软了,叫柳如梦躺下休息。柳如梦挪动的时候,又碰到了脚,轻轻“啊”了一声。吴秋遇赶紧过去帮她:“轻一点,来。都怪我!我离开你几次,每一次你都遇到危险。我没有保护好你。”这倒是实情。在登封的归来客栈,吴秋遇救马铁腿夫妇的时候,柳如梦被丁不二带走,幸亏丁不二不是坏人,又给送回来了。护送马氏夫妇上嵩山的路上,吴秋遇去追击田七等人,柳如梦被黄河帮的郑三劫持,幸亏曾可以路过救了她。今日吴秋遇为了躲避曾婉儿,把柳如梦一个人留在马车上,结果连人带车被蒙昆劫走了,也幸亏有曾可以假装英雄救美,才逃过一劫。柳如梦说:“一心哥哥,我不怪你。这些都是意外。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吴秋遇扶着柳如梦躺好,自去给火堆添柴。 柳如梦侧身望着吴秋遇,沉默了良久,忽然轻声说道:“一心哥哥,我现在很怕你会离开我。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吴秋遇回头望着柳如梦,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放心吧,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以后要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担惊受怕。”柳如梦微微笑了一下,仰面躺平了,笑容很快又散去:“我知道你对我好是真心的。我是怕以后,以后……”吴秋遇转过身来,说:“以后,我也一样会对你好的。咱们一直在一起。”柳如梦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以后见到了小灵子,你还会对我这样好吗?”吴秋遇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大家在一起,更开心啊。”柳如梦微微欠起身子,看着吴秋遇,盯着他问道:“那如果小灵子不喜欢我跟你们在一起,你怎么办?”吴秋遇一愣:“怎么会呢?小灵子是很好的人,你也是很好的人,你们在一起应该很开心啊。小灵子怎么会不喜欢跟你在一起呢?”柳如梦轻轻摇了摇头,躺了下去,不再说话。吴秋遇呆呆地望着柳如梦,不知道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天亮了。柳如梦渐渐醒来,发现吴秋遇身穿单衣、手扶着脚踝蜷坐在已经熄灭的火堆旁边,仍在闭目睡着。柳如梦轻轻坐起来,发现吴秋遇的外衣盖在自己身上,心中一暖。她支撑着站起来,轻轻走到吴秋遇的身后,准备把衣裳给他披上。吴秋遇忽然睁开眼,回手便将身后那人的手臂抓住。柳如梦吓了一跳,“啊”了一声。吴秋遇见是如梦,赶紧松手,站起来问道:“弄疼你了吧?”柳如梦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没事,没事。你的衣裳。”吴秋遇看到柳如梦手里的衣服,憨憨地笑了,顺手接了过来:“我还以为来了坏人。”柳如梦自己揉着手臂,说:“一心哥哥,你的反应好快。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就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 吴秋遇突发奇想:“如梦,要不我教你武功吧。这样就没人能欺负你了。”柳如梦说:“好啊。我行吗?”吴秋遇说:“试试吧。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的。”柳如梦很开心:“嗯。时姐姐可以那么厉害,我要是努力一些,说不定也可以。” 吴秋遇便就地教起了武功。柳如梦学的倒很认真,只是这些年她一直是任家的大小姐,连体力活都没干过,完全没有任何的基础,体力也不行。两个人一边赶路,一边教习武功。柳如梦连续重复那几个简单的入门动作,一时看不到进境,没几天就丧失了兴趣。 这一天,柳如梦随便耍了几下,就对吴秋遇说:“一心哥哥,我还是不学了。看来我不是练武的人才。”吴秋遇也不勉强,安慰道:“没关系。反正有我保护你,不会武功也没妨碍。”柳如梦笑道:“那你可得一直保护我呀。”吴秋遇认真说道:“我会的。我不会再让你孤身遇险。”柳如梦很开心:“嗯,我相信你,哈哈。咱们走吧。哎呦!”她又一时不慎,扭到了脚上的痛处。 吴秋遇见状,赶紧上前扶她,说:“你腿脚不便,我背着你走吧。”说着,便蹲下身子,等柳如梦伏上来。柳如梦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了上去。吴秋遇背起柳如梦,大步向前走去。柳如梦心中甜蜜:“一心哥哥,你真好。”吴秋遇笑道:“没办法呀,要是像你那样走,咱们得什么时候才能到蓟州啊?”柳如梦娇嗔道:“哈,你背我,原来是嫌我走得慢,说到底,还是为了早点见到小灵子啊。”“对喽。走喽。”吴秋遇说着,竟加快脚步跑了起来。柳如梦轻轻哼了一声,但有吴秋遇背着她狂奔,享受着一心哥哥的关照,她还是很开心。 吴秋遇背着柳如梦,一路走一路打听,向东向北赶奔蓟州。晓行夜宿,走了几日,来到开封地界,据说前面不远就是黄河。柳如梦说:“一心哥哥,你放我下去吧。过了这么多天,我的脚已经不疼了。”吴秋遇说:“等前面有了镇店,咱们歇一下,到时候你走几步试试。”柳如梦将头轻轻贴在吴秋遇脑后,心中充满了甜蜜。 一伙人正坐在林子里歇息,旁边树上拴着几匹马。为首的正是在登封城归来客栈带人去杀马铁腿夫妇的黑衣人头领,也就是黄河帮陆上门的门主段青。其中几名手下是跟着他骑马从登封赶来的,另外一些就是在本地临时召集的,所以马匹的数量比人数要少。忽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门主……来了……他们……来了……”这个人叫田七,曾经在嵩山脚下劫杀马铁腿,趁机把马车赶走的就是他。后来他们被吴秋遇追上,还被点了穴道,回来时发现郑三的尸体,认定也是吴秋遇所为,急忙回去禀报。段青两次安排袭杀马铁腿都失败,还损失了一名得力的手下,自是愤恨之极,于是召集他陆上门最得力的十几名好手,发誓要找那人报仇。田七等参与嵩山脚下劫杀的几个人见过吴秋遇,被分头派往不同方向打探消息。田七负责东面搜索,首先发现了吴秋遇的行踪,马上飞鸽传书路上门。门主段青这才亲自带着一干手下骑马赶来追杀。听说仇家已经到了,段青立即吩咐田七带路,众人提前去设埋伏。 走着走着,吴秋遇忽然停下脚步。柳如梦抬起头来,问:“一心哥哥,怎么了?”吴秋遇说:“我在看,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刚才还人来人往,怎么前面老远都不见行人了。”柳如梦举目看了一下,也觉得有点奇怪。 前面不远处,黄河帮的段青正带着十几个人在路边埋伏着。田七用手指着吴秋遇小声说道:“就是他!”眼看两个人渐渐走近,众人全都做好了杀出去的准备。见吴秋遇忽然停下脚步,这些人开始暗自着急。其中一个小声嘀咕道:“他怎么不走了?是不是发现咱们了?”段青瞪了他一眼,继续紧紧盯着吴秋遇。吴秋遇仍在东张西望。刚才说话的那个又忍不住小声问道:“门主,咱们快马加鞭跑了一路,才刚刚赶到这里。他们没车没马,那小子还背着一个女人,他们怎么走这么快?”段青也正纳闷呢,仔细一看,认出了吴秋遇,不由得稍稍一愣,自语道:“是他?我早该想到的。哎呀,这回……”他在归来客栈被吴秋遇打了一掌,至今还没全好,此刻见了吴秋遇,真后悔没有多请一些本地高手来。 吴秋遇张望了一会,也没发现其他的路,只有继续往前走。埋伏的众人全都攥紧了手里的家伙,只等门主一声令下,便要冲出去将那人乱刀砍死。眼看吴秋遇背着柳如梦已经来到近前,段青仍有些犹豫,但众人都在焦急地望着他,已经容不得后悔了,他只好心一横,手一挥:“杀!”十几个人一发跳出来,直向吴秋遇扑去。 柳如梦大惊:“啊,有人!”吴秋遇也看见了,小声嘱咐道:“如梦,你抱紧了。”这些人虽然是设了埋伏,但是他们仗着人多并没有布下特殊的机关陷阱,只是突然冲出来而已。吴秋遇多少有了一些江湖经验,倒也没太惊慌。十几个人围住吴秋遇乱杀乱砍。吴秋遇力大体健,虽然身上背着柳如梦,但是仍能闪避自如。他一时没明白这些人的来历,因此只是躲闪,并未下重手伤人。柳如梦哪见过这种阵势,每有刀枪靠近,便会发出惊叫。吴秋遇忽然意识到,如此纠缠下去,如梦难免受伤,正好此时他认出了段青,又瞥见了田七,马上知道这都是黄河帮的杀手,因此心里再无顾忌。 段青知道吴秋遇的厉害,因此开始只是在外围偶尔进攻,不敢太靠近。但见吴秋遇一直躲闪,只道是他身上背着人不便发力,于是胆子越发大了,渐渐冒上前来。吴秋遇虽然憨直,但跟着小灵子时间长了,也大致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为了尽快带着柳如梦脱身,他暗自提气在手,让过几刀之后,忽然打出一记“震断心魔”,还是上次他打伤段青的那招。段青暗叫不好,但是已经躲闪不及了,胸前重重地挨了一下,仰面跌将出去,向后翻落到路旁的水沟之中。田七等人大惊,一时呆住。有几个先反应过来的跳下水沟去拉救门主,其他的也不敢再冒然上前。吴秋遇看了一眼田七,又作势要打。田七和他身边的那两个,慌乱地后退了几步,自己跳下水沟去了。 吴秋遇趁机冲出包围,发足狂奔,一口气跑出二三里,才敢停下来稍歇。刚才背着柳如梦与十几个人周旋,又一气跑出老远,吴秋遇已经是气喘吁吁。柳如梦心疼地说:“一心哥哥,把我放下,你歇一会吧。后边没人追来。”吴秋遇回身看了一眼,果然远近没人,这才轻轻把如梦放下,开始调理气息。柳如梦掏出绢帕,给吴秋遇擦着汗:“累了吧,出了这么多汗。是我拖累你了。”吴秋遇笑了一下,说:“没有,没有。我说过要好好保护你的。” 稍稍歇了一会,吴秋遇气息均匀了,打开水囊喝了几口水,对柳如梦说道:“来,上来,咱们继续走。”柳如梦说:“我的脚好了,可以自己走了。”吴秋遇坚持道:“来吧。我背你走得快些。”柳如梦:“我不想你那么累。我真的可以的。”吴秋遇说:“没事。你想想刚才的情形,要是我没有背着你,一旦被他们冲散了,他们那么多人,我怎么顾得过来。我可不想你有什么意外,还是背着你踏实一些。”柳如梦一阵感动,过去轻轻伏在吴秋遇的背上。 路上,柳如梦问:“一心哥哥,你说他们还会追来吗?”吴秋遇想了一下,说:“暂时不会了吧。他们那个带头的已经受了伤,其他人也不是很厉害,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追来。”柳如梦:“那他们会不会还有同伙来纠缠咱们?”吴秋遇:“我也不知道。如果还有,你就抱紧我,自己别掉下去。我还背你冲出去。” 柳如梦说:“嗯,我知道了。不过你得答应我,如果遇到特别难缠的,你就放下我,自己先去了,然后再想法回来救我。千万不要被我拖累了。如果你受了伤或是……我……”吴秋遇明白她的心意,赶紧安慰道:“放心吧。我跑得快,他们拦不住我的,好歹能带你逃出去。”柳如梦说:“一心哥哥,我是认真的。我可不想连累你受伤害。”吴秋遇说:“那你就乖乖听我的,好好跟着我,小心别被他们伤着。你想想,要是他们抓了你,拿你作人质,逼我做这做那,咱们还能有好吗?”这种情形,他可是经历过的。那日在天百山庄,邵青堂拿住了小灵子,逼迫吴秋遇自废手臂,幸亏祁少城带着祁翁及时出现,他才躲过一劫。柳如梦没有江湖经历,但是她心里明白,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吴秋遇为了救她,肯定也会听从坏人摆布。想到这个,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将鬓角轻轻贴在吴秋遇的耳后,开始胡思乱想。 前面已经能够看见黄河。吴秋遇忽然停下脚步。柳如梦抬头看去,只见前面站着一个黑衣人,蒙着脸,似是故意拦住去路。此人正是魔女幽灵时秋风找到马铁腿那晚,在少林寺菜园外偷窥的那个蒙面人。 见吴秋遇站住,蒙面人开口说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吴秋遇一愣:“我们见过的吗?”蒙面人笑道:“你忘了?在汾河北岸黑土岗,是你坏了老夫的好事。”吴秋遇仔细看了两眼,终于想起来了。当初他从楼烦镇赶奔太原去找小灵子,途经黄土岗时正见北冥教的大长老路桥荫被人用天蚕罩网困住,一时义愤便跳出来帮忙,打倒拉网之人并用定心剑割破天蚕网救了路桥荫。当时带头围攻路桥荫等人的也是个蒙面人,看来就是眼前这个人。这么说,他也是来寻仇的?吴秋遇盯着那蒙面人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蒙面人说:“我佩服小兄弟少年有为,所以当日并未与你动手,也因此留下遗憾。今日专程等你,就是想与你切磋一下武功。”吴秋遇说:“不用了。我们还要赶路。”蒙面人说:“老夫诚心在此等候,小兄弟不肯赏脸?那,我挡在这里,这条路恐怕你是绕不过去的。”吴秋遇拱手道:“那天我救人心切,是得罪了前辈。但是我真的不想跟你打架。请前辈宽容一下,放我们过去吧。”蒙面人说:“你只要跟我过几招,不论输赢,我都让你走。要是你坚持不肯动手,那怕是过不去的。”吴秋遇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别的主意,于是说道:“那好吧。不过咱们说好了,只是切磋一下,我可不是要跟前辈打架的。”蒙面笑道:“好,好,我知道。你这小兄弟果然有趣。” 吴秋遇轻轻拉开架势,准备应战。蒙面人忽然说道:“哎,等等,我不急着动手,你先把姑娘放下来再说。”吴秋遇摇了摇头:“不用。”说着往四周扫视了一下。蒙面人大致猜到了他的心思:“你还怕我埋伏了人把这姑娘抢走不成?”吴秋遇憨憨地点头道:“嗯。”蒙面人笑道:“小兄弟,你看看,这周围一马平川,连棵树都没有,哪里能藏得住人的?”吴秋遇四周看了一下,确实如此,可还是嘀咕道:“我信不过你。”蒙面人说:“难得小兄弟如此谨慎。你不信我没关系,可是你想想,咱们俩交起手来,万一老夫一时失手,伤到那位姑娘怎么办?我叫你放她下来,无非是不想伤及姑娘,本是好意呀。”吴秋遇见过这个蒙面人跟路桥荫交手,他的武功很高,绝非黄河帮的段青等人可比。想了想,也有道理,吴秋遇便回头看着柳如梦。柳如梦说:“他看上去不像是奸猾的人。先信他一回吧。不过,你要小心。”吴秋遇点了点头,轻轻将柳如梦放下。 蒙面人等吴秋遇准备好了,这才上前与他交手。两个人你来我往斗了几十个回合,都暗自佩服对方的武功。吴秋遇真的是切磋武功,毫无伤人之心,因此只是施展随心所欲手的身法,与蒙面人周旋,却很少又凌厉的进攻。蒙面人惊讶于这少年的身法奇绝,自知有所不及,全凭连续进攻维持,但是也极少下狠手。蒙面人接连变换了不少武功路数,试图破解吴秋遇的身法,结果都不灵。柳如梦开始还为吴秋遇担心,后来看吴秋遇一直没有吃亏,便渐渐地看起了热闹。 吴秋遇忽然回退了一步,叫道:“前辈,可以了吧?”“你只一味躲闪,还未使出功力,不算!”蒙面人说着又抢步上前,与吴秋遇斗在一处。吴秋遇始终不肯大力进攻,蒙面人存心要试探他的功力,于是加紧了进攻的步伐,出招也渐渐狠辣。吴秋遇当然也感受到了,只好更加小心应付。蒙面人暗自赞叹:这少年的身法确实玄妙,几路不同的招数使出去,竟然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自己纵横江湖几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吴秋遇闪展腾挪,偶尔阻挡、进攻,也都是轻描淡写。 蒙面人已经见识了吴秋遇的身法,就想着怎样逼他显露内功和实力。忽然瞥见柳如梦,有了主意,蓦地向那边扑去。柳如梦大惊,“啊”了一声,摊坐在地上。吴秋遇完全没想到蒙面人会去偷袭柳如梦,大惊之下来不及多想,急忙提气在手,右手向前用力一甩,打出一记“破除迷雾”,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九招,也是吴秋遇最拿手的一招。 蒙面人的目的就是引逗吴秋遇出杀招,虽然是奔着柳如梦去的,但是对吴秋遇早有提防。他耳听风响,回身双掌一迎,正撞上吴秋遇的掌力,身子飘了出去。吴秋遇快步冲了过去,挡在柳如梦的身前。蒙面人退出了几步,站定身形,拍掌大笑道:“哈哈,好,好。小兄弟果然好功夫!老夫今日见识了。” 吴秋遇愣愣地望着蒙面人:“你……我……没有伤到前辈吧。”蒙面人说:“不妨事。刚才惊扰了姑娘,老夫在这里赔罪了。”柳如梦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蒙面人笑道:“我要是不出此下策,恐怕小兄弟还不肯显露真本事。”吴秋遇见他看上去安然无恙,也明白了他偷袭如梦是假,憨憨地问道:“前辈,我们算是打完了吧?”蒙面人说:“打完了。哈哈。小兄弟身法奇绝,功力深厚,不知师从何人?”吴秋遇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师父不让我说。前辈不要问了。”蒙面人笑道:“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只是我今日先不说破。咱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希望到时候咱们能成为朋友。老夫告辞了!”吴秋遇拱手道:“恭送前辈。”蒙面人一边走,一边摇头道:“小兄弟武功好,有情有义,只可惜与北冥教有染,可惜啦,可惜啦……” 蒙面人渐渐远去。吴秋遇把柳如梦扶起来,心中纳闷:为什么他说自己与北冥教有染可惜了?听他的口气,好像跟北冥教来往不是好事。忽然又想起少林寺了改大师的话,了改大师也把加入北冥教说成是自甘堕落。难道这北冥教真的有什么问题吗?可是路桥荫大长老、康奇和彭玄一两位堂主看上去都不像是坏人哪。好像丐帮的倪帮主对北冥教的印象也不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秋遇背着柳如梦继续赶路,沿着黄河南岸一路向东。柳如梦问:“一心哥哥,你觉得刚才那个蒙着脸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吴秋遇说:“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他倒是讲信用,没有继续难为咱们。”柳如梦感慨道:“看来行走江湖也不容易,老会遇到各种麻烦。幸亏有一心哥哥你,要不然……要不然我也不会出来行走江湖了,呵呵呵呵。”吴秋遇听柳如梦笑得开心,也跟着笑道:“这么说,是我害你当不成大小姐了。罪过罪过。”柳如梦笑道:“呦,你说话怎么跟老和尚似的?还罪过罪过的。”吴秋遇说:“你忘了?我本来就是小和尚啊。”柳如梦伸手摸了摸吴秋遇的头发,嘻笑道:“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这头发是真的还是假的。”吴秋遇说:“我要还是和尚,就不能背着女施主四处行走了。”柳如梦说:“那可说不定。”笑够了,柳如梦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一心哥哥,你可不能甩了我。要不然,我就真成了孤儿了。”吴秋遇停下脚步,回头对柳如梦说:“虽然你现在改名叫如梦,但是你永远是我的香儿妹妹。我不会丢下你的。”“嗯。我相信。”柳如梦说完,又把头紧贴在了吴秋遇的头上。吴秋遇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赶路。 柳如梦听到吴秋遇肚子里传出咕噜噜的声音,关切地问道:“一心哥哥,你饿了吧?背着我走了这么久,也该累了。你放我下去吧。我可以走的。”吴秋遇说:“没事。一会找到客栈酒馆就好了。我只要饱餐一顿,就又有力气了。”柳如梦抬头望见前面有几间茅屋,门外杆子上挂着幌子,惊喜道:“你看,前面不远就有个酒馆。”吴秋遇定睛看了,也是大喜,下面就加快了脚步。 酒馆不大,因为守着不远处的黄河渡口,生意倒不错,老远就听见猜拳行令之声。吴秋遇轻轻放下柳如梦,扶着她走了进去。掌柜的看见他们进门,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吩咐伙计上前招呼。伙计带他们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又推荐了几个好菜,问他们喝什么酒。吴秋遇说急着赶路,不要酒。伙计便进后厨吩咐做菜,很快提上一壶茶来,并殷勤地给二人倒上。吴秋遇让如梦先喝茶稍坐,自己去旁边桌上找人问路。问起蓟州,旁边桌上的几个人都摇头,说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吴秋遇只好再到邻桌去问。那一桌的客人也说不知。 吴秋遇无奈,只得回来,却见柳如梦趴在桌上。轻轻叫了一声,没有响应,似是睡着了。吴秋遇知道她累了,不敢打扰她,便坐下来,轻轻端起茶杯。茶杯送到嘴边,刚要喝,无意中瞥见掌柜的和伙计正在盯着他。吴秋遇心中纳闷,不由得往那边看了一眼。掌柜的和伙计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转过脸去。吴秋遇心头一惊,马上想起了什么。他不露声色,再次把茶杯送到嘴边,假装打了个哈欠,顺势就用另一只大手遮掩着把茶水灌入袖中,然后摇晃了几下,也趴在桌上睡了。 很快听到一阵杂乱之声,像是店里的客人都在往外跑。过了一会,就听掌柜的催促伙计前来查看。那伙计却在嘀咕:“他睡着了吗?要不再等等?”掌柜的小声骂道:“废物。那蒙汗药是你亲手放的,药力够不够你不知道?”伙计说:“我知道。可是,听说那小子武功很高,我怕……”“少废话!快去!”掌柜的骂着,似是还踹了一脚。然后就听见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应该是伙计被掌柜的推过来了。那伙计蹑手蹑脚地走到吴秋遇的身后,用颤抖的声音小声问道:“客官,醒醒啊,给您上菜了。客官,客观……”叫了几声没有应答,伙计确信吴秋遇已经被麻翻了,也不再害怕,大声说道:“老大,没问题。这回咱们可发了。别愣着了,赶紧的!咱们把他捆了领赏去!”“我就说嘛。你小子就是胆小。”那掌柜的找了绳子跑过来。 二人上前捆绑吴秋遇,手刚伸出去,却见吴秋遇猛地坐起来,将他二人的手臂攥住。二人大惊。吴秋遇刚要说话,却听门口有人高声喝道:“果然是黑店!爷们儿前几次丢东西,只道是喝多了被贼偷了,没想到却是你这黑店捣的鬼!今天我绝不饶你!”吴秋遇循声望去,见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面容显得比较文静,但是身板很强壮。那人说着就冲了过来。掌柜的和伙计对着那人求饶:“大爷,我们错了。我们把银子还你,我们再也不敢了!”那汉子上前将二人揪了过去,便是一顿拳脚。吴秋遇一时愣住,松了手,在一旁默默看着。 那汉子打累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二人骂道:“你们两个黑心肝的。爷们儿今天来,不是为了那点银子,我要将你们送官,再烧了你的黑店。”掌柜的和伙计趴在地上就磕头:“大爷,您行行好,饶我们这一回吧。要多少银子我们给。我们也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那汉子说:“你们要从新做人,可以。但是这个黑店非烧不可,不然你们不长记性!”说着那汉子进到后厨,很快拿了一枝火把出来,又砸碎了几只酒坛子,将火把往上一扔,这店里便着起火来。 吴秋遇没心思看热闹,揪住那伙计的衣领问道:“你刚才下的什么药?”伙计哆哆嗦嗦说道:“蒙,蒙汗药。睡一会就好了,没毒,没毒!”吴秋遇不放心,抓起桌上的茶壶递给伙计,你把这个喝了,我就信你。伙计不敢推辞,捧着茶壶,咕咚咚一股脑喝了,睡倒之前不忘喊道:“老大,别忘了拖我出去!”很快,就迷糊过去了。 眼看火势已起,吴秋遇抱起柳如梦,大步出了店门。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此时酒馆的大火已经烧到屋顶,几间茅屋都陷入火海之中。掌柜的好不容易才把那个迷倒的伙计拖到安全之处,望着在大火中即将变为灰烬的家当放声大哭。 第076章黄河遇险 吴秋遇摇了摇头,感叹恶有恶报,抱着柳如梦继续赶路。走出没多远,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小兄弟,等一下。”吴秋遇停下脚步,回身观看,说话的正是那个放火的汉子,此刻已经追了上来。他手里拿着一个钱袋,递到吴秋遇面前问道:“这个是不是这位姑娘的?刚才落在桌上了。”吴秋遇抱着柳如梦,只能轻轻张手接过,嘴上说道:“正是。多谢。”那汉子说:“哎,不用客气,都是江湖中人嘛。我叫吕云,在这附近做生意。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吴秋遇目睹那汉子刚才仗义的一幕,知道他是个好人,便放心说道:“我姓吴,吴秋遇。”吕云问:“吴兄弟,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这是要去哪啊?”吴秋遇说:“我们想去蓟州,只是不认得路,刚才问了好几个人也都不知,正要再去找人打听呢。”吕云说:“你们去济州啊,难怪你问不到。那个地方早就改名字了,已经不叫济州了,现在是济宁府。”吴秋遇一愣,倪帮主、小灵子他们说的仍然是蓟州啊,难道是最近才改的?他还不知道吕云所说的“济州”并不是他想去的那个“蓟州”。 吕云说:“那个地方不好找,幸亏你们遇见我了。看来咱们真是有缘,我知道怎么走。”吴秋遇大喜。吕云继续说道:“济宁在山东境内,走水路方便些。只需顺着黄河到东平,再沿大运河南下,就可到达济宁,哦,就是你们要去的济州。正好我也要到山东做生意,咱们可以同去。”“那太好了。”吴秋遇喜出望外,抱着柳如梦紧紧跟在吕云的身后。 吕云对当地很熟,很快就采办了酒水吃食,找到码头,雇下一条带篷的小船。吴秋遇把柳如梦送入篷内,并不急着救醒她,知道她身子弱,想让她多睡一会。撑船的年岁也不大,似是跟吕云熟识,小声问道:“吕大哥,这趟买卖油水大吗?”吕云瞪了他一眼,小声骂道:“你小子少罗索,只管撑你的船。生意做成了,少不了你的份子。”“好咧!”撑船的将手里的长竿用力一撑,小船便离了岸,向东驶去。 吴秋遇从船篷里出来,走到船头,问吕云:“吕大哥,这到东平有多远?”吕云说:“前面黄河就拐弯了,咱们很快进入山东境内。如果不登岸歇息,估计有个三四日也就到了。”吴秋遇说:“我想早些到。如果咱们吃的足够,就别靠岸了吧。行吗,吕大哥?”吕云笑道:“有美人陪伴,你还这么心急。急着去成亲啊?”吴秋遇憨笑道:“不是。我们去找人。”吕云说:“哦。放心吧,我长年在黄河上走动,这个准备还是有的。酒水吃食够咱们用上七八天的。” 夜晚时分。柳如梦渐渐醒来,意外地发现自己躺在船篷里,吴秋遇也不在身边,惊叫道:“一心哥哥!”吴秋遇听见喊声,急忙进船篷查看。吕云和撑船的隔着船篷相对一笑。 柳如梦见到吴秋遇,心里踏实了,隐隐觉得仍有些头晕,问:“我刚才怎么睡着了?”吴秋遇说:“那个酒馆是黑店,他们在茶里放了蒙汗药,你喝了一碗就迷倒了。我看你累了,就没急着叫你,让你好好睡了一觉。”柳如梦四外看了一下,问:“咱们这是在哪?”吴秋遇说:“在黄河上了。是吕大哥找的船,他跟咱们一道去山东。”柳如梦一愣:“吕大哥?”吴秋遇说:“在酒馆认识的,他也被那个酒馆算计过,一生气就把那个黑店给烧了。听说咱们要去蓟州,他正好知道怎么走,而且跟咱们顺路,就结伴同行了。”柳如梦不知道自己昏睡期间发生了那么多事,看来这行走江湖跟在家过日子还真是不一样。吴秋遇说:“你醒了,也到外面透透气吧。正好认识一下吕大哥。”柳如梦点了点头,站起来,跟着吴秋遇出了船篷。 吕云见到柳如梦和吴秋遇一起出来,开口招呼道:“姑娘醒啦?”柳如梦轻声应道:“嗯。你好。”吴秋遇四下看不到撑船的,感到奇怪,开口问道:“吕大哥,船伙儿呢?”吕云笑道:“听说你们要去济州,还不让靠岸歇息,他不想干了。刚才跟我计较了半天,多要了几个钱,自己下水走了。”柳如梦惊讶道:“他的船也不要了?”吕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还不是着落到我身上?船他是不要了,但是买船的钱他已经跟我要走了。我常年在黄河上行走,没少被他们占便宜。这次为了吴兄弟和姑娘你,我出几个钱倒也值得。哈哈。”吴秋遇心中感动:“是我们连累吕大哥了。害你……”吕云摆手道:“哎,不必客气。相逢即是有缘,咱们已经是兄弟了,还说这个干什么?”柳如梦暗自赞叹:“这位吕大哥还真是个豪爽的人。” 船行了三日,吕云说离东平已经不远。想着就要见到小灵子,吴秋遇心中高兴。柳如梦看出他的心思,心情矛盾,既想尽快看看小灵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又怕一旦见面吴秋遇就会与自己疏远,因此心里便多了一些惆怅。看着吴秋遇和吕云正在开心地交谈,柳如梦默默地进了船篷。吴秋遇和吕云闲聊了一会,才发现柳如梦已不在身边。吕云笑道:“这么一会不见,就不放心了?”吴秋遇憨憨地笑了笑,有些难为情。 夜色迷离。远处隐隐传来呼哨之声,吴秋遇一时好奇,便问吕云:“那是什么声音?”吕云说:“估计是岸上有人走夜路,吹口哨给自己壮胆。”吴秋遇点了点头。吕云说:“这个我也会,我吹给你听?”吴秋遇说:“好啊。”吕云便也捂着嘴吹起了口哨,在静夜之中那声音显得尤为尖锐,估计能传出老远。吴秋遇拍手叫好。吕云说:“吴兄弟,不用害羞,进去看看如梦姑娘吧。她身子弱,别着了凉。”吴秋遇嗯了一声,转身进入船篷。 柳如梦并没有睡着,仰面躺着想心事,听到动静,赶紧坐起来。见是吴秋遇,她只偷偷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吴秋遇关切地问道:“如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柳如梦微微笑了一下,说:“我没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让我看看。”吴秋遇说着便蹲下来给她把脉。柳如梦急忙撤回手,说:“我没事。可能是船上待久了,有些不适应,一上岸就好了。”吴秋遇刚要在她身边坐下来,柳如梦说:“你怎么不继续跟吕大哥聊天了?”吴秋遇说:“我进来看看你。”柳如梦说:“我没事,你放心吧。你……不用陪我,我想自己待一会。”吴秋遇觉得如梦有些奇怪,又问不出什么,只好站起来,让她自己安心歇着。出船篷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如梦也在看他,只是眼神一碰就迅速移开了,更叫吴秋遇心中纳闷:“如梦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刚才说错话了?” 吴秋遇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走出船篷,却更加惊讶,吕云已经不在那里。“吕大哥。吕大哥。”轻轻叫了两声,也无人回答。忽然听见柳如梦在船篷里叫道:“一心哥哥,船……漏水了!”吴秋遇急忙钻进去看,只见柳如梦弯腰站在那里,正不知所措。舱里铺的垫子已经浸湿,下面还在汩汩地冒着水。吴秋遇大惊,急忙找东西塞堵漏洞。经过一番折腾,总算勉强把漏洞堵上了,但是河水还在往里渗透。 船舱里已经湿了,吴秋遇便扶着柳如梦出了船篷,站上船头。柳如梦问:“吕大哥呢?”吴秋遇说:“我刚才出来就没看见他。”柳如梦说:“不会失足落水了吧?”吴秋遇也在担心这个,焦急地喊道:“吕大哥!吕大哥!你在哪儿啊?” 忽听船后有人大声说道:“吴兄弟,难得此时你还想着我。我来了。”吴秋遇和柳如梦转身看去,只见夜色之中,另有一艘小船正往这边驶来,与他们的船尾相距不过二十几步。吴秋遇惊讶道:“吕大哥,你怎么……怎么到那了?是不是刚才落水,被他们给救了?”那小船驶近,吕云换了另外一身衣裳,站在船头说道:“我叫吕云不假,在黄河上做生意也不假,只不过老子做的是杀人的买卖。哈哈哈哈,没想到吧?”“吕大哥,你……”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吕云还有他身后的三个人,一个是那个撑船的,另外两个则是岸边酒馆的伙计和掌柜的。吕云大笑道:“哈哈哈哈。傻小子,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吕大哥,那我就让你死也死个明白。实话告诉你,我们都是黄河帮水上门的,奉命专门来赚你的性命。” 吴秋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本就是一伙,合伙演戏的目的就是为了算计他。柳如梦小声问:“一心哥哥,咱们怎么办?”吴秋遇说:“不用怕。我看他们武功不会太高,应该能打得过。咱们小心应付着,应该没事。你先躲到篷里去。”柳如梦知道自己在这只会添累赘,便赶紧转身进了船篷。另一艘小船已经驶到对面,和吴秋遇他们的船并行,不过保持着两丈左右的距离。吴秋遇说:“吕大哥,咱们无怨无仇,你为何要算计我们?”吕云说:“谁叫你得罪了黄河帮?得罪黄河帮的人就该是这个下场。”吴秋遇说:“我不想跟你们打架。大家各走各的路不好么,为何非要伤了和气?”吕云说:“我知道你武功了得,我们打不过你。不过这是在水上,你的死活是老子说了算。”后面那个撑船地叫道:“吕大哥,别跟他废话了,动手吧。看样子那个船一时半会沉不了。” 吕云点了一下头,身子往后一退。酒馆的伙计和掌柜的端着弓箭站到前面,对着吴秋遇便开弓射去。吴秋遇大惊,一边躲闪,一边往船篷里退。吕云和撑船的也端起了弓,将箭头先在火把上点着了,才向吴秋遇的小船射去。很快船篷上便着起了火。 船底渗着水,船篷又着了火,估计这条小船支撑不了多久。柳如梦不知所措。吴秋遇也是暗自着急。他武功好,力气大,但是唯独不会水,何况还有四个手持弓箭的人把守,即便会水也很难带着柳如梦安全离开。危急之中,吴秋遇忽然想到了小灵子。如果灵儿在一定会有办法,遇到这种困境,她会怎么办?吴秋遇这样想着,希望能赶紧冒出个主意来。 眼看船篷烧得越来越旺,里面几乎藏不住人了。吴秋遇忽然跳出来,大声喊道:“你们再不住手,我可要不客气了!”吕云等人大笑道:“你小子倒还有把骨头,知道自己死定了,不是烧死就是淹死,索性出来赚个痛快的死法。哈哈,老子偏不成全你!看你们还能撑多久!”吴秋遇站定身形,双手运力,忽然打出一记“扫荡群魔”。因为相隔甚远,吕云等人也没当回事,只当吴秋遇是自己给自己壮胆。哪知吴秋遇掌力雄厚,虽然隔着两丈有余,掌风仍然波及到站在前面的伙计和掌柜的身上。二人胸前一震,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吓得大叫起来:“啊!好厉害!”吕云见状,不由得一惊,仓皇吩咐道:“快!放箭!射死他!”四个人又各自端起弓箭,朝吴秋遇射去。 吴秋遇闪展腾挪,成功地躲过了三支箭。吕云射出的第四支箭却射中了吴秋遇的前胸。吴秋遇捂着伤口踉跄逃回船篷里。很快听见柳如梦的惊叫声:“一心哥哥,你不要死啊!一心哥哥!” 吕云等人面面相觑,因为顾忌吴秋遇的手段,一时还不敢上前。稍等了一会,对面船上传来柳如梦的哭叫之声。吕云得意地笑道:“得手了!靠过去!把那小子的尸体连同小妞一起带回去,门主一高兴,少不了大家的好处!”想到即将到手的奖赏,另外三人自然也是高兴。小船很快就靠了过去。撑船的最先跳上去,掌柜的和伙计也先后跟了过去。吕云好歹是个头领,这种搬运拿人的活儿他是不会亲自动手的,吩咐完之后,自己便钻进船篷里,坐下来喝起了小酒。 吴秋遇闭目靠在船篷上,气息微弱。柳如梦扶着吴秋遇,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忽然小船摇晃,柳如梦扭头看去,惊见三个人跳上船来,大惊失色。吴秋遇睁开眼,轻轻一拉柳如梦的手臂,让她躲到后面去。柳如梦愣愣地望着吴秋遇。吴秋遇示意她不要出声。 过来拿人的三个家伙急着争抢功劳,都唯恐落后,很快一发拥到了船篷外。吴秋遇忽然身子一起,迅速出手点了三个人身上的几处穴道。吴秋遇的动作实在太快太突然,三个家伙没来的及作任何反应,就被他制住,木木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柳如梦惊呆了。吴秋遇轻轻扶着她走出船篷,蹲下身把她背起来。柳如梦一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脸上仍有泪痕。 吕云半晌听不到动静,手捏酒杯在船篷里大声喊道:“怎么样?拿住了没有?”吴秋遇背着柳如梦,大步踏上对面的小船。小船忽然一摇,晃洒了吕云手里的酒,气得他高声骂道:“你们倒是轻点啊!净破坏老子的酒兴!”吴秋遇先把如梦轻轻放下,然后快步进去捉吕云。 吕云刚要从里面出来,一头撞见吴秋遇,大惊失色。他的反应倒挺快,没等吴秋遇出手,就先及时缩了回去。吴秋遇正要进去抓他,忽见吕云抄起一只碗向自己掷来,急忙闪身躲过。吕云乘机从船篷的另外一头撞出去,快爬了两步,奔到船舷,一头扎入水中。 吴秋遇赶到的时候,水面的波晕已渐渐平静,想那吕云已经潜在水中逃走了。吴秋遇没心思关注吕云的去向,赶紧回来保护如梦。柳如梦指着着火的小船叫道:“一心哥哥你看!”大火已经把船篷的顶篷烧毁,两侧的竹板也渐渐散落。三个人眼睁睁看着大火在他们身前越烧越旺,心里急于逃命,身子却动弹不得,一个个惶恐到了极点。此时船底的进水越来越多,小船也在一点一点往下沉。吴秋遇故意大声说道:“既然他们善于凿船、喜欢放火,就让他们自己好好享受一下吧。” 柳如梦小声问:“他们会死吗?”吴秋遇抄起竹竿,在着火的小船上用力一撑,两条船便渐渐分开。他小声对如梦说:“我只想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长点教训。因此刚才只用了一成功力,很快他们就能动了。你放心吧,烧不死的。”柳如梦说:“我看那条船快沉了,他们……”吴秋遇笑道:“他们是黄河帮水上门的,专门在黄河上打劫,我想他们水里的功夫应该不差吧。要是他们在黄河里淹死了,黄河帮也该关门歇业了。”柳如梦点了点头,忽然惊讶道:“一心哥哥,情况那么紧急,你怎么还能想得如此周到?”吴秋遇说:“我刚才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伤人,手上就留了分寸。现在看来,正好可以留住他们的性命。” 忽然瞥见插在对面小船上的箭,柳如梦想起吴秋遇的伤事,轻轻伸手往他胸前摸去:“刚才伤到哪了?重不重?”吴秋遇说:“我没受伤,刚才都是装的。”柳如梦愣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见吴秋遇身上果然没有伤口和血迹,这才放心。吴秋遇解释道:“我是先有了打算,才故意激他们放箭的。我先把箭支攥住,再这样轻轻放到胸前,装作被他们射中的样子。我就是要骗他们来靠近,好一发制住他们,夺下这条船。”柳如梦转过身,轻轻用衣袖擦了擦脸,小声道:“我真笨,这都没有看出来。”吴秋遇说:“不是这样的。咱们能够成功,其实全靠你了。要不是你刚才演得像,他们怎么会轻易相信呢?”“我哪里演了?我是以为你真的……”柳如梦说到这里,眼圈又有点泛红。吴秋遇见了,忙说道:“好了,香儿妹妹,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担心我。我应该先跟你说清楚。刚才害你担心了。”柳如梦破涕为笑:“你知道就好。” 吴秋遇试着划船前进。只是他没干过这个,手法不灵,折腾了半天,才勉强把船控制住。柳如梦见了,掩口笑道:“那样不行的。我看他们不是那样的。来,我帮你一起划。”吴秋遇给她让出地方,两个人各拿了一支桨,在两侧分别划下,船倒是可以前进,只是柳如梦力小,船总往她那侧转去。吴秋遇渐渐悟出怎么回事,从如梦手里接过木浆,两侧用力勾划,小船终于可以正常行进了。 柳如梦问:“一心哥哥,刚才那个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吴秋遇说:“这得感谢灵儿。”“灵儿?她又不在这,她怎么……”柳如梦不解。吴秋遇说:“我一着急就想,如果灵儿在她会怎么办。想着想着就忽然有了主意。很多事都是灵儿教给我的。”“灵儿真聪明,能帮你。”柳如梦说完这一句,就不再说话。吴秋遇也没多想,继续用力划着船。 柳如梦回头看时,那一条小船的火光渐渐远了,似是已化作零星几点。也许是小船已经沉没了,河面上残留了几片着火的木板。也不知那三个人逃生了没有。 吴秋遇让如梦去船篷里睡一会。柳如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见吴秋遇仍在划船,便喊他到船篷里歇息。吴秋遇放下船桨,走进船篷,看到桌上残留的饭菜,问道:“饿了吧?正好这里还有些吃的,咱们先吃点东西吧。”柳如梦拿起一双筷子,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吴秋遇,自已轻轻捏起一块牛肉,说:“还是我先尝尝吧。万一你被迷倒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办。”吴秋遇想了一下,说:“这是他们自己吃的,应该没有下过药。”刚要坐下来,却见柳如梦不肯用筷子,知道她是嫌那些水匪用过,就拿着筷子去河水里洗了洗,并用怀里的衣服擦净了,递给如梦。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起吃起来。 大河东去,即使没有人划桨,小船也在缓缓向东漂流。柳如梦问:“按照那个人的说法,今天就能看到大运河了吧?”吴秋遇点了点头:“应该差不多了。”柳如梦又问:“到了蓟州,见到小灵子,你怎么介绍我?”吴秋遇愣愣地望着如梦:“你是香儿妹妹呀。哦,对了,现在你叫如梦。她比你小,得管你叫如梦姐姐。”柳如梦说:“那我呢,叫她妹妹还是……嫂子?”说到最后,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吴秋遇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答道:“当然是叫妹妹了,叫灵儿也行,小灵子也可以。”听他这样说,柳如梦不好继续追问,兀自扭头望向篷外,看着河面发起呆来。 一条大船快速驶来。柳如梦抬眼见了,指给吴秋遇看:“一心哥哥,你看,那大船好快。”吴秋遇看了说道:“是啊。要是顺路就好了,咱们搭上大船还能更快些。”柳如梦说:“等他们来了,咱们问问吧。希望可以带咱们同行。”吴秋遇点头道:“嗯。要真是顺路,他们肯带上咱们,把这个小船送给他们都行。”两个人商量好了,就等着那大船靠近。 那大船果然很快,不大工夫就已经相隔不远,已然能够清楚看到上面的人。吕云站在船头,指着小船对另一人说道:“门主,就是他们!”站在他身旁的正是黄河帮水上门的门主何大海。何大海看了一眼吴秋遇,根本没放在眼里,不屑地看着吕云说道:“就这么一个毛小子你们都对付不了?还有脸跟老子诉委曲?来人,追上去,把他给我拿了!”吕云赶紧劝道:“不行啊,门主。那小子武功高深莫测,我手下那三个兄弟无声无息就被他给制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咱们直接过去,恐怕又会折损兄弟。”何大海盯着吕云看了一会,知他不敢胡乱欺瞒,便重新吩咐道:“靠近五十步,准备放箭!看他有多大本事!” 吴秋遇见大船靠近,正在欢喜,猛然瞥见吕云站在大船上,又有十几个人端着弓箭站上船头,顿时惊觉不妙,赶紧护着柳如梦钻进船篷。大船靠近之后,何大海一声令下,众手下开始放箭。很快十几支箭便射到了小船上。吴秋遇急忙掀起小桌遮挡,酒菜散落一地。四五支箭先后插在桌板上,丁丁有声。其他的箭支也纷纷插在船板上、船篷里。弓箭手重新搭好箭,又是一轮乱射。幸亏有小桌板遮挡,尚勉强抵挡一时。 见弓箭未能伤到吴秋遇,吕云又急又恨:“他有遮挡,射不到。咱们还是放火吧。”何大海瞪了他一眼,小声骂道:“你他娘的就知道放火!烧了一个店,废了一条船,你还嫌不过瘾是不是?”“可是……”吕云本来还要争辩,一看门主的脸色不好看,只好住嘴。何大海从身上摸出两个小纸包,递给旁边的弓箭手。那两个弓箭手点了点头,似是已经明白何大海的意图,各自接过纸包,系在箭头上。 何大海抓过一张弓,要回一支箭,简单瞄了一下,手一松,便朝小船射去。箭头刺破纸包,扎在小桌板上,里面洒出一些药粉来。旁边的弓箭手把自己手里的箭也射出去。那支箭扎在船板上,纸包也被刺破了,药粉散落出来。 听到声音停了,不再有箭射来,吴秋遇稍稍放松了一些,开始查看柳如梦有没有受伤。柳如梦说:“我没事。”她刚说完,就咳嗽了两声。吴秋遇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柳如梦捂着脖子说:“我也不知怎么了,忽然有些憋闷。咳,咳!”吴秋遇正自惊讶,鼻子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也开始喉咙发痒。这气味正是那两包药粉发出的,原来有毒。柳如梦渐渐身子发软,瘫倒在船舱里。吴秋遇惊叫道:“如梦,你……咳,咳……醒醒啊!……咳,咳!” 吕云恍然大悟:“龙门烟?”何大海一点头:“不错。”吕云开心道:“吸了门主的龙门烟,不管他有多大本事,都会骨软筋酥,形同废人。这下妥了。看他还敢不敢和咱们黄河帮作对!哈哈。门主高明!门主高明!”其他人也跟着吹捧。“你们怕他,老子给他用了双份。这下你们踏实了吧?啊?哈哈哈哈。”何大海得意地大笑起来。 这回吕云心里可踏实了。为了拿下吴秋遇,他的损失可不小。蒙汗药没有制住吴秋遇,他只好烧了自家的酒馆以骗取吴秋遇的信任。凿了船,放了火,仍然没有把吴秋遇拿下,白白损失了一条船,损折了三个手下,自己还两次跳进黄河,现在贴身的衣服还湿着呢。现在吴秋遇中了龙门烟,形同废人,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终于可以好好出一口气了。于是他自告奋勇:“门主,我去把他拿来。” 何大海笑道:“中了老子的龙门烟,他就是个废人,你们谁去都一样。不过那个小妞,听说长得不错,那是老子要的,你们谁也不准占便宜。要不然,小心你们的狗爪子!”“不敢,不敢。”吕云高高兴兴地吩咐大船赶紧靠过去。有喽罗往小船上搭了木板。吕云刚踩上去,忽然想起一事,回头说道:“门主,解药。您的烟实在厉害,稍有不慎,我们也都废了。”何大海笑道:“老子没那么多解药给你们浪费。你舀几瓢河水浇上去,那烟就不冒了。”吕云心中暗骂他小气,但是脸上还不敢露出来,找东西舀了水,把烟泼盖了,又等了一会,估计船上的烟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才敢带人登上小船。 吴秋遇和柳如梦双双躺在船舱里,似是已经昏死过去。吕云用力在吴秋遇身上踢了一脚,见他并无反应,轻轻“哼”了一声,心中得意,吩咐抬人。刚才门主有言在先,抬着柳如梦的两个家伙规规矩矩,不敢造次。 很快两个人被抬上大船。吴秋遇被随手丢在船板上。柳如梦的待遇则好得多,被轻轻放在何大海的面前。何大海蹲下来,只看了一眼便开心大笑道:“哈哈,老子有福了!回去你们各个有赏!”众手下自然欢喜,齐声道:“多谢门主!恭喜门主!”吕云问:“门主,这小子怎么处置?”何大海的心思都在柳如梦身上,哪顾得上吴秋遇,随口说道:“你看着办吧!”吕云正中下怀,从一个喽罗手里要过一把钢刀,向吴秋遇走去。 柳如梦忽然睁开眼,大声叫道:“不要啊!”她是怕吕云伤害吴秋遇。吴秋遇听到叫声,以为是柳如梦遭到了轻薄,猝然起身来救。吕云险些被他撞到,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一闪,抡刀向吴秋遇砍去。吴秋遇胡乱打出一记“干拍鬼影”,虽然没来的及运功提气,只是一个空招,但是吴秋遇本身就力气大,一掌打在吕云的胸前,直把他拍了出去。吕云后退几步,后腰在船帮上撞了一下,人就翻了出去。随着众人的一阵惊呼,就听“扑通”一声,吕云落入水中,慢慢没了动静。 有几个喽罗清醒过来,急忙跳下水去搭救吕云。其余的便向吴秋遇围来。吴秋遇救人心切,又知道他们都是水匪,也就不再客气。片刻之间,几十个喽罗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大多数跳水逃命去了,只留下三四个一时爬不起来。 何大海愣愣地望着吴秋遇:“你,你不是……我的龙门烟……你……”吴秋遇只怕他就近伤害柳如梦,也不搭话,直接快步冲了上去。何大海确实想到了,他到底是个老江湖,自忖打不过吴秋遇,便要伸手挟持柳如梦。上前扑救已经来不及了,吴秋遇急忙提气在手,猛然打出一记“震断心魔”。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四招,吴秋遇曾经用它两次打伤黄河帮陆上门的门主段青,这一次又用在了水上门的门主何大海身上。何大海身躯一震,向后跌了出去,后背撞到桅杆上,慢慢瘫滑在地。 吴秋遇扶起柳如梦,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我没事。”柳如梦轻轻往他怀里一靠。沉默了一会,柳如梦忽然惊讶道:“哎,我的喉咙不痒了,胸里也不闷了。刚才那个药真的很管用!”吴秋遇小声说:“那个是贺兰映雪,传说能解百毒,看来所言不假。幸亏我随身带着,要不然,咱们今天可就完了。”柳如梦忽然觉得吴秋遇身上还有很多神奇,越发喜欢,把头又往吴秋遇怀里贴得更紧。吴秋遇忽然叫道:“谁?出来!”柳如梦一愣,急忙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从帆布后面转出来,怯生生走近了,扑通跪倒,磕头道:“大哥哥,姐姐,你们饶了我吧。你们行行好,饶了我吧。”柳如梦望着吴秋遇。“你别害怕,先起来。”吴秋遇过去把那孩子扶了起来。柳如梦问:“你还这么小,怎么就跟他们混在一起了?”那孩子怯生生看了一眼何大海。何大海半个身子发麻,无力地倚靠桅杆坐着,见孩子在看他,转过脸去。吴秋遇说:“你不用害怕。他不能再伤害你了。”那孩子说:“我只是坐大船出来玩的。我不是坏人,真的,我不骗你们。”柳如梦说:“我们相信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谢谢姐姐。你们是好人。”那孩子似乎已经不害怕了。柳如梦问:“你家在哪儿啊?船一靠岸,我们就找人送你回家。”那孩子说:“我不是本地的,上个月跟爹娘失散了。他们说大船上好玩,我就跟着他们上来了。我现在也没处去,就跟着你们吧。行吗,姐姐?”柳如梦望着吴秋遇。吴秋遇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孩子倒很机灵,马上开心地说道:“谢谢哥哥,谢谢姐姐!” 甲板上那几个喽罗慢慢爬起来,也跪下求饶:“大侠,女侠。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干这个了!”何大海气得怒哼了一声,却又无可奈何。吴秋遇说:“只要你们答应,不再害人,我可以放你们走。”那几个喽罗赶紧磕头:“多谢大侠,多谢大侠。我们回家种地去,再也不出来混江湖。”吴秋遇点了点头:“那好,你们走吧。”几个喽罗千恩万谢,站起身,便要离去。那孩子在吴秋遇耳边小声说道:“把他们放走了,咱们的大船怎么办啊?”吴秋遇一想,对呀,于是叫道:“等等。”那几个人见吴秋遇要变卦,赶紧又都跪下央求。吴秋遇说:“我答应放你们走,不会反悔的。只是我们不会驶船,想请你们几位多留几日,把我们送到地方。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走了,这个船都可以送给你们。”那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也不敢不从,便都应了下来。吴秋遇便吩咐他们下去划船。 何大海小声骂道:“都他娘的软骨头!”吴秋遇看了看何大海,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何大海倒很硬气:“看什么看?要杀要剐随便你!老子今天认栽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吴秋遇说:“我不想杀你。只是你现在有伤在身,下了水恐怕也有所不便。那就先在船上待几天吧。”何大海半信半疑地看着吴秋遇:“你真的不杀我?”吴秋遇点头道:“嗯,我可不喜欢杀人。等你养好了,自己走了就是了。以后可不许再害人。”何大海长长出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第077章失魂落魄 大船继续前进。柳如梦问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那孩子说:“我叫海小球儿,十三了。”柳如梦笑道:“你爹娘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海小球说:“好养活呗。哎,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柳如梦说:“我们去蓟州?到前面大运河就该往南拐弯了?”海小球惊讶道:“去蓟州,那往南走干什么呀?”柳如梦说:“那个吕云说,顺着大运河往南就能到蓟州。”海小球说:“嗨,他骗你们呢,他说的是济宁,不是蓟州。蓟州在东北边,咱们顺着黄河一直走下去就对了。”柳如梦很惊讶:“你知道蓟州?”海小球说:“知道,我还去过呢。顺着黄河走到头就能到。”柳如梦很高兴:“那太好了。有你领路,我们就放心了。”海小球说:“我下去看看他们偷懒没有。”说着便下了船舱,去查看那几个水手。柳如梦把情况告诉吴秋遇。吴秋遇听了,自然也很高兴。 船过了大运河。吴秋遇和柳如梦暗自庆幸。如梦说:“幸亏遇见海小球,要不是他及时告知,咱们真就被那个吕云给骗了。”吴秋遇说:“是啊。真的顺着大运河往南走到济宁,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这下好了,应该可以很快见到灵儿了。”听他提起小灵子,柳如梦轻轻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河面风大,吴秋遇便要扶柳如梦进船舱避风。柳如梦轻轻推开吴秋遇的手,一眼瞥见何大海正蠢蠢欲动,问道:“他怎么办?”吴秋遇好歹有一些江湖经验,知道黄河帮的人都非善类,为防他在大船上做什么手脚,便过去用缆绳将何大海绑在桅杆上。何大海气得大骂。吴秋遇也不恼怒,继续捆好了,说了一句“这样我们才放心”,便转身走开,扶着柳如梦走进船舱。 船舱里,一个乞丐被捆住手脚,卧在船板上,嘴里塞着东西。发现有人进来,他抬起头,默默地盯着二人打量。他刚才听到外面的动静,隐约知道船上发生了变故,再仔细看这男女二人皆慈眉善目,猜想应该不是黄河帮的水匪,便挣扎着扭动起来,用头撞地,嘴里也发出呜呜之声。吴秋遇听到动静,警惕地护住柳如梦后退了一步。乞丐继续呜呜求救。吴秋遇看清是一个被绑的乞丐,稍稍安心。柳如梦好奇地说道:“他们怎么连乞丐都打劫?”吴秋遇让柳如梦在原处稍候,自己上前,先去把塞在乞丐嘴里的布拿了。乞丐先将下巴左右上下活动了几下,开口说道:“我是丐帮的弟子,无故被他们劫了,带到这里。大侠救我。”一听是丐帮的弟子,吴秋遇赶紧给他把绳子解了。乞丐站起来,拱手道:“多谢大侠。在下是丐帮济南分舵的三袋弟子李青。大侠今日对丐帮的大恩,我丐帮永志不忘。”吴秋遇示意他不用客气,心中却有些许疑惑:他是丐帮三袋弟子,我救了他一个,也算是对丐帮有大恩、能令整个丐帮永志不忘?看来丐帮一定非常珍惜每个弟子的性命,不愧是名门正派。乞丐李青问:“大侠,外面的水匪可是被你们拿住了?”吴秋遇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散了。领头的受了伤,暂时没走,我把他捆在外面了。”乞丐点了一下头,转身快步出了船舱。柳如梦愣了一下,忽然叫道:“他要去杀人!”吴秋遇也想到了,快步追了出去。 果然,乞丐李青从船板上捡起一把钢刀,只奔何大海走去。何大海惊叫道:“叫花子,你想干什么?”李青一把揪住何大海的头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冷笑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想干什么。”何大海自知求他无用,忽见吴秋遇和柳如梦出来,急忙喊道:“大侠,你说过不杀我!可要说话算话呀!”没等吴秋遇说话,李青冷笑道:“大侠不忍杀你,是他宅心仁厚,也不想脏了他的手。你们在黄河上作恶多端,害人无数。我丐帮今天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祸害!”何大海原来还自以为有骨气不怕死,现在刀架子脖子上,眼看叫花子真要下手,他也怕了,赶紧求饶道:“慢着慢着!有话好说!我这船上有不少金银,悉数送你,只求饶我一命!”李青笑道:“我丐帮弟子视金钱如粪土。就让这些金银给你陪葬吧。”何大海见叫花子不为所动,赶紧转求吴秋遇:“大侠救我!你若放我,我一定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啊!……”原来叫花子的刀已经割入何大海的颈皮,滴滴地流出血来。吴秋遇及时将李青的手臂攥住,取下刀刃,将他拉到一边,低声劝道:“他伤得不轻,今日且饶他一命吧。日后他若再敢作恶,你们丐帮人多势众,早晚能要他性命。”吴秋遇当面这样说了,李青也不好再坚持,轻轻拱手道:“全听大侠吩咐。”何大海见状,庆幸逃过一劫,赶紧道谢:“多谢大侠。多谢……丐帮这位英雄。”李青气不过,又上前踢了他一脚,才稍稍解恨。何大海被踢在肚子上,疼得难受,但是怕得罪叫花子惹他再起杀心,只有低头忍着不敢吭声。 李青忽然发现海小球的身影,赶紧告知吴秋遇:“船上还有人,大侠你看。”吴秋遇见是海小球,解释道:“哦。我们见过了,他是被人拐骗来的。和他们不是一伙。”李青总觉得海小球的出现有些不对劲,见吴秋遇并不在意,便自己悄悄跟了过去,暗中查看。 船舱里。海小球将手里的木盘轻轻放下,把一盘盘菜肴在桌上摆好,又分了杯盘碗筷,倒满两杯酒,看了看并无疏漏,满意地走了出去。乞丐李青闪身出来,四下检查了一下,并无机关,直身站在那里望着桌上的酒肉,揉了揉肚子。他被捆了一日一夜,早就饿了,一见到桌上的美食,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海小球从船舱里钻出来,对吴秋遇和柳如梦说:“哥哥,姐姐,我已经在下面备好了饭菜,送入船舱了。你们进去吃吧。”吴秋遇应了一声,扶着柳如梦要往船舱里走。柳如梦忽然说:“李青呢?他们劫了他,想必不会好好对待,他应该早就饿了。”吴秋遇四下看了看,不见李青的身影,觉得纳闷,轻轻呼喊道:“李青大哥,李青大哥!吃饭了。”过了一会就听船舱里有人含糊应道:“我在这呢。看桌子已经摆上了,你们不在,我随便先尝两口,你们别介意啊。” 听到叫花子的声音,海小球愣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吴秋遇扶着柳如梦走进船舱,回头见海小球还站在舱门口,招呼道:“哎,来呀,大家一起吃。”海小球说:“你们吃吧,我不饿。其实,刚才我已经偷偷吃过了。不好意思了,哥哥姐姐。”柳如梦笑道:“小孩子饿得快,先吃也好。”海小球伺候二人进入船舱,轻轻把舱门带上,迈步向何大海走去。 乞丐李青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还想再倒一杯,发现壶里已经没有了,只好把酒壶放下,抓起那只他刚刚啃了一半的鸡腿大咬起来。见吴秋遇和柳如梦进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着嗝说:“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太饿了。”吴秋遇说:“没事。继续继续。”李青见二人面色和蔼,真不介意,朝他们点头笑了笑,便丢下手里啃完的鸡腿,去撕另外一只。桌上的筷子都摆得好好的,看来这乞丐兄弟一直用手,筷子也懒得拿。 吴秋遇扶柳如梦坐下。柳如梦拿起一双筷子,擦了擦,给吴秋遇递到手里,自己也拿起一双。吴秋遇轻轻夹了一口菜,就要往嘴里放。忽见李青身子一抖,撞翻了凳子,两手捂着肚子翻滚起来。柳如梦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把筷子放下,起身查看。吴秋遇看李青像是中毒,大惊,急忙上前给他点了几处穴道,轻轻一摸脉门,确是中了剧毒。吴秋遇马上意识到,饭菜是海小球准备的,下毒的要不是他,就是黄河帮的水手。于是他转身冲出船舱,去找海小球等人要解药。 等他出去才发现,海小球已经不在那里,绑在桅杆上的何大海也不见了。吴秋遇一跺脚,知道自己被海小球给骗了。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不在,显然是已经跳水逃走了,船上是断然不会留有解药的。 吴秋遇心中焦虑,顿足捶胸,偶然摸到怀里的硬物,想起自己有贺兰映雪,眼前一亮。他赶紧回到船舱,打开装有贺兰映雪汁液的小瓷瓶,给李青灌了几小口。稍稍过了一会,再摸李青的脉象,却是更加虚滑了,显然中毒的症状并未消失。柳如梦问:“怎么样?”吴秋遇轻轻摇了摇头:“不好。他中毒太深了,贺兰映雪也只能稍作延缓,最后怕是难救。” 李青嘴角流着血,微微摇了摇头,无力地说道:“大侠不必费心了,没用了。只怪我太贪吃,空着肚子吃下太多有毒酒肉……唉,我死不足惜,只是……李青有一事相求,事关丐帮前途,请大侠务必帮忙!” 吴秋遇知道他已然难救,点头道:“好,你说吧。”李青让吴秋遇撕开他怀中内衣的夹层,抽出里面的字条,缓缓说道:“麻烦你们去一趟济南,把这个交给葛长老。”吴秋遇看了一眼,只见字条上面的墨迹已然模糊,应是先前浸过水了,已经认不出几个字,便对李青说道:“这个很重要吗?”李青见了,自责道:“唉,我险些误了大事。请大侠转告葛长老,说这是太原分舵发来的飞鸽传书,倪帮主在大漠……遭遇大流沙……已经”“啊?”吴秋遇心头一惊。柳如梦发觉吴秋遇神色的变化,只道他是为丐帮着急,也就没打扰他。吴秋遇急切地问道:“那他们人呢?”李青说:“听说刘长老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只见到帮主的酒壶。帮主那个酒壶……从不离身。帮主他老人家……已经……”吴秋遇心头马上一股不祥的预感:“那别人呢?”“别人?”李青愣了一下,“哦,对了,好像还有一个……八袋长老的腰牌。只是不知……是哪位长老……与帮主同行……”吴秋遇有如遭到晴天霹雳,当即就呆在那里。柳如梦不明白吴秋遇怎么会对丐帮帮主和长老的遭遇会有如此反应,轻声问道:“那个刘长老,他们回来了吗?会不会是错过了,一时没找到你们帮主也说不定。”李青叹了一口气,说:“刘长老他们也……唉,大流沙可怕……帮主,刘长老,还有十几个弟兄,都……我这就……去陪他们了。到了阴间……我还要……追随帮主……”李青已经有点语无伦次,意识渐渐模糊。 吴秋遇呆呆立着,头脑一片空白。柳如梦轻声问道:“一心哥哥,你怎么了?”吴秋遇忽然惊醒,蹲下身去,扶住李青的肩膀,急切问道:“尸体呢,找到没有?”李青的头无力地垂着,显然是已经死了。吴秋遇发疯似的继续问道:“到底有没有人亲眼看到?”柳如梦说:“一心哥哥,他已经死了。你不要太难过了。”吴秋遇放开李青的尸体,捂着脸大声哭了起来。虽然柳如梦也同情李青和丐帮的遭遇,但是她不明白吴秋遇为何会如此伤心,不知他与丐帮究竟有何交情。 见吴秋遇实在伤心,柳如梦担心他哭坏身子,还是不住的劝解。吴秋遇含泪说道:“灵儿死了,灵儿死了。”他忽然站起来,冲到船边。柳如梦吓了一跳,惊叫道:“一心哥哥!”吴秋遇对着宽阔的河面大喊道:“灵儿——,小灵子——” 柳如梦这才明白吴秋遇为何伤心,想来小灵子是和丐帮帮主同行的,这么说,她也很可能随着丐帮帮主一起陷入流沙,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柳如梦暗自惋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起。 大船继续向东走了几日,已不知到了哪里。船上储备充足,吃喝倒不用发愁。吴秋遇浑浑噩噩,精神恍惚,每天靠在桅杆上发呆,偶尔伤心落泪。柳如梦知道他心里难受,明白自己劝也无用,便不去打扰他,只是在一旁默默照顾。 何大海和海小球逃走了,下面的几个水手还在,吃喝住宿都在下面,倒也安分。接连好几天不见海小球的身影,也不见吴秋遇和柳如梦前来过问,他们心中纳闷,便要选一个伶俐的上去看看情况。经过商量,最后选中了王老四。 王老四冒头看了看,只看到吴秋遇一个人坐在甲板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时候柳如梦端着木盘从船舱里走出来。王老四怯生生走上前,小声问道:“姑娘,给大侠送饭啊?其他人呢?”柳如梦想也没想,随口说道:“走掉了。”她走到吴秋遇身边,把木盘轻轻放下,端起碗筷递到吴秋遇面前,轻声道:“一心哥哥,吃点吧。你已经两天多没吃东西了。”吴秋遇无力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王老四心中纳闷,又看了一会,见吴秋遇始终没有精神,便又悄悄钻进客舱看了一圈,确实不见海小球与何大海的身影,急忙回去告知其他人。 几个水手见王老四回来,围上前问道:“怎么样?上面什么情况?”王老四说:“好像那小子得了失心疯,不吃不喝好几天,已经不成人样了。门主和小少爷都趁机逃走了。”几个人一听,大喜。其中一个叫张宽地说:“那咱们也走吧,还在这伺候啥劲?”王老四想了一下,说:“走是随时可以走,他们没心思顾及咱们。”张宽说:“那就赶紧吧,别磨蹭了。”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就你着急?先听老四把话说完。”王老四说:“这回咱们水上门栽得不轻。这么多人,让他一个毛小子给制了。咱们黄河帮的面子算是丢到家了。我看那小子已经废了,如果咱们趁机干上一把,除了那小子,你们想想,咱们在帮主眼里是什么功劳?”另外几人闷头想了想,也不禁心痒。张宽说:“这……能行吗?门主他们都打不过他,就凭咱们几个?”王老四说:“搁在前几日咱们想都别想。今日不同了,那小子已经几天没有吃喝,就跟没了魂似的,只顾发呆,我看咱们有机会。要是不放心,你们可以再上去看看。”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再派张宽上去确认一下。 张宽走上甲板,看到吴秋遇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吃惊不小。柳如梦手里的饭碗还是满满的,看来这一次吴秋遇仍然没有吃。张宽摸着胸口稍稍定了定神,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开口道:“大侠还没吃饭啊?姑娘的手艺一看就好,大侠还是趁热吃吧。”吴秋遇闭目靠在桅杆上,没有任何反应。柳如梦在一旁咳声叹气。张宽假装惋惜地摇了摇,轻轻走开了,回头见二人都没有注意他,快步跑回去报信。 听完张宽的介绍,几个人更加有底了,又仔细计议了一番,开始分头行动。他们先走到底舱,选了一些要紧位置,将固定船板的销子一一拔下。 柳如梦隐隐听到下面的响动,对吴秋遇说:“一心哥哥,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吴秋遇根本没有心思过问这个事,他轻轻睁开眼,对如梦说:“你进去歇着吧,这里风大。”柳如梦看到吴秋遇的样子,心里难受,轻轻将头倚在吴秋遇肩上,说:“我不走。我要一直陪着你。”吴秋遇静了一会,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王老四等人开始还担心会惊动吴秋遇,专门派了一个人去望风,后来见他毫无反应,便更加大胆,放心地在船底凿挖起来。忙活了一阵,王老四点了点头:“可以了。抄家伙吧,咱们现在就上去。能直接干掉他们最好,即便不能得手,咱们跳水走了,他们也活不过今天。”张宽等人也都铁了心,决意干上一票。 几个人各持刀叉,轻轻摸上甲板。吴秋遇靠桅杆坐着,柳如梦依偎在他身上。两个人都闭着眼睛,并未察觉。王老四手里拿着刀,带头走在前面。另外几个蹑手蹑脚在后面跟着。王老四轻轻往前走了几步,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吴秋遇是否真的睡了。他想了一下,回头招呼张宽过来,让他先上前动手。张宽胆子最小,自然不干。王老四瞪了他一眼,身后几个人也挥手催促。张宽无奈,只得哆哆嗦嗦往前靠近。王老四等人也随后跟着,做好一起扑上去的准备。 吴秋遇和柳如梦仍闭目睡着,没有任何反应。相隔两三步,张宽不敢再往前走,把手里的钢叉端起来,轻轻往吴秋遇身上送去。他的心里极度紧张,手也在不停地颤抖。眼看钢叉已经够到吴秋遇的胸前了,王老四大喝一声:“杀呀!” 张宽本来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忽然被王老四一吼,吓得一哆索,把手里的钢叉一丢,连滚带爬奔到船舷,翻身扑了下去。另外几人一看张宽逃走,以为吴秋遇已经发觉,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想都没想就仓皇窜出去,跳入水中。 吴秋遇睁开眼,呆呆望着王老四。王老四见吴秋遇醒来,惊啊了一声,当即仰倒在地,吓死过去。吴秋遇轻轻看了一下身边的柳如梦,见她并未受到任何伤害,仍在沉沉睡着,自己也懒得做任何举动。 柳如梦醒来的时候,发现面前躺着一个人,手里还拿着刀,吓了一跳。吴秋遇说:“没事。他已经昏死过去了。”柳如梦说:“唉,真是处处凶险。哎,一心哥哥,都没惊动我,你是怎么把他打倒的?”吴秋遇说:“是他自己吓倒的。我都没有碰他。”柳如梦趁机说道:“太危险了。一心哥哥,你还是赶紧吃点东西吧,要不然,哪有力气对付坏人啊。”吴秋遇说:“我吃不下。”柳如梦说:“你答应要好好保护我的。为了我,你就吃一点好不好?”吴秋遇望着如梦殷切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柳如梦大喜,急忙把碗筷端起来,递到吴秋遇面前,忽然又收了回去,说:“已经凉了,我得给你热一下。到船舱里去吃吧。”说着便站起身,把饭菜放到木盘上,等着吴秋遇一起进船舱。 吴秋遇想站起来,却忽然发现身上没有力气,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他暗自庆幸,幸亏刚才那个家伙没敢动手,要不然这一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他不想让柳如梦担心,便嘱咐如梦先去把那个人捆上。柳如梦从没干过这种事,面露难色,可是难得吴秋遇暂时从悲伤中出来,便勉为其难地用缆绳把王老四慢慢捆了,抬头问道:“这样可以了吗?”吴秋遇已经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点了点头:“可以了。你先去加热,我随后就来。”柳如梦端起木盘,先进了船舱。吴秋遇拖着无力的两腿缓缓往船舱移动。 柳如梦把饭菜热好,给吴秋遇端到面前。这几日吴秋遇只顾悲伤,没有胃口,此刻一旦回过神来,顿觉得肚子里很饿,很快就把饭菜吃完了。柳如梦给他递上温水,吴秋遇也大口喝了。坐了一会,觉得身上渐渐有力气了,开口问道:“咱们到哪里了?”柳如梦说:“这几天你一直精神恍惚,我担心你,一直在旁边陪着。你知道,我不认识路的。我也不知道前面是哪里。咱们还要去蓟州吗?”最后这句一说完,柳如梦就后悔了。两个人去蓟州是去那找小灵子的,现在小灵子已经不在了,还去蓟州做甚?这不是白白勾起吴秋遇的伤心事么? 果然,一提蓟州又让吴秋遇想起了小灵子,顿时又黯然神伤。柳如梦赶紧安慰道:“那个乞丐说的话也未必可信。他也是听来的,终究没有人亲眼见到。说不定……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他们都平安无事呢。”“真的么?”吴秋遇惊喜地望着柳如梦,他当然希望如此,但是很快就想明白,这不过是如梦安慰他的话罢了,脸上的惊喜也渐渐散去。 看到吴秋遇重又陷入悲伤,柳如梦暗中责怪自己不该提起蓟州。吴秋遇的样子让她既担心又心疼,但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船舱里安静得很。吴秋遇思念小灵子,兀自哀伤。柳如梦担心吴秋遇,心里着急,也开始胡思乱想。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小灵子死了,我就可以永远跟一心哥哥在一起了。”她只欢喜了一瞬,就又开始自责:“小灵子遭遇不测,一心哥哥那么伤心,我应该跟他一起伤心才对。我怎么能那样想?我太自私了。希望一心哥哥不要怪我。”这样想着,她竟脱口而出:“一心哥哥,对不起。”吴秋遇稍稍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柳如梦,就又低下头去,没有心思细问情由。 柳如梦怕吴秋遇闷坏了自己,便又说道:“一心哥哥,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吴秋遇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小灵子不在了,蓟州是当然不用再去了,但是现在还能去哪呢? 大船顺着黄河继续漂流。王老四缓缓苏醒过来,睁开眼见吴秋遇和柳如梦不在,心中狂喜,便要起身逃走,却发现自己身上被绳子捆着,趴在地上施展不开。他竭力仰起脖子张望,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不知何时,大船已经漂流到了海上。王老四虽然是黄河帮水上门的好手,但也只是在黄河上折腾而已,如今到了茫茫大海之上,他那几下子可能就不灵了。他心里清楚得很,船上紧要之处的销子都已经被他们拔了,被海上的风浪一吹,用不了多久,大船就会解体。如果不能及时逃走,到那时,自己就只能跟着沉入大海。 这时已经隐隐听到船板松动的声音。王老四暗叫不好,扭动挣搏了几下,终究无济于事。忽然瞥见船板上自己用过的刀,他仿佛看到了希望,以膝盖和胸脯轮番用力,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吴秋遇和柳如梦感觉到船上的异常动静,赶紧出舱查看,看到大海,也惊讶不已。忽然一番巨浪打来,咔嚓一声,拍脱侧面几块船板,大船变形,猛地一摇。柳如梦险些跌倒,幸亏有吴秋遇及时把她扶住。王老四刚爬到钢刀旁边,正要用刀刃割断绳子,船体一晃,他便滚了出去,撞在船帮上。 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船体。船上用以固定的销子被拔了不少,船板开始纷纷脱落崩离。大船也开始进水,船在一点一点往下沉。吴秋遇和柳如梦心里焦急,却无计可施。王老四恐惧地惊叫起来。 忽然一排巨大的海浪袭来,将大船吞没。海浪扑过之时,大船已经沉陷了一半,向一侧歪斜着。柳如梦紧紧抱着吴秋遇的脖子。吴秋遇两手抓住缆绳,慢慢往桅杆处移动。王老四已经不知去向。 又是接连几波巨浪袭来,大船彻底崩垮。海面上只留下一片片的船板。吴秋遇背上驮着柳如梦,两手紧抱桅杆,无助地在大海中漂荡。 第078章孤岛相依 海水冰冷。吴秋遇担心柳如梦受不了海水的浸泡,急于找到一个能够让她脱离困境的办法。波浪起伏,桅杆上连卦的帆布随着波浪起起伏伏。吴秋遇眼前一亮,让柳如梦自己先抱住桅杆坚持片刻,他翻身攀上桅杆,就着缆绳拉扯,把几块帆布绷紧了,又伸手捞了几块船板,与帆布绑在一起,做了一个简易的筏子。然后他扶着桅杆轻轻滑入水中,挪到柳如梦的身边,把她背过去,再用力托举到筏子上。柳如梦坐到筏子上,虽然也会随着波浪摇晃,但比泡在海水中舒服多了。她招呼吴秋遇也赶紧上去。吴秋遇又去撕扯了几块帆布,捞了几块船板,一一抛到筏子上,这才翻身爬了上去。柳如梦不知他拿这些要做何用,但见吴秋遇一直忙活着,也就没有多问。吴秋遇用三块船板搭了个架子,把帆布挂在上面让风吹着,又拿起一根长板,当作船桨划动起来。 天色渐渐晚了。筏子在大海上荡荡地漂浮着。海风一吹,柳如梦浑身发冷。吴秋遇把吹干的帆布给柳如梦披在身上。柳如梦觉得暖和了许多,惊讶地问道:“一心哥哥,你怎会这些?你以前出过海?”吴秋遇摇了摇头,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都是以前听小灵子说的。她知道的事情很多。”柳如梦知道他想起小灵子,又难免伤心,于是赶紧岔开话题:“也不知道咱们会漂到哪去。一心哥哥,你识得方向吗?”吴秋遇抬头看了看天上,此时乌云遮盖,看不见几个星星,他无奈地摇头道:“我也辨不出方向。希望咱们不是越漂越远吧。” 茫茫大海,夜色阴沉。柳如梦蜷在吴秋遇怀里睡着了。到了后半夜,吴秋遇也实在乏了,也裹了一块帆布,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海面忽然起了大风。一排七八尺高的巨浪卷袭而来,一下子就把筏子掀翻了。吴秋遇落入水中,随手一抓,恰好扯到一条绳子,他一面顺着缆绳摸索桅杆,一面大声呼叫:“如梦,你在哪?”“救命啊!一心哥……”柳如梦的叫声尽早咫尺,只是天太黑,什么也看不见。吴秋遇赶紧循声找去,终于在几尺以外摸到了柳如梦的手臂。柳如梦双手紧紧抓扯着一块帆布,嘴里喷咳着,显然是呛了水。吴秋遇一手攀着桅杆,一手揽着柳如梦,让她慢慢爬到自己背上。柳如梦哭泣起来:“一心哥哥,我以为……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好害怕……”吴秋遇身子泡在水中,两臂用力攀住桅杆,尽力驮起柳如梦,让她露出水面的部分尽量多一些,口中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再忍耐一下,天亮就好了。天亮咱们就知道方向了。”“嗯。”柳如梦紧紧抱住吴秋遇,将头贴在他的脑后。正说着,忽然又是一排巨浪袭来,桅杆一头翘起来,险些把两个人甩出去。吴秋遇稳住了身子,扭头问道:“如梦,你没事吧?如梦!如梦!”柳如梦刚才被浪头一拍,已然昏了过去。吴秋遇听不到如梦的回应,又急又怕,一手把桅杆抱得紧紧地,一手反过去把柳如梦揽住,不让她滑落下去。如此一来,吴秋遇的体力消耗得就更快了。他泡在冰冷的海水中,身子也在渐渐地变凉,渐渐颤抖。时间一长,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前面不远处有高大之物,不是船只,就是陆地。吴秋遇心头一震,大声呼喊:“救人哪!救人……”那声音颤抖无力。偶然觉得脚下碰到了东西,他用力一探,竟似踩到底了。又推着桅杆往前走了几步,水越来越浅。吴秋遇使出最后的力气,背着柳如梦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天亮了,潮水退去。柳如梦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吴秋遇背上,前面是陆地,是海滩。她支撑着从吴秋遇背上下来,惊喜地大叫:“一心哥哥,咱们到岸上了!”吴秋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柳如梦惊叫道:“一心哥哥,一心哥哥!”她努力把吴秋遇翻转过来,只见吴秋遇面色苍白,呼吸极其微弱。柳如梦想把吴秋遇抱到干燥的地方,可是她力气不够,费尽力气,才勉强拖出四五步远。吴秋遇仍旧昏迷不醒。柳如梦给他按揉了几下,也无济于事。她无力地坐下来,轻轻解开吴秋遇湿透的衣衫,想给他脱掉,怎耐搬不动,只好用手轻轻提着衣襟吹晒。 过了半日,吴秋遇仍未醒来。柳如梦呆坐了半晌,伏在他胸前轻轻睡去。日近正午,吴秋遇终于醒了,轻轻喘了几口气,睁开眼睛。见自己的衣衫敞着,知道这是如梦的好意。如梦正贴在自己胸前睡着,吴秋遇不想惊动她,只轻轻托起她的头,把身子从旁边挪了出来。不远处有块大青石,看上去倒还平坦。吴秋遇小心翼翼地抱起柳如梦,才发现自己也身软乏力。他好不容易才抱着柳如梦走到那里,轻轻放下,已累得弯腰喘息。 柳如梦平躺在青石上,她的衣裳也还湿着,紧紧裹在身上,显露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吴秋遇在一旁呆呆看着,心里矛盾。她这样湿衣溻着,终究对身体不好。有心帮她解晒衣裳,又觉得男女有别,似是不妥。 柳如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青石上,吴秋遇正望着自己的身体发呆,她顿生羞怯,脸都红了。吴秋遇见她醒了,开口说道:“你醒了。”柳如梦坐起来,羞怯的转过身去,点了点头。吴秋遇说:“刚才你睡着,我不敢离开。你醒了就好了,先在这里晒会太阳,我去去就来。这个留给你防身。”说着从怀中取出定心短剑,轻轻放到如梦身边,然后快步去了。 柳如梦四顾无人,脱了鞋,轻轻解开一点衣襟,开始拧挤水分。日光很足,水滴在青石上,很快就干了。柳如梦把浑身上下的衣裳都拧了拧,然后站在青石高处,一面接受日晒,一面享受风吹。她不时往吴秋遇离去的方向张望着,等着他回来。 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声响,她赶紧穿了鞋,从青石上滑下来,抓起定心剑,绕到后面藏了起来,悄悄探头观看。跟着吴秋遇出门多日,她也多少有了一些江湖经验。 只见一个人从树丛后面转了出来,披头散发看不见脸,上身赤裸,光脚露着两腿,只有腰里围着短裙,却是用藤条和树叶编织而成的。他手里还抱着一大堆枝叶,似乎也有衣裳裹在里面。看到那人直向青石走来,柳如梦赶紧把身子完全躲到石头后面。那人把手里的东西搁到青石上,摸了摸柳如梦留下的水印,又四下看了看,忽然爬到了青石上面。柳如梦顿时紧张起来,两手把定心剑握得紧紧的,心里暗叫:“一心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呀?”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吴秋遇的声音:“如梦,你在哪儿啊?”柳如梦大喜,急忙从青石后跑了出来,大声应道:“我在这!”四下找去,却看不见吴秋遇的身影。“如梦,你这是……”那个人从青石上跳下来,头发一飘,露出正脸。柳如梦这才看清,那个人竟然就是吴秋遇,不禁惊讶道:“一心哥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吴秋遇说:“衣服都让海水泡湿了,这里荒无人烟,咱们又没有替换。我就去折了些藤条树叶,编了两副草裙。你看这个,还好吧?”说着展示自己的腰裙给如梦看。柳如梦点了点头:“嗯,总比湿衣服裹在身上好。”吴秋遇从青石上取下另一团枝叶,递到柳如梦面前,说:“这个是给你的。” 柳如梦提起来看了看,面露难色:“这个……我也要穿?”吴秋遇:“嗯,那是我专门给你做的。”柳如梦说:“我还是不穿了吧。”吴秋遇一愣:“怎么,我编得不好看?”柳如梦尴尬道:“不是。只是……我……哎呀……”她不知该怎么跟吴秋遇说,便过去把草裙放回青石上,背对吴秋遇站着,不再言语。吴秋遇愣了一会,终于猜到了原因,憨笑道:“哦,我糊涂了。你是女孩子,不能……那这样,我先把衣服晾干了,然后你穿我的衣服替换。”柳如梦回身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羞怯地转过脸去。 吴秋遇编好第一副草裙,就把自己的衣裳换下来拧干吹晒了,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又在青石上铺开晒了半个多时辰,摸摸已经彻底干透,便拿起来递给柳如梦。柳如梦接过吴秋遇的衣裳,把定心剑交到他手里,静静看着他。吴秋遇稍微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人家女孩子换衣服,自己应该回避。他用短剑去砍了一些叶子浓密的树枝,堆在大青石后面,临时作了遮挡,然后对如梦说:“我在这守着。你去那里换吧。” 柳如梦点头应了,去石头后面换衣裳。吴秋遇身材健壮,他的衣服穿在柳如梦的身上明显宽松。柳如梦拿着湿衣服出来的时候,见吴秋遇仍在尽心守着,低声道:“一心哥哥,我换好了。”吴秋遇想拿过如梦的衣服去帮她晾晒,柳如梦赶紧说:“不,不用。我自己来。”她先去把自己的亵衣找隐蔽处挂了,然后才把长裙、罗衫架在青石上晾晒。 吴秋遇说:“这是个海岛,没有人家。我去找找,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柳如梦说:“我和你一起去。”吴秋遇本来是心疼如梦,不想叫她辛苦,但想了想也觉得把她独自留下不安全,便让她一起去了。 岛上有几处山丘,草木茂盛。两个人转来转去,还真找到一些野果子。吴秋遇回忆小时候看过的《百草玄经》,验明无毒,自己先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尚可,便又擦了一个果子递给如梦。柳如梦吃了几口,开口说道:“有这个吃,咱们一时半会饿不着了。”吴秋遇说:“嗯。咱们一时走不了,得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 两个人又在附近转了转,在距离大青石不远的地方找到一处所在。柳如梦说:“这里好,能晒到太阳,而且还背风。”吴秋遇点了点头,说:“我去砍些藤条树枝,在这搭个窝棚。”柳如梦在原地清理石头杂草。吴秋遇很快抱了一些树枝和藤条回来,开始搭窝棚。柳如梦说:“这个你也会?也是……”她想问这个是否也是小灵子教的,忽然意识到不妥,就没说下去。吴秋遇说:“在五台山的时候,我从小跟着师祖爷爷上山砍柴。他怕我被山风吹着,有时就搭个窝棚,让我在里面玩。”柳如梦说:“我也跟爹爹在山里住了几年,什么事都是爹爹做,我却没有学会。”提起爹爹,柳如梦忽然一阵哀伤,不再说话。 吴秋遇搭好了窝棚,又在里面铺了一些干草,对如梦说:“你进去试试。”柳如梦钻进窝棚,轻轻躺下感受了一会,说:“嗯,挺舒服的。只是稍微有些窄小。”吴秋遇说:“够你一个人住就行,我睡外面。”柳如梦坐起来,刚想说点什么,又听吴秋遇说道:“刚才走累了,你先躺下歇会。我去把衣服和鞋子取来。”柳如梦轻轻应了一声,听话地躺下歇着。 天色已晚。两个人吃了几个果子充饥。吴秋遇让如梦进窝棚歇息,自己在窝棚外面躺了下来。看着满天星斗,吴秋遇又想起了小灵子。他们初次见面是在朔州城一个早点摊,自己被热汤烫了嘴,丁不二叫他含白醋,他却大口喝了,小灵子笑他是个“醋坛子”。第二次见面,小灵子请他去吃金福楼,戏弄了为虎作伥的老叫花子。听说他师父被铁拳门的坏人害死,小灵子和他一起扮作雌雄双煞,冒险大闹了一回铁拳门。后来在小树林被人追杀,小灵子以为他死了,还给他埋了空坟,伤心地哭泣。再后来,一起夺了曾可以的白马,一起去邵家庄送信,一起去天百山庄,一起到楼烦,一起西行大漠,跟赐熊双煞斗法得到贺兰映雪,没想到在大漠一别竟是永别……吴秋遇潸然泪下。 柳如梦在窝棚里默默地看着吴秋遇,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不好出来解劝,只盼他自己早点从悲伤中解脱出来。这一夜,两个人都是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早,柳如梦换好自己的衣服,从窝棚里出来,发现吴秋遇正在用短剑削树枝,开口问道:“一心哥哥,你在做什么?”吴秋遇说:“你起来啦。咱们不能老吃野果子。我削好这个,看能不能抓一些野鸡野兔之类的。”柳如梦说:“我跟你一起去,我想看你抓野鸡野兔。”吴秋遇说:“好。不过,你得小心些。山丘树丛不好走,别再崴了脚。”柳如梦说:“嗯,我会小心的。” 两个人并排走着。柳如梦东张西望,事事都好奇,脚下走得不稳。吴秋遇左手握着两根削尖的木棍,右手随时准备搀扶如梦。忽然草丛里窜出一个活物。柳如梦吓了一跳,撞在吴秋遇怀里。吴秋遇安慰道:“不用怕,是兔子。”待他轻轻把柳如梦扶正,要用木棍掷击野兔时,那野兔已经不见了。柳如梦知道自己误事了,便对吴秋遇说:“我又拖累你了。一心哥哥,你专心走在前面吧,不用管我。我在后面跟得上。”吴秋遇说:“你小心脚下,慢慢跟着就好了。我不会走得太远。”柳如梦点了点头。吴秋遇把手中的一根木棍交给如梦,自己拿着另外一根走在前面,继续搜索野物。柳如梦用木棍拄地,尽量不落后太远。 忽然树后飞起一只山鸡。吴秋遇眼疾手快,将手中的木棍迅速掷了出去。尖刺扎透山鸡的翅膀。山鸡掉落下来。吴秋遇快步上前捉了,提起来回身喊道:“如梦你看!咱们有肉吃了!”柳如梦抬头见了,自然也非常高兴。 两个人倒不贪心,捉了一只山鸡便心满意足地往回走。刚才来时只顾搜寻野物,目光都在树根草丛附近。现在猎物已经到手了,可以从容欣赏山丘的风景。柳如梦忽然看到树藤上挂着几个葫芦,兴奋地指给吴秋遇看。吴秋遇见如梦喜欢,就把木棍和山鸡放在地上,爬到树上去给她摘。葫芦藤缠在树上,只有两人来高,这对吴秋遇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吴秋遇先摘下那个最大的葫芦,问如梦还喜欢哪个。柳如梦看了看,又选了一个。吴秋遇也给她摘了,然后又多揪了一个,连藤挂在脖子上,轻轻滑下树来。柳如梦接过一个葫芦,爱不释手。吴秋遇脖子上挂着两个葫芦,肩上扛着木棍,挑着山鸡,开心地说道:“今天收获不错。咱们明日再来。”柳如梦说:“明天我还跟着。” 走出丛林,忽见前面似有亮光闪耀。吴秋遇兴奋地叫道:“是水面!”两个人快步跑了过去。那水面方圆几十丈,映射着阳光晶莹闪亮,湖水清澈透底,可以清晰看到下面的水草。吴秋遇丢下东西,跑到岸边,轻轻捧起水来喝了一口,回头说道:“是净水。这下咱们喝水不愁了!”柳如梦也兴奋地点头。吴秋遇腰围草裙,腿脚都光着,一时兴起,就下了水。湖水不深,吴秋遇往前走了十几步,水面也才刚刚没过他的腰。 柳如梦走到水边,也要蹲下喝水。吴秋遇见了,高声喊道:“如梦,等一下!岸边水浅混浊,不如这里的水干净。我给你弄这里的水喝。”柳如梦站起身来,说:“可是,我不便下水。”吴秋遇说:“你扔给我一个葫芦,我有办法让你喝到这里的水。”柳如梦拾起一个葫芦,用力抛给吴秋遇。尽管她已经很努力,葫芦落水,离吴秋遇还有好几步远。吴秋遇走过去,抽出定心短剑,将葫芦切作大小两半,丢掉小的,又把大半葫芦里面的瓤子掏空了,做出一个瓢来。柳如梦见了,拍手叫好。吴秋遇先把葫芦洗了洗,才舀了半瓢清水,轻轻端着走回岸边,递给如梦。柳如梦接过瓢,喝了一口,赞道:“嗯,好喝,很清凉。” 忽然看见一条鱼从脚边游过,吴秋遇大喜,马上伸手去抓。那鱼儿在水里很灵活,饶是吴秋遇手快,却也抓它不着。吴秋遇在浅水处追着那鱼儿跑,偶尔弯腰去抓,却每次都失败。柳如梦在岸上看着,笑得前仰后合。吴秋遇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两手卡腰站在那里想主意。柳如梦安慰道:“一心哥哥,咱们有了一只山鸡,今天够用了。那鱼就先不抓了。”吴秋遇走上岸,捡起削尖的木棍,重又走回水里,说:“我再试试。”柳如梦喝完了水,将瓢轻轻托在手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吴秋遇抓鱼。吴秋遇在水里站着,仔细观察了一会,瞅准机会突然一棍刺下,还真就扎上一条鱼来。柳如梦大喜:“一心哥哥,你真厉害!”吴秋遇说:“这湖里的鱼多,万一野兔山鸡不好找,说不定咱们就得靠它过日子。” 两个人收拾了东西,高高兴兴满载而归。回到窝棚,休息了一下,开始着手做饭。吴秋遇怕如梦看了害怕,转身到别处去褪剥山鸡。回来的时候,柳如梦把烤鱼的架子也搭好了,正在那里等着。见吴秋遇手里捧着一团泥,鸡却没有带回来,柳如梦惊讶地问道:“一心哥哥,你弄这些泥巴做什么用?鸡呢?”吴秋遇一托手里的泥团:“这就是那只山鸡。我把他褪剥干净,用泥包了,咱们烤着吃。这个叫……叫花鸡。我是跟一个老叫花子学来的。”柳如梦点了点头,呆望着吴秋遇,说:“咱们的行李都掉进大海了,现在没有火石,怎么生火呀?”吴秋遇也才想起这个事来,想了一下,说:“小时候听师祖爷爷讲故事,好像有钻木取火的方法。我可以试试。你去找些干草来,点火用。” 他用定心短剑在一截干木头上挖了小孔,将一根细棍插入孔中。柳如梦找来一些细软的干草。吴秋遇让她把干草盖在干木上,然后双手搓动细棍,在小孔中摩擦起来。柳如梦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工夫不大,干草上便着起火来。柳如梦惊奇地拍手较好。吴秋遇用细棍将干草挑着,点着了烤鱼架子下的柴堆,又多垫了几根树枝,将泥团轻轻放了上去。 火越烧越旺。等待的时候,闲着无聊,如梦让吴秋遇也教她生火。吴秋遇重新在干木上挖了几个小孔,又把细棍削去一截,递给如梦。 柳如梦学着刚才吴秋遇的样子,也轻轻搓动起来,很快就手疼了,也没生出火来。她失望地看着吴秋遇。吴秋遇说:“你先歇一下,一会再试。稍微快一些就好了。”柳如梦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准备再试。吴秋遇让她等一下,用几片树叶把细棍裹了,才交到她手里。有树叶铺垫,搓转起来没那么疼了。柳如梦尽量加快速度,终于成功地见到了火,兴奋地大叫:“一心哥哥,我成功了。”吴秋遇点头微笑。 很快,鱼烤好了。吴秋遇用短剑轻轻将上面的鳞片剥去,把鱼递给如梦。柳如梦吹了吹,轻轻尝了一口,点头道:“嗯,熟了。你也尝尝。”吴秋遇说:“你先吃。我继续伺候这个叫花鸡。” 树枝烧掉了十多根,泥团翻转了几次。柳如梦问:“时间不短了,你说这个鸡熟了吗?”吴秋遇用木棍敲了敲泥团,说:“泥都烤干了,我猜差不多了。咱们弄开看看。”说着,用木棍将泥团从火堆里扒了出来。吴秋遇用木棍用力一敲,泥壳碎了,露出里面焦黄的鸡肉,随着腾腾热气,散发出烤鸡的香味。稍稍凉了一下,吴秋遇一手用木棍压住烤鸡,一手用短剑切下一块鸡肉,用树枝插了,递给如梦。柳如梦咬了一口,嚼了嚼,惊喜道:“哎,好吃!” 此后几天,两个人还是每日去山丘丛林摘野果、寻野味,如果抓不着山鸡野兔,就去河里抓鱼,反正是吃喝不用愁了。慢慢地还学会了利用海水调味。两个人在这个岛上相依为命,渐渐地把以往的烦恼全都暂时忘却了。 这一日晌午,吃饱喝足闲来无事,柳如梦叫吴秋遇到窝棚里去小睡了一会。吴秋遇醒来的时候,不见柳如梦,以为她去大青石上晒太阳了,便到那里去找。柳如梦也不在那里。吴秋遇在附近叫了几声,听不到应答,开始有些担心,赶紧四处去找。 淡水湖中。柳如梦轻轻往身上撩着水。自从离开任家庄跟随吴秋遇闯荡江湖以来,一路凶险,一直没有好好洗过澡。尤其是大船损毁之后,在海水中泡了那么久,身上早就痒了。难得今日天气好,岛上又没有别人,终于可以在这清水湖中好好地洗浴一番。柳如梦撩水轻轻抚摸着身体,闭着两眼,静静享受着阳光的温暖和湖水的清凉。她肌肤洁白,身形优美。在蓝天白云之下,绿地清水之间,好一个美体美人,如在画中。 吴秋遇转过树丛,一眼瞥见湖中有人,仔细一看,正是如梦,这才放心了。他正要上前招呼,忽然意识到如梦现在光着身子,自己是不能看的,于是赶紧转过身去,轻轻喊了一声“如梦”。 柳如梦腿上被鱼儿撞了一下,已睁开眼睛,她弯腰捧水时,惊见有人从树丛后转了出来,大惊失色,赶紧缩入水中。见是吴秋遇,而且转过身去,柳如梦稍稍放心。吴秋遇背着身子说道:“我醒了见你不在,有点不放心,就出来找你。我不是有意偷看的。”柳如梦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吴秋遇看到了,小脸儿羞得通红,一颗心扑腾扑腾乱跳。她努力平静了一下,开口说道:“一心哥哥,我现在出来,你不要回头。” 吴秋遇点了点头,虽然背身站着,但还是用手捂住了眼睛。柳如梦用手捂住身上的要害之处,侧着身子跑上岸,抓起衣裳胡乱擦了几把,赶紧往身上穿。紧张之中,偶尔抬眼看一下吴秋遇,生怕他忽然转过身来。可是吴秋遇没有,他始终那么规规矩矩地站着。柳如梦把衣裳穿好了,犹豫了一会,才羞涩地朝吴秋遇走去。 吴秋遇听到如梦的脚步声,只怕再看到不该看的,于是尽力转身背对着她,嘴上说道:“你先走。我再去抓几条鱼。”柳如梦点了一下头,捂着脸快步向窝棚跑去。回到窝棚,柳如梦往草垫上一趴,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吴秋遇心里很乱。虽然他从小在寺庙里长大,下山不久经事不多,但是跟小灵子相处了几个月,也和曾婉儿打过几次交到,已经大致明白男女有别,有所忌讳。当初为逃避铁拳门的追杀,他翻墙跳进张家的菜园,被曾婉儿抓紧房中。当时曾婉儿穿的衣服不多,他无意中看了一眼,就把曾婉儿惹恼了,打了他好几下。这次如梦什么都没穿,被自己看到了,不知道这个事会对如梦有怎样的伤害。对如梦的任何伤害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吴秋遇在岸边发了一会呆,又下河抓了几条鱼,天快黑了,才心情忐忑地往回走。 吴秋遇回到窝棚的时候,柳如梦已经生好了火,正抱着膝盖蜷坐在火堆旁发呆。见吴秋遇提着鱼回来,柳如梦羞怯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说道:“火已经点着了,你过来烤吧。”说完,自己又钻进了窝棚。吴秋遇把鱼用树枝穿了,在火上烧烤。 柳如梦一手捂着胸口,心情复杂。过了一会,就听吴秋遇在外面说道:“如梦,鱼烤好了。出来吃吧。”柳如梦说:“你先吃吧,我还不饿。”吴秋遇知道她不愿意出来,还是因为刚才的事,又解释道:“香儿妹妹,我真的不是有意去偷看的。我就是看你不在,不放心,要去找你。”他改叫香儿妹妹,是想找回小时候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希望如梦能好受些。柳如梦说:“一心哥哥,我知道。你不用说了,我相信你。”吴秋遇见如梦没有生气,稍稍放心了一些,继续劝道:“出来吃点东西吧。”柳如梦说:“我真的不饿。你趁热吃吧,不用等我。”吴秋遇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也不再言语。 柳如梦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说咱们还能离开这里吗?”吴秋遇愣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你想离开,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护着你出去。”柳如梦叹了一口气,说:“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呢?爹娘都不在了,我在外面已经没有任何牵挂。”吴秋遇轻轻摇了摇头,躺了下去,望着天空说道:“我都不知爹娘是谁。跟着师祖爷爷长大,师祖爷爷圆寂了。跟着师父在山里住了几年,刚下山师父就被人害死了。后来遇见了小灵子……现在她也不在了……”说起这些,吴秋遇又难免伤心。 柳如梦感觉到了吴秋遇的情绪变化,从窝棚里走了出来。吴秋遇赶紧坐起来,把手里的烤鱼递给她。柳如梦接过树枝,没有心情吃,只是轻轻拿在手里,然后在吴秋遇身边坐下来,轻轻依偎在他身上,低声道:“一心哥哥,我现在就剩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吴秋遇稍稍愣了一下,轻轻抚着她的手臂说:“我也没有别的亲人。如果你不想离开,我就一直陪着你在这里。”“嗯。”柳如梦把头紧紧贴在吴秋遇的胳膊上,喃喃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一心哥哥,你可要永远对我好。”吴秋遇说:“我会的。” 天黑了。吴秋遇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坚定地说道:“那咱们就不走了。反正这里有吃有喝,也没人打扰。咱们在这倒也自在。”柳如梦心情也好了,抬头说道:“你还可以教我一些本事,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打猎,一起抓鱼。我也可以帮你。”吴秋遇说:“抓鱼的事以后再说,你先把这个鱼吃了吧。”柳如梦格格笑了一阵,把鱼又在火上烤了烤,开心地吃了起来。 第二天。柳如梦说:“一心哥哥,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把外面的事情都忘掉,专心在这里过日子。”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直望着柳如梦,欲言又止。柳如梦看出来,轻声问道:“怎么了,一心哥哥,你有事想对我说?”吴秋遇说:“我想给小灵子埋个坟。”柳如梦愣了一下,点头道:“好啊,我帮你。咱们给她找个好地方。” 大青石后面有个地方比较平坦,前面有大青石挡着也不易被海风吹到。两个人便在那里挖了坑。由于行李都丢了,除了定心剑也没有什么小灵子用过的东西可以埋在里面。吴秋遇便要把短剑放进去。柳如梦劝道:“一心哥哥,这是你身上唯一跟小灵子有关的东西,真的要埋了吗?你不要留个东西作纪念?”吴秋遇愣了一下,伤心地哭了起来,眼泪滴入坑中。哭了一阵,他揉了揉眼睛,对如梦说:“你去帮我找选一株粗木,我要给灵儿做墓碑。”柳如梦点头去了。吴秋遇拿起定心剑,在手臂上拉了一下,顿时流出血来,鲜血滴入坑中。吴秋遇又哭了一阵,这才把坑填了,用石头堆起一座高坟。 柳如梦选好了木头,吴秋遇便去用短剑切割了,削平一面,刻上字,立在坟前。柳如梦发现吴秋遇的手臂在流血,惊叫道:“一心哥哥,你的手臂……”吴秋遇说:“没事,刚才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正好,可以给墓碑的字涂上红色。”说着便用手指沾起鲜血,去涂描木碑上的几个字:小灵子之墓。柳如梦看了心疼,但知道这也是吴秋遇对小灵子的心意。 此后,吴秋遇和柳如梦便在岛上安顿下来,再也不想外面的事,也不打算再离开。吴秋遇闲来无事,也会练练武功。柳如梦跟着学了几次,终究入不了门,也就放弃了。她还是觉得生火做饭、洗洗衣服更顺手。有时候,两个人的衣服都洗了,柳如梦也会穿上吴秋遇编的草裙。她已经不再像当初那般羞怯。吴秋遇还是会偶尔想念小灵子,有时去坟前祭拜,有时看着天空发呆。柳如梦理解他的心情,只在一旁默默陪着,或者干脆不去打扰他。 这一天,两个人又去摘了一些野果。回来的路上,柳如梦说:“咱们一直在这附近活动,也不知这个岛有多大,另一面是什么样子。”吴秋遇说:“那咱们现在就去转转。走累了,你就告诉我,我背你。”柳如梦听了自然高兴。 两个人沿着海岸悠然漫步,有说有笑。转过一个弯,忽然一排大浪拍在岸边的石头上,水花喷溅。柳如梦吓了一跳,说:“好大的浪头!”吴秋遇说:“是啊,这边浪大。咱们得离得远些。”柳如梦想起大船沉没当日的惊涛骇浪,心有余悸:“那天咱们在海里遇见的浪头比这个还大。真想不到,咱们竟能安全来到这个岛上。看来是老天爷有意成全咱们。”吴秋遇说:“咱们都是好人嘛。老天爷和佛祖都会保佑咱们的。”柳如梦格格笑道:“你还惦记你的佛祖呢?那你还继续当小和尚吧。”吴秋遇说:“天天跟你这个女施主在一起,我想当和尚也当不成了。”柳如梦娇嗔道:“那我走开,不耽误你。”吴秋遇笑道:“来不及了。就这么一个孤岛,你能躲到哪儿去?我还不是得每天见到你?”柳如梦说:“啊,这可是你说的。是你每天想见到我。”吴秋遇一脸无辜:“我是这么说的么?”“是。你就是这么说的。”柳如梦嘴上占了上风,欢快地跑在前面。吴秋遇摇头笑了笑,跟在后面追她。 “啊!”柳如梦忽然大惊一声,停下脚步。吴秋遇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了?”柳如梦指着岸边,惊慌说道:“你看!那里……”吴秋遇顺指看去,只见那里散落着一架骷髅,上面还依稀有残存的腐肉。两只海鸟正停在上面,偶尔啄食。柳如梦不敢多看,拉着吴秋遇赶紧离开。吴秋遇安慰道:“看样子时间不短了,不用怕。”柳如梦说:“怎么会有死人在这?”吴秋遇叹道:“可能是海上遇难,漂到这里的。也可能是逃生到了岛上,始终没能离去。”柳如梦惊问道:“那咱们……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吴秋遇安慰道:“咱们不会。我想那个人一定很笨,在岛上找不到吃的,然后就饿死了。咱们有吃有喝,有生存的本事,不会有事。”听他这么说,柳如梦心里踏实了,轻轻抱住吴秋遇的手臂,说道:“跟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什么都有你张罗,我没什么好怕的。”吴秋遇见如梦不再害怕,也放心了。可是没过多久,又听柳如梦黯然说道:“要是什么时候你离开我了,或是你……那我就会像那个人一样,饿死,吓死……要真是那样,我宁愿跳进海里淹死算了。”吴秋遇赶紧安慰她:“不会的。我怎么会离开你呢?除非我先死了……不会的,我这么健壮,哪那么容易死啊?你说是不是?你看我这身板!”说着就摆开了姿势。柳如梦被他给逗笑了:“哼,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先死。要死,也得我先死。”吴秋遇说:“咱们都别死,咱俩都长生不老,好不好?”柳如梦满意地笑了。 第079章神秘老人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面石头上蹲着一只猴子,手里拿着野果,正在望着二人。“是猴子!”柳如梦一时好奇,便往前快走了几步。猴子见有人靠近,迅速跳上另外一块石头,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二人。 吴秋遇觉得有趣,对如梦低声说道:“走,咱们跟着它,看看它到底去哪。”柳如梦也是这么想的,便由吴秋遇扶着,悄悄跟在后面。那猴子很机警,每当他们要靠近,猴子都会在石头之间窜跳几步,躲得远远的。可奇怪的是,它也每次都会停下来,回头看看这两个人。吴秋遇更觉好奇,又怕如梦在山石之间穿梭会崴脚磕碰,便背起她,继续在后面跟着猴子。 穿过小石林,地势忽然开阔了。石林与前面的山丘之间,竟有一片平坦的草地。那猴子没有了石头的依仗,也不再停留,快速向前面的山丘跑去。吴秋遇背着柳如梦,使起追风架子,快步追去。那猴子在山坡的一个树丛上停留了一下,回头见二人追近,忽然身形一晃,从树丛跳下去就不见了。吴秋遇背着柳如梦跑到近前,把如梦轻轻放下来,探手分拨树丛。柳如梦惊奇地叫道:“是山洞!” 一个大山洞被树丛遮挡着,如果不走到近前,甚至近在咫尺如果不拨开树丛,根本看不见洞口。吴秋遇说:“看来小猴子是进到山洞里了。”柳如梦说:“咱们进去看看?”吴秋遇想了一下,说:“猴子往往是成群的,万一咱们撞到窝里,怕是有麻烦。”柳如梦说:“咱们在岛上日子也不少了,以前从没看见有猴子出没。岛上的猴子会很多吗?”吴秋遇惊讶地看着如梦:“这个我倒没想到。嗯,如果没有大群的猴子,三五只倒是可以应付。”柳如梦很高兴:“那还等什么,咱们去看看吧。”吴秋遇一把拉住她,说:“为防万一,还是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柳如梦点了点头。 吴秋遇把定心剑交给如梦防身,自己穿过树丛,向山洞走去。柳如梦在后面小声嘱咐道:“一心哥哥,小心哪。”吴秋遇回身点了一下头,正要往山洞里走,忽听里面有人说话:“这是哪里来的客人?”吴秋遇一惊,急忙退出洞口,做好应对的准备。柳如梦也惊诧不已,在岛上住了这么多天,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 山洞里走出来一个人,在吴秋遇身前站定。小猴子也从山洞里出来,跟在那人身边。吴秋遇仔细一看,只见那人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周身白衣一尘不染,身形微瘦却很有精神。看脸上慈眉善目,看身上仙风道骨。吴秋遇赶紧躬身施礼:“晚辈吴秋遇不知老前辈仙居此处,打扰了您的清静,还望恕罪。”白衣老人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你这后生倒也知礼。那位客人也出来吧。”柳如梦知道白衣老人说的是她,便收了短剑,穿过树丛,上前问道:“老人家,您到底是人还是神仙哪?” 白衣老人见到柳如梦,竟忽然愣住,缓缓抬起手指着她,惊讶道:“明月,是你?”柳如梦知道老人认错人了,赶紧施礼道:“老人家,我不是明月,我叫柳如梦。”白衣老人又仔细看了她两眼,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唉,老朽眼花,认错人了。如梦姑娘不要见怪。”柳如梦说:“老人家不要这么说。”吴秋遇心中暗想:“这位老人家认得纪姑姑,那一定跟铁秋声师叔也多少有些关系。” 白衣老人问道:“你们二位从何而来,怎会来到这里?”吴秋遇说:“我们从洛阳出来,本来打算到蓟州去找人,没想到上了贼船。大船被他们做了手脚,遇到风浪沉没了,我们就漂流到了这里。”白衣老人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这荒岛远离人世,怎会还有人来。”柳如梦忽然问道:“老人家,您怎么也到了这里?也是在海上遇险了?”白衣老人笑道:“差不多,差不多。你们来了几日了?准备何时离去?”吴秋遇说:“我们漂流至此,有十几天了。不打算走了。”白衣老人看了看两人,惊讶道:“你们年纪轻轻,就打算在这岛上过一辈子了?”吴秋遇说:“嗯。我们在外面也没什么牵挂。在岛上这些天,学会了如何生存,留在这里清静自在倒也不错。”白衣老人看着柳如梦:“姑娘,你也愿意在这待一辈子?”柳如梦说:“我无亲无故,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我只要跟他在一起。”说着,娇媚地看了吴秋遇一眼。白衣老人用手轻轻抚摸着猴子的头,轻声说道:“这里倒是清静。只要你们吃得苦,这里倒也过得日子。”柳如梦看了一眼那只小猴,说:“要不是看见这只猴子,一路跟来,我们还不知道这岛上还有别人。这是您养的猴儿?”白衣老人说:“嗯,它很有灵性,一直陪着我,还偶尔去摘些果子给我。有它做伴,我倒也不闷。”柳如梦也要伸手去摸猴儿。那小猴马上躲到白衣老人身后去了。白衣老人说:“它认生,熟了就好了。如果你们真的不走,也可以跟老朽做个伴。”吴秋遇和柳如梦相互看了一眼。白衣老人问:“怎么,你们不愿意?”吴秋遇赶紧说道:“愿意,愿意。能跟老前辈做伴,大家都不会闷了。”柳如梦说:“只要你这位老神仙不走,我们就永远陪着你。”“老神仙?哈哈哈哈,我要真是神仙就好了,就不用待在这里了。”白衣老人大笑起来。 自此,岛上就有了三个人做伴。吴秋遇和柳如梦每日到山洞与白衣老人聊天,吃食清水也都给他准备齐全,后来干脆也搬到附近居住,吃饭也在一起。老少三口倒像是一家人了。白衣老人见二人照顾周到,甚是喜欢。 这一日闲来无事,老人问吴秋遇:“看你体格健壮却身形轻便,倒是个练武的材料。以前习过武吧?”吴秋遇说:“晚辈确实学过几年。只不过如今在这岛上,也用不着了。”白衣老人说:“用不着也可以继续练着,强身健体也好啊。”吴秋遇点头道:“老前辈说得是。”柳如梦在旁边烧着水,抽空搭腔道:“老人家您不知道,一心哥哥可厉害了。很多坏人都打不过他。”白衣老人故作惊讶道:“哦,是吗?那太好了,老朽就喜欢看热闹。反正现在闲着没事,要不你耍几套让我也开开眼?”吴秋遇不喜欢在人前显露,因此犹豫。柳如梦在一旁劝道:“一心哥哥,你就随便耍几下嘛。就当给老人家解闷了。”白衣老人也说:“如梦姑娘说的对。你就不要推辞了,来吧。” 吴秋遇无奈,便在山丘前面的草地上耍起了当初背着师父偷偷学会的“五禽戏”。当年吴秋遇被济苍生带回太白山疗伤,对习武并无多大兴趣,只是由于师父强迫才不得不学。后来在师父藏书的秘洞无意间发现了一本《五禽戏》,上面图形生动、怪式迭出,依样耍玩之后甚觉有趣,便偷偷坚持练习聊以解闷,没想到后来倒成了保命的本事。后来在天百山庄遇到铁秋声,才知道那套身法其实不是华佗的“五禽戏”,而是武林至尊翁求和与少林方丈等几位前辈研议之后新创的武功,名叫“随心所欲手”。据说是综合了中原各派武功的长处,应该是非常厉害的武功。只不过吴秋遇当时只作为游戏偷偷学来,还悟不出其中的诀窍,也使不出其中的威力。不过这“随心所欲手”灵活多变,用来玩耍解闷,倒甚是好看。因此,柳如梦一说让他耍几下给老人家解闷,他就使出这套身法来。 白衣老人静静地看着,若有所思。柳如梦问:“怎么样,一心哥哥厉害吧?”白衣老人并不直接回应,而是好奇地问道:“他叫吴秋遇,你为何叫他一心哥哥?”柳如梦看了一眼吴秋遇,见他仍在专心演着,低声对白衣老人说道:“他原来是五台山的小和尚,叫一心。有一年摔下山崖,在我家养了些时日,我就一直叫他一心哥哥。”白衣老人问:“他的武功也是跟你家里人学的?”柳如梦摇头道:“不是。他摔有内伤,时常发作,后来……” 吴秋遇一套身法使完了,收了式,回到白衣老人身边,憨笑道:“老前辈,晚辈献丑了。”柳如梦见吴秋遇回来,就去给他端水。白衣老人问吴秋遇:“你这个是从哪学来的?你师父是谁?”相处多日,大家已经熟识。吴秋遇便不作隐瞒,直言相告:“我师父是神医济苍生。”白衣老人一皱眉:“这套武功也是他教你的?”吴秋遇摇了摇头:“不瞒老前辈,这个是我一时贪玩,从师父的书堆里翻出来的。我看到书皮写的是《五禽戏》,名字很有趣,里面又有很多图画,也没想着是武功,只当玩耍,就偷偷练了。我师父并不知道。”“五禽戏?”白衣老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苦笑道,“难怪。我想你师父也不至于把你教成这个样子。” 柳如梦端了一碗清水,递给吴秋遇,笑嘻嘻问白衣老人:“他耍得怎么样?”白衣老人笑道:“不错不错。很好玩,很好看。”柳如梦不服气地说道:“只是好玩好看,难道他不厉害吗?”白衣老人说:“他耍得不错,哄你和老朽开心足够了。要说有多厉害嘛……”白衣老人说着,笑眯眯摇了摇头。吴秋遇和柳如梦都很惊讶地看着白衣老人。柳如梦不懂武功,在她眼里吴秋遇就是最厉害的,可这白衣老人只说吴秋遇的招式好玩好看,却一直不承认他厉害,不禁心中纳闷。吴秋遇拱手道:“老前辈见多识广,所说的当然不会错,晚辈这个确实只是皮毛。如果您老人家有何指教,晚辈恭请赐教。”白衣老人说:“你耍了一通,也该累了,先歇歇,陪老朽聊聊天。改日老朽再看你耍弄,若是忍不住,也许会多嘴说几句。”“多谢老前辈。”吴秋遇喝了水,将空碗递给柳如梦,自己在白衣老人身旁坐下来。 白衣老人问道:“济苍生是你师父,你为何不跟师父在一起,却独自出来闯荡?”提起师父,吴秋遇面色黯然,伤心道:“我师父已经……不在了。”“不在了?”白衣老人似是吃惊不小,一下子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吴秋遇心里只想着师父的事,没有挂心白衣老人的反应,喃喃道:“几个月前,师父带我下山,本来是要去西域找雌雄双怪的。刚走到朔州,因为我打报不平,招惹了铁拳门。他们假意请我师父去看病,却暗中设下圈套,把我师父害死了。都怪我,没有本事救回师父。” 白衣老人呆立了良久,又缓缓坐下,低沉地问道:“他都教了你什么?”吴秋遇揉了揉眼睛,说:“还有一套拳法,也是师父最拿手的,叫‘降魔十三式’。”白衣老人说:“你也使给我看。”吴秋遇也不多想,向前走出几步,站定身形,双手提气,尽力打出一记“开山惊魔”。他想念师父,又痛恨铁拳门,无意间这一招使出了八九成的功力,直震得山坡上碎石崩飞。白衣老人点了点头,轻轻叫了一声“好”。柳如梦见白衣老人终于为吴秋遇喝彩,心中暗喜。吴秋遇收了式,回到远处。白衣老人说:“自明日起,你专心演习刚才那套身法,坚持下去,必有进境。”吴秋遇拱手应了。柳如梦在一旁招呼道:“饭好了,吃东西了。” 第二天,白衣老人又让吴秋遇演习那套随心所欲手。有人在旁边专心看着,吴秋遇更加认真努力。可是他刚练到第三式,就听白衣老人大声叫道:“停!”吴秋遇一愣,赶紧收式站住,不解地望着白衣老人。白衣老人说:“似你这般使法,顶多是个逃生的本事,完全没有进攻之力呀。”吴秋遇挠了挠脑袋,说:“老前辈说得是。我现在这套身法,只会腾挪逃闪,没有进攻的招式。”白衣老人说:“我看不是这套身法没有进攻招式,倒像是你使不出来。”吴秋遇不解:“晚辈自修习以来,一直这样耍的,却不知其中还有进攻招式。”白衣老人说:“你再把刚才那一式打一遍。”吴秋遇便去又打了一遍。白衣老人说:“这就是了。就在这一式,你只要在转身抬手之时,将右臂再向前几分,加大力道,便可进攻右前方的敌人。你可以试一下。”吴秋遇半信半疑,依白衣老人所言,又去打了一遍。果然,加上这一小小的变化,顿时一个转身闪避的招式变成了进攻的一招。吴秋遇又使了一遍,越发觉得神奇。他惊喜地望着白衣老人:“老前辈,您……多谢老前辈指点!”白衣老人说:“你不用急着谢我,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要是听着有用,那就继续耍来。”“哎。”吴秋遇应了一声,继续施展。 十几招身法使出来,又被叫停了七次。每一次听了白衣老人的指点之后,吴秋遇再来,都觉得闪退自如,进攻有力。那些早已熟悉的招式,在白衣老人的指点之下竟变得异常神奇。吴秋遇大喜,兴奋地收了式,回来跪拜老人。 柳如梦似乎也看出变化,至少看到吴秋遇很惊喜的样子,于是上前说道:“一心哥哥,既然老前辈肯用心指点,不如你拜他老人家为师父吧。”没等吴秋遇说话,白衣老人先摆手道:“我是不会收他作徒弟的。”柳如梦疑惑道:“为什么?” 白衣老人对吴秋遇说道:“看你似憨呆木讷,没想到头脑如此灵光,一点就透。不错不错。济苍生收你作徒弟,眼光果然不错。”吴秋遇说:“可惜我当年只顾贪玩,没有跟师父好生学习,没少叫师父失望。”白衣老人说:“他肩负重任,看你顽皮贪耍,自然失望。他不是个细心的人,就算他亲自教你,你也未必学得好到哪里去。你阴错阳差习得了这套身法,看来也是天意。”吴秋遇听白衣老人说起师父似是很熟悉的样子,惊讶地问道:“老前辈认识我师父?”白衣老人点头道:“认得认得。”柳如梦说:“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他师父已经不在了,老人家你就当他师父吧。”白衣老人笑道:“正因为都是熟人,我才不能收他作徒弟。此事不必再提。”吴秋遇倒也知趣,拱手道:“晚辈愚钝,还有很多差误之处,还请老前辈继续指点。”白衣老人说:“我不收你作徒弟,但是跟你继续研讨武功却无妨。今日的你且练熟了,明日我再看你十招。” 此后数日,吴秋遇依照白衣老人的指点,把随心所欲手剩余几十招也都一一改进了。他意外地发现,原来每一招都有神奇之处。甚至有些招式经白衣老人修改之后,跟原来已经大不相同,功力却是大增。 这天晌午,白衣老人看完吴秋遇的整套演练,点了点头,似是比较满意,招呼吴秋遇过来休息。吴秋遇说:“以前晚辈演练这套身法,觉得自己已经使得很熟了,今日才知只学了皮毛。幸亏老前辈见多识广,用心指点,晚辈真是收益匪浅。”白衣老人说:“老朽不过是随口说几句,练不练得好是你自己的事。我看如梦姑娘对这个好像没兴趣。”柳如梦笑道:“以前我还想着跟一心哥哥学点武功,后来试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耍不了那个。这练武的事啊,还是留给你们男人好了。我也就是看个热闹。”白衣老人说:“那咱们就说点别的吧。不能冷落了如梦姑娘。”柳如梦道:“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白衣老人说:“那我们要是背后说你,你可不准偷听。”柳如梦说:“我有什么好说的?要是真有跟我有关的事,那我也听听。”白衣老人说:“来来来,都坐下。咱们哪有那么多正经事,闲聊嘛。”柳如梦和吴秋遇都觉得这白衣老人见多识广,很愿意听他说话,便都在他身边坐下来。三人围成一个小圈子,闲聊起来。 闲扯了一阵之后,白衣老人忽然问道:“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吴秋遇一时不知该从哪说起。柳如梦说:“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十二岁那年,一心哥哥从山崖上摔下来,我爹路过,把他背回来。他就在我家养伤。那时候他……”吴秋遇挠挠脑袋,说:“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和尚。多亏柳大叔和香儿妹妹照顾,我才逐渐好转。”柳如梦继续说:“那几个月,我们过得很开心。我娘死后,我从没那么开心过。后来,他的内伤时常发作,我爹也没办法。正好他师父从那路过,我爹就求他把一心哥哥带走治病。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舍不得他走,哭了好几天……”说到这里,他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吴秋遇说:“其实我也舍不得走。半路上好几次想跑回来,都被师父抓回去。后来师父下山打听消息,说你们都不在那了,小院也被火烧毁了。我伤心了很久,从那以后,我就没心思习武了,越来越贪玩。”听到这里,如梦心中暗暗感动。 白衣老人问:“那你们怎么又到了一起?”柳如梦说:“我被坏人拐走,卖到洛阳,后来被任员外夫妇收养,认作义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一心哥哥了,但又盼着哪一天能再见到他,就偷偷画了他的像,每天都看……”说到这里,柳如梦面色微红,低下头去。白衣老人笑道:“难得你如此痴情。后来呢?”柳如梦继续说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一心哥哥也到了洛阳,还被请到府上给我义父看病。当然了,那时候我只知道他是个大夫,还不知道他就是一心哥哥。府上的二娘有私心,趁着义父病重,要逼我嫁给一个无赖。丫鬟春香出主意,说请这个小大夫进府帮忙,让他冒充……冒充……后来歹人到府上闹事,被一心哥哥擒了。我义父闻知是二娘的指使,气得吐血,临终托付一心哥哥照顾我。办完丧事,一心哥哥要走,丫鬟春香劝我留住他,招赘……我那时心里还想着一心哥哥,也不知他就是呀,并不愿意。后来想到我毕竟不是老员外的亲生,便要离去寻找生父。觉得他可以信赖,于是就跟他一起上路了。后来在登封找到了我的亲生父亲,可惜已经……后来他跟我去祭拜爹爹,看了墓碑,他才认出我,我也才知道他就是一心哥哥。后来我们就一起出来……后来就到了这。”白衣老人点了点头:“看来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吴秋遇还在顺着如梦的话回忆往事,没有任何反应。柳如梦偷看了他一眼,羞怯地低头笑了。 白衣老人问:“你们两个现在算是……如何相处?”吴秋遇一头雾水,不明白老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扭头看着如梦。柳如梦说:“苍天有眼,没想到多年以后我们还能重逢。如今都是孤儿了,落难到此,相依为命罢了。”白衣老人看了看吴秋遇:“你怎么半天不说话?”吴秋遇一脸茫然:“说……我一直在听着。”白衣老人说:“你们日后作何打算?”吴秋遇说:“我们不打算离开这了。如今又有老前辈做伴,咱们三个人热热闹闹,以后就在岛上住下去了。”白衣老人说:“哎,先别算上我。我是问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吴秋遇疑惑道:“就是留在这岛上啊。”白衣老人看着柳如梦:“你呢?有什么想法?”柳如梦大约猜到了白衣老人的意思,低声说道:“我们年轻识浅,不太会打算。老前辈见多识广,一切还请您做主。”吴秋遇也说:“是啊。我们都听老前辈的。”白衣老人笑道:“你们真的都听我的?那我可要说话了。”柳如梦点头道:“嗯,我听您的。”吴秋遇也跟着点头。白衣老人笑道:“呵呵,难得你们对我如此信任。那你们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吴秋遇和柳如梦都是一愣。这么多天了,还真不知道这白衣老人的身份和来历。如今他主动提起,他们当然想听,于是都用力点头。白衣老人说:“济苍生是你师父,也是我的徒弟。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何不能收你为徒了吧?论辈份,你是我的徒孙。”这一说,吴秋遇吃惊不小,呆呆地望着白衣老人:“您就是……就是武林至尊……翁……翁老前辈?”白衣老人点了点头:“不错,老朽就是翁求和。论辈份,你该叫我师公。”吴秋遇赶紧跪地磕头:“拜见师公。”柳如梦虽然不明白武林至尊是何名头,但知道白衣老人是吴秋遇的长辈,也赶紧跟着施礼。翁求和一摆手:“起来吧。咱们用不着这些虚礼。” 吴秋遇问:“师公,您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翁求和说:“这个说起来话长。你师父都跟你说过什么?”吴秋遇说:“我只知道我师父医术高明,武功也很高。他从来不跟我说他过去的事。有一年,北冥教的几个人找到山里,说我师父背叛师门,偷了武功秘笈。还提到您的名字,说您的失踪,跟他也有关系。他们逼我师父交出武功秘笈,后来就打起来,那三个人都死了。后来我师父再也没提过那件事。他们一定在胡说,是不是?”柳如梦对武林纷争没有兴趣,听了一会就去一旁逗弄小猴了。 翁求和说:“当然是胡说,你师父怎么会背叛师门呢?看来还真是有阴谋,叫你师父背了黑锅。那本册子是我给他的,之后我就隐居到此,与你师父无关。”吴秋遇问:“还真有武功秘笈?那他们诬陷我师父,一定是冲着那本册子去的。”翁求和道:“嗯,想得到那本册子的人很多。你师父是个谨慎的人。有些人处心积虑,用尽各种手段终究还是得不到。”吴秋遇想起当年师父用毒气封锁的秘洞,不由得点头赞同。翁求和笑眯眯地看着吴秋遇,继续说道:“有的人稀里糊涂,却阴错阳差地捡了便宜。”吴秋遇不解。翁求和问:“你知道那个武功秘笈是什么吗?”吴秋遇摇头。翁求和说:“就是你偷偷练的那个《五禽戏》,其实应该叫《随心所欲手》。” 吴秋遇恍然大悟,难怪师父藏得那么隐秘——用毒气封锁了山丘,在秘洞中凿壁嵌放,坛封后用水淹浸,还故意把书皮换了——原来这就是师公给他的武功秘笈《随心所欲手》。可是,师父为什么自己没有去练,反而只把他藏了起来? 翁求和说:“这套随心所欲手,是我花费多年心血,研习各派武功精要,借鉴其精华凝炼而成。初步成型之后,又专门请来少林寺的了然大师共同切磋修正,才最终定稿。”吴秋遇说:“我当时还以为是个游戏,胡乱耍了几年,后来就成了保命的本事。这几日经过师公的亲手指点,更觉得玄妙无穷。随心所欲手出神入化,果然是罕见的高深武功,难怪北冥教的长老们舍命去夺。”翁求和说:“这几年我闲着无事,静心思索,又做了不少改动,你也都见识到了,现在才可以说是完善了。”吴秋遇点头不已。翁求和继续说:“现在你还只是学了招式,内力运用尚未学会,随心所欲手的威力只能发挥两成。”吴秋遇说:“师父教我的降魔十三式,内力刚猛,我可以试着用上去。”翁求和笑道:“随心所欲手刚猛阴柔调和并济。降魔十三式是至刚至阳的武功,其力道运用只在其中一些招式上可用。要想发挥随心所欲手的全部威力,还得熟悉其他内力运用。从明日起,我传你内功心法。”吴秋遇赶紧拜谢:“多谢师公。” 此后数天,吴秋遇每日早起,到师公面前听讲。得到武林至尊的亲自指点,吴秋遇把招式掌握得更加精准,又蒙他传授内功心法,认真修习之后,每天都有新进境。几日下来,吴秋遇的武功已经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翁求和看完吴秋遇的表现,点了点头。柳如梦见了,凑过来说道:“师公,看起来您对一心哥哥的进步还算满意。”翁求和说:“为了创出这套武功,我耗尽心血,历时多年,因此希望找个合适的人传承下去。他师父果然没有叫我失望,他确是个习武之才。看到他成功有望,我终于可以放心了。”柳如梦不解地问道:“师公,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一定也有很多弟子。他们在您身边受教多年,按说学起来更容易。您为何不叫他们学,非要再找新人啊?” 翁求和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问起这个,倒不奇怪。我确实有两个得意弟子,其中一个就是秋遇的师父济苍生。他是我的大弟子,按说可以成为接班人选。怎奈他痴迷药理、喜读医书,有了降魔十三式这个看家本事,在武功上就不再进取了。到后来,他对医术的兴趣明显大于对武功的兴趣。我劝说过几次,可每次劝完之后,他勉强坚持几天,就又偷偷看他的医书去了。”柳如梦一想,确实如此。她前日才听吴秋遇说过,济苍生多年隐居,偶尔下山也是为了治病救人,在江湖上倒有了“神医”的称号。他守着武功秘笈那么多年都没有练过,看来真是没有兴趣。 柳如梦问:“那别的弟子呢?”翁求和说:“我还有一个弟子,自幼入门,比苍生小二十六岁,年轻俊秀,悟性颇高。其实他才是我最中意的人选,我早就有心传给他。在随心所欲手出来之前,我先有一套三十六路拂云手,算是随心所欲手的前身,已经教给他了。他没有叫我失望,拂云手使得不错。”柳如梦说:“那就好了。”翁求和摇了摇头,叹气道:“唉。后来情况就有了变化。他本是开国功臣之后,当年很多功臣被皇帝抄家灭门。幸亏有贵人冒险相助,好歹救了几家孩子出来。他长大之后,遇上了一个当年同时逃出来的姑娘,情投意合,结为知己。我一心要培养他成为武学奇才,将来好继承我的衣钵,便劝那姑娘离开她。那姑娘留下绝情书信就走了,我那徒儿知道实情以后,负气出走。听说他很快找到了那姑娘,两个人日久情深,寄情山水,渐渐不愿涉入江湖之事。我后来后悔了,便让大师兄拿着定心剑去找他,表明我对他的期望,让他带着那个姑娘一起回来。他让大师兄给我带回一封信,说先要陪那姑娘处理几件事,过几个月再回来。我见到信,放心了,派人去请了少林的了然大师,一起来研讨随心所欲手的改进。谁知,过了几个月,我那徒儿还没有回来。忽然武林遭逢变故,情急之下,我只得安排大徒弟济苍生带着随心所欲手的册子先去藏了,再慢慢寻找可靠之人。”柳如梦说:“好可惜呀。”翁求和也是自顾叹息。 过了一会,翁求和忽然看着柳如梦问:“你是不是喜欢秋遇?”柳如梦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愣了一下,眨了几下眼睛,娇羞地点了点头。翁求和说:“那让你嫁给他,你愿不愿意?”柳如梦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说了句“我不知道”就捂着脸跑开了。 吴秋遇收了式,回到翁求和面前。翁求和说:“你把如梦叫过来,我对你们有话要说。”吴秋遇见如梦站在树丛前面正若有所思地揪着树叶,就过去把她叫了过来。柳如梦知道老人要说什么事,羞得一直低着头。 翁求和坐在洞口的青石上,叫二人并排坐在对面,开口说道:“你们都不小了,到了该婚配的年龄。我看你二人情投意合,相识已久,正好配做一对。不如就由师公做主,你们结为夫妻如何?”柳如梦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赶紧又把头低下。吴秋遇完全没有准备,一下子愣住。翁求和故意问道:“如梦姑娘,你可看得上我这徒孙?”柳如梦心中自然愿意,只是羞怯难以明言,低着头小声说道:“全凭师公做主。我……听师公的。”吴秋遇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道:“师公,不行啊。”柳如梦惊讶地看着吴秋遇,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反应。 翁求和问:“为什么不行?难道你不喜欢如梦?她有什么不好?”吴秋遇说:“不是的,她很好。只是……我……”柳如梦说:“你是不是还想着小灵子?”翁求和愣了一下,问:“小灵子是谁?她在哪儿?”吴秋遇沉默不语。柳如梦解释道:“小灵子是一心哥哥最好的朋友。她在大漠遇到流沙,已经不在了。我们在那边还给她埋了坟。”翁求和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小灵子已经不在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用再难过了。活人还得过活人的日子。今天师公就给你们做主,你们就在此结为夫妻吧。”吴秋遇闷声不语。翁求和假装生气道:“怎么,师公做不得你的主么?”吴秋遇左右为难。柳如梦赶紧说道:“师公您别生气。这个事太突然了,一心哥哥……和我……都还要想想。您就别逼他了。我们回去商量一下,明日再给您回话。”翁求和说:“也好。我不为难你们,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明日午时,务必给我一个说法。”柳如梦轻轻拉了拉吴秋遇的衣角,提醒他不要惹老人生气。吴秋遇没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回到窝棚,吴秋遇一筹莫展,默默起身往小灵子的坟前走去。柳如梦悄悄跟了去,见吴秋遇正坐在坟前叹息,走上前对着坟头说道:“小灵子,我和一心哥哥又来看你了。今日一心哥哥的师公劝婚,叫一心哥哥很为难。他放不下你,可是又不能惹老人家生气。你放心,我会帮一心哥哥的。如果他不愿意,我决不让他太勉强。如果……如果他为了师公,勉强答应了,我一定替你好好照顾他。我也觉得这个事太突然了,可是师公是长辈,一心哥哥的师父已经不在了,老人家没人照顾,他的话我们又不能不听。我想,也许可以先把婚事应下来,什么时候成亲以后再说。这样既算是答应了师公的要求,又不会让一心哥哥太为难。你觉得呢,小灵子,我这个想法行吗?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可惜我只能想到这个,要是一心哥哥不同意,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在那里一个人念念道道,其实吴秋遇都听进去了。思量再三,吴秋遇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伸手摸着坟上的石头,又叹息了一阵,起身说道:“咱们走吧。”柳如梦说:“小灵子真心盼着你好。你过得好了,她也会高兴的。”吴秋遇点了点头,又在坟前站立了一会,才跟着柳如梦默默离去。 第二天,吴秋遇和柳如梦在翁求和的面前订了婚。柳如梦与翁求和是真心高兴。吴秋遇虽然心中有些许无奈,但是脸上还得装出高兴的样子。三个人以清水代酒,好好庆祝了一番。就连小猴子也欢蹦乱跳,仿佛看懂了一般。 翁求和忽然想起心事,放下水碗开始叹气。柳如梦问起原因。翁求和说:“你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自然为你们高兴。想当年我那好徒儿和他的红颜知己……险些被我拆散,这件事在我心中始终是个遗憾。也不知如今他们状况如何?还有没有机会喝到他们的喜酒……”吴秋遇问:“师公说的是铁师叔和纪明月姑姑?”翁求和一愣:“这个事你师父跟你提过?”吴秋遇说:“没有。几个月前我在云中山见过铁秋声师叔。”翁求和惊喜道:“你认识他们?那他们现在哪里?过得怎样?”吴秋遇说:“纪姑姑几年前在山西被人害死了。铁师叔正在追查凶手。”“啊,明月死了?死了?”翁求和缓缓站起来,喃喃地自语了几句,转身往山洞里走去。 接连两天,翁求和没有出过山洞。每次柳如梦给他送饭进去,他连动都不动。这位白衣老人在青石板上静静躺着,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吴秋遇上前一摸脉搏,惊讶地发现老人病了。吴秋遇和柳如梦悉心照顾了两日,又是采药熬煮,又是苦口劝说,老人终于勉强进食,渐有好转。 吴秋遇扶着师公走出山洞,到外面透气。翁求和问他:“杀害明月的凶手找到了吗?”吴秋遇说:“我倒是无意间听到消息,说是天山恶鬼和蒙昆干的。铁师叔可能还不知道。”翁求和看着他:“你为什么没告诉他?”吴秋遇说:“我在登封听说此事,不久就在黄河遇险漂到这里,还没机会见到铁师叔。”翁求和点了点头,看着吴秋遇说:“你虽然下山时间不长,却好像经历了不少事。来,说给师公听听。”吴秋遇便把跟随师父下山以来的各种经历都简单说了一遍。 翁求和说:“秋遇呀,你的这一番际遇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机缘巧合,你学会了我的随心所欲手和苍生的降魔十三式,还有幸与少林寺、丐帮、北冥教的诸多高手甚至西域的赐熊双怪打过交到,江湖经历虽短,却不可谓不丰富。既然上天安排你有如此经历,决不是让你在这孤岛上终老此生用的。我看,你还是带着如梦姑娘离开这里吧。”吴秋遇一愣:“可是……我们在外面也没什么牵挂了呀。能在这里陪着师公,伺候您老人家,我觉得挺好。如梦也是这么想的。”翁求和握住吴秋遇的手,缓缓说道:“秋遇,你听我说。你和如梦已经定亲,早晚要成亲,早晚要生孩子。你身体健壮,吃得了任何苦,这个我知道。可是如梦呢,孩子呢,他们总能吃得了那些苦吗?岛上的吃喝维持生存尚还勉强,对于体弱的妇孺却远远不够。你单想想,他们若是生了大病,你能找到好药么?这是其一。既然上天给你安排这么多机缘巧合,你当不负了这半生经历和一身本事才是。我避居此地也有无奈,江湖上随时就会有血雨腥风,需要有人拯救。我虽有武林至尊的虚名,如今已无此力。你是我毕生心血的唯一传人,又与多个门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可担当此任。”吴秋遇说:“我不行的。我不想……”翁求和说:“这已经不是你想不想的事了。你得为如梦和将来的孩子想想,为武林中千千万万的无辜生灵想想。如果只有你能帮他们、救他们,你能不去?”吴秋遇:“我……可是……”翁求和说:“就算你真的不愿意管武林的纷争,将来你还可以回来呀。眼下至少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做。”吴秋遇静静地听着。 翁求和继续说道:“第一,苍生遇害以后,为躲避铁拳门的追杀,你没来的及寻找他的尸体安葬。现在你的武功已非寻常高手可比,你可以去朔州找到你师父的遗体,把他好生安葬,这也是你的一片孝心。第二,小灵子姑娘遭遇流沙,连个尸首物件都没有,你埋个空坟就完了?是不是可以再去找一下,她生前用过的东西,她的恩人仇人?第三,你知道杀害明月的凶手,应该尽快告知秋声,让他早日报仇。第四,如梦姑娘的父母分两处安葬,你不是答应帮她去迎回母亲的尸骨吗?如此等等,你们不是没有牵挂,只是逃避而已。师公觉得你应该再去闯荡一下,什么时候真的厌倦了,随时还可以回来呀。”翁求和说的这几件事,件件说到吴秋遇的心里,他想了一下,说:“师公,我明白了。我这就跟去如梦商量一下。” 柳如梦只想跟吴秋遇在一起,他去哪里,自己都会跟去哪里,因而全让吴秋遇做主。二人又去找翁求和商量了一下,决心回归中土。翁求和还要在岛上继续研习武功、安心撰写经典,这一次不与他们同行,但是指点吴秋遇做了精心的准备。先花了一天多的时间,用木头和藤条做了个大筏子,又准备了充足的清水吃食。 这一天,天气晴朗,正是出海的好时机。吴秋遇和柳如梦先去小灵子坟前祭拜了一番,然后去找翁求和辞行。翁求和带着小猴子一直把他们送到岸边。两个人双双跪拜之后,才擦着眼泪登上木筏,依依不舍地离岸而去。 第七卷北冥教坛 生死迷茫苦伤身,聚散离合巧弄人。恩施慈善原有意,卷入风波本无心。 第080章归途凶险 大海茫茫。吴秋遇和柳如梦别了翁求和,离开无名岛,乘坐木筏准备回归中土。由于风和日丽,海面波浪不大,筏子漂在海上倒还稳当。 望着渐渐远离的小岛,吴秋遇有些放心不下,喃喃道:“师公已经上了年纪,他一个人在岛上生活,没有人照顾……唉,但愿他老人家平平安安、健康无恙。”柳如梦安慰道:“一定会的。师公仙风道骨,武功那么高,一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乖娃陪伴他吗?”“乖娃?”吴秋遇一头雾水。柳如梦笑道:“就是那只小猴子,是我给它取的名字。我逗它玩的时候,总这么叫它。”吴秋遇点了点头:“那只猴子果然乖巧伶俐,确实有些用处。乖娃,这个名字……嗯,呵呵……”看到吴秋遇憨笑,柳如梦说:“叫乖娃不好么?咱们再回来的时候,我就把这个名字告诉师公,他一定也喜欢。” 说起回来,柳如梦心中确有几分不舍,她轻轻依偎在吴秋遇身上,说:“一心哥哥,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吴秋遇说:“我也说不好。”柳如梦抬头望着天空,喃喃道:“我真的不想离开,我情愿在这岛上过一辈子,只有你和我……还有师公。只要有你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吴秋遇心中感动,轻轻摸了摸如梦的手臂,说:“办完了师公说的几件事,咱们就尽快回来。”“嗯。”柳如梦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紧紧靠在吴秋遇身上。吴秋遇一时无语,轻轻搂着她,也默默点了点头。 柳如梦心血来潮,忽然说道:“一心哥哥,咱们在岛上住了许多天,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咱们给小岛起个名字吧。”吴秋遇说:“好啊。如果它原来没有名字,咱们就叫它……就叫无名岛好吧?”柳如梦说:“这叫什么名字啊?”吴秋遇憨憨地笑了笑,说:“我也觉得不好。那你也想想,看取个什么名字。”柳如梦想了想,说:“我看不如叫定情岛。”“定情岛?”吴秋遇一时没反应过来。柳如梦说:“嗯。师公做主,咱们在岛上定了亲,早晚还要回来一起过日子。这是咱们两个人定情的地方,叫它定情岛,是咱们最好的纪念。你说是不是?”吴秋遇愣了一下,脑子里却忽然闪过岛上小灵子的坟影。“一心哥哥?”柳如梦见吴秋遇没有响应,惊讶地看着他。吴秋遇醒过神来,说:“哦,好。就听你的吧。”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青水白浪,大海苍茫。吴秋遇划着木桨,驶着筏子向西走。 柳如梦问:“一心哥哥,到了岸上,咱们先去哪里?”吴秋遇说:“我想先去朔州找我师父的尸骨。”“哦,好。”柳如梦若有所思。吴秋遇没有注意,继续说道:“等安葬了我师父,再陪你去一趟山里,把你娘的尸骨送回河南,和柳大叔合葬在一起。”其实柳如梦就是在想这个事,没想到吴秋遇已经替她打算了,不由得心中感动:“一心哥哥,谢谢你。”吴秋遇说:“当年要不是柳大叔救我,要不是你细心照顾,我早就死了。那时候你还带我去你娘的坟前,跟你娘说让我做你的哥哥,然后咱们俩一起在坟前磕头……”柳如梦激动得快要流出眼泪:“你都还记得。”吴秋遇说:“当然记得。从那时候起,在我心里,你、柳大叔、你娘,咱们都是一家人。”柳如梦心中甜蜜:“我现在不要你做我哥哥了。”吴秋遇一愣:“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好了?”柳如梦娇羞地说道:“你忘了,咱们俩已经定亲了,成了亲还是一家人。谁还要你当哥哥?”吴秋遇恍然大悟,憨憨地笑了,可想到日后要跟如梦成亲,心里却隐隐有一点不知所措。高兴了一会,柳如梦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还记得那里吗?你说咱们能不能找到我娘的坟?”吴秋遇想了一下,说:“应该差不多,到时候再找人问问。”柳如梦开心地说道:“那咱们直接去山西。尽快把事情办完了,也好回到定情岛,过……过咱们自己的日子。” 商量完把柳夫人的尸骨送回河南,因为提到登封,吴秋遇忽然想起了马铁腿,进而想到了铁秋声,喃喃道:“但愿能在山西或河南遇见铁师叔,好告诉他杀害纪姑姑的凶手是天山恶鬼。”柳如梦问:“铁师叔多大年纪?”吴秋遇说:“看上去三十多岁,英俊潇洒,颇有师公的风采。”柳如梦自语道:“不知道时姐姐说的是不是他?”吴秋遇问:“哪个时姐姐?”柳如梦说:“好像叫时秋风,也是三十多岁,一身黑衣,手里用弯刀。那些人也叫她魔女幽灵。”吴秋遇没直接跟时秋风打过交道,因此一时想不起来。其实他在天百山庄见过时秋风,那时候她帮着铁秋声对付想偷袭之人。也听小灵子说过,她在天百山庄被邵青堂追杀,曾被一位姓时的黑衣姐姐救下。现在听了柳如梦的描述,吴秋遇知道她说的时姐姐应该就是那个人,于是问道:“你在哪见过她?”柳如梦说:“那次咱们从嵩山下来,你去庄稼地里……我在马车上被坏人劫走,就是时姐姐救了我。”她不想提起曾可以,因此简单一说,略过了在客栈门口发生的事。 吴秋遇暗自庆幸:“那次多亏有时姐姐,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她到了嵩山?”柳如梦说:“她也在追查凶手,好像认定是蒙昆,一路从山西找到河南。现在想来,她要找的应该也是杀害纪姑姑的凶手,帮铁师叔报仇。”吴秋遇点了点头:“应该是的。她跟你说了纪姑姑的事?”柳如梦说:“那倒没有。她给我讲了她的故事,说她当年被一个少侠救了,后来辗转去找他,却发现人家已经有了红颜知己,于是默默走开。再后来,听说那位红颜知己被歹人杀害,那少侠心灰意冷,她便发誓要找出凶手,帮他报仇。近日才查出与姓蒙的胖子有关,一路从山西追来。可惜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说的少侠就是铁师叔,因此没想起把马铁腿说的真相告诉她。我真是太笨了。”吴秋遇说:“她能找到蒙昆,也离真相不远了。说不定这时候,她已经替纪姑姑报仇了。”柳如梦说:“时姐姐武功很高,倒是有那个本事。就怕坏人太狡猾,又使出什么花招骗她。”吴秋遇说:“咱们无意中知道了真相,早晚也能告诉铁师叔和时姐姐。就算他们一时骗过了时姐姐,也终究跑不了。” 在筏子上过了一夜,所幸风平浪静,夜里也不是很冷。天亮的时候,已经能隐隐望见远处的渔船。吴秋遇大喜:“前面有船了,应该离海边不远了。”于是加紧划桨,筏子也走得快了一些。 不多时候,已经能远远望见陆地了。渔船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正要撒网,忽然瞥见海上漂来的筏子,不禁好奇地望着。吴秋遇正要朝他们打招呼,忽听有人远远喊道:“前面的渔船,赶紧备好份例!别叫老子废话!”只见两条尖头小船快速向这边驶来,尖尖的船头两侧画着嘴巴眼睛,倒似怪鱼形状。其实画的是鲨鱼,只不过吴秋遇和柳如梦都没见过鲨鱼,所以认不出来。两船中间相隔丈许,并排行驶。每条船上坐着两个人,穿的都是一样的海蓝色紧身衣服。渔船上的人把手里的网随便一丢,弯腰抓起桨便仓皇逃走,看起来非常紧张。尖头小船上的人也看到了筏子,打量了几眼,暂时没有理睬,冲着渔船骂道:“他娘的,还敢逃走?”只见他们脚下登踹了几下,两条尖头小船便发动起来,齐便向渔船追去。小船行进很快,却不知他们脚下踩的是什么东西。吴秋遇知道这四人一旦追上渔船,必会对渔船上的人不利,便也加紧划桨,往那边赶去,希望能够劝止这一场纷争。只不过筏子笨重,毕竟不如小船轻便,因此便落后了一些。 尖头小船很快追上了渔船,用挠钩将渔船挂住,两个人便跳了上去,将一老一少制住。渔船上的两个人不敢反抗,那青年气呼呼闷头不服,老汉上前赔笑道:“几位大爷,你们行行好。我们今天才出来,还没收成……”蓝衫甲喝道:“那你们跑什么?”老汉说:“就是怕交不上份例,让几位大爷跟着为难。我们这不是想着,赶紧弄点鱼虾,卖了钱,好把份例补上。”蓝衫甲冷笑道:“你嘴上倒是会说,只怕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们以为耍赖跑了,能躲一次是一次。我呸!老子告诉你,不交足份例,谁也别打算在这片海面活动。你们既然出来了,赶紧把份例交了,别叫老子废话。”老汉说:“我们刚出来,还没收成,您看我们船上哪有值钱的东西?几位大爷高抬贵手,先放我们回去,等我们打了鱼卖了钱,一定把份例补上。”蓝衫甲叫道:“先放你们回去?老子回头上哪找你去?少废话,拿钱!这规矩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有胆子出来,不知道得带着份例?”老汉说:“我们真没有。要是有,早就给您了。家里我那婆子还病着,等着我们换钱买药呢,我们这才……”蓝衫甲骂道:“你家婆子死活关老子屁事?你们不交钱是吧?”两个蓝衫相互使了个眼色,蓝衫乙冷笑道:“我看你们也交不出钱,算了,今天就算老子倒霉,钱我们也不要了。把船留下,你们滚吧。”一听他们不要钱了,老汉高兴了半截,一听他们要把船留下,老汉慌了:“不行啊,大爷。没有船,我们一家老少拿什么过日子啊?求求你了大爷。”蓝衫乙笑道:“拿什么过日子?呵呵,你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回去吧?”说着,两个人突然出手,把一老一少推了下去。看着父子二人在水中挣扎,四个人大笑起来。 柳如梦惊叫了一声:“他们……太过分了!”吴秋遇加紧划了几下,筏子终于到了渔船附近。吴秋遇一手抓住筏子上的藤条,一手伸出,想把老汉拉上来。老汉刚要往上爬,被蓝衫甲用船桨拍在手臂,又落入水中。蓝衫甲对吴秋遇说道:“喂,小子,你有种。老子本打算先收了他们的份例再找你说话。你倒实诚,不说偷偷溜了,反倒过来管闲事。看在你没有逃走的份上,老子今天不难为你。乖乖把份例交了,一切好说。”吴秋遇说:“什么份例?”蓝衫甲说:“你不知道?外地来的?那好,老子就跟你说说这里的规矩。这一片以前没人管,现在有主了。但凡在这里出海的,必须交足份例。”吴秋遇不想打架,于是问道:“这样啊,那份例是什么,怎么交?”蓝衫甲说:“呦,你小子倒还上路。份例嘛,就是出海的过路钱。那种小船一日三十文,你这个筏子……你这个大,得五十文。你要是把他们的份例也给交了,人也可以带走。”老汉和青年在海水里挣扎着,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 吴秋遇在身上摸了摸。柳如梦小声提醒道:“一心哥哥,咱们没钱。”这么多日子,在岛上根本没有用钱的机会。听如梦一说,吴秋遇才想起来,所有行李早在出海之时就掉到海里了,他们身上根本没钱。蓝衫甲看出来了:“小子,你耍老子是不是?没钱你充什么大头!”吴秋遇解释道:“我们的包袱都掉海里了,现在没钱。咱们先救人,一会儿再商量好不好?”蓝衫乙一直在盯着柳如梦看,此刻奸笑道:“没钱,把这个小妞留下。也能抵得上一次份例。”柳如梦瞪了他一眼。吴秋遇不想与他们计较,没有搭理他,又伸手去拉老汉。 蓝衫甲抡起船桨,朝吴秋遇的手挽打去。吴秋遇本能地挥手一抓,翻手将船桨握住。蓝衫差一点被扯下船去,惊叫了一声,松开手里的船桨,捂着胸口,只觉得一颗心扑腾扑腾乱跳。蓝衫乙骂道:“小子,你不想活了?”吴秋遇赶紧松了手,说:“我不是有意的。”船桨掉在水里,倒成了老汉的救命稻草。蓝衫甲缓过神来,见吴秋遇正探着身子准备搭救老汉,抄起挠钩直朝他头上打去。柳如梦惊叫一声:“小心!”吴秋遇手刚抓到老汉的手,撒开已经来不及了,急忙缩身一滚,避过这一击。老汉被拖着在水里转了个身,肩膀撞在筏子上,哎呦了一声。吴秋遇松开老汉的手,让他自己爬上来,自己专心对付蓝色甲。 蓝衫甲抡起挠钩,朝吴秋遇的脖颈挂去。吴秋遇惊觉挠钩前面是尖利的铁钩,不好抓握,先是避过锋芒,然后迅速伸长手臂,抓住挠钩的手柄,用力一扯。他的本意是只想把挠钩夺下来,可是蓝衫甲紧紧攥着挠钩,还想把吴秋遇给挠住呢。蓝衫甲硬生生被拖下渔船,一头栽入水中。他惊慌之下,手里紧紧抓着挠钩,试图借力浮出水面。吴秋遇以为他是要夺回挠钩,也紧抓不放,用力一甩。吴秋遇的力气太大了,蓝衫甲在水中被挠钩带着,撞到了筏子的一根木楞上,昏了过去,渐渐松了手,沉了下去。 蓝衫乙看到同伴落水,赶紧招呼另外两个蓝衫驾船围过来。吴秋遇趁机把老汉拉上了筏子。刚才有蓝衫看着,老汉的儿子一直没有机会向筏子靠近,现在终于也得空游了过来。 蓝衫乙跟蓝衫丙要了自己的长柄钢叉,站在渔船上指挥另外二人向筏子进攻。蓝衫丙甩起链子钩向吴秋遇扫去。那链子钩有三个大钩子,背对背向三面弯起,每一个钩子上还有若干倒刺,总计得有十来斤重,抡起来呼呼风响。吴秋遇不敢怠慢,调转手中的挠钩抵挡。蓝衫乙忽然伸出一丈来长的钢叉,往柳如梦刺去。老汉见了,惊叫道:“姑娘小心”。吴秋遇拨开打来的链子钩,用身子把钢叉撞了出去,就势护住柳如梦。蓝衫丁驾船绕到筏子后面,悄悄端起弓箭,对准了吴秋遇的后心。老汉的儿子在水里看到了,惊叫道:“后面有人!”吴秋遇听到动静,左手向后一挥,将射来的箭枝抓在手里,当即就掷了回去。自从受到师公翁求和的亲自指点,吴秋遇的身法更加灵活,反应也更加灵敏。这一点早在一个月前他还做不到。蓝衫丁完全没想到吴秋遇能把箭枝接到,更没想到他会突然掷回来,一下子被插中心口,倒了下去。 蓝衫丙的链子钩又打了过来,吴秋遇用挠钩轻轻一拨,顺势将其中一个钩子挂住,用力一拉。蓝衫丙被链子一扯,扑在船帮上,胸口一闷,喷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手里的链子也松了。吴秋遇轻轻一抖,将链子钩卸落在筏子上。 蓝衫乙大惊,发疯似的向吴秋遇和柳如梦一通猛刺。吴秋遇挥动挠钩护住柳如梦和自己。刚要伸手去抓钢叉,忽然注意到上面有倒刺,急忙收手。蓝衫乙以为伤到了吴秋遇,得意之下,更加凶狠。吴秋遇抵挡了几下,忽然发力,用挠钩将叉柄用力一磕。蓝衫乙顿觉手臂一麻,不由得啊了一声,勉强握住,钢叉才没有脱手。吴秋遇左手抓住叉柄,用力一拉,便将钢叉夺了下来。蓝衫乙没了武器,同伴又都已伤亡,自知斗不过吴秋遇,便要划船逃走。可是一枝船桨已经被吴秋遇夺走了,另外一枝还一时找不到。他只好探出身子,卡在船帮上,用手拼命划水。柳如梦见了,掩口笑道:“这得划到几时?”老汉忽然想到:“要是他回去报信叫来同伙,咱们的麻烦就大了。”吴秋遇说:“我不想再伤人了。让他去吧。” 老汉的儿子扶着筏子歇了一会,发现蓝衫乙要跑,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潜入水中。蓝衫乙正探出身子,用手划水,忽然手腕被人攥住,一把扯了下去。老汉的儿子勒住他的脖子,在水中踢打了一番,才拖着他浮上水面。蓝衫嘴角流着血,粗喘不已。老汉对吴秋遇说:“恩公,这个人不能放啊。要是他的同伙知道咱们反抗了,还伤了人,咱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恩公武功高深当然是不怕的,可是老汉一家老小……”老汉的儿子拖着蓝衫乙游到筏子旁边,也说:“是啊,恩公。我看还是把他……把他……”他们毕竟是寻常百姓,杀人的事终究说不出口。吴秋遇说:“你们看着办吧。最好留他一条命,哪怕放到一个荒岛上也好。”蓝衫乙喘了一会,无力地笑道:“你们以为杀了我,你们就能活命吗?哈哈,别做梦了。实话告诉你们吧,老子是海鲨帮的,这次出海不只为收份例,也是来溜鲨鱼的。鲨鱼就在附近,老子的血已经流到海里了,你们还想活着离开么?”吴秋遇和柳如梦不知道鲨鱼是怎么回事,望着老汉。老汉皱眉道:“这下可糟了。鲨鱼见了血腥,就会追咬不停。要是鲨鱼真的来了,咱们可就危险了。”柳如梦说:“鲨鱼不是鱼么?有这么厉害?”老汉说:“鲨鱼可不是普通的鱼,有的比渔船都大,一口下去,能把小船咬成两截。”吴秋遇和柳如梦听了,不禁暗惊。吴秋遇说:“这里离岸还有多远?咱们赶紧走,说不定还来得及。”老汉说:“对,对,恩公说得对。长青,赶紧上船,咱们赶紧走。”老汉的儿子长青问:“那这个人怎么办?”吴秋遇说:“先弄上筏子,捆好了带回去。如果咱们躲过了鲨鱼,就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或者日后你们再把他放到岛上。”长青恨恨地在蓝衫乙肩上捶了一下:“恩公仁慈,算你命大,自己爬上去吧。”说着自己游过去,翻上了小船。蓝衫乙脱了身,趁众人不备,一下子潜入水里。老汉惊叫道:“他跑了!”长青急得只得跺脚。柳如梦问:“他能在水里游那么远吗?”这一句话提醒了吴秋遇,吴秋遇抬眼往尖头小船望去。 果然,蓝衫乙从蓝衫丙所在的尖头小船旁边冒出头来,伸手扒住船帮,正要往上攀爬。老汉也看见了,叫道:“在那呢!别叫他跑了!”长青一把抓起渔网,用力抛了出去,想要把他罩住。可惜在情急之下他扔得不准,渔网在蓝衫乙的身后不远处落入水中。蓝衫乙半个身子已经爬到船上,正自庆幸,忽然两腿剧疼,疼得他惨叫起来,身子慢慢被拖了下去。他两手死死扒在船帮上,坚持了没多久,就疼得昏了过去,终于被拽入水中。浪花翻处,泛起一片血水,把那小船上的图画也给溅红了。也有血水漂近筏子,染到了一侧的木头。 “鲨鱼!”长青惊叫起来,感觉到手里的网绳正被拉紧,他赶紧松了手。鲨鱼半截被裹在网里,游扭挣拽,很快撞到了筏子上。吴秋遇手持蓝衫乙的长柄钢叉,严阵以待。鲨鱼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筏子,企图挣脱渔网。筏子在水中震晃,旁边涌起浪花。连番重击之后,捆绑木头的藤条开始松动,甚至有两根就要断了。柳如梦惊叫道:“筏子快散了,不能让它撞了!”情急之下,吴秋遇用钢叉向鲨鱼刺去。这一下扎得倒很准,正中鲨鱼的脊背。鲨鱼剧烈一挣,钢叉的木柄应声折断。 鲨鱼受了伤,流了血,更加疯狂,猛然翻出水面,半截身子重重的砸在筏子一头上,当即就把几根藤条绷断了,筏子上的木头从一头散了开来。柳如梦险些落入水中,幸亏吴秋遇眼疾手快把她拉住。老汉落入水中,紧紧抱住一根木头,紧张地望着鲨鱼的方向。长青惊叫了一声:“爹!” 水面平静了一会,不知道那鲨鱼死了没有。吴秋遇让如梦在筏子上坐好,自己抓起链子钩继续观望。忽然长青大叫道:“又来了一头鲨鱼!”吴秋遇知道,筏子已然经不起鲨鱼的撞击了,于是对长青说道:“快把船靠过来,把如梦和你爹接上去。这个筏子快散了,撑不了多久,我得想办法把鲨鱼干掉。要不然,刚才那个人和第一头鲨鱼的血,只会引更多的鲨鱼来。”长青应了一声,找到船桨,把船往这边靠近。 水面突然翻涌,那头受伤的鲨鱼又翻跃上来,扑到了筏子上,险些砸到柳如梦身上。柳如梦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吴秋遇脚下。又有几根藤条绷断了。那鲨鱼实在太重,筏子渐渐沉下水面。吴秋遇抡起铁钩,用力往鲨鱼头上砸去。一个铁钩穿过鲨鱼的头骨,吴秋遇又用力撬了几下,那鲨鱼终于不动了。吴秋遇用脚登住鲨鱼的头,费力将铁钩拔了出来,又摸到船桨,插到鲨鱼身下,借着水滑把鲨鱼撬下筏子。筏子这才再次浮出水面。 筏子上留下鲨鱼的血。另一头鲨鱼闻到血腥,也向这边游来。吴秋遇一手扶起如梦,一手提着铁钩观望。鲨鱼却渐渐沉入水中不见了。吴秋遇心中纳闷。 这时长青把渔船靠了过来。老汉先扶着船帮,在儿子的帮助下翻了上去,然后回头招呼柳如梦:“姑娘,来。”吴秋遇扶起如梦,慢慢向筏子边上移动。长青和老汉也都伸手接应。 忽然“咔啦”一声巨响,鲨鱼突然从水下顶了上来,撞到筏子上,所有横绑的藤条应声绷断,筏子彻底散了。吴秋遇和柳如梦双双跌落水中。“恩公!”“姑娘!”老汉和长青呼叫起来。 好在藤条原已松动,木头之间并无挤压,因此藤条断时木头却没有散离太远。吴秋遇和柳如梦落水时,手臂都被身下的木头架住,因此侥幸没有沉下去。柳如梦顾不得手臂磕疼,紧紧抱着木头挣扎。吴秋遇见如梦抱住了木头,又有长青父子照应,料想应该没有问题,便一手扶着木头,一手抓着铁钩,警惕鲨鱼。 鲨鱼忽然在柳如梦身后出现了,吴秋遇大惊,左手在木头上用力一按,借力扑到如梦身边,绕过去将她护住。鲨鱼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咬来。吴秋遇来不及多想,将铁钩一把砸了出去,正好落入鲨鱼的嘴中。鲨鱼用力一咬,登时被铁钩钩住嘴里,溢出血水来。鲨鱼受到疼痛,变得疯狂,扭起身子在水中抽打乱撞。渔船也被它撞了出去。吴秋遇怕鲨鱼伤到如梦,便扶着另外一根木头,一手抓着铁链子,把鲨鱼往旁边拉去。哪知这鲨鱼在水中势大力猛,纵然吴秋遇力气再大,也拽不动它。吴秋遇反倒被鲨鱼拖着,在海水中甩来荡去。幸亏他身强力大、功力深厚,才能紧抱木头勉强支撑。要是换作常人,早就被鲨鱼给甩入水中了。 “一心哥哥!”柳如梦看着吴秋遇在水中挣扎,心急如焚。蓝衫丙从昏迷中醒来。刚才手里攥着链子钩被吴秋遇一拉,前胸撞在船帮上,一时气闷吐血,昏了过去。此刻醒来,见同伴都已不在,估计是已经凶多吉少了。瞧见那个厉害的小子在水中被鲨鱼拖得无力反抗,而那姑娘独自在水中抱着木头呼喊,他心中窃喜,便悄悄驾着小船向柳如梦驶来。柳如梦一心望着吴秋遇,根本没注意身后的状况。等到长青提醒“姑娘小心”的时候,尖头小船已经到了身旁。蓝衫丙一把抓起柳如梦,把她往小船上拖拽。柳如梦紧抱木头,挣扎坚持,终究力气不济,被拖上小船。蓝衫丙脚下猛踩了几脚,驾着小船快速离去。“一心哥哥!”柳如梦呼喊着,声音渐渐远去。 吴秋遇在水中被鲨鱼拖甩,体力消耗严重,意识也渐渐模糊,隐隐听到如梦的呼喊,也已经没有力气回来搭救。老汉和长青在渔船上眼睁睁看着柳如梦被歹人劫走,想追也追不上,想帮吴秋遇却又使不上劲,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蓝衫丙带着柳如梦,慌不择路,一气逃出二三里,才敢停下来稍做歇息。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见有人追来,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问柳如梦:“我那几个兄弟怎样了?”柳如梦颤抖着说:“都……都死了。”蓝衫丙点了点头:“我已经猜到了。没想到那小子那么厉害,三个人都给他给杀了。”柳如梦说:“不,不是的。是鲨鱼……鲨鱼……”现在想起来,她还心有余悸,心中更挂念着吴秋遇。蓝衫丙暗自庆幸之余,开始打量柳如梦:“长得不错嘛,老子喜欢。今天出门不利,损失了三个兄弟。带个小妞回去,跟当家的也算有个交代。”柳如梦怯生生说道:“我求求你,送我回去。”蓝衫丙奸笑道:“送你回去?呵呵。你陪老子玩一回。我玩得爽了,可以考虑送你回去。”说着便站起身,向柳如梦靠近。柳如梦双手护在胸前,紧张地说道:“不要,你不要过来!”蓝衫丙说:“这可由不得你了。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你别指望你的情哥哥还来救你!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喂了鲨鱼了。”一句话说中了柳如梦的心事,她不由得为吴秋遇担心起来。蓝衫丙趁柳如梦一愣神,已经扑到了面前,上来就撕扯柳如梦身上的衣衫。柳如梦紧紧抱住胸口,死命挣扎。蓝衫丙奸笑道:“不要害羞嘛!你不脱,老子自己先脱。”说着就解开了自己的上衣。柳如梦忽然摸到了怀里的定心剑,那正是吴秋遇给她防身用的,于是她轻轻把手伸进怀里,摸到剑柄,轻轻把短剑拔了出来。蓝衫丙一见,嘻笑道:“想通了,我的小美人?”说着便又欺了过来,两手扶住柳如梦的双肩,便要伸嘴亲啃。柳如梦慌乱之中,把短剑握在了胸前,蓝衫丙往前一压,短剑便刺入了他前胸。 蓝衫丙愣愣地退了两步,看见柳如梦两手紧握着一柄短剑,而自己胸前正慢慢流着血,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他微微晃了几下,无力地喘了几口气,慢慢倒在船帮上,翻了下去。 呆了半晌,柳如梦慢慢回过神来,松手丢掉手里的短剑,心情烦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船身一晃,把柳如梦惊醒。一头鲨鱼从水下翻上来,水面泛起一片血水。柳如梦大惊,她马上想到的是吴秋遇,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和那个人一样……她不敢想下去,急忙捡起定心剑,紧紧握在手里。 鲨鱼似是闻到了船上的血腥味,忽然张开大嘴,一口咬来。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那一条小船应声少了一块,几乎断作两截…… 小船开始进水,在一点一点下沉。柳如梦心里想着吴秋遇,心情反倒平静了:“估计一心哥哥已经遭遇不测了,我这就下去陪他,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定心剑就是我们在阴间相见的信物。”她把短剑擦了擦,轻轻插回鞘里,放入怀中,然后捂着胸口,闭上眼睛,回想着跟吴秋遇在一起的幸福时刻。 小船在继续下沉…… 第081章生又何欢 吴秋遇左臂紧紧抱住木头,右手死死抓着铁链,铁钩在鲨鱼嘴里越勒越紧。鲨鱼拖着吴秋遇和木头在水中甩来晃去,一会沉入水中,一会翻出水面。吴秋遇已经意识模糊,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拖住鲨鱼,不让它再去伤害如梦和老汉父子。 过了很久,那鲨鱼终于不动了,渐渐沉入水下。老汉见状,呼喊道:“恩公,放开铁链!鲨鱼已经死了,别被他拖下水去!”吴秋遇迷迷糊糊,已经听不见他们喊什么。眼看吴秋遇就要被鲨鱼拖着一起沉入水底,情急之下,长青冒险扑入水中,游了过去,想帮吴秋遇松开铁链。可是吴秋遇手里无意识地仍死死攥着,长青好不容易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给他掰开。铁链跟着鲨鱼一起沉了下去。长青拖着吴秋遇,游回渔船旁边。父子二人好不容易才把吴秋遇弄到船上。此时,吴秋遇已经昏了过去。 长青捞起另外一支船桨,准备回去。老汉忽然瞥见蓝衫丁所在的尖头小船,想了一下,对长青说:“划过去,把那个人沉到水里。日后他的同伙找来,只当是遭遇鲨鱼袭击,就不会找恩公的麻烦了。”长青觉得有理。父子二人把渔船划过去,长青跳上小船,把蓝衫丁拖起来,从船帮推翻出去。父子二人这才拼命划着渔船,向岸边逃去。 老汉父子抬着吴秋遇回到家,先给他脱了湿衣服,擦干身子,换上长青的衣物,放到床上歇息。怕长青他娘担心,对她只说是在海上遇到的。吴秋遇精疲力竭又淹了水,一直昏睡着。 第二天早上,吴秋遇还没醒来。老汉和长青编织着新的渔网,昨天那张网被鲨鱼卷走了。长青他娘刚洗了吴秋遇和父子二人的衣裳,在木棍支起的麻绳上晾晒。一个老婆子走过来,招呼道:“长青他娘,晾衣裳呢?”长青他娘说:“是啊。他二婶,你这是去哪儿了?”二婶走到近前,说:“去给海鲨帮那帮天杀的送菜了,这个月轮到我家。”长青他娘叹气道:“唉,早晚都要轮到。只盼阎王爷早点收了他们才好。”二婶先回头看了一下,然后小声问道:“听说你家来人了?”长青他娘也没多想,随口说道:“是啊,老头子和长青出海带回来的。”老汉和长青听了,赶紧停下手里的活,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二婶招呼老汉和长青也过来听,小声说道:“我刚才去给海鲨帮送菜,无意之间听了几句,也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我说给你们听听。”老汉紧张地问道:“他们都说啥了?”二婶说:“说是昨天有四个人出海巡逻,一个都没回来。他们那里都炸了营了。一下子死了四个坏种,你们说是不是好消息?”长青他娘惊喜道:“看来真是阎王爷显灵了。再多收几个才好!”老汉问:“知不知道那几个是咋死的?”二婶说:“好像是被鲨鱼咬了。”“活该!”长青他娘解恨地说了一句,忽然又疑惑道,“你说这好端端的,咱们这哪来的鲨鱼?”二婶说:“听说是海鲨帮自己从东海引来的。他们这伙人也是从那边过来的。”长青他娘问:“他们自己引来的?那也会咬他们的人?”二婶说:“鲨鱼那东西还能认人咋的?见谁咬谁呗。不过他们好像也在嘀咕这个事儿,说鲨鱼怎么就忽然发作咬人了。”老汉紧张地问道:“他们是怎么说的?”二婶说:“昨天人没回来,他们今天早上又派人去看了。听说其中有一个船被鲨鱼咬掉了一大块,翻扣在海上,上面有血,但是没见到人,估计是已经被鲨鱼给吃了。”长青失口叫道:“那姑娘也……”他自知失言,赶紧住口。长青他娘和二婶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老汉训斥道:“什么姑娘野?你别打岔,听二婶说。”二婶笑了一下,也没多想,继续说道:“另外一个船倒是完好,上面也没人了。旁边散漂着一些木头和藤条,说像是一个散了的筏子,木头上也有血迹。他们都在议论,怀疑鲨鱼发作跟那个筏子有关,说筏子上可能坐过人,还可能跟他们的人打过架。他们正要追查这个事呢。”老汉和长青相互看了一眼,心里一阵紧张。长青他娘说:“这怎么查呀?人都死了,他们找谁问去?”二婶说:“我听他们说,要在这附近的渔村挨家挨户地搜,看有没有昨天出过海、身上受过伤、流过血的,或者是新来的陌生人。”老汉和长青下意识地忘了一眼晾衣绳上吴秋遇的衣裳,隐隐看到上面还有溅上的血渍,不由得一阵紧张。二婶继续说:“我听说昨天你家来人了,所以特地来嘱咐你们一声,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让他们找上可就麻烦了。”长青他娘瞧了一眼父子二人,也开始隐隐觉得不对劲,勉强笑了一下,对二婶说:“谢谢你了,他二婶。我们会注意的。”“那好,我说完了,还得回家给老头子做饭去。走了啊。”二婶说完了事,转身走了。 目送二婶走远,老汉赶紧过去收了吴秋遇的衣裳,四处找地方藏。长青他娘盯着儿子问道:“长青,你给娘说实话,昨天你们爷儿俩出海,到底出了啥事?”长青知道已经瞒不住,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他娘忽然腿一软,险些跌倒。长青急忙把他扶住:“娘,你怎么了?”他娘缓了一口气,弯腰拍着大腿说:“惹大祸了,惹大祸了。这可怎么着好?”长青说:“娘,您不用太担心。我昨天给恩公换衣服的时候看了,他身上没受伤。到时候咱们就说是家里来的亲戚,他们抓不到把柄。爹,您来陪我娘,我去看看恩公醒了没有。”老汉扶着老伴坐下,慢慢安慰。 长青走进屋里,见吴秋遇仍然昏睡着,又把他身上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破绽,才放心地走出屋来,对爹娘说:“放心吧,我又仔细看了,没问题。快想想,说恩公是哪来的亲戚好?”他娘想了一下,说:“我在山西倒是有门远房亲戚,就说他是山西来的吧,就说是我娘家的侄子。”老汉惊喜道:“巧了,我听恩公说话,正是山西口音。”三个人又给吴秋遇编了个名字和来访的原由,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静等着海鲨帮的人前来盘查。没过多久,海鲨帮的人就来了。带头的是个瘦高个,手下的人叫他丁老大。丁老大见老汉和长青正在编织渔网,高声问道:“你们家的船呢?”老汉站起身,一指沙滩上底朝上扣着的渔船,装傻说道:“在那儿。大爷是想买还是想用?”丁老大扫了一眼那条船,问:“昨天出过海吗?”老汉说:“唉,交不起份例呀,不敢出啊。”他们早把船底擦净晾干,又撒了沙子做成很多天没用过的样子,因此说起假话倒也不慌。丁老大没有看出破绽,继续问道:“家里有生人吗?”老汉摇头道:“生人?没有。”有喽罗进到屋里看了一眼,发现吴秋遇躺在床上,出来禀报:“老大,里面有人躺着。”丁老大瞪了老汉一眼,骂道:“老家伙,你敢糊弄老子?”老汉赔笑道:“大爷,我哪敢糊弄您啊。您刚才问有没有生人,我想家里来的亲戚也不算生人啊,这才说没有。” 丁老大几步跨进门里,叫道:“亲戚,哪来的亲戚?”长青他娘端着水碗坐在床边,起身说道:“这是我娘家的侄子,从山西来这看我。他从小没出过门,没看过海,一到见到大海,就想着下水去玩。不小心跌倒淹了水,再加上水土不服,病倒了。已经昏睡了一天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说着假装擦了擦眼角。丁老大好歹有些江湖经验,见吴秋遇身材健壮,不像是个病秧子,便伸手去摸他的脉搏。老汉夫妇紧张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吴秋遇完全脱力,昏睡之中也没有任何内力可言。丁老大摸了一会,收回手,不屑地冷笑道:“白长了一个傻大个。吃再多,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老汉夫妇偷偷松了一口气,心脏还在扑腾扑腾乱跳。丁老大对老汉说:“最好别跟老子耍鬼!”老汉赔笑道:“不敢不敢。您看,人病了,就在这躺着。我们又没躲又没藏的,哪能说有鬼呀?”丁老大一想也是,他们要真是心虚,早把人藏起来了,怎么会在这明摆着等人搜? 丁老大带人刚出了屋子,忽听吴秋遇在屋中惊叫道:“鲨鱼!如梦!”众人都是一愣。丁老大停下脚步。长青他娘吓得腿软,幸亏老汉把她扶住。很快屋里又没了动静。丁老大瞅着老汉,喝问道:“这个,怎么回事?”老汉支吾道:“他……他……”“哼,就觉得你们有鬼!”丁老大转身又要往屋里走。老汉急忙抱住他的胳膊,硬着头皮说道:“大爷,您听我说。本来这是老婆子的娘家人,我不好说他。既然您问起,我只有实话实说了。老婆子,你可不许生我的气。”长青他娘不知道老头子到底要说啥,也不敢搭腔。老汉想贴近丁老大的耳边小声说。丁老大推了他一把:“滚开,老实点!有话快说,要是胆敢糊弄老子,你应该知道下场!”老汉假装难为情地瞅了瞅众人,说:“我老婆子这个侄子,唉,说起来就两样毛病,一个是胆小,一个是好色。”这句话一说,众人都被他吊起了胃口,好奇地看着老汉。丁老大也不例外。老汉继续说道:“他没见过海呀,一心下海去玩。我就吓唬他,说海里有鲨鱼,专咬男人的那个。他一听就害怕了,调头往岸上跑,一下子绊倒在地,被二尺深的海水给淹了。他嘴里喊的如梦,是他们村里的姑娘,他惦记人家很久了。要是真被鲨鱼咬了那个,他想惦记也不成了。”众人听完都大笑起来。丁老大指了指老汉的鼻子:“你个老不正经。咱们走!”说着带人一路笑着走了。 老汉擦了擦头上的汗,庆幸躲过一劫。长青他娘暗自佩服老头子反应够快,嘴上却说:“老不正经。干吗偏要说那个,埋汰我娘家人。”老头子笑道:“要不是我信口胡说把他们逗笑了,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看着众人走远了,长青走过来,说道:“爹,您真行!这个我得跟您好好学学。”他娘说道:“论脑子转得快,你爹不比任何人差。不过,他的油嘴滑舌你最好不要学。” 打发走了海鲨帮的人,老汉一家终于松了一口气,进屋去看吴秋遇。渐渐地,吴秋遇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屋里,老汉和长青都站在床边,他欠身说道:“是你们带我回来的?谢……”长青赶紧扶他躺好,说:“恩公,你现在体弱,得好好歇着。”吴秋遇问:“你们怎么救我回来的?鲨鱼呢,被你们给弄死了?”老汉说:“我们哪有那个本事?是恩公你,死死拖着鲨鱼,硬把它给耗死了。恩公自己也累得昏了过去。”当时的情景吴秋遇已经记不得了,只觉得身上还有些疲累,但是总算缓过来了,于是说道:“睡了一会儿,好多了。”长青他娘说:“这哪是一会啊,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吴秋遇惊得坐了起来,“如梦呢?”长青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如梦姑娘被海鲨帮那个人劫持。后来也遇到鲨鱼,船被鲨鱼咬翻了。如梦姑娘……”吴秋遇有如遭到晴天霹雳,但是他不愿意相信:“不会的,不会的。是你们亲眼看见的吗?”长青说:“昨天那四个海鲨帮的人都没有回来。今天海鲨帮派人去找,发现了那条船。被鲨鱼咬掉一大块,翻在海面,上面有血迹,人已经不见了。”想到柳如梦被鲨鱼袭击的惨状,吴秋遇痛呼了一声,又昏了过去。 吴秋遇再醒来的时候,又已经是次日晌午。长青他娘端了饭菜给他,长青也端了水碗在旁边伺候着。吴秋遇一口饭也不想吃,经过母子二人再三劝解,才勉强喝了几口水,又倒头躺下。长青他娘摇了摇头,拉着儿子一起出来,小声说:“姑娘突然遭遇不测,恩公心里难受。让他一个人先静静吧。哎,你爹去请大夫怎么还没回来?要不你再去看看,别是又跟人胡吹个没完,耽误了正事。”长青出门去找他爹。长青他娘就在屋外晾挂衣裳。 吴秋遇躺了一会,心烦意乱。他慢慢坐起来,下了地,看也没看就趟了地上的鞋,虚弱地走出屋来。长青他娘在忙活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吴秋遇穿着长青的衣裳,披头散发,拖着鞋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此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长青在鱼摊找到他爹。父子二人请了大夫回来,却见床榻空空,赶紧出来问吴秋遇去哪了。长青他娘一头雾水,才知道吴秋遇不见了。一家三口把大夫留在家里,赶紧出门分头寻找。在附近找遍了也没看到吴秋遇的身影,又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打听,只得先后回到家中。长青纳闷:“恩公人生地疏的,会到哪里去呢?”老汉忽然有个想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摇了摇头。长青忽然叫道:“该不会是……姑娘突然遭遇不测,恩公千万别想不开呀。他会不会……”老汉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怕这个呀。”长青他娘沉默了一会,开口劝道:“别瞎想了。说不定恩公只是心里憋闷,想出去走在,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反正恩公认识咱们家,咱们也没地方找去,先等等看吧。”老汉说:“也只能这样了。”这时候,大夫从屋里出来,不满地问道:“病人在哪呢?你们还看不看了?” 吴秋遇两眼无神,身子虚弱,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迷迷糊糊地来到一个镇上。一个人撞在吴秋遇身上,破口骂了几句,看到吴秋遇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毫无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来是个疯子傻子。晦气晦气。”说完就转身去了。 两个乞丐迎面走来,看到吴秋遇的样子,各自摇头,与他擦身而过。吴秋遇也毫无知觉。其中那个小乞丐问另外一个:“黎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帮里人心惶惶的。”姓黎的乞丐四下里看了一下,也没把吴秋遇放在眼里,小声说道:“山西的徐长老接到刘长老的飞鸽传书,说帮主在大漠遇到流沙,可能已经蒙难。”听到这个,吴秋遇心头一震,渐渐停下脚步,呆立了良久,慢慢转回身看去。那个小乞丐颇为惊诧:“啊,真的假的?是刘长老亲眼所见吗?”姓黎的乞丐说:“刘长老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大流沙。在流沙旁边找到帮主随身的酒壶,还有一个八袋长老的木牌?你知道,帮主虽然多年不喝酒,但是那酒壶是从不离身的。”吴秋遇心中凄然:“那八袋长老的木牌,是小灵子的。小灵子跟倪帮主他们……他们遭遇流沙了……小灵子!”他不忍再想。 小乞丐继续问道:“那刘长老他们找到帮主的尸骨了吗?”姓黎的乞丐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没有。据说刘长老他们也都……反正到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吴秋遇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流出来,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两个乞丐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看,满脸疑惑。刚要上前扶起,忽听墙角有人高声嚷道:“世事无常,只有报应不爽。哈哈哈哈。报应啊,报应。”离得那么远,他应该听不到两个乞丐的对话,只是在自言自语。可是两个乞丐听在耳朵里,只道他是在咒骂帮主和刘长老,气愤地冲上去把他踢打了一顿,然后才悻悻地离开了。那个人挨了打,仍然口里不闲着,继续念道:“世事无常,只有报应不爽。哈哈哈哈。这就是报应,报应。”两个乞丐远远听到了,回头又骂了两句,也就走了。 这个人是谁?他姓聂,叫聂是非,曾经是曾可以的智囊。当日在太原城外五丈窑台,曾可以等人以为丐帮内部的叛徒投毒成功,便放心攻打,没想到反中了丐帮的埋伏。一战下来,成三路手脚尽断成了废人,柯老三中了吴秋遇一掌受伤被擒,聂是非被老叫花子捉住。程长老逼着聂是非写明原委,签字画押,留作曾氏挑起事端的证据。聂是非一直自视甚高,以为曾可以一定会尽快派人来救他,结果等了好多天也没人来救。他被关在黑窑洞里,每日吃叫花子讨来的饭食,又看不到出去的希望,很快就崩溃了,开始变得疯疯癫癫。徐长老见他可怜,就让人把他放了。聂是非凭着残存的记忆找到曾家,却被当作叛徒乱棍打出,从此落魄街头,流浪至此。他口里那句“世事无常,只有报应不爽”其实说的是他自己。 聂是非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土都懒得拍一下,摇摇晃晃走到吴秋遇的身前,弯腰看了看他,再次说道:“世事无常,只有报应不爽。哈哈哈哈。这就是报应,报应。”一边说着,一边疯疯癫癫地走了,嘴里不停地重复那两句话。 吴秋遇心中凄然:“我可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何会有这等报应?就算真有报应,那就报应在我身上好了。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师父、我的灵儿、我的香儿妹妹?”他内心呐喊,却发现喉头已经哽住。 经过街上一个卦摊。客人对算的结果不满意,甩手走了。气得算命的瞎子大骂:“你就是个不祥之人!跟你亲近的人一个个不得好死!你也不得好死!”那客人回头骂了两句,也不想跟他多计较,转身走了。 吴秋遇听到瞎子的话,心头一震,喃喃道:“我就是个不祥之人,跟我的亲近的人……师祖爷爷圆寂了;师父被人下毒害死了,尸骨还没找到;小灵子跟倪帮主他们一起陷入流沙;香儿妹妹被鲨鱼给……还有柳大叔。他们都……我就是不祥之人,都是我害了你们!我该死啊!”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瞎子以为是那个客人被他给骂哭了,得意地说道:“被我说准了吧?看你还敢不敢耍赖放刁!” 接下来的几天,吴秋遇仍然失魂落魄地向前走着。有时会懵然撞到树上、墙上,有时还会撞到别人身上,被人骂几句甚至打几拳踢几脚他也毫无反应。偶尔有好心人看他可怜,塞上一个馒头、半张饼的在他手上。吴秋遇有时浑浑噩噩地咬上两口,有时就松手掉落在地上,好几条狗跟在他身后。 不知不觉又来到一个地方。两旁房舍不少,但是街头却少有人影。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躺在地上哭闹,吴秋遇走到近前的时候,愣愣地看了两眼,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去,问了一句:“你哭什么?你家也死了人了?”那孩子在地上翻滚着,忽然抓到吴秋遇的胳膊,张嘴就咬了下去。吴秋遇的胳膊上很快流出血来。他忍住疼痛,任那孩子掐咬,却不做任何反抗。这时候一个妇人从门里走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赶紧上前把孩子扒开,对吴秋遇抱歉说道:“真是对不起,我家孩子有病,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刚去屋里拿钱,他就惹祸。我家里穷,只有这些了,都赔给你!小哥你千万……”说着把手里的钱递给吴秋遇。“不用了,不用了。”吴秋遇站起身,步履蹒跚地继续向前走去。那妇人愣愣地望着吴秋遇走出老远,忽然发觉孩子不哭了,赶紧蹲下去查看。 前面路口聚集了很多人。大树下摆了两张桌子,后面坐着两个人,前面站着七八个。 一个瘦弱的小伙从桌上领了纸签,转身跑时正撞在吴秋遇的身上,两个人一起倒地。小伙手里的纸签盖在吴秋遇的脸上。吴秋遇把纸签拿起来,看了两眼,自语道:“药方?……疫病……黄芪不好……用地锦……”小伙子爬起来,吆喝道:“你这疯子,说什么疯话?这是黄大夫开的药方,轮得着你说三道四?给我!”说着,把药方一把抢了过去。听见小伙说到自己,坐在桌子后面的黄大夫高声问道:“小四,什么事儿?”小伙原来叫小四,大声回道:“黄大夫,没事。这有个疯子,对药方说三道四。不用理他!”黄大夫说:“你把他领过来,我问问他。”小四揪起吴秋遇,拉着他走到桌前。众人让开位置,围在那里看着。黄大夫问道:“年轻人,你是哪来的?”吴秋遇低头搓着衣角:“哪来的?不知道。”黄大夫冷笑道:“过路的?行医用药讲究望闻问切,你都不知道我们在干啥,就敢说我这药方不好?”吴秋遇含糊说道:“我没说药方不好。我说黄芪不好,地锦好。”坐在黄大夫身边的白胡子老头一直没说话,听了吴秋遇的话,又看了他两眼,从小四手里拿过药方细看起来。黄大夫坐下来,扭头对白胡子老头说:“张大夫,刚才这药方你也看了。他连咱们给谁治病都不知道,就敢对药方指手画脚,你说可笑不可笑?”小四说:“他不是疯子就是傻子,甭搭理他。” 这时候,刚才咬了吴秋遇手臂的孩子被那妇人领着找了过来。妇人把孩子按倒在地,自己也跪在吴秋遇面前,说:“宝儿,快,给恩公磕头。多谢恩公救了我的孩子。”众人全都愣住。吴秋遇愣愣地看着他们:“我几时救过他了?”妇人说:“刚才他不是在你胳膊上咬了一口么?”吴秋遇说:“是啊,我也没怎么着啊。”妇人说:“在那之前,他疼得满地打滚。咬完你之后,他很快就不哭了,刚才跟我说,他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还不是你救了他么?”众乡亲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白胡子老头也捻着胡子细细打量吴秋遇。只有黄大夫不屑地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是不信。 吴秋遇轻轻拿起孩子手臂,摸了摸他的脉搏,又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一时想不出道理。忽然小四冒出一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妇人扭头骂道:“呸呸呸,小四子,你就不能盼着宝儿好啊?”白胡子老头招手道:“宝儿,你过来,让我看看。”妇人把孩子领到桌前,把他的手臂送了过去。白胡子老头摸了一下宝儿的脉搏,忽然眼前一亮,惊喜道:“果然是好了!”众乡亲无不喝彩称奇。黄大夫愣了一下,仍是半信半疑,但是张大夫已经摸过孩子的脉,自已又不好再去摸。 小四忽然问道:“这药方用不用改?要是不改,我就进城买药了。”白胡子老头拿着药方对黄大夫说:“黄大夫,按说这药方是没问题。只不过按这位小老弟的说法,把黄芪换成地锦,效果应该更好。你看,咱们是不是……?”黄大夫见众人都已心服,接过药方又仔细看了看,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就按您说的办吧。本来就没问题,改一下也没啥大不了。只是我得重新再写一张了。” 白胡子老头把吴秋遇叫到面前,轻声问道:“小老弟,你也是个大夫吧?不知你师承何人哪?”吴秋遇说:“我不是大夫。我师父死了。我不说了。”想起师父,他又不禁黯然。白胡子老头说:“既然小老弟不想说,老朽也不勉强。看来是你的血救了宝儿的命,想是有特殊来历吧。”吴秋遇说:“在山里住几年,草药尝了不少。我的血就有药效了?”吴秋遇自己都难以置信,他还一时没有想到贺兰映雪。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说:“嗯,定是如此。如今这一带闹疫病,已经死了不少人。这里还有一些危重病人,如果他们也像宝儿一样,有幸得到小老弟的救助,那就可以少死几个人了。”吴秋遇明白他的意思,大方说道:“你们可以用我的血,我不吝惜。”白胡子老头大喜,站起来说道:“难得小老弟如此仗义仁慈,老朽这里代乡亲们给你施礼了。我这就整理危重病人名单,按照病重程度列出顺序,优先救治。” 白胡子老头开列了一个长长的名单。吴秋遇割开手臂,就地往碗里滴血。白胡子老头接取了半升之后,赶紧给吴秋遇止血包扎。吴秋遇说:“还可以再放。”白胡子老头摆手道:“不可,不可。看你身子本来就虚弱,取了你这么多血,老朽已然是不忍。再放你可就危险了。”吴秋遇无心与他争辩,于是作罢。 离开的时候,吴秋遇悄悄把宝儿他娘叫到一边,对她说:“我还想再出点血,你帮帮我。”妇人忙说:“刚才张大夫不是说了么,你身子虚弱,又已经失了那么多血,不能再继续了。”吴秋遇找个地方坐下来,叹了一口气,说:“我是个要死的人了,留着这一腔血也没用,还不如拿出来救人。”妇人一愣:“你活的好好的,怎么说这种话?”吴秋遇说:“反正我是就快要死的人了。就算你们不用我的血,我也是要死的。”妇人一时乱了方寸:“怎么会这样?你可是个大好人啊,应该长命百岁的。”吴秋遇苦笑道:“我是个不祥之人。跟我熟悉的人、对我好的人,都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妇人又劝了几句,终究无用,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吴秋遇说:“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劝了,帮帮我吧。如果我的血还能救活几个人,也算是赎还我的罪孽了。”说着他殷切地望着妇人。妇人继续苦劝。吴秋遇说:“你要是不肯帮我,我现在就去吊死。那这一腔血就白白浪费了。”妇人顿时没了主张,但终究还是不忍看着恩人寻死。吴秋遇看了看她,摇了摇头,无力地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死呢?就像你说的,我是个好人,我还要长命百岁呢。”妇人听了转忧为喜,轻轻拍着胸口,说:“你吓死我了,刚才说得跟真的似的,害我担心了那么久。”吴秋遇说:“你去拿盆吧,我想再多少献一点血。”妇人说:“用的着盆儿吗?碗就可以了吧,刚才你已经流了那么多血了,这回可不能太多了。”吴秋遇说:“我喜欢用盆,看着豪爽。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可不想白白送命。”妇人点了点头,回家去取了一个干净的盆来。吴秋遇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吧。一会放完血,我得歇一会,不希望有人打扰。”妇人说:“干脆去我家吧,累了可以睡一觉,我们娘儿俩照顾你。”吴秋遇说:“我可不喜欢去别人家里。还是外面凉快。找一个通风好的地方就行。”妇人点了点头,把吴秋遇扶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吴秋遇说:“你家宝儿该用药了,你先去照顾他,过半个时辰再来看我。”妇人心里也记挂着自己的孩子,扶吴秋遇靠着大树坐好之后,就匆匆去了。吴秋遇看着妇人走远了,忍痛揭开伤口,开始往盆里滴血。脑子里回想着以前的种种情景,想到了师祖爷爷,想到了师父,想到了柳大叔,想到了小灵子,想到了如梦……吴秋遇泪如雨下。 小半个时辰以后,妇人安置好宝儿,快步回来找吴秋遇。“恩公,我回……”妇人话没说完就惊叫起来,“恩公!快来人哪!恩公死了!”盆里的血已经快满了。吴秋遇仍然背靠大树坐着,头却已经歪了下去,手臂还在往盆里滴着血…… 第082章积善之家 吴秋遇昏迷了好多天。偶尔醒来,也懒得睁眼,脑子里全是小灵子和如梦的身影。小灵子深陷流沙,毕竟日久,而且吴秋遇在定情岛上还给她埋了坟,滴了几滴血泪在里面,这个倒还好些。想起如梦,吴秋遇心如刀绞。自己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可是自从带她行走江湖以来,由于自己照顾不周,让她连番遇险。先是在登封,自己救了马铁腿,如梦却被人从客栈扛走;护送马铁腿去少林寺,自己去追马车,如梦被黄河帮的人挟持;嵩山脚下,自己为躲曾婉儿钻入庄稼地,结果如梦被蒙昆给劫了;在黄河岸边的黑店,如梦中了蒙汗药;后来又一起掉入大海,九死一生;在岛上,如梦一心一意地亲近他,后来还定了亲,自己却心里始终想着小灵子,对她常有冷落;这次从海岛回来,自己与鲨鱼搏斗,如梦又被海鲨帮的人劫走,不幸遭到鲨鱼的袭击。小灵子陷入流沙,吴秋遇没有见到,只有伤心和无奈。鲨鱼的恐怖吴秋遇可是亲眼见过的,每每想起如梦被鲨鱼吞咬的血腥,吴秋遇都痛不欲生。睡梦中,他有时呼叫灵儿,但更多的时候是呼喊如梦或是香儿妹妹。即便醒来,也只是迷迷糊糊地伤心落泪,很快便又昏睡过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这一日醒来,吴秋遇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死。他缓缓睁开两眼,稍稍清醒了一些,发现自己躺在屋中的床上。吴秋遇心中沮丧:我这样都死不了?他轻轻抬起手臂,想看看放血的伤口,发现已经被包扎好了。 回想了一下昏倒之前的情景,他马上想到,应该是宝儿他娘把自己带回了家里,于是轻轻叫道:“大嫂……”这时就听旁边有个女的惊讶道:“啊,你醒啦!”吴秋遇扭头看去,见是个丫鬟,不禁纳闷:宝儿和他娘衣着朴素,门墙破旧,想不到家中倒也充裕,还能使得起丫鬟。 丫鬟走到床边,笑着问道:“谁是大嫂?”吴秋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问:“宝儿和他娘呢?”丫鬟说:“谁是宝儿?不知道。你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吴秋遇一愣:“你不认识宝儿和他娘?这不是他们家?我现在在哪儿?”丫鬟说:“我先不跟你说了。你醒了,我去告诉小……主人去。”丫鬟说着,迈步出了屋子,找主人报信去了。 “这是哪儿?”吴秋遇心中纳闷。这间屋子清雅干净,确实不像是寻常百姓之家。宝儿家他没进去过,但是在洛阳给岳淑贞治眼的时候,岳三姑家里他是住过的,比这要简陋得多。这个倒是和山西黄花岭下的邵家门、云中山上的天百山庄以及洛阳任员外家有点像,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当初,他和小灵子去邵家送信,在那也住过两晚;去天百山庄做客,也待了几日;后来被如梦的丫鬟春香请到任府,在那里更是留宿了不少日子,因此也见过些世面。 吴秋遇身子仍然很虚弱,好不容易才挣扎着坐起来。发了一会呆,忽然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而且是从里到外。吴秋遇愣了一下,挠了挠脑袋,忽然想到一件事:不会是那个丫鬟姐姐给我换的吧?虽说吴秋遇自幼在寺庙长大,然后一直跟师父住在山里,不懂得男女相处的规矩,可自从下山以来,他跟曾婉儿打过几次交到,又跟小灵子相处了不少日子,尤其是跟如梦在一起厮守,这几个女子的表现已经让吴秋遇明白,女人的身体是不能随便看的。那男人呢?男人的身体女人能看吗?想到这个,他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 这时候,那个丫鬟回来了,见吴秋遇坐起来了,赶紧上前扶他躺下:“你现在身子弱,得好好躺着。”吴秋遇也不执拗,顺从地躺好,看着丫鬟,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一直是你照顾我?”丫鬟说:“是啊。”吴秋遇又怯怯地问道:“没有别人?”丫鬟说:“我一个人照顾你还嫌不够啊?”吴秋遇一听,看来自己的衣服还真是她给换的,那她岂不是……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尴尬。丫鬟笑嘻嘻地说:“你昏昏沉沉的倒还老实,让吃就吃,让喝就喝,不难伺候。”吴秋遇一直以来只顾伤心和昏睡,对这些完全没有印象。丫鬟说:“我叫秋香。你醒了,以后有事可以吩咐我。”吴秋遇欠了一下身子,说:“谢谢秋香姐。”“秋香姐?”丫鬟笑了出来,“那我可不敢当。你叫我秋香就行了。来,快躺好。”吴秋遇问:“这是哪儿啊?”秋香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你先安心调养吧,别问那么多了。”吴秋遇也不好再问,只好静静躺着。秋香问:“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嗯。”吴秋遇清醒之后,确实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便轻轻点了点头。“你等着啊。”秋香说完,转身出去了。 时候不长,丫鬟秋香就回来了,手里端着木盘,上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旁边还有一个小碗,里面像是粥。秋香先把木盘放在桌上,然后过来扶吴秋遇下了地,挪凳子让他坐好,又把筷子给他递到手里,说:“赶紧吃吧。”吴秋遇吹了几口,便开始狼吞虎咽。秋香格格笑道:“你慢一点。别再烫着了。”吴秋遇看着她,憨憨地笑了一下,也吃得斯文起来。很快,一碗面条吃光了。秋香指着旁边的小碗说:“这碗燕窝,你也趁热吃了。”吴秋遇也不管燕窝是什么东西,只要是能吃的就行。他把小碗端起来,用勺子搅了两下,几口就喝完了。吴秋遇吃完了,把小碗放下,擦了擦嘴,憨憨地看着秋香。秋香说:“能吃东西了,就快好了。”说完,又要扶吴秋遇回床上躺着。吴秋遇说:“刚吃完东西,我想坐一会。”“那好吧。你就在这坐着,不要乱走。”秋香说完,端起木盘,出去了。 就这样,丫鬟秋香每天尽心伺候着,送来的饭食都是大补的美味。吴秋遇又安心静养了几日,每天吃得香、睡得好,身体渐渐恢复。虽然还时常想起小灵子和柳如梦,犹有伤心,但是已经比前些天平静多了。他打定主意,等养好身体之后,也要找个风景优美的幽静地方,给如梦埋个坟。 吴秋遇感觉身上有些力气了,便想着出门走走。他刚开了门,丫鬟秋香正好过来,又把他推回屋里。秋香说:“你还没全好,不能出门走动。”吴秋遇在凳子上坐下来,闷了一会,开口说道:“秋香,多谢你这些日子尽心照顾,我好多了。”秋香说:“你也不用谢我。我们是下人,主人叫我们伺候谁,我们都得尽心伺候。而且你那么实在,从来不叫我为难,这个我倒是得感谢你。”吴秋遇说:“我在这里好些天了,还不知道这是哪里,你们主人是谁。秋香,你能告诉我吗?”秋香说:“你只管安心养着就是了。你放心,我家小主人对你只有好意,是真心爱护你。”吴秋遇说:“我知道。你们每天好吃好喝的待我,我心里很是感激。但是,我总得知道是谁救了我吧?”秋香说:“你不用想那么多。等你把身子养好了,自然就见到了。”吴秋遇又求了几遍,秋香还是不说。吴秋遇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好把感激之情暂时存在心里。 又过了几日,吴秋遇觉得自己好多了。他不想老在床上躺着,秋香又不让他出门,他只好在屋里来回溜达。这几天还是只有丫鬟秋香一个人露面照顾他,这家的主人始终没有出现。吴秋遇又问了几次,秋香还是不肯说。 “这家的主人好奇怪呀。他们救了我,又安排秋香每日精心照顾,主人为何却不肯露面呢?甚至都不让秋香说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吴秋遇百思不得其解。回想往事的时候,偶然想到了柳如梦的养父,也就是洛阳城外的任员外,他忽然想到:“或许这家的主人也是个大善人,只想施恩,不图回报。他们救了我,怕我心中不安,因此才不肯现身相见。一定是这样。看来,这真是个积善之家,将来必有福报。” 吴秋遇独自坐在房中,发了一会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禁喃喃自语道:“这家的主人慈悲好善,对我有救命之恩,又照顾如此周到。这种积善之家,将来应有福报才是。我是个不祥之人,身边的好人一个个都遭遇不测了。我可不能再作孽,平白地连累人家。我还是尽快走吧。这家主人的恩德,等我日后打听清楚了再图回报也不迟。”想到这里,他已打定主意。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于是就把床铺收拾好了,让秋香可以少忙活一次姑且算是对她的报答。 本想再留张字条说明去意,可惜屋中并无纸笔,他也只好作罢。走到门口,忽然觉得这样不辞而别有失厚道,又不禁有些犹豫。他想了一下,回到桌前,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写下“我走了,容日后报答”几个字算是道别,这才安心离去。 他轻轻打开房门,见左右无人,于是悄悄走出门外,回手把门掩好。他知道前院人多眼杂,于是悄悄走到后院,趁四下无人,借着梯子攀上围墙,轻轻翻出了院子。 怕被府上的人看见,他不敢到正门前面去看牌匾。又怕自己的行踪被附近的人看见报给主人,他甚至不敢在附近停留,于是便闷着头快速离开。他也不辨方向,一气走出二三里才敢放慢脚步。 忽然有个人迎面走来,身材矮胖,披头散发,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些什么。吴秋遇看着他觉得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那人走近了,抬头看了吴秋遇一眼,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也想起点什么,稍稍愣了一下。吴秋遇终于想起来了,此人正是在贺兰山故国城里见到的那个疯子。当日他抢走小灵子,口口声声说小灵子是他的女儿。而且他武功不弱,吴秋遇当时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给制住。他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那疯子盯着吴秋遇瞅了半天,终究还是想不起来有何瓜葛,嘴里含糊念道了几句什么,又继续往前走去。 吴秋遇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低声自语道:“当初在赐熊岭跟彭大哥分手的时候,他说要去故国城接这个疯子,把他一起带回中土。看来彭大哥真的把他带回来了。既然疯子在这出现了,那彭大哥应该也在附近。”彭玄一是北冥教青衣堂的前任堂主,为了替教主盗取贺兰映雪,被赐熊双怪抓住,后来侥幸逃脱,才遇见了吴秋遇等人。从他那里得知,这个疯子也曾经是北冥教的人,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他去贺兰山的目的竟是为了劫杀彭玄一,没想到在山谷中误吸了毒气,神智失常成了疯子。彭玄一念及旧情,临走还想着把他带回来。 吴秋遇忽然想到:“他们怎么就能平安回来,难道他们没有遇到流沙?那灵儿和倪帮主……如果能见到彭大哥,我一定得好好问问,说不定灵儿他们也……”想到这里,吴秋遇忽然内心狂喜。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奔跑,在附近寻找彭玄一。 在附近转了几圈,始终没见到彭玄一的踪影。吴秋遇已累得满头大汗。他大病初愈,虽然看上去像是恢复了,但是毕竟体力不济,远没有达到失血以前的状况。吴秋遇忽然开始后悔,与其四处乱跑,还不如一直跟着那个疯子,说不定跟着他就能找到彭大哥的住处去。于是,吴秋遇又开始找那个疯子。 刚才寻找彭玄一耽误了不少时间,疯子已经不知去向。吴秋遇气喘吁吁地追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好找人打听。有人说,刚才看见一个矮胖的疯子往独乐寺方向去了。吴秋遇大喜,问准了位置,谢过了那人,便往独乐寺追去。 独乐寺门前香客云集。吴秋遇跑到那里,已经汗流浃背,两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忽然见到几个人很奇怪,聚到一起说了几句,又探头往寺门里看了看,然后各自散开,混迹在人群之中。吴秋遇一心要找那个疯子,对这几个人也没太在意,直接往寺门走去。 忽然从寺门里出来两个人,吴秋遇远远望见,吓了一跳,赶紧找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暗中观瞧。那两个人是曾婉儿保镖——鲁啸和郑越山。吴秋遇暗自庆幸,幸亏自己走得慢了些,再往前多走几步就跟他们迎面撞见了。他们俩在这出现,那曾婉儿一定也在里面。 鲁啸和郑越山四下张望了几眼,没觉得有何异常,便站在寺门的一侧闲聊起来,好像很开心,有时还会大笑几声。鲁啸正笑着,忽然“哎呦”一声惊叫,抬手在脑门上摸了一下,大声骂道:“他奶奶的,谁干的?谁拿弹弓打老子?”郑越山四外看了一下,忽然指着西边一棵树下叫道:“在那儿呢!” 树后有个十几岁的孩子,手里拿着弹弓,撒腿就跑。鲁啸看见了,甩开大步就追了过去。郑越山没来得及拦住他,在后面大声叫道:“老鲁,别追了!快回来,保护夫人和大小姐要紧!”鲁啸听了一跺脚,气哼哼地转身往回走。那孩子见鲁啸不追了,也停下脚步,又拿起弹弓,瞄准鲁啸的脑袋又打了一丸。鲁啸又是“哎呦”一声,捂着后脑勺揉了两下,转身骂道:“小兔崽子,你敢偷袭老子!”那孩子做着鬼脸“卟啦卟啦”叫了两声,故意挑逗道:“笨猪,不服你来追我呀。”鲁啸肺都快气炸了:“今天老子要不逮到你,我跟你姓!”说着又大步追了过去。那孩子也转身就跑。 郑越山一跺脚:“这个老鲁!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但是鲁啸已经追着孩子向西去了,他只好自己专心戒备。忽然,他的脸上也一阵疼痛,一颗泥丸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几乎陷到里面去。郑越山强忍怒火,四下寻找,终于在东边一棵树后看到了拿弹弓的孩子,也是十二三岁。那孩子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转身就跑。郑越山比鲁啸稍稍沉稳一些,他压住怒火忍着疼痛冷静了一下,恨恨地用手指了指那孩子,并未上前追赶。那孩子跑出十几步,回头见那个人没有追来,似乎有点失望,又转身回来躲在树后。郑越山正盯着他呢,知道他在树后躲着,抬手指了指,又瞪着眼警告了一下。那孩子根本不理他那套,拿起弹弓又开始瞄准。郑越山见那孩子手一动,赶紧抬手把脸捂住。谁知并没有泥丸打来。郑越山把手放下,抬眼看去。那孩子刚才故意使了个虚招,此刻见郑越山放松,才把手里的泥丸打了出来。郑越山猝不及防,泥丸打在他左腮上,里面的牙都快敲掉了,腮帮子磕破了,嘴里流出血来。那孩子得意地跳了起来:“打中喽!打中喽!”郑越山又气又恨,再也按捺不住,突然发足追了过去。那孩子正在得意,忽然见那个人冲了过来,顿时慌了,险些跌倒,连滚带爬地撒腿就跑。郑越山快步追去,那孩子倒也跑得不慢,一时半会还追不上。 吴秋遇张望了一下,心中暗想:这两个孩子也太淘气了,没事招惹大人干吗,被逮到了能有好果子吃吗? 就在此时,曾婉儿从寺院的门口走了出来,扶着旁边头戴罩纱的一个妇人。吴秋遇赶紧缩回身子藏好。曾婉儿在门外往两边看了看,没见到鲁啸和郑越山,不禁疑惑。吴秋遇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看来那两个孩子用弹弓招惹鲁啸和郑越山并非一时兴起,倒像是早有预谋,故意要将他们分别引开。可是这两个孩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刚才那几个形迹可疑的人都是孩子的同伙?吴秋遇刚想到这一点,就见那几个人纷纷跳出来,各持兵刃,将曾婉儿和那妇人靠墙围住。其他的香客一看有人要打架,纷纷逃散,很快门口就只剩下曾婉儿他们这两伙人。吴秋遇替曾婉儿着急,想出去帮忙,却又有些犹豫。 曾婉儿将妇人护在身后,扫了一眼众人,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带头的高大汉子走上前说道:“你不用管我们是什么人。你只要看清眼前的形势,乖乖跟我们走。我保证他们不会伤你母女一根汗毛。”吴秋遇这才知道,那妇人是曾婉儿的母亲。只见她站在曾婉儿身后,虽然也有些紧张,但并不慌乱。曾婉儿说:“在蓟州城里闹事,你们都不想活了?”吴秋遇心头一震:“难道这里就是蓟州?当初在大漠分别的时候约定,我先去洛阳给岳姐姐治眼睛,然后赶到蓟州与灵儿会合。我现在阴差阳错地来到蓟州了,可是灵儿她……”想到小灵子葬身大漠,吴秋遇心中黯然。 高大汉子冷笑道:“曾小姐,我们不想伤害你和卢夫人,可真要动起手来就刀枪无眼了,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吧。”曾婉儿喝道:“你们妄想!”高大汉子看到曾婉儿的架势,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白费,于是一挥手。其余众人便一起向前逼近。 曾婉儿今日陪母亲来独乐寺上香,身上并没有带着兵器。她紧握双拳,警惕地盯着众匪。一个瘦小的匪徒见曾婉儿赤手空拳,有意在众人面前出个风头,便抢先冲了过去,伸手去抓曾婉儿的衣领。曾婉儿一拳将他的手臂挡开,抬左脚将他踹了出去。另一个匪徒抡棍棒朝曾婉儿的左脚打去。曾婉儿提脚躲过,就势踢在他肩上,那人也应声滚开。 众匪徒见曾婉儿武功不凡,不敢再轻视。为首的高大汉子喊了一声:“这里不是久留的地方,大家下手利索些!”他一声令下,其余众人各自发狠扑了上去。曾婉儿左突右挡,先后打倒了四五个,还是不断有人跟她纠缠。她空手踢打,那些中了拳脚的伤得都不重,很快就又冲上来。七八个人把曾婉儿围住,刀枪棍棒一起上。曾婉儿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身上也偶尔挨上一棍两脚。她暗自叫苦,平日总觉得自己武功还不错,没想到真打起来根本不够用。可是为了保护母亲不受伤害,她也只能继续硬撑。吴秋遇躲在暗处,暗自为曾婉儿着急。 卢夫人在婉儿身后见她吃亏,自然心疼,急切地叫道:“婉儿,你不要管我,快去找你爹报信!”曾婉儿一边与众匪徒缠斗,一边说道:“娘,我不走。我要保护你,不能让他们把你带走!”卢夫人焦急地说道:“他们这么多人,你打不过他们的。再不走,咱们都走不了了。你听娘的,快去报信!”曾婉儿腰上又被踢了一脚,身子一晃,险些跌倒。一个匪徒想趁势把她拿下,又被她推了出去。 带头的高大汉子心里焦急:蓟州城是曾家的地盘,独乐寺离曾府不过二三里,再耽搁下去,一旦曾府的人闻讯赶来,事情就办不成了。他忽然看到曾婉儿身后的卢夫人,稍稍一想,有了主意。 两个匪徒一齐挥刀朝曾婉儿肩背砍来。吴秋遇一惊,刚要提醒,就听卢夫人惊叫一声:“婉儿小心!”曾婉儿向前一滚,躲过两刀,顺势把前面的一人打倒。带头的高大汉子走到卢夫人身边,伸手将她的脖子掐住。卢夫人轻轻“啊”了一声,再也喊不出来。高大汉子大声叫道:“曾小姐,住手吧!”曾婉儿惊见母亲被抓住,一时慌了手脚,便要上前去救。高大汉子说:“曾小姐冷静点,千万不要冲动。免得我一时失手,不小心伤了令堂。”曾婉儿不敢再往前走,怒视着那人说道:“你,你想怎么样?”高大汉子说:“你放心,我们只是奉命来接小姐和夫人,绝无加害之意。请小姐和夫人随我们走一趟,住个十天半月的,必定送回。”卢夫人扒开他的手指,挣扎着说道:“婉儿,不要听他的。快去……”很快嗓子又被那人卡住。曾婉儿说:“那我们要是不愿意呢?”高大汉子说:“令堂已经在我手上。你若是不来,谁能照看她的安全?你们母女情深,我想曾小姐不会不愿意的。”卢夫人挣扎着拼命摇头。曾婉儿一时没了主张,在那里发呆。高大汉子给站在曾婉儿身后的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很快把刀架子了曾婉儿的脖子上。曾婉儿醒过神来的时候,再想反抗已经来不及了。高大汉子腾出一只手,点了曾婉儿身上几处穴道,得意地笑道:“这样就对了。来人,把轿子抬过来,护送曾小姐和夫人回去!”曾婉儿瞪着他,心中暗恨。 吴秋遇吃过亏,最恨这种以人质相要挟的行径了,而且他知道曾婉儿心地不坏,卢夫人更是无辜,自己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从角落走出来,大声喝道:“慢着!”众匪徒都是一愣。高大汉子看了吴秋遇一眼,根本没放在眼里,转头吩咐手下:“别理他,咱们走!” 曾婉儿见到吴秋遇,很是惊讶:“傻小子,你怎么到这儿了?”吴秋遇先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上前对匪徒说道:“佛门本是清静之地。光天化日的,你们怎么能行凶抢人?快把人放了!” 高大汉子又瞅了瞅吴秋遇,笑道:“臭小子,你不但傻,还很酸。我劝你要么赶紧回家,要么进去出家,别在这里学人家英雄救美。哈哈哈。咱们走!”其余匪徒也都笑了出来,押着曾婉儿母女就要走。吴秋遇急了:“站住,快把人放了,要不然……”高大汉子停下脚步,笑呵呵问道:“要不然怎么着?你还想打我们?哈哈哈哈。”吴秋遇知道跟他们讲不通道理,于是暗暗运气。众匪徒只道他是气得发疯,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一个个笑嘻嘻地看着。 吴秋遇原以为自己恢复好了,可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一日他存心要死,几乎把身上的血放光了,即便后来得到及时的救治和良好滋补,捡回了一条命,可他身上的血液已经替换了大半,要想全然恢复还差得远。刚才跑路的时候他已经发现自己体力不济,此刻忽然提运内力,才发觉浑身经脉都不通畅,气血所过之处阵阵痛痒,他头上渐渐冒出汗来。曾婉儿看出端倪,大声喊道:“臭小子,你快走吧,我不用你管!”吴秋遇说:“不,我今天一定要救你!”高大汉子说:“臭小子,你别不识好歹!你要真敢添乱,别怪他们跟你不客气!别理他,咱们走!”于是押着卢夫人迈步就走。 “不能走!”吴秋遇大喊了一声,上前两步,站定身形,缓缓运气在手,猛然使出一招“震断心魔”,向高大汉子身上打去。其实高大汉子看到他运气了,以为他只是虚张声势,根本没当回事,他刚要笑,猛然觉得肋下一震,整个身子就跌了出去,肩膀和脑袋撞在墙上,砰的一声弹倒在地。 曾婉儿大喜,趁机甩脱身后的二人,跑到母亲身边。她被点了穴道,只是手臂不能用力,腿脚并无妨碍。其余众匪大惊失色,愣愣地望着吴秋遇,各自退后了好几步。 吴秋遇突然发力之后,顿觉身上的经脉刺痛难当。他紧紧攥着拳头,咧嘴喘粗气,头上的汗珠啪嗒啪嗒往地上掉。卢夫人见了,轻声叫道:“他怎么了?”曾婉儿和母亲走过来,众匪徒一时也忘了阻拦。曾婉儿问:“你,怎么样?”吴秋遇忍着疼痛,勉强摆了摆手,说:“我,我没事。” 高大汉子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扶着肋下,恨恨地盯着吴秋遇,忽然叫道:“他有内伤,不敢再用力了!大家一起上!”这个人到底是个小头目,有些江湖经验,一眼就看出了吴秋遇的状况。吴秋遇刚才那招“震断心魔”是“降魔十三式”的第四招,本来威力巨大,黄河帮陆上门的门主段青两次被他这招打伤,几乎丧命。这一次吴秋遇几乎使出全力,却只发挥出不到原来两成的功力,因此高大汉子虽然摔得难堪,但是伤得却不重。 曾婉儿知道吴秋遇不行了,于是挡到前面,用身体护住母亲和吴秋遇,准备与匪徒拼命。吴秋遇轻轻把曾婉儿拉回来,上前说道:“不要再打了,大家……”众匪徒看出吴秋遇疼得不轻,一个个胆子又大了,全都围了上来。吴秋遇只得继续忍痛运气。曾婉儿劝道:“傻小子,算了。你不要再费力了,不然你会死的。” 吴秋遇没有答话,眼看众人发狠杀了过来,他一狠心,全力打出一记“扫荡群魔”。这是“降魔十三式”的最后一招,威力也最大,可以大片杀伤。吴秋遇掌力所及,众匪徒一个个倒了下去。 由于那一掌发力过猛,吴秋遇身子往前一晃,自己也支撑不住,慢慢向前倒了下去。体力严重透支,浑身经脉剧痛,吴秋遇昏死过去…… 朦胧中,依稀听到曾婉儿在叫喊:“傻小子!你不能死啊!傻小子——” 不知过了多久,吴秋遇醒过来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躺在屋中。望着屋顶发了一会呆,稍稍清醒了一点,他忽然愣住,小声嘀咕道:“这间屋子怎么和前些天住的那个那么像啊?不对,这就是前些天住那间屋子。我怎么又回到这儿了?” “你醒啦?知道自己在哪儿了?”丫鬟春香站在床头,低头看着吴秋遇。想到自己不辞而别,一定给人家秋香惹了麻烦,吴秋遇有些不好意思:“秋香姐,我……对不起,我……”秋香说:“你可别再叫我秋香姐了,我怕了你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再走啊?”吴秋遇尴尬地笑了一下,憨憨地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秋香说:“你一走了之,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让我们这些下人怎么跟主人交代呀?”吴秋遇抱歉道:“上次是我不对,连累秋香姐了。主人说你了?”秋香说:“主人心疼我们,这次倒也没说什么。主要是心疼你,你要是再走了,我们可就麻烦大了。”吴秋遇被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两句,也没全听明白,但是知道主人没有找秋香的麻烦,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吴秋遇忽然想起曾婉儿母女,于是问道:“曾小姐呢?”秋香愣了一下,意外地看着吴秋遇:“你说什么?你……知道曾小姐?”吴秋遇说:“我这次昏倒之前是跟她们在一起的。你们把我救来了,她们呢?”秋香长出了一口气:“嗨,这样啊,我说呢。我只管照顾你,别的事可不归我管。”吴秋遇忽然想到:曾婉儿母女平安脱险,离家又近,当然不用旁人接送,想必是已经自行回去了,说不定还是她们派人把我送来的呢。可是又一想:不对,她们怎么会知道我曾经住这,除非她们认识这家的主人,或者她们就是这家的主人。难道我一直住在曾婉儿家里?吴秋遇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于是试探着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秋香说:“你呀,四处乱跑,又在独乐寺门前昏倒了。幸好我家主人路过,就雇马车把你拉回来了。”吴秋遇说:“他们只捡了我一个人?没有见到曾小姐她们?”秋香笑道:“曾小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能说捡就捡啊?就捡了你一个。曾小姐她们没有被捡回来。”吴秋遇暗笑自己想多了,又不禁纳闷:往日曾婉儿每次见到我,都要想法把我抓回去。这次我昏倒了,她怎么反倒轻易放过我了?哦,对了,一定是我今天帮了她,她已经不想再跟我计较了。想到这里,吴秋遇心里踏实了许多。 秋香忽然神秘兮兮地问道:“看来你很惦记那位曾小姐。你跟她很熟吗?”吴秋遇看了看秋香,见她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胡乱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秋香干脆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摇着吴秋遇的手臂,说道:“哎,你就说说嘛,这里又没有别人。”吴秋遇已经跟秋香很熟了,这些天承蒙她悉心照顾,于是把和曾婉儿见面的几次经历简单说了一下。秋香听完,笑了半天,站起身来,又笑了半天。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她,不知她为何如此开心。猜想也许是当丫鬟很闷,尤其是一直照顾他这样一个昏睡的病人更闷,难得有个话题可以乐一下。想到这里,吴秋遇也跟着笑了起来。 秋香乐够了,忽然收起笑容,说:“好。不跟你说了,我先告诉主人去。”吴秋遇傻傻地问道:“告诉主人什么?”秋香看了他一眼,又笑了起来:“当然是说你醒了。你以为呢,怕我跟主人说你和曾小姐的事儿啊?”吴秋遇知道自己想错了。秋香忽然收起笑容:“对呀,我可以跟主人说说你和曾小姐的事儿。那样就太有趣儿了。”说着就往门口走。吴秋遇欠身起来:“秋香姐,不要啊。”“你好好歇着吧。我走了。”秋香说完,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了,从外面又传来她格格的笑声。 养了几日,吴秋遇身上的疼痛逐渐退去。他每日坐在床上,按照师公翁求和教他的内功心法,静心修炼。有时秋香来了,见吴秋遇在闭目休养,也不吵他,而且每次开门进出也更加小心,尽量不发出声响。吴秋遇觉得浑身经脉越来越通畅,运气行血也越来越顺畅,身体也在一天一天的恢复。 上一次是因为失血太多,吴秋遇昏迷多日,经过反复救治和调养滋补,才逐渐恢复如常人,只是体力仍有不济。而且他刚刚换了血液,又多日不曾活动,身上的血脉还不通畅,因此在独乐寺突然运功发力,才致经脉刺痛,昏厥过去。这次昏倒只是剧痛所致,并没有体质的损伤,因此恢复得要快些。而且他按照师公翁求和所传的绝妙内功心法认真修习,经脉很快打通了,内力逐渐恢复,对身体还原也有好处。 空闲的时候,吴秋遇又问起这家主人的事。秋香说:“其实我家主人早晚要见你的,不过想等你养好了再说。只是你太心急,上一次偷偷跑了。这次回来,又是昏倒了来的,又白白耽搁了几天。放心吧,等你完全养好了,就算到时候你不想见我家主人,我家主人都会见你。”吴秋遇没办法,只好一边练功休养,一边继续等着。他真的很想知道,这家神秘的主人,两次救了自己的恩人,到底是谁。 第083章痴女留客 这一日,吴秋遇打坐练功之后,睁开眼,下了地,轻轻打开房门,走出屋外,顿觉神清气爽。秋香来了,见吴秋遇站在门外,急忙上前说道:“你又要走么?”吴秋遇憨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屋里有点闷,出来透透气。”秋香看了他一眼,不像在说谎,这才放心,于是说道:“透气,差不多就行了。我扶你进去。” 吴秋遇说:“秋香姐,我身体已经好了。今天是不是可以带我去见你家主人了?”秋香说:“你怎么就想着这一件事?我说你还没完全好,再等几天吧。”吴秋遇轻轻扭转身形,耍了几招随心所欲手,然后说道:“你看,我这不是很好了么?”秋香说:“可是我家主人还没说要见你呀。” 见秋香仍然推脱,吴秋遇心里暗想:看来我得吓唬她一下,逼她带我去见她的主人。于是说道:“反正我已经好了,如果你还是不肯带我去见你家主人,我随时会走,到时候你可没法交代了。”秋香有些为难,知道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吴秋遇见秋香沉默,知道她已经被说动了,于是轻声求道:“秋香姐,你就辛苦一趟,带我去吧。我只是想知道恩公是谁,当面道谢。”秋香说:“这个我做不了主。这样吧,你先进屋等着,我去问问主人。如果主人要见你,我就回来带你去。”“好。多谢秋香姐。”吴秋遇见事情又了转机,心情很好,迈步进到屋里。秋香不放心,把门拉上,又从外面锁了,才匆匆去找主人报信。吴秋遇在屋中暗笑:“秋香也是个实在人。我这样唬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时间不长,听见外面有人开锁。吴秋遇猜想是秋香回来了,忙站起身,上前候着。门开了,秋香刚要迈步进来,迎面见吴秋遇就在门口,吓了一跳:“啊,你……怎么站在这儿了?”吴秋遇说:“我在等你呀。”秋香笑道:“你哪是在等我,是急着见我家主人吧?”吴秋遇憨憨地一笑,问:“怎么样,你家主人肯见我了吗?”秋香说:“你呀,跟我来吧。”说着把锁挂在门上,转身走在前面。吴秋遇知道主人已经答应见面了,非常高兴,他大步跨出门外,紧紧跟在秋香身后。 这个宅院很大。吴秋遇跟着秋香穿来绕去,来到花园,往一个亭子走去。吴秋遇抬眼望去,只见亭中有一位小姐,背身站着看不见脸,不过那身形姿态看上去很有精神。走到近前,秋香让吴秋遇停下等着,自己上前去禀报:“小姐,他来了。” 那小姐转过身来。吴秋遇一愣:曾婉儿!! 想不到这位两次救了自己却又不肯现身相见的“恩公”竟是曾婉儿。虽然他也曾经这么猜测过,但那只是匆匆闪念,很快就否定了。今日忽然一见,很是意外。 曾婉儿见吴秋遇仍在发呆,轻声说道:“秋遇公子,进来坐吧。”吴秋遇愣愣地走进亭子,拘束地坐下。秋香见了,小声笑道:“你那么着急要见我家主人,现在见到了,怎么只顾发呆?”曾婉儿看了一眼秋香,吩咐道:“秋香,你去倒茶吧。”“是,小姐。”秋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亭子,从吴秋遇身边经过的时候,还笑眯眯看了他一眼。 秋香走了,吴秋遇更加手足无措,又站了起来。曾婉儿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吴秋遇忽然抱拳施礼:“多谢小姐救护。我感……”曾婉儿爽朗地说道:“你不也救过我吗?咱们扯平了,都不用谢了。”吴秋遇酝酿了半天的感激之语别打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曾婉儿忽然笑道:“你别那么紧张啊,坐吧。”“哦,好。”吴秋遇坐了下来。 曾婉儿问:“你为什么老躲着我呀?”吴秋遇说:“我不能跟你走,我得跟小灵子在一起。”曾婉儿问:“就是在天百山庄跟你一起的那个小丫头?她人呢?后来也没见她跟你在一起呀。”吴秋遇黯然道:“我们一起去了大漠,回来的时候,她遭遇流沙,已经……已经不在了。”曾婉儿先是一惊,继而窃喜,但是又不好表露在脸上,于是说道:“哦,那太可惜了。难怪我在洛阳附近只见到你一个人。所幸你走了出来,没有遭遇不测。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吴秋遇叹气道:“我真后悔,没有跟她在一起。说好了灵儿先到蓟州,我去洛阳给岳姐姐治眼睛,然后来蓟州找她。没想到她就……”说到这里,他不禁痛苦的摇头。 曾婉儿见吴秋遇伤心,赶紧岔开话题:“在洛阳,我去过岳三姑家里,怎么没找到你?”吴秋遇说:“我去任府了,路上也看到你了,那时我躲在马车里。”曾婉儿看了看他,埋怨道:“害我白等了好几天。你真是……你去了任府?任家庄的任员外家?”吴秋遇点了点头。曾婉儿暗自懊恼:“我也去过任府两趟,都没见到你。你一定也是故意躲起来是不是?”吴秋遇诚实地点了点头。 曾婉儿忽然想起一事,急切地问道:“嵩山脚下,我看到有个人从如梦姐姐的马车上下去,进了庄稼地。那个是不是你?”吴秋遇又点了点头。“你就是如梦姐姐的情郎?”曾婉儿吃惊不小,而且忽然有了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自她和柳如梦相识以来,相处融洽,几乎成了姐妹。面前这位秋遇公子是如梦姐姐的情郎,那自己今后如何与他相处? 吴秋遇闷头想着心事。曾婉儿冷静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和如梦姐姐才认识几天,就结伴私奔了?”其实吴秋遇不太明白她所说的“情郎”、“私奔”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她问起和如梦相识几天,便如实答道:“我小时候滚落山崖,是如梦和他爹救了我。她和我玩的开心,就让我做她的哥哥。后来失散了几年,没想到又在任家庄遇到。正好那时任员外过世了,如梦便跟我出来寻找她的生父。我们也是到了登封才彼此相认。后来又一起流落到海外,相依为命,定了亲……”说起这些美好回忆,吴秋遇脸上浮现出幸福的表情。曾婉儿听在耳朵里却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愣愣地问道:“你们已经……定了亲?”吴秋遇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曾婉儿沉默了良久,忽然问道:“如梦姐姐呢?”吴秋遇心头震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曾婉儿,又哀伤地低下头去:“她……死了。”“如梦姐姐死了?”曾婉儿一下子站了起来,简直难以置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从海外回来的时候,遇到鲨鱼。她被鲨鱼……”说到这里,吴秋遇喉头哽住,眼里又几乎转出泪水。曾婉儿愣愣地坐下,半晌无语。 这时秋香端了茶来,见两个人都神色黯然地闷头坐着不说话,也不敢开口打扰,只是把茶盘轻轻放在石桌上,把两杯茶分别推到他们面前。 曾婉儿轻声吩咐道:“秋香,你送秋遇公子回去休息吧。”秋香心中纳闷,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小姐吩咐了,也只好领命,于是走到吴秋遇身边,静静等着他。吴秋遇站起身来,冲着曾婉儿弯腰施了一礼,便跟着秋香走出亭子。 望着吴秋遇的背影,曾婉儿呆立了良久,忽然自语道:“这么说,他以后没有牵挂了?” 和曾婉儿谈话,又勾起痛苦的回忆,吴秋遇回到房中,倒头便睡。秋香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打扰他,给他盖好被子,便轻轻退了出来,去看小姐。 曾婉儿还坐在亭中。见秋香回来,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秋遇公子呢?”秋香说:“他回去就睡了,不知怎么回事。小姐,你们刚才都怎么了?”曾婉儿说:“秋遇公子刚刚丧了亲人,这几日难免心情不好,你要好好伺候他,多哄他开心。”秋香点头道:“哦,好的。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不光秋遇公子要开心,小姐也得开心些才是。”曾婉儿看着她,笑了一下,说:“我没事,不过是替别人难过罢了。” 秋香说:“我猜小姐的心思,不希望这个别人永远是别人吧?”曾婉儿娇嗔地瞪了她一眼:“多嘴!你不要胡说,更不能让我爹知道!”秋香一吐舌头:“我明白。我不多嘴。免得不小心说中别人的心事……”“你还说!”曾婉儿作势要打。秋香赶紧跑出了亭子。被秋香一闹,曾婉儿心情好多了,在亭子里来回走了几步,脸上露出了笑容。 此后几天,秋香仍每日到吴秋遇房中伺候,想方设法要哄他开心。可是吴秋遇整天懒卧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饭也吃不了几口。这下秋香可为难了,赶紧把情况报给小姐。 吴秋遇彻夜难眠,想起小灵子和如梦,又伤心了一晚,日上三竿了才缓缓醒来。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l_a 他面向墙壁侧身卧着,隐隐觉得背后有微风吹拂,清凉舒爽。刚要起身,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于是他暂且没动,静下心来仔细听着。门开了,有人走进门来,开口问道:“他一直这样吗?”是曾婉儿的声音。吴秋遇心中纳闷:她在跟谁说话?这时候,吴秋遇背后的小风停了,只听秋香站起来说道:“嗯,这两天就一直睡。白天睡得可香了,也不知他晚上都在干啥。”吴秋遇这才明白,原来秋香一直坐在床边给他扇着扇子,只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曾婉儿走到床前看了看。吴秋遇赶紧装睡。秋香说:“小姐,你说他会不会……?”曾婉儿打断她:“不要乱说。”随即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秋香站在一边,忽然说道:“小姐,你明明早就想见他,却为何一直躲着不肯露面?他三番五次找我问主人是谁,我都快招架不住了。”曾婉儿回头看了一眼吴秋遇,见他仍然“睡着”,小声说道:“你是不知道,他这个人犟得很。先前他一直躲着我,好几次都从我眼前逃脱了。要是让他知道住在我家,不等病养好了,他准得偷偷跑了。我躲着不见,也不让你告诉他,无非是想让他安心把身子养好了。”秋香说:“小姐这番好意,但愿秋遇公子能明白。”曾婉儿赶紧嘱咐道:“你可千万别把实话告诉他。”吴秋遇心中感动:曾婉儿这位大小姐虽然有时娇横些,心肠却是不坏,难得她为我如此打算。 又听秋香说道:“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两天倒还好,就这样一直睡着,好像还没打算要走。”曾婉儿说:“他连丧亲友,心里难过,如果睡着了能好受些,就让他睡吧。”秋香笑着说:“小姐真是体贴。”曾婉儿似是有些娇羞:“你又找打!”秋香赶紧说:“我不敢了。可是小姐,万一他醒了,问你为什么要救他。你怎么回答?”曾婉儿说:“他躲我不是一回两回了,避之唯恐不及,可是一见我在独乐寺有难,马上舍身相救。我看到他昏死街头,又怎能见死不救?再说了,我一直找他找不着,他昏倒了,我正好逮个老实的,怎能错过这个机会?”秋香马上叫道:“小——姐——,你这可是救人一命哎。这么让人感动的事情,被你说得像是抓人一样。”“你小点声!”曾婉儿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吴秋遇,确认他还“没醒”,才继续说道:“就你聪明?”秋香说:“我知道,你不贪图他的感激,还是希望他能安心在这养着。就是不知道,你这份好心,人家能不能明白。”曾婉儿说:“他明白不明白不重要。只要他不走,能把身子养好了,我的心思就没有白费。”吴秋遇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又坐了一会,曾婉儿站起来,对秋香说:“你在这继续伺候着,我先回去了。”说着,回头看了看吴秋遇,转身往门口走去。“放心吧,小姐。”秋香把小姐送出门口,回来继续给吴秋遇扇扇子。 吴秋遇心中感动了一会,忽然想到:虽然曾小姐一片苦心,但这里毕竟不是久居之所,我还有几件事要办,得赶紧给如梦埋个好坟,然后去朔州寻找师父的尸骨,再将香儿娘的尸骨迁回登封与柳大叔合葬,还得想办法给铁秋声报个信……等这一切都办完了,我就回到岛上去,陪伴师公。想到这里,他打定主意要尽快离开。正好婉儿小姐在,不如现在就跟她当面辞行,要不然,再想跟她见面道别又不知推到何时了。 吴秋遇辗转思索的时候,多少有了动静。秋香见了,轻声问道:“秋遇公子,你醒了吗?”吴秋遇不再装睡,翻身坐起来,开口问道:“秋香姐,你们小姐呢?”“我们小姐?”秋香愣了一下,忽然站起来惊问道,“你刚才是醒着的?”吴秋遇也不解释,穿鞋下地。秋香明白了:刚才他在装睡,那我和小姐的对话,他一定都听到了。他听到也好,正好明白我们小姐的心意。于是说道:“我们小姐已经回房了。公子有什么话,先跟我说吧。”“我有重要的事要跟婉儿小姐说。”吴秋遇说着,快步冲出了房门。“婉儿小姐?呵呵,叫得还挺亲切。”秋香懒得去搀和这两个人的事,索性坐在屋里自己悠闲地扇着扇子。 曾婉儿刚刚离去不远。吴秋遇望见她的背影,大声叫道:“婉儿小姐,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曾婉儿其实已经听见了,不过她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吴秋遇只道她没听见,于是在后面追赶。两个人一前一后,在院子中穿来绕去。 很快,曾婉儿又来到花园的亭子之中,在石凳上坐下。吴秋遇追到亭中,刚要开口说话。曾婉儿却抢先说道:“秋遇公子,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啊?”吴秋遇反倒一时懵住,不知从何说起。曾婉儿说:“你先坐下,慢慢说。”吴秋遇摸到一个石凳,刚要坐下,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又转身说道:“哦,我以前得罪过小姐,你却从街头救了我,好心收留多日,还让秋香一直照顾我。我实在很感激……”曾婉儿打断他的话,说道:“怎么又说起这个?你也救过我,咱们已经扯平了。以后这种话咱们都不说了,好不好?”“嗯。”吴秋遇点了一下头,思路又被她打断了,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曾婉儿问:“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吴秋遇摇了摇头:“不是。”曾婉儿看着他,问:“说吧,什么事?” 吴秋遇终于有机会可以说正题:“我是来跟小姐辞行的。我想……”“辞行?”曾婉儿一愣,站了起来,“怎么又急着要走了?你还想继续躲着我?”吴秋遇赶紧摆手:“没有,不是。”曾婉儿说:“以前呢,我是看你呆头呆脑的好玩,也知道你憨厚老实、心地善良,还多少会点武功,就有心让你当个随从。想着你应该是个忠诚可靠的跟班,还偶尔可以戏弄一下寻个开心,因此才三番五次地找你。可是我现在不这样想了。自从在独乐寺门前你舍命相救,我知道你是个可靠的好人,就已经在心里把你当朋友一样看待。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如果你还记着过去我欺负过你,还要继续躲着我,那你就走,我不拦着!但是我真心想认你这个朋友!真的希望你在这好好保养!”吴秋遇知道曾婉儿说的都是心里话,一时无语。 曾婉儿稍稍冷静了一下,问道:“如果你从这走了,你要去哪儿?”吴秋遇知道曾婉儿是真心待他,便也实言相告:“我要找个好地方,先给如梦埋个坟。然后去朔州寻找我师父的尸骨,当时被铁拳门的人追杀,没来得及安葬他。在这之后,去一趟山里,把如梦母亲的尸骨带回河南,与柳大叔葬在一起。”曾婉儿点了点头:“你倒是有情有义的。如梦姐姐已经不在了,难得你还为她想得周全。”吴秋遇黯然道:“我对不起她,我能为她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曾婉儿说:“如梦姐姐的事可以先办。至于你师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也不急于一时吧?”吴秋遇说:“师父把我养大,教我武功,到头来也是受我连累而死。我却不能及时安葬他,已经很对不起他。这一次,我一定要找到他的尸骨,好好安葬。”曾婉儿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吴秋遇说:“我知道小姐是真心对我,也感激小姐的照顾。可是我……”他刚要道别,曾婉儿走到他身后,按着肩膀让他坐下,然后说道:“你不用走。这些事我都可以替你办。”吴秋遇愣愣地回头看着她。曾婉儿继续说道:“蓟州风土很好,找个地方纪念如梦姐姐很容易,我今天就可以派人去选地方。你如果不放心,可以一起去。找你师父和如梦姐姐母亲的尸骨,要去山西,急不得。而且安葬长辈不是小事,需要好好筹划准备。我先派人去打听清楚,等有了准信儿,咱们再去也不迟。”“不行啊。”吴秋遇挣扎着站起来。曾婉儿说:“怎么不行?”吴秋遇一时也说不出道理,只是重复说道:“不行的。我还是得走,这些事就不劳烦小姐了。”曾婉儿说:“你一个人,人生地疏,没人帮忙,你得找到什么时候?安葬你师父和如梦姐姐的母亲都需要银子,你身上带有多少?”吴秋遇一时茫然,这两个问题确实是他最发愁的地方。曾婉儿见吴秋遇不再言语,继续说道:“你放心,这些事情交给我,只能办得更好。” 吴秋遇呆愣了一会,慢慢坐下来,一时没了主张。他知道曾婉儿说这些都是为了留住自己,可是她说得有道理呀。寻找师父的尸骨哪那么容易,就算找到了,自己哪有钱好好安葬啊。想起自己对师父、对小灵子、对如梦的亏欠,吴秋遇心里又难受起来。曾婉儿见他闷闷不乐,知道他心里在挣扎,也不去打扰他,希望他自己尽快想通了就好。 “师父,灵儿,香儿妹妹!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们,我对不起你们!我是个不祥之人……”吴秋遇忽然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曾婉儿吓了一跳,惊问道:“怎么了?”吴秋遇望着曾婉儿,认真地说道:“我是个不祥之人,会连累你的。”“什么不祥之人?”曾婉儿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我从来不信这些的。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吴秋遇说:“不行啊。我真的是个不祥之人。我最熟悉的亲人,对我最好的人,师祖爷爷、我师父、柳大叔、小灵子、如梦,他们一个一个都……都不在了。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更不想连累小姐你!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不想连累你!”他说到激动处,两手扶着曾婉儿的肩膀,轻轻摇了起来。 曾婉儿从没见过吴秋遇这么激动的样子,愣愣地望着他,头也随着他在肩膀上的推拉轻轻晃动。吴秋遇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撤回手,简直不知放到哪里合适。曾婉儿忽然笑了:“我知道你是好意,怕我受伤害。我心领了。我告诉你,什么不祥之人,这都是假话,骗人的。你不要听别人胡说。小灵子和如梦姐姐遭遇不测,我也很遗憾。至于你师父,还有柳大叔,师祖爷爷是吧,那都是有因果的,或许跟你都没关系。而且你知道的也未必都是实情。这样吧,你再多留一段时间,咱们一起去给如梦姐姐选个墓地。我也派人出去打听一下消息,如果发现你师父的尸骨,我陪你一起去。”吴秋遇沉默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曾婉儿笑道:“这样才对嘛。” 吴秋遇从亭子里出来往回走,开始对曾婉儿有了新的看法,心里满是感激。 忽见郝青桐、鲁啸、廖树山三人迎面走来。吴秋遇下意识地又要躲避。鲁啸看见了,大声招呼道:“秋遇公子!”吴秋遇顿了一下忽然暗笑:我连曾婉儿都见了,还躲他们干什么?于是站在那里。三个人快步走上前来。鲁啸抱拳施礼道:“日前我等失职,险些误了小姐和夫人,多亏公子出手相救。鲁啸在这里给你施礼了!”廖树山在一旁也是点头抱拳。吴秋遇说:“大家不必如此。婉儿小姐是好人,她有难,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郝青桐上前说道:“秋遇公子心地善良,为人憨厚。我等以前多有得罪。”吴秋遇说:“没事的,没事的。”郝青桐问:“公子见过我家大小姐了?”吴秋遇点了点头:“见过了。”郝青桐说:“公子是大小姐的朋友,是曾府的贵客,日后我等定当尊重。”鲁啸直爽地说道:“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吴秋遇憨憨地笑了一下,说:“你们太客气了。你们好好保护婉儿小姐就行了。我这里没什么事。” 别了三人,吴秋遇回到房中。秋香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打瞌睡,手里的扇子已经垂到了腿上。吴秋遇轻轻走过去,想把秋香扶到床上睡,可又忽然觉得自己去碰她有些不妥,于是赶紧收了手,坐在桌边看着她。过了一会,秋香忽然头一晃,惊醒过来,睁眼看见吴秋遇坐在屋中,而且正在笑眯眯看着她,觉得有些不要意思,赶紧站起来说道:“你回来啦?” 吴秋遇也站起身,对秋香说:“秋香姐,感谢你这么多天对我的照顾。我现在已经全好了,以后你不用再照顾我了,回去伺候你们小姐吧。”秋香愣愣地看着他,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我们小姐说的?”吴秋遇说:“是我不想再劳烦秋香姐了。”秋香说:“这个得我们家小姐说了才算。你急着打发我,是不是又存心要走?”吴秋遇说:“我已经答应婉儿小姐,暂时不走了。”秋香说:“那就是嫌我碍事,我妨碍你了吗?”吴秋遇赶紧摆手:“没有没有。秋香姐对我好,我都知道,我对你只有感激。我是真的好了,不需要人照顾了。”看到吴秋遇紧张的样子,秋香笑道:“我逗你的。你这个人真实在,也不难伺候。我听小姐的安排,伺候她还是伺候你都一样。反正你们两个早晚都……”她忽然捂住嘴,憋了一会儿,晃手道:“我什么都没说。我这就问问小姐去。”说着,她慌忙跑出了屋子。吴秋遇也没多想,开始在屋中打坐炼气。 吴秋遇继续住下来,每日睡醒了,也到院中走走。曾婉儿倒不常来打扰他,秋香也来得少了。吴秋遇难得清静无事,正好可以安心练功调养,体力日渐恢复,内力也逐渐增强。 这一日,曾婉儿来找吴秋遇,对他说:“今日天气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吴秋遇连日来呆在曾府,除了秋香和偶尔一见的曾婉儿,看不到几个人。曾婉儿一说,他当然乐意同去。 刚到府门,看见鲁啸和廖树山带着那个疯子走了进来。吴秋遇心中纳闷。曾婉儿见吴秋遇惊讶,解释道:“那个人叫胡大宁,曾经与我爹相识,原来也偶尔到府里来,不想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我爹不忍见他流落街头,就派人把他接来。”吴秋遇隐隐觉得胡大宁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鲁啸见曾婉儿要出门,开口问道:“大小姐,你要出去?你稍等一下,我们把他送进去,很快就出来。”曾婉儿说:“我陪秋遇公子出去走走,你们都不用跟着了。”鲁啸愣愣地刚要再说什么,被廖树山轻轻拉了一下,才醒过闷来:“哦,对呀。有秋遇公子在身边保护,我们有啥不放心的。哈哈。”廖树山怕曾婉儿难为情,赶紧拉着鲁啸,一起带着胡大宁往里走。 除了府门,吴秋遇忽然问道:“这些天怎么一直没见到那个……他们不是四个人吗?”曾婉儿说:“你说的是罗兴吧?我把他派去山西了,让他带人去找你师父。”吴秋遇心中一阵感动,默默地看了曾婉儿一眼。 曾婉儿说:“走,咱们先在蓟州城里转转热闹去。”吴秋遇只闷头跟着,没有搭话。曾婉儿见吴秋遇低着头不说话,觉得奇怪,于是问道:“你怎么了?有心事?”吴秋遇抬起头,小声说道:“咱们能不能出城看看?我想去给如梦找个墓地。”曾婉儿想了一下,说:“也好。城北就是府君山,风土不错,我带你去那里看看。”吴秋遇点头道:“多谢小姐。”曾婉儿说:“我都说了,认你是个朋友。你跟我不要那么客气,以后就叫我婉儿好了。”“哦。”吴秋遇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府君山在蓟州城北,二人边走边聊,没多久已来到山上。曾婉儿介绍说:“这座府君山自古有名,原来叫做崆峒山。传说古时候山上住着一位圣贤,叫广成子。黄帝轩辕氏大战蚩尤之后,曾经专门来到这里,向山中隐居的广成子求教修身治国之道。山上除了广成子殿,还有三官殿、文王殿、玉皇阁和关帝庙,刚才山脚下的那个塔是赵公塔。” 吴秋遇对曾婉儿所说的那些去处并无兴趣,他心里只想着墓地。二人在山上转了几处,终于找到一个地方。这里南面朝阳,草木葱郁,地上小花炫烂,偶有几只鸟儿栖落。曾婉儿问:“秋遇公子,你看这里如何?”吴秋遇点了点头,也很满意。 曾婉儿说:“咱们来得匆忙,没有工具,今日建不得坟。不如先回去准备,选个黄道吉日,再来安葬如梦姐姐。”吴秋遇点了一下头,说:“我想先在这里树个碑,现在就把地方定下来,好让如梦早日安息。”曾婉儿四下看了看,面露难色:“怎么树?”吴秋遇问:“你带匕首了没有?”曾婉儿愣了一下,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吴秋遇凝神运气,用降魔十三式中的第一招“开山惊魔”从树上打下一枝粗杈。 一个人正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偷看,惊见吴秋遇隔空把树杈打断,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吴秋遇拖回树杈,用匕首削了,做出一个光面来。曾婉儿问:“你想刻什么字?”吴秋遇也正在想这个:如梦,香儿妹妹,叫什么好呢?他忽然回头问曾婉儿:“我们已经定了亲,她算是我的什么人?”曾婉儿说:“那是……未婚妻。”吴秋遇点了点,准备刻上“未婚妻”。曾婉儿忽然拦道:“秋遇公子!我觉得,你刻这个不好。虽然你们已经定了亲,但是如梦姐姐已经不在了,你们已经没有成亲的机会,这个对你、对如梦姐姐都是遗憾。以后你可能还会遇到别人,还要和别人……成亲。我知道你对如梦姐姐情义真挚,日后定会时常过来祭奠。如果你把那三个字刻上了,将来你的……家人,怕是不便陪你来祭拜。”吴秋遇说:“不会的。如梦已经不在了,我以后没有成亲的那一天了。”说着继续要刻。曾婉儿又说:“那你们有夫妻的情分吗?”吴秋遇不解,回头望着曾婉儿。曾婉儿说:“你们才刚刚定亲,而且永远都不能成亲。你对如梦姐姐的情义一直是兄妹,是知己。你偏偏刻上未婚妻三个字,怎么证明你对她的真心?”吴秋遇愣了一下,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于是刻下这么几个字:香儿妹妹如梦之墓。 曾婉儿见了,点了点头,帮吴秋遇一起把墓碑插在地上,然后说道:“今日先这样,改天我找人定做一块石碑,建坟的时候一起替换。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吴秋遇点了点头,跟着曾婉儿往山下走,路上还不时地回头张望,直到那墓碑渐渐看不见。 躲在树后偷窥的那个人,从树后转出来,张望了一下二人的背影,见他们二人已经走远了,便也快步离开。 第084章公子归来 曾婉儿对吴秋遇真是当朋友看待,在府中尽力照顾周全,偶尔也坐到一起聊聊江湖。渐渐地,吴秋遇对曾婉儿越来越信赖,在她面前已经不再那么拘谨。曾婉儿与秋香聊天,秋香也偶尔会拿吴秋遇的事与她说笑,曾婉儿嘴上生气,心里却是美美的。 吴秋遇依旧每日练功,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人专门伺候了,就跟曾婉儿说,让秋香不必再每日来他房中候着。曾婉儿就按他所说,只吩咐秋香按时送来饮食,其余时候不再伺候。 春香不来了,吴秋遇在屋中坐着无聊,忽然又想起那个疯子胡大宁:他能平安来到蓟州,看来是没有遇到流沙,也许是遇到流沙但侥幸逃出了。他已经神智失常,按说一个人是找不回这里的,一定是彭大哥带他回来的,那彭大哥应该也在附近。如果能从他嘴里问出彭大哥在哪,我找到彭大哥,就可以多了解一些流沙的情况,说不定还有机会找回小灵子和倪帮主他们的尸骨。想到这里,吴秋遇马上出门去找那个疯子。 吴秋遇在府里住了不少日子,虽然大部分时间都闷在屋里,但是有几个丫鬟和家丁还是知道他的存在。他找人问了一下,有家丁告诉他,疯子被养在柴房旁边的空屋子里。吴秋遇问明了位置,便向那里走去。 那间屋子的门从外面锁着。吴秋遇走到窗前,发现窗户纸都已经撕掉了,估计是怕胡大宁闷死在屋里,专门留给他透气的。疯子胡大宁正在屋中闷坐,吴秋遇轻轻拍打窗棱惊动了他,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傻笑着起身走到床边来:“嘿,有人,俺见过你。你是谁?你是个男的。”吴秋遇开口问道:“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人呢?”疯子看着他:“你说谁?哪个人?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秋遇想了一下,说:“就是带你从西域回来的那个,姓彭的,彭玄一,还记得吗?”疯子说:“彭玄一,俺认识他,认识他。俺没杀他,没杀他。他也没害俺,俺也没杀他……”吴秋遇从疯子的话里大致听出彭玄一确实曾经跟他在一起,于是问道:“他现在在哪儿?”疯子说:“他现在在哪儿?俺现在在哪儿?你现在在哪儿?”吴秋遇又问道:“我是说,你们在哪儿分开的?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疯子说:“嘿嘿嘿。俺们住在一起,又不住在一起。他哪儿,你告诉俺他在哪,俺要找他。咱们还住不住一起?你没有害俺,俺不杀你。”显然,他说话的时候,又稀里糊涂地把吴秋遇当成彭玄一了。 吴秋遇心里着急,胡大宁现在语无伦次,恐怕还真说不清楚彭玄一的住处,看来要从他嘴里问出彭大哥的住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于是吴秋遇改问流沙的事:“你们回来的时候遇到流沙了吗?”“流沙了吗?是啥东西?”疯子愣了一下,好奇地问。吴秋遇又重新问道:“我是问你,有没有见过流沙?”疯子说:“俺有没有见到流沙?有没有?啊,流沙!太可怕了!流沙太可怕了!他们说流沙太可怕了!俺不喜欢流沙,不喜欢流沙。”吴秋遇问:“谁说流沙太可怕了?是彭大哥吗?”疯子说:“他们都说流沙太可怕了。彭大哥,他是彭大哥。彭大哥,这个疯子想杀你,你还要把他带回去,你真是好人……”吴秋遇低头想着心事,没再留意疯子的话,觉得在这也问不出什么,于是转身往回走。 疯子好像忽然想起点什么,抓着窗棱喊叫道:“俺闺女呢?把闺女还给俺!”吴秋遇停下脚步,回头说:“我没见过你闺女。也许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你好好想想,她是不是已经死了。”疯子吼叫道:“你胡说!俺闺女没死!没死!”吴秋遇觉得这疯子也挺可怜的,于是迎合着说:“好,没死,没死,是我胡说。你好好歇着吧。希望你早点好转,好继续去找你的闺女。”疯子拼命地摇着窗棱:“俺要找俺闺女,俺要找俺闺女!” 吴秋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语地转身走了。 一个衣着华贵的长者听到疯子的叫喊,在小院外面停下脚步。看到吴秋遇从里面出来,他稍稍愣了一下,闪身转到了墙边。吴秋遇闷头走着,自顾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人。那长者看着吴秋遇的背影,轻轻捻着胡须,兀自纳闷。 “公子好。”一个家丁跟吴秋遇打了招呼,往这边走过来,见到长者站在那里,忙鞠躬叫了一声“老爷”。长者开口问道:“那个人是谁?怎么会来咱们府上?”家丁说:“您问的是秋遇公子吧,他是小姐的客人,在府上有些日子了。”“是小姐的客人?”长者更加纳闷,见家丁还呆在那里,于是打发他,“没事了,你去吧。”“是,老爷。”家丁进了小院,去抱柴禾。 长者站了一会,脸上忽然露出笑容,然后大步离去。 曾婉儿正在亭外练剑。长者停下脚步看了一会,等她收式停了,才鼓掌笑道:“好,好。又有进步了。”曾婉儿转身叫道:“爹,您怎么来了?” 这位长者正是曾婉儿的父亲,也是这家的主人,曾梓图。曾梓图走过来,招呼曾婉儿一起进亭中坐下,开口说道:“乖女儿,爹看你近日神采飞扬。有什么开心的事,说出来让爹也一起高兴一下。”曾婉儿说:“哪有啊。”曾梓图看着她,问:“真的没有?”曾婉儿摇头道:“没有。”曾梓图若无其事地说道:“刚才我在后院见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觉得他可能是北冥教的奸细,就让人把他打发走了。”曾婉儿愣了一下:“那个人长什么样?”曾梓图说:“身板挺结实的,看上去倒也忠厚老实,估计是加入北冥教不久,所以没有难为他,只是打发走了事。他还不想走呢,说要找什么人道别。我说不用了……”“爹!”曾婉儿一下子站起来,“你怎么把他赶走了?那是我的……”曾梓图盯着她:“你的什么?”曾婉儿忽然想到,自己可能上了爹爹的当了,于是娇羞地坐下,低头说道:“朋友。”曾梓图说:“你有朋友,怎么不告诉爹一声?”曾婉儿说:“您刚从外地回来,我不是还没来的及嘛。”曾梓图笑道:“好了,爹已经知道了。你不用担心了,我女儿的朋友,爹怎么会把他给赶走呢?”曾婉儿娇嗔地说道:“我就知道爹在唬我。” 曾梓图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曾婉儿就把与吴秋遇相识的经过和来往的几次经历简要说了一下。曾梓图听了,点了点头,大笑道:“好,好。我女儿长大了,就该有这样一个朋友。”曾婉儿娇羞地说道:“爹,你说什么呢?这个长大不长大有什么关系?”曾梓图笑道:“我是替你高兴啊。虽然说中间过程有点曲折,但是你学会了辨识好人,他又肯舍身相救,这最终结果是很好的。说起来他也是咱们府上的恩人,他不光是你的朋友,他救了你跟你娘,连我都要好好待他。”听到这个,曾婉儿高兴了:“谢谢爹。”曾梓图说:“你先别急着谢我。爹支持你继续跟他交往,要是你们想处好了,将来他也叫我爹,那我才高兴呢。”曾婉儿稍稍愣了一下,马上明白爹爹的意思,娇羞的转过身去。 曾梓图说:“你哥哥快定亲了,等你的事情也定了,我和你娘就省心了。”曾婉儿说:“可是哥哥好像并不乐意。我感觉他不是很喜欢那个九佳姑娘。”曾梓图说:“我知道。可是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哪能事事都遂自己的心意?”曾婉儿不解:“娶了邵九佳,对哥哥有什么帮助?”曾梓图说:“这个姑娘倒没什么,她爹邵青堂号称威震三关,还是有些长处的,对咱们曾家大有好处。”曾婉儿更加不解:“我在天百山庄见过那个邵青堂,他跟祁公子他爹一起谋害老爷子,还耍卑鄙手段要挟秋遇公子,实在是叫人不齿。那一天他大失颜面,灰溜溜走了。跟这样的人来往,对咱们曾家有什么好处?”曾梓图说:“嗯,这些我都听说了。可是你想想,他虽然失了面子,实际受了什么损失?谋害老爷子的罪名,都让祁天百承担了。他顶多算是一时糊涂搀和进别人家事,跟儿子行凶弑父相比,谁还会记得他那个?他父女虽然挟持了人质,但是到底没伤他们一根毫毛,也没有人因此受伤。这在武林争斗之中也常见,谁还能因此说他什么?”曾婉儿想了想,好像也是。曾梓图继续说道:“这恰恰是他的高明之处,阴谋诡计使了,坏事也做了,到头来别人还很难抓到他的把柄。你想他的武功连雁门关的杨家枪都不如,还能挂着威震三关的牌子直到今天,没点特殊手段,他能做到吗?”曾婉儿点了点头,忽又说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他不是好人。”曾梓图说:“爹也知道,他确实不算好人。”曾婉儿说:“那不是委曲了哥哥?”曾梓图说:“邵青堂已经帮我们联络了山西、陕西的几十个帮派,出了不少力。这一点,你哥哥也是知道的。邵家几次找人提亲,我一时找不出推脱的理由,便答应等以儿回来跟他商量。实在拖不过去,就只能暂时委曲以儿了,大不了将来再给他找补。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曾婉儿听了爹爹的话,心中为哥哥叫屈,也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曾梓图见了,笑着说道:“你放心,你的事爹爹会让你自己做主。那个什么秋遇公子,爹也喜欢。”曾婉儿这才踏实了。 曾梓图又闲扯了几句,起身走了。曾婉儿一个人坐在亭中,回味着爹爹的话,又想起秋香的玩笑,心中美滋滋的,居然羞红了脸。 一个女子骑着马来到曾府门前,到近前勒住马,对着门口的家丁大声问道:“这里是曾可以公子的家吗?”家丁迎上前说道:“是啊。姑娘从哪里来?”女子说:“你们进去,就说山西邵家门的邵九佳来访,让曾公子出来接我。”家丁说:“邵小姐,我家公子不在。”邵九佳问:“不在?他去哪儿了?”家丁说:“公子外出多日,还没回来。” 邵九佳没想到自己兴奋而来竟然扑空,在马上想了一下,翻身下来,说:“那我进去见一下你们老爷夫人。”说着把缰绳丢给家丁,迈步就往门上走。门口的另外一个家丁阻拦道:“邵小姐,您稍等一下。容我们进去禀报一声,不然老爷怪罪。”邵九佳一把推开他,一边走一边说:“我和你家公子就要定亲了,早晚都是一家人,你们来个人带路就好了。”家丁没办法,只好跑在前面,说是带路,其实是赶着去报信。 家丁好说歹说,让邵九佳先在客厅等候,自己出来四处找老爷。曾梓图闻讯,稍有不悦,但念她远道而来,又冲着邵青堂的面子,还是前去见她。曾婉儿对邵九佳没有多少好感,也就不去凑那个热闹。 邵九佳见了曾梓图,也知道这是长辈,上前行了礼。曾梓图陪着她说了几句客套话,问了问邵青堂的情况。邵九佳便拿出她爹写的信,送到曾梓图手里。信里主要说了近日联络江湖门派的情况,曾梓图看了不住地点头。信的后面就是询问曾可以和邵九佳定亲的事,希望尽快把日子定下来。曾梓图把信看完了,对邵九佳说:“几个月联络了那么多门派,令尊真是辛苦了。不过这也可以看出,令尊德高望重,一呼百应。老夫自叹不如。”邵九佳听了,心中得意:“这里面还有我的功劳呢。”曾梓图点头笑道:“是,是。九佳姑娘也辛苦了。”他脸上在笑着,心中却有些不悦。又随便说了几句,邵九佳便开始打听曾可以何时回来。曾梓图说:“应该快了,日前传信来说已经到了塘沽。估计用不了两三日就能到家。”邵九佳说:“那太好了。我留下来等他。”曾梓图便叫人给她安排住处。邵九佳跟着家人走了。曾梓图微微摇了摇头,自语道:“希望以儿能理解爹爹的苦心,不要怪我。” 邵九佳安顿下来以后,倒不见外,开始在府中四处闲逛。丫鬟、家丁见她趾高气扬,私下议论纷纷。 这天早上,春香端了茶水给吴秋遇送去。吴秋遇问:“我看府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很忙碌的样子。府上有什么事吗?”春香说:“公子要回来了。他们在准备接风呢。”吴秋遇见过曾可以,对他印象还不错。只是在太原城外的五丈窑台,曾可以带人进攻丐帮的时候,自己站在丐帮一边。在府中与他和他手下的人见面恐怕会有些尴尬。于是他对秋香说道:“我这两天有点不舒服,公子回来的时候就不用叫我了。”秋香说:“那怎么行?你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公子回来,接风宴上怎么少得了你的位置?我们小姐刚刚还说,要带你一起去接公子呢。”吴秋遇赶紧装出身体不适的样子,无力地说道:“秋香姐,我真的不舒服。麻烦你转告小姐,就说我今天在房里用饭,先不见公子了。她去接公子,不必提我。”丫鬟秋香不知道他与曾可以也认识,只道他真是病了,于是说道:“好吧,我去告诉小姐一声。”秋香走了。吴秋遇心中惴惴,我住在曾府,早晚都会被曾可以和他手下的人撞见,这可怎么办? 曾婉儿听说吴秋遇病了,匆忙过来查看。吴秋遇装病躺在床上,一副虚弱无神的样子。曾婉儿坐在床边,回头对秋香说:“秋香,找人去请一下大夫。”吴秋遇急忙欠身起来,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两天稍有不适,休息几天就好了。”曾婉儿站起身,把秋香叫到一边,小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他忽然这样?”秋香想了一下,说:“我就说公子要回来了,小姐打算带他一起去接。然后,他就说他不舒服了,需要休息,还说不用惊动公子。”曾婉儿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你先去吧。”秋香转身出去,把门带上。 吴秋遇正在好奇那两个人在嘀咕什么,见秋香出去、曾婉儿回来,他赶紧又躺好。曾婉儿说:“行了,起来吧,我知道你没事。你是不是怕见我哥哥呀?”吴秋遇知道已经装不下去,憨憨地笑了一下,慢慢坐起来。曾婉儿说:“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过节,你现在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让他为难你的。”吴秋遇说:“多谢小姐。”曾婉儿说:“既然你不想见他,那就不用跟我去接了。你先在这里待着,回头我再跟你说。”吴秋遇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曾婉儿通情达理,也挺可爱的。 时近正午,曾可以带人回来了。郝青桐、鲁啸等人早等在门外,见他们走近,纷纷上前打招呼。曾可以身后,除了一直跟他在一起的裘如龙、司徒豹,还有白鹿司、蒙昆、天山恶鬼等七八个人。居然柯老三也在,一见鲁啸大力地摇头:“老鲁,我终于回来了,真是两世为人哪。”鲁啸说:“回来就好。” 郝青桐看到后面几个随从抬着一乘红色小轿,有些纳闷:“公子,那个是……?”曾可以这才想起来,赶紧吩咐:“落轿。” 曾婉儿在吴秋遇那里耽搁了一会儿,此刻也接到门外。她刚喊了一声哥哥,忽然发现从小轿中走出一个女子,随便看了一眼,不禁愣住。那女子的长相居然跟死去的任如梦一模一样!(曾婉儿是在洛阳任家庄与如梦相识,那时如梦是任家的大小姐。如梦已经改回姓柳,曾婉儿并不知道。) 那女子走到曾可以身边,也看到了曾婉儿,惊喜地叫道:“婉儿妹妹。”听到那女子开口说话,曾婉儿更加诧异,盯着她又仔细看了半晌,忽然惊叫道:“真的是如梦姐姐!你,你没死?”柳如梦说:“没有,我在海上遇险,是曾公子救了我。”她忽然觉得很奇怪:“听你这话,已经知道我遇上危险了?”曾婉儿支吾道:“啊,这个……我派人找过你,他们四处找不到,后来听说那一带不太平……”曾可以上前说道:“妹妹,如梦姑娘,我知道你们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说。咱们别老是在门外说话,到家了,快进去吧。”柳如梦点了点头,她是外人,当然得听主人安排。 曾可以刚要陪着柳如梦往门口走,忽然被曾婉儿揪住衣袖,轻轻拉到一边。柳如梦好奇地看着他们,暗自羡慕人家兄妹情深。 这时候,邵九佳闻讯从门里出来,看到曾可以,刚要上前打招呼,忽见他被妹妹拉去说话,也不好上前打扰。她刚才看到曾可以跟柳如梦站在一起,于是走到柳如梦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开口问后面的人:“这个女的是谁?”裘如龙、司徒豹等人没见过邵九佳,只见她大啦啦从门里出来也不和众人大招呼,上来就开口斥问,谁都懒得搭理她。认识邵九佳的蒙昆、郝青桐等人也只当没听见。邵九佳有些尴尬,继续打量柳如梦。 曾婉儿小声问曾可以:“如梦姐姐身体没事吧?”曾可以说:“没事,她被鲨鱼袭击,只是受了惊吓,身上并未受伤。只是她一直心情不好,沉默寡言,偶尔伤心流泪,我也问不出原因。” 曾婉儿当然知道柳如梦为何伤心:如梦姐姐一定是在思念秋遇公子,说不定她也以为秋遇公子被鲨鱼吃了。想到吴秋遇和柳如梦曾经相依为命还定了亲,曾婉儿心中微微泛起醋意,也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秋遇公子没有一起出来,要不然,他这会儿与如梦姐姐见了面,两个人又开心团聚,那我就…… 曾可以见妹妹忽然发呆,以为她在想如梦的事,便说道:“不用过于担心。我想如梦姑娘在咱们府上静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曾婉儿就势说道:“嗯,哥哥说得没错。如梦姐姐是需要安心静养。可是咱们府上人多吵嚷,我怕如梦姐姐安静不了。” 如梦看到邵九佳从门里出来,猜想她可能也是这府里的人,或者至少是府上的亲朋,便轻声说道:“我叫柳如梦。曾公子在海上救了我,把我带来这里。小姐是……?”邵九佳不屑地说了一句:“哦,是捡来的呀。”司徒豹等人都没好气地暗中瞪了她一眼。柳如梦倒不介意。 曾可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正站在柳如梦面前纠缠,就问妹妹:“那个是谁呀?”曾婉儿说:“那个是山西邵家门的九佳姑娘。”曾可以纳闷:“她怎么在这?”曾婉儿欲言又止,摇头叹气。曾可以更加疑惑,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曾婉儿不忍叫哥哥着急,也想叫他提前有个准备,于是轻声说道:“她爹好几次跟咱爹提亲,爹爹一时不便推脱,就答应了。她这次来,就是专门找你的,急着要和你定亲呢。”曾可以惊愕道:“这怎么可以?”他一着急叫了出来。众人都往这边看来。 邵九佳干脆走了过来,娇声说道:“曾公子,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了你两天了。”曾可以到底有些城府,虽然心中不悦,脸上还是笑着,说道:“哦,邵小姐呀。不知你在此,怠慢了。”邵九佳见曾可以笑着跟自己说话,非常开心:“公子,你刚回来,一路辛苦了。快到里面歇着吧。”说话之间倒像她是这里的主人。曾可以也不好当面拂了她的脸面,于是招呼道:“走,大家进去说话。”正要转身去照顾柳如梦,却被邵九佳贴身挡住,只好跟她一起往门口走。 曾婉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赶紧走到柳如梦身边,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进大门。两个人久别重逢,果然有很多话说。曾婉儿时不时往吴秋遇居住的方向望两眼,生怕他忽然冒出来看见如梦。 看着邵九佳神气的样子,司徒豹有些不舒服,扭头问道:“那个女的是谁呀?”蒙昆说:“这是山西邵家门的,邵青堂的闺女。”白鹿司微笑道:“看这架势,像是对公子有意思啊。”司徒豹小声骂道:“她也配?”郝青桐赶紧提醒道:“小点声,别让她听见。好歹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曾可以带着众人到大厅拜见父亲。曾梓图早得到消息,已经在里面等着。裘如龙、白鹿司等人在山西都见过曾梓图,一一上前见礼。只有天山恶鬼是第一次见面,多说了几句。曾梓图还专门走到柯老三面前:“老三,你受苦了。”柯老三见到老主人,激动地几乎流出眼泪,拼命地点着头,说不出话。曾梓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曾梓图忽然看见站在婉儿身边的柳如梦,稍稍愣了一下,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是……?”曾可以忙介绍道:“爹,这是如梦姑娘。”柳如梦知道那是曾可以和婉儿的父亲,蹲身施礼道:“伯父好。”曾梓图点了点头,忍不住赞道:“嗯,看得出来,如梦姑娘是个大家闺秀。不知贵府在哪里呀?”曾婉儿帮忙介绍说:“爹爹还记得我娘说过的娄氏姨娘吧,如梦姐姐就是他们洛阳任府的大小姐。”曾梓图笑道:“原来还是亲戚,好,好。”柳如梦本来还想解释自己已经不是任家的小姐,可是眼下这种场合自己只是一个临时客人,不便多说话破坏气氛,也就忍住了没说。曾可以意外得知自己跟如梦还有这层关系,看上去父亲也很高兴,他当然暗自欢喜,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邵九佳看在眼里,有些不爽。 曾梓图吩咐下去,赶紧安排接风宴。很快府里的家丁和丫鬟又都忙碌起来。 吴秋遇躲在房中,心里打鼓,不知道婉儿小姐会不会在曾可以面前提到自己,而那些人如果知道自己在这,又会作何反应。 丫鬟秋香端着饭菜走进来,开口问道:“那边已经开席了,公子真的不去热闹热闹?”吴秋遇说:“我就不去了。我这个人闲散惯了,见不得大场面。你把饭菜放下,去那边热闹吧。我一个人可以的。”秋香说:“人家是家人团聚、高朋满座,有我什么事啊?小姐给我这个差事挺好,就伺候你一个人。这里多清闲啊,他们可有的忙了。”吴秋遇说:“那秋香姐就坐下来一起吃吧。咱们两个热闹一下。”秋香看了他一眼,说:“好啊。我再去拿一双筷子,添些饭食。难得公子有此心意,今天我就陪你热闹一下。” 很快秋香就取来了饭菜。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起边吃边聊。秋香问:“秋遇公子,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吴秋遇点头道:“嗯,挺好。多谢秋香姐照顾。”秋香说:“你谢我有什么用啊,你得谢我们家小姐。”吴秋遇说:“小姐是要感谢,秋香姐也得感谢。”秋香笑道:“你还挺会说。看在我这么多天伺候你的份上,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吴秋遇问:“什么实话?” 秋香把嘴里的饭咽干净,凑到吴秋遇近前,小声问道:“你喜欢我们家小姐吗?”吴秋遇愣了一下,把碗筷放下,有些尴尬。秋香说:“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告诉我,我保证不给你说出去。”吴秋遇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你们小姐是好人,救了我,又热心帮我。我很感激她。”秋香说:“然后呢?”吴秋遇一愣:“哦,我日后一定会想办法报答她。”秋香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心里有没有喜欢我们家小姐?” 吴秋遇不禁为难。他当然知道秋香在说什么,可是喜欢一个人有多种,自己一时跟她也解释不清楚。说喜欢,难免她会误解。可要是说不喜欢,那又对不起婉儿小姐。人家那么热心,未必图回报,如果最后在自己心里都不喜欢人家,会不会太伤人了?于是他不敢看秋香,转过身去,把碗端在嘴边,不停地往嘴里填拨米饭。秋香笑道:“好了,我不问了。这种话留着你们两个自己去说吧。”吴秋遇如释重负,匆匆把饭吃完了,擦着嘴憨笑道:“多谢秋香姐。” 大厅之中,饮宴正酣。接受了曾可以和其余众人的一一敬酒,曾梓图站起身说道:“老夫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刚才多喝了几杯,得回去歇着了。你们尽兴。以儿,好好照顾大家!”众人起身,恭送曾梓图离开。 曾可以留下来招呼大家。曾梓图一走,这些人一下子没了拘束,司徒豹、鲁啸等人更加痛快地畅饮起来,说话声音也大了。 柳如梦小声问曾婉儿:“怎么一直不见你娘?”曾婉儿说:“我娘喜欢清静,从来不参加这种场面。吃完饭我带你去见我娘。她见到你,也一定喜欢。”柳如梦点头说好。 邵九佳人缘不好,没有人搭理她。她对别人倒也视而不见,只是一味缠在曾可以身边。曾可以借故给众人敬酒,一再逃离。邵九佳当然也感觉到了,后来她闷饮了几杯,渐渐有些迷糊,站起来敲了两下桌子,醉醺醺大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邵九佳,我就要和曾公子定亲了,我以后就是……呃,就是……”话没说完就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众人愣愣地望着曾可以。曾可以尴尬地看着柳如梦,解释道:“邵小姐她喝多了,喝多了。”裘如龙、司徒豹和蒙昆等人了解曾可以对柳如梦的心思,又都把目光投向柳如梦。曾婉儿隐隐看出怎么回事,她偷偷瞅了一眼身边的柳如梦,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柳如梦端着茶杯大方地站起来,开口说道:“如梦被公子搭救,来到府上。没想到刚来就听闻公子即将定亲的喜讯。真是太好了。我也敬公子一杯。只是我不会饮酒,我就以茶代酒,祝公子和邵姑娘早结良缘。”众人见她表情自然,言语大方,一个个面面相觑,各自猜想:这个如梦姑娘要么是真心实意,要么就是城府太深了,居然表面看不出一点醋意和生气。其实他们想多了,柳如梦确实是真心的。她几次被曾可以所救,虽然心存感激,但是也察觉道他对自己的心思。她心里一直装着吴秋遇,还已经定了亲,怎么可能再去接受另外的男人?自己刚刚从海上脱险,被曾可以所救,一时无处可去,又经过曾可以好言相劝,才勉强答应来到蓟州。这个已经有点无奈,还不知日后如何脱身呢。如今邵九佳跳出来,当众说要跟曾可以定亲,柳如梦是真心欢喜。如果他二人早日定亲,至少曾可以日后不会再对自己用心思了,所以柳如梦所言是句句出于真心。 听了柳如梦的话,曾可以更加尴尬。众人也都纳闷。只有曾婉儿心里明白,在如梦姐姐的心里只有吴秋遇。 第085章道义新解 曾可以吩咐人先把邵九佳送回房间休息,回来接着招呼大家喝酒,但是心情已经不如刚才。众人顾及曾可以的感受,虽然仍在推杯换盏,但是都不敢再大声喧哗。 曾婉儿对如梦说:“如梦姐姐,你先坐一会儿,我跟哥哥说几句话。”柳如梦点头道:“好。” 曾婉儿把曾可以叫到一边,小声问道:“哥哥,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喜欢如梦姐姐?”曾可以看着妹妹:“为什么这么说?”曾婉儿说:“司徒大胡子早把你那点事都跟郝叔叔他们说了,你别想瞒我。”曾可以回头看了一眼柳如梦,见柳如梦也在看他,赶紧转过头来,小声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是喜欢她,可是现在你看……”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曾婉儿先示意哥哥冷静,然后小声说道:“先不说以后会怎样,现在当务之急是如梦姐姐怎么安排。”曾可以说:“你跟她也熟,安排个上好的房间,让她在府中安心静养就好了。”婉儿说:“如梦姐姐是需要安心静养,可是咱们府上人多吵嚷,我怕她安静不了。”曾可以笑道:“不至于吧。咱们曾府这么大,规矩也严,我相信妹妹一定能安排好的。”曾婉儿说:“要在往日,还真是好办。现在可不一样了。”曾可以不解:“这话怎么说?” 曾婉儿压低声音说道:“你把如梦姐姐带回来,你看那九佳姑娘什么表情。她们俩同时住在府上,如梦姐姐能安生得了吗?”曾可以惊了一下,竟然有些慌乱:“那怎么办?你有什么主意?”曾婉儿说:“我看不如送如梦姐姐去娘亲那里居住。那里安静,她既可以安心调养,还能给娘做个伴儿。”曾可以想了一下,点头道:“你说的对!众人都在这里,我不便离去,还请妹妹帮忙。”曾婉儿说:“娘亲那里我替你去说,你同意就行。还有,对别人就说,已经把如梦姐姐送走了,不,最好别再提起如梦姐姐的事,就当她从没来过。不然事情传出去,我可帮不了你。”曾可以感激道:“多谢妹妹!”曾婉儿见说服了哥哥,心里暗自欢喜,其实她哪里只是为了哥哥呀,也有一份私心在里面。 柳如梦不饮酒,与众人也无话,又随便吃了几口,便开始坐在那里发呆。曾婉儿与哥哥商量好了,就回来对柳如梦说:“如梦姐姐,你吃好了吧?这里都是他们男人饮酒,咱们待着无趣,我送你去休息吧。”柳如梦早就想离开了,只是不知该去哪,一听婉儿这样说,她高兴地站起来:“好,走。” 曾可以目送柳如梦跟着婉儿离开,有些出神。忽听司徒豹叫道:“公子,来,喝呀!”他赶紧继续应酬。留下的都是平时常在一起的酒肉汉子,吃喝起来更无顾忌。这伙人一直闹到未时,才醉醺醺各自散去。只有曾可以想着心事,少喝了几杯,尚还清醒。 曾婉儿带着柳如梦,从后门出了曾府。柳如梦觉得奇怪,开口问道:“婉儿妹妹,咱们这是去哪?”曾婉儿说:“府中人多吵闹,我怕影响姐姐休息。刚才跟哥哥商量了,送姐姐去我娘那儿居住,那里清静。”柳如梦惊讶道:“你娘不住在府里?”曾婉儿说:“我爹和哥哥喜欢结交江湖豪客,府中常有江湖人物来往,说的都是打打杀杀的事。我娘吃斋念佛,喜欢清静,不愿意听闻他们那些事,就搬到外面居住。”柳如梦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去那里倒真是很合适。她这次被曾可以所救,整日跟着曾可以与那些江湖汉子混在一起,实属无奈。如今到了蓟州,正不知如何自处,难得婉儿和曾公子想得如此周到,于是说道:“我正想去拜见伯母呢。”婉儿说:“姐姐也是个清静的人。我娘见了一定喜欢。”如梦说:“如果伯母不嫌弃我,我倒愿意在那儿伺候她。”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倒很投机。 卢夫人见到柳如梦,上下打量几眼,聊了几句,见她举止文静、知书达理,果然很喜欢。曾婉儿介绍说:“娘,您肯定想不到,如梦姐姐是洛阳任家庄任府的大小姐。”卢夫人更加欢喜,问起娄氏的情况。柳如梦就把府上的变故简要说了:“二娘在府里过得挺好,一直受老爷关爱。可惜一时糊涂,急着要把我送出去,就找人扮作土匪来抢人,结果误把她亲生的佳怡妹妹抓了去。后来虽然把佳怡妹妹找回来了,但是我爹知道真相以后气闷而死,二娘也疯了。”卢夫人惊愕了良久,叹息道:“我这个儿时姐妹,从小就喜欢争强独占,那时我也让着她。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样。唉,真是自入迷途,因果报应啊。可惜了,可惜了。”柳如梦也跟着叹息。 卢夫人忽然问道:“老员外过世,你二娘疯了,你这个大小姐正该当家理事,你……怎么从家里出来了?”如梦说:“我其实并非老员外亲生,是他和大夫人收养的。我先是府里的丫鬟,后来被他们收为女儿。大夫人过世以后,员外对我仍然非常疼爱,继续像亲生的一样对待。没想到爹爹突然病逝……我难过了几天,决定把家业留给佳怡妹妹,毕竟她是我爹的姻亲骨肉,还可以供养二娘。我就出来寻找自己的生父。”卢夫人看了看如梦:“你这样做,对得起恩养你的任员外和大夫人,只是委曲了自己。那,你的生父找到了吗?”如梦低下头,小声道:“找到了,可惜我只见到他最后一眼。他也不在了。”说完,独自哀伤起来。曾婉儿听了也忍不住摇头。卢夫人轻轻抱住如梦,安慰道:“好孩子,太可怜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就是你娘。”柳如梦心里的委曲和伤感一发涌了上来,抱住卢夫人大哭起来。 曾婉儿站在一旁,有点手足无措。如梦姐姐的身世实在可怜,自己明明知道她和吴秋遇情投意合还定了亲,却故意瞒着他们,让他们虽然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邵九佳多喝了几杯酒,被人抬回房间,吐了一地,从未时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她醒来的时候,头还昏昏的,慢慢坐起来,忽然嗅到屋子里有股难闻的气味,她大声把丫鬟喊进来骂道:“你们怎么搞的?屋里怎么有这种酸臭味儿?”丫鬟委曲地说道:“邵小姐,这是您自己吐的。我开了门窗通风了,可还是散不尽。夜里怕您着凉,才把门窗关了。”邵九佳摸着脑门回想了一下,隐隐记起自己好像是喝了不少酒,于是说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你继续收拾吧。我出去走走。”说完,她下了地,扶着酸疼的腰背,往门口走去。 吴秋遇起床以后,在屋里打坐了一会。秋香送来早饭,吴秋遇草草吃了,开口问道:“秋香姐,昨天那些客人都走了吗?”秋香说:“客人,哪有什么客人?都是跟公子一起回来的。哦,要说客人,还真有一个,据说是山西什么门儿的小姐,叫九佳或是几佳,弄不清楚。”吴秋遇一惊,问:“是不是邵家门儿的邵九佳?”秋香想了一下,说:“哦,对,就是这个名字。哎,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吴秋遇说:“见过。她到府上干什么来了?”秋香说:“好像是嚷嚷着要跟公子定亲,不过小姐不让打听,我也懒得去问。”“跟曾公子定亲?”吴秋遇诧异了一会,想起邵九佳的为人,开始暗自摇头。秋香见了,笑着说道:“人家要定亲,你摇什么头?你不会对那个邵小姐也有想法吧。”吴秋遇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她跟你们公子不合适。”秋香问:“为什么?”吴秋遇不想在背后说人坏话,于是淡淡说道:“我觉得曾公子也不一定会愿意。”秋香笑道:“唉,咱们操那份心干什么?你呀,还是多想想我家小姐吧。”吴秋遇听她又提起这个,顿时无语。秋香见他难为情,暗自偷笑。 吴秋遇问:“也就是说,跟公子回来的那些人也都住在府里?”秋香说:“是啊,反正府里有的是地方。”吴秋遇暗叫不好,看来以后没法出门了,不然早晚叫他们撞见。 秋香收拾完了,端起餐盘要走的时候,忽然转身说道:“也不知怎么了,我们小姐从昨天晚上回房一直到早上起来,一句话也不说,看上去闷闷不乐的,好像有什么心事。”吴秋遇惊问道:“她是不是病了?”秋香说:“不知道,我看着不像。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她?”吴秋遇点头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吴秋遇跟着秋香走出房门,要去看望曾婉儿。刚拐了一个弯,就看见邵九佳迎面走来。吴秋遇吓了一跳,急忙躲到花丛后面。秋香感到很奇怪,转身问道:“秋遇公子,你干什么呢?” 邵九佳刚才并没看清吴秋遇,只看到一个人影忽然钻入花草,她正在纳闷,忽然听到秋香说话,不禁嘀咕道:“秋遇公子?难道是那个臭小子?”她快步走了过来,绕到花丛后面。 吴秋遇知道躲不住,只好站起身来。邵九佳见真是吴秋遇,冤家路窄,开口骂道:“臭小子,真的是你!”吴秋遇忙说:“这里是曾府,咱们都是客人,不能在这里打架。”邵九佳哪听他这个,迎面就出拳打去。吴秋遇没办法,只得闪身避让。 秋香在一旁叫道:“邵家小姐!你干什么?”邵九佳根本不理睬她,继续缠住吴秋遇。吴秋遇不想伤她,于是尽力躲闪,并不还手。秋香放下餐盘,急忙跑去找婉儿小姐报信,在院中与几个人擦身而过。 那几个人分别是裘如龙、司徒豹、柯老三和蒙昆。见一个丫鬟撒腿狂跑,裘如龙觉得很奇怪,回头多看了几眼,笑道:“这丫鬟是怎么了?尿急也不至于急成这个样子啊。”另外三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吴秋遇正在与邵九佳周旋,忽然看到裘如龙等人正在往这走,他心头一惊。最让他诧异的是,柯老三居然也在!那几个人也看到了邵九佳和吴秋遇,相互看了一眼,快步走了过来。 柯老三上前叫道:“臭小子!我正找你不着,想不到你自己到这送死!”裘如龙和司徒豹也跟了上来。蒙昆多次吃亏,不敢强出头,而是耍滑地躲在后面。吴秋遇愣愣地指着柯老三:“你不是应该……”邵九佳见吴秋遇发呆,以为有机可乘,挥拳朝他头上打去,被吴秋遇一掌推了出去,摔倒在地。柯老三冷笑道:“应该在叫花子堆里关着是吧?嘿嘿,老子命大,逃了出来!今天正好找你算账!当日你偷袭,在老子身上打了一掌。今天老子要还你三掌!”吴秋遇也恨恨说道:“你偷袭灵儿,害她吐血,我也正要跟你算账!” 当日在太原城外的五丈窑台,曾可以收买丐帮不肖弟子李苛在井中下毒,然后带人攻入丐帮。哪知计谋被小灵子识破,事先就做了防备。混战之中,柯老三突然在小灵子背上重重拍了一掌。小灵子当场吐血,昏了过去。柯老三正觉得解恨,吴秋遇忽然赶到。他又急又恨,运足了力气,对着柯老三便打出了一掌“震断心魔”,这一掌吴秋遇使出了十成功力。柯老三飞出十几步远才落地,大口吐血。程长老命人将其看住,事后就关在丐帮。这就是以往的经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柯老三首当其冲。裘如龙和司徒豹当日也参加了五丈窑台的争斗,也都吃亏不小,此刻见了吴秋遇自然是要找回颜面。三个人围住吴秋遇,发狠相搏。蒙昆吃过几次亏,知道吴秋遇的厉害,只是远远躲着,想等他们分出上下高低再决定出不出手。 邵九佳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愣愣地看着四个人打斗。蒙昆凑过来说:“邵姑娘,你没事吧?”邵九佳看了他一眼,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也就没吭声。 曾婉儿由于心虚,暂时不敢在吴秋遇面前出现。她正在自己屋里坐着,忽然秋香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不……不好了,秋遇公……公子……跟人……打起来了!”曾婉儿大惊,一下子站起来:“跟谁呀?在哪儿?”秋香喘了一口气,说:“邵,邵小姐。在前院……”曾婉儿不等秋香说完,已经跑了出去。秋香扶着膝盖,弯腰喘了两口粗气,冒出一句:“我的妈呀,累死我了!”说完,又赶紧出门去追小姐。 吴秋遇的功力已非昔日可比,那几个人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只不过这是在曾婉儿家里,吴秋遇不想杀伤人命,所以虽然心里愤恨,但是却始终没有下狠手。吴秋遇使出随心所欲手的身份和招式,在三人中间穿来绕去,偶尔遇到阻挡,便突发奇招,将挡路的手脚制住或发力打出。柯老三、裘如龙、司徒豹三人身上开始冒汗,却始终奈何不得吴秋遇分毫。 邵九佳在一旁看得呆了,没想到吴秋遇这么厉害,那自己刚才是怎么对付下来的?蒙昆暗自庆幸:这小子比以前更厉害了,幸亏我老蒙心眼活泛,没过去自取其辱。他明显是手下留情啊,要不然,柯老三的膀子、大胡子的腿早就废了。 正在打着,曾可以闻讯赶来,高声喝道:“都住手!”裘如龙和司徒豹早就不想打了,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一听公子招呼,赶紧跳出圈外。柯老三气呼呼喘着气,见其余二人都先撤了,也不禁气馁,警惕地看着吴秋遇,停下手来。吴秋遇转身走到曾可以面前,叫了一声:“曾公子。”心中却是惴惴。 曾可以看了看他,见他力敌三人居然面不改色,不由得暗自赞叹,于是脸上堆出笑容,说道:“秋遇公子,家父有请。”吴秋遇一愣。他来曾府这么多天,只是与婉儿小姐和丫鬟秋香接触,还从没跟曾婉儿的父亲打过交到。此时忽然相请,不知何事。司徒豹等人也都是一愣。曾可以见吴秋遇发呆,笑着拉了拉他的手臂,说:“请吧。”“哦,好。”吴秋遇含糊应了一声,跟在曾可以身边,去见他爹曾梓图。 裘如龙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自觉没趣,摇摇头走了。邵九佳发了一会呆,一跺脚,也回自己房间去了。 曾婉儿赶到的时候,根本没见到人。她回身等着秋香,远远问道:“他们到底在哪儿?”秋香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说:“就是……就是这儿……哎,人呢……”曾婉儿说:“快,看看地上有没有血!我再去别处看看!” 吴秋遇跟着曾可以来到大厅。曾梓图泰然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见他们进来,先轻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曾可以带着吴秋遇上前说道:“爹,他来了。”吴秋遇第一次见到曾梓图,忍不住偷偷观瞧。只见他五十岁上下,身材高大,身体略胖,看上去慈眉善目,却很有精神。看到他,吴秋遇一下子想起了师父济苍生。面前这位长者,身材跟师父很像,只是头发要比师父多,也更整齐黑亮。 曾梓图仔细打量了吴秋遇几眼,开口说道:“秋遇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吴秋遇拱手施礼:“曾伯父前辈好。”他心里一直嘀咕到底是该叫伯父还是叫前辈,一紧张就都说了出来。曾梓图大笑道:“好,好。既然你叫我一声伯父,那咱们都不是外人。以儿啊,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何过节,秋遇公子现在是婉儿的朋友,是咱们府上的贵客。你可得管好手下那些人,别不知轻重地找秋遇公子的麻烦。”曾可以忙说:“孩儿知道。我和秋遇公子一见如故,也一直把他当朋友。只是不知秋遇公子认不认我这个朋友?”吴秋遇以前跟曾可以打过几次交到,对他印象还不错,于是说道:“认,认。” 曾梓图大笑起来:“这就好了。看到你们年轻一辈多交良朋好友,老夫真是为你们高兴。以儿啊,这没你的事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单独跟秋遇公子说几句话。”曾可以说:“好的,爹。我回来以后还没见过我娘,我现在就去给她请安。”曾梓图点头道:“好,你去吧。” 曾可以转身走了。吴秋遇单独面对曾梓图,显得更加拘谨。曾梓图招呼道:“秋遇公子坐呀。来,把椅子搬过来,陪老夫多聊一会。”吴秋遇赶紧从旁边搬了一把椅子,坐到曾梓图斜对面。 曾梓图也侧过身子来跟他说话:“这些天,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吧?”吴秋遇点了点头:“恩,多亏婉儿小姐照顾。”曾梓图说:“婉儿是个男孩子脾气,粗枝大叶惯了,有时候想得不周全。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跟她说。”吴秋遇摆手道:“不是的,婉儿小姐很细心,想得已经很周到了。”曾梓图故作惊讶:“哦,是么?那看来婉儿对秋遇公子的事还挺上心,她以前可不这样。”吴秋遇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接。 闲聊了一会,曾梓图忽然说道:“秋遇公子,其实咱们以前见过。”“啊?”吴秋遇惊讶得愣住,他低头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于是愣愣地望着曾梓图。曾梓图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第一次是在汾河北岸的黑土岗,老夫带人劫杀北冥教的路桥荫,本来已经得手,你忽然半路杀出,救了他们,还毁了老夫的天蚕罩网。”吴秋遇紧张地站了起来:“我……那时……你……”曾梓图摆手示意他坐下:“你不用紧张,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就是从那一次开始,我很欣赏你这个年轻人,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那般武功修为。” 吴秋遇见曾梓图仍然和颜悦色,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于是怯怯地问道:“那第二次呢?”曾梓图说:“第二次是在黄河岸边。那时你背着一个姑娘,老夫要跟你切磋武功,你还死活不肯放姑娘下来,怕我设埋伏抢她。”吴秋遇想起来了,当时那个蒙面人一直逼自己出全力,自己不愿意出手伤人,只是用“随心所欲手”跟他周旋,后来他突然去袭击如梦,自己在情急之下,打出“降魔十三式”中自己最拿手的第九招“破除迷雾”,当时那个蒙面双手硬接了这一掌,身体飘了出去。没想到那个蒙面人也是面前这位长者曾梓图,于是关切地问道:“我没有伤到您吧?”曾梓图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不过你的功力,老夫是真正见识了。不光有巧妙的身法招式,还有不错的内力,这在年轻人中可不多见。”吴秋遇挠着脑袋,憨笑到:“让前辈见笑了。那一次,您就只是为了测试晚辈的武功?”曾梓图点头道:“正是。这以后,老夫更加喜欢你了,多次派人查找,可就是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倒让婉儿把你接来了。看来还是你们有缘。” 吴秋遇傻笑了一会,忽然问道:“伯父,您为何要去劫杀北冥教的人啊?”曾梓图看了看他,缓缓说道:“你经事不多,可能还不知道北冥教的厉害。就说最近这次吧,在独乐寺门前,你救了婉儿和她娘,老夫不胜感激。可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吴秋遇愣愣的摇了摇头:“难道……是北冥教的人?”曾梓图点头道:“不错,他们就是北冥教的人。你想,他们那么多人,先是骗小孩子去调开鲁啸和廖树山,然后欺负手无寸铁的婉儿母女,企图拿她们母女为人质要挟老夫,他们能是好人吗?”吴秋遇不禁皱起眉头,那天他是亲眼所见,如果真是北冥教的人所为,那北冥教的做法确实不够光明正大。于是疑问道:“他们真的是北冥教的人吗?”曾梓图用力点头道:“千真万确。在蓟州的地面上,敢出来和我曾家作对的,除了北冥教,也没有第二家。”吴秋遇一时无语。曾梓图忽然问道:“你对北冥教究竟了解多少?”吴秋遇愣愣地看着曾梓图,摇了摇头。曾梓图缓缓说道:“北冥教自教主以下,设有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简直就是一个阴曹地府……”吴秋遇简直不敢相信:“可我认识的路桥荫长老,彭玄一、康奇两位堂主,看着都不像邪恶之人啊。” 曾梓图笑道:“你说那几个看着不像是邪恶之人,那有谁一眼看上去就是坏人了?可能你行走江湖时间短,还没被假装友善的小人骗过?” 吴秋遇不禁苦笑。自己行走江湖确实时间不长,可是已经先后被人骗了好几次了。在朔州,成三路假意请他们师徒去给铁拳王瞧病,那是相当殷勤,哪知道连铁拳王都是他找叫花子假扮的,还暗中下毒害死了师父。吴秋遇和小灵子受祁翁所托,去邵家门送信,邵青堂倒也客气,连她女儿的房间都让出来给小灵子住,还打了他的徒弟。祁翁当年对落魄的邵青堂有接济之恩,一旦落难,邵青堂不但不想法回报,反而和祁天百勾结,要害死祁翁。谁能想到他和善背后却是那样的歹毒心肠?还有就是吕云,在黄河安排的小酒馆假装正义、火烧黑店,然后热情与吴秋遇和如梦同行,吃喝用度全来支付,到最后却是要借机坑害他们带回去领赏。想到这些,吴秋遇不禁摇头。 曾梓图问:“怎么,你也有此经历?”吴秋遇点头道:“是啊,我每次都被人骗,已经好几回了。”曾梓图说:“这种伪善之人骗人,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害人,二是求人。你可以好好想想,北冥教那几个你所谓的好人,他们没有动手害你,是不是都有求于你?” 吴秋遇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在楼烦,他追赶飞叉门的胡二秃子时,青衣堂的堂主康奇曾经拦路跟他打了一架,后来急着向他打听李袖的下落,还找来的路桥荫。他们想打听消息,也算是有求于人吧?在黑土岗,路桥荫对自己客气,是在自己救了他之后,这个也不能说明什么。至于彭玄一,他去赐熊岭也是给朋友找药的,得知自己是神医济苍生的徒弟,便请自己去给他的朋友医治,这显然是有求于自己。想到这些,吴秋遇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相信北冥教的那几个认识的人。 曾梓图说:“老夫没有什么大智慧,只是多活了几年,吃过亏,受过苦,算是多少见过一些世面。至于你认识的那些好人坏人,还须自己去慢慢体会。”吴秋遇点了点头:“多谢前辈指点。”曾梓图:“又叫前辈了?看来你还不是真心认我这个伯父。”吴秋遇尴尬地笑了一下,叫道:“伯父。”曾梓图笑道:“好了,一下子听老夫罗索了这么多,你未必全能接受。你先回去歇着吧,慢慢体会。”“好的,伯父。”吴秋遇起身施了个礼,转身出了客厅。看着吴秋遇的背影,曾梓图点头微笑。 曾婉儿听说吴秋遇被父亲找来谈话,生怕他被父亲为难,于是赶紧找来。曾梓图见婉儿急匆匆跑来,开口问道:“婉儿,出什么事了?”曾婉儿不见吴秋遇,急忙问道:“秋遇公子呢?”曾梓图说:“跟我聊了一会儿,已经回去了。你就为这个跑一趟?”曾婉儿稍稍放心,解释道:“我听说他跟别人打架,然后被爹叫来,怕他不知深浅,惹爹不高兴。”曾梓图笑道:“你是不放心他吧,怕我为难他。”曾婉儿被爹爹看穿心思,娇羞地叫了一声:“爹——” 曾梓图说:“放心吧。我们聊得很高兴。我们以前也见过,只是一起叙叙旧。”曾婉儿惊讶道:“您何时见过他了?”曾梓图说:“我不光见过,还在黄河岸边试过他的武功。要不然我怎会那么欣赏他?”曾婉儿说:“爹,你武功那么高,干吗欺负人家?”曾梓图说:“我哪里欺负他了?他倒是用力打了我一掌,我也没把他怎么样。”曾婉儿笑了:“我就知道,我爹大人大量,德高望重,不会跟一个毛头小子过不去。”曾梓图说:“你先别高兴。坐下,我有件事正要跟你说。”曾婉儿在刚才吴秋遇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道:“什么事啊爹?” 曾梓图说:“上次在黄河岸边,我看他一直背着一个姑娘,很是亲密。”曾婉儿脸上的笑容马上散去,愣愣地望着爹爹。曾梓图继续说道:“就是你哥哥带回来那个如梦姑娘。我看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曾婉儿说:“这个我知道。他们从小相识,还……还刚刚定了亲。”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曾梓图一愣:“他们还定过亲了?”曾婉儿点了点头。曾梓图问:“那为什么他们没在一起,还被你和以儿分别遇到?”曾婉儿说:“他们在海上遇险,遭到鲨鱼袭击,秋遇公子以为如梦姐姐死了,伤心过度,几乎失血死去,我刚好遇上就把他带回来了。如梦姐姐是被我哥哥救了,她也以为秋遇公子死了。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曾梓图盯着女儿说道:“所以你故意把如梦姑娘送到你娘那里,就是怕他们再度相见?”曾婉儿低着头,脸红着说道:“爹,我知道我这样不对。我……” 曾梓图忽然笑道:“这有什么不对?”曾婉儿一愣,不知道爹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曾梓图说:“男欢女爱本属自然。遇到好的就去追求,也是理所应当。我知道你真心喜欢秋遇,爹支持你!”曾婉儿没想到爹爹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自然欢喜,可是忽然又犹豫道:“可是,如梦姐姐怎么办?他们已经定亲了,她也很可怜。”曾梓图说:“爹不是鼓励你横刀夺爱,我是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不合适。你想啊,秋遇虽然是个好人,武功也不错,可是他身无分文,拿什么养活如梦姑娘?再说了,他是个习武之人,难免涉入江湖与人结怨。如梦姑娘弱不禁风,不会武功,敌人若在暗处,吴秋遇一个人怎么保护她?”听到爹爹这一番解释,曾婉儿心里踏实多了,连连点头。曾梓图说:“我看你们两个倒合适,所以爹爹支持你。当然,如梦也是个好姑娘,咱们也不能亏待人家。让你娘收她当个干女儿,将来找个富贵人家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岂不皆大欢喜?” 曾婉儿听了大喜,忽然又想起:“我哥哥喜欢如梦姑娘,不如也成全他们。”曾梓图说:“这个恐怕不妥。如今邵家已经找上门来,你哥哥跟九佳姑娘定亲只是早晚的事。”曾婉儿说:“可是哥哥并不喜欢九佳姑娘。我看他对如梦姐姐倒是真心。您逼着他跟邵家结亲,会不会太委屈哥哥了?”曾梓图说:“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委曲未必是坏事。”曾婉儿说:“我还是觉得如梦姐姐跟我哥哥在一起更好。”曾梓图看着她,忽然笑道:“我的傻女儿,爹可全是为了你好。你想啊,你用手段把秋遇控制在手里,将来走到一起当然是好事。要是如梦再嫁给你哥哥,你们都是一家人,她和秋遇早晚见面,一旦明白了事情原委,大家还能和谐相处么?”曾婉儿想了想,虽然觉得对哥哥有些不公平,但是爹爹确实是为自己好,于是她像个小孩子似的站起来抓住曾梓图的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嘴里只会说:“我明白了。谢谢爹!” 第086章九佳用计 曾可以精心准备了蓟州当地的糕点,打算给柳如梦送去。想到马上又可以见到如梦姑娘,曾可以的兴奋之情都呈现在脸上。他刚一出门,就被邵九佳撞见,为免生事,他赶紧把手里的糕点藏到身后。邵九佳看到曾可以,兴奋地叫了一声:“曾公子。”曾可以赶紧收了表情,客气道:“邵小姐,你好。起来在府里走走?”邵九佳说:“我就是来找你的。”曾可以心中暗叫不好,脸上还不能表露,问道:“小姐找我什么事?”邵九佳说:“你不请我到房间里坐坐?”曾可以说:“真是不巧,我正要出门。等我办事回来,再陪小姐聊天吧。”邵九佳问:“公子要去哪里?”曾可以说:“有个朋友多日不见,传话来说想见我。我去看看他。”邵九佳:“既然是公子的朋友,我跟你一起去吧。”曾可以忙说:“这个怕有不妥。”邵九佳说:“这有什么不妥?”曾可以说:“我那个朋友是个村野汉子,说话粗俗,行为怪诞。他不喜欢见生人,我怕会冲撞了小姐。所以,他那里你还是别去的好。等我回来,一定陪小姐好好聊天。”邵九佳失望道:“人家好不容易有心情,想来找你聊聊天。你却急着出门。那好吧,你说不该去,我就不去了。我等你回来。”曾可以背着手,微微躬身施礼:“多谢小姐体谅。我先去了。”说完,急匆匆走了。邵九佳已经看到曾可以手里拿着东西,只是他已经走开,不便再叫住多问。邵九佳也很聪明,知道曾可以的话未必都是真的。想到曾可以有事瞒她,不由得暗自不爽。 邵九佳满心欢喜地来找曾可以,曾可以却有事走掉。邵九佳颇感失望,看到地上有树叶滚动,狠狠踢了一脚。无聊了一会,她忽然想到:我可以去找婉儿,让她陪我在蓟州城里逛逛。邵九佳在天百山庄见过曾婉儿,也说过话,对她印象不错。 来到曾婉儿的住处。只有丫鬟秋香一人在房中,正在收拾。邵九佳没看到曾婉儿,开口问道:“婉儿呢?”秋香听见有人进来,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来。她没见过邵九佳,简单答道:“我们小姐不在,出门去了。你是……邵家小姐?”上下打量了几眼,又听她对小姐直呼名字,大致猜到应该是邵九佳。邵九佳点了一下头,又问:“她去哪了?”秋香说:“跟秋遇公子去验收石碑了。” “秋遇公子?她跟那个臭……”邵九佳本想说吴秋遇是臭小子,忽然想到曾可以带他去见过曾公,现在秋香又称他为公子,看来吴秋遇跟府上也有些渊源,便没说出口,而是改口说道:“他们俩一起走的?是什么石碑?”秋香忽然觉得自己失言了,曾婉儿嘱咐过,不希望别人知道吴秋遇的事,于是她赶紧掩饰道:“哦,这个小姐没说。我只是个丫鬟,小姐的事我不能随便打听。”邵九佳信了,因为她就从不允许自己的丫鬟多嘴,于是又问:“做石碑的在哪儿?我到那去找她。”秋香说:“哎呀,这个可还不清楚,小姐也不带我去。那都是干粗活的地方,您是大家小姐,我看还是别去了。我们小姐回来,我会告诉她您来过。”邵九佳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便不再理睬秋香,转身出了房门。秋香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邵小姐还真是难缠。幸亏小姐事先嘱咐过,要不然什么都被她问去了。” 邵九佳闲着无事,便走出曾府,独自在蓟州城里闲逛,想着也许能碰上曾可以或是曾婉儿。忽见前面围了一伙人,邵九佳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邵九佳只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就用力往前挤。她虽为女子,但是习武多年,到底比那些街上的闲人要有力。前面和旁边的人见是个女的在推挤,居然都不阻挡,自动让出了一条空档。邵九佳心中暗想:看来蓟州的人还挺懂得礼让。刚才往前推挤,她是毫不客气。现在别人一让,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众人轻轻拱手:“多谢,多谢。”众人都不出声,只好奇地看着她。 “大家都怎么了?听我说呀。”一个矮胖的粗皮汉子手里拿着两个纸包,站在人群中间,见众人忽然躲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邵九佳进到人群里面,才发现原来是个卖东西的。矮汉看到邵九佳,似乎有些惊讶:“姑娘,你对这东西有兴趣?”然后竖指赞道:“有眼光!这确实是好东西。你要几包?”说着就把手里的纸包递了过来。邵九佳接过纸包,拿在手里看了看,问:“这是什么东西?” 矮汉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这是我祖上引进海外仙方秘制的灵丹妙药。男的吃了可以金枪不倒,女的吃了可以欲死欲仙。”邵九佳眨巴眨巴眼睛,没听明白什么意思:“这是练武用的丹药?我只听说丹药能提升内力,难道对刀枪招式也有好处?”众人听了,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一起大笑起来。有人说:“这个对刀枪功夫没好处,对床上功夫有好处!哈哈哈哈!” 邵九佳愣愣看了看众人,赫然发现竟都是男人,一个个在猥亵地笑着。她忽然醒过闷来,赶紧丢掉手里的纸包,捂着脸跑出了人群。 “姑娘,你怎么走了?这个真的管用!”矮汉有些失望地看着邵九佳的背影。其余众人则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甚至互相撞在一起。 从石场出来,曾婉儿问吴秋遇:“你对那个石碑还满意吧?”吴秋遇点头道:“嗯,挺好。多谢小姐。”曾婉儿说:“我找人查了黄历,近期一直没有好日子,不宜动土。我看咱们就先准备着,过些天再给如梦姐姐安坟。”吴秋遇犹豫了一下,勉强说道:“那好吧。我不太懂这个,全听小姐安排。”曾婉儿说:“你以后别再叫我小姐了。叫我婉儿就好了。”吴秋遇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叫出口。 两个人回到府中。曾婉儿先送吴秋遇回房。丫鬟秋香正在那里,见二人回来,上前说道:“小姐,你们走后,邵家小姐找过你。”曾婉儿惊讶道:“她找我什么事?”秋香说:“她没说,听说你和秋遇公子出去了,本想上街去找你,我劝她不要去,不知她是不是回去了。”曾婉儿埋怨道:“以后我和秋遇公子的事不要随便跟人提起。”秋香说:“我知道错了。我一时失口说了,好在后面想到遮掩。” 曾婉儿问吴秋遇:“你和邵小姐到底有什么过节?日前打架,还是因为天百山庄的事?”吴秋遇说:“我和小灵子替祁翁送信,曾经去过她家里。她看上我们的白马,就想自己占了,被小灵子说了几句,就怀恨在心。她有个师兄叫江寒,他们俩一起来算计我们,还放蛇咬小灵子。后来惊动了邵青堂,把他那个徒弟打了,还让邵九佳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小灵子住。就这样结了仇。”“原来是这样。”曾婉儿放心了,“这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她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了,应该不会再怎么样。”秋香问:“小姐,那你去不去见那个邵家小姐?”曾婉儿说:“不着急。说不定她已经出去逛街了。等她下次来找我再说吧。” 曾婉儿带着秋香走了。吴秋遇看着她的背影,心想:相处久了,觉得婉儿小姐人还不错,已经不像当初刚见到她时那么任性刁蛮,处理事情也很细心周到。 邵九佳又羞又气,早没心思再逛街。她快步回到曾府,对着门口的家丁随口问了一句:“公子回来没有?”家丁说:“我没看见公子出门啊。”邵九佳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盯着他问道:“你是一直在门上吗?”家丁说:“是啊,从卯时开门我就在这。”邵九佳见他不像在撒谎,想了一下,跨步进门,向曾可以的房间走去。 曾可以已经回来了。他进出走的都是后门,所以大门口的家丁不知道他出门。邵九佳来到曾可以门外,忽然停下脚步,心中犹豫:要是他不承认,继续扯谎话骗我,我又能怎样?不如先去找婉儿问些底细,再来找他对质。想到这里,她转身去找曾婉儿。 曾婉儿陪着吴秋遇到石场走了一圈,腿脚有些累了,正躺在床上歇着。秋香一边给她捏着腿,一边陪她聊天。邵九佳走进门,开口说道:“妹妹终于回来了。我都来了两趟了。”曾婉儿坐起来,说:“邵小姐来了?秋香跟我说了,我正打算歇一会就去找你呢。”邵九佳在凳子上坐下来,直接问道:“听丫鬟说,你们去看石碑了,是什么石碑?”曾婉儿说:“嗨,没什么。就是闲着没事,去看看碑刻什么的。你要是喜欢,改天我也带你去看看。”邵九佳见曾婉儿说得如此畅快,估计那石碑也没什么特殊,便不再多提,而是问道:“你和曾公子兄妹情深,是不是他什么事都不瞒你?”曾婉儿暗自惊讶,不明白她此话何意,于是说道:“那要看什么事。姐姐怎么这么问?”邵九佳说:“我去找他聊天,他说有事要出门,然后就走了。可我问了门口的家丁,他们说没见公子出去过。他究竟是在干什么?”曾婉儿敷衍道:“也许是门口换人,哥哥出去时他们没看见。”邵九佳说:“我问了,他们说从卯时就站在那,如果公子出去一定会看到。你说他为何拿谎话骗我?”曾婉儿知道哥哥应该是真出门了,而且还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不能跟邵九佳说,于是笑道:“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可猜不出来。你还是直接去问他吧。”邵九佳说:“我就是怕他不承认,又拿假话来骗我,才来找你问问。你如果知道,可一定要告诉我。”曾婉儿说:“我这两天还没见过哥哥,还真不知道他的事。如果他跟我说了,我一定转告姐姐。”邵九佳暗想:婉儿的心思都在那个臭小子身上,不知道她哥哥的事倒也属正常。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邵九佳无奈地站起身说道:“那好吧。你有空帮我问问他。”曾可以说:“好的。哎,姐姐,你刚才出去过?去哪了?”邵九佳心想:我怎么说呀,今天太丢人了!“没去哪。不打扰你了,我回去了。”她胡乱应了两句,便转身出了房门,也不敢再去见曾可以,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曾婉儿赶紧去找了哥哥,把刚才邵九佳问话的事告诉他,提醒他小心些,不要让如梦的事暴露了。曾可以谢过妹妹,说自己会小心,也会找时间去叮嘱如梦一声。 过了两天,邵九佳又来找曾可以。她到的时候,曾可以正在房中,伸手拿起桌上的东西正要出门。邵九佳看到曾可以,故作俏皮地说:“曾公子,今天有空吗?”曾可以赶紧把手里的东西背到身后,尴尬地说道:“邵小姐,真是不巧,我又要出门。要不,咱们回头再聊?”邵九佳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你真的是要出门吗?”曾可以点头道:“是啊,你再晚来一步,我就已经走了。”邵九佳看到曾可以把手背到身后,觉得他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但是她没有继续纠缠,而是说道:“看来我来得又不是时候。既然公子要出门,那我不打扰你了,我走了。”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曾可以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稍稍等了一会,估计邵九佳已经走远了,才从屋里出来,向后门走去。邵九佳从墙角转出来,望着曾可以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果然有鬼。刚才他看见我就有些神色慌张,身后还藏了东西。他偷偷摸摸要去干什么呢?我得跟着去看看。”刚才她躲在那里没走,本来是打算看看曾可以是否真的出门,还是作为借口搪塞她。现在已经知道曾可以确实是要出门,料定他偷偷摸摸走后门一定有不可告人之事,于是便悄悄跟了上去。 曾可以出了后门,从外面把门掩好。邵九佳在角落等了一下,估计曾可以已经离开,才快步走到门口,开门追了出去。她跑到门外,左右张望了一下,却一时看不到曾可以的身影。邵九佳正在着急,忽见曾可以在东边的弯路上冒出来,不由得大喜,急忙快步追了过去。 曾可以转来转去,穿入一片细竹林。邵九佳也跟着进了竹林。或许是这里的气候不对,这些竹子长得并不好,一根根很细,而且叶子颜色发白。穿过竹林,前面不远处有一排宅院。宅院后面是高大的院墙,不知是何去处。邵九佳张望了一会,不知道曾可以进了哪一家,又不愿意就此放弃,于是退回竹林中藏身等着,要看曾可以到底从哪个院子出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从最东边的白墙院子里走出曾可以的身影。他还回头说着话,好像后面有人送他。邵九佳一看,送出来的是个女子,两个人有说有笑。待仔细看清了,她大吃一惊:那女子正是曾可以归来时带回的柳如梦!邵九佳心中暗恨:“原来他三番五次躲避我,都是来找这个女人。他怎能这样对我?明明要和我定亲了,却对我百般冷落,反而在背地里藏了女人。” 曾可以对柳如梦说:“你在这里安心住着,我和婉儿会常来看你。千万记住,除了我和婉儿,不管谁来,一定不要信他,更不要出门。”柳如梦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公子请回吧。你有事情要忙,不用总来看我。”曾可以笑着说:“对我来说,最值得忙的,就是如梦姑娘的事。好了,我走了。”说完,不等柳如梦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去。留下柳如梦尴尬地站在那里。 邵九佳发现了曾可以的秘密,知道柳如梦藏在那里,她冷笑两声,心里打定主意:等曾可以一离开,马上就去毁掉柳如梦。曾可以经过竹林时,心里光顾着高兴,并未察觉附近有人。 柳如梦发了一会呆,转身进了院子,回身把门关好。邵九佳看着曾可以渐渐走远了,快步从竹林里走出来,直向白墙院子奔去。到了门口,她抬脚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握在手里。大门紧闭,轻轻推了一下没有开,原来已经从里面栓好了。 邵九佳扣了扣门环,只等柳如梦过来开门,便将她制住毁容。过了一会,听见柳如梦在里面问道:“谁呀?”邵九佳怕被柳如梦识破,没有吭声,只是继续扣打门环。柳如梦记得曾可以的嘱咐,问了两声无人应答,料想必是曾可以所说的坏人前来骚扰,便不再理睬。邵九佳等不到柳如梦开门,甚至里面已经不再问话,有点着急。 她想了一下,退出几步,飞身扑到墙头,攀了上去。刚要翻身跳下,忽然身下砖石松动,冒出几根铁刺来。邵九佳大惊,稍一迟疑,腿上、手臂上就被划出血来,应声翻落院中。忽然地面兜起一张绳网,将邵九佳吊在空中。邵九佳挣扎了几下,勉强撑住了,开始用匕首拉割绳网,试了几下才发现,那绳网坚韧得很,匕首根本不能割破分毫。邵九佳大惊,焦急地挣踹起来。 柳如梦正在做女红,听到动静,拿着剪刀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邵九佳被兜在网中,先是愣了一下,便要过去搭救。她已经知道邵九佳是来找曾可以的,也知道他们早晚要定亲,心里觉得邵九佳应该不是曾可以所说的外人。邵九佳见柳如梦手持剪刀向自己靠近,大叫道:“你要干什么?”柳如梦说:“我救你下来呀。”邵九佳说:“你少来唬我!你要再往前走,我……我就……我就跟你拼了!”说着从网孔中探出手臂,拿匕首威胁着。柳如梦看到邵九佳手里的匕首,吓了一跳,停下脚步:“邵小姐,你怎么到那去了?”邵九佳气愤道:“哼,我一时大意被你困住,你尽管奚落。一旦我脱身出来,有你好看!”柳如梦不解地说道:“我哪有奚落你呀?小姐为何如此生气?” 邵九佳说:“你少得意!你不过是曾公子捡来的贱货,以为他把你藏在这就是喜欢你了?你想得美!你得先问问本小姐答不答应!”柳如梦终于知道邵九佳为何敌视自己,赶紧解释道:“邵小姐,你误会了。曾公子救我回来,我很感激他。可是我跟他之间没什么的。”邵九佳说:“我都看见了,你们这样偷偷摸摸的,还说没什么?”柳如梦说:“我想曾公子把我安置在这,应该也是怕小姐多心。我知道你们快要定亲了。我想公子这样做,应该也是为了小姐好。”邵九佳气哼哼说道:“为了我好,他就不该背地偷偷见别的女人!你以为花言巧语就能骗得了我?” 柳如梦不希望因为自己让曾可以惹上麻烦,便继续说道:“邵小姐,你不用多心。我跟曾公子真的没什么。其实我……已经定亲了……”邵九佳正在气头上,一听到定亲二字,顿时吼叫道:“你们都定亲了?什么时候?”柳如梦赶紧解释:“不,不,不是跟他。”邵九佳追问道:“那是跟谁?你说不出真人来,我不会信你!”柳如梦无奈,只得忍痛说道:“他叫吴秋遇,是我儿时就认识的。本来我们相依为命……”“吴秋遇?”邵九佳愣愣得望着柳如梦,“你是说,你跟吴秋遇有婚约?”柳如梦点了一下头:“嗯,是的。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邵九佳瞅了瞅柳如梦,见她不像在撒谎,仍觉得难以置信:“既然你跟那小子定了亲,为何不跟他在一起?”柳如梦摇了摇头,叹息道:“他已经不在了?”邵九佳问:“不在了?什么时候走的?”柳如梦说:“我们在海上遭遇鲨鱼,他已经……我不想说这个了。反正请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不会对别人动心的。”邵九佳头脑有点混乱,闷头想了一会,忽然抬头看着柳如梦:“你以为傻小子被鲨鱼吃掉了?你是曾公子从海上救回来的?”柳如梦哀伤地点了点头。邵九佳一下子心里踏实了,晃着手臂说道:“来,快把我放下去,我有话跟你说!” 柳如梦望着邵九佳手里的匕首,有些犹豫。邵九佳见了,赶紧丢掉匕首,尴尬地笑道:“刚才是我误会了。你放我下去吧。”柳如梦这才上前,轻轻解了绳子,帮着邵九佳从绳网里挣脱出来。 邵九佳将匕首插回靴子里,对柳如梦说:“如果我告诉你吴秋遇还活着,你信吗?”柳如梦愣了一下,似有短暂惊喜,很快又恢复忧伤,轻轻摇了摇头:“不可能了。我亲眼看到鲨鱼的可怕。”邵九佳说:“你跟我走,我今日就能让你见到活的吴秋遇。”柳如梦说:“你不用哄我开心了。我谢谢你。曾公子嘱咐了,让我不能离开这里。”邵九佳知道柳如梦仍不信吴秋遇还活着,于是说道:“那这样吧,我找他来见你。然后你们一起远走高飞。”柳如梦只当她是随口说说哄自己,便也没放在心上。 邵九佳回头看了看墙上,那些铁刺不知何时已经收起,看来这里的机关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她冲着柳如梦轻轻拱了一下手,转身走到门口,开门走了出去。柳如梦跟上去关了门,继续闷头哀伤。 邵九佳知道了柳如梦和吴秋遇关系,想到一旦安排二人见面远走高飞,曾可以便会回到自己身边,不由得内心狂喜,一高兴竟连手臂和腿上的伤都不觉得疼了。她快步赶回曾府,直接去找吴秋遇。 秋香端着茶盘,看见邵九佳急匆匆走过,有些纳闷。她来到小姐房中,把这个事跟曾婉儿说了。曾婉儿问:“她是从哪个方向走来?”秋香说:“好像是后院。”“后院?”曾婉儿一惊,站了起来。她怕的不是邵九佳去后院,担心的是邵九佳跟踪曾可以发现柳如梦,于是急忙去找哥哥询问情况。 曾可以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我一路都很小心,没有发现有人跟着。”曾婉儿稍稍踏实了一些:“邵小姐走之前,哥哥还是少去如梦姐姐那里吧。万一被她发现了,恐怕会对如梦姐姐不利。”曾可以说:“不至于吧。”婉儿说:“你别不当回事。咱们在天百山庄又不是没见过,这个邵小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曾可以说:“我已经嘱咐如梦不要出门。邵九佳要是真敢放肆去那里闹事,只能是自讨苦吃。为保护咱娘,爹找人设计的那些机关,每一样都够她受的。”曾婉儿点了点头,还是嘱咐道:“总之还是小心点好。”曾可以说:“嗯,我会注意的。你跟秋遇公子怎么样?”哥哥忽然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曾婉儿有些难为情,转过身,小声说道:“还好啦。”曾可以笑道:“你们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哥哥支持你,不用害羞。” 曾婉儿忽然回身说道:“哥哥,千万不要在秋遇公子面前提起如梦姐姐!”曾可以问:“为什么?”曾婉儿一时语塞,不知该不该说。曾可以笑道:“哈哈,你呀。我看秋遇公子憨厚老实,不是那么容易变心的人。他怎会一见如梦就……不会的,不会的。”“不是!”曾婉儿一急,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他们……他们早就认识,而且还……有婚约在身。”“你说什么?他们俩……他们俩有婚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可以简直难以置信。曾婉儿说:“他们从小就相识,失散多年,又意外相遇,海上遇险以前一直相依为命,已经定过亲了。”曾可以愣愣地坐在凳子上,脑子有些乱了。 过了良久,曾可以才醒过神来,开口说道:“你早就知道,所以才安排如梦去娘那里住,其实是怕他们两个见面,是不是?”曾婉儿点了点头:“嗯。哥哥,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曾可以说:“我没有怪你。你做得很好。既然他们还不知道彼此都在,那就继续隐瞒下去好了。我不说,你也不说。”“嗯!”曾婉儿点头应了一声。 邵九佳找到吴秋遇的住处,轻轻敲了两下房门。吴秋遇起身过来,一边开门,一边叫了声:“婉儿小姐。”一见门外站的是邵九佳,顿时愣住。邵九佳看着吴秋遇,开口问道:“你和婉儿是什么关系?”吴秋遇被她没头没脑一问,更加愣住:“我们是……朋友啊。”邵九佳又问:“你和那个如梦是什么关系?”吴秋遇更加诧异:“你认识如梦?”邵九佳说:“这个你先别管。回答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是我的……”吴秋遇说了一半,摇了摇头,喃喃道,“她已经不在了,还说这个干什么。”邵九佳说:“这么说,是真的了?”吴秋遇抬眼看着邵九佳,不知她在说什么。邵九佳说:“你们是不是定过亲?”吴秋遇点了点头。邵九佳又问:“那你现在还想着她吗?”吴秋遇说:“当然了。可是……她已经不在了。”说话之间,又难免黯然神伤。 邵九佳点了点头,忽然说道:“谁说她不在了?她根本没死。”吴秋遇面无表情地看着邵九佳,说:“你用不着这样消遣我。我知道曾经得罪过你,可是我不想跟你斗了。”邵九佳说:“你听好了,那个如梦还活着,而且就在蓟州!”吴秋遇愣愣地看着邵九佳:“你说的是真的?” “你爱信不信!想见她就跟我来!”邵九佳说完,转身就走。吴秋遇呆了一会,心里蓦地燃起几分希望,赶紧跟了上去。 邵九佳带着吴秋遇,出了后门,穿过细竹林,来到如梦居住的白墙院落。吴秋遇半信半疑地问邵九佳:“如梦真的在这?”邵九佳说:“不信你自己看去。我先走了。”说完真的转身走了。 吴秋遇轻轻拍了拍门板。过了一会,里面有人问道:“谁呀?”果然像是柳如梦的声音。吴秋遇心里的希望又增添了几分,赶紧答道:“是我,我是吴秋遇!”里面安静了一会,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像是急匆匆跑来的。来人站在门里,没有急着开门,而是问道:“你认识一心哥哥吗?”吴秋遇说:“如梦,真的是你!是我呀,是我!我就是一心哥哥!” 门开了,柳如梦看到吴秋遇,一下子从里面扑了出来。吴秋遇赶紧把她抱住。两个人惊喜落泪,拥抱良久。柳如梦哭够了,才直起身子说:“一心哥哥,我一直以为你死了。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太高兴了!”吴秋遇说:“我也是。”柳如梦回头看了一眼门里,说:“你等一下。”她回身去把门掩了,然后拉着吴秋遇的手一起向竹林走去。 两个人在细竹林中互诉衷肠。柳如梦说:“我被那个人驾船劫走,他想要欺负我,我正好摸到了短剑,他自己撞上来,受伤翻下船去。结果引来了鲨鱼,把小船咬破了。船往下沉的时候,我想到你可能也不在了,我死了正好可以去找你,当时一点也不害怕,就那样闭上眼睛等着。后来曾公子乘大船经过,把我救了,带到这里。你呢,一心哥哥,怎么也到了这?”吴秋遇说:“我跟鲨鱼纠缠到没了力气昏死过去。长青他们父子两个把我弄回家里。后来听说海鲨帮的人找到了那条小船,只有血迹,没有人。我就以为你死了,当时一着急又昏了过去。醒了以后,就只会哭,漫无目的地上了街。在街上又听到乞丐在说小灵子他们陷入流沙的事,连同你这件事,我当时就觉得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后来到了一个地方,闹疫病,无意中发现我的血可以救人,就想着把这一腔血都献了,然后到阴间去找你们。是婉儿小姐救了我,带回蓟州。”这两个人,如梦以为吴秋遇死了,觉得自己死又何哀,便闭上眼睛安心等死;吴秋遇以为如梦和小灵子都死了,觉得自己生有何欢,决心献血殒命。真可谓情真意切。 柳如梦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还没等吴秋遇说话,就见邵九佳走了出来,上前说道:“我看你们情真意切。”吴秋遇和柳如梦同时明白了,这次重逢竟是邵九佳一手安排。吴秋遇感激地拱手谢道:“多谢邵小姐。”柳如梦也施礼致意。邵九佳说:“你们不用谢我。我帮你们自有我的道理。既然你们再度重逢,为何不一起远走高飞?”吴秋遇和柳如梦相互看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邵九佳说:“我好人做到底,愿意帮你们离开蓟州。”“多谢邵小姐。”吴秋遇又施了一礼,忽然又觉得自己若不辞而别实在对不起婉儿小姐,便对邵九佳说,“我还有些事情处理,需要先回曾府一趟,回来再接如梦。”柳如梦点头道:“嗯,你去吧。我也要告别一声。”她感激卢夫人的收留照顾,也不想不辞而别。 邵九佳看了看他们,说:“不重要的事就算了,真有必做之事也尽快去办。但是我要提醒你们,千万不要惊动曾公子和婉儿,要不然,我怕你们走不出蓟州!”吴秋遇和柳如梦当然明白。邵九佳想了一下,说:“曾府和这里都是曾家的地盘,他们兄妹随时可能出现,你们都不宜久留。这样吧,城里有个渔阳客栈,离此不远,也很好找,不管你们谁先完事,都去那里等着。我先去订个房间,你们直接找去就好。”吴秋遇和柳如梦谢过邵九佳,各自去找人谢别。 邵九佳身上有银子,在渔阳客栈订好房间,便在那里喝茶等着。不到半个时辰,柳如梦先找来了。她的事简单一些,跟卢夫人闲说了几句话,托卢夫人对曾可以表达感激之意,又默默坐了一会,谎称想出去转转看能否找到亲戚,并说如果自己不回来,就是找到了熟人,日后再回来看望卢夫人。卢夫人有些惊讶,但是又挽留不住,只好不舍地送她出门,心里就盼着她找不到那些远亲尽快回来。 两个人在客栈等了一个多时辰,吴秋遇还没有来。邵九佳担心吴秋遇被曾婉儿缠住,便叫柳如梦先在客栈等着,自己出门接应。 出了渔阳客栈,邵九佳心中焦虑:眼看天色已晚,那傻小子怎么还不来呀?万一拖过今晚,曾可以发现柳如梦不在,事情就不好办了。她一边在街上走,一边想着办法。忽然看见前面围了一伙人,还都是男人,她眼前一亮,有了主意。先去买了一顶斗笠戴上,又拿绢帕把脸遮了,才向人群走去。 邵九佳分开众人,挤了进去。里面正是那个卖药的矮个粗皮汉子。他正在对众人吹嘘,猛然看看到邵九佳冲进来,吓了一跳。邵九佳上前一脚,将货摊踹翻了,从靴子里拔出匕首,不等矮汉反应过来便上前将他的衣领揪住,大声喝道:“你这个害人的骗子!我今天正要找你算账!”众人一看要出人命,吓得四散奔逃。 卖药的矮汉吓得魂不附体,颤声说道:“大爷,不是,大侠,女侠!我没害过人哪,您可不能……”邵九佳扭头见众人都已经逃了,松开手,收起匕首,说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的,只是不想那些人碍事。他们走了,咱们可以好好说话了。”卖药的矮汉呆愣了一会,仍然不知如何是好:“大侠,女侠,您有何吩咐?” 邵九佳说:“你这个药真的管用吗?”一听她问起这个,卖药的矮汉踏实多了,赶紧说道:“管用,管用!您是自己吃,还是……”“少废话!”邵九佳瞪了他一眼。矮汉说:“您别怪小人废话。男人吃的跟女人吃的不一样,我得问清楚,才敢拿。”邵九佳哦了一声。矮汉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害怕了,又开始吹嘘自己的药:“我这个药,黄纸包的,男人吃了可以金枪不倒。粉纸包的,女人吃了可以欲死欲仙。”邵九佳绢帕遮着脸,勉强忍着听他胡说,忽然问道:“你这有没有那种,就是……男人女人吃了就忍不住,想那个……”矮汉说:“有,有啊。”说着就蹲下身去,从散落的货摊里拿出两包白纸包的药,递给邵九佳。邵九佳接过来看了两眼,问:“这个真的管用?你可不许唬我!”矮汉说:“您放心吧,这个绝对管用!别说人了,就是一头牛,吃了我的药,也绝对忍不住!”邵九佳点了点头,将药揣进怀里。矮汉说:“看您这身子骨,算是硬朗的,那也不能多吃,有一包就足够了。吃多了,我怕您舒服得受不了。” “住嘴!你再敢胡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邵九佳羞愤地骂道,“多少钱?”。矮汉不敢再胡说了,伸出两个手指头:“两包,一共是二钱银子!”邵九佳从钱袋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丢给卖药的矮汉。矮汉接了银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这么多。我可找不开呀!”邵九佳说:“不用找了,都给你!”矮汉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住地点头哈腰:“多谢女侠!多谢女侠!”邵九佳说:“你拿着这锭银子,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在蓟州看见你。你要是敢四处胡说,也小心你的狗命!”“不敢,不敢!”矮汉把银子揣进怀里,赶紧弯腰收拾东西。 邵九佳转身离去。卖药的矮汉把散落的药包都收回筐里,回头发现邵九佳已经走了,在背后“呸”了一口,小声骂道:“一看就是个没人要的丑妇!也只能靠我的药去诱惑男人。”他在哪里都是卖,既然意外得了大锭银子,离开蓟州也无所谓。担心邵九佳忽然反悔,他赶紧挑起担子,快步走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邵九佳找个角落,丢掉斗笠,摘下绢帕,摸出药包开始盘算:“他们两个吃了这种药,定然把持不住,做出那种事来。到时候就算走不了,也已然生米煮成熟饭。人家都已经那样了,曾可以再想惦记人家也没希望。我想他也不会喜欢一个破了身的女人。哼哼,谁叫你先背着我私藏别的女人,别怪我手段高明!”正想着,忽见吴秋遇从街上走来,她赶紧收了药包,迎上去。 两个人往渔阳客栈走去。吴秋遇说:“邵小姐热心帮忙,让我和如梦得以重逢,我们真是感激不尽。”邵九佳直率说道:“你不用多心,我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你们。”吴秋遇不解。邵九佳说:“你知道为什么如梦姑娘会住在那里吗?是婉儿和他哥哥一起安排的。”吴秋遇一愣:“可是……婉儿知道我和如梦已经……她怎么一直没有告诉我?”邵九佳冷笑道:“这个你还不明白?她对你动心了呗!如果让你和如梦姑娘见了面,她哪里还有机会?”吴秋遇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想不到婉儿小姐……这个……她太不应该了。”邵九佳说:“现在你知道谁是好人了吧?”吴秋遇说:“这次多亏九佳小姐,要不然,我和如梦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到。”邵九佳说:“恐怕直到你跟婉儿成亲,都未必能见到她。”吴秋遇说:“我是不会跟婉儿小姐成亲的。”邵九佳说:“现在知道如梦姑娘还活着,你当然这么说。他们不让你们见面,就是想让你们继续以为对方都死了,好死心塌地听他们摆布。”吴秋遇渐渐接受了邵九佳的说法,心里不知对曾婉儿应该感激还是怨恨,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可是我还没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们?”邵九佳说:“我就要和曾公子定亲了,他居然对你那个如梦动了心思,还把她私藏起来。我帮你们,说穿了也是帮我自己。你们离开蓟州,我就可安心了。” 吴秋遇相信她说的都是实话。 两个人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邵九佳指明了房间,对吴秋遇说:“我看天色已晚,你们商量一下,是趁夜离去还是暂住一宿。我先去处理一下别的事情,一会回来找你们。她已经在里面了,你进去找她吧。”吴秋遇点了一下头,进门去找如梦。邵九佳吩咐伙计,给这个房间送一壶茶来。 柳如梦正在屋中坐立不安,她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担心吴秋遇是在曾府出了什么事。忽见吴秋遇推门进来,她心中大喜,赶紧迎了上去:“一心哥哥,你终于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到,出什么事了?”吴秋遇说:“倒也没什么事。我想着跟婉儿小姐见面说几句感谢的话再走,却一时找不到她。最后只好在桌上留了字条,告诉她我有事走了。路上又去了一趟石场,让他们把石碑毁掉。”柳如梦和吴秋遇一起到桌边坐下,问:“什么石碑?”吴秋遇憨笑道:“我当时以为你死了,是给你做的墓碑。没想到却是多余了。”柳如梦说:“不多余。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 这时候,伙计敲门进来,送进一壶茶水,然后转身出去了。吴秋遇正好渴了,给如梦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水不是很烫,两个人端起来就喝了。柳如梦放下茶杯,说:“不知道邵小姐去哪了?等她回来,咱们就可以走了。”吴秋遇又倒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说:“她让咱们商量一下,是现在就走,还是暂住一宿明天再走。”说完,将茶一饮而尽。柳如梦说:“我看还是尽快走吧。万一婉儿和她哥哥知道了,恐怕又要挽留。”吴秋遇点了点头,说:“你再喝点水,我去找邵小姐,咱们趁夜赶路。”“嗯。”柳如梦端起茶杯,也把水喝了。 吴秋遇刚站起身要去开门,忽然觉得头有点晕,他暗叫不好,惊呼道:“茶里下药了!”却见柳如梦身子晃了晃,夹着腿轻微扭动起来。吴秋遇觉得自己身子渐渐发烫,还有些痒,他惊觉这不是蒙汗药,赶紧在身上摸找贺兰映雪。胡乱摸了一阵才想起来,经过两番落入海水,多次昏迷不行,那些东西早没了。吴秋遇想到出去找人要解药,可是他马上就觉得不妥:如果这里是黑店,还不知有多少人在周围埋伏,不能把如梦一个人留下。以前他粗心大意,害得如梦多次遇险,这一次终于记得教训了。 他急得团团转,身子越来越烫,越来越痒,渐渐头脑也有些迷糊。再看柳如梦,两眼迷离,轻微地喘着,身子扭得更加厉害。她痴痴地看着吴秋遇,脸已经通红。吴秋遇身上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偶尔看一眼如梦,便更加冲动,几乎忍不住要过去抱她。裆下那物件硬硬地挺立起来,胀得难受。他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急忙运功抵抗,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甚至内力所到之处,让他更加难以承受,渐渐开始出现幻觉。 柳如梦站起身来,两腿紧紧夹磨着,抓挠着前胸和肩膀的衣衫,渐渐向吴秋遇靠近,嘴里似喘似吟地说道:“一心哥哥,我……我想你抱我……抱我……”吴秋遇脑子里都是当日柳如梦在岛上赤身洗澡的情景,他知道这样不对,想不去想却越来越想,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强行抑制自己的冲动,可是却越来越觉得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柳如梦已经到了面前,一下子把吴秋遇抱住,大声的粗喘娇吟:“一心哥哥,我好痒,我要……我要你……”吴秋遇脑子里如梦的美妙裸体挥之不去,现在又被她一对酥胸在身前挤蹭,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难以自治地抱住了如梦,而且越抱越紧,脑子里都是自己的喘息之声,几乎失去知觉。柳如梦软软地瘫在吴秋遇的怀里,紧紧在吴秋遇身前贴蹭着,喘息和娇吟也越来越急促。吴秋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抱紧如梦就亲了起来。柳如梦也闭目迎合着。 吴秋遇的脑子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忽然一激动,将如梦紧紧搂住。“啊!”柳如梦被他大手勒了,喘息之间轻轻叫了一声。吴秋遇蓦然一激灵,如梦的叫声勾起他惊恐的回忆。他突然清醒了一下,睁开眼,惊见如梦瘫在自己怀里,酥软无力地扭动呻吟着,以为他被自己伤害了,迷糊之间,奋力一推。如梦跌退出去,摔倒在床上,当时就昏了过去。吴秋遇看到如梦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也往床边靠近。 第087章话叙别情 忽然听到敲门声,吴秋遇惊了一下,隐隐觉得自己对如梦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而且那种冲动越来越强烈,他用力摇了几下头,稍稍清醒了一点,赶紧逃出房门。 一条人影刚从门口离开,看背影很像是小灵子。吴秋遇虽然知道那可能是幻觉,但还是忍不住追了过去。那人发觉吴秋遇在跟着自己,快步跑出了渔阳客栈。吴秋遇迷迷糊糊跟着她,绕来绕去,一路上了府君山。 吴秋遇两眼迷离,磕磕绊绊,已经使不出追风架子,只能凭借良好的腿脚勉强跟着。到了一片树林,那个人身形不见了。吴秋遇踩到几块碎石,忽然脚下一滑扑倒在地,昏了过去。 吴秋遇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山坡上,浑身仍有些酸软发烫,头脑仍有些迷糊,依稀还有如梦娇喘吟哼的情景闪过。他记得自己好像推了如梦一把,而且如梦跌倒在了床上,心头一惊坐了起来,惊呼道:“如梦!你怎么样?” 却见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坐在不远处。那女子转回头,轻声说道:“你醒啦?”借着月光,吴秋遇终于看清那人的脸,不由得惊得呆住,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人又回过头去,继续闷头坐着,背着他轻声说道:“干吗那样看我?” 吴秋遇愣愣地站起来,走过去:“你……你真的是灵儿?”那个人站起来,仍然背对着吴秋遇,似是轻声抱怨道:“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也难怪。”吴秋遇大喜:“真的是你呀,灵儿!太好了,你没死。” 小灵子转过身来,不满地看着吴秋遇:“你是不是盼着我早点死,好去继续勾搭那几个女人?我也没碍着你的事吧?”吴秋遇愣了一下,尴尬地说道:“灵儿,你误会我了。我没有……” 忽听有人叫喊:“秋遇公子——,你在哪儿啊?”“秋遇公子——”是好几个人的声音,正渐渐往这边找来。吴秋遇听出来,是曾婉儿,还有郝青桐等人。曾婉儿怎会找来?秋香去给吴秋遇送晚饭时,发现桌上留下的字条,赶紧告知了小姐。曾婉儿急忙带人出门寻找,后来打听到渔阳客栈。听伙计说,看到一个男的追着一个小丫头往府君山方向去了。这才一路找来。 “还说没有,人家已经找来了。你跟她们回去吧,我走了!”小灵子说完,转身往山上跑去。吴秋遇顾不得回应曾婉儿等人,赶紧去追小灵子。“大小姐,那有人!”曾婉儿等人听到动静,也往这边追来。还有几个人潜在暗中,也悄悄跟来。 小灵子跑到一处山崖,前面已无去路。吴秋遇追到近前,解释道:“灵儿,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不是盼着你死,我是怕你死。你不知道,我一听说……” “秋遇公子,大晚上的,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曾婉儿带人追了上来。小灵子也不回身,顺着曾婉儿的话说道:“是啊,秋遇公子,你不好好陪着人家,跟我到这干什么?”曾婉儿这才注意到小灵子,随便看了一眼,问道:“你是谁?”小灵子说:“我可没招惹他啊,是他自己跟着来的。你把他领回去好了。”曾婉儿看背影也没认出小灵子,主要是也没想到她还活着,听她这样说话,便也不再纠缠她,转而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公子,咱们回去吧。有什么话,回去再慢慢说。” 吴秋遇说:“婉儿小姐,我现在不能回去。如梦在渔阳客栈,拜托你先把她接回去吧。”曾婉儿说:“渔阳客栈?你们……是不是已经……?”吴秋遇赶紧摆手:“没有,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鲁啸在后面插话道:“秋遇公子,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事情都已经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用不着扭捏!”郝青桐小声埋怨道:“你少说两句,不要再添乱了。”“就是嘛,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小灵子转过身来。 树丛后面,那几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其中一个拿起弓箭,借着郝青桐等人手里的火把光亮,对准了吴秋遇。 曾婉儿在天百山庄见过小灵子,想了一下便认出了她,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吴秋遇赶紧跟小灵子解释:“灵儿,这真的是误会。我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没等他说完,小灵子忽然往前一扑,用力往吴秋遇身上推去。众人都是一愣。 虽然吴秋遇身体强壮,但是他对小灵子全然没有防备,猝然被她奋力一撞,身子还是往后倒退两步,险些跌倒。小灵子身躯娇小,两手推在吴秋遇身上,她自己也被震了一下,向后仰倒。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小灵子,猛然发现她胸前插着一支箭,摇晃着已经退到了悬崖边。 “灵儿小心!”吴秋遇大喊一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小灵子无力地望着吴秋遇,脸上微微带着笑容,失足踩空,落下悬崖。吴秋遇想都没想,几步冲了过去,也飞身扑下。 “秋遇公子——”曾婉儿醒过神来,大喊一声,便要冲到悬崖边探看。郝青桐赶紧把她拉住:“大小姐,危险!”曾婉儿心急如焚,但是又无可奈何。郝青桐一手拉住曾婉儿,回头对鲁啸和廖树山说道:“快去搜射箭的人!”鲁啸和廖树山这才如梦方醒,赶紧带人去搜查埋伏。 躲在树丛后的几个人,本想一箭射死吴秋遇,没想到被小灵子扑身救了,正自惋惜。一看吴秋遇竟然自己跟着中箭的丫头跳下悬崖,无不惊喜。忽见鲁啸等人搜来,那个手拿弓箭的,对着廖树山又射出一箭。廖树山日前吃过弹弓的亏,这一次早有提防,再加上射箭之人有些慌乱,这一箭没有射中,只从廖树山肋下滑过。最为忌惮的吴秋遇已经不在,这些人再无惧怕,干脆一个个跳了出来,将曾婉儿等人围在山崖。 鲁啸在独乐寺也被孩子用弹弓打了两下,最恨这种偷袭之人,他直接扑奔拿着弓那个人,一拳将其打倒。廖树山等人也冲上去,交起手来。 曾婉儿忽然认出来,这几个就是在独乐寺妄图劫持她的那些人,忙对郝青桐说道:“就是他们,在独乐寺偷袭我!”郝青桐用身体护住曾婉儿。曾婉儿说:“郝叔叔不用管我,一起去把他们拿下!”郝青桐拉着曾婉儿离悬崖远了些,把火把交给她,才上前帮忙。开始那些人并未将鲁啸和廖树山放在眼里,动起手来才发现,他们比曾婉儿要厉害得多。郝青桐再一加入进来,这些人开始招架不住。那个带头的高大汉子一吹口哨,众人各自虚晃,一发撤去,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郝青桐说:“不用追了!保护大小姐要紧。”曾婉儿又要到崖边探看,郝青桐劝道:“大小姐,那伙贼人在暗处,咱们防不胜防,还不知他们有没有帮手。这里太危险了,咱们赶紧走吧。”曾婉儿挂念吴秋遇,不忍离去。廖树山说:“大小姐,天太黑了,看不见。不如等明日天亮,咱们再来搜寻尸首。”曾婉儿又往黑漆漆的悬崖下面张望了一会,终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从崖边走回来,闷头走在前面。郝青桐赶紧说道:“走,回去,咱们明日再来寻找。”众人重新点好火把,往山下走去。 柳如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摸着昏昏的头,回想了一下,隐隐记起昏倒之前与吴秋遇热情相抱的情景,骤然羞得满脸通红,一颗心扑腾扑腾乱跳。她支撑着坐起来,忽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酥胸半露,顿时慌作一团。所幸房门关着,她赶紧把衣衫整理好。想到可能是吴秋遇跟自己进行了床第之事,她又羞又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捂着脸侧躺在床上,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的厉害。她此刻百感焦急,虽然与吴秋遇已有婚约,而且情投意合真心相爱,但毕竟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一下子把自己的女儿身交给了他,她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忽听有人敲门。柳如梦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轻声问道:“谁呀?”外面的人说:“如梦姐姐,是我,婉儿。”柳如梦没想到曾婉儿会找来,怕被她看出刚才的事,一时慌乱,小心翼翼地收拾了一下,才下地开门。曾婉儿要接如梦走,如梦说还要等人。曾婉儿知道她已经见过吴秋遇,又不敢把吴秋遇坠崖的事告诉她,于是说道:“秋遇公子经历了一些事,一时想不明白,说要一个人出去静一静。他让我先接姐姐回去。”柳如梦以为吴秋遇也是因为那个事尴尬,暂时不好意思见她,便信以为真,跟着曾婉儿走了。 曾婉儿也顾不得询问先前发生了何事,又把她送回母亲那里。卢夫人见如梦跟着婉儿回来,自然高兴。只有曾婉儿心里想着吴秋遇,在一旁暗自沮丧。 悬崖下面。吴秋遇一手抱着小灵子,一手抓着树枝,吊在崖壁。小灵子是自然坠落的,而吴秋遇是奋力扑下的,因此在空中来得及抓住小灵子。吴秋遇抱住小灵子,自然仍有求生之意,因此在二人下落的时候,不断挥手抓扯。说来也巧,崖上正好有一些垂下的藤条被他抓到了,下降的速度得以减缓。藤条终究不牢靠,最后二人砸在一棵老树上。吴秋遇翻手抓住一枝树杈,二人才幸运地悬吊在空中。 那老树扎根在崖壁的石缝里,离地只有一丈多高。吴秋遇往下看了看,黑暗之中仍能模糊看到地面,知道位置并不高,便轻轻松开树枝,抱着小灵子一起跳下。 吴秋遇两脚落地,膝盖一曲,几乎坐在地上。他抱好小灵子就势向旁边一弹,跨出两步,才勉强站住。小灵子在吴秋遇怀里没有任何动静。吴秋遇用脚试探着,找了个稍微平坦的石头,先用自己的屁股把石头表面蹭了蹭,才把小灵子轻轻放上去。 看着一动不动的小灵子,尤其是她胸前插着的那支箭,吴秋遇心如刀绞。小灵子没死,这本来是个非常好的事儿,没想到刚说了几句话,她又中箭坠崖。那支箭显然是射向自己的,小灵子是为了救自己才被箭射中的,刚刚见面她就殒命,而且还是为了救自己,叫吴秋遇怎能不难过。 “灵儿,都是我不好。要是知道你没死,我应该早点来蓟州,早点找到你。咱们刚见面,你就……呜呜……你是为了救我呀!是我害了你,灵儿,是我害了你!”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自责,吴秋遇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这哭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厉。 微风一吹,插在小灵子胸前的箭支开始摇晃。吴秋遇不忍看到箭头继续折磨小灵子,便伸手将箭杆握住,轻轻拔了下来。嘴里哽咽道:“灵儿,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让你再受……任何伤害。” 哭了一会,吴秋遇靠着石头坐下来,开始思考如何安葬小灵子。是就地安葬,还是带她回定情岛葬入原来那个坟里,一时拿不定主意。他手里攥着那支箭,开始发呆。 几滴水掉在吴秋遇脖颈上,他惊醒了,抬头看了看,应是风吹树枝摇下来的。他站起身,准备给小灵子遮盖,解脱自己的衣服时觉得手里的箭碍事,便要随手放下。就在这时,他意外发现,箭头上居然没有血! 吴秋遇愣了一下,急忙去检查小灵子的伤口。小灵子缓缓醒来,发觉有人好像在解自己的衣服,惊叫道:“你干什么?”吴秋遇吓了一跳,险些滑倒。小灵子坐起来,见是吴秋遇,又四外张望了一下,开口问道:“这是哪儿?”吴秋遇看到小灵子醒了,激动地几乎哭出来:“灵儿,你还活着?”小灵子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老是这句话,我不该活着吗?”吴秋遇慌乱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小灵子回想了一下,又问了一遍:“这是在哪儿?我记得自己中了一箭,掉下悬崖……这是悬崖底下?”吴秋遇用力点头道:“嗯,是,是悬崖底下。”小灵子问:“你怎么也在这儿?我明明把你推开了。”吴秋遇说:“你为了救我,中箭摔下来。我一着急,就跟着跳下来了。幸好在半空抱住你,咱们一起挂在树上。”小灵子望着吴秋遇看了一会,才小声说道:“你怎么那么傻,还要跟着跳下来。万一没有那棵树,不是要摔死了?”吴秋遇说:“你能舍命救我,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自己掉下来?我死也跟你死在一起。”小灵子心中感动,在自己胸前揉了揉,说道:“这天蚕软甲还真管用,箭也射不透。只是软了些,这里撞得疼。”吴秋遇刚要伸手给她揉捏,忽然又觉得不妥,便收了手,傻笑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一看你中箭,我都慌了。” 小灵子又想起以前的委曲,从石头上下来,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身边都有别人了,还跟着我干什么?”吴秋遇说:“我可是一直想着你……”“哼,说得好听!”小灵子打断他的话,“我在蓟州等了两个月,你也不来找我。结果今日被我撞见,你居然勾搭上三个女人!”“我没有啊。”吴秋遇满脸委曲,心里也糊涂:她撞见我跟如梦在一起,刚刚又见了曾婉儿,这都可以理解,那第三个女人是谁呀?小灵子气哼哼说道:“还说没有?我在客栈亲眼看见你跟那个女的……还有刚才那个。最可气的,你跟邵老头的女儿也有勾搭。你还说没有?” 吴秋遇这才知道小灵子说的三个女人是谁,赶紧解释道:“灵儿,你听我说,都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小灵子看着他:“那是什么样子?你倒说说清楚。”吴秋遇知道自己嘴笨,几句话恐怕解释不清楚,于是就从头说起:“是这样的。你不是让我去洛阳给岳姐姐治眼睛吗?本来挺顺利的,我很快就打听到岳三姑家里,也把岳姐姐的眼睛治好了。”小灵子问:“那你怎么不快来找我?”吴秋遇说:“后面发生一些事,都是我没有想到的。我给岳姐姐治好了眼睛,就要来蓟州找你。谁知他们村里的四婶把这个事给传出去了,任家庄的任员外家派人来请我去给老员外治病。岳姐姐和三姑也帮着他们劝我,我想:去一趟就去一趟吧,反正也耽搁不了多久。我就去了。结果这一去,又生出很多事来。” 小灵子问:“出什么事儿了?”吴秋遇说:“你还记得柳大叔吗?”小灵子说:“就是在朔州见到那个?他不是找女儿去了吗?你又见到他了?”吴秋遇说:“我见到他的女儿了,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香儿妹妹。”小灵子惊喜道:“啊,真的啊?那太好了。”吴秋遇说:“那时候她是任府的大小姐。她被卖到洛阳以后,是任员外和夫人收养了她。后来……后来任员外去世了,大夫人也在好几年以前去世了,如梦就放弃家产,跟我出来找柳大叔。哦,如梦就是香儿,是任员外给她取的名字叫任如梦,现在已经改回姓柳了。走到嵩山附近的时候,如梦意外见到了柳大叔,可那时候柳大叔受了很重的伤,当晚就死了。”小灵子说:“如梦姐姐太可怜了。”吴秋遇说:“是啊。祭拜了柳大叔之后……哦,是这时候我们才相认的。我和如梦说好了,一起来蓟州找你,然后咱们三个永远在一起。”小灵子说:“这样也挺好啊。”吴秋遇说:“我们就一边打听,一边往蓟州走。由于我照顾不周全,让如梦好几次遇到危险。先是在客栈被丁大哥扛走。后来又被蒙昆劫走一回,幸亏被一位姓时的姐姐救了,就是在天百山庄救过你的那个时姐姐。”小灵子说:“我记得她。” 吴秋遇继续说:“我们到了黄河岸边,进了一个酒馆,没想到是黑店。我去问路,如梦先吃,结果被蒙汗药迷倒了。这时候有个叫吕云的人,把黑店给烧了,还说可以带我们一起到蓟州。我们就跟他上了船。哪想到,那个吕云是黄河帮的,是要害我们的。他半夜跳船,招来同伙,又射箭又放火。幸亏我假装中箭,骗他们来抓我,才把他们制住,抢了他们的小船。后来又有更多黄河帮的人坐大船来追我们,也是射箭,放毒烟。他们不知道我有贺兰映雪,以为我一定中毒了,就把我和如梦抬到大船上。我正好把他们打散了,抢了大船。”小灵子惊讶道:“秋遇哥哥,你变聪明了!”吴秋遇说:“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可真是急坏了。我就想:如果灵儿在,她会怎么办?想着想着,还真就有了主意。”小灵子半信半疑地看着吴秋遇:“我真的那么管用?”吴秋遇用力点头道:“管用!要不是想到你,我们真就被他们害死了。”小灵子开心地笑着:“后来呢?”吴秋遇说:“后来我抓了他们当头的和几个水手,大船继续往前走。船舱里有个丐帮的弟子,是被黄河帮的人抓来的。黄河帮的人实在可恶,让一个小孩子在饭菜里下毒。那个丐帮弟子饿了几天,抢先吃了,结果中毒太深,用贺兰映雪都救不下来。他临死的时候说……”吴秋遇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小灵子催问道:“叫花子说什么了?你怎么不讲了?”吴秋遇说:“他说,收到太原分舵的飞鸽传书,信上说倪帮主你们在大漠遇到流沙,只找到倪帮主从不离身的酒壶和一个八袋长老的木牌。还说去接应你们的刘长老他们也遇到了流沙,都死了。我当时也以为你死了,伤心得哭了好几天。”小灵子恍然大悟:“这样啊。那后来呢?”吴秋遇说:“一听说你……我整个人都垮了,每天靠在桅杆上发呆,什么事也不管。那几个黄河帮的人见我这样,就趁机逃了,临走还把船给毁了。大船漂到海上,遇到大风浪彻底散了,我和如梦掉到海里。”“啊!”小灵子轻轻叫了一声。 吴秋遇继续说道:“幸亏有那些散落的船板和帆布,我和如梦漂到了一个岛上。岛上有野果,有水,还可以偶尔抓个山鸡野兔的,倒也暂时饿不死。我还是每天想起你,对着天空发呆。后来在大青石后面找了个朝阳的地方……”说到这里,吴秋遇又停了下来。小灵子问:“你们在那干什么了?”吴秋遇说:“我用短剑挖了个坑,想给你埋个坟。可是那时候以为你陷在流沙了,我身上又没有你的东西,就划破手臂滴了几滴血,流了几滴眼泪在里面,还做了一个墓碑。我那时真的以为你……你不会生气吧?”小灵子微微摇了摇头,两眼却一直凝望着吴秋遇:“你这样对我,我怎么会生气?” 吴秋遇开始犹豫后面的话要不要说。小灵子感动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忽然问道:“后来呢?”吴秋遇说:“我师父不在了,以为你也不在了,我在外面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如梦的亲人也都没有了。我们就打算住在岛上,再也不离开了。”小灵子静静地看着吴秋遇,小声问道:“那你们……?”吴秋遇说:“我们以为这个岛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后来发现岛上还有一个人。是我师公,就是我师父的师父。他指点我武功,我才发现原来很多地方练的都不对。师公年纪大了,开始后悔当初阻拦铁师叔和纪姑姑相好,就非要做主,让我和如梦成亲。”小灵子刚刚低下头,认真听着,一听到这个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吴秋遇。吴秋遇继续说道:“我心里不愿意,可是师公年纪大了,又是长辈。如梦就哄他说,我们先回去商量一下。师公同意我们商量一下,但是要求第二天必须给他答复。”小灵子问:“那你们是怎么商量的?”吴秋遇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那个时候,我去给你埋了坟,在那儿哭。后来如梦找到我,劝我,说师公年纪大了,又是长辈,得照顾老人家的感情,也提到你,说你也一定希望我过得好。后来如梦出了个主意,说我们可以先定亲,算是给师公一个交代,至于什么时候成亲以后再说。我当时就想着,你已经不在了,我和如梦也不会再离开那个岛了,定不定亲、成不成亲又有什么区别?就答应了。”“你们真的定了亲。”小灵子喃喃说着,低下头去。吴秋遇见小灵子表情不对,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沉默了一会儿,小灵子忽然抬头问道:“那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吴秋遇说:“师公说,我们还年轻,还有许多事应该去做。当年我师父遇害以后,为躲避铁拳门的追杀,我没来的及寻找他的尸体安葬。现在我的武功已经不用怕铁拳门了,应该回朔州找到我师父的尸骨以尽孝心。师公还提到你,说你遭遇流沙,连个尸首物件都没有,我应该再去找找,哪怕是你生前用过的东西,或是你的恩人仇人。还有就是杀害纪姑姑的凶手,已经知道是天山恶鬼,蒙昆也在场,我应该告诉铁秋声师叔。再有就是把如梦母亲的尸骨迎回河南,与柳大叔合葬。我觉得这些真是我应该去做的事,与如梦商量了,就决定回来。”小灵子也点了点头。 吴秋遇继续说道:“扎了个大木筏子,准备好吃食清水,我们就辞别师公,离了海岛。已经可以远远望到岸边了,忽然遭遇海鲨帮的人索要份例,我们身上没钱,跟他们发生了争斗。”小灵子说:“以你现在的武功,他们人再多也不怕。”吴秋遇说:“人倒是好对付,可是他们引来了鲨鱼。”“鲨鱼?”这个小灵子可是听说过,惊叫道,“你们遇到鲨鱼了?”吴秋遇点了点头:“为了保护如梦和长青他们父子,哦,他们是打渔的,我下水跟鲨鱼搏斗。谁知海鲨帮的人里有一个没死,把如梦劫持走了。我被鲨鱼拖着在水里晃来甩去,渐渐没了体力,昏了过去。当然那个鲨鱼也死了。长青父子把我救到家里。第二天我醒来,听说劫走如梦的那个小船也被鲨鱼袭击了,船上咬掉了一大块,上面有血,但是没有人。”小灵子惊叫道:“如梦姑娘被鲨鱼给……?太可怕了!” 吴秋遇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继续说道:“我当时就急昏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浑浑噩噩地从长青家里出来,又听到乞丐议论你和倪帮主遭遇流沙的事,还看到疯了的聂是非,当时已经没有活着的兴趣。我就这样走啊走啊,也不知走了几天、走了多远,来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正在闹疫病,无意中发现我血可以救命,我就让人把我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找个盆开始放血。血越流越多,我知道我就要死了,就要和如梦你们在一起了……”听到这里,小灵子心疼地说道:“你怎么那么傻?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吴秋遇说:“现在见到你们还活着,我当然不会再犯傻了。” 小灵子笑了一下,忽然注意到:“我们?如梦姑娘也还活着?”吴秋遇点头道:“嗯。他被曾可以公子救了。鲨鱼咬到船,没有咬到人。正好曾公子的大船经过,把她也带到了蓟州。”小灵子忽又想起刚才的话题:“你是怎么来到蓟州的?”吴秋遇说:“我失血过多,就要死了。是曾婉儿小姐,就是刚才那个,她带人路过那个镇子听说了我的事,就把我紧急抢救,然后带回了蓟州。”小灵子说:“原来是这样。那她倒做了件好事。”吴秋遇点头道:“嗯,婉儿小姐其实人不坏。以前她见我有些呆傻,又多少会些武功,总想着把我带走当个随从,也好随时耍笑。我那时候就想着跟你在一起,当然不会跟她走,所以从她面前逃了好几次,没少得罪她。这回我昏死街头,她终于把我带回来。不过说实话,她确实安排周到,不然我也不可能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小灵子说:“她对你那么好,你刚才为什么不跟她回去?”吴秋遇说:“这个,你不知道么?”小灵子装傻笑道:“不知道。”吴秋遇说:“你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知道,我又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小灵子说:“已经有三个女人在身边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吴秋遇一脸无辜:“怎么又说这个?”小灵子说:“如梦姑娘跟你是老熟人,曾小姐救了你的命,你跟她们在一起我都能理解。可是,你跟那个邵九佳是怎么回事?”吴秋遇说:“我跟她没什么呀?”小灵子说:“我亲眼看见你们一起去了渔阳客栈,一路也在说话。你还说没什么?”吴秋遇说:“她知道我跟如梦定过亲,特意安排我跟如梦在那里见面,说愿意帮我们离开蓟州。”小灵子不信:“她有那么好心?”吴秋遇说:“她来蓟州是要跟曾公子定亲的。她知道曾公子心里喜欢如梦,所以希望我尽快把如梦带走。”小灵子想了想,觉得合乎情理,忽又问道:“你和如梦姑娘都住在曾家,为什么还要她安排见面。你们自己约见不就行了?”吴秋遇解释道:“我和如梦都以为对方死了,没想到都在蓟州。可能是曾公子不希望如梦见到我,就让婉儿小姐把如梦送到别处居住。”小灵子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曾公子的意思,不是曾小姐的意思?说不定是曾小姐不希望你看到如梦姑娘,才把她送到别处居住。”吴秋遇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小灵子说:“她也喜欢你呗!”吴秋遇一时无语。其实先前邵九佳也这么说过,只是吴秋遇不愿意相信,现在小灵子也这样说,他只能信了。 小灵子忽然盯着吴秋遇问道:“如梦姑娘和曾小姐,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吴秋遇愣愣地望着小灵子:“我……我的心思,你……真的不知道么?”小灵子说:“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吴秋遇不知道小灵子是认真的,还是故意逗他,索性不再言语。小灵子说:“好了,我知道了。”吴秋遇说:“你知道就好。”小灵子喃喃道:“你和如梦姑娘从小就认识,又有婚约在身,哪是别人能随便抢走的?”说完,两手撑着,轻轻坐回石头上面,抱住膝盖,低头闷坐起来。 吴秋遇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小灵子说话的意思跟自己的想法好像并不一样。只是小灵子已经不再说这个,自己也不能再去解释。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吴秋遇忽然问道:“灵儿,你还生我的气吗?”小灵子扭头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吴秋遇一时无语,自己也不能再主动说起三个女人的事啊。小灵子笑道:“好了,我刚才都是跟你闹着玩的,怎么会真生气?” 吴秋遇见小灵子不生气了,憨憨地笑了一下,忽然也想知道她的经历,于是问道:“灵儿,我两次听到丐帮的人议论,都说接到太原分舵的飞鸽传书,倪帮主你们遭遇大流沙。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小灵子说:“有啊。我和老叫花子都掉进去了。”吴秋遇好奇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小灵子说:“幸亏倪帮主反应够快,当时我们的膝盖刚陷下去,他往前一扑,两手揽住我们,横着一滚,就把我们拔出来,甩了出去。当时他的武功已经恢复了,趁自己躺着还没往下陷多少,及时打了几掌,翻滚出来。”吴秋遇暗自赞叹倪帮主的武功和见识,自忖如果当时换作自己未必能处理得这么完美。小灵子说:“流沙真是太可怕了。忽然脚下一软,就能把人陷进去。”吴秋遇说:“真是好险啊,幸亏倪帮主有见识反应快。那……倪帮主的酒壶和你的腰牌怎么会落在那儿?”小灵子说:“当时我们慌乱得狠。也许是倪帮主救我们的时候,我们乱抓乱揪的,胡乱扯了下来。脱险之后,我们只顾庆幸,都没注意这个。到了波罗堡,倪帮主才发现他的酒壶不见了。” 吴秋遇问:“你们后来去了波罗堡?”小零说:“对呀。先前不是跟彭大哥说好,要去那里见面吗?我们从沙漠出来,先到了永福寺,见到了衍达大师。那个武奎果然去出家了,听说我们去了,还专门出来道谢。衍达大师说他有慧根,能修出结果。”吴秋遇点头道:“那他也算是有个不错的归宿了。后来呢,你们见到彭大哥了吗?”小灵子说:“见到了。他带着那个疯子正在波罗堡等我们。” 吴秋遇问:“那疯子没再纠缠你吧?”小灵子说:“他是个疯子嘛,我们顺着他说就是了。他说我是他闺女,我就假装他闺女。我们说流沙可怕,他也跟着说流沙可怕。我们说什么,他学什么,可好玩了。”说起那个疯子,吴秋遇忽然想起来,日前自己到曾府后院去找他问话,他好像隐约说起“他们说流沙太可怕了”“我闺女没死”之类的话,只怪自己太粗心,当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灵子继续说:“后来我们就到了蓟州。彭大哥说他是北冥教的人,不便直接现身,就暂时安排我们住在城西的客栈等你。他先走了,说会定期派人来看看你到了没有。你一来,大家就一起去找路大长老和他那个朋友。”吴秋遇说:“看来你们还算顺利。哎,倪帮主他们呢?”小灵子说:“我们两个月前就到了,等了你好多天,你也一直没出现。后来也是接到飞鸽传书,知道了流沙遇险的传闻,又听说太原分舵被劫,柯老三被救走了。倪帮主和老叫花子就赶着回山西了辟谣去了。”吴秋遇说:“我在曾府见到柯老三了,还跟他们交了手。”小灵子说:“我在客栈苦苦等你,你倒好,住在富贵人家享受着。哼,想到这个,我不高兴。”吴秋遇赶紧赔罪道:“都是我不好,没想到你还活着。别生气了,继续说说,后来那个疯子怎么走了?”小灵子说:“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尽力哄着他。那天我想出去打听一下你的消息,回来就发现他不见了,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吴秋遇说:“他被婉儿小姐他爹派人接去了,锁在后院的柴房旁边。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联。”小灵子说:“彭大哥也没说清楚,不过既然带他来蓟州,应该是跟曾家有一定的关系。说不定他没疯以前,跟曾家有交情。”吴秋遇也是这么想的,他憨憨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去找那个疯子问过话,他也说了几句跟你们有关的话。他说:流沙太可怕了,他们说流沙太可怕了。我问他们是谁,是不是彭大哥。他说是有个彭大哥,还学了几句像是你说的话:彭大哥,这个疯子想杀你,你还要把他带回去,你真是好人。只怪我太笨,当时没听出来。”小灵子说:“那几句确实是我说的,你现在才明白过来。哎呀,看来你真的是以为我死了。” 吴秋遇憨憨地笑了一会,忽然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去渔阳客栈找我?”小灵子说:“我在街上看到邵九佳,见她鬼鬼祟祟的,猜她一定又想做什么坏事,就悄悄跟着她。没想到你来了,还跟她走在一起。我心里纳闷,就一路跟着到了渔阳客栈。我亲眼看见他跟伙计嘀咕了几句,知道里面肯定有事,但是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啥。后来听到如梦姑娘在房中……在房中……我就知道出事了,想进去看看,又怕撞见不该看的,就敲了两下门,没敢进去。”吴秋遇说:“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你还以为是幻觉。但还是忍不住想追上去看看。” 小灵子俏皮地看着吴秋遇,小声问道:“是不是我不应该出现?我有没有破坏你们的好事?”吴秋遇很紧张,怕小灵子又生气,想赶紧解释,又有点语无伦次:“不是的,没有。我们……不是那样的。嗨呀,我……”小灵子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认识了那么多女人,嘴还那么笨。”吴秋遇尴尬地看着小灵子,不知道她这一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小灵子收起笑容,认真地问道:“那时候,你们在屋里……都干什么了?我听如梦姑娘的动静……像是……像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到底说不出口。吴秋遇说:“我也不知怎么了?那时候忽然浑身发热,发痒,脑子也越来越迷糊,几乎都不受控制了。我想,一定是那个茶水有问题。”小灵子说:“应该是茶水里被人下了药。那后来呢?你们怎么样了?”吴秋遇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很难为情,也怕说出来小灵子不高兴,于是支吾道:“当时我……我也记不清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抱了如梦,还……哦,我弄疼了她,她叫了一声,我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鲨鱼,瞬间清醒了一下,把她推开。后来……她好像倒在床上了。然后,我就听见你敲门的声音,就出来追你了。”说到这里,他终于轻松了。 小灵子点了点头:“这一定都是邵九佳的阴谋,存心要让你坏了如梦姑娘的清白。”吴秋遇不解:“她既然安排我和如梦见了面,我们也愿意离开蓟州,她应该放心了才是,怎么会……?”小灵子说:“这个我也说不清。也许是她怕你们万一走不掉,又被曾家的人追回来,索性让你们……那个……然后曾可以就可以对如梦姑娘死心了。” 经小灵子一说,吴秋遇觉得很有道理,忽然又担心起柳如梦来:“也不知道如梦现在怎么样了?但愿我当时没有伤到她。”小灵子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你那次都快死了,他们都能把你救活。如梦姑娘有曾家的人照顾,应该不会有事。我倒有点担心她回去以后,邵九佳会不会还找她的麻烦。”吴秋遇惊叫道:“是啊。这可怎么办?”小灵子说:“你先别着急,我再想想。说不定也没事。你想啊,如梦跟着你住到客栈,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就算没事邵九佳也可以说成是有事。如果她拿这个事去跟曾可以说,让曾可以对如梦姑娘死了心,那她应该不会再去伤害如梦姑娘。”吴秋遇点了点头,觉得有些道理。小灵子忽然又说道:“那曾公子看上去有些气度,不知道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做出对如梦姑娘不利的事情来。”吴秋遇想了一下,说:“应该不会。如梦是跟婉儿小姐她娘住在一起的,婉儿小姐跟如梦也早就认识,一直姐妹相称,我想她和曾公子都不会伤害如梦。”小灵子说:“那就没事了。他们自己不想伤害如梦姑娘,应该也不会让邵九佳伤害她。你可以放心了。”听小灵子说完,吴秋遇心里踏实多了。 第088章北冥教主 夜深了。小灵子倦意袭来,靠在吴秋遇身上睡着了。吴秋遇希望小灵子能睡得好些,于是端正坐着,当她的依靠。时间一长,他也终于扛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寂静的夜里,只有微风吹拂地上的杂草和树上的枝叶,发出轻微的簌簌之声。忽然一声狼叫,在黑暗的山谷中传播甚远。小灵子惊醒了,见吴秋遇仍在睡着,赶紧把他摇醒。吴秋遇迷迷糊糊问道:“什么事儿啊灵儿?”小灵子紧张地四外张望着,说:“我听到狼叫。这里有狼!”吴秋遇一下子清醒了,跳下石头,警惕地张望。 黑夜之中,隐隐看到两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在靠近。吴秋遇知道,狼来了,他赶紧摸了一块带有尖角的石头递给小灵子,嘱咐道:“快去石头后面藏好!拿这个护住脖子和头脸!”小灵子知道吴秋遇的武功足以保护他自己,于是赶紧去躲了。吴秋遇抓起先前挂在小灵子身上那支箭,静静地黑暗中的那两双眼睛。 两匹狼嗅到人的气味,悄悄来到近前,看到吴秋遇以后,默契地分在两边,同时向吴秋遇扑来。 吴秋遇身形一晃,躲开了右面一匹狼的扑咬。狼的动作也非常快,两匹狼又是同时进攻的,吴秋遇躲避第一匹狼的时候,另外那匹狼的前爪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张嘴便向他的脖颈咬去。吴秋遇肩背一抖,回手一扎,将箭插入那匹狼的脖子。那匹狼被吴秋遇挑着,前爪扑腾了几下,渐渐没了动静。 刚才扑空的狼,再度扑了上来。吴秋遇灵活一闪,左手一挥,将它掀翻出去,右手用箭挑着死狼便要砸过去。谁知那狼太重,箭杆断了,吴秋遇甩了个空,死狼掉在地上。吴秋遇丢开断箭,专心应付剩下的那匹狼。 扑空的狼摔在地上,翻身一滚,又扑了过来。吴秋遇并未躲闪,待它扑到,突然左手一捋,将狼的两条前腿抓在手里,右手对着它的肚子便打出一拳。自从在定情岛上受到师公翁求和的亲自指点,吴秋遇不但身法更快,反应更加灵活,招式的发力也更加自如。可怜那狼,前爪被吴秋遇的大手牢牢固定,肚子猛吃一拳,在身子甩翻的同时,肚皮崩裂,里面的东西喷洒出来,有些还溅到了吴秋遇的衣襟上。 吴秋遇将死狼丢了出去,赶紧察看周围,看还有没有别的狼过来。山谷中又安静了。 小灵子忍了一会,听着没了动静,从石头后面冒出头来,问:“秋遇哥哥,狼都死了吗?”吴秋遇又看了看周围,说:“嗯,都打死了。”小灵子丢掉石头,高高兴兴地跑过来,兴奋地说道:“你越来越厉害了!”吴秋遇说:“幸亏只有两个,要是一大群扑上来,我也害怕!”小灵子靠近两匹死狼,看了看,摇头说道:“唉,你说你们,不老实在窝里呆着,偏要出来吃人。”又回头对吴秋遇说:“刚才一害怕,我都不困了。” 这里有狼出没,虽然来的两匹都已经死了,但是不能断定还有没有别的会来,吴秋遇也不敢睡了。两个人便背靠背坐着,看着星星,聊着天。 天亮了。小灵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看到两匹死狼,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它们也挺可怜的,咱们把他们埋了吧?”吴秋遇说:“好啊。” 小灵子从石头上下来,查看地形。吴秋遇把两匹死狼先拖拽到一起,又用脚登着,想把狼脖子上的断箭拔下来,但是露出的部分太短了,不便用力,他只好作罢。 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应该就在这附近!大伙好好找找!” 小灵子问吴秋遇:“会不会是那位曾小姐又派人找你来了?”吴秋遇点了点头,猜想有这种可能:“我不想跟他们回去,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就好了。”小灵子笑了一下,说:“先藏起来再说。”两个人赶紧找地方躲了起来。 很快,十几个人从山谷那边转了出来。“看!”有人发现了死狼,招呼大家一起跑了过来。吴秋遇躲在暗处,仔细一看,认了出来。这些不是曾府的人,而是当天在独乐寺门前想要劫持曾婉儿母女的那伙人。 带头的高大汉子踢了踢两匹死狼,说:“刚死时间不长。”同伙甲问:“鲍大哥,你看这俩畜生会是谁打死的呢?”带头的高大汉子叫鲍大勇,他想了一下,说道:“一种可能是咱们堂主,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昨天那小子。”同伙乙说:“昨天那小子不是跳崖摔死了么?要说是咱们堂主,我信。”鲍大勇看了他一眼:“昨天他跳崖了不假,可是咱们到现在也没找到尸体,还不能说就一定是摔死了。”同伙甲点了点头,说:“这小子武功很高,侥幸活下来也说不定。”同伙乙不服气:“就算他武功高,没摔死,那……那个小丫头,她总该摔死了吧?怎么她的尸体也找不到?”同伙甲说:“这更说明那小子可能还活着,是他把那丫头的尸体给收了。”听着两个人斗嘴,鲍大勇忽然叫道:“不好!”同伙甲问:“怎么了,鲍大哥?”鲍大勇说:“如果那小子真的没死,又跟曾家是一伙,那他在这附近岂不是……快!继续搜!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给找出来!” 这伙人马上又行动起来,搜索也很仔细。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的藏身之处附近。这里是个死角,一旦被堵在里面,真正是无路可逃。吴秋遇和小灵子简单商量了一下,趁着他们还没上前,赶紧窜了出来。“在那呢!”众人发现了他们,一发追了过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沿着崖壁一直向前跑。后面那伙人也紧紧追赶。小灵子曾经和吴秋遇学过追风架子,虽然不像吴秋遇那么厉害,但是比起常人还是要快很多。后面那些人越甩越远,山沟也不是直的,渐渐的已经看不见了。 忽然看见崖壁上有一个隐蔽的山洞。二人便钻了进去,打算在洞里躲一躲。山洞很黑,往里走了十几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用手摸索。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慢点走,小心别撞头。”吴秋遇嗯了一声,让小灵子扶着自己的腰,小心翼翼地继续在前面摸索。由于昨夜遇到过狼,吴秋遇更加小心警觉,怕万一洞里有野兽冲出来伤到小灵子,便用自己的身体完全遮挡着她。 再往里走,隐隐看到有亮光。吴秋遇告诉小灵子:“前面有亮光,不知是不是要走出去了。”小灵子探头看了一下,说:“我看像是火把,说不定里面有人。但愿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她这么一说,吴秋遇马上提高了警觉,暗暗运功提气,以防不测。 火光骤闪,忽有风声扑来。吴秋遇毕竟也经历了很多事,见识了不少人,马上意识到那是一股掌风,急忙运气推出两掌抵挡。对面的掌风来势凶猛,与吴秋遇的掌风撞到一起,将他和小灵子向后推出了两步。小灵子紧紧抱住吴秋遇的腰才不至于跌倒,惊问道:“怎么回事?” 吴秋遇赶紧对小灵子说:“里面有人,很厉害。咱们快走!”两个人开始摸黑往回跑。里面的人开口说道:“吃得住我一掌,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紧接着就见一条人影从里面扑了出来。“灵儿你先走!”吴秋遇叫了一声,赶紧回身阻挡。两个人便在黑暗之中打了起来。 小灵子跑出洞口,往里面喊道:“秋遇哥哥,快出来!里面黑他已经适应了,对你却不利!”吴秋遇听到小灵子喊话,一面应付那个人,一面往洞口退去,偶尔不慎就会撞到石壁上,当真是吃亏不少。里面那个人好像并不想占这个便宜,只是一下又一下地与吴秋遇硬拼,并不纠缠。 又斗了十几招,吴秋遇肩膀、后背撞了好几次,终于退到洞口。他打出一掌,跳出洞外。里面那个人飞身扑了出来,继续与吴秋遇打斗。吴秋遇发现,那个人的进攻非常凌利,只是发力不够狠,每到关键处总会有所保留。如果他真是全力拼打,以自己当前的内力,恐怕还真是抵挡不住。他为什么要手下留情?吴秋遇心中纳闷。 小灵子在一旁看着,眼看吴秋遇并未吃亏,但是也占不了上风,多少有些着急。这时候,鲍大勇等人远远出现了,拼命往这边赶来。小灵子大惊:“秋遇哥哥,他们追来了!”吴秋遇正与那人交手,根本脱不开身,于是赶紧喊道:“灵儿,你快走!不用等我!”小灵子知道自己在这只能是累赘,一旦被鲍大勇他们拿住了,还会成为人质让吴秋遇分心。“好!秋遇哥哥,你尽快来找我!”小灵子说完,撒腿就跑。 没跑出几步,忽见彭玄一迎面走来。小灵子大喜,招呼道:“彭大哥,快来帮忙!我们有麻烦了!”彭玄一看了一眼当前的形势,惊见洞口二人交战,也顾不得跟小灵子说话,快步往那里奔去。他一边跑一边喊:“教主!秋遇兄弟!快停手,自己人!” 吴秋遇和那个人听到彭玄一的喊话,各自停手,看着他跑到近前。彭玄一喘了一口,介绍说:“教主,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小兄弟,吴秋遇。” 那人打量了吴秋遇几眼,点了点头:“嗯,不错。吴兄弟少年英雄,司马相佩服,佩服。”吴秋遇愣愣地望着那人:“教主?司马……您就是北冥教的司马教主?”那人正是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司马相。你年纪轻轻,也知道我?”吴秋遇说:“听我师父说起过。”司马相问:“尊师是谁?”吴秋遇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彭玄一,想起在赐熊岭自己已经跟他提起过师父,于是对司马相说道:“我师父是济苍生。”司马相惊讶道:“哦,是神医济苍生的徒弟,翁求和的门下。难怪武功如此了得。你刚才用的是降魔十三式吧?”吴秋遇点了点头。 小灵子见二人停手交谈起来,也走了回来。这时候,鲍大勇等人跑到近前,指着吴秋遇对彭玄一说道:“堂主,就是这小子在独乐寺破坏咱们的好事。”彭玄一说:“不要胡说!这位是吴少侠,自己人。”鲍大勇看了看吴秋遇,又瞅了瞅司马相,上下打量着,似乎并不认识他。小灵子觉得纳闷。彭玄一说:“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继续巡逻,别叫外人闯进来。” 鲍大勇领命,带人走了。小灵子说:“啊,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呀。”司马相看了看小灵子,笑着问道:“这位姑娘很机灵。你叫什么名字?”小灵子说:“我叫小灵子。”彭玄一招呼道:“教主,咱们到洞里说话吧。”司马相点头道:“好。你去把灯点上。”彭玄一走到洞口,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只见山洞里忽然点起了很多支火把,一下子亮堂起来。 司马相带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往山洞里面走。彭玄一先进去准备。 鲍大勇带人离开以后,继续在山谷中巡查,忽然发现有一伙人远远走来,赶紧找地方埋伏下来。 那伙人也发现了两匹死狼,蹲下去观察了良久。趁他们不注意,鲍大勇带人悄悄围了上去。那伙人中也有眼尖的,忽然看见有人不怀好意地摸上前,惊叫道:“有人!”其他人也都看到了,一看对方人多,手上又有兵器,知道要吃亏,赶紧撒腿就跑。 鲍大勇带人在后面追赶。那些人是在逃命,跑得倒也不慢。鲍大勇跟手下要过弓箭,瞄准其中一人,射了出去。那人大腿中箭,应声倒地。其余人顾不得救他,更加拼命地跑掉了。鲍大勇带人追了几步,估计已经追不上也就不再追了,回来把中箭的那个人围住。 那个人瘫跪在地上,疼得哀叫,见被众人围住,吓得浑身发抖,央求道:“大王,饶命啊!”鲍大勇蹲下去,捏住他的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那人说:“我们是……曾府的家丁。”鲍大勇:“曾府的家丁?到这里做甚?”家丁说:“我们小姐说,说昨晚有人……有人坠崖了,让我们过来……过来收尸。”鲍大勇放开他,起身说道:“你们要找的人,已经被野狼吃了。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不要乱闯。滚!”“诶。多谢大王,多谢大王。”那人挣扎着站起来,连滚带爬地走了。 旁边的人问道:“鲍大哥,就这么放他走了?走露消息怎么办?”鲍大勇说:“刚才那几个已经跑了,咱们拿了这一个也无用,索性让他传话回去。他们以为那小子被狼吃了,也就死了心,不会再来了。”众人点头。 鲍大勇回头看了一眼山洞方向,想起司马相,嘀咕道:“那个人又是谁,从哪冒出来的?冲刚才他们交手,肯定跟那小子不是一伙的。看样子他们跟堂主还都认识……唉,想不通,想不通。” 家丁们逃回曾府,进门去报告曾婉儿。曾梓图在院中看到了,见这些家丁一个个慌里慌张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刚走到大门口,正好大腿受伤的那个家丁一瘸一拐地跑了回来。曾梓图拦住他问道:“出什么事了?”那家丁说:“小姐让我们去府君山悬崖下面找人。我们到那,人没找到,发现两匹死狼。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伙山贼,喊打喊杀的。我们就跑啊。我大腿中了一箭,被他们捉了。他们听说我是曾府的家丁,又是去收尸的,也没难为我。他们说,坠崖的人已经被狼给吃了,就把我放了。”曾梓图听了个大概,问道:“小姐说没说坠崖的是什么人?”家丁想了一下,说:“我们是去收尸的,也没记太清楚。好像是个玉公子,或是丘公子什么的。”曾梓图一惊,心中暗想:“不会是秋遇公子吧?他怎么会无端坠崖了?” 家丁见老爷发愣,轻声问了一句:“老爷,我可以走了么?我得去告诉小姐一声。”“等等!”曾梓图叫住他,伸出手,一把揪下他腿上的箭。那家丁疼得“哎呦”一声,跌在地上。曾梓图将箭支拿在手里看了看,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吩咐门口的人:“你们带他去上药。你去告诉公子,让他召集人手,马上到大厅找我。”门口的人赶紧过来,有的扶起受伤的家丁,有的去给曾可以报信。 曾可以闻讯,赶紧召集白鹿司、裘如龙等人到大厅集合。曾梓图正等在那里。众人落座之后,曾梓图说:“早上家丁去山里,发现了北冥教匪徒的身影。看,这就是他们使用的箭。”曾可以拿起来看了一眼,又递给众人传看。白鹿司心细,看出些端倪:“这上面有个‘青’字,莫非是青衣堂的?”曾梓图说:“不错。青衣堂是北冥教教主司马相的嫡系,他们在府君山出现绝非偶然。我怀疑,前些天在独乐寺袭击夫人和婉儿的便是他们。” “有这等事?”“真是欺人太甚!”众人一个个义愤填膺。曾可以问:“会不会是楼烦柳条巷的事泄露了,他们寻求报复?”曾梓图说:“那点小事,他们要发作也不会等到现在。”曾可以说:“难道是黑土岗的事?”曾梓图摇了摇头:“他们没那么精明,在黑土岗我用的是少林派的武功,姓路的看不出来。”曾可以说:“除此以外,咱们在蓟州落户,和北冥教井水不犯河水,一直也相安无事。这一次,他们怎么会突然针对咱们?”曾梓图说:“我努力经营,与北冥教很多长老交好。看来这个司马相终究是不放心,终于要动手了。”柯老三站起来,大声说道:“动手就动手。咱们还怕他怎的?” 曾梓图微微一笑,示意柯老三先坐下,然后说道:“跟北冥教大动干戈,难免两败俱伤,不值得。这个事我自有主张。现在有几件事需要大家帮忙去办。”“您只管吩咐便是!”众人正愁闲着无事,一个个拱手待命。曾梓图看看众人,点了点头:“多谢各位。待会我只说事情,不作解释,大家也不用多问。等有了结果,大家自然就明白了。”众人面面相觑,齐声应道:“是。” 曾婉儿听说吴秋遇被野狼吃了,头脑一昏,跌坐在凳子上。秋香赶紧打发家丁出去,一面给小姐揉着背,一面安慰。曾婉儿呆呆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痛苦不堪。 崖下山洞里。小灵子忽然问彭玄一:“彭大哥,刚才那几个都是你的手下?”彭玄一点了点头:“他们没有为难你吧?”小灵子说:“有秋遇哥哥在,我还怕他们?只是秋遇哥哥不喜欢打架,我们不搭理他们罢了。”逗得彭玄一和司马相都大笑起来。小灵子不解地问道:“既然他们是你的手下,怎么看上去好像不认识教主似的?你这些手下都是怎么干活的?”彭玄一说:“教主隐居在此,我不想走露消息,因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们没见过教主,我也没跟他们说过教主在这里。”小灵子问:“我听说江湖门派不论大小都有个总舵总坛之类的。北冥教听上去挺威风的,不至于连这个都没有吧。您这个大教主怎么会住在这种破山洞里?”司马相苦笑道:“小灵子真厉害!几句话把我整个北冥教都给寒碜了。”彭玄一赶紧解释道:“北冥教当然有总坛,我们的总坛在盘山挂月峰,离此只有几十里。”小灵子说:“那为什么教主不在总坛,反而住到这里来?我没觉着这里有什么好处啊。” 彭玄一说:“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咱们回头再说。还是先办正事要紧。”小灵子说:“有什么正事?”彭玄一说:“你忘了我请秋遇兄弟过来干什么了?”吴秋遇想起来,大长老路桥荫和彭玄一先后都恳请自己到蓟州,说是要给他们的一个朋友看病,于是问道:“彭大哥,你那位生病的朋友在哪里?是请他出来,还是带我去见他?”彭玄一和司马相相对一视,笑了起来。小灵子马上明白了,提醒道:“秋遇哥哥,他们说的就是司马教主。”吴秋遇一愣:“司马教主体力惊人,声音宏亮,不像是有病在身啊。”彭玄一说:“请秋遇兄弟先给教主把脉吧。”司马相很配合,主动把手腕递了过来。 吴秋遇轻轻摸了一会,有些不放心,又闭上眼睛重新摸了一回,睁眼说道:“嗯,果然有事。”司马相问:“你看出了什么?”吴秋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刚才教主跟我交手的时候,是否手下留情了?”“手下留情?”司马相一愣,“那时还不知道是朋友,我怎么会手下留情?当时我可是想着赶紧把你打倒的,还望秋遇兄弟不要见怪。”吴秋遇说:“这就是了。我总觉得教主没有用全力,还以为教主不忍伤我,故意手下留情。现在看来,是教主经脉堵塞,使不出全力。”彭玄一和小灵子都扭头看着司马相。司马相盯着吴秋遇看了一会,忽然大笑起来:“不愧是济苍生的徒弟。果然有见识!好,好!”小灵子问:“这么说,秋遇哥哥是说对了?”司马相道:“正是如此。这个麻烦困扰了我十年。中间也找不少大夫看过,都没个说法。没想到你一来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好,好。” 彭玄一插话道:“虽然属下去贺兰山空手而会,可是秋遇兄弟治好了赐熊双怪,想必是已经得到了贺兰映雪。如今秋遇兄弟专程赶来,教主大可放心了。”吴秋遇说:“司马教主的经脉淤阻,不像是毒物所致,贺兰映雪应该起不了作用。”彭玄一紧张道:“那,那如何是好?”吴秋遇说:“教主武功高深,内力雄厚,按说不至于经脉堵塞。可是我从脉象上看,确实有此症状。不知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教主经脉受损?” 司马相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着吴秋遇,想了一下,问道:“我这个,你可有办法医治?”吴秋遇说:“我可以试试,应该有机会治好。”彭玄一大喜:“这便好了。”司马相也很高兴。吴秋遇补充道:“只是需要动用教主身上几处穴道,恐怕要受些痛苦。”一听教主需要受些痛苦,彭玄一有些犹豫,扭头看着司马相。司马相谨慎地问道:“不知怎么个治法?可以先说来听听。”吴秋遇说:“我要先后封住石门、神阙、建里、巨阙、玉堂、璇玑等处穴位,教主你运转真气,分段冲开阻塞的任脉,一两日便可望好转。然后,再先后封锁风府、大椎、灵台、中枢、命门等处穴位,教主你运转真气,分段冲开阻塞的督脉,再一两日便可畅通。”彭玄一在一旁听着直点头,等吴秋遇说完了,便催促道:“那就请秋遇兄弟尽快给教主医治吧。”司马相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吴秋遇,开始闷头考虑。 小灵子看出司马相的顾虑,在一旁说道:“彭大哥,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们是外人,刚才跟教主又有了误会,我想教主未必信得过秋遇哥哥。一旦有点什么闪失,我们可吃罪不起呀。”彭玄一很尴尬,看着司马相不知如何是好。司马相看了看小灵子,勉强笑道:“小灵子姑娘说笑了。秋遇兄弟是神医的高徒,只有妙手仁心,现在大家又都是朋友,我怎么会信不过他呢?”听到教主这样说,彭玄一心里才踏实了,圆场道:“秋遇兄弟和小灵子姑娘都是我们的贵客好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玩笑归玩笑,秋遇兄弟还是尽快给教主医治吧。教主您看……?” 司马相说:“我这条命就交给秋遇兄弟打理了。玄一呀,你一定好好招呼小灵子姑娘。”说完,给彭玄一使了个颜色。小灵子看在眼里,知道司马相还是不放心,特意让彭玄一看好她,一旦吴秋遇对他不利便要拿她作人质。彭玄一会意,招呼小灵子到一旁坐下。小灵子微微摇了摇头,暗骂他们小人之心。 吴秋遇让司马相盘腿坐好,试着运转一遍真气。待他将真气运行到关元附近,出手点中了他的石门穴。司马相一皱眉,忍住没有叫出声。真气没有了去路,在关元一带越聚越多,不断冲撞,司马相的肚皮在微微颤抖。吴秋遇忽然出手解开封锁,那股真气便如开闸的洪水,一发向上涌去。吴秋遇又及时封锁住了司马相身上的神阙,将真气阻挡在那里…… 半日下来,司马相满头大汗,脸上的肌肉已经有些僵硬。吴秋遇给他引导了两遍,看他有些受不住,便停下来歇息。彭玄一问:“教主,感觉怎么样?”司马相自己试着运转了一遍真气,觉得任脉上通畅多了,真气所过之处也不再痛痒,他惊喜地说道:“果然管用!秋遇兄弟好手段。好,好!”彭玄一大喜:“恭喜教主!多谢秋遇兄弟!”小灵子开心地看着吴秋遇,跳过去给他擦汗。 第二天,吴秋遇又给司马相疏导了督脉。司马相静心炼气之后,觉得任督二脉已然畅通无阻,他一把攥住吴秋遇的手,激动地说道:“我这十年的顽疾,被你两日就给除了。秋遇兄弟,真是多谢你了!”吴秋遇憨笑道:“教主不用客气。还是教主自身内力雄厚,因此容易疏通。要是换作别人,恐怕也没这么快治好。”司马相很高兴,转头对彭玄一说:“玄一,记好了,以后秋遇兄弟,还有小灵子姑娘,都是咱们北冥教的贵客,谁也不准怠慢!” 吴秋遇还是想了解病因,于是说道:“我还是想知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教主这样的高手经脉受损。”司马相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舒爽,微笑道:“既然咱们已经是朋友,都是自己人了,我说说也无妨。”于是他便讲起了陈年往事。 【十年前。司马相接到匿名消息,说中原武林至尊翁求和邀请少林方丈了然大师到家中秘会,商讨中原武林各门派共同对付北冥教之事。此时司马相继任教主不满一年,继任过程也有波折,北冥教人心不稳,一旦中原武林大举来攻,必然损失惨重,甚至可能面临灭门之祸。于是,司马相便带着路桥荫和彭玄一乔装改扮,暗中到济南查访。到那里一打听,了然大师果然在翁求和家中,而且已经在那住了几个月,看来真的是要图谋大事。司马相和路桥荫、彭玄一商量了一下,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他们还没有召集人马,先找上门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算不能把翁求和与了然大师一举灭了,至少也能给予重创,扰乱他们的计划。 为何他们三人敢去直接找武林至尊和少林方丈挑战?一是司马相和路桥荫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负,又是刚刚升任北冥教教主和护教大长老,意气风发;一是早有流言,说翁求和能当上武林至尊是个意外,纯属侥幸。于是三人便趁夜摸到翁求和家里,突然发起攻击。当时司马相撞到了然大师的住处,仗着年轻气盛,欺负大和尚年迈。一交手才发现,那大和尚果然厉害,两百多招过去都没有一点破绽。司马相进攻的力道越来越弱,大和尚却始终不紧不慢,先后在司马相身上抓捏了几把。路桥荫找到翁求和的住处,还没等他进门,就被济苍生挡住。二人斗了几十个回合,济苍生忽然打出“降魔十三式”中的开山惊魔。路桥荫大惊,回手硬接了一掌,被撞出四五步。他自忖对济苍生至多是个平手,如果翁求和闻讯出来,自己定难全身而退,心里又惦记着教主,便卖个破绽去接应司马相。司马相身上被了然大师拿捏了几处,隐隐觉得身上的经脉开始痛痒,内力渐渐使不出来。他暗叫不好,又不得从容退出。恰巧这时路桥荫赶到,彭玄一也看到教主力有不逮,二人一起上前,掩护着司马相撤出。了然大师很有风度,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并未追赶。 离开济南以后,司马相一直没有遇到强劲的对手,即使偶有麻烦,路桥荫和彭玄一也足以应付,因而并未觉得身上有事。将至蓟州,司马相心有不甘,打拳发力时忽然觉得身上经脉阻塞,竟然使不出多少内力,这才惊觉出了大事。】 司马相说完经过,垂头叹道:“那少林和尚果然不凡。我自以为武功了得,却伤不到他分毫,反倒被他出手制了。想想他也算手下留情,要不是大和尚心怀慈悲,我怕是凶多吉少了。”吴秋遇心里默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想:少林寺的高僧果然都是慈悲心肠,已经见过的了改大师如此,司马教主口中的这位了然大师更是如此。 吴秋遇说:“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听说师公翁求和请少林的了然大师来,只是为了研习武功,并不是为了对付北冥教。”司马相说:“这个我后来才弄明白了,只是当时被人哄骗。”小灵子说:“查到是谁报的假信了吗?”司马相摇了摇头:“还没有查到。此人用心险恶,故意设计引我去跟翁求和争斗,实为武林一害。”说完,略显疲惫。 小灵子在吴秋遇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吴秋遇对司马相说:“司马教主经脉初通,还需静心调养几日。我们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司马相拦道:“别急着走啊。此番你们帮了我大忙,也算是北冥教的恩人。我还没有所表示,甚至不曾尽地主之宜,哪能让你们就这样走了?”彭玄一也说:“是啊,秋遇兄弟。万一这几日教主还有何不适,我可应付不了。还请秋遇兄弟多留几日再说。”吴秋遇看了看小灵子。小灵子说:“既然司马教主和彭大哥都这样说了,咱们就再住两天。等司马教主彻底好了,放心了,咱们再离开。”彭玄一大喜。司马相却听出小灵子话中有话,略显尴尬。彭玄一说:“教主刚刚恢复,需要休息。我先陪你们到外面走走吧。”小灵子和吴秋遇也不想闷在洞中,欣然答应。 三个人出了山洞。小灵子问彭玄一:“司马教主在这里住了多久了?”彭玄一说:“一年多了。”小灵子问:“教主为何不在挂月峰总坛坐镇,却要住在这样的山洞里?”彭玄一说:“你们有所不知。虽然中原武林没有找北冥教的麻烦,但是北冥教内部却并不太平。”吴秋遇和小灵子对看一眼,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彭玄一继续说道:“我们教主以前是驻守白头山的堂主,后来遭遇火山喷发,堂口一夕覆灭。幸亏当时司马教主出门巡查不在山上,才躲过一劫。后来老教主病重,让长老们推选继任教主。教中长老多有私心,争执不下,最后便选出没有根基的司马堂主来当新教主。他们并非真心拥戴,只是想让司马教主当个傀儡。不过他们想错了,司马教主是个有大志向的,岂肯受人摆布?他在继任之初表面迎合他们,却暗中规划振兴北冥教的大事。路长老我们都佩服他,渐渐站到他这一边。可是教中仍有很多人,包括几位有势力的长老,仍不把教主放在眼里。他们暗中串联,始终盯着教主,一旦他有什么闪失或把柄,难免不会群起作乱。前几年他们慑于教主的武功,倒能勉强维持。这两年教主的功力日益下降,担心被他们看出来,就移居此处。”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彭玄一继续说道:“路大长老和我轮流守卫教主,并派人四处寻找名医,尤其是尊师济苍生的下落。可是奇怪得很,我们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吴秋遇想起当初跟师父下山时,在感生祠见到那个李袖,开口问道:“李袖是不是青衣堂的人?”彭玄一一愣:“你见过李袖?”吴秋遇说:“我跟师父刚下山的时候,在山西孟家湾的感生祠,有个叫李袖的人来找我师父。还没说几句话,又来了一伙人,围住院子用弓箭乱射。好像李袖认出了他们,但还是被射死了。我们侥幸逃了出来。”彭玄一恨恨说道:“一定是魏长老的人干的。他们打听过教主的状况,可能大致知道教主有恙,便专门派人去劫杀给教主找大夫的人。”吴秋遇和小灵子听了直摇头,没想到北冥教中还会有这种事。 第089章闻有大事 鲍大勇等人正在山谷中巡逻,见彭玄一过来,便要上前听吩咐。彭玄一示意他们不必靠近。 就在此时,忽听山洞里一声剧响,似有岩石断裂之声。彭玄一大惊,急忙回去看教主。吴秋遇和小灵子也跟着跑进了山洞。鲍大勇等人也都听到动静,只是没有堂主的吩咐不敢轻举妄动,继续在附近巡逻。 附近山坡的树丛中埋伏着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全都看在眼里。其中一个人拿出信号,发射到空中。鲍大勇一惊,赶紧四下查看。在远处的山沟里面,一伙人正匆忙跑过。鲍大勇赶紧带人追了过去。埋伏在树丛中的黑衣人等鲍大勇带人走远了,悄悄从山坡上滑下来,向山洞摸去。 彭玄一和吴秋遇、小灵子奔回山洞,却见司马相叉腰站在那里,他面前不远处,碎石散落一地。彭玄一愣愣地问道:“教主。您没事吧?”司马相开怀大笑:“哈哈哈哈,我没事。一时枯闷,刚才随便试了一掌,功力果然恢复了!”彭玄一大喜:“恭喜教主!”司马相说:“这都多亏了秋遇兄弟。” 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一看,也都很高兴。 司马相让彭玄一摆好酒肉,要与吴秋遇畅饮一番。司马相端起一碗酒递给吴秋遇。吴秋遇说:“我喝不了酒的。吃肉还行。”司马相心情好,大笑道:“那就少喝酒,多吃肉。来,小灵子姑娘,你也吃!”三个人坐下来,开始吃喝。彭玄一在旁边尽心伺候着。吴秋遇看着不忍,招呼道:“彭大哥,你也吃啊。”彭玄一说:“你们陪教主尽兴。我还不饿。” 小灵子食量小,很快吃完了:“我就不陪着你们了。”说完,站起身在山洞里溜达。司马相招呼彭玄一坐下。彭玄一便在小灵子刚才的位置坐下来,好歹吃了几口。 小灵子忽然叫起来:“这是什么味?怎么烟熏火燎的,真呛!”彭玄一急忙站起来,跑到洞口查看。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失色,跑回来叫道:“教主,不好了!洞口被人放火堵了,正在往里放烟!”司马相和吴秋遇也都一惊,赶紧站起来,一同过去查看。 果然,洞口被人用柴草堵了,火已经烧起来,有人正在往洞里面扇烟。司马相大怒,提转真气,猛地往洞口打出一掌。有人啊了一声,似是仰翻在地。火堆忽闪了一下,仍然很旺。很快有十几支箭从火堆那边射了过来。吴秋遇赶紧护住小灵子,伸手拨打箭支。司马相和彭玄一也赶紧出手应付。洞口有烟熏,外面的人还有弓箭,四个人不敢呆在这里,急忙往洞里撤。 进来的烟越来越多,洞里越来越呛。司马相暴怒,却又无计可施。彭玄一说:“教主,烟越来越多,咱们在这撑不了多久。不如让属下冲出去,拼死打开一个缺口,您和秋遇兄弟再带着小灵子冲出去。”小灵子说:“这样不行,太危险了!他们有弓箭,你根本就走不到洞口。”司马相说:“小灵子说的对,你的武功不能应付。我先过去,我倒要看看谁这么歹毒?”小灵子说:“教主,您别急。我是说,谁去都很危险。咱们不能硬拼,得先想个好办法!” 吴秋遇想了一下,忽然说道:“要不,咱们装死?这招我在黄河上用过两次,都把黄河帮的人给骗了!”彭玄一觉得有些道理,但是不敢应声,转头看着教主。司马相摇头道:“不行。我身为北冥教的教主,怎能靠装死来成事?”小灵子说:“司马大教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计较这个?”司马相说:“我不能毁了北冥教的名声。”小灵子说:“这个好办。您身份尊贵,不愿意装死也行,不出声就行了。让秋遇哥哥和彭大哥假装一下,把他们引诱进来就好了。”彭玄一说:“教主,我看小灵子的办法可行。”司马相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彭玄一见教主默认了,赶紧跟吴秋遇商量如何去迷惑敌人。小灵子也帮着出了些点子。 吴秋遇和彭玄一走到洞口附近,相互使了个眼色,开始装相。彭玄一痛苦地说道:“我不行了,你一定要挺住!”吴秋遇有气无力地说:“我喘不过气来,我要死了。咱们死在一起……死在一起……”外面有人大笑道:“哈哈,不行了。老白,你这主意真是不错。咱们不费一招一式就把他们拿下了。”吴秋遇听出来,那是蒙昆的声音。另外一人没有搭他的腔,而是对着洞口说道:“嘿嘿,装死么?”吴秋遇想了一下,这个像是白鹿司的声音。可是,他怎么知道我们是在装死? 蒙昆好像也不明白,傻傻问道:“老白,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装死?”白鹿司说:“管他是不是装死!反正咱们也没打算要活的,我还没有烧过瘾,索性多烧一会,把他们直接烧成灰才更踏实!”吴秋遇心中暗骂,知道再装下去也没用,于是跟彭玄一回到洞中,把情况跟小灵子和司马相简要说了。 小灵子想了想,说:“我去跟他们逗逗嘴。万一有机会,大家见机行事。”吴秋遇不放心,用身体掩护着小灵子一起去。走到洞口附近,小灵子拉着吴秋遇蹲下来。下面烟雾少些。小灵子大声喊道:“外面是蒙昆么?”蒙昆说:“你这臭丫头,你怎么不装死?”小灵子说:“唉,谁不知道你蒙昆是个聪明人。我装死有用么?”蒙昆笑道:“嗨,丫头,知道要死了?嘴上变甜了。”小灵子说:“你知道我是谁,那应该知道谁跟我在一起了?”蒙昆说:“那个臭小子,我看到他了。”小灵子说:“那就好。秋遇哥哥可是婉儿小姐的好朋友,很亲密的那种。你们要是把他害死了,回去怎么跟那位大小姐交代?”蒙昆似是犹豫了。 白鹿司在一旁说道:“哈哈,丫头,你这个不管用了。婉儿小姐得到的消息是,坠崖的人已经被狼吃掉了。他已经被狼吃掉了,怎么会是我们害死的呢?”吴秋遇一听:坏了,这个白鹿司太狡猾了,不好骗。 小灵子也不禁一皱眉,低头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蒙昆,我知道你恨我。我和秋遇哥哥落在你手里,我们无话可说。谁让我们招惹过你呢?”蒙昆说:“你知道就好。可以瞑目了。”小灵子说:“我们死了不要紧。可是这洞里还有别人,你们不能乱杀无辜,先放他们走好不好?我和秋遇哥哥愿意留在这,被你烧死也无怨无悔。”蒙昆大笑道:“哈哈,丫头,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为了你们俩,值得老子兴师动众地跑到山沟来受苦?”小灵子和吴秋遇面面相觑,都是一愣。小灵子问:“你什么意思?”蒙昆说:“实话告诉你。老子是来对付山洞里那两个人的。也活该你们倒霉,自己送上门来,陪着他们一起死。这样也好,省得老子以后再去找你们。”小灵子问:“你认识他们?跟他们也有仇?”蒙昆说:“我不认识他们,跟他们也没仇。但是今天就是要对付他们。”小灵子说:“他们不过是砍柴的樵夫,临时在这里歇脚。既然你跟他们没仇,不如放了他们,也显得你有度量。”蒙昆大笑起来:“啊呀,我说丫头,你可真能编啊,老子不只一次上你的当。这回你骗不了老子了。如果不知道他是北冥教的教主,老子还不来呢。”小灵子和吴秋遇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刚刚知道司马相住在山洞。司马教主根本没出过山洞,连彭玄一手下的人都不认识他这个教主,蒙昆他们怎么会知道司马教主在此? 白鹿司说:“听到了吧,他们还有心情跟你叙旧呢。刚才不是装死是什么?”蒙昆吩咐道:“来人,再加火!烧死他们!”小灵子知道再编下去也无济于事,只得跟吴秋遇一起回到洞中。 白烟已经飘到洞里来,越聚越多。洞里也越来越热。四个人急得团团转,一时又没什么主意。 彭玄一忽然挺身说道:“教主,我还是要拼死一试!您和秋遇兄弟在后面跟着,保持一点距离。我先摸到洞口,突然冲出去,好歹打出一个缺口。只要我引开他们的弓箭,你们就冲上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司马相点了点头:“嗯,你要多加小心!”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觉得彭大哥的想法或许值得一试,便不再劝阻。彭玄一紧了紧腰带,向洞口走去。司马相和吴秋遇相隔四五步跟在后面,只待他打出一个缺口,便一起上前与蒙昆等人血拼。小灵子暗暗为彭玄一担心,知道他一旦出去,必定是凶多吉少。 彭玄一走到洞口,正要往外冲,忽听外面嘈杂起来,似有打斗之声。彭玄一精神一振,猜想定是鲍大勇等人回来救援了,他纵身一跃,窜出火堆封锁的洞口。 外面果然在打斗。彭玄一站定身形,扑灭身上的火,定睛一看。来的不是鲍大勇,而是护教大长老路桥荫。彭玄一见大长老来了,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打倒了一个靠近的黑衣人,之后并不恋战,赶紧回身踢散火堆,清理洞口。 路桥荫怎么来了?他是有事急于找教主禀报,一路从挂月峰总坛匆匆赶来。刚到这就发现有人纵火封住了洞口,知道教主遇到危险了,赶忙快步来救。白鹿司等人毫无防备,一时乱了阵脚。路桥荫毕竟见多识广,他并不急于和蒙昆、白鹿司交手,而是先把几个弓箭手打散了。蒙昆和白鹿司看出来人武功不弱,一起上前与路桥荫交起手来。路桥荫避过蒙昆打来的铁杖,突发一掌,打在白鹿司的胸前,将他推了出去。 两个人试图偷袭彭玄一,被彭玄一回身打倒。此时吴秋遇和司马相也冲了出来。 白鹿司见势不妙,挥舞折扇,打出一把钢针。路桥荫急忙向后一跃,躲过了很多,但肩头上不幸中了两根。蒙昆已然领教路桥荫的厉害,又见吴秋遇冲出洞来,知道大势已去,急忙连滚带爬地逃走了。白鹿司逼退路桥荫,也趁机逃了。其余黑衣人四散奔逃,有两个跑得慢的,被彭玄一和司马相拿住。司马相怒气正盛,当场就用掌毙了一个。另外一个目瞪口呆,被彭玄一看住。 路桥荫手捂肩头,头上开始冒汗。吴秋遇急忙过去看他。司马相看到了,也上前问道:“桥荫,你受伤了?”路桥荫强忍疼痛,咬牙说道:“我不要紧。教主不必挂心!”吴秋遇查看了路桥荫的伤处,发现钢针扎着的地方正往外渗着黑血,惊叫道:“钢针有毒!”司马相仔细看了看,也不禁皱眉,忽然扭头问吴秋遇:“秋遇兄弟,这个你可能治?”吴秋遇想着小灵子身上有贺兰映雪,便点了一下头:“嗯。等我一下。”说完,便跑进山洞去找小灵子。 小灵子已经看到洞口的火熄灭了,外面的人已经被打散,正要从山洞里走出来。吴秋遇把路桥荫中毒的事跟她说了,问小灵子有没有带贺兰映雪。小灵子先示意吴秋遇小声,然后低声说道:“那个司马教主对咱们处处提防,我看根本信不过咱们。贺兰映雪是难得的珍奇之物,不可随便示人。当然,人还是要救的。待会你悄悄取些,帮他把毒解了,只说是用武功帮他解毒,却别说是用了贺兰映雪。”吴秋遇点了点头,让小灵子倒少许贺兰映雪的汁液在右手手心,然后两个人一起走出洞外。 吴秋遇对路桥荫说:“路长老,你自己把钢针拔下来,我运功帮你解毒。”路桥荫坐在石头上,伸手拔出两根钢针,已疼得汗湿衣襟。吴秋遇先用左手将黑色的毒血挤出,然后将右手捂在伤口处,稍一用力,手心的贺兰映雪汁液便渗入伤口里面。路桥荫疼得啊了一声。司马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路桥荫忍着疼痛摇了摇头,咬牙说道:“我没事。”吴秋遇估计药力应该已经发挥作用,便渐渐松开手,对路桥荫说:“路长老,你试着在肩肘提运内力,看是否血脉通畅。”路桥荫忍痛试了,点头道:“嗯,好多了。”司马相大喜,赞道:“秋遇兄弟好手段。” 彭玄一见路桥荫经吴秋遇疗伤之后已无大碍,放了心,开始审问黑衣人:“说,是谁派你们来的?”黑衣人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司马相说:“不用问了,我已经知道是谁。这个活口留着没用,你随便打发了吧。”彭玄一领命。吴秋遇觉得不忍,求情道:“教主,彭大哥。既然咱们都平安无事,我看就放他走吧。”司马相说:“你没看他们刚才怎么对付咱们?他们一个个心肠歹毒,留他何用?”吴秋遇说:“他们也是受人差遣。还请教主饶他一命。”司马相看着吴秋遇,犹豫了一下,说道:“也罢,既然是秋遇兄弟求情,我就饶他不死。”说完,走到近前,一掌将黑衣人打了出去。那黑衣人飞出几步,摔在地上,口中吐着血。司马相说:“今日看在秋遇兄弟面子上,姑且饶你不死。滚!”黑衣人捂着胸口站起来,见众人果然像是已无杀伤之意,赶紧弯腰施了一礼,跌跌撞撞地跑了。 司马相甩手走进山洞。彭玄一也扶着路桥荫往里走,临到洞口回头招呼了一声:“秋遇兄弟,小灵子姑娘,来呀。”吴秋遇正要跟着往里走,被小灵子一把拉住。小灵子指着黑衣人的背影让吴秋遇看。吴秋遇不解地望去。 黑衣人跑出老远,渐渐放慢了速度,忽然身子一挺,又喷出一口血,扑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吴秋遇一惊。小灵子看了一眼洞口,见三人都已进去,才小声说道:“这个司马教主心狠手辣,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得好。”吴秋遇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不满。刚才司马相明明已经答应放黑衣人走,没想到却暗下重手,还是把他打死了。 两个人正要悄悄离开。司马相等人咳嗽着又从洞里跑了出来。彭玄一嘴里叫着:“太呛了。”路桥荫说:“洞里不通风,烟气一时散不开,教主先在外面歇息吧。”司马相找了块石头先坐下来。彭玄一扶着路桥荫也在旁边坐下,他刚要招呼吴秋遇和小灵子,被司马相伸手拦住。小灵子看在眼里,假装没看见,拉着吴秋遇又往远处走了几步,假装欣赏山谷的风景。 司马相小声问路桥荫:“你来得正好。今日急着赶来,有什么要紧事?”路桥荫说:“教主猜的没错,近日教中果然有异动。秦钟礼、魏都他们暗中串联,真的要有大动作。”“果然按捺不住了。哼,也好,既然早晚都要冒出来,早出来早了!”司马相声音低沉,却刚劲有力。路桥荫担心道:“我看他们蓄谋已久,想是有了充分准备。咱们仓促之间,怕是难以大量召集各地教众。”司马相说:“他们存心要反,还不知用了多少心思,难说没有串联到各堂口。各地教众就算来了,也未必可靠。”彭玄一说:“教主放心,我青衣堂上下只听命于教主和大长老,誓死效忠!”司马相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我知道。可是其他堂口未必人人如此。咱们不能靠他们,更不能等。秦钟礼、魏都这两个蠢货有多大本事?哼,我只带你们二人回挂月峰,就能把他们拿下。”路桥荫劝道:“不行啊教主,他们再不济毕竟人多势众,而且早有防范。咱们只有三个人,属下刚刚受伤,教主您还……不行,教主万万不可去冒险,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司马相大笑道:“桥荫啊,你刚来,还有所不知。玄一,你告诉他。”路桥荫愣愣地看着彭玄一。彭玄一说:“秋遇兄弟已经为教主疏通了经脉。教主的功力已经恢复了。”路桥荫半信半疑地看着司马相。司马相点了点头:“就算没有完全恢复,至少也有九成。这下你放心了?”路桥荫大喜:“恭贺教主!”彭玄一说:“那些人无非是看秦长老他们势大,想趁教主静养跟着从中取利。如今教主神功恢复,重返总坛,哪个还敢跟着作乱?”这句话说到司马相心里,司马相面露得意之色。 路桥荫微微摇了摇头:“教主神功盖世,自是人人敬畏。可是他们一旦鬼迷心窍开始作乱,只怕不会忽然罢手。咱们毕竟人少,还都在明处。到时候一旦陷入埋伏,就算教主神功厉害不至于受到伤害,恐怕一时也难以平叛,反而与他们直接撕破脸,造成神教分裂。”他直陈厉害,司马相当然听得明白,闷头想了一下,抬头问道:“如果缓上几天,咱们能用的人手有多少?”彭玄一说:“青衣堂的人半数在蓟州附近,我随时可以召集。另外一部分也正从山西赶来,估计康奇他们两三日也到了。” 路桥荫补充道:“我已安排青云旗的莫奇星、碧水旗的韩昌浩准备接应,并叫他们飞鸽传书蓝衣堂的吴莫离、绿衣堂的庆大海,另外召集了黄衣堂的田厚、红衣堂的景素素,让他们尽快带人赶回总坛,约定三日后在莲花岭聚集。”司马相点了点头,对路桥荫说:“你做得很好。有了这几个堂口的人,咱们就可以做些布置了。” 路桥荫看了看吴秋遇,小声说道:“要是秋遇少侠跟咱们一起去,咱们的胜算就更大了。”彭玄一说:“我也是这么想。”司马相说:“那就叫他一起去!事后许他做个堂主,长老也行!”“我这就跟他说去。”彭玄一刚要走,被路桥荫拉住。路桥荫说:“这么说怕是不妥。秋遇少侠不是江湖中人,对这些名分未必有兴趣。”彭玄一看了看吴秋遇,觉得路桥荫所言有理:“那应该怎么说?”路桥荫说:“在山西汾河湾,他与我素不相识,只是路过,见我被黑衣人围困便出手相助。可见他是个路见不平见义勇为的人。也不必跟他提起平叛之事,不管用什么理由,只要能让他跟咱们去总坛就行。到时候见到咱们有难处,他必然就会出手。”彭玄一点头道:“大长老所说不错。他果然是个这样的人。我派鲍大勇带人去截取曾梓图的夫人和女儿,本来已经得手。正好他在独乐寺附近,跳出来从中给搅了。那时他还伤病在身,可谓是舍命救人。”“哦,还有这回事?”路桥荫一皱眉,“你让鲍大勇去干那个,太过鲁莽。”彭玄一解释道:“曾梓图老谋深算,跟教中的多位长老都有来往。我是担心他与魏长老他们勾结对教主不利,才想到接请他的夫人和女儿作为人质,让他有所收敛。”路桥荫说:“你这不是授人以柄么?”司马相说:“玄一做得没错。刚才要加害我们的应该就是曾梓图的人。他在蓟州落户,与教中长老勾连,这个我也早有察觉。我看他图谋不小,不可不防。” 教主说话,路桥荫不好反驳,他想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最好别在秋遇少侠面前提起。嗯,我看也不用多费口舌,只说请他们上挂月峰游玩好了。他们本就是游山玩水地闲走,对这个应该有兴趣。”司马相说:“也好。玄一,你就这样去说。就说我感谢他妙手疗伤,邀请他到挂月峰游玩几日。”彭玄一领命,来找吴秋遇。 小灵子和吴秋遇已经商量好,马上要从这离开。见彭玄一走过来,正好是道别的机会。吴秋遇上前说道:“彭大哥,我们……”不等他说完,彭玄一笑呵呵说道:“秋遇兄弟,小灵子姑娘,不好意思,我刚才跟教主和路大长老商量了一下,想请你们到挂月峰游玩几日,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吴秋遇说:“不用了,我们要走了,正想跟你们告别呢。”彭玄一脸上的笑容马上散了:“哎,别急着走啊。我们教主说了,秋遇兄弟为他疗伤有功,我们得思图报答。我刚才说的是教主的意思,他要请你们到挂月峰做客,以尽地主之宜。”吴秋遇一时不知怎么跟他说好,回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走过来,说:“彭大哥,你们的好意我们知道。可是我们还有事,这一回就先不去了。”彭玄一说:“这个……能有什么急事,挂月峰离此不远,你们先去游玩几日再走不迟。到时候你们要去哪里,我找车马送你们。”小灵子叹了一口气:“唉,说实话,其实我也很想去挂月峰看看,刚才我还跟秋遇哥哥说呢。可是不行啊,秋遇哥哥有一个姐妹病了,病得很严重。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为了不失约,才专程赶来先给你们教主医治。现在教主已经好了,我们得赶紧去给他那个姐妹看病了。”吴秋遇暗自佩服小灵子的反应,又怕自己装不像,于是赶紧转过脸去。 彭玄一见吴秋遇转过脸去,以为他是伤心难过呢,不禁为难。他摇了摇头,赶紧回去把情况告诉司马相和路桥荫。路桥荫说:“要真是这样,咱们从情理上还真是不便勉强。治病救人总比游山玩水要紧。看来咱们只能另找说辞。”司马相说:“算了,不必了。他不去,咱们一样成事!”路桥荫还想再劝。司马相已经站起身,笑着说道:“哈哈,秋遇兄弟。我可是一片真心哪,想请你们去挂月峰走走。”原来是吴秋遇和小灵子走了过来。 吴秋遇说:“多谢司马教主。这一次我们有急事,就先不去了。我们是来告辞的。”司马相说:“既然如此,你的功劳我记在心里,咱们来日再会。”他如此爽快地说出“来日再会”,倒让吴秋遇和小灵子有些惊讶。本来他们还准备着再费一番口舌,现在看来不用了。小灵子赶紧说道:“教主说得好,咱们来日再会。路长老,彭大哥,我们走了。”路桥荫也站起来,仍然心有不甘,可是教主已经说了,自己又不能再劝,于是勉强说道:“两位保重!”彭玄一说:“我送你们出山谷。”小灵子说:“不用了。你还是留下来好好照顾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吧。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拉着吴秋遇转身走了。 看着吴秋遇和小灵子的背影渐渐远去,路桥荫喃喃道:“就这样让他们走了,真是可惜。”司马相忽然心头一震,赶紧对彭玄一说:“你的人呢?我有事吩咐。”彭玄一这才想起鲍大勇等人,惭愧道:“教主,他们……我这就召集他们!”说完,拿出一支信号,发了出去。 鲍大勇等人追赶黑衣人,绕来绕去跟丢了,正在沮丧。忽然看到堂主的信号,赶紧跑了回来。彭玄一怒道:“你们去哪了?”鲍大勇看见路桥荫,赶紧点头打了招呼,然后对彭玄一说:“刚才看到有一伙黑衣人手持兵刃从山谷里跑过,我就带人去追了。他们溜得实在太快,我们跟丢了。”彭玄一骂道:“笨蛋!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害我和教主遭遇凶险。”“教主?”鲍大勇愣了一下。他认识路桥荫,马上想到另外一个应该就是教主,赶紧跪在司马相面前,磕头道:“青衣堂鲍大勇参见教主。属下该死!让教主受惊了!”其他人听见鲍大勇管那个人叫教主,也赶紧跪下磕头:“参见教主。” 司马相说:“好了,过去了,都起来吧。我现在有事吩咐你们。”鲍大勇等人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敬候司马教主的亲口吩咐。 吴秋遇和小灵子远离了司马相等人,顺着山谷一直往前走。小灵子回头看了看,见没人追来,长长出了一口气:“哎呀,终于轻松了。”吴秋遇问:“他们真的那么可怕吗?”小灵子说:“他们三个,一个教主、一个大长老、一个堂主,要是真心想邀请咱们去挂月峰游玩,用得着商量那么久吗?”吴秋遇一想,确实如此。小灵子继续说:“你看他们偷偷摸摸的,好像说什么都怕咱们听见,准没什么好事。跟他们待在一起,尤其是那个司马教主,我心里不踏实。”吴秋遇点头道:“嗯,路大长老和彭大哥还好些,司马教主确实下手太狠了。那两个黑衣人,一个被他当场打死。另一个,我已经求他放过,他也答应了,没想到他却暗中下狠手……那个人还是死了。”小灵子说:“这就叫江湖险恶。你给他疗伤,算是他的恩人,他却口口声声只说记得你的功劳,倒像是你应该伺候他的。有些人,求到别人的时候相当客气,一旦用不到了,心里稍有不满,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我怕司马教主也是这种人。”吴秋遇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他忽然想起来,是曾梓图说的。自己一直以为北冥教都是好人,曾梓图却说那是因为他们有求于自己才表面客气。现在看来,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小灵子问道:“秋遇哥哥,你说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好?”吴秋遇说:“那天我光顾着追你,把如梦丢在了客栈。我想去蓟州城里接她。”小灵子停下脚步,喃喃道:“你们已经定亲,而且还……还……现在去接她原也应该,可是……”吴秋遇以为小灵子又要生气,赶紧解释道:“灵儿,你不要多想。如梦原本就是要跟着我来蓟州找你的。以后咱们三个在一起。”小灵子勉强笑了一下,说:“我是说,这样去会不会不方便?如果曾小姐按你所说,已经把如梦姑娘从客栈接走,那如梦姑娘现在应该住在曾府。咱们刚刚跟曾家派来的蒙昆等人对阵,我怕他们会从中作梗。而且,你好不容易才从曾小姐的手下逃离出来,她刚刚以为你坠崖死了,你再找上门去,不怕她又缠着你不放?”吴秋遇一听小灵子在想这些,心里踏实了:“你想得很周到。要是如梦真的被婉儿小姐接回曾府居住,这些确实难办。不过也许如梦仍住在小竹林那边,只要如梦不在曾府,事情就好办多了。”小灵子说:“小竹林那边?原来如梦姑娘住在曾府外面吗?”吴秋遇点头道:“嗯。曾公子怕她被邵九佳撞见,特意安排的。”小灵子说:“那要是这样,倒是可以去看看。不过不能这样去,得给你换个样子。”两个人曾经一起扮作雌雄双煞大闹铁拳门,吴秋遇知道小灵子的易容手段,问道:“这回不用扮雌雄双煞了吧?”小灵子笑道:“你也不怕把如梦姑娘吓到?这回先要打听清楚如梦姑娘住哪儿,不能太招摇,你勉强当个村夫好了。”吴秋遇点头道:“哦,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听你的。” 两个人凭着记忆估计了一下蓟州城的方位,等翻过山岭才发现走偏了。他们站在高处,远远望准了蓟州城的位置,才翻坡越谷,渐渐找去。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走到蓟州城。 小灵子身上有钱,置办了两顶斗笠,两套旧衣裳。先给吴秋遇穿戴好了,让他扮作一个农夫,前后看了看,没有明显破绽,小灵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你可以去了。”吴秋遇惊讶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小灵子说:“我在这里等你,你一个人去就行了。”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小灵子,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小灵子说:“哎呀,你怎么不明白呀。咱们是来偷偷接人的,当然是越简便越好。你一个人去,不容易引起别人的主意。一旦找到了如梦姑娘,你背着她走得还快些。我若去了,不是又多个累赘?一旦有人干扰,你是顾我还是顾她?”吴秋遇挠了挠脑袋,憨憨地笑了。小灵子一推他:“快走吧,快去快回。万一撞见蒙昆等人,你不用惊慌,他们认不出来。”吴秋遇点了点头,又四下看了看,记准了当前的位置,才转身走了。 第090章神秘挟持 吴秋遇扮作农夫,留下小灵子,自己去接柳如梦。他虽然来到蓟州已有多日,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曾府,闷在自己的房间里,在蓟州城中行走不过四五次,所以他对蓟州城并不熟悉。第一次是从曾家出走,寻找疯子胡大宁时走到独乐寺。后来分别跟着曾婉儿出城去给如梦找墓地以及去石场验看石碑,基本是在城外和城边活动。后来跟着邵九佳去见如梦,先后去过小竹林和渔阳客栈。 吴秋遇想的是去小竹林后面的白墙院里找如梦,可是他上次是从曾府后门出来,跟着邵九佳一起去的,这才要想独自找去还真是不易。向人打听小竹林和白墙院子,别人听了也都摇头。吴秋遇转来转去,心里着急。后来他终于想到可以先打听曾府,再绕到曾府后门重走一遍。这回容易多了,曾家是大户,知道的人多。吴秋遇很快找到了曾府,顺着院墙绕到后门,凭记忆向小竹林走去。 等他找到那处院落的时候,却发现大门竟然锁着。吴秋遇愣了一下,失望地靠在门上,不知道如梦是不是来过,更不知她还会不会再回到这里。他无奈地拍了拍门板,准备离去。 这时候,从旁边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位老者。吴秋遇赶紧上前问道:“老伯,您知道住在那家院里的姑娘去哪了吗?”“姑娘?”老者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院里住着一位吃斋念佛的夫人,没听说里面还住着什么姑娘啊。倒是有位小姐经常会来看看她,不过她好像不住在这里。不知你说的是不是那位小姐?”吴秋遇此刻还不知道这是曾婉儿的母亲卢夫人的住处,也想不到老者说的应该是曾婉儿,只是他觉得老者所说的不像是如梦。如梦住在这里的时候一定是很少出门,老者不知道这里住过一位姑娘,应该是没见过如梦。 吴秋遇谢过老者,茫然地往小竹林走去。回想起两天前与如梦意外重逢的情景,如今人又不见,难免失落。他独自转了一会,打定主意,冒险去曾府外面打听一下消息。 曾府的大门紧紧关闭着,门外也没有家丁把守。吴秋遇更加吃惊,怎么一向热闹的曾府也忽然关门了? 附近有个卖果子的,吴秋遇赶紧上前打听:“大叔,这家怎么忽然关门了?”卖果子的汉子告诉他:“嗨,谁知道呢。今天一大早,我刚摆上摊,就看府里出来不少人,成群结队往那边走了,光是东西就装了两大车。”吴秋遇问:“走的都是什么人?”卖果子的想了一下,说:“先是一个女的,气哼哼地出来,骑着马走了。然后是这家的公子,带着一大伙人,乱哄哄的,一个个看着都挺凶的,押着大车走了。这家的曾老爷……没注意,那时候我在卖果子。后来,大门就关了。” 吴秋遇知道,独自骑马走的女子应该是邵九佳,因为柳如梦不会骑马,而曾婉儿出门一般都会有郝青桐等人跟着保护。曾可以带着蒙昆、柯老三等人出门,应该是那种乱哄哄的样子。于是他又问道:“除了骑马走的那个女的,您还看到有别的姑娘出门吗?”卖果子地说:“你说的是曾家的大小姐吧?这个我想想,好像是没有看到,不过也可能是走了。我这也有买果子的,我一搭话兴许就没注意。”吴秋遇心中纳闷,如果是搬家,那曾婉儿一定也得跟着呀,怎么会没有一起出门?如果只是曾可以带人出门,那为何要关门啊?卖果子的忽然一拍脑门:“哎,我想起来了。曾小姐昨天就出门了,带着好几个人,也是骑马走的,往那边去了。他们身上有包裹,像是要出远门。”吴秋遇暗自惊讶:曾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呢?曾可以和曾婉儿同时带人走了,还都带着行李。 他正在愣神。卖果子地问道:“小伙子,你是什么人哪?跟这家有亲戚?”吴秋遇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像个大户人家,大白天的关着门有些奇怪。”卖果子地笑道:“呵呵,你倒是个好事的人。”吴秋遇笑了笑,知道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转身离开,去找小灵子。 小灵子一个人等着无聊,就戴上斗笠,将置办的旧衣裳好歹披了,开始在附近溜达。 一个驼背的老婆婆正在街头卖花。灰白的头发散乱着,遮住了侧脸。偶尔有路过的人上前问问,她咿咿呀呀地比划几下,人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就摇头走了。她看到小灵子,低着头往这边缓缓走来。 小灵子觉得那老婆婆挺可怜的,驼背不说,还是个哑巴。看她站了半晌一朵都没有卖出去,小灵子心中不忍,便想着上前去接济她一下。她从钱袋里取出一点碎银子,上前说道:“老婆婆,我买花儿。随便给我拿两支就行。”说完把钱递到老婆婆手里。卖花婆婆看到银子,激动地不断给小灵子鞠躬。小灵子说:“老婆婆,你不用这样。” 卖花婆婆伸手从花篮里拿出两支山菊,递到小灵子面前,花瓣几乎触到小灵子的脸上。小灵子觉得花香甚好,便接过来,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忽听那卖花婆婆小声说道:“姑娘,这花够香吧?”小灵子一惊:她怎么开口说话了?还是个男人的声音!她……他……背也不驼了! 忽然眼前一黑,小灵子昏了过去。 吴秋遇回到和小灵子分开的地方,却见小灵子不在那里。“灵儿,灵儿!”他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不禁心中纳闷,“灵儿去哪了?”等了一会,仍不见小灵子出现,他只好再到周围寻找。走到街上,忽然发现地上丢着一顶斗笠,和自己戴的应该是一样的。他捡起来看了看,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四下寻找:“灵儿!灵儿!” 西边不远处,地上丢着一件衣裳,吴秋遇捡起来一看,正是小灵子先前给她自己置办的那件。灵儿的衣裳怎么会在这?吴秋遇更加不安,快步向西找去。一直跑到蓟州城的西门,也没看到小灵子的身影。 一个叫花子靠在城墙根晒太阳。吴秋遇上前问道:“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往这边来?这么高……”他把小灵子的样子描述了一遍。叫花子伸了个懒腰:“刚才看到有个男的,肩上扛着一个小丫头,跟你说的挺像,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吴秋遇急忙问道:“他们往哪走了?”叫花子一指城门:“出城了。”吴秋遇把两顶斗笠留给叫花子算是答谢,身上的旧衣裳碍事也脱掉扔了,快步出城向西追去。叫花子望着吴秋遇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对丢在地上的斗笠和旧衣裳却不屑一顾。 吴秋遇一口气追出四五里,前面出现了岔路口。他正在犹豫该往哪条路追下去,忽听西北方向的小路上有个瓜农吆喝道:“甜瓜!新摘的甜瓜!”吴秋遇跑过去问道:“大叔,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被人挟持过来?”瓜农一边用蒲扇往肚皮上扇着风,一边说:“有啊。往那边去了。”说着顺小路往西北方向一指。吴秋遇施礼谢过,赶紧又顺着小路追了下去。他使起“追风架子”,速度飞快。那瓜农看得呆了,手里的蒲扇也忘了扇。 前面有个村庄,村头又有岔路。吴秋遇放慢脚步,又想找人打听。一个放羊的男娃看到吴秋遇跑来,惊奇道:“哥哥,你跑得好快呀!”吴秋遇正好问他:“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姐姐被人带着往这边来?”放羊的男娃说:“嗯,是有一个。一个大个子扛着她,往村后去了。”吴秋遇问:“这是什么地方?”男娃说:“这是采花庄啊,你是外地来的?” “采花庄?”吴秋遇大惊。当年跟丁不二跟他说过,贼有几种,有偷钱的,有盗宝的,还有一类是专门祸害女子的,叫采花贼。这个村庄叫采花庄,莫非有很多采花贼在此落脚? 他顾不得跟孩子多问,快步向通往村后的小路跑去。放羊的男娃嘀咕道:“那大个子说得还真准,还真的有人追来。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呀?” 村后有个偏僻的小院,吴秋遇悄悄摸了过去。墙头不高,吴秋遇稍一踮脚就能探头看到里面。七八个汉子在院中坐着,看打扮都像是庄稼汉,可一细看他们的身形气质,应该都是身负武功的江湖中人。吴秋遇猜想,小灵子很有可能就是被他们劫了。可是小灵子不在院中,应该是被他们藏到屋里了。他正在盘算如何进去营救小灵子,忽听院外大树上一声口哨,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急忙做好应战准备。 院门开了,两个汉子走出来,其中一个对吴秋遇说道:“少侠别动手,请到里面说话!”吴秋遇愣了一下,对方不动手自己也不能冒然出手,于是跟着他们进了院子。刚才那汉子对着屋中喊道:“乔三哥,人来了!”吴秋遇心中纳闷:“听他的口气,好像他们已经知道我要来似的。” 那个乔三哥从屋里走出来,一见到吴秋遇便笑呵呵说道:“吴少侠,你来得好快!我还以为得等上一天半日的呢。”吴秋遇愣愣地看着他:“你认得我?知道我会找来?那小灵子一定是被你们挟持来了?”乔三哥笑着点了点头。吴秋遇问:“她现在在哪儿?”乔三哥说:“少侠不用紧张。我们对她并无半分歹意。她正在屋里睡着,不信你可以进去看。”吴秋遇顾不得多想,快步走到门口,就要迈步进去。小灵子在屋中轻轻“嗯”了一声。吴秋遇忽然停下脚步,冷静了一下,想到屋中可能会设有埋伏,便回身把乔三哥的手臂攥住,捏了他手腕的两处穴道,让他在前面走。乔三哥只得走在前面,带着吴秋遇一起进到屋中。 小灵子在炕上躺着,轻轻有了动静,看样子就要醒了。乔三哥说:“人完好无损,少侠放心了吧?”吴秋遇暂时不敢放开他,既然小灵子看似无恙,倒也不急着去看她,于是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挟持小灵子?”乔三哥说:“我们先把小灵子姑娘请来,对她绝无半分歹意,无非是想请少侠你过来一见。”吴秋遇不解:“你们要见我,直接找我好了,为什么要挟持小灵子?”乔三哥说:“有些话暂时不便对少侠明说,不过你放心,我们并无恶意。” 这时候,小灵子醒了过来,睁眼看看房顶,又四下看看,有些惊愕。“灵儿,你醒了?”吴秋遇松开乔三哥,过去扶起小灵子。“秋遇哥哥你也在?”小灵子看到吴秋遇,一下子踏实了,“这是哪儿啊?”吴秋遇说:“你被他们挟持了。我刚刚找来。”小灵子说:“我想起来了,我一个人等着无聊就想着到街上走走。看到一个卖花的哑婆婆,花卖不出去,我有心照顾她一下的买卖,没想到闻了她的花香就昏倒了。”乔三哥上前说道:“小灵子姑娘,刚才多有得罪。”小灵子惊叫道:“是你,你就是那个哑婆婆?”乔三哥抱歉道:“正是在下。让小灵子姑娘受委曲了。”小灵子不满地说道:“我一片好心,你为什么算计我?” 乔三哥说:“在下有命在身,要请吴少侠跟我们走一趟,又知道他武功太高,我们直接请不动他,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请两位不要见怪。”小灵子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让我们去哪里?”乔三哥说:“这个我暂时不能说。等到了地方,你们就都明白了。”小灵子说:“那我们为什么要跟你去?”吴秋遇也是这么想的,他扶着小灵子下了地,知道那伙人根本拦不住自己,便对小灵子说:“灵儿,咱们走。”乔三哥倒也不拦着,等他们到了门口,才开口说道:“吴少侠,我知道你武功很厉害,你要走我们肯定拦不住。不过,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说,刚才在小灵子姑娘睡着的时候,我给她吃了一颗小药丸。据说那个药丸很厉害,由几十种毒草提炼而成,吃下去二十个时辰左右便开始发作,先是轻微的头痛腹痛,然后头痛欲裂、腹痛难忍。如果七天之内没有解药,就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 吴秋遇大惊,急忙出手去抓乔三哥。乔三哥向后一跳,勉强躲过。吴秋遇身法比他快得多,抢上一步,左手一扳他的肩膀,右手便掐到他的喉头上:“解药呢,快拿出来!”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冲了进来。乔三哥很冷静:“你们都出去。吴少侠跟我开玩笑,这里没你们的事。”众人愣愣地看了看吴秋遇,又出去了。 吴秋遇说:“我是认真的,快把解药拿出来!要不然……”乔三哥平静地说道:“吴少侠,实在不好意思,我身上只有毒药,没有解药。”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搜出毒药,让他也吃一颗,看他有没有解药。”吴秋遇一听有理,便开始在乔三哥身上摸找。乔三哥说:“小灵子姑娘,你想想,我们为什么委曲你来呀?我们知道吴少侠武功厉害,我们打不过他,也知道他有能力从我们身上抢走解药。那我们敢把解药带在身上吗?” 吴秋遇果然没搜到解药,恨恨地瞪着乔三哥:“你们好狠毒!”乔三哥说:“吴少侠息怒。其实我们并不想伤害小灵子姑娘,只是怕万一请不动少侠你,才出此下策。只要少侠和小灵子姑娘跟我们走一遭,少则三五日,多则六七天。到时候你就知道大家都是朋友,自己人。我自然也会找人拿到解药,担保小灵子姑娘不会受到一点痛苦。”吴秋遇仍是愤恨难平。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我不想死,咱们就跟他们去一趟吧。”吴秋遇放开乔三哥:“你可要说话算话!我们只跟你去几天,到时候你要给小灵子吃解药!”乔三哥大喜,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好了,不打扰两位休息了。咱们在这里修整两日,待命起程。”说完,就迈步出去了。 小灵子问:“秋遇哥哥,如梦姑娘呢,接到了吗?”吴秋遇说:“我找到她以前住的地方,发现大门锁着,邻里也不知道情况。我又悄悄找到曾府,居然大门也关着。找附近的人问了一下才知道,今天一早府里的人就成群结队走了,包括邵九佳、曾公子、婉儿小姐他们,好像没有如梦的身影。”说到这里,他不禁摇头。小灵子不忍看他难过,忙岔开话题问道:“秋遇哥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吴秋遇说:“我看到你丢下的斗笠和衣裳,知道你出事了,赶紧追。在城门口,听晒太阳的乞丐说有个男的扛着你出城了,我就一路往西追。到了岔路口,有个卖瓜果的,告诉我看到你们往这边来了,我就追了过来。后来又有个放羊的孩子,说你们往村后走了,我就找来了。” 这时候听到外面有马蹄声响,越来越近。两个人进了院子。其他人招呼道:“你们怎么才回来?人家吴少侠靠两条腿都已经到了。”吴秋遇从窗子望出去,惊讶地发现那两个人竟然是在城门口晒太阳的乞丐和路口的瓜农,只不过衣裳已经换了。那“乞丐”说:“唉,他跑得太快了!我骑马都赶不上他。”“瓜农”也不住地摇头苦笑。吴秋遇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能如此顺利地找到这里,原来都是人家安排好的,所以每到岔路才恰巧有人指引。 院里的人闲着无事,围在一起喝起酒来。小灵子听吴秋遇一说,苦笑道:“看来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说完伸展了一下腰肢。吴秋遇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小灵子说:“哦,没事。他不是说了么,那个药得二十个时辰才发作呢。我不会那么快有事。”说完,她轻轻把门关好,示意吴秋遇不要出声,然后从怀中摸出装有贺兰映雪的小瓷瓶,小声说道:“他们不知道,咱们有这个。”吴秋遇大喜,刚才一时气愤,竟然把这个给忘了。乔三哥说得很明白,他给小灵子吃的毒药由几十种毒草提炼而成,贺兰映雪正可破解。 吴秋遇打开瓶塞,让小灵子服了适量。小灵子说:“这下可以不受他们挟制了。凭他们这些人的本事,根本拦不住咱们。咱们走吧。”吴秋遇摇头说:“还不行。你刚刚服了贺兰映雪,还不能确定能否完全解毒。咱们最好再忍两天,看看效果。”小灵子点头道:“嗯,你想得真周到。那咱们就不走,跟着他们,看看到底谁要见你。”吴秋遇说:“我也想知道背后的主使是谁。”两个商议之后,决定先留下来,跟着那些人看看情况再说。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只是在院中吃喝闲聊。乔三哥吩咐下去,大家要随时待命,谁也不准多喝酒,并安排人轮流放哨。他们对吴秋遇和小灵子倒也客气,饮食照顾周到,也基本不去打扰他们。 两日之后,吴秋遇对小灵子说:“灵儿,已经二十多个时辰了,你有没有头疼腹痛的感觉?”小灵子闭上眼睛细细体察了一会,睁眼说道:“头不疼,肚子也没事。”吴秋遇又给她把过脉,点头道:“确实没有毒发的症状,看来贺兰映雪已经起作用了。”两个人大喜,从此不用再顾忌那个毒药的事了,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离去。 小灵子问:“秋遇哥哥,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人?”吴秋遇说:“我跟师父下山以后,在遇到你之前,只跟铁拳门的人有仇。后来就是邵家。再后来就是跟北冥教、黄河帮、丐帮还有曾家的人打过交到。”小灵子说:“丐帮要找咱们,用不着这样。我还是他们的八袋长老呢。铁拳门跟黄河帮不会对咱们这么客气,而且也都不在本地。在蓟州这一片,我看不是曾家就是北冥教的。”吴秋遇说:“咱们刚刚跟彭大哥他们告别。司马教主和路长老也都在,咱们还帮过他们,北冥教的人应该不会纠缠咱们吧。难道是婉儿小姐……”小灵子笑道:“说不定就是。她如果知道你没死,当然是要把你找回去。”吴秋遇说:“可是,她怎么知道咱们没死呢?”小灵子说:“你别忘了,蓟州可是人家曾家的地盘。有什么事还能瞒得过他们?”经小灵子一说,吴秋遇越想越觉得像是曾婉儿的手段,尤其是那些人对他和小灵子的态度。 小灵子说:“咱们可以找他们来问问。”吴秋遇说:“他们不会说的。”他想起在曾府的时候,丫鬟秋香就是如此,怎么问都不肯说出主人是谁,如果这些人真是曾婉儿的手下,应该也是如此。小灵子说:“就算他们不直说,也总能套出几句话来。走,找他们去问问。”吴秋遇点了点头,他当然相信小灵子的本事。 两个人开门出去。乔三哥等人以为他们要走,很紧张,赶紧上前拦道:“吴少侠……”吴秋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说道:“我们不走。”乔三哥这才放心了,问道:“两位这是……?”小灵子说:“你们这里有酒有肉,吃得热闹。我们俩在屋里待得闷了,出来看看。”乔三哥笑道:“哦,这样啊。那好啊,如果两位有兴致,咱们大家一起吃喝。”其他人也跟着招呼起来:“来呀,一起坐。”吴秋遇不知怎么开口,就看着小灵子。 “好啊。”小灵子往桌上看了看,找了个位置,真的坐下来。旁边的人倒也自觉,主动给吴秋遇也让了个地方。大家边吃边聊,很快又热闹起来。小灵子见众人已经习惯和他们闲聊,于是转向旁边那个曾经扮作瓜农的汉子:“这位大哥,你怎么称呼?”那人说:“哦,我叫巩威,叫我老巩就好了。”“是巩大哥呀。”小灵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巩大哥,咱们过几天去哪儿啊?”巩威根本没多想,随口说道:“盘山,挂月峰。”乔三哥轻轻一拍桌子,瞪了那人一眼。巩威知道自己失言了,尴尬地笑了一下,赶紧站起来躲到一边去了。 吴秋遇转向乔三哥:“挂月峰?那不是北冥教的地盘吗?你们是北冥教的人?”乔三哥支吾道:“哦,呵呵,咱们是要去挂月峰不假。至于我们是什么人,吴少侠暂时不用多问,到那里你自然就知道了。总之,我们没有恶意。”小灵子说:“听说北冥教很厉害。如果你们是北冥教的人,那当然没问题了。如果你们不是,咱们去挂月峰不是太危险了?我们可有点害怕。”说完偷偷盯着乔三哥的反应。乔三哥笑道:“北冥教确实很厉害,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滥杀无辜。比如像小灵子姑娘这么可爱的人,他们怎么忍心伤害呢?” 小灵子问:“乔三哥,看样子你对北冥教很了解呀。”乔三哥说:“北冥教就在附近,我们长年住在蓟州,怎么会不了解?周围的老百姓都很了解。你们说是不是?”其他人纷纷点头响应。小灵子说:“这样啊。我们刚到蓟州,不了解情况。乔三哥,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北冥教的事。”乔三哥想了一下,说:“也好。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就把我知道的跟你们说说。这里太乱,咱们到那边说话。”说完,他站起身来,走到院中的大树下。吴秋遇、小灵子跟了过去,其他人好像也想听,也都围了过去。大家围成一圈,席地而坐。 乔三哥缓缓说道:“北冥教总坛在挂月峰。现任教主司马相武功盖世。身边有左右两位尊者,俗称护法大长老。下设十位护教长老,督导教中各种事务;四方巡查使,负责巡查各方堂口的状况。总坛设有内八旗,也叫内八堂。外地还有八个堂口,统称外八堂,分别由内八旗对应管理。”吴秋遇和小灵子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北冥教居然有那么多长老和堂口。连巩威等人也都听得入了神,似乎以前并不是很了解。 小灵子好奇地问道:“内八旗,外八堂,有趣。都是哪些?”乔三哥说得兴起,介绍道:“内八旗驻守总坛,对应八卦中的乾离震巽坤艮坎兑,分别是青云旗、烈火旗、奔雷旗、旋风旗、阔土旗、丘岳旗、碧水旗、广泽旗。外八堂分散各地,分以不同颜色,分别是蓝、紫、红、灰、黄、青、绿、褐,各由总坛一旗管理。比如,在沧州一带活动的蓝衣堂便属总坛青云旗下管理,在涿州一带活动的红衣堂便属总坛烈火旗下管理。其他依此类推。”吴秋遇暗自推算:“这么说,彭大哥所在的青衣堂应属总坛的丘岳旗管理。”他心里这么想,嘴上竟说了出来。乔三哥点头道:“嗯,正是如此。” 吴秋遇心中暗想:教主司马相我们已经见过,两位护法大长老之一的路桥荫也打过几次交到,只是不知他是左面的还是右面的。说到十位护教长老,我小时候见过其中两个,一个是幽冥鬼手秦全鹤,一个是手拿链子锤的赖保昌。当年他们去找我师父索要武功秘笈,先后丧命山中。青衣堂的前后两任堂主,彭玄一和康奇,也都认识。尤其是和彭大哥,还曾经一起历险对付过赐熊双怪。看来自己跟北冥教还真是“有缘”。 吴秋遇算了算,还有不知道的,于是问道:“巡查使呢?他们在哪儿?”乔三哥说:“那个,除了教主和护法大长老,恐怕没人知道。他们负责巡查督导、纠正过失,一般都是神出鬼没的,很少有人能找到。” 吴秋遇忽然想起曾梓图的话,开口问道:“北冥教真的有十殿阎罗和十八层地狱吗?”乔三哥愣了一下,忽然笑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民间确实有这种说法,不过这是讹传。北冥教的冥字正是幽冥地府的冥,因此很多人就把北冥教总坛说成是幽冥地府。十殿阎罗说的应该是十位护教长老,他们的姓名地位确实与十殿阎罗有关。至于十八层地狱,我想应该是通往挂月峰总坛的十八重机关。”小灵子惊讶道:“居然还有十八重机关?”乔三哥说:“是。十位护教长老、内八旗的八位旗主各自负责把守一道关口。有了这十八重机关,外人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到北冥教总坛。对于妄图进攻北冥教总坛的人来说,这些机关确实像十八层地狱。”众人听了,无不惊叹。 乔三哥已经没有更多可以介绍的。小灵子坐累了,伸了个懒腰:“乔三哥,你果然见多识广。谢谢你说了这么多。”乔三哥说:“不用客气。就算我不说,早晚你们也能知道的。”小灵子站起来,忽然叫道:“哎呦,头疼!”吴秋遇大惊,赶紧起身扶她:“灵儿,你怎么样?”乔三哥起身说道:“实在对不住,开始两天也不会太疼的,小灵子姑娘先委曲一下吧。等办完了大事,乔某再向你赔罪。”小灵子说:“乔三哥,我们能不能到外面去走走?透透气兴许能好些。”乔三哥见毒药已经见效,料定他们不会走,便放心说道:“也好,不过两位最好不要走太远。咱们随时可能起程。”小灵子说:“放心吧。我这个样子,也走不了多远。我们很快就回来。”吴秋遇刚要说话,忽见小灵子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赶紧住口。小灵子捂着头,让吴秋遇扶着,出了院子。 乔三哥刚想送他们,巩威等人围住赞道:“乔三哥,你真厉害!知道得真多!再给我们讲讲!”乔三哥多少有几分得意,却又矜持道:“这个没什么。大家只要多留心,都能了解不少事情。” 出了那个院子,吴秋遇关切地问道:“现在怎么样?很疼吗?”小灵子回头看了一眼,偷偷笑道:“我骗他们的。要不他们怎会放咱们出来?”吴秋遇恍然大悟,心里也踏实了,想起刚才乔三个的话,感慨道:“北冥教果然庞大,居然有那么多堂口和机关。”小灵子说:“确实长见识了。”吴秋遇忽然问道:“你问出什么了吗?”小灵子笑道:“乔三哥那些话,寻常人编都编不出来。就算是无意中听了,也不会记那么全。他了解那么多北冥教的情况,不是北冥教的人,就算北冥教的敌人。你猜是哪一个?”吴秋遇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不过,如果他们真是北冥教的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带咱们去挂月峰呢?”小灵子说:“他也说了,挂月峰那十八重机关,对于外人就是十八层地狱。如果他们不是北冥教的人,去挂月峰不是白白送死么?”吴秋遇觉得小灵子说的也有道理。 小灵子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但愿不是有人想进攻挂月峰,听说你武功高,故意请你前去帮忙。”吴秋遇愣了一下,马上就想到了曾梓图。曾家忽然关门闭户,众人不知去向,会不会是去攻打挂月峰了?见吴秋遇发呆,小灵子问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吴秋遇支吾道:“没,没什么。”小灵子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吴秋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的忧虑如实跟她说了:“我在想,曾家的人忽然不知去向,会不会是去挂月峰了。”小灵子冰雪聪明,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担心那位曾小姐呀?放心吧,他们没那么糊涂,不会傻到去招惹北冥教的。”吴秋遇摇了摇头,忧心地说道:“有这个可能。”小灵子不解地看着吴秋遇。 吴秋遇解释道:“按他们的说法,蓟州城距离挂月峰不足百里,曾家能在北冥教总坛附近扎根多年,显然是有一定的实力可以跟北冥教抗衡。曾公子身边常年有蒙昆、白鹿司、裘如龙、柯老三等人跟着,就连婉儿小姐出门都有郝青桐他们四个高手随行保护,还不知曾公手下另有多少高手呢。而且,曾公子还四处结交武林门派。听如梦说,在嵩山的时候,黄河帮的帮主海通天也去柳林堡的客栈见过曾公子。还有山西的邵家门,据说那个邵九佳都要跟曾公子定亲了。看样子,他们跟很多人都有勾连,势力在不断壮大。” 小灵子点了点头:“照这么说,他们还是有些实力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与北冥教为敌呀?”吴秋遇整理了一下思路,细细说道:“婉儿小姐的父亲曾梓图对北冥教的印象不好,双方也确实有怨仇。你还记得吧,在楼烦柳条巷,有人冒充丐帮害死了北冥教青衣堂的好几个人。”小灵子点头道:“嗯,记得。后来聂是非在五丈窑台招认,是柯老三所为。”吴秋遇继续说道:“我从楼烦赶奔太原去找你,在汾河湾黑土岗碰巧遇见曾公亲自带人劫杀路桥荫长老,是我给救了。前不久在独乐寺,鲍大勇他们试图劫持婉儿小姐和她母亲,虽然被我搅了,但是难免让曾家对北冥教心生怨恨。”小灵子说:“黑土岗那次,你救了北冥教的路大长老,算是得罪了曾家。独乐寺这回,你救了婉儿小姐和她娘,又成了北冥教的敌人。哎呀,真是……不过这样也好,你左帮一下,右帮一回,正好扯平了。两家对你的恩怨也都可以抵消了。” 吴秋遇说:“还有前几天,蒙昆、白鹿司他们去山洞偷袭,显然是冲着司马教主去的。”小灵子点头道:“嗯,这个是大事。虽然他们没有得手,但是下手谋害人家教主,这个仇在江湖上已经很大了。”吴秋遇有一点没想明白:“要说结了大仇,应该也是北冥教更恨曾家,曾家应该犯不着主动去打挂月峰吧。”小灵子说:“这个你就不懂了。如果他们得手了,真的害死了司马教主,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们当然可以偷着乐去。可惜没得手,让人家知道了。北冥教那么大势力,一旦群起报仇,恐怕没那么好对付。所以他们才要先下手为强,趁北冥教没有防备,前去偷袭。”小灵子说到这里,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是曾家要去攻打挂月峰!”吴秋遇点了点头,更加忧虑。 小灵子边走边说:“司马教主跟你交过手,他已经知道你的武功。那个曾……就是曾公子他爹,他了解你的武功吗?”吴秋遇说:“在黑土岗,我救路桥荫长老时,他亲眼看见的。后来在黄河岸边,他还亲自出手试探过我的武功。”小灵子点了点头:“看来他们双方都很了解你,都有可能请你帮忙。如果真是他们双方打起来,你会帮哪一边?”吴秋遇叹气道:“我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这种场面。” 两个人默默往前走了几步,吴秋遇有点心烦意乱,忽然停下脚步对小灵子说道:“灵儿,你主意多,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小灵子想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应该会帮曾家。”吴秋遇不解:“为什么?咱们跟彭大哥、路桥荫长老、司马教主也很熟啊。”小灵子说:“是,没错,咱们跟北冥教的彭大哥、路长老、司马教主都相处不错。可是你不要忘了,每一次都是你在帮他们,他们没有理由对你不好。”吴秋遇一愣,小灵子说的竟然跟曾梓图的说法如出一辙。小灵子继续说道:“你再看看曾家。在黑土岗,你救下路长老,破坏了曾公的计划。在五丈窑台,咱们跟丐帮站在一起,帮他们对付了曾公子。说起来咱们跟曾家的过节还更深一些。但是他们不计前嫌,不管真心也好,要利用你也罢,好歹他们对你是有恩的。曾小姐救了你的命,曾公子救了如梦姑娘,这总是事实。”吴秋遇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现在如梦还跟他们在一起呢。”小灵子说:“所以,如果真出现那种场面,我觉得你还是会帮曾家。” 吴秋遇说:“我可不希望看到他们两家打起来。要不,咱们走吧,不去挂月峰了。反正你的毒已经解了。”小灵子看着他:“你想好了?”其实吴秋遇并不确定,只是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小灵子看出来,安慰道:“你先别着急。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这种情况。我想,咱们还是跟着去看看。如果不是曾家最好,万一真有曾家,至少你可以问问如梦姑娘的下落。如果有机会,也可以报答一下那个曾小姐,了却一段恩怨。大不了,你不跟北冥教里认识的人打就好了。” 吴秋遇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不会有错。”小灵子笑道:“跟我在一起好吧?”吴秋遇也笑了,心情放松了不少。 第091章三堂敌友 两个人在附近转了转,怕乔三哥等人不放心,便转身往回走。忽然小灵子拉了吴秋遇一下,小声说道:“看那边,有人!”吴秋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一伙身穿灰布衣衫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悄悄往乔三哥他们所在的院子摸去。 乔三哥正被巩威等人围着,兴奋地说着北冥教的事。大树上放哨的人也忍不住竖耳听着,一时走了神。等他发现灰衣人的时候,二十多个灰衣人已经到了院子附近几十步开外。他赶紧吹了一声口哨,大声喊叫:“外面有人!来者不善!” “大家抄家伙,准备应战!”乔三哥吩咐完,众人赶紧各自去拿兵器。巩威把乔三哥的钢鞭也拿了,递给他。乔三哥忽然想起吴秋遇和小灵子,抬头问道,“吴少侠他们呢?看得见吗?”放哨的人说:“就在附近!他们应该也看到来人了,躲着呢!”乔三哥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手持钢鞭奔到门口,探头往外观看。巩威挤在他身后,小声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乔三哥看清楚了,回头吩咐道:“大家先把兵器收起来。他们是灰衣堂的人。”巩威松了一口气:“嗨,是自己人哪。幸亏三哥你认得。”其余众人也都不再紧张。只有乔三哥仍然警惕着来人。 灰衣人已经来到近前。其中一个像是带头的,吩咐将院子门口围住。乔三哥示意众人不要出声,自己走出门口,装作忽然看到灰衣人的样子,惊愕地说道:“啊!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是哪里来的好汉?”对面那个带头的灰衣人冷笑道:“行了,乔三哥,你少装蒜了。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乔三哥一愣:“你认得我?兄弟你是……?”那灰衣人说:“陶逢。想不起来了吧?”乔三哥还真是想不起来这个人,只得堆笑道:“原来是灰衣堂的陶兄弟,恕我刚才眼拙。”陶逢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春风得意,哪会把我们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你跟着你们当家的到我灰衣堂显摆过,我可是记得轻轻楚楚。” 乔三哥听他的口气并不友好,微微一皱眉,也不再寒暄,直接问道:“灰衣堂向来在关外活动,陶兄弟怎么有空到蓟州来?”陶逢冷笑了两声,说道:“难道只允许你们河北、山西的走动,就不准我们灰衣堂的人到总坛来?哼哼,看来真的是不改不行了。”乔三哥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陶逢说:“没什么意思。北冥教不是你们当家。今后大家都得换换风水!” 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悄悄靠近了几步,希望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距离还是太远听不清。 乔三哥隐隐觉得陶逢话口不对,小心问道:“换换风水?怎么换?”陶逢说:“那得看大家怎么说。不能老让你们把持着!”乔三哥有些不高兴了:“教中的事自有教主和长老们做主,我们何曾把持了?”陶逢说:“哼,谁不知道。你们是教主的嫡系,我们都是后娘养的。你们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倒把老子们放在关外忍饥受冻。”乔三哥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这些话让教主和大长老听见,对你没好处!”陶逢说:“你说的是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么?哼,你少吓唬我!过几天,谁是教主还不一定呢?”乔三哥盯着他:“你们真要造反?”陶逢说:“现在你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你们都是将死之人,不怕你们能传出话去!”乔三哥冷笑道:“你也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就凭你们也想成事?”说完,身子向后一跃,退回门里。 陶逢一挥手,灰衣人便向门口涌去。五个人率先闯入门中。门忽然关了。刚冲过去的两个灰衣人猝不及防,头脸撞在门板上,开始哀嚎。门后一阵兵器撞击之声,渐渐就没了动静。陶逢正在纳闷,门又开了,他命人继续往里冲。又有四五个灰衣人冲了进去。门又关了。一阵兵器撞击之声后,又没了动静。很快,门又开了。 其余灰衣人不敢再贸然上前。原来二十多人,已经损失了十来个。陶逢有些恼怒,望着门口想了想,瞥见墙头不高,吩咐道:“你们几个,翻墙进去!”被他点到的几个人向两旁散开,各自爬上墙头,向里翻去。接连几个扑通、哎呦之声,那些人翻墙进去之后也很快没了动静。 陶逢大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乔三哥带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此刻陶逢身边只剩四个人了,见门里忽然冲出八九个人来,一个个惊慌失措。巩威等人不由分说,上前将陶逢等人围住,一发攻来。 乔三哥手持钢鞭,直奔陶逢杀去。陶逢手里使刀,跟乔三哥打了不到十个回合,就有点招架不住了。另外四个灰衣人很快被巩威等人拿下了。陶逢抡刀乱砍了几下,一头向乔三哥撞去。乔三哥没想到他会拼命,急忙闪身退让。陶逢顶了个空,顺势向前一扑,在地上滚出老远,起身就跑。乔三哥一惊,马上想到他若回去报信必然招来更多的敌人,情急之下将手里的钢鞭奋力打去。钢鞭从乔三哥手里飞出,正打在陶逢的后背上。陶逢口喷鲜血,向前扑倒,在地上挣踹了几下就不再动弹。 小灵子暗中对吴秋遇说:“这个乔三哥有勇有谋,不知是什么角色?”吴秋遇点了点头:“果然。他们那几个人,轻松对付了二十多个敌人,自己一个都没有损伤。确实厉害。” 乔三哥吩咐道:“大家仔细看看,有没有漏网的。灰衣堂存心作乱,恐怕会全伙到来。万一有人走脱,招来整个灰衣堂的人,咱们可对付不了。”巩威等人里外检查了一下,回禀道:“三哥放心,都已经看好了。”乔三哥点了点头,对巩威说:“把那个死的埋了吧,好歹也是北冥教的人。钢鞭给我捡回来。”巩威领命,带了一个人上前来拖陶逢的尸体。 陶逢并没有死。他缓了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见身边无人注意,起身就跑。巩威大惊:“他没死!站住——”乔三哥一跺脚,暗自责怪自己太大意。 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这个人不能放走,不然后面会有麻烦。”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快步堵了上去。陶逢正庆幸自己跑得及时,巩威他们一时追不上,忽见有人挡在前面,惊喝道:“滚开!”吴秋遇没有理他,就在他前面挡住。陶逢大怒:“不滚老子杀了你!”说着抡刀向吴秋遇砍去。吴秋遇轻轻一闪,避过锋芒,顺势将刀背拿住。陶逢都没看清吴秋遇的动作,钢刀就被他夺了过去,当即呆愣了一下。 巩威带人追了上来,将陶逢制住,开口赞道:“少侠好手段!”吴秋遇微微一笑,招呼小灵子出来,和巩威一起押着陶逢回了院子。 刚才的情况乔三哥已看在眼里,迎上前说道:“多亏少侠出手相助,要不然,一旦让那厮走脱,咱们后面就有大麻烦了。”吴秋遇问:“他们都是什么人?”乔三哥说:“北冥教灰衣堂的。”吴秋遇纳闷:“他们是北冥教的?那你们……你们不是北冥教的?我以为……”小灵子也一时不解:难道自己猜错了?乔三哥笑道:“这个不重要。这里不能呆了,地方已经暴露,怕是还会有人前来骚扰。” 恰在此时,一只信鸽飞了过来,落在乔三哥手上。乔三哥解下鸽子腿上的纸卷,看了一下,忽然说道:“有消息了。咱们即刻起程。”巩威问:“这些人怎么处置?”乔三哥看了看陶逢,对巩威说:“都关进院里,捆好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吴秋遇和小灵子相对看了一眼,暗自点了点头。看来这个乔三哥还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将陶逢等人捆绑藏好之后,乔三哥便带人离开了院子。路上吴秋遇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乔三哥,这个村子叫采花庄,有什么来历吗?”“采花庄?”小灵子听了也觉得好奇。乔三哥笑道:“什么采花庄,应该是彩各庄,只是孩子或者外来人听不清,才会有采花庄的说法。”吴秋遇挠了挠头,说:“我就是听村口放羊的小弟弟说的。” 一行人来到莲花岭附近。远远看见前面很多人成队向北走去。乔三哥带着人与他们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却也往相同的方向走去。吴秋遇和小灵子都猜不出来前面那些是什么人,也看不出乔三哥与这些人是敌是友。他们也不多问,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走了半日,忽听有人说道:“乔三哥,后面有人追来。”众人都停下脚步,回身看去。只见远处有几十人,手持兵刃快步奔来。看打扮好像又是灰衣堂的。乔三哥回头看了看西面结队远去的队伍,吩咐道:“灰衣堂的人图谋不轨,先拖住他们再说。”巩威说:“咱们只有十来个人,能行吗?”乔三哥说:“不行也得行!绝对不能叫他们得逞!大家赶紧做好准备!”说完,看了吴秋遇一眼。小灵子把吴秋遇拉到一边,两个人只当没看见。 很快,灰衣堂的人追了上来。陶逢等人也在其中。巩威嘀咕道:“这帮家伙运气真好,这么快就被找到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乔三哥示意他不要说话,静静地打量着来人。这伙人加在一起足有五十多人。为首的是个瘦高的汉子,乔三哥认得他,那人正是北冥教灰衣堂的堂主吴起。 陶逢指着乔三哥等人,对吴起说道:“堂主,就是他们!那个乔三哥是青衣堂的,我认得他!”吴秋遇和小灵子一惊,扭头看着乔三哥:“你们是北冥教青衣堂的,彭大哥的手下?”乔三哥冲他们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然后拱手对吴起说道:“吴堂主别来无恙!小的给您施礼了!” 吴起先是看了看吴秋遇和小灵子——因为他们俩的衣着与别人不同,最是显眼——然后才对乔三哥说道:“乔三哥,我今日让你占一次便宜,叫你一声乔三哥。”乔三哥拱手道:“吴堂主,您说笑了。在下的贱名是爹娘取的,大家都这么叫。我怎么敢占您的便宜?”吴起说:“乔三哥,我看你是个人才,屈居康奇手下也没什么大出息,不如跟着我,我提拔你做个副堂主,如何?”乔三哥说:“多谢吴堂主,蒙您瞧得起实在是在下的荣幸,只是在下在青衣堂习惯了,还不想改换门庭。您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领了。”吴起说:“乔三哥,你还真以为青衣堂是司马教主的嫡系,你跟着他们就会有大出息?呵呵,你错了。现在北冥教的形势你不会不知道,北冥教到底是谁的天下还不一定。你也是个聪明人,我劝你尽快看清形势,不要到时候……”乔三哥笑道:“在下只是个小人物,教中的事务自有教主和长老们操心,轮不着小的去想。我劝吴堂主也少费些心思,专心打理灰衣堂的事务,不管北冥教是谁的天下,都不会亏待堂主的。”吴起脸色开始有些难看:“好好好,你有灵牙利齿,我劝不动你。既然今日撞上了,活该你倒霉。我今天就给你一个对司马教主尽忠的机会。”说着,他一挥手,灰衣堂众人就围了上来。 其实陶逢等人早就按捺不住了。他们先前吃了亏,现在有堂主撑腰,一个个都急着找青衣堂的人出气,于是最先冲了上去。小灵子把吴秋遇拉到一边,小声道:“让他们自己打去。咱们别跟着搀和。”吴秋遇点了一下头,用身体把小灵子护住,只在旁边看着。 乔三哥手下一共只有九个人,被几十个人围在当中,在气势上就吃了亏。巩威等人很快就要招架不住了。乔三哥见状,知道这样缠斗必然吃亏,于是想到擒贼先擒王,直奔陶逢打去。陶逢是他的手下败将,难免心虚胆怯,仗着身边还有几个人帮忙,才能勉强支撑。 吴起开始没把青衣堂这几个人放在眼里,想着自己手下几十个人对付他们这几个人应该易如反掌,没想到却迟迟不能将他们拿下,甚至陶逢那边还落了下风。他又急又气,留下身边的十来个人压阵,自己也冲了上去,直接与乔三哥动手。乔三哥被四五个人缠斗良久,其中还有陶逢这样的好手,体力已然损失不少。此刻灰衣堂的堂主吴起再加入进来,他渐渐招架不住,身上屡屡中招,手上的钢鞭也舞动得慢了。 吴秋遇在一旁看得着急,但是小灵子不让他贸然插手,他也只好继续看着。青衣堂的人,包括乔三哥在内,一个个受伤挂彩,体力不支,眼看就不行了。巩威急得大叫:“吴少侠,你这回见死不救么?”吴秋遇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还是摇头。乔三哥边打边说:“这是咱们北冥教自己的事,犯不着连累别人!兄弟们,咱们拼死顶住,效忠教主!”听了乔三哥的话,青衣堂的人又都振奋了精神,继续与灰衣堂的人搏斗。 吴起叹道:“好个乔三哥,老子没看错你!可惜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老子手下无情了!”说着推掌朝乔三哥打来。乔三哥已经体力不知,虽然知道应该躲闪,但是动作却迟缓了许多,胸前重重地挨了一掌,身子向后跌去。陶逢见乔三哥中招,心中大喜,抡刀向他腰间砍去。眼看乔三哥就得命丧当场。吴秋遇惊叫一声,无奈距离太远,想去扑救已然来不及了,但还是冲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团黑影飞入人群,将乔三哥裹带着离开了几步。众人全都愣了一下,原来动手的也都不打了,愣愣地看着那黑影。黑影将乔三哥扶定立下,众人这才看清那个人。只见他一身黑衣,头裹黑巾,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吴秋遇不知他是敌是友,便要上前看问乔三哥。黑衣人见吴秋遇靠近,以为他是来抢乔三哥的,便与他交起手来。 吴秋遇发现,此人的武功着实不弱,简直与经脉阻塞时的司马相不相上下,他不由得暗暗吃惊:这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乔三哥缓过神来,大叫道:“黑衣前辈!吴少侠!你们别打了!”吴秋遇和黑衣人各自退了一步,停了手。黑衣人上下打量着吴秋遇,赞叹地点了点头。 吴起看出黑衣人与自己不是一路,倒像与乔三哥是一伙,于是悄悄带人后撤了十几步,原来压阵的十来个人手持弓箭站到前面来。小灵子最先看见了,惊叫道:“小心,他们有箭!”她一喊,惊动了灰衣堂的人。第一支箭便朝她这边射来。巩威看见了,飞身扑了过去。他用身体把小灵子挡住,那支箭正插在他背上,疼得他昏了过去。紧接着,又有七八支箭射了出去。三个青衣堂的人中箭倒地。 吴秋遇大怒,提气在手,奋力打出一记“扫荡群魔”,当时就有四五个弓箭手应声倒地。黑衣人飞身过去,迅速夺了剩下几个弓箭手的弓。这一切都太突然,吴起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自己也被黑衣人制住。吴秋遇赶紧去看小灵子和巩威。 黑衣人押着吴起走到乔三哥面前。乔三哥命人把吴起捆绑看好,回身准备向黑衣人道谢,却惊讶地发现,黑衣人不见了。乔三哥愣了一会,猜想黑衣人可能是不愿透露身份,也就不再寻找。他转身对灰衣堂的人说道:“灰衣堂的弟兄们,咱们本来都是自己人。你们堂主吴起受人挑唆,图谋不轨,而今已经被我们拿下。你们不必害怕,我会向教主陈明此事,罪过全由吴起堂主一人承担,料想不会追究你等责任。你们且到彩各庄村后院中暂住,等候教主发令差遣,切不可再行妄动。”灰衣堂众人面面相觑之后,拱手道谢:“多谢乔三哥!”“孬种!”吴起气哼哼骂着,却又无计可施。 陶逢战战兢兢地看着乔三哥和吴秋遇,只待他们要夺自己性命时便作最后一搏。乔三哥却对他说道:“陶兄弟,堂主不在,你就暂且带个头吧。你是认得地方的,现在就带大伙去吧。”“啊?”陶逢愣了半晌,才慢慢清醒过来,拱手道,“乔三哥宽宏仁厚,兄弟服了。我们听你的,这就去那里候着。”说完,带着灰衣堂的人走了。吴起仍旧跺脚叫骂,但是没人搭理他。 乔三哥赶紧去看巩威的伤事。吴秋遇给巩威拔了箭,又问青衣堂的人要了金创药给他上了,所幸没伤到要害,而且箭上无毒,休养一些日子便可痊愈。另外几个中箭的人,受伤程度不一,但是都没有性命危险,吴秋遇也一一给处理了伤口。 巩威醒来,小灵子感谢他舍身相救,巩威说:“姑娘不用客气。你无辜被牵连进来,本来就是我们的不是。”乔三哥也说:“他说的没错。我们请二位来,让你们遭受连累,已经是过意不去。如果再让你们有任何闪失,那可真是罪过了。”此刻,吴秋遇和小灵子对乔三哥更加信任,对他处理事情的条理也更加佩服。 乔三哥说:“现在两位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实不相瞒,正是彭玄一堂主让我们来请吴少侠到挂月峰一叙。”小灵子说:“是让他去帮忙打架吧?”乔三哥尴尬地笑了一下,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只让我们想办法请到吴少侠,至于去干什么却是没说。”吴秋遇轻轻拉了拉小灵子的衣角,让她别再多说。小灵子笑了一下,也就不再问了。 乔三哥从腰带中摸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吴秋遇:“先前为了确保吴少侠与我们同行,让小灵子姑娘受委曲了。这是解药,快给她吃了吧。彭堂主的话我已经带到,还请吴少侠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挂月峰,至少见到彭堂主跟他说一声,我们才好交差。”小灵子拿过解药,顽皮地说:“这个解药呢,我就先不吃了。看在他舍命救我的份上,我和秋遇哥哥就到挂月峰走一遭,见识一下你们的十殿阎罗和十八层地狱。”乔三哥愣了一下,笑道:“好,好。” 吴秋遇看了看受伤的几个人,对乔三哥说:“他们有伤在身,不宜忙着赶路。乔三哥,你们慢慢走着,我和灵儿自己去找彭大哥就行了。我们和彭大哥、路长老他们都很熟了。”乔三哥不禁犹豫。小灵子说:“你不是怕我们半路跑了吧?”乔三哥连忙摆手道:“不,不是。灰衣堂的事提醒了我,怕是还有别的堂口怀有二心,我担心你们不好分辨,一时着了坏人的道,那样就对不起二位了。”吴秋遇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对他来说确实有点困难。小灵子却说:“放心吧,我们自有办法。我们也没那么好骗的。”乔三哥说:“那好吧。我就带着这几个兄弟慢慢走着,也免得吴堂主抛头露面生出事来。”吴起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乔三哥告诉吴秋遇和小灵子,从莲花岭出来那群人也都是北冥教各堂口的,都是要赶奔挂月峰,彭玄一应该也在其中。吴秋遇和小灵子问明了挂月峰的方向,便暂时辞别乔三哥等人,前去追赶彭玄一。 路上,吴秋遇想起刚才突然出现又突然走掉的黑衣人,嘀咕道:“也不知那个黑衣人是什么来路。”小灵子说:“不是司马教主、路大长老或是彭大哥他们吧?应该不是,他还跟你交手了呢,显然不认得咱们。”吴秋遇说:“肯定不是司马教主,也不是路大长老。彭大哥的武功又没有那么高。看样子他是帮着乔三哥他们的。”小灵子说:“那有可能是北冥教的一个长老。”吴秋遇说:“如果是个长老,按照乔三哥那天的说法,应该比堂主还大吧。他直接出来说一下就行了,何必还蒙着脸呢?”小灵子想了一下,说:“也许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方便泄露身份吧。你看他虽然帮了青衣堂的乔三哥,但是也没有伤到灰衣堂的任何一个人,显然是也不想得罪他们的。”吴秋遇说:“你这么一说,倒真有点像。至少他应该是北冥教的人,或是跟北冥教有什么关系。”小灵子不想在此事上再费心思,于是说道:“北冥教的事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咱们赶快去找彭大哥或是路大长老,跟他们说一声,帮乔三哥完成了任务,咱们就可以走了。他们的事,咱们知道多了也没用。”吴秋遇点头同意。 两个人离得乔三哥等人稍远了一些,便使起追风架子,飞一般去追赶前面的队伍。 很快,远远看到前面有一伙人,看似在急匆匆赶路。他们一个个身穿红衣,足有四五十人。吴秋遇大喜,正要奋力追上去,小灵子叫道:“秋遇哥哥,等等。”吴秋遇放慢脚步,回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你忘了刚才乔三哥说的了?咱们不知那些人的底细,贸然追上去,他们问起来,咱们怎么说?”吴秋遇犹豫了一下,问:“那咱们怎么办?”小灵子正想着主意,忽然瞥见两个红衣人,像是从前面的队伍中落下的,他们走走停停,与众人越来越远。小灵子马上有了主意,对吴秋遇说:“咱们就找他们问话。悄悄跟上去拦下他们,千万别惊动前面那些人。”吴秋遇点了一下头,两个人便悄悄跟了上去。 前面那两个人一高一矮,看身形应该是一男一女。那矮个的女子又停下脚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高个男子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小红,还很疼啊?”“疼,更疼了!”叫小红的女子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在地上,显然是蹲都蹲不稳了,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高个男子说:“来,我背你,现在就去找大夫!”小红摇头道:“我没事,歇一会就好了。齐虎大哥,你不用管我了,快跟上去,别让堂主他们找不到人。也先替我说一声,我一会就追上来。”齐虎说:“不行啊。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丢下你?来,我背你去找大夫!”小红说:“不行啊,齐虎大哥,你知道咱们教中的规矩,我不能连累你。”齐虎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耽搁了一会,前面的人已经远去了,几乎看不见了。小灵子走出来,上前说道:“两位,需要帮忙吗?”吴秋遇也跟着走过来。齐虎一见有陌生人靠近,赶紧抽出腰刀,警惕地看着他们。原本蹲子地上的小红也要站起身来,仓促之下,还险些跌倒。小灵子赶紧摆手道:“你们不要紧张,我们不是坏人。你看,我们手里也没有兵器,伤不了你们。”齐虎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腾出一手去扶小红。小灵子说:“我看这位姐姐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瞧瞧?”齐虎看着小灵子:“你知道哪里有大夫?”“当然。”小灵子点了一下头,一指吴秋遇,“他就是。”齐虎看了一眼吴秋遇,瞪着小灵子说道:“你们捣什么乱?没事就快走!”小灵子说:“他真的是大夫。”齐虎看他们身上连药箱都没有,又年纪轻轻,根本不相信吴秋遇是大夫,大声嚷道:“你们赶紧走!再不走,我可要不客气了!”此时吴秋遇开口说道:“我看这位姐姐疼得不轻,只想给她看看,并无恶意。”说着便要上前。齐虎抬手把刀伸了出来,指着吴秋遇,两眼直瞪着他。 小灵子在吴秋遇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吴秋遇看着她,小声问道:“这样合适吗?”小灵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吴秋遇犹豫了一下,决定听小灵子的,于是上前说道:“我要给这位姐姐看病了。”齐虎只道他是要公然调戏小红,当即怒了,但是也不想拿刀杀人,于是朝吴秋遇胸前用力打了一拳。吴秋遇灵巧一闪,就势在齐虎身上点了几处穴道。齐虎顿时定在那里。 吴秋遇走到小红面前,轻声说道:“姐姐不要紧张,请伸手让我把一下脉。”小红早看得呆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摸着刀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齐虎背对着他们大声叫道:“臭小子,你要敢伤害小红,我跟你没完!”小灵子故意在他面前做了个鬼脸,然后也走到小红面前,说道:“姐姐,别害怕,让他给你看看吧。”小红见这二人始终态度友善、说话和气,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恶意,稍稍放松了一些。她也知道,就算这二人不是好人,自己也没有能力对付他们,于是怯生生把右手伸了出来。吴秋遇轻轻把手指搭在她手腕上,摸了一会,松手对小红说道:“没有大事。你身子虚弱,应该是着了凉,经血紊乱,才致腹痛!”小红忍着疼痛,轻轻点了点头。小灵子问:“咱们没有汤药,那这个怎么办?”吴秋遇说:“我用内力过一些热气给她,可以暂时减缓疼痛。灵儿,你扶她躺下。” 小红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他的话,让小灵子扶着她就地躺好。吴秋遇调转真气,轻轻把手伸向小红的小腹。小红见了,挣扎着仰起,惊叫起来:“啊!你要干什么?”吴秋遇一愣,手停在了那里。齐虎听到小红喊叫,怒吼道:“臭小子,你别胡来!你敢碰他,我跟你拼命!”他奋力挣扎,却发现根本动不了。小灵子看明白怎么回事,扶着小红轻轻躺好,安慰道:“你别紧张,先躺好。我跟他说。”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小灵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你能不能把热气先给我?我传给她。”吴秋遇这才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自己一个大男人把手放到人家小腹上,距离酥胸那么近,人家姑娘当然紧张。他想了一下,小灵子的方法倒也可行,于是说道:“嗯,好。你把右手捂着她的小腹,左手给我。” 小灵子坐下来,右手捂着小红的小腹,左手伸给吴秋遇。吴秋遇也坐下,与小灵子手掌相对,凝神闭目向外输送真气。小灵子顿时觉得一股热气从左手传来,沿着手臂走到肩膀,热气在肩胛骨附近积结了一会,渐渐散开,很快又汇入胸口位置,沿着身体中间一路向下直到小腹。热气还在继续向下行走,在裆下又积结了一会,小灵子觉得那里痒痒的,身子都几乎坐不稳了。她扭头看着吴秋遇。吴秋遇仍在闭目运气。那股热气终于绕过小灵子裆下来到后腰,沿着脊背一路向上直达脖颈,在肩膀处积结了一会之后才汇入右臂,继续沿着小灵子的手臂传递到小红的腹部。小红忽然感受到热气,身子轻微颤了一下,渐渐觉得热气进入体内,疼痛多少缓解了一些,便闭上眼睛,安心接受。一股股热气从吴秋遇的手掌传递到小灵子体内,沿着刚才的通路在小灵子体内行走,最后传递到小红的体内。热气所过之处,让小灵子觉得又暖又痒,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也索性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此刻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没有意识到,吴秋遇已经在无意之中给小灵子打通了任督二脉。 那种感觉逐渐减弱,左臂也不再有热气进来,小灵子睁开眼,看着吴秋遇。吴秋遇也已经睁开眼,开口说道:“看看她是否好受一些?”小灵子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扭头问小红:“这位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小红轻轻抬起头来,感激地说道:“我好多了,不那么疼了。真是谢谢你们。”吴秋遇这才收了手,站起身来,顺手也把小灵子拉了起来。小灵子扶起小红,开心地问道:“不疼了?”小红点了点头,然后指着齐虎,对吴秋遇说:“你看他……是不是……” 吴秋遇这才想起齐虎还被点着穴,赶紧过去给他解了。齐虎顾不得活动手脚,赶紧过来看小红:“你怎么样了,小红?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小红说:“多亏这位大夫,我已经不那么疼了。”齐虎愣愣地看着吴秋遇:“你……真的是大夫?”吴秋遇憨笑道:“我不是大夫,只是略懂一点医术。” 小灵子问:“看你们都穿一样的衣裳,你们是什么人啊?”小红和齐虎相互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的身份全在衣着上,也用不着保密。齐虎点了一下头,小红说道:“我们是北冥教红衣堂的。”吴秋遇记得乔三哥的话,惊讶道:“红衣堂不是应该在涿州一带活动吗?怎么到了这了?”齐虎惊讶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小灵子说:“我们在来的路上,遇见北冥教青衣堂的几个人,听他们说的。”说完了,便盯着齐虎和小红,等着看他们的反应,好判断他们与青衣堂是敌是友。“青衣堂的人也到了?这么快!”小红面露喜色。小灵子看在眼里,继续说道:“还有一些灰衣堂的人,是吴堂主亲自带人来的。”小红他们好像对灰衣堂的人不感兴趣,而是问道:“青衣堂都有谁来?你们见到的是谁?”小灵子说:“有个叫乔三哥的,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齐虎兴奋地说道:“乔三哥先到了?我认得他!”现在基本可以断定,他们跟青衣堂的交情要远胜过与灰衣堂的交情。 吴秋遇问:“你们都到总坛来,是不是挂月峰出了什么事?”小红刚要说话,齐虎拦住她,警惕地说道:“你们见过青衣堂的人,乔三哥他们没给你说?”小灵子说:“嗨,跟他们刚见面,还没说几句话,灰衣堂的人就来了。他们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我们插不上手,就先走了。”吴秋遇看着小红说:“你身子虚弱,想必是匆匆赶路,过于疲劳又着了凉,才落下痛经的毛病。”小红点头道:“正是如此。”小灵子说:“这个你可得注意,不能太劳累,更不能再着凉,要不然下次只会更疼!” 小红说:“是。多谢提醒。”小灵子说:“我看你们先别急着去挂月峰了。赶紧去找大夫买药吧。”齐虎对小红说:“我现在就陪你去买药。”小红说:“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任务紧急,咱们得赶紧追上大家。”小灵子说:“秋遇哥哥过真气给你,只是暂时帮你止疼,过不了多久,你还会再疼。要想治好,还得赶紧吃药才行。”吴秋遇也说:“就是。”齐虎对小红说:“她说的对。我先陪你去买药,把你安置好了,我就去追赶他们。”小红还要坚持,齐虎已经拉上他转身要走。 小灵子说:“等一下。”两个人看着小灵子。齐虎问:“姑娘有何吩咐?”小灵子说:“这周围人物混杂,你们两个落了单,穿着这身衣裳不怕太招眼么?”齐虎和小红相互看了一眼,又都瞧着小灵子。小灵子说:“你们把衣服换给我们,自去买药。我们先替你们去充个数,免得你们堂主发觉人少了要来怪罪。”齐虎警惕地看了看小灵子和吴秋遇,盯着他们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我们红衣堂的衣裳有何居心?”小灵子说:“我们是北冥教的朋友,跟青衣堂的彭玄一堂主,路桥荫大长老甚至司马教主都有交情。”齐虎喝道:“你胡说!青衣堂的堂主根本不姓彭,而是姓康。”吴秋遇解释道:“青衣堂的现任堂主康奇我也认识,我们说的彭大哥是前任堂主。”小红冲着齐虎轻轻点了点头:“青衣堂前任堂主确实是姓彭。”齐虎说:“就算如此,司马教主尊居总坛,路大长老神出鬼没,哪是你们能随便见到的?你们少拿大话来唬我!”小灵子笑道:“这个跟你说了你也不信。我只问你,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们吗?” “这个……打不过也得打!”齐虎嘴上硬气,手里的刀也举了起来,但是身子却往后退了一步。小灵子说:“刚才你被秋遇哥哥点了穴,动都不能动,那个滋味不好受吧。”齐虎看了一眼吴秋遇,心里确实有些发怵。小灵子说:“这次不用他出手。你往我身上砍一刀。”齐虎愣愣地看着她:“我……我为什么要砍你?”小灵子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抓住刀背,让刀刃往自己胸前切了几下,得意地说道:“你看,一点事都没有!”小红和齐虎都惊呆了。他们哪里知道,小灵子身上有天蚕软甲。吴秋遇在一旁看着,心中暗笑。 小灵子说:“现在看到了吧?如果我们真有歹意,直接杀了你们就好了,何必如此费事?”齐虎一想,也对呀,人家武功那么高,想要自己身上的衣裳还不容易?人家不但没有动手抢,还帮忙给小红止痛,可见并没有坏心。于是他看着小红。小红低声说:“我看他们不像坏人,又跟乔三哥他们认识,不如就听他们的吧。”齐虎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 两个人把自己的红衣脱下来,交给吴秋遇。小灵子也从包袱中拿出两件衣裳分给他们。齐虎和小红各自穿好了,又看着小灵子和吴秋遇。小灵子说:“你们放心去买药,记得快去快回。我们可不能一直替你们顶着。”齐虎点了点头,赶紧带着小红买药去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分别把齐虎和小红脱下的衣裳穿在身上,相互看了看,都还合身,于是高高兴兴去追赶红衣堂的人。 第092章红衣堂主 等吴秋遇和小灵子追上红衣堂的人,发现已经来到盘山脚下,那些人正在山下歇息。几十个红衣人中,男的女的都有,女的居多。吴秋遇和小灵子穿的都是红衣堂的衣服,很容易就混了进去。虽然也有人看他们面生,但他们举止坦然,也没有引起太多怀疑。小灵子低声对吴秋遇说:“也不知哪个是他们堂主。”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衣的汉子出现了,他手里捧着两个大纸包,像是刚从山上下来。当即有两个红衣堂的人上前将他拦住。那人说:“烦请禀告景堂主,就说烈火旗程楷奉命前来慰问。”拦住他的两个红衣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转身去找堂主报信。小灵子和吴秋遇若无其事地远远跟着他,想看看红衣堂的堂主是谁。 报信的找到堂主,上前禀告:“景堂主,有个人自称烈火旗的程楷,说是奉命前来慰问。”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没有想到,红衣堂的堂主居然是个年轻女子。女堂主问:“人在哪?”报信的抬手一指:“在那边。是从山上下来的。”女堂主远远看了一眼白衣人,吩咐道:“让他过来吧。”报信的走了。旁边一个年岁稍大的女子过来提醒道:“素素,你来过总坛,对烈火旗应该有所了解吧?”女堂子景素素说:“韩云姐,你有话直说吧。”韩云说:“咱们此行关系重大,凡事都要小心些。”景素素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小灵子低声道:“这个景素素又年轻又漂亮,如果别人不说,我还真看不出她是个堂主。”吴秋遇说:“我也看不出。”在他印象中,北冥教的堂主应该都是彭玄一、康奇、吴起那样的高大汉子。 一会,报信的就领着白衣人过来见堂主。虽然景素素和韩云站在一起,显得不如韩云成熟持重,但是堂主衣衫有花纹、头上有金箍,这一点还是很容易辨认的。白衣人对着景素素施了礼,说明来意:“拜见景堂主。在下烈火旗程楷,奉颜祺旗主之命前来慰问。”景素素简单打量了他一下,开口问道:“你的腰牌呢?”白衣人程楷愣了一下,赶紧在身上摸找,可摸半天也没找到。景素素说:“好了,不用找了。以后要切记教中的规矩。”程楷尴尬道:“想是我来得太匆忙,忘记挂腰牌了。让堂主见笑了。”景素素问:“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程楷说:“这是本地特产的药茶。颜祺旗主说,红衣堂的人远道而来,怕会水土不服,特命属下送来两包药茶,给大伙解解寒气。”景素素对程楷说:“嗯,你回去告诉颜祺旗主,就说红衣堂景素素率属下多谢旗主好意。”程楷躬身领命。韩云过去把药茶接了,对景素素说:“堂主,咱们没有锅灶烧水,只能等上了山再用了。”程楷说:“不用那么麻烦。这种药茶有个特殊之处,就是不必用热水沏泡,干吃或是凉水送下也可。山里寒气重,大家上山之前一定把药茶喝了,不然会伤害体力。”景素素招手叫过一个人,吩咐道:“小菊,你把这个药茶拿去,分给大家。”“是,堂主。”小菊拿起两个纸包,去给众人分发。程楷说:“景堂主果然雷厉风行,属下佩服。时候不早,我得赶紧回去复命了。”景素素点了点头:“你去吧。”程楷转身离开。 吴秋遇和小灵子也分到药茶。吴秋遇轻轻拈起一点药茶,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随口吐掉。小菊看了看他,觉得他有些古怪,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给其他人分发。吴秋遇小声说:“里面有巴豆。”小灵子赶紧把手里的药茶甩掉,拍了拍手,又在身上蹭了蹭,小声说:“我就觉得那个人有问题。” 韩云看着程楷的背影,小声说道:“素素,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韩云在外人面前尊称景素素为堂主,私底下还是喜欢叫她名字。景素素问:“你看出什么问题?”韩云说:“天底下哪有药茶不用热水泡的?他一再提醒咱们上山之前一定喝掉,我猜这药茶可能有问题。”景素素说:“所以我只让小菊拿去分给大家,并没让他们喝。”韩云愣了一下,笑道:“啊?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我说咱们景堂主没那么好骗。”景素素说:“药茶有没有问题我不能断定,但是那个人一定有问题。”韩云不解:“你看出他有问题,为何还要放他走?”景素素说:“如果药茶没问题,本来就该放他走。如果药茶有问题,他前来下药,背后必有主使。索性让他回去报个信,让主使之人以为咱们已经中招,咱们正好出其不意。”韩云点了点头:“嗯,是这个道理。素素,你越来越成熟了。可是……”她欲言又止。景素素问:“有什么问题?”韩云说:“咱们怎么才能知道药茶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中招之后应该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这些,咱们后面也没办法演啊。”景素素一惊:“这个我倒没想到!” 小灵子对吴秋遇说:“不能让那个人走掉。咱们把他抓住,当众拆穿。”吴秋遇点头说好。白衣人刚刚出了人群,离这里有二三十步。碍于自己穿着红衣堂的衣服,吴秋遇不便现身追赶,便伸手摸起一块石子,脱手打去。白衣人程楷以为完成了任务,正自得意地走着。忽然一记石子打在他腿弯处,当即就单腿跪了下来。吴秋遇和小灵子跑过去,假装关切地扶起他。小灵子说:“哎呦,怎么摔倒了?我们堂主还有事吩咐,跟我们来吧。”说完,也不管程楷是否愿意,就让吴秋遇架着他向景素素那边走去。 景素素不露声色地看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带着程楷过来。韩云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小灵子说:“堂主,这个人有问题。他送来的药茶,其实是泻药!”周围的人听了,都是一惊,赶紧把手里的药茶丢掉。程楷叫道:“景堂主,别听她胡说!我可是颜祺旗主派来慰问大家的。你们不要冤枉好人!”韩云问小灵子:“你怎么知道那是泻药?”小灵子一愣:是啊,谁都没吃没拉的,这怎么解释啊?可是她毕竟聪明,很快就找到了说辞:“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们不信,让他吃一点给你们看!他要是没鬼,一定敢吃。”景素素微笑着看了看程楷:“你觉得呢?”程楷说:“我们旗主一番好意,专门命我送药茶给大家。没有旗主的命令,我怎么敢偷吃?”小灵子说:“你不敢吃就是心里有鬼。”程楷吼道:“你胡说!”景素素说:“都是一家人何分彼此?你专程跑一趟,我正没什么谢你,分你一点药茶,权当感谢吧。你回去就说这是我的主张,我想颜祺旗主不会怪罪。”说着让小菊把剩下的药茶拿来。程楷挣扎着摇头道:“不行啊!”可是他身子被吴秋遇牢牢控制着,根本挣脱不了。小灵子从小菊手里拿过药茶,走到程楷面前。程楷惊恐地看着小灵子,咬牙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小灵子一手捏住程楷的鼻子,只等他憋得受不了自己张嘴喘气。 吴秋遇见小灵子不能得手,便用手指在程楷肋下轻轻戳了一下。“啊!”程楷惊叫一声。小灵子趁机往他嘴里倒药茶。程楷急忙闭嘴。吴秋遇在他脑门用力一拍。程楷头颅一震,把嘴里的药茶咽入肚中。小灵子收手不及,除了已经进入程楷嘴里的,还有很多药茶糊在他口鼻上,呛得他喷咳起来。韩云让人给他灌下几口水。程楷正喉痒难耐,便顺从地喝了。吴秋遇悄悄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才松了手,跟小灵子站到一边。景素素看在眼里,仍不动声色。 过了一会,程楷的肚子里翻滚起来,脸色开始变化。韩云说:“还真是有鬼!说!谁派你来的?”程楷轻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此刻他肚子里咕噜噜作响,肠子火辣辣的疼,身体又不能移动,渐渐地开始颤抖起来。景素素吩咐:“刘钦、张起,你们两个带他下去。”两个汉子过来拉扯程楷,见他“赖着不动”,便架着他走向树丛。 小灵子笑嘻嘻看着热闹。景素素缓缓抽出腰间的宝剑,轻轻架子小灵子的脖子上。韩云等人也把吴秋遇围住。景素素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做甚?”小灵子装作无辜的样子,说道:“堂主,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们都是红衣堂的人,你的手下呀。”景素素说:“不要再装了。老实说,你们把小红和齐虎怎么样了?他们现在在哪儿?”吴秋遇正要上前解释。韩云持剑喝道:“别乱动!”吴秋遇只得停下,小灵子受制于人,他确实不敢乱来,于是说道:“我们没有伤害他们。小红患了痛经,齐虎大哥带他去找大夫了。我们只是替他二人先来凑数。”韩云喝道:“你少胡说!我红衣堂规矩甚严,小红他们怎能干出这种事来?”小灵子说:“你们不相信,我们也没有办法。反正他们买了药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就在这等着,他们回来就真相大白了。”景素素把小灵子交给手下,自己收了剑,轻声吩咐道:“先看好他们。只要他们不乱动,都别伤害他们。” 程楷又被刘钦、张起架了回来,此时的他已经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原来吴秋遇给他点穴的时候下手不重,此时已经自动解了。他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被众人制住,先是惊讶不已,然后解恨地说了一声“该”。刘钦、张起一推,程楷便瘫在地上,捂着肚子轻声呻吟。 小菊等人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急着吃下药茶。韩云让其他人看好吴秋遇,自己用剑指着程楷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泻药冒充药茶来我红衣堂闹事!”程楷愣愣地看了看周围众人:“你们,你们怎么都没事?”韩云冷笑道:“你这蠢货。我们堂主只让小菊分发,没让大家吃下。这个你都没发现?光顾了得意吧?”程楷意外地望着景素素:“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暗自惊奇:这位女堂主一直不动声色,原来她早就识破了程楷的诡计。韩云说:“就你那点小伎俩,还能瞒得过我们堂主?”景素素轻轻笑道:“就凭你这点本事,没有腰牌,能活着从烈火旗走到山下?你说忘带腰牌,只怕你根本就不是烈火旗的人吧?”此时,有人上前搜身,却没有在程楷身上找到腰牌。 程楷轻轻哼了一声,说:“可惜我办事不利,被你们识破。我无话可说。” 韩云喝问道:“说!谁派你来的?”程楷只当没听见。小灵子说:“堂主,我这还有半包药茶。要不也给他吃了吧?”程楷惊愕地抬起头来,恨恨地瞪着小灵子。景素素心中暗笑:“她自己都被制住了,居然还想着整人的事。”于是说道:“其实他说不说的,我都没什么兴趣。我最佩服有骨气的人了。他如果坚持做硬汉,不妨成全他。小菊,人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是,堂主。”小菊从小灵子手里要回纸包,在程楷面前蹲下身来,笑嘻嘻说道,“这里还盛半包,也都便宜你了。” 程楷惊慌叫道:“别,别!我说,我说!”韩云上前道:“说吧。胆敢有一句假话,你知道下场是什么。”程楷坐起来,说:“此时事关重大,我只跟景堂主一个人说。”韩云用剑指着他:“你又想搞什么?小菊!”小菊正要下手。景素素拦道:“慢着!”说着,便走了过来,先示意韩云和小菊退到一旁,然后对程楷说:“我在这,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我不像让他们听见,你再靠近一点。”程楷这样说着,一边假装要蹲身起来,一边把手悄悄伸向自己的靴子。 小灵子眼尖,在旁边看到了,惊呼道:“堂主当心!他有诈!”程楷从靴子中抽出匕首,向景素素胸前直刺过去。其实景素素早有防备,左手挡开程楷的手腕,另一手便打了出去。程楷并不躲闪,也没有机会躲闪,只把左手捂在胸前。景素素一掌拍在程楷手背上。程楷应声翻滚出去,撞在石头上,一命呜呼。韩云跑过去踢了两脚,见程楷确实已经死了,不禁骂道:“活该找死!”其他人看着程楷的尸体,也都觉得他死有余辜。 小灵子只是快速瞥了一眼程楷那边,又把注意力放到景素素身上。只见景素素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似是有些惊愕。吴秋遇也看到了,开口问道:“景堂主,你怎么了?”韩云等人这才发现堂主表情有异,赶紧上前观看。景素素左手攥着右手手腕,无奈地摇着头。韩云惊叫道:“他身上有毒?”其他人闻言都慌了。看管吴秋遇和小灵子的人听闻堂主中了毒,也都走神望去。吴秋遇和小灵子趁机甩脱,也挤了过去。 景素素犹豫了一会,终于打定主意,伸出右臂,对韩云说道:“韩云姐,我这条手臂算是废了。你帮我!”韩云明白她的意思,是要自己用剑砍断她中毒的手臂。这个韩云哪下得了手啊,她赶紧劝道:“素素,你要三思啊!”其余众人也都跟着哭劝起来:“不要啊,堂主!”景素素说:“这个毒很厉害,再不下手,废掉的就不只一条手臂了。你帮帮我吧,韩云姐。”韩云望着情同姐妹的景素素,眼中含着泪水,提着宝剑的手都在颤抖。她知道景素素说的是对的,再不下手,一旦毒液蔓延道全身,恐怕人都废了,连命都保不住。犹豫再三,韩云终于一狠心,颤抖着举起了宝剑。众人大哭了起来:“堂主!堂主!” 小灵子忽然笑道:“哎呀,怎么这里忽然变成灵堂了?有这么严重吗?”众人回头,怒目扫视,想看看是谁这么讨厌。韩云看到小灵子和吴秋遇挤在人群中,惊愕道:“你们……快拿住他们!”众人正要动手,小灵子喊道说:“慢着,我是要救人的。如果你们忍心看着堂主美人变残废,那就抓我好了。”众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景素素也惊讶地抬头看着她。韩云快步过来,揪住小灵子问道:“你有办法解毒?”小灵子指了指韩云的手:“先别那么激动。”韩云赶紧松了手,拱手道:“如果你真有办法,求你尽快给我们堂主解毒!我求你了!”“好说。”小灵子大摇大摆走入人群。吴秋遇紧紧跟在她身后。 景素素打量着这两个人,不知他们所说到底是真是假。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这个美人交给你了。”景素素脸上一阵泛红,但又不便发作。吴秋遇正要上前。韩云举剑说道:“等等!你们要是胆敢戏耍我们,误了我们堂主,小心你们的性命!”小灵子不屑地说道:“多大点事儿,你们紧张成这个样子。秋遇哥哥,别理她,只管专心去看。”她是胸有成竹,所以故意说大话戏耍众人。吴秋遇伸出手,轻轻去拿景素素的手臂。景素素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去。吴秋遇一愣。小灵子说:“美人害羞了。到底是面子要紧,还是性命要紧?”景素素这才怯生生把手臂伸了出来,脸却转到一边。吴秋遇倒不好意思直接去碰了,低头仔细看了看,用鼻子闻了闻毒血的气味,想了一下,才抬头看着景素素,开口问道:“我可以动手么?”景素素微微地点了点头,脸仍然转在一边。韩云赶紧吩咐众人都转过身去,加强警戒。 吴秋遇左手托着景素素的手臂,右手点了上面曲池、下廉等几处穴道,然后开始用手捏压她手心伤口旁边,挤出毒血。景素素被吴秋遇点了麻穴,手掌感受不到明显的疼痛,只觉得有些微痛麻痒,她轻轻嗯了一声。韩云紧张得把剑举了起来,但见景素素的表情并不是很痛苦,这才稍稍放心。小灵子走上前,从怀里掏出贺兰映雪的瓷瓶。吴秋遇说:“不是那个。用干片。”小灵子收了瓷瓶,从怀中取出包裹贺兰映雪花瓣的小纸包,轻轻打开,递到吴秋遇面前。吴秋遇捏了两片花瓣,放在景素素手心的伤口处,轻轻滑揉了几下,然后将自己的手掌对在她的手掌上。景素素一惊,突然扭回头看着吴秋遇。吴秋遇闭目凝神,将真气运转到手上,渐渐往景素素手上传输。景素素忽然发现小灵子正在看着自己,脸上一红,赶紧又转过脸去。 过了一会,吴秋遇睁开眼,撤开手掌,看了看景素素的手心,又摸了摸她的脉搏,点了点头:“应该是没事了。”景素素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动了动手指,扭了扭手腕,面露喜色,惊奇道:“真的没事了!”韩云急忙收了宝剑,过来观看。小灵子在一旁说道:“我没有说错吧。你们就是经不得事。这才多大点事,一个个慌成那个样子。你们看看人家堂主,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真不愧是一堂之主。”韩云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姑娘,少侠,我红衣堂上下多谢你们的大恩大德!”小灵子笑道:“这话听着才受用。”景素素走到吴秋遇面前,轻声说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吴秋遇憨笑道:“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小灵子在一旁取笑道:“呦,秋遇哥哥,你什么时候跟堂主美人也成了自己人了?”吴秋遇分不清小灵子这话是玩笑还是赌气,一时无语。他是怕自己言语不当,会惹小灵子不高兴。景素素脸一红,低头对小灵子说:“也多谢姑娘成全。”小灵子说:“我成全你们什么了?”景素素自觉刚才那句话说得不好,也一时无语。 此时,小菊开口问道:“堂主,那个人穿的是不是烈火旗的衣裳?”景素素说:“他的衣着没问题,总坛各旗的一般属下都是这样的服饰,白色为主。”小菊不解地问道:“那八个旗下的人怎么区分?”景素素说:“全看号坎和腰牌。不同旗下的弟子,号坎和腰牌的颜色不一样。咱们红衣堂隶属烈火旗,都用一样的红色。烈火旗的人,胸前背后的号坎,都用红线围圈,前面绣有‘火’字,后面绣有‘离’字。”有人就近看了程楷的尸体,果然如此。景素素继续说:“如果有腰牌,烈火旗的腰牌应该也是红色,正面是姓名,背面也是个‘离’字。”韩云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倒能区分。旗主的服饰应该不一样吧?同一旗的旗主和属下怎么区别?”景素素说:“不同的身份等级,腰牌的形状不一样。旗主的腰牌是圆的,一般属下的腰牌是方的。而且旗主头上有束发金冠,应该不难辨认。”小菊好奇地问道:“那长老呢?”景素素说:“长老都是黑衣。腰牌做成葫芦形状。”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这一次跟着堂主来总坛,真的收获不小。平时他们也想不到问这样的问题。 红衣堂的人都围着堂主景素素,好奇地问这问那。小灵子和吴秋遇相对一笑,便要悄然离开。韩云看见了,小声提醒景素素:“堂主,他们要走。”景素素分开众人,追上去说道:“二位留步。”韩云也跟了过来。吴秋遇和小灵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景素素。景素素说:“承蒙二位热心相助,素素不胜感激。我们这次来总坛,是有重要任务,不想遭歹人暗算,险些误了大事。你们仗义出手,解我危难,我景素素和红衣堂全都铭记在心。只是我们还不知两位的尊姓大名。”吴秋遇说:“我叫吴秋遇,她是小灵子。”景素素记在心里,忽然问道:“吴少侠,你们怎么知道那个药茶是泻药的?”小灵子说:“他尝过了。”景素素愣了一下,忽然笑道:“小灵子姑娘说笑了。”小灵子解释道:“秋遇哥哥学过医术,能辨认药剂,看出这个也没什么奇怪。”景素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么说,小红也一定得到了少侠的救治。他们真的是去买药了?”吴秋遇点了点头:“我看她实在太难受了,就过了些真气给她,暂且压制疼痛。但是要想治好,还是得服汤药,就建议他们先去买药。请堂主不要怪罪他们。”景素素说:“我知道了。多谢少侠。” 小灵子说:“素素堂主,你一眼看出那个程楷有诈,也真是厉害。”景素素说:“身为堂主,肩上担着干系,不得不小心。”小灵子问:“你们红衣堂刚到山下,烈火旗就派人来慰问,是不是这个事本身就很奇怪?合乎你们北冥教的规矩吗?”韩云说:“两位有所不知,北冥教有内八旗、外八堂。我红衣堂正归烈火旗管辖。知道我们来了,他们前来慰问,倒也不算奇怪。”景素素却微微摇头道:“要在往日也算正常。今日这事想起来还真是有些蹊跷。”韩云不解,望着景素素。景素素看了看吴秋遇和小灵子,犹豫着该不该说。小灵子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人家信不过咱们。”景素素有些尴尬。吴秋遇说:“我们和青衣堂的彭玄一堂主、路大长老、司马教主都有交情。这次来挂月峰,也是受彭大哥胁……相邀。”韩云说:“是自己人。”景素素也面露惊喜:“原来是这样。幸会幸会。”小灵子取笑道:“素素堂主,现在秋遇哥哥跟你算不算自己人?”景素素脸一红,也知道小灵子并无恶意,稍稍平静了一下说道:“红衣堂是烈火旗的属下,烈火旗有权下达指令,红衣堂有事也须向烈火旗通报。只不过这一次情况特殊,怕是要例外对待。我们此来是受了路大长老的秘密指令,他跨过烈火旗直接下达指令,其中定有缘故。我想烈火旗未必知晓我们的行动。忽然冒出一个烈火旗的人前来慰问,自然有诈。”吴秋遇点了点头。 小灵子说:“素素堂主不但人长得漂亮,还心思缜密、处事稳妥,真是个难得的美人。不像我的秋遇哥哥,太过憨厚老实。”景素素听她又把自己和吴秋遇扯到一起,有些难为情,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赶紧低下头去。韩云解围道:“两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灵子说:“如果素素堂主不嫌弃我们,我和秋遇哥哥就跟着你们了。”景素素不知她这句话是真是假,抬头说道:“好啊。我们要在山下驻扎,等待路大长老的下一步指令。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我,我们欢迎。” 吴秋遇私下里对小灵子说:“咱们真要留下来?不是要去找彭大哥他们告别吗?”小灵子说:“挂月峰机关重重,咱们路径不熟,又不知彭大哥他们在哪儿,怎么找得上去?”吴秋遇说:“咱们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呀。”小灵子说:“他们在山下扎营,是为等路大长老的指令。如果路大长老派人来,咱们跟着那个人,不就可以找到路大长老了?”吴秋遇恍然大悟。 小红和齐虎回来了,小灵子和吴秋遇把外面的红衣还给他们,露出本相。齐虎和小红先去找堂主领罪。景素素只是简单训斥了一番,让他们不可再擅自行动,并没有责罚他们。 忽然有人禀报景素素:“堂主,有几个人往这边来了。”景素素赶紧带人去看。吴秋遇和小灵子看到景素素急匆匆走过,以为是替路桥荫传令的人来了,也急忙跟着去看。来的一共是五个人,手里都有兵器。为首的一人手里拿着钢鞭,正是乔三哥。五个人都已经卸去伪装,恢复了青衣堂的服色。景素素不认识乔三哥,但是认出青衣堂的标志,小声对身边的韩云说:“看样子是青衣堂的人。”齐虎上前说道:“禀堂主。那个手拿钢鞭的叫乔三哥,我曾经见过,他们确实是青衣堂的。”景素素点了点头,等着乔三哥他们靠近。 乔三哥见红衣堂的人只是静静看着,并无防范之意,知道他们已经认出自己的身份。他在众人中扫了一眼,从服饰上认出景素素是堂主,稍稍愣了一下,上前说道:“在下青衣堂乔三哥,拜见红衣堂景堂主。”景素素开口问道:“你们怎么就这几个人?康奇堂主他们呢?”乔三哥说:“康奇堂主在山西,也在往这里赶。我们是留驻蓟州的,一部分跟着前任彭堂主保卫教主,一部分就近执行其它任务。我们休息待命的地方暴露了,受到灰衣堂的人袭击,这才提前出发。景堂主,你们怎么到得这么早?”景素素说:“我们本要去莲花岭集合,可是得到消息说,在那里聚集的人都已经出发了,这才一路赶来,没想到扑了空。因此才停下待命。”乔三哥说:“嗯,路大长老跟我们也是这么交代的,如果莲花岭有变,就改在这里集结。” 景素素忽然问道:“你刚才说遭到灰衣堂的袭击,这是怎么回事?”乔三哥说:“灰衣堂堂主吴起受人挑唆,企图谋教叛乱。”“谋教叛乱?”韩云不屑的摇了摇头,“就凭他一个灰衣堂,有那个实力?”景素素一摆手,让她不要打断乔三哥。乔三哥继续说道:“他们知道青衣堂是司马教主的亲信,便要首先对我们下手。先是陶逢带了二十几个人去偷袭,被我们设计制服。”景素素问:“你们有多少人?”乔三哥说:“我们原本有十个人。先将他们分批诱入院中,先后制服了十余个。他们妄图翻墙偷袭,又有七八个掉入我们预先挖好的陷阱。剩下四五个,我们收拾起来就容易了。”韩云惊讶道:“你们十个人,把他们二十多人都干掉了?”乔三哥说:“是,二十三个人全都被我们擒获,捆绑好了,藏在那个院子里。毕竟都是教主弟子,我们没有伤害他们。”景素素点头赞许道:“嗯,你们做得很好。教主和长老们知道了必有重赏。”乔三哥说:“可是后来,吴起亲自带人追杀,五十多人把我们困住。”景素素说:“他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说起来有些不要脸。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乔三哥说:“我们当时已经抵挡不住了,忽然来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救了我。吴起又命人放箭,射伤了我们好几个人。幸亏吴少侠出手相助,打倒了一拨弓箭手;那黑衣人也把剩余的弓箭手制服,还擒了吴起交给我们,才化解一场危机。”景素素惊问道:“那黑衣人是何来路?”乔三哥摇头道:“不知道。我们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就忽然不见了。不过那位吴少侠是咱北冥教的朋友,与教主、路大长老和我们的前任彭玄一堂主都有交情。”景素素说:“那位吴少侠我们见过了,如今就在这里。”“在哪呢?”乔三哥探头张望。 吴秋遇和小灵子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看着他们相见甚欢,景素素和韩云等人都欣喜地点头。 景素素忽然想起吴起被擒的事,轻轻嘀咕了一句。韩云替她问道:“乔三哥,你说灰衣堂的堂主被擒住了,他人呢?”乔三哥说:“我们人手太少,怕带到山上看不住,就把他关在附近的村里,让那几个受伤的弟兄看管着。”景素素说:“如此甚妥。” 就在此时,一个人快速跑了过来,看服饰有点像青衣堂的人。红衣堂在那边放哨的两个弟子将他拦住。韩云开口说道:“乔三哥,那个是不是你们青衣堂的人?”乔三哥远远看了看那个人:“看服饰有点像,但是我从没见过这个人。走,一起去问问。”于是韩云和乔三哥一起走了过去。 那人正在和放哨的人说着什么,见乔三哥和韩云走过来,便暂且住口。他看到乔三哥,也是一愣。韩云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那人答道:“我是青衣堂康奇堂主的属下,我叫刘开。”韩云指着乔三哥,问刘开:“你是青衣堂的人?好,你认识他吗?”刘开又看了看乔三哥,摇头道:“没见过。”韩云忽然提剑一指:“哪里来的奸细,还敢冒充青衣堂的人?”刘开忙说:“我不是奸细,是康堂主派我来传信的。”韩云说:“我们凭什么信你?” 刘开尴尬了一会,终于想起出示自己的腰牌。乔三哥拿过腰牌看了看,对着韩云点了点头。韩云说:“你是青衣堂的,怎会不认识乔三哥?”乔三哥也说:“上个月我去山西找过康堂主,怎么没见过你?”刘开说:“你就是乔三哥?康堂主老在我们面前提起你,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跟着彭堂主做了不少大事。我早就想认识你了。你去山西的事我听说了。可惜数月前在楼烦我被人砍伤,养了几个月,咱们一直没有机会相见。”乔三哥问:“康堂主现在哪里?”刘开说:“也已经到了盘山脚下,在西山坳扎营了。那里还有蓝衣堂的人,也是吴莫离堂主亲自带人来的。路大长老已有安排,堂主特意派我来送个信儿。”说着从腰带中摸出一个纸卷,不知该交给乔三哥还是韩云。乔三哥拿过纸卷递给韩云。韩云急忙去向景素素禀报。刘开和乔三哥一边走,一边聊着青衣堂的事。 看到吴秋遇,刘开又愣了一下:“你是吴少侠?”吴秋遇很惊讶:“你认得我?”刘开说:“在楼烦,你和康堂主交手的时候我也在场。听说后来你在汾河湾还救过路大长老。”吴秋遇想起来,那时自己在追赶飞叉门的胡二秃子,与康奇发生了一点误会。只记得当时与康奇交过手,至于其他人则完全没有印象了。小灵子笑道:“秋遇哥哥,看来你跟北冥教还真是有缘分,认识你的人还真多。”吴秋遇、乔三哥、刘开等人都笑了。 景素素打开纸卷,看了一遍,对刘开说:“回去请康堂主转告路大长老,就说我们一定准时到达。”刘开拱手告辞。乔三哥让刘开稍等一下,转身对景素素说:“景堂主,我们也告辞了。既然康堂主他们也到了,我们正该去那里集合。”景素素点头道:“嗯,应该的。那咱们后会有期。”“后会有期。”乔三哥也拱手道别。 眼看刘开和乔三哥等人要走,吴秋遇赶紧上前问道:“彭大哥和路大长老在那边吗?”刘开说:“不在。”吴秋遇难免有些失望,转身问小灵子:“灵儿,咱们要不要跟着乔三哥他们去那边?”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那边都是男人。我看,咱们还是留在这里自在些。乔三哥,如果你在那边见到彭大哥或是路大长老,转告他们,我们在这里等他。如果他们迟迟不肯露面,我们就自己走了。反正有这么多人可以作证,我们来过了,你们的任务也完成了。”乔三哥欲言又止,笑了一下才说道:“好的,我一定转告。不过在得到我的消息之前,希望你们先别急着走,先跟红衣堂的人在一起。” 刘开和乔三哥等人走了。这里除了吴秋遇和小灵子,就只有红衣堂的人了。景素素吩咐道:“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咱们亥时上山,直奔旋风旗驻地。” 到了酉时,天已经很黑了。大家都在闭目休息。月亮慢慢从云中钻出来,给山坡带来不少光亮。 吴秋遇忽然发觉有动静,急忙扭头看去。小灵子倚在他身上,感觉到了,睁眼问道:“怎么了,秋遇哥哥?”吴秋遇抬手一指。小灵子这才发现,有两条黑影正在附近探头张望。吴秋遇小声说:“你不要出声,我过去看看。”说完,他站起身来,悄悄靠近过去。 那两个人正在交头接耳,其中一个忽然看到了吴秋遇,轻呼一声,两个人撒腿就跑。吴秋遇快步追了过去。两个人发觉吴秋遇速度很快,已经越追越近,于是相互招呼一声,分头逃跑。吴秋遇犹豫了一下,分别看了看两个人的背影,决定先追那个矮小跑得快的。 那矮小的汉子往山上跑了一阵,累得不行了,扶着大腿弯腰喘气。吴秋遇轻轻一拍他的后背。那人吓得一哆索,又要起步再跑。吴秋遇迅速出手拉住他的衣襟。那人跑不动,急忙抽出腰刀来砍。吴秋遇闪身避过,就势一推。那人便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半天白跑了。吴秋遇从容地迈步回来,将那人擒住,夺了他手里的刀,押着往回走。那人嘴里说道:“你抓了我也没用。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老四跑了,一样能回去报信。” 忽听前面有人说道:“是么?”吴秋遇抬眼看去,只见景素素押着另外那个人也从山坡上下来。“老四,你也被……”“蒙七,你不是跑得挺快么?怎么也……嗨,这下完了。”被吴秋遇擒住这个叫蒙七,他无奈地摇头道:“唉,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吴秋遇看到景素素,多少有些吃惊,自己是碰巧听到动静,而她竟然有如此警觉,于是说道:“景堂主,你来得很及时。我只能追到一个,还怕另外一个跑了呢。”景素素说:“吴少侠,幸亏有你帮忙。要不然,我红衣堂的行动就暴露了。” 景素素和吴秋遇押着那两个人回到营地。小灵子看到景素素跟吴秋遇一起押着人回来,不由得暗自佩服:这位女堂主果然不简单。韩云等人也知道了,迎上来说道:“堂主。两个都抓到了?”景素素点了点头:“嗯。人交给你们,问清楚他们是何身份。”韩云领命,带人接管了蒙七和老四。 韩云用剑指着蒙七:“说!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蒙七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扭头对老四说道:“咱们俩太没用,只能是白白死在这了。”老四说:“那有什么办法,死就死吧。反正是必死无疑了,临死之前咱们得有点血性。”蒙七点了点头:“老四,说得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小灵子听他们说话奇怪,小声提醒吴秋遇:“秋遇哥哥,当心他们拼死偷袭。”吴秋遇记得白天程楷的教训,赶紧出手点了二人肩臂的几处穴道。 韩云说:“只要你们老实交代,我可以饶你们性命。”蒙七摇了摇头:“来不及了。”韩云一愣:“你说什么?”景素素忽然想到什么,转身道:“不好,他们来之前一定服了毒药!”老四说:“不愧是堂主之尊,果然有见识。老子坏在你的手上,不丢人。”景素素转向吴秋遇,欲言又止。吴秋遇看着景素素,等着她吩咐。小灵子提醒道:“他们想要活口。”吴秋遇赶紧上前封住蒙七的血脉。正要如法封制老四,却见老四忽然身子一挺,两眼圆睁,嘴大张,接着便七孔流血,倒在地上。小菊蹲下去拿手指在他鼻子底下探了探,说:“已经死了。”韩云觉得死了一个活口可惜,其他弟子有胆小的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蒙七大叫道:“老四!老四!你怎么不等等我呀?”小灵子上前说道:“如果我说,你身上的毒能解,你是想死还是想活?”蒙七愣愣地看着小灵子,憋了半天才说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让我死好了。”语气却不是很坚决。小灵子说:“嗯,好样的。那我倒把解毒的药省了。秋遇哥哥,放开他,让他跟那个人一道去吧。”她嘴里这么说,却冲着吴秋遇暗中摆手。吴秋遇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把手放在蒙七的身上,并不给他解穴。他轻轻摸了摸蒙七的手腕,点了点头。小灵子知道这个人还有救。蒙七看着老四仍在七窍流血的恐怖样子,咽了几口唾沫,忽然对小灵子说道:“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你说的可以救我是不是?救救我,我不想死!” 韩云摇头暗笑,看着吴秋遇,不知他能否把这个人的命保住。小灵子把吴秋遇拉到一边,背着众人悄悄把装有贺兰映雪的瓷瓶交给吴秋遇,嘱咐道:“不用浪费太多,暂时保住他的命就可以了。他回去自有办法弄到解药。”吴秋遇点了点头,回到蒙七面前,轻轻倒了一点药汁进他嘴里,然后把他封住的血脉给解了。 韩云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是谁派你来的?”蒙七不放心地看着吴秋遇:“我身上的毒真的解了?”小灵子说:“你比那个死的强多少?他都已经死了半天,你还没死,还不信啊?”蒙七想了想,点点头,说:“好,我说,我全都告诉你们。”景素素看了一眼吴秋遇,微笑着点了点头。韩云等人大喜。蒙七说:“我们是广泽旗的,奉命下山打探消息。发现你们在这,就多看了一会。”韩云问:“广泽旗的,关注我们做甚?”蒙七说:“吴鲵旗主命我们下山接应灰衣堂的人,顺便打探青衣堂和你们红衣堂的消息。”景素素上前问道:“灰衣堂为旋风旗属下,吴鲵是广泽旗旗主,他与灰衣堂也有瓜葛?”蒙七说:“灰衣堂的吴起堂主和我们旗主是本家,素有往来。”景素素问:“那这个事,旋风旗的叶旗主知道吗?”蒙七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景素素沉吟道:“看来事情真的很复杂。灰衣堂、广泽旗,甚至旋风旗都可能卷入其中。” 蒙七说:“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们扣着我也没用,放了我吧。”韩云说:“你想得美。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景素素摆手道:“放他走。”“堂主。”韩云不解地看着景素素。蒙七惊喜地叫道:“堂主都说了,不能出尔反尔!”小灵子上前说道:“有个事我得提醒你一下。刚才给你服了解毒的药,只能暂时保你不死,要想彻底解毒,还得回去找你们主子拿解药。别忘了啊。”蒙七愣了一下,嘴角有些抽搐。景素素甩手道:“你走吧。记住,不要把我们的行踪告诉别人。要不然,日后找你算账!”蒙七顾不得多想,跌跌撞撞就跑。出了人群,他忽然想到:“老四已经死了,我还活着。这样回去,旗主肯定会怀疑。如果拿不到解药,我就惨了。”他一边走一边发起愁来。 景素素忽然大声说道:“据可靠消息,灰衣堂的人还没到蓟州。咱们明日中午上山,赶在他们前面,去广泽旗讨个说法!”吴秋遇一愣:灰衣堂的人明明已经到了莲花岭,堂主吴起都被擒了,乔三哥已经说得很清楚,她怎么还说灰衣堂的人没到蓟州?小灵子看他发愣,轻轻捅了他一下:“她是说给那个人听的。”吴秋遇顺着小灵子的手指看到蒙七,大致明白怎么回事。蒙七听到景素素的话,心中窃喜:这回得到有用的消息,回去正好有个交代了。于是,他高高兴兴地回去找旗主报信了。 等蒙七走远,景素素马上下令:“咱们行踪可能暴露。事不宜迟,提前行动,现在就赶往旋风旗驻地。”小灵子得意地撞了一下吴秋遇:“怎么样?”吴秋遇真心叹服,陪着小灵子憨笑。 第093章星夜上山 一行人借着月光,趁夜往山上走。小灵子嘀咕道:“不是说挂月峰有十八层地狱么?咱们就这样直接上去,会不会太危险了?”吴秋遇先示意她小声,然后说道:“景堂主到过挂月峰,应该知道上山的路径。我想她自有安排,咱们跟着走就是了。”果然,很快就听景素素说道:“这一段倒还好走,拐过弯之后,便是挂月峰了,去总坛的沿途机关甚多。所以大家不要乱走,都跟在我身后,明白吗?”众人响应:“是,堂主。”景素素是个细心之人,来过几次总坛之后,已把挂月峰的地形和各旗的驻扎位置牢记于心,虽然是夜间赶路,她仍然成竹在胸。 景素素小心翼翼带领众人往前走,她不怕自己记忆有误,最担心的是会有后来新增设的机关。好在一路都很顺利,并没有发现新的机关埋伏。景素素忽听一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众人停下脚步,静等堂主的吩咐。景素素小声说道:“前面就是旋风旗驻守的听风崖,咱们在听风崖前埋伏下来,到天亮等待新的指令。大家跟着我,都不要出声。你们一个个把我的话传过去。”很快,一行人来到听风崖下,各自找隐蔽之所埋伏下来。 月光皎洁。可以远远看到听风崖上放哨的弟子走来走去。黑暗中忽然闪出一条人影,直向景素素的藏身之处走来。景素素轻轻提起宝剑,警惕地注视着那人。那人做了个示意大家不要出声的动作,然后卸下自己的腰牌,丢向景素素。景素素接了腰牌,借着月光仔细看了一下,抬起头轻声叫道:“彭大哥。”吴秋遇也看到了,差点惊呼出来,他赶紧小声告诉小灵子:“彭大哥来了。”那人正是彭玄一。他走到景素素面前,小声说:“景堂主,你们来得好快。”景素素说:“我们也刚到。彭大哥,你来找我有事么?”彭玄一说:“秋遇兄弟和小灵子姑娘跟你们在一起吧?”景素素说:“在。你是来找他们的?”彭玄一点头道:“对。他们在哪里?”吴秋遇探出半个身子,轻轻招手。彭玄一看到了,招呼他过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便走了过来。小灵子抱怨道:“彭大哥,你不仗义。你居然派人绑架我,要挟秋遇哥哥到这来。”彭玄一说:“我们真心邀请,你们偏不肯来,我一时着急才出此下策。他们没有伤害你吧?”小灵子说:“那倒没有。有秋遇哥哥在,他们也不敢欺负我。”彭玄一笑道:“就算没有秋遇兄弟在,他们也不敢欺负你。你是我们的贵客嘛,老朋友了。”小灵子说:“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已经来了,你也见到我们了,乔三哥他们也算完成了任务。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彭玄一说:“哎,都已经来了,干吗急着走啊?眼看就上挂月峰了,怎么也得请你们到总坛坐坐呀。”小灵子说:“恐怕没那么简单吧?青衣堂、红衣堂……好几个堂口的人都来了,他们都是来玩儿的?不可能吧。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们。”彭玄一说:“小灵子姑娘果然机灵。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有事要请秋遇兄弟帮忙。秋遇兄弟,你不会不愿意吧?”吴秋遇说:“我们来,只是想跟彭大哥当面说一声。我们要去找我师父的尸骨,就不上山打扰了。”彭玄一说:“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也都盼着你们来呢。你们好歹住上两天,等事情处理完了,我送你们下山。”吴秋遇为难,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我们本来不想来的,是被你们要挟来的,这个事就不说了。如果你们真心邀请我们上山做客,那没地说,我们晚走两天也不要紧。不过咱们可得事先说好,我们只是来做客玩耍的,打架的事可别找我们。”彭玄一稍稍停顿了一下,勉强笑道:“好说,好说。只要你们肯留下,一切事你们自己做主,我们绝不勉强。”小灵子对吴秋遇说:“那咱们就勉强待两天?”彭玄一说:“秋遇兄弟,你看小灵子姑娘都答应了。”吴秋遇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彭玄一大喜,对小灵子说:“那,秋遇兄弟,现在你就跟我去见见路大长老吧。”小灵子说:“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去?我呢?”彭玄一说:“那边都是粗莽的汉子,我觉得你未必喜欢。你跟景堂主他们在一起,姐妹多,便于照应。”小灵子说:“秋遇哥哥太实在,我不放心,我要跟着一起去。”彭玄一有些为难。小灵子说:“要么我跟着,要么他留下。彭大哥你看着办吧。”吴秋遇也说:“彭大哥,我跟灵儿一向同来同往。让她一起去吧,我自会照应。”彭玄一想了一下,觉得让二人分开确实很难,便点头说道:“也好。那就辛苦小灵子姑娘了。”小灵子得意得看了他一眼,抱住吴秋遇的胳膊。彭玄一转身对景素素说:“景堂主,你们继续在此埋伏,等待路大长老信号。我带着秋遇兄弟和小灵子姑娘去见路大长老。”景素素说:“好。彭大哥保重。” 彭玄一带着吴秋遇和小灵子离开听风崖,去找路桥荫。山坡上围着五个人,路桥荫正在给几个属下布置任务。乔三哥也在,见到吴秋遇和小灵子,忙点头示意。路桥荫热情招呼道:“秋遇兄弟,你来啦。哎,玄一,你怎么把小灵子姑娘也带来了?”彭玄一支吾道:“她,他们俩……”小灵子说:“我想跟秋遇哥哥在一起,就求着彭大哥,让他带我一起来了。”彭玄一知道小灵子在帮他解围,忙点头道:“是,是。他们两个舍不得分开,我要是不答应,恐怕秋遇兄弟也来不了了。”路桥荫微微摇了摇头,不再纠结此事,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兄弟,待会咱们一起上山,你照顾好小灵子姑娘。”吴秋遇点头道:“嗯,我会的。”路桥荫又问乔三哥等人:“刚才我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吧?”乔三哥说:“放心吧,大长老。” 小灵子忽然问道:“路大长老,您都已经是北冥教的护法大长老了,级别算是很高了吧。怎么回到总坛还要偷偷摸摸的?这半夜爬山,是北冥教的规矩,还是本地的风俗?”路桥荫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是脸色有些难看。小灵子天真活泼,自由惯了,见到熟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没有多想。可路桥荫毕竟是北冥教的大长老,在属下面前被一个小丫头这样说话,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彭玄一发觉路桥荫有些不高兴,赶紧解围道:“哈哈,咱们欣赏一下挂月峰的夜景也不错。你看天上,明月高挂,正应了挂月峰的名头。”吴秋遇也隐隐感觉到气氛的变化,轻轻把小灵子拉到一边。小灵子冰雪聪明,当然已经明白了,她微微摇了摇头,并不放在心上。 路桥荫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和机关布置,带着人顺利通过外围,很快来到一个通往总坛的关键隘口。彭玄一小声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前面就是内八旗守卫的总坛核心区域了。这里是丘岳旗的人把守。”吴秋遇和小灵子听乔三哥说起过,丘岳旗是内八旗之一,彭玄一和乔三哥所在的青衣堂就属丘岳旗管辖。青衣堂的人经常在教主和大长老身边活动,那丘岳旗应该也是现任教主司马相的嫡系人马。 看到有人靠近,关上有人大声喊道:“什么人?停下!”路桥荫卸下自己的腰牌,让乔三哥送了过去。乔三哥站在关下,手持大长老的腰牌,抬头喊道:“路大长老回山!赶紧开关!”上面的人看到了,简单商量了一下,很快用绳子放下一个筐来。有人喊道:“把腰牌放在筐里,我们看过了才知道是不是路大长老。”乔三哥回头等待路桥荫的命令。路桥荫点了点头:“放进去。他们这样细心是对的。”乔三哥这才把大长老的腰牌放进筐里。筐子吊了回去,上面的人传着看了,冲下面喊道:“大长老稍候!我们马上通报旗主,开门迎接!”乔三哥说:“你们先开关!别让大长老久候!” 上面的人没再应答。过了一会,关门缓缓打开了。里面走出来十几个人。为首的那个人须发花白,看上去得有五十多岁,从服饰上看应该就是丘岳旗的旗主。他快步上前,拱手道:“丘岳旗旗主连山岳见过路大长老。”路桥荫一摆手,笑着说道:“免了。山岳旗主,这么晚惊动你,搅了你的好梦吧?”连山岳忙说:“没有没有。我身上担着守卫总坛之责,怎敢怠慢。我正在关上巡查,听说路长老回来了,就赶紧出来迎接。”说着把大长老的腰牌捧到路桥荫面前。路桥荫看也没看就接过来,重新挂回腰上,赞许道:“很好。看到大家如此用心,我很高兴。继续努力,也不枉司马教主对丘岳堂的信任。”连山岳连连应道:“是,是。我等一定尽心竭力,效忠教主。”乔三哥是青衣堂的人,也属于丘岳旗的属下,此番见到丘岳旗主,特意上前拜见:“青衣堂属下乔三哥参见旗主。”连山岳并不认识他,只是轻微点了点头,便转头和彭玄一说话:“彭堂主多日不见,这两年去哪了?”彭玄一说:“教主和大长老使唤,在外面走动得多,一直没空回总坛拜见,旗主不要见怪呀。”连山岳知道他与司马相和路桥荫的关系都很近,也不敢摆旗主的架子,于是说道:“哪里哪里。彭老弟深受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赏识,在外面为本教奔波辛苦了,不像我等闲在总坛。” 一行人寒暄着,便从关下进了门口。小灵子和吴秋遇好奇地东张西望,发现这里确实要紧,如果关里的人守住大门不开,外人还真是很难进入。连山岳问路桥荫:“路长老,您此番半夜回来,一路辛苦了。不知有什么要紧事?”路桥荫看了看丘岳旗的属下,先让连山岳吩咐他们退下,才小声说道:“咱们教中有人不安分,恐有大事发生。我这才紧急布置以防不测。”连山岳愣了一下:“这个……您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么?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路桥荫说:“我忝居护法长老多年,在教中也有些耳目。虽然证据不够确实,但是消息不会有错。”连山岳紧张地问道:“那据您所知,都有哪些人卷入其中?”路桥荫说:“这个我暂时不便相告,到了明日就全都清楚了。丘岳旗深受司马教主倚重,关键时刻正该出力。你们做好准备,等我信号。”连山岳忙说:“那是自然。路长老放心,我们一定严守关口,随时待命。”路桥荫说:“此番半夜回来,专挑信得过的旗主把手的关口通过,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免得叫有心之人先有了防备。”连山岳点了点头:“路长老所虑极是。既已到此,今晚就在这里暂歇,明早上山不迟。”路桥荫说:“不了,我们要尽快赶回总坛,面见教主。”连山岳问:“司马教主在总坛?何时回来的?为何一直没有召见我等?”路桥荫说:“很快你就能见到了。我们不在此久留,请吩咐下去,让他们不要乱说。只当我们今晚没有来过。”连山岳点头应下。小灵子一看,心说:这位丘岳旗的旗主年岁不小,看上去比路大长老和司马教主还老,路大长老似是对他礼敬有加,他说话也很有底气,十句中倒有九句只管路桥荫叫“路长老”而不是“路大长老”,看来在北冥教中也是个老资格。 路桥荫带人要走,连山岳忽然提醒道:“路长老,去总坛最近的路还有烈火旗把手,他们未必和咱们一心,您可要有个准备。”路桥荫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嗯,我知道。”说完,带着彭玄一等人继续赶路。小灵子暗自摇头,心想:北冥教还真乱,各个旗呀堂的,还不是都一心。吴秋遇见了,问她:“灵儿,你想什么呢?”小灵子示意他小声,低声道:“没什么,跟着走吧。咱们只是看热闹的,不管遇到什么事,记得少搀和。”吴秋遇听得没头没脑,知道小灵子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于是就点了点头。 亥时已过,众人来到烈火旗把守的赤焰坡。路桥荫仍旧命乔三哥拿着自己的大长老腰牌去关前联络。关上的人收了腰牌,让外面的人暂且等候,便有人拿着腰牌去报知旗主。这一次等的时间比较长,路桥荫有些不耐烦。乔三哥忙向关上的人喊道:“你们通报旗主是应该的,但是见到大长老的腰牌也该先打开关门,让我们进去。怎能让大长老在此久等?”关上的人回道:“没有旗主的命令,我们不能开关!你再等一会吧。”上面有火把,所以下面的人能看到上面的人走动。路桥荫他们为了隐蔽,只是借着月光赶路,并没有带火把,上面的人看不清他们。守关的烈火堂弟子还以为下面只有乔三哥一个人。 又过了良久,关上多了几个人,看样子是又有人来了。借着上面的火把,可以隐约看到其中有个四十多岁的女子。看装束与连山岳类似,应该就是烈火旗的旗主。乔三哥大声喊道:“上面是颜祺旗主么?路大长老在此,请颜旗主开门迎接!”那女子高声回道:“正是本旗主在此!你是哪里来的闲人?敢到赤焰坡耍诈!”下面的路桥荫等人都是一愣。小灵子小声对吴秋遇说:“这个女旗主真有脾气,竟然连大长老的面子都不给。”乔三哥回头看了一眼路桥荫,见他脸色难看,不敢再请示,直接喊道:“颜旗主,刚才已经把大长老的腰牌给你们看了。路大长老在此,快快看门哪!”颜祺身边有人喊道:“凭你也敢冒充路大长老?你能活着到此,说明你也有些本事,我们不想随便杀生,留你一条性命。快滚!” 路桥荫带人往前走了几步,高声喊道:“颜旗主!我是护法大长老路桥荫!你可以开门了!”颜祺等人忽然看到下面又冒出几个人来,样子看不清,人数大约七八个,更提高了警惕。颜祺旁边的那人又喊道:“你们还有多少人,都出来!还想躲在暗处是诈么?”路桥荫见上面的人根本不搭理自己,有些恼怒:“颜祺!我是路桥荫!你快快开门,刚才的事我不会计较!”颜祺听到路桥荫的喊话,愣了一下,又把手里的腰牌看了一下,冲着下面说道:“别以为你们模仿了路大长老的声音,就可以蒙骗本旗主!我劝你们速速离去,免丢性命!”路桥荫怒道:“颜祺,你干什么?!”彭玄一上前喊道:“颜祺旗主,你竟敢对大长老如此无礼!难道你也反了不成?!”颜祺说:“你又是谁?”彭玄一说:“我是青衣堂前任堂主彭玄一!”颜祺笑道:“哈哈,你们也太没分寸,竟然连死人都要冒充!”彭玄一叫道:“你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死。”颜祺旁边的人说道:“你现在是没死,再纠缠下去就离死不远了。还不快滚!”小灵子和吴秋遇听着双方喊来喊去,莫名其妙,只觉得很有趣,便真像看热闹一样看着。 彭玄一等人在关下无计可施,急得团团转。路桥荫觉得颜祺等人是故意刁难,成心拿他们取乐,气得暴跳如雷:“颜祺!颜祺!你好大的胆子!”乔三哥继续喊道:“颜旗主,真的是路大长老在外面!我们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赶回总坛面见教主!你不要再开玩笑了!”颜祺说:“你们越说越离谱了!教主离开挂月峰多时,我这个旗主都一年多没见过教主了,你还十万火急去见教主?我劝你们省省吧,别费口舌了!再不走,我们可要放箭了!”很快十几个弓箭手冒了出来。 路桥荫和彭玄一真是无奈呀。彭玄一这几年一直帮着司马相和路桥荫办理秘密差事。尤其是最近一年,除了去贺兰山寻找贺兰映雪,就是带人在府君山断崖下保护教主。青衣堂堂主的位置都安排给了康奇接替。因此,教中的很多人都以为彭玄一已经死了。教主司马相,因经脉淤塞导致内力渐失,近两年功力已降低了五六成,他担心教中欲行不轨之人看出来乘机作乱,便隐身府君山崖下山洞修炼,离开挂月峰总坛确实有一年多了。彭玄一没死、教主秘密返回挂月峰,这两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烈火旗不是司马相的嫡系,不知情也在情理之中。这两件事现在还真没法解释清楚,因此路桥荫和彭玄一很无奈。 彭玄一忽然瞥见小灵子,知道她人机灵主意多,便走过去试着问道:“小灵子姑娘,你看这……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小灵子刚才已经大致听明白怎么回事,笑着说道:“他们不知道彭大哥你还活着,也不知道司马教主已经回到总坛,那你们只能尽力证明这个路大长老是真的了?”彭玄一说:“还怎么证明?大长老的腰牌已经给他们了。”小灵子说:“那你就问问他们,凭什么认定路大长老是冒充的。”彭玄一眼前一亮:“有道理,我现在就去问问。” 彭玄一走到关前,高声喊道:“颜旗主,你刚才说我们使诈。我想知道,你为何不相信这的路大长老是真的?”颜祺说:“若真是路大长老到此,怎会给出一块假的腰牌?”下面的众人都是一愣。路桥荫看了看自己的腰上,确定刚才给出的就是自己的腰牌。彭玄一交给乔三哥,小声问道:“你刚才有拿错吗?”乔三哥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腰牌还在,坚定地说道:“我从路大长老手中接过来,放入框中之前就没离过手,肯定不会给错!”其实这些彭玄一也都是亲眼所见,只是又确认一下而已,于是他抬头喊道:“颜旗主,你一定看错了!大长老的腰牌怎么可能是假的?”颜祺说:“你真当我们不识货么?自己拿回去慢慢看吧!”说着,把手里的腰牌丢了下来。 乔三哥赶紧接了,捧到路桥荫面前。路桥荫一看,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成了假的!”彭玄一说:“会不会是他们给调换了?”路桥荫大怒,冲着上面高声喝道:“颜祺,你迟迟不肯开门,我不怪你。可你为什么要调换我的腰牌?”颜祺冷笑道:“哼。你们不要再装了!先拿个假腰牌来蒙事,没赚到开门,还想讹我们不成?”路桥荫气得发抖:“你,你,你们真是反了!”颜祺旁边的人说:“旗主,别跟他们废话了。放箭吧。”路桥荫实在气不过,将浑身的气力都提到掌上,猛地打出一掌。先前在府君山断崖下,路桥荫击退纵火困烧教主的蒙昆等人时,被白鹿司的毒针击中肩头。此时由于他用力过猛,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闷叫了一声。掌力打在关墙上,震落无数土石。 “不好!”小灵子轻呼一声,拉着吴秋遇赶紧躲入暗处。颜祺一挥手:“放箭!”十几弓箭手,将手里的箭点燃了,纷纷射了下来。彭玄一等人赶紧护着路桥荫后撤。路桥荫忍痛怒吼:“反了,真是反了!”吴秋遇问小灵子:“灵儿,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放箭?”小灵子说:“路大长老都那样了,相当于是攻关了,人家自然要射箭防守。”吴秋遇暗自惊叹,小灵子虽然不会武功,但江湖上的事倒懂得不少。 从丘岳堂到总坛,走赤焰坡是最近的路。可是赤焰坡有烈火旗的人把守,烈火旗旗主颜祺翻脸不认路桥荫的大长老腰牌,这里肯定是过不去了。眼看路桥荫有伤在身,彭玄一只得提议绕行晴天崖,改从青云旗驻守的地方去总坛。虽然要多走不少山路,但是青云旗是最可靠的堂口之一,晴天崖应可顺利通过,在天亮之前还来得及赶到总坛。路桥荫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点头同意。 路桥荫伤口发作,肩头疼痛,心里越想越窝囊。彭玄一只得一路陪着,边走边安慰:“大长老不必动怒。等咱们见了教主,议定大事,有的是机会出这口气!”乔三哥等人级别太低,不能上前搭话,但是心里都明白路桥荫的愤怒。吴秋遇虽然心里纳闷,不明白路桥荫的腰牌怎么就成了假的,但是他久久想不出头绪,也就不愿意再想了。小灵子却一直把这个事放在心上,认真想着各种可能的情况。她忽然眼前一亮,看了看吴秋遇,欲言又止。吴秋遇小声问道:“灵儿,你想到什么了?”小灵子拉着他离众人稍远一些,低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丘岳旗的人捣鬼,换了路大长老的腰牌?”吴秋遇愣了一下,摇头道:“不可能。青衣堂是司马教主的亲信,丘岳旗与他们相从属,应该也是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最信任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去换路大长老的腰牌?再说,就算真被他们换了,路大长老也不至于看不出来呀。”小灵子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就是忽然想到这个,也许是我多心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众人来到晴天崖下。青云旗的旗主莫奇星听到属下禀报,说大长老路桥荫到了关外,赶紧上了关,命人丢下一支火把,然后高声喊道:“请路大长老近前说话!”乔三哥拾起火把。路桥荫跨步上前,抬头喊道:“莫旗主,是我!”借着火把的亮光,莫奇星认出路桥荫,惊喜叫道:“大长老稍候,我们马上开门迎接!”说着便快步跑了下来,命人打开关卡,带人出来迎接。 路桥荫欣慰地点了点头,胸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莫奇星快步走到路桥荫面前,拱手施礼。路桥荫说:“免了。”莫奇星问:“大长老,您星夜回来,外面的事都安排妥了?”路桥荫说:“嗯,差不多。接下来就是总坛八旗和几位长老,所以才急着回来和教主商议。”莫奇星看了看站在最后的吴秋遇和小灵子,有些惊讶。彭玄一介绍道:“那两位是我们的朋友,司马教主也见过的。”“哦。”莫奇星点了点头,又忽然问道,“平日大长老上山都走赤焰坡,今夜绕远到此,莫非对属下和青云旗有专门吩咐?”彭玄一赶紧冲他摆手。路桥荫说:“这事说起来我就火大。颜祺那厮堵住关口不让我们通过,最后居然冲我们放箭!”莫奇星吃惊不小:“有这种事?”彭玄一赶紧劝道:“大长老,先不提这个事了。后面的事才最要紧。”莫奇星也发觉大长老的火气不小,赶紧说道:“大长老,彭堂主,咱们到里面说话吧。”路桥荫压了压火气,点了一下头,带人走进关里。 莫奇星问道:“大长老,接下来有何安排?”路桥荫问:“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人手?”莫奇星说:“晴天崖易守难攻,这些年我们也修设了不少机关,我这里用不了一半的人就可守住。”路桥荫说:“那好,你安排一些人守住晴天崖,剩余的由你亲自带领,跟我同去见教主。”莫奇星欣然领命:“是,属下这就安排。”说完,转身走了。路桥荫又对彭玄一说:“我担心烈火旗也要生变,原来咱们的计划中没有把他们考虑在内,青衣堂、蓝衣堂、红衣堂分头埋伏了,如今只得调用丘岳旗的人了。你马上派人告知连山岳,让他分出人手,看好烈火旗。”彭玄一面露难色:“这种紧急调派,只有长老以上才有权力。没有大长老的腰牌,他们去了也没用。我看只有我去一趟了。”路桥荫说:“你不能走。让我再想想。”这时候,乔三哥上前说道:“大长老,彭堂主,如果没有别的办法,不如让属下去试试吧。我刚才跟他见过,他应该记得我。”路桥荫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就你去吧。跟他说清楚,就说是我的意思。”“属下明白。”乔三哥领命走了。看着乔三哥的背影,彭玄一点了点头,相信他定能办好此事。 小灵子小声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看出来了吧,北冥教要出大事。”吴秋遇问:“什么大事?”小灵子说:“动用了那么多堂口,一定不是小事。看架势,怕是有人要造反,而且人数还不少,要不然路大长老他们也不会那么紧张。”其实吴秋遇也已经隐隐察觉气氛的诡异,只是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想不出来。小灵子嘱咐道:“咱们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秋遇哥哥,你要知道,这个事跟咱们没关系。咱们耐心看着就行了,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吴秋遇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莫奇星安排妥当回来了,对路桥荫说道:“大长老,这里已经安排好了。”路桥荫说:“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莫奇星召集属下列队跟在吴秋遇和小灵子身后,自己则陪在路桥荫身边随时听命。 过了晴天崖,前面几乎没有什么机关了。路桥荫带着人很快来到总坛附近。 忽然从山路两侧跳出几个人来,一个个面目狰狞,身材高大,手里拿的刀斧也比寻常的兵器要厚重许多。小灵子吓了一跳,轻轻“啊”一声。吴秋遇下意识地用身体护住她。其他人看上去倒不紧张。路桥荫摆手道:“是我!”那几个人认出路桥荫,拱手叫了声“路大长老”,便让到山路两旁。路桥荫吩咐道:“嗯,都没有偷懒。好,你们继续在此把守。去吧。”几个大汉应了一声,很快又消失在道路两旁。 路桥荫带人继续往前走。彭玄一特意留了几步,等到吴秋遇和小灵子上来,便指着前面的巨石说道:“过了前面的巨石,一转弯就到我们北冥教的总坛了。教主和各位长老的住处都在里面。”吴秋遇和小灵子抬眼看去,发现那石头果然很大。走得近了,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上面刻有四个很大的字:北地幽冥。 转过弯,小灵子抬眼一看,几乎叫出声来。后面青云旗的弟子也忍不住小声惊呼。莫奇星回头瞪了一眼,那些人赶紧住口。只见前面险峰林立,怪石参差,常可见松柏探头恰似鬼影,偶尔听冷风呼啸有如凄号。小灵子心头一震,低声道:“还真是幽冥地府。”吴秋遇轻轻搂住她,安慰道:“灵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过了怪石林,前面的石丛崖缝散落着数十间房舍,偶尔还有几团焰火,随着众人的前行时隐时现,颇显诡异。前面的高台上有个庄严的院落,远看有点像寺院,只不过没有佛家的安详,反而处处透着阴森。 路桥荫对莫奇星说:“让你的属下和青衣堂那几个人在此等候,切不可出声惊动其他长老。”莫奇星叫过青云旗的属下和乔三哥带来的几个人,安排他们就近埋伏,叮嘱不可出声。路桥荫便带着彭玄一、莫奇星、吴秋遇和小灵子往前走。小灵子看到前面的房舍觉得可怕,不想过去,便悄悄拉住吴秋遇的衣襟停在那里。彭玄一见了,过来哄道:“教主就在里面,两位已经到了总坛,怎能不进去见见?来吧,走。”说着连推带抱,把吴秋遇拥着往前走。小灵子无奈,也只得跟着。 走了百十级台阶登上高台,吴秋遇和小灵子猛然发现这院落的周边都是空的,这院子竟然是悬在山崖外面的。彭玄一见他们吃惊,笑着安慰道:“小灵子姑娘不用害怕,这里只是倚靠山崖而建,其实结实得很。”小灵子说:“谁住在里面,不会做噩梦么?”彭玄一说:“这就是北冥教的总坛,教主就在里面。” 大门两侧有一对高大的石兽。路桥荫扭动石兽肚皮下面的机关。大门开了。路桥荫和莫奇星先走了进去。彭玄一见吴秋遇和小灵子还在发愣,便拥着他们也走了进去。路桥荫让彭玄一把大门关好,然后一行人穿过院落,走进大厅。 大厅里空无一人。吴秋遇说:“这么晚了,教主应该已经睡了吧?”路桥荫说:“咱们迟了一个多时辰,教主不在,可能是已经睡了。事态紧急,顾不了那么多了。你们先在这里稍候,我去请教主。”说完便绕过屏风,去请司马相。 莫奇星走来走去四下观赏着,看样子来总坛大厅的次数也不多,或者每次来了也没工夫看。彭玄一先招呼吴秋遇和小灵子坐下,然后走到屏风边上,等着教主和大长老。这时候来了几个巡夜的,发现厅里有人,赶紧进来查看。带头的叫韩明,看了看厅里的四个人,有两个从来没见过,另外两个穿的倒是北冥教的衣裳,但是也没认出来,于是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彭玄一转过身来,上前说道:“我们跟路大长老同来,在此等候教主。”韩明看了看他,忽然想起来,惊讶道:“你是青衣堂的彭……彭……”彭玄一说:“我是彭玄一。”韩明又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以前你经常跟着教主和路大长老来,这两年突然不来了。听人说你死了,这不活得好好的么?”彭玄一说:“承蒙记挂。我还活着。”韩明问:“路大长老呢?”彭玄一说:“去请教主了。”韩明说:“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教主早该睡了。”彭玄一笑了笑,没有回答。韩明知道彭玄一是司马教主的亲信,他们深更半夜来找教主应该是有紧急秘密的事,也不敢乱打听,于是说道:“那你们慢慢等吧。我们再去别处巡逻。”彭玄一笑着点了点头。那几个人刚走到门口,彭玄一忽然叫道:“等一下。”韩明回头问道:“怎么了?”彭玄一说:“你们几位不要走远。待会教主见过我们,说不定会有吩咐。”韩明愣了一下,想不到自己夜间巡逻还能赶上教主亲自安排差事,于是高兴地说道:“好,我们就在附近,随时听候教主吩咐。”说完带着人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第094章总坛生变 小灵子问彭玄一:“彭大哥,教主就住在屏风后面吗?”彭玄一笑道:“当然不是。教主有专享的秘密居室,一般人是不能进的。路大长老只是从那边的侧门出去而已。” 过了一会,路桥荫陪着司马相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彭玄一赶紧迎了上去,莫奇星也诚惶诚恐地走了过来。小灵子和吴秋遇不是北冥教的人,没有从属关系,所以要他们轻松许多,只是起身点头示意。司马相招呼大家一起坐下,特意对吴秋遇说:“吴少侠辛苦了。”吴秋遇笑了笑,说:“没事。”莫奇星看了看他,摇头暗笑。 大家坐好之后,司马相对路桥荫说:“你给大家说说现在的情况。”“嗯。”路桥荫点头应了一声,就要开讲当前的形势。小灵子站起来,说:“这是你们教中的机密。我们不是北冥教的人,就不听了吧。秋遇哥哥,走,咱们回避一下。”吴秋遇也起身要走。司马相赶紧招手,示意他们坐下:“哎,不用不用。你们两位都是我们的朋友,用不着回避。来,坐,坐。”小灵子和吴秋遇相互看了一眼,只好坐回原处。莫奇星暗自点了点头,觉得这小姑娘虽然年岁不大,倒还懂得规矩。其实小灵子只是在屋里坐得闷了,想找个借口出去转转。 路桥荫说:“教主接任之初,教中多有不服。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是背后各怀心思。为了尽快摸清大家的态度,早日稳定局面,我便着手布置亲信、安插耳目。”听到这里,小灵子和吴秋遇不禁相互看了一眼。路桥荫继续说道:“几年下来,果有成效,那些不服的也不敢轻举妄动。经过教主的精心治理,教中这些年一直平安无事。可是自从教主隐居修炼以来,我就发觉有人按捺不住了,蠢蠢欲动。尤其是近日,秦钟礼、魏都等人在暗中大肆串联,看样子是要有什么大的动作。”莫奇星说:“没错。他们也去找过我。我还纳闷,这些人向来与我青云旗没什么交情,怎么忽然就热络起来。我言辞之间忠于教主,于是他们并未跟我言明意图,只说了些淡而无味的话,后来就不来了。现在想来,他们是要拉拢我。”路桥荫说:“这些我们都知道,所以当发觉事态严重之后,第一个就找到你。足见教主和我对你的信任。”“多谢教主和大长老信任。”莫奇星诚惶诚恐,也咱自庆幸:幸亏自己没跟秦长老等人走得太近,要不然,被身边的耳目报到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面前,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路桥荫接着说:“现在可以断定,外八堂中,灰衣堂肯定是参与了的。不过吴起那厮太张扬,刚到莲花岭就被青衣堂的乔三哥他们给制住了。吴起已然被擒,灰衣堂的人也都退到彩各庄待命。这个可以不考虑了。”司马相点了点头:“玄一呀,你引诱得好,青衣堂人才济济。看来这个乔三哥是个可用之材,早晚要重用。”彭玄一忙拱手道:“多谢教主看重。”路桥荫继续说道:“内八旗中,根据现有的消息,旋风旗、广泽旗跟他们是一伙,阔土旗也有嫌疑。所以我让莫旗主和碧水旗的韩昌浩做好应变准备,又让他们飞鸽传书,调回旗下的蓝衣堂和绿衣堂。另外越过阔土、烈火二旗,召集黄衣堂的田厚、红衣堂的景素素,让他们尽快带人赶回总坛。”司马相问:“那几个堂口的人都到哪里了?”路桥荫说:“红衣堂的景素素已带人从涿州赶到,我让他们去旋风旗驻守的听风崖下埋伏。蓝衣堂的吴莫离带人从沧州赶到,我让他们潜伏到广泽旗的眼皮底下待命。青衣堂的人,康奇带着去观察阔土旗的动静了,一旦有变,便行牵制。绿衣堂和黄衣堂离得远些,他们还没到,估计明日午时也差不多了。”司马相欣慰道:“嗯,你处理得很好。” 路桥荫忽然想起赤焰坡的事,于是说道:“还有一事得向教主禀报。我们上山的时候,烈火旗的颜祺,堵住关口不让我等经过,我担心她也……”司马相一愣:“她?平时看着倒也耿直,想不到也受人蛊惑了。烈火旗位置重要,手中又有火器,这个可得小心应付。”路桥荫说:“教主放心。我已经派人通报连山岳,让他带着丘岳旗的人去监视了。”司马相点头道:“好,这样就稳妥多了。”路桥荫说:“幸亏我调派红衣堂的时候没有经过烈火旗,要不然真就耽误了。看来这烈火旗还真是靠不住。”小灵子忽然插话道:“路大长老,青衣堂的人来,好像也没经过丘岳旗吧,是不是你对丘岳旗也不太放心啊?”莫奇星瞧了她一眼,心说:这小姑娘什么都敢说。路桥荫笑道:“彭堂主一直带着青衣堂的人守卫教主,调派他们自然不用那么费事。这个跟丘岳旗没有关系。”小灵子说:“刚才你也说了,发觉事态严重之后,第一个就找到这位莫旗主,让莫旗主和另外那个……哦,碧水旗的韩旗主,让他们做好应变准备,并没有提到丘岳旗。而且我们从丘岳旗经过的时候,那位姓连的旗主好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路桥荫说:“丘岳旗向来是我们教主的嫡系,随时可以使唤,因此反而可以留到最后应急。如今烈火旗的事出来,他们不就用上了?”小灵子笑道:“真是难为你了,路大长老。北冥教那么多堂口,你都能分得清远近亲疏。”路桥荫看了她一眼,脸上似有不悦。吴秋遇赶紧提醒小灵子。小灵子故意高声对吴秋遇道:“我说着玩儿的。路大长老怎会连这一点肚量都没有?是不是啊,路大长老?”路桥荫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司马相说:“看来各旗各堂的事都已经安排妥了,接下来就看那几位长老的态度了。”路桥荫说:“这个怕是得教主亲自出面。”司马相点头道:“嗯,那是自然。大家折腾了半宿,都该累了。就在这里简单休息一下。天一亮,马上召集十位长老。”司马相和路桥荫心中焦虑,睡不着,便一起到外面走动。其余几个人便在大厅中简单睡下。莫奇星和彭玄一直接躺在地上。吴秋遇倚靠圆柱坐着,小灵子依偎在他身上,渐渐睡着了。 天刚亮,司马相让路桥荫唤醒众人,吩咐道:“莫旗主,你去请护法大长老裴汝增,请他即刻前来。”“是。”莫奇星起身领命,走了出去。司马相又对彭玄一说:“玄一呀,你现在带人去请十位护教长老。”彭玄一起身道:“是,教主。昨晚有巡夜的内卫来过,我让他们在附近听候吩咐,正好可以派他们分头去找人。”司马相点头道:“好,你去吩咐吧。”彭玄一刚要往外走,路桥荫忽然提醒道:“教主,要让他们一起来吗?还是分批找来?”司马相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先把裴大长老以及楚长老、宋长老、伍长老找来,其余几位长老……通知他们过一刻前来。”彭玄一领命去了。吴秋遇不明白他们为何那样做,但又不好多问。小灵子摆弄手指数着人数。路桥荫看了看他们两个,没有说什么,继续和司马相讨论。 过了一会,彭玄一陪着三位长老走进大厅。三个人见过教主司马相和大长老路桥荫,发现旁边还坐着吴秋遇和小灵子,觉得有些奇怪,都不禁多看了两眼。彭玄一赶紧给他们介绍:“秋遇兄弟,这位是楚江天长老,这位是宋金翁长老,这位是伍澄清长老。三位长老,这两位都是咱们北冥教的朋友,这是吴秋遇兄弟,这位是小灵子姑娘。”吴秋遇起身,一一拱手示意:“楚长老,宋长老,伍长老。”小灵子也象征性地欠身笑了笑。三位长老简单地点头示意,并没把二人放在心上,而是开口问道:“教主,不知深夜召唤我等前来,有何吩咐?”司马相说:“大家先坐,让桥荫跟你们说说。”三位长老落坐之后,路桥荫说道:“是这样的,近日教中出现一些变故,关系到我教的生死存亡。教主认为三位长老都是信得过的人,这才深夜召请,一起来商量对策。”三位长老相互看了一眼,紧张地站起身来。 司马相再次招呼他们坐下。路桥荫继续说道:“秦钟礼、魏都等人暗中串联,拉拢旋风旗、广泽旗以及外面的灰衣堂等堂口,意图不轨。”听到这里,三位长老都吃惊不小。宋金翁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大长老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秦长老近日也到我住处去过,问我对司马教主有何看法,对教中之事有何看法。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也没什么说法。他又说了些很奇怪的话,现在想想,似乎有试探之意。”司马相看了看楚江天和伍澄清,问:“你们二位呢?”楚江天说:“他们知道我跟教主是一心,不敢过来招惹。说不定还怕我看出他们的企图呢。”伍澄清点头道:“嗯,我这也没来过。不过我倒听说,魏都也去找过阎长老,至于说了什么不知道。”楚江天忽然说道:“要真是这样,教主,咱们得早做准备。”司马相说:“嗯,桥荫已事先做了一些安排。灰衣堂已经收服,旋风旗和广泽旗也有红衣堂和蓝衣堂的人监视。现在外面已经料理得差不多,就看十位长老的想法。”楚江天一下子站起来:“教主,你是知道的,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楚江天永远效忠教主。”伍澄清和宋金翁也赶紧站起身来表明心迹。路桥荫说:“三位请坐。我刚才已经说了,教主正是信得过三位长老,才特意先请你们前来。过一会,另外七位长老也会前来,教主要跟他们当面问清楚。”楚江天说:“如此甚好。哪一个要敢公然造反,我第一个不答应。”宋金翁说:“公然造反,他们未必敢。但是被教主当面说破,我想他们必会收敛些,以后断了此念。”伍澄清道:“宋长老,你也太天真了。他们如果真的存有此念,连教主和路大长老都发觉了,那必是蓄谋已久,怎么会轻易放弃?只怕压得住一时,压不了永远。”宋金翁皱眉道:“伍长老说得也是。不过有教主和路大长老在,又是在大家面前,我想他们谁也不会承认。”楚江天说:“是啊,教主,如果他们都不承认怎么办?有可靠的人证吗?”司马相说:“如果没人承认,那此事便可暂时压下,咱们也就有了时间妥善处理。只需对各旗各堂周详调动,对他们与长老的联络严加把控,也就不会再有大的祸事了。”伍澄清说:“如果真的有人狗急跳墙,公然作乱,咱们如何处置?”路桥荫说:“那正好,一次都跳出来,正好清理干净,免留后患!”吴秋遇和小灵子在旁边听着,他们谁说话就看着谁。小灵子看出这三位长老的性格差别很大:楚江天是个脾气火暴的忠烈汉子,考虑事情比较简单;宋金翁心平气和、虑事谨慎,不愿轻易往坏处想;伍澄清想事情比较深远,能够看出问题。 宋金翁疑虑地问道:“如果他们早就下手串联,想必已有充分准备,咱们的人手够么?”路桥荫说:“八旗方面,我已经安排得差不多。只要那几个长老不是全反,咱们足可应付。”宋金翁说:“总坛的一百五十名内卫,除了教主身边的三十人和二十个巡逻待命的以外,分由十个长老统领。我们来得仓促,没有把手下的内卫带来,要不要让彭堂主去召集他们?”路桥荫说:“来不及了。那几个长老就快到了。不过,我让莫奇星从青云堂带来几十个人,就候在石林,应该够用了。哎,莫奇星呢?让他去请裴长老,怎么还没回来?”吴秋遇和小灵子也都想起去请裴长老的莫奇星,觉得纳闷:彭玄一负责通知十位长老都已经带着三个长老回来了,莫旗主只请一人,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那位裴大长老住得很远? 司马相对彭玄一说:“玄一,你去看看。”彭玄一站起身,刚要往门口走。只听“哐”的一声,好像是院子的大门被用力撞开了。司马相等人都惊得站起来。就听外面有人喊道:“把这里围起来。用弓箭守住门口!”彭玄一赶紧走到门口,开门去看。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应该有好几个人。彭玄一开口说道:“秦长老,你们这是干什么?”外面有人高声说道:“我们要拜见教主!”想必是秦长老的声音。彭玄一说:“教主和路大长老正在……”“你让开!”彭玄一话没说完就被人推到一边,门口接连闯进八个人来。吴秋遇和小灵子一个都不认识,看服饰知道,前面七个应该就是北冥教的另外七位护教长老。走在最后面那个人样子有些奇怪,只见他一身绸缎,看打扮倒像是一个富家员外,用绢帕蒙着脸,看不出长相。吴秋遇低声在小灵子耳边说道:“你说最后面那个会不会是裴大长老?”小灵子说:“不会吧。要是他,直接来就好了,何必蒙上脸。”蒙面人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似乎也愣了一下。 司马相坐回椅子上,静静盯着他们,尤其往那蒙面人身上多看了几眼。楚江天、伍澄清、宋金翁静静站着,见卞通、郝承平等人在看他们,便也点头示意。秦钟礼等七人走上前,对着司马相拱手施礼:“秦钟礼(魏都)(阎乙开)(苏起海)(洪迎泰)(卞通)(郝承平)见过教主!”卞通、郝承平、苏起海倒还恭敬,秦钟礼、魏都、阎乙开的施礼都是轻描淡写。司马相摆手道:“众位长老,请坐。”秦钟礼说:“不必了!”小灵子在吴秋遇耳边低声道:“看到没有,要出事。”彭玄一快步跑回,在路桥荫身边耳语了几句。路桥荫似是惊了一下,赶紧对彭玄一吩咐了几句。彭玄一转身出去了。 路桥荫开口喝道:“秦长老,教主在此,你怎敢如此放肆?!”秦钟礼说:“路大长老,你好威风啊。教主派人召唤,我等奉命前来,有何不妥?”路桥荫压了压怒火,责问道:“教主请大家前来,自然有事商量。你带人围在外面算怎么回事?”秦长老说:“那些都是我们的随身内卫,一起前来有何奇怪?万一教主有紧急吩咐,我们随时就走,也用不着再回去找人。”路桥荫说:“教主请大家前来叙话,没什么紧急任务,你可以打发他们走了。”秦长老说:“不用那么麻烦了吧。我等听完教主说话,直接带走就是了。”魏都插话道:“就是,教主有话快说,何必在这些小节上浪费时间!”阎乙开也说:“深更半夜的,教主找我等只为叙话?”路桥荫怒道:“岂有此理!你们在教主面前竟敢这样说话!”魏都说:“那要怎样说话?我生性口直,装不得斯文。霍教主主事的时候,我也是如此,他老人家也没挑过我的礼!路大长老觉得自己比霍教主还威风?” 楚江天眼睛一瞪,便要上前理论。宋金翁赶紧拦住他,开口说道:“几位长老,都请坐下说话吧。教主召集大家来,确实有要紧事。咱们这样吵嚷下去,确实不成样子。”魏都冷冷说道:“呦,宋长老什么时候也成了大长老了?也学人家路大长老讲话?”宋金翁被他噎了一下,无趣地回去坐下。卞通、郝承平劝了两句,也去找椅子坐了。伍澄清拉着楚江天一起坐下。苏起海左右看了看,也悄悄坐了。小灵子拉着吴秋遇站起来。 彭玄一在门外放出信号,又观察了一下院外内卫的动静,匆匆回到大厅,迎面正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起身移动,不由得一阵紧张。不过吴秋遇和小灵子并未离开大厅,而是在离着众人较远的位置重新坐下。彭玄一这才放心,赶紧回到司马相身边。秦钟礼、魏都、阎乙开、洪迎泰坚持不坐。彭玄一和路桥荫站在司马相的两旁,盯着他们。 司马相看了看眼前的阵势,只有秦钟礼、魏都、阎乙开、洪迎泰四人站在一起,还有那个蒙面人不知是何来路,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开口责问道:“四位长老,你们这是何意?”魏都说:“我们半夜被人叫醒,不想坐着,站一会精神一下行不行?”司马相喝道:“你们真的不把本教主放在眼里么?”秦钟礼冷冷说道:“教主又何曾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司马相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钟礼道:“我们都是公选出来的护教长老,教主本该一视同仁。秦某虽不敢妄称第一,但至少排名不在他们三个之后。为何司马教主先要秘密私会他们三个,才来召见我等?”阎乙开应和道:“就是。为何亲疏有别?”魏都和洪迎泰也跟着叫喊。坐着的卞通、郝承平、苏起海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也不解地看着教主司马相。司马相一时语塞。路桥荫解围道:“他们三位长老到得早些,提前说几句闲话有何不可?”秦钟礼冷笑道:“呵,到得早?秦某住处离这里最近,若是司马教主一样对待,就算秦某不是第一个得到消息,也不至于比别人来得晚吧。”路桥荫说:“你揪住这种小节不放,有意思么?”秦钟礼道:“好,那咱们就不说这个。就请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说点有意思的吧!” 路桥荫看了看司马相,司马相点了点头。路桥荫这才说道:“秦长老,魏长老,你们暗中串联,拉拢堂口,意图寻机生事。秦长老,可有此事?”“有。”秦钟礼回答得很干脆,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倒让在座的众人都没有想到。吴秋遇惊讶地看了看秦长老,不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笑眯眯小声说道:“接着看吧。”路桥荫斥问道:“你还敢承认?”秦钟礼反呛道:“我为何不敢?”司马相完全没有想到秦长老会当面承认,气得一拍扶手,斥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魏都说:“这得问你自己!”“你!”司马相瞪着魏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秦钟礼说:“司马教主,你接任教主已有十年。我想请问,你都为北冥教做过什么?北冥教在你这任教主身上,又得到了什么?”阎乙开、魏都也跟着应和:“就是!”“他干过什么?”“他什么都没干!” 司马相瞪着秦钟礼等人,缓缓站起身来。他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候,那个蒙面人开口了:“话不能这么说。司马教主继任以来,还是做了几件事的。要不要我来说几句公道话?”司马相看了看他,又坐回椅子上面。路桥荫问:“阁下是什么人?”蒙面人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关键是我说的话,对还是不对。”秦钟礼等人往旁边让了一下。蒙面人走上前来,背对着司马相和路桥荫,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几位长老,开口说道:“司马教主武功高深,胆气过人,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光是这一点就令人佩服!”小灵子心中纳闷:这个蒙面人是跟秦长老他们一起来的,没想到一开口就帮着司马教主说话,他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蒙面人继续说道:“大家觉得司马教主没有做过什么事,那实在是冤枉他了。”彭玄一面露喜色,高兴地望向路桥荫,却见路桥荫脸色凝重,似是并没有高兴起来。路桥荫看着蒙面人的身影,隐隐觉得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蒙面人继续说:“其实,司马教主继任不久,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楚江天等人面面相觑。 司马相和路桥荫也相互看了一眼,开始暗暗觉得不好。路桥荫忙打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把面纱揭下来,让大伙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蒙面人笑道:“路大长老,你害怕了,怕我把那件事说出来?”秦钟礼说道:“别管他,继续说!我们大伙都想听!你们说是不是?”魏都、阎乙开也跟着扇风点火。楚江天、伍澄清、宋金翁不知蒙面人要说什么事,但是看路桥荫开始紧张,知道那件事必定对教主不利。只是现在阻拦,好像也说不出道理,便闷不作声,心里却不禁好奇。吴秋遇和小灵子已经知道蒙面人要说什么事。 彭玄一见势不妙,急忙叫道:“这里是北冥教的总坛,教主和长老们议事,你一个外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这里不欢迎你,你出去!”蒙面人不慌不忙说道:“既是教主和长老们议事,你为何在此?你也是长老么?”彭玄一被噎了一下,怒道:“这是北冥教自己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你给我出去!”秦钟礼冷笑一声:“彭玄一,北冥教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给我闭嘴!”彭玄一不想跟秦长老正面起冲突,只好暂时住口。蒙面人说:“如果说我是外人不便在此,那我真是无话可说。可是在我出去之前,我想问一下,他们两个也是北冥教的人么?他们为何可以高坐在此?”说着他指了指吴秋遇和小灵子。彭玄一说:“他们是教主的客人!这里没人欢迎你来!”魏都不屑地哼了一声:“北冥教的教主是什么身份,她一个黄毛丫头何德何能,敢说是教主的客人?我看,教主是她的客人还差不多。”他此言一出,自己都笑了。阎乙开、洪迎泰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小灵子眉头一皱,瞪了魏都一眼。司马相怒道:“你放肆!”说着,便向魏都打出一掌。魏都正自笑着,猝不及防,胸前猛然挨了一掌,向后倒退出好几步,只觉得胸腔内热血翻腾。他一手捂着胸口,咬牙闭嘴勉强忍着,不让嘴里的血喷出来。秦钟礼大声说道:“众位长老,你们都看到了吧?司马教主终于要对咱们长老下手了!”司马相这才惊觉自己冒失了:虽说魏都言语不敬,但是并没有非打不可的罪过,喝斥几句也就是了,可是自己竟一时冲动,当着众位长老的面公然打了他一掌,这不是正好授人以柄么?路桥荫赶紧解围道:“魏长老恶语中伤教主,教主不过是小有惩戒。”秦长老冷笑道:“魏长老好歹是咱们北冥教的护教长老,他向来心直口快,就算有不妥之处,教主喝斥两句也就是了,竟然抬手就打,而且下手狠重。看来司马教主只把我们这些长老当作奴仆牛马,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些公选出来的长老么?还有咱们北冥教的规矩吗?” 路桥荫怒道:“大胆秦钟礼,你竟敢这样跟教主说话!”秦钟礼也不示弱,直视着路桥荫说道:“教主无德不贤,难以服众。我等虽然不才,愿意替大家表露心声,反对你这个大长老和傀儡教主!”“秦长老,不得无礼!”楚江天一下子站立起来。伍澄清、郝承平、苏起海等人也都站了起来。大厅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忽听外面一阵嘈杂。几十个人冲击院子,直向大厅奔来。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向门口望去。小灵子和吴秋遇从他们服饰上分辩出来,这些人应该是内八旗中奔雷旗的人,因为他们胸前的号坎上都绣着一个“雷”字。那伙人已经进了大厅,为首之人看了看魏都,关切地问道:“魏长老,你怎么了?”秦钟礼见到来人,欣喜道:“勾旗主,你们来得正好!”奔雷旗旗主问秦钟礼:“秦长老,怎么样了?”秦钟礼说:“司马教主已经下手了,魏长老就是被他打伤的。”奔雷旗旗主看了一眼司马相,也不行礼,对秦钟礼说道:“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奔雷旗的人突然出现,完全出乎路桥荫的意料之外,又见他与秦钟礼等人是一心,而且表露得那么直白,路桥荫怒喝道:“勾震,你也要反了不成?”奔雷旗旗主勾震冷笑道:“路大长老,你猜对了。我们今天就反了!我们要废掉司马教主和你这个大长老,重新推选!” 楚江天和伍澄清站到司马相身前,以身相互。伍澄清对着勾震喝道:“勾震,你别忘了,奔雷旗也是教主的属下,由不得你胡来!”勾震大笑道:“哈哈哈哈,伍长老,你可以问问他们,是听你这个长老的,还是听我这个旗主的。”奔雷旗的属下手持刀枪,上前将勾震和秦钟礼等人护住。宋金翁说道:“秦长老,教中事务大家应该商量着办。教主召唤咱们前来议事,也正是这个意思。你们现在这个样子,让属下们看在眼里,咱们北冥教成何体统?”秦钟礼道:“宋长老,我知道你是老好人。刚才的情况你没有看见么?是司马教主先动的手。我等若不反抗,早晚坏在他手上!” 路桥荫说道:“秦钟礼,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就能得逞么?”秦钟礼道:“秦某不才,没有多大本事,也没有教主和路大长老的威风。但是我想提醒路大长老和司马教主,我们不是为了私利,只不过是替北冥教众多的兄弟发声而已。我们身后站的是众多的兄弟。”司马相轻轻哼了一声,斥问道:“你以为你能代表北冥教的教众?”秦钟礼道:“是,秦某不过是区区一个护教长老,在你眼中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如果加上魏长老、阎长老、洪长老、卞长老、郝长老、苏长老呢?”忽然被秦钟礼点到名字,苏起海尴尬了一下,还是站了过去。卞通和郝承平却站在原处,一声不吭。 吴秋遇和小灵子看了看那十位护教长老,大体上分成了三伙:秦钟礼、魏都、阎乙开、洪迎泰、苏起海是一伙,准备逼迫司马相退位;楚江天和伍澄清站在教主司马相一边;宋金翁、郝承平、卞通貌似中立,其中宋金翁可能稍稍倾向于教主司马相。司马相和路桥荫也在打量十位长老,尤其是关心宋金翁、郝承平和卞通的态度。 就现场的形势而言,似乎对秦钟礼一方稍稍有利。在十位护教长老中,他们至少占了一半。身边还有奔雷旗的勾震及其属下,外面则有手持弓箭的内卫把守着大门。此外,在他们中间还站着一个神秘的蒙面人。再看司马教主这一边,除了司马相和路桥荫,只有两位护教长老坚定地站在面前,再有就是一个彭玄一。原本还有个青云旗的旗主莫奇星,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此时路桥荫还有伤在身。虽然还有另外三位长老在场,但是他们态度未明,也不能多做指望。彭玄一紧张地望着吴秋遇,希望他能尽快站过来。不过吴秋遇正在和小灵子低声说话,并没有留意彭玄一的举动。 秦长老继续说道:“我想大家都看到了吧,眼前这阵势已经能说明问题。除此以外,我还不妨告诉你们,除了勾旗主的奔雷旗,旋风旗的叶天鹏旗主、广泽旗的吴鲵旗主很快也会带人来。其他几个旗,比如烈火旗、丘岳旗,你们认为一定靠得住么?”郝承平、卞通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么多人都已经跟秦长老他们勾结在一起。 就在此时,外面又吵闹起来。烈火旗的旗主颜祺带着几个人气冲冲走来,门口的内卫将他们拦住。颜祺说:“我找教主有话说!你们快去通报!”内卫说:“教主正在和长老们议事,今天没空见你。你们回去吧!”颜祺往里张望了一下,看到大厅中人很多,根本不像开会议事的样子,怒喝道:“都闪开!”迈步就要往里闯。几个内卫上前拦阻,都被她推开。烈火旗的几个人也都跟着闯了进去。内卫相互使了个眼色,一起端起弓箭。颜祺听到动静,小声命令道:“上火器。”内卫们正要射箭。烈火旗的人忽然转过身来,手里猛然喷出火焰。内卫吓得匆忙逃闪,手里的弓箭着了火,只得丢了。颜祺带着人直接闯入大厅。 里面的人都闹不清怎么回事。秦钟礼等人警惕地看着颜祺。颜祺却无心搭理他们,直接走向司马相,大声说道:“烈火旗旗主颜祺参见教主。”楚江天和伍澄清各自往旁边让了让,警惕地盯着颜祺。路桥荫看到颜祺,火气又冒了上来,只是碍于有教主在,不便立即发作。司马相开口问道:“颜祺主,你匆匆赶来,所为何事?”颜祺说:“丘岳旗偷袭赤焰坡,连山岳这个老东西,教主你管不管?”路桥荫说:“连旗主老成持重,怎会平白无故地偷袭你?”颜祺看了一眼路桥荫:“路大长老也在呀,他是你的亲信,你当然向着他说话!”路桥荫怒道:“你现在认得我了?”颜祺没细想他什么意思,呛着说道:“对,我现在才知道大长老是什么样的人,任人唯亲!”就在此时,丘岳旗的旗主连山岳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颜祺也在,大声喊道:“教主,路大长老,当心颜祺!”颜祺一听是他,当即抽出宝剑。路桥荫听到连山岳的叫喊,又见颜祺拔剑,顿时怒不可遏,一掌向颜祺打去。 颜祺正要奔向连山岳,忽然听到风声,急忙躲闪,只是稍稍迟了一些,肩上挨了一掌。她惊愕地看着路桥荫,怒喝道:“路大长老,你也偷袭我!”路桥荫说:“少废话!胆敢行刺教主,拿命来!”颜祺见路桥荫又打来,也来不及多说,赶紧迎战。 秦钟礼见状大喜,一挥手。勾震便带着奔雷旗的人向司马相围去。楚江天、伍澄清、彭玄一赶紧护驾,与奔雷旗的人打在一起。司马相知道,事到如今,只有靠武力解决问题了,擒贼先擒王,他越过奔雷旗的人,飞身向秦钟礼踢去。阎乙开、洪迎泰、苏起海也加入战团,与秦钟礼一起对付司马相。 蒙面人看着众人打起来,悄悄退到一边,找个椅子坐下来。宋金翁看了看郝承平,两个人交会了一下眼神,也加入战团。郝承平逗开洪迎泰。宋金翁要去对付秦长老,却被魏都拦下来。卞通犹豫不绝,暂时没想好该帮哪一边。彭玄一也知道擒贼先擒王,便主动找上勾震,要将他拿下。 颜祺一边避让路桥荫,一边说道:“路大长老,教主也打起来了,你不去护驾却来纠缠我,是何道理?”路桥荫说:“你少装蒜,你们都是一伙的,我打谁都一样!”烈火旗的几个属下急得团体转,没有旗主的命令,他们不敢贸然上前。颜祺吩咐:“烈火旗的属下听令,赶紧去保护教主,不得有误!”烈火旗的几个人这才有了事做,又不敢跟任何一位长老动手,便各自找上奔雷旗的属下。 这些长老、旗主,武功都着实不弱,看来北冥教的实力果然不凡。眼看着众人混战,吴秋遇问小灵子:“我要不要上去帮忙?”小灵子说:“这是人家北冥教自己的事,谁是谁非咱们弄不清楚,看看再说。”蒙面人悄悄走出门口,招呼了大门外面的内卫,然后回到大厅继续看热闹。那些内卫扑灭了自己身上的火,开始捡回勉强能用的弓箭,准备冲进院子寻机放箭。 奔雷旗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在楚江天和伍澄清两位长老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楚江天和伍澄清打发了眼前的奔雷旗属下,见教主正被秦钟礼、阎乙开、苏起海三个人围攻,急忙上前帮忙。蒙面人见了,快步上前,将二人拦住。楚江天和伍澄清已经知道蒙面人和秦长老等人是一伙,也就不用客气,直接动手。蒙面人并不躲闪,也不出手招架,这倒叫楚江天和伍澄清一愣。二人不明底细,也不想直接要他性命,于是手上便减了力,各自一掌同时拍在他胸前,将他推了出去。蒙面人站稳身子,轻声说道:“多谢两位长老手下留情。我没什么可报答的,只能送两位一句话:你们应该暂且休息一下。”楚江天和伍澄清不屑地瞅了他一眼,便要去给司马相助阵。可是他们刚走出一步,就发觉手心发麻,刺痛难当。二人惊愕地抬手一看,只见手心中微微往外渗着血滴,而且竟然是黑色的。他们不约而同惊叫道:“是毒针!有毒!”蒙面人说:“不错,你们中了我身上的毒针。不过你们应该庆幸,若不是你们心慈手软、手心留情,现在你们已经不能站着和我说话了。”楚江天和伍澄清大惊,怒视着蒙面人说道:“你好狠毒!”蒙面人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大厅。楚江天和伍澄清赶紧追了出去。吴秋遇和小灵子看在眼里,不知发生何事。 来到外面,蒙面人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递给楚江天,“这是解药。”楚江天半信半疑。蒙面人说:“你信不过我也正常。那这样,你们先试试用力,看还能不能调动真气。”楚江天稍稍运转了一下真气,顿觉伤口剧痛难当,整个手臂都麻了,不禁惊叫出来。伍澄清忙问道:“楚长老,你怎么样?”楚江天咬着牙摇了摇头,头上已经开始冒汗。蒙面人说:“一般人中了我的十三香花毒,用不了半个时辰便会毒血攻心,当场暴毙。不过你们比较幸运,只是在毒针上轻轻拍了一下,伤口不深,应该没那么快死掉,顶多是武功全失,成为废人。”楚江天和伍澄清面面相觑,更加惊惧。楚江天捏着纸包愣愣地问道:“这个真是解药?”蒙面人说:“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你要是用了这个,最坏的情况,无非是多中一种毒。反正你们已经那样了,多中一种毒又有什么差别?万一这个真是解药,你们犹可挽救,或许不会废掉。”听到这里,楚江天犹豫着打开纸包,看到里面是白白的药粉,一狠心,轻轻往伤口上撒了一些。伍澄清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楚江天轻轻动了动手掌,惊喜道:“好像真的管用!你也试试!”伍澄清赶紧把手掌伸了过来,让楚江天给他也撒了一些药粉,等了一会,动了动手掌,果然是疼痛减轻了。楚江天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们解药?”蒙面人说:“我跟你们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你们?刚才是你们过来打我,不是我主动暗算你们吧?”伍澄清想了一下,确实如此,于是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跟着秦钟礼一起作乱?”蒙面人说:“那是你们北冥教自己的事,与我何干?我有作乱吗?我只是看个热闹,说几句话而已。”楚江天说:“那好,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走吧。我们还要回去帮教主。”蒙面人说:“你们刚刚中毒,虽然用了我的解药,也需要几个时辰的静养,不能马上使用武功,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了。”楚江天和伍澄清相互看了一眼,开始相信他所说的是真的,颇显无奈。 路桥荫肩头的伤口发作,头上开始冒汗。小灵子看出颜祺处处退让,并不想跟路桥荫拼命,于是喊道:“路大长老,你跟颜旗主可能有误会,先不要打了。”颜祺也说:“路大长老,颜祺无意冒犯!咱们去帮教主吧,不要再打了!”路桥荫跟颜祺交手已经很勉强,只是忍痛坚持,听她这样一说,也渐渐放慢进攻,停下手来。他回头看去,看见教主被三个人长老围攻,虽然偶有得手,但是也很难突围,于是看了颜祺一眼,快步向司马相那边走去。颜祺感激地看了小灵子一眼,冲她拱了拱手。小灵子见自己劝解成功,开心一笑,却见两个奔雷旗的人向自己走来。 那两个奔雷旗的属下先前被楚江天打倒在地,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刚爬了起来,见小灵子在那里叫喊,知道她是帮着路大长老的,认定她比那两个长老好对付,便有心上前讨个便宜。有吴秋遇在身边,小灵子倒也不怕。吴秋遇盯着那两个人说:“你们干什么?”两个人看了看吴秋遇,没把他放在眼里,继续向小灵子摸去。吴秋遇用身体挡住小灵子,大声喝道:“你们走开!”那两个人不知好歹,伸手要抓吴秋遇。吴秋遇用手一挡,伸手将其中一个推了出去。另外一个举刀便砍。吴秋遇护着小灵子,不敢轻易躲闪,快速出手拿住刀刃,一脚将那人踢了出去。那个人飞出老远,摔在勾震脚下。 路桥荫刚走出几步,忽然脑后重重挨了一掌,昏了过去,扑倒在地。蒙面人拍了拍手,暗自得意。“路大长老!”颜祺大叫一声,冲了过来。彭玄一听到动静,往这边瞥了一眼,却见路桥荫趴在地上,颜祺手持宝剑正要扑上,只道她要上前行凶,急忙甩开勾震,来救路桥荫。勾震也不追赶,踢了踢脚下那个属下,问道:“怎么回事?”那个属下指着吴秋遇说:“那小子,那小子很厉害!他也是路大长老的人!”勾震听了,快步向吴秋遇走去。 吴秋遇打发了两个奔雷旗的人,担心还有人过来骚扰小灵子,更加警惕地守护着她。勾震也不说话,快步冲上,直接向吴秋遇打来。吴秋遇只得奋力抵挡。只打了五六招,勾震便被吴秋遇一掌推了出去。勾震心中气恼,招呼了几个奔雷旗的属下一起进攻。吴秋遇怕他们伤到小灵子,急忙提气在手,猛然打出一记“扫荡群魔”。这是“降魔十三式”的最后一招,威力也最大,可以大片杀伤。吴秋遇掌力所及,勾震和上前来的奔雷旗属下全都倒了下去,有一个险些撞到苏起海的背上。 苏起海暂时退出对司马相的围攻,揪起那人问道:“你没长眼睛啊!”那人惊魂未定地指着吴秋遇说:“那小子太厉害,我们和堂主一起都被他打了!”苏起海看了看勾震。勾震支撑着爬起来,一手捂着胸口,吐血说道:“苏长老,那个……那个人……”便又倒在地上。苏起海看了一眼吴秋遇,一皱眉,跨步冲了过去。 彭玄一奔到路桥荫身边的时候,颜祺正要扶起路桥荫。彭玄一急忙喝道:“你住手!”颜祺忽然看到他,不禁愣了一下:“你是彭堂主,你还活着?”彭玄一逼着颜祺后退了两步,用身体挡住路桥荫:“不准你伤害路大长老!”颜祺说:“我没有,我只是……”彭玄一怒道:“路大长老都已经这样了,你还狡辩?”颜祺刚才没看到蒙面人下手,只看到路桥荫倒地,无辜地说道:“路大长老突然昏倒了,我正要扶他。”彭玄一说:“你少来!” 看着彭玄一和颜祺争执,蒙面人暗自窃喜。忽然又看到苏起海跟吴秋遇打在一起,蒙面人一跺脚,叹气道:“嗨,这下完了!” 第095章祸乱平息 虽然司马相的武功胜过北冥教任何一位长老,但是他同时被三个长老围攻,就显得力不从心了,期间也吃亏不少。此时苏起海突然退出,司马相面前就只剩下秦钟礼和阎乙开两个人,顿觉轻松了许多,也渐渐占了上风。阎乙开一拳打空,被司马相看出破绽在肋下踢了一脚,顿时翻倒在地。蒙面人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亲自出手,对付司马相。 苏起海跟吴秋遇斗了二十余招,被他的随心所欲手拿住肩肘,点穴制住。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你去帮助司马教主。”吴秋遇说:“那你怎么办?”小灵子笑道:“我看着这个人,估计没人敢动我。”说着她从苏起海的靴子中摸出匕首,抵在他的命门上。吴秋遇点点头,转身去帮司马相。 蒙面人看了看阎乙开,已经站不起来了,他暗自提气在手,悄悄向司马相靠近。司马相惊觉有人在背后靠近,一脚逼退秦钟礼,迅速转过身来。楚江天和伍澄清站在大厅门口,高声提醒道:“教主当心,他身上有毒针!”司马相正打出一掌,听到喊声,急忙收力。蒙面人趁势推出一掌,打在司马相的手上。司马相稍一犹豫,来不及撤手,顿觉对方掌力强劲,自己一条手臂都震麻了。秦钟礼见司马相背对自己,正是进攻良机,上下两手,分别取司马相的后脑和命门。司马相听到动静,本要闪身避过腰间的爪手,同时回手抓取袭击自己脑后的手臂。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那条手臂已经不听使唤了,虽然用力,却几乎抬不起来。司马相大惊,急忙改变策略,向旁边翻身一滚,从两个人中间逃了出去。蒙面人和秦钟礼紧攻不舍,司马相渐渐陷入被动。 吴秋遇看着蒙面人的身影,忽然一愣,似乎认了出来。缠斗了二十余招,司马相忽然发现蒙面人招式的漏洞。他心中大喜,甘愿冒着被秦钟礼踢中一脚的风险,奋起一掌用力向蒙面人的小腹打去。楚江天惊叫道:“小心毒针!”司马相心头一惊,但是机会难得又不甘心撤手,稍一犹豫,后背上已经被秦钟礼踹中一脚,整个身子向蒙面人撞去,有毒针也来不及躲避了。蒙面人也是大惊失色,好像小腹真的是他的漏洞,一旦被司马相打中,也性命堪忧。 就在这关键时刻,吴秋遇发出一掌“震断心魔”,将蒙面人横推了出去。司马相背后中了一脚,蒙面人身上挨了一掌,两个人各自摔出。司马相踉跄出好几步才勉强站住。蒙面人则狼狈地瘫在地上,爬不起来。吴秋遇顺势回手,迅速将秦长老的脚踝拿住,点了他腿上的两处穴道,推了出去。秦钟礼一腿酸麻,站立不稳,前后摇晃了几下,单膝跪倒在地上。 这时候,莫奇星带人赶来,看了看大厅里的形势,命人将秦钟礼、苏起海、阎乙开等人看住。小灵子开心地走到吴秋遇身边。莫奇星不知奔雷堂的人是敌是友,但见他们大多数都倒在地上,也就不去过问。连山岳悄悄走到莫奇星身边,提醒他看好颜祺。莫奇星见彭玄一和颜祺在一起,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过去,也就作罢。 郝承平与洪迎泰,宋金翁与魏都,还在捉对打斗。卞通说道:“洪长老,魏长老,住手吧。就剩你们两个了!”四个人虚晃招式,各自退出,停了手。洪迎泰看了看眼前的形势,无奈地摇了摇头,已无心再斗。魏都却仍然气呼呼的,似是不服。宋长老说:“魏长老,算了吧,只要你们真心改过,教主不会难为你们的。”魏都料想再打下去自己也难取胜,也只得认命。 彭玄一和颜祺也不再争斗。颜祺想要扶起路桥荫,彭玄一不允,她便回到自己旗下几个属下身边。彭玄一将路桥荫救醒,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来。路桥荫慢慢睁开眼,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了?”彭玄一说:“已经摆平了。多亏有秋遇兄弟。”路桥荫摸了摸自己的后脑,问彭玄一:“是谁在背后偷袭我?”彭玄一看了一眼颜祺,想了想,小心说道:“这个属下没看清。不过我过去的时候,颜祺旗主也在。”路桥荫扭头看了看颜祺,没有说什么。 司马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了看莫奇星,开口责问道:“莫旗主,让你去请裴长老,你都去哪了,怎么才回来?”莫奇星说:“启禀教主,属下去请裴长老,却见他卧病在床,便稍稍等了一会,伺候他更衣洗漱。在回来的路上,发现周围有内卫埋伏阻挡我们进入总坛,便让裴长老暂且歇息,我去调动青云旗属下。正好此时朱雀使赶来,帮我们一起将外围的内卫稳住,又把手持弓箭要进入总坛的内卫制服了。”司马相惊喜道:“朱雀使回来了?他人呢?”莫奇星说:“他让我们先进来保护教主,自己去安排别的事情了,以防还有别的变故。”司马相点头道:“好,好。你们总算来得及时。哎,裴长老呢?”莫奇星说:“他有随身内卫搀扶着,稍稍走得慢些,应该也快到了。”这时候,两个内卫搀扶着一个病弱的老者走进大厅,缓缓来到司马相面前,拱手道:“裴汝增参见教主。”司马相摆手道:“免了。你身子弱,赶紧找地方坐下。一年多不见,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裴汝增让人扶着找个椅子坐下来,虚弱地说道:“多谢教主。” 接着,红衣堂的堂主景素素、蓝衣堂的堂主吴莫离、青衣堂的堂主康奇也先后带着几个人赶到。汇报的情况是:旋风旗、广泽旗都已在掌控之中,阔土旗没有任何动静。内八旗中,青云旗旗主莫奇星、丘岳旗旗主连山岳、烈火旗旗主颜祺、奔雷旗旗主勾震都在这里,旋风旗、广泽旗已被掌控,阔野旗平安无事,碧水旗是信得过的。至此,大局已定,总坛之乱基本平息。 司马相让楚江天、伍澄清、宋金翁、郝承平、卞通五位长老以及莫奇星、连山岳两位旗主和康奇、吴莫离、景素素三位堂主也都落座。颜祺尴尬地看了看司马相和路桥荫,索性站得离他们远些。小灵子拉着吴秋遇走到颜祺旁边,小声安慰了她几句,也让她一起坐下。颜祺远远看了看路桥荫和司马相,自认问心无愧,便也在小灵子身边坐了下来。 一切就绪之后,司马相看了看秦钟礼和魏都等人,开口说道:“秦长老,魏长老,我知道你们从来就不服我,可是没想到,你们竟然做出公然叛乱的事情来。”秦钟礼和魏都各自哼了一声,气哼哼心中不服。 接下来,司马相要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清那个蒙面人的身份。蒙面人挣扎着慢慢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身上的绸缎衣襟拉平整。司马相命人把蒙面人带过来。楚江天和伍澄清的手掌已经不疼了,手臂也活动自如,知道蒙面人给他们的解药是真的,心中虽然踏实了,但也多少有些不解。彭玄一走上前去,对蒙面人说:“我们教主有话问你,过来吧。”蒙面人轻轻点了点头,跟着彭玄一往司马相面前走。走到吴秋遇身边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才继续往前走。彭玄一知道这蒙面人的武功也不弱,怕他拼死偷袭,不敢让他离教主太近,于是在距离司马相六七步的地方让他站下。蒙面人轻轻拱了拱手:“恭喜司马教主,你今天赢了。” 司马相说:“现在可以让我们看看你的真实面目了吧?”蒙面人点了点头,轻轻摘下自己脸上的绢帕,塞入怀中。吴秋遇和小灵子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只听彭玄一说道:“果然是你!”那个人缓缓转着身子,大大方方让每个人都能看清他的脸。吴秋遇看了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他事先已经基本从身影辨认出,蒙面人就是曾梓图。想到曾家对自己的种种照顾,而自己却出手打了他一掌,吴秋遇心中惭愧,低下头不敢看他。小灵子见了,轻声问道:“秋遇哥哥,你认得他?”吴秋遇说:“他就是婉儿小姐的父亲曾梓图。”小灵子能够理解吴秋遇此时的心情,安慰道:“秋遇哥哥,你做得没错。谁让他跑到北冥教来闹事,还蒙着脸,谁能想到是他?” 彭玄一介绍说:“他就是蓟州城里的曾梓图。”司马相仔细打量了曾梓图几眼,斥问道:“曾梓图,你在蓟州多年,我北冥教不曾侵扰。你为何无事生非,煽动他们毁乱我教?”曾梓图大笑道:“司马教主,您太高看我了。我只是受贵教中的朋友邀请,来挂月峰走走,不成想却在这里看了一场热闹。怎么就认定我无事生非、煽动他人作乱了?”路桥荫说:“你干过些什么,咱们心里都清楚,你掩饰也没用。”曾梓图说:“曾某今日落在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手里,说什么也无用。我已经做好准备,随便你们怎么处置。”路桥荫冷笑道:“你倒不糊涂。”曾梓图说:“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深谋远虑,成功地稳住了局面,曾某真心佩服!你们已经赢了,不知有没有度量让我多说几句?”路桥荫道:“你想为自己开脱?”曾梓图摇头道:“非也。既然曾某已经甘愿受死,就不会再为自己求饶。”路桥荫问:“那你想说什么?”曾梓图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尤其是十位护教长老,说道:“我想为秦长老他们说几句公道话。”秦钟礼、魏都、阎乙开等人都感激地看着曾梓图。秦钟礼开口说道:“曾先生,你不用为我们求情!我们能耐不济成不了事,这怪不得别人!与其跟着他这样的教主,还不如死了算了!我们这些长老,迟早也得死在他们手上!”路桥荫怒道:“秦长老,你休要胡说!教主何曾要害死你们了?”曾梓图劝道:“秦长老,路大长老,你们不必争吵。司马教主,能否容我说几句话?” 局面已经得到控制,不怕他一个人翻了天。司马相不想在一众属下面前显得太小气,于是故意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你说。”“多谢司马教主。”曾梓图来回走了几步,慢慢扫视着在场的长老们,慢条斯理地说道:“想当年,北冥教遭遇天灾人祸,一蹶不振。霍宣城教主接掌北冥教之时,南要应付中原武林的仇杀,北要对抗北方鞑子的袭扰,那是何等的艰难哪?……可是霍教主不畏艰辛,一肩挑起重担,他老人家兢兢业业,呕心沥血。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北冥教一跃成为北方的第一大教派,令鞑子闻风丧胆,令中原武林不敢觊觎。那时的北冥教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啊!”一席话勾起北冥教众人对当年的回忆,裴大长老和十位护教长老纷纷点头。颜祺、连山岳、莫奇星、勾震都是资深旗主,这些事情也是知道的。司马相和路桥荫相互看了一眼,不知他说这些意欲何为。吴秋遇认真地听着曾梓图讲故事。小灵子心中纳闷:曾梓图从北冥教的前任教主说起,接下来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曾梓图见众人听得入神,忽然问道:“各位长老,我说的这些,可是事实?”秦钟礼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其他人的反应。魏都说:“没错!霍教主是我们北冥教的大救星!没有他,就没有北冥教的今天!”其他人纷纷应道:“对。是这样。”大长老裴汝增也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曾梓图又转向司马相和路桥荫:“司马教主,路大长老,你们以为如何?”司马相和路桥荫也点头认同。司马相说:“确实如此。霍教主为北冥教付出不少心血,才使我北冥教得以振兴。”曾梓图点了点头:“嗯,好。既然司马教主和众位长老都觉得我说的是事实,那我就继续了。”卞通说:“请。我们洗耳恭听。”曾梓图继续说道:“霍教主为北冥教付出的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心力交瘁,不到古稀之年就恶疾缠身,一病不起。”听到这里,众人无不惋惜。曾梓图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霍教主临终之前,仍念念不忘教中之事。大家为继任人选也伤透脑筋。后来,经秦全鹤、阎乙开两位长老推荐,两位护法大长老和十位护教长老协商,司马教主在一夜之间,从青衣堂的堂主破格成为一教之主。当年的十位护教长老中,秦全鹤长老、赖保昌长老、时仁泰长老这三位已经不在了,分别由现在的秦钟礼长老、苏起海长老和洪迎泰长老接替。两位护法大长老和七位护教长老都是老人,应该还记得当年的经过吧?” 吴秋遇想起小时候,自己跟师父济苍生住在太白山,有一天来了三个人找师父索要师公的武林秘笈。那三个人中有两个是北冥教的长老,其中赖保昌被自己的链子锤砸死,另一位长老是幽冥鬼手秦全鹤,当时济苍生只是卸了他的膀子(肩部摘脱臼)饶他一命,没想到这个秦长老太过贪心,非要上山寻找武功秘笈,结果中毒成为枯骨。至于曾梓图提到的时仁泰长老,吴秋遇没有听说过,不知他是怎么死的。 秦钟礼、苏起海、洪迎泰没参与当年议事,没有发言权。大长老裴汝增以及楚江天、阎乙开等七位护教长老纷纷点头。曾梓图看着路桥荫:“路大长老,你说我刚才讲的是不是事实?”路桥荫看着他:“你说的没错。你到底想说什么?” 曾梓图笑道:“路大长老,你紧张什么?我不过说一下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路桥荫哼了一声,不再理他。曾梓图故意看着司马相,问道:“司马教主,我还能继续说么?”众长老都望着司马相。司马相只好说:“你说。”郝承平隐隐觉得路桥荫和司马相表情不对,便起身对曾梓图说道:“你可以继续说。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如果存心生事、满口胡言,北冥教可容不得你放肆!”曾梓图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我只说事实,至于是非真假,我相信在场的众位长老都是明白人,自然能够判断。”卞通催促道:“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曾梓图才又说道:“司马教主继任之后,知道自己平步青云捡了便宜,根基不牢恐难服众,急于树立威望,便私下去了山东,找中原的武林至尊翁求和挑战。”“啊?”“有这事?”楚江天、伍澄清、郝承平、卞通等人简直难以置信。曾梓图见他们惊讶,扭头说道:“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还有那个姓什么的堂主。他们应该是一起去的吧。”十位护教长老,包括秦钟礼和魏都在内,都望着司马相和路桥荫,等着他们给出答案。就连大长老裴汝增也是一样,他惊讶地望了一眼司马相,不敢相信。知道曾梓图既然提起此事,必有相关的线索或证据,司马相明白此事瞒不下去,于是起身说道:“这个事情是有,不过不是他所说的那个样子。”曾梓图也不争执,笑着说道:“司马教主承认就好。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是亲历之人,对当时的情况,当然比我知道得更为翔实。我所说未必全准,那就请司马教主说说,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众长老也都等着听司马相细说当年情形。 司马相解释道:“十年前,我接到匿名消息,说翁求和邀请少林方丈到家中秘会,商讨中原武林共同对付北冥教之事。此时我继任教主不满一年,北冥教人心不稳,一旦中原武林大举来攻,我教必然损失惨重。于是,我便带着路大长老和彭堂主乔装改扮,暗中到济南查访。到那里一打听,了然大师果然在翁求和家中,而且已经在那住了几个月,看来真的是要图谋大事。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他们还没有召集人马,先找上门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就算不能把翁求和与了然大师一举灭了,至少也能给予重创,扰乱他们的计划。这才有了所谓的挑战之事。”彭玄一搭话道:“大家都听到了吧,教主也是为了咱们北冥教着想。”楚江天、伍澄清、郝承平、卞通等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曾梓图轻轻拍手道:“好好好,司马教主果然是壮士心怀。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身为一教之主,一旦伤了翁求和或少林和尚,或是不幸挑战失利,将会给北冥教招来怎样的灾祸?就算是一心为了北冥教,这么大的事,不用跟长老们商量一下吗?北冥教的裴大长老和十位护教长老难道只是摆设?只是教主的仪仗?此等关乎北冥教兴衰存亡的大事,难道不该让长老们知道一下么?”曾梓图的说法是有道理的。护教长老是教众公选的,教主只能提名,不能指定。十位护教长老的主要职责是辅佐教主治理本教,同时负有监督之责,如果教主的决定有失偏颇,长老们有义务进行规劝甚至要求重议。教中每有大事,教主应该跟十位长老共同商议,如果事情紧急来不及商议,至少也该事后尽快通报一声。可是司马相冒险去挑战中原武林至尊,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甚至事后也从没跟任何一位护教长老提起过,这个确实有违北冥教的规矩。包括拥护司马相的楚江天和伍澄清在内,十个护教长老齐刷刷瞅向司马相。 司马相已经意识到自己当初的疏忽,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找各位长老商议,是我一时疏忽。”秦长老冷笑道:“当时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当然随便你怎么说了。司马教主说情况紧急来不及商议,我们不敢有异议,可是回来之后呢?十年啊,司马教主,你有没有跟我们任何一位护教长老说过此事?楚长老,伍长老,宋长老,郝长老,卞长老,苏长老,这个事你们知道吗?”卞通和苏起海摇了摇头。楚江天、郝承平等人不愿意让教主难堪,于是闷头叹气。秦长老继续说道:“教主一句疏忽就想掩盖过去,是不是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护教长老的位置?难道你真的只把我们当成摆设,当成你显示教主威风的仪仗?”司马相被问得有些气短,勉强说道:“回来之后,我一直忙于处理教中事务,没顾得上跟各位长老提及此事。后来一切风平浪静,事情都过去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跟各位长老谈起此事。”他这个理由实在太牵强,小灵子暗自摇头。郝承平等人听了也不禁摇头。秦钟礼轻轻哼了一声,与魏都等人斜着眼睛等着看司马相的笑话。 曾梓图说:“请恕曾某冒昧,敢问司马教主后来都忙了些什么?我想大家应该都有兴趣知道。”彭玄一在一旁说道:“这是本教机密,岂是你一个外人能随便打听的!”曾梓图笑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外人,或许不该随便打听。那么我不在场的时候,司马教主能否给大伙说来听听?”司马相被他一逼,有些尴尬。路桥荫说:“曾梓图,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关心这么多事!”曾梓图说:“为了北冥教的朋友,我死不足惜。只要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高兴,杀了我、剐了我都可以,我绝无半句怨言。只是恳请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不要难为秦长老、魏长老他们。他们都没有私心,只是希望北冥教再出现一位像霍教主那样的教主,能够带领大伙重振北冥教。他们的做法或许不妥,但是对北冥教的忠心苍天可鉴!今日他们触犯了教主,请司马教主念他们对北冥教的振兴有功,念他们跟随霍教主和司马教主多年,念他们对北冥教的一片赤诚,不要赶尽杀绝。所有罪过,都由我一人承担好了!”秦钟礼、魏都、阎乙开、苏起海已经哭作一团:“曾先生,你不要说了!我们只忠于本教,不忠于他个人,他必定容不下我们的!我们愿意去追随霍教主!咱们来生再见!” 曾梓图的言语和秦钟礼等人的哭诉,令楚江天、郝承平等人也不禁动容,一个个摇头叹息。路桥荫见状,赶紧小声对司马相说道:“教主,此人颇能煽动,不能让他再说了。赶紧处置吧!”司马相点了点头。路桥荫高声说道:“曾梓图,你派人纵火谋害教主,又煽惑人心图谋不轨,致使我北冥教掀起内斗,扰乱总坛。虽然你不是北冥教的人,但是你做了伤害北冥教之事,按照我教规矩,你罪该分尸。念你认罪坦荡,教主仁慈,赐你全尸。”吴秋遇念及曾家对他的种种恩德,一听他们要处死曾梓图,不由得大惊,便要上前求情:“司马教主……”小灵子赶紧将他拉住。吴秋遇说:“曾家对我有恩,我刚才出手伤了他,不能再看他丧命!”小灵子冲他摆了摆手:“他未必会死,先看看再说。” 曾梓图看到吴秋遇的表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身对司马相说:“多谢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临走之前,我有一句话,想私下对司马教主说。”路桥荫说:“现在求饶已经来不及了!你就安心上路吧!”曾梓图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教主和路大长老忌惮我的武功,怕我暗中偷袭。也罢,我先自废了武功。”说完,提起双掌,往自己胸前拍去。吴秋遇惊叫道:“不要啊!”曾梓图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胸膛咳了几声,忍痛说道:“现在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可以放心了?”曾梓图忽然自废武功,众人都很震惊。秦钟礼等人跺脚叹息道:“唉,曾先生,你这又何必?”路桥荫走过来,一把抓住曾梓图的手腕,感觉到曾梓图的手疲软无力,暗中用手指捏拿,也毫无内力抵抗,看上去真的已经废了武功。路桥荫冲着司马相点了点头。楚江天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看曾梓图,又看看司马相。 司马相静静看了一会,开口问道:“曾梓图,事到如今,我肯留你全尸已是仁至义尽。你还有什么话非说不可?”曾梓图说:“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这句话说不说也没什么要紧。只怕司马教主听不到会遗憾终生。”司马相看了看他,冷笑道:“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曾梓图摇头叹息道:“唉,算了,既然你不想听,我也没有必要非说不可。遗憾不遗憾是你的事,与我何干?我都已经成为废人了,司马教主还是不敢过来听我说一句话……”司马相也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又被他言语一激,便暗自提气在手,走了过来:“我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众人也都好奇,曾梓图搞得那么神秘,不知他到底要跟司马教主说什么。 曾梓图在司马相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忽见司马相脸色突变,愣了半晌之后,盯着曾梓图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曾梓图肯定地点了点头。司马相稍稍冷静了一下,开口说道:“曾梓图,念你在蓟州与北冥教为邻多年,本教主可以放你一次。你走吧。”在场众人全都愣住。就连秦钟礼、魏都他们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吴秋遇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一听司马相要放曾梓图走,心里还是非常高兴。 曾梓图轻轻拱了拱手:“多谢司马教主。”然后转身对秦钟礼等人拱手说道:“秦长老,魏长老,阎长老,洪长老,苏长老,勾旗主,曾某临别有句话嘱咐。如果司马教主宽大为怀,念在你们对北冥教有大功,念及你们追随霍教主和司马教主本身多年,宽大为怀,放过你们,你们千万不要钻牛角尖,一定要感念司马教主的恩德,一切以北冥教为重,好好保重自己。”秦钟礼、魏都等人含泪拱手,心里百感交集。曾梓图说完之后,又看了看楚江天、伍澄清等几位坐着的长老,拱了拱手,然后从容转身,扬长而去。 小灵子在吴秋遇耳边嘀咕道:“这个曾梓图倒挺有风度,明明是败在人家手里侥幸捡回一条命,他倒像是个散了筵席的宾客似的,还大摇大摆地跟众人道别。”吴秋遇一直望着曾梓图走出大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路桥荫不解地看着司马相:“教主,就这样放他走了?”司马相说:“他家在蓟州,走不远的。你们暗中监视,别让他兴风作浪就是了。”“是。我一会就安排。”路桥荫知道司马相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情已经很难改变,于是也不再劝。 第096章明定赏罚 司马相接下来开始处理教中的人事。他回到座位,坐好之后,看了看秦钟礼等人。秦钟礼、魏都、阎乙开轻轻哼了一声,同时转过脸去,心中仍有不服。洪迎泰和苏起海则低着头,一声不吭。司马相开口问道:“秦长老,你们现在还有何话说?”秦钟礼不屑地看着司马相,大声说道:“司马教主,你靠一个外来的小子挡横才侥幸取胜,身为北冥教的教主,你觉得赢得很光彩么?”司马相迅速瞥了一眼吴秋遇,面上有些难堪,嘴上却说道:“吴少侠是我北冥教的客人,不想却赶上这样一场争斗。哈哈。你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勾结外人图谋不轨,其实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本教主的掌控之中。你们的失败是早已注定了的。如今你们还不思悔改么?”秦钟礼说:“身为教主和大长老,居然在护教长老身边安插耳目,你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个叫人好笑!霍教主在的时候又何须如此?”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坐在两旁的楚江天、郝承平等人。楚江天、郝承平等人都低下头去。秦钟礼继续:“大家都盼着北冥教再出现一位霍教主那样的教主。我们代表了大多数属下的心声,所有行动本来也不怕你们知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凭空冒出一位吴少侠来……也许是活该我北冥教继续动乱,失去了一次推选新教主的机会。唉,天意呀。霍教主,是属下无能,不能看到北冥教的振兴了!”秦钟礼仰头长叹。阎乙开、魏都等人也跟着呼唤霍教主。宋金翁、郝承平等人轻声叹着气,微微摇头。楚江天看着司马相,有心帮忙说几句,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司马相喝道:“秦钟礼!你等叛教作乱,为害圣教,还有脸提霍教主?!”秦钟礼道:“你们赢了,我等皆已沦为鱼肉,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可要说我们叛教,我们不认,也不服!我们没有私心!我们对北冥教忠心耿耿,只是不希望圣教毁在你这个没有作为的教主手里!”司马相大怒:“来人,把这些叛教作乱的人拉出去!……” 莫奇星正要带人上前,忽听有人在门口说道:“教主且慢!”那人说着已走进大厅。门口附近的人回头望去,发现来的是个黑衣人。乔三哥从身影上辨认出来,这就是在莲花岭救过他的那个蒙面人。他刚想打招呼,那个人已经从他的身边走过去。莫奇星对司马相说:“禀教主,是朱雀使到了。” 红衣堂、青衣堂、蓝衣堂、青云旗的众人让开一条通道。身穿黑衣的朱雀使走到司马相面前,简单打了招呼:“朱通参见教主。”然后开口说道:“教主,根据属下连日来巡查的结果,秦长老等人虽然暗中串联欲行动乱,但是他们并无出卖圣教的情事,所以,只可定他们犯上作乱的罪过,却不能按叛教处置。”司马相扭头看了看大长老裴汝增。裴汝增说:“教主,朱雀使所言甚是。他们巡查各方,消息最准,望教主三思。”司马相稍稍冷静了一下,坐回座位,摆手道:“好了,朱雀使先请坐。”朱雀使找个地方坐下来,对司马相说:“教主,二十名巡逻内卫已在门外待命,让他们将几位长老暂且看管吧。”司马相点了点头。朱雀使看了看几个堂口的人,认出乔三哥,指了指他,吩咐道:“你把外面的巡逻内卫叫进来。”乔三哥拱手领命,赶紧去叫人。 司马相大声说道:“护教长老秦钟礼、阎乙开、魏都、洪迎泰、苏起海,相互勾结,犯上作乱,已不适任护教长老。自今日起,免去护教长老身份,在总坛圈禁,限制走动。”裴汝增欠了欠身子,欲言又止。路桥荫见了,也只当没看见。朱雀使站起身,小声提醒道:“禀教主,阎长老因有大功,前任霍教主曾赏他免罪金牌一块,除非叛教或杀害教众,其他过失可免罚一次。”司马相有些惊讶,因为他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于是转头看了看路桥荫。路桥荫点了点头:“确有此事。”裴汝增此时说道:“阎长老还是当年推荐您继任教主的两位长老之一。”司马相看了看阎乙开,补充道:“阎乙开当年护教有功,得赐免罪金牌一块,本教主尊念前任霍教主恩泽,决定不追究他今日罪行,让其自行面壁思过。”阎乙开愣了一下,见秦长老等人都在看他,大声说道:“不必了。什么免罪金牌,我只拿它当作霍教主留给咱的纪念。我愿意和秦长老他们一起受罚!”秦钟礼赶紧小声劝道:“阎长老,不可意气用事!你忘了曾先生临走的嘱咐了?”阎乙开说:“可是你们……”秦钟礼勉强笑道:“你放心,只要留着我们一条命,咱们早晚还有共事的时候。”这时候,二十名巡逻内卫走了进来。司马相命他们把秦钟礼、魏都、洪迎泰、苏起海带出去分别圈禁,另外让内卫送阎乙开回住处面壁思过。五个人被内卫看着出了大厅,拱手相别。很快看到奔雷旗的勾震等人也被内卫带出来要送去关押。 司马相命莫奇星、连山岳两位旗主,景素素、康奇、吴莫离三位堂主,各自带人出去把守。至于颜祺,暂时未作任何安排。颜祺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自己的属下和景素素一同出去待命。小灵子和吴秋遇也跟着往外走。 此时大厅中只剩下教主司马相和路桥荫、裴汝增两位护法大长老,楚江天、伍澄清、宋金翁、郝承平、卞通五位护教长老,朱雀使朱通,还有彭玄一。几个人关上门开始商议内八旗、外八堂的人事变动。 裴汝增先提出自己年老体衰,坚持辞去护教大长老。其实司马相心中早有此念,只是顾及情面,假意挽留了几句,便同意了。在场的五位护教长老的排名都可望提前。空缺的四个长老席位,经过商议,初步选定了彭玄一、莫奇星、韩昌浩、吴秋遇四人。关于内八旗的旗主和外八堂的堂主,也做了一定的调整。 议定之后,彭玄一开门招呼门外各旗、各堂的骨干进入大厅。内八旗中,奔雷旗旗主勾震参与动乱被送去看押,青云旗旗主莫奇星、丘岳旗旗主连山岳、烈火旗旗主颜祺已经在这里。旋风旗和广泽旗分别被红衣堂和蓝衣堂控制。景素素带着红衣堂来总坛的时候,已经把旋风旗的旗主叶天鹏带来。蓝衣堂的堂主吴莫离在进入总坛之前,派人把广泽旗的旗主吴鲵暂时看押在石林,也很快就带来。这样,内八旗中,就只有阔野旗的旗主黄万里、碧水旗的旗主韩昌浩暂时不在,彭玄一也已经派人去找了。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碧水旗的韩昌浩、阔野旗的黄万里先后赶到。 接到飞鸽传书赶来驰援的绿衣堂和黄衣堂也到了,两个堂的堂主也被叫入大厅。这样,外八堂中,已经有五位旗主到了,分别是青衣堂的堂主康奇、红衣堂的堂主景素素、蓝衣堂的堂主吴莫离、绿衣堂的堂主庆大海、黄衣堂的堂主田厚。灰衣堂的堂主吴起被朱雀使制服,由青衣堂的人看押在莲花岭附近。没有来的就只剩紫衣堂堂主戴东生和褐衣堂堂主曹荣,他们所带的两个堂口不在此番行动的安排之内。 人员到齐之后,司马相先让路桥荫代为宣布处罚: ——护教长老秦钟礼、阎乙开、魏都、洪迎泰、苏起海,相互勾结,犯上作乱,已不适任护教长老。阎乙开持有教主发放的免罪金牌,此番不与追究,令其面壁思过半年。其余四人免去护教长老身份,在总坛圈禁,限制走动。 ——奔雷旗旗主勾震,参与动乱,搅闹总坛,带人围攻教主及众长老,情节恶劣,其罪当诛,赐枭首抛崖。 ——旋风旗旗主叶天鹏、广泽旗旗主吴鲵,暗中串联,参与动乱,因被及时制服,尚未构成危害,着降级任用。 ——灰衣堂堂主吴起,参与动乱,伤害教属,其罪当诛,念其旧功,赐自尽。 路桥荫念完之后,坐回座位。司马相开始论功行赏,亲自宣布有关职位的调整:“护法大长老裴汝增,先后追随三位教主,对本教立有大功,本当升赏,继续为圣教出力,怎奈年事已高,不堪教中事务所累,再三向本教主表达退隐之意。本教主敬其忠诚,怜其孤寞,恳留其在总坛颐养天年。”裴汝增站起身,哆哆嗦嗦拱手道:“多谢教主。”司马相请他落座。朱雀使赶紧扶裴汝增坐下。 司马相继续说道:“护法大长老路桥荫,先后追随两位教主,对本教立有大功。尤其是本教主继任以来,他尽心辅佐,安排周详,才有本教的长期稳定。此番平乱过程,全仗他信息灵通,提前防范,才使得本教免于浩劫。因此,本教主决定,路桥荫为本教唯一护法大长老,在本教主出巡期间,可以代行教主职责。”路桥荫起身道:“多谢教主!” 司马相继续说道:“秦钟礼等人已被圈禁,空出的四个护教长老席位需要有人填补。如今动乱刚平,圣教急需稳定,来不及从头推选了。刚才本教主与在座的几位长老议了一下,补充了四个人选,并且把十位护教长老的位置重新排定。宋金翁、楚江天、伍澄清、郝承平、卞通位列前五。阎乙开位列第十。”“宋长老排名第一了。”“新增加的是哪四个人啊?”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路桥荫示意大家安静。司马相介绍道:“彭玄一原为青衣堂堂主,才能突出,为本教培养了不少人才。后来一直跟在本教主左右,精心护驾,为本教立有大功。现升为护教长老,排名第六。”彭玄一拱手道:“多谢教主。”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都很高兴:彭大哥终于成了长老了。彭玄一的人缘和口碑都不错,听闻他升任长老,很多人都面露喜色。只有丘岳旗的旗主连山岳看似闷闷不乐。司马相继续说道:“朱雀使朱通,巡查河北,劳苦功高。此番平叛过程中,擒拿灰衣堂堂主吴起,收服作乱的内卫,功劳显著。现升为护教长老,排名第七。”朱雀使起身拱手:“多谢教主。”司马相接着说:“青云旗旗主莫奇星,恪尽职守,谨慎多智。在本次平乱过程中,肃清外围,守护教坛,功劳显著。现升为护教长老,排名第八。”莫奇星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顷刻之间就由旗主变成长老了,他受宠若惊,赶紧上前施礼:“多谢教主!多谢教主!” 众人都在猜测,最后一个长老的名额会落到谁的头上。彭玄一以前任堂主的身份晋升长老,当然,这跟他长期守卫教主也有关系。现场还有几位现任堂主,比如红衣堂的景素素、蓝衣堂的吴莫离,他们在这次平乱过程中各自控制了把守总坛的一个旗,应该说功劳也不小,最后一位长老会不会从他们当中选一个?莫奇星是以现任旗主的身份晋升为长老。现场还有烈火旗旗主颜祺、丘岳旗旗主连山岳等。尤其是连山岳,在教中资历甚深,而且司马教主出身青衣堂,跟丘岳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应该说连山岳升任长老的机会也不小。其实,连山岳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悄悄往前走了两步,等着教主喊他的名字。 司马相说:“今日能够成功,还有一个人功劳也很大。可以说没有他,今日的平乱不可能那么顺利。他一人制服了奔雷旗的旗主勾震,又制服了两位作乱的长老,苏起海和秦钟礼,还替我打下了曾梓图。”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位长老,其他人都没看到具体情节,都觉得很惊奇。到底是谁,竟有那么大的本事?彭玄一高高兴兴地看着吴秋遇。小灵子马上明白司马相要说什么,小声对吴秋遇说:“他们想让你当长老。”吴秋遇惊讶道:“不会吧。这怎么可以?”小灵子说:“你只说,你到底想不想当?”吴秋遇说:“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游山玩水。我可不想呆在这种地方。”“那就好。你别说话,听我的。”小灵子说着,便拉着他往前挤去。 司马相一时没看到吴秋遇,正在张望寻找。小灵子拉着吴秋遇从景素素和韩云身后转出来,大声说道:“司马教主,我们被彭大哥请上来做客,说好的要带我们在山上转转,怎么还没人带我们去呀?我们一会就走了。”司马相看了一眼彭玄一。彭玄一赶紧过来,小声说道:“秋遇兄弟,恭喜你,教主要安排你做个长老呢!”吴秋遇说:“不行的,我不想当什么长老,我要跟灵儿在一起。”小灵子对彭玄一说:“彭大哥,你希望我们帮你做的事,秋遇哥哥已经做了。这里的事儿已经完了,我们也该走了。本来我们可以偷偷走的,后来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我们一心把你当朋友,你不会坑我们吧?”彭玄一面露难色,但是知道自己理亏:当初让乔三哥绑架小灵子,无非是逼着吴秋遇到挂月峰帮忙,现在人家已经帮忙了,怎么好继续扣着人家?经过几次相处,他了解吴秋遇和小灵子都不是那种受得了帮派约束的人,于是转身去对司马相说道:“教主,秋遇兄弟多次帮助咱们北冥教,先是为您疏通经脉,今日又帮忙制服作乱的首恶。咱们欠他的。他们一心要走,咱们不如就随了他们心愿吧。”司马相想了一下,说道:“长老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你再暂留他们几日,容我再做计较。”彭玄一把司马相的意思跟吴秋遇和小灵子说了:“教主说了,长老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但请你们暂留一日。”吴秋遇有点为难。小灵子说:“那好吧。你们继续忙着,我们搭不上话,继续后面凉快去。”说完,推着吴秋遇又往景素素他们身后走去。 司马相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个立了大功的人,就是那位吴少侠。他对咱们北冥教立有大功,可惜他不是咱们北冥教的人。我想先留一个长老的位置,希望他很快成为咱们北冥教的人,成为咱们北冥教的长老。”众人面面相觑之后,也纷纷点头赞同。 司马相暂时把最后一个长老的事放在一边,开始安排内八旗事:“奔雷旗旗主勾震,论罪当诛,遗缺由紫衣堂堂主戴震生填补,紫衣堂堂主的人选,稍后再议。广泽旗旗主吴鲵降为褐衣堂堂主。青衣堂堂主康奇升任广泽旗旗主。褐衣堂堂主曹荣调入总坛,辅助康奇。”这一波提到的旗主、堂主只有康奇一个人在,赶紧上前谢过。司马相继续安排:“旋风旗旗主叶天鹏降为灰衣堂堂主,遗缺由蒙追接任。”蒙追也是旋风旗的人,据景素素说,他们攻打听风崖的时候,是蒙追阻止旋风旗的人使用毒雾,从而减少了伤亡。蒙追听说教主任命自己为旋风旗的旗主,简直不敢相信,愣了半晌才从人群里挤出来,不住地拜谢:“多谢教主!属下一定好好干!”司马相接着说:“蓝衣堂堂主吴莫离,升任青云旗旗主。新任蓝衣堂堂主,由你和莫奇星长老商量确定。”吴莫离上前施礼:“是,教主!”司马相继续说道:“红衣堂堂主景素素,升任烈火旗旗主。”颜祺一惊,愣愣地看着司马相。景素素推脱道:“这,教主,属下不敢领命!颜祺旗主恪尽职守,对红衣堂也多有指导,烈火旗还是应该由颜旗主……”路桥荫说:“景堂主,这是教主和长老们商议的结果。你怎可抗命?”景素素说:“教主,路大长老,请容属下问一句,不知颜旗主将作何安排?”司马相说:“颜祺么,日后另有任用。你先把烈火旗掌管起来吧。”小灵子暗自摇了摇头。景素素无奈地看着颜祺。颜祺脸上露出一丝无所谓的神情,小声对景素素说道:“素素,领命吧。不用担心我。”景素素这才上前领命:“属下遵命。” 司马相补充道:“红衣堂堂主由韩云接任。青衣堂堂主由乔三哥接任。其余堂口各司其职,暂不变动。”韩云和乔三哥都是喜出望外,赶紧上前领命:“谢教主!”丘岳旗旗主连山岳有些失望,试探着问道:“教主,朱雀使升任长老之后,他的遗缺由谁来填补?”司马相说:“这个,我们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这样吧,朱长老,你先继续兼管朱雀使的职责。”朱通说:“好。”连山岳希望破灭,无趣地退到一旁。司马相看了看颜祺,说道:“韩云初掌红衣堂没有经验。颜祺,你先到红衣堂指点她几个月吧。”颜祺随便拱了拱手,随便地说道:“是,教主。”连山岳看到连旗主都没的做的颜祺,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 司马相把各堂口的事安排完后。路桥荫说道:“刚刚发生变动的旗主、堂主,把你们的腰牌都交上来,总坛会尽快给你们重新打做新的腰牌。”彭玄一先去把康奇、乔三哥等人的腰牌收了,其他人也陆续把腰牌交出。颜祺解下腰牌,拿起来看了两眼,随手丢给彭玄一。路桥荫说:“各位旗主,各位堂主,接下来教主和长老们要开会议事,这里暂时没有你们的事了。各旗人马回归本旗驻地。外八堂的人也暂且到所属旗下休息,待新的腰牌做好,大家便可各自散去。”众人领命,纷纷退下。 彭玄一刚刚当上长老,只顾等着开会,却把吴秋遇和小灵子给忘了。小灵子也拉着吴秋遇出了大厅。连山岳从颜祺身边走过,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颜祺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理她。连山岳快步走了。颜祺小声骂道:“什么东西!” 吴秋遇问小灵子:“灵儿,咱们现在去哪?”小灵子说:“反正挂月峰是不能再呆了。咱们先下山再说。”吴秋遇说:“可是,挂月峰机关重重,没有彭大哥他们护送,咱们怕是要遇上不少麻烦。”小灵子笑道:“跟着认识路的人走不就行了?”吴秋遇欣喜道:“对呀。那么多人都要下山,咱们跟着就行了。可是,咱们没有腰牌,能行么?”小灵子一指景素素和颜祺:“咱们走赤焰坡,跟着她们,总不至于也跟咱们要腰牌吧?”颜祺毕竟是前任烈火旗的旗主,地形最熟,带着景素素和韩云等人往烈火旗的驻地赤焰坡走去。小灵子和吴秋遇跟在他们后面。因为上山的时候大家也是一起来的,所以红衣堂的人并未觉得奇怪。齐虎和小红还热情地和他们搭话。吴秋遇也过问了一下小红的病痛。 到了赤焰坡,颜祺把这里的地形和机关布置跟新任旗主景素素详细介绍了一番,并找来几个得力的属下介绍给景素素,让他们尽心辅佐新任旗主。那几个属下不明白为何教主会如此安排,对颜祺颇为不舍。颜祺说:“你们不用担心我,好好辅佐景旗主就行了。景旗主机敏聪慧,只会做得比我更好。”景素素心中也为颜祺不平,见她与众人情真意切,不愿上前打扰。 颜祺跟几个属下交代好了,走到韩云身边,小声跟她说了两句。韩云过来对景素素说道:“素素,咱们红衣堂的人多,逗留在此多有不便。我和颜旗主先带大家下山吧。腰牌什么的,你派人送去就行了。”景素素觉得有理,也知道颜祺面对此情此景难免心中难受,便点头道:“嗯,好吧。我现在就送你们下山。”韩云赶紧劝道:“素素,你留步吧。你现在已经是烈火旗的旗主了,得看好赤焰坡。”景素素说:“什么旗主,颜祺旗主才是咱们的旗主,我不过是暂时看家。我送你们下山,顺便跟颜旗主说说话。”颜祺说:“素素,我知道你的好意,不用了。你安心在此坐镇吧。我在哪里都一样。”景素素说:“颜旗主,你放心,我一定尽快查清原委,还你公道!”颜祺苦笑道:“呵呵,查什么呀,人家心里有成见,很难改变。我已经无所谓了。不过,他们还不算太糊涂,安排让你接班,我很放心。你只要带好烈火旗和红衣堂,我也会为你高兴的。”景素素叹了一口气,忽然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惊讶道:“你们,你们也要下山?”小灵子说:“对呀。我们本来就不是北冥教的人,难道还真让秋遇哥哥留在山上当长老啊?”景素素说:“不当这个长老也好,你们可以自由自在的。祝福你们。” 颜祺不堪承受伤心离别的场面,率先迈步出了赤焰坡。烈火旗的人都舍不得颜祺旗主,各自拱手,齐声道:“恭送旗主!”红衣堂众人也与景素素依依惜别,几步一回头。景素素登站到高处,不停地向大家挥手。吴秋遇和小灵子也跟着红衣堂的人往山下走去。 韩云、颜祺带着红衣堂的人在山下择地扎营。吴秋遇和小灵子正要与众人道别,忽见山上又下来一伙人。韩云赶紧吩咐大家准备防范。那伙人走近了,大家这才看清,为首的是新任的青衣堂堂主乔三哥。韩云吩咐大家放下兵器。吴秋遇和小灵子不想与青衣堂的人见面,以免节外生枝,于是便躲了起来。 乔三哥过来问道:“韩堂主,你们不在赤焰坡,怎么下山来了?”韩云说:“是乔堂主啊。我们红衣堂来的人多,不便在赤焰坡停驻,这才请示了景旗主,到山下暂驻。”颜祺盯着乔三哥,冷冷说道:“你们是来兴师问罪的?”乔三哥看到颜祺,赶紧拱手施礼:“颜旗主,你不要误会。我们是奉命下山,看到大家在此,特意来打个招呼。”韩云问:“你们要去哪里?”乔三哥说:“灰衣堂前任堂主吴起,参从叛乱,被朱雀使拿下,现关在附近的村中,由我青衣堂的几个弟兄看押。我们此番下山,便是要将他提拿回总坛问罪处置。”颜祺忽然瞥见旋风旗前任旗主叶天鹏也在人群中,于是问道:“叶旗主,你与青衣堂的人一起下山,又是怎么个说法?”旋风旗驻守的听风崖被景素素带人攻破,叶天鹏见到红衣堂的人觉得自己很没面子,所以刚才一直躲在后面,此刻被颜祺点名问话,只得走出来说话:“颜……颜……嗨,本人一时糊涂,听从了秦长老的鼓动,险些铸成大错。幸亏咱们教主仁慈并未深究,只将我贬了一级。我奉命去彩各庄接管灰衣堂。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便急忙走了。乔三哥也与韩云和颜祺告别,带人走了。 见青衣堂的人走远,吴秋遇和小灵子出来,与众人道别。颜祺对小灵子说:“小姑娘,你是个好人。”小灵子说:“颜旗主,我知道你的委曲。只是我们是外人,不便多嘴。我相信日后,老天定能还你公道!我们走了。”颜祺、韩云与他们挥手道别。小红更是作揖行礼,感谢吴秋遇为他缓解痛经之苦。 向前走了几里,吴秋遇和小灵子都觉得有些饿了。小灵子说:“走了半宿山路,又看了半天打架,饿了。咱们去附近村里找些吃的吧。”吴秋遇也同意。两个人地形不熟,转了半天也没找到村镇。小灵子说:“这附近的村庄不知都在哪里,干脆咱们还去彩各庄好了。”吴秋遇说:“万一碰到乔三哥他们怎么办?”小灵子说:“按他们的说法,那个人应该就在附近,他们应该不会去彩各庄。而且,他们只是去提人,找到了就该马上回山交差,不会逗留太久的。”吴秋遇说:“那个人,那个叶旗主,他可是要去彩各庄接管灰衣堂的。”小灵子说:“咱们怕见青衣堂的人,是不想让彭大哥他们找到咱们。姓叶的知道司马教主想找你回去做长老,灰衣堂的人跟咱们只有仇,没有交情,他们巴不得永远找不到咱们呢。”吴秋遇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可是,你还记得去彩各庄的路怎么走吗?”小灵子说:“应该能找到。” 两个人凭印象走了一阵子,还真找到了彩各庄。发现村里有个酒馆,小灵子拉着吴秋遇高高兴兴地走了进去。一进门,却见乔三哥和叶天鹏正要往外走。小灵子和吴秋遇一惊,可是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乔三哥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也颇为惊讶,上前问道:“吴少侠,你们怎么在这?”吴秋遇说:“我们饿了,想吃点东西。”小灵子心中暗笑:秋遇哥哥这一句实话,顶得上好多胡编的理由。乔三哥问道:“你们下山,彭长老他们知道吗?”吴秋遇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如果没有彭大哥护送,你觉得我们能平安下山吗?”乔三哥尴尬地笑了笑:“哦,是,是。”小灵子不等他细想,反问道:“你们不是要去提人么?怎么还在这里磨蹭?”乔三哥愣了一下:“这个,你们也知道?”小灵子说:“当然是彭大哥告诉我们的。”乔三哥点了点头,深信不疑。 小灵子问:“你们怎么到这来了?人关在彩各庄?”乔三哥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唉,别提了。我们去莲花岭提人,没想到……我们到那的时候,吴起已经跑了。”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都吃了一惊。吴秋遇说:“吴起的武功不弱,你那几位兄弟中箭受伤,要看住他确实不易。”小灵子也说:“就是啊,你不找几个好人看着他,现在他挣脱跑了,你也有失职。”乔三哥尴尬了一下,说道:“按说应该没问题的。是我亲自捆绑的,他没有可能自己挣脱。”小灵子说:“那一定是吴起耍了花招,有人给他松了绳子。巩威大哥他们是怎么说的?”乔三哥沉默了一下,痛苦地说道:“他们……都死了。”“啊!”吴秋遇和小灵子都不禁惊呼一声。小灵子恨恨说道:“这个吴起真可恶,他逃也就逃了,怎么能继续害人!”乔三哥忽然看着吴秋遇,欲言又止。 小灵子看了看叶天鹏,问道:“灰衣堂的其他人呢?”叶天鹏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乔三哥说:“都不见了。应该是吴起逃脱之后,把他们带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各自摇头。小灵子说:“没想到挂月峰上的事情完了,山下又生出事来。唉,北冥教真是不幸!”过了一会,乔三哥说道:“我们正在追查吴起和灰衣堂的下落,两位要不要帮忙一起……”小灵子赶紧打断他的话:“我们饿了一宿,该吃东西了。掌柜的,小二,给我们找张桌子,我们点菜!”乔三哥看了看他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和叶天鹏一起出了门,继续查找。吴秋遇和小灵子好歹点了几个菜,先饱餐了一顿。 乔三哥和叶天鹏带着几个人,在周边又追查了一阵子,始终没有发现吴起和灰衣堂属下的踪影。叶天鹏卷入总坛风波,刚刚由旋风旗旗主被降为灰衣堂的堂主,没想到接管灰衣堂的之后的第一件事就不顺当,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属下。要是灰衣堂的人真是被前任堂主吴起拐走了,那他这个新任堂主就太没面子了,只有孤零零一个人。想到这里,叶天鹏不禁唉声叹气。乔三哥看出叶天鹏的沮丧之情,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便开口安慰道:“叶堂主,咱们先不必泄气。等我在周围布下眼线,咱们便回山去禀报教主。发动更多的人来,不怕他们能跑掉。我想灰衣堂的兄弟也只是被吴起一时蒙蔽,一旦得知实情,必然回归叶堂主你的麾下。”叶天鹏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也只好如此了。你带的人多,就按你说的安排吧。” 乔三哥命属下到附近召集人手,在方圆五十里以内布下耳目,打探吴起和灰衣堂众人的消息。然后和叶天鹏一起,匆匆赶回挂月峰向教主和长老禀报。经过丘岳堂驻地的时候,因为没有堂主腰牌,遇到一点麻烦,耽搁了很久,丘岳旗旗主连山岳才同意让他们进去。乔三哥心里明白,连山岳没能升任长老,心中有气,也看不起他这个刚刚当上灰衣堂堂主的小人物,因此刻意刁难,故意给他们难堪。叶天鹏也感慨人情冷暖,昨日自己还是旋风旗的旗主,位份与连山岳相当,今日忽然降为灰衣堂堂主,连山岳就在他面前拿起了架子。他也只有暗自叹息,谁让人家是教主的嫡系呢,不过他心中仍然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参与秦长老他们的事究竟是对还是错。现在身边一个属下也没有,叶天鹏彻底没了气势,只默默跟在乔三哥的后面,一句话也不说。乔三哥顾不得计较连山岳的态度,急匆匆去见教主。 进入总坛,教主司马相正在与大长老路桥荫和新晋长老彭玄一议事。乔三哥和叶天鹏行礼之后,路桥荫开口问道:“乔堂主,吴起押回来了?”乔三哥叹了一口气,说:“唉,吴起……跑了。”“跑了?”司马相等人都是一惊。路桥荫急忙问道,“那灰衣堂的人呢?带回来没有?”叶天鹏欲言又止,扭头看着乔三哥。乔三哥说道:“灰衣堂的人也不在了,估计是被吴起带走了。”“怎么会这样?”彭玄一站起身走上前来。他瞅了一眼叶天鹏,又看了看乔三哥,小声问道:“有什么发现吗?吴起是怎么跑的?”乔三哥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们赶到莲花岭的时候,吴起已经不见了。巩威和那几个兄弟……都死了。”彭玄一曾经是青衣堂的堂主,巩威也是他的得力手下,听闻此信,彭玄一难掩悲愤:“好你个吴起,着实可恨!”此时,路桥荫问道:“你们能确定吴起是自行逃脱的吗?会不会有人暗中与他私通,趁机救走了他?”乔三哥说:“属下当时也想到这一层,因此反复查看了现场,也找附近的人问过。他们只说见到有个吴起模样的人逃走,没看到有人和他在一起。”司马相忽然问道:“除了朱雀使和你们几个,事先还有谁知道吴起被关押的事?”乔三哥回想了一下,随口说道:“那就只有吴少侠和小灵子姑娘。”司马相一惊:“他们?他们不辞而别,难道……”彭玄一见此事竟绕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身上,赶紧说道:“教主,此事绝不可能与他们有关。秋遇兄弟帮咱们对付了曾梓图和秦长老等人,又何必再去跟吴起产生瓜葛?”乔三哥也自知失言,赶紧解释道:“哦,教主,我说吴少侠知情,是因为他帮我们一起对付了灰衣堂的人。后来他们急着要见彭长老和路大长老,没跟我们去莲花岭,而是先走了。我们关押吴起的时候,他们并不在场。”听乔三哥这么一说,彭玄一心里才踏实了。司马相此刻倒不怎么关心吴起的事了,而是继续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去了哪里?”乔三哥愣了一下,知道教主问的是谁,于是说道:“教主问的是吴少侠他们?我们下山的时候,看到他们跟红衣堂的人在一起。后来在彩各庄也见过,本想请他们帮忙一起追查,他们借故推脱,我们就没再见过。”“他们还去了彩各庄?”司马相眼中露出一丝凶光。灰衣堂的人就是在彩各庄失踪的。彭玄一怕教主又把事情想到吴秋遇和小灵子身上,赶紧岔开话题:“乔堂主,你看过巩威他们的伤情吗?被何种手段所伤?”乔三哥说:“从伤情来看,那几位兄弟倒像是死于吴起之手。” 沉默了一会,司马相说:“好了,此事暂且不议了。乔堂主,你们回去继续追查吧。”“是,教主。”乔三哥拱手领命,“我和叶堂主已经在方圆几十里范围内布下眼线,只要他们还在附近,必定难以逃脱。”司马相点了点头:“好。你们先退下吧。”乔三哥和叶天鹏便躬身退出了大厅。路桥荫看着叶天鹏的背影,喃喃道:“这厮进来之后,一句话也没说。不会心中有鬼吧?”司马相和彭玄一知道他说的是叶天鹏。 第八卷渔阳秘事 暗夜忽逢神秘客,化日连遭意外惊。旧爱耗损英雄气,新愁折磨女儿情。 第097章观音之阁 吴秋遇和小灵子吃饱了,开始商量接下来去哪。吴秋遇说:“我还想去蓟州城里再找找如梦。”小灵子也同意。二人便离了彩各庄,向蓟州城走去。 曾家的人大都已经离开,不用担心遇到熟人。而且先前小灵子换了装仍然被乔三哥等人认出并挟持,看来简单更换一身衣裳并不管用。因此,这一回两个人不再费事。小灵子领着吴秋遇到自己原来居住的城西客栈取了东西,两个人便进了城。 进城之后,小灵子对吴秋遇说:“如梦姑娘最后跟你分别是在渔阳客栈,如果她仍在城中,有可能也会去那里打听你的消息。咱们先到渔阳客栈去问问。”吴秋遇觉得有理。两个人便来到渔阳客栈。有伙计认出他们,上前招呼道:“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吴秋遇很高兴:“你记得我?”伙计说:“当然记得。那天您和一位小姐一起来到我们渔阳客栈,后来又跟着这位姑娘跑出客栈,我都在啊,跟您打过招呼的。”吴秋遇说:“那正好,我问你,那天我们那个房间,住在里面的姑娘还在吗?”伙计说:“不在了,她当晚就被另外一位小姐接走了。不过那个房间还给您留着呢?”小灵子问:“人都走了,你们怎么还把房间留着?”伙计说:“哦,是这样的。后来那个姑娘和接她走的那位小姐又回来过。那姑娘嘱咐,让把房间先给你留着,如果你回来就先住在这。”吴秋遇心中纳闷,嘀咕道:“如梦知道我还会回来?”小灵子说:“看来那位曾小姐并没把你坠崖的事告诉她。如梦姑娘一定还等着你回来接她呢。”吴秋遇问伙计:“那位姑娘有没有说让我去哪里找她?”伙计说:“这个她没说,只说她还会回来找你。不过,她后来也没再来过。”吴秋遇和小灵子进房间看了看,也没发现柳如梦留下什么东西,于是转身往外走。伙计问:“公子,您还在这住吗?”小灵子问:“那位姑娘付过房钱没有?”伙计说:“付了半个月的,不过是那位小姐付的。”小灵子说:“既然房钱已经给了,你就先留几日。我们住不住,回头再说。”“好嘞。”伙计关好房门,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出了渔阳客栈,吴秋遇说:“看来真是婉儿小姐把如梦接走了,和他们在一起,如梦应该不会有事。”小灵子说:“那就还到她住过的地方看看,即使找不到人,说不定也能发现一些线索。”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便向小竹林后面柳如梦曾经住过的院落找去。 小灵子有意留给吴秋遇和柳如梦重叙别情的机会,便佯称走累,要在小竹林歇息。吴秋遇也没多想,给小灵子找好坐的地方,便独自向院落走去。 那院子的大门仍然锁着。吴秋遇拍门叫了几声,仍是无人应答。他发了一会呆,终于想到翻墙进去看看。吴秋遇轻功不好,好不容易才攀上墙头。他往里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正自发愣,墙上转头移动,忽然扎出几根尖利的铁刺来。吴秋遇一惊之下,从墙头掉了下来。 小灵子一直在竹林中望着,见吴秋遇从墙上掉下来,一着急便跑了出来,呼叫道:“秋遇哥哥!你有没有受伤?”吴秋遇等她跑到近前,说道:“我没事。”小灵子问:“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吴秋遇望了望墙头的尖刺,心有余悸:“我看到院子里有几个死人。”小灵子一惊:“死人?里面是什么情况?”吴秋遇说:“两个倒在地上,两个吊在网子里,都是被弩箭射死的。”小灵子说:“竟然有机关。看来院子的主人知道会有人偷袭。”吴秋遇嘀咕道:“那几个好像都是北冥教的人,应该是彭大哥的属下。”小灵子很惊讶:“你认得出来?”吴秋遇说:“他们没有穿青衣堂的衣裳,但是有两个人我见过。在独乐寺要劫持婉儿小姐的就有他们。在山崖下他们也跟鲍大勇在一起。”小灵子说:“我知道了,他们应该是想劫持如梦姑娘,就像挟持我一样,好胁迫你上山,没想到却在这里中了埋伏。”吴秋遇说:“如梦住在这里应该很少有人知道。他们那几天一直在山崖下活动,没那么容易找到这里吧?”小灵子想了一下,说:“你说的对。如果不是为了如梦姑娘,那一定是冲着曾家的人来的。上一次劫持曾小姐和她娘,他们失手了,这次又来……看来除了如梦姑娘,还有曾家的人在这里住。”吴秋遇说:“我想应该是婉儿小姐的母亲卢夫人。我在曾府住了很多天,从没在府中见过卢夫人。”小灵子说:“这样就对了。一般人家哪会在院子布设机关。看来曾梓图早就想到会有人来骚扰夫人,所以才事先做了布置,保护夫人安全。曾公子和曾小姐把如梦姑娘安排在这里最放心。”吴秋遇说:“我两次找来,这里都锁着门。看来她们已经搬走了。”小灵子安慰道:“你别着急。咱们先在蓟州住下来,慢慢打听如梦姑娘的下落。”吴秋遇点了点头,两个人便穿过小竹林,向渔阳客栈走去。 吴秋遇仍是不解:“灵儿,你说北冥教的人为何三番五次地总打曾家人的主意?”小灵子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你说乔三哥他们为什么要劫持我?”吴秋遇说:“这个已经很清楚了,他们是要逼我跟他们去挂月峰啊。”小灵子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说,为什么要威胁你上挂月峰?”吴秋遇说:“不是说,让咱们去做客吗?”小灵子笑了:“秋遇哥哥,你不会真信了吧?”吴秋遇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通,于是问道:“你说他们是为什么?”小灵子说:“一种可能是,他们看出你憨厚仗义,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因此才千方百计拐你上山,就是希望在关键时刻你能出手帮忙。他们得逞了,最后是你帮了他们。”吴秋遇点了点头,事实确实如此。小灵子继续说道:“还有一种可能,说起来就有些险恶了。”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解释道:“你曾经在独乐寺救过曾小姐,他们对你不放心,怕你成为曾家的帮手,因此设计抓了我,以此作为要挟,让你不敢与北冥教为敌。”吴秋遇一愣:“不会吧。彭大哥他们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小灵子说:“咱们跟彭大哥是很熟,可是那位路大长老呢,司马教主呢?如果他们没有这个心思,为何会给我吃毒药?就不怕得罪你?”吴秋遇愣了半晌:“要真是那样,就……唉,不想了。幸亏咱们及时离开了,不用再跟他们周旋。”小灵子说:“他们打劫曾小姐也好,偷袭卢夫人也罢,无非是想弄个人质威胁曾梓图,叫他不敢轻举妄动。”吴秋遇说:“这种做法可不好,太不光明了。”小灵子说:“曾家能在北冥教总坛附近立户多年太平无事,说明北冥教根本抓不到曾家的把柄。没有理由,他们不敢明着对付曾家,怕在江湖上触犯众怒。但是他们又不放心曾梓图,于是就只有偷偷摸摸下手了。万一曾梓图没有对北冥教不利的企图,将来也好找机会和解。”吴秋遇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看来北冥教对曾家的防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想到,曾公还真的参与了北冥教的动乱。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小灵子笑道:“这是他们的事,咱们操那个心干吗?”吴秋遇也憨笑道:“呵,我就是想不明白嘛。”小灵子说:“你要真想知道,哪天见到他,你直接问他好了。”吴秋遇说:“我打了他一掌,害他被北冥教擒拿,怎么好再和他见面?”小灵子说:“是啊,一不小心咱们成了北冥教的帮手。说起来,咱们还是被利用了。” 两个人边走边聊。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注意到,街上有北冥教的人出没,多数是青衣堂的,偶尔也有其他堂口的人。他们不想再和北冥教有任何瓜葛,于是尽量躲着走。 回到渔阳客栈,刚要招呼伙计开门,忽然看见裘如龙和司徒豹站在柜台前,吴秋遇赶紧拉着小灵子退出门口。裘如龙、司徒豹在柜台要了两间房,拿着号牌去找房间。吴秋遇悄悄招呼伙计开门,和小灵子一起进到已经有人替他付过钱的房间,嘱咐伙计不用再过来伺候。打发了伙计,关好门,小灵子说:“那两个好像是曾可以的手下,他们一起到过五丈窑台,我认得他们。”吴秋遇说:“是,我在曾府也见过他们,一直跟曾公子在一起。哎呀奇怪,他们不住在曾府,怎么也来这里住店了?”小灵子说:“刚才看到街上有北冥教的人出没,看来他们已经把蓟州城纳入势力范围了。曾梓图参与挂月峰之事失败,已经成了北冥教的敌人,曾府自然也是北冥教的重点防范之地。看来曾梓图和他的手下都不敢住在府里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心中却更加忧虑,喃喃道:“要是这样,找曾家的人可就难了。还不知如梦被他们带到了哪里。”小灵子安慰道:“你不用太着急,既然这还有曾家的手下出现,说明他们不会走得太远。咱们在这里住下来,慢慢打听,总能找到。” 这时,听到裘如龙在和人说话:“孙承老弟,你们终于到了。房间已经开好了,四位暂且休息一下吧。”吴秋遇从门缝往外看去,只见裘如龙和司徒豹对面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人拱手道:“多谢裘兄。”这个应该就是裘如龙口中所说的孙承。六个人寒暄了一阵,一起往裘如龙事先订好的房间走去。 吴秋遇忽然想到了什么。小灵子见他发呆,轻声问道:“秋遇哥哥,你看到什么了?”吴秋遇说:“外面来了几个人,好像是海鲨帮的。”小灵子很惊讶:“海鲨帮的?你认识他们?”吴秋遇说:“我和如梦从海岛回来,见过海鲨帮的人,看衣裳应该是一样的。”小灵子嘀咕道:“听说海鲨帮一向在东海活动,怎么忽然跑到蓟州来了?难道他们跟曾家也有瓜葛?”吴秋遇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皱眉说道:“我们在海上跟海鲨帮的人起冲突,他们先后损失了四个人。曾公子救了如梦,又一路带回蓟州……这些人该不会是来找曾公子麻烦的吧?”小灵子说:“看他们跟大胡子他们称兄道弟,不像是寻仇的。除非……”吴秋遇看着小灵子:“除非什么?”小灵子说:“除非红衫客和大胡子已经背叛了曾家,要出卖曾公子。”吴秋遇愣了一下。小灵子解释道:“曾梓图参与北冥教之乱,相当于公然与北冥教为敌,曾梓图又在挂月峰自废武功,威风不再,难免树倒猢狲散。”吴秋遇渐渐接受了小灵子的话:“一定是这样。要不然,曾公子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轻易走露风声?一定是他们出卖了曾公子,把他救回如梦的消息透给海鲨帮。”小灵子说:“那正好,大胡子和红衫客曾经是曾公子的手下,他们应该知道曾家人的下落,咱们只要跟着他们,说不定就能找到如梦姑娘。”吴秋遇大喜。 过了一会,裘如龙、司徒豹和孙承从房间里出来,一起出了客栈。奇怪的是,他们都已经换上了普通人的衣裳,看来果然有不可告人之事。吴秋遇和小灵子悄悄开门跟了上去。 绕来绕去,裘如龙和司徒豹把孙承带到了曾府外面。三个人望着大门嘀咕了几句,然后装作互相不认识,前后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先后进了曾府。最先进门的是司徒豹,走在最后的是裘如龙。 曾府的大门敞开着,门外也没有人把守。吴秋遇和小灵子等了一会,确认门口真的没有人看守,才和小灵子轻轻跨进门里。院子里空空荡荡。吴秋遇和小灵子加快脚步,想要追上裘如龙等人。可他们转来转去,找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裘如龙等人的身影。曾府实在太大了,要说藏几个人也真是容易。吴秋遇和小灵子无奈地放慢了脚步。 无意中走到曾经住过的房外,吴秋遇对小灵子说:“我当初就住在这。”门外没有上锁。小灵子轻轻一推,那门就开了。两个人走进屋中。吴秋遇看着曾经熟悉的房间,想起自己在这里度过的日子,想起了婉儿小姐和丫鬟秋香,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桌上有一摞纸,本来是叠在一起的,刚才门一开有些散落。小灵子信手拿起一张,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秋遇公子。翻开下面的纸张,也都一样,每一张上面都是这四个字。小灵子把纸递给吴秋遇,吴秋遇接过看了看,喃喃道:“应该是秋香姐或是婉儿小姐写的。”小灵子问:“秋香姐是谁?”吴秋遇说:“她是婉儿小姐的丫鬟,我在这里的时候,都是她照顾我。”小灵子问:“她跟你很好么?”吴秋遇点了点头,忽然又觉得奇怪,小灵子怎么会这么问?小灵子说:“有几张被水洇湿过,应该是写字的时候流过眼泪。你猜会是谁的?”吴秋遇马上想到了曾婉儿,只是在小灵子面前不愿意说出来。小灵子却说:“我想应该是婉儿小姐吧。她亲眼目睹你掉下悬崖,一定以为你死了。”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想到曾婉儿为自己伤心难过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忽听外面有人说话:“这回真是捡着了。这些东西应该很值钱吧?”“那是,这可是曾府的东西,没有便宜货。”“曾老爷当初那么风光,没想到忽然就破落了。”“哎,是啊。不过也好,要不然,咱们哪有这便宜捡?”吴秋遇和小灵子往院中看去,只见院中走过几个人,有的搬着椅子,有的抱着瓷瓶,一个个眉飞色舞,高高兴兴走了。眼瞅着那几个人走远了,吴秋遇心中凄凉:“说起来曾公和婉儿小姐都是好人。没想到曾府竟然破败至此。我真后悔,不应该在挂月峰打那一掌,害得曾家……”小灵子安慰道:“你不要难过了,这个事不能怪你。曾老爷参与北冥教的事,早该知道有此风险。” 他们正要出门,却发现又有两个乞丐走了过来。吴秋遇一眼认出,其中一个竟然是北冥教青衣堂的鲍大勇。小灵子也看到了,赶紧和吴秋遇一起藏好。鲍大勇在院中四下看了看,看到吴秋遇他们这个房间敞着门,走过来探头往里看了看,发现地上有张纸,弯腰捡起来,看到上面的字愣了一下,想了想,把纸揣进怀里,转身出了屋子。吴秋遇和小灵子藏在床帐后面,等鲍大勇走远了,才出来。吴秋遇心中纳闷:“他怎么会来这里,还扮作乞丐?”小灵子说:“看来是司马教主对曾梓图不放心,派人来探底细了。”吴秋遇凄凉地说道:“这下他们可以放心了。”小灵子不想看他难过,轻轻拿过他手里的纸放回桌上,然后推着他走出房门。 扮作乞丐的鲍大勇和那个手下在曾府中转来转去,来到后院,忽然听到柴房那边有动静,便悄悄摸了过去。柴房隔壁的屋子里有撞墙的声音。鲍大勇轻轻走过去,扒住窗口探头往里看。只见一个疯子正在用肩膀撞墙,砰砰作响。鲍大勇轻轻拍了拍窗子,故意要惊动那疯子,好看清他的脸。那疯子听到动静,果然转过头来,看到窗口有人,忽然往窗子这边扑来。鲍大勇吓了一跳,赶紧后退。疯子抓住窗栏杆大声咆啸。鲍大勇忽然认出了那疯子,失口惊叫道:“胡大宁!”另外那个人也吃惊不小。两个人面面相觑之后,快步离去。疯子胡大宁仍然用力摇着窗子大声咆啸。 吴秋遇和小灵子匆匆离了曾府,怕被北冥教的人撞见,不敢走大街,转身进了一条小巷。没走多远,忽然发现前面倒着几个人。走近一看,竟是从曾府往外搬东西的那几个人,都死了。只是那些东西已经不见了。吴秋遇摇了摇头。小灵子说:“贪心小人遇强盗,死活都不冤。别看了,咱们走吧。”吴秋遇心情很差。小灵子看出来,想让他散散心,便提议道:“秋遇哥哥,听说城里的独乐寺很有名,咱们去看看吧。”吴秋遇点了点头。两个人便向独乐寺走去。 吴秋遇追踪疯子胡大宁到过独乐寺,还意外救了曾婉儿和卢夫人。可是那次他连大门都没有进。这回跟小灵子一起来,只是闲逛,便可看得仔细些。 独乐寺的山门高有三丈有余,说是山门,其实更像是一个穿堂的殿阁,左右面阔三间,前后进深两间。中间的穿堂过道可以走人。大门上方正中悬挂匾额一块,写有“独乐寺”三个大字。小灵子抬头见了,不禁笑道:“这个字也太难看了,不知是谁写的,还好挂在这里?”吴秋遇看了看,也觉得那几个字写得不好,他很熟悉五台山佛光真容禅寺的牌匾,那上面的字远比这个刚进浑厚。这时候有个小和尚走过来,见有人挡在门口,上前行礼道:“两位施主,你们在看什么?”小灵子说:“哦,小师父,我们在看牌匾呢。这匾上的字是谁写的,也太难看了。”小和尚抬头看了看,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听说好像是安禄山。”“安禄山?”小灵子很惊讶,“就是戏文里说的那个……唐明皇和杨贵妃的干儿子,差点把唐朝闹翻的那个大胡子?”小和尚点头道:“不错,就是他。当年他兴兵反唐的时候,曾驻居本寺,妄言‘众乐不如独乐’,并写下此匾。”小灵子说:“那就难怪了。独乐寺是佛教圣地,怎会让这个粗人题写牌匾?他写就写了,还能一直挂到今日,真是叫人不解。”小和尚道:“这个小僧也说不清楚。”小灵子说:“我看这个牌匾早晚会被人替换。是个乱臣贼子写的不说,这个字实在太难看了。”这个事还真被小灵子说中了,到了一百多年后的嘉靖年间,独乐寺的牌匾还真被替换了。重新撰写独乐寺牌匾的是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师严嵩,明朝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六大奸臣之一。这块牌匾一直悬挂至今。 小和尚不想再纠缠此事,于是说道:“两位施主里面请,此处人来人往,多有不便。”进入山门庑殿,东西两侧各有一尊金刚力士,身高丈四,面目狰狞。东侧的双眉竖起,两眼圆睁,紧闭厚唇;西侧的横眉立目,血口开张。俗称作哼哈二将。 庑殿第二进,北稍间,东西两侧各挂着两幅彩像。吴秋遇自幼在寺庙长大,对这些都是认得的,见小灵子看着好奇,便开口介绍道:“灵儿你看,他们各自手持神器、脚踩二鬼,这便是护世四大天王。四大天王本该东西南北各护一方,只是这山门南北通透,张挂不便,所以才东西分立。”小和尚惊讶看了吴秋遇一眼,没想到他对佛教神圣倒有些见识。小灵子问:“这四个都差不多,秋遇哥哥,你能分得清吗?”吴秋遇说:“你仔细看,他们还是不一样的。你看东侧北边这个绿脸的,手里抱着琵琶,这是守护东方的持国天王。东侧南边这个蓝脸的,手持宝剑,这是守护南方的增长天王。咱们再看西面那两个。”说着,吴秋遇把小灵子带到西侧,先指着南边那幅绘像说道:“这个红脸的,左手握龙,右手捏如意珠,这是守护西方的广目天王。右边那个白脸的,左手拿的是红盖黄色伞,右手握的是灰色银鼠,这个不像另外三个怒目圆睁的,你看他面目多和善,这是守护北方的多闻天王。四大天王各守一方,保佑人间风调雨顺。”小灵子边听边点头,经吴秋遇一说,发现四个神像确实差别很大,她忽然叫道:“我知道了,那个抱琵琶的持国天王管的是调,这个拿伞的多闻天王管的是雨,手持宝剑的增长天王……他管的是风,宝剑锋利嘛。我说的对不对,秋遇哥哥?”吴秋遇点头道:“对。你记得很准啊。”小和尚惊讶道:“施主,你对佛门神将竟如此了解,小僧佩服。”小灵子笑道:“他是佛门弟子转世,当然清楚了。”小和尚半信半疑,轻轻念道:“阿弥陀佛。失敬失敬。”吴秋遇和小灵子都笑了。 过了山门,赫然见到一座两层的楼阁,比山门还要高出一倍有余。小和尚介绍说:“那是观音阁。”观音阁前有一棵陈年古柏,算的上高大挺阔,但是在高大的观音阁面前,就显得矮小许多。小灵子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匾额,方方正正四个大字“观音之阁”,不由得欣喜道:“这几个字倒不错!”小和尚介绍道:“这是唐朝大诗人李白的墨宝。”小灵子和吴秋遇看到牌匾上的落款“太白”,知道小和尚说的是真的。小和尚继续说道:“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个典故。”小灵子好奇地问道:“什么典故?”小和尚说:“两位施主发现没有,那个‘之’字的一点与别处笔法不同。”小灵子仔细看了看,点头道:“确实是有点不一样。这个有什么说法?”小和尚说:“当年李白施主来到渔阳……”小灵子扑哧一声笑了。吴秋遇和小和尚都惊讶地看着她。小灵子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在李白的名字后面加上施主两个字怪怪的。好了,你继续说吧,小师父。”小和尚继续说道:“当年李白施主来到渔阳,恰逢观音阁落成,住持师父有意请他题写匾额,便托人以好酒款待。等到住持师父提出请他题匾的时候,李白施主已经大醉。人人知道他是个斗酒诗百篇的才子,李白施主也不负众望,朦胧中提笔挥毫,一气呵成写下‘观音之阁’四个大字,并题写‘太白’落款。住持大师非常高兴,赶紧找人做匾,第二天就挂了上去。大伙正在庆贺的时候,忽然有人发现不对劲,原来‘之’字上竟然少了一笔。当时一片哗然,可把住持大师急坏了,赶紧找李白施主想办法。李白施主也发现了牌匾的缺失,站在阁前看了一会,忽然有了主意。他让人找来纸笔,又要了一坛酒,一通狂饮之后,乘着酒兴,提笔蘸墨,飞笔一挥,笔墨不偏不倚,正点在那个‘之’字的头上。因此便有了‘李太白飞笔点之字’的千古佳话。”小灵子拍手叫道:“这个好,有趣!看来这位大诗人还是武林高手。” 进入观音阁,忽然闻道一股怪味,小灵子赶紧把鼻子捂住。抬头看去,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有些惊讶。小和尚知道他们为何惊讶,于是介绍道:“这座观音阁设计精巧,结构玄妙,外面看是两层,里面却是三层。”听到小和尚这样说,吴秋遇和小灵子知道,一定有不少人都会有如此惊讶,所以寺里的和尚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二尺多高的须弥坛上,一尊巨大的观世音菩萨塑像,穿过二、三层平台,直达顶部藻井,看起来足有四五丈高。观世音菩萨沉稳威严,飘逸端庄,让人看了不禁顶礼膜拜。左右两侧各有一尊胁侍菩萨,也都身高有丈,怡然优美。吴秋遇合十行礼,默念阿弥陀佛。小灵子学着行礼之后,开口问道:“小师父,观音菩萨头上另有几个小头,这是怎么回事?”小和尚冲着观音像拜过之后,先带着二人走出观音阁,然后才开口说道:“菩萨头上另有十面小头,因此又称十一面观音。”小灵子说:“这么高的菩萨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菩萨像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别的地方我们先不去看了,小师父,你能给我们说说这尊观音像的来历吗?” 说起十一面观音的来历,小和尚好像很乐意跟别人分享,于是兴致勃勃地请二人到阁前坐下,然后娓娓道来。 ——蓟州城以前叫渔阳。当年,唐太宗御驾亲征,率大军东征高丽,十几万大军途经渔阳的时候,粮草难以为继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唐太宗思前想后,不甘心就此撤军,于是开始盘算就近筹集粮草。有大臣见皇帝烦闷,便陪着他到独乐寺进香散心。当年独乐寺供奉着一尊观音铜像,栩栩如生。李世民心中一动,便跪地祷告:“李世民率兵东征,路过此地,只因粮草不济陷入困境,欲借菩萨金身一用,缓解燃眉之急。待我日后班师,当以十倍金身奉还。”观音菩萨仍是那样似笑非笑。李世民祈祷完毕,磕了三个头,随后命人搬倒神像,熔化之后铸造铜钱,终于筹集到粮草,继续东征。 东征结束之后,李世民班师回朝,重塑金身的时却被搁置了。当初是因为急着要借用铜像筹集粮草,难免考虑得不够周全,轻易许下诺言,要以十倍金身奉还。如今要实现诺言,造那么大一座金像,恐怕国库里的黄金都拿出来也不够。李世民既不想失信于神佛,又苦于诺言难以兑现。正在他苦恼的时候,大臣魏征送来一份奏折,上写:“昔日万岁东征,钱粮不济,曾在渔阳独乐寺借用菩萨铜像一座,并许下愿誓,言明班师之后以十倍泥塑金身奉还。今圣上回銮一载有余,未践前言,故敢奏闻。臣闻为人主者,上不可失信于天,下不可失信于民……”李世民乍一看,奏折竟是催他还愿的,心中又急又气。耐着性子又看了一遍,忽然发现金身前面有“泥塑”二字,顿时大喜,终于明白魏征的机智和用心。他当即颁下旨意,命大将军尉迟敬德到渔阳监修独乐寺,造观音阁,塑十倍泥塑金身。泥塑观音像比原来的铜像大了十倍有余,头上还另外塑了十个观音小头,强调增加十倍之意,这便是后来的十一面观音像。—— 听小和尚说完,小灵子笑道:“真难为了那个魏征大人,他居然能想出十倍泥塑金身。既解决了皇帝的难题,又留下这么一尊高大的菩萨。要不是皇帝下令,这么高大的佛像,造起来还不容易呢。”小和尚说:“施主说得没错。这座观音阁和里面的菩萨像,修建的时候确实颇为不易。”小灵子说:“皇帝亲自下旨,大将军奉命督建,按说不至于为难吧。”小和尚说:“问题就出在那位黑脸大将军身上。尉迟敬德大将军久经沙场,能征惯战,但毕竟是个粗人。他来到渔阳之后,召集了十多个有名工匠,根据自己的想法提了要求:佛得高,阁得高,不用钉,不用铆。然后就让这些工匠分头去设计。”小灵子笑道:“这个黑脸将军真有意思,不用钉,不用铆,那么高的楼阁怎么建哪?哎,对了,那后来这个观音阁是怎么修起来的?”小和尚说:“一开始那些工匠都被难住了,两个多月都没有进展。据说后来木工祖师爷鲁班给黑脸将军托了个梦,在梦中给他看了一个神奇的蝈蝈笼子。黑脸将军醒了之后,把情况跟工匠一说,工匠很快就设计出了方案,并照此施工。”吴秋遇越听越神奇。小灵子笑道:“这位鲁班爷真行,还管后世的事。”小和尚说:“还不止这个呢。据说后来施工的时候,鲁班爷还化身出现过,当时他扮作一个过路的老者,跟众人一起吃饭时叫嚷‘盐短’,他嘴上说的是盐放少了。后来黑脸将军看他跟梦里的鲁班爷很像,反复琢磨他的话,终于联想到观音阁骨架上的椽子出檐太短,于是命人把椽子放长一尺,最后才做成现在这样的斗拱。”小灵子拍手道:“好,好,越说越神奇了。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观音阁更值得看了。”小和尚不无得意地说道:“是啊,这座观音阁高有七丈,面阔五间,进深四间,整个一体不用一钉一铆,你们说有多神奇。”吴秋遇觉得简直难以置信:“这里面真的一个钉子都没有?”小和尚十分肯定地说道:“当然。这可是鲁班爷的玄妙设计。”小灵子说:“鲁班爷可真是好人。”小和尚说:“后来人们为了感谢鲁班爷,专门在城里修了公输子庙,就在供奉孔夫子的文庙对面,可见大家对他的敬重。”小灵子看着小和尚,惊讶道:“佛门讲求六根清静,你倒什么都知道。”小和尚憨憨地笑道:“我出家时间不长,原来也念过几年书。”小灵子道:“难怪。你知道得真多,出家可惜了。”小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出家是我娘生前的遗愿,我不过替她还愿罢了。况且娘亲过世以后,我家里也没有别人了,在此出家也是一条出路。”小灵子和吴秋遇心里仍然觉得可惜,但是嘴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098章古刹捉鬼 小灵子四下张望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开口问道:“独乐寺供有十一面观音,按说应该香火旺盛,怎么今天这么冷清?除了我们两个,就没见有其他人进出。”吴秋遇刚才只顾听故事,此刻也注意到小灵子所说的事实,也很惊讶:“是啊。我前些天来的时候,还看到门口进进出出人很多呢。”小和尚叹了一口气,说:“唉,这个说起来就恼人。独乐寺……闹鬼了。”“闹鬼?”吴秋遇和小灵子都吃惊不小。小和尚继续说道:“按说佛门清静之地,供奉观音菩萨的地方,不该有鬼怪出没。可是外面渐有传闻,很多人便当了真,这几日香客施主便少了。”小灵子问:“那你们寺里的人到底见过鬼没有?”小和尚点了点头。“啊,真的有鬼呀?”小灵子觉得不可思议。小和尚说:“起初我们都不信,只道是民间的讹传。住持师父也不让我们胡思乱想。可就几天前的夜里,我进入观音阁查看灯火的时候,亲眼看到有鬼影在观音佛像上面盘旋,周围还有吱吱的怪响。”小灵子问:“你确定没有看错?”小和尚说:“我当时吓得魂不附体,看得倒也不是很清楚。可是那声音真的很恐怖,黑影在上方盘旋也是真的。”吴秋遇问:“后来呢?”小和尚说:“我把见鬼的事跟住持师父说了,他责怪我自己吓唬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住持师父刚刚从外地回来不久,也有些天没进观音阁查看了,第二天就亲自带着我们到观音阁查看。”小灵子问:“那你们看到什么没有?”小和尚说:“以前没有留意,这回仔细查看,发现四周的壁画都有些斑驳,像钉子眼一样的脱落痕迹随处可见。高大的观音像从头到脚,很多地方都有脱落。观音像那么高,这绝对不是凡人所为。当时住持师父很震惊,赶紧写信给五台山的师伯和少林寺的住持大事前来商议。” 吴秋遇问道:“哎,对了。寺里的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住持大师和其他师父们呢?”小和尚说:“师兄弟们知道观音阁闹鬼,轻易不敢到这边来。我师父,也就是这里的住持大师,和少林寺的住持慧明禅师一起,迎了五台山来的无涯师伯,去祭扫白塔了。”吴秋遇疑惑道:“我们进了山门,只看到观音阁,并未看到有白塔呀。”小和尚笑道:“施主说得没错,那白塔不在独乐寺中。南面不远,本来有座观音寺,只是年久失修,逐渐废弃了。观音寺中的白塔与独乐寺的观音阁遥相呼应,十一面观音佛像正对着白塔的方向,观音菩萨的双目可以看到前面的白塔。据说那观音寺与独乐寺本来就是一体设计的,只是独乐寺香火旺盛,但有法事人们便会来独乐寺进香。观音寺逐渐废弃,人们倒把白塔看作是独乐寺一体的了。”吴秋遇问:“那白塔离此有多远?”小和尚说:“很近的。出了山门便可看到。不过半里路,走过一个街口就到了。” 小灵子说:“你师父请了五台山和少林寺的高僧,一定是要捉鬼了。我们能不能留下来看个热闹?”小和尚说:“这个怕是不妥。女施主实在不便在此过夜。”小灵子不愿离去。吴秋遇知道佛门的规矩,开口劝道:“灵儿,小师父说得是,咱们不要为难人家。走吧。”小灵子回头望观音阁里看了几眼,不舍地跟着吴秋遇离开了。 二人出了山门,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座高塔,只是他们来时只顾向北关注山门方向,不曾留意身后。吴秋遇和小灵子闲着无事,便又向白塔走去。 那白塔造型别致,上为天竺覆钵式,下为中土密檐亭角塔型,看上去少说也有数百年的历史。塔高九丈有余,通体白色,在城中确实颇为显眼。古人赞曰:似峰似云,似标似螺,末锐基肆,皮旋腹实,朝惹燕盘霞,夕送崦嵫日,凌空高孤,巍峨壮观。 吴秋遇和小灵子刚到白塔近前,就见三个老和尚从对面走来。他们不想节外生枝,于是避到一旁。其中一个老和尚吴秋遇认识,正是五台山佛光寺的住持无涯大师,吴秋遇原来就是佛光寺的小和尚。小灵子也见过无涯大师,那是在云中山的天百山庄,知道这个老和尚相当厉害。走在中间的大和尚,吴秋遇也看着眼熟。听大和尚管无涯大师叫师兄,吴秋遇猛然想起来。当年师父济苍生带着他离开南坨山谷,路遇这个大和尚。这大和尚把济苍生认作丁不二,以为是他从佛光寺拐走了小和尚一心,声称要为师兄无涯大师出气,结果被济苍生打了一掌。这时候就听无涯大师说道:“无际师弟,咱们现在去观音阁看看吧。”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确认,那个大和尚应该就是独乐寺的住持无际大师。三个人中已经认出两个,按小和尚的说法,另外一个应该就是少林寺的住持慧明禅师。三个老和尚从白塔离开,向独乐寺走去。小灵子嘀咕道:“后面那个瘦小的老和尚就是少林寺的住持?”吴秋遇也觉得惊讶:“我见过少林寺的了改大师,听他说少林寺当前主事的是了渡大师,不知这位慧明禅师是少林寺的哪任住持,竟与了改大师他们不是同辈。” 望着三个老和尚走远,小灵子对吴秋遇说:“先别想那么多了,咱们晚上偷偷去看他们捉鬼好不好?”吴秋遇知道她好奇心盛,便笑着点了点头。小灵子很高兴:“走,咱们先找好吃的去。”正好吴秋遇也饿了,便高高兴兴跟着小灵子走了。 听人说蓟州城里的渔阳馅饼很好吃,小灵子和吴秋遇当然要先去尝几个。渔阳馅饼采用上等白面制做面皮,皮用精细的猪羊肉制做馅料,在热锅上以文火慢慢烙熟之后,皮薄得几乎透明,馅多得超过面皮,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的肉馅,但却不会露出来。馅饼色、香、味俱全,吴秋遇和小灵子吃起来顿觉满口清香。卖馅饼的妇人告诉他们:“这馅饼在我们蓟州不过是普通的面食,但是其品位纯正、口感颇佳,在顺天府都名气很大呢。我这还有碗坨,也是本地特产,你们要不要也尝尝?”小灵子说:“好啊。”卖馅饼的妇人很快给他们端上两碗如胶似冻的东西。小灵子夹起一块放进嘴里,那东西弹缩柔软,滑溜溜、凉冰冰,吃起来清爽可口。她兴奋地叫道:“嗯,好吃。秋遇哥哥,你也尝尝。” 街上还有卖火烧和烧饼的。小灵子也每样买了几个,当作零食。这里的火烧圆圆鼓鼓的,形状就像算盘上的珠子,因此有个特殊的名字叫“子火烧”。吃起来酥脆可口,香而不腻。后来这里的火烧和烧饼进入宫廷,成为皇帝非常喜欢的点心。清朝的乾隆皇帝还给烧饼赐了名,叫“一品烧饼”。 吴秋遇和小灵子心里一直记挂着独乐寺闹鬼的事,他们吃饱了,也玩够了,看看天色已晚,便又向独乐寺走去。 天黑了,独乐寺门口已无人来往。吴秋遇和小灵子探头向里望了望,见里面并无僧人把守,山门也未关闭,便悄悄走了进去。先有一丈多高的哼哈二将威严挺立,怒目而视;又有脚踏厉鬼的四大天王绘像分立两旁。趁着摇曳的烛火,从中间的穿堂走过,真如进了神鬼世界,令人毛骨悚然。小灵子紧紧抱着吴秋遇的胳膊,不敢抬头看。吴秋遇知道小灵子有些害怕,便把她轻轻揽在怀里,护着她往前走。 过了山门,观音阁的暗影更显得威严高大。小灵子让吴秋遇停下脚步,小声道:“咱们是来偷看的,不能惊动寺里的和尚,更不能惊动藏着的鬼怪。咱们得先躲起来。”吴秋遇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便护着小灵子一起躲到院中的石碑后面。 夜黑风高,阁前的古柏随风扑簌簌作响。从观音阁里传出吱吱的怪异声响,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凌乱。小灵子轻声道:“你听,是不是鬼来了?”吴秋遇也没见过鬼,不知道这是不是鬼怪的动静,便提高了警惕,防止观音阁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跑出来吓到小灵子。 小灵子躲在吴秋遇的身后,忽觉肩膀被压了一下,顿时吓得惊叫起来:“啊,鬼呀!”吴秋遇刚一愣神,脖子就被什么东西套住,一时无法挣扎。原来他们光顾了注意观音阁方向,却没有想到身后的危险。只听一人低声喝道:“是你们在装神弄鬼?”听到有人说话,吴秋遇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小灵子脖子被人压住,稍稍冷静了一下,也知道那不是鬼怪,赶紧解释道:“我们是好人,不是鬼怪!” 一个老和尚转到他们面前,仔细打量着他们。吴秋遇这才看清,是少林寺的慧明禅师。慧明禅师看着吴秋遇问道:“深更半夜,你们到此做甚?”吴秋遇指了指勒住脖子的细绳,说不出话。小灵子说:“我们听说住持大师请了高僧来捉鬼,一时好奇,想来看个热闹。我们真的不是坏人。”慧明禅师让人放开吴秋遇和小灵子,嘱咐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你们赶紧离开吧,免得再生事端。”吴秋遇看了看小灵子,便要劝她离去。小灵子却不情愿,央求道:“大师,您就让我看看吧。我们很想知道这鬼怪是什么样子。” 慧明禅师刚要说话,忽听观音阁门口有人叫道:“鬼影来了!”白日里接待吴秋遇和小灵子的那个小和尚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慧明禅师顾不得再处理吴秋遇和小灵子,快步向观音阁走去。观音阁里传出几声凄厉的呼啸,在黑夜中格外吓人。在别处埋伏的无涯大师和无际和尚也跳了出来,一起冲入观音阁。 刚刚跑出的小和尚见老和尚进门,胆子又大了,回头跟了进去。吴秋遇身后的和尚也拿着绳子,跟了过去。小灵子冲吴秋遇一笑:“走,咱们也看看去。”有个小和尚手持火把,正要往观音阁里走。小灵子急忙叫道:“小师父,你等一下!”那小和尚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和吴秋遇。小灵子说:“观音阁都是木结构,最怕明火,你拿着火把也敢往里走?”小和尚惊了一下,赶紧丢掉火把,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提醒。”吴秋遇过去将火把踩灭了,又将它踢得离观音阁远了一些,以防见风重燃,烧到观音阁。 呼啸声停止了,观音像内外吱吱唧唧的声音却仍然持续。无际和尚问刚才叫喊的小和尚:“云奇,你看准了?在哪呢?”小和尚云奇向上一指:“就在上面,在菩萨的肩……”众人抬头看去,却不见云奇所说的鬼影。小和尚云奇嘀咕道:“刚才明明在上面,我真的看见了。”无涯大师忽然将袍袖一抖,扇起观音像胸前的灰尘向上扑去。灰尘所过之处,听到观音像颈后有轻微的咳嗽之声。无涯大师和慧明禅师交换了一下眼神,二人相互点了点头,分两侧跃上第二层的回转平台。无际和尚率弟子守住门口,防止鬼影从这里逃脱。吴秋遇和小灵子却被挡在了外面,只能从几个光头上面勉强观看里面的动静。 观音像颈后的身影发现两个老和尚跃上二层,也继续向上攀爬,登上十一面观音的头顶,并发出吓人的叫声。慧明禅师刚要飞身上去,忽见一团黑物像自己砸来,由于脚下所站之处地方狭窄不便躲闪,于是便迅速出手将那东西拿住。不料那东西竟是活物,在手心咬了一口,慧明禅师赶紧甩手抛出。那黑物掉在地上。无际和尚低头一看,竟是一只蝙蝠,已然摔得半死了,于是抬头提醒道:“是蝙蝠。”慧明禅师急忙查看手心伤口,所幸血色鲜红,应该是无毒。想到刚才自己险些把蝙蝠摔死,他赶紧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很快又有几只蝙蝠向慧明禅师和无涯大师袭来,两个老和尚既知那是活物,便不敢再出手接触,一是怕被它们咬到,二是怕手上力大伤害生灵。他们只好用袍袖轻卷,先将蝙蝠接了,再轻轻抖落。佛像上的身影似乎看出老和尚的顾忌,一面继续投掷蝙蝠,一面发出大声尖叫。霎时间从观音像的小头之间、两侧腋下飞出无数只蝙蝠,在观音阁里乱撞起来。 小和尚惊叫着逃散。无际和尚两手拨打着蝙蝠,仍然守住门口。无涯大师和慧明禅师继续用袍袖卷接,很快脚下就聚了一层,更难移动。 观音像上的身影见老和尚都忙于应付蝙蝠,趁机飞身一跃,从观音像的头顶往高层的窗子扑去。那身影轻飘飘的,就如鹰隼飞翔一般。无涯大师看到了,左臂用力,袍袖向上一甩。一股强大的气流向上窜去,正撞在黑影的腰间。那黑影“啊呀”一声,掉落下来。无涯大师仁慈,不忍看他摔落,又将右面的袍袖一兜,将那黑影轻轻荡了一下,减缓了它下降的力道,然后飞身跃出,挟着那黑影一同落地。慧明禅师也轻轻跳下来,一起观看这个刚刚被擒住的“鬼怪”。 小和尚云奇扒在门口,惊喜叫道:“鬼怪被大师抓住了!”另外几个小和尚也纷纷跑了回来。吴秋遇和小灵子也趁机跟了进去。 众人仔细看去,其实那黑影根本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人,只是带了一个黑乎乎恐怖吓人的面具。无涯大师将那人放开。慧明禅师小心翼翼地捡起自己摔在地上的那只半死的蝙蝠,看了看,摇了摇头,轻轻放到观音像下面的须弥座上。无际和尚上前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到这里装神弄鬼?”那人笑道:“我只是路过这里歇个脚。是你们自己太胆小,把我当成了鬼怪。”听到那人的声音,吴秋遇觉得似曾相识。无际和尚说:“你的面具可以摘下来了。”那人却站着一动不动。无际和尚正要发作,却听无涯大师说道:“他被我点了穴道,动不了了。”“哦,师兄好手段。”无际和尚说完,只得自己伸手去揭那人的面具。众人也都等着看这个“鬼怪”的真面目。 面具一揭,那人露出了本来面目。吴秋遇和小灵子马上认了出来,没想到这个面具人竟然是千里独行的神偷丁不二。吴秋遇正要上前相认,小灵子赶紧把他拉住。吴秋遇不解。小灵子拉着他走出观音阁,见众人都没有注意他们,这才小声说道:“你现在不能跟丁大哥相认。”吴秋遇问:“为什么呀?”小灵子说:“你忘了,咱们今晚是来看热闹的……”吴秋遇说:“可是丁大哥现在有麻烦。”小灵子解释道:“正是因为他现在有麻烦,咱们才不能直接相认。你想想,他现在被老和尚抓住了,自己是跑不掉的。如果咱们跟他相认了,一定被那些和尚认定是同伙,那几个老和尚武功那么高,万一咱们也被困住了,谁去救丁大哥?”吴秋遇这才恍然大悟:“幸亏你拦得及时。我刚才可没想那么多。”小灵子说:“咱们还继续装作看热闹的。丁大哥不傻,应该不会主动暴露咱们的身份。咱们找机会救他出来。”吴秋遇佩服小灵子的机智,点了点头。两个人又不言不语地回到观音阁。 小灵子说得没错,丁不二一眼看到吴秋遇,稍稍愣了一下之后,又故意扭过脸去,不想连累他。 无际和尚问丁不二:“你究竟是什么人?”丁不二知道无涯大师认得自己,任何掩饰都没用,于是如实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丁不二,江湖人称千里独行,侠义盗是也。”慧明禅师轻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他以前也听说过丁不二的名字。“丁不二?好像在哪里听过。”无际和尚眨了眨眼睛,一时想不起来,“这么说,你是个梁上君子了?”丁不二说:“我有这个名头,可我从不胡作非为。我到你们这里也不过是小住几日,这个不犯王法吧?哦,对了,有王法管不到这佛门清静之地。我没拿你寺里一根香一两油,不信你们可以去清点一下看看。你们佛门讲究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你们可不能委曲好人。”无际和尚说:“就算你没有行盗窃之事,你装神弄鬼,扰乱佛门清静也是罪过。”丁不二辩解道:“大和尚这话可不对。第一,我没有装神弄鬼,是你们自己把我当成了鬼怪。第二,我没有扰乱佛门清静,我几时主动喧嚣了?还不是你们来扰我清梦?”无际和尚一时无语。 无涯大师早就认出了丁不二,等到无际和尚不再问话,才上前说道:“丁施主,老衲有话要问你。”丁不二说:“大师有话请讲,不用客气。”无涯大师说:“几年前,施主从我佛光寺拐走了一个弟子,不知他现在何处?请施主慈悲,千万告知。”在天百山庄,吴秋遇对一行师兄和乡野三奇说出自己就是当年的一心小和尚的时候,无涯大师都不在场,因此并不知道吴秋遇就是一心。丁不二下意识地看了吴秋遇一眼,支吾道:“他现在已经还俗了,你用不着再找他了。”无际和尚说:“你不要信口开河。如果你良心未泯,把他拐去哪里,尽快找回来,佛祖也会宽恕你的。”无涯大师说:“正是。请施主大发慈悲,如实告知。”丁不二说:“他真的已经还俗了。即便找回来,他也不会再跟着你们当和尚了。”无际和尚说:“我们凭什么信你?怎知道你不是把他拐了卖了?”丁不二没有接他的茬,而是对无涯大师说道:“无涯大师,你德高望重,我也想问你一句实话。”无涯大师道:“施主请讲。”丁不二说:“你是只想知道那个弟子的下落,还是一定要找回一个和尚?”无涯大师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回答道:“他毕竟是我佛门的弟子,跟着施主走失了,老衲当然要知道他的下落。如果他落入苦海,老衲没有不救之理。如果他真的自愿还俗,那老衲也就放心了,不会强迫他重回佛门。” 丁不二仍是拿不定主意,于是扭头看着吴秋遇。吴秋遇知道无涯大师的苦心,心中感动,走上前说道:“住持,我就是当年跟他一起下山的弟子一心。”除了小灵子和丁不二,众人都愣愣地看着吴秋遇。其实无涯大师对一心小和尚也没什么印象,一时难辨真假,便试探着问道:“你是一心?那你还记得寺中哪些事?”吴秋遇说:“我在伙房帮忙,负责砍柴挑水。那年丁大哥到五台山佛光寺,被大师暗中点了穴道,他走到柴房,骗我打他,帮他解了穴道,然后就带我下了山。后来我摔落山崖,被师父带走医治,路上还遇见过无际大师。当时无际大师把我师父认作丁大哥……”无际和尚不希望吴秋遇说出当年自己被人打一掌的糗事,赶紧插话道:“是了,他说的是真的。”小灵子此刻也挤到吴秋遇的身边。吴秋遇继续说道:“先前在天百山庄,我已经跟一行师兄相认过,只是叫他别告诉住持。”无涯大师点了点头:“你果然是一心。已经还俗了?”吴秋遇说:“嗯,已经好几年了。”无涯大师说:“既然如此,老衲也就放心了。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吴秋遇说:“多谢大师挂念。弟子应该早些去向您说明的,只是当时怕……”无涯大师摆手道:“我明白。既已还俗,你好生过你的日子就好了。凡事还是要以苍生为念,以慈悲为怀。”吴秋遇施礼道:“弟子谨记大师教诲。”慧明大师在一旁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涯大师微笑道:“你已不是佛门弟子,不必如此拘礼。” 吴秋遇转身对无际和尚说道:“无际大师,晚辈想向您求个情。既然寺里没有损失什么东西,能否放了丁大哥?”无际和尚看了看丁不二,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征求无涯大师和慧明禅师的意见。无涯大师点了点头,顺便把丁不二身上的穴道给解了。慧明禅师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在此寄居了几日,对观音阁应已了如之掌。观音阁闹鬼之事恐怕还得施主帮忙澄清善后。”丁不二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说道:“好说好说。” 小灵子忽然笑道:“闹了半天,独乐寺的鬼就是你这个贼偷啊。”丁不二也认出了小灵子,取笑道:“你这丫头,深更半夜跑到和尚堆里来,好不害羞。”小灵子说:“我们是来捉鬼的,到底让你现了原形。”吴秋遇冲小灵子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再说。丁不二说道:“好了,好了,不说笑了。其实这独乐寺的鬼并非是我。”无际和尚说:“不是你?都已经被抓了现行,你还不认账?”丁不二干笑了两声,并不说话。慧明禅师料想其中另有隐情,便轻声问道:“还请施主明言。”丁不二说:“还是这位高僧有修养。”说着瞟了无际和尚一眼。“你!”无际和尚瞪了他一眼,又不便发作。丁不二出了气,继续说道:“我是这几天才到蓟州,听说独乐寺闹鬼,便想着到这里躲个清静,在观音阁里小住几日,料想应该不会有人打扰。”小灵子道:“你是说,在你来之前这里就已经闹鬼了?那鬼在哪呢?你见过没有?”丁不二说:“不错。这里闹鬼在先,我只是趁个势。要说这鬼么,其实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也都看到了?”众人不禁惊讶。 慧明禅师四下看了看,问道:“施主是说,这些蝙蝠?”丁不二点头道:“正是。”无涯大师点了点头:“看这佛像与壁画斑斑点点,斑驳脱落,确实像蝙蝠所为。”丁不二说:“还不止如此呢。你们看,这观音像的身上,那里,那里,都有缺损。这都是蝙蝠的爪子抓的。这佛像修的时候太吝啬,都是泥木结构,不用金铜,这哪禁得住蝙蝠的利爪呀。现在得有千百只蝙蝠把这当家,它们每天抓掉一点,照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几年,整个佛像就被掏空了。”听到这里,无际和尚不免忧心忡忡。慧明禅师道:“众多蝙蝠在此栖息,每日随处便溺,佛像和壁画恐将日益污损,实在有污观音阁的圣洁。”小灵子补充道:“还有这难闻的气味,恐怕也对菩萨不敬。” 无际和尚抱怨道:“这些蝙蝠怎会到此栖息,实在是恼人。”无涯大师和慧明禅师也一时想不通缘由。丁不二说:“这个我知道。”众人都转头看着他。丁不二说:“我本来想趁着闹鬼传闻,在此躲个清静。可来了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居住的好地方。一群一群的蝙蝠到这里栖息,观音像里面和腋下,凡是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有,整晚吱吱滋滋的,吵死人了。还有这便溺的骚臭,也着实让人受不了。我一直琢磨,得想个什么办法把这些蝙蝠赶走。我可是下了工夫的,白日便跟踪这些蝙蝠,看它们都去哪里活动。后来我发现,这种大足鼠耳蝙蝠竟然是食肉的,最喜欢以鱼为食。城东的翠屏山下河流纵横,水面甚广,便是这些蝙蝠的觅食之所。”无际和尚问道:“那它们为何不在城东就近栖息,偏要飞到城西的独乐寺来?”其他人也有此疑问。丁不二说:“城中住宅多为砖石结构,不利蝙蝠栖息。只有独乐寺,尤其是观音阁,纯用木材搭建,又少有人干扰,正是它们的理想栖身之所。”众人听了,无不佩服丁不二的用心和细致。 无涯大师道:“丁施主所言有理。无际师弟,得赶紧想办法将这些蝙蝠驱离才是。”无际和尚说:“其实观音阁早有蝙蝠出没,只是以前为数不多,我们没有留意。如今泛滥成灾,确实该设法应对。”丁不二说:“要对付这些蝙蝠倒也容易,只需用烟火熏烤就行了。只是你们出家人爱惜生灵,我想你们也不会同意。”无涯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切莫妄动此念。”小灵子也说:“丁大哥,这观音阁可全是木质,里面又有佛像,又有壁画,受不得烟火。你这个办法行不通。”丁不二:“我知道,要不然我早就下手了。算我没说。”慧明禅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和尚云奇上前说道:“住持,咱们可以给观音阁的窗户蒙上纱帘,塞住屋里所有缝隙,晚上关紧门窗,让它们进不来。”无涯大师道:“你说这些当然可以,也能有所限制。只不过蝙蝠身形短小,又灵活善动,只要还有开窗开门时刻,这样堵怕是堵不住的,所以还得另找治本之法。” 小灵子闷头想了许久,忽然说道:“可不可以在周围搭建更适合蝙蝠栖息的巢穴,诱它们迁入新居?”众人眼前一亮。吴秋遇赞许地看着小灵子,冲她点了点头。无涯大师说:“搭建新巢确实是一举两得,既不伤害千百生灵,又能让观音阁免遭污染。”众人听了也纷纷点头。无际和尚说:“搭建新巢好是好,只是需要筹集银两,尚需时日。那现在怎么办?蝙蝠已经把这里破坏得不成样子了,再拖延下去,恐怕佛像和壁画都毁了。”无涯大师想了一下,说道:“看来只能先委曲这些蝙蝠了,让它们离开观音阁,自寻栖身之地。待日后新巢建好,它们再行入住。”无际和尚问:“师兄,慧明大师,你们看该如何驱离才好?” 慧明禅师看了看丁不二,开口说道:“丁施主,这个事还得请你帮忙。”丁不二惊讶道:“烟熏蝙蝠?刚才你们都说不行了。”慧明禅师笑道:“当然不是用烟,是用手。”丁不二一愣:“用手?怎么弄?让我一只一只去抓?”慧明禅师说:“不错。我看丁施主轻功不错,恐怕这观音阁内的蝙蝠,只有你能帮忙清理了。”丁不二被老和尚一夸,心中暗喜,于是说道:“大师既然这么说,那我只有当众献丑了。搅扰宝刹多日,也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吧。”无涯大师轻轻点了点头:“施主,请。” 丁不二飞身上了观音像,低头对几个老和尚说道:“三位大师,你们在下面接住。佛门圣地,我可不敢杀生。”无涯大师和慧明禅师都点头示意。无际和尚吩咐弟子去拿口袋,准备装运蝙蝠。吴秋遇怕蝙蝠伤到小灵子,也送她出了观音阁,然后回来一起接蝙蝠。 丁不二身形飘逸,手法奇快,将一只只蝙蝠抓在手里,用力丢给下面的人。无涯大师、慧明禅师、无际和尚僧袍轻甩,将蝙蝠纷纷卷住,传给弟子。吴秋遇则使出随心所欲手,徒手去接。三位大和尚见了,也不禁暗自称奇,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和尚现在竟有如此的功力。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观音阁里的蝙蝠已经都收完了。丁不二从观音像上跳下来,已经气喘吁吁。慧明禅师施礼道:“有劳施主了。”丁不二说:“没事,举手……举手之劳。”无际和尚吩咐云奇等几个小和尚用口袋装了蝙蝠,送到二里以外的树林放生。丁不二一手扶着腰,一手拍了拍吴秋遇的肩膀:“行啊,兄弟。这才几个月不见,你都这么厉害了。”小灵子见里面已经完事,也走了进来,站到吴秋遇身边。无涯大师对吴秋遇说:“没想到这几年不见,你竟有如此出息。祝贺你呀,一心。”小灵子说:“大师,他已经还俗,不叫一心了。”吴秋遇见无涯大师愣了一下,赶紧说道:“我现在叫吴秋遇。”无涯大师点了点头:“好,好。看你身上的功夫,应该是翁求和施主的传人。”吴秋遇点头道:“是。我师父济苍生,正是翁求和师公的弟子。”慧明禅师道:“阿弥陀佛,失敬失敬。”吴秋遇赶紧还礼。 无际和尚说:“大家都辛苦了。我让厨房去做点夜宵,大家吃点东西吧。”无涯大师点了点头,便陪着众人走出观音阁。 第099章再入曾府 小灵子在吴秋遇耳边嘀咕了几句。吴秋遇对无涯大师说:“大师,我们就不在此打扰了。丁大哥我们一起走,您还有没有什么嘱咐?”无涯大师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带走丁不二,于是说道:“你们吃不管寺庙的素斋,那就各自请便吧。老衲只有祝福,没有嘱咐。”吴秋遇、小灵子辞别众和尚,丁不二也冲大家挥了挥手,三个人一起离开了独乐寺。 回到渔阳客栈,小灵子给丁不二要了一个房间,知道他今晚确实折腾累了,劝他先去休息,第二天再细聊。丁不二走出两步,忽然又停下,回头看着吴秋遇,好奇地问道:“秋遇兄弟,你住在哪儿?”吴秋遇还真没想过这个事,他和小灵子就有一间房,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小灵子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赶紧说道:“秋遇哥哥当然是跟你住一起。”说着,她推了吴秋遇一把:“快去吧,你们都早点歇着。”“看来你们早就知道我会来呀,不然怎会只要一个房间?”丁不二说完,坏笑着看了看小灵子,偷偷笑着迈步进了房间。小灵子被他说得有点脸红,也赶紧进了自己的房间。吴秋遇倒没听出丁不二的弦外之音,见小灵子已经进门,自己也跟着丁不二走进房间。 丁不二问吴秋遇:“兄弟,你跟那小姑娘怎么混到一起了?”吴秋遇说:“咱们在朔州分开以后,我换了一身乞丐的衣裳打算混出城门,就快出城了,忽然想到有可能连累那个乞丐,就折回去找他。结果那个乞丐真的被铁拳门的打了,我心中愧疚,就把银子都给了他。我身无分文,在街上闲逛,就遇到小灵子。她认出了我,带我去吃饭,还帮我收拾了假扮铁拳王的老叫花子。”丁不二说:“她倒慷慨了。”吴秋遇继续说道:“后来她还出主意,我们俩扮作雌雄双煞,去铁拳门闹了一场,把那伙人好好整治了一回,也算是给我师父报了仇。”丁不二惊讶道:“小丫头竟有如此的头脑和胆量?不简单,不简单。”吴秋遇继续说道:“嗯。后来我们遇到柳大叔,他看到灵儿,更加想念自己的女儿,就不辞而别。我们也想帮柳大叔找到女儿,也想找丁大哥帮忙,知道当初你是往南去的,我们就一路往南。后来我们又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去过邵家庄,天百山庄,楼烦古镇,太原的五丈窑台,还穿过大漠去了一趟贺兰山,见过真的赐熊双怪。”丁不二惊叹不已:“想不到短短几个月你竟有如此经历。那你们也算是同甘共苦了,不错不错。你们现在到什么程度了?”吴秋遇愣愣地看着丁不二,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丁不二小声道:“你们住在一起了吗?”吴秋遇说:“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不知道算不算住在一起。”丁不二笑道:“傻兄弟,我是问你,你们有没有在一间屋子里住过?”吴秋遇摇头憨笑道:“那没有。”丁不二点了点头:“兄弟,我跟你说,如果你们没有成亲的打算,千万不要住在一起。惹上女人可就麻烦了。”吴秋遇点头记下,忽然脑子里闪过柳如梦的身影。 丁不二说:“咱们也好几个月不见了,难得今日聚到一起。”吴秋遇说:“其实中间有两次咱们差一点碰见,可惜都错过了。”丁不二惊讶道:“是吗,什么时候?”吴秋遇说:“一次是在楼烦,我在汾河渡口远远看到你的身影,可惜追了一天也没追上。”丁不二想了一下,说:“嗯,我确实去过楼烦。当时没有留意,不知道你也在附近。那另一次呢?”吴秋遇说:“另一次是在登封。你从客栈带走如梦,去见柳正风大叔。那时我跟如梦是在一起的。”丁不二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姑娘啊,嗨,她可太认真了。我让她冒充柳正风的女儿,好让老柳瞑目。没想到把人埋了以后,她还哭着含爹呢,怎么劝都劝不住。”吴秋遇说:“如梦就是柳大叔的女儿。”“啊?”丁不二大吃一惊,“竟有这种事。我说呢,她怎么哭得那么伤心。哎,柳正风的女儿不是叫香儿么,怎么你说她叫如梦?”吴秋遇解释道:“她被洛阳的任员外收养,是任老爷给她取名如梦。她后来改回柳姓,但是仍用如梦这个名字。”丁不二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忽又问道:“这么说,我劫她走、送她回的时候,你都在那家客栈?”吴秋遇点头道:“嗯,是。可惜当时我没有看到丁大哥。第二天如梦跟我说起,我才知道。”丁不二笑道:“看来咱们真是有缘,到哪都能遇上。哎,如梦姑娘呢?怎么没看到她?”吴秋遇说:“我和如梦离开登封以后,准备到蓟州来找小灵子,不想在路上遭到黄河帮的人算计,后来船沉了,我们漂流到海上。我们从海外回来的时候,遇到海鲨帮的人,失散了。曾可以公子救了她,把她带回蓟州。我也辗转到了蓟州。后来我们见了面,约好要一起离开蓟州。后来出了差错,我和小灵子一起掉下悬崖,回来以后就找不到如梦了。” 他一会跟如梦在一起,一会跟小灵子在一起,丁不二听得有些糊涂:“有点乱。你不用说那么详细了,你只说现在是打算跟小灵子在一起,还是要去找如梦姑娘。”吴秋遇说:“我会跟小灵子在一起,也要找到如梦。所以请丁大哥帮忙。”丁不二摇头道:“你呀,早晚有麻烦。放心,我会帮你的。有什么线索吗?”吴秋遇说:“先前她住在曾可以公子安排的院子里,后来也是曾小姐把她从这家客栈接走的。”丁不二点头记下:“你说的曾家,就是蓟州大户曾梓图吧。”吴秋遇说:“正是。”丁不二说:“好,我知道了。我正要到曾府走走。如果如梦真在那里,我一定能找到。”吴秋遇说:“我们去过曾府了,没有看到人。”丁不二愣了一下,说道:“我明天去找找线索。你等我消息。”吴秋遇谢过丁不二。两个人便上床入睡。 第二天一早,丁不二吃过早饭便出去打探消息。吴秋遇和小灵子闲着无事,就都多睡了一会。 挂月峰。鲍大勇被召进北冥教总坛。除了教主司马相,护法大长老路桥荫和新晋长老彭玄一也在。鲍大勇行礼参拜之后,路桥荫开口问道:“蓟州城有什么消息吗?”鲍大勇说:“有几件事正要向教主和两位长老禀报。”路桥荫道:“你先说说曾梓图的情况。”鲍大勇说:“曾梓图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气色很差。”彭玄一问:“可是你亲眼所见?”鲍大勇说:“属下亲眼所见。他到家的时候我正乔装在附近查看,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也很虚弱,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彭玄一欣喜道:“教主,看来吴起的事不是曾梓图所为。”司马相点了点头。彭玄一又问鲍大勇:“曾梓图那些手下呢?有什么动静?”鲍大勇回禀道:“好像曾梓图早就料想到作乱可能失败,事先已经把家眷和手下都遣散了,现在曾家都是空的。偶尔有三五个闲人或乞丐进去搬拿东西,也没人管。”听到这里,司马相忽然欠身问道:“他把家眷也遣散了?知不知道他家人去了哪里?”鲍大勇说:“这个属下还没查到。”司马相慢慢地坐回椅子,看上去有些失望。路桥荫和彭玄一面面相觑,都暗自觉得惊讶,不知教主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沉默了一会,司马相又问道:“曾梓图一直待在府中么?”鲍大勇说:“属下安排人日夜在附近监视,没见他从家里出来过。不过……”司马相问道:“不过什么?”鲍大勇说:“昨日属下扮作乞丐进曾府查看,没有看到曾梓图。”“什么?”司马相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愣了一会,自语道:“早知道,不该放他走。”彭玄一见教主后悔放走曾梓图,赶紧宽慰道:“教主不必忧虑。有青衣堂的人在曾府周围监控,曾梓图走不掉。也许他只是怕外人寻仇,在家中躲了起来。毕竟他已经成了废人,身边又无人保护。”司马相看了看彭玄一,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司马相又问鲍大勇:“还有什么情况?”鲍大勇说:“属下昨日进入曾府,虽然没有看到曾梓图,但是发现另外一个人,就是失踪多日的胡大宁。”路桥荫惊问道:“胡大宁?他在曾府干什么?”鲍大勇说:“他已经疯了,被关在柴房。”路桥荫想了一下,说道:“恐怕他早已投靠了曾梓图。你速速查清胡大宁是真疯还是装疯。必要的时候,可以下手处置。”“是。属下明白。”鲍大勇拱手领命。 司马相问:“还有吗?”鲍大勇想了一下,犹豫道:“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道要紧不要紧。”司马相道:“你但说无妨。”鲍大勇说:“刚才乔堂主提到的那一对年轻人,在蓟州城里出现了。”彭玄一知道他说的是吴秋遇和小灵子,微笑道:“他们是教主和我的朋友。这一次总坛平叛,他们也立有大功。你们不用监视他们。”路桥荫却忽然说道:“不,要监视。”彭玄一不解:“大长老,您这是何意?”路桥荫说:“玄一老弟,你不要忘了,吴秋遇可是神医济苍生的徒弟,精通医术。万一他跟曾梓图走到一起,那曾梓图东山再起也未可知。”司马相点了点头,吴秋遇曾经给他疏通经脉,他当然知道吴秋遇的手段,于是说道:“对对对,他不但医道高明,武功也好。若是被曾梓图那厮蛊惑利用了,对咱们北冥教着实不利。”教主和大长老都这么说了,彭玄一无话可说。路桥荫吩咐道:“鲍大勇,你速速回去,严密监视曾梓图和吴秋遇的行踪,他们一有动静马上回报。”“属下遵命。”鲍大勇拱手施礼,退了出去。 路桥荫对司马相说:“教主,胡大宁留不得。他素与魏都等人交厚,如今又现身曾家,恐怕早晚是个祸害。”司马相说:“你去安排吧。”路桥荫说:“一般属下对付不了他,至少得有一两位长老或是巡查使出面才行。”司马相点了点头:“可以。”路桥荫又说:“还有吴秋遇,教主您看……”彭玄一欲言又止,看着司马相。司马相心不在焉地说:“你们看着办吧。一旦他跟曾梓图走得太近,格杀勿论。”“这……教主……秋遇兄弟他……他亲手打了曾梓图一掌,解了咱们总坛之危,他们怎么可能是一伙?”彭玄一听到教主也要对吴秋遇下手,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路桥荫不悦地说道:“难道教主平定总坛叛乱全靠他一个人么?而且他打那一掌的时候,未必知道那是曾梓图。你别忘了,他在独乐寺可救过曾家的人。”彭玄一不想与他争执,虽然心中郁闷,但也不再言语。司马相对彭玄一说道:“玄一,你亲自安排一下,尽快查清曾梓图家人的下落。”彭玄一起身领命:“是,教主。” 吴秋遇和小灵子在客栈等待丁不二的消息。忽听外面有人敲锣叫喊,二人心生好奇,便出去看个热闹。却见客栈门口站了不少人,一个粗大汉子手提铜锣在街上边走边喊:“观音阁闹鬼是误会,实为蝙蝠作祟!独乐寺的观音菩萨仍会保佑大家,望大家口耳相传!”小和尚云奇跟在他后面,耐心地向路人解说。 小灵子笑道:“独乐寺的和尚倒不愚钝,竟能想出这个法子来辟谣。”小和尚云奇抬头看见吴秋遇和小灵子,兴奋地跑过来:“两位施主住在这里?”吴秋遇点头问道:“蝙蝠的事处理好了?”云奇说:“嗯,观音阁的门窗已经悬挂黄布封堵孔隙,只留半扇门口,有师兄弟轮流看守。”吴秋遇问:“那两位大师走了吗?”云奇说:“无涯师伯难得来到蓟州,可能要多留几日。慧明禅师今日留下陪师伯讲禅,明日回去。”吴秋遇问:“少林寺到此路途遥远,慧明禅师只住两日就走?”云奇说:“少林寺不远啊,慧明禅师常来独乐寺讲禅,当日便可往返。”吴秋遇惊奇道:“慧明禅师的轻功如此厉害?就算是丁大哥的千里独行追风架子,恐怕也不能当天从蓟州赶到少林寺。”云奇说:“那可能是他路径不熟。对我们来说,这并非难事。”吴秋遇更加惊讶:“独乐寺的师父们都如此厉害?”云奇愣了一下,含糊笑道:“嗨,没什么啦。昨晚有劳施主了,有空还到独乐寺看看。住持师父也要感谢你们呢。”吴秋遇愣愣地点了点头,见小和尚说得轻描淡写,不由得半信半疑。他听说过少林寺和尚武功厉害,没想到独乐寺的僧人也有如此传奇。 云奇小和尚跟着敲锣的汉子继续前行解说。小灵子小声道:“这小和尚倒真能吹牛。从蓟州到嵩山,还当天往返,他们能飞呀?”门口众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俩。吴秋遇赶紧拉着小灵子走回客栈。小灵子不服气地说:“我就是不信嘛。”吴秋遇说:“我也在纳闷呢。我见过少林寺的了改大师,也听他说过主事的了渡大师,没想到少林寺的住持竟然叫慧明禅师,不知是怎么个辈份。”小灵子惊讶道:“你去过少林寺?”吴秋遇点头道:“嗯,也不算。我和如梦护送马铁腿夫妇去少林寺领罪,半路遇到戒律院的了改大师,后来把马铁腿安置在菜园,我们就没进少林寺。”吴秋遇提起如梦,小灵子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和如梦姑娘还真去了不少地方。”吴秋遇没留意小灵子情绪的变化,继续说道:“是啊。从洛阳到登封,又到海岛,这一路可走得不近,也遇到了不少事。也不知道如梦现在在哪儿?”小灵子不再说话,开始闷头倒水喝。 丁不二回来了,想到吴秋遇可能在小灵子屋中,便直接到这间屋里来找。吴秋遇起身问道:“怎么样,丁大哥,有消息吗?”小灵子也望着丁不二。丁不二说:“我去了曾府,发现几个能藏人的地方,但是没看到如梦。”小灵子问:“有什么线索吗?”丁不二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才说道:“这个曾府有秘密,我好几次险些中了机关。好在曾府现在无人守卫,我才能从容出来。我没有找到如梦,不过我发现一件怪事。”小灵子好奇地问道:“什么怪事?”丁不二说:“后院柴房关着一个疯子……”吴秋遇说:“我见过那个疯子。”丁不二说:“那你有没有发现,他独自关在那里,居然没有饿死。这是不是很奇怪?”小灵子想了一下,问道:“你是说,曾府还有其他人?有人按时给他送饭?”丁不二点头道:“对了。但是我却没看到其他人。他们藏得这么隐秘,岂不是很奇怪?”吴秋遇忽然想到什么:“我和灵儿跟踪几个人进入曾府,明明看到人进去了,却找不见了。这么说,曾家的人可能还在府中,只是藏了起来?那如梦也可能还在曾府!”丁不二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吴秋遇心中燃起了希望,急切地说道:“咱们再到曾府去找找!” 丁不二说:“不急,咱们晚点再去,此前得先做些准备。”吴秋遇不解地看着丁不二。丁不二解释道:“我发现曾府周围有人暗中监视。咱们这样去太惹眼,得做些装扮才行。”吴秋遇马上想到北冥教的人。小灵子说:“这个好说,装神弄鬼我最拿手了。”丁不二道:“我听说了你的本事,扮作雌雄双煞大闹铁拳门,你好手段啊。”小灵子看了一眼吴秋遇:“秋遇哥哥,你跟他说的?”吴秋遇点点头。丁不二说:“这回咱们不用太费事,越简单越好,扮作乞丐、地痞什么的就可以了。我看那里不时有这等人进出搬东西。”小灵子说:“我有办法,得麻烦丁大哥先去置办些东西。” 曾府门前来了三个人:一个驼背的老太婆,一个病弱的老汉,还有一个肩扛被褥、头戴破草帽的汉子。这三个人分别是小灵子、吴秋遇和丁不二所扮。老太婆咳嗽了两声,回头对后面的汉子说道:“儿子,走累了,今天咱们就在这住下吧。听说这家人已经走空了。”丁不二心中暗骂:这小丫头竟然公开占我的便宜。但是既然已经这样分工了,也只能顺着她演下去。他现在是个哑吧,“啊吧”了几声,腾出一只手搀着老汉往门里走。小灵子心中暗笑,也弯着腰哆哆嗦嗦跟在后面,嘴里还说着:“儿子,你慢点,别把你爹摔着了。”躲在暗处的两个北冥教的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道:“这曾家也太惨了。东西被人搬空了不说,连逃荒的都住进去了。”另外一个也苦笑着摇头。 进门之后,丁不二回身关上大门,然后走到第一排房子,随便找了间屋子把被褥扔了进去。三个人在院中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便快步向里走去。丁不二已经来曾府仔细查看过,记下了几个要紧的去处,这回便直接带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去那里看。距离待客大厅不远的一排房屋,最边上一间屋子的门微敞着。丁不二小声对吴秋遇说道:“那个房门是我开的,里面应该有密室。我武功不行,怕中埋伏,便假装没有发现。你武功厉害,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吴秋遇点头应道:“好。”丁不二转身对小灵子说:“小灵子,你在这里等我们。”小灵子说:“我跟你们一起去。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反而害怕。”吴秋遇道:“灵儿身上有天蚕软甲,我小心些,应该可以保护她。”丁不二想了想,勉强点头同意,并率先推门走了进去。吴秋遇带着小灵子也跟着迈步进门。 丁不二掀起墙上的巨幅财神图,隐隐可以看到图画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圈细微的缝隙。他摘下财神图,抽出匕首顺着墙缝轻轻划下去,缝隙里面果然是空的。他指给吴秋遇和小灵子看,并示意他们不要出声。吴秋遇护住小灵子,并做好了防范的准备。丁不二继续在墙壁上寻找开启密室的机关。小灵子觉得墙上挂画的钉子有些特别,便提醒丁不二去看。丁不二仔细看了两眼,点了点头,用手指在钉子上试着按下去,钉子竟然能够往墙里陷入。丁不二回头赞许地看了一眼小灵子,并示意吴秋遇做好准备。吴秋遇点头示意。丁不二用力将钉子一按到底,钉子几乎整个陷入墙壁。那一圈缝隙围住的墙面忽然向里陷入,然后又缩到旁边的墙里,豁然露出一个空洞来。丁不二取出火石,扯下床帐,点着了丢入洞里。洞里亮堂起来,里面竟是另一个小房间,可以看到地面摆着一张小桌,桌上摆着酒菜。还有一支蜡烛似是刚刚熄灭,还在微微冒着细烟。丁不二冲着洞里喊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们了!”里面无人应答。丁不二也不敢贸然进去。 小灵子故意大声说道:“丁大哥,算了,反正咱们对活人也没兴趣。我这有两颗雷火弹,直接丢进去把房间炸了,死的活的都埋了,岂不省心?”丁不二愣了一下,马上会意,顺着说道:“也好。你来吧。雷火弹的威力太大,山洞都能崩塌,我们得躲远点。”这时就听洞里有人喊道:“慢着!我跟你们无怨无仇,你们怎能这般狠毒?”一个人从洞口钻了出来。吴秋遇和小灵子马上认出来,这个人就是那个跟裘如龙、司徒豹一起进入曾府的海鲨帮的孙承。小灵子笑道:“你肯出来了嘛。” 孙承站定身形,看了看眼前这三个人,见他们手里根本没拿什么雷火弹,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气得大叫道:“你们……你们……”丁不二手持匕首,要上前将他制住。孙承肩膀用力一撞,吓得丁不二赶紧向旁躲闪。孙承趁机一跃,便要逃走。吴秋遇快速出手,将他左臂拉住,又用力一拽,孙承应声倒地。丁不二蹲下身去,用匕首压住孙承的脖子,笑道:“现在服气了吗?”孙承战战兢兢地轻轻点头,生怕刀刃拉到喉管。丁不二说:“我问你,你是什么人,为何藏在这里?”孙承说:“我是海鲨帮的,叫孙承,到这来是……是……”他支支吾吾不肯再说下去。丁不二将匕首压得更近些:“是什么?”孙承心一横,闭目说道:“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小灵子说:“你要是不说,我们有的是手段制你。”孙承道:“随便你们吧,反正我也活不成了,给我来个痛快的吧。”吴秋遇心肠软,不忍看孙承受折磨,便要开口劝解。其实小灵子也不是真心要折腾孙承,见他宁死不屈,倒也有几分敬佩,于是说道:“你倒硬气,暂且留你一命吧。丁大哥,咱们先去搜找其他人,把他绑在这里,回头再一起审问。”丁不二下手倒利索,很快解下孙承的腰带把他绑好了,踹入洞里。揪出钉子,把墙洞重新关闭之后,三个人便出了屋子。 丁不二带着吴秋遇和小灵子来到花园的凉亭。吴秋遇脑海中马上浮现出当初和曾婉儿小姐在这里喝茶聊天的情景,不知不觉就有些走神。小灵子见了,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也不去打扰他。丁不二指着旁边一座假山说道:“那假山下面有个洞口,里面多半也有密道。”小灵子轻轻拉了一下吴秋遇,便跟着丁不二往假山走去。吴秋遇回过神来,赶紧收了心思,跟了上去。 假山西侧面的夹缝里,地上有块青石板,前头有空隙,看上去石板像是悬空的。石面绿茸茸的,上面长满青苔。丁不二示意二人停下,对吴秋遇说:“石板下面有个通道。兄弟,你劲大,把石板掀起来,咱们下去看看。”吴秋遇轻轻掀开石板,竖起来靠在假山上。顿时露出一条窄道,有几级向下的石阶,辗转通到下层的地面。这里狭窄隐蔽,平时又有石板掩盖,如果不是仔细来找,确实很难发现。丁不二率先下去,观察了一下,抬头轻声招呼吴秋遇。吴秋遇让小灵子在上面等着,自己也踩着石阶下去。下面的石壁上有个洞口,洞口不算太小,成年汉子可以弯着腰进出。由于洞口不朝阳,里面黑乎乎的。丁不二取出火石正要打火,忽然间隐约听到有人喊嚷。小灵子指着北面说道:“那边好像有人。”吴秋遇和丁不二相互看了一眼,暂时放弃进洞,一前一后登上石阶,回到地面。吴秋遇轻轻把石板放回原处。小灵子说:“后院好像有人在打斗。”“走,去看看。”丁不二招呼一声,三个人便快步向后院跑去。 声音是柴房那边传来的。三个人来到小院外面。丁不二示意吴秋遇和小灵子停下,然后从门口往里窥视。有三个人正在里面打斗,其中一个是疯子胡大宁,正在被两个黑衣人前后夹攻。柴房隔壁的屋门已经碎了,想是胡大宁冲出来时撞碎的,或者是那两个黑衣人进门攻击疯子时所打破。吴秋遇仔细看罢,认出其中一个黑衣人,正是北冥教的护教十长老之一卞通。另外一个黑衣人身形高大,满脸络腮胡子,以前没见过。三个人的武功都不弱,打起来也相当热闹。 胡大宁明显处于下风,嘴里不停地喊嚷:“你们要害俺,俺不怕你们!不怕你们!”两个黑衣人好像是不希望他喊嚷。卞通哄他道:“疯子,不怕就好好打,你乱嚷什么?”胡大宁叫道:“俺高兴嚷!俺高兴嚷!”卞通说:“嚷就是怕!你害怕了!”胡大宁:“俺不怕,俺就……啊!”他一说话,多少分了心,背后中了高个黑衣人一脚,“啊”了一声,踉跄出几步。卞通趁机攻上,又在他身上打了一拳。胡大宁吼道:“你们不厚道!暗算俺!俺不跟你们玩了!”卞通冷笑道:“我们是来杀你的,不玩就等死吧!”胡大宁身上又被高个黑衣人拍了一掌,怒吼道:“你们是坏蛋!俺不让你们杀!”卞通和高个汉子配合越来越默契,一边逗引疯子说话分散注意力,一边前后夹攻。胡大宁渐渐招架不住,先后挨了无数拳脚,体力也渐渐不支。卞通忽然打出一掌,直拍疯子面门。胡大宁急忙仰脖闪避。不料腰间却被高个汉子踹了一脚,应声扑倒在地。 小灵子想起当初在贺兰山故国城疯子劫走自己,一只把自己当作女儿,虽然说他是个疯子,但是也确实可怜,便小声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帮帮他。疯子也挺可怜的,别让他死。”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就要往里冲。小灵子一把拉住他,小声道:“他们是北冥教的长老,咱们不能暴露身份。这样吧,我去跟他们说几句。你听我的信号。” 卞通在胡大宁头上踢了一脚,胡大宁顿时昏了过去。两个黑衣人正要继续下手。忽听院子门口有人说道:“两条好汉合伙欺负一个疯子,果然很是威风!”卞通和另外那个黑衣人都扭头看去。只见有三个人先后走进门来:一个是驼背老妇、一个是病弱老汉,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相对硬朗的汉子。说话的是那个驼背老妇。卞通打量了一下这三个人,开口说道:“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扮作驼背老妇的小灵子说:“路见不平,咳咳,岂能袖手旁观?既然已经撞上了,我们怎么也得帮上一把。”卞通冷笑道:“就凭你们三个?”小灵子道:“不不不,不是三个,是一个。对付你们两个小辈,老头子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老婆子和我的乖儿子下手太重,一出手怕把你们打得不成样子,到时候不好收拾。”丁不二扭头看了小灵子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卞通怒道:“老婆子,你们存心找死么?”小灵子说:“不不不,我们不是找死,我们是要找死人的。我看你们两个不错,皮肉结实,吃起来肯定有嚼头。”卞通大怒,就要上前动手。小灵子手一摆:“慢着。”卞通一愣,真就停在那里:“你搞什么?”小灵子说:“你急什么,老婆子是心疼你们。看你们打了半天,多少有些累了。要是这样弄死你们,你们心中必定不服。这样吧,咱们打个赌,让老头子跟你们玩一会。十招之内你们要是能抓到他,或是把他打倒,就算你们赢。怎么样?”卞通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你们输定了。输赢怎么说?”小灵子说:“你们要是侥幸赢了,就不用死了。” “你耍我!”卞通大怒,伸手就像小灵子抓来。吴秋遇忽然出现在小灵子面前,将卞通的手挡了出去。卞通吓了一跳,没想到那老汉看似病弱,身法竟如此之快。另外那个黑衣人也吃惊不小,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三个陌生人。 卞通使出浑身本事,先后向吴秋遇进攻了七八招,都被吴秋遇轻易躲开。其实卞通的武功不弱,只是吴秋遇得到武林至尊翁求和的真传,身上的武功已非昔日可比。另外那个黑衣人眼看十招快到了,卞通竟不能碰到那个老汉,担心真的十招不能成功,他们还不一定要求什么条件呢,于是也忍不住冲了上来。吴秋遇以一敌二,仍很从容。丁不二暗自称奇。小灵子在一旁喊道:“老头子,不用跟他们客气,好歹收拾了,也省些体力。”吴秋遇听了小灵子的话,不再只顾躲闪,蓦然抓住卞通的一条手臂,用力一扯。卞通就觉得自己整个身子完全失控,迷乱中被拖着向同伴撞去。另外一个黑衣人大惊,急忙闪身躲避。吴秋遇乘机脚下一勾。黑衣人勉强抬腿躲过,身子已经失去重心,向一旁踉跄出两三步。吴秋遇手一松,卞通收持不住,直向柴房的门撞去。只听“咔嚓”一声,门板断裂,卞通便跌入柴房中。 高个黑衣人愣愣地看着吴秋遇,不敢再冒然上前。吴秋遇蹲身去摸胡大宁的脖子,发现还有跳动。卞通从柴房出来的时候,额头青紫,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划痕。他手里拿着一根小臂粗细的门闩,见吴秋遇背对自己蹲在地上,快步冲上,疯了一般向吴秋遇打来。吴秋遇听到风声,已经来不及起身躲闪,急忙挥手一掌,打出一记“干拍鬼影”。这是“降魔十三式”中的第二招。一股强大的掌风打在卞通手臂上,将他扇转出去,身子转了几个圈,手里的门闩也脱了手,飞出院子。卞通迷迷糊糊站定身形的时候,已经傻在那里。 小灵子故意大声问丁不二:“乖儿子,几招了?”丁不二听她又占自己便宜,不想搭理她。小灵子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对那个黑衣人说道:“你们还打么?”黑衣人拱手道:“请恕在下见识短浅,敢问两位前辈尊姓大名?”小灵子说:“我们是远道来的,说出来你们也未必知道。雌雄双煞,听说过么?”“雌雄双煞?”卞通和那个黑衣人都是一惊。两个人面面相觑之后,都开始垂头丧气。小灵子故作惊讶地问道:“你们知道雌雄双煞的名头?”黑衣人无力地拱手道:“武林巅峰,散花仙翁,雌雄双煞,了无神僧。但凡武林中人,谁人不知?今日栽在雌雄双煞手里,我们无话可说。”小灵子笑道:“还有这段歌谣?看来你们还有些见识。好好好,今日老婆子高兴,就放过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卞通和那个黑衣人愣了一下之后,如梦方醒一般,说了声“谢前辈”,便赶紧相互扶持着,快步走了。 待两个黑衣人走远,吴秋遇笑道:“雌雄双煞的名头还真好使。”小灵子说:“咱们只是借用了他们的名头,真正好使的还是你这一身本事。”丁不二走到小灵子面前,用力地竖起大拇指:“小灵子,真有你的。”小灵子故意气他:“没大没小的,叫娘!” 吴秋遇见小灵子和丁不二又斗起嘴来,便去扶起胡大宁,起身说道:“他只是昏过去了,还有的救。”三个人带着胡大宁往外走。忽见一人站在门口,对着三人拱手道:“多谢三位救他一命。”吴秋遇和小灵子抬头一看,那个人竟是曾梓图。 想到自己在挂月峰曾经打过他一掌,害他受伤被擒,吴秋遇有些尴尬。丁不二不认识曾梓图,但从他话里知道他跟这个疯子有交情。小灵子见吴秋遇发呆,赶紧用沙哑的声音提醒道:“老头子,人家跟咱们打招呼呢。”吴秋遇这才想起自己已然易了容,曾梓图未必认得出来,心里才稍稍轻轻了一些,嘴上说道:“不必客气。”可是他匆忙之间声音忘了掩饰,竟使出本音来。小灵子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埋怨,这不明摆着要暴露身份么?因为吴秋遇扮的是老汉,看上去比曾梓图年岁还大,忽然说出年轻人的声音,难免令人生疑。丁不二赶紧打岔道:“不知阁下跟这疯子有何关系?又跟曾府有什么关联?”曾梓图说:“我便是这曾府的主人,曾梓图。他是我的朋友。”丁不二这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曾梓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看着小灵子和吴秋遇。 小灵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哦,原来是本家的曾老爷呀。雌雄双怪打扰了。”曾梓图说:“既然是雌雄双煞到此,不知能否赏脸到前厅一叙,让曾某略尽地主之宜。”吴秋遇正要找机会询问柳如梦的下落,便在小灵子耳边小声说了自己的想法。小灵子夸张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曾梓图说道:“老头子说了,在这里坐坐也不是不可以。听说你是蓟州的大户,我们说不定还有事要请你帮忙呢。”曾梓图笑道:“这个好说。请。”丁不二不知道小灵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他们俩扮作雌雄双煞,那自己只好把胡大宁接过来,扶着他跟在后面。 来到大厅,曾梓图让丁不二把仍在昏迷的胡大宁放在椅子上,请三个人也都落座,然后亲自倒了茶水,分别给三个人递到面前。小灵子看了看,把茶杯轻轻放到旁边的小桌上。吴秋遇也把茶杯放下。曾梓图笑道:“两位是怕茶里有毒?哈哈哈,我先喝。”说完,自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那茶水放置了一会,已经不是很热。 吴秋遇看了看小灵子。小灵子开口说道:“曾老爷,我们这次来到蓟州,一是为了游山看玩水,二是为了探故寻亲。你地头熟,人脉广,能否帮我们打听打听?”曾梓图说:“不知你们要找何人啊?”吴秋遇脱口而出:“如梦姑娘。”曾梓图笑眯眯看着他。小灵子一看吴秋遇又要暴露,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这个傻儿子……”她一指丁不二,然后继续说道,“东游中土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叫如梦。我这个傻儿子认识她以后,神魂颠倒的,说非她不娶。我们再三劝解都没用,又实在不忍看这个独生儿子伤心,这才千里迢迢帮他来中土提亲。可是那姑娘命薄呀,据说亲人都不在了,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们正要回去,忽然听说有人在蓟州看见过她,我们就一路找来。不知曾老爷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如梦姑娘?”曾梓图点头道:“听说过,也见过。她确实来过蓟州。”吴秋遇大喜,起身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儿?”小灵子赶紧拉他坐下,埋怨道:“老头子,你激动什么?咱们儿子都没说话呢。”曾梓图看了一眼丁不二,说道:“这位令郎看上了如梦姑娘是吧?那真是不巧,你们白来了,人家如梦姑娘已经定亲了。”丁不二不知道吴秋遇和柳如梦定亲的事,闻言一愣,看了看曾梓图,又望着吴秋遇。小灵子说:“定亲算什么,只要是我儿子看上了,成了亲也得让她退了亲事,娶回家去。你只要告诉我们她的下落就行了。”曾梓图笑道:“这位令郎真要娶如梦姑娘,那也得问问这位老头子答应不答应啊?我说的没错吧,秋遇公子?”吴秋遇一愣,没想到曾梓图已经认出了自己。小灵子和丁不二也吃惊不小。 曾梓图说:“你们这对雌雄双煞的确扮得很像。”小灵子说:“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曾梓图笑道:“秋遇公子在我府上住了不少日子,他跟犬子和小女都是朋友,老夫对他也算熟悉。而且他一身绝妙武功,老夫见了打心里佩服。刚才他对战北冥教二人,我看得一清二楚。雌雄双煞远居西域,怎会使中土功夫?如梦姑娘不是江湖人物,如果不是秋遇公子,还有谁知道她在蓟州,知道她来过曾府?除了跟她有婚约在身的秋遇公子,还有谁会急着找她?” “曾老爷果然是细心的人。”小灵子知道他们已经装不下去,索性把假发和面皮揭了下来。吴秋遇也卸去伪装,拱手道:“曾伯父,秋遇失礼了。”曾梓图笑道:“秋遇呀,我早认出是你了。” 第100章解说故事 想起北冥教总坛的事,吴秋遇尴尬道:“伯父,在挂月峰,我……”曾梓图一摆手,打断他的话:“秋遇呀,挂月峰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从来也没有怪过你。”这个倒出乎小灵子和吴秋遇的意料,两个人面面相觑。小灵子不解地问道:“他打了你一掌,坏了你们的事,你不恨他?”曾梓图摇了摇头。小灵子问:“为什么?”曾梓图解释道:“第一,当时我蒙着面,他不知道那是我。如果他当时知道是我,未必能打下那一掌。是不是这样,秋遇?”吴秋遇点了点头,说:“我当时确实不知是伯父您。如果知道是您,我一定不会出手。”曾梓图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第二,就算他不出手伤我,以当时的形势,秦长老他们也很难成事。我败在秋遇的手下,总好过栽在北冥教的人手里。北冥教靠外人帮忙才侥幸打败我,这样我也多少保存了一些颜面,后面说话才有底气。” 小灵子点头道:“当时你说得的确很精彩。司马教主虽然赢了局面,却失了人心。你虽然输了场面,却在众人心里占了上风。”丁不二没到过挂月峰,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但是听小灵子一说,也觉得曾梓图不是一般人。曾梓图惊奇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怎么了,你干吗这样看我?”曾梓图说:“小姑娘,你这是在恭维我么?”小灵子道:“曾老爷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何必故意装糊涂?”曾梓图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呀?”小灵子缓缓说道:“你先是主动认输,随便他们怎样处置。表面看他们赢得很彻底,实际上反而丧失了继续兴师问罪的气势,让你有了继续说话的机会。”曾梓图听了,脸上又露出微笑。小灵子继续说:“接着你要为秦长老他们说几句公道话,显示出与他们共患难的真情。这些人虽然失败,但是对你却更加信任和感激。无形中也赢得了其他人对你的尊重,让你后面说的话更有分量。”曾梓图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小灵子继续说道:“你忽然提起北冥教的前任教主,称赞他艰苦创业,呕心沥血,列举霍教主的丰功伟绩和北冥教昔日的风光,唤起众人对前任教主的怀念,以及对北冥教昔日辉煌的回忆。最绝的是你让在场的长老当面确认,逼得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霍教主的高风亮节和丰功伟绩。”吴秋遇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确实如此。小灵子继续说道:“接着你说到霍教主为北冥教付出太多,以至于心力交瘁、病痛缠身,让众人陷入惋惜和哀痛,制造了一种低沉的气氛。到这个时候,恐怕北冥教那些长老们,心情都被你牢牢控制住了。”曾梓图面无表情,只专注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这些铺垫都做好了,你开始进入正题。”吴秋遇惊讶道:“刚才那些不是正题么?”小灵子说:“当然不是。曾老爷的真正目的,是要质疑司马教主的地位和能力。”吴秋遇和丁不二都不禁向曾梓图看去。曾梓图微微皱了一下眉,发觉吴秋遇和丁不二在看他,很快又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道:“听小姑娘说。” 小灵子继续说道:“你首先说起司马教主是在教主人选难定的情况下,经两位长老推荐,从青衣堂的堂主破格成为一教之主。后来我才慢慢弄明白,从堂主到教主,中间隔着旗主、护教长老、护法大长老好几级,而司马教主并没有这些历练。当初推荐他的两位长老,一个姓秦,几年前已经死了,估计他跟后来那位秦长老也有密切关联吧,曾老爷?”曾梓图点头道:“不错。死去的秦全鹤长老是秦钟礼长老的叔父。秦钟礼的武功就是跟他学的。”吴秋遇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当年推荐司马教主的两位长老,一个秦长老,他的后人带头起事;另一位是阎长老,也公然跳出来反对司马教主。这个对于司马教主来说,情何以堪。”小灵子说:“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曾老爷后面的话才更有杀伤。”丁不二好奇地问道:“后面又说了什么?”小灵子说:“曾老爷好像是这样说的:司马教主能当上教主,算是平步青云捡了便宜,怕根基不牢不能服众,因此急着要树立自己的威望。后来就偷偷去了山东,找武林至尊翁求和挑战。”丁不二不解道:“这个有什么问题?”小灵子说:“教主是一教之主,他一个人去挑战,也相当于是整个北冥教去挑战。挑战的又是中原的武林至尊,好像还有少林寺的和尚,不论成败,都将掀起北冥教与中原武林的纷争,到时候两败俱伤,对北冥教也没有好处。”丁不二点头道:“这倒是。”小灵子又说:“更重要的,北冥教有两位护法大长老和十位护教长老,我也是听他们说的,教中有什么大事,我想教主是应该跟他们商量一下的。可是司马教主偷偷去挑战中原武林,竟然都没跟长老们说一声,显得对这些长老们不够尊重。按曾老爷的说法,是把长老们当成了仪仗和摆设。”丁不二道:“这下司马相可算得罪人了,怕是那些长老们心里都有不满。”小灵子继续说道:“后来秦长老他们也跟着起哄,司马教主被问得有些气短,就连原来拥护他的长老们也纷纷摇头。他这现任教主的威信马上就一落千丈了。”丁不二竖起大拇指赞道:“曾老爷嘴上果然厉害。”曾梓图摆了摆手,微笑着低声说道:“哪里哪里。”小灵子继续说:“更绝的是,曾老爷把司马教主逼到死角,却始终没有一句恶言相向。他先表明愿意独自承担所有罪过,甘愿从容受死,但是却坚持给秦长老等人求情,说他们没有私心,反对的是司马教主,心里却是为北冥教好,是希望北冥教再选出一位像前任霍教主那样的英雄教主。感动得秦长老等人哭作一团,其他长老也被打动。到最后,司马教主都不敢对秦长老他们下手,只是关起来闭门思过。”丁不二说:“反对教主的罪过可不小,他们居然还能保住命,这可真得感谢曾老爷。”曾梓图说:“难得大家彼此信任,又全无私心,我当然宁死也要保全他们。”吴秋遇暗叹曾公的仁义,更觉得自己有愧于他。 小灵子忽然好奇地问道:“曾老爷,那天你在司马教主耳边说了什么话?他竟然肯放你回来?”曾梓图尴尬地笑了一下,支吾道:“没什么。秋遇啊,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两位呢。”吴秋遇赶紧起身引见:“这是小灵子。这位是丁不二丁大哥。”曾梓图看了一眼丁不二:“千里独行丁不二?”丁不二有些惊讶:“我这种小毛贼,曾老爷居然也知道?”曾梓图笑道:“哪里哪里,江湖人称侠义盗嘛,老夫早有耳闻。”跟丁不二客套了两句,曾梓图转向小灵子:“小灵子姑娘,没想到你竟然把事情看得那么透彻,不简单,不简单哪。”小灵子笑道:“旁观者清嘛。我就是个看热闹的,哪有您这演戏的厉害呀?”曾梓图听罢,放声大笑了起来。 吴秋遇问道:“伯父,您为何要参与北冥教的事啊?”曾梓图说:“这里离挂月峰不远,说起来也算是北冥教的地盘。北冥教势力大,为求太平,也希望遇事能得到他们庇护,我便诚心与北冥教交好,跟他们好几位长老都有交情。因此我久居蓟州,一直与北冥教相安无事。”吴秋遇说:“这不挺好吗?”曾梓图说:“是,我也以为可以这样友好相处下去。可是那司马相心胸狭窄,小肚鸡肠,自从意外当上北冥教教主,一直担心自己地位不稳,处处提防,只有同为青衣堂出身的路桥荫和彭玄一是他的亲信。裴大长老,排名在路桥荫之前,后来逐渐被冷落,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阎乙开长老举荐有功,很快也被晾在一旁。秦钟礼、魏都等人心直口快,有时难免言语冲撞了他,也被视作眼中钉。本来这些事与我无关,奈何秦长老他们对我信得过,偶尔也找我吐一吐苦水。我只有好言相劝,提醒他们不要加深隔阖,造成北冥教分裂。后来司马相和路桥荫知道了,他们很早就开始监视我,知道我在教中有不少朋友,这下对我更加不放心了,于是处处找我的麻烦。我再三隐忍,不想跟他们撕破脸,只求能够继续在蓟州安身立命。他们本要把我们曾家挤出蓟州,只是我小心谨慎,始终没有被他们抓到把柄,他们也不敢明着动手。后来被欺负的事多了,我有时也控制不住愤怒,也会找机会想教训一下那个路桥荫,都是他从中挑唆。这才有了黑土岗之事。”吴秋遇终于从曾梓图口中得知,他为什么要在黑土岗劫杀路桥荫。 曾梓图继续说道:“后来几件事秋遇都知道了。他们为了胁迫我,竟派人劫持我的夫人和女儿,幸亏被秋遇救下。这一次真的惹怒我了。你们掉下山崖之后,府中家丁去崖下寻找尸体,无意中发现了藏人的山洞,又看到有北冥教的人在附近出没,猜想里面住的应该也是北冥教的人,这才让白鹿司等人前去放火。当时也不知里面到底是谁,只想拿北冥教的人出一口恶气。”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明白,原来曾梓图派人去放火烧洞,并非是主动招惹,只是想出口气罢了。 曾梓图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秦长老他们听说了独乐寺的事,也为我忿忿不平。便趁着司马相和路桥荫不在,请我到山上好言安慰,也提到协力罢免司马相之事。我不想介入北冥教的内部纷争,但是也能理解他们的苦衷。后来便有了北冥教总坛的事。一场动乱下来,秦长老他们终究是败了。既然他们把我当朋友,我也愿意为他们说几句公道话。反正司马相和路桥荫早就想把我置于死地,我索性拼着自己一死,好歹保全他们一二。”丁不二赞叹道:“难得曾老爷大仁大义,为朋友两肋插刀。”曾梓图苦笑道:“丁大侠言重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只不过说了几句该说的话罢了。” 小灵子问:“那府上的人呢?怎么想到提前解散了?”曾梓图看着她,稍稍愣了一下,说道:“那是秦长老他们想得周到,接我上山以后,便派人到府里送信,以我的名义让家里人散了,以防万一失败,遭到司马相和路桥荫的报复。”吴秋遇急切地问道:“那您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吗?”曾梓图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会慢慢寻找。”吴秋遇心里凉了一半,连曾梓图都不知道家人在哪,要找如梦可就更难了。 这时候,疯子胡大宁有了动静。他慢慢睁开眼,忽然看到丁不二,大声嚷道:“俺不让你们杀,俺跟你拼了!”说着就像丁不二扑了过来。吴秋遇知道,丁不二的轻功最好,但是不善打斗,肯定不是那疯子的对手,急忙挺身将胡大宁挡住。胡大宁只道吴秋遇与要杀他的黑衣人也是一伙,便与吴秋遇打了起来。吴秋遇见识过疯子的武功,知道他力大势猛,又已经失智疯狂,若不尽快制服,难免要毁了厅里的桌椅摆设。小灵子也意识到这一点,提醒道:“秋遇哥哥,别让他毁了厅里的东西!赶紧点他的穴道!”吴秋遇正有此意,借着灵巧身形围绕胡大宁一转,快速出手点了他身上的四处穴道。胡大宁武功不弱,只点一两处穴道怕是制不住他,所以吴秋遇多点了几处,而且下手也重了些。 胡大宁疯狂地摇着头试图挣扎,身子却不能动,嘴里大声喊嚷起来:“俺死了么,咋不能动了?俺还要打!”曾梓图起身说道:“秋遇呀,你是神医济苍生的高徒,想必也有些高明的手段。不知能否把这个疯子治好了?”吴秋遇拿住胡大宁的手腕摸了摸,又捏住胡大宁的下巴,看他的瞳孔。胡大宁开始还用力挣扎甩脱,后来便瞪着眼与吴秋遇对视。曾梓图问:“怎么样,能治么?”吴秋遇放开胡大宁,来回走着,想了一会,停下脚步说道:“我可以试试,但是没有把握。”曾梓图说:“他已经这样了,你尽管去试。治好了是他的造化,治不好也没什么损失。” 吴秋遇和小灵子都知道胡大宁疯癫的原因,他是中了贺兰山中的毒雾才神智失常的,身上没有别的毛病。小灵子开口说道:“秋遇哥哥给疯子治病,场面恐怕不雅。请曾老爷和丁大哥暂且到外面回避一下吧。”曾梓图不明白她这是何意,但是既然她已经说了,也不好驳她的面子,于是说道:“老夫不懂看病的门道,在这里也只能碍手碍脚。丁大侠,咱们到外面走走。”丁不二看了小灵子一眼,也弄不清她作什么古怪,便和曾梓图一起出了大厅。吴秋遇问:“灵儿,你为什么让曾伯和丁大哥出去呀?”“别忘了丁大哥是干什么的,咱们有好东西可不能让他知道。”小灵子说着把身上带的贺兰映雪交给吴秋遇。吴秋遇笑了半晌,轻轻打开瓶塞,捏着胡大宁的嘴巴给他灌了一些,又逼他咽下,才松开手。小灵子问:“这个应该管用吧?”吴秋遇说:“他中的是草木毒,贺兰映雪应该管用。只是毒性已经损了他的神经,药力吸收会很慢,我得助他疏通经络。”说罢,转身站到胡大宁身后,将手推在他背上,开始助他运转真气。 曾梓图和丁不二正在门外闲聊,忽见吴秋遇和小灵子开门出来,迎上前问道:“怎么样?”吴秋遇说:“已经用药,并且帮他疏通了经络,等等看吧。”曾梓图说:“有劳贤侄了。”吴秋遇问:“伯父,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北冥教的人要杀他?”曾梓图叹道:“他曾经是少林俗家弟子,带着女儿到蓟州寻亲,不成想女儿为人所害。后来经秦长老引荐,他加入北冥教。以他的武功,至少可以做一个堂主或是旗主,可是司马相和路桥荫看他是秦长老举荐的人,便有意排挤,始终不肯重用。他在北冥教待得不爽,便改投我门下,身上便背了个叛教的罪名。”小灵子说:“她真的有个女儿啊?难怪追着我,说我是他的闺女。彭玄一大哥说与他曾是北冥教的旧友,如今不是了,原来是这种情况。哎,对了,他去贺兰山,也是你派去的了?”曾梓图说:“他受我关照,心存感激,听说雌雄双怪手里有贺兰映雪,便要给我找来。我并不希望他去冒险。他是偷偷走的,临走留下一封信,我才知道此事。” 这时候,胡大宁清醒了,他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和所处的环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吴秋遇已经把他身上的穴道给解了。他愣了一会,转身快步走出大厅,看到曾梓图站在门外,赶紧上前说道:“曾公,我回来了。”吴秋遇和小灵子都颇为惊讶,胡大宁清醒过来之后,竟连说话的口音也变了。曾梓图惊喜地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灵子在一旁嘀咕道:“你不疯了,怎么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胡大宁看了看她,没有说话。曾梓图解释道:“他本是洛阳府的人,行走江湖多年,已经不用原来的口音。只是在失去意识之后,才恢复了旧时的习惯。”胡大宁挨着个地打量着眼前那三个陌生人。曾梓图介绍道:“这位是千里独行丁不二丁大侠。”胡大宁听说过丁不二的名声,他是少林弟子出身,看不上丁不二的偷摸行径,因此只简单点了一下头。丁不二只道他病刚好,脑子仍不好使,因此并不计较。曾梓图又介绍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是吴秋遇公子,以儿和婉儿的好朋友。这位是小灵子姑娘。是他们两位刚刚救了你。”胡大宁看着吴秋遇和小灵子,觉得似曾相识,听曾梓图说是他们救了自己,赶紧拱手道:“在下胡大宁,多谢两位。”吴秋遇和小灵子简单还礼,看到胡大宁已经恢复正常,心里也都很高兴。 曾梓图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套了。我这就吩咐人备一桌酒菜,咱们好好庆贺一下。”小灵子调皮地说道:“曾老爷,你把人都藏哪去了,我们来了之后,一个都没看着。”曾梓图笑道:“我现在是北冥教的眼中钉,不定有多少人在外面看着我呢。为了不惹麻烦,我让府里剩下的几个人都躲了起来。让你们见笑了。”小灵子说:“理解理解。”曾梓图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轻轻吹了一下。很快就有一个家丁跑过来听候吩咐。曾梓图让家丁安排酒宴,然后陪着吴秋遇等人又进入大厅。 吴秋遇忽然想起那个关在墙洞里的孙承,开口问道:“伯父,我们在那边屋子里发现了海鲨帮的人。这个您可知情?”曾梓图说:“我知道。是裘如龙和司徒豹带他来的。无非看我曾府示弱,想来讨个便宜。”小灵子道:“红衫客和大胡子都背叛你了?”曾梓图说:“那倒说不上。如今我废了武功,又成了北冥教的板上鱼肉,他们另谋个出路也是可以理解的。”胡大宁惊叫道:“曾公,您……废了武功?谁干的?”曾梓图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是我自己,自废武功。”胡大宁更觉得不可思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曾梓图说:“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跟你说。先招呼客人。” 想到曾梓图武功全失,家人失散,手下离心,吴秋遇心中不是滋味,开口说道:“伯父,现在曾公子和婉儿小姐都不在身边,您这里一时无人照顾,外面又有北冥教的人窥视。要不要我试试,看能否把您身上的武功恢复一二?”曾梓图看着吴秋遇,面露欣赏之色,说道:“秋遇呀,你的心意伯父心领了。不用了,免得又招来北冥教的猜忌。你若担心伯父,不妨留下来陪我几日,等到婉儿他们回来就好了。”“好。”吴秋遇看了一眼小灵子,点头应下。小灵子心中不太情愿,嘴上却没有说什么。 吴秋遇问:“伯父,经过挂月峰的事,恐怕日后很难再和北冥教和睦相处。不知您以后有什么打算?”曾梓图说:“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已经想通了,怎么过都是一辈子。只要北冥教肯放过我,我就安心做个富家翁,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胡大宁惊愕道:“这,这怎么可以?弟兄们还都……”曾梓图一摆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丁不二贴近小灵子身边,小声问道:“你们真要住在这儿?”小灵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先看看再说。你呢?”丁不二说:“我可住不惯这大宅门。既然你们见到了曾老爷,找到如梦姑娘是早晚的事。我想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一会吃完了我便离去。”小灵子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 时候不大,家丁把酒菜摆好。曾梓图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并嘱咐家丁看好门户,一旦有外人来,赶紧过来禀报。家丁领命去了。曾梓图招呼大家开怀畅饮。胡大宁疯癫多日,一直没有好好吃饭,此刻一旦见了酒席,兴奋不已,就属他吃喝最欢。曾梓图对吴秋遇极尽热情,弄得吴秋遇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幼在寺庙长大,后来跟着师父住在山中,不习惯酒肉场合,因此除了盛情难却偶尔回应几句,大多数时候都在闷头吃饭。丁不二有意离去,因此不敢喝太多酒,但是在言语上却撑得场面,多次给吴秋遇解围。小灵子有心事,好歹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曾梓图见了,开口问道:“小灵子姑娘,怎么,饭菜不合胃口?”小灵子说:“没有。我只是前一顿吃得太饱,现在还不饿。”曾梓图信以为真,也没放在心上,又去招呼丁不二。吴秋遇注意到小灵子情绪不好,小声问道:“灵儿,你怎么了?”小灵子说:“我没事,挺好啊。你继续陪曾老爷喝酒吧,人家那么热情。”吴秋遇猜到可能是因为没有事先和她商量就答应在曾府留宿,惹她不高兴了,于是贴近说道:“你不想住在这里?那一会我就跟曾伯说,咱们吃完就走。”小灵子看了他一眼,说:“你已经答应人家了,怎么能随便反悔?”吴秋遇还是不放心,又小声说道:“没事,曾伯应该能够理解的。我不想你不开心。”小灵子看着吴秋遇,勉强笑了一下,说:“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好了。” 酒足饭饱,曾梓图要安排大家休息。胡大宁喝多了,已经趴伏在桌子上睡着了。丁不二起身告辞:“曾老爷,多谢你盛情款待。我是个闲散汉子,住不惯豪门大院的,这就告辞了。”曾梓图再三挽留,丁不二坚持要走,曾梓图只得说道:“也罢,丁大侠执意要走,想必另有要事,那老夫就不强留了。我送送你。”小灵子说:“曾老爷,您先安置老胡吧。秋遇哥哥和我去送丁大哥,正好跟他还有几句话说。”曾梓图知道他们三个是一起来的,临别应该还有话要交代,于是说道:“也好。那老夫就不远送了。丁大侠,咱们后会有期。”“后会有期。”丁不二辞别曾梓图,走出大厅。 吴秋遇和小灵子送丁不二到大门口。丁不二笑道:“小灵子,你这金蝉脱壳之计果然不错。那么容易就出来了,省去很多废话。”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丁大哥,我们今天不走了。秋遇哥哥已经答应人家,我们不能出尔反尔。好歹得在此住几天才好说话。”丁不二点了点头:“嗯,也对。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送到这吧。”吴秋遇对丁不二很是不舍,但是又不会说,便拉着丁不二的手臂不肯松开。丁不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秋遇兄弟,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哥哥也舍不得你呀。可是你也知道,我是闲散惯了的,在一个地方待不久。有这么机灵可爱的小灵子姑娘陪着你,你不会闷的。”小灵子已经习惯和丁不二斗嘴,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吴秋遇问:“丁大哥,你接下来去哪儿?”丁不二说:“我再去独乐寺看一眼,然后在附近转转,可能就离开蓟州了。至于后面去哪里,我还没想好。不过以咱们俩的缘分,以后肯定还能见到。”吴秋遇点头憨笑,他是从心里期盼真能如此。 丁不二没走大门,而是飞身跃上旁边的墙头,他左右看了看,又回身向二人挥了挥手,然后便跳了下去。吴秋遇心中不舍,忽然有些失落。小灵子说:“咱们回去吧,曾公还等着呢。”吴秋遇点头应了一声,和小灵子一起往回走。 饭桌已经撤去,大厅里收拾干净了。胡大宁已经被送去房间歇息。曾梓图正独自坐着喝茶,刚才他也忽然想到,吴秋遇和小灵子会不会借口送人也随之离去。这会见到他二人回来,心里踏实了,开口说道:“丁大侠走了?老夫本想留他和你们一起多住几日的。”吴秋遇说:“丁大哥喜欢自由自在。我们也留不住他。” 曾梓图招呼二人落座之后,又反复打量着他们,尤其是对吴秋遇,越看越喜欢。小灵子佯做不知,若无其事地欣赏着厅里的摆设。吴秋遇开口问道:“伯父,您还要一直在蓟州待下去么?”曾梓图说:“嗯,已经习惯了,不想离开了。”小灵子说:“以您的智慧和人脉,换个地方重新安家立业绝非难事,何苦留在北冥教眼皮底下受委曲?”曾梓图道:“当初选择在这里安家,就是非常喜欢这个地方。你们不要小看了蓟州城,这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小灵子看了一眼吴秋遇,说道:“我也好歹去过几个地方。除了独乐寺的观音阁和那尊十一面观音像,也没觉得蓟州有什么特殊啊。”曾梓图说:“反正闲着无事,那我就给你们说说蓟州。”“好啊。”吴秋遇和小灵子都好奇地等着听故事。 曾梓图见二人愿意听,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娓娓道来:“这里已有千百年的历史。周武王伐纣成功,分封诸侯,这里是燕国的属地。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这里是无终子国的地盘,并建都于此。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在这里设置无终县,同时是右北平郡的郡治。秦二世而亡,西楚霸王分封天下,辽东王韩广又建都无终。”小灵子有些惊讶:“这里还作过诸侯国的都城?真是没看出来。”曾梓图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历经战火和朝代更迭,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三国归晋之后,胡人渐渐得势,形成南北朝对立的格局。这里最早属北魏,历经东魏、北齐、北周,仍为无终县,隶属渔阳郡。隋文帝杨坚重新统一南北,建国之初,将无终县改作渔阳县,于是就有了渔阳这个名字。隋炀帝昏庸无道,天下大乱,十八路诸侯起兵造反。高开道攻占北平、渔阳两郡,自立为燕王,定都就在渔阳。从唐到宋,渔阳县先后归属玄州、幽州、营州、蓟州。成吉思汗灭金宋建元,渔阳县成为蓟州的州治。本朝开国洪武皇帝,撤渔阳县并入蓟州,渔阳城从此改称蓟州城。”曾梓图说得头头是道,吴秋遇却听得稀里糊涂,只记住这里过去曾经是无终国的国都,曾经叫过渔阳,现在改称作蓟州。小灵子说:“难得曾伯记得这么详细。看来蓟州城真是有些来历。”决定留下来,小灵子也不再称呼曾梓图为曾老爷,而是随着吴秋遇改称曾伯。 曾梓图不无得意地继续说道:“古渔阳人杰地灵。山有盘山、崆峒、八仙桌子、梨木台、九山顶,洞有石龙洞、岐山澜水洞。孕育了无数的能工巧匠,所以才能不用一钉一铆建造出独乐寺六七丈高的纯木结构观音阁,堪称天下一绝。”小灵子天真地说道:“观音阁不是木工师祖鲁班爷帮着修的吗?”曾梓图笑道:“那只是传说,观音阁的建造还是当时的世人所为。”吴秋遇只顾点头。曾梓图继续说道:“渔阳之地,也就是现在的蓟州,出了无数的名士先贤。汉末三国时期有个徐邈,官至魏国的都亭侯大司空,也是位大画家,他的画作《魏元阳神射图》甚至收入唐人张彦逸的《历代名画记》,影响不小。北宋开国功臣赵普生于蓟州,他发动陈桥兵变,让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助赵匡胤夺得天下,并献计杯酒释兵权,巩固了大宋皇权。他一生三次出任宰相,死后配飨太祖庙。”小灵子说:“那两个人我不知道,可是‘黄袍加身’和‘杯酒释兵权’我在戏文里听过。”曾梓图笑道:“那我就说一个你们知道的。《三字经》你们都念过吧?”吴秋遇摇了摇头,他在寺庙长大,偶尔会接触一些佛经,但是印象中没有这个《三字经》。小灵子说:“我会一点,怎么,写《三字经》的人也是蓟州人?”曾梓图说:“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三字经》里有这样一句: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我背得没错吧?”小灵子得意地说道。曾梓图说:“没错。这里的窦燕山,也是蓟州人,官至谏议大夫。他有五个儿子,从小管教甚严,一个个聪颖早慧,文行并优。窦仪、窦俨、窦侃三兄弟,同登皇榜,同时中了进士。另外两子窦称、窦僖也都中举。他这五个儿子全都忠心为国,政绩着著。五子登科,也传为千古佳话。后世有人写诗赞曰:燕山窦十郎,教子有义方。灵椿一株老,单桂五枝芳。”小灵子赞叹道:“窦燕山窦老爷果真是厉害。看来蓟州确实出人才。” 曾梓图继续说道:“江湖上流传着这样一段歌谣,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武林巅峰,散花仙翁,雌雄双煞,了无神僧。”吴秋遇想起来,刚才小灵子和他扮作雌雄双煞时,北冥教那个黑衣人就曾说过这几句,于是问道:“这段歌谣是什么意思啊?”曾梓图解说道:“歌谣中说的是当今武林的几位顶尖高手,武林巅峰便是这个意思。”小灵子说:“雌雄双煞我们已经见识过了,散花仙翁和了无神僧我们没见过,不知他们两位是什么来头?”曾梓图稍稍愣了一下,继而笑道:“那不是两个人。”“不是两个人?”吴秋遇也有些不解,“不是一个散花仙翁、一个了无神僧么?”曾梓图笑了一阵,解释道:“了无神僧说的武功奇高的两位高僧:一位是嵩山少林寺的住持方丈,唤作了然大师;另一位是五台山佛光寺的无涯大师。”吴秋遇和小灵子刚刚在独乐寺见过无涯大师,对他的武功已有所了解,确实是高深莫测。说起少林方丈,吴秋遇忽然惊讶道:“少林寺的住持不是慧明禅师吗?”曾梓图愣了一下:“慧明禅师?老夫不曾听过。了然大师住持少林寺已有多年,我是亲眼见过的。他至今健在,方丈之位不至于轻易换人吧。”难道独乐寺的云奇小和尚所言有误?吴秋遇和小灵子明明记得他说的是“少林寺住持慧明禅师”,而且他们还亲眼见过这位慧明禅师,跟无涯大师在一起,武功也很高。 小灵子忽然说道:“了无神僧原来是了然大师和无涯大师两位高僧。那散花仙翁呢?散花仙翁又是哪位?”曾梓图笑道:“散花仙翁就更不是一个人了,而是四位顶尖高手。”吴秋遇和小灵子更觉惊奇,急切地望着曾梓图,只盼他尽快给出答案。曾梓图说:“散花仙翁的‘散’,是指散(音伞)游僧,四十多年前,他老人家凭借独创的开阳掌力挫群雄,一举成为武林至尊,建立一世荣耀。‘花’指江南花家,先后出了花向海、花向荣两位高手,都曾竞逐武林至尊。‘仙’指鲜子汤,最得意的武功为孤魂指,并善使暗器,很多高手都坏在他的手下,因此他的江湖名气很大。‘翁’是翁求和,幸运成为两届武林至尊。”“散游僧,江南花家,鲜子汤,翁求和,这就是散花仙翁。”小灵子重复了一遍,一一记在心里,作为日后与人聊侃江湖的说辞。 吴秋遇这才明白“散花仙翁”的意思,也隐约发觉曾梓图似乎对师公翁求和有些不屑,对散游僧却颇为推崇,于是问道:“这几位前辈跟蓟州有什么关系?”曾梓图不无得意地说:“散游僧前辈就是蓟州人。老夫选择在蓟州安家落户,多一半就是冲着他老人家来的。”吴秋遇问:“那这位前辈现在何处?”“他老人家很多年前就过世了,不过一直是我们武林中人的楷模。”曾梓图说到这里,倒有几分遗憾和感慨。小灵子偷偷看着曾梓图,隐隐觉得这个人野心不小,只可惜行差踏错,卷入到北冥教争端,不幸早早废掉了一身武功,要不然,他日后也说不定会想着去争夺武林至尊的名头。 又说了一会话,曾梓图说:“现在婉儿和以儿他们都不在,我正愁寂寞。你们肯留下来真好。老夫是从心里高兴。”小灵子忽然想起裘如龙和司徒豹等人,开口问道:“曾伯,红衫客和大胡子他们呢?昨日我明明看到他们进了府里,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曾梓图道:“你说的是裘如龙和司徒豹吧?自从我回来之后,他们就鬼鬼祟祟的,我也摸不准他们的行踪。算了,不管他们了。我现在是心如止水,只要他们不来骚扰我,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吴秋遇隐隐听出一丝凄凉,心中感慨,嘴上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小灵子又问:“那,海鲨帮那个人呢?您打死怎么处置?”曾梓图道:“海鲨帮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是其势力不可小觑。我现在这个样子,轻易不敢招惹他们。过一会,我去好生劝慰几句,就放他走吧。”小灵子不无忧虑地说:“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只怕你不惹他,他们也会想着惹你。”曾梓图叹道:“那也没有办法。好在现在有你们陪我,他们一时未必会怎样。等到以儿带人回来,就不用着怕他们了。毕竟海鲨帮不是本地的门派,在此没有根基。”这时候,吴秋遇说道:“伯父,您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曾梓图欣慰地点了点头,说:“嗯,谢谢你们。有秋遇在,我心里就踏实了。我现在就去放了那个海鲨帮的人,万一他在府中有个好歹,毕竟不好跟海鲨帮交代。”吴秋遇起身道:“我跟您一起去。”曾梓图摆手道:“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并未跟他起过冲突,又是去放人,他应该不会怎样。你们继续喝茶吧。我去去就回。” 曾梓图起身走了出去。吴秋遇和小灵子留在大厅里等着。过了一会,忽听院中有人大声说话:“每天这么倒腾来倒腾去的,太麻烦了!还不如直接在这里看着省心!”像是蒙昆的声音。又听旁边另有人尖声说道:“你懂什么,曾公就是要让他们搬出去,给北冥教的人看看。”这个是天山恶鬼。 小灵子到旁边找到那身老太婆的衣物,又开始装扮,并且小声招呼道:“秋遇哥哥,你也扮上,咱们出去看看。”说着把他那身老头子衣裳丢给他。两个人装扮好了,正要往外走,却见天山恶鬼和蒙昆已经走了进来。蒙昆手里搬着一张椅子,天山恶鬼怀里抱着两只掸瓶,忽然看到厅里有人,一下子愣住。吴秋遇和小灵子现在是老头子和老太婆模样,蒙昆和天山恶鬼没认出来,只道又是两个来曾府偷拿东西的闲人。蒙昆没好气地说道:“拿,随便拿!这个也给你们!”说着用力把椅子放到地上。天山恶鬼轻轻把一对掸瓶放到门口,瞅了瞅吴秋遇和小灵子,便拉着蒙昆快步走了。 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笑道:“人家把咱们当成偷拿东西的人了。只等咱们把东西带出去,走到偏僻处,他们便下手害人,再把东西偷偷拿回来。”上次来曾府,就看到有人肆无忌惮地往外搬东西,后来在附近小巷发现那几个人的尸体,东西却不见了。现在想来,很可能正如小灵子所说。于是吴秋遇问道:“你是说,曾府先故意放纵,在北冥教的监视人眼前做个样子,然后再由蒙昆他们暗中下手,把东西抢回来?只是天山恶鬼下手太狠了,动不动就杀人,也不知曾伯父是否知情。”小灵子说:“那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事了。”吴秋遇嘀咕道:“蒙昆倒是一直在曾公子身边晃悠,从山西到河南都有他的身影。那个天山恶鬼倒是好久不见了,自从在五丈窑台被丐帮长老打伤,就再也没出现过。不知怎么又忽然冒了出来。”小灵子说:“反正他们都是一伙,到哪里都是作恶。我看曾伯手下都是这种人,咱们还是尽早离开为好。”吴秋遇道:“嗯,先待几天,等曾公子和婉儿小姐他们回来咱们就走。”小灵子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那个曾小姐。”吴秋遇解释道:“我不是……我是想,等他们回来,曾伯就有人照顾了。如梦也会跟他们一起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走。”说到曾婉儿,小灵子还只是开玩笑,吴秋遇一说起如梦,小灵子忽然就沉默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当天便留在曾府。吴秋遇还住原来的房间。曾梓图一片热情,本想安排小灵子去住当初邵九佳住过的上房,可是小灵子只想住得离吴秋遇近一些。曾梓图便安排她住在吴秋遇的隔壁。晚上,吴秋遇躺在床上,又不免想起自己以前在此度过的那些日子,想起婉儿小姐和丫鬟秋香,心里仍然暖暖的。他起身下地,拿起桌上那些写着自己名字的纸张,一张一张翻着,感慨良多。 此后几日,吴秋遇和小灵子仍在曾府等待曾可以或曾婉儿带着柳如梦回来。胡大宁清醒之后,便随身伺候在曾梓图左右。 很快消息便传到北冥教总坛。司马相召集路桥荫、彭玄一、楚江天、伍澄清、身兼朱雀使的长老朱通以及当日参与刺杀胡大宁的卞通和另外那个黑衣人到大厅议事。司马相问那个黑衣人:“卞长老、玄武使,你们能确定当时胡大宁是真疯么?”玄武使熊龟年想了一下,确定地说道:“他那时肯定是疯了,不会有错。若不是雌雄双煞意外出现横插了一杠子,我们当时就把他杀了,他再装疯没有必要。”卞通也说:“教主,确实如此。只怪我们武功不济,对付不了那雌雄双煞,倒让姓胡的捡回一条命。”彭玄一说:“我见过赐熊双怪,他们武功确实厉害。卞长老和玄武使与他们遭遇,没有吃大亏已是万幸,不必懊恼。”玄武使摇头道:“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武功不错,结果我和卞长老两个人还对付不了那个男老怪。幸亏那个老太婆当时只是说嘴,要是她也下手,估计我们就回不来了。”彭玄一惊讶道:“男老怪,老太婆?你说的雌雄双煞是一男一女?”玄武使点头道:“是啊。雌雄双煞,难道不是一雄一雌么?”彭玄一摇头道:“嗨,错了。他们必是外人冒充的。真正的赐熊双怪我见过,是两个老头子,他们是一对兄弟。只因他们居住在赐熊岭,又行动诡异,才有了赐熊双怪的名号,结果江湖上以讹传讹,慢慢竟变成雌雄双煞了。我也是亲眼见了才知道。”众人都面面相觑。卞通疑惑道:“那人武功极高,身法奇快,我和玄武使联手都斗不过他,如果不是雌雄双煞,那又会是谁?”彭玄一马上就想到了吴秋遇,他看了看司马相和路桥荫,却没有说出来。司马相问彭玄一:“胡大宁恢复正常,这个消息可靠么?”彭玄一说:“是青衣堂的属下亲眼得见,他跟在曾梓图左右,说话自然,举止有度,应该是好了。”“胡大宁疯癫多日,忽然就好了,而且就是在被假冒的雌雄双煞救下之后。看来那人不但武功高深,还懂得医术。”司马相说完,看了看路桥荫,路桥荫点了点头。他们也想到了吴秋遇。司马相说:“桥荫,你亲自安排下去。一旦发现曾梓图的武功有恢复的迹象,你们马上动手,把他们一起除掉。”“好,教主。”路桥荫点头领命。彭玄一则暗自为吴秋遇和小灵子担心。 第101章蓟丘遇险 曾梓图陪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在花园欣赏府中的花草山石。胡大宁在后面跟着伺候。小灵子对曾梓图说道:“曾伯,您就每日闷在家里?”曾梓图听了,微笑道:“小灵子姑娘想出去玩了?哈哈,那老夫就陪你们出去逛逛。蓟州附近可玩的地方很多。”小灵子笑道:“曾伯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我的心思了。”曾梓图说:“城里有几个好去处,最有名的当属独乐寺。独乐寺观音阁,你们去过没有?”小灵子说:“独乐寺的观音阁,还有观音寺的白塔,我们都看过了。”曾梓图想了一下,说:“文庙、关帝庙想必你们在别处也见过,这里的大体相同,就不去看了。公输子庙世间很少,也许值得看一看,离此也不远,你们抽空自己去看一下就行了。我带你们到山上走走吧。”吴秋遇和小灵子欣然同意。四个人便从后门出了曾府,往府君山走去。 府君山就在蓟州城北,四个人便走边聊,很快就到了。曾梓图手里拄着一根木棍,介绍到:“此山名叫府君山,过去原叫作崆峒山。”小灵子惊讶道:“崆峒山?崆峒山不是在西边吗?怎么会在这里?”曾梓图解释道:“据老夫所知,崆峒山不止一处。你说的是平凉的崆峒山,江湖上的崆峒派就在那里。眼前这座崆峒山自古有名。武则天当朝年间,契丹的李尽忠、孙万荣叛乱,著名大诗人陈子昂随军出征,在武则天的侄子武攸宜身边参谋军事。大军行至渔阳,先锋王孝杰率领的十七万将士在一处峡谷里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没。武攸宜吓得龟缩渔阳,不敢出战。陈子昂满怀激情自告奋勇,乞分麾下万人为前驱出战沙场。武攸宜因其素是书生,谢而不纳。陈子昂不忍见死不救,几天后再度进谏,激怒了武攸宜,被贬为军曹。陈子昂一气之下遍游蓟门和幽州,便曾登上这座崆峒山,拜谒黄帝问道广成子之所。后来留下千古名作《登幽州台歌》:北登蓟丘望,求古轩辕台……尚思广成子,遗迹白云隈。这里面有一段故事,传说古时候崆峒山上住着一位圣贤,叫广成子。黄帝轩辕氏大战蚩尤之后,曾经专门来到这里,向山中隐居的广成子求教修身治国之道。诗中所说的轩辕台便是黄帝拜谒广成子之所。后人还在山上建有广成子殿。”不只是吴秋遇和小灵子,就连身后的胡大宁也听得入神。 曾梓图继续说道:“诗仙李白还曾在此山居住,山上至今留有太白洞,独乐寺‘观音之阁’的匾额便是在那时题写。他在《北风行》中还有诗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诗人杜甫和诗人高适也都有诗吟咏渔阳和蓟丘,其中的蓟丘便是这崆峒山。”吴秋遇和小灵子惊叹道:“看来唐朝这些大诗人都很喜欢这里。”曾梓图点了点头:“是啊。可惜这里原属无终小国,又是战略要地,屡经战乱,像他们那样的外地游人不多。写下《太史公书》的司马迁公也没有到过此地,不知有此崆峒山,因此便只写下平凉一处,并把各种传说都归于那里。由于其他的缘故,本地人也渐把此山唤作府君山,而且沿用至今。”小灵子说:“若不是跟人约好,我们也想不到会来这里。曾伯真是学识渊博,小灵子佩服。”曾梓图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山上除了广成子殿,还有文王殿、三官殿和玉皇阁。刚才山脚下的那个塔是赵公塔。那边还有窦公墓,葬的就是那位教五子名俱扬的窦燕山。”吴秋遇和小灵子边听边点头。 胡大宁忽然开口问道:“也有不少老百姓把这座山叫府君山,这个有什么来历么?”曾梓图说:“你们听说过泥马渡康王的故事吗?”小灵子抢着说道:“这个我听说过。说是有一位皇帝被敌人追赶,逃到大河边上,敌人就在后面追上来了,眼看走投无路了,忽然出现一匹白马驮着他过了河。上岸之后,那马不见了。这个皇帝走到附近的一座庙里,发现神像前有一只泥马,跟驮他过河的泥马一模一样。我说的没错吧?难道,这个故事也跟这座山有关系?”曾梓图笑道:“差不多吧。你说的那个庙是崔府君庙,供奉的是神仙崔府君。泥马渡康王之后的第二年,这里发生大旱,民不聊生。恰好崔府君路过这里,便让自己的白马寻找泉水。白马走到山脚下,用蹄子刨出一洼深泉,解出了旱灾。当地百姓便把这洼泉水叫做白马泉,并在山上修建了府君庙,后来便有人喜欢把此山叫做府君山。”小灵子惊叹道:“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曾梓图笑道:“当然只是一个传说。”胡大宁说:“好像周围还有一个黑马泉。”曾梓图道:“那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就在此时,忽听前面山坡后有人争吵。“贼骷髅,你他娘的还真想独吞哪!”竟是蒙昆的声音。另外一个人尖声说道:“蒙昆,你是猪脑子啊!咱们两个一直在一起,我怎么独吞了?”显然是天山恶鬼的声音。小灵子停下脚步,回头和吴秋遇面面相觑。曾梓图已经快步跟了上来。蒙昆说:“这个事儿只有咱们俩知道,不是你,还能有谁?”天山恶鬼说:“还有你!老子想起来了。老子是孤身一人,你可是有徒弟的。一定是你背着老子,让你徒弟偷偷拿了?”蒙昆叫道:“你放屁!你血口喷人!”天山恶鬼骂道:“你才放屁!敢跟老子捣鬼,老子不能轻饶你!”蒙昆也不示弱:“你放屁都比别人臭!老子就不该相信你这个贼骷髅!”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叫骂着,估计就要动手了。 曾梓图已经听出争吵的二人是蒙昆和天山恶鬼,便拄着棍子往那边走去。胡大宁赶紧跟上去,搀扶他。小灵子喜欢看热闹,打架的又是两个熟悉的坏人,她更有兴趣,拉着吴秋遇快步追过去。只见蒙昆和天山恶鬼已经拉扯到了一起,眼看就要动手了。身边有一丛乱石,有刚刚翻找过的痕迹,几块潮湿的石头丢在外面。曾梓图上前问道:“你们为何在次争吵?”蒙昆和天山恶鬼忽然看到曾梓图,都吓了一跳,各自松了手。蒙昆一时不知所措,看着天山恶鬼。天山恶鬼主意多一些,开口说道:“没,没什么。我跟老蒙在城里闷得慌,到这里找点乐子。让曾公见笑了。你们……”他忽然看到小灵子和吴秋遇走到曾梓图身后,更加觉得惊讶。曾梓图说:“这两位都是我府上的客人。”“哦,哦。”天山恶鬼支吾了两声,没有说什么。曾梓图指着乱石夹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找什么?”天山恶鬼说:“听说蓟州的山里草药多,我们也想挖一些备用。”曾梓图看了蒙昆一眼。蒙昆也赶紧点头道:“是,我们是在挖草药。”小灵子故意高声说道:“石头缝里也能长草药啊?”曾梓图明知有假,也懒得去拆穿,只是淡淡说道:“我陪客人在山上转转。你们不要在这里吵了,成何体统?”蒙昆和天山恶鬼相互看了一眼,冲着曾梓图拱了拱手,匆忙走了。 小灵子走到石缝看了看,笑着说道:“他们该不是偷偷藏私房钱,结果分赃不均吵起来了吧?”曾梓图觉得面上无光,苦笑着说道:“让姑娘见笑了。走,前面还有好去处。” 没走多远,小灵子忽然指着前面叫起来:“那个石洞好有趣呀!”吴秋遇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前面有一个形状奇怪的漏洞(与桂林象鼻山类似)。曾梓图说:“那是穿云洞。前后通透,云雾可以从中穿过,因此得名。”小灵子顾不得听故事,快步向那山洞跑去。吴秋遇怕她跌倒磕碰,急忙追了上去。曾梓图看到他们天真活泼的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带着胡大宁也跟了上去。 穿云洞高七八尺,常人不必低头便可从容穿过。走在洞中,有风吹过,更觉舒爽。小灵子摸摸看看,兴奋地说道:“这种前后通透的石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原来还以为只有假山上才有。” 过了穿云洞,曾梓图说:“前面还有豹子洞。”“这山上还有豹子?”小灵子吓了一跳,“那咱们别去了吧。山里的野狼我们已经见过了,好可怕呀。只怕豹子比野狼更厉害。”曾梓图说:“山上是有金钱豹、野狼、狍子,不过这一带常有人来,野兽不常出没。”小灵子说:“那咱们去豹子洞,不是直接送到人家窝里么?”曾梓图笑道:“我说的豹子洞,原来叫抱子洞。据说原来有某位仙人抱着婴儿在那里避雨,与野兽豹子没有关系。只是后来大家传成了豹子洞。” 小灵子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脑子里始终有野兽的身影,不想再往前走,于是说道:“曾伯,我看前面的山峰也差不多,咱们往回走吧。”胡大宁偷偷笑着,知道这小姑娘是怕了。曾梓图说:“也好。正好老夫也累了,走不动了。那,咱们就回去?”说完,他看着吴秋遇。吴秋遇对游山玩水其实没什么兴趣,既然小灵子想回去,他当然也同意,于是点头道:“好。” 经过穿云洞,小灵子不免又在石壁上顺手摸玩了几把。正要走出洞口,忽见前方洞口外面闪出十几个人,看服饰应该是北冥教旋风旗的人。为首是刚刚接任旋风旗旗主的蒙追,高声说道:“曾梓图,你们走不掉了。”吴秋遇见来者不善,赶紧用身体护住小灵子。胡大宁也挡在曾梓图身前,对着外面的人冷笑道:“呵呵,蒙追,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打架?真是笑话!”蒙追不急不躁,淡淡说道:“胡大宁,我知道你身手不错,我也自知未必是你的对手。不过今日由不得你逞强。你看清楚了,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注意到,蒙追的那些手下每人手里端着一支怪异的竹筒。胡大宁也曾经是北冥教的人,自然识得旋风旗的宝贝,失口叫道:“夺命迷魂雾!”蒙追说:“不错。十二筒夺命迷魂雾,对付你们应该足够了吧。”曾梓图说:“这毒物厉害,不可硬拼。咱们且往后撤。”四个人便往洞中退走。小灵子刚才注意看了一下,嘀咕道:“明明只有十支竹筒,他怎么说有十二筒?” 胡大宁小声道:“他们堵住前面的洞口,咱们从后面出去,先避过再说。”吴秋遇听了,快步走向后面的洞口去查看情况。曾梓图摇头苦笑道:“没用的。他们既然想到在这里埋伏,又怎肯留后门给咱们逃走?”果然,吴秋遇走到洞口一看,这面也已经有一伙人守在那里,为首的竟然是刚由红衣堂堂主升任烈火旗旗主的景素素,不用说,她旁边那些肯定都是烈火旗的人了。景素素看到吴秋遇在这里,也稍稍愣了一下。吴秋遇赶紧回去把情况告诉小灵子和曾梓图。胡大宁惊叫道:“烈火旗的人也来了?他们手里的烈焰枪可厉害。咱们只能先在这躲一阵了。”其他人听了也一筹莫展。这石洞长三丈有余,略有曲折,勉强可以藏身。小灵子说:“前后两个洞口都被他们看住,他们仗着手里的家伙也随时可能攻进来,估计咱们在这里也躲不了太久。”曾梓图稍稍平静了一下,轻声说道:“先看看他们什么意思吧。未必是要取咱们性命,要不然,刚才就不会废话,直接动手了。”三人听了,各自点头。 这时就听蒙追在外面喊道:“谅你们武功再高,也躲不过我们的夺命迷魂雾和烈火旗的烈焰枪。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胡大宁对着外面高声问道:“蒙追,你们到底想咋样?”蒙追说:“我们只是奉命来拿曾梓图,只要他束手就擒,其他人我们可以网开一面。”胡大宁说:“你们休想!有俺胡大宁在,绝不允许你们伤害曾公!”蒙追说:“那可由不得你了!你们心里应该清楚,意气用事救不了他,只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何必呢?曾梓图,你真想让他们给你陪葬?”胡大宁刚好回击,曾梓图拦住他,说道:“既然你们只为老夫一人而来,那老夫跟你们走,绝不连累别人。”“曾公!”胡大宁愣愣地看着曾梓图。曾梓图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此事原本与你们无关,倒让你们跟着受惊吓了,老夫着实过意不去。秋遇呀,日后如果有机会见到婉儿,替我转告她,我这个做父亲的,看不到她成亲那一天了。让她一定要快快乐乐的……”说完,真的迈步出了洞口。吴秋遇愣在那里,竟然忘了阻拦。胡大宁冲上去拉了一把,也被曾梓图推开。 曾梓图走出洞口,对蒙追说:“我跟你们走,请你不要难为我的客人。”蒙追倒是没有想到曾梓图真的会只身出来,只怕有诈,于是将身边的属下分作两伙:一伙继续守住洞口,不让里面的人出来;一伙将曾梓图看住。曾梓图说:“老夫已经在挂月峰自废武功,现在是个废人,你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你们一定不要伤害我的朋友。”蒙追看了看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出手打了他一拳。曾梓图胸前吃了重重一拳,身子一个趔趄,终于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一个旋风旗的属下险些被他撞到,急忙跳到一边。蒙追没想到曾梓图会疲弱至此,也不免愣住。 吴秋遇一惊,便要上前。只听胡大宁惊叫一声“曾公”,便抢先从洞里冲出来。旋风旗的人赶紧用夺命迷魂雾封阻。几缕毒雾射出,胡大宁的衣袖上稍有沾染马上就变了颜色,口鼻吸入一口,顿觉头晕喉痒,一时不敢向前硬闯。小灵子一把将吴秋遇拉住。吴秋遇自忖没有把握避过毒雾把曾梓图救回来,也不敢贸然出洞。 就在此时,只见一团红影落入人群中,一把将曾梓图拉起来。蒙追和手下众人都还没看清那个人的脸,那个人就已经裹挟着曾梓图进了山洞。从闪过的背影可以看出来,那应该是个老和尚。 胡大宁惊愕之中,慌忙让开洞口,跟着进洞。老和尚把曾梓图稳稳放下。吴秋遇和小灵子认出来,这老和尚正是五台山佛光寺的住持无涯大师,前两日才在独乐寺见过。曾梓图稍稍平静了一下,这才看清无涯大师,忙拱手道:“多谢大师。敢问大师法号,宝刹何方?”无涯大师说:“老衲无涯,栖居五台山佛光寺。”曾梓图愣了一下,又惊又喜:“您就是无涯大师?失敬失敬!老夫曾梓图,仰慕大师已久,可惜一直无缘拜会。”无涯大师微笑道:“阿弥陀佛。几年前施主便与老衲有书信往来。不想今日才在这里见到,幸会幸会。” 小灵子在一旁说道:“大师,曾伯,你们先别忙着叙旧了。现在洞外还有人守着呢,咱们先想办法离开吧。”曾梓图听了,叹息道:“唉,只因曾某一时不慎,得罪了北冥教。不想今日却要连累大师和秋遇贤侄被困这里。这些人只为我一人而来,大师,秋遇贤侄,你们自顾离去吧,不必……”吴秋遇说:“伯父,我不走。”无涯大师往洞口外看了看,又瞅了瞅吴秋遇,小声说道:“秋遇少侠,你身手敏捷,功力深厚,应可独当一面。老衲尽全力,或可冲开一处。咱们前后两路同时闯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或可夺了他们的暗器。”吴秋遇点头道:“嗯,我可以试试。”小灵子忽然说道:“不行的。刚才咱们看到的,只是摆在明处的几个。他们在暗处也有埋伏,你们是打不到的。万一有一两个漏网的,使起暗器来,大家还是凶多吉少。”胡大宁问:“你怎知他们暗处有人?”小灵子说:“刚才那个姓蒙的亲口说的,他们有十二筒夺命迷魂雾,可是我仔细数过了,洞口外面只有十个,说明还有两个藏在暗处。” 这时就听蒙追在外面喊道:“不要以为你们武功高便可逃出去,我这十二支竹筒,每一支里面都装满了夺命迷魂雾。就算你们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一下子把十二个人全都打倒。更何况,有人站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你们想打也是打不到的。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还是请姓曾的自己出来吧。”无涯大师和曾梓图都暗自赞叹小灵子的细心和机警。曾梓图自忖难以全身而退,便又要出去受缚。“曾公!”胡大宁赶紧将曾梓图挡住,他猛然一动,忽觉胸中一闷,眼前一黑,身子就倒了下去。几个人都是一惊。无涯大师蹲下身去摸了摸胡大宁的脉搏,眉头一皱,低沉说道:“想是他刚才吸入了毒雾。”曾梓图关切地问道:“还有救吗?”无涯大师说:“他中毒不深,一时气息阻塞,短时间应无性命之忧。老衲这就试着给他调理气息。”说完,无涯大师轻轻把胡大宁扶坐起来,自己坐到他身后,开始给他推拿顺气。小灵子叫道:“夺命迷魂雾果然厉害!”吴秋遇知道,胡大宁此刻气息断绝,就跟死了一样,贺兰映雪是喂不下去的,只能看无涯大师的手段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前后两个洞口都被北冥教的人用厉害的武器守住,暗处还有埋伏,他们哪有办法可想啊?这时,景素素在外面喊道:“吴少侠,我们奉命来拿曾梓图。此事与你无干,你何必趟此浑水?”吴秋遇说:“曾伯在挂月峰已经当众自废武功,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他们也是知道的。他已经这样了,对北冥教没有任何威胁,你们为何还要伤害他?”景素素说道:“你叫他出来,我们自有判断。”吴秋遇说:“我不能让你们伤害曾伯。”曾梓图看着吴秋遇,感激地点了点头。景素素继续劝道:“吴少侠,这不是你讲义气的时候。本来事情很简单,你们卷入进来,一旦动了手,反而不好收场。”曾梓图忽然说道:“秋遇贤侄,我实在不想连累你们。还是让我出去吧!”说着又要往外走。“不要!”吴秋遇赶紧把他挡住。这时,就听蒙追再另一头嚷道:“景旗主,别跟他们废话了!咱们两头攻进去,好歹把他拿下!”景素素忙叫道:“蒙旗主且慢!万万不可!”蒙追说:“你还犹豫什么!烈火旗不敢动手,我旋风旗可要先上了!大伙都给我听好了,一会冲进去,先拿曾梓图。但有阻抗,格杀勿论!上!” 吴秋遇大惊。无涯大师正坐在地上给胡大宁保命,此刻能够进行抵抗的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两面洞口都有北冥教的人,他都不知道该封堵哪一边了。小灵子提醒道:“景素素好歹是熟人,护着曾伯往那走。”吴秋遇胡乱点了一下头,用身体掩护着小灵子和曾梓图往烈火旗把守的洞口走去。小灵子回头叫道:“大师,快走啊!”无涯大师仍然在闭目给胡大宁顺气,动也不动。小灵子心中焦急,就要过去拉他。 这时就听蒙追那边有人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好像还不止一个。有人惊慌喊道:“什么人?”很快听到有人在山洞上方大笑起来:“哈哈,这玩意果然好用,归我了!你们要不要再试试?”吴秋遇愣了一下,继而大喜:“是丁大哥!” 丁不二站在穿云洞顶端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筒夺命迷魂雾,脚下还丢着一筒,正在与旋风旗的人对峙。旋风旗的人都知道夺命迷魂雾的厉害,虽然丁不二手里只有一支竹筒,但是他居高临下,下面的所有人都在他的喷射范围之内,他手里的一支夺命迷魂雾筒和十支的作用是一样的。两个旋风旗的人躺在地上哀嚎。蒙追抬头冲着丁不二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跟北冥教作对!”丁不二故作惊讶:“哎呦,你们是北冥教的人哪?”蒙追轻轻哼了一声:“念你孤陋无知,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赶紧留下竹筒速速离去,免得白丢性命!”丁不二却道:“原来一直听说北冥教很厉害,号称北方第一教派,想不到竟然是靠这种下三滥勾当害人。好不害羞!”“你!你……”蒙追大怒,“看来你是真心找死。”丁不二笑道:“呵呵,吓唬我?谁先死还不一定呢。要不你过来试试?”说完,把手里的竹筒对准了蒙追。蒙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虽然心中气恼,却也知道此刻与丁不二翻脸没有好处,只好强压怒火,忍气说道:“我们今日在此办事,不想与你计较。你只管离去便罢。”丁不二说:“我兄弟在里面,你们趁早撤了,大家相安无事。”双方就此僵持起来。 洞里,胡大宁轻轻嗯了一声,渐渐有了气息。无涯大师扶着他靠上石壁,然后起身说道:“他性命已无大碍,只是还需尽快找到解药。”曾梓图拱手道:“多谢大师。可是解药在北冥教的人手里,咱们现在怎么办?”小灵子在一旁说道:“丁大哥已经把暗中埋伏的人制住了,没有后顾之忧了!大师,你武功高深,现在可以从那边洞口打出去。秋遇哥哥从这边洞口打出去。你们务必快速逼进,让他们没有反应时间。一定要当心他们的暗器!”无涯大师和吴秋遇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分头向两个洞口走去。 蒙追正在抬头与丁不二对话。他手下那几个人也已经把注意力挪到了丁不二身上,生怕他手里的夺命迷魂雾喷到自己。忽然洞口飞出一团红色人影,他们全都措手不及。无涯大师很快冲到蒙追面前,很容易就将他拿住。丁不二在上面开口赞道:“大师好手段!”无涯大师冲他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全赖施主从旁相助。”他又转头对旋风旗的人说道:“各位施主,请你们放下干戈,容许洞中之人离去。”旋风旗的属下见旗主已然被老和尚控制,顿时慌了手脚,不知所措。蒙追说:“老和尚,你不要多事!你这样做就是与北冥教为敌,绝对没有你的好处!”无涯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衲无心与北冥教作对,只求施主们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无辜之人。”蒙追还要嘴硬,已经被无涯大师按住穴道,说不出话来。无涯大师继续说道:“刚才有位施主吸了你们的毒雾,还盼施主大发慈悲,赐他解药。”蒙追身子动弹不得,只能微微摇头,示意不给。 另一边,吴秋遇也已经冲出洞口。由于景素素事先吩咐,没有她的命令不准使用烈焰枪,因此一见吴秋遇冲出来,烈火旗的弟子有些措手不及,烈焰枪也被他夺去几杆。其余众人赶紧将他围在当中。小灵子和曾梓图料想吴秋遇已经得手,也从洞里出来。一见吴秋遇被围,小灵子大惊。曾梓图不忍看到吴秋遇被害,赶紧抢步上前,嘴里大喊:“不要伤他!”慌乱之中,脚下踩到几块碎石,扑倒在地。景素素看在眼里,快步上前将他制住。曾梓图刚要挣扎起来,景素素用剑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曾梓图顿时瘫软在地。吴秋遇见状,急忙打出一记“遍访迷宫”,随着身行旋转,两掌并行在周围扫了一圈。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十招,虽然掌力分散,威力不如其他招式强大,但是可以一气在短时间内逼退周围各个方向的敌人。烈火旗的人受到吴秋遇掌力的攻击,慌忙向后退去。 吴秋遇趁机冲出包围,抢到景素素身后,去抓她握剑的右手。景素素发觉有人从背后扑来,急忙转身,挥剑抵挡。吴秋遇没想到景素素反应如此之快,赶紧闪身让过。景素素见是吴秋遇,没想到他身陷包围这么快就能脱身出来,不由得暗自赞叹,手里的长剑又向吴秋遇刺去。吴秋遇看出景素素这一剑速度不够快,心中大喜,快速出手将剑身捏住,用力一扯。景素素身形不稳,直向吴秋遇撞来。吴秋遇不忍叫她跌倒在地,便用左手轻轻将她揽住。景素素倒在吴秋遇怀里,脸一红,小声说道:“挟持我。我送你们下山。”吴秋遇愣了一下,马上领会了她的好意,心中感动,作势将景素素制住,对烈火旗的人说道:“你们旗主在我手里,都不要妄动。”烈火旗的人愣愣地看着吴秋遇和景素素,都不敢贸然上前。 小灵子看在眼里,不禁一皱眉,但很快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开口说道:“大家不要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旗主的。秋遇哥哥,带着素素姑娘进山洞,咱们从那边下山。”说着便扶起曾梓图向山洞走去。吴秋遇不好意思让景素素留在怀里,便轻轻将她扶正,作势用剑挟持着她,慢慢退入山洞。胡大宁见曾梓图等人平安回来,也站了起来。吴秋遇便押着景素素走在头里,走出穿云洞。小灵子他们也随后跟了出来。 无涯大师见吴秋遇也押着一个人出来,曾梓图等人都平安无恙,微微点了点头:“烦请两位施主送我们一程,老衲担保绝不会伤害两位。”蒙追已经不能说话,愣愣地看着景素素。景素素假装无奈地说道:“既然已经落到你们手里,你们想怎样便怎样。”无涯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然如此,大家不必再动干戈,这是最好的结果。”烈火旗的人也已经穿过山洞,但是旗主在人家手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跟旋风旗的人一起远远跟着,看着两位旗主被押着往山下走去。 丁不二从山洞上面跳下来,招手道:“哎,等等我呀。”小灵子回头笑道:“你脚步那么快,要来便来,还要我们等你?”丁不二快步跟上他们,得意地显摆着手里的竹筒,对小灵子说:“这是个好玩意,我又多了一件防身的宝贝。”小灵子笑道:“这就叫,什么不走空。”“去!”丁不二假装嗔怒地瞅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 路上,胡大宁跟蒙追要解药。蒙追落在人家手里,也只得不情愿地取了一点解药给他。胡大宁服了解药,心里才彻底踏实了。走了一阵,忽然见前面匆匆走来三个人。看到来人,蒙追顿时面露喜色。景素素却不禁微微一皱眉,似是有所担心。吴秋遇和小灵子认出来,那三个都是北冥教的人。其中两个是护教长老,一个是卞通,一个身兼朱雀使的新任长老朱通。另外一个也见过,就是和卞通一起到曾府刺杀胡大宁的那个黑衣人。他也是北冥教的四个巡查使之一,玄武使熊龟年。小灵子低声对无涯大师说道:“大师,他们是北冥教的长老,咱们得多加小心。”胡大宁说:“我看以大师和吴少侠的武功,用不着怕任何人。他们三个挡不住咱们。”曾梓图却道:“能不打还是别打。我不想与北冥教结怨太深。今日之事,也许只是误会。”无涯大师点了点头,已然心中有数,嘴上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曾施主如此想法甚好,但愿北冥教的人也能明了。” 卞通等人也已经看到他们,见吴秋遇也在这里,旁边还有个老和尚,而且景素素和蒙追还在他们手里,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走到近前。吴秋遇等人停下脚步。曾梓图上前说道:“几位长老,曾某这厢有礼了。”卞通冷冷地说道:“曾梓图,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狂妄!日前在挂月峰生事,司马教主宽宏大量饶你不死,你今日又敢拿了我教中两位旗主,看来真的是要与我北冥教作对到底了?” 曾梓图赶紧说道:“挂月峰之事,实属无心之失。老夫一时不慎,卷入其中。我已经自废武功以示谢罪,蒙司马教主宽宏大量,放我下山。刚才贵教的属下又要拿老夫回去,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北冥教的夺命迷魂雾和烈焰枪着实厉害,我等也是迫不得已,才委曲两位旗主送我们下山。万望三位长老不要见怪。大师,秋遇贤侄,既然北冥教的三位长老到了,就请把两位旗主放了吧。”吴秋遇收了剑,递到景素素手里,拱手道:“委曲姑娘了。多谢你……”景素素赶紧微微摇头,给他使了个颜色,希望他不要说露。吴秋遇赶紧住口,目送景素素走到卞通等人面前。无涯大师也把蒙追放了。 景素素躬身施礼:“烈火旗旗主景素素,参见卞长老、朱长老、玄武使。”玄武使熊龟年一愣:“你认得我?”景素素说:“玄武使曾经到红衣堂暗访,属下有幸见过,只是没敢惊动。当时颜祺旗主正好也在,跟属下介绍过玄武使的威名。” 卞通一时没有了指责曾梓图的口实。玄武使熊龟年一眼看到胡大宁,顿时想起自己和卞通长老被假冒的雌雄双煞打败,在他面前折了面子,于是指着胡大宁说道:“胡大宁,那日你故弄玄虚,仗着假冒的雌雄双煞侥幸逃脱。今日看你往哪里走?”胡大宁冷笑道:“你说的事,胡某不记得。不过,听你的意思,我可是一直留在远处,倒是你们来了又走了,不知是谁侥幸逃脱?”熊龟年大怒:“姓胡的!你背叛圣教,今日我便要拿你回去!”胡大宁不屑地说道:“熊龟年,胡某中了夺命迷魂雾,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今日有无涯大师在场,怕也由不得你们放肆!”他故意把无涯大师卷入进来,就是指望无涯大师能出面解围,这倒是不全为他自己,也是为了曾梓图能够平安下山。“无涯大师?”熊龟年等人自然把目光转移到老和尚身上,上下打量。无涯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便是。老衲无心参与争斗,只是希望各位施主好生解脱误会,不要妄动无名。”熊龟年忽然冷笑道:“姓胡的,你不要知道几句武林歌谣便耍个没完。武林巅峰,散花仙翁,雌雄双煞,了无神僧。这个人人皆知。上一次,你找人假冒雌雄双煞,侥幸保住性命。这次又找人来冒充无涯和尚,你以为还能唬得住我?”胡大宁心中暗笑,熊龟年这是要自己找倒霉呀,于是故意激道:“不信你可以试试。只怕你没有这个胆量!”无涯大师看了胡大宁一眼,稍有不悦。 熊龟年已经认定眼前的无涯大师是假冒的,心里并无顾忌,被胡大宁言语一激,直接上前向胡大宁抓去。无涯大师有意让胡大宁吃些苦头,以戒他胡言乱语,因此并不出手拦阻。胡大宁见无涯大师动也不动,顿时慌了,这才急忙躲闪,他中毒之后身子本来就虚,又在慌乱之中,一下子绊倒在地。熊龟年大笑道:“倒是叫你那个无涯大师来救你呀!哈哈哈哈,拿命来!”说着便向胡大宁的腰间打去。胡大宁无力躲闪,无奈地闭上眼睛,听天由命。熊龟年一拳打到半路,竟然停在那里,再也前进不得。他愣愣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手臂被人牢牢攥住,奋力抖甩竟然无法挣脱。无涯大师轻轻将熊龟年推回原处,笑呵呵说道:“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怎可轻易要人性命?”熊龟年刚才感受到无涯大师的力道,惊诧不已,这老和尚轻描淡写,竟然让他完全无法摆脱,看来这功力不知要胜过自己多少倍。小灵子在一旁说道:“这位无涯大师可是真的哦。” 朱雀使朱通刚才一直没有说话,他一直在留意无涯大师。老和尚的武功虽然没有直接显露,可是刚才玄武使明明是用力打出一拳,到最后却完全使不出力道,显然是老和尚谈笑间将他制住。他自忖武功难以胜过那老和尚,又知道吴秋遇的武功也不在自己之下,那是在莲花岭亲眼见过的,于是开口劝道:“卞长老,玄武使,咱们来此可不是为了打架。既然两位旗主平安无事,又有无涯大师从中说和,咱们就不必在此争执了吧。”卞通先前吃过假的雌雄双煞的苦头,此番遇到真的无涯大师,他也不想自讨没趣,于是说道:“那好。曾梓图,只要你虔心悔过,莫再惹事生非,我们也不为难你。”曾梓图恭敬地说道:“不敢不敢。请三位长老转告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老夫只求安度余生,绝无妄念。以后还要仰仗北冥教的庇护呢。”卞通和朱通、熊龟年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二人也都点了点头。卞通在三人之中位份最高,自是带头之人,他招呼了一声“咱们走”,便带着朱雀使、玄武使和两个旗主继续上山,去召集两旗的属下。 离得曾梓图等人稍稍远了,朱雀使开口问道:“两位旗主,你们怎会落到他们手里?”蒙追说:“本来已经把他们堵在山洞里,我这边带着十二筒夺命迷魂雾,烈火旗有九杆烈焰枪,料想已经万无一失了,没想到那个老和尚突然冒出来……”玄武使说:“那老和尚武功深不可测,遇到他,打你们个措手不及,再多人手也是没用的。”蒙追委曲地说道:“我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招,事先派了两个人到暗处埋伏,他们看不到更打不到。谁知后来……又来了一个人,就是站在胡大宁旁边那个人,他轻功很好,动作也快,竟然上去坏了我布在暗处的埋伏。这才让老和尚有机可乘。”景素素怕长老们看出破绽,于是含糊说道:“我这边也差不多。吴少侠武功厉害,我们挡他不住,我也被他拿住了。”朱雀使说:“我见识过他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而且他身法极快,你们很难防住。”卞通叹气道:“想不到这姓曾的竟有如此运气,先后有那么多人出来帮他。早晚还是咱们的心腹之患。” 熊龟年说:“要是咱们早来一些就好了。咱们在场,他们没那么容易得手。至少暗处的埋伏不会被人端掉。”蒙追说:“也怪属下犹豫。如果不跟他们废话,一开始就用夺命迷魂雾攻进去,早就把姓曾的拿下了。”景素素说:“咱们奉命下山,并不是直接要取曾梓图的性命。临行前,路大长老说得明白,如果曾梓图的武功有恢复的迹象,则立即除掉他。所以咱们才要试探。我看曾梓图的武功是真的废了,走路快两步都会跌倒。我用剑身轻轻拍了他一下,他就爬不起来了。他武功已经废了,咱们动手杀他,未必是教主的本意。”蒙追说:“我也打了他一拳,他确实扛不住。废是废了,不过,那又怎样?我想着这次把他除掉了,以后就没有了后患,所以后来才命人动手。”熊龟年不耐烦地说道:“现在还扯这个有什么用?赶紧召集你们的属下,回山复命吧。” 第102章婉儿回府 曾梓图庆幸躲过一劫,对众人说道:“幸亏有诸位舍身相救,老夫今日才能侥幸活命。”无涯大师说:“曾施主不必客气。今日之事固然值得庆幸,但是老衲还是不免担忧。如果北冥教始终把你当作敌手,那日后施主恐怕仍要面临纷扰,还得早做打算。”曾梓图说:“我正有事要找大师请教。还望大师暂留行程,到敝处一叙,为曾某指点迷津。”无涯大师道:“老衲已经在独乐寺辞别无际师弟,本来今日到府君山走走,便要返回五台山的。既然曾公相邀,老衲就暂留残步,随施主去说说话吧。”曾梓图大喜。 小灵子在吴秋遇耳边嘀咕了几句。吴秋遇点了点头,对曾梓图说道:“伯父,您先陪大师回去吧。我和丁大哥、小灵子想在附近再走走。”曾梓图看了看他们三个,知道他们是旧相识,一定有很多话说,便点头道:“也好。那你们玩得尽兴了,早点回去,我给你们安排酒宴。”小灵子说:“曾伯,你不必麻烦。我们还不知会到几时,玩够了自然回去。大师,您也走好。”无涯大师点头示意。曾梓图便陪着无涯大师下山去了。胡大宁在后面跟着。 丁不二说:“还好你们先想到了,省得我到时候再道别什么的,太麻烦。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小灵子说:“先别说去哪里。丁大哥,今天幸亏有你。要不是你把山洞上面那两个人推下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吴秋遇问道:“是啊,丁大哥,你怎么会在那儿出现?”丁不二说:“昨天我正打算离开蓟州城,忽然看见蒙昆和天山恶鬼了。那俩家伙鬼鬼祟祟的,各自带着一个大包袱,我猜里面一定有好东西,一时看着心痒,就悄悄跟着他们。他们到了山上,开始找山洞、石头缝,先后换了好几个地方,终于看到一个满意的乱石堆,把包袱藏在了石头夹缝里,又做了些遮盖,从不同方向看了看,觉得别人发现不了,就下山了。他们走后,我过去把包袱掏出来,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值钱的玩意,心说这下可发达了。我本来想拿着包袱就走的,后来想了想,觉得他们可能还会再来藏东西,于是又住了一晚,今天一早就守在附近等着他们。果然,他们又来了,这次倒是没带东西来,应该是来取东西的。他们找不到包袱,就吵起来了,互相都以为是对方偷偷拿了。后来你们就来了,我不好意思出来相见,怕你们问起缘由,就躲在暗处看着你们。你们过了穿云洞以后,又来了两伙人,在那里看了看,就埋伏下了。还有两个人专门爬到山洞顶上,藏起来。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要害人,而且马上想到可能跟你们有关,我就偷偷盯着他们。果然,你们再次进入穿云洞以后,他们就把两面洞口都封了。无涯大师和秋遇兄弟武功都很厉害呀,你们躲在洞里不出来,我就想到是他们手里的东西碍事。我看到他们用那竹筒喷雾了,知道那玩意厉害,就想着帮你们把那个破了。可是,你们也知道,哥哥我就是轻功还可以,论打斗,根本不行。下面人多,我下不了手,上面只有两个人,我上去偷袭,应该有机会得手。于是我就悄悄上去,夺了他们手里的竹筒,把人推了下去。你们也知道,这竹筒是喷雾的嘛,一喷一大片,防不胜防。我虽然只有一支,也足以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后来我就故意大声说话,给你们提个醒,让你们知道我在外面得手了。” 吴秋遇说:“丁大哥,你真厉害。今日幸亏有你。要不然,还真就麻烦了。”丁不二笑道:“我那叫什么本事,全凭一身轻功,干点偷鸡摸狗的事。你的武功才是真厉害。”小灵子说:“秋遇哥哥的武功是不错,只可惜不会轻功,连墙头都翻不过去。丁大哥,你轻功那么好,教教他呗。”丁不二笑道:“小灵子,这才是你把我们留下的真实目的吧?”小灵子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你就教教他嘛。”丁不二说:“这个好说,只要秋遇兄弟想学,我就教他。他的追风架子,还是我教给他的呢。”吴秋遇点头憨笑:“是。那时候我还傻傻的不知道呢。丁大哥,你看我能学会轻功吗?”丁不二说:“当然能了。其实,追风架子就是轻功的一种,你想想,若非身轻体健,怎能疾驰如飞?你们所说的,无非是往高处的腾越飞纵之术,这个与追风架子的平行之术确有不同。不过你身法灵活,速度奇快,其实已经跟轻功差不多了,只是很少往高处走。我告诉你几个诀窍,你坚持练了,相信很快就能学会。”吴秋遇和小灵子大喜。 丁不二便给吴秋遇讲起了练习轻功的法门,吴秋遇听得也很认真。接着,丁不二让吴秋遇使了几个腾挪的身法,指点他如何改变用力方向,变成向上纵跃。吴秋遇一一试了,果然有不同的体会。又多练习了几次,已经渐能提升。吴秋遇惊奇不已。小灵子看了,也欢喜异常。 丁不二见吴秋遇领悟得很快,身法也已经有所提高,点了点头,说道:“兄弟,很好。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你就超过哥哥我了。”吴秋遇憨笑道:“不会的。丁大哥的轻功是没人能比的。”丁不二说:“我会的,都已经教给你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练习了。”吴秋遇点头道:“嗯,我会好好练习的。多谢丁大哥。”小灵子坐在一旁说道:“丁大哥,你是不是得感谢我给你找了个好徒弟?”丁不二指了指她,大笑起来。吴秋遇和小灵子也跟着笑了。 丁不二看着他们两个,忽然想起一事,于是收了笑容,开口问道:“兄弟,那个如梦姑娘,有消息了吗?”吴秋遇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摇头说道:“没有。曾伯说,他也不知道婉儿小姐和曾公子他们在哪里。也许如梦正跟他们在一起。我们没有急着离开,就是想等他们回来,接了如梦一起走。”丁不二点了点头,扭头瞅着小灵子。小灵子问:“你看我干吗?”丁不二说:“他这么专心等着如梦姑娘,你不生气?”小灵子说:“我干吗要生气?”丁不二笑道:“呦,看得挺开呀。你叫他秋遇哥哥是吧,以后他要给你弄个嫂子回来,你可不准生气呀。”“懒得理你。”小灵子仿佛被说中心事,忽然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丁不二得意地笑了一阵,对吴秋遇说道:“兄弟,你们回曾家继续等信吧。我要走了。”吴秋遇虽然不舍,心里也知道留不住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丁不二见小灵子仍然低头沉默,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嘻嘻说道:“小姑娘,别生气,我跟你说着玩呢。我走了。”小灵子刚才走神了,这才惊醒一般,起身说道:“丁大哥保重。”丁不二一边走,一边挥手:“兄弟,咱们后悔有期。”吴秋遇望着丁不二的背影,不舍地说道:“丁大哥保重!” 无涯大师跟着曾梓图回去,看到曾府门庭冷落,不由得惊讶道:“原以为府上会很热闹,没想到竟能如此清静。”曾梓图说:“唉,往日倒也热闹。自从我成了北冥教的眼中钉,时时受到监视和骚扰,为了不殃及无辜,我便遣散家人,打发了家丁。这里自然也就冷清了。” 进入大厅,落座之后,无涯大师便问起了北冥教之事:“施主与北冥教的纠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否跟老衲说说。”曾梓图道:“我正是要跟大师说说北冥教的事。”于是便把司马相如何接任北冥教教主、如何带人去挑战武林至尊、北冥教试图劫持卢夫人和婉儿、秦钟礼等人打算重推教主以及自己卷入北冥教总坛风波等事一一跟无涯大师说了。无涯大师一直默默听着,直到曾梓图说完,才微微点头道:“原来其中竟有如此隐情。难怪那位司马教主心中忧虑,行事倒有几分欠思量。”曾梓图说:“我在蓟州落户多年,做些营生倒也攒下一个家业。只因平素喜好结交,在当地多少有些名气。北冥教总坛挂月峰离此不远,难免也有北冥教的人与我结识。司马相和他手下的路桥荫等人便认定我从中挑唆,破坏教主威信,煽动秦长老作乱。大师您想想,我都不是北冥教的人,他们谁当教主与我何干?秦长老他们又怎会听我的使唤?”无涯大师点头道:“看来是司马教主多心了。不过他根基不稳,难免心中不安,多些顾虑也在情理之中。施主心中无愧,避些嫌疑也就是了。”曾梓图说:“诚如大师所言,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处处忍让,不敢冲突,才能在蓟州留到今日。挂月峰总坛风波之后,本想着我自废武功,一则让他们出一口气,二则让他们打消顾虑,便可安心养老,了度残生。不成想,他们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又有了今日的杀劫。”无涯大师安慰道:“施主也不必过于忧虑。我想今日之事,未必就是坏事。老衲现在想来,他们未必是要存心谋害施主,或许试探武功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经过今日之事,我想他们应该可以放心了,未必还来打扰。”曾梓图说:“但愿如大师所言。我如今已经成了废人,再无什么志向。日后犬子如何,也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以后有机会,还请大师随便指点一二,他就受用不尽了。”无涯大师忙说:“令公子口碑甚佳,老衲虽然不曾见过,却也早有耳闻。但有需要老衲帮忙之处,施主不必客气。”“多谢大师。”曾梓图谢过无涯大师,稍稍沉默了一会,又面带忧虑的继续说道,“北冥教势大人杂,有司马相作为教主一日,始终是武林的一个祸患。”无涯大师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在想着曾梓图的话。曾梓图继续说道:“今日大师仗义出手,救了曾某,只怕也会惹恼司马相和路桥荫等人。大师回去以后,不可不稍加提防。”无涯大师点头道:“施主的话,老衲记下了。时候不早,老衲准备告辞了。”曾梓图想说的话已经说完,随便客气了几句,便送无涯大师出府。胡大宁一直在旁边伺候着。 目送无涯大师走远了,曾梓图转身往里走,忽听身后有人叫他:“爹。”曾梓图回身一看,是婉儿回来了。郝青桐和鲁啸紧跟在她身后。曾梓图迎上两步,惊喜道:“婉儿,你怎么回来了?”说着也跟郝青桐和鲁啸点头打了招呼。郝青桐和鲁啸知道此刻父女二人有话要说,只拱了拱手,没有插话。曾婉儿说:“你把我们都打发走了,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你嘛。”曾梓图欣慰地笑道:“真是乖女儿。骑马累了吧,走,快到里面歇着。”曾婉儿快步走到爹爹面前,高高兴兴跟他走在一起。郝青桐和鲁啸跟胡大宁打了招呼,也一起往里走。 曾婉儿问:“爹,这些天你一个人,没什么事吧?”曾梓图笑眯眯说道:“爹没事。爹还有一个大惊喜要送给你呢。”曾婉儿好奇地问道:“大惊喜?什么大惊喜?”曾梓图故作神秘地说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曾婉儿越发好奇:“爹,你现在就告诉我嘛。”曾梓图说:“不能说,不能说。哈哈哈哈。”曾婉儿娇嗔地说道:“爹,你又在戏弄我。”曾梓图说:“等你自己看到了,自然就明白爹没有骗你。爹把你的事,可一直放在心上呢。”曾婉儿轻轻哼了一声:“哼,我也不问了,到时候看你拿什么出来。要是算不上大惊喜,爹,我可不依呀!”曾梓图笑道:“好,好。爹保证,一定是大惊喜。而且一定是你最喜欢的。” 到大厅坐下。曾婉儿忽然问道:“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和哥哥都离开,连我娘都搬走了。你看咱家,都没有人气了。”曾梓图说:“这是江湖上的事,爹不想跟你说太多。你只要明白,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好就对了。”曾婉儿说:“我当然明白。可是……”一坐下来,曾梓图渐渐陷入沉思。曾婉儿看出爹爹有心事,不敢打扰他,只好默默在旁边坐着。忽听曾梓图喃喃自语道:“该是夫人出场的时候了。”曾婉儿惊喜道:“爹,你要把我娘也接回来?”曾梓图回过神来,支吾道:“哦,是。这个,婉儿啊,你们刚回来,都累了,先去安排歇息吧。我跟你胡叔叔还有事商量。”“那好吧。你忙吧,我走了。反正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曾婉儿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郝青桐和鲁啸也起身道:“我们也先去了。”曾梓图摆手道:“好。辛苦了。都歇着吧。”胡大宁留下来,听候曾梓图吩咐。 曾婉儿出了大厅,先打发郝青桐和鲁啸各自去歇息,自己不知不觉就转到吴秋遇的房间里来。轻轻推开房门,发现桌上那一摞纸不见了,曾婉儿自语道:“爹爹也真是的,怎么允许人到这个房间里乱动?”走进门去,四下看了看,发现床上有人住过的痕迹,而且自己亲手写下“秋遇公子”的那些纸张就散堆在床上,曾婉儿更加不满:“爹爹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人住到这里来!气死我了!我去找他评理去!”她气冲冲走到出口,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门里喃喃自语道:“人已经不在了。这间屋子留着又能怎样?唉,算了。我以后不会再到这里来了,随他们去吧。”想到这里,她重新进屋,把那摞纸张取了,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忽见墙头人影一闪,一个人从墙头翻落下来。曾婉儿抬头一看,不由得愣在那里。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竟然是吴秋遇! 吴秋遇身上有“追风架子”和“随心所欲手”的底子,对于丁不二指点,一点就透。丁不二走后,吴秋遇在山上练习了一阵,已经对轻功有所体会。小灵子也替他高兴,在下山回来的路上还帮他一起探讨。经过反复的琢磨尝试,吴秋遇忽然又有了新的领悟。小灵子手里拿着一把从山上采摘的鲜花,偶尔自已吸一吸,也会伸到吴秋遇面前让他闻闻。来到曾府院外,小灵子突发奇想,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不妨试试翻墙进去,看看轻功到底练得怎样。”吴秋遇看了看那墙头,对小灵子说:“那我试试?我一会再出来接你。”小灵子笑了一下,说:“随便喽。你要是翻得惯,就再出来。要是爬墙费劲,就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从大门进去。”吴秋遇这才凝神提气,翻上墙头,果然比往日轻松了许多,双脚落在地上也是轻飘飘的。 轻功果然好用,吴秋遇落地之后,心中大喜,正要再翻出去向小灵子报喜,却忽然瞥见曾婉儿站在院中,稍稍愣了一下之后,惊喜地叫道:“婉儿小姐!”曾婉儿还在发呆,听见吴秋遇叫她,如梦方醒,愣愣地走上前,傻傻地问道:“秋遇公子,真的是你么?”吴秋遇说:“是啊,我们来了好几天了。你一直不在,你们都去哪了?”曾婉儿终于可以确定,站在眼前的真的是活生生的吴秋遇。她激动地难以自制,一下子扑过来。吴秋遇吓了一跳,以为她要跌倒,急忙把她扶住。曾婉儿眼里转出泪花,几乎是哽咽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你不是掉下山崖了吗……受伤没有?”说着便抓住吴秋遇的胳膊,急切地上下打量。吴秋遇说:“我没事。下面有棵老树,搭住了我们。”曾婉儿将头轻轻贴在吴秋遇的胸前,轻声说道:“你没事就好。你还想着回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看到婉儿小姐这样挨着自己,吴秋遇有点不知所措,两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 “秋遇哥哥,你自己进来了,真的不去接我呀?你也太……”小灵子手拿鲜花走了进来,忽然看到曾婉儿和吴秋遇贴在一起,当即愣住。曾婉儿急忙站直身子,退开一步,扭头看着小灵子。吴秋遇赶紧向小灵子解释道:“灵儿,别生气。我本来是要出去找你的,可是忽然看到婉儿小姐回来了,就跟她打个招呼。”小灵子看了看曾婉儿,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曾小姐回来了,你见面打个招呼是应该的。”曾婉儿问吴秋遇:“秋遇公子,她是谁?”吴秋遇说:“她叫小灵子。我们……”小灵子却抢着说道:“我叫小灵子。我们在天百山庄见过的。那天在府君山也见过。”曾婉儿说:“你不是坠崖了么?怎么……”小灵子笑道:“有秋遇哥哥保护我,我当然死不了。”曾婉儿心头一酸,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不再说话。小灵子走过来,跟吴秋遇站到一起,也不再说话。 吴秋遇左右看了看她们两个,见她们都忽然不说话了,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开口问道:“婉儿小姐,如梦呢?”吴秋遇忽然问起如梦,曾婉儿稍稍愣了一下,支吾道:“如梦姐姐呀,她……跟我娘在一起。”吴秋遇问:“你娘她们呢?是不是也一起回来了?”曾婉儿说:“她们没跟我在一起。她们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吴秋遇满心期待能从曾婉儿这里得到如梦的消息,听她这样一说,不免有些失望。 曾婉儿忽然心念一闪,对小灵子说道:“如梦姐姐是秋遇公子的未婚妻,他们已经定了婚。这个……想必姑娘知道吧?”小灵子说:“我知道啊,秋遇哥哥都跟我说了。”看到小灵子满不在乎,曾婉儿倒有些意外:“你不介意?”提起柳如梦与吴秋遇的婚约,小灵子心中当然不爽,不由得停顿了一下,但是她不愿意让曾婉儿看出来,于是故意说道:“我为什么要介意?我倒想要见见这位如梦姑娘呢。”说完,把花束拿到面前,用力地吸了起来。曾婉儿本想拿吴秋遇和柳如梦的婚事气走小灵子,没想到她居然看上去毫不在乎,一时也没了主意。吴秋遇只听见她们两个人在说如梦的事,根本不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曾婉儿沉默了一会,又对吴秋遇说道:“如梦姐姐跟我娘在一起,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曾婉儿说:“你先住下来,等我找到她们,马上接来见你。你看这样好不好?”她又扭头看了看小灵子,貌似为难地说道:“这位姑娘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找家客栈?”小灵子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笑道:“不用了。曾老爷已经给我安排了房间,就是那间。”曾婉儿往那边看了一眼,心中开始埋怨爹爹竟然安排小灵子留宿,还安排她住在吴秋遇隔壁,但是在吴秋遇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说道:“既然我爹已有安排,也不用我再操心了。你们自便吧。”说完转身便走,中间还回头看了看吴秋遇和小灵子,见小灵子也在看她,曾婉儿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便快步离去了。 望着曾婉儿走远,吴秋遇想要继续跟小灵子解释刚才的事。却见小灵子低着头闷声不语,手里的花已经被她漫不经心地揪得所剩无几。吴秋遇皱着眉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怯生生说道:“灵儿,今天走累了,到屋里歇着吧。”小灵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等到如梦姑娘回来了,你舍得丢下曾小姐走么?”吴秋遇一愣:“灵儿,我……我们说好了的,等如梦回来,咱们就接上她一起走啊。你在担心什么?”小灵子很快地笑了一下,说:“没什么,我随便说说的。”说完就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吴秋遇愣了一会,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进了自己的房间,才发现那些写着“秋遇公子”的纸签已经不见了,他马上想到应该是曾婉儿来过这里。 吴秋遇坐在床上,闲着无事,开始回想刚才的对话,他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看上去小灵子和婉儿小姐都不高兴了? 曾梓图召请大家共进晚餐。曾婉儿自然是坐在爹爹身边。曾梓图特意招呼吴秋遇坐在自己另一侧,小灵子挨着吴秋遇坐下,与曾婉儿之间隔着一个空座。胡大宁陪着郝青桐、鲁啸在另一桌,那边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曾梓图没想着介绍,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懒得去过问。旁边另有人伺候着。 曾婉儿跟爹爹说笑了几句,慢慢话就少了,开始把心思放在吴秋遇身上,见小灵子紧挨着坐在吴秋遇身边,心里颇有几分不爽。曾梓图端起酒杯说道:“今日幸亏有秋遇贤侄和无涯大师,要不然老夫就凶多吉少了。无涯大师急着赶回山西,我留也留不住。那老夫只好先敬贤侄一杯。来,秋遇贤侄。”吴秋遇虽然不善饮酒,但在长辈面前,也只得诚惶诚恐地端起酒杯:“伯父,你太客气了。”陪着曾梓图饮罢,吴秋遇刚放下酒杯,就有人赶紧上前给他们重新斟满。曾婉儿起身说道:“秋遇公子,我也要敬你一杯,多谢你救我爹爹。”吴秋遇见曾婉儿已经举杯在等他,也只得跟着站了起来:“婉儿小姐,我……”“我先干为敬。”曾婉儿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吴秋遇不好再推辞,也只得跟着又干了一杯。曾梓图笑道:“好,好。哈哈。”曾婉儿满意地说道:“秋遇公子,请坐。”吴秋遇落座之时,下意识地看了小灵子一眼。小灵子看上去没有任何反应,只顾闷头吃着菜。 曾梓图又笑着说道:“今日也多亏了小灵子姑娘,她心细机警,识破敌人的埋伏,才让大伙不至于吃亏。来,老夫也敬你一杯。”说着就把酒杯端了起来。小灵子一摆手:“哎呀不行,曾老爷,我可喝不了酒。你还是让秋遇哥哥陪你喝吧。对了,我看曾小姐也是海量,今日你们父女重逢,可喜可贺,正好陪曾老爷多喝几杯。”曾婉儿看了小灵子一眼,也没听出她有什么弦外之音,于是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吴秋遇说:“是啊,婉儿小姐回来了,府上又热闹了,曾伯不用再愁没人照顾了。”曾梓图生怕吴秋遇以此为由头说出告辞的话来,于是笑道:“婉儿回来当然是好事。不过,我更愿意看到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老夫更开心。”小灵子说:“曾老爷热情好客,小灵子只有感激和敬佩。不过,我和秋遇哥哥迟早是要走的。你们一家人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才是叫人羡慕。”曾婉儿一听小灵子说出迟早要走的话头,不免心中有些着急,扭头看着曾梓图。 曾梓图轻轻放下酒杯,似是喃喃自语道:“是该接夫人他们回来了。”吴秋遇心中大喜,一想到如梦很快就要跟卢夫人一起回来了,心中一激动,不由得叫了出来:“太好了。”曾婉儿当然知道吴秋遇是怎么想的,顿时紧张起来,暗自嗔怪父亲乱作主张,赶紧提醒道:“爹,您不是说不知道我娘他们在哪里吗?”曾梓图听了,回过神来,看了看婉儿,尴尬地笑道:“哦,哦,我忘了,是我让他们出去避祸的,也不知去到哪里了。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的。”曾婉儿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爹——”曾梓图已经猜到女儿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佯做不知,安慰道:“放心吧,爹不会让你失望的。”小灵子看在眼里,知道这父女二人各有心思,不由得心中暗笑,却不说破。 酒席散后,小灵子和吴秋遇率先告辞去歇息了。胡大宁等人也散了。曾婉儿跟着曾梓图到了爹爹房里,一进门就问道:“爹,你真的决定把我娘他们接回来了?”曾梓图说:“是啊。你不是也盼着你娘回来吗?”曾婉儿支吾道:“那时候,那时候人家还不知……不知道秋遇公子也在嘛。”曾梓图故意装糊涂:“他在怎么了?你不想让你娘见到他?”曾婉儿说:“当然不是,只是……”曾梓图问:“只是什么?”“如果他看到如梦姐姐,他们就会一起走了。”曾婉儿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曾梓图笑道:“放心吧,他见不到如梦姑娘。”曾婉儿一愣:“爹的意思是……不让如梦姐姐跟我娘一起回来?”曾梓图看了看女儿,想了一下,说道:“这个你且不用多问,相信爹说的就行了。爹可是一直把你的事放在心里呢。爹说给你一个大惊喜,你今天不是看到了么?”曾婉儿说:“嗯,爹没有骗我。看到秋遇公子回来,果真是个大惊喜。只是她旁边还有个……别人……”曾梓图说:“爹早就看出来了,你心神不定的,一直盯着小灵子看。你觉得这个小灵子和如梦姑娘,哪一个更麻烦一些?”曾婉儿说:“如梦姐姐善良柔弱,不是个有心计的人,我倒不担心她,只是觉得愧对于她。”曾梓图道:“他们两个人经历过生离死别,该伤心的已经伤心了,该难过的已经难过了,倘若长久不见,也许渐渐就能放下了。如果他愿意嫁给以儿,咱们一家人都对她好,也算是个补偿。”曾婉儿说:“我原来只怕伤害如梦姐姐。爹爹这样一说,我就不担心了。倒是那个小灵子,一直缠在秋遇公子身边,秋遇公子还为她跳过崖,我也气不到她,不知该怎么办好。”曾梓图故意说道:“这个好办啊,她不会武功,你直接打走她好了。”曾婉儿娇嗔道:“爹——,我是认真的。你怎么……”曾梓图笑道:“哈哈,爹就随口一说。你放心吧,爹心里有数。” 曾婉儿忙问:“爹,您有办法了?”曾梓图说:“你明日只需途经穿芳峪,把她引入八仙山,爹自有计较。”曾婉儿一愣:“八仙山?您是想让她进去迷路找不出来?”曾梓图微微一笑:“这个你不需多问,只要带她去那就行了。”曾婉儿为难道:“她怎么会听我的?她要是不去怎么办?”曾梓图说:“他们现在最关心的是找到如梦姑娘,你消失了几天突然回来,他们一定会想到,你可能知道如梦姑娘的下落。你只要故意悄悄离去,我想他们是会跟着去的。”曾婉儿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那要是秋遇公子也跟着一起去怎么办?”曾梓图说:“这个不妨。你只管放心带路,其他的事爹自有安排。”“谢谢爹。您歇着吧。我去准备了。”曾婉儿知道爹爹见识广、主意多,心里踏实多了,高高兴兴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她又忽然站住,转身说道:“爹,小灵子进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秋遇公子一辈子都会恨我的。”曾梓图微微一笑:“这个你大可放心。真要有什么事,也怪不到你头上。今日秋遇公子为了救我,刚刚得罪了北冥教。就算小灵子有什么意外,他也会把帐算到北冥教头上。”曾婉儿稍稍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胡大宁早已等在门外,见曾婉儿出来,恭送她离去之后,便转身走入房中。曾梓图吩咐道:“夫人明天回来要沿街施舍的消息放出去了吗?”胡大宁说:“嗯,在城里各个方向都放出风去了。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没有惊动吴秋遇和那个小灵子吧?”胡大宁说:“他们回来之后就没再出去过,应该不会知道。”曾梓图点了点头:“那就好。还有一件事你也去办一下。”便又把曾婉儿的事做了一番安排。 小灵子走了半日山路,真的累了,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睡得早起得早,醒来的时候天刚亮。她简单梳洗罢,出来找吴秋遇。刚出门口,就见鲁啸正在吩咐一个家丁:“去把小姐和我们的马匹喂饱,今日有用。”那家丁领命去了。鲁啸也匆匆走了。小灵子心中纳闷,转身去敲吴秋遇的房门。吴秋遇一面开门让她进去,一面睡眼朦胧地说道:“灵儿,怎么起这么早啊?”小灵子说:“刚才我看见鲁啸吩咐家丁喂马,说是今日有用。看来那个曾小姐又要出门。”吴秋遇伸了个懒腰,只轻轻“哦”了一声。小灵子看了他一眼:“你不上心?”吴秋遇不解地说道:“她出去也许有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小灵子见吴秋遇仍然全无反应,有些不满地说道:“那是我瞎操心了。”吴秋遇看出小灵子表情变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她一定有事,于是凑上前问道:“灵儿,我还没睡醒,稀里糊涂的。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小灵子说:“你先去洗个脸,醒透了我才跟你说。”说完,自顾在桌边坐了下来。 吴秋遇无奈,只得先去洗了脸,回来乖乖站在小灵子面前。小灵子看着他的样子,扑哧笑了,然后说道:“昨天你问曾小姐如梦姑娘在哪儿,她说跟她娘在一起。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爹说要把夫人接回来,她马上提醒打断,曾老爷才改口说不知道夫人在哪里。这说明什么?”吴秋遇想了一下,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她不希望咱们见到她娘?”小灵子瞅了她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她是不希望咱们见到如梦姑娘。”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心里已经渐渐明白过来。小灵子继续说道:“我都看出来了,难道你还不明白?那个曾小姐喜欢你,也知道如梦姑娘跟你有婚约,她当然不希望你们见面了。”此前,邵九佳已经跟吴秋遇说过这个事,吴秋遇心中还不十分确定,现在小灵子也这样说,吴秋遇心里更信了,一时沉默无语。 小灵子推了推他,吴秋遇这才回过神来。小灵子说:“你猜她知不知道如梦姑娘的下落?”吴秋遇道:“她说,她们没在一起,她不知道。”小灵子说:“你对她的话倒什么都信。我却觉得她一定知道。”其实吴秋遇心里也隐隐有同样感觉,只是曾婉儿不说,他也不好追问。如今小灵子提起,他才说道:“要不,咱们去找婉儿小姐问问?”小灵子笑道:“你想得倒好。既然她不想让你见到,又怎会告诉你如梦姑娘的下落?”吴秋遇也知道自己太天真了:“那,怎么办才好?”小灵子说:“她不说,咱们可以跟着去。我想她知道她娘在哪儿,总会再去伺候。咱们偷偷跟着她,就能找到她娘,就能见到如梦姑娘了。”吴秋遇点头道:“嗯,你的主意好!”小灵子说:“还有更好的,她今日就要出门,而且是骑马去,看来不是近处随便逛逛的事,说不定就是去她娘那里。”吴秋遇大喜:“那咱们现在就去!”小灵子站起身来,嘱咐道:“咱们可以先去看看动静,不过千万不要惊动他们。”两个人便一起出门,悄悄到后面去看曾婉儿。 曾婉儿早已收拾停当,正在后院等信。有家丁急匆匆走来,在郝青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郝青桐冲着曾婉儿点了点头。曾婉儿便开口吩咐道:“让他们把马牵到后门。咱们这次去得小心些,千万别惊动了家里的客人。不然我娘……”说道这里,她忽然停住。鲁啸高声应道:“明白了。”郝青桐瞪了他一眼。鲁啸自知失口,赶紧把嘴捂住。家丁急忙去备马,曾婉儿也带着郝青桐和鲁啸往后门走去。 吴秋遇和小灵子躲在墙角,听到了几个人的说话。小灵子低声道:“果然有事背着咱们。”吴秋遇说:“看来他们真是要去见婉儿小姐的母亲。”两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便悄悄跟了上去。 曾婉儿带着郝青桐、鲁啸来到后门,早有家丁牵马在门口等着。曾婉儿飞身上马,身上有个物件掉了下来,她好像根本没注意,只是回头又对家丁嘱咐了一番。郝青桐和鲁啸也上了马。一行三人便沿着小路向东驰去。 家丁送走了婉儿小姐,弯腰把她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一看是个精致的囊包,里面还有几块碎银子,不由得心中窃喜,脸上也乐开了花。他美滋滋地把囊包揣进怀里,正要进到门里,迎面撞见吴秋遇和小灵子,把他吓了一跳,惊问道:“你们这是……?”小灵子说:“我们是曾老爷的客人,在府里待得闷了,要出去走走。”那家丁阻拦道:“不行啊。我们小姐,不是,是我们老爷,特意吩咐过,不能随便出后门的。两位要出府,请从前面的大门走吧。我要关门了。”说着就挤进门口,准备关门。小灵子说:“我刚才看见有人捡到什么东西,要不要告诉你们小姐?”那家丁一愣,下意识地捂住前胸。小灵子笑道:“放心吧,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我们只是出去走走。”说着便拉着吴秋遇往外走。那家丁无奈地往旁边让开,愣愣地看着他们走出门口。小灵子回头说道:“你快关门吧。”家丁这才赶紧把门关了,一颗心怦怦乱跳。 吴秋遇和小灵子已经看到曾婉儿他们骑马往东去了,便发足追赶。小灵子当初觉得吴秋遇的追风架子很神奇,也跟他学了一阵,因此脚上也有一些功夫。 曾婉儿等人跑了不足一里,便停下来回头张望。见吴秋遇和小灵子果然追了出来,曾婉儿心中暗喜,嘱咐郝青桐等人不必走得太快。于是三个人便控制马匹,似走似跑,速度不是很快。吴秋遇和小灵子很快就看到他们的身影,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隔着百十来步,在后面悄悄跟着。小灵子纳闷道:“他们的马好像不够快?”吴秋遇说:“也许他们不急,在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小灵子左右看了看,倒还真有可看之处,便点了点头。 第103章八仙山谷 城东二十里外的穿芳峪。一处寨子外面,一个手中带剑的女子被门口的人拦下。她高声问道:“段晨星在里面吗?我要见他。”门口的人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问道:“姑娘,你是?”那女子说:“你们进去告诉他,就说颜秀清来访。”一个人赶紧跑进去报信。 时候不长,就见一个不到四十岁的青壮汉子快步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招呼道:“秀清师妹来啦。快请快请!”门口的人见寨主亲自出来迎接,知道这女子来头不小,赶紧让开道路。颜秀清迈步往里走,嘴上说道:“段师兄,你这门口好难进啊。”段晨星已经迎到面前,笑道:“哪里哪里。我这里向来只有粗莽的汉子进出,他们哪里见过像你这么惊艳威风的侠女,一时不知招待也是有的。”“师兄又取笑我。”颜秀清被他哄得笑了,跟着他一起往里走。 进到大厅,刚说了几句话,忽然有人急匆匆进来禀报:“寨主,曾小姐他们已经出城了,正往这边走来。”段晨星站起身吩咐道:“告诉那几个在谷口埋伏的兄弟,让他们把弓箭准备好。我马上就来。”报信的领命出去了。段晨星对颜秀清说道:“师妹,你先在此稍坐,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回来陪你。”颜秀清盯着他问道:“段师兄,你们还干杀人越货的勾当?”段晨星愣了一下,解释道:“师妹,你误会了,我们并非图财害命的劫匪。这次只是受人所托,替人了却一段麻烦。个中情由等我回来再跟你细说。”说完便急匆匆出去了。颜秀清独自坐了一会,终究是心里不舒服,也握着宝剑起身出来。外面的人已经知道她是寨主的师妹,在她问起段晨星去向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隐瞒。 吴秋遇和小灵子跟踪曾婉儿等人出了城,向东走了十几里,又折向北走,已经可以隐约望见远处的高山。小灵子有些累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吴秋遇赶紧回身问道:“灵儿,你怎么样?要不要我背你?”小灵子摆了摆手:“不用。咱们找个人问问吧,看这条路通向哪里。我怕一会咱们跟不上。”正好前面有个拾荒的老汉,吴秋遇扶着小灵子上前问道:“老伯,请问前面的去处是哪里?”老汉说:“这里呀,这里是穿芳峪。”小灵子问:“过了穿芳峪以后呢,前面能到哪里?”老汉说:“那要看你们去哪儿了?九龙山,八仙山,梨木台,都可以到。”小灵子谢过老汉,望了望前面渐行渐远的曾婉儿等人的身影,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我有些累了,可能跟不上他们的马匹。前面岔路太多,我怕咱们跟丢了。你走得快,不如你先去追赶,路上留下记号,我顺着记号也能找去。”吴秋遇想了想,也有道理,于是说道:“这样也好。灵儿,你不用急着赶路,累了你就歇一会。等我找到如梦,马上回来迎你。”小灵子点头道:“嗯。你快去吧。他们越走越远了。”吴秋遇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几步,全力使出追风架子,像风一样追了出去。小灵子惊叹道:“秋遇哥哥真是厉害。看来我还得好好练习这个,希望日后不再拖累他。” 段晨星来到谷口,对埋伏在那里的手下说道:“待会他们来了,你们都给我看准了。咱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小丫头。听说那个小子很厉害,咱们不能现身跟他纠缠,只求弓箭射中,然后赶紧撤。你们谁射得最好,到前面来。”还真有个人自信地挤到前面来。段晨星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王可,看你的了。其他人也打起精神,好歹能补上几箭。”忽然有人低呼道:“寨主,他们来了!”段晨星赶紧吩咐众人埋伏好,然后定睛看去。只见三匹马不紧不慢地跑来,马上坐的分别是曾婉儿和鲁啸、郝青桐。王可等人已经把弓箭端起来,瞄准了曾婉儿。段晨星忽然看见了,吓了一跳,赶紧制止:“这个不是!这是曾家大小姐!”旁边有人说:“就这一个女的呀,那咱们射哪个?”段晨星说:“这三匹马先放过去,看看后面的再说。”目送着曾婉儿一行三人骑马过去,紧接着就看见吴秋遇风一样地徒步追了上来。众人都看得呆了。等到他们醒过神来的时候,吴秋遇也已经跑了过去。望着吴秋遇的背影,段晨星惊叹不已。其他人也小声议论:“那是什么人,怎么跑那么快?”“是啊,跟两脚马似的。”“废话,两脚马还能跑吗?”“我只是说他快嘛。”“都给我住嘴!”段晨星喝止了一声,继续往来路观望。 过了穿芳峪,曾婉儿回头望了望,见只有吴秋遇一个人跟了上来,不由得心中纳闷,于是把马放慢了速度。吴秋遇见他们放慢速度回头张望,赶紧到路边藏了起来。曾婉儿对郝青桐说道:“郝叔叔,那个小灵子没有跟上来。你回去看看,如果她仍在路上,就设法把她引过来。如果她已经回去了,也尽快告知我们,免得大家白跑一趟。”“好。”郝青桐应了一声,调转了马头。他刚要往回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回头说道:“大小姐,穿芳峪是晨星寨的地盘。你爹会不会也给他们发了指令,让他们设法拦截?”曾婉儿想起昨晚爹爹特意嘱咐要途经穿芳峪,也马上意识到这一点,微微点了点头。鲁啸说:“要真是那样,说不定他们已经得手了。到穿芳峪之前,我还看到那丫头跟在后面,现在没影了。”曾婉儿心头一惊,马上对郝青桐说道:“郝叔叔,你赶紧回去看看!如果真是他们,让他们千万别胡来。只要把她吓唬一下,送出蓟州就是了。”郝青桐点头应了一声,急忙策马往穿芳峪赶去。曾婉儿怕吴秋遇发觉小灵子不在后面,赶紧带上鲁啸,继续往八仙山方向赶路。 吴秋遇看到郝青桐往回走,不由得心中纳闷,但马上想到,可能是曾婉儿发觉在门口上马时掉了东西,派郝青桐回去寻找的。一见曾婉儿和鲁啸继续策马赶路,等郝青桐从身边过去之后,他也赶紧转出来,继续发足追赶。 段晨星手下众人正在无所适从,忽然看到小灵子出现在路上,而且越走越近,忙问段晨星:“寨主,是不是这个?”小灵子虽然有些疲累,但是毕竟习了追风架子,走起路来还是比常人要快很多。段晨星点了点头:“就是她。你们都给我看准了,务必拿下!”眼看着小灵子已经离得不远,王可等人都端起弓箭,瞄准了她。尤其是王可,已经站到最好的位置,只等在寨主和众人面前好好露一手。 郝青桐既然已经想到了晨星寨的埋伏,回来时就特别留意了谷口两侧。他行走江湖多年,对这种埋伏设哨的事相当了解,很快就发现了段晨星等人的身影。段晨星也听到了马蹄声,赶紧扭头看去,认出是刚刚跟曾婉儿一起过去的郝青桐。郝青桐在马上大力地挥动手臂,示意段晨星不要对小灵子下手。段晨星愣了一下,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赶紧吩咐道:“先不要动手!”那几个弓箭手听到寨主吩咐,稍稍放松下来。只有王可,一心想着要露脸建功,情绪绷得紧紧的,只待寨主一声令下。此刻忽听寨主发话,而且还说出“动手”二字,心里一激动,手一松,那支箭便射了出去。 小灵子忽然看到郝青桐转弯出现,吓了一跳,急忙找地方藏躲。她刚一转身,便被王可那支箭射中肚子,惊叫一声,仰倒在地。 郝青桐大惊,瞪了段晨星一眼,挥手让他们赶紧散去。段晨星无奈地摇了摇头。王可见自己一箭射中,颇为得意,欢呼道:“我射中了!我射中了!”段晨星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骂道:“谁让你放箭了?赶紧撤!”说完,便急忙带着众人走了。只有王可一人,委曲地揉着自己的脸,愣了一会,才匆忙跟上。 郝青桐已经来到近前,匆匆跳下马,走到小灵子身边,伸出手去试探她的鼻息。忽然听有人大声喝道:“狗贼!休得无礼!”郝青桐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正持剑快步走来。那女子正是段晨星的师妹颜秀清。郝青桐不认识她,也就没有理睬,继续察看小灵子的情况。颜秀清已经飞身到了近前,见郝青桐仍要对小灵子动手,一怒之下挥剑便砍。郝青桐听到风声,急忙起身避开,瞪着眼前这个陌生女子。颜秀清不由分说,举剑又砍。郝青桐不知她是什么来头,只得出招与她周旋。郝青桐虽然赤手空拳,但是毕竟武功高出颜秀清许多,因此只打了十几招,便一掌将她推了出去。颜秀清左手捂着胸口,只觉气闷,但是她不忍见倒在地上的姑娘再度遇害,仍然提剑在手,护在小灵子身边。 郝青桐并不急着上前与她争斗,稍稍冷静了一下,忽然想到:“那个小灵子中箭倒地,看样子是凶多吉少,我把她带回去也没法跟秋遇公子交代,更不知道大小姐是不是想再见到她。不如索性把她丢给这个女的,是背是埋,让她去办倒也省心。”想到这里,他微微一拱手,对颜秀清说道:“姑娘好武功,在下佩服!既然这位姑娘有你照应,也不劳我再费心。告辞了。”说完,他转身调转马头,飞身上马,急忙赶去向曾婉儿报信。颜秀清愣愣地看着郝青桐骑马远去,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收了宝剑,蹲下去,轻轻扶起小灵子,开始察看她的伤势。 曾婉儿和鲁啸骑马跑在前面。吴秋遇使着追风架子跟在后面,与前面的人马始终保持着一百来步的距离。按照和小灵子的约定,每次遇到岔路口,他就暂且停下来,用碎石或树枝做下记号。曾婉儿和鲁啸一直引着吴秋遇来到北面几十里外的八仙山。 进入黑山口,只见峡谷中奇峰断崖络绎不绝,嶙峋怪石比比皆是,走了不到一里,赫然可见南侧石崖上,有一大一小两块形状奇特的岩石,搭配在一起酷似一座龙头。北面有深潭一洼,是为黑龙潭。 山谷中道路崎岖,马蹄踩在碎石上也不稳当。已经把吴秋遇引入山里,并且小灵子已经和他分开,后面的事自有曾梓图安排,曾婉儿也就不那么着急了。正好郝青桐还没回来,曾婉儿和鲁啸便信马由缰,悠闲地欣赏着黑水峡的山石溪水,顺便等待郝青桐的消息。吴秋遇在后面悄悄跟着,也终于可以歇一歇。 过了半壁崖、骆驼峰,前面不远就是黑松林了。曾婉儿和鲁啸下了马,向黑松林走去。忽然从林中闪出四个黑衣人来。曾婉儿心中暗自埋怨爹爹,怎么找了这样四个笨蛋,于是赶紧让鲁啸转身向后观望,以牵制吴秋遇。吴秋遇看到鲁啸回身张望,急忙躲到身旁的岩石后面。曾婉儿对那四个黑衣人说:“你们不好好埋伏,怎么出来了?” 那四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道:“呦,看样子你早就知道我们在这?”曾婉儿说:“我当然知道。不然我们来这里干吗?”那四个人更是惊讶:“啊,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自己送上门来了。”曾婉儿说:“你们弄错了。我是曾婉儿。是我爹安排的,你们要对付的不是我。”“你爹安排的?那你爹可真是有心。那就过来吧,既然你爹把你送上门来,我们也不能不要,是不是?”说完,四个人大笑起来。曾婉儿怒道:“你们胡说什么!”其实鲁啸心中也怒了,只是大小姐还没吩咐,他仍要提防着吴秋遇靠近,所以暂时不好转过身来。 “好,好,算我们胡说。大小姐不要动怒。”说话的是四个黑衣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他嬉皮笑脸地走过来。曾婉儿怒目注视着他。那人离着曾婉儿还有三尺,却忽然转身,猝然向鲁啸的脖颈上打去。鲁啸背对着他,完全不了解情况,忽觉脖子后面一疼,便失去知觉,昏倒在地。曾婉儿大惊,没想到他会突然去偷袭鲁啸,更没想到他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就把鲁啸打倒在地,一时间愣在那里。那个人见自己偷袭得手,心中得意,笑嘻嘻地伸手向曾婉儿脸上摸来。曾婉儿这才反应过来,愤怒地挥起一拳,朝他面门打去。那个人似是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女子竟会有如此反应,惊呼了一声,慌忙退闪。但是他的鼻子还是被曾婉儿的拳头打到,顿时酸了一下,捂着鼻子叫了起来。另外三个黑衣人见状,也都围了过来。郝青桐不在,鲁啸昏倒,现在只能靠自己,曾婉儿拉开架势,准备与那四人搏斗。 吴秋遇远远望见了,急忙冲出来,大声喊道:“你们住手!”三个黑衣人看到吴秋遇,并没把他放在眼里。有一个小胡子笑嘻嘻上前说道:“老四刚撂倒一个黑大个,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傻小子。我说姑娘,你爹把你送上门来,怎么老有人添乱哪?”曾婉儿大怒,一脚向他踢过去。那人急忙向后跳开。他旁边那个取笑道:“我说二师兄,你可小心点。万一被她踢掉了命根子,你这辈子都快活不了了。”说话的是应该是老三。三个人一边在曾婉儿面前调笑着,一边动手动脚。只有那老四仍然在一旁揉着鼻子,暗自不爽。曾婉儿虽然有些武功,但是终究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很快就被他们制住。老二和老三各抓住她的一条手臂,便要伸手对她进行轻薄。曾婉儿又急又恨,拼命挣扎,但是终归无济于事,只能高声呼叫:“秋遇公子,快救我!” 此时吴秋遇已经冲到近前。这倒让那几个黑衣人惊讶起来,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个傻小子竟然如此之快。那老大堵住吴秋遇,轻蔑地说道:“傻小子,你不要多事!你只要乖乖地伺候着,老子们玩够了,也赏你一份。”吴秋遇已经看到他们欺负曾婉儿,又听他嘴里不净,知道跟他们讲理也没用,干脆不搭话,直接出手将那人的前胸抓住。那老大反应也不慢,虽然没想到吴秋遇会突然出手,但也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一手抓住吴秋遇的手腕,一拳去打他的面门。吴秋遇不等他拳头打过来,手上猛地一用力,便将那人摔翻在地。那老大的头脸撞在碎石上,顿时磕出血来。 老二和老三本来还只是看热闹,以为老大会轻易把傻小子制住,现在一看老大吃了亏,也顾不得再管曾婉儿,松开她,一起向吴秋遇打来。吴秋遇刚才多少算是出其不意,所以才能一招将老大摔倒。现在那二人是有备而来,吴秋遇只好小心应付。曾婉儿知道吴秋遇的本事,所以并不担心,只是在一旁看着吴秋遇如何为她出气。吴秋遇发现,那两个黑衣人的武功还算可以,至少能与蒙昆或是鲁啸等人相当,而且他们的手指缝和指甲里好像都藏有暗器,因此他也不得不小心周旋。吴秋遇看得没错,那两个黑衣人手中确实藏有暗器,还有毒,只不过吴秋遇身法灵活,他们一直不能近身,因此未能得逞。 老四的鼻子的终于不酸了,他看了看那三个黑衣人。老大被摔倒在地,刚刚爬起来,脸上还流着血。老二和老三在吴秋遇那里处于下风,估计很难再占到便宜。这老四自忖武功比那三个强不了多少,也不想上前自讨苦吃,他一眼瞥见曾婉儿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吴秋遇他们争斗,便悄悄向她身后摸去。曾婉儿的心思都在吴秋遇和那两个黑衣人身上,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老四已经站到曾婉儿身后,快速出手扼住了她的脖子,高声叫道:“傻小子,你住手!” 吴秋遇发现曾婉儿被人制住,一时也不敢再与二人缠斗。老二和老三站在一旁喘着粗气,暂时也没有力气对付吴秋遇。这时候,老大抹掉脸上的血,走了过来,瞪着吴秋遇恨恨地骂道:“臭小子!你敢偷袭老子!你他娘的不想活了!”吴秋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从这四个人手里救下曾婉儿。 老二和老三看老大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大师兄,你流血了,现在怎样?”老大不想在他们面前失了面子,硬撑着说道:“我没事,冷不防被他偷袭了,吃了点亏。”吴秋遇看到他们三个人站得很近,忽然有了主意,他假装舒展手脚,却暗自提气在手,猛然打出一记“驱伏双鬼”。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八招,双管齐下,两股劲力可以各打一方。老二和老三被打在一起,老大独自被撞了出去,三个人先后倒在地上,嘴里哀嚎着,半天爬不起来。 曾婉儿大喜。老四惊出了一身冷汗,颤抖着大叫道:“你再动,我……我拧断她的脖子!”说着又把捏在曾婉儿喉头的手指掐紧了一些。曾婉儿轻声地咳嗽起来。吴秋遇惊叫道:“你别胡来!”他担心曾婉儿的安危,却又一时不知如何解救。老四见吴秋遇果然不敢动,猜想自己手里的人质一定对他很重要,于是威胁道:“我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你要想让她活命,就……就自己把身上的武功废了!”曾婉儿听得一惊,她真心喜欢吴秋遇,一心想跟他在一起,今天也是为了把小灵子和他分开,才引着他们来到八仙山谷,没想到忽然冒出四个黑衣人拿住自己,却要逼着吴秋遇自废武功,这不是反而害了他么?想到这里,曾婉儿虽然脖子被人掐着,仍然努力地冲着吴秋遇微微摇头。 吴秋遇回头看了一眼,真希望这时候小灵子赶过来,她一定有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可是山谷中还没有小灵子的身影,吴秋遇只好尽量拖延时间,于是说道:“自废武功?怎么才能自废武功啊?”其实老四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废除武功,他想了一下,说道:“你把自己的手臂卸下一条!”吴秋遇忽然想起当初在天百山庄的情景,那时候邵青堂父女挟持了小灵子,丢给他一把刀,让他自己切断一条手臂。想起这个,吴秋遇忽然眼前一亮,继续慢吞吞说道:“卸下一条手臂,怎么卸呀?我没有刀,自己也使不上力,要不,你过来帮我卸?”老四推着曾婉儿往前走了一步,忽又站住,庆幸道:“臭小子,你唬我!老子才没那么傻!老子要是过去,怕是卸不了你的手臂,反倒被你害了!”吴秋遇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小灵子还没来,心里越发着急。曾婉儿也焦急地张望着,盼着郝青桐赶紧来,这样就可以减轻吴秋遇的压力。老四知道吴秋遇在等救兵,又见自己那几个同伙仍然爬不起来,知道拖延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他四下看了看,指着地上一块石头说道:“你搬起那块石头,用力往自己头上砸。我看见血了,就放了她!” 吴秋遇无奈,慢腾腾走过去,费力地搬起那块石头。老四见吴秋遇中计,催促道:“举,举起来!从上往下砸!”吴秋遇佯做无力地样子,无奈地说道:“石头太重,我举不起来呀。”老四说:“不可能!你一定能举起来!”吴秋遇又假装试了试,说:“你看,我真的举不起来。”老四急了,大叫道:“你少装蒜!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砸,我就弄死她!”说着便开始数数:“一……” 吴秋遇看了一眼曾婉儿,曾婉儿也在看她,正在冲他摇头。这时候,老四又数出了:“二……”同时掐紧了曾婉儿的脖子。曾婉儿痛苦地呕咳起来。吴秋遇心里一急,再也顾不了许多,一下子就把石头举过了头顶。曾婉儿连摇头的能力也没有了,几乎窒息昏厥。老四心中得意,逼迫道:“快砸吧,只有最后一个数了。三!” 吴秋遇闭上眼睛。忽听有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哎呀,这是谁呀?好端端的,非要举个石头往自己头上砸。”吴秋遇睁眼看去,只见一个女子背着竹筐走了过来,看着很眼熟。老四和曾婉儿也都愣愣地看着她,不知她从哪里忽然冒出来。那女子看了一眼吴秋遇,挤了一下眼睛,妩媚地笑了一下,转身去向老四说道:“万山四鬼好威风哦!怎么欺负一个女孩子?”老四看了看她,惊讶道:“你认得我们?”那女子说:“我也是从南方来的,我们那里,谁不知道万山四鬼呀?”老四被她说得心花怒放:“看不出,你这个小美人还有些见识。你别听那些人瞎说,我们哪里叫‘万山四鬼’,我们是‘万山四小仙’。”那女子说:“万山四小仙?从来没听说过。万山四鬼倒是经常被人提起。你们可是有身份的人,放了这位姑娘好不好?”老四奸笑道:“放了她,让我欺负你呀?”“好啊,如果你喜欢,那就来欺负我吧。人家送上门让你欺负。”那女子说着就往前靠近。老四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女子这么大方,又怕她暗藏什么手段,赶紧喝止:“你不要过来!”曾婉儿也是惊讶地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她是何来历,但是心里明白,她应该是要帮忙解救自己的。那女子像是撒娇一样地说道:“哎呀,你怎么这么小气?人家都主动送上门了,你还推三阻四的。讨厌啦。你看人家,细胳膊细腿的,像是会武功的人吗?你竟然怕成这样,呵呵呵呵。”说着,竟然捂着嘴笑了起来。老四被她说得脸皮一热,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那女子妩媚地一笑,扭了扭身子,说:“既然你不喜欢人家,那我可走了。临走要送你个物件留作纪念。”老四没有说话,只愣愣地看着她。 那女子从袖中掏出一卷手帕,轻轻向老四丢去。老四竟然鬼迷心窍地抬手接了。曾婉儿趁机身子一扭,从他身前挣脱出来,还回手用力推了一把。老四手里抓着卷帕,向后退出两步才勉强站稳,惊觉上当。那女子说:“你要不要打开看看?”老四真的把手帕打开了,忽然捂着手腕惊叫起来:“啊,什么东西!好疼!疼死我了!”那女子拍着手大笑起来:“哈哈,你被我的紫花蟾蜍咬了!你完了!”“紫花蟾蜍!”老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你是苗家的人?你为什么要害我!”那女子说:“谁让你害我的秋遇哥哥!”老四疼得蹲了下去,一会就倒在地上翻滚起来。倒是那三个先前被吴秋遇打倒的,挣扎着爬了过来,惊呼道:“老四,你怎么样?” 苗家的人?吴秋遇猛然想了起来,随手丢下手里的石头,惊喜道:“你是玉凤姑娘?”龙玉凤转过身来,甜甜地笑道:“你终于想起我了?”吴秋遇憨笑道:“自从湫水一别,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太好了!谢谢你帮了我!”龙玉凤四下看了看,忽然问道:“她呢?”吴秋遇知道她问的是小灵子,于是说道:“灵儿在后面,我想也快找来了吧。”曾婉儿本想上前道谢,见二人聊得如此热络,一时插不上话,又不禁有些吃醋。龙玉凤回头看了看曾婉儿,神秘兮兮地小声对吴秋遇说道:“这才几日不见,你身边又多了个美人。”吴秋遇赶紧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龙玉凤笑道:“不是哪个样子?”吴秋遇知道她是故意取笑自己,但也一时说不清楚,憋得脸都红了。这时曾婉儿才上前说道:“多谢姑娘救我!”龙玉凤又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笑着说道:“好漂亮的大家小姐呀!难怪人家为了你,都肯用石头砸脑袋了。我跟你说,秋遇哥哥可是个好人,你可要好好珍惜呀,不要欺负他。”曾婉儿偷偷看了吴秋遇一眼,脸也羞得红了,低声道:“哪有?” 老四仍在地上翻滚哀嚎。老二、老三伤得稍稍轻一些,爬过来哀求道:“女侠救命,给他上点解药吧!”龙玉凤说:“他活该!你们四鬼到了八仙山,就活该倒霉!”说着便去收了紫花蟾蜍,重新用手帕卷了,塞进袖子里。然后,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盖子,过去在老四手腕伤口处滴了几滴,重新盖好了,对万山四鬼说道:“他死不了了。你们可以走了!待会要是再有什么毒蛇毒虫的爬出来咬人,我可救不了你们。”万山四鬼磕头谢了,跌跌撞撞仓皇离去。 吴秋遇开口问道:“玉凤姑娘,你认得他们?”龙玉凤说:“唉,他们臭名昭著,作恶多端,没少在当地害人。我也是有一次偶然遇见了,才知道他们就是万山四鬼。”吴秋遇疑惑道:“他们如此作恶,没人管吗?”龙玉凤说:“别看他们四个本事不大,好歹是鲜子汤的徒弟,没人敢惹他们师徒。”吴秋遇觉得鲜子汤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曾婉儿惊叫道:“就是‘武林巅峰,散花仙翁’中那个鲜子汤吗?”龙玉凤说:“什么散花仙翁我不知道,不过那个鲜子汤在当地可是名声很响,好像势力很大的样子。”吴秋遇感慨道:“按说他名气那么大,应该也像无涯大师他们一样德高望重才是,没想到教出的徒弟竟如此不堪。” 这时候,一个苗家男子走过来。龙玉凤赶紧招呼他过来:“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秋遇公子。这是我哥哥,他叫玉龙。”吴秋遇拱手施礼。龙玉龙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对龙玉凤说道:“妹妹,你又乱走,让我好找。咱们该走了。”龙玉凤收起笑容,无奈地说道:“那好吧。”她又转身跟吴秋遇说了两句,才不舍地跟着哥哥走了。 吴秋遇目送龙玉凤走远。曾婉儿小声说道:“别看了,玉凤姑娘已经走远了。”吴秋遇收回目光,笑了一下,便去察看鲁啸的情况。曾婉儿说:“我只看那四鬼在他脖子上轻轻拍了一下。”吴秋遇仔细检查鲁啸的脖颈,发现上面扎着一支很细的钢针,轻轻拔下来,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说道:“这上面有一种麻毒,人中了以后就会失去知觉,不过应无大碍。”吴秋遇用力挤了挤鲁啸颈后的针孔,又给他推拿了一番。鲁啸渐渐醒来,看到吴秋遇竟然在身边,不由得愣住。曾婉儿说:“刚才有歹人出没,幸亏秋遇公子及时赶到,救了咱们。”鲁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大小姐说的应该不会有假,于是赶紧站起来,对着吴秋遇拱手道:“多谢公子。” 这时候,郝青桐骑马赶了过来。看到吴秋遇也在,稍稍愣了一下,下马走到曾婉儿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刚才的情况。曾婉儿脸色突变,偷偷看了吴秋遇一眼,把郝青桐拉到一边,小声问道:“看清了没有,人还有没有救?”郝青桐微微摇了摇头:“我看是凶多吉少了。”曾婉儿沉吟良久,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吴秋遇跟前,低声说道:“秋遇公子,我对不起你。”吴秋遇以为她说的是刚才被万山四鬼威胁的事,笑着说道:“没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是也没有真的废掉武功嘛。”曾婉儿稍稍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继续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小灵子姑娘。”“你们也发现她了?我还以为我们很隐秘。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曾婉儿看到吴秋遇仍傻傻地不知情,心中更加难受,转过身去,哽咽着说道:“小灵子她……她……遇害了。”吴秋遇一头雾水:“被害了?不可能啊。你怎么知道……”他忽然想起了郝青桐,上前问道:“你看到灵儿了?”郝青桐点了点头。吴秋遇顿时慌了,一把抓住郝青桐的手,急切地问道:“她在哪儿?她怎么样了?”郝青桐叹了一口气,低沉地说道:“她身上中了一箭,不知是死是活。我本想把她带来,可是突然杀出一个女子,执剑阻拦,我斗不过她,只得先来报信。”吴秋遇有如遭到晴天霹雳,呆立了半晌,忽然发狂似转身就跑。曾婉儿在身后大喊:“你去哪儿?”吴秋遇说:“我去找灵儿!”郝青桐高声提醒道:“她被那个女的带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吴秋遇忽然站住,眼中含着泪水,回头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是什么人干的?”郝青桐说:“我也不知道,我猜有可能是北冥教的人,不过还不能断定。”吴秋遇问:“那个女的什么样?”郝青桐说:“看上去二三十岁,挺年轻的,也不难看,大约这么高。手里使一口宝剑。”“是她?”吴秋遇马上想到了景素素,原来是北冥教红衣堂的堂主,现在是烈火旗的新任旗主。由于昨日才在府君山打过交到,所以听完郝青桐的描述,他马上就想到了景素素,而且越想越像。 曾婉儿上前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我们跟你一起去找。咱们骑马去,还能快一些。”吴秋遇心头烦乱,已经没了主意,听曾婉儿一说,也就点头同意。这里到蓟州城有六七十里路,曾婉儿是大小姐,刚才已经遇过险,不能单独留在这里。郝青桐是知情人,当然也得跟着。要是把鲁啸留下,恐怕到天黑他都很难走回去。所以四个人只能分乘三匹马一同回去。曾婉儿让吴秋遇与自己同乘,吴秋遇也同意了。 三匹马载着四个人,沿着黑水峡中的原路,出了八仙山,向穿芳峪奔去。 再说小灵子那边。颜秀清扶起小灵子,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呼吸,不由得心中一喜。给小灵子检查伤口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小灵子中箭的位置竟然没有流血。她轻轻掀开小灵子的衣襟仔细一看,发现箭头竟被白色的亵衣挡住,只是将肚皮顶了进去,并未伤到皮肉。颜秀清惊讶不已,赶紧扶着小灵子坐好,在背后给她推拿。过了良久,小灵子终于醒来,捂着肚子叫疼。颜秀清惊喜道:“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小灵子回头一看,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坐在自己身后,开口问道:“姐姐,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是你救了我?”颜秀清说:“刚才你被坏人射了一箭,晕倒了。幸亏你的亵衣够结实,挡住了箭头!你没有伤到皮肉,肚子里面被戳痛了吧?”小灵子低头看了一下,知道是天蚕软甲起了作用,揉着肚子点头道:“嗯,是有点疼,不过不要紧。多谢姐姐救了我。”颜秀清说:“没事。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小灵子站起身来,说:“不用劳烦姐姐了。我要到那边去找人。”颜秀清向北望了望,疑惑道:“那边都是山啊。你现在的样子,能行吗?”小灵子说:“我好多了,应该可以找去的。他会在路上给我留下记号。”颜秀清点了点头,说:“那好,你去吧。正好我在这里帮你守着,以防坏人又来追你。”小灵子感激地说道:“多谢姐姐。我叫小灵子,敢问姐姐芳名?”颜秀清说:“我叫颜秀清,是燕山派的弟子。”小灵子点头记下:“我记住了。姐姐,咱们后会有期。你也不用守太久,我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秋遇哥哥的,那时候我就不用怕那些坏人了。”颜秀清说:“好。我知道了。” 两个人正说着,忽见北面有三匹马远远驰来。小灵子一眼认出了曾婉儿,赶紧闪到路边躲起来。颜秀清心中纳闷,只道是小灵子见到了坏人,赶紧拔剑在手。她很快认出了郝青桐,只道他又招来了同伙,更加紧张地望着他们。郝青桐也看到了颜秀清,抬手指着她叫道:“就是她抢走了小灵子姑娘!”吴秋遇抬眼一看,那并不是北冥教的景素素,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女子,便要赶紧催马过去问个究竟。那马被吴秋遇两腿一夹,猛地往前一窜。曾婉儿猝不及防,身子向后一仰,便挤在吴秋遇怀里。吴秋遇两手拉着缰绳,倒似把她抱在怀中。 小灵子忽然看到吴秋遇坐在曾婉儿身后,而且与她紧紧挨着抱在一起,不由得暗自不爽。她也无心再躲藏了,直接从路旁走出来,站到了颜秀清的身旁。 曾婉儿见小灵子,显然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郝青桐。郝青桐看到小灵子安然无恙,更是大吃一惊。吴秋遇又惊又喜,也不等那马匹走近,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跑到小灵子身边:“灵儿,你没事?刚才吓死我了!”小灵子看到郝青桐,就知道他已经把自己中箭的事跟吴秋遇说过了。看着吴秋遇脸上的泪痕,小灵子知道他是真心地心疼自己,于是再也没有半句埋怨的言语。她一边帮吴秋遇擦着脸上的泪痕,一边轻声说道:“我没事。你忘了,我身上有天蚕软甲呀。”看到小灵子平安无事,吴秋遇开心地笑了起来。曾婉儿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亲切地站在一起,难免心里酸酸的,不过看到小灵子平安无事,虽然没有达成目的,心中反而稍稍好受了一些。 颜秀清看着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明白他们是一起的。郝青桐也下了马,招呼道:“姑娘,你看,我不是坏人吧。”颜秀清这才收了宝剑。小灵子赶紧介绍道:“秋遇哥哥,这位是秀清姐姐,就是她刚才救了我。”吴秋遇赶紧拱手道谢:“多谢姐姐救了灵儿。我叫吴秋遇。”颜秀清也轻轻一拱手,清脆地说道:“燕山派颜秀清。”郝青桐听了,在一旁轻呼道:“莫不是燕山派掌门颜震北的掌上明珠?”颜秀清瞧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郝青桐拱手道:“失敬失敬,刚才多有得罪。”颜秀清说:“都过去了。既然你们大家都是一起的,那我就放心了。小灵子,咱们后会有期。”她只跟小灵子道了一声别,还没等众人搭话,便转身离去。 曾婉儿心中有愧,便让郝青桐和鲁啸把马匹让给吴秋遇和小灵子。吴秋遇本要推辞,曾婉儿说:“小灵子姑娘受过伤,骑马稍稍轻便一些。你们就不要推辞了。”于是吴秋遇先扶着小灵子上了郝青桐的马,自己也上了鲁啸的马,和曾婉儿一起望蓟州城里奔去。鲁啸对着郝青桐抱怨了一番,说:“我也受伤晕倒了,还要从这里走回去。”然后,也只能跟着郝青桐一道,慢慢向蓟州城走去。 第104章连番怪事 蓟州城中,一两马车停在独乐寺门口,跟在车后的两个壮汉便守在旁边。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妇人,由丫鬟搀着,戴着头纱看不见面庞。虽然她衣着朴素,但是从体态举止来看,应该是一位不爱奢华的大户人家的贵夫人。这时丫鬟大声说道:“曾府的卢夫人在此施舍,有困难的乡邻可以过来领救济啦!”早有众人在围观,更有昨日得到消息的乞丐老早就在独乐寺门口等着,一听真有施舍,马上围了过来。卢夫人向着众人点了点头,吩咐家丁开始一一施舍。 北冥教青衣堂的两个探子混在人群中看了一会,也各自上前领了一份救济,把卢夫人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挤出人群,相互比对了一下,便高高兴兴地走了。胡大宁躲在暗处,微笑着点了点头,也转身离开了。 青衣堂那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回到聚齐的地方。鲍大勇看到他们,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至于乐成这样?”其他人也都看着惊讶。那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选出一个上前禀报:“也没什么大事。刚才见曾梓图的夫人在独乐寺门口施舍,我们觉着好玩,也每人上前领了一份。”鲍大勇原本是在树下坐着的,一听他们提到曾梓图的夫人,马上站了起来:“没出息的东西!谁让你们贪那个便宜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赶紧回来禀报?”那两个人面面相觑:“这是大事儿吗?我们只是奉命监视曾梓图和他手下在城里的动静,没说还要管他夫人施舍呀?”鲍大勇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低头想了一下,吩咐道:“你们赶紧回去盯着,看看那个卢夫人是回曾府还是另有去处,一有消息,赶紧回来报信!”两个人见鲍大勇并未追究,赶紧拱手领命。他们转身刚要走,鲍大勇忽然叫道:“算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说完,便带着那两个人往独乐寺走去。其他人歇了一会,也各自分头行动。 鲍大勇他们到那的时候,卢夫人刚做完施舍,正准备上马车。鲍大勇跟卢夫人打过照面,上次打算劫持卢夫人和曾婉儿就是他带头来的,他怕卢夫人认出来,所以没敢太靠前。不过从身形打扮来看,那个一定是卢夫人没错。卢夫人上了马车,并没有回曾府,而是由两个壮汉护着乘马车往小竹林方向走去。鲍大勇便带人悄悄在后面跟着。 马车停在小竹林后面那处院落门口。两个壮汉开始四处观望。鲍大勇赶紧带着两个属下躲了起来。丫鬟开了锁,推开门,便扶着卢夫人进了院子,又回身把门关上。两个壮汉在门外守了一会,又左右张望无人,这才赶着马车离开了。 一个属下正要上前靠近院子,鲍大勇一把将他拉住,喝斥道:“别乱来!你忘了?上次有几个弟兄擅自行动,后来就没回来。曾梓图敢让他夫人独自住在这,我看这里面一定有机关。”那个人惊呵了一声,赶紧退了回来,开口问道:“鲍大哥,卢夫人原来就住这吧?她只是离开了几天,现在又回来了,这算是有用的消息吗?”鲍大勇说:“这个消息太有用了。你们继续在这盯着,我要赶紧回总坛向教主禀报。”两个属下不明白,也不敢多问。只见鲍大勇又往院子那边看了一眼,便急匆匆走了。 小灵子肚子仍在疼痛,虽然有天蚕软甲保护,毕竟还是被箭头戳了一下,所以她受不起颠簸,不敢让马跑得太快,渐渐在曾婉儿后面落下有二三十步远。曾婉儿放马在前面跑了一阵,回头看吴秋遇对小灵子用心关切,心里酸酸的,便没有等他们,继续催马跑在前面。进城不久,就听说卢夫人在独乐寺施舍的事,曾婉儿又惊又急,急忙赶回家中找爹爹询问。吴秋遇和小灵子也隐约听得有人提到卢夫人施舍,特意下马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卢夫人已经回到城中。吴秋遇大喜,再次飞身上马,和小灵子一起向曾府赶去。小灵子看到吴秋遇那个兴奋的样子,想到自己很快就能见到柳如梦,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是激动还是担心,也只有跟着吴秋遇先赶回曾府再说。她此刻既盼着见到柳如梦,又有点害怕见到她。 早上出门的时候,曾婉儿是要假装偷偷出门,目的是逗引小灵子跟踪。现在大家一起回来了,也用不着再偷偷摸摸。于是,曾婉儿直接从前面大门进到府里,把缰绳丢给一个家丁,便快步去找曾梓图问个究竟。曾梓图看到曾婉儿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来,开口问道:“婉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曾婉儿顾不上回答爹爹的问话,直接问道:“我娘是不是回来了?爹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曾梓图稍稍愣了一下,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边招呼婉儿坐下,一边说道:“你先别着急,坐下再说。独乐寺施舍的事你也听说了?哈哈,放心,爹自有安排,不会坏你的事的。哦,对了,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曾婉儿说:“都一起回来了。秋遇公子和小灵子马上就到,他们应该也听说我娘回来的事了。爹你赶紧想办法,不能让他们见到我娘和如梦姐姐。”曾梓图一愣:“什么,小灵子也活着回来了?”曾婉儿道:“爹,果然是你让人杀她。我只要她离开,没想着叫她死,你怎么能让人那样害她?她身上中了一箭,万幸没死,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秋遇公子了。”曾梓图叹了一口气:“唉,这丫头真是命大。我倒小瞧她了。”曾婉儿还是急着那件事:“我娘的事怎么办?秋遇公子他们马上就回来了。”曾梓图说:“放心吧,你娘不在府里。他们回来之后,我跟他们说。不会让他们见到如梦姑娘的。”曾婉儿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可眼见爹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不好再多说。 这时候,吴秋遇和小灵子也进了大厅。一进门,吴秋遇就兴冲冲问道:“伯父,是不是夫人和如梦她们回来了?”曾婉儿紧张地看着父亲。曾梓图十分淡定地笑着说道:“秋遇呀,小灵子姑娘,你们先坐。听我慢慢跟你们说。”“哦。”吴秋遇只得先在曾婉儿对面坐了下来。小灵子落座的时候,偷偷看了曾梓图一眼,忽然心里就踏实了,因为从曾梓图的语气和神色当中她已经看出来,今天应该是见不到柳如梦的。 曾梓图问:“你们是不是也听说了外面的传言,说夫人在独乐寺做施舍?”吴秋遇说:“是啊,夫人慈悲心肠,我看那些人都很感激呢。”曾梓图笑道:“其实,这件事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吴秋遇不由得一愣。曾婉儿知道这是爹爹用来哄骗吴秋遇的说辞,心里觉得实在是算不上高明。小灵子微微一皱眉,又偷偷看了曾梓图一眼。曾梓图继续说道:“夫人早年曾经许下誓愿,每隔三个月,到月中十五,便要施舍一回。这几日夫人不在家,眼看又到了十五,我就想着替她做了这个善事,免得失信于菩萨。所以你们听到的,他们看到的,都不是夫人本人,而是我安排的替身。”听到这里,吴秋遇失望地看了一眼小灵子,显然是信了。曾婉儿点了点头,也觉得爹爹说的像是真的。以前确实是每隔三个月,母亲便会在十五那一天在独乐寺门前施舍一回,只不过在菩萨面前许下誓愿的事没人跟她说过。却听小灵子笑了一下,说道:“曾老爷,你这不还是欺瞒菩萨吗?”曾梓图说:“哈哈,你说的没错。不过老夫这番苦心,我想菩萨应该是能够体谅的。”对吴秋遇来说,一场惊喜忽然又没了,心里颇为失望,很快就和小灵子一起告辞回去歇着了。 对曾婉儿来说,一场担心总算化解,等吴秋遇和小灵子他们出去以后,她小声问曾梓图:“爹,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曾梓图笑道:“你问的是你娘在独乐寺施舍的事,还是爹刚才的说辞?”曾婉儿说:“当然是我娘施舍的事?那个真的不是我娘?”曾梓图下意识地往门口望了一眼,小声道:“爹是说给他们听的。”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曾婉儿的反应。曾婉儿当即面露忧色,喃喃道:“原来真的是娘回来了,千万不要让他们见到如梦姐姐呀。”曾梓图说:“所以,接下来这几天,你要好好看住秋遇和小灵子,别让他们出门乱走。要是他们撞出一些事情来,到时候爹可帮不了你。”曾婉儿说:“我知道了。可是……有那个小灵子,我也不好去……”曾梓图笑道:“这有什么?你是这里的主人,多陪陪客人有什么不对?你对小灵子也不用有什么忌讳,就连她一起招待好了。到时候,在秋遇面前,也显得你大度。”曾婉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到了晚上,吴秋遇独自坐在屋中发呆,想着心事。小灵子推门进来,轻声问道:“又在想如梦姑娘了?”吴秋遇说:“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小灵子在旁边坐下来,过了一会,抬头问道:“你相信曾老爷说的话吗?”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小灵子:“怎么了?你想到什么?”小灵子说:“我看他们父女两个怪怪的,一定有事瞒着咱们。先是曾小姐带着你往八仙山空跑了一遭,回来就听说卢夫人在独乐寺出现,然后曾老爷又说那不是卢夫人,只是个替身。他说话的时候,我看曾小姐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我想其中一定有事。”吴秋遇想了一下,忽然问道:“你是说,他们怕我见到如梦,故意在夫人回来之前,把咱们骗走?那你觉得,卢夫人是真的回来了?”小灵子说:“这个我也说不好。不如咱们去看看,兴许她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吴秋遇心中又燃起了希望,马上兴奋地站起来:“好,咱们现在就去。”小灵子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两个人便一起出了屋子。 刚到小竹林,忽见前面有一条黑影闪过。小灵子眼尖,赶紧把吴秋遇拉住。吴秋遇抬眼看去,只见那黑衣人身形高大,快步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也停下脚步。吴秋遇只怕被他发觉了,赶紧用身体护住小灵子。那黑衣人并没有回头看,而是蹲下来往前观察动静。吴秋遇和小灵子悄悄挪到草丛后面,探头往那边望去。只见在黑衣人前面的不远处,另外有两个人,一个人正坐在地上打瞌睡,另外一个则背对着他向卢夫人居住的院落守望。借着月光,可以勉强看出他们身上穿的像是北冥教青衣堂的服色。吴秋遇心中暗想:北冥教的消息果然灵通,卢夫人刚回来,他们就到这里蹲守了。黑衣人观察了一会,又悄悄向前走了几步,待到距离那两个人只有三五步,突然飞身出去,先出手将那个守望之人的脖子一扭,然后随手向一旁推开,又俯身将那个打瞌睡的脖子掐住,放倒在地上。顷刻之间,那两个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便倒在了地上。 小灵子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直到吴秋遇轻声叫她时,才发现那个黑衣人已经出了小竹林,正向那边的院落走去。吴秋遇快步走到那两个青衣堂的人身边,探手摸了摸,发觉那两个人尚未断气,但是跟死了也差不多。不知道是黑衣人故意手下留情,还是一时疏忽,那两个人都没死透。不过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了,而且很难救治。小灵子没有多问,仍然望着黑衣人的背影。吴秋遇已经看出那个黑衣人的武功很高,不敢带着小灵子去冒险,便留在小竹林里远远观望。今夜正是十五之夜,皎洁的月光照下,不用火把也能看出很远。尤其是那院落的白墙,将月光一映,周围更显得亮堂。 黑衣人左右观望了一下,又侧耳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稍一蹲身,便飞身越过院墙,进入院中。吴秋遇和小灵子在小竹林中望了一会,始终不见那黑衣人出来,也听不到院子里的动静。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忽然院门开了,黑衣人大大方方走出来,回手带上门,左右看了看,便转身向西跑去,好像身子忽然轻便了许多。吴秋遇惊呼道:“那黑衣人下手太狠,会不会已经……”小灵子知道他担心什么,安慰道:“你先别急,他要真下手,应该早就得手了,你现在想救也来不及了。还不如跟上去看看他的真面目,就算里面的人真有不测,你捉了凶手也好给她们报仇。”吴秋遇望了一眼院门,知道小灵子说的有道理,嘱咐小灵子在竹林中藏好,自己便发足向西追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小灵子正在竹林中等着吴秋遇,忽然看到院子的门又开了。这回从里面走出四个人,好像都很高兴的样子,小声嘀咕了几句,又偷偷笑了一阵子,就快步走掉了。小灵子心中纳闷,猜不透这四个人跟那黑衣人是什么关系。她往西面望了望,仍然不见吴秋遇的身影,不由得心里有些着急。 吴秋遇向西追赶黑衣人,一开始也不敢贸然靠近。因为他在小竹林亲眼看到黑衣人出手杀死北冥教青衣堂的两个人,其行动迅猛、出手狠辣,武功很可能不在自己之下。可是跟踪了一段之后,吴秋遇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隐隐觉得那黑衣人的身形和体力与原来在小树林看到的简直判若两人。他犹豫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决定追上去进行试探。他稍稍加快脚步,便赶上了那黑衣人。吴秋遇大喊一声:“你站住!”那黑衣人好像并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突然听到喊声,吓得一哆索,刚要回头看时,突然脚下一绊,跌倒在地。吴秋遇快步上前,正要伸手去抓他。那黑衣人匆忙爬起来,跪在地上就磕头。吴秋遇没想到黑衣人会有如此反应,不禁愣住,伸出的手也慢慢收了回来。黑衣人哆哆嗦嗦地抬头看着吴秋遇,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吴秋遇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刚才都干了什么?”那黑衣人仍然只是咿咿呀呀,手里胡乱比划着,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吴秋遇稍稍想了一下,忽然说道:“你不要装了!再不好好说话,我就一掌打死你!”那黑衣人赶紧又往地上磕头,脑门都碰出血来了,嘴里还是咿哩哇啦地,说不出半句好话。吴秋遇伸手过去,本要试探他的武功。那黑衣人却以为吴秋遇要对他下手,竟吓得昏了过去。 吴秋遇拍了拍他,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这真的不是小竹林那个黑衣人。那他为什么会从黑衣人进去的院子出来呢?不好,调虎离山!想到这里,吴秋遇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了,小灵子可能有危险!他顾不得再管那个黑衣人,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跑,急着去找小灵子。 小灵子正在焦急地盼着吴秋遇回来,忽听身后有动静,她急忙回身看去,却见曾婉儿手提宝剑走了过来。小灵子愣愣地望着她,开口问道:“曾小姐,你怎么来了?” 曾婉儿怎么会深夜来此呢?原来,自从她得知母亲回到蓟州城以后,心里始终是不踏实,尤其是曾梓图跟她说了要看好吴秋遇以后,她更加不放心。晚上在床上躺着睡不着,就想着先来母亲这里看看情况,至少也要嘱咐几句,别让如梦随便出门。她临走之前,先特意去看了看吴秋遇那边的动静,却发现吴秋遇和小灵子都不在屋中,马上想到他们可能正是去找如梦了,便急忙追了过来。一到竹林,就发现小灵子独自蹲在那里,在她后面的地上还躺着两个北冥教的人,这才轻轻拔剑在手,上前询问。 曾婉儿没有回答,而是上前问道:“小灵子,秋遇公子呢?”小灵子说:“他去追赶黑衣人了。”曾婉儿看了看地上那两个北冥教的人,问小灵子:“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小灵子说:“是那个黑衣人干的。他杀了这两个人,又进了那边那个院子,然后出来往西跑了。秋遇哥哥去追他了。”曾婉儿大惊:“黑衣人进过那个院子?不好,我娘在里边!”说完,也顾不得招呼小灵子,快步向那院子跑去。小灵子也赶紧跟上去看个究竟。 曾婉儿率先进了院子。小灵子正要跟着进去,却听吴秋遇在西边轻声喊道:“灵儿,你怎么出来了?”小灵子停下脚步,等吴秋遇跑到近前,才对他说道:“曾小姐进去了。怎么样?那个黑衣人,追到了吗?”吴秋遇说:“追是追到了,可他身上没什么武功,应该不是我们在竹林看到那个黑衣人。”小灵子问:“那他怎么说?”吴秋遇说:“他是个哑巴,只是一个劲磕头,什么也说不出。唉,上当了。刚才你说婉儿小姐进去了?”小灵子这才想起曾婉儿,赶紧说道:“是啊,咱们也赶紧去看看,别叫她吃亏!” 两个人赶紧冲进了院子。院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吴秋遇叫道:“婉儿小姐,你在哪儿?你没事吧?”过了一会,曾婉儿从屋里走出来,脸色很难看,一见到小灵子,马上问道:“小灵子,你有没有看到有人把我娘带走?”小灵子惊讶道:“没有啊。我一直在那边看着,除了被秋遇哥哥追赶的那个黑衣人,还有四个人从这里出去,可都是男的。”吴秋遇急切地问道:“你娘真的回来了?”曾婉儿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小灵子安慰道:“曾伯说,白天在独乐寺施舍的只是你娘的替身,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人在这里住?”曾婉儿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了句“我这就去问我爹”,就急忙跑出了院子。吴秋遇还想到屋中找找,小灵子说:“曾小姐已经进屋找过了,她都没看到人,咱们也不用进去看了。”吴秋遇点了点头,便和小灵子一起也出了院子。 曾婉儿一心想着赶紧去找爹爹问明情况,很快就穿过了小竹林。吴秋遇和小灵子本想追上她一起回曾府,可是当他们再次经过小竹林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青衣堂那两个人的尸体不见了。吴秋遇不免一惊。小灵子摇头道:“唉,今天晚上的怪事已经够多了,咱们别去管它了。”吴秋遇轻轻叹了一口气,护着小灵子赶紧出了小竹林。 吴秋遇和小灵子回到曾府的时候,还特意也想去曾梓图那里看看情况。他们刚到那里,就见曾婉儿从屋里出来,虽然说不上开心,但至少不像回来以前那么焦虑不安。小灵子轻声对吴秋遇说:“没事了。现在可以断定,那个院子里住的肯定不是卢夫人,应该也没有如梦姑娘。你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吴秋遇目送曾婉儿走远,才和小灵子一起从暗中出来,回去歇息。 第二天起来,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咱们走吧。住在这里,我觉得越来越不踏实。”吴秋遇看着她说:“我也在想这个事。”小灵子说:“我总觉得曾老爷和曾小姐他们有事瞒着咱们。昨天出了好几件事,都很奇怪,而且有些好像跟咱们也有关系。一提起如梦姑娘,他们就支支吾吾,左右推说。看样子,他们是不会让咱们见到如梦姑娘的。”吴秋遇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去见曾伯,跟他说咱们要走了。”于是两个人便简单收拾了一下,一起去找曾梓图。院中有几个家丁正在洒扫,这倒是吴秋遇他们进入曾府以来的第一次。 曾梓图正在厅里和婉儿说话,胡大宁也在。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进来,曾梓图赶紧招呼道:“秋遇,小灵子姑娘,快来,坐。”吴秋遇上前说:“伯父,我们是来告辞的。”曾婉儿一听他们要走,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秋遇公子……”只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赶紧回头看曾梓图。曾梓图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脸上慢慢堆出笑容,轻松说道:“要走也不急于一时,来,你们先坐下。”吴秋遇见他既未答允也未阻拦,反倒一时没了主意,扭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咱们就要走了,临别跟曾老爷说几句话也是应该的。”说着,便拉吴秋遇挨着一起坐下来。小灵子表面是劝吴秋遇坐下说话,却趁机把“就要走了”强调了一遍。曾梓图当然听得出来,不由得暗自赞叹。 待二人坐好之后,曾梓图开口问道:“听婉儿说,昨晚你们去了小竹林。都看到些什么?”吴秋遇听他问起这个,也想把心中的疑问解开,因此便如实说道:“我们看到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以后,杀了正在那里的两个北冥教的人,然后就进了那边的院子。”小灵子暗中观察着曾梓图,发现他眉头忽然皱了一下,但很快就遮掩过去。吴秋遇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我们在竹林里望了一会,正要过去看看,忽然门开了,一个黑衣人从里面出来,往西跑了。我就去追他。”听到这里,曾梓图忽然笑了两声,好像轻松了许多。他问道:“那你追到那个黑衣人了?”吴秋遇说:“追是追到了,可他是个哑吧,只是一个劲地磕头,什么也问不出来。”曾梓图回头看了看胡大宁,笑道:“真是什么事都有啊。”胡大宁微笑不语。小灵子忽然说道:“曾老爷,看来你一点也不紧张啊。那是尊夫人居住的地方,黑衣人先在小竹林杀了人,又进到那个院子,你一点也不担心?”曾梓图笑道:“哈哈,我昨天已经说过了,夫人根本不在,去独乐寺施舍的只是她的替身,也不住在那里,我当然不用担心了。院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要偷,就让他偷去好了。”吴秋遇说:“我追到那个黑衣人,应该不是小竹林杀人的黑衣人。说不定他还藏在那个院子里。”曾梓图道:“夫人不在,那个院子就荒废了,随他去吧。”小灵子说:“有两个北冥教的人死在尊夫人的住所附近,这个事要让北冥教知道了,怕是也不好说清楚吧?”曾梓图收起笑容,望着小灵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说的这个倒是要紧,以我现在跟他们的关系,确实没办法去澄清。大宁啊,待会你带人去一趟小竹林,把那两个人好生安葬了。将来要是北冥教问起来,咱们好歹有个交代。”吴秋遇说:“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不在了?”曾婉儿惊讶地看着吴秋遇。吴秋遇说:“昨晚回来的时候,我和灵儿就没看到他们。”曾梓图瞅了瞅胡大宁,淡淡说道:“看来是有人暗中帮助咱们。”曾婉儿忽然插话道:“我想多半是那个黑衣人干的,他杀了人,又不想让北冥教抓到,这才急着毁尸灭迹。”曾梓图点头道:“婉儿说得有理。”小灵子说:“就算是那个黑衣人干的,希望他做得干净。要不然,北冥教知道在那里死了人,还是会认定跟曾家有关系,就算他们知道有个黑衣人,也会认定黑衣人跟曾家是一伙的。”曾梓图微微点头道:“小灵子姑娘心思细密,果然想得透彻。唉,事情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北冥教的人怎么想,咱们也管不了,反正人不是我们杀的,问心无愧就行了。总不至于,谁跟他们不对付,都说是我曾家的人吧?”小灵子调皮道:“那可没准。我和秋遇哥哥在这住了好几天,又在府君山帮你解围,说不定,他们也说我们跟你是一伙的呢。”曾梓图笑道:“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你说是不是,秋遇贤侄?”吴秋遇愣了一下,看了看小灵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候,有家丁进来禀报:“老爷,穿芳峪的段晨星寨主求见。”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大厅里的每个人都不禁愣了一下,心中所想却各不相同。小灵子在穿芳峪遭人暗算,她和吴秋遇对穿芳峪这个地名自然是极为敏感。曾婉儿和胡大宁,都知道小灵子遇袭是怎么回事。现在段晨星忽然冒出来,万一在小灵子面前说漏嘴,闹起来岂不尴尬?四个人不约而同看着曾梓图。曾梓图到底经验丰富,知道穿芳峪埋伏的事早晚瞒不住,不如索性做个当面了断,于是一脸怒气地吩咐道:“让他进来!” 很快,段晨星兴冲冲走进大厅,刚要开口向曾梓图打招呼,忽然瞥见小灵子坐在一旁,猛然吓了一跳,顿时停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小灵子冰雪聪明,马上猜到自己中箭的事一定与他有关。曾婉儿暗自焦急,紧张地望着吴秋遇和小灵子,生怕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 曾梓图站起来,开口斥责道:“段晨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穿芳峪对老夫的客人下黑手!”段晨星刚从小灵子面前回过神来,又被曾梓图骂得一愣,一脸无辜地望着曾梓图身边的胡大宁。胡大宁快步走过来说道:“你看把曾公气的,哪有你们这样办事的?还不赶紧向小灵子姑娘赔罪?”说着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段晨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哦,是我不对!我那些手下打劫惯了,竟然背着我私自下手,误伤了小灵子姑娘,段某在这里向你赔罪了!”小灵子盯着他,轻轻哼了一声:“你说他们背着你私自下手,那你怎会认得我?”段晨星顿时无语,回头向胡大宁求助。胡大宁解围道:“小灵子姑娘,是我听郝青桐说了之后,专门找人去质问。段寨主这才知情,并且非要亲自来向你赔罪。你先别生气了,我这就带他下去领罚,让他出几百两银子,给姑娘压惊。”“这……”段晨星稀里糊涂地听说要出几百两银子,一脸不情愿。胡大宁也不等他说出来,连推带搡就把他弄出了大厅。曾婉儿终于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看爹爹。小灵子看了看曾梓图和曾婉儿,淡淡地说了一句:“看来这位姓段的,跟曾家也关系不浅哪。”曾梓图赶紧解释道:“小灵子姑娘,你千万不要误会。他本是燕山派的弟子,后来自立门户,在穿芳峪建了个山寨,由于势力太小,难免受人欺负。我曾经出面调停,也算帮助过他,他这才给老夫几分薄面。我听说你在穿芳峪受伤之后,马上派人去责问,他这才上门赔罪。”小灵子笑了一下,说:“曾老爷不必解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所幸我还好好的。”曾梓图欣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小灵子看了看吴秋遇,又对曾梓图说道:“秋遇哥哥之所以留在这里,其实只有一个希望,就是见到如梦姑娘带她一起走。曾老爷和曾小姐都说不知道如梦姑娘在哪里,看样子我们一时半会也见不到如梦姑娘了。我和秋遇哥哥商量过了,现在是来辞行的。”说着便和吴秋遇一起站了起来。一看他们又要走,曾婉儿顿时慌了,急切地看着曾梓图。曾梓图也站起身说道:“秋遇呀,以儿今天就回来了。我知道你们相好,怎么也得等他回来见一面啊。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好好热闹一下。”听到这里,吴秋遇不禁犹豫,心里也幻想着如梦能跟曾可以一起回来。 小灵子见状,对曾梓图说道:“我们刚来的时候,曾府冷清得不行,连叫花子都进来拿东西。曾老爷说是怕有北冥教的耳目,情愿过得委曲些。现在怎么突然又要热闹起来?难道不怕北冥教还有耳目?”曾梓图招呼二人坐下,笑着说道:“怎么是突然热闹起来呢?先前老夫一个人在家,当然冷清。后来你和秋遇来了,还治好了胡大宁,家里就没那么冷清了嘛。接着婉儿又带人回来了,府上人就越来越多了。这次以儿回来,正好热闹一下。”小灵子摇了摇头,似是不能接受曾梓图的说法。曾梓图解释道:“其实,自从那日在府君山遇险,我就已经想通了。原来一直觉得,我行事低调些,过得委曲些,就能打消北冥教对我的敌意。可是在穿云洞那一幕,让我惊觉并非如此。我再怎么退让,他们还是不会放过我。回来以后跟无涯大师的一番谈话让我顿悟。我这里越低调,越容易让他们觉得我心中有鬼。倒不如把家人都找回来,大家像往常一样过日子,我放弃一切忧虑和梦想,安安乐乐做个富家翁,才更能叫他们放心。”吴秋遇听了,暗自点了点头,心想无涯大师果然是见识过人。小灵子说:“原来是无涯大师的主张啊,我说曾老爷怎么突然就改弦易章了。”曾梓图说:“老夫也活了一大把年纪,到头来还是听了无涯大师的一番话才顿悟,真是惭愧。”小灵子说:“当局者迷嘛。”曾梓图搬出无涯大师做说辞,只是为了应付小灵子的猜疑,其实无涯大师根本没有跟他说过这个。 一见小灵子已经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了,曾梓图暗自得意,便继续说道:“你们在我这住着,婉儿也回来了,以儿也马上到了,相信过不了几天,夫人也会回来。我们还像以前那样过日子,我想北冥教的人心里也该踏实了吧。”吴秋遇惊喜道:“您是说,夫人也很快会回来?”曾梓图笑道:“你想,婉儿和以儿都回来了,夫人还能在外面待多久?我想也就在这几天吧。你们要没有特别紧急的事,不妨再多住几天。”这时曾婉儿也开口劝道:“是啊,秋遇公子,你们再多住几日吧。说不定……说不定我娘和如梦姐姐她们很快就回来了。”吴秋遇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扭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知道他对见到如梦仍心存幻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小声说道:“你自己决定吧,我没意见。”吴秋遇冲着曾婉儿点了点头。曾婉儿兴奋地说道:“太好了。我去看看哥哥回来了没有。”说完,便快步出了大厅。其实,她是想赶在曾可以和吴秋遇他们见面之前,叮嘱哥哥不要透露柳如梦的消息。曾梓图和吴秋遇随便闲聊着。小灵子偷偷看了一眼曾梓图,心中暗想:这位曾老爷一句阻拦的话都没讲,谈笑间便留住了秋遇哥哥,看来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将近中午,曾可以回来了,身后带着蒙昆、柯老三、裘如龙等很多人。等在门口的曾婉儿先对哥哥小声交代了几句,才跟他一起进大厅面见父亲和吴秋遇。寒暄过后,曾梓图吩咐摆上酒宴,众人便在大厅分桌饮宴。吴秋遇和小灵子跟曾氏父子坐一桌。曾梓图让吴秋遇和曾可以分别坐在自己的左右两侧,以示对吴秋遇的厚爱。小灵子正要挨着吴秋遇去坐,却被曾婉儿抢了先。曾婉儿在吴秋遇身边坐下之后,假装热情地招呼道:“小灵子,你也坐呀。”小灵子心中不爽,不愿意挨着曾婉儿,便到曾可以身边坐下。郝青桐也有幸坐到了曾婉儿身边。还有一个座位是胡大宁的。跟曾可以一起回来的人中,只有白鹿司被叫到了主桌,安排在郝青桐和胡大宁中间。小灵子抬眼往旁边看了看,只见蒙昆和天山恶鬼径直坐到最远的一桌去了,知道他们是因为私拿钱财的事心中有愧。倒是裘如龙和司徒豹两个人,仍然大大方方地坐在相邻桌上,好像海鲨帮孙承的事对他们根本没有影响。 酒席宴间,曾梓图对吴秋遇和小灵子又赞美了一番。郝青桐已经和吴秋遇打过几次交道,也知道婉儿小姐对他的心思,自然对吴秋遇礼敬有加。胡大宁承蒙吴秋遇多次解救自己和曾梓图,心中的感激之情也都表现在酒上。只有白鹿司,与吴秋遇和小灵子的每次见面,都是仇怨加深,因此互动很少。吴秋遇不善饮酒,往往推辞,实在躲不掉,就赖着好歹喝一小口,或是用嘴唇沾一沾。曾婉儿坐在吴秋遇身边,听着爹爹夸奖吴秋遇,心中自然也是高兴得很,偶尔吴秋遇站起来推辞敬酒时身体与她接触一下,都让她回味半天,心跳不已,伴随着几杯酒劲,脸都红了。小灵子看在眼里,摇头暗笑,倒也并不放在心上。 曾梓图陪着桌上的每个人喝了一小杯,便不再饮酒。曾可以作为小主人,只好替父亲招呼客人,自己也喝了不少。他端起酒杯,对胡大宁说:“胡叔叔,看到你现在龙精虎猛,恢复如初,小侄实在是为你高兴。来,我敬你一杯!”胡大宁赶紧起身:“多谢公子!酒我就不喝了,感谢公子一片好意,我也祝你大展宏图!”曾可以一愣。曾梓图赶紧解围道:“以儿啊,他身体刚刚恢复不久,不宜饮酒。你们的心意到了就行了。”曾可以微微点了点头,把自己杯里的酒默默地喝了,坐下来,心中有些纳闷。平日饮酒海量的胡大宁,真的滴酒不沾了?小灵子这才想起来,好像刚才给曾梓图敬酒的时候,也没见胡大宁起身,不由得更加纳闷。那天胡大宁刚刚恢复正常的时候还喝了不少呢,最后都不省人事了,怎么今天就不宜饮酒了?而且曾梓图还帮他说话? 一直到未时,酒宴才散。曾梓图让胡大宁送他去休息。其他人也醉醺醺各自散去。曾可以吩咐家丁收拾打扫。吴秋遇轻轻走到他身边,开口问道:“公子,你有如梦的消息吗?”曾婉儿看到吴秋遇走到哥哥身边,心里不踏实,也赶紧走了过来。曾可以转过身,看了看吴秋遇,说道:“哦,你说如梦姑娘啊,她……”正好此时一股酒气冒上来,他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曾婉儿怕哥哥酒醉之后说漏嘴,赶紧插话道:“她不是跟咱娘在一起吗?你多少天没见过她了?”曾可以吐完了酒气,瞅了瞅曾婉儿,又瞅了瞅吴秋遇,似是有些头痛,捂着额头说道:“哦,对,她跟我娘在一起。跟我娘在一起。”小灵子走过来,拽了一下吴秋遇的胳膊,小声说:“秋遇哥哥,曾公子有些醉了,咱们别打扰他了,先回房去吧。”吴秋遇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便跟曾氏兄妹道了别,随小灵子一起回房去了。望着吴秋遇和小灵子的背影,曾婉儿轻轻舒了一口气,看到曾可以仍在发呆,关心地问道:“哥哥,你没事吧?”曾可以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多喝了两杯,稍稍有些头晕,一会就好了。”“我扶你去歇息吧。”说完,便扶着曾可以走出大厅。 第105章咫尺天涯 曾可以一直在外闯荡,经常与那些江湖汉子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跟妹妹单独在一起了。今天难得有机会在一起走走聊聊,他也很开心,虽然脑袋晕晕的,但还是乐得跟妹妹在府中逛逛。曾可以忽然问起:“妹妹,你跟秋遇公子怎么样了?”曾婉儿略带羞涩地看了哥哥一眼。二人从小情投意合,彼此有事也都不瞒着,如今哥哥问起,她便也大方地说了:“我那天回来看到他,当然是非常惊喜。可是有小灵子跟他在一起,我也不便接近他。”曾可以说:“小灵子还只是个小丫头,秋遇又过于憨实,他们俩都未必懂得情爱之事。也许他们在一起只是玩得开心。你应该想着给秋遇公子一种不同的感受。”曾婉儿道:“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是那个小灵子实在难缠,她一直跟在秋遇公子身边,我也没法单独接近秋遇公子。”曾可以说:“你先不要着急,哥哥帮你想办法,让她离开秋遇公子。”曾婉儿知道哥哥比自己主意多,心中当然高兴,于是说:“谢谢哥哥。你跟如梦姐姐怎样了?”曾可以说:“如梦对我倒也热情,只是她一直把我当恩人,当朋友,心中却始终想着秋遇公子,一直让我帮忙打听秋遇公子的去向。” 曾婉儿叹道:“是啊,这始终是个麻烦。万一他们再见到了,那一切都完了,他们一定会一起走的。上次他们就差点一起走了……”渔阳客栈的事,柳如梦羞于提起,曾婉儿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所以曾可以并不知道。听妹妹一说,曾可以马上急切地问道:“上一次?他们见过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婉儿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秋遇公子竟然知道了咱娘的住处,还和如梦姐姐约在渔阳客栈见面,看样子是打算一起走的。春香送饭的时候,发现秋遇公子留在桌上的纸条,我才知道他已经找到如梦姐姐,要一起离开蓟州。我赶紧带人去追,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们去了渔阳客栈。那时他们已经见了面,差一点就走了,幸亏小灵子把秋遇公子给引走了。”曾可以惊讶之余,也轻轻松了一口气:“好悬哪。难怪你一再叮嘱,不让娘再住回原来的地方。我还以为他只是昨晚去过那里,原来早就找去过了。哎,他跟小灵子走了之后,当天没再回来找如梦?”曾婉儿眼前忽然一亮,面露欣喜,小声道:“那个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现在我说出来,咱们看看是否能用上。”曾可以说:“好啊。”曾婉儿便把当晚的事跟哥哥说了出来:“小灵子把秋遇公子带到府君山,我们也追到那里。想让秋遇公子跟我一起回来,他不肯,只让我去渔阳客栈接回如梦姐姐。我们都没注意,竟然有北冥教的人埋伏在那里。小灵子被他们射了一箭,掉下山崖。秋遇公子也跟着扑了下去。第二天,我派人去找。家丁回来说,只看到几匹野狼,还有一支断了的箭。我当时以为秋遇公子一定死了,难过了好多天。没想到他们竟然大难不死,又到了咱家。”曾可以听完,说:“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的。要是如梦知道秋遇已死,也许难过一阵子之后,就对他死心了。”曾婉儿说:“我是怕如梦姐姐太过伤心嘛。现在我们这样跟她说,你说她会相信吗?”曾可以想了一下,说道:“看机会吧。过了这么多天,秋遇公子都没有找到她,我想她会相信的。” 兄妹两个越说越觉得有信心,不知不觉已来到花园。正要到凉亭去吹吹风,却见那一片连同假山带凉亭都被围了起来。二人心中纳闷,走上前去看个究竟。这时,胡大宁转了出来,迎上前说道:“公子,小姐,这里在修缮,尘土飞扬,叮咣乱响,暂时不便游赏。不如等过几天修好了再来玩吧。”曾可以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曾婉儿便扶着哥哥往回走。望着二人走远了,胡大宁才继续进去监工。 曾可以回头望了一眼,对曾婉儿说:“妹妹,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曾婉儿不解:“爹爹要求高,花园修改一下也算平常吧。”曾可以说:“我说的不是这个。花园修改,应该是管家的事。胡大宁一个武夫,哪里懂这个?爹爹怎会让他当监工?”曾婉儿听了,也觉得有些奇怪:“还真是。我说他在酒席上怎么不喝酒,原来是为了这个。算了,别管他了,赶紧回去歇着吧。等你酒醒了,咱们一起去看娘,还有如梦姐姐。”一提到如梦,曾可以眼睛都发亮,可是想到自己现在一身酒气,这个样子让如梦姑娘看到也实在不雅,便点了点头,让婉儿扶他回去歇息。 吴秋遇和小灵子离开大厅以后,小灵子看到吴秋遇仍在闷头想心事,知道他心里仍在惦记如梦的事,不愿看他郁闷,便有意岔开他的思路,于是说道:“秋遇哥哥,刚过晌午,咱们闲着没事,不如到城里转转吧。”吴秋遇自己对游逛没有多少兴趣,但是他知道小灵子喜欢,便点头同意。出了府门,小灵子忽然小声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看,是不是觉得北冥教的人少了?”吴秋遇往周围看了看,真的没有看到北冥教的人。 两个人在街上转了一阵,不知不觉走到了渔阳客栈附近。吴秋遇看着渔阳客栈的牌子发呆,心中想起了当日与如梦在那里的特殊遭遇。小灵子见了,对他说:“咱们进去问问,看如梦姑娘来过没有。”吴秋遇心里知道,很可能进去问了也白问,但是不愿拂了小灵子的好意,便跟着她进了客栈。 到里面找伙计一问,没想到那伙计竟然说:“是有来过,就在昨天。那姑娘先前在我们这订了房间却一晚没住,算是特殊的客人,所以我记她。”吴秋遇喜出望外:“那她人呢?说没说她住在哪里?”伙计说:“那个她倒没说,不过她吩咐了,让我们把这个房间继续留着。说如果你们再来,就在这里等她,或者留下住址。”小灵子问:“她自己来的?”伙计说:“有一位公子跟他在一起,跟这位公子岁数差不多。”吴秋遇知道,那位公子应该就是曾可以,便把曾可以的样貌特征跟伙计说了一下,伙计肯定地说:“对,应该就是他。”小灵子对伙计说:“如果那位姑娘再来,你就悄悄告诉她,就说我们住在曾梓图曾老爷家里,并且问清楚她的住址。记住,千万不要让那位公子知道。”伙计点头记下,疑惑道:“你们一会来一会走的,要了个房间谁也不住,到底在玩什么游戏?”小灵子从钱袋里倒出一小块银子,偷偷塞给他:“你也不用多问,只要把这个事办好了,我后面还要谢你。”伙计见了银子,高高兴兴的满口应下。 小灵子拉着吴秋遇出了客栈。吴秋遇问:“既然如梦让咱们在这里等她,咱们为啥不住在这里?”小灵子说:“现在事情已经很明白,曾公子知道如梦姑娘在哪,却故意不告诉咱们,就是怕你们见面。咱们照样回到曾府,他们不知道咱们已经知道如梦姑娘回来,自然也没那么警惕。要是如梦姑娘还来客栈,就会知道咱们住在曾府,她很容易找到咱们。就算她不去曾府,或是在曾府找不到咱们,也会留下她的住址,咱们每日来问问就是了。即使她近日不再到这来,我相信曾公子还会去找她,咱们还有机会跟踪找去。如果咱们不回曾家,必然惊动他们兄妹。他们只会看紧如梦姑娘,不让她再来,咱们在这等也白等。”吴秋遇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公输子庙附近的卢夫人住处。柳如梦伏在桌边,想念吴秋遇。卢夫人一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一边问道:“如梦,想什么呢?”柳如梦轻轻直起身子,回过头嫣然一笑:“没什么。”卢夫人轻声说道:“又在想你那位秋遇公子了?”当初柳如梦一见到卢夫人,就觉得她像任府的养母一样亲切,这些天在一起也是无话不谈,所以卢夫人知道如梦和吴秋遇的事。柳如梦点了点头:“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卢夫人放下手里的活计,轻轻招手道:“来,坐过来,陪我聊一会。”柳如梦知道,卢夫人虽然嘴上说是让自己陪她聊天,其实是心疼自己,有些帮自己宽解心情,于是起身走到床边,在卢夫人身旁坐下。卢夫人轻轻拉过如梦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们俩情投意合,又是从小就认识的伙伴,能够在一起当然是最好的。”柳如梦甜蜜地点了点头。卢夫人和蔼地望着如梦,真是打从心里喜欢,一想到她凄苦的身世,就想像对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她。卢夫人轻轻把如梦揽在怀里,柳如梦很自然就依靠过去,享受着在母亲怀里一般的温暖。卢夫人缓缓说道:“孩子,自从见了你,我真是从心里喜欢。”柳如梦说:“我也是。见了您,就像见到我当初的养母,心里可踏实了。”卢夫人微微笑了一下,一边抚摸着如梦的头发,一边说道:“一想到秋遇公子来了就要接你走,我这心里呀,既为你高兴,盼着你们早成眷属,又千般不舍,真的不想你这么快就离去。不过,我还是盼着你能早日达成心愿。”“谢谢娘!”柳如梦脱口而出,却是发自内心。卢夫人愣了一下,继而欣喜道:“你叫我娘?太好了!孩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女儿!”说完,一时兴奋,把如梦搂得紧紧的。柳如梦这才惊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对卢夫人是由衷敬爱,心里早把她当娘亲一样看待,虽然刚才是无意中脱口说的,但是也正说明了她对卢夫人的信任和依赖。柳如梦惊觉失言,急忙挣扎道:“夫人,我刚才……那样是不是……”卢夫人笑道:“这是好事啊。我很喜欢。看你跟婉儿和以儿都很好,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只要你不嫌弃,我可是真心收你这个女儿呢。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认我这个娘?”看到卢夫人这么兴奋,柳如梦不再纠结,再度依偎在卢夫人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嗯,我愿意。”卢夫人开心地搂着柳如梦,欢笑起来。 过了一会,卢夫人忽然问道:“孩子,如果,娘是说如果,那位秋遇公子一直不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柳如梦扬起脸看着卢夫人,不明白她这是何意。卢夫人说:“按说秋遇公子也去了些日子了,要说有事也该办完了。”柳如梦说:“回来的时候,公子陪我去了一趟渔阳客栈,听伙计说,秋遇哥哥回来找过我。他们只在那住了一晚就走了。我拜托公子帮我打听呢。”卢夫人很细心,忽然问道:“他们?除了秋遇公子,还有谁跟他在一起?”柳如梦说:“据说他是和一个姑娘一起去的。不知道那姑娘是谁?”说起吴秋遇身边有个姑娘,柳如梦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卢夫人关切地问道:“那姑娘和他住在一起?”柳如梦轻轻啊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喃喃道:“这个我忘了问。应该不会吧。秋遇哥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卢夫人不想让如梦担心,也没再说下去,只说:“但愿他尽快找来,或者以儿能尽快有他的消息。”柳如梦的心思却仍然在那个姑娘身上,想起心事来。 日近黄昏,吴秋遇和小灵子回到曾府。刚要走到房间门口,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来,吴秋遇开口叫道:“秋香姐。”那人果然是丫鬟秋香,抬头见是吴秋遇叫她,惊喜道:“秋遇公子,你回来啦!你这些天……”她忽然看到吴秋遇身后的小灵子,不由得愣了一下,开始上下打量小灵子。小灵子听吴秋遇刚才叫得亲热,也不住地打量着秋香。吴秋遇赶紧介绍道:“这是小灵子。这是秋香姐,我在这养伤的日子,多亏她照顾我。”小灵子脸上露出笑容,冲着秋香点头问好:“秋香姐姐,多谢你照顾秋遇哥哥。”“小灵子,秋遇哥哥……”秋香看了看小灵子,瞅了瞅吴秋遇,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灵儿是吧,他做梦的时候都叫你名字呢!你不是已经……”小灵子笑道:“他也跟你说过我已经死了对吧?”秋香看了看吴秋遇,见他正在挠头憨笑,也不禁扑哧笑道:“是啊,那时候他可伤心了。每天浑浑噩噩的,醒了就哭,嘴里叫着:灵儿,灵儿,如梦,如梦……呵呵呵呵,没想到,却是白伤心了。”小灵子说:“他能这么想着我,咒我几句我也不跟他计较了。”说完,在吴秋遇身上轻轻点了一下。“小灵子你太可爱了。”秋香说完,又大笑起来。吴秋遇和小灵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吴秋遇问道:“秋香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天都去哪儿了?”秋香说:“前些天,小姐说府里会有大事发生,让我们先回乡下避一避。昨天收到小姐托人稍来的口信,我今天一早就出门了。我家离这远,刚刚才到一会。看小姐不在屋里,就想着到你这里找找。你走了以后,她每天都会来这里坐一会,有时候写几个字。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你回来了。你这些天去哪儿了?又是不辞而别,害得我们小姐茶不思饭不想的。”秋香心直口快,又只把小灵子当成个小姑娘,想都没想就把婉儿小姐的事给说了出来。小灵子瞅了一眼吴秋遇,怕他尴尬,急忙转过身去。吴秋遇说:“这个说来话长了。我本来是想走的,后来见到灵儿,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又回到这里。我们已经见过婉儿小姐了。哦,对了,午饭的时候她还在,现在不在府里么?”秋香说:“反正我还没见到。好,你们先聊着,我再到别处找找去。小灵子,我走了啊。”她又跟小灵子打了个招呼,便转身走了。 小灵子已看出这位丫鬟姐姐心直口快,看样子跟吴秋遇也很熟,心里倒有几分喜欢她。秋香走远之后,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看样子,曾小姐对你很痴情啊!”吴秋遇尴尬地看着小灵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响应。小灵子忽然笑道:“好了,我说着玩的。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如梦姑娘。”她此言一出,吴秋遇更加尴尬,嘴里只挤出几个字:“灵儿,我……”又不知如何说下去。小灵子已经快步进了屋,并回手把门推上。吴秋遇本想追上去解释一下,见小灵子已经关了门,只好在门口愣了一会,无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想心事。婉儿小姐、如梦、小灵子……回想着过往的一幕幕,吴秋遇脑子里渐渐混乱起来。 曾可以慢慢清醒过来,仍觉稍稍有些头疼。他捏了捏两边的太阳穴,睁开眼,见曾婉儿正坐在床边看着他,欠身起来问道:“妹妹,你一直在这儿守着我?”曾婉儿笑道:“我哪有这个耐性?刚来一会,见你还在睡着,就没惊动你。现在好了么?什么时候看娘去?”曾可以马上坐起来,十分利索地穿好鞋,起身说道:“走。咱们现在就去。”曾婉儿笑道:“哥哥,你就这么急着见如梦姐姐?”曾可以脸上一红:“别胡说。你不说要去看咱娘吗?” 两个人从屋里出来,正见丫鬟春香找了过来。曾婉儿欣喜道:“秋香,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家里都还吧?”秋香说:“都好,多谢小姐挂心。”曾婉儿问:“安置好了吧?”秋香说:“我刚从秋遇公子那边过来。看小姐不在屋里,以为你去那儿了。刚好他们从外面回来,见了一面。”曾婉儿惊讶道:“他们出去了?”秋香说:“嗯。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曾婉儿想了一下,嘱咐道:“我和哥哥有事出去一下,你帮我留心秋遇公子那边。如果他们要出门,你想法拦一下,等我回来再说。”秋香点头记下。曾婉儿和曾可以便匆匆走了。 柯老三醉醺醺起来撒尿,看到公子和婉儿小姐急匆匆走路,老远招呼了一声。曾可以好歹打发了他,脚步都没停。柯老三撒尿回来,忽然又想起来,嘀咕道:“公子和小姐今天怎么了?” 卢夫人住处。忽听有人敲门,柳如梦起身走到门边,轻声问道:“谁呀?”“如梦姑娘,是我,还有婉儿。”是曾可以的声音。柳如梦回头对卢夫人说了一句“是公子和婉儿”,便开了门。曾可以几乎是撞到门里来,几乎扑到柳如梦的身上,把柳如梦吓了一跳。曾可以赶紧施礼道歉:“惊到姑娘了,罪过罪过。”曾婉儿随后也进来,一边把门关好,一边笑道:“见到如梦姐姐,哥哥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曾可以和柳如梦脸上都是一热。 这时,卢夫人开口说道:“以儿,婉儿,你们过来,娘有好事跟你们说。”曾可以为摆脱刚才的尴尬,抢先走到母亲身边,笑嘻嘻问道:“什么好事啊?娘。”曾婉儿拉着柳如梦的手,一起走了过来。卢夫人先招呼柳如梦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对兄妹二人说道:“我已经认了如梦作女儿,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你的姐姐了。”事情太突然,曾可以和曾婉儿都先愣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反应。曾婉儿大喜,看着柳如梦,兴奋地说道:“太好了,如梦姐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姐姐了。”柳如梦也很高兴,笑着叫道:“婉儿妹妹。”曾婉儿痛快地应道:“哎,姐姐!”卢夫人看到两姐妹如此亲热,自然是十分高兴,乐得合不拢嘴。却见曾可以脸上并无笑容,只盯着柳如梦发呆。卢夫人见了,奇怪地问道:“以儿,你怎么了?”曾可以惊觉自己失态,赶紧在脸上堆出笑容,支吾道:“没,没什么。我只是太高兴,一时忘了说什么。恭喜娘,收了个好……好女儿。”卢夫人也没多想,只是嘱咐道:“如梦才来不久,比不得你们地头熟。她有什么事,你们都要尽力帮着她。她也是娘的宝贝女儿,你们可不准欺负她!”曾婉儿挤在如梦身边,嘻笑道:“怎么会呢?娘,你放心吧。有我保护如梦姐姐,没人敢欺负她!是不是啊,哥哥?”曾可以尴尬地点头道:“是,是。”卢夫人笑眯眯地给如梦使了个眼色。柳如梦心领神会,对着曾可以轻轻叫了一声:“公子……哥哥。”曾可以愣了一下,急忙用眼神向婉儿求助,曾婉儿却故意把头扭了过去。见母亲正在盯着自己,曾可以只得尴尬地笑了笑,无奈地应道:“如梦……妹妹。”卢夫人满意地笑了:“这才是了。咱们也不必拘那些俗礼,从此就都是一家人了。只是有些委曲了如梦。”柳如梦忙说:“娘,我觉得这样就挺好。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开心,用不着什么仪式。”卢夫人点了点头:“嗯,说得好。不过,该有的还是应该有。过两天就让他们去告知乡邻,让大家都知道我收了这样一个好女儿。有机会,也让他们见一见,免得大家见面不认识。”柳如梦轻声道:“不用这么麻烦吧?娘。您肯认我这个女儿就好了,别人知道不知道都没什么。”曾可以赶紧附和道:“就是啊,娘。”卢夫人瞅着他,训斥道:“就是什么!娘就是要给她个曾家小姐的身份,免得旁人看轻了她。你不要罗索,这个事就交给你去办!办不好,看我怎么罚你!”曾可以无奈地望向曾婉儿。曾婉儿示意他暂且答应。曾可以正要说话,却听柳如梦开口劝道:“娘,您不要为难公子……不要为难哥哥了。这个事不急。咱们以后再慢慢商量吧。”卢夫人轻轻摸着如梦的手,说:“好,就听你的。娘不会让你受一点委曲。” 柳如梦站起来,轻声问曾可以:“哥哥,打听到秋遇哥哥的消息了吗?”曾可以刚刚躲过一个不情愿,没想到紧接着又来了一个,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他焦急地望了一眼曾婉儿,对柳如梦说道:“这个,你问婉儿吧?”柳如梦回身看着曾婉儿:“妹妹,你知道?”曾婉儿站起来,拉住柳如梦的手,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姐姐你先有个准备。我要说的,可能不是好消息。”柳如梦顿时紧张起来,握紧婉儿的手,急切地问道:“他怎么了?你快说!”卢夫人听了女儿的语气,也不禁皱起眉头。曾婉儿也不是个会撒谎的人,犹豫了半天才鼓足勇气说道:“你们在渔阳客栈那晚,他出去追赶小灵子,掉下悬崖了。”说完了,怕柳如梦看出破绽,急忙转过脸去。卢夫人一惊,关切地望着柳如梦。柳如梦确实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发觉不对,对曾婉儿说道:“不对呀,妹妹。小灵子早就在大漠遇难了,我和秋遇哥哥同时知道这个噩耗。而且,听客栈的伙计说,秋遇哥哥近日回来找过我,还在那里住了一晚。你怎么说他掉下悬崖了?”曾婉儿惊讶地看着柳如梦,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曾可以赶紧解释道:“昨天回来的时候,我跟如梦去过渔阳客栈,伙计是那样说的。下午我头昏昏的,忘了告诉你了。” 曾婉儿扭头看了哥哥一眼,心中埋怨,可是现在不是跟他争论的时候,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对柳如梦说道:“哦,刚才我说得太简单了,没有说清楚。其实是这样的。小灵子在大漠遭遇流沙不假,可是她并没有死,而是被人给救了。那晚秋遇公子见到她,兴奋地不得了,就决定跟她一起走,然后托人告诉我到客栈去接姐姐。我怕姐姐难过,当时就没有跟你说实话。后来他们到客栈找姐姐,我想是希望跟姐姐说清楚。可是他们来的时候,咱们都不在城里了,所以没见着。我听说,他们后来在府君山遭遇北冥教的埋伏,小灵子身上中了一箭,掉下悬崖。秋遇公子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看来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说到这里,她偷偷瞧着柳如梦的反应。 柳如梦慢慢坐到床上,头脑一片空白。曾婉儿说得有板有眼,不由她不信。发了一会呆,柳如梦终于呜呜地哭了起来。曾可以心中暗喜,却假装责备妹妹:“婉儿,你怎么能把这个事告诉如梦?不是说好了不让她伤心么?”卢夫人把如梦搂在怀里,心痛地说道:“苦命的孩子啊。哭吧,哭出来好受些。”柳如梦一头扎在卢夫人怀里。卢夫人问婉儿:“他们的尸首找到了吗?”曾婉儿摇头道:“我听说之后,派了好几拨人去找,都没有找到。”曾可以假装阻止道:“野狼的事就不要说了。”柳如梦听罢,哭得更伤心了。曾可以小声安慰道:“如梦妹妹,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曾梓图发出请柬,要在聚仙楼宴请官员,尤其是带兵驻屯的将佐,不论大小一律有份。聚仙楼是蓟州城中最有名的饭庄,寻常百姓是去不起的,普通富户一年也难得去几次。老早就有人到了,提前来的大多是级别较低的武官,他们平时机会不多,所以一收到请柬,早就准备着了。时近正午,各路官人纷纷来到。曾梓图接了太守大人之后,便陪着一起进去,不再出来。曾可以代替父亲在门口迎客。曾梓图特意把吴秋遇和小灵子也叫来,本要给众人引见。可是吴秋遇和小灵子不想与那些官府的人打交到,便主动找偏僻的位置坐下来,曾梓图忙着招呼官人,也无暇再顾及他们。和吴秋遇他们同桌坐的是几个低级武官,吃相粗莽,这倒叫吴秋遇和小灵子可以放松下来,吃得倒也自在些。小灵子简单吃了些东西,自觉饱了,开口问旁边的人:“这位大哥,曾老爷经常请你们来聚仙楼吗?”那武官一边嚼着鸡腿一边说道:“每年都有两三次吧。蓟州城里,像曾老爷这么有良心的大户,实在太少了。你们两位是……?我看曾老爷对你们很客气?”小灵子说:“我们是曾府的亲戚,正好赶上了。”那武官稍稍比划了一下子,作势拱手:“哦,失敬失敬。”然后和别人一样,继续大吃大喝。 曾可以转着给各桌的客人敬了一圈酒,难得坐下来吃几口,忽然注意到,曾梓图附近只有裘如龙和柯老三伺候着,却不见胡大宁的身影。他不禁心中纳闷:“胡大宁是爹爹的心腹,时常贴身保护。今日宴请,连裘如龙都来了,怎么不见胡大宁呢?” 吴秋遇和小灵子吃饱喝足,见酒席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他们实在不想再陪坐下去,便跟旁边的人简单打了招呼,悄悄下楼去了。 曾可以联想到那日花园施工的情景,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编了个饮酒过多、身体不适的借口,在爹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曾梓图刚才看到儿子逐一向各桌客人敬酒的情景,但并不知道他喝的是水,便也信以为真,还要打发白鹿司送他回去。曾可以说不用,又跟曾梓图桌上的几位主要客人道了别,便佯作醉态地扶着楼梯下楼去了。 吴秋遇问小灵子:“灵儿,你说曾伯为何要请那些人来聚仙楼吃喝呀?”小灵子笑道:“他当然不会白请。那些大官手下有兵有人,把他们买通好了,就能更有倚仗。你想想,曾家在蓟州这么多年,北冥教一直把他们视作眼中钉,为啥却一直没有动过他们?曾家的人再多,能多得过北冥教吗?还不是有官府的人在背后撑着,才叫北冥教不敢妄动。民不与官斗嘛。”吴秋遇恍然大悟:“灵儿,还是你看得透彻。”小灵子说:“我原来也一直纳闷。今天看了,才想到这些。”说到这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又往聚仙楼忘了一眼,猜拳行令之声仍清晰可闻。 这时,忽然看到曾可以摇摇晃晃走了出来。吴秋遇正要上前去扶他,却被小灵子拦住。小灵子拉着吴秋遇躲到暗处,低声说道:“咱们看看他去哪儿。万一他喝醉了,迷迷糊糊去见如梦姑娘,咱们一路跟去,岂不省事?”吴秋遇眼前一亮,赶紧藏好了仔细瞧着。曾可以摇摇晃晃走了几十步,回头看看已经离聚仙楼远了,马上直起身子,迈开大步向前走去。吴秋遇心中纳闷。小灵子笑道:“果然有鬼,他刚才是装的。咱们悄悄跟着他。”两个人便远远跟着曾可以。吴秋遇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如梦,心里相当激动。 走着走着,小灵子嘀咕道:“这是回曾府的路。难道他把如梦姑娘藏在府里?”曾可以果然回到曾府,而且是直奔花园。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悄悄跟了过去。 曾可以摇摇晃晃走进花园,有个正在凿石头的工匠见了,抬头说道:“公子,花园正在施工,小心您的衣服别弄脏了。”曾可以见他只是提醒,并无阻拦之意,便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你继续忙吧。”工匠继续闷头凿石头。曾可以来到凉亭附近,刚要走进去观看,忽听旁边有人高声说道:“公子,那里油漆未干,还沾碰不得!”曾可以扭头一看,又是胡大宁。只见他手里拿个剪子,似是正在修剪假山上的藤条。曾可以佯装醉意,笑着问道:“胡叔叔,你怎么甘心当起花匠来了?”胡大宁笑道:“园中整饬,一时也找不到那么多人手,我这双糙手也想试试看。你来瞧瞧,我这剪得怎么样?”曾可以随便看了两眼,点头道:“不错。谁说胡叔叔手糙了,我看手艺就挺好。胡叔叔,你继续忙着,我只是多喝了几杯,随便走走。”胡大宁忙叫住他,劝道:“公子,你还是改日再来吧。这里面乱糟糟的,一不留神有个石头松动、草木带刺儿的,我不好跟曾公交代。”曾可以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说道:“那好,我就听胡叔叔的。不玩了,回去。”说完,便扶着石头慢慢转身,开始往回走。胡大宁在身后高声喊道:“等这园子修好了,我第一个请公子来看!”曾可以挥了挥手,嘴上说着“多谢了”,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花园。 吴秋遇和小灵子躲在远处,只能看见曾可以到园中走了一圈,和胡大宁说了几句话,至于他们说的什么,由于离得太远,没听清。吴秋遇嘀咕道:“曾公子是不是让他提防咱们啊?”小灵子说:“他们说什么,我也没听见。不过看样子,他们好像没有默契,要不然曾公子就不会继续装醉了。我想他们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曾可以来找妹妹曾婉儿,进到屋里,看到秋香也在,只微微笑了一下,没急着说什么。“小姐,我去沏茶。”秋香知趣地走开了。曾婉儿开口问道:“哥哥,今天聚仙楼顺利吗?”曾可以随便点了点头,说:“嗯,还好。有爹坐镇,一切顺利。”曾婉儿忽然觉得有点奇怪,于是问道:“哎,对了,爹还没回来吧?你怎么一个人先回来了?”曾可以说:“我心里有事,所以想来找你商量一下。”曾婉儿马上猜道:“是如梦姐姐的事?”曾可以说:“不,是胡大宁。我老觉得他在那里有古怪。”曾婉儿不解:“你还在想着花园施工的事?”曾可以点头道:“嗯,我刚才又去看了一下,觉得那里根本不需要修缮。虽然有些人在那里做样子,但是一看就是磨工夫的。”听到这里,曾婉儿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其实,我也觉得那里已经很好了,用不着再做修改。真不知爹是怎么想的。”曾可以说:“就算要施工,总该是往好处改吧?可那胡大宁是个粗人,让他去干那种精细活,实在不合常理。”曾婉儿也点了点头:“哥哥,你说的有道理。”曾可以说:“妹妹,你回来得比我早,先前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曾婉儿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我倒没留意。要不,我去问问秋遇公子?他们来得更早,而且胡大宁也是他给治好的。”曾可以说:“可以去问他,不过你得婉转些,不要让他知道咱们在猜疑什么。这个事让爹知道了总归不好。”曾婉儿点头记下。 自从听曾婉儿说了的吴秋遇的死讯,柳如梦一直伤心哭泣。卢夫人在一旁安慰照顾,有时也难免跟着叹息几声。看着柳如梦只顾伤心,卢夫人很心疼,就想着怎样去分散她的思绪。忽然看到墙上的菩萨像,卢夫人眼前一亮,重新焚上一炉香,对柳如梦说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当务之急,是帮秋遇超度亡灵,希望他到阴间能得解脱,早日轮回转世。”柳如梦听了卢夫人的话,果然止住哭声,擦干眼泪说道:“娘,您拜菩萨日久,教教我怎样超度吧。”卢夫人心中甚喜,便给柳如梦讲起了佛家超度亡灵的仪式。柳如梦心里想着要帮吴秋遇超度轮回,心思一转,果然不像原来那么一直伤心了,只是偶尔闲下来还会偷偷落泪,或者望着定心剑发呆。卢夫人乍一看到柳如梦面前摆着短剑,还以为她思念吴秋遇要跟着殉情呢,急忙上前抢夺:“孩子,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柳如梦愣了一下,解释道:“娘,您不用担心。我还有很多实情要办,不会寻短见的。这把定心剑是一心哥哥留给我防身用的,也是他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看着它,我就能想起一心哥哥。”卢夫人这才心里踏实了,但还是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整日看着她只会伤心。还是暂时先收起来吧,等以后心情平静了,再拿出来做个念想。”柳如梦知道卢夫人是为她好,便轻轻点了点头,把定心剑收了起来。 第106章神秘囚客 曾可以隐隐觉得胡大宁有些奇怪,但是又拿不准究竟是胡大宁自己有私,还是父亲暗中授意。曾梓图在聚仙楼送走了客人,带着裘如龙和柯老三回到府中。曾可以原本想着找父亲说说胡大宁的事,已经迎到了门口,可是一见到曾梓图,忽然觉得时机不成熟,便忍住作罢。曾梓图问了问曾可以的身体情况,听他说已无大碍,便回房歇息了。裘如龙和柯老三也喝了不少,跟曾可以打了个招呼,也各自去了。 曾可以知道自己手下的那些人里,白鹿司武功最好、主意也多,便把他悄悄找来一起商量。白鹿司见曾可以只找了自己一个人,多少有些纳闷,进门之后开口问道:“公子,这么急找我来有何吩咐?”曾可以先往门外看了看,然后关好门,让白鹿司一起到桌边坐下。白鹿司猜不出公子找他所为何事,但是已经感到应有极为隐秘之事。落座之后,曾可以小声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白鹿司说:“公子只管吩咐就是了,不必客气。不知我能做些什么?”曾可以说:“我发觉胡大宁行为古怪,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他一直守在花园,不便观察。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把他调开。”白鹿司想了一下,说:“这个……好办。什么时候?”曾可以说:“黄昏时分,工匠散了之后。如果他去吃饭,你只需设法缠住他。如果他仍然守在那里,就请白兄施展手段,让他离开一会。”白鹿司问:“需要他离开多久?”曾可以说:“时间不用太长,半刻钟即可,免得他起疑心。”白鹿司点了点头,已大致心中有数。曾可以又嘱咐道:“胡大宁的武功不弱,你务必小心。若是调虎离山,千万不能让他认出来,更不能让他追到。要不然,闹到我爹那里,咱们不好说话。”白鹿司笑道:“公子放心,这一点本事我还是有的。”曾可以郑重地看了看白鹿司,点了点头:“我当然相信白兄的本事,要不然也不敢托付此事。你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白鹿司说:“我穿惯了白色,太招眼,烦请公子为我找一身夜行衣。”曾可以当即就办,从衣柜里翻出一身黑衣,用蓝布包了,交给白鹿司。白鹿司笑了笑,告辞出去准备。曾可以便在房中精心安排自己的计划。 曾婉儿让秋香准备了一些点心,二人便向吴秋遇的住处走来。小灵子也在吴秋遇的房中,看到曾婉儿和秋香进来,起身招呼道:“曾小姐,秋香姐姐,你们来啦。”吴秋遇本来背对门口坐着,听到小灵子说曾小姐来了,也赶紧站起来。有小姐在,秋香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跟小灵子点头致意。曾婉儿吩咐秋香把点心盒放到桌上,然后说道:“这是新买的点心,我拿一些来给你们尝尝。”吴秋遇说:“多谢小姐。”曾婉儿笑了一下,对小灵子说:“小灵子姑娘,我想跟秋遇公子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小灵子看了一眼吴秋遇,干脆地说道:“可以呀。我正想跟秋香姐姐好好聊聊呢。秋香姐姐,咱们走。”秋香很喜欢小灵子这种性格,高高兴兴地跟她一起出了屋子,并轻轻把门带上。 吴秋遇这才想起招呼婉儿小姐坐下。曾婉儿坐下说道:“秋遇公子,你们来了有些日子了,住得还习惯吧?”吴秋遇忙说:“习惯,习惯,伯父对我们很照顾。”曾婉儿问:“那你有没有觉得,这次来了以后,跟原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跟原来不一样的地方?”吴秋遇认真想了想,抬头说道,“有,有一些不同。原来府里人多热闹。我们这次来,你和公子都不在,秋香姐他们也不在,冷清了许多。”曾婉儿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呢?”“还有……”吴秋遇憋了半天,不知道该从哪说起。曾婉儿提示道:“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人,奇怪的事?自从你和小灵子来了以后。”吴秋遇想了一下,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们那天,是跟踪裘如龙和司徒豹来的。他们俩跟一个海鲨帮的人在一起,那个人好像叫……叫孙承。到了府里之后,他们就不见了。后来,丁大哥在一间屋子的墙洞里看到孙承。他躲在里面有吃有喝,被我们抓了之后,嘴很硬,我们也没问出什么,就把他捆了,还扔回墙洞。后来我们把这个事跟伯父说了,后面就是他派人处理了。”曾婉儿细问道:“是哪间屋子?你还记得吗?”吴秋遇说:“就是离大厅最近的那排房子,最边上靠墙的那一间。” 曾婉儿默默记在心里,然后又问道:“那个疯了的胡大宁,是你给治好的?”吴秋遇点头道:“是。那天我们没看到府里的人,正在四处寻找,忽然听到疯子的叫喊,就过去看。正好有两个北冥教的长老要杀他,我们觉得他已经疯了挺可怜的,就帮了他。后来伯父就来了,跟我们说了他的来历。我试着医他,后来倒真是治好了。没想到他好了以后,连说话的腔调都变了。我们都有点不习惯了。哈哈。”曾婉儿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爹倒是跟我们说起过他的来历。那后来呢,他好了以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吴秋遇想了想,说:“没有吧。他对伯父很敬重。上次伯父在府君山遇险,他都挺身扑挡,很拼命的。”曾婉儿点了点头,说:“嗯,他是我爹的亲信,一向忠心耿耿。看来这一点还没变。要说变,我看就是他的酒量变了。原来他可是嗜酒如命的家伙,没想到疯了一场之后,倒把酒给戒了。呵呵。”吴秋遇一愣:“没有啊。他刚醒的那一天还喝了不少呢,饭没吃完就趴在桌上睡了。”曾婉儿一愣:“那天我哥哥回来,在桌上敬酒,他可是一点没喝呀。连我爹都替他说话呢。”吴秋遇说:“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也许是他疯过一场之后,突然想通了,不想再喝酒了。这个也不是什么坏事吧?”曾婉儿笑道:“不喝酒当然不是坏事。你也不喜欢喝酒,我看你比那些喝酒的人……强多了。”说完之后,她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羞羞地低下头去。吴秋遇只是憨憨地傻笑。 小灵子正在树下跟秋香聊天,忽然看到门开了,吴秋遇送曾婉儿从屋里出来。小灵子笑嘻嘻说道:“这么快就说完了?我跟秋香姐姐还没聊够呢。曾小姐,你还可以再跟秋遇哥哥多说几句,我们不着急的。”曾婉儿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脸上一热,轻声道:“不用了。秋香,我们走。”说完,也不敢看小灵子一眼,就快步走开了。秋香赶紧跟了上去。小灵子都到吴秋遇的身边,轻轻捅了他一下,问他:“你们刚才都说什么了?曾小姐怎么那样就走了?”吴秋遇一脸无辜地说道:“她就问了一些……咱们来了之后的事。问有没有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我就把咱们看到的跟她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那样了。”小灵子望了望曾婉儿的背影,又瞅了瞅吴秋遇,顽皮地笑了一下,背着手进屋去了。 黄昏时分,胡大宁打发了工匠散去,独自坐在假山旁边等着。他身旁的山石夹缝处,地面有块长满青苔的石板。透过石板与石头之间的空隙,可以看到下面是空的,石板周边有松动过的缝隙。 有家丁准时送饭来,把三层的大食盒放在地上,揉着胳膊说道:“胡爷,您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么?要是心疼小的,下次让我少拿两样吧。我胳膊都酸了。”胡大宁假装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小子,又想偷懒!给老子送趟饭,还委曲你了?”那家丁嬉皮笑脸地哈哈了两声,弯腰揭开食盒的盖子,开始往外端拿饭菜。胡大宁说:“好了,就放那儿吧。我自己拿,算是心疼你吧?你可以走了。”家丁说:“那怎么行?胡爷劳苦功高,小的本该伺候。”胡大宁笑道:“让你滚你就滚,哪那么多废话!”看样子这个家丁早就跟胡大宁混熟了,被他骂上一两句倒很受用,直起身来乐呵呵地走了。 胡大宁只拿了上层的两个菜,端了一碗米饭,大口地吃起来,很快就吃完了。他抹了抹嘴,擦了擦手,警惕地向自周看了看,然后揭起身旁的青石板,提起食盒便要下去。 忽然一团黑影闪过,停在了假山后面。胡大宁隐隐听到有动静,站起来四下瞅了两眼,没看到人,便以为是风声,便继续要走。这时,就听假山后面有个奇怪的声音嘀咕道:“曾府这么大,曾梓图住在哪儿啊?看来要杀他还真得费点工夫。”接着便传来磨刀的声音。胡大宁一惊,赶紧放下食盒,轻轻找了过去。只见一个黑衣人手持尖刀,正在石头上轻轻磨着。胡大宁迈步悄悄靠近过去。也不知那黑衣人是本就要走,还是早有警觉,胡大宁刚要伸手拿他,只见那黑衣人身形一闪,晃到石头后面就不见了。胡大宁知道黑衣人是来行刺曾梓图的,怎肯放过,急忙快步追了过去。 曾可以从花丛后面转出来,见胡大宁已经被黑衣人引走,赶紧细心在假山周围搜索。 黑衣人跑在前面,仍在四处张望,好像并不知道有人在身后。胡大宁也不惊动他,悄悄在后面跟着,只想趁他不备,突然将他拿住,免得动起手来,在府中造成慌乱。黑衣人行动路线很诡异,一会躲起来半天不见,害得胡大宁以为跟丢了紧张到不行;一会又突然出现,让胡大宁看到希望,继续在后面跟着。 曾可以转到假山西侧,发现那块竖起的青石板和山石夹缝处的通道。他快步走过去,低头往下一看,只见窄道中有几级石阶,辗转通到一处下陷的狭窄地面。他不由得愣了一下,自己在府中住了这么多年,花园也来了无数次,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不过这里狭窄隐蔽,平时又有石板掩盖,如果不是仔细来找,确实很难发现。 曾可以回头看了看,见胡大宁还没回来,便小心翼翼地踩着石阶下去。开始他还担心下面设有机关,所幸一切正常。来到下面,地方紧窄,光线幽暗。曾可以稍稍适应了一下,开始转身寻找。他发现了石壁上的洞口,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由于来得匆忙,也没想着要带打火的器具,他只得摸着石壁,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往里摸索。没想到里面竟然越来越宽敞,转过一个硬弯之后,发现前面亮堂起来。曾可以停下脚步,往里面观察了一下,没发现有异常动静,这才继续迈步往前走。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左面有声响,曾可以赶紧闪身贴住石壁,仔细观瞧。声音像是从石壁里面传出来的,仔细摸索过去,发现那里有一道石门。曾可以试着推那石门,微有松动,但是推不开。他知道周围一定有开启石门的机关,果然在角落里的发现一个微微凸起的石块,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与周围的差别。曾可以身子没敢太靠近那石块,只是伸长手臂去按动。那石块被推进去之后,只听嘎吱吱声响,石门往里陷入一段之后,向两旁缩进石壁里。 曾可以探头看了一眼,只见门口里面有一道婴儿手臂粗细的铁栅栏,与里面的石壁共同围成一间囚室。一个人披头散发坐在里面,听到石门打开的声音,稍稍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回头。曾可以轻声问道:“你是什么人?”那个人哼了一声,开口骂道:“你们已经得逞了,又何必明知故问?”曾可以知道,他可能把自己当成胡大宁了,于是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跟他们不是一伙。无意中发现这里有个山洞,就进来看看。”那个人轻轻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没有言语。由于他头发散乱,洞里光线又暗,曾可以没看清他的脸,于是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被关在这里?”那人又轻轻哼了一声,骂道:“你们这帮狗贼!只会用下三滥的手段!要杀便杀,不必来戏弄老子!”曾可以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你告诉我实话,说不定我可以帮你?”那人哈哈大笑了一阵,冷冷说道:“你不用再假惺惺了!你们给姓曾的当走狗,早晚有一天,他把你们都害了!兴许下场还不如老子!”曾可以知道很难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摇了摇头,说:“既然你信不过我,我多说也无用。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退出了门口。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痛苦地咳嗽了两声。 曾可以按动机关,封闭石门,看看自己没留下什么破绽,便快速出了石洞。他刚要登石阶,忽听上面有动静,赶紧闪身躲到石头后面。胡大宁提着食盒下来,猫腰钻进洞里去了。曾可以等了一会,听到胡大宁的脚步已经深入洞中,这才赶紧出来,登着石阶快步上去。到了上面,曾可以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这才快步离开假山。 刚出花园没多远,就见郝青桐和鲁啸迎面走来。郝青桐一看到曾可以,马上过来说道:“公子,他们正找你呢。刚才胡大宁说,有个刺客进了府里,让大家多加小心。裘如龙他们已经去保护老爷了,我们得赶紧去守护小姐。你也要当心哪。”曾可以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快去吧。”郝青桐和鲁啸走了,曾可以心中暗想:“刚才真是好险。这胡大宁倒也不笨,知道一时抓不到刺客,便把消息放出去,自己仍去看守石洞。那个人到底是谁呢?怎么会关在那里?”曾可以当然知道胡大宁所说的刺客其实是白鹿司,但是既然胡大宁已经把有刺客的消息放出去,自己也只有跟着把戏演下去,免得露出破绽。于是他装出一副忧虑的表情,慌忙去找曾梓图问安,并积极布置一切,准备抓刺客。 吴秋遇和小灵子也听到有刺客的消息。吴秋遇担心小灵子的安危,便让她到自己的房间就近保护。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外面仍没有任何动静。小灵子有些撑不住了,就要回去睡觉。吴秋遇不放心,就让小灵子在自己的床上躺下。小灵子很快睡着了。吴秋遇坐在桌边守着,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夜静更深。又一条黑影出现在花园附近。胡大宁正靠在假山上打盹,忽然被打更的帮子声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四下观望。恰巧此时那黑衣人经过,踩在碎石上发出一些声响。胡大宁扶着石头站起来,循声找去,发现有黑影就在附近,便又悄悄摸了过去。黑衣人在花园张望了一会,先到了后院的柴房,又把柴房隔壁的屋子翻找了一遍,似是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胡大宁心中纳闷:他要行刺,也该到有人的房间去,怎么反倒摸到这里来了?正在他纳闷的工夫,那黑衣人已经快步向前院跑去了。胡大宁赶紧追了过去。 正在前院蹲守的司徒豹发现了黑衣人,大声喊道:“刺客在那!”一下子惊动了裘如龙、蒙昆等人。胡大宁心中骂道:“这个蠢货!悄悄堵他就行了,惊动他干什么!”正要上前追赶,忽又想到黑衣人可能还有同伙,千万别被他调虎离山,于是喊了一声“我把他撵到这来,交给你们了”便急忙赶回花园守着。 蒙昆有心要表现一下,以弥补私藏财宝的罪过,便首先跳出来,去堵截黑衣人。黑衣人发觉周围都有人,便直接向蒙昆撞去。蒙昆刚冲上来,就被他一脚踢翻在地。这时候裘如龙等人也围了上来。黑衣人瞅准空当,直向大厅的方向冲去。裘如龙、司徒豹等人在后面紧紧追赶。 曾可以正守在曾梓图的门口,见黑衣人踢翻了蒙昆,又被众人追赶,急忙跑上前,低声说道:“我已经完事了,不用再演了!赶快去我屋里换衣裳!”黑衣人稍稍愣了一下,突然推出一掌,把曾可以打了出去。曾可以虽然能够勉强站住,但是一阵热心上涌,胸闷难当,他捂着胸口惊叫道:“白兄,你……”黑衣人无暇再搭理他,继续向前跑去。 前面又来了两个人,正是白鹿司和天山恶鬼。黑衣人无心恋战,急欲绕开他们。哪知白鹿司和天山恶鬼的动作也都不慢,将黑衣人缠住,斗在一起。曾可以看到白鹿司,愣了一下,这时才突然明白,那个黑衣人原来真的是刺客!这时候,其他人也追了上来,将黑衣人围在当中。司徒豹和裘如龙等人上前帮忙。蒙昆也气哼哼地赶了过来,急于报那一脚之仇。 黑衣人武功很高,虽然被众人围住,但并不慌乱,很快裘如龙、司徒豹、蒙昆等人身上就都吃过他的拳脚了。天山恶鬼生性狡猾,见自己占不到便宜,就远远躲着只是呐喊。白鹿司武功稍稍高过他人,暂时还没有吃大亏。 这时候,曾梓图由柯老三保护着从屋里出来。曾可以捂着胸口走到父亲身边,看到眼前的形势,知道凭这些人一时难以将刺客擒住,便小声对曾梓图说道:“派人去把秋遇公子请来吧!”柯老三要留下来保护曾氏父子,于是便打发了一个家丁去找吴秋遇。曾梓图看出曾可以的痛苦,关切地问道:“以儿,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曾可以不想叫父亲担心,便咬着牙摇了摇头。 很快,裘如龙等人招架不住了。蒙昆倒在地上翻滚着,司徒豹半个膀子麻了,一条胳膊已经抬不起来。天山恶鬼一直不敢上前。实际上就只有白鹿司和裘如龙仍然在与黑衣人搏斗。黑衣人体力也消耗了不少,已经无心再打,一掌将裘如龙推出之后,便要飞身上房。白鹿司看出他的意图,急忙伸手去抓。黑衣人闪身躲过,却也不得不重新准备弹跃。又被白鹿司纠缠了几招,黑衣人似是恼了,这一次竟然不躲,豁出捱上白鹿司一抓,狠狠往他胸前拍了一掌。白鹿司闷呼一声,身体向后退去,踉跄出四五步方才站住。裘如龙一时愣在那里,不敢上前。 黑衣人看了一眼曾梓图,冷笑一声,两脚一登,便飞身而起。他的身子刚刚离地,便觉得腰带被人抓住,又落回地面。黑衣人急忙回手一击,那人松了手,轻松闪开。黑衣人回头一看,见是吴秋遇,不由得愣了一下。看到吴秋遇来了,曾梓图心里踏实了,脸上露出笑容。裘如龙等人也如释重负,重新围了上来。 黑衣人跟吴秋遇过了几招,看出他的武功肯定在自己之上,于是忽然停手叫道:“停,不打了!”吴秋遇说:“好啊。你只是太累了,若是先前没有跟他们动手,我未必能赢你。”黑衣人苦笑着摇头道:“吴少侠说笑了。我认输,如今落在你手里,随便你怎么处置。”吴秋遇愣了一下,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忽然认出来,惊叫道:“你是朱雀使!怎么半夜到这里来了?” 这时候,曾梓图让柯老三扶着他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原来是北冥教的四位巡查使之一,神出鬼没的朱雀使朱通老弟。老夫闻名已久,可惜一直无缘相见。没成想,今夜老弟竟能驾临敝府,实在是蓬筚生辉呀。”朱通轻轻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曾梓图说:“刚才都是误会,多有得罪。不知老弟夜来敝府所为何事啊?”朱通瞅了他一眼,愣愣说道:“日前本教青衣堂的两名属下,在尊夫人住处附近的竹林失踪,我想这应该是曾公的手笔吧?”曾梓图故作一愣,惊讶地问道:“竟然有这种事?老夫可着实不知。我家夫人是在那里住过不假,可是自从我被秦长老请上挂月峰,家里人怕我回不来,就都离开了蓟州。那个院子早就荒废了,老夫和家人也都很久没有去过了。小竹林的事老夫没听说。不知贵教弟子去那里有何公干?”朱通看了看曾梓图,一时也讲不出道理。 那晚在小竹林,吴秋遇亲眼看到黑衣人杀害两名青衣堂的属下,这个事应该不是曾梓图所为,于是便出面解围道:“伯父,朱雀使这次来是为了查清青衣堂属下失踪的事,反正此事与曾家无关,刚才的事就算是误会。我看不如让朱雀使回去,也好早日查清真相,解除误会。”朱通惊讶地看了一眼吴秋遇,心中暗自感激。蒙昆等人刚才吃了亏,正想着如何收拾这个黑衣人呢,一听吴秋遇给他求情,一个个叫嚣道:“曾公,不能放他走啊!他明明就是来行刺的,现在失手被擒,才胡乱找个借口陷害!”曾梓图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笑着对朱通说道:“秋遇贤侄说得极是。北冥教的巡查使都是光明磊落之人,怎会干那行刺的下流勾当?这本来就是一个误会,老夫心怀坦荡,当然盼着朱雀使早日查清真相,消除误会。大家都让开,秋遇贤侄,你送朱老弟从大门出去。”蒙昆等人各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曾可以没有说话,用心思考着爹爹的用意。朱通几乎不敢相信,惊讶地看着曾梓图:“你真的肯放我回去?”曾梓图笑道:“老夫一片诚意,岂能有假?若不是夜静更深,怕扰了乡邻,老夫还想好好招待老弟一番呢。现在时候不早,只能口头说说罢了。老弟只管离去便是,有秋遇贤侄送你,他们不会乱来。”朱通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曾公这么说,倒有几分诚意。朱某惭愧了。告辞。”说完,又看了看裘如龙等人,转身便走。吴秋遇当然也很高兴,便陪着朱雀使往外走。 “等一下。”曾梓图忽然开口叫道。裘如龙等人难免心中暗喜。曾可以也不禁看了爹爹一眼。朱通回身笑道:“呵呵,曾公这么快就反悔了?” 曾梓图摆手道:“哎,老弟不要误会。老夫既然说了送你走,又怎么会反悔呢?我只是有一事相求,万望老弟帮忙啊。”朱通问:“什么事?”曾梓图看了看裘如龙等人,吩咐道:“大家今夜辛苦了,都早点去歇着吧。留下以儿陪着我就行了。”众人面面相觑之后,明白曾梓图后面的话是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说,便各自散去了。 等众人都走了,曾梓图才叹息着说道:“老夫不幸卷入北冥教总坛风波,被迫自废武功。痛定思痛,已无心再过问江湖之事,只想做个富家翁,安度残生。烦请老弟回去转告司马教主和各位长老,以后只把老夫看成是寻常百姓吧,不必再为老夫的事费心。要不然,老夫只有一死,方能让大家安心。”说到伤心处,还抬手擦了擦眼睛。曾可以在一旁安慰。吴秋遇也摇头叹息。朱通愣了半晌,才慢慢挤出几个字:“你让我转告司马教主?”曾梓图说:“是啊,不知老弟肯不肯帮老夫这个忙?”朱通得到他的确认之后,点头道:“好,朱某一定转告。请曾公安心做你的富家翁,以后北冥教必不相扰!”曾梓图颤颤巍巍拱手道:“如此,老夫替我曾家上下多谢老弟了!”朱通看在眼里,叹息着摇了摇头,说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去。吴秋遇跟去送他。 看着二人走远,曾可以小声赞道:“爹,您真是高明!”曾梓图得意地笑道:“这样,北冥教的人就不会再来骚扰咱们了。” 小灵子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睡在吴秋遇的床上,而吴秋遇不在屋中,于是下地寻找。最后发现,吴秋遇竟在隔壁她的床上睡着。她用力把吴秋遇摇醒。吴秋遇迷迷糊糊问道:“怎么了,灵儿?”小灵子说:“你让我睡在你屋里,说是要就近保护。你倒好,趁我睡着,躲到这里睡觉来了。”吴秋遇说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说道:“我本来是一直守着你的。后来刺客抓到了,我看你睡得香,没敢打扰你,就到这来躺一会。没想到睡着了,嘻嘻。”小灵子好奇地问道:“刺客抓到了?是什么人?来杀谁的?”吴秋遇说:“是北冥教的朱雀使,不是要杀谁,他来追查在小树林失踪的两个青衣堂属下。”于是就把昨晚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小灵子惋惜道:“哎呀,太可惜了,我怎么没有赶上。”吴秋遇惊讶道:“你想看什么?我去的时候,只过了几招,已经不打架了。”小灵子笑道:“我就想看看蒙昆在地上翻滚的狼狈样子。”吴秋遇没想到她遗憾的竟然是这个,也被逗得笑了。笑了一会,小灵子忽然说道:“昨天错过了一场热闹,今天我得去找点好玩的。” 曾可以被朱雀使打了一掌,虽然当时朱通并不想下重手伤他,但是曾可以捱了以后还是伤得不轻。一直躺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仍然觉得胸闷。曾婉儿听说哥哥受伤,急忙跑过来看望。曾可以硬撑着起来,让妹妹放心。曾婉儿看出他仍有不适,心疼地说道:“哥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打不过就赶紧躲呀,怎么让人这么狠的打在身上?”曾可以苦笑着摇头道:“唉,是我送上去让人打的,哪想着还要躲呀。”曾婉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可以说:“我一直想去花园看看,又苦于胡大宁在那守着,就让白鹿司假扮刺客,去把胡大宁引开,那次倒是得手了。晚上忽然闹刺客,我以为还是白鹿司呢,就上去劝他别玩了,没想到这次是真的刺客,结果被他给打了。”曾婉儿叹了一口气:“嗨,这也太巧了。那,你发现什么了吗?”曾可以点头道:“嗯。假山下面有个洞,平时用石板遮盖着,咱们不知道。我进去以后,发现里面竟然关着一个人。”曾婉儿惊讶道:“假山下面有洞?里面还关着人?”曾可以说:“是啊,当时我也很震惊。过去问他是什么人,他把我当成胡大宁一伙,只是叫骂,什么也不说。我只能先回来了。”曾婉儿惊叹道:“原来真的有秘密!看来这个胡大宁果然有鬼!”曾可以摇头道:“我想不会是他。他能有多大本事,能在咱们府里做这么大的事,还不让咱们知道?”曾婉儿说:“你是说……是爹干的?”曾可以赶紧示意她小点声,又望了一眼门口,点了点头:“更为奇怪的是,家里的大小事,爹一向让我参与。为何这次偏偏背着我,只让胡大宁去干,反而要瞒着我?”曾婉儿想了一会,也给不出合理解释,于是说道:“唉,不用想了。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该咱们知道的时候,咱们自然就知道了。”曾可以无奈地笑了一下,问道:“秋遇公子那边怎么样?你问过他了吗?”曾婉儿便把吴秋遇所说跟曾可以说了一遍,尤其是把那个墙中秘洞的事详细说了。曾可以眼前一亮:“又是一个秘洞。想不到家里的秘密还真多!”兄妹两个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说道:“去看看!” 小灵子想起了一个好玩的地方,就是昨日吴秋遇跟曾婉儿提起的那个墙洞。当日在里面发现孙承的时候,看到里面有吃有喝的,是个藏人的好地方。想起吓唬孙承的情景,更觉得有趣。于是小灵子便拉着吴秋遇又去看那个墙洞。小灵子在门外喊了一声,里面无人应答。轻轻推门进去,屋里确实没人。小灵子调皮地说:“秋遇哥哥,你猜咱们这次能在里面看到什么?”吴秋遇懒得花那个心思,直接摇头道:“不知道,一会看看就知道了。”小灵子埋怨道:“真没劲。人家让你猜嘛!”吴秋遇说:“猜什么?”小灵子见他开始配合,又来了兴趣:“你猜里面有没有人?”吴秋遇想了一下,说:“我猜没有。那个孙承早就该走了。”小灵子说:“他走了,还可以藏别人啊。”吴秋遇笑了一下,便要去摘墙上的财神图,墙洞就在那幅画的后面。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说话:“应该就是这一间。哎,门怎么开着?”是曾婉儿的声音。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赶紧寻找藏身之所,发现只有床铺底下勉强能藏人,两个人便快速缩了进去,趴在地上看着。小灵子这才想起来,刚才只顾兴奋,忘了关门了。 曾可以进门之后,把门带上,问曾婉儿:“妹妹,你有没有问秋遇公子,那个墙洞在哪儿?怎么打开?”曾婉儿说:“我后来问过,他说就在财神像后面,把上面的钉子按进去,墙洞就能开。”曾可以上前摘下财神像,发现了墙壁上的缝隙,点了点头。按照曾婉儿所说,又把墙上的钉子用力按到底,那一圈缝隙围住的墙面马上向里陷入,然后又缩到旁边的墙里,豁然露出一个空洞来。洞里竟是另一个小房间,点着蜡烛,不算太黑。曾婉儿探头看了一眼,叫道:“里面有人!” 曾可以叫妹妹让开,自己往里面看了看,惊讶道:“是奶娘和阿绣。”说完,迈步跨了进去,把两个女人先后扶了出来。奶娘和阿绣一见到曾婉儿,马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曾婉儿问:“奶娘,你们怎么会在这?告诉我这是谁干的?”奶娘擦了擦眼泪,看了看曾可以,欲言又止。曾可以忙安慰道:“奶娘,不要害怕,我和婉儿都是您喂大的,对您只有孝敬。有什么事,您只管说。”曾婉儿也劝:“说吧,奶娘,我们会为你做主的。”奶娘又哭了几声,擦了擦眼泪说:“这个事也只有你们能给我们做主了。”曾婉儿点头道:“嗯,您说吧。”说完,便扶着奶娘坐到床上。丫鬟阿绣也跟着坐了过去。 奶娘稍稍平静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那天老爷找到我,让我扮作夫人去独乐寺施舍。还让阿绣陪着。我想这也是帮夫人行善积德的事,就高高兴兴地去了。完事之后,有人用马车把我们送到小竹林那边的院子里,然后,然后……”说到这里,奶娘和阿绣又呜呜地哭了起来。曾可以和婉儿兄妹又好言安慰了半天,奶娘才止住哭声,把当晚的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晚上,黑衣人在小竹林杀害青衣堂的两个人之后,进入卢夫人的院子,之后并没有出来,而是被曾梓图的人困在那里。曾梓图早就带人埋伏在那里,用天蚕罩网将黑衣人困住之后,专门安排了一个哑巴穿着黑衣出了院子往西跑,目的是引开黑衣人可能带来的同伙。结果吴秋遇上当了,追了上去,追到之后才发现是个哑巴。这正是曾梓图的高明之处,就算这个冒牌的黑衣人被人逮到,也说不出什么来。 当时院子中的情景。黑衣人蒙着脸,被四个人困在当中,两手举撑着,不让上面的网子裹下来。曾梓图和胡大宁站在一旁得意地看着。那四个人拉着罩网,不停地转动着,试图将黑衣人裹绕起来。黑衣人不得不跟着转身,完全腾不出手对付那几个人。他几次暗中发力,试图扯破网子,怎耐那网绳结实得狠很,根本扯不断。胡大宁在一旁说道:“没用的!别费劲了!这是天蚕罩网,刀剑也砍不破,你力气再大也没用!”黑衣人恨恨地瞪着他,一言不发。四个人继续转绕,消耗着黑衣人的体力,也分散着他的注意。曾梓图开口说道:“早就料到你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不过好在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今天你就别想着再走了。” 听到曾梓图说话,黑衣人似是受了刺激,忽然用力一扯,几乎把拉住网绳的人拉扯倒地。曾梓图一惊,急忙提气在手,猛地推出两掌。黑衣人胸前猛然受到一股强大的掌力,顿时胸腔一闷,喷出一口血来。他的注意和力量本来都在两手上,身子前面完全敞开着,突然受到曾梓图那猛力的一掌,就算他武功再高,内伤之重也可想而知。那四个人站稳了,又用力拉拽网绳,要趁机把黑衣人裹住。黑衣人闭着眼睛运了运气,虽然仍能勉强支撑,可是整个身子都已经在微微发抖。曾梓图得意地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受了我一掌,尚能如此支撑,你功力到底是不错。老夫也不得不佩服。”黑衣人恨恨地瞪着他,似是惊诧地开口叫道:“你……你武功不是废了么?”曾梓图笑道:“老夫的武功乃家祖真传,还要靠它把祖上的威风发扬光大,岂肯舍得轻易废去?哈哈。难怪众人都不服你,你的见识就是短浅!”黑衣人又悔又气,说不出话来。 曾梓图想了一下,忽又说道:“话说回来,就算我的武功真有损失,若要恢复又有何难?神医济苍生的单传弟子,秋遇贤侄就住在我的府上,有他帮忙,我的武功何愁不能恢复?”“吴秋遇!”黑衣人闭目喘了几口粗气,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曾梓图见状,又故意回头向屋里喊道:“小灵子姑娘,你的主意真不错!要不然,老夫也没这么容易得手。”“臭丫头!”黑衣人恨得咬牙切齿。拉住网绳的四个人看出黑衣人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了,于是又一起用力,试图用罩网把他压倒。 黑衣人晃了晃,挺了挺,继续勉强支撑,但是头上已经冒出汗来,他咬了咬牙,低声道:“曾梓图,你赢了。我误中圈套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太痴心,心存幻想。你知道我今日为何而来,心愿未能达成,我就是死了也要化作厉鬼,决不让你逍遥自在!”曾梓图微微一笑,得意地说道:“我倒不怕你化作厉鬼,只是可怜你一片真心,不免心生怜悯。也罢,我就再作一次好人,叫夫人来给你超度超度,也好让你死得瞑目。来呀,有请夫人!”黑衣人似是有些意外,惊讶地看了曾梓图一眼。很快,卢夫人由丫鬟搀扶着从屋里走出来,头上仍然戴着头纱。黑衣人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卢夫人一步一步走近,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卢夫人走到曾梓图身边,停了下来。曾梓图冲着黑衣人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掀起卢夫人的头纱,对黑衣人说道:“你先看看她是谁?”黑衣人凝神注目地望着卢夫人,忽然呆住,身子也慢慢冷了下来。他忽然大叫一声:“曾梓图!你无耻!”便昏了过去,在罩网下面瘫倒在地。 胡大宁吩咐众人将黑衣人捆了,装入麻袋,又随便找了些土灰,把黑衣人吐在地上的血迹掩盖了,起身等候曾梓图的吩咐。曾梓图仰头大笑了一阵,痛快够了,才着手处理后面的事情。他看了看刚才拉网绳的那四个人,微笑着说道:“今天你们功劳不小,我要好好奖赏你们。只是刚才这个事暂时不便公开,别人一时不知情由,见你们忽然受了重赏难免嫉恨,那样反而害了你们。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个差事,说出去也是个大功劳,不怕别人不服。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再辛苦一下?”那四个人欣喜道:“全凭主人吩咐!”曾梓图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其中一人,嘱咐道:“这封信至关重要,一定要小心保管,路上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们连夜起程,拿着它去山西黄花岭下,找邵家门的邵青堂门主,我让他带着你们去联络山西各路门派。其实此前他已经交往得差不多了,只是我这里一直没有派人过去,他难以取信于人。你们去了,就说是我的心腹亲信。事成之后,我把结交山西帮派的大功劳全记在你们头上。”那四个人一见主人把自己当成了心腹,都乐得去山西当一趟“钦差”,接过信,小心收藏好了,马上拱手而去。曾梓图看了看那个夫人的替身,微笑道:“你做得也很好。”说完,扭头吩咐胡大宁:“带上他,咱们走。”胡大宁便扛起麻袋,跟着曾梓图和那位假夫人一起往屋中走去。—— 这就是当时的情形。当然,奶娘不可能说得那么清楚,所以曾可以和曾婉儿也只是听了个大概。趴在床下的吴秋遇和小灵子把前后的事情联系起来,终于知道了黑衣人调换的真相。听到曾梓图说吴秋遇帮他恢复了武功,是自己帮他出主意设下圈套,小灵子心中暗骂:“这个曾老头,都把人抓了,还不忘诬陷我们,非要把我们牵连进去。这不是明摆着让北冥教的人恨我们吗?” 曾可以问:“你们为何不直接离开那里,还进屋干什么?”阿绣说:“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一进屋就被打晕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关在这里了,都好几天了。”曾可以说:“我想娘的屋子里一定有密道,可以通到外面。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曾婉儿点头道:“难怪我进入院子之后,一个人也没看到。看来是爹带着人从密道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心中的疑问也同时解开。 曾婉儿忽然问道:“你们被关在这里,那个黑衣人呢?没跟你们在一起?”阿绣摇头道:“我们醒了之后就没见到他,不知道是不是关在别的什么地方。”曾可以忽然想到了在石洞里看到那个人,对曾婉儿说道:“我知道了,假山下面那个石洞里,关的应该就是那个黑衣人。”吴秋遇和小灵子听了,同时想起了丁不二在花园中发现那个地方,暗暗记在心里。曾婉儿嘀咕道:“那个黑衣人会是什么人呢?爹要亲自设计去抓他?还关在咱们家里。”曾可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阿绣央求道:“小姐,公子,放我们出去吧!我们不会出去乱说的!这里黑乎乎的,我害怕!”曾婉儿说:“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出去。”阿绣大喜:“谢谢小姐!”奶娘也慢慢站起身来。“等等。”曾可以忽然阻止,“她们这样出去了,爹还会派人把她们抓回来,到时候只会更惨!”“这可怎么办啊?”阿绣丧气地坐回床上。曾婉儿知道哥哥说的是对的,但是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只有望着曾可以。 “咱们得想个办法,不能冲动。”曾可以说着,走到门口,开始想主意。他低头想了一下,招手叫曾婉儿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奶娘和阿绣都是伺候过咱娘的,让娘出面,就说想她们了,或是娘那里需要人伺候了。我想爹也只能打发她们去。”曾婉儿点头道:“嗯,我看行!”然后回到床边,说道:“奶娘,阿绣,再委曲你们一会吧。”奶娘和阿绣相互看了一眼,也只有听从他们的安排。曾可以帮着她们重新回到墙洞里面,又安慰了几句,才重新开启机关,把墙面封了,又把财神像挂回去。兄妹两个离开了屋子。 听着脚步声走远了,吴秋遇和小灵子才从床底下爬出来。小灵子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财神像,推着吴秋遇走出了房门。吴秋遇问:“你说他们想到了什么主意?”小灵子说:“这个咱们就不用操心了吧。我只对那个黑衣人有兴趣,咱们找机会去看看他的真面目。” 第107章真实身份 讨论着奶娘和阿绣的事,曾婉儿把小竹林里发生事也跟哥哥说了。曾可以对黑衣人的了解又多了一层。兄妹两个又商量了一番。由于曾可以身上有伤,怕卢夫人和柳如梦担心,便决定由曾婉儿去找母亲说奶娘和阿绣的事,曾可以则继续回去休养。 曾可以躺在床上,回想着近日来发生的几件事——北冥教青衣堂的人在小竹林被黑衣人杀害,而后尸体离奇失踪;黑衣人进到他母亲居住的院子,被他爹设计擒获,关押在假山下面的石洞,专门由胡大宁看守;北冥教的朱雀使深夜前来行刺,问及小竹林的事——他隐隐觉得那黑衣人一定与北冥教有关,要么是北冥教的敌人,要么就是叛离北冥教的人,就像胡大宁一样。曾家与北冥教的恩怨,他也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这一次要瞒着他呢? 正在想着,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曾可以听出是他爹来了,不由得心中暗喜,心想:正好可以趁机试探一下。柯老三陪着曾梓图走进房间。曾可以欠身起来,故作虚弱地说道:“爹来了,孩儿……咳,孩儿不便起身……”曾梓图赶紧摆手道:“快躺好,不必起来。”说着,就走到床边,坐下来,看了看儿子的脸色,问道:“那一掌打在哪里?”曾可以摸摸胸口,说:“就是这里。他看似轻描淡写,打在孩儿身上却重如磐石。”曾梓图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朱雀使确实厉害,爹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声。我想他不是存心伤你,要不然,只怕你伤得更重。”曾可以微微点头道:“爹说得是。当时孩儿并未与他动手,只是上前劝了一句,所以他应是无心加害。要不然,以他的功力,孩儿的命都没了。”曾梓图轻轻给他揉了揉,嘴上说道:“你也太实在,就算不与人动手,也不能不做些防备呀。这一次被人当胸打上一掌,可要千万记取教训了。”曾可以说:“爹教训得是。孩儿记下了。” 柯老三在一旁说道:“公子还是年轻,对江湖险恶看得不透。在江湖上闯荡,光有君子之心可不行。”曾可以说:“三哥说得有理。以后还望大家多多提醒。我正好有几件事要跟爹爹商议,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曾梓图回头看了柯老三一眼。柯老三听出曾可以的言外之意,赶紧说道:“公子外出多日,难得与曾公说上几句话,我就不搀和了。你们聊,我出去透透风。”说着,便退出了门口,并且把门轻轻带上。 曾梓图说:“你都这个样子了,只该好好静养。有什么要紧事,非要这个时候商议?”曾可以欠身坐起来,又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才小声说道:“爹,孩儿回来以后,总觉得有些事怪怪的,不知您察觉到没有?”曾梓图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曾可以说:“我看胡大宁近日有些奇怪。”曾梓图听他说到胡大宁,笑着问道:“你还记着敬他酒不喝的事?”曾可以说:“这是其中之一。他没疯以前可是嗜酒如命的,这突然之间,滴酒不沾了,孩儿总觉得不可思议。”曾梓图笑道:“你这样想也在情理之中。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实底,他不是不能喝酒,是我不敢叫他喝酒。他的疯病乃中毒所致,虽说秋遇给他治了,但是难说不会复发。刚刚好转那天他就喝多了,差点醉死过去。你们刚回来,那么多人在场,万一他喝酒闹事,让咱们父子的面子往哪儿搁?呵呵,这个是爹的主张,你冤枉他了。”“哦,原来是这样。那是孩儿想多了。”曾可以点了点头,觉得爹爹说得倒也合情合理。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终于切入正题:“我看花园正在修缮,这个也是爹的安排?”曾梓图点头道:“是,我让胡大宁找人去干的。”曾可以试探着说道:“我觉得花园并无碍眼之处,何故要重新打理?”曾梓图只笑眯眯听着,并未急着回答。曾可以见爹爹不动声色,便继续说道:“我和妹妹经过那里,发现那些匠人并不真正卖力,只是在磨蹭工夫。胡大宁是个粗人,根本不懂这种精细活儿,爹爹安排他在那监工,想必另有深意吧?”曾梓图这才笑道:“我儿果然是个精细的人。你说得没错,花园其实并不需要做任何修改,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曾可以一愣:“做给外人看的?”曾梓图说:“是啊。爹爹招惹了北冥教,他们安插不少探子在周围守着,我这一举一动都能报到挂月峰去。爹故意安排人大张旗鼓地翻修花园,就是想让北冥教的人知道,爹从此不再涉入江湖,只想做个富家翁。他们一旦相信爹的心思都在这山石花草上面,以后也就不来找咱们的麻烦了。”曾可以假装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爹为何不早点告诉孩儿?”曾梓图说:“你才回来,婉儿也没回来几天,爹爹先前找不到人商量,身边只有一个胡大宁,只好先安排他去干了。”曾梓图这一番说辞,听上去倒也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曾可以心里仍然嘀咕着,嘴上却不好再问。 “以儿啊,你好好养两天,很快就没事了。爹不打扰你休息了。”曾梓图轻轻拍了拍曾可以的肩膀,站起身来。曾可以欠身说道:“谢谢爹。您也回去歇着吧,昨晚被那刺客闹的,也没休息好。”“快躺好。”曾梓图扶着曾可以躺好,又给他掩了掩被子,这才转身迈步走向门口。柯老三正在外面等着,一见曾梓图开门出来,赶紧过来扶他回去。 曾可以故意拿胡大宁说事,其实是想试探曾梓图,看能否问出有关那个黑衣人的消息。没想到曾梓图说得头头是道,对黑衣人的事却只字未提。这更让曾可以心生狐疑,觉得曾梓图是有意瞒他。 曾梓图回到房中,打发走了柯老三之后,独自在桌边坐下来,回想着刚才与曾可以的对话,想了想,觉得并无破绽,自顾满意地点了点头。 忽听外面有人敲门。曾梓图问了一声:“谁呀?”“爹,是我,婉儿。”曾婉儿说着,就推门走了进来。曾梓图招呼她坐下,开口问道:“婉儿,怎么有空过来跟爹说话啦?是不是又有麻烦了?”曾婉儿说:“不是我的事,是我娘让我来的。”曾梓图一愣:“你娘?她让你找我什么事?”曾婉儿说:“唉,是这样的。如梦姐姐一直想着秋遇公子,我和哥哥一着急,就把秋遇公子坠崖的事跟她说了,本想让她对秋遇公子死心。没想到她听了之后伤心过度,一直哭。我娘心疼她,现在又教她做法事超度亡灵呢。原来如梦姐姐好的时候,还可以伺候我娘。现在她自己也不行了,我娘那里正需要人伺候。刚才我娘问起奶娘和阿绣。我本想回来招呼她们过去,可是没找到,是不是她们还没回来呀?爹,您打发人把她们从乡下找回来吧,我娘还等着呢。”曾梓图稍愣了一下,支吾道:“好,我安排一下。你回去告诉你娘,别太着急。”曾婉儿传完了话,高高兴兴地走了。 曾梓图闷头想了一会,赶紧命人把胡大宁找来。胡大宁嘱咐好工匠们不要到假山周围乱走,然后才急忙来见曾梓图。胡大宁一进门,曾梓图先吩咐他把门关好,然后低声问道:“奶娘和那个丫鬟的事,有没有可能泄露出去?”胡大宁说:“不会。我早上还问过送饭的老桂,都还在,没问题。”曾梓图点了点头,解释道:“刚才婉儿过来了,说夫人要求让奶娘和阿绣过去伺候,我还以为夫人知道她们的事了。”胡大宁安慰道:“不会的。夫人不在府里,不可能看到她们。说不定只是过去让她们伺候惯了,现在忽然想起来,碰巧了而已。”曾梓图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奶娘跟了夫人近二十年,的确最熟悉不过。那个丫鬟也一直是夫人身边的人,只是上次疏散才临时分开。如今夫人那里缺人伺候,首先想起她们倒也不足为奇。”胡大宁说:“我看必是如此。只不过,她们现在正关着,夫人要用她们,咱们放是不放?”曾梓图又想了想,觉得应该没有问题,这才对胡大宁说道:“夫人的事要紧。这样吧,你去吓唬吓唬她们,教她们不要出去乱说,然后把她们放出来交给婉儿。她们在夫人那里,见不到外人,跟关起来也差不多。”胡大宁点头称是。 曾梓图又问:“那个人有什么异常吗?”胡大宁说:“没有。还是不吃不喝,没人的时候就发呆,我去了就叫骂。”曾梓图点了点头,说道:“刚才以儿问起了花园修缮的事,看来这个事太过招眼了,好在我已经敷衍过去。北冥教的朱雀使已经来过了,我想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派人来了。花园整修这个事可以停下来,你也不用日夜守在那里了,偶尔去查看一下便好。注意把入口藏好。”胡大宁问:“我总觉得留着他是个隐患,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曾梓图摇头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留着他还有大用处。”胡大宁也不好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胡大宁悄悄放出奶娘和阿绣,威胁她们不得把那晚看到的事泄露出去。奶娘和阿绣终于得见天日,当然满口答应,又听说是让她们去伺候卢夫人,更是喜出望外。胡大宁把奶娘和阿绣交给婉儿小姐之后,便去花园打发那些工匠。几个工匠早看出胡大宁不懂什么,因此每日并不劳累。胡大宁把工匠都召集起来,高声宣布:“花园这样就算是整修完了,大家都辛苦了。老爷今天高兴,在工钱之外,给你们每人另外赏五两银子。”工匠们喜出望外,一个个收拾了工具,欢欢喜喜地去账房支领银子。胡大宁又下到石洞检查了一遍,然后封闭入口,做好掩盖,又在附近巡查了一番,才回去向曾梓图复命。 小灵子一时贪玩,拉着吴秋遇去看墙中秘洞,没想到却偷听到曾氏兄妹与奶娘和丫鬟阿绣的一番对话,无意中得知那晚在小竹林见到的黑衣人是被曾梓图擒了,正关在花园的假山下面。他们刚来曾家那天,丁不二曾带他们到过那个假山,看到了通往下面的密道,也发现了那个石洞。此时更知道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就被关在下面,小灵子真是忍不住想去看看。吴秋遇心里也同样好奇。两个人便偷偷转到花园来。 正在犹豫里面有没有人,忽然看到有工匠从凉亭那边走过来,两个人赶紧躲到花丛后面。紧接着又有几个工匠先后走出,一个个乐呵呵的。小灵子低声道:“看样子这是完工了,把工人都遣散了。不知道那个胡大宁是不是还在里面?”吴秋遇说:“他是监工,工人散场的时候,他应该也在吧。咱们多等一会。”过了一会,果然看到胡大宁从前面走来,回头又往假山那边看了一眼,匆匆走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眼看着胡大宁走远了,才从花丛后面转出来,快步走向凉亭旁边的假山。他们是来过的,所以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地方。小灵子望风。吴秋遇轻轻拿开上面的遮盖,掀起青石板,回头道:“灵儿,好了。” 小灵子确认附近无人,才走回来,跟着吴秋遇一起下了石阶。吴秋遇在下面接应了小灵子,两个人一起钻入了石洞。 此刻已过申时,朝西的洞口略有光线进入,里面不算太黑。吴秋遇走在前面,用身体挡护着小灵子。很快就转过弯路,走到了燃有火把的那一段。由于事先知道这里有囚室,所以两个人一进来就分头搜索,分别在两侧的石壁上仔细找着。小灵子先发现了左侧石壁上的缝隙,赶紧招呼吴秋遇来看。吴秋遇看出那里像一扇石门,与关押奶娘和阿绣的墙洞入口有几分相似,于是开始在周围寻找机关。最后,他看到了那块活动的石头,先叫小灵子离开石门,然后试着把石头按了下去。随着吴秋遇用力把石头往里推入,石门打开了。 小灵子兴奋地叫道:“秋遇哥哥,果然是道石门!”吴秋遇怕小灵子有意外,赶紧跳过去把她护住。两个人往里一看,都看到了铁栅栏后面的那个人。那个人本来是背对门口坐着,不知是因为发觉石门开了,还是听到了小灵子喊吴秋遇,低着的头渐渐抬起来,慢慢转过身子。他移动的时候,身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好像是有铁链子在地上蹭磨。那个人披头散发,洞里光线又暗,看不清他的面目。从他的胡子来看,年岁应该不小。吴秋遇和小灵子从他的身形看出来,这应该就是在小竹林看到的那个黑衣人。吴秋遇开口问道:“请问,阁下是什么人?怎么会跟曾家结仇?”那个人没有作声,只是两手扶地,撑着身体往铁栅栏这边挪动,身后的铁链子继续哗棱哗棱响着。小灵子嘀咕道:“不会这个黑衣人也是哑巴吧?”吴秋遇也正在这么想着。 坐着的黑衣人稍稍停了一下,突然用力一撑,猛地向小灵子扑过来。“啊!”小灵子惊叫一声,身子向后一仰,几乎跌倒在地。吴秋遇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出手去挡。只听“扑”的一声,那黑衣人的身子突然一震,便斜绷在那里,两手在身前胡乱地抓着。惊魂稍定之后,小灵子和吴秋遇这才看清,原来那黑衣人肩胛骨上穿着两根铁链,另一头固定在石壁上,由于铁链的长度有限,他够不到铁栅栏,身子被紧紧拉住。再看他的手脚上,也各挂着一根铁链,也是与石壁连在一起。可能是刚才牵扯过猛,破坏了伤口,肩胛骨下面的位置很快洇出血来。 那黑衣人大口大口呼着气,偶尔吹开散乱的头发,露出来的面目痛苦而狰狞。小灵子一下子认出他来,不由得惊呼道:“怎么是你?!”吴秋遇此时也认出来了,不由得愣在那里。 吴秋遇和小灵子都万万没想到,那个关押在这里的黑衣人,竟然是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司马相瞪着小灵子,怒吼道:“臭丫头,你为何要害我?!”小灵子一愣,疑惑道:“我们从挂月峰下来就再没联系,我几时害你了?”司马相说:“你少装蒜!姓曾的自己都说了!”吴秋遇在旁边帮忙解释道:“司马教主,你一定是弄错了。我们来到蓟州城只想找个朋友,一直住在曾伯家里,从没想过要害你呀。”司马相又转向他,怒道:“还有你!帮着曾梓图恢复武功,却让他可以来对付我!”吴秋遇无辜地说道:“这是哪儿的事儿啊?曾伯的武功已经废了,你是亲眼看见的!他只想做个富家翁,不再过问江湖事,我们……”司马相冷笑道:“你一口一个曾伯,叫得好亲哪!你假装打了姓曾的一掌,我还以为你是替北冥教出力,还想着让你当个长老。哪知你根本就是曾梓图的人!”小灵子这时忽然明白了,对司马相说道:“司马教主,一定是曾老爷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误会我们了。你不要听他的,我们没有。”司马相吼道:“你们不要再演戏了!我已经落在你们手里,只怪我有眼无珠!我早晚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小灵子拉了吴秋遇一下,小声道:“咱们现在有口难辩,一时跟他解释不清楚。不如先回去,好好合计一下再说。”吴秋遇觉得也只好如此,于是对着司马相拱手道:“司马教主,你再委屈几日,我和灵儿一定想办法劝劝曾伯,让他尽快放你回去。”司马相哪里肯信,仍然大喊道:“你们助纣为虐,不会有好下场!”小灵子拉上吴秋遇退出门口。司马相仍在大声叫骂。吴秋遇又去触动机关,把石门封闭了,司马相的声音才渐渐小了。 出了石洞,回到地面,重新把入口的青石板放下,并按照原来的样子做好掩盖,两个人才匆匆离开花园,回了房间。吴秋遇不解地问道:“司马教主怎么会对咱们有这么大的敌意?”小灵子说:“肯定是曾老爷故意跟他说了什么。”吴秋遇想了想,点头道:“嗯,按奶娘和阿绣的说法,曾伯设圈套拿他的时候,好像是有提到咱们的名字。可是,他那么容易就相信吗?咱们还曾经帮过他呢!”小灵子说:“他当时未必相信,但是咱们今天去了以后,我想他信了。”吴秋遇不解:“为什么?”小灵子说:“你从卞长老他们手下救了疯子胡大宁,虽然说当时咱们装成雌雄双煞,但是也只能瞒得一时,北冥教那么多长老、旗主,总有明白人。后来又在府君山挟持景素素,救了曾老爷的命。这些事他们肯定都知道了。他是被曾老爷和胡大宁陷害的,咱们住在曾府,又知道他关在那里,他当然认为咱们跟曾老爷是一伙的了。” 吴秋遇说:“这倒真是说不清了。那咱们怎么办?”小灵子说:“没什么可为难的,假装不知道就好喽。”吴秋遇问:“你是说,咱们不救?”小灵子说:“这本来就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为什么要掺合进去?”吴秋遇沉默了一会,低下头去。小灵子见他似乎还没死心,想了想,轻声说道:“你帮司马相恢复了武功,后来又在挂月峰帮他们解围,可是司马教主呢,对咱们只有猜疑,这个我能感觉得出来。现在曾老爷又从中挑唆,他对咱们已有敌视,就算你真心去救,他也未必肯让你救。”吴秋遇抬起头来,看着小灵子,其实他也隐隐有这种感觉。小灵子继续说道:“这个都不说了。你现在想想,假如司马教主真的回去了,你猜他接下来会怎样?”吴秋遇眉头紧锁,一时也想不出来,于是又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他可是一教之主,又刚刚在挂月峰总坛树了威风,竟然被人设计抓了关进山洞,这口气他咽得下么?”吴秋遇微微摇了摇头。小灵子见他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他一旦回去,肯定要纠集手下回来报仇。你想想,北冥教有那么多长老,内八旗,外八堂,那么多堂口,一共得多少人,如果一起杀到蓟州城来……就算曾家实力再强,就算有官军帮忙,曾家顶得住么?双方得死伤多少人?得有多少老百姓无辜遭殃?你忍心看着曾小姐被人杀害吗?你忍心看着彭大哥和景素素被人杀害吗?如果牵连大了,恐怕如梦姑娘也要跟着倒霉。到时候你帮谁?”吴秋遇听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小灵子安慰道:“至少现在曾伯还没打算杀害司马教主。现在他只是一个人在此受些委屈,跟救了他造成那么多人死伤相比,我觉得还是现在的样子更好一些。你觉得呢,秋遇哥哥?”吴秋遇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咱们看看再说。希望曾伯不要杀他。”小灵子见他想通了,非常高兴,笑着说道:“放心吧,要杀他早就杀了,何必关到现在?”吴秋遇也笑了一下,但是笑容很快就散去。 曾可以仍然惦记着关在石洞中的那个神秘黑衣人,听说账房已经给整修花园的工匠结账,便急着要去假山那里看看。可是他刚到花园就又站住,不知道胡大宁此刻是否正守在暗处,他不想打草惊蛇,怕父亲和胡大宁知道自己已经发现秘洞和黑衣人,于是赶紧又退了出来。想去找妹妹婉儿商量一下,可是曾婉儿不在。听秋香说,婉儿小姐带着奶娘和阿绣去夫人那里了。 曾可以心中想着事情,漫无目的地低头走着,不知不觉竟转到吴秋遇的住处来。吴秋遇从门口看到曾可以,起身招呼道:“公子,进来坐坐?”曾可以回过神来,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你看我,只顾胡思乱想,竟然撞到这里来了。没有打扰你和小灵子姑娘吧?”小灵子说:“怎么会?我们正闲得无聊呢,公子来了正好,又多了一个人聊天。”曾可以迈步走进屋中。小灵子挪到吴秋遇身边的座位上,给曾可以让出位置。曾可以坐下说道:“我每天帮着爹爹张罗一些琐事,难得有机会和两位说说话。今天正好偷个懒,躲在这里不走了。”他一说完,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小灵子问:“公子刚才想什么呢?好像有心事啊。”曾可以笑道:“刚才账房给工匠结账,多花了几十两银子,我去过问了一下,说是我爹给的赏钱。我正纳闷呢,一共才干了那么几天,怎么会赏那么多呢?”小灵子说:“公子果然是个细心的人,有你持家,曾老爷不知要省多少心呢。”吴秋遇问:“花园已经整修好了?挺快呀。”曾可以说:“本来就不需多大改动,只是做做样子,给外面监视的人看的。”他故意把曾梓图的话转述出来,以示对二人的信任。小灵子说:“估计又是曾老爷的精心安排吧。这回北冥教的人更该相信曾老爷是真心要安享清闲了。”曾可以说:“小灵子姑娘心明眼亮,什么都瞒不过你。哎,对了,听说你们上过挂月峰,一定认识不少北冥教的头面人物吧?他们都是什么样子,说来听听?”吴秋遇和小灵子便和曾可以聊起了北冥教众人。 因为曾梓图与北冥教的很多人素有来往,也到过北冥教的总坛挂月峰,所以北冥教的很多事对曾家父子而言都不是秘密,因此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无所顾忌,不必担心泄露北冥教的秘密。说到教主司马相时,小灵子故意多说了几句,把他的身形样貌描述得相当具体,她是想借此试探一下曾可以的反应,看他是否知道司马相被囚的事。曾可以听了之后,马上想到了石洞中那个黑衣人,在心里越比越像,不由得吃惊不已。小灵子看到曾可以发呆,轻轻叫道:“公子,公子,想什么呢?”此时她已经猜到了八九分,知道曾可以应该已经见过被囚禁的司马相了,只是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曾可以惊觉自己失态,干笑了两声,起身说道:“两位都见过大世面,见多识广,聊起来如数家珍,我都几乎插不上嘴了,哈哈。好了,时候不早,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继续。”小灵子也不多挽留,直接起身相送。吴秋遇也跟着送出门口。 从吴秋遇那里离开之后,曾可以越想越觉得诧异。他们对司马相的描述,确实跟石洞里那个人很像。难道石洞里那个黑衣人真的是北冥教的教主?虽然他已经估计到黑衣人很可能与北冥教有关,但是从来没敢想过那个人会是北冥教的教主。于是他又找来白鹿司,嘱咐其盯住胡大宁,自己再次进入那个秘密石洞。 石门打开之后,司马相主动回头看了一眼,曾可以有些惊讶,因为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个黑衣人始终坐着没有回头。司马相原以为又是吴秋遇和小灵子,正要叫骂,一看换了个年轻人,自己并不认识,便无心理他,转过头去继续闭目坐着。曾可以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司马相并未理他,但是从声音已经听出,这个人曾经来过,上一次首先问的也是这句话。曾可以故意沉静了一会,突然叫道:“司马相!”司马相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转过脸来。曾可以问他:“你真的是北冥教的司马教主么?”司马相瞪了他一眼,继续转回去坐着。曾可以故意拿话激他:“果然是英雄气短哪!失手被擒,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了。”司马相怒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司马相!你们有什么毒计狠招尽管都使出来吧!”“果然是司马教主。”曾可以点了点头。他这次来是专门确认黑衣人身份的,一旦确知他就是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也不再多问别的,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晚辈告辞,容日后再来探望”便转身退出洞口。 回去的路上,曾可以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北冥教的教主怎会孤身来到蓟州,又怎会轻易进入父亲设下的圈套?可是现在他确实被父亲擒获了,就关在假山下面的洞中。父亲怎么就知道他会来到蓟州,并事先在那里设下埋伏?司马相为何要杀害北冥教那两个属下?”想到死在小竹林的两个北冥教属下,曾可以忽然联想到昨晚的那个刺客:“看来昨晚那个朱雀使并非是来行刺的,而是来打探教主下落的,好在已经被父亲打发走了。父亲明明把司马相关押在家里,却故意让朱雀使回去转告司马教主如何如何。父亲这招果然高明,看来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怀疑到曾家的头上了。” 曾可以忽然想到一点:“这么大的事,父亲为何要瞒着我呢?难道是因为我身边人多眼杂,怕他们无意间走漏消息?要真是这样,只需嘱咐我一声就行了,不至于连我也一起瞒着吧?”这个问题让曾可以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前面传来笑声。曾可以走过去一看,见是白鹿司、柯老三和胡大宁坐在一起,正聊得热火朝天。曾可以走上前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柯老三本来正说得痛快,一见公子出现,马上住了口,竟然看上去还有些不好意思。白鹿司说:“柯老三正在给我们讲他的风流事,公子要不要过来一起听听?”曾可以摆手道:“我就算了,你们继续吧。”说着,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白鹿司会意,知道他已经完事,自己也用不着再继续缠着胡大宁,于是起身说道:“好了,我也不跟你们闲扯了。你那点风流事,留着跟胡兄继续抖落吧。我看看公子有没有什么差遣。”说着就走向曾可以的身边。胡大宁也站起来,对柯老三说:“咱们也去曾公那里瞧瞧吧。”柯老三偷偷看了一眼曾可以,摇着头笑了笑,说了句“公子,我们先去了”,便跟着胡大宁走了。曾可以问白鹿司:“你们三个怎么凑到了一起?”白鹿司笑道:“公子让我看住胡大宁,我跟他不熟,想想也没什么话可说,正好看到柯老三,就拉着他过来胡侃。哈哈。柯老三丑事多,倒是个撑场面的好货。”曾可以微笑道:“难为白兄了。”白鹿司问:“公子的事办妥了?”曾可以点头道:“嗯,差不多了。这几天,你叫上蒙昆他们,多关注外面北冥教的动静。我怕他们贼心不死,又来行刺。”“好,我去通知他们。”白鹿司应了一声,见曾可以似乎是在想事情。他拿着扇子扇了扇,见曾可以没再说话,便开口问道:“公子还有别的吩咐吗?”曾可以说:“哦,没有别的事了。”白鹿司把扇子一收,迈步走了。 曾可以回到房中,躺在床上继续思考刚才的事。曾婉儿回来,听秋香说公子来过,不知哥哥有什么事,赶紧过来找他。曾可以见妹妹来了,赶紧起来,招呼她一起坐到桌边,开口问道:“刚才我去找你,秋香说你去咱娘那里了。奶娘和阿绣的事办妥了?”曾婉儿点头道:“嗯,我跟爹说了是咱娘的意思,很快胡大宁就把她们送到我那去了。我刚才带她们去娘那里了。哥哥刚才过去找我,就为这事?”“当然不是。”曾可以往门口望了一眼,发现房门还开着,赶紧先去把门关好。他回来坐定之后,才小声说道:“我终于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了。”曾婉儿好奇地问道:“是谁?”“说什么你也想不到,他是……”曾可以说着,附在她耳边,“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曾婉儿张着口愣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望着哥哥问道:“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他是北……”曾可以赶紧把她的嘴捂住:“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这个消息要是走漏出去,咱们家的麻烦可就大了!”曾婉儿点了点头,小声问道:“哥哥,你怎么知道他是这个身份?”曾可以说:“我早就猜到他可能与北冥教有关,但是摸不准他与北冥教是敌是友,就想跟你讨论一下。我去找你你不在,心里想着事,误走到秋遇公子那里,就跟他们闲聊了几句。我知道他们认识北冥教的人多,就跟他们问了些北冥教的情况,原本也没以为能得到有用的线索,可是听了他们对司马相的描述,竟然与石洞中那个人如此之像。我当时震惊不已,就又冒险进了石洞。经过我的试探,竟然发现他真的就是!”曾婉儿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不会有错吧?”曾可以说:“错不了,是他亲口承认的。”曾婉儿疑惑道:“他怎么会自个到这来?还亲手杀了两个北冥教的人。”曾可以说:“这些我也一时没想明白,看来爹一定有事瞒着咱们。”曾婉儿说:“我找机会找爹去问问。”曾可以赶紧阻止道:“千万不要!不能让爹知道咱们已经发现那个黑衣人,更不能让他知道咱们已经了解他的真实身份。”曾婉儿问:“为什么?”曾可以说:“爹既然瞒着咱们,一定有不希望咱们知道的原因。你如果贸然去问了,他只会把司马相转移走,到时候咱们就永远不会知道了。”曾婉儿觉得哥哥所言有理,于是问道:“那咱们怎么办?”曾可以说:“很简单,守口如瓶,假装不知道。你有机会,倒是可以跟奶娘她们问得更仔细些,看有没有新的线索。”曾婉儿点了点头。 忽然发觉门外有动静,曾可以示意曾婉儿不要出声,他悄悄走过去,忽然把门一开。只听“呀”的一声,门外那人吓了一跳。曾可以定睛一看,见是秋香。秋香手抚着胸脯,惊魂未定地说道:“吓死我了。公子,你怎么这样开门啊?”曾可以知道秋香与婉儿情同姐妹,自己不便问话,便回头看着曾婉儿。曾婉儿看到秋香,上前问道:“秋香,你怎么在这?你来了多久了?”秋香说:“我刚来。刚才看小姐走得匆忙,怕小姐身边需要人伺候,就想着过来看看。刚到这边就看到有个人站在门外听着。他忽然看到我,好像有点紧张,匆匆忙忙就走了。我正想着进去提醒你们一声。”曾可以急忙问道:“是什么人?你认得他吗?”秋香说:“我好像见过他,穿一身白衣,应该就是公子你的手下。不过,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白鹿司?”曾可以心头一惊,迅速回想着刚才与妹妹的对话,不知道有哪些已经被人听了去。 第108章不同反应 有秋香在场,兄妹二人不便继续深谈。曾婉儿跟哥哥说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的话,便带着秋香走了。曾可以煞费苦心,终于得知了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可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曾梓图要一直故意瞒着他。刚才跟妹妹谈话,又被白鹿司偷听,也不知道他到底听了些什么。万一司马相被囚禁的消息传出去,招来北冥教的报复,那便是天大的祸事。曾可以惴惴不安,妹妹一走只剩他一个人,独自在屋中坐了一会,更觉得心烦意乱。他忽然想到了柳如梦,便起身出门,要去母亲和如梦那里寻求一些安慰。 柳如梦跟着卢夫人做了两天法事,为吴秋遇超度,虽然心中仍然悲痛,但是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持续啼哭了。这会正陪着卢夫人在床头做针线活计。奶娘和丫鬟阿绣门里门外地的擦拭洒扫。听到有人敲门,问知是曾可以,夫人吩咐开门。柳如梦也从床边站起来。 奶娘和阿绣知道是公子和小姐想办法把她们释放出来的,见到曾可以,自然要拜谢一番。柳如梦觉得很奇怪。卢夫人也开口问道:“你们为何这般谢他?”曾可以偷偷给二人使了眼色。奶娘和阿绣慑于胡大宁的威胁,自然不敢把实情说出。到底是奶娘岁数大,主意也比阿绣多一些,她赶紧说道:“嗨,夫人,是这样的。我们在府里伺候那些男人,终究不习惯。我和阿绣就想着,啥时候找个机会过来伺候夫人,那多好啊。我们的心思哪敢跟老爷说呀?后来是公子和小姐心细,看了出来,就帮我们把这个事办成了。您说我们能不感谢公子吗?”阿绣暗自佩服奶娘脑子转的快。曾可以听罢,心中暗笑,于是也顺着奶娘的话说道:“这个不算什么。正好我娘也需要你们呢,我也乐得尽一份孝心。是不是啊,娘?”卢夫人笑道:“难得你们都想着我。我呀,只有高兴。”这件事总算是轻松遮掩过去了。曾可以怕说多了露馅,便对奶娘和阿绣说道:“你们先出去忙活吧,我想跟娘和如梦姑娘说会话。”奶娘和阿绣知趣地走开了。 曾可以坐到床边,陪着卢夫人闲聊了几句。柳如梦倒了一杯茶,端给曾可以。曾可以激动地看着柳如梦,手都顾不得接稳茶杯,竟胡乱摸到了柳如梦的手上。柳如梦手上轻轻颤了一下,茶水洒出来,烫在曾可以的手上。曾可以轻轻“啊”了一声,赶紧甩落手上的水滴。柳如梦一惊,赶紧把茶杯放到桌上,掏出手绢一边给曾可以擦手,一边说道:“都是我不好,连个茶水都端不好,烫到公子了。”曾可以忙说:“是我不好,不怪姑娘。刚才吓到你了吧?”卢夫人仔细看了看曾可以的手,说:“嗯,不碍事。以儿啊,你怎么这么不稳重?妹妹给你递杯茶,你都不说接稳了。”曾可以和柳如梦刚才只顾“公子”、“姑娘”的叫,听卢夫人一说,这才想起来,卢夫人收了如梦作义女,他们现在已经是兄妹了。柳如梦说:“娘,这个不怪哥哥,是我……”曾可以也抢着说:“妹妹,是我不好。”卢夫人笑道:“看到你们兄妹这么谦让,为娘的心里高兴。好了,不说这个了。如梦,你把咱们做的点心,给他拿点尝尝。”曾可以惊讶道:“娘,你们还做了点心?”卢夫人说:“是你如梦妹妹,她不知从哪里学来,也已经教会我了。一会给你尝尝怎么样。” 柳如梦去厨房拿点心。曾可以便坐到桌边等着。一旦闲坐下来,曾可以心中忽又想起了司马相的事,不由得又发起呆来。卢夫人见了,并不去打搅他,开始做自己手里的针线活。柳如梦端了一碟点心进来,轻轻放在桌上,见曾可以在发呆,轻声说道:“点心来了。你尝一下吧。”曾可以太入神,竟然没有听到。卢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冲着如梦微笑。柳如梦也偷偷笑起来,她伸出手,轻轻捅了捅曾可以的手臂。曾可以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哦,妹妹,你……哦,点心是吧,我尝一块。”说着赶紧抓起一块点心,整个放进嘴里,把腮都撑得鼓鼓的。柳如梦掩口笑了起来。卢夫人也笑了。曾可以胡乱嚼了几口,点着头呜呜地说道:“嗯,好吃,好吃。”卢夫人说:“以儿,你平时倒也稳当,今天怎么毛毛愣愣的?”柳如梦递过茶水。曾可以这回小心地接了,先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又喝了一口茶水,擦了擦嘴,才说道:“孩儿今天失态了,让如梦……如梦妹妹见笑了。”柳如梦说:“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呀。” 卢夫人问道:“以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有心事?”曾可以摇头道:“没,没有。”卢夫人说:“唉,从你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刚才还在发呆呢。你有什么事,不妨跟娘说说,虽然娘未必能帮得上忙,但是总好过你一个人憋在心里。”卢夫人深居简出,从不过问江湖事。以往曾可以心中有烦恼,也经常会到母亲这里念叨念叨,听母亲轻声劝慰几句,心中确能宽慰不少。柳如梦也是个温柔善良的大家闺秀,跟卢夫人是同一类型,自然对江湖上的事也没什么兴趣。曾可以看了看母亲,又瞅了瞅如梦,想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唉,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件事,爹爹有意瞒着孩儿,让我一时想不通。”卢夫人也有些惊讶:“你爹不是向来鼓励你跟着他做事么?什么事还会瞒着你?”曾可以说:“以前爹有什么事都会跟孩儿说,就算不跟孩儿商量,也不会瞒着我。但是这次却像是故意不让我知道。”柳如梦在一旁说道:“也许是伯父觉得那件事给公子没关系,用不着让你知道吧。”柳如梦虽然认了卢夫人做义母,但是还不习惯与曾府其他人建立联系,所以仍管曾梓图叫伯父,还偶尔管曾可以叫公子。卢夫人说道:“如梦说得对。你爹自有他的主张,你何必事事都要过问?别想那么多就行了。”曾可以说:“可是,这次的事,事关重大,我觉得爹应该让我知道。”卢夫人问:“到底是什么事啊?让你这么当真。” 曾可以说:“爹爹抓住了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就关在咱们家里。”“司马相?”卢夫人似乎愣了一下。曾可以没有注意母亲的反应,继续说道:“他只让胡大宁遮掩看守,却故意不让孩儿知道。甚至我试着问过,他也只字不提。您说,爹是不是信不过了?”卢夫人呆了一会,放下手里的活计,从床边站起来,缓缓走到曾可以的面前,盯着他问道:“你刚才说,你爹抓了谁?”曾可以说:“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卢夫人无力地坐下来,半晌没有言语。柳如梦关切地问道:“娘,您怎么了?”卢夫人转过脸去,轻轻摆手道:“我没事,没事。”曾可以和柳如梦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卢夫人转过身来,问道:“你刚才说,你爹一直瞒着你。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就能断定那个是……是司马相?”曾可以说:“我先是发觉胡大宁行动诡异,后来就调开他,这才发现了关押的地方,那个……”“这么说,你见过他了?”卢夫人打断曾可以的话,盯着他问道。曾可以点头道:“见过了,我偷偷去过两次,后来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卢夫人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曾可以说:“他高高大大的,说话声音很响。至于长什么样,洞里太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倒有几分英雄气,不愧是一教之主。” 卢夫人沉默一会,说道:“以儿,你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这个人!不要让你爹伤害他!”曾可以一愣:“娘,您一向不过问这种事的。今天怎么……”卢夫人解释道:“你和你爹做的事,娘是没有兴趣知道的。不过你刚才说这个人,他……他是什么教的教主嘛。”柳如梦提醒道:“是北冥教。”卢夫人说:“对,他北冥教的教主。娘虽然不知道北冥教是怎么回事,但人家好歹是一教之主,一定也有不少的手下。你们一旦把他害了,惹到了北冥教,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你和你爹都有麻烦。”曾可以点了点头:“娘说的极是。我想我爹也知道其中的轻重,所以才没有直接把他杀了,而是暂时关在府中。”卢夫人继续说道:“你爹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咱们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想法。所以你要多留心,千万不要让你爹做傻事。”曾可以看母亲也开始担心此事,赶紧安慰道:“娘,您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卢夫人还是不放心,又说道:“你可一定要记住娘的话,千万保住那个人。不然娘这心里就不踏实了。”曾可以为了让母亲安心,只得再三保证:“好的,孩儿都记下了。您就放心吧。” 柳如梦见卢夫人似是有些累了,便扶着她走到床边。卢夫人轻轻捏着太阳穴,似是有些难受。柳如梦赶紧扶她坐下,关切地问道:“娘,您怎么了?不舒服么?”卢夫人说:“忽然有些头疼,不要紧,我躺一会就好了。”说着便慢慢躺在床上。曾可以暗自后悔,早知道说出司马相的事会惊扰母亲,就不说了。他走到床边,刚要开口问候。卢夫人见了,轻声说道:“你不用大惊小怪的,回去也不要跟你爹说。我没事,躺一会就好了。你不用在这里陪我了,赶紧回去吧。记住娘的话,千万要保住那个人!”曾可以顺从地点了点头,又勉强安慰了几句,便告辞回去。 柳如梦送曾可以出门。曾可以嘱咐道:“如梦,辛苦你好好照顾我娘。”柳如梦说:“公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咱娘的。”听她说出“咱娘”,曾可以心中一荡,深情地望着柳如梦。柳如梦羞怯地低下头去。曾可以发觉自己又失态了,赶紧说道:“妹妹快进去吧。我走了。”说完,转身快步走了。柳如梦目送他离去,关好门,回到屋中继续照顾卢夫人。 一直没有柳如梦的消息,吴秋遇心里着急,又无意中发现司马相被曾梓图囚禁,心中又多了一件事,有点闷闷不乐。小灵子看出吴秋遇的心事,开口问道:“秋遇哥哥,你又在想司马相的事了?”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想也没用,可是又总忍不住去想。”小灵子说:“这个事古怪太多,你是想不明白的。”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解释道:“你想啊,为什么司马相会忽然来到城里?他本该留在北冥教的挂月峰总坛坐镇的。为什么他要一个人来?连他最信任的路大长老和彭大哥都不带着。他为何要亲自去偷袭卢夫人的住处?这种事派一两个长老带人去就够了。还有,他武功那么高,怎么会被曾梓图轻易擒住?曾梓图怎么知道司马相会来,还提前做了埋伏?更加不可思议的,在小竹林,司马教主为什么要对青衣堂的人下手?那可是他的亲信属下。”吴秋遇刚才只顾着想司马相的被囚禁的事,听小灵子这么一说,觉得其中确实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小灵子劝道:“秋遇哥哥,这个事你就不要多想了,咱们弄不明白,也管不了。倒是如梦姑娘的事,咱们得另想办法。每次咱们问起,曾家的人就支支吾吾,我看咱们也问不出什么。既然指望不上他们,咱们干脆自己去找吧。”吴秋遇看着小灵子,点了点头。小灵子说:“咱们现在就走吧。免得在这里左右为难,空耗时间。”吴秋遇也同意。两个人便简单收拾了东西,去向曾梓图辞行。 曾梓图正在大厅和胡大宁谈事情,见吴秋遇和小灵子进来,赶紧招呼他们坐下。吴秋遇和小灵子只是来告辞的,因此相互看了一眼,并不就座。曾梓图愣了一下,开口问道:“秋遇呀,你们有事?”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把要走的事说了。他们两个已经多次提出要走,曾梓图这次不再强留,好歹客气了几句,便带着胡大宁给他们送行。吴秋遇临走还特意拜托曾梓图,请他代为向婉儿小姐转达感谢之意。 曾婉儿正在房中看书。秋香急急忙忙跑进来,一进门就喊道:“小姐,不好了。”曾婉儿起身问道:“怎么了,秋香?出什么事了?”秋香仍喘着说道:“秋遇公子……秋遇公子和小灵子,他们……他们要走了。”曾婉儿一惊,抓住秋香的胳膊问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快带我去!”秋香说:“他们已经去向老爷辞行了。”曾婉儿顾不得多说,急急忙忙跑出门去,连手里的书都忘了丢下。 吴秋遇和小灵子离开之后,胡大宁问曾梓图:“曾公,这次为何不再留住他们?”曾梓图说:“他们早就要走,恐怕是心意已绝,咱们不便强留。”胡大宁惋惜道:“秋遇公子走了,咱们少了个得力帮手啊。”曾梓图望着吴秋遇他们离去的方向说道:“他已经帮了咱们不少了。北冥教的朱通已然来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大的威胁,咱们暂时不需那么多帮手。他们不是江湖中人,就由他们自在去吧。”胡大宁说:“我只是觉得,他有这样一身好武功,整天只是跟着那个小丫头闲逛,可惜了。”曾梓图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小灵子聪明伶俐,好奇心盛,在府里待久了难免节外生枝。”胡大宁也忽然想到了,小声问道:“您是怕他们发现……”曾梓图赶紧示意他不要说出来,然后轻声说道:“此时不便留他们在此。日后若有用处,再找他们回来就是了。”胡大宁暗自佩服曾梓图考虑周全。 这时,曾婉儿急匆匆赶来,不见吴秋遇和小灵子,只见曾梓图和胡大宁站在大厅门口,于是上前问道:“爹,秋遇公子呢?”曾梓图说:“他们有事,一起来道了别,刚刚走了。”曾婉儿一跺脚:“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曾梓图笑道:“秋遇公子心里想着你呢,刚才还特意托我向你转达感激之意。”曾婉儿问:“他们走了多久了?”曾梓图说:“刚走,估计还没出大门吧。你看我们还没来得及进去。”曾婉儿顾不得再跟爹爹多说,急匆匆去门口追赶吴秋遇。 吴秋遇和小灵子刚出大门口。曾婉儿从后面追上来,看到吴秋遇,急忙喊道:“秋遇公子——,等一等——”小灵子停下脚步,嘻笑道:“人家曾小姐舍不得你,已经追来了,看你怎么办吧。”吴秋遇回身看着曾婉儿跑上来,嘴上说道:“婉儿小姐,我们要走了。刚才去找你道别,你不在。我们刚刚跟伯父辞行。”曾婉儿微微喘着,气息未平就忙着问道:“你们怎么忽然要走?什么事这么急?”吴秋遇说:“我们要去找如梦。”曾婉儿一听是这个事,稍稍安心了一些,赶紧劝道:“你们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慢慢打听啊。为何一定要走呢?”小灵子怕吴秋遇一时说不清楚,最后再被迫留下来,于是抢着说道:“我们已经在府上住了这么多天了,承蒙曾小姐和伯父收留照顾,实在不好意思再打扰了。一直没有如梦姑娘的消息,秋遇哥哥很着急,我们想出去找找。” 曾婉儿明知柳如梦在哪却故意不说,心中是有亏的,因此不好在这个事情上多劝,于是问道:“那你们打算在何处安身?”吴秋遇刚要说出渔阳客栈,小灵子赶紧抢着说到:“嗨,我们走到哪里算哪里,哪有固定住处。如果今日找不到,说不定就离开蓟州城了,后面去什么地方还不知道呢。”曾婉儿听说他们要离开蓟州,心中万般不舍,但是又找不出很好的理由挽留,情急之下望着吴秋遇问道:“秋遇公子,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我……”吴秋遇不知如何回答。小灵子说:“我们都在外面闯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见了。”曾婉儿道:“希望你以后还到蓟州来,我……等着你。”吴秋遇看了一眼小灵子,点头道:“嗯,我们还会来的。”小灵子微微一皱眉,在一旁说道:“秋遇哥哥,咱们该走了。”然后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别叫曾小姐在门口难过了。”便转身先走出两步。吴秋遇冲着曾婉儿一拱手:“婉儿小姐,你回去吧。我们走了。以后咱们还会再见面的。”曾婉儿心中不舍,眼里几乎转出泪花来,几乎是哽咽着说道:“你一定要再来,我等着你。”吴秋遇点了点头,说了声“小姐回去吧”,便转身去追小灵子。曾婉儿目送二人走远,直到他们消失在街头的人流之中,才揉了揉眼睛,快步跑进门里。 曾可以从母亲那里回来,心情好了许多,一路上回想着柳如梦温柔的声音和甜美的笑容,心里有说不尽的欢喜,脸上始终笑容灿烂。被如梦劝了几句,他已经不再那么纠结父亲瞒着自己的事了。进到府里,他忽然想起白鹿司偷听的事,特意去白鹿司的住处查看虚实。白鹿司正跟蒙昆等人谈笑,见曾可以进来,若无其事地上前打招呼。曾可以不便多问,便在那里与众人随便闲聊了几句。他正要回自己的房间,蒙昆忽然问道:“公子,吴秋遇跟那个小灵子真的走了?”曾可以一愣:“你们听谁说的?”蒙昆说:“柯老三说的,他说他们刚刚跟曾公辞行。怎么,公子也不知道这个事?”曾可以道:“我刚刚出去了一趟,还没听说这个事。那好,你们继续聊着,我去前面问问。”说完,便转身出来。 曾可以一直担心柳如梦万一见到吴秋遇就会随他而去,如果吴秋遇真的走了,那自己和柳如梦的事就少了最大的威胁,所以他马上就去找爹爹核实此事。在曾梓图那里确认了吴秋遇已经离开的消息,曾可以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得表面上假装惋惜一阵子。从大厅一出来,他就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刚刚从母亲那里回来,现在去找如梦,显然是说不出理由,可是他此刻正在兴奋之中,一心要找人说说,于是就向妹妹的住处走去。 吴秋遇和小灵子走了,曾婉儿正在房里伤心难过。秋香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一旁耐心地照顾着,并尽力劝慰小姐。曾可以走进门来,见婉儿在屋里,便开口问道:“妹妹,秋遇公子走了,这个事你知道吗?”曾婉儿扭头看了他一眼,悻悻地说道:“他走了,你当然开心了!”曾可以稍稍愣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暗怪自己太冒失了,竟然一时兴奋,忘了妹妹对吴秋遇的心思。他尴尬了一会,赶紧改口安慰道:“妹妹先别忙难过,我是来问问,你有没有派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要去哪里。”曾婉儿刚才只顾着急了,还真是忘了这个,于是急忙说道:“哥哥,你手下人多,帮我安排吧。求求你了。”曾可以说:“妹妹放心,包在我身上。”曾婉儿起身推着哥哥,催促道:“你现在就去嘛!”曾可以笑道:“好,我现在就去。”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 曾可以正愁没处打发白鹿司呢,从婉儿那离开以后,就去找了白鹿司,让他带人去寻找吴秋遇和小灵子的下落。不过他的心思跟妹妹并不相同,他嘱咐白鹿司一旦找到那二人便盯住他们,目的是防止他们会撞到卢夫人和柳如梦的住处去。当然了,他并没有把母亲的住处告诉白鹿司,只是让他注意吴秋遇的去向,一旦他在城中活动太多,便及时派人回来报信。白鹿司简单准备了一下,便带人走了。曾可以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卢夫人自从得知曾梓图囚禁了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心中一直忧郁不安,竟似病了一般,卧床不起。柳如梦在旁边照顾着,好言劝慰:“娘,那些事让他们去管就好了,您何必跟着操心?”卢夫人说:“旁的事我可以不管,可是那个人……他……他是北冥教的教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担心……北冥教的人结伙找上门来,曾家就会有大祸。”柳如梦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想当初吴秋遇带着她护送马铁腿夫妇上嵩山,遭遇黄河帮的劫杀,虽然当时把黄河帮的人打退了,但是也就此结怨,后来一次又一次地被黄河帮的人追杀算计,连翻遇险,好几次险些丧命。北冥教听上去也像是一伙不小的势力,如果他们的教主被害了,那肯定要全伙来寻仇,到时候可真是不小的祸事。柳如梦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嘴上不敢这么说,还得尽力安慰卢夫人:“公子办事向来稳重,伯父也谨慎持重,我相信他们会有分寸的,应该不至于出事。”卢夫人看着如梦,安静了一会,忽又叹道:“唉,我还是不放心。”柳如梦说:“娘要是还不放心,过两天再叫人把公子找来,再嘱咐嘱咐。您现在只管好好保养。” 吴秋遇和小灵子离开曾府,正在街上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来了一伙人。吴秋遇认出是他们是海鲨帮的人,在曾府墙洞里见过那个孙承也在其中,他赶紧拉着小灵子躲到一个瓜果摊旁边。孙承瞥见了闪过的身影,还往那边看了一眼。眼看着海鲨帮的人走了过去,吴秋遇和小灵子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见孙承忽然停下脚步,回头仔细看了几眼,也认出了吴秋遇和小灵子,马上对身边的人招呼道:“停下,抓住那两个人!”吴秋遇和小灵子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赶紧从瓜果摊旁转出来,撒腿就跑。孙承带人紧紧追赶。 此时是午后,街上人多。吴秋遇和小灵子使不出追风架子,又得避免撞到行人,一时也甩不脱后面的人。海鲨帮的人可不管那么多,在街上横冲直撞,撞翻了无数的货摊,推倒了不少的行人。吴秋遇和小灵子与两个人擦身而过,匆匆跑了过去。那两个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女的正是在穿芳峪救过小灵子的颜秀清。她身旁的是个老者,看上去骨骼硬朗,气宇不凡。颜秀清回头看了看,认出了小灵子和吴秋遇,不禁轻轻叫了一声“小灵子”。不过小灵子并没有听见,已经跑远了。 这时候,海鲨帮的人已经追了上来。看到颜秀清和那老者走在路中间,跑在最前面的人骂了一声“滚开”便直接向二人的中间撞了过去。颜秀清急忙向旁边闪开,左手握着剑鞘,右手就握到了剑柄上。那老者却并未躲闪,只抬手将那人拦住。那人是跑着撞过来的,没想到胸部被老者的手掌一捂,竟然向前动弹不得。老者微微一笑,冲他说道:“朋友,走路小心些。撞到人可不好。”那人愣了一下,抬手便要打出。老者手上轻轻一推,那人便后退出去,险些和后面的人撞到一起。 孙承一惊,上下打量了老者几眼,又看了看颜秀清,见她手里已经把宝剑拔出了一半,知道这父女二人都是武林中人,而且刚来老者那一手看似轻描淡写,但是其功力不可小觑。不知对方是何来路,也不敢贸然冲撞,孙承便招呼众人从旁边绕了过去,继续追赶吴秋遇和小灵子。 吴秋遇和小灵子一路跑上府君山。城外人少,二人使起追风架子,马上健步如飞。看看后面海鲨帮的人已经被甩掉,二人渐渐放慢脚步,停了下来。小灵子说:“想不到那个孙承还没走。海鲨帮的人到这里干什么?”吴秋遇想了想,说道:“也许是上一次勾结裘如龙他们事情没有办成,自己还被关到墙洞里,这次是带了人来找曾家的人报仇。”小灵子摇了摇头:“我看不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家虽然一度解散了,但是现在人都回来了。他们就那几个人,也太自不量力了。”吴秋遇说:“也许他去叫人的时候,还不知道曾家的人都已经回来了。”小灵子不想在这个事上再花心思,于是说道:“好吧,就算是这样吧。秋遇哥哥,凭你的本事,根本用不着怕他们呀,咱们刚才跑什么?”吴秋遇说:“我不想跟他们打。而且,一旦打起来,婉儿小姐他们又该知道咱们的去向了。你不是说要防着她派人跟踪咱们吗?”小灵子听了,惊喜地笑道:“秋遇哥哥,你变聪明了!”吴秋遇被她一夸,也得意地笑了。小灵子问:“那你说说,咱们现在去哪儿?” 吴秋遇想了一下,说:“灵儿,我教你一些武功吧。万一咱们走散了,也好保护你自己不受人欺负。”小灵子说:“好啊。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学会。”吴秋遇说:“你那么聪明,一定能学会的。追风架子不就是很容易就学会了吗?”小灵子笑道:“那是逃跑的本事,我当然用心了。练武功,我也不学那些打人的,你只教我怎样不被人打到就好了。”吴秋遇说:“我师公创立的那套随心所欲手,讲究身法灵活,闪转自如,在得到师公亲自指点之前,我不懂发力,只会躲闪,倒也可以作为保命的本事,现在正好教你。”小灵子欣喜道:“我就要学那个。我看过你跟蒙昆他们周旋,果然好用。” 两个人找了一块隐蔽而且平坦的地方。吴秋遇便开始教小灵子一些基本的身法。小灵子天资聪明,而且相当用心,因此很快掌握了其中的要领,不到半日,已能连贯地耍上几招。吴秋遇见小灵子学得如此之快,便一口气多教了她几个动作。小灵子一一学了,渐渐对武功招式有了感觉。吴秋遇很高兴,知道用不了几天就可以让小灵子开始学随心所欲手的招式了。 天黑了,两个人才悄悄回到城里,住进了渔阳客栈。那里有他们订好的房间。由于在城里发现了海鲨帮的人,两个人便住在一起,以防不测。接下来的几天,吴秋遇继续到府君山传授小灵子武功。小灵子进步很快,几天下来,至少有两个招式已经用得很顺手。小灵子很开心,吴秋遇也很高兴。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吴秋遇也给小灵子说一些打坐吐纳的事,小灵子觉得好奇便盘坐尝试,没想到竟然渐渐能有感觉。原来,在挂月峰下,吴秋遇给北冥教红衣堂的小红运功治病的时候,由于男女有别不便直接接触,便由小灵子在中间传递。吴秋遇送出的真气经过小灵子身上的时候,无意中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使小灵子具有了很多人需要修行多年才能有的便利。当然,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吴秋遇只当是小灵子聪明,悟性高,是她自己学会了。 小灵子在休息的时候突发奇想,拿起一块带尖的石块,在旁边的巨石上划下几个字。由于她力气小,字迹不是很清楚。她看了看,觉得不满意,又让吴秋遇用力刻深了一些。吴秋遇看着那几个字念道:“秋灵练功处。”小灵子得意地问道:“怎么样?”吴秋遇问:“为什么叫秋灵练功处?你原来姓秋?”小灵子看了他一眼,说:“我是灵,你是秋,咱们两个在一起就叫做秋灵。这可是我让着你的。”吴秋遇一听,恍然大悟,也开心地笑了。 第109章夫人探视 卢夫人一直惦记着司马相被囚的事,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便叫阿绣去把曾可以找来。曾可以听说母亲病了,赶紧找上妹妹,一起过来请安。卢夫人正在床上躺着,柳如梦在床边伺候着。曾婉儿急切地上前问道:“娘,您怎么了?”曾可以则把如梦叫到一边,询问情况:“娘这两天一直这样吗?”柳如梦轻轻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卢夫人,小声说道:“自从你上次来,说了那个司马教主的事之后,娘就一直忧郁不安,好几次都要让人去叫你,我好不容易才给劝下,可是娘就越发病重。今天我看娘实在着急,就让阿绣去府里请你。”曾可以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责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说出那件事让娘担心。” 这时候,卢夫人欠身起来,让婉儿扶着她坐起来,招呼曾可以。曾婉儿叫道:“哥,娘叫你呢!”曾可以赶紧走到床边问道:“娘,您有什么吩咐?”卢夫人先让婉儿打发奶娘和阿绣出去,才让曾可以坐到床边,抓着他的手说:“以儿,那个人怎么样了?”曾可以忙说:“娘,您放心吧。他没事。”卢夫人问:“你爹就打算把他一直关着了?”曾可以说:“这件事我是偷偷知道的。爹不跟我说,我也不好多问。”卢夫人叹道:“唉,我总是心里不安。你看有没有可能……”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欲言又止。曾婉儿说:“我想现在我爹也是为难。杀了他不行,放了他也不行。只怕他心存怨恨,一旦出去便会召集手下来对付咱家。” 卢夫人看了看曾婉儿,又转向曾可以:“以儿,你能不能安排一下,让娘见见那位司马教主?”曾可以一愣,不解地问道:“娘,您见他干什么?”柳如梦和曾婉儿也觉得惊讶。卢夫人说:“我想给他讲讲佛经,看能否化解他心中的怨气。”曾可以说:“他现在就像疯了一样,见谁都骂,应该不会安心听人讲经的。娘,您就安心保养身体,不必为这个事费心了。外面的事,有我们去办。”卢夫人说:“我想去试试。要不然,我这心里永远不能踏实。”曾可以望了曾婉儿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娘,这个事是我爹亲自做主。孩儿恐怕很难安排。”卢夫人不再说话,只顾咳声叹气。 柳如梦看着心疼,期盼地望着曾可以和曾婉儿。曾婉儿毕竟是女儿,心肠一软,对曾可以开口劝道:“哥,要不……就让娘去试试?成与不成,娘也多少安心一些。”卢夫人听了,抬起头来,看着曾可以。曾可以为难道:“可是爹每日都在府中,又有胡大宁专门看守,咱们怎么安排?”曾婉儿说:“我可以哄着爹陪我去独乐寺,或是进山游玩。到时候你只要设法把胡大宁引开,娘就可以去了。”曾可以还在犹豫。卢夫人再度抓住他的手,说道:“以儿,你妹妹说得对。让娘去试试,成与不成,娘也安心了。”曾可以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孩儿尽力去安排。但愿能瞒过我爹才好。”卢夫人大喜,紧紧握了握曾可以的手,连声说好。柳如梦也替卢夫人高兴,心存感激地给曾可以递上一杯热茶。曾可以伸手接了,心里也忽然一暖。曾婉儿看在眼里,又想起了吴秋遇,但是在母亲面前又不敢表现出闷闷不乐。 回到府中,曾可以又和曾婉儿详细计议一番,商量好了第二天的行动计划:先由曾婉儿出面把曾梓图哄去八仙山游玩;曾可以安排白鹿司设法把胡大宁引出曾府;然后着人乔装把卢夫人接入府中。商议妥当,兄妹二人便分头去准备。 曾婉儿先去找爹爹撒娇,说吴秋遇走了,她心情不好,要求爹爹陪她出去玩。曾梓图知道她对吴秋遇的心思,也就信以为真,痛快答应。曾可以找来白鹿司,让他暂停寻找吴秋遇的事,先准备明天的事。白鹿司问是什么事。曾可以说:“明日我爹会陪婉儿去八仙山,应该不会带胡大宁同去。他们出城以后,你设法把胡大宁引走。”白鹿司为难道:“还让我假扮刺客?明日曾公和婉儿小姐都不再府中,这次恐怕不好骗他。”曾可以摆手道:“不能再用上次的办法。这次时间要长一些,最好让他出去个把时辰才能回来。”白鹿司转过身去想了想,说:“可以。不过公子要跟郝青桐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跟我配合一下。”曾可以点头道:“这个没问题。说说你的计划。”白鹿司便把自己的想法跟曾可以说了,曾可以听了,点头同意。 第二天一早,曾婉儿便来找曾梓图。曾梓图命人备好车马,先叫曾婉儿去通知郝青桐、柯老三等人随行保护,然后派人把胡大宁找来,悄悄嘱咐道:“今日我不在府中,你要多留心那里的动静,不要叫外人与他接触。”胡大宁领命去了。曾婉儿很快带了郝青桐等人过来。曾梓图和婉儿乘车,郝青桐等人骑马,一行人离开曾府,出城奔往八仙山。 胡大宁按照曾梓图的吩咐,独自坐到花园的凉亭中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假山秘洞。时近巳时,忽听有人吵嚷。胡大宁起身望去,只见蒙昆押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正在对裘如龙等人说着什么。司徒豹等人也很快闻声赶来。胡大宁知道出事了,赶紧过去询问。蒙昆把手里那人往地上一摔,喝道:“你说,到底是何人主使?你们有何图谋?”那人跪在地上磕头说道:“我是北冥教青衣堂的探子,刚刚打听到曾老爷出门,正准备通报给长老们,前去劫杀。就被……就被这位蒙老爷给拿了。大侠饶命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呀!”胡大宁一惊,揪起那人问道:“你们来了几个人?”那人说:“一共三个。他们两个都跑了,只有我被蒙爷拿住。”胡大宁手一松,大叫不好:“曾公有危险!公子呢!快通知公子带人去保护曾公!”裘如龙跺脚道:“就是找不到公子啊!他好像不在府里!” 胡大宁顿时慌了,想到北冥教那些长老各个武功高强,凭郝青桐、柯老三他们几个根本对付不了。他顾不得多想,叫上裘如龙等人便去追赶曾梓图一行。蒙昆把那个北冥教的人好歹捆了,丢进柴房,找了个家丁看着,自去歇着,心想这回自己立了大功,一定有赏可领。 曾可以老早就接了卢夫人,在后门附近的车里候着。曾婉儿的丫鬟秋香见胡大宁带人走远,赶紧打开后门去给曾可以报信,这都是曾婉儿临走之前安排好的。曾可以见秋香出来,开口问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秋香说:“他们已经走了。姓蒙的胖子把那个人关在后院柴房,只有小五在那看着。”曾可以吩咐道:“你先进去,如果花园附近有人,先把他们打发掉。”秋香转身进去了。曾可以扶着母亲下了车,也走进后门,向花园走去。 卢夫人心里着急,脚步也快,很快就跟着曾可以来到花园的假山。曾可以掀起青石板,扶着卢夫人小心翼翼地走下石阶。卢夫人身子柔弱,好几次险些失足滑倒,幸亏有曾可以在旁边扶持。到了下面,曾可以先点燃一支火把,然后护着卢夫人进入石洞。卢夫人显得有些急迫,急匆匆走在前面。曾可以不得不快步跟上,扶着母亲。卢夫人说:“我没事,你快去打开石门。”曾可以将火把交给母亲,自己去开启机关。 石门开了。卢夫人三两步走到栅栏前面,往里看了一眼。黑衣人仍是背对门口坐着,已经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但是没有回头,嘴里说道:“又是哪个助纣为虐的?知道老子一个人无聊,陪老子来解闷了是不是?哈哈哈哈。”这次他竟然没有开口骂人,反而是大笑起来。曾可以喝道:“司马教主,你羞得胡言!有人来讲经点化你了。”司马相愣了一下,继而说道:“这么说,姓曾的终于要对老子下手了?派你们来给老子超度?”曾可以刚要说话,却被卢夫人拦住。卢夫人把他推到外面,小声说道:“以儿,你先去外面守着。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有你在场,只怕他不能安静。”曾可以犹豫了一下,又往里面看了看,对卢夫人说道:“娘,您不要离栏杆太近,免得他发起狂来伤到您。”卢夫人点着头催促道:“行了,娘知道了。你快去吧。” 曾可以知道,有铁链子锁着,司马相出不来,因此放心地出了石洞。他在外面守了一会,便想着先去打发那个北冥教的人,于是快步登上石阶。 卢夫人手扶着栅栏,看着里面的黑衣人。黑衣人半天听不到有人说话,觉得有些奇怪,不禁问道:“不是要给老子超度么?怎么都哑巴了?你们是哪个庙里的和尚,不会是见到老子,连经都不会念了吧?”卢夫人眼里忽然流出泪水,扶着栏杆哽咽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怎么和尚堆儿里还有女人?”司马相听到是个妇人的声音,颇为诧异,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卢夫人放声哭道:“相公,是我呀!我是韵娘!”司马相转过身来,愣愣地望着栅栏外面的卢夫人,半晌说不出话。卢夫人又重复了一遍:“我是韵娘啊!相公!”“你是韵娘!”司马相终于认了出来,顿时两眼放光,一下子撑起身子,向这边扑来,眼看就要摸到栏杆,只听砰的一声,整个人又被身上的链子拖住,前进不得。他两手在前面胡乱抓着,大叫道:“韵娘!韵娘!我终于见到你了!”卢夫人见司马相忽然停在那里,先是愣了一下,但看到他身上的铁链子,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心疼地说道:“他们怎么这样对你!相公,你先坐下来。”司马相仍然往前挣扎着,只想把铁链子从墙里拽出来,好去跟卢夫人更近的接触。可是他努力了几次,除了增加几分痛苦之外,并无任何变化。卢夫人心疼地呜呜哭了起来。 曾可以来到柴房所在的小院外面,看到家丁小五正无聊地靠在墙上晒太阳。他眼珠一转,摸出一小块银子,轻轻丢到院子门口,然后学了一声猫叫。小五听到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没看到猫,却瞥见地上有个东西在闪亮。他站起身来,走近了观看,发现居然是一块银子,喜出望外地弯腰去捡。曾可以迅速上前,在他脖颈上用力拍了一下,小五顿时扑倒在地,昏了过去。曾可以从小五身上撕下一块布,蒙了脸,拖着小五走进柴房。北冥教那个人看到有人进来,惊愕地看着他。曾可以解开那人的绳子,吩咐道:“你把他捆起来,关在这里。然后从后门出去,回去等着找白爷领赏。他找你之前,不要在外面露面。”那人赶紧拿绳子把小五捆了,然后顺着曾可以的指引,偷偷从后门逃了。原来他并不是北冥教的人,而是白鹿司安排的,专门来哄骗胡大宁出门护驾。白鹿司知道蒙昆好大喜功,于是故意安排让他撞见,结果蒙昆和胡大宁果然中计。曾可以就地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留下自己的痕迹,这才快步回来看护母亲。 石洞中。卢夫人紧靠着栅栏,把手伸到里面,与司马相握到一起,流泪说道:“相公,你这些年到哪去了?怎么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司马相说:“当年我外出卖菜,不幸被马匪打劫,裹挟到塞北。他们看我会些武功,就逼着我入伙。我几次想逃,都被他们捉回去。过了一年多,才被北冥教的人给救了。我跋涉着找回家里,那时候你们已经不在了,听说是村里遭遇劫匪,死了不少人,活着的都逃到别处去了。我找了你们几年,一直没有你们母子的消息。无奈之下,我就想着再去学点武艺,将来好有能力保护你们母子。后来我习武有成,阴错阳差进了北冥教,还当上了灰衣堂的堂主,后来又稀里糊涂被推为教主。此后也派人打听过你们的消息,可是始终没有找到你们的下落。韵娘,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卢夫人点了点头,说:“我还好,倒也没吃太多苦。就是一直惦着你……”说着又哭了起来。 司马相问:“对了,韵娘。你怎么跟姓曾的……你怎么到了姓曾的家里?”卢夫人哭得更大声了。司马相安慰道:“韵娘,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毕竟这些年,我杳无音讯。”卢夫人擦了擦眼泪,说道:“那年村子遭劫,我躲进咱家的菜窖里面,才侥幸逃过一劫。劫匪走了以后,我挺着大肚子,好不容易才从菜窖里爬上来,发现村里的人要么被害了,要么逃走了,一个活人都没有。我很害怕,拖着身子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后来在村头的菜地里昏倒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炕上,是被人救了。救我那个人就是曾梓图。我醒了以后,又惊又怕,也非常想你,每天都哭。他对我很照顾,而且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后来儿子出生了,他对我们娘儿俩更好了,照顾得无微不至。那时候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跟其他师兄弟相处不错,对我们母子也好。后来有人劝我,说我一个人带个孩子,生逢乱世,孤儿寡母的日子很难过。既然相公那么久都没有消息,应该是已经被劫匪给害了。说曾梓图人品不错,也很能干,都劝我为孩子着想,跟他一起过日子。我当时也以为你死了,又没有生计养活儿子,看他对孩子也好,就狠心嫁了。其实我心里……” 司马相心如刀绞,也有很多无奈,含泪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年委曲你了。咱们儿子呢?他现在好么?”卢夫人说:“他,刚才……他……他很好。”卢夫人心里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马上告诉他刚才那个就是。司马相此时已经猜出了八九分,试探着问道:“就是刚才陪你来的那个后生,是不是?”卢夫人点了点头:“曾梓图给他取名叫可以,他就是咱们的儿子。”司马相回想了一下曾可以的样子,忽然兴奋地叫道:“以儿,咱们的儿子,那个就是咱们儿子!太好了,太好了!”卢夫人说:“他这些年出落得不错,识字,也会武功。”司马相更加欢喜,急忙问道:“他人呢?刚才还在,现在去哪了?”卢夫人说:“我怕他一时不能接受,先打发他出去了。”司马相点头道:“对,对。这个不能急,不能急。”卢夫人说:“我会找机会跟他说的。”“好,好。”司马相见到妻子,又知道儿子很好,兴奋得只会连连说好。 卢夫人看了看司马相身上的铁链,心疼地说道:“你受苦了。我会让以儿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司马相摇头道:“不,我不出去。如果能经常看到你和以儿,我情愿在这里待一辈子。”说着,紧紧抓住了卢夫人的手。卢夫人道:“说什么傻话,我怎能让你一直待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司马相说:“曾梓图心机颇深,为人谨慎,怎会给你们这种机会?我不希望你和以儿为我冒险。只要你们母子过得好,我吃点苦不算什么。”卢夫人说:“不,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不过你要答应我,出去以后,不能让你的手下前来寻仇报复。”司马相说:“其实我早就不想当这个教主了。现在知道你和以儿活得好好的,我只想带着你们远走高飞,再也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卢夫人惊讶道:“你说的是真的?他这样对你,你不恨他?”司马相摇了摇头,笑道:“见到你之前,我确实非常恨他。我每时每刻都在想,怎么设法逃出去,然后带人来把曾家剿了,把曾梓图拿住,好好折磨他一番。可是现在见到你们好好的,他纵有千般罪恶,至少对你们有恩情,我已经不恨他了。”卢夫人大喜:“相公,你一点没变,还是像原来一样善良宽厚。”司马相苦笑道:“唉,我也有许多无奈呀。身在江湖,又身为一教之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有时也难免狠心狠手。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快乐的,才能心平气和地做回自己。如果我还能活着出去,唯一的愿望就是咱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生活,从此再也不问江湖上的恩怨。”卢夫人说:“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回去就跟以儿说,让他尽快想办法救你。”司马相点头道:“好,我听你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旦曾梓图有所发觉,事情难办,你们千万不要冒险。我受点苦不要紧,不准你们舍身犯险。你千万记住,一定要答应我。” 卢夫人刚要回答,忽听有人说话:“娘,经文念完了吗?”这时候,曾可以回来了。卢夫人赶紧抽回手臂,擦干眼泪说道:“念完了,念完了。”她小声对司马相说:“你快坐回去,不要让以儿看出破绽。”司马相点了点头,退了两步坐下,不过这次是面向栅栏方向。卢夫人转身对曾可以说道:“以儿,娘的经念完了。咱们可以回去了。”曾可以来到近前,往里边看了一眼,见司马相平静地坐在地上,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暗自惊奇,没想到母亲每日吃斋念佛,竟有这样的作用。司马相望着曾可以,心中激动不已,却不敢表露在脸上。 卢夫人深情地回望了一眼,便快步走了。曾可以关上石门,赶紧去追上母亲,开口问道:“娘,您刚才念的什么经?竟然如此管用。我看他平静多了。”卢夫人含糊答道:“是心经。咱们快走吧,别让你爹他们发觉了。”曾可以也正担心这个,于是赶紧护着母亲出了石洞。 回到地面,把青石板放下,重新掩盖好了,曾可以带着母亲走出后门,扶上马车,送回了住处。卢夫人如愿见到了司马相,确认那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相公,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接下来就是得想想,怎么跟儿子曾可以说这件事。 再说胡大宁带着裘如龙、司徒豹等人骑马追赶曾梓图一行,一路向东出了城,过了穿芳峪,一直到了八仙山附近,才终于赶上。曾梓图听到后面的马蹄声,透过车帘望见是胡大宁等人骑马赶来,不禁惊讶,赶紧命人停下车马。柯老三、郝青桐等人也都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曾婉儿心知肚明,暗自欢喜,她知道哥哥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等到胡大宁等人来到近前,曾梓图掀起车帘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胡大宁跳下马,走到车前说道:“刚刚捉到一个北冥教的探子。他们得知您乘车出门,准备沿途埋伏,设计劫杀。据说可能还有长老一级的人物参与。我担心这里人手不够,才带人急忙赶来保护。”曾梓图一愣:“有这种事?那探子现在哪里,他的话可信么?”胡大宁说:“蒙昆把他押在府里,等候回去再审。那人交代,他们一共三个人,蒙昆只捉住一个,另外两个跑掉了。您出门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北冥教了。”曾梓图捻着胡须想了一会,扭头看了看曾婉儿。曾婉儿估计哥哥应该已经得手了,而且从这里赶回去至少也得半个多时辰,于是说道:“啊,有人要谋害爹爹?那,咱们赶紧回去吧!爹爹的安全要紧!”曾梓图轻轻拍了拍曾婉儿的手背,点头道:“嗯,也好。这次事出有因,爹爹食言了。改日爹爹再带你出来玩。”曾婉儿大方说道:“没事,爹爹不用放在心上。” 就在此时,忽见前方不远处,有几个人影在路旁的树丛中闪过。胡大宁最先看见了,赶紧招呼众人加强防备。那几个人在树丛中往这边张望了一下,见众人停下不走,似是互相嘀咕了几句,然后有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哨,那些人便快速向两旁散去了。 柯老三庆幸道:“果然有埋伏。幸亏老胡来得及时。”于是曾梓图吩咐众人调转马头,开始往回走。曾婉儿不得不佩服哥哥的完美计划。郝青桐等人也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因为来之前曾婉儿跟他们交代过,万一遇到歹人,不必恋战,保护爹爹要紧。如今埋伏的人自行散了,这样一来倒省事了,连打都不用打了。 众人回到府中。曾梓图进入大厅,吩咐胡大宁去把北冥教的探子带来审问。胡大宁去了一会,直把被捆得结实的小五提了回来。小五仍在昏睡着。曾梓图命人将他救醒。小五慢慢睁开眼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胡大宁怒问道:“你怎么在柴房?北冥教那个人呢?”小五说:“蒙大爷让我在柴房守着,我一刻也不敢偷懒。后来,后来好像被人打了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胡大宁跺脚道:“看来他们果然是结伙来的!那厮一定是被同伙救走了!” 这时蒙昆大列列走了进来,上前邀功请赏:“曾公回来了?大家全都安好吧?”众人全都看着他,没有说话。蒙昆竟未察觉现场的状况,还在继续说着:“幸亏我抓了那个探子,要不然……哎,你怎么在这?”他这才看见跪在地上的小五。胡大宁斜眼瞅着他,说道:“蒙昆,你跑哪儿悠闲去了?那个探子早跑了。”蒙昆挠着脑袋,一时摸不情状况。曾梓图一摆手:“算了。没有出事就好。想不到北冥教的人仍未死心,还在设法算计老夫。大家以后都要多加小心。”众人拱手称是。只有蒙昆愣愣地看着大家,扭头小声问柯老三:“刚才怎么了?”柯老三只瞅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曾可以匆匆赶来,假装惊讶地问道:“哎,爹和妹妹不是去八仙山游览了么?我刚去娘那里请了安,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曾婉儿赶紧上前说道:“嗨,别提了。我们还没到八仙山,就遇到了埋伏。幸亏胡叔叔他们及时赶到。那些人才没敢动手。”曾可以惊讶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真是太可恨了?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么?”胡大宁说:“是北冥教的人。”曾可以问:“胡叔叔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胡大宁说:“蒙昆早上捉了一个北冥教的探子,那人交代,他们得知曾公要乘车出门,要报知他们的长老在路上劫杀。”曾可以扭头看了一眼蒙昆,冲着众人拱手施礼道:“多亏蒙兄机警,众位出力,让我爹和妹妹避过一劫,曾可以在这里拜谢大家。”众人赶紧还礼客气。尤其是蒙昆,刚才本以为能讨个好彩头,却被众人冷眼相待,正在郁闷,听到曾可以第一个就感谢自己,当然心里乐开了花。 曾可以上前对曾梓图说道:“孩儿疏忽了,明知爹爹要出门,却没能随行保护。”曾梓图说:“以儿,这不关你的事。为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总之这一次有惊无险,蒙昆立了首功,其余众人也都功不可没。你吩咐下去,今晚摆下筵席,大家好好畅饮一番。”曾婉儿和曾可以相视一笑,知道父亲并未起疑心。其余众人一听有酒宴,也无不欢喜。 曾婉儿跟着哥哥走出大厅,问了问当时的情况。曾可以便把母亲念经安抚、司马相平静许多的事跟妹妹说了。曾婉儿听了也不禁称奇。经过一番精心策划,终于满足的母亲的愿望,兄妹二人都很高兴。 晚饭时,曾婉儿不想看那些粗汉闹酒,就没有一起去吃。酒席宴间,胡大宁仍旧不饮酒,裘如龙等人都喝了不少。蒙昆喝得最多,已经舌头发硬了,还端着酒杯四处找人敬酒。他转了一圈,没看到白鹿司,迷迷糊糊问道:“哎,白……白鹿司哪……哪去了?躲着老子,怕……怕喝这杯酒……酒啊?”柯老三等人这才发现白鹿司不在,不过都没放在心上。只有曾可以和胡大宁若有所思。曾可以快速思索着白鹿司可能的去向,自从知道那天白鹿司在门外偷听,他对白鹿司一直心存几分疑虑。胡大宁悄悄站起身来,走到曾梓图的身旁,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曾梓图瞅了胡大宁一眼,想了想,似是点头同意。曾可以看在眼里,已经大致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柯老三等人也注意到胡大宁到曾梓图身旁耳语,不知他搞什么鬼,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胡大宁见有人看他,赶紧堆出笑容说道:“也不知怎么了,我这肚子忽然有些不爽。大伙尽兴,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说完就捂着肚子出去了。望着胡大宁走出大厅,曾可以心里有些惴惴,一方面怕他发现自己陪母亲进入石洞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另一方面也怕白鹿司背着自己偷偷去探查花园假山。他也希望透过胡大宁确认一下,白鹿司有没有去偷窥那个秘洞。万一白鹿司发现了司马相,那可要出大事的。 过了一会,曾梓图站起身来,对众人说:“老夫今日奔波往返,有些累了。众位自行畅饮,我就不陪着了。”众人忙起身恭送:“曾公好生休息。”曾梓图示意大家落座继续。曾可以跟柯老三等人打了招呼,便赶紧上前,扶着爹爹回房去歇息。主人走了,留下众人更加肆无忌惮,大厅里很快吵嚷起来。筵席还没结束,蒙昆、司徒豹二人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曾可以搀扶曾梓图回到房间,扶他坐下,又倒上茶水递了过去:“爹,您喝口茶,解解酒。”曾梓图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把茶杯放到桌上,开口说道:“今天去你娘那里看过了?她现在怎么样?”曾可以说:“有如梦姑娘陪着说话,还有奶娘她们伺候着,娘比以前开心多了。今天还问起爹的身体呢。”曾梓图似是有些惊讶,脸上马上露出笑容,说道:“哦,好,好,她开心就好。”曾可以知道,爹娘虽然相敬如宾,但是这些年已经很少在一起,听说母亲能主动问起他的状况,爹爹应该是真心高兴。曾梓图看了一眼曾可以,忽又说道:“如梦姑娘……你去那里,恐怕不单是为了看你娘吧?”曾可以也不掩饰,笑着说道:“什么都瞒不过爹的法眼。”曾梓图见曾可以如此坦白,点了点头:“如梦姑娘是个好姑娘。”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想起山西邵家的提亲,他知道曾可以并不喜欢那个邵九佳,而是倾心于温柔善良的柳如梦,不禁隐隐觉得有些为难。曾可以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娘已经认了如梦作女儿。爹,您看这个事……”曾梓图稍稍愣了一下,很快就心中暗喜:夫人这个事办得好!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道:“如梦姑娘知书达理,符合你娘的脾气,收她作女儿,是好事,是好事。”曾可以原本是希望曾梓图能在这个事上帮他一把,没想到爹爹却从容接受了这个女儿,不禁有些失望:“可是我们……我们以后……”曾梓图故意装糊涂:“以后怎么了?你要好好对待这个妹妹。”曾可以更加焦急:“爹,您应该知道孩儿的心思。我是真心喜欢如梦。”曾梓图叹息了一声,语重心长地劝道:“以儿啊,爹当然知道你的心思,不过,咱们已经答应邵家的提亲。你早晚是要娶邵家小姐的。”曾可以说:“我不喜欢邵家小姐,我不会娶她的。”曾梓图说道:“这个事不能意气用事,咱们从长计议吧。”曾可以还要再说什么,这时候听到有人敲门。 门是开着的,胡大宁走了进来,看到曾可以也在,只点头打了个招呼,没有急着说什么。曾梓图对曾可以说道:“以儿,前面的酒宴还没结束。有大宁在这里陪我就行了,你去前面照顾大伙喝酒吧。”曾可以已经猜到他们要说什么事,于是起身说了声“爹,那我先过去了,您早点休息”,便走了出去。曾梓图示意胡大宁先去把房门关好。胡大宁在门口望着曾可以走远了,才轻轻推上门,回到曾梓图身边。曾梓图问:“那里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胡大宁说:“我仔细检查过了,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异常。只是他不像原来那么狂躁了,送去的东西也吃了不少。”曾梓图问:“这是第几天了?”胡大宁算了一下,说:“第七天了。”曾梓图想了一下,笑道:“看来他舍不得死。关了这几天,慢慢认命了。”胡大宁说:“咱们留他一命,已经算是仁慈了。他若不疯不傻,乖乖在那里待着,大家倒也省心。”曾梓图嘱咐道:“饮食上不要亏待他,只要他肯吃,不必吝惜好酒好肉。只要他不想着逃走,一切都好说。”胡大宁点头记下:“我知道了,饭菜一直都是给他最好的。”曾梓图又特意问了一下:“那几条链子没问题吧?”胡大宁说:“没问题。那是咱们精心打造的,我都检查过,就算给他十把斧子,他也砍不断。凭他现在身上那点功力,就算没有链子锁着,他也出不来。”曾梓图点了点头,但还是嘱咐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走露风声,北冥教有人来救他……还是得多加防范。”胡大宁应道:“嗯,我知道了。有那几条铁链,旁人想救他也没那么容易。” 曾可以从曾梓图那里离开,原本是想过要回去偷听一下,看看胡大宁到底发现什么没有,不过他知道曾梓图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一定能想到这一层,于是便忍住没去。他正在院中徘徊,忽然看到白鹿司的身影。白鹿司也看到曾可以,便向他这边走来。曾可以上前问道:“白兄,你去哪了?刚才酒席宴上大家都在找你。”白鹿司先往四周看了看,见左右无人,才小声说道:“日间动用了那么多人,我总得还愿哪。先去打发了那个扮作探子的,晚上又陪着那几个外出埋伏的朋友喝了点酒。我刚回来,怕酒后失言,就没敢去大厅里凑热闹,想着直接回去睡觉。”曾可以拱手道:“今日有劳白兄了。辛苦了一整天。”白鹿司摆手道:“公子不必客气。呃,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到底在怀疑胡大宁什么事?三番五次地要支开他。”曾可以说:“他原来是个嗜酒如梦的酒徒,可这次好了以后,突然不饮酒,话也少说了,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我怕他是别人假扮的,有心探探他的底细。好在没事,都过去了。他果然是胡大宁没错。”白鹿司摇头笑道:“嗨,就为这个呀!他日日跟在曾公身边,曾公还能不认得他?公子真是多心了。哈哈。”曾可以说:“是啊。兄弟江湖经验少,听风就是雨,让白兄见笑了。不过,这个事千万不能让胡大宁和我爹知道,免得大家心生嫌隙。”白鹿司说:“那是自然。公子尽管放心。说起来,里面也有我的份,我怎敢在他们面前乱说。哎,你怎么出来了?没跟大家一起热闹?”曾可以说:“我刚刚送爹回房间。你不在,胡大宁可能起了疑心,明日要多加小心,不要被他问出破绽。”白鹿司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么?”曾可以说:“白兄快回去歇着吧。我还得去厅里撑场面。”两个人便各自走了。跟白鹿司说完话,曾可以心里踏实了不少。 第110章公子烦恼 卢夫人探视司马相回来以后,一直闷声不语,只在床上躺着想事情。柳如梦也不敢去打扰她。第二天,卢夫人想着司马相的事,内心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知道夫君司马相还活着,忧的是不知该如何对曾可以说出他的身世。万一曾可以不能接受,在冲动之余做出傻事,一旦被曾梓图发觉,不但司马相和曾可以亲生父子不能相认,恐怕还会引起曾梓图的担忧,要下手对付司马相。她这种担心当然不是多余的,毕竟曾可以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司马相,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父亲。曾梓图与卢夫人成婚后只生下一个女儿,因此对曾可以这个儿子也是真心疼爱,不但教他读书识字、练功习武,就连家里的大事小情和门派势力也都让他参与,也指望着曾可以将来能接替自己,把曾家的事业发扬广大。曾可以也已经习惯了作为曾家的大公子,跟在曾梓图身边,享受优渥的生活和统领一派江湖势力的威风。虽然平日里曾可以对母亲百依百顺从无违逆,但是牵扯身世和前途这样的大事,恐怕他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平静的选择。 卢夫人忧心忡忡。柳如梦看在眼里,难免跟着担心。她知道卢夫人的心事一定与昨天的事有关,于是坐到卢夫人身旁,轻声问道:“娘,出什么事了?看您昨天回来以后就心事重重的。”卢夫人望着柳如梦,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娘遇到了一个难处,不知道如何是好。”柳如梦说:“什么事可以跟女儿说说吗?我看能不能帮上忙。总好过您一个人闷在心里。”卢夫人轻轻摸着如梦的手,想了一下,说道:“这个事说不定也只有你能帮我。那娘就跟你说说。”“嗯。”柳如梦应了一声,又往卢夫人身边挪了挪。卢夫人轻轻将如梦搂在怀里,开始问她:“你在洛阳的任员外家待了几年?”柳如梦想了一下,说:“先是在那当了半年多的丫鬟,后来被大夫人收作养女。如果从那时算起,应该是将近六年。”卢夫人问道:“这六年当中,你有没有找过你的亲生爹娘?”柳如梦顿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娘很早就不在了,我在世上只有爹爹一个亲人。当丫鬟的时候,我根本不敢想那么多。后来被大夫人收养了,我忽然变成了小姐,不用干活了,就经常想起我爹,一直盼着他能找来,或者有机会去找他。后来大夫人去世了,我养父任员外身体又不好,我只能留在任府安心照顾他。一晃六年就过去了,没想到我再次见到我爹的时候竟然是最后一面。那时候他……他很快也离我而去了。”说到这里,柳如梦又不禁黯然神伤。 卢夫人帮如梦轻轻理了理头发,问道:“如果在那六年当中,你爹到任府找你,你会马上跟他走吗?”柳如梦不禁愣了一下,仰脸望着卢夫人,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这样问。卢夫人道:“我是说如果,假设真有这样的机会,你会怎么做?”柳如梦明白这只是个假设,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既然卢夫人问起,或许自己的答案对她有用,于是认真想了一下,说道:“如果是在娶二娘之前,我应该会留下来再照顾养父一段时间,等他身体好了,或是有人照顾了,我再走。要是在二娘和佳怡妹妹来了以后,我可能会马上跟着爹爹走。”卢夫人道:“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会与亲生爹爹相认,早晚要跟他走是吗?”柳如梦点了点头:“嗯。毕竟那是我爹呀,是我在世上的唯一亲人。娘,您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卢夫人说:“现在以儿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柳如梦不禁愣住,直起身子惊讶地问道:“您是说,公子也不是您和伯父亲生的?”卢夫人也不瞒她,便把曾可以的身世跟她说了:“以儿是我的亲生,但是他的亲生父亲不是曾梓图,而是我昨天去看的那个人。”柳如梦更是吃惊不小:“公子的亲生父亲,是司马……那个司马教主?”卢夫人赶紧示意她小点声,往门口看了看,见奶娘和阿绣出门买东西还没有回来,这才点头说道:“没错。当年我正怀着以儿,他爹司马相出门卖菜就没再回来。那时候我们村里遭了劫,死了不少人。我侥幸逃出,昏倒在菜地里,被婉儿他爹给救了。一直没有以儿他爹的消息,当时以为他也被马匪给害死了,我悲痛欲绝。后来生下了以儿,为了把他抚养成人,经人劝说,我就嫁给了婉儿他爹,后来就有了婉儿。”柳如梦这才知道曾可以和曾婉儿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卢夫人继续说道:“没想到造物弄人,二十年后又见到以儿他爹,才知道当年他遭遇马匪,被裹挟到塞北,逃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几年以后,那时候我们早就搬走了。二十年互无音信,没想到再次见到,他和婉儿她爹竟成了敌人。”说到这里不禁摇头叹息。柳如梦也甚觉无奈。 卢夫人望着柳如梦问道:“如梦,你觉得以儿会不会认他的亲爹?”柳如梦想了想,心里也拿不准,于是说道:“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早晚是要让他知道的,您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卢夫人说:“我很担心,万一他接受不了,做出傻事,惊动了婉儿他爹,只会对司马更加不利。”柳如梦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也没有主意。卢夫人说:“所以我想让你,先试着跟他说说你自己的身世,看看他的口风?”柳如梦这才明白卢夫人刚才问话的用意,也乐得帮她解决难题,于是点头说道:“嗯,等公子来了,我先跟他问问。如果能帮娘跟他说通了,就再好不过了。可是万一……万一他感觉不对,娘您就说是我跟他开玩笑,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千万不要让他闹到伯父那里去。”卢夫人感激地把如梦重新搂入怀里:“我的好女儿。有你帮忙,娘就放心多了。” 午后,曾婉儿来找曾可以,告诉他:“哥哥,如梦姐姐让你有空去一下,她好像有话跟你说。”曾可以一听是柳如梦主动要见他,喜出望外,赶紧起身说道:“我现在就有空。谢谢妹妹,我去了。”说完,也不顾曾婉儿还站在这里,直接就快步走出门去。曾婉儿看着哥哥的背影,不禁暗笑,又忽然泛起一阵心酸,喃喃道:“要是秋遇公子对我也有这般殷勤就好了。”说完了她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迈步出了屋子,然后替曾可以把门关上,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曾可以到了卢夫人的住处。卢夫人和奶娘、阿绣正在厨房做点心。柳如梦开门把曾可以迎进去之后,直接带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曾可以从来没想过柳如梦会主动找他,虽然已经兴奋了一路,但是一旦见了面,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柳如梦请曾可以坐下,给他递上一杯茶,开口说道:“公子,多谢你在海上相救,把我带来这里。你可知道我的来历?”曾可以一愣,不知她忽然说起这个,是要彼此加深了解,还是打算就此道别,不由得心里紧张起来,微微摇了摇头。柳如梦说:“我第一次和婉儿相见,是在洛阳城外的任府,那时我还是任家的大小姐。”柳如梦只对卢夫人说过自己的身世,曾婉儿也多少了解一些。曾可以则只顾着对柳如梦献殷勤,对她的身世却一无所知,听她讲起自己的事来,自然心中好奇,也偶尔跟着点头。 柳如梦继续说道:“那时我姓任,叫任如梦。公子可知我现在为何改叫柳如梦?”曾可以摇了摇头。柳如梦说:“因为我只是任员外的养女,我的亲生父亲姓柳。我离开任府以后,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从此便改回姓柳。”曾可以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跟着点了点头。因为他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只知道,无论如梦姓柳还是姓任,他都喜欢。柳如梦交代完了自己的身世,这才切入正题:“我自幼与爹爹失散,被人拐到洛阳,辗转卖到任府作丫鬟。任员外的夫人见我乖巧,将我收为义女,他们夫妻膝下无子,对我如亲生一般疼爱。我在那里一待就是六年。你说,如果这个时候,我亲生爹爹前来寻我,我该不该跟他走?” 曾可以一皱眉,没想到柳如梦会问他这种问题,他想了一下,试着说道:“如你刚才所说,任员外夫妇对你很好,比亲生父母不差。我觉得,你跟亲生爹爹走,是血缘亲情;留在任员外家里,是知恩图报。走与不走,都在情理之中。”他此刻并不知道柳如梦的用意和心思,因此不敢贸然下定论,只得两头逢迎。柳如梦追问道:“如果换作是公子,你处在这样的情况下,会选择走,还是留?”这可把曾可以给难住了,见柳如梦正盯着他等待答案,只得认真想了一下,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你爹六年都没有找你,任府上下又对你很好。呃——,若换作是我,我会选择……留下。”柳如梦看着他:“这是你最后的答案吗?你可以再想想。”曾可以又想了一下,坚定地说道:“如果是我,我会留下。”柳如梦不禁一皱眉:“你真的这么想?”曾可以发觉柳如梦脸色有变,赶紧解释道:“每个人可能会有不同的选择,我说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如果不合姑娘的心意,你不要往心里去。”柳如梦摇头道:“没关系。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先坐着,我去看看点心做好了没有。”说着起身出了门,到厨房去找卢夫人。曾可以紧张地站起来,不知道刚才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奶娘和阿绣也在厨房,柳如梦不便说话。卢夫人便洗了手,带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口问道:“刚才你们谈得怎么样?”柳如梦说:“我把我的身世跟他说了,问他假如亲生父亲到任府来找,换作是他,会如何选择。”卢夫人急切地问道:“他怎么说?”柳如梦叹息着摇了摇头:“他说会选择留下。”卢夫人呆呆地坐在床上,半晌没有说话。柳如梦安慰道:“娘,您不用太着急。咱们可以慢慢再劝他。”“可是他爹……还在那里受苦啊。”卢夫人急得几乎转出眼泪来。柳如梦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过了一会,卢夫人稍稍平静了一些,对柳如梦说道:“你把以儿叫过来,我跟他说话。”柳如梦提醒道:“娘,您可得想好了。”卢夫人说:“没事,你去吧。”柳如梦点头应了,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叫曾可以。 曾可以见柳如梦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担心地问道:“如梦,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柳如梦摇了摇头,说:“没有。是娘叫你,让你去那屋说话。”曾可以这才稍稍放心,跟着柳如梦来到卢夫人的房间,上前请安。 卢夫人叫如梦把房门关好,然后对曾可以说道:“以儿,娘想求你把那个司马教主放了。”曾可以一愣:“为什么?”卢夫人说:“昨日娘给他讲经度化,他已经想通了,答应不再与曾家为敌。”曾可以说道:“娘,您是菩萨心肠孩儿知道。可是江湖上的事,您不清楚。他说不再与曾家为敌,只是为了能早日出去,骗您的,不能当真。”卢夫人说:“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曾可以说道:“娘,您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善良。他可是北冥教的教主,要是没有一些花花肠子,也不可能当上教主。他的话怎么能……”“不准你这么说他!”卢夫人有些急了。曾可以吓了一跳,赶紧劝道:“娘您不要生气。孩儿说得是实情。江湖上的事可复杂得很,有些事情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更何况是人?您只见过他一次,怎知他是什么样的人?这种人的话是不能信的。”“你……”卢夫人心里着急,但是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只能唉声叹气。柳如梦在一旁小声劝慰。曾可以见把母亲气成这个样子,只得耐心劝道:“娘,您先不要着急。这个事儿容孩儿先回去想想好不好?咱们以后再商量。”卢夫人见曾可以松口,抬眼看着他,说道:“那你快点想。”曾可以说:“行,我快点想。娘您别生气了。”卢夫人这才露出笑脸:“好了,你回去吧。娘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曾可以看了一眼柳如梦,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好。我不打扰娘休息了,孩儿回去了。如梦,你好好照顾咱娘。”说着转身往外走。柳如梦跟着送他,小声说道:“娘这里你就放心吧。你回去也得把娘的事儿放在心上。”曾可以点头应了,出门以后心中暗想:“难得如梦如此体贴,如果能娶她进门……嘻嘻,这婆媳二人倒已经是一条心了。” 曾可以一路想着美事,脚步异常轻快。可走了一阵,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娘一向不管府里的事,对江湖上的人和事更是从不过问,怎么这次忽然对司马相的事情如此上心?难道昨日司马相跟她说了什么,把我娘给哄住了?难怪那个司马相忽然变得安分了,原来是哄得我娘答应放他。”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中火起,加快了脚步。 回到府里,曾可以先去查看了一下众人的动态,得知曾梓图和胡大宁正在大厅接待官府的人,而柯老三、司徒豹等人酒醒之后聚在一起赌钱取乐,白鹿司也跟他们在一起。了解到这些情况,曾可以心中暗喜,快步向花园走去。 四顾无人,曾可以再度掀起石板,走下台阶,进入山洞,打开石门。司马相听到动静,有所期盼地转过身来,见是曾可以,兴奋地站起来,张望着问道:“你们又来看我了?你娘呢?”曾可以微微一皱眉,但很快就掩盖了过去,淡淡说道:“我娘没来,这次是我一个人。”“哦。”司马相多少有些失望。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就在面前,司马相又忽然觉得很欣慰,脸上的表情也暴露出内心的欢喜,他望着曾可以问道:“是你娘叫你来的?”曾可以含糊地应道:“嗯,是。你的事,我娘都跟我说了。”司马相惊喜道:“她这么快就跟你说了?太好了。”曾可以有些纳闷,心中暗想:他哄骗我娘,居然不怕我知道?于是淡淡地说道:“嗯,说了,不过我娘说得很简单,让我直接来问你。我想直接听听你的说法。”司马相满以为卢夫人已经把曾可以的身世告诉了他,并让他前来相认,于是兴奋地说道:“过去的事可以日后慢慢再说,重要的是咱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我已经想通了,日后不再当什么教主,也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咱们回到洛阳老家,安安稳稳过日子。”曾可以眨巴眨巴眼睛,完全不明白司马相在说什么,于是盯着他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司马相仍然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之中,并未留意曾可以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爹说离开这里以后,也不回北冥教了,带着你和你娘,咱们回洛阳老家去。”曾可以愣了一会,忽然想起了先前柳如梦跟他说过的话,不由得身子震了一下,盯着司马相问道:“你再说一遍,你跟我娘到底有什么关系?”司马相说:“以儿,我是你爹呀。咱们失散了二十年……怎么,你娘没跟你说清楚么?”曾可以有如遭受晴天霹雳,怒吼道:“你胡说!不可能的!”司马相这才意识到,原来卢夫人并没把实情告诉曾可以,但是既然已经说漏了,也只得继续说下去:“以儿,爹没有胡说,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娘。我真的是你亲生爹爹呀。”“你住口!不可能的!不许你胡说!我不信!”曾可以倒退了两步,匆忙把石门关了,喘着气呆立良久。他虽然嘴上说不信,可是联想到母亲的反常关注和如梦的婉转试探,以及曾梓图对自己的百般隐瞒,他已经可以断定,那一切绝对不是巧合,这个消息虽然让他无法接受,但是很可能就是真的! 他跌跌撞撞跑出石洞,已经是心烦意乱,好像身上忽然没了力气,登上石阶的时候险些滑到,好不容易才爬到上面。他扶着假山喘了一会,稍稍平静了一下,才放下石板,草草做了遮盖,迈步离开那里,走出花园的时候头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 曾可以一直走出大门。门口的家丁跟他打招呼,曾可以都没有听见,只是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家丁觉得奇怪,又不敢多问,只道是公子酒喝多了,还没有完全清醒。曾可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脑子里越来越乱。爹爹的刻意隐瞒,母亲的反常关照,如梦的婉转试探,司马相的兴奋期盼,一幕幕都在他头脑中过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混杂在一起。曾可以头都要炸了。街上的行人,有的认识他是曾家的公子,不敢得罪,绕着走开;有的不小心跟他撞在一起,壮着胆子叫骂两句,见他没有反应,也就悻悻地走了。 府君山南面,刻着“秋灵练功处”的巨石旁边。吴秋遇看着小灵子又练了几个身法,点了点头,招呼道:“灵儿,你练得很好了,先歇一会吧。”小灵子收了式,高高兴兴地走过来,在吴秋遇身边坐下,说道:“秋遇哥哥,我觉得练武也没那么难,你教我这几招还挺好玩的。”吴秋遇说:“你刚开始学,现在只当是玩耍就好了。等以后用得熟了,就可以防身。”小灵子说:“我倒希望永远用不上,我可不喜欢跟人打架。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吗?”吴秋遇笑道:“可是我也不愿意跟人大家呀。”小灵子撒娇道:“那你就看着我被别人欺负好了。”吴秋遇说:“怎么会呢?我当然会保护你的。我是怕,咱们不在一起的时候,万一有坏人出现。你会一些武功,至少能抵挡一时,或者找机会逃了。回头我再给你出气。”小灵子这才笑了,忽然一本正经地问道:“秋遇哥哥,你看我这个样子,需要练多久才能真正有用?”吴秋遇想了一下,说:“现在你的身法和招式都已经对了,就是刚开始练,还不够快。对付一般人应该是可以了,要是遇上会武功的人,恐怕还不好使。不过没关系,你学得挺快的,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三五个月,像蒙昆那样的就抓不到你了。”“真的吗?那太好了!”小灵子异常惊喜,因为她知道,在她认识的所有坏人里,蒙昆是最恨她的,每次遇见总想着找她出气,如果自己有本事能对付蒙昆,那就已经很满足了。 吴秋遇见小灵子开心,也很高兴:“你悟性真的很好,我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学会。”小灵子笑道:“其实我只是好奇觉得好玩,没想到自己真能学会。”吴秋遇说:“以前也想让如梦试着习武,可是没过几天,她对这个就没有兴趣了。”小灵子说:“也许是如梦姐姐看身边有你保护,觉得不需要那个吧。我现在可是有目标了,我首先要让那个蒙昆抓不到我。我认识的所有坏人中,他是最恨我的。我整了他好几回,他一定恨死我了,嘻嘻。”这些事吴秋遇都知道,也跟着会心地笑了起来。小灵子心情好,站起来说道:“秋遇哥哥,走,咱们去吃好吃的。想到以后能对付蒙昆,我就开心,我要好好谢你。”两个人有说有笑,往山下走去。 担心遇到海鲨帮的人,两个人等到天快黑了才进到城里。小灵子决定找一个好一点的饭馆,让吴秋遇好好吃一顿,最后选定了渔阳客栈附近的翠屏楼。找个角落坐下来,小灵子点了菜,又给吴秋遇要了少许酒水。吴秋遇很惊讶。小灵子解释道:“累了一天了,晚上又闲着没事。这里也没有别人,你不用担心喝醉,多少尝一些也好。”吴秋遇说:“你要不要喝一点?”小灵子笑了一下,说:“好,我就陪你喝一点。”说着给吴秋遇和自己都倒上了一点酒。两个人晚上没有事做,因此并不着急回去,一边吃一边聊着。不知不觉外面已经黑了。 忽听楼梯上有磕磕绊绊的脚步声,一个人醉醺醺地从上面走下来,好几次几乎摔倒,幸亏有扶栏挂住腋下。小灵子一眼认出,那人竟是曾可以,急忙指给吴秋遇看。吴秋遇回头见了,也是一愣。楼梯上有伙计追下来,先扶着曾可以到一张桌边坐下,然后客气地说道:“公子,您没事吧?您看,是不是先让小的扶您去把账结了?”曾可以乜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比划着说道:“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伙计说:“我是这店里的伙计,刚刚伺候您用餐来着。恕小的没有见识,我不知道您是谁,也不敢多问。公子,我看您已经享用完了,这样吧,我扶着您,咱们去柜台那边把账结了?”曾可以开始说起酒话来:“我告诉你,我姓曾,我一直就姓曾。”伙计无奈地说道:“好,您姓曾。曾公子,咱们去那边,我扶着您。”说着就要动手搀扶他。“你胡说,你不是我爹!不是!我姓曾,我不是……你不是……你骗我……哦……”曾可以嘴里越来越含糊,忽然一口酒气冒上来,捂着胸口几乎吐了。伙计吓了一跳,赶紧闪身让开。曾可以并没有吐出来,干呕了几下,轻轻呼了一口气,身子便伏到了桌子上。 吴秋遇站起身来,见曾可以醉成那个样子,不想让伙计继续纠缠他,于是赶紧上前解围道:“小二,这位公子的帐跟我们算到一起。”伙计看了看吴秋遇和跟着过来的小灵子,点头笑道:“好嘞,这位公子喝了不少酒,怕是不能自己走了。您二位是他的熟人?那正好。一会麻烦您给带个路,我们安排车马把这位公子送回去。”小灵子说:“先让他睡一会吧。你去忙你的。”那伙计巴不得有人来接手,道了声辛苦,便转身去柜台说了一声,回楼上照顾别的客人去了。吴秋遇和小灵子看着曾可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会让他醉成这个样子。这时候曾可以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念道:“如梦……我想做哥哥……不想……如梦……”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得一阵惊喜。吴秋遇俯身问道:“公子,你一定知道如梦在哪儿对不对?如梦现在哪里?”曾可以含糊说道:“我当然……知道……知道如梦在哪儿。可是我……不能说……不能让别人知道……要是他们见了面……如梦就走了……就不回来了……”吴秋遇心里着急,却不知如何问下去,便回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上前说道:“你告诉我们如梦在哪儿,我们带你去找她好不好?”曾可以一听有人要送他去找如梦,微微抬起身子,迷迷糊糊还没睁开眼睛就说道:“好,好……你们送我去找如梦……我谢谢你们……”小灵子趁势问道:“她住在哪里?”吴秋遇赶紧弯腰,把耳朵靠到曾可以面前,生怕他说出来自己听不清。 曾可以正要说出柳如梦的下落,忽然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上前叫道:“哥哥,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原来是曾婉儿和丫鬟秋香到了。曾可以只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如梦,你来了……”,便睡了过去。小灵子轻轻一跺脚,无奈地摇了摇头,暗怪曾婉儿来得不是时候。吴秋遇看着曾婉儿,刚要开口。曾婉儿却抢着说道:“秋遇公子,你们也在呀?你们跟我哥哥一起喝酒了?”吴秋遇说:“不是,我们在这里吃饭。公子在楼上喝醉了,刚刚下来。”曾婉儿点了点头,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嘴上说道:“秋遇公子,我先不陪你说话了,我得赶紧送哥哥回去醒酒。”说着便去搀扶曾可以。吴秋遇赶紧动手帮忙,和曾婉儿一起把曾可以架起来,往门口走去。小灵子和秋香也很自然地跟在后面。掌柜的正在柜台后面算账,抬头看见几个人都要走,赶紧抬手招呼道:“各位客官!那位公子!两位小姐!你们的帐还没结呢!麻烦谁来结一下!”秋香回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少你钱的。” 曾婉儿是闻讯赶来的。她无意中听见门口的家丁议论,知道哥哥有事情,就赶紧四处寻找。正好有个在翠屏楼吃饭的客人,看到曾可以喝醉了,知道他是曾府的人,正要去报信,半路遇见曾婉儿,就把这事跟她说了。曾婉儿谢过那人,不敢惊动爹爹,就在外面雇了马车,带着秋香匆匆赶来。 吴秋遇帮着曾婉儿把曾可以扶上马车。曾婉儿把哥哥放平躺好,回身看着吴秋遇,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秋遇公子,谢谢你。我自己带哥哥回去就行了。”说完,扭头对秋香大声说道:“秋香,你留下来陪秋遇公子他们,一会别忘了结账!”秋香清脆地应了一声:“放心吧,小姐!”曾婉儿又深情地望了吴秋遇一眼,转身登上马车。那马车缓缓起动了。 吴秋遇还在发呆。小灵子走过来,小声提醒道:“秋遇哥哥,她可能会去她娘那里。咱们跟着马车……”秋香忽然领悟了小姐留下自己的真实用意,赶紧走到吴秋遇和小灵子身边,招呼道:“秋遇公子,小灵子姑娘,咱们进去吧。”有秋香在旁边看着,吴秋遇和小灵子不便直接去追赶马车,只得先跟她进了翠屏楼。 掌柜的正焦急地伸着脖子张望,见他们回来,才终于放了心,继续低头假装算账。小灵子笑道:“看那掌柜的,还以为咱们是要赖账逃走的。秋香,我们也快吃完了,你帮忙去把帐先结了吧。既然是曾小姐一番美意,我们也就不客气了。哈哈。”秋香不疑有诈,点头笑了一下,便走去柜台结账。小灵子轻轻一拉吴秋遇,给他使了眼色,两个人便悄悄转身出了店门,发足去追赶马车。 看着吴秋遇和小灵子急匆匆跑过,躲在暗处的曾婉儿暗自庆幸:“看来秋遇公子和小灵子已经猜到我可能带着哥哥去我娘那里,要在后面跟踪马车。幸亏我提前想到了这一点。”她冲着身后的小巷里一招手,车夫把马车赶了出来。曾婉儿上车之后,马车便向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黑夜之中,吴秋遇和小灵子沿着马车开始离去的方向追了一阵子,却始终没有看到马车的影子。小灵子招呼吴秋遇停下来,疑惑地说道:“按说,马车上拉着酒醉的曾公子,不至于走得太快。咱们已经尽力追赶了,怎么还是赶不上?我看他们一定是往别的方向拐了。”吴秋遇说:“可是刚才咱们也没看到大的路口啊。”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道:“也许那个曾小姐早就想到咱们会跟着,所以才故意让秋香姐缠住咱们。说不定,她趁咱们回去的时候,在翠屏楼附近就拐了弯。”吴秋遇焦急道:“那咱们怎么办?往回追吗?”小灵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唉,我看没用了。她要是存心防着咱们,咱们是找不到的。毕竟这里咱们地形不熟。”吴秋遇也不禁摇头叹息。 曾可以平时一贯谨小慎微,颇讲风度,今日忽然喝多了,醉到不省人事。曾婉儿心疼地看着哥哥,知道他一定是遇上了烦心之事,但是她想不出哥哥到底会遇到怎样的难处才至如此。因为先前哥哥对爹爹隐瞒司马相一事有所疑虑,怕哥哥醉酒的事传到爹爹那里会引起新的麻烦,曾婉儿便果真把曾可以送到了母亲的住处。当然,她没有让马车赶到那里,而是在附近就停了车,自己扶着曾可以到卢夫人那里去敲门。卢夫人见到酒醉的曾可以,颇为吃惊。但是见他醉成那个样子,也问不出什么,就安排他先住下。曾婉儿赶着回去府里给哥哥编说辞,免得事情传到爹爹那里。柳如梦劝卢夫人早点休息,自己在床边照顾曾可以。卢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喜欢,嘴上也没多说什么。 第二天,曾可以醒来,睁眼看见柳如梦正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打瞌睡,不由得愣了一下,赶紧欠身坐起来。柳如梦听到动静,睁开眼,回头道:“公子,你醒了?”曾可以四下看了看,才发现不是在自己的房间,疑惑道:“我这是在哪儿?”柳如梦说:“你昨晚喝醉了,婉儿怕回去惊动了伯父要说你,就把你送到这里来。”曾可以想到自己昨夜可能在如梦面前失态了,不禁暗自懊悔,赶紧问道:“我昨晚有没有胡说什么?”柳如梦说:“没有啊。你一宿睡得很好。”曾可以稍稍放了心,马上惊讶道:“你……昨晚一直守在这儿?”柳如梦微微点了点头:“嗯。我怕你半夜醒来会口渴,所以备了茶水,在这里候了一会,没想到后来也睡着了。”说完,有些娇羞地转过脸去。曾可以心中颇为感动,没想到柳如梦为了自己,竟然在这里坐了一夜。他激动地说道:“如梦,谢谢你。都怪我喝酒烂醉,害你一宿没睡。”柳如梦微微一笑:“没什么。我这做妹妹的,照顾哥哥也是应该的。”曾可以听她刻意提起哥哥妹妹,心里稍稍凉了一下,但是仍然还很感动。 门口敞着,卢夫人直接走了进来,见曾可以已醒,上前问道:“以儿,昨天怎么喝了那么多酒?”曾可以没有急着回答,却先看了一眼柳如梦。柳如梦起身说道:“娘,您坐。我去给哥哥弄些吃的。”说完便转身出去了。曾可以先去把门轻轻关了,然后走回来说道:“娘,您跟那个司马相是否早就认识?”卢夫人愣了一下,支吾道:“啊,这……你怎么会这么问?”曾可以说:“昨日孩儿又去看他,他竟然信口说出是您的旧相识,还说……”卢夫人紧张地问道:“他还说了什么?”曾可以看到母亲的反应,更加确定她和司马相决不是那日念经才见过,而是早有关联,于是直接说道:“他说你们曾经是夫妻,还说我是他的儿子。”说完直直盯着卢夫人的脸。卢夫人赶紧转过脸去,轻声问道:“那你……你可当真了?”曾可以说:“孩儿差一点就当真了,昨日醉酒就是因为这个事。娘,您跟孩儿说一句实话,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卢夫人心中犹豫,陷入沉默。 曾可以见母亲仍不肯说出实情,便故意说道:“孩儿听了娘的话,本来有意救他出去。可是他居然斗胆说出这样的话,污损娘您的名节,孩儿断断不能容他。我回去就禀明爹爹,将此人早日除去!”卢夫人大惊,失口叫道:“不行啊,以儿!他真的是你亲爹!”曾可以虽然心中已有所准备,但是听母亲亲口说出来,他还是内心颤抖了一下,无力地坐到床上。卢夫人在曾可以身边坐下,抓过曾可以的手,说道:“以儿,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娘就把过去的一切全都告诉你。”于是便把自己当年与司马相失散、后来改嫁曾梓图的经过详细述说了一遍。曾可以听完,沉默无语,内心在剧烈地挣扎。 卢夫人讲完往事,含着眼泪央求道:“以儿,现在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认这个爹爹,娘不勉强你。但是你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答应娘好吗,以儿?”曾可以回想着卢夫人刚才说过的话,脑子里已乱成一片。 这时候,柳如梦端着一碗热粥、一盘点心还有一碟小菜推门进来。曾可以惊慌地看着卢夫人。卢夫人小声告诉他:“如梦已经知道了。”曾可以愣愣地望了一眼柳如梦。柳如梦把餐盘放到桌上,轻声说道:“先来吃点东西吧。”曾可以想起昨日柳如梦跟他说过的话,显然也在暗示他应该认下亲爹,看来母亲确实已经跟她说过了。他沉默了良久,终于说道:“那是我爹亲自安排的,要想把人救出去,谈何容易?单说他身上那几条铁链,娘您也看到了,刀斧都很难砍断。孩儿就算有救人之心,恐怕也无能为力。”卢夫人亲眼瞧见过司马相身上的铁链子,知道曾可以所说都是事实,不由得唉声叹气。 柳如梦忽然说道:“如果只是担心铁链,那我有办法。”曾可以和卢夫人都惊讶地看着柳如梦,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柳如梦没有多做解释,转身出去了一会,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件东西,竟是一柄短剑。曾可以不解地看着柳如梦。柳如梦把定心剑递给曾可以,说:“这把短剑很快,你可以拿去试试。”曾可以轻轻拔出短剑摆在眼前,只觉得寒光闪闪、冷气逼人。呼吸之间,他头上的一根头发扫到了剑刃上,那发丝顿时断下一截,轻轻飘落。柳如梦知道曾可以可能不信,于是转身从桌上的粥碗里拿出银勺,递到曾可以面前。曾可以明白她的用意,接过银勺,轻轻往剑刃上一磕,那银勺应声分断,带勺子的一头掉在地上。卢夫人惊喜道:“好快的匕首!”曾可以也颇为惊讶,他行走江湖有年,见过的好兵器也不少,可是像这样的宝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仔细端详着手里定心剑,不住地赞道:“果然锋利!娘,这不是匕首,这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如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柳如梦说:“这是一心哥哥留给我防身用的。我现在用不到,你可以先拿去用。”“一心哥哥?”曾可以当然不知道如梦口中的一心哥哥其实就是吴秋遇,不由得心中又多了一丝忧虑,“他把这样的宝贝送给你,看来对你真的不错。”提起已经“死去”的一心哥哥,柳如梦顿时沉默。卢夫人赶紧说道:“以儿,有这个短剑,你看可以救人了么?”曾可以把定心剑插入鞘中,说:“这把剑这么好用,斩断铁链应该是够用了。不过救人的事,您得容我再想想。”卢夫人急迫道:“还想什么?你晚去一天,你爹他……就得多受一天苦!”曾可以说:“救人不是小事,更何况还要从府里送出去。万一惊动了我爹,只会前功尽弃。所以您得容孩儿准备几天,等有合适的机会再说。”其实卢夫人也知道这件事的难度,于是也不再进一步逼求,只是说道:“好,娘不催你。不过,你还是要尽快。”曾可以说:“我知道了,娘。”他又转身看着柳如梦,轻声问道:“如梦妹妹,这短剑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宝贝,你放心交给我手里?”柳如梦说:“我当然放心。我帮不上别的忙,只有这个可以给你拿去用。”曾可以受到柳如梦如此的信任,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激:“多谢你!我用完了马上还给你。”卢夫人见他二人如此和睦,高兴地点了点头。 第111章另有企图 昨晚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可能找到柳如梦的机会,由于跟踪失败忽然线索又断了,让吴秋遇难免失望。小灵子好言安慰了半天,两个人回到客栈。吴秋遇一夜没有睡好,早上起床之后眼圈有点发黑。小灵子见了,明白是怎么回事,有心让他岔开思绪,便对他说道:“秋遇哥哥,你说曾公子昨晚为什么会喝成那个样子?”吴秋遇抬头看着她,摇了摇头。小灵子问:“你还记得他昨晚都说过什么吗?”吴秋遇想了一下,说:“他说他一直姓曾,还说了‘你不是我爹,你骗我’什么的。”小灵子说:“对。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吴秋遇想不出头绪。小灵子说道:“从他的话里来看,一定是有人说过他不姓曾。我想可能牵扯到他的身世。”“他的身世?他不就是曾家的公子么?”吴秋遇有些不解。小灵子说:“详情咱们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他醉成那个样子,心里装的一定不是小事。”“莫非……”小灵子说了一半,忽又停下,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于是摇头笑了。吴秋遇好奇地问道:“你想到什么?”小灵子说:“不知怎么,我忽然想到了司马教主。呵呵,不可能的,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吴秋遇听了,也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会想到那儿去?”可是过了一会,两个人都忽然收起笑容,相互看了一眼。小灵子说:“咱们坐下来,把这个事好好分析分析。”吴秋遇先去门口张望了一下,又把门关好,回来坐到小灵子对面。 小灵子试着分析道:“司马相深夜去到卢夫人的住处,不带任何人,你说会不会……是去找卢夫人……”至于下面怎么说,小灵子也一时没想好。吴秋遇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把守在小竹林的属下先害了?”小灵子说:“也许是他找卢夫人有不可告人之事,不想让北冥教的人知道。”吴秋遇不解:“北冥教一直把曾家当作对手。卢夫人是曾家的人,是曾伯的妻子,司马教主为什么要去找她呢?难道是为了劫持?”小灵子摇头道:“应该不是。要是为了劫持卢夫人,守在小竹林的青衣堂属下正好可以做帮手,他为何反倒把他们害了?而且,卢夫人不会武功,劫持她,根本用不着教主亲自来,派一两个长老或是旗主带人来就足够了。”吴秋遇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可他到那去……到底是为什么呢?”小灵子忽然手指一点,大胆猜测道:“也许他们早就认识。说不定还……”吴秋遇傻傻问道:“还什么?”小灵子毕竟是女孩子,那种事有些说不出口,于是改换了一种说法:“假设他们原来就认识,司马教主忽然得知卢夫人住在那里,于是深夜孤身找来……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吴秋遇想了一下,说:“按说也有这个可能。可是……如果司马教主也认识卢夫人,他和曾家正好可以化敌为友,直接说清楚就好了。何必深更半夜偷偷地来?”小灵子笑道:“秋遇哥哥,你从小在寺庙长大,当然不了解凡间的事了。如果司马教主和卢夫人不止认识,还想让她做情人呢?你想,这种事能让别人知道么?他还能和曾伯化敌为友么?”吴秋遇有些震惊:“还会有这种事?”小灵子说:“当然我只是猜测。假如我说的是对的,那很多问题都有解释了。”吴秋遇虽然还不敢相信,但是也很想听听小灵子的分析,于是说道:“你仔细说说。” 小灵子简单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我就按照我的想法给讲故事,你有疑问随时说出来,咱们一起讨论。”吴秋遇点头说好。小灵子便凭着自己的猜测和分析说起故事来:“假设司马教主很早就认识卢夫人,而且对卢夫人很痴情,只是卢夫人已经嫁给了曾梓图,他没有机会再娶她。但是他心里始终放不下卢夫人,于是便千方百计地找机会接近。后来可能曾梓图有所察觉,就把卢夫人藏起来。司马教主找不到,也就没了办法。那日在挂月峰,秦长老他们作乱失败,曾梓图被当作罪魁祸首,本来是要处死的。可是他悄悄跟司马教主说了些什么,司马教主忽然就把他放了。我想就跟卢夫人有关。司马教主怕杀了曾梓图之后再也找不到卢夫人的下落,这才放他回来,以便跟踪追查卢夫人的下落。其实曾梓图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故意安排了一个假的夫人在独乐寺施舍,然后把卢夫人过去的住处透露给北冥教的人。司马相得到消息之后,偷偷离开挂月峰,进城来找卢夫人。又怕这件事传扬出去,有损他教主的威名,于是在小竹林对两个青衣堂的属下下了手。曾梓图早就算到司马相会来,所以事先在那个院子里设了埋伏。司马教主一心盼着见到卢夫人,难免疏忽大意,落入陷阱,这才被曾梓图算计了。”这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吴秋遇也不禁点头,可是他也有疑问:“那,既然曾伯已经得手,为什么还要放一个假的黑衣人出来?”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道:“曾梓图为人谨慎,他是怕司马教主带了其他人来,在外面守候。放个假的黑衣人出来,就可以把那些跟着来的人引走,便于他们在院中下手。” 吴秋遇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是,这些跟曾公子有什么关系?”小灵子说:“这涉及到曾公子的身世,说不定曾公子不是曾梓图亲生的,而是司马相和卢夫人……”小灵子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吴秋遇觉得难以置信:“虽然我在寺庙长大,但是也见过一些怀孕的女施主。据说怀孕产子需要好几个月,女人的身形都会发生变化,如果卢夫人真的怀有司马教主的孩子,难道曾伯不会发觉?”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道:“要是在曾梓图与卢夫人成亲之初呢?这个时候,只能知道卢夫人已经怀孕,孩子是谁的可看不出来。”吴秋遇说:“刚成亲……卢夫人不至于和司马教主……”小灵子也觉得有问题,改口道:“或许是在卢夫人嫁给曾梓图之前,与司马教主已有接触。”吴秋遇不禁喃喃道:“曾公子不是曾伯亲生的?而是司马教主的儿子?”小灵子说:“所以他在酒醉之时,才会说出他姓曾,别人骗他的话来。显然是有人跟他说了他的身世,他一时不能接受,才借酒消愁。”吴秋遇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小灵子的分析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假如你说的是对的。那曾公子其实算是曾伯的养子。” 小灵子笑道:“曾梓图可是把他当亲生儿子养大的。这个跟如梦姐姐在任府可不一样。”说到如梦,吴秋遇忽然想起来:“昨晚,曾公子也提到了如梦。他一定知道如梦在哪里。可惜咱们没有跟上婉儿小姐。”小灵子安慰道:“虽然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如梦姑娘在哪儿,但是至少已经知道她平安无事,而且应该就在蓟州城里。显然是曾家兄妹怕你见到她,故意把她藏起来了。咱们多留心,总能找到的,所以你不用太着急。”吴秋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现在总算有了一些线索,总比以前无头乱撞要好。过了一会,小灵子忽然冒出一句:“曾公子好像对如梦姑娘念你不忘啊。”吴秋遇抬头看了小灵子一眼,开始低头想着这件事。小灵子见吴秋遇沉默不语,赶紧解释道:“我是随便胡说的,你不用当真啊,秋遇哥哥。”吴秋遇却认真地说道:“我倒希望曾公子是真心对她好。”小灵子一愣:“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吴秋遇点了点头。小灵子说:“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呀。别的男人喜欢她,你不生气?”吴秋遇说:“要是如梦自己喜欢,我当然为她高兴了。我看曾公子是个好人。”小灵子问:“你不喜欢如梦姑娘?”吴秋遇说:“我当然喜欢,可是我一直把她当妹妹,我们……而且……”说到这里,他直直地望着小灵子。小灵子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脸去,低声说道:“你那样看着我干什么?”吴秋遇说:“我的心思你应该知道的。”小灵子当然知道,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是脸上已经堆满了欣喜的笑容。原来她一直顾忌着吴秋遇和柳如梦的婚约,如今听吴秋遇这样一说,当然是开心极了。可是她忽然想到那个从没见过的如梦姑娘,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低声说道:“要是如梦姑娘真的非常爱你,只想跟你履行婚约,你怎么办?”吴秋遇沉默不语,他还真不知道那时的自己该怎么办。小灵子也不再难为他,但是心里不禁又涌起一番惆怅来。 曾婉儿来到母亲住处,来探望哥哥。她到的时候,曾可以已经走了,于是她问柳如梦:“姐姐,我哥哥没事吧?”柳如梦说:“整整睡了一夜,没事了。”曾婉儿问:“你问没问他,昨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喝那么多酒?”柳如梦当然知道曾可以酒醉的原因,但是不敢跟曾婉儿说,她停顿了一会才说道:“这个……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曾婉儿见如梦不肯说出来,便大胆猜测道:“是不是昨天哥哥跟你说了什么,被姐姐……拒绝了?”柳如梦稍稍愣了一下,忽然明白曾婉儿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脸上一红,说道:“妹妹你在说什么呀?这件事涉及公子本身,与我无关。”曾婉儿好不容易才想出一个可能的理由,以为是昨天曾可以向柳如梦表白了,由于遭到拒绝才一时郁闷喝到烂醉,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她也暂时想不出别的原因了,又非常想知道,于是说道:“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柳如梦说:“我想以后,娘会告诉你的。”“这个事儿娘也知道?”曾婉儿有些惊讶,“我现在就问娘去。”柳如梦还没来得及阻拦,曾婉儿已经起身出去了。她也赶紧跟着去了卢夫人的房间。 听婉儿问起曾可以的事,卢夫人也暂时不敢实言相告。她知道这个女儿没有心机,一旦知情,难免有所表现,很容易被曾梓图问出来。于是卢夫人便想出一个另一个理由,说道:“你哥哥跟着你爹打点家里家外的事,原以为所有的事,你爹都会跟他说。这次关于那个司马相的事,你爹他们刻意瞒他,让你哥哥觉得忽然不被信任了,难免心里有落差,一时想不通就多喝了几杯。”“哦,原来是这样。”曾婉儿信以为真。因为曾可以先前也跟她说起过这个烦恼,而且她也不会去想母亲有事要瞒她。卢夫人又嘱咐道:“这个事不要让你爹知道,免得他责怪你哥哥。”曾婉儿说:“这个我知道。昨日没把哥哥接回家,而是送到娘这里,就是怕我爹知道哥哥喝醉了。”卢夫人满意地点头说道:“好,好,你们都很懂事。娘很放心。” 再说曾可以,从母亲那里离开以后,并没有直接回曾府,而是心中想着事情信步游荡,不知不觉来到翠屏湖。耐不住母亲和柳如梦的合伙央求,尤其是柳如梦给了他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他连铁链难解的借口都没有了,只得暂时答应想办法救司马相,其实他内心并未认真想过救人的事。坐在湖边,望着平静的水面,曾可以的内心却是难以平静。自己当了二十年的曾家大公子,没想到竟然一切都是假的。养育了自己二十年的曾梓图,居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个叫他情何以堪?更加不可思议的,自己的生身之父,竟然是曾家的敌人,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他真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连自己的母亲都亲口承认了,那显然就是真的。回想着这些年成长中的点点滴滴,几乎都是幸福美好,自己好像从没受过任何委曲。说起来,曾梓图对曾可以真是不错。曾梓图与卢夫人成婚后只生下一个女儿,因此对曾可以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也是真心疼爱,不但教他读书识字、练功习武,就连家里的大事小情和门派势力也都让他参与,也指望着曾可以将来能接替自己,把曾家的事业发扬广大。曾可以也已经习惯了作为曾家的大公子,跟在曾梓图身边,享受优渥的生活和统领一派江湖势力的威风。虽然司马相现在是北冥教的教主,论势力比曾家只胜不输,但是曾可以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司马相,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父亲,现在虽然知道了,也见过了,可是对他没有一点感情。如今骤然面临事关身份和命运前途的大事,让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在湖边坐了一个多时辰,曾可以越想脑子里越乱。心烦意乱之间,他骤然跳起来,在湖边打起了拳,希望在肆意舞动之间,能够暂时忘却心中的烦恼。 白鹿司受曾可以的委托,在附近追查吴秋遇和小灵子的下落。其实曾可以的目的只是把他从府里支走,免得他发现石洞的秘密。白鹿司倒没有想那么多,虽然不是很尽力,但是也往各个放向都找了找。这次正好转到翠屏湖来。意外看到曾可以在湖边练武,白鹿司快步走了过来,见曾可以已经收式停了下来,他以为曾可以已经知道他来了,就没有急着招呼,而是直接走到曾可以的身边。曾可以刚才虽说是在打拳,但是根本顾不得套路,只是在疯狂地发泄体力,停下来以后,浑身是汗,呼呼地喘着。忽然惊觉有人来到身后,他以为是有人要偷袭,急忙回身打出一掌。白鹿司猝不及防,急忙出手格挡,他的武功本在曾可以之上,又加上曾可以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因此力量对比更加悬殊。曾可以原是站在湖边的,被白鹿司一挡,身形不稳,脚下一滑,竟然跌入湖中。 身上本来有汗,忽然被湖水一激,曾可以顿时清醒了不少。就听白鹿司在湖边叫道:“公子,我是无心的。快,我拉你上来!”曾可以见是白鹿司,在水里趟了两步,把手递过去。白鹿司用力一拉,曾可以借力上了岸。白鹿司赶紧拱手赔罪。没想到曾可以却大声笑道:“哈哈哈,没什么。我倒要多谢白兄呢!”白鹿司一愣:“我害得公子失足落水,你谢我什么?”曾可以说:“你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白鹿司问:“什么事?”曾可以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这个先不说了。对了,白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白鹿司说:“公子让我追查吴秋遇的下落。我在城中四处寻找,今日正好转到这里。”曾可以一边拧着身上的水,一边说道:“有劳白兄了。”白鹿司也没有多余的衣物能够换给曾可以,看着他自顾拧着湿衣服,多少有些尴尬。曾可以抬头见了,微笑道:“没关系。这里湖水清凉,我正想洗个澡。麻烦白兄回去一趟,帮我取一套衣服来。”白鹿司随口应了,抬腿就走。曾可以在后面嘱咐道:“这个事不必惊动我爹!你直接找婉儿就好。”白鹿司回头应了一声,快步去了。曾可以望着白鹿司的背影远去,又看了看湖面荡起的波纹,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这一天,曾婉儿闲得无聊,想找哥哥聊天,哥哥却不在,她便走到曾梓图那里,让他说些江湖上的故事。正在聊着,裘如龙进来禀报:“曾公,燕山派的掌门颜震北到了蓟州,父女二人住在福来客栈。您有没有兴趣见一见?”曾梓图说:“嗯,我去。你安排一下礼物。”裘如龙便转身出去安排。曾婉儿说:“爹,那位颜家姐姐我见过,是在穿芳峪。”曾梓图道:“穿芳峪的段晨星曾经是颜震北的弟子,他们在那里出现倒也正常。既然你们见过面,那这次你跟爹一起去。你们年轻人在一起也有话说。”于是父女二人便由裘如龙和柯老三随行保护,带了一些蓟州特产,去了福来客栈。 那日吴秋遇和小灵子被海鲨帮的人追赶,在街上遇到颜秀清和一位老者。颜秀清身边的那位老者就是她爹,燕山派的掌门颜震北。听说曾梓图前来拜访,颜震北有些意外,赶紧出门迎接。颜秀清也在后面跟着。见面之后,曾梓图非常客气:“在下曾梓图,听说燕山派的颜掌门驾临蓟州,特来拜访,希望没有打扰到颜掌门。”颜震北早就听说过蓟州的曾家,这一次本也打算有机会见上一面,没想到人家直接找来了,而且还这般客气,他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拱手道:“曾公客气了。蓟州曾家红红火火,老朽早就想登门拜望,不成想倒被曾公抢了先,找到这里来。老朽实不敢当。快请,快请。”几个人进到屋里。柯老三和裘如龙把礼品放到桌上就退了出去,在外面守着。颜震北看了看桌上的东西,赶紧说道:“曾公实在是太客气了。这是小女秀清。来,秀清,见过曾伯父。”“曾伯父好。”颜秀清上前见礼。曾梓图笑道:“好一位年轻女侠,有燕山派的风采。哈哈。这是小女婉儿。”曾婉儿也上前见了礼,便和颜秀清到一旁说话去了。 曾可以得知爹爹出门,心中暗喜。他筹划多时,已经决定要救司马相出来。午饭时节,送饭的老桂提着食盒来到花园。胡大宁已经等在那里。两个人又说笑了几句,老桂便转身走了。胡大宁这次先拿出一碗米饭、两个菜放到地上,然后四顾无人,悄悄掀开石板,提着食盒下去了。曾可以从角落里转出来,在胡大宁的饭菜中撒了一些药,用筷子轻轻混拨了一番,又退回到暗处看着。时候不大,胡大宁回来了,坐下来开始吃饭。曾可以在饭菜中放的是蒙汗药。胡大宁吃了之后,很快倒在地上。曾可以把他拖到假山根底下,靠在石头上,做成打瞌睡的样子。然后轻轻掀开石板,走了下去。 进到石洞,打开石门。司马相见是曾可以来了,心中欢喜,但是记取上次的教训,没有急着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曾可以。曾可以开口说道:“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司马相大喜:“以儿,你终于肯认爹爹了?你是来救爹爹的?”曾可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要大惊小怪!惊动了旁人,我也救不了你了。”司马相赶紧住口。曾可以说:“我本不想来,是我娘求我来的。要我救你也行,你得先答应我三个条件。”司马相愣了一下,看着曾可以:“你说。”曾可以说:“第一,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问,一切听我的安排。”司马相点头道:“好。”曾可以继续说道:“第二,如果行动失败,你不能牵连我和我娘。”司马相坚定地说道:“那是自然。纵然我死,也不会让你和你娘受连累。”曾可以点了点头:“嗯,万一被他们发现,你就说我无意中撞到这里,不小心中了你的计,吃下毒药受你胁迫。”司马相说:“难得你想得周全,这个说法好。还有呢?”曾可以说:“如果能成功出去,不得带人来报复。这个你务必答应。要不然,我和我娘都会被你害死。”司马相道:“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等我出去之后,咱们就接上你娘,一起回洛阳老家,从此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曾可以没有多说什么,抽出定心剑,切开门锁,打开铁栅栏的门钻了进去。 司马相见曾可以像是在撬锁而不是用钥匙开,有些担心地问道:“这几条铁链很粗,没有钥匙怕是很难卸下。”曾可以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曾可以把定心剑暂时插回鞘里,从怀中取出一大团布,对司马相说道:“这里守望甚严,不能有一点闪失。你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也什么都不要问,一切听我的安排。”司马相点了点头。曾可以先拣出一条黑布把司马相的眼睛蒙了,又把司马相的耳朵堵上。司马相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也不敢多问,很快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了。曾可以用定心剑削断铁链,将司马相彻底解放,然后用一个白布袋子把他从上往下套了,扛在肩上,出了石洞。 此刻正是午饭时间,院子里没有人。曾可以拖着一个竹筐往后门走去。装有司马相的白布袋子就搁在筐里,上面盖着一些杂物。出了后门,曾可以把司马相搬上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回去把后门关了,再跳墙出来,然后登上马车,换了一身装扮,赶着马车一路向东奔去。 胡大宁缓缓醒来,已是未时。他愣愣地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忽然惊觉自己一定是被人迷倒了,急忙站起来,掀开石板去石洞查看。发现石门敞开着,铁栅栏的小门也开着,原本应该用铁链锁在里面的司马相已经不见了。胡大宁大惊失色,疯了一般冲出石洞,赶紧去找曾梓图报信。 曾梓图等人刚从福来客栈回来,一进府门就见胡大宁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裘如龙和柯老三面面相觑。曾梓图知道胡大宁如此慌张,一定是出了大事,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胡大宁一边喘着气,一边看了看裘如龙和柯老三。曾梓图回头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婉儿,你也先回房歇着吧。我跟胡叔叔有话说。”裘如龙和柯老三一起走了,小声嘀咕着。曾婉儿临走又看了胡大宁一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院中只剩下曾梓图和胡大宁两个人。胡大宁急促地小声说道:“司马相跑了!”曾梓图愣了一下,也不禁大惊失色,什么话也没说,就快步往花园走去。胡大宁在后面紧紧跟着。 进到石洞,曾梓图查看了铁栅栏上断开的门锁,又钻进小门,捡起地上的铁链,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断口,若有所思。胡大宁焦急地问道:“要不要发动人手去追?”曾梓图摇头叹道:“来不及了。他们是早有准备呀。”胡大宁跺脚道:“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把他杀了!现在……”见曾梓图正在看他,他没敢再说下去。曾梓图在里面来回走了几遭,停下来说道:“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要紧的,是想好以后怎么办。”胡大宁说:“他回去之后,必定带人来报复!咱们得赶紧召集人手,做要对抗准备。要不要把夫人和小姐他们先转移了?”曾梓图稍稍冷静了一下,说道:“也许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胡大宁不解:“他被咱们设计擒获,又关了这么多天,肯定要报复啊!” 曾梓图说:“我亲手废了他的武功,他现在回到挂月峰,恐怕难以服众。北冥教中本来就有很多人对他不服,秦长老他们刚刚闹了一场,事情还没冷下来,一旦被人知道他现在是个废人,恐怕又要有人嚷着更换教主。他不会蠢到那个地步。所以我想,他不敢直接回到北冥教,一定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试图恢复武功。以他现在的样子,怎么也得忍个三五年才敢出来见人。”胡大宁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就算他自己不行,还有路桥荫和彭玄一等人,那些可是他的嫡系亲信,难免不会前来报复。”曾梓图说:“只要他们不敢透露司马相被擒之事,就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兴师问罪。不过,你的担心也有道理。万一他们按捺不住,纠结一伙人来闹事……这个也不得不防。这样,你带上银票和我的名帖,分头去知会官府和驻军,让他们关注进城的可疑人物,尤其是那些成群结伙的。府里让裘如龙和柯老三他们加强防范。夫人那里也要加派人手在周围守卫,这个我让以儿去安排。”两个人商量妥当,便出了石洞,分头去安排。 蓟州城北七十里外,船舱峪村北的峰林峡谷。曾可以把司马相从布袋子中放出来,解下蒙眼布,摘下耳塞。其实曾可以给他蒙上眼睛、塞住耳朵,一是不希望他知道自己是用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去除的铁链,免生贪夺之心;二是不想让他知道被送到哪里,便于自己进一步控制。 司马相揉了揉眼睛,四下看了看,果然不知身在何处,不过看上去应该是在山里。只见周围山势雄险,偶有飞瀑流泉,林木繁幽,常见绕藤缠萝。在耸立的高山包围之中,面前竟有一处天然平台,周围生长着许多野梨树。 曾可以扶着司马相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司马相问:“以儿,这是哪里?”曾可以说:“这个地方外有梨木,内有平台,唤作梨木台。”司马相有些惊讶:“梨木台?爹在蓟州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有没有听说过?”其实曾可以也是根据情事随口一说,当时并没有这个名字。不过这个地方后来名气就大了,成了有名的自然风景区,那是后话,暂且不表。 司马相问:“为何带我来这里?你娘呢?咱们接上他,赶紧走吧。”曾可以说:“我娘没来,今天咱们也走不了。”司马相一愣,看着曾可以。曾可以解释道:“你想,虽然咱们侥幸逃了出来,难道他们会一直不知道?一旦他们发觉石洞里没人,必会四处派人追拿。以你现在的状况和我身上的武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难逃一劫,还会连累我娘。”司马相点头道:“你想的有道理。那咱们怎么办?”曾可以指着身后的一个窝棚说道:“这里隐蔽,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你先在这里住着,我回去跟他们设法拖延,再找人拜师学些武功,等时机成熟了,就接上我娘来这里,咱们一起离开蓟州。”司马相焦急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想了一会,说道:“这样吧,我虽然功力没有了,但是可以教你。你学会我身上的武功,就不怕那些人了。只要曾梓图不亲自找来,曾家那些人应该都不是你的对手。”曾可以大喜,赶紧跪倒磕头:“多谢爹爹。等孩儿学会了爹爹的高深武功,我就马上接来我娘,咱们一起远走高飞。”“你终于肯叫我爹爹了!好,好!”司马相也非常高兴,“起来吧,以儿。爹现在就开始教你。把你现在会的,先练一遍给爹看。” 曾可以站到平台中央,尽力把身上的武功使了一番,让司马相看看自己的底子。司马相看了,摇头道:“唉,这些不中用。看来曾梓图对你早有提防,没有教你什么有用的武功。”曾可以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对曾梓图的感情也打了一些折扣。司马相便把自己最得意的武功,先教了曾可以几招。曾可以认真学了,感受果然不同,不由得心中大喜。 不知不觉快到申时了,曾可以对司马相说道:“时候不早了,孩儿得赶紧回去,到家里应付。顺便告诉我娘,已经把爹救出来了,让她放心。”司马相点头道:“好。爹再传你几句内功心法,你暗暗记住,回去慢慢修习。”曾可以将口诀牢牢记下,又在司马相面前背诵了一遍,并无差讹,这才告辞道:“棚子里有泉水和吃食,爹先住下,孩儿每天找机会来看您。”司马相点头道:“好。你快去吧。让你娘放心!” 曾可以匆匆出了峰林峡谷,卸下马车,骑马赶回城里。他先去卢夫人那里,把救出司马相的事情说了,卢夫人和柳如梦大喜。曾可以让母亲和如梦给自己当认证,万一曾梓图问起,就说自己一直在母亲这里。卢夫人和柳如梦当然明白,欣然应允。柳如梦还备了一些点心,拿纸包了,交给曾可以,让他回去好有个说辞。曾可以感激地冲着柳如梦笑了笑,这才告辞离去,回到曾府。 曾梓图开口问道:“以儿,你一天都到哪儿去了?”曾可以说:“孩儿刚从我娘那里回来,今天跟着如梦姑娘学习做点心。我还带了一些回来,给爹尝尝。”说着,把点心放到了桌上。曾梓图知道儿子对柳如梦的一片痴情,见他果然一副开心的样子,也就信了。况且除了曾可以和曾婉儿,曾梓图不允许别人去卢夫人那里打扰,因此一时也无从查证。曾可以殷勤地打开纸包,拿了一块点心,递到曾梓图面前:“爹,您尝尝吧。我娘都说好吃呢。”曾梓图伸手接了,看了看,并没有急着放入嘴里,而是说道:“你不要整日去如梦姑娘那里厮混。”曾可以忙说:“孩儿知道了,以后少去就是了。”曾梓图把点心放回桌上,瞅着曾可以,沉默一会,说道:“爹不是不让你去,是提醒你注意分寸,别让人家觉得你是个没有事做的浪荡子。”曾可以知道爹爹已经相信了他的说辞,当然是心中暗喜,嘴上说道:“多谢爹爹教诲。孩儿明白了,我以后不去了。”曾梓图说:“你还不能不去。”曾可以假装不解地望着曾梓图。曾梓图解释道:“如今城里不太平,尤其是北冥教的人,仍然在暗中窥伺。你要多留心,加强你娘那里的防卫。那边的事情,爹就交给你了。”曾可以心中狂喜,但是又疑心有诈,他偷偷观察了一下曾梓图的表情,见他脸上没什么异样,才放心了。曾梓图安排他去保护卢夫人,这可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出来的好差事,既可以时常跟如梦接近,还可以偷偷去见司马相习武,主要是不用总在爹爹眼前出现,这样也就不容易露出破绽了。 第112章曾公起疑 此后,曾可以每日去卢夫人那里和卢夫人及柳如梦串好说辞,便偷偷去梨木台找司马相习武。司马相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又盼着他学好武功之后,一家三口可以尽快离开蓟州,当然是全心全意教他。曾可以学得也认真,每日都有进步。不到十天,司马相的一套拳法他就学全了。 司马相检查之后,点头道:“你学得很快。”曾可以问:“爹,您教孩儿的这是什么拳法?”司马相神秘一笑,得意地说道:“这是《北冥玄经》中的武功,唤作地火无名。”“《北冥玄经》?很厉害么?”曾可以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司马相说:“《北冥玄经》共有两种武功招式,蕴含九重功力。爹接掌北冥教之后,只学了其中一套功法,只练到第五重功力,就已经罕有敌手了。后来不幸受伤,便中断了。据说前任教主霍城宣练到了第七重,从没有过对手。”曾可以惊喜道:“这么厉害?怎么孩儿以前从没听说过?”司马相解释道:“《北冥玄经》是北冥教的秘传武功,只有教主才有机会接触,而且还未必都能学全。由于里面武功过于高深,只练成一部分便可称霸天下,为免消息流传出去,引发江湖争夺盗取,北冥教的历任教主都不敢对外提及,就连教中的长老也多不知晓,只有当任教主临终而新任教主尚未选出时,才会向入教三十年以上的护法大长老稍作交代。”曾可以暗自庆幸,幸亏自己认下了这个亲生父亲,才有幸得知这一天大的秘密,更加幸运的是,自己还有机会修习其中的至上武功。 司马相说:“你已经学了《北冥玄经》中的地火无名拳法,假以时日,必有大成。只是你目前功力尚浅,缓不济急。爹先教你另一套手法,你练熟了便可对敌。”曾可以说:“全凭爹爹安排。孩儿只想尽快学好,好保护爹和我娘。”司马相说:“这一套手法叫幽冥鬼手,在北冥教除了教主,便只有负责传功的秦长老会使。这虽不是《北冥玄经》中的武功,但是也很好用。新任教主修炼《北冥玄经》成功之前,可先练此手法应急。我现在就教你口诀。”曾可以欣然拜谢。 柳如梦和卢夫人正在收拾东西,曾可以来了。卢夫人看到儿子一脸高兴的样子,不禁问道:“以儿,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曾可以敷衍道:“没什么。一想到又可以见到娘和如梦,我心里就高兴。”卢夫人说:“你呀,又在娘跟前贫嘴。你什么时候见到娘会这么高兴了?”曾可以笑了笑,见柳如梦正在收拾东西,不由问道:“娘,如梦,你们这是……?”柳如梦说:“娘说要走了,我在帮娘收拾东西。”曾可以惊讶道:“走?去哪里?娘您这是……”卢夫人解释道:“二十年前,娘跟你爹,我说的是你的亲生父亲司马相,我们不幸失散。那时娘以为他被马匪害死了,后来才嫁给你现在的爹爹。如今你爹回来了,娘不忍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这几天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离开这里,跟他回洛阳老家去。哎,对了,你把他救出来以后,送到哪里了?”曾可以有些错愕地望着卢夫人。卢夫人催问道:“娘问你话呢?你爹现在哪里?”曾可以支吾道:“这个……娘,孩儿把他救出来以后,就急着回去应付我爹。他是一个人走的,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柳如梦忽然停住,扭头看着卢夫人。卢夫人愣了一会,说:“没关系。他跟我说过,离开这里之后,想回洛阳老家去。我直接去那里等他好了。”曾可以急忙劝道:“娘,您别这么着急决定。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卢夫人说:“我已经想好了。”曾可以说:“那我爹怎么办?我是说曾家这个。你们也一起过了二十年,您这么说走就走了?”卢夫人叹道:“这些年,他只醉心于武功,幻想着恢复祖上的荣光,他的心里早就没有一家人的生活了。他自己折腾也就罢了,还把你和婉儿也拉进去搀和。我劝不住,又不想看着他折腾,只好独自搬出来住。说起来也快十年了吧,我每日吃斋念佛,就是希望菩萨保佑你和婉儿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曾可以道:“这些孩儿当然知道。可是你们毕竟夫妻一场,我看爹对您也是一片真心。您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决定了?那我和婉儿怎么办?”卢夫人说:“娘也舍不得你们。婉儿是你爹的亲生骨肉,她当然应该留下。至于你,娘不逼你,你自己选择,跟不跟娘一起走你自己决定。”曾可以左右为难,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选择留下,娘一定会伤心;可是他比谁都清楚,司马相根本没有机会回到洛阳老家去,只是不能对母亲明说。卢夫人说:“我知道了,你会选择留下,毕竟你在曾梓图身边生活了二十年,他对你也不错。这样也好,他身边有你和婉儿照顾,娘也就可以安心了。”曾可以忙说:“娘,孩儿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娘再多留一段时日,等我打听清楚了,再陪着娘一起去找他。总好过您去那里空等。”卢夫人听了,惊讶地看着曾可以:“你真?钦庋氲模俊痹梢运担骸暗比涣耍铩:⒍裁词焙蚨阅龉眩俊甭蛉讼肓艘幌拢担骸耙埠谩D闼档囊灿械览怼D悄锞吞愕模俚纫徽笞印5饶愦蛱侥愕南侣洌勖且黄鹱摺!痹梢园底运闪艘豢谄芩闶前涯镌菔焙遄×恕B蛉硕粤缑嗡担骸叭缑伟。勖窍炔皇帐傲恕!绷缑蔚阃酚α艘簧ね房戳艘谎墼梢裕詹哦月蛉巳绱诵⑺常挥傻糜衷鎏砹思阜趾酶小? 这一天,吴秋遇和小灵子从渔阳客栈出来,又去府君山练武。白鹿司正摇着扇子在城北晃荡,忽然发现吴秋遇和小灵子的身影,便悄悄跟了上去。吴秋遇和小灵子有说有笑,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这时候,山上还有一个人,正是曾可以。他已经熟记了地火无名的拳法和幽冥鬼手的招式,不必再每日远赴梨木台去见司马相,而是就近在府君山上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偷偷练功。他天资聪明,又很勤奋,几日下来,地火无名拳的功力提升了不少,幽冥鬼手也使得越来越熟练。刚刚又演练完一遍,曾可以自己也比较满意,便乐呵呵坐到高处,一边吹风,一边擦着汗。 恰巧吴秋遇和小灵子转入一处窄道,曾可以并没有看到他们,却正看到白鹿司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曾可以心头一惊,嘀咕道:“这厮先是偷听我和妹妹说话,今日又跟踪我找到这里来,看来真是心存不轨。早知道,不该让他参与那么多事情。”曾可以知道,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见白鹿司尚未发现自己,他闷头想了一下,忽然有了主意。 白鹿司走到转弯处,见前面竟有岔路,不禁为难,不知吴秋遇他们走的是哪条道。他正在犹豫,忽然从高处窜下一个人来,不由分说,一脚向他踹来。白鹿司大惊,急忙躲闪,不小心将屁股撞到石头上,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他站定身形,迅速望去,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蒙着脸。正要细看,那人又已经攻了过来。白鹿司武功不弱,刚才由于黑衣人是突然出现才令他猝不及防,如今正面对敌他并不惧怕,从容出手与黑衣人斗在一起。刚过了三五招,白鹿司就暗叫不好,发现这黑衣人的手法招式相当怪异,而且速度很快,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身法算是不错了,没想到在这黑衣人面前竟显得迟钝了很多。黑衣人开始还有些谨慎,见自己已经占据上风,进攻便越发凌利。白鹿司身上接连被黑衣人抓到几处,渐渐招架不住,便开始找寻退路,且战且退。黑衣人看出白鹿司已经胆怯,也不近身纠缠,开始从容地提运内力。 白鹿司见黑衣人并未追赶,正要快步离开,但马上就惊觉不好,因为那黑衣人已经飞身扑来,猛地向他打出一掌。白鹿司身处山道,不便躲闪,只得回身出掌,硬接他这一掌。两个人手掌相对,只听“啪”的一声。白鹿司顿觉整个左臂都麻了,连同身体整个被推了出去,肩背撞在一棵树上,胸口一闷,险些喷出血来。黑衣人大喜,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快步逼了上来。白鹿司知道自己根本敌不住这个黑衣人,而且也来不及逃闪,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黑衣人提气在手,就要向白鹿司胸前打去。哪知白鹿司竟然有诈,猛地两眼一睁,将手中的折扇用力一挥,打出几枚钢针来。黑衣人大惊,急忙闪避,但是仍有一枚钢针打在他的左肩上,他“啊”了一声,忙将肩头捂住。白鹿司趁机转过树干,仓皇跑了。 黑衣人轻轻拔出钢针,看了看,丢在地上,用力挤出伤口的血,解下蒙面的黑布简单包扎了。这黑衣人正是曾可以。他偷偷跟着司马相练武,为了掩人耳目,身上随时背着乔装改扮的衣物,这回又用上了。曾可以当然知道白鹿司的钢针上有毒,但是他并不惊慌,因为他跟白鹿司在一起的时候曾经问过,知道白鹿司毒针的秘密,也知道如何解救。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肩头受伤,回去以后如何遮掩,万一被白鹿司看出来,事情就不好解释了。 曾可以先进城到药铺抓了一些能用的药,然后去到卢夫人那里疗养。卢夫人和柳如梦见了,自然心疼。柳如梦赶紧给他清洗伤口,然后依着曾可以的提示,上了一些外敷的药,重新给他包扎了。卢夫人问起原因,曾可以说:“孩儿上山玩耍,看到一只刺猬被毒蛇缠住,有心解救,不想反倒被有毒的尖刺给扎了。”卢夫人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曾可以怕卢夫人和如梦担心,便笑着说道:“娘,您不用担心。从小到大,我身上不知扎过多少刺。孩儿皮糙肉厚的,没什么事。”柳如梦虽然心疼,但是嘴上又不知如何安慰,便轻声说道:“我去熬药。”说完,便拿着药包去了厨房。望着柳如梦婀娜的身影,曾可以心里只顾着感动,竟然不觉得疼了。当天,曾可以便留在卢夫人那里,听着母亲的唠叨,享受着柳如梦的照顾,心里美滋滋的。 第二天,曾可以身上的毒解了,伤口本来不大,肩头不用力已经不是很疼了。他这才换了一身衣裳,回到曾府,尽力掩饰着不被别人看出来。一进府门就听说了白鹿司受伤的事,是蒙昆说的。蒙昆告诉曾可以:“老白昨天被人打了,伤得不轻。”曾可以假装惊愕道:“啊?他现在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便跟着蒙昆来到白鹿司的房间。 白鹿司昨日受伤逃掉之后,怕在众人面前丢脸,捱到天黑才偷偷溜回曾府,而且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进入自己房间就再没出来。今天一早,蒙昆过来找他闲聊,才知道他受伤的事。因此,今天众人才知情,吩咐过来慰问。白鹿司躺在床上,正在跟司徒豹、天山恶鬼等人诉说,见曾可以进门,就要欠身起来。曾可以赶紧上前扶他躺好,手臂一用力,不觉触动了伤口,他脸上抽搐了一下,赶紧遮掩过去,问道:“白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白鹿司说:“公子让我去追查吴秋遇的下落。我昨日在城北发现他们的踪影,一路跟踪到了府君山,没想到忽然跳出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的武功很高,我不小心被他伤成这个样子。”曾可以盯着白鹿司问道:“看得出来是什么人吗?”白鹿司摇头道:“我只顾应付,没工夫细看。不过他的身法很快,功力也深……”蒙昆惊叫道:“是不是那个姓吴的小子?”白鹿司摇头道:“看不出来。”蒙昆道:“一定是他。那小子就跟鬼一样,快得根本抓不住,他力气也大,咱们好几个人都吃过他的亏!”曾可以见白鹿司并未怀疑到自己,放了心,对白鹿司说:“都怪我,不该让白兄去跟踪秋遇公子。”白鹿司连忙摆手:“这与公子无关,都是那个黑衣人可恶。”曾可以又对众人说道:“大家不要在这里吵嚷了,让白兄好好休息吧。”说完,带着众人从屋里出来。 众人各自散去。曾可以心中高兴:“原来我的武功跟白鹿司差距甚远,没想到只练了这几日,便远胜于他。看来这《北冥玄经》中的武功果然厉害。我一定要勤加练习,争取早日成名。” 柯老三把白鹿司遇袭的事跟曾梓图和胡大宁说了,曾梓图也亲自过来探问。白鹿司受宠若惊,赶紧在床上坐起来。曾梓图好生安抚之后,仔细问道:“袭击你的人到底是何模样?”白鹿司说:“他一身黑衣,蒙着脸,长相我倒没看清楚。不过他的武功很厉害,招式奇特,功力也强。”曾梓图问:“他的招式如何奇特?你还记得么?”白鹿司想了一下,说道:“他出手飘忽,恰如鬼魅,根本无从抵挡。而且他身形很快,围着我转来转去的,让我根本没有进攻的机会。”曾梓图稍是一愣,捻着胡须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说道:“你能试着使出一招半式么?”白鹿司知道曾梓图一定想到了什么,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打伤了自己,于是忍痛下床,尽力回想着昨日的情景,好在那黑衣人身法虽快,却不是完全看不清,他凭着记忆慢慢比出一两招来。曾梓图一惊:“果然是幽冥鬼手!”“幽冥鬼手?”白鹿司和柯老三都没听说过。胡大宁小声说道:“那是北冥教秦长老的武功。可是……这不可能啊!”曾梓图忽然问道:“你在哪里遇到他的?”白鹿司说:“府君山。公子让我查找吴秋遇的下落,我恰好在城北发现了,便一路跟踪过去。后来就遇到那个黑衣人。”曾梓图想了一下,又问:“你看那人体力如何,使得熟练吗?”白鹿司说:“当时我只顾吃惊,因此在气势上便输了一截。现在想来,他也有不少破绽,应该只是初学乍练。”曾梓图点了点头,忽然岔开话题说道:“哦,你安心静养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老三他们说。早点把身体养好。”“多谢曾公。”白鹿司知道曾梓图要走了,忙拱手道谢。 曾梓图一路都沉默不语。回到大厅,胡大宁刚坐下就忍不住问道:“难道又是北冥教的人干的?可是秦长老已经……还有谁会使幽冥鬼手啊?”曾梓图说:“秦全鹤七年前就已经失踪了,秦钟礼刚刚被司马相关押,现在能使出幽冥鬼手的就只有司马相。”“司马相?”胡大宁觉得不可思议,“幽冥鬼手不是秦姓长老的秘传武功么?难道北冥教的教主也会?”曾梓图解释道:“幽冥鬼手是秦姓长老的秘传武功不假,但是秦姓长老也一直是北冥教的传功长老,所以才能长期位列十位护教长老之首。在新任教主练成北冥教的至上武功之前,为保安全,会由秦姓长老先教授幽冥鬼手作暂时防身之用。”胡大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亏我还在北冥教待过几年,竟然不如曾公了解。”曾梓图笑道:“我也是听秦长老说了才知道。”胡大宁说:“看来那个黑衣人定是司马相!”曾梓图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司马相的武功已经废了,应该是另有其人。刚才我问那人使得如何,白鹿司说像是初学乍练。那应该就是救走司马相之人,是司马相将幽冥鬼手传授于他。”胡大宁说:“这么说,司马相和救走他的人就藏在府君山?那我即可带人去找!”说着,胡大宁就已经站起身来。 曾梓图先示意他坐下,继续说道:“你觉得那个救他的人会是谁?”胡大宁眨巴眨巴眼睛,摇头道:“这个我还真想不出来。难道是朱通?”曾梓图摇了摇头,说:“光天化日能从那么隐秘的地方顺利救出司马相,这个不是北冥教的人能做到的。”胡大宁问:“那还能有谁?”曾梓图说:“第一,这个人一定认识司马相;第二,这个人对府里的地形一定非常了解;第三,这个人有手段能够卸断铁链。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你想想,还能有谁?”胡大宁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见曾梓图正看着自己,忽然心头一颤,缓缓起身说道:“曾公,您不是怀疑我吧?”曾梓图愣了一下,赶紧摆手让他坐下,笑着说道:“当然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救走司马相的人一定也满足这些情况,这样咱们就可以缩小查找范围。”胡大宁心里还是不踏实,继续解释道:“真的不是我!” 曾梓图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倒是想到一个人。”胡大宁问:“谁?”曾梓图说:“你觉得秋遇公子有没有可能?”“他?”胡大宁想了想,忽然叫道,“对了,您这么一提,我觉得……应该就是他!第一,他认识司马相,好像还有些交情;第二,他在府里住了那么久,对府里的情况很熟悉;第三,他有没有手段能够卸断铁链……这个我还说不好。”曾梓图说:“他有一把锋利短剑,连天蚕罩网都可以割破。这个是我亲眼见过的。”胡大宁叫道:“那就是了!我说他们怎么忽然要走呢,原来是为了逃避嫌疑,偷偷回来救人。”曾梓图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倒真希望不是他。若真是他,事情就不好办了。他身上的武功太高了,恐怕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他是济苍生的徒弟,说不定有手段可以帮司马相恢复武功。要是他们联合起来,回到北冥教,咱们可就难对付了。”胡大宁也一筹莫展。 又默默想了一会,曾梓图终于有了想法,对胡大宁说道:“咱们怀疑归怀疑,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先不要传出去。你去府君山找找看,如果能找到吴秋遇,不管是否有司马相的蛛丝马迹,都只当没看见,千万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就说婉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我想他应该会来。等他来了,我设法探探他的口风,然后再做理会。”胡大宁说:“好,我即刻就去。”曾梓图嘱咐道:“你找个理由,最好让那个小灵子不要跟来。要不然,有她在,咱们很难问出什么。”胡大宁点头领命,转身出去了。曾梓图独自坐在大厅,缓缓闭上眼睛,想着各种可能性。令他最难决断的,是假如司马相真是被吴秋遇救走的,后面应该怎么办。 曾可以听说曾梓图去白鹿司那里问过情况,不禁有些紧张。他忽然想到定心剑还在自己身上,一旦被曾梓图看见,事情必然败露,便赶紧去母亲那里。把定心剑还给柳如梦之后,曾可以便匆匆走了。 柳如梦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定心剑发呆。这是吴秋遇留给她的唯一物件,睹物思人,她又难免黯然伤心。这时候,曾婉儿来了,跟母亲随便聊了几句,没看到柳如梦,便到她的房间里来找。柳如梦还在发呆,没有注意到曾婉儿进门。曾婉儿看到柳如梦手里的定心剑,认出是在朔州城见过的那把短剑,也知道小灵子和吴秋遇假扮雌雄双煞从铁拳门拿走了它。如今短剑竟然在柳如梦手中,料想一定是吴秋遇把它送给柳如梦作为定情信物,曾婉儿心中不免微微一酸。她走上前轻声叫道:“姐姐,想什么呢?”柳如梦这才发现曾婉儿来了,赶紧起身说道:“妹妹来啦。我都没听到你的脚步声。来,快坐。”曾婉儿挨着柳如梦坐下,说道:“姐姐刚才这么入神,是不是又在想秋遇公子了?”柳如梦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了婉儿,便轻轻点了点头。曾婉儿也沉默了一会,然后望着柳如梦,开口问道:“姐姐,假如秋遇公子还活着,但是还有别人喜欢他,你会怎么样?”柳如梦一愣,呆呆地看着曾婉儿:“你怎么会这么问?难道他还……”曾婉儿忙说:“不,我是说假如,只是打个比方。”柳如梦刚刚燃起一丝希望,马上又破灭了,略显忧郁地淡淡说道:“他憨厚老实,心地善良,就算有别的姑娘喜欢他……倒也正常。”曾婉儿继续问道:“那要是他喜欢上别人呢?”柳如梦又不禁愣了一下,不明白曾婉儿怎么会忽然问起这样的问题,她想了想,摇头道:“不会的。他要是还活着,一定不会辜负我的。”曾婉儿说:“那万一别人缠住他,非要跟他在一起,姐姐怎么办?”柳如梦不愿去想这样的事情,于是说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人都已经不在了。”说道这里,又难免黯然神伤。曾婉儿也不好继续追问,于是转换了话题:“那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柳如梦说:“我有时做梦都会想着,他还活着,哪一天就会来找我。醒来之后也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当然这已经不可能了。不过,我还是要等他,也许三年,也许一辈子。”见到柳如梦对吴秋遇如此痴情,曾婉儿心中愧疚,几次要对她说出实情,但最后还是忍住。一是她自己心里终究放不下吴秋遇;二是现在还有个小灵子,万一柳如梦知道他们二人成天混在一起,又难免受到新的打击。 胡大宁根据白鹿司的描述,真的在府君山找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吴秋遇正在“秋灵练功处”。 教小灵子习武,忽见胡大宁找来,颇感意外。小灵子也收了身形,站到吴秋遇身边。胡大宁笑嘻嘻说道:“哎呀,终于让我找到你们了。自从你们走后,婉儿小姐是茶饭不思,整天催着府里的人四处找你们。没想到我运气好,最先找到你们。”吴秋遇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还是开口问道:“婉儿小姐找我们有什么事?”胡大宁说:“详情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看样子,她要不跟你说了,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吴秋遇马上想到了柳如梦的下落,惊喜地问道:“是不是如梦的事?”胡大宁稍稍愣了一下,马上说道:“也许吧。这个还是得婉儿小姐亲自跟你说。”吴秋遇大喜,扭头对小灵子说:“灵儿,这下好了,咱们终于可以见到如梦了。”小灵子脸上笑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看着胡大宁。胡大宁想起曾梓图的嘱咐,赶紧说道:“哦,对了。婉儿小姐特意嘱咐了,说要跟秋遇公子一个人说。若是小灵子姑娘也在,有些话恐怕不便说出来。”吴秋遇一愣,一时也想不出为什么,便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曾小姐要见的是你,我就不去了。”吴秋遇叫道:“那怎么行!”胡大宁顿时紧张起来,生怕吴秋遇不答应,或者非要带上小灵子一起去。小灵子看了看胡大宁,说道:“你看,秋遇哥哥就是这样。我帮你劝劝他?”胡大宁堆笑道:“多谢姑娘!” 小灵子把吴秋遇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看里面有古怪。他们不希望我去,定是对我有所顾忌。我若坚持去了,反而多生嫌隙。恐怕就像他刚才说的,有些话该说的也不说了。”吴秋遇说:“那我也不去了。”小灵子劝道:“不,你得去。万一真是要说如梦姑娘的事呢?错失机会岂不后悔?”“可是……”吴秋遇有些为难,既不放心小灵子,也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小灵子看出他的心思,安慰道:“不要紧。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我。别忘了,我现在也是会武功了。”吴秋遇知道,小灵子这样说,无非是希望自己放心去,其实她那点武功暂时还对付不了敌人。随后小灵子又嘱咐道:“你早去早回,不要多做耽搁。不管她跟你说什么,说完话都赶紧回来。不要吃那里的东西,最好连水也不要喝,别忘了你跟如梦姑娘在渔阳客栈的事。”吴秋遇他当然知道小灵子提醒的是什么。上次与柳如梦相约在渔阳客栈,本打算一起离去,结果茶水中被人放了春药,险些做出不该做的事来。小灵子是让他提防曾婉儿在饮食中做手脚,弄个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授人以柄。吴秋遇点头记下。小灵子又跟吴秋遇约定,若是太晚就直接回渔阳客栈,然后对胡大宁说:“我跟秋遇哥哥说好了。他可以跟你去,不过你要早点送他回来!”胡大宁点头承诺。吴秋遇这才不情愿地跟着胡大宁走了。 坐在柳如梦身边,看着她苦苦思念吴秋遇,曾婉儿心里难受,随便安慰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明明知道人家彼此想念,自己和哥哥却故意让他们咫尺天涯不得相见。正在街上胡思乱想,忽见秋香跑过来找她。秋香虽是丫鬟,但曾婉儿待她如同姐妹,因此曾婉儿去哪里总会告诉她。秋香说:“小姐,我刚才听说秋遇公子和小灵子在府君山……”曾婉儿心中惊喜,忙问道:“他们现在还在吗?”秋香说:“秋遇公子已经被老爷请进府里了。”曾婉儿惊讶道:“秋遇公子进府了?就他一个人?那小灵子呢?”秋香摇头道:“没看见。就只有秋遇公子一个人。”曾婉儿想了一下,吩咐道:“你先回去,如果见到秋遇公子,陪他多聊一会。”秋香说:“我跟他聊什么呀?小姐你呢,现在不回去?”曾婉儿说:“我还有事,晚一些回去。你不要跟秋遇公子说起我在那里。”秋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既然小姐不说,她也不便多问,于是嘱咐了小姐两句便转身走了。曾婉儿待秋香走远,快步向府君山方向走去。 吴秋遇被胡大宁请回曾府,直接带到大厅,却见只有曾梓图坐在那里,并没有看到曾婉儿。曾梓图热情招呼道:“秋遇来啦。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吴秋遇左右看了看,开口问道:“婉儿小姐呢?”曾梓图一边招呼吴秋遇坐下,一边笑着说道:“其实是我让大宁撒了个谎,要见你的不是婉儿,是老夫想你了,请你回来说说话。”一路上吴秋遇都盼着是曾婉儿要跟他说柳如梦的下落,没想到竟然是曾梓图要找他说话,难免感到失望,于是说道:“伯父有话快说,灵儿还在等着我呢。”这时候,有丫鬟送上茶水。曾梓图招呼道:“秋遇贤侄,喝茶。”吴秋遇记得小灵子的嘱咐,摆手道:“我不渴。伯父慢用。”曾梓图看出吴秋遇有些不高兴,只道他是因为被骗而不爽,随便问道:“这些天你们住在哪里?住得可好?”吴秋遇知道,他们既然能从府君山找到自己,显然也能找到渔阳客栈去,于是便直言相告:“我们住在渔阳客栈。”曾梓图说:“渔阳客栈,嗯,那里倒也不错。只是住店吃食都要花钱,而且人多眼杂,也不安全。我看不如还搬回这里,府里的人多,也有个照应。”吴秋遇道:“我们只是图个方便,每日要到各处打听如梦的下落,进进出出的,怕打扰府里的清静。”曾梓图说:“你们一直在找如梦姑娘啊?那,有如梦姑娘的消息了吗?”吴秋遇说:“还没有。我和灵儿还在找。” 曾梓图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司马教主现在好么?”自从吴秋遇进门,曾梓图就一直在东拉西扯地说闲话,此刻忽然问到司马教主,就连胡大宁都有些错愕。吴秋遇愣了一下,说道:“司马教主?他怎么了?”曾梓图一直盯着吴秋遇的脸,在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吴秋遇并未流露出任何的紧张,反倒显得有些不明所以,知道他应该不是装的,于是笑道:“哦,没什么。我心里一直想着司马教主,脱口而出了。”吴秋遇好像刚刚才反应过来,傻傻问道:“您是问他这个人怎么样么?”曾梓图摆手笑道:“不,不说他了。你和小灵子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吴秋遇说:“我们接着找如梦。闲暇的时候,也和小灵子上山去,教她一些防身的武功,免得我们走散了,她会被坏人欺负。”曾梓图道:“嗯,好。小灵子姑娘聪明伶俐,肯定一学就会。”胡大宁见曾梓图又开始扯起了闲篇,不解地看着他。 曾梓图只当没看见,又跟吴秋遇闲聊了一阵子,才又忽然问起:“秋遇,听大宁说,你和小灵子姑娘也去过西域贺兰山。”吴秋遇看了一眼胡大宁,没想到他对疯了以后的经历居然还有印象,于是点头道:“嗯。是的。”曾梓图好奇地问道:“他进到山里,后来就神志不清了。你们是怎么平安回来的?”胡大宁也跟着问道:“对呀。我记得当时是到了香雪岭附近,好像到了一个山谷。后来进了一片荒草荡,我就渐渐迷糊了,后面的事都记不清了。但是我对你和小灵子姑娘还有印象。”吴秋遇对胡大宁说:“你是中了贺兰山谷那片草荡的毒气,导致意识迷失。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在故国城,你当时劫走灵儿,非说她是你的女儿。后来又是他们带你回的蓟州,你对她当然印象很深了。”胡大宁不解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平安过去的?”吴秋遇说:“那片草荡有毒气,需要闭住呼吸快速穿过,只要不吸入毒气便没有危险,不过那草荡宽阔,要速度很快才行。”胡大宁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疯癫,又为何在疯了之后还能回到蓟州,于是把吴秋遇刚才说的话暗暗记在心里。 又闲聊了一会,吴秋遇起身说道:“伯父,灵儿还在山里等着我呢。我该回去了。”曾梓图对胡大宁说:“大宁啊,你去账房领二百两银子,一会给秋遇带上,他们在外吃住都要用钱。”吴秋遇赶紧摆手道:“伯父,不用了。我们花不了多少,身上的钱够用了。”曾梓图还是坚持让胡大宁去了,然后才陪着吴秋遇往外走。很快胡大宁取了银子,找到门口。吴秋遇坚持不要。曾梓图说:“这不是你一个人,还有小灵子姑娘呢。就当是老夫心疼小灵子了。”说着硬把银子塞到吴秋遇手里。吴秋遇实在推辞不过,便留了其中一锭,其余的还给胡大宁。胡大宁不敢做主,看着曾梓图。曾梓图说:“好,大家都不要勉强了。秋遇贤侄,你以后空闲的时候,多到这里走走,来看看老夫,看看婉儿。等找到了如梦姑娘,也一定带他来我这里,让老夫一起高兴高兴。”吴秋遇拱手告辞,急忙回去找小灵子。 吴秋遇走后,胡大宁问:“怎么样?您问出来没有?”曾梓图说:“不是他。他对司马相逃走的事应该毫不知情。”胡大宁费解道:“那到底会是谁呢?”曾梓图想了一会,忽然问道:“以儿这几天都在干什么?”胡大宁说:“您让他去夫人那里照应保护,他不在府里。”曾梓图点了点头:“对,是我让他去的。”说完,迈步向门里走去。胡大宁见吴秋遇的身影已经远去,也跟着曾梓图进了大门。 第113章三路劫持 曾婉儿在城里换了一身衣裳,悄悄上了府君山,找来找去,竟真的找到了小灵子。小灵子正在演习吴秋遇教她的随心所欲身法。曾婉儿在暗处看到了,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小灵子竟然也会武功,而且身形如此灵活。她摸了摸腰间的绳索,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准备充分,要不然还真就很难得手了。她披上一件黑斗篷,又用头纱蒙了脸,悄悄爬到高处,静静观察着。小灵子并没发觉周围有人,仍在专心练功,过了一会,把新学的几招使完了第五遍,才停下来稍作休息。 忽然空中撒下一张绳网来。小灵子虽然也有惊觉,也尽力躲闪了,但还是被绳网罩住了头脸。她两手抓住绳网,试图解脱。曾婉儿身披斗篷从高处跳落下来,没想到地面不平,竟然扭了右脚,她“哎呦”了一声,忍痛上前,用匕首将小灵子制住。小灵子不敢妄动,开口问道:“你想怎么样?”曾婉儿尽力装出另外一种声音说道:“我要你离开那个傻小子!”小灵子问:“为什么?”曾婉儿说:“他已经跟别人订有婚约。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小灵子试探着问道:“你是如梦姑娘?”曾婉儿道:“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说答应不答应?”小灵子说:“要是秋遇哥哥或是如梦姑娘让我走,我会离开的。这件事不劳你费心!”曾婉儿灵机一动,说道:“我就是如梦姑娘!我让你离开秋遇公子!你走吧!”小灵子说:“就算你是如梦姑娘,想让我走,总该让我见一下你的真面目吧,不然我怎么放心把秋遇哥哥交给你?”曾婉儿顿时无语,尴尬了半晌才说道:“让你走你就走,要不然我现在就毁了你!” 小灵子知道不能跟她硬顶,万一激怒了那人只会让自己吃亏,于是便想着尽力拖延时间,只盼吴秋遇能及时回来搭救。她想了一下,说道“如果秋遇哥哥见不到我,一定会四处找我的。我走了,到时候,你怎么跟他交代?”曾婉儿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说辞,但是又不想暴露短处,于是强硬地说道:“这个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说服他!你只乖乖离开他就行了!”小灵子说:“我跟秋遇哥哥相处,毕竟有一段时间了,你忽然要我离开他,我心里很难受。你就这样随便把我打发走了,就没有什么补偿?”曾婉儿冷笑道:“原来你算计的是这个。你说,你想要什么补偿?”小灵子见她上当,故意慢吞吞信口胡说道:“我要一百两银子,还有……两身新衣裳,还有……一匹好马,还有……”曾婉儿听了,兴奋地说道:“我可以给你二百两,想要什么你自己买去!”她做惯了大家小姐,最不在乎的就是银子,一看眼前的事居然能用银子来解决,当然高兴。小灵子假装欢喜道:“太好了!没想到你这么大方!你要是早这么说,我就没那么纠结了!钱呢?我可是被人骗怕了,得先看到银子才信你!”曾婉儿后悔身上没有带银子,于是说道:“我可以带你去取,不过你不能耍诈!要不然,我一刀把你的脸划了!”小灵子说:“有银子拿,我还耍什么诈呀!你要说话算话,二百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曾婉儿说道:“放心吧。只要你真心离开秋遇公子,我一两都不会少你的!”小灵子见那人已经上当,心中暗喜,嘴上却说道:“好了,现在条件也谈完了。你是不是该带我去领银子了?”“嗯。”曾婉儿点头应了一声,却发现遇到了难题:现在小灵子被绳网罩着,在山里行走不便,可是一旦给她解脱,看她刚才的身法灵活,恐怕自己看不住她;就算自己拿匕首能制得住她,押着她下山进城,难免被别人看到会报官,消息传到吴秋遇可就糟了。 曾婉儿左右为难,闷头想了一会,脚上开始疼起来,她忽然醒悟过来:“臭丫头!你唬我!”小灵子假装无辜地说道:“我怎么唬你了?”曾婉儿悻悻说道:“你假意说跟我去取银子,其实是想寻机逃走,对不对?”小灵子说:“我现在落在你手里,网子罩着,刀子比着,怎么逃走?”曾婉儿哼了一声:“你现在被网子罩着当然走不了,我一旦给你拿开,凭你身上的本事,我未必追得到你!”小灵子说:“你会武功,手里又有刀,要想看住我还不容易?”曾婉儿说:“我拿着匕首押你进城,被旁人看到了,有多事的再去报了官,消息传到秋遇公子那里,我还怎么对付你?”小灵子叹息道:“唉,这都瞒不了你。”曾婉儿暗自庆幸,也不无得意:“臭丫头,你也算够聪明。不过你就是再聪明,今天也别想着逃走!我在这里就可以……”小灵子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要杀我?”曾婉儿说:“我不想杀你。但是我可以把你打昏,然后藏起来。秋遇公子找不到你,就会慢慢淡忘了。我再叫人把你送出蓟州,最好送到峨眉山去!”小灵子问:“为什么是峨眉山?”曾婉儿说:“让你一年半载也走不回来。等你再找回来的时候,秋遇公子已经跟人成亲了,你来了也只有伤心哭去!”小灵子说:“那你还是给我二百两银子吧,我自己走。”曾婉儿气愤道:“臭丫头,你还来!” 小灵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听说,如梦姑娘温柔大度,善良体贴,怎么会是你这个样子?”曾婉儿一时语塞,忽然惊叫道:“不好,还是上了你的当了!你在拖延时间,等着秋遇公子来救你是不是?”小灵子暗自叫苦,这个人虽然稍稍迟钝了一些,但是总能及时醒悟过来,看来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只能继续刺激她,希望她重新上当,于是说道:“我现在倒觉得,你也一定在惦记秋遇哥哥,根本不是为了如梦姑娘。我说得对吗?”曾婉儿脸上一红,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于是用手一扯绳子,命令道:“少废话!快走!”小灵子不得不被她押着往前走,嘴里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曾婉儿说:“你别指望秋遇公子回来救你!他找不到你了!”小灵子这时才真正焦急起来,知道自己一旦离开这里,吴秋遇一时找不到,很可能就要回到渔阳客栈去,等他真正发现自己不在,自己就真的不知道会身在哪里了。 曾婉儿一瘸一拐地押着小灵子,离开“秋灵练功处”,继续往山上走去。小灵子虽然在不断地想主意,但也一时无计可施。正往前走着,忽听有人脆声喝道:“站住!快把人放了!”曾婉儿和小灵子都是一愣,抬头看去,却见颜秀清持剑站在那里。小灵子心中暗喜,但是不敢叫喊,她怕蒙面人一旦知道颜秀清认识自己,会把自己当人质,让颜秀清有所顾忌。曾婉儿暗叫不好,她虽然也认识颜秀清,而且还跟爹爹去福来客栈拜访过他们父女,但是此刻自己是在蒙面劫人,实在不好明言相见。 颜秀清手提宝剑走到近前,见两个人都在看着自己,但谁也不说话,于是开口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为何要劫持这位姑娘?”曾婉儿继续用那种声音说道:“这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管闲事!”颜秀清轻轻哼了一声,用剑指着曾婉儿:“你马上把人放了,要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曾婉儿心里着急,但又不能说破,因此只能赌一把运气,希望自己的武功能胜过颜秀清,于是两眼紧盯着颜秀清手里的宝剑。 颜秀清见蒙面人既不应答,也不放人,一时心中火气,便提剑向曾婉儿刺去。曾婉儿急忙用匕首抵挡。两个人便打在一处。若论武功,其实曾婉儿和颜秀清彼此差不了多少,只是颜秀清拿的是称手的宝剑,而曾婉儿手里只有一把匕首,在兵器上曾婉儿就吃了亏。两人打了十几个回合,便分出胜负。颜秀清将长剑架在曾婉儿的脖子上,便要去解她的面纱。 却听小灵子忽然叫道:“秀清姐姐,不要!”颜秀清愣了一下,当即停手,扭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这时已经抛脱了绳网,上前说道:“秀清姐姐,其实她也不是坏人。放她走吧。”这回轮到曾婉儿发呆,她惊讶地望着小灵子。颜秀清不解地问道:“她刚才明明劫持你,你为何反要替她求情?”小灵子说:“她是劫持了我不假,但她并没有伤我,目的也不是为了害人。她只是对某个人动了情,一时冲动,无非是希望我离开。”“好,那我就不杀她!咱们一起看看她的真面目。”颜秀清说着又要去揭曾婉儿的面纱。曾婉儿一边扭头躲闪,一边紧张地望着小灵子。今天肯定是制不了小灵子了,一旦让她认出自己,将来被吴秋遇知道了,那以后如何相处啊?却听小灵子开口劝道:“不要啊,秀清姐姐!她本不是坏人,咱们就不要让她难堪了!”颜秀清看了看曾婉儿,一把夺下她手里的匕首,然后说道:“既然小灵子不让我为难你,那你走吧!”曾婉儿感激地看了看小灵子,摇头叹了一声,转身要走。 就在此时,忽听有人放声笑道:“哈哈,蓟州真是好地方!这一处就有三个小妞,那两个长得还不错!”小灵子、颜秀清、曾婉儿同时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伙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已经围了上来。小灵子和颜秀清都见过这伙人,正是孙承带着那些海鲨帮的人。刚才说话的就是孙承,其他人也都跟着大笑起来。颜秀清见他们如此轻薄,不由得大怒,指着孙承骂道:“无耻狗贼!你们胆敢如此无礼!”孙承不屑一顾地说道:“呦,这小妞还挺刚烈!老子喜欢!来人哪,把她给老子拿了!”当即有两个不知死活的便冲了上来,要对颜秀清下手。颜秀清怒不可遏,长剑一挥,便把二人身上砍出血来。那两个人哀嚎着滚到一边去了。孙承一惊,亲自带人围了上来,他们手里都有兵刃。颜秀清不敢怠慢,手持宝剑小心应付。孙承手下虽然人数不少,但一时也不能把颜秀清怎么样。 小灵子见众人都在围攻颜秀清,而颜秀清暂时并未吃亏,知道自己那点本事也帮不上忙,便悄悄扶起曾婉儿,低声道:“快走!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去叫人!”曾婉儿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瘸一拐地跟着小灵子开走。 颜秀清到底有些本事,面对着孙承手下的十几个汉子,毫不惧怕。孙承有心活捉颜秀清,要带回去享受,手下的人也都知道他的心思,因而有所顾忌,一时竟奈何她不得。他们就打算慢慢消耗颜秀清的体力,直到她自己累倒,再上前捉个现成的。颜秀清也看出了海鲨帮这伙人的心思,本来大可从一个方向杀出逃走,但是她瞥见小灵子和曾婉儿还没有走远,便只有继续在原地坚持,吸引海鲨帮的人注意。没想到,还是有两个海鲨帮的人看到小灵子和曾婉儿要走,追过去拦住了她们。 颜秀清正自焦急,忽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向自己打来,心头一惊,急忙扬剑去挡。那物撞在剑上,顿时散落开来,扬出一团白雾。颜秀清慌乱中吸入一口,很快就全身酸软,昏了过去,软软地瘫在地上,手里的宝剑也脱了手。海鲨帮的人全都愣住。这时,就见有人大笑着从石头后面转出来,得意地说道:“还是我这宝贝好用吧。”海鲨帮的人警惕地看着他。孙承问道:“你是什么人?”那人笑道:“在下段晨星,向东二十里有个晨星寨,便是在下和几十个兄弟的栖居之处。”海鲨帮的人当然没听说过他。孙承说:“原来是段寨主。在下孙承,带着海鲨帮的弟兄们在此抓几个小妞,希望段寨主不要插手!”段晨星说:“这个是我的师妹,中了我的迷魂香。我这便接她回去。孙兄若是想要女人取乐,那边还有两个,你们尽管带走,在下绝不干涉。”孙承打量了段晨星几眼,刚才听他自称颜秀清是他的师妹,那他的武功应该不在这女子之下,又是这里的地头蛇,便无心招惹他,于是说道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两便。”说完,便带着海鲨帮的人走向小灵子和曾婉儿。 小灵子大声喊道:“段晨星,秀清姐姐可是你的师妹!你不要伤害她!”段晨星笑道:“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海鲨帮那么多人还不够你享受?你还有心管别人?哈哈哈哈。”孙承看了看小灵子,见她还是个小孩子,兴趣不大,便走到曾婉儿面前,淫邪地说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蒙着脸,莫非自己都嫌难看,没脸见人了?来,让大爷看看!”说着便动手来掀曾婉儿的面纱。曾婉儿哪肯受此屈辱,抬手就把孙承的手打了出去。孙承甩了甩手,盯着曾婉儿说道:“呦,你也想逼老子玩硬的是不是?”曾婉儿眼看海鲨帮的人多,自己又扭了脚,眼下也只有段晨星能够帮忙,便顾不得再忌讳小灵子,对着段晨星高声喊道:“段寨主,我是曾婉儿!这里要你帮忙!” 段晨星刚把颜秀清扶起来,听到喊声不由得一愣,没想到那蒙面的女子竟是曾家的大小姐。见海鲨帮的人都在回头看他,那些眼神看上去并不友善,段晨星不禁犹豫,自己刚刚从他们手中夺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师妹,再要开口要人,恐怕非得动手不可。眼下海鲨帮的人实在太多,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于是便趁着曾婉儿还没有摘下面纱,故意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冒充曾小姐!我现在赶着带师妹回去,暂且不跟你计较。识相的,你别再冒充好人!”说完,他抱起颜秀清,头也不回地走了。 曾婉儿气得直跺脚,却不小心震到扭伤处,不禁头上冒出汗来。她咬牙忍着,低声对小灵子说:“你不用管我,要是有机会逃走,你就赶紧去找秋遇公子和我爹,让他们快来救我!”小灵子冷静地观察着海鲨帮的人都站在那里,以及周围的地形如何。她刚学了随心所欲手的身法,多少能闪避一二,身上又有追风架子的底子,只要海鲨帮的人看得不是太紧,要说逃跑也不是没有机会。 海鲨帮的人见段晨星走远了,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便又开始调戏曾婉儿和小灵子。曾婉儿脚下行动不便,只能用手拨挡伸过来的一只只毛手。她越是遮挡,孙承等人就越好奇,更想知道她长什么样。眼看屡次不能得手,孙承有点急了,回头吩咐道:“你们俩把她掐住,老子不信整不了她!”曾婉儿握紧了拳头,做好准备,要与过来的人拼死一搏。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大声喝道:“住手!你们怎敢对大小姐无礼!”小灵子和曾婉儿扭头看去,却是郝青桐、鲁啸、廖树山三人及时赶来。海鲨帮的人并不认识这三个人,见他们来势汹汹,赶紧把兵刃都拿了起来。曾婉儿马上心里就踏实了,大声喊道:“郝叔叔,你们来得正好!”郝青桐等三人走到近前,对孙承说道:“你们海鲨帮的人办事也太没谱了!怎敢对曾家的大小姐动手动脚!”孙承愣愣地看着郝青桐:“敢问阁下是……?”郝青桐说:“郝青桐。这是鲁啸、廖树山。我们是受曾公差遣,专门保护大小姐的。”孙承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蒙着面的女子竟然是曾梓图的女儿,这才知道自己惹了麻烦。孙承赶紧对着曾婉儿作揖道:“曾大小姐,实在抱歉!小的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大小姐,该死该死!”曾婉儿轻轻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郝青桐对孙承说:“今天的事就算了,改日你们到府上跟曾公解释吧。”孙承点头作揖道:“是,是,改日一定登门谢罪,登门谢罪!” 小灵子说:“曾小姐崴了脚,你们谁来背他吧。”因为她是苦出身,百无禁忌。海鲨帮有个人上前说道:“我来背。”孙承瞪了他一眼,小声骂道:“滚开!”曾婉儿说:“老鲁,你带他们去砍一些树枝,给我搭个木椅就好了。”鲁啸随便点了海鲨帮的两个人,带着他们去砍了一些叶茂的树枝,又要了几杆长柄的兵刃,搭成一架小轿。曾婉儿解下斗篷,让鲁啸铺在乘坐处的枝叶上,然后扭头问小灵子:“现在你也知道了,这山里常有歹人出没。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下山?免得再生意外。”小灵子说:“不用了,我还回那里等秋遇哥哥好了。你把这些人带走,我心里就踏实了。”说完,她看了看那些海鲨帮的人。曾婉儿说:“那好。你们听好了,以后都不许骚扰这位小灵子姑娘。”海鲨帮的人连连称是。曾婉儿坐上小轿,还没等郝青桐吩咐,孙承便带头上前,找了三个人跟他一起抬了起来。曾婉儿不愿意看海鲨帮那些人的嘴脸,便叫过郝青桐耳语了几句。郝青桐让他们把小轿放下,然后把孙承拉到一边,小声吩咐了几句,便打发他们走了。孙承临走还回头望了小灵子一眼,不过小灵子并没有在意。鲁啸和廖树山抬起曾婉儿,郝青桐在旁边护着,一起往山下走去。曾婉儿问:“你们今天来得太及时了。你们怎么想到来这里找我?”郝青桐说:“这次多亏了秋香,是她告诉我们,说你可能会来府君山,我们便赶紧找来了。大小姐,今天太危险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有事出门,一定要叫上我们。”曾婉儿也暗自后怕,点头道:“我知道了。” 小灵子拾了曾婉儿的匕首,用布缠了插在腰间,又捡起地上的宝剑。她忽然想起了颜秀清,赶紧追上去说道:“曾小姐,秀清姑娘还在段晨星的手里,你是不是派人把她救出来?”曾婉儿忙对郝青桐说道:“郝叔叔,你去一趟晨星寨,把颜秀清姑娘要出来。你在穿芳峪见过的。”郝青桐为难道:“小姐,段晨星是颜姑娘的师兄,他把人带走也说得过去。咱们没有合适的理由,恐怕不好硬去要人。”曾婉儿想了一下,说道:“你说得对。这样吧,你现在就去福来客栈,把这个事告知燕山派的颜掌门,让他去处理。”郝青桐说:“颜掌门不认得我。万一他不信怎么办?”小灵子把颜秀清的宝剑交给郝青桐,说:“你拿这个去,他一定相信。”郝青桐点了点头,又跟鲁啸和廖树山嘱咐了两句,便快步下山去了。 小灵子也告别曾婉儿,继续去“秋灵练功处”等着吴秋遇。她刚坐定,就见孙承又带着那帮手下从周围钻了过来,贱嘻嘻将她围住。小灵子想要仗着腿快寻路逃走,却见各个方向都已经被堵住,不由得大惊失色,一边想着办法,一边叫道:“我是曾小姐的朋友,你们不能胡来!”孙承奸笑道:“就是曾小姐让我们来的。你认命吧!”说着便带人围了上来。小灵子试着寻找空隙钻出,但是终究不能如愿。她很快就被海鲨帮的人抓住,堵了嘴,捆了手,装进一个布袋子里。孙承命人抬起小灵子,很快消失在山林之中。 吴秋遇从曾府出来,未能问出柳如梦的下落有些失望,也对曾梓图忽然找他有些莫名其妙,他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到府君山找小灵子。等他赶到“秋灵练功处”的时候,小灵子已经不在了。吴秋遇只道是小灵子等不及,先回渔阳客栈了,便也下山向城里走去。等来到渔阳客栈,发现房间里也没人,跟伙计一问,伙计说,根本没见小灵子回来过。吴秋遇这才惊觉事情不对,赶紧出门寻找。 他正在街上乱撞,忽听有人叫他:“秋遇兄弟!等一等!”回头一看,竟是彭玄一。彭玄一如今已经是北冥教的长老,没想到竟会独自到蓟州城里来。吴秋遇见到他,多少有些意外,等他走近了,开口问道:“彭大哥,你怎么来了?”彭玄一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把他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四顾无人,才小声说道:“教主忽然不见了,大家正在四处寻找。”吴秋遇知道司马相被关在曾府花园假山下面的事,但是顾及曾家上下一众人口的安危,没敢对彭玄一说,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彭玄一也没察觉吴秋遇的表情变化,和他商量道:“秋遇兄弟,你跟曾家有些交情,能否也帮忙打探一下司马教主的消息?”吴秋遇说:“灵儿也失踪了,我正在找她。恐怕这次不能帮彭大哥了。”“小灵子也失踪了?”彭玄一有些错愕,但看到吴秋遇焦急紧张的表情,知道一定是真的。他很清楚,在吴秋遇的心里,小灵子远比司马相要重要得多,因此也不好再勉强他,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就不麻烦你了。也希望你能早点找到小灵子。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便匆匆走了。 郝青桐在穿芳峪跟颜秀清见过,还因为误会交过手,知道颜秀清是位性格刚烈的女侠,不忍她被段晨星那厮祸害,便加快脚步跑下山,一进城先找了匹马(他是曾府的老人,很多人都认识他,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然后赶奔福来客栈。颜震北认出秀清的宝剑,听说女儿被段晨星掳走,当即要了郝青桐的马,直奔穿芳峪。 到了晨星寨,颜震北也顾不得让门口的人进去通报,直接就往里闯。晨星寨的那些人不认识他,纷纷上来阻拦。颜震北心里惦记着女儿,急着进去,因此手下毫不客气,很快就把上前的几个人打翻在地。其余的都不敢再上来自讨苦吃。有机灵的,便快步跑进去报信。 颜秀清躺在土炕上,仍然昏迷不醒。段晨星在一旁淫邪地看着她,从清秀的脸庞、鼓起的胸部、平坦的腰腹,一直到匀直的两腿。他早就垂涎于这个师妹了,只是慑于师父颜震北的威严,不敢开口提起。如今梦寐以求的美人就摆在眼前,段晨星内心狂喜,伸出的手都在兴奋的发抖。他轻轻解开颜秀清的衣领,便要俯身去亲她…… 忽听有人胡乱敲着房门叫道:“大当家的,不好了!外面有人打进来了!”段晨星一惊,急忙跳下炕来,从墙上摘下长剑,开门去看。这时候,颜震北已经打到院中,一见段晨星,破口骂道:“畜生!你好大的胆子!”段晨星吓得浑身一颤,知道躲是躲不开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师父来啦,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弟子好出去迎接。”颜震北怒视着他,问道:“你少废话!秀清在哪儿?”段晨星忙说道:“秀清师妹在呢。您先到客厅喝茶,我这就去叫她。”说完,便要转身去掩饰。颜震北冷冷说道:“不必了,你直接带我去!”段晨星知道师父的脾气,也很清楚自己那点本事根本不是师父的对手,因此不敢违拗,只得堆笑道:“好,好。师妹就在这间屋里。师父请。”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暗自想着主意。万一被师父看出破绽,自己就死定了。 颜震北大步进了屋子,见女儿平在躺在土炕上,好像是昏迷不醒,不禁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对她做了什么手脚?”段晨星赶紧说道:“师父,您别着急,师妹她没事。”颜震北忽然看到女儿脖颈下面敞开的衣领,顿时心头火气,一巴掌重重打在段晨星的脸上,发出响亮的一声“啪——”。段晨星几乎站立不稳,险些晃倒,赶紧跪在地上。颜震北怒吼道:“早就看出你这畜生居心不良!没想到你真的丧心病狂,敢打秀清的主意!”段晨星知道师父正在气头上,只有抵死不认才有生路,于是假装委曲地跪在地上说道:“师父,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秀清师妹。海鲨帮那些人太无耻了,他们十几个人围攻师妹一个人,弟子赶到的时候,师妹已经……已经这样了。弟子拼死冲杀,好不容易才把师妹救了回来。本想等师妹醒了再去见师父的,现在师父您来得正好,弟子正担心海鲨帮的人追来报复呢。”“你是说这是海鲨帮的人干的?”颜震北半信半疑,“海鲨帮的人怎会到蓟州来?”段晨星说:“这个,弟子也不知道。等师妹醒了,您问问她就知道了。”颜震北火气稍稍消减了一些,这才发现段晨星的几个手下也在屋里贼眉鼠眼地看着,冷冷说道:“你们呆在这里干什么?”段晨星也看到了,甚觉丢脸,回头小声骂道:“都滚出去!”那几个人赶紧退了出去,把门关上。段晨星仍然在地上跪着。颜震北也不搭理他,给颜秀清盖好衣领,静静等着她醒来。 颜秀清醒了,睁眼看到自己躺在屋中,有些纳闷,看到爹爹也在,更加觉得惊讶,忙起身叫道:“爹,您来了。这是哪儿?”颜震北问道:“你跟爹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颜秀清说:“孩儿去府君山游玩,正要遇见小灵子被人劫持,便出手帮她。后来又来了一伙人,就是咱们日前在街上遇到那伙人,他们言语粗俗,试图抢人,孩儿一时气不过就跟他们打起来。本来倒也没吃亏,后来他们使了什么药粉,孩儿就昏了过去,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段晨星趁势说道:“那些就是海鲨帮的人!就是他们欺负我师妹!我好不容易才把师妹救回来。”颜秀清这才发现段晨星也跪在屋里,转身问道:“是你救了我?”段晨星心中暗喜,赶紧点头认了。颜震北这时才消了火气,扶起段晨星,后悔地说道:“刚才冤枉你了。”段晨星说:“没事,师父。师妹平安无事就好。现在师妹已经醒了,师父又亲自来接她,弟子终于可以放心了。”颜震北点了点头:“如今你已经自立门户,也不必过于拘礼。刚听说你守着这个寨子,我还担心你打家劫舍,做出不好的事情。如今看到你有情有义,我也就放心了。只要你带着那些手下行侠仗义,在地方造福乡里,早晚也能干出一番事业。”段晨星说:“弟子谨记师父教诲,绝不敢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情来。” 颜秀清忽然问道:“师兄,那两位姑娘怎么样了?”段晨星说:“我当时只顾救你,后面的事情我也不清楚。”颜震北说:“放心吧,她们应该没事。是曾家派人给我报的信,想必是曾家的人把他们救走了。”颜秀清这才放心。段晨星说:“师父和师妹难得来一趟,就在寨子中多留几日,也好让弟子尽尽孝心。”颜震北想了一下,说道:“也好。你为了救秀清,得罪了海鲨帮的人。万一海鲨帮的人找来,师父也不能袖手旁观。”颜秀清气哼哼说道:“就算他们不找来,这笔账也迟早要跟他们算清楚。”段晨星开始暗暗担心:万一将来师父师妹真的又遇见海鲨帮的人,自己抛撒迷魂香劫走师妹的事难说不会被师父知道,那可真是要命的祸事! 第114章阴谋设计 曾梓图反复思索着司马相被救之事。不论是与司马相熟识,还是对曾府的了解,以及解救的手段,吴秋遇的嫌疑都是最大,可是经过他的亲自试探,吴秋遇的嫌疑已经可以排除。曾梓图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胡大宁,可是胡大宁并非心机很深的人,若真是他所为,他每日在自己眼前晃悠,不可能不露出破绽。而且白鹿司遇袭之时,胡大宁正在自己身边,至少那个用幽冥鬼手袭击白鹿司的肯定不是胡大宁。那救走司马相的到底会是谁呢?他们又会藏在哪里? 乱无头绪中,曾梓图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曾可以。他心头一震,开始认真琢磨起这种可能性来。首先,除了曾梓图以外,曾可以对府里的情况是最为了解的,发现假山下那个石洞的机会也必其他人要多。其次,曾可以曾经表现出对胡大宁的猜疑,而且直接涉及到花园施工的事情,说明他已经对花园甚至假山有所关注,那么他去一探究竟的心思便也顺理成章。从这两个方面来看,曾可以是有可能发现关押司马相的石洞,甚至发现被关在那里的司马相的。想到这里,曾梓图开始当真起来。最为要紧的,司马相是曾可以的亲生父亲,这个曾梓图是知道的,虽然司马相和曾可以都未必知情,但是一旦他二人有所交流,这个事情还是有可能推断出来的。司马相急于脱身,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话都可能说得出来。更何况,曾梓图在挂月峰曾经亲口对司马相说出,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蓟州,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万一司马相把这个说辞告诉曾可以,曾可以一旦把这个事情联想到自己身上,只需找卢夫人询问一下便可证实。想到这里,曾梓图不禁越来越担心。他反复思量之后,决定要找机会对曾可以进行试探。 曾可以回到府中,先去大厅那里去看了一下动静,不过他并没有进去,站在台阶旁边犹豫了一会,便要转身回房。忽然一团人影从身后扑了过来。曾可以听到风声,吓了一跳,急忙闪身躲避。那人接连出招,招招直逼曾可以的要害。曾可以大惊,只得还手应对,慌乱之间便使出了地火无名拳法。过了三四招之后,曾可以才猛然认出那人竟是胡大宁,顿时醒悟过来,知道这可能是胡大宁在故意试探他的武功,不由得暗叫不好。他一边随手抵挡胡大宁的进攻,一边思考着如何应对胡大宁甚至是曾梓图对他的怀疑。 这时,裘如龙、司徒豹、柯老三、蒙昆等人听到动静,从大厅里走出来,见胡大宁和曾可以斗在一起,都不禁愣住。曾婉儿和秋香正好经过,也赶紧过来观看。 由于曾可以心中想着事情,而且不敢再用司马相教他的武功,顿时就显得反应迟钝了。胡大宁却仍然进攻凌利,非要逼着曾可以使出浑身的本事来。曾可以冷不防被他抓到肩头。胡大宁的手指正捏在被白鹿司钢针打中的伤口上。曾可以惊叫一声,奋力拍出一掌。胡大宁急忙向后退开,拱手道:“公子,得罪了!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曾可以伤口疼痛,头上冒出汗来,直直地盯着胡大宁,没有说话。曾婉儿跑上前,关切地问道:“哥哥,你怎么样?”曾可以一边喘气,一边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曾婉儿看到哥哥痛苦的样子,瞪着胡大宁说道:“你要干什么?”“我……”胡大宁似是有口难辩。裘如龙等人也都围了上来,有的询问曾可以的情况,进行安慰,有的则转身去埋怨胡大宁。 这时,曾梓图也闻讯出来,走到曾可以身边,看了看,转身盯着胡大宁问道:“这是你干的?”胡大宁尴尬道:“是,我只想看看公子的武功精进了多少,没想到……”胡大宁怒道:“看看他武功精进了多少?那需要下这么重的手么?我看你是成心的!”“我……”胡大宁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曾梓图说:“你对以儿下手如此狠毒,我看是积怨已久。我也不问你原因。我曾家养不住你了,你另谋高就吧!”他此言一出,蒙昆等人都是一愣。“曾公,你听我解释!”胡大宁急欲辩解。曾梓图说:“我想大家伙都看到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走吧!我曾家不欠你什么!”裘如龙等人有心相劝,但见曾梓图正在气头上,又都不敢开口。胡大宁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拱手对曾可以说道:“公子,对不住了。不过我胡大宁向天发誓,我真是无心的。公子保重!”说完,他又对着众人拱手转了一圈,无奈地转身走了。曾梓图让曾婉儿扶着曾可以进入大厅,自己也气哼哼地走了进去。裘如龙等人面面相觑,一个个不知如何是好,呆了一会,便各自散了。 曾梓图取出一只小木盒,递给曾可以,同时对他说道:“这是无涯大师送给我的菩提承露丸,据说不仅可以疗伤,还能增进功力。一度让胡大宁保管了些日子,幸亏没有让他带走。你刚刚受了伤,拿回去服用吧。”曾可以赶紧起身说道:“多谢爹爹。”曾婉儿余怒未息:“没想到胡大宁竟然是那样的人,平时爹爹对他那么信任,哥哥对他也很敬重,他却对哥哥下这么重的手。”曾梓图说:“说起这个,爹也气愤得很。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过于苛责,只有赶走了事。”曾可以却开口劝道:“爹,妹妹,你们不要生气了,也许其中有些误会。我想他不至于如此恨我,也许只是一时失手。”曾婉儿道:“哥哥,他那样对你,你倒还替他开脱。”曾梓图见曾可以并未记恨胡大宁,点了点头,赞道:“以儿,你能有这般胸襟,爹很高兴。好了,你身上有伤,早点回去养着吧。婉儿,送你哥哥回去。”曾婉儿赶紧起身,扶着曾可以回房去了。 看着他们兄妹二人出去,曾梓图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其实,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事先设计好的。就在昨晚,他把胡大宁叫到房里,问道:“去贺兰山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胡大宁说:“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程。”曾梓图说:“去请雌雄双煞的事只能秘密进行,不宜让外人知道。”胡大宁说:“那我忽然离开,多日不在,府里人多眼杂,难免会有各种揣测。”曾梓图笑道:“我正为此事把你找来。现在想到一个很好的借口,你明天便可行事。”胡大宁高兴道:“什么借口?”曾梓图说:“你派人在府门盯着,明日以儿回府,你马上出手偷袭他。名义上说要试探他的武功,你可以下手重一些,不必有任何忌讳。最好让他觉得你是真心杀他,让他使出全力来。到时候,我让众人都看到,就说你心怀不满,有意对以儿下杀手,我假意发作,把你赶出曾府。你便可以借机离开了。”胡大宁想了想,犹豫道:“这个主意好是好,的确能瞒过众人,甚至通过他们可以传扬出去,瞒过北冥教的人。不过,我怕下手太重,万一不慎伤到公子……”曾梓图说:“这个你不必担心。以儿习武多年,没那么脆弱。况且他身边总有人保护,未必懂得江湖凶险,让他受些小伤只当是多了一次历练。”胡大宁这才放心了,出去准备。 曾梓图的计划是一箭多雕:一是让胡大宁去试探曾可以的武功,从而判断他是否学了司马相的武功,从而验证或者排除他救走司马相的嫌疑;二是给胡大宁秘密去请雌雄双煞创造机会,在掩人耳目的同时,还不让胡大宁知道他要试探曾可以的事,免得让别人知道他父子二人之间有猜忌。更为绝妙的,最后以赶走胡大宁来结束这一番试探,会让曾可以觉得就是胡大宁要试探他,从而不会在父子之间产生嫌隙。其实曾梓图还有更为隐秘的心思,蕴藏着更为诡异的计划。当然这一切只有曾梓图一个人知道,其他人就算再厉害,也只能猜到其中的一小部分,不可能知道他的全部设计。这就是曾梓图的高明之处。 曾可以虽然借着肩膀伤痛,成功掩盖了身上武功进步的事实,但是经过胡大宁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试探,他心里终究是不踏实。他不太相信这只是胡大宁的一时兴起,隐隐觉得背后多少有爹爹的影子。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有睡好。 第二天,曾可以再次去母亲那里请安。出来以后,反复确认没有人跟踪,这才悄悄来到梨木台。这一次与以往不同,除了饮食以外,他还特意带上了文房四宝。因为他觉得早晚会被曾梓图怀疑,以后未必常有机会去见司马相,便想着让司马相赶紧把《北冥玄经》其余的部分也写出来,留待日后慢慢修习。 司马相看到曾可以手里的纸笔,很是惊讶:“以儿,你来此练功,带这些东西有何用啊?”曾可以说:“爹,孩儿愚钝,又想早日练成,只怕记忆不准多有讹误,因此想请爹爹把《北冥玄经》其余的部分都写出来,便于孩儿提前接近。”司马相说:“《北冥玄经》爹虽然全文看过,但是尚未全练,后面的部分也不是很熟。”曾可以关切地问道:“那您还能记得准么?如果假以时日,有没有可能一一写出来。”司马相想了一下,说道:“若真要写,也不是写不出来,只是颇须费些工夫。以爹爹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怕不宜就做此事。你可以把幽冥地火先练着,等日后爹爹身体好了,再写不迟。”曾可以只怕催得太紧会引起司马相的怀疑,但是又担心时日无多,终究不甘心,于是想了想,撒娇似地说道:“孩儿只怕爹爹以后跟我娘在一起,只顾过日子,没有心思再写了。还不如趁着现在有空闲,您提笔写了。”一听曾可以提到以后的快乐日子,司马相心情大好,于是答应道:“那好,爹就听你的,现在就开始写。不过爹要是累倒了,还得你和你娘照顾。”曾可以说:“爹爹龙精虎猛的,怎么会倒下?孩儿好好伺候您就是了。”司马相很高兴,便叫曾可以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把纸铺了。曾可以殷勤磨墨,司马相开始默写《北冥玄经》。 写了两张纸,大约百十来字,司马相有些累了,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曾可以见状,不由得暗暗担心他的状况,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写完。他忽然想到曾梓图昨日送给自己的菩提承露丸,顿时大喜,急忙转身去取了,殷勤地说道:“爹,您看这是什么?”司马相接过盒子看了看,摇头道:“爹看不出来。是薰香?”曾可以打开小木盒,里面共有四颗药丸。司马相见了,惊讶道:“这是什么?药丸?”曾可以说:“这是无涯大师送的菩提承露丸,特意拿来孝敬爹爹。据说不仅可以疗伤,还能增进功力。”司马相点头道:“这个爹听说过。无涯大师秘制的菩提承露丸颇有效用,堪比西域的贺兰映雪。这可是好东西,爹不吃,你每日练功,正好服用。”曾可以说:“孩儿还年轻,若需要,日后还可再去找无涯大师要。这一盒是专门孝敬爹爹的。”司马相望着曾可以,幸福地点了点头:“嗯,你有这番孝心,爹非常高兴,非常高兴。好,爹吃,吃。”说着把其中的一颗捏了起来。曾可以赶紧去端了泉水,殷勤地递了过来。司马相就着清凉的泉水把药丸服下。曾可以问:“爹,感觉怎么样?”司马相只顾高兴,哪管真实的感觉,随口说道:“好,好。”曾可以也很高兴,有了这些药丸,司马相就可以补充精力,每日就能多写一些,他就可以早日拿到《北冥玄经》。 小灵子被关在一个僻静院落的房间里,手脚绑在椅子上,嘴也被堵着。海鲨帮的人昨日把她藏入山林,躲过了吴秋遇,晚上便依着郝青桐的吩咐把她送到这里。曾婉儿推门进来,搬了一把椅子在小灵子对面坐下。小灵子心中不满,把脸转到一边去,不肯看她。曾婉儿开口说道:“小灵子,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我如梦姐姐……真的很喜欢秋遇公子。”小灵子看了她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曾婉儿把自己嘴里的布拿开。曾婉儿说:“你答应不喊叫,我就给你拿开。”小灵子点头同意了。曾婉儿这才把小灵子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就拿在手里。 小灵子活动了一下嘴巴,开口问道:“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如梦姑娘在哪里?”曾婉儿点了点头:“嗯,我现在也不想瞒你了。她就跟我娘住在一起。”小灵子说:“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如梦姑娘,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曾婉儿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道:“我不否认,我也很喜欢秋遇公子。我还骗如梦姐姐,说你和秋遇公子掉下山崖摔死了,如梦姐姐信了,一直很伤心。前天我去找她,看她还在拿着短剑发呆。如梦姐姐真的很爱秋遇公子,他们已经定了亲,他们……很好。我问她,如果秋遇公子还活着,但是喜欢上了别人,她会怎么样。她说,如果秋遇公子如果还活着,一定不会辜负她的。还说她时常梦见秋遇公子回来找她,醒了之后她明明知道那是梦,但还是宁愿相信,她说会一直等着秋遇公子,也许是三五年,也许是一辈子。”说到这里,曾婉儿几乎有些哽咽。小灵子听了也不禁动容,慢慢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曾婉儿抬起头说:“我求求你,小灵子,你离开秋遇公子吧。”小灵子看着她,轻声问道:“你真的只是为了如梦姑娘?”曾婉儿愣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和如梦姐姐在洛阳就相识了,我一直把她当姐姐。现在我娘已经认了她作女儿,她真的是我姐姐了。我自己喜欢秋遇公子,也觉得很对不起她。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为了如梦姐姐而放弃秋遇公子,但是跟你比起来,我宁可看到秋遇公子跟如梦姐姐在一起。”小灵子看着曾婉儿,点了点头,知道她说的都是心里话。沉默了良久,小灵子忽然说道:“你安排我见见如梦姑娘。如果她真的放不下秋遇哥哥,我可以离开。”曾婉儿惊喜道:“你说话算话?”小灵子苦笑道:“他们都已经定亲了,只要彼此是真心,我何必纠缠着秋遇哥哥?”曾婉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我马上就安排你们见面!” 曾婉儿起身要走,又停下来,看着小灵子身上的绳子。小灵子看出她的心思,说:“你不用给我解开。只要你能安心让我见如梦姑娘,我在这里多绑一会也没什么。来,把我的嘴也堵上。”曾婉儿愣了一下,感慨道:“小灵子,你……是个好人!”说完,上前把布团塞回小灵子嘴里,便转身出去了。小灵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百感交集。 曾婉儿来到卢夫人住处,谎称要带柳如梦去买东西,卢夫人并不多疑,嘱咐了几句便由她们去了。曾婉儿把柳如梦带到那个院落,柳如梦觉得有些奇怪,拉住曾婉儿问道:“婉儿,这好像是个人家,不像是卖东西的店铺。咱们是不是走错了?”曾婉儿神秘地一笑:“姐姐不要多问,到里面你就知道了。”柳如梦毕竟地形不熟,以为曾婉儿必定知道路径,便不再多问,跟着曾婉儿进了院子,来到一间屋子外面。曾婉儿让柳如梦先在外面稍等,她自己先推门进了屋子,并把门轻轻关上。柳如梦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曾婉儿为什么会带她来到这里。郝青桐等人在暗中保护她们,但是不敢让柳如梦看到。 小灵子本来正低着头打瞌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着曾婉儿。曾婉儿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上前给她解了绑绳。小灵子掏出嘴里的布团往地上一扔,然后一边松活着筋骨,一边问道:“曾小姐,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如梦姑娘?”曾婉儿说:“她就在外面。一会她进来,你可不许乱说话。最好不要告诉她秋遇公子还活着。”小灵子当即往门口望了一眼。虽然门关着,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小灵子心中已经开始紧张起来,既盼着见到柳如梦,又有点怕见到她,自己也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曾婉儿好歹把绳子收了,扔到床底下,然后才对门外的柳如梦说道:“如梦姐姐,你可以进来了。” 柳如梦轻轻推门进来,见屋里还有一个人,不禁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小灵子。小灵子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柳如梦,从头看到脚。曾婉儿见两个人都只顾打量对方,便开口说道:“如梦姐姐,这位是小灵子姑娘。”“小灵子?”柳如梦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小灵子此时开口问道:“你真的是如梦姑娘?”柳如梦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是柳如梦。婉儿,你带我到这里来,是要和这位姑娘见面吗?”曾婉儿说:“嗯,她说要见姐姐,我就把姐姐接来了。你们聊,我去外面守着。”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并把房门关好。担心小灵子说出对她不利的话来,因此曾婉儿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窗外听着。 小灵子先搬椅子让柳如梦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来。柳如梦轻声问道:“姑娘,你要见我?有什么事?”小灵子说:“早就听秋遇哥哥提起过你,果然是个美人。”听小灵子说起“秋遇哥哥”,柳如梦这才忽然想起来,原来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一直和吴秋遇在一起的那个小灵子,难怪刚才听名字觉得耳熟。她惊讶地看着小灵子,疑惑道:“小灵子,你还活着?他们说你……说你已经……”小灵子笑道:“说我已经掉下悬崖了是吧?我是掉下了悬崖,可是万幸没死,要不然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跟姐姐见面了。”柳如梦急切地问道:“那一心哥哥呢?他是不是也没死?他现在在哪儿?”小灵子刚才对眼前这个如梦姑娘还有些怀疑,怕曾婉儿随便找个人来顶替,现在听她脱口叫出“一心哥哥”,马上相信这个柳如梦是真的,因为吴秋遇应该不会对曾婉儿提起在寺庙长大的经历,就算是说过,曾婉儿也不会精心到安排假如梦随口说出来。“秋遇哥哥……”小灵子刚要说出吴秋遇的下落,就听曾婉儿在外面假装咳嗽了一声,小灵子会意,赶紧改口道,“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跟他在一起了。曾小姐可能会知道他的下落,你以后问她吧。我想她如果知道,应该会告诉你的。”小灵子也不算说谎,她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跟吴秋遇在一起了,只不过“这一段时间”不过是一两天而已。后面一句话她故意说得大声些,其实是说给曾婉儿听的,希望曾婉儿早日想通,把实情告诉柳如梦。 柳如梦显然有些失望,半晌不再言语。小灵子低声问道:“如梦姐姐,你现在过得怎样?”柳如梦抬头看着小灵子,勉强笑了一下,说:“我很好。一心哥哥不在了,婉儿的母亲知道我再也没有亲人了,就收我作了义女。他们对我都很好。”小灵子问:“那曾公子呢?你觉得他怎么样?”柳如梦说:“他也很好啊。”小灵子继续问道:“要是跟秋遇哥哥想比呢,你觉得他怎么样?”柳如梦这才明白小灵子想问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跟一心哥哥已经定了亲,心里不会再有别人了。”小灵子不好再追问下去,低下头,用脚搓着地面,过了一会,才又说道:“要是他们告诉你,秋遇哥哥已经不在了,你还会这样想吗?”柳如梦说:“他们已经告诉我了。我和秋遇哥哥经历了两次生离死别,最后我还活着……要是我也一起死了,就不至于伤心难过了。”说到这里,柳如梦转过身去,仰脸看着屋顶。小灵子知道,她又在伤心难过了。 过了一会,柳如梦回过身来,对小灵子说道:“看到你还活着,真好。当初一心哥哥以为你在大漠遇难,伤心了好久,不吃不喝,整个人都不行了。他要是早些知道你还活着,就不至于那么痛苦了。”小灵子听了,心中感动。吴秋遇对她的一片情义,她已经知道了。没想到柳如梦说起这个话来竟是那么自然,丝毫没有任何的醋意,只有对吴秋遇的关心,不由得暗自赞叹。柳如梦继续说道:“听婉儿说,后来你们见过是吧?”小灵子点了点头,说:“其实秋遇哥哥也一直想着你呢。”这时又听曾婉儿在外面咳嗽了一声。小灵子没有继续说下去。柳如梦叹道:“他知道你还活着,一定高兴极了。我们当初说好了一起到蓟州来找你。没想到找到了,他却又……”柳如梦喉头哽住,停顿了一会才说道:“唉,有时候真是恨这老天爷,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我们?要是一心哥哥还活着……如果能替换,我倒宁愿死去的是我……一心哥哥不在了,我最亲的人都没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要是一心哥哥还活着……他至少心里还有你……”虽然柳如梦几近哽咽,而且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小灵子听得出来,柳如梦对吴秋遇真是一片痴情,而且对吴秋遇和自己的来往并不介意,好像她的所有心思都是希望吴秋遇开心。小灵子感动得眼圈也红了,安慰道:“如梦姐姐,你不要难过了。说不定哪一天,秋遇哥哥又会回来找你了。”柳如梦抬起头,愣愣地看了看小灵子,摇头叹道:“唉,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小灵子见柳如梦如此伤心,真想马上就告诉她实情,但是曾婉儿就在外面守着,自己不能言而无信,于是轻声问道:“如梦姐姐,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柳如梦说:“我没什么打算。刚刚给一心哥哥做了超度,希望他早日轮回转世,来生不要再有这许多悲惨。我……就为他祈福吧。”小灵子问:“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柳如梦说:“也许吧。”小灵子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唉,难得姐姐对秋遇哥哥如此痴情。我想,秋遇哥哥要是知道了,一定非常感动。”柳如梦说:“痴情又有什么用?老天不肯遂人愿哪。今生无缘在一起,只有盼着来生能够在一起。”说到这里,又不禁潸然泪下,赶紧用绢帕擦眼泪。 小灵子站起身,说道:“姐姐,如果你相信我,就听我几句劝告。如果你相信秋遇哥哥还能回来,就开开心心地等着他。如果你觉得他回不来了,也找个合适的人替他疼你。总之,不管秋遇哥哥是否还活着,他都不希望看你伤心难过,他一定也盼着你开开心心的。”柳如梦感激地说道:“好妹妹,谢谢你。我会让自己开心起来的。我不想让秋遇哥哥的在天之灵为我担心。”小灵子点了点头:“嗯,这样就好了。你一定要记着我的话,不管秋遇哥哥在哪里,都希望你过得开心。你要真是为他好,就不要让他失望。”柳如梦说:“你的话我记住了。谢谢你,小灵子。”小灵子开心地笑了,对柳如梦说:“如梦姐姐,你好好保重吧。我可能很快就要走了。”柳如梦赶紧站起来,惊问道:“你要去哪里?”小灵子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我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了。”柳如梦说:“你要是还没想好,就先别急着走啊。留下来,咱们一起作个伴也好啊。”小灵子说:“谢谢姐姐的好意。不用了,我还是尽早离开吧。曾小姐,你进来吧!我和如梦姐姐说完了!” 刚才屋里小灵子和柳如梦的对话,曾婉儿都听见了,不由得心中惭愧,推门进来以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小灵子说:“曾小姐,你送如梦姐姐回去吧。另外,请叫他们帮我准备纸笔,我想写封信。写完了就留在这里,拜托你帮我转交。”曾婉儿点了点头,对柳如梦说:“姐姐,咱们走吧。”柳如梦对小灵子真是有些不舍,又跟她说了几句,经过小灵子再三劝说,才依依不舍地跟着曾婉儿走了。 很快郝青桐送来了纸笔。小灵子坐在桌边,发呆了良久,才沉重地提起笔,艰难地书写了起来。 曾婉儿把柳如梦送回卢夫人住处以后,便急急忙忙回来看小灵子。守在门外的鲁啸说:“小灵子已经走了。为了让大小姐放心,她特意让廖树山送她离开蓟州,好像是往西去了。”曾婉儿往西张望了一会,已经看不到小灵子的身影,不由得心中感慨。她匆忙走进屋中,看到小灵子放在桌上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沉思良久,才将信纸轻轻折了,放入怀中。 吴秋遇找不到小灵子,心急如焚。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四处寻找,连水也顾不上喝。府君山、翠屏湖、独乐寺、公输子庙,甚至穿芳峪都去过了,但是就没有小灵子的身影。他甚至连当地的叫花子都动用了,还是没有小灵子的消息。忽然看到几个北冥教青衣堂的人,吴秋遇心头一震,马上想到会不会是北冥教的人劫持了小灵子,因为先前已经有过一次。他冲上去前去,揪住一个青衣堂的人问道:“是不是你们抓了灵儿?”其余那几个青衣堂的人都吓了一跳,根本什么都没看清,人影一晃之后,就见到一个同伴被人擒了。他们紧张地将吴秋遇围住,喝问道:“你要干什么?”吴秋遇再次问道:“是不是你们抓了灵儿?”被他抓住那个试着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挣不脱,只得拼命地摇头。另外几个人看着吴秋遇好像并无敌意,倒像是在找人。他们也不想在蓟州城中惹事,便有人开口说道:“我们没接到堂主的指令,不会随便抓人。你说的什么灵儿,我们没见过!”吴秋遇挨个看了看那几个人,看他们不像在说谎,这才松了手,有些失望地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那几个青衣堂的人看了看同伴并未受伤,也不敢多做计较,看了看吴秋遇的背影,小声嘀咕了几句,也就走了。 曾可以正在自己屋中拿着司马相写好的几页《北冥玄经》专心研读,忽听有人敲门,他赶紧把纸藏入枕头低下,开口问道:“谁呀?”“哥哥,是我。”是曾婉儿的声音。曾可以用枕头把那几页纸压好,检查屋中没有任何破绽,才走到门口去开门。曾婉儿直接走到桌边坐下,看上去有些心事。曾可以走到她身边问道:“妹妹,你怎么了?”曾婉儿抬头看着曾可以,说:“我被人打劫,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你都不说去问候一声。”曾可以赶紧堆笑说道:“我刚从郝叔叔那里听说此事,还没来得及过去问候,是我不好。既然妹妹前来兴师问罪,哥哥认罚!你说吧,让我怎么补偿你?”曾婉儿说:“你身上有伤,我就不罚你了。”曾可以趁势夸赞道:“我就知道,妹妹最善良体贴,最通情达理了。”曾婉儿看了她一眼:“那如梦姐姐呢?”曾可以被她堵了一句,尴尬地笑道:“这怎么能一样呢?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曾婉儿这才切入正题:“哥哥,你知道海鲨帮的来历,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们打发走?我不想再见到他们。”其实,她是怕自己劫持小灵子的事从海鲨帮的人嘴里泄露出去。曾可以一听是这事,满口应承道:“这个好办,我一会就去跟爹说。”“你现在就去!”曾婉儿说着就站起来,催促道。曾可以说:“好,我现在就去。”兄妹二人说说笑笑地从屋里出来。曾婉儿达成了目的,高高兴兴地先回去了。 曾可以找到曾梓图,说:“爹,与海鲨帮来往,咱们确实增加了不少进项。可是最近,孙承带着他那伙手下四处乱窜,没少在城里惹事。日前在府君山,还妄图劫持婉儿,幸亏郝青桐他们及时赶到,才没出事。”曾婉儿和郝青桐等人回来都没说起过这件事,曾梓图还不知道,听了之后不禁一皱眉,站起身骂道:“这帮蠢货,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曾可以劝道:“爹,您也不用太生气,好在没有出大事。我看,不如尽早把他们打发了,免得再惹出事来牵连到咱们曾家。”曾梓图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你去告诉裘如龙,让他把那伙人送出蓟州。”曾可以点头领命,转身往外走。他刚走到门口,曾梓图忽然叫住他:“以儿!”曾可以停下脚步,回身望着曾梓图,不知他还有什么吩咐。曾梓图问道:“我给你那盒菩提承露丸,你吃过了没有?有效果么?”曾可以赶紧敷衍道:“吃过了,效果很好。孩儿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曾梓图刚才一直在看着曾可以,听他说完之后,微笑道:“有用就好。你去吧。”曾可以这才转身离开,心里有些嘀咕,不知道刚才自己的话被爹爹看出破绽没有。 城北七十里外的梨木台。司马相仍在默写《北冥玄经》。写了一会,觉得身上越来越没有力气,肚子里也有些不舒服,其实从早上起来他就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只不过现在更加明显。他放下毛笔,勉强支撑着站起来,自去舀了一碗泉水,然后打开菩提承露丸的盒子,把剩下的最后一颗药丸放进嘴里吃了,又喝了两口泉水送下,这才重新坐到“石桌”前,提起笔,蘸好墨汁,继续默写《北冥玄经》。 又写了七八个字,司马相觉得肚子里隐隐作痛。他有些奇怪:怎么吃了药丸,身体不但未见好转,反倒更加难受了?可又忽然想到,也许是自己久未活动,身子太虚了。于是他再次停笔,站起来,舒活了一下筋骨,试着打起拳来。开始两拳还好,可打到第三拳,司马相便觉得手臂经脉微有刺痛,他试着加大力度,又使了两招,以为可以冲破封阻,让血脉顺畅,没想到那刺痛的感觉更加明显了,而且这时已经蔓延到了全身经脉。司马相一愣,急忙停手,可是身上的疼痛却并未减轻。他咬着牙,忍着痛,试图摸着石头坐下,这时才发现自己弯腰都有些困难了。司马相大惊,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疼起来。他想抬手封住自己身上几处穴道,可是手还没有摸到身体,便有一股剧痛爆发开来。“啊——”司马相惨叫一声,身子晃了晃,便倒在刚才写字的“石桌”上,把碗也碰翻了。司马相嘴里流出的血和碗里洒出的水混在一起,洇湿了还没有写完的那几页《北冥玄经》,血水顺着石头的边缘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 曾可以找到裘如龙,吩咐他尽快设法让海鲨帮的人离开蓟州,然后自己骑马赶往梨木台。按照司马相昨天的估计,今日便可以把《北冥玄经》剩余的部分写完。曾可以似乎已经看到,最后那几页《北冥玄经》的书稿正在等着他去取。 可是等他赶到梨木台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司马相。他从马上下来,冲着窝棚喊了两声:“爹,孩儿来了!爹!”窝棚里也无人应答。曾可以愣了一下,也顾不得拴马了,直接跑到窝棚那里去看,里面空无一人。他冲着周围大喊了几声,仍是无人应答。这时曾可以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急匆匆跑到“石桌”前,看到上面的几张纸已经被血水浸染得字迹模糊,提起来看了看,已经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他无力地偏坐在司马相写字时曾经坐过的位置,在迷惑的同时也充满了失望。 曾可以发了一会呆,忽然发觉有血水滴在他的靴子上,轻轻用手抹了,将手指抬起来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惊。他仔细看了看“石桌”上的血迹,又将手指闻了闻,一下子站起来,惊愕道:“有毒!”盛放菩提承露丸的盒子还摆在桌上,可是里面的药丸已经没有了。曾可以愣愣地看了一会,忽然将木盒子抓起来,闻了闻,若有所思。呆呆地站了一会,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无力地坐了下去。痛苦了良久,曾可以忽然仰起头来,对着天空大声喊道:“爹,你为什么连我都要骗?你不想要我了吗?要是那药丸被我吃了,我不是也被毒死了?你为什么如此狠心!为什么呀?” 曾可以的猜测没错,这的确是曾梓图的安排。曾梓图在让胡大宁试探曾可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这一招。曾梓图只对胡大宁说,要为他秘密西去制造一个掩人耳目的借口,其实主要是想让他放心去逼迫曾可以使出全力,从而判断他是否学了司马相的武功。那日众人听到动静从大厅里出来以后,曾梓图便躲在暗处观察。虽然曾可以后面想到了胡大宁是在故意试探他,不敢再使用司马相传他的地火无名和幽冥鬼手,但是曾梓图已经看出曾可以是在故意掩饰。所以在打发了胡大宁之后,曾梓图假意关心儿子的伤事,将一盒假的“菩提承露丸”送给了曾可以,那其实是一种毒药。曾梓图的真正目的,就是想通过曾可以的手,把这些有毒的药丸让司马相吃下,从而免除后患。一方面,曾可以是个谨慎小心的人,靠跟踪他追查到司马相的藏身之地并不容易,借曾可以的手毒死司马相,可比查明隐藏地点再去动手杀害要省心多了。另一方面,司马相的藏身之处必然隐秘,他在那里中毒死了,外人很难发现,那么此事便可死无对证,日后北冥教也很难把教主失踪的事算到曾家的头上。更为重要的,司马相毕竟是曾可以的亲生父亲,曾可以既然救他出来,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司马相是北冥教的现任教主,论地位,论武功,都不比曾梓图差。曾可以从小就参与曾家大大小小的事,尤其是江湖上的事,万一曾可以一时冲动,打算跟着司马相走,那对曾梓图将是非常大的打击。如果利用曾可以把司马相毒死,那么曾可以便没有了其他选择,只能继续回到曾梓图的身边。这也是曾梓图实施这个计划的一个重要考量。 当然这个计划也是有风险的。万一曾可以没有把药丸给司马相,而是自己吃了,甚至救走司马相的根本就不是曾可以,而是另有其人,那曾可以不是白白牺牲了?万一司马相没有被毒死,怨恨之余孤注一掷,带着北冥教的亲信疯狂来报复,岂不是给曾家埋下大祸?所以,曾梓图也是在经过反复思虑之后才下定决心。 虽然曾可以并不是曾梓图的亲生儿子,但是曾梓图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疼爱,怎么肯让他死呢?即使认定是他救走了司马相,曾梓图也不希望从此失去曾可以。因为曾梓图想得很明白,曾可以终究是要留在他身边的。一者,他对曾可以有二十年的养育之恩、父子之情,曾可以早已习惯了曾家的生活,而对那个亲爹司马相毫无感情可言,甚至在这二十年中只知道有曾梓图一个父亲,根本不知道还有司马相那样一个亲爹。二来,曾可以也是有远大志向的,司马相虽然贵为北冥教的一教之主,看上去风风光光,但是北冥教的教主是长老们提议,大家公选的,不可能世袭;而曾家就不同了,曾可以一直代替曾梓图跟江湖帮派联络,作为大家眼中的曾家大公子,曾梓图创立的一派势力,早晚要传到曾可以的手上,而且是顺利成章的事情。曾梓图相信曾可以早晚会想明白这一点,所以并不担心他会背叛自己。 曾梓图在下定决心之前,对可能的风险其实都有考虑。关于谁吃药丸:曾可以肯定希望能把司马相身上的武功全学过来,可是司马相武功已废、身上又有伤,曾可以为了早日达到目的,很可能会把药丸拿去献殷勤。也就是说曾可以把药丸送给司马相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他自己吃掉的可能性。这也是曾梓图设计这个计划的最初想法。万一曾可以吃了怎么办?曾可以每日回家,若真是他吃了药丸,必有症状反应,曾梓图是有解药的,只要及时给曾可以服下解药,便不会有什么大碍。曾可以知道曾梓图给他的药丸有毒,会不会对曾梓图产生嫌隙?这个曾梓图早就找好了替罪羊,他在把药丸交给曾可以之时,便先说了药丸曾经交由胡大宁保管,到时候只要推说药丸是被胡大宁调换了即可。万一司马相吃了药丸却没被毒死,会不会纠集亲信疯狂报复?药丸是他的亲生儿子给他的,司马相只有这一个血脉,未必忍心找曾可以责问。另外,卢夫人还在曾梓图的掌控之中,曾梓图料定司马相会投鼠忌器,不敢贸然来报复。更何况,司马相武功已废,在北冥教的威信和影响力大不如前。说不定他自己还得担心教主能否做得下去,未必还有能力发动人手来闹事。曾梓图正是在做了这些判断之后,才大胆将毒计使了出来。曾梓图心机至此,绝不是一个老谋深算便可表达。 第九卷故地重游 徒劳私意空设计,只用真情定心思。偶因误会生嫌隙,枉自出头惹笑痴。 第115章索要灵儿 裘如龙找到海鲨帮的人,在翠屏楼宴请了他们,然后代表曾梓图准备了一些礼物交给孙承,拜托他带回去转呈帮主沙育净,当然孙承等人也各有好处。孙承等人此前正在惴惴呢,担心自己带人在府君山骚扰曾婉儿的事被曾梓图知道,可能会受到责难,没想到裘如龙竟然会代表曾梓图来宴请他们,还馈送礼物,一个个喜出望外,都喝了不少。裘如龙的本意是让他们带着给沙育净的礼物尽快离开蓟州,没想到这伙人竟喝醉了。裘如龙无奈,只得先回去复命。 吴秋遇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着,急着要找到小灵子,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孙承等人醉醺醺从翠屏楼里出来,一个个脚步都不稳了。有人看到了吴秋遇,结结巴巴报告孙承:“孙……孙把头,是那……那小子,咱们追……不追?”孙承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一眼,胡乱吩咐道:“追……追呀。给我追……追……”一伙人便摇摇晃晃向吴秋遇走来。 吴秋遇一直在闷头走路,等走到近前才注意到前面是海鲨帮的人。他此刻没有心情与海鲨帮的人计较,随便看了看他们,便继续向前走路。孙承旁边的一个家伙摇摇晃晃走上来,抓住吴秋遇的胳膊,醉醺醺说道:“小……小子,我们终于抓……抓到你了。那个小……小妞……”吴秋遇心头一震,忽然想起那天自己和小灵子离开曾府,被海鲨帮这伙人追赶的情景。他说的小妞显然就是小灵子,这么说小灵子是被他们抓走了? 吴秋遇顿时清醒了不少,一把揪住那人问道:“是你们抓了灵儿?是不是?说!”那人猛然被吓到,竟然昏了过去。孙承见状,抬手招呼众人上前:“抓……抓抓他!”一伙人仗着人多,又借着酒劲,根本不知死活,上前将吴秋遇围住。吴秋遇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直接出手把孙承揪住,逼问道:“你们把灵儿弄到哪儿去了?”这时候,有几个人纷纷上来抓扯,吴秋遇很轻易就把他们踢翻推倒,其他人也暂时不敢上前。吴秋遇用力捏住孙承的肩头,孙承疼得直叫:“轻,轻点。”吴秋遇再次问道:“说,你们把灵儿弄到哪儿去了?”孙承迷迷糊糊说道:“什么灵……灵儿?我不知道。”吴秋遇说:“就是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孙承此刻“她……她呀,你去问……曾……曾家……曾家小姐……”“你是说婉儿小姐?她知道灵儿在哪儿?”吴秋遇正要再问,却见孙承一口酒气冒上来,眼看要吐。他轻轻将孙承推开,孙承马上弯腰狂吐起来。再看其他人,也都是几乎不省人事。 吴秋遇心中纳闷:海鲨帮的人怎么会说去问曾家小姐?是他们酒喝多了,信口胡说?还是真的跟曾婉儿有关?看看这伙人醉成那个样子,恐怕一时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便打算先去找曾婉儿问问再说,如果海鲨帮的人只是胡说,再回来找他们盘问也不迟。 颜秀清跟着爹爹颜震北走在街上,一眼看到吴秋遇,开口招呼道:“吴少侠!”吴秋遇听到有人叫他,循声扭头一看,见是颜秀清,便停下脚步,点头回应:“颜姑娘。”颜秀清向吴秋遇周围看了看,问他:“小灵子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吴秋遇摇头叹道:“唉,她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我正在找她。”颜秀清一愣:“失踪好几天了?她……哦,对了,那天在府君山,我见过小灵子。我们遭到海鲨帮的人围攻,后来我被师兄救走,曾婉儿小姐的保镖去给我爹送过信,我想她应该也得救了。你去问过曾小姐吗?说不定她会知道小灵子的下落。”吴秋遇大喜:“刚才海鲨帮的人也说让我去问曾小姐,我正这就到曾府去问问。多谢颜姑娘!”颜秀清眼前一亮:“吴少侠,你刚才见过海鲨帮的人?他们在哪儿?”吴秋遇往来时的方向一指:“在那边,翠屏楼的门口,好像都喝得烂醉。”“多谢吴少侠!后会有期!”还没等吴秋遇回答,颜秀清便快步往翠屏楼的方向奔去。颜震北冲着吴秋遇点了一下头,也快步跟去了。 吴秋遇料想他们可能是去找海鲨帮的人出气,想那父女二人身上都有武功,对付海鲨帮那几个醉鬼应该绰绰有余,应该用不上自己去帮忙,于是便继续向曾府走去。知道小灵子可能跟曾婉儿在一起,吴秋遇心里多少放心了一些,又忽然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了找小灵子,吃不下、睡不好,就算曾婉儿热情挽留,小灵子也应该早来告知一声啊。他不禁又开始担忧,怕小灵子又遇到新的意外。 吴秋遇在曾家住过几个月,门口的家丁都认识他,因此跟他打了招呼,便让他进去。只有一个家丁先跑进去报信。曾梓图听说吴秋遇来了,觉得有些意外,想了想各种可能,终究是想不通,便吩咐家丁把他请到大厅来。吴秋遇本来是想直接去找曾婉儿的,可是刚才报信的那个家丁跑回来迎上他,请他到大厅去见老爷。吴秋遇只好先到了大厅。曾梓图已经在门口等他,一见吴秋遇便开口说道:“秋遇贤侄,你回来真好。今天没带小灵子一起来?”吴秋遇说:“我好几天没见到她了,听说是跟婉儿小姐在一起。我就是来这里找小灵子的。”曾梓图一愣,他还真没听说小灵子进府的事,于是说道:“唉,婉儿办事太随意,把小灵子姑娘接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来人哪,你去小姐那里,请她来一下,如果小灵子姑娘也在,就让她们一起过来。”家丁领命去了。曾梓图便把吴秋遇让进大厅里等着。 曾婉儿脚上的扭伤还没全好,正在床上养着,手里拿着小灵子写给吴秋遇的信看。秋香推门进来,曾婉儿赶紧将信收起来。秋香说:“小姐,老爷派人来传话,说秋遇公子来了,在大厅呢,让你过去一趟。”得知吴秋遇来了,曾婉儿心中欢喜,马上起身下地。秋香后面补了一句:“还说如果小灵子也在,让她一起过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曾婉儿心中一惊,想不到吴秋遇是为小灵子的事来的,而且好像已经知道跟自己有关系,不禁有些紧张。秋香见了,不禁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曾婉儿犹豫了一会,弯腰到床上,从枕头低下摸出小灵子的信,轻轻折好了,放入袖中,才轻声说道:“没什么,咱们走吧。” 曾婉儿带着秋香走入大厅。吴秋遇一见曾婉儿进门,站起身问道:“婉儿小姐,灵儿呢?”曾婉儿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说道:“小灵子没跟我在一起呀。你怎么会来问我这个?你是听谁说的?”吴秋遇说:“我遇见海鲨帮的人,他们说你知道。后来遇见颜姑娘,她也这么说,说她和小灵子遭遇海鲨帮的人打劫,她被她师兄救回,小灵子可能被你的手下救了。”曾婉儿心中暗恨,没想到海鲨帮的人还是坏了事,于是紧张地问道:“他们还跟你说什么了?”吴秋遇说:“海鲨帮的人都喝醉了,我只听他们说可以来问你,然后就问不出什么了。”曾婉儿问:“那颜姑娘呢?她都说了些什么?”吴秋遇说:“颜姑娘就说她和小灵子被海鲨帮的人围攻,你的手下去给颜掌门送过信,告诉我小灵子可能被你们救了,然后就去找海鲨帮的人出气了。婉儿小姐,灵儿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听到这些,曾婉儿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知道自己劫持小灵子的事并没有败露,于是说道:“他们说的没错,当时我也在山上,我们是差点被海鲨帮的人劫了。幸亏郝叔叔他们及时赶到,把我和小灵子救了。”吴秋遇急忙问道:“那小灵子人呢?她现在在哪儿?”曾婉儿说:“赶走海鲨帮的人以后,我问小灵子要不要一起下山,怕她再被歹人算计。她说要去一个地方等你,就自己先走了。”吴秋遇看着曾婉儿,对她的话半信半疑。曾婉儿看出吴秋遇不相信,于是说道:“小灵子真的不在这里!不信你问秋香。”吴秋遇扭头看着秋香。秋香点头道:“嗯,我们小姐说的是真的。我这几天从没见过小灵子。”吴秋遇有些失望地坐回椅子上,半天不再说话。曾婉儿暗自庆幸,终于把这个事敷衍过去了。 曾梓图听了他们的对话,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开口说道:“秋遇贤侄啊,我看婉儿说的是实话。兴许小灵子在山里又遇到了别的危险,老夫这就派人去帮忙寻找。来人哪!”吴秋遇扭头看着曾梓图,想了一会,忽然起身说道:“伯父,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灵儿是不是被你们关起来了?”曾梓图一愣:“秋遇贤侄,你怎么会这么想?”吴秋遇说:“灵儿一直跟我在一起,我们进出府君山多次,也没遇到坏人打劫,为什么我一离开,她就遭遇意外?你让胡大宁去找我,谎称是婉儿小姐有话跟我说,又说只让我一个人来。现在想想,这都是你们设计好的,把我骗来,好趁机对灵儿下手对不对?当初我和灵儿看到裘如龙带着孙承来曾府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想来,你们都是一伙的对不对?”曾婉儿没想到那天吴秋遇进府,竟是曾梓图以她名义骗来的,不禁轻轻叫了一声:“爹。”曾梓图有些无辜地说道:“秋遇贤侄,你误会了。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吴秋遇说:“我和灵儿急着找到如梦,那天晚上走到小竹林,看到黑衣人进了夫人的院子就没再出来,后来我被人引走,小灵子却一直在那里看着,直到婉儿小姐来了,进了院子却找不到人。那个黑衣人被你们抓了对不对?那个黑衣人就是司马教主对不对?你们怕我和小灵子泄露出去,就想把我们也分别关起来对不对?”曾梓图和曾婉儿都是一惊,没想到吴秋遇竟然也想到黑衣人被抓,而且知道黑衣人就是司马相。曾梓图愣愣地看着吴秋遇:“你怎么知道黑衣人是司马相?”吴秋遇说:“你找过我来一直都在说闲话,为什么忽然问我司马教主怎么样?显然是担心我会救人,故意试探!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都是你们算计好的!”曾梓图听他这么说,反而踏实了,如果吴秋遇只是从自己的问话中猜到了司马相,那司马相被关被救的事他未必真知道,于是说道:“秋遇贤侄,这真的是误会。我十分欣赏你和小灵子姑娘,怎么会对你们做那种事呢?”曾婉儿也说:“秋遇公子,你真的我会我爹了。” 吴秋遇气哼哼说道:“我不想听你们解释!我现在只想见到灵儿!你们快把灵儿交出来!”曾梓图和曾婉儿只能尽力辩解,但是吴秋遇已经听不进去了。僵持了一会,吴秋遇突然大喊道:“你们再不把灵儿交出来,我要发疯了!”说着,他提气在手,两手上攒,猛地向下一震,使出一记“移山镇鬼”,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五式。只听咔嚓哗啦一通响,原本好端端的一把椅子已经碎断成劈柴模样,散落了一地。秋香吓得惊叫起来。 裘如龙、柯老三等人闻讯赶来,刚进门口就见吴秋遇震碎木椅,不由得惊在那里。曾梓图见吴秋遇发怒,也开始担心起来,赶紧安抚道:“秋遇贤侄,你不要动怒!咱们有话好好说!”吴秋遇说:“我只想带走灵儿!你们快把她交出来!”曾梓图无奈道:“可是她真的不在这里!老夫亲自带人帮你去找,好不好?”吴秋遇哪里听得进去,再次提气在手。 曾婉儿见吴秋遇两眼直盯着曾梓图,只怕他真的对爹爹不利,赶紧挡到曾梓图面前,对吴秋遇说道:“你要打就打我,不要伤害我爹!”裘如龙等人也都紧张起来,赶紧围过来护住曾梓图。吴秋遇瞪着眼睛说道:“我不想伤人!你们不要逼我!”曾婉儿知道,一旦吴秋遇发作起来,这些人是根本挡不住的,而吴秋遇已经快急疯了,随时都可能发作,只得一狠心,从袖中取出小灵子的信,递到吴秋遇面前,说道:“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吴秋遇问:“这是什么?”曾婉儿说:“这是小灵子给你的信,我怕你伤心,本来是不想给你看的。”一听是小灵子写的信,吴秋遇一把抓过来,急切地看了起来。裘如龙等人趁机护着曾梓图离开了大厅。 小灵子的信不长,只有两张纸。上面写的是:“秋遇哥哥:我走了。是我自己要走的,跟别人没有关系。能认识你,我很高兴。跟你相处的这些日子,我很开心,我知道你也很开心。这就足够了。我走了,我要继续我自己的流浪生活了。你不要找我,你找不到我的。你有你自己的责任,你和如梦姑娘已经定了亲,你应该和她在一起。如梦姐姐是个好姑娘,善良体贴,对你是真心的,她一直在等你。她不能没有你,你也一定不要辜负她。等你们成亲之后,说不定我们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到那时我们还可以做朋友。还有曾小姐,我们大家都能成为朋友。如果你不能和如梦姐姐在一起,那我们大家可能都作不成朋友了。我走了,秋遇哥哥。祝你早日找到如梦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对她!祝你们幸福!——小灵子。” 小灵子走了,曾婉儿当然很高兴。尤其是小灵子特意声明:是自己要走,与别人无关。这无疑为曾婉儿做了最好的掩饰和开脱,让她不必为劫持小灵子的事担心。曾婉儿看完小灵子的信也很感动,但是她太喜欢吴秋遇了,终究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小灵子的信中一再劝吴秋遇珍惜柳如梦,尤其是里面有一句“如果你不能和如梦姐姐在一起,那我们大家可能都作不成朋友了”,这句话显然也是给曾婉儿看的,暗示她不要跟柳如梦争抢吴秋遇。所以,曾婉儿心里非常矛盾,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信交给吴秋遇。 吴秋遇看完了信,已经呆在那里。曾婉儿在一旁说道:“现在你知道了,小灵子真的已经走了。”吴秋遇看着曾婉儿,忽然抓住她的两条手臂。曾婉儿惊叫道:“啊,你弄疼我了!”秋香看到小姐痛苦的表情,赶紧叫道:“秋遇公子!你不要伤了我们小姐!”吴秋遇这才惊觉自己手重了,赶紧松了手,喊叫道:“你明明知道她走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曾婉儿低头说道:“我怕你一时无法接受,我不想看你难受,所以才……对不起,是我不好。”见曾婉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吴秋遇的火气稍微消了一些,盯着曾婉儿问道:“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会写这样的信?”曾婉儿觉出吴秋遇的态度变化,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抬头说道:“她问了很多关于如梦姐姐和你的事情,我都如实跟她说了。可能她觉得对不起如梦姐姐,就走了。”吴秋遇愣愣地看了曾婉儿一会,慢慢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痛苦地说道:“灵儿,你为什么说走就走?心里有话为什么不跟我说呀?我可以……”曾婉儿见他痛苦,就劝道:“你不要太难过了,小灵子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你好。好在你已经知道她平安无事了,不用再为她担心。” 吴秋遇痛苦地摇了摇头,脚步沉重地往门口走去。曾婉儿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吴秋遇走出大厅。司徒豹、蒙昆、天山恶鬼、白鹿司等人各持兵刃紧紧盯着他,但是谁也不敢上前。裘如龙和柯老三则护着曾梓图,远远站在众人身后。吴秋遇根本无心注意众人的举动,只是失魂落魄地往门口走去。 天山恶鬼想出手偷袭,白鹿司也想要打出折扇中的毒针。曾梓图见了赶紧喝止。蒙昆等人面面相觑,开始小声议论。蒙昆说:“这小子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司徒豹说:“看样子是那个小丫头丢了,急疯了。”这时,郝青桐、鲁啸也闻讯赶来,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曾梓图见吴秋遇已经走远,吩咐道:“没事了,大家都回去吧。今天的事,都不要说出去。”说完,便转身进了大厅。众人见已经没什么事可做,便都各自散了。郝青桐和鲁啸瞥见曾婉儿也在厅中,便跟着曾梓图走了进去,忽然看到那把散碎的椅子,都震惊不已。 曾梓图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把曾婉儿叫到身边,开口问道:“婉儿,跟爹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婉儿先把秋香和郝青桐、鲁啸打发出去,才坐下来把先前的经过讲了出来:“那天我跟如梦姐姐说话,见她仍然对秋遇公子一片痴情,心中难受。听说您把秋遇公子叫到府里,小灵子独自在府君山,便蒙面去逼她离开秋遇公子。她不肯。我就把她劫到山上,打算藏起来,让秋遇公子找不到她。没想到燕山派那个颜姑娘跳出来救了她。这时候,海鲨帮那伙人就来了,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还要行凶。幸亏郝叔叔他们从秋香那里知道我在山上,及时赶到。小灵子不肯跟我一起下山,我便让郝叔叔安排那些海鲨帮的人再次把她劫了,逼她离开秋遇公子。她后来答应了,但要求见如梦姐姐一面。我安排她们见面。小灵子觉得如梦姐姐对秋遇公子是一片痴情,后来就……留了一封信,自己走了。”曾梓图问道:“你能确定小灵子已经走了吗?”曾婉儿点头道:“嗯,这个可以肯定。要不然,秋遇公子也不会那么着急了。说起来,小灵子也是个好人。她怕我不放心,还主动要求廖树山送她离开蓟州。” 曾梓图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说道:“你竟然蒙面去劫人?再怎么说,你也是曾家的大小姐,怎么能亲自去干那种事?”曾婉儿低头道:“爹,我知道错了。”曾梓图说:“爹并没有怪你。你的做法虽有不妥,但爹可以理解。小灵子主动离开秋遇,这是好事。”曾婉儿有些意外:“爹,您真这么想?”曾梓图说:“如果你真能把秋遇招赘进门,爹全力支持你!”曾婉儿站起来,大喜道:“爹,您太好了!”忽然又觉得自己有失矜持,赶紧低下头去。曾梓图笑道:“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过一段时间,等秋遇的情绪平复了,你继续接近他,对他好一些。”曾婉儿娇羞道:“我知道了。”说完,便转身甩出一句“我走了”,美滋滋出了大厅。曾梓图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吴秋遇得知小灵子默默离开,是为了成全自己和柳如梦,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小灵子会去哪里,也不知道如梦现在哪里,此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颜震北和颜秀清父女二人在翠屏楼附近找到海鲨帮的人。颜震北看海鲨帮的人都醉得不清,怕传扬出去,被别人耻笑燕山派的人胜之不武,便暂时不想跟他们计较。奈何颜秀清心中气愤,上前将孙承等人踢打了一顿,才终于出气。父女二人有些饿了,便就近到翠屏楼吃些东西。他们身上有钱,到二楼找了个雅间,坐下来慢慢享受美食。 吴秋遇也昏昏噩噩地进了翠屏楼。伙计迎上来问道:“客官,您坐。要来点什么?”吴秋遇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说:“我要酒!我要喝酒!”伙计问:“您要什么酒?要多少?”吴秋遇说:“什么酒都行!越多越好!”伙计有些诧异,回头看着掌柜的。掌柜的从柜台里探出头看了看,招呼伙计过去,小声说道:“看来是个心情不好的。你先看他有没有钱。若是有钱,先问明住在哪里,万一喝醉了,好雇马车给他送回去。要是没钱,赶紧想法把他哄出去,免得生事。”伙计回来对吴秋遇说道:“客官,我们这里什么好酒都有。不知您身上的银两是否宽裕,如果宽裕,我给您上最好的。”吴秋遇从怀里掏出前两日曾梓图给他的银子,随手拍在桌上:“我只有这个,你看够买什么就上什么!”伙计见他拿出那么大一锭银子,应有二十两,顿时殷勤道:“有这个,什么都够了。客官,您要吃些什么?” 吴秋遇说:“你随便。”伙计愣了一下,说:“好嘞,您等着,我这就给您上酒。”说着先跟掌柜的比了个手势,然后去给吴秋遇拿酒。掌柜的小声数落道:“还是那么毛手毛脚的。你问问他住在哪儿,待会好给送回去。”伙计提了一坛秘制的高梁酒,先给吴秋遇倒上一碗,然后问道:“客官,您如果方便可否告诉小的您家住哪里?我们店里的规矩,如果客人愿意,我们可以雇车送您回去。”“我没有家!”吴秋遇说着,端起酒碗就喝了一大口,呛得险些喷出来,咳嗽不已。伙计赶紧劝道:“客官,您慢点喝。听口音您是外地来的,不知住在哪家客栈?”吴秋遇不再理他,只顾闷头喝起酒来。一碗喝完了,伙计又给他倒上一碗,然后去跟掌柜的商量。掌柜的看到吴秋遇的样子,知道他也顾不得点菜,便自己做主,吩咐伙计给吴秋遇上了几个凉菜。吴秋遇只顾倒酒喝酒,连筷子也不拿。伙计看得直咧嘴。正好有别的客人进来,伙计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天黑了,吴秋遇已经醉得神志不清,半趴在桌上,还在胡乱摸着酒坛子,要继续倒酒。这时候,颜震北和颜秀清从二楼下来,看到吴秋遇独自醉饮,桌上的饭菜好像根本就没动过,不由得一愣。颜秀清上前问道:“吴少侠,你怎么独自在此,还喝那么多酒?小灵子呢?”吴秋遇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灵儿,灵儿走了,她走了……”说着,又端起空碗往嘴里送去。颜秀清知道,他一定是没找到小灵子,心中难受才借酒浇愁,不知该如何解劝。颜震北看着,摇了摇头,对女儿说道:“秀清,咱们走吧。让他一个人发泄一下,酒醒之后也许就好了。”颜秀清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跟着爹爹走了。 父女二人刚到街上,就看到曾婉儿迎面走来,脚下似乎有些不便。曾婉儿曾经跟着曾梓图去福来客栈拜会过颜家父女,所以彼此都认识,于是各自上前打招呼。当然,颜秀清此时并不知道那天在山上劫持小灵子的蒙面人就是曾婉儿。曾婉儿问:“颜伯伯,颜姑娘,你们这是从哪来呀?”颜震北说:“我们从晨星寨回来,刚刚在翠屏楼吃了点东西。曾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独自出门?”曾婉儿说:“哦,没有,郝叔叔他们在后面跟着呢。颜姑娘,你那天……没事吧?”颜秀清说:“我没事,幸亏我师兄及时赶到,要不然咱们都被那群狗贼给害了。”曾婉儿不禁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明白了,那天颜秀清中了迷魂香被段晨星扛走,自己让郝青桐去找颜震北报信,一定是颜震北迅速赶到晨星寨,段晨星还没来得及下手,于是编了一通谎言瞒过了父女二人。她此时不想深究此时,只是敷衍着点了点头。颜秀清刚才注意到曾婉儿走路有些不便,便问道:“婉儿小姐,你脚怎么了?”曾婉儿说:“不小心扭了一下,不要紧。多谢颜姑娘关心。”颜秀清问:“你这么晚还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呀?”曾婉儿说:“我在找人,秋遇公子,你见过的。今天他到我家里闹了一通,后来就走了。我不放心,出来找找他。”颜秀清说:“他正在翠屏楼喝酒呢,已经醉了,你快去看看吧。”“多谢颜姑娘。颜伯伯,改日再请你们到我家。我先去了。”曾婉儿一说完,便急忙向翠屏楼走去。颜家父女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到郝青桐和鲁啸跟着过来,也彼此打了招呼。 曾婉儿走进翠屏楼,正见吴秋遇吵着跟伙计要酒。伙计苦苦劝道:“客官,您不能再喝了!您也不说住在哪里,待会醉倒了,我们都不知道往哪送您!”吴秋遇想要起身跟他理论,可是已经站不起来了。曾婉儿顾不得脚疼,赶紧快步走上前:“秋遇公子,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吴秋遇醉眼蒙胧地看了一眼曾婉儿,惊喜道:“灵儿,你回来了?太好了!”说着就要站起来,身子往桌上一撞,又趟到椅子上,险些跌倒。曾婉儿赶紧把他扶住:“我不是灵儿,是婉儿。”“灵儿……婉儿……灵儿……”吴秋遇已经神志不清了,嘴里含糊着念道着,便倒在曾婉儿身上。他身子沉重,曾婉儿几乎架持不住,但也只有勉强硬撑着。伙计有心上前帮忙,又怕碰到人家小姐凭空惹祸,只有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这时候,郝青桐和鲁啸走进门来,一看状况,赶紧跑上前把吴秋遇架了过去。吴秋遇已经人事不知了。曾婉儿心疼道:“怎么喝成这样?”她到柜台去把吴秋遇的酒钱结了。翠屏楼到底是本分经营,掌柜的把吴秋遇的一锭银子还给了曾婉儿,说这是吴秋遇先前押下的,并吩咐伙计帮忙雇车送客人回去。曾婉儿说不用,便让鲁啸背着吴秋遇,一起往曾府走去。 第116章出离蓟州 吴秋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抬眼看看,觉得房间里的布置很熟悉。这时,就听有人在旁边说道:“你醒啦,我给你倒杯水。”吴秋遇一看,说话的竟是曾婉儿的丫鬟秋香。他赶紧坐起来,疑惑地问道:“我怎么到了这?”秋香一边提着壶往茶杯里倒水,一边说道:“还说呢,你昨晚喝得烂醉,要不是我们小姐路过,把你接回来,你现在还不知在哪倒着呢。”吴秋遇挠着脑袋想了想,只记得昨天自己确实去了翠屏楼喝酒,后来的事情就不记得了,便问秋香:“是婉儿小姐把我弄回来的?”秋香走到床边,把水杯递给他,说:“是呀。我们小姐自己的脚还伤着,还得为你的事操心。”吴秋遇问道:“婉儿小姐呢?”秋香说:“当然是在她自己房里养伤。你还想让她也在这伺候你呀?”吴秋遇尴尬道:“我不是……我是想……谢谢她。”秋香笑道:“你有这个心就行了,也不用挂在嘴上。水不烫,你快喝吧。”吴秋遇冲着秋香笑了笑,把那杯水一饮而尽:“谢谢秋香姐。”秋香接了杯子,放回桌上,然后回头笑道:“你昨晚的呼噜可响了。”吴秋遇挠着脑袋憨笑道:“我好几天没睡了,可能是太累了。让秋香姐见笑了。”秋香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吴秋遇忽然惊讶道:“昨晚你一直在这儿?”秋香说:“是啊,我们小姐吩咐的。怕你随时会吐,也怕你半夜醒了口渴,就让我在这一直候着。”吴秋遇心中感动:“谢谢秋香姐,辛苦你了。”秋香说:“你不用谢我。要谢就留着谢我们家小姐吧。”吴秋遇说:“都要谢,都要谢。我现在能不能去看看婉儿小姐?”秋香说:“我们小姐说了,她今天不想见你。你还是在这好好反省吧。饿了吧?我去给你弄吃的去。”说完,提着茶壶,转身出去了。 吴秋遇在床边愣愣地坐了一会,觉得自己昨天登门闹事,还把曾婉儿弄疼了,实在有些对不住曾婉儿。曾婉儿现在不想见他,说不定还在生他的气。想到这里,吴秋遇不禁有些内疚。 过了一会,秋香回来了,手里端着餐盘。吴秋遇赶紧起身去帮忙,把盛有包子、米粥、咸菜和鸡蛋的碗碟一一摆在桌上。秋香把筷子递给他,说:“你吃吧。我先去伺候我家小姐了,过一会回来收拾。”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吴秋遇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吃东西了,昨天酒醉之后踏踏实实睡了一觉,现在确实饿了,目送秋香走了以后,便坐下来将一只包子整个塞进嘴里,然后开始狼吞虎咽。这一次,秋香送来的东西不少,好像是知道吴秋遇饿极了,故意多拿了一些。吴秋遇吃完之后,已经觉得肚子很撑。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秋香还没有回来,吴秋遇有些心急。他是打算去看望一下曾婉儿,一是为昨天的事道歉,一是向她道谢,可是没有秋香的传话,他又不敢随便找去,毕竟人家是大家小姐。又坐了一会,吴秋遇实在无聊,想起早上秋香说过的话,婉儿小姐今天不想见他,看来自己着急也没用。又想到自己即使见到曾婉儿,除了空口说几句道歉和道谢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报答她。于是他想了想,决定离开曾家,等日后有机会再向曾婉儿解释。 吴秋遇走出房间,一直到出了大门,都没有人阻拦。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随后便消失在街头的人流之中。 秋香发现吴秋遇不见了,在附近喊了几声,也听不见回答,便急忙去找曾婉儿报信。 吴秋遇心中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往哪里去。小灵子走了,柳如梦仍然不知在何处,这两个都是他最亲近的人,他都想找到。可是她们现在都不见了,吴秋遇不知道该先去找哪一个。走到渔阳客栈门口,吴秋遇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站在房间门口,回想着最后一次见到如梦的情景,以及随后发生的事情,吴秋遇心中充满遗憾。如果当天晚上,自己带着小灵子回来找如梦,三个人便可以一起离开蓟州,也就不会再发生后来的事情。没想到那一次失误,竟造成彼此这么久仍不能相见。不知这是他第几次丢下如梦了,吴秋遇心里觉得很对不起柳如梦。看着屋中的摆设,又想起小灵子,想起二人一起在这里度过的日子。小灵子怎么会忽然离开呢?吴秋遇坐下来,掏出小灵子留给他的信,又看了好几遍,仍然想不通。就算是为了成全如梦,她完全可以当面讲清楚,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就这样,他一会想起柳如梦,觉得心存歉疚,一会想到小灵子,觉得难以理解,脑子里渐渐乱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吴秋遇稍稍平静了一些,开始思考柳如梦和小灵子的去向,希望能想起什么有用的线索。他这一冷静下来,头脑确实清醒多了,他先是认真回想着最后和柳如梦分开的经过。上一次,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吧,邵九佳安排他见到了失散多日的如梦。和如梦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然后一起离开蓟州,事情本来挺顺利的,如梦和他先后都到了这里,也见了面,不知怎么茶水里就被人下了药,让他和柳如梦难以自持,险些做出不该做的事来。后来他用力把如梦推倒在床上,紧接着就听到敲门声,自己追出去就发现了小灵子的身影,一直追到府君山。后来曾婉儿也带人找去,他急于跟小灵子解释误会,便委托曾婉儿先从客栈接回如梦。后来小灵子为了掩护他,中箭掉落山崖,自己跟着跳了下去。等到他们再回到城里去找如梦的时候,曾家的人已经疏散了,不知都搬去哪里。后来北冥教总坛的风波平息,曾梓图侥幸回来,事情慢慢过去,曾婉儿和曾可以陆续回来,但是都不肯说出柳如梦的下落。他和小灵子连续寻找多日,仍然没有结果。把以往的经过完整想了一遍,吴秋遇忽然眼前一亮,自语道:“如梦被曾公子救回蓟州,一直是跟卢夫人住在一起。上次失散以后,她是被婉儿小姐接走的,很有可能还是跟卢夫人住在一起。虽然不知道如梦在哪儿,但是有曾家人照顾,她应该平安无事。要是这样的话,我也不必急着去找如梦。倒是小灵子,孤身一人在外面闯荡,难免遇到坏人。我得赶紧去找她!”想通了这一点,吴秋遇心里豁然开朗,当即打定了主意。他站起身,把自己和小灵子留下的东西好歹收拾了一下,弄了一个小包裹,便走出门去。 离开渔阳客栈,吴秋遇仍然只是决定要去找小灵子,但是并不知道小灵子会去哪里。他一边走一边想,最后在没有头绪中好歹找了一个头绪,决定先去他当初和小灵子相识的地方碰碰运气,那便是山西朔州。去朔州,一方面盼着可以找到小灵子,另一方面还可以寻找师父的尸骨进行安葬,这个是原来就在计划当中的。吴秋遇在城里找人问明了去往山西的方向,便向西面的城门走去。 出了城门没走多远,就见一匹快马迎面驰来。吴秋遇只顾闷头走路,听到动静也没细看,只是闪身让到一边。那马擦身而过,马上的人愣了一下,勒住马,回头看了一眼,继续策马向城里奔去。马上之人正是曾婉儿的四个保镖之一,廖树山。他刚刚用马车送走小灵子,回来时嫌车辆累赘,便在半路歇了车,只骑着马回来了。见到吴秋遇,他有些意外,见吴秋遇并没有认出他,也就不去惊动吴秋遇,赶紧回去找曾婉儿报信。 此时在前面不远处,还有一个人正躲在路边的暗处。那人看到吴秋遇,对照着手里的画像又仔细地确认了两眼,悄悄退入草丛,然后沿着田野间的小路快速的跑走了。 吴秋遇知道去山西路途遥远,只怕自己一时不慎走错方向,因此不敢轻易使出追风架子,而是信步前行,偶尔找人打听一下。前方的岔路口,有一个是通向北冥教的总坛挂月峰方向的,吴秋遇曾经走过。那一次,小灵子也是忽然失踪,其实是被北冥教青衣堂的人挟持了。他从城里追到这里,听从一个瓜农的指引,顺着那条路追了下去,结果在彩各庄的村后找到了小灵子。吴秋遇站在岔路口呆立良久,回想起当初的情景多少有些唏嘘。可是那次,青衣堂的人劫走小灵子,目的就是要引来吴秋遇,当然最终是要让他找到。这次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这次是小灵子自己走的,当然不会等着让他找到,说不定还会故意藏起来,躲着不见。吴秋遇心中感慨,摇了摇头,迈步走入了另外一条道路。这条路是向西通往北平方向的。 走了十余里,前面已是邦均镇。吴秋遇觉得暂时还不饿,就打算直接穿过镇子,继续向前赶路。忽听前面有人呼救。只见路旁翻着一辆大车,没有马匹,也不见车夫,声音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吴秋遇快步跑过去,这才看清,干涸的渠沟里面躺着一个老汉,两腿被大车压在下面。幸亏那大车被路旁的树木挂住,老人才没有性命之忧。吴秋遇赶紧跳下沟渠,用力托起车身。由于那车辆有一半重量被树木分担,吴秋遇觉得并不费力,于是便腾出一只手,把老汉拽了出来,然后把车身轻轻放下。老汉无力呻吟着。吴秋遇扶他爬上路面,开口问道:“老人家,怎会被马车压在这里?”老汉说:“我是北边村里的,到前面镇上买东西。忽然看到对面来了一辆马车,那马好像是惊了。我赶紧闪到路边,没想到那马车竟翻了,正好把我压在沟里。赶车的怕那个马乱窜,本想卸了马车再来救我,可是他刚给马解了套,那马就拖着他跑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吴秋遇起身张望了一下,看不到惊马的踪影,于是对老汉说道:“您现在还能走么?”老汉说:“我的腿不行了。没关系,小伙子,你要是有急事,就先走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兴许有熟人路过,他们会把我送回家去。刚才谢谢你了。”吴秋遇要走的是上千里的远路,倒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于是说道:“老人家,我没有急事,先送您回家吧。”老汉感激地说道:“太好了,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那辛苦你了。”吴秋遇蹲下去把老汉扶到背上,背起来,问道:“咱们往哪边走?”老汉说:“东边小石桥那儿,有条向北的小道儿,一直走下去就是我们村子。”吴秋遇背着老汉反身向东走了百十来步,果然看到沟渠上有座小石桥,连着对面一条田间小道,只是来的时候没有注意。于是他背着老汉过了石桥,沿小道向北走去。 两旁的庄稼长得很茂盛,地势偶有起伏,道路弯区狭窄,往前看不了多远。拐过弯,忽见右前方有一片坟地。吴秋遇忽然想起如梦的母亲黎氏的坟来。小时候,自己(那是还是小和尚一心)坠落山崖,在柳大叔的山中小院养伤,如梦(那时还叫香儿)带着自己去坟前磕头,跟她娘说希望自己做她的哥哥。后来寒风寨的悍匪晁家三兄弟和洛阳府的两个捕快先后来到,在与柳大叔在坟前争斗,并拿香儿妹妹做要挟,险些造成生离死别。后来误打误撞,帮着柳大叔制住了晁氏兄弟,两位官差也走了,很快自己又被师父带走疗伤,从而与柳大叔和香儿妹妹离散多年。想到这里,吴秋遇心中感慨,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老汉见吴秋遇只顾向前走路,而且对着坟头发呆,心中暗喜,悄悄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轻轻举起来,对准吴秋遇的脖颈便从侧面刺了下去。 吴秋遇正要回头跟老汉询问坟堆的事,忽见寒光一闪,顿时惊觉不好,急忙抬手一挡。老汉的手腕被吴秋遇的胳膊一撞,马上弹了出去。吴秋遇已经知道这老汉绝非善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拽,便将他摔了出去。那老汉手臂戳在地上顿时折断,身子也摔得不清,脸上的花白胡子被地上的草根挂了下来,竟然是假的。吴秋遇上前将他另一条手臂踩住,喝问道:“你为何要害我?”那人手臂折断,只顾哀嚎惨叫,哪还说得出人话? 就在此时,十几个人从坟堆后面跳出来,直向吴秋遇杀来。吴秋遇一惊,赶紧后退了两步,准备迎敌。那些人并不说话,只顾将手里的长刀短刀向吴秋遇身上招呼。吴秋遇看不出他们是什么人,但是看样子都是来找他拼命的,也只得小心应付,全力使出随心所欲手。那些人虽然人数不少,但是根本沾不得吴秋遇的身。吴秋遇见他们手里都有利刃,而且各个拼命,只恐时间久了自己要吃亏,便不想跟他们这样纠缠下去,于是暗暗提气在手,猛然打出一记“扫荡群魔”。这是“降魔十三式”的最后一式,适合大面积杀伤。顿时围在他身边的七八个人纷纷倒地,有的还跟别人撞到一起。剩下那几个无不大惊失色,一时不敢再上前了。 吴秋遇从地上揪起一个,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那人轻轻哼了一声,毫无惧色地说道:“你要杀便杀,休想问出一个字!”吴秋遇攥紧拳头在他眼前一晃。那人又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吴秋遇轻轻将他推开,对众人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今天你们杀不了我,我也不想杀你们。你们走吧。”仍然站着那几个面面相觑,相互点了点头,一边警惕着吴秋遇,一边扶起地上的同伴,仓皇离去了。 吴秋遇摇了摇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加害自己。可是随便想一想,自从下山闯荡江湖以来,得罪的人已经不少了,朔州的铁拳门、楼烦的飞叉门、黄河的黄河帮、海上的海鲨帮,谁都可能来找自己寻仇。于是,他也不再费心去想,觉得这里怪阴森的,便急忙顺着原路找回大路上。 穿过邦均镇,又向西走了几十里,已过未时。看到前面几里外似有镇甸,吴秋遇打算去那里稍事歇息,顺便吃些东西,于是便加快了脚步。 没走多远,忽听后面马蹄声响,吴秋遇回头看去,只见曾婉儿骑着一匹红马赶了上来。吴秋遇不辞而别,本来心中有愧,猜想曾婉儿很可能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于是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曾婉儿骑马来到近前,故意大声说道:“昨日到我家里大闹一番,打破我家的桌椅。昨夜在我府上睡了一宿,吃了我家的饭菜。你待够了,说都不说一声,抬腿就走,这就是你的为人么?”吴秋遇心中惭愧,红着脸拱手道:“我知道,自己多有亏欠小姐之处。本来是想去道个别的,可是听秋香姐姐说,婉儿小姐还在生我的气,不肯见我,我不敢贸然去打扰,便想着日后再多报答。既然小姐来了,我……任凭小姐打骂,我绝无怨言。”曾婉儿看着他,偷偷笑了一下,嘴上却说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便好说。我脚上有伤,踩不得马镫,你先抱我下去。”吴秋遇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近前,但是终究不敢伸手。下山这么多日子,经历了不少事,认识了不少人,他已经懂得一些世俗礼数,知道男女之间授受不亲。曾婉儿是位大家小姐,而自己是个外来男子,怎能说抱就抱? 曾婉儿见吴秋遇犹豫,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呀!非要看着我掉下去么?”吴秋遇尴尬道:“可是,你是大小姐,男女之间……”曾婉儿心中暗笑,没想到他是在顾忌这个,于是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她假装生气的时候没坐稳,大叫“哎呀”一声,故意从马上翻落下来,当然手上也在攀扯着,掉落的速度并不快。吴秋遇大惊,赶紧上前将曾婉儿托住,抱下马来。曾婉儿趁机搂住吴秋遇的脖子,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吓死我了。谢谢你。”她的脸离吴秋遇的脸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 吴秋遇心中慌乱,赶紧找个平整的地方,把曾婉儿轻轻放了下来。曾婉儿两脚落地,不好继续搂着吴秋遇,也只得松了手。吴秋遇赶紧退开一步,拱手道:“婉儿小姐,我刚才……不是有意的。”曾婉儿心中暗笑,却故意说道:“你说不是有意救我?那你为何伸手,让我摔下来好了。”吴秋遇赶紧辩解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曾婉儿问:“那是哪个?”吴秋遇嘴里说不清,便只顾摇头叹气,心里着急。曾婉儿偷偷笑了一下,又忽然叫道:“哎呦,我的脚!”说着身子便摇晃起来,几乎站立不稳。吴秋遇赶紧扶住她:“你怎么了?”曾婉儿说:“我的脚,刚才又扭到了!”吴秋遇低头往路边看了看,右边的树下还算干净,便一手扶住曾婉儿,一手把身上的包袱卸下来丢在树下,扶着曾婉儿坐了过去。曾婉儿问:“你包袱里都是什么东西,不怕我压坏了?”吴秋遇说:“就是我和灵儿的一点衣裳,你坐上试试。”曾婉儿便靠着树,坐在包袱上,果然屁股下面软软的,像是垫了一个垫子。 吴秋遇关切地问道:“很疼吗?”曾婉儿赶紧做出很疼的样子,伸出右脚,说:“疼!你给我揉揉吧!”吴秋遇又不禁犹豫。曾婉儿自己脱下靴子,对吴秋遇说:“要是如梦姐姐扭了脚,你也不管?”吴秋遇愣了一下,顿时想起当初在嵩山附近给柳如梦揉脚的情景。那时候,他们一起护送马铁腿夫妇去少林寺,遭遇黄河帮的人劫杀,如梦扭伤了脚,后来总算把马氏夫妇安全交给少林寺的人,然后赶着马车离开嵩山,却在路上遇见曾婉儿。吴秋遇为了躲避曾婉儿,钻入路旁的庄稼地。如梦留在马车上被蒙昆劫走,先是被曾可以救下,后来又被时秋风带走。吴秋遇好不容易找到了如梦,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便在火堆旁给她揉起了脚。吴秋遇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心中荡漾起一番甜蜜,也慢慢坐下来,手不知不觉就放到了曾婉儿的脚上,开始给她轻轻地揉了起来。曾婉儿当然不知道吴秋遇心中在想什么,享受着吴秋遇在她脚上的轻轻揉捏,心里说不出有多甜蜜。 这时有一伙商贩路过,看到路边的吴秋遇和曾婉儿,不禁多看了两眼。其中有人小声赞道:“看那后生够体贴啊,还给他的小媳妇揉脚呢。”吴秋遇回过神来,惊觉坐在眼前的不是如梦,而是曾婉儿,赶紧收了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曾婉儿听了那商贩的话,脸上稍稍一红,但是心里很受用,等商贩们走远了,她轻声对吴秋遇说道:“你怎么不继续揉了?刚才我很舒服。”吴秋遇憋了半天才终于冒出一句话:“你的脚还疼吗?”曾婉儿说:“我要是还疼,你还给我揉吗?”吴秋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转过身去,望着远处。 曾婉儿不想再难为他,于是正经问道:“你急急忙忙地出来,这是要去哪儿啊?”吴秋遇说:“我要去找灵儿。”曾婉儿说:“那如梦姐姐怎么办?”吴秋遇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望着远方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如梦在哪儿,但是我知道如梦身边有好人照顾,我很放心。等我找到了灵儿,早晚回来接她。”曾婉儿心中有鬼,不敢再多说如梦的事,于是问道:“那你知道小灵子去哪了吗?”吴秋遇摇了摇头:“不知道。”曾婉儿说:“那你怎么去找啊?天底下的地方大了,你胡乱转上十年,二十年,也不一定能找到。”吴秋遇说:“我想先去我们当初认识的地方碰碰运气。” 曾婉儿惊讶道:“你要去山西?”吴秋遇点了点头。曾婉儿想了一下,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吴秋遇不解地看着曾婉儿。曾婉儿说:“小灵子留书出走,我扣住她的信一直没给你,要不然你也不至于到昨天才知道。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要帮着你一起去找她。”吴秋遇说:“不用了。路途很远的,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去吃苦。何况你脚上还有伤。”曾婉儿笑道:“你还知道心疼我?你能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我不怕吃苦。”吴秋遇说:“可是,你是曾家的大小姐,怎么能随随便便……你忽然离家出走,伯父和你娘知道了,多着急啊!”曾婉儿说:“这个不用你管,我自有安排。我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吴秋遇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妥,又劝道:“婉儿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谢谢你。不过,真的不需要你去。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伯父和你娘着急!”曾婉儿说:“让我回去也行,你送我回去!”吴秋遇愣愣地看着曾婉儿,不知她又有什么说法。曾婉儿说:“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北冥教的人出没。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回去,万一我落到北冥教的人手里,你怎么跟我爹我娘交代?” 从这里到蓟州城确实有一段路离北冥教的地盘不远,曾婉儿说她见到北冥教的人,很可能是真的。而且,除了向来与曾家有嫌隙北冥教,周围很可能还有其他的歹人出没,吴秋遇自己就被人算计了,刚刚经历了一番凶险。曾婉儿孤身追到这里来,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再让她自己回去,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吴秋遇觉得自己应该送曾婉儿回去。可是他又担心,万一自己回去了,曾家父女再使出什么手段,自己未必还能顺利出来。他们肯定是不希望自己走的,要不然曾婉儿也不会大老远追来了。想到这里,吴秋遇不禁左右为难。 曾婉儿看出吴秋遇的犹豫,于是嬉笑着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爹和我娘已经知道了。要是没有他们的同意,我能来吗?”吴秋遇半信半疑:“伯父和你娘怎么可能知道你要去山西?”曾婉儿支吾了一下,说道:“这个……他们……他们当然不知道我去哪个地方,但是他们知道我是来找你的。我爹和我娘都说,我跟你在一起,他们放心。你看,我爹这次连保镖都没派,知道有你一个人保护我就够了。”吴秋遇问:“那你出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曾婉儿说:“跟你一起去找小灵子啊。”吴秋遇摇头道:“我不信。去找灵儿的事儿是咱们刚刚说到的,你来之前怎么可能知道?”曾婉儿支吾道:“嗯——,你太小看我了。你从我家一走,我就想到你要去找小灵子,而且猜到你很可能要去山西找她。我跟我爹一说,他也这么认为,所以我就来了。要不然,我怎么能追到这来?”曾婉儿居然追到这来找到他,这个吴秋遇确实没想到。曾婉儿的一番说辞,也不全像是信口胡说,因此吴秋遇多少信了一些。曾婉儿趁机说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吴秋遇憨憨地点了点头,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曾婉儿也知道吴秋遇不会相信她是为了帮忙找小灵子才来的,于是说道:“好吧,我还是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去山西,也不全是为了帮你找小灵子。是我爹派我去五台山拜见无涯大师,问他讨一些菩提承露丸。不过,我真的可以帮你一起寻找小灵子呀。”吴秋遇对她这个理由倒是更能接受,但还是有疑问:“你爹派你出远门,怎么会不安排人随行保护?”曾婉儿说:“我都说了,我爹知道你会保护我嘛。再带别人,只会累赘。哎,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上路吧。” 吴秋遇还在犹豫,曾婉儿已经站了起来,向那匹红马走去,并回头招呼道:“快来呀。走了。”吴秋遇只得也站起来,跟了过去。曾婉儿扶住马鞍,抬起脚刚要登上去,又忽然放下,回头对吴秋遇说:“你抱我上去!”吴秋遇已经知道她脚上有伤,不好推辞,只得又把她托抱上去。曾婉儿在马鞍上坐好之后,身子往前挪了挪,对吴秋遇说:“你也上来呀。”吴秋遇愣了一下,摇头道:“不用了。你坐好,我在下面走就行。”说完,他拉起缰绳,牵着马往前走去。曾婉儿看了看他,也不再劝,往前方望了一眼,说道:“前边就是邦均镇,咱们去镇上找些吃食。如果有卖马的,我就再买一匹。如果没有,到时候你可得听我的。”吴秋遇没有说什么,只牵着马在前面默默走着。 段甲岭位于蓟州城与北平之间,也是个挺大的镇子,街道两旁有好几家饭馆酒肆。曾婉儿挑选了一家门面干净的,又让吴秋遇抱她下马,一起走了进去。 吃饱喝足之后,曾婉儿在柜台结账的时候,小声跟掌柜的吩咐了几句,然后故意大声问道:“掌柜的,这镇上可有马市?”掌柜的摇头道:“马市?没有。你们要买马呀,那可得多走几十里,到蓟州城里去看看吧。”曾婉儿假装无奈地摇了摇头,回来对吴秋遇说:“想不到这么大的一个镇子连个卖马的都没有。咱们走吧。”吴秋遇看了一眼掌柜的,掌柜的已经低头去算账了。 走出饭馆,曾婉儿又让吴秋遇抱她上马。一来二去的,吴秋遇也渐渐习惯了。出了段甲岭,曾婉儿对吴秋遇说道:“咱们这个走法,什么时候才能到山西呀?”吴秋遇抬头看着曾婉儿,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曾婉儿身子往前挪了挪,回手一指马鞍子,说:“快上来呀!你到底急不急着去找小灵子?”吴秋遇见曾婉儿如此积极,倒嫌自己拖累了,便也不再多想,点了点头。曾婉儿接过马缰绳,将马勒住,把身子又往前挪了挪,给吴秋遇留出地方。吴秋遇抬脚踩住马镫,用力一登,便飞身跨上去,紧紧贴在曾婉儿身后。曾婉儿把缰绳回手交给吴秋遇,说:“你来管它。”吴秋遇一手抓住马鞍桥,一手握着缰绳,无形中便把曾婉儿搂在身前。曾婉儿心中暗喜,故意将后背紧紧贴在吴秋遇的胸前。吴秋遇也无处躲闪,只得尽力不去想它,他两腿一夹,那红马便向前奔跑起来。 此时,郝青桐、鲁啸、廖树山三人也各自骑着马,与吴秋遇和曾婉儿保持着一段距离,悄悄在后面跟着。当然,这是曾婉儿安排好的。其实,先前曾婉儿对吴秋遇的一番说辞,都只是信口胡说。秋香一说吴秋遇走了,曾婉儿就打算出门找他,正好廖树山回来了,说看到吴秋遇出城往西去了,便带上郝青桐、鲁啸、廖树山骑马追来。她并未跟曾梓图和卢夫人商量,只是让秋香事后告诉曾梓图一声。曾婉儿并非真心要帮吴秋遇寻找小灵子,她是觉得吴秋遇根本找不到小灵子,才说要跟他一起去找,其实是想找理由跟吴秋遇在一起,并借机亲近他。万一真的发现小灵子的踪迹,还可以从中干扰,确保吴秋遇见不到小灵子。郝青桐、鲁啸、廖树山他们三个都知道曾婉儿的心思,因此在后面远远跟着,不去打扰他们。 第117章心情陡转 曾婉儿走后,丫鬟秋香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算时间估计小姐已经出城了,她终于忍不住,赶紧去找曾梓图报信,可是走到曾梓图的门外又不禁有些犹豫。曾梓图正在房间里坐着,忽然看到秋香站在门口,又不进来,感到有些奇怪,开口问道:“你是婉儿房里的丫鬟吧?是不是婉儿让你过来有什么事啊?”秋香只得走进门来,说道:“我们小姐……走了。”“走了?她去哪儿了?”曾梓图一下子站了起来。秋香说:“带着郝老大他们出城,去追秋遇公子了。”曾梓图走到秋香面前问道:“那吴秋遇去哪儿了,婉儿知道吗?”秋香说:“小姐走之前,廖树山回来说,看到秋遇公子出城往西去了。我们小姐就带人往西追去了。”“往西去了?”曾梓图捻着胡须沉吟良久,他最担心的是,吴秋遇会去挂月峰。秋香说:“看样子,是跟小灵子出走有关。我们小姐估计,他是去找小灵子了。”曾梓图坐下来,仔细思索了一番,对秋香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是。”秋香转身出去了。 曾梓图派人把裘如龙找来,吩咐道:“你安排下去,派人到邦均和段甲岭打听一下,看看吴秋遇和婉儿他们有没有从那里经过。如果有他们任何人的消息,马上回来告诉我。”裘如龙领命出去了,曾梓图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派了几个家丁到城西方向去打听,看看吴秋遇有没有往彩各庄方向去。 大街上,几个北冥教青衣堂的人忽然看到信号,赶紧奔向观音寺白塔附近的联络地点。此时已经有十几个人聚在那里,在小声议论。鲍大勇看看人齐了,开口说道:“堂主有令,城中各处只留一个人继续监视,就由现在带队的人负责安排,其余的人全都撤出城去,到彩各庄后集合。”有人不明白,开口问道:“鲍大哥,咱们为什么忽然撤了?”鲍大勇瞪了他一眼:“这是堂主的命令!”但想了一下,还是解释道:“堂主只说,现在时机敏感,不能再刺激曾梓图了。至于其中原因,我也不知道更多了。大家分头准备吧,傍晚之前分批撤出。”众人领命,纷纷散了。其实,就连鲍大勇自己也不知道,堂主乔三哥为何要这样安排。 傍晚时分,曾梓图收到回报,说吴秋遇没有往彩各庄方向去。曾梓图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很快,裘如龙也回来了,听说曾梓图在大厅等他,赶紧过去汇报。曾梓图见裘如龙进来,起身问道:“怎么样,有消息吗?”裘如龙说:“有人看到婉儿小姐和吴秋遇同乘一匹马,过了段甲岭往西去了,好像是往北平方向。郝青桐他们三个在后面跟着呢。”曾梓图点了点头,慢慢坐下来,似是自语道:“婉儿果然追上他了。”裘如龙疑惑道:“曾公,您说他们去北平干什么?”曾梓图说:“他们的目的不是北平,是山西。”“山西?”裘如龙更加疑惑,“您怎么知道?”曾梓图说:“昨日吴秋遇来府中吵闹,为的是索要小灵子。后来我才知道,小灵子给他留了一封信,自己出走了。吴秋遇没有线索,想着往西去,我想很可能是要去山西。听说他们是在山西认识的,他或许要去那里碰碰运气。”裘如龙点头道:“有道理。曾公,婉儿小姐跟那小子在一起,会不会有危险?”曾梓图微笑道:“我想不会。我想信秋遇的人品,婉儿跟他在一起,我很放心。”裘如龙说:“那就好。”不过,曾梓图马上嘱咐道:“婉儿和秋遇在一起的事,先不要跟别人提起。”裘如龙稍稍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想通了,他心想,曾公一定是怕婉儿小姐与吴秋遇亲密接触的事传扬出去有失曾家体面,于是说道:“曾公放心。”曾梓图说:“你往返几十里,累了吧?早点回去歇着吧。”“好。如龙告退。”裘如龙说完,转身开始往外走。 刚走出两步,他忽又停住,回身说道:“还有一件事,也挺奇怪。”曾梓图问:“什么事?”裘如龙道:“我回来的时候,在城西遇见好几个北冥教的人,虽然他们做了装扮,但是也大致猜得出来。进城以后,我找下面的人问了问,好像城里北冥教的人忽然都撤了,不知是何缘故。”曾梓图稍是一愣,但很快就想通了个中缘由,只是不便对裘如龙说,于是随口说道:“那是他们的事,咱们不用操心。你早点回去歇着吧。”裘如龙见曾梓图并不关心此事,也就不再讨论,转身出去了。 曾梓图忽然大笑起来。裘如龙回来所说的两件事,对曾梓图来说都是好消息。一是曾婉儿追上吴秋遇,二人共赴山西,而且是同乘一匹马,这说明曾婉儿已经成功地贴近了吴秋遇,只好日后好好相处,不怕吴秋遇不动心。二是北冥教的探子忽然从城里撤出,这摆明了是在示弱,想来北冥教总坛的人已经知道司马相失踪,所以不敢过分招惹曾家,怕此时忽然生出事来引起大乱。 曾梓图心情大好,派人去叫曾婉儿的丫鬟秋香。秋香不知老爷找她何事,急急忙忙过来伺候。曾梓图问秋香:“你叫什么名字?”秋香没想到曾梓图忽然问起这个,不禁稍稍愣了一下,赶紧回道:“老爷,我叫秋香。”曾梓图微笑着说道:“秋香,好,这个名字好。”秋香说:“这是小姐给我起的名字。”曾梓图点了点头:“你伺候小姐很尽心,婉儿一直夸你。”秋香越发糊涂了,老爷今天怎么忽然找她聊起这些来,于是说道:“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老爷,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曾梓图说:“我刚刚得到消息,婉儿确实跟着秋遇公子走了,说是要去五台山走走。”秋香一听,老爷已经知道了小姐的去向,心里踏实多了。曾梓图嘱咐道:“如果公子和夫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安排婉儿去了五台山。一方面替夫人到寺庙进些香火,同时去找佛光寺的无涯大师求些灵药回来,免得他们担心。”秋香点头道:“嗯,我知道了。”曾梓图看着秋香,又特意嘱咐了一句:“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婉儿是跟秋遇公子在一起,尤其是夫人。”秋香一愣,不知曾梓图为什么要瞒着夫人。曾梓图盯着秋香问道:“你记住了么?”秋香赶紧点头道:“我记住了。老爷放心,我跟任何人都不会说的。”曾梓图点了点头,满意地说道:“嗯,你是个懂事的。我这里没事了,你回去吧。”秋香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心中却仍有不解。 曾可以这几天心情相当不好。一是本来幻想着能从司马相那里得到全部《北冥玄经》,可是司马相忽然不见了,后面的几页书稿也废了,看来这个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了。二是司马相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虽然彼此相处日子不多,也几乎没什么感情,但是司马相是吃了他给的药丸才中毒,而且很可能已经被山中的野兽吃了,这可是忤逆不孝的大罪,一旦传扬出去,必定为天下人不耻。还有一件事让他难受的。曾梓图给他药丸的时候,说是无涯大师秘制的灵丹妙药,不但可以疗伤,还能增进功力,没想到竟然是毒药。幸亏是给司马相吃了,要是自己吃了,估计也难逃活命。曾可以一直纠结于曾梓图是否已经知道是他救了司马相,是否已经不再信任他,甚至要置他于死地。好在这几天曾梓图并未找他,因此暂时不用直接面对。 曾可以心情烦闷之极,又到母亲和如梦那里寻求安慰。卢夫人看到儿子如此沮丧,心疼地问道:“以儿,出什么事了?看你无精打采的。”曾可以当然不敢跟母亲说出司马相中毒失踪的事,只是一个劲地敷衍。可是他胡乱编的理由,卢夫人根本不信,仍继续追问:“娘也没那么好骗的。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在娘这里不要藏着掖着。是不是家里出什么大事了?”曾可以见敷衍不过去,便试着重新编了一个谎,说道:“娘,孩儿这几天派人出去打听司马……不,我爹的下落了。”卢夫人听他提起司马相,赶紧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曾可以摇了摇头,说:“没有。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孩儿担心他根本就没有回洛阳,而是又去北冥教了。”卢夫人摇头道:“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曾可以说:“娘,孩儿这几天一直有不好的预感。万一我爹他……万一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咱们怎么办?”卢夫人不愿意往坏处想,反而开始安慰曾可以:“原来你就是为这个事发愁啊。你放心,你爹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你不用着急了,慢慢打听着,娘不催你就是了。”曾可以点了点头,知道终于把母亲糊弄过去了,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却见柳如梦正在门口看着他,似有疑惑。曾可以冲着柳如梦勉强笑了一下,怕被她看出破绽,便赶紧向母亲告辞。柳如梦把曾可以送出门口,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曾可以回到家里,没敢去惊动曾梓图,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推门进去,却见曾梓图正坐在屋里,不禁心头一惊,当即愣在那里。其实曾梓图早就发现曾可以这几天情绪不对,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得逞,今天专门到曾可以的房间来等他,是特意来安抚他的。见曾可以回来,曾梓图开口招呼道:“以儿,你回来了。”曾可以猜不透曾梓图坐在这里等他的目的,但是又不得不上前说道:“爹,您怎么来了?孩儿刚从我娘那里回来,正要去给您请安的。”曾梓图微笑着说道:“爹专门在这里等你,是有话跟你说。来,坐下。”曾可以心中忐忑,毕恭毕敬地在爹爹对面坐了下来,不安地看着曾梓图。 曾梓图忽然问道:“你对爹给你安排的和邵家小姐的亲事怎么看?”曾可以一愣,没想到曾梓图会忽然提起这个话题,猜想他一定又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便敷衍着说道:“孩儿没有想法,全凭爹爹做主。”曾梓图说:“那要是爹爹明日就应承下来,让你们尽快完婚,你也是愿意的喽?”“啊……”曾可以紧张地站了起来。他当然是不愿意,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个邵九佳,他心中喜欢的是柳如梦。可是刚刚才说出“全凭爹爹做主”,现在要忽然改口,会不会惹怒爹爹?曾可以满脸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曾梓图见曾可以站起来,盯着他问道:“怎么,你有话说?”曾可以摇头支吾道:“没……没有……”曾梓图忽然大笑起来。曾可以更加紧张,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趟到了椅子上。 曾梓图笑够了,站起身来,转到曾可以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坐,坐下。”曾可以愣愣地坐下,两只手都不知往哪里放。曾梓图停顿了一下,说道:“爹知道,你不喜欢邵家小姐,你喜欢的是如梦姑娘,对不对?”曾可以回头愣愣地看着曾梓图,不敢贸然承认。曾梓图继续说道:“其实,爹也不喜欢邵九佳。那丫头刁蛮任性,言语放肆,实在不成体统。”曾可以慢慢站起身来,惊讶道:“爹,您是说……那您为何要答应这门亲事?”曾梓图叹了一口气,说道:“爹看中的不是邵家的人品,而是山西几十家门派的力量。邵青堂在宁武经验几十年,号称‘威震三关’,这块牌子挂了几十年不倒,足见他有些手段。爹本指望他联络山西各路英雄为我所用,因此对他的提亲不敢轻易拒绝。”曾可以听他说出实话,心里的委曲马上冒了出来:“这么说,爹是准备牺牲孩儿的终身幸福,去换取那几十家门派的支持?”曾梓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才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些年,爹对你怎样?”曾可以顿时又紧张起来,急忙说道:“爹对孩儿……用心呵护,耐心栽培,当然是最好的父亲。要不是爹爹如此疼爱,孩儿也不会有今日的出息。”曾梓图满意地笑道:“好,好。你能这样想,爹很高兴。来,你先坐下。”曾可以稍稍放松了一些,慢慢坐下。 曾梓图说:“你既然知道爹爹对你的疼爱,怎么会以为爹为了区区几十家门派的支持就要牺牲你的终身幸福呢?”曾可以一愣:“爹的意思是……您不会逼我娶邵九佳?”曾梓图说:“那当然了。爹还没老糊涂,怎么会委曲自己的儿子跟那么个丫头过一辈子?就是你娘也不会答应啊。”曾可以激动地站起来,简直难以置信:“爹,您说的是真的?”曾梓图笑着说道:“婚姻是人生大事,当然由你们自己做主。爹怎么会埋没你们的幸福呢?”曾可以心中狂喜,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住地搓着手说:“爹,您真是太好了!孩儿……孩儿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谢谢爹!我以后什么都听爹的!” 曾梓图说:“你也不用全听我的,说说吧,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曾可以只顾闷头傻笑,都不知该从哪说起了。曾梓图笑道:“爹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如梦姑娘对不对?”曾可以略含羞涩地点了点头,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曾梓图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喜欢,就要勇敢去追求。爹希望你是真心爱她,把她娶进门,一直对她好下去,而不是一时冲动。”曾可以忙说:“孩儿决不是一时冲动!孩儿真心喜欢……喜欢如梦!”曾梓图点头道:“这样就对了嘛。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扭扭捏捏的?”曾可以点头道:“嗯,孩儿记下了。”曾梓图站起身说道:“如梦很好。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是个温柔体贴、善良贤淑的好姑娘,跟你娘是一样的人。你要好好珍惜她。”说着迈步往门口走去。曾可以一边送爹爹走出门口,一边说道:“多谢爹爹教诲。孩儿全记下了。” 曾梓图用柳如梦的事成功安抚了曾可以,满意地走了。曾可以在屋中手舞足蹈,兴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独自狂欢了一阵子,忽然想到要去找妹妹分享一下,便出门向曾婉儿的住处走去。 来到曾婉儿的房间,却只见丫鬟秋香一个人在里面。秋香正在收拾曾婉儿的东西,见曾可以眉飞色舞地走了进来,赶紧直起身子问候:“公子来了。”曾可以四下找了找,没看到曾婉儿,开口问道:“秋香,婉儿呢?”秋香说:“小姐出门了。”曾可以问:“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回来。她去哪了?”秋香说:“五台山。”曾可以一愣:“五台山?她去那干什么?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秋香说:“晌午之前就走了。说是替夫人到寺庙进香,顺便去找那个……哦,是无涯大师,顺便找无涯大师求些灵药。”曾可以问:“这是婉儿跟你说的?”秋香当然不敢说出这是曾梓图让她说的,便点了点头。曾可以说:“不可能。她什么时候管过这事了?就算要去,也是我去,哪就轮到她了?你跟我说实话,秋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香见曾可以紧紧盯着自己,知道很难瞒过他,便先去把房门关了,然后小声说道:“小灵子给秋遇公子留了一封信,自己出走了。小姐跟着秋遇公子去找小灵子了。他们一道去的山西。”曾可以听了,点了点头:“这个事儿我爹知道吗?”秋香说:“知道。刚才那些话,就是老爷教我说的。老爷还特意嘱咐,千万不能传到夫人那里去。”曾可以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曾梓图怕如梦得知此事知道吴秋遇还活着,所以才叫人瞒着夫人。经过刚才和爹爹的一番对话,他现在对曾梓图是完全信任,心里念的都是他的好,没有其他。秋香把话说完了,又赶紧去开了门。因为小姐不在,她一个丫鬟跟公子共处一室还关着门,怕引起闲话。曾可以微微一笑,对秋香说:“谢谢你告诉我实情。你好好看家吧,我走了。”说着,便步出了屋子。秋香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脯,不知道把实情跟公子说了以后,会不会带来什么麻烦。其实,她也没那么担心,因为她知道曾可以与曾婉儿兄妹二人的感情,如果小姐在家,小姐自己都会跟哥哥说的。 有了曾梓图的支持,曾可以便可更加大胆地跟柳如梦进行来往了。现在吴秋遇和小灵子也走了,再也不用担心如梦的消息泄露,他心里更踏实了。因此,翻来覆去,只顾着兴奋,一宿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曾可以就急急地出了门,要到母亲那里吃早饭,其实是想尽快见到柳如梦。柳如梦开门迎他进去,见他今日状态与昨日完全不同,不禁笑着问道:“今天是怎么了?忽然这么高兴!”曾可以看了看柳如梦,什么也没说,却忽然开心地笑起来。柳如梦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又低头看了看,没发觉自己身上有什么异样,便更加纳闷:“你在笑什么?我有什么不对吗?”曾可以连忙摆手道:“没,没有。我就是高兴。”柳如梦也被他逗笑了,一边转身往里走,一边说道:“你高兴就好。昨天看你那个样子,我和娘都很担心呢。今天一来,又笑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曾可以说:“还以为我发疯了是不是?”柳如梦道:“那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曾可以先到卢夫人屋里去请安。卢夫人看到曾可以的样子,似乎心情挺好,于是说道:“看你今天欢喜多了。”曾可以说:“是啊,孩儿夜里做了好梦,心里高兴。”柳如梦好奇地问道:“你梦到什么好事了?一直到现在都乐个不停。”曾可以看了看柳如梦,忽然又大笑起来,用力摇晃着脑袋说道:“没什么。哈哈哈。不能说。哈哈哈。”柳如梦瞅着他,轻轻哼了一声,说:“你不说,我也不问了。迟早会让娘问出来。”说完,自己也笑了。卢夫人也觉得曾可以今日有些反常,但是见他不肯直说,猜想必有不便明说之处,因此也不再细问。 过了一会,卢夫人忽然说道:“哎,以儿,你妹妹呢?这两天一直没看到婉儿,她在忙什么呢?”曾可以说:“她出门了。我爹安排她去了五台山。”卢夫人一愣:“什么时候走的?你爹让她去那干什么?”曾可以说:“说是替您到寺庙进些香火,顺便去找无涯大师求些灵丹妙药。”卢夫人有些不满,抱怨道:“你爹也真是的,他手下那么多人,非要让婉儿去干这个苦差事。她一个女孩子,要走那么远的路,她吃得了那个苦吗?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曾可以劝道:“是婉儿自己嚷着要去的,一半是为了您礼佛,一半是她自己要出去玩耍。娘,您不用担心。我爹既然同意她去,肯定已经做好了安排。郝叔叔他们也都跟着呢,出不了什么事。”卢夫人还是不放心:“婉儿也真是的,成天老想着往外跑。上次听说你去山西,她就偷偷跑去了,过了好几十天才回来。这次又……她怎么就不能安分一些,好好在家里待着呀。”卢夫人叹了一口气,又抬头看着柳如梦,说道:“要是婉儿也像如梦这么懂事就好了,娘就省心多了。”柳如梦做到卢夫人身边,安慰道:“娘,您也不用太担心。婉儿已经长大了,也出门见过些世面。想必伯父都安排周全了,她身边还有人保护着,应该不会有事的。”卢夫人仍是唉声叹气,担心婉儿。 这时,曾可以忽然说道:“娘,有吃的么?孩儿一早出来,还没吃早饭呢。”卢夫人这才暂时把婉儿的事情搁下,开口说道:“有。阿绣她们正在厨房做着呢。”柳如梦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好了没有。”说着,就迈步出去了。曾可以赶紧对卢夫人说道:“娘,吃完早饭,我想带如梦去外面转转。您看行吗?”卢夫人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好啊。如梦来了以后,一直跟我闷在家里。你有空的时候,就多带她到周围看看,散散心。这才有个当哥哥的样子嘛。”曾可以心中尴尬,他想的可不是要给如梦当哥哥。 柳如梦端来米粥和点心,放在桌上,又去拿了筷子和一些小菜,便招呼卢夫人和曾可以。卢夫人到桌边坐下,见柳如梦还站着,招呼道:“如梦,来,你也坐呀。怎么哥哥来了,你还见外了?”“不是。”柳如梦便挨着卢夫人坐下来。三个人开始吃早饭。曾可以给卢夫人使个眼色,让她问问如梦的意思。卢夫人对柳如梦说道:“如梦啊,你来了也有些日子了,一直闷在家里陪我。以儿说,吃完饭以后,他想带你到外面转转,看看蓟州的山水。”柳如梦稍稍愣了一下,看了曾可以一眼,又继续低头嚼了几口,微微点了点头。曾可以大喜,几乎喊叫出来,他直勾勾看着如梦,一下子咬去半个馒头,鼓着腮帮子大嚼起来。卢夫人轻轻打了他一下。曾可以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赶紧低下头去。其实柳如梦也看到了,但只当作没看见,继续闷头喝粥。 曾可以心情激动,很快就吃完了,坐在那里等着如梦。柳如梦细嚼慢咽,见曾可以一直盯着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吃了,于是放下筷子,说:“娘,我也吃好了。”卢夫人说:“嗯。那你们去吧。”曾可以便起身,先到门口去等着。柳如梦回房间换了一下衣裳,便跟着曾可以一起出门。 曾可以怕柳如梦累着,本来打算雇辆马车的。柳如梦说:“不用,这些日子难得走动,正好可以动动腿脚。”吴秋遇和小灵子已经离开蓟州,终于可以带着柳如梦出门游玩了,曾可以心中无比轻松。柳如梦一直很少出门,今日难得可以出去散散心,心情倒也不错。 曾可以先带柳如梦去了独乐寺,一进观音阁,看到高大的十一面观音像,柳如梦便惊奇不已。曾可以原本只想让她看个新鲜,没想到柳如梦对这些佛家建筑倒饶有兴趣,进去了便迟迟不想出来,有时还能跟寺里的和尚聊上几句。曾可以颇为惊讶,心想如梦一定是受了吃斋念佛的卢夫人影响,才忽然对寺庙和佛像有了兴趣。其实曾可以不知道,柳如梦生在登封,小时候没少上嵩山,少林寺也去过好几次,虽然那时候还不懂太多的事,甚至连少林寺的名字都没记住,但是毕竟从小就见识过寺庙的热闹,又是在童年时候,难免留下一些美好印象。后来辗转到了洛阳,被任员外家收养,大夫人死后,老员外身体一直不好,如梦经常去白马寺给他进香祈福,因此对寺庙有着特殊的感情。 从独乐寺出来,又去看了观音寺的白塔,以及文庙和公输子庙。柳如梦对其他那些地方倒是没有刚才那么大的兴趣,只是随便走走看看。 到了中午,曾可以要带柳如梦去聚仙楼。这可是渔阳城里最好的酒楼。柳如梦抬头看了看聚仙楼的牌匾,又瞅了瞅进出的富贵客人,对曾可以说:“咱们去吃些小吃吧。你知道哪里有吗?”曾可以先是愣了一下,又赶紧说道:“知道,知道。”其实他还真不知道,又怕柳如梦笑话,便只有硬着头皮说知道。二人离了聚仙楼,曾可以心里着急,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卖小吃的。街上有卖女工织品的,柳如梦偶尔驻足观看。曾可以便趁机找路人问了,这才心中有底。 吃了些算子烧饼、渔阳肉饼,尝了碗凉拌碗坨,二人就饱了。别说是外来的柳如梦,就连在本地住了多年的曾可以,都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觉得真是美味。听说附近有唱皮影的,见柳如梦似有好奇,曾可以便欣喜地陪着她去看。看了一场《三打白骨精》,那皮影耍得滑稽,唱得俏皮。柳如梦开心地掩口笑了好几回。曾可以在旁边见如梦开心,自然也非常高兴。听完之后,曾可以还特意赏了他们五两银子。那些人自然千恩万谢。 曾可以见柳如梦心情正好,便又带她去了翠屏湖。柳如梦一见到那里宽阔的水面,顿时兴奋起来,竟小步跑在了前面。曾可以很惊讶,没想到如梦也有如此活泼的一面,心里更加喜欢。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柳如梦已经跑出老远。曾可以怕她失足落水,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望着宽阔的水面,柳如梦忽然想起了跟吴秋遇一起在定情岛的情景,不禁脱口叫道:“一心哥哥,你看!这里的水面虽然宽阔,却比海上平静多了。”曾可以还以为是柳如梦被他感动,心情太好所以叫他“怡心哥哥”,于是上前将柳如梦揽住。柳如梦仍然陶醉在幻想之中,把曾可以当成了吴秋遇,没有挣脱,也没有拒绝,反而顺势依偎在曾可以的怀里。曾可以只道是柳如梦心里接受了他,无比兴奋地享受着这一刻。这时,又听柳如梦说道:“一心哥哥,你觉不觉得这里跟定情岛有点像?”“定情岛?”曾可以当即愣住。“像不像啊?”柳如梦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惊觉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吴秋遇,而是曾可以,而且自己还被他揽在怀中。柳如梦惊慌地跳了起来,两手用力一推,从曾可以怀里挣脱出来,红着脸说道:“公子,你……”曾可以没想到柳如梦忽然会有这样的反应,尴尬地看着她说道:“我是怕你……怕你落水,所以才……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柳如梦低着头不敢看他,轻轻摇头道:“不,没有。咱们回去吧。”说完,便转身跑走了。曾可以愣愣地望着柳如梦的背影,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到卢夫人的住处,柳如梦便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卢夫人恰好看到了,觉察到柳如梦的情绪有些不对。曾可以轻轻拍着门,叫了两声:“如梦,如梦……”里面也没有回答。曾可以说:“那你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改天再带你去府君山。”柳如梦仍然没有应答。卢夫人把曾可以叫进自己房里,问道:“以儿,出什么事了?怎么如梦看上去不太高兴。”曾可以说:“我也不知道。本来她玩得挺高兴的,我们还去听了皮影戏。后来我带她去了翠屏湖,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卢夫人盯着曾可以,问道:“你没有欺负她吧?”曾可以一脸无辜地说道:“没有,娘。我怎么会欺负她呢?”卢夫人也觉得他应该不会,但又百思不得其解。 晚饭的时候,卢夫人让奶娘去叫如梦。柳如梦也只是在屋里说:“你们先吃吧,我还不饿。”天已经黑了,曾可以好歹吃了一些,便跟母亲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尿急,便先去了厕所。奶娘慢了一步,以为曾可以已经出去了,便关了门,上了栓,回屋歇着去了。阿绣收拾了卢夫人屋中的碗筷,也把门带上,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柳如梦独自坐在屋中,手里拿着定心剑,又想起了吴秋遇。发了一会呆,她开始自言自语:“一心哥哥,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活着的时候,你总是那么不幸。你从小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在和尚堆里长大,只有一个师祖爷爷照顾,后来师祖爷爷也死了,你总被师兄弟欺负。稀里糊涂被丁大侠扛下山,终于不当和尚了,却又滚落山崖摔成重伤。我们在一起本来挺好的,还有我爹,可是你又被你师父带走了,我知道那是为了让他给你治伤,可我还是哭了好多天。我们分开了好几年,我天天想你,还画了你的像。后来总算老天开眼,咱们又到了一起,一起去找我爹,一起经历风险,一起漂到海岛,还……还定了亲。那时候,我幸福极了。我知道你可能还想着小灵子,可是我不介意,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什么都不介意。” 曾可以从厕所出来,看到门已经关了,正好听到柳如梦在屋中自言自语,便轻轻走了过去,在门外听着。 柳如梦感慨道:“要是我们留在那里就好了,就不会遇到海鲨帮的人,就不会遇见鲨鱼,我们也就不会失散了。我当时以为你被鲨鱼吃了,以为自己也要死了,那时候我并不难过,因为我知道,很快又可以跟你在阴间相会了。后来我被曾公子救了,你也被婉儿救了,咱们都到了蓟州。终于有一天见到了,咱们说好了要一起离开蓟州的。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你忽然不顾一切地抱着我,我也非常想让你那样抱着。那时候我们……”说到这里,柳如梦脸上露出娇羞而又幸福的微笑。 曾可以在门外却有些诧异,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柳如梦停了一会,继续说道:“后来你就走了,丢下我一个人。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小灵子,可能还一时接受不了。可是,我们已经定了亲,我们迟早都要……你为什么走啊?你想着小灵子,我不会介意。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呀?”说到这里,柳如梦又开始哀伤起来:“你这一走……就成了我们的永别。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听说你后来见到了小灵子,我真心为你高兴。可是……小灵子比你幸运,她活了下来,可是你……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 曾可以听着柳如梦在屋中的独自倾诉,有些心疼,但又不敢进去安慰。他怕万一说漏了,一旦如梦知道吴秋遇还活着,就会远离自己而去。 柳如梦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一心哥哥,我想你。”曾可以这才知道,柳如梦所说的“一心哥哥”不是自己,而是吴秋遇,难怪如梦下午会有那样的反应,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这时就听柳如梦轻轻叹了一声:“唉,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希望你在那边过得好些,别再像活着的时候那么倒霉。一心哥哥,你一定也在想着我对不对?我能感觉得到的。我有时做梦还会梦见你来找我,醒了以后宁愿相信那是真的。一心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我现在又有了一位娘亲,就是婉儿的母亲。我现在和婉儿真的成了姐妹了,你再也不用躲着她了。还有曾公子,他……” 曾可以在门外听柳如梦提到自己,马上把耳朵贴得更近,很想听听如梦会说他什么。 柳如梦说:“他对我也很好。其实,他已经救过我好几次了。只不过那时候跟他不熟,也没想着还会再见到他,所以没跟你说过。第一次是在嵩山脚下,黄河帮的人劫了马铁腿夫妇,你去追赶马车的时候,我被黄河帮的人给抓了,正好曾公子他们来了,杀了那个人,救了我。那个时候我很害怕,害怕他也是坏人呢,当然他不是。第二次是咱们送完马铁腿之后,从山上下来,你为了躲婉儿,钻进了庄稼地。我在马车上被那个叫蒙昆的坏人给劫了,也是曾公子救了我。我那个时候虽然已经知道他不是坏人,但是毕竟跟他们在一起不方便,所以时姐姐一来,我就跟着时姐姐走了。后来你找到了我。第三次,就是海上回来的那次,这个你已经知道了。我本来是闭目等死的,正好曾公子乘船经过,把我搭救了,带回这里。说起来咱们跟婉儿、跟曾公子还真是有缘。我现在跟曾家人在一起,挺好的。我现在这个娘,婉儿妹妹,还有曾公子,他们对我都很好,你放心吧。” 曾可以听了半天,柳如梦提到婉儿,有时还会叫她妹妹,好像很亲热的样子,可是每次提到自己,只说曾公子,从来没叫过一次哥哥,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柳如梦忽然又说道:“就是有一件事,我心里一直不踏实。是,曾公子是对我很好,像个哥哥一样。可是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我总觉得他……他……哎呀,我也说不好。今天他带我出去玩,我真的很开心,忽然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后来在湖边,他……他竟然抱了我……我很慌乱,他是婉儿的哥哥,也算是我的哥哥呀,我不能……一心哥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应该知道的。现在曾公子……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一心哥哥,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曾可以在门外听了,暗自后悔,自己今天太冒失了,已经让如梦有些难以面对。他忽然灵机一动,尽力学着吴秋遇的声音,小声说道:“那就顺其自然吧。” 柳如梦愣了一下,惊喜地站起身来,跑到门口,一边开门一边急切地问道:“是你吗?一心哥哥。是你吗?”可是门外空无一人。正好奶娘出来倒洗脚水,见柳如梦拿着短剑冲出门口,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看,说道:“如梦小姐,这没人哪。”柳如梦嘀咕道:“我刚才明明听到有人说话。难道是幻觉?”奶娘劝道:“小姐,您一定是听错了。今天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啊。”柳如梦无奈地点了点头。奶娘转身回去了。 卢夫人也还没睡,听到动静,开门把如梦叫到自己屋里。曾可以趁机从角落钻出来,跳墙出了院子。他对这里的机关布置了如指掌,当然知道哪里能走。 柳如梦进屋之后,卢夫人轻声问道:“如梦,怎么了?”柳如梦说:“我刚才好像听到一心哥哥的声音。”卢夫人说:“傻孩子,又在想他了?一定是今天太累了,听错了。”柳如梦心里仍然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听错,可是别人都说没看到,她也不能确定。卢夫人看到她手里拿着短剑,赶紧安慰道:“娘跟你说,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一些,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柳如梦不想叫卢夫人担心,于是轻轻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了。”卢夫人指着如梦手里的定心剑,嘱咐道:“把这东西收起来吧,免得总是睹物思人,平添烦恼。你的日子还得慢慢过下去。”柳如梦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定心剑,知道一定又让卢夫人担心了,于是赶紧说道:“娘,您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的。我回去就把剑收起来。”卢夫人这才放心了,慈祥地笑着说道:“快点回去歇着吧。”“娘,您也早点歇着。”柳如梦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琢磨刚才的那个声音,嘀咕道:“明明是一心哥哥在跟我说话,怎么会没有人了呢?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还是……一心哥哥给我托梦?可是,我还没睡呀!” 第118章太白堆山 吴秋遇和曾婉儿同乘着一匹马,一路向西,不觉来到北平府通州地界。忽见前面人丛阻塞,原来是有官兵在路上设哨卡盘查。二人骑马来到近前,很快也被官兵拦下。吴秋遇赶紧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官兵面前。官兵甲瞪了他一眼:“你们从哪儿来呀?到北平府做什么?”吴秋遇说:“蓟州,我们从蓟州过来。我们不是去北平,我们要去山西,路过这里。”官兵甲斜眼说道:“嘿,去山西,路过这里,挺能编啊。包袱里是什么东西?”吴秋遇说:“就两件衣裳。”官兵甲喝道:“拿下来!打开!身上的东西都要检查!”吴秋遇只得卸下包袱,轻轻打开了。官兵甲随便伸手翻了翻,见里面果然只有两件旧衣裳,斜眼瞅了瞅吴秋遇,说:“就你身上这么寒酸,还说要去山西?哼。这马倒不错……”他又把目光转移到曾婉儿身上,忽然看到曾婉儿身前的包袱,便要过去拿来。曾婉儿说:“这里有我的贴身之物,怎容你随便翻看?”官兵甲冷笑道:“呵,有脾气啊。上方有令,但凡有人从此进北平,都要进行检查。你说不能翻看就不能翻看?我看明明有鬼,更要检查!你给我下来!”曾婉儿当然不肯。吴秋遇上前劝道:“官兵大哥,我们都是好人,真的是赶着去山西的。她脚上有伤,就不要让她下来了吧。”“你倒心疼她。我看你们都不像好人!”官兵甲见吴秋遇身形健硕,也不敢贸然动手。他回头招呼其他人:“再过来几个人!这俩人很可疑!” 很快又有几个官兵围了上来。官兵甲顿时腰杆硬了,冲着吴秋遇喊道:“趴下,接受检查。”曾婉儿怕吴秋遇犯傻吃亏,赶紧提醒道:“别听他的。”吴秋遇正在为难。官兵甲已经动手上来推他。吴秋遇本能地身形一晃。官兵甲扑了个空,险些撞在马屁股上,顿时恼羞成怒,招呼道:“这小子不老实,把他拿下!”几个官兵看出吴秋遇不是等闲之辈,便一起上来抓扯。曾婉儿叫道:“秋遇公子小心!”吴秋遇用身子护住曾婉儿和马匹,轻轻拨挡着冲上来的官兵。那些官兵总以为要抓到吴秋遇了,可是不知怎么的,手里就落了空,一个个惊讶不已。官兵甲喊道:“这小子抗拒盘查,格杀无论!”众官兵听了,各个使起刀枪,直向吴秋遇发起狠来。吴秋遇身上有随心所欲手的工夫,当然应付自如,但是他担心曾婉儿会被刀枪所伤,因此只能尽力护在跟前,不能任意躲闪,这样周旋的空间就明显小了,偶尔也会有一两次凶险。曾婉儿提醒道:“你千万别犹豫,只管真打!要不然咱们会吃亏!”过路的也不急着过哨卡了,一个个远远站着,在一旁看起热闹来。 官兵甲看出门道,知道吴秋遇顾忌骑马的那个女子,便悄悄转到后面,伸手去抓扯曾婉儿,想把她拉下来作为人质。曾婉儿正在专注地看着吴秋遇与官兵周旋,忽然惊觉有人拉她,轻轻呼叫一声,慌忙抬脚一踢,正踢在官兵甲的肚子上。官兵甲捂着肚子痛苦地哎呦了两声,先躲到一边去,然后大声喊道:“狠狠地打!格杀无论!”吴秋遇听到曾婉儿这边的声音,知道她这里也遇到了状况,心中一急,手上便重了些。那些官兵哪里扛得住他的拳脚,一个个吃到了苦头。吴秋遇知道他们是官府的人,不能过于得罪,但是不打又不行,最后他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施展开随心所欲手,将一众官兵逐一拿下,攒到一起,把他们手里的刀枪夺了丢到一边,拱手说道:“众位大哥,得罪了。我们只是过路,并无歹意。咱们就不要再打了吧。”那些官兵被人制住,见吴秋遇无心加害,已然是万幸,哪里还敢再闹,便纷纷点头说好。官兵甲见势不好,赶紧仓皇跑走了。 官兵甲很快又带着两个官兵走过来,指着吴秋遇说:“就是他们!抗拒检查,图谋不轨!”刚刚过来那两个官兵手持弓箭瞄准吴秋遇,上下打量着他。吴秋遇也紧张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官兵忽然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们去没去过吕凉山?”吴秋遇愣了一下,点头道:“去过。几个月以前,我们……”说到这里,他也开始打量那个官兵。曾婉儿在马上看着,觉得很奇怪。那个官兵继续问道:“那你认不认得我?”吴秋遇又仔细看了两眼,忽然惊喜道:“啊,我想起来了。认得,认得。我们下山的时候,你送过我们。”那官兵招呼同伴一起放下弓箭,然后笑着说道:“吴大哥,果然是你。我是小五。在湫水送走你们之后……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吴秋遇惊讶道:“小五,你们怎么到了这了?”小五却没顾上回答,回头大声招呼道:“海大哥,齐大哥,你们看谁来了!”曾婉儿觉得很惊讶,没想到吴秋遇在这里也能遇上熟人。官兵甲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很快又有几个人围了过来。吴秋遇认出其中带头的那个,正是海大金,惊喜地叫了一声:“海大哥。”几个月前,丐帮的倪帮主在太原城外的五丈窑台遭人暗算,身中奇毒,吴秋遇、小灵子、老叫花子倪二鳅乔装改扮,护送倪帮主去西域寻找贺兰映雪。一行四人从楼烦西去,夜晚进入吕梁山谷。先是小灵子被毒蛇咬中,虚惊一场,因为小灵子身上有天蚕软甲护体。后来发现误中圈套被吊在树上的苗家女子龙玉凤,然后几个人一起被一伙人押到山寨。带头抓获他们的是二寨主齐轩,检查龙玉凤背筐的时候被毒蛇咬中,幸亏吴秋遇及时封住他的穴道并进行救治,龙玉凤也悄悄把解药给了吴秋遇。寨主海大金又求吴秋遇给寨中伤病兄弟去除旧疾,然后设宴答谢吴秋遇和小灵子,并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们并不是打家劫舍的毛贼,而是开国功臣之后。当年朱元璋炮打庆功楼,杀害功臣并抄家灭门。海大金、齐轩等几个孩子幸得刘伯温搭救才侥幸不死,后来逃难到吕梁山并隐居下来。他们开荒种地,也靠打猎为生,为了保命,在外面设置了陷阱圈套防范官府探子。有人误闯进来被抓到了,如果审清问明只是寻常百姓,也就原路送出去,所以一直没与什么人结仇,也人去官府举报。他们聚集逃难的人在吕梁山谷建立山寨,是指望有朝一日可以为家人报仇,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他们竟然成了官兵,而且出现在这里。 海大金和齐轩也认出吴秋遇,惊喜道:“秋遇兄弟,是你呀!太好了!”几个人寒暄了几句。齐轩安抚了其余官兵几句,便打发他们去了。官兵甲临走时拉住小五偷偷问道:“他们是什么人?身上的武功太厉害了!”小五笑眯眯说道:“他们是我和海大哥的朋友。刚才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官兵甲扭头看了一眼吴秋遇,灰溜溜走了。 吴秋遇对海大金说:“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们。海大哥,你们怎么到这了?”海大金说:“先别说我们了。你们不是往西去了么?怎么也到这了?小灵子……”他一眼看到曾婉儿,愣了一下,把吴秋遇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小灵子姑娘呢?”吴秋遇说:“我们从大漠回来了,后来辗转到了蓟州。前两天,小灵子自己走了,我正要去山西找她呢。”“她为什么走啊?难道是……”海大金说着,看了看曾婉儿,“这个姑娘是怎么回事?”吴秋遇说:“这是蓟州曾家的婉儿小姐,和我一起去山西找小灵子的。”海大金微微一皱眉:“你们还同乘一匹马?你确定……小灵子不是因为她才走的?”吴秋遇说:“不是。我们……我们都认识。小灵子……不是因为她。”海大金问:“那你和这位姑娘什么关系?”吴秋遇说:“我们……只是朋友,没有什么特别的。这个,小灵子也是知道的。”海大金这才知道误会他了,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又另结新欢了呢。”其实吴秋遇也听出了他这个意思,笑了笑,说:“没有,怎么会?” 这时,曾婉儿在马上坐着无聊,见吴秋遇与那些人有说有笑,还偶而看看自己,心中纳闷,催促道:“秋遇公子,咱们可以走了吗?”吴秋遇这才想起来介绍:“哦,没事了。他们是我在山西认识的朋友,这位是海大哥,这是齐大哥,这是小五。”海大金等人纷纷向曾婉儿打招呼。曾婉儿随便点了点头,说:“既然都是朋友,那便好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吴秋遇说:“好。海大哥,我们还要赶路,那就……”海大金打断他说道:“前面还有哨卡。我送你们一程。”吴秋遇想到刚才的情景,觉得有海大金送行就方便多了,于是说道:“好,那就多谢海大哥了。”“嗨,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海大金说着转身对其他人说道,“二弟,你们先在这守着,我去送送秋遇兄弟。”齐轩等人领命,跟吴秋遇道了别,又回去看守哨卡了。 海大金在这里是个小头目,吩咐放行,然后陪着送他们一起往前走。吴秋遇忽然问道:“海大哥,你们不是最痛恨皇帝和朝廷吗?怎么会到这当兵了?”海大金警惕地看了看曾婉儿,拉着吴秋遇快走了几步,才小声说道:“那个狗皇帝身体已经不行了,现在都是马大脚主事。燕王朱棣与马皇后素来不睦,估计早晚会起兵成事。我们便想着投靠燕王,暂且混些资历,等到燕王起兵的一刻,我们便杀入应天报仇。” 曾婉儿不了解他们的过去,也搭不上话,便独自骑马在后面跟着。忽听后面有人吵嚷,曾婉儿回头一看,竟是郝青桐等三人被官兵拦住,正在那里跟官兵交涉。她赶紧把马带住,叫道:“秋遇公子。”吴秋遇和海大金也听到动静,回头看去。有个官兵对鲁啸说:“你们各个面目狰狞,一看就不像好人。”鲁啸瞪着眼睛要跟他吼叫,被郝青桐拦住。 吴秋遇认出郝青桐等人,知道他们是为保护曾婉儿来的,赶紧求海大金帮忙:“海大哥,那三个牵马的都是婉儿小姐的保镖。你跟他们说说,放他们过来吧。”海大金点了点头,对着哨卡大声喊道:“老二,他们是秋遇兄弟的熟人!不用查了,让他们过来吧!”齐轩听了海大金的喊话,赶紧放行。郝青桐等人知道已经被吴秋遇看到,也就不再躲躲藏藏,过了哨卡之后,骑马赶了上来。 曾婉儿假装问道:“你们怎么来了?”鲁啸一愣。郝青桐赶紧顺着曾婉儿的话说道:“曾公不放心,让我们跟着来保护大小姐。”曾婉儿说:“既然是我爹让你们来的,我也不好打发你们回去。那就跟着吧。你说呢,秋遇公子?”吴秋遇说:“当然好了。有他们保护你,我就更放心了。” 海大金一路护送,连着过了两个哨卡,这才告辞回去。吴秋遇、曾婉儿以及她的三个保镖,一行五人继续向西走去。 曾婉儿本打算要到北平城里走走的,那里毕竟是元大都,前朝的都城。虽然蓟州离北平不远,但是这些年兵荒马乱的,曾婉儿并没有去过北平。上次去山西,也是郝青桐带路,绕路而行。这一次,郝青桐又提醒道:“通州那里已经是盘查严密,北平城不知更要紧张多少倍。咱们还是赶紧直奔山西吧,不要节外生枝。”这倒正合了吴秋遇的心意,他也说道:“是啊。咱们赶紧走吧,再耽搁天就黑了。”曾婉儿无奈,只得听他们的。 一路上晓行夜宿,途经涿州、易县、涞源,很快过了太行山,来到山西境内。每日里,吴秋遇除了与曾婉儿同乘赶路,也偶尔找借口下来停一会,然后再施展“追风架子”赶上去,或是演习一下丁不二指点他的轻功。晚上不愿意陪着鲁啸等人没完没了的喝酒聊天,也不想跟婉儿小姐过多接触,就早早回到房间,躺下来思念小灵子,或是打坐练功。慢慢地轻功和内力都有所提升。 不觉已经进入灵丘境内。看到城门上的“灵丘”二字,吴秋遇若有所思。听说附近有座太白山,曾婉儿忽然又有了兴趣,便对吴秋遇说道:“咱们终于到了山西了,是不是稍稍休整一下?”吴秋遇知道她是大家小姐,这几天坚持走下来已属不易,又估计小灵子也未必走那么快,便点头同意。曾婉儿说:“听说附近有个太白山,光听名字就觉得很神奇,要不咱们去那里看看?”吴秋遇默默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想去那里看看。曾婉儿见吴秋遇同意了,当然很开心。一行人策马往太白山奔去。 当初吴秋遇跟着济苍生下山,从太白山到灵丘县城的路走过一次,那时他已经在山里闷了好几年,对外面的世界处处都好奇,一路在张望,因此对周边的景物还有些印象。曾婉儿见这一次吴秋遇主动催马前行,不禁觉得有些惊讶,开口问道:“你来过这里?怎么像是认得路一般。”吴秋遇含糊说道:“啊……你看,前面能看见,那不是山吗?好像还有一段距离,咱们得走快点,要不然天黑前就赶不回来了。”曾婉儿也就没再细问。见前面的那两个好像忽然很急迫的样子,郝青桐他们觉得很奇怪,但也只有催马紧紧跟上。曾婉儿与郝青桐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吴秋遇曾经跟师父济苍生在太白山生活了好几年,他身上的武功也都是在那里学的。 吴秋遇凭着记忆,与曾婉儿骑马在前面绕来绕去,进山以后用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找到当年自己跟师父上山的路径,不免心中一阵激动,又有几分凄凉。当年自己是和师父一起来的,现在自己回来了,师父却已经不在了。 山路崎岖,骑不得马了,曾婉儿便让吴秋遇抱她下马,然后把缰绳丢给鲁啸,让吴秋遇扶着她走在前面。这时候,曾婉儿的脚已经不怎么疼了,只是为了与吴秋遇亲近才继续装着,但毕竟是装的,偶尔兴奋起来,还会忘掉。好在吴秋遇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倒也没有注意。 走了一会,鲁啸叫道:“这地方好像没什么人气,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吴秋遇回头看了看他们,牵着马上山确实多有不便,便带着他们先去了那个废弃的道观。 走了那么久,终于见到一块平整的地方。曾婉儿巴不得赶紧找地方坐下来。吴秋遇便扶着她走进大殿。郝青桐他们随便找树桩或石柱把马拴了,赶紧跟了进去。曾婉儿站在神像前,抬头望着。吴秋遇对这里是很熟悉的,很快找了一些破布,把倒塌的香案擦了擦,让曾婉儿坐下歇息。曾婉儿低头看了看,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咱们还是到外面找石头坐吧。我看这里不结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塌了。”鲁啸也说:“就是。”吴秋遇知道曾婉儿是嫌脏,便丢掉手里的抹布,把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扶着曾婉儿走出大殿。郝青桐四下看了看,也快步走了出去。鲁啸和廖树山更是一会也不想多待,几乎是跳出门口。 吴秋遇扶着曾婉儿找了个地方坐下,抬头看了看太阳,见时候还早,便对曾婉儿说道:“你脚上走累了,先在这里歇一会。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泉水。”鲁啸说:“正是。你一说,我还真觉得口渴了。”曾婉儿站起来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吴秋遇愣愣地看着曾婉儿的脚:“你的脚……不疼了?”曾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激动竟然忘了装了,只得说道:“哦,没事,已经不是很疼了。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我累了,你还可以背我呀。”郝青桐劝道:“大小姐,你就不要去了吧。秋遇公子去找水,很快就能回来,他一个人还能走得快些。”吴秋遇也劝:“是啊,婉儿小姐。你就不要去了。”曾婉儿坚持道:“不,我要去。我要跟着你。”吴秋遇看了看郝青桐他们,没有办法,只得扶着曾婉儿一起走。郝青桐等人劝不住,就只好在后面跟着。曾婉儿回头说:“你们就不要去了。好好在这里看着马。”郝青桐愣了一下,看了看吴秋遇,觉得曾婉儿跟他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说道:“那好。秋遇公子,你们快去快回!有什么事,大声招呼一声,我们马上过去!”吴秋遇点了点头,扶着曾婉儿离开了道观。 一路上,曾婉儿只顾享受着与吴秋遇单独在一起的感觉,只顾找机会让他关注自己,对山中的道路风景倒并不怎么上心。此刻吴秋遇的心思并不在曾婉儿身上,他也不是想去找水的,他想回到曾经跟师父一起住过的山洞去看看。 顺着小溪下到山腰,来到面朝东南的那处山坡。曾婉儿看到小溪,这时才多少有些欣赏风景的兴致,还偶尔弯腰去捧些水,用力泼在树木上,然后格格的笑几声。想到马上就要走到那个山洞了,吴秋遇心里开始激动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曾婉儿忽然“哎呦”一声,似又崴了脚,开口叫道:“走那么快干什么,你等等我呀。”吴秋遇这才惊觉自己心急了,急忙回身扶住曾婉儿。 从侧面绕下去,曾婉儿发现了那处有着树木、巨石遮挡的天然平台,惊喜地指着那里叫道:“秋遇公子,你看!那个地方好神奇!”吴秋遇微笑着点了点头,勉强掩饰住内心的激动,配合着曾婉儿的惊奇反应。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下去。曾婉儿一眼看到了山洞,欣喜地叫道:“快看!还有个山洞!我去看看!”也不等吴秋遇回答,便迈步向洞口跑去,连脚疼也顾不得装了。几个月没回来了,吴秋遇怕洞中有变化,赶紧追上去拦住曾婉儿,对她说道:“先别急。让我先进去看看,万一里面有野兽,也好给你挡一挡。”曾婉儿心中感动,望着吴秋遇,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小心些。”吴秋遇让曾婉儿停在原处,自己先迈步走进了山洞。 吴秋遇走入洞中,熟悉的山洞里还是那些摆设,锅碗瓢勺件件不少,油盐米粮样样俱全。靠近石壁有两床被褥,一床完好地卷在原处,那是吴秋遇用过的,另外一床在地上散开着,这是师父济苍生的铺盖。可能是因为洞里背风,两床被褥上并没有落上多少尘土。往日的各种情景立刻涌上心头,吴秋遇心生感慨。在过去的那几年当中,这里就是他和师父的家呀,可是现在师父已经不在了。他迈步走过去,坐在师父的被褥上开始发呆。 这时,曾婉儿在外面问道:“秋遇公子,看好了没有?”吴秋遇这才醒过神来,他赶紧起身,把师父的被褥卷起来,对着洞口喊道:“好了,你可以进来了。”曾婉儿走进山洞,惊呼道:“里面好大呀!又通风又敞亮,好像可以住人的!哎?这里还有做饭的东西,还有被褥!真的有人在这里住啊!”吴秋遇说:“这里是可以住人的。不过现在应该没人住了吧。”曾婉儿在各处摸一摸,看一看,兴奋地说道:“我还从来没有住过山洞,要不咱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吴秋遇犹豫道:“这个……不好吧。”曾婉儿说:“有什么不好?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吴秋遇说:“你是曾家的大小姐,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再说了,郝青桐他们三个怎么办?这里住不了五个人的。”曾婉儿说:“让他们就住在道观里面好了。”吴秋遇说:“我觉得这样不妥。现在天还没黑,咱们还是赶回灵丘县城去吧。”曾婉儿说:“反正我是不走了,要走你自己回去好了。”说完,她偷偷看着吴秋遇。 吴秋遇转身走出洞口。曾婉儿追出来叫道:“站住!你真的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吴秋遇解释道:“我不是……我是想看看太阳,判断一下时辰。”曾婉儿这才笑道:“我就说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吴秋遇说:“咱们出来时候不短了,该回去找他们了。我怕他们等急了。”曾婉儿说:“那你一定要记得来这里的路。咱们一会还要回来的。”吴秋遇没有说什么,进洞去拿了一个葫芦瓢,走到溪边涮了涮,舀起半瓢清水递给曾婉儿:“渴吗?要不要喝点水?”曾婉儿欣喜地接过水瓢,喝了一口,说道:“难得你对我如此殷勤。我很高兴。你也喝一点。”“我不渴。”吴秋遇说着,转过头去望着山谷。曾婉儿自己去溪边把瓢盛满了水,对吴秋遇说:“走吧。带些回去给他们喝。”吴秋遇默默去接过曾婉儿手里的水瓢,两手端着走在前面。曾婉儿在后面跟着,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回到道观,却只见到郝青桐一个人在院中走来走去。见到曾婉儿和吴秋遇回来,郝青桐赶紧迎上前说道:“大小姐,你们总算回来了。去了这么久,我正担心呢。”吴秋遇把水瓢递给郝青桐:“这是刚舀来的溪水,你喝几口吧。”郝青桐果然是渴了,接过水瓢连喝了几大口。曾婉儿问:“他们俩呢?”郝青桐说:“见你们一直没回来,我不放心,让他们出去找了。”曾婉儿吩咐道:“赶紧叫他们回来吧。”郝青桐说:“我跟他们说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找不到就赶紧回来,不要走太远。一会他们自己会回来的。”曾婉儿问:“他们走了多久了?”郝青桐忽然一皱眉:“按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该回来了。我到门口去看看。” 郝青桐刚走到道观院门口,就见廖树山背着鲁啸,气喘吁吁地走了回来。他不禁惊愕道:“这是怎么了?”廖树山顾不得答话,先把鲁啸背入院中,放在地上。郝青桐、曾婉儿和吴秋遇都赶紧过来观看。吴秋遇蹲下身去,伸手去摸鲁啸的脉搏。曾婉儿问廖树山:“他怎么了?”廖树山仍粗喘着说道:“我们走到一个山包……闻到一股怪味……我嫌恶心……就拉着他往回走……他说我太娇贵……自己往前走……结果就……就昏倒了……我赶紧闭着呼吸跑过去……把他背了回来……”吴秋遇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鲁啸是中了师父在山包上布下的毒气。他赶紧从怀中掏出装有贺兰映雪的小瓷瓶,轻轻往鲁啸嘴里滴了几滴,然后给他推宫活血。曾婉儿问:“他是中毒了吗?”吴秋遇点头道:“嗯,那股怪味应该是毒气。” 过了一会,鲁啸终于醒来。廖树山惊喜道:“秋遇公子好手段!他没事了!”鲁啸惊讶地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赶紧支撑着坐起来:“我刚才怎么了?”廖树山说:“你一味逞强,在那边中毒昏倒了。是我把你一步一步背回来的,秋遇公子救了你!”鲁啸站起来,先给吴秋遇作了个揖:“多谢秋遇公子。”吴秋遇摆手道:“不用客气。这山中可不能乱走,说不定哪里就有毒气。”鲁啸说:“不敢了,可是不敢乱走了。”廖树山在一旁说道:“老鲁,你也太沉了。背你一趟,我都要累倒了。”鲁啸笑着对他作揖道:“有劳兄弟了。改日请你喝酒。”廖树山满意地说道:“算你有良心。我一定好好记着,你可不能赖账。” 郝青桐拿过水瓢,让鲁啸和廖树山各自喝了几口。廖树山忽然问道:“这水瓢是哪来的?”曾婉儿得意地说道:“是我们在一个山洞里发现的。那个山洞很宽敞,而且通风,是个住人的好地方。里面还有做饭的米面油盐,还有整套的铺盖,像是有人住过的。”郝青桐问:“你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曾婉儿说:“没有。那里很隐蔽,应该很少有人能找到。”郝青桐说:“此地不可久留,不如尽早赶回灵丘县城吧。”曾婉儿说:“我不回去,今晚我还要住在那个山洞里呢。”郝青桐急忙劝道:“这可不行。洞里有人住过,说明山里有人,咱们不知底细,不能以身犯险。还是趁着天没黑,尽快回到城里吧。”曾婉儿说:“这样吧。你们三个先回去。我和秋遇公子多玩一会。”郝青桐劝道:“大小姐,太阳就要落山了。再过一会天就黑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曾婉儿说:“天黑了我们就住在山洞里。明日一早回去。”郝青桐急忙叫道:“这可不妥!”曾婉儿说:“怕什么,还有秋遇公子保护我呢。” 郝青桐看了一眼吴秋遇,把曾婉儿轻轻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大小姐,您是大家闺秀,怎能跟外人同居同宿?”曾婉儿说:“放心吧,秋遇公子是个老实人。”郝青桐说:“这事万一传扬出去,恐怕对大小姐的名声不利。”曾婉儿看了他一眼,说:“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只要你们不说出去,还有谁会知道?”郝青桐顿时无语。曾婉儿觉得郝青桐为她的清白着想,也是一片好心,于是缓合了一下语气说道:“放心吧,郝叔叔,我有分寸的。不会有什么事的。”郝青桐了解这位大小姐的脾气,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没用,只得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既然大小姐对住山洞好奇,那这样吧,我们跟你一起去。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保护。”曾婉儿说:“不用。”郝青桐坚持道:“我们一定得去。如果大小姐不答应,那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大小姐,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曾婉儿见郝青桐如此坚决,也只得答应他:“那好吧。你们也一起去。不过山洞里住不下那么多人,得有人睡在外面。”郝青桐说:“到那里看看再说吧。” 这时,吴秋遇说道:“婉儿小姐,我觉得咱们还是回到灵丘县城去吧。”曾婉儿说:“我刚刚和郝叔叔商量好了,大家一起到山洞去。”吴秋遇看了看郝青桐。郝青桐无奈地点了点头。 天色已晚,估计不会再有人上山来了。想到山路难走,几个人便把马匹留在道观,徒步去找那个山洞。曾婉儿开始还担心能不能顺利找到那个山洞,后来见吴秋遇走得很有信心才踏实了。吴秋遇不想让郝青桐等人知道自己和师父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便故意翻来绕去,多走了几段路,才带着他们来到那里。郝青桐等人看到平台和山洞也啧啧称奇。 吴秋遇跟着师父济苍生在这里生活多年,多少懂些生火做饭的事,便用山洞里的东西好歹做了一顿晚饭。几个人勉强吃饱了,分两处活动。吴秋遇和曾婉儿坐在溪边的大青石上。郝青桐他们三个知趣地躲在山洞里,自顾漫天胡侃。 天黑了。曾婉儿抬头看着星星,身子往后稍仰,便靠在了吴秋遇身上。吴秋遇稍稍愣了一下,怕她从青石上滑倒,便没有继续躲闪。曾婉儿心中暗喜,跟吴秋遇说起了童年跟母亲和哥哥一起看星星的往事。吴秋遇望着星空,心中想的却是和柳如梦一起在南坨山中看星星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如梦还是一个小姑娘,当时叫香儿。两个人情投意合,都把彼此当作最好的伙伴,这也是吴秋遇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晚上,曾婉儿和吴秋遇走入洞中。郝青桐不放心让曾婉儿和吴秋遇单独睡在一起,便对吴秋遇说道:“我年岁稍大,受不得风寒,厚着脸皮在洞中挤一挤,秋遇公子应该不介意吧?”曾婉儿知道郝青桐的心思,虽然心里不高兴,也不好说什么。却听吴秋遇说道:“不介意,不介意。您只管睡在洞中。洞里住不下,我可以去外面。”说着便要转身出去。曾婉儿叫道:“谁让你出去了!这里又不是挤不下。”廖树山看了看眼前的形势,笑了笑说道:“我们夜里会打呼噜,还是出去好了。”说完,便推着鲁啸往外面走。鲁啸嘟囔道:“你要去便去,推我干什么?谁说我夜里打呼噜了?”廖树山说:“我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外面,求你陪着我行了吧?”鲁啸大笑道:“这么说倒可以。我就陪你将就一宿。” 吴秋遇把自己的被褥铺好,让给曾婉儿。曾婉儿开心地坐了上去。吴秋遇又把师父的铺盖卷打开,抬手招呼郝青桐:“郝大叔,您可以睡这里。”郝青桐愣了一下,赶紧摆手道:“不用了,我在这里靠一宿便好。谢谢你。”吴秋遇想了一下,说:“这里夜间有点凉,靠在石壁上不舒服,我把被子给您,好歹躺一下吧。”说着便把被子抱起来,送到郝青桐面前。郝青桐摆手推辞,可是吴秋遇已经把被子给他铺好了。郝青桐心中感动,望着吴秋遇点了点头。曾婉儿在旁边看着,偶然闪过让吴秋遇跟她同盖一床被子的念头,可是马上又觉得很可笑,不禁羞涩地笑着摇了摇头。 曾婉儿虽然兴奋,但是也着实累了,躺下以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吴秋遇望着山洞顶面的石头,回想着与师父在这里的点点滴滴,难免感伤,渐渐也睡着了。郝青桐心里有事,一直不敢入睡,直到感觉大小姐和吴秋遇都睡着了,又坐起来看了看,才躺下睡了。 夜里,山中起了凉风。三个人在洞中还好,却苦了坐在外面的鲁啸和廖树山。两个人坐一会,躺一会,难以入睡,不时地变换着地方,看哪里能稍稍暖和一些。 天亮了,吴秋遇最先醒来。他没有惊动曾婉儿和郝青桐,悄悄起来走出洞口,顿觉空气清新。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鲁啸和廖树山,吴秋遇觉得有些奇怪。忽然感觉到身上有些凉意,他便走到平台中央,在那里打起拳来。 过了一会,鲁啸和廖树山从山坡上跑下来,见到吴秋遇,便跳下来问道:“秋遇公子,大小姐他们呢?”吴秋遇停下来说道:“他们还在睡着。你们刚才去哪了?这山里有毒气,可不能乱跑。”廖树山说:“山里边太凉了,我们冷得受不了,在山坡上来回跑了几圈。”吴秋遇说:“辛苦你们两位了。”鲁啸说:“嗨,大小姐非要住在这里。我们只有舍命陪着。大小姐在里面……不会冻着吧?”吴秋遇说:“山洞里面还好,还有铺盖,婉儿小姐应该没事。” 这时候,曾婉儿睁眼醒来,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坐起来看了看,见吴秋遇已经不在洞里,便也站起来走出洞口。郝青桐也醒了,赶紧翻身起来,跟着出来。 吴秋遇看到他们,开口说道:“大家都起了。我去做些饭吃。”说着便进到山洞去生火做饭。廖树山问曾婉儿:“大小姐,住在山洞里的感觉如何?”曾婉儿回头看了看,说道:“还不错,挺有趣的。就是地面硬了些,到底不如家里的床榻舒服。”郝青桐站在她身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曾婉儿忽然问道:“你们睡在哪里了?外面好吗?”鲁啸抱怨道:“外面太凉了,我们一宿都没睡着。刚才实在受不了了,就在山坡上跑了几圈,刚刚暖和一些。”廖树山轻轻捶了他一下,给他使了个眼色。曾婉儿听了,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于是说道:“午间到了灵丘城里,我请你们喝上等好酒,好好慰劳你们一下。”鲁啸一听有好酒喝,顿时高兴了:“多谢大小姐。咱们这几天一直赶路,我都好几天没有喝酒了。”廖树山说:“你就知道喝酒。”鲁啸回击道:“有本事你别喝,看着我们喝!”廖树山笑道:“你就这点出息。” 吴秋遇把饭食做好了,出来招呼曾婉儿等人进去吃。几个人吃完早饭,吴秋遇将碗筷收拾在一起,端起来往外走。曾婉儿惊讶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吴秋遇说:“我去溪边刷洗一下,日后才好再用。”鲁啸说:“一会咱们就走了,还管那个干什么?”吴秋遇说:“这些都是人家留在这里的家当,早晚会有人用的。”说完,便走出了洞口。“嗨,真是的。”鲁啸不解的摇着头。郝青桐:“秋遇公子说得没错。咱们有东西吃,有东西用,是该心存感激。”曾婉儿走出洞口,望着吴秋遇在溪边的背影,更加觉得这位秋遇公子朴实可爱。郝青桐等人跟出来,反应各不相同。郝青桐点着头,暗自赞叹。鲁啸却仍是想不通,只顾和廖树山说笑。 吴秋遇洗碗回来,又开始收拾被褥等物。“秋遇公子,咱们可以走了吗?”曾婉儿走进来,惊讶地发现吴秋遇已经把洞中的物品一一整理好了,放回原位。吴秋遇又仔细看了看,转身说道:“可以走了。”两个人走出洞口。郝青桐他们已经站到山坡上去等着。 一行五人,循着原路找回道观。四匹马都还在。廖树山拔了些野草,把马喂了。几个人便牵着马往山下走去。到了稍微平坦之处,便各自上马,向灵丘县城方向奔去。曾婉儿仍是让吴秋遇与她同乘,吴秋遇也已经习惯了。 第119章触景生情 吴秋遇、曾婉儿、郝青桐、鲁啸、廖树山,一行五人离开太白山,往灵丘县城方向行进。途经莫家湾的时候,吴秋遇远远望到感生祠旧址的那一片废墟,想起了自己跟随师父下山经过那里的情景。当时在那里见了一个叫邬老二的人,济苍生十五年前曾经救过他的命,他感恩戴德,经常为济苍生打听一些江湖消息。见到邬老二两眼被毁,奄奄一息,济苍生又疼又恨。恰巧北冥教青衣堂的李袖找到感生祠,要请济苍生回去救人,现在想来应该是给教主司马相疗伤的。济苍生马上想到数年前北冥教的秦全鹤、赖保昌带着一个喽罗到太白山索要武功秘笈的情景,以为李袖也是他们的同伙,便出手打了他一掌。墙头忽然冒出几十个人来,根据李袖的反应,他们应该也是北冥教的,却和李袖不是一伙。乱箭射出,李袖丧命,济苍生和吴秋遇躲在屋中也险象环生。后来那伙人又要放火烧屋子,邬老二说出屋中有地道,催促济苍生师徒尽快离去,自己另有安排。济苍生和吴秋遇沿着地道走出去,已是百步以外的乱葬岗。大伙烧毁了房屋,随后又发生了爆炸,几十个人全都死于非命。邬老二引爆了火药,与仇人同归于尽了。如今那里已经是一片烧焦的瓦砾。 吴秋遇感慨良久。曾婉儿察觉到了,回头问道:“你怎么了?看什么呢?”吴秋遇说:“我在感叹人世无常,江湖险恶。”郝青桐等人也都看到了那片废墟,不知道吴秋遇为何会如此感慨。郝青桐说:“不是天灾,就是战火。这年头,这样的事情多了。秋遇公子不必过于感伤。” 五人在灵丘休整了一日,住了一晚。吴秋遇急着赶奔朔州,一方面为的是碰运气,看能否找到小灵子,另一方面是为了寻找师父济苍生的尸骨进行安葬。曾婉儿知道他的心情,也断定吴秋遇找不到小灵子,便爽快答应了。第二天,五个人便起程赶奔朔州。 上一回吴秋遇跟着师父下山,是从太白山向北,出灵丘,走广灵,穿过熊耳山,经浑源、应州,到达朔州地界。他们之所以绕路而行,是不想暴露行踪,刻意避开五台山和恒山之间的热闹所在。这一次他们并无任何顾虑,郝青桐又认得路,几个人便直接向西,途经繁峙县,翻过馒头山,直接前往朔州。 一路上,吴秋遇心事重重,既盼着能幸运找到小灵子,找到师父济苍生的尸骨,又怕到了朔州以后什么都找不到。曾婉儿倒是很开心,她觉得吴秋遇虽然有时还会故意跟她保持距离,但是对他已经不像原来那样排斥了。 走了两日,郝青桐指着前方的一片树林说道:“过了那片林子,前面就是朔州城了。”吴秋遇想起来,这应该就是朔州城东那片小树林。他和小灵子曾经在这里进行装扮,准备冒充雌雄双煞去铁拳门闹事,后来又在树林中与蒙昆等人周旋,一度与小灵子失散。吴秋遇仔细找了找,终于发现林边不远处的一个土堆,便策马往那里跑去。曾婉儿疑惑道:“咱们这是往哪去?”吴秋遇没有回答,等到了土堆附近才把马勒住,翻身下去,向土堆旁边走去。曾婉儿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是摸不着头脑。 吴秋遇默默地站在土堆旁边,想起了小灵子站在这里的情景。小灵子知道吴秋遇的师父被铁拳门害了,为了给他出气,便想出一个主意,二人扮作雌雄双煞去铁拳门将成三路等人惩治了一番。后来事情败露,成三路、蒙昆、天山恶鬼等人追来,吴秋遇在树林中舍命阻挡,让小灵子先行逃走。小灵子等不到吴秋遇,以为他一定被那伙人给打死了,心中难过,就在这里堆起这座空坟,对着坟头哽咽哭泣。吴秋遇当时不知道这是小灵子给他埋的坟,还以为埋的是小灵子的亲人,也跟着在旁边跪下磕头。小灵子忽然看到他,愣了一会,一下子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小手在他背后捶打着,哭道:“傻小子,你还活着!我还以为……我都伤心死了。你怎么才来呀……”吴秋遇被她抱得紧,一时不知所措,只叫着:“小灵子,你怎么了?”小灵子放开他,擦了擦眼泪,问道:“你干吗在这里跪着?”吴秋遇说:“我看你在这,也就跟着磕头了。哎,你怎么是坐着,不是跪着?”小灵子又笑起来:“你知道这坟里埋的是谁,就跟着磕头。”吴秋遇说:“看你哭得那么伤心,我想,一定是你的亲人吧。”小灵子“呸”了一声:“呸!他想当我的亲人,还不知够不够资格!”吴秋遇见她已然不像刚才那么伤心了,又笑又说,恢复了原来的灵气,自然也跟着高兴,站起来傻傻地说:“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刚才你抱得我好紧,都勒到我的脖子了。”小灵子跳起来,哼了一声:“哼!以后再叫我抱,我还不抱了呢!”想起这些,吴秋遇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感伤,不知小灵子现在会在哪里。 曾婉儿也下了马,走到吴秋遇身后,轻声问道:“秋遇公子,这是谁的坟墓?”吴秋遇赶紧回头说道:“哦,这是小灵子给我埋的坟。”说完,便憨笑起来。曾婉儿听她提起小灵子,微微一皱眉:“好端端的,给活人埋什么坟?她真会胡闹!”吴秋遇解释道:“那时候,她以为我已经死了。我看到那么伤心难过,才知道,她很不希望我死,她是舍不得我呢。”曾婉儿心中泛起一股醋意,淡淡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进城吧。”说着,便低头向自己的红马走去。吴秋遇又回头看了看坟堆,仍然甜蜜地笑着,非常不舍得离去。 郝青桐他们三个在马上看着,不知道这土堆是怎么回事,但看出曾婉儿有些不高兴,吴秋遇倒是挺开心。这一次,曾婉儿没有要求吴秋遇抱她,自己翻身上了马。吴秋遇正要过去,曾婉儿已经在马屁股上打了一鞭子,红马扬尘而去。郝青桐、鲁啸、廖树山各自愣了一下,也顾不得吴秋遇,赶紧追了上去。吴秋遇愣愣地站了一会,又扭头看了土堆一眼,才迈步向朔州城走去。 刚出树林,就见四匹马都停在那里。曾婉儿看到吴秋遇出来,开口招呼道:“你还不快点。”她终究舍不得吴秋遇,刚才的不开心,很快就过去了。吴秋遇快走了几步,来到曾婉儿面前,说道:“婉儿小姐,多谢你们陪我来朔州。前面离城门不远了,我走过去就可以了。你们自己去安置吧,不用等我了。”曾婉儿愣了一下,小声喝道:“少废话,快上来!”吴秋遇知道她也是好意,便乖乖地翻身上了马,坐在曾婉儿身后。曾婉儿回手把缰绳递给他:“还是你来。”吴秋遇接过缰绳,轻轻一抖,又让马走起来。鲁啸和廖树山相互看了一眼,偷偷笑了。 五个人骑着马进入城中。曾婉儿与吴秋遇商量安身的去处。已经来到朔州,吴秋遇心中只想着做两件事,一是试着寻找小灵子的下落,一是寻找师父济苍生的尸骨。这两件事都与曾婉儿没有多大关系,甚至没有关系,既然现在曾婉儿身边已经有郝青桐等人跟随保护,吴秋遇不想继续与她待在一起,于是对曾婉儿说道:“婉儿小姐,小灵子不辞而别,恐怕会故意躲着我,不知多久才能找到。我师父被铁拳门谋害,现在已过去好几个月,难免被人见了随便掩埋,只怕一时也很难找到。你是曾家的大小姐,不必再跟着我四处奔波了。多谢你们这一路的帮忙和照顾。”曾婉儿说:“怎么,这么快就要跟我散伙了?你把我拐到山西,现在想撒手不管,就不怕我被坏人谋害了?”吴秋遇当然很清楚是曾婉儿自己非要跟着来的,原来的说辞是扣住小灵子的信她心中不安,要来帮忙寻找,后来又说只身返回蓟州会有危险,赖得吴秋遇只得带她出来。吴秋遇不想直言叫她难堪,便说道:“有郝大叔他们跟随保护,应该不会有危险吧。你不是还要去五台山拜会无涯大师,要讨些秘制的灵药吗?怎么能一直在这里耽搁?” 曾婉儿知道自己当初的理由已经不再成立,便不再强辩,转而问道:“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你一个人独自寻找,不知要找到几时?”吴秋遇说:“我知道一个人很难找,所以我想去张员外家里找人帮忙。我师父救过他家的公子,我想他们会帮我的。而且他们是本地人,应该好找一些。”这是吴秋遇经过一路的琢磨才终于想出一个说法,其实他也正要这样去做。曾婉儿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我们帮你一起找,总不至于是你的累赘吧?”吴秋遇不好再说什么。 张员外家住朔州城北,吴秋遇他们是从东门进的城,五匹马便转弯向城北走去。经过东北角的时候,忽听有人吆喝:“大饼羊汤!”吴秋遇扭头看去,不由得心头一震。这是一个卖饭食的摊子,在那里经营的是一个中年妇人。一个小伙计正在给客人端饼盛汤,看到吴秋遇他们五个人骑马经过,便吆喝招呼。 吴秋遇认出了那妇人和伙计,顿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小灵子的情景。吴秋遇被铁拳门的人追杀,逃到曾婉儿的住处,先被曾婉儿擒获,又被丁不二救出,想着师父被害,痛哭了半宿。第二天一早,丁不二带着吴秋遇到这里吃饭。吴秋遇心急烫到舌头,把缓解疼痛的一碗醋又大口咽下,被一个小姑娘猜谜取笑。那个小姑娘就是小灵子。后来丁不二偷了小灵子的钱袋,让小灵子无法付账,被伙计奚落。吴秋遇看着不忍,便求丁不二帮忙付账。小灵子不但大大方方地接受,还理直气壮地让伙计找钱给她,给吴秋遇留下深刻印象。 曾婉儿见吴秋遇竟然对着一个小饭摊发呆,疑惑地问道:“秋遇公子,你饿了?”吴秋遇摇头笑道:“哦,不是。我忽然想起了灵儿。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里吃饭的时候。”曾婉儿心中又是一阵不爽,催促道:“咱们快走吧。” 小伙计并未认出吴秋遇,看到他往这边张望,还以为他们会下马吃些东西,特意往前迎了两步,热情招呼。见几个人并未下马,继续往前走了,不禁有些失望,转身回去照顾别的客人。 吴秋遇一路想着心事,没有言语。曾婉儿有意分散他的思绪,开口说道:“连续赶路,大家都辛苦了。待会找个上等的馆子,咱们好好吃一顿。”鲁啸兴奋道:“好啊。好像金福楼就在前面,听说那里就不错。”郝青桐笑道:“金福楼可是朔州城最好的馆子,当然不错。”曾婉儿说:“那咱们就去金福楼。”她心里想的是,小灵子和吴秋遇都不是有钱人,像金福楼这样的大酒楼他们应该是不会去的,到了那里吴秋遇就不会再触景生情了。鲁啸大喜,催马上前问道:“听说金福楼的位置很难订到。要不要我先过去找个位置?”郝青桐瞅了他一眼,有些不悦地说道:“咱们出来干什么来了?”鲁啸赶紧勒住马,退到后面。曾婉儿说:“现在时候还早,不至于找不到位置吧。大不了到时候多给些银子,找人匀兑一桌。咱们现在就去。你们谁认识路,可以走在前面。”鲁啸早就心痒了,听曾婉儿如此一说,也不顾郝青桐的眼色,直接跑到前面去了。 来到金福楼,美酒佳肴的香气飘散出来。马还没停住,鲁啸就跳了下来,把缰绳往门口的伙计手里一丢,进门喊道:“楼上还有没有桌子?最好是靠窗的位置。”掌柜地说:“有,有。您来得早,楼上还有的选。”鲁啸先上楼去看了看,才跑回来迎接曾婉儿等人:“大小姐,楼上有位置。我已经把靠窗的桌子占了。” 几个人迈步上楼,早有伙计在楼梯口迎着。靠窗的桌子已经被人占了。曾婉儿带头在一张桌边坐下来,并招呼吴秋遇坐到她身边去。郝青桐、鲁啸、廖树山也一一坐了。曾婉儿让吴秋遇点菜,吴秋遇摆手推辞。曾婉儿便自己张罗着点菜,吴秋遇则开始东张西望。金福楼他曾经来过,那次是和小灵子一起来的。丁不二为了躲避柳正风,提前走了。吴秋遇怕铁拳门的人发现自己,找叫花子换了衣裳,乔装走到城门口,忽然想到可能因此连累叫花子,便又折返回去。穿着他的衣裳的叫花子果然被铁拳门的人给打了。吴秋遇把身上仅有的一锭银子偷偷留给了替自己无辜受过的叫花子。身无分文、饥肠辘辘之际,被小灵子看到了。小灵子带他来到金福楼。 周围还是那些桌椅摆设。旁边已经有几桌客人。吴秋遇想起上一次在此吃饭的情景,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享受美味大餐(第一次是在张大善人家里)。就是在这里,他和小灵子听人说起西域的贺兰映雪和雌雄双煞,小灵子才有了假冒雌雄双煞的灵感。旁边那几桌客人显然不如当初胡老板等人健谈,虽然也在聊天,但是动静并不大。 曾婉儿点完了菜,又专门给鲁啸等人要了一坛好酒,吩咐伙计快些上菜。伙计应声去了。鲁啸乐呵呵说道:“大小姐心疼咱们,今天终于有酒喝了。”曾婉儿瞅了他一眼,说道:“你们都是沾了秋遇公子的光。若不是跟着他来到朔州,你们哪有这样的机会?”鲁啸连连点头道:“是,是。待会我多敬秋遇公子两碗。” 吴秋遇侧身望着窗口,并无回应。郝青桐见了,虽然觉得有些不解,但是也不想过问。曾婉儿知道吴秋遇又在想心事,反正饭菜还没来,也就不去打扰他。吴秋遇望着窗口发呆,其实是想起了上一次在这里的情景。当时假扮铁拳王的老叫花子也要进来吃饭,被伙计拦下,后来亮出一锭银子才得以上来。吴秋遇认出老叫花子。小灵子有心替他出气,便把老叫花子诓到窗口,把他推入湖中,然后呼叫救人。下楼以后,吴秋遇有些不忍,想去搭救老叫花子。小灵子说:“我只是教训他一下,替你出气。如果想让他死,我还叫人干什么?放心吧,那么多人看着,他死不了。”吴秋遇觉得这位姑娘聪明伶俐,做事又有分寸,心里踏实了不少。两个人互相说了名字,算是正式认识了,自此便一直在一起。 伙计陆续端了饭菜上来。鲁啸已经开始倒酒了,咧嘴叫着:“好香!好酒!”曾婉儿见吴秋遇仍在发呆,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叫道:“秋遇公子,饭菜来了,快点吃吧。”吴秋遇回过神来,只轻轻点了点头,摸起筷子,闷头吃了起来。曾婉儿愣了一下,拿起筷子却不动手,只扭头看着吴秋遇。郝青桐和廖树山面面相觑。鲁啸端起一碗酒,一边递向吴秋遇一边说道:“大小姐是不喝酒的。秋遇公子,我先敬你一碗。”吴秋遇嘴里含着饭菜,摇着头含糊说道:“不……我不喝酒,你们喝吧。”曾婉儿冲鲁啸使了个眼色。鲁啸便去与郝青桐和廖树山相劝喝酒了。 曾婉儿看着吴秋遇问道:“秋遇公子,你觉得这里的饭菜怎么样?”吴秋遇点头道:“嗯,好吃。”曾婉儿说:“听人说,金福楼是朔州城最大的酒楼。咱们不是本地人,找机会到这里尝尝也不容易。”吴秋遇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然后点头说道:“嗯,是。我也是第二次到这里来。”“第二次?”曾婉儿有些惊讶,“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吴秋遇说:“就是咱们上次在朔州见面以后,小灵子带我来的。”“又是小灵子。”曾婉儿轻轻嘀咕了一声,转过身去,望着窗口。吴秋遇没有注意曾婉儿的反应,也转身望着窗口,说道:“铁拳门找个老叫花子假扮铁拳王,骗我师父去看病,然后在茶里下了毒,害我师父……那天在这里见到老叫花子。小灵子听我说了以后,也很气愤。她走到那个窗口,说水塘里有长脚的鱼,把老叫花子哄过去,从窗口推了下去。”曾婉儿说:“老叫花子助纣为虐,摔死活该!要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干的!”鲁啸刚喝了一碗酒,惊讶地说道:“看不出来,那个小灵子下手也够狠的。”吴秋遇忙说:“下面是水塘,人掉下去不会摔死。其实小灵子是很善良的。她只想让老叫花子在水里淹一会,吓唬吓唬他,给我师父出气,并不是真要淹死他。把他推下去以后,小灵子就喊人去救他了。”郝青桐听了,暗暗点头。曾婉儿愣了一下,也觉得相比之下,小灵子比自己更有分寸。鲁啸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廖树山也劝不住他。郝青桐和廖树山时刻惦记着保护大小姐的事,不敢多喝。一坛子酒倒有七八成是被鲁啸一个人喝了,他渐渐有了醉意。 走到哪里都有小灵子的痕迹,曾婉儿有些沮丧。后面一直没再言语。从金福楼里出来,曾婉儿才开口说道:“秋遇公子,我不陪你去张善人家了。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完了以后再去张家找你。”吴秋遇说:“你专心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管我。有张家的人帮忙,我应该可以找到我师父的尸骨,也许还能有小灵子的消息。”曾婉儿见吴秋遇对自己并无留恋,仍是一心要找小灵子,不免有些心酸,默默地走去解开缰绳,上马走了。郝青桐等人也拱手告辞。 望着曾婉儿等人骑马离去,吴秋遇转身向门口的伙计询问了去张员外家的方向,便迈步向城北走去。 先前吴秋遇跟着师父进张府,济苍生治好了老员外独子张秉文的怪病,老员外一高兴,合府上下都有赏。当时府里的家丁、仆人、丫鬟争着要看看神医的模样,因此都见过吴秋遇。吴秋遇一到张府门口,家丁就认出他来,赶紧把他请进门里,紧接着有人跑进去禀报。吴秋遇站在院中,想起了当初自己跟着师父一起进入张府的情景,又不免心生哀痛。管家得知神医的徒弟来了,赶紧报告了老员外。张员外由丫鬟搀扶着,匆忙迎了出来,一见到吴秋遇,张望着问道:“小兄弟,尊师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吴秋遇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师父……已经不在了。”“啊?”张员外大吃一惊,上前抓住吴秋遇的手,急切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吴秋遇说:“上次从您府上离开以后,我师父去给铁拳王看病,其实……一切都是假的。他们设好了圈套……把我师父给害死了。”“唉!这伙天杀的!”张员外垂头叹息,愤恨不已,“他们就不怕报应么?”管家赶紧劝慰道:“老太爷,您不要太激动。还是先请神医的高徒到里面坐吧。”张员外这才止住咳声,对吴秋遇说道:“对,快请。老朽刚才失礼了。”吴秋遇忙说:“没有。”张员外这才想起自己上次都没顾得上问吴秋遇的名字,于是问道:“上次老朽只顾高兴,你们师徒又走得匆忙,老朽还不知你如何称呼?”吴秋遇说:“我叫吴秋遇,您叫我秋遇就可以了。”张员外说:“秋遇恩公……秋遇大夫,看你年岁比秉文还小,老朽高攀一句,还是叫你秋遇贤侄吧。”吴秋遇说:“叫什么都好。” 来到屋中,张员外请吴秋遇上坐,开口叹道:“尊师妙手仁心,高风大德,不幸被小人陷害,实在是令人痛心哪。”吴秋遇说:“老太爷,我这次来,正是为我师父的事求您帮忙。”张员外忙说道:“有什么事贤侄尽管说,老朽一定尽力去办。”吴秋遇说:“师父遇害以后,我也被铁拳门的人追杀,所以被迫离开了朔州。这次学得武艺回来,不怕铁拳门的人了。我想找到师父的尸骨,好好安葬。可是一时不知去哪里找,所以想请您派人帮忙。”张员外想了一下,说道:“这个好说。秉文在官府办公,他虽然在外地,但是与这里的官员也多有交情。我这就派人去衙门,问问近期收尸葬敛葬的情况。管家,你去办吧。”管家点头领命,转身出去了。吴秋遇起身拜谢:“多谢老太爷。”张员外赶紧招呼他坐下:“神医对我儿有救命之恩,老朽全家感激不尽。如今尊师不在了,秋遇贤侄,你以后就住在我府上,这里就是你的家。”吴秋遇忙说道:“多谢老太爷。我可能要在这里打扰几日,等找到我师父的尸骨,我就带回去安葬。希望能尽快找到吧。” 过了一个多时辰,管家回来了,进来禀报说:“老太爷,我刚刚去衙门问过了,也去义庄看过了,那里的尸体应该都不是。仵作说,这几个月没有新增的命案,除了几个饿死的乞丐,没有老百姓报告有不明尸体。”吴秋遇听了,有些失望。张员外见了,安慰道:“秋遇贤侄,你先别急,我再派人四处找找。你最后一次见到尊师,是在哪里?”吴秋遇说:“我们从铁拳门出来以后,师父身上的毒才发作。我送他到一个荒废的院子里藏着,出去给他买药,可是城里的药铺都不敢卖药给我。我又去找铁拳门索要师父的药囊,他们也不给。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师父就不见了。”张员外说:“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我再派人到那附近找找。说不定是因为地方偏僻,暂时还没人发现。”吴秋遇点了点头:“我自己先去那里找找吧。但愿不是被铁拳门的人搜去了。”管家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听衙门的人说,先前也有人去问过这个事,不知道跟神医的失踪有没有关系。”吴秋遇惊问道:“是什么人?”管家说:“衙门的人是收了他的银子才带他到义庄去看的。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也没细问,只知道是外地来的。”吴秋遇心中又多了一层迷惑。 曾婉儿带着郝青桐等人在客栈安置下来。郝青桐等人坐在客栈大堂闲聊,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廖树山起身叫道:“罗兴,怎么是你?”进来的人正是罗兴,他先跟郝青桐、鲁啸、廖树山打了招呼,然后问道:“大小姐呢?”郝青桐说:“大小姐在房间休息。你先坐吧。”罗兴也在桌边坐下来。廖树山问:“你什么时候到朔州的?”鲁啸也醉醺醺说道:“这些天你……跑哪去了?每次喝酒……都少一个人……”罗兴说:“我来了一个多月了,是大小姐派我来的。”鲁啸问:“大小姐派你……来朔州……干什么?”罗兴说:“秋遇公子的师父死在朔州,大小姐让我帮忙寻找他的尸身。”郝青桐和廖树山听了,面面相觑,然后各自摇头。鲁啸不解地说道:“大小姐真是的,何必对他如此……如此殷勤?”廖树山说:“你懂什么?大小姐帮他找到师父,秋遇公子就会对大小姐感恩戴德,从此就不会想着离开了。”鲁啸抬眼看了看廖树山,点头道:“对,对,我知道了,大小姐喜欢秋遇公子。那个傻小子……还挺有福气。” 这时候,曾婉儿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罗兴,开口问道:“你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罗兴起身说道:“我先去衙门问过了,没听说有新增的命案和不明尸体。后来就一直在城里城外转悠,大街小巷都走遍了,还是没有找到。”曾婉儿停顿了一下,说道:“你先不用去找了。等等秋遇公子那边的消息再说。”罗兴高兴地说道:“好的,大小姐。” 曾婉儿走到门口,向外张望着。罗兴扭头看着鲁啸:“鲁二哥,你又喝多了?今天在哪喝的?”鲁啸得意地说道:“金福楼……是个好地方,你来晚了……没赶上。”廖树山说:“一坛子好酒都让他喝了,不醉才怪。”鲁啸不服气:“你没喝?你也没少喝。”郝青桐喝止道:“你们都少说两句。”这时候,曾婉儿回头招呼道:“你们跟我去个地方。”说着便迈步走了出去。郝青桐、廖树山和罗兴赶紧起身跟上。鲁啸愣了一下,也用手支撑着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追了出去。 路上,郝青桐问曾婉儿:“大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曾婉儿说:“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来朔州,你们是在哪找到我的?”郝青桐想了一下,说道:“在一个小巷子里的废弃院子。当时铁拳门的人正在纠缠大小姐,幸好我们到得及时。以后大小姐可不要……”“对,就是那里。”曾婉儿打断他的话,“你们还记得怎么走吗?”罗兴说:“我知道。这阵子我在朔州城里转悠,地形已经很熟了。”于是就由罗兴带路,几个人往那条小巷走去,鲁啸醉醺醺的,摇摇晃晃走得慢,渐渐落在后面。 很快就来到那条小巷。院子的半截矮墙又倒塌了不少,门口的两扇破木门都已经掉落散碎,院子里的杂草有些已经枯黄了,显得更加凄凉。刚进门口,就隐隐听到茅屋中有动静。郝青桐赶紧抢步上前,用身体挡住曾婉儿,然后招呼廖树山和罗兴过去查看。罗兴和廖树山悄悄走到茅屋门口,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廖树山警惕地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忽然放松下来,回头说道:“是秋遇公子在里面。”罗兴和郝青桐也放松下来。曾婉儿一听是吴秋遇,马上快步走了过去。 吴秋遇从张家出来,转来转去终于找到这里。进到屋中,看着师父坐过的柴草,还有地上的几口血污,吴秋遇心如刀绞,往日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当初自己跟着师父下山,刚到朔州就遇到铁拳门的人为非作歹,在张善人家门口又遭遇王保保的无礼纠缠,自己无意中拉伤王保保的腿。铁拳王的师弟成三路谎称铁拳王得了怪疾,诓骗师徒二人去给假冒铁拳王的老叫花子瞧病,乘机在茶水里下毒,并调换了师父的药囊,致使师父毒发难解。自己把师父一个人留在这里,出去买药,结果药没买到,师父还不见了。没想到那一次分别竟是永别。早知道如此,当时真应该留下来多陪陪师父,至少可以在师父死后进行安葬,不至于像现在连尸骨都找不到。 t x t 8 0 . l a 吴秋遇正在伤心后悔,听到外面有动静,起身回头,见是曾婉儿走进来,有些惊讶:“婉儿小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曾婉儿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吴秋遇说:“我和我师父就是在这里分开的。我师父中毒以后,留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买药,回来的时候,师父就……就不在了。”曾婉儿看了看地上的柴草和血迹,问道:“你师父长什么样子?”吴秋遇一愣,不解地望着曾婉儿。曾婉儿说:“记得我跟你说过,那天晚上我来过这里,见到这里躺着一个人。想来那个应该就是你师父。”吴秋遇也想起来了,自己被铁拳门的人追赶,逃到张家后院,被曾婉儿拿入屋中,说到为何会孤身到那里,确实听她说过这样的话,于是问道:“你见到我师父的时候,他……他老人家……”曾婉儿说:“当时很黑,我只摸到一只冰凉的手,就吓得跑了出去。后来郝叔叔他们来了,我要了一支火把才又进来看。” 郝青桐在外面听了,这才明白当时大小姐为什么要打发众人先走,而她自己只留了一支火把。 曾婉儿继续说道:“那时候他倒在柴草上,像是已经死了。我看着可怜,就把那个白布袋子倒空了,给他盖在脸上……”吴秋遇默哀良久,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见过那个白布袋子?”曾婉儿惊讶道:“是啊,怎么了?”吴秋遇说:“在铁拳门,他们偷偷替换了我师父药囊里的东西,把救命的针药都藏在那个白布袋子里,害我师父无法进行救治。后来袋子被丁大哥偷了,丢在这个院子里。”曾婉儿说:“对,那个袋子原本是在院子里的,我慌忙进来的时候,脚下一绊,顺脚就给踢进来了。”吴秋遇遗憾道:“我要是能及时拿到那个袋子,师父说不定还有得救。可惜我们回来的时候,师父已经不在了。”曾婉儿轻轻一跺脚:“我要是知道那些东西能救他,说什么也该试一试。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吴秋遇唉声叹气了一会,忽然问道:“那天晚上你怎么会到这来?”曾婉儿说:“我白天跟铁拳门的成三路遭遇,被他们无理纠缠。我打不过他,只得丢下马走了。想着晚上避开铁拳门的人,出来找找我的红马,没想到又遇见铁拳门的人在追什么人,我不想惹麻烦,就躲到这个院子里来。没想到还是被铁拳门的人看到了,还跟他们打了一架,幸亏郝叔叔他们及时赶到,要不然我也要吃亏了。”吴秋遇上下打量着曾婉儿,看她有没有受伤。曾婉儿笑道:“放心吧,我没事。对付那些人,我还能抵挡一阵。铁拳门的人确实太霸道了,我也看不惯他们。”吴秋遇忽然问道:“你刚才说,铁拳门的人也进过这个院子?”曾婉儿说:“是啊。后来他们知道我是曾家的人,又有郝叔叔他们在旁边保护,不敢再招惹我,就纷纷走了。”吴秋遇低头想了一下,说道:“看来一定是他们后来又来过,把我师父带走了。我现在就去铁拳门讨回我师父的尸骨!”曾婉儿说:“好,我跟你一起去。谅他们也不敢造次。”吴秋遇感激地点了点偷。两个人便从屋里走出来。 郝青桐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开口劝道:“大小姐,秋遇公子,等一下。”曾婉儿问:“你有什么说法?”郝青桐说:“如果真是铁拳门的人害死了秋遇公子的师父,他们把尸体带回去,难道还会摆在家里?就算真是他们弄走的,也早该销毁了,不会等着你们去找的。”曾婉儿听了,知道郝青桐说的是对的,无奈地扭头看着吴秋遇。吴秋遇当然也明白,痛心地用力在墙上捶了一拳,将那土墙都几乎震塌了。曾婉儿问郝青桐:“郝叔叔,你看这个事还有没有办法弄清楚?”郝青桐想了一下,说道:“成三路一直想着投靠你爹,大小姐去了,他只会诚惶诚恐,应该有机会问出来。这样吧,我们四个跟着大小姐去铁拳门走一遭。为了不惊动铁拳门的人,秋遇公子就不要露面了吧。”吴秋遇心里想去,便望着曾婉儿。曾婉儿说:“上次秋遇公子冒充雌雄双煞骗过了所有人,我看今天还可以再装扮一下,让他们认不出来就行了。毕竟他对情况最了解,咱们不至于被铁拳门的人随便糊弄。”郝青桐点了点头:“好,我看可以。那就委曲秋遇公子扮作我们小姐的跟班吧。”吴秋遇点头同意。 说干就干,郝青桐江湖经验丰富,手段也多,当即在吴秋遇脸上涂抹了一些墙土,然后打乱头发遮住他的脸,又叫他把身上的衣服翻过来穿。收拾完了,郝青桐说:“这里没有东西可用,只能先这样了,咱们出去再想办法继续乔装。”曾婉儿点了点头。几个人便迈步往外走。 这时候,鲁啸终于走到了,见郝青桐他们从院子里出来,嘟囔道:“你们走那么快……那么快干什么?我都……嗯……差一点跟丢了。”他一眼看到曾婉儿身后的吴秋遇,惊讶道:“那个人是谁?”廖树山说:“这是大小姐新找的随从。看看,怎么样?”鲁啸上下打量了吴秋遇两眼,说:“还行,看着挺结实。以后牵马扛包……就是你的事了。”曾婉儿和郝青桐见鲁啸并没有认出吴秋遇,全都放了心。几个人便向铁拳门走去。鲁啸仍然是走在最后。 第120章拳门挑衅 铁拳门门户大开,张灯结彩。里面的人忙忙碌碌,却很有规矩。郝青桐惊讶道:“看样子铁拳门今天有喜事。”吴秋遇拨了拨头发,把脸挡住,躲在曾婉儿身后。曾婉儿没有说话,直接往门里走。门口的家丁认识曾婉儿等人,赶紧上来招呼道:“曾大小姐来了。您先在此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郝青桐说:“今天你们倒多了规矩。”那家丁冲他笑了笑,转身跑进门里去了。 王保保正在院中吆喝铁拳门的一众弟子列队,听说曾大小姐来了,赶紧迎了出来,把曾婉儿让进门里。吴秋遇怕王保保认出自己,忙低下头走路。王保保倒是看到了吴秋遇,开始也觉得有点奇怪,可是他的心思都在曾婉儿身上,也就没把吴秋遇放在心上。郝青桐问:“今日府上有什么喜事?”王保保说:“今天是我爹出关的日子。”郝青桐问:“铁拳王闭关多久了?”王保保说:“今天是第一百零八天,马上就要出来了。”曾婉儿说:“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王保保笑嘻嘻说道:“是时候,是时候。大小姐几时来都是时候。” 铁拳门的弟子看到曾婉儿等人进来,开始小声嘀咕。王保保招手叫过管家白丕谷,吩咐道:“你招呼那几位客人先去喝茶,待会我爹出来一一引见。我陪曾大小姐说说话。”白丕谷平时跟着王保保没少干坏事,当然知道王保保此时的心思,他又招手叫过几个人,便对郝青桐等人堆笑道:“几位大爷,这边请。”郝青桐一愣,没想到王保保会这样安排,刚要说什么,就被白丕谷等人连推带拽地给弄走了,碍于在别人家里又不便发作。也有人要去拉扯吴秋遇,曾婉儿说:“不用了。让他跟着我。”王保保瞅了吴秋遇一眼,摆手让旁边的人退下。 其实王保保早就垂涎曾婉儿了,虽然上次在小巷的破落院子中被曾婉儿打过,但是他知道那是女扮男装的曾大小姐之后,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只是后来曾婉儿忽然走了,以为再也无缘相见,让他心里难受了好几天,没想到今日曾婉儿又主动送上门来。王保保见郝青桐、罗兴、廖树山都已经被哄入屋中,曾婉儿身后就只有一个木讷的小子跟着,胆子大了起来,嬉皮笑脸看着曾婉儿说道:“曾大小姐,今天到这来,有何贵干哪?”曾婉儿心生厌恶,瞟了他一眼,说道:“我有话要问你。”王保保喜出望外:“大小姐是来找我的?太好了。你请说。”曾婉儿直截了当说道:“我想知道神医济苍生在哪儿。”王保保一愣,眼珠转了转,说道:“大小姐,你这是从何说起呀?什么神医济苍生,我不认识这个人哪。”曾婉儿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少来了。我知道他来过这里,而且还喝了你们的毒茶。说吧,现在人在哪里?”王保保吃惊不小,本以为他和成三路干的勾当足够隐秘,没想到曾婉儿竟然能脱口说出来,一时支吾道:“这个……肯定是误会。我爹闭关期间,铁拳门的事都有我师叔打理,你说的什么……神医的事,我还真不清楚。”吴秋遇偷偷瞪着王保保,眼里几乎冒出火来。曾婉儿见王保保还在装蒜,有些生气地直盯着他。 王保保嬉皮笑脸地说道:“大小姐别生气嘛。你长得这么好看,一生气……”“放肆!”曾婉儿有些怒了。王保保吓了一跳,紧接着又笑道:“你一生气更漂亮了。我喜欢。”成三路知道蓟州曾家的实力,有心巴结投靠,因此对曾婉儿甚至郝青桐等人颇为恭敬。但是王保保不一样,一是他没走过江湖,不知深浅;二是他仗着铁拳门的名头,自己又是铁拳王的独子,周围从没有人敢得罪他,平日里习惯了为非作歹,仗着铁拳门的势力没人敢惹他,因此在曾婉儿面前竟也丝毫无所顾忌。曾婉儿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王保保竟然在一众铁拳门弟子面前尤其是在吴秋遇面前调戏自己,顿时心中火气,抬手向王保保脸上打去。王保保早有防备,两手将曾婉儿的手抓住,调笑道:“别生气嘛。”铁拳门的弟子都哄笑起来。曾婉儿见王保保还敢摸自己的手,又听到有人哄笑,更加愤怒,另一手也抬起来打去。王保保赶紧松手向后躲开。 这时,鲁啸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正把刚才的情景看在眼里,大声骂道:“狗娘养的!竟敢对大小姐无礼!”几个铁拳门的弟子见来个醉汉要搅扰王保保的好事,赶紧过去拦挡。鲁啸左推右打,顷刻便把那几个家伙分倒在地,直向王保保冲过来。王保保仗着自己也练过几年,根本没把鲁啸放在眼里,竟然也出拳去打。鲁啸喝醉了酒,身子笨重,胸前挨了王保保一拳,顿时恼怒,也顾不得身份和场合,一拳将王保保的手臂挡了出去,另一拳便打在了王保保的面门上。王保保应声倒地。铁拳门的弟子呼拉上前,把曾婉儿、鲁啸和吴秋遇围在当中。 郝青桐等人听到动静,也都冲了出来,护住曾婉儿,与铁拳门的人僵持在一起。鲁啸怒骂道:“你们铁拳门都是什么东西!在外面歹事做尽,还敢对我们大小姐无礼!” 这时就听有人高声说道:“哪里来的莽汉,敢到铁拳门来撒野!”铁拳门的弟子听了,齐齐转身施礼:“拜见师父!恭喜师父大功告成,胜利出关!”曾婉儿、吴秋遇、郝青桐等人也把目光投过去。只见来人身形健硕,个子不算太高,但是很粗壮,满脸络腮胡子,两眼炯炯有神,看上去有五十来岁。既然铁拳门的弟子都叫他师父,那这个人应该就是号称“铁拳王”的王俊昌。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健壮的弟子。王保保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额头跑到王俊昌跟前,委曲道:“爹,他们……他们……”王俊昌看了看儿子脸上的伤,便向众人走过来,开口问道:“刚才那一拳是谁打的?”铁拳门的弟子都指着鲁啸:“是他!”鲁啸也是酒后胆气壮,挺着胸脯说道:“是老子打的,你想怎么样吧?” 王俊昌抬起手臂,握了握拳头,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敢不敢也试试我的拳头?”鲁啸挺胸道:“怕你怎的!你要是不讲理,老子连你一起打!”郝青桐到底见多识广,知道铁拳王的名头也不是凭空来的,真要动起手来,只怕鲁啸会吃亏,赶紧喝止道:“鲁啸,你住口!”又转身对王俊昌说道:“王掌门,你先不要动怒。刚才的事情可能有误会。”王俊昌哼了一声说道:“人都打了,你们只说是误会?刚才是谁说,铁拳门都是什么东西?难道这也是误会?”郝青桐赶紧掏出名帖,递到王俊昌面前:“王掌门,我们是蓟州曾公的人,陪着大小姐来山西玩耍。刚才来到府上,本要在此恭候王掌门出关的,不知怎么的,就发生误会了。”王俊昌只瞟了一眼名帖,并不伸手去接,而是不屑地说道:“什么蓟州曾家,我没听说过。蓟州的人到我朔州来闹事,还敢找上门来,当我铁拳门是好欺负的么?”郝青桐见自己好言说和,王俊昌竟然只是冷语相对,甚至连曾公的面子也不给,心中也有些不高兴。曾婉儿不悦道:“郝叔叔,你不用跟他说这些。这里也没什么误会。是他儿子不懂事,在我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看铁拳门也没什么家教!”王俊昌一皱眉,瞪了曾婉儿一眼。郝青桐仍然不想与铁拳门发生冲突,于是忍气说道:“王掌门,你就不问问我们为何来到这里,你儿子和你那些弟子究竟干过什么?”王俊昌回头看了一眼。王保保捂着额头一脸委曲,先前被鲁啸撂倒的几个弟子也故意装出可怜样。王俊昌此时也不想跟他们讲理了,冷冷地说道:“你们擅闯铁拳门,伤了我的弟子不说,连我的独生儿子也打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众弟子退下,不要让人说咱们以多欺少。”鲁啸怒道:“姓王的,你不要太狂妄!” 王俊昌径直向鲁啸走来。鲁啸虽然喝醉了,也知道先下手为强,见铁拳王直奔自己,便抢先挥拳打出去。王俊昌不躲不闪,直接用拳头去迎鲁啸的拳头。鲁啸此时也忘了,王俊昌号称铁拳王,练的就是硬拳头。两只拳头一撞,鲁啸顿时觉得自己的拳头有如打在石头上,被撞的剧痛,手臂也震得酸麻了。他暗叫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王俊昌紧接着又是一拳,正打在鲁啸的胸前。鲁啸只觉得胸口一震,一口鲜血喷出,人便向后跌撞下去。 曾婉儿大怒,挥手便向铁拳王打去。王俊昌一手将曾婉儿的手挡住,冷笑一声,另一拳便向曾婉儿的胸前打去。王保保惊叫道:“不要啊,爹!”吴秋遇原本没想到铁拳王真会马上动手,因为先前成三路对曾家的人一直毕恭毕敬,等到鲁啸被打倒,他才意识到铁拳王真是要跟曾家翻脸了。一见王俊昌的铁拳又要向曾婉儿打来,吴秋遇急忙提气在手,出掌向王俊昌的拳头迎去。 拳掌相接,只听砰的一声,吴秋遇和铁拳王各自退出一步,都是一惊,相互看着对方。吴秋遇仓促之间并未使出“降魔十三式”的任何一招,只是凭着内力急忙挡了一掌。说实话,他先前见过成三路和王保保的武功,完全没想到铁拳王的拳头有如此功力。王俊昌并没真想要曾婉儿的性命,因此刚才也没使出全力。令他颇为吃惊的是,曾婉儿身后的一个小小随从竟能有如此的功力,看来蓟州曾家真是藏龙卧虎,实力不可小觑。王俊昌打量着吴秋遇,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师承何人?”吴秋遇扭过头去,没有理他。曾婉儿惊魂稍定,招呼道:“咱们走!”廖树山和罗兴架起鲁啸,吴秋遇和郝青桐护着曾婉儿,几个人向大门口走去。有几个铁拳门的弟子本来还想上去阻拦一下,后来想了想,觉得自己上前也只能白白吃亏,便又都躲开了。 离开铁拳门,曾婉儿关切地看着吴秋遇:“刚才那一下,你没事吧?”吴秋遇看了一下仍然微微有些发麻的手掌,不想让曾婉儿担心,于是摇头笑了笑说:“我没事。他伤不了我。”曾婉儿道:“今天幸亏有你在,要不然,我就……”吴秋遇说:“你们都是为了我师父的事才来的。倒是我连累了鲁大哥。”鲁啸胸前挨了王俊昌重重的一记铁拳,吐了血,顿时酒也醒了,痛苦地咬牙冒着汗,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吴秋遇,苦笑了一下:“秋遇公子言重了……咳,咳。”鲁啸嘴里又吐出一点血来。廖树山和罗兴扶着他,摇头叹息。曾婉儿说:“没想到那个铁拳王那么厉害,以前真是小看他们了。”郝青桐道:“铁拳门在山西有点名气,只是没想到王俊昌闭关修炼之后,武功精进了那么多。” 王俊昌看着曾婉儿等人走远,尤其是望着吴秋遇的背影惊叹了一会,开口吩咐道:“好了,不要看了。都到大厅里去,我有话要嘱咐你们。哎,你们师叔呢?”王保保说:“师叔受了重伤,在后院养着呢。”王俊昌一惊:“他受伤了?人在哪里?”王保保赶紧带路。王俊昌丢下一众弟子,急急忙忙去后院看望师弟成三路。众弟子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了一下,还是乖乖到大厅去等着师父了,一边走一边向跟王俊昌一起出来那两个弟子好奇地询问。 成三路跟着曾可以等人进攻丐帮位于五丈窑台的太原分舵,偷袭小灵子时被崔长老打伤,右臂骨断筋折,两腿也断了,成了废人。被丐帮关了些日子就把他放了,好不容易才爬进太原城,许下好处托人把他送回朔州。找了几个大夫看过,都说已经治不好了,只能瘫在床上苟延残喘。一见师兄铁拳王进来,成三路又喜又怕。喜的是总算有人可以帮他拿主意,怕的是万一铁拳王知道他和王保保私下干的勾当说不定会将他扫地出门。铁拳王看到师弟伤成这个样子,也很心疼,首先问道:“是什么人干的?”成三路哭着说:“是丐帮,是丐帮!”“丐帮?”铁拳王攥紧了拳头,恨恨地说道,“叫花子欺负到铁拳门来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讨回公道!”他连原因都没问,就要讨回公道,看来也没有什么城府。 好歹安慰了成三路几句,王俊昌便带着王保保出来,来到大厅。跟他一起出现的那两名弟子正被师弟们围着问这问那,见父子二人进来,赶紧迎上前问道:“师父,成师叔现在怎么样?”其他弟子也都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站好。王俊昌说:“陈威、许猛,你们俩守关多日,按说应该放你们的假,让你们好好玩几天。可是现在有事了,还得辛苦你们一下。”陈威、许猛忙拱手道:“师父尽管吩咐,弟子尽全力去办。”王俊昌先到中间的椅子上坐好,才吩咐说:“你们的师叔被丐帮残害,这口气是一定要帮他出的。你们俩带人去抓几个丐帮的叫花子来,放出风去,就说咱们铁拳门要铲除丐帮。”王保保一听有这样的差事,马上主动请缨:“爹,两位师兄为您守关一百多天,已经挺辛苦了。这事交给我去办吧。”王俊昌说:“你只怕净拿逃荒要饭的凑数。真要碰到会武功的,恐怕应付不了。你两位师兄功夫好,还是他们去妥当一些。”陈威、许猛听到师父赞许,自然都很得意。陈威问:“师父,交给我们您尽可放心。您说要几个?”王俊昌说:“几个倒不重要,关键是要抓到有头有脸的,最好是在丐帮中有分量的,让他们知道痛痒。”陈威、许猛领命,好几个弟子明求暗抢地跟着一起走了。王保保仍然心里痒痒,打人抓人的事他最爱干了,这回抓叫花子怎么能少得了他呢?他眼巴巴地看着陈威、许猛等人走远,心里着急,忽然想起一个话头,赶紧说道:“爹,您刚才说要放出风去,咱们要铲除丐帮。我怕师兄他们轻易抓几个叫花子闹不出声势。天底下叫花子那么多,少十个八个的恐怕丐帮也不知道。我看不如这样,我也带人出去,到街上见叫花子就打,保准让丐帮鸡飞狗跳,想不知道都难。”王俊昌看了看他,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好,那你就去吧。最好先问清楚了,只找丐帮的人打,少碰那些逃荒落难的,免得惊动官府。”“您就放心吧。”王保保说完,招呼了大厅中剩余的弟子,一发兴冲冲地出去了。管家白丕谷也想跟着去凑热闹,被王俊昌叫住,问了一些家里的事。 在铁拳门中,除了掌门王俊昌和师叔成三路这两位长辈,其余的都是平辈弟子。后来的很多弟子,大多是慕名而来的纨绔子弟,成三路暗中收了钱才招进来的,都和王保保是一个档次。陈威、许猛不一样,他们是王俊昌早年招收的两名弟子,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入门最早,根基最深,是所有弟子中功夫最好的,就连他们的师叔成三路都未必能打得过他们。陈威、许猛带着人在城中转了半日,先后抓了丐帮的两个三袋弟子、一个四袋弟子,正要带回铁拳门,忽然听说丐帮有个八袋长老在城隍庙附近,不由得心中大喜,便把三个丐帮弟子交给师弟们带回去,他们二人去城隍庙拿人。王保保那边的动静可就大了,到街上见着叫花子就打,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消息传到城隍庙附近的丐帮支舵,惊动了丐帮坐镇朔州的八袋长老肖大可。肖大可仔细询问了报信的弟子,才知是铁拳门的人故意闹事,急忙召集手下的骨干商议对策。忽然“砰”的一声,院门被踹开了,陈威和许猛闯了进来。肖大可急忙带人迎出去,怒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到丐帮捣乱?”许猛嚷道:“老子是铁拳门的,到这里只找叫花子头儿,谁是这里管事的,叫他滚出来!”肖大可把手里的棍子轻轻戳在地上,强压怒火:“在下丐帮朔州支舵八袋弟子肖大可,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许猛上下瞅了他两眼,见肖大可瘦小枯干的,根本没放在眼里:“你自己站出来最好。废话少说,跟我们走吧。”肖大可盯着他:“走去哪里?”许猛说:“老子刚刚抓了几个三四袋的叫花子,拿你回去跟他们做伴。”肖大可一惊:“我丐帮与铁拳门素无恩怨,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何要抓我丐帮弟子?他们人呢,现在哪里?”陈威说:“铁拳门看你们丐帮不顺眼,要把叫花子一一铲除。今日活该你们倒霉,谁让你们在朔州要饭的,赶上了第一拨。那几个已经送回铁拳门了,现在轮到你了。”这时有几个丐帮弟子忍不住了:“长老,他们欺人太甚!把他们拿了吧!”还没等肖大可发话,几个丐帮弟子已经把陈威和许猛围住了。陈威和许猛刚刚抓的那几个丐帮的三四袋弟子,虽然也有些武功,甚至胜过铁拳门的其他弟子,可是在他们二人面前还是明显不敌。这二人连番得手,气势正盛,又见肖大可虽为八袋长老,却是那么瘦弱,自然更加无所顾忌,直接与丐帮弟子动起手来。 接连有三个丐帮弟子被打倒,肖大可忍不住了,挥起手中的细木棍打了上去。其他丐帮弟子见长老发威,就退到一旁看着。陈威和许猛身上连续挨了好几下,这才发现这个瘦小的叫花子其实并不弱,赶紧集中精力对付肖大可。肖大可的武功不在崔长老之下,陈威、许猛的功夫比成三路强不了多少,当初在五丈窑台成三路被崔长老打断手脚,现在陈威、许猛的虽然一起在打,但境况也好不到哪去。肖大可手中的棍子纷纷打在两个人身上,令二人叫苦不迭。“啊!”许猛肋下挨了重重一下。陈威见势不妙,赶紧往门口窜逃。许猛叫了声“师兄”,也想跟着跑,被肖大可狠狠在腰上抽了一棍,扑倒在地。陈威听到动静,仓促回头看了一眼,也顾不上管他,仓皇逃走了。众乞丐本要出去追赶,肖大可说:“不用追了,拿住了这个,等铁拳门带人来换。”众乞丐这才把许猛捆了,扔进柴房。由于他刚才太嚣张,叫花子心中愤恨,故意勒得很紧,绳子都陷入肉里。 王俊昌看到徒弟抓回的几个丐帮弟子,虽然高兴,但仍觉得分量不够。听弟子一说陈威、许猛已经去城隍庙抓丐帮的八袋长老,不由得大喜,但心中也隐隐有点担心,不知道两个徒弟能否得手。刚吩咐人把丐帮的几名弟子关押起来,就见陈威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师父,许师弟……许师弟出事了。您快去……快去救他。”王俊昌一惊,赶紧带人跟着陈威一起向城隍庙奔去。路上遇见王保保等人,也都跟了去。 肖大可已经算准铁拳王会来,早就严阵以待。他久在朔州,早就听说过铁拳王的名头,因此不敢掉以轻心,特意召集了手下的好手集中等候。王俊昌带人直接闯进院门。陈威没看到师弟许猛,大声吆喝道:“叫花子,赶紧把我师弟交出来!”肖大可没有搭理他,而是把目光集中到了王俊昌的身上,看他的样貌打扮估计就是铁拳王,于是轻轻一拱手:“来的是王掌门吧?丐帮八袋长老肖大可这厢有礼了。听说铁拳门刚刚拿了我们丐帮几名弟子,不知这中间有什么误会?”王俊昌正在挨个打量在场的乞丐,看哪个像是带头的,没想到说话的竟然是那么不起眼的一个叫花子,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你是丐帮的八袋长老?呵呵,你这样的都能当八袋长老,看来丐帮真的是乌合之众。实话告诉你,这里没什么误会。我就是想让你们丐帮知道,得罪我铁拳门的人必定要付出代价!”肖大可听了一皱眉,忍住火气说道:“据肖某所知,我丐帮朔州分支虽然弟子众多,但是从来没有去铁拳门打扰,更没有跟铁拳门的弟子发生任何仇怨,何来得罪之说?如果真有误会,还望王掌门明言,我自会秉公处理。”王俊昌冷笑一声:“只怕你区区一个八袋弟子处理不了。”肖大可等一众丐帮弟子全都愣住。在朔州,肖大可已经是丐帮中位分最高的,还会有什么事他处理不了? 王俊昌说:“我那个不争气的师弟在太原的窑场被丐帮加害,如今成了废人。这便是你丐帮的长老所为,当时你们帮主也在,没有制止。这笔账自然是要算的,整个丐帮都脱不了干系。”肖大可想了一下,说道:“数月前,我丐帮太原分舵遭受歹人袭击,五丈窑台一战十分激烈,双方各有损伤。没想到对丐帮发难的那伙歹人中还有铁拳门的人,不知王掌门对此作何解释?”王俊昌只知道成三路被丐帮伤得很重,并没有仔细问明情由,想不到成三路竟会跟着别人去攻击丐帮,因此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但还是强硬地说道:“我不管那么多!我师弟已经重伤残废,我就要替他讨回公道!”肖大可说:“王掌门不必激动。如果对五丈窑台之事仍然不能释怀,大可以和我丐帮商定,共同找江湖上的朋友评断谁是谁非。”王俊昌道:“用不着那么麻烦!我只要倪大鳅跟我决斗一场,分输赢定是非。”肖大可说:“王掌门贵为一门之主,怎可如此意气用事?丐帮人多事杂,倪帮主四处巡查行踪不定,我想他老人家不会愿意和王掌门决斗的。”王俊昌冷笑道:“所以我要拿几个丐帮的弟子,让他知道轻重缓急。”肖大可说:“请王掌门顾及身份,不要跟我丐帮一般弟子为难。刚才有个铁拳门的弟子误闯到这里,被我们暂且留下了。希望王掌门高抬贵手,把我们那几个弟子放了,我们也好尽快送高徒回去。” 王俊昌先是大笑了几声,然后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对付丐帮的一般弟子,确实显得有些小气。那你觉得你这个八袋长老怎么样,能不能让倪大鳅知道痛痒?”肖大可一惊:“你想怎样?”王俊昌说:“我今日且拿了你,不怕你们帮主不出头。”说着便向肖大可逼过来。肖大可知道一场争斗不可避免,也赶紧把木棍提起来,持在手中,嘴里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王掌门,请你自重。不要轻易伤了铁拳门和丐帮的和气。”王俊昌快步上去,直接去抓肖大可。肖大可急忙一撤身,顺势把木棍打了出去,他只是随便应对一下,并没想真跟王俊昌翻脸,所以不是很用力。王俊昌用手臂一搪,笑道:“果然瘦弱无力!看打!”挥起一拳,便向肖大可面门打去。肖大可低头躲闪,手里的棍棒直取王俊昌的右脚。王俊昌步步紧逼,肖大可灵活避闪,两个人斗在一处。丐帮的其他人也和冲上来的铁拳门弟子混战在一起。 肖大可瘦小灵活,窜来绕去的,棍棒专找王俊昌的空当敲打。王俊昌练的是硬功,相比之下,身形就显得稍微笨重一些,肩头、肋下、大腿、腰间偶尔被肖大可的棍棒点戳抽打,在场面上就有些难堪。忽然脖子后面被肖大可的细棒狠狠抽了一下,王俊昌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再躲避了,只要出重拳把肖大可打倒,所以每一拳都非常用力,有两下打到墙上,都能把墙面打出坑来,震落很多土坯。肖大可见了不免心惊,没想到他的拳头那么硬,只得更加小心的应付。忽然看到破绽,肖大可挥起细棒直向王俊昌的头脸打去。王俊昌来不及躲闪,只得抬左臂去挡。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细棒应声折断,甩出的一截打在王俊昌的身上。肖大可大惊,刚一愣神,就被王俊昌抓住他手里的半截棍子。王俊昌左手往后一扯,右拳重重地打了出去。肖大可本想及时后撤,可是手里攥着的棍子被王俊昌大力一扯,他的身子也向前冲了一下。等到他惊觉不好急忙松手的时候,王俊昌的右拳已经到了,正打在他的胸前。肖大可顿时觉得胸中一闷,热血翻涌,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王俊昌左手丢掉棍子,一把攥住肖大可的手臂,右拳再度打了出去。肖大可在迷糊中勉强用手挡了一下,顿时觉得手臂一震撞在胸前,身子又晃了一下。他马上意识到不能这样挨打,要是被铁一般硬的拳头打在肚子上非丧命不可,于是勉强抓住王俊昌的右手,用头往王俊昌胸前撞去。王俊昌急忙松开左手来挡。肖大可趁机扑在王俊昌胸前,两手紧紧搂住他的腰。王俊昌用拳头和手肘在肖大可背上撞击,但是这时已经不好发力了,拳头的威力至少降低了九成。 有丐帮弟子看到肖大可吃亏,赶紧过来帮忙,棍棒在王俊昌身上、头上乱抽。王俊昌不得不暂时腾出双手应付。有靠近的,就被他重拳打翻出去。王保保忽然被人踹翻,堆在墙角大声叫着:“爹,救我!”有个丐帮五袋弟子看出王保保是铁拳王的儿子,赶紧上前把他制住,大声喝道:“姓王的住手!你儿子在我手上!”王俊昌愣了一下,转头看到王保保受制,马上招呼众人停手。那名五袋弟子揪着王保保走过来,对王俊昌说:“放开肖长老。”王俊昌掰开肖大可的手,把他提起来。这时肖大可已经几近昏迷了,嘴角流着血,无力地喘着气。王俊昌说:“你先放!”五袋弟子说:“你先放,我信不过你!”王俊昌瞅了瞅惊慌发抖的儿子,气得一跺脚,用力在肖大可胸前推了一掌,把他打了出去。肖大可摔倒在地上,嘴里吐着血。马上有几个丐帮弟子过去扶他。五袋弟子说:“你先带人退出门口。”王俊昌抬手招呼众人出去。这时已经有人找出被捆绑结实的许猛,把他也抬了出去。五袋弟子挟持着王保保,看着王俊昌带人退出院子,回头嘱咐其他丐帮弟子做好埋伏,又逼着王俊昌带人走出几十步,才把王保保一脚踹出去,赶紧回来把门关上。丐帮众弟子排好了只有在非常紧急的时刻才会摆出的阵仗,防止铁拳门的人再冲杀回来。 王俊昌在门外大声喊道:“传话给你们帮主,就说我约他决斗。如果十日之内得不到他的答复,我就把那几个叫花子杀了,然后烧了这里。咱们走!”“爹,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你闭嘴!”然后就听见混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留下一众弟子在院中把守,几个辈份稍稍高一些的乞丐把肖大可抬进屋里。肖大可勉强睁开眼,虚弱地指了指椅子,抬着他的乞丐就把他放到椅子上。肖大可喘了几口气,稍稍缓了一下,开口说道:“刚才大家都看到了,铁拳门无端发难,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唉,没想到他拳头真有那么厉害,咱们对付不了。叮嘱大家,没事少出门。赶紧飞鸽传书,报知帮主,等着听候他老人家的指示。”有乞丐赶紧找来炭块和黄纸,肖大可亲自写了字条封好,命人把信鸽放飞出去。 回到客栈,吴秋遇先让鲁啸静躺了一会,然后开始给他运功疗伤。一路从蓟州走来,几个人朝夕相处,除了与婉儿小姐日渐亲密,吴秋遇对郝青桐、鲁啸、廖树山也都熟悉并且有了感情。尤其是这一次,为了打听他师父济苍生的下落,曾婉儿带人去铁拳门询问,结果鲁啸被铁拳王打伤吐血,让吴秋遇心中颇为歉疚。经过吴秋遇的一番调治,鲁啸好受了些,借着残余的酒劲呼呼地睡了。吴秋遇从屋里出来。曾婉儿正在外面和郝青桐等人说话,见吴秋遇出来,上前问道:“怎么样,他要紧吗?”吴秋遇说:“我刚刚给他输了内力,睡着了。吃些药,调养一阵子,应该能恢复。”郝青桐等人庆幸道:“幸亏他身板结实,又有秋遇公子救治,这回算是勉强扛住了。要是换作一般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廖树山和罗兴也暗自后怕,要是那样一拳打在自己身上,自忖未必能扛得住。曾婉儿对吴秋遇说:“你也累了吧,进屋歇着吧。我去陪你聊聊天。”吴秋遇说:“我不累。我现在出去买药,回来熬了好给鲁大哥服下。”罗兴说:“买药?这种事交给我就行了,朔州城我已经很熟了。”曾婉儿也说:“是啊,让罗兴去吧。”吴秋遇说:“我冒昧给鲁大哥医治,没有方子,也不知城里的药铺都有什么药,只能去那里看着药材现配。还是我去一趟吧。”他说的是实情,曾婉儿也知道别人还真替代不了,就让郝青桐拿了银子交给吴秋遇,目送他出去了。 吴秋遇来到药铺,对着药柜跟伙计问了问,又去跟坐堂的大夫商讨。忽然有两个铁拳门的弟子闯进来,其中一个叫汤五,当初跟着成三路和王保保在小巷中为难女扮男装的曾婉儿,第一个跳出来叫嚣的就是他。汤五把手里的钢刀往柜台上一扔,大声吆喝道:“这里的人给我听好了!以后要是有叫花子来看病,不许给他看,也不准卖药给他们!听见没有!”伙计哆哆嗦嗦地连声应道:“听见了,听见了。”汤五扭头看了一眼坐堂大夫,无意中看到了背对着他的吴秋遇,吓了一跳。他亲眼看到吴秋遇和铁拳王对了一掌,竟然能平安无事地护着曾家小姐离去,知道他非常厉害,马上收起嚣张的气焰,灰溜溜地走了,连丢在柜台上的刀也忘了拿。 吴秋遇买了几位草药,正准备出门,忽见一个乞丐走进来,对坐堂大夫说:“大夫,求您到城隍庙走一趟吧。我们有几个兄弟被人打伤了,麻烦您给看一下。”坐堂大夫先看了一眼吴秋遇,对那乞丐无奈地说道:“按说我们行医卖药的,应该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分三六九等。可是……也许你刚才也看到了,铁拳门的人刚刚来过,威胁我们不准给叫花子看病。我们比不得你们,在这里安家落户是走不了的,实在不敢得罪他们。你看……”他抬手指了指柜台上的钢刀。那乞丐苦苦哀求。坐堂大夫也只是唉声叹气,不住地摇头。吴秋遇想起当初师父济苍生遇害中毒,铁拳门也是用这种卑劣手段让他买不到解毒的药,于是转身对伙计说:“你再给我多拿一些,省得我每日往这里跑了。”伙计问:“您还拿几包?”吴秋遇把刚刚找回的十几两银子都给了他:“照这些银子拿吧。也不用像刚才那样细分,你只给够了数,我回去照着那几包慢慢分去。”“好嘞。”伙计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柜中抽屉里拿药。吴秋遇补充道:“也可以拿些外敷的药。” 乞丐眼巴巴地看着伙计给吴秋遇包药,继续央求坐堂大夫:“大夫,大叔,您就行行好吧。我们给银子,不会让您白去的。”坐堂大夫说:“唉,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不是银子的事。铁拳门的人说了,不让我们给叫花子看病,也不让卖药给你们。我们实在没有办法。”说着他悄悄招过叫花子,小声说:“看见那个人没有,他的亲戚也是被人用拳脚打伤了,他买的药可不少,应该一时用不了那么多。”然后又故意大声说:“你不要在这里纠缠了,我们是不会卖药给你的。”叫花子感激地冲着坐堂大夫作了一个揖,两眼盯着吴秋遇,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伙计把药包好了,交给吴秋遇。吴秋遇两手拎着十来个大包,走出药铺。刚才那个乞丐就在附近守着,见吴秋遇出来,悄悄在后面跟着走了一段,四下看看没有铁拳门的人,才追上去说道:“这位大哥,我们丐帮有几个兄弟被人打伤了,药铺不肯卖药给我们。看您买了这么多,能不能匀给我一些。您行行好,大富大贵,长命百岁!”吴秋遇说:“铁拳门不让药铺卖药给你们,你拿着药走在街上,就不怕被他们给抢了?”那乞丐一愣,呆呆地看着吴秋遇。吴秋遇说:“城隍庙在哪儿?我跟你去一趟。”那乞丐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连连作揖,在前面带路。 丐帮众弟子见出门买药请大夫的乞丐手里抱着药,身边还跟着一个人,纷纷转身打招呼,但总觉得吴秋遇不像个大夫。先前挟制王保保的那个五袋弟子小声问那乞丐:“这是从哪请来的大夫?”那乞丐来不及细说经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吴秋遇说:“我先看看伤病的人吧。”众乞丐赶紧让开。吴秋遇走到八袋长老肖大可近前,上下察看了一下,又简单询问了受伤的经过,才知肖大可身受铁拳王重拳,确实伤得不清。五袋弟子问道:“大夫,怎么样?”吴秋遇说:“内伤很重,伤到了脾肺。”众乞丐面面相觑。五袋弟子问:“有性命危险吗?”吴秋遇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我配些药,你们每日熬了,按时给他服下。”肖大可勉强支撑着欠身问道:“大夫,我的身体……咳!还能恢复吗?”吴秋遇看了看肖大咳,又瞅了瞅小乞丐手里抱着的那些药,说道:“这些药先吃着看吧,也许日后能稍有恢复。不过以后……至少半年之内,不能再用武功了。”肖大可惊愕地望着吴秋遇,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其他乞丐都面面相觑。 五袋弟子攥拳道:“姓王的太狠了!这笔账迟早要跟铁拳门算清楚!”吴秋遇赶紧劝道:“铁拳门人多势众,又有铁拳王这样的狠角色,大家最好先不要去招惹他们,看看倪帮主有何计较。”有丐帮弟子吵嚷道:“哪里是我们招惹他,分明是铁拳门无端挑衅!”“就是!黎大哥说得对,这笔账一定要跟他们算!”“不要吵!他说得对。”肖大可喝住众人之后,郑重地打量了吴秋遇几眼,勉强欠身拱手,“敢问大夫是何来历,怎知我丐帮倪帮主?”吴秋遇赶紧示意姓黎的五袋弟子扶肖大可坐好,拱手对众乞丐说道:“在下吴秋遇,在五丈窑台与倪帮主相识。”姓黎的五袋弟子惊喜道:“您就是那位助我丐帮解五丈窑台之乱的吴少侠?太好了。丐帮五袋弟子黎苦禾见过吴少侠。”其余丐帮弟子也听说过五丈窑台的事和吴秋遇的名字,纷纷拱手致意。吴秋遇赶紧跟大家还礼。肖大可也面露喜色,轻轻抓住吴秋遇的手,说道:“吴少侠,肖大可不济,被铁拳王打成这样,实在是丢尽丐帮的脸。铁拳门仍苦苦相逼,如今我已成废人,没有能力再带领弟兄们与之抗衡。恳请吴少侠看在倪帮主的面子上,在敝处委曲几日,帮帮我身边这些弟兄们。”其他弟子也拱手相求。吴秋遇知道铁拳门的人心狠手辣,只怕日后还会再来找丐帮的麻烦,他不忍看到这些丐帮弟子无辜被害,便点头道:“好,我留下来跟大家相处几日,敬候倪帮主的吩咐。”众乞丐大喜。吴秋遇又说:“我有几个朋友,住在客栈。其中一个也是被铁拳王打伤了,我本来是出来给他买药的。我得先回去交代一下,然后再回来这里。” 众乞丐不便阻拦,眼睁睁看着吴秋遇走了。有个乞丐说:“吴少侠会不会走了就不回来了?”“切莫乱说。”黎苦禾喝止那人之后,转身看着刚才去买药的那个小乞丐。小乞丐这才简单说了当时的经过:“吴少侠说的是真的。我到药铺的时候,吴少侠已经在那里买药。我央求坐堂大夫的时候,得知铁拳门的人威胁过药铺,不让大夫出诊,也不准他们卖药给丐帮。吴少侠不露声色地多买了这许多药,还怕铁拳门的人半路劫我,这才送我到这里来。大家可不要误会了吴少侠,他真是个好人。”肖大可赞叹道:“想不到吴少侠如此热心,我们丐帮能有这样的朋友,真是……他好像一包药也没有带走吧?那他回去……”黎苦禾安慰道:“长老不必担心。吴少侠不是丐帮的人,只要他身上有钱,自然还能买到药。咱们只需安心等他回来就是了。”肖大可点了点头。 果然如黎苦禾所说,吴秋遇又在另外一家药铺买了药才回到客栈。曾婉儿见到吴秋遇回来才终于放心。吴秋遇交代了熬制的方法,吩咐伙计去把药熬上,才对曾婉儿等人说起了刚才的经过。廖树山骂道:“铁拳门的人无法无天,太可恨了。”吴秋遇对曾婉儿说:“我和小灵子与丐帮的倪帮主有些交情,不忍看那些丐帮弟子无辜受难,已经答应在倪帮主有指示之前去保护他们几天。我现在要到城隍庙去。”曾婉儿忽然说道:“你就知道担心那些叫花子,就不怕我被铁拳门的人害了?”吴秋遇愣了一下,看了看郝青桐等人,说道:“你留在客栈里,少出门,身边有郝叔叔他们保护,应该不会有事吧?”曾婉儿说:“那些叫花子对你那么重要吗?”吴秋遇道:“我不想看到铁拳门再害人。”“你想去就去吧,我又不是小灵子,你用不着跟我商量!”曾婉儿气哼哼地转过身去。吴秋遇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向郝青桐求助。郝青桐微微笑着,暗暗示意他离去。吴秋遇看看曾婉儿,迟疑了一下,这才转身走了。罗兴说:“大小姐,您不用太担心。就算我们几个未必打得过铁拳王,但是曾家的实力他应该知道。我想铁拳门不敢对咱们怎么样。”廖树山小声说:“你知道什么!大小姐哪是担心铁拳门,她是舍不得秋遇公子。”罗兴恍然大悟,赶紧住了口。 吴秋遇回到城隍庙,丐帮的弟子顿时心里踏实了。这一日收到飞鸽传书,是倪帮主命人发来的。肖大可打开看了,点了点头,传给黎苦禾,黎苦禾看完又传给吴秋遇。字条内容很简单:铁拳门私自囚禁良民,报官即可。吴秋遇说:“倪帮主说得对。铁拳门无端生事,关押丐帮弟子,若告知官府,他们是说不过去的。”黎苦禾主动请缨:“肖长老,我去一趟吧。这里有劳吴少侠照应。”肖大可点头同意,并嘱咐道:“若官府前去搜查,你一定要跟着去,提防铁拳门的人敷衍。” 黎苦禾来到官衙,敲鼓进去,到堂上把情况说了。堂上老爷不希望自己管辖的地面发生大规模的门派冲突,当即发签命衙役跟着黎苦禾去铁拳门要人。王俊昌原以为凭借手中的人质可以逼迫丐帮的倪帮主来山西决斗,没想到丐帮根本不按江湖做法应对,而是直接报了官。官差忽然来到,让铁拳门完全没有防备,很快丐帮的那几个三袋、四袋弟子就被找了出来。黎苦禾谢过官差,高高兴兴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被官差大声喝斥不说,还被当众带到衙门训话、罚了银子,铁拳王颜面尽失。家丁和弟子都远远躲着,不敢去触碰霉头。铁拳王回到家以后,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大厅里茶壶茶碗摔了一地。管家白丕谷拿着一份帖子走进大厅,远远站住,怯怯地说道:“老爷,弟子张开的家人知道您出关,特送来拜帖贺礼。”铁拳王看了看他手里的帖子,忽然眼前一亮,兴奋地站立起来:“嗯,有办法了!这回不怕老叫花子不出头!来人,准备笔墨!”白丕谷稍稍愣了一下,赶紧冲着外面喊道:“老爷吩咐,笔墨伺候!” 很快有家丁送了笔墨来。王保保也跟了进来,问道:“爹,您这是要给谁写信?”王俊昌说:“我要广撒武林贴,先把约战丐帮帮主的事传扬出去。到时候,如果老叫花子不来,天下英雄便知丐帮是怕了我,咱们铁拳门便可扬名天下。”王保保也点头称好,忽又问道:“那万一……老叫花子来应战怎么办?”王俊昌说:“我正是要跟他比试比试,好叫天下人知道我铁拳的威力。地点就选在五台山,时间在二十天之后,七月十五。你找几个腿脚快的,把武林帖散发出去,至少先把山西的武林都惊动了。”王保保转身出去找人。王俊昌琢磨了一下措词,便开始书写邀请武林同道观看他与丐帮倪帮主在五台山决斗的武林帖。 第121章闻风而动 看到黎苦禾带着被铁拳门抓走的几个弟子平安归来,众乞丐都很高兴,无不敬佩倪帮主英明。忽然有弟子进来报信:“长老,铁拳门故意放出消息,说是约了帮主七月十五在五台山比武,正在派人到处分发武林帖,邀请各门各派的人前去观战。”肖大可一皱眉:“铁拳门贼心不死,这是非要逼着帮主出面不可呀。”吴秋遇说:“他们手里已经没了人质,倪帮主完全可以不去理他。”肖大可说:“这回不行了。武林帖一发,大家都知道铁拳门约战丐帮。如果丐帮不出来应战,等于是怕了他,以后丐帮恐怕无法在江湖上立足。我想这次帮主很难再坐视不理。”黎苦禾说:“姓王的那点本事,也敢跟咱们帮主叫嚣,他就不怕在武林同道面前丢脸?”肖大可说:“铁拳门不过是偏居晋北的小门派,就算是败在帮主手下也只是丢一点面子而已。咱们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一旦帮主有个闪失,这个影响可就大了。还得提防铁拳门暗中做什么手脚。”黎苦禾赶紧吩咐几个弟子:“你们密切关注铁拳门的动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向长老回报。”几个乞丐领命出去了。 又过了一宿,平安无事。有打探消息的乞丐回来报知:“铁拳门倾巢出动,大张旗鼓地往五台山去了。”吴秋遇说:“看来他们不会再来这里捣乱了,你们把情况报知倪帮主吧。我去客栈看看那个受伤的朋友。”肖大可和黎苦禾带着一众弟子送走吴秋遇,赶紧把情况写清楚了,飞鸽传书报知帮主。 吴秋遇回到客栈,直接去看鲁啸的状况。曾婉儿正在屋中独自郁闷,忽然听到郝青桐跟吴秋遇打招呼,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兴奋地站起来就要出去。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却又忽然停下,想了一下,又走回来,坐到床边,故意大声咳嗽起来。吴秋遇看罢鲁啸的伤势,刚要叮嘱几句,忽然听见曾婉儿的咳嗽声,惊讶地站起来问道:“婉儿小姐怎么了?”郝青桐往门外看了一眼,郑重其事地说道:“自你走后,我们大小姐就一直感觉不好,烦请秋遇公子过去给她看看吧。”吴秋遇担心曾婉儿的病情,快步走了出去,敲响曾婉儿的房门:“婉儿小姐,听说你有不舒服,我方便进来看看吗?”曾婉儿在里面说:“你进来吧。”吴秋遇轻轻推门走了进去。罗兴小声问郝青桐:“大小姐一直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廖树山在一旁小声笑道:“想看大夫,当然得有点病了。”郝青桐看了他一眼:“咱们的任务是保护大小姐,其他的事不要乱说。”廖树山马上住了口,摇着头走开了。罗兴已经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也会心地笑了。 曾婉儿躺在床上,作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偶尔咳嗽两声。吴秋遇走到床边,看了看曾婉儿的面色,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脉搏,轻声说道:“没什么事。是不是铁拳门的事受了惊吓?你觉得哪里不舒服?”曾婉儿静静地望着吴秋遇:“别再走了好吗?你不在,我心里不踏实。”吴秋遇看着曾婉儿期盼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嗯。你安心休息吧,不会有事的。”“你不走了?”曾婉儿一激动,欠身就要坐起来。吴秋遇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曾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轻轻哼吟了一声,赶紧又慢慢躺好。稍稍平静了一下,问道:“叫花子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吴秋遇说:“铁拳王约请丐帮的倪帮主在五台山比武,现在已经带着人去五台山了。这里暂时不会有事了。”“铁拳王要跟丐帮帮主比武?”曾婉儿惊奇得几乎喊出来,好奇心一起,也忘了自己正在装病,马上又欠身坐起来。吴秋遇说:“嗯,日子就定在七月十五日。” 郝青桐听他们提到铁拳王要和丐帮帮主比武,哦了一声,也要过来听个究竟。廖树山、罗兴自然也不愿意错过,跟着郝青桐一起走了过来。就连卧床养伤的鲁啸也耐不住心痒,慢慢撑起来,下了地。曾婉儿看到他们进门,赶紧起身坐好。吴秋遇也从床边离开,对郝青桐说:“婉儿小姐没什么事。多休息一下就好了。”郝青桐当然知道曾婉儿没事,但还是假装放心地点头道:“太好了。大小姐安然无恙,我等都可以放心了。”曾婉儿知道郝青桐在为自己装病的事做掩护,感激地冲他笑了一下。郝青桐看到了,轻轻点了一下头,让她放心,又对吴秋遇问道:“秋遇公子,刚才你说铁拳王要跟丐帮帮主比武,是真的吗?”吴秋遇说:“是铁拳门故意放出的消息,他们还四处散发武林帖,邀请各门各派的人去五台山观战。” 鲁啸骂道:“那个姓王的真不要脸,趁老子没注意打了我一拳,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还要找丐帮帮主比武,他也配?”曾婉儿也说:“丐帮好歹是天下第一大帮,铁拳门有什么本事,敢跟丐帮叫嚣。我想丐帮应该不会搭理他吧。”郝青桐说:“大小姐有所不知,铁拳门虽然不济,但在山西也多少有点名气。尤其是王俊昌闭关修炼之后,一出关,先后打伤鲁啸和丐帮的八袋长老,气焰难免嚣张一些。要是简单的叫嚣,丐帮可以不理。但是铁拳门广发武林帖,惊动了武林同道,又选在五台山摆擂台,如果丐帮出头,只会让人说丐帮怕了他,让他白捡一个大便宜。”曾婉儿问:“他虽然也有些本事,但是准能打败丐帮帮主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就不怕自己被人打了,弄得名声扫地?”郝青桐说:“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铁拳门不过是本地的一个小门小派,跟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交手,就算被打得落花流水也不算太丢人,大不了回来闷声几年,凭借他那点本事,在当地还是可以立足的。万一侥幸能赢,或者输得并不难看,那他可就赚大了,马上可以名闻天下,从此江湖上没人敢再小觑。” 曾婉儿点头道:“他这是要以小搏大,果然有算计。”鲁啸气哼哼说:“我看他是真不要脸!等着看吧,丐帮的倪大鳅不会让他得逞的!我倒想看看那姓王的被叫花子打得满地找牙的样子。哼哼,那才解恨!过瘾!”曾婉儿说:“我也想去看看,咱们也去五台山吧。”吴秋遇看着曾婉儿:“可是你的身体?”曾婉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低头说:“看到你回来,我心情一好就没事了。咱们今天就出发吧。”吴秋遇说:“鲁大哥的伤势还没好,不宜马上赶路。”曾婉儿说:“让他在这里养伤,罗兴留下来陪他。咱们先去。”罗兴极不情愿,又不好意思直接推辞,无奈地看着鲁啸。鲁啸叫道:“大小姐,我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去!我早就盼着看那姓王的倒霉呢,有这样的机会,我可不能错过!”曾婉儿拿不定主意,看着吴秋遇。吴秋遇想了一下,说:“到七月十五还有些日子,还可以在朔州多住两日,等鲁大哥的伤势再好转一些,你们大家一起去。”鲁啸欣喜地拱手道:“秋遇公子,多谢了!”郝青桐等人也都赞成。 只有曾婉儿听出了吴秋遇话里的细节,惊讶道:“怎么,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吴秋遇说:“我想留下来继续我师父的尸骨,还有小灵子。”曾婉儿焦急地搓着手,忽然说道:“你师父的尸骨不会丢的,早晚能找到,不差那几天。小灵子,说不定她听说五台山有热闹,也会去看呢。”吴秋遇听了,眼前一亮。曾婉儿知道他动心了,继续哄劝道:“咱们一起去五台山,能见到小灵子也说不定。等铁拳王被打败了,没那么嚣张了,咱们还可以找机会问问你师父的下落。”吴秋遇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一起去。”曾婉儿轻轻拉住吴秋遇的胳膊,开心地笑了。吴秋遇看着曾婉儿的手,有心挣脱又怕扫了她的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郝青桐等人见了,一个个转过脸去,只当没看见。 蓟州。曾可以仍然是每日早起,进到山里偷偷练功,对《北冥玄经》渐有心得,内力提升了不少,地火无名拳法已经达到了三四成的水平,幽冥鬼手则使得相当熟练。他每日练功回来,总要到卢夫人住处去待一会,一是给母亲请安,一是找机会跟柳如梦亲近。自从在翠屏湖畔被曾可以抱了,柳如梦心中多少有些介蒂,但是在卢夫人面前,还是尽量自然地把他当哥哥一样相处。曾可以多少明白一点柳如梦的心思,因此并不给她压力,而是尽量先做个哥哥,让她渐渐放松下来。柳如梦慢慢也就不再多想那件事了,重新接受曾可以的关心和呵护。 自从那次见过小灵子,柳如梦真就听了她的劝解,尽量想些开心的事,闲着就跟卢夫人聊家常,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虽然难免还会想念吴秋遇,偶尔发呆落泪,但已经能够控制自己。她听了小灵子的话,不想让吴秋遇的在天之灵为她担心。看柳如梦心情好了,卢夫人自然也非常高兴。 这一日,柳如梦午睡时忽然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梦见在南坨山中的小院里,母亲晒好了刚刚洗完的衣裳,慈祥地笑着招呼她过去,可是当她走过去刚要扑进母亲怀里的时候,母亲却渐渐升天远去了。她在那里冲着远去的母亲招手,伤心地哭泣,爹爹过来安慰她,说母亲已经不能和他们在一起了。她想扑进爹爹怀里,却发现爹爹也忽然远去了,与母亲一样,消失在山间的岚霭之中。她一个人无助地哭泣,忽然听到一心哥哥在身后叫她,她赶紧跑过去。可是一心哥哥只在石头上给她留了一把短剑,人就渐渐淡去了。她无助地大喊着,哭泣着……后来,就醒了。 卢夫人听到动静,轻轻推门进来,见柳如梦呆呆地坐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便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问道:“如梦,怎么了?刚才做噩梦了?”柳如梦揉了揉眼睛,轻轻依偎在卢夫人的怀里:“我梦见我娘和我爹了,还有一心哥哥。”卢夫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又想他们了?有人值得思念总是好的,想开些吧,后面日子还长着呢。”柳如梦说:“娘,我想去一趟山西。我娘还埋在山里,我想把我娘的尸骨迁到登封老宅,跟我爹安葬在一起。”卢夫人的手停在如梦肩上停住,想了一下,说道:“嗯,你说的这个也是正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单独去我不放心。这样吧,我让以儿陪你去。你们办完了尽快回来。”柳如梦轻轻抱住卢夫人的手臂:“谢谢娘。”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奶娘出去问了,听声音是曾可以,赶紧开门让他进来。曾可以探头看到卢夫人也在如梦房里,便笑呵呵直接走了进来,叫了一声:“娘,如梦。”柳如梦赶紧起身坐好了,擦了擦眼睛,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卢夫人说:“以儿,你来得正好。娘有个差事给你。”曾可以笑道:“娘,您有事就吩咐,还说得那么郑重。”卢夫人说:“你妹妹如梦想去趟山西,把她娘的尸骨迁到河南安葬。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想让你陪她去一趟,你愿不愿意?”“愿意,愿意。”曾可以听了毫不犹豫,“如梦妹妹的事,我这当哥哥的自当出力。娘您就放心吧,有我保护妹妹,保准一切顺利。”卢夫人笑了:“这便好了。如梦啊,你看,他答应了。后面的事啊,他就听你吩咐。”柳如梦抬头看了一眼曾可以,小声说:“还要辛苦哥哥跑一趟,我哪敢有什么吩咐,一路上全凭哥哥照应。”曾可以开心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咱们什么时候起程?”柳如梦也是做梦忽然想到的,还没有任何计划,一时也说不上来。卢夫人忽然提醒道:“这个事,怎么也得跟你爹说一声吧,看看他有什么吩咐没有。去是肯定要去的,他要是拦着,你告诉我,我找他说去。”说起曾梓图,曾可以脸上的笑容忽然散去,确实,这种出远门的事,是要经过曾梓图同意的。卢夫人继续说道:“你这次去,首先是帮着如梦料理她爹娘安葬的事,如果顺路,也把婉儿找着,让她跟你们一起回来。”曾可以点头应道:“嗯,孩儿知道了。如果娘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回去找我爹说去。”卢夫人说:“你去吧。记得多备些银两,父母合葬是大事,一定要帮如梦办好。”曾可以转身走了。柳如梦再次依偎在卢夫人怀里。 回去的路上,曾可以心中忐忑,合计着怎么去跟曾梓图说。一进府门,就见柯老三迎面走来:“公子回来啦,我正要去找你。曾公正在大厅等着呢。”曾可以一愣:“我爹找我?你知道是什么事吗?”柯老三摇头道:“不知道,好像是有大事,催着我尽快去找嘛。”曾可以稍稍镇定了一下,说:“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柯老三没出门就碰见曾可以,少跑一趟差事,高高兴兴陪着曾可以往大厅走去。 曾梓图正在大厅中和裘如龙等人说话,一见曾可以进门,赶紧招呼他过去。曾可以在曾梓图旁边坐下,开口问道:“爹,您急着找我,什么事?”曾梓图拿起桌上的一封帖子,递给他:“你先看看看这个。”曾可以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惊诧道:“铁拳王要跟丐帮的倪大鳅比武?”曾梓图说:“是啊,我找你来,就是要跟你商量这个事。”曾可以又看了看帖子上的时间地点:“七月十五,在五台山。只有十几天了。爹的意思是……让我也去看看?”曾梓图说:“是想让你去一趟,不过,你去了可不只是看热闹。”曾可以想了一下,仍然不解,于是问道:“请爹爹明示。”曾梓图说:“这份武林帖原本不是给咱们的,是太行山的封保四转送过来的,据说山西的各门各派都闻风而动了。你这次去,不必介入铁拳门和丐帮的争斗,主要是结交山西的大小门派。”曾可以说:“邵青堂先前已经帮忙联络了不少,这个应该好办。”曾梓图慢慢端起茶杯,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对裘如龙、柯老三等人说:“你们也去商量一下,看谁跟着以儿一起去。要跟去的,提前做好准备,最晚明日出发。”裘如龙、柯老三等人起身出去,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着去五台山看热闹的事。 等众人都出去了,曾梓图才对曾可以说道:“邵青堂以咱们曾家的名义出面联络,山西的很多门派已经愿意跟咱们结交,这当然是好事。不过邵青堂是个小人,不能过于依靠。现在对山西大小门派的联络都控制在邵青堂的手里,这样不行,你要直接跟这些门派接触,让他们真正成为咱们曾家的势力。”曾可以点了点头,问道:“那邵青堂那里怎么说?”曾梓图道:“现在还不能伤了他,表面上还得尊重他,倚重他。先前爹假意答应他女儿和你的亲事,就是缓兵之计。这次铁拳门与丐帮在五台山决斗,估计山西的大小门派都会到齐,你正好趁此机会直接联络他们,以后就不必再顾忌邵青堂的反应,你和邵九佳的亲事自然也就作废了。”曾可以听了,不禁大喜:“爹爹考虑得果然周全,孩儿一定把此事办好。”曾梓图忽然面上露出些许难色:“这次是铁拳门和丐帮的争斗,在场的多是山西本地的门派,咱们远在蓟州,先前又曾与丐帮有争斗,按说是不宜介入,所以你这次的行程不宜太招摇,总须想个说法遮掩才好。”曾可以心中暗喜,马上说道:“爹,我有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曾梓图看着曾可以:“说说看。”曾可以说:“我娘已经收如梦作义女。如梦的亲生父母分葬在河南和山西两处。我可以假借帮如梦迁葬母亲的名义,到山西走一遭,这样必可掩人耳目。”曾梓图想了一下,点头道:“嗯,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你去跟如梦姑娘商量一下,须得她乐意才好说。”曾可以说:“这个我去说,有我娘帮忙,如梦应该会同意,何况对她也是好事。”曾梓图大喜:“好,你尽快安排,争取明日起程,一定要赶在他们比武决斗之前,跟山西的门派取得联系。”“放心吧,爹。孩儿一定把此事办妥。”曾可以说完,从大厅出来,高高兴兴去找卢夫人和柳如梦报信。 卢夫人和柳如梦得知曾梓图同意曾可以去山西,都很高兴,马上着手准备。 曾可以回到府里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很热闹,众人正在议论由谁跟着去山西。原先跟曾可以出过门的蒙昆、天山恶鬼、白鹿司、柯老三、裘如龙、司徒豹等人,早就在府中闷坏了,听说公子又要出门,自然都争相跟着去。曾可以在众人面前没有直接说什么,只说先去跟爹爹商量。到了曾梓图房中,说卢夫人和柳如梦已经欣然同意,曾梓图自然高兴。曾可以说:“这次去山西主要是联系山西的大小门派,行事需低调隐秘,随行的人不宜过多。况且过去负责保护爹爹的胡大宁已经不在府里了,北冥教的人又虎视眈眈,府中更需要人守护,我想只带白鹿司和裘如龙两个人去。”曾梓图点头同意,嘱咐道:“有两件事你要特别注意。一是不要直接得罪邵青堂,在面子上还是要尊重他,倚仗他。二是看看铁拳王的实力,不论他此番比武是输是赢,只要有可用之处,就设法将其收买。”曾可以点头记下,刚要转身出来,曾梓图忽又把他叫住:“以儿,找到婉儿,把她一起带回来。她在外面也该玩够了。”“我知道了,爹。我一定把她带回来。”曾可以出来,众人急着上前询问随行的人手安排。曾可以一说,白鹿司和裘如龙倍感荣幸。蒙昆、柯老三等人则是大失所望,一个个垂头丧气。 第二天,准备停当,曾可以让白鹿司和裘如龙看着马车在关帝庙等候,自己来接柳如梦。柳如梦拜别卢夫人,想到至少有两三个月不能见面,母女二人还抱在一起哭了一场。曾可以不愿打扰她们,就在一旁默默看着,等卢夫人嘱咐够了,才带着柳如梦离开。到了关帝庙,曾可以扶着柳如梦坐上马车,自己和裘如龙、白鹿司各骑一匹马,出城西去。 蒙昆和天山恶鬼在院中小声嘀咕着,见司徒豹和柯老三走过来,马上凑上去。蒙昆拉住柯老三,怂恿道:“你们跟曾公说得上话,能不能再去说说,咱们也跟着公子去山西。”柯老三说:“我们正要去呢,你们也想?那就一起去说吧。”四个人小声商量了几句,一起向大厅走去。 曾梓图看到他们拉拉扯扯走进来,已经猜到他们的来意,招呼道:“你们没去送以儿他们?来,都坐吧。”四个人落座以后,面面相觑。蒙昆、天山恶鬼和司徒豹都给柯老三使眼色,让他出头说话。柯老三也觉得有些不妥,迟迟不敢开口。曾梓图看出来了,笑着说道:“你们一起找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老三,是什么事,你说吧。”柯老三这才开口说道:“他们三个也想跟着公子去山西。”他怕说出来惹曾梓图不悦,就先把自己择了出来。那三个都偷偷瞪他。柯老三赶紧补充道:“还有我,我也想去。咱们跟丐帮发生过冲突,万一遇上丐帮的人,公子身边人少难免吃亏,我们都不放心。”蒙昆等人也都跟着点头。曾梓图挨个看了看他们四个,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四个人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曾梓图说道:“你们用不着羡慕他们,这是我和以儿商量好的。他们去山西只是看个热闹,我留下众位,其实是有更重要的事让你们去办。”四个人听了,都很意外,赶紧站起来,异口同声道:“愿听曾公吩咐!” 曾梓图招手让他们坐下,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前任武林至尊留下的《至尊遗帖》?”四个人各自愣了一下。司徒豹说:“这个我听说过,好像是散游僧前辈留下的武功秘笈,只是他老人家隐退之后,再也没有听说过那宝帖的下落。”曾梓图说:“散游僧前辈隐退之时,《至尊遗帖》应该是传到了翁求和的手里。几年前翁求和也莫名其妙地失踪,那宝帖的下落便无人知晓了。”蒙昆问道:“曾公的意思是,让我们几个去寻找《至尊遗帖》?”曾梓图微微摇头道:“诸位不必那么辛苦。我已经打听到《至尊遗帖》的线索。”“哦?在哪里?”四个人都好奇地望着曾梓图。曾梓图说:“翁求和在失踪之前,曾经邀请少林寺的住持了然大师到家中探讨武功。了然和尚在那里一住就是几个月,我想他们一定是在参研《至尊遗帖》的秘密。后来翁求和就失踪了,现在可能知道《至尊遗帖》下落的,就只要少林寺的了然和尚。”四个人听了纷纷点头。司徒豹忽然问道:“曾公希望我们干什么?去少林寺找了然大师索要《至尊遗帖》?”曾梓图说:“《至尊遗帖》本是散游僧老前辈留给整个武林的宝贵财富,不能让他们一两个人独占了。你们到各地放出风去,让天下武林同道都知道这个消息。到时候大家齐聚少林寺,不怕了然和尚不交出《至尊遗帖》。”四个人听了纷纷点头。曾梓图嘱咐道:“少林寺根基颇深,实力太强,各派人手单独去要都很难成功。不妨约定在八月初四,大家都到太室山集合,然后一起去逼少林寺就范。”天山恶鬼问:“为什么选八月初四?”蒙昆等人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曾梓图解释道:“八月初四是散游僧老前辈的忌日。选在这一天让少林寺交出《至尊遗帖》,是对他老人家的最大敬意。”四人不得不佩服曾梓图见多识广,竟连二十多年前退隐的前任武林至尊散游僧的忌日都知道。 曾梓图说:“你们几位准备一下就出发吧。各自认领一个方向,只需把消息散播出去,不必讲清消息来源。”四个人起身领命。转身往外走的时候,柯老三忽然想起一事,回身问道:“我们都走了,这府里怎么办?您身边就没有人守护了。”曾梓图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老夫在蓟州安居这么多年,手下没有一些得力的人,怎么能在北冥教眼皮底下坚持到现在?”柯老三不解:“除了我们这些常在一起的,还有那个胡大宁,没看到还有其他人啊。府里就是些家丁、丫鬟的,难道他们……”曾梓图笑道:“当然不是。以后你们都会见到的。时间紧迫,大家分头准备一下,尽快出发吧。我让账房多给你们备些盘缠,到时候就不一一送你们了。”柯老三等人转身出了大厅,对于曾梓图所说的那些看不见的得力人手,都觉得不可思议,又想到当地官府和驻军对曾家的配合和照应,充分感受到曾家的实力之强。 柯老三等人走后不久,一个神秘人物蹿房越脊,悄悄潜入曾府的大厅,走到曾梓图面前抱拳施礼。曾梓图也不招呼他坐下,直接吩咐道:“孔杰,你到山西去一趟。七月十五,朔州铁拳门的王俊昌和丐帮的帮主倪大鳅要在五台山设擂比武。你到那里关注一下,如果发现有人从中说和,或是他们不肯真打,你就设法促使他们殊死搏斗。”“是。”孔杰拱手领命。曾梓图继续说:“这是第一件事。还有两件事,需要你秘密去办。一件事与北冥教有关,一件事与少林寺有关。具体怎么做,我都已经详细写在纸上,你回去仔细看明白,到时候照办即可。”说着将一个信封交给孔杰。孔杰领命,出了大厅,又迅速消失在房檐、屋脊之上。 曾可以带着白鹿司和裘如龙,护着柳如梦乘坐的马车出离蓟州,绕过北平,直奔山西。一路上,曾可以对柳如梦殷勤照顾。柳如梦心存感激,但是也多少保持一点距离。路上歇脚的时候,曾可以问柳如梦:“伯母安葬的地方具体在哪里吗?”柳如梦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爹娘到了山里,一直没有见过外人,所以不知道那座山叫什么名字。后来我娘去世了,我不幸被人劫走,跟我爹失散了。我也说不清到底是哪座山。”曾可以说:“这就有些难办了。山西境内的山很多,恐怕咱们得多花些时日。”柳如梦当然也知道其中的难处,发愁地说道:“我知道。”曾可以见她忧心,赶紧说道:“你不要着急,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柳如梦感激地望着他:“只是辛苦哥哥你了。”曾可以心中暗喜,进一步说道:“为了你,我赴汤蹈火都不怕。”柳如梦偷偷看了他一眼,娇羞地转过脸去。 养了几日,鲁啸感觉好多了,不想再耽搁大家的行程,就做出一副完全恢复的样子,告知大伙自己没事了。曾婉儿也想早点到达五台山,问过了吴秋遇,即刻安排起程。几个人牵了马走出客栈。曾婉儿还是让吴秋遇与她同乘一匹马。隔了这几日,又要与曾婉儿贴身抱着,吴秋遇忽然觉得这样不妥。来的时候,他是被曾婉儿磨得没有办法,当时又只有一匹马,只能勉强答应了。现在完全有时间另买一匹马,曾婉儿又让他同乘,他不禁犹豫。曾婉儿催促道:“发什么呆呀?快来,扶我上去。” 吴秋遇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有人叫道:“吴少侠,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来的是丐帮朔州分支的几名弟子。肖大可躺在一个担架上,两个叫花子抬着他。刚才说话的是丐帮的五袋弟子黎苦禾。吴秋遇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找我有事?”黎苦禾上前说道:“看样子,吴少侠是要走?这是要到哪去?”吴秋遇说:“我这几位朋友,也想去五台山看看倪帮主与铁拳王的比试。”黎苦禾说:“这便好了。我们急着来找你,正是与去五台山有关。”吴秋遇不解地看了看他们几个,问道:“你们来找我……也是要去五台山?”黎苦禾说:“正是。肖长老不幸受伤,暂时不便掌管丐帮在朔州的事务。这次去五台山,一是面见帮主,找人交接;二是听说五台山佛光寺的无涯大师有秘制灵药,看能否请帮主要来几丸调制肖长老的内伤。”吴秋遇点了点头,觉得这些叫花子倒也想得周全。曾婉儿见势不好,赶紧开口说道:“你们要去便去,来此做甚?如果是讨施舍,我可以给你们几两银子。”黎苦禾看了一眼曾婉儿,知道她是吴秋遇的朋友,自己不好多说什么,转头继续对吴秋遇说道:“肖长老有伤在身,我们几个武功又不济。到了五台山,难免又撞见铁拳门的人。我们吃亏是小,怕的是在比武之前又丢丐帮的脸,坏了帮主的气势。恳请吴少侠念及旧情,看在我们倪帮主的面子上,带我们走一程。我丐帮朔州分支感激不尽,帮主他老人家也会记得吴少侠的仗义相助。”曾婉儿不满道:“他又不是叫花子,你们丐帮的事自己去解决,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纠缠他?”黎苦禾不便顶撞她,只是对着吴秋遇拱手相求。其他叫花子也殷切地望着吴秋遇,拱手施礼。 吴秋遇知道铁拳门的人心狠手辣,也知道五台山一战对丐帮的意义,因此完全理解黎苦禾的顾虑,正愁没办法摆脱与曾婉儿同马共乘的尴尬,现在有了丐帮弟子的请托,正好有了借口,于是转身对曾婉儿说道:“他说的是实情。铁拳门的人心狠手辣,我与丐帮有些交情,不忍看他们再遭毒手。我想,还是带上他们一起走吧。”曾婉儿一皱眉:“叫花子的事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吴秋遇说:“我和小灵子与倪帮主相识……你不知道,小灵子还当了丐帮的八袋长老呢。丐帮的事,我不能坐视不理。”吴秋遇忽然提起小灵子,曾婉儿心中一酸,一时无语,默默转身,上了马。郝青桐和罗兴也上了马。鲁啸身子稍有不便,廖树山先扶他上去,自己才飞身上马。看到曾婉儿他们没再说什么,骑着马慢慢走在前面,吴秋遇回头招呼道:“黎大哥,肖长老,咱们走吧。”黎苦禾见吴秋遇答应了,兴奋得赶紧招呼丐帮弟子抬起担架,紧紧跟在吴秋遇身后。 吴秋遇他们在后面步行,叫花子还抬着担架,根本走不快。曾婉儿他们的马也跑不起来。曾婉儿走几步一回头,实在不习惯跟一群叫花子走在一起,想要招呼吴秋遇上马,可是有叫花子看着,她又不好开口。吴秋遇看出曾婉儿的不安,紧走两步追上来说道:“婉儿小姐,我看不如这样,你们骑马先去,我跟着他们随后赶来。咱们到五台山见面,我们晚一两天也就到了。”曾婉儿当然不愿意:“你就不能上马跟我一起走么?”吴秋遇说:“我已经答应护送他们,不能就此丢下他们走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感激小姐的盛情。我不想拖累你们,你带着郝叔叔他们先走吧。用不了几天,咱们到五台山又能见面了。”郝青桐也劝道:“大小姐,秋遇公子说得对。咱们不妨先去安置,等秋遇公子来了也好直接入住。到了五台山,这些叫花子见到帮主,自然就不会再来纠缠秋遇公子了。你和秋遇公子在一起,不差这几天。”曾婉儿被郝青桐说得脸上一红,看着吴秋遇,叮嘱道:“到了五台山,打发了叫花子,马上来找我。我等你。”吴秋遇点头应下。曾婉儿两腿一夹,骑马往前跑了出去。郝青桐等人冲着吴秋遇拱手道别,赶紧催马追了上去。 吴秋遇望着曾婉儿等人的马匹走远,回头接应那几个叫花子。黎苦禾跟上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吴少侠,我们……是不是耽误你的事了?”吴秋遇摇头道:“没有,没有。大家快点走吧。” 曾婉儿骑马跑出二三里,渐渐放慢速度,回头张望。郝青桐劝道:“大小姐,不用看了。咱们还是抓紧赶到五台山要紧。”曾婉儿说:“郝叔叔,你刚才为什么也帮叫花子说话?”郝青桐笑道:“我什么时候帮叫花子说话了?”曾婉儿说:“那你为何也劝我走?”郝青桐道:“刚才有秋遇公子在,有些话我不方便说。”曾婉儿说:“那你现在可以说了。”郝青桐问:“你可知道铁拳王找丐帮的麻烦,用的是什么由头?”曾婉儿一愣:“铁拳门的人不讲理,在朔州闹事还要什么由头?”郝青桐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铁拳王虽然粗鲁,但还不至于蠢到那个地步。还记得那个成三路吧?”曾婉儿跟成三路打过几次交到,当然还记得他:“嗯,记得。哎,对呀,这次怎么没见到他?”郝青桐说:“数月前,公子带着人偷袭丐帮的太原分舵,五丈窑台一战,柯老三和聂是非被擒,成三路被打断手脚,成了废人。”“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听谁说的?”曾婉儿愣愣地看着郝青桐。郝青桐说:“当然是柯老三。公子冒着很大的风险,趁丐帮的帮主和长老不在,才把柯老三救出来。后来听说聂是非疯了,成三路废了,叫花子也把他们都放了。”曾婉儿渐渐理出了头绪:“你是说,铁拳王就是因为这个跟丐帮结的仇?”郝青桐说:“至少他可以拿这个说事,要不然凭空招惹丐帮,在江湖上万难说出理去。”曾婉儿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哎,怎么说到那去了?你还是没说清楚,刚才为什么劝我走。”郝青桐这才解释道:“你想啊,公子带人跟丐帮发生过血斗,铁拳门的人也参加了。咱们先前跟铁拳门有了一点冲突,现在又跟丐帮的人混到一起。这些事让你哥哥和你爹知道了,他们能高兴吗?”曾婉儿这才恍然大悟:“我原来可不知道这些事,现在知道了。我想通了,主要是受不了叫花子身上那个味儿!咱们快走吧!早点到五台山,安置好了,等着他!”说着,在马屁股上打了一鞭,跑在前面。郝青桐等人赶紧催马跟了上去。 第122章滹沱河谷 走了几日,绕过馒头山,到达代县境内的滹沱河谷。曾婉儿看着周围的景物隐约觉得眼熟,便问郝青桐:“郝叔叔,咱们是不是到过这里呀?”郝青桐道:“大小姐记得不错。咱们前几日赶奔朔州,走的就是这里。”曾婉儿不解:“咱们这样逆着往前走,岂不是很快就到灵丘了?我不想直接回蓟州,赶紧找人问路去五台山吧。”郝青桐说:“不用找人问,我就认得。前面没多远就到五台山了。”曾婉儿不信:“咱们来的时候,我怎没看到五台山?”郝青桐解释道:“其实咱们就是从五台山旁边过来的。只不过在来的时候,大小姐只顾跟着秋遇公子往朔州赶,我们在后面也不好多说。”曾婉儿半信半疑地看着郝青桐:“郝叔叔,你可以不要骗我。”郝青桐笑道:“大小姐尽管放心,你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曾婉儿也笑了:“我当然相信了,刚才只是随便说说。开开玩笑,免得路上闷嘛。” 骑马走过河上的窄木桥。郝青桐问:“大小姐累不累?要不要下去歇一会?这里水草丰盛,正好可以放喂马匹。”曾婉儿抬头看了看,天色尚早,周围的风景也还不错,便点头同意。几个人翻身下马,把缰绳都交给罗兴,让他牵着马去放喂。 曾婉儿在河边找了一处干净的草甸,坐下来,回想着这次出来跟吴秋遇在一起的情景。虽然吴秋遇仍想着小灵子,对曾婉儿也有意保持一点距离,但是已经不像原来那么拘谨,说说笑笑地亲近了许多。想到这些,曾婉儿心中甜甜的,对未来充满了希望。郝青桐、鲁啸、廖树山跟曾婉儿相隔两三丈,在河滩上躺下来,望着天空晒太阳。鲁啸有伤在身,一路赶来有些疲乏,很快便呼呼入睡了。郝青桐和廖树山听到鲁啸的呼噜声,相视一笑,也闭上了眼睛。罗兴是四个保镖中年岁最小的,独自放马也并无怨言。他拴了四匹马,单独牵着曾婉儿那匹红马,一边沿河放喂,一边悠闲地欣赏着河边的风景,渐渐离那几个人就远了。 这时从不远处的小树林走出几个人来,就是曾婉儿和鲁啸在八仙山谷遭遇的万山四鬼。当时万山四鬼中的老四偷袭鲁啸得手,便与老二、老三一起调戏曾婉儿。吴秋遇赶到,用“降魔十三式”中的一招“驱伏双鬼”打倒老大、老二和老三。老四挟持曾婉儿,要挟吴秋遇自废武功。幸亏苗家女子龙玉凤出现,用紫花蟾蜍咬了老四的手腕,曾婉儿才得以脱身。万山四鬼那日调戏曾婉儿不成,反倒吃了亏,心里是又憋屈又窝囊,又不知那些人是何来历,也不知还会不会再遇上,后来就灰头土脸地离开了蓟州。他们从小树林出来,正闲得无聊,忽然看到河边坐着一个女子,不由得大喜。又看到旁边不远处还躺着三个大汉,他们悄悄停下来,小声商量了几句,便悄悄向郝青桐等人摸了过去。 曾婉儿捡起一枚石子,用力撇向水面。石子在水面荡了一下,溅起水花,沉入水里,轻轻发出咚的一声。郝青桐听到动静,欠身看了一眼,发现水面纹波荡漾,又见曾婉儿看着水面开心地笑着,明白是怎么回事,刚要躺下,忽然听到后面好像有动静。郝青桐是个非常警惕的人,马上翻身起来,定睛一看,见有四个人正偷偷靠近过来,赶紧招呼廖树山。廖树山也跳了起来,顺便踢了鲁啸一脚。鲁啸惊醒了,迷迷糊糊坐起来:“谁呀?怎么啦?”郝青桐和鲁啸虽然那日也都到了八仙山谷,但是都没有见过万山四鬼。鲁啸是背着身子忽然被人打晕了。郝青桐是在万山四鬼走了以后才到的。 曾婉儿起身一看,马上认了出来,惊叫道:“万山四鬼!”郝青桐听了,不免心中一惊,他听说过万山四鬼的来历,也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万山四鬼听到曾婉儿叫出他们的名字,愣了一下,马上也认出了她。想起在八仙山谷吃亏的事,他们先往周围看了看,见吴秋遇和龙玉凤都不在,才稍稍踏实下来,分别盯着曾婉儿和郝青桐等人,今日在这里撞见,正好报仇。老四见郝青桐等人已经起身,显然是偷袭不成了,便直奔曾婉儿。郝青桐赶紧去护住大小姐。廖树山和鲁啸也紧盯着另外三鬼,向曾婉儿靠了过去。 郝青桐警惕地盯着万山四鬼中的老四,喝问道:“你们想干什么?”老四并不答话,只是继续慢慢往前靠近,等到距离郝青桐只有一步之遥了,他突然出手向郝青桐打去。郝青桐早就防着他了,迅速出手挡开,但是也惊愕地发现那人手指缝里竟然夹着钢针,不由得暗叫好险,一边与来人搏斗,一边大声提醒道:“当心他们手里有暗器!”那边,廖树山和鲁啸也已经与万山四鬼中的老二和老三打了起来。老大看出郝青桐像是三个人中带头的,便也过来帮老四一起攻他。 万山四鬼急于报仇,也存着劫走曾婉儿的心,因此与郝青桐等人交起手来格外发狠,又仗着手里有暗器,攻势越来越凌厉。鲁啸先前被铁拳王打伤还没全好,廖树山的武功不及鲁啸,他们二人渐渐落了下风。在曾婉儿的四个保镖中,郝青桐的武功算是最好的,但是既要护住曾婉儿,还要提防对方手里的暗器,显然不能使出全力。再加上对方是两个人,他也慢慢招架不住了。 曾婉儿知道凭自己的那点武功,上去也帮不上忙,反倒有可能落到四鬼手里成为人质,于是只能手持宝剑在旁边看着。她忽然灵机一动,大声喊道:“秋遇公子!龙姑娘!你们快出来呀!那四个坏蛋在这呢!”万山四鬼听了,都是一惊,各自偷空往四周张望。他们是吃过吴秋遇和龙玉凤的亏的,至今仍心有余悸。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吴秋遇和龙玉凤的名字,但是听曾婉儿一喊,马上想到就是他们。曾婉儿这一招果然管用,四鬼心里忌惮着吴秋遇和龙玉凤,总要四处张望,于是就分了心,手上的攻势慢了下来。 郝青桐等人仍然与万山四鬼打得难解难分。曾婉儿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忽然河面上一道紫光疾驰而来,一团人影直射到岸上,飘落在曾婉儿身后。曾婉儿吓了一跳,慌乱中就把手里的宝剑抬起来,对准了那个人。那个人随便一挥手,便把曾婉儿手里的宝剑夺了过去,丢在一旁。曾婉儿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那人在郝青桐等人周围转了一圈,郝青桐、鲁啸、廖树山三个人就定在那里不动了。曾婉儿惊得目瞪口呆,愣愣地望着那个人。 万山四鬼见到那人,一起躬身施礼,口中唤着:“师父。”曾婉儿忽然想起罗玉凤的话,既然这个人是万山四鬼的师父,那他一定就是“武林巅峰,散花仙翁”之中的“仙”字所指——鲜子汤了。只见这个人应有六十多岁,周身上下穿着紫色,身形又高又瘦,脸色阴森恐怖。他对着万山四鬼训斥道:“你们只顾贪玩惹事,不知好生练功,怎么连这几个蠢货也对付不了?”鲁啸气哼哼地瞪着他,受制于人,也不敢贸然生事。万山四鬼中的老四说:“师父,我们本来是在这里练功,谁知碰上这几个人前来捣乱,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我们谨记您的教诲,不敢惹事,所以对他们手下留情,才让他们勉强撑了几招。”其他三个见老四说得好,也都跟着附和。鲜子汤这才脸色稍好了一些:“罢了,你们不要在这里逗留了,跟我一起到五台山去。” 老大、老二、老三乖乖称是,唯有老四扭头看了一眼曾婉儿,壮着胆子对鲜子汤说:“师父,您一直为弟子们操心劳神,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我看那个女子乖巧伶俐,弟子把她带回去,一起孝敬您老人家?”曾婉儿马上紧张起来,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鲜子汤看了曾婉儿一眼,更让曾婉儿心里发毛。却听鲜子汤说道:“你们能有这份孝心就行了。师父现在想的不是这个,办正事要紧。你们哪个看得上她,不妨做个安置,改日离开山西的时候,把她带回去,也让咱们山上有个女人味。”万山四鬼听了,一个个欢心鼓舞,老四更是乐不可支。 郝青桐觉得身上好像被钉子钉住一样,不能动,看到曾婉儿惊恐的样子,赶紧开口说道:“您是万山的鲜老前辈吧?我等早就听闻您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高深莫测。刚才我等与令高徒确有争斗,不过绝非我等挑衅。老前辈武功高深,德高望重,若嫌我等不恭,尽可拿我等出气,请千万约束令高徒,不要伤害我家小姐。”鲜子汤看了看郝青桐,不无得意地说道:“既然你等晓得我万山一派,言语也还恭敬,我今日便不为难你们,让你们在这里站两个时辰也就算了。至于那个女娃,你们就不用管了,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就说她嫁入万山派作媳妇了,不用他们陪嫁彩礼。”“鲜老前辈!你不能……不能这样啊!”郝青桐急得大叫,但是身子不能动,一点办法都没有。鲁啸本要开口大骂,但马上想到惹怒鲜子汤和万山四鬼,会连累大小姐,只得气鼓鼓地忍住。 忽听不远处有人说话:“今天天儿真好,河边热闹啊,平时这里可没这么多人。”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和衰老。曾婉儿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拾荒的老者背着筐走了过来,头上戴着斗笠,花白的头发散乱地遮住了脸,看不清长相。鲜子汤和万山四鬼看了看,并没放在心上。拾荒老者弯着腰,颤颤巍巍地走到近前,围着郝青桐等人转了转,在他们身上摸了摸,似是惊讶道:“你们三个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装僵尸啊?看人家爷儿几个多精神,尤其是那位老哥,岁数那么大了,身子骨还那么硬朗!好,好啊!”说着冲着鲜子汤点了点头。鲜子汤面对着一个拾荒老汉,实在没什么话可说,索性不搭理他。 万山四鬼的老四走向曾婉儿。曾婉儿紧张地拿剑指着他:“你不要过来!”老四嬉皮笑脸地继续往前靠近,他知道曾婉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拾荒老汉慢慢卸下身上的柳条筐,放在地上,用小叉子叉起筐里的一团牛粪,走到老四的跟前,又从地上揪起一朵小花,对着他说道:“这位小哥,你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老四不解地看着他。拾荒老汉说:“这是鲜花,这是牛粪,非要把牛粪跟鲜花凑在一起,那还嗅得着鲜花的香味吗?”老四这才明白拾荒老汉的用意,气极败坏地骂道:“老东西,你不想活了?”上前就要推打。拾荒老汉忽然把叉子一甩,牛粪不偏不倚,正摔在老四的嘴上。老四慌乱地用手一抹,抬脚便过来踢他。没想到拾荒老汉的动作非常快,一把捉住他的脚,笑道:“你的嘴脏了,下去洗洗吧。”说着手上用力一掀。老四的身子竟被扔了出去,扑通一声,跌入水里。二鬼和三鬼赶紧跑到河边去救他。 大鬼冲到拾荒老汉面前,动手便打。拾荒老汉看也不看,随便一挥手,便把他打了出去。鲜子汤这时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什么拾荒老汉,看他的手法和力道,应该也是个武功不弱的高手,于是上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拾荒老汉直起身来,原来刚才的驼背弯腰都是假的,他丢掉手里的叉子,大声说道:“早就听说万山有个鲜子汤,名字很讲究,号称要学习百家诸子、贤君商汤。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传言都是假的,竟然连姓氏都给传错了。哪里是新鲜的鲜,分明是鲜廉寡耻的鲜(音显)嘛。”那声音听起来苍劲浑厚,跟刚才一比,简直不像一个人说的。 鲜子汤大怒:“你是成心来找晦气!我也不管你是谁,今日送你一程,让你早去见阎王!”说着,便提气在手,飞身向老汉打来。曾婉儿和郝青桐等人都暗暗为老汉担心。那老汉早有防备,也暗自提气在手,在鲜子汤尚未落地之时,忽然打出一掌。鲜子汤身在半空,忽然感受到对方的掌风甚猛,不由惊了一下,急忙双掌推迎。两人的掌风在空中相撞,似有爆炸一般。就连郝青桐等人的身子也被震得颤了颤。老汉倒退了两步,心头一惊,转身疾走。鲜子汤身子向后一荡,落地时几乎回到了原位,也是一惊,见老汉逃了,便飞身追去。 郝青桐等人都看得呆了。鲜子汤果然名不虚传,功力深厚,身法灵活,他们就算再练几十年也很难望其项背。还有那位拾荒老汉,从他刚才与鲜子汤相交的一掌来看,应该也是个顶尖高手,与鲜子汤谁高谁低还很难判断,至少应该在一个级别。敢直接出来与“武林巅峰,散花仙翁”中的鲜子汤当面作对,那老汉会是什么人呢?散游僧肯定不是;翁求和身为武林至尊,用不着藏头露尾;莫非是江南花家的人?可是花家善使刀枪,没听说掌上功夫也这么厉害呀?郝青桐百思不得其解。曾婉儿回想着刚才拾荒老汉打出的一掌,忽然叫道:“是秋遇公子,我认得他那一掌!”郝青桐想了一下,也微微点了点头。曾婉儿得知吴秋遇赶来相救,心中欢喜,也暗自为吴秋遇担心,毕竟他要面对的是江湖上的顶级前辈鲜子汤。 罗兴放了一会马,忽然觉得走得太远了,就牵着马往回走,远远看到郝青桐等人都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河边好像还有其他人,马上意识到大小姐可能有危险,赶紧飞身上马,赶来驰援,与戴着斗笠飞奔的拾荒老汉擦身而过。罗兴心思都在大小姐那边,根本顾不得细看这老汉。马刚跑出三五丈,又见对面来了一个人,速度也是奇快。对面的一骑人马挡住了视线,鲜子汤飞身而起,一掌把罗兴推了下去,脚尖在马背上一点,继续向前追去。罗兴猝然被打了一掌,又重重摔在地上,当时就昏了过去。那红马似是受惊了,胡乱地跑了出去。 眼看着鲜子汤追着拾荒老汉走远了,曾婉儿这才想起解救郝青桐等人,当即走到郝青桐身后摸索,可是她没学过点穴解穴,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这时,万山四鬼中被拾荒老汉打倒的老大慢慢站了起来。老四也被老二和老三从河里拉上来,浑身湿漉漉的。三个人没看到鲜子汤,惊问道:“师父呢?”老大说:“去追那个老家伙了。”说起那个拾荒老汉,老大和老四恨得牙痒痒,只盼着鲜子汤赶紧把他抓住,带回来让他们好好整治一顿。郝青桐见四鬼都还在,赶紧小声对曾婉儿说道:“大小姐,不要管我们了!趁他们没注意,你赶紧骑马快走吧!”曾婉儿知道自己留下也没用,只会被万山四鬼糟塌,便快步向离着最近的黑马跑去。 万山四鬼中的老四一眼瞥见了,大叫道:“那小妞要跑,拦住她!”四个人便一发向曾婉儿围去。曾婉儿已经跑到了黑马旁边,一脚踩到镫上,正要翻身上去。老大忽然打出一把钢针,那黑马屁股上一痛,前蹄腾空而起,一下子把曾婉儿掀了下来。曾婉儿刚站起来,万山四鬼中的老四就到了:“娘子,别走啊,乖乖跟我们回去享福吧。我们都很好好待你的。”曾婉儿惊慌地往后退着:“你不用过来!你不要过来!”万山四鬼的另外三个,笑嘻嘻地看着,同时也做着围堵曾婉儿的准备。老四继续往前进逼。眼瞅着曾婉儿已经退到了河边,除了跳入河里,已经无路可退了。她心里想着:就算自己淹死了,也不能落到万山四鬼的手里。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大喝一声:“住手!”万山四鬼回头看去,只见木桥上过来四个人,正向这边快步走来。曾婉儿一眼认出其中的祁少城,惊喜地大声喊道:“祁公子,快来救我!”另外三个人她也认识,只不过她叫不出名字。那三位正是乡野三奇:老大一担子丘壑,老二野神仙胡大夫,老三不醉酒陈康。 万山四鬼一看又来了四个人,而且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铁扁担,看样子也是来搅局的,便也聚拢到一起,警惕地看着。老四怕曾婉儿逃走,还想着先把几匹马都赶散了。曾婉儿眼看来了救星,倒也不急着逃走了,只是悄悄绕离河岸,尽量远地跟万山四鬼保持距离,让他们不能马上抓到自己当人质。祁少城和乡野三奇很快来到近前,曾婉儿绕过万山四鬼,跑到祁少城的身边:“你们来得太好了。他们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人。”陈康看着万山四鬼说道:“光天化日的,你们竟敢拦路行劫,也太无法无天了吧?”万山四鬼中的老三叫道:“你当老子是劫道的?听好了,说出来吓死你们!我们兄弟,人称‘万山四小仙’,师父是万山派的掌门,武林的泰山北斗,鲜公讳子汤。你们若是有见识的,应该不会没听说过吧。识相的,就赶紧滚!”“鲜子汤的徒弟?”乡野三奇面面相觑。万山四鬼中的老三得意地说道:“怕了吧?我师父就在附近,你们不想死,就赶紧走人!”丘壑笑道:“鲜子汤老前辈是武林中的顶级前辈,怎么会有你们这么不肖的徒弟?”曾婉儿小声说:“是真的。刚才鲜子汤也来了,他……也不是个好人。”胡大夫问:“鲜子汤也来过?现在人呢?”曾婉儿说:“刚才就是他,把我那几个保镖都点了穴。有个老者,也可能是秋遇公子假扮的,把他引走了,往那边去了。”丘壑顺着曾婉儿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暂时不见人影,便对万山四鬼说道:“既然鲜老前辈此刻不在,我们便不当面问候了。还请四位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不要再为难这位姑娘。”万山四鬼听丘壑对鲜子汤言语恭敬,知道他们心存顾忌,便更加胆壮。老三说:“这个娘子我们是要定了!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免得一会我师父回来,惹他老人家发脾气!”陈康提起酒坛子喝了两口,抹了抹嘴,笑道:“莫说他不在,就算他现在这里,光天化日的,仗着自己的江湖辈份,就可以胡作非为么?” 胡大夫小声对丘壑说:“大哥,我先去解了那几个人的穴,待会动起手来,也好多几个帮手。”丘壑点了点头。还没等胡大夫转身离去,万山四鬼就发作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是你们自己找死!”老大说着就带头向乡野三奇打了过来。乡野三奇都是刚烈的汉子,一向是嫉恶如仇,虽然对鲜子汤心存敬畏,但是面对万山四鬼的蛮横无礼还是忍无可忍,也就跟着动起手来。乡野三奇每人对付一个,祁少城和曾婉儿合伙打一个,九个人就混战在一起。 万山四鬼平日不勤于练功,只是仗着师父和万山派的名气到处惹事生非,鲜子汤对他们又疏于管教,因此这四人的武功照他们的师父相差太远了,对付郝青桐等人倒还可以,跟乡野三奇打起来就有些吃力了。只有跟祁少城和曾婉儿交手的老四占了上风,其余三个都渐渐招架不住。曾婉儿心里着急,倒不是为了自己不能取胜,而是担心纠缠下去,万一鲜子汤回来,那众人就都走不了了。 这时,又有两个人走过木桥,正是黄花岭下邵家庄的邵青堂和邵九佳父女。邵九佳认出了曾婉儿,赶紧告知邵青堂:“爹,那个是曾家小姐。他们有麻烦,咱们赶紧过去帮忙。”邵青堂认得乡野三奇,因为天百山庄的事还有心结,看得出他们和曾婉儿像是一伙,如果去帮曾婉儿,形同在帮他们三个,不由得心生犹豫。邵九佳往前跑了两步,见爹爹没有跟上来,回头叫道:“爹,快来呀!这回咱们救了曾小姐,我和曾公子的事就更没问题了!”邵青堂一想,这倒也是个巴结曾家的绝好机会,看那边的形势,乡野三奇已经占了上风,自己出手帮曾婉儿对付那个浑身湿透的人应该绰绰有余,于是便暂时放下与乡野三奇的恩怨,快步走了过来。曾婉儿和祁少城都认识邵家父女,正打得吃力,见他们父女过来,顿时踏实了许多。祁少城喊道:“邵伯父,快来帮忙!”邵青堂怕女儿有闪失,伸手将她拦下,自己抽出铁笔冲了上去。 万山四鬼的老四忽见又有人前来搅局,顿时紧张起来,逼退了祁少城,大声喝道:“老家伙,你也要跟我们万山派为敌?”“万山派?”邵青堂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不禁停下脚步。万山四鬼的老四挡过曾婉儿的一拳,见邵青堂站住,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便又继续说道:“我师父鲜子汤就在附近,劝你不要过来送死!”邵青堂这才想起,以前听人说过,“武林巅峰,散花仙翁”中的鲜子汤有四个徒弟,好像叫什么万山四鬼,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了。又听说鲜子汤就在附近,顿时不敢再上前,嘴里还忙着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是来搀和的。”曾婉儿急了:“邵伯伯,你再不帮忙,待会鲜子汤真的来了,咱们都走不了了。”邵青堂一听,更加确认鲜子汤就在附近,更不敢上前帮忙了。万山四鬼的老四一边继续跟曾婉儿、祁少城交手,一边继续吓唬邵青堂:“你既然赶上了,要是不跟我们站在一边,今天别想活着离开这里!我师父逮住那个老家伙就会回来,到时候跟我们作对的,一个也别想活!”邵青堂看了看眼前的形势,曾婉儿和乡野三奇那边短时间内很难制住万山四鬼,也就是说一时半会走不了,自己帮不帮都已经卷了进来,不由得暗叫倒霉,赶紧撇清自己:“我们只是路过,并没有跟你们作对,也从没想着跟你们作对。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啊。”万山四鬼的老四见邵青堂已经被自己唬住,进一步要挟道:“你要想活命,要想证明没有跟我们作对,就过来帮我们,去对付那三个疯子!你要是不帮我们,我还是会告诉师父,就说你跟他们是一伙!” 邵青堂是个老狐狸,哪敢得罪鲜子汤这样的人物啊,现在保命要紧,也顾不得江湖道义和曾家的交情了,便真的走上前去,与万山四鬼的老大一起对付丘壑。丘壑本来是占了上风的,邵青堂忽然加入进来,他顿时就没了优势,好在手里有一根铁扁担,那二人一时也近身不得。曾婉儿一见邵青堂不但不帮忙,反倒去助纣为虐,急得大叫:“邵伯伯,你昏头了?怎么反倒去帮坏人?”邵九佳也尴尬地看着邵青堂,只叫了一声“爹”,就不知如何是好。邵青堂一边对付丘壑,一边回应曾婉儿:“曾小姐,你也莫怪!谁敢得罪鲜老前辈呀?我可没你那么大的胆子!”曾婉儿气得大叫:“你就不怕我爹知道?”邵青堂说:“等你活着离开这里再说吧。” 郝青桐等人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况,本来在邵家父女到来的时候,还高兴了一阵。现在一看,气得鲁啸破口大骂:“姓邵的,你好不要脸!”郝青桐在情急之下,努力挣了挣身体,发现竟然能动了。他忽然想起来,先前被鲜子汤制住的时候,身上好像被钉了钉子一样,几处穴位剧痛难当,浑身经脉封锁不通,自从被那拾荒老汉摸了几把之后,身上的“钉子”好像忽然没了,至少没那么痛了,只是经脉仍然不通畅,还不能动。没想到过了这么一会,经脉自己慢慢通了,看来一定是那位扮作拾荒老汉的神秘高人暗中帮他们去除了封锁穴道的异物。他松动了一下手脚,快步冲过来帮忙。很快,鲁啸和廖树山的经脉也通了,也一起冲了过来。 郝青桐等人加入之后,形成了曾婉儿三个保镖、乡野三奇、曾婉儿和祁少城八个人对战万山四鬼和邵青堂五个人的局面,很快万山四鬼就招架不住了。乡野三奇和郝青桐等人都不想过于得罪鲜子汤和万山派,也就纷纷给个破绽,任由他们仓皇逃去了。万山四鬼跑了以后,邵青堂独自面对众人,颇为尴尬。邵九佳的脸也胀得红红的,都愿意跟邵青堂站在一起。陈康故意挖苦道:“邵老爷,还打吗?你想跟谁打,可以随便挑!”邵青堂无地自容,低着头憋了半天,厚着脸皮对曾婉儿说道:“曾小姐不要误会,我刚才只是权宜之计,为的是骗取他们的信任,万一鲜子汤来了,也好替大家说些好话。”曾婉儿懒得去看他,转身问郝青桐:“郝叔叔,你们的穴道是怎么解开的?”郝青桐说:“应该是刚才那位神秘高人,他帮我们取出了身上封锁穴道的钉子,过一会,穴道自己就通了。”曾婉儿捏着下巴想了半天:“好像又不是秋遇公子。那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在这里待着实在尴尬,邵九佳低着头走到邵青堂身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然后头也不回地先走了。邵青堂冲着众人拱了拱手:“诸位,咱们后会有期。”祁少城念及邵青堂与祁家的旧交,轻轻拱手还礼。乡野三奇和郝青桐等人则是看不惯邵青堂的为人,没有搭理他。邵青堂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快步去追上女儿,一起走了。 丘壑提醒道:“万山四鬼跑了,见到鲜子汤难免要添油加醋。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吧。”郝青桐也赶紧跟曾婉儿商量。刚才那几匹马都被万山四鬼赶跑了,两伙人便搭伴赶路。廖树山忽然瞥见曾婉儿那匹红马,惊愕道:“罗兴呢?大小姐的马已经回来了,怎么没看到罗兴?”郝青桐等人也看见了,都开始担心,因为鲜子汤就是往罗兴放马的那个方向去的。廖树山说:“大小姐,你们先走,我去找找罗兴。你们尽快赶路,不用等我们。”郝青桐稍稍嘱咐了两句,便护着曾婉儿赶紧上路。 路上,曾婉儿问祁少城:“祁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祁少城说:“听说铁拳王要在五台山与丐帮帮主比武,三位师父要带我去见见世面。正好家父跟随佛光寺的无涯大师出家,我去看看他。你们呢?是去五台山看热闹,还是要赶回蓟州?”曾婉儿说:“我们从朔州来,也打算到五台山看看热闹,没想到半路遇见这样的事。”郝青桐忽然想起一事,赶紧对曾婉儿说道:“对了,刚才听到鲜子汤跟他几个徒弟说话,好像他们也是要去五台山的。鲜子汤的武功实在高深莫测,咱们根本抵挡不住,最好避开他们。大小姐,我看咱们不如直接回蓟州。铁拳王那点本事,跟老叫花子比武,也没什么好看的。”曾婉儿看了看郝青桐,想了想,说道:“要是秋遇公子在这就好了,有他在,鲜子汤也未必敢轻易冒犯。”郝青桐说:“我担心秋遇公子也不是他的对手,毕竟鲜子汤成名多年,是江湖的顶级前辈。再说,秋遇公子现在还不知走到哪里?万一在他找到我们之前,鲜子汤师徒先发现我们怎么办?”陈康插话问道:“你们说的是吴秋遇小兄弟,他也在附近?”曾婉儿说:“我们一起到的朔州,后来他被几个叫花子缠上,让我们先走。他带着那些叫花子,就在后面。”丘壑说:“秋遇兄弟的武功不弱,又是武林至尊翁求和门中的弟子,鲜子汤知道了,应该也会礼让一二。”曾婉儿欢喜道:“那便好了。我们找个地方停下来,等等秋遇公子,顺便等等罗兴他们。”郝青桐也记挂着廖树山和罗兴,因此并无异议。为防鲜子汤和万山四鬼找到,一行人先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藏起来,等着吴秋遇和廖树山他们两伙人。 廖树山发现了昏倒在河边的罗兴,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救醒了。罗兴睁眼看到廖树山,叹气道:“唉,刚才那个人太厉害了。我还没看清,就被他打翻落马,摔昏过去了。”廖树山庆幸道:“你果然遇见他了,所幸没有大事。”罗兴惊讶道:“你也见过那个人?”廖树山点头道:“是啊。你走以后,万山四鬼不知从哪冒出来,要纠缠大小姐。我们跟他们打了起来,后来那个人就来了,我们也是什么都没看清,就被他点了穴,活生生定在那里。”罗兴急忙问道:“那大小姐他们呢?他们没事吧?”廖树山说:“他们没事,怕再撞见那个人,先上路了,让我回来找你。”罗兴疑惑道:“那个究竟是什么人,怎么那么厉害?”廖树山说:“那个就是‘武林巅峰,散花仙翁’中的仙字号,万山派的鲜子汤。”“啊,他就是鲜子汤,难怪那么厉害!”罗兴想起来心有余悸。廖树山扶起他:“快走吧。千万别再让他撞见。”两个人快步向东,去追赶曾婉儿他们。 见到罗兴跟着廖树山平安回来,曾婉儿和郝青桐终于放心,询问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便继续藏身暗处,等待吴秋遇。 第123章禅院秘客 吴秋遇和黎苦禾等丐帮弟子一起,护送身受重伤的八袋长老肖大可赴五台山。一行人徒步向东,翻过馒头山,从繁峙县境内过了滹沱河。虽然是徒步行进,但因为走的是近路,竟与曾婉儿等人错过了,提前到了五台山。 到达外来人最有可能落脚的台怀镇,四处找人一打听,都没有看到丐帮倪帮主的身影,甚至连乞丐都很少见。倒是听说铁拳门的人已经到了。既然已经到了五台山,吴秋遇便想着先去跟曾婉儿打个招呼。可是挨个客栈一问,竟然也没有曾婉儿等人的消息。吴秋遇心中纳闷,一时不知该如何安置众乞丐。 黎苦禾说:“吴少侠,倪帮主他们还没来,可是铁拳门的人已经到了,我们不便和他们遭遇。烦请吴少侠再辛苦一下,带大伙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肖长老先安置下来。”吴秋遇闷头想了想,忽然说:“这样吧,咱们直接去佛光寺见无涯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看到肖长老伤成这个样子,无涯大师不会见死不救的。”黎苦禾想了一下,点头道:“嗯,如此最好。虽然倪帮主没有亲往相见,但他们都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应该也会给几分面子吧。那就全凭吴少侠安排。” 虽然吴秋遇从小在五台山长大,但是当初他还是一心小和尚的时候,很少离开佛光寺太远,对五台山的地形也不是很熟悉。只得找人打听佛光寺的所在,还真问到了。于是一行人便起程往北,向位于五峰以外的深山走去。 黎苦禾疑惑道:“台怀一带倒也热闹,寺庙虽多,但都不愁香火。怎么佛光寺倒要在偏远的深山之中?会不会是那个卖瓜果的嫌弃我们乞丐,故意拿假话诓我们?”吴秋遇已经认得周围的地形:“不会的。你们看,对面那里有个寺院,那个就是佛光真容禅寺。”黎苦禾抬头望了一眼,惊讶道:“吴少侠眼力真好,这么远也能看清寺庙的牌匾。我就不行。”吴秋遇笑道:“哪里是我眼力好,我以前到过佛光寺,所以认得。只是以前走的不是刚才那条路,所以还要找人打听才能找来。” 在山路上盘来绕去,终于到了佛光寺附近。通往寺院的路上偶有行人,倒叫吴秋遇有些惊讶。以前佛光寺几乎没什么香客,没想到今日却接连看到好几个人在那里进出。眼看离佛光寺越来越近,吴秋遇的心情也渐渐激动起来,毕竟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好几年。他停下脚步,对众乞丐说:“肖长老,黎大哥,前面就是佛光寺了。你们先往那里走着,我想看看旧时的景物,随后就来。”“吴少侠请便,我们在山门那里等你。”黎苦禾说完,便带着其他乞丐抬着肖大可往佛光寺的山门走去。 抬头望着远处的山峦雾霭,低头看着脚下的深谷树木,吴秋遇心生感慨。这里的一切,曾经是那么熟悉,虽然过了六七年,但是变化都不大。 众乞丐刚到山门附近,忽见前面跳出两个人来,竟是铁拳门的陈威、许猛。黎苦禾一惊,赶紧带人护住肖大可。许猛狞笑道:“臭叫花子,老子正愁没处找你们,你倒自己送上门来。”黎苦禾警惕地看着他,只得尽力拖延:“这里是佛门圣地,不是打架的地方。改日咱们下了山,你要怎样,我们都奉陪到底。”许猛冷笑一声:“不用那么麻烦,三拳两脚的,也打扰不了和尚的清净。师兄,动手吧”。便招呼陈威一起冲了上来。黎苦禾无奈,只得带着众乞丐与他们周旋,明明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也只能拼死保护长老肖大可。陈威、许猛在朔州城隍庙的丐帮支舵跟众乞丐交过手,知道他们的实力,如今最为忌惮的肖大可已被铁拳王打残,剩余的乞丐,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因此甚是嚣张,在打斗之时甚至有意戏弄。黎苦禾等人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吴秋遇目光扫到禅院方向,忽然看到那几个丐帮弟子跟人打了起来,而且明显吃了亏。他赶紧快步往那里冲去。 除了黎苦禾仍在苦苦支撑,那些丐帮弟子都已经被打倒在地。陈威对黎苦禾步步紧逼。许猛直奔躺在担架上的肖大可。在朔州他吃过肖大可的亏,被肖大可用棍子打倒,还被叫花子捆个结实,此时正好报仇。这时,从山门里走出一个年轻和尚,上前劝道:“施主停手!此处乃佛门净地,望各位施主不要喧嚣争斗,枉伤性命。”许猛已经走到肖大可面前:“我先收拾了他再说!”黎苦禾想要回身扑救,却被陈威揪住。眼看许猛起脚便踢,那和尚有心相救,却已经劝说不及。肖大可自知无力逃闪,只能闭目等着。 吴秋遇及时赶到,迅速抬脚一踹。许猛的脚还没踢到肖大可,小腿就被吴秋遇踹到,身子忽然失衡,扭转着歪晃出去,险些跌倒。年轻和尚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许猛勉强站定,转回身瞪着来人,见是吴秋遇,不由得惊了一下。那边的陈威也是同样的反应。他们在铁拳门见过吴秋遇跟铁拳王过招,那时他们的师父亲自动手,也没把这小子怎么样,显然他不是等闲之辈。陈威和许猛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吴秋遇的对手,相互看了一眼。陈威说:“刚才小师父说了,佛门净地不宜打架。今日且放过你们。师弟,咱们走。”说着,将黎苦禾一把推开。许猛警惕地看着吴秋遇,身子慢慢往后退了两步,也赶紧转身走了。 “多谢吴少侠。”黎苦禾跟吴秋遇打了个招呼,赶紧去看肖大可。吴秋遇走到那和尚面前,叫了声:“一行师兄。”一行和尚稍稍愣了一下,也认出他来:“原来是一心师弟,天百山庄一别,你又变样了,我几乎认不出了。今日怎么……”吴秋遇说:“这几位是丐帮弟子,在朔州被铁拳门无端算计。那位肖长老被铁拳王打伤,本想等丐帮的倪帮主来了,一起上山来见无涯大师,讨些灵药。只是倪帮主还没到,我就先带他们来了。无涯大师在吗?”一行和尚说:“在。正在接待一位从朔州来的姓王的施主。刚才那两个,他们与那位王施主是一起的。”肖大可和黎苦禾都是一惊:“铁拳王也来了?”吴秋遇对一行说:“那个就是铁拳王。他来找无涯大师,什么事?”一行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也带来一个人,和那位施主差不多,也是身受重伤,应该也是问药的吧。”说着,把吴秋遇等人让进山门。 方丈室内。成三路的担架摆在地上。铁拳王正在和无涯大师对话:“无论如何,请大师救救我这个师弟。”无涯大师蹲身下去,仔细看了看成三路的伤势,重新坐回来,微微摇头道:“成施主受的是硬伤,经脉筋骨有损伤。老衲不是大夫,恐怕无能为力。”铁拳王一皱眉:“早就听说大师有秘制灵药。王某远道而来,望大师切莫推辞。”无涯大师说:“老衲的药只能帮人调养补气,实在不能接筋续骨。成施主这般伤势,还是早请名医为好。”王俊昌有些不高兴了:“出家人慈悲为怀,大师既有秘制灵药,何必吝啬?铁拳门不会白拿的,多送些香油钱就是了。”无涯大师笑道:“老衲有药不假,却不是什么秘制,而且向来不曾吝啬。施主尽可打听打听,哪一个施主来了,不是随便领取的?又何曾有过刁难?” “大师这是存心不给王某面子了?”王俊昌心中火气,也有意恐吓一番,便捏起拳头,用力往塌上的茶桌砸去。无涯大师见了,急忙出手,用手掌将他的拳头托住。看似轻描淡写的一下,却让王俊昌吃惊不小:一是自己的拳头是突然砸下,老和尚竟能来的及伸手挡住,他的反应太快了;二是自己赖以成名的铁拳,而且还故意使了力气,竟然被他若无其事的从容托住,好像只是拿了一个瓜果。无涯大师将王俊昌的拳头托离茶桌,送回他身边,仍然十分平静地说道:“施主看得上老衲的药,我给你几包就是。不过老衲还是要实言相告,那些药只能辅住调养,医不好令师弟的伤。我看施主还是早请名医为上。再做耽搁,恐怕就真的耽误了。”王俊昌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拱手道:“王某心里着急,刚才冒昧了,还望大师见谅。”无涯大师轻轻摆手道:“施主不必如此。” 王俊昌稍稍冷静了一下,问道:“请问大师,您见多识广,可知哪里有大夫能医好我师弟的伤?”无涯大师想了一下,说:“他损伤太重,而且耽搁日久。据老衲所知,恐怕只有济苍生或许有手段救他。”“神医济苍生?”铁拳王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大师说的是。不过,听说他神出鬼没的,不知去哪里才能找到他?”无涯大师说:“这个老衲也不知晓。只能看机缘了。”成三路刚才一直躺在那里听着,这时才挣扎着欠起身子问道:“大师,除了姓济的,哦,济神医,还有别的人能医好我么?”王俊昌也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无涯大师。无涯大师微微摇了摇头:“恐怕很难。也许有,不过老衲就不知晓了。”成三路失望地躺了下去,无奈地唉声叹气。王俊昌见状,安慰道:“师弟,你不用太着急。咱们可以派人去找济神医。一月不行,两月。一年不行,两年。他总不至于一直不露面吧。”成三路痛苦的摇了摇头,喃喃道:“找不到了,永远也找不到了。”王俊昌和无涯大师都是一愣,不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当然不知道,几个月前成三路已经用毒药把神医济苍生给谋害了。成三路此时万分悔恨,是自己断送了自己唯一的希望,到如今后悔莫及。 王俊昌起身告辞,招呼等在门外的弟子,抬起成三路,走出方丈室。无涯大师送他们出门,劝说道:“为令师弟寻找大夫要紧,擂台比武的事,还请王施主三思,不要徒生烦恼。”王俊昌回头说:“我师弟就是被那些叫花子打伤的,这个仇我一定得给他报。大师有空闲,也来看个热闹。”无涯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王俊昌带着人,抬着成三路,刚刚走出山门,忽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紫衣老者迎面走来,而且走得很急,见了他们也不闪避,还是只顾往前冲撞。王俊昌心里正不爽,仗着自己一身硬功夫,便要给他一个教训,于是暗中运气,故意迎面挡着走过去。那紫衣老者不知是没留神还是故意的,竟然仍未躲避,而是旁若无人的继续往前走来。铁拳门众弟子都在等着看热闹,准备在那紫衣老者被撞翻了之后,乘机再上去踩他几脚。两个人迎面走路,都不躲闪,当然就真的撞在了一起。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紫衣老者的胸膛在王俊昌的肩臂上撞了一下,身子稍稍一侧,便继续向前走去,都没回头看一眼。有几个弟子还想追上去找紫衣老者的麻烦,当即被王俊昌叫住。王俊昌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麻了,捂着肩膀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那又高又瘦的紫衣老者的背影,暗自吃惊。看他一副瘦弱的骨架,没想到竟有那么大的力气和那么硬的身板,自己这样一身硬功夫都被他撞得发麻,而他却像是毫无感觉,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时,陈威、许猛跑过来,把刚才情形报告了师父。陈威说:“师父,那天跟着曾家小姐来的那小子又出现了,跟叫花子在一起。刚才在山门口见到的。”王俊昌揉了揉肩膀,说:“看来武林真是藏龙卧虎,早晚跟他有一架,见个高低。”陈威、许猛只道他说的是吴秋遇。其他弟子则以为他说的是那个紫衣老者。铁拳王又回头望了望那个紫衣老者的背影,闷声不响的带着人走了。 紫衣老者走到大殿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开始跟院中的小和尚打听住持方丈在哪里。正好印德和尚走过来,小和尚开口叫了一声师父。紫衣老者看了看眼前这个矮胖的和尚,似是有些疑惑,开口问道:“你就是无涯和尚?”印德和尚说:“贫僧印德。敢问施主有何吩咐?”紫衣老者说道:“这就是了,没听说无涯是个矮胖和尚,刚才我还纳闷呢。无涯老和尚呢?他在哪里?”听他口称自己是个矮胖和尚,印德和尚心中有些不悦,勉强忍住问道:“敢问施主从哪里来?找敝寺住持有何贵干?”紫衣老者四下张望着,漫不经心地说:“这个跟你说不着。你去把无涯老和尚找来,我跟他说。”印德和尚见他态度轻慢,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无名火气:“敝寺虽然偏僻,却也有诸般事务。住持师兄岂是任何人想见都能见的?施主若真有要事,烦请报出来历,容贫僧去通报一声,看住持师兄要不要见你。”紫衣老者这才看了他两眼,笑道:“你这胖和尚,好生罗索。快去把无涯老和尚找来。”印德和尚冷冷的盯着他,一时没再吭声。紫衣老者见他那样看着自己,也收起笑容,喝了一声“还不快去”,便伸手往印德和尚的胸前推去。印德和尚也是习武之人,急忙抬手推挡。两手推到紫衣老者的手上,就像是碰到一方从山上滚落的硬石,撞得他往后退去。印德和尚一惊,自己习武多年,尤其是这几年经过无涯大师的指点,功力也自认不俗,没想到竟被那紫衣老者很轻易的就推出四五尺。旁边的小和尚惊叫了一声“师父”,赶紧悄悄去禀报住持方丈。 无涯大师得到小和尚禀报,听说有位老施主在大殿门前跟印德和尚动了手,赶紧匆忙赶来处理。此时,印德和尚已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但是嘴里还不服软:“你搅扰佛门,无端生事,佛祖不会放过你!”紫衣老者笑道:“那好啊。你让你的佛祖出来跟我打一架,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不放过我。”“你……”印德和尚气得说不出话来。无涯大师快步走上前去,口念一声“阿弥陀佛”,顺手在印德和尚身上摸了几把,帮他解了穴。印德和尚指着那紫衣老者对无涯大师说道:“住持,此人无端生事,不必跟他讲理!”紫衣老者见这老和尚轻而易举的就把被自己封住的穴道给解了,不禁暗自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几眼无涯大师,开口问道:“来的可是这里的住持无涯和尚?”无涯大师说:“正是老衲。不知施主有何指教?”紫衣老者说:“听闻无涯大师武功高深,老朽特来领教一二。”无涯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是个出家人,虽然早年练过一招半式,也只不过是聊作消遣,从不介入武林争斗。施主有本事制住印德,想必是武功高深的名宿。施主自去追求功名便是,何必把老衲这出家人放在心上?”紫衣老者说:“老朽既然来了,便知大和尚底细。在这里与我过几招便是,你又何必推辞?”无涯大师摆手道:“佛门清净地,岂是江湖争斗之所?再说老衲不是红尘中人,潜心修行,不问世事,应该不会对施主有任何妨碍,还望施主体谅。也请施主不要在老衲身上耽误工夫。”紫衣老者点了点头:“大和尚果然德行高深。”他嘴里这样说,却忽然出手向印德和尚抓去。印德和尚猝不及防,当即愣在那里。 无涯大师刚才给印德解穴时就已经发现此人的手法和功力非比寻常,现在看他再度攻击印德,不得不出手相救。紫衣老者的指尖刚碰到印德,就被无涯大师一手抓住手腕,停在那里。印德和尚趁机后撤,躲开了。紫衣老者右手被无涯大师抓住,猛然抓出另外一只手,直奔无涯大师的头脸。无涯大师赶紧抬右手封挡。两个人便面对面交起手来。无涯大师左手抓着紫衣老者的右手手腕,却不想占他的便宜,因此并未太过用力,也不做任何拉扯。紫衣老者几番试图挣脱,都被无涯大师牢牢把住。无涯大师的想法是,再用几招把他的左手也拿住,到时候就可以安心跟他论理,劝他放弃执念。可是出乎意料的事,那紫衣老者左手非常灵巧,周旋了十几招,不但不能将他拿住,反而还得时时提防他的进攻,这让无涯大师吃惊不小。无涯大师袍袖肥大,毕竟不够灵活,又斗了十几招,右手的袍袖就被他抓到。紫衣老者拉扯袍袖,迅速抓到无涯大师的手臂上。无涯大师本要躲闪,但是因为袍袖被他抓住,动作稍稍慢了一点,右臂竟被他抓住。紫衣老者一旦得手,马上开始暗运内力,试图废掉无涯大师的一条手臂。无涯大师感觉到了,也急忙提运内力相抗,同时也攥紧了紫衣老者的右手手腕。两个人身子一动不动,手上却各自用力,一时便僵持在那里。印德和尚明显感觉到两个人身上发出的气场,赶紧推着旁边的小和尚一起站到丈许开外。只见二人的衣襟都在忽闪忽闪的掀动,脚下的方砖渐渐开裂。 乡野三奇和祁少城走进山门,一直找到大殿,忽然发现无涯大师和一个紫衣老者手臂交接站在一起,似是亲密,又似是对抗,不禁心生疑惑。陈康远远的拱手说道:“无涯大师,乡野三奇携徒弟祁少城前来拜访。”只见无涯大师和紫衣老者仍是原样站着,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丘壑看到那二人头上青筋暴露,脚下方砖碎裂,不由得惊了一下,这才知道二人正在比拼内力。陈康也看出门道,故意高声说道:“大师,需要我等帮忙的时候就招呼一声,我们随时可以出手!”这一句话惊动了紫衣老者,此刻他的全部精力都在无涯大师身上,一旦有人上前从他背后下手,他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他稍一分心,就觉得自己被无涯大师攥住的手腕有些发麻,心中更加慌乱,赶紧用力一抖,同时松开无涯大师的手臂。无涯大师也极为默契的松了手。二人各自退后一步。 紫衣老者回头瞪了乡野三奇一眼,对无涯大师说道:“大和尚有帮手,今日咱们暂且罢手。”无涯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是万山派的鲜施主到了,难怪功力如此深厚。”这紫衣老者正是万山派的掌门鲜子汤,听无涯大师忽然说出自己的来历,不由得愣了一下:“我与大和尚从未见过,你怎认得是我?”无涯大师说:“万山派的仙手擒拿名不虚传,老衲虽然见识浅薄,却也听人说过。今日一见,果然厉害。老衲佩服。”鲜子汤从鼻子里粗重的哼出一口气,知道自己此番的心机白费了,只得拱手道:“大师过谦了,你我功力不分上下。希望大师记得自己是个出家人,不要随意介入武林争斗。鲜某告辞了。”无涯大师说:“阿弥陀佛,施主走好。”一听那紫衣老者竟是万山四鬼的师父鲜子汤,乡野三奇不禁面面相觑,愣愣的看着他走过来。鲜子汤经过乡野三奇身边的时候,停下来恨恨地瞪了他们几眼,忽然出手在陈康肩上拍了一下,然后就快步走了。 乡野三奇带着祁少城上前拜见无涯大师。无涯大师在天百山庄见过他们,敬重他们行侠仗义的为人,也迈步相迎:“刚才多谢几位施主帮忙解围。”忽然陈康惊叫一声,昏了过去。幸亏胡大夫跟他紧挨着,在旁边及时扶住。丘壑惊慌问道:“怎么了,老三?”胡大夫想起陈康刚才被鲜子汤在肩头拍了一下,赶紧仔细在那里查看,果然发现那里在流血,还插着一枚钢针。胡大夫小心翼翼的把钢针取下,惊叫道:“钢针有毒!”无涯大师迅速点了陈康背上几处穴道,暂时封住他的血脉,然后运用内力,把他伤口附近的毒血逼了出来。胡大夫也及时的给陈康敷洒了金创药。过了一会,陈康缓醒过来。胡大夫问他刚才的感觉。陈康说:“被那老家伙拍了一下,当时肩膀有点麻,后来也没什么感觉,只道他拍的时候用力大了,也就没当回事。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剧痛难当,然后就……他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手脚?”胡大夫把钢针捏给他看:“是毒针!”陈康骂道:“这个鲜子汤真是混蛋!枉他有那么大名气,教出的徒弟为非作歹,他自己更卑鄙无耻!”无涯大师听了也不禁摇头。 印德和尚也气得不行,在一旁插话道:“那厮进来就无端生事,真是……”无涯大师赶紧拦住他,吩咐安排客舍,让乡野三奇休息。丘壑让印德和尚先带陈康去僧舍休养,陈康却不愿意。丘壑也就作罢,转身对无涯大师说道:“小徒少城想去见见他的父亲。当然了,他已经出家,一切得听大师安排。”祁少城赶紧上前,恭恭敬敬的给无涯大师行了个礼:“还望大师成全。”无涯大师轻轻扶起他,说道:“你有一片孝心,这是人之常情,老衲岂能不顾?他在后山闭门修行,以示悔过。我这便带你去。”“多谢大师。”祁少城再次拜谢。无涯大师便带着祁少城和乡野三奇一起往后山走去。 再说吴秋遇,在山门外吓走陈威、许猛之后,与那几个丐帮弟子一起,跟着一行和尚进入寺院。听说无涯大师正在接见铁拳王,暂时不便让这些丐帮弟子露面,便让一行师兄先把他们安置了。吴秋遇想在儿时故地四处转一转。一行和尚自幼与他交好,也有很多共同回忆,便乐得陪他一同走走。 先到几处殿堂看了看,和几年前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善男信女多了一些。吴秋遇问:“师兄,当年我在的时候,平日寺里好像没什么香客施主。此番我在来的路上,却看到人来人往,今日有什么特别的法事吗?”一行说:“没有,每天都是这样的,每逢节庆,人还要更多。”吴秋遇惊讶的看着他。一行解释道:“自从住持祖师来了以后,精心佛事,广施灵药,慢慢的,寺里的香火就旺盛了。住持的药剂果然神奇,据说治好了不少人呢。很多人不远千里,到这里进香,为的就是讨几包灵药回去。”吴秋遇欣喜道:“大师慈悲。这也是咱们佛光寺的福缘。”一行也点头:“嗯。” 一行特意带着吴秋遇到柴房、伙房看了看,那里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干活的地方,又勾起吴秋遇很多回忆。吴秋遇想起第一次见到丁不二,就是在柴房,那时丁大哥被无涯大师点了穴道,哄他帮忙解穴。他用木棍在丁不二身上胡乱戳打,疼得丁不二咧嘴皱眉,没想到最后还真的为他解了穴。丁不二竟然就此把他拐走了,从此便离开佛光寺,有了后来的许多经历。离开好几年,如今回来,当年的情景仍然记得很清晰,不禁暗自傻笑。一行见了,惊讶地问道:“一心师弟,你想到什么了?”吴秋遇说:“咱们在这一起干了几年活,也算是感情很好了。本来日子过得倒也平静,谁能想到,我就是在这个柴房被丁大哥拐走了。后来做不成和尚,现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是啊,当年知道你丢了,我可是难过了好长时间。唉,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一行惆怅了一会,忽然笑了,看着吴秋遇说,“咳,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你现在也挺好啊。应该有很多不同的经历吧?”吴秋遇说:“嗯。不过也有悲有喜,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平静的过日子了。”一行说:“既然机缘巧合让你脱离佛门,你就安心过好俗世的生活吧。我会在佛祖面前为你祈祷的。”吴秋遇心中感激:“多谢师兄。我想去后山看看,祭拜一下师祖爷爷。”“好,你先往那里走着,我去找些香烛贡品,一会过去找你。”一行说完便转身走了。 吴秋遇独自一人来到后山,看着这里的山石草木,马上回想起儿时与师祖爷爷在这里生活的情景。师祖爷爷对他有如亲人,百般呵护,在他的心目中,师祖爷爷是最疼爱他的人,也是品行最好的和尚,也不知早年犯了什么戒律,竟然只能在寺外居住,而且死后也只能葬在后山。他找到师祖爷爷的坟墓,已经快要被山风吹平了,幸亏有几块特殊形状的石头堆在那里,还有周围几棵熟悉的大树,因此还能找到。吴秋遇跪在坟前,满脑子都是跟师祖爷爷在一起的情景。师祖爷爷每日带他上山砍柴,偶尔下山化缘,给他讲故事说道理,教他读书认字……虽然过去多年,师祖爷爷的样貌已经有些模糊,但是很多事却依然记得很清楚。 一行和尚来了,在坟前摆上香烛果品,跟着一起祭拜。吴秋遇又磕了几个头,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看了看坟前的贡品,忽然说道:“一行师兄,你动用佛前的贡品,岂不是也要冒犯戒律?这个……”一行解释道:“师弟放心,这不是佛前的贡品,是我下山化缘时,施主指定给我的水果和点心,专门写了字条给印德师父的。我一直舍不得吃,今天拿出来,祭奠师叔祖,也算是我跟你共同尽一份心意。”“师兄……”吴秋遇激动的几乎流出眼泪。一行扶着他起来,劝道:“一心师弟,你不要太难过了。师叔祖圆寂多年,他生前乐观豁达,应该早就到了极乐世界。倒是你孤身一人,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吴秋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师兄。我和师祖爷爷住过的小屋还在吗?我想去那里看看。”一行说:“小屋还在。不过,那里已经有人住了。现在是一去师弟闭门修行的地方。”“一去师弟?”吴秋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行解释道:“就是以前天百山庄的祁施主。当日在他家中剃度,得住持大师赐名‘一去’。来到寺里之后,便被安排在那里闭门修行,亦有思过之意。”吴秋遇这才想起来,原来所说的一去师弟,正是天百山庄祁翁的养子、祁少城公子的父亲——祁天百。当日在天百山庄剃度的时候,自己也在,而且剃度用的刀具就是定心剑。只因他入门最晚,所以一行才管他叫师弟。 二人站在那里,等着香烛燃尽。一行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师弟,忽然见到你,我太高兴了,有件事刚才给忘了。”吴秋遇看着他:“什么事啊,师兄?跟我有关吗?”一行说:“当然有关了,就是你的事。先前有两位女施主来寺里找过你,打听你的身世。”吴秋遇一愣:“两位女施主?打听我的身世?”一行说:“是啊。不过她们不是一起来的。有一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位小施主,哦,对了,在天百山庄,我在天百山庄见过她。当时她好像……对,就是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小施主。”吴秋遇马上想到了小灵子,非常激动:“你说的是灵儿!灵儿来过这里?她什么时候来的?”一行说:“应该是吧,她倒没说姓名。就是前几天,嗯……三天前。”吴秋遇惊喜道:“灵儿真的来了!太好了!三天前她到过这里,那应该还在五台山!她来这都干什么了?说是找我的么?”一行想了一下说:“她没说要找你,好像知道你不在这里,只是问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还到你曾经待过的地方都转了转,就像你刚才一样。”吴秋遇激动不已,急忙问道:“她留下什么话没有?有没有说她住在哪里?”一行说:“她在四处转完了,又在那个小屋外面坐了很久,然后就默默的走了,临走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吴秋遇在兴奋之余也有些失落:“看来灵儿还在躲着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一行随口问道:“你跟那位小女施主……找来找去的?到底怎么回事?”吴秋遇苦笑道:“我们本来在一起的,可是她忽然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师弟虽然不在佛门,却仍然有慈悲之心。善哉善哉。”一行显然不懂世俗之事。 吴秋遇也不想扰了他内心的清净,因此不多解释,继续问道:“刚才你说有两位女施主,另外一个是谁?”一行说:“另外那位女施主年岁大些,看上去得有四十多岁。她来得早,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进来就说找一心,听说你不在寺里了,就详细打听了你小时候的情况。”吴秋遇心中纳闷:“这个会是谁呢?她有没有说过她是谁?”一行说:“她没说过自己是谁,不过好像非常关心你小时候的事,连续来了好几次,把所有认识你的师兄弟都找过了,实在没什么可问的了,才不再来了。”吴秋遇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样的人。那个来打听自己身世的陌生女人到底会是谁呢? 第124章别有隐情 到了后山小屋,无涯大师让祁少城一个人进去,自己留在外面和乡野三奇聊天。祁少城激动的推门进去,见父亲身着僧衣正在闭目默念,上前便跪倒磕头。祁天百睁开眼,见是儿子跪在面前,赶紧弯腰扶起他,默默看着儿子,心情激动了一会之后,慢慢恢复平静:“你怎么来了?你祖父的身体怎么样?”祁少城抓着父亲的手说:“孩儿想念父亲,就想着顺道来看看。我已经拜了乡野三奇那三位大侠为师,二师父胡大夫医术高明,有他随时看护,祖父的身体调养得很好,父亲尽管安心修行。”祁天百这才放心,慢慢闭上眼睛,克制住内心的躁动,尽量平静地说道:“你已经见到我了,早些回去吧。不要打扰我在这里清修。”祁少城仍然跪在那里:“父亲尽管打坐,孩儿只想再多陪爹爹一会,然后就走。”祁天百没再说什么,口中继续开始默念,尽量平抑内心的激动。 坟前的香火燃尽了,吴秋遇和一行师兄便向他当年和师祖爷爷一起住过的小屋走去。到那的时候,却见无涯大师和乡野三奇站在小屋外面,不由得有些讶异。吴秋遇上前打招呼:“大师,三位大侠。”四个人都认得他。陈康开口招呼道:“小兄弟,你也来……哎哟!”他一激动,扭到肩膀的伤口,疼得叫了出来。吴秋遇惊愕道:“你……怎么了?”胡大夫说:“他中了鲜子汤的毒针。正好,你是神医的徒弟,看看他的毒完全消了没有。”吴秋遇上前查看了陈康的伤势,想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出塞子,轻轻在伤口处滴了几滴药水,又观察了一会,说:“应该没事了。看来大家已经及时处理过了。”胡大夫看着吴秋遇手里的小瓷瓶,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灵丹妙药?济神医留下的?”吴秋遇说:“这是贺兰映雪,我们从西域带回来的。”“贺兰映雪?”乡野三奇无不惊讶。就连无涯大师脸上也露出了惊奇的表情。吴秋遇便把陪同丐帮倪帮主去西域寻找贺兰映雪的经历简要说了一下,不过对赐熊双怪并没有过多提及。众人都觉得神奇。吴秋遇知道无涯大师和胡大夫都是济世救人的好人,就把身上的贺兰映雪拿出一些,分别给了无涯大师和胡大夫一点。胡大夫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无涯大师也连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多谢小施主。” 陈康忽然问道:“哎,小灵子那丫头呢?她不是成天跟你在一起么?”吴秋遇黯然道:“在蓟州的时候,她忽然就走了,我现在也在找她。听一行师兄说,前几天她来过这里,我想应该还在五台山吧。”陈康说:“那就好办了。过几天,铁拳门和丐帮比武,小丫头肯定会去看热闹。到时候,我们帮你一起看着她。”吴秋遇连声道谢。 胡大夫忽然说道:“说起这次比武,透着几分邪门。铁拳门虽然在朔州小有名气,怎么敢跟丐帮直接叫板?”吴秋遇说:“好像是扬言给成三路报仇。成三路跟着曾公子偷袭丐帮太原分舵,在五丈窑台被打断手脚。铁拳王就是借着这个由头,一出关就在朔州忽然发难,接连抓了好几个丐帮弟子,还打伤在朔州主事的八袋长老肖大可。”陈康骂道:“太嚣张了!他就不怕丐帮群起而攻之,灭了他铁拳门?”无涯大师摇头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倪施主心慈仁厚,怎会做出这种事?”吴秋遇说:“是啊,倪帮主当时飞鸽传书,只叫报官处理。惊动了官府,铁拳门也只好放人,但是又遍发武林帖,让山西各门各派都来五台山观看比武,迫使倪帮主只能答应。”陈康说:“倪帮主还真给他脸。要是我,直接派人灭了他。”丘壑说:“武林贴一撒,大家都知道比武这件事。如果丐帮不应战,倒像是怕了铁拳门,白让他占了声势。所以丐帮是非应战不可。”陈康说:“那姓王的图什么?他真以为能赢得了丐帮帮主?到时候一败涂地,岂不是在更多的人面前丢人现眼?”无涯大师说:“他倒也不是等闲之辈,与丐帮的倪施主胜负如何,老衲无从判断。只是他刻意在五台山安排比武,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丘壑惊讶道:“大师也有这种感觉?我就猜想王俊昌别有算计。”无涯大师微笑道:“丘大侠说来听听。”丘壑说:“铁拳门不过是偏居朔州的一个小门派,而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他能当着众多武林同道的面跟丐帮帮主交手,就算真的落败也不会太丢人,大不了回去老实几年,在当地仍能呼风唤雨。万一侥幸能赢,或是输得并不难看,那他就名扬天下了,从此江湖上谁还敢小觑?”胡大夫点头道:“他还真能算计。”丘壑的分析和郝青桐如出一辙,吴秋遇听了更加觉得就是如此。丘壑说完,看着无涯大师:“刚才只是丘某的浅薄之见,不知大师以为如何?”无涯点了点头:“丘大侠的分析很有道理。老衲以为,还不止如此。”吴秋遇和乡野三奇都不禁一愣,等着听无涯大师的高见。 无涯大师轻轻捋了捋白色的胡须:“今日鲜子汤忽然上门与老衲斗武,诸位以为他所图为何?”乡野三奇全都摇头。吴秋遇还不知道这件事,因此更觉惊讶。无涯大师缓缓说道:“明年,十五年一期的武林至尊推选又要到了。他是担心老衲前去争夺,因此提前来探个底细。”说起武林至尊推选,乡野三奇都不禁眼前一亮。丘壑说:“大师武功高深莫测,在江湖上早就广为人知。前两次大师都没有参加,这一次鲜子汤为何会突然关注起大师来?”无涯大师说:“老衲一向不关注这些事情,前两次参与争夺的高手又多,因此老衲没露面,也没人想得起老衲。这一次就不同了。现任武林至尊翁求和已失踪多年。两个徒弟虽然武功不弱,但一个志在行医济世,成了有名的神医,一个逍遥洒脱,更是不关名利。”他说的两个人一个是吴秋遇的师父济苍生,一个是乡野三奇的结拜兄弟铁秋声,四人当然了解他们的为人,果然如此。无涯大师继续说道:“前任武林至尊散游僧早已离世,也没听说有后代门徒。武林世家江南花家,两次都参与了武林至尊的争夺,可惜都功败垂成。花向海不知所踪,花向荣落得伤残,虽然有个传人,但是听说武功远远不及其先祖。如此一来,‘散花仙翁’就只剩下鲜子汤一门可以重出再战。今日一见,功力果然高深,似有争夺武林至尊的潜力。看样子,这一次他是志在必得,所以对当今在世能够与他一博的人物都要摸个底,甚至不惜设计谋害。先前的两次,花向海和花向荣两位施主都被认为是最有可能夺魁的,声势比翁求和施主都高,结果两次都是在与鲜子汤的交手中落败。据说,他们本来已经明显占了上风,忽然就败了,像是中了什么暗器。”陈康摸了摸自己的伤口,骂道:“这个鲜子汤好不要脸!” 丘壑摇了摇头,说道:“‘武林巅峰,散花仙翁。雌雄双煞,了无神僧’。那当今武林的顶级人物,除了他,就只有您和少林寺的了然大师了,再有就是西域的雌雄双煞。”无涯大师说:“老衲无心于此,我想少林寺的了然大师也是不会去的。我们顶多去做个见证。”陈康叫道:“难道要眼看着把武林至尊让给鲜子汤那个混蛋,或是西域那两个凶残的煞星?”无涯大师说:“施主不必过于迷信那几句歌诀,其实武林之中的高手数不胜数,只不过由于种种因由,大家并未留意。比如丐帮的历任帮主,身上兼有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实力不容小觑。很多武林人士,虽然知道丐帮的实力,也敬佩丐帮帮主的人品和武功,但是很难接受由叫花子来领导群雄,自然不会乐见丐帮的人来争夺武林至尊。而且,丐帮中人一向以懒散自居,无心贪取各种虚名实利,要不然也不会叫丐帮了。”乡野三奇听了,不禁点头。 无涯大师继续说道:“嵩山派本来也有几位高手,可惜为了争夺掌门之位,相互争斗,结果闹得各自失散,只留下韩禅一脉。后来韩禅施主意外坠崖,英年早逝,嵩山派才渐渐败落。”丘壑道:“说起嵩山派,确实可惜。二十年前还是鼎力一方的实力门派,没想到如今没落成那个样子。”无涯大师说:“相信武林之中还会有很多新起之秀的,就像翁求和施主当年那样。”陈康看了一眼吴秋遇:“小兄弟,你可以去。你是翁求和的门下,武功不错,再练个一年半载,应该有一博的实力。”吴秋遇摇头道:“我……不行的。”丘壑问道:“大师,依您所见,当今武林,有哪些人能够参与争夺?”无涯大师说:“老衲向来不关心这个,所以对江湖上的事了解不多。眼下离大会之期已经不远,接下来这一年里,有志于此的人会纷纷显露出来的。”丘壑说:“可是参与武林至尊的争夺,需要由十八家门派组成的武林盟发放邀请门帖才行,只怕有些人虽然功夫过硬,却因为名望不够得不到参与的资格。”无涯大师说:“少林、武当、丐帮等几大门派的公选人德高望重,历来把这种事情处理得很好,这个不必担心。倒是有些人自己心急,非要折腾出点动静了。”丘壑马上想到了铁拳王:“大师是说,铁拳王这次跟丐帮的倪帮主比武,为的是一张争夺武林至尊的门帖?”无涯大师说:“我想他应该有这个考虑。”陈康说:“那这个热闹更得看了,说不定还有什么人物会跳出来。” 这时,祁少城从小屋里出来,轻轻把木门带上,看到吴秋遇,也上前打招呼,免不了又问起小灵子。吴秋遇再度黯然。陈康又在旁边安慰了他几句。无涯大师便带着众人回寺中喝茶休息。 吴秋遇说出丐帮肖大可的事,请无涯大师过去看看。胡大夫也说跟着去瞧瞧,丘壑、陈康和祁少城也只好都跟着去了。于是便由一行和尚带路,同去丐帮弟子安身的僧舍查看肖大可的伤势。 黎苦禾等人见到跟吴秋遇一起来的老和尚,想到应该是无涯大师,便拱手参拜。肖大可也要起身行礼,无涯大师赶紧示意他躺好。肖大可简单介绍了自己受伤的经过,吴秋遇也说明了自己处理的方式。无涯大师一边听,一边察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胡大夫也去诊看了一遍,想了一会,对无涯大师说:“大师,我觉得秋遇少侠的处置甚为妥当。换作是我,也未必想得那么周全。”无涯大师点头道:“不错。要说医治,这恐怕已经是最好的处置了。”众乞丐面面相觑,然后又都看着吴秋遇。吴秋遇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于是对无涯大师说:“大师,他们此来,是想求得大师秘制的灵药,盼能早日恢复。”无涯大师道:“嗯。老衲虽然没有手段另行医治,平日倒是做了一些药丸,或许对肖施主的伤情有所帮助。一行,你现在就去找印德,把白匣子里的药丸拿几粒来,送给丐帮的几位施主。”“丐帮的几位施主?啊,哈哈哈哈。”陈康忽然大笑起来。众人都不解的看着他。陈康自知失态,赶紧笑嘻嘻解释道:“佛门弟子叫惯了施主,按说原也没错。只是今天遇见的是丐帮弟子,恐怕他们不但不是施主,还要从寺院里讨些施舍呢。哈哈哈哈。”说着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众人哪注意过这种事,忽然听他一说,不禁愣了一下,接着也都笑了起来。就连无涯大师和丐帮弟子也都跟着笑了。陈康说:“我这个人闲散惯了,满嘴胡说八道,实在对不住。请大师和小兄弟继续给丐帮的兄弟们诊治,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大哥,少城,你们要不要一起到寺院里逛逛?”丘壑和祁少城对受伤的叫花子真是没什么兴趣,便跟无涯大师和吴秋遇说了一声,跟着陈康一起走了。小僧一行出了门,先给丘壑、陈康他们指引了方向,然后就去找印德和尚拿药。 大香炉旁边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三个不同颜色的木匣子。一个小和尚坐在后面接待过往香客。印德和尚站在旁边看着。进香的人从大殿出来,都会上前述说病情,讨要几丸灵药。小和尚总要细致询问几句,才会根据情况,从不同颜色的木匣中拿取药丸,每次发放的数量也多少不一。印德和尚看了,频频点头。 这时,来了一个挑担的货郎,往桌子那边看了看,放下担子,到大殿里进了香,出来走到桌前,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小师父,我刚才进了香,你也给我拿几丸药。”小和尚问他:“施主有何病症?”货郎愣了一下,看到桌上有三个不同颜色的匣子,好像明白了,于是说道:“哦,中毒了。有没有解毒的?给我拿几丸,越多越好。”小和尚拉开黑色的木匣,忽又停住,问道:“施主中的是什么毒?是误食了毒物还是被蛇虫咬了?”货郎说:“我走南闯北的,到处走,已经记不得那么准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小师父,你就给我拿几丸解毒的药吧。”小和尚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印德和尚。其实印德一直在看着那个货郎,开口说道:“施主,贫僧虽然不是大夫,但也知道对症下药。敝寺不吝惜药丸,只怕发错了药,反耽误施主的病情。还请施主将缘由据实相告,我们也好酌情拿药给你。”货郎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下了什么药。还请两位师父大发慈悲,救我一救。”“被人下药?”印德和尚不由得打量了他几眼,“那就更需慎重。正好敝寺的住持方丈通晓医道,我这就带你去见,看能否为施主解毒消灾。”货郎赶紧摆手道:“不必了,多谢师父。我只想讨几丸药,回去慢慢吃。我还要急着赶路。只求师父给我几丸解毒的药就是了。”印德和尚劝道:“药丸不比他物,不能乱吃。为了施主的安康着想,还请施主少留片刻,让方丈师兄给你诊治为上。”货郎有些着急:“真的不用了。小师父,你快些给我拿药吧。”说着两手就扶到了桌案上。小和尚摇了摇头。货郎忍不住了,直接动手去抢那黑色的木匣。小和尚惊了,慌忙把黑色药匣抱在怀里。印德和尚见了,急忙出手阻止。没想到那货郎竟是个会武功的,一边推挡着印德和尚,一边去追抢小和尚怀里的药匣。 印德和尚看出这人不是普通的货郎,而是前来抢药的,便不再手下留情,认真与他交起手来。那货郎顾不得再争抢药匣,只得先专心对付印德和尚。只过了七八招,印德和尚就发现自己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急忙大声喊道:“一明,抱着药匣……去找方丈。”小僧一明把三个药匣摞在一起,正要抱起来。那货郎急了,急忙奋力去抢。印德和尚从后面伸手抓去。货郎觉得印德和尚也实在难缠,便想着先打发他,他突然反手捉住印德的手臂,一转身,右拳便向印德的肋下打去。印德右手被他捉住,身子已经无处躲闪,只得抬左手格挡。那货郎并不撤手,而是直接往印德的小臂上打去。印德和尚惊叫一声,顿觉手臂酸麻。货郎趁机将他的左臂也抓住,两手拉着印德的两条手臂向外一扯,脚下同时一绊,便将印德和尚摔了出去。小和尚刚把药匣抱起来,一下子又惊得掉回桌上。 正好丘壑、陈康带着祁少城逛到这里。看到印德和尚吃亏,陈康大声喝道:“什么人!敢在佛门净地撒野!”祁少城也是热血少年,看到货郎正奔小和尚一明逼去,便快步上前阻止。货郎听到有人喝喊,也感觉到有人扑来,便暂时不理小和尚,转身对付来人。祁少城也没打算跟人动手,只想着救下小和尚,见货郎停手,也就侧身护住小和尚,让他快走。小和尚再度抱起三个药匣,转身要走。祁少城用身体挡住货郎,掩护小和尚离开。货郎急了,伸手就要把祁少城推开。祁少城好歹也是自幼习武,最近又得乡野三奇指点,自然不会轻易被他推倒,闪身躲过之后,便出手拦挡。那货郎急于从小和尚手里抢夺药匣,见祁少城执意阻挡,便有些生气,对着他的肩膀便大力一掌拍出去。祁少城仗着身上也有些功夫,便抬手格挡。那货郎忽然将手掌丐帮方向,猛地划到他面前,另一只手便向他胸前推去。祁少城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眼看那只手掌已经攻到面前,慌忙两手掩护,胸前便露出了空当。货郎的手掌推到祁少城的胸前,忽然一发力,便将他推翻出去。祁少城惊叫一声,仰摔倒地。陈康本就担心祁少城吃亏,早已跟到近前,见徒弟果然吃亏,便亲自出手跟货郎打了起来。这时印德和尚也缓过劲来,见陈康似乎也占不了上风,便再度上前,跟他一起对付货郎。货郎的武功不弱,跟陈康和印德两个人动手,也丝毫不显得吃亏。丘壑手扶着铁扁担,在一旁看着着急,却碍于江湖规矩,不好意思再上前参与围攻。 小僧一行按无涯大师的吩咐来找印德和尚取药,却看到这里已经打了起来,赶紧上前问一明:“师兄,怎么回事?”一明先往旁边跑出两步,才慌乱地说道:“那个人想抢药丸!你腿脚好,快去报知方丈!”说着,抱着药匣就跑。一行又往那边看了两眼,赶紧回去找无涯大师报信。 无涯大师正在方丈室和吴秋遇、胡大夫一起研讨药方。一行慌慌张张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方丈……不好了……印德师父……还有那两位施主……跟人打起来了……要抢药……”无涯大师一惊,站起身来:“阿弥陀佛。两位施主稍坐,我去前面看看。”吴秋遇和胡大夫牵挂祁少城和丘壑、陈康,也都跟着一起出了门。 陈康与印德和尚一起缠斗货郎,却始终不能占据上风。看得出来,那货郎还是留了手的,并没想把这二人怎样,好几次要打到要害时都及时收手。印德和尚被一脚踢出,随手从旁边抄起一根棍子,向货郎打去。货郎赤手空拳与二人交手,其中一个手里还多了棍棒,顿时感到有些别扭。他虚晃一招,猛地窜到货担旁边,将扁担一折,从中间抽出两根暗藏的钢刺(是一对又尖又长的四楞钢锥),瞪着二人说道:“我只是来拿药的,不想跟你们争斗!”他声音忽然不哑了。印德和尚叫道:“贫僧好意,要请住持师兄为你诊治。你却不通情理,硬要抢夺。今日定要问出你的实情!”说着,手里挥着棍棒冲了上来。陈康知道印德和尚不是他的对手,也只得同时跟上。货郎一手用钢刺挡开印德和尚打来的木棒,一手挥钢刺向陈康挑去。陈康慌忙一躲,但还是被他的钢刺在身前划了一下,胸前的衣襟都挑开了。丘壑大惊,担心陈康有失,赶紧操着铁扁担冲了上来。 货郎也没把丘壑放在眼里,只用左手的钢刺去拨挡他的铁扁担。没想到丘壑的力气很大,铁扁担也沉重,只听当的一声,震得他左手发麻。货郎一惊,急忙将右手的钢刺刺出。丘壑后退了一步,挥起铁扁担再度打去。两个人便斗在了一起。他们二人手里都有铁器,印德和尚和陈康知道自己上去也帮不上忙,便站在一旁观战。祁少城走到陈康旁边,关切地问道:“三师父,你没事吧。”陈康看了看胸前裂开的衣襟,叹气道:“咳,手里没有家伙,还真是不行。” 那二人兵器相接,仍在打着。丘壑的优势在于力大扁担沉,要以刚猛取胜。货郎的优势在于灵巧多变,招式奇特。十几招过后,仍然难解难分,但是陈康已经看出来了,大哥丘壑不是那人的对手。虽然场面上没分出胜负,但其实货郎已经占了上风,他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刺中丘壑的要害,但都及时收手,结果反倒被丘壑的铁扁担逼开。货郎知道继续缠斗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便想着尽早脱身,于是左手的钢刺向丘壑的面门一划,右手的钢刺同时刺向他的腰腹。丘壑并未躲闪,反而将举起的铁扁担用力向他的头顶砸来,不知是他疏忽大意了,还是有意为之。货郎满以为能将丘壑逼退,自己好趁机脱身,因此全力进攻,并未做任何防范,眼看他不但没躲,反而发狠进攻,不由得心中一慌,已经来不及退闪了,只得尽量侧头,把手里的钢刺继续刺出去。陈康大惊,想上前扑救可已经来不及了。 铁扁担砸向货郎的头顶,钢刺刺向丘壑的小腹,眼看两个人就要同归于尽了。陈康、祁少城目瞪口呆。印德和尚不忍看那惨烈的场面,赶紧闭上了眼睛。 等了一会,并没有任何动静,印德和尚睁开眼。只见那铁扁担距离货郎的头顶只有两寸,幸亏被吴秋遇紧紧抓住;钢刺几乎触到丘壑的衣襟,已经被无涯大师攥住。印德和尚终于松了一口气,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陈康和祁少城仍心有余悸,赶紧上前看问。 吴秋遇把铁扁担从货郎头上慢慢拿开,对丘壑说:“丘大侠手下留情。”无涯大师收了货郎手里的钢刺,又递还给他:“施主,切不可枉伤人命。”丘壑把铁扁担拄到地上,爽朗地笑道:“哈哈,幸亏你们及时赶到,要不然,我和这位老弟真就同归于尽了。”货郎看到吴秋遇,似是忽然愣了一下,赶紧转过脸去,哑着嗓子对无涯大师说道:“大师。晚辈此来,只想讨几丸解毒的药丸,不想闹出误会,惊扰了佛门净地,还望大师见谅。” 无涯大师轻轻拿住他的手腕。货郎本来是要躲闪的,可是无涯大师的动作实在太快了,看似漫不经心的,忽然就把他的手腕拿住了,而且捏得很牢。货郎惊愕的看着老和尚:“大师,你这是何意?”无涯大师在他腕上摸了一会,松开手,笑道:“施主身强体健,并无任何病症,不知为何要来索取敝寺的药丸啊?”吴秋遇一直盯着货郎手里的钢刺,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货郎嗓子里轻轻咽了咽唾沫,仍旧嘶哑着说道:“我来求药,不是为我自己。是我家里一位长辈,遭人算计,中了毒,危在旦夕。听说大师这里有灵丹妙药,才让我来向大师求得几丸,也好回去保命救人。”无涯大师说:“既是中毒,就该早请大夫解救,为何舍近求远哪?再说,老衲这里的药丸,并非什么灵丹妙药。我的解毒药丸只能勉强应对寻常的虫蛰蛇咬、毒草蘑菇之类,施主所说的遭人下毒,只怕是专有解药,老衲的药丸未必管用。正好,有两位大夫在这里,你可以找人把病者送来,也许他们有办法解救。”货郎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低头说:“我家长辈……出不得门。只求大师赐我几粒药丸带回去,或可救命。”吴秋遇上前说:“病人现在哪里?如果不是太远,我们可以上门去看看。”“不,不用了。我家离此几百里,不敢有劳大夫。”货郎连连摆手,却始终不敢看吴秋遇。陈康在一旁说道:“几百里?嘿嘿,就算现在真有灵丹妙药给你,等你赶回去,病人也早该毒发身亡了。” 货郎沉默了一会,说:“无论如何,请大师赐我几丸丹药,晚辈回去也好有个交代。”无涯大师说:“施主想要,老衲不会吝啬不给。印德,药丸呢?”印德和尚四下看了看,看到了正在怯生生走来的小僧一明,赶紧招呼他过来,从黑色木匣中取了七粒药丸。货郎将钢刺插在腰间,恭恭敬敬的伸出双手去接。印德和尚想到他刚才的无礼,不太愿意把药丸给他。无涯大师见了,示意他不要执念。印德和尚这才把药丸放到货郎的手里:“拿去,好生看护家人,不要再到处惹事。”“多谢大师。”货郎捧着药丸,小心翼翼地走到货担旁边,找了块干净的绸布,把药丸包好了揣进怀里,转身对无涯大师拱手施了一礼,便急匆匆走了。 吴秋遇望着货郎的背影直发呆。陈康见了,笑着问道:“小兄弟,看什么呢?”吴秋遇说:“那个人好奇怪,我觉得他手里那个东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陈康说:“装神弄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指不定是什么邪门歪道的人物。”一听到“邪门歪道”这四个字,吴秋遇心中一动,马上想到了北冥教(曾梓图就曾经说过北冥教是邪门歪道),不由得失口叫道:“是彭大哥!” 货郎走出佛光寺,迅速卸去伪装,露出本来面目,果然是北冥教前任青衣堂堂主、现在是十位护教长老之一的彭玄一。他回头望了一眼山门,暗觉惊险,掏出包有药丸的绸子瞅了瞅,所幸把解毒的丹药拿到了,于是转身,快步离去。 陈康惊讶的看着吴秋遇:“你认得他?”吴秋遇点头道:“嗯。我们在贺兰山相识。第一次就见面,就险些被那两支钢刺伤到,后来成了朋友,我说他手里的东西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只是他声音有了变化,也一直没让我看到正脸,所以一时没认出来。现在想想,那身形体态,必是彭大哥无疑。”陈康说:“我还觉得奇怪,他刚才一直不敢看你,尤其是你说愿意上面瞧病的时候,看他那个慌张的样子,原来他认得你。”陈康停顿了一下,捏着下巴继续说道:“他认得你,却又不敢正脸相见,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觉得心中有愧。”吴秋遇心中一惊,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小灵子,但心念一闪也就过去了,料想彭玄一应该不会对小灵子不利。 吴秋遇正在胡思乱想,丘壑开口问道:“秋遇兄弟,刚才那个是什么人?”吴秋遇跟这些人都很熟,也就没有隐瞒:“是北冥教的彭玄一大哥。”“是北冥教的人?”乡野三奇不禁面面相觑。无涯大师也颇感意外。在蓟州城北的府君山,无涯大师和吴秋遇、曾梓图等人在一起,曾经遭受北冥教烈焰旗和旋风旗的围困,也听曾梓图说了不少关于北冥教的事,没想到北冥教的人今日居然找上门来。印德和尚与祁少城对北冥教不甚了解,倒是对那几个人的惊讶觉得很好奇。吴秋遇说:“嗯。他以前是青衣堂的堂主。北冥教刚刚经过变故,他现在已经是北冥教的十位护教长老之一。”丘壑更加惊讶:“秋遇兄弟怎会对北冥教的事如此了解?”吴秋遇说:“我也是无意之中赶上了。除了彭大哥,我跟北冥教倒也没什么交往。”陈康忽然说道:“北冥教的护教长老应该坐镇在北冥教的总坛挂月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吴秋遇说:“我也正觉得奇怪。” 丘壑沉思了一会,忽然说道:“难怪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敢与秋遇兄弟相认,想是怕被说破身份。如果他真的是你所说的北冥教的长老,他乔装来到这里,骗取无涯大师的药丸,必定有所图谋。”“也许真是有人中了毒,让他来找药的。”胡大夫毕竟是个大夫,考虑问题的角度也和丘壑有所不同。陈康说:“二哥,你没听秋遇兄弟说吗,他可是个长老。什么人中毒,能让一个护教长老亲自出来找药?还打扮成那个可怜样子。难道是他们教主被人算计了?这北冥教的内讧也太离谱了。哈哈。”丘壑和胡大夫也觉得不可思议,一笑置之。无涯大师却觉得事有蹊跷:“如果真是北冥教的重要人物被人下毒谋害,那用的定非寻常毒药。只怕老衲的药丸救不了他。难道刚才那位彭施主并不知道秋遇施主身上有解毒的手段?”说完了,他继续看着吴秋遇。听了无涯大师的话,吴秋遇心中更加迷惑。彭玄一知道他是神医济苍生的徒弟,也知道他身上有贺兰映雪,既然是寻药解毒,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反倒一直躲闪,倒像是不敢见面一样?难道……难道灵儿的失踪真的跟彭大哥有关?是他们把灵儿抓走了? 丘壑说:“如果真是北冥教的教主遭人算计,那恐怕今后江湖上又该不太平了。”吴秋遇一时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因为丘壑的话而有所触动。他跟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打过交道,也知道司马相在蓟州被曾梓图设计擒拿,关在曾府花园的石洞中。司马相后来怎么样了,吴秋遇并不清楚。今天彭玄一忽然在这里出现,又是来为“家里一位长辈”求药的,那位长辈会不会就是司马教主?先前他孤身去西域盗取贺兰映雪,为的就是给司马教主恢复功力,难道这一次也是一样?难道,司马教主已经被北冥教的人给救出来了?那曾家岂不是很危险?吴秋遇开始为曾婉儿的家人担心起来。当然,更加让他担心的,是和曾家人在一起的柳如梦。想到柳如梦可能因为北冥教与曾家的仇恨而身处险境,吴秋遇的内心烦乱起来。 第125章危情潜藏 无涯大师请吴秋遇和乡野三奇师徒在寺院留宿。因为没有急事要办,而且这里清净,正好安歇,众人也就没有推辞。一行和尚听说吴秋遇暂时不走,也很高兴,在旁边殷勤的招待着。 傍晚时分,曾可以、白鹿司、裘如龙护着一辆马车进入台怀镇,为了避人耳目,特意找了镇上相对偏僻的一处客栈——福缘客栈。曾可以下了马,走到车前,对车里的人说:“妹妹,到了。今日咱们就在这里安歇吧。”说着,轻轻掀起车棚前面的帘子。柳如梦从车里探出头来,往客栈的招牌上看了一眼,便要下车,但见曾可以在那里候着,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下车吧,小心一点,我扶你。”曾可以说着,便扶住柳如梦的胳膊,扶着她慢慢下了车。柳如梦把胳膊从曾可以手里轻轻挣脱,脸上有点红。裘如龙和白鹿司也已经下了马,在旁边笑嘻嘻的看着。曾可以见了,赶紧吩咐道:“裘兄,你进去要几间上房。”这时已经有伙计迎出来,帮着安顿车马。裘如龙和白鹿司进门去安排房间,曾可以陪着柳如梦一起往里走。幸亏福缘客栈稍微偏僻,后院还剩有三间上房。曾可以和柳如梦在顶头住对门,裘如龙和白鹿司在曾可以的隔壁。柳如梦乘车劳顿,身体有些不舒服,晚饭也不想吃,早早就说要睡了。曾可以本来还想和她多说会话,可是见她确实劳乏,也只得退出来,带着裘如龙和白鹿司去吃酒。 其实,柳如梦关了门,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心事。一路上,曾可以对她百般殷勤,悉心呵护。柳如梦当然知道曾可以的心思,决不全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照顾。她内心有些慌乱,时而因为思念吴秋遇而伤心落泪,时而对曾可以的殷勤照顾不知如何是好。她真的很为难,既要顾及曾可以的好意,不能跟他太疏远,毕竟还有兄妹的名分;还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能跟曾可以走得太近,以免让他产生误会。好在曾可以虽然殷勤呵护,却并不纠缠,因此一路上倒也没什么尴尬。 裘如龙问曾可以后面有何安排。曾可以说:“铁拳门找丐帮决斗,据说由头就是成三路在五丈窑台被叫花子打成伤残。五丈窑台的事,咱们都有参与。咱们此行,只为联络山西的大小门派,不可再与丐帮发生冲突,也不能跟铁拳门明着来往,免得被人说成是咱们从中挑唆。”裘如龙问:“那……咱们怎么跟山西的各门各派联系?叫花子哪里都有,咱们挨个客栈去找,难免会走露消息。”曾可以说:“不用那么麻烦。我想这次邵青堂也一定会来,让他去联络,到时候咱们出面就行了。”裘如龙和白鹿司相对看了一眼,笑道:“这样就省事多了。不过,那个姓邵的,有那么大的面子么?能把各门各派都找来?”白鹿司笑道:“他的面子当然不够。不过,他倒也会办事,打着曾公的旗号四处联络,据说大伙对早就曾公心向往之了。如今听说公子来了,他们能不趋之若鹜?”裘如龙没见过邵青堂,干笑了两声,说:“那就好,那就好。”曾可以说:“白兄,你明日就去打听一下,看邵青堂来了没有?问清楚他住在哪里,我要当面去跟他请托。”白鹿司点头领命。吃饱喝足,三个人也早早回房。曾可以又免不了到柳如梦的门前徘徊一会,甚至忍不住把手伸出去,几乎要敲门,可是听到里面没动静,想到柳如梦可能已经睡了,也就及时收手,回自己房间去了。 邵青堂父女已经到了。邵九佳这次来,其实对铁拳门与丐帮的比武没有多大兴趣,她一心想的是,曾可以会不会来。可是自从在滹沱河谷见到曾婉儿等人被万山四鬼骚扰,邵青堂不但没帮忙解救,还帮着万山四鬼对付乡野三奇,邵九佳心中就一直忐忑,生怕这件事被曾可以知道了,耽误自己的亲事。邵青堂看出女儿有心事,问道:“九佳,什么事?看你心神不宁的。”邵九佳说:“我在想那天滹沱河谷的事。爹,您真是糊涂,怎么能对曾小姐见死不救?”邵青堂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别看那四个家伙不济,他们的师父可是武林中的顶级人物。‘武林巅峰,散花仙翁’,爹跟你说过吧?万山四鬼的师父就是‘散花仙翁’中的鲜子汤。咱们哪惹得起?一旦惹了他们,咱们邵家门就永远不得安宁了。”邵九佳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忧郁道:“万一被曾公子和他爹知道了,以后还怎么相处啊?”邵青堂看了看女儿,安慰道:“放心吧,没事的,爹自有主张。”邵九佳说:“曾家小姐亲眼所见,又有几个保镖作证,这可不是几句话就能敷衍过去的。”邵青堂却笑道:“爹手里有曾家的把柄,他们不会因为这件事怎么样的。”邵九佳一愣:“把柄?什么把柄?”邵青堂说:“这件事,爹先不告诉你。你相信爹就是了。”邵九佳对邵青堂的话半信半疑。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说话:“伙计,有一位邵老爷住在你们这里吧?他住哪一间?”邵青堂父女都是一愣。邵青堂赶紧起身开门,看到一个浑身白缎的汉子,正顺着伙计的指点往这边走来。他认出来了,是曾可以身边的白鹿司,曾经在天百山庄见过。邵青堂赶紧迈出迎出去:“是白先生啊。到这是来找我的么?”白鹿司走上前,拱手道:“邵老英雄。曾公子想着你们该到了,派我先来打听一下住处,稍后他便会亲来拜访。”邵九佳兴奋地从屋里跑出来:“你说曾公子也到了?他在哪里?”白鹿司看了她一眼,堆出笑脸说道:“邵小姐也来了。公子会到这里来。一会你就见到了。”邵九佳说:“你快说他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邵青堂也说:“是啊。我们正闲来无事,可以直接去他那里坐坐。也不必让再跑一趟了。”白鹿司有些迟疑,因为曾可以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临来特意嘱咐他不必多说,只需问明邵青堂的住处便可。邵青堂见白鹿司不语,忽然笑道:“嗨,咱们都是外地人,口头也说不清楚。我们直接跟你回去就是了。哈哈,走吧。”说着便去把房门关了。白鹿司这时也不好再推脱,只得在前面带路。 邵青堂父女跟着白鹿司来到福缘客栈,在房间却没看到曾可以。白鹿司知道曾可以应该是去了柳如梦房里,又不便明言,只得到门口大声招呼裘如龙:“裘兄,邵老英雄来了。你也过来见见吧。公子呢,公子去哪了?”邵九佳也跟着走到门口,往外张望。此刻,曾可以正是在对门柳如梦的房里,听到白鹿司的喊话,不免心中一惊,眉头直皱。柳如梦见了,小声说道:“公子,像是有人找你。过去看看吧,我已经没事了,不用你陪着。”曾可以点了点头,迈步走到门口,先从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却见邵九佳站在白鹿司的身旁,不禁愣了一下,觉得这下有麻烦了。柳如梦见了,小声问:“怎么了,公子?”曾可以赶紧示意她不要出声。柳如梦觉得纳闷,但也无心多问。 邵九佳隐隐听到柳如梦房里像是有人说话,不禁向那边看了一眼。站在柳如梦房里的曾可以更加紧张。幸好这时裘如龙从房间里走出来,刚要说话,却见白鹿司正在悄悄对他摇头,而且身旁还站着邵九佳,马上明白他的意思,走过去,先冲着邵九佳点了一下头,然后进到门里,对着邵青堂拱手说道:“这位就是邵老英雄吧。在下裘如龙,也是曾公子的门客。今日得见,幸会幸会。”邵青堂点头还礼:“原来是裘贤侄,以前好像没见过,幸会幸会。你们公子呢?”邵九佳也跟进门里,殷切地等待着裘如龙的回答。“公子……他……”裘如龙支吾了两声,不知如何编下去,只得回头看着白鹿司。白鹿司赶紧说道:“公子应该就在附近。我去找找。”说着站在门外,轻轻把房门带上。邵九佳觉得他们神色不对,就要跟着出去。裘如龙顿时紧张起来,失口叫了一声:“邵小姐……”邵青堂把女儿叫住:“九佳,不可乱走。一会曾公子就来了。”邵九佳这才把手从门上收回,却不肯走回来,只在那里听着动静。 白鹿司悄悄走到对门,在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曾可以轻轻开门出来,小声责怪他:“你怎么把人带到这里来了?”白鹿司无奈地说:“他们非要跟着来找你,我实在推说不过。”曾可以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你呀……算了,既然来了,我怎么也得进去见一下”。说着,推门进去,满面堆笑的热情招呼道:“邵伯来了。哦,九佳姑娘,你也在。”邵九佳冲他笑了一下,又向门外看了一眼,开口问道:“曾公子,你刚才去哪了?他这么快就把你找到了?”曾可以笑道:“哈哈,是我正好回来。听说你们来了,忙不迭进来相见。”邵九佳这才高兴了,轻轻拉起曾可以的手。曾可以不禁抽缩了一下,又不好直接甩脱,便跟着她走到邵青堂的面前,借着行礼的动作,把手从邵九佳手里很自然的挣脱出来:“邵伯,你们哪天到的?我们刚刚安顿下来,就让白兄去打听,本想登门去拜见的,没想到白兄直接把你们请来了。小侄也没顾得上出门迎接。”邵青堂见曾可以如此敬重,而且女儿去拉他的手他也没有拒绝,心中甚喜:“贤侄不必客气。咱们早晚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礼?”曾可以不好就此多说,便笑笑了事。 一起闲聊了一会,曾可以切入正题:“邵伯,此次铁拳门和丐帮在五台山比武,听说很多门派的人物都会来。小侄想,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请邵伯代为引见。”邵青堂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忽然问道:“贤侄此次到五台山,专为这事?”曾可以见邵青堂如此警惕,便故作轻松的笑着说道:“啊,当然不是。我们这次来山西,原是为别的事情而来,身边也就只有白兄和裘兄两位陪着。路上听说五台山有热闹,这才顺便过来看看。看到山西很多门派的人物都到了。想着伯父有‘威震三关’的名头,必然也收到武林帖前来观看,这才想着借此机会,让伯父代为引见。”邵青堂一直盯着曾可以,见他说话自然,不似伪装,便稍稍放松了一些,点头道:“这个,我可以帮忙安排。贤侄有什么打算?让他们都到这里来?”曾可以说:“不。这里狭窄偏僻,放不下几个人。而且小侄年轻识浅,也怕请不动那么多前辈。伯父德高望重,我想就以伯父的名义,在镇上找个大一点的酒楼。当然了,一切费用由小侄承担。伯父只管去张罗,到时候,小侄来露个脸也就是了。”说着便叫裘如龙取了五百两银子交给邵青堂。邵青堂见了银子,高兴起来——有人出钱,自己出面请客,那可是很风光的一件好事。更何况,在这种地方,一顿饭根本用不了二百两银子,还能有不少剩余——于是笑着说道:“贤侄放心,我这就回去安排。眼看比武之期已到,我已经了解过了,除了永济雪花山的伍家和运城的韩家因为路途遥远尚未到达,其余主要门派的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说着,站起身来。曾可以起身拜谢:“那就仰仗伯父了。临来,家父一再嘱咐,让我务必绕道去拜见伯父,没想到先在这里见到了。”邵青堂听了更加欢喜:“难得曾公惦记,哈哈。贤侄放心,这件事咱们一定能办好。”说着就往门口走。邵九佳轻轻拉了拉邵青堂的衣襟:“爹,您先回去,我留下来陪他。”邵青堂看了看她,笑道:“也好,也好。”曾可以心里一紧,赶忙说道:“九佳姑娘,伯父回去要联络各门各派,人数太多,难免有所疏漏。你心思细密,正好从旁提醒。嗯,我看这样,辛苦你一下,先回去帮伯父。咱们晚筵的时候又能再见。到时候我给你敬酒。”邵九佳被哄得高兴了,也没多想,便跟着邵青堂一起走了。曾可以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去柳如梦房里说话。 邵九佳跟着爹爹走出客栈,忽然觉得不对劲,便对邵青堂谎称有东西丢下,要回去寻找。她悄悄溜回曾可以的房间附近,正听到对门有人说话,有曾可以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邵九佳心中不爽,悄悄绕到外面,从窗口往里偷看。看到曾可以正在殷勤地陪着一个女子说话。她在蓟州曾府见过柳如梦,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想不到时隔这么久,曾可以还跟这个女人纠缠在一起,出门还把她带在身边。邵九佳醋意大起,当时就想冲进去,忽然又觉得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惊动曾可以,于是闷头想了一会,似乎有了主意,悄悄转身离开了。 邵青堂在外面等着女儿,见邵九佳出来的时候面色不太好看,上前问道:“九佳,东西没找到?”邵九佳支吾道:“没……不是,是我放在身上,一时忘记了。”走了几步,邵青堂仍不放心,扭头问道:“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曾公子跟你说了什么?”邵九佳心情着实不好,但还是勉强忍着,摇头道:“没,没有,他没有说什么。”走到僻静处,邵青堂紧盯着邵九佳问道:“你跟爹说实话,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回去一趟,出来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邵九佳都要哭出来了,几乎是哽咽着说道:“我看到……他们……那个女人……还跟他在一起。”“什么女人?”邵青堂还不知道柳如梦的事。邵九佳说:“上次我去蓟州,他回来的时候,带回一个女人,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他们现在……还在一起,他出门还把她带在身边。”“有这种事?”邵青堂思忖了良久,问道,“要是这样,你还想嫁给他吗?”邵九佳说:“爹,我恨那个女人,我要杀了她!”邵青堂知道女儿心里还是喜欢曾可以,微微点了点头:“你先不要着急,不要惊动曾可以。爹会帮你想办法,除掉那个女人。现在当务之急,是办好晚宴,趁机会落实些好处。” 邵青堂和邵九佳父女二人合计了一下,打算在晚上的宴席上,当着山西群雄的面迫使曾可以就范。想好了主意,邵九佳的心情忽然好了,积极地帮着爹爹准备。这次来五台山,并没有多带随行之人,只有他们父女二人。邵青堂便亲手书写请柬,花钱雇了十几个跑腿的伙计,到各处客栈分发。请柬上的文字是父女二人精心琢磨的,大意是:“各路英雄齐聚五台山,实乃山西武林之盛事。大家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在观看比武之前并无消遣。邵某素来敬重武林同道,喜好结交,晚上在迎宾楼备下酒宴,为各位英雄接风洗尘。本该提前邀请,只是各路英雄到有先后,为表同等尊重,只好待大家来齐,仓促发帖。望不吝贵步,移驾光临,畅谈武林盛事。——邵家门青堂恭候”。 各派人物收到请贴,都有些意外:邵青堂既非最有钱的大户,又不是本处的地主,怎会忽然想起在这里宴请众人?不过,既然有人愿意请客,大家也乐得凑个热闹。因此,大多数门派都高高兴兴的应诺参加。只有雁门关的杨胜祖,一看到是邵青堂的请柬,直接丢还给伙计。他是雁门杨家枪的传人,祖上与曾经镇守雁门关的大宋名将杨六郎有些渊源。邵青堂自己号称“威震三关”,三关里头包括雁门关。杨胜祖一直耿耿于怀,在天百山庄见识了邵青堂的武功和为人,更加看不起他。 曾婉儿在滹沱河谷遭遇万山四鬼和鲜子汤,幸得神秘老者暗助、乡野三奇帮忙,侥幸脱险之后,便与乡野三奇躲在暗处等待吴秋遇。没想到等了一天多,仍不见吴秋遇和那些乞丐的身影,又担心鲜子汤和万山四鬼早晚找来,便决定先行赶奔五台山。到了五台山,乡野三奇和祁少城与曾婉儿等人告辞,去佛光寺探望祁天百。曾婉儿便带着郝青桐等人找家客栈安顿下来。罗兴虽然也遭遇过鲜子汤,但是鲜子汤和万山四鬼都没有看到他和曾婉儿等人在一起,他们未必知道罗兴也是曾婉儿的保镖。于是曾婉儿便安排罗兴出门打听吴秋遇的消息,顺便留意鲜子汤和万山四鬼的行踪。 很多门派的人物都已经到了五台山,几乎把所有客栈都住满了。这些人闲来无事,很多人又都是第一次到五台山,因此成群结伙的到各处游玩。五台山一下子热闹起来。 罗兴接连问了好几家客栈,都没有打听到有关吴秋遇的线索,却在街头看到了邵青堂和邵九佳,于是回来告诉了曾婉儿和郝青桐等人。鲁啸骂道:“那个姓邵的真不是东西!要不是曾公还用得着他,我早晚教训他一回!”郝青桐劝道:“不要说这个了,那件事曾公自会有说法。”他又转向罗兴:“他们周围有没有万山四鬼的踪影,他们之间还有没有勾连?”罗兴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他们父女两个,倒是没有跟其他人在一起。不过,我无意中听到他们说话,好像提到了公子,好像那个邵九佳对公子有所不满。”曾婉儿忽然眼前一亮:“这么说,哥哥也到五台山了?”罗兴说:“我没看到公子,不过我看到邵青堂父女从哪边过来,我可以再去打听一下。”罗兴再次出门,很快就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大小姐,我打听到了,公子带人住在福缘客栈。我没有进去惊动他们,直接就回来了。”曾婉儿大喜:“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哥哥。”听说曾可以带人来了,郝青桐等人心里也都轻松了不少,毕竟人多势众,大家在一起会安全些。 罗兴带路,曾婉儿等人一起来到福缘客栈。曾可以意外见到妹妹,也很高兴。白鹿司和裘如龙知道兄妹二人有很多话要说,便知趣的招呼郝青桐等人到隔壁去聊天。曾可以问了妹妹此行的经历。曾婉儿简要说了一下。当提到在铁拳门遭遇王氏父子的无礼时,曾可以站起来走了两遭,喃喃道:“没想到铁拳王如此无礼。且看他比武如何,若是真有硬功夫,咱们暂且忍他;若是他根本不堪一击,到时候哥哥想法给你出气。”曾婉儿说:“好。不过,铁拳门的人还不是最可恶的,最可恨的是那个邵青堂!”说到这里,曾婉儿气哼哼的,几乎说不下去。“邵青堂?”曾可以不禁愣了一下,“你们见过他了?他干什么了?”曾婉儿说:“我们在滹沱河谷遭遇万山四鬼,他们的师父鲜子汤忽然出现,把郝叔叔他们都点了穴道。有个神秘老者暗中帮着我们,鲜子汤就去追赶那个老者。万山四鬼又来欺负我。幸亏乡野三奇和天百山庄的祁公子及时出现,跟万山四鬼几乎打个平手。这时候,邵青堂来了。我本来指望他出手帮忙,赶走万山四鬼。没想到他一听说万山四鬼是鲜子汤的徒弟,马上就帮着他们对付我们。幸亏那个神秘老者在暗中帮郝叔叔他们解了穴道,我们才化险为夷。”听曾婉儿说完,曾可以攥着拳头,用力往桌子上捶了一下:“可恶!在天百山庄,只知道邵青堂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没想到这么无耻的事情他都干得出来!亏他刚才还忝着脸以长辈自居,真以为能跟咱们曾家做亲家。哼,真是痴心妄想!”曾婉儿说:“回去我一定告诉爹爹,好好找他讨个说法!”曾可以看了她一眼,稍稍冷静了一下,劝道:“妹妹,你先不要这么生气。这件事哥哥自有主张,爹也不会坐视不理。只是现在还不能得罪他,爹特意嘱咐过,还要让他帮忙联络山西的武林各派,暂时还用得着他。等我把事情办好了,早晚替你出气。”曾婉儿心情稍稍好了一些,问道:“娘和如梦姐姐都还安好吧?”曾可以说:“娘很好,只是想你,嘱咐我这次一定要把你找回去。我正不知道去哪找你呢,现在好了,你可不要乱走了。”曾婉儿面露难色:“我也想娘亲,只是……只是……”曾可以看着她脸色泛红、言语支吾,当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先去门口看了一下,重新把门关好了,才小声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秋遇公子。哎,对了,他人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曾婉儿说:“本来在一起的,后来他……”曾可以紧张的看了一眼门口,示意她小点声。曾婉儿虽然不解,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丐帮的几个叫花子也要来五台山,又怕碰到铁拳门的人纠缠,便求秋遇公子跟他们一路。秋遇公子好像跟丐帮有些交情,就答应了。我们受不了叫花子身上那个味,就先走了,想着在这里?人2恢醯模衷诨姑坏健!痹梢猿僖闪艘幌拢栽穸档溃骸懊妹茫荒苋们镉龉拥秸饫锢础!痹穸汇叮骸拔裁矗俊痹梢运担骸叭缑危妥≡诙悦娴姆考洹!痹穸跃恍。骸叭缑谓憬悖克趺匆怖戳耍俊痹梢愿辖羰疽馑〉闵骸拔艺獯纬隼矗纠淳褪墙枳盼ㄔ崮盖椎拿宄隼吹摹!痹穸Φ溃骸罢飧瞿愣枷氲贸隼矗俊痹梢运担骸笆侨缑蜗肜瓷轿餮罢宜盖椎氖牵勰锩一に退隼础U玫弥饫镉斜任涞氖拢惨晌页隼础N颐蔷褪帐捌鸪塘恕!痹穸Φ溃骸案绺缯每梢栽诼飞弦笄谡展耍都雍腔ぃο啻Γ站蒙椋缓缶汀痹梢杂檬种噶怂幌拢骸安恍砗怠!彼低曜约阂残α耍缓罅成系男θ萋⑷ィ行┦涞厮档溃骸翱墒侨缑巍贾詹豢细姨捉袷怯幸饣乇堋!痹穸男那橐渤林仄鹄矗骸翱蠢矗缑谓憬阈睦锶匀幌胱徘镉龉印!? 这时,忽听隔壁裘如龙大声说了一句:“秋遇公子果然有两下子!难怪大小姐……”似是忽然被人提醒了一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裘如龙等人并不知道柳如梦与吴秋遇的关系,刚才是郝青桐示意他说话小声,不要让曾婉儿听见。几个人嘀咕完了,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曾婉儿一皱眉,有些气恼,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正准备过去喝斥几句,忽见对面的门开了。柳如梦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曾婉儿,惊喜道:“婉儿妹妹,你什么时候来的?”曾婉儿上前说道:“我刚进来,跟哥哥说了几句话,就听到他们在胡说。”其实柳如梦也听到了,小声问道:“他们刚才是不是说到了‘秋遇公子’?”曾婉儿一脸尴尬,支吾道:“啊……好像是……不过……咳,别听他们胡说,他们这些人嘴里,哪有一句正经话。他们过去跟秋遇公子打过交道,可能在说以前的什么事。姐姐先回屋等着,我过去问问。”柳如梦心地纯良,对曾婉儿的话并未多想,正好也不愿意跟那些男人打交到,便真的进屋去等着。 曾婉儿走到隔壁门口,直接推门进去。裘如龙等人见她气冲冲进来,知道是刚才的话惹了祸,赶紧作揖道歉。曾婉儿只看了郝青桐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又转身出去,去柳如梦屋里了。郝青桐小声对另外几人说道:“以后谁也不要再胡说了。惹恼了大小姐,让你们三个月都喝不到好酒。”几个人面面相觑,各自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忍不住一起小声笑了起来。 曾婉儿在柳如梦面前好歹敷衍了几句,把刚才的事遮掩过去,然后才说起姐妹之间的贴心话。柳如梦这几日一直跟几个男人待在一起,早就闷坏了,见到曾婉儿,自然有很多话说。曾婉儿也很喜欢柳如梦这个姐姐,乐得陪她多聊一会。柳如梦问:“妹妹,你住在哪里?不如搬过来,咱们姐妹住在一起,说话也方便。”其实曾婉儿也很想跟柳如梦住在一起,但是又怕吴秋遇忽然找来,跟柳如梦见面,便推说道:“过两天吧。我还有事情没办完,住到这里不方便。”柳如梦不是江湖中人,不懂他们那些江湖上的事,只知道他们总有一些特殊的事情要办,也就不再勉强。 这时,曾可以走进来,对曾婉儿说道:“婉儿,晚上我要出去宴请山西各派的人物。正愁如梦留在客栈没人照顾,正好你留下来陪她吧。”曾婉儿说:“好啊。哥哥只管去,姐姐这里有我照顾,保管你回来的时候,分毫不差的还给你。”曾可以不觉往柳如梦那里望去。柳如梦娇羞的轻轻推了曾婉儿一下,小声说:“妹妹,你不要乱说。”“好,我不乱说。”曾婉儿笑嘻嘻站起来,又对曾可以说,“哥哥,你身边只有两个人,要不要让郝叔叔他们也去撑个场面?好让他们觉得咱们曾家有人,也有诚意。”曾可以想了一下,点头道:“嗯,妹妹说得是。可是,他们都走了,你们这里?”曾婉儿笑道:“放心吧,你妹妹好歹也是习武多年,一般的毛贼,我还应付得了。再说,这里这么偏僻,谁会想到这里藏着这么一个大美人?”说完,她笑嘻嘻看着柳如梦。柳如梦娇羞的低下头去:“妹妹又胡说。”曾可以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晚上你们多加小心。我们会尽早回来。”曾婉儿忽然说:“哥哥,你先陪姐姐聊一会,我去跟郝叔叔他们交代几句。”曾可以当然乐意,走到曾婉儿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下来。由于距离太近,柳如梦有些不自在,一时没话可说。 曾婉儿叫出罗兴,把他带到僻静处,嘱咐道:“这几日,你多留心秋遇公子的消息,一旦发现他的行踪,马上把他叫到咱们住的客栈。记住,千万不能让他找到这里,也不能让我哥哥他们知道秋遇公子的行踪。”罗兴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吩咐,但还是点头应下:“大小姐放心,一有秋遇公子的消息,我马上把他请回去。我现在就去吩咐前面的伙计,如果有像是秋遇公子的人前来打听,就把他支到咱们住的客栈去。”曾婉儿点头道:“好,你现在就去。宁可多花几两银子,也跟他们嘱咐好。”罗兴转身走了,曾婉儿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遗漏,这才安心回来陪柳如梦说话。 第126章暗中施救 晚上,迎宾楼热闹起来。先后到达的各派人物彼此寒暄,人声嘈杂。曾可以带着白鹿司、裘如龙以及郝青桐等人坐在主桌,是静静观察着在座的众人。宴席开始之后,有人起身给邵青堂敬酒,感谢他设宴招待。邵青堂竟然心安理得的就欣然默领了。裘如龙抬头看了他一眼,暗骂这老贼无耻。曾可以却不露声色。邵青堂先跟众人喝了几杯酒,才走回曾可以身边介绍道:“大家暂且安静,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蓟州来的曾公子……”没等他说完,曾可以站起身来,对众人拱手道:“在下曾可以,受家父梓图公的委托,特来山西拜会各位前辈。听闻五台山有热闹,想着各位前辈可能会来,便在此备下酒宴,为各位前辈接风洗尘,略表家父和晚辈的一点心意。”众人全都愣了一下,然后就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原来是曾公子宴请咱们啊。”“我说邵家门怎会平白无故的请客。”“是啊。请柬上怎么没说?”听到众人的议论,邵青堂脸色有些难看,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曾可以笑道:“大家不要多心,这都是我跟邵伯商量好的。晚辈远从蓟州赶来,而且又年轻识浅,自忖请不动各位前辈,只好委托邵家伯父代为请客。大家齐聚一堂,还是要感谢邵伯的辛苦张罗。来,咱们共同敬邵伯一杯。”说着端起酒杯看着邵青堂。邵青堂只好笑了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众人也都跟着喝了,但是却没人再提感谢邵青堂的话。曾可以热情的招呼大家吃喝。众人也纷纷前来敬酒。裘如龙等人看了,心中痛快,暗暗佩服公子的手段。 邵青堂心里觉得别扭,觉得自己被曾可以给耍了,闷头憋了良久,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暗自打定主意,忽然站起身,大声说道:“大家静一下。”众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不知他又要有何话说。邵青堂笑着说道:“诸位可能还不知道我们邵家和曾家的关系。”曾可以没想到邵青堂会忽然说起这个,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裘如龙、白鹿司等人也都面面相觑。邵青堂见众人都静下来,好奇地等着听,便叫过邵九佳,对众人说道:“这是小女九佳。我已和曾公有约,小女不日便要和可以贤侄定亲。从此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众人面面相觑,都半信半疑的望着曾可以。白鹿司等人也扭头看着曾可以,不知他如何应对。邵九佳更是主动站到了曾可以的身边,故作娇羞的贴在他的胳膊上。 曾可以面带微笑的看了一眼邵九佳,又平静的看了一眼邵青堂,对众人说道:“邵伯向来喜欢我,大家都看出来了吧?哈哈。邵伯,你怎么把这种事情拿出来开玩笑,让小侄在众位前辈面前如何自处?九佳姑娘,不要开玩笑了。不然,大伙不光要笑话我,也要取笑你了。哈哈哈哈。”他这几句话,既没有当众驳邵青堂的面子,只是让大家觉得那是个玩笑,又轻松的化解了难题,没有让邵青堂把两家定亲的事弄得人尽皆知。白鹿司等人暗自佩服曾可以的冷静机智,抢先跟着大笑起来。众人一见,只道刚才邵青堂的话只是一个玩笑,也都跟着大笑起来。邵九佳满脸羞得通红,赶紧走开了两步,轻轻一跺脚,跑了出去。邵青堂本要去安抚女儿,却忽然有人上前敬酒:“邵老兄,你果然洒脱。来,兄弟敬你一杯。”邵青堂只好勉强做出笑脸,陪着喝了一杯。他偷偷看了曾可以一眼,心中又生气又无奈,没想到曾可以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高明的手段,自己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福缘客栈。曾婉儿正在柳如梦的房里陪她聊天,不知怎么的,又聊到了吴秋遇。曾婉儿问:“姐姐还在想着秋遇公子?”柳如梦黯然的点了点头。曾婉儿劝道:“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姐姐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后面的日子总是要过的,姐姐也许还能遇到像秋遇公子一样的好人,比如说,我哥哥。”柳如梦摇头道:“不一样的。我现在只是想着以前的事,没有心思……唉。我知道公子心里在想什么,不可能的。婉儿,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你哥哥,求他别再……我们俩现在是好姐妹,我也把他当成是哥哥,这样不是很好吗?”说完了,她殷切的看着曾婉儿。曾婉儿不敢直视她的眼光,低头沉默了一会,小声说道:“我尽力吧。”谈到这里,两个人好像忽然都不知下面该说些什么了,就那样默默的坐着。 呆坐良久,曾婉儿忽然冒出一句:“姐姐,你要不要洗个澡?这一路都没有好好休息吧?”柳如梦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是啊,跟几个大男人在一起,我怎么好……你来了就好了。”曾婉儿站起身说道:“我去给姐姐打水,让伙计给送个木桶来。”柳如梦本来不好意思让曾婉儿去忙碌,可是曾婉儿已经快步开门出去。柳如梦心中感动,喃喃道:“婉儿妹妹,还真是贴心。” 很快,伙计送来洗澡用的大木桶,也送来凉水、热水。曾婉儿关上门,开始把水倒进木桶里调兑,伸手试了试,回头说道:“姐姐,水好了。”柳如梦开始脱衣服。曾婉儿在一旁看着,忽然微笑道:“姐姐的身体真好看。”柳如梦赶紧把脱下的衣裳捂在胸前,难为情的说了声:“妹妹……”“姐姐害羞了,嘻嘻。好,我不看了。”曾婉儿说着,走到门口,回头道,“姐姐安心洗吧,我在外面给你守着。”说着便开门走出去。柳如梦这才脱光了衣服,抬腿进入木桶,坐到温热的水中,舒舒服服的洗了起来。自从离开蓟州,整日跟曾可以等人在一起,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此刻坐在温水中,外面有曾婉儿守着,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享受一下了。 已是七月十一,接近满月,月光皎洁。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独自从后面向福缘客栈走来,正是从吴秋遇身边离开多日的小灵子。 小灵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原来,自从被曾婉儿绑架,见了柳如梦一面,知道柳如梦对吴秋遇一往情深,便给吴秋遇留书一封,由廖树山护送离开蓟州,然后独自一人向西而去。她虽然打定主意要从吴秋遇身边离开,以成全柳如梦,但毕竟相处多日,心中仍有不舍,就想着再到当初与他相识的地方走一走,回味一下共同在江湖上历险的日子,日后便把这些美好的回忆深藏心底,不再牵挂。于是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去朔州。路上寂寞无聊,心中又有对吴秋遇的牵挂,她一路上走走停停。走的时候便使出吴秋遇教她的“追风架子”,急行如风;停的时候,便耍几招吴秋遇教给她的随行所欲手,赖以解闷。如此一来,相当于是一边赶路,一边练功,倒也小有进境。路上听说了铁拳王要和丐帮帮主在五台山比武。她和铁拳门、丐帮双方都有瓜葛,还曾和吴秋遇、老叫花子倪二鳅一起护送倪帮主西行大漠,去贺兰山历险,她也想跟倪帮主和老叫花子见一见,于是便转道来了五台山。到了这里,丐帮的人还没到。小灵子想起吴秋遇曾经是佛光寺的小和尚,在那里生活了好几年,便忍不住到佛光寺走了一遭,而且恰好遇见一行和尚,从他那里了解了很多吴秋遇小时候的情况,也到他曾经待过的地方走了走,坐了坐,仿佛进入了吴秋遇儿时的世界。 小灵子从佛光寺出来,就在福缘客栈住下,而且她住的就是柳如梦隔壁的那个房间。因为她每日早出晚归,而且每次都是从窗户进出,所以并不知道柳如梦和曾可以等人住进福缘客栈。今日,她从外面回来,仍然走的是客栈后面。刚要翻过矮墙,就见一个蒙面人悄悄向隔壁房间的窗户摸去,手里还提着宝剑。从身形看,应该是个女的。 其实,这个蒙面女子就是邵九佳。在迎宾楼,邵青堂在众人面前公开说出邵九佳与曾可以即将定亲,本想迫使曾可以就范,没想到被曾可以三言两语轻易化解,一场亲事变成了玩笑。邵九佳自觉受辱,跑出了酒楼,越想越生气。联想到曾可以对柳如梦的殷勤谄媚,邵九佳更是醋劲大发,恨意更浓,当今就返回客栈,取了宝剑,蒙了面,要到福缘客栈杀害柳如梦。 柳如梦洗完了身子,仍然坐在木桶里,闭目享受着水里的温暖舒爽。邵九佳沾湿手指,轻轻抠破窗纸,往里面观看。看到柳如梦正在独自洗澡,邵九佳心中暗喜,开始用剑尖轻轻撬拨窗户。小灵子悄悄翻过矮墙,紧紧盯着她。柳如梦从木桶里出来,擦干身子,弯腰去拿衣服。邵九佳已经撬开窗户,慢慢把窗子掀开,见柳如梦仍浑然不觉,正背对着这边在穿衣服,便用力一扒窗棱,猛然窜了进去。柳如梦惊觉有人从窗户扑进来,惊叫一声,慌忙把没穿完的衣裳裹在身上。 小灵子从窗口看到头发散乱的柳如梦,当时也没认出来,但是知道蒙面人要行凶,便抄起一根劈柴,快步跑了过去。邵九佳举剑就砍。柳如梦慌乱逃闪,拖翻了木桶。一桶水涌流出来,把邵九佳的鞋袜也弄湿了。邵九佳顾不得这些,举起宝剑,便要用力砍下。小灵子一手扶住窗口,将手里的劈柴用力甩出,正打在邵九佳的脖子上。邵九佳“啊”了一声,回头观看,小灵子急忙缩身下去。柳如梦裹着身子奔向门口,嘴里大叫婉儿。邵九佳提剑就追。 曾婉儿听到动静,推门冲了进来:“姐姐……啊,什么人!”邵九佳一见曾婉儿,赶紧转过脸去,快跑两步,飞身窜出窗口。小灵子还在窗外,见蒙面人飞身出来,顺手在她腰上推了一把。慌乱逃出的邵九佳完全没有防备,相当狼狈的跌翻出去。小灵子自忖可能打不过邵九佳,赶紧转身就跑,翻过矮墙。邵九佳爬起来,追到矮墙旁边,飞身一跃。没想到矮墙后面有一个斜着的树杈,正挂到她的脚。邵九佳慌忙一滚,勉强护住头脸,爬起来继续追赶。曾婉儿赶到窗口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人了,只好先回来看柳如梦。柳如梦惊魂未定。曾婉儿安慰道:“姐姐,没事了。” 小灵子撒腿就跑。邵九佳在后面紧紧追赶,由于脸上蒙着布,呼吸不畅,她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布,提剑狂追。她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刺杀柳如梦被人搅了,脖子上还被人打了一劈柴,都出血了,她岂能轻易放过。小灵子没想到那个蒙面人会紧追不舍,由于道路崎岖不平,不便使出追风架子,一口气跑出二三里,也累得气喘吁吁。看到前面有一片荒草荡子,便紧跑几步钻了进去,找地方躲了起来。 邵九佳眼看着前面的人钻入荒草荡,不敢贸然进去,便提着宝剑在外面大声叫喊:“你出来!我看见你了!”小灵子躲在暗处,不敢出声。邵九佳叫喊了几声,无人应答,挥剑乱砍了几下,威胁道:“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这草荡子点着了,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小灵子知道,这种事邵九佳是干得出来的。正在想着逃走的办法,忽听草荡之中有窜动之声。几条人影窜了出去,直奔邵九佳扑去。邵九佳大惊,没想到刚才进去的是一个小巧的女子,现在出来的却是三个健壮的男子,而且手里还都拿住兵刃。小灵子也颇为惊讶,那三个是什么人?为何会出手救我? 邵九佳惊见有人从草荡中跳出来,而且是手持兵刃直扑自己,急忙挥剑便砍。那三个人虽然都是男子,但是武功不济,一起围攻邵九佳也不能把她怎么样。邵九佳一时没有吃亏,心里稍稍镇定下来,使出浑身本事,与那三人周旋。 小灵子正要趁机从草荡中溜出逃走,忽然又有一条人影窜出草荡,手持钢刀向邵九佳扑去。这个人加入之后,邵九佳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后背遭人踹了一脚,身体向前一扑,在地上翻滚出去好几步,慌忙爬起来,跌跌撞撞逃走了。先前那三个人正要追赶,后出来那人把他们叫住:“不要追了,这个不是咱们要等的人,赶紧藏起来,不要耽误了大事。”四个人看着邵九佳跑远了,转身往草荡走来。借着月光,小灵子看清了几个人的脸。手持钢刀那个汉子看着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四个人走入草荡深处,不见了。小灵巧悄悄溜出去,也没有人出来追她。她明白了,那些人埋伏在草荡深处,另有所图。如果刚才不是邵九佳大声喊嚷,他们应该不会看到这边的情况。 担心路上撞见邵九佳,小灵子不敢原路返回,便拐了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往前走着。走了不到二里路,忽见前方有一片乱石堆,后面隐隐透出火光。这里地势平坦,一旦有事,便可施展“追风架子”迅速逃离。小灵子心里踏实多了,一时好奇,便向火光处悄悄走了过去。 到了乱石堆旁边,已经能听到那边的人说话。小灵子不敢走得太近,相隔两三丈,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隐藏起来,偷偷往那边看去。只见火堆旁边分列着两伙人:身穿灰色衣裳的,都是男子;身着红衣的,则男女都有,其中有个女子很特别,没有跟众人站在一起,而是大啦啦的背对这面坐着。小灵子很快辨认出来,这些应该都是北冥教的人,分别属于灰衣堂和红衣堂两个堂口。难怪刚才在草荡看那几个人的服色觉得眼熟,原来是北冥教灰衣堂的人。另外还有三个人。其中那个身穿红衣的,小灵子很熟,上次去挂月峰的路上一直在一起,她就是接替景素素的新任红衣堂堂主韩云。那个身穿灰色衣衫的,看头饰应该也是个堂主,是由前任旋风旗旗主降为灰衣堂堂主的叶天鹏,小灵子跟吴秋遇从挂月峰下来的时候,在路上见过他,只是对他印象不深。还有一个人身穿黑衣,背对这边站着,从悬挂的腰牌看,应该是个长老。 那位长老对众人说道:“深夜召集大家前来,实在是有件要紧的事,需要大家去办。”灰衣堂堂主叶天鹏扭头看了一眼韩云,没有吭声。红衣堂堂主韩云拱手道:“彭长老,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吩咐吧。”彭长老?果然是彭大哥!其实小灵子刚才听声音就已经认出来了。彭玄一说:“这是教主亲自交办的大事,咱们要对付两个相当厉害的角色,所以需要大家提前做好准备。”叶天鹏这时才开口问道:“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咱们这些人手够吗?”彭玄一说:“叶堂主问到要紧处了。那两个人,一个武功极高,一个聪明机警,无论斗智斗勇,咱们这些人都很难应付。不过大家放心,我已经从烈火旗抽调了五支烈焰枪,从旋风旗抽调了五筒夺命迷魂雾,不日即可到达。”叶天鹏说:“既然如此,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彭玄一解释道:“烈焰枪和迷魂雾虽然厉害,但也只能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他们不会直接送上门,更不会坐等咱们去猎杀。因此,需要二位堂主带人布置陷阱、设下埋伏,只等那二人被诱入陷阱、陷入埋伏,再配合烈火旗、旋风旗的人手一起捕杀。”小灵子暗自叹服,彭大哥策划如此周密,他所说的那两个人如果真的来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也不知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让北冥教如此大费周章。她忽然想到了赐熊双怪,难道是贺兰山那两个老怪物要到山西来了? 韩云问到:“彭长老,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如何得知他们何时会来?”叶天鹏也有同样的疑问。彭玄一说:“这个大家暂且不必知道,先行准备就是了。我已经探得其中一人的下落,另外一人也有了线索。诱敌前来的任务我交给青衣堂的弟兄去办,大家只需备好陷阱埋伏就好。”韩云说:“那就请彭长老具体指派吧。我们如何分工?在哪里埋伏?”彭玄一捡起几块碎石,在地上摆起了阵形。韩云和叶天鹏两位旗主也蹲身去看,并小声询问着细节。这时他们说的什么,小灵子就听不见了。彭玄一布置完了,三个人站起身。彭玄一问道:“两位旗主都记清楚了吗?”韩云回答道:“记清楚了。”叶天鹏先用脚将地上的碎石踢散了,然后点了点头。彭玄一说:“既然如此,就辛苦两位堂主了。你们抓紧时间准备,后天我过去察看。”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韩云和叶天鹏各自招呼属下的人手,齐声道:“恭送彭长老。”坐在地上的那个红衣女子,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任何的表示。韩云过去扶她站起来。小灵子这时才看到她的脸,马上认了出来,原来是前任烈火旗的旗主颜祺。因为得罪了大长老路桥荫,被撤掉了旗主职位,下放到红衣堂听用。还是那种耿直的性子,没有任何改变。 叶天鹏拱手道:“颜旗主,韩堂主,咱们就此别过,明日分头行动。”韩云拱手还礼:“叶堂主走好,我们红衣堂还要在此商量一下。”颜祺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叶堂主,你我现在都已经不是什么旗主了,以后不必再这样说话。”叶天鹏笑了一下,带着灰衣堂的人走了。 韩云问颜祺:“旗主,这件事您怎么看?”颜祺轻轻哼了一声:“哼,到底青衣堂是他们的嫡系。咱们红衣堂跟着忙活半天,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北冥教沦落到要靠陷阱害人了?”韩云知道颜祺见到彭玄一之后心里不痛快,也知道她一向直来直去,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小灵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彭玄一刚刚给灰衣堂和红衣堂的人下达任务,让他们去布置陷阱、设下埋伏,那草荡中埋伏的几个灰衣堂的人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那个叶堂主有先见之明,早就做了安排?不可能啊。他连要对付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想到要在那里埋伏等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还有那个人,最后从草荡中窜出去、手持钢刀的那个汉子,明明看着眼熟,肯定是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灰衣堂,北冥教……啊,是他。小灵子猛然想了起来,那个人是前任灰衣堂堂主吴起的手下,好像叫陶逢。当初,彭玄一为了让吴秋遇上挂月峰帮忙,命青衣堂的乔三哥带人挟持了小灵子。吴秋遇一路追到彩各庄,见到小灵子,知道了事情原委。当时就是这个陶逢,带着十几个灰衣堂的人围攻乔三哥等人,结果他的手下都被乔三哥设计擒获,陶逢也被吴秋遇拿下,关在彩各庄村后的院子里。再后来,当时的灰衣堂堂主带人追击乔三哥等人,幸亏朱雀使朱通及时出现,与吴秋遇共同打倒了弓箭手,将灰衣堂挫败,还擒获了吴起,由乔三哥的手下巩威等人关押在附近的村庄。北冥教总坛风波结束之后,乔三哥和叶天鹏下山拿人,却发现看守吴起的巩威等人全都遇害,灰衣堂的人也都不知所踪。没想到事隔数月,那些人又在这里出现了。 小灵子想起刚才彭玄一离去的方向,正是自己来时的方向。难道彭大哥是要穿过那片草荡?小灵子马上意识到,草荡里的埋伏可能就是为彭玄一准备的。毕竟她和吴秋遇都跟彭玄一有些交情,不由得内心慌乱起来,有心出去告诉颜祺和韩云,又怕再次与北冥教产生瓜葛。她焦急地在那里想着主意,忽然眼前一亮,掏出手绢,轻轻咬破手指尖,挤出一点血,在手绢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包上一块小石头,轻轻丢了过去。颜祺听到动静,迅速往这个方向追了过来。可是小灵子已经施展“追风架子”,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颜祺只看了个模糊的背影,收起宝剑,走了回去。韩云拿着小灵子的手绢,急促地上前对韩云说:“旗主,彭长老有危险。”颜祺抓过手绢仔细一看,上面写着几个红字:“长老过草荡,小心有埋伏。”颜祺快速的想了一下,招呼道:“走,跟我追上去!一定要在他进入草荡之前追上他!”说完便往彭玄一离去的方向追去。韩云也带着人在后面紧紧跟着。 彭玄一果然是要穿过那片草荡,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走了进去。埋伏在草荡里的人看到彭玄一进来,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等着他自己一步步走入陷阱。彭玄一此时还浑然不知这里面的凶险,心里仍想着刚刚交办给韩云和叶天鹏的任务,继续往前走去。一团黑影突然在脚前横窜而过,把闷头想事情的彭玄一吓了一跳,也没看清是兔子还是狸猫、野獾。彭玄一惊出一身冷汗,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进入草荡深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受到惊吓,他隐隐感觉到周围有一股杀气,马上警惕起来。 往前走了几步,果然见到前面出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站在路上。彭玄一仔细看了两眼,松了一口气:“是灰衣堂的兄弟呀。你们叶堂主呢?让你们去埋伏,他怎么把埋伏设在这里了?”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是陶逢,见彭玄一不认识他,便顺着说道:“彭堂主,我们堂主就在前面。请跟我们过来吧。”彭玄一稍稍愣了一下,心中暗想,灰衣堂的人怎会如此没有规矩?难道叶天鹏没有跟他们说,自己现在已经是护教长老,怎么还口称“彭堂主”?他马上又想到,也许这些是灰衣堂新招募的人手,还不太清楚教中的辈份职位,平时跟着本堂的堂主叫惯了,见到有身份的以为都应该叫堂主。他暗自笑了笑,也没太放在心上,便迈步走了过去。 “灰衣堂怎么选择这么个地方驻扎?你们叶堂主也真是……啊!”彭玄一话没说完,忽然脚下一绊,身子向前跌了出去。原来是两旁早就埋伏了人,手里拉着浅埋在地面的长绳,专等绊人腿脚。而陶逢他们故意站在那里,为的就是吸引来人的注意。彭玄一认出他们穿的是灰衣堂的服饰,却不认识这两个人,还以为是叶天鹏的手下。陶逢也很机灵,嘴里顺着他的话说。彭玄一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有原来那伙灰衣堂的人埋伏,一时不察,便被长绳绊倒。陶逢见彭玄一跌倒,扑上去挥刀便砍。彭玄一向旁边一滚,就势翻身起来,怒喝道:“你们干什么?要造反不成?”此时拉绳子的两个人也窜了出来。四个人也不说话,一起挥刀向彭玄一砍来。彭玄一匆忙闪退几步,抽出别在背后的两支钢刺。陶逢等人见彭玄一手里有了称手的兵器,自知打不过他,便一发钻入旁边的草荡之中。 彭玄一没想到灰衣堂的手下竟敢对自己这般无礼,心中愤怒,也想问明究竟,便快步追了过去。很快那几个人就不见了。彭玄一手持钢刺,小心翼翼的寻找着。忽听左前方有人说话:“堂主,那姓彭的实在厉害,属下几个人打不过他,不想白白送命,就先撤回来了。”是陶逢的声音。彭玄一心中恼火,想不到刚才那些人偷袭自己竟是叶天鹏的主使,真是要反了!他快步向那边找去。这时又听另一个声音说道:“没关系,就让他多活几天。早晚要了他的狗命。”接着那几个人便大笑起来。彭玄一心中一惊:是吴起!他逃脱多日,想不到在这里出现了。吴起是灰衣堂的前任堂主,跟着秦长老的等人作乱,被朱雀使拿下,关押在莲花岭附近的村庄,后来不知怎么就逃脱了。如今在这里遇见,彭玄一自然想着要拿他回去,以自己的武功,对付吴起应该绰绰有余,于是便快步冲了过去。 吴起等人见彭玄一突然出现,顿时慌乱。陶逢等人四散奔逃,吴起也转身就走。彭玄一暂时顾不得陶逢之流,飞身直奔吴起。吴起跑了两步,忽然转回身,大叫一声:“陷!”彭玄一的双脚刚刚落地,就觉得脚下松软,陷了下去。那里竟是一洼淤泥!吴起、陶逢等人都慢慢的走了回来。彭玄一大惊,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他在淤泥坑中慌乱的挣扎,两腿却越陷越深,淤泥和污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大腿。吴起得意地看着彭玄一:“彭堂主,别来无恙啊?” 彭玄一手持钢刺,怒目而视。吴起笑道:“你是司马教主眼前的红人,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可是我不在乎。我本来也没打算屈居在你们手下。在你们眼里,我们永远都是后娘养的,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可惜这次秦长老他们不幸失手,要不然……嘿嘿。你们不要太得意,我可以告诉你,这北冥教的教主早晚要换人,到时候司马相、路桥荫都不会有好下场。当然了,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彭玄一满腔怒火瞪着他:“无耻狗贼!你忘了入教时自己的誓言了,竟敢叛教作乱!你们不会得逞!”吴起笑道:“我和灰衣堂的兄弟既然能平安离开,就说明我们还没有失败。你们自以为在挂月峰总坛成功平叛。如果我告诉你,那也是我们计划中的一部分,你作何感想?”彭玄一当场愣住,惊问道:“你……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吴起说:“这个你就不用关心了吧,安心去阎王那里等着迎接司马相和路桥荫吧。你不是自恃武功很高么,最后再给你一个表现机会。陶逢,你们几个陪着彭堂主玩玩,看他能支撑多久。” 陶逢等人提着刀枪走到近前,围着彭玄一胡刺乱砍。彭玄一两脚深陷到污泥中,下半身完全动弹不得,只能靠手里的两支钢刺进行拨挡。好在陶逢等人只是故意戏弄他,等着他自己体力耗尽,葬身污泥,因此一时并没有性命危险。吴起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手下戏弄彭玄一,甚觉过瘾。 “彭长老——彭长老——”忽然有人往这里找来。彭玄一大喜,高声叫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吴起一惊,赶紧吩咐:“不要玩了!杀了他,赶紧撤退!”陶逢等人顿时发狠,专往彭玄一身上的致命处进攻。彭玄一挥动钢刺拼命护住身体的要害,肩头、后背免不了偶尔受伤流血,体力也渐渐有所不支。耳听着寻呼声越来越近,吴起有些着急了,抢过手下的一杆长枪,用力向彭玄一的后心刺去。只听“当”的一声脆响,一把宝剑撩拨到长枪杆上。枪尖从彭玄一的肋下滑了过去。来人一脚踹在吴起的胸前,把他登翻出去。 吴起滚身爬起来,见是颜祺,知道她是烈火旗的旗主,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便趁颜祺专心救护彭玄一的工夫,仓皇钻入草荡,逃命去了。颜祺挡开砍向彭玄一的两刀,突然刺出一剑,正中陶逢的大腿。陶逢惨叫一声,坐倒在地。这时韩云带人也到了,迅速将那几个灰衣堂的人制服了。 颜祺收起宝剑,捡来两杆长枪,将枪杆架在自己肋下,枪头递给彭玄一。彭玄一知道她的用意,将钢刺插回背后,两手紧紧抓住枪杆。颜祺肩臂发力,两手提举。彭玄一也借力上窜,从污泥中脱离出来。颜祺将枪杆平移,让彭玄一落到硬地上。彭玄一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几乎让他丧命的污泥坑,对着颜祺拱手谢道:“颜旗主,多谢你了。”颜祺丢下枪杆,冷冷说道:“哎,彭长老,你怎么也忘了,我现在只是红衣堂的一名普通弟子,哪里是什么旗主?”彭玄一尴尬道:“我知道这里面有误会,只是在当时那种场面,实在来不及详查,还望颜旗主体谅。我回去就禀报教主和大长老,尽快还你清白。”颜祺淡淡说道:“不用了,我在哪里都一样。闲游在外倒也自在,至少不用看什么人的脸色。” 彭玄一知道她心中仍有委曲,暂时也不好多说,便转身问韩云:“韩堂主,你们怎会知道我在这里遇险?”韩云说:“我们也不知道,幸亏有人暗中报信。”这时颜祺也掏出小灵子的手绢,轻轻丢给彭玄一。彭玄一展开看了,疑惑道:“看样子,送信之人早就知道这里有埋伏,而且知道你们和我是一起的。这个人会是谁呢?”韩云也摇头表示不知。颜祺过去踢了一下受伤的陶逢,问道:“先前有谁撞见你们在这里埋伏?”陶逢慌忙答道:“有个女的。她会武功,见我们人多,她就跑了。我们本以为她不会去报信,没想到……”颜祺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裳?”陶逢便把邵九佳的衣着样貌说了一下,颜祺心生疑惑,自语道:“不对呀,我看到的背影……”她又转向陶逢:“你确定没有说错?”陶逢颤抖着答道:“没有没有。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 彭玄一看了看地上那几个灰衣堂的弟子,遗憾道:“可惜让吴起给跑了。”他揪住其中一个问道:“说,当初你们是怎么逃走的?”那个人战战兢兢说道:“吴堂主被抓之后,乔三哥吩咐我们到彩各庄待命。我们到了那里,心里惴惴不安的,不知道教主会如何惩罚我们。后来,堂主就来了,说没事了,就把我们带走了。至于堂主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们真不知道。他是堂主,我们不敢问。”彭玄一揪着他走进草荡。那个人大声哀求着:“彭堂主,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都已经说了!堂主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啊!”过了一会,两个人从那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衣裳。彭玄一吩咐道:“先把这些人带回去,不要为难他们,明天交给叶堂主。他们只是受到吴起的迷惑,将来仍可归入灰衣堂。”那些人千恩万谢。陶逢摇头叹气,似是也有些后悔。颜祺这时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轻声说道:“深更半夜的,待在这里总不是个事。还是赶紧走吧”。说着便走在头里。彭玄一将手绢交给韩云:“查清楚是谁报的信,将来我要好生报答。”韩云点头应下。彭玄一说:“你们赶紧去追赶颜旗主吧,我还要穿过草荡,继续去办事。”韩云说:“彭长老,属下担心前面还有危险,要不要我们护送你过去?”彭玄一想了一下,转身去找陶逢细问。陶逢发誓说,他们只有这一处埋伏。彭玄一点了点头,又跟韩云交代了几句,便独自去了。韩云带着人去追赶颜祺。 第127章旧事新伤 曾婉儿安慰了一会柳如梦,等她稍稍平静了一些,帮她穿好衣服,让她先到曾可以房中去休息,然后招呼伙计来收拾房间。临出门的时候,曾婉儿看到地上的劈柴有血迹,顺手捡起来,带到曾可以的房间,问柳如梦:“姐姐哪里受伤了?”柳如梦说:“我没有受伤。那不是我的血。”曾婉儿这才放心,顺手把劈柴丢到桌上。 曾婉儿问道:“姐姐,你有没有看清那个刺客的样子?”柳如梦摇头道:“我当时只顾惊慌,她又蒙着脸,没看清。”曾婉儿想了一下,又问:“那你们来山西的路上,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柳如梦说:“除了有官兵盘查,一路上都很顺利。我坐在马车里,什么都不知道。”曾婉儿嘀咕道:“姐姐刚来山西,到底是什么人要害姐姐呢?如果是为劫色,也不至于用刀剑砍杀呀。”柳如梦脸上一红,含羞说道:“没有。看上去,好像是个女的。”“女的?”曾婉儿愣了一下,“也许这是个线索。姐姐现在好好想想,都见过哪些女人。也许咱们可以猜出是谁来。” 柳如梦说:“以前我在洛阳的时候,深居简出,不记得曾经得罪过谁。”曾婉儿说:“那时姐姐只是位富家小姐,应该不会与人结怨。而且洛阳距此遥远,又时隔多日,应该不是那里的关系。”柳如梦说:“后来我就跟着……跟着秋遇哥哥离开洛阳,一路上倒也遭遇了不少惊险。可是除了你,还有马铁腿的老板娘,还有救过我的那位时姐姐,再也没有见过别的女人。”曾婉儿想了想,觉得应该不会是马铁腿的老婆和那位时姐姐,就问:“再后来呢?”“再后来……”柳如梦不愿在曾婉儿面前提起岛上的经历,便直接跳过,“再后来,我们失散,我就被你哥哥带回了蓟州。自从到了蓟州,我就一直跟咱娘住在一起,一共也没有见过几个人。”曾婉儿说:“姐姐仔细想想,到底见过哪些人?”柳如梦回忆着说道:“除了咱们家里人,奶娘,丫鬟,我还见过……小灵子,一定不会是她。”说起小灵子,曾婉儿心中一惊:“姐姐怎么知道不会是她?”柳如梦说:“小灵子是秋遇哥哥的朋友,她不会害我的。而且,刚才那个蒙面人,个子比小灵子大多了。”曾婉儿点了点头:“还有呢?姐姐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见过别的女人?” 柳如梦又回想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哦,还有一位邵小姐。”“邵九佳?”曾婉儿也想起来了,在柳如梦跟着曾可以刚回到曾府的时候,邵九佳也见过她,而且不太友善,于是问道,“姐姐,你觉得刚才那个刺客会不会是邵小姐?”柳如梦说:“看身形倒有点像。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是她吧。”曾婉儿问:“为什么?”柳如梦说:“在蓟州的时候,她还帮过我们,又怎么会到这里害我?”曾婉儿很惊讶:“她还帮过姐姐?她有那么好心?”柳如梦说:“当初就是她告诉我,说秋遇哥哥还活着,并且安排我们见了面,还说愿意帮助我们离开蓟州。”曾婉儿一听,马上就明白了,邵九佳的目的无非是让秋遇公子把如梦姐姐带走,她好安心的跟哥哥在一起。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吴秋遇又见到了小灵子,忽然离她而去。知道是邵九佳从中作怪,曾婉儿心中暗恨,对柳如梦说道:“姐姐不要被她骗了,她可没安什么好心。她一心妄想嫁给我哥哥,如果知道哥哥对姐姐的心思,难保不心生歹念。”柳如梦听了,愣愣的看着曾婉儿。曾婉儿问:“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柳如梦说:“早上在你来之前,还有人来找过公子。听白鹿司在外面大声喊,说的好像是邵家有人来了。当时公子正在我屋里,从门缝看了一眼,好像有点紧张,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曾婉儿点了点头:“这就难怪了。一定是他们发现姐姐住在这里了。”柳如梦说:“可是当时,我并没有开门出去过。倒是他们走了之后,公子马上又来了。也没听他说,曾经提起过我呀。”曾婉儿微微摇头道:“邵家父女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早就看不惯了。可惜我爹还有求于他,暂时还不能跟他们翻脸。唉。姐姐,不管这次是不是她,以后都要提防他们。我会一直在身边保护你的。”“嗯。谢谢妹妹。”柳如梦轻轻拉住曾婉儿的手,觉得身边总算有了依靠。 曾婉儿忽又瞥见桌上的劈柴,不解地问道:“那个是怎么回事?”柳如梦看了一眼,回忆着说道:“当时我倒在地上,那个人正要伤我,忽然就飞过来一个东西,打在她脖子上。她当时往窗口看了一眼。我想应该是从窗户外面飞进来的吧。”曾婉儿惊讶道:“这么说,当时窗户外面还有人,用这段劈柴救了姐姐?”柳如梦说:“我当时只顾害怕了,没看到。接着你就进来了。”曾婉儿心里又多了一层迷惑。这一晚可真够热闹的,除了有刺客要伤害如梦姐姐,还有一个神秘人物暗中打伤刺客,救下了如梦姐姐,自己却只看到一团人影飞出窗口。 这时,伙计过来招呼:“小姐,房间收拾好了。”曾婉儿便陪着柳如梦回到房间。 迎宾楼酒席散去。邵青堂一直没有见到邵九佳,匆忙道别之后,赶回客栈去找女儿。曾可以也带着白鹿司、郝青桐等人回到福缘客栈。一进门,曾可以首先想到的是去柳如梦屋里坐一会。听见曾可以敲门,柳如梦扭头看着曾婉儿。曾婉儿冲着门口大声说道:“哥哥,不要进来。如梦姐姐现在不方便。”然后起身对柳如梦说道:“姐姐,哥哥他们回来了。我手下还有四个人,这里住不开,我先带他们回去。明日我就搬来陪姐姐。”柳如梦紧张的望了一眼窗口。曾婉儿过去,把窗子关好了,又在窗台摆上花瓶,对柳如梦说:“一旦有人进来,花瓶摔落就会惊动哥哥他们。我想今天晚上,那个刺客不会再来了。姐姐安心睡吧。”柳如梦拉着曾婉儿的手,送她走到门口。曾婉儿又小声安慰了几句,才开门走出去。 曾可以仍然站在门外,见妹妹出来,小声问道:“如梦已经睡了?”曾婉儿推着他进入房间,才小声说道:“刚才来了刺客,要伤害如梦姐姐。”曾可以大惊,转身就要冲过去。曾婉儿赶紧拉住他:“刺客已经逃走了。姐姐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一点惊吓。你现在进去不方便。”曾可以问道:“刺客是什么人?”曾婉儿在桌边坐下来。曾可以焦急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呀!”曾婉儿说:“刺客是个女的,按照如梦姐姐的回忆和我的分析,很有可能是邵九佳。”曾可以当场愣住。曾婉儿忽然问道:“哎,哥哥,今天的晚宴,邵小姐去了没有?”曾可以说:“去是去了,不过,邵青堂当众说了两家定亲的时,我用言语搪塞过去,邵九佳就生气跑了出去,然后就没有再回来。”曾婉儿轻轻哼了一声:“那就肯定是她了。”曾可以仍然有些疑惑:“今天早上她倒是来过,当时我正在如梦的房里。可是,她应该没有见到如梦啊,怎么会知道如梦住在那里?”曾婉儿拿起桌上的劈柴,递到曾可以面前。曾可以问:“这是什么?”曾婉儿说:“有人暗中相助,从窗户外面用这个打伤了刺客的脖子,上面是刺客的血迹。”曾可以拿起劈柴瞧了瞧,咬着牙说道:“是不是她,明天就能知晓。”曾婉儿站起来:“我先回去。夜里哥哥多留心如梦姐姐房里的动静。明天我就搬来跟姐姐一起住,贴身保护她。”曾可以暗自庆幸,幸亏今晚有妹妹在这里,要不然,柳如梦就无辜遇害了。 曾婉儿带着郝青桐等人走了。曾可以又在柳如梦房门前徘徊了一会,隔着门板安慰了几句,才带着酒劲回去睡了。 第二天,小灵子回到福缘客栈,折腾了一宿,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她刚要回房间,忽然曾可以开门走出来,她吓了一跳,赶紧闪身躲了起来。曾可以并没有看到小灵子,而是直接走到对门,一边敲门一边轻声说道:“如梦,起来了吗?”小灵子心中一惊:住在那个房间的是如梦姐姐?过了好一会,那个房门才开了,曾可以迈步走了进去。 小灵子赶紧快走几步,轻轻开门进入自己的房间,她就住在柳如梦的隔壁。回想着昨晚的情景,小灵子暗自庆幸:“没想到我误打误撞,竟然救的是如梦姐姐。这下好了,如果秋遇哥哥也来这里,我一定告诉他,让他们早日见面。”虽然有些心酸,但她还是打算这么做。她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看样子曾公子对如梦姐姐很是殷勤。如梦姐姐居然跟着他到这里来,也不知她现在变心没有。” 这时,对门有人出来,伸着懒腰,忽然大声说道:“哎呀,邵小姐来啦!又来找我们公子?”小灵子赶紧走到门口,从门缝往外看去,只见裘如龙正站在外面跟什么人打招呼。接着就见邵九佳走了过来,也没搭理裘如龙,直接走进曾可以的房间。裘如龙慌了,赶紧叫出白鹿司。两个人堵在曾可以的房门口,苦苦劝道:“邵小姐,你先在屋里等一会,我们公子很快就回来。”邵九佳在屋中喝道:“躲开!让我出去!我知道他在哪里!”裘如龙和白鹿司还是堵着门口劝她。邵九佳忽然抽出宝剑,抬手就砍。裘如龙和白鹿司没想到她会动手,慌忙向后退闪。邵九佳冲了出来,直接走向对门,一脚踹开房门,闯了进去。 小灵子看到邵九佳手持宝剑的凶狠样子,以及她脖子上的伤口,忽然认出来,她就是昨晚到隔壁行刺柳如梦的蒙面人。碍于白鹿司和裘如龙就在外面,小灵子不便出门,便悄悄推开窗子,慢慢爬出去,走到隔壁的窗前,轻轻舔了个小洞,偷偷往里面观看。 屋里的人此刻都没心思注意这里的动静。曾可以用身体护住柳如梦:“邵小姐,你这是干什么?”邵九佳大声说道:“你还问我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们在干什么?”柳如梦在曾可以身后说道:“邵小姐,你误会了。”邵九佳用力哼了一声:“误会?你们都这样了,还说我误会?”曾可以盯着邵九佳:“你到底想怎么样?”邵九佳气哼哼说道:“我要杀了她!杀了这个勾引别人的女人!”曾可以看到邵九佳脖子上的伤口,马上认定她就是昨晚的凶手,喝问道:“你昨晚就来行刺,一早又来撒泼,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邵九佳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昨晚的身份会被识破,索性不再掩饰:“没错,我昨天就想杀了她!你让开!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曾可以被她气得冷笑:“你真是疯了!来我这里行凶,居然还说是为了我好。” 白鹿司和裘如龙已经各自取了家伙在门外等着,只等里面动起手来,好上前帮忙。忽见曾婉儿走来,裘如龙赶紧招呼道:“大小姐,你快来吧!里面要打起来了。我们不便进去。”曾婉儿赶紧快走几步,进到屋里。 邵九佳见到曾婉儿,气焰稍稍收敛一些,改口说道:“婉儿,你来的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就说出一件事情,看我是不是为你好!”曾可以先扶着柳如梦坐到床上,然后冷眼看着邵九佳:“好,你说!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样来!”邵九佳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柳如梦,轻轻哼了一声,对曾可以说道:“她已经不是处女之身了。你还肯要她?”她此言一出,曾可以、曾婉儿以及站在外面的小灵子和裘如龙、白鹿司都愣住了。曾可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柳如梦,对着邵九佳喝斥道:“你胡说什么!”邵九佳冷笑一声:“我胡说?哼,你可以问问她,我是不是胡说!”柳如梦低头坐在床边,浑身微微颤抖着,眼睛里已经含着泪水。曾可以看了心疼,大声怒斥邵九佳:“够了!看在邵伯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你赶紧走!我不想再听你胡说!”邵九佳斜眼看着柳如梦,阴阳怪气地说道:“如梦姑娘,是你自己说,还是要我帮你说呀?哦,我都忘了,你已经不是姑娘了。呵呵。还要不要我提醒你呀?在蓟州城的渔阳客栈,你跟那小子是怎么亲热的?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你……是你……”柳如梦怨恨地看着邵九佳,哽咽了两声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哭泣起来。邵九佳说得那么清楚,有地点,有人物,不像是随意编出来的,柳如梦又半天不做任何辩白,曾可以不得不信了。他脑袋嗡了一声,头脑中一片空白,呆呆的站在那里。曾婉儿见柳如梦哭得伤心,赶紧过去坐到她身边,小声安慰。小灵子在窗外看着,也很想知道当时的情景。 邵九佳见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将宝剑收起来,得意地说道:“别看她一副纯情妩媚的样子,其实早就做下了不可告人之事。她当时……”曾可以忽然指着她,大声喝道:“滚!你给我滚!”邵九佳吓了一跳,本以为拆穿了柳如梦,曾可以会对自己好一点,没想到他竟那样指着自己的闭嘴喝骂,顿时觉得委曲,转身跑走了。裘如龙和白鹿司给她让开道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两句。 曾可以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柳如梦,神情木然的迈步走出去。白鹿司和裘如龙不知如何解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入房间,走到床前,无力地翻倒下去。白鹿司轻轻给他把门带上,又往柳如梦房间里偷看了一眼,推着裘如龙回房间去了。 柳如梦伤心的哭泣着。曾婉儿关上房门,坐回柳如梦的身边安慰她:“姐姐,你不用理她。她就是故意胡说,想挑拨你和哥哥的关系。”柳如梦哽咽道:“我不是因为她……我是想起了……一心哥哥……呜呜……”“一心哥哥?”曾婉儿不禁一愣,喃喃道,“我还以为是秋遇公子。”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欣喜。柳如梦从没在曾家兄妹面前说起过“一心哥哥”就是吴秋遇,此刻也没有心情解释。但是窗外的小灵子很清楚,见柳如梦想起吴秋遇哭得那么伤心,不由得心中感动,但有曾婉儿在屋里,自己又不好露面告诉她吴秋遇仍然活着的实情。 曾婉儿安慰了一会,柳如梦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擦了擦眼泪,对曾婉儿说:“其实,一心哥哥就是你所说的秋遇公子。”曾婉儿心中的侥幸突然就破灭了,试探着问道:“姐姐,那个邵九佳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如梦真把曾婉儿当作是自己的妹妹,于是也不瞒她,就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她安排我和一心哥哥见了面,还说要帮助我们离开蓟州。因为我要回去跟娘道别,一心哥哥也想去府里跟你说一声,我们就约在渔阳客栈见面。邵小姐订好房间在那里等我们,我先到的,她又出去把一心哥哥接来,然后就没再露面。后来伙计送来一壶茶,我和一心哥哥都喝了。然后就……”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了,羞涩的低下头去。小灵子在外面正听到要紧处,一着急,手推在窗子上,弄出一点动静。 曾婉儿扭头看了一眼,也无心理睬,同样急切地问道:“然后怎么样了?”柳如梦偷偷看了一眼曾婉儿,见她并没有取笑的意思,又看了看门窗,见都关好了,这才继续说道:“喝了那个茶以后,也不知怎么了,就觉得浑身发热,心跳得厉害,腿上……痒痒的。”说到最后这句,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羞得脸都红了。曾婉儿急切地问道:“后来呢?”柳如梦说:“那时候,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当时特别想让一心哥哥抱我……你知道的,我们已经定亲了。”曾婉儿忙说:“我知道。后来呢?”柳如梦说:“后来……后来我浑身发烫,痒得实在受不了,满脑子胡思乱想。后来,我们就抱在了一起。”说到这里,柳如梦两腮腓红。听到这里,窗外的小灵子和屋里的曾婉儿也都紧张起来。曾婉儿几乎是带着颤音问道:“后来呢?”柳如梦说:“后来……我就被一心哥哥推倒了,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头昏昏的。一心哥哥已经不见了。后来,你就来了。” 曾婉儿颤声问道:“那你们到底……有没有……”柳如梦看了她一眼,羞涩的低下了头。曾婉儿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口,喃喃道:“你们已经定了亲,早晚是一家人。就算……就算真的……那样了……也没有什么。姐姐心里……不用太在意这件事。”曾婉儿说这个话的时候,心里酸酸的,明明自己很在意,还要违心的劝别人不要在意。小灵子事先听过吴秋遇的解释,今天柳如梦也没有说出二人有更为亲昵的接触,因此心里没有曾婉儿那么难受,而且忽然想到:既然已经打算成全如梦姐姐,不管他们当时怎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柳如梦说:“我醒来之后也很惊慌,后来就慢慢想通了。我不纠结这件事。只是刚才她忽然提起,我又想到了一心哥哥。一心哥哥……没想到那次以后……他就……”说到这里,柳如梦又伤心起来。曾婉儿此时心乱如麻,扶着窗子站了一会,转身说道:“姐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你先休息,我过去看看哥哥。”说完,也不等柳如梦回答,便低头走到门口,开门走了出去。柳如梦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继续伤心。 曾婉儿进入曾可以的房间,见哥哥趴在床上发呆,也不去打扰他,走到桌边,对着门口坐下来,也渐渐发起呆来。 小灵子悄悄翻回自己的房间,关好门窗,打算躺在床上稍稍歇一下,便收拾东西尽快离开福缘客栈,没想到困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整整一天,曾可以就那样呆呆的趴着,曾婉儿就那样呆呆的坐着,饭也没心情去吃。中午的时候,白鹿司和裘如龙推门看了一眼,曾婉儿冲他们轻轻摇了摇头,两个人便关了门,自己出去找吃的了。见曾婉儿一直没回去,郝青桐等人过来找她。裘如龙劝他们不要过去打扰,几个人便在裘如龙和白鹿司的房间里一直闲聊。 到了晚上,鲁啸等人饿了,便共推郝青桐过来,提醒兄妹二人吃饭。曾可以只是无力的摇了摇头。曾婉儿忽然想起来,柳如梦也一直没有吃东西,于是站起来,走到对门,带着她一起出去吃了饭。她们回来的时候,裘如龙、郝青桐等人仍然在屋里劝说曾可以。柳如梦本想进去劝几句,可刚到门口,又觉得不合时宜,便停在那里。曾婉儿先送柳如梦回到房间,让她不要多想,然后也进到曾可以房间,劝说哥哥出去吃点东西。曾可以仍是摇头。曾婉儿便给郝青桐等人使颜色。众人便好说歹说、强拉硬拽的,扶着曾可以出去了。曾可以心情不好,一直要酒喝,众人想拦也拦不住,只得陪着他喝。 小灵子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她赶紧起来,摸着黑,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离去。刚要开门,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白鹿司和裘如龙架着烂醉如泥的曾可以走在前面。郝青桐等人跟在后面。众人把曾可以送回房间,在床上放好了,留下裘如龙在旁边伺候,其余人走了出来。郝青桐隔着门轻声问柳如梦房里的曾婉儿:“大小姐,时候不早了,你今晚还回去吗?”曾婉儿刚想对他说自己要留下来陪如梦姐姐。柳如梦小声说道:“妹妹,你回去吧。今天一天,你也没好好休息。我想邵九佳应该不会再来了。”曾婉儿的心情也不是很好,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跟着伤心,于是点头道:“那好,姐姐,你早点歇息。我明天再来看你。”柳如梦送她走到门口。曾婉儿坚持不让她出门,自己开门走了出去。先到曾可以房间里看了一下,出来对白鹿司说:“你没喝酒,照顾好我哥哥和如梦姐姐。”白鹿司拱手道:“大小姐放心,在下一定尽力。” 曾婉儿带着郝青桐等人走了。白鹿司往柳如梦的房门上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奸笑。小灵子从门缝里看到了,不禁暗暗为柳如梦担心,决定暂时留下来再看看动静。 夜深人静。裘如龙酒也喝了不少,早就趴在曾可以的床头睡着了。白鹿司悄悄从房间里出来,四下看了看,便向柳如梦的房门走去。小灵子白天睡了一天,晚上很有精神,一直在留心对门和隔壁的动静,听到白鹿司开门的声音,便马上走到门口。白鹿司轻轻推了推门,发现已经从里面上了栓,便轻轻掏出匕首,伸入门缝里拨弄。此时,柳如梦已经沉沉入睡,完全不知道外面有人正要闯入她的房间。 小灵子知道自己打不过白鹿司,而曾可以又烂醉如泥,也只能尽力想办法,希望能吓走白鹿司。她在屋里转悠了几圈,忽然灵机一动,从桌上摸到茶壶。此时白鹿司已经敲开柳如梦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小灵子提着茶壶,悄悄开门出去,推开曾可以的房门,把茶壶用力往里一摔。只听“啪嚓”一几声巨响。裘如龙顿时就惊醒了,几乎窜跳起来。小灵子迅速退回自己的房间,从门缝往外看着。马上就看见白鹿司的身影闪过,快速的钻回了自己的房间,门也紧紧的关上了。 裘如龙出来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影,又进入屋里。这时,隔壁传来关门和椅子顶门的声音。小灵子知道,刚才的动静那么大,如梦姐姐一定也听到了,可能发现门敞着,专门下来关严了,还想到用椅子顶上。裘如龙听到动静,又出来看了一眼,惊讶地望着柳如梦房间,摇了摇头,进去搬出一把椅子,靠着墙根坐下来。小灵子心中暗喜,有裘如龙坐在那里守着,如梦姐姐就安全多了。而且经过刚才那一次,如梦姐姐一定也会提高警觉,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曾婉儿。说不定等曾可以醒来,裘如龙也会把夜里的情况跟他说。那以后白鹿司就不敢乱来了。看时候,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如梦姐姐今夜应该不会再有危险。小灵子轻轻推开窗子,慢慢翻了出去,趁着月色离开了福缘客栈。 第二天一大早,曾婉儿就来了,看到裘如龙坐在墙根的椅子上睡着,虽然有些惊讶,也没去惊动他,走到柳如梦房间门口,轻轻的敲门:“如梦姐姐,起了吗?”“哦,妹妹来了。我已经起了,这就给你开门。”柳如梦说完,紧接着就听到里面传出挪动椅子的声音。门开了。曾婉儿进门之后惊讶地问道:“姐姐,刚才你在搬椅子?”柳如梦轻轻把门关上,拉着曾婉儿走到床边,小声告诉她:“昨天夜里,我被摔东西的声音吵醒。睁开眼时,忽然看到房门敞着,好像有一条人影跑了出去。我明明记得,在你走后我就把门关好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好重新去把门关了,心里不踏实,就又顶了一把椅子。”曾婉儿走到门口,拉出门闩仔细看了看,上面果然有刀刮过的痕迹,于是走回来小声问道:“有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柳如梦想了一下,说:“人倒是没看清,不过衣服好像是白色的。”曾婉儿马上就想到了白鹿司,但又不好跟柳如梦明说,于是安慰道:“姐姐小心一些是对的。你先洗漱,我过去看看哥哥,然后咱们一起出去吃东西。”说着,便走到对门去看曾可以。 曾可以已经坐起来,看着地上的茶壶碎片,感到有些惊讶,还以为是自己酒醉之后摔碎的。看到曾婉儿进门,不要意思的笑了笑:“妹妹,你看我这……咳,酒喝多了,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曾婉儿轻轻关上房门,小心翼翼地迈过碎瓷片。曾可以愣愣地看着妹妹走到身边:“怎么了妹妹?”曾婉儿小声说:“你果然是喝得烂醉,夜里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曾可以不解地看着她。 曾婉儿先没说那个事,而是为说起昨天的事:“哥哥,我知道昨天的事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邵九佳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曾可以一愣,昨天他一下子就懵了,哪还有心思想那么多,现在听妹妹一说,觉得确实有些古怪,于是静静地看着曾婉儿,等着听她说。曾婉儿说:“其实,这一切根本就是邵九佳一手设计的,是她存心使坏。”曾可以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你坐下,慢慢说。”曾婉儿在床边坐下,继续说道:“邵九佳上次去蓟州,一直提防着你跟如梦姐姐亲近,也不知怎么就发现了如梦姐姐跟咱娘住在一起,也知道了她跟秋遇公子相识,便安排他们见了面,并鼓动他们一起离开蓟州。”曾可以没想到还有这回事,攥紧拳头轻轻在床上捶了一下:“真是可恶!”曾婉儿继续说:“她把如梦姐姐和秋遇公子安排在渔阳客栈见面,然后在他们的茶里放了春药。秋遇公子和如梦姐姐都喝了,结果……”说到这里,曾婉儿不禁摇了摇头。“邵九佳着实可恨!太卑鄙了!这么说……他们真的已经……已经……”曾可以心中痛苦,实在说不下去,叹着气,连连捶打床面。 曾婉儿稍稍冷静了一下,继续说道:“哥哥,你也知道,他们已经有婚约在身,如果不是我们故意分离,他们也许早就在一起了。他们那样……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就算是真的,也没有什么。你谁对不对?何况,他们还是被人设计陷害的。”曾婉儿这样说,既是为开解哥哥,也是在安慰自己。曾可以痛苦的闭着眼睛想了一会,点了点头,看着曾婉儿说道:“妹妹,你说得对。如梦她没有做错什么。秋遇公子……也没有做错什么。都是那个邵九佳!我早晚……” 曾婉儿这时轻轻叹了一口气。曾可以问:“怎么了?”曾婉儿说:“昨天夜里,如梦姐姐被你这里的动静惊醒,睁开眼睛却发现房门被人撬开了,一条人影跑了出去。”曾可以惊得站了起来:“有这事?她怎么样了?”曾婉儿看着他:“看来哥哥还是放不下如梦姐姐。”曾可以重新坐下来,没再言语。曾婉儿抬手一指桌上的茶壶:“你看那个。”曾可以愣了一下,马上惊讶起来:“哎,这个茶壶……那地上这个……你是说,有人故意往这里摔了一个茶壶,闹出动静,吓走了那个撬门进去的人?”曾婉儿点了点头:“嗯。如梦姐姐没有事。只是她忽然受你冷落,难免有小人乘虚而入,想着要占她的便宜。”曾可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曾婉儿说:“看来,我真要搬来和如梦姐姐一起住了。”曾可以忽然问道:“那,如梦有没有说,昨晚那个人什么样子?”曾婉儿望了一眼门口,小声说道:“知道如梦姐姐住在那里,又知道哥哥昨晚喝醉酒的,一共有几个人?姐姐说,那个人身上穿的是白色衣裳。”曾可以马上想到了白鹿司,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曾婉儿相信他已经想到是谁了,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混账!”曾可以小声骂着,便要过去找白鹿司理论。曾婉儿说:“这件事哥哥自己掂量着办吧。其实也不用那么急着翻脸。你只要好好保护住如梦姐姐,估计他们也不敢再造次。”曾可以用力捏了捏拳头,出了几口粗气,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妹妹说得对。我以后……”他忽然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叹气道:“唉!一想到那个事,我心里还是……”曾婉儿当然明白,哥哥虽然从道理上想通了,但是心里仍然不舒服,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曾可以觉得心里憋闷,便看门出去透透气。见裘如龙正在墙根的椅子上睡着,知道他为柳如梦守了半夜,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裘如龙醒了,见到曾可以,慌忙就要站起来:“公子,你醒了?”曾可以按着他的肩膀,让他继续坐着:“昨天夜里,辛苦裘兄了。”裘如龙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公子这是哪里话?我最明白公子的心思,尽点力罢了。哦,大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曾婉儿笑了笑:“我刚来,你快进屋睡一会吧。” 第128章安排重逢 吴秋遇来五台山是为了寻找可能来看热闹的小灵子,乡野三奇则主要是想观看比武,在比武的日子到来之前,他们都没有急事要办。无涯大师便请他们留下来,一起参研药方。几个人也没推辞。 经过吴秋遇、无涯大师、胡大夫几个人的医治和调养,肖大可的内伤也减轻了不少。黎苦禾送水进来,肖大可便和他商量:“已经是七月十三了,后天就是擂台比武的日子。估计帮主也该到了。你派人下山打听一下,看帮主他们到了没有。”黎苦禾想了一下,说:“我去吧。”肖大可说:“铁拳门的人都认得你,万一遇上,怕有麻烦。还是找个普通弟子去吧。”黎苦禾道:“我怕他们不能随机应变,更有危险。而且,他们没见过帮主,咱们丐帮的衣衫又不分三六九等,他们一时不好打听,我怕错过了。”肖大可点了点头:“那你可要多加小心。万一遇见铁拳门的人,只需远远躲着,千万不能硬碰。”黎苦禾说:“我知道。长老,你就放心吧。” 黎苦禾临走之前,特意找到吴秋遇,问他有没有什么吩咐。吴秋遇说:“你顺便打听一下,看婉儿小姐他们到了没有。”陈康在一旁说道:“咳,我们都忘了告诉你了。那丫头是和我们一起来的,已经到了。”吴秋遇稍稍放心,又对黎苦禾说:“你如果能见到他们,就告诉婉儿小姐,说我在无涯大师这里,让她放心,最迟后天就能见面,她不必专门来找我。”黎苦禾点头记下,告辞走了。陈康笑道:“秋遇兄弟,没想到你跟那丫头也……”吴秋遇赶紧摆手辩解道:“不,不是的。我是来找灵儿的。她只是顺路跟来,说要帮我一起找灵儿的。”陈康咧嘴笑着,没再说什么。 黎苦禾从佛光寺出来,一路上倒还顺利。到了台怀镇上,发现比刚来时又热闹了许多。擂台已经搭好了,偶尔会有人上去玩玩,还忍不住比划几下子。罗兴正在擂台周围转悠,是曾婉儿让他出来守候吴秋遇,防止吴秋遇找到福缘客栈见到柳如梦。看到黎苦禾,罗兴一时不能确认他是不是跟吴秋遇一起来的乞丐之一,但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往前走了几步。黎苦禾认出罗兴,快步走了过来:“官人是跟曾小姐一起的吧?”罗兴这才确认,点头道:“正是。你们……哦,秋遇公子现在哪里?”黎苦禾说:“吴少侠护送我们去了佛光寺,被无涯大师留在那里研究药方。他让我转告曾小姐,让大小姐放心,也不必费心找他,说他最晚后天就会过来。”罗兴轻轻一拱手:“多谢相告,我这就回去告知大小姐。”黎苦禾赶紧拱手还礼:“那就有劳转告了。我走了。”说完,便去别处打听倪帮主的安身之处了。 罗兴赶紧到福缘客栈报信。曾婉儿正在柳如梦房里,见罗兴找来,想到可能有吴秋遇的消息,便出来带着罗兴到了僻静处,小声问道:“什么事?有秋遇公子的消息了?”罗兴点头道:“嗯。刚才有个叫花子来说,秋遇公子在佛光寺,跟无涯大师在一起。是老和尚留他在那里研究药方。秋遇公子最晚比武那天就会来,让大小姐不必专门去找他。”曾婉儿想了一下,说:“这样也好。我这几天要陪着如梦姐姐,还怕他来了不知如何安置。这两天你们可以放松一下,小心提防鲜子汤和万山四鬼。你回去吧。”罗兴说:“我们白天还是过来保护小姐吧。”曾婉儿说:“不用。哥哥他们在这,应该不会有事的。”罗兴往曾可以房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那好吧,大小姐,我先走了。”打发走了罗兴,曾婉儿见哥哥的房门关着,便回去继续陪着柳如梦说话。 曾可以没有心情再到柳如梦面前出现,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了会呆,就开始打坐练功。前几日只顾对柳如梦献殷勤,从司马相那里学来的“地火无名”和“幽冥鬼手”已经好几天没有认真练习了,此刻重拾起来,也盼能慢慢消解心中的郁闷。可是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曾可以心中始终不能平静下来,即使在练功的时候,脑里也不断出现柳如梦和吴秋遇在一起亲热的情景。每到这时,他就会浑身燥热,心烦意乱,几乎坐持不住。裘如龙和白鹿司知道曾可以此时心情不好,都不敢去打扰他。 小灵子稍稍做了伪装,独自一人在镇上偏僻的街头游荡。她不敢轻易到人多的地方去,既怕遇见铁拳门的人或邵家父女(都有旧仇),又不想被曾家的人撞见。忽然看到两个叫花子迎面走来,为首的正是丐帮帮主倪大鳅。另外一个,小灵子没见过。小灵子和吴秋遇曾经护送倪帮主西行大漠,还共同历险,从赐熊双怪那里拿回了贺兰映雪。一看到他,小灵子当即就想上前去打招呼。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帮主”。一个叫花子快步与小灵子擦身而过,走到倪帮主面前,施礼道:“朔州支舵五袋弟子黎苦禾参见帮主。” 倪帮主说道:“朔州支舵的人也来了?你们肖长老怎么样了?”黎苦禾说:“王俊昌那厮太狠毒,肖长老伤得很重,药铺又不敢卖药给我们,连坐堂的大夫都不敢出诊。幸亏吴秋遇少侠仗义出手,救了肖长老一命。”小灵子一愣:秋遇哥哥怎么忽然到了朔州了?倪帮主也很惊讶:“哦?你们见过吴秋遇少侠?有他在,肖大可的性命应可保住。”黎苦禾点头道:“嗯。吴少侠不但为我们坐镇了几天,提防铁拳门再来生事,还一路护送我们来到五台山。”小灵子更是吃惊:秋遇哥哥也来五台山了? 倪帮主身旁那人开口问道:“这位吴少侠倒是热心,果然是我丐帮的朋友。”倪帮主介绍道:“这位是忻州支舵的谷平长老。你们两个支舵离得最近,以后朔州的事情还要多找谷长老帮忙。”黎苦禾赶紧给谷平施礼:“黎苦禾参见谷长老。”谷长老说:“免了。肖长老有伤在身,不在朔州好生养着,你们来五台山做什么?”黎苦禾解释道:“肖长老自知伤重难愈,就想着面见帮主,请帮主早做安排,把朔州的事情当面做个交接。”谷长老点了点头:“肖长老重伤在身,仍然如此尽责,令人佩服。只是老远赶来,未免太伤身体,只怕对他的恢复不利呀。”黎苦禾说:“是属下听说佛光寺的无涯大师有秘制灵药,原想着护送肖长老前来,一是为帮里的事务交割,二是求帮主到无涯大师那里要几丸灵药,好让肖长老早日恢复。”倪帮主说:“这个好办,我与无涯大师也有过几面之缘,我上山找他要几丸也就是了。”黎苦禾说:“禀帮主,不用劳动您老人家了。吴少侠护送我们来了之后,见您还没到,就直接带我们去了佛光寺,他跟无涯大师也有些交情。无涯大师和吴少侠一起帮着肖长老调治呢。”倪帮主笑道:“哈哈,好。秋遇少侠果然顶用。改日见到他,我一定好好谢他。”小灵子心中一动:秋遇哥哥去了佛光寺,那我去找过他的事,万一那个一行师兄跟他说了,他岂不是要知道我在这里了?想到这里,小灵子更不敢跟倪帮主他们见面了。 黎苦禾说:“帮主,您在何处落脚?我这就回去告知肖长老,一同下山拜见。”倪帮主说:“不要惊动他们了。这几日,除了你下山联络,他们就仍然留在佛光寺吧。等比武的事情一了,我会过去拜谢无涯大师,到时候跟我一起下山就行了。”黎苦禾点头领命。“你先回去吧。明日巳时,你到那棵松树下找我们,我另有交代。”倪帮主说着指了指坡上的一棵大树。黎苦禾领命走了。 小灵子不愿在倪帮主跟前露面,怕他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吴秋遇,便也悄悄的离开了。 倪帮主看到小灵子的背影,稍稍愣了一下。谷长老见了,轻声问道:“帮主,怎么了?”倪帮主摇了摇头,以为自己看错了:“没什么,眼花了。你看刚才黎苦禾这个人怎么样?”谷平说:“看上去干练沉稳,如果武功还行,我看可以升七袋。”倪帮主说:“那就仰仗你多调教了。”谷平道:“忻州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这里的事情一了,我就带着他们回朔州,在那里待几个月,顺便指点一下他的武功。如果堪当大用,我也轻松了。”倪帮主点头道:“嗯,很好。我看他根基不错,有你指点,他必能大有进步。”谷平忽然想到一节,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帮主,比武的时候,您不必手下留情。下手重一些,让姓王的知道咱们丐帮的厉害,日后朔州支舵的事情就少一些。”倪帮主笑了笑,没说什么。 远远望着黎苦禾的背影,小灵子若有所思。刚才她听到黎苦禾与倪帮主他们的完整对话,知道吴秋遇在佛光寺,心中一阵激动。但是她已经答应曾婉儿,要成全柳如梦,自己从吴秋遇身边消失,虽然心里很想,可是又不敢去见面。“如梦姐姐对秋遇哥哥那么痴情,我只能成全她。秋遇哥哥……”小灵子喃喃自语着,心中不是滋味。“秋遇哥哥在佛光寺,如梦姐姐在福缘客栈,两个人都来了五台山,可惜他们近在咫尺,却互不知情。我应该设法告诉秋遇哥哥!”想到这里,她便要迈步去追黎苦禾,可是跑了几步却忽又站住,自语道:“不行啊。如果让他直接带话给秋遇哥哥,秋遇哥哥就会知道我在这里,到时候只怕又来找我。我……”想到这里,她左右为难。 忽然瞥见前面有一家药铺,小灵子眼前一亮,快步跑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纸。她在这里多日,对附近的地形已经比较熟,看到黎苦禾已经走远了,便使出追风架子,绕道去前面等他。 黎苦禾见过帮主,心中兴奋,正准备返回佛光寺,忽见前面道旁坐着一个老妇。黎苦禾随便看了两眼,便要从她身边走过去。忽听那老妇说道:“叫花子,你不去镇上热闹的地方讨饭,怎么……咳,咳……怎么却往没人的地方走啊?”黎苦禾停下脚步,看了看她,见她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好心劝道:“老人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这里风硬地凉,赶快回家去吧。”老妇又咳嗽了两声,点头道:“没想到还是个……还是个好心人。刚才我说话不中听,你不要……咳,咳……不要生气。”黎苦禾笑道:“我本来就是叫花子,不怕人说。老人家,快回家去吧。”老妇试着支撑了一下身体,但是没能站起来,无奈的摇头道:“唉,老了,腿脚不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佛光寺。”黎苦禾惊讶道:“老人家要去佛光寺?那里可不近,你这样得走到几时啊?怎么身边没个人护送?”老妇说:“咳。听说佛光寺的无涯大师……做了各种灵丹妙药……济世救人。我家里有个药方,是老头子祖上留下的。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来了,就想着把这药方送给无涯大师,兴许还能有些用处。我怕儿女们不同意,也就没敢惊动他们。唉,哪知道,人老了,腿脚不行了,走不动了。”黎苦禾想了想,说道:“老人家,我是丐帮弟子,我叫黎苦禾,正要到佛光寺去。如果你老人家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把药方带给无涯大师。”老妇盯着他看了良久,点了点头:“看你像是个老实人。这药方不比别的东西,只有到了明白人手里才有用,旁人吞没了也没啥用。好,我就相信你了。”说着,颤颤巍巍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褶的纸,递给黎苦禾。黎苦禾小心翼翼的将纸折好了,揣进怀里,对那老妇说:“老人家,你放心吧,我一定送到无涯大师手里。您要不要留个姓名,也好让无涯大师在善信簿子上给您记一笔。”老妇说:“不用了。这药方在我手里就是一张纸,到了明白人手里能救人。老身把它交出来,不图什么,就当是给子孙积德了。”黎苦禾给那老妇深深鞠了一躬:“老人家心地善良,必能长寿。您早点回去吧,这里太凉了。我一定把药方交到无涯大师手里。”“好,你去吧。我这就回去。”老妇慢慢支撑着站起来,往山下走去。黎苦禾心中感动,望着老妇走出老远,才快步往佛光寺走去。 回到佛光寺,黎苦禾先把帮主的吩咐跟肖大可说了,然后就拿着老妇的药方去找无涯大师。 无涯大师收到药方,看了良久,百思不得其解,便请吴秋遇和乡野三奇一同过来研究。胡大夫看着那张药方,挠着脑袋想了半天,皱着眉头说道:“我自问看过很多医书,也见过不少药材,可是这上面记载的,除了地甲,其他的几味药我听都没听说过。大师,这药方是从哪来的?”黎苦禾在一旁说道:“我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老妇,她说这是她家老汉祖上传下来的,知道无涯大师一直施药救人,就想着把这药方献给大师,说是万一有用,也算给子孙积德了。”胡大夫又瞅了几眼,摇头道:“还是看不懂,而且这药方看着也不像是有年头的,倒像是重新誊写的。秋遇兄弟,你是神医的徒弟,你看看,有没有见过这几味药?”说着把那张纸递给吴秋遇。 吴秋遇见无涯大师和胡大夫都对那药方看不出门道,心里早就充满了好奇,接过那张纸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写着这样几味药:如梦,福缘,地甲,相思,莫错过。胡大夫估计吴秋遇已经看完了,轻声问道:“怎么样?神医可曾跟你提过这几味药?”“如梦,福缘,地甲,相思,莫错过。如梦……”吴秋遇低声念叨着那几个药名,也觉得很奇怪,当他再一次念到“如梦”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惊呼一声“如梦!”便把那药方拿到眼前重新细看,嘴里念叨着:“如梦,相思,莫错过!难道是如梦?”他忽然转向黎苦禾:“这真的是药方吗?那妇人长什么样?”黎苦禾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说道:“就是很普通的一个老妇,没什么特别的。看着体弱多病的,说话的时候还咳嗽。哎,不对呀,后来她好像就不咳嗽了,走路也挺快的。吴少侠,她说是祖传的药方,我一时热心,就帮她带过来了,我也不知道真假。” “秋遇兄弟,这药方有什么问题吗?”丘壑轻轻从吴秋遇手里拿过药方。吴秋遇说:“我和如梦自幼相识,好不容易重逢,还定了亲,后来又不幸失散了。这上面写着:如梦,相思,莫错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跟她有关系。”乡野三奇挤在一起,又把那药方仔细看了几遍。丘壑想了一下,说道:“如果真是那个意思,那剩下的福缘、地甲应该也有暗示。”“福缘……地甲……”陈康嘴里念叨着。胡大夫嘀咕道:“如果如梦真是指人名,那剩下的两个……会不会是某件事情或某个地方?大师,这里有福缘法会之类的吗?”无涯大师摇了摇头。陈康忽然眼前一亮:“福缘客栈、地字甲号房?难道是想告诉你,如梦姑娘住在福缘客栈的地字甲号房?让你不要错过?”吴秋遇惊喜道:“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陈康问黎苦禾:“山下有没有个福缘客栈?”黎苦禾两手一摊:“我们丐帮弟子哪会关注客栈?而且我去得匆忙,没有留意。”吴秋遇兴奋地说道:“一定是有人暗中帮我,不然不会平白出现这个!我这就去福缘客栈找如梦。”无涯大师和乡野三奇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丘壑说:“秋遇兄弟,你且去找。如果真有福缘客栈,真能找到如梦姑娘,那当然是最好。万一……我们兄弟都会帮你。”陈康和胡大夫也都肯定的点头。无涯大师也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秋遇施主,你放心去吧。丐帮的几位施主,老衲自会看护。” 吴秋遇辞别众人,也没让他们送,便急匆匆出门去了。乡野三奇也跟无涯大师道别。丘壑说:“大师,我们也不在此打扰了。后天就是比武之期,我们想先过去看看情况。”无涯大师说:“既然如此,老衲也不再挽留。三位施主,你们到了那里,须要当心鲜子汤。最好告知丐帮倪帮主等人,提醒他们提防鲜子汤,防止他从中捣乱。”乡野三奇记在心里,知道祁少城还想找机会再见见祁天百,就没惊动他,只是委托无涯大师转告祁少城,比武之日可到擂台下面去找他们,然后便告辞离去。无涯大师和黎苦禾一直把他们送出山门,才回去察看肖大可的伤情。 吴秋遇使出追风架子,一路飞奔,傍晚到了台怀镇。由于福缘客栈地方偏僻,找了好几个人打听,才终于问到。听说果然有家福缘客栈,吴秋遇心中狂喜,直向那里飞奔而去。 晚饭后,曾婉儿正在柳如梦房间里陪着她说话,忽听外面有人用力的敲门:“如梦,你在里面吗?”曾婉儿和柳如梦全都愣住。曾婉儿先反应过来,听出是吴秋遇的声音,而且他好像已经知道柳如梦住在这里,她慌忙跑向门口,试图在吴秋遇见到柳如梦之前,想办法把他弄走。柳如梦也已经听出是吴秋遇的声音,只是她没想到吴秋遇还活着,所以呆了良久。“一心哥哥!”柳如梦反应过来,也赶紧起身往门口迎去。 门一开,曾婉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吴秋遇就看到了里面的柳如梦,一下子挤进门里。柳如梦扑上去紧紧抱住吴秋遇:“一心哥哥,真的是你!你还活着!”马上激动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吴秋遇也轻轻抱着她:“如梦,我总算见到你了!你怎么到了这里?”柳如梦也顾不得回答,只是继续紧紧抱着吴秋遇,欢喜地流泪。 曾婉儿在门口呆呆的站着,看着他们二人亲热,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怕待会他们说出实情自己无地自容,便转身跑了出去。她闷头闯进曾可以的房里,门一关,便靠在门上,几乎流下眼泪。曾可以正在打坐,头上冒着汗,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见到妹妹进来,无力地问道:“婉儿,出什么事了?”曾婉儿哽咽着说道:“秋遇公子……找来了……在如梦姐姐屋里。”曾可以一听,顿时愣住,呆坐了良久,忽然倒在床上,微微的扭动起来。 曾婉儿一惊,慌忙上前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曾可以勉强忍着疼痛说道:“我……没事……你给我……倒杯水。”曾婉儿倒了一杯水,送到曾可以手里:“哥哥,你是不是病了?哪里不舒服?”曾可以硬撑着说:“我没事。”曾婉儿也没再多问,只是焦急地说:“现在如梦姐姐跟秋遇公子见了面,他们一旦说起来,咱们故意藏匿如梦姐姐、故意隐瞒秋遇公子行踪的事,很快就会暴露。哥哥,咱们怎么办啊?”曾可以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们终于见面,应该很快就会一起走了。我们的所有心思,都白费了。”曾婉儿无力地瘫坐在床边,心里痛苦万分。 “一心哥哥,我想你。我还以为你已经……我哭了好多天。”柳如梦仍然紧紧抱着吴秋遇,流泪诉说。吴秋遇跟她抱了一会,忽然想起刚才进门时,好像曾婉儿也在,赶紧轻轻拍了拍柳如梦的后背,小声说:“好了,如梦,旁边还有人呢。”柳如梦这才松了手,擦了擦眼泪,却惊讶的发现曾婉儿已经不在了。吴秋遇一回头也发现了:“刚才那个,是婉儿小姐吧?”柳如梦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看曾婉儿也没在外面,就轻轻关了门,拉着吴秋遇走到床边坐下。吴秋遇稍稍冷静下来,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站起身说道:“房间里太闷了,我把窗户打开,通通风吧。”说着便去开了窗户。吴秋遇本想搬个椅子在柳如梦对面坐下,柳如梦却站起来把他拉回床边,紧挨着坐下,顺便靠近他怀里。吴秋遇迟疑了一下,才轻轻把她搂住,开口说道:“我也一直在找你,可是始终没有你的消息。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柳如梦依偎在他怀里,轻声说道:“上次在渔阳客栈……你忽然走了,是婉儿把我接回她娘那里住。后来好像出了什么事,我跟着他们到山里待了几天,然后又回到城里,不过没回原来那个院子,而是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吴秋遇问:“他们对你好吗?”柳如梦说:“很好。婉儿的母亲还收我做义女,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疼我,护着我。”吴秋遇欣慰道:“卢夫人是个好人。以后咱们要好好报答她。”“嗯。”柳如梦依偎在吴秋遇怀里,轻轻摸着他的手,心中充满甜蜜。 吴秋遇忽然问道:“哎,你怎么想着到五台山来?”柳如梦从吴秋遇的怀里起来,低着头小声说道:“是跟曾公子一起来的。”吴秋遇惊讶道:“曾公子也来了?”柳如梦轻轻点头:“嗯,就在对面。那些天我心里一直想你,老做噩梦。有一天梦到我娘,想到她还在孤身埋在山里,就想着把娘的尸骨迁回河南跟我爹合葬。我把这个想法跟卢夫人说了,她很支持,就让曾公子陪我来山西。因为我不记得当年是哪座山,曾公子就说不用着急,慢慢找。他听说五台山有什么人比武,就说先来这里看个热闹。我也不好说什么,就跟他一起来了。”吴秋遇说:“曾公子是爱武之人,想来看个热闹倒也正常。”“可是来了以后……”柳如梦想起这两天的经历,不禁喉头梗住,又倒进吴秋遇的怀里。吴秋遇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柳如梦紧紧贴靠在他胸前,说:“那个邵小姐知道我住在这里,我正在屋里洗澡,她忽然闯进来,要杀我。”吴秋遇大惊,赶紧低头察看:“你伤到哪里没有?”“一心哥哥,我没事。”柳如梦伸手搂住吴秋遇,贴在他胸前说,“有人从窗外丢进一根劈柴,打在她脖子上,救了我。这时候,婉儿在门外听到动静冲进来,她就从窗户逃走了。”吴秋遇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幸亏有人……知道在外面救你的人是谁吗?”柳如梦摇了摇头:“我当时只顾害怕,什么都没看见。婉儿后来去窗口看了,也没看见人。”吴秋遇若有所思,想着那个在窗外暗中施救的人和假借药方给自己报信的人。 小灵子攀扶在矮墙上,从窗口看到吴秋遇和柳如梦紧密相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柳如梦的脸紧紧贴着吴秋遇的胸膛:“一心哥哥,我好害怕。你不知道,昨天夜里,还有人撬门进来。幸亏外面有动静把我惊醒了,那个人才忽然逃走了。我一宿都没敢睡。”吴秋遇一皱眉,安慰道:“以后不用怕了,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嗯。”柳如梦把吴秋遇搂得更紧了,“以后你可不能再丢下我。”吴秋遇轻轻摸着她的胳膊,安抚道:“不会的。咱们以后都在一起。”柳如梦扬起脸看着他,开心的笑了。 窗外矮墙上的小灵子,看着吴秋遇和柳如梦笑对相依,她慢慢闭上眼睛,尽量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从矮墙上滑下,悄然离去。 柳如梦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吴秋遇说:“我本来在佛光寺,就是我小时候那个寺院。今天忽然有人送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如梦,福缘,地甲,相思,莫错过。经人指点,才知道是有人告诉我,你在福缘客栈的地字甲号房。我就赶紧过来找你,没想到你真的在这。”柳如梦惊讶道:“是什么人,这么好?”吴秋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咱们两个都认识的人,一共也没几个。那个人知道你住在这里,还知道我在佛光寺……难道是婉儿小姐?我们是一起到山西的,我今天托人带话给她,告诉她我在佛光寺。你说,会不会是她?”柳如梦说:“如果是婉儿,她直接安排我们见面就好了,用不着偷偷摸摸的呀?”吴秋遇一想也是,其实他也多少明白曾婉儿的心思,她又怎么会希望自己和如梦见面呢。于是说道:“嗯,应该不是她。我想给我送信的人,和那天在窗外救你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你说那天婉儿小姐是从门外冲进来,那应该不是她。” “我们两个都认识的人,又希望我们能见面的……”柳如梦想了半天,忽然扬起脸说,“一心哥哥,你说会不会是……小灵子?”吴秋遇一愣:“你也知道了小灵子还活着?”柳如梦说:“啊,我见过她。”吴秋遇更加惊讶:“你什么时候见过她的?”柳如梦直起身子,说:“在蓟州城里,是婉儿带我去的。我们聊了好一会,我挺喜欢她的,很可爱。后来她说,她很快就要走了,还让婉儿给她找纸笔,说要给谁留一封信。后来我也没再见过她了。”吴秋遇下意识地摸到小灵子那封信,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了出来。柳如梦愣了一下,马上想到了:“那封信是留给你的?”吴秋遇点了点头,默默地递给柳如梦,示意她可以看。柳如梦轻轻打开信纸,从头看了一遍,沉默了良久,感动地说道:“小灵子真是好人。她离开,是因为我……一心哥哥,你有她的消息吗?”吴秋遇痛苦地摇了摇头:“我就是来找她的。她失踪好几天,杳无音讯。我当时很着急,以为是曾家把她藏起来,还去大闹了一场。后来婉儿小姐把这封信交给我,我才知道她走了。婉儿小姐他们始终不肯告诉我,我也不知到哪里去找你,但是心里清楚,你应该是跟曾家的人在一起,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想着先找到小灵子,再一起回去找你。于是就来了山西。婉儿小姐在半路追上我,说要帮我一起找灵儿,哦,就是小灵子。我们就一起到了朔州,然后又分别来到五台山。我到了佛光寺,倒是听说有人去那里问过我的事,我觉得很像是小灵子。说不定,她现在也在五台山。后天这里有擂台比武,小灵子喜欢热闹,说不定会来看。到时候我再去找找她。”柳如梦说:“我跟你一起去。”吴秋遇看着她,没有说话。柳如梦忽然想到了:“哦,我知道了。她就是因为我才走的,看到我跟你在一起,她……一心哥哥,那天你自己去找她吧,我不去了。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吴秋遇忙说:“如梦,你不要多心,我不是那样想的。你不知道,小灵子腿脚很快,她如果成心躲咱们,我带着你恐怕追不上她。”柳如梦笑了一下,说:“我没有多心。你把她找回来,咱们跟她好好说说,劝她一起留下来,好不好?”吴秋遇用力点了一下头,轻轻把柳如梦搂进怀里。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柳如梦暗自惊讶了一下,就开心的依偎在他怀里。 第129章杂念难除 过了一会,吴秋遇说道:“曾公子在对门?我应该过去看看,感谢他对你的照顾。”柳如梦从他怀里坐起来:“好,我跟你一起过去。”两个人起身,开门出去。吴秋遇上前轻轻敲了敲房门:“曾公子,在里面吗?我是吴秋遇。”曾可以和曾婉儿在屋中听到,忽然紧张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白鹿司和裘如龙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吴秋遇,也都愣了一下。柳如梦开口说道:“公子,你在吗?我们进去跟你说几句话。”曾可以看了一眼曾婉儿:“妹妹,去开门吧。” 曾婉儿把门打开,低着头不敢看吴秋遇。吴秋遇迈步进去,柳如梦紧紧跟在他身后。白鹿司和裘如龙傻傻的站了一会,相互看了一眼,悄悄回屋去了。 曾可以匆忙下地,忽然身子一晃,又坐在床上,他赶紧用手把身子撑住,坐正了,装作无事一样,开口道:“秋遇公子来了,好久不见。”曾婉儿仍然在门边站着,似是不好意思跟吴秋遇和柳如梦面前出现。吴秋遇拱手道:“曾公子,婉儿小姐,多谢你们一直以来对如梦和我的照顾……”曾婉儿惊慌问道:“你们真的要走?”吴秋遇愣了一下,说:“哦,没有。我们是专门过来道谢的。听如梦说,公子和婉儿小姐对她一直都很好,夫人还收如梦做义女,她心里非常感激你们,我也很感激。婉儿小姐救过我的命,对我也一直很照顾,我也都感激在心。我们也没有别的,只是忽然都见到了,很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和如梦真的很感谢你们。”曾家兄妹面面相觑,本以为他们是要过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他忽然说出这样的话,看他们的表情是那么诚恳真挚,不像是假的,兄妹二人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应对。 吴秋遇看到曾可以的脸色有些不对,便开口问道:“公子,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曾可以摇头道:“没,没有。不用了。你和如梦刚刚重逢,自去说话吧。我跟婉儿还有事要说。”柳如梦也觉得曾可以神态有些不正常,轻声问道:“你……真的没事么?还是让他给你看看吧。”曾可以勉强做出笑脸说:“我真的没事。你们去吧。我没事。”曾婉儿慢慢蹭到曾可以的身边,对吴秋遇说:“秋遇公子,如梦姐姐一直很想你,你好好陪她吧。哥哥这里有我呢。如梦姐姐,你们过去吧。”柳如梦轻轻拉了拉吴秋遇的衣襟:“走吧。”吴秋遇临走仍然不放心的看了看曾可以的脸色:“公子,如果有事你就叫我。”曾可以脸上笑着:“好,我知道。”吴秋遇这才跟着柳如梦走出房间。曾婉儿赶紧去把门关了,靠在门上呆立良久,慢慢出了一口气,走回床边:“哥哥,你真的没事么?”曾可以咬着牙摆手道:“没事。我只是心里……唉!”曾婉儿心里也很难受,因此并未多想。 柳如梦一直依偎在吴秋遇的怀里,不停的跟他说着话,很多是小时候和在定情岛上共同经历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曾可以见吴秋遇仍在柳如梦的房里,有些坐立不安。曾婉儿也心情沉重。曾可以忽然停住,有些紧张的问曾婉儿:“妹妹,你说他们会不会……会不会住在一起?”曾婉儿愣了一下:“应该……不会吧。秋遇公子和如梦姐姐……都不是那样的人。”曾可以沉默了一会,继续在屋里来回走着。曾婉儿也不禁往门口方向望了一眼。 吴秋遇看了一眼窗外,轻轻扶起柳如梦,说:“时候不早了。如梦,你早点歇着吧。我……”他刚要站起来,柳如梦急忙把他拉住:“一心哥哥。我不想让你走。我害怕。”吴秋遇说:“可是,已经很晚了。我们……”柳如梦说:“我们已经定亲了呀。而且,你忘了?在渔阳客栈,我们已经……已经……已经在一起了。”说着羞涩的低下头去。吴秋遇一手挠着脑袋,不知如何解释。 这时候,忽听有人敲门。“如梦姐姐,秋遇公子还在吗?他今晚的住处,要不要我给他安排?”是曾婉儿。柳如梦虽然是想吴秋遇留在这里,但是终究不好意思跟曾婉儿说,于是红着脸看着吴秋遇。吴秋遇站起身,冲着门口说道:“婉儿小姐,进来吧,门没有关。”柳如梦听了,慌忙整理了一下头发,在床边坐好,眼睛望着窗口,怕被曾婉儿看见自己的表情。 曾婉儿推门进来:“秋遇公子,我已经搬来和如梦姐姐一起住,你就放心吧。如果你还没有安排住处,我让伙计给你安排一个房间。”她这么一说,倒让柳如梦没法再留吴秋遇了。柳如梦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马上又低下头去。这时候,听到隔壁有动静。曾婉儿出去看了一下,笑着回来说:“真巧,伙计说,隔壁的客人今晚刚刚退了房。秋遇公子,你就住在那边吧。”吴秋遇点头应了一声,对柳如梦说:“婉儿小姐跟你住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事的。”柳如梦望着他,稍显无奈的微微点了点头。 吴秋遇先去把窗户关好了,又在窗台上放好花瓶,回来笑着安慰了柳如梦一下,又冲曾婉儿点了一下头,出门到隔壁去了。柳如梦望着吴秋遇的背影,心中不舍,忽然看到曾婉儿正在看她,马上羞涩的低下头去。曾婉儿此时完全没有心情取笑她,轻声说道:“姐姐,时候不早了,上床睡吧。”柳如梦轻轻应了一声,慢慢躺在床上,忽然意识到屋里只有一张床,她又起身问道:“只有一张床,咱们怎么睡?”曾婉儿笑道:“咳,我倒忘了,刚刚吩咐伙计再送一张床来。一会就该来了,姐姐还得再忍一会。” 小灵子暗中指引,让吴秋遇终于见到失散多日的柳如梦,觉得自己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本以为心里可以很轻松的,没想到却莫名其妙的心情越发沉重了。她在月光下漫无目的走着,身后拖着一条沉重的影子。 这时候,一个人从身后悄悄向她靠近。小灵子却浑然不觉,满脑子胡思乱想,继续往前走着。忽然背后被人戳点了几下,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一般,身体一动不能动了。小灵子大惊,又不能回头,嘴里胡乱叫道:“好汉饶命!我身上没多少钱,我都给你!”身后那人笑道:“丫头,你知道我不是为了钱。”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小灵子听出来,那不是邵九佳,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问道:“那你想怎么样?总不会是劫色吧?”那人又笑了:“好一张小嘴。你一点都不怕我么?”小灵子听着那人的声音,总觉得有点耳熟,至少听上去不像是坏人,放心多了,于是说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当然不用怕了。有话可以好好说嘛,干吗这样欺负人家?”那人说:“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告诉我,我便放了你。”小灵子说:“问问题也不用把我点住吧?什么问题,你说吧。快点问完了,我好走。” 那人从她耳边伸出手,将一条手绢抖到她眼前:“这个是你的吧?”小灵子认出是自己的手绢,马上想到后面那个人是谁了:“颜姐姐,你用不着这样对付我吧?”后面那个人一愣:“你知道我是谁?”小灵子笑道:“你是烈火旗的旗主颜祺姐姐嘛。我们见过的。”颜祺见小灵子已经认出自己,便出手给她解了穴道。小灵子转过身,嘻嘻笑着:“姐姐这么晚还不睡,还要在外面辛苦?”颜祺看着她:“先不要说别的,前晚是你报的信儿,对不对?”小灵子故作惊讶:“报什么信儿?什么事又赖到我头上了?”颜祺一脸严素的看着她,忽然抓住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手指,捏住她的中指说道:“这个伤口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承认么?”小灵子轻轻挣动,却根本挣不脱,于是说道:“颜姐姐,你干吗非要问清楚这个?是不是我,有什么要紧吗?”“那就是承认了?”颜祺松开她的手,“这个事就过去了。我再问你一件事。”小灵子叫道:“自从上次见面分开,我可是只出现了这一次,还是不小心撞见的。别的事可真跟我没关系。”颜祺微微笑道:“好,那就问你上次见面的事。”“上次见面什么事?”小灵子不解地看着颜祺。 颜祺问:“上次去挂月峰,你是不是和路大长老他们一起上的山?”小灵子点了点头。颜祺说:“你们有没有到过赤焰坡?”小灵子隐隐知道她想问什么了,点头道:“到过。当时路大长老、彭大哥都在,是青衣堂的乔三哥到关下喊的话。”“那个还真的是路大长老?”颜祺喃喃自语着,心中仍充满疑惑,“可是递送上来的腰牌明明是假的。”小灵子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问道:“姐姐当时以为那个腰牌是假的,所以才不肯开关?”颜祺回过神来,十分肯定地说:“那个腰牌就是假的!我不会看错!”小灵子见颜祺如此坚决,有些惊讶:“可是那个腰牌,明明是路大长老亲手从腰间解下,亲手交给乔三哥的。”颜祺盯着小灵子看了一会,忽又问道:“那在此之前,还有什么人接触过大长老的腰牌?”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道:“前一关的那个姓连的旗主,看到腰牌马上就开关放行了,是他亲手把腰牌还给路大长老的。” “连山岳……”颜祺沉思了一会,暗自点了点头,“我现在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那姓连的从中捣鬼,是他故意陷害我。”小灵子愣愣的看着她:“姐姐为何有这种感觉?”颜祺说:“他先是调换了大长老的腰牌,让你们在赤焰坡过关受阻,让路桥荫对我心生嫌隙。然后又带人偷袭赤焰坡,激怒我去找教主评理。他随后赶到,故意大声提醒路桥荫提防我。我当时在气头上,一听到他的声音,便忍不住要找他算账。路桥荫先前已经对我有了成见,此时看我拔剑便以为我要害他,难怪他非要跟我纠缠不清。偏僻路桥荫被蒙面人偷袭的时候,我也在那里,他们更认定是我干的。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连山岳的故意陷害。看来他也不干净,我看多半也是要参与叛乱的,只是他眼看事情不成,没有直接暴露。”听颜祺这么一说,小灵子觉得确实很像是那么回事,虽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细节,但是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她都在场,而且她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记得在经过丘岳旗地盘的时候,连老头还专门跟路大长老提醒了一句,好像就说到了你们烈火旗,是说未必和他们一心还是什么的。我当时还摇了头,觉得北冥教的各旗怎么还不一心,所以记得清楚。”颜祺说:“这就对了。他那么做,无非是要让路桥荫对我先有成见,后面才会误会越来越深。” 小灵子觉得有个事想不明白:“你说他调换大长老的腰牌,万一被路大长老看出来,他不就马上暴露了?他怎么敢那样明目张胆?”颜祺说:“司马教主以前是青衣堂的堂主,那时候姓连的就已经是丘岳旗的旗主了。按照教中的规矩,青衣堂与丘岳旗有从属关系,算起来连山岳还曾经是司马相的上峰。后来司马相意外成为教主,他和路桥荫就一直把青衣堂和丘岳旗看作是自己的亲信。路桥荫怎么可能想到连山岳会调换他的腰牌。而且姓连的已经算准了,假腰牌到了我手里,必然不会马上交还,因此路桥荫就不会知道腰牌被调换之事,只会怀疑我故意刁难。到了总坛,姓连的再有意挑唆,我就更没有机会说明假腰牌的事了。哼哼,他果然是老谋深算,这个混蛋!” 小灵子说:“现在好了,真相大白了。姐姐和红衣堂的人刚刚救过彭大哥,可以通过彭大哥转告司马教主,把那个姓连的抓起来!”颜祺苦笑道:“算了,没意思。姓连的固然可恨,可路桥荫小肚鸡肠,司马教主没有容人之量,这才是真正令我寒心的。”小灵子不禁摇了摇头:“唉,太乱了。我暗中报信,就是不想再跟北冥教有任何的瓜葛。” 颜祺拉着小灵子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她,忽然说道:“听说你们以前救过司马教主,好像跟彭玄一还挺熟?”小灵子说:“事情是这样的。几年前,司马教主去挑战武林至尊,结果身上被封了穴道,武功几乎废了。彭大哥到西域为他寻找疗伤的灵药,我们在贺兰山遇到了,他知道秋遇哥哥是神医济苍生的徒弟,就邀请秋遇哥哥和我到蓟州。当时他并没说是司马教主受伤,只说是一个朋友。后来我们辗转到了蓟州,我和秋遇哥哥坠落山崖侥幸没死,却在崖下的一个山洞中见到了司马教主。他还和秋遇哥哥动了手,幸亏彭大哥及时赶到,才化解误会。秋遇哥哥帮司马教主疏通了经脉,司马教主的武功也就很快恢复了。秋遇哥哥和蓟州的曾家小姐也相识,不知司马教主他们是希望秋遇哥哥上山帮忙,还是怕他跟曾家一伙,就派人劫持了我,逼迫秋遇哥哥一同上山。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们下山以后,就去找一个朋友,根本无心介入北冥教的那些恩怨。所以那天,我不愿意出来和你们见面。” 听到这里,颜祺点了点头:“你们都是干净的好人,不卷入江湖是非是对的。”“难道姐姐不干净?”小灵子嘻嘻笑了起来。颜祺笑了笑,很快就收起笑容,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小灵子赶紧解释:“我刚才是随口胡说的,姐姐你不要生气。”颜祺冲她笑了一下:“我没生气。”小灵子有点猜不透她,便也不再说话,跟着她抬头看月亮。 颜祺又继续沉默了一会,忽然站起身,背对着小灵子说道:“那天彭长老给他们布置任务,不知你听到了多少?”小灵子说:“我一直在。他让红衣堂和灰衣堂的人挖陷阱、设埋伏,还说要对付两个特别厉害的人。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啊?”颜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出几步,忽然甩出一句:“这几天你和你的秋遇哥哥要多加小心,尤其不要跟彭长老走得太近。”然后就快步走了。小灵子愣了一下,站起来,还想追上去细问几句,可是颜祺已经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亮了。裘如龙跟白鹿司说:“老白,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四了,明天就是铁拳王和老叫花子比武的日子。你去问问公子,咱们要不要先到擂台周围看看。明天就算不露面,咱们也得找个隐蔽的地方看两眼啊,要不然咱们不是白来了嘛?”白鹿司笑着点了点头,走出去,敲了敲曾可以的房门,无人应。见门没有关严,他便直接走了进去。 接着就听见两个人交手的声音。忽然一声大叫,白鹿司的身子从门口飞出来,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轻轻撞在对面的门板上方才站住。曾婉儿在里面大声喝道:“谁?”裘如龙也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只见白鹿司嘴角流着血,右手捂着左侧的胸膛,左手向后轻推着门板。裘如龙赶紧上前,扶着他慢慢从门板上离开。曾婉儿开门吼道:“你们干什么?!”白鹿司惊魂未定的喘了几口气,抬手指了指曾可以的房间:“公子……公子他……”“我哥哥怎么了?”曾婉儿慌忙跑了过去。 只见曾可以披头散发,在屋中疯狂的抓来扑去,动作诡异之极,表情阴森怪异。曾婉儿惊愕地喊道:“哥哥,你怎么了?”曾可以听到有人说话,忽然向这边扑来。曾婉儿惊叫一声,身体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他一手抓住手臂,一手掐住了喉咙。刚刚进门的柳如梦大惊失色:“公子!不要!她是婉儿啊!”曾可以听到柳如梦的声音,忽然将曾婉儿用力一推,又向柳如梦扑来。曾婉儿撞在桌子上,惨叫一声,肚子上剧痛难当。 眼看曾可以的手就要抓到柳如梦的脖子了。柳如梦吓呆了,身子一缩,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忽然有一只手从柳如梦的耳畔伸出,将曾可以的手挡了出去。是吴秋遇及时赶到。他快速挤进门里,将柳如梦的身子一揽,用身体把她护住。曾可以突然从背后袭来,一手去抓他的脖颈,一拳直打他的命门。吴秋遇刚把柳如梦轻轻送出门外,惊觉背后有动静,慌忙扭身躲闪。 曾可以两手走空,快速变招,又是左右同时攻击。吴秋遇发现曾可以招式奇特,变化也快,只得凭着随心所欲手小心应付,嘴里说道:“曾公子,你怎么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曾可以并不说话,仍是疯狂的进攻,而且招招狠辣。曾婉儿在旁边都吓呆了。柳如梦在门外紧张的看着,暗为两个人担心,又不知如何是好。裘如龙扶着受伤的白鹿司站在柳如梦身后,看着屋里发疯一样的曾可以,非常的惊诧。 曾可以退到桌边,忽然看到旁边的曾婉儿,又突然出手向她抓去。曾婉儿背靠着桌子,正愣愣的看着哥哥和吴秋遇打斗。曾可以一手掏向她的小腹,一手抓向她的喉咙,都是致命的杀招。曾婉儿猝不及防,本能的向后躲闪,却被桌子顶住。吴秋遇大惊,慌忙用力推出两掌,直把曾可以撞飞到床上。他又快步跟上去,出手点了曾可以身上的几处穴道。 裘如龙一见曾可以被打翻,慌忙放开白鹿司,快步冲了进来。只见曾可以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嘴里吐着白沫,好像已经没了知觉。裘如龙冲着吴秋遇怒吼道:“你干什么!怎敢对公子下此狠手!公子!公子!”他用力摇着曾可以。吴秋遇赶紧推开他:“现在不能动他。”说着,伸出手去,检查曾可以的脉象。裘如龙看看曾可以,又瞅瞅吴秋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曾婉儿也缓过神来,匆忙跑到床前。柳如梦也紧张的跑了进来,问:“他怎么样了?”吴秋遇在曾可以身上仔细检查了一遍,回头说道:“我并不想伤害曾公子,就想着把他逼到床边,让他冷静下来。只是刚才忽然看到婉儿小姐有危险,慌忙之间用力大了些。放心吧,我没有伤到他。”曾婉儿和柳如梦这才稍稍放心。裘如龙看着曾可以的样子,半信半疑,但是有曾婉儿在旁边,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曾婉儿问:“我哥哥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吴秋遇:“应该是练功的时候心不静,走火入魔了。”柳如梦不懂这些,关切地问道:“他不要紧吧?”吴秋遇出手解了曾可以身上的穴道,慢慢把他扶起来,自己也上床坐到他背后,两手推在曾可以的后背上,扭头说:“我给他运功疏通一下,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大家先出去一下,把门关上,在外面尽量不要出声。”裘如龙到底有些经验,拱手说:“那就拜托秋遇公子了。大小姐,咱们出去吧。这时候是不能有人打扰的。”曾婉儿和柳如梦又关切的看了看曾可以,才转身跟着裘如龙出去了。裘如龙轻轻把门关上,就站在门口守着,对曾婉儿说:“大小姐,你们先进屋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曾婉儿点了点头,拉着柳如梦一起进了房间。白鹿司上前问道:“怎么回事?”裘如龙小声说:“可能是走火入魔,秋遇公子给他运功调治呢,说不会有事。你也进屋歇着吧。”白鹿司点了点头,也转身回房间养伤去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吴秋遇轻轻开门出来。裘如龙小声问:“秋遇公子,怎么样了?”吴秋遇说:“我给他重新疏通了经脉。他现在睡着,好好静养两天,应该就没事了。”裘如龙深深鞠躬行礼:“多谢秋遇公子。刚才裘某言语冒犯,还请不要见怪。”吴秋遇笑道:“不要这样说。曾公子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替他高兴。你在这里守着吧,我去告诉婉儿小姐她们,让她们也放心。”裘如龙看着吴秋遇的身影,点了点头,对吴秋遇油然而生几分敬佩。 曾婉儿和柳如梦正在房间里胡思乱想,见吴秋遇进来,一同站起身,问道:“我哥哥(他)怎么样了?”吴秋遇说:“你们放心吧,他静养两天就没事了。”曾婉儿欣喜的走上前:“多谢你,秋遇公子。”她激动地就要去抓吴秋遇的手,忽然又停下了,回头看了柳如梦一眼。柳如梦只当是没看见,走过来轻声说道:“练功习武的事我听不懂,一心哥哥,你好好跟婉儿妹妹说说,我过去看看他。”说着便开门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曾婉儿走到桌边坐下,问:“我哥哥怎么会忽然走火入魔?”吴秋遇也过来坐下,解释道:“他练功的时候心中有杂念,内息运行的时候不能完全控制,便会冲乱血脉,走火入魔。”曾婉儿说:“昨天我就看他有些不对劲,只是当时没往这想。”吴秋遇点了点头:“我昨天也没仔细想,还以为他只是身体不舒服。看来他是心中有事,练功时无法专心。不过,也幸亏他一直不能入定,因此损伤不大。要是在最为紧要的关头忽然被人打扰,那可就危险了。” 看到曾婉儿轻轻用手捂着肚子,吴秋遇问道:“婉儿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曾婉儿心中感动:“刚才被哥哥一推,撞到桌子上,现在还有点疼。不过不要紧。刚才……谢谢你。”吴秋遇虽然心里关切,但是知道自己不便给她揉抚,于是说:“那你……好好养养吧。”曾婉儿深情地望着他出神。吴秋遇见她那样直直地盯着自己,有些难为情,慌忙转过脸去。曾婉儿意识到了,也有点脸红,赶紧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忽然说道:“不知道哥哥的武功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厉害,而且完全不是原来那些套路。以前我也见过他用武,现在怎么……难道这都是走火入魔的结果?”吴秋遇解释道:“走火入魔不会这样的。走火入魔对人只有坏处,轻则损伤身体,难以自控;重则神智失常,性命堪忧。公子的那些武功应是本来就会的,绝不是走火入魔之后胡乱使出来的。”曾婉儿还是不明白:“那我哥哥这些武功,都是跟谁学来的呢?近来也没听说他又拜了新的师父啊。”吴秋遇说:“他使出的那些招式,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刚才仔细想了想,很像是北冥教秦长老使用的幽冥鬼手。”“幽冥鬼手?”曾婉儿更觉得惊讶,“北冥教素来与我们曾家为敌,我哥哥怎么会北冥教的武功?”吴秋遇开始也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想到曾可以的身世,觉得司马相身为北冥教的教主,是有可能会使幽冥鬼手的,曾可以的武功说不定是从司马相那里学来的,但是他又不想把自己和小灵子对曾可以身世的猜测告诉曾婉儿,于是说道:“还是等公子醒了以后,你去问问他吧。咱们在这里只能猜测,没有用的。” 在对面的房间,柳如梦悉心照看着昏睡的曾可以。裘如龙偶尔往里面看两眼,暗自点头,心中想道:“这位如梦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温柔体贴,现在公子昏迷,她能这样悉心照顾,真是不枉公子对她的一番心思。” 曾可以缓缓醒来,睁眼看到柳如梦独自守在床前,稍稍愣了一下,马上激动地抓住柳如梦的手:“如梦,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坐在床边的柳如梦吓了一跳,动了两下没能挣脱,就轻声说道:“你身体不好,不要乱动,需要好好休息。”曾可以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深情的望着她说:“看到你这样照顾我,我什么病都好了。”柳如梦脸上一红,轻轻转过身去,说:“你是我哥哥,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曾可以愣了一下,慢慢松了手。柳如梦赶紧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站起身。曾可以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哎,对了,我怎么会忽然病倒了?”柳如梦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曾可以摇了摇头。柳如梦告诉他:“秋遇哥哥给你看过,说是练功的时候心不静,走火入魔了。”她平时在吴秋遇面前是叫“一心哥哥”的,在曾可以面前就改用他们习惯的说法,改叫“秋遇哥哥”。曾可以望着柳如梦:“你知道我为何会心不静吗?”柳如梦当然知道,但是不想跟他说起这个话题,于是说道:“你自己可能不知道,早上发作的时候,你真是失去控制。险些把婉儿给害了,还要打我。”曾可以一愣,看柳如梦不像是在说笑话,他真是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真的那样了?我什么都不记得。”柳如梦继续说:“幸亏秋遇哥哥及时进来,拦住你,并为你运功诊治。他说你静养两天就能好了,不用太担心。”“真是多谢秋遇公子!”曾可以说的是心里话,既要谢他救了自己,更要谢他阻止自己伤害婉儿和如梦。 柳如梦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曾可以闭上眼睛自己感受了一下,睁眼说道:“除了身上仍有微微的刺痒,好像没什么事了。”“那就好。你已经醒了,我去告诉婉儿和秋遇哥哥。”柳如梦说着就转身往门口走去。“如梦……”曾可以实在不舍得让她离开,但是想到吴秋遇就在对面的房间,心里马上一阵酸楚,刚刚抬起的手又放下。 裘如龙见柳如梦出来,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见曾可以已经醒了,非常高兴的走进去问候。曾可以问了问情况。裘如龙便把他打伤白鹿司、擒拿曾婉儿、袭击柳如梦以及吴秋遇为他运功疗伤的事简要说了一遍。曾可以暗自庆幸:“今日幸亏有秋遇公子在,要不然,我可惹大祸了。”裘如龙说:“是啊。公子的武功就像突然爆发了一样,让我们大开眼界。要不是秋遇公子在,我们还真是没有办法上前救护。”曾可以问:“我当时的武功很厉害吗?”裘如龙用力点头道:“厉害,非常厉害。我从来没见公子用过。白鹿司都被你打伤了,飞出去撞到对面的门上,都吐血了。”曾可以知道自己一定是用了《北冥玄经》中的武功,不由得暗自紧张,慌忙掩饰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许是头脑失控,把在什么地方看到的招式胡乱使出来了吧。”裘如龙还傻傻的点头应和道:“有可能。公子聪明机智,见多识广,脑子里一定装了不少东西。” 这时,曾婉儿走进来,先是问候了曾可以几句,然后把裘如龙打发出去,关上门,走到床前,在曾可以的身边坐下:“哥哥,你可吓坏我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曾可以说:“我知道。刚才听他们一说,我也很后怕。”曾婉儿问:“怎么会忽然这样?是因为如梦姐姐的事吗?”曾可以看了看妹妹,也不需隐瞒:“自从听邵九佳说了渔阳客栈的事,我这心里就一直不能平静下来。尤其是秋遇公子来了以后,我觉得就要失去如梦了,心里更加难受。本想刻苦练功,消解心中的烦闷,没想到却生出岔子来。”曾婉儿安慰道:“唉,如梦姐姐和秋遇公子,早晚是要走的。哥哥,咱们都看开一些吧。”曾可以说:“我不甘心哪。我真的很喜欢她。我知道你也喜欢秋遇公子。为什么他们先认识?为什么他们先定了亲?老天爷真是……唉!”见哥哥唉声叹气,曾婉儿心中也同样难受。 兄妹两个叹息了良久。曾婉儿忽然问道:“哥哥,你那些武功是怎么回事?”曾可以说:“我也不知从哪里看来的,一时失控,便胡乱使出来的。”曾婉儿说:“哥哥,你就不要瞒我了。秋遇公子说,走火入魔不可能是那样的。你抓我那几招,用的是幽冥鬼手,对不对?”曾可以一愣:“你怎么知道幽冥鬼手?”曾婉儿说:“我不知道,可秋遇公子认得。他见北冥教有人使过。哥哥,你实话告诉我,那些武功是从哪学来的?你是不是跟北冥教有什么瓜葛?” 曾可以呆呆地望着曾婉儿,见她目光坚定,似是非要问明白不可,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旦传到曾梓图那里,很快也会暴露,便索性先跟妹妹说了。他坐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咱们作了将近二十年的兄妹。我很喜欢你这个妹妹。当然,我知道你对我也很好。”曾婉儿不解地看着他:“哥哥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曾可以说:“你根本想不到,就连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其实,我根本就不是咱爹的亲生骨肉。”“啊?”曾婉儿当场愣住。但她马上又想到,可能是哥哥的病还没好,于是说道:“哥哥,我知道你走火入魔,难免胡思乱想。看来还没全好,我这就去叫秋遇公子来。”说着就要站起身。曾可以一把拉住她:“婉儿,我现在是清醒的。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曾婉儿愣愣地看着他,已经分不清真假。曾可以说:“其实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这是真的。是娘亲口告诉我的。”曾婉儿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脑子里已经混乱。曾可以继续说:“娘在嫁入曾家之前,原本是司马相的妻子。司马相遭遇劫匪,失散多年。咱娘怀有身孕,在离乱中被咱爹救下,经人说合,也是为了我,便嫁给了咱爹,后来才有了你。”曾婉儿听他说得有因有果的,已经有些相信了:“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曾可以点了点头:“我无意中在娘面前说出司马相被囚禁的事,娘骗我帮她进去看了一次,发现真的是他,这才告诉我实情,让我设法救人。我当时很震惊,喝得烂醉,还是你把我送到娘的住处。后来架不住娘和如梦的反复央求,我就去把司马相放了。他求我接娘一起走,我左右为难。后来他觉得自己不行了,就传我一些北冥教的武功,让我以后可以好好保护咱娘。这就是事情的经过。”曾婉儿联想到自己知道的一些事——爹爹鼓励她按照自己的心思去追求吴秋遇,却不顾哥哥的意愿准备给他安排邵家的亲事,果然是亲疏有别——她这才相信哥哥所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心中一时乱无头绪。曾可以继续说道:“没想到,当了近二十年的曾家公子,自己原来却不姓曾。虽然咱们一直相处很好,咱爹对我也不错,但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我忽然觉得,那里早晚会不是我的家,你们才是一家人,包括咱娘。原来以为有了如梦,我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没想到,如梦终究还是要离开我的。现在你知道我心里的痛苦了吧?”说到这里,他不禁黯然神伤。曾婉儿望着哥哥,忽然很心疼,她能理解哥哥现在的感受,安慰道:“哥哥,你不要想太多。你永远是我的亲哥哥,是曾家的大公子。虽然你刚刚知道,咱爹可是一直都知道,他一直那么疼你,显然是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有时候我都嫉妒你呢。”曾可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婉儿,不管将来如何,不管别人怎样,我会永远都有你这个妹妹。”曾婉儿说:“这就对了。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你永远都是我哥哥。以后可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让咱爹知道了,他多伤心啊。”曾可以趁机说道:“只要你们不把这次的事情告诉爹,我也不再去想。咱们还像以前一样。”曾婉儿说:“好,你放心,我不会跟爹说的,也会警告裘如龙他们别说。”曾可以点了点头:“谢谢妹妹。跟你说完了,我心里舒服多了。”曾婉儿见哥?缛绱耍埠芸摹? 第130章冤仇错恨 小灵子昨夜听了颜祺的嘱咐,一直在想着她那几句话,虽然不是很确定,但也大致想到,颜祺是在暗示她,有人将对她和吴秋遇不利,而且很可能与彭玄一有某种关联。“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我和秋遇哥哥?颜祺姐姐又是怎么知道的?她提醒我们不要跟彭大哥走得太近,到底是说彭大哥要害我们,还是有人会因为我们跟他走得太近而想着害我们?咳,我到底在乱想什么?彭大哥怎么可能会害我和秋遇哥哥?一定是有人要对付彭大哥,彭大哥托颜祺姐姐告诉我,让我们不要因为跟他走得太近而受到牵连。”小灵子胡思乱想着,虽然一直希望往好处去想,可是总会偶尔闪过不好的念头,隐隐仍有彭玄一要对付她和吴秋遇的想法闪过,于是她开始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那天彭大哥提到,他们要对付两个人,那两个人会不会就是我和秋遇哥哥?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对不起彭大哥,他为什么要害我们呢?没有道理呀。”于是她开始尽量回想以前的经历,想看看到底有没有得罪彭玄一的地方。后来她想到了司马相,想到了在石洞中司马相说出的话和仇恨的眼光。“难道是彭大哥听信了谣言,也相信我和秋遇哥哥参与谋害司马教主?”一想到这个,小灵子不寒而栗,暗暗祈祷着,希望不会真的是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告知秋遇哥哥!免得他误打误撞,遭到伤害!”想到这里,她赶紧向福缘客栈奔去。 柳如梦在屋里坐着,心中想着曾可以的事,脸上略显忧郁。吴秋遇看出来,关切地问道:“你还在为曾公子担心?”柳如梦看了吴秋遇一会,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他那个样子,有一半是因为我。”吴秋遇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柳如梦解释道:“那天,邵九佳忽然说出……说出咱们在渔阳客栈的事。然后曾公子就……那天晚上他喝醉了,第二天也一直没出来。我知道他的心思,你也知道对不对?虽然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看到他那个样子,我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毕竟他是因为我,才弄成那个样子的。”吴秋遇安慰道:“你不用想太多。曾公子不会有事的。过两天如果还没完全恢复,我再运功给他疏通一次。你多照顾他一些也就是了。”柳如梦点了点头:“嗯,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柳如梦轻轻依偎在吴秋遇的怀里:“一心哥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吴秋遇说:“明天就是铁拳王和倪帮主比武的日子了。我想灵儿可能会出现。如果明天见到她,我把她找回来,咱们三个好好商量一下。”柳如梦仰脸看了他一会,说:“那当然是好。可是,如果明天找不到小灵子,咱们怎么办?”吴秋遇还真是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想了一下,仍然没有具体打算,便看着柳如梦说:“你有什么想法吗?我听你的。” 柳如梦把脸贴在吴秋遇胸前,轻轻伸手把他搂住,说:“我昨晚想过了。你来了,也不用辛苦曾公子他们陪同了。咱们一起去找我娘的坟墓,把我娘的尸骨送回登封老宅与我爹合葬。之后,可以顺便去一趟洛阳,去看看佳怡妹妹。然后,咱们回蓟州。我已经被卢夫人收为义女,她对我非常好,就像亲娘一样。咱们的亲生父母都不在了,如果你同意,我想就在卢夫人面前拜堂成亲,也算是有了长辈的主持。然后咱们就离开,一起去找小灵子。之后,你说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她一口气说出自己完整的打算。吴秋遇默默的听着,觉得柳如梦计划中的事情件件合理,只是关于小灵子的事情还有不确定的因素,因此心中稍有疑虑,但是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于是点头说道:“嗯,如果明天见不到灵儿,咱们就去南坨山,先去找你娘的坟墓。”柳如梦惊喜道:“一心哥哥,你记得小时候那座山?太好了,这样咱们很快就能找到了。”吴秋遇见柳如梦欢喜,自己心中也很高兴。 小灵子躲在外面的矮墙后面,又一次从窗口看到柳如梦依偎在吴秋遇怀里,见二人亲密的说着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实在不忍心去打扰他们,但是事关吴秋遇的安全,她又不得不把消息传递给他。 这时候,有人敲门,是店里的伙计。吴秋遇开门去看。伙计说:“有个客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着递上一个纸团。吴秋遇接过纸团,问:“是什么样的客人?”伙计说:“是位姑娘。”说着,就转身走了。吴秋遇展开纸团,一边看一边往回走,忽然愣在那里。只见那纸上写着:“小心北冥教,远离彭玄一。”柳如梦见吴秋遇发呆,轻声问道:“一心哥哥,怎么回事?”“有人提醒我……”吴秋遇一抬头,忽然看到了矮墙后面的小灵子,马上惊叫了一声“灵儿”,便快步往窗口走去。 小灵子本想等确认了吴秋遇收到消息再走,惊见吴秋遇发现自己,赶紧转身就跑。柳如梦起身往窗外看去,也看到了小灵子的身影:“真是小灵子!一心哥哥快去追她!”吴秋遇回头看着柳如梦,迟疑了一下。柳如梦催促道:“我没事,你快去追她!”吴秋遇这才翻出窗口,去追赶小灵子。 小灵子跑了一阵,回头发现吴秋遇已经追来,自知论速度,自己是跑不过吴秋遇的,便灵机一动,向那片草荡跑去。 吴秋遇大声呼喊着“灵儿”,在后面紧紧追赶。可是小灵子头也不回。吴秋遇此时有点后悔教她“追风架子”,只得尽量加快脚步奋力直追。眼看着越来越近,小灵子却一下钻入前面的草荡中,不见了。吴秋遇追到近前,大声呼喊着。可是他很快就想到,既然小灵子成心要躲,当然不会出声应答,他只得进去慢慢寻找。 这是一片由芦苇和荒草形成的草荡,芦苇有一人多高,荒草也几乎没过脖子,按说藏个人应该是很容易的。可是刚才跑来的时候,吴秋遇和小灵子前后相隔不远,吴秋遇清楚的看到小灵子从哪里钻入草荡,因此跟着进来以后,寻找的方向偏差不大。 小灵子躲在草荡中,见吴秋遇正一点一点往里找,心里开始着急,两手胡乱抓揪着草丛。眼看相隔只有十来步了,她心里一紧张,竟然把手里那丛杂草从地上揪了起来,草根上还带着泥土。小灵子灵机一动,将那带着泥土的草用力一抛,砸到远处的几根芦苇上,发出扑簌的声响。吴秋遇听到动静,快步向那里找去。小灵子趁机转移,悄悄走出几步之后,便继续向草荡深处钻去。吴秋遇发现那团泥草,看出是刚刚被人拔起的,知道小灵子就在附近,便大声呼喊着“灵儿”,继续寻找。 小灵子往前跑了一阵,已经听不见吴秋遇的喊声了。她心里这才踏实了,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自语道:“秋遇哥哥,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回去好好对待如梦姐姐吧,她对你真的很痴心。我们以后……如果还能见到……我们……还是朋友。”说到这里,她已经有些哽咽。 就在此时,忽听有人大声说道:“哈哈,小丫头,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感慨呢?”小灵子吓了一跳,只见一个高大的汉子站在离自己不足七尺的地方,自己刚才居然没有发觉。她愣了一下之后,转身想跑,忽然发现周围还有几个人,从各个方向堵住她的去路。小灵子紧张的看着他们,忽然认出来。这些都是北冥教灰衣堂的人,刚才说话的那个正是前任堂主吴起。小灵子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报信救了彭玄一,红衣堂的人并没有把吴起等人都拿下,还有几个人漏网藏在这里。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不过吴起并没有认出小灵子,只是奸笑着上前说道:“小丫头,一个人到这里来,是与人幽会,还是等人私奔啊?”小灵子见他们一个个不怀好意的向自己围上来,也顾不得再多想,大声喊叫起来:“秋遇哥哥!我在这!快来救我!”吴起等人全都愣了一下,四外看了看,见并没有别人出现,不由得笑道:“小丫头心眼倒不少,还想拿话诓我们。哈哈哈哈。”另外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小灵子瞅准机会,突然从两个人之间的空当钻了出去。几个人反应过来,赶紧去追。这里芦苇丛生,杂草茂密,追风架子根本施展不开,小灵子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秋遇哥哥!快来救我!我在这!秋遇哥哥!”她毕竟不如那几个人腿长,很快就被追上。一个人伸手去抓小灵子的脖领。小灵子跟吴秋遇学过几招随心所欲手,而且这几日勤加练习,已经有了些感觉。她听到动静,忽然一扭身,将那人的手臂躲了过去,然后顺手一拉。那个人便跌扑出去。另外一个人愣了一下,也马上扑了上来。小灵子闪身躲过,在他脖颈上打了一下。那个人往旁边晃出两步,险些摔倒。吴起一见小灵子会武功,不敢再大意,他飞身跃起,直向小灵子踢来。小灵子惊呼一声,勉强闪身躲过,本想趁吴起立足未稳,将他推倒。可是吴起毕竟是北冥教的一个堂主,武功着实不弱,小灵子两手推不动他,反而被他出手制住。吴起一手抓着小灵子的手臂,一手卡住她的喉咙,问道:“你刚才嘴里喊的,可是那个吴秋遇?”小灵子挣扎了几下,一时挣不脱,便想着设法拖延时间,于是开口说道:“没错。秋遇哥哥就在附近。要不要让他再抓你一次,交给北冥教的人?”吴起听了,心中确是一惊,但是嘴上却不示弱:“臭丫头,你还敢吓唬我!我现在抓了你,他要是敢来,我连他一起拿了,正好给弟兄们出气!”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紧张,眼睛不住地往四周望着。他手下那几个人也是如此。 开始的时候,小灵子在慌乱之间确实盼着吴秋遇来救她,可是现在,她的心情复杂起来,心中想到:“我已经落在他们手上,万一秋遇哥哥来了,他们定会拿我做人质,逼着秋遇哥哥自残。到时候可能不但救不了我,反而会连累秋遇哥哥。反正我孤身一人,死也就死了。秋遇哥哥,你还要照顾如梦姐姐,你们还有很好的日子。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是现在,你千万不要来呀。我不想让你受连累,也不想让如梦姐姐再次失去你。”想到这里,她又不希望吴秋遇出现了。 等了一会,仍然不见吴秋遇出现。吴起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手上也放松了,吩咐道:“带上这个丫头,撤!”几个人刚刚转身要走,吴秋遇忽然窜出来,猛然打出一记“驱服双鬼”,两股强大的掌力平行推出,吴起身后的四个手下,两两撞到一起,跌翻在地。小灵子惊喜道:“秋遇哥哥!”吴起大惊,见吴秋遇正向自己扑来,慌忙在小灵子背上大力推了一掌,让她向吴秋遇撞去。小灵子“啊”了一声向前扑倒。吴秋遇抢步上前,左手将灵儿轻轻揽住,一转身,化解了她跌扑的力道,右手使出一记“破除迷雾”,向吴起打去。吴起正要逃走,忽然屁股后面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扑翻在地。他努力地挣扎了两下,试图爬起来,可最后还是瘫趴在地上。 吴秋遇紧张地看着怀里的小灵子:“灵儿,你怎么样?”小灵子疼得直皱眉,听吴秋遇一问,怕他担心,就努力笑了一下,说:“秋遇哥哥……我没事。” 这时,忽见一团人影窜进来,穿的不像是北冥教的衣裳。其实,这个人就是曾梓图秘密派遣到五台山的孔杰,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没有见过他,所以并不认识。孔杰看了看吴秋遇,见他怀里抱着虚弱的小灵子,似是无暇旁顾,便上前扶起瘫趴在地上的吴起,慢慢扛在肩上,飞身一跃,消失在茂密的草荡之中。 吴秋遇不禁一愣,但看到小灵子满脸痛苦的表情,也懒得去追,便轻轻抱起小灵子,转身走了。只留下四个受伤倒地的灰衣堂的人,仍在翻滚呻吟。小灵子两眼望着吴秋遇,眼神渐渐迷离,慢慢昏了过去。 吴秋遇见小灵子昏迷,找个平整的地方轻轻把她放下,想运功给她疗伤。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堂主,那边有人!”“围上去!这次一定要剿灭干净!”紧接着就见一伙人向这边杀来,看穿着,也是灰衣堂的人。吴秋遇一惊,没想到吴起还有那么多手下在这里,而且刚才救走他那个人看样子武功不弱,他赶紧背起小灵子,转身就跑。那伙人已经发现了吴秋遇,喊杀着追了过来。 吴秋遇背着小灵子,也不辨东西南北,只顾往前跑。直到一口气跑出了草荡,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一些。他刚想停下来歇一口气,后面的人就追到了。吴秋遇只得使起“追风架子”,继续向前飞奔。那伙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吴秋遇身上背着受伤的小灵子,又不能跑得太快,见后面的人追得紧,他有点慌不择路。 不知不觉跑到了老公峰。吴秋遇已经有些累了,便想着停下来歇息一下,但回头看到灰衣堂的人仍然远远的跟在后面,也只得背着小灵子继续往山上走。 小灵子苏醒过来,见吴秋遇正背着自己赶路,已经汗流浃背,心疼地说道:“秋遇哥哥,你放我下去吧。我可以自己走。”吴秋遇说:“不行啊。灰衣堂的人还在后面。咱们得赶紧甩掉他们。”小灵子回头看了一眼,心里也着急,知道自己有伤在身走不快,只能继续忍心留在吴秋遇的背上。她四下张望着,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转过一个弯,忽然用手指着左前方的一个山峰说道:“秋遇哥哥,那里好像有个山洞。咱们去那里躲一躲,你好歹歇息一下。”吴秋遇稍稍停顿了一下,瞅准了路径,便快步向那里跑去。 后面的人忽然放慢了速度,但是仍然远远的跟着。为首的不是吴起,而是灰衣堂的现任堂主叶天鹏。叶天鹏吩咐道:“快去通报彭长老和红衣堂的人,就说他们上了老公峰。”两个人受命离去。叶天鹏带着其余的人继续追赶。 吴秋遇背着小灵子终于来到那个山洞。小灵子回头看了一眼,说:“他们没有跟上来。”吴秋遇便背着她走进山洞。 山洞里很黑。吴秋遇不得不放慢脚步,嘱咐小灵子搂住他的脖子在背上趴好,自己伸出两手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摸索,一是防止有石头突出碰撞,二是提防洞里有野兽袭击。走了二十几步,忽听里面有人说话:“谁?”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是一惊,没想到这洞里居然有人!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吴秋遇只是背着小灵子在黑暗中静静的站着。那个人没听到回答,又问了一句:“玄一,是你么?”吴秋遇觉得那个声音有些耳熟,但是又不能确定。小灵子仔细想了一下,小声说道:“是司马相。”吴秋遇愣了一下,刚才确实听他说出彭大哥的名字,那声音一定是司马相没错,不由得惊喜道:“司马教主!你出来啦?”里面的人好像有些紧张:“你们到底是谁?”小灵子听到吴秋遇大声说话,知道已经躲藏不过,便从身上摸出火石,交给吴秋遇。吴秋遇打着火石,借着火星的微光发现左侧石壁上插着一支火把,便重新打火石,将那火把点着了。山洞里顿时亮了起来。吴秋遇拿下火把,又点亮了里面的另外几支,这时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洞里的一切。 只见司马相靠在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上,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睁着眼睛却不知看向哪里。小灵子让吴秋遇把她放下。吴秋遇上前问道:“司马教主,你怎么到了这里?”司马相抬起手轻轻摸索着,似是看不见东西,又问道:“你不是玄一。你认得我?你是谁呀?”声音显得特别苍老。吴秋遇轻轻托住他的手,说:“我是吴秋遇。小灵子也在。司马教主,你的眼睛怎么了?”司马相的耳朵似乎也不是很灵,侧过头又问了一遍:“你是谁?大点声。”小灵子和吴秋遇面面相觑,没想到司马相的眼睛和耳朵都已经如此不堪。吴秋遇提高声音说道:“我是吴秋遇!” “是你!”司马相愣了一下,忽然激动起来,伸手去抓吴秋遇的头脸。小灵子惊叫道:“秋遇哥哥小心!”吴秋遇本能的向后一闪,退开两步:“司马教主!你不要紧张!我只想帮你看看出了什么事。”司马相勉强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哼,你有那么好心?你帮着姓曾的谋害我,还嫌害我不够惨么?”吴秋遇知道他心里仍然有误会,赶紧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害你。我们是无意中发现曾府的石洞,进去才知道是你在里面。”司马相根本听不进去:“哼!你休想再唬我!原来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们都是一伙的!我已经被你们害成这个样子,没想到你还来赶尽杀绝!好,你来吧!下手吧!我变作厉鬼也不会弄放过你们!”“司马教主,我……我们……”吴秋遇看到一世英名的北冥教教主竟然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禁为之心痛,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和解释。 小灵子走过来,轻声说道:“秋遇哥哥,他被人残害,境遇凄惨,现在是听不进咱们的解释的。你看看他身上的伤病还有没有办法医治吧。”吴秋遇点了点头,让她先退出两步,防止受到司马相的伤害,然后才伸手去摸司马相的脉搏。司马相努力甩脱了,又开始抬手乱抓。吴秋遇说:“司马教主,我看你伤病不轻,想帮你调治!你不要……”司马相哼了一声:“你不要假惺惺!要下手就直接来好了,用不着耍什么花样!”吴秋遇说:“看你似有中毒症状!我想用贺兰映雪试试,看能否解救!”“贺兰映雪?”司马相似是愣了一下,马上又说道,“哼!你不要再耍花样了!就算你真有贺兰映雪,我也不用你假装好人!”吴秋遇无奈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想了一下,用手指点了几下,示意吴秋遇可以点住司马相的穴道,然后再用药解救。吴秋遇点了点头,轻轻伸出手。 司马相两手在前面胡乱摸索了几下,忽然摸到吴秋遇的胸襟,用力一抓,猛然使出浑身的力气,奋力向前一扑,将头直向吴秋遇的胸膛撞来。吴秋遇大惊,本能的向后一退,侧身一闪。司马相身体撞空,向前跌扑出去。吴秋遇本想将他抱住,可是自己的重心不稳,只是随手抓住他一角衣襟。 只听刺啦一声,衣襟断裂。司马相扑落在地上,没了动静。“司马教主!”吴秋遇慌忙蹲身去把他翻过来,扶起来一看,司马相已经没了气息。吴秋遇心中一惊,赶紧伸手去摸他的脉搏,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和瞳孔,这才知道他是内脏受到震荡,毒液失控,毒发身亡。 可怜堂堂的北冥教教主,就这样死于非命。 小灵子也感觉到了,顿时目瞪口呆。吴秋遇心中悲痛,几乎落泪,大声呼叫道:“司马教主,我们真的没有害你呀!你为什么就不相信?为什么不肯让我给你解毒?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小灵子呆立良久,仍心有余悸,不敢去看。吴秋遇呼喊了一会,慢慢把司马相的尸体抱起来,轻轻放到那块平整的青石上,替他整了整衣襟,理了理发髻,继续摇头叹息。小灵子走过来,站在吴秋遇的身后,安慰道:“秋遇哥哥,你不要太难过了。”吴秋遇叹气道:“可怜司马教主,执掌北冥教风光无限,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小灵子说:“咱们不清楚此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不过司马教主武功全失,双目失明,与其凄凉终老,还不如早日解脱。这个结果,对他来说也许正是一种解脱。”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看样子他中毒已经很深了,估计已经没有几日寿命。就算是用了贺兰映雪,也未必真能解救。但愿司马教主早登极乐世界吧。”小灵子说:“对于他这样的英雄人物,没有了武功,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清,也许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唉,只可惜他对我们误会太深,临死也没有跟我们好好说一句话,也没留下一两句要捎带给别人的遗嘱,不知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有。” 吴秋遇忽然看到旁边的石头上摆着一副笔墨,还有一封信。小灵子也看到了,走过去把信拿起来。她正要拆开,吴秋遇说:“灵儿,这样好吗?”小灵子说:“信封外面没有写字,咱们怎么知道是写给谁的?看一下才好决定送给谁,这样也能了却司马教主的遗愿。”吴秋遇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便走过去和她一起看。小灵子把信抽出来,轻声念道:“本人忝居教主之位多年,未能重振本教声威,深感遗憾。今不幸遭小人陷害,行将逝去,无法再与诸君一道继续为本教出力。护法大长老路桥荫,胆略见识均不在本教主之下,可作为继任教主人选。望诸君齐心合力辅佐之,共同将本教发扬光大。司马相绝笔。” 小灵子念完,将信纸装回信封里,嘀咕道:“原来司马教主是想让路大长老继任教主。”吴秋遇为难道:“按说这封遗嘱应该送到挂月峰总坛,交给十位护教长老。可是……”小灵子知道他不想再与北冥教打交道,于是说道:“其实,咱们只要把这封信交给北冥教任何一个可靠的人,让他们转交十位长老就好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可是,交给谁呢?哦,对了,彭大哥。前几日我在佛光寺见过他。他应该也在附近。” 小灵子刚要说出颜祺的提醒,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一定是灰衣堂的人找进来了。”吴秋遇赶紧护着小灵子找个角落藏起来。 进来的好像只有一个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教主,怎么点了这么多火把?”吴秋遇和小灵子都听出来,那是彭玄一声音。彭玄一走进来,忽然看到司马相直挺挺的躺在青石板上,不由得心里一紧。他快跑几步上前去,伸手探了探鼻息,马上跪倒在地,大声哭号起来:“教主,教主!” 吴秋遇看了看小灵子,拿过她手里的那封信,便从角落走出来,轻轻叫了一声:“彭大哥。”彭玄一忽然见到吴秋遇,大吃一惊,一下子站起来,接连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抽出别在腰间的钢刺,紧张的看了看吴秋遇,转身就往外跑。“彭大哥,是我呀!我是吴秋遇!”吴秋遇喊了两声,彭玄一却头也没回的就跑了出去。 吴秋遇愣愣的站在那里,摸不着头脑。小灵子走过来,说道:“看来,一定是司马教主跟他说了什么。他现在也把我们当成是敌人。”吴秋遇联想到那日在佛光寺见到彭玄一的情景,彭玄一明明看到他站在那里,却故意装作没看见,还尽力遮掩头脸,不让自己认出他。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正如小灵子所说的那样。小灵子忽然说:“秋遇哥哥,这里已经被人发现了,咱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得赶紧走。”吴秋遇点了点头,用身体护住小灵子,走在前面。 走到洞口,就见外面已经围了很多人。至少有四个人他们认识,分别是彭玄一、颜祺、红衣堂的堂主韩云和灰衣堂的现任堂主叶天鹏。韩云和红衣堂的属下看到从洞里走出的是吴秋遇和小灵子,似乎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颜祺也有些意外,皱着眉头看了看吴秋遇身后的小灵子,叹着气微微摇了摇头。 吴秋遇刚要出去打招呼,马上被小灵子伸手拉住。吴秋遇不解的看着她,小灵子指了指颜祺和叶天鹏身后。只见颜祺身后站着四个烈火旗的人,每个人手里端着一支烈焰枪。叶天鹏身后站着三个旋风旗的人,每个人手里捧着一筒夺命迷魂雾。他们两个原本是烈火旗和旋风旗的旗主,当然最清楚如何指挥使用烈焰枪和迷魂雾。小灵子想起那晚偷看彭玄一给红衣堂和灰衣堂布置任务的情景,小声对吴秋遇说:“他们是来对付咱们的。彭玄一从烈火旗抽调了五支烈焰枪,从旋风旗抽调了五筒夺命迷魂雾,应该还有一支烈焰枪和两筒迷魂雾埋伏在暗处。”吴秋遇马上就联想到那日在府君山穿云洞遭遇埋伏的情景。没想到彭玄一会带人来对付他和小灵子,而且准备用如此狠辣的手段。他赶紧用身体把小灵子护住,慢慢往后退了两步,疑惑地看着彭玄一等人。 彭玄一开口说道:“秋遇兄弟,小灵子姑娘,按说咱们颇有交情,我不该带人为难你们。怪只怪你们一时糊涂,帮着外人谋害教主。我身为护教长老,也只能摈弃私情,今日将你们拿了。你们休怪我无情无义。”吴秋遇赶紧说道:“彭大哥,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们根本没有害过司马教主!你千万不要听信谣言!”彭玄一哼了一声:“你们当然不敢承认。待我拿下你们,再细细问来。来呀,上!拿下他们!”彭玄一右手一挥,等于是下达了指令。红衣堂的人都认得吴秋遇和小灵子,都迟疑着不肯上前。倒是叶天鹏手下这些灰衣堂的人,大多是新招募的,一个个急于表现,抢先冲上去几个。吴秋遇见他们砍杀上来,只得守住洞口,护住小灵子,出手周旋,很快便将几个灰衣堂的人打退了。 叶天鹏觉得面上无光,便要指挥旋风旗的人使出夺命迷魂雾。吴秋遇见了,知道那些东西无法阻挡,便忽然冲出去,想着擒拿叶天鹏。叶天鹏的手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挥动,身前就被吴秋遇点了几处穴道,一是他全无防备,二是吴秋遇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彭玄一倒是看出吴秋遇的意图,打算出手阻挡。可是他手里的钢刺才刚刚提起来,叶天鹏就已经被制住了,成了吴秋遇身前的人肉盾牌。吴秋遇挟持着叶天鹏,退到洞口。北冥教的人也围了上去。 小灵子想到洞中狭窄,一旦众人攻进来,恐怕再也没有藏躲的余地,焦急之中忽然灵机一动,冲着彭玄一大声喊道:“彭大哥,山洞里面那具尸体,你已经知道是谁,我就不当众说了!你们要敢胡来,我就先戳烂他的肉身!”听到小灵子的话,彭玄一大惊失色,赶紧把众人叫住。他当然害怕,一旦把小灵子逼急了,她真敢毁坏司马教主的尸身。但是这只是一个方面,更让他担心的,是小灵子故意说出司马相已死的消息。教主亡故可是教中的一等大事,一旦泄露出去,不知道会在教中掀起多大的波澜。挂月峰总坛的风波才刚过去没多久,他仍心有余悸。司马教主在的时候,秦长老等人都敢公然作乱,一旦大家得知司马教主已经死了,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出来兴风作浪,到时候只怕自己和路桥荫根本压不住。想到这里他几乎吓出一身冷汗,也暗中庆幸小灵子刚才没有说出来。 吴秋遇见小灵子的话管用,便把叶天鹏用力推了出去。叶天鹏上身不能动,被吴秋遇一推,忽然向前奔倒。彭玄一赶紧用手臂挡住他,并试着给他解穴,没能成功,便叫他暂且忍耐一会。叶天鹏转身望着洞口,回想着自己刚才被制住的过程,心中惊诧不已。北冥教众人堵住洞口,没有彭长老的指令都不敢轻举妄动。 红衣堂堂主韩云上前说道:“彭长老,你说他们谋害教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们怎么可能……”从总坛抽调的烈火旗、旋风旗十名属下到来之时,彭玄一已经秘密召见了颜祺和叶天鹏,告诉他们要对付的人是吴秋遇和小灵子。那二人当时已经惊讶过了,此刻只是默默的看了一眼彭玄一,便又继续望着洞口。彭玄一掩饰住内心的担忧,冷冷说道:“这是司马教主亲口所说,岂能有假?”叶天鹏忽然问道:“彭长老,刚才那丫头说,里面有具尸体,这是怎么回事?”彭玄一此时哪敢说出实情,只得胡乱说道:“是我的一个多年好友,他们也认识,便拿来做要挟。”叶天鹏仍觉奇怪,但也不好再问。颜祺扭头看了看彭玄一,也是半信半疑。 第131章陈情论理 看到北冥教众人一时不敢进来,吴秋遇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先扶着小灵子坐下,然后坐到她身后,准备给她运功疗伤。小灵子摇头道:“不要。秋遇哥哥,你的体力要留着对付外面那些人,不能轻易耗费。”吴秋遇说:“我不管那么多,先治好你再说!”小灵子转过身,轻轻抓住吴秋遇的手:“秋遇哥哥你听我说,现在只有靠你的武功,咱们才可能有机会逃出去。如果你的功力耗尽了,咱们两个就都出不去了,就算你治好我,又有什么用?我还等着你保护我呢,你千万不能耗费功力。”听她这样说,吴秋遇只得暂时放弃了给她运功疗伤的念头。 “这样就对了。”小灵子说着,就想依偎在吴秋遇的怀里。可是忽然想到柳如梦,她又忍住了,轻声问道:“秋遇哥哥,你怎么到山西来了?”吴秋遇说:“我是来找你的。”小灵子心中一阵激动。吴秋遇继续说道:“你失踪了好几天,我到处找不到,还以为是曾家的人把你劫了,就到曾府大闹了一场。后来婉儿小姐把你的信拿给我,我才知道你走了。当时仍然没有如梦的消息,就想着先出来找你。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找,后来想着咱们是在朔州认识的,就想先到那里找找看。到了朔州,看到你当初给我埋的那个坟头,还有咱们第一次见面那个羊汤小摊,还有金福楼,我就越发想你。”小灵子听着他的述说,心中颇为甜蜜,又一次几乎靠在吴秋遇的身上,可是又马上坐直了。吴秋遇继续说道:“后来听说铁拳王要跟倪帮主在五台山比武,我想着你也可能来看热闹,就又到五台山来了。结果你真的在这里。”吴秋遇说到这里,显得很开心,“灵儿,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小灵子说:“我本来也想去朔州的,路上听说这里有比武,而且比武的双方我都打过交道,就想着先来看个热闹,顺便见见倪帮主和老叫花子。”吴秋遇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是不是去过佛光寺?”小灵子笑道:“是呀。想起你曾经是那里的小和尚,在那里长大,我就忽然很想去看看。到了那里,遇见你的一行师兄,是他带着我到各处走了走,说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吴秋遇说:“一行师兄跟我说了,我一猜就是你。知道你也来了五台山,我别提多高兴了,就知道早晚能见到你。” 吴秋遇越说越兴奋。小灵子的脸上却没有笑容。吴秋遇问她:“那晚在窗户外面打进劈柴救了如梦,后来又假借药方告诉我如梦在福缘客栈的,都是你,对吧?”小灵子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她忽然注视着吴秋遇,问道:“我留给你的信,你认真看了吗?”吴秋遇点头道:“看了,看了好几遍。”小灵子说:“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吴秋遇一愣:“灵儿,你怎么了?你知道我舍不得你的。你走了,我当然要来找你了。”小灵子低下头,小声说道:“你应该留下,照顾如梦姐姐的。”吴秋遇说:“当时不知道如梦在哪里,你又忽然走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后来想到,如梦很可能跟曾家的人在一起,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一个人在外面,外面坏人多。我不放心,这才急着出来找你。”小灵子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心中又是一阵感动,可是嘴上却说道:“我是说,现在你已经见到如梦姐姐了,为什么还要出来追我?我在信里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我希望你和如梦姐姐好好在一起。”吴秋遇说:“是如梦让我出来追你的。她还说,等找到你之后,咱们三个要好好商量一下,以后去哪里。”小灵子愣愣地望着吴秋遇:“如梦姐姐她……她是这样说的?”吴秋遇用力地点了点头。小灵子没有再说什么。 看到小灵子忽然沉默,吴秋遇轻声问道:“灵儿,你在想什么?”小灵子抬起头,默默的望着他,忽然说道:“秋遇哥哥,我想让你抱抱我。”吴秋遇往前挪了一点,轻轻把小灵子搂进怀里。小灵子仰起脸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说道:“秋遇哥哥,我跟你说几句话,你一定要认真记住。”吴秋遇点头笑道:“好,你说吧。”小灵子很认真的嘱咐道:“秋遇哥哥,天亮之后你就去找如梦姐姐。她是个好人,需要你去保护和照顾。你们好好在一起,你一定不要辜负她。”吴秋遇有些不解的看着她:“现在为何说这个?天亮之后,咱们一起冲出去。”小灵子轻轻摇了摇头,依偎在吴秋遇的胸前,不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享受着。吴秋遇又把她搂得更紧了些,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已经是晚上了。彭玄一等人仍然在山洞外面守着。小灵子依偎在吴秋遇的怀里睡着了,吴秋遇开始还提防着外面的人闯进来,后来也渐渐打起了瞌睡。小灵子醒来的时候,吴秋遇已经睡着了。她轻轻从吴秋遇的怀里坐起来,扶着他慢慢躺好,然后坐在旁边深情地望着他。 过了一会,小灵子慢慢站起来,望着仍然熟睡的吴秋遇轻声说道:“秋遇哥哥,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你安心的睡吧,醒来之后就去找如梦姐姐。我走了。”说完,便转身往洞口走去。她已经打定注意,自己出去跟外面的人论理。如果能说通当然最好,如果说不通,就把所有的可能的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随他们处置,只求他们不要牵扯吴秋遇。 外面的人站着守了半夜,也都困了,彭玄一开始安排轮流盯守。现在当值的正是红衣堂和烈火旗的人。韩云隐隐听到里面有动静,赶紧招呼道:“大家注意,里面有人出来了!”彭玄一两手提着钢刺紧紧注视着洞口。灰衣堂和旋风旗的人也被惊醒了。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小灵子从洞口出来,直接走向彭玄一。外面的人见只有小灵子一个人出来,怀疑吴秋遇正在后面藏着准备突袭,反而更加紧张,更多人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后的洞口里面。彭玄一也不由得后退了两步,用钢刺指着小灵子:“你想干什么?”小灵子笑道:“彭大哥,你不用紧张,只有我一个人。我只想出来跟你说几句话。”彭玄一紧张地说道:“你就站在那里!”小灵子停下脚步,看了看在场的众人。颜祺和韩云默默地看着小灵子,暗自佩服她的胆量。 彭玄一问:“你想说什么?”小灵子说:“看样子,我是很难平安离开这里了。临死之前,我想跟你叙叙旧。彭大哥,可以吗?”听她这样一说,彭玄一也不禁心中感慨,点头道:“可以,你说。”小灵子笑了一下,缓缓说道:“多谢彭大哥。想当初,咱们是在贺兰山相识,当时咱们一起跟二老怪斗法,那老怪不但武功怪异,心眼还颇多,处处算计咱们,咱们可是屡遭凶险哪。幸亏秋遇哥哥有治病疗伤的手段,才侥幸哄住了两个多疑的老怪。后来咱们脱离险地,平安归来。”彭玄一在听着她说的同时,也跟着回忆,频频点头。 小灵子继续说道:“你听说秋遇哥哥是神医的徒弟,就请他到蓟州去给司马教主疗伤。我们辗转到了蓟州,也见到了司马教主。秋遇哥哥耗费功力,为司马教主疏通了经脉,使他荒废多年的武功得以恢复。后来路大长老来了,说北冥教将有大事发生。我和秋遇哥哥都不是江湖中人,不愿意介入江湖是非,就告辞离去。虽然帮主司马教主恢复了武功,可是秋遇哥哥并未接受北冥教一文钱的谢礼。是这样吧,彭大哥?”颜祺和叶天鹏虽然原本都是北冥教的一方旗主,但是都没听说过司马相武功荒废的事,忽然听小灵子一说,不禁扭头看着彭玄一。彭玄一毕竟是个刚直的汉子,当即点头道:“没错,是有这事。北冥教当时欠了秋遇兄弟一个人情。” 小灵子继续说道:“彭大哥和司马教主知道秋遇哥哥武功好,你们为了让秋遇哥哥上山帮忙,就派青衣堂的乔三哥劫持了我,还给我服下毒药,要挟秋遇哥哥跟你们上挂月峰。其实秋遇哥哥已经解了我身上的毒,只是他把彭大哥你当作朋友,也知道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遇到了难处,并没有带着我离开,而是决定冒险上挂月峰帮忙。这个事,彭大哥你不能不认账吧?”彭玄一虽然知道那件事的确不光彩,但也不得不点头承认。 小灵子继续说:“在采花庄和莲花岭,秋遇哥哥先后帮着青衣堂的人对付灰衣堂的陶逢和吴起,救了乔三哥他们。后来我们就认识了景素素堂主和韩云姐姐,帮她们抓了假冒颜旗主手下来慰问的家伙,还帮素素姑娘解了手上的毒。有这个事吧,韩云姐姐?”韩云点头道:“有。红衣堂上下都记得秋遇公子和小灵子姑娘的恩情。”彭玄一原来并不知道吴秋遇他们在上山之前就已经帮着青衣堂和红衣堂脱离危险,现在一听,更觉得他们为北冥教立下的功劳实在太多。 小灵子继续说:“后来秦长老他们作乱,十个护教长老他们占了多一半,还有蒙面人帮忙,还有奔雷旗跟从。当时路大长老对颜祺姐姐有误会,不去守护教主,反而跟颜祺姐姐纠缠不清,后来被蒙面人偷袭打倒。司马教主的一条手臂也中了毒针,几乎不能抬起。我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得很清楚。当时形势相当危急。是秋遇哥哥及时出手,制服奔雷旗的旗主和一个长老,并且帮着司马教主对付了更为厉害的蒙面人,才解救了北冥教的危机。彭大哥,颜祺姐姐,当时你们都是在场的,秋遇哥哥为北冥教做的事,你们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吧?”颜祺抢着说道:“小灵子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是帮了北冥教的大忙。我想彭长老也不会否认吧?”彭玄一原本只知道其中的一部分情节,现在听小灵子一说,颜祺从旁作证,忽然觉得很后怕,如果当时没有吴秋遇和小灵子,还真不知道能否平安度过那次危机。他在惊愕之余,也不得不全盘认可。其余众人听完,也觉得吴秋遇和小灵子简直就是北冥教的救星,不知彭堂主为何要带人围攻他们。 小灵子继续说:“帮助司马教主和彭大哥平息了总坛的风波之后,我们连北冥教的一口茶水都没喝,就跟着红衣堂的人一起下了山。后来,我和秋遇哥哥去蓟州城里找一个朋友。曾家救过秋遇哥哥和他那个朋友的命,因此秋遇哥哥对他们也很感激,也在曾府住过几天。在府君山,旋风旗和烈火旗的两位新任旗主奉命袭击曾梓图,当时我和秋遇哥哥也在,也被他们困在穿云洞。为求自保,秋遇哥哥和无涯大师只得奋力冲出,帮忙解围。也许就是这次冲突,让什么人觉得我和秋遇哥哥要与北冥教为敌。因为后来我和秋遇哥哥就再没见过北冥教的人,哦,除了刚刚去世的司马教主。” 小灵子稍稍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很想知道,彭大哥怎么就认定我和秋遇哥哥谋害司马教主?” 颜祺也开口问道:“彭长老,你说他们谋害教主,不知他们是如何谋害?可有证据?”彭玄一当时愣了一下,他当然不能在属下面前说出司马相在蓟州城里的遭遇,只是说道:“这是司马教主亲口所说,还能有假?”小灵子问道:“那司马教主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怎样得知我们谋害于他?是他亲眼所见,还是听别人说的?”彭玄一愣了一下,如实说道:“这个……是听人说的。”小灵子又问:“那是听自己人说的,还是听冤家对头说的?”彭玄一不由得心中一颤,没有底气地说道:“是……好像是……是冤家对头在得意之时,自己亲口说的,说幸亏有你们帮忙,他才能顺利得手。”小灵子笑道:“现在大家听明白了吧?是司马教主听到冤家对头说我们要帮忙害他,然后就认定是我们害他。唉呀,我和秋遇哥哥真是可怜。白白为北冥教出了那么多力,不但没有落到任何好处,在司马教主眼里,别人甚至是北冥教的冤家对头,随便说一句什么,就能让司马教主把我们当成是谋害他的人。我们真是活该!活该!好,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动手吧!我们只能怪自己瞎了眼,蒙了心,下辈子投胎再也不乱作好人!”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看着彭玄一。彭玄一刚才听了小灵子的一番诉说和几句质问,越来越觉得是北冥教亏欠他们,也渐渐感觉可能是教主被人故意蒙骗,他一时尴尬无语。 这时颜祺说道:“彭长老,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在草荡中遇险的事么?”彭玄一点了点头,不解的看着她。颜祺说:“你刚刚吩咐完,让我们挖陷阱、设埋伏,对付他们两个。小灵子就偷偷前来报信,说你进入草荡会有危险。我们这才能够及时赶到。说到底,是小灵子救了你。”“是你报的信?”彭玄一惊讶的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彭大哥要带人对付我们呢。”彭玄一拱手道:“多谢你,小灵子。真没想到是你救了我。”小灵子赌气说:“我已经知道错了。真不应该多管闲事!”彭玄一尴尬的摇头苦笑。 颜祺问:“彭长老,那现在怎么办?小灵子他们,咱们抓还是不抓?”彭玄一说:“刚才韩堂主说的对,这里面很可能有误会。秋遇兄弟和小灵子姑娘对本教立有大功,是我北冥教的朋友,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甚至商量,要安排秋遇兄弟做教中一位长老,只因秋遇兄弟谦虚推辞才最终作罢。似他们这样的朋友,咱们不能轻易伤害。司马教主日理万机,万一有不实的消息传来,难免也会有一时不察。其实教主也只是让我查清此事,并没说要伤害秋遇兄弟和小灵子姑娘。是我擅做主张,想着把秋遇兄弟和小灵子姑娘请回挂月峰去多问几句,才有今日的场面。刚才小灵子姑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待我回去禀明教主,消除这一桩疑虑。” 颜祺不屑地笑了笑,转身吩咐道:“烈火旗的人听了,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把烈焰枪收起来了。”她虽然已经不是烈火旗的旗主,但那些人都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心里仍然认她这位旗主,于是各自收了火器。叶天鹏也吩咐旋风旗的人把夺命迷魂雾收了。红衣堂和灰衣堂的人也听从本堂堂主的命令,各自放松下来。 彭玄一悄悄把小灵子叫到一旁。小灵子看了他一眼,嬉笑道:“你现在不抓我们了?”彭玄一赶紧作揖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和秋遇兄弟受委屈了。”小灵子娇嗔道:“哼,你知道就好!嘻嘻。不过,这个事应该也怪不到你,这一定是司马教主吩咐的,你只是奉命行事。”彭玄一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小声说道:“小灵子,你真是善解人意。刚才你没有说出司马教主逝世的消息,也算是帮了我很大的忙。我真要好好谢你。”小灵子得意地说:“我也是行走江湖的老手了,当然知道教主亡故对你们意味着什么。其实,在我和秋遇哥哥心里,仍然把你当成以前的彭大哥,知道你不是真心加害我们。要不然,你直接派人冲进去,拿着那个喷火枪、喷雾筒,对着我和秋遇哥哥一通乱喷,我们那里还有生存的机会?哈,也幸亏如此。要是你真敢伤害我们,我直接把司马教主已死的事说出来,看你和路大长老怎么收拾!”彭玄一暗自佩服小灵子的冷静和机敏,又小声说道:“现在教主逝世的消息还不能传出去。你进去告诉秋遇兄弟,让他出来的时候不要说漏了。” 就在这时,吴秋遇忽然从山洞里面冲出来。站着洞口附近的几个人全都吓了一跳,纷纷闪开。吴秋遇见小灵子正在彭玄一旁边,忙大声喊道:“彭大哥,你不要伤害灵儿!有什么事,都算到我的头上!”小灵子赶紧走过去,拉着他走进山洞。吴秋遇一边走,一边还关切地问道:“灵儿,他们没有伤到你吧?”小灵子说:“没有,我这么厉害,他们谁能伤得了我?”两个人声音渐渐小了,应该是走到洞里深处去了。 颜祺和韩云相视一笑。叶天鹏也觉得小灵子这丫头倒也有趣。彭玄一走回来,吩咐道:“烈火旗、旋风旗的十位兄弟,你们在洞外待命。叶堂主,韩堂主,你们带着各自的属下,到外围守护。颜……颜大姐,你留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他差点又对颜祺叫出“颜旗主”,想到那晚的尴尬,马上改口叫了颜大姐。叶天鹏带着灰衣堂的人走了。韩云看了颜祺一眼,颜祺冲她点了点头,韩云也带着红衣堂的人走了。颜祺漫不经心地抬头看着月亮。 彭玄一吩咐烈火旗和旋风旗的人走开几步,然后转身对颜祺小声说道:“颜旗主……”颜祺刚要开口反驳。彭玄一摆手制止,低声说道:“你先不要跟我计较,听我把话说完。我现在真的有非常要紧的事跟你商量。”颜祺见他面色如此凝重,知道必然是出了大事,赶紧问道:“彭长老,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紧张?”彭玄一用力攥了攥拳头,尽力平静了一下心情,才哽咽着说道:“司马教主……他……已经……离世了。”颜祺心头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司马教主怎么了?”彭玄一叹息着,抬手指了一下洞口:“教主刚刚离世,遗体就在里面。”颜祺这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不由得大惊失色,赶紧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教主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会突然离世?”彭玄一说:“他被人算计,身中奇毒。由于挂月峰总坛的风波才刚刚过去,教主不敢惊动旁人,便叫我护送他暗中来此。原想着五台山佛光寺的无涯老和尚有秘制灵药,可以为教主解毒。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谁知道那些药只能延缓续命,却并不能解教主身上的奇毒。当时我也想到找秋遇兄弟帮忙,那日在佛光寺也见到他了,可是教主一直认定他参与谋害,宁死不肯让他帮忙,还吩咐我务必设法除之。没想到今日终于毒发身亡。就算是秋遇兄弟在场,也救不了他。唉,可怜教主一世英雄,没想到就这样没了。”说完就开始流泪。 颜祺跟着他叹息了几声,忽然问道:“那现在,你有何打算?”彭玄一说:“教主逝世的消息千万不能传出去,不然又会横起波澜。所以我想拜托你,带上烈火旗和旋风旗的人,跟我一起秘密护送教主的遗体返回挂月峰。然后与众位长老一同商量,早定大事。”颜祺点了点头:“既然你信得过我,我跟你去。”彭玄一拱了拱手:“多谢颜大姐。”颜祺说:“你不必如此。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咱们现在就进洞去吧。”彭玄一擦了擦眼泪,和颜祺一起迈步走入洞中。 小灵子已经把刚才的经过跟吴秋遇说了。吴秋遇说:“现在是好。可是你刚才太冒险了。万一他们不听,你不就……我刚才真是急死了。”小灵子笑道:“现在没事了。彭大哥说,司马教主逝世的消息不能传出去,待会咱们可不能说漏了。”吴秋遇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时,彭玄一和颜祺走了进来。小灵子看到颜祺,惊讶地望着彭玄一。彭玄一说:“颜旗主已经知道了。是我请她进来的。”颜祺冲着吴秋遇和小灵子点了一下头,便走到大青石旁边,去瞻仰司马相的遗容。说实话,平时她对司马相并没有太好的印象,只是因为他是教主,自己是忠于本教的旗主,面子上勉强恭敬罢了。此时看到司马相的尸身静静躺在那里,心中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有些黯然神伤。 吴秋遇对彭玄一说道:“彭大哥,司马教主对我和灵儿误会太深,始终不肯接受我的救治。我没能救他……”彭玄一说:“我知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哦,对了”吴秋遇忽然想起司马相留下的那封信,赶紧拿过来,递给了彭玄一:“这是司马教主的遗书。”彭玄一接过遗书,将信纸拿出来简单看了一下。颜祺听说教主有遗书,也走了过来。彭玄一看罢,不由得慨叹道:“教主身受奇苦,仍然不忘本教的事业。唉,可惜他英年早逝,我们再也不能追随左右,实在叫人……”彭玄一说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吴秋遇小声安慰道:“彭大哥节哀。司马教主苦受病痛折磨,如今忽然逝去,对他说不定正好是个解脱。但愿他能早登极乐世界。” 彭玄一将眼泪擦了擦,点了点头:“嗯。好在教主在临终之前留下遗书,已指定路大长老为继任教主。这样又可免去不少纷扰,让其他帮派不敢趁机窥伺。”颜祺在一旁听了,不禁微微皱眉。彭玄一看到颜祺正望着他手里的遗书,以为她不信,便轻轻递了过去。颜祺愣了一下,摆手道:“不,不,你是长老,了解教主的遗嘱理所应当。我不过是红衣堂的普通下属,没有这个资格看教主的遗书。”彭玄一说:“颜旗主,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计较这些了。我既然单独请你进来,当然是认为你最值得信赖。后面很多事还要仰仗你帮忙,你只管看看。”说着直接把那封信递到颜祺面前。颜祺见他如此诚恳,只得捧过教主的遗书仔细观看。她看到后面,似是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把信还给彭玄一,没有说什么。 小灵子注意到颜祺的表情变化,走到她身边,悄悄问道:“颜姐姐,这遗书有何不妥吗?”彭玄一没听见小灵子的话,但也开口问道:“看完了?有何疑问?”颜祺看了看彭玄一,直说道:“按说这是司马教主的遗书,我不该随便评论。不过既然你问起,那我就直说了。”彭玄一道:“请讲。”颜祺说:“信中提到让路大长老作为继任人选……”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按照本教惯例,若现任教主意外身故,可由两名以上长老推荐,十位护教长老和两位护法大长老共同研议,选定继任长老的人选,再对内八旗的旗主、外八堂的堂主公示,若无明显争议,便可确定新任教主。前任霍教主仙逝之后,司马教主接任便是其中一例。若现任教主临终之前,心中已有中意的人选,可召集十位护教长老和两位护法大长老共同研议,并对内八旗的旗主、外八堂的堂主公示,无明显争议方可确定。若是意见不一,或有明显争议,则需请教主重新提名,再行研议。”彭玄一说:“你所说的,都是本教规矩。颜旗主有话,但请直言。”颜祺说:“北冥教自成立以来,历任教主,或在外突然亡故,来不及提名继任之选,便由长老们推荐;或在挂月峰仙逝,临终前与众长老协商。似这次,教主在外蒙难,又留有遗嘱的,还是第一次。不知彭长老打算如何处理?”彭玄一迟疑了一下,说道:“咱们一起护送教主的遗体回总坛,然后约请众位长老,宣读教主遗书,让大家共同商议吧。”颜祺说:“如此甚好。可是彭长老,你也要想到,万一大家意见不一,可能面临重新推选。所以,你要劝住那位路大长老,在众位长老公议之前,他先不要认为自己已经是北冥教的教主。”彭玄一愣了一下,知道颜祺心里对路桥荫仍然存有不满。其实,颜祺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委屈才说出这样的话,而是她心里并不认为路桥荫适合做北冥教的教主。 彭玄一将教主的遗书小心翼翼地装好了,轻轻揣进怀中,然后对颜祺说道:“那边的箱子里,有我为教主准备的衣裳,你去选几件。待会我给教主换上。”颜祺看到石壁根底下确实有一口木箱,便转身走了过去。 小灵子忽然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几声。彭玄一回头见了,关切道:“小灵子,你怎么了?”小灵子做出一副极其虚弱的样子,说:“我受了很重的内伤,刚才又受了惊吓,还站在外面……咳,咳……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现在有些……不行了。”说着便倒在吴秋遇的怀里。吴秋遇赶紧把她扶住。彭玄一惊讶地问道:“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受伤了?”吴秋遇说:“她在穿过一片草荡的时候,忽然遭遇歹人,被人打伤了。我一路背着她来到这里。刚才她又受到惊吓,一直勉强支撑着,现在知道彭大哥不再为难我们,心里一放松,就又觉得疼了。”彭玄一自责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害小灵子多吃了苦头。到底是什么人,又在那里害人?”小灵子睁眼说道:“是以前灰衣堂的人……灰衣堂原来那个堂主……叫吴……吴起,还有他几个手下……幸亏秋遇哥哥……及时赶到……打翻了吴起……”彭玄一恨恨地说道:“又是他!上次偷袭我的也是他们。可惜让那厮跑了。你说秋遇兄弟打翻了他,这么说,他还在草荡里?我即刻派人去拿他,带回来给你出气!”吴秋遇说:“彭大哥,不用派人去了。他又跑了,是一个陌生人救了他。看样子不是北冥教的人,而且武功不弱。以后你们在附近,务必要当心他们。”彭玄一想起吴起,仍心中愤恨,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早晚抓到他们,好好惩治!” 这时,颜祺从木箱里挑选了几件衣裳,拿过来让彭玄一看。彭玄一看了看,点头说:“可以。我先在这里给教主更衣。你出去找四个可靠的属下,一会负责搬抬教主。”颜祺应了一声,又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小灵子,说:“你们先在这里,我出去安排一下”,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小灵子在吴秋遇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吴秋遇点了点头,对彭玄一说:“彭大哥,灵儿胆小,不敢看司马教主的遗体。而且她受了内伤,身子虚弱,我要带她下山医治。我们就此告辞了。”彭玄一接下来要处理司马相的遗体,又见小灵子果然伤得重,便不挽留,对二人说道:“那好,你尽快带小灵子去疗伤。这次的事,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无端受到惊扰。我北冥教亏欠你们的实在太多了。你们放心,北冥教绝对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们。你们日后有什么需要,也尽管开口。我和路大长老都会义不容辞。”小灵子佯装无力,靠在吴秋遇身上。吴秋遇拱手道谢,然后背起小灵子,向山洞外面走去。 出了洞口,看到颜祺正在跟烈火旗的人说话,小灵子在吴秋遇背上直起身子,说:“颜祺姐姐,我们走了。”颜祺见吴秋遇背着小灵子出来,上前说道:“你们要走了?小灵子,你不是……?”小灵子笑道:“我真的是受了内伤,但更怕看到死人。刚才那个样子,有一半是装的啦。”颜祺说:“你刚才那个样子可真叫人心疼,你没事就好。”小灵子嬉笑道:“知颜祺姐姐心疼我,我当然就没事了。”颜祺也笑了:“你呀!不过,你刚才在这里的表现可真是出色。我没想到你有那样的胆量,又说得那么有理有节,是个女中豪杰。”小灵子说:“姐姐不要取笑我了。要不是看到你站在这里能给我撑腰,说不定我都不敢出来。”颜祺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道:“你的小嘴真好使!”小灵子说:“姐姐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不要老是绷着脸。”听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颜祺稍稍愣了一下,收起笑容,小声说道:“你们尽快离去也好,免得再生变故。记得下山之后,只可往东走,其他三面都有陷阱。”“多谢姐姐。”小灵子知道她这一句提醒很重要,路上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吴秋遇辞别颜祺,背着小灵子,往山下走去。 第132章各出风头 月光皎洁。山路崎岖。小灵子在吴秋遇背上轻声说道:“秋遇哥哥,放我下去吧。老这样背着我,你太辛苦了。”秋遇回头说道:“我没事。山上的路不平,现在又是夜里,你有伤在身,走不了的。等到了山下平坦的地方,咱们歇一会,然后你再试一下,看能不能走。”小灵子心中感动,轻轻伏在吴秋遇的背上,脸贴着他的脖颈。 下了山,眼前是一片旷野。看到前面有棵大树,小灵子抬手指着那棵树说:“秋遇哥哥,咱们到那棵树下休息一下吧。”吴秋遇背着小灵子走到树下,慢慢把她放下来。小灵子靠在树上,坐了一会,见吴秋遇仍然站着,忙说:“秋遇哥哥,你也坐一会吧。背着我走了那么远,也该累了吧。”吴秋遇说:“我在山洞里睡过一会,不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小灵子说:“那恶贼下手太狠了,我当时五脏六腑都震到了,几乎喘不过起来。醒了之后,被他们一路追赶,在山洞撞见司马教主丧命,接着又遭遇彭大哥他们围困,又是紧张又是惊吓,我那时倒不觉得怎么难受。后来放松下来,又觉得胸里闷得慌了,只是在彭大哥和颜祺姐姐跟前硬撑着。现在……有一点难受。” 吴秋遇往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旷野无人,便与小灵子面对面坐下,说:“这里没人打扰。我现在给你运功疗伤。”然后便让小灵子抬起手臂,与他双掌相接。两个人盘膝而坐,闭目相对,吴秋遇开始向小灵子传输内力。小灵子感觉到两股热流进入自己的掌心,穿过手腕进入手臂,并缓缓流向肩膀,在肩胛骨附近稍稍积结了一下,便渐渐散开,很快又汇入胸口位置,沿着身体中间一路向下,直到小腹。热气还在继续向下行走,在她裆下又稍稍积结了一会。小灵子觉得那里痒痒的,身子都几乎坐不稳了,两腿微微颤动。 她睁开眼看了一下吴秋遇,见吴秋遇仍在闭目运气,便又把眼睛闭上。那股热气终于绕过小灵子裆下来到尾椎,再沿着脊背一路向上直达脖颈。热气在肩膀处稍稍积结了一下,慢慢绕回到胸前,与新注入的热气一起继续向下。热气不断从吴秋遇的手掌传递到小灵子手上,沿着刚才的通路在小灵子体内行走,形成循环,并且不断补充。热气所过之处,让小灵子觉得又暖又痒,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尽量放松自己,闭着眼睛,静静感受着。那股温暖的热流越聚集越多,循环越来越流畅,小灵子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开始还觉得略带一丝酥麻和微痒,到后来就只觉得舒舒服服的了。其实,早在蓟州的莲花岭下,吴秋遇就已经在无意之中给小灵子打通了任督二脉,只是当时二人都没有意识到。时隔多日,吴秋遇重新往小灵子体内灌输真气,开始小灵子多少有些紧张,真气的循环尚不顺畅,因此才能感觉到酥麻和痛痒。后来小灵子渐渐放松了,适应了,真气循环流畅了,带给她的感觉就只有舒服。不知不觉中,她先前的伤痛在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舒适感觉,到后来甚至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好像有飞起来的冲动。那是吴秋遇灌入的真气带给她的感觉。小灵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得到了平常人需要修炼两三年才能获得的功力。 天亮了。吴秋遇渐渐收了真气,睁眼问道:“灵儿,你感觉怎么样?”小灵子闭着眼睛继续感受了一下,睁开眼,惊喜地说道:“我没事了,而且刚才很舒服。秋遇哥哥,你真行!谢谢你了!”吴秋遇见小灵子好了,自己也很高兴,他收回手臂,舒展了一下筋骨。 小灵子忽然说道:“秋遇哥哥,我感觉浑身充满力量。我把你教我的,练几招给你看。”说着便站了起来,开始施展已经学会的那几招“随心所欲手”。虽然还远远不如吴秋遇那样灵活有力,但是也已经相当舒展自然,灵巧多变。吴秋遇看了,高兴地拍手说道:“好!灵儿,你学得真快!现在已经使得很好了!”小灵子开心地说:“是你教得好嘛。我想你的时候就练这个,没想到果然有进步。不过,好像前两天还没有这样的感觉。是不是你刚才那样给我疗伤的时候起作用了?”吴秋遇说:“我刚才传了一些真气给你,可以帮助你提升功力。”小灵子激动地说道:“太好了!我再继续勤加练习,以后就不怕被坏人欺负了!” 吴秋遇说:“我也会保护你的,不会再让坏人欺负你。”小灵子忽然停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很快散去,同时涌起几分忧郁。她慢慢转过身,背对着吴秋遇,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吴秋遇虽然看不到小灵子的脸,但是也已经感觉到她的变化。他起身站到小灵子身后,扶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灵儿,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小灵子轻轻推开吴秋遇的手,往前走了一步,说道:“秋遇哥哥,我的伤已经好了,而且也多少会了一些武功。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保护如梦姐姐了。她一个人住在客栈,随时可能遇到麻烦。”吴秋遇不禁愣了一下,说道:“咱们一起回去呀,如梦还在客栈等着呢。”小灵子转过身,注视着吴秋遇,面色凝重地说道:“秋遇哥哥,你和如梦姐姐都是好人,我很高兴看到你们在一起。你们已经定了亲,而且彼此那么牵挂,永远在一起就对了。我会祝福你们的。”吴秋遇两手扶住小灵子的肩膀,不解地望着她:“灵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咱们都在一起不好吗?”小灵子再度推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不一样的。秋遇哥哥,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可是……你在寺庙长大,很多事情你还不懂,以后就慢慢知道了。回去好好对待如梦姐姐吧,她对你也是真心的,很痴情,你一定不要辜负她。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说到这里,她故意作出笑脸,笑嘻嘻地说道:“我好歹也是老江湖了,见过世面,当初还是我带你行走江湖的呢。我这么聪明,又有你教我的武功,谁能欺负得了我?你说是不是?” 吴秋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她说完了,马上又抓住她的肩膀,非常坚定地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走!灵儿,跟我回去吧。如梦还在客栈等着咱们呢。”小灵子挣脱不开,跟他僵持了一会,开口说道:“行了,你放开手吧,我都被你弄疼了。你知道我根本跑不过你。”吴秋遇赶紧松了手,挠着脑袋憨笑着:“灵儿,是我不好,刚才一着急,弄疼你了。”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那好吧,我就跟你回去,见见如梦姐姐。”吴秋遇这才高兴了,拉起小灵子的手一起往台怀镇走去。不过小灵子还是挣开吴秋遇的手,只跟他一起往前走。 已经是七月十五,到了铁拳王和丐帮帮主擂台比武的日子。台怀镇异常热闹,很多人纷纷往擂台涌去。但是此刻吴秋遇和小灵子的心思都不在比武上面,二人径直向柳如梦所在的福缘客栈走去。吴秋遇见到了柳如梦,又找到了小灵子,满心欢喜,脚步也显得格外轻快。小灵子却闷头想着心事,心情有些沉重。 两个人都知道地方,所以很快到了福缘客栈。柳如梦的房门关着,敲了半天门竟无人应答。曾可以和白鹿司的房间也是如此。吴秋遇心中纳闷,一时没了主意。小灵子说:“有没有可能去看擂台比武了?”吴秋遇说:“如梦对这个应该没有兴趣,不过曾公子他们倒是为了看比武来的。说不定,如梦就是跟着曾公子和婉儿小姐他们去看比武了。”小灵子说:“那咱们现在就去,也许能在那里找到如梦姐姐。”于是两个人就离开福缘客栈,快步向比武的擂台找去。 五台山比武的消息早就传扬出去,山西各地的武林人士,还有百里以内的很多村民百姓,都乐得过来看个热闹。刚入巳时,擂台下已经人山人海。 没想到素来没多大名气的铁拳门竟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邵青堂看到眼前的场面,不禁心生嫉妒。邵九佳左顾右盼,没看到曾可以,心中想着另外的心事。这时,有个人挤到邵青堂身后,大声的自言自语:“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幸亏只有一个铁拳王出头。要是此时有人上台一呼,整个山西武林发动起来,我们丐帮还真是难以应付。”邵青堂回头一看,是个叫花子,不过虽然衣衫褴褛,看上去倒还干净,估计是刚刚加入丐帮不久。那叫花子见邵青堂回头看他,像是忽然惊觉失言,赶紧捂住嘴,匆忙转身挤入人群。 听了叫花子的话,邵青堂忽然受到触动,心中暗想:“前次宴请武林同道,虽然露脸,但毕竟让曾可以抢了风头。我何不趁此机会,再上台露个脸,也好让台下的人都认得我。”想到这里,他跟女儿招呼一声,便向擂台前面挤去。邵九佳不知道爹爹想干什么,也只得挤着人群跟在后面。 郝青桐等四人护着曾婉儿也在人群之中,看到邵氏父女从旁边挤过的时候,曾婉儿和鲁啸都不禁从后面瞪了他们几眼。也有认识邵青堂的,随口跟他打招呼。邵青堂好歹应付一句半句,便继续向前挤去。邵九佳始终在后面跟着,但是她挤得慢,跟邵青堂渐渐拉开了距离。 铁拳王王俊昌坐在擂台的一角,身后站着他的儿子王保保和一众弟子。手脚残废的成三路也瘫靠在旁边的软椅上,等着看师兄展现威风。他们早就来了,看着台下的人越聚越多,一个个心中得意。丐帮的人还没有上台。王俊昌四下张望着,用目光寻找着丐帮的帮主。忽然看到有个人走上擂台,王俊昌稍稍愣了一下,紧紧盯着那人观看。王俊昌不认识邵青堂,但知道这个人应该不是丐帮的,也没急着说话,想看看他要干什么。可是他门下的弟子中有沉不住气的,二弟子许猛上前喝到:“你是什么人?竟敢上台捣乱!”邵青堂拱手笑道:“别紧张,我是来给铁拳门帮场子的。咱们是自己人。”铁拳王抬手制止许猛,仍然冷眼看着邵青堂,没有说话。台下的众人,不管是认识不认识邵青堂的,看他上台都不禁愣住,现场顿时安静下来,都抬头看着台上。 邵青堂冲着铁拳王笑了笑,便转身对着台下的众人拱手说道:“在下是宁武邵家门的邵青堂。在场诸位有很多见过老夫。今日老夫上台不为打擂,只想帮忙张罗场面。大家知道,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倪大鳅帮主武功深不可测,而且手下人多势众,历来无人敢惹。可是我山西多有英雄,今有朔州铁拳门的王俊昌掌门,偏要出头挑战丐帮的倪帮主,展示我山西武林的实力。老夫觉得,大家是不是跟着邵某,为我山西的英雄——王俊昌掌门,先鼓掌三声以示鼓励?”台下众人先愣了一下,接着便开始交头接耳。曾婉儿在台下听了邵青堂的话,不禁一皱眉。鲁啸骂道:“这厮真能见缝插针!不要脸!” 邵青堂率先鼓掌三声作为示范。接着,台下还真有不少人跟着鼓掌三声。铁拳王大喜,这才消除了心中的敌意,起身拱手道:“多谢邵兄!多谢各路武林同道!王俊昌在此谢过大家了!铁拳门此次出头,一定不辜负大家的希望,为我山西武林争一口气!”台下有人呼喊起来:“王掌门,你只管打!不用怕他丐帮人多势众!”“你一定要为山西武林争气!”接着便有众人在各个方向应和。邵青堂见自己随口一说,下面竟然有那么多人响应,不禁喜出望外,也跟着王俊昌转圈道谢。 挤在人群中的乡野三奇相互看了一眼。陈康骂道:“姓邵的脸皮够厚的,这个时候也能想到上去露个脸。”丘壑说:“邵青堂上台不过是为了出个风头,想不到他一番煽动,竟然有这么多人响应。这样一来,今日的比武就成了铁拳门替山西武林出头。丐帮要面对的,就不止是一个铁拳门了。”陈康说:“那又怎样!擂台比武是单打独斗,倪帮主把他打败了,难道其他人还能说什么?”丘壑轻轻摇头道:“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王俊昌对邵青堂拱手道谢:“多谢老兄帮忙造势。待我打败老叫花子,咱们一起喝酒庆贺。”邵青堂笑道:“王掌门一会还要辛苦,先去坐下歇着。这里交给我就好了。”王俊昌点了点头,重新坐回椅子。马上有弟子殷勤地给他捏肩捶背。 邵九佳见爹爹出尽风头,也开心地走到台上,站到邵青堂身边。邵青堂介绍道:“这是小女邵九佳。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父女二人正自得意,忽听台下有人大声叫道:“听说今日是铁拳王和丐帮的倪帮主比武。你们是铁拳门的,还是丐帮的?也敢上台露脸!” 众人的目光全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手扶长枪站着那里,威风凛凛。邵青堂认出来那个人,不禁心头一紧。此人正是邵青堂的冤家对头,雁门关杨家枪的传人,杨胜祖。他的祖上与曾经镇守雁门关的大宋名将杨六郎有些渊源。历代以来,杨家枪一直自视甚高。没想到邵青堂竟然自己挂起幌子,号称“威震三关”,这“三关”里头就包括雁门关。杨胜祖当然心中不服,一直憋着要找机会跟邵青堂较量较量,可是每次都被邵青堂婉言回绝或是借故回避。直到在天百山庄相遇,邵青堂从背后偷袭小灵子,杨胜祖看不过,挺身而出,二人才有机会交手。经过一番拼斗,邵青堂被划开衣襟,前胸出血,又被杨胜祖的枪尖顶住心口,幸亏大弟子崔柏舍命扑救,才狼狈躲过一劫。邵青堂继续高挂“威震三关”的招牌,杨胜祖对此耿耿于怀,今日见他仍是那般无耻,自然心中愤慨。 邵青堂吃过亏,不敢轻易惹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邵九佳年轻气盛,抽出宝剑,指着杨胜祖大声叫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那里胡说!有本事你也上来!”台下的人有心看热闹,竟然在杨胜祖面前闪出一条道来。邵九佳在台上粗言叫骂,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杨胜祖不禁一皱眉,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上去了。于是他长枪拖地,快跑几步,飞身跃上擂台,落地时将长枪一甩,直向邵九佳砸去。邵九佳慌忙躲闪,脚下险些绊倒。杨胜祖就势摆了个漂亮的造型,然后才慢慢站直身子,冲着邵九佳轻蔑地一笑。台下马上有人喝彩较好。 邵九佳觉得受到了羞辱,提着宝剑便向杨胜祖杀来。杨胜祖跟她随便对付了两招,忽然转到侧面,枪花一抖,枪头便压住了邵九佳的喉咙。邵九佳扬着下巴呆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邵青堂大惊失色,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台下顿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杨胜祖的枪头。 杨胜祖忽然将枪头向下一甩,敲掉邵九佳手里的宝剑,然后把枪杆在邵九佳胸前一横,将她轻轻推了出去。台下顿时有人叫起好来。乡野三奇看到杨胜祖虽然年轻,但是做事很有分寸,不由得暗自点头。曾婉儿等人虽然不喜欢邵九佳,但也不想看她就这样丧命,看到这里也替她松了一口气。 杨胜祖转身看着邵青堂,淡然说道:“邵青堂,你号称‘威震三关’,何不当众给我这雁门关的杨家枪指点几招?难道只想让你的女儿挡在前面?”邵青堂没有必胜的把握,实在不想当众与杨胜祖动手,于是说道:“上次老夫先与人争斗,体力耗尽,让你侥幸捡了便宜。刚才你跟小女过了几招,不妨让你先休息一下,免得说我占你便宜。等王掌门和倪帮主比武结束咱们再斗如何?”杨胜祖笑道:“不必了。刚才令千金作陪,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现在正好打斗。你还有什么借口,一发都说出来,免得一会又不认账。”邵九佳羞得满脸通红,但也只能闷头生气。邵青堂再也没有退路,只得抽出腰间的铁笔,紧盯着杨胜祖说道:“是你逼老夫动手,休怪我手下无情。”杨胜祖笑道:“你不必留情,尽管发狠。我倒要看看你的真本事,怎样威震三关。” 邵青堂往杨胜祖身后望了一眼,似是忽然很惊讶的样子。杨胜祖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原来这是邵青堂的诡计。他知道自己手里的铁笔太短,只有近身缠斗才有优势,于是设计分散对方的注意力,然后再趁机上前偷袭,两只铁笔分别进攻杨胜祖的脖颈和命门。杨胜祖惊觉上当,听到动静,也来不及分辨邵青堂的进攻方位,只将长枪围着身子用力一扫。邵青堂没想到杨胜祖的反应在这么快,赶紧撤身躲过,左手的铁笔直刺杨胜祖的手腕。杨胜祖收手一晃,便将枪杆向邵青堂的左臂砸去。二人就这样打在一处。 邵青堂手里的铁笔尺寸短小,一旦拉开距离,面对杨胜祖手里的长枪,难免吃亏。杨胜祖好几次把邵青堂逼退到铁拳王附近,为了不跟铁拳门的人发生误会,他每次都主动撤回,这也让邵青堂有了休整的机会。邵青堂看到好处,便频频往铁拳王身边移动。台下很多人看出门道,不禁摇头暗笑。曾婉儿说:“邵青堂不行了。”鲁啸说:“他就是不要脸!明明打不过人家,不趁早认输,却还在那里耍赖。” 斗了三十几个回合,杨胜祖忽然把枪杆一抖,在邵青堂面前抖出无数的枪花。邵青堂只觉得眼花缭乱,辨不清虚实,只好用手里的铁笔胡乱挑拨。杨胜祖忽然变虚为实,枪尖往前一送,便刺中了邵青堂的眉心,并轻轻往上一挑,在他的额头上划出一道血迹,然后将长枪一提,收了回来。 邵青堂两手仍然胡乱划拉着,直到额头的血流到鼻子上,他才惊觉自己受伤,愣愣地停在那里。 杨胜祖手扶着长枪,开口问道:“邵青堂,咱们还要继续打么?”邵青堂摸了摸额头的伤口,疼得轻轻咧了咧嘴,他知道对方刚才是手下留情了,自己打不过人家,可是又不想当众认输,嘴上便说道:“我原想上台帮忙张罗一下,今日无心与你争斗。时候不早了,该是王掌门和倪帮主比武的时候了,咱们怎可一直赖在台上?” 杨胜祖看了他一眼,转身对台下的众人说道:“在下是雁门关杨家枪的传人,杨胜祖。今日上台不为别的,只因邵青堂私自打出‘威震三关’的旗号,有辱当地其他门派的尊严。我与他两番较量,枪尖都沾有他的血迹。刚才的比试大家都看到了,我相信胜负自有公论。如果大家觉得他可以继续挂着那个招牌,那我无话可说。如果觉得他不宜再用‘威震三关’的招牌,那就请大家帮忙喊两声‘吼吼’。拜托了。”台下安静了一会,忽然响起了响亮的“吼吼”之声。“杨胜祖及三关的其他武林同道,在此感激众位!”杨胜祖说完,对众人鞠躬行礼,然后提着长枪,跳下擂台。 邵青堂愣愣地站在那里,觉得两耳轰鸣,头脑中一片空白。邵九佳拾起宝剑,上前拉了拉邵青堂的衣襟,小声说:“爹,咱们走吧。”邵青堂醒过神来,顿时觉得无地自容,赶紧跟着女儿低头走下擂台,挤过人群,仓皇走了。他们身后仍然不断响着“吼吼”的哄笑之声。乡野三奇中的陈康和曾婉儿身边的鲁啸各自觉得解恨。曾婉儿倒忽然有些同情他们。 本来邵青堂的一番鼓动,已经激起了铁拳王的英雄之感,好像他已经打败了丐帮帮主,成了山西武林的挑头英雄。没想到杨胜祖忽然跳出来搅合了一下,让邵家父女颜面尽失,现场的状况也发生了变化。王俊昌顿时没了刚才的好心情。 王保保倒觉得杨胜祖刚才的样子很威风,便也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台下叫嚣道:“时候不早,丐帮的人仍然没有出现。是不是怕了我们铁拳门,老叫花子准备当缩头乌龟了?” 台下一片寂静,众人开始左顾右盼,寻找丐帮的人。曾婉儿暗自担心,眉头微蹙。鲁啸嘀咕道:“丐帮的人干什么去了?可不要让铁拳王白白捡了便宜。”乡野三奇也觉得纳闷。丘壑忧心道:“是啊,怎么到这时丐帮的人还没有露面?难道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王保保更加张狂:“丐帮不过是因为叫花子人多,徒有虚名!大家都看到了吧,丐帮已经被铁拳门吓怕了,一个敢上台露面的人都没有!哈哈哈哈。大家一起,给他们吼吼几声!” 众人正在哄笑,忽听有人大喊一声:“小王八蛋休要张狂!你爷爷来了!”他这一句不光针对王保保,连铁拳王都骂上了。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叫花子飞身上台,直接落到王保保身边,顺手就打了他一个耳光。台下马上安静下来。王俊昌和一众弟子不禁一愣,开始仔细打量那个叫花子,看岁数应该不是丐帮帮主。 王保保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疼,顿时恼了,直接向那叫花子扑去。叫花子不慌不忙,跟他戏耍了几招,忽然把王保保揪起来,用力摔在地上,脏鞋往他的嘴上一踩,奚落道:“就你这点本事也敢大言不惭?你这张臭嘴,哼!铁拳门给丐帮舔鞋底,叫花子都嫌脏。” 王俊昌见儿子受辱,腾的站立起来,就要上前。陈威、许猛却抢先冲了上来,一起进攻叫花子,准备为铁拳门找回颜面。王俊昌只得暂时坐了下去。叫花子将王保保往旁边一踢,仍然是不慌不忙,左躲右闪,让二人的拳头屡屡打空,完全没有着力之处。铁拳门练的是硬功夫,看着固然威猛,但是也耗费体力。陈威、许猛胡乱打了几十拳,仍然不能伤到叫花子分毫,自己却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动作也慢了。 台下的众人都已经看出来,这叫花子的武功远远胜过铁拳王的两个徒弟,之所以一直没有分出胜负,是他在故意戏耍那两个人。曾婉儿笑道:“铁拳王的儿子和两名弟子都打不过一个叫花子,这下铁拳门可要丢脸了。” 这时吴秋遇和小灵子已经找到擂台,挤在人群中寻找着柳如梦的身影。 叫花子将陈威和许猛戏耍够了,见他们已经明显迟钝,不禁轻蔑一笑。他猝然出手将许猛的手臂抓住,用力往左一扯,并且顺势在他背上一推。许猛身体失衡,直向陈威撞去。陈威大惊,慌忙躲闪,却被叫花子在脚下一绊。两个人猛地撞在一起,摔翻在台上。曾婉儿带头叫起好来。鲁啸、罗兴等人跟着大声吆喝。陈康也忍不住出声喝彩。 王保保本指望两位师兄能将叫花子打倒,自己好上前狠奏他一顿出气。眼看两个师兄也不行了,赶紧委曲地走到铁拳王身边:“爹,你还不出手?”见儿子和最得意的两个弟子接连受辱,铁拳王再也坐不住了,腾身而起,快步冲了过来。乡野三奇和曾婉儿等人不禁开始为叫花子担心。 那叫花子见铁拳王亲自上来,赶紧推手说道:“王掌门且慢,我有话要说!”王俊昌瞪着他:“你接连伤我三名弟子,还有什么话好说?”叫花子先冲着台下拱手转了一圈,大声说道:“今天有这么多英雄好汉在场,大家都要做个见证。刚才那三个,一个是铁拳王的亲生儿子,两个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按说应该是铁拳门除了王掌门以外武功最好的。在下不过是丐帮的一名不入流的弟子,武功不及倪帮主和众位长老之万一。刚才是听到铁拳门的人无礼叫嚣,才冒死上台论理,实在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铁拳门最得意的三名弟子打倒了。这只能说是王掌门教徒无方。”台下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小灵子看到台上那个叫花子,稍稍愣了一下,又仔细看了几眼,小声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那个人不像是丐帮弟子。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吴秋遇也仔细看了两眼,暂时还不能认定。 铁拳王面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暗暗攥紧了拳头,便要上前。叫花子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今日本该是王掌门与倪帮主的比武较量,王掌门与我这样一个不入流的丐帮弟子动手,是不是太有失身份?你若真有本事,真有胆量,就等着跟我们倪帮主决斗。”台下有人大声说道:“对呀,叫花子说得有理!”王俊昌心头一震,赶紧停下脚步。叫花子冲他一拱手:“王掌门,待会见了我们倪帮主,你可以不要像你儿子和弟子那么不堪。在下告辞了。”说着便转身跳下擂台,迅速消失在人群中。铁拳王呆呆地望着叫花子下台,气得直跺脚,却又无计可施。 此时,丐帮帮主倪大鳅、执掌丐帮忻州支舵的长老谷平以及朔州支舵的五代弟子黎苦禾也已经到了擂台下面。三人看到刚才的场面,不由得暗自惊讶。倪帮主扭头问谷平:“谷长老,刚才那个可是你手下的弟子?”谷长老摇头道:“我不认得他,应该不是忻州支舵的弟子。”倪帮主更加疑惑:“我已经吩咐下去,丐帮弟子不得私自到五台山观战,他既不是就近溜出来的忻州支舵弟子,又会是哪里的呢?”谷长老说:“帮主,回头我会查清此事。看他武功不弱,头脑灵活,似乎堪当大用。”倪帮主点了点头。 小灵子望着匆匆挤过身边的那个叫花子,忽然眼前一亮:“秋遇哥哥,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昨天在草荡救走吴起的那个人。”吴秋遇想了想,果然是他,只是他忽然换了衣裳,刚才没认出来。那个假扮叫花子的正是曾梓图派来山西的孔杰,刚才暗中怂恿邵青堂上台出风头的也是他。 第133章擂台比武 铁拳王气呼呼地在擂台上来回走了几遭,忽然瞥见站在台下的倪大鳅和谷平、黎苦禾,当即停下脚步,指着他们大声吼道:“叫花子,你们回去告诉倪大鳅,有种的现在就上台跟我较量!若是怕了就及早认输,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众人循着铁拳王的目光望去,也都看到了倪帮主他们三个,各自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倪大鳅冲着身边的谷平和黎苦禾笑了笑,飞身一纵,跃上擂台。铁拳王两眼盯着倪大鳅,上下打量着:“你就是丐帮的倪帮主?”虽然是他主动发起的挑战,但是毕竟要面对的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如今忽然见了面,难免心中多了几分忐忑。成三路看到倪帮主,忽然激动起来,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倪大鳅,连声了几声“他……他……他就是……”,手臂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倪大鳅拱手笑道:“正是我这个老叫花子。”说着又冲台下众人拱了拱手。台下众人马上议论起来。“啊,那就是丐帮帮主,果然不同一般。”“丐帮的人终于来了,这下有热闹看了。” 吴秋遇没有心思看热闹,仍在人群中寻找着柳如梦。小灵子看到倪大鳅出现在台上,赶紧拉扯吴秋遇:“秋遇哥哥你看,倪帮主来了,在台上呢!”吴秋遇这才抬头往擂台上望去。乡野三奇和曾婉儿等人都没见过倪帮主,如今一见,都忍不住要仔细多看几眼。 王俊昌把倪大鳅仔细打量了几遍,觉得他也没什么出奇,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大声说道:“倪帮主姗姗来迟,害我等苦苦等待,果然是好大的架子,不把我铁拳门放在眼里。”倪帮主忙说:“哪有此事。老叫花子人生地疏,迟来了几步,确实有所不周,但绝不敢对王掌门有所不敬。台下的各位也是,老叫花子对不住了。”台下有人大声喊道:“说那么多干吗?赶紧打吧!”王俊昌趁势说道:“既然倪帮主已经来了,那咱们就打吧。”倪帮主轻轻一摆手:“丐帮和铁拳门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因何猝起争端。我看不如咱们说清误会,握手言和,也能成就一段武林佳话。”成三路马上叫道:“师兄,给我报仇!”台下也有人大声说道:“握手言和?那怎么可以!我们大老远来了,你们说不打就不打了,让大伙情何以堪?”说话的是吕梁郑家的老二郑威。 王俊昌听到倪帮主说要讲和,心中认定他是怕了自己,于是更加强硬:“倪帮主,就算你要认输,也得先过几招再说。要不然,你我怎么向远道而来的武林同道交代?”倪大鳅说:“我只是不想轻易伤了两家的和气。”铁拳王冷笑道:“你不要找借口推脱!若是真不敢打,趁早磕头认输!我保证不再为难丐帮!”谷平在台下听了,心中气愤,本想开口劝帮主动手,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相信帮主心中自有分寸。乡野三奇看不过。陈康大声说道:“倪帮主,是姓王的自己找事,你不必再有顾虑!你不出手将他打倒,铁拳门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王俊昌循声瞪了一眼,又转头盯着倪大鳅。 倪大鳅轻轻叹了一口气:“唉,既然王掌门执意要打,那老叫花子也只有奉陪。”他又转向台下的众人,拱手说道:“今日的这场比武,只是老叫花子与王掌门之间的武功切磋,并不牵扯其他。不论结果如何,都不得互相找欠。在场的都是山西武林的英雄豪杰,烦请大家给做个见证。”王俊昌听了,心中暗想:“老叫花子已经开始安排后事,看来他是怕打输了,丐帮会跟着遭殃。”想到这里,王俊昌更加有底,轻蔑的瞅了倪大鳅一眼,也对台下说道:“好,就请大家做个见证!王某若是侥幸取胜,绝不继续为难丐帮。” 小灵子摇头道:“铁拳王也太不要脸了。好像他真能打赢似的。”吴秋遇不无担忧地说道:“倪帮主先前中过毒,也不知道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小灵子忽然一愣,嘀咕道:“是啊,但愿贺兰……哦,但愿那个药能根除他体内的毒素。若是仍有残余,今天的比武可就麻烦了。” 擂台上的两个人话已说完,便静静地看着对方,随时准备动手。 黎苦禾忽然惊叫道:“谷长老,不好!今日帮主怎么忘记带打狗棒了!”听黎苦禾一说,谷平才注意到,倪帮主现在是赤手空拳,身上并没有带着打狗棒。他稍稍想了一下,说道:“应该不碍事。就算不用打狗棒法,帮主的降龙十八掌也足可傲视群雄。王俊昌能有多大本事?”黎苦禾轻轻点了点头,但是仍然有些担心。 众人正在等着看擂台上的热闹,忽见一团人影飘上擂台。等他身形站定,众人才看清,原来是个身材瘦小、须眉皆白的老和尚。吴秋遇、小灵子、乡野三奇、曾婉儿等人都见过无涯大师,其余众人只有少数几个认得他。有人小声惊呼道:“佛光寺的无涯大师怎么也来了?”王俊昌到了五台山之后,为了成三路的事去拜访过无涯大师,也见识过他的功力,此刻见他忽然来到,莫名地有些紧张,默默地盯着老和尚。倪帮主认出无涯大师,笑着说道:“无涯大师,今日怎么有闲出来看热闹?那几个丐帮弟子讨饶你了,我还说等比武结束便上山拜谢呢,没想到现在就提前见到了。”无涯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别来无恙。老衲此来,原本想从中说和,劝你们莫伤和气。现在看来,老衲已经没有必要再劝,只盼两位施主点到为止,切莫妄做杀伤。”倪帮主笑道:“大师放心,我只与王掌门切磋几招便罢,不会过于执着。你看,我今日连打狗棒多没带。哈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涯大师连连点头,然后又转身望着铁拳王。王俊昌也只好说道:“我只要分出胜负,不会赶尽杀绝。”无涯大师又点了点头:“善哉善哉。那老衲就从旁做个见证。”说完,他往后退出几步,把地方让了出来。 二人又相互客套了一句,各自退出一步。王俊昌提气在手,拉开架势,虎视眈眈。倪大鳅仍然面带微笑,稳稳地站着。王俊昌忽然两眼瞪圆,抢上一步,猛地挥出右拳,直向倪大鳅的面门打去。倪大鳅闪身躲过,就势推出一掌,打击王俊昌的手臂。王俊昌将右臂撤回,左拳又掏向倪大鳅的小腹。倪大鳅右手一按他的拳头,就势跃开。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在一处。 打到十几个回合,王俊昌忽然用左手攀扯住倪大鳅的右臂,右拳用力打向他的胸前。倪大鳅感觉到来势凌利,又不便闪躲,便用左掌硬接了一下。只听啪的一声响亮,拳掌相接,两个人都是一惊。倪大鳅就觉得左臂酸麻,发现这铁拳王的拳头果然够硬。铁拳王也没想到,倪大鳅的掌心吃了他如此有力的一拳,竟然能面不改色,但看出倪帮主的左臂似是有些迟钝,于是又往那里进攻。倪帮主不敢再用手掌硬接,急忙踢出右脚,直取王俊昌的小腹。铁拳王慌忙松开左手,去拍打倪帮主的脚面。倪帮主右脚往下一跺,去踩王俊昌的左脚。王俊昌向后撤步的时候,倪帮主右手猛然发力,打在王俊昌的左肩上,将他推了出去。王俊昌后退了两步,站定了,重新又攻了上来。 铁拳王和倪帮主继续缠斗了二十多个回合,看上去仍然胜负未分。 小灵子有些焦急:“秋遇哥哥,你说倪帮主能赢吗?怎么打了那么久?”吴秋遇看了看擂台上的情形,说:“放心吧,倪帮主一定能赢。”小灵子仰脖观看擂台比武。吴秋遇继续张望寻找柳如梦。 曾婉儿一直等着看倪帮主把铁拳王打个落花流水,没想到二人打了那么久还是平手,不禁有些着急,扭头问郝青桐:“郝叔叔,你说那个真的是丐帮的帮主吗?怎么对付一个铁拳王还要那么费劲?”郝青桐笑道:“大小姐,你不要着急。其实老叫花子已经赢了。”曾婉儿不解地看着他。郝青桐也不详细解释,只是说:“你继续看着吧。到时候,铁拳王一定会输。”曾婉儿便继续注目观看。 乡野三奇都已经看出门道。陈康问:“大哥,你说倪帮主这是何意?直接把姓王的打下来就行了,干吗还要跟他纠缠不清?”丘壑说:“他身为丐帮的帮主,当然要想得长远一些。看来刚才邵青堂的话起了作用。倪帮主担心铁拳王输得太难看,会让山西的武林人士面上无光,所以故意给铁拳王留些颜面。” 这时就听旁边有人议论道:“庆海兄,你说他们俩谁会赢?”说话的是忻州吴家刀的大刀头吴槊。阳曲形意拳门的庆海笑道:“这不明摆着吗,肯定是丐帮的倪帮主啊。其实有好几次机会都可以放倒王俊昌了,只是故意给他留了面子。”吴槊惊讶道:“我倒没有注意。”庆海说:“先不说那个,你看老叫花子赤手空拳,对付王俊昌最得意的铁拳,可曾吃亏了?没有吧?”吴槊摇头道:“没有。那又怎么样?”庆海说:“谁不知道丐帮帮主的看家本事是打狗棒。你看今天他连棒子都没带,这不是有意让着铁拳王吗?”吴槊说:“也许是他忘带了,或是在路上丢了呢。”庆海笑道:“呵呵,你倒真能想。就算没带打狗棒是他一时大意,可是你别忘了,老叫花子还有名震天下的降龙十八掌呢。打了这么久,他可曾用过其中一招?”吴槊点了点头:“嗯,这个倒是。虽然我没见过降龙十八掌,不过早就听说过它的威力。刚才老叫花子使用的那些招式,应该都不是。”庆海说:“这不就得了。身为丐帮的帮主,一没使打狗棒,二不用降龙十八掌,随便应付几下,就能让铁拳王忙活这么久。你说铁拳王怎么可能有机会打赢?要是我,早就认输了。”吴槊点头道:“听你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看来老叫花子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吴槊和庆海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鲜子汤。鲜子汤听了二人的对话,又往台上望了两眼,暗自盘算了一会,便往擂台近前走去。 铁拳王完全没有意识到倪帮主是有意顾全他,反而更加得意,忽然使出一招双风贯耳。倪帮主缩身一闪,就势打出一拳。王俊昌两个拳头撞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另做打算,肚子上便已吃了一拳。倪帮主虽然没有专门练就铁拳,但是他功力深厚,打出的拳头也一样威力惊人。王俊昌顿时觉得五脏翻滚,向后踉跄出好几步。 倪帮主停手问道:“王掌门,你没事吧?咱们就此罢手如何?”王俊昌刚才正自得意,忽然吃了亏,腹内疼痛,顿时恼怒,大声吼叫着冲了上来。 倪帮主已经陪着王俊昌走了四五十个回合,给足他面子,此时便不再继续容让。他闪身放过铁拳王的右手拳头,忽然抓住他的手臂,顺势往前一拖,同时提脚向他的右腿小腿踹去。铁拳王右臂被抓住猛力往前拖拽,右脚被踹开,左腿被绊住,顿时身体向前跌去。倪帮主见铁拳王的身体已经失衡,便松开他的手臂,翻手回来在他背上推了一下。铁拳王向前扑出,半个身子已经滑到擂台外面。铁拳门众人一片惊呼。幸亏无涯大师见了,及时抖袍袖将他兜了回来。 王俊昌在擂台上噔噔噔踉跄出几步。倪帮主伸手将他扶了一下,然后撤身离开。台下众人大呼惊险。铁拳门众弟子赶紧上前观看。倪帮主再次说道:“王掌门,我们不要再打了吧?”王俊昌气哼哼地瞪着他,心中仍是不服。 鲜子汤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擂台上,悄悄摸出两根毒针,突然挥手打了出去。只听倪帮主惊叫一声,忽然身子一扭,险些摔倒。台上、台下的众人都是一愣。谷平和黎苦禾大惊。谷长老飞身跃上擂台,黎苦禾也赶紧绕道跑了上去。小灵子惊叫道:“倪帮主怎么了?好像是突然有伤发作了!”吴秋遇也赶紧抬头看去。只见倪帮主两手捂着左腿,表情相当痛苦。 谷长老扶住倪帮主,焦急地问道:“帮主,您怎么了?”倪帮主把手往旁边稍稍挪开一些,露出大腿上的钢针。谷平惊愕道:“这是谁干的?竟如此歹毒!” 这时,就见一团人影飞上擂台。那人头上带着斗笠,用黑布蒙着脸,身形站定之后,对着擂台下面的鲜子汤大声喝道:“鲜子汤,你好不知羞耻!别人比武,你却在暗中偷袭!就你这个德行,还想做武林至尊么?”无涯大师闻言,也快步走到擂台边缘,往下面望去。鲜子汤似是知道那蒙面人是谁,又见无涯大师也在,料想自己露面也讨不到任何便宜,便赶紧挤入人群。 听到“鲜子汤”这个名字,众人都是一愣,然后就哄乱起来。“武林巅峰,散花仙翁”传扬已久,虽然鲜子汤两次争夺武林至尊的名号都未成功,但是他的名气在江湖上已经人尽皆知。众人听那蒙面人对着台下喊出“鲜子汤”,知道鲜子汤应该就在人群之中,于是各自转身张望,打算一睹真颜。鲜子汤很少在山西出现,除了曾婉儿等少数几个人曾经遭遇,这里的人大多没见过他。因此鲜子汤才能若无其事地挤出人群,悄然离去。 曾婉儿和郝青桐等人听到鲜子汤来了,先是惊慌了一阵,后来想到有无涯大师等一众高手在这里,也用不着怕他,于是才安心下来。他们认出台上的蒙面人,正是在滹沱河谷救过他们的“拾荒老汉”,后来“拾荒老汉”引着鲜子汤走了,没想到他竟能从鲜子汤眼前安然逃脱,出现在这里。曾婉儿非常激动,带着郝青桐等人便往擂台近前挤去。 蒙面人见鲜子汤走了,就转身走向倪大鳅。谷平长老紧张地看着他。这时黎苦禾也已经跑了上来,他不了解刚才的状况,只道是蒙面人要对帮主不利,赶紧挺身阻挡。蒙面人说:“钢针有毒。你们不想让他死,就赶紧让开!”倪帮主咬牙说道:“他是来帮忙的,你们让开吧。”黎苦禾这才赶紧让到一旁。谷平也转到倪大鳅身后扶他,给蒙面人让出位置。 蒙面人察看了一下倪帮主的伤处,轻轻为他取下毒针,挤出伤口的毒血,然后又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倒出来一些,轻轻撒敷在伤口上。无涯大师在一旁看着,轻轻点头念道:“阿弥陀佛。施主好手段。” 铁拳王在倪帮主手下落败,正不知如何面对众人呢,忽见倪帮主意外受伤,顿时喜出望外,大声叫嚣道:“老叫花子,来,咱们继续打过。”无涯大师看了他一眼,说道:“王施主,你们的比武刚才已见分晓,为何现在又要重来?”铁拳王无耻地说道:“才刚刚打到一半,各自歇息了一会,哪里就见分晓了?”黎苦禾叫道:“你刚才明明已经输了。难道你想不认账?”铁拳王狡辩道:“我一没受伤,二没倒地,怎的就算输了?现在我体力正盛,正要跟老叫花子再斗几十回合。难道你们丐帮不敢?”无涯大师居中劝道:“刚才的一切,老衲和台下的众位英雄全都看在眼里。且不论是否胜负已分,如今倪施主遭人算计意外受伤,此时再斗,恐怕很难说有公平二字。”铁拳王说:“丐帮的人打伤我师弟在先,今日伤我弟子在后,没分出上下高低,岂能就此罢手?我一定要打完!莫非大师还要偏向丐帮不成?” 台下众人目睹刚才的经过,知道铁拳王早已经败了,也看到倪帮主大腿受伤。此时铁拳王硬要缠着老叫花子重新再打,众人都觉得他无耻,不免议论纷纷。 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铁拳王如此无耻,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万一他真敢动手,也好保护倪帮主不受伤害。”吴秋遇说:“有无涯大师在台上,倒不用为倪帮主的安全担心。只是万一倪帮主败在铁拳王的手下,丐帮的面子难看不说,倒叫铁拳门捡了大便宜。现在倪帮主受了伤,还须想办法阻止铁拳王动手才好。灵儿,你快想想,有什么办法没有。” 铁拳王厚着脸皮继续叫嚣。无涯大师苦苦劝说也是无用。这可是天下扬名的绝好机会,王俊昌怎肯轻易放过,他也看出打在倪帮主腿上的钢针有毒,因此更加张狂,大声叫道:“如果倪帮主实在不敢打,那也行,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当着山西各位武林同道的面,承认丐帮输给我们铁拳门。我便不再与你动手!” 陈康忍不住大声骂道:“姓王的,你也太无耻了!刚才倪帮主对你手下留情,你却趁人之危苦苦相逼。你还要不要脸了?”铁拳王刚要看清骂他的是谁。又听鲁啸从另外一个方向骂道:“就是!铁拳门的人真不要脸!刚才倪帮主真应该好好教训你!”接着也有其他人跟着小声斥骂。 王俊昌不敢触犯众怒,放弃寻找台下骂他的人,继续厚着脸皮在倪帮主面前叫嚣,并且挥舞着拳头向倪帮主逼近。谷平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挺身而出,挡在帮主的身前,冲王俊昌说道:“姓王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丐帮八袋长老谷平先领教你几招!”铁拳王此刻连倪帮主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在意丐帮的一个八袋长老,他冷笑一声,挥拳向谷平打来。 谷平怕伤及帮主,在躲闪之余,引铁拳王到一旁去拼斗。二人打了十几个回合,铁拳王渐渐占了上风。好在谷平的武功也不弱,因此并未明显吃亏。 倪帮主看出谷长老不是铁拳王的对手,担心他有失,便凝神闭目,试着运功提气。蒙面人看出倪帮主的心思,对他说:“放心吧,毒已经解了。剩下的就是皮肉伤,没有大碍。”倪帮主拱手说道:“多谢相救。敢问……”蒙面人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那个人太讨厌了,你先去把他打发了再说。”倪帮主点头一笑,便拖着大腿转向拼斗的二人,开口说道:“谷长老,你退下。我跟王掌门说话。”谷平听到帮主的吩咐,赶紧虚晃一招,退回帮主身边。 铁拳王冷眼看着倪帮主:“老叫花子,想通了?是跪地磕头认输,还是想跟我再打?”倪帮主说道:“王掌门,既然刚才的结果你不认,非要再打一回,那好,我就再跟你打一回。不过我先提醒你,我腿上有伤,行动不便,没有耐心再跟你纠缠。再要动手,你可要当心了。”铁拳王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腿脚方便的时候我尚且不怕,现在你瘸了一条腿,难道我倒要怕你不成?”说着便拉开架势。 倪帮主拖着伤腿往前走了一步,便站在那里。谷长老和黎苦禾看到倪帮主腿脚不便,却仍要坚持跟铁拳王比武,不由得心中忧虑,同时也做好了万一帮主有失随时上前救援的准备。台下的小灵子、吴秋遇、乡野三奇以及曾婉儿等人都开始为倪帮主暗暗担心。无涯大师看着倪帮主,也有些不放心:“倪施主,你可不要勉强。”倪帮主扭头说道:“大师,放心吧。此事终须了结,早了早好。”蒙面人将无涯大师请到一边,小声说:“放心吧。姓王的就要倒霉了。” 王俊昌瞅准倪帮主移转不便,心中窃喜,这一次他是志在必得,当即挥舞拳头冲了过来。倪帮主两脚站定,运气在手,见王俊昌已然靠近,气定神闲地忽然打出一掌:“亢龙有悔!”只见王俊昌的身体猛然一震,马上向后飞了出去,正撞在先前他坐的椅子上,将椅子也砸碎了,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台下当即有人惊呼:“降龙十八掌!果然厉害!”蒙面人和无涯大师相互看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只这一招,王俊昌就再也爬不起来了,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铁拳门的弟子赶紧过去扶他。成三路惊叫道:“师兄,你怎么样?”王保保都吓哭了,大声呼叫着:“爹!你可不能死啊!”铁拳门的其他弟子也慌作一团。 小灵子、吴秋遇、乡野三奇以及曾婉儿等人这才放下心来。尤其是曾婉儿和鲁啸,早就看不惯铁拳王的嚣张,此刻见他倒霉,暗觉解恨过瘾。谷长老和黎苦禾惊喜地跑到倪帮主的身边:“帮主,您早该如此!” 无涯大师走到台前,对着台下的众人说道:“铁拳门与丐帮的比武切磋,结果已见分晓。擂台比武到此结束,大家尽请自便吧。阿弥陀佛。”众人见已经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开始转身散去。 无涯大师转身走到铁拳门的人旁边,扶起铁拳王,在背上给他推拿了几下,帮着他缓过气来。铁拳王惭愧地说道:“多谢大师。”无涯大师微微一笑,叫过铁拳王的大弟子陈威,将几包药递给他,嘱咐道:“这些药对王施主的伤痛也许有用。你拿回去按日给他煎服,每日一包即可。”陈威跪下给无涯大师磕了个头,便张罗师弟们把散碎的椅子扎成担架。 蒙面人走到成三路的担架旁边,蹲下身子,轻轻掀起脸上的黑布,让成三路看了一下。成三路惊叫一声,浑身颤抖地抬手指了两下,吓得昏死过去。有两个铁拳门的弟子看到了,也没敢说什么,只是过去小声的告诉了陈威。 蒙面人走到倪帮主的身边,嘱咐道:“腿上的伤已无大碍,但是三日之内见不得汗水。你若急着走,就让他们背你或抬你吧。”倪帮主拱手道谢:“多谢相救。不知尊驾是何方高人,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相见?”蒙面人说:“我是谁无关紧要。” 这时,曾婉儿走到擂台前面,仰头说道:“老前辈,多谢你在滹沱河谷相救。曾婉儿这厢有礼了。”蒙面人笑道:“这个没什么。你也救过我,咱们俩扯平了。哈哈。”曾婉儿一愣:“我都不知道前辈是谁,何时救过你了?”蒙面人说:“你救我本是无心,我救你却是有意。我总算有机会报答你一次。”曾婉儿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回头看着郝青桐等人。郝青桐也是摇头,表示不知。蒙面人说:“你们不用乱猜了,早些回去吧。日后再有什么麻烦,我撞见了,一样还会出来相救。”曾婉儿越发觉得惊奇,但是人家不说,自己也不好多问,于是拱手说道:“那就谢过老前辈了。您保重,我们走了。”郝青桐等人也拱手道别。蒙面人一挥手:“去吧。”曾婉儿这才带着四个人转身离去,随着散去的人群一起走了。 吴秋遇始终没有发现柳如梦的身影,见众人开始散去,不由得更加着急。小灵子忽然提醒道:“秋遇哥哥,擂台高,上面视野开阔。咱们爬到台上去看看。”吴秋遇眼前一亮,便和小灵子一起,逆着人流往擂台近前挤去。 扎好了担架,陈威带着王保保、许猛等同门师弟,抬起师父铁拳王和师叔成三路,慢慢走下擂台,垂头丧气地走了。 无涯大师走到倪帮主身边,看了看他的伤口,点了点头,转身对蒙面人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看你手法高超,药剂灵验,定是行医用药的高手。老衲是佛光寺的和尚,法号无涯,平日也研习古方,试制药粉,盼着可以普救世人。若是施主行程方便,老衲想请施主到佛光寺小住几日,也好早晚向你请教。”蒙面人对无涯大师也很恭敬:“无涯大师,我早就知道你的高风大德,也想着早晚前去拜访。只是先前有事未了,始终未能成行。如今既然到了五台山,跟着大师回山讨扰几日倒也使得。”无涯大师很高兴:“如此甚好。正好丐帮的倪施主也要上山接回弟子,咱们正好一同回去。”“正是,正是。”倪帮主让谷长老和黎苦禾扶着他,也过来和蒙面人叙话。 几个人正要一同走下擂台,却见吴秋遇和小灵子走了上来。无涯大师和黎苦禾才刚刚见过吴秋遇不久,倪帮主与吴秋遇和小灵子则是曾经共同患难历险的旧交,因此一见面,便上前打招呼。 蒙面人看到吴秋遇,似是愣了一下,两眼盯着他上下打量,看到无涯大师和丐帮的人对他如此热情,感到更加惊讶。 吴秋遇匆忙和他们说了几句,便赶紧站到台边去张望。小灵子也过去帮着他一同寻找柳如梦。众人见他们如此慌张,知道定有急事,便也不去打扰。 蒙面人笑眯眯地从后面望着吴秋遇,似是有说不出的惊喜。 第134章意外惊奇 乡野三奇看到倪帮主使出“降龙十八掌”将铁拳王一掌击溃,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他们早就听说过“降龙十八掌”的威力,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天见到了,果然非同凡响。更让他们觉得惊奇的是,倪帮主是在被鲜子汤用毒针偷袭之后打出那一掌的,竟然仍能有如此大的威力。先前在佛光寺,陈康也曾被鲜子汤用毒针暗害,当时陈康疼得昏死过去,幸亏无涯大师和胡大夫及时施救,后来又有吴秋遇用贺兰映雪解毒,才侥幸没事。刚才倪帮主中的应该也是同样的毒针,不知他为何能撑住,并且还能打出那样威力惊人的一掌。丘壑和陈康首先想到的是倪帮主功力深厚,胡大夫却想的是蒙面人给倪帮主医治及时。想到蒙面人可能是个医道高手,胡大夫忍不住想上台去结识请教。 这时,忽听陈康叫道:“大哥你看,那个叫花子,像有古怪!”丘壑和陈康循指看去,只见刚才上台打败铁拳王三名弟子的那个叫花子站在不远处,正在向刚刚从擂台离开的众人散布消息。胡大夫疑惑道:“他不去拜见帮主,却到那里跟众人说什么?”丘壑说:“走,过去看看。” 由于乡野三奇站的位置离擂台近,而且还犹豫了一会要不要上台见见倪帮主和那个蒙面人,他们往外走的时候,其余众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扮作叫花子的孔杰远远见到乡野三奇,似是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一转身,快步走开了。陈康追上一个刚才跟孔杰说过话的人,开口问道:“兄弟,刚才那个人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那人说:“咳,他叽哩咕噜说了很多,好像是有少林寺呀、什么帖的。我一个种地的,就是过来看个热闹,也不关心他说的那些事。”说完就转身走了。听说那个叫花子提到了少林寺,乡野三奇更觉得他可疑,便悄悄跟了过去,准备察看究竟。 穿来绕去,那个叫花子的身影忽然不见了。三个人正在张望,忽听有人尖声叫道:“师父,就是他们三个!”乡野三奇循声望去,只见万山四鬼和鲜子汤正往这边看着,三个人大惊失色,知道与他们遭遇没有好事,于是一起发足便跑。万山四鬼在滹沱河谷被乡野三奇搅了好事,鲜子汤在佛光寺与无涯大师比拼内力的时候被乡野三奇惊扰,师徒五人对乡野三奇都怀恨在心,便在后面紧紧追赶。 乡野三奇本打算跑回擂台,找无涯大师相助,可是在慌乱之间,跑着跑着就迷了路。拐入一条僻静的小路,忽见迎面并排走来两个老者。乡野三奇都是惜老怜贫之人,虽然在逃命,但还是想着把路面让给老者,从路旁绕了过去。 两个老者看也没看一眼,继续往前走着。这时就见对面又来了一伙人,老远就大声喊着:“滚开!快,滚开!”两个老者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没看清,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原样往前走着。这两个老者和鲜子汤一样,也是又高又瘦,但是样子要比鲜子汤凄苦寒酸多了。他们各自穿了一身灰布长衫,连腰带也不系,头发灰白、略显蓬松,满脸的皱褶,不知里面藏了多少泥垢。 鲜子汤粗略打量了他们一下,不想因为两个村野老汉弄脏了衣服,便稍稍放慢了速度。万山四鬼中的老四马上窜到前面,直向那两个老者冲去:“你们找死是不是?”两个老者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乡野三奇忽然意识到,那两个老者遇到鲜子汤和万山四鬼,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停下来,准备返回去舍身相救。陈康望见那两个老者对迎面冲撞而来的万山四鬼全无反应,不禁急地直跺脚:“他们到底是聋了还是瞎了?也不知道躲一躲!” 万山四鬼中的老四挥舞着拳头,直向两个老者冲撞而去。想到因为自己慌不择路,把万山四鬼和鲜子汤引来,害得两个老人家马上就要死于非命,乡野三奇跺脚自责,不忍直视。可是接下来的动静却让他们目瞪口呆。也不知怎么的,就见万山四鬼中的老四忽然身子横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路边的一棵树上,惨叫着跌落下来。 乡野三奇大吃一惊,赶紧跑近两步,藏身在路边的草丛中仔细观瞧。 鲜子汤也是吃惊不小,不由得重新把两个老者打量了几眼,只见他们虽然身形瘦弱,但是小眼睛却炯炯有神,隐隐透着凶光。两个老者继续若无其事地并排往前走,似是根本没把鲜子汤和万山四鬼放在眼里。 眼看他们一步步走近,鲜子汤暗自运气在手,猛然推出两掌,分别向两个老者打去。两个老者似是早有防备,几乎在同时,各自伸出一掌,迎着推挡。两对手掌相撞,只听啪的一声响亮。鲜子汤顿觉手臂酸麻,身子向后弹了出去,撞倒了身后的两个徒弟(万山四鬼中的老大和老三)。两个老者的身子也是忽然一颤,各自往后退了两步,非常意外地相互看了一眼,又愣愣地望着鲜子汤。 乡野三奇颇为诧异:这两个老者看上去其貌不扬,没想到却有如此深厚的功力,竟能与鲜子汤那样的人物直接对敌。 鲜子汤站定身形,惊诧地看了看那两个老者,心中自是不甘,他稍稍镇定了一下,重新运气凝神,再度冲上前去。两个老者也不敢怠慢,一左一右,同时与鲜子汤交手。 乡野三奇心中疑惑,暗自猜想着那两个老者到底会是什么人。胡大夫说:“看他们长相类似,年岁相当,到似是一对兄弟。能跟鲜子汤打个平手,看来也是武林中的顶级前辈。”丘壑点了点头,分析道:“武林巅峰,散花仙翁。跟鲜子汤齐名的一流高手中,散游僧早已不在,翁求和失踪多年,而且就算他们还在,也向来是独来独往,不可能另有帮手。在当今武林中,能有这般武功修为的兄弟,恐怕也只有花家。可是花家两次争夺武林至尊失败,听说都是坏在鲜子汤的手上,花向海不知所踪,花向荣身落残疾。而且花家一向富贵,穿着打扮极其讲究,这两位前辈……应该不是花家的人。”胡大夫说:“那后面还有两句呢:雌雄双煞,了无神僧。和尚肯定不是,那……他们有没有可能是雌雄双煞?也正好是两个人。”丘壑摇了摇头。陈康笑道:“二哥,雌雄双煞是两个人没错,那应该也是一男一女呀。你看那两个,哪一位像是雌的?”胡大夫一时无语。 鲜子汤与两个老者连续争斗了二十多个回合,仍然不能取胜,不免心里着急。万山四鬼在旁边愣愣的看着,又不敢上前帮忙。两个老者遇到鲜子汤这样的高手,开始有些意外,后来便渐渐适应了,越打越轻松。三个人都是又高又瘦,个个身法灵活,斗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只见三条人影,分成紫灰两色,诡异多变地纠缠在一起。 鲜子汤渐渐落了下风,心中暗想:“那两个老家伙,每一个武功都不弱,我以一敌二当然不利,再斗下去,恐怕要吃亏。”想到这里,他虚晃一招,忽然向后退出两步,摆手喝道:“停!你们两个一起上,不公平!若真有本事,就跟我一对一单打!”两个老者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左边那个看似年岁稍长的,也往后退了两步。 鲜子汤稍稍歇了一下,便上前与右边那个老者动起手来。本来以他的武功,对付其中一个老者应该是不难取胜的,只是刚才他以一敌二,体力消耗过多,因此打起来仍不轻松。斗了十几个回合,鲜子汤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悄悄摸出两支钢针,藏在手里。又斗了两三个回合,鲜子汤瞅准机会,忽然将钢针向那老者的胸前打去。在一旁观战的老者看到了,猛然推出两掌,隔空向鲜子汤打来。 与鲜子汤交手的老者惊叫一声,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鲜子汤只顾暗算别人,却没提防另外一个老者从旁偷袭,忽然被他打中肋下,身子猛然一震,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到地上。万山四鬼惊叫着“师父”,赶紧跑过去,从地上扶起鲜子汤。鲜子汤嘴里流着血,一手捂着肋下,表情痛苦不堪。万山四鬼战战兢兢地望着那两个老者,生怕他们再过来袭击。 受伤的老者从胸前拔下钢针,看了看,丢到地上,扭头说了一声:“有毒!”另外一个老者赶紧给他挤压伤处的毒血,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小瓶,倒出一些药粉,给他往伤处涂抹。 万山四鬼见两个老者暂时没顾得搭理他们,便赶紧扶着鲜子汤,仓皇逃走了。 受伤的老者盘腿坐在地上静养了一会,摸了摸胸口,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来,似是没事了。另外一个老者这才把小瓶收入怀中。 乡野三奇更觉得惊奇。看来那两个老者不但武功高深莫测,解毒的本事也如此神奇。忽然听到身后方向有动静,他们赶紧在草丛中藏好。 小路上,从两个老者来的方向,有个人快步走来。两个老者好像认识他,静静地看着他走近了。稍稍年长的老者开口问道:“我们那个徒儿呢?”刚来那个汉子说:“他让我转告两位前辈,他先去黄花岭处理一些私事,然后就来五台山伺候两位师父。”稍稍年长那个老者说:“他就是贪玩。算了,先不管他。你知道他们比武的擂台是在什么地方吗?”那个汉子说:“两位前辈行走太快,我送走令高徒,一路忙着追赶,还没来得及打听。到前面找人问一下就知道了。”两个老者点了点头:“好,走吧。” 刚走出两步,忽见一个人迎面跑来。两个老者刚才遭遇鲜子汤,知道这附近藏龙卧虎,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旁边那个汉子定睛一看,赶紧说道:“两位前辈莫动手,那是自己人。”乡野三奇仔细一看。来的竟是刚才那个叫花子,只不过现在已经换了衣裳,他果然不是丐帮的弟子。来人走到近前,先对着两位老者躬身施礼:“孔杰见过两位前辈。”两个老者对他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孔杰又对旁边那个汉子说:“胡兄,看来你此行很顺利,这么快就把两位老前辈给请来了。”那个姓胡的汉子其实就是胡大宁,本是曾梓图的心腹,上次在曾府被曾梓图假意赶走,其实是偷偷去办秘密差事。孔杰也是曾梓图的亲信,他们自然彼此认识。 胡大宁问:“孔杰,你怎么也到了五台山?”孔杰说:“朔州铁拳门的王俊昌和丐帮帮主倪大鳅在五台山设擂比武。你带两位老前辈途经这里,一定已经听说比武的事了吧?曾公派我来,让我到擂台见机行事,顺便处理一些别的事情。”胡大宁说:“太好了。擂台设在哪里?你快带我们去。两位前辈正要去那里会会丐帮的老叫花子。”孔杰说:“你们来迟了一步。擂台已经散了。王俊昌不堪一击,被老叫花子一掌打得半死。老叫花子被鲜子汤偷袭,腿上也受了伤,现在应该也已经走了吧。”两个老者似是有些失望,跟胡大宁小声嘀咕了几句。胡大宁对孔杰说:“你来五台山多日,应该知道佛光寺在哪里吧?两位前辈也想去会会无涯大师。”孔杰说:“刚才无涯大师也在擂台,现在有没有回去,不知道。其实,两位前辈也不必急着去找他们,早晚都能见到。胡兄,你看看这个。”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胡大宁。胡大宁仔细看完,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对两个老者说道:“两位前辈,下个月群雄齐聚少林寺,到时候你们想见谁就可以见谁?现在不如先跟我去蓟州,等见过了曾公,后面的事他自会替两位前辈安排。”两个老者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四个人便一起走了。 乡野三奇等那几个人走远了,才从路旁走出来。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尤其是那两个神秘的老者和他们对话中提到群雄齐聚少林寺。丘壑忽然叫道:“不好,可能会有大事发生!咱们赶紧去通报无涯大师和丐帮的人。”三个人便躲开胡大宁一行,快步向擂台跑去。 擂台下人群散尽,吴秋遇始终没有看到柳如梦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小灵子安慰道:“秋遇哥哥,你先不要太着急。刚才人实在太多,咱们不可能哪里都看到。说不定她看完走了,已经回到了客栈。”吴秋遇点了点头,转回身来,就要跟众人道别。 忽听那蒙面人大声笑道:“哈哈,臭小子,你在找什么呢?”吴秋遇听到蒙面人的声音,一下子愣住,呆呆地望着他。小灵子惊讶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吴秋遇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站住,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小灵子说的话。倪帮主、黎苦禾还有谷长老看看吴秋遇,又看看蒙面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涯大师看到吴秋遇的样子,也觉得有些惊讶。蒙面人轻轻解下脸上的黑布。吴秋遇这才惊喜地大叫一声:“师父!真的是你!” 无涯大师、倪帮主、小灵子都知道吴秋遇的师父是神医济苍生,也听说济苍生已经在朔州遇害,一听吴秋遇脱口叫出“师父”,都不禁愣了一下,然后转头惊讶地望着济苍生。 济苍生笑道:“好徒儿,还记得师父的声音。”吴秋遇激动地扑到济苍生的怀里,仿佛一下子又变成刚刚跟师父下山时的那个毛头小子。他紧紧抱住师父,哽咽道:“师父,您不是已经……怎么会在这里?”济苍生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师父已经死了?哈哈,放心吧,师父没事。起来,让师父看看你,有什么变化没有。”吴秋遇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规规矩矩地站好了,让师父可以仔细地看他。济苍生点头道:“嗯,不错,身板更结实了,更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无涯大师和倪帮主这才确定,原来那人果然是济苍生,神医济苍生仍然活着,他们既觉得意外,又感到欣喜,知道师徒二人刚刚见面定有很多话说,都不愿上前打扰。小灵子默默地站在一边,虽然也为吴秋遇高兴,但是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当初她与吴秋遇相识,就是在吴秋遇以为师父死了以后,后来二人才有了很多江湖历险的经历。如今吴秋遇重新见到师父,说不定又要跟着他走了。想到这里,她心中泛起淡淡的忧伤。 吴秋遇说:“师父,那天您中毒发作,我出去买药。可是铁拳门的人使坏,所有的药铺都不卖药给我。我一时着急,就去铁拳门吵闹。他们不开门。我没有办法,又不放心师父,只好先回去。路上忽然发现丁不二大哥的身影,知道他主意多,就想着追上他,找他帮忙。丁大哥说他已经把药囊偷出来了,被铁拳门的人追赶时,嫌累赘,随手丢进一个小院里。我们赶紧回去寻找,发现就是师父藏身的那个院子。可是等我们到了那里,却没有找到药囊,师父也不见了。院子里有打斗的痕迹,而且铁拳门的人追赶丁大哥又从那里经过,我当时就以为师父被铁拳门的人发现,已经……被他们害了。师父,你到底……是怎么……怎么……”声音又有些哽咽。 济苍生回忆道:“当时我已经快不行了,黑暗中忽然有东西飞进来,又跑进来一个人,看到我,吓了一跳,赶紧又跑了出去,紧接着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打斗,确实有铁拳门的人找进院子。后来好像他们互相认识了,不打了。那个人先把众人打发走,自己又拿着火把进来看了一趟。我不知那人的底细,眯着眼睛没敢出声,借着火光发现身边有个白布袋子,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那个人怯生生地过来踢了踢我,见我没什么反应,可能也以为我已经死了,还挺好心,把白布袋子倒空了,给我盖在脸上,然后就转身走了。听着外面没了动静,我拿下布袋。屋里很黑,我伸手在地上摸,竟然意外地发现了针包,再一摸还有药瓶,当时觉得很奇怪,把那些的东西仔细摸索了一番,竟然意外的发现那些都是咱们的东西,当时又惊又喜,赶紧找出解毒的药物,试着吃了,果然有所缓解。然后我又用运功调养了一会,稍稍恢复了一些,担心铁拳门的人再度找来,就把东西重新装进袋子,离开了那里。想着等武功恢复了,再回头找你。看来真是老天有眼,为师又命不该绝。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那些东西怎么就忽然到了我的身边。哈哈,难道真的是老天爷显灵?哈哈哈哈。” 吴秋遇说:“铁拳门的人把咱们的药囊调换了,里面的东西就随便装在一个袋子里,正巧丁大哥潜入铁拳门,把那个白布袋子偷了出来。他被铁拳门的人紧紧追赶,就随手把袋子丢进了院子。至于怎么进的屋,那是……”济苍生说:“应该是那个人逃进院子的时候,胡乱趟到,顺脚给踢进去的。袋子刚飞进来,人就跟着进来了。”吴秋遇问:“师父有没有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济苍生说:“第一次没看清,后来她又拿着火把进来了一次,身上穿着男装,但是一看就是个女子。刚才我还见到她了。就在擂台下面,跟我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是婉儿小姐?”吴秋遇马上就想到了曾婉儿。此番再到朔州的时候,他和曾婉儿都到过那个院子,听曾婉儿说起过当时的经历,只不过当时他只顾伤心,根本没有细想。 听到吴秋遇的惊呼,小灵子不禁往这边看了一眼。 济苍生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前几日在滹沱河谷,他们被鲜子汤和他的烂徒弟骚扰,我也救过她一次,好歹算是报答了一些。以后遇见,继续还她就是了,用不着专门记着。”这时黎苦禾在旁边插话道:“济神医说的是不是刚才在擂台下面跟您道谢的那个女子?”济苍生扭头看着他:“不错。你认得她?”黎苦禾对吴秋遇说:“吴少侠,那个就是我们在朔州见过的,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大小姐。”“那就是婉儿小姐!”没想到是曾婉儿在无意中救了师父,吴秋遇心中万分感慨。 小灵子心中一震,暗自想到:“秋遇哥哥的师父安然无恙当然是好事,可是这样一来,曾婉儿又跟秋遇哥哥多了一层关联。只怕以后她继续纠缠,秋遇哥哥就更加难办了。” 吴秋遇忽然问道:“师父为何现在这样打扮?”济苍生笑道:“我当时中毒太深,需要时间恢复,就回到太白山静养。”吴秋遇马上想起他和曾婉儿来山西的时候,途经灵武,去了太白山,到过他和师父住过的山洞,确实发现师父的被褥有人动过,只不过当时没有想到会是师父来过。济苍生继续说道:“后来感觉好了,就想着出来找你,顺便教训一下铁拳门的人。可是我刚到朔州,就听说我已经死了。当时觉得很惊讶,又觉得很好玩。既然大家都以为我已经死了,那我索性消失好了,倒也省去不少麻烦,于是便更衣蒙面,暗中打听你的消息。原以为你一个毛头小子,走不到哪里去,可是我把朔州附近都找遍了,一直也没有发现你的踪迹。后来听说五台山比武的事,还是铁拳门跟丐帮挑衅,就想着过来看看。好了,不说我了。你快说说,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 吴秋遇从头说道:“发现师父不在了以后,我和丁大哥就想着潜入铁拳门去找。结果被他们发现了,我们知道打不过,只得离开。想到师父可能已经被他们害了,我哭得很伤心。丁大哥劝我先离开朔州,免得也被铁拳门的人害了。后来我就遇到了灵儿。” 吴秋遇刚才太激动,只顾得跟师父说话,现在才忽然想起小灵子,赶紧招呼道:“灵儿,过来,快来见见我师父。师父,这就是灵儿,她叫小灵子。”小灵子走过来,冲着济苍生点头笑了一下,说了声:“前辈好。”济苍生刚才就看到小灵子和吴秋遇一起走上擂台,又见他们一直站在一起,笑着说道:“嗯。小姑娘,看样子你跟我这个徒儿很熟啊。”小灵子羞怯地笑了一下,扭头看着吴秋遇。吴秋遇介绍说:“灵儿可厉害了,她听说铁拳门的人害咱们,就想办法帮我出气。”济苍生不由得多看了小灵子几眼,问道:“小灵子,你家住哪里,师承何人啊?”小灵子说:“我是孤儿,也不会武功。”济苍生更加疑惑:“你才多大年岁,不会武功就敢去招惹铁拳门的人?”小灵子笑嘻嘻说道:“对付他们那帮蠢货,还用得着我动手?”济苍生笑道:“呵呵,小姑娘口气不小啊。” 丐帮的人最喜欢听故事,倪帮主、谷长老和黎苦禾听了小灵子的话,都不禁走过来要一听究竟。无涯大师也心生好奇,跟着走了过来。吴秋遇便把小灵子和他假扮雌雄双煞,大闹铁拳门、惩治王保保和成三路的事从头说了一遍。倪帮主等人听了不禁拍手叫绝。无涯大师也惊奇小灵子竟然有如此的胆量和见识。济苍生听得过瘾,拍手大笑:“好,好。我还没顾得上去找他们,你倒是先为我们师徒出了气。我这个傻徒儿原来是跟你在一起,难怪有如此的进步。”吴秋遇挠着脑袋憨笑。小灵子看了看吴秋遇,也得意地笑了。 这时,乡野三奇急匆匆跑了过来,上到擂台,已经是气喘吁吁。无涯大师开口问道:“三位施主,发生什么事了?”乡野三奇便相互补充着把刚才见到的情景说了一遍。丘壑最后说道:“那两个神秘老者武功高深莫测,竟能联手把鲜子汤那样的人物打败。大师您见多识广,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无涯大师微微摇了摇头。小灵子忽然问道:“他们长什么样子?”胡大夫便把那两个老者的模样和打扮描述了一番。小灵子和吴秋遇相互看了一眼,同声说道:“雌雄双煞!” 除了倪帮主,众人都是一愣。陈康不解地问道:“你们说那两个神秘老者是雌雄双煞?可是,雌雄双煞不应该是一男一女么?”小灵子解释道:“雌雄双煞这个名字是讹传,其实他们应该叫赐熊双怪才对。他们是一对兄弟,本是西夏人的后裔,一直隐居在贺兰山的赐熊岭,因为他们武功高深莫测,手段狠辣而又行踪诡秘,便有了雌雄双怪的名号。外人不了解实情,以讹传讹便传成了雌雄双煞。”济苍生盯着小灵子,一时分不清她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陈康说:“秋遇兄弟倒是说起过你们去贺兰山的事,当时也没提到雌雄双煞。小灵子,你不会故意哄我们吧?”倪帮主开口说道:“是真的,我也曾亲眼见过。那时我被人算计,身中奇毒,一身武功眼看就废了。秋遇听济神医说起过西域的贺兰映雪,便和小灵子护送我西去寻找。到了贺兰山,从古城壁画上发现了赐熊岭的来历和方位,便一路找去。后来便遭遇其中一个老怪。几经纠缠,秋遇用济神医传给他的本事,帮两个老怪解了身上的多年蛊毒。那两个老怪还想着要算计我们。幸亏小灵子机灵,想了个办法,我们才哄住老怪,带了些贺兰映雪返回中土。” 济苍生惊喜道:“秋遇,当初咱们下山就是为了去找贺兰映雪。没想到师父半路遇到挫折,你们倒去把贺兰映雪找到了。”“师父,我这里还有。”吴秋遇赶紧从怀里取出贺兰映雪的药瓶,交给师父。济苍生大喜:“好徒儿,想不到离了师父,你竟有如此神奇的经历。好,好啊。”说到神奇的经历,吴秋遇忽然想起了在海外见到翁求和的事,赶紧告诉师父:“师父,我见到师公了。”济苍生一愣,赶紧问道:“真的?你快说说,在哪里见到的?”无涯大师、倪帮主、丘壑等人都知道济苍生是武林至尊翁求和的弟子,那吴秋遇所说的师公,当然就是济苍生的师父翁求和了。翁求和已经失踪多年,没想到吴秋遇竟然见过他,在场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吴秋遇。 吴秋遇记得翁求和的嘱咐,见这里人多,就没敢细讲,只是简单说道:“是在一个海岛上。我和如梦意外漂流到那里。”济苍生问:“你师公,他现在身体怎么样?”吴秋遇说:“师公身体很好,还指点了我的武功。我现在已经能够把师父传我的降魔十三式用得很好了,随心所欲手也很熟练。”济苍生惊奇道:“师公把随心所欲手也传给你了?”“不是……”吴秋遇忽然停顿了一会,才小声说,“我说了,师父可不要生气。”济苍生惊讶地看着他:“师公传你武功,我生什么气?没事,你说吧。”吴秋遇看了看众人,把济苍生请到一边,小声说道:“是我从师父藏在山洞的书里发现那本《五禽戏》,当时觉得好玩,就偷偷练了。当时怕师父怪我贪玩,就没敢让师父知道。”济苍生呆愣良久,忽然笑道:“好小子,这你都能找到。我自以为藏得很隐秘,没想到被你一时贪玩就发现了。看来这是冥冥中注定的。也好,既然你已经学会了,又得到你师公的亲自指点,倒省去我很多事了。哈哈哈。咱们这场师徒做的,不错,不错。”吴秋遇见师父没有生气,当然自己也很开心。 秘密说完了,师徒二人也不必再小声说话。济苍生忽然问道:“哎,刚才你说的如梦,又是怎么回事?”吴秋遇说:“师父,如梦就是香儿妹妹,就是当初您带我走时,见到那个小姑娘。”济苍生一愣:“她还活着?你还真找到她了?”吴秋遇点头道:“嗯。我们是在洛阳意外见到的。后来一起漂流到海外,见到了师公。师公也很喜欢她。”师徒二人便谈起了柳如梦。 小灵子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说到吴秋遇和柳如梦定亲的事,没有心情听下去,便走到倪大鳅身边,笑嘻嘻问道:“倪帮主,我的那个八袋长老还算不算数?”倪帮主笑道:“算数。回去我就让他们把腰牌给你送来。”灵儿忽然想起颜祺和景素素,笑着说道:“等哪天我有空了,专门从丐帮分出一个女子分舵来。省得老跟一群男子混在一起。”倪帮主说笑道:“那你可就不能嫁人喽。”小灵子回头看了一眼吴秋遇,小声说道:“不嫁人就不嫁人。”然后就把头低了下去。陈康笑道:“呦,小姑娘好像有心事了。”小灵子没有心情跟他打嘴仗,只是低头不语。 师徒二人聊完了。济苍生说:“秋遇呀,听到你那些经历,师父放心了。你以后不必跟着师父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吴秋遇当然不舍:“师父,我……”济苍生说:“你不必伤感。师父死了那么久,你不都已经熬过来了?而且活得很精彩。师父也有师父的事,你不必牵挂。咱们以后还能见面。”吴秋遇仍然不舍。济苍生说:“你不是还要去找如梦姑娘吗?老跟着师父怎么行?你放心,师父不会有事。无涯大师请我到佛光寺住几天,我这就跟他们上山了。你和小灵子也走吧。”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小灵子,停顿了一下,小声说:“有些事情,你自己要学会处理,师父也帮不了你。好了,你们去吧。早点找到如梦,早日成亲。到时候师父一定去喝你们的喜酒。” 吴秋遇还在发呆。济苍生已经转身去招呼无涯大师,一起走下了擂台。倪帮主和乡野三奇也辞别吴秋遇,跟着无涯大师他们到佛光寺去了。 小灵子走到吴秋遇身边,轻声说道:“秋遇哥哥,咱们也走吧。去福缘客栈看看,如梦姐姐回去没有。”吴秋遇这才收了心神,和小灵子一起往福缘客栈走去。 到了福缘客栈,找伙计一问才知道,柳如梦和曾可以他们一大早就退房走了。小灵子细心,多问了几句:“他们有没有提到要去哪里?”伙计说:“客人要去哪里,我们从来不过问的。不过他们出门之前,倒是打听过南坨山的方向。” 吴秋遇喃喃说道:“如梦一定是让曾公子陪着,去南坨山寻找她母亲的尸骨了。她为何这么心急呀,怎么不等我找你回来?”小灵子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吴秋遇,心中有些不安,于是说道:“秋遇哥哥,你知道南坨山在哪儿吗?咱们赶紧去追他们吧。” 吴秋遇和小灵子出了福缘客栈,离开五台山,凭借着吴秋遇模糊的记忆,一路打听着,向南坨山方向找去。 第十卷少林风波 一番秘事生无妄,几段恩仇现有形。如非贪欲兴痴念,岂会喧嚣扰清平。 第135章追寻如梦 南坨山也在五台县境内,在五台山的东南方向,属于太行山系。 吴秋遇和小灵子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南坨山。小灵子问:“秋遇哥哥,南坨山这么大,你还记得当年是在哪里吗?”吴秋遇四下望了望,说:“记得当年我和丁大哥就是从这里进的山,后来我从那处山崖摔下去,醒来的时候就见到柳大叔和香儿妹妹(就是儿时的柳如梦)。当年柳大叔他们居住的小院应该离那处山崖不远。”小灵子说:“那咱们就先绕到山崖下面,看有没有路能通到你说的那个小院。” 山里根本没有路。两个人好不容易才绕到山崖下面。转来转去找了好久,终于凭借吴秋遇脑中残存的记忆,找到了当年柳正风父女居住的地方。篱笆和小屋都还在,只是久经风雨,已经破损不堪。唯有院中的那棵大树,比几年前又粗壮了许多。 走入院中,眼前曾经熟悉的一切,马上勾起了吴秋遇儿时的回忆。那时候,自己滚落山崖,被柳大叔救了,香儿妹妹每日在身边照顾他。香儿妹妹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和香儿妹妹在一起。他们一起到菜园看柳大叔种菜,一起在院中唱歌玩耍,喂养小白兔。这个小院,这间小屋,就是他们儿时的乐园。 吴秋遇脑子里只顾回忆着那段快乐的时光,一时间就冷落了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的小灵子。等到他转身险些撞到小灵子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这个,赶紧给她介绍:“灵儿,你看,这就是我当年养伤睡的小床。香儿妹妹就坐在那个小凳子上喂我。”小灵子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从小屋里出来,转到那棵大树下,吴秋遇激动地说:“这棵大树比当年更高更大了。当年我和香儿妹妹最喜欢挨在一起,坐在这棵大树下,她给我唱歌,讲故事。我以前从来都没有那么高兴过。”说到这里,他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小灵子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秋遇哥哥,这里好像没有人刚刚来过的痕迹。如梦姐姐他们会不会直接去了坟地?”吴秋遇这才感觉到,小灵子对他说的那些似乎不是很感兴趣,于是说道:“嗯,有可能。咱们也去那里找他们吧。”小灵子点了点头,默默跟在吴秋遇的身后。 吴秋遇带着小灵子离开小院,跨过小溪,又走了百十来步,来到柳如梦的母亲黎夫人的葬身之处。却见那处地势平缓的空地中央,坟头已经不见了,原来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大坑。吴秋遇愣了一下,快步跑了过去,站在坑边发呆。小灵子走过来,低头往坟坑里看了看,道:“这里的土石像是不久之前才挖过的,想是如梦姐姐先到了这里,已经把她娘的尸骨起走了。”吴秋遇想了想,必是如此,心里这才踏实了,对小灵子说:“如梦起了母亲的尸骨,必要送回登封老宅安葬。咱们直接去登封找她。若是走的同一条路,咱们走快些,说不定在路上就能追上。”小灵子点头同意。 两个人抬头看了看太阳,定了定方向,便顺原路走出南坨山,准备去河南,到嵩山脚下的登封去找柳如梦。经人指点,二人走清水河,出系舟山,途经阳曲,先奔太原。 路上,二人聊起了此次五台山擂台比武的事。由于当时吴秋遇的心思都在寻找柳如梦,没怎么往擂台上看,因此主要是小灵子在给他讲述当时的情况。 吴秋遇和小灵子到了太原之后,在城里吃了点东西,便去五丈瑶台看望丐帮太原分舵的弟子。 听说吴秋遇和小灵子来了,很多见过或是听说过他们的乞丐都出来围观,认识他们的乞丐一发出来迎接。孙长老和崔长老率领在家的七袋以上弟子将吴秋遇和小灵子迎入窑洞。与他们最为熟悉的崔长老介绍说:“倪帮主从大漠回来以后,徐长老已经返回忻州,程长老也已回到阳泉。孙长老的伤已经完全好了,继续在我们太原分舵主事。”吴秋遇和小灵子向孙长老道贺。孙长老说:“还得多谢吴少侠妙手救治。哦,对了,崔长老已经升为九袋长老,现在协助我处理太原分舵的事。他很能干啊。”吴秋遇和小灵子也向崔长老表示祝贺。 崔长老说:“可惜帮主现在不在太原,他老人家去五台山比武了。”孙长老说:“刚刚接到忻州谷长老的飞鸽传书,说帮主只用一招‘降龙十八掌’便将铁拳王打个落花流水。那姓王的真是不自量力。”小灵子说:“我们正是从五台山来,看到了那场比武。倪帮主一再谦让,本来已经把铁拳王打败了一次,后来不幸被鲜子汤暗算,大腿受了伤,那个铁拳王竟然不知羞耻地缠着倪帮主再打,倪帮主这才使出‘降龙十八掌’将他打倒。看着很过瘾!”孙长老和崔长老同时惊呼道:“帮主受伤了?”吴秋遇忙说道:“大家不用担心,倪帮主不会有事的。我师父亲自给他治伤,佛光寺的无涯大师也在。”崔长老惊讶道:“你师父?神医济苍生?他老人家不是已经……”吴秋遇解释道:“他被铁拳门暗算,但是侥幸没事。”孙长老和崔长老这才放心了。 崔长老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去破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递给小灵子:“小灵子姑娘,这是你的腰牌。是刘长老他们在大漠找到的。”小灵子打开布包,拿出腰牌,笑嘻嘻说道:“我现在又是丐帮的八袋长老了。哎,哪位是刘长老?我得谢谢他。”崔长老黯然道:“刘长老带人去接应帮主和你们,没想到也遭遇了流沙,除了提前出来报信的陈起子……都没有回来。”小灵子惊愕的“啊”了一声,不禁摇头叹息。孙长老见气氛沉闷,赶紧说道:“好在帮主和你们都平安回来了,刘长老他们泉下有知,应该也能瞑目了。” 小灵子忽然问道:“老叫花子呢?”崔长老知道她说的是倪二鳅,忙说道:“你说的是倪二鳅吧?他跟随帮主西行大漠有功,回来之后已升为五袋弟子,现在应该……”崔长老话没说完,就听窑洞门口有人喊了一声“我在这呢”。老叫花子倪二鳅乐颠颠跑了进来,一见到小灵子就炫耀道:“我现在已经是五袋弟子了!”小灵子把手里的腰牌在他眼前一亮:“我是丐帮八袋长老。见了长老,你还不赶紧行礼参拜?”老叫花子愣了一下,看了看旁边的崔长老等人,只得按照丐帮的规矩,拱手行礼:“五袋弟子倪二鳅参见……参见……参见灵长老。”他想了半天,确实不知小灵子的姓氏,只得随便叫出一个“灵长老”。小灵子笑着说:“免了。你很乖,有前途。”众人都被他们逗笑了。 闲聊够了,吴秋遇说出准备去河南登封找人的事。崔长老赶紧派人去打听详细的行走路线,回来画成简易的路线图交给吴秋遇。老叫花子倪二鳅也想跟着一道去登封。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是要去找一位漂亮姐姐,带上一个老叫花子算怎么回事?你还是乖乖留在这里,听候孙长老和崔长老他们调遣吧。”老叫花子虽然心中仍然痒痒的,但也只有作罢。 吴秋遇和小灵子按照崔长老的建议,从太原走水路出发,沿着汾河一路向南,过临汾,到侯马,弃舟登岸,走绛县、垣曲,从王屋山以南的渡过黄河,进入河南境内。 离开太原之前,小灵子特意跟崔长老仔细问过,知道山西境内多山,他们走的这条路算是最为平顺的。柳如梦身躯娇弱,走陆路只能乘坐马车,遇到山川多有不便,若走水路则要舒服得多。因此小灵子认为柳如梦和曾可以也很可能走的是相同的路线。 进入河南境内之后,小灵子便让吴秋遇沿路找人打听,看能否发现柳如梦的踪迹。前面路边有个茶摊,两个人过去喝了两碗茶。吴秋遇在付钱的时候,顺便问那个伙计:“小二哥,你有没有看到几个人从这里经过?是三男一女,可能是乘坐马车。”伙计说:“半个多时辰以前,倒是有三男一女在这里吃过茶,那女的很好看,我有印象。不过他们好像都骑马,没有马车。”吴秋遇惊喜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伙计说:“好像是往正南走的,应该是去往洛阳方向的吧。怎么,你们认识?”吴秋遇兴奋地说道:“认识,认识。多谢小二哥。”小灵子看到吴秋遇的反应,就知道他问到消息了,也站起来,走到吴秋遇的身边。吴秋遇兴奋地说道:“灵儿,他们刚刚从这里经过,往洛阳方向去了。”小灵子笑了一下,说:“好,咱们快点追上去吧。”两个人便重新上路,使出追风架子,快步追赶前面的三男一女。 一口气跑出几十里,眼看已经来到洛阳城,两个人稍稍停下来喘口气。小灵子忽然看到前面有个人影似曾相识,赶紧抬手指给吴秋遇看:“秋遇哥哥,你看那个人!”吴秋遇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也觉得有些眼熟。两个人便快走几步,追了上去。那个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忽然见到吴秋遇和小灵子,不禁愣了一下。小灵子惊喜道:“崔柏师兄,怎么是你?” 崔柏是邵青堂的大弟子,为人忠厚善良。先前吴秋遇和小灵子受天百山庄的祁翁所托,到邵家门去送信。邵九佳和江寒处处刁难,崔柏却热情照应。吴秋遇和小灵子觉得这个人很好,便习惯叫他“崔师兄”。在天百山庄,小灵子被邵青堂追杀,是崔柏把她藏起来,她才躲过一劫。混战之中,邵青堂拿住小灵子作人质逼吴秋遇自残。崔柏又苦苦哀求师父,替他们求情。后来天百山庄的事情结束,崔柏还特意在云中山下等他们,当面道别。因此吴秋遇和小灵子对崔柏的印象都非常好。 崔柏也很激动:“小灵子,秋遇兄弟,你们……再次见到你们真好!”三个人热情寒暄。小灵子问:“崔师兄,这是要去哪儿?”崔柏说:“上次跟你们分手以后,我辗转到了太原,打算在那里找个营生。可是没想到,很多江湖人物听说我是邵家门的弟子,便处处设置障碍,时时来找麻烦。看来在山西是混不下去了,便想着到洛阳去闯一闯,看我身上的这点本事有没有用武之地。”小灵子痛惜道:“崔师兄,你是好人,都是被那个混蛋师父连累的。”吴秋遇也安慰道:“是啊,你有一身本事,人又好,一定能找到好去处的。”崔柏苦笑了一下,说道:“但愿吧。哎,你们呢,这是要去哪里?”吴秋遇说:“我们在找人。” 小灵子忽然想起来,崔柏在天百山庄见过曾可以,于是问道:“崔师兄,你有没有看到曾公子带着一位姑娘从这里经过?”崔柏说:“曾公子我没看到。不过,我倒是看到曾小姐,带着人从这里骑马过去了。”“婉儿小姐?”吴秋遇不禁一愣,“他们是三男一女,骑着马?”崔柏点了点头:“嗯,好像是。”吴秋遇顿时失望,本以为发现了如梦的线索,没想到竟是曾婉儿。 小灵子安慰道:“秋遇哥哥,你不用着急。我看了崔长老他们画的地图,洛阳到登封没有多远,就算刚才那伙不是,咱们也能很快赶到登封,找到如梦姐姐。”吴秋遇点了点头。 崔柏问:“前面就是洛阳城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吴秋遇说:“我和灵儿要去登封找人。”崔柏点了点头,看了看吴秋遇,又看了看小灵子,不无遗憾地说道:“那好,咱们就此别过吧。秋遇兄弟,小灵子,你们多加保重。”吴秋遇也拱手道别。小灵子说:“崔师兄,你独自在洛阳安置,也要多加保重。”崔柏辞别吴秋遇和小灵子,依依不舍地转身走了。 望着崔柏走远,小灵子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既然咱们已经到了洛阳,我想先去看看岳姐姐。”吴秋遇点头说:“好,咱们现在就去。我知道她住在那里,她三姑家就在城东的七里堡。”两个人便向岳姐姐寄居的三姑家走去。 岳三姑正在巷子里和四婶说话。四婶忽然瞥见吴秋遇,扯着岳三姑的衣袖惊呼道:“三姑,那个小神医又来了!这回你可有福了,看来他还是放不下你家的淑贞。”岳三姑扭头见了,当然是又惊又喜。吴秋遇回头招呼道:“灵儿,你看,那个就是岳姐姐的姑妈。”“哪儿呢?”小灵子系好鞋带,紧走几步跟上来。岳三姑满心欢喜的抬起胳膊,正要招手跟吴秋遇说话,忽然看到吴秋遇身后的小灵子,不禁愣住。四婶在一旁嘀咕道:“哎呦,他身边怎么还有个姑娘?这样可不好了。”她这么一说,岳三姑更紧张了。四婶仔细看了小灵子几眼,又说道:“不过,那丫头岁数不大,也许是他妹妹。三姑你别着急,咱们问清楚了再说。”岳三姑往前迎了两步,见小灵子也在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吴秋遇先跟岳三姑打了招呼。小灵子上前说道:“三姑好。我叫小灵子,是来看望岳姐姐的。她在家吗?”听岳淑贞说起过小灵子,上次吴秋遇临走的时候就说去找小灵子,因此岳三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小灵子呀,淑贞老提起你。她在家呢。走,咱们到家里去。”说着便在前面带路。吴秋遇和小灵子礼貌地冲着四婶点了一下头,便跟着岳三姑走了。四婶犹豫了一会,终究没好意思跟着去。 岳淑贞正在院子里晒东西。小灵子率先冲进门去,开口叫道:“岳姐姐,小灵子来看你了!”岳淑贞放下手里的东西,愣愣地扭头看着小灵子。二人虽然相处过一段时间,可是那时候岳淑贞两眼失明,并没有见过小灵子的样子,因此一见,只觉得声音熟悉,却不敢认。小灵子跑到岳淑贞面前,兴奋地说:“岳姐姐,我是小灵子呀。你摸摸我的头。”说着把岳淑贞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岳淑贞轻轻摸了摸,惊喜道:“真的是小灵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小灵子说:“我是跟秋遇哥哥一起来的。他上次来过,认得路。”岳淑贞惊喜道:“秋遇也来了?他人呢?”小灵子说:“我着急见到姐姐,先跑来了。他和三姑在后面。” 岳淑贞和小灵子抱在一起,亲热地说了几句话。吴秋遇和岳三姑也走进了院子。看到小灵子和岳姐姐那么亲热,吴秋遇也为她们高兴。岳三姑却暗自叹息,她知道,这次更留不下吴秋遇这个好姑爷了。 看到三姑和吴秋遇进门,岳淑贞和小灵子分开,对吴秋遇说:“秋遇……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小灵子带来看我了。”吴秋遇上前问道:“姐姐的眼睛,现在怎么样?”岳淑贞说:“已经完全好了。我还想着要怎么谢你呢。”吴秋遇说:“姐姐对灵儿那么好,我给你治眼睛都是应该的。”岳淑贞转身看着小灵子,笑眯眯说道:“你们俩……真好。”小灵子竟有几分害羞,小声说:“姐姐,我们来河南,是要去登封找另外一位姐姐,那个是秋遇哥哥的未婚妻。”最后那句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可是岳淑贞和岳三姑还是听到了,都不禁一愣,惊讶地看着吴秋遇。吴秋遇含糊说道:“啊,你们在说如梦啊。哦,对了,如梦就是以前任员外家的大小姐,现在改姓柳了。” 忽然听说吴秋遇和任府的大小姐也有关系,岳三姑知道自己的侄女更没有机会了,便让岳淑贞陪着客人说话,自己出去买菜买肉。 岳淑贞忽然想起一件事:“秋遇,上次你走了之后,有个曾家的小姐来找过你,说是你的熟人。我们当时不了解她的底细,怕她给你找麻烦,就没敢告诉她你去了任府。”吴秋遇知道她说的是曾婉儿,轻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小灵子却说道:“那个曾家小姐就是来找他麻烦的,姐姐没告诉她就对了。”岳淑贞暗自庆幸:“还好,当时我和姑姑想到了这个。哦,对了,后来任府的那个丫鬟,叫春香,又来这里打听过秋遇的事。”吴秋遇惊讶道:“我和如梦离开的时候,她也在。我已经走了,她又来这里做什么?”岳淑贞说:“她问了好多关于你的事。我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小灵子看了一眼吴秋遇,小声说:“你把任府的大小姐拐走了,人家不放心,过来打听一下你的底细也是应该的。”吴秋遇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岳三姑很快提着东西回来,张罗了一桌子饭菜。吃饭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又说到了任府。岳三姑说道:“听说老员外死了以后,任府的情况不是太好。”吴秋遇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岳三姑说:“老员外死了,续娶的夫人也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怎么的,忽然就疯了。大小姐又走了,只剩下一个年幼的二小姐。家里没有人主事,还总有外人算计,境况一日不如一日。幸亏有个忠心的管家,还有那个叫春香的丫鬟比较机灵,帮忙维持着。唉,家里没个当家的男人真是不行。”她这最后一声叹息,既是为了任府的境况,也是在说自己家里。 吴秋遇知道二小姐佳怡和丫鬟春香与柳如梦的感情,一听说任府现在是这般境况,开始有些闷闷不乐。小灵子看出来了,也不去打扰他,便主动陪着岳淑贞和三姑说话。 吃完饭,岳淑贞帮着三姑去刷洗碗筷。小灵子轻声说:“秋遇哥哥,你是不是担心如梦姐姐家里的情况?”吴秋遇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如梦原来是任府的大小姐,后来跟着我走了。现在任府是那个样子,如梦知道了,一定很难过。”小灵子说:“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去任府看看吧。”吴秋遇点了点头:“嗯。那你呢?”小灵子说:“难得见到岳姐姐,我想多陪她说会话。你先去看一眼,有什么情况回来告诉我。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再去帮忙。” 正好岳淑贞端着洗好的瓜果走进来,小灵子便把吴秋遇要去任府的事跟她说了。岳淑贞很理解,便跟小灵子一起送他走出门口。 吴秋遇来到任家庄。门口的家丁进去一通报,二小姐任佳怡赶紧传话有请。 听说吴秋遇来了,丫鬟春香急忙跑出来迎接。在园中一见面,春香就急着问道:“秋遇公子,我家小姐呢?怎么没一起回来?”吴秋遇说:“我们走散了,我这……”“什么!走散了?”春香马上就急了,“你把我们小姐带走,怎么能跟她分开呢?我们小姐从来没出过远门,她一个人可怎么是好!”吴秋遇忙说:“春香,你别着急。如梦虽然跟我走散,但是身边一直有可靠的人照顾,不会有事的。” 这时,管家站在客厅门口招呼道:“秋遇公子,这边来!二小姐有请!”吴秋遇尴尬地冲着春香笑了笑,往那边走去。春香稍稍冷静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任佳怡先请吴秋遇坐下,开口问道:“秋遇公子,怎么一个人来呀,我姐姐呢?”吴秋遇看了一眼春香,见她仍然忧心忡忡的,怕又惊到二小姐,便换了一种说法:“前几日,我和如梦在五台山分开,她让我去找小灵子,自己有人陪着,先去南坨山寻找她母亲的尸骨了,准备运往登封老宅安葬。我赶到南坨山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我这次到河南,就是来与如梦会合的。可是在路上打听错了,意外走到洛阳,就想着先来这里看看。”听到这里,春香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一些。任佳怡点了点头:“难得秋遇公子还记得这里。可惜姐姐这次没有一起来。” 春香说:“南坨山,登封老宅,这么说,大小姐还真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了?”吴秋遇点头道:“是啊。可惜,他们都已经不在了。”说到这里,他也不禁黯然。春香说:“大小姐离开以后,二小姐和我们都很惦记她。你们在外面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吧,能不能详细给我们说说?”任佳怡也说:“是啊,秋遇公子,你说说吧。我很想知道姐姐的情况。” 吴秋遇点了点头,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从头说道:“我和如梦离开以后,一时也不知该去哪里寻找她的亲生父母,便打算先去蓟州寻找小灵子,然后再一起帮如梦寻找亲生父母。走到登封的时候,我们住进了一家客栈。那时候到嵩山的人太多了,所有的客栈都住满了。那家客栈比较偏僻,但也只剩了一间空房。我就让如梦住在里面,我在门外守着。”任佳怡惊讶道:“你就在房间外面待了一宿?”春香也笑眯眯地看着吴秋遇。 吴秋遇说:“到了夜里,忽然看到有个黑衣人窜进客栈,我一时好奇就跟踪过去,结果撞见一场打斗,救了那里的老板娘和伙计。回来的时候,发现门开着,如梦不见了。”听到这里,任佳怡不禁“啊”了一声。吴秋遇说:“当时我也急坏了,四处找,可怎么也找不到。等我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如梦已经回来了。”任佳怡问:“刚才姐姐去哪了?”吴秋遇说:“她是被人给劫走了。”任佳怡顿时愣住。春香急忙问道:“我们小姐……没出什么事吧?”吴秋遇赶紧说道:“没有,没有。劫走她那个人也不是坏人,不但没有伤害她,反倒是无意中帮了我们。”任佳怡和春香这才放心。 吴秋遇继续说道:“天一亮,如梦就让我跟她去一个地方,是个很老的宅子。到了那,发现院子里埋着一个坟头,如梦就跪在那里哭。我看了墓碑才知道,那是柳大叔的坟,赶紧告诉如梦,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和尚。没想到我们失散多年,竟然还能见到。”春香惊喜道:“你就是小姐画里的那个小和尚?”吴秋遇点头道:“嗯。直到那时我们才相互认出。这可多亏了劫走她的丁大哥,让我们意外重逢。”春香欢喜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在屋中来回的走着:“太好了,太好了。小姐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任佳怡不知道怎么回事,愣愣地看了看春香,又看了看吴秋遇。吴秋遇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和如梦小时候就认识。那时我滚落山崖,是她爹柳大叔救了我。如梦也一直照顾我,还让我当她的哥哥。后来我被师父带走,就跟她失散了。” 任佳怡也有些惊喜:“原来你和姐姐早就认识,那更好了。以后姐姐跟了你,我们大家也放心。”春香也说:“是啊,秋遇公子。你和我们小姐早就认识,又难得重逢,这就是天意。老天爷都觉得,你和我们小姐应该是一家人。”吴秋遇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一起祭拜了柳大叔,我们离开了登封,后来又经历了很多事,也失散过,又重逢,直到前几天在五台山分手。我们这次到河南,就是专门找如梦会合的。”“你们?还有谁?”春香对这句话很敏感。吴秋遇说:“哦,就是小灵子。我和如梦当初去蓟州,就是去找她的。”春香小声嘀咕道:“你和我们小姐已经相认了,还去找她干什么?” 吴秋遇知道几句话解释不清楚,便不在这件事上纠缠,转而问道:“佳怡小姐,你母亲现在怎样了?后来找大夫看过吗?”任佳怡叹气道:“唉,还是那个样子。找了好几位大夫,都说治不好。”春香对吴秋遇说:“秋遇公子,你也是大夫,能不能再帮着看看?二小姐不愿意操心,家里没个人主事,真的是……有些不方便。”吴秋遇说:“我只能先帮着看看。师父没教过我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任佳怡和春香便带着吴秋遇来到娄氏的房间。娄氏仍然疯疯癫癫的,嘴里胡乱说着什么。吴秋遇轻轻点了她身上几处穴道,让她暂时安静下来,给她把了把脉,然后放开她,和任佳怡、春香一起走出来。任佳怡问:“怎么样?还能治好吗?”吴秋遇说:“除了神智失常,其他倒也没什么病。等我见到师父,好好问问,说不定我师父能有办法。”任佳怡看着吴秋遇:“多谢姐夫。”吴秋遇听了,不禁愣住。任佳怡撒娇一样地说道:“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姐夫。” 在任府逗留了一会,吴秋遇心中惦记小灵子,便起身告辞。任佳怡忽然拉住吴秋遇的衣襟,流泪道:“见到我姐姐,一定要让她回来看我。我真的很想她。”吴秋遇安慰道:“好,我一定告诉她。我会和如梦一起回来看你的。”吴秋遇看到任佳怡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禁有些心疼。她要操心那么大一个府里的事,这对她来说是多么的沉重。任佳怡只顾着流泪,再也说不出话。 春香见二小姐如此难过,便劝她留在屋里,自己送吴秋遇出门。吴秋遇对春香说:“听说府里有难处,多亏你和管家帮忙操持。这里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你要真想帮忙,就把我们小姐找回来,一起留在这里主持家业。”春香说完,两眼盯着吴秋遇。吴秋遇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春香笑道:“好了,我是跟你说笑呢。一切还得看如梦大小姐的意思。二小姐还小,不愿意操心家里的事。现在府里没有人主事,确实艰难些。不过,你好好照顾我们家小姐,就已经算是很大的帮忙了。”吴秋遇点了点头。 走出门口,吴秋遇就要离去的时候,春香忽然叫住他,神色凝重地说道:“秋遇公子,我们小姐可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经常看着你的画像,一会发呆,一会流泪。你可一定不要辜负她。”吴秋遇当然知道柳如梦对他的心意,于是说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如梦的。” 望着吴秋遇渐渐远去,心里想着一直待她情同姐妹的如梦小姐,春香也不禁偷偷擦了擦眼泪。 第136章邵家秘事 吴秋遇回到七里堡,小灵子上前询问情况,吴秋遇便把此行的感受跟她讲了,并且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梦的妹妹,佳怡二小姐,年岁还小,脾气也像个孩子一样。让她操心府里的各种事,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好像她自己也不愿意操心。现在府里没有人主事,确实有些艰难。” 小灵子闷头想了想,忽然说道:“秋遇哥哥,我倒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吴秋遇充满希望的看着她:“你说出来,咱们一起商量。”小灵子说:“崔柏师兄不是到洛阳了吗?他刚来这里,人生地疏的,要想独自安家立业,怕也没那么容易。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推荐崔柏师兄去任府帮忙?”吴秋遇惊喜道:“崔柏师兄,好,他果然合适。不过,崔柏师兄愿意吗?”小灵子说:“让他去任府做事,寄人篱下,当然是有些委曲。如果任府能给他安排个营生,让他独自经营,那就好多了。这算是送了他一个人情。将来任府一旦有事,崔师兄必然会帮忙,而且是名正言顺。” 吴秋遇点头道:“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到任府说去。”小灵子赶紧拦住他:“秋遇哥哥,不要那么心急。这件事不是这样办的。现在这只是咱们的想法,还不知道人家任府和崔师兄愿意不愿意呢。如果你直接去了,人家心里不愿意,但是当着你的面又不好意思拒绝,反而会在以后多生嫌隙。或者你给说好了,崔师兄自己不想去,到时候你怎么跟任府交代?”吴秋遇觉得小灵子说得有理,不禁为难道:“那怎么办才好?” 小灵子说:“你可以写一封信,让崔柏师兄给任府送去,就说咱们赶着去登封,来不及再去任府了。崔柏师兄必然乐意帮忙送信。刚才咱们商量的事,你不必对崔柏师兄明说,在信里跟任府的人说清楚,让他们卖个人情给崔柏师兄就好了。如果任府不想办这个事,反正你已经走了,他们完全可以不办。如果他们愿意,那就是他们自己送给崔柏师兄一个人情,不管崔柏师兄是否愿意,都与你没有关系了。”吴秋遇听了点头道:“灵儿,还是你考虑得仔细。咱们就这么办。我这就写信,然后进城去找崔柏师兄。” 小灵子说:“你把信写好就行了。找崔柏师兄的事就委托岳三姑和岳姐姐她们去办吧。”吴秋遇不解:“为什么?”小灵子笑道:“你又不急着去找如梦姐姐了?咱们赶路要紧啊。再说了,咱们有时间进城去找崔柏师兄,就没有时间去任家庄?这难免会让崔柏师兄起疑心。让岳姐姐和三姑帮忙去找他,更显得咱们走得匆忙,崔师兄才不会起疑心。而且,他们互相认识了,说不定将来互相也会有个照应。那样对岳姐姐,对崔柏师兄,都是好事啊。” 吴秋遇越来越佩服小灵子,让她帮着一起斟酌字句,把信写好了,然后去找岳姐姐她们。岳三姑不在屋里。小灵子对岳淑贞说:“岳姐姐,我们有个朋友叫崔柏,刚从山西宁武来到洛阳。我们要赶着去登封,马上就走了,来不及见面。拜托你和三姑帮忙找到他,让他把这封信送到任家庄,交给丫鬟春香吧。”岳淑贞说:“如果只是送信,我去一趟就行了,那里我也认识。不必再惊动你们那位朋友了吧?”小灵子解释道:“这封信的内容与他有关,只能由他去送。你们找到他的时候,不用跟他多说,就说是我们托你把信给他就行了。”岳淑贞点了点头,问道:“我们怎样找他?”小灵子把崔柏的相貌特征和穿着打扮描述了一番,然后说:“他刚从山西来,说话是外地口音,客栈的伙计应该很好分辨。”岳淑贞点头记下。 吴秋遇和小灵子看时候不早,便不再等岳三姑回来,跟岳淑贞道别。岳淑贞一直把他们送出村口,然后还依依不舍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目送他们远去。小灵子心中也多有不舍,回头看了好几次。 岳淑贞到家的时候,岳三姑已经回来,见到她独自从外面回来,开口问道:“淑贞,你去哪儿了?客人呢?”岳淑贞说:“他们走了。我刚才去送他们了。”岳三姑听说吴秋遇已经走了,不免埋怨道:“秋遇难得来一次,怎么就让他这样走了?好歹让他多住几天,也是咱们家的风光不是。”岳淑贞说:“人家还有事,留不住的。他们走得匆忙,还有事托付咱们呢。”说着,她拿起桌上那封信。 岳三姑问:“他给谁的信?”岳淑贞说:“任府的丫鬟春香。”岳三姑叫道:“他跟任府的丫鬟还有关系?”岳淑贞说:“姑姑,你想什么呢?秋遇现在跟小灵子在一起,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岳三姑说:“我这么操心,还不是为了你?你要是早点招赘个秋遇那样的好女婿回来,我才懒得去管别人的闲事呢。” 岳淑贞有些无奈,不想跟她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于是说道:“秋遇和小灵子临走的时候,留下这封信,说他们有个从山西过来的朋友,刚到洛阳城里。托咱们找到那个人,让他把信送到任家庄去,交给任府的丫鬟春香。”岳三姑听完,手一比划:“嗨,就是去送个信啊,那还不简单。找个人捎去就完了,大不了我自己跑一趟,反正任家庄到这里也没几里路。”岳淑贞说:“这封信好像和他们那个朋友有关系,只能由他去送。”岳三姑把信拿过去,对着信封看了几眼,说道:“那好吧,既然他们托付了,咱们就进城跑一趟。” 岳三姑到底有些见识,路上跟岳淑贞详细问明了情况,进城之后,在洛阳城北一带打听了几家客栈,就找到了崔柏。崔柏接过信,觉得有些意外,不免多问几句。岳淑贞说:“他们只说让你把信送过去,其余的事情我们也不了解。你到了那里就会知道了吧。”崔柏点了点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姑。我刚到洛阳,身上也没什么东西答谢两位。嗯,我给你们倒碗水吧。”说着便转身去倒水。岳淑贞觉得这个人倒也憨厚,跟吴秋遇有些像。岳三姑说:“不用了。水我们就不喝了。信已经送到,我们该回去了。”崔柏说:“姑姑,我刚刚到这里,人生地疏。您是本地人,一定知道任家庄在哪里吧。还请您给指个方向。”岳三姑见这人言语恭敬,便也善意地说道:“哎呀,这个几句话还真说不清楚。这样吧,你先跟我们到城东,到那附近我再指给你看。” 崔柏连声道谢,让二人先在屋中稍坐,自己出去找伙计帮忙,临时雇了一辆马车,这才请二人出门。岳三姑有些意外,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到了车里小声对岳淑贞说:“这个后生看着憨厚,倒也知道疼人。”岳淑贞怕她又说出让自己害羞的话来,赶紧掀起车帘,给车夫和崔柏指路。 到了七里堡附近的岔路。岳三姑叫停马车,指着东边的路口说:“从那里往前去,走个七八里就到了。”说着便要下车。崔柏忙说:“姑姑等一下。”他跳下车,跟车夫结算了车钱,然后对岳三姑说:“姑姑,车钱我已经给过了。这位大哥会送你们到七里堡。我就先走了。”岳三姑颇为意外,当然心里更是欢喜,连忙说道:“好,好,你真是个有心人。我叫岳三姑,这是我侄女淑贞。你到七里堡一打听就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不清楚的,只管来问我们。我们跟秋遇是亲戚。”崔柏拱手告辞,转身去了。车夫长鞭一挥,马车往七里堡驶去。岳三姑笑眯眯对岳淑贞说道:“刚才那个后生怎么样?”岳淑贞含羞一笑,没说什么。 崔柏独自去任家庄送信,很快来到任府门口。丫鬟春香听说外面有个男子来给她送信,不明白怎么回事,赶紧出来观看。崔柏得知出来的就是春香,赶紧把信递了过去:“春香姑娘,你的信。”春香疑惑地接过信,见信封上并没有写字,于是问道:“这是谁让你送来的?”崔柏说:“写信的人叫吴秋遇,姑娘应该认识吧?”“是秋遇公子?”春香不禁愣了一下,赶紧把信掏出来,仔细观看。 看完信,春香把崔柏上下打量了一番,非常客气地说道:“原来是秋遇公子的朋友,刚才怠慢了,快请进。我这就去禀报小姐。”崔柏说:“信已经送到,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春香说:“进来坐一会不妨事。说不定,我们还有事要拜托你呢。”崔柏想到她可能是要给吴秋遇回信什么的,便也不再推辞,跟着春香一起进了门。 春香安置了崔柏之后,找到管家,先把那封信给管家看了,然后两个人一起去找二小姐。任佳怡正在屋中无聊,见春香进来,欣喜道:“春香姐,你来了,我正不知道玩什么呢。”春香说:“二小姐,先别玩了。我们有正经事跟你商量。”任佳怡这才看到管家也随后进门,马上没了兴致:“什么正经事,你和管家商量就好了。你们处理的一定没错。”春香说:“这次的事可得二小姐做主。”任佳怡看他们一本正经的,也只得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春香说:“秋遇公子知道咱们府上需要人帮忙,所以写信推荐了一个人来,是他在山西的时候认识的。信上说,那个人忠厚善良,诚实可靠,还有一身好本事。如果咱们府上需要,可以留下他。”任佳怡不假思索地说道:“既然是秋遇公子推荐的,那一定不会有错。留下他就好了,你们看着安排吧。” 春香说:“秋遇公子的信上说了,他那个朋友是习武多年的硬汉子,可能不会愿意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他来洛阳是打算在这里安身立命的,可是刚刚来到这里,人生地疏的,谋个差事也不容易。秋遇公子的意思是,看咱们府上有没有适合他的营生,交给他去打理,既可以留住他,又不让他觉得寄人篱下。咱们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他一把,这样他就欠了咱们一个人情,以后咱们府上有事,他自然会出面帮忙。”任佳怡说:“这个事我是同意的。我也不懂得那么多,你和管家商量一下,看着哪里合适,就去安排好了。我觉得可以。” 春香和管家简单商量了几句。管家说:“二小姐,咱们在洛阳东门附近有个卖酒的店面,原来那个掌柜的年老回乡以后,由于老爷病着,一直没顾得上再安排人手,已经歇业快两年了。如果秋遇公子的这个朋友乐意,不妨让他去那里试试。”任佳怡说:“春香姐,你觉得呢?”春香说:“那个人刚才我见了,看上去挺忠厚的。一会管家再去见见,如果觉得他能干,就让他去试试。”任佳怡说:“好了,就这么定了吧。你们去安排吧。” 春香和管家从二小姐房里出来,一同去见崔柏。交谈了几句,管家对崔柏的印象也不错,便问他:“崔相公,你从山西到洛阳,不知今后有什么打算?”崔柏道:“我想在洛阳谋个营生,只是初来乍到,暂时还没有着落。”管家说:“我们府上在洛阳东门有个酒坊,老掌柜的前年生病回家了,我们正想找个人重新打理。不知道崔相公对这个有没有兴趣?”崔柏眼前一亮,心中惊喜,可是脸上的笑容马上又散去:“我没有做过生意,只怕未必就能胜任。”管家笑道:“没做过,可以慢慢学嘛。” 崔柏说:“我不过是个外地来的生人,你们怎么就能放心把一个店铺交给我打理?”管家说:“谁不知道山西人精打细算,个个都是做生意的好手。”崔柏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扭头看着春香。春香说:“你是秋遇公子的朋友,我们当然信得过你。只要你乐意,我们二小姐说了,随时可以铺下本钱开张。”崔柏欣喜道:“我乐意,乐意。” 吴秋遇和小灵子离开洛阳,一路往东。吴秋遇对小灵子说:“任府有崔柏师兄照应,我就放心多了。”小灵子说:“是啊,崔师兄忠厚善良,也是个难得的好人。”过了一会,她又忽然说道:“可惜这次咱们赶时间,来不及撮合他跟岳姐姐在一起了。”吴秋遇惊讶地看着小灵子:“你还有着这个心思?”小灵子笑道:“是啊。岳姐姐心地善良,人那么好。你不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很合适吗?”吴秋遇憨笑道:“我不懂这个,你说合适就一定合适。” 小灵子看了他一眼,轻声叹息道:“是啊,你是不懂这个。”说着摇了摇头,开始闷头不语。她这是有感而发,叹的是吴秋遇竟然傻傻地想着与她和柳如梦开心地共同生活在一起。吴秋遇见小灵子不说话了,有些纳闷,赶紧问道:“灵儿,你怎么了?”小灵子冲他笑了一下,说:“我很好啊。”见吴秋遇有些不信,故意转换话题说道:“我在想,崔柏师兄是个好人,可惜错投了邵青堂那样的师父。”吴秋遇也没多想,跟着说道:“是啊,太可惜了。” 说到邵青堂,小灵子马上想起在五台山擂台上发生的事情,对吴秋遇说道:“邵老头和邵九佳本想在铁拳王和倪帮主比武之前,到擂台上出个风头、混些人气,没想到父女两个先后都被雁门关的杨家枪轻而易举地打败了,只能灰头土脸地挤进人群溜走了。他们大老远的到了五台山,却连正式的比武都没看到,想起来真是好笑。”小灵子讲完了这一段,忍不住格格的笑了起来。最后说:“我想他们应该是没有脸再在江湖上立足了。邵家门该关门歇业了。哈哈哈哈。” 邵青堂和邵九佳父女出风头不成,反倒出了丑,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五台山,在外面闲转了两天,好歹散了散心,才回到宁武黄花岭下的邵家庄。 父女二人刚到家门口就觉得有些不对。邵青堂面色铁青,愤愤道:“这帮弟子太没规矩!咱们才离开几天,他们就敢偷懒!大门敞着,门口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邵九佳也很恼火,气哼哼跟着邵青堂走进门口。 一进门,父女二人就当场愣住。只见两旁的刀枪架子散倒在地上,院中空无一人。邵青堂顿时心中火起,大声吼道:“人都到哪儿去了?都给我滚出来!”可是他接连喊叫了几声,里面竟无一人回应。父女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赶紧快步往里走去。 等到了屋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更加惊愕。只见木桌藤椅七扭八歪,茶杯瓷瓶散碎一地。邵九佳惊叫道:“爹,咱们不在家,家里被人打劫了!”邵青堂抽出铁笔攥在手上,发疯似的四下找寻这。邵九佳也手持宝剑跟在后面,大声叫骂:“哪里来的狗贼!有胆子做就别躲躲藏藏!有本事的就滚出来,跟姑奶奶较量较量!” 父女二人屋里屋外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一个人影。邵青堂气得浑身发抖,大声骂道:“这天杀的贼人!竟敢到邵家门来捣乱!等我查出是谁,一定将他千刀万剐!”可是他们生气也没用,既不知道前来打劫的是什么人,也见不到一个留在家中的弟子,只得忍着满腔怒火,慢慢收拾出落脚的地方,各自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邵九佳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开口说道:“爹,你说会不会……是那些师弟……他们趁咱们不在……私自……”邵青堂愣了一下,扭头看了女儿一眼,慢慢站起来,在碎瓷片之间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说:“谅他们也没那个胆量!” 邵九佳问:“那会是什么人?咱们家里有那么多人留守,还有人敢上门打劫?”邵青堂丧气道:“人多有什么用?没有一个成器的!”邵九佳说:“要是崔柏和江寒两位师兄还在,有他们……”邵青堂马上喝止道:“不许再提起他们!这两个逆徒,早已经不是咱们邵家门的人了!” 邵九佳不敢再说,闷头沉默了良久,才小声说道:“爹,咱们在擂台上被姓杨的挤兑,家里又被人打劫,你那些弟子也都散了,这一旦传扬出去,咱们邵家门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邵青堂也正为这个发愁呢,忍不住摇头叹气。 叹息了良久,邵青堂抬头看了看女儿,自我宽慰道:“也许没那么严重。五台山比武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定是有人算定各派高手都会去五台山观战,这才趁虚而入。想必其他门派也会有同样的遭遇,到时候大家谁也不要笑话谁!”邵九佳点了点头:“那样当然最好。可是,咱们经过原平的时候,好像那里的武家并没有……”“好了,不要说了!”邵青堂心里烦乱得很。邵九佳赶紧住口。 沉吟了一会,邵青堂说:“看来单靠咱们父女两个是不行了,还得仰仗曾家的实力。”邵九佳说:“咱们先是在滹沱河谷得罪了曾婉儿,后来在迎宾楼又跟曾公子有些不愉快,曾家还会支持咱们吗?爹,我现在很担心我和曾公子的亲事。”邵青堂看了看女儿,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爹自有办法。”邵九佳忽然想起邵青堂在五台山曾经说过的话,问道:“爹,您说手上有曾家的把柄,那究竟是什么?”邵青堂神秘地一笑,说:“走,爹这就带你去看。” 邵九佳忽然想起邵青堂在五台山曾经说过的话,问道:“爹,您说手上有曾家的把柄,那究竟是什么?”邵青堂想了一下,说:“走,爹这就带你去看。” 邵九佳暂时忘却了家中遭劫的烦恼,好奇地跟着邵青堂走到后院。来到马棚,原来的几匹马也都不见了。邵九佳不解地问道:“爹,您带我到这来干什么?难道那几匹马跟曾家有关?可是马都已经不见了,咱们还能有什么线索?” 邵青堂神秘地一笑,轻轻推开马槽,按下那里的一块方砖。只听“吱呀呀”一阵声响,马棚外面的地面上翘起一块石板来,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邵九佳惊讶不已:“爹,这里怎么会有个洞口?”邵青堂说:“这是爹秘密挖下的逃生通道和密室。长年在江湖上出头露脸,难免得罪仇家,不多做些准备怎么行?”邵九佳说:“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邵青堂笑道:“爹当年修建这个宅子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后来一直平安无事,也就没告诉你。现在家里有事了,早些让你知道也好。”邵九佳说:“爹考虑的果然长远。有了这个密道,再强悍的仇家来了,也伤不到咱们分毫。” 邵青堂掀下石板,慢慢走下洞口。邵九佳这才发现洞口下面有梯子,便也跟着走了下去。地洞不是很深,邵青堂抬手几乎能摸到洞口。他先点燃一支火把,照亮洞里看了看,然后把火把交给邵九佳,自己往梯子上登了一级,伸手够到石板,重新盖住洞口。邵九佳问:“爹,打劫家里的贼人都已经走了,咱们现在躲到这里干什么?” 邵青堂笑道:“你不是要看曾家的把柄吗?就藏在这里面。”邵九佳好奇心顿起:“究竟是什么东西呀?藏得这么隐秘,连女儿都不知道。”邵青堂说:“你还记得上个月曾家派来的那几个人吗?”邵九佳说:“记得。不是都已经……让爹灭口了吗?”说到后面,她四下看了看,还压低了声音。邵青堂笑道:“你放心,咱们在这里说话,没人能听见,不用那么小声。”邵九佳这才放松下来:“他们留下什么东西了吗?”邵青堂说:“东西倒没有,不过,爹把那四个人留下了。爹说的曾家的把柄,就是他们。” 邵九佳一愣:“您不是说,曾伯让他们带来的密信上写着,要把他们设法除掉吗?您怎么……怎么把他们留下了?”曾梓图笑道:“曾梓图想借刀杀人,你爹可没那么傻。我看了信就觉得有蹊跷,仔细一想,定是他们帮曾梓图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曾梓图要把他们杀人灭口。”邵九佳不解:“要真是那样,曾伯自己杀掉他们就好了,一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又何必打发他们老远跑到这里?万一败露了,岂不是更要坏事?” 邵青堂摇头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曾梓图老谋深算。信上写得明白,让他们来这里协助我联络山西的武林各派,哼,说得好听,其实他是派人来监督咱们,提防咱们邵家门借机壮大,不受他节制。”邵九佳更糊涂了:“如果是要监督咱们,派来的就应该是他的亲信之人。爹为什么会觉得,曾伯想让你杀他们灭口?”邵青堂解释道:“这就是曾梓图的高明之处。信上明言,让他们来是为了协助联络武林门派,其实是先给我一个警告,让我不要有私心。又怕我心生不满,所以又特别嘱咐,万一他们不听使唤,让我完全不必顾忌他的面子,可以便宜行事。他这样说,既可以安抚我,让咱们觉得他对邵家门极为尊重,又做出暗示,告诉我可以随时除掉他们。” 邵九佳问:“这么说,曾伯并没有明确告诉爹爹除掉他们四个?会不会是爹爹有所误解?”邵青堂说:“他让那四个人自己把信带来,怎么会写明对他们不利的字句?他料想我必会对这四个前来监督的‘钦差’心生不满,一定会借着‘便宜行事’的机会,找借口除掉他们。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借刀杀人,他又不必背上杀人灭口的恶名,继续做一个仁慈宽厚的主人。”邵九佳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又觉得爹爹的分析有道理。邵青堂见女儿尚未完全相信,便笑道:“你经历的事情少,不能理解也正常。爹这就带你去见识见识。”说着,便转身往一间密室走去。 到了密室门口,邵青堂让女儿在外面听着,自己打开石门走了进去。里面的人一见到邵青堂便破口大骂:“姓邵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待我们,早晚叫你抄家灭门!不得好死!”邵青堂也不生气,走到铁栅栏前面,开口说道:“四位且莫生气,好好听我说几句话。听完了,你们就知道我不是要害你们,而是要救你们。”里面的人骂道:“呸!你把老子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还说不是害我们?你到底是脑袋坏了还是嘴坏了?” “其实,真正要害你们的,是曾梓图。是他让我杀你们灭口。”邵青堂说完,紧盯着那四个人,看他们的反应。里面的人全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接着便有人大声骂道:“老子不听你胡说八道!识相的,赶紧放老子出去!要不然,曾公始终得不到我们的消息,定然知道我们遇害,早晚找上门来,把你们邵家门夷为平地!杀得一个不留!”邵青堂摇头叹道:“唉,你们四个,都快要被人家害死了,还在这里做白日梦。可怜哪,可怜。” 邵青堂说着,从怀里取出那封信,掏出信纸,轻轻展在栅栏前面:“这是你们带来的那封信?曾公的笔迹你们应该认得吧?你们自己看看。”说着把手里的火把也举到了栅栏旁边。刚才叫骂最欢的那个人叫孙良,叫过另外一个人,对他说道:“王海,你识字多,给大家念念。”另外两个人也凑了过来。王海借着火光认真看了看,跳过台头,从正文大声念道:“兄台帮忙联络山西各路门派,多有辛劳,曾某心中不忍,特派四名心腹携此信前往协助,供兄台驱遣。”孙良大声说道:“姓邵的,你听到了吧。我们都是曾公的心腹,他怎么会害我们?你明明是信口胡说!曾公的亲笔信在此,你还敢继续挑拨离间?”邵青堂微微一笑:“继续往下看。” 王海继续念道:“此四人精明能干,在兄台身边必有助益。然恐他们久在曾某身边,侍宠放纵,因此特嘱兄台,若有人张狂过甚、不听驱遣,兄台可代我做任意处置,不必顾忌我之颜面。”第一页到此就念完了。孙良再次叫道:“那不过是曾公的谦虚之词,你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即便真是曾公看得起你,让你管束我们,可我们来了以后,只吃了一顿饭,就被你下药麻翻,关在这里。我们何时张狂了?你便要这样对付我们?”邵青堂仍然只是让他们继续往下看。 王海翻过下面一页纸继续念道:“此四人先前参与机密之事,事关重大,恐知情者众多走漏消息,用完之后,勿使四人走失。若认为有紧急处理之必要,兄台可当机立断,无须商谈。事后发回四颗人头便好。”王海念到这里,不禁稍稍一皱眉。四个人听罢,不禁面面相觑。王海说:“怎么知道这是曾公的原信,不是被你调换了?”邵青堂把信封和第一页信纸并排展开,火把就近照亮了,说道:“你们看看,这是不是一个人的笔迹?”王海仔细看了看,回头对另外三人说道:“信封的确是原来的信封,还有我弄脏的一处痕迹,信里面的字和信封上的字,也像是同一个人的笔迹。”“现在知道我没有骗你们了吧。”邵青堂得意地说着,手里的火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把信纸点燃了一角。邵青堂大惊,赶紧将信纸抖落地上,用脚踩踏,可惜只保住了第一页。 孙良说:“我们对曾家一向是忠心耿耿。我还是不能相信曾公会害我们。”邵青堂说:“曾梓图当然不会怀疑你们的忠心,他顾忌的是你们会走漏消息。为了成就大事,不得已才要杀你们灭口。”王海和另外两个人愣愣地看看邵青堂,又看看他手里的信,仍有点半信半疑。 邵青堂说:“我知道你们一时还难以接受。江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互相利用而已,曾梓图为了成就他的野心,哪会在乎你们这样几个小人物的性命?”孙良说:“他要真想害我们,直接动手就好了,何必大老远把我们打发到这里来?非得让你下手?”邵青堂说:“他要杀你们易如反掌。可是他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他还要继续做他的忠厚长者,恶人当然是找别人来做了。” 王海看着邵青堂:“那你把我们关在这里,到底打算怎样?”邵青堂说:“我知道你们是无辜的,也觉得你们这样死了太窝囊。放心,我先前没有下手杀你们,以后也不会。”孙良不屑地问:“你会有那种好心?”邵青堂笑道:“我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救你们。我留下你们,是对曾梓图不放心,想留下你们将来做个见证。万一你们的家人朋友发现你们无故失踪,吵闹起来,惊动官府,曾梓图一时推脱不过,就会把屎盆子扣在老夫头上,老夫可不能背那个黑锅。”邵青堂说到这里,看了看那四个人,见他们面面相觑、唉声叹气,多少有几分信了,便趁热打铁说道:“如果你们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把你们先前参与的机密之事告诉老夫,我看能否帮你们想个由头遮掩过去,好让你们重见天日。” 到此时,王海等人已经基本相信了邵青堂的话,便把那晚在卢夫人的住处帮曾梓图擒拿黑衣人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黑衣人就是司马相。不过邵青堂听了之后仍然非常兴奋,料想那必是曾梓图的不可告人之事,这下手上有了曾家的把柄。 邵青堂好言安抚了王海、孙良等人几句,便退了出来,关好密室。邵九佳一直在外面听着,还是没想明白那个所谓的把柄到底是什么。邵青堂笑道:“曾梓图在他老婆的住处设埋伏,深更半夜抓了一个黑衣人。呵呵。你想想,这里面可能有什么事?”邵九佳想了一下,惊叫道:“爹,你是说……卢夫人跟那个黑衣人有染?”邵青堂点头笑道:“你想,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曾梓图还有何面目见人?这个把柄够不够大?”邵九佳说:“太不可思议了。” 邵青堂仍在得意之中:“有了这个把柄,不怕曾梓图不乖乖答应你和曾可以的亲事。从此,咱们邵家就吃定他了。”邵九佳问:“爹打算怎么办?”邵青堂说:“我现在就给他写信,暗示他咱们已经知道了黑衣人的事。并且在信里跟他约定日子,让他派人到咱们邵家正式求亲。”邵九佳听了,当然欢喜。 第137章江湖传闻 吴秋遇和小灵子正在大路上往前走着,忽然听道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而且越来越近。回头一看,那匹马已经向他们直冲过来,二人赶紧闪到路旁。那匹马又往前冲出好几步,才终于被勒住,两条前腿扬起来,发出长长的一声嘶鸣,等到马腿重新落了地,又原地踏了几步,才终于平静下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抬眼看去。只见马上坐的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形容俊秀,衣衫华丽。马鞍上挂着一对五尺来长的十分精致的短枪,看样子也是个习武之人。那公子将马勒转过来,对着二人拱手说道:“这马是刚买的,不听使唤,刚才惊扰了两位,还请见谅。”小灵子仍然打量着他,没有说话。吴秋遇说:“没事。我们也没怎么样。你请继续赶路吧。”“多谢。”那公子又冲着吴秋遇拱了拱手,调转马头,先让马往前走出几步,离得吴秋遇他们远些了,才扬鞭策马而去。 望着那公子的身影,小灵子说:“那个人倒还讲理,看来是个有家教的。”吴秋遇说:“嗯。哎,灵儿,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骑马时的样子吗?”小灵子说:“我当然记得。当时看到白鹿司跟蒙昆他们在一起,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你用石头把他送给曾公子的马给打惊了,然后抢先追上,咱们就白捡了一匹马。当时我还以为你会骑马,想也没想就跟着上去了。”吴秋遇憨笑道:“那时我也是第一次。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呢。”小灵子也笑道:“咱们两个稀里糊涂地就学会了骑马,呵呵,真是有趣。不过现在想起来,应该是那匹马比较乖,所以咱们才能平安无事。要是也像刚才那匹马一样不听使唤,咱们都要被它掀下来了。”吴秋遇说:“是啊。看来那位公子一定是经常骑马的。”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了一阵子,觉得有些饿了,见前方不远处有个酒馆,便紧走几步,迈步走了进去。酒馆里面人不少。刚才遇到那位公子也在,抬头看见吴秋遇和小灵子进来,冲他们点头致意,并示意他们过去一起坐。吴秋遇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见周围也没有空桌子,便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过去。那公子起身请他们入座,并招呼伙计加菜添酒。坐好之后,小灵子开口问道:“公子一看就是来自富贵人家,为何对我们两个生人如此客气?”那公子说:“刚才在路上惊扰到两位,我心中一直不安。现在碰巧又遇见了,请你们一起吃个饭,喝几碗酒,就当是赔罪了。还望二位不要推辞。”小灵子笑道:“你有这个心思,说明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其实你也没有妨碍我们什么,只不过你真心愿意请客,我们也认你是个好人。秋遇哥哥,咱们就别推辞了吧。”吴秋遇微笑着点头。那公子很高兴,连声嘱咐伙计只管将最好的酒菜上来。 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临桌坐着四个汉子,为首的那个老者起身对着刚进门那个人大声招呼道:“齐康老弟,你是一个人么?这边来坐!”说着便叫旁边的人挪出位置。刚刚进来那个叫齐康的看到他们,一边往这边走来,一边拱手说道:“原来是孟津的陈元礼老兄。我是一个人,如果不打扰你们的话,兄弟可就在这挤一挤了。”刚才起身招呼他的陈元礼说:“嗨,大家都是朋友,说什么打扰。来,坐,坐。” 坐定之后,齐康问道:“元礼兄,你们可是要去嵩山的?”陈元礼说:“对呀。想来老弟也是一样吧?”齐康点头道:“嗯。这次的热闹不小,不去看,太可惜了。”陈元礼问道:“你怎么是一个人来,怎么不多带几个人手?”齐康笑道:“我从王屋山赶来,只为看个热闹,多认识几个朋友,带那么多人来有何用处?”陈元礼说:“难道你对《至尊宝帖》不感兴趣?” 听到“至尊宝帖”几个字,坐在吴秋遇和小灵子对面的那位公子不禁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吴秋遇和小灵子见往那边看去。只听齐康笑道:“感兴趣,当然感兴趣。可是兄弟有自知之明,自问没本事跟众多的武林前辈争夺那个,所以,老老实实来看一场热闹也就罢了。看样子,元礼兄这一趟是打算有所收获呀,那兄弟提前祝愿老兄不会空手而归。”陈元礼尴尬地笑了笑,摆手道:“老弟不要取笑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这一次消息传开,天下的各路高手都会前来,哪轮得着咱们去染指。我只盼着能见见那些顶尖高手,开开眼。当然了,如果真能有幸目睹《至尊宝帖》,哪怕是听人念叨几句,就更好了。”两个人相对笑了一阵,就开始喝酒闲扯。其他几桌人,也有的在说同样的话题。 小灵子小声嘀咕道:“《至尊宝帖》?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看样子嵩山又要有热闹了。登封是不是就离嵩山不远?秋遇哥哥,等咱们找到如梦姐姐,也上嵩山去看看热闹吧。”吴秋遇点头说:“好。登封就在嵩山脚下。咱们找到如梦就去嵩山。”那位公子看了看他们两个,笑眯眯没有说话。 这时伙计已经把新点的酒菜送来。那位公子招呼他们赶紧用饭。吴秋遇和小灵子早就饿了,也不客气,抄起筷子先吃了几口。小灵子抬头问道:“公子,你急匆匆赶路,也是要去嵩山看热闹的吗?”那位公子轻轻摇头道:“不是。我是去嵩山找人的。”吴秋遇说:“太巧了。我们也是去登封找人的。我叫吴秋遇,这是小灵子。”那位公子这才说出自己的身份:“我叫花庆春,从江南来。” 花庆春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临桌的人显然听到了,都往这边看来。有人发现了竖在桌旁的那一对短枪,不由得惊呼道:“是江南的花家!花家的人也来了!”“看样子各路高手都会露面,这下可真有热闹看了!”吴秋遇和小灵子看到众人的表情,都觉得有些纳闷,不知对面这位花公子究竟是何来头。 花庆春看了看临桌的陈元礼:“这位老兄,不知你们刚才所说的热闹究竟是什么事?”陈元礼似是愣了一下,毕恭毕敬地站起来,拱手说道:“在下孟津陈元礼,今日得见花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其他人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吴秋遇和小灵子颇感惊讶,仔细想了想,才忽然记起来那句歌诀。武林巅峰,散花仙翁。原来这位花公子就是歌诀中所提到的“花”字——江南花家的人,难怪会有如此荣光。 花庆春却非常淡定,站起来,对众人轻轻拱了拱手:“江南花庆春。今日见到各位也很高兴。看样子,大家都是奔着嵩山去的,不知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陈元礼惊讶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江南花家竟然没有得到消息?”其他也都觉得不可思议。花庆春轻轻摇了摇头。 陈元礼见他不似故意戏弄,便认真说道:“据说三十年前,前任武林至尊散游僧前辈隐退之时,曾留下一份《至尊宝帖》,是集中他毕生所学的武功秘笈。”其他人虽然也听说过《至尊宝帖》的事,但是毕竟年纪轻,不如陈元礼了解得详细,因此都围过来认真听。花庆春却有些不以为然,慢慢坐下来,说道:“那也只是江湖传言,三十年前的事了,未必可信。”陈元礼说:“散游僧老前辈隐退之后,大家都在传《至尊宝帖》的事,但是谁也说不清那宝帖的下落。按说散游僧前辈离开之后,《至尊宝帖》应该是传到了现任武林至尊翁求和的手里。谁知道翁求和老前辈也在几年前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那宝帖的下落更无人知晓了。”花庆春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说:“这就是了。是不是真有还很难说呢。” 陈元礼见花庆春有些不信,忙说道:“你听我说呀。原来我们也半信半疑。可就在几天以前,我们忽然得到消息,说翁求和前辈在失踪之前,曾经邀请少林寺的住持了然大师到家中做客。了然大师在翁求和家里一住就是几个月,肯定是在研究《至尊宝帖》的秘密。后来翁求和前辈就失踪了,正藏在哪里修炼《至尊宝帖》中的武功也说不定。”旁边众人听了,频频点头议论。只有吴秋遇心里知道翁求和的下落,暗自摇头不屑。小灵子则只当是在听故事。 花庆春淡淡地说道:“散游僧虽然武功高深,但是他一个人能有多大本事,能写出什么武功秘笈?翁求和两次当上武林至尊虽有侥幸,但毕竟也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会看得上散游僧的武功?”他言语之中对散游僧的武功秘笈不屑一顾,而且提到翁求和当上武林至尊时用了“侥幸”的字眼,显然心中仍有不服。这一番话包含了对两位武林至尊的不敬,这话要是旁人说的,早就引发众怒了,可是现在从花庆春嘴里说出来,大家倒觉得没什么稀奇。毕竟江南花家是武林世家,连续两次都有人参与武林至尊的争夺,而且几乎成功,他们自视甚高,自然不屑去觊觎别人的武功,当然也认为翁求和不会如此。 陈元礼尴尬地笑了笑,说:“花家渊源深厚,代代相传,当然是不屑于去关注他人的武功了。可是对于我们这样晚学后练的人来说,若能有幸了解散游僧前辈留下的高深武功,哪怕是一招半式,就是死也值了。”花庆春笑了笑,自顾吃了几口菜,若无其事地说:“你继续说吧。”小灵子看了一眼花庆春,心中暗想:“不愧是占据武林巅峰的武功世家,花家人的眼光果然很高。” 陈元礼继续说道:“散游僧前辈已经不在,也没听说他有后代传人。继任武林至尊的翁求和前辈又不知所踪。现在能找到的,可能知道《至尊宝帖》下落的,就只有少林寺的住持了然大师了。”吴秋遇忽然问道:“你们大家去嵩山,都是要去少林寺问了然大师吗?”陈元礼笑道:“我们哪有那个面子?近日忽然得到消息,说八月初六,各大门派的高手都要到嵩山,一起找少林寺的了然大师讨要说法,定要问出《至尊宝帖》的下落。” 花庆春有些不屑地说:“一份遗书也值得大家如此争抢?”小灵子笑嘻嘻地说:“《至尊宝帖》就算是有,应该也只有一份吧。那么多人都去,到时候你们怎么分啊?”陈元礼说:“据说,大伙一起逼迫了然大师说出《至尊宝帖》的下落之后,再一同去找,一旦真的找到了,可以把散游僧前辈的武功秘笈公之于众,让大家共同分享。” 小灵子说:“这个结果倒是挺诱人的,难怪这么多人都要去嵩山。那……你们这个消息是从哪来的?怎么知道一定是真的?”陈元礼说:“现在整个江湖上都在传这个事。”齐康也说:“是啊。我在王屋山也听说了。”还有几个从陕西来的也纷纷证实:“我们在咸阳也听说了。”小灵子说:“大家都是听说,你们有谁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哪来的吗?”众人面面相觑。齐康说:“管那么多干吗?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个事了,就肯定都会去。只要到嵩山去了,总能弄出个结果来。”其余众人也都是这个想法。 花庆春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对众人说道:“好了,既然众位兴致都这么高,那就抓紧吃饭饮酒吧,一会好各自赶路。”众人纷纷冲他拱手致意,然后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吃喝。小灵子轻声问道:“花公子,你要去看那个热闹吗?”花庆春微微一笑:“我对那个什么宝帖都毫无兴趣,这种热闹不看也罢。不过嵩山还是要去的,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吃饱喝足,又简单聊了几句。花庆春叫过伙计结了账,三个人便起身往外走。其他几桌的人纷纷起身致意,有的还非常羡慕吴秋遇和小灵子能与花家的人同桌共用,各自猜测和议论着他们二人的身份。 出了酒馆,花庆春与二人告辞,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蒙昆和柯老三从岔路出来,看到正有一伙丐帮的弟子稀稀拉拉地走过。两个人都在五丈窑台吃过丐帮的亏,尤其是柯老三,还被叫花子关了几个月,每日只吃叫花子讨来的剩饭,而且还是叫花子吃剩下的,心里一直觉得很窝囊。见这伙丐帮弟子的人数不是很多,而且也没有认识的熟脸,他们两个悄悄商量了一下,便要拿这伙叫花子出气。 那伙丐帮弟子只由一名八袋长老领着,正在慢悠悠地赶路,冷不防从后面窜出两个人来,他们全无防备,马上就有两个叫花子被打倒了,人群一阵慌乱。八袋长老听到动静,赶紧吩咐列阵,并快步走了回来。 蒙昆和柯老三偷袭得手,气势更盛,就近缠住叫花子便打。八袋长老上前将蒙昆拦住,又闪出几名四、五袋的弟子将柯老三围住。蒙昆根本没将那八袋长老放在眼里,抡起手里的铁杖便打。八袋长老见他兵器沉重,块头甚大,知道他身上有蛮力,便不与他硬拼,只拿手里的细棒在他身上薄弱处敲打。蒙昆空有一身力气,却发泄不到对方的身上,脖颈、肋下、手臂、大腿,屡屡被木棒抽打敲中,显得有些狼狈。柯老三那边也是同样的遭遇,没想到这几个叫花子武功虽然不济,却是极为难缠,他身上也屡屡吃亏。 蒙昆见自己的铁杖根本不能伤到对手分毫,身上却不断吃亏,不由得越来越暴躁,便要先拿旁边的小叫花子出气。很快有几个丐帮弟子被他踢翻踹倒。八袋长老也趁机在蒙昆的腰背和大腿上狠狠抽了几棍,疼得蒙昆哇呀直叫。 柯老三好不容易打翻两个四袋弟子,趁机跳出圈外,冲着蒙昆大声呼喊:“蒙昆,这样打没意思,咱们走!”蒙昆也知道再纠缠下去也占不到便宜,便也大步跨出,临走的时候,屁股上又被那八袋长老的棍子狠狠抽了一下,疼得蒙昆惨叫一声。 那八袋长老见蒙昆和柯老三仓皇走了,不知这二人的底细,便吩咐不必追赶。他看了看那几个受伤的弟子,见都无大碍,便带着人继续赶路。 蒙昆和柯老三仓皇跑出几十步,回头见叫花子并没有追来,才停下脚步,呼呼地喘着气。柯老三郁闷道:“没想到这伙叫花子这么难缠。”蒙昆也觉得纳闷:“按说丐帮的人不至于都这么厉害。也不知这一伙是从哪来的?难道是老叫花子的亲信?”柯老三点头道:“极有可能。老叫花子去嵩山,肯定要带他手下最得力的人手去。这一点咱们刚才没想到。”蒙昆将铁杖戳在地上,一手摸着脖子,一手揉着屁股,也有些懊悔,后悔不该没瞅准了就出手。 “什么人?”柯老三一声惊叫,把蒙昆也吓了一跳。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二人刚刚吃过亏,马上警惕地往周围看了看。那孩子笑着说道:“不用看了,就我一个人。我说两位老兄,你们不开眼,专找叫花子打架已经够丢脸了,怎么还让叫花子给打了?哈哈哈哈,真是窝囊!”柯老三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嘲笑老子?”蒙昆也抄起铁杖,准备冲上去拿他出气。 那孩子说:“你们冲我瞪眼有什么用?有本事再去跟叫花子打呀。”蒙昆和柯老三见他仍然语带讥讽,不由得怒气冲冲,向他逼了过去。那孩子却不慌不忙说道:“我劝你们冷静点,不要跟我们黄河帮作对。”“黄河帮?”蒙昆和柯老三停下脚步,“你个小毛孩子,也敢说自己是黄河帮的人?”那孩子说:“没错,小爷我就是黄河帮的人。”“你还敢自称小爷……”柯老三当即就想冲上去打他一耳光。蒙昆赶紧拦住他。 那孩子对蒙昆说道:“还是你比较懂事。我问你们,想不想找那伙叫花子出气?”蒙昆惊讶地看着他:“想啊。你有办法?”那孩子笑道:“黄河帮除了做自己的营生,还有一档子业务,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要你们出得起银子,一切都不是问题。”柯老三气哼哼说道:“你个小毛孩子,空拿一张嘴就想到这里骗银子?大爷才不会上你的当!”听柯老三一说,蒙昆心里也有些怀疑:“你可不要拿话唬我们。黄河帮的海通天帮主,我们可见过。你要是胆敢冒充行骗,别说老子不能饶你,黄河帮的人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你。” 那孩子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认识海帮主?那再好不过了。敢问你们二位如何称呼?”蒙昆和柯老三各自报了姓名,待要看他怎样。“蒙昆,柯老三,嗯,我记住你们了。”那孩子把他们的名字重复了一遍,记在心里。蒙昆问:“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孩子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在二人面前一亮,果然有黄河帮的字样,上面写着名字:海笑遒。蒙昆和柯老三这才信了。 那孩子收了铜牌,对二人说道:“现在咱们可以谈谈价钱了吧?二百两银子,我把那伙叫花子全数拿来,任你们处置。”蒙昆和柯老三小声商量了一下,对那孩子说:“我们身上没那么多银子。一百两银子,你把那个带头的叫花子抓住就行了。我只能先给你三十两。等事成之后,另外的七十两一定奉上。”说着把钱袋里的银子倒出来,拿了五十两交给海小球。“好,两个时辰之后,你们到前面的土岗提人交银子。”那孩子接了银子,转身走了。 柯老三嘀咕道:“你说那小子靠得住吗?”蒙昆说:“黄河帮这种事干过不少,犯不着为几十两银子坏了名声。”柯老三点了点头:“唉,等着吧。两个时辰,实在无聊。刚才跟叫花子打那一架,实在不爽,真想找人出出气。”蒙昆说:“那还不好办?一会看谁不顺眼,找他出气就好了。” 他们正说着,就见大路上有个年轻人骑马过来。来的是花庆春。花庆春新买的那匹马毛色漂亮,体形也好,就是性子太烈。从洛阳出来,走了几十里,还没有完全驯服,折腾来折腾去,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蒙昆和柯老三见他年纪轻轻,衣着华贵,认定他是个纨绔子弟,对欺负这样的人并无兴趣,因此并没把他放在心上。 花庆春骑马跑到近前,见路上的两个人并未及时让开,赶紧勒马停下。那马正跑着,忽然被勒住,顿时扬起前蹄,一声长鸣。蒙昆和柯老三见马上的人仍能稳稳坐住,才知道他不是个寻常的纨绔子弟。又见马鞍山挂有一对短枪,这才知道来人也是个习武之人。两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便故意上前拦住。 花庆春见二人没有让开的意思,赶紧跳下马,拱手说道:“这马不听使唤,惊扰了两位仁兄,实在抱歉。”柯老三见他文质彬彬,又是单身一人,便毫无顾忌地说道:“小子,你竟敢骑马冲撞老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花庆春微微一皱眉,但还是很恭敬地拱手说道:“是我不好。我这里向两位赔罪了。”蒙昆叫道:“嘴上说有什么用?留下一百两银子,便放你过去。”花庆春放下手,淡淡说道:“不知刚才可有伤到两位哪里?若是果然有冲撞的地方,我愿意赔偿。”柯老三说:“你哪那么多废话!要么掏银子,要么跪下给老子磕一百个响头!要不然,今天别想从这离开。” 花庆春见他们是要故意找茬,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蒙昆叫道:“你笑什么?”花庆春说:“唉,我是笑自己认错了人。还以为两位是哪里来的人物,原来是丐帮的弟子在这里沿路乞讨。只是你们初学乍练,求人的口气强硬了些,要的也太多了,只怕别人很难施舍。” 蒙昆和柯老三听出他是在有意奚落他们,顿时恼羞成怒。“好小子,你不想活了!”柯老三说着,举起拳头便向花庆春打去。花庆春轻易闪过,顺势在柯老三的肋下勾手一戳。柯老三顿时觉得肋下酥麻,惊叫一声。蒙昆见花庆春身法灵活,知道他拳脚功夫厉害,便抡起铁杖,去对付他的赤手空拳。花庆春急忙转出两步,提气在手,小心应付二人。柯老三大步抢上,挥拳直打花庆春的胸膛。花庆春灵巧一拨,便将他的手臂推开,顺势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柯老三顿时觉得肩头沉重。 蒙昆举起铁杖劈头砸下。柯老三在一旁用身体封堵。花庆春身子忽然一闪,转到柯老三身旁,两手将他侧着一推。柯老三的身体便向蒙昆的撞去。蒙昆两手举着铁杖刚刚发力,惊见柯老三向他撞来,慌忙撤力躲闪。可是那铁杖着实沉重,蒙昆收手不及,身子也来不及躲开,被柯老三撞个正着,手里的铁杖也在柯老三的身后摔落地上。两个人扑到一起倒在地上。花庆春不屑地看了看他们,向自己的马走去。 就在这时,忽见四匹快马向这边疾驰而来。柯老三从蒙昆身上爬起来,看到来人,惊喜地大声呼叫:“鲁啸,快来帮忙!”说着又扑上去与花庆春纠缠。蒙昆也爬起来,拾起铁杖,再度冲杀进来。 来的正是曾婉儿等人。四匹马跑到近前。郝青桐留在马上,守护曾婉儿。鲁啸和廖树山刚才已经看到柯老三和蒙昆吃亏,抽出钢刀,跳下马,奔了过去。曾婉儿本想问明情况再说,可是鲁啸和廖树山已经加入了战团。 花庆春见对方又有人来,而且手里都有兵器,不禁眉头一皱,赶紧逼退蒙昆和柯老三,转身去摘马鞍上的短枪。柯老三也去要了郝青桐的刀,与蒙昆、鲁啸、廖树山一起,把花庆春围住。见有了帮手,蒙昆的胆气更壮,抢先挥舞铁杖攻了上去。其余三人也紧跟着动手。曾婉儿知道蒙昆和柯老三都是心狠手辣的主,自己手下那两个也是动起手来没有轻重,不由得有些担心会闹出人命。郝青桐见了,安慰道:“大小姐,不必担心。我盯着他们,必要的时候会让他们注意分寸。” 花庆春两手各持一支短枪,冷冷一笑,便与四人周旋。四个人各持兵器,围攻那一个年轻人,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可真的打起来他们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曾婉儿和郝青桐惊讶地发现,花庆春手里使起双枪,简直如有神助,竟然看不出一点破绽,在四个壮汉的围攻之下,仍能不慌不忙,挥洒自如。 蒙昆眼看四个人仍然不能取胜,知道凭招式对付不了他,便打算用自己的铁杖先拼掉他手里一支短枪再说。见花庆春被围在当中,躲闪的余地不大,蒙昆抡起铁杖,非常凶狠地向花庆春的头顶砸去。花庆春猜到蒙昆的心思,并不与他硬拼,而是将右手的短枪横向一扫,逼退鲁啸和柯老三,并就势向前一滚,一枪刺向蒙昆的手腕,一枪直取廖树山的咽喉。 蒙昆大惊,再要撤回铁杖已经来不及了,慌忙撒手躲避,但是手腕上还是被划出一道口子,开始往外喷血。铁杖颤了几颤,落在地上。花庆春左手的枪尖顶住廖树山的咽喉,右手的短枪防着鲁啸和柯老三,枪尖上滴着蒙昆的血。蒙昆捂着手腕,咬牙呻吟着。鲁啸和柯老三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眼看廖树山受制,郝青桐大惊失色。曾婉儿慌忙叫道:“公子手下留情!”她赶紧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走到近前,拱手说道:“请公子不要伤他性命。” 花庆春看了看曾婉儿,没说什么,左手的短枪继续指着廖树山的咽喉,右手的短枪慢慢移到廖树山肩膀上,轻轻蹭掉了枪尖上的血迹,然后将两支短枪收了,转身向自己的马匹走去。廖树山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仍然一动也不敢动。 曾婉儿说:“多谢公子手下留情。看你一身好本事,敢问公子尊姓大名?”花庆春将双枪挂在马鞍上,回头看了曾婉儿一眼,轻轻拱手道:“江南花庆春。”曾婉儿拱手道:“我叫曾婉儿,来自蓟州。”花庆春听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然后飞身上马,扬鞭一打,策马飞驰而去。 望着花庆春远去的背影,几个人在那里呆立良久。郝青桐忽然说出一句:“是江南花家的人!”曾婉儿惊讶地看着郝青桐。郝青桐下了马,上前解释道:“武林巅峰,散花仙翁。其中的‘花’字说的就是江南花家。”鲁啸惊叫道:“他是花家的人?果然厉害!幸亏只来个小的,要是他家大人来了,只怕跟鲜子汤一样可怕!”想起在滹沱河谷遭遇鲜子汤的情景,曾婉儿等人仍心有余悸。曾婉儿不禁埋怨柯老三和蒙昆:“你们只会惹祸!得罪了江南花家,你们还想不想在江湖上混了?”蒙昆和柯老三面面相觑,也暗自后怕。 郝青桐问:“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柯老三说:“我们是奉曾公指令,到各处散布消息,鼓动武林各派的好手,一起到嵩山找少林寺的老和尚讨要《至尊遗帖》。蒙昆负责西北,我负责东南,刚巧在这里遇见了。”鲁啸惊讶道:“我们在路上听说,八月初六,武林各大门派都要去嵩山,正想去看个热闹。原来竟是你们散布的消息。到底有没有这个事?”蒙昆说:“这是曾公的精心安排。消息已经散布出去,很多门派都已经起程在路上了。热闹是肯定有的。”曾婉儿疑惑道:“我爹究竟想干什么?”郝青桐说:“你爹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大小姐,你就不要跟着操心了。”曾婉儿说:“那好,我就带着你们专心去看热闹好了。”鲁啸等人笑了起来,好像忽然忘记了刚才的惊险。 第138章土岗风波 吴秋遇和小灵子一路上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有说有笑的,倒也不闷。前面道路拐弯处有个土岗。小灵子兴奋地指着那里说:“秋遇哥哥,你看!岗上那几棵柳树,形状多有趣呀!”吴秋遇抬眼望去,只见土岗上那几棵柳树,根茎扭曲,枝条垂落,就如在丝丝细雨中淋着的玛瑙珊瑚一般。他也觉得有趣,于是说道:“咱们到那上面玩一会。那里位置好,还能看得远些。”两个人便加快脚步,向那土岗走去。 来到土岗附近,听到那后面好像有动静。小灵子笑道:“看来到这里玩的不止我们两个。”吴秋遇说:“今日天气好,而且时候还早,路过的人看到这里的风景,恐怕都要停留一会。”土岗后面的动静忽然大了一些,一阵纷杂之后,紧接着便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就没了动静。 吴秋遇心中纳闷。小灵子微笑着低声说道:“定是有人在后面做见不得人的事,发觉有人来了,匆忙跑掉了。”吴秋遇一时也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却放慢了速度。 忽然有个人从土岗侧面转出来,一边走,一边瞅着身后摇头道:“唉,太脏了。那些人真是不讲究,随地屎尿,臭死人了。”小灵子听了,马上停下脚步,一听说土岗后面有人随意屎尿,刚才的兴致顿时就没有了。 走出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冲着小灵子摇了摇头,说:“姐姐,快走吧。这后面脏死了!你肯定……”他这时看到了小灵子身后的吴秋遇,似是吃了一惊,忽然愣在那里。吴秋遇也看到他了,也不禁愣了一下,忽然认出来,不由得失口叫道:“海小球?” 当初吴秋遇在登封的归来客栈救下马铁腿夫妇并护送他们上嵩山,因此得罪了黄河帮。他和柳如梦被扮作商贾的吕云骗上船,一同沿黄河东去,没想到却接二连三地被算计谋害。后来吴秋遇想起小灵子,忽然生出主意,假装中毒被抬上大船,这才擒了黄河帮水上门的门主何大海,并驱散众匪。就是在那时发现了怯生生作可怜状的海小球。吴秋遇和柳如梦心慈面软,相信了他的话,以为他是被黄河帮诓骗的可怜孩童,便答应带他一起走。没想到后来,丐帮弟子李青吃了海小球送的饭菜,中毒身亡;被绑在桅杆上的何大海突然消失;海小球也在那时不见了。 那个孩子正是海小球,见吴秋遇认出他来,更加惊恐,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却被地上的树根绊倒在地。小灵子问吴秋遇:“秋遇哥哥,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吴秋遇说:“当初我和如梦被黄河帮的人骗上船,在黄河上遇险。幸亏想法上了大船,抓住黄河帮的头目,把他们的人打散了。当时他也在大船上,说是被黄河帮的人哄骗上船的。我和如梦见他可怜,就答应带他一起走。他给我们准备饭菜,丐帮的李青吃完就中毒死了,他和黄河帮的那个头目也都不见了。”小灵子看了海小球一眼:“这么小就学人为非作歹,长大了还了得?” 海小球战战兢兢地望着吴秋遇,跪着说道:“大哥哥,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害人的。都是那个何大海,他吓唬我,说船上还藏了很多黄河帮的人,早晚你,还有那位漂亮姐姐,都得死,让我必须听他的,要不然,我也得跟着一块死,而且会死得很惨。我见过他们逞凶的样子,知道他们心狠手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好听他的。我知道我那样做不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是有意害你们的!我真的很害怕!大哥哥,你饶了我吧!”说着,他开始磕头。 吴秋遇看他还是个孩子,而且样子可怜,终究心中不忍,便伸手把他扶起来,轻声说道:“唉,算了。你以后要好好做人,可不能再跟坏人混在一起了。”海小球连连点头作揖:“谢谢大哥哥!我听你的话,一定好好做人!”小灵子一直默默地看着他。海小球见小灵子那样盯着他,似是有些心虚,往吴秋遇那边挪了挪,才战战兢兢爬起来。 吴秋遇问:“就你一个人吗?刚才好像听那边动静不小。”说着不禁探头往那边看了一眼。海小球马上有些慌张,支吾道:“没,没人了,就我自己!哦,刚才……刚才是有几个人,随地尿完了,都走了。那边可脏了,没什么好看的。” 这时,忽听土岗后面似有轻微的声音,好像是人鼻子里发出来的。吴秋遇忍不住迈步过去观看。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大坑,声音好像就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吴秋遇回头看了海小球一眼,快步向那大坑走去。 海小球更加紧张,紧紧盯着吴秋遇的脚下。小灵子觉得有些不对,赶紧提醒道:“秋遇哥哥小心!”她刚说完,就听吴秋遇惊叫一声,原来是脚下踩中圈套,一只脚被绳索横拉出去。好在吴秋遇反应够快,身法灵活,另外一只脚迅速在地上点踏几步,追了上去,将那绳套踩住,两脚一起随着那绳子在地面漂移。 小灵子见吴秋遇踩中圈套,不由得惊呼一声,便要上前帮忙。海小球从靴子里拔出匕首,趁小灵子不备,突然向她的后心刺去。小灵子背后被戳了一下,轻轻叫了一声,回头瞪着海小球。她身上有天蚕软甲,再加上海小球的力量不大,匕首并没有扎进皮肉,相当于只是在她身上戳了一下。海小球不知道小灵子身上有天蚕软甲,见自己一刀捅下去她竟然没事,顿时慌了,转身就跑。 小灵子在自己背上揉了揉,见海小球已经跑出十几步,估计他也不会什么武功,便使出“追风架子”,追了上去。海小球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见小灵子竟然追上来,吓得惊慌喊叫,几乎绊倒。小灵子追上几步,轻轻伸手在他背上推了一把。海小球马上身体失衡,向前奔撞了几步,扑摔在地。 小灵子走过去,拾起匕首,蹲在海小球的旁边。只见他下巴和左脸都戗破了,鼻子也磕出血来,歪趴在地上痛苦地哼吟着。忽然看到小灵子手拿匕首顿在那里,他惊恐地哀求道:“姐姐,不要杀我!” “谁是你姐姐!起来!”小灵子将匕首往上挑动了几下,让他从地上爬起来。“女侠饶命!”海小球惊恐地看着小灵子,尤其是她手里的匕首,战战兢兢地慢慢爬起来,“女侠,不要杀我!”小灵子说:“少废话!跟我过去!”小灵子知道海小球一定知道怎么破解那里的圈套,便押着他去救吴秋遇。 吴秋遇脚上的绳子仍然绷着劲,他一边平衡身体,一边伸手到腰间、怀里摸索,忽然想起定心剑已经不在自己身上,是在离开定情岛的时候给了柳如梦。他只得小心翼翼地弯腰下去,打算用手解脱绳索。小灵子逼着海小球帮吴秋遇解了绳套。吴秋遇说:“灵儿,这次幸亏有你。” 小灵子也看到那个大坑,问海小球:“那个陷阱是怎么回事?”海小球此时不敢再撒谎,说:“是十几个叫花子,刚刚陷进去了。”“怎么没动静了?都让你们害死了?”吴秋遇知道这附近可能还有陷阱圈套,也不敢贸然过去察看。海小球忙说:“没有!他们都还活着!只是中了龙门烟。他们是丐帮的人,都会武功,一般的陷阱对付不了他们,所以……” 吴秋遇说:“龙门烟不是何大海用来害人的东西吗?怎么会让你用这么多?”海小球支吾道:“他……是他下的命令,为了确保成功,他才给了。”吴秋遇半信半疑:“就你一个人么?何大海没来?”海小球说:“何大海是水上门的门主,这里的事不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了,赶紧住口,并偷偷观察吴秋遇和小灵子的反应。 小灵子听出破绽,逼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海小球慌忙向吴秋遇那边躲闪,可怜兮兮地说:“女侠,哥哥,我是个孤儿,被黄河帮的人哄骗胁迫,一时误入歧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吴秋遇说:“你把解药拿出来,把丐帮的人都救醒。我们不会难为你的。”海小球为难道:“我没有解药。那是何大海门主的宝贝,他是不会轻易给别人的。大哥哥,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只是迷昏了,都不会死的,可能一会就醒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又开始作揖。吴秋遇一时没有主意,便扭头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对海小球说:“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平白被你算计了一回,总得让我们开心够了才行。”说着,把手里的匕首拿到眼前吹了吹。海小球真是怕了小灵子,不知道小灵子又要怎么整治他,马上跪在地上,哀求吴秋遇:“大哥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让女侠放过我吧!”吴秋遇毕竟心地善良,受不了他这般哀求,便对小灵子说:“灵儿,要不……”小灵子冲他一摆手,又对海小球说:“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就看你乖不乖了。”海小球连忙说:“乖,我乖!只要你们放我走,让我干什么都行!” 小灵子说:“这几天我们连续赶路,实在有些无聊。你不是能装吗,那就再给我们演一次,演得好,我就放了你。”海小球一愣:“演……演什么?”小灵子说:“走,到那上面去,那里才好演戏。”说完便让吴秋遇一起押着海小球爬上土岗。 吴秋遇也不知道小灵子要干什么,不解地看着她。小灵子对海小球说:“很简单,你对着那边大喊三声,就说你爹死了,然后捶地哭嚎,哭得越惨越好。演得像,我就放了你。”海小球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吴秋遇也很惊讶。小灵子把匕首在海小球左耳上方的头发上轻轻蹭了蹭,又用匕首的侧面在他耳朵上压了压,吓得海小球浑身颤抖。 小灵子收回匕首,似是漫不经心地说:“你只有一次机会,你可要想好了。如果演得不像,今天别想完完整整的离开这里。”海小球捂着耳朵,点头道:“我演,我演。”小灵子说:“那就开始吧。”海小球面对着大坑方向跪下去,战战兢兢地看了看小灵子。吴秋遇有些不忍,就要帮他求情。小灵子笑眯眯说道:“秋遇哥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然后又把匕首在海小球眼前晃了晃。 海小球赶紧对着远方大喊了几声:“我爹死了!我爹死了!我爹死了!”然后,开始用力地捶打着地面,放声哭嚎。那声音果然凄惨,而且传出老远。他是怕万一小灵子觉得演得不像,真的会割掉他的耳朵。 吴秋遇刚要开口劝小灵子放过海小球,小灵子抬手一指,说:“秋遇哥哥,你看!”吴秋遇抬眼望去,只见前方几十步以外的草丛和渠沟中,忽然站出几十号人来,各持刀枪向这边围拢过来。吴秋遇不禁一愣。眼看那些人走近,吴秋遇赶紧让小灵子退后,自己用身体挡在前面。 海小球趁吴秋遇和小灵子不注意,悄悄爬起来,忽然往前一扑,滚下土岗,大声喊道:“抓住他们!给我杀了他们!” 当即有十几个人往土岗这边冲杀过来。吴秋遇见到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容不得一一纠缠,便从容提气在手,猛然打出一记“扫荡群魔”。这是降魔十三式的最后一招,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招。马上便有七八个人翻到在地,痛苦哀嚎。其余人全都惊在那里,不敢再上前一步。 吴秋遇跳下土岗,将海小球捉住,料想手里有个人质,可以省去动手的麻烦。小灵子也慢慢走下来,将匕首架在海小球的耳朵上,对众人说道:“他刚才在哭什么,你们都已经听到了吧?”黄河帮的众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人问道:“少帮主,咱们帮主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海小球这才知道小灵子让他跪地哭嚎的真实用意,刚想开口说明,就感觉耳朵上方被匕首轻轻拉了一下,他再也不敢吭声。 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你听到了吧。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孩子,他是黄河帮的少帮主。”吴秋遇惊讶地看着海小球:“你真是他们帮主的儿子?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海小球知道在众多手下面前没法再装不下去,只得如实说道:“我爹海通天,是黄河帮的帮主。我叫海笑遒,只是在生人面前被叫作海小球儿。” 吴秋遇暂时懒得理他,便对黄河帮众人说道:“你们下去把丐帮的人救上来。”小灵子警告说:“你们少帮主在我手上,不要想着耍花样!” 黄河帮众人倒也听话,纷纷过去,把仍在昏迷之中的丐帮弟子一一扛举上来,在地面排好。吴秋遇问:“你们谁身上有龙门烟的解药?快快拿出来,把他们救醒!”有人说:“解药在我们少帮主身上。你们不要伤害他。”小灵子转到海小球面前,静静地盯着他。海小球只好乖乖地把解药拿出来,丢给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那个人拿着解药过去,给丐帮的弟子一一用了,然后回来,要把剩余的解药送回海小球的手里,却被小灵子伸手抢了过去。小灵子说:“这个东西还是由我保管吧。免得你们再要害人。”那个人无奈地看着海小球。海小球瞪了他一眼,但是在小灵子面前,也没敢说什么。 小灵子对黄河帮的众人说:“刚才你们也听到了,他说他爹已经死了。我看你们就各自散了吧,回去以后好好做人,不要再拉帮结伙的作孽害人。”众人刚才都亲耳听到海小球的喊声,也看到他凄惨哭嚎的样子,相信帮主海通天一定是真的死了,于是一个个唉声叹气,然后各自散去了。海小球望着众人走远,欲哭无泪。 小灵子对海小球说:“你们杀人越货,为非作歹,这本身就够无耻了。怎么还这么不开眼,连叫花子都要打劫?”海小球闷声不吭。小灵子继续说:“丐帮可是天下第一大帮,你们黄河帮能有几个人,竟敢招惹丐帮,小心惹恼了叫花子,把你们一个个拉去拆了喂狗。”海小球作揖道:“好女侠,千万不要让丐帮的人知道我们是黄河帮的。我这趟出来,我爹不知道。我不想给黄河帮惹祸。”小灵子说:“现在知道错了?” 这时,丐帮的弟子纷纷醒来。那个带头的八袋长老坐起来,看了看眼前的情景,站起来,走到吴秋遇和小灵子面前,拱手道:“丐帮八袋弟子郑老歇,多谢两位恩公仗义相救。”小灵子微微一笑:“先不忙说这个。你们还是先问问他吧。”说着,把海小球往前一推。 郑老歇揪住海小球的衣领,愤怒地问道:“小子,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陷害我们?”海小球慌忙说道:“不是我要害你!是有人出钱雇用!我们只是收了银子,替别人办事!”郑老歇怒道:“收了银子便要出来害人!你也该死!”海小球知道这叫花子被他算计了,心中怒火正盛,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赶紧胡乱推脱道:“他们说,你们偷了他们的东西,他们又打不过你们,这才出钱找人帮忙出气。我们本以为是行侠仗义的好事,可真没想着要伤害好人!” 小灵子不禁摇头暗笑,小声对吴秋遇说:“这小子谎话来得真快。”吴秋遇自从知道海小球是海通天的儿子之后,对他已经没有半点好感。小灵子对郑老歇说:“郑长老,你还是问问他,到底是谁出钱对付你们吧。”郑老歇听小灵子忽然叫他“长老”,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因为刚才他只说自己是丐帮的八袋弟子,并没说是八袋长老,不知小灵子怎么能想得出来。他揪着海小球喝问道:“你的帐咱们待会再算。你只说,到底是什么人雇你来骚扰丐帮?” 海小球见好歹推脱过去,也顾不得黄河帮的规矩,直接把雇主说了出来:“先前是不是有两个人在你们这里吃亏?就是他们,一个叫蒙昆,还有一个……叫柯老三。他们愿出一百两银子,拿你出气!”郑老歇一把推开海小球,恨恨说道:“又是那两个家伙!他们平白跳出来骚扰,如今又雇人行凶。早晚见到他们,定叫他们好看!” 海小球对着吴秋遇哀求道:“大哥哥你看,丐帮的人都没事了,我知道的也都已经说了。我求求你,放我走吧。”吴秋遇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你刚才还算配合,我既然说了放你,就不会食言。你回去告诉海通天,让他收敛些,不要再干那些伤天害理的缺德事。要是再让我们撞见了,先割下你两只耳朵!”海小球连连作揖:“是,是,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多谢女侠,多谢大哥哥。我走了。多谢女侠,多谢大哥哥!”说完,跌跌撞撞地跑掉了。 郑老歇问:“他是海通天的手下,黄河帮的人?”吴秋遇说:“他是海通天的儿子。”郑老歇不禁愣了一下,想到黄河帮竟然派人来暗算丐帮弟子,心中自有许多不满,可是他们一伙人的性命都是吴秋遇和小灵子所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说道:“黄河帮为非作歹,向来名声不好。没想到这次竟然惹到丐帮头上,他们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这笔账权且给他们记下,日后再敢胡作非为,早晚帮着官府铲锄了它。” 这时,其他的丐帮弟子也都醒了,纷纷站到郑老歇的身后。郑老歇忙给弟子介绍:“咱们遭遇黄河帮的贼匪算计,是这两位朋友救了咱们。”众弟子一发拱手谢道:“多谢恩公救命。”郑老歇忽然想起,还不知道两位恩人的姓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口说道:“还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吴秋遇说:“我叫吴秋遇。这是小灵子。”郑老歇重复道:“吴少侠,小灵子姑娘,叫花子记住了,日后必当图报。”小灵子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郑老歇说:“我们赶去嵩山,与其他人支舵的人汇合。看两位武功高深,想必也是要去嵩山吧?”吴秋遇说:“差不多。我们要去登封找人。”郑老歇说:“那正好,如果两位不嫌弃,咱们正好同路。”吴秋遇看了看小灵子。小灵子说:“可以呀。” 吴秋遇问道:“郑长老,你们是丐帮哪个分舵的?”郑长老说:“我们是渑池支舵的弟子,隶属于洛阳分舵,是楚长老的手下。这次是奉楚长老的指令,到嵩山集合的。”小灵子说:“原来你们也是听到了江湖传闻,要去那里凑热闹的。”郑老歇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哎,姑娘,少侠,我只说是丐帮的八袋弟子,你们怎么就知道我是个长老?还懂得我丐帮有分舵的设置。看来你们对我丐帮颇为了解。”小灵子笑道:“当然了解了,因为我也是丐帮的嘛。” 郑老歇看了看她,摇头笑道:“姑娘说笑了,你这么尊贵的人,怎么会是丐帮的弟子?”小灵子笑嘻嘻的亮出腰牌:“看,这个不是假的吧?我还是个八袋长老!”郑老歇对着腰牌认真看了看,惊讶道:“果然是我丐帮的牌子。可是,姑娘怎么会……”小灵子说:“我也不想啊,是倪帮主非让我当这个长老,我又不好意思当众驳他面子,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郑长老又扭头看了看吴秋遇。吴秋遇点头道:“是真的。当时太原分舵的孙长老、徐长老、程长老、崔长老都在。”郑长老听他一口气说出丐帮太原分舵的好几位长老,这才确信不疑,冲着小灵子拱手道:“原来是小灵子长老,失敬失敬。郑老歇在此给你行礼了。”小灵子笑道:“大家都是丐帮弟子,不用这么客气。” 其他人也都跟着笑起来。于是大家一起往登封进发。郑长老说了被蒙昆和柯老三袭扰以及被海小球诱入陷阱的情形,也问起吴秋遇和小灵子救人的经过。小灵子说完之后,郑长老及其手下的丐帮弟子又是佩服又是感激。 吴秋遇忽然问道:“灵儿,你怎么会想到海小球身份可疑?”小灵子说:“他说他是孤儿,是受黄河帮哄骗和胁迫才误入歧途,可是上次你和如梦姐姐已经答应带他走了,他仍然选择帮着黄河帮的人下毒害人,并且救走黄河帮的头目。这次又自己跳出来,埋伏陷害丐帮的人,可见已经是死心塌地,要跟着黄河帮的人为非作歹。就算这些都是受人胁迫,情有可原,可是咱们已经要放他走了,他还在背后偷袭我,而且是直取要害。若不是我有天蚕软甲护身,早就被他一刀捅死了。他下手那么狠,哪像是好人家的孩子?哪还有一点良善之心?”吴秋遇不禁摇头叹息。郑长老也说:“黄河帮把一个小孩子变得这样凶残,着实可恨。” 小灵子继续说道:“坑害你们的陷阱那么大,那么深,还要及时抛洒迷药对付你们十几个人,周围还有别的圈套设置,显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干的,周围一定还有很多人埋伏着。我和秋遇哥哥到了以后,惊动了他们。他们来不及将你们转移,也一时无法掩盖,这么要紧的关头,却只有他一个小孩子出面应对,而且他知情甚多。如果他只是个新来的普通小喽罗,难免被人问出破绽,容易坏事。黄河帮应该不会愚蠢到那样冒险。所以这就说明,他应该是个有资历的头目。”郑长老和吴秋遇听了频频点头。 小灵子继续说:“其实,更加让我怀疑他的,是秋遇哥哥后来的问话。你问他为何会有那么多的龙门烟,他说是何大海给的,是何大海下令害人,为了确保成功,才不惜代价给了他很多。可是你问起何大海为何不在,他却说何大海是水上门的门主,岸上的事不归他管。显然是一时惊慌,说漏了嘴。当时我就想到,他能从水上门的门主手上要来那么多龙门烟,干的却是与水上门无关的事,显然他在黄河帮里的地位不一般。他小小年纪,怎么能布置那么大的阵势,就连水上门的门主都要给他面子?当然,他也算机灵,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可是我试过了,他没什么武功,怎么能指挥得动那么多大人。所以,就只有一种解释。他爹,他哥哥,或是什么其他的亲戚,在黄河帮位分很高,他跟着沾光,才有如此威风。” 吴秋遇笑道:“所以你才让他大声喊,说他爹死了?”小灵子说:“对呀。我看周围确实有埋伏人的地方,只怕有人在暗处对咱们不利,就故意让他大声喊几句,惊扰他们。果然,他们听海小球喊出他爹死了,那些人就都藏不住了,都想出来问个究竟。”吴秋遇真心佩服:“灵儿,你这招太厉害了。”小灵子说:“我当时只是随便试一下,看能牵出黄河帮的哪个有头脸的,真没想到他爹竟会是黄河帮的帮主。嘻嘻,也算是歪打正着吧。”郑长老和其余丐帮弟子听了,无不拍手叫绝。 小灵子说;“其实那个海小球挺难对付的,他主意多,能扯谎。我只好拿着刀子在他耳朵周围吓唬他。他是被我吓怕了,才会中计。”吴秋遇说:“当时我还真怕你不小心割了他的耳朵呢。”小灵子问:“要是现在我想割他一只耳朵,你会为他求情吗?”吴秋遇只是憨笑。 海小球仓皇离开土岗,摸着脸上的伤处,越想越恨。他很想出出心中这口恶气,但是知道自己斗智比不过小灵子,斗勇拼不过吴秋遇,所以干生气没有办法。生了会气,他又开始发愁:“我以黄河帮的名义跟那两个人要了订金,答应帮他们擒拿叫花子。他们很快就会到土岗去要人,现在叫花子都被人救走了,我拿什么交差呀?赚不到这一百两银子是小,只怕要坏了我爹和黄河帮的名声。”还有更让他发愁的。“我爹已经明令禁止,在嵩山的事情结束之前,不要去招惹过往的任何武林门派。我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想到第一次就招惹了丐帮。本以为把那些叫花子全伙拿住,事情就不会败露。没想到半路杀出两个人来,把事情给搅了。这个事要是传到我爹那里,他非打死我不可。”想到这里,他不禁越发苦恼。 “怎么才能不让我爹知道这个事呢?”海小球苦苦想着主意,忽然眼前一亮,“他们既然肯放我走,就说明他们不会再计较这个事。我看那些叫花子也像过路的,未必还来这里出没。他们这一头如果不来找黄河帮的麻烦,事情还好办些。我只须把银子还给那两个人,退了这单生意,再对他们说几句好话,也许事情就过去了。”想到这里,他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可是很快又想到:“他们说认识我爹,万一去找我爹说了,指责黄河帮言而无信,我还是难逃责罚。这可怎么办啊?”他在那里来来回回地走着,发愁了良久,忽然两手一攥,心一横,好像是打定了主意。 曾婉儿等人救下蒙昆和柯老三,闲聊了一会,便又起程赶路。六个人只有四匹马,蒙昆和柯老三体型庞大,很难与别人同乘,因此六人同行有些不便。眼看前面就到土岗,柯老三心里还想着找叫花子出气的事,便对曾婉儿说道:“大小姐,我们步行前进,只会拖累你们。不如你们骑马先去,咱们到嵩山再会合。”蒙昆也是同样的心思。郝青桐也在一旁劝道:“大小姐,他们说的有理。咱们先走吧。”曾婉儿本来对蒙昆和柯老三也没什么好感,随便嘱咐了两句,便带着郝青桐等人先走了。 蒙昆和柯老三望着曾婉儿等人的马匹走远,这才快步往土岗走去。来到近前,蒙昆大声喊道:“黄河帮的朋友!我们来了!”等了一会,没有人应答,也没听到有任何动静。柯老三嘀咕道:“咱们不会是被人耍了吧?” 两个人爬上土岗,四下张望,周围看不到人,只见到一个大坑。蒙昆指着那大坑说:“那有一个陷阱,像是已经得手了!”柯老三说:“咱们过去看看!”两个人便跳下土岗,往大坑走去。柯老三一边走一边嘀咕:“怎么听不到动静?人都跑哪去了?”蒙昆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放慢脚步,提醒柯老三多加小心。 这时,海小球忽然从一处草丛后面转出来,像是刚刚撒完尿,一边系着裤子,一边招呼道:“你们怎么才来呀?人已经抓住了,就在那个陷阱里。他中了迷烟,一时半会醒不了,随便你们怎么处置!银子带够了吗?”蒙昆和柯老三大喜,连声说道:“带了,带了。”说着把钱袋用力一扔,便急不可耐地快步往大坑走去。 忽听“扑嚓”一声,脚下一软,一层薄土下面竟然是枯枝乱草掩盖的陷阱。慌乱之间,蒙昆把手里的铁杖横搭在阱口,试图撑住身体。本来他是单手吊悬在那里的,可是被柯老三慌乱一扯,那一只手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渐渐从铁杖上松脱。两个人一起掉落下去,杂草土尘劈头盖脸扬了他们一身,狼狈不堪。柯老三扑落脸上的灰土,大声叫道:“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蒙昆稍稍清理了一下,冲着上面大声喊道:“海小哥,我们不小心踩了陷阱,你快来救我们上去!” 海小球捡起地上的钱袋,笑呵呵地走到陷阱旁边,对着下面说道:“这个陷阱叫花子没用上,正好留给你们。你们在下面好好呆着吧。”柯老三大声骂道:“臭小子!你拿了老子的银子,不说帮老子办事,难道还要谋害老子不成?”蒙昆赶紧劝他不要招惹。海小球说:“实话告诉你们吧。本来我已经帮你们把叫花子拿住了,可惜半路被人救走了。我斗不过他们,又没法跟你们交差,也不想就此坏了黄河帮的名声,想了想,也只有委曲你们两个了。” 蒙昆和柯老三在下面试图爬出去,可是这陷阱实在太深,而且土质松软,一旦登爬,手脚下面的土块便会脱落,根本不能承重。柯老三忍不住跺脚大骂。蒙昆苦苦哀求了几句,见海小球是存心要害死他们,也忍不住跟着大骂起来。“我叫你们骂!”海小球用脚往陷阱里面踢着土。下面两个人被烟土呛得不住地咳嗽,心中更加愤恨。柯老三除了跺脚叫骂,却又无计可施。蒙昆头脑稍稍灵活一些,劝柯老三住口,然后拉着他贴到陷阱的一侧,开始想主意。 海小球听下面没动静了,得意地说道:“老实了吧?”蒙昆说:“小爷爷,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骂你。我们那一百两银子就当送给你了,也不要你再抓叫花子。你救我们上去吧。”海小球笑道:“你们休想骗我!救你们上来,等着你们上来对付我吗?哈哈,我可没那么傻。”蒙昆说:“不会,不会。就凭我们两个,哪敢跟黄河帮作对呀。只要你肯救我们上去,我们愿意再凑银子给你。二百两够不够?三百两也行!”海小球说:“我信不过你们。”蒙昆说:“只要你肯救我们上去,你说怎么样都行。” 海小球说:“真的?”蒙昆忙说:“真的,真的。”还拉着柯老三一起保证。柯老三虽然心里恨透了他,但为了能早点出去,也只得违心地说了。海小球说:“那好,你们先把衣服脱了扔上来。”蒙昆不解地问道:“脱衣服?小爷爷为何要让我们脱衣服啊?”海小球说:“这里没有绳子,只好用你们的衣服编成绳索,才好把你们拽上来呀。而且你们光着身子出来,我心里也能踏实一些,也不怕你们追上来害我。”蒙昆深信不疑,赶紧脱衣服。柯老三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脱了。两个人脱下衣服,用力抛出洞口。 海小球拿起两个人的衣服,冲着下面说道:“我去找个凉快的地方系成绳索。你们耐心等一会啊。”蒙昆感激地说道:“有劳小爷了。你快去快回,我们等着。”海小球走出两步,又转身回来,说:“你们两位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雅,为免有人意外撞见传扬出去,我先把洞口盖一盖。”蒙昆和柯老三见他想得如此周到,不禁连连道谢。海小球用树枝草叶重新把陷阱遮盖了,并敷上土层,然后狡黠地一笑,拿起他们的衣服和钱袋,转身走了。 蒙昆和柯老三光着身子在漆黑的陷阱里面等了一刻多钟,仍不见海小球回来搭救,不禁有些着急,大声喊道:“海小爷!好了没有?快来呀!”上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又等了一会,上面仍然没有动静,大声叫喊也无人回应,他们甚至怀疑自己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出去。蒙昆和柯老三面面相觑,这才终于意识到,被那个小孩子给耍了!柯老三气得跺脚大骂:“兔崽子,老子出去了,一定不会放过你!定要将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可是他们除了嘴上解恨,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蒙昆和柯老三闷在漆黑的陷阱里头,喊累了,骂累了,无力地坐靠在陷阱底下。黑暗的陷阱里面越来越显得憋闷。一个多时辰过去,两个人已经奄奄一息。 这时有一伙人急匆匆赶来,为首的正是黄河帮的帮主海通天。他怎么会忽然来到这里呢? 原来,跟随海小球暗算丐帮弟子的那些黄河帮的人,听小灵子说他们的帮主已死,又想到是海小球亲口喊出而且哭得撕心裂肺,都信以为真,便各自散了。有几个心眼多的,悄悄商量了一下,打算溜回总舵,偷偷拿些值钱的东西再走。半路遇见黄河帮陆上门的门主段青。段青见他们鬼鬼祟祟的,便拦住他们细问情由。这几个毕竟心虚,便把帮主已死的消息说了。段青当时大吃一惊,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便带着那几个人回总舵查看。 海通天正好端端的坐在总舵喝酒,听段青一说,当时就把那几个人臭骂一顿,各抽了几鞭子。那几个人觉得自己很无辜,辩解道:“是少帮主大声喊叫,说帮主已经……我们见他哭得凄惨,不得不信。”海通天喝问道:“那个小畜生在哪里?赶紧把他找回来!如果他说的和你们不一样,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正好海小球在外面听到动静,知道早晚躲不过去,便怯生生走进来。海通天瞪着他问道:“小畜生,听说你在外面大声咒我死了?是也不是?”海小球扑通跪倒,赶紧把土岗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海通天怒道:“我已经三令五申,在嵩山的事情结束之前,谁也不要去招惹过往的门派。你怎么敢擅自去招惹丐帮?现在可倒好,你惹下大祸不说,还平白咒老子死了一回!我……”他怒不可遏,一把夺过保镖手里的鞭子,在海小球的身上狠狠抽了几下。 海小球惨声哀叫,又不敢躲闪,只是不住的磕头认错。海通天发泄够了,稍稍平静了一下,说:“这个事回头再跟你算。你私自拿人银子接下差事,如今没能抓住叫花子,你说,怎么跟人家交代?”海小球抬起头,小声说:“不用交代了。”海通天愣了一下,说道:“你退了银子跟人家说清楚了?就算他们今日不纠缠,万一日后传扬出去,你让老子的脸和黄河帮的名声往哪里放?”海小球说:“爹您放心,这个事不会传扬出去的。”海通天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海小球看了看旁边的段青等人,欲言又止。海通天知道他有话不便当众说出,便吩咐道:“段门主,你且带他们出去。我有话单独问他。”段青领命,带着其他人走了。 海通天对海小球说:“你起来吧。现在可以说了。”海小球慢慢站起来,走到海通天身边,小声说道:“我把那两个人封在一个陷阱里。他们没有机会出去胡说了。”海通天听了,不禁看了海小球一眼,想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这样倒也干净。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海小球说:“都是外地人,一个叫蒙昆,一个叫柯老三。” “蒙昆,柯老三。”海通天嘴上反复念叨着,想象着这二人的来历。他忽然记起来,惊叫道:“蒙昆!他们是蓟州曾家的人,坑害不得!”海小球见爹爹如此紧张,这才相信蒙昆他们真的跟海通天见过。海通天急忙问道:“他们死了么?”海小球说:“应该还没有。”海通天庆幸道:“那还好!他们在哪里?快带我去!” 海小球知道自己又惹祸了,赶紧在前面带路。海通天衣服也顾不得换,便急忙跟着往外跑。段青见了,开口问道:“帮主,这是要去哪里?”海通天吩咐道:“你带几个人,赶紧跟我走!”段青不敢迟疑,随便叫了几个人,紧紧跟在后面。 海小球在前面带路,一伙人很快来到土岗。海小球指着陷阱的位置说:“就在这里。”海通天赶紧命人揭开陷阱上遮盖的土层和枝叶。投入的阳光和散落的土块惊动了下面的蒙昆和柯老三。二人在绝望中忽然看到了希望,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根本没有那个力气。土块和树枝、杂草不断掉落在他们身上、脸上,他们也无力遮挡。 陷阱的口扒开了。海通天冲着下面大声喊道:“蒙昆老弟,你们还好么?”蒙昆听出是海通天的声音,努力哼哼了几声,表示自己还活着。海通天赶紧命段青带人把他们救上来,给他们穿了衣服。 蒙昆和柯老三坐在地面,好好地喘了几口气。海通天蹲下来说道:“蒙昆老弟,是我呀。海某来迟一步,让你们受惊了。”蒙昆抬眼看了看周围的阵势,见海小球也在,无力地对海通天说道:“海帮主,你不是也来要我二人性命的吧?”海通天连忙赔笑道:“怎么会!我是专门来接你们两位的。我已经命人在总舵摆下酒宴,有上等的好酒等着两位去品尝呢!” 柯老三气哼哼地瞪着海小球。海小球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吭声。海通天见了,忙替儿子解说道:“嗨,你说这孩子,也不知轻重缓急。他直接把你们拉上来就完了,非要跑回去找人帮忙,说他力气小,拉不动。回去让他给你们多敬几碗酒,好好赔罪。”柯老三气哼哼说道:“不敢!只怕他又要设法要了我们的命!”海通天赶紧赔笑脸:“老弟不要生气。这孩子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他有多大的胆子,该坑害你们这样的好汉?笑遒,你过来,赶紧跟两位叔叔解释解释。” 海小球怯生生地走过来,作揖道:“海小球给两位叔叔赔罪了。我不是真的要害你们,只是没能拿住叫花子,觉得没脸见你们,就想着请我爹出面帮忙说情。又怕你们按时来了,见不到人,说我们黄河帮没信用,才出此下策,让两位叔叔在这里等一会。你们想想,我若真想害你们,现在又怎么会带人来救?让你们在下面多呆几个时辰,不就……”“住口!总之就是你不对!”海通天假装喝斥了几句。海小球趁机退到一边。 海通天对蒙昆和柯老三说:“好了,海某教子无方,让两位吃苦了,海某回去再慢慢向两位赔罪。来人哪,背着两位老弟回总舵。段门主,你先回去,让他们把五十年的老酒提前摆上,我要跟两位老弟一醉方休。”段青领命先走了。 蒙昆和柯老三死里逃生,现在也没力气吵架,又听说有五十年的老酒等着他们去喝,便暂时放下心中怨恨,任由黄河帮的人把他们背起来,离开了土岗。 到了黄河帮的总舵,先有人伺候蒙昆和柯老三洗了澡,然后酒席摆上,安排他们两个坐了上座。几碗好酒灌下去,几句好话一捧,蒙昆和柯老三便忘记了先前的屈辱,与黄河帮的人热闹成一片。 蒙昆醉醺醺问道:“黄河帮这么大的阵势,怎么会让那几个叫花子给跑了呢?”海小球说:“不是小侄不尽力。本来已经得手了,谁知半路冒出来两个人,生生给搅合了。你们看,我还被他们打伤了呢!”蒙昆说:“辛苦贤侄了。知不知道那两个是什么人?敢来搅黄河帮的局。”海小球对海通天说:“那个男的,就是跟马铁腿搅合到一起的那个小子,上次咱们沿黄河追杀,段门主、何门主都吃过他的亏。”段青听了,攥拳道:“又是他!”他被吴秋遇用降魔十三打伤过两次,自然记得清楚。 蒙昆问:“谁呀?”海小球说:“男的管那女的叫灵儿,女的管那男的叫秋遇哥哥。”蒙昆马上清醒了不少:“是他们?”海通天惊讶道:“蒙老弟知道他们是谁?”柯老三醉醺醺说道:“他没少被他们戏弄,吃过好几次亏,当然记得清楚。”蒙昆没心思与他计较,只对海通天说道:“海帮主,这次可不能放过他们。” 海通天点了点头,当即吩咐道:“段门主,你即刻安排下去,让陆上门和水上门的人同时追踪,务必查出他们的落脚之处。”段青起身领命。海小球说:“他们和叫花子在一起,会不会也是要去嵩山?”蒙昆说:“没错,他们一定是去嵩山。段门主多派人往嵩山方向打探。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帮忙。”段青点了点头,饭也没吃完,就转身出去安排了。 第139章客栈闹鬼 吴秋遇、小灵子和丐帮的人一起来到登封县城。吴秋遇能明显感觉到,这里比自己上次和柳如梦一起来的时候更为热闹了。街上偶尔就能见到几伙背刀挂剑的江湖汉子,显然与八月初六到嵩山上的聚会有关。 八袋长老郑老歇说:“吴少侠,小灵子长老,多谢你们一路照应。你们自去找客栈投宿吧。我们丐帮的人随处便可安身。”小灵子说:“在外人面前你不要叫我长老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丐帮的。”郑长老赶紧说道:“是,是,小灵子姑娘。叫花子考虑不周。”吴秋遇说:“郑长老,你可以带着大伙先去城北的归来客栈看看。那里以前是马铁腿夫妇经营,后来他们投奔了少林寺,应该是没有人再打理了。你们到那里,好歹有房间可以住。”郑长老拱手谢过,带人走了。 小灵子问:“秋遇哥哥,咱们现在去哪?”吴秋遇说:“我想先到柳家老宅看看,不知道如梦他们到了没有。”两个人便一路打听着,向柳家老宅走去。柳正风背屈含冤多年,终于陈冤得雪,并得到县衙和府衙的公开表彰,他的事迹在登封县早已轰动。因此,很多人都知道柳家老宅。 柳家老宅外面的告示仍在。有人在告示周围做了遮风挡雨的防护,因此告示保存得仍然很好。小灵子上前观看。只见告示上写着:“大侠柳正风,为人正直,行侠仗义,多次协助官府平贼灭匪,造福乡里。八年前不幸遭人陷害,致遭通缉,背屈含冤。然柳大侠不辞劳苦,心怀大义,终于协助官府查明真相,追回贡宝。柳大侠不幸遭歹人毒手,英年殒命。县衙特暂封柳宅,留待其后人接管。若有人擅闯此宅,擅动宅中一物,必将从重治罪。三年内若无柳氏后人出现,县衙将拨银将此处改为祠堂,供奉柳大侠英灵,以便乡人祭拜。” 看完之后,小灵子对吴秋遇说:“原来如梦姐姐的爹爹还是这样一位英雄人物。现在宅院已经被衙门封存,咱们还能进去祭拜吗?”吴秋遇看了看贴着封条的院门,又瞅了瞅残破的院墙,小声说道:“咱们转到侧面,翻墙进去。” 两个人走到僻静处,见左右无人,吴秋遇便托着小灵子先上墙,然后自己才试用丁不二教他的轻功翻身进去,从里面把小灵子接了下去。看到院中凄凉,吴秋遇心生感慨。 转到坟前,吴秋遇跪倒便拜:“柳大叔,我来看你了。”小灵子也跟着跪下,望着坟墓默默祷告。吴秋遇伤心了一会。小灵子忽然拉动他的衣襟,轻声说道:“秋遇哥哥你看!有人来过!”吴秋遇这才抬头仔细观看。 只见坟前摆着一小坛酒,一盘水果,一盘点心。墓碑也好像有人擦过了,一尘不染。吴秋遇惊喜道:“如梦果然来过了。”小灵子也跟着高兴了一下,好像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吴秋遇围着坟堆转了一圈,喃喃道:“这坟堆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看来如梦还没有来的及安排合葬。”小灵子说:“坟前动土是要看日子的。可能如梦姐姐已经来了,只是还要等个吉日。或许……她是在等你。”吴秋遇看了看小灵子,没有说什么。 小灵子继续说道:“而且这里已经被衙门封存,她可能也要先去衙门解封,才能安排合葬的事。”吴秋遇点了点头:“嗯。那咱们先去衙门问问吧,看如梦有没有去过。”两个人便又悄悄翻出墙外,向衙门找去。 到了县衙,小灵子上前问门口的衙役:“衙役大哥,我想想问问柳家老宅的事,这个该去找谁问?”衙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开口问道:“你也是柳家的后人?”小灵子摇头道:“我不是。”衙役说:“不是就好。你赶紧走吧,别来这里没事找事。惊动了大老爷,没有你的好处。”小灵子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吴秋遇。吴秋遇也不知衙役的话是何用意。小灵子问:“你是说,柳家的后人已经来过了?”吴秋遇也忍不住走上前来。那衙役冷冷说道:“来过了,而且不止一个。”吴秋遇和小灵子又是一愣。 衙役先往大门里看了看,然后把二人叫到一边,小声说道:“你们不是柳家的后人,来这里打听柳家老宅干什么?”吴秋遇说:“我们认识柳正风大叔。这才来登封,就是寻找柳大叔的女儿的。”衙役看了看他们,点了点头,说:“看你们也不像是来蒙事的,那我就和你们多说几句。先前来了好几个自称柳家后人的,男的女的都有,可惜都是假的。”吴秋遇和小灵子更加觉得不可思议。小灵子惊讶道:“假的?这个也有冒充的?” 衙役说:“柳正风大侠受到官府的表彰,多少会有抚恤,又留有庭院,便有人想着混水摸鱼,趁机来捞些好处。”吴秋遇听了颇为愤慨。小灵子问:“那衙门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衙役说:“他们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杜捕头和洛阳的郑捕头当年与柳大侠有交往,见过他的后人。几句话问下来,便知真假。”吴秋遇点了点头:“嗯,有他们两位把关,确实没人能蒙混过去。”衙役看了他一眼,笑道:“倒好像你也知道一样。好了,我只能跟你们说这么多。不管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劝你们不要再去惹大老爷生气。先前那几个可都是挨了板子的。” 小灵子说:“他们活该挨板子!哦,对了,我再最后问一下,有没有一个叫柳如梦的姑娘来过这里?”衙役想了想,说:“应该没有。那几个冒充柳家后人的也都是随便说个名字,应该没有叫如梦的。”“多谢衙役大哥。”小灵子说着,从钱袋里摸出一点银子,塞给那衙役,“这点银子,大哥拿去喝茶。如果有位叫柳如梦的姑娘来这里,拜托你告诉她,就说有人来这里找过她。她知道我们是谁。你就说我们也在登封。”衙役得了银子自然高兴,满口应承:“我一定留意。你们放心吧。” 离开衙门,吴秋遇心中疑惑,喃喃说道:“从柳大叔坟前的贡品来看,如梦应该是已经来过了。可是她既没有动坟,也没到衙门申请解封。那她究竟会在哪里呢?”小灵子问:“除了柳家老宅,你们都一起去过哪些地方?”吴秋遇说:“那就只在归来客栈住过一夜,然后就从县城离开了。”小灵子说:“咱们先找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去归来客栈看看。就算如梦姐姐不在那里,咱们也可以暂时落脚安身,再慢慢找她。”吴秋遇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近找了个小饭馆,坐下来吃饱喝足。傍晚时分,便向归来客栈走去。 归来客栈地处偏僻,马铁腿夫妇走了以后,这里长久无人,更显得冷清。吴秋遇轻轻推开虚掩的门,两个人走了进去。饭桌、板凳以及柜台上都落满了灰尘。小灵子摇头道:“这么大的客栈没人经营,可惜了。” 听到后面的客房有动静,两个人想到应该是丐帮的人已经到了,便循声找去与他们见面。八袋长老郑长老让十几名丐帮弟子占了两间大通铺的客房,正在其中一间房里与他们说话。见吴秋遇和小灵子走进来,郑长老赶紧迎上前说道:“这里果然不错。咱们丐帮弟子也结伙住一回客栈。”吴秋遇说:“反正这里也是闲置,你们要是觉得挤,还可以多住几间。”郑长老说:“不用,这两间通铺就够了。大家挤在一起,人多热闹。” 小灵子悄悄退出门口,吴秋遇见了,跟出来问道:“灵儿,怎么了?”小灵子小声说道:“在外面倒也不觉得,他们都挤在一个屋里,味儿就出来了。”吴秋遇笑了笑,说:“丐帮嘛,平时难得洗一次澡,时间久了,难免有味儿。”小灵子说:“他们还难得住一次客栈。你让他们趁机在这里洗一洗,干净些多好。”吴秋遇点了点头,站在门口说道:“郑长老,这院子里有水井,可以让大家烧水洗个澡,舒服舒服。”郑长老明白他的好意,便吩咐下去。当即便有两个勤快的叫花子出来,一个去井里提水,一个去找柴烧灶。 天已经黑下来。小灵子嫌丐帮人多吵闹,便拉着吴秋遇到前面另找客房。吴秋遇带着她进入上次柳如梦住过的房间,并摸到桌上的蜡烛点着了,屋里亮堂起来。小灵子笑嘻嘻的走到床边,随口说道:“看样子,你对这里很熟啊。”吴秋遇说:“上次我和如梦一起来,她就住在这间屋子。”小灵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吴秋遇说:“灵儿,你就住在这里吧。我去住在隔壁。”小灵子说:“还是你住在这里吧。我到隔壁去。” 吴秋遇说:“不用了,上次如梦在这里住过,很干净的。一路走来你也累了,早点歇着吧。”说着便要退出门口。“秋遇哥哥!”小灵子赶紧叫住他。吴秋遇停在门口,问道:“怎么了,灵儿?”小灵子说:“时候还早,你也不用急着过去吧。再陪我坐一会好吗?”吴秋遇关了门走回来,笑着说道:“你说话怎么忽然那么客气了?”小灵子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坐到床边。吴秋遇正要走过去跟她坐在一起。小灵子连忙说道:“你就坐在那边好了。顺便……顺便看着蜡烛。”“蜡烛怎么了?”吴秋遇有些纳闷,对着蜡烛瞅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何不妥,便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下来。 小灵子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一眼吴秋遇,小声问道:“秋遇哥哥,你上次住在哪里?”吴秋遇说:“上次啊,上次来得不巧,这里只剩一间房了。我让如梦住在这里,我就守在门外。”小灵子抬头看着吴秋遇:“你在外面站了一宿。”吴秋遇说:“没有。如梦想起我是站着的,就出去给我送了个凳子。她还要给我拿被子,我说不用,只劝她早点进来歇着。半夜的时候,忽然看到有黑衣人从房上窜过,我以为是丁大哥,就追了过去。结果跟到后院,撞见黄河帮的人偷袭马铁腿夫妇,我出手救了他们。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如梦不见了。我又四处找她,天快亮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回来了。原来是丁大哥把她扛走,让他去冒充柳大叔的女儿,事后又把她送回来了。他还不知道如梦就是柳大叔的女儿。也就是因为那个,我和如梦才在柳家老宅相认。” 小灵子喃喃道:“你们还有这样的经历?”吴秋遇曾经跟小灵子说过救下马铁腿的事,也说过他和柳如梦是在柳家老宅的坟前相认的,但是并没有详细说起过在这家客栈的经历,因此小灵子听了有些惊讶。吴秋遇说:“是啊,幸亏那次带走她的是丁大哥,要不然,我真就对不起如梦和柳大叔了。唉,说起来真是惭愧。我答应要好好保护她,可是自从离开任家庄,一路上,好几次我从如梦身边离开,她都遇到危险。我真是觉得对不起她。”吴秋遇说起了那几次经历。小灵子却闷声不语。 眼看蜡烛要燃尽了,吴秋遇说:“灵儿,你早点睡吧。”小灵子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吴秋遇站起来,一手拿起烛台,一手提着刚才坐过的凳子,送到床前摆好了,说:“放在这里方便些。你早点睡吧。我出去了。”说完,便转身走到门口,轻轻开门出去,又轻轻把门带好。小灵子一直默默看着他的身影,没有说话。 吴秋遇走到隔壁房间,好不容易才摸到烛台,点着蜡烛,在床上好歹收拾了一下,便吹灭蜡烛倒头睡了。 小灵子仰面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吴秋遇说起的他和柳如梦共同经历的一幕一幕,若有所思。直到蜡烛燃尽了,屋里漆黑一团,她又辗转反侧了一会,才渐渐睡去。 夜深人静。一个黑衣人趴在归来客栈的正房顶上仔细观察了一会,冲着下面挥了挥手。一伙人便悄悄翻墙进入后院,向仍然亮着灯的房间摸去。那是丐帮弟子居住的房间,郑长老和另外几名丐帮弟子所在的房间已经熄了灯。这几个叫花子是头一次入住客栈,兴奋过头睡不着,但是郑长老又不允许他们继续闲扯,便一个个盯着房顶,或是左顾右盼,点灯熬油。 那伙人悄悄摸到窗前。有人正要舔破窗纸往里看,里面的灯却忽然灭了。这伙人吓了一跳,赶紧悄悄后撤了几步,退到墙根。其实,里面只是蜡烛燃尽了。几个叫花子惊讶的哼呼了几声,也就闭眼睡了。 外面这伙人又等了一会,听到屋里没动静了,又悄悄摸上前去。有人张网封住窗口,房顶那人也手把绳网,准备随时抛下。其余众人开始悄悄往墙上、门缝浇灌火油。只要一点火,屋里的人顷刻便要身陷火海。仅有的两个出路,门口和窗户,都已经埋伏了绳网,只等里面的人逃出时便迎头罩住。一个人拿出事先点燃的香头,伸手向墙上的火油点去…… 忽听有人惊叫“有鬼”,吴秋遇赶紧起身冲出门口。想到过去和柳如梦在一起的几次经历,这一次他记取了教训,不敢再擅自离开小灵子,便过去守住隔壁房间的门口。小灵子也被吵醒了,见门外模模糊糊有人影,小声惊问道:“谁?”吴秋遇赶紧安慰她:“灵儿,别怕,是我。” 小灵子整理了一下衣裳,摸黑走到门口,开门问道:“秋遇哥哥,你怎么在这?”吴秋遇说:“我听到后院有动静,看来是另外来人了。不放心你这里,就过来守着。”小灵子心中感动,往后让了一步,说:“外面有点凉了。你进来吧。”吴秋遇迈步走了进去,转身把房门关好,小声说:“你回到床上继续睡吧。我在门口给你守着。”小灵子轻轻依偎在吴秋遇的怀里,说:“我有点害怕,睡不着。秋遇哥哥,你说后面那些丐帮的人会有事吗?”吴秋遇想了一下,说:“他们知道咱们在这。如果有危险,应该会有人过来报信吧,至少也会大声喊叫。可是刚才我听动静,不像有众人打斗,也许只是闹贼,郑长老他们应该能应付。”小灵子轻声说道:“那就好。”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吴秋遇赶紧扶起小灵子,转身走到门口。就听外面有人挨个房间敲门问道:“吴少侠,小灵子姑娘,你们在里面吗?”吴秋遇听出是郑长老的声音,赶紧开门问道:“郑长老,我们在这。”郑长老快步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你们没事吧?”吴秋遇说:“没事。后面到底出什么事了?”郑长老看了看吴秋遇身后的小灵子,勉强笑了笑,说道:“你们没事就好。两位继续休息吧,咱们天亮再细说。”说完就转身走了。 吴秋遇重新把门关好,低声笑道:“这个郑长老,急匆匆跑来一趟,有什么事却又不说。”小灵子说:“看来也没什么大事。可能是刚才闹贼,他不放心咱们,所以过来看看。”吴秋遇点了点头:“嗯,应该是。” 小灵子忽然轻轻“啊”了一声。吴秋遇急忙问道:“灵儿,怎么了?”小灵子说:“他刚才……看到咱们……在一个屋里。”吴秋遇听出了小灵子话里的紧张和羞怯,也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忙对她说:“咱们要不要过去解释一下?”小灵子说:“不用了。等天亮再说吧。”吴秋遇沉默了一会,听听后面好像没动静了,忽然问道:“灵儿,你现在还怕吗?要不我……”小灵子轻声说:“我怕。”吴秋遇说:“好,我就守在这里。你再睡一会吧,天亮还早着呢。”小灵子说:“那你怎么办?”吴秋遇说:“我坐在桌边给你守着,困了就趴在桌上睡一会。” 屋里很黑。小灵子让吴秋遇扶着她走到床边,自己上床躺好,对吴秋遇说:“你要不要坐在床边,靠在床头好歹舒服些。”吴秋遇说:“不用了。你放心睡吧。我坐在桌边就行。”说着便转身走到桌边,摸着桌子和圆凳坐下来。 第二天天亮,小灵子醒来,发现吴秋遇果然趴在桌边睡着了,便轻轻下了地,拿着被子给他披在身上。吴秋遇醒来的时候,小灵子已经开了门,正在往外面张望。他直起身来,发现身上盖着被子,知道是小灵子给他盖的。小灵子听到动静,转身回来:“秋遇哥哥,你醒啦。”吴秋遇把被子送回床上,回来说道:“咱们去后院看看,问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灵子点头说:“好。” 二人走出房间,来到后院,抬头看到院中的情景,不由得同时愣住。只见郑长老和手下的丐帮弟子悉数站在院中。墙根捆着几个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有鬼”、“闹鬼”之类的。地面上还躺着几个,看上去像是已经死了。吴秋遇看了看那些人,认出是黄河帮的打扮。其中有个身穿黑衣的,昏迷之中也被捆着靠在墙根,正是黄河帮陆上门的门主段青。 小灵子不禁惊呼了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小灵子的叫声,郑长老赶紧迎了上来。吴秋遇问:“昨晚是黄河帮的人来偷袭你们?”“他们是黄河帮的?”郑长老先是稍稍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墙上浇了火油,地上丢着绳网,看样子他们应该是来偷袭的。” “看样子,应该?”小灵子听着有些奇怪。吴秋遇问:“丐帮有人死伤没有?”郑长老摇头道:“没有。我们根本就跟他们交手。”吴秋遇和小灵子听了,都很惊讶。吴秋遇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郑长老说:“我们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些人死的死,疯的疯。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吴秋遇和小灵子听了更加惊讶。 吴秋遇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昨晚你怎么没告诉我们?”郑长老看了一眼小灵子,说:“我是怕深更半夜的惊到小灵子姑娘。”小灵子说:“那真多谢你了。我要是昨晚看到了,肯定睡不着觉了。光是听到了一点动静,我就心里很害怕,不得不让秋遇哥哥过去陪了我一会。”郑长老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小灵子三言两语就把昨晚她和吴秋遇同在一间屋里的事情解释清楚了,而且是顺便说出,一点也不显得刻意。 小灵子忽然发现地上的铁杖,对吴秋遇说:“这个是蒙昆的东西。看来蒙昆昨晚也来过。”吴秋遇过去检查了一下躺在地上那几个人,确实都已经死了。除了一个身上明显有伤、七窍流血的,其余的应该都是受到惊吓而死。他扭头看了看被捆着的几个人。郑长老说:“我已经问过了,他们除了会说‘有鬼’、‘闹鬼’,别的什么说不出来。只有那个,身穿黑衣的,他一直昏迷着,不知道还能不能醒得了。” 吴秋遇走过去,在段青身上检查了一下,回头说道:“他像是从高处摔下,震荡昏迷,应该还能救醒。”说着便让丐帮弟子把段青身上的绑绳解了,平放在地上。吴秋遇本打算运功将他救醒。小灵子提醒道:“秋遇哥哥,这种人不值得你耗费内力。反正他也死不了,就让他自己醒来好了。”说着便舀来一瓢凉水,直接泼在段青的头上。段青还真有些许反应。几个叫花子学着小灵子的样子,又在段青的头上、身上泼了几瓢凉水。段青渐渐苏醒过来。那几个泼水的叫花子冲着小灵子竖起大拇指。小灵子也很得意。 段青睁开眼睛,忽然看到吴秋遇,惊慌地坐起来,往后移动着,大声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吴秋遇说:“我不杀你。你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段青惊魂稍定,左右看了看,开始唉声叹气。 丐帮一个五袋弟子上前揪住段青的衣领,气冲冲说道:“我们丐帮与你黄河帮素无恩怨,你们为何接二连三的前来陷害?”段青慌忙叫道:“我们不是冲着丐帮来的!”那名五袋弟子哼了一声:“人都到了这里了,浇了油,布了网,你还敢说不是冲着丐帮来的?”说着便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段青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摇头。郑长老怕他一时气愤把段青给弄死,赶紧吩咐:“张锐,你且放开他。听他怎么说。”那个叫张锐的五袋弟子这才松了手,直起身子,在段青的腿上用力踢了一脚。只听段青惨叫一声,显然是腿上还有别的伤。 郑长老问他:“你说不是冲着丐帮来的,那你们到这来是想干什么?”段青偷偷看了看吴秋遇和小灵子,没有直接回答。小灵子想了一下,忽然明白了,开口说道:“那你们就是冲着我和秋遇哥哥来的了?”段青见她已经猜出来,似是很害怕,身子颤抖着又往后挪了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女侠饶命啊!”小灵子笑道:“你不用害怕,我现在还没打算杀你。你老老实实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还会放了你。”段青半信半疑,又瞅着吴秋遇。吴秋遇说:“你说吧。我们可以不伤害你。” “多谢女侠,多谢大侠!”段青连连作揖之后,开始说起了事情的经过。“上次因为马铁腿的事,我们跟大侠见过,没想到你那么厉害,我和水上门的何大海都吃了大亏。后来少帮主他们在大船上做了手脚,听说大船后来在海上沉了。我们以为……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昨日在土岗,少帮主算计丐帮的朋友,没想到被你们撞见,他又吃了亏。大伙心里就憋着一口气,想再来……再来偷袭。” 小灵子问:“蒙昆怎么也搀和进来了?”段青听她忽然提到蒙昆,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解释道:“我们少帮主对付丐帮的朋友,就是蒙昆和柯老三花钱主使。听说是被你们给搅了,他们好像认识你们两位,就鼓动我们非要置你们于死地,还非要跟着一起下手。”小灵子笑道:“蒙昆这家伙,贼心不死,还想着要害我们呢。就凭他那两下子,还有你们这些人,以为凑在一起就能打得过秋遇哥哥吗?” 段青说:“说起来惭愧,我已经被这位大侠好几次打得吐血,命都要没了。我们知道打不过,所以事先做了准备。在墙上、地上浇灌火油,准备放火。然后用绳网封住房门和窗口,只等你们自己撞出来,便迎头罩住,然后乱刀砍杀。”吴秋遇和小灵子听了都不禁皱眉。丐帮的人听了更是后怕。真要是点起火来,屋里的人身陷火海,必然要从门窗逃出,正好落入网中,任人砍杀。想起来真是凶险之极。小灵子叫道:“想不到你们如此狠毒,活该倒霉!” 吴秋遇问:“既然是要对付我们,你们怎么找到了丐帮的房间?”段青摇头苦笑:“我们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们可能在这里落脚,我便身穿黑衣,事先过来打探。可惜夜色太黑,什么都看不到。正好见到那间屋子有亮光,便想着是你们住在里面,便招呼人摸了过去。我哪会想到,丐帮的朋友竟然住在客栈里。”吴秋遇说:“郑长老,险些连累到你们,真是对不住了。”郑长老说:“吴少侠不必这样说。这只能说明黄河帮的人太过歹毒,与你们无关。” 小灵子问:“那你们怎么都成这个样子了?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段青咽了一口唾沫,想起昨晚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他稍稍定了定神,才把昨晚看到的情景详细说了一遍。 ——段青手下的老四拿着事先点燃的香头,正要伸手去点火油,忽然那香头灭了。旁边的小五催促老四赶紧打火镰。众人都在焦急等待火镰打着,却一直不见动静。小五小声催促道:“快点啊!”可是既听不到有人应答,也不见火星亮起。“老四,你今天怎么回事?”小五便伸手来摸,脚下却被绊了一下。他弯腰往脚下一摸,却惊愕地发现地上躺着个人,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就在这时,忽然一团火球飘落下来,正落到地上那个人的身上。火光之中,众人赫然发现,老四直挺挺躺在地上,呲牙咧嘴,七窍流血,显然是已经死了!众人大惊,仓皇后退。蒙昆和柯老三也在其中,也不禁大惊失色。站在窗口左侧手拿绳网的那个人,身子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张狰狞恐怖的面孔正在瞪着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昏了过去。其余的人也发现了那张狰狞的面孔,惊叫着四散逃闪。 那个恐怖的鬼影忽然出现在蒙昆的面前。蒙昆惊恐的后退了两步,试图用铁杖去打。那道鬼影疏忽一闪,便把他手里的铁杖夺了过去。蒙昆大惊,转身就跑,忽然就觉得背后重重吃了一脚,他身子往前一扑,摔倒在地,呻吟了两声,就势装死。 柯老三离墙边近,赶紧翻墙跑了。其余的人仍在惊恐地四散奔逃着,偶尔遭遇那张恐怖的面孔,不是吓得昏死过去,就是当场疯掉。蒙昆趁那鬼影背对着自己,悄悄往前爬了几步,忽然跳起来,跌跌撞撞跑到墙根,仓皇翻墙逃了出去。 站在房檐的段青虽然一直身在高处,但也没看清那个恐怖的鬼影是怎么出现的。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在下面,赶紧丢掉手里的网子,转身就走。可是他刚刚转过身,就赫然发现对面站着另外一张恐怖的面孔,而且比刚才那个更加恐怖。他大惊之下,胡乱打出一拳。对面那鬼影并不躲闪,反而突然迎着打出一拳,那动作出奇之快。段青就觉得自己拳头碎裂,手臂酸麻。他惊叫一声,后退两步,直从房檐上摔落下来,不省人事。—— 听段青讲完经过,郑长老也说了自己看到的情形。 ——丐帮的人听到动静,纷纷从屋里冲出来。郑长老点着蜡烛,站在门口仔细观瞧。只见七八个人手舞足蹈地在院中疯狂喊叫,无头乱撞。地上还胡乱躺着几个,不知是死了还是昏厥过去,其中至少有一个七窍流血的可以断定是死了。郑长老大惊,赶紧吩咐丐帮弟子戒备。 守了一会,除了那几个仍在疯癫跑动的和地上一动不动的,再也没有见到别人。郑长老把蜡烛交给旁边一个乞丐,上前拦住一个人。那人见到郑长老,大惊一声“鬼呀”,便浑身颤抖着蜷缩在一起往后退。其余几个也是嘴里叫着“有鬼”,再也问不出别的话来。—— 吴秋遇惊讶道:“好端端的,怎么会闹鬼?”段青颤抖着叫道:“真的有鬼,真的有鬼!”小灵子看了看他,开口问道:“你仔细说说,那两个鬼长什么样子?”段青心有余悸地回忆着说道:“他们头发散乱,面目狰狞!一个是白脸,舌头垂得老长!一个是黑脸,脸上看不到鼻子,也没有嘴!”小灵子问:“他们脚下可有声音?身后可有影子?”段青说:“我哪顾得上看这个呀。太可怕了,一定是鬼!”小灵子扭头看了看郑长老。郑长老说:“我们出来的时候,除了他们这伙人,什么都没看到。” 吴秋遇跟小灵子商量了一下,对段青说:“你们走吧。回去不要再害人了。”段青愣了一下,看了看吴秋遇和小灵子,又闷头呆坐了良久,开始摇头叹息,竟然还流出了眼泪。小灵子说:“我们已经答应放你走了,你哭什么?” 段青说:“我们黄河帮杀人越货,惹得天怒人怨,这次撞鬼也是应有的报应,是天谴。你们明知我是带人来还你们的,还肯放我走,你们是好人。我几次带人追杀吴大侠,每一次他都留我性命,我真的是好生惭愧。我这次侥幸不死,已经彻底看透了。我不会再跟着海通天为非作歹了,我不想再干了,要不然,神鬼都不会放过我。”小灵子说:“你想通了就好。” 吴秋遇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段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怎么也得先回黄河帮总舵一趟。”吴秋遇问:“你已经不想干了,还回那里干什么?”段青说:“我一个人倒无所谓,只是手下这些兄弟,死的死,疯的疯。我怎么也得去找海通天要些银子,把死的埋了,活人安置。”吴秋遇点了点头:“你这样想倒也没错。可是……”小灵子替他问道:“海通天会给你银子?他会放过你吗?” 段青苦笑道:“不知道。就算他不肯给银子安置我这些手下,也不至于把我怎么样吧,毕竟我曾经为他卖命多年。而且有蒙昆他们回去作证,他应该知道我是尽力了的。”小灵子说:“但愿如此。只怕他舍不得放你走。”段青说:“我一条腿已经废了,他留着我也没用。”说完,他看了看墙根那几个疯了的,对吴秋遇和郑长老说道:“那几个疯了的我带走。地上躺着的,能否拜托丐帮的朋友帮忙送到城西的乱葬岗子?我要到银子,会去把他们带走安葬。” 郑长老吩咐手下的弟子去给那些人解开绑绳,并对段青说:“你先带他们走,今晚我会把那几个送出城去。白天移动,只怕会惊动官府。”段青拖着残腿慢慢站起来,拱手道谢。小灵子把蒙昆的铁杖拿来给他做拐杖,并嘱咐道:“见到蒙昆之前,你先把这个扔掉。不要再让他拿着去伤人。”段青躬身谢过吴秋遇和小灵子,一瘸一拐的带着那几个疯了的手下走了。 郑长老问吴秋遇和小灵子:“两位对闹鬼的事怎么看?”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你还记得雌雄双煞么?”“雌雄双煞?”吴秋遇愣了一下,“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按照段青的描述,样子也不像啊。”小灵子说:“我说的是雌雄双煞,不是赐熊双怪。”郑长老等一众丐帮弟子在旁边愣愣的听着,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吴秋遇这才明白小灵子的意思:“你是说,那两个鬼影都是人假扮的,就像当初咱们吓唬铁拳门的人一样?”小灵子说:“对呀。要真是那两个老怪来了,就不用再画黑白脸了,他们自己那两张脸就够吓人了。” 郑长老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们两位在说什么?什么雌雄双煞,两个老怪?”吴秋遇解释道:“灵儿的意思是说,他们所说的那两个鬼影,其实都是人假扮的,目的就是吓唬人。”郑长老似懂非懂,含糊地点了点头,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小灵子说:“他们既然在这里出现,很可能就住在这家客栈里。咱们挨个房间去搜,说不定能找到线索。”郑长老点了点头,回头吩咐道:“大家听好了,待会咱们和吴少侠、小灵子姑娘分头去搜查,都跟紧了,千万不要走散了。” 于是吴秋遇、小灵子带了两个丐帮弟子算一组,郑长老自己带了五名丐帮弟子,其余的丐帮弟子凑成一组。大家分头行动,从后院开始,挨个房间查找。 在后院靠边的一个房间,郑长老果然发现了有人住过的痕迹,赶紧招呼吴秋遇和小灵子过去观看。小灵子说:“现在已经证实了,是有人扮鬼吓人。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不希望有人住这,想把这里的人都吓走。”郑长老仍有些疑惑:“可是他们并没有在我们眼前露面,只是帮我们对付了黄河帮的人?会不会是熟人朋友在暗中相助?” 小灵子来回走了两步,闷头想了想,开口说道:“我想,他们出手对付黄河帮的人,目的应该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不希望黄河帮的人烧了客栈。他们一定是不希望暴露行踪,所以才找到这么一家无主的客栈,如果客栈被烧了,他们就无处栖身了。”郑长老听了,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找这么一个栖身之所着实不易。” 吴秋遇说:“要想保住客栈,他们只需赶走黄河帮的人就好了。按照段青的说法,他和蒙昆在那两个人面前都走不了一个回合,他们那么厉害,又何必装神弄鬼呢?”小灵子说:“他们不但想保住客栈,还不希望有人打扰,所以才扮作鬼魅。他们是希望吓走这里所有的人。有时候装神弄鬼比多杀几个人更管用。”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 小灵子说:“我想,只要咱们今晚不走,他们夜里还会现身。我倒想看看那两只鬼长什么样子。秋遇哥哥,咱们把那两只鬼捉了好不好?”吴秋遇倒是没什么畏惧,点头说好。郑长老赶紧劝道:“万万不可!这样太冒险了!万一他们实在厉害,咱们对付不了,岂不是白白惹祸上身?”小灵子说:“郑长老,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你带着丐帮的人暂时撤离,咱们人少目标也小。我和秋遇哥哥也把院门敞开,万一打不过,我们还可以尽快逃走。以我和秋遇哥哥的脚力,估计他们追不上。” 郑长老说:“如果你们执意要捉鬼,那好吧,我们也不走了。丐帮的人不能丢下朋友不管,虽然我们武功不济,但好歹也能做个帮手。”小灵子忙说:“郑长老,你不要误会,我刚才的话不是要激你。我是真的觉得,我和秋遇哥哥两个人留下,遇到事情更好应对。”郑长老说:“我明白,我也是真心留下来帮忙。你们说吧,具体有什么打算,我们怎样才能帮上忙?” 小灵子看了看郑长老,说:“那这样吧。你带丐帮的人备好绳网,就埋伏在昨晚出事的那间屋子里面。到时候我们会把鬼引到那个屋子里,你们只需撒下绳网,帮忙将鬼罩住。”“好,我这就去准备。”郑长老说完,高高兴兴的带着人去准备了。 小灵子说:“这个事确实有风险。不过咱们俩跑得快,就算不成功,好歹也能跑掉。丐帮那些人跟他们撞见了,只怕要倒霉。”吴秋遇不解地问道:“那你还答应让他们帮忙?”小灵子赶紧示意他小点声,又探头往门外看了一眼,才神秘地一笑,小声说道:“我要是不那样说,他们会乖乖的待在屋里?”吴秋遇这才明白她的真实用意,也跟着笑了。 又到了晚上。后院的尸体已经被收了送出城去,丐帮的人藏在后院的屋里,备好绳网,熄了灯,静静埋伏着。吴秋遇和小灵子看好了前面正对大门的那间屋子作为藏身之处,一旦有危险,跑起来方便。他们先在斜对面的房间里多点了几支蜡烛,并用枕头和被子堆成人形,在门窗上映出人影,吸引两鬼现身。然后藏在正对大门的房间里,等待鬼的到来。 三更时分,听到外面有动静。吴秋遇和小灵子赶紧凑到门口,从微微敞开的门缝往外观察。两个身形高大的黑影移动过来,停在亮灯的那间屋子的门外。由于屋里多点了几支蜡烛,外面也被照亮了,可以大致看到那两个人的样子。他们身上披着黑斗篷,头发披散,脸上果然一黑一白,看上去是挺吓人的。幸亏事先有了准备,要不然,乍然看到,定会被他们吓到。小灵子悄悄用手指了指。吴秋遇看到那二人的脚下和身后有影子,果然是人。 那两个人比划着手势简单商量了一下,便留黑脸的守在门口,白脸的尖吼一声撞进门去。很快,白脸鬼发现屋里没人,快步走了出来,摇了摇头。外面的黑脸鬼愣了一下,似是感觉到情况不对,冲着白脸鬼一招手,两个便要离去。 吴秋遇悄悄打开门,忽然窜了出去。那两只鬼突然看到有人窜出来,都吓了一跳,一时愣在那里。吴秋遇也不说话,直接冲上去,伸手去抓他们。那二人反应也是极快,迅速闪开了,与吴秋遇打在一处。小灵子点燃了两支蜡烛,出来给吴秋遇照亮。黑脸鬼瞥见小灵子,又借着亮光看清吴秋遇的脸,似是有些惊讶,赶紧给了白脸鬼一个撤走的暗示。 两个人同时出掌,一左一右向吴秋遇打来。吴秋遇早已提气在手,推出两掌相迎。只听“啪”的声音响亮,黑白二鬼身子向后一弹,就势转身便走。吴秋遇感觉到那二人的力道也是很大,他站定身形,快步追去。那二人已经冲出大门,消失在黑夜之中。 吴秋遇怕小灵子有危险,不敢追出太远,出了门口便转身回来。小灵子关切地问道:“秋遇哥哥,你没事吧?”吴秋遇走到她身边,说:“我没事。那两个人武功果然不弱,难怪段青和蒙昆他们接不住一招半式。”小灵子说:“他们合力也打不过你,我想他们不会再来了。咱们去告诉郑长老他们一声,大家可以安心睡觉了。” 丐帮的人听说扮鬼的人被吴秋遇赶跑了,终于松了一口气,无不佩服小灵子的胆识和机智,也更加佩服吴秋遇的武功。闹鬼的事终于真相大白。大家各自去睡了。 第140章菜园争斗 虽然赶走了由人装扮的鬼怪,吴秋遇仍然有些担心夜里他们再回来,会对小灵子不利,于是在安抚小灵子进屋睡下之后,又悄悄在外面守了半宿,天亮了才进入隔壁房间睡下。小灵子起床以后,去找吴秋遇,发现他房门没关,仍然在睡着,便轻轻坐在床边看着他,不知不觉有些发呆。 接近晌午的时候,郑长老找到前面。小灵子听到脚步声,起身走到门口去看。郑长老见到小灵子,开口问道:“吴少侠呢?”小灵子小声说:“他还在睡着。可能是昨晚与装鬼的人打斗,太累了。”郑长老听了,赶紧招呼小灵子往旁边走出几步,小声说道:“那就不必惊动他了。我们要出门打听一下,看看帮主和其他分支的弟子到了没有。如果大家都来了,我们就不回这里住了。”小灵子嘱咐道:“那你们小心一点,尽量不要走散了。这次让江湖传言闹的,来嵩山的人可是不少。”“多谢提醒。他们已经在外面等我了,我们就先走了。你和吴少侠多保重吧!”说着便转身离去。 小灵子送走郑长老,进屋发现吴秋遇已经醒了。吴秋遇问:“刚才你在和谁说话?”小灵子说:“哦,是郑长老。他带人出去打听倪帮主和丐帮其他分支的消息了。”吴秋遇起身下地,看了看门口,说:“什么时辰了?”小灵子说:“已经快晌午了。你一定睡得很晚吧?”吴秋遇说:“我怕那两个人夜里再折回来,就一直在你门外守着。天亮了才进来睡一会。走,咱们出去吃东西吧。”小灵子愣了一下,心中感动:“啊,好,咱们去……吃东西。” 两个人离开归来客栈,在街上找了一家饭馆坐下来,一边吃一边商量后面的事。想着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柳如梦,吴秋遇不禁有些发愁。小灵子安慰道:“秋遇哥哥,你不用太心急。只要如梦姐姐来到登封,咱们早晚都能找到她。咱们可以每日到老宅看看,安葬父母不是小事,若她真去那里,咱们一定能知道。咱们还可以偶尔去衙门问问,我已经使了钱,如果有如梦姐姐的消息,他们也会告知的。”吴秋遇点了点头,但心里仍然不踏实。 吃完了,走出饭馆,两个人信步往前走着。小灵子忽然说道:“秋遇哥哥,你还记得如梦姐姐到五台山去的事吧?”“嗯,记得呀。怎么了?”吴秋遇不解的看着她。小灵子解释道:“上次如梦姐姐去五台山,是因为曾公子想去看擂台比武,她才跟着一起去的。这一次,嵩山又有更大的热闹,我想曾公子一定会去看,若如梦姐姐是跟他在一起,那如梦姐姐也很可能会在嵩山出现。咱们除了在城里寻找,也不妨上嵩山去打听打听。” 吴秋遇觉得小灵子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嗯,你说得极是。可是嵩山那么大,咱们从哪里开始呢?”小灵子问:“你和如梦姐姐都去过嵩山哪些地方?”吴秋遇说:“上一次我们护送马铁腿夫妇,也只是去过少室山,最远只到了少林寺的一处菜园,把马铁腿夫妇送到那里以后就离开了。”小灵子说:“那咱们就先去那个菜园,找马铁腿问问情况。他曾经是江洋大盗,说不定仍然消息灵通。”吴秋遇点头说好,两个人便往登封城的西门走去。 刚到城门口,就发现墙上贴着一张告示,是通缉马福星的。吴秋遇不禁愣了一下。小灵子忙问:“秋遇哥哥,怎么了?你认识那个人?”吴秋遇见四下无人,才小声说道:“马福星就是马铁腿。”小灵子惊讶道:“官府出告示通缉他。难道他又跑掉了?”吴秋遇也正担心这个事。小灵子说:“走,咱们过去看看,看告示上是怎么写的。”两个人便快步走过去,抬头一看。只见那告示上写着:“嫌犯马福星,系江洋大盗,抢夺财物,作案多起,数年前销声匿迹,近日流窜本地,虽不曾在本地犯案,但终究身有罪愆。若有人发现其踪迹,可及时举报,以便早日擒拿。” 小灵子看完告示,不禁笑道:“这告示写的倒客气。”吴秋遇心里略有不安,想了一下,小声说道:“咱们还是去菜园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两个人便出了登封县城,准备去少林寺的菜园找马铁腿了解情况。他们出城不到一里,正往前走着,忽听身后马蹄声响,而且非常急促,越来越近。吴秋遇回头看了一下,见两匹马疾驰而来,他赶紧护着小灵子闪到路旁。两匹马跑过去以后,稍稍停了一下,马上坐的两个汉子微微转身,拱手说了句“对不住了”,便继续策马而去。吴秋遇看到小灵子好像有点不高兴,便开口劝道:“他们已经道歉了,也许他们是有什么急事吧。”小灵子愣了一下,忽然笑道:“我没事。” ※※※ 花庆春骑着马上了嵩山少室山,看到前面有处菜园,便催马走了过去。马铁腿正在园中浇菜,听到马蹄声,不由得惊了一下。马铁腿的妻子肖凤英也从茅屋中跑了出来,紧张地望着来人。 来到菜园门口,花庆春将马拴在一棵树上,摘下马鞍上的一对短枪,走进菜园。肖凤英见他手里拿着兵器,紧张地说道:“这里可是少林寺的菜园。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甚?”花庆春说:“请问,这里可有一位老僧看守?”马铁腿夫妇见他仍在一步一步走近,不由得更加紧张:“他就在附近!武功可高了!你可不要乱来!”花庆春欣喜道:“果然是这里。请问你们两位是……?”马铁腿轻轻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水瓢,冷冷地说道:“哼。你既然找到这里,又何必遮遮掩掩的?我告诉你,马铁腿这条命,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取走的!劝你不要打扰了少林寺菜园的清净!” 花庆春愣了一下,微笑着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来找那位老僧的,你们何必如此紧张?”马铁腿说:“你休要装模作样打探这里的虚实!我告诉你,老师父就在附近!随时都会出来!识相的,就赶紧走人!”“他在这里就好。”花庆春停下脚步,拱手说道,“麻烦二位请他老人家出来相见吧。”马铁腿夫妇相互看了一眼。肖凤英说:“我们凭什么听你的?老师父是何等高人,岂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花庆春说:“既然你们不肯帮忙,那我就在这里等他。”看到水井旁边有个竹椅,便走过去坐了,并随手把短枪靠在一边。肖凤英吓唬他:“他真的就在附近!马上就要来了!你要是不想找麻烦,还不赶紧走?”花庆春微微一笑:“他来了好啊,我正等着见他呢。最好你们现在就让他来。” 马铁腿夫妇心里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两个人凑到一起,小声议论。肖凤英说:“几句话唬不住他。只怕时间长了,他早晚看出戒缘大师不在,便要对咱们下手。”马铁腿说:“事已至此,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万一他敢动手,咱们两个联手,也未必一定输给他。”“我现在就去拿家伙!”肖凤英说着,急忙跑进屋里,拿出自己的宝剑和一根棍子,把那棍子交给马铁腿。花庆春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马铁腿夫妇也不敢轻举妄动。 花庆春饶有兴趣地把园中种的菜扫视了一遍,微微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觉得无聊,便站起身来。马铁腿夫妇顿时紧张起来,各自把手里的宝剑和木棍攥得紧紧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庆春。花庆春看了看他们,迈步向房舍走去。马铁腿叫道:“你想干什么?要来就来个痛快的!”花庆春说:“是你们不够痛快,只有我自己去找了。”说着便迈步走入屋中。 马铁腿夫妇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有人大声喝道:“马铁腿,你的死期到了!”他们慌忙回头观看,只见一个浑身上下一身黑衣的冷峻女子,手持一把短刀站在那里,正是魔女幽灵时秋风。两个人不由得大惊失色,惊慌地后退了好几步。那个女人已经多次来杀马铁腿,只是一直有戒缘大师在旁边护着,她始终没能得手。现在戒缘大师不在,以马铁腿夫妇二人的武功根本打不过那个女人,他们怎能不惊慌? 时秋风冲上前来,马铁腿夫妇合力抵挡,可是不出三招,夫妇二人便被制住。时秋风用力推开肖凤英,只将一把短刀架在马铁腿的脖子上。马铁腿自知求饶无用,便气哼哼硬撑着。肖凤英却跪在地上磕头求情:“女侠,我求求你,放过他吧!我求求你了。” 花庆春听到动静,从屋中出来,见那两个看菜园的人被一个黑衣女子制住,不禁愣了一下,开口说道:“不知姑娘是何来历?何苦要为难这两个种菜的?”时秋风正要审问马铁腿当年杀害纪明月的事,见另有人出来质疑,不禁冷冷地说道:“他杀人害命,罪该万死!这里没有你的事!”花庆春笑道:“你们之间的恩怨当然与我无关。只是我来这里找人,还希望他们能帮忙,所以恳请姑娘多留他们一时。”时秋风说:“你找你的人,我算我的帐,咱们互无瓜葛,你不要多生事端。” 花庆春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不管他们以前做过什么,既然少林寺收容他们在这里看园种菜,我想他们应该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姑娘还是放他们一条生路吧。”肖凤英愣了一下,这才知道花庆春不是来杀他们的,赶紧爬过去磕头作揖:“少侠救命啊!我们真的已经悔过了!我们想做好人!我们愿终生赎罪!”时秋风哼了一声:“谁做的孽谁来偿还!杀了人,说几句悔过就算了么?今日我定要审清问明,取这狗贼性命,容不得旁人插手!”说着,将马铁腿的衣领一提,便要带他离去。肖凤英赶紧磕头哀求:“少侠,我求求你,救救他吧!” 花庆春叫了一声“姑娘”,便跨步上前,伸手阻拦。时秋风见他执意阻挠,不禁心中气恼,回手便是一刀。花庆春急忙闪身躲过,暗自惊诧这黑衣女子出刀的速度。时秋风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便要提着马铁腿的衣领飞身离去。花庆春看到她飞身而起,只恐她把马铁腿带去杀害,便快速出手,去抓时秋风腰间的丝带。时秋风听到动静,将马铁腿用力一推,就势弹开。马铁腿重重地摔在几棵菜上,肖凤英赶忙过去扶他。 时秋风怒视了一眼花庆春,忽然出刀向他刺去。花庆春不敢怠慢,赶紧撤步后退。他已经见识到时秋风出刀速度之快,知道自己手里没有兵器必然吃亏,便快步移到井边,抄起自己的两杆短枪。时秋风已经飞身扑杀而来。花庆春赶紧挥枪抵挡。二人你来我往,便打在一处。时秋风见花庆春两杆短枪使得好,便也抽出腰间的另一把短刀,两刀对两枪。 一个是面目冷峻的黑衣女子,一个是神态怡然的花衫少男,两把短刀神出鬼没,两杆花枪挥动自如,一时间难分胜负。马铁腿和肖凤英在一旁都看呆了,见那位少侠的武功不输于黑衣魔女,他们也不急着逃跑了。 花庆春和时秋风斗了七八十个回合,仍然不分胜负。两个人都惊讶的发现,他们虽然一个使刀,一个使枪,但武功招式却有不少相似之处,不由得各自纳闷,暗自猜想着对方的武功来历。 ※※※ 吴秋遇和小灵子走上少室山。吴秋遇一路上给小灵子说着当初护送马铁腿夫妇上山时的几番惊险。小灵子觉得非常精彩,直遗憾自己没能亲身经历。吴秋遇凭着记忆找到菜园,老远就发现里面有人打斗。两个人快步跑到近前,却发现打斗的双方他们都认识,一个是救过小灵子和柳如梦的时姐姐,一个是在洛阳附近刚结识的武林名门花公子。 小灵子惊呼道:“他们怎么打起来了?一定有误会!”吴秋遇说:“走,咱们过去劝开!”两个人快步冲进菜园。小灵子大叫“时姐姐”,吴秋遇高喊“花公子”。两个人听到呼喊,都不禁一愣,各自退后一步,暂时停手。 马铁腿和肖凤英看到吴秋遇,不禁喜出望外,跑上前激动地说道:“吴少侠,你怎么来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花庆春也冲他们点头致意。只有时秋风,看到马铁腿夫妇和花庆春都对来人如此热络,便想到他们是一伙,不禁皱眉。 小灵子跟马铁腿夫妇没有交情,直接走到时秋风面前。时秋风见她忽然走近,不由得警惕起来。小灵子赶紧说道:“时姐姐,我是小灵子,那个是秋遇哥哥。咱们在天百山庄见过的,你还救过我的命。”时秋风仔细看了她几眼,也认出她来,这才把弯刀放下。小灵子问:“时姐姐,你怎么跟花公子打起来了?”时秋风用刀尖指着马铁腿说:“那厮是个江洋大盗,几年前杀害了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我要杀了他为纪姑娘报仇。可是那个……他偏要从中阻碍,我只好跟他打!你若还念着我救过你的命,就帮我缠住他。我先杀了那个恶贼再说!” 吴秋遇听了,走过来说道:“时姐姐,你说的纪姑娘,应该是铁师叔的红颜知己纪明月姑姑吧?”时秋风惊讶地看了看他:“铁秋声是你师叔?那正好,你武功不弱,正好可以帮我挡住那个人。我要杀了那恶贼,为纪姑娘报仇,为铁公子解恨!”马铁腿听了时秋风的话,马上辩解道:“纪姑娘不是我杀的!”时秋风愤恨地瞪了他一眼,马铁腿赶紧住口。吴秋遇说:“时姐姐,他说的是实话。杀害纪姑姑的凶手另有其人。”时秋风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吴秋遇,问道:“你知道凶手是谁?是谁?”吴秋遇说:“杀害纪姑姑的是天山恶鬼。当时蒙昆也在。”时秋风低头沉思,一时难辨真假。 花庆春不关心他们所说的陈年往事,便扭头问肖凤英:“看守菜园的老僧究竟在哪里?”肖凤英感激地说道:“刚才多谢少侠救命。你刚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来追杀我们的,因此没敢说实话,便说老师父就在附近,为的是吓唬你,给自己壮胆。其实,老师父是去了寺里,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花庆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肖凤英说:“不知道。他平时很少过去,今天一大早就有人过来传话,看来这次是真的有大事发生。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回来。”花庆春点了点头,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改日再来。”说着,冲他们拱了拱手。 吴秋遇和小灵子正要过去跟他说话。花庆春却走了过来,站到时秋风面前,拱手问道:“姑娘,刚才多有得罪。姑娘武功如此厉害,不知师承何人?”时秋风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反问道:“你是什么人?”花庆春笑道:“我来自江宁,江南花家,花庆春。”时秋风打量了他几眼,没再说话。花庆春见她不肯说,也不强求,又跟吴秋遇和小灵子打了招呼,便转身走了。 众人目送花庆春远去,又回到刚才的话题。时秋风收起弯刀,问吴秋遇:“你怎么知道凶手是天山恶鬼?”吴秋遇解释道:“当年铁师叔把定心剑送给纪姑姑,作为定情信物。纪姑姑到山西祭祖,不幸遇害,定心剑就落到天山恶鬼手里。后来丁大哥骗过天山恶鬼和蒙昆,把定心剑从他们手里夺了,才辗转到我手里,送给如梦防身。”马铁腿插话道:“他们杀害纪姑娘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了。后来听说纪姑娘是铁秋声的红颜知己,他们害怕了,这才四处找我,还雇了黄河帮的人杀我灭口。正是这位吴少侠几番相救,把我一路护送到这里,我才侥幸活到现在。” 时秋风问:“他们为什么要杀害纪姑娘?难道就是为了抢夺那把定心剑?”马铁腿说:“七年前,他们在五台县的清水河畔埋伏,准备劫杀无涯大师。偏巧纪姑娘从那里经过,叫出了声,被他们发觉,他们便要杀她灭口。”时秋风追问道:“你亲眼看到他们杀害纪姑娘?”马铁腿点头叹道:“是。说来惭愧,我当时也想过救她,可惜武功不济,打不过他们。只有躲在暗处,眼看着他们残忍杀害了纪姑娘。唉!后来我甚为自责,也怕因此惹祸上身,于是便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在登封城开了一家客栈。直到被黄河帮的人发现,被他们半夜偷袭险些丧命,幸亏被吴少侠救了。又看到跟吴少侠在一起的那位如梦姑娘长得跟当年的纪姑娘很像,以为是纪姑娘死而复生,才把当年的经过跟吴少侠说了。” 时秋风此时完全信了,点头发狠道:“天山恶鬼!哼!我定要取他性命!还有那个蒙困,竟然骗我杀你灭口,我也饶不了他!”小灵子说:“蒙昆已经到了登封,八月初六也是会上嵩山的。我想那个天山恶鬼也一定会来。到时候,时姐姐便可拿住他们问个清楚。”时秋风点了点头:“多谢你们。”吴秋遇说:“我意外知道此事,原本也是打算告诉铁师叔的,只是自从天百山庄以后,一直没有见到他。”时秋风看了看马铁腿:“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为何不说清楚?”马铁腿苦笑道:“我毕竟曾经作孽无数,当时也不知你为哪桩事情而来。想到自己仇家太多,早晚难逃一死,当时也就认命了。”时秋风不无歉意地说道:“冤枉你了。”马铁腿连连摆手:“不,不要这样说。女侠一腔热血,仗义为朋友报仇,只会令人敬佩。”小灵子冲着马铁腿笑道:“你倒真会卖乖。” 时秋风见小灵子与马铁腿夫妇说笑,便走到吴秋遇身边,小声问道:“你认识那位很像纪明月的如梦姑娘?她人呢?”吴秋遇说:“我们失散了,这次来登封,就是为了找她。”时秋风说:“我在嵩山脚下见过她。”吴秋遇大喜:“真的?那太好了!姐姐是在哪里见到她的?什么时候?” 时秋风说:“几个月以前,就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找马铁腿那天。她被蒙昆给劫了,正好我去找蒙昆算账,她便提出跟我走。”吴秋遇听了不禁失望。时秋风问:“怎么了?你不信?”吴秋遇说:“那时我们还在一起,是我们一起送马铁腿夫妇来菜园的。姐姐救了她以后,我们又见到了,一起离开的嵩山。我说的失散,是前几天的事。” 时秋风这才想起来:“哦,原来那天来找她的人是你呀。你们在一起……那……那个小灵子……?”她欲言又止,往旁边走出几步。吴秋遇跟上去说:“我们都是好朋友,一起来找如梦的。”时秋风小声问道:“那在你心里,惦记谁更多一些?”吴秋遇愣了一下,说道:“我跟灵儿在一起,如梦失散了,当然惦记如梦多一些。”时秋风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却轻轻摇了摇头。吴秋遇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于是问道:“姐姐,你这是……?”时秋风说:“没什么。你自己的事,想好了就行。”吴秋遇仍然心中纳闷。 时秋风又走到小灵子身边,对她说:“今日幸亏遇到你们,终于真相大白。我走了,你多保重吧!”小灵子心中不舍,嘴上说道:“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时秋风边走边说:“我去找天山恶鬼和蒙昆,为纪姑娘报仇。”小灵子说:“姐姐,你一个人,多加小心啊。他们虽然没什么本事,倒有几分坏心眼。”时秋风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赶紧跑过去,说:“姐姐,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不知道。”时秋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嘱咐道:“世上之事,未必全能如意。有些事情还需要看得开些。小姑娘,你好好保重吧。”说完,也不等小灵子回答,便快步走出菜园,在山路上消失了。 小灵子嘀咕道:“时姐姐这几句话说得好奇怪。”吴秋遇走过来,也说:“是啊。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肖凤英说:“她号称魔女幽灵,行事向来诡异,她的话,你们不必往心里去。”小灵子说:“她只是不愿与人来往,我倒觉得她是个好人。”“啊。是,是。”肖凤英笑嘻嘻的迎合小灵子。 肖凤英悄悄把吴秋遇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哎,吴少侠,上次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如梦姑娘呢?她怎么没来?”吴秋遇说:“我们失散了。我们这次来登封,就是为了找她。”肖凤英悄悄指着小灵子:“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你说灵儿啊,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一起……”吴秋遇忽然意识到她想问什么,也大致明白了时秋风刚才跟他说那几句话的意思,一时不愿再说下去。 这时马铁腿也过来道谢。吴秋遇趁机转换话题,问马铁腿:“你们到这里之后,除了刚才那位时姐姐因为误会来找你,还有别人来骚扰过吗?”马铁腿说:“托吴少侠的福,还真是没有。”吴秋遇笑道:“看来黄河帮的人只顾去追杀我们了,没想起再骚扰你们。”马铁腿感激地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多亏了少侠你。不但在客栈及时救了我夫妻二人,还一路护送到这里,并跟了改大师求情,让我们在此安顿下来,有了少林寺尤其是戒缘师父的庇护。要不然,那么多人等着杀我们,我们夫妻两个早就死于非命了。” 小灵子问道:“你到底得罪过多少人,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杀你?”马铁腿苦笑道:“我得罪过的人虽然恨我,却未必想要我的命。那些要杀我的人,往往都不是我得罪过的人。”吴秋遇纳闷:“这是为何?”马铁腿说:“当年我号称江洋大盗,其实,凭我身上这点本事,也就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顶多是看谁走单了,拦路抢些财物,根本不敢得罪什么有来头的人物,哪里会有能杀我的仇家?” 小灵子说:“就算被你抢劫的人打不过你,你把人家惹急了,人家可以花钱雇人来杀你呀。”马铁腿说:“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不敢把人家惹急了呀。我向来只抢财物,从来不杀伤人命。”小灵子笑说:“你倒聪明。也就是说,你只图财,不害命?”马铁腿惭愧道:“说起来真是惭愧,我曾经也当过两年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杀生害命的事是绝对不敢做的。”小灵子笑道:“看来少林寺的戒律中,只是不让杀生,没有不让偷盗抢劫的条款了?”马铁腿摇头摆手道:“姑娘不要再取笑我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所以才冒死重回少林寺,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小灵子问:“你抢来的那些财物呢?应该有不少吧?”马铁腿说:“虽说我是抢过不少,可是并没存下多少。”小灵子说:“那么快都挥霍掉了?还是你上山的时候捐给少林寺了?”马铁腿苦笑道:“就算我有心给,少林寺也不会要啊。何况我除了那家归来客栈,也没攒下什么。”小灵子指了指他,笑着说道:“你,你,哼,命都差点丢了,还不忘了把财宝都藏起来。”马铁腿苦笑道:“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是抢过不少人,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可惜被人黑吃黑,又都被人偷走了。”小灵子笑道:“哈,还有人从你手上偷东西?江洋大盗家里闹贼,你们可真是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吴秋遇马上想到了丁不二,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试探着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是被谁偷的?”马铁腿说:“不知道。要是知道是谁,还能让他屡屡得手?说来也奇怪,我每次在外面得手,那个贼偷竟然都能得到消息,过不了几天就来下手。我怎么防也防不住。”小灵子说:“看来你是遇见了贼祖宗,只能自认倒霉了。”马铁腿说:“是啊。我折腾了大半辈子,留下一笔笔罪孽,到头来却只能靠经营客栈过日子。” 小灵子笑道:“你得感谢人家,是他让你浪子回头,重新做个好人。”马铁腿点了点头:“嗯,倒也有他的功劳。”小灵子笑道:“你不会真的是因为被人偷怕了才决心退出江湖的吧?”马铁腿说:“当然不是。自从在五台县撞见天山恶鬼杀人,我忽然意识到,这种屎盆子早晚会扣到我的头上,越想越害怕,好久都不敢出门。后来便隐姓埋名来到登封,开了那家归来客栈。怕被人认出来,还只能扮作伙计,让我娘子出面经营。” 小灵子说:“照这么说,你们本该太平无事,怎么会忽然被人追杀?”马铁腿说:“被天山恶鬼杀害的纪姑娘是铁秋声的红颜知己,而铁秋声是武林至尊翁求和的得意弟子。天山恶鬼和蒙昆知道了怎能不害怕?他们好像是巴结上了一个姓曾的大户,替他们出钱买通了各路江湖杀手,非要赶在铁秋声知情之前找到杀我灭口。黄河帮的人不知怎么就找到我了,半夜来偷袭,幸亏吴少侠那晚住在归来客栈,救了我一命。” 小灵子说:“原来只是天山恶鬼他们要杀你灭口。”马铁腿苦笑道:“恐怕不止是他们。我虽然没干过什么大事,但早已臭名昭著。我从江湖上消失之后,很多人便把自己身上的脏水都趁机泼到我头上,让我替他们背黑锅。我行踪一旦暴露,他们巴不得我早点被人灭口,甚至想着亲自来杀我灭口。如果不是被吴少侠送到这里,有了少林寺的庇护,我就算躲得过一时,早晚也得死在那些人的手上。”吴秋遇说:“现在好了,有戒缘大师保护,你们应该不会有事了。” 小灵子说:“那些人倒还好办,有老和尚护着,估计他们也不敢到少林寺的地盘惹事。只怕官府不会放过你。少林寺的人武功再高,应该也不敢拦着。”吴秋遇也赶紧问道:“那些官差,后来有没有上山来找过你们?”马铁腿说:“没有。只听说衙门在各处张贴了通缉告示,却一直没有派人上山抓捕。”吴秋遇惊讶道:“他们上次追来,已经知道你在这里。我们看到告示,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小灵子也说:“是啊。既然你们还在,他们直接过来抓人就行了,还通缉什么?”马铁腿说:“也许是那两位捕头看在吴少侠的面子上,要对我网开一面。”吴秋遇说:“我跟他们也没什么交情,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吧。” 小灵子说:“也许是他们另有盘算,就没想着真要抓你。”马铁腿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这个倒有可能。要不然,他们想抓早就能抓到我了。”吴秋遇有些不解,分别看了看他们。马铁腿解释道:“我虽然作案无数,但是从来没有在本地做过案。而且自从我洗手不干、开了那家客栈以来,客栈还每年捐出些银子,帮助官府救济灾民、修筑河堤,也算是大老爷眼里的良民。也许是念在我从没给他们添过麻烦,而且又真心改过,时不时有些善举,便给了我一个改作好人的机会。”小灵子说:“官老爷也是讲人情的。你不给他们添麻烦,他们自然没那么恨你。或者,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管辖的地面,被人说成是盗匪横行,所以才不想把这个事做实了,免得惊动上面。” 马铁腿说:“你说得极是。就在我身份暴露的前一天,嵩山派的金大坚几年前盗藏贡珠的事情突然败露,整个嵩山派都被剿灭查封了。前任县官老爷就是因为没有及时破案才被撤的职。现任县太爷意外破了朝廷贡珠的大案子,朝廷必会大加封赏,哪还会在乎抓不抓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即使真把我抓了,送交府衙甚至刑部,跟破获贡珠案相比,他也得不到更大的封赏,反而可能落人口实,让嫉妒的人说他治下盗匪横行,得不偿失。”小灵子说:“这就对了。他们不抓你,不是心疼你,只是县官老爷觉得对他自己没有好处。” 吴秋遇说:“那衙门为什么还要张贴告示缉拿?”小灵子说:“你们想想,黄河帮的人已经找到归来客栈,衙门的人也来追拿过,说明他的踪迹已经泄露。衙门的人为了应付上差,不得不造出声势。其实他们是盼着大事化小,早日敷衍过去。秋遇哥哥你回想一下,那告示上是怎么写的?”吴秋遇记得很清楚,稍稍省掉了一些字眼,嘴里念道:“嫌犯抢夺财物,作案多起,数年前销声匿迹,近日流窜本地,虽不曾在本地犯案,但终究身有罪愆。若有人发现其踪迹,可及时举报,以便早日擒拿。” 小灵子说:“看到了吧,他们在写告示的时候并没有像其他通缉文书那样强调罪行,只说他抢夺财物,作案多起。”马铁腿点头道:“嗯,确实是往轻了写的。江湖黑道的那些栽赃陷害一概没提。”小灵子继续说道:“还有,告示上特意写明,‘近日流窜本地,不曾在本地犯案’,这显然是让本地人放心。告示上只说可及时举报,却并没有给出悬赏,摆明了不是真的希望有人去报案。”吴秋遇点了点头,想一想还真是那样。小灵子对马铁腿说:“他们贴出告示,只是警告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要随便下山走动。他们也不会上山来搜查。你不出门,就没什么事。”马铁腿夫妇听了,放心了不少。 马铁腿的事情说完了,吴秋遇开始说起柳如梦的事:“我们这次是来找如梦的。你们见过她,也帮我留意一下。如果见到她,就让她留下住址,我们好去寻找。”肖凤英说:“这个好说,我们一定帮忙。可是城里有通缉告示,我们不能下山。如梦姑娘会到这山上来吗?”吴秋遇说:“她有可能会跟别人一起上山来,到少林寺看热闹。”“上山看热闹?”马铁腿不禁一愣,“少林寺是佛门清净之地,近日也没什么法会之类的,有什么热闹可看?” 吴秋遇说:“现在各地的武林人士正在往嵩山聚集,打算到少林寺讨要《至尊遗帖》。这件事,你们没听说吗?”马铁腿听了,愣愣地摇了摇头,说:“我们每日都在这菜园中,不敢走出一步,也见不到外人。你说的事,我还真是没有听说。”肖凤英说:“戒缘师父忽然被找去寺里,会不会就跟你们说的事有关?” 小灵子问:“这几天,到少林寺附近来的人多吗?”马铁腿说:“好像和往日也没有什么不同。”小灵子问:“这就奇怪了,那些喊着要来嵩山的人都到哪去了?难道都住在登封城里?”马铁腿说:“你们可能对这里的地形还不熟悉。嵩山分为太室山和少室山。少林寺就在少室山,那些江湖门派顾忌少林寺的威名,未必敢单独来少林寺附近骚扰,因此少室山倒还清净。他们就算要来,多半也是在太室山和少室山之间、封祀坛以北的地带集结。那里地势平缓,便于众人安顿。”吴秋遇点了点头,觉得他说得有理。 第141章嵩山弟子 小灵子转头对肖凤英说:“你这里有没有旧衣裳?借给我们两身。”肖凤英不解,看着她说:“有是有,只怕姑娘瞧不上眼。你要那个,是有什么用吗?”小灵子说:“我和秋遇哥哥去太室山那边看看,只怕遇见不该见到的熟人,好歹装扮一下,遮人耳目。”肖凤英听了,点了点头,转身进屋去找衣裳。 马铁腿说:“我过去得罪人多,不得不隐姓埋名,不敢见人。两位都是好人,而且吴少侠有一身好武功,怎么也怕熟人见到?”小灵子说:“这个你就不懂了。若是遇见不该见到的坏人,大不了让秋遇哥哥跟他打一架,这个我们是不怕的。怕的是遇见相识的好人,凭空节外生枝,耽误了找人。”马铁腿笑了笑,还是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其实,吴秋遇也不是很明白,只是当着马铁腿的面,不便细问。 很快,肖凤英拿了几身衣服出来,对小灵子说:“我挑了几身我这最好的,都是新洗过的。你们选选,看哪件能用。”小灵子翻了翻,给吴秋遇和她自己各凑了一身,笑着说道:“不用太好,干净就行。就这些吧,用完还你。” 二人辞别马铁腿夫妇,出了菜园,找僻静的地方换好衣裳,又在头脸上做了些装扮,重新出现的时候,已经完全变成另外的样子。吴秋遇看了看小灵子的样子,不禁笑道:“灵儿,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咱们为何要扮成这个样子?”小灵子说:“虽说咱们行走江湖的时间不长,但是也得罪了好些人,像是铁拳门、邵家父女、飞叉帮的胡二秃子、黄河帮上下,还有蒙昆和天山恶鬼之流。这些家伙虽然本事不济,但难说不会来嵩山凑热闹。咱们虽然不怕,但是被他们缠上,总归是有些麻烦。” 吴秋遇点了点头,问道:“你还跟马铁腿说,怕遇见相识的好人,这个是什么意思?”小灵子说:“咱们是来找如梦姐姐的。可是有人不希望你见到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吴秋遇当然知道,小灵子说的是曾可以和曾婉儿,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小灵子继续说道:“你想想,咱们一旦公开露面,被他们或他们手下的人看到了,他们还不赶紧把如梦姐姐藏起来?那时候,咱们就更难找到如梦姐姐了,就像在蓟州的时候一样。”吴秋遇激动地说道:“灵儿,还是你想得周到。” 过了少林河,东边的山谷果然有人扎营。帐篷外面有五六个人,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正在那里架火烧水。吴秋遇和小灵子不想节外生枝,便远远躲着他们,绕了过去。 没走出多远,看到前面有个人,头发蓬松散乱,看打扮也像是个习武之人。只见他手里拿着树枝随意甩晃着,念念叨叨地慢慢往前走着。吴秋遇和小灵子脚步比他快,走近了才听清他嘴里在念道些什么。“人都没了,呵呵。第三天了,呵呵。他没来,呵呵,我要死了,我死了。”小灵子小声嘀咕道:“那个人好像是个疯子。”吴秋遇也感觉到了,从他旁边经过的时候不禁扭头看了一眼。 那个人看到吴秋遇,盯着他瞅了半天,忽然伸出手来就要抓他。吴秋遇急忙抬手挡开,并用身体护住小灵子,警惕地看着他。那个人充满渴望地看着吴秋遇,激动地问道:“你认识不认识丁大侠?他说给我解药的!”吴秋遇不禁一愣:“你说的是哪个丁大侠?”那个人说:“就是和柳师兄在一起的丁大侠!说好了要来找我的!” 丁大侠,柳师兄,这里又是嵩山。吴秋遇把这些联系到一起,马上想到了丁不二和柳正风。柳正风就是嵩山派的大师兄,而丁不二前一段时间也到过登封,就是他把柳正风葬在柳家老宅的。想到这个,吴秋遇马上问道:“你说的柳师兄是不是柳正风?你是嵩山派的弟子?”那个人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是嵩山派的弟子。我没有杀柳师兄。他没给我解药。第三天了,我要死了。”小灵子说:“你的柳师兄已经死了,我们也不知道丁大侠在哪里。你赶紧回你们嵩山派吧。”“嵩山派没了。我要死了。呵呵。人都没了。大门封了。呵呵,呵呵。”那个人疯疯癫癫地继续往前走了。 这时有几个人迎面走来,看着那疯子从身边经过,不禁摇头叹息道:“唉,想不到诺大一个嵩山派,就剩下这么一个,还疯成这样。”另外一个人说:“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就他那个师父,金大坚,贪婪吝啬,小肚鸡肠,没少挤兑其他师兄弟的弟子。听说韩禅本来是打算把掌门之位传给大弟子柳正风的,可惜还没来的及交接,韩禅就意外坠崖身亡。金大坚便怂恿盛四海抢了掌门之位。金大坚师徒盗抢贡珠,还串通一气,诬陷柳正风,害得柳正风家破人亡。好在苍天有眼,金大坚藏匿贡珠的事情终于败露,柳正风陈冤得雪。金大坚死于非命,盛四海等一竿人等被官府擒拿,说起来也算是报应不爽啊。”刚才叹气那个说:“嵩山派被查封了,除了罪魁祸首金大坚被柳少侠一刀毙命,其余自掌门盛四海以下,悉数被官府擒拿。不知这个游杰是怎么侥幸逃脱的?”另外那个人说:“游杰是金大坚的徒弟,没少跟着他师父偷偷干坏事。他在嵩山派的时间也长,又经常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对嵩山派的犄角旮旯都很熟,能够侥幸逃脱官差的搜捕也不奇怪。”刚才那个人说:“嗯,这倒是。他虽然逃过一时的追捕,却莫名其妙地疯了,也算是应有的报应。” 那几个人自顾说着话,对让到路边的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没多留意,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渐渐远去了。吴秋遇慨叹道:“柳大叔当年是嵩山派的少年英雄,却不幸遭人陷害,带着香儿母女亡命天涯。好不容易洗清了冤屈,他却不幸去世。嵩山派也忽然败落了。真是可惜。”小灵子说:“秋遇哥哥,那个疯子也是嵩山派的人。咱们要不要跟着他到嵩山派的旧址去看看?”吴秋遇点了点头:“嗯,走吧。说不定如梦也会想到去那里走走。” 两个人远远跟着疯子游杰,来到太室山的一处高崖。路边的巨石上刻着“嵩山派”三个红色大字,前面有个高大的院落,应该就是嵩山派的所在。疯子游杰站在贴着封条的大门前面念叨了一阵子,又转头走回来。吴秋遇和小灵子给他让开道路,游杰便疯疯癫癫地往山下走去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看到院墙上贴着一张告示,想要过去看看。他们刚走到告示旁边,就听到右侧有人说话。转眼望去,却见东边的墙根转出两个年轻人来,看打扮和游杰一样,应该也是嵩山派的弟子。小灵子轻声嘀咕道:“嵩山派不是被查抄了么?除了那个疯子,竟然还有漏网的?” 那两个人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似是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们。吴秋遇和小灵子不认得他们,便也没放在心上,继续看告示,上面说的正是嵩山派盗藏贡珠被查封的事。其中一个嵩山弟子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做甚?”小灵子说:“我们是上山的游客,见这里有张告示,就过来看看喽。你们又是什么人?”那个嵩山弟子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你们没事不要乱闯。” 这时,另外一个嵩山弟子也走过来,对着刚才那个说道:“师弟,不得无礼。”然后又转向吴秋遇和小灵子,轻声劝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下山去吧,免得遇上坏人。”小灵子见这个人言语客气,便也缓合了语气说道:“还是你比较和气。我们听你的,看完了,走了。”说着,她冲着吴秋遇使了个颜色,便转身走在前面。吴秋遇冲着那两个嵩山派的弟子点头笑了笑,也赶紧跟上小灵子。 两个人刚走出几十步,忽见对面走来一伙人。那伙人大约有十来个,看打扮应该是同属一个门派的。为首之人身形健硕,脑袋却显得有点小。他带人快步走来,见到对面有人,仍然无所顾忌地往前直走。吴秋遇和小灵子不想惹事,便闪身让到路旁。 眼看那伙人已经来到近前。带头之人身边的家伙抢上两步,骂了一声“滚开”,便往吴秋遇身上随手推了一把。由于山路狭窄,避让的空间有限。吴秋遇知道小灵子就站在自己身后,他怕小灵子受到冲撞,便暗中使了些力气,挡在那里。 吴秋遇江湖识浅,自然不认识这伙人。他们是甘肃平凉崆峒派的人,为首的正是崆峒派的掌门沙四海。刚才上前推搡吴秋遇的那小子,是沙四海的二徒弟崔兴茂。 崔兴茂推了吴秋遇一把,没推动,稍稍愣了一下,双手用力再推,仍然推不动,气得叫道:“好小子!你成心挡道是不是?”沙四海本来没把吴秋遇和小灵子放在眼里,此刻才看了吴秋遇一眼,见他衣着扑通,相貌平平,仍然没太当回事。 吴秋遇无辜地说道:“我们已经让到路边了,没有挡路啊。”崔兴茂又用力推了几下,始终不能推动吴秋遇分毫,自觉在师兄弟面前丢了脸,有些气极败坏,扬手要打。吴秋遇抬手将他的手臂轻轻拿住,慢慢推送回去,说道:“山路狭窄,大家各自小心一些,彼此都能过去,何必伤了和气。”崔兴茂刚要说话,沙四海轻声喝道:“兴茂,不要多事。”他又看了一眼吴秋遇,继续迈步向前走去。“算你小子走运,今天先饶了你!”崔兴茂梗着脖子小声发了一句狠,才快走几步,跟到沙四海的身后。其他崆峒弟子也都好奇地看了看吴秋遇和小灵子,一一走了过去。 小灵子在他们身后轻轻“呸”了一声,小声说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吴秋遇小声劝道:“灵儿,不要惹事了,小心被他们听见。咱们往山下走吧。”小灵子说:“别急着走啊。只怕这里会有热闹。”吴秋遇不解:“什么热闹?”小灵子抬手一指:“你看,他们冲着嵩山派的人去了。只怕那两个受不了他们的气,早晚动起手来。”吴秋遇往那边看了一眼,说:“那是他们的事,跟咱们没有关系。咱们走吧。”小灵子说:“看一下也耽误不了多久,我倒想知道那伙人是什么来历。走,咱们靠近了去看看。”说着便拉着吴秋遇往那边走。吴秋遇知道她是好热闹的人,只好说道:“不要去招惹他们了,咱们从旁边绕过去吧。”小灵子调皮地笑了一下,说:“好,听你的。正好那边可以过去。”两个人便悄悄从旁边的摸了过去。 两个嵩山派的弟子认出那伙人的服饰,知道他们是崆峒派的人,又见他们人数不少,便有意避让。沙四海故意大声说道:“听说嵩山派的贼匪已经被官府一网打尽,想不到却是虚言。这里明明还有嵩山派的高手嘛!”两个嵩山派的弟子闻言,脸色大变,但见对方来者不善,也不敢轻易惹事,又往旁边退让了几步。 沙四海笑道:“两位不必紧张。崆峒派虽与嵩山派没什么交情,可还不至于断了人家的香火。你们说是不是啊?”崆峒派众弟子齐声应道:“师父说的对呀。”年岁稍小的那个嵩山派弟子有些按捺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另外一个赶紧拦住他,小声说道:“刘师弟,不可鲁莽。他们人多,咱们惹不起。”然后冲着沙四海拱手说道:“原来是崆峒派的掌门沙四海前辈,嵩山派晚辈陈青、刘一虎有礼了。沙前辈刚才所言极是,嵩山派与崆峒派素无恩怨,井水不犯河水。晚辈还有事在身,也不敢打扰沙前辈游玩的雅兴,就此告辞了。”说罢,给师弟刘一虎递了个颜色,二人便拱手告辞。 沙四海对门下弟子高声说道:“嵩山派也曾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武功自有出奇之处。你等今日有幸遇到嵩山派的高手,还不过去虚心请教几招?”当下从他身后闪出两名弟子,跳到陈青、刘一虎身前,拱手说道:“崆峒派卢上崖、崔兴茂,向两位讨教。” 陈青看了沙四海一眼,见他嘴角露出一丝诡笑,知道他用意不善,忙堆笑说道:“崆峒派有沙前辈在此,晚辈怎敢造次?晚辈确有要事在身,还望前辈行个方便。”莫看这陈青三十来岁,说话却是老道。他一语带双关,进退有据。若沙四海肯放他们走,自然大家无事;若双方非要动手,先点明了沙四海是崆峒派的长辈,只要他顾及名声不出手,自己倒也未必输给崆峒派的弟子。 沙四海又怎会听不出来,从嘴角哼笑了一声,说道:“我门下弟子虚心向两位请教,你们只管放心切磋便是,不必碍着我的面子。”崔兴茂见陈青不搭理自己,却只顾与师父说话,心中不忿,指点着叫道:“老子看得起你,你倒一味罗嗦什么?”刘一虎眼睛一瞪,待要回骂,被陈青拦住。陈青使个眼色,示意他克制,以免闹将起来,自己人少吃亏。刘一虎这才气哼哼忍下。 陈青对沙四海再一拱手:“既然沙前辈吩咐了,晚辈自是不敢不从。我等就冒昧与两位仁兄过上几招,还请沙前辈从旁指点。”他又刻意点了“从旁”二字,好叫沙四海不便出手帮忙。沙四海微微点了点头,简单应道:“去吧。”陈青这才转身对崔兴茂说:“请。” 小灵子在暗处听得明白,不由得低声赞叹道:“那个陈青好会说话。”吴秋遇不解其中玄妙,问道:“好在哪里?”小灵子给他解释了,吴秋遇又想了一下,才终于明白。 那边崔兴茂早已按捺不住,逼上前来。“师兄,我来。” 刘一虎说着,便上前与崔兴茂打在一处。二人斗了十几个回合。刘一虎突然变招,一记“反敲山门”,将拳背朝崔兴茂面门砸下。崔兴茂没想到他变招如此之快,慌乱中竟举手去抓他拳头。陈青一惊,如疾风般抢上,同时将二人的手臂抓住。 刘一虎一愣,不解地看着陈青。陈青将刘一虎的拳头从崔兴茂手中拿开,推到一边,对崔兴茂堆笑说道:“崔师兄果然好手段,佩服佩服。”崔兴茂只觉手臂酸麻,手掌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他也不敢再打,正好有陈青的话作台阶,便悻悻地退到一旁。沙四海眉头一皱,没有吱声。 吴秋遇心中疑惑,不知陈青为何在胜负未分之时出手将二人分开;更不解崔兴茂为何真的就乖乖退开了,全不似开头那般嚣张。 卢上崖早按捺不住,将腰带紧了紧,摆开架势,只待对手也摆开阵势,便上前争斗。却见陈青仍然垂手站立,只淡淡地看着他,竟似全不在意。卢上崖大怒,两手向上一捞,提了力气,直奔陈青打来。陈青并不与他斗力,只使出嵩山派的简易擒拿手,与他周旋。过了二十余招,卢上崖的力气已在连番的猛攻之中消耗得差不多了。陈青轻舒猿臂,一手将卢上崖的右手腕拿住,捏住他臂上的经脉。那卢上崖再也动弹不得,眼睛瞪得老大,只有呼呼地喘着气。 沙四海不由得一惊,没想到嵩山派的两个年轻晚辈竟有如此手法。吴秋遇见了陈青那几招手法,也不禁暗自称奇。他模仿着比划了几下,觉得倒也有些玄妙。 陈青将卢上崖的手轻轻放开,拱手说道:“承让了。”又转身对沙四海说:“沙前辈,方才与你的高徒过招,真是不分胜负。我们确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多陪前辈。晚辈告辞。”沙四海见他始终这般有礼,一时也找不到借口发难,只得点头说道:“好,好。你们去吧。” 刘一虎暗自佩服师兄的见识和手段。陈青给他递了个眼色,二人便赶紧快步离去。他们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崔兴茂哀叫起来:“哎呦,我的手!啊……”刘一虎刚要回头观看,陈青赶紧小声催促道:“还不快走!”说完,拉着他便跑。 沙四海一惊,上前看时,只见崔兴茂的一只手掌已经碎了,几根手指只有皮还连着。原来刚才刘一虎的硬拳将他的手掌打断,陈青怕惹出大祸,忙出手将其手臂穴道封了。崔兴茂的手掌没了知觉,暂时也就不知道疼痛。可是时间一久,那断指的疼痛哪里还掩盖得住,此刻便疼得像杀猪一般嚎叫。吴秋遇和小灵子想明白其中缘由,更是对陈青佩服不已。 沙四海一把将崔兴茂的手臂攥住,再度封了穴道,对众弟子吼道:“还不快追!”崆峒派众弟子如梦方醒,留了一个人照顾伤者,其余的便随着师父一起追赶嵩山派的陈青和刘一虎。 陈青见情势不妙,忙对刘一虎说道:“他们人多,我们很难一起脱身。师弟你先走!我去挡住他们。”刘一虎说:“要走一起走!”陈青道:“师弟,大局为重!我也不知道能抵挡多久,你快走,越快越好!日后找到师叔祖,重振嵩山派,就靠你们了。”刘一虎还要争辩,已被陈青双手一推,送出老远,他只得含泪说道:“师兄,我走了。”说完,心一横,头也不回地去了。陈青见刘一虎去远,稍稍松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从石头后面探出头来,不禁为陈青捏了把冷汗。 两个崆峒派弟子绕过陈青,欲奔刘一虎追去,被陈青左挡右拿,掀翻在地。沙四海骂道:“小子,你好不嚣张!竟敢坏我弟子手掌,老子岂能饶你?”崆峒派众弟子趁势将陈青围住,却不敢贸然上前,只待师父沙四海发落。陈青此刻仍不忘抱拳施礼,缓缓说道:“沙前辈此言差矣。晚辈有多大胆量,怎敢和崆峒派沙掌门结怨?刚才与贵派弟子切磋,实是奉了前辈之命,不得不从。至于高徒的手伤,也是我等无心之失,并非有意冒犯。晚辈一直以为崆峒派是江湖名门,沙掌门亦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必能洞察一切,定不会与我等小辈一般见识。不知晚辈所言是也不是?” 陈青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大套,本欲拖延时间,倒真一时把沙四海给蒙住了。沙四海本来就要出手了,被他一番连捧带哄的,气势上就弱了下来。虽然对方只有一人,但自己门下弟子甚多,沙四海被捧得也自视为武林名门正派的前辈,不得不顾及些颜面,听他说得有理,于是便有些语塞:“这个,啊……”崆峒派众弟子面面想觑,不知师父怎么忽然就软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在远处看着,没有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见陈青喋喋一番言语之后,沙四海竟然冷了下来,不禁暗自称奇,又觉好笑。 陈青眼看沙四海中计,忙趁机说道:“晚辈就此告辞,所到之处,定将崆峒派和沙前辈的威德四处播扬。晚辈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不等沙四海反应过来,便深深一躬,转身走了。崆峒派的弟子见师父无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挡在陈青面前的崆峒派弟子见他靠近过来,都扭头望着师父,身子却向后退了,任陈青从容离去。 恰在此时,崔兴茂忽又哀叫起来。卢上崖叫道:“师父,崔师弟被他们打成那样,就这么算了不成?”沙四海如梦初醒,大喝道:“你站住!老子险些被你骗了!”陈青哪里还敢站住,撒腿便向东跑去。沙四海毕竟是江湖前辈,脚力亦非同寻常,噌噌噌几个箭步便赶了上去。崆峒派众弟子被甩在后面,只得大声叫喊以壮声势。 小灵子和吴秋遇忍不住追出几步,藏身在大树后面,要看陈青如何应对。 沙四海赶上陈青,自半空中踢出一脚,直踢陈青后脑。陈青暗叫不好,没想到他步法如此之快,待听得脑后风响,急忙向前一滚,避过这突然一脚。沙四海左脚踢空,身体一倾,便已落到陈青身旁。陈青大惊,急忙向旁滚出几步,翻身而起,准备拼死一战。沙四海叫道:“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在我手下撑过几招?”陈青并不答话,只凝神看着他。 沙四海也不再罗嗦,迅即飞身欺上,右拳直取陈青前胸。陈青也不躲闪,翻左手去拿他手腕。沙四海早已料到,却故意仍将手臂送出,待陈青手来,左臂用力一挡。陈青一惊,自己若是撤手,前胸必定中拳;若不撤手,左手定被他左臂打中。情急之下,忙出右手,向沙四海咽喉戳去,竟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打法。 沙四海竟不躲避,左臂一挥,势将陈青的右手挡开,右臂虽被陈青的左手拿住,拳头仍打在陈青的胸口上。陈青右手尚未触到沙四海的咽喉,身体已吃了一拳,向后倒去。本来以为自己的擒拿手可以将沙四海的拳头止住,不料对方实在力大,竟仍被他打在胸口上,呼的喷出一口血来。小灵子不禁“啊”了一声,幸亏近处无人。 沙四海右臂也是一麻,一拳击出之后,竟也暂时动弹不得。崆峒派的弟子赶到,又将陈青围了。卢上崖见师父表情异样,忙上前问道:“师父,怎么样?”沙四海强装笑脸,吩咐道:“快将那小子拿了!”旁边早有弟子冲上去。沙四海的手臂忽然酸麻阵痛,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卢上崖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弟子扶着崔兴茂赶来。崔兴茂挤进人群,尖声叫道:“好小子,看你跑到哪里去?师父,给弟子报仇啊!”沙四海假意弹着右臂上的尘土,背着众人说道:“就将他交给你们处置。”崔兴茂手掌疼得厉害,自然没有力气下手。于是唤过身旁的一个师弟:“休四,你去替我出气!”休四挽起袖子,走近陈青,冷笑道:“小子,认命吧!” 陈青卧在地上,知道就算再打伤他几个弟子也是无益,也懒得再费力气,便闭了两眼,听天由命了。反正师弟刘一虎已安然走脱,便再无牵挂。小灵子看了一眼吴秋遇,吴秋遇当然明白她的心思是让自己去救陈青,点了点头,便提气在手。 休四举起手中的铁尺,便要朝陈青的手臂打下。吴秋遇正要跳出相救,忽听得一声大喝:“住手!”崆峒派弟子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个人。吴秋遇先是一惊,继而大喜。那三个人正是乡野三奇。 丘壑走到沙四海面前,开口问道:“敢问尊驾可是崆峒派的朋友?”沙四海不认得来人,淡淡说道:“正是。”胡大夫见他手臂抬着半晌不动,已猜出其中缘由,出手在他右臂上捏拍了几下,笑道:“哪来的这许多尘土?”沙四海只觉手臂微微一痛,穴道竟然解了,不禁暗自称奇。 休四见有人出来拦阻,仗着自己人多,大声叫嚣道:“谁在哪里挡横?活的不耐烦了?”陈康笑道:“年纪轻轻,何必那么大火气?”只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休四手里的铁尺便掉在地上。休四和其它崆峒派弟子顿时目瞪口呆。陈青也是一惊,愣愣地望着来人。 沙四海见来者不凡,忙拱手说道:“崆峒派沙四海,敢问三位尊姓大名?”陈康说:“在下陈康,这是我两位哥哥,丘壑,胡大夫。”“乡野三奇!”陈青看了看他们,脱口叫了出来。沙四海刚才已将三人打量了一番,单凭胡大夫那一手解穴的功夫,便知道这三人来历不凡,只是他并不知道乡野三奇的名头,便堆笑说道:“原来是乡野三奇到此,失敬失敬。” 陈康问道:“沙掌门,你们崆峒派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年轻人。这个只怕有点……”沙四海刚要编造借口,却听陈青抢先说道:“不是不是,都是误会。方才晚辈误伤了那位崔兄弟的手掌,他师兄弟要替他出口气倒也应该。”听陈青如此开脱,又见他识得乡野三奇,沙四海当即应道:“是,是。都是误会。你们还不快扶陈兄弟起来。”崆峒派的弟子谁也不愿上前。 陈青自己慢慢站起来,拱手对丘壑说道:“晚辈嵩山派弟子陈青,见过丘大侠,胡大侠,陈大侠。久仰乡野三奇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胡大夫先给陈青服下一粒药丸,让他暂且休息。丘壑对沙四海说:“沙掌门,令徒手上的断骨,我二弟可以试着给他接续看看。若能侥幸成功,看在丘某兄弟三人面上,大家了却这一番过节如何?”沙四海刚才被陈青点穴制住手臂,已是颇感意外,见现在又多了三个高手在场,哪敢再生事端,连忙说道:“如此再好不过。” 吴秋遇知道,以胡大夫的手段,处理崔兴茂手上的伤势应该不成问题。有乡野三奇在场,陈青应该是不会再有危险了。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野神仙胡大夫给崔兴茂接了手上的断骨,包扎停当,笑着说道:“你回去好生养着,不出百日,应可痊愈。”崔兴茂自然惊喜,连声道谢。崆峒派其他弟子也颇感惊奇。沙四海自知多留无益,便拱手说道:“今日相见,三生有幸,本该畅叙一番。可惜沙某刚到嵩山,还没作任何安顿。三位大侠,咱们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丘壑淡淡点了点头。沙四海便带着一干弟子去了。 陈康问陈青:“听说嵩山派已经被官府查封了,你怎么还敢穿着嵩山派的衣裳在此招摇?”陈青说:“前辈有所不知。嵩山派数十年前分作两支。留在嵩山的是韩禅师叔祖一脉,就是近年来人们所熟知的嵩山派,被官府查封的也是他们一支。另外一支下山复仇,出师不利,便没有再回来,散落各处。近闻盛四海主持的嵩山派一脉被官府查封,另一支散落各处的弟子不忍看嵩山派就此败落,便相约集结。听说师叔祖鲁千山尚在,可以主持大事,我们便四处寻找。等找到他老人家,便可到官府阐明情由,重振我们嵩山派。我和刘师弟一同到此,不想今日遇见崆峒派的人,被他们打散了。” 丘壑惊喜道:“鲁千山老前辈还活着?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吗?”陈青说:“我们也是去年才意外得知,尚不曾见到。是一位与嵩山派有多年旧交的老前辈告知的,想必不会有假。”乡野三奇大喜。丘壑说:“那可太好了。嵩山派曾经盛极一时,为武林安定做了不少事。如今复兴有望,可喜可贺。”陈康道:“走。咱们去喝几坛,庆贺庆贺。” 陈青说:“晚辈急着去找刚刚失散的刘师弟,在此与几位前辈告辞了。还望以后我嵩山派重新开张,能够都到众位前辈的支持。”丘壑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你去吧。他日贵派复兴,我等定来捧场。”陈青告辞,转身离去。 丘壑说:“他年纪轻轻却如此干练,难得,难得。看来是老天不绝嵩山派。”陈康吵嚷着喝酒去,丘壑和胡大夫便由着他,说说笑笑地下山去了。 第142章山中酒肆 吴秋遇和小灵子见众人都走了,也从树后转出来。吴秋遇说:“咱们离开五台山的时候,丘大侠他们是和我师父在一起的。他们现在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我师父来了没有。”小灵子说:“他们三个是闲人,嵩山有这么大的热闹,他们当然会来看。你师父……就不知道了。咱们跟上去看看。如果你想知道,可以问问他们。”他们两个便远远跟在乡野三奇的后面,往山下走去。 乡野三奇从太室山下来,来到太室山和少室山之间地势相对平缓的地带。那里竟然有一处酒肆,高杆上悬挂着幌子,写的是“杏花村好酒”。闻到酒香,陈康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丘壑和胡大夫相对一笑,也跟着走了过去。 小灵子嘀咕道:“他们倒熟门熟路,一说要喝酒,马上就找到了卖酒的地方。”吴秋遇有些纳闷:“想不到这山里也有卖酒的,平时会有很多客人吗?”小灵子听他一说,也稍稍愣了一下,但马上说道:“也许是人家听说嵩山会来很多人,特意来这卖几天。你看那个酒馆像不像是新搭建的?”吴秋遇抬眼看去。那里说是酒肆,其实更像是一个卖大碗茶的茶摊。地上支着布篷,摆着十几张桌子,好几张桌子旁边都坐了人。后面是用木板搭建的几间棚屋,房根堆着数十坛没拆封的酒,旁边还扔着十几个空坛子。 吴秋遇疑惑道:“丘大侠他们怎么会想到这里有酒家呢?”小灵子说:“说不定他们早就在这里喝过酒了。刚才下山的时候,他们可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往这边来了。”吴秋遇点了点头。 乡野三奇走过去。崆峒派的人也在。沙四海看到乡野三奇,尴尬地站起来,冲他们笑了笑。丘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径直从旁边走过去,胡大夫和陈康微微一笑,也跟着走了过去。三个人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有伙计看到乡野三奇,马上殷勤地给他们上了两坛酒。陈康问:“你家主人呢?”伙计说:“说是过两天人还会更多,怕桌子不够,下山去置办了。”陈康点了点头,说:“好了,你去照顾客人吧。”那伙计便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小灵子和吴秋遇相互看了看,见彼此的装扮尚好,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这才放心地走过去,在离乡野三奇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张空桌子,在旁边坐下来。有伙计拿了一坛酒过来,并摆上两只碗。小灵子说:“酒就不要了。你们这儿有没有吃的?”伙计说:“这位小爷不来点儿酒?我们这可是山西杏花村的好酒。”吴秋遇摆手道:“不用了。有吃的就行。”“吃的有,不过都是下酒菜,只有牛肉、大饼管饱。”小灵子说:“那就上半斤大饼、半斤牛肉。”“好嘞。”伙计拿起两只空碗,抱着酒坛子转身走了。 刚才吴秋遇和小灵子跟伙计说话的时候,陈康听声音觉得有点耳熟,不禁往这边看了一眼。小灵子发现陈康在看他们,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声音忘了掩饰。不过陈康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见到他们二人现在的样子,没认出来,也就转回去继续喝酒了。小灵子暗自吐了一下舌头,赶紧凑到吴秋遇眼前,提醒他说话的时候注意。吴秋遇也才意识到这一点。 小灵子刚刚坐好,忽然瞥见隔两桌也有人在往这边看。那张桌边坐着两个人,都是侧对这边坐着。一个是须发皆白的老者,顶上已经秃了,看上去得有六七十岁,却是满面红光,气色很好;另外一个是书生模样,四十多岁,文质彬彬,轻轻摸着颌下的胡子,正笑眯眯地望着小灵子。小灵子瞥见了,不禁吃了一惊,赶紧低下头,快速换到吴秋遇的另外一侧,背对着那边坐下。吴秋遇惊讶地问道:“灵儿,你这是……?” 小灵子赶紧示意他不要出声,又紧张地望了望乡野三奇,见他们正在大声说笑,并没留意这边,才小声对吴秋遇说道:“在这里不要叫名字,免得被他们听见。咱们尽量少说话,说的时候也换个声音。”吴秋遇憨笑着点了点头:“我忘了。你怎么挪到那边去了?”小灵子说:“刚才那个板凳坐着不舒服。这个好些。”吴秋遇看了看小灵子刚才坐过的板凳,还伸手摸了摸,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也没再多问。小灵子见了,冲他调皮地笑了一下,也没再解释。这时候,伙计送来牛肉和大饼,两个人都饿了,便闷头吃了起来。 乡野三奇很快就把桌上的两坛酒喝完了。陈康招呼伙计:“酒没了!再来几坛!”伙计犹豫了一下,还是殷勤地送过来两坛。陈康说:“你一次多拿几坛,免得又要叫你。”伙计堆笑道:“我知道您是海量。这就已经不少了。不是担心您的身体嘛,我怕主人回来责怪我。”陈康笑道:“你放心,我这肚子,再喝几坛也没事。你要是想给主人省几坛酒,我也不难为你。哈哈。你去吧。我们先把这两坛喝了再说。”伙计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去伺候别的客人了。 跟他们隔着一桌,桌边坐着三个人。一个留着小胡子,像是其中的长辈,刚才听到陈康的话,不屑地轻轻哼了一声。一名弟子小声说道:“看他吹牛。一会就要躺在地上了。”舌头已然发短。另一个已经醉了,抬手晃了晃,话还没说出来,便伏在桌上睡了。小胡子瞪了他一眼,没有做声。伙计上前问道:“要不要抬到旁边去歇息?”小胡子喝道:“不必!” 喝了几轮,陈康又倒了三碗酒,与丘壑各自干了,齐声道:“果然好酒!”胡大夫只喝了一半,便放下碗,摇头道:“我已经差不多了。大哥,三弟,你们喝吧。”陈康笑道:“二哥,这半碗怎么也得喝完吧?”胡大夫无奈,只好把碗里剩下的酒也喝了,擦了擦嘴,开始找伙计要东西吃。 崆峒派陆续有几名弟子喝多了倒下。沙四海上前对乡野三奇说道:“三位慢慢尽兴。沙某有几个弟子不争气,我得带着他们走了。”陈康大啦啦说道:“好走,好走。”丘壑与胡大夫只微微点了点头。沙四海命弟子将醉倒的弟子扶了,准备带人离开酒肆。 两个赤膊汉子后背大刀,敞胸露怀,说话瓮声瓮气的。就是吴秋遇和小灵子在城外遇到的那两个骑马的汉子。其中一个手臂横在桌边,低声劝道:“师兄,差不多了。莫耽误了正事。”另一个将脚提在板凳上,开口笑道:“师弟放心。我喝完这第十碗,咱们就上路。”说罢,又将半碗酒倒进嘴里,一抹嘴,笑道:“真是痛快!小二,收钱。咱们走!”说完,在桌上丢了酒钱,二人便起身离座。他接连喝了十碗,走路仍不摇晃。伙计不禁赞道:“大爷好酒量。”那人笑道:“今日有事。若不然,喝你一整坛也说不定。”他那师弟倒有几分醉意,笑着摇了摇头,自叹不如。 忽听旁边有人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在山上见到那两个后生,应该是嵩山派的人,难怪衣裳看着眼熟。昆仑兄,你对他们还有印象没有?”说话的正是那个刚才盯着小灵子看的书生模样的人。对面的秃顶老者点了点头:“嗯,像是嵩山派的打扮。咱们已经十多年没跟嵩山派打过交到了。青羽老弟,难为你还记得嵩山派的打扮。”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因此刚才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一听有人提到嵩山派,在场众人全都安静下来。两个赤膊汉子本已离开桌子,相互看了一眼,竟又走回来,坐回原来的位置。沙四海刚刚与嵩山派弟子交过手,急于摸清对方底细,便令大弟子卢崖率众弟子先去安置,自己则站在那里,转身看着。吴秋遇和小灵子见众人有如此反应,也不禁心生好奇,静静的听着。 那个叫青羽的人慢慢说道:“嵩山派鼎盛之时,高手众多,名震江湖。我跟他们有过几次交往。只可惜,高手一多,便互相不服,为争个掌门之位闹得四分五裂。经过武林至尊翁求和以及少林、武当等各派老前辈的居中调停,掌门之争总算尘埃落定。韩禅接任嵩山派掌门之后,好几个师兄弟不服气,赌气出走自立门户。老君山的谢平便是其中一个。嵩山派的实力明显削弱了,在江湖上的影响也大不如前。后来,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韩禅的二师兄鲁千山忽然带着近一半的嵩山派弟子,星夜下山,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我也曾跟嵩山派的人问过,可是他们始终讳莫如深。这也成了江湖上的一桩悬案。” 包括沙四海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嵩山派曾有这许多变故,都不禁开始打量说话的那个读书人,猜测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吴秋遇也觉得很好奇,扭头张望着。小灵子却只顾闷头吃东西。乡野三奇刚刚见过嵩山派的弟子,想起陈青说过的话。丘壑转身说道:“先生好见闻,竟然知道嵩山派这么多往事。我听说,鲁千山带人下山是为了报仇,只因出师不利,便没有再回来,而是散乱各处。”秃顶老者和书生扭头看了丘壑一眼,并没有多做理会。 那书生继续说道:“江湖上也有这种传闻。想那鲁千山武功不弱,带走的一批人也实力不俗,想不到竟然被人轻易消灭,忽然就销声匿迹了。老兄以为这是何门何派所为?”秃顶老者说:“论实力,中原武林也只有少林、武当、丐帮可以和当年的嵩山派相提并论。想那少林、武当乃武林正宗,此事断不会是他们所为。丐帮向来懒散,没有野心,不至于集结起来和人拼命。至于其它门派,多是不入流的,想干也未必干得成。” 秃顶老者随口说出一句“不入流”却惹恼了旁人。跟他们有一桌之隔的小胡子忽然站起来,冷冷说道:“何为入流?何为不入流?要你这老家伙随便乱讲?” 秃顶老者只瞥了他一眼,竟不理睬,继续对书生说道:“崆峒派虽行事张扬,却没什么野心,也少有出色的人才,不会有太大的作为。”沙四海听得刺耳,不禁一皱眉,刚要回来找秃头老者理论,却瞥见乡野三奇,想到刚才的经历,便暂且忍住了一口气。仔细想想,自己乃崆峒派掌门之尊,竟连嵩山派的年轻弟子都不能轻易拿下,武功修为确实不高,不由得暗自摇头。小灵子看到沙四海的反应,暗自觉得好笑。吴秋遇当然知道她在笑什么,也跟着笑了。 秃顶老者继续说道:“衡山派虽缺乏前辈高人,但后起之秀甚多,在江湖上名声不错。嵩山派之事,他们自然不会掺合。”两个赤膊汉子听了,迈步走了回来。稍稍年长那个大个子开口说道:“前辈这话不错,不过也不全对。”“哦?”秃顶老者上下打量着他们。那二人抱拳说道:“衡山派弟子童大钧、劳凯见过前辈。”秃顶老者看着他们:“你们是衡山派弟子?不错,不错,到底是文开山调教出来的,懂得尊敬老幼。不像有些人,眼里完全没有规矩。”小胡子当然听出秃头老者是在说他,瞪着眼站起身来,见根本没人看他,便只得又无趣地坐下。 秃头老者问刚才说话的衡山派弟子童大钧:“你倒说说,我刚才说的哪里不对了?”童大钧说:“老前辈说嵩山派的事,我们衡山派不会掺合。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嵩山派弟子下山后遭遇不测,确实与我衡山派无关。只是这嵩山派的事,我们衡山派却不能不管。衡山派与嵩山派世代交好,我们师祖、师父听闻嵩山派出了事,都颇为惋惜,恨不能马上查出真凶报仇。可惜……正如这位先生刚才所说,嵩山派的人对那件事始终讳莫如深,我们师祖有心帮忙却根本无从下手。” 那书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件事说起来真是蹊跷。不过,你们衡山派的文掌门能有这份心思已经不错了。嵩山派如果还在,也应该为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乡野三奇听了,也不禁点头称赞。童大钧说:“嵩山派还有人在。不瞒两位前辈,我等便是奉了掌门师祖之命,寻找并保护嵩山派失散的弟子,以免他们再遭歹人的算计。”秃顶老者点头道:“如此甚好。”童大钧拱手道:“老前辈,刚才晚辈打断您的说话,实在抱歉。您继续讲吧,大伙还都在等着听呢。”其他人也吩咐应和:“是啊,继续说吧。” 那书生看了看众人,先提起话头:“近些年好像青城派发展很快,似乎也有些实力。”秃顶老者摇头笑道:“青城派不行。二十年前一个不入流的小帮派,想对付鲁千山带领的嵩山派弟子,连当帮凶都不配。这几年虽然长进了些,但还是没什么大出息。”那个小胡子见秃顶老者和书生只顾与衡山派的人谈论嵩山派的事,与自己无干,本已闷头喝酒,此刻听二人说到青城派,而且秃顶老者还语带讥讽,不禁又站起来,大声喝道:“哪里来的闲汉?竟敢对青城派指手画脚!” 小灵子低声说道:“看见没有,那个小胡子是青城派的。他马上就要倒霉了。”吴秋遇傻傻地问道:“谁要倒霉了?你是说那个小胡子,还是那位老人家?”小灵子笑道:“当然是小胡子。”吴秋遇问:“你怎么知道。”小灵子神秘地一笑:“你看着吧。一会就知道了。” 秃头老者明知小胡子是青城派的人,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说道:“青城派虽然不济,却颇有几分野心,恨不得天下的名门正派都灭绝了,好由它主宰武林。可惜呀。”那书生问:“可惜什么?”秃顶老者说:“可惜他们只能在梦里过过瘾,自己爽一下便罢了。哈哈哈哈。”众人见他明知有青城派的人在场,还大肆挖苦,只怕有热闹看,也都跟着笑起来。小灵子偷偷回头看了一下,见那书生没有在看她,才慢慢转过身来,等着看热闹。 小胡子气得跳出来,“仓啷”一声拔出长剑,一边往前走,一边怒吼道:“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我看你是找死!”仍然醒着的那名青城派的弟子也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跟着走过来。秃顶老者不愠不怒,笑着说道:“大家都在喝酒,你耍刀弄剑,上蹿下跳的,实在是不合时宜。哎,不对呀,青城派的成不休何时变成这个鬼样子了?”小胡子更加愤怒,手提长剑冲上前,尖声说道:“老东西记住了,今天杀你的是青城派的图宝盖!到了阴间告状的时候,不要诬陷到我掌门师兄头上!” 书生在一旁劝道:“算了吧,把剑收起来。就算是你师兄成不休来了,也未必敢和昆仑叟动手。” “昆仑叟?”小胡子图宝盖不禁倒退了两步,手中的长剑都在抖动。 乡野三奇一听,那秃顶老者竟然是昆仑叟,赶紧放下酒碗,往这边看来。衡山派的童大钧、劳凯更是诚惶诚恐,不停地躬身点头,早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图宝盖身后的那名青城派弟子已经醉了七八分,没弄清状况便晃到近前来,指着昆仑叟骂道:“老东西,你竟敢辱我青城……”图宝盖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童大钧一把将那个青城派弟子揪住,喝斥道:“你怎敢对老前辈无礼!”图宝盖见自己的徒弟被衡山派的人拿住,正好将怒气转到他身上,尖声叫道:“你不过是区区衡山派的弟子,竟敢欺辱我门下弟子,全不把青城派放在眼里么?”童大钧说:“这厮对昆仑叟前辈无礼,我只不过是拦他一把。既然有青城派的前辈在此,想必不会叫他惹祸。”童大钧是明白人,自然不希望衡山派与青城派结怨,便松手将青城派的那名弟子放开了。 图宝盖却不依不饶,一晃手中的长剑,冷笑道:“你欺辱我门下弟子,就这样算了么?识相的,给老子磕头认个错,我今日便饶了你。如若不然,哼……”童大钧本是个鲁莽性子,被他一逼迫,顿时胸中火起,盯着图宝盖说道:“你要怎样?”那名青城派弟子见师父为自己出头,更加有恃无恐了,竟上前抓住童大钧的衣襟,醉醺醺说道:“想怎样?灭了你!”童大钧不禁笑了,左手一把攥住他手腕,说了声“好啊,你灭吧”,便将那人手臂一提,右手一推,左手一放,平着给扔了出去。 图宝盖勃然大怒,挥剑向童大钧砍去。童大钧抽出背后钢刀,将剑架住,耐着性子说道:“我本不想与青城派结怨,你身为武林前辈,不要逼人太甚。”图宝盖叫道:“凭你衡山派一个无名弟子,也敢这样和我说话。看剑!”说着又是一剑。童大钧又用刀挡了一下,说:“这里嫌窄,扰了众位前辈的酒兴,毁了店家的桌椅,都是罪过。你要打,咱们就到开阔处去打。”图宝盖冷笑道:“我还怕你不成?死在老子剑下,可别怪我以大欺小!”其实到旁边去打,倒正合了图宝盖的心意。在昆仑叟等前辈高人面前和一个晚辈小子动手,他自己也知道有以大欺小之嫌。离开酒肆,到开阔处去打,若没有旁人牵制,凭自己几十年的修为,对付一个衡山派的晚辈应该是绰绰有余。 那书生上前劝道:“算了,算了。你两派本无仇怨,何必在此伤了和气。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此罢手如何?”童大钧自然同意,拱手说道:“全听前辈安排。”说着,便将大刀插回后背囊中。图宝盖并不做声,见童大钧已经收了刀并无防备,蓦然长剑一挺,直向童大钧的咽喉刺去。劳凯见了,惊叫道:“师兄小心!”童大钧全无防范,再想躲闪已然来不及了。 只听“当”的一声,图宝盖手中的长剑断为两截:一段飞向空中,一段从图宝盖手中掉落。图宝盖只觉得整条手臂都震麻了,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 童大钧惊呼了一声,长出了一口气,忙给昆仑叟磕头。昆仑叟说:“起来吧。你性直莽撞,怎么去保护人家?日后须得当心了。”童大钧站起身来,拱手称是。那书生看着图宝盖,一脸的不悦,冲着他低声喝道:“还不快走!” 图宝盖惊魂未定,赶紧丢掉手里的断剑,仓皇走出几步,忽然想起自己的两个徒弟还在这里,赶紧又折回来,吩咐那个被童大钧扔走的弟子扶起醉倒在桌上的,灰溜溜地走了。 沙四海都看呆了。小灵子看到图宝盖倒霉,觉得很开心,还忍不住轻轻拍手。吴秋遇刚才见到了昆仑叟出手救下童大钧的那一招,不禁暗自惊奇。看似轻描淡写的用手指一弹,没想到那么迅捷有力,其功力应该在自己之上。 丘壑放下酒碗,站起身走到昆仑叟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抱拳说道:“原来是昆仑山的胡老前辈到了。晚辈丘壑在此有礼了。”胡大夫也把半醉的陈康揪起来,跟着报名施礼。那书生看了看丘壑三人,开口说道:“原来是乡野三奇,相貌果然不俗。”丘壑听他叫出自己三兄弟的名号,颇为激动,忙向那书生施礼:“能和昆仑叟前辈坐在一起喝酒闲谈的,您一定是西秦巧子常青羽先生吧?”那书生点了点头:“不错,是我。” 胡大夫说:“早就听闻昆仑叟前辈和西秦巧子常先生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想不到今日在这里遇见,晚辈真是三生有幸。”常青羽点头微笑。昆仑叟却淡淡说道:“你等自去喝酒,不必客气。”乡野三奇见昆仑叟似乎无心与他们交谈,便各自回座,不再言语。以昆仑叟的武功和辈分,原也不需要和别人客套,因此乡野三奇并不放在心上。 沙四海原本也想上前跟昆仑叟搭几句话,但见乡野三奇对昆仑叟毕恭毕敬却也得不到善意的响应,知道昆仑叟更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自知多留无益,便悄悄离开,去找自己的一众弟子去了。其他人喝够了酒,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陆续散了。 西秦巧子对童大钧和劳凯说:“你们也去吧。以后不要轻易与人起冲突。”童大钧和劳凯谢过西秦巧子和昆仑叟,告辞离去。 西秦巧子常青羽重新坐下来陪着昆仑叟说话:“方才昆仑兄历数的这些帮派,似乎都无嫌疑。对付嵩山派和鲁千山的……会不会是北冥教?”昆仑叟摇头道:“北冥教立教之初,抗虏保民,行侠仗义,虽地处偏远,却也是光明正派。近年来,前教主霍城宣暴毙,现任教主司马相又行踪诡秘,北冥教人众难免鱼龙混杂,说不定会与此事有些瓜葛。”西秦巧子叹息道:“怪只怪鲁千山不知轻重,莫名其妙的带着一众弟子离开嵩山寻仇。若是他们留在嵩山,量北冥教也不敢打嵩山派的主意。” 昆仑叟把碗里剩的酒慢慢喝了,说:“时候不早了,咱们到登封城里去寻个住处吧。人老了,受不得风餐露宿了。哈哈。”西秦巧子说:“好。不过,请昆仑兄先行一步,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昆仑叟说:“嗯,你自去处理。我在前面慢慢走着。” 现在只剩下三桌人。除了昆仑叟和西秦巧子这一桌,就只有吴秋遇、小灵子以及乡野三奇。不过仍在喝酒的就只有丘壑和陈康。 西秦巧子走到小灵子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丫头,你就不想跟我说句话么?”小灵子笑嘻嘻地回过头来,冲着西秦巧子叫了一声:“师父。”吴秋遇顿时愣住,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小灵子的师父,更没想到小灵子居然还有师父! 乡野三奇也都往这边看过来。他们早就听说过西秦巧子的大名,却从没听说他还收过徒弟,不禁往小灵子身上多看几眼,见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不禁心中纳闷。胡大夫凑到丘壑眼前,小声嘀咕道:“西秦巧子怎么会收一个小姑娘做徒弟?” 西秦巧子见小灵子扮作这副样子,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也不想难为她,便转身往旁边走出几步。小灵子知趣地跟了过去,殷勤地候着。西秦巧子笑道:“我可没答应作你师父。你胡乱叫我师父,就不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小灵子说:“你亲手教我易容术,当然就是我的师父嘛。”西秦巧子说:“那是因为你救过我,我看你没什么本事,随便教你几手,让你在江湖上保命用的。说好了,咱们可没有师徒名分。”小灵子说:“你认不认我这个徒弟没关系。我可一直把你当我的师父呢。你不知道,你教我的那些,可管了大用了。” 西秦巧子问:“在朔州扮作雌雄双煞,去大闹铁拳门的,是你吧?”小灵子惊讶道:“师父你也听说了?”西秦巧子说:“我一听说那事,就想到是你。你胆子不小啊,敢去铁拳门闹腾?万一被人识破了,还不要了你的小命?”小灵子笑道:“他们当时吓得只顾殷勤伺候,哪敢有半点怀疑!怎么样,我没有给师父你丢脸吧?”西秦巧子笑道:“你呀,人不大,胆子倒不小。哎,你怎么还叫我师父?以后不许乱叫了,免得惹祸上身。” 小灵子嬉笑道:“当你的徒弟也能惹祸上身?你得罪过很多人吗?”西秦巧子正色说道:“你不要不当回事,我这是为你好。我虽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但是这一身独有的本事却让不少人惦记着。他们拿我没有办法,难免要在我的熟人身上打主意。好在我没什么亲戚,也从来不收徒弟,他们想要挟我也没有机会。你要是再胡乱叫我师父,小心被人抓了去。到时候我可不会管你!”小灵子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便说道:“好了好了,我不叫就是了。” 吴秋遇望着小灵子和西秦巧子说话,心中纳闷,不由自主的挠着脑袋,不小心把头上的遮掩给弄掉了。陈康见了,不禁笑道:“秋遇兄弟,果然是你。那个一定是小灵子了?我刚才听声音就像。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吴秋遇憨笑道:“灵儿说,怕遇见不该见到的熟人。”陈康愣了一下:“这么说,我们是不敢见到的熟人了?”吴秋遇赶紧摆手道:“不,不是的!不是因为你们!”陈康顺口问道:“那是因为谁?”“是因为曾……”吴秋遇话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太合适,便没继续说下去。丘壑与胡大夫相视一笑。陈康笑道:“原来是怕那个姓曾的丫头看见啊。哈哈。”吴秋遇听他说的是曾婉儿,赶紧摆手辩解道:“不是……”陈康笑道:“不是什么?我明白,明白。哈哈哈哈。”丘壑和胡大夫也跟着笑了起来。 西秦巧子听到乡野三奇的笑声,扭头往那边看了看,低声说道:“刚才他们应该听见你叫我师父了。会不会有麻烦?”小灵子说:“放心吧,他们都是好人。”西秦巧子问:“你认得他们?”小灵子点了点头。西秦巧子说:“就算他们是好人,万一把事情传出去,难免不会有别人打你的主意。”小灵子说:“他们跟我都很熟,知道我喜欢开玩笑,解释几句就能遮掩过去,不会传出去的。”西秦巧子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你以后多加小心。”小灵子说:“我知道了。咱们过去吧。时间久了,他们该起疑了。”西秦巧子说:“那你想办法跟他们说清楚吧。”小灵子神秘地一笑:“放心吧。看我的。” 吴秋遇见小灵子走回来,站起身问道:“灵儿,这位前辈是你师父啊?”小灵子见吴秋遇已经暴露了,便也不再遮掩,把头脸上的伪装轻轻撕掉,走到乡野三奇面前,笑着说道:“怎么样?我们扮得像吧?刚才认出我们没有?”胡大夫说:“还真是被你们瞒过了。你们哪里学来的这个手段?”丘壑微笑道:“二弟,你怎么糊涂了?她是西秦巧子的徒弟,易容术自然是一流。”胡大夫这才恍然大悟,自嘲地笑了起来。 西秦巧子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对丘壑说:“我喊他师父,你们还真信了?”乡野三奇和吴秋遇都是一愣。小灵子笑道:“我是听你刚才一说,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西秦巧子。你们想想,他是何等人物,怎么会收我这样的作徒弟?哈哈哈哈,把你们都给骗了!”吴秋遇说:“灵儿,刚才你……”小灵子解释道:“我听人说,西秦巧子最擅长易容术和各种精巧的机关,便借着刚才的装扮想唬他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我胡乱叫他一声师父,本想看看他惊讶的样子,没想到人家到底是前辈高人,丝毫不露声色。其实我早该想到,他既然过来点我,当然是已经看破我的伪装。只是他想到我用心装扮,必有苦衷,才给我留了面子,没有让我现出原形,只是叫到旁边问了几句,又让我原样走了回来。” 吴秋遇和乡野三奇愣愣地看着西秦巧子。常青羽微笑着点了点头。乡野三奇这才“恍然大悟”。丘壑说:“原来是这样。常先生如此平易近人,古道热肠,更令丘某佩服了。”西秦巧子微笑道:“丘大侠不必客气。刚才我还担心这位小姑娘原形败露会有诸多不利,现在有你们三位大侠在此,我就放心了。”胡大夫疑惑道:“常先生很少在江湖上行走,我们都难得一见,您怎么会知道我们乡野三奇的?”西秦巧子说:“我虽然隐居深山孤陋寡闻,但是也偶尔出来走走。在山西就听说过不少关于你们的事迹。”丘壑等人听了都十分振奋。 西秦巧子十分欣赏地看了看小灵子,笑着说道:“这位小姑娘果然很灵巧。只是以后不要再随便喊人师父,免得再闹误会。”小灵子说:“多谢前辈指教。”西秦巧子见小灵子演得像,已经把事情遮掩过去,便对几个人说道:“昆仑叟还在前面等我,咱们就此别过。”说着轻轻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乡野三奇和吴秋遇也与他拱手送别。 伙计不管江湖上的事,只知道为主人守好摊子,见西秦巧子转身就走,便要追上去要酒钱。 西秦巧子走出几步,忽然想起酒钱还没给,便摸出一小块银子,随手往后一抛,正丢落在刚才他用过的酒碗中。乡野三奇见了,不禁暗自惊奇。吴秋遇也觉得不可思议。只有小灵子笑嘻嘻看着,似乎在意料之中。伙计见西秦巧子留了银子,便高高兴兴的跑回来,收了碗里的银子,还拿起碗看看砸坏了没有。 送走西秦巧子,吴秋遇走到丘壑面前,开口问道:“丘大侠,你们从五台山过来,我师父来了没有?”丘壑说:“我们在五台山听说,武林各派的人手在往嵩山聚集,似是要对少林寺有所行动,便先行赶来查探。济神医和无涯大师仍在佛光寺参研药方,想必稍后也会前来吧。”小灵子问:“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也会来这看热闹吗?”丘壑笑道:“武林群雄赶来嵩山,为的就是武林至尊的遗留宝帖,此事说起来先与武林至尊翁求和有关,然后才是少林寺。神医济苍生是翁求和老前辈的大弟子,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而无涯大师是佛门中人,在住持佛光寺之前是少室山清凉寺的高僧,与少林寺是近邻。如今少林寺有事,他自然要前来看看。”吴秋遇说:“太好了。过几日又能见到我师父了。” 陈康看了看小灵子,好奇地问道:“小灵子,你从哪里学来的易容手段?竟把我们都给瞒过了。”小灵子笑嘻嘻说道:“刚才你们都见到了,我师父就是西秦巧子啊。”陈康笑道:“你这小丫头,没一句实话。你不说就算了,怎么还拿那些假话来蒙事?”小灵子笑道:“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那我还跟你说什么?”陈康见她如此调皮,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多问。 吴秋遇说:“丘大侠,胡大侠,陈康大哥。我们吃饱了,现在要下山去找如梦了。你们继续畅饮吧。”陈康拉住他,把他推到旁边,小声问道:“秋遇兄弟,上次没来得及细问,那个如梦是怎么回事?”吴秋遇问:“什么怎么回事?”陈康回头看了一眼小灵子,小声说:“你跟小灵子在一起,怎么又冒出个如梦姑娘?”吴秋遇说:“如梦是柳正风大叔的女儿,我跟着丁大哥离开五台山以后,不小心摔落山崖,是柳大叔和香儿妹妹救了我。后来我被师父带走,就跟他们分开了。后来我跟如梦意外重逢——哦,如梦就是香儿妹妹——走到登封的时候,刚好柳大叔去世,如梦没有别的亲人,我便带她一起去找灵儿。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我们在五台山见了面,商量好把她母亲的尸骨迁回登封与柳大叔合葬。后来我出去找灵儿,再回到客栈的时候,如梦就已经走了。我们就想着来登封找她。”陈康大致听明白了,叹息道:“柳正风的事我们也听说了,唉,够可怜的。那你们赶紧去吧。只是你要想好,等找到了她,你要如何安置。”吴秋遇愣了一下,也没再多说。 小灵子一直盯着陈康与吴秋遇说话,见他们说完了,才走上前去。吴秋遇再次拱手与乡野三奇道别。小灵子忽然转身嘱咐道:“我们今日改装扮,实在是不想节外生枝。你们看到我们的样子了,希望只装作不认识,免得我和秋遇哥哥有麻烦。我们找到了如梦姐姐,自然会恢复本来的样子,那时候再敬你们酒吃。”陈康笑道:“放心吧,我们不会拆穿你们的。倒是你们自己……”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住了口。“那就多谢你了。”小灵子说完,拉着吴秋遇转身走了。 路上,小灵子问:“刚才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吴秋遇说:“就是问了问如梦的事。”小灵子看了吴秋遇一会,没有再细问下去。吴秋遇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灵儿,其实我也很好奇。你改头换面的本事那么厉害,到底是跟谁学的?”小灵子说:“就是西秦巧子啊。”吴秋遇笑了,继续闷头往前走。小灵子说:“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小灵子说:“这个事是真的。只不过怕他们在江湖上传扬出去,会有人打我的主意,用我去要挟西秦巧子,所以才故意瞒过他们。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吴秋遇这时才信了,点了点头。 小灵子说:“几年前,我刚刚流落到朔州附近的时候,在桑干河岸边捉野鸭的时候,忽然在芦苇丛中发现一个受伤的男子。当时他大腿受伤,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我用水把他救醒,又给他吃了些东西。他稍稍恢复了一点力气,跟我道谢,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问他,既然只是大腿受伤,为什么不早点爬出去找大夫、找吃的。他说他的伤比我看到的要严重,而且他不能露面,万一有人知道他在那里就要害他。我看他像个读书人,问他为什么有人要害他。他不回答,只求我每天给他送些吃的。我看他不像坏人,就每天给他找吃的,还给他弄了些药。过了些日子,他的伤有所好转,已经能够走路了,告诉我他要走了,不用再给他送吃的了。我点了点头,就要离去。他却忽然叫住我,问我,我救了他,难道就不想知道他是谁?不想跟他要点报偿?我摇头说不用。他点了点头,说我是个好人,问了我的名字,然后让我暂时回避一下,但是不要走远。过一会就听到他喊我的名字。可是等我回去找他的时候,没看到他,却看到另外一个人站在那里。见我发呆,他揪掉腮下的假胡子、又撕去薄薄的一张面皮,露出本来面目。我当时感到颇为惊讶,又觉得很好玩。他告诉我,他有个外号叫西秦巧子,平时喜欢做各种装扮,问我想不想学。我觉得那个很好玩,当然愿意,于是就用力点头。他耐心教了我两天,告诉我那个叫易容术。见我学得挺快,他很满意,跟我说,我学会了这个,以后遇到危险的时候说不定可用来保命。我那时也管他叫师父,他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在临走的时候,说他并没有收我作徒弟,我不能再叫他师父,也不让我把这个事说出去,不然我会有麻烦。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 吴秋遇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觉得那位前辈应该是挺感激你的,只是怕你有麻烦,才不愿意让你说是他的徒弟。”小灵子说:“秋遇哥哥,这个事,咱们两个知道就好了,不要再跟别人提起。”吴秋遇说:“嗯,我知道。” 第143章崔柏卖酒 吴秋遇和小灵子找地方卸去伪装,走出没多远,就见祁少城带着一个家丁迎面走来。祁少城也看到他们,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来,热情说道:“秋遇兄,小灵子,你们两位何时到的嵩山?也听说了群雄齐聚少林寺的事?”吴秋遇说:“我们来了两日,不过不是为了看热闹,是为了到登封找人。”“哦。”祁少城点了点头,似是有些惊讶。 小灵子开口问道:“祁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要上山?”祁少城说:“哦,是这样的。我在前面开了一个卖酒的场子,刚才去山下采办桌椅,现在赶着回来看看。”小灵子惊讶道:“原来那个酒肆是你家开的?”祁少城看了看他们:“你们刚才见到了?”吴秋遇说:“我们就是从那里出来,在那吃了点东西。”祁少城说:“嗨,早知道你们在,我就早回来一会了。他们没有慢待二位吧?”吴秋遇忙说:“没有没有,挺好的。” 小灵子好奇地问道:“祁公子,你怎么会想到在这里开个酒家?看样子刚开张不久。”祁少城笑道:“是这样的。江湖上疯传,少林寺的了然大师知道《至尊宝帖》的消息,八月初六,武林各派的人物都要到嵩山,找了然大师讨要说法。就连我们天百山庄的家人都听说了,传到我祖父那里。祖父大人年轻时经商起家,对各种机会看得最准,便开玩笑说,如果我运一批杏花村的上等老酒,到这里来开个酒肆,那些早到的江湖豪客闲来无事,肯定争相痛饮。”小灵子赞叹道:“祁翁老爷子真是很会看机会。到时候各地的江湖人物都来,人数一定少不了。你这回一定可以大赚一笔。” 祁少城说:“我家里是不缺这点银子的,但是我从小衣食无忧,从没体验过这个,听祖父一说,觉得很有趣,便真去杏花村买了十几车好酒,运来这里,开了那家酒肆。一来可以体验一下做买卖的乐趣,二来可以让我那三位师父随便畅饮。你们也知道,我三师父最喜欢喝酒了。反正那里有伙计看着,到时候也不会耽误我去少林寺看场面。”吴秋遇和小灵子笑着点头。 又聊了一会,吴秋遇说:“祁公子,丘大侠他们都在酒肆喝酒呢,你快去照顾三位师父吧。我们先回登封城里去了。”祁少城说:“两位不妨跟我先回酒肆,我跟师父们交代一下,跟你们一起进城。”吴秋遇惊讶道:“你晚上不要在这里守着吗?”祁少城说:“我只是白天来这里看看,晚上都住在登封县城。”吴秋遇问:“那么多酒在这里,只有几个伙计,不怕有人抢劫吗?”祁少城说:“哦,没事。我三位师父是住在这里的。他们习惯了住在野外,知道我不习惯这个,就让我住进城里客栈,他们晚上在这里照应。”吴秋遇说:“有他们三位守在这里,当然是没问题了。” 小灵子说:“祁公子,我们还要进城找人,就先不等你了。我们住在城北的归来客栈,你如果也住在附近,咱们有空再聊。”祁少城稍微有些遗憾,对他们说道:“既然你们还有事,那咱们改日再聊。归来客栈,我记下了。你们每次上山,也一定要到我的酒肆坐坐。”小灵子笑道:“行,我们没事还可以帮你卖酒,感受一下做伙计的感觉。”祁少城也笑道:“好啊,求之不得。不过我可不敢让你们当伙计,你们俩当掌柜的如何?”三个人大笑起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告辞离去。祁少城也赶紧去酒肆招呼三位师父。 进到城里,吴秋遇和小灵子先去了柳家老宅,没看到有什么变化。又去了一趟衙门,这次当差的不是上次那个衙役,不过他也知道了小灵子上次托付的事,告诉她这两天没有柳家的后人来过。 两个人有些失望,正在街上走着,忽听身后有人喊道:“秋遇兄弟!小灵子!是你们吗?”二人转身一看,喊话的竟是崔柏,他身后跟着两辆大车,上面装的都是没开封的酒坛子。吴秋遇惊讶道:“崔师兄,你怎么也到登封来了?”崔柏上前说道:“听说嵩山会有很多武林人士聚集,我就拉了两车酒,想着去那里卖卖看。”小灵子笑道:“这么快就找到营生了?真好。去嵩山卖酒是个好主意。不过,现在上山有点晚了吧?天快黑了,只怕马车上拉着酒,山路不好走。”崔柏说:“是,我也想着先找个客栈住下,明天一早再上山。” 吴秋遇说:“那正好,我们正要回客栈。不过那家客栈是空的,没有人经营,如果崔师兄不嫌弃,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崔柏说:“好啊。出门做买卖,哪有那么多讲究?有地方住就行了。何况还可以省些店钱。”小灵子笑道:“刚开始做买卖,就学会精打细算了。”崔柏说:“能有个营生不容易,不精打细算不行啊。跟你们住在一起,正好还可以听听你们的主意。”小灵子说:“别在街上耽搁了,咱们赶紧走吧。”三个人便带着马车,往城北走去。 到了客栈,崔柏叫人把车马先安置了。吴秋遇最熟,给崔柏和他带来的两个伙计在后院安排了房间。小灵子问崔柏:“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崔柏说:“我们带了干粮,今天晚上就不用出去了。”吴秋遇和小灵子在祁少城的酒肆吃过不久,现在也不饿。 天黑了,三个人便坐在崔柏的房中说话。 吴秋遇问:“崔师兄,你怎么做起卖酒的生意了?”崔柏说:“这还多亏了你让我去送那封信。”接下来崔柏便把自己去任府送信及以后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 离开洛阳之前,小灵子见吴秋遇担心柳如梦曾经寄身的任府的状况,便让吴秋遇写信推荐崔柏去任府帮忙,既可以消除任府的隐忧,又可以帮崔柏谋个生计,正可谓两全其美。还故意让崔柏登门送信,以便让任府的人看看,好做定夺。当然崔柏并不知道这是吴秋遇和小灵子暗中帮他。 崔柏拿着吴秋遇写的信到了任府。丫鬟春香看了信以后,报知二小姐,说了吴秋遇的意思。二小姐任佳怡只觉得这是好事,却没什么主意,便让丫鬟春香和管家商量着去办。正好任府在洛阳东门附近有个闲置的酒坊,原来那个掌柜的年老回乡以后,由于任员外一直卧病在床,府里没顾得上再安排人手,已经歇业快两年了。管家见到崔柏聊了几句,也觉得人靠的住,便问他是否愿意去经营。崔柏当然乐意。管家便吩咐家丁套车,带着他去了洛阳城。 那个酒坊店面不小,位置也不错,虽然闲置了两年,但是一应家什都在。崔柏马上动手收拾,很快就打扫干净了。管家见他手脚勤快,更加放心,便耐心地给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并吩咐同来的家丁去寻找原来的伙计,准备择日开张。 正巧曾婉儿带着郝青桐、鲁啸、廖树山经过那里。看到有个像样的酒坊,鲁啸便攒掇郝青桐跟曾婉儿说说,要买些酒带着路上喝。曾婉儿听见了,不满地说道:“你想喝酒,为何不直接说?非要郝叔叔来找我说。我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么?”鲁啸赶紧作揖认错。曾婉儿笑了,当即下了马,带着他们走进酒坊。 管家见有人进来,赶紧上前说道:“几位客人,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正在收拾,还没开张。你们几位改日再来吧。”鲁啸指着墙根的酒坛子说道:“什么开张不开张的!那里明明有酒,卖我们几坛就是了!我们急着赶路,哪有工夫给你改日再来?”管家见他们身高体壮,又带着刀,心里有些害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崔柏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拿着掸子从后面走出来,一眼看到曾婉儿,惊讶道:“曾小姐,是你们?”郝青桐、鲁啸、廖树山见崔柏认出大小姐,都警惕地看着他。曾婉儿看了看崔柏,疑惑道:“你认得我?”崔柏说:“我叫崔柏。我们在天百山庄见过的。”曾婉儿想了一下,记起来了。当日在天百山庄,邵九佳制住小灵子,父女二人要挟吴秋遇自废武功。崔柏哀求他们不要伤害小灵子。曾婉儿正担心吴秋遇,见崔柏求情,自然当他是好人,虽然只见过那一次,但是多少也有些印象。 曾婉儿开口问道:“你是邵青堂的徒弟,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个酒坊是邵家门的买卖?”崔柏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已经不是邵家门的人了。自从经历了天百山庄的事,我就没有再回去,想着退出江湖,自己出来找个营生。今日流落到此,幸好有任府收留,让我在这里打理店铺。哦,这位是任府的管家,你们不要吓唬他。”说着,他看了鲁啸一眼。 曾婉儿去过任府几次,也见过管家,只是忽然在这里见到,一时没想起来,现在知道了,马上说道:“您是任府的管家?实在对不住。刚才是他们不好。”管家见崔柏三言两语说完,那伙人没那么凶了,心里这才踏实下来,也认出了曾婉儿,赶紧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曾小姐到府里去过的,我还记得你呢。” 曾婉儿说:“是啊。说起来,我还是任府的亲戚呢。哈哈。崔……”她一时叫不出崔柏的名字,多少有些尴尬。崔柏赶紧说道:“崔柏。哈哈。”曾婉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不回邵家门也好。邵青堂父女用心不正,只怕会带坏了一门弟子。”听曾婉儿提起邵家门和邵青堂父女,崔柏的面色有些难看,毕竟有一段伤心往事。曾婉儿见了,赶紧改换话题说道:“任府是个好人家,正缺人手帮忙。你能留在这里,也算是很好的出路。” 崔柏点了点头:“是啊。不过这多亏了秋遇兄弟,是他让我去任家庄送信,我才有了这样一个很好的机会。”听到吴秋遇的名字,曾婉儿眼前一亮,急切地问道:“你在哪里见过秋遇公子?他人呢?”崔柏说:“我们一起到的洛阳。他和小灵子赶去登封了,说是去找人,走得很匆忙,临走留下一封信,让我送到任家庄。”曾婉儿喃喃道:“他和小灵子在一起?去登封……一定是去找如梦姐姐。”崔柏惊讶地看着曾婉儿,心中纳闷,可是又不便多问。 鲁啸两眼只顾盯着墙根的酒坛子看,还用鼻子用力地闻着酒香。崔柏见了,忙说道:“你们几位要喝酒只管自己去拿。咱们难得在此相遇,今日我请大家,权当是几位提前来给我撑场面了。管家,酒钱回头从我的工钱里扣,你看行吧?”管家点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更加认定崔柏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不会拿东家的酒去随便送人情。 曾婉儿说:“那怎么行!你这里做个买卖不容易,我们应该多捧场才是,哪能过来白占便宜?我们也赶着去嵩山,来不及等到开张道贺了,今日买几坛酒,只当是提前给你开个张。郝叔叔……”郝青桐明白曾婉儿的意思,马上掏出二十两的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说:“崔掌柜的,来,给我们拿三坛好酒。”崔柏愣了一下,知道曾婉儿是有意在管家面前给他帮忙,心里非常感激,嘴上没说什么,转身去拿了三坛老酒,放在柜台上。然后又找了草绳,把三个坛子编花捆了,提着交给鲁啸:“这样便于携带,挂在马上也不碍事。”曾婉儿、郝青桐以及任府的管家都暗暗佩服崔柏的细心。 崔柏看了看柜台上的银子,有些发愁,转身问管家:“我刚来,还不知道价钱,您看这个怎么算?”曾婉儿笑道:“这个不用算了。我想应该勉强够了,万一有些剩余,就当是我们的贺礼了。开张的时候,我们就不过来一起热闹了。”崔柏心中感激,对着曾婉儿拱了拱手,也不知说什么好。 鲁啸把手里的酒坛提到眼前,用鼻子闻了闻,开心地笑道:“果然是好酒。崔掌柜的,你真的要退出江湖了?过几天,嵩山有一个大热闹,你不想去看看?”崔柏摇头道:“不看了。我今后专心卖酒,就不去凑那些热闹了。”鲁啸说:“那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热闹。八月初六,武林各派的高手都要聚集到嵩山,找少林寺的老和尚讨要散游僧老前辈留下的《至尊遗帖》。你把这个热闹看了,再退出江湖也不迟啊。”崔柏看着鲁啸,似是迟疑了一下,说道:“以后江湖上的事都与我无关,我能把酒坊打理好,不辜负东家的信任就很知足了。”管家听了,暗自点了点头。 鲁啸摇头叹道:“唉,可惜了。你哪怕去那里卖酒也好啊,到时候我们也不怕没有酒喝。”郝青桐和廖树山听了不禁摇头,没想到鲁啸这家伙为了喝酒,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崔柏听了,却是心中一动。 这时,曾婉儿开口说道:“好了,不要胡说了。咱们还要赶路,不要打扰人家收拾了。”鲁啸呵呵了几声,先走出去,把酒坛子挂在马鞍子上。曾婉儿等人与崔柏道别。崔柏和管家送他们出门。 望着曾婉儿他们骑马走远,崔柏若有所思。管家笑呵呵说道:“崔相公,你运气真好。这刚刚开门,还没营业就开了张,一下子就进帐二十两银子。”崔柏笑了笑,说:“这都是朋友帮忙。哎,管家,你觉得他们刚才的主意怎么样?”管家问:“什么主意?”崔柏说:“去嵩山卖酒啊。刚才他们说,八月初六,武林各派的高手都要聚集到嵩山,找少林寺讨要《至尊遗帖》。据说那是武林至尊散游僧留下的武功秘笈,天下武林的人都想得到它。到时候去嵩山的人一定少不了,而且武林中人大多是好酒之徒。一般酒肆酒坊都不会开到山里,如果我们在那里支个摊子卖酒,一定可以大赚一笔。” 管家听了点了点头,说:“什么武林的事我不懂。不过要真像你说的那样,这是好事啊。既然二小姐把这个酒坊交给你管,你就是掌柜的。想怎么干,你可以自己拿主意。”崔柏说:“多谢二小姐和您的信任。我算计一下,看需要多少本钱,到时候还得先从府里支取。”管家说:“这个好说。到时候需要银子、人手,你只管开口。我跟二小姐说一声,她应该也会支持的。” 接下来,崔柏就开始了解各种酒的行情以及从哪里进货,对本钱和人手做了一个算计,报给管家。管家跟二小姐商量了,便拨付银两,安排人手,帮着崔柏一起筹备。崔柏很快又采购了几十坛好酒,连同酒坊的存货,凑了满满两大车,带着人往登封进发。今日到达这里。 听完了崔柏的叙述,吴秋遇说:“到嵩山卖酒的想法很好。咱们见面的时候,我们刚从山上下来,祁公子的酒肆人挺多的。”崔柏不禁愣了一下:“已经有人想到了?在那里开起了酒肆?”吴秋遇说:“就是天百山庄的祁公子。你还记得他吧?他也拉了很多酒来,在山里搭建了棚屋,支起了布篷,已经开张了。”崔柏心头一凉:“祁家财力雄厚,规模必然很大。我来得晚,摊子又小,只怕生意不会太好。”小灵子安慰道:“那也不一定。到时候人会很多的,你们各卖各的,应该都有赚头。”崔柏稍稍沉默了一会,说:“但愿吧。早知道山上已经有人卖酒,我就不用老远赶来了。” 吴秋遇看到崔柏神情沮丧,后悔自己刚才说出那几句话,一时也不知如何解劝,便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能够理解崔柏的心情——他刚开始做买卖,兴冲冲的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就遇见那么有实力的一个竞争对手,心里受到的打击肯定不小——于是继续安慰道:“你先不用想那么多,明天把摊子支起来看看情况再说,说不定生意很好呢。毕竟人很多,卖酒的只有你们两家。”崔柏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显然心情已经不如刚才好了。 吴秋遇看在眼中,心里着急,小声求小灵子想想办法。小灵子想了一下,忽然说道:“崔师兄,其实,你可以考虑跟祁公子合伙。那样两家就不用竞争了。”崔柏看了看小灵子,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你们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反正是第一次出来做买卖,只要不赔了就算成功。我想怎么也能卖出去一些吧。”吴秋遇问:“你不愿意跟祁公子合伙吗?”崔柏苦笑道:“不是我不愿意,是人家祁公子不可能同意。人家来得早,存酒也多,估计上的还都是好酒,怎么会跟我合伙?”小灵子说:“你是担心这个呀。那好办,等我们见到他,帮你说说。也许人家愿意呢。”崔柏笑了笑,说道:“好了,你们不用安慰我了,我真的没事。不可能的,换我也不会同意。”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也不好再劝。 就在这时,忽听前面有人惊呼一声:“啊,什么人!”吴秋遇仍然记得前晚闹鬼的事,赶紧开门去看。只见祁少城提着灯笼站在外面,抬头看着房顶,非常紧张的样子。吴秋遇叫了一声“祁公子”,也转身往房顶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小灵子和崔柏也从屋里出来。见到祁少城,小灵子开口问道:“祁公子,刚才怎么回事?”祁少城走过来,说道:“我好不容易找到这家客栈。前面没人,只看到这里亮着灯,心想你们一定在里面。我正要过来找你们,忽然看到房顶上出现两个人影,我一喊,他们就不见了。”小灵子问:“他们是不是扮作鬼的样子?”祁少城说:“他们动作太快,我也没看清。反正突然见到,挺吓人的。” 小灵子在吴秋遇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吴秋遇冲着房顶大声喊道:“藏在暗处的朋友听了!客栈的空房间很多,你们要住就住!大家都是外来之人,本可相安无事!你们何必装神弄鬼,吓唬他人?如果你们听到了,只管自己找房间安心住下,我们绝对不会去打扰,也请你们不要再扮鬼吓人!”等了一会,房顶并没有人回应。小灵子说:“算了,秋遇哥哥,他们就算听见了,也不会露面回答的。外面太黑,快请祁公子进屋说话吧。” 吴秋遇和小灵子一起招呼祁少城进屋。崔柏早就看到了祁少城,只是彼此没什么交情,心里又有竞争对手的顾忌,一时搭不上话。他站在小灵子身边,轻轻叫了一声“祁公子”,请祁少城进屋。祁少城看了一眼崔柏,一时没想起他是谁,只冲他点了点头,便跟着吴秋遇一起走进屋里。崔柏接过祁少城手里的灯笼,帮他吹灭了里面的蜡烛,把灯笼放在一边。 吴秋遇介绍道:“祁公子,这位是崔柏师兄,到天百山庄去过的,你应该见过。”崔柏轻轻拱手道:“祁公子。崔柏有礼了。”祁少城愣愣地看着崔柏,还是没想起来。当时山庄的客人太多,他们顶多见过崔柏一两次,后来山庄发生争斗的时候,祁少城去山下接他祖父了,没有看到崔柏的表现,因此没什么印象。 祁少城冲着崔柏拱手还礼,轻声问道:“秋遇公子,这位是怎么论的师兄?他也是尊师济神医的弟子?”崔柏有些尴尬地说道:“在下哪里高攀得上济神医啊?说来惭愧,我曾经是邵家门的弟子,有幸到过天百山庄一次。后来……”小灵子赶紧帮忙解释道:“我和秋遇哥哥受祁翁所托,到邵家庄去送信,受到邵九佳的百般刁难,幸亏有崔师兄多方照应。我们见他是个好人,就随口叫他崔师兄。”祁少城这才多少想起了一点,点头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邵家伯父的大弟子,崔柏师兄。失敬失敬。”崔柏赶紧摆手道:“离开山庄以后,我就退出江湖了。现在就是闲人一个,不再是什么邵家门的弟子了。”“哦,这样啊。”祁少城不了解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也不想知道。 崔柏招呼大家坐下。祁少城忽然说道:“这家客栈冷冷清清,黑灯瞎火的,一个伙计也没看到。人都去哪了?被那两个装神弄鬼的给吓跑了?”吴秋遇解释道:“这是马铁腿夫妇开的客栈,他们身份暴露,被江湖仇家追杀,到少林寺避难去了,这里就一直闲置着。我们知道情况,所以住到这里,没人管着倒也自在。” 祁少城笑了笑,他当然是不会住这样的客栈的,又忽然问道:“我刚才看到院子里有两车酒。也是马铁腿夫妇丢下的么?”吴秋遇说:“那是崔师兄从洛阳带来的。”祁少城惊讶地看了看崔柏。崔柏说:“托秋遇兄弟的福,我在洛阳谋了个营生,替人打理一个酒坊。那里还没开张,就听说嵩山有热闹,便拉了两车存酒,想着过来试试,看能否多卖几坛。”祁少城惊讶道:“崔师兄好头脑,竟然能够想到这个主意。”崔柏苦笑道:“祁公子不要取笑我了,还不是落在你的后面?”祁少城说:“我这个不算的。我可没有这样的头脑。是我祖父随口一说,我觉得好玩,就随便弄了十几车酒,过来体验一下。其实我知道,我根本不是做买卖的人。崔兄才是真的行家。”崔柏看了看祁少城,见他脱口而出,是个爽快人,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小灵子取笑道:“祁公子,现在你的酒肆可不是独此一家了。买卖要用心打理呦,小心被崔师兄比下去。”祁少城笑着说道:“那就被崔师兄比下去吧。我可不想再花更多心思。原来就想着体验一下开店的感觉,来了之后才发现事情真多,搭棚子、支布篷,桌椅板凳、锅灶碗筷,什么都要张罗。开张这两天,什么事都经历过了,接下来估计也没什么新鲜的了。我还指望跟着师父们去少林寺帮忙呢,哪有心思呆在那里卖酒啊?” 小灵子趁机说道:“既然你没心思经营,不如转让给崔师兄来干好了。”祁少城看了看小灵子,又看了看崔柏,说:“我求之不得呢。崔师兄愿意接手么?”崔柏摆手道:“我不行。我这里小本经营,还没开张呢,哪有钱盘下你那么大的摊子啊?”祁少城说:“只要你有心干,咱们一切都好商量。你若是不便出本钱,咱们合伙也行啊。”小灵子笑道:“合伙?你本钱那么大,崔师兄只有两车酒,合了伙岂不是要给你当伙计?”祁少城忙说:“怎么会?只要崔师兄愿意,他来当这个掌柜的。”崔柏只当他们是在开玩笑,只笑眯眯听着,也不好搭话。小灵子说:“那赚了钱怎么分啊?”祁少城说:“我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那点银子。只要拿回本钱,跟祖父有个交代,赚多赚少,崔师兄都可以拿去!” 小灵子说:“崔师兄,听到了吧?你还不赶紧答应下来?”崔柏不禁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看着祁少城。祁少城说:“我正愁没人帮忙呢,既然崔师兄专为卖酒而来,把酒肆交给你打理,我倒省心了。”崔柏见祁少城亲口对他说出,惊喜地问道:“你们不是在开玩笑?”祁少城说:“当然不是开玩笑。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崔柏这才信了,兴奋地说道:“如果祁公子信得过我,我一定好生经营,让你当个最省心的东家。”祁少城很高兴:“太好了。既然崔兄乐意,咱们明天就一起上山。我跟他们交代一下,都听你的调遣。”崔柏激动地连声说好。吴秋遇和小灵子在一旁看了,也为他高兴。 又聊了一会,祁少城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客栈。明日一早再过来,咱们一同上山。”吴秋遇和小灵子知道,他肯定看不上这个没人伺候的客栈,便也不挽留。崔柏点着了灯笼里的蜡烛,灯笼交给祁少城。祁少城点头谢过,告辞离去。 崔柏兴奋地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仍然觉得不可思议,问吴秋遇和小灵子:“你们觉得,刚才祁公子说的是不是认真的?”小灵子说:“当然是认真的。天百山庄是什么情况,哪会在乎这点卖酒的进项?他现在是乡野三奇的徒弟,所有心思都在练功习武、闯荡江湖。这回嵩山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闷在那里卖酒?”崔柏点了点头,这才真正信了。小灵子说:“现在心里踏实了吧?”“踏实了,踏实了。又是多亏了你们。谢谢,谢谢。”崔柏已经乐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一大早,祁少城就来了,先请吴秋遇、小灵子、崔柏以及他带来的伙计出去吃了早饭。吴秋遇和小灵子说还要在城里找人。祁少城和崔柏便带着人赶着两辆大车先去交接。 送走祁少城和崔柏等人,吴秋遇和小灵子又扮成昨天的样子。出了客栈,先去柳家老宅看了看,仍然没有柳如梦的消息,这才出城去嵩山。 祁少城已经给自己带来的伙计交代清楚,然后对崔柏说道:“崔师兄,这里以后就靠你打理了。”崔柏说:“祁公子放心,我一定好生经营。”此时乡野三奇已经出去闲逛。祁少城特意嘱咐道:“崔师兄,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一定成全。”崔柏说:“公子请讲。”祁少城说:“我那三位师父最喜欢喝酒,我开这个酒肆,有一半也是为了他们喝酒方便。这里以后交由你打理了,他们要来喝酒,你只管记账,切勿拦阻。到最后我一并结算就是了。”崔柏说:“公子放心,我认得三位师父,他们想喝就只管喝,我必定好生伺候。”祁少城点了点头:“除此以外,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一应事项,你都自己看着办吧,凡事不用跟我商量。我现在就去找我三位师父。”说完,他转身走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到那的时候,已经有两桌客人。没看到祁少城,只看到崔柏和几个伙计在那里支应。他们正要上前询问,崔柏却先迎了上来:“二位客官,喝酒还是喝茶?”吴秋遇愣了一下。小灵子指了指自己的脸,吴秋遇这才意识到他和小灵子已经改了装扮,崔柏自然认不出来。 小灵子把崔柏和吴秋遇叫到一边,小声说道:“崔师兄,是我们。”崔柏盯着小灵子看了半天。小灵子说:“我是小灵子。”崔柏从声音辨认出来,惊讶道:“小灵子,你怎么……?”小灵子赶紧示意他小点声:“崔师兄,不要喊。我们扮作这个样子,就是不希望别人认出来。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崔柏点了点头,小声问道:“你们这是在躲谁呀?”小灵子说:“想对付我们的人太多了,邵家庄和天百山庄的事你是知道的。”崔柏当然知道,小灵子说的这些人里面也包括邵青堂和邵九佳。小灵子特意嘱咐道:“如果曾家兄妹来这里,你可千万不要喊出我们的名字,也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见过我们。”崔柏疑惑道:“为什么要回避他们?”小灵子说:“这里面的事情太多了,几句话说不清楚。反正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就对了。”崔柏说:“嗯,我知道了。有人的时候,我只装作不认识你们。”小灵子说:“那也不必。我们没事的时候,可以在这里帮你卖酒,顺便打听一些消息。你只要把我们当作这里的伙计,不要喊出我们的名字就好了。” 崔柏问:“那我怎么称呼你们才好?”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道:“我的名字不好拆,那就用秋遇哥哥的名字吧。你就叫他小吴。我叫小玉。”“小吴?小玉?”崔柏反复念叨了几遍,点头说,“好,我记住了。”小灵子又问吴秋遇:“秋遇哥哥,你记清楚没有。从现在开始你叫小吴,我叫小玉。崔师兄这样叫的时候,你不要忘了响应。”吴秋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小灵子看了看那边烧水的锅灶,问道:“你现在还卖茶水?”崔柏说:“武林人士虽然好酒的居多,但也有不喝酒的。我就想着支个灶,顺便卖些茶水,这样也算是对大家都有照顾,还能多个进项。”小灵子说:“你现在已经是个很会做生意的人了。” 吴秋遇四下没看到祁少城,于是问道:“崔师兄,祁公子呢?”崔柏说:“他在这里交代完了,去找他三位师父了。”小灵子说:“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把酒肆交给你打理了吧?他是个富家公子,又偏巧做了乡野三奇的徒弟,从哪一头来说,都不是能安分待在这里卖酒的人。”崔柏道:“难得被他如此信任。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他的信任。” 小灵子让崔柏跟其他伙计交代了一下,说他们也是临时招募来的伙计,便留下来帮着一起卖酒。 邵青堂父女从山路上走来。邵九佳问:“爹,还有几天才到八月初六,咱们这么早上嵩山干什么?”邵青堂说:“这一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咱们自然不能落后。《至尊宝帖》是前任武林至尊散游僧留下的。散游僧武功卓绝,谁能得到他的武功秘笈,就可以独步天下。”邵九佳道:“要是那样,想得到《至尊宝帖》的人一定很多。咱们人单势孤,未必能抢得过人家。”说到这个,邵青堂自然也心情不爽,自我安慰道:“人人都想得到,也人人都有机会。咱们来得早,仔细关注消息,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邵九佳说:“可惜崔柏、江寒两位师兄都不在了。要是他们也一起来,咱们还能多些帮手,机会也更大些。”邵青堂瞅了她一眼。邵九佳赶紧说道:“爹,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提起他们了。”邵青堂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咱们家里遭劫,一门弟子走的走,散的散,现在正缺人手。你想起他们也是正常的。”邵九佳见爹爹确像没有生气,心里这才踏实了。忽然看到前面有人聚集,邵九佳惊喜地叫道:“爹,你看,那里有个酒家,好像也有茶水卖。咱们过去喝点水吧。”邵青堂点了点头,二人便向酒肆走去。 小灵子眼尖,一眼看见邵青堂父女向这边走来,赶紧小声叫过吴秋遇,指给他看:“邵老头和邵九佳来了。”吴秋遇见了,小声说:“他们不会认出咱们吧?”小灵子笑道:“你还怕他们怎么着?放心吧,他们认不出来。就算认出来也没事。第一,以你的武功,十个邵老头也打不过你。第二,咱们本来也不是为了躲避他们。他们巴不得咱们找到如梦姐姐、赶紧把她从曾公子身边带走呢,就算是不帮忙,也不会捣乱。”吴秋遇笑道:“我倒忘记了。呵呵。”小灵子说:“他们忽然来这,倒是崔师兄见了难免会有些尴尬。”吴秋遇小声问道:“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帮他?”小灵子说:“先看看再说。只要邵老头不动手,咱们也不急着上前。”吴秋遇点了点头。两个人站在距离崔柏不远的地方,一边假装擦筷子,一边暗中观察邵青堂父女的动静。 崔柏正在招呼客人,忽然瞥见邵青堂和邵九佳,不禁愣住。邵九佳看到崔柏在这里,也不禁愣了一下,随后惊讶地叫道:“大师兄?爹,你快看!是崔柏师兄!”邵青堂也看到了,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邵九佳也跟了过去。 崔柏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提着茶壶上前说道:“师父,师妹,你们来啦。”说着便闷头往碗里倒茶。邵青堂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邵九佳见爹爹没反应,便开口问道:“大师兄,这个酒肆是你开的?”崔柏说:“不,不是。我只是帮人打理。师父,请喝茶。”说着,把一碗茶轻轻推到邵青堂的面前。邵青堂点了点头,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放下碗说道:“茶水不错。你也坐吧,陪师父说几句话。”崔柏放下茶壶,默默在邵九佳旁边坐下来。 邵青堂语重心长地说道:“崔柏呀,咱们邵家门的弟子辈中,数你入门最早。你也是我最得意的徒弟。我自问待你不薄,你怎么不辞而别、说走就走了?”崔柏赶紧站起来,垂手说道:“师父,弟子知道对不起你。只是我忽然厌倦江湖,只想作一个普通人。”邵青堂看了看他,先让他坐下,然后说道:“摆摊卖酒是伺候人的买卖,能有多大出息?你起早贪黑,刻苦用功,才终于练得一身本事,怎能轻易放弃?不如跟着师父回去。你永远是邵家门的大弟子,师父只会更加看中你。再跟着师父历练几年,你早晚必有大成就。”邵九佳也劝道:“是啊,大师兄,现在咱们邵家门……”邵青堂怕女儿脱口说出家里遭劫的事,慌忙瞪了她一眼。邵九佳也意识到不妥,改口说道:“你是我们的大师兄,我爹可是最看中你的,我们这些师兄弟也最敬重你。大师兄,你跟我们回去吧。等咱们邵家门发展壮大了,你肯定也能功成名就,成为江湖上的一号人物。” 崔柏再次起身,拱手说道:“多谢师父和师妹的厚爱。我自知愚钝,本也难以成才,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志向了。这一次恐怕要辜负师父和师妹的期望了。”邵青堂盯着他看了一会,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跟我们回去也行。你既然在这里卖酒,显然知道我们是为何而来。既然你曾经是我门下的弟子,跟着我习武多年,总该有所报答吧?我对你也没有别的要求。这一次我只带了九佳,身边缺少人手,你帮我这一次,以后你想去哪里,我绝不过问。” 崔柏说:“我已然退出江湖,现在是个讨生活的闲人,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任何事。自问也没本事帮师父再做什么。师父和师妹就忘了我吧。师父对我的恩情,崔柏都铭记在心,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邵青堂脸色沉下来,盯着崔柏问道:“你休拿假话搪塞!我就不信你甘心只作个卖酒的闲人?你说要做个讨生活的闲人,那你到嵩山来干什么?”崔柏说:“弟子实在不敢有所欺瞒。自从那日离开天百山庄,我就已经决意退出江湖了,只想随便谋个营生,平平淡淡了此一生。本来是受人所托,在洛阳城里经营一个酒坊,后来听说这里有热闹,就想着拉些酒来可以多卖几坛。弟子知道对不住您,可是弟子真的已经退出江湖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个谋生的手段,恳请师父成全。” 邵青堂愤然起身,狠狠说道:“既然如此,你留着一身武功也没用!我今日便废了你的武功,从此再不认你这个弟子!”崔柏扑通跪倒:“多谢师父成全。我这一身武功本来就是师父传授,您想废我武功,弟子欣然领受。师父,您动手吧。” 邵青堂抽出别在腰间的铁笔,便要对崔柏下狠手。邵九佳惊叫道:“爹,不要!”小灵子一惊,她知道邵青堂心狠手辣,不定对崔柏做出什么事情来,赶紧让吴秋遇做好上前解救的准备。吴秋遇悄悄挪到了崔柏的身旁不足三尺的地方,只要邵青堂动手,便出手阻挡。崔柏看到吴秋遇过来,冲他摇头道:“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事,你们不能插手。”吴秋遇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走过来,正要在吴秋遇耳边提醒他几句,忽然有人议论:“那个人是谁呀?光天化日的竟然要在这里行凶杀人?”旁边那个络腮胡子的人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自己没多大本事,只能欺负老实人!”邵青堂狠狠瞪了过去。那几个人也不示弱,竟然从板凳上站起来,挺着胸脯走过来。站在络腮胡子前面那个小个子叫道:“怎么着,这是看我们不顺眼哪!” 邵青堂见对方人多,身上也都带着家伙,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一时也不敢真去招惹,便忍住气拱手问道:“不知几位是哪里来的朋友?”络腮胡子冷冷说道:“这是要探听我们兄弟的底呀。哼,说出来也不怕你知道。狼山六兄弟,彭可通跟你说话。”邵青堂确实没听说他们的名号,也不知他们的实力如何,于是说道:“原来是狼山来的朋友。狼山六兄弟,久仰久仰。”小个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久仰个屁!你知道我是谁么?”邵青堂顿时尴尬。小个子笑道:“哼,就知道你满嘴假话。三爷我叫贾冲,这回可以记住了。”邵青堂面色铁青,却又不敢发作。 崔柏赶紧冲着彭可通、贾冲等人作揖道:“几位大爷,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事,大家不必……不必操心了。”小个子贾冲说:“师徒?看你老实巴交的,怎么会有那种师父?他是哪里卖酒的?”崔柏赶紧作揖哀求:“几位自去喝酒吧。我在这里求你们了。”狼山六兄弟不想叫崔柏为难,不屑地看了看邵青堂,便转身回了座位。 邵青堂心里顾忌在场的众人,暂时不便对崔柏下手,便收了铁笔,冲着崔柏冷冷地说了一句:“那你就好好卖你的酒吧!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徒弟!”说完,悻悻地转身离去。 第144章陆续聚集 “爹!”邵九佳叫了一声,又对崔柏说道:“大师兄,难道你为了那个臭丫头就要跟我们翻脸?你别做梦了!她身边有那个傻小子,看得上你才怪!”“师妹,我……”崔柏说到这里,慌乱地扭头看了一眼小灵子。“我不是你师妹!哼!”邵九佳说完,也气哼哼地走了。 狼山六兄弟看着邵青堂父女二人悻悻离去,大声笑了起来。 听到邵九佳刚才的话,小灵子吓了一跳,她心中暗想:“我只知道崔柏师兄是个好人,在邵家门对我多有照顾,还在天百山庄救过我的命。难道他……心里喜欢我?”小灵子回想着自己跟崔柏打交到的几次经历:在邵家门,邵九佳和邵青堂的另一个徒弟江寒对吴秋遇和小灵子百般刁难,崔柏却多方照顾;在天百山庄,邵青堂追杀小灵子,崔柏明知师父要杀小灵子,还是把她藏在自己的房间,帮助小灵子躲过一劫;天百山庄的事情结束之后,崔柏特意等在山下,与小灵子和吴秋遇当面道别。想到这些,小灵子心中有些不安,她看了一眼崔柏,正见崔柏眼神有些慌乱的错开,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吴秋遇见邵青堂父女走远了,伸手把崔柏扶起来。小灵子也走了过去,轻声说道:“崔师兄,你既然已经决意退出江湖,就不要想太多了。他们主动跟你断绝关系,也是好事。”崔柏有些尴尬,微微点了点头,低着头不敢看小灵子。 小灵子安慰道:“邵九佳就是小姐脾气。她只会胡言乱语,你不用放在心上。”崔柏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冲他笑了一下,说:“咱们都别答理她。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以后安心卖酒就好了。我们还帮你。”崔柏明白小灵子的好意,她明明知道邵九佳那几句话的意思却装作不知,就是不想让自己尴尬,于是感激地点了点头:“嗯。谢谢你,小灵子。”小灵子说:“不能光是嘴上说。等你赚了大钱,不要忘了多少分我们一点银子。”崔柏稍稍愣了一下,见小灵子如此豁达,心里也彻底轻松了,马上说道:“一定,一定。”吴秋遇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他们聊得开心,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一伙人正往这边走来,一个个用手掌蹭着胳膊,身子有些发抖。吴秋遇看到了,小声跟小灵子说:“好像是在山谷扎帐篷那些人。”小灵子也认出他们,小声笑道:“估计是昨晚睡在山里冻的。”果然听到那伙人中有人说道:“没想到这个月份,嵩山夜里还挺凉。”另外一个忽然叫道:“陆师兄,你看,那里有卖酒的!咱们正好过去喝几碗,暖和暖和。”姓陆的往这边看了看,犹豫道:“师父他们快到了,咱们不去迎接,却在这里喝酒,被师父看见了,不是又要挨骂?”旁边那个说:“陆师兄,师父他们没那么快的。咱们夜里着凉,只喝几碗暖暖身子,师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另外几个也跟着劝说。 姓陆的迟疑了一会,终于说道:“好吧。不过咱们可说好了,这是陈明师弟提起的,不是我带头去喝的。万一师父责怪下来,可不能让我一个人担着。”陈明说:“放心吧,陆凯师兄。如果师父要责罚,就让他罚我。”其他人也跟着表态:“我们绝不让二师兄受罚。”陆凯看了看几个师弟,说:“这可是你们说的。那好,走,咱们喝酒去!”几个人高高兴兴地快步走了过来。 狼山六兄弟看到了他们。老三贾冲小声说道:“这是点苍派的人。何中奇居然先派几个弟子来打前站。”老大彭可通说道:“何中奇向来好摆谱,仗着点苍派在大理的那点名声,都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贾冲说:“是啊。当地武林门派不多,气势压过了几个小门小派,他就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武林的盟主了。”几个人说到这里,大声笑了起来。 点苍派的弟子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也没做理会,径直去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便大喊上酒。有伙计赶紧抱了两坛酒,给他们送了过去。陈明等人开怀畅饮,大呼过瘾。只有陆凯记挂着迎接师父的事,一直四下张望。陈明和另外几个师弟轮番劝酒,陆凯才勉强喝了两碗。不多时,几个人都面色发红,身子也暖了过来。 陆续又有几拨人来。有些吴秋遇和小灵子在天百山庄见过,是山西一些门派的人物,包括忻州吴家刀的大刀头吴槊、吕梁郑家的老二郑威。与上次去天百山庄不同,这一次他们身边各自带着一些弟子门人,看来到嵩山都是有所图的。还有一些吴秋遇和小灵子没见过,例如在柳林堡见过曾可以的河南几个门派的人物,号称“开封一刀”的胡起海,还有许昌的范龙沛。 小灵子和吴秋遇站到一起,小声嘀咕道:“江湖传闻只说到嵩山聚集,这些人怎么不约而同都能找到这里?”吴秋遇更是心中纳闷。崔柏听见他们嘀咕,小声说道:“是我在山下张贴了告示,匿名告知大家可到这里暂时歇脚。”小灵子笑道:“难怪。原来是有人给他们指路。”吴秋遇说:“崔师兄,你好聪明,能想出这个招揽客人的办法。” 崔柏解释道:“我来之前只是听曾家小姐的保镖说了一句,八月初六各路江湖人物都要到嵩山聚集,等着一起去少林寺讨要《至尊宝帖》,可是没说具体在哪里聚集。今天早上专门跟祁公子问了一下,他也说江湖传闻里没有提及具体地点。我当时就想,既然大家得到的消息都只是到嵩山聚集,没说具体在哪里见面,总不能一个个都去少林寺骚扰吧。便和祁公子商量了一下,马上写了几张告示,分别张贴在登封城西门、北门,以及太室山和少室山下的显眼处。看起来果然有效。” 小灵子说:“你现在已经是个很有头脑的生意人了。秋遇哥哥推荐你去任府果然没错。”崔柏稍稍愣了一下:“你是说,秋遇兄弟托我去任府送信,其实是推荐我去那里谋个营生?”小灵子惊觉失言,赶紧遮掩道:“嗨,我随便说说。不要当真啊。”崔柏把来龙去脉大致想了一遍,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忙拱手道谢:“你们也不用瞒我了。多谢秋遇兄弟的好意,多谢小灵子姑娘帮忙。我如今有了这个差事,得以安身立命,都是多亏了你们的帮忙。感谢的话我也不说了,崔柏全都记在心里,日后……”小灵子赶紧打断他:“咱们是朋友,哪里用得着说这些?我们敬重你是个正直的好人,而且你还救过我呢。我们不过是牵了个线,事情做成了,都是凭你自己的本事。”吴秋遇说:“就是。崔师兄,你千万不要多想。”崔柏点了点头:“好,咱们是朋友。那我就不多说了。” 这时忽听有人大声喊嚷:“伙计,先来几坛好酒!快点啊!”三人循声望去,却见那个喊话的正是鲁啸。曾婉儿和郝青桐、廖树山当然也都在。崔柏看到他们,又惊又喜,随口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是曾家小姐和几个保镖!”小灵子赶紧嘱咐道:“崔师兄,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小吴、小玉。一定不要让他们认出我们,也不要告诉他们我们在这。”崔柏这才想起吴秋遇和小灵子先前的嘱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好,我去招呼他们了。” 有伙计抱了两坛酒,给曾婉儿他们送了过去。崔柏也跟着走过去。鲁啸倒了一碗酒,拿起来刚要喝,忽然看到崔柏,惊讶道:“你不是洛阳酒坊的崔……崔掌柜的么?”曾婉儿听到鲁啸的话,扭头看到崔柏,也很惊讶:“崔师兄,你真的来这里卖酒了?怎么比我们到得还快?”崔柏上前拱手见了礼,笑着说道:“我是受了这位老兄的启发,跟东家一商量,觉得此事可行,这才凑了两车酒,拉过来卖卖看。我紧赶慢赶,就指望早点到,能多卖几坛酒。哪像大小姐和几位仁兄一路游山玩水逍遥自在?” 鲁啸说:“你这哪是两车酒?二十车也有啊。看来东家出了不少本钱。”崔柏忙说道:“不是。这里多一半是天百山庄祁公子的,只是他不愿意操心,这才委托我一并打理。”“祁公子也来这里卖酒?”曾婉儿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崔柏解释道:“是他祖父想到这里生意好做,当作开玩笑一样跟他说了。祁公子当时觉得好玩,这才拉了十几车杏花村的好酒过来,想体验一下开店的感觉。摊子支起来,他的兴趣也过了。这不,跟着他三位师父游山玩水去了。蒙他如此信任,我就在这帮忙。”曾婉儿点了点头:“这才像他。他们山庄可不缺那点银子。”崔柏说:“是啊。哎,曾小姐,您不喝酒,我让他们给您送茶水过来。”曾婉儿说:“好。多谢。” 山西来的几伙人,有知道曾婉儿来历的,纷纷过来打了招呼。开封一刀胡起海、许昌的范龙沛在柳林堡见过曾可以兄妹,自然也过来多说了几句。崔柏已经跟伙计吩咐下去,给曾婉儿送茶水。只是曾婉儿面前说话的人不断,伙计就先忙着去照顾其他客人。崔柏埋头算账,也没顾得上去催促。 点苍派的陆凯、陈明等人以及狼山六兄弟,见那些人都去跟曾婉儿打招呼,不禁往这边多看了几眼,不知这年轻女子是何来历。 应付完那些人,曾婉儿感觉有些口干,见几个伙计都在各桌之间穿梭忙碌着,只有扮作伙计的吴秋遇暂时闲着,便招手叫道:“那边的伙计,把茶壶送过来!”吴秋遇听见曾婉儿叫他,心里一阵紧张,怕她认出自己,赶紧转过身去。鲁啸见了,大声叫道:“那个伙计,叫你呢!听见没有?”吴秋遇知道躲不过去,便提起茶壶,低着头慢慢走过来。 怕被曾婉儿认出来,吴秋遇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她,往碗里倒茶的时候也侧过脸去。结果茶水倒多了,溢出来洒到桌上。鲁啸数罗道:“你干什么?倒水的时候没长眼睛啊?”吴秋遇这才惊觉出事,赶紧低头道歉。这次倒没忘了遮掩声音。曾婉儿冲着鲁啸摆手道:“不要吓唬他。崔掌柜的刚开始做生意,养几个伙计不懂规矩也是难免的。”说着,不免多看了吴秋遇几眼。 小灵子看到了,赶紧拿着抹布跑过来,把吴秋遇推到一边,假装埋怨道:“小吴,你怎么回事?又惹客人不高兴了。这里不用你了,快去灶台烧火吧。”吴秋遇点了点头,赶紧走了。小灵子转身对曾婉儿说道:“这位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刚才那个是新来的,不会伺候人。看在我们掌柜的面子上,您多原谅吧。”说完,先用抹布把桌上的水迹擦干了,又把碗里的茶水倒掉了,重新倒了一碗,送到曾婉儿面前:“小姐,您请喝茶。” 曾婉儿看了看小灵子:“你倒会来事。叫什么名字?”小灵子回答道:“我叫小玉。”曾婉儿说:“小玉?好,以后跟着你们掌柜的好好干。这个是赏你的。”说着揪下腰间的荷包,丢给小灵子。小灵子看了看手里的荷包,轻轻放回桌上,说:“小姐,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穷苦人可受不起。您要是高兴,不如直接赏我点银子,还实惠些。”说着,还故意装作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曾婉儿觉得这个小姑娘真实在,很可爱,便让郝青桐拿出钱袋。她摸了一点碎银子,刚要拿出来。小灵子忽然说道:“小姐,不用给太多。大锭的银子我可不敢要。”听她这么一说,曾婉儿反而不好意思再拿碎银子了,便摸出一个五两的小银锭,递给小灵子:“这个不大,你总可以收了吧?”“这个可以。多谢小姐。”小灵子丢掉抹布,高高兴兴地接过银子,道了谢,转身走了。郝青桐等人见了都不禁摇头暗笑。曾婉儿也很开心。 小灵子走到锅灶旁边,拿着手里的银子给吴秋遇看:“怎么样?五两银子,够咱们两个月的吃用了。想不到干这个也有银子赚,嘻嘻。”吴秋遇问:“哪来的?”小灵子笑嘻嘻说道:“曾小姐赏的。不要白不要。”吴秋遇颇感意外,疑惑地看了看小灵子,又望了望曾婉儿那边。小灵子说:“放心吧,她没有认出咱们。要不然,怎么会给我银子?直接过来纠缠你了。我这么做,就是要让她看到咱们也不会多想。你刚才那样躲闪,只会让她怀疑。”吴秋遇说:“我也知道,可是我真怕被她识破,实在不敢看她。”小灵子说:“唉,谁让你跟她……那么熟呢。像我一样就好了,装作不认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吴秋遇笑了笑,知道自己还是无法做到。 陆续又有人来,其中有一些吴秋遇和小灵子见过。首先是王屋山的齐康和孟津的陈元礼等人。吴秋遇和小灵子刚刚离开洛阳、二见花庆春时,就是在酒馆里听他们说出江湖传闻才知道嵩山的事。不知何故,他们今日才到达这里。 鲁啸连续喝了十几碗酒,已经有些醉了,还是嚷着上酒。郝青桐说:“你们少喝点吧。咱们等会还要去找公子呢。”曾婉儿喝了点热茶,已经歇过来,开口说道:“也不知道罗兴找到我哥哥他们没有?喝完这两坛,不能再要了。我现在就去结账。”说着便起身离座。 吴秋遇见曾婉儿走过来,赶紧往旁边走了几步,转过身去。曾婉儿已经看到他了,疑惑地看了他几眼。小灵子赶紧跟她打了个招呼,引开她的注意。曾婉儿冲着小灵子点了一下头,走到崔柏记账的桌子前面。 崔柏抬头看到曾婉儿,开口问道:“曾小姐,有什么需要?”曾婉儿说:“算一算,我们那一桌多少钱。”崔柏笑道:“曾小姐,不用了。你上次给的二十两银子,够他们喝半年的了。”曾婉儿说:“那怎么行?你这买卖不容易,还要为东家负责,怎能叫你为难?”崔柏笑了笑,说:“要不这样吧,我先记上。反正这几天他们还要过来。临走的时候一并结算。” 曾婉儿点了点头:“嗯,也行。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崔柏问:“什么事?曾小姐尽管吩咐。”曾婉儿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你在这里,见到的人多。如果见到秋遇公子,或是有他的消息,请你一定告诉我。最好能问清楚他的住处,回头我好找他。”崔柏记得小灵子的嘱咐,不禁面露难色,但还是对曾婉儿说道:“嗯,我帮你留意着吧。他们都不是爱喝酒的人,未必会在这露面。”说着瞟了一眼吴秋遇和小灵子。曾婉儿说:“嗯,这个我知道。” 曾婉儿说着,也顺着崔柏的目光看到吴秋遇。她始终觉得吴秋遇的表现怪怪的,于是小声提醒道:“那个伙计是哪里找来的?两个眼睛不敢看人,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人可靠吗?”崔柏知道她说的是吴秋遇,赶紧帮忙遮掩:“啊,是这样的。我告诉他们,到这里来的都是天下各门各派的武林高手,哪一个都得罪不得,嘱咐他们不许随便乱看,随便乱问。尤其是像曾小姐这样的美女,更是不能乱看,免得惹恼人家,生出事来。”听到崔柏这样解释,曾婉儿觉得有些道理,点了点头。 吴秋遇偷偷看了曾婉儿一眼,见她也正在往自己这边看,赶紧低下头去,心里扑腾扑腾乱跳。曾婉儿没再跟崔柏说什么,但是心里仍然觉得那个伙计跟别的伙计不太一样。 看到曾婉儿等人要离开,胡起海、范龙沛等人起身相送。过了一会,点苍派的陆凯也带着几个师弟去迎接师父何中奇了。喝酒的客人尽了兴,渐渐散去。 傍晚,祁少城和乡野三奇一道回来的时候,发现空酒坛子又堆了不少,惊奇地说道:“崔兄,今天卖了这么多酒?”小灵子上前说道:“还不止如此呢。茶水也卖了几锅。”祁少城更觉惊奇。崔柏解释道:“是咱们在山下张贴的告示管用了,今天很多人都是看了告示才找到这里。”祁少城非常高兴:“看来我是找对人了。你这个张贴告示的主意,换作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祁少城忽然想起刚才跟他说话的小灵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问崔柏:“崔兄,这个……是谁呀?你新招的伙计?”祁少城昨天见到吴秋遇和小灵子的时候,二人已经卸去伪装,因此他没见过小灵子易容之后的样子,自然认不出来。崔柏看着小灵子,用眼神问她要不要告诉祁少城。小灵子开口说道:“我们是崔掌柜新招的伙计,我叫小玉,那个叫小吴。”正在跟吴秋遇说话的乡野三奇忽然笑了起来。祁少城见到三位师父跟那个叫小吴的伙计站在一起说话,还冲着自己大声笑,更加觉得奇怪:“师父,你们这是……?” 吴秋遇见旁人仍有两桌客人在,便把祁少城叫到一边,小声说道:“祁公子,一会你听了不要大声喊。我是吴秋遇,那是小灵子。”祁少城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才终于勉强认出来,疑惑道:“你,你们这是……这是做什么?”吴秋遇说:“我们怕撞见曾家兄妹,因此扮成这个样子。公子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再让别人知道。”祁少城虽然觉得奇怪,但知道他们这样做必有缘故,也不多问,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刚才真是把我骗过了。你们太厉害了,有趣。” 晚上依然是由乡野三奇在山上看着。崔柏能吃苦,也愿意留在山上,说是早上可以早些开张。祁少城便和吴秋遇、小灵子一起下山,去登封城里住客栈。进到城里,吴秋遇和小灵子仍然是先去柳家老宅和衙门看了看,还是没有柳如梦的消息。 第二天,吴秋遇和小灵子先在城里看完了,又上山帮忙卖酒,顺便关注柳如梦和曾可以的消息。 酒肆的人更多了。昨日来过的很多人今天又来了。吵闹动静最大的当数狼山六兄弟。新来的有山西阳曲形意拳门的庆海、雁门关杨家枪的传人杨胜祖等人。 这时又来了一伙人,大约有十来个,都是女的。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步履轻盈,飒爽英姿,颇有几分隐含的威风。她身后那个年轻女子,怀里另外抱着一柄宝剑,紧紧跟着。其余几名女子也都各自拿着宝剑,看来也是哪一派的弟子。 狼山六兄弟停止喧哗,扭头看着那些女子。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老大彭可通认得她们,开口说道:“是栖霞派的明秀师太。”小个子老三贾冲低声问道:“大哥,她身后那个是谁?就是怀里抱着宝剑的那个,长得不错。”彭可通说:“那个应该是明秀师太最得意的弟子,好像姓史,叫史云双。”贾冲笑道:“大哥,你好像跟他们很熟啊,谁都认识。”彭可通说:“我前年到金陵,有幸见过明秀师太,也听人说起过她门下的弟子。”贾冲问:“咱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彭可通说:“你们就算了。我过去看看。”说着便起身离座,往那边走过去。 明秀师太带着人找了两张空桌子,先有弟子上前擦拭了,才请师父坐下。史云双招呼众位姐妹各自找地方坐了,才挨着师父坐下来。 彭可通走过去,拱手说道:“狼山彭可通见过明秀师太。”明秀师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彭可通尴尬地笑了笑,补充道:“我们狼山六兄弟早就听说过明秀师太和栖霞派女弟子的英名,也有幸在栖霞山远远见过。今日见到师太,就想着要过来见个礼。”明秀师太这才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原来是从狼山过来的,和我们栖霞山离着倒不远。我也听说过你们狼山六兄弟。”彭可通喜出望外:“师太听说过我们?太好了。我等兄弟真是深感荣幸。”明秀师太微微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史云双起身说道:“彭大哥,我师父喜欢清净。你回去继续去喝酒吧。我们都喝茶,就不过去敬酒了。”彭可通知道她们都是女子,不愿意跟自己这样的莽汉来往,所以也不怎么介意,便拱手说道:“那好,我就不打扰师太和众位姑娘喝茶了。”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小灵子见那些都是女客,像是不愿意跟男人说话,便主动上前招呼道:“这位师太和众位姐姐,你们是喝茶还是喝酒?”史云双说:“当然是喝茶。你们把碗洗干净些。”小灵子说:“好嘞。姐姐稍候。”说完,便转身去吩咐伙计把碗重新洗了一下,端了两摞送过去。 吴秋遇提着茶壶过去倒茶。明秀师太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捉住他的手腕,盯着他问道:“你会武功?”吴秋遇不禁愣住。小灵子赶紧上前说道:“师太,您真是好眼力。嵩山是什么地方,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的高手,掌柜的自然要找几个身体结实的、多少会点武功的伺候着,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客人,他们也经打不是。”明秀师太听了,松了手,对吴秋遇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奇。你不要介意。”吴秋遇说:“没事。”小灵子对他说:“师太定是嫌你笨手笨脚的。算了,这里还是我来吧。你去伺候别的客人吧。”说着,便从吴秋遇的手里接过茶壶,开始给明秀师太和栖霞派的弟子们倒茶。 这时,又有两个人走过来,是燕山派的掌门颜震北和他的女儿颜秀清。曾婉儿认识颜秀清,起身跟她打招呼。颜秀清走过去跟她说了几句,又回到父亲身边。 颜震北看到栖霞派的人,带着女儿走过去,热情说道:“明秀师太,你们早就到了?”明秀师太也起身说道:“原来是颜掌门。我们也刚来。这位是令千金?”颜震北介绍道:“正是小女秀清。”颜秀清恭恭敬敬地行礼:“师太,秀清给您行礼了。”明秀师太点头笑道:“嗯,不错,出落成大姑娘了。有颜掌门亲手调教,果然有侠女风采。云双,来,见过燕山派的颜掌门。”史云双赶紧给颜震北行礼:“史云双见过颜掌门。”颜震北看了看她,称赞道:“早就听说明秀师太有一位十分得意的弟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史云双脸上微微一红:“颜掌门夸奖了。云双实在不敢当。我这些师姐师妹都比我优秀,我不过是伺候师父多一些罢了。” 几个人客套完了。明秀师太让两个弟子坐到临桌去,给颜震北父女让出位置。颜震北父女就此坐下,与明秀师太闲谈起来。狼山六兄弟见了,不禁暗自感叹。尤其是彭可通,摇头苦笑,心中暗想:看来狼山六兄弟在江湖上的名声还不够响,自己的分量实在太轻了。 曾婉儿带着郝青桐等人又来了,这回罗兴也在。郝青桐等人先找地方坐下。曾婉儿却径直走向崔柏。崔柏看到曾婉儿过来,热情招呼道:“曾小姐,你来了。你坐在那里就行了,我让伙计给你上茶。”曾婉儿说:“不忙。今天有秋遇公子的消息吗?”崔柏先瞥了一眼吴秋遇和小灵子,见他们的装扮没有破绽,才回答说:“反正在今天来的客人里没有看到他们。”曾婉儿似是有些失望:“好,你忙吧。”说着走向郝青桐他们占的那张桌子。此时,鲁啸等人已经开了一坛酒喝上了。 小灵子看到曾婉儿身边今天多了一个罗兴,小声对吴秋遇说道:“听他们昨天说话,好像罗兴是去找曾可以的,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吴秋遇听了,忍不住想马上过去问问。小灵子提醒道:“还没有见到如梦姐姐,咱们现在还不能露面。你要是心里不踏实,可以假装倒茶,过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吴秋遇迟疑了一下,还是提起茶壶慢慢靠近过去。 鲁啸、廖树山、罗兴三人猜拳斗酒。郝青桐只喝了一碗,便放下酒碗,看着他们。曾婉儿枯坐无聊,正要招呼伙计上茶,就见吴秋遇提着茶壶走了过来。吴秋遇给曾婉儿倒了一碗茶水,然后就默默站在那里。曾婉儿一直看着他,笑着问道:“今天不怕见生人了?”吴秋遇微微侧过身子,低着头不做声。郝青桐见了,微微一笑。 曾婉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扭头看了一眼吴秋遇,若有所思。她忽然觉得身边这个伙计羞涩的样子,跟她在朔州见到的吴秋遇很像,那种憨傻可爱的感觉真的很像。她放下茶碗,对吴秋遇说:“你跟我的一个朋友很像。”吴秋遇吓了一跳,马上紧张起来,不知道曾婉儿是不是认出他了。曾婉儿说:“你不用紧张,我们都是好人。我只想让你陪我说说话。”吴秋遇知道曾婉儿没有认出自己,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做声。 郝青桐看出曾婉儿的心思,赶紧招呼鲁啸等人:“大小姐受不了你们这般吵嚷。去,你们到一边闹酒去。”鲁啸不明白怎么回事,嘴里嘟囔着:“大小姐都没说什么。是不是你喝不下,看着我们喝酒眼馋啊?”郝青桐瞪了他一眼:“别胡说。还不快去!”罗兴抱起酒坛子、端着碗,廖树山拉着鲁啸,三个人走到一边去了。郝青桐要留下保护大小姐,便假装看着一边,不去打扰曾婉儿说话。 曾婉儿招呼吴秋遇坐下。吴秋遇站着没动。曾婉儿说:“我让你坐下。你要不听话,我让掌柜的扣你工钱。”吴秋遇只好坐下来,但却侧着身子不敢看她。曾婉儿笑了:“这才乖了。”她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那个朋友当时跟你一样,憨憨的、傻傻的。也不知道他是怕我,还是在所有的女孩子面前都那么不知所措。哎,你叫什么名字?”吴秋遇尽量憋着声音答道:“我叫小吴。” “小吴?”曾婉儿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那个朋友也姓吴。小吴啊,那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是怕我,还是因为我是女的,让你不知所措?”吴秋遇直皱眉,不知如何回答。曾婉儿说:“那就是怕我喽?我那个朋友开始的时候也是,应该也是有点怕我的。这也难怪,谁让我那个时候老是欺负他呢。”曾婉儿似是在对面前的伙计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他怕我,所以躲着我。他越躲着我,我就越想千方百计找到他。其实他不知道,我也不是真心要欺负他的。我只是……嗨,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想起过去自己跟曾婉儿躲躲藏藏的经历,吴秋遇心里也觉得好笑。 曾婉儿继续说道:“不过后来就好了,我到底还是找到他了。他虽然还是有点躲着我,但是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了。那一段时间,我们在一起很好,我过得很开心。”曾婉儿说到这里,心里充满了甜蜜。吴秋遇知道,曾婉儿说的是自己在曾府养病的那些日子。也就是在那时,他和曾婉儿的关系慢慢发生了转变,从以前的冤家对头变成了的朋友。说实话,那一段时间,他正因为小灵子和柳如梦“遇难”而难过,跟曾婉儿在一起的时候从她那里得到了不少的安慰。想起这些,吴秋遇不禁偷偷看了曾婉儿一眼,忽然觉得她很亲切。 郝青桐见曾婉儿说得动情,赶紧小声提醒道:“大小姐,茶凉了。再让伙计给你续点热的吧。”吴秋遇赶紧起身倒水。曾婉儿这才从回忆中走出来,看了看吴秋遇,又冲着郝青桐羞涩地笑了一下,开口问道:“郝叔叔,他们几个呢?”郝青桐说:“他们闹酒,我怕大小姐嫌吵,把他们赶到那边去喝了。”曾婉儿说:“我没事。叫他们回来吧。”郝青桐点了一下头,站起身,大声招呼鲁啸他们。 吴秋遇觉得自己在这里可能也听不到什么柳如梦的消息,便提着茶壶默默走开了。 廖树山和罗兴扶着醉醺醺的鲁啸走回来,在原来的位置重新坐好。鲁啸多喝了几碗酒,醉醺醺地盯着栖霞派的女弟子们看。罗兴见了,忍不住笑道:“别看了,当心惹恼了人家,一起过来挠你。”鲁啸尴尬地笑了笑,对廖树山说:“来,喝酒。”说着,便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第145章旧怨纷争 崆峒派的沙四海也来了,卢上崖、崔兴茂等一众弟子跟在他身后。沙四海看看昆仑叟和西秦巧子不在,认识的人中只有栖霞派的明秀师太,便让卢上崖先带着人找地方坐了,自己走过去打招呼。明秀师太认得沙四海,跟他随便说了两句,又介绍了燕山派的颜震北父女。沙四海跟颜震北客套了两句,与他们并没有太多的话说,便回去找自己的弟子同坐了。 忽然有崆峒派的弟子指着远处叫道:“师父,嵩山派的人!”“在哪呢?”沙四海的二徒弟崔兴茂忽然站了起来。他一只手掌被嵩山派的刘一虎打成骨折,幸亏有胡大夫及时救治才不至于废掉,但现在仍然剧痛,一听说有嵩山派的弟子出现,他自然非常激动。沙四海转身望去,果然看到一伙人正往这边走来。他仔细看了看,对众弟子说道:“那不是嵩山派的人。”大弟子卢上崖不解:“师父,他们明明穿的是嵩山派的衣裳。” 沙四海说:“那是老君山的谢平。他们原是嵩山派的,只因争夺掌门之位失败,便赌气出走,在老君山自立门户,因此服饰跟嵩山派的很像。你们仔细再看,还是有区别的。”卢上崖仔细看了看,确实如沙四海所说,那些人的服色与嵩山派确实不尽相同,便问道:“师父,那个带头的就是谢平?看上去年岁不小了。”沙四海说:“谢平与嵩山派的前任掌门韩禅同属一辈,年岁当然不小。那个就是他。他们与嵩山派现在不是一路,你们不要轻易去招惹。”卢上崖等人点头称是。崔兴茂也泄了气,慢慢坐下来。 老君山的谢平带人走过来,先看了看在场的众人,虽然认出明秀师太和沙四海,但见他们都在和各自的弟子说话,也未作任何表示,便找地方坐下。他的弟子招呼伙计上酒,也跟着坐了。 祁少城陪着三位师父回来了。沙四海看到乡野三奇,起身本想打招呼,忽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假装舒展了一下身体,又重新坐好,招呼弟子喝酒。乡野三奇也看到了谢平,虽然知道他曾经是嵩山派的前辈高手,但是对他赌气出走的行为有点不以为然,便没过去致意,忽然瞥见栖霞派的明秀师太也在,便一起过去打招呼。 祁少城看到曾婉儿,不禁望了望吴秋遇和小灵子。小灵子赶紧冲他轻轻摆手,示意他不要说破。祁少城点了点头,便走向曾婉儿。 曾婉儿看到祁少城,开口说道:“祁公子,你好。听说这酒肆是你开的?”祁少城冲着郝青桐等人点头致意,然后对曾婉儿说道:“嗨,这是我祖父想出来的。我当时觉得好玩,也为了三位师父喝酒方便,就从杏花村随便弄了些酒来。”曾婉儿说:“不错。这可方便了大伙落脚呢。”鲁啸带着醉意说道:“主要是方便大伙有酒喝。很好,很好。”祁少城笑道:“曾小姐,你和几位仁兄尽管畅饮,一律记在我的账上。”曾婉儿说:“多谢祁公子。那倒不用。你们把酒运来也不容易,他们几个有酒喝已经很高兴了,不必再省酒钱。” 乡野三奇跟明秀师太寒暄了几句,又认识了颜震北父女,也去找地方坐下喝酒。陈康看到曾婉儿正和祁少城说话,不禁望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偷偷暗笑。 小灵子赶紧抱着一个酒坛子过来,低声道:“你好好喝酒,不要坏我们的事。”陈康笑道:“你不用紧张。曾丫头现在顾不上纠缠你的秋遇哥哥,你看她跟我徒弟聊得多热闹。”小灵子看了看祁少城和曾婉儿,确实无暇旁顾。陈康忽然对丘壑说道:“大哥,我看他们两个挺般配。你觉得那丫头能否配得上咱们徒儿?”丘壑扭头看了看,笑了笑,没说什么。小灵子笑道:“那你就去撮合他们好了。”说着,已然高高兴兴的打开酒坛子的封口,给乡野三奇各自倒了一碗。陈康笑道:“这样你高兴了是不是?”小灵子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好好喝你的酒吧。”说完,放下酒坛子,回到吴秋遇身边去了。 一群乞丐来到附近,往酒肆这边望了望。他们是没有钱过来喝酒的,知道这些武林帮派的人物也不会施舍,便找地方就地坐了,拿出袋子里的干粮来吃。这伙乞丐有些是丐帮洛阳分舵渑池支舵的弟子,带队的是八袋长老郑老歇。吴秋遇和小灵子在土岗救了他们,又一同在归来客栈住过,因此远远就认了出来。还有一些没见过的,其中有个身形胖大的,看郑老歇对他毕恭毕敬,想必就是丐帮洛阳分舵的九袋长老楚长老。 吴秋遇和小灵子虽然认识他们,但是现在自己换了装扮,不希望被人认出,便没去过问。祁少城跟曾婉儿聊了一会,忽然看到丐帮的人,吩咐伙计去给他们送过去两坛酒。楚长老和郑长老有些意外,听伙计说了是祁少城吩咐的,便冲着这边拱手道谢。祁少城拱手还礼,继续跟曾婉儿聊天。 郑长老打开酒坛的封盖,闻了闻,点头赞道:“好酒。楚长老,您先来。”楚长老接过酒坛子,喝了几口,也点头称赞。郑长老自己没喝,而是直接交给手下的丐帮弟子,让他们传着每人喝几口。众乞丐有酒喝,自然高兴,围在一起,一个个争先恐后,唯恐被落下。 很快两坛酒就喝完了。郑长老吩咐弟子把酒坛子送回去。楚长老问:“郑长老,刚才你好像没喝。”郑长老说:“是。我不好这个。大家高兴就好。哎,楚长老,你看那人是谁?”楚长老抬眼望去。只见一伙嵩山派的弟子正往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左右的老者。楚长老认出那人,惊讶道:“鲁千山?他还活着?”郑长老说:“我看着就像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听人说他忽然带人离开嵩山,结果遭遇了不测。”楚长老说:“看来是嵩山派气数未尽。鲁千山这次回来,嵩山派复兴有望了。”郑长老点了点头,看着鲁千山等人一步步走近。 鲁千山认识楚长老,带人经过丐帮弟子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彼此拱手打招呼。楚长老说:“好久没有鲁兄的消息了,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江湖上的朋友都很惦记你呢。”鲁千山苦笑道:“说来惭愧。我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害了一众弟子不说,竟连嵩山派也让不肖的弟子给葬送了。” 谢平故意大声说道:“早知道嵩山派要断送在那些不肖弟子手上!谁让嵩山派选出那么一个掌门!”显然他对当年自己没能当上掌门之事仍然耿耿于怀。鲁千山一惊,这才发现谢平坐在那里,顿时走近几步,大声怒道:“谢师弟,你还有脸说?论德论才,韩禅师兄当掌门都是名正言顺!要不是你们非要争夺掌门之位,嵩山派会弄得四分五裂?”谢平站起来,也走近几步,毫不示弱:“他名正言顺,你们有本事!你们有本事就好生经营啊,怎么会让嵩山派落得被官府查封的下场?” 鲁千山和谢平怒目而视。两边的弟子也围过来,剑拔弩张。丐帮的楚长老赶紧过来,准备解劝。栖霞派的明秀师太、乡野三奇等人不忍看他们争斗,也都起身过来。沙四海及他座下的弟子、狼山六兄弟巴不得有热闹看,便都放下酒碗,往这边瞧着。 吴秋遇和小灵子也停下手里的活,走近几步观看。曾婉儿看到他们,笑着说道:“你们不好好伺候客人,还有心去看热闹?”祁少城赶紧解围道:“他们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好奇也是有的。” 当年谢平等人欲通过比武争夺掌门之位,并邀集很多武林名宿来做公证。韩禅不忍看同门相残,拒绝与他动手。谢平不依不饶,鲁千山与韩禅感情最好,便出面替韩禅挡横。经过武林至尊翁求和、少林寺的住持了然大师共同劝说,终于化去一场争斗。韩禅秉承师父遗愿,当上嵩山派的掌门。谢平等人心中不服,赌气出走。虽然已经另立门户,但是老君山一派的影响远远不及嵩山派,谢平在江湖上的名声和地位也一落千丈,他心中自然不爽,因此对鲁千山积怨甚深。鲁千山也恨谢平为一己之私,造成嵩山派分裂,心中也早就憋了一口气。今日见面,难免要彼此发难。 谢平抽出宝剑,也不顾众人拦阻,直接向鲁千山刺去。鲁千山闪身躲过,使出最拿手的嵩山小擒拿手与他周旋。乡野三奇以及丐帮的楚长老见他们已然打在一处,一时也不便上前,免得被他们认为有所偏袒。明秀师太看到两边的弟子也要动手,便快步站到中间,进行阻止。楚长老看出明秀师太的意图,赶紧去把鲁千山手下的弟子劝住。乡野三奇也挡住谢平带来的一众弟子。 狼山六兄弟中的老三贾冲喊道:“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何必阻拦?”明秀师太扭头看了他一眼。老大彭可通赶紧让贾冲住口。栖霞派的女弟子本要过去给师父帮忙。史云双拦住她们,小声说道:“那里场面已经够乱了,咱们就不要过去了。有师父在那里,不会有事的。”众弟子这才各自停下,往那边望着。 鲁千山与谢平斗了二三十招,虽然并未吃亏,但是空手与谢平手里的长剑赌斗终究有些不便,便趁机抽身,去一个弟子那里要了剑,返身再斗。二人你来我往,斗得精彩。狼山六兄弟看得呆了。老大彭可通喝彩道:“嵩山派的剑法果然精妙!”沙四海也自叹不如。史云双偷偷试着比划了几招,点了点头。 小灵子低声问道:“秋遇哥哥,你说他们俩谁会赢?”吴秋遇说:“他们使的是同样的剑法,好像年岁大的鲁前辈稍稍厉害一些。”小灵子说:“我觉得也是。刚才他空手打了半天,也没有吃亏。” 鲁千山与谢平各持长剑,又斗了四五十招。虽然他们用的都是嵩山派的剑法,但是造诣却有不同。谢平渐渐落了下风,心里着急,便想着出狠招制胜,于是每一招都直取鲁千山的要害。 明秀师太见了,不禁一皱眉,暗暗提气在手,只待出现危机的时刻便上前化解。小灵子虽然不懂武功,但是也看得出来,小声说道:“那个姓谢的发狠了,好像要拼命。”吴秋遇也暗自忧心,虽然那些人跟他都没什么关系,但是他毕竟不愿看到有人无辜丧命。 谢平将鲁千山逼到嵩山派弟子的面前,突然一剑刺向鲁千山的小腹。鲁千山知道身后站着弟子,自己若是躲了,后面的弟子必有损伤,便没有躲闪,而是用左手去抓谢平的长剑。他的擒拿手确实很快,手指将剑身紧紧捏住,右手的长剑便向谢平咽喉刺去。谢平完全没料到他有这一招,一时乱了方寸,想要撤身,怎奈手里的长剑被人拿住,一时后退不得。眼看鲁千山的长剑已经刺到,谢平自知已经没有机会躲闪,便闭目受死。 当即有老君山的弟子惊叫起来。明秀师太一惊,急忙抢步上前解救,怎奈离得稍远了一些,已经来不及了。吴秋遇也是一惊。 鲁千山的剑尖堪堪刺到谢平的喉咙,忽然轻轻往旁边一划,从谢平的脖子旁边前进几寸,轻轻压在他的肩膀上。谢平闭目等了一会,感觉喉咙并没有被刺到,这才睁开眼,垂目看了看颈旁的长剑,又抬眼看着鲁千山。吴秋遇、明秀师太以及老君山的众弟子都松了一口气。乡野三奇和楚长老让两派的弟子各自退后几步,也走了过来。 鲁千山左手捏着谢平的长剑,他的虎口已经被剑锋拉出了血,正在往下滴着。他将谢平的长剑从自己身前移开,然后松了手,同时把自己的长剑收了回来。谢平愣愣地看着鲁千山,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鲁千山说:“谢师弟,咱们都是嵩山派的弟子,本来情同手足。就为了一个掌门之位,闹得反目成仇,造成嵩山派四分五裂,以至有今日的结局。你就不觉得可惜么?” 谢平看着鲁千山:“你究竟想说什么?怪我当年站出来争抢掌门之位?”鲁千山轻轻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呀?若不是我一时糊涂,非要带人下山寻仇,韩禅师兄怎么会忧虑过度、积劳成疾,以至于英年早逝。说起来,我的罪过还大过你和其他几位师弟。”谢平本以为他会乘势向自己发难,忽然见他叹息自责,不禁深感意外,愣愣地看着鲁千山。 胡大夫赶紧给鲁千山包扎了手上的伤口。鲁千山道谢之后,稍稍沉默了一会,又非常痛心的叹了几口气,眼睛里几乎转出泪花,他看着谢平说道:“谢师弟,在咱们这些师兄弟中,你年纪最小。师父他老人家最疼爱你,我们几位师兄也都很喜欢你。也许正是因为这个,让你对韩禅师兄接任掌门的事耿耿于怀。不过我要告诉你,让韩禅师兄接任掌门,确实是咱们师父的意思。可惜他老人家体弱气虚,来不及宣布遗愿便猝然仙逝。当时我和苍井师兄都是在场的。只是当时说了,你们以为是我和苍井师兄偏向韩禅师兄,说什么都不信,非要通过比武争夺掌门之位,还假托师父遗命,请来武林至尊翁求和和少林寺的了然大师来作公证。韩禅师兄不肯与你比武,他不是怕你,他是不愿意看到同门手足相残。” 谢平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脸去。鲁千山说:“你上山以后,师父喜欢你,嘱咐我们这些作师兄的都要关照你。我们为了哄你开心,为了鼓励你,平时总说你武功进步最快,说你武功如何了得。其实,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韩禅师兄才是咱们这一辈中武功最厉害的,他的武功远在我们几个师兄弟之上。”谢平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鲁千山。鲁千山继续说道:“你只要想想,你刚才是不是已经尽了全力。我的武功不及韩禅师兄一半,你尚且不能轻易把我打败,又怎么会是韩禅师兄的对手?”谢平脑子里嗡嗡作响,没想到自己纠结多年的怨恨,竟然可能是一个错误。 鲁千山继续说道:“师父他老人家最是公允。论才德,论武功,韩禅师兄都是我们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师父把掌门之位传给他,自然在情理之中。我和苍井师兄决不是因为与他感情深才偏向他,而是秉承师父遗命,同时也敬重韩禅师兄的才德。那时我出来与你争吵,只是看不惯你发作叫嚣,在师父灵前羞辱韩禅师兄。也许当时我言辞有些激烈,我现在可以给你赔不是,希望你不要再因此记恨。” 谢平回想着刚才自己以命相搏,鲁千山却不肯伤害自己性命,不由得心生敬意,低头看着剑上滴淌的血迹,想到鲁千山为了不伤及身后的弟子,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躲闪,更是自觉惭愧,哽咽道:“鲁师兄,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韩禅师兄……” 鲁千山说:“事情已经说清楚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韩禅师兄去世以后,门下出了不肖弟子,惹下祸事,害得咱们嵩山派被官府查封。我这次回来,原想着托人到官府走动走动,解了嵩山派的封禁,然后召集散落各处的弟子,慢慢把嵩山派恢复起来,正愁不知如何下手呢。现在好了,听说你自立门户,在老君山经营一方,正好有经验。不如你重新回来,带头重振咱们嵩山派。只要你愿意,我第一个推举你作掌门。” 谢平喉头哽咽,丢掉手里的长剑,扑通跪在地上,痛哭道:“鲁师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嵩山派。只要师兄你不嫌弃,我愿意回来。我跟着你一起,重振嵩山派。”鲁千山也丢掉手里的长剑,用右手把谢平扶了起来:“谢师弟,不要哭了。你肯回来太好了,咱们嵩山派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等少林寺的事情一了,咱们就去官府走动,争取早日解除封禁。到时候你来做掌门,带着大伙重振嵩山派。”谢平摇头道:“不,不。师兄你心地仁厚,武功高深,本该你来牵头。小弟我这次是真心服气。”鲁千山说:“我虽然年长几岁,却不会经营。你已经在老君山做得有声有色,一定也能当好嵩山派的掌门人。”谢平还要推辞。鲁千山郑重说道:“谢师弟,我不是跟你客气。我是真心看重你,为了咱们嵩山派的百年基业能够延续,把这个重担托付给你。”谢平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师兄,掌门的事咱们以后再议。我先张罗着把官府的封禁解了。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商量。”鲁千山也点头说好。 师兄弟二人这才想起跟明秀师太等人道谢。明秀师太点了点头,自去找史云双等一众弟子喝茶。楚长老也笑呵呵地回到丐帮弟子的群中。陈康说:“皆大欢喜了。走,喝酒去!你们兄弟重逢,正该庆贺一下。”鲁千山和谢平跟他们道谢。乡野三奇又回去喝酒了。 谢平招呼自己的弟子过来参见师伯。鲁千山也把自己带来的嵩山派弟子叫过来,只有两个是徒弟,其余的都是徒孙辈,一一上前给谢平见礼。两伙人并作一处,高高兴兴的去喝酒庆贺。吴秋遇和小灵子见他们双方和好,也为嵩山派高兴,招呼他们找地方坐下。可是他们人多,桌子不够了。谢平只请鲁千山和鲁千山的两个徒弟同坐,其余的便让他们各自领了酒,坐到一边去喝了。 狼山六兄弟、沙四海和崆峒派的众弟子、山西忻州来的吴槊、吕梁的郑威以及开封的胡起海、许昌的范龙沛等人,见已经没有热闹可看,便继续猜拳喝酒,吵嚷起来。栖霞派的女弟子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出门在外,也不想跟人计较。 颜震北父女原来不认识嵩山派的人,跟明秀师太打听了才知道鲁千山、谢平等人的来历。曾婉儿当然更不认得,听郝青桐说了一下,才大致有些了解,不禁叹道:“看来嵩山派真是人才济济,只可惜他们各有心思,相互不服,才致有今日的下场。”郝青桐说:“大小姐说得极是。”鲁啸根本不关心嵩山派的事,只缠着廖树山和罗兴喝酒。曾婉儿瞥见吴秋遇在谢平和廖树山那一桌伺候,惊讶道:“那个伙计现在倒放开了,不像先前那般羞涩了。”郝青桐随便看了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心中却想:大小姐怎么老对那个伙计有兴趣? 谢平跟鲁千山问起往事:“鲁师兄,你们那次忽然下山,为的是什么事?”鲁千山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在聊天喝酒,除了身边伺候的一个伙计,并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小声说道:“有些事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忽然间就出了事。”谢平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吴秋遇也心生好奇,偷偷看着鲁千山。 鲁千山说:“那一天,我正在屋里打坐,忽然有弟子跑进来禀报,说出事了,掌门师兄让我赶紧过去。我到那一问才知道,死人了,一夜之间接连死了三名弟子,尸体就挂在咱们嵩山派的大门外。”谢平不由得一惊:“怎么会这样?是什么人干的?”鲁千山说:“当时我和两位师兄都在想这个问题。韩禅师兄怕再有弟子伤亡,所以不敢把他们派出去,便安排苍井师兄和我在一路,他自己在一路,分头出去查找线索。”谢平忙问:“查到了吗?” 鲁千山说:“种种迹象表明,是万山派的鲜子汤干的。”听到鲜子汤这个名字,吴秋遇马上提起了注意。谢平一愣:“鲜子汤?他名气那么大,怎会在背地里下黑手?”鲁千山说:“他干的龌龊事还少么?两次争夺武林至尊的头衔,江南花家的人都是栽在他的暗器上。”谢平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远在湖边万山,怎么会跑到嵩山来暗算几个对他并无威胁的嵩山派弟子?”鲁千山解释道:“听说那段时间鲜子汤正在嵩山。我和苍井师兄专程去少林寺打听过,了然大师告诉我们,鲜子汤夜里到少林寺去过,只是少林僧人守得严,他没占到什么便宜。” 谢平惊讶道:“还真的是他?那后来呢?”鲁千山说:“回来以后,我们便和韩禅师兄商量,要去找鲜子汤讨个说法。韩禅师兄不同意。我当时急了,因为死的那三名弟子,有两个是我的亲传弟子,一个是苍井师兄的徒弟。我只道是韩禅师兄并不关心,一气之下,便怂恿苍井师兄和我一起,私自带着一伙弟子下山去找鲜子汤报仇。”谢平问:“你们找到鲜子汤了?” 鲁千山说:“找是找到了。可是他坚持不认。我们当时都在气头上,就跟他发生了冲突。没想到那厮果然武功高深,我和苍井师兄两个人也打不过他。眼看弟子折损了大半,苍井师兄便冒死抱住鲜子汤,让我趁机带人撤离。我不忍离去,继续和鲜子汤纠缠。苍井师兄便以死相逼。我只好带着剩余的几名弟子冲出万山,仓皇逃走。”谢平忙问:“那易师兄呢?”鲁千山叹了一口气,几乎是含泪说道:“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苍井师兄的消息了,估计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唉。”说到这里,鲁千山开始咳声叹气。 谢平安慰道:“师兄也不要太难过了。现在咱们都要振作起来,韩师兄和易师兄都不在了,就要靠咱们重振嵩山派。等咱们嵩山派恢复了元气,做好充分准备,日后还有机会再去找万山派报仇。”鲁千山点了点头:“嗯。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活下来。当时逃离万山以后,看着仅存的那几名弟子也都有伤在身,再想想刚离开嵩山时的情景,真是后悔万分。只因我一时冲动,折损了十几名弟子不说,还把苍井师兄也害了。当时我已经没有脸面再回嵩山见韩禅师兄了,便遣散弟子到民间隐藏起来。我自己找了片林子,把腰带往歪脖树上一挂,就准备到阴间去陪伴苍井师兄了。”谢平虽然知道鲁千山后来无事,但还是劝道:“师兄可不能做这样的傻事。” 鲁千山苦笑道:“幸亏在那个时候,衡山派的文开山掌门碰巧路过,将我解救下来,宽慰一番。让我务必好好活着,有朝一日,万一嵩山派有所需要,我还可以回来出力。听了他的话,我慢慢想通了,陆续召集弟子,带着他们一起刻苦练功,随时准备为嵩山派出力。后来听说韩禅师兄去世,盛四海接任掌门,我心里凉了一半。再到后来,韩禅师兄最得意的弟子柳正风也被挤兑走了,我便放弃了再回嵩山的念头,又将弟子遣散。直到听说金大坚这个不肖弟子胡作非为,盛四海又不闻不问,我才意识到嵩山派早晚有一天要遭逢大祸。于是又重新召集弟子,让他们多收门徒,以备嵩山派复兴。这两个弟子算是资质最好的。这个是童三元,是苍井师兄的弟子。这个是景一笑,是我徒弟。”谢平点头道:“难得鲁师兄为嵩山派想得长远。易师兄有高徒传承,在天有灵也会得到安慰了。” 吴秋遇正听得入神,忽听小灵子喊了一声“小吴”,他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过去。小灵子指着外边,小声说道:“你看,邵青堂和邵九佳又来了。怕是又要找崔师兄的麻烦。”吴秋遇循指望去,果然看到邵家父女前后走来。 山西忻州来的吴槊、吕梁来的郑威认得邵家父女,开始相互议论。吴槊道:“在五台山的擂台上,他们父女想出风头,没想到却栽了大跟头,居然还好意思到这里露面。”郑威说:“何止那一次?在天百山庄已经够丢脸了。他是有场面就搀和,有便宜就想占,真是本性难改。” 邵九佳已经听到他们议论,愤恨地瞪了他们一眼。邵青堂却似不以为意,催着女儿继续往前走。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空位子,邵青堂有些尴尬。邵九佳快步走到帐桌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轻轻叫了一声:“掌柜的。”崔柏这才抬起头,看到是邵九佳站在面前,赶忙起身问道:“师妹,你什么时候来的?”邵九佳盯着他:“你还认我这个师妹?”崔柏道:“当然了。师父呢?”邵九佳说:“我爹在那边。我们来得晚了,没有座位。”崔柏便要出来相见。 邵九佳拦住他,小声说道:“大师兄,你若还念及我爹对你的恩情,念及咱们师兄妹的情义,我想求你一件事。”崔柏愣了一下,说道:“我已经退出江湖了,真的不想再介入江湖上的事,还请师妹和师父体谅。”邵九佳说:“我知道,所以我也不会为难你。”崔柏听她这样说,放心了,放松说道:“只要不是江湖争斗的事,师妹尽管吩咐,我尽力去办。”邵九佳四下看了看,见近处无人,这才小声说道:“咱们邵家门虽然在山西小有名气,但是毕竟出来少,名声不如少林、武当响亮,甚至不如崆峒、峨嵋那些门派走动频繁。因此我想,既然师兄在这里卖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我爹在这里风光一些,在江湖豪杰面前赚个面子,也算是你报答了我爹对你的授意之恩。” 崔柏稍稍想了一下,点头道:“嗯,这个好办。你先过去,让师父放心,容我稍作安排。”“多谢大师兄。”邵九佳作揖道谢,然后回去告诉邵青堂。吴秋遇和小灵子只看到邵九佳走到崔柏面前说了些什么,离开的时候好像脸色好多了,不知道她又耍了什么花样。 只见崔柏叫过一个伙计,进到棚屋里,鼓捣了一阵子,抬出一张桌子来。桌面上蒙了一块红布格外显眼。崔柏和那伙计把桌子放在帐台前面,又把自己记账坐的椅子搬出来放到桌边,吩咐伙计摆好茶壶和酒碗。检查妥当,崔柏走过去,恭恭敬敬地请邵青堂过来,先用袖子擦了擦椅子,才弯腰请他入坐。邵青堂自然得意,高高兴兴地坐下,冲着崔柏点了点头。 众人都不禁好奇地往这边看过来。颜震北惊讶道:“那个是什么人?值得卖酒的掌柜对他如此恭敬。”明秀师太当然更不认得邵青堂,微微摇了摇头。乡野三奇、曾婉儿等人知道崔柏与邵家门的关系,也知道邵青堂父女的为人,心中不屑,也懒得去理会。也有那些不知情的,心生羡慕。 狼山六兄弟却看不惯。老大彭可通故意大声说道:“算什么东西!昨天还说不认这个徒弟,今天又来摆师父的谱。真不要脸!”山西来的吴槊和郑威也是一样的想法,只是嗤之以鼻,没有大声说出来。邵青堂父女虽然听着别扭,但是也不敢贸然招惹。崔柏赶紧冲着狼山六兄弟作揖,并吩咐伙计送去一坛酒,特意嘱咐不要钱。狼山六兄弟得了便宜,又不想让崔柏为难,便不再说什么。 崔柏给邵青堂倒上一碗酒,小心递过去:“师父,您请用。”邵青堂笑道:“崔柏呀,难得你一份孝心。今天客人多,你也不用照顾我们了,自去忙你的去吧。”崔柏也觉得现在跟他们父女没有太多话说,应了一声“是,师父”,便转身回到帐台算账去了。 邵青堂则完全不顾众人的眼光,高高兴兴地坐在那里喝酒。邵九佳在一旁伺候着,心里也是得意。小灵子小声说道:“这父女两个真是美脸没皮。”吴秋遇也觉得邵家父女的表现不可思议。 小灵子忽然瞥见一个人,不禁愣了一下,轻轻拉了拉吴秋遇,抬手指给他看:“秋遇哥哥,你看,那是谁?”吴秋遇扭头望去,也不禁愣住。却见江寒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江寒本是邵青堂的二徒弟,平日里喜欢与邵九佳说说笑笑,日久便对她心生爱恋。只是邵九佳心高气傲,并没有往那里去想过。当初吴秋遇和小灵子受天百山庄的祁翁所托,去邵家门送信,江寒便与邵九佳一起,处处为难他们。小灵子看出江寒对邵九佳的心思,便哄骗他说,蒙昆给邵九佳介绍了一门亲事。江寒一气之下,便在邵家庄外用短弩偷袭了蒙昆。 后来在天百山庄,江寒受不了邵九佳对曾可以眉来眼去,半夜去表白,被邵九佳当面拒绝之后,一时激动便跪地哀求。正好邵青堂来了撞见,将江寒喝骂一顿,还要动手。幸亏崔柏听到动静敲门询问。江寒挨了邵青堂一脚,仓皇逃出。后来邵青堂贪图祁家一千两黄金的彩礼,要把女儿嫁给祁少城。邵九佳道出自己的心思。邵青堂劝女儿暂且答应祁家的亲事,等到黄金到手,再设法促成她与曾可以的好事。江寒在门外听到,心里彻底凉了。江寒又偷听到曾可以和聂是非的对话,提醒邵九佳只是被曾可以利用,她对曾可以的心思全是白费。邵九佳根本听不进去,只道他是因为嫉妒才编造谎言,一气之下将他推出门去。江寒被蒙昆追赶,逃出天百山庄,后来也没有再回邵家门。 吴秋遇、小灵子以及老叫花子倪二鳅护送身中奇毒的倪帮主西行大漠,要去贺兰山寻找贺兰映雪。夜宿风云客栈时,吴秋遇和小灵子撞破江寒与老板娘的奸情。江寒用短弩偷袭吴秋遇不成,被吴秋遇踢翻在地,假装昏倒,逃脱之后又被黑风寨的武奎带人抓了。半路遇见吴秋遇,江寒偷偷献计将吴秋遇诓入黑风寨,打算下毒害他。结果二当家的侯格欺负小灵子时意外中毒身亡,小喽罗前来报信,惊动了武奎和吴秋遇。江寒见下毒失败,便从喽罗手里骗回自己的短弩,又去行刺。小灵子得知风云客栈的边二娘是武奎的相好,就当着武奎的面揭露江寒与边二娘的奸情。武奎果然与江寒翻脸。江寒用短弩射伤武奎,仓皇逃走,险些被赶来的吴秋遇撞到。 后来在银川,江寒发现吴秋遇和小灵子等人的行踪,料想他们远道而来必有大的秘密,便悄悄尾随进了贺兰山。不知今日怎么又忽然出现在这里。 江寒从邵青堂父女身边走过,好像并没有看到他们。他径直走到崔柏面前,开口说道:“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做起了卖酒的生意?”崔柏见到江寒,不禁愣了一下,开口说道:“江师弟,好久不见了。你这是从哪来呀?”江寒说:“小弟自作多情,遭人羞辱,无奈何只得在江湖上四处漂泊。今日流浪至此,还望大师兄念在往日的情分,赏我一碗酒喝。”崔柏当然知道他言语之中提到的是邵青堂父女,不禁先看了一眼邵青堂和邵九佳,才跟江寒小声说道:“师弟放心,这里的酒让你喝个够。”江寒说:“可是我身无分文,只怕付不起酒钱。”崔柏说:“到了我这里,还说什么酒钱?我虽然是替东家看摊,但也一时做得主。你喝多少,回头都记在我帐上。我留下一个月的工钱不要,也要让你尽兴。”江寒点了点头:“大师兄,你果然忠厚仁义,够意思!你的情意,小弟我心中有数。” 看到江寒忽然出现,邵家父女自然也很惊讶,见江寒与崔柏聊得亲切,也开始小声商量。邵九佳弯下腰去,小声问:“爹,要不要让二师兄也留下来帮咱们?”邵青堂低声说:“他一直对你有意思,你不如先对他好一些,哄他帮咱们做成这件事,日后再做其他计较。”邵九佳犹豫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 崔柏小声对江寒说:“师父和师妹就在你身后,过去打个招呼吧。”江寒笑了一下:“大师兄,你先忙着。”说完慢慢转过身。邵九佳轻声叫道:“二师兄。这些天你都去哪了?我和爹爹到处找你。”江寒走到她面前,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吗?我已经成了不受待见的人,你们还找我干什么呀?”邵九佳听出他气不顺,便好言劝道:“二师兄,你不要这么说。我和爹爹还是很欣赏你的。你走了以后,我们可担心了,真的到处找你。”江寒笑了笑,对邵青堂看也不看一眼,自顾拿起酒坛子,倒了一碗酒,端起来喝了几口,擦了擦嘴,对邵九佳说道:“找我干什么?一番踢打辱骂嫌不够,还要拿我回去责罚么?” 邵青堂见他态度轻慢,心中自然不爽,但是他身边现在正缺人手,只得勉强堆出笑脸,对江寒说道:“江寒哪,我知道你还记得上次的事。那时候我是突然撞见你对九佳……”江寒盯着邵青堂问道:“对她什么?对她非礼还是轻薄?我都给她跪下了,只是苦苦哀求。难道你只认作是我欺负她了不成?”邵青堂赶紧改口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当时怪我没看清状况,一时性急,说话大声了些,让你受委曲了。” 江寒道:“呵呵,我在邵家门这些年,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们早就习惯了,哪里会因为那个就觉得委曲。只是我不明白,我在邵家门那么多年,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对师妹更是一往情深,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我究竟哪里不好?你们把我的情意只当作非分之想,非要随便找个旁人谈婚论嫁。你们说说,我究竟哪里不好?我就那么配不上九佳师妹?”邵九佳说:“二师兄,你没有不好,你对我好我也知道。可是,两个人的事总要你情我愿。我一直把你当作最好的师兄,咱们可以像兄妹一样相处,难道这样不好吗?”江寒说:“对你来说,当然没什么不好。一边利用我的感情随意使唤,一边去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你当然觉得很好。可是我呢?我得到了什么?”“二师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邵九佳气得小脸通红。江寒道:“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邵九佳再也控制不住,脱口而出:“没有!你满意了?”江寒仰面苦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只是我一直不愿意相信。” 邵青堂站起身,尽量用和蔼的语气说道:“江寒哪,师父知道你是个有志向的人,将来一定会有大的出息。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师父答应你,日后一定帮你找一个比九佳更好的姑娘。咱们师徒既然重逢了,这次你就跟师父一起回去。我把一身本事都传授给你,将来等我老了,还指望你接掌咱们邵家门呢。”说着,抬起手,轻轻去拍江寒的肩膀。没想到江寒突然出手,将他的手打了出去。邵青堂一惊:“你这是干什么?”江寒说:“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徒弟了。你若再敢胡乱动手,小心我心里不爽,便要跟你翻脸。” 崔柏见势不好,赶紧过来解劝,他把江寒拉到一边,小声劝道:“师弟,你怎能这样跟师父说话?”江寒道:“大师兄,咱们忍气吞声多年,我可不像你那么好脾气。”狼山六兄弟以及其他门派一些酒喝多了的,开始起哄。狼山六兄弟中的老三贾冲笑道:“这师父当的,一个个徒弟都不认了。哎,大哥,这算不算众叛亲离?”彭可通说:“嗯,应该算。”两个人一唱一和,旁边几个人也跟着大笑起来。小灵子嘀咕道:“这次江寒好大胆。他就不怕惹恼了邵青堂,对他下狠手?”吴秋遇说:“也许他已经心灰意冷,不想活了,故意要激怒邵青堂寻死。”小灵子问:“那你救不救?”吴秋遇愣了一下,没说什么。 邵青堂果然被江寒惹怒,又听到狼山六兄弟等人起哄,更觉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忍不住大声喝道:“畜生!枉我白养你那么多年,你竟然要跟我翻脸!既然你不想做我的徒弟,好,我现在就废了你!”说着,挥拳便向江寒打去。 崔柏见邵青堂发怒,赶紧又转身劝阻他。邵青堂将崔柏一把推开,再度向江寒打去。江寒冷笑一声,闪身让过,出手推挡。邵青堂没想到江寒敢还手,有些猝不及防,手臂被他一推,身子不由得一晃。江寒冷笑道:“我劝你不要倚老卖老,免得自取其辱。”邵青堂见江寒如此轻蔑自己,更加愤怒,两手抽出别在腰间的铁笔,直刺过去。崔柏见师父手里拿了兵器,知道自己也阻拦不住,便躲到一旁,焦虑地看着。 江寒闪身躲过迎面刺来的两支铁笔,突然发出一声尖吼,身形一晃。邵青堂还没看清江寒的招式,两条手臂便被他分开,心口忽然吃了一拳,胸中热血翻涌。邵青堂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站稳,脚下又遭忽然一扫,侧面翻倒在地。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除了吴秋遇和明秀师太、鲁千山等少数几个高手,其余众人都没看清江寒刚才用的是什么招式,只看到邵青堂本来在进攻,却忽然惊呼倒地。狼山六兄弟等人不禁小声议论起来,猜测着江寒的来历。明秀师太和颜震北等人也面面相觑。 江寒走过去,一脚踏在邵青堂的胸前,冷笑道:“哼,你还以为我只会你教的那三招两式,可以随便让你欺负?”邵九佳和崔柏赶紧跑过去,一个叫爹爹,一个喊师父。江寒愣愣发笑。崔柏抱着江寒,把他推到一边。邵九佳蹲下把邵青堂扶了起来。邵青堂嘴角流着血,紧紧攥着手里的铁笔,动了两下又放下去,知道再打下去也只能自取其辱,他惊恐地看着江寒问道:“你,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招式?”江寒轻轻哼了一声:“你在邵家庄盲目自大,见识却如此浅薄。我也懒得跟你废口舌。”崔柏赶紧劝他少说两句。 吴秋遇心中纳闷,小声嘀咕道:“他的武功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小灵子说:“看上去还很诡异。”那边陈康问丘壑:“大哥,你看刚才那厮用的像是万山派的武功么?”丘壑说:“有点像,不过,更像是雌雄双煞的路数。” 邵青堂颜面尽失,便要让邵九佳扶着他转身离去。江寒忽然叫道:“等一下!”邵青堂父女转回身,愣愣地看着江寒。江寒说:“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我要跟你说清楚,自从那日离了天百山庄,我便已经不再是你的徒弟。以后休要在我们面前充师父!”邵青堂痛苦地摇了摇头,哀叹道:“我哪里还有脸面做你的师父。” 江寒说:“邵家庄我已经去过了,你那些弟子我也已经帮你遣散了。你以后老老实实做人,也许能有个善终。”邵青堂和邵九佳同时惊愕道:“是你!”江寒满不在乎地说:“是我。就凭你那点本事和人品,实在当不起威震三关的名头,招徒弟也是误人子弟。我帮你遣散他们,也算是帮你积德了。崔师兄,小弟告辞了。”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邵九佳看到昔日一起玩耍的二师兄如今变成这副嘴脸,不禁泪流满面。邵青堂却是欲哭无泪,痛苦地摇了摇头,由女儿扶着,咳声叹气地走了。 众人看到眼前的场面,有些未必认识邵青堂,有些已经知道邵青堂的人品,看到他落到这般光景,都不禁各自摇头,觉得他有点可怜。崔柏更是跺脚叹息。吴秋遇和小灵子上前劝道:“掌柜的,不要太难过了。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闹起来是早晚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崔柏看了看他们,继续咳声叹气。 第146章倡议结盟 祁少城和曾婉儿也过来开解崔柏。吴秋遇看到曾婉儿走过来,赶紧低着头走开。小灵子看了曾婉儿一眼,也跟着走开了。曾婉儿回头问祁少城:“祁公子,你觉不觉得那两个伙计很奇怪?好像很怕见人的样子,这样的怎么能当好伙计?”祁少城记得吴秋遇和小灵子的嘱咐,不便说破,只好笑了笑,说道:“他们是新来的,可能还不太习惯伺候人。”曾婉儿望着吴秋遇的背影,喃喃道:“我总觉得那个小子的身形与神态跟秋遇公子很像。”祁少城吓了一跳,见曾婉儿正苦笑着摇头,才知道她并没有认出来,只是觉得有点像而已,于是问道:“婉儿小姐跟秋遇公子很熟?”“啊?”曾婉儿似是惊醒,脸上微微一红,低头道:“没,没有。” 狼山六兄弟的老三贾冲问老大彭可通:“大哥,这回来的人可真不少,看来都是冲着《至尊宝帖》里的武功秘笈来的。”彭可通醉醺醺说道:“人是不少,可多数是来凑热闹的。那些阿猫阿狗的,来了也白来,白来。”说着,他醉眼蒙胧的往四周看了看。旁边那桌的客人被他看到,不干了。为首的胖子将手里的酒碗一摔,大声骂道:“醉酒鬼!你说谁是阿猫阿狗?”彭可通乜斜着两眼看了看他们,撇着嘴哼出一声,说道:“你听到了,那就是说你喽。”旁边那桌的客人顿时围了上来。 “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敢跟我们雁荡山的人叫板?老子让你知道谁是邓重德。”那胖子说着便上前揪住彭可通的衣领。彭可通看了他一眼,忽然一口酒气上涌,作势欲呕。胖子邓重德怕被他吐到身上,赶紧松了手,往后跳出一步。没想到彭可通要吐是假,趁邓重德松开他的衣领向后退身的时候,蓦地出手打出一拳。邓重德全无防备,肚子上忽然吃了重重一拳,惊叫一声,向后踉跄出几步。 雁荡山的人一见,有人去扶住邓重德,其他人便一发冲将上来。狼山六兄弟的贾冲等人也不甘示弱,护住酒醉的彭可通,与雁荡山的人厮打起来。 栖霞派的明秀师太往这边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也懒得来劝。颜震北只带了女儿一人前来,不想招惹是非,也就只当没看见。乡野三奇跟这双方都没交情,仍然自顾喝酒。沙四海等人正闲着没事,都忍不住过来看热闹,并无一人上前劝架。 崔柏怕他们撞坏桌椅酒坛,便要上前劝解。祁少城拦住他,摇头道:“崔兄莫管,他们喝多了闹事,你劝不住。就让他们去斗好了,那几张桌子不值几个钱。”崔柏看了看曾婉儿。曾婉儿也是这个意思。崔柏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是着急。 小灵子看出崔柏心疼那些家当,便上前喊道:“两边的好汉!你们要打就到旁边去打,人家这里还要做生意的!砸坏了东西你们虽然赔得起,却有失你们的身份!是好汉的,就到旁边去打!”彭可通醉醺醺说道:“对,到旁边去打。”说着,还真就摇摇晃晃往旁边走去。乡野三奇这时才想起酒肆是他们的徒弟祁少城开的。陈康起身喊道:“不管是谁,都不要在这里闹事!”雁荡山的邓重德刚刚吃了亏,稍稍缓过劲来,就去找彭可通报一拳之仇。贾冲等人担心酒醉的老大彭可通,便也往那边靠拢。雁荡山的人自然缠着不放。 崔柏看了一眼小灵子,心存感激,也极为佩服。曾婉儿惊讶地看着小灵子,对祁少城说道:“那丫头倒挺机灵。”祁少城笑道:“她本来就很机灵嘛。”曾婉儿看了祁少城一眼:“她不是新来的吗?公子怎么知道她机灵?”祁少城愣了一下,支吾道:“前两天她表现都很好嘛,做事很有主意。所以我和崔柏兄才让她在这里帮忙。”曾婉儿半信半疑,看了看小灵子,又看了看吴秋遇,嘀咕道:“太像了。除了样子不一样,其他的都太像了。” 狼山六兄弟与雁荡山的邓重德等人正在纠缠厮打,忽听有人高声喊道:“大家快停手!”乡野三奇等人扭头望去。只见那边又来了两个人。吴秋遇和小灵子一看,来的是曾可以和白鹿司,刚才喊话的应该是曾可以。吴秋遇喜出望外,不禁往二人身后张望,却没看到柳如梦的身影。曾婉儿看到哥哥,赶紧快步迎了上去:“哥哥,你们才来呀?如梦姐姐呢?”吴秋遇忍不住想走过去听听他们兄妹二人说什么,盼着能从曾可以那里得到柳如梦的消息。小灵子怕他暴露身份,赶紧把他拉住。 曾可以见狼山六兄弟与雁荡山的人仍在厮打,先让曾婉儿稍候,自己上前再次喊道:“大家住手!”打斗双方渐渐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曾可以。由于他们都不认得曾可以,都有些担心来人会站在对方的一边。雁荡山的邓重德盯着曾可以,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曾可以微笑着轻轻一拱手:“在下蓟州曾可以。”邓重德轻慢地说:“蓟州曾可以?没听说过。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曾可以微微一笑:“不知尊驾是哪一派的朋友?双方为何事在此争斗?”邓重德见他始终彬彬有礼,也不得不淡淡回应:“雁荡山邓重德。看你年轻识浅,未必知道。”“原来是雁荡山的朋友,幸会幸会。”曾可以点了点头,又扭头看着狼山六兄弟,“你们几位是?”贾冲说:“我们是南通狼山六兄弟,在下贾冲。这是我大哥彭可通。”曾可以点头道:“原来是狼山来的朋友,失敬失敬。” 邓重德看着曾可以:“你横插一杠子,到底想怎么样?”曾可以问雁荡山的人:“你们可有陈年旧恨?”邓重德说:“没有。”曾可以又问狼山六兄弟:“你们可有生死损伤?”贾冲说:“没有。”曾可以笑道:“那你们辛苦争斗所为何来?” 崔柏见曾可以暂时把打斗双方劝住了,赶紧上前说道:“曾公子。其实大家没什么怨仇,就是刚才多喝了几碗酒,说话有些冲,一时听着不爽,发生了争吵。”曾可以认出崔柏,拱手道:“原来是崔柏兄,怎么不见邵伯父和其他师兄弟?”崔柏叹了一口气:“唉,一言难尽。”曾可以也没多问,转向狼山六兄弟和雁荡山的人,说道:“那我就冒昧的猜测一下。大家刚才的争斗是不是与《至尊遗帖》有些关联?”邓重德瞟了一眼彭可通,轻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贾冲说:“不错。正是与那个有关。” 曾可以看了看他们,说道:“大家不远千里来到嵩山,难道为的只是赌气打几场架?”狼山六兄弟和雁荡山的人都看着他。邓重德冷冷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曾可以淡定说道:“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邓重德看了他一眼,仍然没有说话。贾冲道:“你说。” 曾可以见双方都暂时平静下来,便慢条斯理地说道:“从前有几个射手,相约到野外打猎。忽然看到天上有一只大雁飞过,他们心中欢喜,便争相抽弓搭箭,准备射雁。可是箭还没有射出去,几个人就争吵起来。他们为什么争吵呢?因为大雁只有一只,他们都很想得到,于是开始争辩大雁的归属。到底这只大雁射下来以后该归谁所有呢?几个人争论不休,甚至动起手来。等到有人路过,把他们劝开的时候,那只大雁已经飞走了。大家都很想独自得到那只大雁,结果却谁也没有得到。如果他们齐心协力把大雁射下来,再设法分享,我想结果就要好得多。听了这个故事,不知众位作何感想?”说到这里,他左右看了看在场的众人。 狼山六兄弟和雁荡山的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可说。明秀师太、颜震北等人都惊讶的看了看曾可以,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几句话说完,竟然真的就控制住了局面。就连乡野三奇也不得不暗自佩服。沙四海等人则是暗自猜测,这个曾可以到底有什么来头。贾冲拱手道:“曾公子,你的故事我们听懂了。你还有什么说法?我们愿意领教!” 曾可以微微一笑,提高了声音,对众人大声说道:“此番大家来到嵩山,我想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都希望能有所收获。不瞒众位,在下也是为了一睹《至尊遗帖》而来,可是在下有自知之明,知道凭我身上这点本事,恐怕连少林寺的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去抢《至尊遗帖》了。”他说到这里,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曾可以跟着笑了笑,见自己已经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便继续高声说道:“少林寺人多势大,在武林中根基颇深,就算大伙齐心协力,也未必能要出《至尊遗帖》。如果再彼此争斗,心生嫌隙,我想咱们这里的任何一个门派,恐怕都很难独自跟少林寺叫板。到时候只能是从哪来的回哪去,徒劳往返。众位想想,是不是这样?” 众人纷纷点头,小声议论起来。“他说的有道理呀。”“是这么回事。”忽然有人高声喊道:“曾公子,不知你有何高见,说来听听啊!”曾可以摆手道:“在下年轻识浅,哪里有什么高见。只不过我和众位的心情一样,也是希望有幸能瞻仰一下老前辈留下的秘笈宝帖罢了。如果众位想听听我的说法,我就冒昧说几句。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还请大家不要笑话,也请在场的各位前辈不要见怪。”人群中有人喊道:“说吧。” 曾可以往前走了几步,郑重说道:“在下以为,既然大家是奔着一个目标而来,就应该齐心协力,共同成就大事。事情一起做,结果一起分享。”众人纷纷点头,有人应和道:“说得没错!”“对!”曾可以看了看众人,继续说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难处,大家从各地赶来,彼此并不熟识,也大多没什么交情,虽说共事,难免各怀心思。就算人数再多,到头来也只是一盘散沙,很难跟少林寺抗衡。”众人交头接耳,当然也都能意识到这一点。贾冲上前道:“不知曾公子有何高见?” 曾可以说:“若要跟少林寺抗衡,逼他们交出《至尊遗帖》,咱们大家就必须团结起来。光靠人多不行,还得有统一的指挥。在下以为,是不是应该选出一位临时盟主,统一施发号令,带领大家共同成就大事。”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忽然有人叫道:“天下英雄众多,这临时盟主只怕不好选。”曾可以说道:“只要大家真心成事,就没什么不好选的。大家可以约定日期,在封禅台比武推选临时盟主。当然了,比武只是点到为止,不能自相残杀。天下英雄这么多,总能推选出一位武功高深、见多识广的英雄来当临时盟主。到时候不再群龙无首,对抗少林寺,要出《至尊遗帖》,指日可待。”众人稍稍想了一会,开始纷纷叫好。 有人大声喊道:“各路人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我看不如就定在明日!”曾可以让大家安静,询问道:“明天可能来不及,我看不如定在后天,也就是八月初三。大家相互告知,通知各派高手后天都到封禅台集合,比武推选临时盟主。不知大家以为如何?”众人纷纷应和。“好,就定在后天!”“早定早安心!”曾可以拱手道:“还望大家相互转告!让各路英雄都来参与,争取选出最符合大家期待的盟主!” 众人纷纷响应。很多人甚至太过兴奋,当即就结了酒钱,各自回去准备了。 曾可以这才走到曾婉儿身边。曾婉儿请哥哥和白鹿司到桌边与郝青桐等人挤着坐下,彼此询问这几日的状况。 狼山六兄弟和雁荡山的邓重德等人也各自回去喝酒。明秀师太与颜震北等人越发惊奇曾可以的见识和气度。 曾婉儿忽然问起:“哥哥,如梦姐姐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曾可以刚要回答,曾婉儿忽然想起什么,马上示意他不要说出来,然后往吴秋遇那边看了一眼。 吴秋遇本来就一直关注着曾家兄妹,忽然听到曾婉儿说起如梦,更是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见曾婉儿扭头看他,赶紧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小灵子见了,不免一惊,急忙上前,假装跟吴秋遇说些什么,倒像是吴秋遇要上前伺候客人被她给叫住了,总算是勉强遮掩了过去。 曾可以不解地问道:“妹妹,怎么了?你在看什么?”曾婉儿小声说:“你看那边的伙计,像不像秋遇公子?”曾可以扭头看了一眼,笑眯眯摇了摇头。白鹿司笑着说道:“大小姐,你这是思念过度了吧?”曾婉儿瞅了白鹿司一眼,没说什么。 陆续又有人散去。曾可以当众说了推选临时盟主的事,已经达到目的,跟妹妹和郝青桐等人闲聊了几句,便要离去。鲁啸等人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郝青桐劝曾婉儿跟着公子一起走。几个人站起身。曾婉儿故意招呼扮作伙计的吴秋遇前来结账。小灵子怕吴秋遇露出破绽,便和他继续说话,让他装作没听见。有别的伙计听到客人叫结账,跑过来收了钱。 曾婉儿对鲁啸说:“你假装喝醉,过去冲撞那个女伙计。”鲁啸不明白她的意图,愣愣地问道:“大小姐,我冲撞她做什么?她个子那么小,我怕撞坏了她。”曾婉儿说:“让你去你就去!你只管用力撞,不用顾忌。”鲁啸无奈,只得佯做醉态,摇摇晃晃往小灵子那边走去。曾可以对曾婉儿说:“你是想看看那个伙计的反应?看他到底是不是秋遇公子?”曾婉儿道:“虽然样子不同,可我总觉得那个就是他。我让鲁啸故意去他身边撞人,倒要看看他作何反应!”白鹿司、郝青桐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发笑。 小灵子虽然一直在和吴秋遇说话,但是也一直留意着曾婉儿那边的动静,见曾婉儿对鲁啸说了几句什么,鲁啸便醉醺醺的往这边走来,知道他们必有算计,便小声嘱咐道:“秋遇哥哥,你不要回头。曾小姐打发鲁啸朝咱们走过来了,我看多半是不怀好意。等他过来,你不要说话,只管继续装伙计,免得被他们看出破绽。”吴秋遇心里有些紧张,又不敢回头看,轻轻点头记下。 小灵子转身向栖霞派的人那边走去。鲁啸佯做醉态,摇摇晃晃走过来,眼看就到近前了,却见小灵子转身从吴秋遇身边走开了。他是个鲁莽憨直的人,只记得大小姐叫他来撞人,见小灵子走了,他也顾不得再装醉,迈开大步就追了过去,从吴秋遇身边擦肩而过。 吴秋遇看到鲁啸径直去追小灵子,一着急,往前跟了一步。乡野三奇就坐在旁边。陈康大致看出门道,一把拉住吴秋遇,大声说道:“伙计,倒酒!”吴秋遇愣了一下,焦急地看着陈康。陈康小声说:“放心吧,有明秀师太在那边坐着,那丫头不会有事的。”吴秋遇扭头看了看,又想起小灵子刚才的嘱咐,这才勉强镇定下来,伸手抄起酒坛子,给乡野三奇倒酒。胡大夫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鲁啸身驱庞大,身上又有酒气,他甩开大步追赶小灵子,自然格外招眼。很多人都往这边望来。小灵子已经走到明秀师太和史云双身边,伸手拎起茶壶,似要倒茶,忽然回头惊叫道:“客官,你要干什么?”史云双和颜震北父女扭头看去,正见鲁啸大步赶来,都不禁一愣。只有明秀师太继续安然端坐,自顾喝茶,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鲁啸正往前冲,忽然听到小灵子惊叫,也吓了一跳,当即停在那里,见众人都在看着他,一时不知所措,回头望着曾婉儿。曾婉儿尴尬地转过身去,只当没看见,不想让人知道此事与她有关。这下可难为了鲁啸,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史云双站起身,手里竖握着宝剑的剑鞘,直盯着鲁啸,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竟敢在这里闹事!”栖霞派的其他女弟子也都站起来。鲁啸见前面站起一群女子,一个个对自己怒目而视,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颜秀清在穿芳峪见过鲁啸,知道他是曾婉儿的保镖,便起身说道:“你不去保护曾小姐,却来借着酒劲追赶人家姑娘,你就不怕坏了主人的名声?”鲁啸此时有口难辩,直胀得满脸通红。 小灵子拎着茶壶,哑着嗓子说道:“我想这位客官虽然多喝了两杯,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吧。客官,你们桌上是不是想找人伺候啊?我正在这里伺候师太和众位姐姐,这里又不止我一个伙计,你随便再找一个别的伙计就好了。”她这几句话也算是为鲁啸找了台阶。鲁啸听出来了,心中感激,赶紧顺着说道:“是,是。我刚才太着急了。糊涂了,糊涂了。”说完,冲着史云双等人拱了拱手,赶紧转身走开了。 小灵子给桌上的碗里续了茶,直身说道:“两位姐姐请坐吧。刚才多谢你们。”史云双重新坐好,扭头看了看师父。明秀师太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颜秀清一边坐下,一边安慰小灵子:“刚才吓到你了吧?你不用害怕,他也不像是坏人。”小灵子说:“嗯,我知道。多谢颜姐姐。”她一不小心,使出了自己的本音。颜秀清惊讶道:“你认得我?”小灵子见鲁啸已经走远,索性也不再掩饰声音,假装解释道:“我们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儿。刚才老英雄和师太相互介绍的时候,碰巧听到了几句,所以知道你是颜家姐姐,那位是史云双姑娘。” 史云双看着小灵子:“你的声音……”颜秀清也说:“你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我们在那里见过吗?”颜秀清先后在蓟州的穿芳峪和府君山救过小灵子两次,所以记得她的声音,只是小灵子现在样子变化太大,所以一时认不出来。小灵子笑着说:“姐姐是行走江湖的女侠,自然见过很多人。也许是我碰巧跟你认识的某个人有点像吧。那我可真是荣幸了。”颜秀清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终究是认不出来,也就摇头作罢了。 小灵子说:“茶壶空了,我去给你们续些茶水来。”说着,拎着茶壶转身离开了。颜秀清看着她的背影,自语道:“我明明觉得她的声音耳熟,可又实在认不出来。”颜震北对明秀师太说:“我看这丫头有古怪。”明秀师太喝了一口茶,轻声说道:“她那张面皮是假的。”颜震北惊讶道:“师太的意思是,她易过容了?”明秀师太微笑道:“应该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不过这丫头倒挺机灵。”颜震北听了,连连点头。史云双望了小灵子一眼,觉得不可思议。 “易过容了?十几岁的小丫头?”颜秀清听了爹爹和明秀师太的话,又望了望背影,忽然想到了在蓟州见过的小灵子,顿时眼睛亮起来。史云双见了,开口问道:“颜姑娘,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没,没有。”颜秀清曾经亲眼看到曾婉儿劫持小灵子,知道她改头换面定是不想让曾婉儿认出,反正栖霞派的人都不认识小灵子,也就没有给她说破。 小灵子先去灶台补了茶水,给明秀师太那一桌送过去,才重新回到吴秋遇身边。吴秋遇心里这才踏实了。鲁啸灰头土脸的回去,相当郁闷地对曾婉儿说道:“大小姐,我没办成。”曾婉儿小声道:“算了,这个不怪你。”曾可以笑道:“妹妹,你不要多想了。我想嵩山这么大的热闹,秋遇公子一定会来的。咱们叫手下人多留意也就是了。”曾婉儿点了一下头,没再说什么。 祁少城和崔柏见曾家兄妹要走,自然要上前送送。曾可以对祁少城说:“少城兄弟,你少年英雄,后天也一定要去啊。”祁少城笑道:“曾兄说笑了,小弟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过,看还是要去看的。”曾可以又看着崔柏。崔柏忙说:“我已经退出江湖,就不去凑热闹了。如果东家要把酒肆挪到那儿去,我可能会去那里卖酒。到时候给大伙提供一下便利也就是了。” 几个人又随便说了几句,曾可以和曾婉儿便带着白鹿司和郝青桐等人告辞离去。曾婉儿临走又忍不住看了吴秋遇一眼。吴秋遇有心跟踪曾可以,去寻找柳如梦的下落,被小灵子及时拦下。小灵子说:“现在人多眼杂,咱们跟上去很容易暴露,一旦被他们发现了反而坏事。这次曾公子露面,好像是专程来说推选临时盟主那个事的,我想后天在封禅台比武,他肯定少不了参与。那时候,说不定如梦姐姐也会跟来。”吴秋遇这才勉强忍住。 接着,又有人陆续离开。嵩山派的鲁千山和谢平跟丐帮的人打了招呼,也走了。除了和酒肆相关的几个人,现在就只剩下颜家父女和栖霞派的人,以及在不远处晒太阳的丐帮弟子。 陈康招呼伙计把明秀师太旁边那张桌子收拾干净,乡野三奇坐了过来。祁少城上前说道:“晚辈云中山天山庄祁少城,见过栖霞派的尊长明秀师太和燕山派的掌门颜老英雄。”明秀师太微微点了点头。颜震北说:“这家酒肆是你开的?”祁少城说:“家祖早年经商,听闻此处有热闹,便遣晚辈来卖酒试试。其实晚辈根本就不会做生意,现在已经委托那位崔兄帮忙打理了。”颜震北说:“你们这个,倒是给大家的歇脚提供了便利,也算是一项善举。” “多谢老英雄鼓励。”祁少城跟他们客套完了,开始介绍乡野三奇,“师太,颜老英雄,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三位是我的授艺恩师,人称‘乡野三奇’。”乡野三奇对着明秀师太和颜震北一一拱手道出姓名。明秀师太简单抬手还礼。颜震北说:“几位就是乡野三奇?早就听说过你们的大名,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见到。”丘壑说:“我们兄弟一向佩服颜老英雄,只是鲜少到燕赵之地,还不曾前去拜望。”颜震北摆手道:“丘大侠客气了。” 丘壑问道:“刚才那曾可以所说,八月初三推选临时盟主之事,不知师太和颜老英雄有何看法?”颜震北说:“这是好事啊。天下武林各派的人手陆续到来,这其中良莠不齐,若是一直群龙无首,只怕会频生事端。选出临时盟主便可有个节制,少些争斗。”明秀师太微微一笑。颜震北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明秀师太说:“若大家都是这般想法,当然是好事。只怕有心争夺临时盟主的人各怀私心,光是这推选的过程,就少不了逞凶斗狠,难说没有死伤。”颜震北听了也不禁皱眉,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倒是。” 史云双说:“看来唯有哪位德高望重、武功高深的前辈高人站出来掌控局面,才能避免无谓的争斗。”颜震北又点了点头:“你说的极是。”丘壑问道:“明秀师太,您见多识广,当今武林,您以为有谁能有如此分量?”明秀师太看了看丘壑,淡然说道:“若论武功德望,能够领导武林群雄而又令人心服口服的,恐怕只有翁求和与少林寺的了然大师。而他们两位又是最最不可能的。”颜秀清傻傻问道:“为什么?”颜震北说:“此次群雄集聚嵩山,就是针对武林至尊翁求和与少林寺的了然大师,又怎么可能选他们当盟主?”“嗨。”颜秀清轻叹一声,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很是幼稚。 丘壑问道:“明秀师太,颜老英雄,不知你们二位对武林至尊翁求和与少林寺的了然大师有何看法?”明秀师太说:“这些年,武林至尊翁求和虽说鲜有大的作为,但是自他上任以来,武林之中还算太平,这也是他身为武林至尊对天下武林做出的最大的贡献。”颜震北和乡野三奇听了,纷纷点头。明秀师太继续说道:“几年前,翁求和老前辈忽然失踪,武林至尊任期未到,幸有少林寺的了然大师主持公正,武林的安宁才得以维持下来。说起来,少林寺和了然大师对武林的贡献也着实不小。” 丘壑道:“师太这话极为公道。翁求和老前辈和了然大师不愧为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德高望重不说,他们对武林的贡献也都不言而喻。可是此番,天下武林各派的人马纠集而来,看样子是要在嵩山大闹一场,口口声声到少林寺索要《至尊遗帖》,明摆着是针对翁老前辈和了然大师而来。”颜震北说:“大家都想一睹散游僧老前辈留下的《至尊遗帖》,这个恐怕也没什么不对吧?师太,您以为呢?”明秀师太没有回答,倒像是陷入沉思。 丘壑继续说道:“我等有幸在五台山见过无涯大师和神医济苍生两位前辈,谈及此事,他们都不以为然。济神医是翁求和老前辈的大弟子,他从没听翁老前辈说起过《至尊遗帖》的事。无涯大师见多识广,也未曾有任何耳闻。不知这江湖消息从何而来?”颜震北惊愕地问道:“无涯大师和济苍生的意思是,这《至尊遗帖》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丘壑道:“存在不存在他们也不能肯定,不过以他们的身份和见识,如果真的有《至尊遗帖》,他们两位不至于完全不知道吧?” 明秀师太喃喃道:“难道是有心人士在暗地里兴风作浪、别有图谋?”丘壑说:“我们正是有此担心,所以才急着赶来一探究竟。稍后无涯大师和济神医也可能会来,师太可以再当面问问。”颜震北搓手道:“要真是那样,咱们岂不是都成了被人利用的棋子?”史云双也说:“师父,这次江湖上只有消息,却问不出来源,恐怕是有些可疑。” 明秀师太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如果真是有人故意对付少林寺,那他必然要跳出来争夺盟主。一旦他当上临时盟主,便可号令群雄,对付少林寺。众人不明就里,受人挑唆,群情激奋之下,恐怕听不得少林寺任何辩白。到时候不管是否真有《至尊遗帖》存在,少林寺都将面临一场空前浩劫。”颜震北忧心道:“双方真要打起来,恐怕对天下武林都是一场浩劫。”听到这里,明秀师太也不禁皱眉。栖霞派的弟子更是面面相觑。 丘壑说:“所以无论如何,在弄清真相之前,务必要阻止这场浩劫。”颜震北说:“现在各门各派的人都已经来了,恐怕三言两语很难劝得住。只盼当上临时盟主的人,能够念及武林苍生,慎重抉择。”丘壑道:“要真是被咱们不幸言中,果然有人要兴风作浪,故意挑起武林争端,那这个临时盟主可就至关重要了,一定不能让恶人当了去!”颜秀清插话道:“可是当今最有分量的两位前辈,都是他们要对付的人。还有谁能来当这个临时盟主啊?” 颜震北把目光转向明秀师太:“师太,你的武功修为和江湖德望都能领袖群伦,若是不怕费心,不如站出来当这个临时盟主,必能一呼百应。”乡野三奇也点头称是。丘壑说:“若是师太肯站出来就太好了,那是咱们武林之福啊。”明秀师太轻轻摆手道:“我可难当此重任。栖霞派虽说多少有些名气,到底没有强大到如此地步。”颜震北说:“除了师太,当今武林还有谁堪当此大任?”明秀师太说:“武林之中高人甚多,还怕找不出一位武功和德望都能服众的来?”说着扭头望了一眼那伙丐帮弟子。 乡野三奇也同时想到了。陈康叫道:“对呀,我怎么把丐帮的倪帮主给忘了!”颜震北也点头道:“倪帮主身兼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武功也可谓独步武林,而且一向行侠仗义,为人公正。我看可行!”明秀师太也频频点头。胡大夫略有担心的小声问道:“大哥,倪帮主腿上有伤,会不会有什么妨碍?”丘壑说:“只是中了一记毒针,伤口不大,毒也被济神医解了。那么点小伤,又过了这么多天,应该不妨事。”胡大夫点了点头。丘壑对祁少城说:“少城,你去问问丐帮的朋友,倪帮主何时能到?” 祁少城跑过去找丐帮的人问了,很快又跑回来。陈康问:“怎么样?倪帮主后天能到吗?”祁少城说:“这个还不能确定,可是楚长老说,按照过去的惯例,丐帮很可能会保持中立。”明秀师太轻声叹道:“这倒是符合丐帮和倪大鳅的一贯风格。”看来丐帮倪帮主对当临时盟主也没什么兴趣,众人又开始陷入纠结。 正好吴秋遇和小灵子分别端着酒坛子和茶壶过来,询问众人要不要添酒水。陈康眼前一亮,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兄弟,不如你去争当那个临时盟主。”他此言一出,吴秋遇一下子愣在那里。颜氏父女和栖霞派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吴秋遇,可是看了看,都只当陈康是在拿伙计开玩笑,也就没当回事。 陈康看出众人不信,便对明秀师太说道:“师太,您可知他是什么人?”明秀师太看了一眼吴秋遇,淡然摇了摇头。陈康说:“他叫吴秋遇,是神医济苍生的高徒,武功和人品都是一流。”闻听此言,颜家父女和栖霞派的人都是一惊,开始重新打量吴秋遇。吴秋遇见众人都在看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道:“我,我不行的。” 颜震北觉得难以置信,盯着吴秋遇问道:“你真的是武林至尊翁求和的传人,神医济苍生的弟子?”吴秋遇怯生生点了点头。明秀师太也觉得不可思议,突然暗中出手去抓吴秋遇的手腕。吴秋遇发觉了,急忙撤身收手。明秀师太又试了几下,吴秋遇也都灵巧躲过。明秀师太点了点头:“果然灵巧,这是拂云三十六手的功底么?”吴秋遇回答道:“差不多吧。拂云三十六手是铁秋声师叔用的,我这个是师公后来改进的随心所欲手。”“哦?拂云三十六手后来还有改进?”明秀师太更觉惊奇。 小灵子上前说道:“你们就不要为难秋遇哥哥了,他是来登封找人的,又不是你们江湖中人。再说了,他师公是武林至尊翁求和,在外人眼里他和少林寺是一伙的,他们会让他当临时盟主?”颜震北笑道:“这丫头说话倒伶俐。你这易容术又是跟谁学的?”陈康笑着说道:“她说是西秦巧子的徒弟,你们看像么?”小灵子冲他哼了一声:“对,我就说是西秦巧子的徒弟,怎么样吧?” 明秀师太笑眯眯看着小灵子:“你叫小灵子?”“啊?”小灵子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明秀师太,“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其余众人也都不禁一愣。吴秋遇、乡野三奇、祁少城、崔柏、颜秀清这些认识小灵子的人更加觉得不可思议,刚才并不曾有人介绍过,明秀师太怎么能忽然叫出小灵子的名字呢? 明秀师太一笑:“我认识西秦巧子,听他说起过你。”其他人倒没什么,这回最惊讶的是乡野三奇了。陈康愣愣地望着小灵子,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会真的是西秦巧子的徒弟吧?”小灵子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是啊,你不信嘛。”“你这小丫头!”陈康指了指小灵子,大笑起来。 见此处没有外人,小灵子和吴秋遇卸去伪装,露出本来面目。栖霞派的女弟子都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很可爱。 众人议论了一会,仍然找不出其他适合去争临时盟主的人选,便初步商定:还是尽力劝说丐帮的倪帮主站出来,为了武林大义当一回临时盟主,万一倪帮主不愿意,就由吴秋遇顶上。吴秋遇推辞道:“我真的不行。我们是来找人的,刚才扮成那个样子,就是不想抛头露面。你让我走上擂台,一旦被人认出,再把如梦藏起来,我们就又见不到如梦了。”陈康说:“有这个丫头帮你易容,别人不会认出来的。到时候你只管放心去比武,我们帮你找人。” 小灵子说:“假如秋遇哥哥打赢了,一定有人会问起秋遇哥哥的来历,到时候你叫他如何回答?”明秀师太和颜震北听了,也觉得这倒真是个问题。明秀师太说:“能有这样高深武功的人,别人一定会关心他的师承来历。这个还真是不便遮掩。”小灵子趁机说道:“所以说,你们就不要再为难秋遇哥哥了。” 丘壑闷头想了一下,忽然说道:“那就说是前任武林至尊散游僧的后人。他武功既高,又是散游僧的后人,作为盟主去关注散游僧老前辈留下的《至尊遗帖》,当然是名正言顺。”颜震北欣喜道:“这个主意好。反正大家都没见过散游僧老前辈的后人,定然分不出真假。”小灵子本以为吴秋遇的身份问题可以把众人难住,没想到他们想出那么个主意,马上说道:“如果有人质疑,秋遇哥哥怎么去证明他是散游僧的后人?他可是不会说谎的,一下子就露馅了。”陈康笑道:“小灵子,你那么聪明,怎么证明他是散游僧的后人,就靠你去想办法了。你也不想少林寺遭逢大难,不想他师公翁求和老前辈名声受损吧?”颜震北也说:“为了避免一场武林浩劫,为了少些争斗杀伤,你们就勉为其难吧。”小灵子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一时无话可说。 吴秋遇还要推辞,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便焦急的看着小灵子。小灵子想了一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无奈地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秋遇哥哥也不好推辞。那就八月初三先去看看吧,希望能有别人站出来。实在不行,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乡野三奇和颜震北见她算是答应了,纷纷露出欣喜的表情。明秀师太也微微点了点头,当即跟史云双吩咐了几句。史云双对栖霞派的其他弟子说道:“各位师姐师妹,师父吩咐了,关于这位少侠的身份,谁都不要说出去。”栖霞派众弟子齐声领命。 第147章议选盟主 茶水喝够了,明秀师太便带着史云双等一众弟子离开。颜家父女也跟栖霞派的人一起走了。崔柏和祁少城张罗着要把酒肆搬到封禅台去。吴秋遇、小灵子以及乡野三奇也去帮忙,顺便熟悉一下地形。 当天傍晚吴秋遇和小灵子下山的时候,已经在山路上看到告示,号召群雄八月初三到封禅台集合,共商大事,并推选临时盟主。小灵子说:“我看这告示多半是曾可以手下的人张贴的。他如此热衷于此事,怕是也有心要争当那个临时盟主。”吴秋遇说:“曾公子少年英雄,又有见识,由他去当临时盟主,倒也不是坏事。” 小灵子说:“只怕他用心不正。曾家势力那么大,他爹曾梓图又是个有野心的人,难说不会让他趁此机会去对付少林寺。”吴秋遇说:“曾公子是好人,应该不会愿意去挑起事端吧。”小灵子说:“你忘了他带人偷袭五丈窑台的事了?人一旦有了野心,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要是他爹让他干,他能不干吗?他们对付丐帮可是什么手段都用了,甚至还安排内奸要在井里下毒。” 听到小灵子这么说,吴秋遇也开始有些担心。小灵子笑道:“你先不用担心这个,凭曾可以身上那点武功,恐怕他也只是想想罢了。我看他连嵩山派的鲁千山都未必打得过。”吴秋遇点了点头:“但愿后天能有哪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站出来,带领大家查清真相,免去一场纷争。”小灵子说:“但愿吧。如果到时候没有这样的高人愿意出来主持大局,那比武现场就免不了流血拼杀了。毕竟武林盟主这个称号,是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哪怕只是临时当几天。”吴秋遇听了直摇头。 小灵子说:“秋遇哥哥,如果到时候真的没有像样的前辈站出来,那你去争当那个临时盟主。至少咱们不想着害人啊。如果真能把各门各派的人管住,就可以减少很多无谓的争端,可以避免少林寺甚至整个武林的一场浩劫。那样也不枉你师父和师公传你一身绝世武功。”吴秋遇内心纠结了一会,勉为其难地说道:“我是真的不想卷进江湖纷争啊。到时候如果真的情势危急,我也只能尽力去试试了。到时候,你还得给我多出主意。”小灵子笑道:“行,没问题。打架我不行,主意我有的是。” 进城之后,两个人又去柳家老宅察看了一下,仍然没有柳如梦去过的痕迹。也到衙门去问了,还是没有柳家后人的消息。天黑了,两个人又去归来客栈休息。 第二天,吴秋遇和小灵子没有再上山卖酒,而是在城里各处客栈打听柳如梦和曾可以的消息,竟然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吴秋遇心中纳闷:曾可以等人明明到了嵩山,怎么各家客栈都没有他的登记呢?难道他们没有住在登封城里,而是住在嵩山? 转眼到了八月初三,也就是比武推选临时盟主的日子。各门各派的人物陆续往封禅台聚集。 吴秋遇和小灵子又易了容,出了登封县城,往封禅台走去。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现场已经有很多人。才隔了一天,封禅台周边已经多了好多顶帐篷。看来是有的门派早早就来占了地方,搭帐篷在这里露宿。崔柏的酒肆已经开张,伙计们都在忙碌着,祁少城和乡野三奇却不在。不过今天喝酒的不多,大多数客人都是喝茶的,估计是怕喝醉了耽误推选盟主。 时近巳时,忽听有人在封禅台上大声吆喝:“各位武林同道,时候不早,请大家围拢过来,共同议举临时盟主。”喊话的是司徒豹。众人不论远近,一发往那边围拢过去。吴秋遇和小灵子在人群里看到了乡野三奇,便各自抱了一个酒坛子,假装去给他们送酒,也挤入人群。小灵子看到两个黑衣人挤在人群之中,悄悄指给吴秋遇看。吴秋遇也觉得那二人的身影有些眼熟。小灵子低声说道:“你看他们像不像在客栈里面装鬼的?”那二人长发披散,看不清脸庞。吴秋遇说:“衣服和身形有点像。” 司徒豹退后几步,跟白鹿司、柯老三、天山恶鬼、蒙昆等人站在一起。曾婉儿带着郝青桐等人也站在那里,她一直向人群中张望着,希望能看到吴秋遇的身影。 曾可以站在封禅台中间,先转着圈对众人拱手施礼,然后高声说道:“大家不远千里,齐聚嵩山,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那就是前任武林至尊散游僧老前辈留下的《至尊遗帖》。我说的没错吧?”台下有人应和道:“没错!就是为这个来的!”曾可以继续说道:“翁求和继任武林至尊之后,本应将散游僧前辈留下的《至尊遗帖》公之于众,让天下的武林同道共享。可是他却隐瞒不说,实在是有失公道!大家说,他这样做合适吗?”“不合适!”“应该共享!”封禅台下顿时沸腾起来。 曾可以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继续说道:“就算他能找出理由,不愿意公布,至少也应该在任期届满之时传给下一任武林至尊。可是他却忽然失踪,七八年音信全无,对《至尊遗帖》完全没有交代。不知道背后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台下又开始议论纷纷。有人甚至猜测道:“听说《至尊遗帖》记载着散游僧老前辈的毕生所学,是非常高深的武功秘笈。是不是翁求和自己拿去偷偷修炼了?”“有可能。一定是这样。” 小灵子低声对吴秋遇说道:“看来曾可以是存心挑起众人对你师公的敌意。”吴秋遇当然也听出来了,不禁眉头直皱。小灵子冲着台上大声喊道:“既然翁求和老前辈都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有《至尊遗帖》的?”小灵子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禁愣了一下。陈康暗挑大指。因为小灵子个子小,挤在人群中,除了她身边的几个人,大家都看不到她。众人便把目光又集中到曾可以身上。有人问道:“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曾可以没想到会有人出来搅局,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赶紧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这个我自有解释。请大家先听我把话说完。”他停顿了一下,见众人仍在等他叙说,便继续说道:“据说翁求和在失踪之前,曾经邀请少林寺的了然大师到他家住过几个月,共同参研武功。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事想必大家听说过吧?”台下有人议论道:“嗯,这个事我也听说了。”“有这么回事!”“说不定就是在研究《至尊遗帖》上的武功。”“大家安静!听他继续说!”台下又安静下来。 曾可以说道:“如果真是那样,那少林寺的了然大师就应该看过《至尊遗帖》,至少会知道《至尊遗帖》的下落。若是翁求和没有把《至尊遗帖》带走,那么很可能是交给了然大师保管,说不定现在就在少林寺。”台下又开始骚动起来:“要找少林寺问清楚!”“对,让了然大师把《至尊宝帖》交出来!” 乡野三奇心中气愤。陈康骂道:“这小子颇能煽动,看来是居心叵测!”吴秋遇焦急的看着小灵子。小灵子有些无奈地说道:“看他们现在的样子,根本不关心曾可以的话有几分真假,都已经认定《至尊遗帖》就在少林寺,恨不得马上拿到手。看来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了。”吴秋遇更加着急:“那咱们怎么办?”小灵子说:“别着急,先看看再说。但愿能选出一位明白事理的临时盟主,好多少有个节制。实在不行,你就上。”乡野三奇看着吴秋遇,也都是这个意思。吴秋遇犹豫了一会,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曾可以在台上继续说道:“大家稍安勿燥!大家的心情在下能够理解,可是这件事慌乱不得,需要好生计议!”台下众人安静下来,都想听听他怎么说。曾可以说:“少林寺人多势众,根基颇深,又有了然大师这样的顶级高手。咱们人数虽多,但是分别来自五湖四海,若没有统一的指挥调度,便只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未必能够成事。一旦此行失利,倒涨了少林寺的威风,以后再难找他们索要《至尊遗帖》。”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有理。 曾可以乘势说道:“今日大家聚到一起,就是要推选出一位临时盟主,统一号令,带领大家共同成就大事!”众人随即议论起来。刚才只是听故事,当然曾可以怎么说都行,现在终于说到推选盟主的正事,众人马上认真起来。人群中有人冲台上大声喊道:“你说了那么多,就是说你要当这个临时盟主了?”其他人马上跟着鼓噪起来:“就是啊,你是谁呀?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出风头?” 司徒豹、柯老三等人见曾可以受到则难,当即大步走上去,冲着台下瞪眼。曾可以先转身打发他们退下去,然后拱着手对众人说道:“大家不要误会。在下蓟州曾可以,自知武功低微、年轻识浅,绝不敢心存妄想。我站在这里,无非是给大家介绍一下情况,铺垫一下场面。这种杂事总要有人张罗吧。”众人听他这样说,心里舒坦多了,现场又安静下来。司徒豹、柯老三等人面面相觑,嘟囔道:“公子他……他……老白,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白鹿司撇着嘴角看了看他们,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吴秋遇、小灵子以及乡野三奇都有些意外,没想到曾可以如此积极,却并不想当那个临时盟主。栖霞派的明秀师太看了一眼旁边的颜震北,低声说道:“没想到这个后生倒有些风度。”颜震北点了点头:“嗯。他是蓟州曾家的人。他爹曾梓图待人虔诚,门风不错。”两个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就是曾梓图的儿子?”旁边那个点了点头。 曾可以见众人安静下来,便继续说道:“临时盟主首先要有德望和见识,这样才能带领大家与少林寺抗衡。今天各门各派的英雄前辈都在这里,大家尽可发言推荐。如果能推选出大家都能认可的前辈高人作为临时盟主,今日的比武都可以省了,也免得伤了和气。好了,我也不多说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吧。” 沙四海抢先说道:“昆仑叟武功高深,德高望重,必能胜任临时盟主!我选昆仑叟老前辈!”众人听到昆仑叟的名字,小声议论了一阵,纷纷点头认可。忽听人群中有人大笑起来,那声音极为宏亮:“哈哈哈哈,难得还有人惦记我呢!我谢谢你了,谢谢大伙!我可不是那操心的人,也当不了什么盟主,你们另选高明吧!”众人回头望去,发现声音是从酒肆那边传过来的。说话的正是昆仑叟,他正和西秦巧子常青羽坐在桌边喝酒呢。 曾可以在台上说道:“昆仑叟老前辈武功高深、德高望重,自然是可以胜任的,怎奈他老人家不愿意操心,那大家也就不要勉强了。”众人重新转向台上。 狼山六兄弟简单议论了一下,老大彭可通高声喊道:“我们选栖霞派的明秀师太!”“对,选明秀师太!”他那几个兄弟也跟着附和。众人马上把目光转向了栖霞派的人。栖霞派从明秀师太以下都是女子,衣着显眼,自然很容易被发现。 有人小声议论道:“栖霞派都是女人,明秀师太行么?”“明秀师太的修为德行自然没地说,据说她武功也是高深莫测,只是鲜有展露。”“我觉得行。你们看栖霞派的女弟子各个都很漂亮。就冲这个,大家也愿意听从明秀师太的指挥。”跟着有人哄笑起来。 明秀师太将拂尘轻轻一甩,高声说道:“栖霞派向来追求恬静,我也自问没有领袖群雄的才能。我推荐丐帮的倪大鳅帮主。”颜震北也跟着说道:“我也推荐丐帮的倪帮主!”陈康也大声响应:“对,选丐帮的倪帮主!丐帮是为天下第一大帮,向来行侠仗义,主持公道。倪帮主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无人能敌。”“对,倪帮主最合适。”这一提议还真得到了不少人响应,选倪帮主的声音此起彼伏。 曾可以向四周看了看,先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对众人说道:“好像丐帮根本就没人来,想是仗着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帮,不屑于跟咱们这些人为伍。”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白鹿司给司徒豹和柯老三等人使了个眼色。司徒豹大声喊嚷道:“武林之中没人了么?竟要让叫花子给咱们当盟主?”柯老三也喊道:“就是!让老子跟在叫花子屁股后面,老子丢不起那个人!”他们一吵嚷,人群中也开始鸹噪起来。 这时,丐帮的楚长老挤出人群,走上台去。“丐帮有人出来了。”“那个是丐帮的倪帮主么?”台下众人议论了几句,很快便安静下来。楚长老对众人拱手施礼:“在下丐帮九袋长老楚大齐,在这里问候各位了。”台下众人吁声道:“原来只是个九袋长老。”“我看着也不像丐帮的帮主。” 楚长老对众人说道:“刚才栖霞派的明秀师太、燕山派的颜老英雄,还有乡野三奇三位大侠,共同推荐敝帮倪帮主担任临时盟主,我先替倪帮主感谢大家的厚爱。不过我要在这里跟大家通报一声,敝帮倪帮主无意担任什么临时盟主。依照帮主指令,对于各派之间的争端,丐帮弟子保持中立,不会主动介入任何争斗。”台下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问道:“保持中立?那你们丐帮还来凑什么热闹?” 楚长老解释道:“丐帮弟子来到嵩山,只为帮忙维持秩序,保护山林庙宇不被破坏。还望众位在嵩山驻留期间,手下留情,爱惜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丐帮上下感激不尽。万一山上损毁严重,被附近的游人和百姓看见,误以为是山贼劫匪在洗劫,恐怕会污损了各位武林同道的英名啊。”他一说完,台下哄笑起来。楚长老也趁势走下台去,挤入人群。 乡野三奇和明秀师太等人虽然有些失望,但听说丐帮会来帮忙维持秩序、保护山林庙宇,心里多少也踏实了一些。 曾可以对众人说道:“刚才丐帮的楚长老说得明白,丐帮倪帮主也无意担任临时盟主。大家还要另作推选。”台下众人交头接耳,一时也找不出更好的人选来。曾可以说:“众位前辈高人如此谦让,只怕三天也选不出一个盟主来。既然如此,我看只能通过比武来选盟主了。有意来当临时盟主的武林名宿、一派高手,就请走上台来吧。” 众人左顾右盼,忽见一人跳到封禅台中央。曾可以不认识那个人,拱手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那人没有打理曾可以,而是对着周围的众人说道:“不就选个临时盟主么?用得着这么唧唧歪歪、费心劳神的?如果都不想干,点苍派的何中奇愿意来牵这个头。” 曾可以上前说道:“原来是点苍派的何掌门,失敬失敬。众位武林同道,点苍派的何掌门率先上台,抛砖引玉,还请大家……”“呸!什么抛砖引玉!”何中奇瞪了曾可以一眼,大声嚷道,“老子就是来当这个临时盟主的!这叫当仁不让!”点苍派的陆凯、陈明等一众弟子大声叫好:“师父威武!点苍派当临时盟主!”曾可以懒得与他们计较,柯老三、司徒豹等人打算上前也被曾可以拦住。柯老三和司徒豹气哼哼的瞪着何中奇,憋着早晚收拾他一顿。 “好,现在点苍派的何掌门已经上台了。有意争夺临时掌门的高手请上来与何掌门切磋。”曾可以说完,转身走开,站到白鹿司等人身前。司徒豹问:“公子,那厮太嚣张。要不要我上去教训他一番?”曾可以摇头道:“不要多事。现在是比武选盟主,你要是想当盟主,就上去跟他比试。”“我……”司徒豹被憋了回去。 何中奇在台上叫嚣,点苍派的弟子在人群中给师父捧场。很多人早已看不下去。狼山六兄弟中的贾冲对着何中奇喊道:“姓何的,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敢上台叫嚣?”何中奇循声音找到贾冲,瞪着他叫道:“你是什么东西!不服气就上来跟老子比试!躲在那里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被他一激,贾冲当即跳了出来。上来的可不只他一个,彭可通随后带着另外四个兄弟也一起上了台。 何中奇吓了一跳,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盯着六人说道:“干什么!你们想群殴么?”彭可通说:“我们是狼山六兄弟,打架从来都是在一起。不够你有多少人,我们都是六个一起上。”一见有人上台给师父捣乱,点苍派的大弟子韩宾、二弟子陆凯、三弟子陈明带着一众师弟全都冲上台来。彭可通见了反而大喜:“好,好,现在你们人多了,免得让人说我们弟兄欺负你。” 何中奇怒不可遏,提剑便向彭可通刺去。点苍派的弟子也与贾冲等五人混战在一起。封禅台上顿时乱作一团。台下众人心生不满,吵嚷起来。“说是比武推选盟主,他们怎么打起群架来了。”“真是胡闹!这成何体统!”“要打架到一边打去,不要妨碍大家推选临时盟主!” 曾可以给白鹿司使了个颜色。白鹿司便带着司徒豹、柯老三、蒙昆、天山恶鬼等人慢慢往前栖进。打斗的双方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便尽量躲着他们。白鹿司等人继续往前逼近。狼山六兄弟和点苍派的人慢慢就被挤到了封禅台的边上。众人齐声喝道:“到一边打去!不要妨碍大家推选盟主!”两边的人打斗正酣,已经完全顾不得什么临时盟主了,真的到一边专心打架去了。 昆仑叟和西秦巧子正喝酒聊天,忽见一群人从封禅台上打了下来,都觉得有惊讶。昆仑叟笑道:“没想到临时盟主是这么个选法,有趣有趣,咱们也过去看看。”两个人便放下酒碗,站起身往封禅台走去。众人已经认得他们,纷纷让开道路。 曾可以叫回白鹿司等人,自己上前说道:“刚才气氛有些沉闷,现在好多了。狼山六兄弟与点苍派的何掌门他们自愿出来给大家助兴,实在是难得呀。”他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哄笑起来。曾可以等大家安静下来,才又说道:“那就让他们慢慢打着,咱们继续推选盟主。还有哪一派的英雄上来?不过这回咱们可说好了,一个门派每次只能上来一个人。”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只见一个白发老者走了上来。有人认得他,小声惊呼道:“是南岳衡山的文掌门!”“他都那么大岁数了,还要上台比武,真是威风不减当年啊。”曾可以不认得来人,忙拱手施礼。白发老者对众人说道:“老朽文开山,刚刚卸下衡山派的掌门。以后衡山派的掌门便是小徒穆生澜了,还望大家多多关照。”台下又是一阵议论:“文掌门已经传位给二徒弟穆生澜了?看来他是要专心养老了。” 曾可以上前问道:“老前辈,您有意当临时盟主?”文开山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老朽已经七十有五,连衡山派的掌门都作不好了,哪有能力当什么临时盟主啊。”曾可以不解地问道:“那前辈上台……不会只是为了介绍衡山派的新任掌门吧?”文开山说:“当然不是。这里不是要推选临时盟主吗?老朽有个建议,不知道大家想不想听?”曾可以说:“老前辈只管讲来。” 文开山缓缓说道:“我是想,既然是群雄聚集到嵩山,要在嵩山共商大事,不如让嵩山派的人来当这个临时盟主。他们对嵩山的情况最为了解,大家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文开山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曾可以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对众人说道:“文老前辈建议让嵩山派的人来当临时盟主,不知大家以为如何呀?” 台下有人喊道:“嵩山派不是已经被官府查封了么?咱们到哪儿找嵩山派的人去?”“就是啊。文掌门是不是很久没来嵩山了,不知道嵩山派发生的事。” 文开山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道:“嵩山派出了不肖弟子,害得那一支被官府查封不假。可是嵩山派不止那一支,其他支脉还大有人在。据老朽所知,嵩山派前任掌门韩禅的师弟鲁千山还在。是不是今天也来了?你露个脸,让大家见见。”鲁千山听到文开山上台为嵩山派说话,知道他是想借此机会帮助嵩山派重新振作起来,不禁心中感激,赶紧从人群里挤出来,冲着台上招手道:“文大哥,小弟在这里!在这里!谢平师弟也在!”说着把谢平也拉了过来。文开山点了点头,开心地说道:“这就好,这就好。” 这时有人大声说道:“到嵩山就一定要让嵩山派的人当盟主么?谁不知道你和嵩山派私下交好?你自己没本事争当盟主,也用不着这么急着替人说话吧?”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飞身上去,落在文开山的面前。文开山认出他来,淡淡说道:“原来是青城派的成不休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难听。”成不休轻轻哼了一声:“你少说废话!盟主的事咱们先放到一边,日前你衡山派的弟子欺负我青城派的人,这笔账先要跟你算清楚!”文开山说道:“哦?那请你说说,是我衡山派的哪个弟子,欺负了你青城派的哪个人?”图宝盖在台下尖声喊道:“老家伙,你休想耍滑抵赖!我记得他的名字,你敢说你衡山派没有一个叫童大钧的?”童大钧在下面指着图宝盖喝道:“姓图的,不得对我师祖无礼!” 文开山冲着衡山派的人微微一摆手,对图宝盖说:“这么说,是童大钧欺负你了?”图宝盖看着文开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文开山轻轻捋着胡须,笑着对成不休说道:“成掌门,刚才说话的那个是你师弟吧?”成不休说:“是,怎样?”文开山点了点头,故意提高了声音,对众人说道:“童大钧是我门下的徒孙不假,青城派的成掌门说,我的徒孙童大钧欺负了他的师弟,看来我是得向他道个歉了。大伙说,是不是啊?” 乡野三奇带头大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吴秋遇不解其意,看着小灵子。小灵子笑眯眯解释道:“衡山派一个徒孙辈的三代弟子,就能欺负青城派掌门的师弟,这两个往一起一比,那青城派的面子可丢大了。”吴秋遇这才恍然大悟,跟着笑了起来,笑那青城派的成不休和图宝盖自讨苦吃。曾婉儿发现乡野三奇身边的吴秋遇。吴秋遇也看到了她,赶紧收了笑容,低下头去。曾婉儿更加觉得这个伙计可疑。 成不休自然听得出文开山话中带刺,不禁恼羞成怒,瞪眼叫道:“文开山,你是存心找事!老子今天非要跟你分个高下!”文开山笑眯眯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大家都看见了,今天可不是我要找事。”“废话少说!看剑!”成不休说着,抽出长剑便向文开山砍去。文开山年纪虽大,身子倒还灵活,闪身避过。 童大钧怕师祖吃亏,大步冲了过来,横刀将成不休挡住,扭头对文开山说:“师祖,您且回去歇息,我来对付他。”文开山说:“算了,人家好歹是一派掌门,岂能跟你一个小辈动手。这场子是用来推选盟主的,咱们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跟我一起下去吧。”“是,师祖。”童大钧说着,便收了刀,要扶着文开山一起离开。成不休哪里肯依,提剑又从后面向文开山刺去。童大钧发现了,赶紧挥刀挡开。文开山看了一眼成不休,不屑的摇了摇头,慢慢走下封禅台。 成不休本想去追文开山,无奈被童大钧挡住,气得直瞪眼:“就凭你也敢来这里送死?那我就成全你!”说着,提剑向童大钧刺去。童大钧急忙闪身躲过,抡钢刀与成不休拼斗起来。成不休毕竟是一派掌门,武功到底有些造诣。童大钧只有一身力气,招式显得不够灵活,斗了七八招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鲁千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扭头对谢平说道:“谢师弟,衡山派是为咱们嵩山派出头,才跟青城派结下梁子。文大哥年岁大了,他的三个徒弟又都没来,咱们不能让衡山派的晚辈吃亏。能不能拿下临时盟主另说,咱们嵩山派不能一直不出头。是你先上还是我先上?”谢平说:“师兄你手上有伤,小弟我去!”说罢,飞身跃了出去。 成不休瞅准破绽,一剑直取童大钧的咽喉。童大钧惊呼一声,几乎躲闪不及。谢平一剑将成不休的长剑挡开,就势挡在童大钧的身前。成不休看着谢平,冷冷说道:“谢掌门,这是我青城派与衡山派的恩怨,与你们老君山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谢平说:“谢某现在重回嵩山派,代表嵩山派跟你争夺临时掌门之位,与你们的恩怨无关。” 童大钧愣了一会,知道谢平已经帮自己解围,便转身回到文开山的身旁。文开山对他点了点头:“嗯,你没给衡山派丢脸,回去让你师父好好奖励你。”童大钧笑道:“多谢师祖。”这时,鲁千山也挤到文开山的身旁,拱手道:“文大哥,嵩山派多蒙你照顾,兄弟多谢你了。”文开山笑道:“都是自己人,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哎,你的手……怎么受伤了?”鲁千山说:“没事,前两天不小心碰的,不妨事。”文开山看了一眼台上的谢平,小声问道:“他不是脱离嵩山,到老君山自立门户去了么?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鲁千山说:“谢师弟已经决定重回嵩山派了。我还打算让他接任掌门,重振我们嵩山派呢。”文开山大喜道:“看到你们重归于好,老哥哥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师兄弟本该如此。嵩山派复兴有望啊。”“嵩山派的事情让大哥费心了,兄弟我……嗨,不说了。”鲁千山几乎哽咽。 成不休与谢平对视了一会,知道为了争夺临时掌门之位,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便冷冷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刀剑上见真章吧。”谢平颇有风度的将左手一展:“成掌门请。”成不休也不再客气,提长剑便向谢平攻去。谢平举剑相迎,二人便打在一处。 点苍派的何中奇带着一众弟子仍在与狼山六兄弟打着。崔柏怕他们碰翻桌椅,便站到外围挡着。打了一会,何中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上台明明是去争夺临时盟主的,怎么反倒跟这几个生人打起架来。他偷空往台上看了一眼,见另有二人已经在比武争夺,不禁心中焦急。他虚晃一招,转身向封禅台跑去。彭可通本来落了下风,见何中奇忽然逃走,还以为何中奇已经是黔驴技穷、强弩之末,竟也快步追了过去。其他人一看,也一边打着一边跟了过去。 谢平与成不休斗了四十多个回合,忽然使个虚招,故意露出两腿前的破绽,引诱何中奇来攻。何中奇果然上当,长剑一划,向谢平的大腿削去。谢平用剑奋力一剁,将何中奇的剑磕了出去,身子就势一旋,后背贴着何中奇持剑的手臂就转到他面前。何中奇还没有反应过来,谢平的长剑就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谢平左肩顶靠着何中奇的下颌,右手将长剑搭在何中奇的脖颈上,扭头问道:“怎么样,成掌门?咱们还打么?” 成不休开口问道:“你这使的是什么招式?一定不是嵩山派的武功!”谢平笑道:“这当然是嵩山派的武功。只不过成掌门没有见识过罢了。要不要我再使出几招嵩山派的剑法,给成掌门演示演示?”成不休鼻子里哼出一口粗气:“哼,不用了。老子输得起!”说着,将右手的长剑丢在地上。谢平将长剑从何中奇脖子上轻轻拿开,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转身递给成不休,同时说道:“成掌门,承让了。”成不休没好气的接过长剑,心有不甘地说道:“今日我一时大意,认栽了。改日一定再来讨教!”说完,他快步走下封禅台,灰溜溜挤入人群。图宝盖等人也急忙跟了过去。 鲁千山喝彩道:“谢师弟,你那招‘靠树拈花’使得精彩!”谢平开心的冲他点点头,抬头对众人说道:“在下嵩山派谢平。刚才与青城派的成不休掌门切磋了几招,承蒙成掌门谦让,让我侥幸胜出。不知哪位英雄还愿意上来赐教?” 曾可以给白鹿司使了个眼色。白鹿司点了一下头,迈步上前,轻轻说道:“我来。在下白鹿司,想领教一下嵩山派的高招。”谢平见白鹿司手拿纸扇,像是个文雅之人,便也客气地说道:“好。白兄请。”白鹿司也不客气,忽然将折扇一展,便向谢平攻去。谢平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急忙退后一步,提剑应战。两个人刚过了十余招,就又有人上台来了,是点苍派的何中奇。 何中奇刚上台,狼山六兄弟中的老大彭可通就到了,两个人又打在一起。紧接着,点苍派的众弟子与狼山六兄弟中的另外五位也一边打一边上了台。封禅台上又热闹起来。台下也开始鼓噪。 曾婉儿抱怨道:“两伙人完全不懂规矩,只会捣乱。哥哥,你再叫人把他们赶下去!”曾可以笑道:“他们可不是在捣乱,他们是来帮忙的。”曾婉儿心中不解。曾可以也没再解释,而是凝神提气,舒展筋骨,悠然迈步走上前去。 众人正在看何中奇和狼山六兄弟的笑话。忽见曾可以身形晃动,左支右挡,顷刻间便把狼山五兄弟和点苍派的弟子分在两侧。何中奇与彭可通察觉动静,正要质问曾可以是敌是友,曾可以已经上前把他们二人也给分开了。二人不服,共同跟曾可以过了几招,最后还是被曾可以左右推开了。狼山六兄弟与点苍派的人又要动手。曾可以大声说道:“都住手!”众人不敢再动。 白鹿司和谢平斗了几十招,始终难分高下,此刻也停了手,看着曾可以。曾可以说:“推选临时盟主本是极为庄重的事情,你们怎好在这里结伙拼斗?让天下英雄看在眼里,咱们这成何体统?”何中奇与彭可通相互瞪了一眼,都气哼哼没有说话。 台下众人都惊呆了。何中奇是点苍派的掌门,也是威震西南的一派高手。彭可通是狼山六兄弟之首,虽然名气不是很大,但是他能跟何中奇争斗那么久,显然武功也不算弱。可是这二人合力对付曾可以,却也被他三招两式就分开了。没想到这个蓟州来的曾可以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就连乡野三奇和山西来的那些见过曾可以的人也都惊诧不已。“幽冥鬼手!”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似是非常惊愕。 吴秋遇看了看那两个黑衣人,颇为惊讶。曾可以用的招式正是北冥教的幽冥鬼手,没想到那两个黑衣人竟也认得。小灵子低声问道:“秋遇哥哥,你说他的武功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厉害?”吴秋遇跟她耳语了几句,小灵子也吃了一惊,忽然说道:“我看这里也只有你能打败他了。”乡野三奇听见了,扭头看了一眼,自然相信。旁边其他门派的人也有听到的,看了看作伙计打扮的吴秋遇,只道是小灵子在胡乱吹嘘,不禁嗤之以鼻,摇头暗笑,也根本没放在心里。 昆仑叟把刚才的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惊奇,对旁边的西秦巧子常青羽说:“那后生倒有些本事啊。”常青羽点了点头。“不行,我得过去看看。”昆仑叟最是酷爱武功之人,忍不住走上台去,要一探究竟。常青羽本想拦他一下,问他是何用意,可是昆仑叟动作太快了,他只得摇头苦笑。 看到昆仑叟上台,有人惊呼道:“昆仑叟上去了,有热闹看了!”曾可以原来并没见过昆仑叟,刚才在台上听众人议论临时盟主人选的时候,昆仑叟坐在远处喝酒,曾可以也没能看到他。此刻见一秃顶老者上来,又听到有人惊呼,才知道那老者便是昆仑叟,赶紧躬身施礼:“晚辈蓟州曾可以,拜见昆仑叟老前辈。” “罢了。”昆仑叟说着,便伸手去捉曾可以的手腕。曾可以完全没有防备,待发觉时,手腕已经被昆仑叟拿住。白鹿司和曾婉儿等人都是一惊,不禁往前迈了几步。曾可以愣愣的看着昆仑叟:“老前辈,您这是何意?”昆仑叟松了手,哈哈笑道:“哈哈哈哈,没事没事。老朽就是看你武功奇特,想上来见识见识。”曾可以这才安心,苦笑道:“让老前辈见笑了。在您这样的前辈高人面前,我什么都不是。”昆仑叟说:“不,刚才你没有防备,不算。你准备好了,咱们再来玩几招。”曾可以摆手道:“不要了,我怎么敢跟老前辈动手啊?”昆仑叟威胁道:“你可以不动手,反正我是要玩的。再若被我捉住,我可要发力了,希望你能受得住。” 曾可以暗自叫苦,真心不敢跟他动手,可是看他那样子,料想自己终究躲不过去,只得往后退了两步,凝神提气,小心等候。昆仑叟问:“准备好了么?”曾可以紧张的点了点头,连话都不敢说,只怕一时分心,又被他捉到。昆仑叟微微一笑,毫无征兆的又把手抓了出去。这一次曾可以早有防备,迅速撤手躲过。还没等他松下一口气,昆仑叟的左手又抓了过来。曾可以慌忙再躲。 昆仑叟连抓了七八下,都没能捉到曾可以的手腕,不禁玩性更浓,越发兴奋,手法也变得越发神奇。曾可以极尽小心,又成功躲避了四五下,最后还是被昆仑叟抓住左腕。昆仑叟笑眯眯的看着他。曾可以想把手臂抽回来,可试了几次都不能动,他更加紧张,低声求道:“请老前辈手下留情。”曾婉儿和白鹿司等人也紧张的走到近前,齐声拱手哀求:“老前辈手下留情。” 昆仑叟看了看他们,不满地说道:“留什么情?你们以为我要将他怎样?我就是跟他玩玩,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说着便将曾可以的手腕放了。曾婉儿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曾可以捏了捏微微发麻的腕子,拱手说道:“老前辈的武功高深莫测,晚辈望尘莫及。恳请老前辈屈尊担任临时盟主,晚辈等任凭驱使。”白鹿司等人也跟着劝留。昆仑叟哈哈笑了几声,朗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可操不了那个心。临时盟主啊,你们谁爱当谁当吧。我走了。”说完,他转身就走。曾可以等人面面相觑,拱手相送:“老前辈走好。”昆仑叟停了一下,回头说道:“你武功尚可,只是练功不得法,有些误入歧途,好自为之吧。”说完头也不回地穿过人群,叫着西秦巧子一起去喝酒了。 众人目送昆仑叟和西秦巧子离开之后,目光又回到台上。谢平提着长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心里知道,自己的武功应该是比不过曾可以的。曾可以拱手对众人说道:“在下武功着实不精,让众位见笑了。”有人喊道:“曾公子太谦虚了。你的武功很厉害!”“是啊,不如你来当这个临时盟主吧!”曾可以摆手推辞。 乡野三奇回头看着吴秋遇。小灵子对吴秋遇说:“曾可以明显针对你师公和少林寺,他当临时盟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只有你上去才能打败他。只有你当了临时盟主才能节制众人,查明真相,平息风波。”吴秋遇为难道:“那找如梦的事怎么办?”小灵子说:“等你当上了盟主,就可以发动众人一起寻找如梦姐姐,还怕找不到?”吴秋遇仍然有些犹豫:“我怕说不好,被人认出来。”小灵子说:“认出来也没事。你就说你是散游僧的后人。反正大家都不了解你的真实身世,也都没见过散游僧的后人,他们怎么知道真假?你的武功可以说明一切。”吴秋遇闷头想了一会,终于推脱不过乡野三奇和小灵子的劝说,把怀里的酒坛子交给陈康,准备上去争夺临时盟主。 这时,忽听有人高声喊道:“不愧是散游僧的后人,武功果然神奇!”众人听了都不禁愣住,循声望去。吴秋遇停下脚步,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微微驼背的老汉慢慢上了封禅台,正向曾可以走去。那老汉上前跟曾可以打了招呼,神情仪态充满了恭敬之意。曾婉儿盯着那人,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啊,曾公子是散游僧的后人?难怪他武功那么厉害!”“是啊,我说他怎么会知道《至尊遗帖》的秘密呢,一定是散游僧老前辈亲口跟他说的。”众人越想越是,很快便有人大声喊道:“既然曾公子武功超群,又是散游僧的后人,那这个临时盟主非他莫属!”“对!选曾公子当临时盟主!” 昆仑叟和西秦巧子虽然正在人群外面喝酒,但是对封禅台上下的动静倒也听得清楚。西秦巧子惊讶道:“那个姓曾的后生竟然是散游僧的后人。”昆仑叟笑道:“呵呵,他的武功可不是散游僧的武功,应该是北冥教的路数。他们这么说,无非是演戏给旁人看,给他当盟主找个由头。”西秦巧子点了点头:“昆仑兄所言甚是。” 小灵子懊恼道:“唉,坏了。没想到这个说法先被他们占用了,真是可惜。”明秀师太和颜震北父女也都无奈的摇头苦笑。乡野三奇仔细望去,那个人虽然做了伪装,但是从头脸上还能认出,他就是在五台山散布消息的假乞丐。胡大夫嘀咕道:“他是曾梓图的手下,名叫孔杰。就是他最早在五台山散布《至尊遗帖》的消息。” 谢平尴尬的站了一会,见众人都只顾议论曾可以,没人在意他,只得摇了摇头,走到鲁千山和文开山的身旁。文开山安慰道:“不要着急,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曾婉儿和郝青桐等人面面相觑,都等着看曾可以的反应。曾可以对孔杰的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拱手对众人说道:“多谢众位厚爱。在下年轻识浅,只怕难当大任。下面有哪位前辈高人愿意担任临时盟主的,还请到台上来。”他这么说,等于是默认了孔杰的说法。 小灵子气哼哼说道:“伪君子!假惺惺!”旁边的人只道她是妒忌。有人揶揄道:“你这抱的是酒坛子还是醋坛子呀?你一个卖酒的伙计,跟着搀和什么劲儿?嘿嘿嘿。”小灵子白了他一眼:“我愿意!”那个人看着她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众人左顾右盼,看是不是真的还有人会上台。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走出人群,直向曾可以走去。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他,不禁小声议论道:“那个人是谁呀?”“不认识。不过他敢这个时候上台,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第148章救丁不二 吴秋遇和小灵子认出上台的那个人,正是邵青堂以前的二徒弟、崔柏的师弟江寒,不过日前师徒二人已经在崔柏的酒肆反目成仇、断绝关系了。小灵子心中纳闷,嘴上嘀咕道:“他上去干什么,要跟曾可以争夺临时盟主?他也太自不量力了。” 江寒走到曾可以面前,拱手说道:“祝贺曾公子当上临时盟主。”曾可以忙摆手道:“江寒兄误会了,临时盟主的事还没有确定呢。”江寒转向众人问道:“请曾公子来当临时盟主,大家还有疑议吗?”吴秋遇、小灵子、乡野三奇、明秀师太、颜震北、文开山、鲁千山、谢平冷眼观之,何中奇、狼山六兄弟、成不休等人心中不服,但是也不敢再说什么。其余众人大多呼喊欢迎:“没有异议!曾公子当临时盟主!” 这时丁不二也出现在人群中,他看到了乡野三奇,但是没认出他们旁边的吴秋遇和小灵子,因此也没急着上前打招呼。 曾可以假意推脱了几句,转身问江寒:“哎,江寒兄,尊师何在呀?怎么没一起来?我还等着给老前辈请安呢。”江寒说:“我师父应该马上就到。” 挤在人群中的邵青堂父女听到曾可以和江寒的对话。邵九佳惊喜地说道:“爹,你听,曾公子还特意问起你呢。”邵青堂也喜出望外:“真是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事,邵家门的弟子走的走,散的散,难得曾公子还记得咱们。他真是有情有义!”邵九佳用力点头道:“嗯!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父女二人心里高兴,赶紧在人群中往前挤,准备上台跟曾可以见面。 蒙昆看到江寒,马上迈大步冲了过来。当初在邵家庄外,蒙昆被江寒用短弩在屁股上狠狠射了一箭,狼狈不堪。后来在天百山庄得知那一箭是江寒射的,可惜当时没有追上他。今日在这里见到,蒙昆岂能放过这个寻仇的机会? 江寒看到蒙昆气势汹汹的冲过来,稍稍愣了一下,却并没有逃闪,只是两眼盯着蒙他快步走近。蒙昆来到近前,挥拳便打。江寒忽然身形一闪,抓住破绽,在蒙昆肋下用力打了一拳。蒙昆猝不及防,“啊”了一声,笨重的往旁边晃出半步。 邵青堂父女刚挤到台边,正要上去,忽见两条人影从头顶闪过。两个人同时飘落在江寒的身后。江寒回头见了,惊喜道:“师父,你们终于来了!”邵青堂心中一惊,赶紧站住。邵九佳也愣在那里。 曾可以赶紧上前施礼:“晚辈曾可以,见过两位老前辈。”那两个人哈哈笑着朗声说道:“罢了罢了,不需这些俗礼!”“你就是曾公的儿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那两个人各子挺高,身形瘦削,灰发披肩,声音宏亮,吴秋遇和小灵子同时认了出来,相互一看,惊呼道:“赐熊老怪!”乡野三奇是见过他们的,当即也认了出来。丘壑问吴秋遇:“他们真的是雌雄双煞?”吴秋遇点了点头。旁边的人听到“雌雄双煞”四个字,吃了一惊,注目往台上望去。 江寒听到丘壑刚才的问话,转身对着台下众人,十分得意的介绍道:“没错!这就是我的两位师父,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雌雄双煞’。”雌雄双煞也转身面向众人。看到他们恐怖的脸庞,台下顿时沸腾起来,一片惊呼。“啊,这就是雌雄双煞?”“听说他们会生撕活人,是真的吗?”“雌雄双煞应该有雌有雄啊,怎么都是……” 蒙昆揉了揉右肋,怒视着江寒和他身后的两个老怪,忽然想起小灵子和吴秋遇假扮雌雄双煞大闹铁拳门的情景,心说:这一定是江寒那厮找来撑面子的,明明是两个糟老头子,怎么可能是雌雄双煞?想到这里,蒙昆不屑地说道:“要扮就扮得像一点!就你们这副德行,也想冒充雌雄双煞唬人?看老子拆穿你们的本来面目!”说着便上前去抓左边的大老怪。 大老怪阴森的一笑,突然左臂一挥,轻描淡写的就将蒙昆撩翻出去。蒙昆胖大的身躯顿时失去控制,幸亏有白鹿司和天山恶鬼及时出手拦扶,他才勉强站住。三个人惊愕的看着两个老怪。蒙昆惊叫道:“他们……真的是雌雄双煞?”其余众人也都是一惊,不得不信了。 昆仑叟和西秦巧子听说雌雄双煞来了,都起身往台上看去。西秦巧子问:“昆仑兄,那两个真的是雌雄双煞么?”昆仑叟又仔细看了两眼,说道:“我也没见过他们。两个老怪物从没出过贺兰山,没想到这次《至尊遗帖》的事会惊动到他们,他们居然也来凑热闹。”西秦巧子嘀咕道:“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呢?” 江寒得意的看着众人,他的目光扫到了邵青堂的身上。邵青堂身子一颤,几乎瘫软在地上,幸亏邵九佳在旁边扶住。他怎么也没想到,被自己赶走的弟子现在成了雌雄双煞的徒弟,难怪他那天那么嚣张。如果江寒念及旧怨,怂恿雌雄双煞找他报复,哪还有他们父女的活路啊?邵青堂越想越害怕,不由得发起抖来。 小灵子嘀咕道:“真是怪了!上次见到他还是在大漠之中,怎么忽然就成了赐熊老怪的徒弟?”吴秋遇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当初吴秋遇、小灵子以及老叫花子倪二鳅护送倪帮主去寻找贺兰映雪解毒,江寒与他们几番遭遇,后来又在银川城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料定他们不远万里来到银川,必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便一路尾随,跟着他们进入贺兰山中。吴秋遇他们一行四人先后穿过荒草荡,不见了踪影。江寒也悄悄跟了进去。只是他先前在大漠中的风云客栈被吴秋遇打了一掌,准备暗算吴秋遇时又被石头砸伤了脚趾,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进入草荡之后,没走出多远便被毒物迷倒,昏死在水洼之中。也幸亏他的头脸半扎到水洼里,才勉强保住一条性命。 后来吴秋遇治好两个老怪的陈疾,两个老怪却要算计他们。四个人在花姑和老屠的帮助下,带着贺兰映雪逃离赐熊岭。两个老怪被小灵子和吴秋遇设计唬住,老老实实在山洞里养了两天病。等到他们熬够了时辰,出了山洞找不到人,才惊觉上当,一怒之下,将花姑和老屠打昏,出发去追赶吴秋遇等人。他们晚了两天,吴秋遇等一行四人早就离开银川,进了大漠。两个老怪也只得返回,经过荒草荡的时候,发现中毒昏倒的江寒。两个老怪以为花姑和老屠都被他们打死了,正愁没人伺候,便把江寒带了回去,用贺兰映雪给他解了毒。 江寒苏醒之后,乍然见到两个老怪的样子,又吓得昏死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才战战兢兢的爬起来,磕头乞求饶命。老怪明说要留他一条命,让他在此终生伺候,江寒见好歹能够活命,便千恩万谢,满口答应。二老怪给江寒运功疗伤,很快把他的伤治好了。江寒倒也殷勤,把两个老怪照顾得无微不至,哄得他们高兴。老怪一时兴起,便答应收他做徒弟,传了他一些武功。 后来曾梓图秘派心腹胡大宁去贺兰山邀请两个老怪。由于胡大宁事先跟吴秋遇问过如何穿越充满毒气的荒草荡以及里面的地形,因此得以顺利进入赐熊岭。江寒在山里陪着两个老怪早就憋坏了,正想找由头从山里出去,只怕老怪不答应。见到胡大宁,问明来意,江寒心中大喜,当即带着他去见了老怪,并从旁怂恿。老怪终于答应曾梓图的约请,同意到中原走一遭。江寒赶紧收拾东西,第二天一大早就陪着两位老怪,跟胡大宁一起离开了赐熊岭,出了贺兰山。 刚过黄河就听说五台山比武的事。两个老怪听了胡大宁的介绍,想去见识一下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便让胡大宁带路直奔五台山。江寒身上的武功今非昔比,就想着先去找邵青堂炫耀和报复,于是故意拖着胡大宁走在后面,然后托他转告两个老怪,自己先去处理一些私事。江寒转路去了邵家庄。当时邵青堂父女不在,江寒便显露威风,肆意破坏,遣散了邵家门的弟子。他发泄够了,才急忙去找两个老怪。 跟着两个老怪一起到了蓟州,见过曾梓图。曾梓图对两个老怪热情招待,许以好处,请他们先到嵩山帮助曾可以。两个老怪正想见识中原的武林人物,便带着江寒来到河南。江寒老想着去羞辱邵青堂,便找借口跟两个老怪分开走,提前到达嵩山,这才有了先前在酒肆的一幕。—— 二老怪看着众人说道:“曾公子当盟主的事,有没有不服气的?”众人面面相觑。江寒更得意地说道:“我这两位师父,身法招式,内功轻功,都堪称天下第一。不服气的可以上来先跟他们较量。”众人纷纷摇头,竟无一人敢再上前。 蒙昆左顾右盼,忽然看到丁不二也在人群之中。他扭头对天山恶鬼嘀咕了几句。天山恶鬼点了点头,迈步走到江寒的身边,小声说道:“江寒老弟,你能当这两位老前辈的徒弟,真是让旁人羡慕死了。有前途,有前途啊。”江寒听了自然开心,他并不认得天山恶鬼,于是开口问道:“多谢。你是……?”两个老怪也冷眼看着天山恶鬼。天山恶鬼拱手道:“天山恶鬼皮不休拜见两位老神仙。”二老怪朗声笑道:“哈哈,你这面相,倒像是我们的子孙,看着舒服。” 台下有人忍不住哄笑出来,但怕惹怒两个老怪,赶紧把嘴捂住。小灵子和吴秋遇相互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天山恶鬼和两个老怪是有点像啊,都长得骷髅一般。”吴秋遇也会心的笑了。 天山恶鬼故意当着两个老怪的面对江寒说道:“江寒老弟,刚才你说两位老前辈的身法招式、内功轻功都是天下第一,这个我当然是深信不疑的。只怕下面有人不信,全当你是吹牛。”两个老怪听了微微一皱眉。江寒叫道:“谁敢不信?叫他上来比试比试!”天山恶鬼忙拦住他,说道:“老前辈的身法招式、深厚内功自然是令人佩服,所以不会有人敢上来比试。只是说到轻功,大家都以为丁不二是天下第一。他号称神偷,千里独行,必有独到之处。众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这么想。”江寒也听说过丁不二的名声,一时无语。二老怪听说有人轻功号称天下第一,一时好奇心起,盯住天山恶鬼问道:“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哪里?”天山恶鬼往台下一指:“那个就是!” 丁不二看到天山恶鬼在老怪面前指他,料定他不怀好意,赶紧转身便走。二老怪没看清丁不二的身影,又问了一句:“到底是哪个?”丁不二说:“他挤进人群要走,老前辈只要追过去,看见逃走的便是。”二老怪飞身一跃,直向丁不二刚才所站的位置飘去。那里的众人惊慌躲闪,相互碰撞,惊呼声一片。 丁不二知道老怪的厉害,料想自己盲目逃跑一旦被老怪发现,可能会很难逃脱,便想着趁乱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正好前面有个大石缝,周围树丛茂密,他身形一晃,闪身钻了进去。二老怪穿过人群,并没看到有人奔跑,一时不知往哪里追去。 丁不二躲藏在树丛后面的石缝之中,闭住呼吸,生怕被距离不过十尺的老怪发觉。忽听身后有人叫喊道:“你终于来了!解药,解药!”丁不二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好像刚刚在不远处撒完尿,一边喊着一边提着裤子向他走来。那个人正是嵩山派金大坚的徒弟,因为迟迟没有拿到丁不二所说的解药而急疯了的游杰。丁不二大惊,用力推开游杰,仓皇逃去。游杰仍然叫喊着:“解药!解药!” 二老怪听到动静,也钻入石缝,正看到丁不二仓皇逃跑。他正要飞身去追,游杰一把扯住他的衣襟:“解药,解药!”二老怪抓住游杰的手腕,用力一扯,将他摔了出去,衣襟都被撕破了。游杰撞在石头上,顿时昏了过去。二老怪飞身去追丁不二。 丁不二撒腿便跑,怎奈这里地势不平,使不出追风架子。二老怪的轻功也着实厉害,三窜两越,便追到近前。丁不二只跑出几十步,便被二老怪从后面抓住,点了穴道,提了回来。吴秋遇、小灵子以及乡野三奇在人群中见了,都大吃一惊,暗自为丁不二担心。 二老怪提着丁不二,回到台上,往地上一扔,得意地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轻功天下第一么?”天山恶鬼竖起大拇指赞颂道:“老神仙果然厉害!您的轻功才是天下第一!” 蒙昆高高兴兴的跑过来,就要对丁不二踢打。曾可以看了他一眼,低声喝道:“众目睽睽,不要胡来!”蒙昆只得站住,看着天山恶鬼。天山恶鬼对曾可以说:“公子,这厮放在这里碍事。我和老蒙先把他押下去,等这里的事完了,再另作处置。”曾可以点了点头。 蒙昆和天山恶鬼心中暗喜,架起丁不二便往台下走去。曾婉儿知道丁不二与吴秋遇的关系,扭头对罗兴说道:“你跟上去,不要让他们伤害那个人。”罗兴点头领命,快步跟了上去。吴秋遇、小灵子和乡野三奇都知道蒙昆和天山恶鬼与丁不二的仇怨,担心丁不二落到他们手里有性命之忧,便都悄悄跟了过去。祁少城被留下继续观察动静。 江寒再度对众人说道:“由曾公子出任临时盟主,相信大家都没有意见吧?”众人已经看到曾可以瞬间就把狼山六兄弟与点苍派的何中奇等人分开两厢,他身后随便站出来一个白鹿司就能跟嵩山派的谢平打成平手,现在又有雌雄双煞为他站台,可见这位曾公子的实力有多强大。众人都对两个老怪充满了恐惧,谁还敢提出异议呀。 台下先是一片寂静。站在曾可以身旁的孔杰高声说道:“既然曾公子是散游僧老前辈的后人,又武功超群,见识过人,理应由他来当临时盟主!”紧接着台下众人也开始纷纷表态。率先说话的是开封一刀胡起海:“开封胡起海支持曾公子当临时盟主!”众人听他说出自己的门派和姓名,都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也纷纷效仿。“崆峒派沙四海支持曾公子当临时盟主!”“吕梁郑威支持曾公子当临时盟主!”“许昌范龙沛支持曾公子当临时盟主!”…… 见众人先后表态支持,曾可以知道大局已定,待众人稍稍安静,便高声说道:“大家如此厚爱,让晚辈诚惶诚恐。既然大家如此信任,那我就出面为大家张罗几天。凡有大事,咱们还是共同商量,到时候还望各位前辈多多指教!”“曾公子客气了!请曾公子主持大事!”“对,请盟主主持大事!” 曾可以忽然很严肃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作为临时盟主,我要跟大家约法三章!”众人马上安静下来。曾可以说:“第一,今日选出在下出任临时盟主,各门各派便已结盟,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不管先前有何仇怨,在离开嵩山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寻衅争斗!”孔杰带头喊道:“同意!”曾可以继续说道:“第二,正如刚才丐帮长老所说,咱们是武林各派的英雄豪杰,不是山贼劫匪,大家在这里须各安本分,不得肆意妄为、惊扰乡民!”众人听了也纷纷点头。 半天不见曾可以说出第三条,有人开口问道:“盟主,约法三章还差一条,第三条是什么呀?”曾可以似是有些为难地说:“自明日起,大家都在封禅台驻扎待命。为了避免有人酒后发生违反前两条之事,直到离开嵩山之前,任何人不得饮酒!”听到曾可以说不许饮酒,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言语中多有抱怨之意。两个老怪眼睛一瞪,扫视着众人。台下马上安静下来。 曾可以说:“但是今天,大家可以到旁边的酒肆去尽情畅饮,多少不限,所有酒钱都算在曾某的账上。”一听有免费的酒喝,还多少不限,很多人顿时欢呼起来。叫的最欢的就是狼山六兄弟:“选出这样的盟主真是实惠!”“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呀?”曾可以手臂一挥:“现在就去!”台下顿时沸腾起来。 “那大家还等什么,喝酒去呀!”众人一窝蜂向崔柏的酒肆涌去。各派人马开始争抢桌椅。柯老三、司徒豹、鲁啸提前去占了三张桌子。曾可以陪着两个老怪走过去,在其中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曾婉儿等人走到鲁啸占的那张桌旁坐下。昆仑叟和西秦巧子根本不理睬众人,甚至对雌雄双煞也没有多看几眼,悠闲的继续饮酒聊天。 衡山派的文开山和嵩山派的鲁千山、谢平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为了重振嵩山派,不能放弃与其他门派来往的机会,便也带着各自门下的弟子跟了过去。明秀师太和颜震北各自摇了摇头,带着自己的人专门找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众人不管心情如何,总算没有落下场面。两个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趁乱消失在山石树丛之中。 邵青堂父女,惴惴不安的不知如何自处,他们忌惮反目成仇的江寒,尤其是恐惧他那两位新师父,却又不愿放弃目睹《至尊遗帖》的机会,便远远躲着江寒,在外围站着。崔柏见了,心中不忍,便专门去给他们送了一把椅子,送上酒水吃食。邵青堂父女心中感慨,看着崔柏,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天山恶鬼和蒙昆架着丁不二往一片帐篷区域走去。七年前,他们在五台县清水河畔杀害纪明月之后,被装成驼背人的丁不二骗走了定心剑,甚至还吃了他的大便,这份仇恨至今未解。如今丁不二被老怪拿住,浑身点了穴道,他们正要趁机拿丁不二出气。 天山恶鬼得意地说道:“丁不二,你终于落到老子的手里了,没想到吧?”丁不二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天山恶鬼叫道:“呵,你还不服气怎的?待会老子有的是招数对付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蒙昆对天山恶鬼说道:“你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不如先给他几下来的实在!”说着便扬手要往丁不二的脸上打去。 丁不二大叫道:“慢着!你竟敢打我!你可得想清楚了!”蒙昆和天山恶鬼心中来气。蒙昆暂时停了手,开口问道:“我怎么就不敢打你了?你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还想如此嚣张!”丁不二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们知道那老怪物抓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听他忽然提到“老怪物”,蒙昆心有余悸,慢慢把手放下。天山恶鬼问道:“他怎么说的?”丁不二说:“老怪物说,他看我资质不差,说要带我回去,调教调教,应该能有点出息。”蒙昆和天山恶鬼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难辨真假。 丁不二见他们半信半疑,故意发狠说道:“你们要是敢背着他私自动我,小心惹怒了老怪物。他会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把你们撕成七八块!”丁不二每说一句,蒙昆都不禁哆嗦一下。因为雌雄双煞可能真干得出这样的事来。丁不二见他们已经被唬住,便继续说道:“我看那两个老怪物武功出神入化,高深莫测,如果他真的已经看上我了,我也想通了,给他们当个徒弟也不错。只要他再提起,下回我不再拒绝。”丁不二说的跟真的一样,蒙昆和天山恶鬼还真不敢轻易动他了。之所以能把蒙昆和天山恶鬼唬住,主要是以丁不二的轻功底子,还真是有可能被老怪看上。 吴秋遇、小灵子、乡野三奇看到天山恶鬼和蒙昆押着丁不二往帐篷区域走去,保持了十几步的距离在后面悄悄跟着。小灵子忽然指着一顶帐篷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看!”吴秋遇循指望去,只见那顶帐篷的门口站着一个人,竟是裘如龙。小灵子低声说道:“上次曾可以带着如梦姐姐去五台山,手下就有他。我刚才还在奇怪,为什么在台上没有看到他,原来是守在这里。你说如梦姐姐会不会就在那个帐篷里?”吴秋遇眼前一亮:“曾公子和如梦去五台山的时候,手下只带了裘如龙和白鹿司两个人,他们离开五台山的时候应该也在一起。白鹿司是跟在曾公子身边的,这么大的场面裘如龙没竟然没去,很有可能就是曾公子留他在这里保护如梦。”小灵子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我跟三位大侠去救丁不二。你去看看如梦姐姐在不在。一会咱们救了人,到少林寺的菜园集合。”吴秋遇点头同意。于是兵分两路,小灵子跟着乡野三奇去救丁不二,吴秋遇去找柳如梦。 裘如龙一直伸着脖子往封禅台方向张望。别人都在那里看热闹,他却独自在帐篷外面枯守,自是颇为难熬。忽然看到众人一发向酒肆涌去,就连曾可以和白鹿司等人也都去了,他更加心痒,可是回头看看身后的帐篷,又不敢擅自离开。 吴秋遇悄悄从帐篷后面转出来,迅速上前点了裘如龙身上的几处穴道。裘如龙一动不能动,想喊又喊不出,心里万分焦急。他已经猜到下手的人可能是冲着柳如梦来的,可是自己已经着了人家的道,甚至连那人长什么样都没看见,一会怎么跟公子交代呀? 吴秋遇从裘如龙身后挤进帐篷。柳如梦正在这顶帐篷之中,她手里拿着吴秋遇留给她防身的定心剑,正在思念吴秋遇。忽见有人闯进帐篷,她惊慌地站起身来。吴秋遇看到柳如梦果然在这里,万分欢喜,几步便走上前去。柳如梦没认出吴秋遇,她慌忙抽出定心剑,紧张地问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吴秋遇这才意识到自己易了容,如梦认不出自己,于是赶紧撕掉伪装的面皮,开口说道:“如梦,是我呀!”柳如梦一见来人的竟是吴秋遇,顿时又惊又喜,激动的叫了出来:“一心哥哥!”她往前一扑,手里的定心剑险些刺到吴秋遇身上。吴秋遇赶紧扶住她。柳如梦这才意识到,赶紧把短剑插回鞘里,递给吴秋遇:“有你保护我,我也不需要这个了。还是你拿着吧。”“嗯,也好。”吴秋遇接过定心剑,别在腰间。 柳如梦问:“一心哥哥,你什么时候到的?”吴秋遇说:“我们来了好几天了,每天都去柳家老宅找你,可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柳如梦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快呀?七月十五那天曾公子都没有去看擂台比武,当天我们就离开了五台山。可是等我们找到南坨山的时候,就看到我娘的坟已经被挖开了。你去取我娘的尸骨为什么不等我?你应该带我一起去的,我不嫌辛苦。”吴秋遇听了,顿时愣住:“什么?你娘的坟……不是你们挖开的?”“不是啊。”柳如梦说完,心里开始有种不祥的预感。吴秋遇说:“我到那的时候,坟就已经被挖开了。我还以为你和曾公子已经去过了,已经接走了你娘的尸骨,所以就急着一路追赶。路上没有打听到你们的消息,我们就急忙赶来登封,去柳家老宅找你。”“啊?”柳如梦呆呆的站了一会,开始伤心难过,“娘……娘……”吴秋遇也意识到出了问题,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去安慰。 蒙昆和天山恶鬼把丁不二丢入一顶帐篷,拿绳子捆好了,开始商量怎么收拾他。丁不二继续用二老怪吓唬他们。二人一时不能断定丁不二所说是真是假,毕竟雌雄双煞太恐怖,实在招惹不得。因此他们只能咬牙切齿的放狠话,却不敢轻易下手。丁不二见二人犹豫不决,就故意装出一副因为有人撑腰所以满不在乎的样子。蒙昆和天山恶鬼在那里犹犹豫豫的生了一会闷气,也只得塞了丁不二的嘴,把他推倒在地,丢在那里。两人转身走出帐篷。天山恶鬼说:“咱们想办法去探探雌雄双煞的口风。如果丁不二只是信口胡说,咱们再回来好好收拾他!”蒙昆也是这个心思。两个人快步走了。 乡野三奇和小灵子待蒙昆和天山恶鬼走远,悄悄从帐篷后面转出来。丘壑让陈康留在外面望风,自己带着胡大夫和小灵子先后钻进帐篷。 丁不二见他们进来,心中大喜,嘴里努力呜呜着。小灵子先去拿了塞在他嘴里的布团。丁不二动了动下颌,看了看小灵子,没认出来,也没心思细问,急着开口说道:“快给我解穴、解绳子!”胡大夫试着给丁不二解穴,可试了几次,丁不二都说:“还不行。”胡大夫无奈地说道:“大哥,那老怪的功力实在深厚,凭咱们的内力可能解不了。还是去找秋遇兄弟帮忙吧。”丘壑见情况如此,也不急着给丁不二解绳子了,叫进陈康,让他把丁不二往肩上一扛,几个人便走出帐篷。 小灵子见裘如龙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知道吴秋遇已经得手,便掀起帐篷的门帘,往里探头一看,见吴秋遇和柳如梦都在里面,便小声喊道:“你们先别顾着亲热了,快走啊,待会他们该发觉了!”柳如梦一时没认出小灵子,也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于是问吴秋遇:“一心哥哥,她在说什么,为什么怕人发觉呀?”吴秋遇说:“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我先带你离开。”说完,拉起柳如梦便走。柳如梦说:“就这样走了,不要跟曾公子说一声吗?”吴秋遇说:“裘如龙在外面,他会跟曾公子说的。”“可是……”柳如梦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吴秋遇拉着出了帐篷。 丘壑见吴秋遇出来,急忙说道:“秋遇兄弟,丁大侠被老怪物点了穴,我们功力不够,烦劳你给他解了吧。”陈康把丁不二放下,开始给他解绳子。吴秋遇见丁不二身上还捆着绳子,抽出定心剑,给他斩断了,然后出手给他解了穴。丁不二活动了一下手脚,拱手说道:“多谢三位大侠,多谢秋遇兄弟,还有这位……”小灵子把头脸上的伪装一撕,嬉笑道:“是我啦。”柳如梦这才认出小灵子,亲切的拉住她的手。 经过裘如龙身边的时候,吴秋遇停了一下,故意让他看清自己的脸,对他说道:“裘大哥,麻烦你转告曾公子,就说我把如梦接走了。谢谢他这些天对如梦的照顾。”裘如龙心里着急,却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如梦跟吴秋遇一起走。 天山恶鬼和蒙昆本想去找曾可以,让他问问雌雄双煞对丁不二是否有什么说法,可是走到半路,越想越觉得可能上了丁不二的当,于是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丁不二和乡野三奇在一起,旁边还有两个人,顿时惊觉真的上当了。天山恶鬼叫喊道:“来人哪!丁不二跑了!”蒙昆嗓门更大,也跟着叫喊。 吴秋遇等人赶紧离开。听到喊声,帐篷里先后钻出几个人,看到蒙昆和天山恶鬼的手势,一发向吴秋遇等人围过去。看到裘如龙站着不动,蒙昆大叫道:“裘如龙,你发什么呆?快抓住他们啊!”天山恶鬼看出裘如龙已经被人制住,又看到柳如梦跟吴秋遇在一起,赶紧冲着酒肆方向大声喊道:“曾公子,如梦姑娘被人劫走了!快来人哪!” 酒肆那边虽然猜拳行令十分热闹,但是天山恶鬼和蒙昆的嗓门够大,而且曾可以和曾婉儿对“如梦姑娘”四个字极为敏感,二老怪也听到“丁不二跑了”,他们当即带人追了过去。曾可以现在是临时盟主,他一声令下,众人自然争先恐后,紧紧追赶。 明秀师太和颜震北认出吴秋遇等人的身影,担心他们有失,也带人跟了上去。只有昆仑叟、西秦巧子没兴趣,邵青堂父女心中害怕,因此留在了原处。 丘壑说:“他们人多,咱们分开走!”小灵子说:“对。丘大侠,你们如果认得少林寺,就直接往那里跑,顺便给少林寺报个信!秋遇哥哥,你背着如梦姐姐,咱们去菜园!”于是一伙人分作两伙,乡野三奇和丁不二奔向少林寺;吴秋遇背起柳如梦,和小灵子一起要去少林寺的菜园躲藏。 追兵也分作了两伙。天山恶鬼、蒙昆等人跟着二老怪去追赶丁不二和乡野三奇。曾可以带着大老怪、白鹿司、孔杰等人去追赶吴秋遇,他从后面没认出吴秋遇和小灵子,拼命要从劫匪手中救回柳如梦。 吴秋遇和小灵子虽然有追风架子的底子,但是由于山路崎岖,也无法完全施展。吴秋遇背着柳如梦一路狂奔,但是还得顾及小灵子,不得不偶尔放慢脚步等她。可是后面有大老怪这样的高手追赶,又不得不拼命奔跑。小灵子没有内力支撑,吴秋遇身上又背着柳如梦,二人的气息都开始变得粗重。后面的人渐渐追近。 柳如梦感觉到了,低头问道:“一心哥哥,咱们为什么要跑啊?曾公子不是坏人!”吴秋遇说:“后面还有个老怪物,很厉害。我和灵儿得罪过他,如果被他逮到,我们就惨了!”柳如梦回头看到跑在最前的大老怪,想了一下,说道:“要是这样,一心哥哥,你放下我,带着小灵子快跑吧。我暂时留在这里,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等你们安全了,再回来接我。”小灵子在后面听到柳如梦的话,心中感动,跟上来说道:“如梦姐姐,不用。我去把他们引开,你跟着秋遇哥哥一起走!”说着,便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后面追赶的人中,有一个号称“江州小李广”的,名叫邓冲,眼看迟迟不能追到前面的人,便有意在众人面前卖弄一下手段,于是他停下脚步,弯弓搭箭,瞄准了小灵子放手射去。他的名头倒真不是白来的,一箭正中小灵子的后背。小灵子身上中箭,惊叫一声向前跌倒。邓冲正自得意,却见曾可以回头喝道:“不要放箭!别伤了他们背着的姑娘!”邓冲愣了一下,自觉没趣,赶紧把弓箭收了,继续追赶。 吴秋遇听到动静,赶紧背着柳如梦跑过去,关切地问道:“灵儿,你怎么样?”小灵子揉了揉后腰,挣扎着站起来,忍痛说道:“我没事,天蚕软甲又救了我一次。”柳如梦看出小灵子神情痛苦,赶紧说道:“一心哥哥,小灵子受伤了。你放下我,背着小灵子快走吧!”说着便要从吴秋遇背上挣下来。小灵子急忙叫道:“不要!如梦姐姐,你们好不容易才见面,千万不要再散了。我没事,我还可以走的。”说着,便挣扎着跑出两步,怎奈中箭处仍然剧痛,她的腰都伸不直。 柳如梦见了,再次对吴秋遇说道:“一心哥哥,你就听我的吧。快把我放下,赶紧带小灵子走!我留下还有曾公子保护,不会有事的。”小灵子却坚持说:“秋遇哥哥,不要!我能走……”吴秋遇回头看看追来的人,又看了看小灵子,心中百般纠结,一时拿不定主意。 柳如梦回头看了看,焦急地说道:“他们追上来了!一心哥哥,你再犹豫,咱们三个谁也走不了。你忍心看到小灵子被老怪物抓去折磨吗?曾公子已经答应我,这里的事情完了,他就送我去老宅,你到那里去接我!” 吴秋遇回头看到大老怪已经相距不过三十几步,他知道如梦说的是对的,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便把柳如梦轻轻放下,过去扶起小灵子。小灵子仍然摇头:“秋遇哥哥,不要……”柳如梦催促道:“你们快走,别忘了到老宅去接我!”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弯腰背起小灵子,起身说道:“如梦,你保重!咱们柳家老宅再见!”说完,背着小灵子撒腿就跑。 曾可以和曾婉儿见前面的人把柳如梦放下,心里放松下来。曾可以快步跑到近前,关切地问道:“如梦,他们没有伤害你吧?”柳如梦说:“我没事!他们不是坏人,你让大家不用追了吧。”曾可以见柳如梦安然无恙,自然火气消了不少,也不想驳了柳如梦的面子,便回头对众人说道:“算了,大家不用追了!有那位老前辈追赶,他们跑不了。”众人也追得真是累了,纷纷停了下来,上前围观柳如梦。柳如梦羞涩的低下头去。曾可以见了,对众人说道:“如梦姑娘已经脱险。大家辛苦了,回去继续喝酒吧!”众人也是这个心思,自然乐意。 曾可以扶着柳如梦往回走,一路上好言安慰。柳如梦回头看了看,想到大老怪仍在追赶吴秋遇和小灵子,心里不禁暗暗为他们担心。曾婉儿看到柳如梦的神态,又望了望吴秋遇和小灵子的背影,心里已经能够断定,那两个扮作伙计的就是吴秋遇和小灵子。 大老怪是跑在曾可以前面的,不知道众人已经回去,他仍在快速追赶。小灵子看到吴秋遇的头上满是汗水,后背的衣裳也被汗水浸湿了,十分心疼,回头又见大老怪仍在紧追不舍,便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这样太累了,放下我,你自己先走吧,有机会再回来救我!”吴秋遇边跑边说:“不行,我不能丢下你!” 大老怪果然厉害,虽然年岁那么大了,体力仍然不输于年轻人。小灵子回头看到大老怪距离越来越近,心里越发着急。好在前面地势越来越平缓,等到了少林河谷,地势已经很平坦了,吴秋遇终于可以施展追风架子,把大老怪越甩越远。大老怪又追出二三里,估计自己再追下去也很难赶上,便终于放弃了。 第149章营地情愁 吴秋遇又往前跑了一阵,小灵子回头看见大老怪已经往回走了,赶紧吴秋遇放下她休息。吴秋遇轻轻把小灵子放下来,转身望着已经远去的大老怪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小灵子用手给吴秋遇擦着汗:“累了吧?你坐下歇会吧。我盯着他们。”吴秋遇确实有些累了,便找地方坐下来,慨叹道:“那老怪真厉害,那么大岁数了,还能追得那么快。”小灵子站在那里往回望着风,顺口说道:“他确实挺厉害的。不过,我觉得还是秋遇哥哥厉害。你背着我跑了那么久,他都追不上咱们。”说完,笑眯眯看着吴秋遇。吴秋遇说:“丁大哥教我的追风架子真是管用。” 吴秋遇忽然想起丁不二,有些担心地说道:“哎,也不知丁大哥他们怎么样了?”小灵子说:“丁不二应该能跑掉,毕竟你的追风架子还是他教的。我有点担心丘大侠他们。”吴秋遇知道蒙昆和天山恶鬼跟乡野三奇的往日仇怨,也不禁为他们三人担心。 就在这时,丁不二从山石后面转了出来,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便上前打招呼:“秋遇兄弟,你们也脱险了?”吴秋遇说:“嗯。差一点就被追上了,幸亏这里地势平缓,追风架子可以使出来,才终于甩掉了那个大老怪。”小灵子问道:“丘大侠他们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丁不二说:“我看后面的人追得紧,知道我才是他们追赶的目标,我不想连累他们三位,便提出分头行走,约定各自脱险后,到少林寺附近会合。”小灵子说:“你轻功那么好,逃出来倒容易。不知道他们三位会不会有事。”丁不二说:“我看来追我的人挺多的,带头的就是那个老怪物!但愿丘大侠他们别遇到那样可怕的人物。”吴秋遇说:“丘大侠他们武功很好,两个老怪和曾公子都不在,一般人倒也奈何不了他们。” 小灵子忽然问丁不二:“你啥时候得罪了那两个老怪物啊?”丁不二委曲地说道:“我从来都没见过他们,哪会得罪他们啊?”小灵子说:“那二老怪怎么会忽然下来抓你?”丁不二忿然说道:“都是蒙昆和天山恶鬼使坏,怂恿老怪物来拿我。我看他们不怀好意,就提前溜了,没想到还是被他捉住。”吴秋遇疑惑道:“丁大哥,以你的本事,怎么会被那二老怪轻易捉住?” 丁不二说:“那里人多,道路又窄,不便使出追风架子,我只好先找地方藏起来,想着等老怪离开我再走,没想到……嗨,都是那个可恶的疯子!”“疯子?”吴秋遇想起嵩山派的那个弟子,“你说的是嵩山派的那个疯了的人吗?”丁不二说:“就是他!你们也见过他?”吴秋遇点头道:“我们在山上见过。是他惊动了二老怪?”丁不二说:“正是。他正在那里撒尿,看见我,就跑过来找我要解药。他一吵闹,惊动了老怪物。没想到那老怪物轻功如此厉害,我到底被他拿住。” 小灵子问道:“那疯子怎么会找你要解药?”丁不二说:“那疯子叫游杰,是嵩山派金大坚的徒弟,算起来应该算是柳正风的师弟。”丁不二慢慢说出了那疯子的来历。 ——几年前,游杰为了讨好师父,告密害死了与柳正风情同手足的二师弟、三师弟。日前又帮着金大坚设计擒住上山追查真相的柳正风,并奉命要将柳正风杀害,幸亏被丁不二撞见。柳正风替他求情,丁不二饶了他一命,给他吃下一颗药丸,让他背着柳正风送到山下。到了山下,游杰跟丁不二要解药。丁不二说自己从不随身携带解药,告诉他两日后会给他送解药。游杰只得先回去应付师父。后来嵩山派被查抄,游杰找个地方藏了起来。他加入嵩山派十几年,又经常帮他师父做见不得人的事,犄角旮旯都很熟,所以才能侥幸躲过官兵的搜捕。焦急地等了两天,始终不见丁不二的身影,游杰坐立不安,担心自己随时会毒发身亡。到了第二天夜里,还是不见丁不二上山送解药,游杰在深深的恐惧之中煎熬了一宿,终于因忧惧过渡,疯掉了。—— 小灵子听了,摇头道:“唉,这也算是他罪有应得,老天给他的报应。” 丁不二忽然想起了柳如梦:“哎,怎么少了一个人,那位姑娘呢?”吴秋遇说:“她不想拖累我们,暂时留在那里,让我们先逃出来了。”丁不二惊讶的看了看吴秋遇和小灵子:“你们好像不是很着急?她留下不会有危险么?”吴秋遇说:“应该没事,曾公子会保护她的。”“曾公子?”丁不二愣了一下,“你说的是在台上说话的那个,就是他们选出的临时盟主?”吴秋遇点头道:“嗯,就是他。他娘认了如梦作义女,算起来他是如梦的哥哥,一定会保护如梦的。” 丁不二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她倒是不会有危险。哎,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吴秋遇说:“她就是柳大叔的女儿啊。你们在登封见过的。”丁不二一拍额头:“嗨,我怎么给忘了。我在登封劫过她,你后来跟我说起过。那你们……”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小灵子。小灵子说:“你看我干什么?我和秋遇哥哥这次来,就是来找如梦姐姐的。”丁不二点头道:“明白了。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吴秋遇说:“我想等到天黑,再找机会去接出如梦。”小灵子看了吴秋遇一眼,也点了点头。 丁不二说:“好。我留下来帮你们。”小灵子说:“你还是去找找丘大侠他们吧。如果找到了,就和他们一起去少林寺报信。如果他们被抓了,你赶紧回来告诉我们,咱们再一起想办法。”吴秋遇也说:“是啊,丁大哥,你先去找丘大侠他们吧。”丁不二点了点头:“也好。等我找到他们,再回来给你们帮忙。”小灵子说:“不用了。你们去少林寺报信就好。人多了,反而容易惊动他们,不容易成事。”丁不二看了看吴秋遇,见吴秋遇也是这个意思,只好说道:“那好。你们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冒险,那个老怪物太厉害了。我先去找乡野三奇了。”说完拱手告辞而去。 吴秋遇和小灵子开始合计如何去接出如梦。 丁不二在山里找了一会,忽然发现乡野三奇迎面走来,忙上前询问:“三位,你们没事吧?”陈康说:“我们没事,出来得倒也悠闲。”丁不二惊讶道:“悠闲?去追你们的人都被你们打发了?”陈康笑道:“我们已经做好了奋力一搏的准备,可是根本就没有人来追我们?”丁不二更觉惊讶:“怎么会这样?”胡大夫解释道:“那些人大多不认得我们,可能都以为我们也是去追你的。那个老怪物往前一跑,众人也都跟了过去。只有蒙昆和天山恶鬼停下来,有心找我们的麻烦,可是马上就被后面的人推挤着走了。”丁不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害怕连累你们三位呢。看来他们并不知道咱们是一伙的。”丘壑说:“你轻功好使,跑得快,我们也是怕连累你,才让你分开跑。没想到反倒把自己给解脱了。”四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曾可以和曾婉儿护着柳如梦,带人返回封禅台,一路上都在安慰她。担心柳如梦心中有阴影,兄妹二人也没敢细问劫持她的两个人的情况。 邵九佳上前跟曾可以打招呼,曾可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叫了一声“邵小姐”,便扶着柳如梦擦身而过。邵九佳看到曾可以对自己形同陌路,对柳如梦却百般殷勤,不禁心里发酸,一跺脚,气哼哼的跑开了。江寒看到曾经暗恋多年的邵九佳,仍然难免心动,但是想到她一直倾心于曾可以,便也只好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邵青堂看到江寒,远远绕过,急忙去赶紧自己的女儿了。 裘如龙见柳如梦被曾可以平安带回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暗自庆幸。白鹿司上前给裘如龙解了穴,开口问道:“劫走如梦姑娘的是什么人?”裘如龙顾不得回答他,先跑到曾可以面前自责道:“公子,都怪我一时大意。如梦姑娘没事吧?”曾可以看了他一眼,多少有些不满,不过也没有过多责怪,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没事”,便扶着柳如梦走进帐篷。 曾婉儿没有跟着进帐篷,而是停在裘如龙面前,小声问道:“带走如梦姐姐的是秋遇公子和小灵子么?”裘如龙愣了一下,点头道:“就是他们。大小姐看到他们了?”曾婉儿似是自语道:“我一猜就是他们。” 邵九佳心中不爽。邵青堂安慰道:“九佳,你先不要着急。你忘了咱家地牢里那几个人了?曾家有把柄在咱们手上。曾梓图是聪明人,不会由着曾可以的性子胡来的。”邵九佳看着父亲,微微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不踏实,嘟哝道:“可我看着他们那样,心里还是不舒服。我一定要除掉那个柳如梦。”邵青堂说:“这个要从长计议,小心安排,千万不能冲动。一旦惊动了曾可以,只会让事情更难办。”邵九佳说:“爹,我听你的,你一定要帮我。”邵青堂说:“那是自然。爹还要借助曾家的势力东山再起呢。” 忽然瞥见邵九佳正在盯着柳如梦的帐篷发狠,曾婉儿把罗兴叫到一边,小声说道:“你看好邵九佳,不要让她伤害如梦姐姐。”郝青桐听到了,上前说道:“大小姐,有了今天的事,公子一定会加强防范,保护如梦姑娘。用不着咱们再操心吧?”曾婉儿说:“若有外人来,大家自然警惕性高,便于防范。可是邵九佳一直在这里,他父女二人心肠歹毒,坏心眼多,我怕哥哥被他们钻了漏洞。”郝青桐点了点头,对罗兴说:“那你就暗中盯住邵家父女,不要让他们兴风作浪。” 曾可以在帐篷里安慰了柳如梦一会。柳如梦对他说:“哥哥,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没事。”曾可以愣了一下,柳如梦平时叫他曾公子,虽然稍显疏远,但也正好可以不断亲近。如今柳如梦忽然改口叫哥哥,倒让他有些话不好说出口了。曾可以无奈的笑了笑,只得起身说道:“也好。雌雄双怪从蓟州来,可能会有家里的消息,我先过去看看。”柳如梦送曾可以到帐篷门口。曾可以说:“你好好休息吧。我稍后再来陪你。”柳如梦忙说:“不,不用了。你事情那么多,不用专门来陪我。我有事找婉儿就好了。”曾可以有些失落,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走出帐篷。柳如梦把门帘放下,长长松了一口气。 白鹿司、裘如龙等人刚要开口说话,忽听有人在身后招呼“公子”。众人回头看去,竟是在封禅台声称曾可以是“散游僧后人”的那个汉子。白鹿司、裘如龙等人都不认识孔杰,见曾可以已然赶紧快步走了过去,不禁心中纳闷。 曾婉儿见哥哥出来,迈步走到帐篷门口,轻声叫道:“姐姐,我可以进来吗?”柳如梦听出是曾婉儿的声音,赶紧把她让了进去。坐好之后,曾婉儿假装不知情,开口问道:“姐姐,劫走你的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啊?”柳如梦看着曾婉儿,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言相告:“是小灵子和……秋遇公子。”柳如梦平时是管吴秋遇叫一心哥哥的,但是在曾婉儿面前,还是用了曾婉儿更为熟悉的说法。听到柳如梦这样说,曾婉儿知道柳如梦是真心把自己当作好妹妹,不禁暗自惭愧。 曾婉儿低头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既然秋遇公子来接你,姐姐怎么没有跟他一起走?秋遇公子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在那里?”柳如梦说:“他们得罪过后面追赶的人,一旦被追上会有危险。那时候小灵子受了伤,我不想她受到伤害,就让一心哥哥背着她先走了。在这里有你和……哥哥照顾,我不用担心,所以……就留下了。”曾婉儿说:“姐姐,你真是好人。你就不怕秋遇公子跟着小灵子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柳如梦看了看曾婉儿,笑着说道:“不会的。如果小灵子真要把他拐走,那他们也不会来这里找我了。”曾婉儿越来越敬重这位温柔善良的姐姐,同时也对自己和吴秋遇的来往越来越不自信了。 孔杰引着曾可以往旁边走了几步,转身背着众人,掏出一封信,对曾可以小声说道:“公子,主公有信,嘱咐我让你当面拆看,像是有急事。”说着便把手里的信递了过来。曾可以接过信,慢慢撕开了,掏出信纸,展开观看。白鹿司和裘如龙等人见曾可以看着信一会欣喜一会点头,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那信里都写了什么。 曾可以看完了,把信纸装进信封,塞到袖子里,转身吩咐道:“柯三哥,你和如龙兄带人守好这个帐篷。其他人跟我走,去拜见雌雄双煞两位老前辈。”白鹿司、蒙昆、天山恶鬼等人这才上前来。 曾可以带人来到安置两个老怪的帐篷,殷勤拜见。两个老怪被哄得高兴,也赶紧招呼曾可以同坐。曾可以问:“素闻两位老前辈仙居秘境,很少出来。这次怎么想到来中原走走?”二老怪笑道:“是你爹曾梓图派人约请,我二人盛情难却,才决定出来走走。怎么,你爹没跟你说过这事么?” “是家父派人去请两位老前辈出的山?”曾可以有些惊讶。白鹿司等人也面面相觑。曾可以忽觉不妥,赶紧又说道:“我已离开家多日,想是家父还没来的及告诉晚辈。既然在这里见到了,晚辈一定替家父好生伺候两位。” 大老怪说:“曾公十分好客,我兄弟二人十分感谢。这次正是受曾公所托,专程来这里帮助公子的。”曾可以连连道谢:“多谢两位老前辈。有你们坐镇,晚辈就更有信心了。”二老怪说:“公子不必客气。我们早就想会会中原的武林高手了。上次在五台山没赶上的丐帮老叫花子,这次能有机会见识少林寺的武功也不错。” 曾可以说:“老前辈不必遗憾,丐帮的倪帮主应该也已经到了嵩山。如果老前辈有意去会会那老叫花子,晚辈今天就可以安排。”大老怪说:“好啊。我正要会他。你尽快安排。”曾可以说:“晚辈稍后就去安排。”两个老怪摩拳擦掌,好像马上就要跟倪帮主交手一样。 曾可以扭头对江寒说:“江寒兄,你有幸拜这两位老前辈为师,真是羡煞旁人哪。”江寒得意地笑道:“承蒙两位师父厚爱,我也是深感荣幸。”曾可以试探着问道:“那你和邵家伯父……”江寒说:“那厮没有前途,对我也无恩义,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并警告他不许再以我的师父自居。”说到这里,江寒忽然想起邵九佳对曾可以的心思,自觉失言,有些尴尬地说道:“哦,不好意思。我那个九佳师妹和公子……你们……”曾可以摇头笑道:“江寒兄不必多想。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江寒听了有些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曾可以。 曾可以解释道:“我刚刚收受到家父的来信,说邵青堂写信去威胁,硬要与我曾家攀亲,还要求我们帮邵家门发展壮大,不然就要怎样。家父原先对他们还有些好感,如此一来,反倒觉得难以相处了。我收了信也是为难,碍于他是长辈,也不好多说什么。”听到这里,江寒心中暗喜,脱口说道:“公子不必理他。量他们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曾可以又陪着两个老怪闲聊了一会,心里惦记父亲在信中交代的事,便起身告辞。出了老怪栖身的帐篷,孔杰小声问道:“主公在信中有什么安排?”曾可以示意他先不要多问,并小声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所。咱们回去再说。”说完,便带着众人快步回到自己的帐篷。 一进帐篷,曾可以先给众人介绍道:“大家可能还不认识,这位是我父亲的心腹爱将,孔杰孔大哥。平时是不露面的。”白鹿司、蒙昆、天山恶鬼、司徒豹等人纷纷跟孔杰打招呼。孔杰也一一拱手回礼。司徒豹说:“难怪曾公敢把我们都差遣出来,不留人保护,原来府上还有很多像老孔这样的秘密高手。”白鹿司等人也都是同样的感觉。 孔杰跟众人客套完了,开口问道:“公子,刚才你说主公在信中提到邵青堂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可以说:“邵青堂写信给我爹,说他抓住了咱们什么把柄。我爹怕他借此在嵩山兴风作浪,特意提醒我,说邵青堂只是信口讹诈,完全不必理会。就连他一再纠缠的两家亲事,也可作罢。”司徒豹开心地笑道:“难怪公子那么高兴,原来是曾公给你吃了定心丸。好消息!终于不用再顾忌那个姓邵的丫头了,公子可以跟如……”曾可以快速扭头看了他一眼。司徒豹赶紧住口。蒙昆说:“邵家门没一个好东西。老子的屁股还被他们射了一箭呢。”天山恶鬼赶紧提醒他:“老蒙,你小点声!江寒现在已经不是邵家门的人了,他现在是雌雄双煞的徒弟。小心被他听到。”蒙昆赶紧改口:“我说的是邵家门,不是针对他,大伙不要把我刚才的话传出去啊。” 孔杰问道:“刚才公子在雌雄双煞面前说,可以安排他们和丐帮的倪大鳅见面,这个也是主公的意思吗?”曾可以点头说道:“不错。上一次我们在五丈窑台吃过丐帮的亏,这一次有雌雄双煞在,正好可以对付丐帮的倪大鳅。”曾可以暂时停顿了一下,往帐篷门口看了一眼,又让白鹿司出去看了看。白鹿司回来,点头示意没有人偷听。曾可以这才继续说道:“雌雄双煞一直想着跟中原武林的顶级高手较量武功,咱们不如就借着雌雄双煞的手,提前对付倪大鳅。就算不能把丐帮剿灭,至少也让他们的实力大打折扣。” 孔杰说:“咱们此番来嵩山,主要任务是带领群雄围攻少林寺。若是提前招惹丐帮,会不会影响对付少林的大计?”曾可以说:“招惹不招惹,丐帮都是咱们的大麻烦。虽然他们声称要保持中立,可是一旦双方对抗起来,难说他们不会偏袒少林。先把丐帮干掉,这样最为保险,咱们对付少林的胜算也会增加几分。”司徒豹、蒙昆等人在五丈窑台都是吃过亏的,自然想着找丐帮报仇,因此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只有孔杰心中仍有顾虑。曾可以看了出来,又对孔杰说道:“当然,咱们也不能明着去与丐帮为敌,让雌雄双煞带头,其他人乔装前去。”孔杰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公子既然这样说,想必是心中已有计较。那我就没什么要说的了。”曾可以来回走了几步,慢慢停下脚步,对众人说道:“就算丐帮事后知道了,也未必敢与天下武林为敌。” 江寒心里惦记着邵九佳,于是编了个理由从老怪的帐篷里出来,四处找人打听邵家父女的落脚之处。邵青堂只在山西稍稍有点名气,外地人大多不认识他。山西来的人物,很多人知道江寒与邵青堂的关系,有点看不惯他的为人,纷纷避之。 江寒正在胡乱转悠,忽然有个人主动上前搭话:“江少侠你好,在下咸阳蒙定中,久仰江少侠和两位尊师的大名,还望日后多多关照。”“哦,蒙兄。”江寒随便点了一下头,顺便问道:“你见过一对父女吗?那姑娘二十来岁,这么高。”那人想了一下,说道:“刚才我好像看到了,应该是……在那边。”说着他抬手一指。江寒拱手道谢。那人满面堆笑说:“江少侠不必客气。” 江寒无心再搭理他,快步往那人指引的方向找去。可是到了那里才发现,那一对父女不是邵青堂和邵九佳,而是颜震北和颜秀清二人。江寒颇为失望,又找人问了问,仍然没有消息,他想了一下,迈步向酒肆走去。 伙计们忙着收拾空酒坛子和酒碗。崔柏正在和祁少城一起算账。不到一天的时间,近百坛的酒一下子就卖光了,他们自然非常高兴。 江寒上前问道:“师兄,你知道师妹他们在哪里落脚吗?”崔柏见江寒来打听师父和师妹的消息,有些紧张,开口劝道:“江师弟,师父毕竟养育我们多年,即便有时严苛了一些,咱们做徒弟的也应当承受。何况你上次已经……我看,你就不要再为难他们了吧。”江寒笑道:“师兄,你误会了,我不是要找他们麻烦。我只是想和九佳师妹叙叙旧情,你应该知道,我跟她……是吧?”“哦,原来是这样。”崔柏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见江寒也不像是在撒谎,便对他说道,“刚才师妹来借过板凳,他们好像在西南角搭了个帐篷,你到那里找找看。”“多谢师兄。”江寒说完就转身走了。崔柏看着江寒走远,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继续算账。祁少城则始终没有说话。 邵九佳从帐篷里出来,用力抖落着抹布。江寒看到她,叫了一声“师妹”,便快步走了过去。邵九佳见江寒忽然找来,吓了一跳,身子撞靠在帐篷上。邵青堂在帐篷里听到动静,心头一惊,赶紧抄起搁在板凳上的两只铁笔,冲了出来,拉开架势喝道:“你又要干什么?”江寒冷冷地说道:“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跟九佳师妹叙叙旧情。”邵九佳一皱眉:“二师兄,你不要胡说!”邵青堂挡在女儿身前,对江寒说道:“我们恭喜你当了雌雄双煞的徒弟。你已经离开邵家门,咱们从此再无瓜葛,希望你不要再来骚扰九佳!”江寒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跟师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来看看她怎么能说是骚扰呢?” 邵青堂威胁道:“九佳和曾公子已有婚约,很快就要嫁入曾家了,请你不要再来纠缠。如果曾公子知道了,只怕你那两位新师父面子上不好看。”江寒见他搬出曾可以来压自己,不禁放声笑道:“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人家曾公子几时承认跟你有婚约了?曾公子对如梦姑娘百般呵护,难道你们没看见?哈哈,你就不要心存幻想了。” 邵青堂忍气说道:“那是他现在还不了解情况。过不了多久,曾公就会主动上门提亲,到时候曾可以也得听他爹的。”江寒冷笑了几声,收起笑容说道:“你说的没错,曾公子是得听他爹的,可是曾公也未必会如你的愿。”邵青堂轻轻哼了一声:“哼,你知道什么!”江寒见他这个样子,索性要戳破他心中的幻想,于是说道:“你以为你抓住了曾家的把柄,你以为曾公什么事都会听你的?告诉你吧,你不用再做梦了,不可能的。”邵青堂和邵九佳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 邵青堂惊愕的望着江寒:“你……你怎么会知道?”江寒说:“实话告诉你吧,曾公子已经收到他爹的来信。信上说你自以为抓住他们什么把柄,可能要以此威胁,还强行攀亲。曾公在信里特意嘱咐曾公子不必理会。”“什么!”邵青堂有如遭受晴天霹雳,当时就傻了,手里的铁笔也掉落在地上。邵九佳赶紧上前扶住他:“爹,你怎么了?”邵青堂呆立了良久,才终于喘出一口气,失魂落魄的往帐篷里走去。 邵九佳正要跟着邵青堂进帐篷,却被江寒一把拉住。江寒说:“九佳师妹,你还是乖乖跟着我吧。我不计前嫌,会好好疼你的。”“你放开手!”邵九佳用力挣扎了几下,终究不能甩脱江寒的手,“放开我!”江寒看着邵九佳挣扎了一会,终于松开她的手,迈步走进帐篷。 邵青堂坐在板凳上,无力的抬头看着江寒。江寒说:“你劝劝师妹吧。只要她跟了我,我可以不计前嫌,还把你当作长辈。”邵青堂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这时,邵九佳跑进来,吼叫道:“你休想!我不会跟你的!”江寒看了看邵九佳,继续对邵青堂说道:“我现在武功已经胜过你,要想找你麻烦是非常容易的事。不过你放心,好歹咱们曾经师徒一场,我不会再跟你动手的。可是我那两位师父脾气都不好,如果他们知道咱们的恩怨,怕是免不了要替我出头。他们的手段,想必你也听说过吧?”邵青堂身子一颤,抬起头,惊恐地望着江寒。 江寒在帐篷里走了几步,忽然说道:“我可以等三天的时间。想通了就让九佳师妹来陪我。如果三天之后还没有结果,我会带着两位师父来拜访你们的。”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邵九佳,快步走出了帐篷。 邵九佳气得一跺脚:“江寒,你这个混蛋!”邵青堂慌忙站起身阻拦。邵九佳委曲地说道:“爹,我们怎么办?”邵青堂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邵九佳说:“爹,咱们赶紧走吧,不要管什么《至尊遗帖》了。”邵青堂无力地说道:“邵家门已经被他破坏成那个样子,咱们还能逃到哪里去啊?他要真想欺负咱们,咱们跑到那里,都难逃雌雄双煞的毒手。”邵九佳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邵青堂则在一旁咳声叹气。 第150章夜袭丐帮 吴秋遇和小灵子等到天黑,悄悄摸进封禅台旁边群雄宿栖的营地,发现柳如梦的帐篷外面增加了人手,除了裘如龙以外,还多了好几个人。小灵子小声对吴秋遇说道:“他们加强了戒备,咱们不能打草惊蛇,先看看再说。等到夜里周围的人都睡着了,那几个人好对付。咱们摸过去,把他们几个制住,然后接了如梦姐姐,悄悄离开。”吴秋遇点头说好。小灵子守夜望风,让吴秋遇先闭目休息一会,夜里好有足够的精力对付裘如龙等人,带着柳如梦离开。吴秋遇便靠在一块石头上,暂且闭目休息。 小灵子忽然把吴秋遇叫醒。吴秋遇睁开眼,正要开口。小灵子赶紧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抬手指给他看。只见不远处多了好几支燃着的火把,站着几十号人。曾可以正在跟众人交代着什么,在场的有蒙昆、天山恶鬼、柯老三、白鹿司、孔杰、司徒豹等人,雌雄双煞和江寒居然也在。除了曾可以、白鹿司和两个老怪,其他人都换了夜行衣裳。曾可以交代完了,便带着二老怪和白鹿司一起往柳如梦的帐篷那边走去,其余众人则由大老怪带领着离开了封禅台。 吴秋遇心中一惊,想不出这深更半夜的,他们要干什么。小灵子示意他先不要动,两个人在暗中继续观察。只见曾可以带着二老怪和白鹿司走到柳如梦的帐篷外面,裘如龙迎上前搭话。曾可以先介绍二老怪和裘如龙相互认识,又跟白鹿司交代了几句,便他们留在那里守着,自己转身离开了。 吴秋遇不安道:“那个二老怪怎么也来了!”小灵子说:“看来白天的事已经惊动了曾可以,他应该已经知道是咱们干的,知道凭他和裘如龙的本事拦不住你,这才找二老怪来帮忙守护。”吴秋遇焦急道:“那老怪太厉害了,很难对付。有他在这……哎呀,这可怎么办啊?”小灵子安慰道:“秋遇哥哥,你先被急。曾可以找他们来,也是为了保护如梦姐姐。虽然咱们一时不能把她接走,好在如梦姐姐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不是约定了在柳家老宅见面吗?等这里的事情完了,如梦姐姐一定会让曾可以带她去登封城里。曾可以不知道你们的约定,未必还带着两个老怪前去。到那时咱们再找机会接走如梦姐姐。” 吴秋遇想了一下,他现在并没有把握能打败二老怪,更何况还要带走不会武功的柳如梦,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嗯。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小灵子说:“大老怪和蒙昆他们半夜出门,肯定没什么好事。咱们跟着去看看,万一他们要对付少林寺,咱们也好提前去报个信。”吴秋遇又望了一眼柳如梦的帐篷,轻轻叹了一口气,点头同意。 蒙昆等人手上拿着火把,人数又多,在月初的暗夜之中很显眼。吴秋遇和小灵子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去向,悄悄跟了上去。 司徒豹跟蒙昆嘟囔道:“你说这黑灯瞎火的,能找到他们么?”孔杰跟大老怪走在前面,听到后面的人嘟囔,回头说道:“大伙放心,我早就已经探过路了,他们就在石和尚附近。”大老怪开口问道:“石和尚是少林寺的僧人吗?”孔杰赶紧解释道:“前辈误会了。石和尚不是人,是一块石头,只因形似和尚,被人们称作石和尚。”大老怪瞅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柯老三说:“没想到你对这里的地形倒很熟悉。你以前来过?”孔杰说不无感慨地说道:“我和曾公就是在嵩山相识的,说起来也有不少年头了。”众人更觉惊讶。柯老三问道:“曾公也来过嵩山?我怎么不知道!”孔杰赶紧说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前面就快到了,大家一会听我提示,都把手里的火把灭了,免得惊动他们。” 吴秋遇和小灵子在后面紧紧跟着。忽然见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纷纷把手里的火把熄灭了。吴秋遇纳闷道:“他们怎么都把火把灭了?”小灵子说:“看来他们要对付的人就在前面,他们是怕惊动人家,准备偷袭。”吴秋遇在黑暗之中仔细望了望,疑惑道:“好像还没到少林寺。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小灵子说:“那他们就是另有图谋。咱们从旁边绕过去,看清楚一些。” 吴秋遇和小灵子摸着黑,悄悄从不远处绕了过去。果然见到前面有一处营地,好像人数还不少。只是夜色太深,看不清那些人的样子。忽见有个人站起来撒尿,借着微弱的月光,吴秋遇看出来,小声说道:“好像是丐帮的人。”小灵子不好意思去看,相信吴秋遇也不会看错,于是说道:“看来大老怪他们要偷袭丐帮。” 孔杰发现那边有人站起来,赶紧招呼众人蹲下。等那叫花子尿完了,重新躺下睡了,才小声对大老怪说道:“据说那个老叫花子很厉害,善使降龙十八掌,手上还有打狗棍。老前辈对付他的时候,一定要当心!”大老怪瞟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厉害。”蒙昆、柯老三、司徒豹等人在五丈窑台都吃了亏,如今有机会跟着大老怪偷袭丐帮,自然极为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 稍稍等了一会,估计刚才起来撒尿的叫花子重新睡着了,孔杰冲大老怪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带人上前了。大老怪甩开步子,气势汹汹的往前走去。孔杰带着其他人也赶紧跟上。吴秋遇问小灵子:“咱们要不要提醒一下丐帮的人?”小灵子点了一下头,摸起一块小石头交给吴秋遇。吴秋遇正要丢出石头惊动丐帮的人,忽见大老怪猛然停下脚步,扭头向这边喝道:“别藏着了,出来吧!”说话的同时,忽然打出一掌。 孔杰等人都是一愣,纷纷停下脚步张望。吴秋遇吓了一跳,没想到大老怪如此机警,所幸那掌风并未扫到他们近前。吴秋遇正要站起来保护小灵子,小灵子一把拉住他,示意他不要动,也不要出声。这时就见两条黑影从他们前面不远处窜出来,准备飞身离去。大老怪抢步上前,挡住二人,再次出掌打去。那二人武功倒也不弱,见一时难以逃离,便出手跟大老怪打在一起。 吴秋遇暗叫惊险,原来大老怪并没有发现他们,而是察觉到藏身在他们前面的两个人。那两个明显不是丐帮的人,看他们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但是吴秋遇和小灵子一时也认不出来,更猜不出这二人是何来头。 大老怪一边打一边惊喜道:“不错,不错。你们两个倒也中用。这样玩着才有意思嘛。”对面二人已经感觉出来,这老怪物的武功远在他们之上,现在只是拿他们两个戏耍而已,一旦发起狠来,自己恐怕很难抵挡,因此他们也不说话,只是全身贯注的跟大老怪交着手,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孔杰唯恐这边的打斗惊动丐帮,赶紧示意蒙昆等人冲过去动手。蒙昆、天山恶鬼、柯老三、司徒豹当即冲在前面。其他人也都跟了过去。 丐帮本来是安排了人守夜的,只是一直平安无事,叫花子又懒散惯了,一时忍不住就靠着石头打盹睡着了。吴秋遇将手里的石子打出去,正落在守夜的叫花子手边,“当”的一声砸中铜锣。叫花子顿时惊醒,揉了揉眼睛,听到有人打斗的声音,也隐约看到好像有很多人正悄悄摸过来,他慌忙站起来,敲着锣大声叫喊:“不好了,有人偷袭!大家快起来!”刚好流动巡逻的郑老歇带人转了过来,听到动静,马上带人列阵防守。 孔杰等人没想到丐帮的人会突然发觉,稍稍愣了一下,但还是一发冲了上去。叫花子纷纷醒来,起身应战。双方众人混战在一起。 吴秋遇小声问小灵子:“我要不要过去帮忙?”小灵子说:“丐帮的人数不少,定有带队的长老在,蒙昆他们占不到便宜。你只需盯住大老怪。”吴秋遇听了小灵子的话,暂时没动,注意观察大老怪和那二人的打斗。 小灵子说的没错。蒙昆、柯老三、司徒豹等人本想趁丐帮没有防备,突然袭击,占个便宜,没想到被丐帮的人及时发觉了,丐帮的人数多,又有好几个能打的长老在,蒙昆他们果然没有占到便宜。孔杰眼看形势不妙,赶紧跑回来招呼大老怪:“老前辈,不要跟他们玩耍了!干掉他们,赶紧去对付丐帮的人!”大老怪一边对付那两个黑衣人,一边惊讶地说道:“怎么,他们不是丐帮的人么?”“不是!”孔杰刚说完,就有个丐帮的长老冲上来,跟他打在一起。 大老怪已经熟悉了两个黑衣人的武功套路,对他们不再有兴趣,听到孔杰一说,便开始下了重手。两个黑衣人马上感觉到压力,也加紧了对大老怪的进攻。大老怪忽然身形一闪,不知从哪里拍出一掌,将其中一个黑衣人打飞出去,并顺势追去。另外一个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扑救,也被大老怪一手掀翻。 大老怪手上运力,便要对二人痛下杀手。忽然一股凌利的掌风袭来,大老怪心中一惊,急忙飞身翻滚出去,起身喝道:“什么人!”忽听有人朗声说道:“无仇无怨,怎可轻易伤人!”大老怪定睛一看,来的是个老叫花子,不禁暗自嘀咕道:“那人好凌利的掌力。”于是他试探着问道:“刚才你用的是降龙十八掌么?你就是丐帮的帮主?” 他猜的没错,来的正是丐帮的帮主倪大鳅。倪帮主说:“不错。老兄不在贺兰山静养,为何要带人偷袭我丐帮?”大老怪不禁一愣:“你认得我?”倪帮主到过赐熊岭,见过两个老怪。那时大老怪的眼睛还是坏的,没看到过倪帮主和吴秋遇等人的样子,自然想不起来。倪帮主不想跟他说往事,只淡淡说道:“叫花子走遍天下,贺兰山也是去过的,见过老兄也不足为奇。不知我们哪里得罪了老兄,你深更半夜要带人来偷袭。” 大老怪说:“我跟丐帮没什么梁子,就是想见识一下中原的武功。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不是名气很大吗?我正要领教领教。”倪帮主说:“如果老兄想见识中原武功,找机会跟我直说就好了,何必带着旁人半夜摸来?你看看那边,有多少无端死伤!老兄你于心何忍啊?”大老怪说:“我是来找你比试的。他们死活,关我屁事!” 倪帮主说:“既然他们跟老兄没关系,那我有个提议。这深更半夜的,地又不平,实在不是比武切磋的好时候。不如这样,我答应早晚跟老兄比试一场。老兄暂且回去休息,我先去把他们打发了。等嵩山的事情了了,咱们找个时间,约个地方,好好比试一场。不知老兄以为如何?” 大老怪说:“不用那么麻烦,既然见到了,咱们就打一场,直接分出个胜负岂不省事?”倪帮主还要推辞。大老怪阴骘的一笑,忽然就出手向倪帮主抓来。倪帮主无奈,只好跟他打了起来。 两个受伤的黑衣人挪到一起,焦虑的看着倪帮主和老怪物争斗。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注目看着。 倪帮主在赐熊岭是见过二老怪的武功的,虽然那时二老怪的腿上还有伤病,吴秋遇身上有武林至尊翁求和“随心所欲手”的底子,但仍然难逃二老怪的魔掌,可见二老怪的武功有多么诡异。如今跟大老怪一交手,倪帮主发现,大老怪的武功比二老怪当时的武功更加厉害。幸亏从贺兰山回来以后,出于好奇,他一直在琢磨二老怪的诡异身法,并且有所心得,今日才不至于措手不及。 吴秋遇也在仔细观察着大老怪的身法和招式,他自得到师公翁求和的亲自指点之后,武功又有了新的进境,也有了新的认识。他发现,大老怪的武功虽然诡异,但还是有破绽的,只不过由于他动作太快,对手很难抓到他的破绽。 大老怪本来没把中原武功放在心上,以为自己很容易就可以把倪帮主拿下,哪知斗了几十个回合,自己并没有明显占到便宜,还得随时提防倪帮主忽然打出的一记“降龙十八掌”,不由得暗自称奇,也不敢再轻慢。 刚才被大老怪掀翻在地的黑衣人观察了一会,忽然开口提醒道:“倪帮主当心他左手偷袭!”大老怪正是要使出刚才打飞黑衣人的那一招,准备用左手偷袭,没想到被旁人看破,自然也就落了空。倪帮主闪身躲过,道了一声“多谢”。大老怪气恼的扭头瞪了一眼黑衣人。 另一边,蒙昆、天山恶鬼等人仍在与丐帮的人混战。丐帮人数虽多,但是大多赤手空拳,顶多是手里拿根棍子,因此杀伤不大。蒙昆等人手里可有杀人的兵器,因此越打越狠。 就在这时,又有一条人影在黑暗中出现,默默的看着众人争斗。小灵子感觉灵敏,发现了,悄悄指给吴秋遇看。吴秋遇认了出来,那人正是幽灵魔女时秋风。不知她怎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小灵子忽然眼前一亮,在吴秋遇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吴秋遇点了点头,悄悄挪动了一下位置,暗暗提气在手,瞅准一支插在石头缝里的火把,猛然发力打去。那火把挣出来,直奔蒙昆飞去。 蒙昆吓了一跳,赶紧用铁杖拨挡。就在他的胖脸被火光照量的一刹那,时秋风看到了,认出了蒙昆,快步冲了过去。蒙昆刚将火把打掉,继续跟对面的丐帮弟子拼杀,忽见时秋风突然出现,吓得一哆唆,身上便被丐帮弟子打了一棍。蒙昆顾不得再跟丐帮弟子争斗,调头就跑。时秋风也拿刀追他。天山恶鬼见蒙昆被人追,挺身过来帮忙。可是他左手的弯刀终究不如时秋风手里的弯刀厉害,很快就招架不住了。时秋风一脚踢开天山恶鬼,快步向蒙昆追去。 天山恶鬼再爬起来的时候,在丐帮弟子的围攻之下已经显得有些狼狈。陆续又有几个人帮忙阻挡时秋风,也都被时秋风打伤。更有人见到蒙昆仓皇逃走,以为是有人下令撤退,便也跟着一起跑,前来偷袭的人顿时乱了阵脚。孔杰见大势已去,便招呼一声,下令撤退。司徒豹和柯老三都很无奈,只得且战且退。 倪帮主又和大老怪斗了几十个回合,渐渐有些吃亏。两个黑衣人见了,心里着急,有心站起来帮忙,怎奈浑身使不上力气。吴秋遇和小灵子开始有些担心。他们知道,倪帮主几个月前中过奇毒,武功几乎废掉,幸亏后来用贺兰映雪解了毒,也不知道现在恢复了几成。后来在五台山的擂台,倪大鳅又被鲜子汤用暗器偷袭,腿上有伤,现在腿脚仍然有些许的不便。降龙十八掌虽然厉害,但毕竟招数有限,再加上那大老怪着实厉害,时间一长,倪帮主就渐渐落了下风。 吴秋遇正在想要不要出去帮忙,却听孔杰大声喊道:“前辈,不要打了!丐帮人多,今夜权且作罢,改日再跟他们计较!”大老怪瞥见众人都在逃闪,心中气愤,骂了声“一群没用的东西”,一掌将倪帮主逼退,便也不再跟他动手。倪帮主自然不会主动上前招惹。大老怪悻悻地说道:“今天先打到这里,改日咱们再来!”倪帮主轻轻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正好这时候,蒙昆仓皇跑了过来,一边奔逃,一边大喊:“老神仙救命!老神仙救我!”时秋风在后面紧紧追赶。大老怪放过蒙昆,一掌向时秋风打去。时秋风刚才看过大老怪跟倪帮主交手,知道他的厉害,赶紧飞身一滚,躲了过去。大老怪哼了一声,悻悻的迈步离去了。其他人早已逃出老远。时秋风一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倪帮主看了时秋风一眼,见是个黑衣女子,有些意外,看她并没受伤,便先去察看两个黑衣人的伤势。两个黑衣人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冲着倪帮主拱手说道:“多谢倪帮主救命。”倪大鳅笑着说:“我应该谢谢你们才对。要不是你们跟那老怪物缠斗,惊动了我手下的弟子,恐怕丐帮真被他们偷袭得手了。怎么样,你们的伤势如何?”先前被大老怪掀翻在地的那个黑衣人看了一眼同伴,对倪大鳅说:“我们没事。倪帮主,你赶紧收拾残局吧,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扶着同伴便要离开。 “两位且慢。”倪帮主叫住他们,上前说道,“不管你们是有意还是无心,总归是帮了我丐帮的忙。看样子这位伤得不轻,不如暂且留下休息一会,待我给他运功疗伤。”被大老怪打飞的那个身受重伤的黑衣人惊讶的看了倪大鳅一眼,又瞅了瞅同伴,没有说话。旁边那人说道:“倪帮主,多谢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咱们不是一路人,我们受不得你的好意,咱们就此别过。”倪帮主笑道:“怎么,怕跟我们丐帮有牵连,回去不好交代?我知道你们是北冥教的人,那又怎样,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老叫花子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听倪帮主这么一说,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似是颇为吃惊。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极为惊讶。小灵子嘀咕道:“想不到,他们居然是北冥教的人。他们怎么会到嵩山来装神弄鬼?”时秋风本来正要离开,忽然听到“北冥教”几个字,顿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那两个黑衣人。 受伤较重的那个黑衣人惊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北冥教的人?”倪帮主笑道:“我不但知道你们是北冥教的人。我还认得你是北冥教阔野旗的旗主熊龟年。”那人更加惊愕:“你……你怎会认得我?”倪帮主说:“你忘了,我跟贵教的时仁泰长老是朋友,对贵教的事情当然略知一二,贵教中的人也多少认得几个。”时秋风似是愣了一下,惊讶的看着倪帮主。熊龟年轻轻点了点头:“不错。我知道倪帮主跟……”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好像是不愿意说出时仁泰的名字,而是改口说道:“既然倪帮主已经认出我们的身份,要杀要打悉听尊便。” 倪帮主说:“咱们又没什么仇恨,说什么打打杀杀的?我在北冥教有过朋友,没有敌人。”熊龟年和同伴相互看了一眼,相对点了点头,又对倪大鳅说道:“倪帮主,我们敬重你的为人。实不相瞒,在下现在已经不是阔野旗的旗主了,而是北冥教的玄武使。这位是白虎使金相钟。”金相钟拱了拱手。倪帮主惊讶道:“原来两位是北冥教的巡查使,失敬失敬。” 这时,楚长老和郑老歇等人拿着火把走过来,先是冲着时秋风拱了拱手(他们刚才看到时秋风跟蒙昆等人交手,认定她是给丐帮帮忙的),又警惕的看了看熊龟年和金相钟,见他们像是有伤在身,对帮主构不成威胁,才站到倪帮主身边。 此时小灵子才看清熊龟年的脸,忽然想起来:“我说那个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北冥教的玄武使,咱们在曾家和府君山见过两次。”吴秋遇也想起来了。这时小灵子忽然注意到,时秋风紧紧攥着手里的弯刀,表情好像有些不对,赶紧指给吴秋遇看,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草木。 倪大鳅转身说道:“藏在暗处的朋友,现身吧。”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知道自己已经被倪帮主发觉,便起身走了出来。熊龟年和金相钟看到吴秋遇,都是一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倪帮主见是他们,笑着招呼道:“是你们啊?你们怎么躲在那里?”还没等吴秋遇说话,小灵子抢先说道:“我们在山里迷了路,半夜转到这里,忽然听到有人在打架,怕惹祸上身,就先藏起来。他们拿着火把过来,我们才看清原来是你老人家。你不会怪我们没有出来帮忙吧?”倪帮主笑道:“不会不会。”小灵子顽皮的笑了笑,叫了声“时姐姐”,转身去和时秋风说话了。 吴秋遇想问问司马相的后事处理得如何了,于是走到熊龟年的面前,开口说道:“司马教主的后事……”熊龟年一惊,急忙打断他:“吴少侠!请这边说话。”说着便把吴秋遇往旁边推让。倪大鳅等人都觉得很惊讶,看着他们往旁边走去。金相钟也有些不解,他并不知道吴秋遇和北冥教的渊源。 楚长老对倪大鳅说:“帮主,那些偷袭的人都已经逃走了。您这边没事吧?”倪大鳅说:“现在暂时没事了。想不到赐熊老怪竟然跟他们勾搭在一起。估计早晚还要来找麻烦。”“雌雄老怪?”楚长老稍稍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您是说雌雄双煞吧。我白天在封禅台看到他们了。他们好像对那个曾可以很客气。”郑老歇忽然看到熊龟年刚才站过的地方地上有东西,便拿着火把走了过去。 熊龟年带着吴秋遇走出好几步,又回头望了一眼,才小声说道:“吴少侠,司马教主的事拜托你千万不要说出去!我代表北冥教求求你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好,好的,我不跟别人说。现在司马教主应该已经安葬了吧?路大长老接任教主了吗?”熊龟年惊愕道:“这些……你怎么知道?”吴秋遇说:“司马教主过世的时候,我们也在。那时候我们被彭大哥……我们跟彭大哥在一起。”熊龟年看了看吴秋遇,叹了一口气,说道:“司马教主猝然仙逝,路大长老和彭长老他们担心有人趁机对北冥教不利,暂时没敢公布消息,因此现在只有我们少数几个人知道。路大长老打算过些日子,等把各种可能的危险都排除了,再隆重的安葬教主,并发布消息,接任教主。” 吴秋遇点了点头:“他们这么安排也是对的。毕竟刚刚经历过挂月峰的事,司马教主又突然故去,一切都太突然了。那你们怎么不留在挂月峰帮忙,却到嵩山来了?”熊龟年说:“老早听说江湖上有关于《至尊遗帖》的传言,武林各派的人都往嵩山聚集。本来我们也没当回事,后来无意中得知,这件事可能跟曾家有关,是曾家的人在四处散布消息,路大长老担心曾梓图借机对北冥教不利,便差遣我们到这里打探消息,关注武林各派的动向。”吴秋遇这才明白他们此来的目的。 熊龟年再次嘱咐道:“吴少侠,你好歹跟彭玄一长老有些交情,看在他的面子上,司马教主去世的消息,一定不要传出去。”吴秋遇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熊龟年跟吴秋遇打过几次交到,知道他是憨厚的人,因此也就放了心。两个人走回来。由于刚才吴秋遇提到过“司马教主的后事”,熊龟年只得拿话遮掩:“司马教主的后石崖宝座已经修好,难得吴少侠还记得。” 郑老歇捡起地上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张面具,他又望了望熊龟年和金相钟的身形,忽然叫道:“在归来客栈装神弄鬼的是你们?!”熊龟年往身上摸了摸,才知道自己被大老怪打飞时,面具从身上掉了出来。倪帮主和楚长老也都看着熊龟年和金相钟。金相钟也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面具,看了一眼,随手丢在地上,没有解释。 小灵子走过来说道:“你们在客栈闹鬼,到底图的是什么呀?”熊龟年说道:“唉,这个说出来倒也简单。大家应该知道,中原武林门派大多与北冥教不睦。我们这次来嵩山打探消息,不想节外生枝,因此不想抛头露面,正好看到那里有一家废弃的客栈,便住了进去。不成想,后来又有人来了,我们就想着扮鬼吓走他们,好落个清净。夜里看到有一伙人正在往墙上浇油,准备火烧客栈,我们怕他们毁了这栖身之地,就现身吓了他们。我想那些人应该不是丐帮的朋友吧?”郑老歇说:“原来是这样。那些是黄河帮的人,是来谋害我们的。没想到被你们给撞破了。” 倪帮主笑道:“丐帮两次有事都被你们撞见,看来两位跟丐帮真是有缘。”熊龟年和金相钟相对一视,都不禁摇头苦笑。倪帮主问熊龟年和金相钟:“你们是北冥教的巡查使,地位应该是很高了,对北冥教中的事一定很清楚吧?”小灵子忽然插话问道:“巡查使和长老,哪一个地位高?”金相钟解释道:“当然是长老。巡查使只是直接受命于教主和长老会的查探监督使者,专门负责搜集线索、打探重要消息,清理不肖徒众,铲锄本教叛徒。” 听到这里,时秋风眉头一皱,又仔细打量了熊龟年和金相钟几眼,忽然飞身过去,将弯刀架在了金相钟的脖子上。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了,金相钟全无防备,虽然他武功不弱,但也不敢妄动。其他人也全都愣住。 第151章时家旧恨 时秋风恨恨说道:“你们凭什么判定别人是叛徒?!”熊龟年见金相钟忽然被时秋风制住,赶紧摆手说道:“姑娘千万不要冲动。敢问姑娘是什么人?为何对我北冥教的事如此关切?”时秋风瞪着他说道:“你们还记得十年前被你们害死的时仁泰长老么?”熊龟年和金相钟的身子都不禁一颤。金相钟颤声问道:“你是……你是时长老的女儿?”倪帮主闻言,也不禁一愣。时秋风说:“不错!亏你们还有脸叫他长老!”她说话时,由于情绪激动,手上不自觉的用了力,弯刀在金相钟的脖颈侧面切出血来。熊龟年赶紧摆手求告:“姑娘莫激动!有话好好说!” 倪帮主开口劝道:“时姑娘,你先不急着杀他。有什么事,当面问清楚比较好。”时秋风这才看到金相钟的脖子上已然流血,稍稍将弯刀抬起一些,对倪大鳅说道:“倪帮主,你是我爹生前的好友,我今天要给他报仇,就请你做个见证。”倪帮主说:“当年的事,我也一直在追查,至今尚无头绪,现在正好找他们问个清楚。”时秋风点了点头,怒视着金相钟说道:“我想起你了,虽然你留了胡子,但是我认得你。当年追杀我爹,也有你一份!”金相钟低下头,开始咳声叹气。 倪帮主走上前,示意时秋风先把弯刀拿开,然后对金相钟说道:“你是北冥教的白虎使对吧?我与时长老是莫逆之交,一直在追查他遇害的真相。如果他遇害之事,你确曾亲身经历,希望你如实讲出来。”金相钟陷入沉默。时秋风又要动手,被倪帮主拦下。 金相钟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看时秋风和倪帮主,开口说道:“既然你们是时长老的家人和朋友,那我就告诉你们事情的经过。我说完之后,要杀要剐,全由你们。”倪帮主说:“时长老是北冥教颇有影响的资深长老,你不过是个巡查使,我相信你不会是谋害他的罪魁祸首。你尽管说出来,我们只会找元凶首恶讨说法。” 这时又有丐帮的弟子过来围观。金相钟心存顾忌。倪帮主对楚长老说道:“楚长老,你们留下火把,带人先去歇息吧。”楚长老知道接下来可能涉及到北冥教的隐私,自己不便多听,便将火把留给吴秋遇,带着郑老歇等人离开了。 金相钟心中感激,先是对吴秋遇说道:“听说吴少侠亲身经历了本教挂月峰总坛的变乱,想必曾梓图的一番说辞,你也听到了。”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嗯,当时我在。”金相钟说:“那你应该知道,当年司马教主是在什么情况下接任教主的。”倪大鳅惊讶道:“此事和司马相接任教主有关?”金相钟看了一下倪大鳅,意识到自己说话可能太没有章法,便说道:“嗨,我还是从头说起吧。这件事在我心里也埋藏了很长时间了。后来我也对当年的事情进行过反思,也暗中调查过,对很多情由有了新的了解。”于是,金相钟便说起了当年事情的起因和经过。那么,当年时仁泰遇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时秋风的父亲时仁泰是北冥教的两位护法大长老之一,虽然排名在裴汝增之下,但是他的武功和影响都在裴汝增之上,为北冥教立下不少功劳。有一次在山东遇见同样生性豁达的丐帮帮主倪大鳅,自此结实,相交甚深。当时的北冥教教主霍城宣知道此事,不但未做阻止,还认为是好事。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北冥教的长老与丐帮帮主结交,应该有助于化解中原武林对北冥教的敌意。 时仁泰武功高强,行事稳重,而且还能与人为善。霍宣城多次在私下提及,打算让时仁泰继任教主。裴汝增嘴上不说,心里当然觉得不爽。可惜时仁泰不愿掌管一教事务,更喜欢纵情山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霍宣城再三劝说无效,也只得暂且作罢。护教长老秦全鹤等人是有野心的,他们也早就看出裴汝增对时仁泰的嫉妒,于是就怂恿裴汝增一起排挤时仁泰。 十一年前,霍宣城积劳成疾,一病不起,想再次找时仁泰商量接任教主一事,便派人去召回在外闲游的时仁泰。过了几天,护教长老秦全鹤等人撒谎说,时仁泰在山东与叫花子厮混,据说已经加入丐帮,不会再回北冥教了。霍宣城当然不信,找来裴汝增确认。裴汝增明知秦全鹤并未派人去找时仁泰,也知道他所说的纯属捏造,却不愿意为时仁泰辩解。霍宣城终于在深深的惋惜之中一命呜呼。 由于教主还没确立继位人选就驾鹤西去,北冥教上下陷入慌乱。听了秦全鹤等人的好言相哄,裴汝增以为他们会拥戴自己做新任教主,便公开提议由秦全鹤等人张罗霍教主的丧葬和推选新任教主之事。时仁泰闻听霍教主的死讯,匆忙赶回挂月峰,那时霍教主已经入葬。时仁泰跟霍教主感情颇深,可惜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不禁悲痛欲绝。 大丧出罢,首席大长老裴汝增召集众位长老商量推选新任教主的事,他心里自然是充满了期待。可是秦全鹤等人并未推选裴汝增接任长老,而是另外推荐了司马相。裴汝增到这时才发觉自己上了当,意图跟时仁泰联合抵制。可是此时的时仁泰仍在悲痛之中,根本没有心情讨论新教主的人选。裴汝增向来没有主见,眼看附和秦全鹤的长老已经占了多数,也就没再提出异议。 秦全鹤等人为什么会推荐司马相接任教主呢?这是因为,在北冥教中,护法大长老的位分是高于护教长老的,论武功、论资历,如果要从长老中推荐人选,都轮不到秦全鹤等人。于是他们便利用裴汝增对时仁泰心存嫉妒而又没有主见的弱点,另外推出人选。他们当然不是真心希望司马相当教主,他们是故意找一个没有根基的人来当傀儡,他们好在幕后掌控一切,密谋夺权。可是他们为什么会选中司马相呢?当时司马相是青衣堂的堂主,辈份低,不会对秦全鹤等人构成威胁。而且,司马相的青衣堂驻地刚刚经历天灾,手下损失殆尽,他当上教主之后手下也没有自己的势力,正是便于掌控的傀儡人选。 经过秦全鹤、阎乙开两位长老推荐,两位护法大长老在场,十位护教长老协商,司马相在一夜之间,从青衣堂的堂主破格成为一教之主。然而让秦全鹤等人始料不及的是,司马相城府颇深,虽然表面上对秦长老等人言听计从,却慢慢在积累自己的人脉和威望。他韬光养晦,在不声不响中渐渐有了作为,并得路桥荫、彭玄一等人衷心拥护。 起初时仁泰见司马相对秦全鹤等人百般迎合,从心里有些看不起他,本想一走了之,不再过问教中之事。司马相得知时仁泰要走,赶紧让路桥荫把他请去,当面挽留。时仁泰不好驳了新任教主的面子,只好答应暂时不走。此后司马相与路桥荫、彭玄一等人秘密商讨教中事务时,经常请时仁泰一同参与。接触多了,时仁泰慢慢看出司马相的能力和志向,开始给他提供支持。 秦全鹤等人看出苗头,担心一旦司马相与时仁泰合作,自己再也无法掌控局面,便开始捏造罪名,恶意中伤时仁泰。司马相羽翼未丰,暂时没有实力直接对抗秦全鹤等人,虽然知道秦全鹤等人是故意陷害,也不好明着反对。为了不让时仁泰遭受伤害,司马相一面以继续收集罪证的说法跟秦全鹤等人敷衍搪塞,一面在暗中安排时仁泰秘密离开挂月峰暂避风头,并且约定,等他的教主地位稍稍稳固,便会把时仁泰接回来共商大事。 时仁泰拜别司马相,悄悄离开挂月峰。 秦全鹤带人逼迫司马相尽快将时仁泰关押治罪,司马相推说证据尚不充分,等罪名坐实了定不姑息。秦全鹤等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好当众跟教主撕破脸,只得暂时退下,命人暗中顶住时仁泰。他们很快就发觉时仁泰不在了,当即组织了一批人,秘密下山追杀。除了秦全鹤以外,这些人有些是知道实情的,例如同为护教长老的阎乙开、魏都、赖保昌,有些是受他们鼓动跟着去捉拿叛教之人的,例如当时的旋风旗旗主金相钟、阔野旗旗主熊龟年以及恰好来总坛办事的黄衣堂堂主陈锦。 秦全鹤手下眼线众多,真就在蓟州城南发现了时仁泰的踪迹。秦全鹤勒住马,吩咐道:“咱们这么追,难免惊动他,他若躲藏起来,咱们不好找。按照他下山以后的路线,应该是要往南边去的。阎长老,魏长老,熊旗主,陈堂主,你们先绕道去小河套一带埋伏。我和赖长老、金旗主沿路搜寻过去。”阎乙开、魏都等人骑着马先去小河套埋伏。秦全鹤带着赖保昌、金相钟在后面沿途搜找。 秦全鹤和赖保昌、金相钟骑马追到了韩家坝,看到前面有辆马车,相互看了一眼,便追上去圈马拦住。赖保昌手里拎着链子锤,高声喝道:“站住,车上坐的是什么人?”车夫赶紧拉住缰绳,把马车停了,战战兢兢答道:“是……是个孩子。”秦全鹤原打算用马鞭挑起车帘看看,马鞭还没有碰到帘子他就停下了,吩咐车夫:“你把帘子掀起来!”他是怕万一时仁泰真在里面,会对他突然袭击。车夫哆哆嗦嗦的身上去掀帘子。 秦全鹤、赖保昌、金相钟都做好了出手一战的准备,却看到车里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赖保昌放松下来,开口问道:“你有没有看到这样一个人。”说着他开始抬手比划,链子锤便在他的手下晃荡起来。车夫连连摇头:“没,没有。”金相钟看了看车里的女孩子。那女孩蜷缩成一团,怯生生的看着他,用力的摇了摇头。金相钟对赖保昌说道:“赖长老,您手里的链子锤吓到小姑娘了。”秦全鹤骑马绕着马车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有什么破绽,便带着赖保昌和金相钟继续向南追去。 小河套的芦苇荡。北冥教的长老阎乙开、魏都,阔野旗旗主熊龟年,黄衣堂堂主陈锦,四个人分散埋伏在那里,注目观望着。熊龟年扭头问道:“魏长老,您说时仁泰一定会从这里经过吗?”魏都说:“按照秦长老的分析,他应该是往南去的。咱们最后得知他的踪迹是在洇溜附近,他若担心有人追杀,走小路,很可能会经过这里。”熊龟年嘀咕道:“也不知道他过去没有。”阎乙开小声喝斥道:“不要说话,小心看着。”这时忽听黄衣堂的陈锦小声叫道:“有人来了!好像就是时长老!” 阎乙开和魏都抬头望去,果然看到时仁泰急匆匆走来。四个人赶紧埋伏好了,静静等待着时仁泰来到近前。时仁泰越走越近,眼看距离几个儿埋伏的地方只有二十几步了。阎乙开等人也做好了冲出去劫杀的准备。 忽然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不知从哪里出现,兴奋的追着蝴蝶跑了过来。时仁泰看到了她,觉得那小姑娘也甚可爱,不禁脸上露出笑容。那蝴蝶落在陈锦附近的芦苇上,小姑娘悄悄迈步来捉。陈锦赶紧伏低身子。那蝴蝶又飞起来,钻进了芦苇丛。小姑娘轻轻拨开芦苇丛,进来寻找。蝴蝶正好落在阎乙开的面前,阎乙开刚要把蝴蝶吹走,那小姑娘已经走近。小姑娘忽然看到苇丛里有人,吓了一跳,就要回头叫喊。阎乙开一把抓住小姑娘,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小姑娘惊恐的挣扎着。阎乙开手上也加大了力道。 时仁泰看到小姑娘钻进芦苇丛,担心她遇到蛇虫会有危险,便加快脚步走过来。小姑娘在阎乙开手里渐渐停止了挣扎,不动了。阎乙开把小姑娘的尸体轻轻放到地上,看到时仁泰已经走近了,赶紧用眼神和手势示意魏都等人准备袭杀时仁泰。 “小姑娘,小姑娘,不要往里面乱走,当心有蛇。”时仁泰嘴里说着,已经走到芦苇荡的边缘。 阎乙开一挥手,四个人便跳了出来,将时仁泰围在当中。时仁泰看了看阎乙开和魏都,冷冷问道:“阎长老,魏长老,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阎乙开哼了一声:“时仁泰,你身为本教护法大长老,不思回报圣教,竟然勾结丐帮,公然叛教。你可知罪?”时仁泰不屑的笑了笑:“阎乙开,平时我只道你是糊涂,没想到你和秦全鹤是一丘之貉。你们胡乱编织罪名,以为就能陷害我么?”阎乙开说:“你若心中没鬼,因何畏罪潜逃?”时仁泰说:“咱们好歹跟随霍教主多年,多少有些情面。我是不想跟你们撕破脸,破坏本教安定,让教主为难,这才忍让下山。希望你们体谅时某的苦心。”魏都叫道:“你说得好听。识相的,就跟我们回山请罪,免得动起手来,真的伤了和气。”时仁泰看了他一眼:“时某已经说得很清楚,不希望教坛生乱、教主费心,这才负屈下山。你们又何必苦苦相逼?”阎乙开说:“说那么多没用。你乖乖束手就擒,我们尚可给你留些颜面。”时仁泰哈哈大笑:“阎乙开、魏都,就凭你们几个,以为能拦得住我么?” 阎乙开见他如此轻忽自己,顿时恼怒,手一挥:“上!拿住他!”说着便带头冲了上去。魏都也不甘落后。熊龟年和陈锦稍稍犹豫了一下,也加入了战团。时仁泰被四个人围在当中,却并不惊慌,他武功远远胜过那几个人,因此应对自如。魏都见迟迟不能把时仁泰拿下,有些着急,开始扭头张望,心里嘀咕道:“秦长老他们怎么还不来呀?” 秦全鹤、赖保昌、金相钟三个人,沿途没有发现时仁泰的踪迹,也骑马奔小河套而来。老远看到阎乙开等人围住了时仁泰却不能制服他,赶紧冲到近前,跳下马加入战团。 虽然时仁泰的武功明显胜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他现在是以一敌七,其中有四个长老、两个旗主、一个堂主,形势自然不容乐观。时仁泰知道这样纠缠下去,自己体力持续消耗,定难持久,便打算使出几记大招,冲出重围,尽快脱身。他左手暗提内力,猛然向赖保昌打去。赖保昌的链子锤脱手而飞,时仁泰乘机冲撞过去。秦全鹤看出时仁泰的意图,赶紧上前阻止。秦全鹤的幽冥鬼手到底是名不虚传,忽然便抓到了时仁泰的左臂。其余众人乘机进攻。时仁泰便把周身的内力都运送到右手,忽然向秦全鹤打去。秦全鹤手里抓着时仁泰的手臂,一时难以抽身,只得抬掌相迎。时仁泰内力强大,秦全鹤只觉手臂酸麻,支撑不住。魏都看到了,赶紧两手推在秦全鹤的背上,助他抵抗,他的手刚搭上去,就感受到强大的内力向自己袭来,不由得惊呼道:“阎长老快来帮忙!他内力太强,我们顶不住!”赖保昌等人都知道其中的厉害,如果时仁泰继续发力,恐怕秦全鹤和魏都都有丧命的危险,便也赶紧上前施加内力相助。陈锦虽然自忖功力不济,也不得不尽力帮忙。 时仁泰使出浑身的那里,务求一击制胜。秦全鹤等七人各自使出浑身的内力,合力抵抗,也希望能把时仁泰的内力耗尽。八个人便僵持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时仁泰和秦全鹤等人的内力都消耗严重,但是谁也不敢率先撤力。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走了过来,看到八个人僵持在那里,瞅了一会,便开始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什么。陈锦心里开始紧张,他担心这个人跟刚才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那汉子大声呼唤道:“云儿!小云!你在哪?”他喊了几声,没听到回应,就走到众人身旁,开口问道:“几位,可曾看到一个十四岁的女孩从这里经过?”陈锦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被自己不幸猜中了。时仁泰尽力腾出一口气力告诉他:“就在你旁边……苇丛里。” 那汉子愣了一下,转身到苇丛中去找,很快就发现了小姑娘的尸体。“小云!小云!”他大惊失色,呼唤了几声,又摸了摸小姑娘颈下,发现已经死了,不由得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时仁泰和秦全鹤等人仍在僵持着,身上的内力已经所剩无几。 那汉子抱着小姑娘的尸体,慢慢从苇丛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泪痕。他走到众人身旁,看着时仁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了她?”时仁泰内力不支,不敢再轻易开口说话,只是用眼神往阎乙开、魏都等人身上看了看。阎乙开大惊,身子不禁一抖,连累秦全鹤等人都险些被时仁泰的内力冲倒。 秦全鹤已经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眼珠转了转,忽然奋力喊出一句:“他怎么知道在苇丛里,一定是他干的!”说完,把身上的内力全都用上,试图压迫时仁泰不能说话。阎乙开等人领悟了秦全鹤的意图,也都把最后的内力全都压上。“说,是不是你?”那汉子紧紧盯着时仁泰。时仁泰承受着对方七个人的内力,浑身微微颤抖着,嘴唇动了动,只挤出两个字:“不是”。他一说话,顿时感受到对方袭来的压力。 那汉子继续追问:“那你怎么知道她在苇丛里?”时仁泰暗自叫苦,若不回答,会被认为是理屈,若开口回答,又面临被七人内力压垮的危险。他正在犹豫,那汉子扶住他的肩膀催问道:“你倒是说啊!”时仁泰顿时感觉肩头酸软,知道自己这样很难坚持下去,便忽然使出最后一点内力,用力一推,与秦全鹤等人分开。八个人各自喘息着,都没有了进攻能力。 秦全鹤喘着气说:“你不制住他,他是不会招的。”那汉子瞅了他一眼:“我凭什么信你?”秦全鹤说:“他武功厉害,我们七个人都对付不了他。你先把他制住,还怕不能对付我们任何一个人?”那汉子觉得有道理,便出手点了时仁泰身上几处穴道。为了公平起见,他又过去把阎乙开、赖保昌等人也点了穴道,最后要制住秦全鹤时,秦全鹤忽然说:“等一下。现在只剩我一个,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帮你去审问他。”说着,便慢慢走向时仁泰。 时仁泰知道秦全鹤不安好心,忙对那汉子说道:“你不要听他的。是他们在这里设埋伏害我,被小姑娘撞见了,他们杀人灭口。”那汉子一惊,上前拦住秦全鹤。秦全鹤说:“你看,我们是骑马来的,马还在这呢,怎么埋伏啊?显然是他先到的,杀了你女儿,正好我们追到这里。”那汉子又扭头盯着时仁泰。时仁泰:“他们有几个人是先在这里埋伏的,你看只有三匹马。我亲眼看到小姑娘进去捉蝴蝶,然后就没再出来。紧接着他们就跳出来了。”那汉子又看着秦全鹤。 秦全鹤说:“不用着急,容我慢慢来质问他。”说着,他走到时仁泰的面前,抓住时仁泰的手腕,暗暗发力。时仁泰被那汉子点了穴道,一动不能动,如今被秦全鹤出手暗算,只得勉强运用内力抵抗,怎奈穴道被封,内力无法调运。“你说我们埋伏,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从这里经过?”秦全鹤一边胡乱问着话,一边对时仁泰暗下杀手,他善使幽冥鬼手,当然知道哪里是人的要害。时仁泰几处关键的穴道被秦全鹤偷袭,顿觉身子酸软,血脉不畅,嘴里说不出话,头上也开始冒汗。秦全鹤得手后,退了一步,对那汉子说道:“你看,他哑口无言了,心虚冒汗了。” 那汉子上前抓住时仁泰的两个肩膀,用力摇晃着:“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女儿?为什么?”时仁泰张着嘴,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就闭上了眼睛。那汉子愣了一下,松开手。时仁泰直挺挺倒了下去。那汉子蹲下一摸,发现时仁泰已经气绝身亡。 秦全鹤得意的看了看阎乙开等人。众人无不佩服。那汉子起身看着秦全鹤:“你对他做了什么?”秦全鹤说:“他自知无法抵赖,怕你报复,畏罪自尽了。唉,可惜了你的女儿,那么乖巧可爱,还那么年幼……”说着,假装摇头叹息。 那汉子痛苦的望了女儿的尸体一眼,对着时仁泰的尸体愤恨的踢了几脚,无奈的走到小姑娘的尸体旁边,重新抱起来,准备离开。 秦全鹤轻声叫道:“壮士留步,有劳你帮我把这几个朋友的穴道给解了。”那汉子将女儿抱在怀里,伸出一只手给阎乙开等人解了穴道。众人拱手道谢。秦全鹤忽然问道:“壮士要去哪里?”那汉子似是愣了一下,看了看怀里的女儿,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秦全鹤说:“如果壮士一时没有打算,不如跟我们回去。我们先帮你把女儿安葬了吧。”那汉子看了看他们,正是无处可去,便点了点头。—— 金相钟讲完了当年的经过。熊龟年说:“嗯,当年差不多就是这样。只是没想到时长老还有个女儿。”时秋风瞪眼道:“你们后悔当年没有连我一起害了是不是?”熊龟年连忙摆手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为时长老还有后人感到庆幸。”时秋风轻轻哼了一声,没再理他。金相钟说:“挂月峰总坛风波之后,我们才知道秦长老他们怀有异心。反思当年的许多事情,才知道自己无意中被人利用,确实非常对不起时长老。时姑娘,我跟时长老相识多年,从没听她说过还有个女儿。今天见到你一身好武功,我们也为时长老感到高兴。” 倪帮主开口问道:“秋风,当年你在哪里?你爹遇害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时秋风说:“我一直在蓟州。我爹不愿让我卷入江湖纷争,我娘死后,就把我送到蓟州乡下的亲戚家里。为了我们的安全,他跟北冥教的任何人都没有说过我和我娘的事。也幸亏没有说过,要不然,我也早被他们害死了。”说道这里,仍然充满愤恨。熊龟年和金相钟也不敢吭声。 时秋风继续说道:“那一年我爹匆匆赶来,说要带我返回山东老家,当时给亲戚留了几十两银子。亲戚以为是我爹在外面做买卖赚了钱要衣锦还乡,便帮忙雇了一辆马车送我们上路。马车走到韩家坝附近,我爹忽然想到,一旦他下山的消息泄露出去,秦全鹤等人很可能会派人追来纠缠。于是他吩咐车夫赶着马车带我走大路,自己绕道走小路,分开走,到前面十几里外的上仓镇再见面会合。北冥教没有人知道我爹还有个女儿,即便知道的也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我也在蓟州,因此分开走对我来说是最安全的。”倪帮主点头道:“你爹思虑周全,如此安排自然是最稳妥的。” 时秋风继续说:“后来就有人追上我们的马车。其中就有他。”她说的是金相钟。金相钟对那件事还有印象,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时秋风继续说:“我知道他们是来追杀我爹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庆幸自己躲过一劫,也开始为我爹担心。哪知道,我爹真就被他们害了。”说到这里,时秋风心中充满悲怆。 小灵子是个不知自己父母是谁的孤儿,听时秋风说完,不免有同病相怜之感,低声问道:“时姐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爹遇害的?”时秋风说:“我到了前面的镇子,等了几个时辰,仍然不见我爹赶来,就央求车夫带我去小路看看。到了那里,就发现我爹已经……我痛哭了一场,正要安葬我爹,忽然有两个北冥教的人出现。他们听到我的哭声,知道了我的身份,商量着要把我抓回去交给旗主。车夫赶着马车仓皇逃跑了。我已经生无可恋,拔下头上的簪子准备自尽,却被他们把簪子抢了过去,没有死成。这时又来了一个黑衣人,知道我是时长老的女儿,扬言要斩草除根。那两个人不同意,执意要把我带回去交给旗主。黑衣人突然出手,把他们两个都给杀了。” 金相钟忽然开口骂道:“可恨!果然他们干的!”众人都扭头看着金相钟。金相钟解释道:“先前那两个人是我派去的。我平素敬重时长老的为人,不忍叫他暴尸荒野,派了那两个人是去给时长老收尸的。后面那个黑衣人不是我的人,应该是秦长老的亲信。秦长老对我也不是很放心,一直派人暗中监视,我心里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小灵子骂道:“那个秦长老真不是东西!”金相钟忽然问道:“既然时姑娘安然无恙,想必那个黑衣人不会有好下场。” 时秋风说:“他当然是死有余辜了。不过我那时还不会武功,没有亲手杀他。那厮正要对我下手,一个年轻侠士忽然出现,打掉他手里的刀,准备带我离去。那厮不服,叫嚣着北冥教势大,上前拼命。那位侠士怕招来更多北冥教的人,只得把他杀了。”吴秋遇这才搭上话:“那位年轻侠士就是铁师叔?”时秋风轻轻点了一下头。 时秋风忽然问金相钟:“那个参与害死我爹的汉子是谁?”金相钟说:“那个人叫胡大宁?”“胡大宁?”吴秋遇和小灵子面面相觑,没想到那件事还跟曾梓图身边的胡大宁有关。金相钟说:“胡大宁本来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带着女儿到蓟州访亲的,不料亲戚已经搬走,经过小河套时,他女儿撞见我们的埋伏,被阎长老失手闷死,说起来也是颇为可怜。”时秋风恨恨说道:“他也是害人的帮凶,活该他倒霉!”金相钟也不好辩白,继续说道:“我们帮着胡大宁安葬了女儿,他正无处可去,秦长老见他武功不俗,便好言相劝,带着他回到挂月峰,在秦长老手下做个护卫头目。” 小灵子忽然问道:“那他们怎么又到了曾梓图的府上?”金相钟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玄武使熊龟年说:“挂月峰总坛的事情出了以后,我在赶回总坛的途中,无意中发现有关胡大宁的线索,了解到他在曾梓图家里,就联合卞通长老前去清除叛徒,没想到被你们撞见。那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想了起来。当时胡大宁还是疯癫状态,正是吴秋遇出手救了他。 来龙去脉弄清楚之后,倪帮主居中劝说,时秋风终于答应放过熊龟年和金相钟二人,将来只找罪魁祸首报仇。吴秋遇说:“秦全鹤和赖保昌已经在七年前死在太白山。”时秋风愣了一下,说:“他们死有余辜。阎乙开和魏都这两个狗贼,我早晚取他们性命!还有那个胡大宁!” 金相钟和熊龟年再次谢罪,时秋风不想再看到他们,直接转过脸去。倪帮主赶紧打发二人尽快离去,金相钟和熊龟年匆匆走了。时秋风给倪帮主施了礼,也要告辞,又跟小灵子和吴秋遇打了招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吴秋遇和小灵子当晚就在丐帮的营地露宿。 第152章达摩洞外 第二天已是八月初四。山里阴凉,吴秋遇和小灵子很早就冻醒了。丐帮的弟子大多也醒了,楚长老安排人去准备吃的。丐帮弟子平时散布各处,主要考乞讨度日。遇到有事安营集结,还是有自己的锅灶柴米的。郑老歇等人被吴秋遇和小灵子救过,因此对他们格外殷勤。小灵子实在吃不惯叫花子做的那些饭食,只吃了两三口就说不饿了。吴秋遇也是好歹吃了几口。 倪帮主问吴秋遇和小灵子:“你们来这里,是打算看热闹,还是要帮着哪一边?”小灵子说:“我们可不是来看热闹的,也没那么大本事帮着哪一边,我们是来找人的。”倪帮主一愣:“找人?那你们有线索了吗?”吴秋遇说:“我们已经找到了,只是有两个老怪守在那里,我们暂时不能接她出来。”倪帮主一皱眉:“那两个老怪着实厉害,今天只来了一个,我都几乎不能对付。”小灵子忽然说道:“哎,你跟秋遇哥哥联手,能不能对付他们两个?就算不能轻易打败他们,至少也能缠住他们吧?到时候让楚长老带人跟我去接如梦姐姐,估计他们拦不住。” 倪帮主说:“你这倒是个主意,不过这个事要等少林寺的事了了才能办。要不然丐帮一旦卷入与其他门派的争斗,再也无法保持中立。”小灵子说:“丐帮还真打算袖手旁观啊?你们来都来了,也不说给少林寺帮忙?”楚长老说:“我们是保持中立,这不叫袖手旁观。”小灵子问:“有什么分别吗?反正都是看热闹,谁也不帮。”倪帮主笑道:“我们只是不帮忙打架,但是不会任人在少林寺胡作非为。”吴秋遇想起楚长老在封禅台当众说过的话,忽然悟到了:“哦,我知道了。倪帮主的意思是,丐帮弟子不直接与任何门派为敌,却要保护少林寺的千年古刹不被破坏。”倪帮主点头道:“正是。” 小灵子开心道:“啊,原来是这样。那你们算是帮了少林寺的大忙了。少林和尚可能不怕打架,最怕别人损毁寺里的东西。丐帮人多,有你们帮忙守着,他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应付那些乌合之众了。我就说嘛,嵩山这么大的事,丐帮怎么会置身事外。原来倪帮主早有打算。好,这样最好。”小灵子扭头看了看,说道:“可是,只有这几十号人,够用么?”倪帮主说:“这些都是洛阳分舵的,离得近,先到了。山西的徐长老、程长老,山东的彭长老、海长老,河北的路长老、李长老,最晚明日也就带着人赶到了。人手不是问题。” 倪帮主忽然问:“你们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们在一起?”小灵子说:“不用了,我们已经惊扰了那帮人,如果我们留下,你们就没法做到中立了。”倪帮主说:“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千万不可轻易冒险,去招惹那两个老怪物。”小灵子说:“反正人已经找到了,我们也不急于一时。难得到嵩山来一趟,我们先在周围转转,有机会就到少林寺里去看看。”倪帮主说:“少林寺面临强敌,估计这几天会加强戒备,外人恐怕没那么容易进去。”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是翁求和老前辈的门人,少林寺的还能不让他进?”倪帮主说:“封禅台那些人龙蛇混杂,什么样的招数使不出来?少林寺肯定会提防他们找各种由头混进去。你们去了,怎么证明秋遇是翁求和老前辈的传人?怎么证明自己和封禅台的人不是一伙?恐怕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你们。” 小灵子点了点头:“那倒是。看来这几天少林寺没那么好进。那我们就先在周围转转好了。”倪帮主知道他们不习惯总跟叫花子在一起,两个人出去走动还自在一些,因此也没有再多做挽留。吴秋遇和小灵子辞别倪帮主和楚长老、郑老歇等人,往少室山走去。 他们先到少林寺的菜园,找马铁腿夫妇打听少林寺的情况。马铁腿夫妇刚刚做好早饭,见吴秋遇和小灵子来了,问他们吃过饭没有。小灵子说:“我们正饿着,只怕你这一锅,不够咱们四个人吃的。”肖凤英说:“没事,我再去做。福星,你先招呼他们吃吧。”马铁腿摆好矮凳,招呼吴秋遇和小灵子过去吃粥。小灵子确实饿了,也不跟他客气,拉着吴秋遇走了过去。马铁腿殷勤地伺候着他们喝粥,并递上馒头。吴秋遇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嚼着东西含糊说道:“马大哥,你也吃啊。”马铁腿把小菜推到吴秋遇面前,说:“你们先吃,我等她,免得一会跟我找气生。”吴秋遇看了小灵子一眼,憨憨的笑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吃完了,肖凤英新煮的一锅粥还在火上熬着,就先出来陪他们说话。忽然发现老和尚戒缘走进了菜园,赶紧起身问道:“师父,您吃过早饭了没有?”戒缘说:“我吃过了。哦,有客人在呀?”吴秋遇和小灵子赶紧起身行礼。戒缘认出了吴秋遇,笑着说道:“小朋友,是你们呀?你……”他看到小灵子觉得面生,不禁稍稍愣了一下,觉得应该不是上次跟吴秋遇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小灵子说:“我叫小灵子。前两天来过一次,没有见到大师您。”戒缘摆手道:“我就是看菜园子的,哪里是什么大师啊?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啊,我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小灵子知道他指的是柳如梦曾经来过。 肖凤英忽然想起一事,上前说道:“师父,前两天有个姓花的公子,叫花什么春的,来这里找过您。”戒缘问:“花庆春?”肖凤英想了一下,说:“对,花庆春。”戒缘不禁愣了一下:“他怎么找到这来了?他人呢?”肖凤英说:“看您不在,他就先走了,说是还会再来。”老和尚轻轻出了一口气,说:“没见到也好。” 小灵子好奇地问道:“大师,花公子是您什么人?”戒缘看了她一眼,笑眯眯说道:“我是出家的和尚,他是花家的公子,能是什么人啊?”说着便找个矮凳坐下来。小灵子说:“这么大岁数了,也学会不诚实。难怪让你来看菜园子。”吴秋遇觉得小灵子有些不礼貌,赶紧劝住小灵子。戒缘老和尚听罢,却哈哈大笑了起来。马铁腿夫妇知道老和尚是个极为豁达的人,也跟着笑了。肖凤英还边笑边摇头。小灵子嘟囔道:“哼,你不说就算了。”肖凤英笑着说道:“这丫头,嘴太厉害了。吴少侠,你没少吃她的亏吧?”吴秋遇尴尬的憨笑。 戒缘老和尚忽然看到吴秋遇肩上爬着一条小虫,便伸手去捉。由于他出手很快,吴秋遇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老和尚愣了一下,继而微微一笑,继续跟吴秋遇动起手来。吴秋遇心中不解,一边叫着“大师”,一边跟他周旋。小灵子和马铁腿夫妇也都惊讶地看着,但见老和尚似乎并无恶意,也就没有太担心。戒缘老和尚试了几招,他出手是很快的,没想到吴秋遇总能轻易化解。 戒缘收了手,弹掉手里的小虫。吴秋遇这才知道,原来刚才戒缘大师是要帮他捉虫,是自己贸然出手,他才借机试了几招,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笑了。小灵子和马铁腿夫妇也看明白怎么回事,这下放心了。 戒缘老和尚看着吴秋遇,问道:“听戒律院的了改说,你是济苍生的徒弟?”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嗯,是。晚辈叫吴秋遇。”戒缘说:“上次你送他们来的时候,我阻拦你妨碍了改执行戒律,便已察觉你的内力。当时还觉得奇怪,你年纪轻轻怎会有那般修为。现在想来,你不愧是济苍生调教出的好徒弟。”吴秋遇说:“大师才是好本事,我那时被你靠住,竟然无法向前移动。”戒缘微微笑了一下,忽然问道:“济苍生的降魔十三式是刚猛的武功,怎么你倒学了一套玄妙的手法?”吴秋遇解释道:“是我一时贪玩,无意中偷学了我师公的随心所欲手,后来便渐渐有了这样的反应。” “哦?”戒缘有些惊讶,“你真是福缘不浅哪,不但做了济苍生的徒弟,竟然还得到了翁求和的真传。”吴秋遇傻傻地问道:“大师认得我师父和师公?”戒缘说道:“我只认得你师公,却没见过你师父。不过我知道他是翁求和的大徒弟,除了降魔十三式的武功,还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在江湖上赢得个神医的名头。” 小灵子开口说道:“你只认得秋遇哥哥的师公,却没见过他师父,这么说,大师在江湖上的辈份也很高了?”老和尚笑道:“我不过是一个看菜园的老和尚,哪有什么江湖辈份?”小灵子好奇地问道:“大师怎么称呼?你跟少林寺的住持了然大师谁的辈份高?”老和尚笑道:“贫僧戒缘,是个编外和尚,没什么辈份。”马铁腿在一旁插话道:“算起来,戒缘师父和方丈大师应该是平辈。”小灵子惊讶道:“平辈?而且还这么大岁数。他们怎么敢让你看菜园子?真是太不知道敬老了。”老和尚笑道:“少林寺肯收留我,已经是很大的恩德了。什么辈份,那都是虚名,看菜园子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收留?什么意思?”小灵子一时摸不着头脑。吴秋遇也听得糊涂了。老和尚淡淡的说了一句“嗨,过去的事就不用再说了”,便动手清理脚边菜畦里的杂草。 吴秋遇忽然问道:“大师,您是刚从少林寺回来吧?现在很多江湖人物在封禅台聚集,准备在八月初六那天到少林寺讨说法。这件事,了然大师他们知道了么?”戒缘老和尚停下手里的活,抬头说道:“寺里已经得到消息了。前些天就听到了江湖传闻,昨天又有自称乡野三奇的三位施主进入少林寺报信,少林寺已经加强了戒备。”吴秋遇心中一动,急忙问道:“他们只有三个人吗?有没有一个姓丁的施主跟他们在一起?”戒缘老和尚摇了摇头:“没有。我就只看到三个。”吴秋遇开始有些担心丁不二。 戒缘老和尚把脚边的杂草清理完了,抬头问马铁腿:“我这几天不在,没人来找你们麻烦吧?”马铁腿说:“上次那个拿弯刀的姑娘又来了,幸亏有花公子和吴少侠他们帮忙。”戒缘老和尚皱眉道:“这倒是个麻烦。我回来看看,很快也要回寺里帮忙。那位女施主的武功,你们根本对付不了啊。实在不行……”肖凤英忙说:“师父放心吧,吴少侠和小灵子姑娘已经帮忙把误会解释清楚了,她不会再来找我们了。”戒缘看了看吴秋遇:“认识你真是他们的幸运。这我就放心了。那位女施主是何来历呀?”吴秋遇说:“时姐姐是我师叔铁秋声的朋友,在帮他追查杀害纪姑姑的凶手。有人把这件事诬陷到他们夫妻头上,所以时姐姐才会找到这里来。现在她已经知道真相,去找真正的凶手了。” 戒缘老和尚点了点头,起身说道:“这里没什么事就好,我该去寺里了。了然住持今日出关,大家都在等他出来拿主意呢。”吴秋遇也起身说道:“大师,我们跟你一起去少林寺吧,看能不能帮上忙。”戒缘想了一下,说道:“你们还年轻,以后还要行走江湖,最好不要卷入进来。一旦得罪了那些门派,以后会有很多麻烦。”小灵子觉得老和尚说的有道理,便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大师说得对。咱们先不急着进少林寺,看看动静再说。实在需要的时候,咱们再出面帮忙。” 戒缘老和尚临走又嘱咐马铁腿夫妇:“你们在这里也要多加小心。如果有人来,千万不要直接跟他们发生冲突,躲起来就好。”马铁腿夫妇点头记下,送戒缘老和尚走出菜园。 望着戒缘大师走远,马铁腿夫妇又招呼吴秋遇和小灵子进去。小灵子说:“我们吃饱了,身子也暖和过来了。你们快去吃饭吧,不用管我们了。”肖凤英说:“那也不能在门口站着呀,进去坐着。”小灵子说:“我们想在少林寺周围转转,就不打扰你们了。”吴秋遇也说:“是啊,你们快去吃饭吧。”二人便告辞离去。 马铁腿夫妇挽留不住,只得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了。肖凤英对马铁腿说,望着小灵子的背影说道:“看到没有,这个小灵子岁数不大,却是个有主意的人。吴少侠为人太老实,身边有这么个人跟着,出个主意,时时提醒,也算是好事。”马铁腿说:“也不知道如梦姑娘怎么样了?我觉得她跟吴少侠也挺般配的。”肖凤英看了他一眼,说道:“嗨,那个让吴少侠自己去拿主意吧。咱们就别跟着操心了。” 路上,吴秋遇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小灵子看了出来,开口问道:“秋遇哥哥,你在想什么?”吴秋遇说:“丘大侠他们到了少林寺,丁大哥没跟他们在一起,你说丁大哥会去哪了呢?会不会又去……”小灵子忙安慰道:“放心吧,他那么聪明,就算没见到丘大侠他们,也不至于傻到再去封禅台找人的。”吴秋遇微微点了点头。小灵子补充道:“说不定,他已经见过丘大侠他们了,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份,不好意思进少林寺呢。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吴秋遇也希望是这样。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就来到了少林寺后山的五乳峰。忽然前面一条人影闪过。吴秋遇看到了,欣喜道:“我刚才看到有个人影,动作那么快,你说会不会是丁大哥?”小灵子说:“我也看到了。咱们悄悄过去看看。如果是丁大哥,咱们就从背后忽然吓他一下。万一不是,咱们也别惊动他,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两个人便悄悄摸了过去。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攀着岩石和树木,走到近前,发现前下方有个缺口。他们先找地方藏好了,居高临下,悄悄探头观瞧。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紫衣老者站在下面的平台上,警惕地四处张望着。小灵子吓了一跳,马上想到了赐熊老怪。可是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像。虽然看不见正脸,但这个人的穿着打扮极为讲究,显然跟邋遢随便的赐熊老怪不是一路。 吴秋遇感觉这老者不是他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便又往周围察看。果然又见到一个蒙面人潜伏在不远处的巨石后面,正在凝神注目地窥视着老者。那个人身形健硕,一看就不是丁不二。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感觉到这里将会有事情发生,便继续注目观望。 那老者警惕的观察了一会,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便蹑手蹑脚地慢慢往缺口处靠近。看样子缺口处的石壁上应该有个山洞。老者走到洞口,稍稍停顿了一下,便要闯进去。吴秋遇和小灵子闭住呼吸,静静听着下面的动静。那个蒙面人也探出头来看着。 却见那老者身子一震,忽然向后退出几步。巨石后面的蒙面人也赶紧缩身藏好。吴秋遇和小灵子当即想到,应该是山洞里面有什么出来了,要么是人,要么是猛兽。 果然,一根长棍从洞口慢慢伸了出来,手拿长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和尚。那和尚面无表情的盯着老者,开口说道:“这里是达摩洞,是少林寺的禁地。老施主不要误闯。”这明显是给了老者一个就此离开的台阶。 那老者没想到他如此客气,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不远千里,专程到少林寺拜会了然大师,可惜没有见到。听说了然大师在这里修行,我才特地来此相会。小师父,你如何称呼?想必是了然大师的得意弟子吧?”那和尚放下长棍,施礼道:“小僧本庆。敢问施主大名?”那老者微笑着说道:“老朽鲜子汤。”本庆和尚不禁吃了一惊:“你是万山派的鲜……鲜子汤施主?”那老者点头道:“正是。”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没见过鲜子汤,所以刚才见到并不认得他,但是他们都听说过,没想到眼前这个老者就是武林中流传的“武林巅峰,散花仙翁”中的“仙”字所对应的万山派的宗师鲜子汤。 本庆和尚稍稍平静了一下,说道:“鲜施主,方丈今日不便相见。您且回去,我定会转告您的来意,日后方丈自有安排。”鲜子汤盯着本庆和尚的脸问道:“我已经大老远的来了,小师父怎可一句话就打发了?如果了然大师就在洞中,我跟他见一面,说几句话就走。”说着便迈步往前靠近。本庆和尚右手横着长棍,左手推出阻止道:“施主且慢!我已经说了,方丈今日不见客!施主请回!”“见个面怕什么?莫非了然大师在山洞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鲜子汤说着继续往前走。本庆和尚顿时紧张起来,提高了声音:“达摩洞乃为本寺禁地。施主请回!” 鲜子汤更加断定了然大师就在洞里,哪肯放弃?他逼到近前,直接出手向本庆和尚抓去。本庆和尚知道鲜子汤不怀好意——应该是听到风声,知道住持在这里闭关修行,特意前来偷袭的——便也不再顾及和气,将手中的长棍一晃,把鲜子汤逼退回去。 鲜子汤一心想着赶紧把这个年轻和尚对付了,便杀进洞去,趁了然大师安心静修之时发动袭击,就算不能直接被老和尚杀了,也能让他走火入魔成为废人。本庆和尚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自然要拼命守住洞口,保护方丈的周全。 吴秋遇心里为眼前的形势着急。他曾经听师父济苍生说过,知道人在闭关修炼时需要平心静气,运转周天,这个时候是不能使用武功的,而且最怕打扰。一旦受到惊扰,很可能会走火入魔,轻则武功失废,重则伤身丧命。因此吴秋遇暗暗调息运气,提运内力在手,一旦本庆和尚招架不住,自己便跳下去,将鲜子汤挡在洞外,不让他干扰了然大师静修。小灵子看出吴秋遇的想法,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并用手指了指在巨石之后藏身的蒙面人。吴秋遇也不知那人是敌是友,便只好暂且忍住,继续观战。 鲜子汤自视武林前辈,根本没把眼前这个年轻和尚放在眼里,本以为随便几招便可将他打发了,可是动起手来才发现,那和尚的武功竟然很高,似乎并不在自己之下。鲜子汤往前冲撞了几次,仍然不能闯入洞口,他在暗自惊诧的同时,也开始心中焦急。一旦惊动了其他的少林和尚,自己的计划可就落空了,还有可能遭遇被众多高手围攻的风险。 躲在暗处的蒙面人也似乎颇为惊讶,捏着下巴开始想主意。小灵子隐隐觉得那个蒙面人不像是鲜子汤的同伙,也不像是要给少林和尚帮忙的。 斗了几十个回合仍然不能明显占上风,试图摆脱本庆和尚冲进洞去,也都被他纠缠拦住,鲜子汤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在表示惊讶的同时,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鲜子汤忽然向后跳出一步,摆手道:“好了!小师父武功厉害,鲜某佩服!”本庆和尚头上流着汗,微微喘着,手里仍紧紧握着长棍,两眼盯着鲜子汤,一声不吭。“既然小师父执意不肯让我见了然大师,我又打不过你,也只好作罢了。”鲜子汤假装无奈的摇了摇头。本庆和尚这才稍稍放松,大口的喘了几口气。鲜子汤拱起手继续说道:“小师父,烦请转告了然大师,就说鲜某今日来过了,没有见到大师的面,颇为遗憾。还望日后大师闲暇的时候,到万山走走。”本庆和尚托着长棍双手合十道:“施主放心,小僧一定转告。” 眼看一场风波化去,吴秋遇终于松了一口气。小灵子却忽然一惊。吴秋遇不明白怎么回事,赶紧又低头望去。原来鲜子汤并不是真心要走,他在刚才拱手说话的时候,已经悄悄从袖口摸出了钢针,趁本庆和尚回礼说话的时候,忽然将钢针打了出去。本庆和尚没有防备,等看清鲜子汤的动作再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他“啊”的惊呼一声,两枚钢针扎入他的大腿之中。鲜子汤也趁势攻了过去。 吴秋遇心中一急,便要跳下去帮忙。小灵子赶紧将他拦住,又指了指那个蒙面人。吴秋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鲜子汤出招狠辣。本庆和尚大腿移动不便,只能用手里的长棍尽力抵挡。他担心鲜子汤绕过他,直接冲进洞去,便一边应付鲜子汤,一边拖着腿往洞口移动。刚才跟鲜子汤缠斗了几十招,本庆和尚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现在大腿又受了伤,而且正在变得越发沉重,他很快就招架不住了。鲜子汤突然抓住长棍的一头,猛然踢出一脚,正中本庆的小腹。本庆和尚惊呼一声,撞到身后的石头上,但是手里的长棍仍然没有脱手,继续跟鲜子汤纠缠。鲜子汤攥住长棍用力一扯。本庆和尚站立不住,向前扑倒。 鲜子汤得意地看了看他,快步向洞口冲去。吴秋遇刚要有所反应,忽见鲜子汤又飞身退了出来。紧接着又有一个人冲了出来,也是一个年轻和尚。本庆和尚惊呼道:“本空师弟,你怎么也出来了!”本闲和尚见本庆倒在地上,叫了声“师兄”,便挥棍向鲜子汤打去。鲜子汤举掌相迎。 巨石后面的蒙面人见又有个和尚出来跟鲜子汤纠缠,不禁望了望洞口,似是又惊讶又佩服。 鲜子汤很快就发现本空和尚的武功不如本庆,不禁心中暗喜。倒在地上的本庆吹响了从怀里掏出的铁哨。响亮清脆的哨声在山中传出老远。吴秋遇和小灵子心中暗喜。鲜子汤和蒙面人却各自心惊。鲜子汤知道,刚才那一阵哨响,是向其他和尚求援的,再继续拖延下去,只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对付了然大师了。 本空和尚虽然在鲜子汤面前明显处于下风,但是却颇为顽强。鲜子汤急欲打倒本空冲进洞去,不料本庆又拖着伤腿站起来,挥舞长棍加入战团。这样一来,鲜子汤就没有优势了,重新陷入苦战。 蒙面人终于忍不住了,从巨石后面转出来,快步向三人走近。鲜子汤瞥见了,警惕地喝问道:“你是谁?”蒙面人没有吭声,却上去将本庆分开,不过两招,便一脚将本庆踹翻在地,然后又回身缠住本空,示意鲜子汤快快进入山洞。鲜子汤虽然不知道蒙面人是何来历,却也看得出他是在有意帮助自己,轻轻道了一声“多谢”,便快步向洞口走去。本庆和尚倒在地上,一边努力往前爬,一边大声喊着:“不要,不要!”。他虽然着急,却完全没有办法。 “秋遇哥哥,帮忙!”小灵子一声招呼,吴秋遇便飞身跳了下去。他站定身形,运行真气,猛然打出一记“开山惊魔”。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一招,吴秋遇练得最早,威力也大。鲜子汤只觉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道袭来,他惊呼一声,慌忙闪身躲避,怎耐他已靠近洞口,闪躲的空间有限,顿时觉得左侧肋下受到重重的撞击,身子歪撞出去。若不是他及时反应,两手撑住洞口的外侧,只怕是头都要在石头上撞碎了。 蒙面人发觉这边的动静,不禁一愣,等他看到鲜子汤的狼狈样子和站在那里的吴秋遇,显得极为惊诧。本空和尚见蒙面人发愣,趁机打出一棍,直取他的肋下。蒙面人及时将棍子抓住了,用力往外一推,将本空几乎撞翻,然后他看了看吴秋遇,遗憾的摇了摇头,飞身离去。 鲜子汤如梦方醒,捂着左肋直起身子,忍痛问道:“你……你是什么人?”吴秋遇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说道:“这是少林寺的禁地,你还是赶紧走吧。”本空扶着本庆师兄站起来,跟吴秋遇道了谢,转身对鲜子汤说道:“少林寺素来与万山派没有恩怨,施主为何要来这里捣乱?”鲜子汤偷袭了然大师的计划没有达成,反而莫名其妙的受了伤,越想越窝囊,闷头不再吭声。 吴秋遇说:“两位师父,我看还是让他走吧。不要打扰了住持大师的清静。”本空瞪了鲜子汤一眼,不情愿地往旁边让出一步。这时小灵子也从山坡上慢慢走下来,上前说道:“等一下。”鲜子汤和本空、本庆都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听人说这老鬼最爱使阴招,他的暗器上很可能有毒。让他把解药留下。”经小灵子一提醒,本庆和尚觉得自己的伤腿已经几乎没有知觉,确有中毒的症状。本空上前喝道:“把解药交出来!” 鲜子汤本想瞪小灵子一眼,却发现吴秋遇也在盯着他,赶紧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丢给本空。小灵子说:“你走吧!以后少害人!这么大岁数了,也该给自己和子孙后代积点德。”鲜子汤看了小灵子一眼,也没敢说什么,只把她暗暗记在心里,灰溜溜地走了。 本空过去给本庆师兄上药,却无从下手。吴秋遇走过去,让本空扶他坐下,先出手封住本庆伤腿上的穴道,轻轻给他拔除钢针,挤出毒血。本空见吴秋遇是个行家,就把药瓶交给他处理。吴秋遇给本庆上了药,又帮他解开穴道,观察了一会,开口说道:“应该没有大碍了。就是钢针扎进的伤口可能会疼几天。”本庆忍痛说道:“没事的。多谢……多谢施主。” 小灵子开口问道:“方丈大师还要多久才能出关啊?我看你们这个样子,也守护不了了。”本空和本庆相互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小灵子说:“哎,我们是好人。就算我们是坏人,你们现在还能拦得住吗?方丈闭关的事,我们是听少林寺的人说的。我们是来帮忙的好不好?”本庆这才说道:“我相信你们。再有不到半个时辰,方丈就可以出关了,但愿不要再出什么事。” 吴秋遇说:“这样吧。我们留在这里,帮你们守一会。等到方丈大师出关,我们再走。”本庆和尚惊喜道:“太好了!多谢施主!我刚才看到你打出的那一掌,非常厉害!有你在,方丈就万无一失了。”本空也跟着点头。 第153章方丈出关 鲜子汤一手捂着肋下,跌跌撞撞往山下走去。走出没多远,忽然看到有人牵着马站在前面,听到鲜子汤的脚步声,那个人转过脸来,正是刚才那个神秘的蒙面人。鲜子汤愣了一下,赶紧放下捂着左肋的那只手,以防被他看出自己伤得不轻。蒙面人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任何举动。那匹马啃嚼着山路旁的草木枝叶,显得颇为悠闲。鲜子汤见那人似乎并无敌意,这才定了定神,装作满不在乎地走了过去。 蒙面人忽然开口说道:“先生这是要去哪里?”鲜子汤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去。蒙面人问道:“先生这是在怪我刚才没有帮忙么?”鲜子汤停下脚步,看了看蒙面人,冷冷问道:“你是什么人?我向来独来独往,为何需要你的帮忙?”蒙面人笑道:“先生武功虽高,但是少林寺的僧人也不好惹。若没有我的出力,只怕你会一直跟小和尚纠缠不清。”“你……”鲜子汤见识过蒙面人的武功,自己又有伤在身,不敢轻易跟他计较,也无心跟他叙谈下去,便转身又要走。 蒙面人说:“先生武功了得,可惜未能得手。难道甘心就这样走了么?”鲜子汤再度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蒙面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蒙面人说:“我知道先生是有大抱负的人。武林群雄已经聚集到嵩山,若不趁此机会压住少林寺的势头,你永远也成不了武林至尊。”鲜子汤惊愕地望着蒙面人:“你到底是什么人?”蒙面人微微笑道:“你只要知道我们不是敌人就够了。我可是有意成全先生。八月初六,武林群雄便要一起到少林寺讨说法,先生不想凑个热闹么?”鲜子汤闷声不语。 蒙面人上了马,扭头说道:“刚才你中的那一掌,是济苍生的降魔十三式。虽然刚猛,却并不阴毒,凭先生的内功修为,好生休养两日便无大碍了。”说完,他用力一抖缰绳,纵马离去。鲜子汤望着蒙面人远去的背影,更加疑惑,心里嘀咕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我的心思、对济苍生的武功都如此了解?”枯站了一会,鲜子汤又回头往达摩洞方向望了望,心有不甘地继续往山下走去。 蒙面人骑着马,趟过少林河。丐帮的郑老歇发现有人骑马经过,赶紧命人做好防备,但见那人并未靠近停留,而是往封禅台的方向疾驰而去,这才放松下来,赶紧去向楚长老和倪帮主禀报。倪帮主问了一下情况,一时也无法判断,便嘱咐楚长老加强防范。山西的徐长老、程长老带着人刚到丐帮的营地附近,忽见有蒙面人骑马迎面而来,赶紧提高了警惕。蒙面人勒住马,稍稍停了一下,看了看前面这些丐帮弟子,带马从旁边绕了过去。徐长老、程长老望了望那人的背影,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于是暂且不去想他,先带着人前去拜见帮主。 曾可以正坐在帐篷里想事情,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赶紧站起身,准备出去察看。忽见门帘一晃,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曾可以吃了一惊:这封禅台少说也有几百人,青天白日的,这个蒙面人怎能一声不响的直接闯入进来,而没有惊动任何人?曾可以料定他不是自己手下之人,当时抢步上前,欲出手去揭那人的面纱。蒙面人往旁边闪了一步,与曾可以动起手来。二人过了七八招,都不禁暗暗吃惊。 曾可以收了手,开口问道:“前辈是何方高人?为何不请自入,连个招呼也不打?”蒙面人示意曾可以不要出声,然后慢慢解开面纱。曾可以看到那人的脸,忍不住惊呼道:“爹,怎么是您?”来的正是曾梓图,他赶紧再次示意曾可以不要大声说话。曾可以会意,赶紧走到帐篷门口,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封好门帘,回来请爹爹到椅子上坐下,小声问道:“爹,您几时到的?怎么这样打扮?” 曾梓图说:“少林寺根基颇深,在江湖上又有影响,我担心你不能应付,所以亲自过来看看。”曾可以说:“爹您不用亲自来的。已经有七十多个门派的人结盟。少林寺能有多大本事,能跟整个武林抗衡?” 曾梓图摆手道:“哎,少林寺的实力不可小觑。我刚刚到少林寺附近走了一遭,无意中撞见鲜子汤在达摩洞附近徘徊,这才想到了然和尚可能在闭关。本想看着鲜子汤偷袭得手,把了然和尚除掉,没想到少林寺的一个本字辈弟子就能缠住鲜子汤,让他始终未能得手。我不想错过这样一次机会,就现身帮忙,助鲜子汤冲进洞去。没想到吴秋遇半路杀出,从背后打了鲜子汤一掌,搅了局面。我不想暴露行踪,只好先来找你,再另做打算。唉,真是可惜了,我要早些知道了然和尚闭关的消息就好了。” 曾可以说:“爹爹不要失望,您把雌雄双煞成功请来,应该足以对付了然和尚了。”曾梓图说:“了然和尚的武功高深莫测,如今刚刚经历闭关修炼,只怕更有进境。雌雄双煞的武功虽高,没有跟他交过手,胜负还很难判断。”曾可以说:“了然和尚武功再高,一个人能有多大本事?到封禅台来的人里,还有不少昆仑叟这样的高手。了然和尚顾此失彼,倒也不用太顾忌他。”曾梓图说:“少林寺几百年的积累,汇集无数武功的精华,还能没有几个能打的和尚?咱们弄出现在这样的场面不容易,务求一战成功,不能有任何风险。还得设法先把了然和尚除去,既可以少一个劲敌,又能让少林寺群龙无首。”曾可以点了点头:“爹爹说的是。您现在有想法了吗?需要孩儿做些什么?” 曾梓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问这里的情况,也提到了曾婉儿和柳如梦。曾可以都如实说了。曾梓图大喜:“如梦姑娘也在这里,太好了。”曾可以惊讶地看着曾梓图,有些不安地问道:“爹爹想到什么妙计?”曾梓图说:“你去把孔杰找来,让他到西面的山坡等我。然后你就去找婉儿……”曾可以听了,连连叫绝,赶紧出去找孔杰。曾梓图喝了几口水,重新用黑布蒙了脸,走出帐篷,迅速消失在山石树木之间。 曾婉儿正在帐篷里陪着柳如梦说话。忽听外面传来曾可以的声音:“如梦,我来看你了。”柳如梦冲着门口喊道:“哥哥,进来吧。婉儿也在呢。”曾可以挑帘子迈步进来:“婉儿也在呀。”曾婉儿站起身,笑嘻嘻说道:“你们有话说,我要不要回避一下?”柳如梦赶紧抬手抓住她的衣袖:“不,不用。”曾可以也说:“我来看看如梦。正好你也在,一会我还有事找你呢。”曾婉儿稍稍一愣:“还有我的事?那好,我不走了。” 曾可以陪着柳如梦闲聊了几句。柳如梦忽然说道:“哥哥,你不是找婉儿有事么?你们办正事要紧,不用专门陪我。”曾可以笑了笑,站起身说:“也好。我有空再来陪你。婉儿,你出来一下。”“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曾婉儿嘴里嘟哝着,跟着哥哥走出帐篷。到了僻静的地方,曾婉儿问道:“哥哥,到底什么事啊?” 曾可以四下看了看,小声问道:“妹妹,你想不想见秋遇公子?”曾婉儿一愣:“你知道他在哪里?”曾可以点头道:“嗯,当然。他现在就在少林寺。你要想见他,现在就可以去少林寺找他。”曾婉儿面露惊喜,忽然又收起笑容问道:“你只是让我去见秋遇公子?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吧?”曾可以见她有所怀疑,赶紧说道:“看你说的,你是我妹妹,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这个消息,当然是为你好。还能有什么想法?” 曾婉儿这才踏实了,又有些为难:“他要是躲着不肯见我怎么办?”曾可以献计道:“你就说是如梦让你去的,他一定见你。”曾婉儿说:“他要是心里一直想着如梦姐姐,我见他又有什么用?”曾可以说:“那就看你怎么说了。他也知道,现在如梦跟我在一起。你只要哄住他就好了。”曾婉儿说:“他哪会那么容易相信啊?” 吴秋遇、小灵子与本庆、本空一起守护着达摩洞。小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忽听山洞里有人唤道:“本庆,本空。”“师父出关了!”本空欣喜地跳了起来,快步跑进洞去,“师父,我在这。”本庆也支撑着站了起来。 一会就见本空陪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走了出来。吴秋遇和小灵子知道,这个微微发胖的老和尚应该就是少林寺的住持方丈了然大师,赶紧扶着本庆和尚迎了上去。了然大师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有些意外。本庆和尚介绍道:“师父,刚才有人袭扰,幸亏有这两位施主帮忙。”“我已经听本空说了。多谢施主。”了然大师合十道谢。吴秋遇和小灵子赶紧拱手还礼。 了然大师问本庆:“你可知刚才袭扰之人是何来头?”本庆答道:“那人自称是万山派的鲜子汤,还有一个蒙面人是他的同伙。”“鲜子汤?”了然大师不禁愣了一下,“他好歹也是武林名宿,怎会做此勾当?会否是有人冒充?”本庆说:“那人武功颇高,弟子自问也得到了师父们的真传,但仍然不是他的对手。我想有着如此高深武功的人物,用不着再冒充别人吧。哦!”他一动,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了然大师这才注意到本庆腿上的血迹,关切地问道:“你这腿上是怎么回事?”本庆说:“那人一时摆脱不了我,便谎称要离去。我当时有些体力不支,正愁难以坚持,不免暗自庆幸。没想到他竟偷偷摸出暗器,趁我不注意,把两枚有毒的钢针打在我腿上。”了然大师一惊,赶紧弯腰察看他腿上的伤处。本庆说:“方丈,已经没事了。是这位小施主帮我拔出钢针,上药解了毒。现在好多了。”了然大师看过伤口,稍稍放心,直起身子说道:“如此看来,那人必是鲜子汤无疑了。施主,看你年纪轻轻,怎会晓得如何破解鲜子汤的用毒?”吴秋遇说:“这都多亏了灵儿,是她想到让鲜子汤离开之前留下解药。” “原来如此。女施主心思机敏,诚然可贵。可是……”了然大师看了看小灵子,点头赞许,但心中仍有疑惑,转身又问本庆:“鲜子汤就算偷袭不成,也大可从容离去,你和本空未必能够拦得住他。他怎会甘心留下解药?”本庆忙说:“方丈有所不知。这位小施主武功非常了得,是他一掌打伤鲜子汤,吓走了蒙面人,这才保得方丈不受惊扰。鲜子汤有伤在身,又没有同伙帮忙,自然乖乖交出解药。”了然大师惊讶地望着吴秋遇:“施主一掌打败鲜子汤,武功如此了得,不知你师承哪位高人?”吴秋遇说:“不瞒大师,晚辈吴秋遇,拜在我师父济苍生的门下。”了然大师又惊又喜:“哦,你是济施主的徒弟?难怪武功高深,又懂得用药之理。不错不错,济施主收了个好徒弟!好几年没见了,你师父现在还好吧?”吴秋遇说:“好。我们上个月在五台山见过,后来我师父跟无涯大师去了佛光寺,我和灵儿离开五台山到了这里。” 这时,忽然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好像人数还不少。本空马上警惕起来,抄起长棍跑去察看。本庆对了然大师说:“应该是达摩堂的师兄弟们听到我刚才的哨声,前来保护方丈的。”很快听到本空喊了一声“了海师叔”。一会人到了,果然是少林寺前来增援的僧人。带头的大和尚应该就是本空口中的“了海师叔”。 了海急匆匆上前问道:“方丈,您没事吧?”了然大师对众僧说道:“方才万山派的鲜子汤前来骚扰,幸亏本庆和本空舍命护佑,这两位施主大力帮忙,所幸无事。”众僧见方丈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了海看了看吴秋遇和小灵子,轻轻点头致意,也没有过多放在心上,而是有些惊奇地问本庆:“你们打退了鲜子汤?”本庆说:“弟子只能勉强挡住他,让他一时不能闯进洞去。多亏这位小施主现身帮忙,打伤了鲜子汤,吓走了他的同伙。”了海等人这才开始郑重地打量吴秋遇,有的将信将疑,有的充满赞许。 吴秋遇忙说:“我只是趁他不注意,从背后打了他一掌,算不得本事。本庆师父一个人跟鲜子汤缠斗良久,让他始终不能进去捣乱,这才是真本事。少林寺果然是藏龙卧虎,每个人的武功都那么厉害。”听到吴秋遇这样说,了海和尚不无得意地说道:“本庆是少林寺本字辈中武功最高的弟子,今日果然发挥作用,不枉我这些年对他的调教。也多谢施主帮忙。”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了海和尚是本庆的师父。 小灵子看到了海和尚如此不谦虚,本想替吴秋遇说两句,可是后来一想,吴秋遇说得倒是实话。当时鲜子汤一心想着闯进山洞去危害了然大师,得意之间根本不会想到会有吴秋遇这样的人出来打他一掌,所以才意外中招。如果真是当面打斗,很难说吴秋遇仍然能够轻易打伤他。而本庆和尚作为少林寺本字辈的弟子,能够独自一人直接与鲜子汤纠缠那么久,确实不易。想必他师父了海的武功比他还要厉害许多。想到这里,小灵子也就没再说什么。 这时了然大师介绍道:“哦,两位施主,刚才忘了介绍。我这位了海师弟,是达摩堂的首席。本庆便是他亲手带出的弟子。”吴秋遇和小灵子虽然不知道“达摩堂的首席”是什么,但也晓得拱手说道:“哦,原来是达摩堂的了海大师,失敬失敬。” 一个小师弟上前和本庆拥抱庆贺,不小心碰到了他腿上的伤口。本庆忍不住皱着眉叫了一声。小师弟赶紧松开他,惊问道:“师兄,你怎么了?”本庆低头看了看腿上的伤处,摆手道:“没,没事。一点小伤。”“对不起,师兄,我刚才没看到。”小和尚颇为自责。了海也注意到本庆腿上的血迹,马上走过来关切。本庆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当然是格外关爱。 本庆不想让师父和师弟们担心,佯做自然的笑着说道:“师父,我没事。小施主已经帮我处理过了,好多了。”了海仔细察看了本庆的伤口,见果然并无大碍,这才放心,感激地冲着吴秋遇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了然大师说道:“方丈,咱们赶紧回寺里去吧。如今嵩山发生了变故,了渡师兄他们都在等着您回去拿主意呢。” 了然大师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两位施主现身相助,老衲和少林众僧自然是感激不尽。那鲜子汤居心不良,只怕他谋害老衲不成,会对你们怀恨在心,难说不会设计陷害。我看两位不如到少林寺暂避,也让老衲略尽地主之宜。”吴秋遇扭头和小灵子商量。小灵子正想到少林寺去看看呢,因此便十分痛快的答应了。 少林寺内。一个老和尚率领众僧站在院中,忧心忡忡地静静等候着方丈回寺。那老和尚正是在了然大师闭关期间代理住持的了渡大师。乡野三奇就站在老和尚的身边。戒律院的首座了改和尚是个急脾气,焦急地在众人面前走来走去。了渡大师开口劝道:“了改师弟,稍安勿燥。时辰已到,方丈很快就会回到寺里。”了改和尚说:“没见到方丈,我始终有些不放心。万一有人恶意滋扰,方丈的闭关苦修可就……”了渡大师安慰道:“了海师弟已经带领达摩堂的弟子前去迎接了,想必不会有什么意外。”了改和尚停下来待了一会,又开始来回走动。了渡大师也不好再劝。 这时,忽然有小僧跑来禀报:“方丈回来了。”了渡大师面露喜色,急忙带人前去迎接。 两伙人见了面,寺内众僧见到了然大师红光满面,知道他修炼有成,自然都为他高兴,纷纷上前贺道:“恭喜方丈圆满出关!”了改和尚这才彻底放了心,兴奋之情难于言表。 乡野三奇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自然要上前打招呼。吴秋遇急切地问道:“丘大侠,丁大哥呢?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陈康笑了笑,小声说道:“他说自己名声不好,不想玷污了少林寺的清白。所以……他没好意思一起进门来。哈哈。不过你放心,他就在少林寺附近,不会有什么事的。” 方丈大师给了渡、了改等人引见了吴秋遇。了改先前是见过吴秋遇的,也知道他的来历,热情地打了招呼。了海虽然刚才跟吴秋遇走了一路,却不知他是翁求和的传人、济苍生的徒弟,现在一听方丈介绍,不由得更加欣赏。了渡大师也向方丈介绍了乡野三奇。了然大师多少听说过乡野三奇的名声,热情地表示欢迎。 小灵子忽然问了渡大师:“戒缘大师呢?他不是也来寺里了吗?怎么没有看到他?”了渡大师有些惊讶:“你们认得戒缘师弟?”吴秋遇说:“我们在菜园见过。”吴秋遇护送马铁腿夫妇第一次去菜园,是了改和尚带他去的,因此了改知道个中原由。了改跟了渡等人简单解释了一下,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戒缘师兄去帮忙巡视了,晚些时候也会过来。” 了然大师对了渡说:“这些日子我闭关不在,寺里的事情有劳师兄了。”了渡说:“各堂各院均有师弟掌管,一切井井有条。我不过是挂个虚名,没什么辛苦。如今少林寺面临大事,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正好你今日出关,赶紧拿个主意吧。”了然大师看了旁边的了海一眼,神色凝重地问了渡:“师兄,到底出什么事了?”原来刚才一路上,了海顾忌吴秋遇和小灵子,不知他们是何来头,一直没有说出最近嵩山发生的事。 了渡让了改先打发众僧人散去,只留下了海、了改、本庆、本空等人陪同到方丈室议事,其中有几个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没见过。乡野三奇和吴秋遇、小灵子本打算回避。了渡说:“几位都是贵客,对我少林寺皆有帮助,不用回避。”丘壑说:“那我们就一起听听,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到了方丈室,了渡大师先让了改给方丈介绍一下当前的形势。了改说:“是这样的。前一段时间,江湖上忽然流言四起,说是少林寺藏匿了前任武林至尊散游僧留下的什么《至尊遗帖》,天下武林各派的人物要一起到少林寺前来讨要。现在很多门派的人都已经聚集到了嵩山,就驻扎在封禅台一带。”了然大师听了不禁眉头直皱:“消息确实么?”了改说:“已有多位信众好意告知,我也派人暗中打听过,不会有错。”丘壑补充道:“我们兄弟还有秋遇他们在封禅台都是亲眼所见。他们还选出了一个临时盟主。发难的时间就定八月初六,也就是后天。还望大师早做安排。” 了然大师轻轻捻着胡须,叹息道:“唉,总是有人见不得江湖太平。这次又不知是什么人在背后作怪。污损我少林寺的名声是小,凭空掀起波澜造成生灵涂炭才是罪过。”丘壑说:“大师所言甚是。所以这次一定要妥善应对,千万不能让那图谋不轨之人为了一己之私作乱江湖,连累众生。” 了然大师沉吟了一会,开口问道:“那当选临时盟主的,是什么人?”丘壑说:“是蓟州曾梓图的儿子,名叫曾可以。”众僧面面相觑,都没有听说过曾可以这个名字。丘壑看到和尚们的反应,知道他们对蓟州曾家可能并不了解,于是补充道:“曾梓图在蓟州经营多年,有些势力,也有野心。就是这个曾可以,几个月前还曾带人攻击丐帮的太原分舵,手段不可小觑。”了然大师似是有些意外:“有这等事?看来老衲真是孤陋寡闻了。” 小灵子说:“大师您是何等高人,怎么会关注他们那种事?丘大侠说得没错,当时我和秋遇哥哥也在场。他们为了偷袭得手,什么手段都用了,还收买了内奸,打算往井里投毒呢。”了海有些不屑地说:“这样德行的人也能当盟主,看来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了渡大师说道:“师弟切不可有轻慢之心。这次来的可是天下武林各派的人物,他们既然能够齐聚嵩山,显然是有备而来,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了然大师想了一下,说道:“武林各派跟少林寺并无积怨,都只是被人蒙蔽,盲目跟从。看来老衲有必要到封禅台走一趟,跟众人说清误会,破除谣言,希望能够顺利化解这一场风波。”了渡大师听了,微微点头。了海说:“只怕他们听不进方丈的好言劝说。”小灵子也说:“了海大师说的是。他们大老远的来了,怎能听了大师几句话就无功而返?他们能到嵩山来,本来就是有所贪图。他们已经先入为主,再加上曾可以等人的不断挑唆,只会对江湖传言深信不疑。大师只能到那里说一次,曾可以可是时时刻刻都跟他们在一起。只怕大师对他们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听了也不信。”众僧都觉得小灵子所言不假。了然大师也面露难色。 丘壑说:“各派人手仍在陆续聚集,没有上千,也有七八百。其中不乏昆仑叟这样的前辈高人,还有雌雄双煞这样的狠角色,不能不小心应对呀。”众僧听罢,都不免有些忧心忡忡,全都看着方丈,等着他拿主意。 了然大师反复想着小灵子刚才的话,觉得言语辨论已经不可行,不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一场风波在所难免了。”了海和尚说:“怕他怎的?咱们少林寺的僧众也不少。道理讲不通,大不了跟他们打一场。”了然大师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佛门圣地岂是打架斗殴之所?一旦争斗起来,刀枪无眼,少林寺的几百年基业必将毁于一旦。我们如何面对佛祖?”了海一时语塞。了渡大师自然明白方丈的苦心,也不无忧心地说道:“是啊。这些殿阁佛像哪能经得起如此浩劫?千万不能让少林寺几百年的香火断送在我们手里。”众僧面面相觑,一时无计可施。乡野三奇都是热血汉子,说到打架,肯定能够挺身而出,可是说到要保护寺里的一应事物,他们也没什么主意。 吴秋遇一直没说话,此刻见众僧都在担心佛寺被毁,终于开口说道:“众位大师,这个倒不用太担心。我们昨晚见过丐帮的倪帮主。倪帮主说,丐帮人马正在陆续赶来,他们不会介入双方争斗,但是不会眼看着有人损毁少林寺的一砖一瓦。”了然大师听了,眼前一亮:“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有丐帮出面秉持公义,少林寺便可确保无虞了。”其余众僧听了也都欢喜。 就在这时,忽听院中传来脚步声。了改转身开门去看,见是一个小和尚匆匆走了过来,他开口问道:“什么事?”小和尚来到近前,对了改说道:“师叔,有位女施主直说要见吴秋遇施主。我们说寺里没有这个人,她非说就在寺里,怎么都不肯走。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圆通师兄特地让我过来请示一下。”众人在屋里听到了,都扭头看着吴秋遇。 吴秋遇也很纳闷,走出门口,问那小和尚:“小师父,我就是吴秋遇。她有没有说她是谁?”小和尚摇了摇头:“没有。”小灵子也紧跟着走出去,警惕地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怎么个打扮?”“她……这么高吧,看上去……可能比施主你……大一些。”小和尚胡乱比划了几下,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描述一个女人的样子。小灵子听出来,应该是个年轻女子,于是又问:“她都说了些什么?”小和尚说:“就是一直说,一定要见到吴秋遇施主,说有非常紧急的事,而且只找他一个人见面。”众人听了更觉惊讶。 吴秋遇对小灵子说:“灵儿,要不我去看看。见到就知道是谁了。”小灵子说:“那……你去吧。小心一点。”吴秋遇问小和尚:“人在哪儿?”“在后面的小门。施主跟我来。”小和尚说着,便在前面带路。吴秋遇跟着小和尚往后面的小门走去。 小灵子望着他们走远,终究是不放心,跟身旁的了改说了一句“我也去看看”,便悄悄跟了上去。陈康和胡大夫在屋中相视一笑,只道是小灵子吃醋了。 吴秋遇跟着小和尚到了后面的小门,果然有个女子站在那里,正在无聊地四下张望着。小和尚指着那个女子说:“施主,就是她。”那女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一见到吴秋遇,马上兴奋地上前说道:“秋遇公子,你果然在这里!”吴秋遇没想到来的竟是曾婉儿,惊讶地问道:“婉儿小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曾婉儿说:“这个你不用管。我问你,为什么躲着我?还冒充卖酒的伙计,见了我也不打招呼!”吴秋遇没想到她连自己扮作伙计的事也知道了,有些不好意思,支吾道:“我……那个……你到这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小和尚单手打了个礼,转身走了。 曾婉儿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朋友是吗?”吴秋遇连忙摆手道:“不是,当然不是。”曾婉儿愣了一下,盯着吴秋遇问道:“你是什么意思?”吴秋遇挠着脑袋想了想,觉得刚才的话好像哪里不对,赶紧解释道:“我是说,我从来没有不把你当朋友。我们是朋友,是朋友!”曾婉儿这才笑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吴秋遇眨巴眨巴眼睛,一时不知如何搭腔。 曾婉儿进一步问道:“你说实话,这些天没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我?”吴秋遇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说实话又怕她不高兴。“哼,我就知道,你根本不会把我放在心上。”曾婉儿轻轻哼了一声,娇嗔地转过脸去。吴秋遇赶忙说:“我没有……不是……我们一直是朋友啊。”曾婉儿转过头来,盯着吴秋遇问道:“我知道,你心里就只想着如梦姐姐。是不是?”提到柳如梦,吴秋遇赶紧问道:“哎,对了,如梦现在怎么样了?”“哼!我说得没错吧?”曾婉儿显然多有不满。吴秋遇也不好辩解什么,又问了一遍:“她跟你们在一起,现在怎么样了?” 曾婉儿转过身,望着山谷说道:“以后如梦姐姐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吴秋遇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曾婉儿心一横,转过身来说道:“如梦姐姐已经跟我哥哥在一起了。你不用再想着她了。”吴秋遇愣了一下,忽然笑道:“婉儿小姐,你真会说笑话。”曾婉儿说:“你还不信,我说的是真的。”吴秋遇见曾婉儿一脸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于是愣愣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婉儿说:“我哥哥对如梦姐姐一直很照顾,如梦姐姐心里都知道。早上起来,如梦姐姐的脚腕让毒蛇给咬了……”“什么?如梦被毒蛇给咬了?她现在怎么样?”吴秋遇马上紧张起来。曾婉儿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道:“我哥哥不顾生命危险,用嘴帮她把蛇毒吸出来,自己却险些丧命。如梦姐姐心中感激,终于答应和我哥哥在一起了。”吴秋遇关心的仍然是柳如梦的安危:“如梦她现在怎么样?你哥哥没事吧?”曾婉儿叹气道:“唉,也不知道他们身上的蛇毒弄干净没有,都还在床上躺着呢。” 吴秋遇当时就待不住了,急切地说道:“他们现在在哪?快带我去看看!”曾婉儿说:“你现在不能去!”吴秋遇不解:“为什么?”曾婉儿说:“雌雄双煞一直在旁边守着,他们好像知道你。你一旦去了,只怕还没看到如梦姐姐,就被两个老怪给害了,那样只会让我和如梦姐姐更加伤心。”吴秋遇搓着手来回走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万一他们身上的毒没有清理干净,会有生命危险的!” 曾婉儿看吴秋遇真是着急,安慰道:“你如果实在不放心,不妨给他们找些解毒的药,我带回去给他们使用。兴许也能帮上忙。”“好,好。”吴秋遇马上想到了贺兰映雪,赶紧从怀里摸出来,全都交给了曾婉儿,“这是我从贺兰山带回的贺兰映雪,能解百毒。你带回去给他们试试。” 小灵子地形不熟,跟丢了,后来看到刚才报信的那个小和尚正跟另外几个和尚一起巡逻,上前问了一下,才找到小门来。 曾婉儿将药瓶攥在手里,又跟吴秋遇闲聊起来。吴秋遇始终不放心柳如梦,催促道:“婉儿小姐,你早点回去给他们用药吧。”曾婉儿不好推脱,只得说道:“好。我这就回去给他们用药。”她拿着药瓶,依依不舍地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你以后不许再躲着我。”吴秋遇连连点头道:“好,好,你快去吧。”曾婉儿这才心满意足地下山去了。 吴秋遇把贺兰映雪交给了曾婉儿,知道能帮柳如梦和曾可以解毒,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望着曾婉儿走远,他转身从小门进入寺里。 小灵子刚找到门口,就见吴秋遇从小门走了进来。吴秋遇看到小灵子,有些惊讶:“灵儿,你怎么自己来了?”小灵子上前问道:“我不放心你,跟着来看看。来找你的是谁呀?”吴秋遇说:“是婉儿小姐。”“果然是她。”小灵子其实早有预感,“她来干什么?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吴秋遇一边走一边说:“她说如梦被山里的毒蛇咬了,幸亏曾公子用嘴帮他吸出蛇毒。如梦心中感动,已经答应……答应跟他在一起了。” “什么,如梦姐姐被毒蛇咬了?”小灵子吃了一惊,稍稍想了一下,忽然问道,“嵩山有毒蛇吗?”吴秋遇愣了一下,没觉得有何不妥:“婉儿小姐是这样说的。”小灵子也没再深究,而是问道:“她说如梦姐姐已经答应跟曾可以在一起了?咱们昨天才见过如梦姐姐,他可是一直等着你去接她呢,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曾婉儿会不会再骗你呀?她怎么知道你在少林寺的?”吴秋遇摇了摇头:“我问了,她没说。”小灵子说:“我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还是等咱们见到如梦姐姐,当面问清楚再说吧。”吴秋遇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往方丈室走去。 第154章毒计连环 了然大师正在方丈室和众人谈论如何化解即将到来的危机。忽然又有小和尚敲门来报:“方丈,有位丐帮的长老在外面求见。”了然大师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非常高兴地说道:“丐帮的人来得正好。快请他进来吧。”小和尚站着没动。了改催促道:“你快去呀,请丐帮的长老到这里面见方丈。” 小和尚迟疑着说道:“那个人说,丐帮不想介入少林寺与武林各派之间的争斗,只为保持中立,他现在进入少林寺有所不便,说请……请方丈去塔林跟他见面。”了改微微一皱眉,回头看着方丈。了然大师微微点了点头:“他的顾虑有道理,那我便去塔林见他。”了渡大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轻声提醒道:“师弟刚刚出关,又须主持大计,怎可轻易露面?此时此刻,丐帮的人突然要来见面,这其中会不会……”了然大师知道了渡的担心,尽量放轻松说道:“事关少林寺的安危,丐帮的人还是要见的。师兄,你且陪着几位客人说话,我去去就来。” 了渡等人陪着了然大师走出方丈室,心里仍然有些莫名的忐忑。了海说:“我陪方丈一起去。”本空也站出来说:“我也去。”了渡大师点了点头:“嗯,如此甚好。”了然大师便带着了海和本空出发去塔林会见丐帮的长老。了渡等人目送方丈离去,转身请乡野三奇重新进屋说话。 了改说:“师兄,我再带几个人去暗中保护方丈。”了渡大师点头道:“去吧。非常时期,不得不多加小心。”了改大师便转身去召集人手。 少林寺的塔林外。一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正在那里等着,见了然大师带着人来了,赶紧迎上前行礼。了海和本空观察警戒。了然大师上前说道:“施主久等了。请问是丐帮哪一分舵的长老?”那叫花子拱手说道:“在下是丐帮沧州分舵的贾大空,奉敝帮倪帮主之命,前来拜见方丈大师。”了然大师说:“原来是贾长老,幸会幸会。我便是少林寺的方丈了然。倪帮主派你来,不知有何指教?”贾大空忙说:“指教不敢。只是嵩山之事干系重大,倪帮主不敢轻易得罪武林各派,也不忍见少林古寺毁于一旦,特召集附近几个分舵的弟子悉数前来守护。他有几句话让我转告大师……”了然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倪施主慈悲。老衲愿意洗耳恭听。” 贾大空正要上前说话,忽然从塔林中窜出一个蒙面人,直接向贾大空踢去。这一下来得太突然,贾大空根本来不及作何反应,后背重重地挨了一脚,顿时昏厥,身子向前扑倒。了然大师一惊,急忙就近出左手将贾大空迎面揽住。不知被这叫花子身上的什么东西硌到,了然大师就觉得左手手腕好像被轻轻扎了一下,但是他不忍叫这位贾长老跌倒受伤,便继续将他揽住。 蒙面人不等贾大空站稳,再次飞身向他扑来,对着他的后脑便是一掌。了然大师赶紧挥出另外一只手,迎着打了出去。两掌相交,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响。蒙面人的身子弹了出去,落地之后晃了好几步方才站稳。了然大师的身子也不禁一震,所幸功力深厚,仍能稳稳站住。 蒙面人抓了抓自己的手掌,似是刚才有些震麻了,再次向贾大空袭来。方丈只得左手揽着昏厥的贾大空,出右手与蒙面人对打,保护贾大空。 了海和尚与本空正在周围警戒,忽然看到有个蒙面人窜出来袭击丐帮的长老,并且已经和方丈交了手,赶紧上前帮忙。本空拦腰打出一棍,蒙面人轻易化解了,一掌将他打翻出去。了海使出少林龙爪手,与蒙面人战在一处。 了然大师这才得空将贾大空轻轻放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叫花子身上的气味着实刺鼻,而且刚才他就趴伏在了然大师的胳膊上,身上的异味自然能够轻易钻进了然大师的鼻子里。了然大师虽然并不嫌弃丐帮弟子的脏臭,但是也没想到他身上的气味那么难闻。 了海和尚与蒙面人斗了十几个回合,一时难分胜负,心里不禁暗自惊诧:“这蒙面人怎会使少林武功?”本空对了然大师说:“师父,他就是鲜子汤的同伙!达摩洞的事他也有份!”了然大师站起来,看了看那蒙面人,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杀心太重,何不就此放弃执着,改恶向善。” 蒙面人瞥见了然大师如此精神,似是有些惊讶。他忽然打出一个虚招,趁了海和尚闪躲之时,突然向了然大师扑来。了然大师有心先将他制住,然后再慢慢劝善。哪知他刚一运功便发觉不妥,身体里的内力竟然提不起来。了然大师心头一惊,忽然觉得自己的左臂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了然大师稍稍愣神的工夫,蒙面人已经攻到近前。幸亏本空及时打出一棍,暂时将蒙面人逼停下来。蒙面人再要进攻,了海已经扑了过来,在他腰间狠抓了一把。蒙面人只觉后腰一凉,一块衣布已经被抓掉,露出肉来,上面带着几道血痕。 本空看出了然大师有些异样,赶紧上前扶住他,惊叫道:“师父,您怎么了?”只见了然大师紧咬牙关,面色惨白,脸上的表情似是极为痛苦。蒙面人见了,心中大喜。了海和尚无心再与他纠缠,赶紧去察看方丈的伤情。 蒙面人趁机抓起地上的贾大空,往肩上一扛,快步离去。 了海与本空叫了几声,了然大师始终面色痛苦,咬牙不语。了海和尚无计可施,一边打发本空赶紧回寺里报信,一边把方丈背起来,快步往少林寺跑去。 路上正遇到了改带人来接应,众人护持着方丈,一同匆匆返回寺里,赶紧去找了渡大师以及其他高僧商量对策。 小灵子跟老和尚也没有太多的话可说,便想着先在寺里转一转,玩够了再去方丈室。吴秋遇也愿意陪着她,两个人便在寺里信步闲逛起来。很多和尚先看看到他们是跟方丈一起来的,对他们也都礼敬有加,处处行着方便。 回到方丈室附近,吴秋遇先后看到几个小和尚都是神情肃穆,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小灵子当然也感觉到了,嘴里嘀咕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个看着这么紧张?”忽听了改在方丈室内大声叫道:“方丈师兄,你醒醒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是一惊。了然大师出事了?他们快步往方丈室跑去。 一进门,就看见了然大师横躺在榻上,面色惨白,好像已经没有了知觉。了渡大师等一众老僧咳声叹气,又无计可施。了改和尚在屋中走来走去。本空趴跪在榻前,泪流满面,声音哽咽。了海和尚默默站在榻前,神情沮丧,自责不已。丘壑和陈康目不转睛地看着胡大夫给了然大师把脉,看样子也是紧张得很。 吴秋遇轻声问道:“了然大师怎么了?”胡大夫抬头看见吴秋遇,赶紧起身说道:“秋遇兄弟,你来得正好。快过来看看,大师好像是中毒了,但不知中的是什么毒。”吴秋遇走到榻前。胡大夫赶紧把自己看到的伤情高知吴秋遇:“大师左腕上有针扎的痕迹,针孔处毒痕明显,已经扩散。”吴秋遇仔细看了看了然大师手腕上的伤处和毒血的颜色,想了想,忽然有了判断:“又是这种毒!” 了渡大师赶紧上前问道:“怎么,施主知道这个症状?”吴秋遇说:“几个月前,丐帮的倪帮主被人暗算,中的也是这种毒,伤口的形状都是一样的。”众僧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了渡大声问:“施主可有救治之法?”吴秋遇说:“上次倪帮主体内的毒,是用贺兰映雪破解的。”众僧听说有解救之法,顿时燃起了希望,一发围上前来。了渡大师叹了一口气,说道:“贺兰映雪只有贺兰山才有,而且是由雌雄双煞把持。且不说能不能要到,单是贺兰山距此数千里,看方丈师弟这个情况,只怕他熬不到那个时候啊。”众僧听了都不禁摇头叹息。 小灵子挤上前说道:“大家不用着急,秋遇哥哥身上就有贺兰映雪,是我们从赐熊老怪那里换来的。秋遇哥哥,你快把贺兰映雪拿出来,替方丈大师解毒吧。”众僧人听了,喜出望外,都满怀希望的看着吴秋遇。吴秋遇却如发呆一般站在那里,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小灵子见吴秋遇发呆,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说道:“秋遇哥哥,怎么了?快把贺兰映雪拿出来呀。”吴秋遇嘴里终于慢慢挤出几个字:“刚才都让婉儿小姐拿走了。”“啊?”小灵子心头一惊,马上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胡大夫忽然说道:“万幸万幸,日前在佛光寺,承蒙秋遇兄弟信任,给了我一点贺兰映雪,今日正好派上用场。”说着他从药囊中拿出精心包裹的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小瓷瓶。胡大夫把小瓷瓶拿起来递给吴秋遇:“秋遇兄弟,你来看看,这药怎么用合适吧。”吴秋遇这才想起当初在五台山自己给无涯大师和胡大夫留赠贺兰映雪的事,不免心中暗自庆幸。他伸手接过瓷瓶,对众人说道:“如果胡二侠先前没有用过,这里的贺兰映雪至少能够阻止方丈大师身上的毒继续扩散。”胡大夫说:“我一直没舍得用,你给我的,都在里面呢。”众人听了,无不欢喜。 吴秋遇开始给了然大师清理伤处,又出手封了他肩臂上的几处关键穴道,然后挤出毒血,打开瓷瓶的塞子,慢慢把瓷瓶对准伤处,准备把贺兰映雪的药汁滴落上去。众人都在紧张地看着,方丈室内出奇地安静。吴秋遇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手里捏着瓷瓶停在那里,并没有把药汁滴下去。小灵子轻声问道:“秋遇哥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众人的目光原本都集中在了然大师手臂的伤处,见吴秋遇忽然停了,也都不解地抬头看着他。 吴秋遇暂时把瓷瓶收回来,塞子也重新塞好了,对众人说道:“单看手臂上的伤口,方丈大师与倪帮主确实没什么分别,可是……当初倪帮主中毒,只是影响经脉气血运行,并没有伤及神志。现在方丈大师昏迷不醒,只怕中的毒还不止这一处。咱们手里的贺兰映雪不多,需要仔细诊断,才好决定先救哪里。”胡大夫自责道:“唉,是我疏忽了,只顾察看这一个伤处。秋遇兄弟有经验,就请你重新诊看吧。” 吴秋遇将瓷瓶递给胡大夫,先仔细看了看了然大师的脸色,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似是察觉到什么,低头凑近了然大师的口鼻轻轻嗅了嗅,又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睁眼说道:“根据我的判断,还有一种毒是从大师的口鼻吸入的。正是这种毒导致大师昏迷不醒。”胡大夫自叹不如。了渡大师问道:“那依施主看,应该如何医治才好?” 吴秋遇认真想了一下,又看了看了然大师的瞳孔,对众人说道:“手臂的伤在明处,那里的毒经伤口进入血液,会影响经脉通畅和真气流转,救治不及时可能消损真气,严重的话会导致武功全失。当时倪帮主就属于这种情况,因为拖延日久,体力甚至不及常人。所幸后来服用了大量的贺兰映雪,才渐渐得以恢复。”了改说:“那还等什么,趁着发现得早,施主赶紧帮忙救治吧。”吴秋遇继续说道:“这个后果虽然严重,但是短时间不会伤及性命。倒是从口鼻吸入的毒气,我刚才仔细检查了一下,应该会直接影响人的心智,严重的话,甚至有性命之忧。当然,这个只是我目前的判断,毕竟没有经历过,不知是否准确。至于先救哪里,还请大师拿个主意。” 了渡大师只顾咳声叹气,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其他人见了渡大师尚且如此,更不知如何是好。是啊,了然大师的武功代表着少林寺的最高水平,决定着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一旦了然大师失去武功,哪怕是只减少一半,也是天大的事。不过,若真如吴秋遇所说,方丈现在的昏迷是剧毒所致,得不到及时救治将危机生命,那更是众人不愿看到的。 小灵子见众人都没有主意,便开口问吴秋遇:“秋遇哥哥,你是大夫,以你自己的判断,觉得应该先救哪一边?”众人也都抬头看着吴秋遇。吴秋遇说:“我觉得……应该先救醒大师,保住性命。身上的余毒虽然会影响武功,但是好歹能容些时日,咱们还有时间再找解药救治。”胡大夫说:“秋遇兄弟想得很周到。”了渡大师犹豫了一会,微微点了点头。其他人也觉得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了渡大师终于打定主意,对吴秋遇说道:“施主,那就请你救醒了然师弟吧。有劳了。”“大师放心,晚辈一定尽力。”吴秋遇说完,示意大家都散开。了渡大师带着众人先走出门去。胡大夫临走之前把自己的药囊敞开留给吴秋遇备用,并把盛有贺兰映雪的小瓷瓶留在吴秋遇的身边。 吴秋遇将双手按在了然大师的胸前,一下一下的用力按压起来。了然大师的身体微微起伏着,口鼻中轻轻飘出毒粉。吴秋遇从胡大夫的药囊中取出两支棉签,小心翼翼地清理了大师的鼻孔,然后拿起瓷瓶,打开塞子,往干净的棉签上滴了两滴,在大师的鼻孔中沾抹。最后才轻轻分开了然大师的嘴,将贺兰映雪的药汁倒进去一些。 众人在门口和窗外安静地看着。吴秋遇给了然大师用了药,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下了地,向门口走来。了渡大师开口问道:“怎么样?”吴秋遇说:“我已经帮方丈大师清理了口鼻,药也用了,药效需要过一会才能观察。如果不出意外,方丈大师很快就可以醒来。”“阿弥陀佛。多谢施主。”了然大师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等吴秋遇出来之后,轻轻把门带上。 了海叹息道:“方丈师兄刚刚闭关修炼八十一天,功力不可限量。没想到会遭遇此劫……唉。罪过罪过。”了渡大师也叹息摇头。吴秋遇对了渡说道:“大师,除了胡二侠手里的贺兰映雪,无涯大师和我师父手里都还有一些。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到嵩山来。如果找到他们,方丈大师身上的毒就可以完全解了。”众人听了,又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吴秋遇问起了然大师中毒的经过。本空说:“方丈正在跟丐帮的长老说话,忽然从塔林里窜出个蒙面人,一脚踢在那个丐帮长老的背上,将他踢昏过去。那丐帮长老眼看就要扑倒,方丈用左手把他揽住,用右手阻止蒙面人继续袭击他。后来我和了海师叔就上去了。后来不知怎么的,方丈就中毒了。哦,对了,那个蒙面人就是去达摩洞偷袭的鲜子汤的同伙。”了改恨恨地说道:“一定又是鲜子汤派来的。他真是贼心不死!” 小灵子把吴秋遇拉到一边,小声问道:“秋遇哥哥,你觉没觉得那个蒙面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吴秋遇愣了一下,一时想不起来。小灵子问他:“你还记不记得,在五丈窑台,倪帮主曾经说过,下毒害他的也是个蒙面人。”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嗯,你是说……这两个蒙面人……是同一个人?”小灵子说:“你刚才不是也发现了,了然大师手臂上的伤口形状和中毒情形与倪帮主那时候一模一样。”吴秋遇想了一下,仍然没有头绪:“这个蒙面人会是谁呢?”小灵子提醒道:“你可以回想一下,类似身形的蒙面人咱们应该见过不止一次。他都在哪里出现过?” 吴秋遇一边想,一边断续说道:“我们在楼烦失散以后,我急着去太原找你,在汾河北岸的黑土岗,蒙面人埋伏劫杀路大长老,被我给搅了……我背着如梦离开登封,在黄河岸边遇到一个蒙面人,还交了手……后来知道了,这两次见到的蒙面人都是婉儿小姐她爹,曾伯。除了这两次,还有就是……”“你先别忙着排除他。”小灵子打断他,“你只想想,这次看到的蒙面人跟那两次看到的是否一样。”吴秋遇吓了一跳:“你怀疑这次的蒙面人也是曾伯?”小灵子看着他:“难道不像么?” 吴秋遇不解:“可是,他为什么要谋害了然大师啊?”小灵子说:“先不说了然大师的事,你先看看他的历史。在挂月峰北冥教总坛,他煽动秦长老等人作乱,失败被抓以后他假意示弱,却引诱司马教主落入圈套,最后下毒谋害。在五丈窑台……”吴秋遇说:“可是那次咱们并没有看到蒙面人,丐帮也没有人说是他呀。”小灵子说:“但是倪帮主被蒙面人暗算之后,没过几天就有了曾可以带人偷袭五丈窑台的事。难道这只是巧合吗?”小灵子这么一说,吴秋遇倒不得不有些怀疑。 小灵子转身问了渡:“大师,这嵩山上有毒蛇吗?”了渡大师说:“老衲在此修行几十年,从没听说过嵩山上有毒蛇。施主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小灵子回应了了渡大师一句,又转身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你想想,嵩山上根本就没有毒蛇,如梦姐姐怎么会被毒蛇给咬了?那个曾婉儿一定是在撒谎。”吴秋遇有些不明白:“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小灵子说:“她来找你,根本就是来骗取贺兰映雪的。”吴秋遇更加吃惊,不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解释道:“在后山达摩洞的外面,我就看着那个蒙面人眼熟,现在仔细回想,应该可以肯定,那个蒙面人就是曾梓图。”吴秋遇仍然不太愿意相信。小灵子继续说道:“应该是他在达摩洞与鲜子汤合伙偷袭不成,又设法在塔林下毒谋害。他可能知道你身上有解毒的灵药,所以派曾婉儿前来,谎称如梦姐姐被蛇咬,提前把贺兰映雪骗走,好让了然大师中毒之后无药可救。”小灵子这么一说,倒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连起来,吴秋遇在吃惊之余,也不得不承认小灵子的分析有道理,可是他实在不愿相信曾婉儿会用这种手段来骗他。 忽听屋中有轻微的咳嗽声。“方丈醒了!”了改和尚惊喜地眼前一亮,赶紧推门进去探看。了渡等人也一发涌了进去。 了然大师睁开眼睛,见众人都在,准备欠身起来,却发觉根本使不上力气,只好无奈地放松下来。了渡大师回头看着吴秋遇。吴秋遇说:“可以扶大师坐起来说话。”了改和了海赶紧上前帮着方丈坐起来,并在身后倚好枕头。 了然大师努力呼吸了几口气,精神稍稍好了一些。了渡大师上前问道:“师弟,感觉怎么样?”了然大师微微摇头叹息道:“唉,浑身没有力气,莫非是闭关的时候修炼不得法,走火入魔了?”胡大夫说:“大师,您可不是走火入魔。您是遭人下毒陷害,中毒了。”“哦?”了然大师稍稍回想了一下,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渡大师安慰道:“师弟放心,这位吴施主已经帮你解了毒,后面慢慢调养,总能恢复的。”他故意说得乐观了一些。了然大师冲着吴秋遇点了点头:“多谢施主。” 了改和尚焦急地问道:“方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余众人也有同样的疑问,都望着方丈。 了然大师苦笑了一下,又叹息了一声,细细说道:“我到塔林与丐帮的长老见面,见面刚打了招呼,就从塔林中飞出一个蒙面人,将那丐帮长老踢翻过来。我见那丐帮长老已然昏厥,不忍叫他扑倒摔伤,便用手臂揽了他一下。”他本想抬起左手说明当时的情况,却发现根本抬不起来,只得作罢,继续说道:“当时就感觉手腕被他身上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我还没来得及察看,那蒙面人就又过来袭击他的后脑。我只得左手揽着他,右手掩护。后来了海他们便上来了,缠住了蒙面人。贾大空长老伏在我肩膀上仍然昏迷,只是他身上的味道实在难闻,我不得不把他慢慢放下。这时那蒙面人又来袭扰,我本想一两招将他拿下,然后再慢慢劝化。没想到这时候……我的内力已经无法提运,左臂也沉重地提不起来了。我当时以为,定是闭关修炼出了问题。现在看来,却是受了恶人的算计。” 吴秋遇说:“这就对了。定是那丐帮长老身上藏了带毒的尖刺,扎伤大师的手腕,将毒汁带入血液。他身上也一定抹了特制的毒粉,大师那样揽着他,难免将毒粉吸入口鼻。这便是大师内力受阻、神志昏迷的原因。”了改气愤地问道:“那个丐帮的长老呢?”本空说:“被蒙面人扛走了。”“咳!”了改气得直跺脚,“没想到丐帮竟然会用这样的手段!”了然大师说:“那不会是丐帮的长老,应该是蒙面人的同伙,是欺骗老衲的幌子。老衲真是糊涂啊。贾大空这个名字,看来也是假的。” 了改愤恨地说:“早晚查出这蒙面人是谁,叫他堕入十八层地狱!”了海和尚忽然想起一事,对了然大师说道:“方丈,您有没有发现?那蒙面人好像用的是咱们少林的武功!”众人听了,都不禁面面相觑,然后看着了然大师。了然大师微微点了点头。 了改和尚惊诧道:“难道咱们寺里有内奸?”其余众僧也都各自惊讶。了改扭头问了海:“你跟他交过手,那个人的武功比你怎样?”了海说:“应该不在我之下。我跟他斗了十几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了改说:“能有这样武功的,咱们寺里没有几个,一一排查,定能找出内奸。” 小灵子不想看他们徒劳无功地折腾,于是赶紧提醒道:“会少林寺的武功未必就是少林寺里的和尚吧?”了改说:“会少林武功又有这样武功修为的,除了寺里的僧人还能有谁?我一定要揪出这个内奸!”了海忽又补充道:“哦,对了,在他准备袭扰方丈时,我从背后抓了他一下,腰上应该留有伤痕。”了改说:“那就更好辨认了。了渡师兄,方丈师兄不方便,烦请你召集咱们寺里所有了字辈的师兄弟,以及达摩堂本字辈的弟子,看看我和了海离开以后,有谁离开过寺里。” 小灵子看了一眼吴秋遇,无奈地摇了摇头。吴秋遇心中纠结,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说出曾梓图来。 了渡大师点了点头,便要吩咐下去。忽听了然大师说道:“不用了。”了改急了:“方丈师兄,对于这种心肠歹毒的内奸,咱们不能心慈手软!”了然大师说:“那个人不是寺里的僧人。”吴秋遇和小灵子相对一看,都很惊讶:难道了然大师已经知道蒙面人是谁了? “不是寺里的僧人?”了改有些难以置信。了海也有些诧异。了改想了想,忽然说道:“方丈师兄的意思是,他不住在寺里?难道是看守菜园的戒缘?对呀,他原本不是少林和尚,他是……”“哎,师弟!不可乱说!”了渡大师赶紧喝止他。了然大师说:“大家不要乱猜了,我说的那个人不是少林寺的僧人。但是还不能断定就是他,也希望不要冤枉了他。”了改一时无话可说。了渡大师见方丈想到的人果然不是戒缘,心里也终于踏实了。 了然大师说:“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查蒙面人,而是要保护少林寺。大家回去各自戒备,切不可心生嫌隙,自乱阵脚。”了渡大师嘱咐了几句,让了然大师好生休息,自己便带着众人往门口走去。吴秋遇说:“我留下来继续给方丈大师医治。”了渡大师点了点头。了然大师说:“有劳施主了。”见只有吴秋遇和小灵子留下来,了海出门以后,跟了渡大师商量了一下,自愿留下来守护方丈。了渡大师觉得这样也好,便让本空也留下来伺候。二人便在门外站着,随时听候方丈吩咐。 了渡大师比了然方丈还要大几岁,刚才又因为了然中毒的事持续紧张,现在平静下来忽然觉得有些劳累,便吩咐了改等人陪着乡野三奇去大殿逛逛,自己先回去休息了。本庆腿上有伤,也自去休养。乡野三奇便跟着了改等人往大殿方向走去。 吴秋遇问了然大师:“大师现在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了然大师闭目感受了一下,睁眼说道:“只是浑身无力,真气无法运转,其他倒也没有别的症状。”吴秋遇又给他仔细把了脉,再度询问确认他头脑中没有异样,这才放心下来:“看来大师吸入的毒已经解了,已然没有性命危险。灵儿,你去给大师倒碗水来。”小灵子高高兴兴地去倒了一杯水,递给了然大师。 “有劳施主。”了然大师喝了两口,把茶杯交给小灵子,对吴秋遇说:“吴少侠不愧是神医的得意弟子,竟能这么容易就把我吸入口鼻的奇毒给解了,保全老衲一条性命。”吴秋遇说:“这都多亏了胡二侠,他随身带着我送给他的贺兰映雪,刚好派上了用场。”了然大师惊奇地看着吴秋遇:“你是说,刚才是用贺兰映雪给老衲解的毒?”吴秋遇说:“正是。”了然大师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会有贺兰映雪?那不是雌雄双煞的宝贝么?”吴秋遇说:“这个,让灵儿说吧。” 小灵子把杯子送回桌上,转身回来说道:“是这样的。上次倪帮主被人算计,中毒之后武功全失。正好我和秋遇哥哥在那里。秋遇哥哥曾经听他师父说过,贺兰映雪能解百毒,就随口提了一下。倪帮主不愿当一辈子废人,就让我们陪着,冒险去贺兰山寻找贺兰映雪。历尽艰险,我们终于到了赐熊岭,到那就遭遇了赐熊老怪。老怪听说秋遇哥哥是神医济苍生的徒弟,就让他给他们治病。秋遇哥哥先后治好了他们兄弟两个的怪病。没想到老怪用心险恶,竟然想着害我们。我们便设法哄住他们,并偷了贺兰映雪,成功逃了回来。” 了然大师惊奇道:“你们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多彩的经历,实属难得。刚才你说到他们兄弟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小灵子解释道:“其实他们是一对亲兄弟,是西夏叫赫连什么的将军的后代。只因他们住的地方叫赐熊岭,他们又行事古怪,便有了赐熊双怪的外号。后来江湖上以讹传讹,变成了雌雄双煞,大家都以为是一男一女。”了然大师原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听小灵子一说,才恍然大悟。 吴秋遇说:“可惜我身上的贺兰映雪已经没有了。幸亏在五台山的时候,我送给无涯大师和胡二侠一些,胡二侠随身带着,而且一直没用,我才有机会帮大师解毒。”了然大师说:“原来如此。老衲也真是幸运。多谢吴少侠了。”吴秋遇说:“只可惜药量不够,所以只能暂时先帮大师解除吸入的毒,救醒大师。至于体内的余毒,我只能用仅剩的一点贺兰映雪延缓扩散,等见到我师父和无涯大师,再借用他们手上的贺兰映雪帮大师根除。”了然大师心中感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只因老衲一时糊涂,被人算计,反要浪费如此多的珍奇灵药,实在是罪过。这一次老衲身中奇毒,能够保住性命已然是万幸,岂敢再浪费多余贺兰映雪?老衲不再奢求,施主也不必再费心了。还是留着那些灵药,拯救世人吧。” 小灵子忽然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设法再从两个老怪那里抢一些来。”了然大师笑道:“谈何容易啊。小施主切不可轻易冒险。”小灵子说:“要说再去贺兰山,我还真是有些怕了。如今他们已经到了嵩山,自己送上门来了,说不定还真能有机会呢。如果我们斗不过他们,到时候还得请少林寺派几个高僧帮忙呢。”了然大师赶紧念道:“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 第155章老怪偷袭 了改和尚漫不经心地陪着乡野三奇在寺中闲逛。丘壑好心提醒道:“如今情势更加危急。少林寺更需小心应对。”了改问:“丘大侠有何高见?”丘壑说:“方丈中毒的事情还须尽量保密,不要弄得人尽皆知。”了改微微点头,但是仍然有所疑虑:“可是很多弟子已经知道了。”丘壑说:“对于知情的弟子,只需告诉他们,经过神医高徒的医治,方丈大师已经安然无恙,只是在闭门静养。同时告诫他们,不得再胡乱议论,免得被居心不良之人听去,对少林寺不利。”了改和尚用力点头道:“嗯。丘大侠所言极是。” 丘壑继续说道:“了渡大师高瞻远瞩,少林寺继续对外开放是对的。关门闭锁反而会让敌人看出少林寺的紧张,不了解实情的善男信女见了,也会影响少林寺的声誉。要紧的是,嘱咐寺里的僧人外松内紧,不要让人浑水摸鱼,探出虚实。”“好。我这便吩咐下去。” 了改是个急性子,当即就去分批召集寺里的僧人,按照丘壑所说,嘱咐好了,又在各处加强了戒备。寺里仍有善男信女进进出出。少林寺的和尚不动声色,却在暗中关注着每一个进入寺里的陌生男子。 一个驼背的老者,走到香炉前,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见有个小和尚手捧经卷正在走过来,便颤颤巍巍招手叫道:“小师父,小师父。”小和尚走过来,开口问道:“老施主,您有什么吩咐?”驼背老者两手拄着拐杖,虚弱地问道:“现在了然师父还在少林寺吗?”小和尚说:“在啊。”驼背老者欣喜道:“那就好,那就好。老朽几十年前住在嵩山,在五乳峰砍柴的时候遇到危险,幸亏了然师父经过,救下老朽一命。老朽移居他乡好多年,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回来,就想着先来少林寺见了然师父一面。他还在就好。烦请小师父带我去见见他吧?” 小和尚说:“方丈今日不便见客。老施主先回去安顿,日后还有机会。”驼背老者有些失望地看着小和尚,说:“小师父,你看老朽这个样子,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如果这次见不到,恐怕以后也后也没机会再来了。这是老朽这辈子最后一个心愿,也是积压在心里多少年的心愿,还望小师父帮忙成全啊。”小和尚说:“可是,方丈今天真的不能见客。”驼背老者抬眼盯着小和尚,忽然问道:“了然师父是不是病了?他现在怎么样?你就让我见见他吧。”小和尚为难道:“老施主,你回去吧。我实在帮不了你。” 驼背老者见小和尚很坚决,无奈地摇了摇头,拄着拐杖慢慢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说:“当年了然师父精神正旺,颇有神采。几十年过去,他现在也应该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了。唉,不见就不见吧,如果他真是病了,我也不忍心打扰他。”小和尚也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捧着经卷继续往前走。 乡野三奇正在寺中闲逛,在远处瞥见小和尚与驼背老人说话,隐隐觉得那个驼背老人有些眼熟,便上前拦住小和尚。丘壑问:“刚才那个老者是什么人?”小和尚认得乡野三奇,便如实说道:“我以前也没见过。他说几十年前在五乳峰砍柴的时候被方丈救过,后来搬到外地去了,如今回来,想再见方丈一面。”丘壑隐隐觉得有些可疑,于是问道:“你们还说什么了?”小和尚说:“他非要见方丈,我说方丈今日不便见客,劝他回去。他问方丈是不是病了。我没敢跟他多说,只说方丈不见客,让他回去。他好像挺失望的,一边走一边说:不见就不见吧,如果他真是病了,我也不忍心打扰他。” 胡大夫刚才一直在想,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个驼背老者,他忽然眼前一亮,失口叫道:“大哥,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在五台山擂台假扮丐帮弟子的那个人,散步江湖消息的也是他。”丘壑一惊:“不好。他是来探底的,如今确认了方丈不便见客,定然也能猜到方丈大师已经中毒不起。绝不能让他把消息传递出去!小师父,你赶紧去通报了改师父,就说寺里出现了探子,让他赶紧安排防范。我们去追那个人。”小和尚自知无意中坏了事,赶紧去找了改和尚报信。乡野三奇转身去追驼背老者。 驼背老者离开小和尚的视线便丢掉拐杖,直起身子快步走出寺门。他回头望了一眼,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然后一转身,迅速消失在山石树木之间。 乡野三奇追出寺门,四下张望,可是早已不见那驼背老者的身影。三个人正在惋惜迟了一步,忽见一个老和尚拎着一个人走了过来。他们先前在寺里见过,老和尚就是看管菜园的戒缘大师,被他拎在手里的汉子正是孔杰。虽然孔杰已经脱去驼背老者的伪装,乡野三奇还是认出他来,不由得惊喜。丘壑赶紧上前搭话:“大师好手段。您怎会擒得他来?” 戒缘大师将孔杰往地上一丢,对三人说道:“我受了渡大师的委托,正在寺外巡查,无意中见到这厮正在卸除伪装,并听他自言自语,说到‘了然方丈必是中毒不起,正好回去报知,早定对付少林的办法’。我便现身将他拿了,带回来交给了改他们查问。”丘壑说:“大师来得正及时。这厮正是乔装到寺中打探,猜到方丈大师中毒不起,急着回去报信的。我们出来也是追他。”孔杰软瘫在地上,微微抬头看了丘壑一眼,眼神中有愤恨之意。 戒缘大师惊愕道:“这么说,方丈真的中毒了?”丘壑看了一眼孔杰,对戒缘大师说道:“大师不必惊慌。了然大师中毒不假,但是庆幸有神医济苍生的高徒在场,又有我二弟带来的贺兰映雪,毒已经解了,已无大碍。”孔杰一听,不禁微微惊呼了一声,难以置信地望着丘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想不到小施主还是到少林寺里来了。”戒缘大师庆幸方丈无事,对吴秋遇他们进寺多少有些意外。丘壑说:“既然人已经拿到,咱们赶紧回寺里去吧。免得大家着急。”便由陈康押解着孔杰,几个人往寺门走去。 刚进寺里,就见了改和尚正带着人匆匆出来。陈康叫道:“了改师父,不用追了。戒缘大师已经把这厮拿住。假扮驼背老人的探子就是他。”说着把孔杰往前一推。孔杰身上被戒缘大师制住了几处穴道,使不出力气,一下子软倒在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改和尚看了看孔杰,难掩欣喜,又转身对戒缘大师和乡野三奇说道,“多谢师兄,也有劳三位施主了。”戒缘大师开口说道:“你们把人带去查问,我先去看看方丈。”说完便迈步往方丈室走去。 了改一直目送戒缘大师远去。乡野三奇心里有些纳闷:都是一个寺里的和尚,了改和尚为何对戒缘大师显得如此客气?被“驼背老者”拦住问话的小和尚叫圆杰,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孔杰,不满地说道:“施主为何要扮作驼背老人来欺骗小僧?”了改这才回过神来,走到孔杰面前,喝问道:“你究竟是何来路?到少林寺有何图谋?”孔杰看了他们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了改虽然心中不悦,却也拿他没办法。陈康说:“了改师父,你们出家人都慈悲,不便动刑罚。我们兄弟习惯跟山猫野狗打交道,把他交给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孔杰恨恨地瞪了陈康一眼。陈康叫道:“嗬!你还不信是不是?” 就在这时,忽然有小和尚跑过来禀报:“师父,后门发现一个可疑的人物。”了改一惊:“现在哪里?”小和尚说:“圆通师兄已经带人把他困住了,等候师父过去发落呢。”了改吩咐把孔杰关到戒律院候审,并托乡野三奇帮忙看护,然后带着人快步向后门走去。陈康看了一眼孔杰:“看到没有,你的同伙也落网了。”孔杰没有吭声,脸上却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 了改和尚带着人来到后面的小门。却见圆通等人正将一个人押进院中。见到了改,圆通赶紧上前说道:“师叔,这个人在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我们觉得可疑,便将他围住。他说是乡野三奇的朋友,还说乡野三奇就在寺中。我们不知道乡野三奇是谁,又怕他是个探子,就把他带进来,交由师叔发落。”了改看了看那个人,开口问道:“你说是乡野三奇的朋友,敢问你是何人?”那个人说:“见到他们,你们就知道了。他们还在寺里么?”了改看他气定神闲,好像一点也不紧张,猜想他可能真的跟乡野三奇相识,便缓合了语气说道:“他们在。随我来吧。”留下几个人继续巡守,自己带人带着丁不二往里走。 乡野三奇和几个和尚把孔杰押到戒律院,正要开始审问。忽然有小和尚前来报信:“三位施主,了改师父有请。”乡野三奇出来,问小和尚:“怎么样,人抓到了吗?”小和尚说:“人……带回来了,他说,与三位施主相识。所以了改师父请三位前去辨认。” 乡野三奇心中正纳闷,迎面看见了改等人带回一个人,竟是丁不二。陈康惊讶地叫道:“丁大侠,怎么是你?”那个人正是丁不二,苦笑着说道:“我本不想进来的,可这回是身不由己呀。”了改见他们果然认识,又听乡野三奇叫那人“丁大侠”,赶紧让众僧散去,转头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丘壑解释道:“了改师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江湖上有名的侠义盗,千里独行丁不二。”了改看了看丁不二,淡淡地说了一句:“原来是丁施主。”陈康笑道:“丁大侠本来是跟我们一起来的,到了寺门口,他忽然想起佛门戒律中有一条便是戒偷盗,他不想玷污了少林寺的清白,所以才没有进来。他虽然有个盗的名声,却是个好人。”了改这才冲着丁不二微微点头施礼。丁不二诚惶诚恐地赶紧还礼。 丘壑忽然问道:“丁大侠,你怎会出现在那里?”丁不二说:“咳,我正在山前晃荡,忽然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后来还改扮成驼背老汉的样子,我觉得可疑,便一路跟随。没想到他进了少林寺。我又不能进来,就在周围等着他。他一直没出来,我就想着到后面从墙头往里看看,忽然发现那里有个小门,就过去探头看看。这不,就给几个小和尚发现了。”陈康笑道:“以你的轻功,若要逃走,他们未必拦得住你。你怎么不跑?”丁不二说:“我断定那人是个奸细,正想找你们报个信,也就跟着他们进来了。”丘壑点头道:“原来如此。”了改这才知道丁不二的一番好意,赶紧赔笑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刚才他们误会你了。” 丁不二说:“大师不用客气。赶快去找那个人吧,小心被他探了消息去。”陈康说:“丁大侠不用着急,你说的那个人已经逮到了。见到你之前,我们一听又来了一个,还以为是他的同伙呢。”众人会心地笑了起来。丁不二问:“问清楚了吗?那个人是什么来路?”了改说:“还没来得及细问。若是四位有兴趣,现在便一起去查问。” 见到孔杰,轮番讯问。孔杰仍只是一言不发,听到陈康的喝斥,偶尔会瞪一下眼,哼一声。陈康提议给孔杰吃点苦头。了改和尚毕竟是出家人,于心不忍。好在消息并没传递出去,陈康也只好作罢。出来以后,丘壑说:“他虽然闭口不言,但是从他以前的行踪来看,他应该是曾梓图的人。他被擒获的消息暂时不能走漏出去,也让他背后的主使摸不清状况,不敢轻举妄动。”了改和尚点头称是,并让圆杰吩咐下去。 陈康忽然想起来:“哦,对了。秋遇兄弟和小灵子也在寺里。”丁不二自然欢喜,急着要去见面。了改便陪着他们往方丈室走去。 吴秋遇再度给了然大师诊查,确认他吸入的毒已经完全解了,然后便运功给他疗伤,将血脉中的毒暂时压制。了然大师感觉好多了,连声道谢。守在门外的了海和本空听到方丈的声音,也推门进来感谢吴秋遇和小灵子。 几个人正客气着,了改陪着乡野三奇和丁不二又来了。丁不二先拜见了方丈大师,才与吴秋遇和小灵子打招呼。了改问了问了然大师的情况,吴秋遇说:“毒已经得到控制,但是方丈大师仍然不能运用功力,需要等到新的解药才能彻底恢复。”了海和了改听了,知道着急也没用,能够顺利保住方丈师兄的性命已然是万幸。 丁不二说:“看方丈大师这般气色,谁能想到是中过剧毒的?”丘壑说:“大师毕竟有几十年的无上修为,再加上有秋遇兄弟为大师运功疗伤,状态自然要好于常人。”小灵子忽然说道:“你们也都觉得大师的状态很好是吧?”陈康说:“是啊。你想说什么?”小灵子说:“大师的神色这么好,如果不跟人交手,谁也看不出来他身中剧毒,功力无法使用。我想说的是,既然有人对大师下毒,也一定想好了趁大师中毒的机会对付少林寺的办法。现在大师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一些,咱们不如陪着大师在院中走走,也好让外面的人知道,大师现在好着呢,他们的计划是不可能实现的。” 了改点头道:“小施主所言极是。刚才寺里还抓到一个探子,了解到方丈师兄不能见客,便要跑回去报信,幸亏被戒缘师兄拿了。难说探子只有一个。万一还有别的,正好叫他们知道,方丈师兄安然无恙,他们不要错打了算盘。”了然大师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是该出去露个面,免得外人胡乱猜测,也可以叫寺里的众僧安心。”陈康冲着小灵子一挑大指,真心赞许。 本空扶着了然大师下了地。众人一起陪着了然大师走出方丈室。室外空气新鲜,了然大师呼吸了几口,精神更好了。寺里有些和尚先前看到了昏迷的方丈被了海背回来,心中皆有忧虑,此刻见到了然大师安然无恙,这才各自放心。 小灵子把丁不二拉到一边,笑嘻嘻问他:“你偷东西都是怎么偷啊?”丁不二不禁愣了一下:“你一个小姑娘,问这个干什么?”小灵子说:“我就是好奇嘛。”丁不二看着她,忽然笑道:“你不会是想学吧?”小灵子哼了一声,故意说道:“我看你也就是溜门撬锁摸进去,在没人知道的时候偷东西,那算什么本事?如果能从醒着的人身上直接偷,那才叫本事呢。”丁不二笑道:“你忘了,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钱袋是怎么丢的?” 当时是在朔州,丁不二带吴秋遇去吃羊汤,吴秋遇胡乱喝下热汤烫了嘴,丁不二要了一碗白醋让吴秋遇含住,没想到吴秋遇竟然一口气喝了。小灵子见到了,就嘲笑吴秋遇。丁不二看不过,就偷了她的钱袋。小灵子吃完了没法结账,还是吴秋遇央求丁不二替她付的钱。 小灵子几乎忘了这件事,现在听丁不二一说,不服气地说道:“你欺负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偷会武功的人。让你去偷雌雄老怪,你敢吗?”丁不二稍稍尴尬了一下,笑道:“那两个老家伙太厉害,我惹不起他们。要是换作别人,我倒……”小灵子故意说道:“要偷就偷他们,偷别人有什么意思?”丁不二捏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再挤兑我,不过没关系。去偷雌雄双煞,这件事想起来还真是刺激。有机会我一定试试。” 晚上,方丈室。吴秋遇把剩余的贺兰映雪给了然大师用了,了海问明了情况,上前给方丈运功疗伤。了渡大师、戒缘大师也来方丈室问候。 看看时候已经不早了,胡大夫忽然对了渡大师说道:“大师,他们三位还没有住处。您看如何安排?”“阿弥陀佛,是老衲疏忽了。丁施主可以跟你们三位住在一起,这位女施主……”了渡大师看了一眼小灵子,忽然有些为难。少林寺还从来没有女客留宿的先例。戒缘大师看出来,开口说道:“女施主在寺中留宿不便。我看不如这样,请你们再辛苦一下,到菜园暂住。老僧今晚不回去,那里还有空处。”小灵子点头道:“嗯,这样最好。”了渡大师终于松了一口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方丈室前面不远是法堂,藏经阁就在那里。两道黑影倏然飘落在藏经阁前面,这二人披头散发,身形瘦高,正是赐熊双怪。他们抬头看了看藏经阁的牌匾,拿着手里的纸条对照了一下,相互点了点头,迈步向藏经阁走去。 他们刚要推门,门忽然开了。两个老怪吃了一惊,赶紧停下脚步。一个和尚从里面走出来,轻声说道:“两位施主,这么晚了,怎么还到寺里来?藏经阁不对外开放,二位请回吧。” 两个老怪相互看了一眼。大老怪微微一笑,二老怪突然出手向那和尚抓去。那和尚早有防备,身子灵活一闪,竟然躲了过去。二老怪吃了一惊,本想一招把他拿下,就可以轻松进入藏经阁,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和尚竟然有些本事,于是他暗提内力,开始认真地对待。那和尚丝毫不惧怕,也不开口呼叫其他僧人,而是迎面与他交手。 二人斗了十几招,二老怪仍然不能占上风。大老怪有些着急,只怕时间久了会惊动寺里的其他和尚,便也上前助战。这样一来,那个和尚有些招架不住了,但是仍然不肯叫喊求援,而是渐渐往门口退却。两个老怪同时出手,左右各出一掌,一起向和尚打去。那和尚接不住,身子向后一翻,就势滚入门里。 两个老怪兴冲冲闯上前去,还没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劲力迎面袭来。两个人心中一惊,急忙出掌迎挡。那股力道太强大了,两个老怪伸出的手都被撞回到胸前,身子往后退出三四步才站住。大老怪手里的纸条也掉了出来,飘落到地上。 两个老怪惊愕地相互看了一眼,开始凝神闭气,把浑身的内力都提了上来,然后再度向门口冲去。不出所料,又有一股强大的劲力迎面袭来,这一次比刚才那股劲力还要强大。两个老怪虽然已经有了准备,而且使出了浑身的内力,但是仍然冲不破那股劲力的封锁。僵持了一会,对面那股劲力忽然一收,两个老怪的身子便要向前扑倒,还没等他们扑倒,那股劲力又忽然一撞,直将二人推翻出去。两个老怪身子飞出丈余,落地之后又向后退出好几步才勉强站住。 这时,刚才那和尚又走出来,轻声说道:“两位施主,请回吧。少林寺藏经阁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两个老怪上下打量着这个和尚,没觉得他长相和身形有什么出奇,心中自然不甘心。二老怪假装点了点头,拱着手向前靠近,好像有什么话要说。那和尚淡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二老怪见和尚并无反应,心中暗喜,眼看距离只有两步了,突然发难向他攻去。那和尚闪身向旁边一让。二老怪扑了空,突然就觉得一股强大的劲力从门里冲出来,将他撞翻在地。大老怪急忙上前把二老怪扶起来。两个人惊愕地望着藏经阁门口,这才知道看守藏经阁的不只是那一个和尚,门里应该有更厉害的高手。 那个和尚再度走过来,轻声说道:“两位施主,请回吧。以后不要再来了。”两个老怪无奈地相互看了一眼,飞身跃上藏经阁的房檐,消失在黑夜之中。那和尚看到大老怪掉在地上的纸条,过去捡起来,看了看,面露疑惑之色。 两个老怪窜房越脊,离了藏经阁,却不甘心就此离开少林寺。他们在一处安静的角落飘落地面。二老怪心有余悸:“想不到少林寺竟有这样的高手。”大老怪也不禁叹息。二老怪问:“咱们现在怎么办?藏经阁进不去,难道就此回去?”大老怪摇头道:“不行。咱们来之前已经夸下海口,如今没拿到《易筋经》,空手回去只怕被人笑话。”二老怪点了点头:“嗯,这倒是。就这样走了,我也不甘心。” 就在这时,忽听旁边的屋子里有动静。原来是白天扮作驼背老者的孔杰被关在里面,听到两个老怪的声音,故意撞出动静。两个老怪提高了警惕,迈步到门口听了听。孔杰终于在窗棱上蹭掉了堵在嘴里的布团,小声叫道:“两位老前辈,快来救我!”大老怪一时没听出来,疑惑地看了看二老怪。这时屋里的人又说:“老前辈,我是孔杰。白天失手被他们擒了。老前辈快来救我!”两个老怪这才听出来。 大老怪一掌将木门拍碎,迈步走了进去。二老怪稍稍警惕一些,先是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有动静,这才安心地守在门口。屋里很黑,大老怪听着声音把孔杰拎出来。二老怪扯断孔杰身上的绳子,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孔杰稍稍活动了一下被捆得发麻的手脚,回答道:“我白天跟着曾公出来,设计赚了然和尚中了毒……” 大老怪惊讶道:“曾公也来了?我们怎么没见到他?”孔杰说:“曾公此来,专为对付少林寺的了然老和尚,因此没有现身跟大家见面。”二老怪回想着孔杰刚才的话,忽然问道:“刚才你说的了然和尚是不是少林寺的头儿?怎么,他中毒了?”大老怪这才意识到自己关注的重点跑偏了,也看着孔杰。 孔杰说:“是。了然和尚是少林寺的方丈,武功高深莫测,靠武功很难对付他。因此曾公便设计了一个圈套,让我扮作丐帮的长老,诱骗老和尚出去。曾公假装袭击我,让我扑到老和尚手上。我身上早已暗藏了毒针,顺利扎到老和尚的手腕,将毒汁送入他血脉。曾公还事先在我衣领后面涂抹了夺魂粉。老和尚一手揽着我,跟曾公交手,呼吸之间不由得他不把毒粉吸进去。更绝的是,曾公知道济苍生的徒弟在少林寺附近,担心他有办法给老和尚解毒,就事先让婉儿小姐去找那傻小子,从他手里骗走解毒的药剂。”孔杰说起这天衣无缝的害人计划,不由得眉飞色舞。二老怪说:“看来曾梓图的心眼还真不少。” 孔杰继续说道:“虽然得手,但是曾公心里仍然不踏实——毕竟那老和尚有几十年的武功修为,少林寺能人又多——便派我来打探消息。我本来已经探得消息,就要回去报信。没想到出了少林寺,又被一个路过的老和尚给抓回来。真是晦气!”说到这个,孔杰心里还有些窝火。 二老怪忽然眼前一亮:“大哥,咱们这次没有拿到《易筋经》,但如果能取了老和尚的性命,回去也算有个交代。”大老怪听了,兴奋地说道:“对对对。咱们带着少林寺的老和尚回去,一样是惊人之举。”他又转向孔杰:“你知不知道老和尚住在哪里?”孔杰说:“知道,他的方丈室就在前面。我带两位前辈去。” 了海给方丈运功疗伤。一轮结束,吴秋遇又给了然大师把了脉。听说方丈状况稳定,了渡大师等人都很高兴。吴秋遇和小灵子起身告辞。戒缘和尚和丁不二送他们出去。了渡大师安排了海和尚留下来守护方丈,自己带着其他人散去。 途经藏经阁的时候,看到一个和尚刚要转身进门。戒缘大师开口问道:“了荣师弟,藏经阁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关门?”那和尚看到他们,走过来说道:“戒缘师兄,你今日也在寺里?”戒缘大师说:“近日有人欲对少林寺不利,了渡大师让我进寺里帮忙。”丁不二听他们以师兄弟相称,法名却一个是“戒缘”一个是“了然”,觉得很是怪异。其实吴秋遇和小灵子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 了荣和尚忽然笑道:“哈哈,我和师父在藏经阁足不出户,也没人告诉我们这些事。可是就在刚才,有两个人上门骚扰,倒是偏偏让我们先见到了。”吴秋遇、小灵子和丁不二面面相觑。戒缘大师也有些惊讶地问道:“什么时候?我们在方丈室,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到?”了荣和尚说:“就在刚才。他们武功很高,我一个人抵挡不住,还是师父出手,才惊走了他们。” 戒缘大师越发觉得惊奇:“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那么高的武功,连你也挡不住?”了荣和尚便把两个老怪的模样描述了一番。吴秋遇和小灵子当即就想到了赐熊双怪。这时,了荣又把手里的纸条递给戒缘大师:“这是他们丢下的纸条,上面写着‘藏经阁’,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符号,不知作何用途。”了然大师看了看,不太确定地说道:“这好像是西夏的文字。”小灵子这时才开口说道:“那两个人一定是赐熊双怪。”戒缘大师与了荣和尚都惊讶地看着她。了荣问:“施主怎么知道?” 小灵子解释道:“我们曾经见过那两个老怪,跟你刚才描述的样子是一样的。而且他们正好是西夏国的后裔,使用西夏的文字很正常啊。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几个西夏文字的意思应该也是藏经阁,指使他们来的人怕他们找不到地方,这才写了文字让他们跟牌匾对照。”戒缘大师点了点头:“看来他们是冲着这里面的武功秘笈来的。这两个人我没有见过,只听说他们行事诡异,武功高深莫测,按了荣师弟所说,他们的武功倒真是了得。幸亏有你和觉云师父镇守,要不然他们真要胡作非为了。” 了荣说:“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不要再来了。但愿他们知所进退。”小灵子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往哪走了?确定他们已经离开少林寺了吗?”另外几个人都不禁愣了一下。 孔杰带着赐熊双怪来到方丈室附近,抬手一指:“两位老前辈,那就是老和尚住的方丈室了。他已经身中剧毒,就算没死,也已经是废人一个。就算是有别的和尚在旁边守着,我想两位老前辈也不会放在眼里吧?你们直接冲进去,定能一举成事。”大老怪点头道:“好。你先回去吧。见到曾公,就说我们一会就把老和尚带回去。”“好。两位老前辈多加小心。晚辈先走了。”孔杰嘱咐了一句,便飞身上墙走了。 了然大师身体疲乏,已然入睡。了海和尚守在屋中,也坐在桌边打起了瞌睡。 两个老怪走到方丈室门口,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出掌,把木门打个粉碎。大老怪率先冲了进去。了然大师惊坐而起,却没有出声。了海匆忙跳起来察看,感觉到有一跳黑影正在屋中晃动。屋里没有点灯,大老怪在黑暗之中摸索着,一时找不到床榻的位置。 “谁?”了海喝问了一声,便向黑影迎去。大老怪听到有人出声,认定是了然大师,便出手向了海打来。了海知道来者不善,早已加了小心,他不想让来人惊扰到方丈,便一边交手,一边把来人往门口逗引。大老怪心中纳闷:不是说了然老和尚身中剧毒,武功全失么?怎么还能起身招架? 二老怪在外面听到动静,也觉得奇怪。眼看着一个和尚与大老怪斗到了门口,他悄悄埋伏在门边。了海成功把大老怪引到了门口,正要跟他到院中好好较量一番,却不知道外面还埋伏着一个人。他刚从门口跨出来,冷不防被二老怪从旁打出一掌。他惊呼一声,向旁边翻倒,就势滚出几步,所幸没有受伤。他挺身而起,怒视着二老怪。 二老怪偷袭得手,便想着尽快了结,直向了海和尚扑来。这时候,大老怪也已经从屋里出来,刚才过了几招,他知道眼前这个“了然和尚”并不像孔杰说的已经武功尽失,为了速战速决,便也一起冲了上来。了海知道这二人的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只怕自己一人保护不了方丈,便要大声呼叫,可是他又忽然想到:“看样子他们是把我当成了方丈师兄,我若叫喊,万一言语露出破绽,只怕反而惊动他们。”他正想着,二老怪已经冲过来跟他交上了手。 大老怪刚要上前,就见一条人影飞射过来,挡在他面前。来的正是戒缘大师。大老怪见有和尚出来搅局,不由分说,出手便打。戒缘大师早就听说过雌雄双煞的名声,正想跟他们较量一下,便也出手应战。 四个人战在两处。了海和尚善使龙爪手,攻势凌利。戒缘大师架势优美飘逸而又不失灵活稳准。两个老怪身法奇快,手法更是诡异。虽然他们的内功也都不弱,但是正好都以招式见长。由于没有降龙十八掌或降魔十三式那样的刚猛武功,因此场面虽然热闹,但是都没有太大的损伤。一时之间分不出明显的胜负高下,看样子好像戒缘大师和二老怪稍稍占了上风。 这时候,暗处还有几个人,正是吴秋遇他们三个。小灵子低声问丁不二准备好了没有,丁不二用力地一点头:“放心吧,保证没问题。”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你设法把二老怪跟了海师父分开。”吴秋遇凝神运气,冲着二老怪忽然打出一记“震断心魔”。二老怪在了海和尚面前稍稍占了上风,正自得意,忽然惊觉背后有劲风袭来。他暗叫不好,慌忙向旁边避闪,勉强躲过了吴秋遇的掌力,却被了海和尚趁机在左肋下抓了一把,衣服也撕开了。 二老怪站定身形,回头望去,没看到人。了海也不急着跟他动手,而是下意识地往方丈室门口望了一眼,担心再有别人摸进去。二老怪往前走了一步,吼叫道:“刚才是谁在背后暗算?够胆子就站出来!”没听到有人回应,却见黑暗之中一道红光直射过来,速度非常快。二老怪来不及多躲闪,慌忙抬手一抓,将飞来的东西抓在手里。 片刻的停顿之后,只听二老怪惨叫一声,慌忙把手里的东西甩落地上。了海和尚低头看去,却见是一颗红红的火炭。二老怪看着手心,疼得呲牙咧嘴。这时忽听有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老家伙,是不是手心很烫啊?这说明毒已经钻入手心。你完了,中了我的七步断肠散,你活不过今晚了。”这是小灵子故意换了一种声音说的。 二老怪辨明声音传来的反向,便要冲上去。“只有七步呦!一……二……”小灵子故意提醒他。二老怪心中一惊,赶紧停下脚步。小灵子继续吓唬他:“你可以走满七步试试,看看到底会不会肠穿肚烂。可别说我没有事先提醒过你。”二老怪更不敢动了,惊愕地叫道:“你……你是苗疆的人?”小灵子忽然想起赐熊双怪当年中毒的事,便顺着他的话头说道:“正是。你当年害我族人,今日我叫你不得好死。”赐熊双怪当年残忍杀害苗族的几个采药人,也被他们临死时下了蛊毒,瘫病多年,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二老怪一听小灵子这样说,更加认定自己的手心是中了毒。 大老怪一边跟戒缘大师交手,一边提醒道:“你愣着干什么!快用贺兰映雪解毒啊!”二老怪如梦方醒,赶忙从怀里掏出盛有贺兰映雪的瓷瓶。还没等他打开塞子,小灵子又让吴秋遇打出一掌。这一次吴秋遇用的是“分拆魔障”。二老怪一心都在解毒上,完全没有防备,身上当即就中了一掌,手里的瓷瓶也脱手而出。吴秋遇怕那瓷瓶摔碎,因此只用了三成功力,成功将盛有贺兰映雪的瓷瓶从二老怪手里打飞出去。二老怪准备迈步去捡。小灵子继续数数:“三……四……” 二老怪眼看那瓷瓶离他不只五步,而且随时还可能有强大的掌力袭击,不敢再继续向前移动。大老怪见状,虚晃一招,从戒缘大师身前退开,快走几步来到近前,将二老怪往肩上一扛,飞身跃上墙头,仓皇离去。 小灵子转出来,高高兴兴地上前捡起地上的瓷瓶,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我这招好用吧?”丁不二拍手笑道:“你这个丫头,我真是服了你了。厉害!”戒缘大师和了海和尚还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吴秋遇说:“现在有了二老怪丢下的这瓶贺兰映雪,方丈大师身上的毒就可以彻底解了。”戒缘大师和了海和尚这才明白他们的用意,赶紧请他们一起进屋瞧看方丈。 了然大师已经下了地,走到门口。了海先进去点燃油灯。吴秋遇扶着了然大师走回塌前,告诉他:“我们刚刚骗过了两个双怪,又得到一瓶贺兰映雪。大师身上的毒可以完全解了。”了然大师自然高兴,开口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三位施主有勇有谋,老衲佩服。” 了海和尚不解地问道:“那不过是一颗火炭,施主怎么知道他就会上当?”小灵子说:“我们去过他们的老窝,知道他们怎么过日子。他们没用过炭火,我想应该不认得。而且他们自己也会使毒,当然最怕别人使毒。他手心被烫到,正又急又气。我再故意诈他,他难免就乱了方寸。”众人听了都不禁点头赞许。 第156章决战前日 第二天,已是八月初五。 赐熊双怪气哼哼坐在帐篷里。江寒端着水在旁边伺候着,也不敢多问。昨天晚上,大老怪背着二老怪逃离少林寺以后,赶紧给他服下贺兰映雪解毒。回到帐篷又观察了半宿,兄弟两个都一直没敢睡。天亮了,见二老怪并没有任何毒发的症状,这才放心。二老怪看着烫坏的手心,心有余悸地说道:“苗疆的毒果然厉害,一沾手竟有这样的反应。”大老怪也说:“看来当年那个逃走的女娃还活着,她果然来寻仇了。可是,她怎么知道咱们会来到这里?”二老怪听完也不禁一愣,一时想不出头绪。大老怪有说:“不管怎么样,咱们都要多加小心。万一再中了他们邪门的毒,可不是闹着玩的。”二老怪也点了点头。 忽听外面有人说话:“两位老前辈起了没有?晚辈孔杰前来恭贺。”两个老怪一听到孔杰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二老怪,起身之后就快步迎了过去。孔杰不知情啊,一挑帘子就要进来。二老怪突然打出左掌。孔杰什么都没看清胸前就中了一掌,应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二老怪抢步上前,还要再打。“前辈,前辈……”孔杰惊慌地望后挪动着,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听有人高声喊道:“老前辈手下留情!”二老怪抬眼一看,只见曾可以等人正往这边走来。跑在最前面的是胡大宁。因为是胡大宁把他们从贺兰山请出来的,所以认得。二老怪这才暂且住手。这时大老怪和江寒也从帐篷里出来。 胡大宁跑到近前,疑惑地问道:“老前辈因何发怒啊?孔杰,你刚才干什么了?”孔杰用力地摇着头,一脸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刚要进帐篷去拜会,就被老前辈一掌打了出来。”胡大宁转脸看着二老怪。二老怪瞪着孔杰叫道:“你不知道?你骗我们,说了然和尚中了你的毒,成了废人。我们过去拿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中毒的样子。虽然他武功没有传说的那么厉害,但是也能扛个一时半刻。导致我们最后着了苗人的算计,险些回不来!要不是我们身上有贺兰映雪,中了她的七步断肠散,就真的回不来了!” 这时曾可以等人也走到了近前。曾可以已经听了个大概,上前说道:“老前辈先请息怒。我想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孔杰委曲地说道:“了然和尚真的中了毒,是我和曾公亲眼所见。他怎么会……”曾可以想了一下,问道:“老前辈,跟你们交手的确定是少林寺的方丈了然吗?会不会是有别的和尚保护他,误打误撞地跟你们交了手?”两个老怪相互看了一眼,心里也隐隐觉得有疑问。胡大宁见二老怪稍有平息,过去把孔杰扶了起来。孔杰说:“了然和尚是个须眉皆白的胖和尚,大概这么高。”两个老怪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是找错人了,但是又不愿意开口承认。 曾可以忽然问道:“刚才老前辈说到苗人?这是怎么回事?”大老怪说:“几年前我们弄死过几个闯入赐熊岭的苗人,有一个女娃趁乱逃走了,现在来找我们报仇。昨晚在少林寺,二弟就中了她的七步断肠散。”曾可以更加惊讶:“你是说,是在少林寺里面碰见了苗人?还是个女的?”大老怪说:“是啊。”曾可以微微摇头道:“不对,少林寺都是僧人,深更半夜怎么会让一个女子留在寺里?两位前辈可曾亲眼见到那个女子?”二老怪说:“那倒没有。可是听声音,就是个女子。”曾可以说:“就算真是个女子,也未必就是你们认识的那个苗家女子。你们想想,是我爹让胡叔叔秘密把你们请来的,这次在嵩山见面之前,连我都不知道你们要来,苗家女子怎么知道你们会来?就算她无意中在嵩山撞见你们,又怎会料定你们昨晚要去少林寺?”两个老怪面面相觑,也觉得有些说不通。 曾可以继续说道:“我看这个苗家女子多半是假的,一定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这时胡大宁猛然想到小灵子,插话道:“公子,跟吴秋遇在一起的那个小灵子去过贺兰山,知道两位老前辈的一些事。你说会不会是她?”曾可以点了点头:“嗯。他们正好就在嵩山,你这么一说,我想一定是她。既然这个苗家女子是假的,我想她的七步断肠散很可能也是假的。”“假的?”二老怪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可是我手上明明伤得不轻,手心都让毒药给烧烂了。” 曾可以看了看二老怪的手心,问他:“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二老怪说:“我就见到一个东西向我打来,我随手抓住,手心就觉得很烫。丢在地上,是一个红红的东西,还挺亮。”曾可以想了一下,微微笑了一下,又收起笑容,说道:“老前辈,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那根本不是毒药,你放心吧。你手上只是一点皮外伤,上点烫伤药,很快就好了。”二老怪仍傻傻地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火炭。”曾可以说完,让人取来一只火把,抽出匕首削下一小块烧着的木头,说,“就跟这个差不多。”两个老怪见了,这才知道真的上当,直恨得咬牙切齿。 曾可以命人找来烫伤药,给二老怪敷上,并好言安慰:“少林寺和尚众多,总有几个能打的。两位老前辈人生地疏,又没有确切消息,一时不能得手也算不得失败。后面还有机会。况且两位前辈勇闯少林寺,搅得他们鸡犬不宁,已经长了大伙的威风。”其余众人也跟着吹捧。两个老怪听了自然高兴,也不再计较昨晚的事,扬言若见到真的少林方丈,必然叫他好看。 曾婉儿站在柳如梦的帐篷外,手里拿着吴秋遇给他的药瓶,心中纠结。守在帐篷外的裘如龙等人觉得奇怪,又不便询问。其实曾婉儿昨天从少林寺回来的时候挺高兴的,感觉吴秋遇已经相信她说的话,认为柳如梦答应与曾可以在一起了。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回想此事,觉得吴秋遇真心把自己当朋友,自己却故意欺骗了他,心中就开始有些不安。这一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觉得不踏实,早上起来就开始纠结要不要把实情告诉柳如梦。但她毕竟是有私心的,心里也存着吴秋遇再也见不到柳如梦的幻想,最后还是决定继续隐瞒下去。为了减轻内心的愧疚感,她决定把吴秋遇给的那瓶解毒药交给柳如梦。 柳如梦已经起来,正在梳洗,听到曾婉儿在外面说话,便让她进来。曾婉儿进入帐篷,打了招呼,便站在柳如梦的身后,看着她梳洗。柳如梦照了照镜子,感觉已经整理好了,转过身来,问曾婉儿:“妹妹起得这么早,有什么事吗?”曾婉儿又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姐姐,我得到一瓶好药,据说能解百毒。姐姐心细,你收着最稳妥了。”说着便把药瓶放到柳如梦的身边。柳如梦只看了一眼药瓶,微笑着说道:“我早晚要跟秋遇哥哥走的,也帮你保管不了几天,还是你自己收着吧。”曾婉儿心中一酸,还是说道:“还是请姐姐费心保管吧。到时候你真的要走,那就送给姐姐了。我需要用的时候,还可以让人再去买。”柳如梦也没多想,随口说道:“好,那我就先帮你保管几天。需要用的时候,不要忘了找我要。”曾婉儿只点了点头,一时不知再说点什么好。 江寒见曾可以等人陪着两位师父聊得热闹,便悄悄从帐篷里溜出来,去找邵九佳。发现帐篷里没人,就又到别处去找。封禅台旁边的露天酒肆仍然开着,崔柏正招呼邵青堂父女吃早饭。很多其他门派的人也聚在这里吃东西。自从乡野三奇离开,祁少城没有别的事可做,也跟着一起招呼客人。 邵家父女吃完了,跟崔柏打了招呼,起身离开酒肆。他们刚走出几步,就看到江寒迎面走来。父女二人都以为江寒也是来吃早饭的,便往旁边让开道路。没想到江寒却故意挡住他们,开口说道:“师妹,考虑得怎么样了?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想通了没有?”邵九佳心中一凉,无助地扭头看着邵青堂。邵青堂不敢得罪江寒,尽力敷衍道:“我们再商量商量。”江寒嘿嘿冷笑几声,威胁道:“你们不要想着一走了之。我那两位新师父的厉害你们是知道的,只要他们想找你,没人敢收留你们。你们还有一天时间商量。到了明天,等少林寺的事情一了,我就来接师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就看你们怎么想了。知道吗?”邵青堂点头称诺,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 崔柏在那边见了,虽然心痛,却也只好当作没看见。江寒说完,大啦啦到酒肆要东西吃去了。 邵九佳委曲地说道:“爹,你真的要把我交给那个混蛋吗?我还不如死了算了。”邵青堂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生怕江寒听到,然后小声说道:“我只是在敷衍他。你放心,爹正在想办法。”邵九佳说:“他现在是雌雄双煞的徒弟,咱们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他们找出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呀?”邵青堂说:“这几天我认真想过了,还真有个办法值得一试。”邵九佳面露惊喜:“什么办法?”邵青堂带着女儿到了僻静之处,四顾无人,小声说道:“雌雄双煞虽然厉害,但是也未必天下无敌。我早就听人说过,少林寺有一本《易筋经》,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武功。只要咱们设法拿到《易筋经》,凭爹多年的武功修为,如果勤加修习,未必不能练成。到那时,咱们就不用再怕雌雄双煞和江寒了。” 邵九佳眨巴眨巴眼睛,脸上的欣喜之色慢慢退去:“先不说能不能拿到《易筋经》,就算咱们拿到了,练成了也得三年五载的吧。我怕咱们等不到那时候就被他们发现了。就是少林寺也不会放过我们啊。”邵青堂说:“你听爹说呀。你说的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现在正有一个很好的机会。你道昨天晚上雌雄双煞干什么去了?他们喝酒的时候夸下海口,自以为无所不能,受人怂恿,扬言到少林寺的藏经阁去取《易筋经》。”邵九佳不禁愣了一下:“他们也去偷《易筋经》?那他们拿到了吗?”邵青堂诡异地笑了一下,说道:“当然是没有。昨晚他们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好像那个二老怪还受了伤,是被大老怪给背回来的。你想想,他们明目张胆地去少林寺藏经阁闹过一次,下次《易筋经》真的被偷了,少林寺也只会把帐算到他们的头上。” 邵九佳说:“可是,如果连他们都拿不到,咱们又怎么能拿到?”邵青堂说:“他们拿不到是因为,现在少林寺紧张备战,防范正严。可是明天就不一样了。封禅台这几百号人到少林寺门前一闹,少林寺还能不倾巢而出?到时候,咱们只要悄悄摸进去,就可以乘虚而入,拿了《易筋经》便走。等到少林寺日后发觉,到贺兰山找雌雄双煞兴师问罪的时候,咱们早已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开始修炼《易筋经》了。如果顺利的话,用不了几年,江湖上就再也没人能欺负咱们了。”“太好了。”听完邵青堂的描述,邵九佳心中也燃起了希望。 江寒嘴里吃着东西,瞥见邵青堂父女二人一番谈话之后,邵九佳脸上有了笑容,只道是邵青堂惧怕自己,终于说服女儿想通了。江寒正在得意地咧嘴笑着。崔柏端着吃的走过来,开口问道:“江师弟,什么事这么开心?”江寒说:“到了明天,九佳师妹就是我的人了。”崔柏不禁愣了一下。江寒笑道:“大师兄,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请你喝喜酒。”崔柏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吴秋遇和小灵子在菜园睡了一夜,早上起来,跟马铁腿夫妇一起吃了早饭,便进入少林寺给了然大师解毒。了渡大师正陪着了然在方丈室说话。本空在旁边伺候着。了海和尚昨晚守了一夜,先去休息了。吴秋遇又给了然大师用了药,并帮他运功调理。了然大师体内的毒素渐渐消解。吴秋遇让他试着运功。了然大师盘膝打坐,调运内息,感觉真气已经可以在经脉中运行流转了,功力恢复了三成左右。了渡大喜:“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次幸亏有两位小施主,方能让方丈师弟逢凶化吉。”了然大师自是也有一番感谢。 客气完了,吴秋遇说道:“明天就是八月初六了。大师想好怎么对付了没有?”了然大师说:“昨日老衲一出关,就发生了那么多事,还没来得及仔细安排。师兄,咱们现在是不是召集众僧商议一下?”了渡说:“你现在已经无恙,还是你来做主吧。”了然大师当即吩咐道:“本空,你去通知了改,让他召集寺中管事的和尚,到大雄宝殿前面议事。”“是,师父。”本空领命,就要出去传达。“且慢。”了渡先叫住他,然后转头问了然大师:“要不要把觉云师叔和了荣、戒缘两位师弟一起找来?”了然大师想了一下,说道:“先不要惊动他们了,等咱们商量出一个结果,再跟他们说吧。”了渡大师点了点头,对本空说:“好了,你去吧。”本空出了方丈室,去找了改。 吴秋遇站起身说道:“大师,那我们……”了然大师说:“此番情势凶险,他们是冲着少林寺来的,一场风波怕是无法避免。老衲不愿让你们无故卷入受到牵连。”了渡大师点了点头,也是这个意思。吴秋遇知道两位大师是好意,扭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开口说道:“我知道大师心疼我们。没关系,打架我们可能帮不上忙,但是跟着一起听听,出出主意什么的,还是可以的。不知道会不会牵涉到少林寺的机密,我们用不用回避?” 了然大师笑道:“你们是少林寺的朋友,没有什么需要回避的。如果两位有兴趣,一起听听也好。不过老衲还是希望,明天你们最好不要卷入进来,免得日后受到牵累。不然,老衲心中可真就不安了,也没法向你的师父和师公交代。”最后这句话是跟吴秋遇说的。小灵子说:“放心吧,我们有分寸。哎,对了,是不是也叫上乡野三奇和丁不二啊?他们都是江湖中人,都有些见识,说不定也能帮着出些主意。”了然大师点头道:“他们也是少林寺的朋友,都可以一起听听。”“好,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小灵子说完,拉着吴秋遇走出方丈室。两个老和尚望着他们的身影,点了点头,心中极为赞赏。 吴秋遇和小灵子到客舍找到丁不二和乡野三奇,一起来到大雄宝殿前面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二十几个和尚。他们跟众僧简单打了招呼,默默站到人群旁边。了改和尚见众人到齐了,开口说道:“大家已经知道,各门各派的几百号人已经聚集到了嵩山,他们来者不善。明天就是八月初六了,他们要到少林寺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方丈请大家一起来商量一下明天的应对安排。”众僧一阵交头接耳之后,马上安静下来,望着了然大师。 了然大师开口说道:“情况大家都知道了,确实是形势严峻。一旦交战,双方死伤在所难免。老衲不忍见生灵涂炭,也实在不愿看到少林寺几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所以,虽然明知道希望渺茫,老衲还是会尽力周旋,希望能够化解干戈。但是眼下的形势如何发展,也许完全不在你我。所以老衲才召集大家来,共同商量一下,万一对抗无法避免,我们该如何应对。” 了然大师刚说完,下面马上有和尚说道:“方丈慈悲。若是来人不知好歹,一味求战,那咱们就打吧。横竖也要保护少林寺周全。”旁边也有其他人应和。了改也说:“是啊,方丈。虽然交战不是上策,但是咱们也不得不做好打的准备。”了然大师说:“就算迫不得已真的要打,也要有个合适的打法,否则拳脚刀枪无眼,一旦失控,难免损及寺里的一切。”众僧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这怎么控制啊?” 小灵子在旁边说道:“大师怕毁了寺里的东西,那就别让他们进来,跟他们在外面打。”众人扭头看着小灵子,有的点头,认为有道理。有的摇头,说:“他们人多,咱们人少,未必能够拦得住。”小灵子说:“这个大家不用太担心。这次丐帮也到了,他们的倪帮主已经表态,不会坐视有人损坏嵩山的草木,更不会让人到各处庙宇胡作非为。”众僧听了,小声议论道:“有丐帮帮忙就好办多了。”“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一个小姑娘,丐帮的倪帮主怎么会跟她说这个?” 小灵子解释道:“前晚我们才见过丐帮的倪帮主,是他亲口所说。不瞒各位,其实我也是丐帮的八袋长老。”众僧听了更觉离谱,只道小灵子是在信口胡说。就连了然大师和乡野三奇、丁不二也都觉得小灵子是在开玩笑。吴秋遇见状,对众人说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乡野三奇和丁不二都知道吴秋遇的为人,知道他不会轻易撒谎,不禁面面相觑,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小灵子掏出丐帮八袋长老的腰牌,递给了然大师。其实了然大师并没见过丐帮的腰牌,但见小灵子和吴秋遇都是那么认真,又看这牌子不像是临时刻的,于是点了点头,将牌子还给小灵子。众人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小灵子问了然大师:“大师觉得,在哪里交战对少林寺有利?”了然大师说:“不敢奢求有利,只需远离山门五十步开外,便可保少林寺不受刀枪损伤。”小灵子说:“这个好办。丐帮的人就驻扎在石和尚脚下,一会我和秋遇哥哥再去一趟,跟倪帮主通报此事,让他提前带人过来,阻止众人不要靠近少林寺五十步之内。”当即有和尚提出疑问:“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丐帮也肯帮忙。那你怎么能断定,那些人就会听丐帮的,不会靠近少林寺?”了改看了那个和尚一眼,本想警告他出言不要如此无状,但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又扭头看着小灵子。 丘壑上前一步,帮忙解释道:“若是单独一个丐帮,他们当然可以不给面子。可是众位别忘了,这次他们是冲着少林寺而来。少林寺的根基和声望,那些人都是知道的,心里本来就有些顾忌,但仗着人多,互相壮胆也就来了。如今丐帮大阵仗到来,据说附近几个分舵自九袋长老以下都到了。虽然丐帮现在公开的说法是保持中立,但是大家都知道丐帮一向秉持公义,那些人要想妄为又多了几分顾忌。丐帮愿意出面帮忙维持,他们岂敢轻易冲撞丐帮,那不是逼着丐帮站到少林寺这边来么?”听了丘壑的解释,众人纷纷点头。 了然大师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那就有劳你们两位了。”小灵子说:“大师不用客气。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只要那些人不闯进少林寺,丐帮也只能保持中立,不会明着帮少林寺。打架的事还得寺里的师父们自己想办法。”了然大师点头道:“老衲明白。丐帮能阻止那些人进寺已经是很大的帮忙了。” 丘壑说:“我们兄弟在江湖上也有些朋友,我们一会也下山去,看看能否说服一些人站到这边来,至少希望他们能够保持中立,给少林寺减轻一些负担。”了然大师赶紧道谢:“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多谢丘施主。”丘壑说:“大师不必客气。江湖道义本是我辈分内之事。那些人道听途说,就来宝刹骚扰,是他们有违道义。我们兄弟既然赶上了,也希望能够多少出一点力。”众僧听了无不感动。 了然大师对众僧说道:“有这么多施主热心帮忙,实在是少林寺的幸事。老衲心里踏实多了,现在有几点想法跟大家说说。大家听了,要各抒己见。”众人安静下来,等候方丈的安排。了然大师说:“老衲还是想着,希望能有一线希望化解干戈。所以明日一早,老衲会先行出去,跟众人讲明原委,说清误会,盼能说服众人,就此离去。”“这可不行。”了改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方丈昨日被人陷害,虽说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但是毕竟功力没有完全恢复,贸然出去太危险了。再说了,正如先前小灵子施主所说,那些人既然能到嵩山来,就说明他们已经对《至尊遗帖》的事深信不疑,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打发了的?他们只会以为方丈是在矢口抵赖,闹将起来更加不可收拾。”小灵子也劝道:“方丈大师,了改师父说得对。您不能出去,至少不能一个人先出去。不如就和大伙一起出去,愿意讲道理就和他们讲一讲。他们听不进去,就算打起来,您也不要亲自跟他们动手。以大师现在的状况,只要不出手,外人绝对看不出来您功力有损。让他们弄不清您的底细,对他们反而是个震慑。” 了然大师看了看了改和小灵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咱们的目的是平息风波,保住少林寺,所以要尽量少树敌人。到时候可以只拣几个首要的人物对阵,只要把他们制住,便可对众人有所牵制,有助于尽快平息风波,也不至于将来与天下武林为敌。”了渡大师听了连连点头。他不善长武功,是个有名的禅师,自然非常同意了然大师少树敌人的观点。丘壑说:“大师慈悲。说起他们的首要人物,他们选出个临时盟主,是蓟州曾梓图的儿子,叫曾可以。他手下带着一帮人,估计是这场祸事的主谋。”小灵子也说:“曾可以不好对付,他的武功不弱,手下还有赐熊老怪这样的高手保护。”丘壑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据我们所知,这次来的高手,除了雌雄双煞,还有昆仑叟,明秀师太,以及嵩山派的几位高手,其他各门各派的掌门、帮主中,应该也有几个能打的。”小灵子补充道:“其实曾梓图和鲜子汤也来了,这两个藏在暗中,也不得不防。”除了吴秋遇、小灵子和丁不二,其余众人都没见过曾梓图,所以没人关心他何时、在哪里见过曾梓图。 了然大师盘算了一下,说道:“以老衲现在的功力,不足以和这些高手对抗。现在寺里能派出的人手,包括了海,了改,了青,本庆,本空,本成,本远,本真,本通……”说到这里,了然大师不禁微微摇了摇头,似有叹息。了改说:“方丈,戒缘师兄、了荣师弟都在寺里,他们也可以出战啊。还有觉云师叔。”了然大师看了他一眼,轻轻摆了摆手,似有难言之隐。吴秋遇、小灵子、乡野三奇、丁不二,面面相觑,不知道了然大师为何对这几个和尚的安排如此为难。 就在这时,忽听人群后面有人说话:“我既已受戒,便是少林寺的和尚。如今少林有难,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众人一看,来的正是平日看守菜园的戒缘大师。“阿弥陀佛。戒缘师弟,你来了。”了然大师轻声打了个招呼。戒缘大师走到方丈面前,爽朗说道:“方丈师兄,明天算我一个。师兄不必有任何顾虑。”见他如此坚持,了然大师点了点头,微笑道:“也好。那就请师弟帮忙在周围巡视,清查准备潜入偷袭之人。如果山门外需要你出场,我会派人叫你。”戒缘大师一愣:“方丈,你这是……”了渡大师从旁劝道:“戒缘师弟,你不要误会。了然师弟这样安排自有道理。”戒缘大师听了渡也这样说,暂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了然大师继续说道:“明天咱们不能倾巢而出,寺里也要留人把守。虽然有丐帮帮忙,大队人马有望被阻止在山门以外,但是难免有人会趁少林寺内部空虚,潜进来作见不得人的勾当。”了渡大师点头道:“师弟言之有理。尤其是藏经阁,更是外人觊觎的首要目标。”戒缘大师恍然大悟:“方丈师兄安排我在周围巡查,也是这个用意?”了然大师点头道:“正是。师弟轻功好,心思细密,有你巡查,我最放心。”戒缘大师说:“方丈师兄放心,我定然用心巡查,不让外人混进来。”顿了一会,他又忽然说道:“方丈师兄,那雌雄双煞不好对付,如果山门人手不够,不妨叫了荣师弟也去。藏经阁有觉云师父看守,应该不会有事。”了改也在一旁相劝。了然大师想了想,终于点头道:“嗯,如此也好。我一会便去藏经阁与觉云师叔商量。”了改听了,心中欢喜。 这时,忽然有小和尚跑进了禀报:“方丈,清凉寺的慧明求见。”了然大师愣了一下,吩咐道:“让他进来吧。”很快,刚才那个小和尚带着另外一个小和尚进来了。那个和尚上前施礼:“小僧慧明拜见了然大师。”了然大师问:“慧明师侄,无边禅师叫你来所为何事?”慧明说:“师父让我转告大师,少林寺的事大家都听说了,清凉寺不会袖手旁观。”了然大师自然欢喜:“阿弥陀佛,多谢多谢。”慧明说:“还有,五台山的无涯师伯昨天来了,明日也会到场。”“无涯大师也到了?”了然大师喜出望外。在场众人都知道无涯大师,一个个无不欢喜。 吴秋遇上前问道:“慧明师父,你有没有见到我师父?”慧明和尚一愣:“你师父?”吴秋遇赶紧解释道:“哦,我师父叫济苍生,人称神医。”慧明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谁,点头道:“见过。济施主是跟无涯师伯一起来的。”吴秋遇喜出望外:“太好了,我能不能跟你回去见他?”慧明说:“济施主一早就出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要不要我转告他你在这里?”吴秋遇想了一下,说道:“我想师父明天一定会到少林寺来,我就在这里等他吧。”慧明点了点头,转身又对无涯大师说:“大师,我该回去了。您还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无涯大师说:“你回去转告无边禅师,他身体一向不好,让他明天就不要亲自过来了。改天我再去看他。”慧明点头道:“好,我记住了。我想明天应该是无涯师伯带着我们过来。”说完,他又跟了渡等人施礼道别,转身去了。 无涯大师和济苍生也到了,这可是意外之喜。了然大师又做了一些安排,众人便分头准备。乡野三奇和丁不二去联络江湖朋友。吴秋遇和小灵子去丐帮。了然大师则由了渡陪着去藏经阁,找觉云大师商量借用了荣和尚之事。 封禅台那边,曾可以和孔杰坐在帐篷中,正在秘密商议明天的事。曾可以说:“你现在就去召集众人,到封禅台议事。”孔杰站起身,刚要往外走,忽见一人闪身进入帐篷,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曾公。”曾可以也赶紧站起来:“爹,您来了。”“先不急着召集众人。”曾梓图一边说着,一边摘掉面纱。曾可以说:“明天就要进攻少林寺了,需要赶紧做出安排。”曾梓图说:“没有安排才是最好的安排。孔杰,你到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孔杰走出帐篷,到外面去守着。曾梓图招呼曾可以一起坐下。曾可以给曾梓图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问道:“爹,孩儿没听明白,您是说明天的事不用刻意安排吗?”“对。”曾梓图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到地毯上。曾可以仍然不解,疑惑地看着曾梓图。 曾梓图说:“你知道咱们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吗?”曾可以说:“按照孩儿自己的理解,咱们的目的应该有两个:一是逼迫少林寺交出《至尊遗帖》,在江湖上树立咱们曾家的威望;一是重创少林寺,打击他们的实力和声望,让他们以后没有能力与咱们为敌。”曾梓图听了,微笑道:“前一个是由头,后一个才是重点。爹现在可以告诉你,少林寺根本就没有《至尊遗帖》。”曾可以稍稍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明白了,微笑道:“爹果然高明。有了这个由头,就可以把各门各派的人物都召集到嵩山来,把事情搞成是少林寺与整个武林的对抗。”曾梓图说:“就是这个意思。那些人到嵩山,都是冲着《至尊遗帖》来的,少林寺不肯交出,自然就是与众人为敌。有了这个由头,还需要做什么安排?让他们随便去闹就好了。场面越乱,对咱们越有利。要让人觉得,你这个盟主徒有虚名,并没有实际约束力。这样少林寺就会把帐算到各门各派头上,而不会只盯着你这个盟主。咱们现在还不能正面与少林寺为敌。”曾可以听了,连连点头。 曾可以问:“那我明天要做些什么?”曾梓图说:“你只要看好几个关键人物,把少林寺最能打的几个人缠住,好让其他门派的人可以闹腾起来。”曾可以说:“孩儿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还请爹爹明示。”曾梓图说:“少林寺的方丈了然已经中了我的毒,就算侥幸不死,身上也没有多少功力。寺里还有几个了字辈的和尚,武功不弱。你让雌雄双煞尽量挑其中武功最好的去对付。”曾可以说:“嗯,这个好办。”曾梓图继续说:“明天鲜子汤一定会不请自来。他应该能对付一个了字辈的大和尚。你不用管他,让他自己看着办就好了。”曾可以点头记下。 曾梓图问:“你看封禅台这边,还有哪些人的武功可堪大用?”曾可以想了一下,说:“昆仑叟,他声望很高,据说很厉害。还有就是栖霞派的明秀师太。”曾梓图点了点头:“这两个人我知道,确实是有实力的。”曾可以又有些为难:“不过,据孩儿看,他们好像对跟少林寺的对抗没有多大兴趣,未必能听咱们使唤。”曾梓图笑道:“这个你放心。昆仑叟既然大老远的来了,绝对不会只是为了看热闹。他这种身份的人,平时找高手较量的机会不多,应该不会错过机会的。至于那个明秀师太,我了解不多,我想她既然来到了封禅台,至少说明她是咱们一边的。”曾可以觉得他分析得有道理。 曾梓图继续说道:“我也会在暗中袭扰,让少林寺不敢倾巢而出,牵制他们的人力。”曾可以有些担心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您还是不要亲自去了。”曾梓图说:“没事。我让孔杰和胡大宁跟着我,见机行事。你们在前面闹得越厉害,我就越安全。”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曾梓图忽然嘱咐道,“刚才我又去石和尚那边看了一下,这次丐帮的人来了不少。如果他们跟少林寺的人联合起来,咱们还真是不好对付。所以你一定要注意,也跟各门派的人说清利害,千万不要轻易冲撞丐帮。要尽量想办法稳住丐帮,让他们恪守中立,只要不帮着少林寺就好。”曾可以点头道:“孩儿记下了。” 就在这时,胡大宁忽然探头进来:“公子,有丐帮的长老求见盟主,说有倪帮主的书信送来。”曾梓图和曾可以都是一愣。曾可以对孔杰说:“你把书信拿进来,人我先不见了。”孔杰拿了书信,走进来交给曾可以。曾可以拆开看了一遍,眉头渐渐皱起来:“老叫花子这是搞什么?让我们在少林寺五十步以外交涉。”说着,把信递给曾梓图。曾梓图看完信,想了一下,说道:“老叫花子这是要保护少林寺。嗯——,只要他们不插手双方交战,答应他们。反正咱们要对付的是少林寺的人,而不是那些泥胎砖瓦。” 曾可以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出帐篷,对送信的丐帮长老说道:“请你回去转告倪帮主,就说我们同意在少林寺山门外五十步进行交涉。也请丐帮不要食言,恪守中立,不要与天下英雄为敌。”那个丐帮长老说:“那是自然。告辞了。”曾可以送走丐帮长老,回到帐篷。曾梓图诡异地笑道:“少林寺能不能保住,可不是丐帮的叫花子说了算。”曾可以知道爹爹心中一定已有打算,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细问。曾梓图让孔杰把胡大宁找来,四个继续商量具体安排。 第157章山门对阵 转眼到了八月初六。 丐帮的人老早就到少林寺周围布置。这一次丐帮来的人当真不少,倪帮主亲自坐镇,光是九袋长老就来了八位,包括:河南洛阳分舵的楚长老、孟长老,有山西太原分舵的徐长老、程长老,山东泰安分舵的彭长老、海长老,河北沧州分舵的路长老、李长老。八袋以下的弟子就更多了。倪帮主吩咐下去,九袋长老各自带着自己的属下,在距离少林寺山门五十步的地方设限把守,中间留出十几步的空当,供少林寺的僧人进出。为了表示保持中立,这些丐帮弟子面向空当,东西而立。 曾可以在封禅台召集众人,大声问道:“大家不远千里,到嵩山来,为的什么?”台下众人高声应道:“《至尊遗帖》!”曾可以继续问道:“少林寺如果不肯交出《至尊遗帖》,大家答不答应?”众人又齐声应道:“不答应!”曾可以说:“少林寺不会那么容易交出《至尊遗帖》,所以大家要展示实力,闹出声势,让他们心中害怕,不敢不交出《至尊遗帖》!大家说,是不是啊?”“是!”台下的气氛已经被煽动起来。曾可以说:“今日一战,务求成功!出发!”众人一齐呐喊着“今日一战,务求成功”,浩浩荡荡向少室山进发。 栖霞派的明秀师太和手下的一众女弟子暂时没动。燕山派的掌门颜震北带着女儿颜秀清走到近前,开口问道:“师太,为何还不出发?”明秀师太说:“你看看那些人的样子,摆明了是要去打架的。咱们岂能随便跟着起哄?”颜震北看了看众人的背影,也面带忧虑地说道:“是啊。可是,事到如今,如果咱们不参与,岂不成了天下武林的公敌?”明秀师太不禁对众人嗤之以鼻:“哼,他们就能代表天下武林?”颜震北说:“可是他们现在是多数,咱们得罪不起呀。” 明秀师太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实在不忍看到少林寺遭此浩劫,有心相助。只是咱们已经到过封禅台,相当于站到了他们一边。一旦贸然反戈,恐怕被人耻笑,让人觉得咱们跟少林寺私底下有勾结,指不定有什么难听的话说出来。而且,我也不能说没有私心,担心得罪的人过多,对我栖霞派这些弟子不利。”史云双跟众姐妹小声议论了一下,齐声说道:“师父,我们不怕!请师父效仿丐帮,主持公义!”颜秀清受到感染,也对颜震北说道:“爹,您看栖霞派的师姐们都如此慷慨,咱们也不能为虎作伥。”颜震北不禁有些为难,扭头看着明秀师太。明秀师太稍稍思考了一下,对颜震北说道:“颜掌门,你说咱们能否找个由头不去?如果非去不可,咱们便保持中立。”颜震北点了点头:“我看可以。” 曾可以让胡大宁、白鹿司、柯老三、司徒豹等人陪着赐熊双怪,带领各门派的人先出发。他自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安排,那就是柳如梦。裘如龙眼睁睁地看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想到他们马上就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仗,而自己只能在这里看着帐篷,不禁心痒难耐,急得搓着手,走来走去。 曾可以来到柳如梦的帐篷外面,看到裘如龙不安的样子,开口问道:“如龙兄,你这是怎么了?”裘如龙回头看到曾可以,马上跑过来说道:“公子,能不能换个人来保护如梦姑娘?我武功不够,你们都走了,我怕万一有闪失,有负你的重托。”曾可以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安抚道:“如龙兄,我知道你也想去少林寺。可是这里换作别人我不放心。只有你留在这里,我才最踏实。”听到曾可以这样说,裘如龙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荣幸还是难过,他还想最后再争辩一下:“可是……”又被曾可以摆手制止。裘如龙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这时,明秀师太和颜震北等人走了过来。曾可以看到他们,有些惊讶:“师太,颜掌门,你们怎么还没出发?”明秀师太说:“曾公子,大家都走了,这里的东西怎么办?要不要留人看守?”裘如龙忽然看到了希望,赶紧搭话道:“不光有东西,还有人呢。帐篷里面有位不会武功的姑娘,需要人保护。这不,公子把我留下来守着呢。”明秀师太看出裘如龙的心思,马上顺着他说道:“你不是在戏耍老尼吧?这里怎么会有个不会武功的姑娘?能否让老尼见见?”裘如龙马上说:“我说的是真的,师太不信就自己进去看。”明秀师太便真的迈步走了过去。曾可以瞪了裘如龙一眼,也不好阻拦。 明秀师太轻轻把帐篷的门帘掀起来,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正好柳如梦也回头看她,微笑着点头致意。明秀师太也冲着柳如梦点了点头,然后放下帘子,转身说道:“里面果然有个姑娘,看来是曾公子的家眷喽?”曾公子知道柳如梦在里面听得见,赶紧解释道:“师太误会了,那是我妹妹,如梦姑娘。是我娘收的义女。”裘如龙笑嘻嘻地对明秀师太说:“我没有骗你吧?” 明秀师太看了他一眼,对曾可以说道:“曾公子,帐篷里的姑娘不管是你的家眷也好,妹妹也罢,你把如此标志的美人单独留在这里,让这么一个粗汉守着,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么?”说着又看了裘如龙一眼。“你!”裘如龙刚要发作,忽然又觉得明秀师太看他的眼神不像是鄙夷,他恍然大悟,顺着明秀师太说道:“公子,我可是一向规矩,虽然知道如梦姑娘很美,身材很好,但是我从来不敢偷看,更不敢有非分之想。”他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白,倒让曾可以心中不免产生疑虑。 明秀师太趁机说道:“如果曾公子信得过老尼,老尼愿意留在这里保护如梦姑娘。有我和这一众女弟子在,这里的人,这里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裘如龙故意在旁边大声说道:“栖霞派都是女人,按说倒是可靠。只是如梦姑娘不认识你们,你们愿意,人家如梦姑娘可未必愿意。”柳如梦在帐篷中听得很清楚,迈步走出来,看了看栖霞派的人,对曾可以轻声说道:“哥哥,你放心去吧。跟这位师太和这些姐妹在一起,我心里更踏实。”柳如梦都这样说了,曾可以也不好拒绝,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对明秀师太说道:“那就有劳师太和众位师姐了。”明秀师太点头微笑。裘如龙心中暗喜。 曾可以先送柳如梦进入帐篷。裘如龙趁机向明秀师太作揖:“多谢师太成全。”也向栖霞派的一众女弟子道谢,兴奋之情难于言表。史云双笑着问他:“我师父说你粗汉,你也爱听?”裘如龙赶紧示意她不要大声。 曾可以又嘱咐了柳如梦几句,走出来,看到颜震北,开口招呼道:“颜掌门,咱们走吧。”“啊?”颜震北愣了一下,也只得点了点头,跟着曾可以和裘如龙一起走了。颜秀清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栖霞派的史云双等人,也跟着走了。明秀师太有些无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帮助他们父女。 祁少城随便跟崔柏交代了几句,便急急忙忙奔赴少林寺去找三位师父。崔柏先跟祁少城带来的家丁算了帐。按照祁少城的说法,他只想收回买酒的本钱,不要分成。但崔柏还是坚持多给了一些。然后开始收拾桌椅碗筷和空酒坛子,准备返回洛阳。 吴秋遇和小灵子又在菜园睡了一晚,起来之后开始化装改扮。小灵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万一吴秋遇不得不出手面对曾家父子,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彼此有个遮掩,总可免去不少尴尬;而且大多数人是认不出来的,将来行走江湖也可少些敌人。两个人装扮好了,马铁腿夫妇都直说认不出来。尤其是小灵子扮作一个矮个子老汉,竟也看不出一点破绽,让马铁腿和肖凤英都惊呼神奇。 吴秋遇和小灵子离开菜园,没走出多远,就看见花庆春骑着马迎面过来。花庆春来到近前,坐在马上看了看吴秋遇和小灵子,没认出来,但刚才看到他们是从菜园出来的,于是开口问道:“两位大哥,你们可是从前面的菜园出来。”吴秋遇不知怎么回答,扭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假装怯生生地点了点头,说:“是啊。公子是要买菜么?那是少林寺的私家菜园,不卖菜。”花庆春不禁笑了一下,继续问道:“菜园中的老和尚在吗?”小灵子假装想了一下,说道:“我们在那坐了半个时辰,还讨了点吃的。那里只有一对夫妻,没看到什么和尚。”“好。多谢。”花庆春拨转马头,往回走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相视一笑。小灵子得意地小声说道:“你看,他也没认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往少林寺方向走去。 大队人马离开封禅台,浩浩荡荡往少林寺走去。刚出发的时候貌似团结一心,到了路上就开始各怀心思。以彭可通为首的狼山六兄弟和雁荡山的邓重德等人仍然相互看着不顺眼,一边走,一边相互较劲,只是碍于临时结盟的约定不便当即动手。 嵩山派的谢平对鲁千山说道:“师兄,咱们真的要跟少林寺为敌么?”鲁千山先看了看旁边的人,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小声说道:“咱们嵩山派遭逢大难,这可是难得的重振雄风的机会。”谢平说:“可是咱们毕竟都在嵩山,日后见面恐怕不好说话。那些人闹完就走了,咱们还要在嵩山长期发展啊。”鲁千山点头道:“作为新的掌门,你能这样想很好。我刚才只说了一半。我的意思是,咱们定要趁着这次机会展露嵩山派的实力,但是却未必要直接与少林寺为敌?”谢平一愣,不解地看着鲁千山:“师兄的意思是……?”鲁千山说:“这次的动静这么大,少林寺能不找来一些帮手?到时候,咱们只找那些外来的人动手,既让曾可以等人看到咱们的出力,又不会直接得罪少林寺的和尚,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谢平惊喜道:“师兄果然有见识,小弟佩服。以后嵩山派还要师兄你来拿主意。”鲁千山摆手道:“师弟不要这样说。我这只是小聪明,偶尔用一下倒也罢了。嵩山派的长远发展,还要靠谢师弟主持大局。”谢平听了更加感动,紧紧握住鲁千山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曾婉儿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秋遇公子会不会也在那里。”郝青桐低声问道:“大小姐是希望秋遇公子在那里,还是不希望他在那里?”曾婉儿看了郝青桐一眼,没说什么,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走走出几步,曾婉儿忽然对身边的郝青桐等人嘱咐道:“万一秋遇公子真的在那,打起来的时候你们可要留神保护他。”鲁啸说:“大小姐,秋遇公子那么好的武功,还需要我们保护?我看让他来保护大小姐还差不多。”曾婉儿脸上一红,心里说,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花庆春把马带到路边,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随便找了一个人问道:“这么多人都是要去少林寺的?”那人认得花庆春,开口说道:“是啊。花公子,你不要一起去吗?”旁边有人问:“这个人是谁呀?”另一个人说:“这就是江南花家的花公子,你没看到他马上挂的双枪吗?” 正好曾可以带着裘如龙、颜震北父女赶了过来,听到有人说那个骑马的是江南花家的人,赶紧上前说道:“原来是花公子,幸会幸会。在下蓟州曾可以。”花庆春见来人认得他,有些惊讶。旁边有人赶紧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选出的临时盟主,曾可以公子。这次进攻少林寺的事,都是曾公子主持。”花庆春赶紧从马上跳下来,拱手说道:“原来曾公子是这次行动的临时盟主,失敬失敬。”两个人寒暄了几句。曾可以说:“早知花公子要来,应该让你当这个盟主。”花庆春赶紧摆手:“曾公子说笑了,我只是来找人的,可没有那个本事。”曾可以问:“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花庆春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应该就在嵩山。”曾可以说:“那正好,你跟大伙一起去,在少林寺门前显露一下身手,说不定你要找的人自己就找来了。”花庆春想了一下,说:“也好。我就跟着去看看热闹。” 曾可以虽然还不知道花庆春的武功如何,但是至少知道他是江南花家的正宗传人。忽然多了这样的人物帮忙,自己的队伍从气势上和实力上都会有所提升。更重要的是,可以趁机挑唆江南花家与少林寺为敌,让他们持续恶斗,曾家正可坐收渔人之利。曾可以心中暗自高兴。跟在他们身后的颜震北父女见江南花家的人也搅入进来,心里的担心不禁又多了几分。 忽然发觉队伍前面有些骚乱,好像是突然出现了什么状况。“花公子,前面好像出事了,我先失陪一下。”曾可以跟花庆春打了个招呼,便快步向前走去。 颜震北父女看着曾可以走远,悄悄走到花庆春的身边,小声说道:“花公子,你真的打算要加入对抗少林的队伍?”花庆春稍稍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我只是路过,被曾公子相邀而来。敢问老英雄尊姓大名?”颜震北稍一拱手,说:“燕山派掌门颜震北。这是小女秀清。”颜秀清也上前见礼。花庆春手里握着缰绳拱手说道:“原来是颜掌门和秀清姑娘,失敬失敬。” 颜震北问:“花公子可知众人此行的目的?”花庆春说:“我一路走来,倒是略有耳闻。好像是到少林寺要什么东西,据说跟武功秘笈有关。不知颜掌门有何指教?”颜震北忙说:“不敢不敢。看来花公子对少林寺的事并不怎么上心啊。”花庆春笑道:“我只是来嵩山找人的。你们和少林寺的事情,双方各有准备,轮不到我来操心。哈哈,我可不是个爱操心的人。” 颜震北也跟着笑了笑,又说道:“江湖传闻,说前任武林至尊散游僧留有至尊遗帖,是一份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笈。本该是现任武林至尊翁求和保管的,可是翁老前辈也忽然失踪了。据说少林寺的了然大师可能知情。众人便是为了这份武功秘笈而来。不知花公子对这个事有何看法?”花庆春微微一笑:“会有那么厉害的武功秘笈?也许有吧。反正我不感兴趣,谁爱夺谁就夺去。哈哈,我们花家用自己的武功就够了。”颜震北点了点头:“江南花家果然不同凡响。你们的武功是家传,自成一家,自然不会对别人的武功感兴趣。难得难得,老朽佩服。”花庆春也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前面的人已经停了下来,有些人正在吵嚷。赐熊双怪本要有所行动,被跟在身边的胡大宁好歹劝住。曾可以一边分开众人往前走,一边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听到曾可以的声音,白鹿司等人马上围了过来。柯老三说:“叫花子把路挡上了。”曾可以往前一瞧,果然看到几百个叫花子守在那里。狼山六兄弟正在跟丐帮的人吵嚷:“你们算什么东西!敢挡住大爷的去路!”丐帮的人形成两道长长的人墙,只默默站在那里,任凭他们怎样叫骂都不吭声。 曾可以往前走出几步,转过身,对众人说道:“大家静一下!这件事昨天不是已经跟各位掌门、帮主说清楚了吗?丐帮并不是要帮少林寺挡横。倪帮主在信里说得很清楚,丐帮这次是两不相帮,并不想与天下武林为敌。请大家各守秩序,不要跟丐帮的人发生冲突!” 狼山六兄弟中的老三贾冲回头喊道:“什么时候说过了?我们怎么不知道?”司徒豹说:“我昨天去找过你们,你们兄弟不知去哪里自在了,一时错过了。”老大彭可通气哼哼叫道:“丐帮以为自己是什么人?那边的叫花子给我听清楚了,让你们的花子头出来跟大伙解释一下!如果说不出个道理,老子可不依!” 丐帮的程长老听着不顺耳,当时就要跳出来跟他们理论。帮主倪大鳅急忙拦住他,小声说道:“不可妄动!你忘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千万不要一时义愤坏了大事。”程长老只得压下心中的火气,点了点头。倪帮主从人墙后面走出来。狼山六兄弟以为老叫花子是出来找他们算账的,不由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倪帮主先跟曾可以打了招呼,然后对众人拱手说道:“各位好汉,各位英雄,请稍安勿燥,听老叫花子说几句。”众人安静下来,一个个盯着老叫花子,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倪帮主说:“大家看到丐帮弟子的穿着没有?丐帮弟子都是苦出身,都没过过好日子,也没见过世面。当然,也包括我这个老叫花子在内。”众人听了,不禁摇头暗笑。这老叫花子怎么唠起家常来?“所以见着好东西呀,那叫一个舍不得。”倪帮主稍稍停顿了一下,才忽然说道,“虽然那些好东西都是别人的。”他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哄笑起来。 倪帮主见气氛好多了,这才转入正题:“少林寺好歹也是天下闻名的千年古刹,当初建起来不容易,能够留到今天更不容易。叫花子也说不清它能值多少钱,但是实在不忍看到这千年古寺毁于一旦。再说了,少林寺里地方小,也容不下这么多英雄好汉大展身手啊。”人群中又是一阵小声哄笑。倪帮主插科打诨,继续说道:“我们丐帮这次来嵩山,绝不是为了打架,更不会偏向哪一边。我们只盼着各位英雄好汉能够手下留情,不要让这前年古刹经受摧残。所以老叫花子才冒昧给你们的盟主和少林寺的方丈分别写了信,建议双方在这里进行交涉。承蒙曾公子和了然大师看得起,代表双方都答应了。老叫花子在这里表示感谢,也拜托大家了。” 倪帮主说完了,又向众人拱了拱手,转身回去了。丐帮的人无不佩服帮主的冷静和口才。曾可以带来的众人听明白了原委。有些人已经开始点头认可。一时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吵嚷。 过了一会,人群中有人开始嘀咕:“少林寺的和尚怎么还不出来呀?”“是啊。他们要是一直不出来,咱们就只能在这里等着不成?”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找地方坐下了。曾可以见了,也不好多做约束。 了然大师带着了海、了荣、了改、了青、本庆、本空、本成、本远、本通、本真等一众僧人,来到山门,先停下来嘱咐道:“众僧听好了。咱们的目的是要平息风波,保护少林。不到万不得已,切莫跟人动手。若是老衲道理讲不通,真到一场争斗不可避免之时,大家也须记住,先找各门派的首脑人物交手。只求制住各门派的首脑人物,便对他手下的弟子有所牵制,这样才能少造杀孽,早止纷争。”众僧齐声道:“谨遵方丈法旨。”了然大师这才命人打开山门,带人走了出去。 看到少林寺的山门打开,了然大师带着一众僧人从寺里走了出来。曾可以赶紧让柯老三、司徒豹等人招呼众人站起来。一时间人群中乱乱纷纷。曾婉儿从人群中挤出来,想看看吴秋遇有没有跟少林寺的和尚在一起,看了看没有找到,不禁心中纳闷。胡大宁抬手指着身披袈裟的了然大师,对赐熊双怪说:“老前辈看到没有,那个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就是少林寺的方丈。”两个老怪看到了然大师的神采,也同时看到他身后的了海和尚,这才知道昨晚真的认错人了。他们心中也不禁泛嘀咕:这老和尚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中毒残废的样子,难道他的武功已经高深到连毒药都不怕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在路上遇见乡野三奇。他们真的找来不少朋友,正在一起往少林寺赶。更让吴秋遇惊奇的是,铁秋声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他们走在一起了。小灵子上前问道:“众位英雄,你们可是要到少林寺去的?”铁秋声淡淡地说了一句:“正是。”小灵子故意问道:“你么是要去参与讨伐,还是要过去帮忙?”陈康旁边的一个人不耐烦地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们是哪一路的?”丘壑在一旁劝道:“甄梁兄弟,不要吓坏了他们。”小灵子说:“我们听说少林寺门前有热闹,想去看看,又怕误打误撞丢了性命。就想看看哪伙人的实力最强,我们在旁边跟着,好歹也能保险一些不是。” 甄梁说:“你们要是不怕死,就跟着我们吧。我们可是跟少林寺一伙的,你们自己想清楚。”小灵子假装回来跟吴秋遇商量了一下,回头说:“我这位兄弟说了,一看你们几位就像是有本事的,我们就跟着你们走了。”甄梁哈哈大笑起来。铁秋声好意提醒道:“两位,那可不是好玩的地方,我劝你们还是不要以身犯险。”小灵子说:“不妨事,不妨事。我们没有打架的本事,但是论逃命,还是有些眼力见的。见事不妙,我们就跑呗。到时候你们可不要骂我们不讲义气。”她几句话,把乡野三奇等人都逗乐了。就连吴秋遇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跟着乡野三奇等人到达的时候,双方已经摆开阵势。丘壑毫不犹豫的带着人走到少林和尚一边。曾可以手下那些人看到了,顿时对他们充满了敌意。 小灵子拉着吴秋遇落后了几步,想了想,还是没有跟着乡野三奇一起过去,而是走到了丐帮的阵营旁边。他们穿的衣裳也比较陈旧,跟丐帮的人站在一起,倒也不显得太招眼。吴秋遇往对面的人群中张望,想看看柳如梦在不在。小灵子看出他的心思,小声提醒道:“今天这种场合,他们是不会带如梦姐姐来的。”吴秋遇一看,果然,人群中只有几个女的,认识的只有两个,一个是颜秀清,一个是曾婉儿,剩下几个女人年岁都比较大。 其实曾婉儿也看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但是没有认出来。因为在她的概念里,吴秋遇和小灵子是在一起的,而这两个人都是男的。小灵子见所有人都没有认出她和吴秋遇,心中自然得意。 了然大师往前走出几步。了海和了荣不放心,赶紧跟着往前上了两步。了然大师双掌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对众人说道:“各位施主远道而来,老衲这厢有礼了。”曾可以身后的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和尚。忽然有人喊了一句:“快把《至尊宝帖》交出来!”马上其他人也跟着吵嚷起来。曾可以心中暗喜,倒要看看老和尚如何应对。 了然大师先招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从容说道:“老衲知道,大家都是听到江湖传言,冲着《至尊遗帖》而来。可是老衲不得不告诉大家,老衲并没有见过什么《至尊遗帖》。”狼山六兄弟中的老三贾冲说:“《至尊宝帖》就在少林寺!你当然不会轻易承认了。”了然大师微笑道:“看来这位施主是信不过老衲。那能否容老衲冒昧地问一句?施主一口咬定《至尊宝帖》就在少林寺,可有任何证据?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听来?”“我……”贾冲当时语塞。众人也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人群中忽然有人说道:“曾公子,你是散游僧老前辈的后人,说得最准,你来给他说说,堵住他的嘴。”其他人也跟着劝进。曾可以无奈,只得站了出来。了然大师看了看曾可以,开口说道:“施主是散游僧的后人?据老衲所知,散游僧也是个出家人,怎么会有施主这样的后人?”乡野三奇等人马上大声哄笑起来。曾可以身后也有人开始议论。 曾可以毕竟心思敏捷,马上硬拗道:“现在不是印证这个事的时候,大家关心的是《至尊遗帖》,请大师不要岔开话题。”柯老三等人马上跟着应和:“对,大伙关心的是《至尊遗帖》的下落!老和尚不要先扯别的!”曾可以见了然大师一时没有继续追问,便趁机说道:“我现在要问大师几个问题,请大师务必如实回答。”了然大师说:“施主请问,老衲一定知无不言。”众人马上安静下来。 曾可以说:“第一个问题:当着天下这么多英雄的面,了然大师敢不敢一口说定,根本就没有《至尊遗帖》?”众人马上都盯着了然大师。了然大师没想到曾可以会这样问,不禁稍稍愣了一下,如实答道:“老衲虽然有幸做了前几届武林至尊推选的见证人,却从来不会过问武林至尊之间如何交接传承。施主说的这个,老衲不能断定。” “也就是说,了然大师不再否认《至尊遗帖》的存在了?”曾可以故意曲解了然大师的意思。小灵子心中一惊,小声说道:“他这是故意曲解!曾可以太狡猾了。了然大师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的圈套。”不等了然大师辩驳,曾可以又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如果散游僧老前辈真的留有《至尊遗帖》,作为‘至尊’遗帖,最有可能传到谁的手上?”了然大师果然上当,顺着曾可以的思路说道:“既然是‘至尊’遗帖,按道理应该是前任武林至尊留给下一任。”曾可以故意回头对众人大声说道:“了然大师的意思是,散游僧老前辈的《至尊遗帖》应该是传到了翁求和的手上。”众人也都被曾可以的思路给绕了进去,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有小灵子心里着急,嘀咕道:“了然大师太老实,到底还是上了曾可以的当。” 曾可以见成功瞒过了了然大师,心中得意,又继续说道:“第三个问题:听说几年前大师曾经到翁求和的家中去过,而且一住就是几个月,然后翁求和就失踪了。这说明大师是翁求和非常信任的人,我想他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大师。大师又是翁求和失踪之前最后见到的人,他临走之前如果有什么东西要托付给别人保管,也很有可能是托付给像大师这样德高望重而又熟悉可靠的人。不知道大家以为如何?”他这次没有要求了然大师回答,而是忽然转身问身后的众人。 “对。翁求和失踪之前一定是把《至尊遗帖》交给了了然大师。”“《至尊遗帖》一定就在了然大师手上!”“把《至尊宝帖》交出来!”柯老三、司徒豹等人带头一煽动,狼山六兄弟也跟着吵嚷,人群顿时鼓噪起来。 了然大师这才惊觉上当,连忙摆手说道:“刚才施主所说都是假设。实情未必如此!未必如此!”可是对面的吵嚷声太大了,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到众人耳中。了海和了荣见状,赶紧扶着方丈退回本阵。众僧人这时都意识到,一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 小灵子叹息道:“唉,曾可以太能煽动了。虽然他的话有不少漏洞,可是偏偏方丈大师太老实,说不过他。那伙人本来就先入为主,看到了然大师没有反驳,自然以为曾可以说的都是真的。”吴秋遇说:“灵儿,你刚才为什么不帮着大师说几句?”小灵子说:“咱们现在扮成这个样子,又跟丐帮的人在一起,如果跟曾可以发生言语冲撞,岂不是要破坏了丐帮的中立?早知道,我直接站到了然大师身后就好了。” 司徒豹和柯老三等人见气氛已经被煽动起来,乐呵呵凑到曾可以身边,问道:“公子,现在要不要动手?”赐熊双怪也扭头看着曾可以。“先不急。”曾可以用目光扫了一下,找到昆仑叟,便迈步往那边走去。白鹿司知道曾可以的意图,不禁点头微笑。 昆仑叟正在和西秦巧子说话,看到曾可以走过来,便停止聊天,看着他。曾可以抱拳说道:“两位前辈,我没有打扰你们吧?”昆仑叟淡淡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曾可以尴尬地笑了两下,说道:“现在形势已经很清楚了,了然大师也不再否认《至尊遗帖》的事,一旦他执意不肯交出,双方眼看就要有一场大战。可是少林寺高手如云,尤其是刚才出来说话的方丈了然大师,武功更是高深莫测。如果您这样的老前辈不亲自出手,恐怕没人能对付他。为了天下武林的公道,还请老前辈不吝惜体力,在天下英雄面前一展身手。” 西秦巧子冷笑道:“刚才都是你在说。了然大师哪里承认《至尊遗帖》在少林寺了?”曾可以当即尴尬。昆仑叟却说道:“老朽到嵩山来,也不是为了看热闹的。你们孰是孰非我不关心,什么《至尊遗帖》我也没兴趣,我只想找个顶尖的高手比试比试。可是我刚才听了然和尚说话,虽然声音宏亮,内力却似有不足,多半是大病初愈。我跟他交手,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听他这样说,曾可以一时也无话可说。 众人都在等待曾可以的意见,现场暂时安静下来。少林寺的人更不会主动出击。双方就那样僵持在那里。 就在这时,无涯大师带着清凉寺的和尚来了。少林寺的僧人见了,无不欢喜。无涯大师看了看曾可以等人,直接带人走到了少林寺的阵营,与了然大师等人打招呼。 曾可以这边有很多人是认识无涯大师的,看到他忽然出现,而且是跟少林寺的人站到一起,都不禁有些紧张。胡大宁指着无涯大师的身影,对赐熊双怪说:“刚来的那个老和尚是五台山佛光寺的无涯大师。”两个老怪顿时手痒心痒,恨不得马上过去跟无涯大师较量一下,当然又被胡大宁劝住。 曾可以看到无涯大师出现也是一惊,明白他这一次肯定是站在少林寺一边的,不禁心生忧虑,可是紧接着又眼前一亮,扭头对昆仑叟说道:“老前辈,那是五台山佛光寺的无涯大师,武功也非常了得。他在武林中与少林寺的方丈了然大师齐名,并称‘了无神僧’。老前辈若有兴趣,不妨跟他过几招。”昆仑叟大喜,当即点头道:“好。我这就去会会他。” 第158章一场混战 了然大师给乡野三奇等人引见无涯大师。丘壑笑道:“我们有幸到过佛光寺,已经见过无涯大师了。”无涯大师自然也认得他们,相互打了招呼。 吴秋遇惊喜道:“无涯大师果然来帮忙了。我看曾可以那边,除了两个老怪,好像也没人能是他的对手。”小灵子点了点头,忽然眉头一皱:“秋遇哥哥你看,昆仑叟出来了。他想干什么?”吴秋遇扭头一看,果然看到昆仑叟已经从人群里走出来。 陈康惊叫道:“是昆仑叟。”了然大师和无涯大师相互看了一眼,暂时停止谈话。他们跟昆仑叟并不熟悉,但是都听说过他的名号,见他此刻忽然从对方的阵营里站出来,不禁有些意外,但是也知道,他跟那些人在一起,显然不会是来给少林寺帮忙的。 昆仑叟往前走出几步,高声说道:“老朽隐居昆仑山,只因年岁稍大,得了个昆仑叟的诨名。哈哈。当然了,跟两位大师相比,老朽也不敢妄称年岁大了。早听人说,‘了无神僧’高深莫测,智慧无穷。老朽有幸来到这里,一时手痒,想跟大师下盘棋,不知哪位大师肯赏脸啊?”“下棋?”柯老三听了,简直难以置信。曾可以赶紧回头示意他不要出声。无涯大师自然明白昆仑叟的用意,对了然大师说道:“大师稍歇,我去陪昆仑叟下这盘棋。”了然大师小声嘱咐道:“多加小心。” 无涯大师点了点头,迈步走到昆仑叟的面前,微笑着说道:“老衲也早就听说昆仑叟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相见。今日机会难得,既然老施主有此兴致,老衲就冒昧陪你对弈一局。”昆仑叟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好。多谢大师赏脸。咱们只管下棋,不打扰他们,大师这边请。”无涯大师也面带微笑地跟着昆仑叟往西边走出十几步,把两个阵营之间的位置空了出来。昆仑叟席地而坐,扭头招呼道:“青羽兄弟,麻烦你把棋盘摆出来吧。”众人这才意识到,昆仑叟说了半天下棋,竟然连棋盘都还没有。无涯大师也是心中纳闷,顺着昆仑叟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西秦巧子常青羽微笑着走过来,跟无涯大师打了招呼,然后从身上卸下一个包袱,轻轻将包袱一解,忽然在空中抖了几下,往下一放,顿时一面棋盘便展在昆仑叟的面前。当时就有人惊呼道:“他那棋盘是怎么弄出来的?”“是啊,那么小一个包袱,怎么能装下那么大一个棋盘?”“神了。真不愧是西秦巧子,手段果然精巧。” “大师,请。”昆仑叟说完,便暗自提运内力,左手对着棋盘的侧面。无涯大师微微一笑,也盘膝而坐,伸左手从另外一侧对准棋盘的边缘。西秦巧子常青羽将手一收,身子向后退出一步,一张三尺见方的棋盘便凭空悬在二人面前。昆仑叟和无涯大师两个人的左手距离棋盘的边缘都有半尺多远,根本没有任何接触。众人这才发觉,他们二人竟然是用内力将棋盘隔空托住,无不惊叹。了然大师见了,也不禁暗自点头。两个老怪也是完全没有想到,一时间有些呆住。 西秦巧子又从腰间解下两根羊肠一样的细袋,各自打开一头,交给二人。昆仑叟右手捏住细袋,挤出一枚棋子,是白子,便笑着说道:“大师,不要意思。我先落子了。”说完,便将那枚棋子放到了棋盘的上面。令众人惊奇的是,那枚棋子并没有直接落到棋盘上,而是悬在棋盘上方一寸多高的位置。无涯大师点了点头,也伸手从自己的细袋中挤出一枚黑子,轻轻放到棋盘上,也是不多不少,一寸有余。众人这才明白,他们哪里是在下棋呀,分明是在暗拼内力。 颜震北父女正愁待会打起来,自己不知该怎样推脱远离,现在一见昆仑叟和无涯大师坐在那里比拼内力下棋,顿时有了主意。颜震北脱口说了一句“果然好棋艺”,便带着女儿颜秀清快步走过去观看。衡山派的前任掌门文开山带着徒孙童大钧、劳凯等人也跟了过去。西秦巧子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 其他人也忍不住要过去围观。曾可以见状,赶紧说道:“大家不要忘了正事!两位老前辈也不希望有人打扰!”裘如龙、司徒豹和柯老三等人也赶紧阻住众人。曾可以冲着少林寺僧人的阵营大声喊道:“了然大师,你还不肯把《至尊遗帖》交出来么?”说完,也不等了然大师回答,便回头给胡大宁使了个眼色。胡大宁赶紧对赐熊双怪说道:“两位老前辈,你们展露威风的时候终于到了。先去拿下那个身披袈裟的少林方丈。”两个老怪早就按捺不住了,不等胡大宁说完,便已经飞身窜了出去。这二人身法奇快,身形又高,旁边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了荣和了海就站在了然大师的身边,见赐熊双怪忽然扑了过来,赶紧上前两步,护住方丈。两个老怪不由分说,上前就开始动手。了荣和了海自然不甘示弱,出手相迎。了荣对战大老怪,了改对付二老怪,四个人便分头打在一起。 曾可以转身对众人说道:“少林寺不肯交出《至尊遗帖》。大家一起冲上去,靠实力迫他们就范!”说完,他举手一挥。胡大宁、白鹿司、柯老三、裘如龙、司徒豹、蒙昆、天山恶鬼等人便带头冲了出去。众人一看,也都紧跟着,喊嚷着一发冲了上去。鲁啸、罗兴、廖树山也想上前凑热闹。郝青桐大声喝道:“回来!”鲁啸等人停下脚步,愣愣地回头看着郝青桐。郝青桐说:“保护大小姐要紧。”鲁啸等人无奈,只得跟着郝青桐护送曾婉儿到了安全的地方。只有花庆春笑眯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曾可以回头看见了,也只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了然大师只嘱咐了一句:“尽量稍作杀伤。”身旁的众僧人便迎了上去。乡野三奇等前来帮忙的,以及清凉寺的和尚,也都不甘落后,各自找人动起手来。 胡大宁往前一冲,正撞见了改和尚,不禁心头一惊。了改和尚一眼认出了胡大宁,骂了声“是你这个叛徒”,便挥舞禅杖打了过去。胡大宁原来是少林寺俗家弟子,受了改和尚管辖,后来因故加入北冥教,继而投入曾梓图门下,如今见到了改和尚,只得硬着头皮跟他对打。 白鹿司武功较高,两个小和尚打不过他。他又身着一身白衣,在人群中颇为显眼。了青和尚看到了,便直奔白鹿司找去。才过了七八招,白鹿司就发现自己不是这个和尚的对手,幸好旁边的司徒豹及时过来帮忙,他才稳住心神。 挡住裘如龙的是本成和尚。两个人武功相当,打得难解难分。 柯老三今天特别兴奋,一味往前横冲直撞,跟白鹿司等人走散了,直撞到清凉寺的和尚堆里。正碰见清凉寺住持无边禅师的弟子慧明。慧明和尚的武功远在柯老三之上,柯老三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大声招呼蒙昆过来帮忙。 天山恶鬼听到柯老三的呼喊,也要冲过来,一起对付慧明和尚,却被陈康挡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天山恶鬼左手拿着弯刀,直要取陈康的性命。陈康赤手空拳,有些吃亏。正好祁少城赶到,他手里提着一坛酒,是特意留给陈康。一见眼前的形势,喊了声“三师父”,便把酒坛子丢了过去。陈康接住酒坛,大喜,将酒坛子耍起来,竟然成了称手的武器,让天山恶鬼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本真和尚看到点苍派的人过来,从衣着认出何中奇应该是他们的掌门,便手持僧棍,直接找他去打。何中奇很快就发现自己不是本真和尚的对手,边打边退。路凯、陈明等几个弟子赶紧过来给师父帮忙,将本真和尚围在当中。本真和尚毫无惧色,一个人与点苍派的七八个人周旋。 与青城派掌门成不休对阵的是本通和尚。过了十几招,成不休手里的宝剑渐渐不敌了改和尚手里的僧棍。成不休的师弟图宝盖本来正在跟一个小和尚交战,瞥见师兄何中奇一个人好像打不过那和尚,便也上前帮忙,两个人对付本通和尚一个。那个小和尚便去找青城派的其他弟子去打。 狼山六兄弟中的老三贾冲知道少林和尚厉害,不敢贸然上前招惹,忽然看到一副书生模样的铁秋声,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便径直窜到铁秋声面前,挥拳打去。铁秋声只轻轻一挡,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出去。贾冲惊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彭可通等人大喊:“大哥,兄弟吃亏了!快过来帮忙!”其实老大彭可通已经看到了,便带着另外四个一起冲了过来,将铁秋声围住。有五个兄弟帮场,贾冲的胆子又壮了,也加入进来。铁秋声身法灵活,招式精妙,一套“拂云手”让对手抓不到任何破绽。狼山六兄弟围着他团团转,却根本不能动他分毫。 嵩山派的人既想展露实力,又不愿直接与少林寺为敌,便只找乡野三奇带来的人打斗。谢平手持长剑与丘壑打在一起。丘壑手里舞动着铁扁担呼呼作响,势大力沉。谢平不敢轻易靠近,只能凭着嵩山派的精妙剑法偶尔突进一两招。鲁千山左手有伤,右手持剑跟乡野三奇请来的甄梁打在一起。甄梁手上用的是一把钢刀。刀剑相撞,不时地发出丁丁当当的声响。 雁荡山的邓重德也是个爱拣软柿子捏的主,自知武功不济,不敢找少林寺和尚,便带人去进攻清凉寺的僧人。清凉寺的僧人毕竟在嵩山多年,与少林寺多有交流,武功其实也不弱。邓重德等人很快就尝到了苦头。跟他们同样想法的还有阳曲的形意拳门的庆海、“开封一刀”胡起海、王屋山的齐康,当然结果一样不容乐观。 忻州吴家刀的大刀头吴槊、雁门杨家枪的传人杨胜祖、吕梁郑家的老二郑威、恒山派的掌门莫海城、登封本地的小神拳温庆礼、铁钩子贺七、许昌的范龙沛、孟津的陈元礼、等等等等,也都加入了战团。 无涯大师和昆仑叟仍然在专心的下着棋,西秦巧子也仍在十分专注地看着,他们好像根本不知道旁边不远处有人正在厮杀争斗。颜震北父女以及衡山派的文开山等人,一会低头看一眼棋盘或下棋的两个人,心生敬慕;一会抬头张望众人的争斗,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卷入。 丐帮的人眼睁睁看着双方陷入混战,仍默默的守着。倪帮主和几位九袋长老虽然心里着急,却只能恪守中立,不能有任何的表示。吴秋遇有些不安,又是搓手,又是踱步。小灵子低声安慰道:“秋遇哥哥,你不要着急。现在少林寺还没有明显吃亏,用不着你上去帮忙。”吴秋遇抬头看了看,暂时安定下来。小灵子知道他心里仍不踏实,便跟他一起往了然大师旁边靠近了几步。 看着众人混乱争斗,了然大师于心不忍,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便闭上了眼睛。他手捻佛珠,嘴里默念着,祈祷风波能早些平息。本庆、本空守护在方丈身边。有几个人试图冲上来,本庆赶紧上前几步,将他们挡了回去。 曾可以看到了然大师的气色,一时无法判断他身上的功力到底还剩几成,而且看到他身边的本庆和本空也不是等闲之辈,不敢贸然上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花庆春。花庆春冲他微微一笑。曾可以也只得跟着笑了一下,不便劝说什么。 曾婉儿仍在张望,希望看到又似不希望看到吴秋遇的身影。渐渐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吴秋遇的身上,有些怀疑,但又不能确定,忍不住多看几眼。吴秋遇无意中瞥见曾婉儿正在看他,赶紧低头转身。曾婉儿更加怀疑。小灵子看到了,扭头望了一眼,发现了曾婉儿,知道刚才吴秋遇的举动容易引起怀疑,便小声嘱咐了一句,然后在吴秋遇胸前推了一下,两个人做出豪放的江湖汉子的样子。曾婉儿看到小灵子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像。 曾梓图蒙面潜入少林寺,直奔藏经阁。见藏经阁的外面并没有僧人把守,他心中暗喜,迈步向藏经阁的门口走去。听了听,里面好像没有动静,他轻轻一推,门开了,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曾梓图眼里露出狡黠的笑意,迈步就要进去。抬起的右脚还没迈入门坎,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劲力迎面袭来,将他推撞出好几步。 “大般若神功!”曾梓图惊呼一声,没想到藏经阁里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武功,根本没有机会进去,就算侥幸摸进去了,恐怕也只能束手就擒,自取其辱。惊魂未定地呆了一会,曾梓图突然转身,快跑几步,飞身跃上院墙,仓皇逃离了少林寺。藏经阁的门关上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邵青堂父女趁乱绕过丐帮的人墙,摸到少林寺侧面的院墙附近。他们正在商量着怎么进去,忽然看到一个蒙面人从里面飞身出来,就落在二人的前面。邵九佳不由得惊呼了一声。邵青堂惊得后退了一步,赶紧做好迎战的准备。曾梓图忽然看到墙外有人,也吃了一惊。他看到呆在那里的邵九佳,似是有些意外,不由得盯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爹!”邵九佳惊叫着躲到邵青堂的身后。邵青堂用身体挡住女儿,紧盯着蒙面人说道:“你是什么人?如果是少林寺的和尚,用不着藏头露尾!” 曾梓图看了看邵青堂,开口问道:“对面可是宁武邵家门的门主邵老英雄?”邵青堂忽然听蒙面人这样称呼自己,心情放松下来,拱手说道:“正是邵某。你怎会认得我?敢问阁下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曾梓图忽然打出当胸一拳。邵青堂完全没有防备,胸前猛地吃了重重的一拳,顿时觉得气血翻涌,身子向后撞到了邵九佳的身上。“你……”邵青堂怒视着蒙面人,刚要质问。曾梓图再度出手,又给了邵青堂重重的三拳两脚,直将他打翻在地。邵青堂口吐鲜血,顺着山坡滚落下去。“爹,爹。”邵九佳哭叫着,跌跌撞撞地追下去扑救。 曾梓图为何要对邵青堂下手呢?说起来这也是邵青堂自找的。曾梓图本想借助邵青堂的老谋深算,让他帮忙联络山西的武林各派。没想到邵青堂却趁机要挟自重,不但图谋自肥,还要求与曾家结亲。光是这些,曾梓图表面也就忍了。北冥教总坛之乱失败以后,曾梓图以自己的夫人为诱饵,深夜设伏擒获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为免事情败露,又不想落下兔死狗烹的恶名,便假托器重赏识,打发参与围捕司马相的几个手下到山西配合邵青堂联络武林各派,实则传密信让邵青堂杀人灭口。可是邵青堂却故意留下活口,并问得蛛丝马迹,以为是曾梓图的夫人与人有染,便写信要求曾梓图允诺曾可以与邵九佳的婚事,并帮邵家门发展壮大。曾梓图最恨别人威胁,再加上原本就看不上邵家父女的为人,收到信之后就已经动了杀心。今日意外撞见,也算是邵青堂活该倒霉。 在附近接应的孔杰,听到动静跑过来,关切地问道:“曾公,出什么事了?”曾梓图得意地笑道:“刚才碰见了邵青堂父女。正愁没处找他,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我把他打下山去了。”孔杰见曾梓图没事,这才放心。曾梓图抹了抹手,吩咐道:“藏经阁的事没有办成。没想到里面竟然藏着非常厉害的高手。你直接放火吧。准备好了吗?”孔杰说:“准备好了。我这就去放火。”“好。我到前面去看看。”曾梓图说完,快步往山门方向走去。 孔杰找出自己事先藏好的火石等物,先往一支火把上浇了油,然后开始打火点燃火把。他刚站起来,试图去放火,忽听有人大声喊道:“上次让你侥幸逃脱,竟然还敢回来放火?”孔杰抬头一看。一个人正站在墙头,一手叉着腰,指点着跟他说话。孔杰不认识,其实墙上这个人就是丁不二。孔杰意外看到这里有人,稍稍愣了一下,但见那人不是少林寺的僧人,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就凭你,也敢出来挡横?”丁不二哈哈大笑了两声。孔杰疑惑地盯着他问道:“你笑什么?”丁不二说:“实话告诉你,了然大师早就料到会有人前来放火,早就设好了埋伏,就等着你来送上门呢。”孔杰不由得心里发毛,紧张地往四下张望。丁不二继续吓唬他:“上次抓你的戒缘大师就在附近,随手又把你捉了。这回逮到你,没你的好果子吃!”孔杰心里确实有些害怕,但是左右看了看,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马上明白丁不二是在诈他,不禁冷笑道:“呵呵,要是真有埋伏,你会有这么多废话?哼,休想诈我。”说着便向丁不二逼近。丁不二知道以自己那点武功根本对付不了他,于是说了一句“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便跳进墙里。 孔杰识破丁不二的算计,得意地大笑了一阵,举着火把走到墙边,便要将火把往藏经阁投进去。忽然感觉到一阵风袭来,一只大手已经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孔杰想要回手反击,却感觉半个身子已经发麻,紧接着身上又有几处穴道被点中,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彻底没有了反抗能力。 山门前,丐帮的人墙外面,混战仍在继续。 赐熊老怪被了荣和了海两个和尚拦住,打得难解难分。了荣和尚的功力本不在大老怪之下,但是出家人难免心慈手软,因此略显吃亏。二老怪的功夫可能比了海和尚稍好,但是他手心有烫伤,也多少有些妨碍,所以一时之间也没有明显的优势。 其余众人混战一团,有胜有负,反正是输了的马上又会有人帮忙,赢了的又会去帮助自己人。一时之间,很难说哪一方占了上风。 吴秋遇和小灵子站在距离了然大师不远的地方,东瞧瞧,西看看,感觉眼前各处都是刀枪拳脚,乱乱哄哄。只有西侧围着那一伙人倒还安静。无涯大师和昆仑叟的棋局还没有结束。围观的人也没有离开那里的意思。 不知何时,幽灵魔女时秋风来到了阵前,在混战的人群中四处张望着,遇到撞近的、碍眼的,便一掌推开。小灵子看到了时秋风,知道她是在找天山恶鬼和蒙昆,于是故意大声喊道:“天山恶鬼!蒙昆!你们两个王八蛋,在哪里?”蒙昆正在和柯老三一起对付清凉寺的慧明和尚,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还说是王八蛋,不由得大声叫道:“谁在喊老子?是谁不想活了?”他嗓门够大,时秋风听到了,一眼认出了蒙昆,快步向那里走去。 曾婉儿听到小灵子的声音,忽然心中一动。虽然小灵子已经在尽力装作男人的声音,但是曾婉儿还是隐约听出了破绽。她扭头问道:“郝叔叔,刚才喊话的那个声音,像不像女人的声音?”郝青桐的心思根本没在那,只得如实说道:“我刚才只顾看他们交战了,没注意。”鲁啸他们三个也都在心痒难耐地看着众人争斗,只恨自己不能上前,谁会注意叫花子那边有人喊叫啊? 时秋风手持弯刀冲到蒙昆的身旁。蒙昆忽然看到她,吓了一跳,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赶紧撤出跟慧明和尚的争斗,往天山恶鬼那边跑。时秋风紧追不放。蒙昆一边跑,一边喊:“老皮呀,仇家来了!咱们一起对付她!”天山恶鬼皮不休正在跟陈康对战。天山恶鬼手里的弯刀轻巧灵便,招法诡异。陈康手里耍着装满酒的坛子,虽然开始觉得很痛快,可是太耗力气,已经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天山恶鬼正要紧攻几招,取了陈康的性命,忽然听到蒙昆的喊嚷,不禁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黑衣女子手持弯刀追着蒙昆杀过来,便暂时放弃陈康,过去救蒙昆。蒙昆见天山恶鬼过来帮忙,胆子又壮了,也回身加入战斗。陈康终于得以喘息,一手将坛子上的封盖拆了,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大呼“痛快”。时秋风根本没把天山恶鬼和蒙昆两个人的武功放在眼里,直要取这二人的性命,为纪明月报仇。她左砍又杀,与二人斗在一处,而且渐渐占据上风。 曾可以这时也看到了时秋风,马上想了起来。几个月前,在柳林堡的福来客栈,裘如龙、司徒豹、小神拳温庆礼、铁钩子贺七等四人围攻时秋风,都不能伤她分毫,倒是裘如龙和司徒豹的身上被她的弯刀弄得伤痕累累。蒙昆和天山恶鬼的武功可能还不及裘如龙和司徒豹。而且那女子出招凶狠,似是一心要取他们的性命。看样子,蒙昆和天山恶鬼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曾可以心中焦急,正在犹豫要不要亲自上去救他们。忽听花庆春在后面笑出声来:“呵呵,有趣有趣。一胖一瘦两个汉子,竟还都不过一个女子。”曾可以忽然心中一动,转身走过去,笑着说道:“花公子,看了这么长时间的热闹,你就不手痒吗?不如找那个黑衣女子过上几招,看你这个花家传人用几招能把她拿下。”花庆春微微一笑:“我正有此意。”说完,摘下马鞍上的双枪,快步向时秋风那边走去。 天山恶鬼和蒙昆已经招架不住了。时秋风一脚将蒙昆踹出去,不出两招,又将天山恶鬼手里的弯刀往外一拨,自己手里的弯刀就向天山恶鬼的脖子上砍去。天山恶鬼自知难逃,只有闭眼等死。时秋风弯刀的刀刃几乎触到天山恶鬼的脖子,忽然被挑了起来。时秋风一愣,扭头见是花庆春,不禁心中恼怒,瞪着他说道:“又是你。你干什么?”花庆春笑呵呵说道:“你武功不错,跟我的家传有几分相像。我们再来仔细切磋一下如何?”天山恶鬼趁机后退两步,脱离了险地。时秋风准备上前追杀,又被花庆春挡住,她不禁怒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让开!”花庆春说:“他们不禁打,还是我来陪你过几招吧。”时秋风不想理他,继续挥刀去杀天山恶鬼。花庆春再度用花枪架住。时秋风真的恼了,挥手就砍出一刀。花庆春急忙躲过,趁机跟时秋风打在一处。 小灵子跺脚道:“唉呀,花公子怎么搀和进来了?不能再让天山恶鬼跑了。”吴秋遇也看到了,就要上前劝解。这时陈康看到情形不对,赶紧上前堵住天山恶鬼的去路。胡大夫也打退面前的敌人,过来封堵蒙昆。小灵子说:“先不忙,再看看再说。曾可以还没有出手呢。”吴秋遇便暂且停下。 圆通和尚手里的僧棍被对方砍断了,眼看有丧命之忧。本庆和尚赶紧飞身过去,将那持刀之人一脚踹翻,将圆通扶起来,并把自己手里的棍子给了他。本空焦急地观望着师兄弟们与江湖人物的争斗,很想上前帮忙,怎奈自己还要保护方丈,急得手心几乎攥出汗来。 就在这时,忽见一个人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从空中径直扑向了然大师。了然大师正专心念经,浑然不觉。本空先看到了,惊呼一声,挥动僧棍先挡了一下。本庆听到本空的呼叫,知道这里出了状况,赶紧转身撤回来,一见是鲜子汤前来偷袭,赶紧上前阻止。鲜子汤知道本庆腿上仍有被他钢针戳中的伤,而且现在本庆手里没有僧棍,他便放心地与本庆交起手来。 戒缘大师在少林寺周边巡视了一阵,心里始终惦记山门外面的争斗,便转到山门前面来。看到下面混战的场面,他不禁心中忧虑。无意之中瞥见了正在缠斗的花庆春与时秋风,他暗暗吃了一惊,快步走了下去。到了丐帮的人身后,他飞身越过人墙,落在本空大师的旁边,开口问道:“方丈安然无恙吧?”本空忙说:“方丈没事。”了然大师也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戒缘大师这才放心地转过身,快步向花庆春和时秋风交战的地方走去。 戒缘大师走到近前,轻喝一声:“你二人且停手。”花庆春和时秋风正斗得难解难分,谁都没有在意老和尚的话。戒缘大师见他们二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忽然出手,将二人的手臂各拿住一支,用力往外一分。花庆春和时秋风同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道,各自往后退了一步方才站住。两个人惊愕的望着突然出现的老和尚。戒缘大师说:“你们的武功本系同源,为何要在这里争斗?”花庆春和时秋风都是一愣,几乎同时说道:“我不认识他(她)。”戒缘大师十分严肃地说道:“总之你二人不可继续争斗。待风波平息之后,老僧找你们有话说。”花庆春和时秋风面面相觑。花庆春自知这老僧功力深厚,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便点了点头。时秋风说:“我本来也没想跟他争斗。是他妨碍我的事。大师只需看好他,我绝不与他为难。”花庆春知说:“既然大师吩咐了,咱们今日且休战,日后有机会再行切磋。”时秋风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又去找天山恶鬼和蒙昆。花庆春冲着戒缘大师拱了拱手:“大师放心,晚辈只看热闹,随时恭候大师吩咐。” 戒缘大师微微一笑,没说什么,本欲转身回到了然大师的身边,却意外看到正在跟本庆交手的鲜子汤,忽然有些激动,上前说道:“鲜子汤,果然是你!”鲜子汤吃了一惊,偷空扭头看了一眼,见是个老和尚,又仔细一看,也认了出来,不禁吓了一跳,惊愕道:“是你?你还活着?”“没想到吧?我来看看你这些年有没有长进。”戒缘大师替下本庆,与鲜子汤战在一处。 戒缘大师不但轻易分开了花庆春和时秋风,而且对付鲜子汤好像也游刃有余。曾可以看在眼里,不无忧心的自言自语道:“哪里又冒出个老和尚,如此厉害!”忽然看到蒙着面的曾梓图出现在阵前,他便悄悄迎了过去。 小灵子嘀咕道:“戒缘大师好像认得鲜子汤,一见到他,连说话的口气都变了。”吴秋遇说:“他们这样辈份的人物,难免都见过。”小灵子点了点头,忽然小声叫道:“啊,曾梓图来了。你看,在那边。”吴秋遇循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那个身影熟悉的蒙面人正站在附近。 本庆的武功到底不如鲜子汤,跟鲜子汤缠斗了一会,虽然没有明显吃亏,但是体力耗费严重,现在正好退下来稍作休息,于是回到方丈的身边。他也看到了曾梓图,急忙指给了然大师看:“方丈,那就是鲜子汤的同伙。”本空说:“在塔林算计师父的就是他!”了然大声抬眼看着曾梓图,口中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此人用心险恶,不可不防。” 曾梓图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对刚刚走到面前的曾可以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还冲着这边指点了几下。两个人便分开了。曾可以混入争斗的人群。曾梓图则向赐熊双怪那里走去。 赐熊老怪分别对战了荣和了海,虽然稍占上风,但是一时之间还不能把他们制住,不免有些心急。曾梓图悄悄靠近了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等待着机会。了海无意之中瞥见了蒙面人,心中一惊,刚要开口提醒了荣提防,便被二老怪逼着后退了一步,嘴里的话没有说出来。 曾梓图瞅准机会,突然从了荣背后打出一掌。了荣和尚正在跟大老怪交手,本已处于下风,冷不防被人偷袭,察觉就有些迟了。他刚要有所反应,却忽然被大老怪抓住手臂,一时移动不得,只得勉强扭身闪躲。曾梓图两掌连发,先后打在了荣的后背和肋下。了荣当即身驱一震,口喷鲜血,弄得大老怪满脸都是。了荣自知处境危险,若不设法脱身,还会继续别身后的人攻击,便忽然把头往前一撞,顺势往后登出一脚。曾梓图急忙后撤了两步。大老怪往后一退,顺势把了荣摔翻在地。了荣就地滚出七八尺,暂且逃离险地,但是已经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又一口血吐了出来。 曾梓图冲着大老怪一挥手,指使道:“先去对付了然和尚。”大老怪便径直向了然大师这边扑来。所经之处,不分僧俗敌友,只要碍了眼挡了路的,都被他推翻打倒。本庆和尚看到了,赶紧对戒缘大师说道:“戒缘师父,鲜子汤交给我,你去对付那个老怪。”戒缘大师知道本庆可能打不过鲜子汤,在撤出之前,接连发出几记重招,让鲜子汤吃到苦头。这时大老怪已经来到近前,直扑了然大师。戒缘大师抢步上前,挡住大老怪。大老怪昨晚跟戒缘大师交过手,知道他的厉害,不敢不小心应对。 鲜子汤接连中招,见戒缘大师转头去跟大老怪交手了,终于松了一口气。本庆上前接战,鲜子汤本来很有自信,可是打了几个回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隐隐觉得身上有些地方酸麻胀痛,好像是有些力气使不出来。他忽然惊觉到,自己刚才已经被戒缘大师控制了几个穴道。本庆和尚也发现了,感觉鲜子汤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厉害,因而他越打越顺手。 曾可以从人群中冲出来,径直闯到了然大师面前。本空和尚赶紧挥舞僧棍,把曾可以封堵出去,两个人打在一起。这时,了然大师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独自站在那里念经祈祷。 曾梓图在人群中狡黠地一笑,暗自运气在手,突然纵身一跃,飞身向了然大师打来。本庆看到了,急于回身扑救,却被鲜子汤趁机在背后打了一掌,滚翻出去。鲜子汤也同时向了然大师扑来。 小灵子看到了,不禁惊呼一声:“方丈大师有危险!”吴秋遇想要出手帮忙,可惜距离有点远,他急忙往前抢了几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第159章平息风波 了然大师拼力接了曾梓图的一掌,身子一晃,往后退出一步。还没站稳,鲜子汤的掌又到了。了然大师来不及闪躲,只得又硬接了一掌,这一次身子往后退出两三步方才站住。鲜子汤跟了然大师对了一掌,身子也往后退出五六尺才勉强站住。曾梓图虽然得手,却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了然大师中了他的毒,还能有如此功力。 了然大师手捂胸口,眉头紧皱,胸中早已是气血翻涌,只是勉强忍住,不让自己喷出血来。曾梓图看出了然大师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只是表面还在硬撑,不由得心中暗喜,再次发动攻击。鲜子汤也趁机跟上,只想联手再一击便能把老和尚击毙。了然大师伤得很重,此刻已经没有还手的能力,只得无奈地闭上眼睛。 这时候吴秋遇已经靠近,见蒙面人和鲜子汤又来攻击了然大师,急忙提气在手,猛然打出一记“驱伏双鬼”。这是降魔十三式中的第八招,两掌平推,可以各打一人。曾梓图和鲜子汤听到风声,已经来不及收身,只得改变手掌的方向,各去接了一掌。吴秋遇是站定身形,从容打出的一掌。而曾梓图和鲜子汤则是在袭击了然大师的时候半路改道,勉强迎接一掌,自然吃亏。尤其是鲜子汤,刚才被戒缘大师制住几处穴道,反应有些迟钝,两掌被吴秋遇的掌力撞到,身子歪斜着摔了出去。曾梓图的情况稍好,就势身子一翻,向旁边飘落出去。 吴秋遇抢步上前,挡在了然大师的身前,警惕地盯着曾梓图和鲜子汤。这时本庆也已经爬起来,帮着本空将曾可以逼退几步,也赶紧回到方丈的身边。 其他人的争斗还在继续。铁秋声已经把狼山六兄弟全都制住,正在给胡大夫和陈康帮忙。时秋风也再度追上了蒙昆和天山恶鬼,直要拿他们抵命。 西侧的棋局那边已经有了结果。昆仑叟盯着棋盘沉思了良久,忽然摇了摇头,叹气道:“唉,没救了。大师高明,老朽认输了。”无涯大师微笑道:“承让承让。”然后就见两个人同时收手。那方棋盘顿时没了托举,连同棋子一同掉落在地上。除了西秦巧子常青羽以外,围观的众人都不禁惊呼了出来。原来,卸力之后,那三尺见方的平面竟然只是一张软布,刚才全靠两个人的内力支撑,竟能平得像一块木板一样。 昆仑叟抱拳拱手,无涯大师合十还礼,两个人笑呵呵地一同起身,表情都是无比轻松。见颜震北父女和衡山派的文开山等人仍在发呆,西秦巧子不无得意地说道:“烦请众位帮常某分拾一下棋子。有劳了。”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蹲下帮他捡拾棋子,并一枚一枚放入两个细袋之中。颜秀清拿着那块刚才充作棋盘的软布,仍然无比好奇地看了看,才交给常青羽。常青羽笑道:“出门不便带东西,棋盘简陋,让众位见笑了。”众人无不称奇,也更加钦佩这位西秦巧子。 昆仑叟说:“青羽兄弟,这里没有咱们的事了。你还要留下来看热闹吗?”常青羽笑道:“今日难得旁观昆仑兄与无涯大师这样的高僧对弈一局,小弟已经满足。昆仑叟要走,小弟当然陪着。”“无涯大师,今日幸会。改日咱们有缘再见。我们先告辞了。”昆仑叟和西秦巧子辞别无涯大师,也与围观众人简单打了招呼,转身离去。 无涯大师目送二人走远,转身往了然大师那边走去。颜震北父女和衡山派的文开山等人不愿加入众人的争斗,便继续留在远处闲聊刚才的棋局。 鲜子汤在达摩洞外面就被吴秋遇在肋下打了一掌,如今又受损伤,站起来之后,不敢再上前跟吴秋遇正面冲突。曾梓图见吴秋遇挡在了然大师前面,也不禁心中犹豫要不要继续出手。 这时,无涯大师走了过来,看了看眼前的形势,知道一时打不起来。他忽然发觉了然大师似是受了很重的内伤,便径直走到了然大师的身边,开口说道:“大师请坐,我帮你推拿几把。”了然大师忍痛点了点头,本庆扶他慢慢坐下。无涯大师便坐在了然大师的身后,两手推在他背上为他运功疗伤。 曾梓图见无涯大师也来了,不禁心中一凉,知道大势已去,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悄悄给鲜子汤使了个眼色。鲜子汤心领神会,便探手往袖中摸去。曾梓图怕吴秋遇或本庆和尚发觉,便故意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出几步。吴秋遇和本庆的目光果然被他吸引,一时没有留有鲜子汤的动作。 小灵子看到无涯大师也来帮忙,心里踏实了不少,也高高兴兴地走了过来。他刚到吴秋遇的身边,就瞥见鲜子汤手上捏着几枚钢针正要打出,赶紧惊叫道:“当心他有暗器!”鲜子汤一惊,出手便把两枚钢针向吴秋遇背后打去。小灵子用身体往吴秋遇身后一挡。两枚钢针都扎在她的胸前。鲜子汤见没有打中吴秋遇,小灵子仍然挡在那里,也来不及再偷袭吴秋遇第二下,又摸出几枚钢针,准备往无涯大师和了然大师那边打去。 忽然传来一声冷喝:“不要脸!”鲜子汤匆忙把手里的钢针打了出去,忽见一个庞然大物直向自己砸来。他慌忙躲闪,可还是被那个东西砸到,一起倒落在地上。众人这才看清,砸中鲜子汤的是一个人。曾梓图见了,大吃一惊,那个人正是他派去藏经阁放火的孔杰。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正是吴秋遇的师父——神医济苍生。丁不二站在他的身后。 两枚钢针并没有打到了然和无涯大师,而是被本庆挡掉。吴秋遇转身抱着小灵子,呼叫道:“灵儿,你怎么样?”身在远处的曾婉儿听到吴秋遇的呼喊,马上认出是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曾梓图见吴秋遇已无心防护,机会难得,便趁乱再去偷袭了然大师。济苍生早看出他的意图,已经抢步上前,迎面打出一记“破除迷雾”。这是降魔十三式中的第九招,威力可能不如别的招式大,但是使起来最为灵便。曾梓图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退闪。济苍生又使出一记威力巨大的“开山惊魔”,这一次是打向曾可以。曾梓图大惊,急忙飞身扑过去,将曾可以推开,自己却受了一掌。好在济苍生这一掌只是想警告曾可以不要再打,因此只用了两成功力。 曾可以踉跄出几步,站定身形,见曾梓图为救自己,中掌倒地,赶紧过去扶起他:“爹,你怎么样?”曾婉儿听到曾可以喊爹,这才知道那个蒙面人是曾梓图,赶紧往这边跑了过来。郝青桐等人也急忙跟随。 小灵子在吴秋遇怀中“哎呦”了一声,挣扎着想起来,却觉得胸前疼痛。吴秋遇赶紧把她搂住:“灵儿,先不要动。我看看伤到哪里了。”小灵子抓住吴秋遇的手,忍痛说道:“我不要紧。先把眼前的事情了结了再说。你扶我起来。”吴秋遇扶着小灵子慢慢站直了。小灵子闭着眼睛喘了几口,忍着疼痛大声喊道:“你们的盟主都不打了,你们还不停下来!” 济苍生迈步上前,要伸手揭掉曾梓图的面纱。曾可以拉开架势要挡。曾梓图知道大势已去,冲着曾可以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动手,自己把面纱解了下来。“果然是你!”济苍生似乎在意料之中。他冷眼看着曾梓图:“你还打不打?若还想打,我可以陪着你们。”曾梓图微微摇了摇头,扭头看着曾可以。曾可以叹了一口气,转身对众人说道:“大家停手!”众人闻声,纷纷停了下来。有的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只顾弯着腰大口喘气。两个老怪和裘如龙等人都停了手,来到曾可以的身边。 少林寺一方的人也各自归队。只有了改仍然在跟胡大宁交手,看样子已经占了上风。时秋风仍然追着蒙昆和天山恶鬼二人,不肯放过。在众人眼里,他们都是无关紧要之人,虽然觉得惊讶,倒也都没放在心上。铁秋声制服了狼山六兄弟,往这边看来,见时秋风并没有吃亏,也就没有急着过来帮忙。 蒙昆大声喊道:“人家都已经停手了,你怎么还纠缠不清?”时秋风说:“我杀你们与少林寺的事无关。”蒙昆无奈,虽然知道打不过,也只得继续跟她周旋。天山恶鬼有意逃走,但每次都被时秋风追上,用弯刀逼了回来。天山恶鬼又急又气:“你疯了吗?干吗非要缠着老子?” 时秋风又使了几招,突然将右手的弯刀反向一削,正削中天山恶鬼拿刀的手腕。天山恶鬼手里的弯刀脱了手,捂着左腕嚎叫起来。时秋风身形一转,将左手的弯刀架在天山恶鬼的脖子上,右手只一招又将蒙昆制住。蒙昆战战兢兢地低头看着顶住自己胸膛的刀尖,赶紧把手里的铁杖丢下,哀求道:“女侠饶命,我认输了。”时秋风哼了一声:“我可不是为了跟你论输赢。你们杀人偿命,今日休想活着离开这里。”天山恶鬼忍痛尖叫道:“我们几时得罪过你了?凭什么非要害我们性命?”时秋风没有搭理他,而是扭头对铁秋声说道:“铁大哥,杀害纪姑娘的凶手找到了,就是他们。”天山恶鬼不免心中一惊,大约知道她为了什么事。 铁秋声眼睛一睁,快步走了过来。时秋风将两手的弯刀同时往下压了压,喝问道:“你们谁来交代?说得清楚的,可以让你多活一会。”蒙昆紧张地喘息着,颤声说道:“我,我说,我说。”铁秋声两眼紧紧盯着蒙昆,攥着拳头冷冷说道:“你最好说实话。”蒙昆说:“我一定说实话,一定说实话。”天山恶鬼眼看大难临头,尖声叫道:“蒙昆,这么多英雄在这,他们不敢杀人!你可不要信口胡说!”时秋风收回顶在蒙昆胸前的弯刀,一脚踢在天山恶鬼的腿弯上,压他跪了下去,弯刀仍然架在他的脖子上:“你住口!”蒙昆吓得竟然也跟着跪了下去。这时有些人围了过来,当然不是为了救人,只是为了看热闹,其中就有丁不二。吴秋遇扶着小灵子也走了过来。 蒙昆自知罪过比天山恶鬼小,一心为了保命,便把当年天山恶鬼杀害纪明月的事如实说了出来,并说:“这都是他一个人干的,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铁秋声一把掐住天山恶鬼的脖子,恨恨地问道:“明月天生善良,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杀害她?”天山恶鬼自知无法辩驳,索性闭上了眼睛。蒙昆说:“当年我们在清水河边埋伏,本想偷袭无涯大师,没想到被明月姑娘撞见了。她失口叫了一声,惊动了老和尚,我们才没有得手。”众人一听,不禁扭头看了无涯大师一眼,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无涯大师仍然在给了然大师疗伤,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蒙昆继续说道:“天山恶鬼气不过,就去追杀她。当然,我也去了。不过,我可没有动手,都是他干的,是他亲手杀害了明月姑娘!” 铁秋声掐着天山恶鬼的脖子:“你还有何话说?”天山恶鬼恨恨地瞪了蒙昆一眼,喉咙里勉强挤出几个字:“蒙昆,你也别想摘干净!当时咱们两个可是一起的,你还看上了那个小美人。”铁秋声暂且放开天山恶鬼,回头怒视着蒙昆。时秋风也往蒙昆那边看去。天山恶鬼趁他们不注意,忽然身子一斜,从时秋风的弯刀下脱离,便要起身逃走。时秋风马上惊觉,挥手就是一刀,先是砍在了天山恶鬼的肋下,紧接着又补了一刀,在天山恶鬼的脖子上切出一刀深深的口子。天山恶鬼只在挨第一刀时惨叫了一声,后面哼都没哼出来,便扑倒在地,死于非命。 蒙昆见铁秋声怒冲冲瞪着自己,时秋风也拿着刀向自己走来,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赶紧辩解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他一个人干的,是他亲手害死了明月姑娘!他是恨我说出实情,所以故意陷害我!明月姑娘的事,真的跟我无关哪!哦,对了,马铁腿也可以作证!他应该就在嵩山!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小灵子卸去伪装,上前说道:“时姐姐,你在少林寺的菜园见过马铁腿,他确实是这样说的。这个人虽然可恨,但是罪不至死,你们就饶他一条狗命吧。”蒙昆没想到小灵子会为自己求情,趴在地上就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时秋风在蒙昆身上蹭去刀上的血迹,对铁秋声说道:“铁大哥,杀害明月姑娘的元凶已死,这个人算是个帮凶,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说着把两把弯刀都收回鞘里。铁秋声一脚将蒙昆踢翻出去,仰天说道:“明月,杀害你的凶手已经找到了。时姑娘已经帮你报了仇!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安息!”蒙昆慢慢爬起来,看看铁秋声和时秋风都无心再打理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他冲着小灵子作了几个揖,然后一转身,跌跌撞撞地仓皇跑掉了。 时秋风对铁秋声说:“铁大哥,明月姑娘的仇我已经替你报了。这里没有我的事了。我走了,你多保重。”铁秋声心中感激,却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秋风转身走开。这时花庆春走了过来,开口叫道:“时姑娘,请留步。”时秋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花庆春解释道:“哦,你忘了?刚才那位大师说,希望我们稍稍留一下,他好像找我们有话说。”时秋风这才想起,刚才戒缘大师确实说过,便一个人站在那里。铁秋声这才走上前去,轻声说道:“时姑娘,今天的事,多谢你。”时秋风只看了他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小声说道:“我只希望你打开心结。不想看到你一直那么痛苦。”铁秋声稍稍愣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众人闲着无事,便都看着无涯大师给了然大师运功疗伤。只有了改和尚和胡大宁仍然打在一起,眼看胡大宁已经招架不住了。赐熊双怪有意去帮忙,被白鹿司好言劝住。 经过无涯大师的运功推拿,了然大师的情况好多了。他回头道了谢,让本庆扶着他站起来,看到了改和尚仍在跟胡大宁争斗,便高声说道:“了改住手。”了改和尚听到方丈发话,只得暂且放过胡大宁,走了回来。胡大宁也气喘吁吁地走到曾梓图的身边。 了然大师往前走出两步,对众人说道:“众位施主,能否再听老衲说几句话?”众人吩咐围了过来。陈康看到卸了伪装的小灵子和吴秋遇,笑呵呵说道:“怎么每次看到你们都不一样?”小灵子微微笑了一下,忽然胸前疼痛,不禁一皱眉,没有说话。陈康惊讶地看着吴秋遇:“她怎么了?”吴秋遇说:“受伤了。” 了然大师对众人说道:“大家纷纷来此,看样子是都听到了同样的消息。可是谁能告诉老衲,这消息究竟从何而来?”众人听了,面面相觑,相互一问,结果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已经隐隐觉得其中可能真的另有蹊跷。 了然大师继续说道:“有人说,《至尊遗帖》是散游僧留下的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笈。这个老衲要说,散游僧是当过武林至尊不假,不过大家应该知道,每一届争夺武林至尊的高手都不在少数,但是武林至尊只能有一位。有时候输赢只在一两招之间,有时候还会有意外。那些没有当上的,武功未必就比当上武林至尊的武功差多少。不知大家以为如何?”这时有人大声说道:“大师说得对!武林至尊的武功,未必就是最高的。”众人回头一看,见说话的是花庆春,当然能够理解江南花家说这个话的底气。 了然大师继续说:“谁的武功就能说是至高无上了?如果认为前任武林至尊散游僧的武功是至高无上,那么翁求和也是武林至尊,他的武功应该也是至高无上,又怎会把散游僧的武功秘笈看得那么重要?还要偷偷藏起来研习?”这时已经有人开始在点头。 了然大师接着说道:“有没有《至尊遗帖》,老衲是个局外人,无法断定。不过老衲以几十年的人格和少林寺千百年的声誉作保,我真的没有见过,甚至以前都没有听说过什么《至尊遗帖》。就算真的有,我想也不会传到老衲的手上。难道众位施主觉得,老衲有那个资格?”众人听了一时无语。 了然大师继续说道:“老衲相信,众位施主远道而来,对少林寺并无恶意,只是误听了江湖传言,才辛苦地跑这一遭。看来必是有人在暗中挑唆,存心要破坏武林的安定,挑起各路英雄与少林的纷争。”人群中忽然有人说道:“害得老子大老远跑一趟,一定要把那个散布消息的人找出来,问清楚。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子跟他没完!”其他人也纷纷应和。眼看形势逆转,曾梓图不禁皱起眉头。 济苍生抓起孔杰,往众人面前一丢:“这个人试图到少林寺放火,被我抓个正着。你们大伙看看,他是哪一门哪一派的高手啊?”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认识。曾可以手下那些人自然也不会傻到出面认账。陈康上前说道:“这里也有不少从山西来的朋友吧?上个月七月十五,五台山的擂台比武,大家都去看了没有?”那些山西来的人纷纷应道:“去看过,怎么了?你想说什么?”陈康说:“大家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在路口就有人散布有关《至尊遗帖》的消息?”“是啊,怎么了?”“在那散布消息的,就是这个人!”陈康说着一指孔杰。忻州吴家刀的大刀头吴槊、雁门杨家枪的传人杨胜祖、吕梁郑家的老二郑威等人分别上前看了看,点头道:“还真是他!”“你这混蛋,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康说:“只要咱们严加审问,便能查出他的幕后主使!大家谁有什么高招,尽管说出来,咱们让这厮好好尝尝苦头,便能查出祸乱武林的幕后元凶!”“每人抽他三十鞭子!”“剁他手指!”“挖他的眼睛!”“阉了他!”众人忽然又来了兴致,纷纷响应,倒像是这次来嵩山是为了审问犯人的。此时,曾梓图和曾可以心里非常紧张,只怕孔杰扛不住压力,会把他们供出来。 了然大师听了,摆手说道:“众位施主且安静。这位施主,老衲实在不忍看到你受那些刑罚。你不如实话说了,或可平息众人的愤怒。”孔杰闭着眼睛想了想,把心一横,挣扎着站起来,对众人说道:“各位掌门,各位帮主,我孔杰对不住你们。事到如今,我就实话实说了。这都是我的主意,也是我一手操办的。害大家空跑一趟,是我不对。你们要杀要剐,都是我自找的,我绝无二话!” 狼山六兄弟中的老大彭可通怒吼道:“你为什么要编这个骗老子?”孔杰说:“我早年想投奔少林寺,做个俗家弟子,他们竟然不要我,还说我不像个好人。我气不过,就想着找他们报复一下。我知道自己没本事,只好发动全天下的好汉都来帮忙,就想狠狠给少林寺一个教训。”听到这里,众人又气又恨,纷纷吵嚷。曾梓图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既赞佩孔杰的忠心护主,也不免有些心疼。胡大宁看了一眼曾梓图,见他并无任何表示,不禁微微一皱眉。 了然大师说:“既然如此,那少林寺就要留这位施主在少林寺住上几年,好好反省。”此言一出,少林寺的众僧以及乡野三奇等人都是一愣。本空和尚嘟囔道:“师父,您还真信他说的?”了然大师示意他不要多言。本空也只得住口。对面的众人却不依不饶:“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是啊!老子咽不下这口气!”他们大老远跑来一趟,什么也没落着,甚至有的还受了伤,如今知道被骗,怎能不气愤。 小灵子上前说道:“他毕竟对少林寺造孽最重,少林寺关他三五年也在情理之中。如果哪位对他有兴趣,几年期满,不妨到这里来接人。到时候要杀要剐,或者是阉了他,你们再看着办就好了。”孔杰扭头瞪了小灵子一眼。小灵子看到了,威胁道:“你是想让他们现在就阉了你?”孔杰马上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当即有人大声说道:“那请方丈大师说好了?到底要关他几年?到时候我来要人?”了然大师只得说道:“三年为限。三年之后,我们会送这位施主离开少室山。”“好,三年以后我们来要人。咱们走。” 众人喊嚷着,纷纷散去了,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那股气势,一个个垂头丧气。鲜子汤见没人注意他,也悄悄混入人群,趁乱离去了。 看到众人纷纷散去,胡大宁小声对曾梓图说道:“曾公,设法救救孔杰吧。难道真的要让他在这里关闭三年?”曾梓图淡淡说道:“少林寺好歹不会伤害他的性命。三年很快就过去了。”胡大宁稍稍愣了一下,嘴上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有几分失望。 曾可以看到少林寺的人没有阻拦众人离开的意思,也扶着曾梓图转身要走。了改和尚忽然叫道:“胡大宁不能走!”胡大宁心中一惊,停下脚步。时秋风忽然听到胡大宁的名字,不禁愣了一下,扭头往这边看来。 赐熊双煞挺身而出,大声喝道:“你说什么?还要再重新打一场不成?”曾梓图看着胡大宁,欲言又止。胡大宁开口说道:“曾公,承蒙你这些年的信任和照顾。这一次我不能跟你回去了。我背叛少林在先,受些责罚也是罪有应得。你不必为我费心。”他又转头对曾可以说道:“公子,赶紧带人护送曾公回去吧。安然返回蓟州才是最要紧。”说完,便从赐熊双怪的身边挤了过去,并冲他们拱手道别。赐熊双怪愣愣地回头看着曾梓图。曾梓图叹了一口气,略有无奈地说:“咱们走。先离开嵩山再说。”曾可以怕再有新的变故,赶紧带人护送曾梓图赶路。 时秋风抽出弯刀在手,快步向胡大宁走去,上前问道:“你叫胡大宁?认识北冥教的人?”胡大宁不禁愣了一下,停下脚步:“不错,我就是胡大宁,曾经在北冥教待过几年。不过现在……”“是你就好!”时秋风说着便挥刀向胡大宁砍去。在场众人都不禁愣住,不知道这一次时秋风闹的又是哪一出。 了改和尚上前劝道:“女施主,请住手。有话好好说。”时秋风哪里肯听,继续追着胡大宁一路砍杀,看样子是要取胡大宁的性命。了改只得提着禅杖上前阻拦,时秋风便与了改打在一起。铁秋声走到近前劝道:“时姑娘,不能跟少林寺的大师动手。有什么事,大家停下来说清楚。”时秋风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嘴里喊着:“谁阻挡我杀胡大宁,谁就跟他是一伙。” 吴秋遇和小灵子忽然想起来,那晚在石和尚附近的丐帮营地,北冥教的白虎使金相钟说出当年时仁泰长老的遇害经过。秦全鹤等七人追杀时仁泰,在小河套设下埋伏。胡大宁的女儿不小心撞见此事,在芦苇丛中被害。后来时仁泰以一敌七,与秦全鹤等人僵持,双方的内力都耗损严重。正好胡大宁来找女儿,秦全鹤诬指是时仁泰害死了女孩。胡大宁不明真相,稀里糊涂地被秦全鹤利用,点了时仁泰身上的穴道。秦全鹤趁机害死了时仁泰。 小灵子高声喊道:“时姐姐,我知道你心里的委曲。你先停手,问明真相,自然有人会为你做主!”胡大宁愣愣地看着吴秋遇和小灵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秋遇说:“她是当年北冥教时仁泰长老的女儿。”胡大宁马上就明白了,大声说了一句“大师停手”,便扑通一声跪倒在时秋风的旁边。了改大师虚晃一招,后撤了一步。时秋风也停了手,稍稍愣了一下,马上把弯刀架到了胡大宁的脖子上。了改紧张地说道:“施主,不要!”了然大师等一众僧人、乡野三奇、铁秋声、吴秋遇、小灵子、济苍生、花庆春等人也都走了过来。 时秋风怒视着胡大宁,喝问道:“当年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爹?”胡大宁痛苦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当年我听信了秦长老的谎言,急着查清杀害我女儿的凶手,没想到被他们利用,导致时长老遇害。这些年我一直在自责,我也不能原谅自己。算了,不说那么多了,你要杀就杀吧,就当是让我有机会赎罪。”看着他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安心等死,时秋风拿刀的手微微颤抖着,竟一时下不去手:“说,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胡大宁抬头看了一眼时秋风,说:“当时时长老以一敌七,与秦全鹤等人僵持,双方的内力都耗损严重。正好我找到那里,寻找女儿。秦全鹤说是时长老害死了我的女儿,时长老说不是他。我一时难辩真假。秦全鹤说他们七个都打不过时长老,我根本不用顾忌他们,让我先制住武功最高的时长老,再慢慢询问。我听了他的话,就出手点了时长老身上几处穴道。秦全鹤见状,就过去质问,后来就看到时长老倒在地上,然后就……” 时秋风质问道:“难道不是你轻信他们的话,以为是我爹害死了你的女儿,你才故意下手害他?”胡大宁痛苦地摇了摇头,叹气说道:“后来我又察看了女儿的伤势,跟他们去了北冥教以后,也暗中了解了一下当时在场的几个人的武功路数,这才知道害死小云的凶手,根本不是时长老,而是跟秦全鹤一伙的闫乙开。我想为女儿报仇,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我这才离开挂月峰,脱离了北冥教。我很快就想通了时长老的死因,应该是秦全鹤暗中下了毒手。但是毕竟是因为我事先点了时长老身上的穴道,他无法运功抵抗,才导致最后遇害。说起来也算是我害死了时长老。事后我深深自责,但已经于事无补。既然你是时长老的女儿,你杀了我为时长老报仇,在情理之中。我女儿已经死了,我也没什么牵挂。你动手吧,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上,将来到了阴曹地府,也好面对时长老。” 胡大宁的说法与前晚金相钟的说法倒是一致。时秋风痛苦地闭上眼睛,内心陷入挣扎。众人全都安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时秋风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将手里的弯刀慢慢举起来。众人都紧张地看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止。只见时秋风的手忽然往下一落,却没有用刀刃,而是用刀把在胡大宁的后脑上重重砸了一下。胡大宁当即昏倒在地。了然大师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了然大师开口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能够放下仇恨,自己也可以得到解脱了。” 时秋风将弯刀往鞘里一插,便要迈步离去。铁秋声赶紧走过去,小声问道:“你要去哪里?”时秋风默默地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似是自语道:“我也不知道。”这时忽听有人说道:“施主自己的事情已了。老僧还有几句话相问,想请女施主到菜园走一遭,不知施主愿否前往?”时秋风一看,说话的正是看守菜园的戒缘大师,她微微点了点头:“我可以去。” 戒缘大师很高兴,当即跟了然大师和无涯大师道了别,带着花庆春和时秋风往菜园走去。铁秋声望着时秋风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良多。 了改大师命人把胡大宁和孔杰先送回寺里。这时本空又忍不住说道:“大家真的相信那个孔杰就是主谋?我怎么看也不像是他。我觉得应该是那个蒙面人。”济苍生笑道:“你说的没错,孔杰不过是个顶罪的。真正的幕后主使当然就是那个蒙面人。他现在叫曾梓图。”了改和尚听了不禁一愣:“施主说他现在叫曾梓图,这是什么意思?”济苍生说:“你没认出来?他是当年你们少林寺的一个俗家弟子,叫申图。曾经跟随方丈大师到我师父家里住过几个月,我可是认得他。”“申图?”了改惊愕地看着了然大师。了然大师微微点了点头:“不错,正是他。”了改懊悔道:“我刚才只顾跟胡大宁纠缠,没想到申图也来了,还是兴风作浪的主谋。早知道我就先把他拿下了。方丈明知是他,为何还要放他走?” 小灵子在一旁说道:“方丈大师慈悲心肠,不愿意看到两边继续打下去。曾梓图既然是主谋,很多人就是跟着他来的。你们要是把他留下,跟他来的那些人能善罢甘休吗?不知又要打到什么时候,又有几个人死,几个人伤。只有放他走,风波才能尽快平息。所以大家要体谅方丈大师的良苦用心。” 了然大师惊讶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虽不是修行之人,慧根却让老衲佩服。”小灵子笑道:“我现在已经是丐帮的八袋长老,要不少林寺也给我弄个什么长老当当?先说好了,我可不剃头发。”众人听了,全都大笑起来。小灵子一笑,又牵动痛处。吴秋遇赶紧把她搂住安慰。 赐熊双怪和白鹿司等人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回头望着,生怕少林寺的人变挂,再追上来。裘如龙忽然叫道:“曾公,大小姐还在那边呢。咱们要不要等等他们?”众人听了,全都停下脚步。曾梓图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曾婉儿带着郝青桐人往吴秋遇那边走去,他想了一下,说道:“没事。有秋遇公子在那边照顾,他们不会对她怎样。”曾可以说:“爹,您带人先走,我等一等妹妹,然后到封禅台集合。”曾梓图点了点头,留下裘如龙跟曾可以在一起,然后带着其余的人往封禅台走去。 曾婉儿走到吴秋遇的面前,先看了一眼小灵子,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公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吴秋遇扭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你去吧。”吴秋遇这才跟着曾婉儿往旁边走去。郝青桐等人知趣地留在远处,不去打扰他们。陈康小声问小灵子:“他去跟那丫头说话,你不吃醋?”小灵子看了他一眼,胸前正疼着,也没心思跟他开玩笑。 曾婉儿停下脚步,转回身低头说道:“秋遇公子,我对不起你。”吴秋遇问:“怎么了?”曾婉儿说:“就是那天我来找你,我骗了你,其实如梦姐姐并没有被毒蛇咬伤。我只是想找个借口来看看你。”吴秋遇说:“我已经知道了,嵩山根本就没有那种毒蛇。如梦没事就好。你不用自责。”曾婉儿抬头看了吴秋遇一眼:“你不怪我?”吴秋遇摇头说道:“不怪。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样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叫你那么说的?”曾婉儿说:“是我哥哥,他教我的,他说那样你就不会怀疑我为什么到少林寺找你。” 吴秋遇似是松了一口气:“果然不是你的主意。”曾婉儿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是谁想的有什么关系吗?”吴秋遇说:“那天我刚把解毒的药给你,少林寺的方丈大师就被你爹下了毒,险些不能救治。这都是你爹和你哥哥他们算计好的。我想你也不会搀和这种事。”曾婉儿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哥哥利用,忽然她又有些惊喜:“你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我?”吴秋遇点了点头:“嗯,我拿你当朋友,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的。”曾婉儿心中激动,就要扑到吴秋遇的怀里。 这时就听有人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认得我么?”吴秋遇扭头一看,走过来的是济苍生,赶紧叫了声“师父”。曾婉儿稍稍愣了一下,想起在朔州荒院茅屋撞见的事,惊喜地说道:“老前辈,您果然没事。”济苍生笑道:“没事没事,说起来还是你救了我。”曾婉儿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有意救您。只是不小心撞见了。没想到,您竟然是秋遇公子的师父。” “秋遇公子?哈哈哈哈。你居然管我这个傻徒弟叫公子,还真是看得起他。”济苍生大笑着拍了拍吴秋遇的肩膀。曾婉儿说:“他才不傻呢。他是个好人。”济苍生点了点头:“嗯,这倒是。看来你们早就认识,还挺熟?”曾婉儿看了一眼吴秋遇,娇羞地低下头去。济苍生看出门道:“呦,还害羞了?秋遇,你是不是欺负过人家?”吴秋遇赶紧摆手道:“没,没有。师父,真的没有。”曾婉儿抬起头说:“他不会欺负我。我们是朋友。”说着又看了一眼吴秋遇。吴秋遇赶紧点头应和。济苍生说:“哦,是朋友啊。朋友好,好。”吴秋遇不知道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曾婉儿听了却很开心,还有些得意地往小灵子那边看了一眼。 正好小灵子也在往这边看,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济苍生会笑得那么开心。陈康取笑道:“你完了,那丫头认识秋遇的师父,比你有靠山。什么事徒弟都得听师父的。”小灵子确实心中一凉,不过她想的并不是曾婉儿的事,而是想到了柳如梦。“正是因为秋遇哥哥的师公见过如梦姐姐,才让秋遇哥哥跟她订下婚约。现在又多了个曾婉儿,竟然跟秋遇哥哥的师父有关联。那将来秋遇哥哥如何是好啊?我又该怎么办才好?”小灵子心中纠结,因此闷声不语。陈康只道她是真吃醋了,也不敢再逗她。 曾婉儿知道吴秋遇并没有怪她,吴秋遇的师父济苍生还很喜欢她,她心中欢喜,又跟吴秋遇和济苍生闲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去。吴秋遇这才和师父一起走到小灵子身边。济苍生一眼看出小灵子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丫头,你中毒了?”吴秋遇听了不免一惊,惊愕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轻轻点了点头:“鲜子汤偷袭秋遇哥哥,我看见了,用身体挡了一下。钢针太细,他的劲又大,天蚕软甲也挡不住,好像扎进去了。”济苍生四下看了看,说道:“这里不方便医治。咱们赶紧找个地方,我和秋遇给你看看,赶紧解毒。”小灵子说:“去菜园吧。” 济苍生和吴秋遇便向了然大师和无涯大师等人告辞,带着小灵子向少林寺的菜园走去。铁秋声忽然想到一件事,也辞别乡野三奇,跟着去了。 了然大师和无涯大师带着少林寺和清凉寺的僧人以及乡野三奇等前来帮忙的客人,前去找丐帮的人道谢,并请他们到少林寺吃斋。倪帮主笑道:“一场风波终于平息,老叫花子也放心了。我们就不去少林寺了,这么多叫花子进少林寺吵扰,恐怕会坏了少林寺的名声。我们伙人,大伙看看,可不好意思被你们叫做施主。我还得带着他们找施主去呢。哈哈。”众人见倪帮主如此豁达,更加佩服。倪帮主以及各位长老跟众位高僧聊了几句,便带着人走了。 第160章老僧来历 吴秋遇扶着小灵子与师父济苍生和师叔铁秋声一起往少林寺的菜园走去。小灵子见吴秋遇师徒一路上沉默寡言,知道他们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于是主动打开话题:“今天的阵仗可真是不小。江湖上流传的‘武林巅峰,散花仙翁,雌雄双煞,了无神僧’,全都卷入进来了。”济苍生说:“鲜子汤我看到了,了然大师和无涯大师也都在。至于散花仙翁,这散花翁在哪里?雌雄双煞也来了吗?”小灵子解释道:“那两个很厉害的邋遢老头,后来站在曾梓图身后的,就是雌雄双煞,可能师父没见过他们,所以不认得。”济苍生点了点头:“嗯,我看到了。当时还觉得奇怪,这两个人是谁。原来就是他们。”小灵子看了一眼铁秋声,继续说道:“跟时姐姐对打的那个使双枪的,是江南花家的人,一会咱们还能见到。他虽然只是路过,并不是为了《至尊遗帖》而来,但毕竟在场,还动了手。江南花家算是也来了。”济苍生说:“好,把花家也给算上。按你这么说,我师父翁求和不在,我们在这也得算上了?”小灵子顽皮地笑道:“翁求和老前辈虽然不在,但是你们师兄弟两位高徒,还有他一个宝贝徒孙都来了,这还不算吗?” 济苍生笑道:“算,算。那散游僧呢,他销声匿迹几十年了,难道也有徒子徒孙在这?”小灵子说:“真的未必有,倒是有人想冒充。”铁秋声一直没说话,现在终于冒出一句:“这个不能算吧?”小灵子说:“冒牌的当然不能算。不过,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江湖上讹传散游僧的《至尊遗帖》而起,也算是与散游僧有关了。”济苍生点了点头,从头数了一遍:“散游僧的《至尊遗帖》是引子,江南花家有传人到场,鲜子汤来了,翁字门下有我们师徒和秋声师弟,雌雄双煞,了然大师、无涯大师,哎,还真是都卷入进来了。”铁秋声也不禁赞道:“这丫头好灵的头脑。”吴秋遇刚才一直没插话,现在才说了一句:“师父,师叔,小灵子很聪明的。”铁秋声说:“秋遇太实在,你们俩在一起,正好。”小灵子眼前一亮,心中暗喜,现在终于有人公开说出她适合跟吴秋遇在一起了。 吴秋遇也很开心,走了几步,忽然问道:“师父,您是从哪来?那个孔杰怎么会在您的手上?”铁秋声和小灵子也正想知道。济苍生说:“五台山咱们分开以后,无涯大师请我到佛光寺住了些日子,我们又一起来到嵩山,在清凉寺落脚。无涯大师原来就在那里修行,清凉寺现在的住持无边禅师是他的师弟。我在那里闲着无聊,就每日到山上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药材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就想着过来给少林寺帮忙。刚到少林寺附近,就看到有人从山坡上滚下来,旁边一个女娃哭得厉害。我过去看了看,那个人除了摔伤,还有内伤,就帮他做了些医治,命应该是保住了。他们好像是一对父女,姓邵还是姓肖。我问他们为什么会在哪,是谁把他打伤的。他们没说,我也没再问。这时候就听到有人大声说话,抬头一看,有个人正站在少林寺的墙头上跟外面一个人说话,提到什么放火偷袭之类的。我就快步赶了过去,果然看到有人手里拿着火把,好像正要往墙里扔。我上前将他制住,在地上将火把熄灭,一脚踢到远处。这时候,刚才跳进墙里那个人又翻墙出来。我以为他是同伙,正要拿他。他说他叫丁不二,是乡野三奇的朋友,来给少林寺帮忙的。他让我把孔杰带到阵前去,说可以揭露敌人的阴谋。我们便一起去了那里。” 小灵子忽然想起一事,好奇地问道:“师父,那个曾梓图,以前叫申图,是怎么回事?”济苍生说:“他当年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吴秋遇说:“难怪了海大师说,蒙面人偷袭了然大师的时候用的是少林武功。”济苍生继续说道:“不知道有什么本事,了然大师受邀去我师父家里研讨武功,竟然把他也带了去。他里外帮着张罗,倒是个精明能干的。有一天,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忽然带人来挑战,那以后没多久申图就失踪了。我当时就怀疑司马相的事跟申图有关。我师父隐居之后,我也暗中追查过申图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只是偶然听说有个叫曾梓图的,跟申图很像。当时我奉师命守护他新创的武功秘笈并寻找合适的传人,也就没再继续追查申图的事。直到有一天……” 济苍生忽然转向吴秋遇:“秋遇,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有三个人到咱们隐居的山洞外索要秘笈?”吴秋遇那时第一次看到师父跟人以性命相搏,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惨死在自己的眼前,当然记得很清楚,他点了点头:“嗯,记得。他们是北冥教的人,一个是秦长老,一个好像姓赖。”济苍生说:“对。那个秦长老就是方才胡大宁所说的害死时仁泰的秦全鹤,赖保昌是他的同伙。”铁秋声听了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北冥教的人怎么会去找师兄讨要师父的秘笈?”济苍生道:“我正要说这个。北冥教有自己的武功路数,按说不会觊觎其他门派的武功,除非是受人挑唆。他们不但口口声声跟我索要师父的武功秘笈,还知道我打伤无际和尚的一掌是‘降魔十三式’。你想想,知道我会‘降魔十三式’的一共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有这个秘笈的更没有几个人。师父已然隐居,了然大师肯定不会说,那当时知情的,除了我就只有申图。秦全鹤说多亏了见多识广的曾先生,他们才能找到我。我当时就断定曾梓图就是申图。”小灵子和吴秋遇听了都不禁点头。 铁秋声问:“后来怎么样了?”济苍生说:“他们来势汹汹,我们也没法脱身,只好跟他们交手。赖保昌被自己的链子锤砸死。那个小喽罗偷袭秋遇的时候被他打了一掌,自己撞在石头上死了。我本想饶过秦全鹤一命,就摘了他的膀子,放了他。哪知道他贪心不足,竟然还想着去找秘笈,闯入我布下的毒雾范围,死在那里。”铁秋声惊喜道:“想不到时姑娘的杀父仇人,竟然死在师兄的手上。我替她谢谢你。”济苍生说:“也不是我要杀他们,只能说是他们自己倒霉。” 铁秋声刚才提到时秋风,济苍生忽然问道:“师弟,你好像跟那个时姑娘很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铁秋声说:“当年她爹遇害以后,北冥教的人还要杀她。正好我经过那里,救了她。”吴秋遇说:“难怪时姐姐要极力寻找杀害纪姑姑的凶手,原来是为了报答师叔的救命恩情。”小灵子说:“也许不只是为了那个。”铁秋声和吴秋遇都不解地看着小灵子。济苍生笑道:“小姑娘岁数不大,女人的心思倒知道不少。”小灵子赶紧低下头去,羞得脸都红了。 吴秋遇问铁秋声:“师叔,你好像跟乡野三奇也很熟,丘大侠他们都把你当兄弟,你也经常和他们在一起。”铁秋声说:“七年前,我本来答应明月一起去山西的,可是突然有事耽搁了。等我匆匆去山西找她的时候,不小心被毒蛇咬伤,昏迷不醒。是他们三位救了我。他们见我也是习武之人,而且看着本分,便要与我结为兄弟。”小灵子笑道:“你是武林至尊的徒弟,他们当然抢着要和你结拜了。”铁秋声说:“那时他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直到在天百山庄见我跟无涯大师交手,他们才知道我是师尊翁求和的弟子。”小灵子忽然问道:“哎,你们既然以兄弟相称,为什么不叫乡野四奇?” 济苍生说道:“我们是武林至尊的弟子,岂能轻易跟人结拜?”铁秋声点头道:“师兄说得对。我虽然心存感激,也知道他们是好人,但是没有师父的允许,也不敢贸然跟别人结拜,于是就托辞免去了结拜的事,但是彼此以兄弟相称。”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明白:“原来是这样。” 铁秋声懊悔道:“我真是后悔,要是当初我陪着明月一起去,也就不会……”济苍生安慰道:“事情已经发生,后悔没用。好在已经找出真凶,为明月报了仇。这件事情,你以后就慢慢放下吧。”铁秋声摇了摇头:“唉,我怕是这辈子都放不下了。我打算这次带上马铁腿,去山西寻回明月的尸骨,运回扬州老家,终生为她守灵。”济苍生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明白铁秋声去菜园的目的,原来还以为他是冲着时秋风去的,现在才知道他是去找马铁腿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起。 小灵子忽然问道:“秋遇哥哥,你说戒缘大师把时姐姐和花公子同时叫去菜园,会有什么事?”吴秋遇想了一下,说道:“也许是听马铁腿说了,他们曾经在菜园打过一架,今天又看到他们动手,所以特意叫他们过去,想帮忙调解一下。”济苍生笑道:“怕是老和尚没有那么闲在,连这种事都要管。”铁秋声也正觉得纳闷,开口问道:“师兄,我也觉得很奇怪。依你之间,可能会是什么事?”济苍生:“老和尚有古怪。我看咱们就别费心思猜了。前面马上就到菜园了,到那一看就知道了。” 路上,济苍生和吴秋遇师徒二人又聊起了行医用药的事。吴秋遇还特意问了治疗疯癫的方法,他想着将来能有机会去洛阳治好娄夫人的疯病,好让任府在佳怡二小姐长大之前能有个主事的人。 菜园中,马铁腿看到戒缘大师把花庆春和时秋风两个人同时带回来,感到有些诧异,不过当着那二人的面他们没好意思直接问。马铁腿问戒缘大师:“大师父,那边的事情了结了?结局如何?”戒缘大师面带笑容地说道:“虽然发生了一些争斗,好在没有人伤亡。经过方丈的解劝,各处来的人都已经散去了。”“太好了。”马铁腿夫妇也都非常高兴,就停下手里的活,准备端水招待客人。戒缘大师说:“你们去浇菜吧。这里不用你们招呼。”马铁腿夫妇知道他们有事要说,就乖乖浇菜去了。 戒缘大师找个矮凳坐下来,抬头看着花庆春和时秋风,轻声说道:“你们打过交道了,可曾相互认得彼此?”花庆春和时秋风相隔几步站着,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戒缘大师笑道:“你们都打过两次了,居然不知彼此的底细?”花庆春先开口说话:“两次都是姑娘要杀人,我不过是出手拦了一下。”时秋风冷冷说道:“你仗着是江南花家的人,就可随便管别人的闲事?”花庆春笑了一下,不想跟时秋风打嘴仗,于是没再说话。 戒缘大师微笑着看了看花庆春,问道:“你是江南花家的人?你叫什么名字?”花庆春如实答道:“晚辈花庆春,正是江南花家的人,奉家父向荣公之命,来嵩山找人。”说完,他偷偷地看着戒缘大师的反应。戒缘大师点了点头,又转向时秋风:“姑娘,那你呢?”花庆春抢着说了一句:“这位是时姑娘,江湖人称魔女幽灵,本事当真不小。”时秋风白了他一眼:“要你多嘴。”花庆春也不介意,笑了笑,没再说话。时秋风这才对戒缘大师说道:“晚辈时秋风。家父曾经是北冥教的长老,后来被奸人所害。如今孤身一人,没有家世,比不得人家江南花家。”她话中带刺,说着还看了花庆春一眼。 戒缘大师笑道:“好了,你们先不要斗嘴了。方才在山门前被我打断,我怕你们都没有尽兴,能否在这里继续斗上几招,也让老僧开开眼?”花庆春说:“我们是晚辈,怎敢在大师面前舞刀弄枪?”时秋风说的是:“我的事已经办完了,也没人再干扰,何必再跟他动手?”戒缘大师分别看了看这两个人,忽然笑道:“我还没来的及劝说,你们就已经和好了?罢罢罢,倒省了老僧的事了。”时秋风说:“大师把我们叫到这里,就只是为了劝架?” 戒缘大师说:“方才在阵前,我看你二人交手,刀枪虽然有别,招式却有几分相似,应该是本系同源。花公子的武功是家传,时姑娘的武功师承何人哪?”时秋风说:“我没有师承。”“没有师承?”戒缘大师和花庆春都有些意外。戒缘大师问她:“这么说,姑娘的武功也说家传,或者说是自创的了?”时秋风解释道:“那倒不是。我的武功确实有高人传授,只不过我并不知道那位高人是谁,他也不准我打听。”戒缘大师更觉惊奇:“哦,有这样的事?那位高人是何模样?”时秋风说:“是位慈善长着,可惜遭逢不幸,两腿残疾,一直坐在轮椅上。我的武功招式,全是凭他口中传授,指导我一一练习。” 花庆春失口叫道:“难道是我爹?”戒缘大师惊愕道:“你爹?你爹的两腿都残了?”花庆春痛苦地点了点头。戒缘大师站起来,低着头来回走了几遭,扭头说道:“姑娘,你使几招给我看看。”时秋风听完他们的对话,脑子已经有点乱,但还是退出几步,做好了演武的架势。还没等时秋风出招,戒缘大师忽然喊了一句:“惊鸿一瞥。”时秋风下意识地就使出一招,只见她手里的弯刀在空中一削,屋檐下寒光一闪。戒缘大师又接连喊出“有鹤独鸣”、“鸳鸯交颈”、“雁落沙滩”等好几个名字,时秋风竟也都一一应声出招,毫不犹豫。马铁腿夫妇都看得呆了。花庆春更是吃惊不小。 戒缘大师拍手道:“好好好,这就没错了,一定是他。”时秋风收了刀,愣愣地看着戒缘大师:“大师,您认得教我武功的这位高人?”戒缘大师点了点头:“不错。他就是花公子的父亲,花向荣。”时秋风和花庆春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戒缘大师惊叹道:“没想到他真的把一套百鸟朝凤编成了刀法,还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使得出神入化。”时秋风惊讶道:“这正是百鸟朝凤刀法。敢问大师你是如何知晓的?” 还没等戒缘大师回答,只见花庆春上前两步,扑通跪倒:“伯父,我终于找到您了。”时秋风更加惊讶,愣愣地看着他们二人。戒缘大师把花庆春扶起来,笑着说道:“我已经知道你来过了。”花庆春激动地说道:“伯父,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找你。其他地方都去过了,直到今年才想到您可能在嵩山,我爹这才派我来这里找找看。没想到您真的在这里。”戒缘大师先招呼他和时秋风坐下,然后轻声问道:“你既然已经来过菜园,想必已经知道是我。为何现在才肯相认?”花庆春说:“我虽然认出伯父,但是伯父没有见过我,我怕不能取信,所以在您认我之前,我才不敢冒昧说出。直到您说出百鸟朝凤刀法,我才心里有了底。因为这些招式是您和我爹共创的一套判官笔法,只有咱们花家的人才知道,我随时可以使出几招,让伯父相信我真是花家的人。”戒缘大师说:“一听到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你这个名字,还是我帮你取的呢。”两个人相认,自是有很多话要说。时秋风在一旁插不上话,却也为他们高兴。她还在为自己竟然学了花家的武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曾经听说花家的武功向来是不外传的。 这时,济苍生、铁秋声、吴秋遇、小灵子一行四人走进了菜园。看到眼前的形势,济苍生大声说道:“看来这位花公子跟大师缘分不浅哪。”一句话惊动了园中的几个人。马铁腿夫妇刚才只顾看戒缘大师和花庆春说话,竟没注意有人走进菜园,但看到其中有吴秋遇和小灵子,心里就踏实了。时秋风看到铁秋声,似是稍稍愣了一下,她没有吭声,而是慢慢低下头去。戒缘大师和花庆春虽然不知他们的来意,但知道他们是好人,便迈步迎了过来。 大家虽然见过,但是济苍生和铁秋声出现得晚,谁也没来得及介绍,彼此未必认得。小灵子小声提醒吴秋遇。吴秋遇赶紧开口介绍道:“大师,这是我师父和师叔。师父,这位是戒缘大师。”戒缘大师眼前一亮:“原来是翁求和的两位高徒,老僧原该想到的,只是阵前忙乱,没顾得过上说话。”济苍生说:“我们这不是专程来拜望大师了么?”“施主客气了。哎,这位姑娘……”戒缘大师看出小灵子表情有些不对。 吴秋遇说:“鲜子汤偷袭,灵儿替我挡掉钢针,受伤中了毒。我们想借大师的地方给灵儿医治一下。”戒缘大师知道鲜子汤的狠毒,赶紧说道:“快,扶她进屋。治病救人的事老僧帮不上忙,但是地方有。其他还有什么需要,也尽管吩咐。”“多谢大师。”吴秋遇说完,便扶着小灵子走进茅屋。济苍生轻轻把门带上,对众人说道:“让秋遇给她看吧。这种解毒的事,他一个人可以应付。”戒缘大师说:“他是神医的高徒,自然可以放心。不知他跟你们说了没有,先前敝寺方丈被人算计,同时身中两种剧毒,也是被令高徒妙手救下。”“这个他倒没说。不过几个月以前,丐帮的倪帮主被人算计,身中剧毒,武功几乎废了,也是秋遇帮他治好了。为了寻得解药,还专程到贺兰山走了一遭。”说到这里,济苍生也为自己教出这样一个徒弟感到自豪。解药大师说:“名师出高徒嘛。今日你们师徒都在,小姑娘料无大碍。” 吴秋遇扶着小灵子坐到木床边,伸手到衣领,便要帮她解衣察看伤口。小灵子惊了一下,猛然护住胸口,叫了一声:“秋遇哥哥!”吴秋遇没想到小灵子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禁愣住,呆呆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脸有点红,小声说:“我自己来。”说着,便动手轻轻解开外衣。吴秋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冒失:人家是女孩子,自己怎么能动手去解人家的衣服呢?他经历了很多事,见识了很多人,已经不像刚下山时那么懵懂了,现在已经有了男女有别的认识。若是伤在手臂上,挽起袖子也就看了,可是小灵子的伤口是在胸前……吴秋遇脑海中忽然闪过柳如梦的裸体——那是在定情岛上,吴秋遇一觉醒来发现柳如梦不在,心里不放心就去找她,无意中撞见柳如梦赤身在湖中洗澡,一丝不挂的柳如梦忽然看到他非常惊慌,也就是在那时吴秋遇才知道,女人的身体是不能看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很罪恶,竟然在此时想起那个,于是赶紧转过身去,紧张地说道:“灵儿,对不起,刚才我……”就听小灵子在身后轻声说道:“秋遇哥哥,没事。钢针已经穿透外衣扎进去,我是怕你不清楚位置弄疼我。现在好了,你帮我把毒针拔了吧。” 吴秋遇这才慢慢转过身。小灵子这时已经把外衣敞开,露出里面的天蚕软甲。吴秋遇看了一下,果然看到三枚钢针扎在天蚕软甲上,看样子针尖已经穿过蚕丝的缝隙扎到小灵子的身上。“灵儿,我扶你躺下吧。”“嗯。”小灵子应了一声,便让吴秋遇扶着她,慢慢在床上躺好。 吴秋遇伸手过去,要替她拔除毒针。小灵子忽然问道:“秋遇哥哥,拔了针以后,是不是还要挤出毒血?”吴秋遇点了点头。“你等一下。”小灵子说完,拿出自己的白手绢,递给吴秋遇。吴秋遇不知何意。小灵子对他说:“秋遇哥哥,你用定心剑在中间挖个洞,待会能够露出伤口就可以了。”吴秋遇恍然大悟,赶紧先将手绢对折了,一头用牙咬住,一头用左手捏着,然后抽出定心剑,在中间位置拉出一个缺口来。这时小灵子也已经把天蚕软甲和自己的内衣松开了,当然仍是盖在身上。吴秋遇收了定心剑,将手绢递给小灵子。小灵子小心翼翼地让缺口套过那三枚钢针,把手绢盖在自己的胸前,又仔细看了看,才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现在可以了。你来吧。”吴秋遇说:“一会可能会疼一下,你尽量忍住别动,免得针尖挑破肉皮,扩大伤口。”“你拔吧,我忍得住。”小灵子说完,便咬住牙,做好了准备。 吴秋遇伸手过去,轻轻捏住一枚钢针,给小灵子提示了一下,便轻轻往上提起。小灵子能感受到钢针在肉里的移动,她紧咬着牙,尽量忍住不出声,可是在钢针完全拔出的一时间还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吴秋遇将拔下的那枚钢针丢到刚才切下的布块上,关切地问道:“灵儿,怎么样?”小灵子忍痛说道:“没事。继续。”吴秋遇又把剩下的两枚钢针也轻轻拔除。小灵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头上已经开始冒汗。接下来便是挤出毒血,清理伤口。那里是平的,不好用力,吴秋遇好不容易才把针孔里的毒血给挤了出来。小灵子虽然疼痛,但是尽力忍着,甚至呼吸都憋住,她是不想叫吴秋遇分心。直到吴秋遇给她清理完伤口,上了药,小灵子才喘吸了几口,放松下来。吴秋遇转身去收拾地上的毒针。小灵子拿开手绢,轻轻将内衣和天蚕软甲系好,又将外衣遮了,心里彻底放松下来。 戒缘大师和济苍生等人正在外面闲聊,顺着小灵子的伤情就说到了鲜子汤。花庆春说:“我竟不知道那个人是鲜子汤,要早知是他,我无论如何不会跟时姑娘动手,说什么也要找那老贼讨回公道。”戒缘大师说:“他虽然不济,可是以你目前的武功,还不是他的对手。”花庆春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对鲜子汤可是充满了愤恨。铁秋声问道:“花公子为何对鲜子汤如此愤恨?”花庆春正要回答,却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 众人中断了的谈话,扭头看去。门开了,吴秋遇扶着小灵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济苍生开口问道:“怎么样?”吴秋遇说:“应该没事了。鲜子汤在五台山偷袭倪帮主和陈三侠,前几日在后山达摩洞暗算本庆师父,用的都是这样的毒针。先前都是用贺兰映雪解的毒,很见效。灵儿这次有天蚕软甲护着,好歹遮挡了一些,伤得不深。只是距离脏腑太近,还需要好好休闲几天。”济苍生点了点头:“这便好了。她舍命护你,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但是毕竟替你受了罪,你以后可以好好待她。”吴秋遇点头道:“徒儿知道。”小灵子听了济苍生的话,心中欢喜,开口道:“多谢师父。以后有您做靠山,秋遇哥哥一定不敢欺负我的。”济苍生笑道:“我不允许他欺负你,你也不要欺负他才好啊。我这徒儿可是个老实人。”小灵子马上撅起了嘴:“我哪有欺负他?”戒缘大师和花庆春、铁秋声等人都大笑起来。就连沉默寡语的时秋风脸上也露出笑意。 小灵子见众人都在笑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岔开话题道:“哎,戒缘大师,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您和方丈大师以师兄弟相称,为什么没有按了字辈去排,反倒取了个戒字辈的法名?”济苍生也说:“我们也正想说这个事呢。戒缘大师,这其中有什么别的说法么?”戒缘大师微微一笑:“我现在虽然托身少林,但却只是个编外人员,不过是承蒙少林寺的收留罢了。哪有什么正经辈份?”济苍生等人都觉诧异。 戒缘大师解释道:“各位都是少林寺的朋友,我也就不再瞒你们几位了。老僧原名花向海……”“哦?原来是江南花家的向海伯老前辈,难怪看着眼熟。快三十年没见,您又剃了发,苍生一时没认出来。”铁秋声、吴秋遇等人都颇为惊讶。小灵子开口问道:“那您怎么会在少林寺当了和尚?”戒缘大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咱们到屋中慢慢讲来。”众人跟着戒缘大师进了屋。戒缘大师招呼济苍生一同坐在床边。吴秋遇扶着小灵子找凳子坐下。时秋风不愿坐,铁秋声没看到适合坐的位置,便陪时秋风在一旁站着。花庆春也恭恭敬敬地站在戒缘大师的身边。 戒缘大师这才缓缓说道:“三十年前,我代表花家到封禅台争夺武林至尊,本来一路被人看好,就连尊师翁求和也认为我是最有实力的人选。”济苍生点头道:“嗯,我师父是这样说过。他当时也以为您能夺得武林至尊,就想着能与您这样的高手切磋一回,也算是不虚此行。于是就安排我先去雇车马,准备在最终决战之后就返回山东。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您已经不在了。我师父战败鲜子汤,当上了武林至尊。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往事,戒缘大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当时也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遭遇鲜子汤。他几十招打不过我,被我制住,便暗示认输。我当时信以为真,放开他,还送他下台。没想到那厮原来有诈,趁我不备,突然暗下毒手。我虽然防住了他的进攻,手上却中了他的毒针。他趁机不断纠缠。我一用内力,毒液便往周身蔓延,渐渐感觉经脉阻塞,直至内力无法提运。那厮本要对我下杀手,当时还幸亏尊师看出蹊跷,跃上抬来将我二人隔开。我当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凭着最后一点气力,勉强撑住身子,离开了擂台。” 济苍生骂道:“鲜子汤那厮果然可恨,太不要脸!我听师父说,他当时就怀疑是鲜子汤暗中耍诈。只是您一直没说,后来又匆匆离场,不知所踪,那件事也便成了悬案。”戒缘大师忽然问道:“哦,对了,尊师没有被他算计吧?”济苍生说:“我师父已经在防着他,所以几十招将他打败之后,并没有跟他废话,直接将他扔下台去。鲜子汤丢了脸面,仓皇逃走,便没有机会再下手。”戒缘大师点了点头:“尊师是个聪明人。”济苍生说:“我师父一直心存遗憾,就是没能跟花家的高手切磋交流,认为自己的武功还算不上天下第一。”戒缘大师说:“他能几十招将鲜子汤扔下台去,当这个武林至尊也算是实至名归。” 济苍生忽然问道:“那您身上毒是怎么解的?据我所知,除了鲜子汤自己的解药,还有贺兰映雪,要解他的毒也并不容易。”戒缘大师说:“我后来在少林河边晕倒,被少林寺的僧人发现抬回寺内。了然大师将我救醒,合几位高僧之力,运功将我身上的毒暂时压制,却始终不能消解。我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无法消去,不想再继续耗费高僧的功力。想到自己即便能多活几年也只是一个废人,便起了寻死之心,又不想污了佛门净地,便要悄悄离去。了然大师带人来寻。我在躲藏之中无意间撞入藏经阁,再次昏倒。藏经阁里的觉云大师救了我,问明情由,便要我暂时留在藏经阁。觉云大师每日给我运功疗伤,还帮我逐渐换血。日复一日,我身上的毒一点一点减少,后来渐能自己运功抗毒。就这样过了十九年,我身上的毒终于完全解了。” 济苍生问道:“他老人家还健在吗?今日这样的紧要场面,为何不见他老人家出面?”戒缘大师叹了一口气,说道:“觉云大师为了救我,每日帮我换血,已经触犯了少林寺的戒律。他以前便因为触犯戒律,被前一位住持罚到达摩洞面壁七年,后来才安排去藏经阁静修。这一次因为我的事,他主动让人传话给了然大师,自愿终身留在藏经阁,在圆寂之前绝不踏出一步。了然大师尊崇他老人家的德行,又不便打破少林寺的戒律,便只得随了他的意,并安排觉云大师的亲传弟子了荣随身伺候。觉云大师仍然健在,他已经二十九年没出过藏经阁了,都是因为救我。”说到这里,戒缘大师心情沉重。济苍生叹道:“觉云大师果然是位高僧。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拜拜他老人家。” 戒缘大师继续说道:“我感念觉云大师的恩德,也敬佩他的德行,便决意出家,并要拜觉云大师为师。觉云大师只肯让了荣帮忙请示方丈,允我在少林寺出家,却执意不肯收我为徒。他说自己是屡屡触犯戒律的和尚,没有资格再收新的弟子。我反复求他,他也只是赐我法名‘戒缘’,始终没有答应收我作为弟子。因此我们虽然情同师徒,却并无师徒的名分。方丈默许了觉云大师的做法,也嘱咐寺中了字辈的和尚与我以师兄弟相称。这些年我一直在藏经阁陪着觉云大师修行,觉云大师几次要我离开藏经阁,自去方便,我却不肯。直到今年年初,我才终于拗不过他,走出了藏经阁。了然大师便给我安排了一个看守菜园的差事。” 花庆春说:“难怪这些年一直都没有伯父的消息。原来您一直在少林寺的藏经阁养伤和修行。”戒缘大师说:“正是。哎,对了,听说现任的武林至尊仍然是翁求和。你爹当年没有参与?他的武功,经过十五年的修炼,应该更胜于我。应该有机会呀。”花庆春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爹参与了,和您一样,也是被鲜子汤给暗算了。”戒缘大师一惊:“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庆春说:“您知道,咱们花家的人出战,向来不讲排场。当年您是一个人来,我爹也是。而且我那时还小,他没有让我跟着。有人把他送回来的时候,两腿都伤残了,回来只是骂鲜子汤,却始终不肯说出当时的细节。”戒缘大师扭头看着济苍生。 济苍生说:“当时我在。说起来那鲜子汤真是可恨。花家的武功以招式见长,难免在制敌之时有身体接触。鲜子汤早就知道这一点,他事先在身上绑了一些铁刺和刀刃,在交手的时候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向荣公去攻打。向荣公是君子,哪能料到他有这手?一腿顶在他腰间的时候,便被他腰间的铁刺伤到了膝盖。鲜子汤便趁向荣公行动不便,故意攻他两腿。作为见证的了然大师、丐帮倪帮主看出问题,知道再打下去向荣公只会吃亏,便宣布他们的比试结束,鲜子汤获胜。向荣公当即停手,准备下台。没想到那鲜子汤太过恶毒,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动攻击,这才令向荣公两腿残疾。”花庆春拳头一震,嘶吼道:“鲜子汤欺人太甚!早晚叫我撞见,定要取了他的狗命!”时秋风听了,也不禁怒目圆睁,心中暗恨。 “阿弥陀佛,老天不公,竟叫鲜子汤这样的无耻之徒活在世上。”戒缘大师已经难忍心中的愤怒。花庆春马上说道:“现在我爹已经残废,侄儿又不成器,恳请伯父即刻还俗,带着侄儿去找鲜子汤报仇,重振咱们花家的声望。”戒缘大师稍稍冷静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既已决定出家,怎可轻易还俗啊?”花庆春说:“我爹说了,让我找到伯父以后,务必尽快把您请回去。明年又是武林至尊选取之期了,侄儿自知武功不济,唯有伯父再度出战,才能替咱们花家夺回武林至尊。”戒缘大师微微摇头道:“我已无心争夺。一切虚名实利不再与我有关。我劝你也不要想着去争。”花庆春苦苦再劝,戒缘大师仍无还俗之意。 济苍生提醒道:“鲜子汤那厮心肠歹毒,只怕以后遇到了还会对花家的人不利。大师不可不防。”戒缘大师沉思了一会,说道:“我已决定不再还俗。不过,为了咱们花家的继续兴旺,我可以传你一身武功。”花庆春说:“那侄儿要练到几时才能找鲜子汤报仇?”戒缘大师说:“我看你善使枪,我便先传你‘夺命三枪’,对付一个鲜子汤应该是足够了。”花庆春见伯父心意已决,也只得勉强接受:“既然伯父心意已决,侄儿也不敢强求。就听伯父安排。” 济苍生见他们有事要做,便起身说道:“见到你们伯侄相认,苍生从心里高兴。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我就不多打扰了。咱们后悔有期。”时秋风刚才一直沉默,现在也跟着说道:“我也走了。”戒缘大师起身相送。 众人走出门口,铁秋声忽然说道:“大师,我想借马铁腿跟我到山西走一遭,去寻找朋友的尸骨。不知大师肯否同意?”时秋风听了,不叫扭头看了他一眼。戒缘大师招呼马铁腿夫妇过来,开口问道:“这位铁施主想请你跟着去一趟山西,不知你是否愿意?”马铁腿刚才听到了铁秋声的话,已经明白个大概,当即点头应道:“我愿意。”戒缘大师点头道:“那好,你收拾一下,即刻出发,早去早回。”马铁腿当即就去收拾东西。肖凤英也跟了过去。时秋风轻声问铁秋声:“你要去寻找明月姑娘的尸骨?”铁秋声点了点头。时秋风又问:“然后呢?”铁秋声说:“我把她接回扬州老家,好生安葬了,然后终生为她守灵。”时秋风愣愣地看了铁秋声一眼,慢慢转过身,轻轻说了一句“我走了”,便快步离去了。小灵子有些不舍地叫了一声“时姐姐”。时秋风头也不回。铁秋声默默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吴秋遇说:“师父,灵儿可能还要这里休养两日。我们先不跟您一起走了。您要去哪里,等灵儿的伤好了,我们去找您。”济苍生笑道:“你们不用找我。看到你们在一起,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大师,告辞了。”济苍生说完,便大步走了。 很快,肖凤英帮着马铁腿收拾好了东西,又嘱咐了几句,两个人一起从屋里出来。铁秋声跟戒缘大师和吴秋遇他们告辞,带着马铁腿走了。肖凤英一直送他们走出菜园,跟着走出很远,才被马铁腿给劝了回来。 戒缘大师让吴秋遇和小灵子自便,便带着花庆春去传授武功了。小灵子喃喃道:“现在时姐姐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吴秋遇也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有多问,扶着小灵子找地方坐了下来。 第161章秋梦重聚 睡了一夜,小灵子感觉好多了,胸口的伤处已经不像昨日那么疼。她起身走出屋门,见吴秋遇正独自坐在房前发呆,便绕到他面前,轻声问道:“秋遇哥哥,他们人呢?”吴秋遇这才回过神来,回答道:“戒缘大师带着花公子去练武了。马大嫂做好早饭,去少林寺送菜了。”小灵子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呢?”吴秋遇看着小灵子,欲言又止。 小灵子忽然猜到了,轻声说道:“是不是又在想如梦姐姐的事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嗯。我们约好,等少林寺的事情一了,就去柳家老宅相见。”小灵子看了看吴秋遇,慢慢转过身去:“这件事我知道,当时我也在。现在少林寺的风波终于平息,是该去接如梦姐姐了。”吴秋遇有些为难道:“可是你的伤……”小灵子稍稍沉默了一会,忽然回头笑道:“你是担心我走不动吧?呵呵。我的伤还没好,当然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养着。你一个人下山去接她就好了。”吴秋遇说:“可是,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小灵子说:“我怎么是一个人呢?戒缘大师和花公子都在这里,没人敢来捣乱。你就放心去吧。”吴秋遇说:“我听你的,但是也要等到戒缘大师他们回来我才能走,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小灵子点头道:“那好吧。说不定你去太早了,如梦姐姐还没到。”吴秋遇便让小灵子背对自己坐好,然后开始给他运功疗伤。 花庆春跟着伯父花向海(也就是现在的戒缘大师)学习“夺命三枪”,今天学的是第二招。戒缘大师见他认真练习了几遍之后,招法已经使得准了,于是点了点头,带着他一起回来。 小灵子看着吴秋遇吃完了早饭,又催促他赶紧上路。吴秋遇跟戒缘大师简单说明情由,便离开菜园,下山去接柳如梦。 来到柳家老宅,看到院外站着几个人,好像正在看墙上张贴的告示。他也没心思去看告示,见院门敞着,便迈步走了进去,进门一看,当场愣住。柳正风的坟已经平了,有几个匠人正在丈量土地,设计图纸。吴秋遇心中一惊,找了一个年岁较大的匠人上前问道:“大叔,原来这里的坟呢?为什么给平了?”那匠人看了看吴秋遇:“听口音,你是外地来的吧?”吴秋遇点了一下头。那匠人说:“我说呢。柳大侠的坟迁走了。”吴秋遇惊愕道:“迁走?为什么要迁走?这不是柳家老宅么?”那匠人说:“墙外有张告示,你自己去看看吧。”说完,便继续在地上划线。 吴秋遇走出院子,来到看告示的几个人身后。正要往前挤,就听到其中有个人大声念道:“大侠柳正风,原系嵩山派英雄,数年前遭人陷害,离遁他乡,不幸妻亡女散,其情堪悯。天幸陈冤得雪。县府念其一向急公好义,相助破获贡珠案又有大功于朝廷,特拨银资将英雄尸骨迁葬其生前所系之嵩山派墓地,此处原柳家老宅改建祠堂,供乡民祭拜。”“登封县衙给柳大叔迁了坟?这事如梦知道吗?”吴秋遇心中一急,便快步冲进院子,再次找那个老匠人问道:“大叔,柳大侠的坟迁到哪去了?”老匠人说:“城北,太室山脚下,那里埋着以前嵩山派的好多人,一大片坟地呢,很好找。柳大侠的坟是昨天刚迁过去的,是个新坟,你很容易辨认。”吴秋遇拱了拱手,算是道谢,便转身出了院子。老匠人一边在地上划线,一边问道:“哎,小伙子,你是柳家的什么亲戚?”等了一会,没听到回答,他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吴秋遇已经走了。 吴秋遇出了登封城的北门,经人指点,很快就找到了嵩山派坟地的所在。远远看到一队衙差肃然围在那里,两个像是头目的人正在一座坟前上香祭拜。吴秋遇仔细看了两眼,终于认了出来,那两个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洛阳府捕头郑越山和杜仲。吴秋遇心中纳闷,柳大叔的坟已经迁完了,他们怎么还会在这里?难不成是要给柳大叔守坟? 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忽见有一伙人从对面的山坡后面转出来,径直向柳正风的坟走去。走在最前面的是曾可以和柳如梦。白鹿司和裘如龙、司徒豹等人在后面跟着。吴秋遇看到柳如梦,心中大喜,又稍稍等待了一下,确定赐熊双怪都不在,这才加快脚步走过去。 衙差看到有人靠近——除了其中那个女子,其余的都像是江湖人物,有的身上还带着兵器——不禁提高了警惕。有人小声提醒:“杜捕头,有人来了。”杜仲和郑越山马上转身观看。曾可以拱手问道:“敢问这里可是柳正风大侠的坟墓?”郑越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如梦,又继续打量他们身后的人。杜仲开口说道:“正是。你们是什么人?”曾可以退到柳如梦身边,介绍道:“这位是如梦姑娘,是柳正风大侠的女儿。”“柳大侠的女儿?”郑越山和杜仲都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开始仔细打量柳如梦,隐约觉得好像在那里见过。杜仲警惕地问道:“你说她是柳大侠的女儿,怎么证明?” 柳如梦说:“我爹去世那天,我也在。第二天还在我家老宅见过你们两位。”郑越山想起来了,开口说道:“哦,原来是你。我说看着眼熟,记得在哪里见过。”他又看了两眼曾可以,摇头道:“不是他。上次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大夫呢?”“大夫?”曾可以和杜仲都是一头雾水。柳如梦知道郑越山问的是吴秋遇,她不想当着曾可以的面说太多,于是简单答道:“我们走散了。”郑越山说:“那也只能证明你们到过柳家老宅,看过柳大侠的墓碑,并不能证明你就是柳大侠的女儿。你还有什么别的说法没有?”柳如梦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她身上现在没有柳正风的遗物,确实拿不出任何直接证据。虽然她小时候见过郑越山和杜仲,但是那时她还太小,而且处于非常慌乱的状态,又时隔年头太久,两位捕头的样貌打扮都有所变化,所以她也没什么印象了。 杜仲冷冷说道:“近日听说官府有抚恤,很多人都来冒充柳家后人,女儿至少有了四个,儿子也不下五个。今天又多了一个。到了坟地,好歹也该哭几声吧,你这也太不像了。”“你!”柳如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真的是我爹的女儿。”杜仲笑道:“你当然是你爹的女儿。可你爹是谁……”曾可以怕他说出更难听的话,赶紧打断道:“两位差官,如梦姑娘真的是柳大侠的女儿。”郑越山说:“好了好了,你们赶紧走吧。在柳大侠的坟前,姑且放你们一马。你们以后只须做个良民,不要再干这种冒名顶替的无聊勾当,免得惹上牢狱之灾,到时候后悔。” “郑捕头,她真的是柳大叔的女儿。”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吴秋遇快步走了过来。白鹿司等人都是心中一惊。曾可以也有些紧张。柳如梦惊喜道:“一心哥哥,你终于来了。”说着便迎上两步。吴秋遇跟柳如梦小声说了两句,便带着她一起走到郑越山的面前。 郑越山今年先后在洛阳的任府和登封的柳家老宅见过吴秋遇两次,因此记得他,于是开口问道:“我看你不像是个大夫。你行踪不定,神出鬼没,到底是什么人?”吴秋遇先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对曾可以说:“曾公子,你能不能带着他们先回避一下?”曾可以当然不情愿,却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便显得有些犹豫。柳如梦见状,轻声说道:“哥哥,你先到那边等一会好吗?我们要跟郑捕头说一些过去的事情。”曾可以见柳如梦也这样说,只好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好吧,我在那边等你。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叫我。”柳如梦点了点头。曾可以这才带着白鹿司和裘如龙等人往旁边走出几步。司徒豹等人觉得无聊,便各自找地方坐下闲聊。曾可以却一直关注着柳如梦这边。 吴秋遇这才对郑越山说道:“郑捕头,你还记得当年南坨山的事吗?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和尚。”郑越山和杜仲都吃惊不小,不禁相互看了一眼。杜仲对旁边的衙差说道:“你们也到旁边去歇会。”那伙衙差本来跟柳正风也没什么交情,甚至都没见过,一大早就跟着过来祭拜,早就站累了,一听捕头吩咐,当即就放松下来,高高兴兴地找地方凉快去了。郑越山问柳如梦:“这么说,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柳如梦点了点头:“嗯。那时候我还小,事情都还记得,但是对你们两位……真是有些认不得了。”杜仲苦笑道:“咳,老了老了。” 郑越山忽然一捶手心,懊悔道:“早知道你们要来,我们就另外选个日子,等你们来了再给柳大侠夫妇合葬了。”柳如梦惊讶道:“你是说,你们把我爹娘合葬了?”郑越山点头道:“是啊。你看这,昨天匆匆忙忙办了,也没等你们……”吴秋遇说:“我和如梦本来也要去迎回柳大婶的尸骨,可是我们先后赶到南坨山的时候,都发现柳大婶的坟已经被挖开了,还以为是被人盗了,原来是你们两位去过。”郑越山说:“柳大侠背屈含冤多年,黎夫人也在奔波途中早逝。我们当年还想着去拿他归案……回来以后,一想到他的种种委曲,我们便深深自责。几个月前,柳大侠回来了,还帮我们剿灭了嵩山派的盛四海一伙,破获了藏匿贡珠一案。柳大侠终于陈冤得雪,可惜又不幸殒命。杜仲老弟重新回到洛阳府做捕头,我们哥俩在一起屡屡说起柳大侠的遭遇,只恨没能帮他早日洗冤,就想着还能为他做点什么。后来想到黎夫人可能还葬在山西,就想着把黎夫人的尸骨接回来,与柳大侠合葬在一起,也算是我们为他做了一点事。我们当时也不知道柳大侠还有后人在,就禀明知府大人,去山西迁了黎夫人的尸骨回来,选定一个安坟的吉日,昨天把柳大侠的坟从柳家老宅迁出来,与黎夫人合葬在这里。也没经你们同意,我们就擅自做主,动了你爹娘的尸骨,郑越山在这里给柳姑娘赔罪了。”杜仲也弯腰致歉。柳如梦说:“没关系,你们也是好心嘛。我还要替我爹娘谢谢你们。” 曾可以等人有站有坐,只看到柳如梦、吴秋遇和那两个捕头专心叙话,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都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曾可以更是心中不爽,屡屡看着柳如梦,有走过来的冲动。 郑越山说:“咳,你看,光顾了缠着你们说话了。你们赶紧祭拜柳大侠吧。”说着便和杜仲一起退到旁边,让出了地方。柳如梦说:“两位捕头,我爹娘的事情让你们费心了,如梦在此谢过。你们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多待一会。”郑越山说:“那好,我们就不打扰了。老杜,咱们走吧。”杜仲点了点头,抬手招呼懒散坐着的衙差:“哎,起来,走了,走了。”郑越山和杜仲跟吴秋遇道别,带着人走了。 柳如梦和吴秋遇心存感激地目送他们远去,才跪到柳正风和黎夫人的坟前,插香跪拜。想到爹娘的不幸遭遇,柳如梦流泪哭了一会,开始诉说思念之情。吴秋遇从小是个孤儿,没有感受过父母亲情,但他经历过师父的中毒“死去”,那种伤心难过自然也能体会。而且他早就把柳大叔当成了亲人,如今看到柳如梦伤心,自然也跟着难过。 曾可以看到柳如梦伤心的样子,有些心疼,忍不住走了过来,先插上一炷香,弯腰拜了两拜,然后转身安慰道:“如梦,你不要太难过了。你爹娘如今得以团聚,也算是喜事。他们也不希望看到你伤心。”柳如梦站起来,对曾可以说道:“曾公子,多谢你几次救我,也感谢你这些日子的精心照顾。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了好哥哥,婉儿是我的好妹妹。我暂时不回蓟州了,你替我问候咱娘,就说我已经找到了一心哥哥,以后我们会一起去蓟州看她。”曾可以不舍地看着柳如梦,其实他刚才就已经想到了,柳如梦这次很可能不会跟着他走了。可是听到柳如梦亲口说出来,他还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柳如梦说:“哥哥,你回去吧。告诉婉儿,告诉咱娘,我会回去看她们的。当然还有你,哥哥。”曾可以扬起脸,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会,勉强挤出一些笑容说道:“那好,我先回去了。你把这里的事情办完了,也尽快回蓟州吧。我和咱娘,还有婉儿,在家里等你。”柳如梦说:“我以后会去蓟州看你们的。”曾可以转身看着吴秋遇,嘱咐道:“秋遇公子,请你一定照顾好她。”吴秋遇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曾可以又不舍地看了柳如梦几眼,知道再留恋也没有,只好暗自一狠心,转身走了。忽听柳如梦在身后叫了一声“哥哥”,曾可以心中暗喜,以为柳如梦改变主意了,马上停下脚步,转回身来。柳如梦说:“你路上也要小心,照顾好自己。”曾可以虽然难免失望,但是能得到柳如梦这一句真心嘱咐,对他也算是一种安慰。他点了点头,却觉得喉头梗住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慢慢转过身,停顿了一会,便快步走了。白鹿司等人赶紧跟了上去。 吴秋遇陪着柳如梦又在坟前祭拜了一会。柳如梦已经不再伤心了,而是对着坟堆诉说道:“爹,娘,我又跟一心哥哥在一起了。有他保护我,你们就放心吧。小时候我想让他当我的哥哥,我跟娘说过了的。现在我跟一心哥哥已经定了亲,以后他就不再是我的哥哥,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你们也一定为我高兴对不对?”吴秋遇陪跪在旁边听着,不禁扭头看了柳如梦一眼,但是在柳大叔夫妇的坟前,他也没敢多说什么。 柳如梦诉说完了,站起身,对吴秋遇说道:“一心哥哥,刚才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呀?”吴秋遇说:“我一直在听,不愿意打扰你跟柳大叔他们说话。”柳如梦说:“那我说的你都听到了?我跟爹娘说的都是心里话,你现在知道我的心思了。”吴秋遇尴尬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柳如梦忽然问道:“哎,小灵子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吴秋遇说:“她替我挡了几枚毒针,中毒受伤了。”柳如梦一惊:“中毒受伤了?严重吗?她现在在哪里?我这里正好有一瓶解毒的药,是婉儿让我保管的。”说着便把曾婉儿给她的那个药瓶摸了出来。吴秋遇说:“她已经用过药,身上的毒应该是解了,现在在少林寺的菜园休养呢。”柳如梦这才放下心来,稍稍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现在去找她吗?” 吴秋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看了一眼墓碑,轻声问道:“柳大叔这里,咱们还有事吗?”柳如梦说:“我爹娘已经合葬,也算是重新入土为安了。这里倒没什么事了,只不过我要给爹娘守孝三年。得三年以后,咱们才能商量成亲的事。”吴秋遇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柳如梦说:“我知道你不放心小灵子,我也有些担心她。咱们现在先去找她吧。”吴秋遇看着柳如梦,点了一下头,说:“好。”两个人又给坟上添了一些土,对着坟头说了几句道别的话,这才转身离开了嵩山派的墓地,往少林寺的菜园走去。 到了菜园一看,只有肖凤英一个人在园中。肖凤英认出柳如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停下手里的活,热情说道:“如梦姑娘来啦。”柳如梦也和她打了招呼。吴秋遇问:“小灵子呢?”肖凤英正热情地跟柳如梦说着话,听到吴秋遇一问,忽然沉默下来,先是闷头往菜畦中浇了两瓢水,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小灵子姑娘走了。”“走了?”吴秋遇大吃一惊。柳如梦也觉得颇为惊讶。肖凤英说:“你离开以后没多久,她就走了。”吴秋遇看肖凤英不像在开玩笑,马上急切地问道:“她去哪了?”肖凤英说:“这个她没说。只是让我告诉你,说不用找她了。”“怎么会这样?”吴秋遇嘴里喃喃着,慢慢发起呆来。肖凤英见了,也不禁摇头叹息。 柳如梦走到肖凤英的身边,小声问道:“马大嫂,小灵子临走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有没有她要去哪里的线索?”肖凤英看了看柳如梦,欲言又止。柳如梦说:“你一定知道小灵子去了哪里对不对?”肖凤英不敢看柳如梦,继续蹲在那里浇着水,嘴上支吾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柳如梦心中更加确定肖凤英知情,于是央求道:“马大嫂,我求求你了,你如果知道就告诉我们吧。你看他都急成什么样子了。”肖凤英看了看吴秋遇,又瞅了瞅柳如梦,有些不忍地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问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柳如梦不解:“马大嫂,你在说什么?你一定知道小灵子去了哪里,求求你快告诉我们吧。” 肖凤英叹了一口气,这才放下水瓢,站起身来,对吴秋遇说道:“吴少侠,小灵子姑娘临走的时候说了:如果你是一个人回来,就把她的事告诉你;如果你和如梦姑娘一起回来,就劝你不要找她了。你找不到她的,找到了也没用。她希望你和如梦姑娘两个人在一起,永远幸福。”吴秋遇听了,心中更加纠结。“这么说,小灵子离去,是因为我?”柳如梦嘴里喃喃了一会,忽然说道,“马大嫂,你既然肯告诉我们这个,那就请你实话告诉我们,小灵子到底去了哪里,我们要去找她。” 肖凤英见柳如梦如此坚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那我就告诉你们。她去了哪,我是真的不清楚,不过她和花公子聊天的时候,提到过扬州还是苏州的,我当时离得远,也没听清楚。”吴秋遇问:“那花公子呢?”肖凤英说:“刚刚已经走了。”柳如梦问:“小灵子和花公子是一起走的吗?”肖凤英说:“不是。小灵子走得早。花公子是刚刚离开,戒缘大师送他下山了。”柳如梦说:“小灵子是一个人走的。秋遇哥哥,咱们快去找她吧。”吴秋遇也来不及多想,便与柳如梦一起跑出了菜园。望着他们的背影,肖凤英摇了摇头:“我真是弄不懂了。吴少侠身边这两位姑娘,一个要躲,一个要追,她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嵩山脚下。崔柏带着几个伙计,拉着几车空酒坛,正在缓缓行进。邵九佳陪着重伤在身的邵青堂也坐在车上。这时忽见一个人从道旁跳了出来,大声说道:“师妹,你就这样走了么?让我一通好找。”来的正是江寒。邵青堂和邵九佳大惊,不约而同地向江寒身后望了望,发现雌雄双煞没来,这才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崔柏上前说道:“江师弟,你怎么还没走?”江寒说:“我是来接师妹的。我要把她带回去。”邵九佳在车上摇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江寒冷冷说道:“你是我的人,这个由不得你。”邵青堂捂着胸口,低声怒吼道:“江寒,你不要欺人太甚。”江寒轻篾地看着他:“你当自己是什么人?还以为是我的师父,可以随便教训我?九佳师妹,你乖乖下车跟我走,免得动起手来,又让你爹难看。”邵九佳大叫道:“我不会跟你走的。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 邵青堂说:“我知道你拜了雌雄双煞为师。别以为仗着那两个老鬼,你就可以胡作非为!”“哼,对付你还用仗着我那两位师父?我这就让你见识一下!”江寒说完,飞身向车上扑来。邵青堂大惊,只是身受重伤,已经没有能力躲闪和抵抗。邵九佳见江寒要对爹爹不利,赶紧起身阻挡。江寒左手一拨,顺势将邵九佳揽在怀里,右手便向邵青堂胸前打去。邵青堂闷呼一声,就仰面跌下车去。“爹!”邵九佳惊叫一声,但是已经被江寒牢牢抱在怀里,挣脱不得。崔柏赶紧跑过去,扶着邵青堂慢慢坐起来:“师父,你怎么样?”邵青堂嘴里吐着血,已经说不出话里,他艰难地抬起手,指着邵九佳,用哀求的眼神让崔柏帮忙。 江寒得意地抱挟着邵九佳,跳下马车,就要离去。邵九佳扭动身驱,手脚挣踹着,但是无济于事。崔柏让邵青堂坐好,轻轻放开手,站起身,快步绕到江寒的面前,开口劝道:“江师弟,快把师妹放开。你吓着她了。”江寒冷冷说道:“大师兄,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让开!”崔柏继续劝道:“江师弟,我知道过去师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你已经把他打伤了。我求求你,不要再伤害师妹好吗?”江寒瞪眼道:“崔柏,刚才叫你一声师兄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识好歹。九佳师妹我要定了,你赶紧让开,不要逼我动手。”崔柏仍然挡在那里,淡然说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虽然我现在也已经不是邵家门的人了,但是我们毕竟同门一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打伤师父再伤害师妹。江师弟,你快放了师妹,不要一错再错了。” “你还真罗嗦。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江寒说着,便一手推开邵九佳,出手向崔柏打去。崔柏见他真的动手,虽然明知自己打不过,也只得赶紧招架。在邵家门的时候,两个人的武功差别不大,可能崔柏稍稍强一些。但是现在江寒是受过赐熊双怪指点的,武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不出三招,崔柏便被江寒在胸前打了一掌,捂着胸口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江寒得意地说道:“你打不过我的。还是乖乖回去卖你的酒吧。”说完,又去把邵九佳拉住,迈步往前走。 崔柏再度挡住道路,忍痛说道:“江师弟,你怎么打我都行。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师妹。”江寒见崔柏仍然不肯放弃,不禁恼怒,突然出手往崔柏的肚子上重重打了一拳。崔柏当时就喷出一口鲜血,弯着腰站了一会,终于慢慢倒在了地上。邵九佳惊叫了一声:“大师兄。”众伙计都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有个伙计想去扶起崔柏,可是看了看江寒,又不敢上前。江寒又去拉住邵九佳,继续往前走,经过崔柏身边的时候,又被崔柏伸手保住一条大腿。江寒目露凶光,运气在手,瞅准崔柏的头顶,便要一掌打下,结果他的性命。 吴秋遇和柳如梦刚好经过这里。看到江寒要对崔柏下毒手,吴秋遇来不及多想,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把攥住江寒落下的手腕,此时江寒的手掌距离崔柏的头顶不足一寸。江寒看到吴秋遇前来搅局,瞪眼怒道:“臭小子,哪里都有你的事!放开,不然老子不客气了!”崔柏抬头看到有人帮忙,还没看清是谁,手上一松,就扑倒在地,昏了过去。 吴秋遇松开江寒的手腕,蹲下去察看崔柏的情况。江寒轻轻推开邵九佳,并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出声,然后悄悄运气在手,突然向吴秋遇的头顶拍去。柳如梦看到了,大声喊道:“一心哥哥小心!”其实吴秋遇早就防着江寒呢,感觉到他果然在背后偷袭,便毫不犹豫地打出一记“干拍鬼影”。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二招,挥手反击专打背后。说起来也算是江寒自找的,他本要偷袭吴秋遇的头顶,因此两手是抬着的,胸前正好露出很大的空当。虽然吴秋遇不想要江寒的命,手上只用了两三成的功力,但江寒还是惨呼一声,仰面跌了出去。吴秋遇只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察看崔柏的伤势,慢慢把他扶着坐了起来。 江寒吃了亏,恼羞成怒,仗着自己跟赐熊双怪学了些本事,又感觉吴秋遇的功力好像并不强,便吼叫着冲了过来。吴秋遇不想跟江寒纠缠,也知道他不是好人,起身跟他周旋了一两招,将他往外一推,又忽然打出一记“震断心魔”。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一招,威力巨大,吴秋遇也使得最熟。这一次吴秋遇用了四成功力。江寒当即就被打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嘴里也吐了血。他挣扎着爬起来,惊恐地看了看吴秋遇,跌跌撞撞地仓皇逃去。 吴秋遇开始给崔柏运功疗伤。柳如梦走到邵九佳的身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邵九佳看到柳如梦,不禁愣了一下,满面羞愧地摇了摇头,转身跑去看邵青堂。邵青堂此时已经扶着马车站起来,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禁心生感慨。 崔柏苏醒过来,见江寒已经不在,邵九佳扶着邵青堂正在往这边走,心里终于踏实下来。回头见是吴秋遇在帮他运功疗伤,知道刚才是吴秋遇救了自己并赶走江寒,他心存感激地说道:“秋遇兄弟,多谢你出手相救。”吴秋遇收了手,扶着崔柏慢慢站起来,这才开口说道:“崔师兄,不必客气。” 邵青堂满面羞愧地走到吴秋遇的面前,躬身施礼:“多谢吴少侠仗义相救,老夫和小女才能脱离魔掌。”吴秋遇对邵家父女没什么好感,只是淡淡说道:“你们应该感谢崔师兄。他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护你们周全,也算是对得起你这个师父了。”邵青堂这才转向崔柏:“你的伤,没事吧?”崔柏勉强笑道:“有秋遇兄弟帮我运功疗伤,已经没事了。”邵青堂感慨道:“到了今日,我才知道谁是好人。以前师父亏待你了。亏我还对江寒那厮百般疼爱,到头来他竟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唉!报应啊!”吴秋遇跟邵青堂没有话说,便转身回到柳如梦身边。 崔柏安慰道:“师父不必太难过。好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邵九佳忽然说道:“爹,你说江寒回去,会不会搬了雌雄双煞来对付咱们?”邵青堂听了不禁心中一惊,扭头看了看吴秋遇。吴秋遇提醒道:“你们最好赶快离去,免得再被江寒他们找见,惹上麻烦。”邵青堂点了点头,对吴秋遇说:“老夫对过往的一切深感惭愧,也不敢奢求吴少侠原谅。老夫日后一定好好反省,踏踏实实做个好人。”吴秋遇只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邵青堂又转身对崔柏说:“崔柏呀,你是好人,将来会有好的前途。我已经没有脸再要求你跟我回去。你以后多保重吧。” “大师兄,我们走了。”邵九佳说着,便搀扶邵青堂转身离去。崔柏说:“师父,师妹,我匀一辆马车给你们吧。”邵青堂没有回头,一边走一边摆手道:“不用了,我们走回去就可以了,正好路上可以反省一下。”望着他们的背影,崔柏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柳如梦小声对吴秋遇说道:“看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可怜的。”吴秋遇说:“但愿他们今后可以平安地做个好人。” 崔柏惆怅了一会,忽然说道:“秋遇兄弟,咱们也得赶紧走了。万一江寒真把雌雄双煞找来,还真是不好对付。”吴秋遇说:“没错。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两个。”崔柏吩咐伙计赶紧赶车上路,问吴秋遇:“我现在要赶回洛阳。这一次买卖不错,得赶紧回去跟二小姐和管家汇报。你们要去哪里?”吴秋遇说:“我还没想好。小灵子走了,她身上还有伤。我们想去找她,又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崔柏这才发现,眼下跟吴秋遇在一起的不是小灵子,而是另外一位姑娘,他看了看柳如梦,也没好多说什么。柳如梦忽然说道:“一心哥哥,要不咱们也先去洛阳吧。我想去看看佳怡和春香。”听到这两个名字,崔柏有些惊讶,愣愣地看着柳如梦问道:“姑娘认识佳怡小姐和春香姑娘?”吴秋遇赶紧介绍道:“崔师兄,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如梦,她是任员外的义女,原来是任府的大小姐。”崔柏惊喜道:“原来是大小姐,失敬失敬。那正好,咱们一起回洛阳吧。我想二小姐和春香她们一定都盼着大小姐回去呢。”于是三个人便一起带着伙计往洛阳进发。 到了洛阳,崔柏先带人去城里的铺面放车马酒坛。吴秋遇和柳如梦直接去了任家庄。 听说如梦大小姐和秋遇公子回来了,二小姐佳怡、管事丫鬟春香、管家带着人老远就接了出来。佳怡自然是兴奋地缠着姐姐诉说思念之情。丫鬟春香把吴秋遇拉到一边,激动地说道:“秋遇公子,看到你和我们小姐一起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你果然是个可以依靠的人,我们都没有看错你。” 回到府中,管家赶紧张罗酒宴。春香对柳如梦说:“小姐,你们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佳怡也说:“是啊,姐姐。反正你的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了。咱爹也不在了,我就剩你这么一个亲人。”柳如梦不想让她们刚刚欢喜就马上伤心,于是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说道:“妹妹,你怎么会只有一个亲人,不是还有二娘在吗?哎,对了,二娘的情况怎么样了?有好转吗?”提起娄夫人,佳怡的脸上马上失去笑容,轻声叹道:“唉,还是那样。今天咱们高兴,先不说这个。”吴秋遇开口说道:“我特意跟我师父问过,一会可以再去看看,试试能否治好你娘。”佳怡和如梦听了,当然欢喜。只有春香隐隐有些担心,她顾虑的是,万一娄夫人真的被治好了,会不会还想着要加害如梦小姐。 吴秋遇还跟众人介绍了崔柏在嵩山卖酒的情况,管家听了,频频点头,感谢吴秋遇推荐了一个能够的人来。吃完饭,吴秋遇让佳怡带着他去看娄夫人。如梦和春香自然也要跟着。察看完娄氏的情况,吴秋遇试着用济苍生告诉他的方法对娄氏进行了医治。娄氏渐渐安静下来,迷迷糊糊进入了睡眠。吴秋遇叫着众人一起出来,让娄夫人自己睡一会。 春香伺候着两位小姐和吴秋遇到花园中的凉亭聊天。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忽见丫鬟杏儿高高兴兴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二小姐,春香姐,夫人醒了,夫人醒了。”春香迎上去问道:“是睡醒了,还是……已经好了?”杏儿兴奋地说:“是好了!夫人好了!”任佳怡大喜,匆匆忙忙就往那边跑。柳如梦和吴秋遇也赶紧跟了上去。春香叫住杏儿,小声问道:“夫人醒了之后都说什么了?”杏儿说:“她没说什么,她就叫了我的名字。我一看她认得我了,就赶紧跑来报信。哎,不说了,夫人醒了,我得赶紧回去伺候着了。”说完,便急匆匆跑掉了。春香若有所思,很快也跟了过去。 娄氏果然是好了,认得进门的每一个人,只不过还有些发呆,一时弄不清眼前的状况。任佳怡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对她说:“娘,您病了好些日子,今天终于好了。这段时间家里出了很多事,爹爹去世了,姐姐走了,不过现在好了,姐姐又回来了……”娄氏呆呆地看了看柳如梦,似是刚刚反应过来,惊问道:“什么,你爹去世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任佳怡说:“那天晚上我被人劫走,家里又闹盗贼,爹爹一着急,就……就过世了。你也在那晚病倒了,一直神智不清。是我姐夫治好了你。”说着把吴秋遇推到床边。“姐夫?”娄氏呆呆地看着吴秋遇:“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大夫。怎么,你已经跟如梦成亲了?”吴秋遇摇头道:“还没有。”柳如梦赶紧说道:“我们已经定了亲。只不过我爹刚刚过世,我要守孝,暂时还不能成亲。” “你们已经定亲了?”春香听了不禁大喜,两眼盯着吴秋遇要求他确认。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春香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对着柳如梦埋怨道:“小姐,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柳如梦说:“这不是一直没顾得上说吗,现在你知道了?”春香兴奋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搓着手在屋中来回走着:“太好了,太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守孝好,要守孝,这是应该的。”娄氏的反应还是有些迟顿。“娘,我扶着您下地走走吧。”任佳怡说着便伸出手去。娄氏还是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点了一下头说:“好,出去走走。佳怡,你扶娘下地。”任佳怡扶着娄氏下了地,慢慢走了几步,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搀着她走出了房间。柳如梦和吴秋遇等人也跟着走出了屋子。春香看到娄氏现在这个样子,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看来娄氏虽然不再疯癫,但是也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刁钻了。 柳如梦和吴秋遇便在任府住下来。大家还把柳如梦当作府上的大小姐,也把吴秋遇看作府上的新姑爷。期间崔柏也来过,经过吴秋遇的当面介绍,任府的人对崔柏更加看重。 在任府住了几天,柳如梦和吴秋遇跟春香说了要去扬州或苏州找小灵子的事。春香有些不高兴,开始埋怨吴秋遇:“秋遇公子,你已经跟我们小姐定了亲,怎么还能三心二意?”柳如梦赶忙拦住她:“春香,不要乱说。是我要去的。小灵子是我们的朋友,她也是个好人。”春香这才放过吴秋遇,对柳如梦说道:“小姐,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是为你担心。”柳如梦握着春香的手说:“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们很好,他不会辜负我的。你说呢,一心哥哥?”吴秋遇见柳如梦和春香都在盯着自己,轻轻点头道:“嗯。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如梦的。” 春香往柳如梦身上一靠,低声说道:“小姐,我还是舍不得你。”柳如梦轻轻搂着她,说:“我也舍不得你呀。”春香忽然直起身子,看着柳如梦说道:“小姐,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你身边也需要有人伺候。我保证,只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绝对不会打扰你们。”柳如梦微笑道:“春香,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身边有一心哥哥照顾,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我还正要拜托你,帮我好好照顾佳怡呢。”春香知道再说也没用,便又靠在柳如梦身上,轻声问道:“小姐,这次走了,你们还会回来吗?”柳如梦看了看吴秋遇,轻轻摸了摸春香的头发,没有说话。 第二天,柳如梦和吴秋遇跟任佳怡、春香等人道别,彼此又难免洒泪一场。管家早就命人备好了马车和盘缠,在一旁候着。任佳怡抱住柳如梦哭得最伤心。春香虽然流泪,但还是忍不住嘱咐了吴秋遇几句,让他千万不要辜负小姐。 吴秋遇扶着柳如梦登上马车,再次跟众人道别。柳如梦也掀起车帘,依依不舍地向众人挥手。任佳怡、春香等人一直看着马车走远,才擦着眼泪往回走。 第十一卷江淮烟雨 机巧却难随心愿,闷声正该惹人怜。真情未必合厮守,恶意总归有偿还。 第162章黄河平匪 马车离开任家庄。回头已经看不见人影了,柳如梦才放下车帘,问吴秋遇:“一心哥哥,咱们先去哪里?”吴秋遇想了一下,说:“我想先到洛阳城里跟崔柏师兄道个别,顺便看看他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你说呢?”柳如梦说:“好。正好我也要拜托他,帮忙照应任府和佳怡。”于是马车便往洛阳城里赶去。 来到洛阳城东门附近的任家酒坊。吴秋遇把马车停在外面,扶着柳如梦下了车。岳淑贞和三姑正在店里跟崔柏说话。崔柏一眼瞥见吴秋遇和柳如梦来了,赶紧迎接出来:“大小姐,秋遇兄弟,你们怎么有空到这来了?”吴秋遇说:“我们要走了,顺道过来看看你的伤势。”崔柏说:“多亏你及时救助。我已经没事了。” 这时,岳三姑走出来,一眼看到吴秋遇,显得非常兴奋:“哎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到我家去呀?淑贞,快出来,你看谁来了。”岳淑贞从店里走出来,看到吴秋遇,羞涩地笑了一下,打了招呼。吴秋遇问道:“三姑,岳姐姐,你们怎么在这?也来买酒?”岳淑贞正要回答,却忽然看到吴秋遇身后的柳如梦。岳三姑也看到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小声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啊?”还没等吴秋遇和柳如梦回答,崔柏抢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东家,任府的大小姐。”岳三姑愣了一下:“任府的大小姐?那,你们这是……” 柳如梦开口说道:“我叫如梦,现在已经不是大小姐了。我们就要离开洛阳,顺道来这里看看。”崔柏一愣:“你们要走?”吴秋遇说:“嗯。我们要去找小灵子。”这时岳淑贞才开口说道:“对呀,小灵子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吴秋遇说:“她在嵩山受了伤,然后一个人走掉了。我们正要去找她。”岳淑贞担心地问道:“小灵子受伤了?严重吗?”吴秋遇说:“应该已经没事了。” 岳淑贞看了看柳如梦,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们两个……去找小灵子?”岳三姑也说:“就你们两个,没有别人一起去?”柳如梦听出她们话里的意思,索性说道:“我已经不是任府的大小姐了。我们已经定亲,等我守孝期满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小灵子是我们的朋友。她忽然不见了,我们都急着要去找她。”岳淑贞半信半疑地看着吴秋遇。崔柏也是一愣,他认识吴秋遇和小灵子早,没想到吴秋遇竟然会跟如梦小姐定了亲。吴秋遇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岳三姑看了看柳如梦和吴秋遇,知道岳淑贞已经没有机会了,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柳如梦对崔柏说道:“崔大哥,这个酒坊就辛苦你了。以后任府的事,还得麻烦你多费心照应。”崔柏说:“大小姐放心,这是我分内之事。你们放心去找小灵子,酒坊的事我一定尽心,任府有事,我也随时去帮忙。” 吴秋遇说:“崔师兄,岳姐姐,三姑,那我们就走了。你们多保重。”岳淑贞说:“如果你们找到了小灵子,让她有空的时候再到洛阳来找我。告诉她,我很想她。”吴秋遇点头记下。崔柏忽然问道:“你们要去哪里找小灵子?”吴秋遇说:“只听她说了一句扬州还是杭州,我们也不确定,先去扬州找找吧。”崔柏说:“大小姐身子娇弱,去扬州应该水路也通着,我看你们不如走水路。”吴秋遇看了看柳如梦,觉得崔柏说得有道理,于是小声问道:“如梦,你觉得呢?”柳如梦说:“我没关系的。你决定就好了。我听你的。”吴秋遇说:“那我们就走水路。崔师兄,你知道洛阳附近哪里有码头吗?”崔柏说:“我送你们去。” 崔柏把店里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又跟岳淑贞和三姑说了几句,便出门送吴秋遇和柳如梦乘车去码头。岳淑贞和三姑望着马车走远,也转身离开了酒坊。 吴秋遇和崔柏坐在车前的两侧,一路上闲聊着。柳如梦坐在车里,偶尔撩起帘子看看。她当了几年任府的大小姐,洛阳城却很少来,这次要离开了,就想着多看几眼。一个人正在路边货摊挑选东西。柳如梦看那身影觉得有些眼熟,又仔细看了几眼,忽然掀起车帘,对吴秋遇说道:“一心哥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马铁腿?”吴秋遇循指望去。那个人听到动静,也转过脸来,果然是马铁腿。崔柏见他们遇到了熟人,便把马车停下。 吴秋遇跳下马车,走到马铁腿身边,开口问道:“马大哥,你不是跟铁师叔去山西了么?怎么会在这里?”马铁腿说:“我是刚从山西回来。我陪着铁大侠去了五台县,找到清水河畔的小树林,发现尸骨。当年那事让我一直惴惴不安,因此记得很清楚。铁大侠从衣物认出是纪姑娘,我们收了纪姑娘的尸骨就回来了。”吴秋遇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我师叔呢?”马铁腿说:“铁大侠已经运送纪姑娘的尸骨回扬州老家了。我难得出门一趟,想着给娘子买些布料脂粉什么的,所以绕道来洛阳转转。哎,你怎么也到这了?小灵子姑娘呢?在车上?”吴秋遇说:“车上是如梦。我下山去找如梦的时候,小灵子从菜园出走了。我们正要去找她。如梦原来在洛阳待过,我们也是绕道来看看。”马铁腿问:“你们还回嵩山吗?”吴秋遇说:“暂时不回了。我们去找小灵子,可能要坐船去扬州。”马铁腿说:“那咱们不能同路了。”吴秋遇说:“如果小灵子回到菜园,你告诉她,一定要在那里等我。我们找不到,还会到嵩山去看看。”马铁腿点头应下。吴秋遇也没再跟马铁腿多聊,道了别,便走回马车。马铁腿看着他们的马车走远,继续转身挑东西。 到了洛阳码头,崔柏问明情况,给吴秋遇和柳如梦指明了去扬州的路线,并送他们上了船。大船开动,吴秋遇和柳如梦辞别崔柏,乘船离开了洛阳。 大船沿着洛水,经过偃师、巩义,驶入黄河。柳如梦忽然想起上次在黄河遇险的经历,小声问道:“一心哥哥,又到黄河了。你说咱们这次还会撞见黄河帮的人吗?”吴秋遇心中也有些不安,毕竟跟黄河帮打过几次交道,每次都结下很深的梁子,但是他不想叫柳如梦担心,于是四下看了看,见一时没什么危险,便安慰道:“青天白日的,又是这样一艘大船,黄河帮应该不敢胡来吧。” 旁边有个商人打扮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凑过来说道:“一看你们就很少坐船吧?放心吧,没事的。黄河帮虽然霸道,但还是有些规矩的。只要把钱给到了,他们也不是见船就劫。要是黄河上都没有船敢走了,他们以后还劫谁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船既然敢出来,说明事先已经打点好了。你们就放心吧,我每个月都在黄河上走一遭,从来没有出过事。”吴秋遇点了点头。柳如梦心里也踏实多了。 商人问吴秋遇:“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吴秋遇说:“我们要去扬州。”商人说:“去扬州啊,一直坐船倒是也能去,不过这条船到不了。到了东平地界,这条船会沿着黄河继续往前走。到那里你们可以换一条船,沿着大运河往南去,就能到达杭州,只不过路程稍稍远了一些。”吴秋遇问:“那还有什么别的走法?”商人说:“要想少走两天的话,过了开封,黄河快要往北拐弯的时候,见到码头你们就上岸,过商丘、淮北,往洪泽湖方向去。过了洪泽湖,再往扬州打听就好找了。如果你们还想坐船,就从洪泽湖往东去淮安,仍是走大运河。”柳如梦问:“那样真的可以省时间吗?”商人信心满满地说:“当然了。我以前也去过扬州,就是那样走的。” 柳如梦把吴秋遇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一心哥哥,咱们走近路吧。那样也许能早点找到小灵子。”吴秋遇说:“那样你可能要辛苦一些。”柳如梦微笑道:“我没事。我既然跟定你,早晚要适应这种生活。”吴秋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柳如梦对那商人说:“多谢你了。我们该下船的时候,麻烦你提醒一声。”商人很高兴:“没问题。你们出门少,没有经验,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我。”柳如梦笑着摇头道:“谢谢你,暂时没有了。”“跟我不用客气。我姓胡,有事记得找我。”胡姓商人高高兴兴地又去跟别人搭讪了。 船过开封,继续往东,没过多久就到了商人所说的往北拐弯的地方。商人一拍脑门:“按说到这你们就该下船了。这以前有个小码头,不过现在已经废了。是我疏忽了。”附近没有码头,吴秋遇和柳如梦不能上岸,也只能继续跟船往前走。 大船刚拐过弯,没走多远,就看见另一艘船迎面驶来。有人认出对面船上的标志,惊呼道:“黄河帮!那是黄河帮的船!”众人闻声全都慌乱起来。船家赶紧大声安抚:“大伙不要怕!我们已经使过钱了,他们不会过来打劫的!”众人稍稍安定下来,但是看得出,仍然都有些担心。 吴秋遇和柳如梦往对面的船上望去,一眼看到站在对面船头的何大海和他身后的吕云,不由得各自一惊,赶紧转身躲到人群后面。吕云是黄河帮水上门的,曾经冒充好人接近吴秋遇和柳如梦,引诱他们上了他事先安排好的贼船,偷袭吴秋遇不成,便回去搬来何大海等人。何大海是黄河帮水上门的门主,施放龙门烟以为可以制住吴秋遇,命人把吴秋遇抬上大船。吴秋遇将吕云打翻落水,又一掌将何大海打成重伤。黄河帮的人见吴秋遇厉害,各自跳水逃了。黄河帮帮主海通天之子海小球当时也在船上,冒充被拐骗来的孩子,讨得吴秋遇和柳如梦的信任,后来下毒谋害不成,便带着何大海一起跳水逃脱了。 对面的大船渐渐靠近,不像是路过,倒像是直奔这艘客船而来的。众人又开始惊慌起来。船家也有些吃惊,赶紧冲着对面船上大声喊道:“何门主!我们是洛阳佟记船行的,这个月已经给过例钱了!”何大海高声喊道:“少废话!把船停下!”船家不敢违抗,赶紧叫人停船。对面的船也很快靠了过来。柳如梦心中紧张。吴秋遇赶紧护着她躲到别人不易发现的角落。 黄河帮有人抛出挠钩缆绳,将两条船固定在一起,并在两船之间搭上了木板。吕云带了几个人走上客船。船家迎上去作揖说道:“吕大爷,我们真的交过例钱了。如果何门主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加。”吕云冷笑道:“我们黄河帮还能在乎你们那点例钱?老子看你船上人不少,也像是有几个有钱的,今天连钱带货都要了。”船家惊慌道:“吕大爷,我们一向守规矩,黄河帮的吩咐从来都是一定去办的。你不能……”吕云瞪眼道:“现在老子只要钱和货,你要再敢罗嗦,老子先赏你一刀,船上的人一个不留。”他身后马上就窜出一个人来。那个人很瘦,上前一把揪住船家的衣领,将手里的刀在船家面前一晃。船家马上吓得浑身发抖。瘦子得意地冷笑了一声,将手一松。船家无力地软倒在地。众人吓得目瞪口呆。 吕云对众人喝道:“都把银子和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谁要敢私藏,被老子发现了,把你们都丢进黄河里喂鱼!”众人战战兢兢,开始各自解脱包袱钱袋。给吴秋遇指路的那个胡姓商人悄悄躲到桅杆后面,试图把钱袋藏起来。一个黄河帮的人看到了,过去把他揪出来,往众人面前一推,便开始拳打脚踢。其他人看到胡姓商人被打的惨状,更加害怕,一个个再也不敢迟疑,纷纷把自己的银子和身上值钱的物件交了出来。 有个妇人手上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孩子脖子上挂着一个长命锁,也被黄河帮的人一把拽了去。孩子不知是被弄疼还是被吓到了,大声哭了出来。黄河帮的人喝道:“吵什么吵!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那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妇人赶紧把孩子的嘴捂住。吴秋遇本要跳出去制止,但见柳如梦紧张地抱着他的胳膊,冲他微微摇头,也就暂时忍住。由于吴秋遇和柳如梦事先就藏好了,黄河帮的人上船以后,看到众人都没敢乱动,也就没仔细搜查,因此并没有发现他们。 黄河帮的人收集了财物,看看收获不少,便分批运回自己的船上。客船上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里着急,却谁也不敢说出来。吕云高声问道;“门主,这些人怎么办?属下怕他们回去报官。”何大海抬起手正要吩咐,好像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只见他匆忙转身,躬身施礼。两个人从船舱里走出来,正是黄河帮的帮主海通天和他的儿子海小球。 海小球在何大海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何大海冲着吕云吩咐道:“你把那条船上的会水的都带过来。”吕云领命,转身去揪起船家:“把你船上摇船划水的都召集起来,到那个船上去。”船家不敢不从,赶紧去叫了自己船上的所有水手船工,站到吕云的面前。吕云吩咐道:“你带着他们到那条船上去。”众水手面面相觑,心中恐慌。吕云踢了船家一脚,大声骂道:“你找死是不是?还不快去!”船家哆哆嗦嗦地作揖点头,然后无奈地转身看了看身后的水手船工,恳求道:“麻烦大伙跟我过去一下吧。”那些人也都不敢得罪黄河帮,见船家都这样说了,也只得排好了,跟着他一个个走过搭板,到了黄河帮的大船上。 海小球对刚刚过来的几个人说:“你们去把那几个包袱打开,每人去领十两银子。”那些不明白怎么回事,谁也不敢妄动。何大海喝道:“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少帮主的吩咐你们也敢不听?”那些船工水手无奈,只得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打开包袱,各拿了一锭银子。其中一个没找到十两一锭的银子,有些发愁。海小球说:“算你运气好,那个二十两的就归你了。”那个人见其他人拿了十两银子也都没事,便高高兴兴地把二十两银子拿在手里。 海小球冲着客船上的人喊道:“你们当中有谁会水的,也都过来,跟他们一样,到小爷这里来领十两银子。小爷身在黄河帮,最喜欢会水的汉子。”客船上还真有几个人站出来,踩着两船之间的木板上了黄河帮的船,去那里拿银子。海小球问:“还有吗?那边船上还有会水的吗?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可不要后悔。”两个人看到刚才过去拿银子的人都平安无事,小声嘀咕了几句,也从人群里走出来,上了黄河帮的船。海小球又问了一遍,见已经没有人再过来,便对吕云说道:“吕云,你带几个人下去,把船凿了。何门主,这边刚才拿了银子的,都是会水的,不愿意加入黄河帮的,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走脱。”何大海当即命人把刚才过来的十几个人团团围住。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黄河帮是要杀人灭口,不禁慌作一团。 吕云开口问道:“少帮主,要想灭口,刚才直接动手就好了,何必这么费事?”海小球笑道:“你懂什么。这么多人都杀了,那是多大的案子,惊动了官府,咱们黄河帮怕是要永无宁日。现在咱们拣几个会水的带回去,再弄一个沉船事故,官府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把柄,说不定还会把罪名安在他们头上。那样才是真的省心。”吕云拱手赞道:“少帮主果然英明。”何大海也对海通天说:“帮主,少帮主虽然年岁不大,这用起计来,可是高人一等啊。少帮主,何大海从心里佩服你呀。”海小球听完他们的吹捧,得意地大笑起来。海通天心里自然也非常高兴。 柳如梦小声说道:“一心哥哥,不能让他们凿船。”吴秋遇当然明白,他武功虽高,可唯独不会水,一旦船沉了,便再也没有机会保护柳如梦脱离险地。眼看吕云就要带人下去凿船,吴秋遇站出来,快步冲过去,迅速点了那几个人身上的穴道。吕云等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子就一动不能动了。海小球正笑着,忽然瞥见了吴秋遇,他大吃一惊,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何大海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吴秋遇知道,只有过去把黄河帮的头目拿住,才能把对面船上那十几个人救回来。他把吕云往旁边一推,快步冲上了两船之间的搭板。海小球这时才反应过来,惊叫道:“快,快把船分开!别让他过来!”可是两条船已经用缆绳和挠钩绑定在一起,要想分开哪有那么快。海通天一看,等船分开已经来不及了,赶紧命人先去阻挡吴秋遇上船。吴秋遇提气在手,猛然打出一记“震断心魔”。挡在搭板前面的几个人当即就被打飞出去,连带后面的人撞翻了好几个。 吴秋遇刚才一用力,感觉脚下的搭板不稳,担心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索性用力一登,飞身跳上黄河帮的大船。有几个人拿刀来砍,都被吴秋遇轻易制服。吴秋遇担心被困的船工水手有失,排除身边的干扰之后,飞身跳入被围的人群。那些人吓得赶紧抱头蹲下。吴秋遇提气在手,从容打出一记“扫荡群魔”,将站在周围的黄河帮的人全都打翻。 海通天和海小球见状,赶紧向后逃闪。何大海手下好多人都吃过吴秋遇的亏,知道他的厉害,虽然手里拿着刀叉叫嚷,但是一时也没人敢再轻易上前。何大海悄悄摸出龙门烟,还没来得及施放,就见吴秋遇冲他奔了过来。何大海吓了一跳,手里的龙门烟也几乎脱手。吴秋遇本来不是奔他去的,而是要直接拿下海通天父子,但见何大海正好挡在那里,也便先得将他制服。何大海虽然明知自己打不过,好歹也得挡一下,不出三招便被吴秋遇掀翻在地。吴秋遇怕何大海再来碍事,便出手点了他胸前的几处穴道,然后再向海通天父子追去。 海通天以前没见过吴秋遇,但见他刚才那几手,就已经知道他的厉害,仓皇就往船舱跑,却在慌乱中不小心把舱门撞上了,一时不能进去。海小球主意多,忽然叫道:“爹,抓人挡他!”海小球知道吴秋遇有心救人,是想提醒海通天抓几个人质,让吴秋遇有所顾忌。海通天会错了意,抓起离他最近的一个手下,用力向吴秋遇扔去。吴秋遇身形一晃,顺手将那人推了出去。海小球见海通天没明白他的意思,急忙叫道:“爹,抓人质!抓人质!”海通天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儿子的用意。 这时吴秋遇已经不能容他再去抓人了,上前两步,用四成功力打出一记“破除迷雾”。海通天身子一仰,肩背重重地撞在船舱上,顿时身子一震,嘴里几乎喷出血来。海小球见吴秋遇已经来到面前,赶紧扑通跪倒,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大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吴秋遇看他毕竟是个孩子,虽然明知他可恨,可是毕竟下不去手,于是他转身走向海通天。海通天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摆手求道:“大侠,有话好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吴秋遇说:“你赶紧让他们把人放了,把东西还给人家,并且保证以后不再骚扰黄河上过往的行人,我可以考虑饶你一次。”海通天连声应道:“好,放人,我保证,以后不再骚扰……过往的客人。” 何大海仰面躺着,正好手里拿着的龙门烟就在脑袋旁边,龙门烟是他特制的毒药,其中的厉害他当然知道,因此慌乱的想要挣扎,可是他已经被吴秋遇点了穴,身子一动不能动,虽然清楚地知道吸入龙门烟的后果,也只能自己慢慢享受了。他努力闭住呼吸忍了一会,脸憋得通红,终于还是不得不吸入一口气。想到自己就要成为废人,何大海绝望地流下了眼泪。 海小球悄悄站起来,抽出靴子里的匕首,趁吴秋遇不注意,忽然扑过去,一刀刺向吴秋遇的后心。吴秋遇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反手打出一记“干拍鬼影”。海小球手里的匕首离着吴秋遇还有半尺多远,自己的身子就飞了出去,撞在桅杆上,脑袋也往后磕了一下,身体摔落在甲板上。吴秋遇转身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海通天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吴秋遇会怎样对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起海小球的上身,呼叫道:“啸鳅,你怎么样?你醒醒啊!” 吴秋遇先没有搭理他们,而是转身看着黄河帮其他的人。那些人见门主何大海和帮主父子在吴秋遇面前都是不堪一击,哪敢再上前啊。见吴秋遇开始注意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纷纷后退。吴秋遇对客船上过来的船家和一众船工水手说:“你们先过去。”刚才的情形,众人都看在眼里。有吴秋遇在这里,他们也不再害怕了,慢慢站起来,在船家的带领下,挨个走过搭板,回到了客船上。 吴秋遇扭头看了看船舱,由于不了解里面的状况,也不敢贸然进去,于是他揪起海通天,说道:“你把里面的人也都叫出来。”海通天受制于他,只得老老实实地冲着船舱喊道:“里面的人都出来!”船舱的门往外推开了,里面走出几个人来。其中有两个吴秋遇见过,一个叫张宽,一个叫王老四,前番跟着何大海在黄河上追杀过吴秋遇。吴秋遇听说小灵子大漠遇险的噩耗以后整日失魂落魄,就是他们偷偷凿散了大船,致使后来大船入海解体。张宽还没弄清楚状况,刚走出来就开口说道:“帮主,陆上门的人不老实,咱们是不是……”他话刚说了一半,忽然看到吴秋遇,吃了一惊,一时呆在那里。后面的王老四忽然被他挡住,不满地推了他一下:“你干什么?”等到他看到吴秋遇,也是和张宽一样的反应。 听到张宽说起“陆上门的人”,吴秋遇忽然想到了段青,于是问海通天:“你把段青他们怎样了?”海通天听他忽然这样问,不免愣了一下,含糊说道:“没,没怎么样。”吴秋遇抬手指着张宽问:“你说,陆上门的人现在在哪儿?”张宽此刻已经看清了眼前的形势,知道连帮主和门主都已经被吴秋遇制住了,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在里面,都在里面。”吴秋遇吩咐道:“你去把他们都放出来。不许耍花样!”“不敢,不敢。”张宽慌乱地点头应了几声,转身进入舱里。 工夫不大,段青一瘸一拐地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身上还绑着绳子。后面又有几个陆上门的人先后走了出来。张宽走在最后面,对吴秋遇说:“都,都出来了。”段青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光线,睁眼看了看眼前的形势,忽然看到站在海通天身后的吴秋遇,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惊喜地叫了一声:“吴大侠。”吴秋遇看到段青,也迈步走过去,一边帮他解绳子,一边询问情况。张宽和王老四等人倒自觉,一见吴秋遇在帮段青解绳子,也赶紧去给陆上门的其他人解绳子。 段青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说道:“上次在登封客栈一别,我们就已打定主意要退出黄河帮。但是想着已经有好几个兄弟疯了、死了,死了的要葬,活着的要养,就想着回去找海帮主讨些银子。毕竟我们为他卖命多年呀。可是没想到,我们回去一说,不但没要到银子,还被他们关了起来,已经有两个兄弟被他们折磨死了。”说到这里,段青愤恨地瞪了海通天一眼。海通天也是一瞪眼,轻轻哼了一声,但是没敢说什么。吴秋遇担心海通天再使什么诡计,就先出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海通天试着挣扎了几下,不能动,自觉在一众手下面前丢尽了脸,又气又恨。 小灵子不在身边,吴秋遇自己也没什么主意,于是问段青:“你看这个事该怎么处置?”段青说:“陆上门的很多兄弟跟着我要退出黄河帮,陆上门就算是不存在了。虽然黄河帮还有其他人分散各处,但是你拿了海通天、何大海,就连海小球也捉了,也相当于是一网打尽了。我看不如就此解散黄河帮。”海通天愤恨地瞪着段青,吼叫道:“姓段的,老子以后饶不了你!”段青冷笑道:“呵呵,我知道,可惜你以后没有机会了。现在是我,会不会放过你。你以为如何?”“你……”海通天的气焰马上就弱了很多。 “解散黄河帮,这倒是个好主意,省得他们再为非作歹。”吴秋遇一阵兴奋,忽然又心生疑虑,对段青说:“万一他们以后再纠集起来,继续作恶怎么办?”段青说:“当然不能再给他们那个机会。其他人遣散就算了。这个海通天父子,还有何大海,是首脑,当然,我也曾经算一个,我会带着他们去东平府自首,说什么也要把这个根儿给断了。”海通天怒吼道:“姓段的,你忘恩负义,不得好死!到了东平府,你一样是死!”段青轻篾地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咱们之间有恩有义吗?我这些天已经想清楚了,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加入黄河帮,受你指使为非作歹。我以前做了那么多孽,就算是被官府判死也是死有余辜,我认了。你就等着跟我去见官吧。”海通天还要再骂,被吴秋遇出手点了哑穴,再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段青拱手对吴秋遇说道:“这一次又是多亏吴大侠相救,段某真是惭愧。段某自知一旦见官难有活路,但是我不会后悔,自己做的孽总要承担。赴死之前,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吴大侠念在我有悔过之意,费心成全。”吴秋遇看着段青:“你说吧。”段青说:“上次在登封的客栈,我那几个死了的兄弟还没有安葬,那几个疯了的也还没个安置。日前又有一个兄弟被他们折磨致死。这些我都没有机会去办了。我知道吴大侠是好人,所以想请你帮忙。你放心,银子不用你花,我告诉你黄河帮总舵的位置,你去那里取就可以了。”吴秋遇说:“这个事还是你自己去办吧。”“怎么,吴大侠不肯帮忙?”段青有些失望。 吴秋遇把段青叫到一边,小声说道:“你不要去东平府自首,去洛阳府吧。我认识那里的两位捕头,写封信你带过去,我会跟他们说明你的悔过之意,并且把这次铲除黄河帮的事算在你的头上,我想他们应该会放过你,至少不会和海通天他们受一样处罚。”段青稍稍愣了一下,忽然扑通跪倒,用力磕了一个头,郑重说道:“吴大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段青不怕死,但是确实有很多事还没有办完。如果能够侥幸多活两年,把兄弟们的事情都办好了,我就死而无憾了。”吴秋遇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嘱咐道:“只要你从此改过,就是一个好人。好人没有那么容易死的。”段青用力点头:“好,我听你的。” 这时,海小球渐渐苏醒过来,他慢慢坐起来,四下看了看,忽然拍手笑道:“哈,这么多人!好玩,好玩!”众人都转头看去,不知道他闹什么鬼。只见海小球忽然跳起来,在人群中欢呼奔跑着:“我上船啦!出海玩喽!哦!哦!真好玩!真好玩!”众人这才意识到,刚才海小球的脑袋在桅杆上磕了一下,应该是疯傻了。海通天身子不能动,心里却明白,自己刚才还是堂堂黄河帮的帮主,很快就要去官府受死了,唯一的儿子也忽然变成了傻子,他心里怎能不难受啊。 段青对两船上的众人高声说道:“黄河帮帮主海通天,水上门门主何大海,陆上门门主段青,纠集部众,作恶多年,屡有杀伤人命,死有余辜!今幸有大侠吴秋遇,将黄河帮匪首一网打尽。吴大侠素有仁慈之心,不愿伤及大众,因此只擒匪首,不念余恶。黄河帮众人应感念吴大侠恩德,改过自新,以免他日惹祸上身,追究旧恶。海通天帮主、水上门主何大海、陆上门门主段青,即刻赴洛阳府自首。黄河帮自今日起,各自解散,永不聚集!”黄河帮的人听了,一阵面面相觑之后,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如释重负,纷纷丢掉了手里的兵器。 客船上的人全都欢呼起来。“好啊!”“这下黄河上太平了!”“吴大侠好本事!”“吴大侠威武!”给吴秋遇指引过路线的胡姓商人兴奋地对旁边的人说道:“我跟吴大侠说过话,我们说过话的!”柳如梦见吴秋遇已经把事情顺利解决,自然是非常高兴,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冲着对面船上招手道:“一心哥哥,快过来吧。” 吕云先前被吴秋遇点了穴,后来被吴秋遇推倒的时候,无意中撞了几下,身子渐渐能动了。他忽然看到柳如梦,心中窃喜,悄悄爬起来,准备去挟持柳如梦。胡姓商人正在跟别人诉说他与吴秋遇的交情,忽然瞥见柳如梦身后的吕云,大叫道:“有人要伤害吴大侠的家眷!”众人一发扭头看去。吕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一群人围上来推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他的穴道刚刚解开,身子并不灵便,因此武功使不出来,只能抱头忍着挨打。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小子不知悔改,把他扔下去喂鱼!”“他会水,先把他手脚捆上!”众人把刚才受到的屈辱全都发泄在吕云身上,捆扎好了,丢下船去。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吕云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很快沉了下去,没了动静。 吴秋遇让黄河帮的人把刚才抢夺来的财物送回客船。先前领了银锭的水手船工也自觉地把银子交出来。众人躲过一劫,各自领了自己的东西,无不开心。吴秋遇让人找出纸笔,写了信,交给段青:“到了洛阳府,把这封信交给郑越山捕头,或者杜捕头。他们看了信就知道了。我们还要继续赶路。黄河帮的事,你就看着处理吧。”段青再次拱手谢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吴秋遇回到客船,告诉船家可以把搭板、挠钩、缆绳拆开了。两船分开。段青带着自己的兄弟,押着黄河帮的人离开了。 客船上的人纷纷找吴秋遇道谢,柳如梦都被挤到了后面。吴秋遇赶紧挤入人群,把柳如梦护住。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妥,各自往后退了一些。吴秋遇先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开口说道:“黄河帮已经解散了。以后大家可以在黄河上安心来往。现在有个事得拜托大家。我们急着下船,哪里能就近靠岸啊?”船家挤上前说道:“只要吴大侠吩咐,哪里都可以。要说最近的,刚才经过一个废弃的码头,应该还能用。”吴秋遇说:“多谢大叔。就去那里吧。”船家赶紧吩咐调头,船向码头驶去。 大船靠岸,船工系好缆绳,搭好板子。吴秋遇扶着柳秋梦上了岸。众人纷纷招手道别。吴秋遇和柳如梦也跟众人打了招呼,然后转身往岸上走。柳如梦忽然说道:“一心哥哥,我的包袱好像重了。”两个人检查一看,发现里面竟然多了几锭银子,也不知是谁趁乱塞进里面的。想要返身归还,却见大船已经离岸远去。吴秋遇摇头道:“哎呀,大家太客气了。既然已经这样,那咱们就收着吧。来,我帮你背着。”“嗯。”柳如梦把包袱交给吴秋遇,然后抱住吴秋遇的胳膊,还把头也贴了过去。吴秋遇稍稍愣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两个人一起往岸上走去。 第163章同赴扬州 柳如梦说:“一心哥哥,刚才你一个人对付黄河帮那么多人的时候,我还真有点担心。可是后来看你把他们那么多人都打败了,真是厉害。”吴秋遇腼腆地笑了一下,说:“我原来对习武也没什么兴趣,师父让我练功的时候,我总是偷懒。后来下了山,跟师父失散以后,我发现用武功可以救人,还可以对付坏人,才知道练好了也真是有用。”柳如梦说:“你一下子救了整船的人,还把黄河帮给解散了,真是个大英雄。大家都叫你吴大侠呢。”吴秋遇说:“我哪是什么大英雄啊,每一次都是误打误撞。反正撞见了,尽力不让坏人得逞就是了。” 两个人事先已经跟船上的人问明了方向,一路说着话,往东南方向走去。吴秋遇不想柳如梦跟着他吃苦,本想就近雇一辆马车的,可是走了二十多里都没有找到可以雇车的地方。 柳如梦的脚步已经有些跟不上,吴秋遇赶紧停下,对她说:“累了吧?咱们停下来歇一会。”柳如梦微微喘着,往四周看了看,说:“这里荒郊野外的,恐怕有野兽出没。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吴秋遇说:“对,是得赶紧走出这里。来,我背着你走吧。”柳如梦说:“不用。我不累。”吴秋遇看出柳如梦已经很累了,只是不想叫自己担心才那样说,于是说道:“来吧,我有丁大哥教我的追风架子,背着你,咱们还能走得快些。”说着,便蹲下身去。柳如梦确实是累了,因此也不再坚持,轻轻伏到吴秋遇的背上。吴秋遇背起柳如梦,偶尔使出追风架子,快跑一阵,觉得累了,就放慢速度,稍稍缓一下。柳如梦伏在吴秋遇的背上,两手搂搭在他的胸前,歪着头贴在吴秋遇的脖颈后面,心中充满了甜蜜。 吴秋遇虽然体力不错,又有追风架子可以施展,但是时间久了也难免劳累。柳如梦感觉到吴秋遇开始出汗,便直起身子轻声说道:“一心哥哥,你出汗了。把我放下,咱们找地方歇一下吧。我不想你太累了。”“好。”吴秋遇点了一下头,看到前面有几棵大柳树,便背着柳如梦走过去,把她轻轻放下。柳如梦靠着一棵大柳树坐下,本想招呼吴秋遇过去同坐,却发现吴秋遇已经另找地方坐了下来,轻轻扇动衣领吹风。柳如梦有些心疼,起身过去给他擦了头上的汗。吴秋遇笑着说:“我自己来。你过去歇着吧。好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了吧?”柳如梦回到大树下,重新坐好,深情地望着吴秋遇。吴秋遇坐了一会,随手从地上揪了几根野草,捏在手里轻轻捻着,渐渐若有所思。柳如梦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在想着小灵子,不免心中微微有感,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两个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吴秋遇已经有些发呆。柳如梦抬起头看着吴秋遇,轻声问道:“一心哥哥,咱们不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你想我没有?”吴秋遇本来是侧对着她的,听到她问话,才转过脸来,发现柳如梦正在盯着自己,不知为什么,忽然心里有些慌乱,眼神躲闪了一下,说道:“当然了,我当然想你。”柳如梦仍然盯着吴秋遇问道:“就像你现在想小灵子一样?”吴秋遇稍稍愣了一下,低下头喃喃道:“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柳如梦没有继续追问,稍稍静默了一会,忽然微笑着说道:“一心哥哥,你再耍几招本事吧。我喜欢看。”吴秋遇见柳如梦心情好,自己也觉得轻松了一些,当即站起身,把随心所欲手完整地给柳如梦演了一遍。柳如梦拍手道:“太好了,真是好看,使得跟师公一样精彩。一心哥哥,你也累了吧,来,坐这,歇一会。”柳如梦说着,轻轻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地面。 吴秋遇迈步走过来,在柳如梦指的地方,挨着她坐下来。柳如梦又将身子往他那边挪动了一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吴秋遇怕她摔倒,便也稍稍靠近一些,让她待得更安稳。柳如梦望着天空的白云,喃喃道:“我经常觉得自己就像是天上的云朵,悬在那里无依无靠。风稍微大一些,可能就随风消散了。”吴秋遇听她言语之中带有几分伤感,赶紧安慰道:“你怎么会是云朵呢?不要想太多了。”柳如梦说:“可是见到你以后,我的心情就不一样了。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踏实,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怕。现在咱们又在一起了,真好。我真希望咱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吴秋遇扭头看了一眼软软靠在自己手臂上的柳如梦,轻声道:“咱们不分开,不分开。” 柳如梦脸上露出了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心情平静地待了一会,竟然睡着了。看着她安详的脸庞,听着她娇弱的呼吸,吴秋遇的心情却不能平静。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柳如梦,即便手臂被压得有些酸麻了,仍然继续坚持着。柳如梦的身子越来越软,一点一点地往下滑倒。吴秋遇慢慢转过酸麻的手臂,把柳如梦轻轻揽在怀里,让她可以继续安详地睡着,自己也开始打盹。柳如梦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依偎在吴秋遇的怀里,不禁有些意外。她轻轻仰脸看了一下,见吴秋遇仍然睡着,便又轻轻闭上眼睛,继续享受靠在吴秋遇怀里的温柔。 日近黄昏。隐约听到周围好像有动静,柳如梦睁开眼,仔细听了听,像是有人来了。她赶紧坐起来,果然看到有几个人正往这边走来,她轻轻推动吴秋遇的胳膊:“一心哥哥,有人来了。”吴秋遇被摇醒,顺着柳如梦的手指看到来人,赶紧扶着她一起站起来。 来的一共是三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胳膊上挎着柳条编织的篮子。后面跟着一个老汉,一个年轻后生,肩上都扛着锄头。他们显然也已经看到了吴秋遇和柳如梦,并且正往这边走来。柳如梦小声说:“是庄户人家的,看上去像是一家子。应该不是坏人。”吴秋遇也觉得他们不像是坏人,多少放松了一些。 三个人走到近前。那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吴秋遇和柳如梦,忽然看着柳如梦问道:“看你们面生,不像是本地人。路过的吧?”柳如梦轻轻点了点头。那妇人说:“这荒郊野外的,道儿不好走。你们怎么不去找大路,偏要走到这种地方来?”吴秋遇说:“我们路不熟,误打误撞走到这里。”那妇人看了一眼吴秋遇,微微笑了一下,把他叫到一边。吴秋遇虽然跟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但是却一直回头盯着老汉和那后生,提防他们对柳如梦不利。那妇人笑道:“你瞧你,少看这么两眼你都受不了?”吴秋遇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愣愣地看着她。 那妇人神秘兮兮地小声问道:“是私奔出来的吧?”吴秋遇摇了摇头。那妇人轻轻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笑嘻嘻说道:“还不敢承认。你放心,我们不会去告发的。你说你,给人家打工不老实,拐了人家大小姐。也不说雇辆马车什么的,人家大小姐跟你受得了这种苦?”吴秋遇有点苦笑不得,但是也懒得跟她解释,只是问道:“我们是想雇辆马车,只是没找到。大婶,您知道哪里有马车可以雇吗?”那妇人说:“这跟前还真是没有,最近也得到三十里外的镇子。”吴秋遇听了有些失望。 “我们在那边老远就看见你们了。大白天的不抓紧赶路,竟在这里打盹。这眼看着天就黑了,你们是打算走夜路,还是要睡在荒郊野外呀?”那妇人把私奔的事问完了,说话也不再那么小声。吴秋遇抬头看了看天,也觉得有些发愁。柳如梦开口问道:“大婶,这周围有投宿的地方吗?”那妇人说:“方圆二十里都没有客栈镇甸。不过你们也不用发愁,要是只想简单住一晚,不太挑剔的话,可以到附近村里随便去找个人家住一晚。”吴秋遇问:“那,哪里有村庄?”那妇人笑道:“傻小子。碰到我们,算你运气好。跟我们走吧,我们就是前边村里的。”吴秋遇扭头看着柳如梦。柳如梦轻轻点了点头。两个人便跟着他们往前面村里走去。 路上,那妇人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果然是一家人,老汉是她的老伴,叫老刘。那后生是他们的儿子,叫春生,二十了,还没娶媳妇。吴秋遇说自己姓吴,如梦姓柳。那一家三口就叫他们小吴和柳姑娘。妇人还语重心长地嘱咐吴秋遇:“你把人家大小姐拐出来,以后可要学会照顾人家。不能一时冲动,带着人家私奔了,以后不负责任。”吴秋遇不想跟她多说,只有点头。柳如梦听了,开始暗自觉得好笑,后来又觉得那妇人说的是好话。 到了村里,很多村民看到妇人带着一个美女回来,上前问这问那。妇人也不多做解释,只说是自家亲戚,有这么漂亮又有钱的亲戚,让很多人羡慕不已。回到家里,妇人着手做饭,很快就把一桌农家饭摆上。吃完了,妇人看了看吴秋遇,又瞅了瞅柳如梦,把她叫道旁边,小声问道:“柳姑娘,我们是穷苦人家,没那么多屋子。你是愿意跟我挤一挤,还是跟他住?”柳如梦见那妇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禁有些脸红,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们不是私奔,我们已经定亲了,只是现在守孝,暂时还没有成亲。”妇人笑道:“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个。你只说想跟谁住一起,我好去安排呀。”柳如梦红着脸说:“你去问他吧,我都可以。” 妇人看到柳如梦害羞的样子,偷偷笑了笑,转身去问吴秋遇:“小吴啊,人家姑娘说了,晚上怎么住听你的。你是让她跟我挤一挤,还是跟你住?”吴秋遇稍稍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她不常出门,不习惯跟生人住,还是我们一起吧。”“你小子,还没成亲就这么猴急。行,我知道了。”妇人诡秘地笑了笑,转身去安排了。其实吴秋遇倒不是想要跟柳如梦睡在一起,只是经历了太多事,他不放心把柳如梦交给别人。万一这妇人一家是坏人,一夜之间把如梦藏起来,他可就后悔莫及了。当然,这些话他是不能说出来的。 当晚,柳如梦睡在小屋的炕上。虽然旁边还有地方,但是吴秋遇还是选择睡在地上。 第二天早上,吴秋遇和柳如梦开门出来的时候,妇人已经做好了早饭。吃完了,吴秋遇和柳如梦打听了去往前方城镇的方向,便起身告辞。两个人出了村子,没走出多远,就听后面有人大声呼喊:“吴大哥,柳姑娘,请等一等!我来送你们!”吴秋遇和柳如梦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春生赶着驴车追了上来。 春生来到近前,跳下驴车对二人说道:“我娘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你们留在桌上的那锭银子。料想还给你们,你们也不会要,就特意让我借了驴车,来送你们一程。”吴秋遇想了一下,说:“也好,那就多谢你了。等我们到前面镇子雇了马车,你就回来。”吴秋遇扶着柳如梦上了车。春生赶着驴车慢慢往前走去。 到了前面的镇子,春生帮着吴秋遇和柳如梦雇了马车,送他们起程,才赶着驴车回去。 吴秋遇和柳如梦乘坐马车,经过商丘、淮北,到了泗洪。由于一路有车夫陪着,柳如梦没有机会跟吴秋遇亲近。到了洪泽湖附近,柳如梦掀起帘子问车夫:“大叔,到大运河还有多远?”车夫抬手一指:“你们看,前面就是洪泽湖了。咱们绕过去,再走几十里就到大运河了。”柳如梦放下帘子,对吴秋遇说:“一心哥哥,前面那片湖水好大,我想坐船过去。反正过了洪泽湖就离大运河不远了,咱们叫马车回去吧。大叔也离家很久了。”吴秋遇点头同意,便掀起帘子对车夫说:“大叔,您把我们送到湖边的码头就回去吧。我们想坐船在湖上走走。”车夫笑道:“这个湖有什么好看的?”吴秋遇说:“我们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水面,一时好奇。” 车夫说:“我有几句话,都是为你们好。毕竟年岁大一些,经的事多一些。你们可不要嫌我多嘴。”吴秋遇一愣:“有什么话,您说吧。”车夫抬手指着前面说道:“你们看那湖里,根本就没有几条船。这么大的水面,人又少,可不是个安全的所在呀。万一冒出个把水匪,你们又不识水性,只怕会有危险。看你们像是大户人家的,损失几个钱可能也不算什么。可是这位姑娘,或是哪家的小姐,长得这么好看,只怕叫坏人起了歹心,到时候不好脱身。”吴秋遇和柳如梦听了,心中都是一惊。他们在黄河上遇过险,当然知道水匪的手段。见他们神情紧张,车夫安慰道:“你们不是要去大运河么?顺着大运河往南,杭州有西湖,扬州有瘦西湖,景色都比这里好看多了,而且人多热闹,也比这里太平多了。要看水面,不如去那里看。”柳如梦说:“那我们还是直接去大运河吧。”车夫笑道:“这就对喽。我可不是贪图你们的车马钱。老汉是心疼你们。”吴秋遇说:“我们知道。谢谢大叔。” 马车绕过洪泽湖,一直把吴秋遇和柳如梦送到淮岸的运河码头。吴秋遇付了银子,打发马车回去,然后扶着柳如梦进入码头。客船来了,两个人便一同登船,向扬州进发。 大运河水流不急,大船沿河南下,驶得倒也平稳。望着宽阔的河面和往来的船只,吴秋遇心情复杂。想到已经失散了几日的小灵子,不知道这次能否在扬州找到,他心中充满忧虑。 自从跟小灵子在朔州相识,假扮雌雄双煞大闹了铁拳门,被人追杀时遇见柳大叔,听说香儿(也就是现在的柳如梦)被人拐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便一直要帮柳大叔找到香儿,这也是他们行走江湖的第一个目的。吴秋遇跟小灵子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寻找贺兰映雪归来的时候两个人分开。 吴秋遇受小灵子之托去洛阳给岳姐姐治病,却被请进任府,见到了如梦。任员外死后,如梦小姐说出自己不是亲生,要去寻找亲人,便跟着吴秋遇一起离开任家庄。走到登封的时候吴秋遇才在无意中知道,原来如梦小姐就是自己牵挂多年的香儿妹妹。两个人久别重逢当然高兴,还要一起去蓟州跟小灵子会合。因为得罪了黄河帮的人,在黄河上连番遇险,还听说了小灵子在大漠遇险的噩耗。吴秋遇失魂落魄,被黄河帮的人算计,他和柳如梦漂流到大海之中的荒岛,在那里见到了师公翁求和。师公作主,让他和柳如梦定了亲。 在返回中土途中遭遇海鲨帮的人,两个人先后遇险,互相都以为对方死了,各自伤心了好久。吴秋遇伤感小灵子和柳如梦先后遭遇凶险,不想再活了,因失血过多昏死,被曾婉儿带回曾府。柳如梦也被曾可以在海上救下,带回蓟州。两个人近在咫尺,却一直不能相见。后来还是邵九佳透露消息,他们才终于见面,相约离开蓟州。 结果在渔阳客栈被邵九佳下了春药,两个人抱在了一起。在最后关头,吴秋遇推开柳如梦,冲出房间,却意外看到小灵子的身影,赶紧追了过去。当时曾婉儿带人找去,树丛中还有北冥教的人埋伏。小灵子替吴秋遇挡了一箭,跌落山崖。吴秋遇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两个人侥幸没死,互诉别情。再去城里接如梦时,如梦已经不在客栈了。小灵子被北冥教青衣堂的人劫持,吴秋遇追去,被迫卷入北冥教的纷争。 挂月峰总坛的事情一了,两个人便又去蓟州城找如梦,可是如梦和曾家的人都已不知去向。曾婉儿嫉妒小灵子跟吴秋遇的关系,在府君山劫持了她。小灵子认出曾婉儿,要求见柳如梦一面。见到柳如梦之后,小灵子觉得她对吴秋遇确实是一片痴情,而且他们又已经定亲,便决定离开。吴秋遇找不到小灵子,怀疑是曾梓图所为,便大闹曾府。曾婉儿不得以拿出小灵子留下的书信。吴秋遇知道如梦很可能是被曾家兄妹藏起来,应该不会有危险,就决定先去山西找小灵子。 柳如梦先前听说吴秋遇坠崖的消息,以为他已经死了,伤心了多日不能自拔,想到父母还埋尸两处,便要去山西寻找母亲的尸骨迁葬河南。正好曾可以要去五台山看擂,便护送她一起去了五台山。邵九佳去客栈刺杀柳如梦,被小灵子撞见。小灵子从丐帮弟子口中听说吴秋遇在佛光寺,便找人写了一张假药方托人带到佛光寺,暗示柳如梦住在福缘客栈。吴秋遇果然在那里见到如梦。柳如梦看到躲在窗外的小灵子,便让吴秋遇去追。吴秋遇找到小灵子回来时,柳如梦已经被曾可以带着离开了客栈。吴秋遇和小灵子便去了南坨山,发现黎夫人的坟墓已经挖开,以为是如梦提前来过,便往河南追赶。 后来在嵩山封禅台,解救被老怪擒住的丁不二时,发现了帐篷中的柳如梦。带着柳如梦离开时,被大老怪带人追赶,小灵子中箭倒地。柳如梦说自己有曾家兄妹照顾不会有危险,催促吴秋遇带着小灵子先走。少林寺的风波平息之后,小灵子在菜园养伤,吴秋遇下山找如梦。吴秋遇在柳正风的坟前见到柳如梦,带着她一起来接小灵子的时候,小灵子却已经离开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河面有风吹来,柳如梦觉得有些凉,扭头看到吴秋遇正在想心事,大致猜到他在想什么,便开口说道:“一心哥哥,我有点冷。”吴秋遇回过神来,看了看柳如梦,便要解下衣服给她披上。柳如梦却径直靠在吴秋遇的胸前。吴秋遇愣了一下,感觉她身上确实有些凉,便把她轻轻搂在怀里。 在吴秋遇怀里依偎了一会,柳如梦仰脸说道:“我最怕冷了。这样就暖和多了。”吴秋遇低头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过了一会,柳如梦又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这样搂过小灵子吗?”吴秋遇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下柳如梦,见她正在看着自己,赶紧把眼神躲开,支吾道:“我……不知道……我也不记得了。”其实吴秋遇说的也是实话,他下山不过几个月,身边一会是小灵子,一会是柳如梦,有时还有曾婉儿,他哪会分得那么清楚,至少他没有主动想过要抱谁搂谁,都是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柳如梦没有再问,不过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两手搂在吴秋遇的身上,越抱越紧。吴秋遇感觉到了,低头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仍旧抬头看着河面。 船过宝应、范水,右前方出现一片大的水面,水鸟栖息,景色优美。柳如梦直起身子看了一会,问吴秋遇:“一心哥哥,你说那个会不会就是扬州的瘦西湖?”吴秋遇对地理不熟,当然也不能判定。这时就听身后有人笑道:“姑娘,那可不是瘦西湖,那是高邮湖。”吴秋遇和柳如梦转身一看,说话的是个白胡子老者。那老者继续说道:“过了高邮,再往前,很快就到扬州了。瘦西湖的水面没这么大,但是风景很好。你们若是有机会到扬州,可以去那里看看。”柳如梦说:“我们正是要去扬州。”老者说:“哦,我也是到扬州。过了高邮,咱们就没多远了。”老者说完,到旁边找人去了。 船过高邮,又走了一阵,前面又出现一片水域。白胡子老者又过来指点:“那个是邵伯湖,过去以后,再经过湾头镇,前面就是扬州码头了。你们要想去瘦西湖,出了码头往西走。你们年纪轻,腿脚快,也用不了多久。”吴秋遇和柳如梦谢过老者,觉得这真是一位热心的老人家。 船到了扬州码头,吴秋遇扶着柳如梦,随着众人一起下船登岸。回头看到那白胡子老者身边有人伺候,也就没再等着跟他打招呼,两个人直接走出了码头。 忽见一个年轻人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不时地回头张望着,像是后面有人追赶。吴秋遇护着柳如梦站到旁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年轻人看到从码头出来的白胡子老者,呼喊了一声“祖父”便迎面跑了过去。这时,有几个壮汉手持短木棒追了过来,嘴里大声喊嚷着。 白胡子老者问那年轻人:“景贤,怎么回事?这么慌慌张张的?”那个叫景贤的年轻人回头指着几名壮汉说道:“我带着轿子来接祖父,因为着急,脚步快了一些。他们主人手里的瓷瓶没拿稳,掉地上摔了,非要诬陷是我撞的。其实我从他那过的时候,瓷瓶已经摔了,我根本就没碰到。”白胡子老者说:“既然这样,你不用害怕,我来跟他们论理。”说着便让年轻人躲到自己身后。跟老者一起出来的两个随从赶紧站到老者的身旁。 柳如梦见惹祸的是那白胡子老者的孙子,便有心让吴秋遇帮忙。吴秋遇也是这样想的,便护着柳如梦往回走了几步。 几个壮汉来到近前。带头的那个叫平六,指着躲在老者身后的景贤大声叫道:“小子,你躲起来也没用!今天要是不赔银子,你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白胡子老者开口说道:“什么事就要喊打喊杀取人性命,扬州没有王法了吗?”平六看了一眼老者:“老东西!你是干什么的?敢在这里挡横!”老者身边的随从抬手喝道:“不得无礼!这是从淮安致仕返乡的高大人。”听说是位大人,平六惊了一下,扭头问旁边那个人:“周七,什么叫致使返乡?”周七说:“就是不当官了,回家养老。”平六听了,一撇嘴笑了:“什么狗屁大人,还淮安来的,你怎么不说是从京里来的?都回家歇着了,还耍什么官架子!滚开,要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打!”“你,你……太没有规矩了!”白胡子老者气得直发抖。平六也不理睬老者,伸手就去他身后抓高景贤。老者身边的两个随从本要阻挡,都被周七等人给用力推开了。平六揪出高景贤,便要举棒抽打。 吴秋遇抢步上前,一把抓住平六手里的木棒。平六扭头看到吴秋遇,瞪眼喝道:“小子你找死是不是?撒开!要不然老子先弄死你!”吴秋遇用力一扭,夺下平六手里的木棒:“不许打人。”平六都没弄明白自己手里的木棒是怎么被他夺去的,顿时恼了,招呼道:“哥几个,先把这小子给我乱棍打死!”周七等人马上挥舞短棒向吴秋遇打来。 吴秋遇使不惯兵器,将手里的短棒向周七的腰腹用力甩出,徒手与他们搏斗。周七正举着木棒要打,肚子忽然被木棒一戳,马上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翻滚嚎叫起来。吴秋遇使出几招随心所欲手,很容易就夺下几个壮汉手里的短棒,把他们先后放倒,攒放在一起。周七仍在地上翻滚着。另外几个堆在一起,被吴秋遇用短棒压住,挣扎不起来。吴秋遇抬眼看着平六。平六早就吓呆了,见吴秋遇正在看他,赶紧扑通跪倒,嘴里叫着“我该死,我不是人,我有眼无珠”,啪啪在自己脸上打了几巴掌,就开始用力磕头。 这时旁边已经围了很多人在看热闹,见识了吴秋遇的本事无不称奇,看到几个恶霸挨打也觉得解恨。吴秋遇将手里的短棒丢在地上,开口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平六抬起头说:“是我们少爷自己把瓷瓶摔碎了,怕老爷责骂,这才说是他撞的。我们也是听人使唤,身不由己呀。”吴秋遇问出了实情,扭头看着白胡子老者,看他如何处置。 白胡子老者对随从说:“拿出纸笔,让他们签字画押。日后到扬州府也好有个说法。”随从打开包袱,取出两张纸,笔墨却不好拿。白胡子老者说:“有纸就行了,让他们咬破手指,自己写。”随从把纸张铺在叠摞一起的那几个人的上面,让平六去写供状。平六看了一眼吴秋遇,战战兢兢爬起来,咬破手指,走过去,看着白纸呆了一会,扭头说道:“我不识字。”旁边有人哄笑起来:“手指咬破了才想起来不会写字。这么蠢,看来是真的不识字。”平六想要看看是谁说的,瞥见吴秋遇正在看他,只好把头低下。 白胡子老者问:“你先把手印按了。你们几个,没有一个会写字的吗?”平六乖乖把手印按了,然后指着在地上翻滚的周七说:“他,他会一点。”吴秋遇出手点了周七身上两处穴道,周七这才止住嚎叫。吴秋遇让他爬起来写字,周七乖乖爬起来,按照随从的吩咐,咬破手指,在纸上写下事情的经过,并按下手印。随从又让其他几个人也按了指印,然后把供状拿给白胡子老者看。白胡子老者看完了,点了点头,对吴秋遇说:“放他们走吧。”吴秋遇对平六说:“你们可以走了,记着,以后不许再欺负人。”“不敢了,不敢了。”平六连连点头作揖,然后带着周七等人仓皇走了,连木棒也顾不得拿。 众人看完了热闹,纷纷散了。吴秋遇走到柳如梦身边,想要就此离去。白胡子老者带着孙子上前道谢:“老朽高德元,刚从淮安的任上退下来,是回扬州养老的。这是我的孙儿,景贤,是个读书人。刚才真是多亏壮士,要不然,连老朽都要吃亏了。”吴秋遇说:“老人家不用客气。咱们在船上已经认识了。我叫吴秋遇,这是如梦。”老者高德元大笑道:“是啊,是啊。只是老朽眼拙,那时没看出来,只当你们是新婚的小夫妻,没想到你还是位江湖高手。”吴秋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柳如梦听了,偷偷看了吴秋遇一眼,含羞地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又散去。 老者高德元问:“吴壮士,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在扬州有亲?”吴秋遇说:“我们是来扬州找人的。刚到这里,人生地疏,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高德元说:“既然如此,找人也不急于一时。如果你们不嫌弃,不妨跟老朽回家去。我家里好歹有几间空房,你们先落下脚,也好慢慢找人。”吴秋遇跟柳如梦商量。柳如梦点了点头。高德元大喜:“那咱们就走吧。正好府上给我接风,你们两位是贵客。” 这时,跟着高景贤来接人的轿子也到了。带队的家丁气喘吁吁地说:“公子,刚才咱们走散了,我们好不容易才甩脱那两条狗。”高景贤说:“没事,来得还算及时。祖父,您请上轿吧。”高德元看了看吴秋遇和柳如梦,有些为难:“这里只有一顶轿子。老朽年岁大了,走不动,只能先占了。景贤啊,你再给吴壮士和如梦姑娘雇下轿子,别委曲了两位贵客。”高景贤说:“放心吧,祖父。您先走,我这就安排。”高德元这才安心上了轿子。两个随从也跟上去,护着轿子先走了。 高景贤马上安排家丁去找轿子。柳如梦小声跟吴秋遇说:“咱们不要太麻烦人家了。”吴秋遇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对高景贤说:“我们不用坐轿,跟你一起走回去就好了。正好熟悉一下扬州的街道。”高景贤劝了几句,吴秋遇还是坚持。于是几个人便徒步往高府走去。 第164章秋声守灵 高府在扬州城东芙蓉巷,距离扬州码头不算太远。很快,高景贤便带着吴秋遇和柳如梦来到芙蓉巷,指着前面的一户高门大院说:“吴大侠,如梦姑娘,那里就是我家了。”然后便热情地在前面引路。吴秋遇举目望着,觉得高家毕竟是做官人家,果然气派。柳如梦却指着旁边一家门口,小声说道:“一心哥哥你看,这户人家好像有丧事。”吴秋遇扭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柳如梦嘀咕道:“可是很奇怪,门口张挂了那么多黑布白幡,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也看不到有人。你能听到有人哭吗?”吴秋遇仔细听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时,从高家门里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是一个员外模样的长者。高景贤回头发现吴秋遇和柳如梦走得慢了,招呼道:“吴大侠,如梦姑娘,我爹出来迎接你们了。”吴秋遇和柳如梦赶紧快走了几步,跟在高景贤的身后。 高员外热情地把吴秋遇和柳如梦请进门里,直接引领他们去正堂。里面的酒席已经备好了。坐在那里的宾客看到高员外陪着两个年轻人进来,而且很热情,都觉得有些惊讶。高员外直接把吴秋遇和柳如梦请到主桌。高德元致仕还乡,自然就成了高府的老太爷。高老太爷招呼吴秋遇和柳如梦坐下,笑着说道:“你们走得不慢,哈哈。先坐下歇歇,待会我给你们介绍。”吴秋遇不懂这些规矩,让坐也就坐下了。柳如梦毕竟当过几年任府的大小姐,这样的场面还是见过的,见高家人对她们如此招待,难免有些拘谨。但是她站在那里又太招眼,犹豫了一下,也只得挨着吴秋遇坐下。 高老太爷亲自为吴秋遇斟了一盅酒。吴秋遇尴尬地看着,也没好拒绝。刚才高员外亲自出去迎接,众人已经觉得惊讶。现在连致仕还乡的高老太爷都对吴秋遇和柳如梦礼敬有加,众人更加觉得惊奇。有人小声议论道:“这两个是谁呀?”“应该是哪家高官贵族的公子和小姐吧,要不然高大人怎会如此礼敬?”另一人摇头道:“我看着不像。那姑娘倒像是位小姐,那男的……不像,应该不是豪门公子。” 高老太爷站起身,端着酒杯,对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吴壮士,这位是如梦姑娘。我们乘同一艘船从淮安来到扬州,在船上就已经认识了。刚才在码头发生一件事,景贤孙儿被一伙无赖骚扰,多亏这位吴壮士出手解围,才保全景贤和我高家的尊严。吴壮士少年英雄。来,大伙敬吴壮士一杯。”说着将酒杯高高举起。高员外也把酒杯举了起来。吴秋遇虽然不喜欢饮酒,但见人家这么热情,也只得把酒杯端了起来,憨憨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众宾客见主人都对吴秋遇如此热情,也赶紧端起酒杯作陪。高老太爷率先把酒一饮而尽。吴秋遇看着酒杯,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口喝了下去,顿时觉得舌头和喉咙火辣辣的,张着嘴直哈气。众人见了,不禁大笑起来。 高员外又给吴秋遇斟上一杯酒,给柳如梦续了一点茶。吴秋遇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柳如梦则欠身说了一声谢谢。高员外端起酒杯说道:“欢迎吴壮士和如梦姑娘到杭州,来,大伙再敬他们一杯。”说完,自己先一饮而尽,看着吴秋遇。吴秋遇喉咙里还在发烫,看到柳如梦已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只得再次把那盅酒倒入嘴里。这次本想喝得慢些也许好受,没想到酒在嘴里显得更辣,他只得赶紧咽了下去,喉咙一痒,忍不住轻声咳嗽出来。众人各自饮了一杯,看到吴秋遇狼狈的样子,再次大笑起来。柳如梦帮忙解释道:“他不善饮酒,让众位见笑了。” 高员外又给吴秋遇斟满一杯。吴秋遇连忙摆手道:“不能再喝了。”高老太爷端起酒杯,笑着说道:“吴壮士和如梦姑娘,郎才女貌,侠骨柔情,真是天生一对。老朽这一杯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来,请。”吴秋遇本不想再喝。柳如梦听到高老太爷这样说,心里高兴,主动起身劝道:“一心哥哥,难得老人家如此盛情,你就再喝一杯吧。”吴秋遇见柳如梦也这样说,只得慢慢端起酒杯,跟着众人一起把酒喝了,然后又是捂着嘴咳嗽。高老太爷请众人落座,然后笑道:“看来吴壮士真是不惯饮酒。那咱们大家也不要勉强了。来,大家各自尽兴,开吃吧。”吴秋遇感激地点头致谢。 众宾客纷纷上前给高老太爷敬酒。柳如梦给吴秋遇倒了一杯茶,让他漱口,又细心地递上手绢让他擦嘴。高员外在旁边见了,暗自点头。 酒席过后,高老太爷知道吴秋遇和柳如梦不习惯这里的场面,便让高景贤先带着他们去安排房间。吴秋遇和柳如梦跟着高景贤从大厅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高景贤是个读书人,也很细心,先试探着小声问吴秋遇:“什么时候喝二位的喜酒?还是你们已经成亲了?”吴秋遇说:“没有,我们……”他回头看了一眼柳如梦,没有继续说下去。高景贤明白了,看来他们还不是夫妻,便给他们安排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吴秋遇知道,高府是这里的大户,高老太爷又是刚刚卸任的官员,住在这里是安全的,如梦一个人住没有问题。 高景贤先给柳如梦安排了房间,又带着吴秋遇去隔壁。柳如梦只在屋里看了一下,把包袱放下,便也走到隔壁去找吴秋遇。高景贤看到柳如梦进来,开口问道:“姑娘对房间不满意?”柳如梦忙说:“没有,房间很好。我只是一个人闲着无聊,过来看看。”吴秋遇也把包袱放下,对高景贤说:“老太爷和公子太客气了,我们在府上打扰……”高景贤忙说:“哎,吴大侠不要这样说。今天要不是你出手相救,不单我要吃亏,就是我祖父也要被他们气出个好歹。你是我们高家的恩人,肯来这里住已经是我们的荣幸,说什么打扰啊。既然你们不嫌简陋,就安心住着,有什么事也尽管吩咐。”吴秋遇说:“公子太客气了。我们有地方住已经很好了。” 柳如梦问:“公子急着回去招呼客人吗?”高景贤说:“酒席一时半会还散不了。姑娘有什么吩咐吗?”柳如梦说:“我也没什么正事。公子有空,我们就跟你闲聊几句。”高景贤说:“好啊。我也正想陪着你们说说话呢,还怕打扰你们……”“公子请坐。”柳如梦招呼高景贤坐下,自己也挨着吴秋遇坐了下来。高景贤见柳如梦如此大方得体,心中赞叹不已。 柳如梦说:“我们来的时候,看到街上有户人家在办白事。”高景贤马上点头道:“哦,是。我今天出门也看到了。好像是昨天开始的。”柳如梦说:“但是好像没什么人进出,也没听到里面有动静。”高景贤说:“是,很清静。”柳如梦疑惑道:“怎么可能办白事没有哭声?连祭拜张罗的人都没有。”吴秋遇也问:“这是个什么人家,一个亲人都没有么?”高景贤说:“这要是在别的人家,当然很奇怪。要是在他们家里,那就没什么了。”吴秋遇不解:“怎么说?” 高景贤解释道:“那家已经好多年没有人了。听我祖父说,那家的老爷是个开国功臣,后来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庆功楼,家里也被抄了,然后就败落了。这么多年一直空着。本来官府应该把宅院充公的,可是当年的知府大人跟他家有些交情,就只贴了封条,没有动。后来这些功臣的事迹渐渐流传,很多人都觉得他们死得冤屈,还偶尔有冤魂显灵的传说。几任知府大人都不敢轻易冒犯,这个宅院就保全下来。七八年前,据说有铁家的后人回来过,后来又走了。官府应该是得到消息了,不过也没人追查。”听到这里,吴秋遇挠了挠头发,若有所思。 高景贤继续说道:“听家丁说,前两天,那家院子又来人了,昨天开始,院子内外开始有白事的张挂,院子里还搭了灵棚。”柳如梦问:“他们不敢闹出动静,会不会是怕官府知道?”高景贤说:“官府应该知道了,只不过没人愿意过问。这几天,听说我祖父要致仕还乡,官府每天都来人打听,今天来的客人里就有扬州府的。铁家离高府这么近,他们不可能看不到。”柳如梦问:“官府装作不知道,是因为同情那些功臣?”高景贤说:“他们同情不同情功臣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应该是不想惹火烧身。”柳如梦不明白:“他们隐瞒不报才有风险,怎么装作视而不见倒可以避免惹祸烧身了?”高景贤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小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燕王朱棣已经在北平起兵了,说是要清君侧,早晚为功臣平反。他现在势头很猛,朝廷未必挡得住。所以地方官都在观望,不敢惹上跟功臣和奸臣有关的事。”柳如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吴秋遇一直在低头沉思,忽然眼前一亮,终于想起来了,兴奋地叫道:“一定是铁师叔家!”高景贤和柳如梦都惊讶地看着吴秋遇。吴秋遇解释道:“我有个师叔,叫铁秋声,也是功臣之后。他老家就是扬州的。算着应该是前几天带着纪姑姑的尸骨到扬州的。”高景贤想了想,微微点头道:“要照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是他。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好啊。”吴秋遇站起身来,马上就要出门。高景贤赶紧阻拦道:“大侠且慢。怎么也得等官府的客人走了再去。万一明着惊动官府,只怕你们要被暗中盯上。”吴秋遇憨笑道:“嗯。我太着急了。”高景贤起身说道:“我先去招呼客人。等酒席散了,我过来找你们,咱们一起去铁家。”吴秋遇和柳如梦送他出门,然后开始谈论去铁家见师叔的事。 到了申时,高景贤果然来了,手上还拿了一些刚刚置办的祭品。吴秋遇和柳如梦站起身,要跟高景贤一起出门。高景贤说:“铁家的事我跟祖父说了。祖父说,这个时候,我们高家最好不要跟铁家有任何关联,免得被官府抓到把柄。所以去铁家的事,我就不能去了。祖父特意让我去置办了一些祭品,给你们带上。你们一会出去的时候走后门,回来的时候也从后面回来。在铁家进出的时候,最好加一点小心,不要被旁人看到。”吴秋遇点头记下。高景贤送他们从后门出去,又跟家丁嘱咐好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要及时开门,然后转身去向祖父禀报。 吴秋遇和柳如梦离开高府,从后面的小巷往铁宅找去,可是等他们走过去才发现,并没有一家宅院后面张挂有办白事的东西。两个人正在犹豫是哪一家,忽见几个人影从墙根走了出来。吴秋遇一眼认出是狼山六兄弟,想要护着柳如梦躲避一下,可是周围并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只好尽量让到路旁。狼山六兄弟不时地回头张望着刚才靠近过的宅院,脚步很快,忽然看到吴秋遇和柳如梦,似是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认出他们(在封禅台和少林寺,吴秋遇一直是易容出现。柳如梦在封禅台几乎就没出过帐篷,被吴秋遇接走那次,正好狼山六兄弟是跟着二老怪去追丁不二了,也没看到柳如梦),很快就走了过去。 吴秋遇心中纳闷:“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狼山也在这附近?”看了看他们刚才靠近过的宅院,吴秋遇忽然想到:“他们跟铁师叔交过手,到这里会不会是来找铁师叔麻烦的?算算到高府的距离,这个院落也差不多就是办丧事的铁家。”想到这里,吴秋遇带着柳如梦往那家院门走去。上前拍了拍门,无人响应。“有人吗?”吴秋遇小声喊了两声,也没人回答。柳如梦不会武功,上不得墙头,吴秋遇只好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绕过一条横着的小巷,转到芙蓉巷,找到铁家的大门。左右看看,街上没人,吴秋遇轻轻推开半敞的院门,带着柳如梦走了进去。院子里看不到人,吴秋遇轻轻问了几声,也无人回应。柳如梦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不自觉得抱住了吴秋遇的手臂。 吴秋遇也暗中加了小心,护着柳如梦走入灵棚。只见那里停了一口棺材,一个人坐在棺材旁边的长凳上,头顶着棺材像是睡着了。吴秋遇认出那人正是铁秋声,心中大喜,小声告诉如梦:“真的是铁师叔。”柳如梦也很高兴,顿时放松下来,松开了吴秋遇的胳膊。 吴秋遇走过去,轻声叫道:“师叔,铁师叔。我是吴秋遇。”铁秋声没有反应。吴秋遇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铁秋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吴秋遇心中一惊,赶紧去摸他颈下的脉搏。柳如梦惊愕地问道:“他怎么样?还活……”她没敢说完,怕自己说出不妥的话来。 “他昏过去了。”吴秋遇说着把铁秋声抱起来,轻轻放坐在地上,自己在他身后盘腿坐下,两手往他背上一推,开始给他传输真气。柳如梦这才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喃喃道:“可能是悲伤过度了。” 过了一会,铁秋声渐渐苏醒,慢慢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面前的柳如梦,惊喜地叫道:“明月,你回来了?”柳如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铁秋声抓住了双手。铁秋声身子往前一倾,险些扑倒。柳如梦吓了一跳,但马上就意识到,铁秋声是把她当作纪明月了,因为马铁腿和时秋风也都觉得她长得很像。柳如梦虽然两手被铁秋声抓得有些疼痛,但看到铁秋声身体虚弱,便用力把他托住,轻声说道:“铁师叔,我不是明月姑姑。”铁秋声的眼前渐渐清晰,盯着柳如梦看了一会,又扭头瞅了瞅旁边的棺材,仍然难以置信地望着柳如梦:“你真的不是明月?”柳如梦摇头道:“不是。我叫如梦,是和一心哥哥一起来的。” 吴秋遇收了功,从地上站起来,转到铁秋声的面前说道:“师叔,这是如梦,很多人都说她长得很像纪姑姑。”铁秋声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赶紧松了手,但是脸上的表情仍然显得非常惊讶。柳如梦轻轻揉着自己被抓疼的手腕。铁秋声起身说道:“如梦姑娘,真对不起。我刚才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一位故人回来了。”柳如梦说:“我知道,是明月姑姑。我听时秋风姐姐说过她的事。”听柳如梦提到时秋风,铁秋声稍稍愣了一下,但是没说什么,而是对吴秋遇说道:“秋遇,你们怎么来了?” 吴秋遇说:“你们从少林寺的菜园离开以后,我就下山去找如梦,等我们再回到菜园的时候,小灵子已经走了。马大嫂说,她没说要去哪里,但是跟花公子闲聊的时候提到过扬州或是杭州,我和如梦就先到扬州来找她。”铁秋声这是第一次见到柳如梦,以前倒是见过小灵子两次,一次是在天百山庄,一次是在嵩山。铁秋声看了一眼柳如梦,一时也弄不清他们的关系,于是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吴秋遇说:“我们在洛阳见到马铁腿,他说师叔已经接了纪姑姑的尸骨返回扬州。刚好我们住在那边的高员外府上,听景贤公子说这是一位开国功臣的宅院,主人姓铁,前几天有人回来办丧事,我就想到可能是师叔,于是就和如梦一起过来看看。”铁秋声问:“我跟你们说过身世吗?你怎么知道我祖上是开国功臣?”吴秋遇说:“我们见过师公,是听我师公说的。”铁秋声更加惊讶:“你见过师公?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吧?”吴秋遇说:“师公很好,住在一个海岛上。我们本来打算留在那里一辈子伺候他。可是师公坚持让我们回来。”铁秋声忽然觉得吴秋遇的经历充满了神奇。 吴秋遇扶着铁秋声在长凳上坐好,他忽然想起刚才在后巷看到的事,忙对铁秋声说道:“师叔,刚才我们在后面的巷子看到狼山六兄弟。他们在墙外逗留了一会,现在走了,不知道想干什么。”铁秋声说:“我在少林寺山门外对付过他们,他们必是心中不服,一路找过来报复的。哎呀,刚才真是凶险。院门都敞着,我忽然昏倒,不省人事,他们一旦进来,我就凶多吉少了。幸亏你们及时来了。” 吴秋遇问:“师叔怎会忽然昏倒呢?”铁秋声看了一眼身旁的棺材,开始叹息摇头。吴秋遇知道,柳如梦说对了,铁秋声真的是悲伤过度。看着铁秋声坐在那里咳声叹气,吴秋遇一时不知如何解劝。过了一会,柳如梦轻声说道:“师叔,您刚刚醒来,先请节哀吧。”铁秋声擦了擦眼睛,看到吴秋遇和柳如梦都在那里垂手站着,意识到灵前不是接待客人的地方,便开口说道:“哦,对不起,我只顾伤心了,也没顾得上招呼你们。”吴秋遇说:“不用。”铁秋声站起身,忽然又有些眩晕。吴秋遇赶紧上前扶住他。铁秋声稍稍歇了一下,感觉好些了,这才说道:“我没事了。走,咱们到屋里去说话。”吴秋遇便扶着他往灵棚外面走。柳如梦拿起一炷香,在旁边蜡烛上点燃了,轻轻插进炉里,又拜了两拜,才跟着他们走出灵棚。铁秋声看在眼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铁秋声本要招呼他们进屋。柳如梦说:“外面空气好。师叔一直在灵棚里坐着,不如先在院子里透透气。”吴秋遇也说:“是啊,师叔。我扶着你在这待会。”铁秋声微微点了点头。柳如梦问:“什么时候给纪姑姑下葬?”铁秋声说:“坟地已经选好了。棺椁在此停满三天,到了明日,我便送她出城安葬。”柳如梦说:“明天我和一心哥哥都来送姑姑。”铁秋声说:“也好。你们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唉。谢谢你们了。”柳如梦说:“你是一心哥哥的师叔,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铁秋声看了看柳如梦,又瞅了瞅吴秋遇,忽然问道:“秋遇,你和如梦姑娘……你们……”他一时不知该怎么问。柳如梦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答道:“我们从小就认识,现在已经定亲了,是在海岛上,师公作的主。”铁秋声似是有些意外,看着吴秋遇问道:“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你们的事?给你们作的主?”吴秋遇点头道:“嗯。”铁秋声神色黯然道:“我和明月当年就没有那么幸运。唉。”吴秋遇说:“师公说,他也很后悔,觉得应该让你和纪姑姑在一起。”“我知道,后来师兄来找过我,还把定心剑送来,说是师父给我们的礼物。”铁秋声说到这里稍稍沉默了一会,接着就开始摇头,“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明月已经不在了。” 看他又开始伤心,柳如梦赶紧岔开话题:“师叔,家里有柴米吗?我去熬点粥,你多少喝一点,明天好有体力送姑姑。”铁秋声果然止住悲伤,指着厨房说:“那里面应该有,我上次回来的时候置办过一些。”柳如梦便转身去了厨房,过了一会,从门口探出头来说:“有。我现在就生火,你们先聊一会,粥很快就好。”说完就进去熬粥了。 铁秋声小声问吴秋遇:“我以前两次见到你,都是跟那个小姑娘在一起。她叫小灵子对吧?看她跟你也挺熟。”吴秋遇点了一下头,说:“嗯。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说到小灵子,吴秋遇的心情有些沉闷,低头看着地面,用脚轻轻碾着。铁秋声向厨房门口望了一眼,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小灵子呀?”吴秋遇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轻轻点了点头。铁秋声微微一皱眉:“你跟如梦的事,她知道吗?”吴秋遇点头说:“知道。我跟她说过。”铁秋声又问:“那如梦知道你和小灵子的事吗?”吴秋遇抬起头说:“也知道。我们在洛阳第一次重逢,还没有认出彼此的时候,她就知道我要去找小灵子。这次如梦跟我一起来扬州,就是来找小灵子的。” 铁秋声盯着吴秋遇看了一会,继续问道:“找到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吴秋遇愣愣地看着铁秋声,没太明白他的意思。铁秋声解释道:“你和如梦已经定了亲,早晚要成亲的。那时候小灵子如何安置?”吴秋遇往厨房门口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低下头去。铁秋声知道他心里纠结,于是安慰道:“如果现在想不清楚,那就慢慢想。师叔也给不了你什么意见,但是希望你能早点想清楚,一直拖延下去,只会更难解决。”吴秋遇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脑子里有点乱。 柳如梦把粥熬好了,出来叫铁秋声:“师叔,你先进去喝点粥吧,我已经在灶台上晾了一碗。”铁秋声看了一眼吴秋遇,对柳如梦说:“好,多谢你了。我去喝粥,你们聊。”说完转身走去厨房。 柳如梦见吴秋遇低头不语,微笑着轻声问道:“一心哥哥,刚才你们都聊什么了?”吴秋遇抬起头,含糊说道:“没,没什么,就是说你和小灵子的事儿。”他从来不会说谎,柳如梦忽然一问,他就把实话说了出来。柳如梦笑道:“我和小灵子什么事儿啊?”吴秋遇自知失言,愣愣地看着柳如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柳如梦笑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吴秋遇尴尬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柳如梦安慰道:“一心哥哥,你不用太担心小灵子,我想咱们很快就能找到她。”吴秋遇点着头,只“嗯”了一声。柳如梦在院中四处转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看似漫不经心地忽然说道:“哎,一心哥哥,你说咱们成亲以后,是让小灵子叫我嫂子,还是叫我姐姐好?”吴秋遇愣愣地看着柳如梦,更加说不出话了。柳如梦走回吴秋遇面前,轻松说道:“我看还是叫我嫂子吧,毕竟她先认识的你,后来才认识我。你说呢,一心哥哥?”说完,她两眼盯着吴秋遇。吴秋遇尴尬地说:“好,都行。” 夜幕降临。吴秋遇和柳如梦陪着铁秋声在灵棚里坐了一会,准备返回高府。铁秋声送他们从后门走出。一条人影正在附近的树上张望,看到铁家的后门开了,马上闪躲到树杈后面。 吴秋遇说:“师叔请回吧。”柳如梦说:“我们明天过来一起送姑姑。”铁秋声望着他们走远了,才关门回去。吴秋遇和柳如梦往高府走去。树上的人影探出头来,月光下面是一张女人的脸,原来是江湖人称“幽灵魔女”的时秋风。 铁秋声回到灵棚,对着棺材诉说了几句,就坐在旁边的长凳上默默守灵。夜里起风了,灵棚帘帐和院子内外张挂的白幡都随风摇摆。铁秋声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闭目思念。 时近三更,几条人影顺着芙蓉巷摸到铁家的墙外,正是狼山六兄弟。他们往四周看了看,见街上远近无人,便纷纷点燃火把,一起投入院中。 铁秋声身子虚弱,又过于悲伤,已然靠着棺材昏昏入睡。几只火把落在院中,慢慢燃着了桌椅,烧着了幡竿。一只火把正落到灵棚上,顿时把帘帐点着了。灵棚上下都是容易着火的东西,火势马上就蔓延开来。铁秋声睡梦中感觉燥热,还隐约听到火烧木头的噼啪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顿时惊醒,慌忙站起来准备灭火。可是他呆坐太久,又一下子起得太猛了,顿时感到一阵头晕,险些摔倒。他扶着棺材稍稍镇静了一下,赶紧抄起长凳四处扑打火苗。可是火势太猛了,根本扑不灭。铁秋声无奈之下只得放弃扑救,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慢慢背起棺材的一头,勉强拖出了灵棚,顿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吃饭,当然没有力气。 隔壁的房门忽然被人重重踹了一脚。屋里的人被惊醒了,骂了一句,穿衣服开门察看,忽然看到这边着火,赶紧大声呼喊起来:“不好了,着火了!快来人哪!救火呀!”喊声惊动了街坊四邻。众人纷纷跑出来,拿着水桶、扫帚过来帮忙灭火。一场大伙终于扑灭,可是灵棚已经烧得不成样子。铁秋声无奈地看着,心如刀绞。 有人发现了尚未燃尽的火把,气愤地说道:“这有火把,看来是有人故意放火。谁这么缺德?”“是啊。人家办丧事,本来就难过,他们还来捣乱!”“公子,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啊?”铁秋声只顾在那里难受发呆,那些人的话根本没听进去。也有人好言安慰:“你也别太难过了。好歹棺材是保住了。这已经是万幸了。”众人见铁秋声全无反应,知道他心中一定不好受,不愿打扰他,各自带着水桶、扫把散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高景贤也听说了铁家失火的事,赶紧过来告诉吴秋遇。吴秋遇和柳如梦穿好衣服,脸都顾不得洗,就匆忙跑去查看。 一进铁家的院子,就看到四处都是大火烧过的痕迹,灵棚也塌了。铁秋声守着棺材正在发呆。吴秋遇走上前安慰道:“师叔,你不要太难过了。”铁秋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没有说话。柳如梦四下看了看,走到铁秋声面前说道:“铁师叔,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咱们尽快把姑姑安葬了才最是要紧。”铁秋声这才又抬起头,点了点头:“你们说的对。是该把明月安葬了。”他支撑着想要起来,却体虚无力。吴秋遇赶紧过去扶他。 “先吃点东西吧。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得了门?我这就做去。”柳如梦说着,就去厨房做饭。铁秋声神情沮丧地对着棺材说:“明月,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早些把你安葬了,也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柳如梦做好了饭,叫二人进去吃。铁秋声不愿意离开棺材。吴秋遇只好跟着柳如梦进去,把碗筷和饭食端出来。铁秋声完全没有心情。柳如梦和吴秋遇好说歹说,劝着他多少吃了一点。 吃完了,柳如梦开口问道:“师叔,要不要让一心哥哥出去雇辆车?这棺材总要拉着去坟地。”铁秋声说:“我回来的时候已经雇好了。秋遇,你出门看看,看马车来了没有。”吴秋遇起身去看,一开门就看到一辆大车刚好停在门口。车夫问:“公子,现在走吗?”吴秋遇回头看着铁秋声。铁秋声慢慢站起身,点了点头。吴秋遇这才对车夫说:“走,现在就走。” 门口有门槛,马车进不了院子。车夫往里看了看,面带疑虑地说道:“你们没找人帮忙抬棺材?咱们几个人怕是抬不动。”吴秋遇看了看身体虚弱的铁秋声,又看了看棺材的大小,走过去说道:“我试试。”说着便两手抱住棺材的大头两侧,下面用肚子顶着,把棺材托离了地面,慢慢挪动脚步,向门口走去。那车夫都看呆了。铁秋声也有些惊讶。只有柳如梦知道吴秋遇的本事,心中暗暗高兴。 吴秋遇把棺材抱出了门口。车夫帮忙在车上放好了,惊叹道:“公子,你真是神力呀。要换成一般人,不用杠子,恐怕四个人也搬不动。”柳如梦扶着铁秋声也从院子里出来,劝他上了马车。车夫问:“还有人吗?”铁秋声说:“没了。走吧,去城东铁家坟。”“好嘞。”车夫应了一声,便赶着大车起步。柳如梦先叫吴秋遇去把院门掩了,然后两个人跟在大车后面。 铁家坟是铁秋声家的祖坟用地。铁秋声已经雇人提前把墓坑挖好了。到了那里,还是吴秋遇为主,车夫也跟着帮忙,一起把棺材放入坑中。填了土,立起坟堆,中间铁秋声难免又痛哭一场。柳如梦在旁边扶着他,任他哭了一会,怕他又伤心昏倒,便开始好言劝慰。打发走了车夫,铁秋声一个人跪在坟前流泪,诉说这些年来对纪明月的思念之情,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陪她一起去山西,当然也把时秋风替她报仇的事又说了一遍。 柳如梦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先后过世的情景,不禁靠在吴秋遇的怀里轻声哭泣起来。吴秋遇先后经历过小灵子沙漠遇险、柳如梦大海遇难的噩梦,自然也知道失去亲人或是挚友的痛苦,也跟着默默流泪。 铁秋声诉说完了,开始扑在坟前痛哭。吴秋遇和柳如梦擦了擦眼泪,过去把他扶起来。柳如梦轻声劝道:“铁师叔,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这里风水不错,你给纪姑姑选了个好地方。”铁秋声擦了擦眼泪,又开始摇头叹气。柳如梦问:“纪姑姑已经入土为安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铁秋声转身看着坟堆说:“我准备在这里搭个草棚,终生为明月守陵。”柳如梦一惊,扭头看着吴秋遇。吴秋遇劝道:“师叔,纪姑姑已经不在了,你要好好保重啊。”铁秋声说:“我原想随她而去,又怕连个把我们葬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如今她平安入土,我愿意在这里永远陪着她,守护她。” 柳如梦说:“师叔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爹娘都死了,就只剩一心哥哥一个亲人。有两次我都以为他死了,一次是他在海里遇到鲨鱼,一次是在府君山摔下悬崖。我那时的心情和你一样,觉得自己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也想过自杀。那些天我每晚都能从梦中惊醒。有一次我梦见一心哥哥对我说,他希望我好好活着,他希望我过得好,那样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能安心。我醒了以后就想通了,我要为一心哥哥好好活着,让自己开心起来。当然了,一心哥哥现在还活着,而纪姑姑却真的不在了,可是道理是一样的。我想纪姑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过得好一些。”铁秋声扭头看了看柳如梦,没有说什么。 柳如梦说:“咱们先回去吧。就算要守陵,也得先把身体养好了。不然怎么保护明月姑姑。”铁秋声轻轻点了点头,对着坟堆说:“明月,我先走了。你放心,我很快就来陪你。”三个人又往坟上添了一些土,然后离开了坟地。 第165章魔女悲情 狼山六兄弟眉飞色舞地往前走着。老三贾冲说:“放了这把火,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老四却觉得有些不踏实:“也不知道把他烧死没有。大哥,咱们要不要再去确认一下。” 老大彭可通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老四,不要多事了。咱们赶紧回狼山,免得扬州府追查起来,咱们又有麻烦。”贾冲点头道:“大哥说得多。咱们回到狼山,就不归扬州府管了。” 他们正往前走着,忽然一条人影从后面追了上来,飞身跃过六人,拦住去路。走在最前面的彭可通吓了一跳,赶紧停下脚步。后面的几个没看清,还险些撞在一起。来的是“幽灵魔女”时秋风。时秋风手持弯刀,怒视着他们几个,冷冷说道:“果然是你们放的火!今日还想往哪里去?” 狼山六兄弟在嵩山见过时秋风,也看到她杀死天山恶鬼,知道来者不善,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黑衣女人就是幽灵魔女,仗着自己人多,也就不是特别害怕。贾冲说:“你是什么人?不要挡道!再不滚开,老子们一生气,要你小命!”时秋风瞪了他一眼,再不说话,挥动弯刀直接砍了过去。贾冲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赶紧仓皇退闪。老大彭可通站在最前面,见时秋风忽然发作,赶紧出手去挡时秋风的手臂,给贾冲救险。时秋风将手里的弯刀一转,向外一削。彭可通大惊,手臂来不及收回,便被弯刀划出一道口子,流出血来。 贾冲刚刚站定脚步,见老大为了掩护自己受了伤,赶紧招呼其他几个兄弟,把时秋风围了起来。他们中也有带了家伙的,贾冲用的是铁笔,老四使的是钢刀,直向时秋风扑杀而来。时秋风毫无惧色,将弯刀耍开,与狼山六兄弟打斗起来。 乡野三奇正好路过,看到前面有人打斗,便快步走了过来,认出争斗的双方,前几日才在嵩山见过。虽然知道时秋风与铁秋声有关,狼山六兄弟在嵩山跟铁秋声交过手,但是乡野三奇毕竟都是侠义之人,想着嵩山之事都是误会,因此并不认为狼山六兄弟就是坏人。丘壑不愿看到他们继续争斗,便开口说道:“少林寺的风波已经平息,你们怎么又在这里争斗起来?” 狼山六兄弟在时秋风面前已经显得有些吃力,老四、老六身上都挂了彩。贾冲见有人过来劝架,赶紧悄悄退出战团,跑到丘壑面前,拱手说道:“原来是乡野三奇。狼山贾冲见过丘大侠。”丘壑问道:“你们弟兄不回南通,怎么跑到扬州来了。”贾冲回头见时秋风仍被彭可通等人围住无暇旁顾,便对丘壑小声说道:“我们到嵩山空跑了一趟,心里憋屈,就想着来扬州逛逛,散散心。哪知遇到那个魔女,她非说在嵩山只杀了一个恶鬼,不过瘾,非要再杀我们几匹狼,为江湖除害。我们虽然住在狼山,可我们不是狼啊,哪能让她说杀就杀,所以才被迫跟她打了起来。那魔女着实厉害,你们三位快走吧,免得被无辜牵连进来。” 丘壑见他言语恭敬,说得也似乎有理,心里就先信了一半,往前走了两步,大声劝道:“时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经占了上风,何不就此停手,何必非要伤了他们性命?”时秋风看到来的是乡野三奇,知道他们跟铁秋声有交情,本以为他们会过来帮忙,没想到丘壑却帮着狼山六兄弟说话,心中不爽,便冷冷说道:“你们知道什么?不想帮忙,就不要乱说话!”陈康红着脸,看来又喝了不少,见时秋风如此揶揄丘壑,忍不住叫道:“岂有此理!我们只不过是来劝架,你怎能这样说话?” 时秋风被彭可通等人围在中间,虽然稍占上风,但也时时面临凶险,现在无端被人打扰,自然心里有气,当即说道:“你们算什么兄弟!不要打扰我办正事!”她心里想的是“你们跟铁秋声以兄弟相称,现在我为铁秋声出头,你们不帮忙,反倒在那里说三道四,跟铁秋声算什么兄弟”,可是她心里有气,又正在生死搏斗之间,嘴上并没有说清楚。贾冲趁机挑唆道:“丘大侠你看,她真是连你们兄弟都不放在眼里。我看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不要得罪了她,惹祸上身。”陈康是个火暴脾气,刚刚又喝了酒,当即按捺不住,摇晃着走了过去:“我看你也太嚣张了,我也来会会你。” 贾冲跑过去,暗中指使老四等人给陈康让出位置。陈康醉醺醺地加入了与时秋风的争斗。时秋风气哼哼地瞪了陈康一眼,也不分是谁,只将手里的弯刀向周围砍杀。胡大夫一跺脚,焦急地说道:“这个老三,他怎么过去了?大哥,老三刚刚喝了不少酒,又空着手,我把他被时姑娘的弯刀伤到。”丘壑当然也已经看到了这一点,犹豫了一下,还是拎着铁扁担走了过去。 贾冲瞥见丘壑过来,心中暗喜,悄悄把彭可通等人挡开,只让陈康一个人暴露在时秋风的近前。时秋风可没想那么多,一脚向陈康踢去。陈康躲闪不及,胸前吃了一脚,身子向后倒退。“小心!”贾冲假意去扶他,却暗中发力,把他向时秋风的刀尖推去。时秋风也没想到会有这一招,她并不想伤害陈康的性命,右手把弯刀向上一提,左手将陈康的胸膛推住。丘壑匆忙之间看错了,以为时秋风揪住了陈康的衣领,正要砍杀他,赶紧挥动扁担,去挡时秋风的弯刀。丘壑的铁扁担势大力沉。时秋风毕竟是个女子,还有一半力气用在左手支着陈康,右手的弯刀被铁扁担一磕,顿时向后一扬,脱手掉了出去。 时秋风大怒,用力把陈康推出去,快速抽出腰间的左手弯刀,与丘壑打在一处。胡大夫赶紧过去扶住陈康。贾冲见时秋风跟丘壑打得热闹,心中暗喜,拉了拉正在发呆的彭可通等人。几个人便悄悄溜走了。胡大夫见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狼山六兄弟看到昨晚见到那一男一女扶着铁秋声迎面走来,赶紧躲起来,悄悄绕了过去。 吴秋遇和柳如梦陪着铁秋声从坟地回来,忽然看到时秋风跟丘壑打在一起,都是一惊。铁秋声本要过去劝说,无奈脚下一软,险些扑倒。吴秋遇赶紧把他扶住:“如梦,你照顾师叔。我过去劝架。”柳如梦扶着铁秋声,点了点头。吴秋遇快步冲了过去,大声喊道:“丘大侠,时姐姐,你们不要打了!”胡大夫看到吴秋遇他们,赶紧冲着丘壑喊道:“大哥,别打了!秋声兄弟来了!”丘壑和时秋风各自退后一步,停止争斗,转身观看。吴秋遇见他们不再打了,这才跑回去,跟柳如梦一起扶着铁秋声走了过来。 丘壑等人看到铁秋声,不禁惊愕道:“秋声兄弟,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时秋风冷冷地看了乡野三奇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铁秋声无力地摆了摆手,说:“我没事。”柳如梦解释道:“铁师叔伤心过度,又好几天没有正常饮食,有些虚弱。”丘壑点了点头,又往他们身后看了看,没见到小灵子,欲言又止。胡大夫上前给铁秋声把脉,陈康也是扶着铁秋声问寒问暖。柳如梦见时秋风一个人被冷落在那里,便拉着吴秋遇过去跟时秋风打招呼。时秋风对柳如梦还是有些好感的,脸色稍稍缓合了一些,扭头看了一眼铁秋声,小声问道:“他没事吧?”柳如梦说:“只是有些虚弱,没什么事。”时秋风这才放心。 胡大夫给铁秋声把完了脉,对丘壑说:“没有大碍。伤心过度,饮食不周,好好休养几天就好了。”丘壑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铁秋声这才有暇问起刚才的事:“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跟时姑娘起了争执?”陈康回头看了一眼时秋风,故意大声说道:“她在这里跟人拼命,大哥好意上前劝架,她却出言不逊。我气不过,过去跟她理论。她不识好赖人,连我也砍。大哥这才跟她动了手,想教训她一下。”铁秋声抬眼望着时秋风,欲言又止。 时秋风看到了,上前两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不对?”铁秋声看着她,没说什么。时秋风心里一酸,各种委曲全都涌了上来,她苦笑了几声:“好,是我自作多情!多管闲事!”说完,她忽然抬起手,将弯刀向自己的脖子上刎去。“时姑娘!”铁秋声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幸亏柳如梦早就看出时秋风情绪不对,提前让吴秋遇跟上去看着。吴秋遇快速出手,抓住时秋风的左腕,将弯刀分了出去。时秋风的脖子被刀刃拉出一道浅浅的口子,慢慢渗出血来。她眼含泪水,愣愣地站在那里,浑身微微颤抖着,似是哭泣,却没有声音。吴秋遇赶紧把弯刀从她手里拿下。柳如梦也急忙上前解劝。 丘壑和陈康扶着昏倒的铁秋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胡大夫摸出一瓶刀伤药,给吴秋遇送了过来。吴秋遇接过药瓶,小声说道:“你们先送铁师叔回去吧。宅院在城东芙蓉巷,门口有白幡的就是。”胡大夫点了点头,过去跟丘壑说了几句。丘壑把铁扁担交给陈康,弯腰背起铁秋声,又回头看了一眼时秋风,带着陈康他们先走了。 柳如梦又劝了好一会,时秋风才稍稍平静下来。吴秋遇找了个平整的地方,让柳如梦扶着时秋风坐下,准备给她上药。时秋风看了吴秋遇一眼,似是有所顾忌。柳如梦见了,轻声对吴秋遇说道:“我来吧。”吴秋遇把药瓶交给柳如梦,转到一边去守着。柳如梦轻轻给时秋风上了药粉,轻声说道:“时姐姐,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人。有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呀?” 时秋风的情绪已经有所缓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他接了纪姑娘的尸骨回来,心里一定很难过。我怕他伤心过度,会有什么闪失,就每日在他家外面守着。昨晚你们从后门出来,我也看到了。夜里还看到几个可疑的人影。三更时分,院子里忽然起火。那时我正在后巷,从房上过去的时候,火势已经起来。我便故意踹了邻家的房门,惊动四邻来救火。我沿着芙蓉巷去追查放火的人,今天早上才发现狼山那几个狗贼的踪迹,便一路追过来。听到他们说话,知道昨晚的火果然是他们放的,便要拿着他们出气。没想到那三个人来了,不但不帮我,反倒受他们挑唆,对我说三道四。我当时心里有气,说话自然不好听。他们竟然上来一起对付我,我就恼了。”吴秋遇在旁边听了,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柳如梦说:“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铁师叔也误会你了。”“别人说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反正我已经落了一个幽灵魔女的名头。可是他不一样,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他,他竟然也误会我……”说到这里,时秋风又有些激动。柳如梦赶紧劝道:“都是误会。如果铁师叔知道实情,一定会感激你的。”时秋风说:“我倒不求他感激,只要他肯接受我的好意,我就知足了。他救过我,我一直想报答他。当年看着他和纪姑娘在一起,我只能默默走开。后来听说纪姑娘在山西遇害,看着他失魂落魄,那么痛苦,我也替他难过。我怕他想不开,就一直暗中跟着他。他四处追查凶手,却一直没有消息。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帮他找出杀害纪姑娘的凶手,为纪姑娘报仇,了却他这一桩心愿。这些年我都只为这一件事,四处奔走。见到江湖人物就问,有嫌疑又不肯认账的,我就跟他打一架。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还落下个幽灵魔女的名号。”柳如梦叹息道:“姐姐这些年真是不容易。如果铁师叔知道了,一定非常感动。”时秋风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忽然说道:“幸亏后来遇到你们,让我知道杀害纪姑娘的真凶。现在好了,杀害纪姑娘的凶手已经被我杀了,纪姑娘的尸骨也找到了。总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我也算是尽心了。” 柳如梦听了心中都觉得感动,稍稍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时秋风微微摇了摇头,仰脸望着天空,淡然说道:“我也不知道。原以为纪姑娘的仇报了,我以后可以陪着他。他愿意守着纪姑娘,我就暗中陪着他。可是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柳如梦安慰道:“师叔只是一时误会,你为他付出的一切,他一定会明白的。说不定他一醒,就会来找你。”时秋风扭头看了柳如梦一眼,没有说话。柳如梦继续劝道:“纪姑姑的仇已经报了,尸骨也已经安葬。这件事情,你们都该慢慢放下了。后面还有许多日子要过。”时秋风苦笑道:“为了追查凶手,我把自己熬成了幽灵,变成了人们眼中的魔女。现在纪姑娘的事情算是完了,可我这个魔女呢?”说到这里,她痛苦地摇了摇头。 这时吴秋遇忽然冒出一句:“那就不当魔女。姐姐好好打扮一下,也是个美女。大家一定会喜欢的。”时秋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柳如梦没想到吴秋遇会说出那样的话,便顺着说道:“一心哥哥说得对。姐姐这些年的心思没有白费,事情总算是办完了。以后也该恢复女儿身,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我想铁师叔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消沉下去。为什么不找他好好谈一谈?”时秋风扭头看着柳如梦,虽然面无表情,却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哀苦。 吴秋遇和柳如梦回到高府住处。高景贤知道他们回来,殷勤地过来问候。吴秋遇对高景贤说:“高公子,我们以后就不在府上打扰了,我们打算搬到铁师叔家里去。他身体虚弱,需要有人照顾。”高景贤又挽留了几句,见他们去意已决,也只好带他们去跟祖父打了招呼,送他们出门。 乡野三奇安置了昏睡的铁秋声,帮着摆好了纪明月的牌位,点上了香烛,又出来打扫被火烧过的院子。铁秋声从屋中走了出来:“三位兄长,不用管了,稍后我雇人打扫。”乡野三奇确实干不惯这种活,便放下手中的扫帚和棍子,陪铁秋声去说话。陈康的酒也醒了一些,扶住铁秋声说道:“兄弟,你怎么起来了?好好在屋里躺着吧。明月姑娘的灵牌我们已经供好了。” 这时吴秋遇和柳如梦走进院子。丘壑看到他们,开口问道:“那姑娘没事吧?”铁秋声也挣扎着往前走了几步,抓住吴秋遇的手问道:“时姑娘怎么样了?”吴秋遇说:“伤口不深,上了药,应该没什么大事。”铁秋声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叹气道:“唉,她怎么会这么……这么冲动啊。”柳如梦先让吴秋遇扶着铁秋声找个凳子坐下,然后开口说道:“你们都误会时姐姐了。她心里有太多委曲,才会做出那样激烈的事。”铁秋声不解地抬头看着柳如梦。乡野三奇也凑了过来。胡大夫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秋遇解释道:“时姐姐知道师叔把纪姑姑的尸骨迎回来,担心师叔伤心过度,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守护。狼山六兄弟在嵩山打不过师叔,找到这里来暗中报复。他们昨夜放火烧了灵棚。时姐姐今天找到他们,要抓他们认罪,不想被你们三位撞见了,发生了误会。”听到事情是这样,陈康跺脚道:“咳,咱们真是糊涂!时姑娘是好心啊。咱们不说帮着她对付那几个王八蛋,反倒受人挑唆,去找她的麻烦。咱们干的这叫什么事啊!”丘壑也不禁皱眉懊悔:“我真是糊涂。是咱们错怪时姑娘了。”铁秋声问:“她现在去哪了?”吴秋遇说:“她走了,没说要去哪。”铁秋声心情沉重,叹息不止。 柳如梦说:“铁师叔救过她,她一直想着报答。当年她也找过铁师叔,看到师叔和纪姑姑在一起,就默默走开了。后来纪姑姑遇害,她见师叔那么痛苦,怕就一直暗中跟着照应,还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杀害纪姑姑的凶手。这些年,她一身黑衣,四处奔走,都只为了这一件事。差不多见人就问,看到像是凶手的就打一场,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人们都叫她幽灵魔女。好不容易才查出真凶,替纪姑姑报了仇,她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也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听到这里,铁秋声捶了捶自己的大腿,更加懊恼。丘壑不禁叹道:“时姑娘真是有情有义。有机会见到了,我一定要给她作揖赔罪。” 陈康见气氛沉闷,忽然说道:“哎,秋遇兄弟,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小灵子呢?”胡大夫觉得他不应该当着柳如梦的面提起这个话题,暗中拉了他一下。陈康愣了一下,也觉得有些失言。柳如梦却大大方方地说:“一心哥哥去找我的时候,小灵子自己先出来玩了。我们这次来扬州,就是来找她的。”胡大夫和陈康见柳如梦如此大方,这才不觉得那么尴尬。 柳如梦见铁秋声只顾叹息,轻声说道:“看得出,时姐姐对师叔用情挺深的。这些年她真是苦了自己。”乡野三奇听了,也纷纷点头。铁秋声稍稍愣了一下,低下头去,默不做声。 这时,忽见一个女子迈步走进了院子。那女子一身素衣,神情肃穆,冷峻中带着几分俊美。柳如梦最先认了出来,小声叫道:“是时姐姐。”吴秋遇和乡野三奇刚才都没认出来,现在仔细一看,还真是。铁秋声愣愣地站起身,望着改了装扮的时秋风。时秋风淡淡地说了一句:“没赶上给纪姑娘送葬,我来给她上炷香。”铁秋声赶紧引着她走进屋中。乡野三奇和吴秋遇也要跟进去。柳如梦伸手把他们拦住。陈康和胡大夫相互看了一眼,明白了柳如梦的用意,脸上露出了笑容。 时秋风走到纪明月的牌位前,点燃一炷香,插进香炉,拜了三拜,口中说道:“明月姑娘,我来看你了。你没见过我,我却在暗中见过你。你很美,又温柔又善良。我知道你是铁大哥的红颜知己,你们情投意合,同甘共苦,在一起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快乐。我一直在暗中默默地祝福你们。看得出来,铁大哥非常喜欢你。你遇难之后,他非常痛苦,我也偷偷跟着难过。当时我就发誓,一定要帮他找出凶手,为你报仇。我不想他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我知道你在天有灵,也不希望这样。好在天可怜见,我们终于找到了凶手,把你的仇给报了。这些天,他回到扬州,不吃不喝,昏倒了好几次,醒了就流泪。我都看在眼里。我能理解铁大哥的心情,你是他心里唯一的牵挂。你已经入土为安了,他说要为你终生守灵。你放心,我会暗中照顾他的,但是我不会打扰他。我不会主动和他说一句话,今天从这里离开以后,也不会主动在他面前出现。我知道他只爱你一个。他对你是真心的。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让他平平安安的。”时秋风说完,又拜了三拜,然后抬手擦了擦眼泪,慢慢转过身,看到铁秋声木然站在那里,轻轻说了一句“我走了”,便快步走了出去。 铁秋声跟着出来,叫了一声“时姑娘”。时秋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铁秋声却没有再说什么。时秋风默默地看了看他,转身走了。乡野三奇觉得惋惜,站到铁秋声的身边,想要劝他,可是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柳如梦赶紧追着时秋风走到院子门口。吴秋遇也随后跟了过去。时秋风握着柳如梦的手,又看了一眼吴秋遇,小声对柳如梦说:“如梦,你是个好姑娘。我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你说。”说着又抬眼看了看吴秋遇。柳如梦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回头对吴秋遇说:“一心哥哥,我跟时姐姐说几句话。你去看看师叔他们吧。”吴秋遇哦了一声,转身走了回去。 时秋风这才对柳如梦说道:“他是个好人。我知道,他的武功也很厉害。你是不是觉得跟他在一起特别踏实?”柳如梦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几分甜蜜的笑容。时秋风盯着她看了一会,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想跟他在一起,最好也练些武功。”柳如梦有些惊讶,不解地看着时秋风。时秋风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千万不要像明月姑娘那样,一旦遇到危险,不但自己受害,还会连累他一辈子不能安心。我不希望铁大哥和纪姑娘的遭遇,再发生在你们身上。”柳如梦忽然心头一震,当时就呆在那里。看到柳如梦发呆,时秋风小声问道:“是不是我的话不太好听,伤到你了?”柳如梦微微摇了摇头,又勉强笑了笑,心情却极为沉重。“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走了。”时秋风说完,轻轻拍了拍柳如梦的手背,转身走出了院子。柳如梦却呆呆地站在那里,良久不能移动。 吴秋遇看到时秋风已经走了,柳如梦还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赶紧走过来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了?”柳如梦回过神来,支吾道:“没,没什么。就是随便闲聊几句。”吴秋遇看出柳如梦神态不对,知道她们一定有事,但是又不好多问,于是跟着柳如梦一起走进院子。 家里人多了。铁秋声请陈康出去置办了些酒肉。还是柳如梦做饭。当晚,便在铁家分房间住下。 柳如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反复回想着时秋风临走时跟她说的那几句话。这些话确实深深触动了柳如梦。时秋风说的都是实情。铁秋声身为武林至尊的得意弟子,也是翁求和嘱意的接班人选,本来可以大有作为。可是他爱上了不会一点武功的纪明月。两个人情投意合,相爱是没有错的,可是再相爱的两个人也不可能永远都守在一起,寸步不离。结果纪明月被坏人轻易杀害,铁苍生追查凶手七八年,也就痛苦了七八年,现在仍然深陷痛苦不能自拔,甚至终生都要在纪明月的坟墓前感受凄凉。纪明月年轻遇害固然可怜,铁秋声半生孤苦恐怕更是凄凉。 让柳如梦受到触动的还不止是纪明月的事,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和蓟州的卢夫人。柳正风是嵩山派武功最好的后起之秀,不幸遭人陷害,携妻带女逃亡深山。黎夫人体弱多病,不能得到及时医治,结果埋尸在南坨山中。柳正风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女儿,后来还不幸失散,等到父女再重逢的时候,没说几句话,柳正风便重伤离世。曾可以的母亲卢夫人本是司马相的妻子,司马相后来失踪,卢夫人有孕在身,只得改嫁曾梓图。到后来曾梓图以卢夫人为诱饵,设下埋伏把司马相关入地下石洞。卢夫人虽然得到曾梓图的关爱,司马相的下场却相当悲惨。 难道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跟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相爱,结局注定都要那么悲惨吗?想到这里,柳如梦不寒而栗。她和吴秋遇自幼相识,也算是情投意合,如今有幸重逢,而且还定了亲,将来走到一起看似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如果真的走到一起了,将来会不会结局也像是纪明月和铁秋声、卢夫人和司马相以及自己的爹娘那样?她倒不是怕自己怎样,而是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吴秋遇。在她心里,把吴秋遇看得比自己都重要。一心哥哥是个不爱热闹的人,也没有什么野心。如果成亲以后就退出江湖,或者干脆回到定情岛上,在那里自由自在地过一声,是不是就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呢?漫漫长夜,柳如梦辗转反侧,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柳如梦起得很晚。陈康又到外面买了些吃的回来,几个人吃完了,柳如梦还没有出来。吴秋遇有些不放心,赶紧过去敲门:“如梦,起了么?”“等一下。”柳如梦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开门出来。看到其他人都站在外面,柳如梦有些不好意思:“昨天睡得晚了。我这就做饭去。”吴秋遇说:“陈三哥从外面买了吃的,大家已经吃过了。给你留着呢,赶紧去吃点吧。”柳如梦匆匆去梳洗了一下,简单吃了点东西,对吴秋遇说:“师叔这里有他们三位照顾,咱们出去找小灵子吧。”吴秋遇也是这么打算的,于是便与铁秋声和乡野三奇打了招呼,与柳如梦一起出门寻找小灵子。 路上,柳如梦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说我能学会武功吗?”吴秋遇惊奇道:“你想学武功?那我可以教你呀。你一定能学会的。”柳如梦苦笑了一下,说:“算了,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忘了,咱们第一次经过嵩山的时候,你教过我。我可学不了那个。”吴秋遇笑着说道:“你这么善良,就算学会了夜不想打人。不学也好。”柳如梦心里仍然想着昨晚反复思考的事,不再说话了。 第166章如梦被劫 吴秋遇和柳如梦在扬州找了几日,一直没有发现小灵子的踪迹。吴秋遇的心情越来越沉重。柳如梦偶尔找机会跟吴秋遇亲近一下,享受片刻的温情。可是吴秋遇心里始终惦记着小灵子,有些心不在焉。柳如梦当然感觉得到,虽然心里有些许的不爽,但是却从来不肯表现出来。 狼山六兄弟半夜放火烧了铁家的灵棚,第二天却发现铁秋声安然无恙,不免有些失落。老大彭可通本想几个兄弟离开扬州,返回狼山。可是老三贾冲总是觉得心有不甘,对其他人说道:“我看姓铁的虽没被火烧到,但是好像也病得不轻。你没看走路的时候都是让人扶着吗?他多半是受到惊吓,或是办丧事忧劳过度。在嵩山他一个人让咱们弟兄六个没面子,这可是个难得的报仇机会。如果这次不能把他制了,我怕咱们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对付他。”彭可通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好,那咱们就听老三的,再去试一回。这回再放火怕是不灵了,你们有什么主意?”贾冲笑道:“他已经病成那个样子,咱们还担心什么?直接找上门去,揪住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若求饶,咱们可以考虑留他半条命。他要不服,咱们就当场废了他。”其他几个也都觉得可行。等彭可通和老四、老六身上的刀伤稍稍愈合,六个人便重新向芙蓉巷走去。 铁家的院门敞着,铁秋声一个人坐在院中晒太阳。彭可通带着人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看到铁秋声,得意地说道:“姓铁的,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吧?”铁秋声意外见到狼山六兄弟直接找上门来,不禁一皱眉,扶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贾冲看到铁秋声起身的动作,知道他身体仍然虚弱,心里也就更加踏实了,上前叫嚣道:“上次在嵩山,我们哥几个手下留情,让你侥幸占了便宜。今天我们又来找你比试一场。”铁秋声轻篾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对彭可通说道:“上次在嵩山,我手下留情,尽量顾全你等的面子。想不到你们不但不领情,反倒半夜放火,烧了我家的灵棚,今日又无端找上门来。你们真的以为可以打赢我么?”彭可通心中一惊,他是知道铁秋声的本事的,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半步。贾冲提醒道:“大哥,他现在站都站不稳,不用怕他。”彭可通这才重新壮起了胆子。贾冲叫道:“兄弟们,别跟他废话了。上,直接废了他!” 忽听屋中有人说道:“原来以为狼山六兄弟也是响当当的汉子,没想到都是这种偷摸放火、乘人之危的小人。大个子,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手下?”乡野三奇从屋中走了出来。彭可通愣了一下,怯生生叫道:“什么大个子!什么手下!老子叫彭可通,这些都是我的兄弟。”陈康点了点头:“碰可疼?哈哈,对不起,我从来记不住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字。你既然当了人家老大,就应该把他们往好道上领,怎么净带着他们干坏事?你就不怕他们被人打伤了、打瘸了,人家爹妈找你要人?”“你!”彭可通虽然气愤,对乡野三奇却也有忌惮。 贾冲上前说道:“我们兄弟敬重乡野三奇,咱们虽然算不上朋友,可也没什么过节。今天是我们兄弟跟姓铁的之间的事,还请三位不要轻易插手。”丘壑笑道:“你们擅自闯进我兄弟的家里来,倒叫我们兄弟不要插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狼山六兄弟听了,都不免一惊,不由得面面相觑。丘壑说:“日前你们无端放火,谎言挑唆,这些事我们可以暂不计较。请你们速速离去,免得动起手来,大家伤了和气。”彭可通心中犹豫。贾冲小声说道:“大哥,咱们大张旗鼓地来了,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了,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立足?”彭可通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听完贾冲的话,当即打定主意,开口说道:“丘大侠好大的口气。你三言两语就想把我们兄弟打发了?嘿嘿,好歹咱们也要动手比试比试。”陈康指着彭可通说:“既然你不要脸,那我们也用不着给你留情面。秋声兄弟,你这院子已经被火烧过,留点他们的血,应该没关系吧?”铁秋声笑道:“三哥轻便。尽兴就好。” 狼山六兄弟见他们如此轻篾自己,顿时恼了。彭可通手一挥,便带头冲了过来。丘壑和陈康各自拦住几个,交起手来。胡大夫搬起椅子,靠着房檐下的墙根放好,招呼铁秋声过去坐着。铁秋声知道丘壑和陈康足以应付,便走过去坐下,跟胡大夫一起看热闹。 狼山六兄弟人数虽多,武功却不济。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被丘壑和陈康打得落花流水。老三贾冲闹得最凶,陈康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瞅准破绽,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腕,用力拧断了。贾冲抱着手臂跳着脚,大声哀嚎起来。老五的左腿被丘壑的铁扁担打到,筋骨折了,跌倒在地,翻滚到彭可通的脚下。彭可通大惊,赶紧招呼其他人停手,对着丘壑作揖道:“丘大侠不打了,不打了。我们认输。”丘壑把铁扁担立在地上,开口说道:“好。既然你及时住手,咱们就全当没有过。你有两个兄弟受了伤,我让我二弟给他们上点药,好歹先止了疼。” 胡大夫走过来,摸出一瓶药,倒出几粒,让彭可通给贾冲和老五分着吃了,很快二人停止嚎叫,看样子真的没那么疼了。胡大夫看了一下贾冲的手腕,想试着给他看看,贾冲以为胡大夫要害他,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胡大夫又去摸了摸老五的腿。老五倒是没有躲闪,也可能是腿脚不便,来不及躲闪。胡大夫摇了摇头,对彭可通说:“他的腿……回去好好养着吧,以后打架怕是不成了。” 彭可通冲着丘壑和胡大夫拱了拱手,带着人走了。几个人垂头丧气,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气焰。彭可通本来还想埋怨贾冲几句,但见他扶着手腕呲牙咧嘴,也就忍住没说。 几个人走出芙蓉巷,拐过一个弯,没走出多远,贾冲和老五就又疼得叫了起来。倒不是胡大夫的止疼药效力不够,而是因为他们的手脚实在伤得严重,又没有及时固定,行走之间有所错动,自然就又开始疼痛。彭可通看着心疼,又很无奈:“真是他娘的晦气!咱们报复别人不成,反倒伤了自己的兄弟!”老六说:“这口气兄弟咽不下!早晚还要找他们算账!”彭可通瞪了他一眼:“有本事你回去!还嫌不够丢人?”老六赶紧住口。 狼山六兄弟又走过两条街巷,忽然看见吴秋遇和柳如梦迎面走来。吴秋遇看到狼山六兄弟,稍稍愣了一下。虽然恨他们到铁秋声家放火,又挑唆乡野三奇与时秋风争斗,但有柳如梦在身边,他不想跟他们发生冲突,便护着柳如梦往旁边让开了。 狼山六兄弟正有气无处撒,看到吴秋遇和柳如梦,不禁又动了心思。老六说:“大哥,这两个跟姓铁的有关联。咱们正好拿他们出气!”贾冲和老五见有人可以拿来出气,也停止呻吟,表示赞同。彭可通正要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便带着那三个没受重伤的兄弟向吴秋遇他们围了过去。吴秋遇在嵩山见过狼山六兄弟两次,但是狼山六兄弟却没见过吴秋遇的本来面目,因为那时吴秋遇每次出现都是经小灵子易过容的。所以狼山六兄弟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武林至尊的传人、神医济苍生独传弟子。 吴秋遇见他们几个人一起向自己靠近,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便用身体护住柳如梦,警惕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彭可通带着老二、老四、老六逼到吴秋遇的近前。老六奸笑着说道:“干什么?当然是揍你!你也不用恨我们,要怪就怪你们认识那个姓铁的!”说着便挥拳向吴秋遇打来。吴秋遇身体挡着柳如梦,不能躲闪,其实也用不着躲闪,他快速出手一挡,将老六的手臂给格了出去。“呦呵,还敢还手?”老六叫嚣着又打出一拳。吴秋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便把老六摔倒在地。彭可通等人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子也是会武功的,便一起攻了上来。吴秋遇左支右挡,将三人封堵住,让他们不能再前进一步。老六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戗破皮的左脸,也加入战团。 贾冲在后面看着,见那兄弟四个一起上,竟然对付不了一个傻小子,大感意外。他在惊讶吴秋遇武功的同时,也渐渐看出门道。吴秋遇虽然对付面前的几个人游刃有余,却始终不敢进攻一步。贾冲明白了,后面那个女人对吴秋遇一定很重要,若是把她拿下了,那傻小子必定束手就擒。想通了这一点,贾冲悄悄走开几步,往柳如梦的身后绕去。 彭可通等人瞥见贾冲的身影,先是有些惊讶,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便在前面配合他,故意吸引吴秋遇的注意,引逗他往前进攻。吴秋遇虽然没有上当往前走,但是眼光也只顾盯着前面。柳如梦对身后的风险更是浑然不觉。 贾冲离柳如梦只有两步远,他瞅准机会忽然往前一冲,便用左手掐住了柳如梦的脖子。柳如梦想叫却又叫不出来,身体无力地挣扎着。贾冲拖着柳如梦往后退出了几步。彭可通见贾冲得手,心中大喜,刚要开口要胁吴秋遇,却见吴秋遇晃身形提气在手,猛然打出一记“开山惊魔”。吴秋遇只用了三四成功力,但是他这一掌打出去,彭可通连同身旁的老四同时惊呼一声,身体向后飞了出去。 贾冲大惊,忽然放弃当面要胁吴秋遇的念头,挟持着柳如梦抬腿就走,转身拐入旁边的一个小胡同。老二和老七仍然站在吴秋遇的面前,战战兢兢地不敢轻举妄动。吴秋遇也警惕地看着他们,喝问道:“你们还打么?”老二和老六连连摇头。这时彭可通捂着胸口站起来,闷喘了几口粗气,对吴秋遇说:“大侠好本事!是我们有眼无珠。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吴秋遇懒得理他,回头说:“如梦,咱们走。”他一回头才发现,如梦已经不见了。吴秋遇大惊失色,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人影,大喊了几声“如梦”也无人回答。他一把揪住离他最近的老六,喝问道:“说,你们把人弄哪去了?”老六哆哆嗦嗦回答道:“大侠饶命!我不知道啊!我一直跟你在打,哪有机会去碰那位姑娘啊?”吴秋遇又盯着另外几个人。彭可通等人都见识了吴秋遇的本事,哪敢说出是自己的兄弟挟走了女子,一个个慌忙摇头。吴秋遇将老六用力推了出去,转身往一条小巷追了下去。 彭可通暂时松了一口气,庆幸道:“好险好险。那小子太厉害了,只怕比姓铁的还厉害。”老六从地上爬起来,小声说道:“大哥,三哥把那女的弄走,会不会惹祸上身啊?”彭可通心头一惊:“老三就是喜欢折腾!要是被那小子逮到了,只怕没他好果子吃!”老二说:“幸亏那小子找错了方向!趁他还没醒过闷来,咱们赶紧走吧。”“正是。”彭可通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这时就见吴秋遇从刚才的小巷跑了回来。彭可通等人吓了一跳。吴秋遇一把揪住老二的衣领,举着拳头喝问道:“说,你们把人弄哪去了?要是我今天找不到人,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老二刚才亲眼看到彭可通和老四被吴秋遇一掌打飞,知道他拳头的厉害,战战兢兢地盯着吴秋遇的拳头,指着贾冲拐入的那条小巷颤声说道:“那儿,在那边。”吴秋遇出手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又抓过老四也点了,威胁道:“如果你敢骗我,我去那边找不到人,回来再找你们算账!”说完快步向那条小巷追了下去。 彭可通赶紧招呼那几个:“快走!”老六紧跟在他的身边,老五也一瘸一拐地跟上,老四和老二却停在原处,一动不动。“干什么呢?快走啊!”彭可通回来拉了老四一把,却发现他真的不能动,这才知道他们被吴秋遇点了穴。彭可通一跺脚:“咳!这都是老三惹的祸!但愿他早点把人交出来,别在惹着那小子!” 胡同狭窄,又拐来拐去,吴秋遇使不出追风架子,只能尽力快跑。可是路上巷口太多,每到岔路,他都不禁为难,只能胡乱找一条道先追下去,遇到死胡同再跑回来。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吴秋遇仍然没有发现柳如梦的踪影。他正在发愁,忽见前面大柳树下围了好多人,有人议论,有人惊呼。“这是什么人啊?”“是啊。怎么死在这了?”“快报官吧!”“要报官你去,我又没看见凶手,报了官说什么呀?”“我也没看见啊!” 吴秋遇迈步走了过去,挤入人群一看,却见是狼山六兄弟中的老三贾冲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显然是已经死了。吴秋遇记起刚才看到彭可通他们,好象是只有五个人。那一定是这个人刚才劫走了如梦,可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如梦人呢?吴秋遇焦急地向旁边的人打听:“大叔,您有没有看到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姑娘?”旁边那汉子愣了一下,摇头道:“什么姑娘?没看见。我来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死了。”吴秋遇又找了几个人询问,也都说没看到。吴秋遇顿时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怎么好端端的又把如梦给丢了?她到底在哪儿啊? 彭可通等人在原地焦急地走来走去。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老二和老四身上的穴道才自动解了。彭可通马上带着他们去找贾冲。到了大柳树下,发现贾冲的尸体,彭可通惊呼了一声“老三”,吓得几乎昏倒。其他有的叫三弟,有的哭三哥。几个人哭了一会,开始向周围的人询问,到底是谁杀了贾冲。人们见这几个不像是好人,都不想惹上麻烦,纷纷散去。来不及走脱,被狼山兄弟揪住的,也摇头说没看见。老六咬牙切齿道:“一定是刚才那个小子!他把人救走也就救了,干吗非要把三哥杀了!”彭可通等人也都认定是吴秋遇杀了贾冲,一个个咬牙愤恨,扬言早晚找吴秋遇报仇。 到底是谁杀了贾冲?柳如梦又去了哪里呢? 柳如梦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正被人扛在肩上。一伙人嘻嘻哈哈地说笑着,往前走着。她知道自己又落入坏人手里了,马上慌乱地挣扎起来。扛着她的那个人用力控制住她,对走在前面的为首之人说:“帮主,人醒了。”前面那个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柳如梦,笑着说道:“小美人,不要害怕。我不会亏待你的。”柳如梦挣扎不得,惊恐地叫道:“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那为首之人说:“润州镰刀帮,听说过吗?你是良家女子,又不想本地人,不知道也很正常。本人便是镰刀帮的帮主钟元年。你跟了我,可以直接做个帮主夫人,不算吃亏吧?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柳如梦挣扎道:“我是定过亲的人了。你们放我回去,我求求你们了。”钟元年说:“定过亲也没关系,我不嫌弃。谁让你长得这么美呢,我喜欢。哈哈哈哈。大傻,扛好她,要是把小美人摔着了,我饿你三天。”“哦,好。”扛着柳如梦的大傻手上又加了力气。柳如梦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肚子上也被肩膀硌得很疼,不由得叫了出来。钟元年上去打了大傻一个耳光,骂道:“你轻点儿!把小美人弄疼了,老子也饿你三天。”大傻只得又稍稍松了点劲,扛着柳如梦继续往前走。 柳如梦又急又怕,大声呼喊。路上本来就没什么人,偶尔又一两个过路的,见到镰刀帮的人也远远躲着走。只有一个胆大的想多看两眼,也被镰刀帮的人追出几步,吓得仓皇逃走。柳如梦完全没有挣脱的机会,时间久了,也渐渐没了力气。她绝望地流着眼泪,抽泣起来。钟元年回头骂道:“大傻,你是不是又弄疼她了?”大傻说:“帮主,我没有。”钟元年对柳如梦说:“小美人,你不用害怕,我都说了让你当帮主夫人,怎么会虐待你呢?你好好的,以后有好日子过。”柳如梦哭着说:“我求求你了,你放了我吧。”钟元年说:“那不可能。”柳如梦说:“那你让我跟亲人说一声好不好?他找不到我,该急死了。”钟元年想了一下,说:“这个倒可以考虑。不过得等咱们过了江,到了我们镰刀帮的地盘再说。到时候你说出地址,我让他们去送信,想来告别的,攀亲的,都到镰刀帮来。” 柳如梦越来越绝望,渐渐安静下来,开始胡思乱想:“一心哥哥见不到我,肯定要跟他们拼命。他一定在焦急地四处找我。难道真被时姐姐说中了,我要落得像纪姑姑一样的下场?虽然他们没说要杀我,可是让我嫁给他,那跟杀了我有什么分别?早晚我是要寻死的。我再也不能跟一心哥哥在一起了。那一心哥哥会怎样?他会不会也像铁师叔一样,发疯似的四处找我?他会不会也和铁师叔一样,从此失魂落魄,痛苦终生?我死了没关系,我可不希望一心哥哥变成那样……”想到自己再也不能跟吴秋遇相见,想到吴秋遇找不到自己那种焦急的样子,柳如梦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曾婉儿带着郝青桐、鲁啸、廖树山、罗兴四个保镖正在瓜州游玩。忽见一伙人大摇大摆走了过来,好像有个傻大个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女人。曾婉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隐隐觉得那女子的衣服有些眼熟。那伙人走近了,曾婉儿忽然认了出来,小声惊叫道:“是如梦姐姐!郝叔叔,截住那伙人。他们劫了如梦姐姐!”郝青桐当即吩咐鲁啸等人做好打架救人的准备。 钟元年带着镰刀帮的人挟着柳如梦来到瓜州附近。看到有四男一女挡在路上,一个镰刀帮的手下大声叫道:“那几个不开眼的,赶紧滚开!没看见润州镰刀帮从此路过吗?”郝青桐等人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钟元年觉得有些不对劲,吩咐手下稍稍放慢脚步。 一心哥哥!柳如梦心中闪过一线希望,努力挺身,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曾婉儿等人,马上看到了希望,大声喊道:“婉儿,救我!”钟元年愣了一下,没想到柳如梦跟那几个人认识,马上知道曾婉儿等人拦路的用意,但见他们只有四个男人,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当即吩咐道:“直接打过去,让他们知道镰刀帮的厉害。”镰刀帮的十几号人便一发冲了上去。 郝青桐劝曾婉儿先后退几步,不必亲自动手,便带着鲁啸等人冲了上去。镰刀帮仗着人多,手里又有家伙,一个个胆气十足。鲁啸等人跟着曾婉儿到嵩山走了一遭,却只能留下保护大小姐,没能像司徒豹、柯老三等人一样动手打架,早就手痒了,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自然要放开了打个痛快。四个人虽然赤手空拳,但是毕竟在江湖上滚打多年,论武功、论经验都远在镰刀帮这些混混儿之上。很快镰刀帮那些人就吃到了苦头,一个个鼻青脸肿,叫苦不迭。钟元年见自己的手下吃了亏,仗着自己也有两下子,便也亲自上前就近跟廖树山动手。 大傻见众人都打了起来,也把柳如梦放到地上,抓着柳如梦的一条手臂,站在那里傻呵呵地看热闹。柳如梦试图挣脱,却发现那傻子的劲真是大,一只大手牢牢攥着,怎么也掰不开缝隙。曾婉儿见了,抽出宝剑,快步走了过去。大傻忽然看到曾婉儿出现在面前,愣愣地问道:“你想干什么?”曾婉儿冷笑道:“干什么,我想要你一只手!”说着,便挥剑向大傻抓着柳如梦的那条手臂砍去。大傻啊了一声,却仍然没有松手,而是用另外一只手去抓曾婉儿的宝剑。 曾婉儿的宝剑被他攥在手里,砍不下去,气得抬腿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没想到大傻的身板真够结实,肚子上被踹了一脚,竟然身子晃都不晃。倒是曾婉儿被弹得向后微微一仰,幸亏手里的宝剑被大傻牢牢攥住,她才没有跌倒。双方一用力,宝剑在大傻的手里就有所拉动。大傻看到手里流血了,忽然松开两手,大声哭嚎起来:“血!娘啊,我流血了!娘!”曾婉儿看出他是个傻子,也就没有再难为他,只把宝剑在他身上蹭了蹭,擦掉血迹,便扶着柳如梦离开了那里。 钟元年到底是一帮之主,还是有两下子的,手里两把镰刀耍起来,又快又狠。廖树山赤手空拳有些难以招架,被逼得连连后退。郝青桐打到面前的最后两个镰刀帮的人,看到廖树山吃亏,便跨步奔了过去。钟元年发觉有人过来,赶紧转身对付郝青桐。郝青桐小心翼翼地跟他对付了几招,慢慢熟悉了他的套路。镰刀帮的功夫都走手上,下盘却是空虚。郝青桐瞅准破绽,忽然飞起一脚,正踢在钟元年的裆下。钟元年全身僵硬地静止了片刻,忽然倒在地上,翻滚着大声嚎叫起来,手里的镰刀也松开了。 廖树山揪起一个镰刀帮的人,问道:“说,你们是什么来路?”那人战战兢兢地答道:“我们是……是……是润州镰刀……镰刀帮……帮的。那个是我们帮主,钟……钟元年。” 郝青桐容钟元年在地上翻滚了一会,踢掉他身边的两把镰刀,踩住他的胸脯:“镰刀帮钟元年是吧?”钟元年两手捂着裆下,痛苦地微微点头。郝青桐说道:“你们仗着人多,四处为非作歹。不要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今天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以后再敢胡作非为,直接用镰刀给你割了!”钟元年连忙摇头:“不敢了,不敢了,好汉饶命!” 郝青桐见曾婉儿已经把柳如梦救了回来,把脚从钟元年身上拿开,开口问道:“大小姐,你看这些人怎么处置?要不要送官?”镰刀帮的人一个个惊慌不已,跪地哀求:“几位好汉,大小姐,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不要把我们送官!我们是江南过来的,在扬州府犯案,我们就没命了!”曾婉儿看了看柳如梦,小声问道:“姐姐,他们有没有欺负你?”钟元年赶紧给柳如梦磕头:“姑娘,我该死!我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在我没有害你的份上,你放过我们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柳如梦毕竟心软,看到镰刀帮的人一个个伤得不轻,便对曾婉儿说道:“他们应该已经得到教训了,先饶他们一次吧。” 曾婉儿冲着郝青桐点了一下头。郝青桐对着钟元年说:“带着你的人滚吧。记住,以后不要再为非作歹。再让我们撞见,哪怕只是听说,定叫你们好看!”“不敢了,不敢了。”钟元年又给柳如梦和曾婉儿磕了几个头,匆忙爬起来,带着手下的人仓皇逃走了。大傻仍然蹲子那里念道。柳如梦说:“他是个傻子,挺可怜的。”曾婉儿示意罗兴去看一下。罗兴摸出一点银子丢给大傻,对他说道:“傻子,别哭了。刚才那些不是好人,你以后不要再跟着他们混了。这点钱,你拿去买点吃的,以后找个卖力气的活干,饿不死。”大傻嗯了一声,捡起地上的银子,站起身,冲着众人鞠了一个躬,转身走了。 曾婉儿带着柳如梦回客栈,路上问道:“姐姐,你怎么会一个人到了扬州?”柳如梦说:“我是跟一心哥哥一起来的。”“一心哥哥?”曾婉儿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秋遇公子是吧?”柳如梦点头道:“嗯。”曾婉儿有些惊讶:“你们怎么忽然到扬州来了?秋遇公子陪你来游玩?”柳如梦解释道:“我们是来找小灵子的。她临走之前提到过扬州,我们就想着先来扬州找她。”曾婉儿不愿意提起小灵子,就又问道:“哎,对了,姐姐不是和秋遇公子在一起么?怎么落到镰刀帮的人手里?”柳如梦这才说起自己被劫的经过。 原来,贾冲挟持柳如梦拐来拐去,到了那棵大柳树下,正撞见镰刀帮的人。镰刀帮的帮主钟元年意外看到柳如梦这样一个大美人,马上就流了口水,仗着人多,就跟贾冲索要柳如梦。贾冲当然不干,虽然他看到镰刀帮人多也有些胆怯,但是他知道镰刀帮的地盘在长江以南,到扬州应该只是临时出现,未必敢大动干戈,便谎称狼山五兄弟都在附近,让钟元年不要打错了算盘。钟元年着实垂涎柳如梦的美色,又见贾冲如此嚣张,便让手下拿镰刀砍了他。贾冲只有一个人,而且右手还断了,身上被镰刀砍了几十下,当时就死于非命。柳如梦亲眼看到这样的场面,当时就吓得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大傻扛在肩上,出了扬州城。 听到这里,曾婉儿说:“那还好。也幸亏那个癞蛤蟆看上了姐姐的美貌,把你从坏人手里抢了出来,不曾虐待。要不然你就成了他们要挟秋遇公子的人质。”柳如梦说:“嗯。他们倒是没有虐待我。虽然他们也不是好人,但是至少没有想着要害我和一心哥哥。”曾婉儿笑道:“他还指望让你当他的帮主夫人呢,怎么舍得虐待?”柳如梦羞怯地笑了一下,说:“路上我怕得要死。我倒不是怕被他们害死,我是怕真的被他们抓去成亲,那样还不如死了呢。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一心哥哥了,心里别提多难过了。我知道他也一定在四处找我。婉儿,你赶紧送我回去吧。他现在一定急坏了。”曾婉儿说道:“姐姐不要着急。这里到扬州也有些距离,姐姐走得慢,咱们走到那里也不知道要几时。我让罗兴先去找秋遇公子报个信,让他来这里找你不是一样吗?”柳如梦点了点头,说:“也好。如果在街上遇不到,就去芙蓉巷的铁家老宅找他。”曾婉儿当即转身去吩咐罗兴。罗兴听完曾婉儿的吩咐,扭头看了一眼柳如梦,转身走了。 到了客栈,曾婉儿对柳如梦说:“我让伙计在房间里加张床,姐姐跟我一起住好不好?”柳如梦刚刚受到惊吓,确实也不敢一个人住,便高高兴兴地点头同意了。 晚上,柳如梦就开始做噩梦。她梦见吴秋遇正在发疯似的四处找她,头发也乱了。自己被关在镰刀帮的一间小屋里,虽然知道吴秋遇就在附近,扒着窗子想喊,可就是喊不出声。吴秋遇失魂落魄的走了。钟元年醉醺醺地推门进来,就要跟她亲热。她吓得四处躲闪,但终于被逼到了墙角。钟元年上来就抱住她,解她的衣服。她拼命挣扎,用力推打,甚至去挠钟元年的脸,还用头攒往自己脖子上扎。可是扎了好几下她都没死,那簪子就像扎在豆腐上,虽然扎进去很容易,但是不流血,也不疼。钟元年让人把她四肢张开绑在一张大床上,关了门就压上来。她大声哭喊,拼命扭动。钟元年的脸越来越近,逐渐变形,越来越可怕……这时候吴秋遇突然出现,一掌把钟元年打翻,过来给她解绳子。她脚上的绳子还没解开,吴秋遇的脖子上忽然被人套了绳子,吊了起来。吴秋遇奋力挣扎,却因为悬在半空使不出力气。她眼睁睁地看着吴秋遇在那里挣扎,大声哭喊。钟元年从地上爬起来,得意地大笑着。十几个镰刀帮的人冲进来,手里都拿着镰刀,对着吴秋遇就是一通乱砍…… “啊,不要——”柳如梦尖叫着惊醒了,一下子坐了起来。曾婉儿听到动静,赶紧下床过去询问:“姐姐怎么了?做噩梦了?”柳如梦紧张地大口喘着气,看到曾婉儿,慌忙抓住她的手:“婉儿,我害怕!我梦见一心哥哥死了!”曾婉儿坐在床边,安慰道:“姐姐,那都是梦里的事,不是真的。秋遇公子不会有事的。”柳如梦虽然知道那是梦,但还是惊恐地说道:“他被人砍了很多刀,就在我的眼前,浑身都是血。我不要让他死!我真的好害怕!”曾婉儿腾出一只手,轻轻搂住柳如梦,安慰道:“姐姐不怕。秋遇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只是白天受到了惊吓,做了个噩梦。梦里的事都不是真的。我陪着你,姐姐不怕了。” 柳如梦喃喃道:“如果跟一心哥哥在一起会害了他,我宁愿不要跟他在一起。”曾婉儿听了不禁一愣,没想到柳如梦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知道她是吓糊涂了,赶紧安慰道:“姐姐不要想那么多了。来,躺下,再睡一会吧。”柳如梦摇头道:“不,我不睡,我怕一心哥哥又死了。”曾婉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柳如梦搂在怀里。 柳如梦自言自语道:“一心哥哥,我不要你死,也不要你受到伤害。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你。”说到这里,柳如梦呜呜地哭了起来。曾婉儿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不好多问,只能是轻轻搂着柳如梦,继续安慰。 第167章婉儿心机 t x t 8 0 . l a 天快亮的时候,曾婉儿终于哄着柳如梦睡了一会。早上起来,曾婉儿继续陪着柳如梦闲聊,想帮她尽快忘记昨晚的噩梦。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柳如梦和吴秋遇的关系。曾婉儿虽然也了解一些,但是还想听柳如梦说得更详细些。柳如梦说:“小时候,一心哥哥从山上滚下来,受了很重的伤,我爹把他救回来,我们一起照顾他。那时他还是个小和尚,叫一心,所以我叫他一心哥哥。”曾婉儿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柳如梦继续说道:“我跟着爹爹在山里生活了好几年,这下终于有了伴。我们在一起玩得可开心了。我当时就想让他当我哥哥,还带着他到我娘的坟前去磕头。后来他被师父带走了。我爹说,只有那样才能彻底治好他。我虽然也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哭了好多天。”说到这里,柳如梦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曾婉儿对中间的其他事不是很关心,赶紧提示道:“后来你们又在洛阳重逢了。”“嗯。”柳如梦点了一下头,这才继续说道,“我被人拐走,辗转卖到洛阳的任府当了丫鬟。夫人见我乖巧听话,很喜欢,正好她膝下没有子女,就收我做了女儿。我一下子成了任府的大小姐,粗活不用干了。有空的时候就又想起我爹,想起一心哥哥。我还亲手画了她的像。”曾婉儿想起来了:“我第一次去任府,在花园的凉亭见到姐姐的时候,姐姐正在画呢。我当时还问,那个男孩为什么没有头发?原来姐姐画的是个小和尚。”柳如梦说:“我只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一开始我也画不好,不知画了多少张,才画成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曾婉儿笑道:“想不到他小时候是那个样子。呵呵。” 柳如梦说:“他从小就很憨厚。也就是在那几天,他来到任府给我义父治病。我们就见到了。其实,在先前的庙会上,我也见过他一次,当时就觉得他是个好人。”曾婉儿叹道:“唉,你们的重逢虽然迟了些,但是还算顺利。也许是老天有意成全吧。”柳如梦说:“那时我们还没有相认。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当年的一心哥哥,他也没想到任府的大小姐就是我。”说到这里,曾婉儿忽然问道:“后来我在嵩山脚下见到姐姐。你们当时相认了吗?”柳如梦说:“那时刚刚在登封相认。” 曾婉儿有些疑惑:“也就是说,在到登封之前,姐姐一直不知道秋遇公子就是当年的小和尚?那你怎么敢跟他一起离开任家庄?”柳如梦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当时就特别想离开任府,特别想去找我的亲生爹爹。那时对他印象很好,也是极为信任的。说实话,当时真的没有想太多。”曾婉儿问:“他当时愿意带你离开,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要帮你去找爹爹?”柳如梦说:“其实他是不愿意带我一起走的。他急着去蓟州找小灵子。我说了不会打扰他,可以自己去找爹爹。”曾婉儿问:“姐姐当时就不怕他找到了小灵子,抛下你,跟着小灵子一起走了?”柳如梦说:“我本来也没打算一直跟着他。我只是想跟他一起上路,好让让春香和佳怡她们放心。我依稀记得我爹以前是嵩山派的人,只让他把我送到嵩山。结果到了登封,事情发生了变化。”曾婉儿问:“怎么了?”柳如梦说:“到了登封,我阴错阳差地见到了我爹。可惜那时,他已经……”说到这里,柳如梦忽然神色黯然。曾婉儿见她说到了伤心处,赶紧问道:“那后来呢?” 柳如梦稍稍平静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在我家老宅,我爹的坟前,一心哥哥看到我爹的墓碑,才知道我就是当年的香儿,我也才知道他就是当年的小和尚,一心哥哥。”曾婉儿不禁感慨道:“真的是太巧合了。”柳如梦说:“嗯,真的是很巧。我们相认以后,就决定一起去找小灵子。他说小灵子也是个好人,我们三个又都是孤儿,大家在一起正好有个照应。”曾婉儿微微苦笑道:“你们想得还真是简单。也是,你们都是好人。” 柳如梦也没仔细琢磨曾婉儿的话是什么意思,略过了马铁腿的事,继续说道:“我们就一路打听着赶往蓟州。后来就在嵩山脚下见到了妹妹。”曾婉儿想起那一段往事,不禁感慨道:“那时还以为姐姐是跟人私奔,没想到钻进庄稼地的居然是秋遇公子。咳,其实你们也差不多是私奔了。”柳如梦看了她一眼,笑道:“他钻进庄稼地,还不是因为怕你?”曾婉儿微微摇头苦笑道:“早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我也就不会……唉。”柳如梦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他?”曾婉儿尴尬地看了看柳如梦,赶紧否认道:“没,没有。姐姐千万不要多心。我老那么欺负他,他当然要躲着我。”柳如梦笑道:“你喜欢他也没什么,那时我们还没有定亲呢,而且也是才刚刚相认。说实话,在那之前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虽然也知道当时的他是个好人,但是我心里始终给一心哥哥留着位置。” 曾婉儿愣了一会,忽然笑道:“咳,怎么说到我的身上了?姐姐,说说你们后来怎么就定亲了?”柳如梦说:“我们不小心得罪了黄河帮的人,被他们追杀,在黄河上几次遇险。最后一次,一心哥哥制服了他们,还救下一个丐帮的人,意外得知小灵子在大漠遭遇流沙,已经死了。他当时就蒙了,几天几夜不睡觉,也不吃东西,一天到晚失魂落魄。我看着心疼,就安慰他,可怎么劝也没用。”曾婉儿若有所思,喃喃道:“难怪他会移情姐姐。” 回忆起那一段经历,柳如梦的心情好多了,也没注意曾婉儿说了什么。她一边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一边继续说道:“黄河帮的人偷偷把大船凿了。大船漂到海上就散了,我们漂流到一个海岛上。在那里……”说到这里,柳如梦忽然停下了,专心地回忆起来,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曾婉儿好奇地看着柳如梦:“在那里怎么样了?姐姐怎么不说了?”柳如梦含羞地笑了一下,直接说道:“后来我们就定亲了,回来了。”曾婉儿摇着柳如梦的胳膊:“说说嘛。我就想知道你们怎么就定亲了。姐姐怎么就决定要嫁给他了,他怎么就想通要娶姐姐了?” 柳如梦耐不过她的纠缠,又真心把她当作妹妹,便如实说道:“其实在我们相认以前,我就知道他身边有个小灵子,也能感觉到他对小灵子有好感,虽然他自己可能都说不清楚。尤其在得知小灵子的噩耗之后,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能深深体会到他对小灵子的情义。”说起吴秋遇对小灵子的情义,曾婉儿心里有些酸酸的。 柳如梦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说实话,当我知道他就是小时候的一心哥哥的时候,我确实已经动了心。可我也知道他对小灵子的情义,所以一直不敢表露出来。毕竟我们已经分开了好多年,长大以后,是小灵子先认识的他。我心里非常羡慕小灵子,也感慨自己没有早一点跟一心哥哥重逢。那时我心里真的很矛盾:既想着和一心哥哥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又觉得对不起小灵子,也怕因为尴尬而失去一心哥哥这个唯一的亲人。”说到这里,柳如梦表情严肃,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情景。 曾婉儿说:“姐姐太善良了。那后来是怎么想通的?”柳如梦说:“后来听说小灵子死了,我一边觉得很可惜,一边又觉得这也许是天意。当时看着一心哥哥那么难过,我知道自己那样想是不对的,可是却控制不住,脑子里总会闪过那样的念头。”说到这里,柳如梦微微摇了摇头,似是有些自责。曾婉儿说:“这很正常啊,要是换做我,也会这样想的。”柳如梦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继续说道:“到了岛上,我们给小灵子埋了一座空坟。一心哥哥每天去坟前伤感。我远远看着,也不去打扰他。我觉得,事情总会过去的,也许他的心情会慢慢好起来。”曾婉儿问:“后来他的心情就好了?”柳如梦说:“他虽然不像开始那样每天流泪发呆了,但心情还是不太好。是我先想通了。我们在外面都没有亲人了,已经没有任何牵挂,如果在岛上能够活下去,就要过好我们两个人的日子。”“是啊,在那里你们可以相依为命。”曾婉儿嘴上说着,心里忽然有些羡慕。 柳如梦继续说道:“后来又出了一些事情,我们就在一起了。”曾婉儿忍不住好奇地问:“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柳如梦看了曾婉儿一眼,忽然娇羞地低下头去,闷声笑了。曾婉儿更加好奇,摇着柳如梦的胳膊问:“到底是什么事嘛?说说嘛,好姐姐。”柳如梦抬头看了一眼房门。曾婉儿见她似乎有顾虑,便起身走到门口,看门看了看,重新把门关好了,回来说道:“没人。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柳如梦这才附在曾婉儿的耳边,小声说道:“有一次我在湖中洗澡,被他看见了。”曾婉儿惊讶地看着柳如梦,追问道:“那时姐姐穿着衣裳吗?”柳如梦羞涩地摇了摇头,很快就低下头,捂住了脸。曾婉儿笑了一下,忽然问道:“那他后来有什么表现?”柳如梦抬起头,说:“接下来的几天,他很不安。我没有再跟他提起那件事,继续对他好,也暗示他,我们可能要一起在岛上过一辈子。我想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曾婉儿问:“然后他就同意定亲了?”柳如梦说:“没有。后来我们在岛上见到了他师……”说到这里,柳如梦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见过翁求和的事是不能跟外人说的,于是她赶紧嘱咐道:“妹妹,这件事拜托你一定不要说出去。”曾婉儿笑道:“放心吧,姐姐。我也是女儿家,怎么能随便跟人说姐姐光着身子洗澡的事。再说了,姐姐已经跟他定了亲,让他看看又怎么了?别人还敢笑话姐姐不成?”柳如梦娇羞地一皱眉,紧张地看了一眼门口,小声说道:“你小点声。”曾婉儿笑道:“姐姐害羞了。好,我保证不说出去。”柳如梦点了点头,知道曾婉儿并没有留意她脱口说出的在岛上遇到别人的事。 曾婉儿嘻笑着说道:“也就是说,秋遇公子跟姐姐定亲,有一半是被迫的了?”柳如梦不想跟她说得更多,怕不小心又说出翁求和的事来,于是含糊说道:“也许是吧。不过后来相处久了,我们倒也和谐。他挺照顾我的。我想他至少能够接受吧。”曾婉儿说:“他是个老实人,既然跟姐姐定了亲,当然会对姐姐负责任。”柳如梦点头道:“嗯,我相信他。”曾婉儿说:“后来听说姐姐在海上遇难,他都不想活了,正好赶上瘟疫,他献了一盆血,几乎就要死了。正好我路过,赶紧带回蓟州救治。在昏迷的那一个月,他也总是在梦里念叨姐姐的名字呢。”柳如梦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很感动:“我知道他对我是真心的。只要他不离开我,我也愿意跟小灵子做朋友,我不计较他们来往。”曾婉儿小声说道:“姐姐真是大度,还跟他一起来扬州找小灵子,要是我……”她没有说下去。柳如梦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着说道:“小灵子毕竟还是个女孩子,也许还没有那种心思。她早晚还会碰到她喜欢的人的。”曾婉儿看了看柳如梦,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曾婉儿忽又问道:“姐姐,昨晚你惊醒之后,说‘如果跟一心哥哥在一起会害了他,你宁愿不要跟他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柳如梦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梦见他为了救我,被人砍了几十刀,浑身都是血。我真的很害怕会出现那样的情景。如果知道他有危险,我宁可他不要来救我。”曾婉儿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姐姐对秋遇公子果然痴情。” 日上三竿。曾婉儿站起身说道:“姐姐稍坐,我去让他们买些吃的回来。今天咱们就不出去吃了。”柳如梦说:“好。妹妹安排就是了。”曾婉儿开门走了出去,并没急着去安排饭食,而是在外面慢慢跺着步,想事情。 回想着刚才柳如梦说过的话,尤其是想到吴秋遇因为看到柳如梦一丝不挂的裸体才被迫跟她定了亲,曾婉儿忽然眼前一亮。 她快步走到郝青桐住的房门口,敲了敲门。郝青桐开门见是曾婉儿,开口问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曾婉儿见廖树山也在屋中,便招呼郝青桐跟着她走。廖树山在屋中见了,心中纳闷。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曾婉儿小声说道:“郝叔叔,你给我哥飞鸽传书,让他到瓜州来接人。”郝青桐愣了一下:“接人?接谁,如梦姑娘?”曾婉儿示意他小点声,然后轻轻点了点头。郝青桐稍稍想了一下,点头说:“好。我这就去办。” 曾婉儿问:“罗兴昨晚回来了吗?”郝青桐说:“回来了。刚才鲁啸闹着喊饿,拉着他出去吃东西了。”曾婉儿说:“正好。一会他回来,你这样跟他说……”郝青桐听完,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那你和如梦姑娘的早饭怎么办?”曾婉儿说:“让廖树山去买吧,在外面如果见到罗兴,顺便把他拦在客栈外面。”“好。”郝青桐转身去安排。 曾婉儿又回到屋中陪着柳如梦说话。过了一会,忽听罗兴在门口说话:“大小姐,我回来了。”曾婉儿招手让他进了屋,开口问道:“见到秋遇公子了吗?”这个问题柳如梦最为关心,也抬头看着罗兴。罗兴一脸无奈地说道:“没有。我昨天找遍了扬州城,也没有看到秋遇公子。太晚了,来不及赶回来,就在扬州城里住了半宿。”柳如梦问:“你去过芙蓉巷的铁家吗?”罗兴说:“去了。那里的人说,秋遇公子昨天傍晚回去过一趟,也没说姑娘失踪的事,拿了东西就又出门了。今天早上我又去问了一下,他们说秋遇公子一晚上没回去。估计是又去哪里找你了。”柳如梦不禁担心起来。 曾婉儿安慰道:“姐姐放心,秋遇公子武功那么高,不会有事的。他一定是问到了什么线索,在沿途寻找姐姐,也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这里呢。”柳如梦问罗兴:“你有没有告诉铁师叔,说我在这里?”柳如梦说:“告诉了。我去那里就是为了报信嘛。他们说,最好还是等着秋遇公子来接你,免得大家又走岔了。”柳如梦看了看罗兴,又看了看曾婉儿,没再说什么。曾婉儿对罗兴说:“你继续打听秋遇公子的下落,一见到他,马上把他接到这里来。”“是。”罗兴拱手告退。 曾婉儿也站起身说:“姐姐,你先坐着,我去看看早饭买回来没有。”柳如梦说:“好。”曾婉儿找到罗兴,小声问道:“打听到秋遇公子的消息了吗?”罗兴说:“打听到了。他昨晚住在铁家,今天一早往文昌阁方向去了。”曾婉儿很高兴,当即拿了廖树山买回来的饭食,回到屋中。 陪着柳如梦吃了一点,曾婉儿起身说道:“姐姐,我还有些事情没办完,今天需要出门一趟。”柳如梦说:“你去吧,不用专门陪我。我过一会可能也要出去。我想还是先回铁家,在那里等可能更好。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个人送我过去?”曾婉儿一听柳如梦要走,赶紧劝道:“姐姐,你不能走。”柳如梦惊讶道:“为什么?”曾婉儿说:“姐姐一天之内连遭两次劫持,说不定那些坏人还在外面。你也看到了,他们人很多。一旦姐姐出去,说不定又会被他们盯上了。到时候不但姐姐有危险,恐怕还会给秋遇公子带来麻烦。所以这几天姐姐不宜出门,安心等着秋遇公子来接你就好。”柳如梦昨日刚刚受到惊吓,一听曾婉儿这样说也有点担心,于是点头说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到。好,那我就先不出门。你让他们帮我多留意一下,尽快找到一心哥哥来接我。”曾婉儿说:“好,我这就去跟他们说。姐姐就安心在屋里歇着,哪都不要去。一有秋遇公子的消息,我让他们马上来告诉姐姐。”柳如梦心中感激:“多谢妹妹。”曾婉儿见柳如梦信了她的话,脸上露出微笑:“姐姐,我先走了。”说完,便转身往门口走去。柳如梦起身送她出门。 曾婉儿嘱咐柳如梦把房门管好,又去对门嘱咐了郝青桐几句,便带着罗兴出门了。 柳如梦独自坐在房中,无所事事地枯坐了一会,又开始胡思乱想。“如果昨天那个人挟持我,用我去要胁一心哥哥,结果会怎样?他们一定会让一心哥哥做出不利的事,一定会把他害了!如果半路没有碰到婉儿,我真被他们带走了,一心哥哥就算找去了,也会受到他们威胁。他那么老实,那么在意我,一定会吃亏的!如果一心哥哥一直找不到我,或是听说我不在了,他会不会像铁师叔一样?”柳如梦越想越害怕,抓着头发在桌边心乱如麻。 “千万不要像明月姑娘那样,一旦遇到危险,不但自己受害,还会连累他一辈子不能安心。我不希望铁大哥和纪姑娘的遭遇,再发生在你们身上。”时秋风的话又开始在耳边萦绕。柳如梦抱着头跑到床边,往床上一扑,小声呜咽起来。 吴秋遇心急如焚地在扬州城中四处乱撞,逢人就问。看到有个货郎挑着挑子迎面走来,他也赶紧上前把那人拦住:“大哥,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这么高,大致是这个样子。”他用手比划了一番。那货郎认真想了想,忽然说道:“好像是看到一个姑娘,跟你说的差不多。是不是裙子上有浅粉花色,人长得挺漂亮的?”吴秋遇大喜:“是,是。你在哪里看到她的?”货郎又想了一下,说:“应该是往瘦西湖方向去了。好像是在追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个子比她矮,看着岁数也小。”“那一定是灵儿!”吴秋遇喜出望外,又跟货郎打听了一下瘦西湖怎么走,便高高兴兴地往那边找去了。 罗兴从一家店铺里转出来,给了货郎二两银子。货郎高高兴兴地挑着担子走了。罗兴也快速消失在街头。 吴秋遇找到瘦西湖附近,没有发现柳如梦和小灵子的身影。刚好有个卖扇子的,站在路中间,很显眼。他便走过去打听。那个卖扇子的告诉他:“我刚刚看到一个姑娘,跟你说的样子有点像。不过她是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吴秋遇心想,一定是小灵子走得快,如梦没有追上她,于是问道:“您说的那位姑娘在哪儿?”卖扇子的指着一家茶楼说:“你去那里面问问。我刚才就是在茶楼门口看到她的。”吴秋遇谢过那人,快步往那家茶楼走去。 也不知是时间不对还是怎么着,茶楼里面很清静,一共也没有几个客人。伙计见有人进门,上前招呼道:“公子喝茶?来,这边请。”吴秋遇忙摆手道:“我不喝茶,我是来找人的。”这时就听旁边有人大声说道:“伙计,来一壶碧罗春。”说话的是个女子。吴秋遇听声音觉得有些耳熟,扭头一看,却见是曾婉儿坐在桌边。吴秋遇不禁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曾婉儿也看到他,招呼道:“秋遇公子,你什么时候也到扬州了?快来,过来一起坐吧。”吴秋遇好歹算是见到了熟人,只得迈步走了过去。曾婉儿招呼他在对面坐下,又催了一遍让伙计上茶。伙计端着茶壶过来,给他们分别斟了一杯,将茶壶放在小桌上。曾婉儿说:“秋遇公子,来,尝尝这里的碧罗春味道怎么样。” 吴秋遇哪有心思喝茶呀,心事重重地左右张望着。曾婉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悠闲地说道:“嗯,味儿不错。秋遇公子,你也喝呀。”吴秋遇胡乱应了一声:“哦,你先喝吧,我不渴。”便继续左右张望,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柳如梦或是小灵子。曾婉儿偷偷笑了一下,开口问道:“秋遇公子,看你神不守社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吴秋遇听她问起,便如实说道:“我是来找人的。你在这里,看到如梦和小灵子没有?”曾婉儿假装惊喜道:“如梦姐姐也来了?她在哪儿?”吴秋遇说:“我们一起到扬州来找小灵子,昨天遇到坏人纠缠,走散了。我正四处找她呢。刚才有人说,好像在这里见过她,我就进来看看。”“啊,是吗?我跟你一起去找。”曾婉儿爽快地站起身,拉起吴秋遇的手便走。吴秋遇还在发呆,已经被她拽着走出了好几步。 曾婉儿拉着吴秋遇的手在茶楼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柳如梦和小灵子的身影,便找了一个伙计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两位姑娘进来这里?一个这么高,长得很漂亮。一个这么高。”伙计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今天一早,好像只有您一位小姐进来过。其他姑娘,我没看到。”曾婉儿有些失望的样子,让吴秋遇稍候,她去付了茶钱,又跟伙计交代了几句,回来重新拉住吴秋遇的手,走出茶楼。吴秋遇见曾婉儿一直拉着他的手,有些不习惯,想要轻轻挣脱回来,却被曾婉儿抓得更紧。 卖扇子的仍然站在那里。吴秋遇刚要过去再问,没想到他却主动迎凑上来,笑呵呵说道:“找到了?恭喜啊。给这位小姐买把扇子吧。”吴秋遇这才明白,原来卖扇子说的那个姑娘就是曾婉儿,不禁有些失望。曾婉儿问:“这种彩画团扇多少钱一把?”卖扇子地说:“五十文,不贵。您看多好看啊。来一把吧。”曾婉儿轻轻拉了一下吴秋遇的手,对他说:“我想要。你能不能给我买一把?”吴秋遇看着曾婉儿,不禁愣了一下。卖扇子地说:“既然这位小姐喜欢,公子,你就给她买一把吧。”吴秋遇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在身上摸钱。他的钱袋是挂在左边的,可是左手被曾婉儿拉着,右手摸起来不方便。曾婉儿这才松开吴秋遇的手,偷偷看着他。 吴秋遇从钱袋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给了卖扇子的。卖扇子的按照曾婉儿的指示,把她最喜欢的一把彩扇拿给她。曾婉儿手里拿着团扇,满脸笑容,心中甜蜜,这毕竟是吴秋遇给她买的。卖扇子一边找钱,一边说:“看你们两位真是恩爱。一看就能白头偕老。”曾婉儿听了非常高兴,马上说道:“钱不用找了。剩下的就赏给你了。”卖扇子的当然高兴:“哎呦,谢谢小姐。我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吴秋遇一脸尴尬,刚想解释。曾婉儿一把抓住吴秋遇的手,拉着他快步走开了。吴秋遇心里还在想着:“要是小灵子在,她一定不会这么乱花钱。那点银子够买四五把扇子了。” 吴秋遇被曾婉儿拉着手往前走着,不知道要被她带到哪里去,赶紧叫道:“婉儿小姐,婉儿……”曾婉儿停下脚步,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回头看着吴秋遇:“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姐了,直接就叫我婉儿,好不好?”吴秋遇看了看她,也没多想,顺口说道:“好,婉儿,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曾婉儿听到他果然改口,心中欢喜,嘴上说道:“我帮你一起去找如梦姐姐呀。以后我也不叫你秋遇公子了,你比我大,就叫你哥哥好不好?”吴秋遇有些尴尬,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看着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说:“这样走起来不方便,咱们松开吧。”曾婉儿说:“你答应我就松开。”吴秋遇一脸茫然:“答应什么?”曾婉儿提示说:“秋遇哥哥。”以前只有小灵子才那样叫他,现在忽然听到曾婉儿也这样叫,吴秋遇觉得很不适应,但是为了让她早点放手,也只得勉强点了一下头。曾婉儿大喜,慢慢松了手,兴奋地说道:“秋遇哥哥,前面就是瘦西湖了,咱们去那里找找。”吴秋遇本来也没什么目标,正好瘦西湖那里还没去找过,便点头说好。 路上,曾婉儿又几次想拉吴秋遇的手,都被吴秋遇及时躲开了。曾婉儿心中不爽,却也不急于一时,看到前面有游船码头,便对吴秋遇说:“两边地方太大,走起来耗时间,也容易错过。咱们不如乘船到湖上,那样两边都能看得到,岸上的人也能看到咱们。不管是咱们先看到姐姐,还是姐姐看到咱们,都可以早些相见。”吴秋遇觉得有道理,便跟着她走入码头。 曾婉儿租了一条只坐两个人的小船,招呼吴秋遇一起上了船。吴秋遇在黄河上坐过船,虽然那时没怎么学会用桨,但是现在形势不紧迫,拿起桨慢慢试了几下,也就明白怎么使劲了。小船慢慢离岸,缓缓驶向湖中。 “那边是长地春柳,现在来季节有些不对,要是春天来,还能更好看呢。”“秋遇哥哥你看,那边是四桥烟雨,水雾蒙胧的,是不是很漂亮?”“那个是小金山,看到了吗?右前方是钓鱼台。”曾婉儿兴趣盎然地给吴秋遇介绍着两岸的风景。吴秋遇看出来,曾婉儿以前肯定是来过,不然不可能这么熟悉。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那些风景,只顾往两边张望着,希望能早点看到柳如梦或是小灵子的身影。 小船过了五亭桥,前方的水面变得稍稍开阔。曾婉儿见吴秋遇正专心地抬头张望着,便轻轻往他的怀里靠去。吴秋遇一惊,赶紧把她扶住:“婉儿小姐!”曾婉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吴秋遇赶紧改口:“婉儿,婉儿,不要这样。”曾婉儿有些尴尬,但是也有心理准备,便假装摸了一下脑门,轻声说道:“忽然有点头晕。”吴秋遇问:“我们要不要靠岸,找地方让你休息一下?”曾婉儿轻轻摇头道:“不用。找如梦姐姐要紧。继续往前走吧,我能忍着。”见到曾婉儿娇弱无力的样子,吴秋遇觉得刚才可能是误会她了,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小声道:“婉儿,刚才,我……”曾婉儿微微笑了一下,说:“没事。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只是不习惯跟我亲近。”吴秋遇有些尴尬,也不敢再看她,继续往岸边张望。 过了一会,曾婉儿又倾斜身体,轻轻抱住吴秋遇的一条手臂,把头也靠了上去。吴秋遇惊了一下,却又不忍直接把她推起来,不禁心中犹豫。曾婉儿仰脸说道:“我叫你一声哥哥,这样靠一下,不算占你便宜吧?”看到她一副娇弱的样子,吴秋遇也不好再说什么。吴秋遇左臂用不上力,船也划得慢了,小船慢慢往前漂去。 前面拐过弯,往前走了一段,曾婉儿轻轻抬手指着前方的石桥说:“秋遇哥哥,看到前面那座石桥没有?那个叫二十四桥。我小时候学过背诗,里面有一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听吹箫’,说着的就是这座桥。”吴秋遇从小长在佛寺,最熟悉的是佛经;后来跟着师父济苍生隐居在太白山,看的也都是医书药典。他对诗词歌赋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而且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欣赏那些故事,便胡乱“哦”了一声。 船过石桥又走了一段,曾婉儿扬起脸问吴秋遇:“看到如梦姐姐了吗?”吴秋遇沮丧地摇了摇头:“没有。”曾婉儿说:“前面人就少了,咱们调头回去吧,沿岸再找一遍。”吴秋遇看也只好如此,便慢慢调转船头,划着小船往回走。曾婉儿仍然靠在吴秋遇的手臂上,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享受那一种来之不易的温柔。 回到码头,吴秋遇先上岸,把小船固定好,然后转身,准备回来扶曾婉儿下船。却见曾婉儿轻松地迈步上了岸。吴秋遇不禁愣了一下。曾婉儿回头招呼道:“秋遇哥哥,快走啊。船钱我已经付过了。”吴秋遇这才回过神来,跟着曾婉儿一起出了游船码头。 吴秋遇越想越觉得奇怪,也隐隐感觉到曾婉儿好像并不急着找人,倒像是在哄着自己陪她游玩。他心里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就慢了。曾婉儿回头见吴秋遇落在后面,便停下来等他,等他跟上来,又要去抱他的手臂。吴秋遇往后躲了一下,看着曾婉儿说:“婉儿小姐,我急着去找如梦和小灵子,不能陪你了。”曾婉儿愣了一下,知道吴秋遇起疑心了,赶紧说道:“秋遇哥哥,你怎么这么说呀?虽然如梦姐姐跟你定了亲,但她毕竟也是我的姐姐呀。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我也一样着急呀。我是真心要帮你找姐姐。”吴秋遇不想继续跟她争辩,说了一句“你如果见到如梦,就让她到铁师叔家等我”,便快步走了。“秋遇哥哥,秋遇哥哥!秋遇公子!”曾婉儿喊了几声。吴秋遇仍然头也不回地走了。曾婉儿急得直跺脚。 罗兴从茶楼里走出来,望着吴秋遇的背影,小声说道:“大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曾婉儿说:“看看他往哪里走了,咱们去前面等他。” 吴秋遇继续四处打听柳如梦和小灵子的下落,仍然是一无所获。他正在心烦意乱,忽听不远处有叫喊声传来:“来人啊!救命啊!”他扭头一看,右前方有一个小庙,声音应该是从那里传出的。呼喊救命的是个女子,吴秋遇当时就想到了柳如梦和小灵子,赶紧快步向那里跑去。 来到庙门口,吴秋遇稍稍停了一下,暗自提气在手,加着小心走了进去。里面的人又发出两声叫喊,吴秋遇这回听清了,很像是曾婉儿的声音。他冲进去一看,果然见到曾婉儿躺在地上。曾婉儿看到吴秋遇,惊喜地叫道:“秋遇哥哥,快点救我!”吴秋遇先警惕地在四周察看了一下,没看到坏人,这才蹲下来,准备扶起曾婉儿。 曾婉儿说:“我被点了穴,身子不能动。你快点帮我解穴。”吴秋遇看到她身子好像确实不能动,便没敢擅自扶她,开口问道:“他们点了你哪里?”曾婉儿一边想着一边说道:“应该有膻中,天池,太乙,关元,冲门几处。”这几处穴位都是人体上的要紧之处,确实能把人制住。吴秋遇伸出手,想了一下,把内力运到手指,准备先给曾婉儿解了被封住的膻中穴。曾婉儿忽然叫道:“等一下。”吴秋遇一愣。曾婉儿说:“那个人的手法很怪,不能用手指的。刚才有个人被他点了穴,有人来救时,随便试了几下,那个人就吐血死了。就死在我旁边,刚刚被抬走。”吴秋遇扭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地上有一小摊血迹。 吴秋遇感到奇怪,捏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缘由。曾婉儿说:“我看那个人跟别人炫耀的时候,是用手掌揉的,还说他的这种手法,只有他自己知道。”吴秋遇问:“那个人去哪了?我去把他抓回来,给你解穴。”曾婉儿说:“不要。你走了,你就不怕他们突然回来占我的便宜?”吴秋遇为难道:“那可怎么办?”曾婉儿说:“要不,你也试着用手掌揉一下?看能不能给我解开。”吴秋遇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说:“也好。我先轻一点,万一你觉得疼就赶紧喊停。”“嗯。”曾婉儿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脸上似乎带有几分羞涩。 吴秋遇伸出手掌,却又半途停了下来,开始为难。这要是换作别人,吴秋遇很快就给他解了,可是现在躺在这里是婉儿小姐。那几处穴位倒不难找,但是膻中、天池在胸前,太乙在肚皮上,最麻烦的是关元和冲门两处,都在下腹。吴秋遇现在已经知道男人不能随便碰触女人的身体,甚至看一下都不行。曾婉儿说的那几处穴位都在敏感位置,他怎么敢轻易去碰,何况还要用手掌去揉啊。曾婉儿闭着眼睛轻声说道:“秋遇哥哥,快来呀,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不用怕,疼了我会叫的。”吴秋遇还是犹豫,看着曾婉儿微微起伏的胸部和肚腹,忽然觉得不该看,赶紧转过脸去。 就在这时,忽然门口有人说道:“救人是好事。你下不了手,让我来帮她。”吴秋遇扭头一看,进来的居然是老叫花子倪二鳅。当初在山西,吴秋遇和小灵子曾经错把他当成是丐帮的倪帮主。还没等吴秋遇开口说话,老叫花子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伸出脏兮兮的大手就往曾婉儿的身上摸去。 曾婉儿睁眼看到了,惊叫一声“你干什么”,身子往旁边一滚,就站了起来。吴秋遇马上愣住。老叫花子开心地笑道:“你看,我功力见长吧?这么容易都给她解了。”曾婉儿又羞又气,两眼怒视着老叫花子。老叫花子看到了,叉腰说道:“咳,我说这位姑娘。我好心救了你,你不说谢我,还敢这么看我。真是……真是……”曾婉儿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一跺脚,气哼哼低下头去。老叫花子说:“唉,算了。叫花子就是不受人待见。我走了。”说完,拖着破鞋甩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吴秋遇愣愣地看着曾婉儿,过了半天才想起问道:“婉儿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曾婉儿知道早晚瞒不住,便上前说道:“秋遇哥哥,我知道我骗你不对。可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吴秋遇这才明白刚才曾婉儿说的被点穴的事是假的,也觉得先前把她一个人留在码头自己直接走了有些不好,便安慰道:“咱们是朋友,你有危险我当然要来救你,我怎么会不在意你呢?”曾婉儿这才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咱们是朋友,以后不许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 吴秋遇指着地上的那一摊血迹问道:“那血是怎么回事?”曾婉儿笑着说:“当然也是假的。”吴秋遇忽然觉得纳闷:“你怎么知道我会经过这里?万一我不来,你不是白躺了?”曾婉儿说:“这个不能告诉你。反正我现在已经知道,你心里还是在意我的。我弄这一身土也值了。”说完,便开始轻轻拍打身上的尘土和草屑。吴秋遇无奈地摇了摇头。曾婉儿看到了,轻声叫道:“嗨,你想不认账是不是?”吴秋遇忙说:“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个人走出破庙。老叫花子早已不知去向。吴秋遇对曾婉儿说:“婉儿,我已经陪了你两次,我真的要去找如梦和小灵子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曾婉儿盯着他:“你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吴秋遇尴尬地皱着眉,为难地沉默了一会,忽然想起问道:“哎,你那几个保镖呢?怎么一直没有看到他们?”曾婉儿说:“我把他们放出去找如梦姐姐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你可不能把我丢下。”吴秋遇不信:“我一直没有看到他们。他们怎么知道如梦不见了?”曾婉儿想了一下,说:“我在茶楼喝茶的时候,打发郝叔叔他们去隔壁喝酒了。你还记不记得,在茶楼,咱们临走的时候,我跟那个伙计嘱咐过几句话。我就是让他转告郝叔叔他们,说我跟你在一起很安全,让他们分头去找如梦姐姐。”吴秋遇这才信了。 曾婉儿说:“好了。折腾这么久,我也饿了。你带我去吃点东西吧,顺便看看他们有没有打听到如梦姐姐的消息。”吴秋遇跟着曾婉儿,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们约定在哪里见面?”曾婉儿说:“惠来酒楼。”吴秋遇便跟着曾婉儿往惠来酒楼走去。 第168章困囚暗室 到了惠来酒楼,曾婉儿点好了菜,还非要吴秋遇陪她喝一点酒。吴秋遇心里惦记柳如梦和小灵子,吃完饭还要继续去找人,所以只说喝水。曾婉儿也不勉强,还亲自去柜台拿茶壶。吃饱喝足,吴秋遇问:“他们怎么还没来呀?”曾婉儿说:“找人哪有那么快?也许他们一时没找到,想再多找一会。不用管他们,饿不着。” 吴秋遇隐隐觉得有些头晕。曾婉儿关切地问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吴秋遇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有点头晕。”曾婉儿说:“是不是这两天太着急了,没睡好?”吴秋遇说:“可能吧。刚才还好好的。”曾婉儿说:“我好像也有一点。是不是这里太闷了?要不咱们出去透透气吧。”吴秋遇慢慢站起身来,觉得头比刚才更晕了,看东西都有些晃。曾婉儿也微微摇晃着,跟吴秋遇靠在一起,相互扶撑着走出了酒楼。 没走出多远,吴秋遇就觉得天旋地转。“秋遇哥哥,秋遇哥哥……”耳边曾婉儿的叫声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吴秋遇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吴秋遇缓缓醒来,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下很凉,自己应该是躺在地上,胸前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有点喘不过起来。他慢慢睁开眼,稍稍适应了一下,低头一看,却见曾婉儿正斜趴在自己胸前,好像仍在睡着。吴秋遇揉了揉太阳穴,轻轻扶着曾婉儿慢慢坐起来,觉得头仍然有点晕。 曾婉儿睁开眼,四下看了看,忽然惊愕地问道:“秋遇哥哥,这是哪儿?”吴秋遇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刚醒过来。”曾婉儿继续四下看了看:“这里好像是一间柴房。咱们……咱们被人关起来了!”吴秋遇也意识到这一点,马上站起身,去拉房门,却发现门从外面锁着。曾婉儿也站起来,走到吴秋遇的身边说:“秋遇哥哥,这可怎么办啊?一定是有人趁咱们昏倒,把咱们弄到这来的。”吴秋遇马上想起昏倒以前的情景:“难道是有人在饭菜里下了药?”曾婉儿说:“一定是酒楼的人干的。”吴秋遇不解:“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害咱们呀?”曾婉儿忽然叫道:“哎呀,我的钱袋不见了。”吴秋遇伸手一摸,自己的钱袋也没了。 曾婉儿说:“他们一定是看到我有钱,所以要图财害命!秋遇哥哥,我好害怕。”曾婉儿说着就扑进吴秋遇的怀里。在这种情况下,吴秋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轻轻把她搂住,安慰道:“别怕。咱们一定能逃出去的。这扇木门应该没那么结实,我可以试着打出去。”曾婉儿说:“不要,不要冲动。还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万一惊动了他们,再中了别的埋伏怎么办?好在咱们现在都没事,说明他们并不急着下手。”吴秋遇点了点头,扶着曾婉儿往后退了一些,嘱咐道:“你离门口远一点,照顾好自己。我在门后守着。如果一会他们有人来,我先拿住一个,问明情况。如果外面没有埋伏,咱们就冲出去。”曾婉儿怯生生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过了一会,果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吴秋遇让曾婉儿再往后退一点,然后自己闪在门口旁边。门外有开锁的声音。吴秋遇抬起手,摆开架势,只等门一开有人进来,便出手将他拿住。外面的人却没有直接进来,而是隔着门板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已经备好了二十架机弩,全都对准了门口,你们要敢轻举妄动,马上就会死于非命。”吴秋遇听了,心中一惊,不知道抓住一个人质能否挡得住同时射来的二十支弩箭。曾婉儿赶紧走到吴秋遇身后,小声劝道:“秋遇哥哥,千万不要出去。我怕。”吴秋遇皱着眉头,回头看了曾婉儿一眼,没说什么。 外面的人命令道:“男的退后,让那个女的先出来。要是胆敢捣鬼,二十支弩箭马上射过去。”吴秋遇和曾婉儿相互看了一眼,一时都没主意。接着就听到轻微的一声响,木门被推开了一条很窄的缝。吴秋遇刚要探头从门缝张望,就听外面的人喝道:“男的退后!你要敢擅自乱动,先射死你,再杀了那个女的!”吴秋遇马上不敢动了。外面的人催促道:“快点,女的出来!” 曾婉儿无奈地看了吴秋遇一眼,怯生生地迈步走向门口。吴秋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冲她微微摇了摇头。曾婉儿说:“也许他们只是要钱。只要他们不伤害咱们,要多少银子我都答应。到时候让我哥哥来赎人,咱们就可以一起出去了。好了,秋遇哥哥,你放手吧,我出去看看,也许什么事都不会有。”吴秋遇哪能放心让她独自出去,仍然紧紧攥着她的手臂,不让她走。曾婉儿深情地望着吴秋遇看了一会,无奈地说道:“秋遇哥哥,咱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他们的。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外面的人再次催促道:“快点!再不出来就放箭了!”“不要放箭!等一下!我马上出来!”曾婉儿慌乱的回应了几句,然后小声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让我出去吧。要不然咱们两个都得死在这。”吴秋遇痛苦地摇了摇头,慢慢松开手。曾婉儿又深情地望了吴秋遇一会,终于一狠心,开门走了出去。 在曾婉儿开门出去的一瞬间,吴秋遇忽然发现外面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也没有弩箭。他稍稍一愣,马上觉得这是个机会,赶紧大步冲了出去。还没等他出掌,就听有人大喝一声:“别动!”吴秋遇一惊,发现曾婉儿已经被人制住,一把匕首就架在她的脖子上。另有一个人手持钢刀防范着他。吴秋遇慌忙停在哪里,不敢再动。挟持曾婉儿那个汉子命令道:“退回去!你要再敢乱动,我一刀要了她的小命!”曾婉儿很害怕的样子,颤声劝道:“秋遇哥哥,听他们的吧。我不想死。”吴秋遇不安地看了看曾婉儿,只得无奈地退回门里。那汉子再次命令道:“把门关上!”吴秋遇没办法,只得扶住门板,慢慢往前推,在门扇关闭前的最后一刻,又抓紧望了曾婉儿一眼,发现曾婉儿也正深情地望着他。门又被从外面锁上了。外面的人说:“你老老实实呆着,要是敢乱闯乱喊,我们先杀了那个女的,再回来收拾你!”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不知曾婉儿被那两个人带去了哪里。吴秋遇心乱如麻,坐立不安。昨天刚刚失去了柳如梦,今天又眼睁睁看着曾婉儿被人带走,两个人都生死未卜。他痛恨自己没有保护身边的人,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不祥之人。 黄昏时分,有人来送饭。吴秋遇这才发现木门下面有个可以活动的小门,高约半尺,一尺来宽。外面的人把饭菜从洞口递进来。吴秋遇一把抓住那个人的手腕,大声问道:“婉儿小姐怎么样了?”那个人往后抽了抽手臂,挣脱不开,被吴秋遇攥得疼了,大声叫道:“哎呦,松手!快松开!”吴秋遇再次问道:“我问你那个姑娘怎么样了?”那个人说:“那位姑娘好着呢。只要你不乱来,她就没事。”吴秋遇听说曾婉儿没事,这才稍稍放心,松了手。那个人抽回手臂,说了一句“劲儿还挺大”就转身走了。 到了晚上,曾婉儿仍然没有被放回来。吴秋遇心里又开始紧张,一个晚上都在胡思乱想,不知道那些人会怎样对待曾婉儿。感觉很困,但是睡不着。想要打坐平静一下,却发现根本静不下心来。他站起来走几步,坐一会躺下,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天快亮了,他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很快又被送饭的叫醒。这次送饭的记取教训,没有让吴秋遇抓到手臂。吴秋遇隔着门板大声问道:“婉儿小姐在哪儿?她怎么还没回来?”外面那个人说:“人家是大小姐,怎么能跟你一起关在这种地方?放心吧,她好着呢。只要你老实呆着,她就没事。别再喊了啊。惊动了外人,小心你和那位小姐的小命!”接着就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如果送饭的说的是真的,那曾婉儿应该暂时没事。吴秋遇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根本没心思去吃,走了两步,靠着柴堆坐下来,又开始胡思乱想。隐隐听到后墙外有撞击的震动,吴秋遇扭头看了一眼,也懒得去多想。 午饭和晚饭也都准时送来,有酒有肉。送饭的还是那个人。每次吴秋遇一问,他都是同样的话:“她好着呢。只要你老实呆着,她就没事。”吴秋遇虽然不能彻底放心,却也无可奈何,后来连喊都懒得跟他喊了。他心里惦记柳如梦和曾婉儿,一口饭菜都吃不下。每次都是怎样送来,再原样拿走。过了吃饭的时间,后墙的震动就又开始继续。吴秋遇看着墙面和房顶震落的尘土,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没有心思去察看,就又靠在柴堆上继续发呆。 到了第三天,吴秋遇隐隐觉得前院比前两日要喧闹许多,但是又听不清楚,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送饭的一直没来,他也无从询问,便不再多想,只希望那边的热闹与曾婉儿无关。 前院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曾可以收到郝青桐的飞鸽传书,从江南赶到瓜州,来接柳如梦。他手下那些人跟鲁啸等人见面,自然要大声畅聊,询问彼此的状况。鲁啸拍着蒙昆的肩膀问道:“蒙昆,你小子前些天跑哪儿去了?从嵩山离开的时候,也没看你跟大伙一起走。”蒙昆说:“唉,别提了。那个女魔头太可怕了,一见面就缠着我和天山恶鬼不放,后来还一刀杀了他。我当时吓坏了,也没等大伙就赶紧走了。就这还做了好几宿噩梦呢。后来才慢慢消停下来,这才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公子他们。”鲁啸笑道:“看你那点本事,被一个女人吓成那样。”蒙昆不服气:“你本事大,下回碰见,你去跟他比试比试。”几个人大笑起来。裘如龙说:“那魔女确实厉害,上回在柳家堡,我们好几个人也没能打赢她。”蒙昆见终于有人说了公道话,心情好了很多:“你们看,不是我瞎说吧?” 曾可以跟着曾婉儿走入一间屋子,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妹妹,如梦现在在哪儿啊?”曾婉儿说:“如梦姐姐不在这个园子,她住在附近那家客栈。”曾可以焦急道:“那你们怎么到这来了?把如梦一个人留在那里,有危险怎么办?”曾婉儿笑道:“看把你急的。放心吧,我让郝叔叔和廖树山留下保护她呢。”曾可以心里这才稍稍踏实了一些:“你把我约到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不想让如梦听见?” 曾婉儿点头道:“正是。你知道我是怎么遇见如梦姐姐的?”曾可以说:“我正想问呢,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婉儿说:“她是跟秋遇公子一道来扬州的,在城里被狼山六兄弟围攻。她被其中一个偷偷挟持走了,后来又遭遇润州镰刀帮的人。镰刀帮的帮主钟元年垂涎姐姐的美色,砍死了狼山那个家伙,要把姐姐带回去当压寨夫人……”曾可以惊慌地问道:“如梦没出什么事吧?”曾婉儿说:“还好,没事,只是受了一点惊吓。路上被我们救下了,我就把她接了过来。”曾可以听了,庆幸道:“好险哪,幸亏遇到你们。狼山六兄弟和镰刀帮的人真是该死!”曾婉儿笑道:“他们是该死,不过你也要感谢他们。要是没有他们捣乱,如梦姐姐现在还跟秋遇公子在一起呢。”曾可以稍稍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是,是,你说的没错。既然他们没有伤到如梦,我也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曾婉儿说:“如梦姐姐本来急着去找秋遇公子,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哄住,让她多留两天。我怕时间久了拖不过去,就赶紧让郝叔叔给你飞鸽传书,让你过来把她接走。”曾可以疑虑道:“你说她是跟吴秋遇一起来的。吴秋遇在扬州,那如梦怎么会轻易跟我走?”曾婉儿说:“现在都是我们在帮她打听秋遇公子的消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只要让罗兴假装刚得到消息回来,说秋遇公子过江了,如梦姐姐急着过江找人,不就跟着你走了?”曾可以大喜:“对,对,这样就有说辞了。还是妹妹心疼我。几天不见,妹妹大有长进啊。”曾婉儿娇羞地推了他一下:“去。这算什么长进?” 曾可以笑完了,忽然问道:“你要想跟我说这些,只需在客栈外面等我就好了,何必专门包下这个园子?”曾婉儿看了一眼门口,小声说:“我把秋遇公子也带来了,就在这个园子里。”曾可以吃了一惊:“什么?你把吴秋遇也找来了?你就不怕他跟如梦撞见?”曾婉儿说:“所以我才要包下这个园子,让他们分开两处。”曾可以说:“可是离得这么近,走来走去的,总会难免撞见。”曾婉儿说:“放心吧。在你把如梦姐姐带走之前,他没机会走动。我把他关起来了。”“关起来了?”曾可以觉得不可思议。 曾婉儿便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我带他到酒楼吃饭,暗中在茶水里下了药,做成我们同时被人算计、关进柴房的假象。我事先安排好了,算时间等他醒了,就有人先去把我提出来,把他一个人暂时关在那里。当然了,每天还是好久好肉供着他,就是住得差了点。”曾可以说:“他武功那么高,你就不怕他冲出来,识破真相?”曾婉儿胸有成竹地说道:“先前我还有些担心,可是有人过去提我的时候,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不让我走,我就知道他心里还是在乎我的。我走出门口以后,他忽然冲了出来。手下人假装把我制住,威胁他进屋老实待着,他只得乖乖退了回去。论本事,他随时可以打破门墙,从那里冲出来,可是他一直没有。这说明他很怕我受到伤害。现在我终于知道,他还是很在乎我的。”说到这里,曾婉儿脸上露出幸福而又得意的笑容。 曾可以提醒道:“你先不要那么高兴。万一时间久了他忍不住,冲出来发现了真相,只怕你在他面前不好做人。”曾婉儿说:“没事。今天你把如梦姐姐带走以后,我就把他放出来,就说是哥哥跟绑匪做了交易,花钱赎了我们。那样我就可以继续跟他在一起了。”曾可以点了点头:“妹妹果然长大了,想事情如此周到,哥哥都自叹不如。”曾婉儿说:“我也是反复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没想到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曾可以说:“你先带我去看看如梦吧,我想尽快把她接走,免得夜长梦多。”“好。”曾婉儿点了一下头,便转身往门口走。刚走出门口,就见罗兴走了过来。罗兴说:“大小姐,惠来酒楼把饭菜送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开饭?”曾婉儿说:“我们先去客栈看一下,回来再吃。你让人先把饭菜给秋遇公子送去。哦,对了,一会你也到客栈去一下,就说刚从外面回来,打听到了秋遇公子的消息,说他已经过了长江,到南边去找人了。”罗兴点头记下,转身去安排。曾婉儿带着曾可以出了园子,往柳如梦所在的那家客栈走去。 鲁啸正在走廊里跟白鹿司、裘如龙、司徒豹、柯老三、蒙昆等人闲扯,看到罗兴,便大声问道:“罗兴,大小姐和公子干什么去了?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大伙肚子都饿瘪了。”罗兴又跟那个送饭的人嘱咐了几句,打发他先去了,才走过来说道:“大小姐说,他们一会就回来。很快就开饭。我现在也要出去一下。”说完便急匆匆走了。 司徒豹、柯老三等人跟着曾可以从江南赶来,早就饿了,不停地摸着肚子。鲁啸见了,笑着说道:“大伙再稍等一会吧。今天特意叫了惠来酒楼的菜,听说味道不错。”众人听了,更觉得又馋又饿。柯老三看到那个送饭的人正拎着食盒往后院走去,不禁心中纳闷,他轻轻拉了蒙昆一下,便谎称上厕所,迈步往后院找去。蒙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知道他肯定有事,便也说上厕所,紧跟着柯老三去了。白鹿司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蒙昆追上柯老三,小声问道:“你拉我干什么?”柯老三回头看了一眼,见鲁啸、裘如龙等人都没有注意他们,便指着前面那个送饭的,小声说道:“你说那个人要去给谁送饭?大伙都在饿着,怎么有人可以先吃?咱们过去问问,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人,咱们就截下来,先吃饱了再说。”蒙昆也早就饿了,当即同意。 来到后院,两个人快步追上那个送饭的,揪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给谁送饭?”送饭的吓了一跳,看到两个人凶神恶煞似的盯着自己,不禁有些紧张,结结巴巴说道:“我去柴房,给……给秋遇……秋遇公子送饭。怎么了,两位大爷?”蒙昆眼前一亮:“吴秋遇?他怎么会在这?”送饭地说:“是曾小姐让把他关在这的。我只是个送饭的,罗爷吩咐我赶紧把饭菜送过去,我就来了。别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你先等一会。不许乱动啊。”蒙昆吓唬完送饭的,把柯老三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老子好几次吃了那小子的亏,今天终于逮到机会可以收拾他了。”柯老三犹豫道:“可是,万一让大小姐知道了,咱们怕是面子上不好看。”蒙昆知道柯老三是个粗心汉子,便哄他说道:“你想想,大小姐都把他关在柴房了,还能对他有什么好感?咱们收拾那小子,也是给大小姐出气。”听蒙昆这样一说,柯老三居然还就信了:“嗯。你有什么主意?要硬打,咱们都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蒙昆说:“你看住他,我去找点东西。”说完便转身走了。柯老三留在原处,看住那个送饭的,不让他离开,也不许他说话。送饭的很无奈,也知道他们都是曾小姐的客人,应该不会伤害自己,便无聊地坐在地上,随手摸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起了格子。 蒙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坛酒。柯老三愣愣地问道:“你拿酒干什么?想把他灌醉了再动手?”送饭的听到柯老三嘴里说出“动手”二字,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蒙昆赶紧说道:“动什么手?这两坛酒是咱俩喝的。”柯老三更加惊讶,弄不清蒙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蒙昆把两个酒坛放到地上,又拿过食盒。送饭的身子欠了一下,想要劝阻,见蒙昆正在瞪他,便没敢吱声。柯老三高高兴兴地坐过来:“你是想……咱们先吃了,喝个痛快?”蒙昆没有回答他,而是瞪着一脸无奈的送饭的,小声喝道:“你,转过身去,不许偷看!小心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送饭的吓得一哆嗦,赶紧转过身去,头也不敢抬。 柯老三揭开食盒的盖子,看到里面的酒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高高兴兴地就要伸手去拿。蒙昆用力打了他的手一下。柯老三瞪着蒙昆,便要发作。蒙昆赶紧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一招手。就见白鹿司忽然转了出来。柯老三愣愣地看着白鹿司。就见白鹿司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轻轻打开了,将里面的药粉分别倒入酒壶和饭菜之中。蒙昆拿起酒壶晃了晃,又抄起筷子在饭菜上轻轻搅拌了几下。柯老三这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不禁一皱眉。蒙昆要过白鹿司手里的那张纸,把筷子擦净了,重新放回食盒里,然后盖上盖子,装作有些无奈地说道:“咳,算了,还是不要为难他了。你,过来,去送饭吧。”送菜的听到蒙昆招呼,赶紧站起来,转身看到白鹿司,有些惊讶,然后给三个人作了揖,提着食盒快步往柴房走去。 柯老三小声问白鹿司:“你刚才下的什么药?”白鹿司得意地说:“穿肠散。”柯老三一惊:“你们想要弄死他?”白鹿司说:“你不会舍不得吧?”柯老三还是有些担心:“你把他药死了,大小姐早晚会知道的。到时候咱们怎么跟她交代?”白鹿司胸有成竹地说:“要是柴房失火,人被烧死了,大小姐还会知道咱们下药的事吗?”说着,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两坛酒。柯老三这才明白他们的计划:“你拿酒原来是为了……好,算你狠。”过了一会,又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动手?”蒙昆说:“等送饭的走了,吴秋遇药劲一发作,咱们就泼酒,点火。”柯老三点了点头。三个人便提着酒坛子,迈步向柴房走去。 这时送饭的已经把饭菜从小洞递进去,正在苦口劝说:“我说小爷,您就好歹吃一点吧。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你一直不吃不喝,让我回去怎么交代呀?我只是个伙计,你们之间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您行行好,就当是为了我,好歹吃一点好不好?”蒙昆和柯老三面面相觑。吴秋遇不吃不喝,那药岂不是白下了?白鹿司也有些意外,事先没料到这一节。 这时就听吴秋遇在里面说道:“你去帮我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放婉儿小姐回来?要是再见不到婉儿小姐,我就打出去,把他们全杀了!”送饭的无奈地说道:“好,我帮你去问。那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让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呀。”吴秋遇说:“我不吃,你拿走吧。见不到婉儿小姐,我是不会吃的。”送饭的无奈地说道:“先放在这吧。您想通了就吃一点。过一会我再来收拾。”说完,慢慢站起来,转身从门外走开。 白鹿司给蒙昆使了个眼色。蒙昆便悄悄摸到送饭伙计的身后,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一边,小声问道:“他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送饭的嘴里呜呜着,示意蒙昆他的嘴还被捂着。白鹿司示意蒙昆放开他,重新问道:“他问什么时候把婉儿小姐放了?这是怎么回事?”送饭的看了看他们,愣愣地问道:“你们不是曾小姐的朋友吗?怎么会不知道?”蒙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少废话,快说!”送饭的惊恐地说道:“好,我说,我说。”蒙昆这才放开他。送饭的捂着脖子喘了几口,如实说道:“曾小姐假装跟那个人一起被抓来,再让外面的人把她先提出来,把那个人一个人关在那里,让我每天给他送饭。”蒙昆和柯老三相互看了一眼,都很纳闷。白鹿司也觉得有些惊讶。蒙昆问:“那个柴房很结实吗?那个人就没想着逃出来?”送饭地说:“那间屋子虽说当柴房用,但也是用砖石砌的。不过这个不是最主要的。曾小姐一出来,便让人挟持她当人质,威胁那个人不许乱动。那个人倒真老实,一直没什么动静,只是不停地问我曾小姐怎么样了。看样子他真的很怕曾小姐受到伤害。” “原来是这样。”白鹿司问明了缘由,想了一会,又有了主意。他对送饭地说:“你不是想叫他吃饭吗,我有个办法能让他吃饭,你想不想试试?”送饭的惊讶地看着白鹿司:“你真有办法?太好了。你说怎么做,我这就去试试。”白鹿司说:“你还回去,就说一会有人要送婉儿小姐回来,但是担心他的武功,所以要先把他的手脚先捆上,防止他闹事。”送饭的挠着脑袋:“这跟让他吃饭有什么关系?”白鹿司笑道:“傻瓜。你把他手脚都捆上了,还不是想喂他吃多少就喂多少?”“对呀。”送饭的恍然大悟,可是马上又开始为难,“可是,这要让曾小姐知道了,她会不会怪我?”白鹿司笑道:“她怎么会怪你呢?你这是为了那个人好,方法虽然粗鲁了些,但是毕竟能让他不挨饿。曾小姐知道了,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说不定还会赏你。”送饭的大喜:“好,我这就去。可是我没有柴房的钥匙,也没带绳子。这可怎么办啊?”白鹿司说:“你又糊涂了,饭菜你是怎么送进去的?缺绳子是吧,这就有。”说着他指了指柯老三手里的两坛酒。蒙昆会意,当场就把酒坛上的草绳解下来,塞给了送饭的。送饭的高高兴兴地向柴房跑去。白鹿司等人也跟了过去。 送饭的推开小门,往洞里看了看,吴秋遇果然又一口没吃。吴秋遇见他来了,赶紧蹲到洞口问道:“怎么样,帮我问过了没有?什么时候能把婉儿小姐放回来?”送饭地说:“问过了,他们是想把婉儿小姐送回来呢。”“真的?太好了!你没有哄我吧?”吴秋遇大喜,又几乎不敢相信。送饭地说:“他们虽然想把婉儿小姐送回来,但是又不放心你。他们知道你武功厉害,怕你会趁机发作,所以还在犹豫。”吴秋遇赶紧说道:“你去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肯把婉儿小姐放回来,我保证不会乱动。”送饭地说:“他们说了,只有把你的手脚都捆上,他们才放心。你如果想通了,就过来让我捆好。然后,我马上回去告诉他们,他们很快就会把婉儿小姐送回来。”吴秋遇大喜,也没有多想,当即就把饭菜挪到一边,两手从洞口伸了出来,嘴里还说:“你带绳子了吗?现在就可以捆我。” 送饭的回头看了白鹿司等人一眼,感激地点了点头。白鹿司怕送饭的绑不紧,示意蒙昆过去捆绑。蒙昆要过一条草绳,迅速在吴秋遇的两个手腕上缠绕了几圈,然后用力勒紧,系了死扣。吴秋遇感觉到手腕勒疼了,惊讶道:“你的手劲还挺大。”送饭地说:“两手捆好了。现在把脚伸出来吧。”吴秋遇收回手臂,仰面躺倒,两脚慢慢从小洞里伸了出来。蒙昆又抢着把他的两腿绑在一起,照样勒得很紧,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这时送饭的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无奈地看着白鹿司:“我身上没有钥匙,怎么进去给他喂饭啊?”吴秋遇在里面听了,不禁一愣,轻轻蜷回两腿,问:“你在跟谁说话?”白鹿司见吴秋遇的手脚都已经被蒙昆绑好,再无顾忌,便让蒙昆把锁撬了。送饭的鞠躬道了谢,然后高高兴兴地推门走了进去。 白鹿司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冲着蒙昆和柯老三一挥手。那二人当即抱着酒坛子冲了进去,打开泥封就开始四处泼洒。送饭的愣愣的看着他们,惊愕道:“你们这是……?”吴秋遇见是蒙昆和柯老三进来泼酒,知道他们不怀好意,急忙用力挣扎,无奈手脚都被捆得死死的,虽然努力,却也无济于事。蒙昆和柯老三把酒泼完了额,将酒坛子一摔,快步跑了出去。送饭的见势不妙,也要跟着跑出去。可是门已经被关上了。 白鹿司把门从外面扣好了,吩咐蒙昆:“点火。”柯老三说:“送饭的还在里面。”白鹿司说:“你还想让他走漏消息?”柯老三这才愣愣地点了点头。这时候,蒙昆已经点着火,从门板上的小洞扔了进去。屋中本来就堆满干柴,刚才又洒了酒,很快就着起火来。 送饭的大声惊叫,用力拍门。吴秋遇也在奋力地扭动着身体,无奈只是不断地伸缩蜷动,根本挣不断绳子。倒不是草绳有多结实,只是吴秋遇手脚并在一起,根本使不出力气。他大声呼叫送饭的:“快来,给我把绳子解开!”送饭的已经吓傻了,仍然在哭喊着拍打门板,顾不上吴秋遇在叫他。 火势越来越大。送饭的被烟熏到了,捂着脖子咳嗽了一阵,慢慢倒了下去,没了动静。吴秋遇在地上翻滚着,一边躲避火焰,一边继续尝试挣断绳子。可是大火已经烧遍了屋子,留给他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 白鹿司等人在外面开心地看着。柯老三说:“咱们快走吧。一会来人看到这里失火,发现咱们就不好了。”白鹿司看了看柴房的火势,应该已经没救,便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第169章聚散离合 曾婉儿带着哥哥曾可以到客栈去见柳如梦。柳如梦忽然见到曾可以,感到有些意外,她叫了一声“曾公子”,觉得有些不妥,便又改口道:“哥哥,你怎么来了?”曾可以说:“我在江南办事,听说婉儿到了瓜州,就专程过来看看她。婉儿告诉说,说你也在,我就过来看看。你最近挺好吧?”柳如梦不想跟他说太多,便含糊地点头说道:“嗯,我很好。多谢哥哥挂念。” 三个人正在屋中闲聊,忽听郝青桐在门外说道:“大小姐,罗兴回来了。”曾婉儿说:“让他进来吧。”很快,罗兴推门走了进来,见到曾可以,假装很惊讶的样子:“啊,公子来了?罗兴见过公子。”曾可以说:“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你们有事就说,不用管我。” 曾婉儿开口问道:“打听到秋遇公子的消息了吗?”罗兴点头道:“打听到了。我刚从芙蓉巷回来。铁家的人说,秋遇公子不知在哪里得到消息,以为如梦姑娘被拐到了江南。他托人给铁家送了一封信,就急急忙忙过江去了。”“他过江了?”柳如梦惊得站了起来,“一定是听说我落到镰刀帮的手上,过去找他们要人了。” 曾可以一脸严肃地说道:“润州镰刀帮的老窝就在长江以南。他们人多势重,埋伏甚多。秋遇公子太憨厚,一个人去了只怕有危险。”柳如梦马上慌乱起来:“这可怎么办好?他几天见不到我,一定急坏了,更容易被那些人算计。”曾婉儿趁机劝道:“哥哥,你手下人多,赶紧想办法找回秋遇公子吧,我怕他有危险。”曾可以说:“他现在是一心要找如梦妹妹,只怕我们跟他说了,他也不信。” 曾婉儿说:“你不是还要回南边吗?不如把如梦姐姐也带上。秋遇公子见到她,自然就没事了。”柳如梦听了,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殷切地看着曾可以。曾可以说:“也好。那妹妹赶紧收拾一下,咱们吃完饭就过江。”柳如梦心里着急,正好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当即就说:“咱们现在就走吧。我没什么东西。”曾婉儿说:“姐姐不要这么心急。哥哥刚从江南过来,就算他可以不吃饭,他手下那些人也得吃饭啊。”曾可以也说:“是啊,如梦。你别急,咱们吃了饭就走。”柳如梦看了看他们,也只得点头。 曾婉儿对柳如梦说:“我知道姐姐嫌那些人吵闹。罗兴,你去找人把饭菜给姐姐和郝叔叔他们送来。”罗兴转身出去安排了。曾可以见事情已经说定了,心中暗喜,便起身说道:“如梦,你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和婉儿先去安置手下那些人。吃完饭咱们就起程。”柳如梦说:“好。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告诉他们,我的饭就不用送了,我现在吃不下。”曾可以和曾婉儿相互看了一眼,又安慰了柳如梦几句,便一起出了门。 离开客栈,曾可以对曾婉儿说:“如梦这么善良,如此相信你我,咱们却要合着伙骗她。想一想,真是觉得对不起她。”曾婉儿说:“我也不想啊。可是如果不这样,咱们……”“大小姐,不好了!”罗兴急匆匆跑了过来。曾婉儿一惊,急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罗兴呼哧呼哧喘了两口,说:“柴房失火了。”曾婉儿大惊失色,慌忙向租下的那处宅院跑去。曾可以和罗兴也赶紧跟了过去。 来到后院,发现柴房已经烧得只剩几面半塌的砖石墙,大火仍在烧着。鲁啸正在那里招呼人救火。裘如龙和司徒豹也在帮忙。白鹿司、蒙昆和柯老三心中有鬼,只在外围晃悠,不愿靠得太近。 曾婉儿呆呆了看了良久,忽然发疯似地问道:“人呢?秋遇公子呢?他怎么样了?他在哪儿?”鲁啸说:“大小姐先不要难过。秋遇公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曾婉儿心中一痛,眼泪马上就流了下来。这时司徒豹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惊叫道:“这有人!已经烧焦了!”“秋遇公子!”曾婉儿流着眼泪就要扑过去。曾可以及时感到,一把将她拉住。曾婉儿挣了一下,挣脱不了,就扑在曾可以怀里大哭起来。 曾可以搂着妹妹安抚了一会,见大火已经扑灭,便只让鲁啸和罗兴留下,吩咐其他人先去吃饭。白鹿司和蒙昆心情好,抢着先去吃饭了。柯老三惴惴不安地看了看曾婉儿,皱了皱眉,也跟着走了。 曾可以吩咐罗兴:“你去前面找几床被单,再卸扇门板,准备替秋遇公子收尸。”罗兴很快就带了两个下人把东西找来,先用被单把焦尸裹了,然后抬到门板上。曾可以这才对曾婉儿说:“妹妹,咱们先把秋遇公子的尸身收殓了吧。” 曾婉儿擦了擦眼泪,神情恍惚地走了过去。罗兴正蹲子门板旁边掩盖被单,见曾婉儿失魂落魄地走过来,不知道该不该让她看到吴秋遇烧焦的尸体,便抬头看着曾可以。曾可以赶紧上前拦住曾婉儿:“妹妹,不要看了。我希望你对秋遇公子最后的印象不是这个。”曾婉儿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忽然一阵眩晕,就要摔倒。曾可以赶紧把她抱住。 过了一会,曾婉儿轻轻推开哥哥,又向停放尸体的门板走去。罗兴起身劝解,也被曾婉儿轻轻推开。罗兴无奈地看着曾可以。曾可以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罗兴叹了一口气,让到旁边。曾婉儿蹲下身子,轻轻伸手摸到了被单的一边。曾可以和罗兴都不希望她把被单掀起来,却也不好多劝。曾婉儿的手越来越抖,忽然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声哭泣起来。 曾可以松了一口气,赶紧让罗兴带人把门板抬走,自己上前安慰道:“妹妹,这是天灾,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当心自己的身体。”“这不是天灾!都怪我,都怪我!”曾婉儿哭得更大声了。曾可以任她继续哭了一会,才慢慢把她扶起来,一边安慰着,一边扶着她往前面的房间走去。 吴秋遇缓缓醒来,觉得浑身燥痛。他慢慢睁开眼,发现有人正在近距离看着他,竟然是老叫花子倪二鳅。老叫花子见吴秋遇睁眼,兴奋地扭头叫道:“丫头,他醒了。” 吴秋遇一愣,慢慢扭头望去,却见一个女孩子正蹲在河边舀水。听到老叫花子的喊声,那女孩匆忙站起身,快步向这边跑来。吴秋遇一眼认出来,那是小灵子。他激动地一下子坐起来,兴奋地叫了一声:“灵儿!” 小灵子走到近前,蹲下来:“秋遇哥哥,你终于醒了。先喝点水吧。”说着就把水瓢递了过来。由于她刚才心里激动,走得急,瓢里的水只剩了半瓢。吴秋遇拿下水瓢,欣喜地望着小灵子,激动地说:“灵儿,我终于见到你了!”他的眼睛里都要转出泪水来。小灵子舔舔地笑了一下,轻轻托起他的手:“先喝水吧。你嘴唇都干成那样了。”“嗯。”吴秋遇应了一声,端起水瓢慢慢喝着水,两只眼睛却一直盯着小灵子,生怕她又会突然失去。 小灵子轻轻躲开她的眼神,低下头轻声说道:“你干吗那样看着我?”吴秋遇把水瓢递给旁边的老叫花子,两手抓住小灵子的手,深情地说:“灵儿,我很想你。”小灵子想把手挣回去,缩了几下没挣开,只得坐下来,对吴秋遇说道:“你这样抓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跑了。”吴秋遇说:“你那天怎么忽然就走了,也不等我们?”小灵子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低下头去。 吴秋遇说:“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如梦,是不是?”小灵子愣了一下,没想到吴秋遇那么呆的人还能想到这个。她又抬头看了吴秋遇一眼,轻轻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没说什么,把头扭向了一边。吴秋遇说:“其实,如梦也希望咱们大家在一起。她也很担心你,所以跟我一起来扬州找你。”小灵子仰起脸,漫无目的地望着天空,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她眼睛里似有泪花。 老叫花子笑眯眯地看了他们一会,蹲到一边喝水去了。 吴秋遇问:“灵儿,你这些天都在哪里?我们把扬州城各处都转遍了,一直找不到你。”小灵子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看老叫花子,脸上露出笑容。老叫花子笑道:“其实这几天,小丫头一直跟着你呢。”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小灵子:“你早就看到我和如梦了,一直暗中跟着我们?”小灵子摇头道:“不,我没见过如梦姐姐。就是那天在瘦西湖,我正在岸边游玩,忽然看到你和曾婉儿一起坐在船上,她还靠在你身上。我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就偷偷跟着你们。”吴秋遇惊讶道:“那时候我也认真看了,没看到你呀。”小灵子说:“我不想让你看到,你当然就看不到了。”吴秋遇轻轻摇了摇头。 小灵子继续说道:“后来你们上岸分开了。我看到曾婉儿和她的手下密谋,料想她还会纠缠你,就偷偷跟着她,看她到底有什么古怪。结果她还真有古怪,安排了破庙里的那件事。”吴秋遇惊讶道:“那时候你也在附近?”小灵子说:“是啊,要不然他怎么会及时出现替你解围?”老叫花子笑道:“我大手一伸过去,她马上就装不下去了。哈哈哈哈。”吴秋遇这才明白,那天老叫花子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原来是小灵子安排来帮他的。他当时还真以为老叫花子学了丐帮的武功,替曾婉儿把封住的穴道解了呢。 吴秋遇憨憨地笑了笑,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正坐在河边,不禁问道:“灵儿,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到了这里?我记得昏倒之前,我是被困在一间柴房里的。是你们救了我?”老叫花子说:“丫头见你被困住,让我每天在墙外打洞。终于在着火的时候打通了,把你背了出来。你也太沉了,累得我都快散了,现在腰腿还酸呢。”吴秋遇赶紧拱手说道:“多谢,多谢。回头请你吃好的。”老叫花子这才开心了。吴秋遇忽然心中一惊,对小灵子说:“我是逃出来了。只怕他们看不到我,要对婉儿小姐不利。我得赶紧回去救她!”说着便急忙站起来。可是他两天没有吃喝,又刚刚苏醒,身子很虚,一下子起得猛了,有点头晕,险些摔倒。 小灵子惊了一下,见他自己站稳了,便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是谁放的火吗?”吴秋遇说:“是蒙昆,还有柯老三。”小灵子说:“他们都是曾可以的手下。有他们在,你还用担心曾婉儿的安全?”吴秋遇想了想,点头道:“一定是曾公子得到消息,带着银子来赎人了。曾公子来了,那婉儿小姐应该就没事了。” 小灵子慢慢站起身,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太善良了。我告诉你吧,其实这根本就是曾婉儿在哄你,你被困在柴房,全是她一手安排的。”“你是说,是曾婉儿要害我?”吴秋遇觉得难以置信。小灵子说:“她当然舍不得害你,她是要设法接近你。你不觉得在瘦西湖游船、在破庙遇险,她一直在有意亲近你吗?”吴秋遇当然也感觉到了,只不过没觉得这跟他被困有什么关系,于是愣愣地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见吴秋遇还没有想明白,便耐心说道:“我还是从头跟你说吧。那天曾婉儿带你到惠来酒楼吃饭,我也偷偷跟着呢。我在外面等了一会,看到你们出来。你很快就晕倒了,曾婉儿招呼人把你带走,我就一路跟着到了那个园子。后面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只不过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假的?”吴秋遇不禁一愣。小灵子问:“你是不是以为曾婉儿跟你一起被抓了?你们一起被人下了药?”吴秋遇愣愣地点了点头。小灵子说:“其实曾婉儿根本就没有昏倒,是她找人把你带走的。我想,应该就是她给你下的药。”“啊?”吴秋遇大吃一惊,脑子里有点乱,“可是,后来我们……她……”小灵子说:“她被人带走到的时候,我就在附近看着。是她主动让人制住她,对你进行要胁。你回到柴房以后,他们锁了们,就一起走了。我还看到她一脸得意的样子,冲着那些人笑呢。” 吴秋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是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小灵子解释道:“她知道你武功厉害,随时可以从柴房里冲出来发现真相,所以才让他们假装制住她,威胁你老老实实待在柴房。她吃定你不会忍心让她受到伤害,这样就可以把你一直留住。你想想,要不是她暗中安排,他们会每天给你送那么好的吃的?”吴秋遇还是不明白:“如果按你说的,她是想亲近我,那她应该跟我一起待在柴房啊,怎么会想着出去?”小灵子笑道:“还是刚才那个原因,你们一起困在柴房,你就会想着带她一起逃出去,外面的人根本拦不住。再有,人家是大小姐,睡在脏乱的柴房里,她怎么受得了?” 吴秋遇低着头叹息了一会,忽然说道:“那,她为什么还要让蒙昆他们来放火?”小灵子说:“蒙昆他们害你的事,曾婉儿应该不知道。我想这不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一定是蒙昆他们得知你被关在那里,偷偷去的。”吴秋遇想了想,应该是这样。小灵子说:“早知道蒙昆这么恶毒,在嵩山我就不该为他求情,让时姐姐一刀杀了他就好了。” 吴秋遇长长出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婉儿明知道我急着去找如梦,还要把我留在那里,真是不应该。”小灵子说:“她当然是不希望你见到如梦姐姐的。他们兄妹在蓟州干的那些事,你还记得吧?”吴秋遇抬头看着小灵子,百感交集。小灵子为了成全柳如梦,三番两次地悄悄离开,跟曾婉儿一比,真是好得太多了。吴秋遇忍不住拉过小灵子,轻轻把她抱住。小灵子稍稍愣了一下,也没有挣脱。 曾婉儿完全没有心情吃饭,一个人坐在廊下伤心流泪,胡思乱想。回想起与吴秋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时而笑出两声,时而痛哭流涕。她越想越觉得后悔,自己没有得到吴秋遇,反倒害他被大火烧死了。她也觉得对不起柳如梦,明明人家已经定亲,又情投意合,自己非要从中搀和一脚。现在吴秋遇死了,柳如梦只怕要孤苦半生。想到这些,曾婉儿心中怨恨自己,用头望柱子上撞。 曾可以走过来,看到曾婉儿这样,赶紧上前把她扶住:“妹妹,你不要这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可不能再出事。咱们现在应该想想,后面怎么办。”曾婉儿抬头看着哥哥,流着眼泪说道:“哥哥,是我害死了秋遇公子,我想找个最好的地方,把他好好安葬了。”曾可以说:“只要你愿意,怎么都行。我一定帮你把这件事办好。”曾婉儿擦了擦眼泪,问道:“哥哥,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如梦姐姐?我觉得很对不起她。”说到柳如梦,曾可以在旁边坐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柳如梦如果知道吴秋遇死了,一定会非常伤心,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吴秋遇死了,柳如梦心里没有了原来那种牵挂,对他来说倒是个机会。权衡良久,曾可以心里终于有了想法,于是对曾婉儿说道:“妹妹,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哥哥都支持你。你如果想说,就跟她说吧。说出来,你心里也能好受一点。”曾婉儿听了,又扶着柱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曾可以陪着曾婉儿来到客栈。走到柳如梦的房间门口,曾可以说:“妹妹,你自己进去吧,想好怎么说。我在外面守着你们。”曾婉儿点了点头,轻轻敲了敲门。柳如梦在里面问:“谁呀?”“是我,姐姐。”曾婉儿说着,轻轻推门走了进去。曾可以站到一边,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有些紧张。 柳如梦见曾婉儿回来了,高高兴兴地站起来,问:“妹妹,你们吃过了?哥哥呢?咱们现在就走吗?”曾婉儿回身把门关了,慢慢转过身,两眼直直地看着柳如梦,一步一步走向床前。柳如梦看出曾婉儿神色有些不对,脸上的笑容马上散去,关切地问道:“婉儿,你怎么了?” 曾婉儿呆呆地站了一会,忽然往前一扑,跪在地上,抱住柳如梦的大腿,哭着说道:“姐姐,我对不起你。”柳如梦大吃一惊,赶紧弯腰扶她:“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起来说。”曾婉儿仍然跪在那里,流泪说道:“其实我一直在骗你。秋遇公子,他根本就没有过江,我早就找到他了。”柳如梦说:“这是好事啊。我知道你也喜欢他,想跟他多在一起。我不会介意的。你快起来吧。”曾婉儿听了,更觉得难受,抱着柳如梦的大腿痛哭起来。柳如梦拉不动她,便轻轻摸着她的头说:“好妹妹,不要哭了。你只要告诉我一心哥哥在哪儿,把他找来,就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了。你说是不是?你还没告诉我呢,他现在在哪儿啊?” 曾婉儿继续抽泣了一会,慢慢仰起头,看着柳如梦,泪流满面地哽咽道:“他,他死了!”柳如梦一惊,又有些不信:“他怎么会死了呢?你不是已经找到他了吗?”曾婉儿痛苦地流着泪,说:“是我害了他,把他关在柴房里。柴房失火,他被……烧死了!”说到这里,曾婉儿又大声哭起来。柳如梦脸上的表情马上僵住了,头脑一片空白,又呆呆地站了一会,忽然两眼一番,伤心得昏死过去。曾婉儿赶紧把她抱住,惊叫道:“姐姐,如梦姐姐!哥哥快来呀!如梦姐姐昏过去了!” 曾可以听到喊声,急忙推门冲了进来。兄妹两个把柳如梦搬到床上。曾婉儿仍在大声呼喊着:“姐姐!你醒醒啊!”曾可以快步跑到门口,大声喊道:“罗兴,罗兴,快去找大夫!如梦姑娘昏倒了!”罗兴从屋里窜出来,顾不上搭话,就直接跑了出去。 大夫来了,给柳如梦诊了脉,起身说道:“心脉虚滑,应该是受到惊吓,或是悲伤过度。”曾可以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要紧吗?”大夫说:“好好休养几日,别再受到别的刺激,应该没什么大事。”曾可以谢过大夫,付了诊资,送他出门。曾婉儿站在床边发呆,喃喃道:“都是我不好。害了秋遇公子,还让如梦姐姐也伤心成这样。”曾可以安慰道:“你别想那么多了。这几天你好好照顾如梦,自己也想开一点。秋遇公子的丧事,我帮你张罗。”曾婉儿说:“下葬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我去送他。”曾可以点头道:“放心吧,我这就去安排。”说完,又去跟对门的郝青桐等人嘱咐了一下,出门离开了客栈。 曾婉儿守在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柳如梦,想着此前发生的一切,不禁心如刀绞,又趴在床边哭了起来。 小河边。吴秋遇攥着小灵子的手说:“灵儿,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我真的舍不得你。”小灵子抬头看着吴秋遇,稍稍沉默了一会,微微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吴秋遇大喜,兴奋地叫道:“太好了。”小灵子的手被他攥疼了,忍不住小声惊叫了一声。吴秋遇这才知道自己太激动了,赶紧松了手,憨笑着说道:“灵儿,对不起。我只是太高兴了。”小灵子也笑了。 老叫花子把瓢里的水都喝完了,在一旁嘟囔道:“你们倒是美了,什么时候带我去吃饭啊?你们可是答应过的。”吴秋遇尴尬地看了看小灵子。小灵子笑道:“好,好,这就带你去吃。就知道吃。我还能少了你的不成?”老叫花子得意地笑了笑,率先站起身。小灵子也站起来,又把吴秋遇也扶起来,跟在老叫花子后面。老叫花子回头说:“今天我把他背出来,可是累残了,我要吃顿好的,去大酒楼。”小灵子说:“可以呀。到时候我们银子不够,就把你押在那儿。”老叫花子停下脚步,认真地问道:“你们有多少钱?”吴秋遇无奈地说:“我身上没有。”小灵子说:“我这点银子呢,找个偏僻的小饭馆,够咱们三个人饱饱地吃一顿,说不定还能有鱼有肉。要是去大酒楼,看看就行了。” 老叫花子看了看他们,又想了一下,说:“好,就听你的,先找个小饭馆吃饱再说。下次雇人干活的时候,别那么小气,记得多带点银子。”小灵子忽然拿出丐帮的木牌,举在手里:“五袋弟子倪二鳅听令,八袋长老小灵子在此,你再敢口没遮拦,就罚你三天不许吃饭。”老叫花子知道她手里的木牌是真的,赶紧住了口,又作了个揖,乖乖地绕道小灵子和吴秋遇的后面。小灵子冲着吴秋遇偷偷笑了一下,把木牌收起来。吴秋遇觉得好玩,回头看了老叫花子一眼,便跟小灵子一起走在前面。 到了给吴秋遇下葬的日子。柳如梦已经醒了,但是曾家兄妹怕她又受到刺激,便没有告诉她。曾可以知道蒙昆等人与吴秋遇交恶,便让他们留在客栈保护柳如梦,自己和曾婉儿只带了郝青桐他们四个保镖和临时雇用的下人,一起护送吴秋遇的棺木去了坟地。 小灵子打发了老叫花子,和吴秋遇一起赶往扬州城里的铁秋声家。刚从瓜州出来,就看到曾可以兄妹带人送葬。小灵子问:“秋遇哥哥你猜,他们这是要去埋谁?”吴秋遇说:“那天给我送饭的小哥烧死了,有可能是要葬他吧。”小灵子笑眯眯说道:“你觉得他们有那么好心?走,跟着去看看,保证让你大吃一惊。”吴秋遇看了看小灵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跟她一起,远远跟着曾可以等人往坟地走去。 路上曾婉儿一直是默默流泪。到了往坑中安放棺木的时候,曾婉儿大呼一声“秋遇公子”,便扑倒在坑边,痛哭起来。曾可以想着她痛哭一场也许可以早点把这件事放下,便没有去劝她。 吴秋遇这才知道曾婉儿是在哭他,不禁有些惊讶。小灵子说:“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对你应该是真心的。”吴秋遇没有说话,目光仍停留在曾婉儿身上,看到曾婉儿伤心痛哭的样子,他心里颇为感动。受到气氛的影响,他的眼里竟然也慢慢转出泪花来。小灵子见了,在一旁笑道:“人家在葬你,你在这里哭什么?”吴秋遇揉了揉眼睛,心里仍然觉得很酸,便转身对小灵子说道:“灵儿,咱们走吧。”小灵子知道吴秋遇见不得别人难过,便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跟着他走了。 郝青桐看着几个人填平了土,堆起了坟堆,又让他们把墓碑立起来。曾婉儿已经被曾可以扶着站起来,上前说道:“郝叔叔,不用了。狼山六兄弟跟秋遇公子有仇,他们如果知道这里葬的是秋遇公子,说不定又要作孽。你让他们把石碑就地埋了吧。做上标记,咱们记着这里就行了。”郝青桐当即命人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去办。都处理好了,曾婉儿又对着坟头流了一会眼泪,这才跟着曾可以等人一起往回走。 回到客栈。柳如梦已经下地,正在桌边呆呆地坐着,见到曾婉儿推门进来,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婉儿,你们去哪儿了?刚才找不到你。”曾婉儿含糊说道:“我心情不好,出去转了转。姐姐找我有事?”柳如梦扶着桌面,慢慢站起身:“我想问问,一心哥哥的尸骨……收殓了没有。”曾婉儿心中一惊,赶紧遮掩道:“哦,那个,已经收殓下葬了。看到姐姐一直昏睡着,就没有惊动你。” 柳如梦的身子虚弱无力,又扶着桌子慢慢坐下,轻声叹道:“唉,也罢。我这个样子……真是没法送他。他葬在哪里?……等我稍好一些……再去坟前祭他。”说了这么几句话,她已经开始无力地喘气,眼里也流着泪水。看到柳如梦虚弱成这样,又那么伤心,曾婉儿的眼泪也流下来。她轻轻扶着柳如梦说道:“姐姐累了,还到床上躺着吧。我扶你起来。”柳如梦勉强站起来,由曾婉儿搀扶着,慢慢走到床边,软软地躺倒在床上。曾婉儿给她盖好被单,又安慰了几句,然后自己也坐在床边,开始默默地伤心流泪。 吴秋遇和小灵子来到扬州芙蓉巷。乡野三奇看到吴秋遇带着小灵子回来,都有些意外。陈康说:“小灵子,你还真在扬州啊。秋遇兄弟胡乱找来,还真找到你了。”小灵子便走过去跟他们说话。铁秋声看出吴秋遇神情不对,小声问道:“如梦姑娘还没有找到?”吴秋遇点了点头,开始闷头叹气。小灵子见他们又说到了吴秋遇的伤心事,赶紧说道:“秋遇哥哥身上有烧伤,胡大夫(这里是医生的意思)你给他看看吧。”乡野三奇和铁秋声都是一惊,一齐往吴秋遇身上看去,见他身上的衣物确实有烧过的痕迹,知道小灵子所言不虚。胡大夫赶紧招呼吴秋遇进屋检查。陈康说:“这好好的怎么还被火烧到了?小灵子,不是你故意整他吧?别人哪那么容易近他的身?”小灵子也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只淡淡说了一句:“当然不是我。” 曾可以让人买了很多滋补佳品,每天变着法的哄柳如梦吃下。曾婉儿一直在床前陪着。曾可以也偶尔进来安慰。这样过了几天,柳如梦的身体终于有所恢复,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这一天,柳如梦起床之后,让曾婉儿带她去吴秋遇的坟前祭拜。曾可以见柳如梦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雇了车,送她们一起去。柳如梦在坟前痛哭了一会,又几乎昏倒,曾可以和曾婉儿赶紧连哄带劝地把她扶上马车,返回客栈。 又休养了两天。曾可以说不放心柳如梦一个人在外面,要带她一起去江南。柳如梦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一行人当即起程,离开了瓜州。曾婉儿不愿与他们同去,便仍暂时留在瓜州,每日去吴秋遇的坟前看看。 吴秋遇在铁秋声家养了两日,身上的烧烫之处都被胡大夫帮忙处理了。乡野三奇出门到扬州城镇中寻找柳如梦。小灵子留下照顾吴秋遇和铁秋声。铁秋声和吴秋遇虽然虚弱,但是都没什么大事,只是忧伤过度、饮食不周造成的体力不足。在小灵子的巧口劝说和精心照顾下,他们稍稍调养了一下,补足了营养,也就恢复了。 吴秋遇还是惦记柳如梦,准备出去寻找。铁秋声和乡野三奇知道他与柳如梦的关系,也都不便挽留,便一起送他们出门。临走的时候,吴秋遇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对铁秋声说道:“师叔,时姑娘对你一往情深,这些年也付出了许多。还是希望师叔好好想想,不要轻易辜负了她的一片情义。”铁秋声愣了一下,没想到吴秋遇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小灵子也觉得纳闷。陈康在一旁笑道:“没想到秋遇兄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该刮目相看。” 吴秋遇说:“这都是如梦说的。时姐姐曾经救过她,跟她吐露过心思。我们现在去找如梦,可能找到了也不再回来了,所以我才把这些话转告师叔。”陈康说:“你们放心去吧,也谢谢如梦姑娘。剩下的事,我们会跟你师叔议论的。”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拱手辞别众人,转身离去。 望着他们走远了,乡野三奇和铁秋声才一起走进院子。丘壑说:“秋声兄弟,刚才秋遇转述的如梦姑娘的话,你是应该好好想想。”铁秋声停下脚步,轻轻出了一口气,没说什么。乡野三奇面面相觑。还没等他们再说什么,铁秋声忽然紧走几步,进入屋中。乡野三奇不明白怎么回事,也赶紧跟了进去。铁秋声望着纪明月的灵位,站了一会,开始发呆。 吴秋遇和小灵子刚出芙蓉巷,就见时秋风从一条巷子里转出来。小灵子没见过时秋风这种打扮,不禁稍稍愣了一下。吴秋遇提示道:“这就是时秋风姐姐。”小灵子赶紧上前打招呼:“时姐姐,是你呀。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时秋风微微笑了一下,说:“我自己也还不习惯现在这个样子。”小灵子说:“刚才我们还说起你呢。你没事多到铁师叔家里走走,说不定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就会……”时秋风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然后转身对吴秋遇说:“你刚才的话我听到了。替我谢谢如梦姑娘。”吴秋遇惊讶道:“刚才……街上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啊?姐姐在哪里听到的?”时秋风一笑道:“这个不重要。希望你们早点找到如梦姑娘。我也要离开扬州了。”小灵子问:“姐姐要去哪里?”时秋风说:“我可能先去找一下我师父。到现在我还不能确定这一身武功是谁教的。”小灵子说:“哦,那也祝姐姐早点找到师父。” 时秋风仔细打量了小灵子一会,忽然出手向她抓去。小灵子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闪开。时秋风又去抓了她一下。这回小灵子有所防备,也很容易就躲开了,跑出两步惊问道:“时姐姐,你……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吴秋遇完全没想到时秋风回去袭击小灵子,所以刚才也没有来得及去救援,现在才反应过来,上前问道:“时姐姐,你这是……?”时秋风望着小灵子,认真的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轻轻点了点头。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感到莫名其妙。时秋风也没做解释,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回头见到如梦姑娘,让她好好想想我说过的话。” 一直望着时秋风走远了,吴秋遇和小灵子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小灵子庆幸道:“幸亏你教过我几招随心所欲手,要不然,时姐姐一下就把我抓住了。你说她是要干什么呀?”吴秋遇摇头道:“不知道。”小灵子又嘀咕道:“她还说让如梦姐姐好好想想她说的话。也不知道她跟如梦姐姐到底说过些什么。你知道吗,秋遇哥哥?”吴秋遇仍是摇头:“那天是看她跟如梦悄悄说过几句,还故意把我支开了。后来我问过如梦,如梦也没说。” 小灵子更加纳闷,忽然说道:“你说,如梦姐姐的失踪,会不会跟她有关?”吴秋遇说:“应该跟时姐姐没有关系吧。那天我和如梦遭遇狼山六兄弟,是他们中的一个挟持了如梦。后来我追过去,那个人已经死了,如梦也不见了。”小灵子问:“那个人是怎么死的?能看出来吗?你说会不会是时姐姐杀的?”吴秋遇想了一下,说道:“那个人身上中了十几刀,伤口倒像是弯刀砍的。而且,先前因为狼山六兄弟到铁师叔家放火的事,时姐姐跟他们打斗过。”小灵子点了点头,一边思考一边说道:“照你这么说,时姐姐的嫌疑倒是很大。可是,不对呀。时姐姐武功那么高,杀天山恶鬼的时候也只用了一刀,对付那样一个人,用不着砍十几刀吧?而且刚才她临走的时候,还特意说了如果咱们见到如梦姐姐就怎样,还祝咱们早日找到如梦姐姐。如果如梦姐姐真是被她救走的,她应该会告诉咱们啊。”听小灵子这么一说,吴秋遇脑子里也糊涂了。小灵子见他又开始发愁,安慰道:“咳,咱们现在先不用想那么多了。大不了,下次见到她,好好问清楚。”吴秋遇点了点头,觉得也只能如此。 往前走了一阵,小灵子忽然说道:“我倒觉得那个曾婉儿很可疑。我敢断定,你跟她在瘦西湖见面,绝对不是偶遇。一定是她早就知道你在找人,所以故意安排了线索,让你自己找到哪里,然后她好趁机跟你接近。”吴秋遇回想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正在街上打听你和如梦的消息,有个挑担卖货地说,在瘦西湖附近见到两个姑娘,一大一小。他描述的两个人的样子,跟你和如梦很像,连如梦的衣服都说得没错。我当时真就以为是如梦找到了你,可是到那里只见到曾婉儿,再也没有听说你和如梦的消息。”小灵子说:“这就对了。说明曾婉儿那时就已经知道你在找我和如梦姐姐。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共也没有几个,铁师叔和乡野三奇应该不会主动跟她说这事。那她一定见过如梦姐姐。是如梦姐姐告诉她,你们一起来扬州找我的事。” 听小灵子分析完,吴秋遇心里也认定曾婉儿知情:“难道她明明知道如梦在哪儿,却故意不告诉我,还把我困在柴房,就是为了不让我和如梦见面?”小灵子说:“想想他们在蓟州是如何藏匿如梦姐姐的,这种事她做得出来。蒙昆他们放火烧你,说明曾可以也在附近。就算曾婉儿没有那种心机,曾可以那么精明,他可是想得出来这种主意的。”吴秋遇越想越觉得曾婉儿知道柳如梦在哪里,便对小灵子说道:“咱们这就去找曾婉儿,看看她到底把如梦藏在哪里。”小灵子说:“是要找她,不过咱们不能明着去。一旦惊动了她,她又会把如梦姐姐藏起来。这里咱们地形不熟,只能暗中跟着她。如果她真知道如梦姐姐在哪,早晚还会去见面。”吴秋遇点头同意。两个人有了目标,便一起向瓜州走去。 第170章栖霞拜师 到了瓜州,小灵子认得路,先找到吴秋遇被幽禁的宅院附近。然后由小灵子出面,打听那园子里的情况。有人告诉她:“那里失了火,好像还死了人。园里租住的人已经走了。园子主人虽然得了不少银子,但也正发愁呢,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有人来这个园子里住。”小灵子问:“原来住在这的客人往哪了,您知道吗?”那个人说:“哎呦,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是很多人一起走的,看样子好像是往南去的。南边不远就是长江,他们有可能过江了吧。哎呀,我也说不好,我随便猜的。”小灵子问:“他们有很多人?其中是不是有两位小姐?”那个人稍稍想了一下,说:“好像是有一个女的,是不是小姐不知道。”小灵子又确认了一下:“您能确定只有一个女的?”那个人又认真回想了一下,很有把我地说:“确定。我应该不会看错。” 小灵子谢过那人,回来跟吴秋遇一说。吴秋遇说:“看样子,如梦没有跟曾婉儿在一起。那咱们还要不要过江去找他们?”小灵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开始重新思考这件事。就在这时,忽然瞥见罗兴在街头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披斗篷的人。小灵子赶紧拉着吴秋遇躲了起来。罗兴恭恭敬敬地陪着那个人走进了的客栈。小灵子说:“那个是曾婉儿的手下,看样子她还没走。咱们过去看看。” 两个人悄悄找到那家客栈的后院,翻墙进去。忽听前面那排客房的正面有人说话:“曾公,您怎么来了?”是郝青桐的声音。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样,没想到刚才那个身披斗篷的人居然是曾梓图。果然听到曾梓图说:“我听以儿说,婉儿在这里,专程来找她。婉儿呢?”这时听到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听到曾婉儿的声音:“爹,我在这。您是专程来看我的?”曾梓图说:“是啊。走,进去说。”很快又听到关门的声音。 小灵子抬头观察了一下,发现那排房间后面都有后窗,只不过位置有点高,看到旁边有个木墩,便让吴秋遇搬了过来。小灵子轻轻登上木墩,用手指沾湿窗纸,轻轻抠破一个小洞,往里看去。窗子里面的下方摆着床帐,把小灵子的视线挡住了一半,看不清屋里的人。当然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她。 看样子里面的人已经在桌边坐好了。曾婉儿的声音问道:“您大老远找来,不是只为看看我吧?”曾梓图的声音说:“爹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啊?”曾婉儿说:“我知道爹疼我。您快说,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曾梓图笑道:“当然是好事,而且还不止一桩。”曾婉儿问:“您说的好事,跟我有关吗?”曾梓图说:“当然有关。爹到江淮来,就是专门为了你的事。”曾婉儿凄然道:“我哪有什么好事?”她又想到了刚刚被火烧死的吴秋遇,不禁有些凄然。 曾梓图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唉,秋遇公子的事我也听说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让它慢慢过去吧。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曾婉儿仍然陷在悲伤的情绪中:“是我害死了秋遇公子,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如梦姐姐。”曾梓图安慰道:“婉儿啊,你听爹跟你说。你喜欢吴秋遇,这个没有错。那个如梦并不适合他。何况他们也没有成亲,说是定了亲,可连个媒妁见证都没有,那根本不能算数。所以你不想让他见如梦姑娘,这也没什么错。你不用觉得对不起如梦。”小灵子心中一动,看来曾婉儿果然知道如梦姐姐的下落,所以他们才会说到不让吴秋遇见柳如梦到底有没有错。曾梓图继续说道:“人有旦夕祸福。秋遇公子本就是个不幸之人,自幼孤苦。一把大火送他西去,对他来说是个解脱也说不定。也许这都是天意呀。” 听完曾梓图这样一番分析,曾婉儿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这才又重新回到正题:“爹,您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曾梓图说:“两件事,都是好事。”曾婉儿问道:“爹,到底是什么事?您快说呀。”曾梓图笑道:“第一个呢,是要领你去拜师。”曾婉儿惊讶道:“拜师?拜谁呀?”曾梓图说:“栖霞派的明秀师太。你愿意么?”曾婉儿以前听说过明秀师太以及栖霞派的女弟子,其实在嵩山也见过,当即点头道:“愿意,愿意。听说栖霞师太武功很高,而且门下都是女弟子,我正想去见识见识。”曾梓图很高兴:“你愿意就好。你收拾一下,咱们即刻起程。”曾婉儿问:“这个算是一件好事。还有一件呢?是什么?”曾梓图说:“那件事也要在栖霞山附近办。咱们先准备起程,路上爹再慢慢跟你商量。”曾婉儿娇嗔道:“哼,爹又卖关子。过了这个劲儿,说不定我就不想听了。”曾梓图大声笑了起来:“爹怕说早了,万一你想不通,就不跟我去了。” 小灵子知道了曾婉儿接下来的去向,觉得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便让吴秋遇扶着她从木墩上下来,小声说道:“如梦姐姐的事,他们果然知道。他们要去栖霞山,咱们悄悄跟去,说不定就能摸到线索。”吴秋遇点了点头,心中又看到了希望。两个人悄悄翻出院墙,准备跟踪曾氏父女,赶往栖霞山。 柳如梦跟着曾可以到了镇江,住在金山寺附近的百花洲。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是精神仍然不好,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闷闷不乐的,想起吴秋遇,还会偷偷哭一会。曾可以偶尔过去劝劝她,虽然柳如梦在曾可以面前尽量做出平静自然的样子,但是曾可以还是能够看出她的感伤和苦闷。曾可以是真心喜欢柳如梦,见她一直不开心,自己也觉得很难受。 这一日,曾可以找到柳如梦,对她说:“如梦,咱们来到这里也好几天了,你一直没出过门。百花洲的风景还是值得一看的,咱们出去转转?”其实柳如梦不想出去,但又不想驳了曾可以的面子,便微微点了头。曾可以大喜,殷勤地呵护着柳如梦出了门,陪着她在百花洲慢慢闲走。外面空气新鲜,景色也好,柳如梦的心情多少有所缓解,也显得有精神了。 曾可以很高兴,指着前面可见的一处高塔对柳如梦说:“那个是金山寺的慈寿塔。这个金山寺非常有名。”柳如梦一直没怎么说话,听曾可以说出金山寺三个字,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曾可以试探着问道:“你听说过白素贞和许仙的故事吧?”柳如梦说:“那不是在杭州西湖发生的事吗?”曾可以解释道:“故事里的法海和尚就是这个金山寺的住持。金山寺就在前面,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柳如梦说:“法海故意拆散人家姻缘,不是个好人。他住持的地方,我还是不要去看了吧。”曾可以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柳如梦感觉到了,她不希望曾可以难堪,便赶紧说道:“我只有些累了,懒得再往前走。改天咱们再去金山寺吧。” 曾可以知道柳如梦的好意,便也顺着她的话说道:“既然妹妹累了,咱们就回去。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带你去杭州的西湖看看。那里风景可美了。”柳如梦说:“杭州那么远,我还是不去了。我不想给你们添累赘。你们专心去办自己的事,把我留在房里就好了。”曾可以没想到柳如梦竟然对杭州西湖都不感兴趣,想了想,好像忽然悟出了一个可能的理由,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因为在海上遇过险,妹妹仍然不想看江河湖海呀?”柳如梦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曾可以只当是柳如梦默认了,便又建议道:“妹妹不喜欢水,那咱们就去看山。栖霞山号称第一金陵明秀山,离这里不算太远。而且栖霞派的明秀师太门下都是女弟子,你见到她们,说不定还能有话说。”柳如梦看了看曾可以,实在不忍心拒绝他的每一次好意,便微微点了点头。曾可以大喜:“好,妹妹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咱们就起程。” 第二天一早,曾可以命人备好马车,接出柳如梦上路。柯老三、蒙昆等人听说要求栖霞山,也都要跟着。曾可以怕他们这些糙汉在栖霞山惹出事来得罪了明秀师太和她那些女弟子,便责令他们留下看守,只带了白鹿司和裘如龙一起护送柳如梦上路。司徒豹、柯老三、蒙昆等人心里不爽,却又不好当着曾可以的面说出来。 等曾可以等人走远了之后,他们才叹气抱怨起来。柯老三说:“还想着可以去看看栖霞派的那些女弟子呢,这下完了,想都别想了。”司徒豹说:“瞧你那点出息,就知道想女人。栖霞派的女弟子也是你能染指的?当心明秀师太知道了,拧下你的脑袋。”柯老三说:“明秀师太算是半个出家人,不会拧人脑袋的。说起栖霞派的女弟子,我看那个史云双真是漂亮,我看了直要流口水。”司徒豹说:“有本事你去呀,看看明秀师太会不会拧下你的脑袋。”柯老三说:“你以为我不敢啊。我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说不去就不去。”司徒豹指着柯老三大笑起来。 看到蒙昆低着头有些闷闷不乐,司徒豹问他:“蒙昆,你怎么了?我刚刚笑话完柯老三,你不会也在惦记人家栖霞派的女弟子吧?”蒙昆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当然不是。”柯老三不屑地说道:“是就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蒙昆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咱们这最能打的,除了曾公子就是白鹿司和裘如龙。现在他们三个都走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司徒豹忽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你是怕那个女魔头找来?她在嵩山不是已经放过你了吗?难道还会专程再来杀你一回?” 蒙昆说:“那时多亏那个小灵子替我求情,我总算是躲过一劫。可是,我们刚刚放火烧死了吴秋遇那个傻小子,一旦小灵子他们知道了,肯定要合伙找我麻烦。”司徒豹惊讶道:“你们还干过这事?原来那场火是你放的。”柯老三赶紧在一旁嘱咐道:“大胡子,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呀!”司徒豹看了他一眼:“这里边还有你的事?”柯老三尴尬地笑了笑:“白鹿司、蒙昆我们三个一起去的。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先不说什么小灵子、女魔头的,一旦婉儿大小姐知道了,我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司徒豹摇了摇头:“唉,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那小子虽然跟咱们不是一心,可也不至于非得弄死他呀。你们既然知道大小姐她……咳,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柯老三说:“我现在也有点后悔。那小子挺厉害的,要真是被大小姐收了,倒也不错。”蒙昆瞅了柯老三一眼。柯老三赶紧说道:“你放心,除了咱们几个,别人是绝对不会知道的。是不是,大胡子?”司徒豹点了点头。 曾可以带着白鹿司和裘如龙,护着柳如梦乘坐的马车赶往栖霞山。这一带的路比较好走,马车走快了也不显得颠簸。曾可以让柳如梦掀起帘子,看看沿途的风光。柳如梦没什么心情,只会在曾可以叫她的时候偶尔看两眼,大多时候是闷坐在车里发呆。曾可以从侧面的车窗看着闷闷不乐的柳如梦,又喜爱又心疼,尽量找话题哄她开心。柳如梦对别的似乎都不感兴趣,只是说起栖霞派的事,会多问几句。曾可以见她终于有了爱听的话题,便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尽量详细地跟她说。柳如梦听完了,目光轻轻飘到远处,若有所思。曾可以想她是在欣赏外面的风光,也就不去打扰她。 傍晚时分,来到栖霞山脚下。曾可以到近前介绍道:“妹妹,前面就是栖霞山了。可惜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只能先绕道去栖霞镇投宿,明日再上三茅峰静怡庵拜见明秀师太。”柳如梦在马车里坐了一天,也已经很累了,便轻声说道:“全听哥哥安排。” 当晚他们便在距离栖霞寺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吃过晚饭,柳如梦进入自己的房间。往床边一坐,想起吴秋遇,又默默难过了一会,然后就开始回想曾可以跟她说过的明秀师太和栖霞派的事。 第二天起来,曾可以本想先带着柳如梦去栖霞寺看看。柳如梦说:“我想先去见一下明秀师太和栖霞派的姐姐们。”曾可以见她对栖霞派如此感兴趣,便陪着她往山上走去。白鹿司和裘如龙不想打扰他们,便在后面远远跟着。 来到三茅峰,看到右前方山道旁有块巨石,上面刻着三个红漆大字:栖霞派。曾可以陪着柳如梦走过去,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院落,门口上方的牌匾好像写的就是“静怡庵”。他们正要往前走,忽然从巨石后面转出两个栖霞派的女弟子,挡在道上说道:“前面是栖霞派弟子清修之地,不接待游人。请两位自往别处去看吧。”曾可以拱手道:“在下蓟州曾可以,陪着我妹妹来拜见明秀师太,劳烦二位师姐去通报一声吧。”那两个栖霞派的女弟子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嘀咕道:“曾可以?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序灵,你有印象吗?”那个叫序灵的想了一下,忽然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嵩山选上临时盟主的那个曾可以?”曾可以兴奋地点头道:“正是。”他心中也不免有些纳闷:嵩山的事刚过去没几天,她们怎么会认不出自己?难道她们俩没跟着明秀师太去嵩山? 序灵转头对另一个女弟子说:“序郑师姐,你在这看着,我去禀告师父。”那个叫序郑的点了一下头:“你去吧。”序灵转身走了。序郑说:“请两位稍等一下吧。”曾可以点头道:“多谢师姐。”这时白鹿司和裘如龙走了上来。裘如龙问:“公子,这不就是栖霞派了么,怎么不走了?”序郑见又有两个汉子走过来,马上警惕起来,大声说道:“请你们退后几步。栖霞派重地,不可乱闯。”曾可以赶紧回头,摆手示意白鹿司和裘如龙退后。“你!”裘如龙心中不爽,但还是听了曾可以的话,往后走出几步,气哼哼站下来。白鹿司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到裘如龙的身边。 柳如梦对曾可以小声说道:“哥哥,要不待会我自己进去吧。栖霞派都是女弟子,你们男人进去怕是不方便。”曾可以微笑道:“还是看明秀师太怎么说吧。我好歹在嵩山当了几天临时盟主,她不至于连门都不让我进吧。”说着,他得意地看了序郑一样。序郑也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去望了一眼静怡庵的门口,什么也没说。 时候不大,进去报信的序灵回来了,忽然看到裘如龙和白鹿司,也有些惊讶。序郑问:“师父怎么说?”序灵说:“曾公子,我师父说了,栖霞派都是女弟子,不便接待男客,所以只请这位姑娘进去。你,哦,你们几位,在外面稍等一会吧。”曾可以一脸尴尬。序郑偷偷笑了一下,对序灵说:“师妹,你带这位姑娘进去。我在这里看着他们。” 柳如梦见曾可以难堪,赶紧轻声说道:“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栖霞派有规矩,咱们就听她们的吧。”曾可以见柳如梦这样说,便尽量堆出笑脸说道:“我没事,在外面等一会没关系。妹妹跟她进去吧,别让师太等急了。”柳如梦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序灵往里走。序郑闪身挡在曾可以面前。 曾可以看了她一眼,尽量不把内心的不爽表现在脸上。他转身走到白鹿司和裘如龙的身边,笑着问道:“你们觉得栖霞山的风景怎么样?”白鹿司知道曾可以心里的尴尬,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果然名不虚传。我们俩有幸跟着公子来这看看,一定把柯老三他们羡慕死了。”裘如龙也说:“就是。咱们这是第二次单独跟着公子出门了。上一次是去五台山。”曾可以笑了笑,心情好多了。 柳如梦跟着序灵走进大门,发现院中只有一排草房。虽然门口牌匾上写着“静怡庵”三个字,但是这里看着根本不像是一座庵堂。院中有几个栖霞派的弟子正在练剑,看到序灵带了一个美女进来,纷纷停下来观看。其中有一个看着比序灵稍大的女弟子上前问道:“序灵师妹,这位姑娘是谁呀?”序灵愣了一下,她还没问过柳如梦的名字呢,又不想被师姐们取笑,便对柳如梦说:“姑娘,我序馥师姐问你叫什么。”柳如梦便对序馥说:“我叫柳如梦。听说栖霞派的明秀师太人很好,各位师姐也都不错,所以想着来看看,拜见一下师太和各位师姐。”序馥笑道:“姑娘好会说话。柳如梦,很好听的名字,人也漂亮。”柳如梦娇羞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如何回答。序灵赶紧解围:“序馥师姐,我们先去了。师父还在里面等着呢。”她们刚刚迈步走开。另外几个女弟子便涌到序馥的身边,小声议论道:“那个姑娘真的很漂亮。”“是啊,可以跟我们的云双师妹有一比了。” 序灵带着柳如梦来到明秀师太的房间外面,轻轻推开门:“师父,如梦姑娘来了。”史云双也在屋中,正陪着明秀师太说话,见序灵带了人来,便站起身往门口看去。明秀师太说:“请她进来吧。”柳如梦跟着序灵迈步进了屋。当日在嵩山,明秀师太不愿跟着曾可以等人去少林寺闹事,便自愿留在封禅台守护柳如梦。柳如梦见过明秀师太和史云双,此刻见到她们,赶紧上前施礼:“柳如梦见过师太。”史云双在嵩山只匆匆看过柳如梦一眼,当时没怎么注意。她自己也是个美人,现在看到柳如梦只会比自己更美,便忍不住盯着柳如梦仔细打量。 明秀师太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如梦姑娘,你也看到了,我这里除了老尼以外,都是女弟子,实在不方便接待男客。所以只能请曾可以公子在外面稍候,请姑娘进来代为传话。你是曾公子的朋友,他到栖霞山来找老尼,有什么事吗?”柳如梦说:“不是他要来找师太,是我想见师太。”明秀师太和史云双都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史云双对序灵说:“师妹,你先出去守着吧。待会我送如梦姑娘出去。”“是,师姐。”序灵转身出去了,返身把门关好。 明秀师太问柳如梦:“姑娘到栖霞山来游玩,是路过此处看到了,顺便进来看看,还是找老尼有事?”柳如梦说:“我是专程来拜见师太的。”“哦?”明秀师太稍稍停顿了一下,示意史云双去给她搬把椅子。史云双把椅子放到柳如梦身边,轻声说道:“如梦姑娘,先请坐吧。”柳如梦诚惶诚恐:“多谢师姐。”史云双笑道:“说不定我还比你小呢,再说,你也不是栖霞派的弟子,可不要再叫我师姐了。”柳如梦看着史云双,稍稍愣了一会,又转身望着明秀师太。明秀师太态度和蔼地说道:“如梦姑娘,请坐吧。”“哦,好,多谢师太,师……”她看了一眼史云双,刚要叫出师姐,想到刚才史云双说的话,便住了口,轻轻坐下。明秀师太问:“不知如梦姑娘来找老尼,有什么事?” 柳如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往四周看了一下,忽然说道:“我看外面牌匾上写的是静怡庵,可是这里看着不像是一间庵堂啊。”明秀师太笑道:“我这个静怡庵本来就不是一座庵堂。”柳如梦听了不免一愣。明秀师太解释道:“老尼自幼出家,后来云游至此,发现栖霞山是个好地方,便扎下几间草庐定居下来。后来在练功时被游人看到,便传说这里住了一个会武功的老尼姑。有些家里有女孩子想习武的,便送到我这里来拜师。我没有别的本事,正好靠这个得些施舍,便拣那看着灵透的选了几个,教她们武功。一来二去,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便传说这里有个栖霞派,来拜师的也更多了。有些闲人也到这里闲逛。我见他们对我这些女弟子多有骚扰,便在外面巨石上刻下‘栖霞派’三个字,并让武功稍好的弟子轮流值守。又在屋外砌上院墙,门口挂上‘静怡庵’的牌匾,告诉外人这里是尼庵,让那些闲人自行止步。”柳如梦这才明白栖霞派和静怡庵的来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个门口和牌匾做得很气派,我在外面看到了也以为真是座尼庵。” 明秀师太说:“当然这里也可以看作是一座尼庵,不过只有老尼一个尼姑。我这里虽然弟子众多,但她们都不是出家人,早晚要回去的。”柳如梦看了看史云双的打扮,自然看得出来。明秀师太继续说道:“那个牌匾也不光是给外人看的,我题下‘静怡庵’三个字,其实更多的是给院子里的人看的。”柳如梦不解。明秀师太解释道:“我是出家人,在此修行,这里当然算是一个尼庵,用个‘庵’字不为过。至于静怡二字,则是给我那些弟子看的,也是我对这里生活的安排。‘静’指心静,心如止水,虽然号称栖霞派,却不轻易涉入江湖纷争。‘怡’乃和悦之意,告诫她们要彼此友爱,共享自在。当然,老尼也是这样做的。是不是啊,云双?”史云双点头道:“正是,师父。您待我们如亲人,姐妹之间也都彼此和睦,共享平和,确实做到了静怡二字。” 明秀师太点了点头,对柳如梦说:“老尼说了这么多,有点自卖自夸了。还不知如梦姑娘此来,究竟所为何事?”柳如梦站起身来,稍稍酝酿了一下,忽然说道:“我想留在这里,望师太收留!”明秀师太不禁愣了一下。史云双也觉得很惊讶:“姑娘也想跟师父习武?”柳如梦摇头道:“不,我不想习武,我要跟师父在此出家。”明秀师太和史云双更加惊讶。 柳如梦说:“我自幼没了母亲,爹爹背屈含冤多年,好不容易陈冤得雪了,他又……也不在了。本来还有一心哥哥可以牵挂,我们已经定了亲,说好给我爹守孝期满再成亲的。可是……就在几天以前,他也……不幸被大火烧死了。我现在已经没什么牵挂了,本想着自己沉湖死去,无奈曾公子他们看得紧,一直没有机会。在来的路上我就听说了师太和栖霞派的事,觉得这里可能也是我的一个归宿,所以一到栖霞山,我就过来拜见师太。刚才听了师太的介绍,我现在已经认定了。我要留在这里,与姐妹们相处,终生伺候师太,永远不再出去。” 明秀师太这才知道她是认真的,于是说道:“姑娘先不要着急做决定。老尼有一件事还没有弄清楚,我想问问,你和那位曾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柳如梦说:“我和一心哥哥从海外回来的时候,在大海上遭遇鲨鱼和海匪。是曾公子救了我,把我带回蓟州。后来他母亲卢夫人看到我,收我做了义女。说起来,他算是我的哥哥。”明秀师太问:“那你想留在这里的事,曾公子知道吗?”柳如梦摇了摇头:“我没有和他说过。”明秀师太说:“这不是小事。他既然是你的哥哥,又是他送你来的,你应该先跟他商量一下。”柳如梦说:“我不能跟他说。他一定不会同意的。”明秀师太说:“他送你到这来,就在外面等着。你进来就不出去了,他做哥哥的怎能放心?”史云双也说:“是啊,如梦姑娘。你要直接留下了,他准会以为是我们把你扣下了。到时候闹起来,你在这里也留不下。” 柳如梦望着明秀师太,央求道:“师太,您帮我去说吧。就说我已经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出家了,让他们回去吧。”明秀师太不禁犹豫。柳如梦扑通跪下,继续哀求。明秀师太叹了一口气,先把柳如梦扶起来,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我可以出去见见他。等我回来咱们再做决定,好不好?”柳如梦轻轻点了点头。明秀师太让史云双留下照顾柳如梦,自己迈步开门出去。 曾可以正等得无聊,慢慢地在那里走来走去。忽见静怡庵的门开了,他马上停止踱步,往前走了几步。序郑赶紧出手把他挡住。曾可以张望了一下,见只有序灵一个人出来,不禁一愣,大声问道:“序灵姑娘,如梦呢?”序郑回头没看到柳如梦,也觉得有些惊讶。序灵走到近前才回答道:“如梦姑娘正在和我师父说话。我在那闲着没事,就先出来了。” 等了一会,静怡庵的门又开了,这回是明秀师太走了出来。曾可以先向师太行礼:“晚辈曾可以见过师太。”明秀师太只点了一下头,回头吩咐序郑和序灵先退下,然后才对曾可以说道:“曾公子,老尼有几句话要单独跟你说。”曾可以知道一定跟柳如梦有关,便也回头看了看白鹿司和裘如龙。白鹿司和裘如龙自觉地又走出几步,但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们要说什么。 曾可以说:“师太有什么吩咐,现在可以讲了。”明秀师太看了看曾可以,神情肃然地说道:“如梦姑娘跟我说,她要留在这里出家。不知曾公子是否知情?”“如梦要出家?那可不行!”曾可以当时就慌了。明秀师太说:“如梦姑娘说,她父母双亡,情人新丧,已经没有任何牵挂。她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本要寻死的,只是你们看护得紧,她没有得到机会。出家为尼,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归宿。”曾可以急忙说道:“师太,不是这样的。虽然她说的那些伤心事都是事实,但是还有我可以照顾她,还有我妹妹婉儿,还有我娘。我娘可是非常喜欢她。她如果真的出了家,我娘一定要急出病来的。”明秀师太说:“老尼也劝过她了,可我看如梦姑娘好像很坚决。” 曾可以焦急地说道:“师太,您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千万不能眼看着如梦一时冲动啊。她以后还有很好的日子要过,她不能……师太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这里不好,我是说……唉,我求求你了。”说着,便要给明秀师太下跪。明秀师太将袍袖一甩,将曾可以扶住:“曾公子,切莫如此。有话慢慢说。”曾可以稍稍迟疑了一下,心一横,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师太,我知道您是菩萨心肠。那我就冒昧跟您说了。其实,我不止把如梦当作妹妹,还把她……把她当作……我是真心喜欢她。请师太一定成全!” 曾可以由于着急,说话的声音有点大。白鹿司和裘如龙在一旁也听了个大概。裘如龙轻轻捅了捅白鹿司:“你主意多,赶紧帮公子说几句呀。”白鹿司微微一笑,走上前说道:“镇江有个金山寺,以前那里有个住持叫法海和尚,想必师太听说过吧?”明秀师太微微一皱眉,冷冷地看了白鹿司一眼。曾可以赶紧回头说道:“白兄,在师太面前不可放肆。”白鹿司说:“明秀师太也是个出家人。出家人四大皆空,没有喜怒,我想师太是不会介意的。我是希望水漫金山的事情不要再出现在栖霞山。” 明秀师太冷冷说道:“你想说我是法海是吗?哼哼,我虽然没有大的德行,可是有意拆散姻缘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曾公子,我单独出来见你,只想看看你的心意。你若真心对待如梦姑娘,保证不叫她再寻短见,老尼自然不会让她留在这里。”曾可以赶紧拱手道:“师太大德,晚辈自然清楚。您放心,我对如梦绝对是真心。我带她回去一定加倍照顾,悉心呵护,绝不让她再有轻生的念头。若有违此言,就叫我天诛地灭!”明秀师太这时才脸色稍好了一些:“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去劝说如梦姑娘,让她暂且跟你下山。不过老尼有言在先,一旦得知如梦姑娘在你那里过得不好,我可能真要把她带回静怡庵。”曾可以连忙作揖:“多谢师太。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如梦再受一点委曲。” “那你们就在这里等一会,我这就去请如梦姑娘出来。”明秀师太说完,转身走了回去。序郑和序灵见师父走了,又一起转出来,挡在曾可以和白鹿司的面前。曾可以焦急地张望着,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明秀师太能否成功劝说柳如梦出来。 明秀师太回到屋中。史云双马上问道:“师父,怎么样,外面的人走了吗?”柳如梦当然更想知道,站起身来,紧张地望着明秀师太。明秀师太信手按柳如梦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对她说道:“如梦姑娘,你听我说。我刚才出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看得出来,曾可以对你是用了心的,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柳如梦说:“我知道,可是,我只把他当作哥哥。”明秀师太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说要留在这里,习武也好,出家也罢,也许只是忽然想到的,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我劝你还是再好好想一想。”柳如梦马上站起来说:“我是认真想过的,昨天想了一路,又整整想了一宿,绝对不是一时冲动。师太,您就收留我吧。” 明秀师太轻轻招手让她坐下,然后面带微笑、和蔼可亲地说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说实话,我也很喜欢你,也相信你能和我那些弟子很好的相处。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仓促做此决定,远在蓟州的你的义母卢夫人还毫不知情。她愿意收你做义女,想必是非常喜欢你,也一定非常疼爱你。她要是突然听说你出家了,还不得急出个好歹来?你做出这么大的决定,难道不该先和她说一声?至少也应该去跟她道个别吧。”柳如梦原来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多,一想到卢夫人对自己的照顾和疼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明秀师太见柳如梦沉默,知道她对义母卢夫人是很有感情的,便继续说道:“我看不如这样,你今日暂且跟随曾可以回去。等见到了卢夫人,跟她说清楚你的想法,如果她也同意,到时候你再来栖霞山也不迟。下次你再来静怡庵,如果到时候还想出家,老尼一定高高兴兴地收你做徒弟。这次不是我们不肯收留,是实在不忍看到卢夫人因为失去你这个女儿而悲伤难过的样子。若是她再急出点病来,那可真就是我的罪过了。”史云双也在一旁劝道:“是啊,如梦姑娘,我师父说的是,你就算要出家,也不用急于一时呀。回去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柳如梦看了看史云双,又看了看明秀师太,微微点了点头。 明秀师太很高兴,马上站起身,对柳如梦说:“这就对了。来,我们一起送你出去。曾公子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柳如梦没再说什么,起身跟着明秀师太往外走。史云双也跟着走出门口。明秀师太忽然回头说:“云双,你就不用去了,带着几个小师妹练剑吧。”史云双知道师父照顾她,不想让他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便欣然领命:“是,师父。如梦姑娘,咱们后会有期。”柳如梦转身冲她点头笑了一下,继续跟着明秀师太往外走。 曾可以看到明秀师太领着柳如梦出来,终于放了心,兴奋地就要迎上去。序灵和序郑赶紧把他拦住。曾可以抱歉地冲她们笑了笑,并退后两步。明秀师太送出柳如梦,对着曾可以嘱咐道:“曾公子,你可一定要善待如梦姑娘。要是让老尼知道你欺负她,我马上把她接回来。”曾可以连忙作揖承诺。柳如梦小声说:“师太,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曾可以听到了,不禁心中一凉,赶紧拱手跟明秀师太道了别,带着柳如梦下山了。白鹿司和裘如龙也象征性地冲着明秀师太拱了拱手,赶紧转身跟了上去。 第171章四鬼挑战 曾梓图和曾婉儿也已经到了江宁,找了一家比较好的客栈安顿下来。曾梓图又出去办了一点别的事,才带着曾婉儿赶往栖霞山,去见明秀师太。路上,曾婉儿问:“爹,您说明秀师太会收我为徒吗?”曾梓图说:“爹到那里好言相求。你这么机灵可爱,又有基础,我想明秀师太一定会喜欢你的。”曾婉儿心中欢喜,走起路来都觉得轻快了许多。 吴秋遇和小灵子一路尾随,也跟着上了栖霞山。因为去向明确,所以也没有跟得太近。吴秋遇心中忐忑,问小灵子:“婉儿小姐是去找明秀师太拜师的,现在并没有跟如梦在一起。咱们能问出如梦的下落吗?”小灵子说:“咱们去问,她当然不会说了。而且她现在以为你死了,刚刚不再想着骚扰你了,你还想再主动送上门去?”吴秋遇皱眉道:“那怎么办?咱们这样一直跟着她也没用啊。她要是真的拜了明秀师太为师,估计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了,咱们就一直等她下山吗?” 小灵子呵呵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吴秋遇想不出来,便又问道:“灵儿,你有什么办法?”小灵子说:“曾婉儿拜了师,自然要听师父的。咱们都见过明秀师太,她是个好人。一旦得知你和如梦姐姐的事,我想她一定会帮忙的。待会到了栖霞派,我先想办法混进去,跟明秀师太说明情况,让她设法套出如梦姐姐的下落,甚至让曾婉儿派人把如梦姐姐接到栖霞山来。然后咱们就可以等着她的好消息了。”吴秋遇大喜:“灵儿,你太聪明了。” 小灵子是个细心人,还在想着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这件事只能跟明秀师太一个人说,我怕知道的人多了,早晚传到曾婉儿耳朵里,到时候她又要把如梦姐姐藏起来。”吴秋遇点头称是。小灵子忽然又有些疑虑:“哎,秋遇哥哥,你说明秀师太贸然问起如梦姐姐的事,曾婉儿会不会有所警觉?”吴秋遇想了一下,说:“应该不会吧。现在她以为我烧死了,那也就不用再怕别人见到如梦了。而且,我听如梦说过,那天曾可以带人去少林寺的时候,是明秀师太带着栖霞派的弟子留在那里保护她。”“这样啊,难怪那天没有看到栖霞派的人。”小灵子也解开了心中的一个谜团,点头道,“明秀师太认得如梦姐姐,关心一下她的事也很正常嘛。这样就没问题了。”听小灵子这样一说,吴秋遇心里也踏实了。 由于地形不熟,吴秋遇和小灵子把曾梓图父女跟丢了,自己也迷路了。找人打听了几次,才终于上了三茅峰,来到栖霞派的地界。他们远远看到那块刻着“栖霞派”三个大字的巨石和静怡庵的院落,却没有发现曾梓图父女的身影。小灵子说:“看来他们已经进去了。秋遇哥哥,你先找地方藏起来,我想办法混进去看看。”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嘱咐道:“你小心一点。”小灵子看着吴秋遇藏好了,才快步向那边走去。 两个栖霞派的女弟子从巨石后面转出来,拦住了小灵子。今天带头的是序馥。序馥对小灵子说:“姑娘,这里是栖霞派修行地方。你去别处游玩吧。”小灵子伸着脖子张望了一下,向序馥问道:“姐姐,刚才有没有一对父女来过这里?他们姓曾,年长的叫曾梓图。”序馥说:“有啊。你是他们什么人?”小灵子说:“我是他们的亲戚,说好要一起来的,不小心走散了。他们现在人呢?”序馥说:“那个女的是你姐姐吧?说是来找我师父拜师的,我师父不在,他们就匆匆走了。”“走了?”小灵子不禁一愣,“他们说过去哪儿吗?”序馥说:“这个他们没说。一听说我师父下山去了江宁,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小灵子一时也没了主意,道了谢,便慢慢转身往回走。序馥摇了摇头,带着那个师妹又重新藏了起来。 看到小灵子有些失落地走回来,吴秋遇赶紧从石堆后面转出来:“灵儿,怎么样?”小灵子说:“栖霞派的人说,他们来过,不过现在已经走了。”“这么快就走了?拜师有这么快吗?”吴秋遇有些惊讶。小灵子说:“是明秀师太不在。”说完便开始往山下走。吴秋遇一边走一边嘀咕道:“那他们也应该留下来等啊,怎么说走就走了?”他这句话提醒了小灵子。小灵子停下脚步,仔细琢磨了一会,忽然说道:“曾梓图老谋深算,这里面可能有诈。秋遇哥哥,咱们悄悄摸进去看看。”吴秋遇点头同意。两个人便绕开有人防守的那块巨石,从别的方向悄悄靠近静怡庵。 其实序馥说的是实话,曾家父女真的下山了。曾婉儿问:“爹,明秀师太不在,咱们也不用这么急着下山啊。显得咱们多没诚意。”曾梓图说:“你没听那个栖霞派的弟子说么,明秀师太下山,是去向江宁花家提亲的。”曾婉儿说:“听到了。提亲也用不了多久吧?明秀师太又不是今天不回来了,咱们真该多等一会。” 曾梓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爹跟你说有两件好事,一件是到栖霞山拜师,另外一件,你知道是什么吗?”曾婉儿说:“对呀,爹还一直没有告诉我呢。另外那件事究竟是什么?”曾梓图说:“第二件事就是去向花家提亲,你和花家的公子。”曾婉儿愣了一下,停住脚步。曾梓图回头见她不走了,自己也停下来。曾婉儿说:“爹,咱们不用去了。我不愿意。”曾梓图问:“为什么?”曾婉儿说:“不为什么。我就是没有这个心思。”曾梓图说:“爹知道,你还在为吴秋遇的事难过。可是人已经死了,事情都过去了。你的日子还得过呀。你听爹说,花家是江南的大户,也是武林世家,甚至有争夺武林至尊的实力,跟咱们正好门当户对……”曾婉儿打断他:“爹,您不用说了,我真的不想。”曾梓图又好言劝了一会,曾婉儿仍然不愿意。最后,曾梓图只好说道:“好,提亲的事先不说了。你跟爹到花家走一趟,到那里见见明秀师太好不好?”曾婉儿这才跟着曾梓图继续往山下走。 吴秋遇和小灵子绕路找到后面,悄悄靠近静怡庵的院墙。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你还是先藏起来,我自己过去看看。”吴秋遇不放心:“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我怕你一个人有危险。”小灵子笑着说道:“我就是一个小女子,即使被她们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事,顶多被她们数罗几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放心吧,有危险我会叫你的。我不叫你,你可千万别出来,免得惊动了曾婉儿,让她知道你还活着。”吴秋遇点头记下,又嘱咐了两句,便去找地方藏身。 小灵子走到墙根,扶着墙面试了试高度,看能否爬上去。忽听有人轻声喝道:“什么人?”小灵子转身一看,只见三个栖霞派的女弟子快步走了过来。小灵子不禁丧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赶紧一脸无辜地说道:“几位姐姐,这是哪里呀?我在山里玩,迷路了。”来的三个栖霞弟子,有序郑、序灵,还有一个叫谅芬。序郑见看了看小灵子,见她年岁不大,可能和序灵差不多,也不想难为她,便对她说:“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你赶紧走吧。往那边下去,就能看见一条小道。”小灵子说:“我口渴了,看到这里有个院子,就想进去找点水喝。门口在哪儿啊?”序郑说:“这是栖霞派的修行之所,不轻易接待外人。你顺着那边的小路下去,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小灵子假装惊讶道:“这是栖霞派的地盘啊?栖霞派好厉害,我听说过。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序郑忽然抽出长剑,架到了小灵子的肩膀上。小灵子吓了一跳,不敢乱动,假装惊恐地看着序郑。躲在暗处的吴秋遇一惊,就要出来。小灵子想到了,冲着吴秋遇那边摇了摇头。吴秋遇暂且停下,密切地关注着那边的动静。小灵子做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怯生生地问道:“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我哪里得罪你了?” 序郑盯着她,冷冷说道:“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小灵子说:“我就是来山里玩的,迷路了,无意中撞到这里。怎么,这里不能来吗?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序灵见小灵子可怜,上前劝道:“序郑师姐,我看她不像坏人,放她走吧。”谅芬也跟着劝说。序郑说:“她不是江南口音,说明她不是本地人,一个小姑娘怎么会独自来到这里?而且看她的样子,你们觉得她真是害怕吗?咱们栖霞弟子牢记‘静怡’二字,在江湖上素来没什么行走。她一个北方人怎么就知道栖霞派,还说栖霞派好厉害?我看她分明就是在撒谎。说,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派,到这里来探听消息?” 小灵子暗自佩服,没想到这个序郑看着粗壮,却也是个细心的人,居然看出了自己的破绽。她迅速地想了一下,说道:“你是序郑姐姐是吧?我真是来玩的,哪有什么人指使啊。我从小是个孤儿,四处流浪,近日转到江南,听说栖霞山风景很好,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误打误撞,走到这里来了。既然你们不欢迎,那我走就是了。你们也用不着仗着栖霞派势力大,欺负我吧。”说完,竟然弄出一脸委曲。序郑听她把话牵扯到栖霞派仗势欺人,不禁有些尴尬,慢慢把长剑收了,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走吧。”吴秋遇在暗处看了,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就在这时,史云双和一个师姐一起巡视过来,看到序郑她们停在这里,走过来问道:“序郑师姐,这里有什么事吗?”序郑说:“我们转过来的时候,看到她正要爬墙,就拦住她问了几句。”史云双上下打量着小灵子。小灵子认得她,当即叫道:“这位是史云双姐姐吧?”几名栖霞派的弟子听小灵子忽然叫出史云双的名字,都不禁一愣。史云双惊讶地问道:“我就是。你怎么会认得我?”小灵子说:“姐姐是明秀师太的得意弟子,又是天下闻名的美人儿。一看你这气派、这长相,我就猜出来啦。”史云双微微一皱眉,看着小灵子,一时不知跟她说什么。 小灵子呵呵笑道:“姐姐不要生气,我开玩笑的,不过姐姐真的是个美人儿。其实,我在嵩山见过你,所以认得。”“你也去过嵩山?”史云双更为仔细地打量着小灵子。跟她一起来的那个叫谅蓉。谅蓉看了小灵子几眼,开口说道:“你在哪里见过我们?我怎么不记得你?”小灵子看了看谅蓉,觉得应该也见过,只是对她的印象没有对史云双那么深刻,于是提醒道:“太室山有个酒肆,两位姐姐还记得吧?你们跟明秀师太去那里喝过茶,当时还是我伺候的呢。”史云双和谅蓉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不信。谅蓉说:“你说你是那个酒肆的女伙计?我记得她长得不是这个样子啊?”小灵子笑道:“当时我是找人帮忙装扮过的。我这么可爱,万一被那些江湖汉子看上,把我拐走了怎么办?你们说是不是啊,几位姐姐?”最后这一句她用的是当初用过的变声。序灵和谅芬都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史云双和谅蓉也听出那真是那个伙计的声音,终于信了。 史云双微笑着说道:“现在这个样子是可爱多了。你叫什么?到这来做什么?”“我叫小灵子,这次来栖霞山……”小灵子还没说完,忽见又有一个栖霞派弟子匆匆跑来。 史云双等人也听到脚步声,都转身望去。那个人看到这边的人,边跑边喊:“云双师妹,序郑师姐,不好了,有人闹事!”史云双一惊:“在哪里?快带我们去看!”“在拦客石那边,序馥师姐她们快拦不住了,快跟我来吧。”报信的那个转身就跑。史云双和序郑等人再也顾不上小灵子,赶紧跟了过去。小灵子冲着吴秋遇这边轻轻招了一下手,也跟了过去。 史云双等人匆匆来到前面,发现四个江湖汉子正在嬉皮笑脸地缠着序馥和谅诗她们说着什么,还不时地动手动脚。序馥和谅诗出手推阻,也都被他们轻易挡开。序郑提着长剑就冲了过去,大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到栖霞派来撒野!”四个汉子正玩到兴头上,忽见有人提着剑冲过来,都吓了一跳。序馥和谅诗乘机推开他们,跑到序郑身后。序郑回头安慰道:“别怕。姐妹们都来了。” 小灵子本来是跟在史云双等人身后的,听到吴秋遇小声招呼她,赶紧停下脚步,趁史云双等人不注意,悄悄走到吴秋遇身边。吴秋遇小声告诉她:“那四个就是鲜子汤的徒弟万山四鬼。”小灵子以前没见过万山四鬼,看了一眼,不屑地说道:“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吴秋遇问:“咱们要不要过去帮忙?”小灵子说:“不知道栖霞派的武功怎么样。这里毕竟是栖霞派的地盘,她们又人多,咱们先看看。说不定她们自己就把那四个家伙打发了。”两个人便躲在暗处偷偷观看。 万山四鬼中的老四“四鬼”看了看正在走来的史云双等人,见都是栖霞派的年轻女弟子,嬉笑着说道:“三位师兄,栖霞派倒也自觉啊,知道两个不够咱们兄弟分,又派来几个。那个更好看,归我了。二师兄,这个脾气火暴的归你。”被他称作二师兄的“二鬼”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便上前跟序郑动手动脚。序郑怒不可遏,一剑砍了过去。二鬼急忙闪身躲过:“呦嗬,小娘子很刚烈呀,我喜欢。”序郑瞪了他一眼,突然又反手削出一剑。二鬼正在大笑,反应稍稍迟缓了一些,胸前被剑尖划出一道口子,当即渗出血来。二鬼惊叫一声,急忙后退了一步,低头察看伤势。 “四鬼”本要到史云双面前调戏,忽然听到二鬼的惊叫,赶紧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史云双走到近前,开口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到栖霞山来捣乱?”四鬼说:“你不认得我们,不奇怪,毕竟咱们离得远嘛。我们是万山派的四大弟子,人称万山四小仙。”史云双看了他一眼,又瞅了瞅另外三个,半信半疑:“你们真的是万山派的弟子,鲜子汤前辈的高徒?”四鬼有些惊讶:“呦,美人知道万山派和我师父?这就好办了。是真是假,你跟我回了万山,不就知道了?”史云双冷冷说道:“鲜子汤前辈是武林名宿,怎会纵容弟子到外面胡作非为?不管你们是有意冒充,还是真的万山弟子,一旦鲜子汤前辈知道你们做出这样的事,只怕不会轻易饶过。我劝你们给我两位姐妹赔个礼,赶紧下山去吧。”史云双到底是明秀师太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修养果然不同于其他姐妹。 四鬼笑道:“美人不用替我们担心。你跟我回去,我师父他老人家也会疼爱你的。跟我走吧,美人。”说着便伸手去摸史云双的脸。史云双手里攥着剑鞘一把挡开:“你再若无礼,我就替鲜子汤前辈教训教训你。”四鬼嬉笑道:“还没成亲,就想着教训相公了?走,跟我回去,我让你慢慢教训好不好?”说着又伸出手去。 史云双不露声色地看着他,等他的手离自己的脸只有半尺多远了,忽然在下面踢出一脚,正中四鬼的右腿小腿前面。四鬼惊叫一声,马上抱着腿弹跳起来。序郑解恨地冷笑了一声。二鬼刚才被序郑的长剑在胸前划出口子,早就心中不爽,只是刚才看着老四跟史云双说话才暂时忍住,现在见老四也吃了亏,当即招呼大鬼和三鬼一起发作。序郑回头招呼道:“姐妹们,拿下他们!”当即带头向二鬼砍去。序灵拔剑上前帮忙。序馥、谅蓉、谅芬、谅诗也各自抽出长剑,向大鬼和三鬼围了过去。四鬼抱着右腿搓了一会,也上前找史云双计较。史云双连剑也不拔,直接攥着剑鞘跟他交手。 万山四鬼只听师父说栖霞派的明秀师太不可小觑,刚上山时心里还存些顾忌,但他们闹了这么久也没见明秀师太出来,只见到这几个年轻的女弟子,胆子大多了。他们原以为栖霞派的女弟子不过是花拳绣腿的样子活,不会有什么真本事,可是打起来才发现,这些女子并不好惹。大鬼、二鬼、三鬼赤手空拳,每人要对付手持长剑的两名栖霞派女弟子,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身上开始挂伤带彩。 老四凭着一张溜须拍马的嘴成了鲜子汤最喜爱的徒弟,仗着鲜子汤的宠溺,一直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眼里又只看到史云双的美貌,虽然刚才不小心吃了一点亏,却并没把史云双会武功当回事。可是只过了十几招,他就发现自己好像打不多史云双,偶尔被她打一拳、踢一脚,越来越狼狈。史云双看破四鬼的本事,根本连宝剑都不用拔了,只用拳脚便将四鬼折腾得团团转。四鬼暗自着急,急于找三位师兄呼救,却发现那三个也已经自顾不暇,身上伤痕累累,比他还惨。 史云双瞅准破绽,忽然往四鬼右脚下一勾,挥臂往他背上用力一擂。四鬼闷呼一声,身子向前一扑,摔趴在地上。小灵子小声赞道:“漂亮!史姐姐好棒的招法!”吴秋遇看了,当然也很高兴。 史云双一脚踩中四鬼的背心,用剑鞘的前端压着他的后颈,轻声喝道:“让他们停手!”“是,是。”四鬼脸贴在地上,连声应着。史云双稍稍把剑鞘提起来一些。四鬼这才两手扒着地,微微扬起脖子,扭头喊道:“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你们别打了!兄弟已经栽了!”另外三鬼听了,胡乱往这边看了一眼,都不禁惊愕。因为老四算是他们当中武功最好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那个美女制住,而且那么狼狈。 序郑等人趁机用长剑将大鬼、二鬼、三鬼制住,扭头见史云双把四鬼踩趴在地上,不禁心中解恨。序郑将长剑压在二鬼的脖子上,问他:“你们现在服了么?”二鬼浑身颤抖着用力点头:“服了服了,不要杀我!” 史云双把脚从四鬼的背上移开,轻轻在他腿上踢了一下:“以后不要再到栖霞山来捣乱!起来吧!”“不敢了,不敢了。”四鬼慌乱地爬起来,冲着史云双连连点头作揖。史云双对序郑说:“师姐,看在鲜子汤前辈的面子上,放他们走吧。”序郑瞪着二鬼看了一会,慢慢将长剑收了,轻喝了一声:“滚!”序馥等人也将大鬼和三鬼放了。 四鬼冲着栖霞派的弟子连连点头作揖,然后灰溜溜地转身走了。序灵小孩子脾气,故意在后面大声说道:“鲜子汤的徒弟也不过如此!什么万山四小仙,我看就是万山四小鬼!还是讨厌鬼!”谅诗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就听有人大声说道:“是么?那么他们的师父算什么?”万山四鬼见到来人,惊喜道:“师父!”小灵子惊叫道:“不好,鲜子汤来了!明秀师太不在,栖霞派的姐妹怕是要吃亏。”四鬼一肚子委屈,对鲜子汤说:“师父,栖霞派仗着人多,欺负徒儿。您可得为我们出气呀。”鲜子汤看了看刚才说话的老四,没舍得说他,却忽然一巴掌打到大鬼的脸上,低吼道:“我让你们去花家送信,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们还有脸说人家欺负你们,还嫌不够丢人?”万山四鬼一个个垂下头,不敢再吭声。 看到万山四鬼唯唯诺诺的表现,史云双等人已经猜到来的一定是他们的师父鲜子汤,不禁各自心惊。她们虽然没见过鲜子汤,但是鲜子汤在武林中的名声她们还是听说过的。史云双不想因为刚才的事引发栖霞派和万山派的仇怨,更不希望看到日后师父与鲜子汤为敌,便走上去拱手说道:“栖霞派弟子史云双见过鲜老前辈。”鲜子汤看了史云双一眼,也被她的美貌震惊了一下,淡淡地说了一句“罢了”,便对她身后的那些栖霞派女弟子说道:“刚才是谁说鲜子汤的徒弟不过如此?” 序灵很紧张,一时说不出话来。序郑怕小师妹序灵吃亏,便站出来说道:“是我说的。前辈是武林名宿,管教不严,纵容手下弟子到我栖霞派来闹事,我说他们几句不应该吗?”鲜子汤冷冷地盯着序郑:“你竟然敢承认,好好好,有胆量。”说完,他微微笑了一下,却忽然出手向序郑的胸前打去。序郑惊呼了一声,已经来不及躲闪,顿时呆在那里。 幸亏史云双早就防着鲜子汤发作,见他果然出手,急忙将手里的剑鞘向他手臂挡去。鲜子汤看到了,但是根本没当回事,还是直接向序郑打去。史云双到底有些功力。鲜子汤的手臂被震挡了一下,发生偏转。序郑右肩中了掌力,向后仰退出去,幸亏被序馥和谅蓉及时扶住。 鲜子汤看着史云双:“你要与我为敌?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就要举掌向史云双打去。史云双后退了一步,将宝剑抽出一半,做好了提防,但还是尽力好言劝道:“前辈息怒。今日之事,确实是令高徒有错在先。我和几位姐妹无非为了自保,并没有得罪万山派的意思。”鲜子汤冷笑一声:“他们错不错我不管。我自己的徒弟,轮得着你们来教训吗?”说着便一手向史云双抓去。史云双本想抽出宝剑抵挡,可是鲜子汤的动作太快了,她宝剑来不及抽出,只得先转身躲了过去。 鲜子汤一招没有将她拿下,有些气恼,再次出掌向史云双打来。史云双此时已经抽出了宝剑,急忙挥剑抵挡。鲜子汤手法也是太快,看准宝剑的走向,左手手背往剑身上荡了一下。史云双顿时觉得手上一震,整个身子都被宝剑拖着往旁边偏了出去。鲜子汤趁机出掌往她身上打去。史云双身体失衡,已经没有办法躲闪了。序馥等人想上前援救,显然也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个惊呆在那里。 这时忽听有人大喊了一声:“鲜子汤!”鲜子汤愣了一下,手就停在那里。史云双往旁边踉跄出两步,站定身形,转身看去,发现刚才喊叫的居然是小灵子。序馥等人围拢到史云双的身边,问她有没有事。史云双微笑着摇头说没事,又问序郑师姐怎么样了。序郑捂着肩膀硬撑着说道:“我没事。刚才多亏那丫头喊了一声,不然云双师妹就吃亏了。我怕鲜子汤一会要找她的麻烦,到时候咱们一起冲上去,跟他拼个鱼死网破。”谅蓉等人也点头。史云双却在思考着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鲜子汤怒视着小灵子:“臭丫头,你乱叫什么?”小灵子假装惊讶道:“啊,你不叫鲜子汤啊?难道是我认错人了?”鲜子汤知道小灵子是在有意戏弄他,便要过去找她麻烦。小灵子抬手往前一推:“等一下!”鲜子汤停下脚步:“你又要干什么?”小灵子说:“我今天来找你呢,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鲜子汤看着她,莫名其妙。 小灵子说:“你还记不记得在嵩山的达摩洞外,你身上挨的那一掌?”鲜子汤心头一惊:“小丫头,你……难道是你在背后偷袭,打了我一掌?”小灵子笑道:“你真是聪明,不亏是武林中的一流前辈。我就想问问你,还想不想再让我试上几掌,看看我的功力有没有进步。”鲜子汤愣愣地看着小灵子,怎么也想不通,那天在嵩山达摩洞打得自己几乎吐血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可是那一掌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当时也没有几个人在,小灵子既然能说出来,显然也不是信口胡说。 鲜子汤犹疑了一会,忽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小灵子说:“神医济苍生,听说过么?”鲜子汤一惊:“你是济苍生的弟子?难道那一掌是降魔十三式?”小灵子得意的点头道:“正是。那天我只打了一掌,还有十二掌没用呢。今天正想找你试试,你有空吗?”鲜子汤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在达摩洞外他中了一掌几乎吐血,后来又被济苍生在少林寺山门外把孔杰抛过来砸得几乎爬不起来,现在看到济苍生弟子怎能不胆怯?他掩饰着内心的慌乱佯装镇定地说道:“老朽事情很多,哪有工夫陪你胡闹?我们走。”说着,带上万山四鬼转身就走。 小灵子哈哈大笑起来。栖霞派的女弟子都觉得不可思议。鲜子汤走出几步,越想越觉得不对,怎么想那个小丫头也不会有那么强的掌力。其实他见过吴秋遇,只是刚才一时被小灵子唬住了,现在才慢慢醒过闷来。他悄悄摸出两枚钢针,忽然转身向小灵子打去。 此刻吴秋遇已经转移到了附近,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见鲜子汤果然有所动作,便也及时打出一掌,不过这一掌他只用了三成功力。鲜子汤以前吃过亏,这次是加了小心的,惊觉掌风逼近,急忙闪身躲避。他身子一晃,手里的钢针就打偏了,直向谅诗飞去。史云双也没看太清,只觉得有东西飞过,便胡乱挡了一剑,打掉了其中一枚钢针。另外一枚钢针从谅诗的耳边擦摩而过。鲜子汤站定身形,没有看到那一掌是从哪里打来的,却见小灵子正神情自然地笑呵呵看着他,更加觉得诡异。栖霞派的女弟子各持长剑,警惕地看着鲜子汤。 这时,忽见一条人影快速飞来,停在史云双等人的面前,正是明秀师太。明秀师太看着鲜子汤,严肃地说道:“鲜掌门,你不在万山清修,何故来栖霞山欺负我门下弟子?”鲜子汤刚刚被人打了一掌,现在忽然看到明秀师太也来了,不禁一惊,口气当即就软了:“我这几个不肖徒儿路过这里,与师太的弟子发生了一些误会,不打紧的。我们正要下山。告辞。”说完,一拱手,便带着万山四鬼赶紧走了。 鲜子汤问徒弟:“给花家的挑战书送去没有?”大鬼说:“一早就送到了。”鲜子汤训斥道:“你们不早点回去报信,却到这里惹祸。真是把咱们万山派的脸面都丢尽了。”大鬼、二鬼、三鬼都看着老四,因为老四最得师父恩宠,也最会说。四鬼说:“我们送完挑战书,听说栖霞派的女弟子长得不错,就想着带几个回去孝敬师父。没想到她们仗着人多……师父,您武功那么高,就算武林至尊来了,也未必是您的对手。您何必对那个老尼姑那么客气?”鲜子汤看了他一眼,故作平静地说道:“我不是顾忌她,是咱们办正事要紧。今日另有高人在场,不便与老尼姑翻脸,等咱们对付了花家,改日再来找她算账。”万山四鬼一路吹捧着鲜子汤,往山下走去。 序馥、谅蓉等人七嘴八舌地介绍了万山四鬼无故闹事和鲜子汤出手伤人的经过。明秀师太心中不满,望着鲜子汤等人的背影说道:“早就听说鲜子汤品行有差,没想到竟会如此过分。他纵容弟子胡作非为,自甘堕落,早晚必遭天谴。”小灵子说:“鲜子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趁少林寺的了然大师闭关,竟然到达摩洞去偷袭,还使用毒针。” 明秀师太看到小灵子,正要开口询问。小灵子抢先上前施礼:“小灵子见过师太。”明秀师太点了一下头:“姑娘免礼。”史云双说出刚才自己险些被鲜子汤打伤,幸得小灵子喊话相救的事。明秀师太惊讶道:“小姑娘足智多谋,又有胆气,了不起呀。”序灵也在一旁说道:“小灵子姐姐,你真有本事?鲜子汤看到你好像都有些害怕。”小灵子笑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姐姐。其实我就靠一张嘴。真正厉害的,是我的秋……”她刚要说出吴秋遇,忽然又觉得不妥,赶紧改口道:“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气势。他吃过亏,忽然听我那么一吹,一时被唬住了。要不然,他不会忽然转身偷袭了。哎,对了,那位姐姐没事吧?” 小灵子看着刚才险些被钢针扎中的谅诗。明秀师太看到谅诗捂着耳朵,关切地问道:“谅诗,你受伤了?”谅诗微微摇头道:“师父,我没事。幸亏刚才云双师姐挡了一下,我耳朵边被鲜子汤的暗器擦破点儿皮,现在只是有点痒痛。”明秀师太让她放下手,仔细看了一眼,似乎惊了一下,忽然出手点了谅诗耳边的一处穴道,然后捏住她的耳垂,往外挤出毒血。史云双惊叫道:“钢针有毒?”小灵子上前问道:“师太,怎么样?需要用药吗?”明秀师太见挤出的血滴已经鲜红,庆幸道:“幸亏这里血管不多,又只是擦破,毒血已经挤出,没事了。”序郑捂着肩膀骂道:“鲜子汤真是下作,居然用这种手段,亏他还有那么大的名气。”明秀师太又为序郑揉捏了肩膀,然后对众弟子说道:“以后鲜子汤再出现,你们不要招惹他。我来对付他。”众弟子领命。 序馥忽然开口问道:“师父,您去花家提亲,花家怎么说?”小灵子听说明秀师太下山是向花家提亲,不仅心中好奇,小声问旁边的史云双:“史姐姐,师太是给谁提亲啊?”史云双脸上一红,娇羞地低下头,没有说话。序灵悄悄告诉小灵子:“就是给云双师姐提亲。你没看云双师姐都害羞了?”小灵子笑呵呵看了看史云双。这时就听明秀师太说:“我这么好的一个徒儿,他们当然求之不得。”众姐妹无不欢喜,都开心地看着史云双。序灵还问:“那云双师姐什么时候嫁过去呀?”史云双的脸更红了,羞得捂住脸,转过身去。 明秀师太说:“我只是提议了一下。花家现在遇上事,暂时还顾不上这个。等他们把事情处理完了,会正式派人去云双家里提亲的。”序郑问:“花家遇到什么事了?连公子的亲事都顾不上?”史云双也转过身来看着师父。明秀师太说:“就与鲜子汤师徒有关。花家今早收到万山派送来的书信,说两日后万山派会登门拜访。”谅芬说:“他们哪里是好心拜访,分明是要去闹事。”明秀师太点头道:“正是。眼看新一届武林至尊的推选之期又到了,鲜子汤显然是要试探几家主要对手的虚实,说不定还会趁机下手。花家正在准备应对万山派来扰的事。”小灵子说:“看来他偷袭了然大师也是为了这个。”明秀师太点了点头。 序郑不屑地说道:“就他那个德行,也想当武林至尊?我都不会服气。”明秀师太说:“武林至尊虽说是推选,但主要还是靠比武取胜。如果他真的对付了所有竞争对手,也只能让他当。”序郑等人心中不忿。小灵子笑道:“各位姐姐不必气恼。那只是鲜子汤一厢情愿,他当不上武林至尊的。”序郑等人都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你们想想,连我都能把他唬住,说明他的本事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大。而且刚才见了师太,他转身就走,说明对师太也是心存忌惮的。要我说,师太能当上武林至尊,他也当不上。”栖霞派众弟子听了,这才开心。 史云双小声问道:“师父,那花家的事情,咱们要不要帮忙?”序郑抢着说道:“我看咱们就去帮忙,至少可以把他那些混蛋徒弟拿住。不能让鲜子汤的阴谋得逞。”明秀师太摇头道:“不可。”序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师父。”明秀师太说:“首先,鲜子汤派人送信,只说是登门拜访,而且是提前约定了日期。咱们去了算是怎么回事?”众弟子听了有些泄气。明秀师太又说:“其次,江宁花家是武林望族,几代相传,已经连续两届有争夺武林自尊的实力。他们自视甚高,与万山派之间的事情,怎会让外人介入?那样就算是赢了鲜子汤,他们也会觉得没面子。”史云双听了,点了点头,然后轻叹一声,又不禁摇了摇头。 序郑问:“那咱们就袖手旁观吗?”明秀师太说:“除非花家主动派人来找,要不然,咱们实在不便出面。我回来的时候,实际上花家已经婉言谢绝。也不用太担心,以花家的实力,未必就会吃亏。为师现在想的是,鲜子汤去过了花家,会不会再来栖霞山捣乱。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多加小心,一旦发现万山派的人,不要轻易招惹,要尽快报知为师。”众弟子领命。 明秀师太吩咐完了,打发众弟子先回去。史云双和谅蓉认得小灵子,留下来陪着。明秀师太问小灵子:“姑娘到栖霞山游玩?”小灵子说:“我是专程来找师太你的。”史云双和谅蓉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先前听的可不是这个说法。明秀师太惊讶道:“哦?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小灵子说:“我有一件事,自己解决不了,想请师太帮忙。”明秀师太说:“你说来听听。”小灵子看了看史云双和谅蓉,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件事,我只能跟师太一个人说。”明秀师太微笑道:“她们是我跟前最可靠的人,如果你说的事不是非避开她们不可,但说无妨。” 小灵子这才说道:“蓟州曾梓图带着他的女儿曾婉儿要来找师太拜师。他们刚才已经来过了,听说师太下山去了江宁,就急匆匆走了。”明秀师太问:“你说的事情与他们有关?”小灵子点头道:“嗯。我有一位姐姐,被曾婉儿拐去藏了起来。当然,曾婉儿对她倒也待如姐姐,只是无端拆散了人家的美好姻缘。我和那位姐姐的情郎四处找她,找不到,这才一路跟踪曾家父女到了这里。等到曾婉儿拜了师太为师,她一定会听师太的。我想请师太帮我问一下那位姐姐的下落,好让她和情郎早日团聚。” 明秀师太听了,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小灵子姑娘,这件事恐怕我帮不了你。”小灵子说:“师太,我知道,用这种世俗的事情打扰您,确实不应该。可是,这真的是一件功德事。如果您现在信不过我,等找到了那位姐姐,您问问她就全知道了。”明秀师太赶紧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曾梓图父子野心不小,前番嵩山之事便可见一斑,我是不会收曾婉儿为徒的,自然也没有机会帮你打听那位姐姐的下落。”小灵子听了有些失落。 明秀师太见了,安慰道:“姑娘先不要着急。这样吧,你容我再想一想,如果曾婉儿还到我这里来,我尽量想办法帮你问问。你觉得我怎样跟她提起比较合适?”小灵子又燃起了一些希望,想了一下,说道:“您就说,她毕竟是位大家小姐,您这里不便收留。如果她实在想来,最好自己找一位姐妹来彼此照顾,到时候您再作决定。说不定,她就会把我那位姐姐接来。到时候收不收她,还都有讨论的余地。”史云双说:“师父,我看她这个办法可以。”明秀师太点了点头:“也好。就这么说吧。”小灵子大喜:“多谢师太。那我就先告辞了,过两天我再来。两位姐姐,千万不要让曾婉儿知道我来过。”史云双和谅蓉点头记下。 送小灵子离去,明秀师太带着两个弟子回到静怡庵。小灵子绕了一个弯,回来找到吴秋遇,一起高高兴兴地下山去了。 第172章花家迎战 小灵子很高兴,对吴秋遇说:“明秀师太答应帮忙,事情就好办多了。”吴秋遇当然更高兴,用力点着头,忽然问小灵子:“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道:“两天后鲜子汤要带人到花公子家捣乱,不知道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咱们不如混进去看看,如果有机会,就暗中帮助花家提防。”吴秋遇点头同意,两个人便往江宁走去。 到了江宁,打听到花家的所在。吴秋遇忽然想到一件事,对小灵子说:“灵儿,花家是与我师公齐名的武林名门,对付鲜子汤的万山派,会接受咱们两个外人的帮忙吗?”小灵子笑道:“秋遇哥哥,你进步了,还能想到这个?哈哈。我说了咱们要暗中帮忙,咱们当然不能直接进去。”吴秋遇听小灵子这样说,知道她一定已经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多问。 第二天,花家的大门里走出来两个家丁,出门往西走去。蹲守在附近的一男一女悄悄跟了上去。两个家丁来到菜市,就近在几个摊位上拣选了足够的蔬菜,足有两大筐,吩咐售卖最多的那个卖菜的送到花府去。“好嘞,我马上就给您送去。”卖菜的收了银子,心中欢喜,还忍不住问道:“花四哥,今天府上有什么喜事?好像客人不少啊?”那个叫花四地说:“你卖你的菜,问那么多干吗?快点送去啊,等着用呢。哎,对了,你认识不认识手艺好一点的厨子?介绍一个到府上去帮两天忙。”卖菜的想了一下,说:“认识是认识,只不过两三天的短工,人家未必愿意去。”花四说:“告诉他,每天一两银子,做得好另外有赏。你要真介绍了合适的,也赏你五百文。”卖菜的大喜:“没问题,一定能去!我这就去叫,然后连菜给您一起送过去!”花四拿手指了指他:“你呀,快点啊!”说完便带着另一个家丁走了。尾随他们过来的那一男一女相互看了一眼。那女的点了点头,似乎有了什么主意。 旁边卖菜的羡慕道:“刘升,你今天运气太好了。卖了这么多次菜不说,还白捡了一个五百文。”另一个人说:“人家花府要找一个做菜好的厨子,这没头没脑的,哪那么容易找啊?刘升,你可别把牛皮吹破了。”刚才那个人说:“你还不知道啊,刘升他媳妇做菜就不错。左邻右舍有个红白喜事的,都请她去做饭。所以我说他白捡五百文嘛。”刘升笑道:“这个你们羡慕不着,谁让咱有个手艺好的媳妇呢。好了,不跟你们瞎扯了,帮我看一下,我去叫我媳妇。”他家离菜市不远,很快就带了一个婆娘回来。 刘升挑起两个菜筐,带着媳妇向花府走去。刚才跟踪花四来到菜市的那一男一女,悄悄跟了上去。这两个人就是吴秋遇和小灵子装扮的。刘升夫妇抄近路,途经僻静处,正在高高兴兴地往前走着,忽然从前面冒出两个人来,挡住去路。刘升媳妇吓了一跳。刘升也赶紧停下脚步,惊愕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小灵子上前笑道:“刘大哥,你不要紧张。我们是来找你商量事儿的。”刘升夫妇听到她这样说话,心里才踏实了,刘升放下担子,看着小灵子问道:“你认得我,我怎么不记得你呀?你是谁,找我什么事?”小灵子说:“你放心,我们找你也是好事。你不是要去花府送菜吗?嫂子要去花府帮厨,是不是?”刘升愣愣地点头道:“是啊,你刚才都听到了?菜是我家的,人也是我找的,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吧?你们别想分钱。”小灵子笑道:“没人跟你分钱,我是要给你们挣钱。”“给我们挣钱?”刘升夫妇相互看了一眼,觉得难以置信。刘升媳妇问:“为什么呀?” 小灵子解释道:“花府急着请人,肯定是有大热闹,我们就想跟着沾光看看。我们可以帮你去送菜,还可以给嫂子打下手,所有的赏钱我们一文都不要,都给你们,怎么样?”刘升眼前一亮,又有些不放心:“万一到时候你们反悔怎么办?”小灵子笑道:“咱们一起去,进门先跟花四哥说好,就说我们是你家亲戚,所有的赏钱都由嫂子一个人支领。你看这样可以吧?”刘升跟媳妇小声合计了一下,点头道:“好,这可以是你说的。到时候别说我占你们便宜。”小灵子说:“不会。秋遇哥哥,来,你帮刘大哥挑担子。”吴秋遇过来,结果担子往肩上一挑,憨厚地说道:“咱们走吧。”刘升肩膀轻松了,心情更好,迈着大步走在前面。刘升媳妇不放心,在前面走着还偶尔回头看两眼,怕吴秋遇把菜挑着溜走了。 到了花府。花四听说送菜的来了,赶紧出来带他们进去。四个人他只认得卖菜的刘升,看了看另外三个人问道:“他们哪个是厨子?”刘升指着媳妇说:“这个,这个是。”刘升媳妇也笑着上前打招呼:“花四哥,是我。老听我们家刘升说起花四哥的好处,今日一见,果然不是一般人。”“你们家刘升?”花四有点摸不着头脑。刘升把花四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不瞒四哥,那个是我媳妇,以后还得请花四哥多多照应。她做得一手好菜,左邻右舍都知道的,不信您可以去打听。”花四看了看刘升媳妇,对刘升说:“现在府里急着用人,你媳妇就你媳妇吧。哎,那两个是怎么回事?你不至于送趟菜还雇人出力吧?” 刘升小声对花四说:“他们是我家亲戚。这不是听您说府上厨房缺人手吗,我就想着让他们也来帮厨。如果看他们干活还麻利,您就多少看着赏点。到时候把赏钱都给我媳妇就行了。”花四扭头看了看吴秋遇和小灵子,小声说道:“你小子真是个买卖人,我让你找个厨子,你居然还送俩帮厨的来。也好,厨房正好需要人择菜洗碗,就让他们留下吧。不过你小子也太黑了,连亲戚的赏钱都要贪。”刘升尴尬地笑了一下,说:“他们一直住在我家,亲戚里道的,我又不好意思跟他们要房钱、饭钱,让他们到府上出点力总是可以的吧。”花四大笑了一阵,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让他们跟我进来吧。”刘升作揖道:“多谢花四哥。改天我请您吃酒。”花四说:“谁要吃你的酒?以后我去买菜,你小子别缺斤短两就行了。”刘升笑道:“哪能啊?来,媳妇,你带他们跟花四哥进去吧。你们两个小心伺候着,有点眼力见。”小灵子连声说道:“放心吧,我们到这都听嫂子的。”刘升假装训斥道:“乱说,什么叫听你嫂子的?得听花四哥的。”小灵子赶紧改口:“对,一切听花四哥吩咐,跟着我嫂子好好干。”刘升得意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花四带着刘升媳妇以及吴秋遇和小灵子直接去了厨房,给他们介绍了其他人,又交代了活干,就转身走了。小灵子倒也勤快,马上动手从筐里拿菜,往案板上摆放。吴秋遇也跟着学,刘升媳妇见了,心中自然高兴。 曾梓图带着曾婉儿匆匆离开栖霞山,打算赶在明秀师太之前去花家提亲。可是等他们赶到江宁的时候,正看到明秀师太从花家大门里出来。花向荣坐着轮椅亲自送出,花庆春也在旁边陪着。 明秀师太问;“后天万山派来闹事,需要不需要我们栖霞派来帮忙?”花庆春本有意让明秀师太带人助阵,却不敢擅自做主,便看着花向荣。花向荣说:“多谢师太好意。鲜子汤上门挑战,是冲着我们花家来的。我们自己处理吧,就不劳烦师太和众位高徒了。”明秀师太告辞走了。花庆春也让人抬着花向荣的轮椅进入门里。 曾梓图听到明秀师太和花向荣的对话,先是稍稍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曾婉儿一直望着明秀师太的背影,见曾梓图发呆,轻声问道:“爹,明秀师太走了,花家的人也进去了。咱们现在是去花家,还是跟明秀师太回栖霞山?”曾梓图回过神来,说:“咱们今天哪都不去了,先回客栈。”曾婉儿以为爹爹是因为提亲之事被明秀师太抢了先而烦恼,她心里倒是轻松了,安慰道:“爹,我的亲事您就不用操心了。毕竟是人家栖霞派先来,他们离得又近。”曾梓图看了看女儿,笑了一下,说:“好了,你先回客栈吧。爹还有事出去一下。” 曾婉儿见爹爹不像是失望和生气的样子,多少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多问,点了一下头,转身向客栈走去。曾梓图目送曾婉儿离去,又往花家门口望了一眼,快步消失在街头。 曾梓图终于打听到万山派的人投宿的客栈,迈步走了进去,问明鲜子汤所住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门开了,里面除了鲜子汤,还有另外两个汉子,开门的是其中一个。那人冷冷地盯着曾梓图问道:“你找谁?”曾梓图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对里面的鲜子汤说:“子汤兄,嵩山一别,别来无恙吧?”开门的那个人见他认得鲜子汤,便闪身让他进门。鲜子汤上下打量着曾梓图:“你是……”曾梓图说:“子汤兄还记得达摩洞外的蒙面人么?”“原来是你。”鲜子汤当然记得他,“你究竟是什么人?”曾梓图这才对三个人拱手说道:“在下蓟州曾梓图。”鲜子汤沉吟着:“蓟州曾梓图……带头闯少林的那个临时盟主曾可以,跟你什么关系?”曾梓图微笑道:“那是犬子。”鲜子汤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原来是曾先生啊,失敬失敬。这两位是我的师弟,楚大鲵,闻汉修。”楚闻二人也与曾梓图打了招呼。 鲜子汤问:“曾先生来找我,有何指教?”曾梓图说:“听说后天子汤兄要带着万山派的人去花家挑战,不知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鲜子汤惊讶道:“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我只是让徒弟给花家送了一封信,难道他们真要找人帮拳?”曾梓图摆手道:“不,不,我是无意中听到的。花家是江湖名门,与万山派的较量怎会容许他人介入呢?呵呵。嗯,这里毕竟不是万山,花家又是本地的大户,不知子汤兄都做了些什么安排?”刚才开门的那个楚大鲵说:“这次我们万山派倾巢出动,对付花家那几个人,直接冲进去就把他们灭了,还用得着什么安排?”曾梓图看了他一眼,又瞅了瞅鲜子汤:“这么说,万山派已经胜券在握了?好,曾某告辞。”说完转身就要走。 “慢。”鲜子汤叫住曾梓图,说话的同时把手抓了过去。曾梓图身形一晃,轻轻挡了一下。鲜子汤又去抓他的手腕,两个人便交起手来。过了四五招,两个人着力对了一掌,各自退开。 鲜子汤打破尴尬:“曾先生好本事。”曾梓图微微笑了一下,说:“我本来念在咱们有过两面之缘,还想有个主意献给子汤兄。既然万山派已经胜券在握,那我就不必多次一举了。”鲜子汤赶紧拱手道:“楚师弟说话口没遮拦,曾先生不必介意。有什么指教,敬请相告。”曾梓图看了看楚大鲵和闻汉修。那二人也变得拱手谦卑起来。 曾梓图这才在鲜子汤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鲜子汤听了,惊喜道:“曾先生这个主意好!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楚大鲵和闻汉修好奇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主意呀?”鲜子汤说:“待会再跟你们说。哎,对了,曾先生,你跟花家有什么过节呀?为什么也要对付他们?”曾梓图说:“实不相瞒,我要把我的女儿嫁入花家。”楚大鲵和闻汉修面面相觑。鲜子汤也是不解:“你要跟花家做亲家,那为什么还要帮我对付他们?”曾梓图解释道:“因为提亲的事被栖霞派的明秀师太抢了先。如果不出点意外,花家怎么会改变主意呢?” 鲜子汤想了一下,忽然问道:“你想让我们帮你演场戏?”曾梓图摇头道:“那倒不必。你们可以放心对付花家,我绝对不会出面阻拦。”鲜子汤有点糊涂:“如果我们真把花家给灭了,你还跟他们结什么亲家?”曾梓图说:“如果真如这位楚兄弟所说,花家不堪一击,你们冲就去就把他们灭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跟他们结亲家了。但是万一诸位进攻遇阻,用上了曾某的主张,还请子汤兄手下留情,只需达到你的目的便好,千万不要伤及花家的人口。”鲜子汤满口答应:“你放心,如果真能到那一步,我见好就收,留着好人让你做。我绝不食言。”曾梓图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小灵子和吴秋遇跟着刘升媳妇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感觉府里吃饭的人确实很多。到了晚上,花四也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听到外面没什么动静了,小灵子招呼吴秋遇一起出来,开始四处察看。发现有一间正房里面亮着灯,隐约听到里面好像有几个人正在说话,两个人便悄悄走了过去。 屋里一共有五个人。花向荣坐在轮椅上,是五个人中年岁最大的。花庆春就站在他的身后。另外三人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眉毛粗重,叫花向角,是花向荣的堂弟。另外一个男的稍稍秀气些,看年岁应该比花庆春要大,他是花向荣的三弟,也就是花庆春的三叔,叫花向亮。那女的长得不难看,眉宇之间有股英气,看样子也是会武功的。她叫花向蔚,是花向角的胞妹。 花向荣说:“此番鲜子汤来者不善。我白天派人出去打探了一下,好像万山派来了四十多号人,看样子是倾巢出动。”花向角说:“怕他怎的?咱们花家上下,大小也有几十口。”花向荣说:“贤弟不要轻敌,万山派都是一些江湖汉子,不乏亡命之徒。咱们府里虽然人数不少,但是真正顶用的家丁也就二十来个。接下来怕是一场硬仗。”花向蔚开口说道:“这些倒还好办,咱们人数虽少,但是那些家丁经我哥和三哥亲自调教,一个应该能顶他们两三个。”花向角和花向亮微微点头。 花向蔚继续说道:“我听说那个鲜子汤武功不弱,而且诡计多端,咱们先要想好怎么对付他。”说到鲜子汤,花向荣暗自咬牙切齿,他和大哥花向海都跟鲜子汤交过手,而且都被鲜子汤暗算了,当然知道鲜子汤是什么样的人。花向亮说:“鲜子汤来东院捣乱,大哥不在,二哥有所不便,自然是由我出战鲜子汤。”花向角说:“兄弟这么说就见外了,咱们东院西院本是一家。这里除了二哥,属我最大,我好歹比你多练几年,当然是由我来对付鲜子汤。”花庆春开口说道:“两位叔叔不必争了,鲜子汤还是让我来对付吧。我在嵩山见到伯父,他亲手教了我夺命三枪,就是为了对付鲜子汤的。”花向角和花向亮相互看了一眼,暂时没说话。花向蔚却说:“你去嵩山没几天,虽然有你大伯亲手传授,但是毕竟日子少,只怕使得不熟。我看还是不要轻易冒险。”花庆春坚定地说道:“姑姑放心,我一直在刻苦练习,一定可以打败鲜子汤。”花向蔚扭头看着花向荣。花向角和花向亮也仍然坚持由自己对付鲜子汤。花向荣想了一下,开口说道:“这个明天看情况再说,可以让庆春先试试大哥传授的三招枪法,如果真的不熟,再由两位兄弟出面替下。”其他人听了也都觉得合理。 花向荣对花向角和花向亮说:“两位兄弟召集好人手,明日一早在各处布置,不要让万山派的人钻了漏洞。”二人点头几下。花向荣继续安排:“明日一战,向蔚妹妹就不必出战了。你的任务是保护家小,让他们别受到外人惊扰。”花向蔚刚听到时有些不情愿,可是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担子也不轻,便点头应了。 小灵子拉着吴秋遇回到房间,小声说道:“花老爷的安排倒挺周到。我看鲜子汤和万山四鬼根本闹不起来。”吴秋遇闷头想着,喃喃说道:“我刚才听花老爷说,好像万山派是倾巢出动,来了好几十人,应该不只是鲜子汤和万山四鬼。”小灵子点了点头:“要真是这样,情况就又复杂一些了。咱们还不能专心看热闹。首先要看住厨房,防止有人下毒。”吴秋遇记得在五丈窑台曾可以收买叫花子在丐帮水井下毒的事,用力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花向角和花向亮老早就把家丁组织好了,发放了刀枪,在各处把守。花向蔚也召集了不会武功的丫鬟婆子,把她们叫到后院和华府的家眷一起看护。花向荣坐着轮椅上,在大厅门口等着,腿上托着棋盘,轻轻抓摸着两篓棋子。花庆春手提双枪守在父亲身边。花向荣和花向角安排完了,也来到大厅门口。 大约到了辰时,鲜子汤带着人来了。万山派的人气势汹汹。花家的人按照花向角和花向亮的吩咐,没有上前阻拦,直接把他们放了进来。吴秋遇和小灵子躲在暗处,看到鲜子汤带人走进院子,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个壮汉,却不见万山四鬼,不禁有些纳闷。 鲜子汤看到花向荣坐在大厅门口,上前微微一拱手:“向荣老弟,别来无恙啊?”花向荣恨恨地盯着他:“鲜子汤,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居然还没死?”鲜子汤哈哈大笑道:“我还没当上武林至尊,怎么舍得那么快就死呢?”花向荣说:“你这么猥亵卑鄙,估计阎王爷看你都觉得恶心。”鲜子汤却不以为意:“说得好。我倒希望他一直看我不顺眼,先把你们这些看着顺眼的收了去。” 花向荣见他已经无耻到这个地步,也想不出更多的咒骂,便直接问道:“你今天带着这么多人来,有什么企图,直说吧。”鲜子汤收起笑容,开口说道:“我只想向你讨一纸文书。”花向荣不禁一愣:“什么文书?想叫我推荐你做武林至尊?你痴心妄想!”鲜子汤笑道:“我当然没有那么天真,要当武林至尊,我可以自己去争,还用不着别人推荐。我是让你写下一纸文书,承诺花家从此不再参与武林至尊的争夺。”花向角怒道:“凭什么?”花向荣让他暂且忍住,开口问道:“我要是不写呢?” 鲜子汤转身四下观望着,嘴里说道:“多好的院落,多好的家人啊,只怕一会就没有那么完整喽。”花向角再次怒道:“你胡说什么!”鲜子汤笑道:“是不是胡说,你们马上就知道了。”站在鲜子汤身后的楚大鲵上前说道:“师兄,好言好语的,他们恐怕不会就范。不如直接动手吧。”鲜子汤看着花向荣:“你真的不打算写么?”花向荣说:“你先趴在地上磕三十个响头,给我和大哥赔罪,我要是气消了,可以考虑给你写点什么。” 鲜子汤一皱眉,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楚大鲵知道可以动手了,当即大手一挥,带人就往前冲。花向角早就忍不住了,率先跳下台阶,直接奔向楚大鲵。花府的家丁也从四面围上来,与万山派的人打在一起。 鲜子汤静静地观望了一会,忽然飞身向花向荣扑去。花庆春赶紧举双枪挺刺。鲜子汤在空中身形一扭,轻轻踢了一下花庆春左手的枪杆,接力落回台阶下面。花向亮正要上前对付鲜子汤,花庆春说:“三叔,你照顾我爹,我去对付鲜子汤!”花向亮这才停下,回来守护花向荣。花庆春提举双枪,走下台阶,直向鲜子汤走去。鲜子汤听到花庆春管花向荣叫爹,知道他是花家下一代的传人,当然乐意先试试他的武功。两个人马上就战在一起。 花庆春手持两杆短枪,鲜子汤赤手空拳,彼此小心翼翼地斗了七八招,鲜子汤心里渐渐踏实了,发现花庆春的武功照他爹花向荣和伯父花向海差远了。花庆春以前只听说鲜子汤厉害,没想到他的招法变化如此之快,本以为自己手里两杆短枪已经使得出神入化了,竟然奈何不到他分毫,好在自己还有伯父亲传的“夺命三枪”没有使出,倒也不至于太慌乱。鲜子汤心中得意,有意先把花庆春拿下,要挟花向荣写下誓书,因此便加紧了进攻。 花庆春吃力地应付着,瞅准机会,忽然左手低空反向一甩,短枪横扫鲜子汤的两腿。鲜子汤一惊,急忙点脚起身,跃到空中。没想到花庆春左手只是个虚招,右手的短枪突然向鲜子汤的小腹刺去。鲜子汤身在空中,没想到他暗藏杀招,惊见之下,慌忙拧身躲闪,却被花庆春左手的短枪扫回来,在肋下狠狠打了一下。鲜子汤惊叫一声,身子翻了出去。花向荣和花向亮在台阶上看到了,不禁眼前一亮,知道这一定就是大哥花向海传授给花庆春的夺命三枪。 花庆春跨步追了过去。鲜子汤先退出两步,站定身形缓了口气,才重新与花庆春交战,特意多加了小心。二人又斗了四五招。鲜子汤发现花庆春使出的招式平淡无奇,自己完全能够轻易化解,便认定刚才只是个意外,胆子又壮了,进攻也不再束手束脚。他左手挡开花庆春右手的短枪,近身向花庆春的胸前打去。没想到花庆春早有防备,疏忽一晃避过一掌,贴着他的手臂身形移转,两手的短枪便向鲜子汤的后心和屁股扎去。鲜子汤知道自己又上当了,赶紧向前扑闪。花庆春伸脚一勾,两手的短枪继续向鲜子汤刺出。鲜子汤反手推挡,同时拧身翻躲,已经十分慌乱。花庆春右手的短枪被他推了出去,右手的短枪却扎到他的屁股上。鲜子汤惊叫一声,脚下一绊,歪着身子摔跌出去。花向荣和花向亮更加惊奇,大哥新创的夺命三枪果然神奇,花庆春才练了那么几天就让鲜子汤如此狼狈。 花庆春自然不肯放过鲜子汤,紧紧追了过去。鲜子汤匆忙爬起来,忍着屁股上的疼痛与花庆春交手,他再也不敢再怠慢了。又小心翼翼地斗了五六招,鲜子汤终于发现花庆春的破绽,分手将两杆短枪往旁边拆挡出去,两掌齐发,向花庆春的胸腹狠狠推去。这一次,他用了十成功力,誓要一招把花庆春击毙,一雪刚才的耻辱。花向荣和花向亮见了,大惊失色,但是已经来不及扑救了。 眼看鲜子汤的两掌就要打到花庆春的身上,却见鲜子汤忽然惊慌地转身翻跌出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花庆春的两杆短枪已经架在了身前,只等鲜子汤继续往前靠近,便忽然狠刺出去。鲜子汤毕竟吃了两次亏,这一次虽然是志在必得,但是也格外加了小心,惊觉不对,赶紧翻转身体躲避。花庆春脚下一扫,趁鲜子汤绊倒之时,两杆短枪分别向他的前胸和小腹用力扎去。鲜子汤毕竟久经战阵,惊慌之中不忘哪里致命,他两手胡乱抓挡,好歹让两杆短枪往外偏离了方向。花庆春左手的短枪在鲜子汤肋下刺空,右手的短枪刺却在鲜子汤的左臂上面划出一道口子。鲜子汤肩背着地,马上翻滚出去,起身的时候,左臂的伤口已经冒出血来。 花向亮看到了,不禁拍手叫好。花向荣惊喜了一下,却忽然开始担心。夺命三枪已经使完了,虽然让鲜子汤颇为狼狈,却并未伤到他的要害,接下来要怎么对付他呀?花庆春当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虽然自己侥幸占了便宜,却没有更好的招式可以对付鲜子汤,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去战鲜子汤。 鲜子汤的屁股和手臂先后被刺伤,都在往外流血,洇湿了衣裳,让他又羞又气,心里也开始没底。但他又不甘心就此放弃,便心存忌惮地继续跟花庆春打,招式上就保守了许多,即便看到破绽也不敢再轻易冒险攻杀。 旁边花向角与万山派的楚大鲵几乎战成平手,打了几十招,还没有明显的输赢。花家的家丁确实不错,看来是精选过的,也得到了花家的精心调教,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是打起来毫无惧色,真能一个人对付万山派的两三个弟子,不显得吃亏。 鲜子汤一直小心提防着花庆春,怕他又忽然使出怪招,可是接连过了十几招,也没见花庆春再使出刚才那种招式来,他渐渐明白了,也许花家的枪法就只有那三个绝招,于是又开始大胆试探,终于确信果然如此。鲜子汤不再顾忌,又放开手脚对付花庆春。这样一来花庆春就招架不住了,忽然被鲜子汤打中一掌,身子向后推出好几步,胸腔内热血翻涌。 花向亮看到花庆春吃亏,急忙飞身跳过去,与花庆春一起对战鲜子汤。鲜子汤很快就适应了花向亮的招式,力敌二人并不显得太费力。 这时,鲜子汤的师弟闻汉修来了,看了看眼前的形势,直接过去找上花向亮交手。鲜子汤早已熟悉花庆春的套路。花庆春一个人对付鲜子汤,已经显得颇为吃力,偶尔就会吃亏。 花向荣紧张地观望着,在危急时刻,便打出一两枚棋子给儿子帮忙。他虽然两腿残废,但是手上的功力还在。鲜子汤偶尔被他的棋子打中,也会酸麻半天。这样一来,鲜子汤两面都要提防,一时之间还不能将花庆春轻易拿下。 小灵子嘀咕道:“那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万山四鬼也不在。看来鲜子汤果然还有别的算计。”小灵子说的是半路出现的闻汉修。吴秋遇小声问:“一会万一花公子吃亏了,我要不要帮忙?”小灵子说:“肯定是要帮忙的,但不能明着来。要不然万山派的人会说,花家是靠外人帮忙才侥幸躲过一劫,传出去让花家的面子不好看。别着急,咱们看明白情况再说。”吴秋遇点了点头。 虽然有花向荣暗中帮忙,花庆春还是招架不住了。鲜子汤一掌将花庆春打倒,直向花向荣奔去。花向荣接连打出十几枚棋子,被鲜子汤纷纷化解,只有三两枚打在鲜子汤身上,却也没有伤到要害。花庆春爬起来,急忙快步追去,抢在鲜子汤靠近之前,将花向荣护住。 鲜子汤根本不再把花庆春放在眼里,三四招过后,又把花庆春打倒。花向荣急忙打出几枚棋子,暂时将鲜子汤逼退,然后关切地扭头问道:“庆春,你怎么样?”花庆春坚持爬起来,继续持枪护在父亲身前。这时吴秋遇已经提气在手,做好了攻击鲜子汤的准备。 鲜子汤正要迈步上前,忽见一条人影从房檐上飘落下来,手持弯刀挡在鲜子汤的面前。小灵子小声惊叫道:“时姐姐来了。”吴秋遇也看到了。鲜子汤愣了一下,对花向荣说道:“想不到花家还找了外人来帮忙。鲜某真是佩服。”花向荣看着时秋风的背影,也没认出是谁,听了鲜子汤的话,脸上一烧,轻声问道:“姑娘是哪位?为何要帮助我们花家?”时秋风弯刀对着鲜子汤,回头说道:“师父,是我。”花向荣这才认出她来,惊喜道:“时姑娘,你怎么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你不要叫我……”时秋风冲他摇了摇头。花向荣没有再说下去。时秋风对鲜子汤说:“我是花家的授艺弟子,应该不算是外人吧?”鲜子汤笑道:“花家的武功向来不外传,何况你是个女子。你不要妄称花家的人来这里捣乱。”时秋风冷冷说道:“我用的是不是花家的武功,你试一下就知道了。” 时秋风说着便挥刀向鲜子汤砍去。鲜子汤只得先退下台阶,跟时秋风打在一起。花庆春知道时秋风的武功跟自己不相上下,她一个人打不过鲜子汤,自己便也挺枪上去帮忙。时秋风手里两把弯刀,花庆春手里两杆花枪,而鲜子汤则是赤手空拳。在二人的默契配合下,鲜子汤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开始慢慢往后退。 这时,万山四鬼中的老三走了过来,大声喊道:“师父,都办好了。”鲜子汤大喜,忽然往后一抽身,推手叫道:“停。”时秋风和花庆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暂时停手,却紧紧盯防着他。万山派的闻汉修、楚大鲵等人听到鲜子汤的声音,也都纷纷停手。 鲜子汤扭头对花向荣说道:“花老弟,本来我只想跟你们公平地打一场。奈何这样太费力气,而且容易伤人。所以我让人先把府上的家眷接出府去,咱们好好谈一谈。”花向荣、花庆春等人听了都是一惊。花向亮赶紧吩咐人去后院查看。 吴秋遇和小灵子到了后院,果然发现空无一人,就连厨房的刘升媳妇等人也不见了。小灵子后悔地说道:“不好!咱们只顾看热闹了,还是让万山派的人得了手!”吴秋遇皱着眉头四下张望着,可是却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小灵子想了一下,说:“咱们再去前面听听,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吴秋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跟着小灵子重新往前面走去。 到后院查看的家丁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老爷,三老爷,不好了。后院……后院没人了。”花向荣等人大惊失色。花向角大声吼道:“鲜子汤你好卑鄙!你把我妹妹他们弄到哪去了?”鲜子汤得意地笑着说道:“你不要着急,你们也都放心,他们都好着呢。向荣老弟,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花向荣愤恨而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要谈什么?”鲜子汤说:“谈谈誓书的事儿啊。只要向荣老弟按我说的写下誓书,花家不再参与武林至尊的争夺,我保证贵府的家眷都平安无事。他们的安危,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花向角、花向亮、花庆春等人都不安地望着花向荣。花向荣陷入纠结。 第173章竹林誓书 现场气氛极为安静。忽听有人大声说道:“人都在这啊。在门口没看到人,我就冒昧直接进来了,还望主人不要怪我鲁莽啊。蓟州曾梓图来访,不知道主人欢迎不欢迎?哎,这是怎么了?”吴秋遇和小灵子扭头望去,走进来的正是曾梓图。 曾梓图走到台阶前,看了看站在那里的几个人,对着花向荣拱手道:“这位就是向荣兄台吧。在下曾梓图,特从蓟州前来拜访。”花向荣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无力地说道:“是曾先生啊。今日我府中有事,不便会客。先生改日再来吧,我一定盛情招待。”曾梓图假装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鲜子汤等人:“这些都是哪里来的客人啊?怎么他们来得,我却要改日再来?” 鲜子汤开口说道:“向荣老弟说的是实情,我们正在商讨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今日确实不便见客。”曾梓图假装不认识鲜子汤,轻轻拱手说道:“敢问阁下是……?”鲜子汤随口说道:“万山鲜子汤。曾先生听说过么?”曾梓图故作惊讶道:“原来是万山派的鲜掌门啊,失敬失敬。武林巅峰,散花仙翁。鲜兄可是与花家齐名的武林人物,曾某虽偏居蓟州,也是有所耳闻的。今日专程来这里拜会江南的武林名门花家,没想到顺便连鲜兄也见到了。怎么,你们也是来拜会向荣兄台的?那你们谈的事情一定很重要。能否让在下也听一听?” 鲜子汤说:“向荣老弟有意写一份誓书,花家从此不再参与武林至尊的争夺,特意让我们来做个见证。”曾梓图看了花向荣一眼,笑着说道:“鲜兄真会开玩笑,这怎么可能?江宁花家是江湖景仰的武林世家,已经连续两届都参与武林至尊的争夺,确实有问鼎武林至尊的实力,怎么会忽然写下这样的誓书呢?”鲜子汤说:“不信你可以自己问嘛。向荣老弟,是不是这样?” 花向角气愤地说道:“鲜子汤派人劫走我们的家眷,逼迫我们花家写什么誓书。你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么?”曾梓图一皱眉,对鲜子汤说道:“鲜掌门,他说的可是真的?要真是这样,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好歹也是一方掌门,武林名宿,怎么能干这种事呢?”鲜子汤说:“我向来是只要结果,不择手段。他们要是乖乖写下誓书,我也用不着这样了。”曾梓图又看了一眼花向荣,对鲜子汤说:“鲜掌门,你这可是有点强人所难。漫说是花家这样的武林名门,就是我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愿意写下这样的誓书。我劝你还是爱惜自己的名声,把花家的眷属放了吧。” 鲜子汤说:“你跟我说这个没用,还不如劝他赶紧把誓书写了。我保证会一根毫毛不少地把人都送回来。”“你……鲜掌门,你怎么能这样?”曾梓图假装无奈地看了看鲜子汤,又看了看花家的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过了一会,开口说道:“鲜掌门,能否容我们进去说几句话?”鲜子汤说:“可以,时间不要太久。我门下的弟子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万一花家的人有个三长两短,可不要怪我。”曾梓图走到花向荣面前,小声说道:“向荣兄,咱们进去合计一下吧,看事情怎么解决。” 花向荣正没有办法,便点了点头,扶着轮椅进入大厅。曾梓图迈步走了进去。花向角、花向亮也赶紧跟了进去。花庆春看了看时秋风。时秋风说:“你也去吧,我在这守着。”花庆春这才走进去,回身把门关上。 花向荣招呼众人落座之后,无奈地说道:“咱们现在受制于人,恐怕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说完便开始摇头叹气。花向角和花向亮也都情绪低落。曾梓图说:“向荣兄,我倒有个主意。”花向荣等人抬头看着他。曾梓图说:“你们设法拖延几天,然后设法把人救出,到时候就不用怕他们要挟了。”花庆春说:“爹,我也是这么想的。”花向荣摇头道:“他们既然把人劫走,一定会对我们有所提防。咱们根本不知道人藏在哪里,万一事情不成,惊动了他们,只会更加被动。”花向亮也说:“是啊,他们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劫走,一定是早就计划好的,不会轻易让咱们救出来。”花庆春说:“咱们可以偷偷跟踪他们,说不定就能找到祖母他们的下落。”花向荣说:“他们这次来了那么多人,肯定是做了周密的安排。没等你跟上他们,他们就暗中盯上你了。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 曾梓图说:“向荣兄所虑甚是,但也不是没有机会。我的人,他们不认识。我可以派人探查贵府家眷的下落,并把他们救出来。只是我召集人手需要一些时间,你们要设法多拖延几天才行。”花向角和花向亮似乎看到了希望,都望着花向荣,等他拿主意。花向荣说:“多谢曾先生的好意,不用了。这是我们花家自己的事情,就不要让你的人牵扯进来了。万山派的人心肠歹毒,我怕他们遇到危险。” 花庆春问:“爹,难道您真的要写那个誓书?”花向荣点了点头。曾梓图说:“这样一来,花家这么强的实力都不能参加武林至尊的角逐,岂不是让鲜子汤那种小人占尽了便宜?而且,花家一向是天下武林的楷模,如今向鲜子汤屈服,一旦传扬出去,以后还怎么在江湖立足?就算外地的武林同道一时不能知晓,可金陵本地的门派很快就会知道,比如说栖霞派的明秀师太。花家以后如何面对他们?”花向荣看了曾梓图一眼,不禁一皱眉。花向亮说:“前日明秀师太提起她门下弟子和我侄儿的婚事,早晚是一家人,应该无妨吧?”花向荣却喃喃说道:“庆春的婚事以后再说吧,眼前的事情要紧。”曾梓图听了,心中暗喜,他知道花向荣心里对和栖霞派结亲的事已经产生了动摇,自己的女儿又有机会了。 花向荣等人开门出来。鲜子汤问:“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花向荣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确保我家人的安全。要不然,我花家上下几十口,永远不会放过你。”鲜子汤笑道:“你放心,我绝对言而有信。”花向荣扭头吩咐道:“庆春,准备纸笔。”鲜子汤说:“慢着。我怕你们言而无信,所以我要你们写下誓书,当众宣读。明日巳时,城西翠竹林,我会通知金陵一带所有的武林门派前去见证。”“鲜掌门,你不要欺人太甚!”曾梓图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花向荣说:“算了,既然要写,那就没什么分别了。就这么定了。我希望明天就能见到我的家人。”鲜子汤大喜:“好,一言为定。明天事情一完,我一定亲自把贵府的家眷平安送回。” 小灵子在暗处小声骂道:“鲜子汤真不要脸!我一定找机会整他一下!”吴秋遇对鲜子汤的所作所为也是颇为气愤,也憋着和小灵子一起要把鲜子汤好好惩治一把。 花向荣等人惦记着家人的安危,第二天卯时刚过,便带人出发赶奔翠竹林。时秋风也跟来了。他们并没有急着去见鲜子汤等人,而是先在竹林附近搜索,希望能够发现被挟持的家眷。毕竟永远退出武林至尊的角逐是大事,花庆春心里多少还存着一些幻想,希望能够侥幸提前把家人救出,不必再受鲜子汤之流的羞辱和要挟。当然结果是一无所获。 等花家的人到了翠竹林,发现已经来了好多人。万山派的人还专门在这里搭了个台子。鲜子汤和楚大鲵正带人在上面张罗。明秀师太和史云双等人也来了,看到花家的人出现,马上迎了过来。 明秀师太小声问道:“鲜子汤派人送信说,花家今日要宣读誓书,永远放弃武林至尊的争夺,并承认败给万山派,可有此事?”花向荣叹息了一声,低头不语。花向亮说:“鲜子汤昨日登门闹事,还暗中派人劫走了我们的家人,我母亲、嫂子、我娘子、孩子,向蔚小妹,还有一干丫鬟婆子,都落在他们手里。”明秀师太本是很有修养之人,听了之后也不禁怒道:“真是岂有此理!鲜子汤太下作了!我这就去找他理论!”“师太!”花向荣赶紧开口将明秀师太叫住。他摇了摇头,然后说道:“现在我们有人质在他们手上,万万不可招惹他。”明秀师太往鲜子汤那边瞪了一眼,暂且忍住。史云双问:“花世伯,那份誓书您真的要写吗?”花向荣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时鲜子汤也看到了花家的人,抬手大声招呼道:“向荣老弟,这边来!这个台子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栖霞派的弟子和花家的人都不禁往那边瞪去。花向荣轻声说了一句“咱们过去吧,躲是躲不过的”,便扶着轮椅往那边移去。花庆春等人紧紧跟在后面。 史云双问:“师父,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帮忙去救人?”明秀师太说:“来不及了。”说完,便也带着弟子往台下走去。 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有张桌子,上面已经放好了笔墨纸砚。鲜子汤招呼花向荣坐到那张桌子后面,笑着说道:“向荣老弟,你先想一下怎么写,一会不要把重要的字句遗漏了。”花向荣冷冷地看着他:“你想让我怎么写?”鲜子汤嬉皮笑脸地说道:“不是我想让你怎么写,是你自己要写,发自内心的。你就说:我们自愧技不如人,自愿永远退出武林至尊的争夺。把这样关键的话写上就行了,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最好明确写上输给我们万山派了。”花向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台下的人越聚越多。花向角、花向亮等人站在花向荣的身后,一个个神情沮丧。花庆春在旁边烦躁地来回走着。时秋风手持弯刀,只是冷眼看着鲜子汤等人。明秀师太和一众栖霞弟子都在不安地注视着花向荣。其他门派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花向荣知道早晚躲不过去,还不如早完早了,他心一横,慢慢拿起了桌上的毛笔,心不在焉地蘸了些墨汁,左手扶住铺在那里的纸,心痛地最后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始写下第一个字。花家的人见了,都开始垂头丧气。花庆春也停下脚步,呆呆地看了一会,一跺脚,开始垂头叹息。 明秀师太见一代名门江宁花家竟被鲜子汤祸害成这个样子,也不禁轻声叹息。史云双等栖霞派弟子对鲜子汤和他的万山派也都是又气又恨。史云双忽然发现万山四鬼不在,四下张望了一下,有些纳闷。序灵小声问道:“云双师姐,你在看什么?”史云双说:“鲜子汤那四个徒弟都不在,一定是他们在看着花家的人。可惜不知道他们把人藏在哪里。我真想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序灵说:“师姐,到时候一定记得叫我。我跟你一起去。”史云双看了序灵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花向荣忍着心痛写了几行字,已经无法再继续下笔,他把毛笔轻轻放下,两只手微微颤抖着,把那张纸极为沉重地慢慢拿起来,交给鲜子汤。鲜子汤看了一下,笑着说道:“虽然简单了些,但是也算说清楚了。就这样吧。你签上名字,然后给大伙念一下。” 花向荣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张纸,慢慢放到桌上,心情沉痛的看了一遍自己刚才亲手在上面写下的那几行字,右手颤抖着摸到毛笔,慢慢拿了起来。他的手越抖越厉害,笔上的墨汁都滴落到桌面上。鲜子汤说:“向荣老弟,不要那么紧张。你再把自己的名字写上,给大伙念一遍,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家人了。” 台下有人小声议论道:“江宁花家和万山派鲜子汤在江湖上齐名,身子排名还要考前,怎么今天在鲜子汤面前变得如此服服帖帖?”“不知道啊。看来他们之间一定已经打过一仗,花家输了。你没看花家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么?” 花向荣看了一眼鲜子汤的丑恶嘴脸,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心一横,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把笔移到纸上,准备开始签名。 这时忽听远处有人大声喊道:“花老爷等一下!”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男一女速度飞快地跑了过来。除了花四以外,没人见过他们现在的样子。其实这二人就是化过妆的吴秋遇和小灵子,现在的身份是到花府帮厨的下人。时秋风和史云双仔细打量着其中那个女的,隐隐觉得眼熟。 众人惊讶地看着他们一路跑到台上。小灵子跑到花庆春面前,急切地问道:“花老爷念过誓书了吗?”花庆春觉得眼前这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微微摇头道:“还没有。”“那就好。”小灵子转身来到桌前,对花向荣说:“花老爷,不要听他们的,不要写了!”楚大鲵两眼瞪着小灵子,大声喝道:“你乱叫什么?再不滚,老子先杀了你!”小灵子对花家的人大声说道:“府上的家眷都已经逃出来了,咱们不用再怕他们了。”花向角、花庆春等人顿时振奋起来。花向荣也眼前一亮,有了精神。 “臭丫头,老子毙了你!”楚大鲵说着,便一拳向小灵子打来。吴秋遇刚才就看他不顺眼了,见他真敢对小灵子下手,马上打出一记“震断心魔”。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二招,吴秋遇使出了大约五成功力。只听楚大鲵惨叫一声,身子飞出去一丈多远,重重地摔落到台下。 当地其他门派的那些人无不惊呆。就连明秀师太也吃惊不小,不知道刚刚跑来的那个年轻人怎会有如此高深的功力。花家的人见了,却觉得十分解恨。不过花向荣隐隐有些担心,毕竟只是听小灵子随便说了一句,还不知家人脱险的消息是真是假。 吴秋遇一掌把楚大鲵打飞,也让鲜子汤吓了一跳。可是眼看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半路跑来两个人捣乱,鲜子汤一时按捺不住,便向吴秋遇打去。吴秋遇虽然先后两次使用“降魔十三式”袭击鲜子汤得手,但基本每次都是突袭甚至算是偷袭,今日对面交手,他心里还是很紧张。毕竟鲜子汤名声太响,早就听人说他武功高深而且善于捣鬼,因此吴秋遇先求自保,使出随心所欲手小心应对。 鲜子汤的招式变化之快,让台下各派众人大为惊叹。有人说:“武林巅峰,散花仙翁。看来真是名不虚传。鲜子汤的武功果然高深。”“是啊,我等再炼三十年恐怕也赶不上他。” 二十余招过后,吴秋遇渐渐摸清了鲜子汤的底细,觉得以自己的功夫未必会输给他,便渐渐放开了手脚。鲜子汤渐渐感受到压力,暗自惊愕起来。吴秋遇瞅准破绽,忽然拿住鲜子汤的右肩,用力捏了一下。鲜子汤顿时感到半个身子发麻,右臂一时使不出力气。明秀师太看出门道,不禁眼前一亮。其他门派有几个人也隐约觉得形势有了变化,开始惊奇吴秋遇的武功。 又过了两三招,吴秋遇忽然在鲜子汤左腿上戳点了两下,鲜子汤顿时左腿一麻,单腿跪到地上。吴秋遇迅速出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鲜子汤除了脑袋以外,身子一动不能动了。 小灵子拍手叫好。在场的众人无不惊愕。武林巅峰,散花仙翁。这鲜子汤可是与武林至尊翁求和齐名的顶级名宿,竟然被这个年轻人轻易制住。这年轻人功力深厚,招式出神入化,不知究竟是何来历。就连明秀师太和花向荣这样的人物也觉得惊讶不已,都上下打量着吴秋遇。 吴秋遇自己也没想到,他的武功已经这么厉害。其实,自从得到师公翁求和的亲自指点,他的武功已经大有进境,只不过自从离了定情岛以后,他对付的只是海沙帮、黄河帮那样的小门小派,以及蒙昆、柯老三之流,还没有跟像样的高手正面交过手。虽然在朔州跟铁拳王对过一掌,在嵩山打过鲜子汤几次,但那都只是意外,并没有连续的正面过过招。所以吴秋遇并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刚才开始跟鲜子汤交手时,心里还有几分没底。 万山派的弟子刚才看到楚大鲵被吴秋遇打飞摔个半死,已经是吃惊不小,现在又看到鲜子汤都被制住不能动了,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往后退闪,有的直接从台上踩空了跌翻下来。花家的人和栖霞派的弟子纷纷上前把他们围住。那些人竟然没有一点骨气,马上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花庆春揪住其中一个,喝问道:“说!你们把人藏到哪儿去了?”那个人只顾慌乱的摇头,完全说不出话来。 小灵子对花庆春说道:“花公子,你也不必问他了。很快你姑姑就会带着人来了。”花庆春看着吴秋遇打翻楚大鲵、制住鲜子汤,虽然觉得解恨,但是仍然不免为家人的安全担心,于是低声问小灵子:“姑娘,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小灵子回头望了一下,抬手说道:“你看,他们来了。” 众人顺着小灵子的手指望去,只见花向蔚押着万山派的闻汉修和万山四鬼走来。闻汉修和万山四鬼被拴在一条绳上,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其中闻汉修看着有些迷糊和迟钝。花向角快步迎过去,关切地问道:“妹妹,你没事吧?”花向蔚说:“我没事,只是无端遭了他们的算计。是两个帮厨的下人救了我们。”花向角知道她说的是吴秋遇和小灵子,也顾不得细问,一起押着那五个人上了台子。 花向角往闻汉修的腿弯一踩,闻汉修便迷迷糊糊跪到地上。万山四鬼也很自觉地跟着跪了下去。花向荣扶着轮椅转到前面,问花向蔚:“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会被人轻易掳去?”花向蔚指着闻汉修说:“我昨天着了他的算计,先被他突然袭击了,然后打不过他,就跟家人一起被带走了。是他们两个,不知道怎么找到我们,帮我解了绳子。我这才把他们捆了,押到这里来。伯母和嫂子他们都已经送回家里了,我让西院的人看护着呢。”花向荣听说家人平安,心里这次踏实了,忽然问道:“你说你打不过他,怎会轻易捆了他们五个?”花向蔚说:“我也觉得纳闷,反正我解脱绳子,再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行了,很容易就被我制住了。那个好像都有点傻了。” 花向荣忽然明白了,一定是吴秋遇救人之前先把那几个家伙给制服了,于是转向吴秋遇,拱手道:“多谢英雄出手相救。敢问英雄尊姓大名?”吴秋遇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小灵子赶紧插话道:“花老爷,这个等会再说吧。咱们先处置万山派的人。”“姑娘说的是。”花向荣冲着小灵子点了一下头,扶着轮椅慢慢转向台边。花庆春怕爹爹不慎滑落下去,赶紧上前扶住轮椅。 花向荣对台下众人说道:“今天大家到这里来,想必是都接到了鲜子汤的口信,说我们花家有大事要宣布。那我就告诉大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鲜子汤带着万山派的人到我花家闹事,趁着与我们纠缠之际,暗中劫走了我府中的家眷,要挟我们……”小灵子赶紧小声提醒他:“花老爷,说到这就行了。”花向荣有些惊讶地看着小灵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下去。众人马上议论起来:“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觉得奇怪嘛。”“鲜子汤好歹是一流高手,武林中的前辈,怎会做出这么龌龊的事儿?太不可思议了。” 小灵子拿起桌上的誓书,看了一遍,微微一笑,有了主意。她拿起桌上的笔,蘸饱了墨,在后面歪歪扭扭地续写了几个字。她放下笔,从头到尾完整地看了一遍,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拿起那张纸,吹干了,笑眯眯走到鲜子汤的面前。吴秋遇怕鲜子汤再敢偷袭,就跟在小灵子身后,紧紧盯着鲜子汤。鲜子汤愤恨地抬眼看了看他们,轻轻哼了一声,低头不语。 小灵子对吴秋遇说:“我看他们跪在这里挺可怜的,本想找花老爷求个情,把他们放了。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不用。”鲜子汤听了,马上抬起头,满脸堆笑道:“姑娘,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跟他们说说,放我们走吧。我们只是一时糊涂,前面都是误会。”小灵子说:“下面这么多人看着呢。事情没个说法,恐怕他们都不会走。人群不散,我也不好找花老爷说情啊,要不然大伙看见了算怎么回事。”鲜子汤说:“事情已经闹成这个样子,还不算是完了么?” 小灵子说:“听说这些人都是你们找来的,是来见证花家宣读誓书的?既然人家都已经来了,你不让人家听听誓书,恐怕不好打发人家回去。看样子花老爷是不会宣读了,不如你给大家读一遍,也算是有个交代。”鲜子汤尴尬地笑道:“不敢不敢。那都是误会。誓书的事我看就算了。”小灵子扭头问花向荣:“花老爷,你们打算怎样处置这些人?”花向角抢着说道:“他们在万山呆不住,非要到江宁来闹事。要我说,就把他们丢进玄武湖,喂鱼去。”小灵子笑道:“那不是要让鲜子汤老前辈变成鲜鱼汤了么?”花家的人和台下众人听了,全都大笑起来。 小灵子又对鲜子汤说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放下架子,在誓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当众宣读一遍,然后带着你的人回到万山;一个是英雄到底,让他们大张旗鼓地把你们牵到玄武湖去,丢进湖里喂鱼。你现在好好想想,想通了就跟我说一声。”时秋风此时已经收了弯刀,饶有兴趣地看着小灵子羞辱鲜子汤。 鲜子汤当然知道,一旦自己当众宣读了誓书,就等于承诺要永远放弃争夺武林至尊。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自己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脸面争夺武林至尊啊?他虽然不相信花家的人真会把他们丢进湖里喂鱼,但是也能想到花家的人会怎样收拾他们。闷头想了一会,他觉得面子是小,活命要紧,于是抬头问小灵子:“如果我答应宣读誓书,你能保证他们放我们走?” 小灵子故意大声问花向荣:“花老爷,如果万山派的鲜老前辈愿意签下自己的名字,当众宣读誓书,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们回去?”花向荣觉得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经非常好了,这全是拜两个年轻人所赐,于是点头道:“只要他认真宣读,我花家可以既往不咎,就看在姑娘的面子上,马上放了他们。”小灵子问鲜子汤:“你听到了?”鲜子汤点了点头。 小灵子将手里的誓书左右对折了一下,又从桌上拿来毛笔,让吴秋遇暂时解开鲜子汤右臂上的穴道,让他签名。鲜子汤单膝跪在那里,右手哆哆嗦嗦地拿着毛笔,在小灵子托着的誓书上写下了“万山派鲜子汤”六个字。小灵子又让他咬破手指,按上指印。鲜子汤看了她一眼,也只得照办。 小灵子转身面向台下,大声说道:“万山派的鲜子汤老前辈,乃武林名宿,奈何年岁大了,已无心名利之事,因此才专程赶来江宁,苦心拜托花家的花向荣老爷替他写下誓书,表明心迹。为了彰显诚意,特意邀请大家前来见证。现在就请鲜子汤老前辈自己宣读誓书。”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花向荣、花庆春等人听小灵子编出花家是为鲜子汤代写誓书,彻底保全了花家的面子,心中非常感动。花向荣眼睛里几乎转出泪水,冲着花向角等人用力点头。花向角、花向亮等人都非常激动。明秀师太和栖霞派的一众女弟子听出小灵子的好意,都非常开心。时秋风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吴秋遇提着鲜子汤的胳膊扶他站起来。小灵子把誓书交给他,小声威胁道:“你可看准了,不要漏念一个字。要不然,只怕前功尽弃,我也帮不了你。”鲜子汤连连点头。台下马上安静下来。 鲜子汤展开誓书,开始颤声念道:“我们技不如人……”台下马上有人喊道:“听不见!声音大一点!”鲜子汤往台下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高声从头念道:“我们技不如人,自知没有能力胜任武林至尊之选,现在当众宣誓,以后不再参与任何一届武林至尊的角逐,永不反悔。”这几句是花向荣写下的。花向荣暗自庆幸,幸亏刚才没有写下涉及花家的字眼。 后面就是小灵子续写的内容了。鲜子汤刚才签名的时候纸是折着的,他并没有看到那些字,现在忽然看到了,不禁吃了一惊,扭过头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催促道:“看什么,快念啊。”鲜子汤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只得继续念道:“为了表示诚意,我现在要给大家……给大家……”念到这里,鲜子汤又不禁迟疑。下面的人催促道:“给大家什么呀?快念呀!”小灵子说:“你看大家都等着呢。”鲜子汤只得硬着头皮念完:“磕三个响头。” 台下马上沸腾起来。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好啊,那就磕吧!”花家的人和栖霞派的弟子刚才是看到小灵子往纸上写字的,知道这一句肯定是小灵子加的,都笑呵呵地看着小灵子,暗自赞叹。 鲜子汤又念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扭头看着小灵子:“念完了。”小灵子说:“你忘了刚才自己说过什么?大伙都等着你表示诚意呢。”鲜子汤想要瞪小灵子一眼,可是没敢,他皱着眉头在那里纠结着。台下开始哄嚷起来。 这时楚大鲵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在前面摸索着,似是怕自己忽然扑倒。他慢慢走到台上,忍痛对众人作揖道:“在下是掌门师兄的师弟,楚大鲵。那三个响头,我来磕。”说完便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头,脑门都撞出血来。楚大鲵仍然跪在地上,转向花向荣:“花老英雄,我求求你放我师兄吧。”花向荣没有说话,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说:“好了,万山派已经表示了诚意。花家也愿意释出善意,既往不咎。鲜老前辈,你可以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鲜子汤扶起楚大宁,对着小灵子作了个揖,又冲着花向荣拱了拱手,转身带着万山派的人离开了。台下众人,有的叫好,有的唏嘘不已。 明秀师太带着栖霞派的人走上台来,给花家的人道贺。花向荣等人心情轻松多了,也一一还礼。 时秋风走到小灵子身边,刚要问话,忽听台下有人开始议论:“那一男一女究竟是什么来头啊?弄的鲜子汤服服贴贴的。”“不知道啊,我也想知道呢。”小灵子听到了,转身走到台前,大声说道:“我们是花家厨房的下人。刚才这点小事,花老爷不便亲自出面计较。我们做下人的替主人分忧,无非是希望多得几个赏钱。”台下众人惊叹道:“真的假的?不会吧,花家厨房的下人都这么厉害?” 小灵子说:“大家热闹也看完了,都回去吧。别忘了给今天的事做个见证。”众人见确实没什么热闹可看了,这才纷纷散去,一边走一边仍在议论着吴秋遇和小灵子的身份。 时秋风试探着小声叫道:“小灵子?”小灵子笑道:“时姐姐,你认出我了?”时秋风见真是小灵子,知道另外一个肯定是吴秋遇,笑着冲他打招呼。小灵子和吴秋遇这才卸去伪装,恢复本来面目。花庆春见是吴秋遇,赶紧过来打招呼:“秋遇兄弟,是你们呀?”栖霞派的女弟子也认出小灵子,一发围了过来,问这问那,赞美不断。尤其是年岁最小的序灵,更是对小灵子崇拜到不行。 花向荣扶着轮椅走过来,拱手说道:“今日多亏你们两位。还不知道这位英雄和这位姑娘怎么称呼。”栖霞派的弟子暂时让开。时秋风介绍道:“这是小灵子。这位是……”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吴秋遇。小灵子赶紧说道:“这是我的秋遇哥哥。他姓吴,叫吴秋遇。” 花向荣非常欣赏地看着吴秋遇:“吴少侠真是好本事,那么轻易就把鲜子汤给制服了。不知吴少侠出身哪派,师承何人啊?”这时明秀师太也跟着走了过来,看着吴秋遇。吴秋遇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便看着小灵子。小灵子替他说道:“秋遇哥哥是神医济苍生的徒弟。”花向荣和明秀师太眼前都是一亮,相互看了一眼。明秀师太点头道:“原来是武林至尊翁求和的传人,难怪武功如此了得。”史云双等人听师父说出吴秋遇是武林至尊的传人,仍不住更加仔细地上下打量。 花向荣问:“你打翻楚大鲵的那一掌,是想魔十三式吧?刚才对付鲜子汤所用的武功,可是翁求和老兄新创的武功?”吴秋遇点头道:“嗯,正是。我师公创立了这套随心所欲手,我侥幸学了,没想到今天对付鲜子汤用上了。”众人听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都会心地笑了。 第174章如梦有孕 小灵子忽然想起一事,把时秋风叫到一边,小声问道:“时姐姐,你那天说,如果我们见到如梦姐姐,让她好好想想你说过的话。你到底跟她说过什么呀?我能问吗?”时秋风脸上的笑容马上散去,她扭头看了一眼吴秋遇,又稍稍想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铁大哥和纪姑娘的事你是知道的。纪姑娘不幸香消玉殒,铁大哥也苦了自己这么多年。如梦姑娘长得很像纪明月。我跟她说,如果想跟秋遇在一起,她最好学一点武功,不要让铁大哥和纪姑娘的事情重演。”小灵子愣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时秋风,低下头去。 时秋风问:“还记得那天我故意抓你的事情吗?”小灵子抬起头看着时秋风,微微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你是想试试,我会不会武功?”时秋风点头笑道:“你果然很聪明。”“姐姐为什么要试我这个呀?”小灵子喃喃地说完,低下头去。时秋风看着她,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们两个,说实话,我还是更喜欢如梦一点。但是我觉得,她跟秋遇在一起不合适。”小灵子抬头看了时秋风一眼,又羞涩地低下头去,小声道:“姐姐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呀?秋遇哥哥已经跟如梦姐姐定了亲,是他师公做的主。他们肯定是要成亲的。” 时秋风看着小灵子,稍稍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我的看法,算不得数的。你和如梦姑娘都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有机会的时候就要珍惜。”说完,自己仰面惆怅起来。小灵子知道她想起了铁秋声的事,安慰道:“姐姐不必烦恼。你的心意,我想铁师叔一定知道的。总有一天,他会来找你的。” 时秋风看了一眼小灵子,笑了一下,说道:“咳,怎么说到我身上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灵子说:“我们先要去找如梦姐姐。根据现有的线索,曾婉儿应该她在哪儿。我们已经拜托明秀师太帮忙,请师太在曾婉儿去栖霞山拜师的时候,试着套出她的话。”时秋风看着小灵子说完,笑着点了点头:“你和如梦都是好人。唉,还是让秋遇自己拿主意吧。”小灵子当然明白时秋风是什么意思,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时,花庆春忽然说道:“爹,时候不早了,咱们别在这里说话了。赶紧请师太和秋遇兄弟他们到家里说话吧。”花向荣连连点头:“对,对。吴少侠,师太,小灵子姑娘!请随我们到府上闲叙吧。三弟,你赶紧回去张罗酒席。”花向亮赶紧转身先去了。 小灵子听到花向荣招呼,正好和时秋风也聊完了,便一起走回到众人身边。花家的人招呼着两位贵客和栖霞派的人一起下了台子,往竹林外面走。 看到小灵子和吴秋遇紧紧走在一起,花家的人和栖霞派的弟子都不愿靠近打扰。成功度过了一场危机,花家的人都非常兴奋。花向荣、花向角等人又跟花向蔚详细询问了家人的情况。栖霞派的女弟子看到时秋风,不知道她是花家的什么人,也围过去问这问那。 小灵子小声问吴秋遇:“秋遇哥哥,刚才咱们那样对付鲜子汤,过瘾吗?”吴秋遇点头道:“嗯。很过瘾。这下他再也没有机会在争夺武林至尊的时候害人了。”小灵子说:“他这叫自作自受,谁叫他想出这个退出角逐的誓书。”吴秋遇有点不明白:“前两次武林至尊争夺,花家的人都被他害了,他还是没有当上武林至尊。你说他这次为什么先要对花家下手?”小灵子说:“他已经害了人家两次,第三次再想害人家就没那么容易了,当然不希望在擂台上再跟花家的人交手。” 吴秋遇说:“可是,咱们也看到了,现在花家虽然也很有实力,但是好像没人能够打败鲜子汤。他又何必非弄个誓书出来,逼着花家放弃角逐呢?”小灵子说:“也许他们来之前并不能确认,所以才去登门试探。”吴秋遇说:“可是打完了就该知道了,花公子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单独打过鲜子汤,他应该可以放心了。”小灵子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说:“花公子虽然没能打败他,但是有三招特别厉害,让鲜子汤吃到了苦头。”吴秋遇说:“那三招跟别的招式明显不一样,一定是戒缘大师教给他的。”小灵子眼前一亮:“对呀。秋遇哥哥,你提醒我了。我现在知道鲜子汤为什么非要那份誓书了。”吴秋遇看着小灵子,等着听她说出答案。 小灵子说:“前两次武林至尊争夺,花公子的伯父和父亲先后被鲜子汤算计,结下了不小的仇。只是花公子的伯父中毒之后留在少林寺,成了现在的戒缘大师。花公子的父亲双腿残疾,只能坐轮椅。鲜子汤虽然知道花家的人恨他,但是这么多年没有受到报复,显然可以判定花家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可是这次在嵩山,鲜子汤又见到了戒缘大师,也见识了戒缘大师的武功,心里就开始担心,所以才想到逼花家写誓书,让他们退出武林至尊的争夺。这样他就可以避免再与戒缘大师正面为敌。” 吴秋遇说:“戒缘大师已经出家,那个誓书对他有用吗?”小灵子说:“他一旦还俗,还是花家的人。所以鲜子汤逼着花老爷在誓书上写的是,花家永久退出武林至尊的争夺,而不是花家的某个人。这样一来,就算戒缘大师还了俗,因为那份誓书在,还是无法参加武林至尊的争夺。”吴秋遇点了点头,忽然又说道:“戒缘大师现在是少林寺的僧人,他可以代表少林寺出战啊。鲜子汤还是躲不过他。”小灵子笑道:“少林寺有了然大师,就算要参与武林至尊的争夺,也不会安排戒缘大师出面。”吴秋遇点了点头,庆幸道:“鲜子汤太能算计了。幸亏这次宣读誓书的是他,戒缘大师又有机会了。”小灵子开心地说道:“鲜子汤自作自受。不管戒缘大师参不参与,反正鲜子汤是没戏了。” 花庆春回头招呼吴秋遇。吴秋遇便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明秀师太看到小灵子,开口说道:“小灵子姑娘,上次我还忘了问你,你说的那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小灵子说:“她叫柳如梦。和云双姐姐一样,也是个美人。”史云双听了,眼前一亮,赶紧凑过来说道:“你们要找的就是如梦姑娘啊?”小灵子说:“是啊。你认识她?”史云双说:“前几日,她到栖霞山来过,说是要到师父这里出家。后来被我师父劝走了。” 吴秋遇本来是和花庆春一起走在前面的,忽然听到柳如梦的消息,赶紧转身走了过来,激动地问道:“如梦来过栖霞山?她现在去哪了?”史云双见吴秋遇也对柳如梦的事如此关切,不禁稍稍愣了一下,说道:“他是和曾可以一起来的,好像是从镇江过来的。我想他们有可能先回镇江了吧。”吴秋遇兴奋地对小灵子说道:“灵儿,咱们这就去镇江找如梦吧。”小灵子点头同意。 史云双稍稍愣了一会,悄悄把小灵子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小灵子姑娘,你和吴少侠……”她毕竟是女儿家,不好意思问得太直白。小灵子微笑道:“我们是好朋友。我们到江南,就是帮他来找如梦姐姐的。”史云双试探着问道:“那吴少侠和如梦姑娘……他们……”小灵子说:“秋遇哥哥和如梦姐姐定了亲,他们是一家人。”史云双迟疑了一会,终于说道:“我听如梦姑娘说过,他好像有个情郎叫一心哥哥,刚刚遭遇不测,怎么吴少侠也跟她……有婚约?”小灵子解释道:“他所说的一心哥哥,就是这里的秋遇哥哥。秋遇哥哥确实遇到危险,但是没死。所以我们就来找她了。”史云双这才释然:“我还怕给如梦姑娘惹出麻烦呢。你这么一说,我就踏实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一起去跟花向荣父子道别。花家的人当然不舍。小灵子说:“如梦姐姐以为秋遇哥哥已经遇难,伤心得要到明秀师太那里出家。虽然被师太劝回去了,可她现在一定还很难过,所以我们才急着去找她。”吴秋遇也点头确认。听到他们这样说,花家父子也不好再挽留,只是请他们找到如梦以后,务必再来江宁游玩。 吴秋遇和小灵子辞别时秋风、花家父子和栖霞派的人,快步离开翠竹林,赶奔镇江。 柳如梦想在栖霞山出家不成,跟着曾可以暂时回到镇江。曾可以怕她想不开,尽量跟她多说些有关母亲卢夫人的话。柳如梦表面上倒也平静,其实她内心里一直没断了思念吴秋遇,一直在想着出家的事。过了两天,柳如梦忽然悟到些什么,隐隐觉得明秀师太让她禀明卢夫人再出家只是一个说辞,其实是想稳住她,让曾家的人慢慢劝说她打消念头。卢夫人既然收她作女儿,又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怎么可能放她出来当尼姑呢?想到这里,柳如梦不禁开始发愁。 “看来明秀师太是不肯收我。我留在曾家,早晚还要面对卢夫人的好意和曾公子的用心,怎么办啊?我的心已经随着一心哥哥去了,不可能再想别的事情。既然我不能出家为一心哥哥终生祈祷,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柳如梦又有了寻死之心。但她不愿意伤害曾家人的感情。虽然自己的死无足轻重,但是曾家兄妹和卢夫人知道了还是会难免伤心。即使要死,也要死得自然一些,这样或许大家更容易接受。 柳如梦开始偷偷绝食,准备饿死自己。她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里,送来的饭菜一口不吃,适当藏起来一些装作吃了,再找机会偷偷丢掉。几天过去,柳如梦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曾可以感觉到柳如梦身体状况的变化,关切地问道:“如梦,你哪里不舒服么?”柳如梦微微摇头道:“没有,也许只是前些天悲伤过度,又去了一趟栖霞山,累着了。我没事,再歇几天就好了。哥哥,你不用管我,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虽然柳如梦希望在曾可以面前表现得像没事一样,但毕竟身子太虚弱,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但还是显得有气无力。 曾可以没再说什么,从柳如梦房里出来以后还是觉得不放心,总觉得柳如梦像是病了。柯老三眉飞色舞地从房间里出来,还能听到他身后蒙昆等人的笑声。看到曾可以,他脸上的笑容马上散去,赶紧点头叫了一声“公子”。曾可以问他:“你要出门?”柯老三含糊地应了一声:“啊,是。”就要转身离去。“等一下。”曾可以叫住他,“你出去正好,顺便请个大夫回来。”“请大夫?谁病了?”柯老三似乎不太情愿。曾可以正在为柳如梦的身体担心,见柯老三这样问,就有些不高兴:“让你去你就去。记着,要请镇江最好的大夫。”柯老三只得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曾可以冷冷地看着他走远,又往柳如梦的门口望了一眼,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柯老三出门以后,嘴里嘟囔道:“难得凑够了钱,想去逛趟怡红院,非要让我请什么大夫啊?蒙昆他们都在呢,干吗非要让我去?也没看到有谁病了,分明是在折腾我。逛窑子是我自己的事,他们不喜欢,也犯不着故意刁难我呀。”他心里越想越不舒服。 离开百花洲,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怡红院的门口。听着里面的娇喘呻吟,还有门口妖艳女子的热情招呼,他心痒难耐。可是公子的吩咐又不能不办,他只好嘟嘟囔囔地继续往前走。 有个江湖郎中扛着幌子正在街头转悠吆喝着。柯老三气哼哼闷头走得急,险些跟那个江湖郎中撞到一起。江湖郎中吓了一跳,本想冲他喊让几句,一见对面是个粗莽的壮汉,也就没敢,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走路也不看着点。”柯老三心里正憋气,现在终于有了发泄的由头,一把揪住江湖郎中的衣领,举起拳头就要打。江湖郎中惊慌叫道:“你要干什么?救死扶伤的大夫你也打?”“你是大夫?”柯老三慢慢放下拳头,松了手,上下打量着江湖郎中。 江湖郎中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见柯老三放弃动粗,周围又有人围观,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整了整衣襟,说道:“我可是个斯文人,就见不得你们这种莽汉。没错,我是个大夫。你有亲朋好友或是街坊四邻要请大夫么?”这个时候他还不忘了找生意。柯老三满脸堆笑道:“我正是急着出门请大夫,刚才走得急了,你不要见怪呀。”江湖郎中一听有病人可看了,心中大喜,马上说道:“我干的是救死扶伤的善事,看在病人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病人在哪儿,快带我去看。”柯老三当即带着江湖郎中往百花洲走去。 再次经过怡红院门口的时候,柯老三的心情好多了,忍不住又停下脚步多看几眼。江湖郎中往那边看了看,小声问道:“你是这里边的?”柯老三骂道:“呸,你才是这里边的!”就又迈步往前走。来到百花洲,柯老三嘱咐道:“到了里面,你别说你是江湖郎中,就说你是镇江最好的大夫。镇江最大的医馆你知道吗?”江湖郎中笑着点头道:“知道。明白了,我就说是江南医馆的大夫。”说完,把一直扛着的幌子往旁边一扔。柯老三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他进去见曾可以。 曾可以见柯老三这么快就把大夫请来,还夸了他两句。柯老三问:“公子,这里没我的事了吧?”曾可以说没事了。柯老三高高兴兴的转身走了,当然是去怡红院快活。 曾可以带着江湖郎中到柳如梦房中。柳如梦虽然不情愿,但拗不过曾可以,还是让江湖郎中给她把了脉。江湖郎中又问了问情况,提笔开出一张方子,上面写的都是一些进补的药。曾可以当即让人去买药,并问江湖郎中能否在这里住下,以便随时关注如梦的病情。江湖郎中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当然是非常高兴地就答应了。 柳如梦吃了药,身体确实得以恢复。曾可以见了,自然非常高兴,难免要多赏江湖郎中几两银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柳如梦肚子里隐隐有胀痛的感觉,她只是一个人忍着,跟谁也没说。这一日她正在房中苦恼,忽然觉得腹中胀痛,并且有要呕吐的感觉,她站起来慢慢走了几步,忽然倾身一呕,不小心把桌上的茶碗碰掉了。曾可以在外面听到动静,赶紧推门闯进来:“如梦,你怎么了?”柳如梦弯腰捂着肚子,微微摇头道:“我没事。”说完又险些呕吐出来。 曾可以急忙让人把大夫叫来。江湖郎中问明了情况,又给柳如梦把了脉,看了看在一旁焦急守候的曾可以,忽然起身笑道:“公子,恭喜恭喜。尊夫人有喜了。”曾可以听了,当即傻眼。柳如梦听说自己有喜了,愣了一下,忽然想到这是吴秋遇的骨血,不禁悲喜交加,扑到床头痛哭了起来。江湖郎中看到二人的反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曾可以忽然一把揪住江湖郎中,盯着他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江湖郎中慌乱地说道:“夫人腹有胀痛,几次要呕吐出来,肯定是有喜了。我摸到的就是喜脉,肯定不会有错。”曾可以慢慢放开他,无力地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 江湖郎中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惹了祸,连诊金也不敢等着要了,悄悄退出门口,仓皇溜走了。 柳如梦哭了一会,对着窗口流泪道:“一心哥哥,太好了。我现在怀了你的骨血,你后继有人了。”曾可以则呆坐在桌子旁边,脑子一片空白。 当日,曾梓图给鲜子汤出了劫持家眷的主意,以为鲜子汤必能得手,便待在客栈深居不出,免得让人知道他与鲜子汤有勾结,得罪花家。过了两日,曾梓图觉得花家的事已经完了,便又带着曾婉儿去栖霞山找明秀师太拜师,没想到被明秀师太婉言回绝。曾梓图不顾自己的面子好言相求,明秀师太仍然不肯答应。曾梓图父女无奈,只得下山。拜师的事已然不成了,花家刚刚遭受鲜子汤的袭扰,估计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关心花庆春的亲事,曾梓图只得带着曾婉儿先去镇江找曾可以汇合。曾婉儿心情复杂,一半郁闷,一半庆幸。兴冲冲去了想要拜师,人家却不收,她当然会感到郁闷。可是爹爹原本打算去向花家提亲,现在搁置了,又让她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毕竟她心里还有吴秋遇的影子,还不想考虑这件事。 父女二人来到百花洲,发觉这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不禁心中纳闷。郝青桐和廖树山刚好从屋里出来,看到他们,快步迎了过来。郝青桐开口问道:“曾公,大小姐,你们回来啦?江宁的事办得怎么样?”曾婉儿说:“这个回头再说。我哥哥呢?”郝青桐说:“公子今天心情不好,刚才看到他在园子里。”曾梓图不禁一皱眉,问郝青桐:“出什么事了?”郝青桐说:“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好像跟如梦姑娘的病有关。”“如梦姐姐病了?”曾婉儿马上紧张起来,“看过大夫了吗?什么病?”郝青桐说:“好像说是悲伤过度,出门一趟又累着了。”曾婉儿想了一下,开口问道:“如梦姐姐住在哪间屋子?我去看看她。”郝青桐赶紧指给她看。曾婉儿对曾梓图说:“爹,您去找我哥哥说事吧。我先去看看如梦姐姐。”曾梓图点头道:“好,你去吧。”曾婉儿急急忙忙去看柳如梦。曾梓图则让郝青桐他们带路,去找曾可以。 曾可以心绪烦乱,在花园中的一个僻静角落疯狂地打着拳。他已经把《北冥玄经》中的武功“地火无名”学会了,“幽冥鬼手”使得更加纯熟。一套拳脚耍起来,神鬼莫测。可是他此刻心烦意乱,根本不能集中精神,拳脚招式虽然使得熟练,但是气血运转渐渐跟不上了。忽听他大叫一声,身子一颤,接着就胡乱狂舞起来。 曾梓图远远见了,赶紧打发郝青桐和廖树山先回去,然后快步走了过去。郝青桐和廖树山已经看到曾可以发狂,有心过去关照,但是又一想,既然曾梓图那样说了,想必是不希望他们靠近,相互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曾梓图飞身上前,准备出手把曾可以劝住,不料曾可以现在已经头脑混乱,根本认不得他是谁,竟使出幽冥鬼手向他抓来。曾梓图一惊,赶紧闪身避过。一直过了十几招,曾梓图才抓住破绽,将曾可以制住。曾可以忽然吐出一口血,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以儿,以儿!”曾梓图惊叫了两声,见曾可以全无反应,赶紧把他扶好了,自己往他身后盘腿一坐,开始给他运功调理。 曾婉儿走出去,轻轻敲了敲柳如梦的房门:“姐姐,是我,婉儿。你在里面吗?”柳如梦听到是曾婉儿,赶紧起身来开了门,招呼曾婉儿进去:“妹妹快进来。”曾婉儿看到柳如梦心情这么好,有些意外,跟着柳如梦走到桌边,坐下之后开口问道:“姐姐,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些了吗?”柳如梦摇头微笑道:“我没有生病。”曾婉儿看了看她,说:“我看着也不像。刚才他们说我哥哥心情不好,还说是因为姐姐病了。原来都是胡说的。那我哥哥……姐姐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柳如梦看了一眼曾婉儿,很快又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怀孕了。”曾婉儿惊得站了起来:“真的?那我哥哥应该高兴啊。”柳如梦低着头,小声说:“是一心哥哥的骨血。”曾婉儿愣了一下,轻轻“哦”了一声,慢慢坐下来,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对于哥哥来说,这当然不是一个好消息,可是吴秋遇因为自己的失误意外身亡,如今在如梦姐姐身上有了他的骨血,后继有人了,曾婉儿心里又稍稍觉得是个安慰。 曾可以渐渐缓醒过来,又吐出一口血,咳嗽了两声。曾梓图收了手:“以儿,你终于醒了。吓死爹爹了。”曾可以回头看到是曾梓图在给自己疗伤,赶紧转身施礼:“爹,您什么时候到的?”曾梓图说:“我和婉儿刚从江宁回来。一到这就听说你心情不好,所以马上过来看你。”曾可以愣了一下,知道爹爹一定已经看到自己刚才走火入魔的样子,不禁开始有些担心。因为这些武功是曾可以的生父司马相秘密传授的,曾可以一直在偷偷练习,从没在曾梓图面前显露过。以曾梓图的阅历以及他和北冥教的关系,一定能认得出那是北冥教的武功,一定能想到司马相。所以曾可以担心,不知道曾梓图知道了会怎么想。 曾梓图并没有询问武功的事,而是关切地问道:“以儿,看你果然心绪烦乱,这里究竟出什么事了?”曾可以见曾梓图只问这个,稍稍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支吾道:“没,没什么。孩儿……让爹爹费心了。您刚到是吧,婉儿呢,咱们到屋里说话吧。”曾梓图看了看曾可以,轻轻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 到了房间,曾梓图跟曾可以简单说了一下此次去江宁的情况,也随口问了问曾可以这里的事,见曾可以始终有些心不在焉,便让他好好休息,起身出去了。曾可以送爹爹出门,在门口又往对门看了一会,坐到桌边开始发呆。 一会曾婉儿推门进来了,走到曾可以身后,两手轻轻扶着他的肩膀,说道:“哥哥,你不要太难过了。如梦姐姐已经把事情跟我说了。”曾可以微微抬了一下头,没有说话。曾婉儿说:“这样也好,如梦姐姐如今有了寄托,至少不会想着寻死觅活了。哥哥以后还有机会。”曾可以慢慢转过身,抬头看了看曾婉儿,轻轻叹息一声,又把头低了下去。曾婉儿说:“哥哥,你这样让如梦姐姐见了,只会让她一起难过。不如去找爹爹聊聊,或者出去散散心。”曾可以沉默了一会,微微点了点头。“好了。哥哥早点想清楚吧。我先去歇着了。一路赶来,有点累了。”曾婉儿转身往外走。曾可以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看着曾婉儿走出门口。 曾婉儿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忽然有点心烦意乱。她慢慢倒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我和哥哥都是一厢情愿,明明知道秋遇公子和如梦姐姐是一对,人家两情相悦,而且已经定了亲,我们还硬要拆散他们,千方百计地阻碍他们见面。最后,他们到底没能走到一起。我和哥哥这是不是在作孽呀?现在如梦姐姐有了秋遇哥哥的骨血……如梦姐姐怎么会怀孕呢?一定是在渔阳客栈,邵九佳给他们下药的那一次,他们……他们已经定了亲,早晚是一家人,而且是被人暗中下药,身不由己,提前洞房那也没什么。算起来,如梦姐姐已经有几个月的身孕了,应该来年就会生了。这样也好,秋遇公子总算是有后了。秋遇公子……都是我不好,非要想着和你在一起,结果,反倒害了你!我现在好后悔呀,秋遇公子,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如梦姐姐!”想到这里,曾婉儿眼角流下了泪水,捂着脸小声哭泣起来。 曾可以练功走火,幸亏被曾梓图及时发现救治,才保得性命。他休息了一阵,感觉身上没有那么难受了,可是一想到柳如梦的身孕,就又觉得胸闷难当。他站起身,打开房门,呼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又往柳如梦的房间看了两眼,决定出去走走。 他谁也没叫,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就出了百花洲,来到金山寺附近。抬头看到金山寺的山门,他不禁犹豫了一下:“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上次如梦说,法海和尚故意拆散人家姻缘不是好人。那我和妹妹也曾千方百计地阻挠如梦和吴秋遇团聚,害得他们生离死别,最终不能走到一起,不是也和法海一样吗?”想到这里,他停下脚步,望着金山寺的山门发呆。 这时有两个人迎面走来。其中一个兴奋地说道:“苦海禅师果然道行高深,三言两语就把我心中的谜团给解了。这一趟没有白来!”另一个人得意地说道:“那当然了,不然愚兄怎么会带你来这里找他请教?”“多谢兄长。”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与曾可以擦肩而过。曾可以心中一动:“今天无意走到这里,也许是天意。如果金山寺的苦海禅师真如他们所说,可以为人指点迷津,我何不去找苦海禅师请教,说不定可以化解心中的烦恼。”想到这里,他快步往金山寺走去。 进入山门,穿过天王殿,站在大雄宝殿前面左右张望,看到大殿两侧的厢房。拦住一个小和尚,询问苦海禅师接待施主的地方。小和尚直接带他去了方丈室。看来苦海禅师倒是位乐意见人的和尚。 曾可以上前给苦海禅师行礼。苦海禅师先招呼他坐下,然后开口问道:“施主不是本地口音,来找老衲所为何事?”曾可以说:“听闻大师道行高深,颇有见识,我特意前来求教。”苦海禅师道:“施主有何疑问?不妨说来听听。”这老和尚倒一点也不谦虚。 曾可以还不能断定他是否真有见识,有意先试探一下,于是问道:“听说金山寺曾经有位法海大师,亲自了结了杭州许仙与白娘子的一段孽缘。不知大师对此事有何评论?”说完,他紧紧盯着老和尚,仔细观察他的反应。苦海禅师微微一笑:“此系讹传故事,老衲没有评论。”曾可以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禁稍稍一愣:“这件事世代相传,天下皆知,怎么大师说是讹传?莫非大师要为金山寺护短?”苦海禅师大笑了一阵,笑着说道:“老衲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哪里有什么短可以护?”见曾可以仍然不信,便试着问道:“施主想不想听老衲说说法海禅师的故事?”曾可以说:“也好。晚生愿闻其详。” 苦海禅师从头说道:“唐朝有位名相,名叫裴休,出身名宦之门,世代礼佛,还捐建了沩山的密印寺。当时一位皇子身染恶疾,看遍名医皆未奏效。裴休身为宰相,便送自己的儿子代皇子出家,拜密印寺住持灵佑禅师为师。灵佑禅师为其子赐号‘法海’,这便是后来的法海禅师。”曾可以心中暗想,没想到那个法海和尚竟然有如此显赫的出身,难怪他不食人间烟火。 苦海禅师继续说道:“剃度以后,灵佑禅师日日命其苦行,前后为寺内常住劈柴有近三年,又为五百僧众运水近三年。行单上的苦行结束以后,便开始闭关修行。三年期满,不开关门,灵佑禅师亲自到关门外直呼法海之名,禅师才应声而出,圆满得道。一时间,僧俗大众皆来亲近问道。为避俗讳,乃受师命外出游历,终至本地驻锡禅修。后从当地施主口中得知,此处原有东晋泽心寺的道场,又在密林蔓草之间发现了已经损毁的残佛。法海禅师燃烧一节指,誓愿重修道场,为众生树立伽蓝。”曾可以很惊讶,法海和尚出身显赫,没想到竟能吃得了这许多苦,不禁对法海的经历越发好奇。 苦海禅师继续说道:“法海禅师住在山洞,开山劳作,筹建寺院,渐渐赢得当地信众的支持。挖地基时意外掘出一批黄金镒(镒:古代重量单位,二十两为一镒),法海禅师上交官府。太守将此事奉奏皇帝,皇帝感动,敕令将黄金拨发给寺院,作为朝廷供养,并钦赐院名金山禅寺。法海禅师成为金山禅寺开山初祖,深受后世禅和敬仰。” 听到这里,曾可以终于忍不住问道:“要照大师这么说,法海禅师确实是位苦行得道的高僧,又怎会旁生枝节,去拆散人家的姻缘?”苦海禅师反问道:“难道施主真的相信,有白蛇成精化作人形,还与人类媾结姻缘?”曾可以一时愣住,他只是听过白蛇的故事,却并未深究其理。苦海禅师继续说道:“法海禅师初来金山之时,荒山密林杂草丛生,半山崖有一条白蟒出没,时常出来伤人,百姓不敢上山烧香。法海禅师驱伏白蟒,将其赶入江中。这或许就是法海禅师与白蛇的渊源。”曾可以听了,半信半疑。苦海禅师微笑道:“刚才所说的这些,并非老衲杜撰。施主有兴趣,可以查看金山以及本寺的志纪,件件都有记载。” 苦海禅师言之凿凿,曾可以知道多半是真的,也就不再继续纠缠于法海和白娘子的事,而是转入正题:“看来世人对法海禅师多有误解。晚生只不过拿白娘子和许仙的事打个比方。我真正想问的是:假如真有类如许仙和白娘子的事,其中的白娘子不是蛇精,而是个人,其中的法海和尚也不是金山寺的开山祖师,或者说就不是一位僧人,而是一个他们双方都认识的熟人,却要将二人拆散。大师对这样的事有何评论?” 苦海禅师略略想了一下,说道:“老衲虽不懂世俗情爱,却也知人间有情。事分两面。如果施主所说的二人,彼此用心至诚,本来能有大欢喜的结局,那他们的熟人横加拆散便有违人道,实不足取。但若这二人虽然有情,却难逃世俗牵涉,最后难得善终,则熟人规劝也在情理之中。”曾可以眼前一亮,最后这句话让他极为受用。也就是说,如果吴秋遇和柳如梦本来就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那他和妹妹曾婉儿的做作所为就没什么不妥了。 曾可以越想越觉得苦海禅师的话有道理,心里一激动,扑通跪倒:“晚生愚妄,多有冒犯,还望大师指点迷津。”苦海禅师赶紧起身扶他:“施主有话请讲,不必如此。”曾可以坚持跪着说道:“实不相瞒,晚生有两个朋友,一个叫柳如梦,一个叫吴秋遇。晚生救过如梦姑娘几次,知她善良柔弱,对她情有独钟。后来才知道如梦姑娘已经和秋遇兄弟定了亲,他们看上去倒也彼此真心。晚生心存妄念,仍想着和如梦姑娘在一起,就想方设法不安排他们重逢。前几日,秋遇兄弟意外身亡,如梦姑娘得知以后悲痛欲绝,一场大病之后,又打算出家。晚生实在不忍,就接回来照顾。如今惊闻如梦姑娘有孕,是秋遇兄弟的骨血。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望大师指点迷津。” 苦海禅师理了理刚才曾可以陈述的情况,忽然问道:“老衲法名为何?”曾可以抬头看着苦海禅师,愣愣地说道:“苦海,苦海禅师。”苦海禅师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苦海苦海,相信世人都不会喜欢这个名字。但老衲知道,那只是师父给的一个虚名。老衲若时时计较苦海之名,便永远不能脱离苦海。只要自己心中放下了,苦海便不再是苦海。”老和尚说着,便把曾可以扶了起来。 曾可以愣愣地看着苦海禅师,一时之间还没有明白他说的意思。苦海禅师微笑着轻声说道:“一看施主就是个聪明人。回去好好想想老衲说的话,一定可以早日脱离苦海。”“多谢大师指点。”曾可虽然还没有太明白,但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再次躬身拜谢,然后转身走出了方丈室。 “若时时计较苦海之名,便永远不能脱离苦海。只要自己心中放下了,苦海便不再是苦海。”曾可以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渐渐似有所悟。 刚走出山门,就见曾梓图急匆匆走来。见到曾可以从寺院出来,曾梓图快步走上前说道:“以儿,你怎么到这来了?我刚才听说你不在房里了,问他们都说不知道,就赶紧出来找你。”说着,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看来刚才走得一定很急。曾可以心中感动,几乎是哽咽着说道:“爹,孩儿让您……费心了。我来找金山寺的苦海禅师聊几句。”曾梓图轻轻摸了摸曾可以的肩膀,和蔼地说道:“傻孩子,咱们是父子,你的事爹不操心谁操心啊?爹知道你心情不好,怕你一时想不开,所以急着出来找你。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看着曾梓图慈祥的面容和头上的汗水,联想到爹爹平日对自己的关爱,曾可以心中颇为感动。他忽然眼前一亮,忽然对苦海禅师的那两句话顿悟了,马上开心起来,“爹,孩儿没事了。谢谢爹。”曾梓图很惊讶:“以儿,你这是?”曾可以笑着说:“爹,孩儿真的没事了。刚才跟苦海禅师聊了几句,现在忽然看到爹,什么都想通了。”曾梓图见儿子果然开心,也就放心了,点了点头,说:“那就好。咱们回去吧。”曾可以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紧紧跟着曾梓图往回走。 曾可以并不是曾梓图的亲生儿子,而是北冥教已故教主司马相的儿子。卢夫人怀孕期间与司马相失散,遭遇马匪洗劫村庄,逃难时被曾梓图救下。司马相被马匪裹挟到塞外,音信全无。卢夫人在曾梓图的照料下,顺利生下曾可以。考虑到一个人抚养儿子长大实在困难,又一直没有司马相的消息,经人劝说,卢夫人就带着曾可以改嫁给了曾梓图。后来卢夫人又剩下曾婉儿。曾梓图对待曾可以和曾婉儿根本没有亲疏远近,甚至对曾可以还更重视一些。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曾可以联想到自己身上。如今柳如梦有孕在身,虽说不是自己的骨血,但只要自己真心对待,一定可以赢得柳如梦的心。将来自己和如梦姑娘也可以像爹爹曾梓图和母亲卢夫人那样相亲相爱。想到这里,他终于明白了苦海禅师所说的话:若时时计较苦海之名,便永远不能脱离苦海。只要自己心中放下了,苦海便不再是苦海。 第175章心存迷障 吴秋遇和小灵子从江宁赶奔镇江。他们舍不得花钱雇车马,一路上全凭两脚赶路。小灵子偶尔兴起,便提议和吴秋遇比试脚力。吴秋遇曾经教过她“追风架子”,那是神偷丁不二摸索出的健步飞驰的轻功。两个人便放开手脚,向东疾行。路上行人见了,无不惊奇。吴秋遇腿长力大,又习用了多年,当然有优势,只不过他有意放慢速度,和小灵子并身而行,还偶尔落后一两步,哄小灵子开心。小灵子虽然知道吴秋遇是有意让她,但是自己能有这样的进步,还是觉得很开心。 黄昏时分来到镇江,他们先找了一家客栈落脚,然后出门找地方吃东西。小灵子忽然问道:“秋遇哥哥,你想好没有,等找到了如梦姐姐,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吴秋遇木然地抬头看了看小灵子:“咱们三个要在一起啊。后面的事情我还没有想过。灵儿,你也跟我一起想吧。”小灵子笑了一下,说道:“那也得看如梦姐姐愿意不愿意呀。”吴秋遇说:“如梦一定会愿意的。我们一起到扬州,就是来找你的。”“好了,我知道。我跟你说着玩的。我去结账。”小灵子笑嘻嘻说完了,起身走向柜台,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 吴秋遇闷头吃完了,见小灵子只是看着他,把筷子放下,问道:“灵儿,你今天怎么吃这么少?”小灵子支吾道:“哦,我不饿,也许是路上有些累了。”吴秋遇说:“那我一会儿先送你回客栈歇着吧。我今天自己先出去打听打听。”小灵子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忽然又说道:“啊,不行。说不定曾家的人就在附近,万一让他们看到了,恐怕又会把如梦姐姐藏起来。”吴秋遇犹豫道:“那该怎么办?咱们出去找人,总会被人看见。”“别着急,让我想一下。”小灵子说完,站起身在桌边慢慢走着,时而低头,时而仰脸,想着主意。 蒙昆和柯老三正在街上走着。蒙昆嘴里嘟囔道:“我说柯老三,你一个人去逛怡红院也就罢了,干吗非要拉着我出来?”柯老三说:“你以为我要拉你去怡红院啊?别臭美了,我可没那个闲钱招待你。我的银子还是找鲁啸他们借的呢。”蒙昆问:“那你拉我出来干吗?”柯老三说:“这两天公子好像不太正常,又是找大夫,又是愁眉苦脸的,咱们最好别去触霉头。我拉你出来躲躲,可是真心为你好。”蒙昆听了,点了点头:“嗯,我也感觉到了。看来公子对那个小美人还真是动了真情。”柯老三说:“听说你劫过人家,我奉劝你,不要再打她的主意。要是惹恼了公子,你的麻烦可就大了。”蒙昆瞅了他一眼:“别胡说啊。这回你倒细心了。”柯老三得意地笑道:“跟我在一起,好处还多着呢。待在园子里不让喝酒,咱们找地方偷偷喝去。”两个人看到前面有家酒馆,有说有笑地快步走了过去。 小灵子踱着步,忽然从门口瞥见蒙昆和柯老三走来。她眼前一亮,快步走回吴秋遇的身边,小声说道:“秋遇哥哥,蒙昆和柯老三来了。咱们吓唬吓唬他们,然后跟着他们去找曾可以,就能见到如梦姐姐。”吴秋遇兴奋地点头:“好,你说怎么办?”小灵子拉着吴秋遇先找地方躲起来,然后细细地告诉他怎么办。吴秋遇听了,连连点头。 蒙昆和柯老三走进这家酒馆,找地方一坐,点了菜,菜还没上,先要了酒,就开始大口喝酒。 小灵子暗喜,小声对吴秋遇说:“他们还喝酒,那就更好办了。”说着,便着手为吴秋遇打扮。 天已经擦黑了。蒙昆和柯老三都有些醉了,胡乱吃了几口,就摇摇晃晃站起身,准备往外走。伙计赶紧上前说道:“两位大爷,酒钱还没结呢。”柯老三乜斜着眼睛,看了伙计一眼:“你还要酒钱?老蒙,给他酒钱。”蒙昆在身上摸了摸,好歹拿出一点碎银子,塞到伙计手里:“给你酒钱。”伙计说:“大爷,这不够啊。”蒙昆揪住他的领子,瞪了他一眼,打了个酒嗝,说道:“就这么多,你要不要?你若不要,还给老子。”伙计被他酒气熏得直扭头,无奈地看着掌柜的。掌柜的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伙计这才说道:“够,够了。大爷放手吧。”蒙昆一把推开他,摇摇晃晃地和柯老三一起走出了酒馆。 吴秋遇和小灵子悄悄跟了出去,看准他们离去的方向,绕道去前面堵他们。 蒙昆和柯老三醉醺醺地走入一条小巷。昏暗中,忽然瞥见一条人影闪过。蒙昆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谁?”柯老三抬头望去,并没看到人影,不禁埋怨道:“蒙昆,你干什么?一惊一诈的。”蒙昆说:“刚才我好像看见……一条人影。”柯老三又四下看了看,嘲笑道:“哪有什么人影啊?一定是你……喝多了,头昏眼花。”蒙昆使劲挤了挤眼睛,也觉得自己是喝多了,也许真是看错了,就继续摇摇晃晃往前走。 一条人影又迅速闪了一下。蒙昆又惊叫道:“是谁?”这次柯老三也看到了,停下脚步,木然地抬头看着。吴秋遇披头散发,脸上还被小灵子做了烧伤的痕迹,阴森森颤声说道:“蒙昆,柯老三,你们好狠啊,竟然放火烧死我。”说着,突然往前栖进了几步。离得近了,蒙昆一眼认出吴秋遇,吓得顿时酒醒了一半,颤抖地抬手问道:“你,你不是死了么?怎么,怎么在这?”吴秋遇继续怪声说道:“阎王爷知道我心里有怨气,让我回来带你们一起去。”“啊。”蒙昆惊叫着后退了一步。柯老三这时也认出了吴秋遇,也和蒙昆是一样的反应。 吴秋遇又突然向前冲出几步,速度相当之快。蒙昆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吴秋遇已经到了眼前。吴秋遇几乎是鼻尖顶着鼻尖瞪着蒙昆,蒙昆呆呆地凝固了一会,忽然往后一仰,惊叫着转身就跑。吴秋遇又迅速栖身到柯老三的面前,柯老三也吓出一身冷汗,浑身颤抖着退后了两步,也是转身就跑。吴秋遇身形飘忽地围绕着他们。蒙昆和柯老三浑不附体地站在那里发抖。吴秋遇继续颤声说道:“阎王爷说,这次你们去了直接下油锅。我给你们留半个时辰去清洗一下,免得弄脏了滚烫的油,还得重新再炸一遍。”说完,给他们让出道路。蒙昆和柯老三这才慌不择路地仓皇跑了。 小灵子从巷子口转出来,笑嘻嘻地极为开心。吴秋遇问:“灵儿,可以了吧?咱们现在跟上去?”小灵子走到他身边说:“咱们不能跟得太近,能看到他们去哪里就行了。”两个人出了巷子,远远地跟着蒙昆和柯老三。 贾冲从吴秋遇身边偷偷挟持柳如梦,在扬州撞见润州镰刀帮的人。镰刀帮的帮主钟元年垂涎柳如梦的美色,跟贾冲索要柳如梦。贾冲口气强硬,镰刀帮的人便将其乱刀砍死在大柳树下。狼山六兄弟死了一个,现在变成了五兄弟。五兄弟认定吴秋遇就是杀害贾冲的凶手,把贾冲埋了以后,就四处打听吴秋遇的下落,希望找机会为贾冲报仇。从扬州一直到瓜州,却始终没有吴秋遇的消息。 这一日五兄弟转到镇江,正在街上走着,忽然看到两个人从小巷里仓皇跑出来。蒙昆和柯老三刚刚见了吴秋遇的鬼魂,吓得早已乱了方寸,步履蹒跚地仓皇往前逃窜,险些跟狼山五兄弟冲撞到一起。老大彭可通被蒙昆擦身挤过,心里不爽,抬手就在后面打了一拳。蒙昆喝了酒,又是仓皇逃窜,本来就脚步不稳,又被彭可通在背后狠狠擂了一拳,顿时向前倾抢了几步,扑倒在地,笨重的身子重重地拍在地上,胸腔里都发出闷响。柯老三根本顾不得他,头也没回地继续跑在前面。蒙昆胡乱爬起来,也顾不得跟狼山五兄弟计较,继续仓皇逃去。 狼山五兄弟面面相觑。他们在嵩山见过蒙昆,知道他的武功并不比五兄弟中的任何一个人弱,没想到他吃了这么大的亏,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都觉得很纳闷。老二忽然看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赶紧指给彭可通看:“大哥你看。那小子在那!”彭可通当即带人气势汹汹地迎了上去。 吴秋遇和小灵子正在远远跟着蒙昆和柯老三,没想到狼山五兄弟会突然出现。他们急着寻找柳如梦,不想节外生枝,就闪到街边,给狼山五兄弟让开道路。没想到那几个人正是冲着他们而来,一句话也不说,上来就打。吴秋遇一惊,怕他们伤到小灵子,赶紧挺身拦挡。 狼山五兄弟要为死去的贾冲报仇,一个个发着狠找吴秋遇拼命。吴秋遇这次记取教训,看住他们每一个人,不让他们靠近小灵子,同时也加重了出手的力道。狼山五兄弟虽然气势汹汹,论武功可是照吴秋遇差远了。吴秋遇并不想伤害他们性命,只是凭着灵活的身法与他们周旋,偶尔看到他们下手太狠,才出招回击一二。五个人始终不能奈何吴秋遇分毫,渐渐冒汗粗喘。吴秋遇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忽然打出一记“扫荡群魔”,虽然只用了三成功力,还是把五个人全都震倒在地。 彭可通最先爬起来,还要再打。小灵子开口叫道:“够了!你们根本不是秋遇哥哥的对手,省省吧!”彭可通哼了一声:“就算是死,我们也要跟这小子拼了,为兄弟报仇!”这时另外几个也纷纷站了起来,再次围到吴秋遇的近前。小灵子问:“你们上来就打架,说什么为兄弟报仇,秋遇哥哥何时伤过你们兄弟?他要是真想伤人,刚才那一下,就把你们五个都打残了。”吴秋遇也疑惑地说道:“是啊,我什么时候伤过你们的兄弟呀?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彭可通说:“我三弟贾冲就是死在你的手里?你还想不认账么?”吴秋遇说:“我没有杀他。”彭可通说:“我们兄弟到扬州,只跟姓铁的和你有仇。那天老三弄走你身边的女人,你一路发狠追去,后来他就死了。你说他不是你杀的,那还能有谁?”吴秋遇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找来,赶紧摇头说道:“真的不是我。我到那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被他劫走的人呢。”狼山五兄弟哪里肯信。 小灵子这时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听吴秋遇说过贾冲的事,于是开口说道:“你们说人是秋遇哥哥杀的,那我问你们,你们见过尸体没有?他是怎么死的?”彭可通说:“我们当然见过!身上中了几十刀,好不凄惨。人我们已经埋了,你们还想死无对证?”小灵子点了点头:“你们见过尸体就好。我问你们,你们跟秋遇哥哥打过几场架,也见过他跟别人动手,可曾见过他使用过任何兵器?”彭可通愣了一下,看着小灵子:“你想说什么?”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武功那么高,从来不用任何兵器。你说贾冲是被人乱刀砍死的,你们觉得,秋遇哥哥对付他那样一个人,用得着专门动刀吗?还砍那么多刀?”彭可通又是一愣,回头看了看另外四个人,一时语涩。 这时狼山五兄弟中的老二嚷道:“就算不是他亲手杀死的,他也脱不了干系!至少是他指使的!我看多半是那个幽灵魔女,他们都是一伙的!那魔女手使弯刀,我三弟身上的伤口,就是弯刀砍的。”小灵子笑道:“你说到幽灵魔女,我想你们在嵩山都看到了,她杀死天山恶鬼也只用了一刀,难道对付一个贾冲还用砍上那么多刀?”狼山六兄弟跟时秋风交过手,六个人一起上也占不到便宜。按理说,时秋风要杀贾冲,确实一两刀就够了。 彭可通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小灵子说:“贾冲劫持如梦姐姐在先,随后被人杀死。刚才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杀死他的肯定不是秋遇哥哥,也不是那位魔女姐姐。我们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我们到现在也还没有找到被他劫走的如梦姐姐呢。看在你们死了一个兄弟的份上,秋遇哥哥可以暂时不跟你们计较劫持如梦姐姐的事。你们要真想为兄弟报仇,还是赶紧去寻找真正的凶手吧。”彭可通还没说什么,他旁边的老二先叫嚷道:“小丫头,难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小灵子笑道:“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信不信我没关系。反正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秋遇哥哥,识相的就赶紧走吧。” 老二愤恨地看了吴秋遇一眼,刚要说话,却被彭可通拦住,只得把一口气憋了回去。“我们走。”彭可通说完,便带着四个兄弟转身走了。老二问:“大哥,你真的相信那丫头说的话吗?我还是觉得三弟的死跟那小子有关系。”彭可通说:“不信又能怎样?她至少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老二忙问:“哪一句?”彭可通说:“就算老三还活着,咱们六个人都加在一起也打不过那小子。”老二听了不禁丧气,闷头想了一下,忽然说道:“明着不行,咱们就给他来暗的。”彭可通看了看老二:“你有什么主意?”老二说:“他们也得找地方住下,咱们不行就放火,烧死他。”彭可通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五兄弟继续合计了一下,觉得此事急不得,怎么也过两天,等吴秋遇他们稍稍放松了警惕再下手。 吴秋遇和小灵子打发走了狼山五兄弟,准备继续追踪蒙昆和柯老三,却发现那二人早已不知去向。天色已晚,黑灯瞎火的也没处找去。小灵子跺脚道:“都怪刚才那几个家伙!让蒙昆他们跑了!” 蒙昆和柯老三跌跌撞撞地跑回百花洲,昏头撞进门里,见到白鹿司等人,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一些,开始呼哧呼哧地喘粗气。白鹿司正在屋中和裘如龙、司徒豹、鲁啸等人说话,见这二人仓皇撞进门来,吃惊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司徒豹笑道:“半天没看见你们,原来是去喝酒了。这是喝多了去谁家偷鸡,被人家的狗追出来了?”柯老三一手扶着膝盖,弯腰喘着气说道:“闹鬼了,闹鬼了!” 白鹿司示意他们先到桌边坐下。裘如龙扶着柯老三过去坐了,又招呼蒙昆也去坐下,又给他们倒了水。白鹿司问道:“好端端的,哪有什么鬼?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蒙昆喝了一口水,又喘了几口,才喘着说道:“吴,吴秋遇,鬼魂来了,来找我们了!”白鹿司不禁一愣,疑惑地看着柯老三。柯老三点头道:“没错,我也看见了,就是他。真的是,回来索命了。” 鲁啸在一旁听了,不禁纳闷,捏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问道:“他不是被火烧死的么?为什么要来找你们索命?”“他是被火烧死的,可是那火……”柯老三刚说到一半,忽然被白鹿司在手臂上拍了一下,手里的茶水也洒了。他不解地看着白鹿司,见白鹿司冲着他摇了摇头,又用眼神瞟了一眼鲁啸,马上意识到鲁啸是曾婉儿的保镖,不能让鲁啸知道他们放火的事,于是假装喝了一口水,改口说道:“那火咱们没救下来。他一定是以为咱们过去有梁子,故意见死不救,所以才胡乱找来索命。”鲁啸点了点头:“那倒有可能。谁让你们过去老找他麻烦?那天我也在,他怎么不来找我呀?” 白鹿司怕蒙昆和柯老三继续说漏了,就对裘如龙、司徒豹、鲁啸三人说道:“三位老兄,他们喝多了,满嘴胡话。让他们在我这先睡会吧,免得一会吵到曾公和曾公子。”裘如龙、司徒豹、鲁啸确实闻到二人浑身酒气,也就知趣地转身出去了。 白鹿司送他们到门口,又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笑了笑,轻轻把门关好。裘如龙和司徒豹也没多想,直接回自己房间了。鲁啸一直心中好奇:“吴秋遇的鬼魂怎么忽然来找蒙昆和柯老三索命?看他们仓皇跑回来的样子,也不像是酒后胡说,难道说他们真的见到鬼了?”他又悄悄转身走了回来,贴在白鹿司的房门外偷听。 蒙昆和柯老三坐在桌边,仍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白鹿司问:“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柯老三说:“我们真的见到鬼了。蒙昆,你嘴好使,你说。”蒙昆说:“老三拉我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经过一条巷子。傻小子的鬼魂突然出现,直接来找我们索命。”白鹿司哧笑道:“我看你们是酒喝多了,自己吓唬自己吧?”蒙昆说:“是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不会有错。” 白鹿司笑道:“那你说说,那个鬼魂是什么样子?”“他眼露凶光,披头散发,脸上好几处都烧烂了。本来是在两丈开外说话,一下子就闪到我的眼前,都快碰到我的鼻子了。要不是鬼,人能移动这么快?”蒙昆现在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地。柯老三也说:“对,就是这样。那鬼可快了,根本看不清他怎么就到眼前来了。”白鹿司问:“那个鬼可曾对你们动过手?”柯老三说:“那倒暂时没有。他说是阎王爷让他来找我们索命,这次去了我们直接就得下油锅,所以给我们半个时辰清洗干净,免得弄脏了热油还得重新炸。”白鹿司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说道:“要真是遇到索命的鬼,还能让你们活着回来?还让你们清洗干净?我看是你们喝多了,再加上自己心里有鬼,看什么都是鬼了。” 柯老三叫道:“你还不信!我跟你说,放火的事你也有份!他早晚也要找你索命!咱们三个,一个都跑不掉!”白鹿司吓了一跳,赶紧制止道:“你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那火是咱们放的?”柯老三嘟囔道:“反正你也有份。我们有事,你也跑不了。” 鲁啸在门外听了,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场火居然是蒙昆他们故意放的,为的就是要烧死吴秋遇。他呆愣了半晌,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告诉曾婉儿。一转身,却惊愕地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鲁啸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也撞见鬼了,匆忙跳出一步,仔细观瞧,这才看清那个人是曾可以,脱口叫了一声“公子”。曾可以没有说话,只冲他点了一下头,便推门走了进去。鲁啸赶紧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鹿司等人听到鲁啸在门外叫的那声“公子”,知道鲁啸和曾可以在外面,心中暗叫不好。见到曾可以推门进来,三个人都惊得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曾可以盯着白鹿司,轻声问道:“瓜州那场大火真的是你们三个放的?”白鹿司估计曾可以刚才已经听到了柯老三的话,也不好再抵赖,便尴尬地点了点头。曾可以轮流看了看他们三个人。蒙昆和柯老三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曾可以走到桌边坐下来,手指轻轻挠着桌面,沉默了一会,忽然扭头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传出去。”白鹿司、蒙昆、柯老三惊讶得面面相觑,心里终于踏实了,一起拱手拜谢。曾可以说:“刚才鲁啸在外面,他也听到了。你们要哄住他,不要让他把这个事告诉婉儿。要不然,婉儿少不了要找你们发作。”蒙昆和柯老三连连点头。白鹿司说:“这件事恐怕还得请公子帮忙,我怕我们去说不管用。”曾可以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找他。你们记住了,以后不要再胡乱惹事。有事记得先跟我说一声。”白鹿司等人连连点头称是。 鲁啸回到房中,犹豫了一会,还是去找郝青桐说了,让他拿主意。郝青桐想了想,郑重说道:“他们的做法太过分了,无端害人性命,还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咱们跟秋遇公子虽然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是他帮过大小姐,大小姐也是真心喜欢他。如今大小姐无辜被牵连进去,一直自责不已。我想还是让大小姐知道,找机会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以后有所收敛,不敢再随便害人。”鲁啸点头道:“好,我这就告诉大小姐去。”“等等。”郝青桐忽然拦住鲁啸。鲁啸疑惑地问道:“怎么了?”郝青桐说:“这件事你不要去说,我来想办法,免得以后不好相处。我估计很快他们就会来求你,你也尽管答应。我会想办法让大小姐知道,慢慢找机会教训他们。”鲁啸点了点头,暗自佩服郝青桐的沉稳。 这一天,曾婉儿陪着柳如梦闲聊了一会。柳如梦忽然问道:“婉儿,你们把一心……秋遇哥哥埋在哪了?我想去他坟前看看。”曾婉儿劝道:“姐姐有孕在身,身子多有不便。我今日闲着没事,不如让我替姐姐去吧,我一定把姐姐怀孕的好消息告诉他。”柳如梦说:“我也想去看看。”曾婉儿说:“我是担心姐姐到了那里会忧伤过度,损伤了腹中的胎儿。那样反而让秋遇公子在天之灵不放心了。”听到曾婉儿这样说,柳如梦觉得还是应该以腹中的胎儿为重,于是点头道:“那好,我听你的。就烦劳妹妹去一趟吧,替我到他坟前多烧几张纸钱。”“姐姐放心吧。”曾婉儿说完,又安慰了几句,便转身从柳如梦的房间出来。她先去和曾梓图说了。曾梓图点头同意,嘱咐她把郝青桐他们四个都带上。 曾婉儿找来郝青桐等人,带着他们离开百花洲。郝青桐本来以为曾婉儿只是到街上去散散心,现在看她越走越远,不禁开口问道:“大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啊?”曾婉儿说:“你们跟我去趟瓜州。我想去看看秋遇公子。”鲁啸听她忽然提到吴秋遇,想到昨晚蒙昆他们说过的事,不禁心中一动,扭头看了郝青桐一眼。郝青桐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狼山五兄弟正在附近,无意中听到曾婉儿说要去瓜州看望吴秋遇,不禁都往这边看来。 郝青桐见曾婉儿仍然对吴秋遇念念不忘,轻轻叹了一口气,扭头对罗兴说道:“罗兴,你去置办一些纸钱香烛等物,然后直接去江边码头找我们。”罗兴领命去了。曾婉儿等一行四人先往码头走去。狼山五兄弟也悄悄跟了过去。 过了长江,来到瓜州。曾婉儿带人到吴秋遇的坟前祭拜。狼山五兄弟远远望着,心中纳闷。老二嘀咕道:“他们不是要去看那个傻小子吗?怎么走到坟地来了?”老大彭可通也没想明白,便带着人往前靠近了一些。这时就听曾婉儿说道:“秋遇公子,我来看你了。都是我不好,非要缠着你,还把你诓入柴房,害你遭遇大火……”狼山五兄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居然是吴秋遇的坟,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前两日才见过吴秋遇,不明白吴秋遇怎么突然就死了。 曾婉儿继续在坟前流泪诉说。郝青桐见她伤心,赶紧在一旁轻声解劝:“大小姐,你只跟秋遇公子说说话就好了。着火的事怨不得你,秋遇公子也不会怪你的。”鲁啸终于忍不住说道:“早晚抓到放火的,把他痛扁一顿。”曾婉儿扭头看了鲁啸一眼。鲁啸慌忙转过脸去。郝青桐赶紧遮掩道:“他只是一时悲愤。毕竟我们一直跟着大小姐,都知道秋遇公子是好人,命里不该如此。”曾婉儿也就没再多想,继续对着坟堆诉说。 彭可通小声嘀咕道:“原来那小子被火烧死了。”老二疑惑道:“咱们还没来得及放火呢,这会是谁干的?”廖树山听到动静,忽然转身喝道:“谁,谁在那里?”曾婉儿和郝青桐等人也都站起身,一起往这边观望。 彭可通等人从树丛后转出来。老二大声说道:“这小子真是命贱,老子还没来得及放火,他倒先被别人烧死了。”曾婉儿瞪着他,愤怒说道:“你放肆!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老二说:“我不但要说,还要挖了他的坟,把尸体扒出来大卸八块。”曾婉儿当时就怒了,抽出宝剑便冲了过去。郝青桐等人怕曾婉儿吃亏,也赶紧跟了过来。 彭可通见郝青桐等人都不是善茬,也大致知道曾婉儿与曾可以有关系,不想直接与他们发生冲突,便暂时拦下老二,拱手说道:“几位且息怒,我有话说。”郝青桐等人肩负着保护大小姐的责任,也不想随便与人打架,便抢步上前劝住曾婉儿:“大小姐,不忙动手,且听听他怎么说。”曾婉儿这才勉强忍住,手持宝剑怒视着彭可通。 彭可通说道:“我们是狼山兄弟,本来是兄弟六个,日前老三被吴秋遇残忍杀害。我们一直要寻他报仇,不想他被大火烧死了。我二弟一时激动,言语不周,还望几位不要见怪。不过我们跟那小子的仇总归是要报的,还请几位不要插手。”曾婉儿眼睛一瞪,又要说话。郝青桐暂且把她劝住,转身对彭可通说道:“你说秋遇公子杀害了你们老三,可有证据?”老二气哼哼说道:“人都死了,还要什么证据?要不要我们把三弟的尸体扒出来给你们看看?” 郝青桐看了老二一眼,继续对彭可通说道:“我们与秋遇公子相识的日子不短,知道他生性善良。你说他杀了你三弟,他为什么要杀你三弟?”彭可通觉得贾冲劫持柳如梦的事有点丢人,不禁迟疑了一下。老二抢着说道:“我三弟看不惯他跟我们动手,劫了他身边那个女的,原本也只是想教训他一下,没想到他就把人给杀了。” 这时曾婉儿大致听明白怎么回事,忽然开口问道:“你们那个兄弟是不是死在大柳树下,身上挨了几十刀?”彭可通愣愣地看着曾婉儿,问道:“没错。你怎么会知道?你看见了?”曾婉儿说:“我对看杀人没有兴趣,不过我知道凶手是谁。”狼山五兄弟一起上前问道:“是谁?”郝青桐等人怕他们伤到曾婉儿,赶紧上前挡住。 曾婉儿说:“杀人的是润州镰刀帮的,带头的就是他们的帮主钟元年。”“润州镰刀帮的?”狼山五兄弟面面相觑。老二忽然叫道:“你胡说!我们从没到过润州,也没跟镰刀帮的人打过交道,他们怎会无端杀害我三弟?”曾婉儿说:“还不是因为他劫了那位姑娘。镰刀帮的钟元年看上了那位姑娘,找他索要。也怪他嘴贱,惹恼了镰刀帮的人,才被人乱刀砍死。”彭可通半信半疑:“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莫非你亲眼所见?”曾婉儿说:“我们半路救了那位姑娘,是她亲眼所见。”老二这时又叫道:“大哥,看到了吧。她救了那个女的,他们和那小子都是一伙的,当然帮着他说话!” 曾婉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对彭可通说道:“你们可以再去看看死人的尸体,看看是不是镰刀所伤。如果你们真打算为兄弟报仇,就去找镰刀帮的人算账。如果没有这个胆子,就老老实实回到狼山去,不要再胡乱找人寻仇。秋遇公子对付你们这样的人,还用得着动刀吗?一掌就把你们全打发了。”“你!”老二叫了一声,却一时无从辩驳,也就住了口。另外三个凑到彭可通身边,都等着他拿主意。 彭可以上着眼睛,闷头想了一会,睁开眼,拱手说道:“多谢姑娘指教。我们这就去找镰刀帮的人询问,如果真是他们干的,拼死也要找他们算账!我们走。”说完,带着人转身走了。 郝青桐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郝青桐对曾婉儿说道:“大小姐,幸亏您忍住怒气,跟他们说清楚了,要不然又得平白打一架。曾公知道你今天的表现,一定非常高兴。”曾婉儿转身望着坟堆说:“我只是不想在秋遇公子的坟前打架。我已经对不起他了,不能再让人打扰他的安宁。” 郝青桐点了点头:“嗯,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到。大小姐对秋遇公子一片痴情,我们几个全都看在眼里。如今秋遇公子已经不在了,我们再说什么也没用。刚才看到大小姐伤心,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这也许是大小姐最后能为秋遇公子做的事了。”鲁啸眼前一亮,觉得郝青桐马上就要说出蒙昆他们放火的事了,自己也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曾婉儿惊讶地看着郝青桐:“郝叔叔,你说,我还能为秋遇公子做些什么?”郝青桐说:“秋遇公子生前,蒙昆、柯老三、白鹿司他们没少算计他。如果大小姐还想为秋遇公子做点事,不妨找机会教训他们几个一下,也算是为秋遇公子出了气,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曾婉儿听了,点了点头:“郝叔叔说得是,那这件事你也帮我想着。我必定要教训他们,只是还要顾全我哥哥的面子。”郝青桐说:“大小姐放心,我一定帮你想到稳妥的办法。”曾婉儿说:“那就拜托郝叔叔了,越快越好。”郝青桐点头应下。鲁啸暗自佩服,郝青桐这样的处理是最恰当不过,既可以让蒙昆等人吃到苦头,又不至于让曾婉儿知道真相再度伤心。 第176章善恶有报 曾可以亲手清洗了瓜果,给柳如梦送到房里。柳如梦点头致谢:“多谢哥哥。”曾可以把果盘放到桌上,回头见柳如梦在身后站着,忙转身殷勤地说道:“来,快坐下,千万别累着了。”说着便帮忙摆好了凳子。柳如梦轻轻坐下,见曾可以仍在那里站着不走,就轻声说道:“你安心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老费心照顾我。”曾可以略有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今天没有别的事。你一个人关在屋里太闷了,我陪你说说话吧。”说完便在柳如梦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偷偷盯着她看。“不用了。”柳如梦匆忙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曾可以稍稍沉默了一会,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如梦,其实,我的心思你应该知道……”“我不知道。”柳如梦赶紧慌乱地摇头否认。曾可以站起身,慢慢走到柳如梦面前,深情地望着她说道:“如梦,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们……”“哥哥。”柳如梦叫了一声哥哥,先打断曾可以的话。然后她看着曾可以,轻声说道:“我们是兄妹,哥哥不要想太多了。哥哥对我好,我知道。我也非常敬重哥哥,还有婉儿,她也是个好妹妹。”曾可以的话被柳如梦搅乱,稍稍停顿了一会,才重新说道:“可是,我真的非常喜欢你。我不要只作兄妹,我会禀明母亲,把你……” “不可能的。”柳如梦忽然从床边站起来。她绕过曾可以,往前走出几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现在已经有了一心哥哥的骨血,早就是他的人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曾可以仍站在原处,转过身说道:“秋遇兄弟已经不在了,让我替他照顾你不好吗?”提到吴秋遇,柳如梦忽然又是一阵心痛,感觉肚子也开始不舒服,一手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来。“如梦,你怎么样?”曾可以看到柳如梦好像不舒服,赶紧上前关切。柳如梦忍住腹内的酸痛,捂着肚子说:“没事,他在肚子里又动了。” 曾可以愣愣地站了一会,忽然轻声说道:“我给你说说我小时候还有咱娘的事吧。”柳如梦见他不再纠缠刚才的话题,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微微点了点头:“好。”曾可以在柳如梦对面坐下来,又静静地看了看她。柳如梦看到了,赶紧低下头去。 曾可以这才说道:“咱娘成亲之后,夫妻二人非常恩爱。没多久,娘肚子里就怀上了我。我爹当然非常高兴,更加努力地赚钱养家。有一天外出卖菜,不幸遇上了马匪,从此音信全无。很快他们住的村子也被马匪洗劫,娘及时躲进菜窖里面,才侥幸逃过一劫。劫匪走了以后,娘挺着大肚子,好不容易才从菜窖里爬上来,发现村里的人要么被害了,要么逃走了,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娘很害怕,拖着身子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后来在村头的菜地里昏倒了。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炕上,是被人救了。救娘的那个人就是我现在的爹爹,曾梓图。娘醒了以后,又惊又怕,也非常想念我爹,每天都哭。曾梓图对我娘很照顾,而且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后来我出生了,他对我们娘儿俩更好了,照顾得无微不至。那时候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跟其他师兄弟相处不错,对我们母子也好。后来有人劝娘,说她一个人带个孩子,生逢乱世,孤儿寡母的日子很难过。既然相公那么久都没有消息,应该是已经被劫匪给害了。说曾梓图人品不错,也很能干,都劝娘为孩子着想,跟他一起过日子。娘当时也以为我爹死了,又没有生计养活我,看他对我也好,就嫁了。成亲以后,咱爹对娘非常照顾,对我也非常疼爱。娘心里慢慢就踏实了,一心一意地在曾家过日子。后来又有了婉儿,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咱爹并没有因为有了婉儿就冷落我,反而对我更加疼爱,从小就用心栽培。教我识字,教我武功,家里的大事小情也都让我参与。我感受得到咱爹对我的器重和疼爱。在他心里,我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咱娘非常庆幸,当初幸亏听了乡亲的劝告,才有这样好的结局。如果当时坚持不嫁,一个人硬撑,母子二人还不一定会落到什么样的天地。她说自己吃苦倒没什么,实在不想让我受到一点委屈。唉,想想咱娘当初能做那个决定也挺不容易的。我会永远记得娘的好处,一辈子孝敬她。” 柳如梦一直默默地听着,这些事她也听卢夫人说过,知道曾可以说的都是实情。她心里也明白曾可以现在说这些话的目的,只是闷着头,一声不吭。她忽然心存幻想:会不会有一天一心哥哥也像司马相一样又突然出现了?可是又觉得不可能,当年司马相只是失踪,而吴秋遇则是被大火烧死了,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想到这里,又不禁神情黯然。 曾可以见柳如梦一直默默听着,相信她已经听进去了,于是轻声问道:“如梦,我的心思你应该明白了吧?我愿意照顾你,愿意照顾你肚子里的孩子。我要像咱爹一样,不,我要比咱爹做得还好。你跟我在一起,你和孩子绝对不会受到一点委屈。”柳如梦偷偷看了曾可以一眼,见他正恳切地盯着自己,赶紧又低下头去,没有吭声。曾可以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想着秋遇兄弟。我不逼你。你就在这里安心住着,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会一直照顾你,将来照顾你和孩子。只要你不想着离开,不想着伤害自己,嫁不嫁给我都没关系。我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你,知道你好好的。”柳如梦心中感动,喉头忽然梗住了,低着头流下了泪水。 曾可以掏出手绢,轻轻放在柳如梦面前的桌上,然后慢慢站起身,走了出去,轻轻把门带上。柳如梦抬头望着曾可以的背影,哽咽了几下,一下子扑在桌上哭了出来。哭了一会,慢慢抬头望着窗口,流泪诉说道:“爹,娘,一心哥哥,我该怎么办?” 白鹿司、蒙昆、鲁啸、柯老三、裘如龙、司徒豹等人正聚在一起闲扯。曾可以忽然兴冲冲推门进来。几个人都觉得纳闷,赶紧站起身来。曾可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往桌上一倒,竟然是几锭银子。裘如龙惊讶地问道:“公子,你这是……”曾可以开心地笑着说道:“大伙这些天跟着我辛苦了。每人拿十两银子,出去消遣一下吧。”柯老三正愁没钱呢,一见有银子可以拿,说了声“多谢公子”,便抢先取拿了一锭。司徒豹、裘如龙、蒙昆相互看了一眼,也各去领了一锭银子。蒙昆拿了银子,忽然问白鹿司:“老白,你怎么不拿呀?”白鹿司微微笑道:“不急不急,你们拿完了就是我的。” 鲁啸傻站在那里,羡慕不已。曾可以招呼道:“鲁二哥,赶紧来拿呀。”鲁啸愣了一下:“还有我的份?”曾可以说:“都有都有,你把郝叔叔他们的也一起带过去。”“多谢公子。”鲁啸又惊又喜,赶紧上前到桌上拿银子。 白鹿司开口问道:“公子,今天有什么喜事啊?”另外几个刚才光顾了拿银子高兴了,现在听白鹿司一问,也都觉得很好奇,纷纷围上前来。曾可以看着他们,继续开心地笑了一会,摇头不答。 鲁啸手里拿着四锭银子,高高兴兴地去找郝青桐,推门一看,曾婉儿也在里面,赶紧点头叫了一声:“大小姐。”并把拿银子的手背到了身后。曾婉儿开口问道:“什么事啊,看上去那么高兴?”鲁啸稍稍迟疑了一下,知道曾婉儿也不是计较这种事的人,于是笑着把银子亮出来,说道:“公子赏的银子,我们每人十两。老大,这是你的。”说着便把一锭银子塞到郝青桐手里。郝青桐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银子,心中纳闷。 曾婉儿问道:“哥哥怎么会平白无故赏你们银子?他说了吗,是不是有什么事?”鲁啸说:“这个,公子没说,也不让我们多问。不过肯定是好事,要不然怎么会赏银子,连我们都有。”曾婉儿心中纳闷,对郝青桐说:“郝叔叔,你们先把那个事商量一下。我去问问哥哥。”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鲁啸愣愣地问:“大小姐让咱们商量什么事?”郝青桐先走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关了门,回来小声说道:“就是教训蒙昆他们的事。”鲁啸把银子放在桌上,小声问道:“现在有主意了吗?”郝青桐说:“刚才还没有,你一来就有了。”鲁啸惊讶道:“这,怎么意思?让我去?”郝青桐笑着摇了摇头,先招呼他坐下,然后仔细解释道:“我和大小姐正愁没有机会下手。现在好了,蒙昆他们领了银子,肯定要出去消遣。咱们就在路上设埋伏,神不知鬼不觉,回来也不至于惊动公子他们。”鲁啸点了点头:“嗯,对。咱们在哪儿下手,先收拾谁?”郝青桐说:“白鹿司武功太高,咱们几个怕是不能轻易对付,不去招惹他。蒙昆和柯老三好对付,看他们谁走单了,咱们就下手。柯老三跟随曾公时间久,咱们下手不能太重。蒙昆这个草包,可以放开了收拾。”鲁啸点头道:“嗯。那就先打他。咱们怎么办?”郝青桐说:“既然蒙昆和柯老三已经见过秋遇公子的鬼魂,那咱们就再让他们见一次鬼。这样他们吃了亏,也就不会想到咱们头上。”鲁啸大喜:“太好了。我看行。我现在就去把他们俩找来。”郝青桐嘱咐道:“千万别惊动别人。”“放心吧。”鲁啸说着就开门出去了。 曾婉儿找到曾可以,开口问道:“听他们说,哥哥今天很开心,刚刚还赏了他们银子?”曾可以笑着说道:“是。刚才我去看如梦,她主动要求我陪她出去散散心。这可是头一回呀。说明她想通了。”曾婉儿问:“想通什么?”曾可以说:“我给她讲了咱娘的故事,我说愿意照顾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想她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曾婉儿半信半疑:“姐姐对秋遇公子用情很深,这么快就想通了?”曾可以说:“也可能是我自己想得太好了。不管怎么说,她主动让我陪她出去,就是一个很好的转变。”“那恭喜哥哥了。”曾婉儿说完,心里却有几分惆怅,哥哥的心意总算是有希望达成了,而自己呢,已经永远失去了吴秋遇。 白鹿司、柯老三、蒙昆三个人一起离开百花洲。柯老三怂恿二人去怡红院,蒙昆不太愿意去,白鹿司可能动了心,故意吓唬蒙昆:“你就不怕走单了,再遇见鬼?”蒙昆笑道:“你少吓唬我。给我们清洗的时间早就过了,也没见那鬼真来索命,看来鬼也没那么厉害。而且就算有鬼,也不会大白天的出现吧?大不了我早点回来。”白鹿司笑道:“你早这么明白就不用怕鬼了。我就说你们那天喝多了,肯定是看错了,自己吓唬自己。”柯老三在一旁挠着脑袋,嘀咕道:“可我怎么觉得像是真的一样,应该不是幻相。”白鹿司说:“现在该你去当鬼了,色鬼。哈哈,我去看看热闹。”柯老三跟着白鹿司一起笑了,又问蒙昆:“蒙昆,你比老子还好色,今天假正经,真的不去?”蒙昆摇了摇头。柯老三和白鹿司便撇开蒙昆,高高兴兴地一起走了。望着二人的背影,蒙昆轻轻哼了一声:“哼,老子当然好色。只是从来不去窑子,老子喜欢良家妇女。” 蒙昆手里拿着银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闷头想着去哪里消遣,不知不觉走上一条小路。 忽然从路旁的树上撒下一张网来,兜头将蒙昆罩住。蒙昆还什么都没看清,又被一方黑布蒙住了上身,紧接着就被紧紧地捆扎起来。蒙昆挣扎不开,在黑布中大声叫嚷着:“是谁暗算老子?放开我!”郝青桐看着被捆得像一条虫子的蒙昆在地上蠕动,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他慢慢往后退出一步,鲁啸和廖树山就开始上前拳打脚踢。蒙昆扭动翻滚,大声惨叫着。过了一会,渐渐没了动静。正好鲁啸和廖树山也打累了,就坐在一旁休息。 蒙昆醒来的时候,已经头朝下被倒吊在树上,他浑身酸痛地挣扎了两下,惊恐地喊道:“来人哪!救命啊!”郝青桐捏着嗓子变声说道:“蒙昆,你心肠歹毒,放火烧死好人。前番阎王让苦主自己前来拿你,没想到苦主一时心软,竟然把你们放了,回去还在阎王面前为你们求情。这样的好人,你们都要害死,实在该下十八层地狱。今天我奉命前来,暂时不取你性命,只让住在凡间的白日鬼教训你一顿。以后这种教训,每隔十日便会再有一次。”蒙昆一听,绝望地说不出话来。 郝青桐想了一下,说道:“要想减轻惩罚,你须好生反省。每日三餐之前,跪地向被你害死的冤魂磕头忏悔,并发誓永远不再害人。你不要想着取巧,我会派白日鬼暗中看着。一旦你再生歹念,或者对冤魂有不敬之意,立刻拿入地狱,开膛破肚下油锅。你记住了么?”蒙昆连连扭晃点头:“记住了,记住了。”郝青桐继续说道:“你且吊在这里反省,时辰到了,自会有人来放你。记得,这种惩罚,每隔十日便该有一次。如果十日之后没来,可能是你表现虔诚,减免一次;也可能是白日鬼看你不顺眼,故意给你攒着,你就等着下次更为严厉的惩罚吧,说不定直接带入地狱。”蒙昆吓得魂不附体,浑身颤抖起来。 郝青桐冲着鲁啸和廖树山笑了一下,招呼他们一起走了。鲁啸惊讶地问道:“老大,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我要是不知道,都听不出来是你的声音。”郝青桐笑道:“早年行走江湖,练下了这个。”廖树山对鲁啸说道:“大哥早年也是威震一方的豪侠,专爱打报不平。江湖经验丰富,会的本事也多,论本事和气度,曾公都对大哥礼敬三分,所以才专门请大哥来保护大小姐。”郝青桐摆手道:“不用再提了,都是过去的事了。”鲁啸惊讶道:“我只知道大哥武功好,又见识过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去。”廖树山说:“你现在知道大哥为什么看不上蒙昆他们了吧?”鲁啸点头道:“那厮没干过什么好事。大哥想出这个主意教训他,是他活该。” 郝青桐感慨道:“十几年来,我一心保护大小姐,遇事尽量息事宁人,好久没有动用这些手段了。”廖树山问:“大哥,咱们真的每隔十天就揍蒙昆一回吗?”郝青桐笑道:“我那样说,只是为了吓唬他,让他每天心里都惦记这件事。”鲁啸笑着说道:“咱们可以每天看着他在三餐之前跪地忏悔,过瘾过瘾。”廖树山点头道:“嗯。他每天数着日子想着又要挨打,日子一定不好过,肯定虔诚。最绝的是,您还弄出一个十天后如果没来,后面可能会有更重的惩罚。这样他就一直不得安宁了。”三个人远远回头望了望吊在树上的蒙昆,哈哈大笑起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想着曾家那么有钱,一定会带着柳如梦住在豪华之所,因此先到镇江最热闹的地方去打听。找了两天,仍然没有发现柳如梦的线索。看到吴秋遇有些心神不宁,小灵子安慰道:“秋遇哥哥,你不要太着急。也许咱们原来想的不对。要不,咱们还去那天蒙昆他们出现过的地方看看,也许他们住在那附近。”吴秋遇似乎另有心事,随便点了点头,便跟着小灵子一起走。 白鹿司和柯老三有说有笑,往怡红院走去,中间经过一片小竹林。正好吴秋遇和小灵子也走到这里,从侧面看到了,小灵子赶紧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去拿住他们,让他们带路。”吴秋遇迅速向柯老三和白鹿司冲了过去。忽见一条人影从竹林中闪了出来,速度之快让白鹿司都惊呆了。柯老三惊叫一声“鬼呀”,撒腿就跑。 吴秋遇已经冲到了白鹿司的面前。白鹿司刚才只看到人影,现在猛然看到吴秋遇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头着实一惊,吓得浑身都哆嗦了一下:“啊,你!”吴秋遇不容分说,出手便向白鹿司抓去。白鹿司毕竟武功不弱,虽然惊愕,还是本能地闪躲还手。过了三四招,白鹿司惊魂稍定,终于可以断定眼前并不是鬼,而是活着的吴秋遇,当然他也感觉到了,自己根本不是吴秋遇的对手。吴秋遇一掌打在白鹿司的胸前,白鹿司应声翻倒出去,跌入竹林。吴秋遇见柯老三已经跑出十几步,赶紧快步去追他。 白鹿司爬起来,本想着赶紧逃走,他忽然瞥见小灵子站在那里,便悄悄向小灵子摸去。小灵子发觉了,惊叫了一声“秋遇哥哥”,赶紧往吴秋遇那边跑。吴秋遇听到小灵子的叫喊,回头一看,不由得一惊,也顾不得再追柯老三,赶紧回来救小灵子。白鹿司见吴秋遇回来,不禁犹豫了一下,但觉得自己离小灵子近,还是冒险追去。因为他知道,只要抓住了小灵子,便可以挟制吴秋遇。 白鹿司飞身一跃,直向小灵子抓去。没想到小灵子灵活一闪,竟然躲了过去。白鹿司稍稍愣了一下。小灵子趁机跑出两步。等到白鹿司再度飞身向小灵子扑去的时候,吴秋遇离得已经不远了。吴秋遇提气在手,猛然打出一记“开山惊魔”。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一招,吴秋遇使得最熟。而且自从在天百山庄被邵青堂要胁以后,他最恨别人用人质要胁,虽然不想伤了白鹿司的性命,这一掌还是用了六七成的功力。 白鹿司身在半空,吃了这重重的一掌,顿时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撞倒了七八根竹子,又被弹来弹去晃荡了好几下,才摔落到地上。小灵子过去用脚踢了踢,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对吴秋遇说:“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而且这个人心眼太多,怕是嘴里也没有实话。咱们去抓柯老三。” 两个人便出了竹林,径直去追柯老三。柯老三觉得自己已经跑出了很远,终于可以停下来歇口气,一回头却发现吴秋遇和小灵子已经追了上来。“啊呀。”他惊呼一声,赶紧撒腿又跑。他也知道吴秋遇的速度快,这样跑早晚会被他们追上,正在惊慌,忽然抬头看见怡红院的招牌,他眼前一亮,拼命往怡红院跑去。 怡红院门口的老女人认得他,上前招呼道:“大爷今天怎么这么心急?慢着点,姑娘们跑不了。”“滚开!”柯老三一把推开她,冲进了怡红院的门口。那老女人屁股摔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了几声,转头望着门里,疑惑地抱怨道:“摔死老娘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追了过来。吴秋遇已经看到柯老三跑进了怡红院,便要直接冲进去。小灵子一把拉住他:“秋遇哥哥!”吴秋遇停下来,不解地看着小灵子,抬手指着怡红院的门口说:“我看到他进去了。”小灵子小声说:“这种地方咱们不能进。”吴秋遇抬头看了看怡红院的招牌,又瞅了瞅门里门外的人,看着是不像普通的酒楼或是客栈。 这时,那个老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咧着嘴在屁股上揉了揉,看到了吴秋遇,便笑嘻嘻迎过来,两手拽住吴秋遇的胳膊:“哎呦公子,在这发什么呆呀?快进去呀。”吴秋遇感觉很别扭,一边拿开她的手,一边说:“我们是来找人的。”那老女人说:“我知道。公子今天想找哪位姑娘啊?”吴秋遇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一听她问找哪位姑娘,便傻乎乎说道:“我们找如梦。你……”“哎呀秋遇哥哥……”小灵子赶紧把吴秋遇推到一边,“这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走。”老女儿在他们身后抱怨道:“这小丫头,捣什么乱!那位公子也是,出来玩,还带着她干什么呀?” 吴秋遇跟着小灵子远离了怡红院,仍然不解地问道:“灵儿,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抓柯老三?”小灵子看了看他,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里面都是些不正经的女人,专门勾搭不三不四的男人,赚他们的钱。”吴秋遇想到刚才那个老女人,确实觉得很别扭,于是庆幸道:“幸亏有你跟着,要不然我又闹笑话了。”小灵子说:“不是笑话,是闲话。柯老三那样的人进去没什么,他们本来就是那种货色。你是好人,一旦进去,以后就说不清楚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小灵子说:“如果柯老三一直躲在怡红院,咱们也拿他没办法。咱们回去看看白鹿司醒了没有,如果他嘴硬,我就想法吓唬他,让他不敢耍花招。” 两个人便往那片竹林走去。可是到了竹林一看,白鹿司已经不见了。小灵子疑惑道:“刚才他明明已经昏死过去了,怎么会……?”吴秋遇说:“也许他是故意装的,怕咱们继续打他。”小灵子忽然发现地上有血迹,惊喜道:“看来他伤得不轻,吐血了。咱们顺着血迹往前找,至少能知道他是往哪边走了。”两个人便循着偶尔出现的血迹往前找去。 乡野三奇在铁秋声的家中住了些日子,把扬州也玩遍了,就想着过江看看。早就听说镇江的金山寺很有名,就直接先奔这里。 曾可以也正陪着柳如梦在金山寺里散心,身后只有裘如龙和司徒豹跟着。柳如梦听过白娘子的故事,对里面那个法海的印象不好,所以上一次跟着曾可以出来就没到金山寺。这回是听曾可以说了苦海禅师的话,知道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法海,而且看曾可以好像对苦海禅师非常崇拜,这才同意跟他到金山寺看看。 乡野三奇也不烧香,正在寺院里闲逛。胡大夫忽然远远看见柳如梦,指着对丘壑和陈康说道:“大哥,三弟,你们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如梦姑娘?”丘壑仔细看了几眼,点头道:“应该是。”陈康嘀咕道:“如梦姑娘怎么会跟姓曾的在一起?”丘壑说:“难怪咱们和秋遇兄弟在扬州找不到如梦姑娘,原来她被曾可以拐到了这里。”胡大夫一直盯着柳如梦看,忽然小声说道:“如梦姑娘的左手一直捂着肚子,看样子好像不舒服。”刚好此时柳如梦弯腰欲呕,曾可以关切地把她扶住。胡大夫惊叫道:“如梦姑娘不会是……怀孕了吧?”陈康一惊:“坏了,如梦姑娘毁在姓曾的手里了。可怜了秋遇兄弟。”丘壑说:“如梦姑娘失踪没几天,就算真是怀孕,那肚子里也应该是秋遇的骨血。”胡大夫点了点头。陈康一拍自己脑门:“咳,对,对。我真是糊涂了。” 陈康问:“大哥,咱们要不要过去把如梦带走?”丘壑稍稍想了一下,微微摇头道:“不行,不能打草惊蛇。曾可以手下人多,他武功又很诡异,咱们未必能从他身边把人带走。”胡大夫也说:“是啊。上次咱们在嵩山的封禅台见过,他能轻易把狼山六兄弟和点苍派的何中奇等人分开,武功应该不在秋声兄弟之下。我看咱们先不惊动他,只暗中跟着,查明他们的落脚之处,然后去找吴秋遇兄弟,或是叫来秋声兄弟,再一起回来接人也不迟。”丘壑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三个人便趁曾可以等人还没发觉,赶紧找角落藏了起来。 白鹿司手捂着左肋,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金山寺。他从后面看到了乡野三奇,稍稍愣了一下,还是迈步向曾可以走去。陈康小声嘀咕道:“要说那家伙也有些本事,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丘壑说:“必是他在外面惹事,遇上高手了。也算是恶有恶报。” 曾可以看到白鹿司的样子,吃惊地问道:“白兄,你这是怎么了?”白鹿司没有回答,扭头看了一眼柳如梦。柳如梦知道他们有话说,可能不希望自己听见,正好她也没兴趣听,就对曾可以说道:“你们在这里说话,我去那边看看。”说完,便转身走到了一边。曾可以赶紧招呼裘如龙和司徒豹过去保护。裘如龙和司徒豹过去守在柳如梦的身边,不让旁人靠近。 曾可以先扶着白鹿司找地方坐下,然后问道:“白兄的武功我知道,这次怎么伤得这么重?是什么人干的?”白鹿司凄然道:“是吴秋遇。”曾可以惊愕道:“吴秋遇?他不是死了吗?”白鹿司痛苦地摇头道:“他没死,他还活着。他武功太厉害了,比鬼都厉害。”曾可以觉得难以置信:“你被他打伤,那肯定是真的。可是他明明……那天咱们都看见了。都烧成焦尸了,怎么还能活过来?” 白鹿司往后面一靠,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才想了一下,那个烧死的焦尸根本不是他,是送饭的下人。”曾可以问道:“也就是说,当时柴房里有两个人?”白鹿司点头道:“嗯,我们骗那个下人捆住吴秋遇的手脚,然后连他一起锁在柴房,点了火。”曾可以说:“看来是吴秋遇自己逃出去了。咳,那天你们怎么没说?”白鹿司道:“我们放火烧死了人,毕竟心虚,那天就没敢太靠近。后来看婉儿小姐哭得那么伤心,就以为她认出了吴秋遇的尸体。当时我们也是得意忘形,没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 知道吴秋遇还活着,曾可以心里忽然郁闷起来,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柳如梦。刚好柳如梦也在看他。曾可以赶紧扭回头,心里怦怦地跳着。他稍稍平静了一下,对白鹿司说道:“还有谁看到他了?”白鹿司说:“柯老三。柯老三是跟我在一起的,后来我被打伤,柯老三趁乱跑了,也不知道被他们追到没有。吴秋遇的速度太快了,太可怕了。”听到这里,曾可以也紧张起来:“看来百花洲是不能回去住了。万一柯老三被抓到,说出如梦住在百花洲……咳,真是麻烦。”曾可以开始有些心烦意乱。 白鹿司忽然说道:“刚才我看到乡野三奇,他们现在那边藏着,应该是看到如梦姑娘了,只怕要暗中捣鬼。”曾可以稍稍愣了一下,随便张望了一下,也没看到乡野三奇。他想了一下,说道:“我倒不怕他们前来闹事,就怕他们去找吴秋遇报信。”白鹿司说:“那就设法除掉他们。我伤成这个样子,没有一两个月怕是好不了了,帮不上公子了。不过以公子现在的武功,要想对付他们三个,简直易如反掌。”曾可以显得有些为难:“如梦还在这里,而且这里大庭广众的,不便下手。”白鹿司想了一下,说道:“我有个主意。公子附耳过来。”曾可以听他说完,点了点头。 时秋风也从江宁来到了镇江,忽然看到前面树上吊了一个人,已经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便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吊在这里?”蒙昆半身罩在黑布里,什么也看不见,已经挣扎得几乎没了力气,正在无力地喘着,忽然听到有人问话,赶紧努力挣扎了几下,虚弱地喊道:“救我!救我!”时秋风抽出弯刀,先扯下黑布让他透气,一见居然是蒙昆,不禁愣了一下,但还是挥动弯刀斩断了上面的绳子。 蒙昆扑通一声掉在地上,趴着喘了一会,起身拜谢:“多谢……啊——”忽然看到时秋风手里拿着弯刀正在盯着他,马上想到天山恶鬼的下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万状地撒腿就跑。因为他被吊得时间长了,两腿已经酸麻无力,根本跑不快,跌跌撞撞的好几次摔倒。时秋风惊讶地看着他,并没有追赶,而是转身离去。 蒙昆仓皇跑了一阵,回头看到时秋风并没有追上来,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他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准备继续往前走,却忽然看见吴秋遇和小灵子迎面走来。小灵子也看到他了,惊喜地指着他叫了一声:“蒙昆!”吴秋遇便快速冲了过来。 蒙昆先是被郝青桐等人扮作白日鬼痛打了一顿,刚刚又被时秋风吓到,现在猛然看到已经找他索过命的吴秋遇的鬼魂又突然冲到他的面前,绝望地仰天惨笑了几声,直挺挺地仰倒在地。吴秋遇和小灵子走上前,准备找他询问柳如梦的下落,见蒙昆已经昏倒了,便设法将他救醒。 蒙昆醒来的时候,一会缩着肩膀惊恐地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一会又自顾呵呵傻笑。吴秋遇试着打了他一拳。蒙昆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只是傻笑。小灵子开口问道:“蒙昆,我问你,曾可以住在什么地方?”蒙昆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小灵子,嘴里重复道:“蒙昆,曾可以,什么地方。”小灵子轻轻踢了他一脚:“你少装蒜!”蒙昆再次跟着重复道:“你少装蒜!”吴秋遇仔细看了看蒙昆的状态,摇了摇头,对小灵子说:“他已经疯了。”“疯了?”小灵子觉得不可思议,“咱们也没把他怎么样啊?”蒙昆仍然跟着重复道:“疯了?呵呵,咱们也没把他怎么样啊?呵呵,疯了,咱们……疯了,呵呵。”小灵子看到蒙昆这个样子,也不禁摇了摇头:“起来吧。你走吧。”蒙昆仍然坐在地上,看着小灵子,重复道:“起来吧。你走吧。” 小灵子说:“他已经疯了,也问不出什么了。秋遇哥哥,咱们走吧。”吴秋遇点了点头,又看了蒙昆一眼,才转身跟着小灵子走了。 时秋风由楞伽台循着台阶来到金山顶峰的留云亭,举目四望,视野相当开阔。远远看到西北方向还有一个亭子,便信步走了过去。那是纪念岳飞的七峰亭。正在那里闲看,忽然望见北面的金鳌山下走出一个人,竟是曾可以。曾可以也隐约看到了亭中的时秋风,稍稍愣了一下,便快步走了。 曾可以怎么会一个人到那去?时秋风觉得纳闷,反正闲着无事,索性绕过去一看究竟。找了一会,终于发现一个隐秘的山洞,里面好像有动静。时秋风抽出弯刀,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黑暗中就听有人大声骂道:“曾可以,老子不会放过你!”时秋风听出是陈康的声音,赶紧开口问道:“里面可是乡野三奇吗?我是时秋风。”乡野三奇听到时秋风的声音,不禁大喜。丘壑赶紧大声说道:“时姑娘,正是我们。我们被人点了穴道,困在这里。你快过来帮忙啊。” 时秋风点着火把,走入洞中,果然看到乡野三奇被粗绳捆绑,歪坐在地上。时秋风赶紧用弯刀帮他们挑断绳子,然后将火把插在石头缝里,试着为他们解穴。乡野三奇都是有江湖经验之人,特意记了曾可以点穴的顺序,一一跟时秋风说了。时秋风很快就帮他们解开了穴道。 四个人从山洞出来。时秋风问道:“你们三位怎么会在这里?”丘壑说:“我们从秋声兄弟家里出来,想着到金山寺逛逛,没想到在那里见到了如梦姑娘。曾可以怕我们把见到如梦姑娘的事泄露出去,就设计把我们诱到这里,然后突袭了我们。他现在武功很厉害,再加上我们没有防备,就着了他的道儿。” 时秋风眼前一亮:“你们看到如梦了?她在哪儿?我跟你们一起去救她。”丘壑先在心里估计了一下,想时秋风能否打得过曾可以,后来感觉还是有风险,于是说道:“咱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让他以为消息没有泄露出去,咱们暗中查清他把如梦姑娘藏在那里,然后再想办法救出。”时秋风点了点头:“也好。”丘壑说:“他应该还没有走远。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跟上他。”时秋风说:“刚才我看到他往那边去了,跟我来。”乡野三奇便跟着时秋风去追踪曾可以。 曾可以早已不知去向。时秋风没有追到曾可以,自己有些失望。丘壑说:“刚才曾可以是一个人来的,如梦姑娘说不定还在金山寺没有走远。咱们再去金山寺看看。”四个人便向金山寺走去。 到了金山寺,柳如梦早就不在了。找寺里的和尚和香客打听,都说不知道。他们没有办法,便商量着先回到扬州,见了铁秋声再说。 时秋风和乡野三奇走出山门,远远望见吴秋遇和小灵子走了过来。时秋风大喜,赶紧快步迎了过去。乡野三奇也紧随其后。吴秋遇和小灵子见到他们,也加快了脚步。小灵子问时秋风:“时姐姐,你不是在江宁花家陪伴师父吗?怎么忽然到了这里。”时秋风说:“现在先不说这个,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告诉你们。”吴秋遇和小灵子惊讶地看着乡野三奇。 丘壑便把在金山里看见柳如梦的事说了。吴秋遇和小灵子大喜。小灵子忙问:“如梦姐姐现在在哪儿?还在里边吗?”丘壑摇头道:“曾可以怕我们把这件事告知你们,设计把我们诱到一个山洞,困在那里。幸亏时姑娘意外撞见,把我们救了。我们赶回来的时候,如梦姑娘已经不在这了。”吴秋遇和小灵子听了,又不禁失望。 丘壑忽然说道:“曾可以已然有了提防,恐怕咱们一时也找不到如梦姑娘。大家也不要在这里说话了,咱们先去秋声兄弟家里住下,好好合计一下救出如梦姑娘的事。”吴秋遇此时心乱如麻,小灵子便劝着他跟乡野三奇和时秋风一起赶往扬州。 第177章感动纠结 到了扬州芙蓉巷,却发现铁秋声家的大门紧闭,还上了锁。陈康纳闷道:“我们走的时候,秋声兄弟没说要出门啊。”丘壑说:“咱们也没说还要回来。可能他以为咱们不会再回来了,就出们办事去了。”这时就听时秋风在一旁喃喃说道:“他不会真去纪姑娘坟前搭建草庐了吧?”乡野三奇面面相觑,觉得还真是有这个可能。时秋风说完,便转身默默在前面走。乡野三奇紧随其后。吴秋遇想着心事,有些发呆。小灵子看见了,轻声招呼道:“秋遇哥哥,走啊。”吴秋遇这才惊醒一般,胡乱应了声“啊,好”,这才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城外铁家坟,果然看到那里有一座新建的茅屋。铁秋声正默默地坐在纪明月的坟前烧纸。乡野三奇快步走过去,跟着烧了几张纸钱,便在一旁劝慰。时秋风远远地站着,不再上前。小灵子便拉住吴秋遇,一起在那里陪她。 铁秋声止住悲情,跟乡野三奇打招呼。乡野三奇觉得有些话不便在纪明月的坟前说,便扶着铁秋声站起来,往旁边走出几步。陈康问:“秋声兄弟,那个茅屋……你真打算在这里为明月姑娘守陵啊?”铁秋声点了点头。丘壑说:“兄弟对明月姑娘的情义,大家都看在眼里,打心眼里佩服。可是你这样做……好像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铁秋声喃喃道:“我知道。可我心里就是觉得对不起她,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能好受些。”丘壑说:“明月姑娘的事不能怪你,是天山恶鬼和蒙昆他们作孽。你对明月姑娘的一片痴情,我想她在天之灵一定看得到,她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 铁秋声轻轻叹了一口气:“三位哥哥,你们不用再劝了。我……”他忽然瞥见站在远处的时秋风,不禁稍稍愣了一下。时秋风刚才一直深情地望着铁秋声,见他看到自己没有任何表示,忽然心里一痛,转身就走。“时姐姐。”小灵子和吴秋遇赶紧追上她。 丘壑不好对铁秋声刚才的表现多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时姑娘是个好姑娘,刚刚在镇江又救了我们一次。”其实铁秋声也知道,自己刚才至少应该上前跟时秋风打个招呼,可是不知怎么着,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就成了刚才那个样子。他呆呆地望着时秋风的身影,喃喃道:“她确实是个好人。” 陈康听了铁秋声的话,心中暗喜,快走几步,来到时秋风的身后,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漫步转到时秋风的面前,扭头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刚才秋声兄弟说,时姑娘是个好人。哈哈,不知他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时秋风愣了一下,回头往铁秋声那边望了一眼,见铁秋声也正在往这边看,赶紧又把头转了回来。小灵子说:“看来时姐姐为他所做的一切,铁师叔心里还是有数的。”时秋风忽然很激动,扬起脸望着天空,眼里泛出了泪花。 陈康这时才对时秋风说道:“时姑娘为了秋声兄弟付出不少,其实秋声兄弟心里都知道,只不过他现在是这个状态,不愿意说出来罢了。我们哥仨在路上合计过了,觉得时姑娘跟秋声兄弟倒也般配。如果时姑娘不嫌弃我的秋声兄弟,我们哥仨愿意从中说合,促成这一段姻缘。”时秋风惊讶地看了陈康一眼,赶紧低下头去,慢慢转向一边,轻声说道:“我看他心意已决,又怎么会听你们的。”陈康说:“这个姑娘不用太担心。我大哥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秋声兄弟向来敬重他。我们多劝几次,他也就回心转意了。”时秋风看了看陈康一眼,没有说话,又慢慢低下头去。 小灵子知道时秋风心里是欢喜的,偷偷笑了一下,对陈康说:“你不要光说大话,要真有心帮忙,就拿出点本事来。”陈康叫道:“咳,你这丫头!”小灵子忽然转换语气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是真心盼着时姐姐和铁师叔好,你赶紧回去劝吧。只要你们能说动铁师叔,我们时姐姐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时秋风看了小灵子一眼,含羞地低头笑了。陈康第一次见时秋风脸上露出笑容,颇为惊喜,连声道:“好,好,我这就回去跟大哥他们说。”说着便高高兴兴地跑回去了。 小灵子对时秋风说:“时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意。这是好事,我们都支持你。不过,不能光指着他们,咱们也得想点办法。秋遇哥哥,你先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跟时姐姐说。”吴秋遇“哦”了一声,自觉地走开了。只见小灵子不停地对时秋风说着些什么,时秋风低头认真听着,偶尔点点头,偶尔惊讶地抬头看着小灵子。吴秋遇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知道小灵子肯定又有好的主意。 时秋风听小灵子说完,扭头望了一眼铁秋声,转身走了。铁秋声正在听乡野三奇劝导,看到时秋风独自离开了,目送她走出很远。乡野三奇见了,心中暗喜。 吴秋遇走回小灵子身边,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跟时姐姐说什么了?”小灵子笑嘻嘻说道:“这个是我们女人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吴秋遇有些失望。小灵子赶紧安慰道:“好了,明天你就知道了。”吴秋遇也就不好再问。 乡野三奇好说歹说,铁秋声一直不说话。乡野三奇也弄不清楚,他们的话,铁秋声到底听进去多少。眼看天色已晚,几个人劝铁秋声一起离开坟地。铁秋声只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丘壑,自己却说什么也要住在坟前的茅屋。乡野三奇没办法,只得由着他去了。目送乡野三奇和吴秋遇、小灵子他们离去,铁秋声又跪坐到纪明月的坟前,继续烧纸诉说:“明月,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当晚,吴秋遇、小灵子和乡野三奇就住在铁秋声的家里。乡野三奇本来就是粗莽的汉子,折腾了一天,又跟铁秋声费了半天口舌,身累心累,很快就呼呼睡了。 吴秋遇独自躺在院中的地面上,两眼呆望着高高的星空,脑子回想着自己与柳如梦在一起的种种经历,心乱如麻。小灵子也睡不着,走出门来,看到吴秋遇躺在地上,赶紧走上前,轻声说道:“秋遇哥哥,你怎么躺在地上,多凉啊。困了就到屋里睡吧。”吴秋遇坐起来,轻轻摇头道:“我睡不着。”小灵子试探着问道:“想如梦姐姐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嗯。”小灵子安慰道:“你不要太着急。咱们已经知道如梦姐姐就在镇江,而且是跟曾家兄妹在一起,应该没什么危险。说不定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吴秋遇忽然回头望着小灵子。小灵子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在他身边坐下来。吴秋遇忽然抓住小灵子的手,慌张地说道:“灵儿,我忽然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小灵子惊讶地看着他,轻声问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办法。”吴秋遇盯着小灵子看了一会。小灵子有点不知所措,但为了让吴秋遇平静下来,她尽量微笑着,就那样让他看着。 吴秋遇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松开小灵子的手,低头说道:“我现在有点怕见到如梦。”小灵子惊讶地看着他,为了不让吴秋遇紧张,尽量平静地轻声问道:“怎么了?你担心什么?”吴秋遇说:“我就是个不祥之人。”小灵子没想到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扰他,等着听他慢慢说出心事。 吴秋遇仰望着星空,怅然说道:“我从小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许他们生下我就遭遇不测了。师祖爷爷在山林里发现我,把我带回佛光寺抚养,教我认字,教我道理。师祖爷爷对我那么好,可惜在我九岁的时候他就死了。后来我被丁大哥扛下山,我跟他学会了追风架子。结果他遭遇蒙昆和天山恶鬼的陷阱,又撞见江湖仇家的追杀,身受重伤。我们一路逃进南坨山,我不小心滚落山崖,被柳大叔和香儿救了。柳大叔和香儿妹妹对我悉心照顾,给我养伤,香儿还认我作哥哥……后来我跟师父走了。香儿妹妹被坏人拐走,辗转卖到了洛阳。师父给我治好了所有的伤,又苦心教我武功。那时我只顾贪玩,没少让师父费心。后来我跟师父下山,因为我一时冲动,在朔州得罪了铁拳门的人。成三路和王保保假意悔过,请我师父去给假的铁拳王诊治,却趁机在茶水里下毒,还偷换了我师父的药囊,害我师父身中剧毒又不能及时救治,很长时间我都以为他被害死了。” 吴秋遇历数完这些事,忽然又激动起来:“我就是个不祥之人,没有亲人,对我好的人……师祖爷爷死了;丁大哥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身受重伤;师父因为我被人下毒谋害;香儿妹妹认识我不到两个月就被人拐走……还有柳大叔,在登封刚要见到就死于非命。我就是不祥之人,只会连累害人!”小灵子赶紧安慰道:“秋遇哥哥,你听我说。这些事你只是碰巧赶上了,都怨不得你。你不要把这些不好的事都揽到自己头上。你师祖爷爷年岁大了,人早晚是要死的。丁大哥遭遇蒙昆他们算计、被人追杀,也不是因为你呀,是他以前跟人家有仇。那个香儿妹妹,就是如梦姐姐吧,他被拐走是因为那里去了坏人,跟认识不认识你没有关系。柳大叔遇害,你当时根本就不在,跟你有什么关系呀?说到铁拳门的事,这个多少跟你有关系,但是你师父现在好好的,你也用不着再担心啊。”小灵子几句话,就把吴秋遇的各种心结给解开了。吴秋遇扭头看着小灵子,心里稍稍好受了些。小灵子笑着说道:“你以后不要再纠结这些事。什么不祥之人,那都是假话,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吴秋遇说:“是听一个瞎子说的。当时我刚从海上回来,以为如梦被鲨鱼吃了,又听说你在大漠遭遇流沙,他那么一说,我就当真了。”小灵子说:“那个瞎子的话你也信?他那是真正的瞎说!”吴秋遇听了,也忍不住笑了。小灵子说:“这样就对了。以后不许再想这些事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小灵子见吴秋遇想通了,自己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她轻轻靠在吴秋遇的手臂上,开始数星星。 吴秋遇沉默了一会,表情又凝重了起来,开口说道:“可是,我和如梦经历的事情,都是真的。”小灵子慢慢直起身来,看着吴秋遇,轻声问道:“什么事情?”吴秋遇感慨道:“要不是因为我去了,说不定如梦现在还是任府的大小姐,也就不会经历那么多事了。”小灵子安慰道:“如梦姐姐跟着你离开任府,是为了去找柳大叔。当时你们不是还没有相认么?后来她在登封确实见到了柳大叔,虽然柳大叔去世了很遗憾,但是这也说明如梦姐姐跟着你离开任府是值得的,你带她走也没有错。” 吴秋遇说:“她跟着我离开任府以后,实在是吃了太多的苦。柳大叔去世以后,我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可是因为我的粗心,却让她连番遇险。先是在登封的归来客栈,我跟踪黑衣人救了马铁腿,如梦却被丁大哥从客栈扛走,幸亏那个人是丁大哥,要不如就太可怕了;我们护送马铁腿去少林寺,路上遭遇黄河帮的人劫杀,我只顾自己去追马车了,丢下如梦被黄河帮的人挟持;送完马铁腿夫妇,我为了躲曾婉儿,自己钻进了庄稼地,结果如梦被蒙昆给劫了;在黄河边的黑店,我去问路的时候,如梦就中了人家的蒙汗药,我也差一点;听说你在大漠出事,我整天昏昏噩噩,结果被黄河帮的人凿沉大船,我们掉进大海,如梦跟我九死一生;在海岛上,如梦一心一意地对我,后来还定了亲,我却心里始终想着……”他看了一眼小灵子,没有说出来,而是继续说道:“我却对她那么冷落;从海岛回来,我下船跟鲨鱼搏斗,如梦又被海鲨帮的人劫走了。就说最近的这次,我只顾着与狼山六兄弟周旋,如梦就在我身后,竟然被贾冲给挟持走了。我实在太没用了。” 小灵子默默地听着,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确实,这些事还是跟吴秋遇缺乏江湖经验有关的,如果有小灵子这样的人跟在身边,很多事都是可以避免的。 吴秋遇接着又庆幸道:“好几次要不是曾公子及时出现,我都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曾公子救过如梦好几次。送马铁腿夫妇去嵩山那次,如梦被黄河帮的人挟持,就是曾公子救了她。我为了躲曾婉儿,如梦被蒙昆劫走那次,也是曾公子救了她。我和如梦从海岛回来,如梦被海鲨帮的人劫走,也是幸亏曾公子乘船经过,把她带回了蓟州。这次如梦被狼山六兄弟的贾冲挟持,现在跟曾公子在一起,看来又是曾公子救了她。我每次跟如梦重逢,最后都轻易失散。要不是有曾公子相救和照顾,我都不知道如梦会怎样。我要是有曾公子一半的细心就好了。” 听到这些,小灵子忽然心中一动,暗自想到:“也许如梦姐姐跟曾可以在一起才更合适。” 吴秋遇继续说道:“我现在很迷茫,不知道找到了如梦以后会怎样。我是很想保护她,照顾她,可是每次……我真的很害怕。灵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灵子正在胡思乱想,听到吴秋遇问她,赶紧说道:“哦,这个,要是如梦姐姐会些武功就好了。”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小灵子自己都吃了一惊。她现在越想越觉得时秋风的话有道理,暗自想到:“也许如梦姐姐跟秋遇哥哥在一起真的不合适。那我呢?我现在的武功能够保护自己不让秋遇哥哥担心吗?我一定要好好学习武功,要变得像时姐姐那么厉害。”忽然看到吴秋遇闷声不语了,小灵子又开始自责:“秋遇哥哥已经跟如梦姐姐定了亲,我怎么能这样想呢?” 于是她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不要想太多了。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好在最后如梦姐姐都平安无事。你武功这么好,以后你只要再细心一些,一定能保护如梦姐姐。”“可是我……”吴秋遇看着小灵子,欲言又止。小灵子大致猜到他要说什么,赶紧说道:“时候不早了,赶紧进屋歇着吧。”说着便站起身来,往房间门口走去。吴秋遇看着小灵子的背影,愣了一会,也慢慢站起了身。 第二天,吴秋遇、小灵子和乡野三奇一起去铁家坟地,看望铁秋声。铁秋声正在纪明月的坟前坐着打瞌睡,看样子是一宿没睡好。胡大夫轻轻把铁秋声叫醒。铁秋声慢慢睁开眼,见是他们,赶紧起身打招呼。丘壑说:“秋声兄弟,先吃点东西吧。看你一宿也没睡好。”说着便让吴秋遇把早饭给他摆在茅屋外面。铁秋声被陈康和胡大夫劝着,走过去,坐下吃东西。 过了一会,时秋风来了,也不跟众人打招呼,径直走到纪明月的坟前。乡野三奇惊讶地看着她。铁秋声也放下手里的筷子,静静地看着时秋风。 时秋风插上一炷香,拜了两拜,开口说道:“纪姑娘,我来看你了。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一直把铁大哥当亲人,也把你当作不能见面的朋友。你和铁大哥本来是天生的一对,我一直在暗中关注你们,祝福你们。看到你和铁大哥在一起那么开心,我也为你们高兴。怎奈天妒红颜,你不幸殒命。铁大哥悲痛欲绝,我也偷偷跟着难过。当时我就发誓,一定要帮铁大哥找出凶手,为你报仇。我不想他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我知道你在天有灵,也不希望这样。天可怜见,我们终于找到了凶手。天山恶鬼那厮,我已经把他杀了。蒙昆虽然暂且被放过,但是他心中有鬼,受到惊吓成了疯子。你的仇我们已经报了,希望你在天之灵早日得到安息。”说着就开始蹲子地上烧纸钱。 铁秋声愣愣地看着时秋风。乡野三奇面面相觑。陈康惊讶地小声嘀咕道:“蒙昆疯了?”小灵子说:“没错。我和秋遇哥哥亲眼所见。”陈康好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吗?”小灵子说:“蒙昆和柯老三打算放火烧死秋遇哥哥,没想到秋遇哥哥被我和老叫花子救了。前几日撞见,我让秋遇哥哥扮鬼索命吓唬他们,他们当时已经受到惊吓。昨天蒙昆不知被谁吊在树上,时姐姐好心放他下来。他看到师姐手里拿着刀,以为要杀他,再次受到惊吓。他仓皇逃走的时候,刚好撞见我和秋遇哥哥。他以为又是秋遇哥哥的冤魂前来索命,当时绝望地惨笑了几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我和秋遇哥哥本打算救醒他,问问如梦姐姐的下落。没想到他醒来的时候就开始胡言乱语,已经疯了。”丘壑轻轻叹了一口气:“唉,蒙昆那厮心肠歹毒,死有余辜。如今疯了,想一想,多少也有些可怜。”陈康说:“大哥,你心疼他干什么。他疯了、死了,世间只会少了一个害人的人。”丘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时秋风烧了几叠纸钱,继续说道:“明月姑娘,你虽然遭逢不幸,却也令人羡慕。铁大哥对你一片痴情,无人能比。他已经在旁边建起了茅屋,说要为你终生守灵。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让他平平安安的。他对你是真心的。我也知道,他心里只爱着你一个人。他的心思,我能够理解,也敬重他对你的这份痴情。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铁秋声慢慢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时秋风。小灵子看到了,悄悄指给吴秋遇看。 时秋风继续说道:“铁大哥救过我,我早已在心里把他当作亲人了,你也是,我也把你当作朋友。我已经想好了,我也要在这里建一座茅屋,这样就可以就近照顾铁大哥,和他一起守护你。我刚才在城里买了东西,找了人,他们一会就来了。希望你不要嫌我在这里打扰你的清静。你放心,我也不会打扰铁大哥的。我只是每天给他做饭烧水,给你清扫坟墓,我不会主动和他说一句话,也不会……”“时姑娘……”铁秋声已经走到了时秋风的身后,只说出三个字喉头便梗住了。 时秋风没有回头,慢慢站起身来,又对着坟头拜了三拜,然后转过身子,低着头从铁秋声的旁边默默走过去。铁秋声木然地站了一会,也慢慢转过身,看着时秋风。吴秋遇已经感动地在擦眼泪了。小灵子看到了,本想劝劝他,不过还是忍住了。乡野三奇一个个唉声叹气。 这时,一两大车赶了过来。车上坐着几个人。赶车那个汉子看到时秋风,高声问道:“姑娘,把东西卸在哪儿啊?”乡野三奇面面相觑,刚才听到时秋风说也要在这搭建茅屋,还以为只是随便说说,现在才知道她是认真的。时秋风指引他们把大车赶到距离原来哪座茅屋一丈多远的地方。跟车来的人就准备开始卸东西。 陈康焦急地说道:“秋声兄弟,你真的打算让时姑娘跟你在这守一辈子?”正在发呆的铁秋声忽然一惊,快步走到时秋风的身边,轻声说道:“时姑娘,你……不用了……”时秋风淡然说道:“你住你的,我住我的,咱们两不相扰。”说完,便招呼人卸东西。铁秋声看着他们,手足无措地叹着气。 小灵子拉着吴秋遇走上前说道:“铁师叔,我看时姐姐是认真的。人家这一番心意,你就不要拒绝了吧?”铁秋声抬头看了看他们,又是长叹一声。小灵子假装对吴秋遇说道:“我知道时姐姐是个坚持到底的人。你想她为了追查杀害纪姑姑的凶手,不顾生死,抛头露面,一追就是七八年,顾不得半点女人的妆颜和脸面,还落下个幽灵魔女的名声。” 铁秋声心头一颤,忽然觉得自己亏欠时秋风太多了。人家跟自己和纪明月都非亲非故,为了帮自己追查凶手,不顾安危艰险,一身黑衣走遍黄河南北,耗费了女儿家七八年的大好青春。想想“幽灵魔女”对于一个年轻姑娘来说是多么沉重的名字。其中还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危难凶险。虽说自己曾经救过她,但是人家也好几次暗中帮助自己,早就可以扯平了。这份执着和情义…… 想到这里,铁秋声心乱如麻,又不禁长叹一声。 小灵子继续说道:“秋遇哥哥你信不信?这一次铁师叔要在这里住多久,时姐姐就会在这里陪多久。也许又是七八年,也许是一辈子。”吴秋遇点头道:“嗯。我信。” 这时丘壑走到铁秋声的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秋声兄弟,明月姑娘已经不在了,这个已经无法挽回。时姑娘为你付出了那么多,难道你还要再耽误她的一生吗?”“不,不!”铁秋声往后倒退了两步,茫然地看着纪明月的坟墓,浑身颤抖起来。 小灵子走到铁秋声的身边,用很小的声音说道:“铁师叔,你对纪姑姑的一片痴情,大家都看在眼里。相信纪姑姑也早就感受到了。那你相信不相信,如果纪姑姑还活着,她对你也是同样痴情?”铁秋声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解释道:“我是说,你对纪姑姑痴情,纪姑姑对你同样是真心。你觉得,纪姑姑是希望你后半生过得幸福,还是希望你后半生过得凄苦?”铁秋声仍只看着小灵子,没有吭声。 小灵子又说道:“那这么说吧,假设现在换过来,师叔你躺在坟里,纪姑姑站在这里,说要为你终生守灵,永不嫁人。如果你还能跟她说话,你希望她这么做吗?”铁秋声摇了摇头。小灵子说:“这就对了。纪姑姑和你一样,对师叔也是一片痴情。她在天之灵怎么会愿意看到你在这里孤独终老?她只是不能出来跟你明说罢了。”铁秋声似有所悟。小灵子继续说道:“真若有心,未必要一直守在这里,你可以把纪姑姑的灵位供在家里,想供多久就供多久。你们已经是阴阳两隔,这些都只是形式。我觉得与其追求这种形式,还不如师叔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些,让纪姑姑的在天之灵为你高兴,她也可以早日安心。”听到这里,铁秋声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乡野三奇也不知小灵子都跟铁秋声说了些什么,看到铁秋声开始点头,都觉得很好奇,一起围了过来。小灵子趁热打铁:“时姐姐为纪姑姑付出了这么多,我想纪姑姑的在天之灵一定能看到。如果我是纪姑姑,有人愿意花七八年的时间不计代价地为我报仇,我一定很感动,把师叔托付给这样的人一定很放心。”铁秋声当然明白小灵子的意思,扭头往时秋风那边望了一眼,对吴秋遇说:“秋遇,你让他们不要再卸车了。”“啊?”吴秋遇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小灵子推了他一把:“啊什么啊,快走啊。”说完便拉着吴秋遇往那边走去。乡野三奇大喜。丘壑兴奋地说道:“秋声兄弟,这就对了。”陈康好奇地问道:“刚才那丫头都跟你说什么了?”铁秋声尴尬地支吾道:“没,没什么。”说着便又去纪明月的坟前烧纸。 小灵子对着正在卸车那几个人喊道:“几位大哥,不用卸了。你们再把东西装到车上,原样拉回,钱就不用退了。”几个人全都愣住,扭头看着时秋风。时秋风疑惑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走到时秋风面前,笑眯眯地小声说道:“这是铁师叔吩咐的。”时秋风愣了一下,扭头望了铁秋声一眼,仍然不太明白。小灵子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恭喜姐姐。铁师叔想通了。”时秋风惊讶地看着小灵子,半信半疑。小灵子故意大声喊道:“铁师叔,原来那间茅屋拆不拆呀?”铁秋声回头说道:“那个先留着吧。我以后还会经常来看看。”小灵子笑眯眯看着时秋风。时秋风喜出望外,兴奋地不知如何是好。 赶车地问:“姑娘,到底是装还是卸呀?”时秋风说:“装,都拉走。钱不用退了。”那伙人当然高兴,手脚麻利地开始往车上装东西,装完就赶着马车走了。 小灵子轻轻推了推时秋风的胳膊:“时姐姐,还不过去?”时秋风含羞地看了一眼小灵子,闷头笑了一下,迈步往坟前走去。铁秋声见时秋风走过来,冲她轻轻点了一下头。时秋风也没敢看他,轻轻捏起几张纸钱,就着铁秋声手里的火点着了,放到坟前。 乡野三奇看了,都非常高兴。陈康忍不住走到小灵子面前,小声问道:“小灵子,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他就想通了?”小灵子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天机不可泄露。秋遇哥哥,来,我告诉你。”陈康知道小灵子故意气他,指着小灵子叫道:“你这丫头,真是……算了,看在你今天促成好事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小灵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丘壑对胡大夫说道:“这丫头真是不可小觑。”胡大夫当然也只有点头。 几个人回到城里,来到芙蓉巷。时秋风心情激动,今天终于轻松走进铁秋声的家里了,这也是铁秋声第一次邀请她去家里。时秋风改口管乡野三奇叫兄长,乡野三奇一开始还有点不太适应。进到屋里,时秋风第一件事就是帮着铁秋声先把纪明月的灵武安置好了。铁秋声颇为感动。 铁秋声让陈康帮忙出去置办一些酒菜,几个人好好吃了一顿。席间乡野三奇推杯换盏喝得热闹。铁秋声和吴秋遇虽然不怎么喝酒,也屡屡端起酒杯陪着。时秋风很少说话,偶尔偷偷看铁秋声一眼,便闷头欢喜。小灵子一边吃着,一边看着他们,偶尔看到时秋风偷看铁秋声,也忍不住偷偷地笑。 晚上,时秋风来到小灵子住的屋里。小灵子见她进来,笑嘻嘻说道:“时姐姐,以后我是该叫你姐姐,还是叫你姑姑啊?”时秋风含羞笑道:“随便你怎么叫都行,要不还是叫姐姐吧。”时秋风坐到小灵子身边,诚恳地说道:“今天的事多谢你了。”小灵子说:“这是姐姐自己的修行到了,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时秋风笑了一下,她越来越喜欢小灵子了。 坐了一会,时秋风忽然问小灵子:“上回我江宁翠竹林跟你说过的话,你后来想过没有?”小灵子忽然变得羞怯起来,低头说道:“不瞒姐姐说,我确实偷偷想过。可是,我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想这个。毕竟如梦姐姐和秋遇哥哥是定过亲的,而且他们两个……在一起也很好。如梦姐姐很善良,需要有人照顾。不像我,从小就在外面流浪,什么都习惯了。”时秋风看着小灵子,稍稍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你能这样想,说明你心地很善良。我没有看错你。有时候,世间的事不会那么如意,两个好人未必就适合在一起。你和如梦都是好人,你们三个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小灵子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道:“不过秋遇哥哥现在也有顾虑,他好像不太自信,怕自己保护不了如梦姐姐。”然后小灵子便把昨晚吴秋遇跟他说过的事对时秋风简单说了一下。时秋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怕的就是这个。吴秋遇憨厚善良,是个好人。可是他过于憨厚老实,遇事又没有经验,难免出现疏漏。如梦不会武功,跟他在一起,难免偶尔遇到危险,一旦出事就非常遗憾。”说到这里,时秋风看了一眼小灵子:“其实他身边需要你这样一个人。又聪明,又会武功,遇到事情能帮他出出主意,有危险还能勉强自保。”小灵子想起昨天在镇江小竹林遭遇白鹿司的事,微微点了点头。 时秋风忽然看着小灵子问道:“你觉得,秋遇对你……有那个意思吗?”小灵子娇羞地低下头去,扭捏了一会,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觉得秋遇哥哥心里有我。只是他跟如梦姐姐定了亲,他也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我才好几次悄悄离开,为的就是不让他为难。”时秋风轻轻叹了一口气:“真难为你了。不过我觉得,有机会还是尽量珍惜吧。不光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他好。”小灵子抬头看着时秋风:“那如梦姐姐怎么办?那样我会觉得对不起她。她是无辜的。”时秋风说:“也许她会遇见更适合她的人。如果她自己想通了,那就最好不过了。”小灵子马上想到了曾可以,心中似乎看到了希望。时秋风说:“不过最终还得看吴秋遇的选择。现在他应该还没睡,我过去问问他。”“不要吧,时姐姐。”小灵子觉得有些难为情,“我不想介入秋遇哥哥和如梦姐姐之间。他现在应该也不清楚,你就不要为难他了。”“放心吧。我只是随便跟他聊几句,不会为难他的,也不会直接说到你。你歇着吧,我过去了。”时秋风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小灵子到底不放心,很快也跟了出去。 乡野三奇正在吴秋遇屋里。陈康说:“秋遇兄弟,我看你跟小灵子相处不错。”吴秋遇开心地点头道:“嗯。我们在一起都很开心。”陈康说:“可是我听说,你已经跟如梦姑娘定了亲。她们两个……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吴秋遇脸上的笑容忽然散去,慢慢低下头去,没想好该说什么。乡野三奇都能看出他心里的迷茫,不禁面面相觑。 胡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有一件事,我想秋遇兄弟还是应该知道一下。昨天我们在金山寺看到如梦姑娘的时候,她看上去好像……身体不适。”吴秋遇一惊:“如梦生病了?”胡大夫摇了摇头,看着吴秋遇,又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她手捧小腹,几次要呕吐,好像是怀孕了。”吴秋遇呆呆地看着胡大夫,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时秋风和小灵子刚好先后进门,听说柳如梦怀孕了,都吃惊不小。时秋风攥着拳头轻声骂道:“曾可以这个混蛋!”胡大夫看到她们进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想到她们既然已经听到了,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就继续说道:“应该跟曾可以没什么关系。按日子推算,应该是秋遇兄弟的骨血。”陈康说:“秋遇兄弟,恭喜你,你有后了。”吴秋遇愣愣地“啊”了一声,好像还没从梦中醒来。 时秋风偷偷看了一眼小灵子。只见小灵子慢慢转过身去,默默走到了一边。时秋风赶紧走过去,准备安慰她几句。小灵子明白时秋风的好意,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时姐姐,我没事。”她嘴上这么说,喉头却似有些梗住。 吴秋遇终于意识到胡大夫和陈康在说什么,忽然觉得很惊诧:“如梦怎么忽然就怀孕了?是……我的孩子?”胡大夫解释道:“如梦姑娘失踪没几天,曾可以就算居心不良,也没那么快。按时间推算,应该是你的骨血。”吴秋遇还是不太明白:“可是,如梦怎么忽然就怀孕了呢?我们……我们也没有怎么样啊。” 小灵子抬头看了一眼吴秋遇,低声提醒道:“秋遇哥哥,你忘了?蓟州渔阳客栈的事。”吴秋遇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当时吴秋遇和柳如梦被邵九佳下了春药,确实紧紧拥抱过,还险些有更冲动的举动。吴秋遇没想到这样竟能让柳如梦怀孕。怀孕了就要生小孩。现在他连如梦的事都还没想明白,忽然又多出个孩子的事,一下子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时秋风和乡野三奇听了小灵子的话,更加认定柳如梦就是怀了吴秋遇的孩子。乡野三奇只顾为吴秋遇高兴。时秋风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更多地关心起小灵子的反应。 小灵子声音颤抖地说了一句“你们聊,我先回去了”,便低着头走出了屋子。时秋风也赶紧跟了出去。到了外面,时秋风关切地问道:“小灵子,你没事吧?”小灵子赶紧转过身去,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假装笑着说道:“我没事。知道秋遇哥哥有孩子了,我正替他高兴呢。”时秋风能想到她心里的难受,也就没有多问,轻声劝道:“你先回去歇着吧。不要多想,早点睡。”“嗯。”小灵子哽咽着点了一下头,快步跑进屋里。时秋风站在外面,有些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走开了。小灵子一进屋,便扑倒在炕上。 第二天,时秋风不放心小灵子,便想着先到她屋里去看看。小灵子已经起床,见时秋风进来,开口叫了一声“时姐姐”。时秋风轻声问道:“小灵子,昨晚睡得好吗?”小灵子笑了一下,说:“挺好的。”看到小灵子神情自然,好像根本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时秋风感到有些意外。小灵子知道她不放心自己,便笑着说道:“时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时秋风觉得难以置信,又不好多问。小灵子轻松说道:“原来我还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现在如梦姐姐有了秋遇哥哥的孩子,我倒觉得轻松了,心里没什么好纠结的了。秋遇哥哥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接回如梦姐姐,一起过日子。我跟他们做个朋友就好了。” 时秋风默默地看着小灵子,看她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轻声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灵子说:“我现在还不能离开秋遇哥哥。我先要帮他找到如梦姐姐,然后想着帮他们安个家。秋遇哥哥不懂这个,如梦姐姐身子又不方便,只能是我帮他们张罗。等到他们安了家,我再照顾如梦姐姐生了孩子,一切都安排好了,那时候我再离开。”时秋风愣愣地看了看小灵子,慢慢转过身去,眼里几乎转出泪水。 小灵子说:“时姐姐,你真的不用为我担心。我这么聪明,又跟秋遇哥哥学了一身逃跑的本事,我能照顾好自己。现在发愁的是,我对扬州一带不熟。时姐姐,你和铁师叔还得帮忙物色合适的地方,我想给秋遇哥哥他们在附近租个住处。我现在银子不多,还给他们买不起宅子。”时秋风转回身,轻轻点了点头:“我会帮你想办法。”小灵子说:“多谢姐姐。哎,你们吃过早饭了没有?我去做饭。”说着便转身出去了。时秋风望着小灵子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吴秋遇翻来覆去地想着柳如梦的事情,一宿没合眼,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小灵子端着粥进来看了几次,见他仍然睡着就没打扰他。吴秋遇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小灵子正在站在屋中默默地看着他,见吴秋遇醒了,轻声对他说道:“秋遇哥哥,你终于醒了,昨晚没睡好吧?”“灵儿……”吴秋遇坐起来,叫了一声灵儿,喉头便梗住了。小灵子说:“水已经给你弄好了,你先洗把脸吧。我去给你端碗粥,你好歹吃一口。”小灵子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吴秋遇洗漱完毕。小灵子已经端来热粥。吴秋遇接过粥碗,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小灵子。小灵子赶紧躲开他的眼神,低头说道:“你看我干什么?快喝粥吧。一会吃完了,咱们还要去找如梦姐姐呢。”吴秋遇又愣愣地站了一会,才几近哽咽地把粥喝完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将要出门的时候,铁秋声、时秋风和乡野三奇送他们到门口。丘壑说:“秋遇兄弟,如果找到如梦姑娘,需要人手去救人,你就让人传个话,我们兄弟马上过去。”吴秋遇点头记下。时秋风把小灵子叫到一边,小声说道:“我刚才和铁大哥商量过了。铁家现在也没什么人了,如果秋遇和如梦愿意,他们可以跟我们住在一起。”小灵子点头道:“嗯,我问问他们。至少可以先住在这里,让如梦姐姐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我看看有没有办法再帮他们安个家。” 吴秋遇和小灵子告辞离开。望着他们的背影,陈康感慨道:“其实小灵子这丫头也不错。”丘壑和铁秋声也轻轻点头。只有时秋风心里知道,小灵子心里应该经受了怎样的痛苦。 第178章曾公宴客 吴秋遇和小灵子过了江,忽然看到一伙人。小灵子悄悄指着他们,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你看,那不是嵩山派的人么?”吴秋遇也认了出来,带头的正是谢平和鲁千山,曾经跟崆峒派掌门沙四海的弟子发生过冲突的陈青、刘一虎也在。谢平和鲁千山中间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没见过。吴秋遇点了点头:“是嵩山派的人。嵩山离这也挺远的,他们怎么会到这来了?”此时小灵子也注意到了走在谢平和鲁千山中间的那个人,疑惑道:“中间那个岁数最大的好像没见过。看样子谢平和鲁千山对他很是尊敬,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他们和嵩山派的这些人没什么交情,多看了两眼也就走了。 鲁千山问旁边那个头发花白的人:“苍井师兄,咱们为什么要去金山寺见苦海禅师?”原来那个人是嵩山派的易苍井,当初和鲁千山一起带人去湖北万山找鲜子汤报仇,为了掩护鲁千山,落入鲜子汤之手。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易苍井说:“早年我跟韩禅师兄下山,途经镇江,在金山寺有幸见过他。听他谈吐之间,收获不小。现在咱们嵩山派面临困难,我想带你们去听听苦海禅师的指教。”鲁千山也听韩禅说起过苦海禅师,点了点头,对谢平说道:“谢师弟,你现在是掌门,记得到那里多问苦海禅师几句。” 谢平赶紧说道:“鲁师兄,掌门的事咱们不是说好了么,等嵩山派恢复了再说。现在易师兄回来了,论武功论辈份,都该他出任掌门。易师兄,你修养几天,好好准备一下,等我们把官府的封禁解了,你便出任掌门,带领大伙重振嵩山派。我和鲁师兄都会尽心辅助。”易苍井摆手道:“我不行了,这几年被关在黑牢,暗无天日,武功已经废了。”谢平说:“师兄只是几年不用而已,稍稍调养几天,等身体恢复了,照样还是当年的威风。我听鲁师兄说了,在咱们几个师兄弟中,除了韩禅师兄,你的武功最好。”易苍井苦笑了一下,说道:“当掌门可不是光有武功就行的。我过了几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对江湖上的事早已生疏,哪里弄得清状况啊?你和千山商量一下,看谁愿意出来当这个掌门。我若真能恢复,给你们站脚助威也就是了。” 鲁千山果断说道:“苍井师兄这样说,那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我还是那个意思,由谢师弟来当掌门,咱们辅助他。”谢平摆手推辞:“两位师兄,这怎么可以?”鲁千山说:“谢师弟,你听我说。不是我和苍井师兄不愿意承担责任,硬要把这个担子压给你。实在是为了咱们嵩山派的发展,需要一位有能力的掌门。远的不说,就说这次营救苍井师兄。少林寺的事情一完,你马上想到派人到万山打探,并挑选人手备战。发现万山派倾巢出动,去江宁找花家的麻烦。你马上带着大伙赶到万山,成功救出了苍井师兄。单是这一份心思,我就比不了。”易苍井也点头道:“是啊,谢师弟。我们是真心看重你的能力。你就不要推辞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掌门,咱们嵩山派的振兴就靠你了。”谢平冲着二人拱了拱手,心情激动了一会,终于能够开口说道:“当年小弟昏莽无知,争强好胜,对几位师兄多有不敬,还负气出走另立门户。如今想来,真是惭愧。两位师兄不计前嫌,反而如此重看小弟,更让小弟无地自容。既然两位师兄都这样说了,那小弟就暂时领下这个胆子,跟两位师兄一起,重振咱们嵩山派。”鲁千山和易苍井各拉住谢平的一只手,紧紧握在一起。鲁千山激动地说道:“现在谁还敢说咱们师兄弟不合?嵩山派复兴的时候到了。哈哈哈哈。”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他们身后的童三元、景一笑等弟子,陈青、刘一虎等徒孙也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嵩山派一行人来到金山寺附近。谢平安排童三元、景一笑带着众弟子找地方休息。师兄弟三个人一起往金山寺走去。忽听旁边有人高声说道:“这不是嵩山派的鲁千山、谢平两位前辈吗?”众人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人正向他们走来。谢平认得曾可以,当即开口说道:“原来是曾公子。”曾可以走到近前,笑着问道:“嵩山派有什么喜事,大家这么高兴?”谢平介绍道:“这是我师兄易苍井,失散多年,今日终于得以重逢,大伙自然高兴。”曾可以这才注意到易苍井,赶紧拱手施礼:“晚辈曾可以,见过易前辈。”易苍井并不知道曾可以的底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罢了,罢了。”曾可以见他如此轻慢,心中有些不爽,不过没有表现在脸上。 谢平问曾可以:“曾公子没有回蓟州?怎么只有一个人到了镇江?”曾可以说:“哦,没有。我不是一个人,家父也在。我刚去金山寺拜见了苦海禅师,出来就见到三位前辈。正好,三位若是不忙,就请跟我去见见家父。家父见到几位,定然要殷勤招待。”易苍井不知道这曾可以和他爹到底是什么人,疑惑地看着鲁千山。鲁千山小声说:“让谢师弟决定吧。”谢平笑着说道:“那好啊,我们就去讨扰一番。”曾可以很高兴:“三位前辈,请。”谢平说:“曾公子,你先行一步。我们还有一些随行弟子,需要安置一下。我们随后就来。”曾可以愣了一下,点头道:“也好。那咱们直接在贤德楼见面。”曾可以说完,转身走了。 易苍井问:“那个是什么人?”谢平说:“他叫曾可以,他爹叫曾梓图。据说曾家在蓟州很有实力,在北冥教眼皮子底下经营了几十年,也跟北冥教有过冲突,他们却能安然无恙。八月初六,群雄围闯少林寺,就是曾可以带的头。他在封禅台被推选为临时盟主,武功和心机不可小觑。咱们嵩山派要发展,也许可以借助他们的实力。所以小弟擅自作主,答应他前去赴会,还请两位师兄见谅。”易苍井说:“你的考虑有道理。我正要去见识见识。” 师兄弟三人叫上一众弟子,一路打听着往贤德楼走去。到了贤德楼附近,鲁千山说:“人家说要请客,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去,怕是不太合适吧。”谢平说:“我是想在附近另找一个地方,让他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让他们跟在附近,总归是安全一些。”鲁千山说:“师弟果然小心。其实,有童三元、景一笑他们带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谢平说:“童三元是易师兄的高徒,景一笑是鲁师兄的得意弟子,他们这次表现都不错,应该是那一辈中武功最好的。他们将来早晚要担当大任,我想带他们一起去见见世面。不知两位师兄意下如何?”易苍井和鲁千山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鲁千山说:“谢师弟,你考虑事情就是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吧。”于是谢平安排下去,在贤德楼附近找了一家饭馆,交给陈青一些银子,让他们就在这里吃饭。然后师兄弟三人带着童三元、景一笑两名弟子,迈步往贤德楼走去。 柯老三身上披了一块破破烂烂的灰布,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跑回百花洲。守门的司徒豹看见来了这样一个人,赶紧上前把他拦住:“干什么的?站住!”柯老三总算见是到了自己人,将灰布一撇,撩开乱发,激动地说道:“大胡子,是我呀!” 司徒豹好好看了几眼,终于认出是柯老三,惊讶道:“这两天你跑哪儿去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柯老三也顾不上回答,急着问道:“白鹿司呢,他回来没有?”司徒豹说:“回是回来了。他伤得很重,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柯老三庆幸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司徒豹疑惑地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白鹿司回来什么也不肯说。蒙昆也疯了。你们真的见鬼啦?”柯老三惊愕道:“蒙昆疯了?”司徒豹说:“是啊,现在连一句整话都不会说了。公子怕他疯喊打扰到如梦姑娘,把他安置到别的地方去了。”柯老三捶着手心,焦虑地来回地走着:“蒙昆疯了,白鹿司伤得半死……看来真的是鬼,真的是鬼呀!” 司徒豹忽然说道:“今天曾公在贤德楼宴请当地的武林同道,你还去不去?”柯老三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先去看看白鹿司。”说完便急匆匆走进大门。 院中倒也安静。柯老三推门一进白鹿司的房间,就急切地问道:“老白,你怎么样?”白鹿司正在床上躺着,听到动静,慢慢翻过身来:“你终于回来了。”他上下打量了两眼柯老三,惊讶道:“看样子他也追到你了。你怎么伤得不重?”柯老三说:“我没有被他们逮到。幸亏你去抓那个小丫头,我趁机跑了,躲进了怡红院。我怕他们在外面守着,就一直躲在里面没敢出来。早上让怡红院的人出去帮我打探了一下,又让他们给我找了块灰布,我连身上的衣服一起撕烂了,弄乱头发,扮作叫花子,这才从后门溜了出来。” 白鹿司心里不平衡:“你倒是躲过一劫,合着我那一掌是替你挨的。”柯老三作揖道:“多谢多谢。这个我一定记着。听说大胡子说,蒙昆疯了,是真的吗?”白鹿司说:“我回来就一直躺着,没见到他。听鲁啸说,好像是。是罗兴刚好路过,把他带回来的。”柯老三在屋中不安的来回走着:“咱们三个没在一块,却同时受到攻击,看来那真的是鬼!真的来找咱们索命了!” 白鹿司看了他一眼:“什么鬼呀,他根本就没死。”“没死?”柯老三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白鹿司。白鹿司说:“那天是咱们大意了,光顾了高兴,又一时心虚,也没过去仔细看。其实当时只发现了一具尸体,应该是那个送饭的。可是咱们都没注意,看到曾小姐哭得那么热闹,就以为那个真的是吴秋遇。”听白鹿司这么一说,柯老三点了点头:“难怪我躲在怡红院,他一直没有进去。看来他真的没有烧死。可是咱们明明已经把他捆好了,他怎么可能从火里逃出去呢?”白鹿司说:“也许是他烧断了草绳。那小子为了活命,宁肯烧伤手脚也说不定。” 柯老三说:“一定是这样。这样就更麻烦了。不但他要找咱们报仇,他要是跟大小姐说了,大小姐也不会放过咱们。”白鹿司稍稍想了一下,说道:“曾小姐这边倒不用太担心。有公子帮着,应该没什么大事。实在不行,咱们就把事情都推到蒙昆身上,反正他已经疯了,什么也说不出来。”柯老三点了点头:“就算大小姐一怒之下把他杀了,对他来说也是个解脱。咱们也就安心了。” 白鹿司叹了一口气:“咱们三个精心算计,都烧不死他,现在被他整成这个样子。唉,我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蠢事,真是窝囊。”柯老三说:“你先别觉着窝囊了,还是想想咱们怎么保命要紧。那小子太可怕了,不知什么时候又找来了。”白鹿司看着他:“想什么办法?咱们几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他。我都这样了,蒙昆也疯了,你去对付他?”柯老三说:“我是不行。不是还有公子和裘如龙他们吗?”白鹿司说:“这是咱们自己惹下的麻烦。曾小姐早晚会知道,他们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你还指望他们真心帮你?”柯老三无力地坐在凳子上,开始咳声叹气:“这可怎么办?难道咱们只能等死?” 白鹿司说:“以吴秋遇现在的武功,我看只有雌雄双煞才能对付他。如果咱们能设法跟雌雄双煞搭上关系,也许还能平安无事。”柯老三似乎看到一些希望,马上又觉得不可能:“雌雄双煞神出鬼没,说不定现在已经回到贺兰山,咱们到哪里找他们去?”白鹿司说:“这个可以找公子问问,我想他一定有办法知道。”柯老三站起来:“公子在吗?我现在就去问他。”白鹿司说:“他出去了。今天中午,曾公要在贤德楼宴请镇江、扬州一带的武林门派,公子先去张罗了。”柯老三问:“你说中午咱们还去吗?”白鹿司笑了一下,摇头道:“现在你不会还想着吃酒席吧?不怕再碰见吴秋遇你就去。”柯老三马上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我当然不会去了,我要留下来陪你。”白鹿司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柯老三无聊地坐在桌边,手掌轻轻地摸着桌面。 白鹿司忽然说道:“刚才隐隐约约听到,曾公好像在等什么重要的客人,所以让公子先去了。今天说不定有什么大人物出现。”柯老三笑道:“老白,你就不要再逗我了。我已经说了要留下来陪你,就一定会留下来陪你。不管谁来,我都不会去。”白鹿司道:“我说的是真的。” 这时就听外面有人大声说道:“蓟州的曾先生住在哪里?万山派鲜子汤如约前来拜会。”柯老三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鲜子汤来了?看来今天真的有重要人物。” 曾梓图从屋里出来,满脸笑容地迎上前说道:“鲜掌门别来无恙啊。没想到你果然光临,欢迎欢迎。”鲜子汤也拱手还礼:“曾先生客气了。这是我两位师弟和四个入室弟子。其他弟子都让他们留在外面。”站在鲜子汤身后的两个师弟楚大鲵、闻汉修以及万山四鬼也分别向曾梓图施礼。曾梓图点头致意,然后对鲜子汤说:“鲜掌门,请到屋中说话。”说着便引领他们进入房间。 曾婉儿正在柳如梦房中陪着她说话,听到外面的对话,赶紧起身对柳如梦说道:“姐姐不要出声,我过去看看。鲜子汤和他那几个徒弟都不是好人,我怕爹爹被他们蒙蔽。”柳如梦点了点头,要起身送她出门。曾婉儿赶紧让她坐在床上别动,然后转身开门出去,走到曾梓图的房间外面,偷偷听着。 曾梓图招呼鲜子汤师兄弟三人落座之后,开口问道:“鲜掌门,花家的事情办得应该很顺利吧?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找你去道贺呢。”说起这个,鲜子汤等人的脸色马上变得很难看。鲜子汤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办成,功亏一篑。”曾梓图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中间出什么差错了?”鲜子汤见曾梓图并没有嘲笑之意,反而显得很忧心,心中也有些许感动,便如实说道:“本来事情还算顺利,那天你也看到了,我们已经控制了局面,并且按照先生的计策,闻师弟带着我这几个徒弟把花家的老少给拿了,花向荣已经答应要写誓书。”曾梓图说:“这不是很好吗?后来我以为鲜掌门定能成功,为了避嫌,也就没再出面过问。后来怎么又会出了差错?” 鲜子汤说:“第二天到了翠竹林,花向荣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写下誓书,就要签字宣读。哪知道这时候……忽然跑来一个愣小子和一个小丫头,从中给搅了。” 曾婉儿在门外听了就是心中一动:“愣小子,小丫头?难道是秋遇公子和那个小灵子?”可是她一想,又觉得不可能:“秋遇公子已经在瓜州遇难了,我亲自带人埋葬的,他怎么会出现在江宁呢?” 曾梓图很诧异:“哪里来的愣小子和小丫头?就算是有这样两个人出现,以万山派的实力,也不至于让他们搅局呀。”鲜子汤长叹一声:“咳,先生有所不知。那小子武功相当之高,先是一掌打翻了楚师弟,然后……我也不是他的对手。结果功亏一篑。”中间那些丢脸的情节,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门外的曾婉儿又是一惊:“这说的分明就是秋遇公子。难道天下还有第二个愣小子,能有秋遇公子那样的武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难道我又在做梦?” 曾梓图现在知道鲜子汤逼迫江宁花家退出武林至尊争夺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心情也忽然变得沉重。这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曾梓图没有再多问。鲜子汤等人也开始咳声叹气。 心里想着吴秋遇,曾婉儿已经没有心情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回到柳如梦房中。柳如梦看到曾婉儿面带忧郁,起身问道:“婉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曾婉儿摇头笑了一下,说:“没什么。我是听到他们说的事情太无聊,觉得没意思就回来了。”柳如梦这才放心。曾婉儿背对着柳如梦在桌边坐下来,开始发呆。柳如梦知道其中一定有事,但是那些江湖上的事她并关心,也就没再多问。 曾梓图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鲜掌门,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在意了。虽然这次你没有得手,但是后面还有机会对付他们。前两次擂台较量,花家的人不都是败在你手上吗?”说起这个,鲜子汤不禁有些尴尬。闻汉修忍不住说道:“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我师兄已经签下誓书,当众宣读,从此退出武林至尊的争夺了。”这让曾梓图颇为惊愕:“怎么会这样?”他原以为鲜子汤打不过那个突然出现的愣小子,只是无奈放弃了逼迫花家宣读誓书,没想到鲜子汤竟然自己签下了誓书。看来鲜子汤不只是打不过那个年轻人,还很有可能是被人家制住,被迫签下誓书当众宣读。 楚大鲵气哼哼说道:“都怪那个臭丫头!还有那个傻小子!”曾梓图疑惑道:“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样的手段。”鲜子汤说:“就是咱们在嵩山达摩洞见到的那个小子。”“是他?”曾梓图不禁更加惊愕。他知道鲜子汤说的那个人是吴秋遇。他听曾婉儿说过在瓜州发生的事,也以为吴秋遇已经死了,没想到吴秋遇竟然会突然在江宁出现,还把他和鲜子汤联合设计的对付花家的计划给毁了。曾梓图难以置信地问道:“鲜掌门能确定是他吗?不会看错?”鲜子汤愤恨地说道:“我先后被他打了三掌,烧成灰我都认得他。”曾梓图一时脑子里也乱了。 鲜子汤见曾梓图不再说话,忽然说道:“曾先生,武林至尊的争夺我是不能参加了,鲜某人既然当众签下誓书,我就得说到做到。可是我这口气早晚得出。上次临别的时候,曾先生说,十五日之内可以到镇江的百花洲相会。所以我今天特意前来,就是想找曾先生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再找机会对付花家,对付那个臭小子。”楚大鲵补充道:“还有那个臭丫头!” 曾梓图安慰道:“鲜掌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放在心上。不过这种事情急不得,总得等咱们找到合适的机会。”鲜子汤点头道:“那就请曾先生多费心了。到时候鲜某一定重谢。”曾梓图说:“鲜掌门不必客气。咱们以后都是自己人,理应相互帮助。”鲜子汤说:“说得好。以后曾先生有什么事,也只管给鲜某说一声。万山派一定义不容辞。” 曾梓图一拱手,笑着说道:“那曾某先在这里谢过了。你们来得正巧,我今日在贤德楼摆下酒宴,招待当地的江湖豪杰。既然赶上了,就请鲜掌门带着两位师弟和几位高徒去喝一杯,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武林名宿的风采。”楚大鲵傻傻地问了一句:“有江宁那边过来的人么?”曾梓图知道他们顾忌在江宁丢过脸,怕遇见那里来的知情人,赶忙说道:“没有。都是镇江本地,还有个别从扬州过来的。”鲜子汤点了点头:“既然曾先生如此盛情,那我们就去讨饶一二。” 曾梓图和几个人一起走出房门,开口说道:“就在城中的贤德楼,是镇江最好的酒楼,很好找,一打听就知道了。鲜掌门带人先行一步。我这里还有两位客人没到,我怕他们找不到,等他们来了一起过去。到时候咱们在一起多喝几杯。”“好,那我们就先去,不打扰曾先生等待约好的客人。”鲜子汤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柯老三在屋中小声嘀咕道:“还有两位客人?为了他们,曾公连鲜子汤都不陪,看来那两位客人更是非同小可。”白鹿司也心中纳闷,一时想不出那会是什么样的客人。 听到鲜子汤等人走了,曾婉儿又从屋里出来,见曾梓图仍在院中张望,便上前问道:“爹,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曾梓图说:“都是一些江湖上的事。他们觉得咱们曾家有影响,愿意跟咱们合作。”曾婉儿提醒道:“爹,鲜子汤不是好人。他那几个徒弟,什么万山四鬼,更不是好东西,在八仙山谷和滹沱河边欺负过我。”曾梓图笑道:“我女儿那么大的本事,他们还能欺负你?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没吃什么亏,就不要跟他们计较了。现在鲜子汤都来找爹帮忙,我谅他们也不敢再胡来。” 曾婉儿知道曾梓图有野心,连蒙昆和天山恶鬼那样的人都能接受,为了得到鲜子汤的支持,当然不会计较这些事,于是也不再说这个,而是小声问道:“爹,他们说的那个愣小子,是什么人?”曾梓图愣了一下:“你听到了?”曾婉儿点了一下头:“嗯。我只听到他们说被一个愣小子和小丫头搅了局,那个愣小子武功很厉害。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到底是什么人?”曾梓图稍稍迟疑了一下,说道:“现在还不清楚,说不定是那个门派的后起之秀吧。其实鲜子汤只是经验丰富、善于取巧,他的武功并不太高,能打败他的人很多。”曾婉儿没有听到跟吴秋遇有关的字眼,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也就没再纠结这个。 见曾梓图仍在张望,曾婉儿惊讶地说道:“爹,他们已经走远了。您还在看什么呀?”曾梓图说:“我不是看他们。我是在等另外两位客人。”曾婉儿好奇地问道:“谁呀?”曾梓图忽然惊喜道:“他们来了。”曾婉儿放眼望去,只见五个人正往这边走来。其中有赐熊双怪和他们的徒弟江寒,旁边还有两个人陪着他们。 曾梓图迎上几步,笑着说道:“两位老兄一路辛苦了。孙演、倪逢他们可有尽心照顾?”二老怪说:“嗯,很好。他们很周到。”柯老三和白鹿司在屋中听到了,都不禁心头一震。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说希望能跟雌雄双煞搭上关系,对付吴秋遇,他们就来了。 曾梓图招呼两个老怪进屋说话。曾婉儿也轻声跟两个老怪打了招呼:“婉儿见过两位老前辈。”两个老怪随便冲她点了点头,跟着曾梓图进了屋。江寒刚才就一直在看曾婉儿,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特意叫了一声“曾小姐”。曾婉儿出于礼貌,对他点头笑了一下。江寒心中一震,忽然觉得这位曾家大小姐很可爱,长得也比他师妹邵九佳好看多了,忍不住盯着又看了几眼。曾婉儿微微一皱眉,赶紧转过身去。 江寒只顾看美女,进门的时候险些撞到门框上,脚下被门槛一绊,惊呼了一声,跌了进去。幸亏倪逢刚进到门里,顺手把他扶住。二老怪回头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曾婉儿往爹爹的门口望了一会,不愿意进去搀和,便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曾梓图与两个老怪寒暄了一阵,又跟孙演、倪逢问了问路上的情况,便对两个老怪说道:“这次请两位老兄到江南,是想让你们感受一下水乡的风光,这里不同于贺兰山和大漠,有很多值得观赏之处。”大老怪说:“曾公费心了。你如此厚待我们,我们心里感激。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说话。我们哥俩还是能出点力的。”曾梓图说:“请两位老兄来,只为游玩,别无他求。再说了,一般的小事也不值得劳动你们大驾呀。以后真要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肯定少不了请两位老兄出面应急。”大老怪说:“好说,好说。” 二老怪拿着桌上的一只陶瓷花瓶仔细观看。曾梓图说:“老兄喜欢这个?那走的时候,我让人多买几件给你们带上。”二老怪开心地笑了:“多谢多谢。”江寒见曾梓图对两位师父如此敬重,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看两个老怪只顾与曾梓图说话,也没工夫理他,就悄悄移到门口,停下脚步往老怪这边看了一眼,见他们都没注意自己,便迈步走了出去。倪逢看到了,悄悄跟孙演说了一声,也迈步跟了出去。 江寒在院子里转了转,不知道曾婉儿住的是哪一间屋,便要开始挨个房间察看。倪逢赶紧上前说道:“江寒老弟,你在找什么?若是要方便,我带你去,应该在后面。”江寒尴尬地笑了笑,顺着说道:“那就有劳倪兄了。”倪逢带着江寒找到茅厕。江寒进去捏着鼻子忍了一会,假装系着裤子出来,笑着说道:“好了。”倪逢便陪着他往回走。 江寒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刚才看到曾小姐雄姿英发,也是位女中豪杰。看年岁应该已经定亲了吧?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能有幸娶到曾小姐这样的好姑娘。”倪逢说:“大小姐尚未定亲。曾公和夫人都很疼爱她,一般的人家当然是看不上的。”江寒心中暗喜,笑容却都涌到脸上。倪逢看到了,隐约感觉到什么,暗自后悔自己刚才多嘴。 曾梓图跟两个老怪说了贤德楼摆宴的事。两个老怪也乐意到江湖人物面前显露一下。江寒回来,曾梓图便带着孙演、倪逢陪同他们前往贤德楼。 看着柯老三心痒了一会,白鹿司开口说道:“你想去就去吧,不用假装在这里陪我。”柯老三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声“那你好好歇着吧,我给你带吃的回来”,便赶紧出门去追曾梓图和两个老怪。 鲁啸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开门看到柯老三跑了过去,心里更加着急。他很想早点去贤德楼凑热闹,可是大小姐一直没说什么时候出发,他也只好继续在屋里等着,焦急地走来走去。廖树山说:“你消停一会吧。你在这里走一百遭,就能到贤德楼了?”“你!”鲁啸看了他一眼,也觉得他说的是实话。 这时,曾婉儿和郝青桐推门进来。鲁啸立刻上前问道:“大小姐,咱们现在出发吗?”廖树山也慢慢站了起来。曾婉儿说:“今天我爹和哥哥他们都不在,如梦姐姐还在这里,我不放心她。我要留在这里陪如梦姐姐。郝叔叔愿意留下来。你们几个想去的,现在就去吧。”鲁啸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廖树山。廖树山说:“大小姐,那我也不去了。”鲁啸心中一凉,无奈地看了看郝青桐,刚要说自己也不去了,却听曾婉儿说道:“鲁啸,你带罗兴一起去吧。这里有郝叔叔他们两个就够了。”鲁啸心中惊喜,可还是先看了一眼郝青桐。郝青桐轻轻点了点头。鲁啸这才开心地说道:“那我们快去快回,肯定不会多喝。”曾婉儿点了一下头:“嗯。去吧。对了,把门口的司徒豹也叫上,我看他心里也痒得难受,在那一直张望。”鲁啸高高兴兴地出门走了。曾婉儿说:“郝叔叔,改天我带你们去贤德楼单独开一桌,好酒好肉让你们吃个痛快。”廖树山说:“到时候让鲁啸看家。”他一说完,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贤德楼里很热闹。很多门派的人老早就到了。曾可以和裘如龙正在那里张罗着。看到嵩山派的谢平等人进来,曾可以赶紧给他们安排了位置。因为他们只有五个人,便安排他们和另外几个人坐在一桌。嵩山派的人和这里各门各派的人物都不熟,也就没有和众人打招呼。 曾可以问这桌的一位长者:“辛老前辈,您帮忙看看,镇江几个主要门派的人是否都到了。”那老者站起来往各桌上看了一下,对曾可以说道:“除了润州镰刀帮的钟元年,应该是都到齐了。”曾可以点头道:“好,多谢辛老前辈。刚来的这几位是嵩山派的高手,这边是北固山辛家的朋友,你们先相互认识一下,我出去看看镰刀帮的人到了没有。” 忽听旁边那桌有人说道:“曾公子,你不用出去看了,镰刀的人来不了了。”曾可以一愣,转过身问道:“杜平老兄,怎么回事?”那个叫杜平地说:“就在昨天早上,忽然来了几个人,号称狼山五兄弟还是六兄弟。也不知道镰刀帮跟他们结了什么仇,双方没说几句话就是一场混战。狼山来的那几个,都受了伤,有两个不知是死是活。镰刀帮也死伤了不少,钟元年掉了一个膀子,估计是废了。”旁边的人听了,不禁唏嘘。曾可以听曾婉儿说过钟元年为了抢走柳如梦杀死贾冲的事,知道狼山五兄弟去找镰刀帮一定是为了给老三贾冲报仇,于是也没觉得太惊讶,只是对众人说道:“那太可惜了。大家今天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一会酒菜上来,大家吃好喝好。”众人齐声叫好。 像狼山五兄弟和镰刀帮这种火拼,在高手如云的嵩山派看来,简直就是小混混打架,根本不屑一顾。所以谢平、鲁千山、易苍井等人听了,完全无动于衷。 这时忽听裘如龙在门口喊了一句:“公子,万山派的鲜子汤前辈到了。”曾可以赶紧过去迎接。其他人开始小声议论。鲜子汤的名声大家都听说过。“武林巅峰,散花仙翁”,其中的“仙”指的就是鲜子汤。一听说万山派的鲜子汤来了,嵩山派的人都是一惊。易苍井马上站起来,用力在桌子上捶了一下,引得众人都扭头看他。谢平劝易苍井暂时坐下,他心里开始有些担心,不知道这一次鲜子汤带了多少人来,他们来这的目的是不是要找嵩山派的麻烦。 鲜子汤、楚大鲵、闻汉修以及万山四鬼跟着曾可以走进酒楼。酒楼里马上鸦雀无声。曾可以介绍了走在前面的鲜子汤。众人纷纷起身,拱手施礼。有人开始小声惊呼:“这个就是鲜子汤啊。”“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鲜子汤这样的人物都来捧场了,看来曾家的实力真是不容小觑呀。” 鲜子汤正在得意洋洋的享受着众人的尊拜,忽然瞥见易苍井等人坐在那里,不禁一愣。楚大鲵和闻汉修更是吃惊不小。嵩山派的几个人都紧紧盯着鲜子汤等人。双方举目僵持了一会,楚大鲵忍不住大声叫道:“易苍井,想不到你居然能逃出来。你不说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还敢大拉拉混到这里来吃酒?老子这就再拿你回去!”易苍井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楚大鲵骂道:“楚大鲵,你算什么东西!这些年仗着鲜子汤的名头,各种坏事做尽!今天我要为武林除了你这一害。”说着,便抽出腰间的长剑。谢平、鲁千山、童三元、景一笑也全都站起来。童三元、景一笑跟着拔剑在手,盯着楚大鲵。 楚大鲵仗着鲜子汤在这里,根本没把嵩山派的人放在眼里。他知道易苍井被他们关了好几年天,身上的武功已经荒废了不少,便直接大步冲了过去。易苍井到底有些分寸,不想影响到其他人,便跨出几步,到了酒楼柜台前面的空地。楚大鲵只当是易苍井怕了他,于是更加猖狂,直接飞身扑过去,挥拳便打。易苍井身子虚弱,身上的功力倒有六七成使不出来,好在手里有一把长剑,对付楚大鲵的赤手空拳还不至于吃亏。 谢平和鲁千山暗自为易苍井担心,也迈步往那边靠近。童三元和景一笑紧紧跟着。鲜子汤和闻汉修看出易苍井身子发虚,以为楚大鲵定能得手,便也不急着出手帮忙。 十几招过后,易苍井开始气喘吁吁,手上的力量似乎在减弱。楚大鲵看到易苍井体力不支,更加自负,有意把在江宁翠竹林丢失的面子在这里找回来一些,便肆无忌惮地挥右拳向易苍井的太阳穴打去。哪知易苍井虽然体力不行,但是招式还有,他手里用的是剑,根本无需太大的力气。只见易苍井忽然向后一撤,右手一送,长剑便向楚大鲵的胸前刺去。楚大鲵大惊,他在翠竹林被吴秋遇打了一掌,现在身驱笨重,已经来不及躲闪,只得慌忙用手乱挡。易苍井长剑一削,顿时削下楚大鲵右手三个手指。楚大鲵惨叫一声,捂着手跳动起来。易苍井趁机踹出一脚,正中楚大鲵的小腹,楚大鲵仰面跌倒。易苍井也开始粗重地喘息。 童三元是易苍井的徒弟,眼看师父打败了楚大鲵,大叫了一声:“好!”景一笑也跟着叫好解恨。谢平和鲁千山到底是有江湖经验的人,此刻反而更替易苍井担心。他们怕的是鲜子汤突然出手,于是抽出长剑,双双站到易苍井的身前,盯着鲜子汤。 闻汉修看到楚大鲵吃亏,先是吃了一惊,马上就要冲过去替他报仇。鲜子汤伸手拦下他,自己忽然身形一晃,猝然向谢平等人冲过去。 曾可以是请客的东道主,尤其是嵩山派的人是他自己请来的,哪能眼看着这里的冲突继续升级,也急忙闪身过去,将鲜子汤拦住:“鲜老前辈,您且息怒。大家难得在这里聚会,万万不可因一时义愤,伤了和气。”鲜子汤瞪着曾可以:“你这是在帮嵩山派的人说话吗?”曾可以赶紧摆手:“晚辈不敢!只是今日我爹在这里设下酒宴,专为结交各路豪杰。鲜老前辈乃武林名宿,在场众人无不景仰。刚才您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是真心拜迎,直要学习鲜老前辈的大家风范。当然,以您老人家的高深武功,胜过嵩山派的人应该不是难事。可是您想过没有,以您的辈份,真要在众人面前跟人动手打架,大家会如何看待鲜老前辈和万山派?只怕会对鲜老前辈和万山派的名声不利。” 鲜子汤刚要说话,忽听裘如龙在门口喊道:“曾公来了。”鲜子汤只得暂时罢手,弯腰扶起楚大鲵。这时闻汉修也跑过来,掏出金创药粉给楚大鲵的断指撒上,开始给他包扎。谢平和鲁千山心里这才稍稍踏实了一些,转身扶住易苍井。易苍井喘了几口气,说:“我没事。” 曾梓图陪着赐熊双怪走进酒楼。众人纷纷拱手敬拜。曾梓图向众人介绍了两个老怪。众人更加惊奇,没想到曾家连远在西域的雌雄双煞都能请来,一个个佩服得不得了。 鲜子汤正要过去找曾梓图评理,忽然看到赐熊双煞也来了,不禁心头一惊。在五台山擂台比武那天,鲜子汤和万山四鬼追赶乡野三奇的时候,意外撞见刚被胡大宁从贺兰山请来的两个老怪。万山四鬼耍横,被老怪打飞,摔个半死。鲜子汤当时并不认得两个老怪,一怒之下便于他们交手,结果发现自己打不过他们,便提出要单打独斗,结果还是赢不了,就忽然摸出有毒的钢针偷袭。大老怪在一旁看到,重重地打了他一掌。鲜子汤受伤吐血,被四个徒弟抬着仓皇逃走。事后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八月初六在嵩山虽然也见过,但那时是共同对付少林寺,各自打各自的,倒也没什么顾忌。现在忽然对面见到,怎能不让他心惊? 二老怪也看到了鲜子汤,想起上次在五台山被他用毒针偷袭的事,顿时怒气冲冲地上前叫道:“终于找到你了!上次被你用毒针偷袭,今天要找你讨回来!”大老怪也走了上来:“上次让你跑了,今天你别想再走!”鲜子汤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他心里确实害怕,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他们。可是现在这么多人在场看着,如果自己服软或是逃走,那真就一点面子都没有了。他紧张得头上开始冒汗。 曾梓图听胡大宁说过两个老怪和鲜子汤在五台山交手的那件事,现在看到两个老怪要找鲜子汤的麻烦,赶紧上前劝道:“两位老兄,这是自己人。上次的事都是误会。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万山派的鲜子汤掌门,江湖上流传‘武林巅峰,散花仙翁’,里面的‘仙’字指的就是鲜掌门。我们是熟人,以后大家都是朋友,我看就不要再为上次的事情计较了吧。”两个老怪瞅了瞅鲜子汤,又看了看曾梓图,暂时没说话。鲜子汤见曾梓图出面解围,赶紧顺着说道:“对,对,上次的事是一场误会。鲜某在这里给两位老兄赔不是了。”两个老怪听胡大宁说过武林中流传的歌诀,知道鲜子汤的名气不小,见他现在忽然变软,心里觉得舒坦多了。大老怪说:“既然曾公这么说了,那今天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找你比试。”鲜子汤愣了一下,但好歹今天不会当众丢脸了,又开始暗自庆幸。 此刻谢平和鲁千山心里才彻底踏实下来,扶着易苍井坐回原来的位置。谢平暗自庆幸,幸亏今天接受了曾可以的邀请,如今跟曾家搭上关系,估计短时间内鲜子汤可能不会公然到嵩山找茬了。楚大鲵刚才还打算让鲜子汤替他报仇出气,现在一看鲜子汤的样子,知道没希望了,也忍着不敢再吭声。众人见鲜子汤那样的人物都对雌雄双煞有所顾忌,不禁对两个老怪更加敬畏。 曾可以请两个老怪和鲜子汤以及他的两个师弟陪着曾梓图坐主桌。江寒跟别人都不熟,就大列列坐在二老怪的身边。曾可以也不好说什么,便吩咐伙计赶紧上酒上菜。鲁啸、罗兴、司徒豹虽然出发晚了一些,但总算没有耽误,悄悄找裘如龙问了一下桌面的安排,便自己找地方坐下了。 酒菜摆上。曾梓图出面说了几句,便招呼众人开怀畅饮。席间曾梓图恭喜两个老怪收了江寒这样一个中意的徒弟。两个老怪非常高兴,江寒更是忘乎所以。曾可以则顾全鲜子汤的面子,一面好言安抚楚大鲵,一面述说江湖中人对鲜子汤的景仰。 鲜子汤虽然暂时保住了面子,但是和雌雄双煞以及嵩山派的人同场喝酒,始终觉得心里别扭,勉强喝了几杯酒,便找借口起身告辞。曾梓图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也不便多做挽留。鲜子汤也没让曾梓图起身相送,直接带着两个师弟喝四个弟子转身走了。曾梓图本来想送一下,可是一波波敬酒的纷纷过来了,他只好让曾可以出去送送。 吴秋遇和小灵子从外面经过,听到了里面的热闹。小灵子惊叹道:“看来这是镇江最好的酒楼,生意不错。”他们在这里吃不起,也就继续往前走。找了一家小饭馆坐下来,刚要点菜,忽然看到鲜子汤等人从门口走过。小灵子悄悄指着他们说道:“秋遇哥哥你看,鲜子汤!他们不回万山,怎么到镇江来了?”吴秋遇说:“一定没什么好事。咱们要不要跟上他们去看看?”小灵子说:“好啊。如果他们敢再害人,咱们就再整治他们一回。”两个人便起身出门,悄悄跟了上去。伙计刚要给他们上水,见他们忽然走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曾可以送出鲜子汤等人,在门口稍稍站了一会,忽然瞥见吴秋遇和小灵子从一家小酒馆里钻出来,跟在鲜子汤等人的后面。他赶紧叫过一个人,小声吩咐了几句。那个人快跑了几步,相隔三四十步的距离,悄悄跟在吴秋遇和小灵子的后面。 第179章老怪提亲 吴秋遇和小灵子悄悄跟踪鲜子汤等人出了城。只见他们到了一片密林,众多的万山派弟子正在那里等他们。小灵子和吴秋遇悄悄绕了过去,藏身在灌树丛后面,偷听他们说话。 闻汉修对鲜子汤说:“掌门师兄,易苍井自己应该逃不出来,一定是嵩山派的人趁咱们不在,偷偷去救了他。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知道,原来看到和谢平、鲁千山走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他们的师兄易苍井。鲜子汤懊悔道:“这个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嵩山派四分五裂,现在还能有人敢带头去咱们万山派闹事。”楚大鲵被易苍井削断三个手指,虽然已经上了药,但毕竟疼得厉害,他咬牙说道:“师兄,今天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闻汉修说:“他们要回嵩山,首先肯定要过江。咱们可以在码头附近埋伏,把他们全伙拿了,带回去慢慢收拾。”楚大鲵也赞成:“对。好好收拾他们一下。”鲜子汤却轻轻摇头道:“没那么容易。他们敢去万山救人,必定带的人手也不少。现在又有曾梓图父子出面,尤其是雌雄双煞也在,咱们不便下手。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先回万山再说。”楚大鲵不甘心:“咱们老窝被人端了,小弟还丢了三根手指,难道就这样算了?”闻汉修劝道:“楚师兄,你别着急。掌门师兄说的有道理,现在有曾梓图和雌雄双煞搀和在里面,咱们确实不便下手。咱们先回去,他们在嵩山跑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他们。”楚大鲵心中仍然不爽,但是也没再说什么。 鲜子汤带着人走了。知道他们要回万山,吴秋遇和小灵子也就不用再跟着了。小灵子惊讶道:“两个老怪也到镇江来了?一定是曾梓图请他们来撑场面的。”吴秋遇说:“如果他们跟曾家的人在一起,那咱们去接如梦又有麻烦了。”小灵子也觉得有些麻烦,但还是安慰道:“先别想那么多了。鲜子汤见过曾家父子和赐熊双怪,他又是从贤德楼出来……秋遇哥哥,曾可以他们很可能在贤德楼。咱们回去看看。”吴秋遇眼前一亮。两个人便快步向贤德楼走去。被曾可以派来跟踪他们的人,暗自叫苦,但也只得拼了命在后面跟着,累得气喘吁吁。 贤德楼的酒宴已经散了。鲁啸和柯老三喝多了。罗兴和司徒豹只得扶着他们往回走。 曾梓图让孙演、倪逢带着两个老怪和江寒去安排住处。江寒说:“我看百花洲就不错。”曾可以不愿意让两个老怪和江寒惊扰到柳如梦,便开口说道:“百花洲条件简陋,我们人多,图省钱才住在那里。两位老前辈是贵客,应该住在更好的地方。我知道镇江最好的客栈就在贤德楼附近,我送两位老前辈和江寒兄弟过去安置。”曾梓图点了点头,嘱咐道:“不要吝惜银子,一定要安排好。”曾可以点头记下:“两位老前辈,这边请。”说着,便在前面带路。 江寒小声对大老怪说道:“大师父,咱们在这里人生地疏,跟他们一起住在百花洲,干什么都要方便许多。”大老怪酒喝多了,听了江寒的话,迷迷糊糊地对曾梓图说道:“不用那么麻烦,就按我徒儿说的,一起回百花洲吧。我们有事也好找人说话。”曾可以紧张地看着曾梓图,希望他不要答应。曾梓图不愿意为了这种小事驳了大老怪的面子,便说道:“也好。那就委曲两位老兄了。”大老怪说:“不委曲,好歹比我们住的山洞强多了。” 曾可以很无奈,只得回来说道:“那我让人先回去安排一下。”说着便把裘如龙叫到一边,悄悄嘱咐道:“你回去安排两间房,离如梦和婉儿的房间越远越好,最好多隔几个院子。”裘如龙明白曾可以的顾虑,点头道:“明白了,放心吧公子。”说完,便急匆匆走了。 曾可以父子陪着赐熊双怪往百花洲走去。曾可以故意多说话,慢慢走,拖延时间。江寒带着微微的醉意,脑子里想着美事,脚下轻飘飘的。 到了百花洲,裘如龙已经等在大门口,见他们到了,上前说道:“公子,两位老前辈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曾可以说:“两位老前辈,我爹今天高兴,酒喝得有点多,我得先送爹回房间。让如龙兄带你们去房间歇息吧。”大老怪迷迷糊糊地说:“好,你们去吧。我是得回去睡一会了。”“两位老前辈,这边请。”裘如龙引着两个老怪和江寒去了他们的房间。两个老怪和江寒在酒宴上不断被人奉承,都喝了不少,现在酒劲已经上头,一沾床倒头便睡。裘如龙给他们关了门,回去找曾可以复命。 曾梓图目送两个老怪走远,看着曾可以,轻声问道:“以儿,这是你特意安排的?让他们住到后面去。”曾可以稍稍愣了一下,低头说道:“孩儿是怕他们惊扰到如梦。您也知道,如梦她……她现在有了……”曾梓图望着曾可以看了一会,轻声说道:“看得出来,你对如梦姑娘很用心。如梦姑娘怀孕的事我听婉儿说了,她肚子里是吴秋遇的孩子。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曾可以抬头看了一眼曾梓图,说:“我想学爹爹,我愿意照顾如梦和她的孩子。”曾梓图点了点头:“只要你想通了,爹支持你。不过……”曾可以惊疑地看着曾梓图。 曾梓图说:“你想过没有,万一吴秋遇还活着,你和如梦姑娘将来如何面对?”曾可以说:“爹,其实,吴秋遇真的还活着。”曾梓图稍稍愣了一下:“你已经知道了?”曾可以点了点头:“白鹿司就是被他打伤的。蒙昆疯了,也是因为忽然看到他,以为见鬼,受到了惊吓。”曾梓图说:“我是今天听鲜子汤说了才知道,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应对。你妹妹可是仍然惦记他呢。”曾可以闷着头不说话。 曾梓图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如果婉儿招赘了吴秋遇,你又娶了如梦,这是多好的结果呀。现在如梦怀了他的孩子,还真是有些难办。能确定如梦怀的是他的孩子吗?不是你……”曾可以忙说:“如梦是我娘的义女,孩儿怎么敢放肆?她只跟吴秋遇有过接触。”曾梓图疑惑道:“吴秋遇老实巴交,如梦姑娘更是矜持,他们怎么会?你真能确定如梦是怀孕了吗?”曾可以痛苦地说道:“找江南医馆的大夫看过了,应该不会有错。都是那个邵九佳可恨,她嫉妒我对如梦好,故意安排如梦和吴秋遇见了面,在渔阳客栈给他们下了春药。” “咳!都是爹不好,当初一时糊涂,竟然想着收买邵青堂,才让邵九佳有机会作孽。”曾梓图现在颇为懊悔。因为现在影响的不光是曾可以能不能娶到柳如梦的事,更重要的是,能否通过曾婉儿招揽吴秋遇。像吴秋遇这样武功高强而又忠诚的年轻人,可不是能够轻易遇到的。曾可以见曾梓图深深自责,赶紧说道:“爹,你不要这样说。这件事跟您没有关系,说到底都是邵家父女可恨。”曾梓图稍稍平静了一下,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先尽量瞒住如梦,也提防吴秋遇找来。只要他们不见面,咱们就有时间想办法。”曾可以说:“如梦这边好办。现在麻烦的是,吴秋遇也已经到了镇江。乡野三奇在金山寺见过如梦,如果他们把这事告诉吴秋遇,只怕就瞒不住了。”曾梓图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道:“倒也不用太担心。正好雌雄双煞在这里,有他们帮忙守着,吴秋遇抢不走如梦。只要别让如梦知道吴秋遇还活着,事情就好办。”曾可以喃喃道:“只怕早晚瞒不住。”曾梓图说:“那就在她知道以前,想办法赢得她的心。”曾可以点了点头。 天黑了,被曾可以派去跟踪吴秋遇和小灵子的那个人回来了。曾可以关好门,小声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查到了吗?”那个人点了点头,继续有气无力地喘了几口,才说道:“他们先是出了城,然后又急急忙忙跑回贤德楼,然后又在城里四处转悠,好像在找人。他们腿脚太好使了,我都不行了,那个小丫头好像还不累。好不容易才看着他们去了城北的吉祥客栈,进去就没再出来。我又去找客栈的伙计问了,他们确实住在那。我这才赶紧回来报告公子。”“辛苦你了。”曾可以赏了那个人几两银子,打发他走了,然后自语道:“他们果然已经知道了。” 曾可以坐了一会,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起身走出了屋子,到对面去敲柳如梦的房门:“如梦,还没睡吧?我想找你聊一会。”柳如梦开门让他进去,现在面对曾可以已经不像前几日那么尴尬了。曾可以先是随便闲扯了几句,然后又说到了柳如梦肚子里的孩子,问了问柳如梦的感觉。柳如梦感谢他的关心,说自己一切都好。 曾可以盯着柳如梦看了一会。柳如梦羞怯地低下头去。曾可以忽然说道:“如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想好了,认真回答我。”柳如梦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做了一下准备,小声说道:“你问吧?”曾可以很认真地说道:“假设现在有两种情况可以选择:一是秋遇兄弟遭遇了不幸,你为了他苦守一生;一是你为了孩子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但是后来发现秋遇还活着。如果有选择的机会,你会希望是哪一种情况?”柳如梦听完,愣愣地看着曾可以。 曾可以假装轻松地笑了一下,说:“我是说如果,要是真有这样的选择机会,而且只有这两个选择,你会选哪一种?”柳如梦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站起身在屋里慢慢走着,嘴里说道:“要是真有那样的选择,我当然希望他还活着。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希望他还活着。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柳如梦说到这里,停下来,又开始忧伤。曾可以心中暗喜,赶紧起身劝道:“如梦,你不要难过。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柳如梦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秋遇哥哥了,我听了只会难过。”曾可以连连点头:“好,好。”曾可以现在知道,柳如梦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至少已经不排斥跟他在一起了,心里美滋滋的。 江寒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出去看了看,这里好像不是白天去过那个院子。“师父,师父!”他叫了两声。两个老怪也刚迷迷糊糊地醒来,在屋里听到了。大老怪说:“在这呢。你进来说话。”江寒推门进来,走到床前直接跪倒:“师父,徒儿有事拜求两位师父。”二老怪一愣,乜斜着眼睛看着江寒。大老怪问:“什么事啊?起来说。”江寒说:“我看上了曾家的婉儿小姐,想请两位师父去向曾家提亲。” 两个老怪相互看了一眼。二老怪说:“咱们刚来,这个太唐突了吧?”江寒撒娇说:“师父不答应。徒儿就一直跪在这不起来。”大老怪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呀。”二老怪问:“你只看过她一眼,怎么就看上她了?”江寒说:“师父有所不知。我们以前就见过,在云蒙山的天百山庄,在嵩山的酒肆、封禅台,见过好几次。徒儿真是喜欢她。我想娶了她,跟我一起孝敬两位师父。”“估计人家不会答应。”二老怪还是觉得此事有些不妥。江寒赶紧拜求大老怪。大老怪心疼江寒,酒还没有全醒,就迷迷糊糊说道:“好吧,师父就替你去说说。他们应该不至于不给你两位师父面子。”说着便起身下地。江寒赶紧伺候大老怪穿鞋。二老怪没办法,也只得跟着一起去了。 曾可以把刚才跟柳如梦的谈话对曾梓图说了。曾梓图笑道:“好,好,这是好事。看来她也多少对你动心了。”曾可以见爹爹也这样认为,当然更加高兴。他们正说着话,大老怪直接推门走了进来。江寒和二老怪紧随其后。曾梓图愣愣地站起来:“这么晚了,两位老兄还没有休息?” 大老怪一进门就说道:“我这个徒儿看上你家闺女了,非要让我们来提亲。你看看怎么样?”他说得这么直白,让江寒都觉得有些尴尬。曾可以心中一惊,扭头看着曾梓图。曾梓图也是吃惊不小,稍稍愣了一下,笑着说道:“高徒能看上我家婉儿,真是荣幸。不过真是不巧,老兄说的有点晚了。”大老怪愣愣地看着曾梓图:“什么意思?”曾梓图说:“我刚带着婉儿去了一趟江宁,江宁花家先说了这事,我已经答应了。实在不好意思了。高徒这么英武潇洒,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曾可以暗自佩服爹爹的应变之快。 江寒有些失望地看着二老怪。二老怪问:“你们两家已经定亲了?”曾梓图说:“应该算是吧,只是还没来得及办定婚宴。”大老怪说:“那就不算数。他们花家的人哪比的上我们的徒儿。”曾可以在一旁说道:“老前辈说笑了。这种婚姻大事,双方已然说好,不能轻易反悔的。不然我们以后怎么跟花家交代?”大老怪说:“你们不用跟他们交代,我去跟他们说。他们不服气,可以跟我们哥俩比试比试。”曾梓图暗自叫苦:以现在花家的人手,根本没人能打得过两个老怪,而且他刚才说的跟花家定亲之事根本就是假的,闹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曾可以见爹爹一时无语,赶紧说道:“我妹妹向来自立,这种事还得问过她才行。我和我爹都不能轻易替她做主。”曾梓图这才缓过神来,赶紧顺着曾可以的话说道:“对,对。都让我给宠坏了,我要不先跟她说好了,她闹起来,我也拿她没办法。”曾可以说:“两位老前辈先回去歇息,容我和爹爹问问妹妹的意思,明天再给你们回话。”大老怪回头看着江寒。曾梓图和曾可以也盯着他。江寒不敢看曾家父子,冲着大老怪微微点了点头。大老怪这才说:“好,那我们就先回去睡觉,明天听信。” 曾家父子哄走了两个老怪和江寒,在屋里开始发愁。曾可以焦急地问道:“爹,这可怎么办啊?咱们又不能直接得罪他们。”曾梓图说:“是啊,他们根本不懂人间教化,如果发起疯来非要抢走婉儿,咱们就算勉强能拦住,也会大有损伤。”曾梓图在屋中慢慢地来回走了几步,停下来说道:“你去把婉儿叫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曾可以点头“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曾婉儿一听就急了,气冲冲来找曾梓图,一进门就大声说道:“爹,我不答应。你让他们死了那条心!江寒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邵青堂好歹是他师父,他在嵩山那么羞辱他,这样的人你看得上吗?”曾可以赶紧劝道:“妹妹,你先别着急。爹还没有答应他们。”曾梓图先安抚曾婉儿坐下,慢慢说道:“爹让你哥哥找你来,就是一起商量个办法。就算要拒绝,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说辞啊。”曾婉儿说:“你就说,我不想嫁人,我谁也不嫁!” 曾可以说:“可是爹刚才跟他们说,江宁花家也提过亲,爹已经答应了。”曾婉儿愣愣地看了曾梓图一眼,马上明白那只是爹爹的一个说辞,于是说道:“这不就行了?我都已经跟人定过亲了,他们还纠缠什么?”曾可以说:“可是他们根本不管,还嚷着说要去找花家的人比试比试。”曾婉儿非常气愤地说道:“他们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比他们有本事的人多着呢!”曾梓图赶紧好言安抚:“你不要这么大声,当心惊动了别人,传出去不好。你先消消气,爹不是正在想办法嘛?”曾可以捏着下巴想了想,忽然说道:“爹,妹妹说的有道理。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曾婉儿一愣:“我刚才说什么了?”曾梓图心头一振:“说出来听听。” 曾可以说:“咱们可以设一个比武招亲的擂台,招揽三十岁以下的年轻英雄前来打擂。既然是招亲擂台,雌雄双煞当然不能上去。他们虽然厉害,但是江寒却未必行。江南武林名门甚多,比江寒武功好的年轻英才应该比比皆是。到时候江寒技不如人,雌雄双煞也没有话说,咱们还能给妹妹招一个如意郎君。”曾梓图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一边思考着细节,一边微微点着头。 曾婉儿说:“爹,我不要。我现在还不想嫁人。”曾梓图安慰道:“也没说让你马上嫁人啊。咱们只是招亲,至于以后什么时候定亲,什么时候成亲,都还可以再商量。”曾可以说:“妹妹你好好想想,你是愿意去面对两个老怪,面对江寒,还是希望另外找一个江南名门的后起之秀?”想到雌雄双煞的狰狞恐怖以及江寒的丑恶嘴脸,曾婉儿犹豫了一会,终于勉强愿意考虑曾可以的建议,但是仍然担心:“这样随便招来的陌生人,我不喜欢怎么办?”曾梓图见曾婉儿的态度有所松动,笑着说道:“怎么会是随便招来的呢?既然是擂台,当然要精挑细选,总会找到你满意的。”曾可以补充道:“咱们把比武的期限放宽一些,让更多地方的人可以赶来打擂,这样可选的人就更多了。” 曾婉儿说:“比武招亲,只能看出武功好不好。万一来打擂的……武功虽好,但是形容丑陋,或是举止轻浮,别说招亲了,就是跟他们交手,我想想都觉得恶心。”曾可以说:“这个妹妹可以放心。你根本就不用上擂台,在一旁看着就好了。”曾梓图和曾婉儿都有些惊讶的看着曾可以。 曾可以解释道:“咱们的招亲擂台,可以设三道关口,以表正式。第一关,让他们自己展示实力,每人先要耍上三五招,台下的人不服可以上台跟他比试,直到台下没人再反对了,才有资格进行后面的挑战。第二关,我让裘如龙、司徒豹他们轮流上台值守,能打赢他们的才可以往后继续,这样就可以筛选掉很多武功不济的。第三关,我替妹妹把关。妹妹看不上的,我就下手重一些,直接挡下。如果有妹妹看中的,可以暗中提示我一下,哪怕他武功稍稍弱一些,我也放他过关。若是有人过了三关,招亲便算结束。当然,如果有人能凭本事打赢我,那妹妹就不用有任何顾虑了,他将来一定是个大英雄。”曾梓图点头道:“以儿考虑得很周到。婉儿,你觉得怎么样?”曾婉儿:“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试试了。我实在不愿意看那两个老怪物和江寒的嘴脸。” 曾梓图见曾婉儿答应了,心里也踏实了一些,站起身说道:“那好,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去跟雌雄双煞说。”曾可以有点不担心:“爹,万一他们不愿意,仍然坚持提亲怎么办?”曾梓图笑道:“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第二天,曾梓图带着曾可以找到两个老怪,把要设擂台比武招亲的想法说了。二老怪问:“怎么个比法?”曾梓图笑着说道:“不管怎么比,还有谁能胜得过你们两位老兄调教出来的高徒?哈哈哈。这是婉儿提出来的,我这当爹的总要顾及她的感受。说实话,这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将来我们也好对花家的人有个交代。如果他们不服,也可以来打擂呀。如果他们不敢来,或是输给了令高徒江寒,那就只能看着婉儿另嫁他人了。”大老怪听了,得意地说道:“那是。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让江寒也好好显露一下本事。”二老怪隐隐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但是大老怪已经满口答应了,他也没再说什么。 从老怪那里出来,曾梓图和曾可以相互看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江寒昨晚美美地想了多半宿,睡得很晚,醒得也晚。一睁眼,也没顾得上洗脸,就跑去找两个老怪。进门就说:“师父,咱们现在去问问吧,看他们想好了没有。”大老怪笑着说道:“看把你急的。他们刚才来过了,说是要设擂台比武招亲,到时候你还得去显露几招,可不许给我们丢脸。”“比武招亲?”江寒心里忽然凉了半截。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虽说现在已经比当初在邵家门的时候进步了不少,但是还没有到天下无敌的程度。 江寒心里着急,嘴上说道:“师父,要比武就有输有赢。万一徒儿输了,岂不是曾小姐就要嫁给别人了?”大老怪骂道:“没出息!你怎么就知道会输!我们教给你的本事是干什么使的?”江寒知道两个老怪颇为自负,心里有苦说不出。二老怪看江寒实在着急,开口安慰道:“你放心,有我们在旁边坐镇,没人能赢得了你。”江寒这才踏实了:“有师父这句话,徒儿就放心了。”他相信自己的两位师父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曾婉儿昨晚也没睡好,起床后,一个人在屋里闷得慌,就心事重重地去找柳如梦说话。柳如梦忽然问道:“刚才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哥哥好像带人出去了。今天又有什么事吗?”曾婉儿坐在床边,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说道:“他们去搭擂台了。”柳如梦有些惊讶:“搭擂台?”曾婉儿点了一下头:“嗯,比武招亲的擂台。”柳如梦惊讶地问道:“公子要比武招亲?”曾婉儿这才抬起头,注意到柳如梦的反应,赶紧解释道:“不是。是给我,给我招亲。”“你要比武招亲?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柳如梦感到十分诧异。 曾婉儿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想啊。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正在为这个事发愁呢。”柳如梦不懂江湖上的事,也不想多问,有心安慰曾婉儿,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轻轻抓住她的手,轻轻握着。曾婉儿闷头忧郁了一会,轻声叹道:“要是秋遇公子还在就好了。”听她忽然提起吴秋遇,柳如梦也跟着伤心起来,手里越抓越紧。曾婉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解释道:“就算秋遇公子还活着,他也不可能来打那个擂台的。他心里只有姐姐。我是信口胡说的,姐姐你千万不要介意。”柳如梦知道她误会了,笑了一下,说道:“我怎么会介意呢?我知道你喜欢他,也救过他,他也一直把你当朋友。这都没什么呀。”曾婉儿心里这才放松下来。 柳如梦还是忍不住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让你这么急着招亲?”曾婉儿问:“姐姐还记得在嵩山见过的那两个老怪吧?”柳如梦点了一下头:“嗯,记得,怎么了?”曾婉儿说:“他们有个徒弟,叫江寒,是个心肠恶毒的小人,也不知怎么就看上我了,非要纠缠我,就让那两个老怪向我爹提亲。我爹不好直接得罪他们,这才跟我哥哥商量出一个比武招亲的办法。”柳如梦想到老怪的样子就觉得可怕,于是说道:“他们太吓人了。但愿妹妹这次招亲成功,让他们早早断了念头。”曾婉儿说:“如果招亲不成功,我爹非要让我嫁给那个江寒,我就自杀。我可不愿意看到江寒的嘴脸,更不愿意跟着两个老怪物去贺兰山受罪。”想到曾婉儿描述的那种可怕的境遇,柳如梦觉得确实是难以承受,于是安慰道:“妹妹不要太担心了,有公子他们帮你张罗,招亲一定会成功的。说不定很快就能招到一个如意郎君呢。”曾婉儿喃喃道:“我真的不想嫁人。秋遇公子……”曾婉儿慢慢发起呆来。柳如梦轻轻摸了摸肚子,也不再说话。 曾婉儿在柳如梦身边坐了一会,忽然意识到这样只会让柳如梦跟着难过,便站起身说:“姐姐,你躺下歇着吧。我心里乱,想出去走走。”便从柳如梦屋里出来,在院子里茫然地站了一会,转身去找郝青桐。 廖树山和罗兴正在一起嘲笑鲁啸昨天喝醉酒的事,看到曾婉儿迈步进来,赶紧停止说笑。郝青桐上前问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曾婉儿说:“郝叔叔,我心里闷得慌,想让你们跟着我再去一趟瓜州,给秋遇公子烧几张纸。”郝青桐看了看那三个,点头道:“好。大小姐先去准备,我们随时可以出发。”曾婉儿说:“我没什么可准备的。咱们现在就走吧。” 几个人离开百花洲。路上,走在后面的鲁啸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廖树山:“早上裘如龙他们忙忙道道的,干什么去了?”廖树山偷偷看了一眼曾婉儿,很小声地告诉他:“跟着公子,给大小姐弄比武招亲的擂台去了。”“比武招亲?”鲁啸惊讶地小声叫了出来,然后看了一眼曾婉儿,赶紧住口。曾婉儿回头说道:“你们不用偷偷摸摸的,随便说,我不会介意的。” 郝青桐问:“大小姐就是因为才心里烦闷?”鲁啸说:“招亲是好事,大小姐应该高兴啊。”曾婉儿说:“有什么可高兴的?我也不怕你们知道,其实是江寒怂恿雌雄双煞向我爹提亲,我爹没有办法,才想出这个比武招亲的主意。”郝青桐心里一惊:“原来是这样。唉,要是秋遇公子还在,就没这么多麻烦了。”一句话说中曾婉儿的心事,又开始忧郁起来,喃喃道:“都是我不好,害死了秋遇公子。要是我不把他骗到柴房关起来,他也不会……” 鲁啸见曾婉儿又开始自责,忍不住说道:“大小姐,这件事可不能怪你!其实是……”郝青桐回头瞪了他一眼。鲁啸不服气地说道:“看到大小姐这个样子,我心里难受!我觉得应该让大小姐知道!”曾婉儿回头看着鲁啸:“什么事应该让我知道?”鲁啸欲言又止,两眼望着郝青桐。曾婉儿问:“郝叔叔,你们有事瞒着我?”郝青桐想了一下,冲着鲁啸点了点头。鲁啸这才说道:“憋死我了。大小姐,秋遇公子的事不赖你,是蒙昆他们故意放的火!”曾婉儿惊诧地看着鲁啸:“你说什么?”鲁啸说:“是蒙昆他们跟秋遇公子有仇,故意放火烧死他。” 曾婉儿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郝青桐赶紧扶住她的胳膊:“大小姐!”曾婉儿无力地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呆,慢慢抬起头看着郝青桐:“郝叔叔,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郝青桐说:“我们想着大小姐会慢慢忘记这件事,不忍心再勾起伤心事让大小姐难过。”曾婉儿忽然发狂地问道:“蒙昆在哪儿?我要亲手杀了他,为秋遇公子报仇!”郝青桐说:“蒙昆疯了,他已经遭到报应了。大小姐犯不着因为他生气。”曾婉儿显然不信:“你们不要再帮他遮掩!告诉我,他在哪儿?他究竟躲到哪儿去了?” 廖树山说:“大小姐,我们没有骗你,蒙昆真的已经疯了。”曾婉儿说:“他又没被火烧,怎么会疯了?我不信!他这几天躲出去,怕我找他是不是?”廖树山解释道:“是这样的。蒙昆放火害死秋遇公子,心里一直很害怕。前几天他喝多了,醉梦中以为撞见秋遇公子的冤魂找他索命,受到了惊吓。鲁啸无意中听他说出了放火的事,郝大哥便带着我们,借着这个闹鬼的由头又整治了他一顿。我们蒙住他的头痛打了一顿,然后头朝下吊在树上,还吓唬他,说每隔十天白日鬼便要找他惩罚一次,让他每次三餐之前务必向秋遇公子磕头忏悔。后来他好像又受到了别的惊吓,罗兴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疯了。”罗兴小声抱怨道:“这样的事,你们居然没有叫上我?”廖树山冲他摆了摆手。 曾婉儿仍然不信:“蒙昆现在在哪儿?你们带我去看看,疯了我也要找他!”郝青桐说:“公子怕他吵到如梦姑娘,把他安置到别的地方去了。如果大小姐真要见他,等我们找裘如龙问清楚地方,马上就陪你过去。”曾婉儿说:“咱们先不去瓜州了。罗兴,你现在就去找裘如龙,我今天一定要找到蒙昆!”罗兴看了郝青桐一眼。郝青桐说:“听大小姐的吩咐,快去快回。我们先回百花洲。”曾婉儿说:“咱们不用回百花洲,就在这里等。罗兴你快去!”罗兴急急忙忙走了。 裘如龙正在忙着跟曾可以张罗搭建招亲擂台的事,见罗兴找来,先去问曾可以如何答复。曾可以说:“既然婉儿已经知道了,心里这口气总是要出。你告诉他吧。对了,你嘱咐罗兴,让他回去告诉鲁啸他们,就说是蒙昆一个人干的,不要再牵涉白鹿司和柯老三。”裘如龙便按照曾可以的意思跟罗兴说了。罗兴赶紧回去告知曾婉儿,也把曾可以的嘱咐悄悄转告了郝青桐。其实郝青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曾婉儿见到蒙昆,才知道他真疯了,但是仍然忍不住心里的愤恨,找了个鞭子狠狠抽打。蒙昆抱着头嚎叫着,最好在地上缩作一团。曾婉儿抽了他几十鞭子,用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才把鞭子一扔,对着墙根呜呜的哭了起来。郝青桐等人想着她痛哭一场也许心里能好受些,也就没有过去劝她。 曾可以在镇江官府使了钱,让衙役帮着在四处贴出告示,并在渡口码头发放传单。告示和传单上写得清楚:三日后,蓟州曾家要在镇江摆设擂台二十天,给大小姐曾婉儿比武招亲。镇江西接江宁,北对扬州,水陆交通方便,南北过江或是沿着长江上下,都要经过这里。曾家要在镇江设擂招亲的消息很快就在远近传遍了。 扬州芙蓉巷铁秋声家。铁秋声、时秋风正陪着乡野三奇在院中闲聊。陈康说:“我说曾家的人怎么忽然到了镇江呢,原来是要给曾婉儿招亲。”丘壑说:“曾家的根本在蓟州,势力延伸到河北、山西,现在把触角都伸到江南了,看来曾梓图的野心果然不小。”陈康问:“大哥,咱们反正闲着没事儿,要不要去凑凑热闹?”时秋风调侃他:“难道三哥还想去打擂?”陈康笑道:“我岁数早过了,恐怕人家连擂台都不会让我上。要去也该秋声兄弟去呀。我看秋声兄弟行。秋声兄弟,哥哥陪你走一遭,打下擂台,娶了曾家那丫头。”时秋风微微一皱眉,偷偷看了一眼铁秋声。铁秋声知道他们在开玩笑,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胡大夫捅了陈康一下:“三弟,别胡说了。你看时姑娘都紧张了。”时秋风羞得脸一红,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们,转身走开了。 这时忽听大门口有人轻轻拍门,大声问道:“这里是铁秋声师叔的家吗?三位师父在不在里面?”陈康听出来:“是少城。咱们的乖徒儿来了。”说着便起身去开门。铁家毕竟是被官府查抄过的,按说现在应该被封禁,只是当地官府念及开国功臣的不幸,也怕得罪即将打过来的声称要为功臣平反的燕王人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铁秋声也不想故意惹事,所以平时大门还是关着。 祁少城进来先拜见了另外两位师父,又见过铁秋声这位师叔,看到刚刚端着茶水走出来的时秋风,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陈康故意问铁秋声:“秋声兄弟,你看现在叫什么好?”时秋风看了一眼铁秋声,一时觉得有些尴尬。铁秋声说:“叫姑姑吧。”祁少城便躬身行礼,叫了一声姑姑。时秋风点头认了,招待他坐下喝茶。 丘壑问:“少城,你怎么来了?”祁少城说:“我从嵩山回到山庄以后,陪了祖父几天,忽然想念三位师父,就想着过来看看。”陈康笑着说道:“好徒弟。你这次来得巧了。曾家的大小姐正在镇江比武招亲,你要不要去试试?顺便带个媳妇回去。”祁少城不禁愣了一下。胡大夫说道:“老三,少城刚来,你就别逗他了。”祁少城却惊讶地问道:“三师父说的是曾婉儿吗?”陈康看了一眼胡大夫:“你看,少城自己就动心了吧?”祁少城尴尬地说道:“不是这样的,三师父。我见过曾小姐几次,在嵩山也说过话。原以为她回蓟州了,没想到她在这里招亲,所以随便问问。”丘壑道:“好歹也算是熟人了,关心一下也正常。咱们不是在滹沱河谷还救过她吗?”陈康说:“我们正说着要去看看热闹呢,你来了,正好一起去看看。万一上去打擂的没有像样的,你就上去。我看曾婉儿那丫头也还可以。”丘壑和胡大夫知道陈康喜欢开玩笑,也就没当回事。 祁少城腼腆地笑了笑,忽然说道:“三位师父,自从在嵩山看到那么多高手过招,徒儿好像忽然开窍了,把三位师父教我的武功重新领悟了不少。”“哦?那快演练几招,让师父看看进步多少。”乡野三奇都很惊讶,忍不住催促。祁少城当即拉开架势,在院子中耍了十几招。丘壑看完了,拍手较好:“少城,没想到短短几日,你的进步这么大。果然是开窍了。好,好啊。”胡大夫和陈康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但也非常高兴。 丘壑一时兴起,又现场教了几招,还让铁秋声也给指点一下,发现祁少城现在的领悟能力确实远胜从前。陈康笑道:“刚才我只是开玩笑,现在看少城的武功,真的可以去打擂了。”祁少城赶紧摆手道:“人家曾小姐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我?”陈康说:“先别说她,就说你,看不看得上她?”祁少城看了一眼陈康,也分不清他现在是认真的,还是又在开玩笑,腼腆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时秋风看不下去,小声说道:“三哥,你就不要欺负他了。”陈康说:“弟妹,这次我可是当真的。我想给徒儿找个媳妇,怎么算是欺负他呢?”时秋风懒得再跟他斗嘴:“好了,随便你吧。这是当师父的样子吗?”铁秋声见时秋风好像当了真,便走上前,小声劝解。时秋风冲他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铁秋声这才放心。 陈康回头说道:“弟妹,我这个人散漫惯了,说话不好听,你别太介意啊。”时秋风说:“我知道三哥爱开玩笑,不会介意的。不过还是希望三哥在孩子面前有个师父的样子,还有大哥、二哥的面子呢。”陈康说:“这么说,是我不要脸了?”时秋风很尴尬,急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康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知道,我开玩笑的。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话随便一些,显得不生分。是不是啊,秋声兄弟?”铁秋声连连说是。时秋风这才知道陈康又在开玩笑,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还不太适应,但也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自己跟铁秋声在一起,可能以后还要经常面对。 祁少城忽然问道:“三位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去镇江?”陈康大笑道:“你们看,我这个徒儿着急了吧?”祁少城羞得赶紧低下头去。乡野三奇大笑起来。时秋风看了一眼祁少城,也跟着笑了。 第180章招亲擂台 开擂的日子到了,招亲擂台下面人山人海。曾梓图端坐在台上观擂处的中央,左右两边各空着一个座位,是留给曾可以和曾婉儿的。他身后站着两个人。司徒豹、柯老三、倪逢、孙演在旁边分列而坐。赐熊双怪谢绝了曾梓图的好意,故意坐到角落里,江寒在他们身旁垂手站着。 曾可以走到台前,对着台下拱着手转圈行礼,然后大声说道:“各位英雄,各路好汉,在下是蓟州曾可以,后面中央坐的家父曾梓图。听闻江南人杰地灵,武林名门不少,年轻俊秀甚多,特在此处摆下擂台一座,为小妹曾婉儿比武招亲。为免除大家心中的疑虑,我先请小妹到台前跟大家见个面。婉儿,出来吧。”台下马上鸦鹊无声。众人都等着看这位招亲的曾家大小姐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曾婉儿撩起帘子,款款从后台走了出来。曾可以事先跟她嘱咐过了,今天务必表现得贤淑大方一些。曾婉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该怎么做。她出来的时候特意走得慢了一些,而且面带微笑,显得大方自然,稳重端庄。看到曾婉儿现在这个样子,江寒两眼都直了,简直心都要跳出来,两脚轻轻颠动着,几乎都要冲过去。曾婉儿走到台前,轻声说道:“婉儿感谢大家前来捧场,我在这给大家行礼了。”说着便冲台下众人温柔地行礼,把各个方向全都照顾到了。 台下马上沸腾起来。“长得还不错啊。”“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真不错!”“又温柔又大方。”“好像身上有一股侠气!应该会武功!”“废话,不会武功能比武招亲么?”“难怪要比武招亲啊,一般的男人她肯定看不上啊。” 曾婉儿扭头看着曾可以。曾可以示意她可以回去了。曾婉儿过去跟曾梓图打了个招呼,便回到后台。郝青桐称赞道:“大小姐表现真不错。看这气势,一会争着上来打擂的人一定少不了。” 曾可以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高声说道:“刚才大家都见过小妹了。年龄在三十岁以下,尚未娶亲的朋友,有意愿的,一会就可以上来比武。擂台以二十日为限,一旦小妹选中了如意的郎君,招亲便宣告完成,擂台撤去;若是二十日期满,小妹仍未选到如意的郎君,擂台也要撤去,我们只能遗憾地离开镇江。曾可以在这里拜请大家远近相告,请有意愿的朋友早日前来打擂,不要错过了好事。招亲的规则在那边的告示上都写明了,可能有的朋友还没来得及细看,那我就再为大家细说一下。家父最为疼爱我这个妹妹,所以对此番招亲颇为慎重。擂台设下三关考验,能够顺利通过三关的年轻俊秀,便是小妹的乘龙快婿。”两个老怪听了不禁相互看了一眼,江寒心里更是着急。 台下有人大声问道:“到底是哪三关啊?”“有没有马上比试?考排兵布阵吗?”曾可以微笑着说道:“这位朋友误会了,我们这是比武招亲,不是考武状元。”台下马上一阵哄笑,但很快又安静下来。曾可以这才具体说道:“第一关,上台来的朋友,需要先自己展示实力。很简单,自报姓名来历之后,自己使上三五招,让大家看看本事。如果台下无人喝倒彩,便可以进入第二关。当然,即便台下有人喝倒彩,上台的朋友可以邀请他上台来比试,如果打赢了所有反对之人,仍然可以进入第二关。”台下众人交头接耳,纷纷点头,觉得人家招亲是大事,为免谁都上去胡乱搀和,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 曾可以继续说道:“第二关,我这有几位朋友……”说到这里,裘如龙、司徒豹、倪逢、孙演站了起来,冲台下众人拱手。台下开始议论纷纷,各种猜测。曾可以解释道:“进入第二关的朋友,需要跟他们其中的一位比试一下。能够坚持二十招,或是在二十招之内打赢他们的,就可以进入第三关。第三关就是跟我比。小妹招亲,我这做哥哥的总要帮忙把把关。打赢了我,便算是通过三关考验,便是小妹的如意郎君。”台下众人听完,乱哄哄议论了一阵,都觉得他们的安排也没什么不妥。 “好,擂台比武正式开始。三十岁以下、尚未娶亲的朋友,有意愿的,现在可以上台来了。”曾可以说完,往后退出几步,转身走到曾梓图身边坐下。台下众人左顾右盼,都等着看谁会是上台的第一个。江寒心中不安,悄悄问大老怪:“师父,他们弄出个闯三关,我该怎么办?”大老怪说:“你怕什么?让他们先比着,等我看明白了,一会再说。”江寒虽然心里着急,也只得先等着。 这时,就见有人从台阶走上台来,对着曾梓图和曾可以拱手说道:“北固山辛家第十一代传人辛荣,前来打擂。”曾可以点了点头,让旁边的文书记下。辛荣又转身冲着台下众人说了一遍。台下有人认得他,大声鼓励道:“辛老弟,恭喜你抢得头香,一定要打过三关啊。”辛荣拱手拜谢,然后就站到擂台中央,开始打拳。一路十七招的辛家拳使了四五招,台下就开始有人喝彩。也有人喝倒彩:“就这点本事也想娶人家曾小姐?” 辛荣一皱眉,快步走到台前,大声问道:“刚才是哪位朋友说话?不服气可以上来跟我比试一下。”“比就比!不小心让你抢先上了台!”只见有人从人群里走出来,快步上了擂台,直接就冲辛荣去了。曾可以赶紧照顾道:“朋友,先到这边来报个名号。”那人大声说道:“常州武家寨,武鹏。”说完便直接盯着辛荣挑衅:“你不就是站得离擂台近一点吗?先上来有个屁用。”辛荣一听就怒了:“你想怎样?”武鹏说:“你刚才不是说了,不服就上来跟你比试一下,我上来了,你倒是比试啊。” 辛荣实在忍受不了武鹏的接连挑衅,挥拳向他打去。武鹏闪身躲过,跟辛荣打在一起。斗了十来个回合,武鹏就渐渐不行了。辛荣瞅准破绽,忽然踢出一脚,武鹏应声摔倒在擂台上。台下马上有人叫起好来。曾可以上前扶起武鹏:“你没事吧?”“多谢。”武鹏冲着曾可以点头致谢,然后气哼哼地看了辛荣一眼,低着头走下台去了。 曾可以对着台下高声问道:“还有没有要上来跟北固山的辛荣朋友比试一下的?”辛荣也紧张地望着台下。台下众人左顾右盼,安静下来。倒不是觉得辛荣有多厉害,众人都想看看第二关、第三关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有意愿打擂的也不急着上台。 曾可以转身对辛荣说:“既然大家认可辛荣兄弟的实力,那就请进入第二关。”说完便招呼裘如龙上前,并当着辛荣的面嘱咐道:“如龙兄,刚才辛荣兄弟的实力你也看到了,一会交起手来,如果感觉不行就早点认输。倘若侥幸能赢,就点到为止。”裘如龙说:“放心吧公子。”曾可以这样说,辛荣也能接受。于是两个人拉开架势,开始交手。 打到第十个回合,裘如龙忽然拢住辛荣的两手,用左手抓住,右手挥拳便向他脸上打去。辛荣两手被攥住,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闭目等着受这一下。可是半天也没感觉拳头打上来,他睁眼一看,原来裘如龙的拳头距离他的脸还有两三寸便停了下来。裘如龙放开辛荣的手,拱手道:“承让了。”辛荣愣了一下,对裘如龙深施一礼,感谢他给自己留了面子,转身走下台去。 台下众人看得清楚,纷纷点头赞许。“看来人家曾家是诚意招亲,对打擂的人都很是客气。”“是啊,刚才那个摔倒了,曾公子还亲自上前扶他。” 江寒又弯腰对大老怪说道:“师父,擂台要摆二十天,后面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人上来。守擂的都是曾家的人,万一他们看谁顺眼,偷偷放水,岂不坏了徒儿的好事?”二老怪看了他一眼,觉得也有点道理,便悄悄在大老怪耳边嘀咕了几句。 大老怪站起身,走到曾梓图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对曾梓图说道:“曾公,我问一下啊,倘若二十天期满,招不到合适的人选,那我徒儿的事是不是就可以定下来了?”曾梓图摆擂的目的就是为了摆脱江寒的困扰,当然认为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于是平静地说道:“嗯,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大老怪又问:“那要是接连几天都没有人上台打擂呢,这擂台还要摆满二十天吗?”曾梓图愣了一下,皱着眉说道:“要真是那样,只能说明小女的魅力不够,曾家的声望不行,擂台也没有必要再摆下去了。”大老怪满意地笑道:“那咱们就看几天,如果连续五天没有人再上台,我看你闺女和我徒儿的事就可以定下来了。”曾梓图尴尬地跟着他笑了笑,心中不悦。 大老怪起身回到原来的座位,对江寒说:“放心吧,我跟他们说好了,只要连续五天没有人上台,你的事就成了。”江寒听了当然欢喜。二老怪说:“你去吧,悄悄从后面绕过去,尽量别让人看到你是从台上下去的。”“是,师父。”江寒高高兴兴地从后面溜下了擂台。曾可以看到了,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江寒偷偷摸摸要去干什么。曾婉儿和郝青桐等人在后台看到江寒溜出去,心中也很纳闷。 一会就见江寒从前面走上擂台,也不说话,先把在邵家门学会的拳脚打了一套。曾梓图父子、裘如龙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江寒搞什么鬼。台下的众人看了,纷纷不屑地摇头。“这还不如刚才那个呢?”“这人谁呀?太不自量力了。刚才那场他没看见啊?”“下来吧!别去丢脸了!”众人都觉得江寒那几下子还比不上北固山的辛荣呢,于是嘘声阵阵。 江寒使完了拳脚,站到台边,对着台下的众人高声说道:“有哪个不服的,可以上来跟我比试一下。”台下有意打擂的人不少,谁也不愿意让江寒这样的人白捡了便宜,于是纷纷活跃起来。只听有人大喊一声“我来”,便从人群中走出来,快步走上擂台。 那人先大声的自报家门:“泰兴韩山虎找你讨教。”江寒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那就来吧。”韩山虎见江寒如此不屑,当即拉开架势向江寒扑去。江寒嘴角一翘,待韩山虎靠近,突然出手相迎。韩山虎吓了一跳,没想到江寒出手如此之快,赶紧退身防守。接下来基本都是江寒在进攻,韩山虎只能慌乱地退闪。不过五六招,韩山虎便被江寒拿住手臂。韩山虎大叫道:“好,我认输了!”台下众人这才惊觉,台上那个人刚才是有意隐藏实力,其实还是有两下子的。曾婉儿在后面听到动静,也轻轻撩起帘子观看,忽然看到江寒站在台边,手里正擒着一个人,不禁一愣。 江寒冷笑一声,忽然一用力,把韩山虎的手腕折断了。韩山虎单腿跪在地上大声惨叫。江寒把他揪起来,推到台边,一脚踹了下去。幸亏台下人多,韩山虎万幸保住性命,但是仍然疼得大声惨叫。台下众人无不惊愕,没想到江寒如此狠毒,韩山虎明明已经认输了,还把他折断手腕,踹下擂台。曾婉儿一惊,见江寒如此狠毒,心中更加憎恶。曾可以马上就明白了,江寒这样做,显然是要威吓众人不敢再上台打擂,到时候拖过几天,他就可以让两个老怪逼迫曾家答应他和婉儿的亲事。曾梓图当然也意识到了,不满地扭头看了一眼两个双怪。两个老怪正满意地看着江寒点头微笑。 台下众人鼓噪了一阵。有的上前围观韩山虎,帮忙救助,有的开始对台上的江寒指指点点,抱怨连连。这时又有人不服气,上台去与江寒争斗,也被江寒打败,扔下台来。江寒接连赢了三场,而且赢得都很容易,有些忘乎所以,站在台前大声叫嚣:“不想死伤的,我劝你们就不要上台捣乱了!否则下场比他们更惨!” 曾可以有意上前阻止,曾梓图暗暗拉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曾梓图只得重新坐下,扭头看着两个老怪,心中开始厌恶他们。 这时,又有人上台了,是个三十来岁的书生模样的人,看上去病病歪歪的,一手捂着嘴,轻声咳嗽着。江寒盯着他笑道:“你这样的也来打擂?”那人又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人家这是招亲的擂台,主人家知道尊重每一位上台的朋友,你怎么如此歹毒?既然打赢了,进入第二关就是了,何必非要弄断人家手脚?”江寒叫道:“只是断手断脚,他们已经很幸运了。你这样的只怕命都保不住。这里不是聊天论理的地方,你别在这里添乱了,赶紧滚下去。” 那个人说:“知道好话你听不进去,看来我只有教训你一下,让你懂点人事。”“你,呵呵……”江寒气得笑了出来。病书生又咳嗽了几声,迈步往江寒面前靠近。台下众人都开始紧张起来。曾婉儿见那病书生出面数落了江寒几句,还要往他跟前靠近,不禁为他担心:江寒那样心肠歹毒的人可不管他是不是病人,是不是书生,一拳狠狠打下去,非要了他的命不可。她赶紧小声招呼曾可以过去阻止。曾可以也不忍心看病书生白白丢了性命,便起身上前,开口劝道:“朋友,你病得不轻,还是回家安心休养吧。” 病书生扭头看了看曾可以,笑着说道:“你怕我打赢擂台,娶走你妹妹是不是?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这样的病人。你放心,我不是来打擂的,只想上来教训他一下。”说着又咳嗽了两声。江寒被他气得直攥拳头:“曾公子,你让开!我一拳把他打下去,这里就清净了。”病书生冲着曾可以甩了甩手:“曾公子,你回去坐着吧。他一拳打不死我。”曾可以实在弄不清这病书生是怎么想的,愣愣地看着他咳嗽了一会,忽然心念一闪:难道他有不治之症,想故意吐血喷到江寒脸上,让江寒也传染恶疾?想到这里,曾可以稍稍往后退出几步,对江寒说道:“江寒兄弟,他是个病人,希望你手下留情。”江寒撇嘴笑道:“你放心,我一拳把他打下去就行了,不会让他死在台上的。至于他掉下去会不会摔死,我就管不着了。”说着便举拳向病书生的面门打去。 病书生仍在咳嗽着,站在那里并不知道躲闪。曾婉儿大惊,一把抓住了帘子。曾可以往前迈了一步,忍不住想要出手推他。江寒的拳头距离病书生的脸只有半尺来远了,台下众人无不惊呼。 忽见病书生倏然一闪,猝然出手抓住江寒的手腕,顺势往前一拉。江寒马上就觉得自己的手臂被牢牢钳住,一股强大的力量拖着他往前冲去。江寒大惊,但是根本收持不住。病书生伸脚一绊,手一松。江寒的身子顿时往前冲了出去,扑倒在擂台上。 曾可以惊得呆在那里。现场气氛凝固了一会,台下终于有人叫起好来。裘如龙等人面面相觑。曾婉儿眼前一亮,终于松了一口气。曾梓图暗自惊叹,江南果然是人杰地灵啊。大老怪一下子站了起来,关切地望着江寒。二老怪则悄悄打量着那个病书生。这时忽听台下有人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应该是丹徒桃家的二公子。听说他得了一种怪病,一直都没好,早就退出江湖了。没想到今天也来凑热闹。” 曾可以心中暗想:“这可是江寒自找的。他非要急着跳出来打擂。看这位桃二公子的武功修为,应该不在我之下。江寒遇上他,算是倒霉了。一会他被桃二公子制服,或是打下台去,以后不论招亲的结果如何,他都没有道理再纠缠婉儿了,两个老怪也没有话说。”想到这里,曾可以心中暗喜,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赐熊双怪,然后安心地走回去坐下。曾婉儿看到江寒摔倒,当然心里也很高兴,可是她又忽然有点担心:“万一那个人打败江寒之后,再继续闯关,也不知道我哥哥是不是他的对手。万一我哥哥也打不过他,我嫁是不嫁?” 病书生拍了拍手,看着趴在地上的江寒说:“希望这一跤你没有白摔,以后知道怎么做人。”江寒咧着嘴,用手撑着,慢慢爬起来,托着自己戳得发麻的手臂,转过身惊愕地望着病书生。病书生笑眯眯地问他:“还打吗?”江寒心里发虚,扭头看了一眼两位师父。二老怪冲他点了一下头。江寒手臂稍稍恢复了一些,又瞪起眼说道:“当然要打!刚才老子不小心被你暗算,你别以为自己怎么样!”说着便又挥拳向病书生打去。 病书生一抬手,轻易挡了出去,顺势一掌拍在江寒的胸前。江寒往后退出两步,直觉得胸口发闷。他真是有些怕了,又扭头看着老怪。二老怪示意他继续上前打过。江寒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病书生已经了解江寒的那几下子,根本不放在眼里,信手拆解了江寒的来式,正要一掌把他打翻,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掌力向自己袭来。他一惊之下,急忙向后跳开。原来是二老怪在暗中打了一掌。 病书生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二老怪忽然又一掌凌空打来,正中他的左肋。只见病书生捂着肋下摇晃了几步,嘴里吐出血来。江寒见状,大喜,冲上去两掌一推。病书生站立不稳,从擂台上倒了下来。下面的人赶紧就近将他接住。 曾可以惊得站了起来,不满地看了二老怪一眼。这个变化来得实在太快,台下众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见桃二公子这样的高手都被江寒打下擂台,一时之间没有人再敢轻易上台。江寒得意地在台上来回走着,叫嚣着。两个老怪得意地坐下,笑呵呵看着。曾梓图和曾可以开始担心,如果两个老怪一直这样暗中帮着江寒,恐怕没有人能打赢这个擂台。曾婉儿心中更是烦恼。 祁少城跟随三位师父过江,准备去曾婉儿的招亲擂台看热闹。忽然瞥见江边坐着几个人,祁少城惊讶地叫道:“三位师父,那个好像是曾小姐。”乡野三奇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曾婉儿正坐在江边发呆,郝青桐等人站在她的背后无计可施。 上岸之后,祁少城快步向曾婉儿那边走去。陈康本想跟着过去,丘壑叫住他:“老三,让少城自己去吧。说不定他们还能多说几句话。”陈康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祁少城走到近前,轻轻叫了一声:“曾小姐。”曾婉儿扭头看到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是你呀,祁公子。”祁少城也跟郝青桐等人打了招呼,走到曾婉儿身边:“曾小姐,今天不是开始比武招亲的日子吗?你怎么会坐在这里?”郝青桐给鲁啸等人使了眼色,带着他们悄悄走出几步。曾婉儿说:“我心里烦闷,到江边来坐坐。”祁少城不解地问道:“比武招亲是好事,怎么会心情烦闷呢?”曾婉儿扭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又望着江面叹息道:“算是什么好事啊?又不是我想这样。”祁少城在曾婉儿身边坐下来,轻声问道:“怎么回事?是伯父他们安排的,你不愿意?” 曾婉儿看了看祁少城,又低头沉默了一会,心中实在憋闷,还是跟他说了出来:“我根本就没打算成亲。是那个江寒……他现在是雌雄双煞的徒弟,怂恿两个老怪物向我爹提亲。我不愿意,我爹和我哥哥又不想直接得罪他们,这才想出这个比武招亲的法子,准备搪塞过去。”祁少城这才明白:“我说曾小姐怎么会忽然在镇江设擂招亲,原来是这样。江寒,他不是一直喜欢邵伯的女儿九佳姑娘吗?怎么又开始纠缠小姐了?”曾婉儿望着江面,无辜地摇了摇头。 祁少城想了一下,说道:“伯父他们想出的这个主意倒是可行。天下那么多名门好手,总会有小姐中意的人选。一方面可以堵住江寒和两个老怪的嘴,还可以为小姐选一位如意郎君。这是好事啊,小姐不用那么烦心。”曾婉儿叹了一口气:“唉,本来我也以为这样可以躲过江寒的纠缠,可是……”祁少城见曾婉儿面色犹豫,欲言又止,不禁关切地问道:“怎么,江寒他还在纠缠你?”曾婉儿说:“擂台开始没多久,江寒就上去把着。好几个人都被他打伤了。人家已经认输了,他还故意折断人家手脚。”祁少城听了不禁一皱眉:“他如此歹毒?也太不讲规矩了!”曾婉儿说:“他连他师父邵青堂都不肯放过,极尽羞辱,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我一想到他就觉得恶心。” 祁少城安慰道:“既然擂台已经开始,前来打擂的武功好手一定不少。你放心,肯定有人能打败江寒。到时候你就不用再担心他继续纠缠了。”曾婉儿说:“你不知道,江寒现在的武功比以前强多了,而且还有两个老怪物在旁边助阵,没人能轻易打赢他的。除非秋遇公子……可惜秋遇公子不在了。”说到这里,曾婉儿更加伤心起来。祁少城一时也没有多想:“秋遇公子不在……估计他早晚也能得到消息,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打擂。不过没关系,一定还有别人能打败江寒的。擂台不是要摆二十天吗,这才刚过去三天,你不用太着急。”曾婉儿说:“两个老怪跟我爹说了,如果连续几天没人上台,我爹就得答应他们的提亲。自从丹徒的桃二公子被江寒打下擂台,又有几个人上去被江寒打伤,然后就好长时间没有人再上台了。我真怕……真的很担心。” 祁少城低头沉默了一会,慢慢站起身,望着江面说道:“实在不行,我愿意上台跟江寒打一场。”曾婉儿惊讶地抬头望了他一会,摇头道:“不用了。你还是不要去了。”祁少城说:“婉儿小姐,你不要多心。咱们见过好几次,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我只是想帮你解围。等我上台打败江寒,就找个由头离开,绝对不会纠缠小姐。”曾婉儿愣愣地望着他,心中感动:“少城公子,谢谢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上台之后面对的不只是江寒,还有在暗中帮他的两个老怪。他们的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去冒险。” 祁少城看着曾婉儿,面带微笑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跟江寒拼命的,万一打不过,我还可以下来。就算我不能打赢,至少可以打破无人上台的局面,可以为后面高手到来拖延时间。这样他们就没有借口逼迫伯父答应亲事了。”曾婉儿站起来,感激地望着祁少城,知道他是这样一个好人,就更加不忍心让他去冒险,几乎是哽咽着说道:“少城公子,你真的不要去了。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可是……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祁少城笑着说道:“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我最近武功可是精进了不少。”曾婉儿听他忽然这样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祁少城无比坚定地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去擂台跟江寒比试。我的三位师父也来了,他们也会给我助阵的。”说完便转身向乡野三奇走去。 “少城公子,少城公子!真的不要去啊!”曾婉儿大声喊着。但是祁少城头也不回。郝青桐等人围上来问道:“大小姐,怎么回事?”曾婉儿焦急地说道:“他明天要上台跟江寒比武。郝叔叔,你们快帮我想办法拦住他!他打不赢江寒的,还有那两个老怪物!”郝青桐望了一眼祁少城的背影,说:“祁公子好像很坚决。不过大小姐先不要着急,他不是明天才去么,也许他三位师父会劝住他。”曾婉儿这才稍稍安定下来,往乡野三奇那边望去。 祁少城把自己的想法跟三位师父说了。陈康说:“既然要上台,干脆就打到底。我看曾小姐好像也挺在意你的。”祁少城说:“我现在不想这个,只想先帮他对付江寒。”丘壑说道:“江寒现在是雌雄双煞的徒弟,上次在嵩山看到他对付邵青堂,好像武功大有变化。以少城现在的武功,未必能打赢他。”祁少城不服气地说道:“师父,徒儿最近也进步不小,不会输给他的。”丘壑不想打击他的士气,便点了点头说道:“嗯,你确实也大有进步。这样吧,还有一天时间,咱们先回去,我再让秋声和时姑娘教你几招他们的武功,这样更保险一些。”陈康和胡大夫连连点头。祁少城也没有话说。一行四人便重新过江,回了扬州。 路上陈康问祁少城:“乖徒儿,难道你真的不想娶曾婉儿?”祁少城腼腆地说道:“那都是以后的事。我这次只想先帮她解围。我已经跟她说了,让她放心,我只要打败江寒便找借口离开,绝不趁机纠缠她。”陈康笑道:“那就是你也喜欢她了?以后愿意娶她?”祁少城笑而不答。胡大夫对丘壑说道:“大哥,少城自从跟了咱们哥仨,再也不是原来那位富家公子了,身上多了不少侠气。”丘壑看着祁少城,也点了点头。 乡野三奇带着祁少城回到扬州,跟铁秋声和时秋风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他们教祁少城几招应急。铁秋声从自己的“拂云三十六手”中选了容易学会而且重招不重力的三招,耐心地教给祁少城。时秋风也从自己的刀法中变化出几招掌法,细致地演给祁少城看。祁少城已经开窍,很快就学会了,又认真练习了多半日,直到晚上睡觉前还组合演练了几遍,已经能把铁秋声和时秋风教给他的新招式与乡野三奇教给他的武功很好地混在一起使用了。 第二天,乡野三奇便陪着祁少城赶奔镇江。铁秋声和时秋风知道雌雄双煞在擂台,也知道乡野三奇曾经跟他们有过节,放心不下,便也随后跟着去了。 接连两天没看到什么人上台,擂台下看热闹的人比第一天少多了。自从第一天看到老怪暗中帮着江寒把桃二公子打下擂台,曾婉儿心中烦闷,已经两天没有到擂台观看了。知道祁少城今天会来,她很担心,老早就到擂台等着,而且就坐在台上。她隔着曾梓图对曾可以小声说:“哥哥,今天天百山庄的少城公子要来打擂。一会你要看住江寒,不要让他伤了少城公子。”曾梓图和曾可以都惊讶地看着她。曾婉儿对曾可以说:“你先不要问那么多。他是我了帮我才来的。我知道,他打不过江寒,但是又劝不住他。看到江寒要伤害他,你一定要及时阻止。”曾可以点了点头:“放心吧。少城公子这么仗义地要帮你,我不会看着他受到伤害。”曾梓图没见过祁少城,但见曾婉儿这样说,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 江寒还是像前几日一样,站在擂台上大声叫嚣:“今天有没有人上来呀?我手都痒了。”下面有人小声嘀咕道:“人家这是招亲的擂台,他打赢了几个人,不说继续挑战,反倒一味冲台下叫嚣,倒像他是擂主。”“是啊,这个人太讨厌了。这个人是谁呀?” 江寒在台上听到,不以为意,反而大声说道:“刚才有人嘀咕,说不知道我是谁。那我就告诉你们,我叫江寒。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雌雄双煞听说过吧?那是我的两位师父。他们就坐在台上,给我助威。你们谁不服气,大可以上来跟我较量。” “雌雄双煞?!在哪儿呢?看到了,果然像是啊!”“难怪连丹徒的桃二公子都败在他的手下,原来他是雌雄双煞的徒弟。”“这下完了,没看头了。曾小姐肯定是他的了,没人能打得过他。”“那也不一定,江宁花家的人还没来呢。武林巅峰,散花仙翁。花家那可是跟武林至尊齐名的人物。”“是啊,要是花家来人就好了。可以跟雌雄双煞的徒弟有一拼。” 众人正在议论着,忽听后面有人大声说道:“江寒,我来跟你比试一下!”众人惊讶的回头望去,只见四个人一起走了过来,说话的应该是走在前面的那个年轻人。众人赶紧给他们让出道路。乡野三奇小声嘱咐了几句,便留在台下。铁秋声和时秋风在人群中悄悄靠近擂台,果然看到两个老怪坐在不太容易被台下众人看到的角落里。他们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各自找有利的位置站下来,准备防止两个老怪暗中偷袭祁少城。 祁少城迈步走上擂台。曾婉儿见祁少城果然来了,紧张地看了曾可以一眼。曾可以小声安慰道:“别担心,哥哥心里有数。”江寒一见上台的是祁少城,心里踏实了,冷冷说道:“祁公子,你不在天白山庄过你的清闲日子,怎么跑到这里凑热闹?”两个老怪看到有人上台,先是稍稍愣了一下,但见江寒认得他,而且好像心里很有底的样子,也就没放在心上。祁少城笑着说道:“这不是比武招亲的擂台么?江寒兄可以来,小弟当然也可以来。” 台下众人见了,议论道:“哦,原来他们认识。这个人又是什么来头?”祁少城冲着曾婉儿和曾可以打招呼。曾婉儿也冲他点了一下头。祁少城这才对着台下拱手说道:“在下云中山天百山庄祁少城,拜在乡野三奇门下。那三位便是我的三位师父。”说着介绍给众人看。台下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乡野三奇。乡野三奇也拱手跟众人打招呼。众人虽然没听说过乡野三奇,但是都很佩服他们师徒的勇气,明明认得江寒,还敢上台挑战。 江寒小声劝道:“祁公子,这个擂台不好打。我有两位师父跟着才敢冒昧来闯一闯。你身娇肉贵,就不要冒这个险了。你们天百山庄家大业大,还怕找不到好的妻室?” 看到江寒对祁少城如此客气,曾梓图不免有些惊讶,扭头看着曾可以。曾可以开始也有些纳闷,但是忽然就明白了,小声对曾梓图说道:“爹,江寒不是怕打不过祁公子,他怕的是祁公子一旦出手,便打破了连续几天无人上台打擂的局面。那样他就得看着擂台继续摆下去。所以他才想方设法要劝祁公子自己下去。”曾梓图点了点头:“那个祁公子是你和婉儿的朋友?”曾可以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妹妹。曾梓图也把头扭向曾婉儿。 曾婉儿想起昨天祁少城在江边跟她说过的话,心中颇为感动:“他果真来帮忙了。只要他出手跟江寒过几招就好了,可千万别纠缠下去,要不然难免会吃亏。哥哥,你一定要保护他。”“好。”曾可以赶紧点头安慰她,然后站起身往台前走去。看到曾婉儿对祁少城的到来竟有这样的反应,曾梓图不禁仔细打量了祁少城几眼。 曾可以走到江寒和祁少城身边,笑着说道:“两位是熟人,一会交手的时候可要点到为止,千万不要因为小妹伤了和气。”祁少城扭头说道:“曾公子放心,我只是与江寒兄公平比武,分出胜负即可,绝没有别的心思。”曾可以转头看着江寒。江寒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我也是。”“那你们两位可以比试了。”曾可以说着,往后退出了几步,让出地方,身体故意挡住两个老怪的视线。 祁少城说:“江寒兄,请吧。”到了这个时候,江寒知道,不动手肯定是不行了,便也不再客气,拉开架势便冲了上去。祁少城举手相迎,两个人便打在一起。过了十来招,两个人都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武功变化都极为明显。 在一旁观看的曾婉儿不禁有些惊讶,她原以为用不了两三招,祁少城便会被江寒打败,只盼着他别被江寒伤到就好,没想到祁少城的武功竟然这么好,能跟江寒缠斗这么久。她心中忽然燃起一丝希望,盼着祁少城能够打败江寒,帮助自己走出困境。心里这样想着,激动地慢慢站了起来,两手紧紧攥着拳头,暗中为祁少城使劲。曾梓图看到了,心里也有了一些想法。 两个老怪见江寒还没有把那个人打败,开始有些着急。只是有曾可以在他们前面挡着,他们坐在那里不便出手帮忙。乡野三奇看到祁少城跟江寒斗了这么久并没有吃亏,当然非常高兴。 江寒十几招仍然不能打败祁少城,心里有些着急,开始想别的注意。两个人错身靠近的时候,他小声说了一句:“祁公子,别打了。我退出。”祁少城稍稍愣了一下,动作就有些迟缓。江寒趁机反手打出一拳,正擂在祁少城的肚子上。江寒手背有半截手套,上面是藏有铁刺的。祁少城当即闷呼一声,后退出三四步,险些摔倒。乡野三奇在台下看到了,大吃一惊。曾婉儿更是惊叫了一声:“少城公子!” 祁少城捂着肚子,半天不能动,手指缝里在流血,嘴里也好像要吐血。江寒不等他缓过来,快步冲上去,照着祁少城的面门就是一拳。祁少城勉强闪身躲过,动作比刚才已经迟慢了许多,身上便开始接连吃亏。江寒忽然脚下一扫。祁少城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江寒冲上去就要狠狠打他几拳。曾可以赶紧上前拦住:“江寒兄弟,手下留情。”江寒这才站起身来,得意洋洋地冲台下叫嚣道:“怎么样,还有谁来?”陈康就要冲上台去,丘壑拦住他说道:“老三,少城自己技不如人。两个老怪没出手,咱们也不能随便插手。”陈康说:“明明就是他使诈,暗算了少城!” 曾可以扶起祁少城。这时祁少城腹部的衣襟已经被血迹浸透,嘴里也开始吐血。曾婉儿跑上前关切地问道:“少城公子,你怎么样?”祁少城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忍痛对曾婉儿说道:“我没事,还能打。不能让他赢得这么容易。”说着便又向江寒走去。正好江寒回头看到了,便又跟祁少城打在一起。祁少城受了内伤,腹部又有伤口,体力已经有所不支,很快又被江寒在胸前打中一拳,向后退出好几步。曾可以闪身挡住江寒。曾婉儿冲上前扶住祁少城:“少城公子,不要再打了。我扶你去上药,你流血了。”乡野三奇注意到祁少城肚子在流血,一发往台上冲去。 祁少城咬着牙苦苦支撑了一会,睁眼看着曾婉儿,无奈地说道:“婉儿小姐,我帮不了你了。”曾婉儿流泪道:“不要了,你已经帮我了。”说着便扶着祁少城慢慢往后台走去。江寒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问曾可以:“曾公子,这算怎么回事?”两个老怪也站起身看着曾梓图。曾梓图说道:“婉儿一向心软,见不得有人受伤。他们两个认识,带他去上药了。” 这时乡野三奇冲上台来。江寒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两个老怪站起身,盯着乡野三奇。铁秋声和时秋风怕乡野三奇吃亏,也飞身跃上擂台。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曾梓图和曾可以等人赶紧上前隔开双方。陈康问:“我徒儿呢?”曾梓图说:“婉儿已经带他去后面上药了。比武切磋,失手受伤在所难免。大家不要冲动。”乡野三奇听了,各自瞪了江寒一眼,快步到后台察看祁少城的伤势。铁秋声和时秋风看了看两个老怪,也跟了过去。曾梓图劝着两个老怪回去坐下。曾可以也安抚了江寒几句。江寒又开始对着对台下大声叫嚣:“还有谁来?” 胡大夫察看了祁少城的伤口,所幸无毒,赶紧给他上药包扎。曾婉儿在旁边看着,伤心流泪。祁少城忍痛安慰道:“婉儿小姐,我没事。不小心被他暗算了一下,流点血而已,死不了。”说完,还勉强挤出一些笑容。曾婉儿更加感动:“少城公子,咱们只不过见过几面,没什么交情,你何苦为了我这样拼命?”祁少城努力笑着说道:“谁不知道我这三位师父,那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我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但是有幸做了他们的徒弟,还是多少要学一些他们身上的侠义精神。你说是不是啊,婉儿小姐?”曾婉儿看了看乡野三奇,流着泪点头:“是,是。你不要说话了,我送你去医馆再好好救治一下。”祁少城说:“不用了。我二师父就是最好的大夫。我跟师父他们回去就行了。”丘壑也说:“是啊,曾小姐,我们现在就带他回去。少城的事你就不要担心了。” “可是……”曾婉儿还想说些什么。祁少城拦住她,说道:“今天虽然没有打赢,但是被我这么搅合了一下,擂台还可以再摆几天。你耐心等着,说不定,很快就有能打赢江寒的人来了。比如说,秋遇公子。”时秋风小声嘀咕道:“吴秋遇怎么可能来打这个擂呀?”忽然想起柳如梦,她趁机问道:“曾小姐,你们住在哪里呀?”说起吴秋遇,曾婉儿哭得更伤心了,根本没有听清时秋风在问什么。 祁少城让陈康扶着他慢慢站起来。丘壑说:“曾小姐,我们带着少城回去了。擂台招亲的事,你好自为之吧。”曾婉儿擦了擦眼泪,送他们从后面走下擂台。 吴秋遇和灵子来到擂台附近。小灵子远远看到擂台还在,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原想着曾婉儿赶紧招到一位如意郎君,就可以不再想着纠缠你,咱们也不用老是防着躲着她了。没想到好几天下来,擂台还没完。咱们悄悄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状况。”吴秋遇点头同意,跟着小灵子一起往擂台那边走。两个人混在后排的人群中,远远地往擂台上张望,却没有看到曾婉儿在台上,只看到江寒站在台前叫嚣。 小灵子心中纳闷,问旁边的人:“这位大哥,今天的擂台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见招亲的曾家小姐?那个人在那喊什么?”旁边那个人看了看她:“你是刚来的吧?外地人?”小灵子说:“是啊。听说这个擂台摆了好几天了,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个人抱怨道:“越来越没看头了。第一天还有几个人上去打擂,场面还可以。后来那个人就上去了,打伤了好几个人。你别看他那个样子,下手可狠了。输给他那几个,都被他弄断了手脚,从台上推下来,可惨了。”小灵子和吴秋遇往台上望了一眼,想到江寒对付邵青堂的手段,知道他干的出那种事。 那个人继续说道:“大伙都觉得他太狠毒,太嚣张,都盼着有人上去打败他。好不容易盼到桃二公子上去了,也确实把他耍弄不轻,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桃二公子忽然就不行了,被那个人从台上推了下来。”吴秋遇惊讶道:“怎么会这样?”“我们也一直不明白呀,直到今天才知道,是台上那个人自己说的。他说他叫江寒,是雌雄双煞的徒弟,雌雄双煞就坐在台上给他助阵。所以大伙猜想,那天一定是雌雄双煞暗中出手,偷袭了桃二公子。”吴秋遇和小灵子往台上一看,果然看到两个老怪坐在不太容易被人看到的角落里,难怪江湖如此猖狂。 小灵子问:“后来呢?”那个人说:“桃二公子的武功可是远近闻名的。大伙一看连他都败下阵来,都非常吃惊。再加上台上那个江寒下手太狠,上去的人不是断手就是断脚,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再轻易上台。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有新来的不了解情况,又上去几个,不论武功高低,最后也都伤得很惨。然后就没人上台了,就看到那个江寒在上面不停地叫嚣。大伙都盼着早晚有人上去把他狠狠收拾一顿,也叫他尝尝断手断脚的滋味。招不招亲的,跟我没关系。我就是冲着这个,还每天来看看。” 小灵子说:“两三天都没人上台了?那他们的擂台还摆什么劲儿?”那个人说:“我听一位见过世面的老先生分析,应该是那个江寒想娶曾家小姐,人家不喜欢他,在这里设擂招亲。所以他才故意上去捣乱。曾家希望多等几天,盼着有中意的人前来打擂。而那个江寒故意占着场子,让人不敢上去打擂。就这么僵持着。”小灵子喃喃道:“看来他要得逞了。” 那个人说:“现在还不能这么说。就在刚才,又来了一个少年英雄,说是乡野三奇的徒弟,天百山庄的公子,上去跟江寒打了一场。”吴秋遇惊讶道:“祁公子来了?他的武功跟江寒……”吴秋遇不禁为祁少城担心,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祁少城应该根本打不过江寒。那个人说:“两个人打了好一阵子,一开始不分胜负。后来也不知江寒在跟祁公子说了句什么,祁公子忽然一愣神,被江寒在肚子上偷袭了一下,好像伤得挺重。祁公子虽然坚持着又跟江寒打了一会,但毕竟有伤在身,流血太多,后来就不行了。”吴秋遇急忙问道:“祁公子后来怎么样了?”那个人说:“还好,曾家兄妹都护着他,让江寒没机会下手伤他。后来他几位师父也都冲上去了,还有一男一女也上去了,跟雌雄双煞僵持了一会,被曾家的人劝开了。曾小姐他们带着祁公子到后台去了。”吴秋遇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知道有胡大夫在,祁少城应该没什么大事。 小灵子看着在台上叫嚣的江寒,嘴里说道:“江寒如此嚣张,又有两个老怪给他撑腰,我看没人能打赢这个擂台了。除非……”说到这,她忽然看了一眼吴秋遇。吴秋遇忧心地说道:“照这样下去,只怕擂台招不到人,江寒还会跟婉儿小姐纠缠。要是两个老怪也出面,不知道曾公子他们能不能顶得住。”小灵子嘻笑道:“秋遇哥哥,不如你上去把江寒打下来,娶了曾婉儿。”旁边那个人惊喜道:“啊,你有这个本事?那赶紧上去呀,把那小子打下来,让大伙好好出出气!”吴秋遇尴尬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开这种玩笑有点不合适,于是说道:“秋遇哥哥,我胡说的,你别介意啊。咱们走吧。”说完便转身走在前面。吴秋遇又往擂台上望了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刚才那个人在他们身后叫道:“哎,别走啊。” 第181章姐妹情义 小灵子见吴秋遇有些闷闷不乐,知道吴秋遇还在为曾婉儿的事担心,安慰道:“秋遇哥哥,你不用替曾小姐担心。她爹、她哥哥,都是那么精明的人,还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江寒骚扰?他们一定有办法的,用不着咱们操心。你说是不是啊?”吴秋遇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小灵子赶紧转移话题:“这几天咱们一直在各种客栈里找,始终没有如梦姐姐的消息。你说他们会不会根本就不住在客栈?”吴秋遇扭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曾可以陪着如梦姐姐去过金山寺,咱们再到金山寺去问问。”吴秋遇惊喜道:“你是说,他们可能住在金山寺?”小灵子说:“不管他们是否住在金山寺,我想问问寺里的和尚,说不定能够得到一些线索。就算寺里的和尚不知道,那里四面八方来的香客都有,咱们也好找人打听。”吴秋遇听了连连点头,两个人便往金山寺走去。 他们先后结识五台山佛光寺的无涯大师、蓟州独乐寺的无际大师、嵩山少林寺的了然大师,到了金山寺,自然而然想到求见方丈。苦海禅师接见了他们。小灵子开口问道:“苦海大师,您有没有见过从蓟州来的曾可以公子?”苦海禅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道:“你们两位是那位曾施主的朋友?”小灵子点头道:“嗯。我们正在找他和他身边的如梦姐姐。听说他们一起来过这里。”苦海禅师这才说道:“曾施主来了几次,跟老衲有过几次交谈。你说的那位女施主我也见过。”吴秋遇急忙问道:“那大师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吗?”苦海禅师不能分辨他们跟曾可以是敌是友,还是很小心地问道:“你们找曾施主何事?” 小灵子见老和尚存有戒心,想了一下,决定赌一把,于是说道:“大师,不瞒您说,其实我们要找的不是曾公子,而是他身边的那位如梦姐姐。这是秋遇哥哥,他跟如梦姐姐定了亲,一起到扬州来找我,不小心失散了。如梦姐姐已经怀孕了,我们急着接她回去,可是我们四处找不到她。听说他们来过金山寺,这才急着来找大师帮忙。”苦海禅师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吴秋遇。他听曾可以说过吴秋遇和柳如梦的事,可是曾可以说吴秋遇已经死了,现在听小灵子一说眼前站着这个人就是吴秋遇,让他一时有些迷惑。 小灵子轻声问道:“大师不信吗?秋遇哥哥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们何必冒充?”苦海禅师如实说出心中的疑惑:“听曾施主说,吴秋遇施主已经遭逢意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秋遇说:“我是遭遇了大火,可是被灵儿给救了。”小灵子帮忙解释道:“曾可以手下有几个人,跟秋遇哥哥有仇,故意放火烧他。当然,这件事曾可以未必事先知道。他们都以为秋遇哥哥死了。”“原来是这样。”苦海禅师慢慢在心中理出了头绪。小灵子说:“现在大师相信了吧?虽然曾可以一直喜欢如梦姐姐,对她也算照顾,但是如梦姐姐毕竟跟秋遇哥哥是一家人。她现在肚子里又有了秋遇哥哥的孩子,我们得赶紧接她回去。如果大师知道他们在哪里,求您一定要告诉我们。”苦海禅师缓缓点了点头:“嗯。老衲倒是没有问过他们住在哪里,不过曾施主每次来得都很早,应该是住在附近。”小灵子赶紧问道:“那您知道金山寺附近,有什么地方是比较好的,可以住很多人的?”苦海禅师说:“老衲多年没有外出化缘了,对附近的人家不是很了解。不过,你们可以到百花洲一带看看,那里风景优美,空气新鲜,说不定如梦姑娘经常会去转转。”小灵子大喜:“多谢大师。”吴秋遇也激动地合十拜谢。 出了金山寺,很快就打听到了百花洲。看到花海中有一处庄园,小灵子兴奋地说道:“秋遇哥哥你看,那真是个好地方,说不定如梦姐姐就住在里面。”吴秋遇当然也很高兴。 有几个人正在花丛间打扫,看到有人靠近,都停下手里的活。一个人上前问道:“你们来这里看花?”吴秋遇说:“不,我们来找人?”那个人问:“找什么人?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吴秋遇说:“蓟州来的曾可以公子,柳如梦姑娘,曾婉儿小姐,他们住在里面吗?”那个人摇头道:“什么蓟州来的公子小姐的,没听说过。”小灵子问:“你有没有见过几个人一起来的,不是本地口音,其中有一位姑娘怀孕了,长得很漂亮。”那个人笑道:“这是礼部卢侍郎家的私家园林,怎么可能让外人住进去?还不是本地口音。就是镇江知府也没资格到里面看一眼啊。你们在外面随便看看花就行了,别在这里没话找话了。看你们不像坏人,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们偷偷看几眼。” 曾婉儿和曾可以都不在,柳如梦在屋中忽然觉得闷了,打开房门,想出去走走。守在门口的人上前劝道:“姑娘,公子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了,让姑娘在屋里安心养着,不要出门。”柳如梦说:“我不会走远,只是到外面看看花。你不放心,可以跟着我去。”那个人摇头道:“姑娘,公子说了,等他忙完了大小姐招亲的事,会好好陪你玩几天。现在公子不在,我们奉命保护姑娘,担着干系。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柳如梦往外面望了望,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回到屋里,关了门到床上去坐着。 吴秋遇和小灵子又跟那几个人问了问情况,那几个人都只是摇头说不知道。其中一个催促道:“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要是让主人知道这里有外人,我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吴秋遇不想连累他们,就对小灵子说:“灵儿,咱们走吧。”小灵子又往大门口张望了几眼,小声嘀咕道:“我总觉得如梦姐姐可能就住在里面。”吴秋遇说:“他们不是说了么,这是卢侍郎家的私人园林,不会让外人住的。连镇江知府都不能进去看一眼,曾公子他们怎么能住进去?”小灵子无奈地说:“那走吧,再去别处看看。” 傍晚时分,曾梓图等人从擂台回到百花洲。曾梓图在沿途也布了一些迷魂阵,防止吴秋遇他们跟踪找来。今天除了祁少城意外出现,再也没有别的人上台打擂。又过了一天,江寒心里又踏实了不少。两个老怪也很高兴,大声说笑着,似乎兴致颇高。曾梓图父子忧心忡忡,闷着头不说话。裘如龙等人当然都知道是因为什么,自然也跟着不爽。 曾婉儿心情烦闷,一进大门就向柳如梦的房间走去,准备找她诉说心中的痛苦。柳如梦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曾婉儿他们回来了,起身过去看门。 一只肥猫在房顶上瞄了一声。二老怪看到了,突然出手向房顶打出一掌。那肥猫应声飞起,鲜血飞溅,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裘如龙等人大惊。柳如梦刚好开门看到了,“啊呀”一声,惊呆在那里。曾婉儿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跑进去照顾柳如梦。柳如梦浑身颤抖着,显然是受到了惊吓。曾婉儿关上门,扶着柳如梦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太可怕了!那只猫……太可怕了!”柳如梦仍然心有余悸。这时曾可以也冲进门来,奔到床前问道:“如梦,你怎么样?是不是刚才吓到了?”柳如梦仍然只是说:“太可怕了。” 曾婉儿问道:“哥哥,刚才是怎么回事?”曾可以说:“二老怪一掌打碎房上的肥猫,故意逞露威风。”曾婉儿恨恨说道:“他们真是太可恶了!欺人太甚!”曾可以说:“先别说这个了。如梦,你感觉怎么样?肚子里面……没事吧?”柳如梦轻轻摸着肚子说:“只是突然看到那个,受到一点惊吓,我没什么大事。”兄妹二人又好言安慰了几句,柳如梦的心跳才稍稍平静下来。 这时听到曾梓图在外面说道:“以儿,你一会出来到我屋里,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曾可以应了一声,继续安慰柳如梦。柳如梦说:“你去吧,估计是找你商量婉儿招亲的事,那个要紧。我这没什么事,有婉儿陪我待一会就行了。”曾婉儿也说:“哥哥,你快去吧。跟爹好好商量一下,赶紧帮我想个办法。一会我也过去。” 曾可以起身出门。忽听有人叫他:“公子,公子。”白天在外面花海跟吴秋遇和小灵子说话那个人跑了过来。曾可以招呼他远离柳如梦的房间,小声问道:“有什么情况?”那个人说:“今天果然有两个人找来打听,是一男一女,看着岁数都不大。”曾可以马上紧张起来:“你都跟他们说什么了?他们发现什么没有?”那个人说:“我都是按照公子的吩咐说的。他们后来就走了,应该没有起疑。尤其是那个男的,完全相信这是卢侍郎家的私宅了。”曾可以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你做得很好,我会记得赏你。先回去歇着吧,明天继续在外面守着。”那个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曾可以来到曾梓图的房间,转身把房门关好。曾梓图坐在桌边,郁闷地说道:“二老怪那一掌是打给我们看的。亏我还对他们那么客气。”曾可以劝道:“爹,您先不必跟他计较这个。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婉儿招亲的事办成了,免得他们始终惦记着。”曾梓图说:“我找你来就是要说这个。江寒在擂台那么一闹腾,这两天也没人上台打擂了。照这样下去,几天很快就过了,只怕他们又来纠缠。”曾可以想了一下,说:“我倒是有个想法,可能有一点冒险,也不知道行不行。”曾梓图赶紧问道:“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曾可以说:“这几天我看了江寒的几场比试,以我现在的武功,要想赢他非常容易。他应该没有看过我的武功。咱们明天可以哄他进入第二关、第三关,然后我突然出手制住他。他过关不成,也就失去了招亲的机会。那么多人都看着,他以后也不好再上台闹事。”曾梓图认真思量了一会,忽然摇头道:“不行。你打败他倒是容易,只怕雌雄双煞不会善罢甘休。万一他们暗中出手,我怕他们会伤到你。你忘了桃二公子的事儿了?”曾可以说:“我就是顾忌这个,所以到现在才说出来。可是除了这个,孩儿暂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曾梓图忧郁了一会,感慨道:“要是再有一个像吴秋遇那样的少年英雄就好了。有他那样的武功,用不了三招两式就把江寒拿下了,雌雄双煞可能都来得及出手。就算他们想到暗中干扰,只要不正面交手,恐怕也很难奈何。”曾可以说:“是啊,他的武功确实厉害,应该不会输给雌雄双煞中的任何一个。可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父子两个都知道,恐怕很难再遇到像吴秋遇那样的年轻高手,而吴秋遇虽然还活着,但是他根本不会来打婉儿这个招亲擂,因为他已经跟柳如梦定了亲,更何况身边还有个鬼主意颇多的小灵子。 父子两个心情沉重的默默坐了一会,曾梓图忽然说道:“以儿,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看吴秋遇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婉儿救过他的命,咱们除了如梦姑娘的事,其他方面对他也算不错。有没有可能跟他谈成某种条件,让他来打擂?说好了只要打败江寒,第二关也可以过,第三关再假装败在你的手上。这样既可以排除江寒对婉儿的骚扰,他又不必非得娶婉儿。也许他会答应。” “这倒是个办法!”曾可以马上兴奋起来,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了几趟。他忽然停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散去,重新坐下来说道:“可是孩儿还有些顾虑。”曾梓图猜测道:“你是担心如梦姑娘知道他还活着?”曾可以微微摇头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个。爹您想,咱们就是为了摆脱江寒对婉儿的骚扰才设擂台招亲。如果最后连吴秋遇都败给了我,那恐怕二十天的擂台再也招不到合适的人选。江寒在擂台上虽然败了,但是他让老怪提亲是在咱们设擂台招亲之前,如果咱们招亲失败,他仍然可以继续纠缠,重新让老怪提亲。咱们折腾一圈,还是没解决任何问题。” 曾梓图一捶桌子:“唉。江寒这厮真是可恶,给咱们找了个大麻烦!”他继续气闷了一会,忽然站起身说道:“那就让吴秋遇直接过三关!只要他肯来打擂,帮婉儿渡过难关,让婉儿给他当小都行!”曾可以还是摇头。曾梓图问:“你怕婉儿不同意?”曾可以说:“婉儿这边好说,毕竟他喜欢人家。我是担心吴秋遇不会答应。”曾梓图问:“这样他也不答应?”曾可以说:“首先,他未必信得过咱们。万一咱们骗他来打擂,最后逼着他娶婉儿。他恐怕没有胆量冒这个险。其次,吴秋遇虽然是个老实人,跟婉儿也算有些交情,也许咱们能说动他来帮忙。可是他身边那个小灵子主意太多,只怕她不会帮忙说好话。我看吴秋遇很听她的话。”曾梓图说:“那咱们就绑了小灵子,逼着吴秋遇打擂救人!” 曾婉儿忽然推门闯进来:“爹,哥哥,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秋遇公子还活着?”曾梓图和曾可以没想到曾婉儿这个时候会进来,当时都愣在那里。过了一会,曾可以才想起敷衍道:“我和爹正在商量擂台比武的事,看有没有办法帮你……”曾婉儿却直接上前问答:“你们实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见到秋遇公子了,知道他还活着?要不然怎么会说到绑了小灵子,逼着他来打擂?”曾梓图稍稍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没错,他还活着。” 曾婉儿刚才在外面听到他们提到吴秋遇,也以为他们只是在假设,那只是自己的幻想,但是她太希望吴秋遇还活着了,所以明知道是假的,也要冲进来问个究竟。现在听到曾梓图说吴秋遇真的还活着,反倒有点不相信了,又呆呆地看着曾可以。曾可以冲着她点了点头,认真说道:“妹妹,秋遇公子确实还活着。那天我在贤德楼门口,亲眼见过他。” 曾婉儿脑子里已经乱了,反而没有了进门时的冲动:“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明明已经烧死了么?是我们亲手埋了他。爹,哥哥,你们骗我是不是?”曾可以扶她坐下:“你听我慢慢跟你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蒙昆他们放火,大火确实已经烧起来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秋遇公子就从火里逃了出去。当时有个送饭的下人,也被蒙昆他们推进柴房。咱们后来看到的那具尸体,就是那个下人的。后来蒙昆他们说见鬼,其实见到的就是秋遇公子。秋遇公子其实根本就没死。” 曾婉儿盯着哥哥看了一会,看他不像在说谎,这时才信了,忽然站起来说道:“秋遇公子在哪儿?我要去找他!”说着就冲向了门口。曾可以赶紧拉住她:“妹妹,你冷静一下。这深更半夜的,你到哪儿去找他?”曾婉儿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激动地说道:“太好了,秋遇公子还活着!我没有害死他!”曾可以说:“蒙昆作孽,已经得到了报应。秋遇公子还活得好好的,现在你放心了?”曾婉儿忽然又忧郁道:“是我把秋遇公子骗到柴房,他也知道蒙昆是哥哥的手下。他一定以为是咱们要合伙害死他,一定恨死我了!”曾可以听了不禁一皱眉。自己垂涎柳如梦,三番五次地隐藏,不让他们相聚,放火要害吴秋遇的又是长期跟着自己的蒙昆等人。这件事以后还真是很难解释清楚了。 曾梓图等曾婉儿的情绪稍稍稳定一些了,开口问道:“婉儿,如果吴秋遇来打擂,过了三关,你愿意不愿意给他作小?”曾婉儿说:“爹,你觉得我现在还有脸见秋遇公子吗?他都差点被我害死了,还会为了我来打擂吗?”曾梓图说:“只要你愿意,爹会想办法让他来打擂。”曾婉儿看着曾梓图:“什么办法?绑架小灵子,要胁他?爹,您还嫌他不够恨我吗?”曾梓图尴尬地说道:“爹这可是为你好。”曾婉儿说:“我已经对不起他,不能再让他恨我了。你们不许去伤害小灵子!如果江寒再敢骚扰我,我就一剑杀了他!”曾梓图和曾可以见她情绪激动,只好先安慰她。 曾婉儿彻夜难眠,翻来覆去地回想着自己与吴秋遇相识以来的各种情景,一会幸福地露出笑容,一会又伤心地哭泣。第二天,曾婉儿起得很晚,也没有去擂台。 柳如梦隐约听说曾婉儿好像没有出去,便说要到曾婉儿房里去看她。虽然只隔着几个门口,门口的守卫还是小心翼翼地护送她过去。曾婉儿已经起床了,脸也没洗,头也没梳,正坐在床头发呆,听到柳如梦敲门,赶紧起身去开门,请她进来。这还是柳如梦来到百花洲以后,第一次进入别的房间。看到曾婉儿房间的摆设,对比自己的房间的布置,柳如梦忽然感觉到一点什么,那就是曾可以对自己的特殊照顾,不禁又暗自多了几分感动。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柳如梦问起了擂台招亲的情况。曾婉儿一下子显得忧郁起来,虽然知道柳如梦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一向不关心,但现在身边也就只有这么一位姐姐可以听她倾诉,也就把擂台上的情况以及自己心里的苦闷一一说了出来。越说越伤心,曾婉儿到最后忍不住闷头流起眼泪来。柳如梦安慰道:“妹妹也别太着急了。事情会好的。擂台不是还有些天吗?也许很快就有人打败江寒,过三关了呢。” 曾婉儿流着泪说:“能打败江寒的人现在就有,可是他不会来打擂的。”柳如梦说:“也许是人家离得远。一旦知道你在这里招亲的消息,说不定明天就来了。所以你要振作起来,这样人家才愿意来打擂呀。”曾婉儿哭泣着说道:“我说的是秋遇公子,他现在就在镇江。”曾婉儿心中苦闷,此刻也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柳如梦稍稍愣了一下,只道是曾婉儿伤心过度,一时忘记了,于是小声安慰道:“婉儿,不要想那么多了。昨晚一定没睡好吧?今天好好休息一天,也许明天什么都好了。秋遇哥哥已经不在了。咱们都要学会慢慢放下。”曾婉儿激动地说道:“不,他没死。他还活着。” 柳如梦仍然没有太在意,只道是曾婉儿忧伤过度,出现了幻想。曾婉儿看出柳如梦不信,用力扶着她的肩膀,认真说道:“姐姐,我说的是真的!秋遇公子真的还活着!” 柳如梦愣愣地看着曾婉儿,心中也燃起一线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曾婉儿用力点头道:“是真的。贤德楼摆宴那天,我哥哥亲眼见过他!”说到吴秋遇还活着,曾婉儿的心情好像忽然好了很多。柳如梦这才相信了,激动地站了起来:“他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开始在屋里来回地走动起来。曾婉儿看到柳如梦开心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告诉她吴秋遇还活着的事是对的:“如梦姐姐,我以前老是想着跟秋遇公子在一起,害得你们……我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秋遇公子。我会想办法说服哥哥,尽快安排你和秋遇公子重逢的。” 听到这里,柳如梦慢慢停下脚步,坐下来,忽然沉默了。曾婉儿惊讶地问道:“姐姐信不过我和哥哥?”柳如梦勉强笑着摇了摇头,低下头去。曾婉儿说:“姐姐放心,这次我一定帮你们。我以前对不起你们,还差点害了秋遇公子,以后不会再纠缠秋遇公子了。虽然我心里一时半会还放不下他,但是我能管住自己。”曾婉儿说完这些,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柳如梦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知道吴秋遇还活着,柳如梦当然高兴,但是想到很快就跟吴秋遇重逢,她又显得有些顾虑,心中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曾婉儿看了出来,轻声问道:“姐姐怎么了?很快就可以见到秋遇公子了,姐姐不高兴吗?”柳如梦非常勉强地笑了笑,说:“高兴,高兴。”曾婉儿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柳如梦仍然只是摇头道:“没有,没有。” 曾婉儿心中暗想:“看来如梦姐姐还是信不过我和哥哥,毕竟我们干扰她和秋遇公子重逢的事干得太多了。这一次,我一定不能让她失望。”于是起身说道:“姐姐,看你像是身子乏了,我送你回去歇着吧。”“嗯,好。”柳如梦站慢慢起身来。 曾婉儿扶着柳如梦走出门口,送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柳如梦说:“婉儿,你昨晚也没睡好,回去再睡一会吧。等公子他们回来,说不定会有好消息。”曾婉儿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曾婉儿在心里叹息道:“秋遇公子还活着,这倒是件好事。除了这个,我哪里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呀?” 柳如梦坐在床头,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口中喃喃念道:“一心哥哥,知道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你有自己的孩子了。”她慢慢躺下,继续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脑子里思来想去。想起跟吴秋遇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心中充满了甜蜜,渐渐的睡着了。睡梦中,时秋风的话忽然在耳边想起:“千万不要像明月姑娘那样,一旦遇到危险,不但自己受害,还会连累他一辈子不能安心。我不希望铁大哥和纪姑娘的遭遇,再发生在你们身上。”紧接着,她被曾婉儿从润州镰刀帮的人手里救出来以后,在瓜州客栈做的那个梦又开始重现。 ——她被钟元逼到了墙角。钟元年上来就抱住她,解她的衣服。她拼命挣扎,用力推打,还用头攒往自己脖子上扎。可是扎了好几下她都没死。钟元年大笑着,一张脸慢慢靠近过来……这时吴秋遇突然出现,一掌把钟元年打翻,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忽然有人套住了吴秋遇的脖子,把他吊了起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吴秋遇在那里挣扎,大声哭喊。钟元年从地上爬起来,得意地大笑着。十几个镰刀帮的人冲进来,手里都拿着镰刀,对着吴秋遇就是一通乱砍…… 柳如梦一下子就惊醒了:“不!不要——”她慌乱地挣扎着,终于坐了起来,发现只是一场梦。但她这时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捂着脸哭泣道:“一心哥哥,我不想连累你!我不想!我希望你好好的!你好好的!”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相互看了一眼,但里面住得是位小姐,他们也不好进去看问。 柳如梦哭了一会,开始胡思乱想。她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想到了小时候的一心哥哥,想到了收养她的任员外和大夫人,想到了丫鬟春香和二小姐任佳怡,在登封惨死的爹爹柳正风,想到了被困囚黑洞的司马相,想到了婉儿的母亲卢夫人,想到了吴秋遇的师公翁求和,想到了救过自己的时秋风……各种见过的、听说过的情景,纷纷涌入脑海,搅合在一起,让她的脑子乱成一团。 忽听外面房上传来一声凄惨的猫叫,惊醒了柳如梦。她马上想起昨晚看到的那极其恐怖的一幕,马上想到了老怪的凶残,不禁开始为曾婉儿担心。柳如梦在嵩山亲眼看到江寒如何对待跟他有同门之谊的邵九佳和崔柏,也听曾婉儿说了这两天江寒在擂台的无耻和歹毒,真担心曾婉儿最后不幸落到江寒那样的人手里。更可怕的是,如果曾婉儿被江寒带着跟随两个老怪走了,到了贺兰山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样的暗无天日的日子。 想象着曾婉儿以后可能要遭受的悲惨际遇,柳如梦心如刀绞。自从相识以来,曾婉儿一直把自己当作姐姐看待,尤其是婉儿的母亲卢夫人收了自己作义女之后,曾婉儿更是把自己当作亲姐姐,无话不说,而且百般照顾。曾可以和曾婉儿兄妹先后救过自己好几次。最近的这次如果不是曾婉儿及时出现,自己落到镰刀帮的人手里,下场恐怕比死了还要难受。曾婉儿那么喜欢吴秋遇,如果她嫉妒自己跟吴秋遇定过亲,大可以袖手旁观,或是假装没看见,可是她想都没想,就带人上前搭救。这种情谊显然都是发自内心的。 想到曾家对自己的几番恩情和种种照顾,尤其是曾婉儿跟自己的姐妹情谊,柳如梦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看着婉儿妹妹落到江寒和两个老怪的手里,一定要想办法帮她。可是现在她能想到的办法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吴秋遇来打擂。可是吴秋遇一旦打赢擂台,就要娶曾婉儿,到时候自己怎么办?柳如梦开始在内心问自己:“我真的能够离开一心哥哥吗?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如果我跟他说了,一心哥哥能接受吗?他肯放弃我去救婉儿吗?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定还有!”柳如梦陷入无限的苦恼之中。 曾可以傍晚回来,柳如梦让人把他叫入自己房中。曾可以没想到柳如梦会主动找他,心中有些纳闷,一进门笑呵呵问道:“如梦,叫我来有什么事?”柳如梦等他坐下,直接问道:“你早就知道一心哥哥还活着是不是?所以那天才问我那样的选择?”曾可以当时傻眼,没想到妹妹竟然把吴秋遇还活着的事告诉了柳如梦。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低着头,紧张地搓着手。 柳如梦说:“你手下人多,能不能帮我找到一心哥哥?我想见他。”曾可以望着柳如梦,内心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早晚会知道的。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本来我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你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照顾你们母子。可是苦海大师也跟我说过,最爱惜的东西不一定非要拿在自己手里。我真心喜欢你,就应该盼着你过得好,希望你开心。既然秋遇公子还活着,你要去找他,我没有理由不成全。我真的很羡慕秋遇公子。唉,不说了,只要你开心就好。我知道他住在哪里,明天就送你去见他。”柳如梦说:“我今晚就想见到他。”曾可以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好,你先收拾一下。我去安排马车。”说完,便转身出去了。望着曾可以的背影,回想着刚才他说的那几句话,柳如梦心中有多了几分感动。 曾可以扶着柳如梦上了马车,带上裘如龙一起护送柳如梦去吴秋遇和小灵子所住的客栈。 曾婉儿听到动静出来时,马车已经离开了百花洲。她见柳如梦房间外的人都走了,心中纳闷,推门进去一看,柳如梦也不在屋中,赶紧找人问道:“谁知道如梦姐姐去哪了?”司徒豹说:“公子陪着她出门了,说是去见……”他也多少知道曾婉儿对吴秋遇的心思,忽然犹豫该不该说出来。曾婉儿追问道:“去见谁了?你说呀!”司徒豹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惹不起,只好如实说道:“去见吴秋遇了。”曾婉儿一愣:“哥哥这么容易就想通了?”他盯着司徒豹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司徒豹无辜地说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敢糊弄大小姐。”曾婉儿心中纳闷,又到柳如梦房中看了看,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头嘀咕道:“这么晚了,他们到哪去找秋遇公子?哥哥不会又在耍什么花样,要把如梦姐姐藏起来吧?难道是怕告诉她秋遇公子的事?” 到了吉祥客栈,曾可以让马车停下,对柳如梦说:“他们就住在这家客栈。不过你要有个准备,小灵子也在里面。他们这些天一直在一起。”柳如梦下了马车,走进客栈之前忽然停下,回头对曾可以说:“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一会?”“好,我会一直等着。等你见到了秋遇兄弟,出来告诉我一声,我再回去。”他嘴上说得很爽快,心里却是酸酸的。柳如梦迈步走了进去。裘如龙小声问道:“公子,你真的想好了?如梦姑娘一旦见到吴秋遇,可能以后……现在拉回她,还来得及。”曾可以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心里自然是翻江倒海。 柳如梦进去找伙计问了一下,吴秋遇和小灵子果然住在这里,开的是相邻的两间房。她让伙计带她来到小灵子住的房间外面,轻轻敲了敲门。伙计转身走了。小灵子以为是吴秋遇,很快就开门叫道:“秋遇哥哥,什么(事)……”她忽然看到门外站的是柳如梦,一下子愣在那里。柳如梦微笑着看了看她,直接走进门里。小灵子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觉得很惊讶:这么晚了,怎么只有柳如梦一个人?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柳如梦先把房门轻轻关好,然后走到桌边坐下来。 小灵子心中纳闷,也走过去,在柳如梦的身边默默坐下。虽然说她这些天一直在帮着吴秋遇寻找柳如梦,但是她毕竟曾经对吴秋遇动过心思,现在忽然见到柳如梦,多少觉得有些尴尬。柳如梦看着小灵子,轻声问道:“见我晚上一个人找来,有些意外吧?”小灵子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要帮着如梦姐姐和秋遇哥哥在一起,就应该大方一些,于是笑了一下,说道:“刚刚看到姐姐,我吓了一跳,就没有反应过来。姐姐怎么会一个人找来?曾可以他们就放心?”柳如梦说:“曾公子就在外面,我让他在外面等我。” “哦。我说呢,姐姐怎么会一个人找来,原来是曾可以事先打探好了。”小灵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姐姐让他在外面等着,一会还要走吗?”柳如梦说:“先不说他了。一心哥哥好吗?”小灵子点了点头:“嗯,他挺好的。就是这些天一直找不到姐姐,有点着急。”柳如梦问:“那场大火,他有没有烧到哪里?伤得重不重?”小灵子说:“姐姐放心吧。秋遇哥哥什么事儿都没有。我早就看出曾婉儿在算计他,就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大火一烧起来,我就让老叫花子把秋遇哥哥背出来了。我们事先在后墙上打了洞。”柳如梦惊喜道:“原来是你救了秋遇哥哥。他没事就好。知道你和他在一起,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小灵子忽然想起点什么,赶紧起身说道:“哦。秋遇哥哥在隔壁,我们不住在一起。姐姐千万不要误会。我现在就去叫他过来。”“不用了。”柳如梦赶紧叫住小灵子,对她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住在隔壁,我是专门先来找你的。”小灵子很惊讶:“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柳如梦点头道:“嗯。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小灵子重新坐下:“姐姐有什么话只管说,我认真听着。有什么想问的,也只管问,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柳如梦先盯着小灵子看了一会。小灵子觉得有些尴尬,慢慢低下头去。柳如梦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秋遇哥哥?”她本来习惯称呼吴秋遇为“一心哥哥”,但为了跟小灵子对话,专门改成了“秋遇哥哥”。小灵子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柳如梦一眼,忽然笑嘻嘻说道:“我跟秋遇哥哥是好朋友嘛,当然喜欢他了。不过姐姐不要误会,我那种喜欢,跟你们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我还没长大,还不懂你们大人的事儿嘛。”柳如梦被她逗笑了:“你还是那么可爱。我是认真的。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介意,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小灵子尴尬地看了看她,低头说道:“我也是认真的。秋遇哥哥已经跟姐姐定亲了,你们早就是一家人了。我怎么会那么不知好歹?” 柳如梦看出小灵子的尴尬,赶紧解释道:“小灵子,我问你喜不喜欢秋遇哥哥,不是有意刁难你,你不要介意啊。我问这个,是因为这个问题很重要。”小灵子说:“姐姐放心。我知道分寸。”柳如梦说:“如果你真的对秋遇哥哥没有那种心思,那我就放心了。”小灵子赶紧补充道:“姐姐只管放心。在我心里,只有你跟秋遇哥哥才是一对,任何人也抢不走他。我一直帮姐姐看着他呢。现在姐姐回来了,我也终于可以省心了。” 柳如梦见小灵子始终那么是活泼,彻底放了心,点头说道:“嗯。谢谢你,小灵子。接下来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是关于秋遇哥哥的。”小灵子说:“你们俩之间的事儿,姐姐直接跟他说就好了,干吗先要告诉我这个外人?”柳如梦说:“因为这件事只有你能说服他。”小灵子见柳如梦神色凝重,好像确实有非常重要的事,也就不再嘻嘻哈哈,认真问道:“姐姐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啊?”柳如梦稍稍迟疑了一下,说道:“曾家为婉儿摆了一个比武招亲的擂台,这件事你听说了吗?”小灵子说:“听说了。今天我和秋遇哥哥还去看了呢。好像打擂的人不多。” 柳如梦说:“那是因为有个叫江寒的人在上面捣乱。他是雌雄双煞的徒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婉儿,让他师父找曾家提亲。婉儿不愿意,曾家又不想直接得罪他们,这才想出比武招亲的办法。本想打消他们的念头,顺便给婉儿招一个如意郎君。没想到那个江寒仗着他师父的威风,故意上台捣乱,就等着把擂台搅黄了,他们好继续逼婉儿嫁给他。”小灵子惊讶道:“原来还真是这样。姐姐一向不关心江湖上的事儿,怎么还能知道这个?”柳如梦说:“我跟婉儿情同姐妹,她什么都告诉我了。她现在非常苦恼。我也知道那个江寒不是好人,在嵩山亲眼看到他欺负师妹、师兄,还打伤了他原来的师父。两个老怪物更是可怕。婉儿如果落到他们手里,后面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小灵子听柳如梦说完了,忽然问道:“姐姐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不会是想让秋遇哥哥去打擂吧?”后面这句她本来是开玩笑说的。没想到柳如梦郑重地点头说道:“就是这个事。”小灵子大吃一惊,愣了一会才说道:“姐姐你好糊涂啊。那可是招亲的擂台。秋遇哥哥一旦打下擂台,就得娶曾婉儿。到时候姐姐你怎么办?我知道你跟曾小姐有感情,可是姐妹帮忙也没有把夫君让出去的。我知道了,这一定是曾可以的主意。秋遇哥哥打下擂台,娶了他妹妹,他就可以想方设法接近姐姐。他早就对姐姐心怀不轨,你可不要轻信他的花言巧语!” 柳如梦说:“这不关曾家兄妹的事,是我自己的主意。”小灵子愣愣地看着柳如梦:“怎么会这样?姐姐你……你真打算为了曾婉儿,放弃秋遇哥哥?”此时柳如梦心情也很沉重,叹了一口气,又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抬起头说道:“曾家对我有恩,曾公子和婉儿先后救过我好几次,婉儿也救过一心哥哥的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婉儿落到江寒手里,让她看着两个老怪物的脸色在贺兰山过一辈子。” 小灵子此时已经看出来了,柳如梦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认真思考之后做出的决定,不禁心疼起这位心地善良的姐姐。她轻声问道:“那姐姐你怎么办?”柳如梦说:“失去一心哥哥,我当然会很难过。老实说,我现在也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办。可是一想到婉儿将要遭受的那些痛苦和折磨,我真的很心疼。我宁可自己承受痛苦,也不希望她去遭那个罪。” 看到柳如梦情真意切,小灵子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听说姐姐怀孕了?是不是真的?”“嗯,是真的。”柳如梦点了一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忽然觉得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听谁说的?”小灵子说:“是乡野三奇在金山寺见过姐姐,看出姐姐有怀孕的症状,告诉了我们。”柳如梦不记得在金山寺见过乡野三奇,但也没去多想。她看着小灵子,轻声问道:“一心哥哥他……知道了……有什么反应?”小灵子不想让柳如梦担心,便没说出吴秋遇的忧虑,而是假装兴奋地说道:“他当然高兴了!毕竟是他的孩子嘛!我们大家都为你和秋遇哥哥高兴呢!” 柳如梦沉默了,内心又陷入痛苦的煎熬。小灵子安慰道:“姐姐,你怀了秋遇哥哥的孩子,这是好事啊。我正想着帮你和秋遇哥哥在扬州附近安个家呢。时姐姐和铁师叔也商量过了,他们说,你和秋遇哥哥可以先在铁家住下来。我觉得也行,等姐姐生下孩子,我再想办法给你们置办新家。”柳如梦望着小灵子,抓住她的手,慢慢握紧了,非常感动地说道:“小灵子,谢谢你。我知道你对我和一心哥哥都是真心的。”小灵子笑着说道:“姐姐和秋遇哥哥都是好人。能跟你们这样的好人作朋友,我很开心啊。”柳如梦把小灵子的手握得更紧了。小灵子望着柳如梦,心情也很激动。 柳如梦沉默了一会,放开小灵子的手,慢慢站起身,往前走出两步,背对着小灵子说道:“我跟一心哥哥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有幸跟他定了亲,现在又有了他的孩子……我已经很满足了。即便是后面要承受离别的痛苦,我也认了。婉儿也是真心喜欢他的,他们在一起,一心哥哥……也会很幸福。”说到最后,柳如梦已经几近哽咽。小灵子半晌无语,心里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滋味,其中至少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柳如梦慢慢转过身,望着小灵子:“小灵子,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劝劝一心哥哥。让他去打擂,打败那个江寒。我知道他会听你的。”小灵子一皱眉,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姐姐,就算你为了曾婉儿,可以忍痛离开秋遇哥哥。可是秋遇哥哥呢,你想过他的感受吗?他对你也是一往情深,而且现在你肚子里又有了他的孩子,他能放弃你去娶曾婉儿吗?”柳如梦听了不禁茫然,但还是忍痛说道:“我知道一心哥哥对我好,也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我。但是我真的很想救婉儿。小灵子,你最聪明,最有办法,你一定要帮我好不好?我知道你能说服他的。”小灵子说:“我知道姐姐不好面对秋遇哥哥说这个。可是,我明明知道你和秋遇哥哥对彼此的感情,我又怎么能去干那种事儿啊?”柳如梦上前抓住她的手:“小灵子,我真的很想救婉儿。你帮帮我好吗?求求你了。” 小灵子低着头纠结了一会,忽然说道:“姐姐先别着急。你让我想一想,也许还有别的办法。”柳如梦这才放开她的手:“有什么办法?”小灵子一手抱着胳膊,一手捏着下巴,在屋中慢慢地来回走着。柳如梦眼巴巴地看着她。小灵子终于停下脚步,转身说道:“姐姐,我可以劝说秋遇哥哥去打擂,不过我要跟曾家的人谈条件。”柳如梦问:“谈什么条件?”小灵子说:“姐姐不就是想帮助曾婉儿摆脱江寒的纠缠吗?那就让秋遇哥哥去打擂,打败江寒。但是曾家的人得先答应,秋遇哥哥只是帮忙打擂,不娶曾婉儿。” 柳如梦说:“我听婉儿说,如果招亲不成功,江寒还是会让他两个师父继续纠缠提亲的事。光是打败江寒,恐怕还不能真正救了婉儿。”小灵子说:“这个好办,我有两个想法可以对付他。第一种,让秋遇哥哥下手重一些,直接让江寒半死不活,以后再也没有本事去害人。不过这样会得罪两个老怪,秋遇哥哥以后可能会有麻烦。”柳如梦当然不希望吴秋遇有麻烦,赶紧问道:“那第二种呢?是什么?”小灵子说:“第二种就是秋遇哥哥打下擂台,假装接受招亲。等打发走了江寒和两个老怪,曾家要信守诺言,主动放弃亲事,不能妨碍姐姐跟秋遇哥哥在一起。” 柳如梦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这样既可以救了婉儿,又不会让一心哥哥有麻烦。我看这样可以。”小灵子说:“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曾家的人不受信用。万一等秋遇哥哥打下擂台,他们非要逼着他娶曾婉儿,只怕秋遇哥哥有嘴说不清。不过这也好办,我们事先把姐姐安置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等秋遇哥哥打下擂台,救了曾婉儿,如果他们真要耍赖,秋遇哥哥就一走了之,接上姐姐远走高飞。看他们能怎么样?”柳如梦说:“这个以后再说吧。现在要紧的,是先要劝说一心哥哥去打擂。” 小灵子说:“曾可以就在外面是吧?我这就跟他去谈条件。如果他答应了,我才好去劝说秋遇哥哥。”柳如梦点了点头,跟小灵子一起走出客栈。曾可以看到柳如梦跟小灵子一起出来,吴秋遇却没跟着,感到有些意外。他上前跟小灵子打招呼:“小灵子姑娘。以后如梦就拜托你们好好照顾了。”柳如梦轻声说道:“小灵子说,她愿意帮忙劝说一心哥哥去打擂。她是来跟你谈条件的。”曾可以愣了一下,赶紧拱手对小灵子说道:“小灵子姑娘,我替妹妹谢谢你。有什么条件,你只管说吧。” 小灵子说:“现在的形势大家都很清楚,如果没人打擂,婉儿小姐最后可能只得嫁给江寒,我想这样的结果你们一定不愿意看到。”曾可以点头说:“是,是。”小灵子这才说道:“秋遇哥哥去打擂,纯粹是给你们帮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但是既然如梦姐姐说了,我还是愿意想试着劝说秋遇哥哥去。”曾可以感激地望了一眼柳如梦,又赶紧对小灵子说:“多谢小灵子姑娘。”小灵子说:“我要你们答应,等秋遇哥哥打赢了擂台,帮你妹妹摆脱了江寒和两个老怪的纠缠,你们要记得他是去帮忙的,不许纠缠他定亲成亲什么的,以后也不许再妨碍如梦姐姐跟他在一起。” 曾可以望了一眼柳如梦,只道这些条件都是柳如梦委托她提出来的,心中不禁涌起几分酸楚。柳如梦见曾可以在看他,赶紧转过脸去。曾可以望着柳如梦,心中百感交集:“既然已经忍痛把如梦送来了,再多做一份承诺又有何分别?如梦是肯定要回到吴秋遇身边了,我再怎么留恋也没用。看来如梦对我们曾家还是有些情义的,要不然也不会帮忙劝说吴秋遇去打擂救婉儿。我也应该知足了。为了妹妹婉儿,我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想到这里,曾可以爽快的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小灵子说:“我希望曾公子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你回去告诉婉儿小姐,秋遇哥哥明天下午就去打擂。如梦姐姐,咱们进去吧。”说着便转身招呼柳如梦。柳如梦抬头看了她一会,轻声说道:“小灵子,我还要回去看婉儿。你告诉一心哥哥,等他明天打赢了擂台,去百花洲找我。”小灵子没想到柳如梦连吴秋遇的面都没见到就要走,不禁愣在那里。 柳如梦走到马车前面,对曾可以说:“咱们回去吧。”“啊?哦,好,好。”曾可以傻愣地站了半天,听见柳如梦招呼,才大梦方醒一般,赶紧跑过去扶着柳如梦上车。 望着马车走远了,小灵子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如梦姐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182章打擂退亲 吴秋遇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担心小灵子那边有事,开门出来看了一眼。见小灵子的屋门敞着,小灵子却不走屋里,不由得心慌了一下。找伙计问了一下,又跑客栈门口,看到小灵子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才放心下来,上前问道:“灵儿,你怎么在这儿啊?看什么呢?”小灵子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没什么。秋遇哥哥,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便转身走了进去。吴秋遇看到小灵子这个样子,觉得她心里一定有什么事。 两个人进入房间。小灵子在桌边坐下,看着吴秋遇,心中有些犹豫。吴秋遇也坐下来,见小灵子仍在看他,笑着问道:“灵儿,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我?”小灵子低头问道:“秋遇哥哥,你和如梦姐姐从海上回来的时候,失血过多昏倒了,是曾婉儿救了你对不对?”吴秋遇说:“是啊。那时候我以为你和如梦都不在了,自己也不想活着了,就把身上的血都献了。幸亏婉儿小姐经过那里,把我救了,带回蓟州照顾了好几个月。”小灵子又问:“你师父被铁拳门的人下毒谋害,危在旦夕,也是曾婉儿无意中把药囊踢到他手边,把他救了是不是?”吴秋遇说:“嗯。这事婉儿小姐从来没说过,是我师父说的。我师父也很感谢她。” 小灵子这才切入正题,看着吴秋遇说道:“那曾婉儿现在有难,你是不是也该救救她?”吴秋遇惊讶道:“婉儿小姐有难?有什么难?”小灵子说:“你还记得今天在擂台下面那个人说的话吗?他说的是真的。江寒看上了曾婉儿,让两个老怪提亲。曾家这才弄了个招亲擂台,希望摆脱他们纠缠,同时又让他们没话说。”吴秋遇问:“这个你是听谁说的?”小灵子说:“这个你不用管,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就行了。现在江寒仗着有老怪撑腰,霸着擂台,已经好几天没有人敢上台打擂。照这样下去,曾婉儿最后只能落在江寒的手里。你也知道江寒是什么样的人,两个老怪是什么样的人。曾婉儿从小娇生惯养,如果真被他们弄到赐熊岭去,你想想她后面还有好日子过吗?”吴秋遇也开始为曾婉儿担心:“江寒太可恶了。他不是一直喜欢邵九佳吗?怎么又开始纠缠婉儿小姐了?” 小灵子说:“曾婉儿救过你和你师父,曾家对如梦姐姐也有很深的恩情。她现在有难了,咱们不能袖手旁观。你说是不是,秋遇哥哥?”吴秋遇点头道:“你说的对。你说吧,咱们应该怎么帮她?” 小灵子转过身去,稍稍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想让你去打擂。”“去打擂?”吴秋遇惊讶地站了起来,“可是,那不是比武招亲的擂台吗?我怎么能去……”小灵子让他先坐下,然后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如梦姐姐。放心吧,曾家的人已经说了,你只管打擂帮忙,等打下擂台,帮曾婉儿摆脱了江寒的骚扰,他们不会逼你跟曾婉儿定亲成亲,以后也不会再妨碍如梦姐姐和你在一起了。” 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小灵子:“你什么时候见过曾家的人了?”小灵子说:“刚才曾可以陪着如梦姐姐来过。”吴秋遇更加吃惊:“如梦来过了?”小灵子点了点头:“这也是如梦姐姐的意思。她和曾婉儿情同姐妹,实在不忍心看着曾婉儿落到江寒手里,这才帮着曾家来说情。她又觉得不好直接面对你,这才跟我说了,让我转告你。” 吴秋遇内心纠结着,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万一他们说了不算话,最后逼着我……我还要照顾你和如梦。”小灵子听他把自己和柳如梦列在一起,心中感动,开口劝道:“这个我也想到了。刚才已经让曾可以当着如梦姐姐的面做了保证。当然,咱们也不能完全信他。如梦姐姐已经告诉我,他们住在百花洲,让你打赢了擂台就去那里找她。如果到时候曾家的人耍赖,你就直接带上如梦姐姐远走高飞。我就不信他们能拦住你。” 吴秋遇深情地望着小灵子:“灵儿,可是我……你……”小灵子感觉到吴秋遇对自己的情义,心里也是酸酸的,赶紧转过身去,眼里转着泪花说道:“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你接到如梦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小灵子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要食言了,已经没法面对吴秋遇和柳如梦在一起的日子,恐怕不能像她跟时秋风说的那样,继续照顾柳如梦直到看她生下孩子再离开了。吴秋遇闷声不语,脑子里已经很乱。 小灵子揉了揉眼睛,回头嘱咐道:“到了擂台上,你也要小心一点。对江寒那样的人不用客气,最好一两招就把他打下擂台,让老怪没有出手的机会。我会请时姐姐和铁师叔来给你助阵,让他们帮忙防着老怪偷袭。以你们三个的武功,我想两个老怪也不敢怎么样。”吴秋遇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小灵子。小灵子不敢看他,又转过身去。 第二天上午,江寒照旧在擂台上叫嚣。吴秋遇走出人群,走到擂台旁边的台阶下面,回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冲他甩了甩手,鼓励他赶紧上去。吴秋遇这才走上擂台。铁秋声和时秋风也找好了位置,暗中防着老怪。 江寒忽然看到吴秋遇,不禁吓了一跳。在毛乌素大漠的风云客栈,他曾经被吴秋遇打过一掌,当时都吐了血,现在忽然看到吴秋遇上台,不禁往后倒退了两步。两个老怪也认出吴秋遇,全都站了起来。时秋风和铁秋声在人群中各自往前迈了两步,紧紧盯着两个老怪。 曾婉儿意外看到吴秋遇上台,又惊又喜,几乎就要冲上前去。曾可以把她拦住,小声说道:“妹妹不要心急。”曾梓图看到吴秋遇,也很惊讶,但吴秋遇肯上台打擂,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便也劝着曾婉儿先坐下。 昨天在台下跟小灵子说话的那个人今天也来了,兴奋地对旁边的人说道:“哎,我认得他!他昨天就说要上台去教训那个江寒,后来有事急着走了。没想到今天真上台了!”其他人也都伸着脖子往台上张望着,等着看吴秋遇怎样教训江寒。 吴秋遇跟曾可以和曾婉儿打了招呼,迈步向江寒走去。江寒紧张地叫道:“你身边不是有那个小丫头吗?怎么还要来打擂?”吴秋遇说:“只要你不再纠缠婉儿小姐,我可以不跟你打。”江寒哪肯轻易放弃,壮着胆子说道:“我告诉你,我两位师父都在这!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他们是雌雄双煞!我劝你不要自找没趣!”吴秋遇说:“打擂的是你,又不是他们。来,咱们先比试几招。”说着便向江寒逼去。 江寒大惊,转身就往老怪那边跑。吴秋遇身形一晃便追了上去,抓住江寒的衣领一把扯了回来,脚下一踢便把他掀翻在地。台下众人都看呆了,稍稍过来一会,才有人大声叫起好来。 两个老怪相互看了一眼,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和规矩,一起向吴秋遇打来。台上的曾婉儿和台下的小灵子都很紧张。时秋风和铁秋声没想到老怪竟然厚着脸皮直接出手,他们还在台下,已经来不及救援了。吴秋遇凝神提气,忽然打出一记“驱伏双鬼”。这是“降魔十三式”的第八招。吴秋遇知道两个老怪功力深厚,自己也使出了十成功力。掌风相交!吴秋遇震得往后退出两步,身子晃了晃,方才站定。两个老怪也各自往后退出一步,感觉手臂发麻,惊愕地看着吴秋遇。 这时铁秋声和时秋风跳上擂台,上前问道:“秋遇,你没事吧?”吴秋遇摇了摇头,看到江寒偷偷爬起来,正要偷袭,当即飞起一脚,把江寒踢下台去。江寒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在台下。旁边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有人围上去,趁乱踢了他几脚。 两个老怪没想到吴秋遇的武功如此厉害,还在发呆。二老怪在贺兰山跟吴秋遇交过手,那时他两腿残疾,尚能对付吴秋遇。现在腿脚好了,又是兄弟两个一起上,本以为各出一掌便可将吴秋遇打翻。没想到吴秋遇的功力进步如此之大,两个人的掌力他竟然也能接住。现在又有铁秋声和时秋风上台助阵。两个老怪自忖没有把握打赢,也就不敢硬打,他们双双跳下擂台,去察看江寒的伤势。台下的众人见到雌雄双煞下来,纷纷避闪。两个老怪提起江寒,快速地越过人丛,飞身离去了。 众人开始大声喝彩,台下顿时沸腾起来。曾婉儿兴奋地冲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吴秋遇:“秋遇公子,没想到你会来打擂,太好了!”曾梓图和曾可以也激动地走上前来。 小灵子见吴秋遇打赢了老怪,平安无事,激动得眼里转出了泪花。她深情地望了一眼仍被曾婉儿抱着的吴秋遇,揉了揉眼睛,悄悄消失在人群之中。 吴秋遇勉强挣脱曾婉儿,尴尬地说道:“婉儿小姐,不要这样。”曾婉儿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羞涩地说道:“秋遇公子,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吴秋遇走到台边,往下看,却发现小灵子不在了。这时铁秋声和时秋风也发现小灵子离开了。时秋风说:“秋遇,这里的事情你抓紧了结,然后带着如梦来扬州找我们。我们先去看看小灵子。”说完,两个人便跳下了擂台。 吴秋遇也想跟着去找小灵子,但是此时曾梓图等人一发围住他,有人道谢,有人道喜,拥着他往后台走去。 曾可以对众人宣告招亲结束。台下众人这才渐渐散去。 众人簇拥着吴秋遇离开擂台。曾婉儿拉着吴秋遇的手臂,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吴秋遇委婉地挣脱了几次,但是总能被曾婉儿找机会再拉上,后来也就渐渐麻木了。郝青桐等人见了,不禁暗笑。众人压抑了好几天,现在终于看到了好的结局,一个个欢欣鼓舞。只有吴秋遇忧心忡忡,心里惦记着小灵子。 曾梓图忽然叫过倪逢和孙演:“你们去找找雌雄双煞,好言安慰几句,哄着他们还回百花洲。不能因为今天的事,让他们心存怨恨。”倪逢说:“好,我们现在就去。这些天一直是我们俩招呼着,他们身上没有银子,又人生地疏,应该不会走太原。可能只是带着江寒去看伤了。等我找到他们,好好说几句,应该能把他们带回去。”曾梓图说:“那就好。你们去吧。”倪逢和孙演转身走了。曾梓图去找吴秋遇说话。吴秋遇虽然心情不安,但还是勉强偶尔跟他说几句。 当晚,曾梓图在贤德楼设宴,庆贺喜得佳婿。众人推杯换盏,喝得热闹。吴秋遇把曾可以叫到一边,小声说道:“曾公子,你是不是答应过小灵子,我只是帮忙打擂,不用跟婉儿小姐定亲的?”曾可以说:“你不用紧张,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既然是招亲,总得撑够了场面。我答应过小灵子的事,心中有数。”这时有人招呼曾可以去喝酒,曾可以便转身去了。 吴秋遇心里这才稍稍踏实了一些,靠在柱子上,又开始想着小灵子。曾婉儿看到了,起身离开座位,上前问道:“你还是想着如梦姐姐?”吴秋遇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没说什么。曾婉儿盯着他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要来打擂?”吴秋遇说:“昨晚如梦去过客栈,她不忍心看你落到江寒的手上,就去找了小灵子,让她劝我来打擂。我也感谢你救过我,救过我师父,你和曾公子对如梦也都很好,我就来了。” 曾婉儿呆呆地愣了一会:“这么说,是如梦姐姐让你来打擂的。如梦姐姐她……”曾婉儿想到柳如梦为了救自己,竟然甘愿放弃吴秋遇,感动得一下子喉头梗住了。吴秋遇安慰道:“婉儿小姐,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的。”曾婉儿揉了揉眼睛,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道:“秋遇公子,我知道了,谢谢你。我这就去跟我爹说,我现在谁也不嫁。你应该跟如梦姐姐在一起。”说完便哭着跑掉了。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众人回到百花洲。曾婉儿心情不好,也顾不得去看柳如梦,直接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倪逢过来告诉曾梓图,说两个老怪和江寒已经回来了,江寒心情不好,在外面喝多了。曾梓图让曾可以给吴秋遇安排房间去休息,自己先去看望两个老怪。 吴秋遇问曾可以:“如梦呢?我想去见她。”曾可以说:“现在太晚了,她应该已经睡了。你先休息,明天起床再见面也不迟啊。”柳如梦在屋中听到了吴秋遇的声音,知道打擂的事情已经成功了。她心情激动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手都已经摸到了门上却又停下来。她犹豫了一会,慢慢转过身,走回床边坐下来,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柯老三在屋中好像听到吴秋遇的声音,稍稍愣了一下,从门缝往外一看,见果然是吴秋遇,不禁心头一紧,嘀咕道:“他怎么来了?还是公子陪着他。”他赶紧跑到床头告知白鹿司。白鹿司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牵动肋下的痛处,疼得直咧嘴。 众人分头睡去。百花洲渐渐安静下来。 曾婉儿趴在床上,身体微微抽动着。哭了一会,她慢慢坐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自言自语道:“我本来就不该对秋遇公子有非分之想。今天他为了我,不惜冒险打上擂台,已经是帮了我。姐姐为了救我,甚至宁愿离开秋遇公子。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要劝说哥哥,不要再妨碍他们在一起。”想到这里,她毅然站起身,准备去找哥哥说清楚。 曾婉儿走到门口,刚开门,就见一个人撞了进来。曾婉儿吓了一跳,赶紧闪身躲了一下,仔细一看。那个人是江寒,乜斜着眼看着曾婉儿,醉醺醺说道:“曾小姐,我来了。我来陪你。”说着便摇摇晃晃地伸手向曾婉儿摸来。曾婉儿一把挡开他的手,愤怒地说道:“你干什么?快滚出去!”江寒当然不死心:“呦呵,还挺有劲。”说着便向曾婉儿扑了过来。他虽然喝醉了,但是毕竟武功明显胜过曾婉儿。曾婉儿没躲开,一下子被他拦腰抱住。 曾婉儿用力推打,正要大声叫喊,忽见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冲了进来,示意她不要出声。曾婉儿稍稍愣了一下。只见那人关了门,非常快速地冲到江寒身后,出手点了江寒腰背和手臂的几处穴道。江寒只觉浑身一麻,两手无力,回头惊叫道:“哎呀,谁……”曾婉儿趁机推开他,躲到床边。蒙面人也不等江寒转身,一手抓住他的右肩,反手便在他的后颈上砍了一掌。江寒闷呼一声,垂下头去。蒙面人信手一推,任江寒倒在地上,用力向他脸上鼻子眼睛处踢了一脚,然后又抓起他的右脚,两手用力一扭。只听喀吱一声,应该是筋骨断了。 曾婉儿惊恐地看着那个人,浑身颤抖着问道:“你是谁?”蒙面人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将江寒两手一拎,扛在肩上快步走了出去。曾婉儿心有余悸地望着门口,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跑到门口,刚要大声叫喊,忽然想起蒙面人的暗示,而且自己被江寒骚扰的事传出去也不好听,也就没有喊出来。 她快步走到曾可以的房门口,敲门叫道:“哥哥,你睡了吗?”等了一会,里面没有人回答。她又敲门问了一遍,仍然没有人回应。曾婉儿心中纳闷,说了声“哥哥,我进来了”,便推门走了进去。屋里空无一人。曾婉儿心中一惊:哥哥不会也被那个蒙面人扛走了吧?她快步跑到门口,正要出去叫人,忽见眼前黑影一闪。 蒙面人挤进门里,迅速关了门,一手搂住曾婉儿,一手把她的嘴捂住。曾婉儿惊恐地挣扎。忽听蒙面人在耳边小声说道:“妹妹别怕,是我。”曾婉儿一愣,居然是哥哥的声音。见曾婉儿不再挣扎,蒙面人放开她,把脸上的黑布一揭,果然是曾可以。曾婉儿惊讶地问道:“哥哥,怎么是你?”曾可以先去床边扒掉外面的黑衣,整理好衣服,才走过来说道:“我担心江寒和雌雄双煞不会善罢甘休,刚才特意去他们那里看了一下。正好看到江寒嘴里念着你名字往前面找来,料想他定然不怀好意,索性让他一次去了根,免得以后再来骚扰你,这才赶紧回来罩上黑衣蒙上脸。” 曾婉儿小声问道:“你杀了他?”曾可以摇头道:“没有。他死在这里,咱们不好跟雌雄双煞交代。我把他打成重伤,让他以后不能害人,命还是给他留下了。”曾婉儿问:“那万一雌雄双煞找到他,查出是你干的怎么办?”曾可以笑道:“放心吧,他们查不出来。也不用等着他们去找,我先去跟爹说一声,然后就给他们报信去。你赶紧回房间,假装受到了惊吓。”曾婉儿这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就看到曾可以带着两怪老怪来了。曾梓图也闻讯赶来。大老怪把受伤的江寒往曾婉儿门外一放,盯着曾梓图质问道:“曾公,我这徒儿虽然想过要跟你家闺女好,你们也不至于把他打成这样吧?”曾梓图赶紧脸上堆笑说道:“老兄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也是刚刚知道。令高徒不是喝醉了在房间里睡觉吗?怎么成这样了?” 曾婉儿惊慌地开门从屋里出来,指着瘫在地上的江寒说:“爹,哥哥,刚才他……忽然闯进我房里,要欺负我!”曾梓图马上反问老怪:“两位老兄,这是怎么回事?”两个老怪愣了一下。二老怪蹲下去问道:“江寒,你刚才有没有进过曾小姐的房间?”江寒脸上流着血,蜷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大老怪说:“就算是他有不对的地方,你们也不至于把他伤成这样吧?” 曾可以假装问曾婉儿:“妹妹,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寒兄弟的伤,是你弄的?”曾婉儿说:“我哪打得过他呀?当时他抱住我,我怕得要死。这个时候,忽然又进来一个人,我以为是他的哪一位师父。当时我也没看清,就吓得昏了过去。”大老怪叫道:“胡说!我们什么时候进过你的房间?”二老怪说:“一定是那个臭小子。他在擂台上打完了还不算,还要故意坏我徒儿性命。他在哪?把他叫出来!”曾婉儿一看他们把帐算到吴秋遇头上,赶紧摇头叫道:“不是他!我看到了,不是他!”大老怪问江寒:“你有没有看清楚,伤你的人是不是那个臭小子?”江寒委曲地说:“我什么也没看到。就知道被他在头上打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师父,我的眼坏了,什么都看不到了。救救我呀师父!”大老怪也曾经失明多年,后来还是吴秋遇给他治好的,他当然知道眼睛坏了是什么滋味,气得叫道:“到底是谁干的?谁干的?” 曾梓图蹲下去看了看江寒的伤势,忽然惊愕地说道:“幽冥地火?这是北冥教的武功!听说司马相失踪了,现在北冥教能使出这个的,恐怕只有路桥荫了。”“北冥教?路桥荫?”二老怪两眼盯着曾梓图,“我们跟他没有半点瓜葛,他为什么要打伤我的徒儿?”曾梓图跺脚道:“这个事怨我,是我们连累的老兄的高徒。”两个老怪惊讶地看着曾梓图。曾婉儿也望着爹爹,看看他能编出什么故事。曾梓图说:“我们曾家在蓟州跟北冥教抗衡多年,彼此结怨甚深。我在汾河湾劫杀过路桥荫,可惜没有成功。他非常恨我,一定是听说我们在镇江摆擂台,循迹找到这里,胡乱之间把令高徒当成我们曾家的人,这才下手报复。是我们连累了老兄的徒弟,我一定要亲手给他报仇!” 两个老怪相互看了一眼,显然是信了。大老怪说:“你只要带我们找到路桥荫,报仇的事不用你动手。”曾梓图说:“老兄放心,他本来就是我的敌人。如今又在我们眼皮底下无故伤害了令高徒,我定然不会放过他。北冥教的总坛挂月峰,就在蓟州城西几十里。两位老兄跟我回蓟州,不出一个月,我定然查出路桥荫的下落。”大老怪愤恨说道:“好。我倒要看看那个路桥荫是个什么人,敢伤害我们的徒儿。” 曾梓图见已经成功地嫁祸给了路桥荫,赶紧对曾可以说道:“以儿,你赶紧送江寒回去休养,明天找最好的大夫给他医治。”曾可以点头应了一声,赶紧背起江寒送回房间。两个老怪看了看曾婉儿,对曾梓图说:“刚才惊扰小姐的事,是我徒儿不对。等他养好了,我们一定好好教训他。”曾梓图大度地说道:“喝醉了酒,做出什么事来,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好在婉儿只是受到一点惊吓,没出什么事。两位老兄也不必过于苛责。早点回去歇着吧。”两个老怪无奈地长出了一口气,摇摇头走了。 曾梓图送曾婉儿进入房间,关切地问道:“江寒没有把你怎么样吧?”曾婉儿摇了摇头,小声说:“幸亏哥哥来得及时。”曾梓图嘱咐道:“记住,这件事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曾婉儿点头记下。“行了,你也早点歇着吧。以后江寒再也不会骚扰你了。”曾梓图说完,转身往外走。曾婉儿送爹爹出门,关了门,回到床边坐下,心情忽然轻松了很多。 柳如梦一宿都在翻来覆去,一会想到吴秋遇,一会想到曾可以,心情极为复杂。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曾婉儿就问到吴秋遇的住处,过去找他,一进门就拉住吴秋遇的手。吴秋遇挣了一下。曾婉儿赶紧松了手,尴尬的笑了一下,说:“我带你去见如梦姐姐。”说完便含羞地转身出了门。吴秋遇赶紧跟在她后面,先到马上就可以见到柳如梦了,心中忽然有些忐忑。 来到柳如梦的房间外面,曾婉儿上前敲了敲门:“姐姐,起了吗?”里面没有人回答。吴秋遇愣了一下,扭头看着曾婉儿。曾婉儿也觉得很奇怪,又敲了两下:“姐姐,你在里面吗?”这时柳如梦才缓缓醒来,听到敲门声,赶紧起身应道:“哦,婉儿,你等一下。我这就起来。”曾婉儿在外面小声对吴秋遇说:“姐姐昨晚一定没睡好。”然后大声对屋里的柳如梦说道:“姐姐不用急。我先带秋遇公子去外面看看花,一会再回来找你。”柳如梦听说吴秋遇也在外面,顿时显得有些忙乱:“哦,好。我很快就好。” 曾婉儿带着吴秋遇走出大门,在花海中闲逛着。吴秋遇此刻根本没有心情赏花,一方面想着跟柳如梦见面的情景,一方面又在担心小灵子。曾婉儿见他闷声不语,也不好打扰他,只在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享受这跟他在一起的最后的机会。 过了一会,曾婉儿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公子,姐姐该梳洗完了,咱们进去吧。”吴秋遇点了一下头,跟着婉儿一起往里走。曾婉儿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吴秋遇问道:“秋遇公子,你马上就要带着如梦姐姐走了。我们以后……还能是朋友吗?”吴秋遇也看着她,说:“能啊。我们可以一直做朋友。如梦也很喜欢你,把你当作很好的姐妹,她……”曾婉儿忽然盯着吴秋遇问道:“那你呢?”吴秋遇愣了一下,呆呆地望着曾婉儿,不知道说什么。 曾婉儿继续盯着他说道:“你马上就要带着如梦姐姐走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纠缠你了。也不知道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临走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吴秋遇很尴尬,赶紧望向别处:“我们是朋友啊。在一起的时候当然很高兴。”曾婉儿转到他面前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也不用担心如梦姐姐听了会不高兴。这个可能对你来说没什么,可是对我很重要。我希望你直接回答我,我想听实话。”她紧紧抓住了吴秋遇的双手,深情地望着他。 吴秋遇看到曾婉儿这样,心中也很感慨,微微点了点头,说:“喜欢过。”曾婉儿一下子扑到吴秋遇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喃喃道:“我不要你哄我,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吴秋遇这次没有想着挣脱,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放到曾婉儿的背上,认真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刚到蓟州的时候,在你家里养伤,你怕我见到你就要走,为了让我安心养着,就一直躲着不见我,只让秋香姐照顾我。后来听说了我要办的几件事,就带着我四处给如梦选墓地,找人定做墓碑,还派罗兴去山西帮我寻找师父的尸骨。你做的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感激。那个时候,跟你在一起觉得很舒服。我也说不上来,那算不算是你说的喜欢。” 曾婉儿仰起脸问道:“如果后来,不是知道如梦姐姐和小灵子还活着,你是不是就会爱上我了?就像你喜欢如梦姐姐那样?”吴秋遇仰起脸说道:“也许吧。我也不知道。可是那个时候,我以为师父、小灵子、如梦他们都不在了,觉得是我连累了他们。我不敢再跟任何人亲近,我也怕连累你。” 曾婉儿紧紧抱着吴秋遇哭泣起来:“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很怕失去你。我做了那么多努力,就是为了让你喜欢我。你知不知道?”吴秋遇轻轻搂住曾婉儿:“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们……”他不知如何说下去,虽然知道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但是他也不想看到曾婉儿难过。 柳如梦等了一会,不见曾婉儿带着吴秋遇回来,就出门去找他们。轮值守在门口的裘如龙知道吴秋遇和曾婉儿就在外面,觉得柳如梦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也就没有阻拦。柳如梦走入花海,正看到吴秋遇和曾婉儿抱在一起,愣了一下,马上停下脚步。裘如龙在大门口瞥见了,不禁一皱眉,不知道接下来回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因为吴秋遇和柳如梦的关系,他是知道的。 曾婉儿继续呜呜地哭了一会,慢慢直起身子,放开了吴秋遇,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对不起,秋遇公子,我不应该这样。我应该祝福你和如梦姐姐。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了。我知道你曾经喜欢过我就够了。”吴秋遇见她不再难过,心里也踏实了一些:“婉儿小姐,我也要感谢你。以后我们永远是朋友。”曾婉儿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嗯。” “咱们走吧,姐姐该等急了。”曾婉儿擦干了眼泪,正要迈步,忽然瞥见柳如梦就站在那边,心中一惊。她马上想到,柳如梦一定已经看到自己跟秋遇公子抱在一起了,赶紧跑过去说道:“姐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心里难受,让秋遇公子安慰我一下!我们没有……”柳如梦轻轻帮她理了理头发:“妹妹,你不用紧张。我也没有说什么呀。”曾婉儿忐忑地看着柳如梦:“姐姐真的没有生气?”柳如梦说:“你和一心哥哥都是我最亲的人。看到你们好,我怎么会生气呢?”曾婉儿看到柳如梦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虽然稍稍踏实了一些,但是也更加觉得对不起她。 柳如梦看到吴秋遇走过来,拉着曾婉儿的手走到一边,小声问道:“你们谈得怎么样?他是不是已经答应招亲的事了?”曾婉儿慌忙说道:“姐姐你真的不要误会。我们刚才……都怪我!跟秋遇公子没有关系!我已经跟爹爹说过了,我谁也不嫁。我刚才带着他去找你,就是想让秋遇公子带着姐姐赶紧走,免得惊动我哥哥,又有别的想法。” 柳如梦看了一眼停住脚步正往这边望着的吴秋遇,对曾婉儿说:“哦。我知道了。婉儿,你先进去吧。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好,姐姐。你真不要责怪秋遇公子。刚才的事都怪我,是我太任性了。”曾婉儿一边走,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看。 柳如梦一直看着曾婉儿走进了大门,才迈步走向吴秋遇。吴秋遇也往前迎了两步:“如梦,这些天……你还好吧?”柳如梦在距离吴秋遇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笑了一下,说道:“我很好。一心哥哥,看到你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我太高兴了。那些天可把我伤心坏了。”吴秋遇说:“我知道。让你担心了。”吴秋遇自己都觉得现在跟柳如梦说话好像有些生分。 稍稍沉默了一会,他才想起问道:“如梦,灵儿说你昨天晚上去过客栈,为什么没有去找我呀?”柳如梦说:“让你去打擂,是我的主意。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所以才拜托小灵子跟你商量。哎,对了。一心哥哥,婉儿招亲的事情,你们是怎么商量的?”吴秋遇说:“曾公子答应过小灵子,我只要打赢江寒,帮婉儿小姐解围,不用真的定亲。他还答应,以后不会再妨碍我们在一起。婉儿小姐也想通了。我今天就可以接你走了。” 柳如梦忽然转过身去,低头沉默了一会,小声说道:“一心哥哥,你可以留下跟婉儿定亲、成亲,我不会介意的。”吴秋遇说:“那怎么可以?我们已经……”柳如梦说:“我看得出来,婉儿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也有点喜欢她,不是吗?”吴秋遇赶紧说道:“如梦,刚才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今天就要带着你走了,婉儿小姐说,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毕竟认识这么久了,有点舍不得,所以才……”柳如梦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一心哥哥,你不用说了。我没有介意那个。”吴秋遇心里仍然不踏实:“那你……” 柳如梦稍稍想了一下,才说道:“一心哥哥,假如没有我,或者说,我们之间的婚约没有了,你能不能接受婉儿?你不要顾忌我,只说心里的感受?我希望听你的心里话。”吴秋遇果断地说:“我跟婉儿小姐……不可能的。”柳如梦问:“完全是因为我吗?因为我现在怀孕了?”吴秋遇摇了摇头,又赶紧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柳如梦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怀孕,或者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我也不会嫁给你,你能不能接受婉儿?”吴秋遇愣愣地望着柳如梦,尴尬了半天才说道:“如梦,你不要这样说。是我不好,让你担惊受怕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你。咱们不说婉儿小姐的事了好吗?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我现在就接你走。”“看来你真的不能接受婉儿。”柳如梦又转过身去,默默地站着。吴秋遇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如梦背对吴秋遇沉默了一会,忽然心里一酸,流出了眼泪,哽咽着说道:“一心哥哥,你走吧。我不跟你回去了。”吴秋遇呆呆地望着柳如梦,一时手足无措:“你怎么了,如梦?是不是生我气了?”柳如梦流着泪摇头道:“没有,不是你的事。是我自己,我不想跟你走。”吴秋遇说:“为什么呀,如梦,你告诉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如梦擦了擦眼泪,转回身说道:“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在一起。”吴秋遇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柳如梦说:“你想想,咱们在一起才多长时间,只有短短几个月,我就经历了多少次危险?一心哥哥,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也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保护不了我。我什么都不会,也只会拖累你。你还是自己走吧?”这些话正说中了吴秋遇的痛处。那些事吴秋遇又何尝不知,他也常常为此自责,觉得因为自己的粗心愚笨让柳如梦连番遇险,不知受到了多少惊吓,面临多少次凶险,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现在从柳如梦嘴里说出来,更让他觉得痛苦万分。 柳如梦见吴秋遇还在犹豫,一狠心,继续说道:“要不是跟你离开任家庄,我现在还是任府的大小姐,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受到那么多惊吓。这一次被人从你身边劫走,险些被镰刀帮的人弄去折磨。我实在是怕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一心哥哥,你有本事,可以做大事。可是我不能陪着你了,我想过安稳的日子。”吴秋遇此时也流出了眼泪,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她,而且她说的安稳日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给她。 吴秋遇哽咽着问道:“那你以后怎么办?我先送你回任家庄?”柳如梦听到他这样问,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她擦了擦眼泪,说道:“现在有婉儿和曾公子照顾我,我很好。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如梦留在这里有曾家兄妹照顾,确实比跟着自己四处流浪安稳多了。 柳如梦见吴秋遇已经接受,进一步嘱咐道:“一心哥哥,咱们定亲的事,虽说有师公见证,但是没有媒人,没有亲友,可以不算数的。你以后就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你去找小灵子吧,我知道你最惦记的人是她。她是个好人,又很聪明,有她跟在你身边,我也放心。”吴秋遇流着泪点了点头。 柳如梦说:“一心哥哥,我累了,要回去躺着了。你走吧,也不用跟婉儿他们打招呼了,回头我跟他们说。”一说完,忽然觉得喉头梗住,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两行热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怕吴秋遇看到又跟着难过,赶紧转过身去。 吴秋遇说:“我送你进去。”柳如梦摇头道:“不用。”吴秋遇说:“那你先回去。我看着你进去。”柳如梦仍是摇头:“你先走。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吴秋遇呆呆地望了她一会,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在这里,恐怕如梦也不会回去,于是说道:“那好,你以后多多保重。我走了。”说完,又深情地望了柳如梦一会,才叹着气转身离去。 柳如梦感觉吴秋遇已经走了,才慢慢转过身来,望着吴秋遇的背影,默默地流了一会眼泪,喃喃道:“一心哥哥,我说那些话,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我什么都不会,跟着你,只会给你添累赘。我真的不想再连累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忘了我吧。”说到这里,她忽然捂着脸蹲下去,呜呜地哭了起来。 等她哭够了,站起来的时候,忽然肚子一胀,胸口一闷,差点吐出来。刚好吴秋遇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不顾一起的跑了回来,扶住她问道:“如梦,你怎么样?”柳如梦捂着胸口缓了缓,背对吴秋遇摇头道:“我没事。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给你看看脉象。”吴秋遇扶着她找地方坐下,伸手给她把了脉,忽然很惊讶地抬头看着她。柳如梦问:“怎么了?”吴秋遇又重新号了一遍,才说道:“你没有怀孕。应该是吃错了东西,导致腹胀。”“啊?”柳如梦一愣,“怎么会这样?”吴秋遇说:“确实不是喜脉。也不是什么大病,回去找个大夫开几副药,吃了就好了。”柳如梦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纳闷,怎么忽然就怀孕了。都怪那个庸医。”两个人好像都轻松了很多。 柳如梦刚才发泄完了,现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过,跟吴秋遇抱了一下,就催促他赶快回去找小灵子。吴秋遇这次坚持先看着她走进大门,然后才转身离去。 已经跟柳如梦谈开了,又知道柳如梦并没有怀孕,吴秋遇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离开百花洲,使出追风架子,高高兴兴地去找小灵子。 第十二卷至尊遗帖 知汝有意顺汝意,认他存心逆他心。一场幻梦成泡影,三代英才定乾坤。 第183章追寻灵儿 回到吉祥客栈,吴秋遇高高兴兴地直奔小灵子的房间,却发现里面已经住上了别人。他赶紧道歉退出来,找伙计一问才知道,小灵子已经把那间房给退了。他进到自己的房间,发现小灵子也不在里面。正自纳闷,忽然发现桌上放着一张字条,拿起来一看,是小灵子写的:“秋遇哥哥,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如梦姐姐,不能再粗心大意了。当然,也要照顾好自己。祝你们幸福。”小灵子又走了!吴秋遇顿时头脑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吴秋遇才回过神来,自语道:“灵儿,如梦和我已经说清楚了。如梦她没有怀孕,我们的定亲的事也可以不算了。灵儿,咱们俩可以在一起了,不用在顾虑什么。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呀?你一个人去哪儿了?”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小灵子以为他定能接回柳如梦,又不堪三个人在一起的尴尬。小灵子是有意成全他和柳如梦,这才再次留书离开了。 吴秋遇忽然想起去问伙计:“那间房是什么时候退的?”伙计说:“就是今天早上。”吴秋遇问:“她临走的时候说过什么吗?”伙计摇了摇头;“没有。看她不像前几天那么有精神,也不跟我们说笑了。可能昨晚没睡好。”吴秋遇心中一痛,能想到小灵子离开之前那一宿的煎熬。 吴秋遇又向伙计问了小灵子离去的方向,伙计也说不清楚。吴秋遇心情沉重地离开客栈,胡乱朝着一个方向追了一阵子,没有发现小灵子的身影。先后找了几个人打听,也都说没注意。他不知该往哪里去找小灵子,茫然地在街上走着,只盼着小灵子还没有走远,盼着能够在街头忽然遇到。 吴秋遇不知不觉就出了城,闷着头往前走着,脑里都是小灵子。 狼山五兄弟正散聚在一棵大树下。老大彭可通无力地靠在树上,仰望着苍天,咳声叹气。老二和老六坐在旁边,低头揪着地上的草,神情沮丧。旁边摆着两幅担架,老四、老五躺在上面,无力地呻吟着,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吴秋遇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走到近前才发现他们几个,不禁停下脚步愣愣地看了几眼。老二无意中抬头看到吴秋遇,惊得“啊”了一声,仓皇撑地站了起来。老六也看到了,动作却非常迟顿,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两个人紧张地看着吴秋遇,手都有些发抖。老大彭可通反手推着树干,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小声嘱咐老二和老六:“不要妄动。” 吴秋遇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瘫在地上的老四和老五,迈步往这边走过来。老二紧张地叫道:“你要干什么?我们不怕你!”嘴上说是不怕,身体却颤抖得更厉害。彭可通心里很清楚,以他们几个现在的状况,根本挡不了吴秋遇的三招两式,于是往前走了几步,拱手说道:“吴少侠,以前的事都是误会,是兄弟们有眼无珠。我这几个兄弟都受了伤,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们一马。你要实在有气,就冲我一个人撒,但求你放过他们。”老二和老六扭头叫了一声:“大哥,我们不怕!”彭可通瞪了他们一眼,小声喝道:“闭嘴!” 吴秋遇说:“我不是来和你们打架的。他们两个好像伤得很重,我给他们看看。”老二和老六惊讶地相互看了一眼。彭可通也是一愣。吴秋遇走到老五的身边,蹲下去仔细看了看:“他们身上的刀伤和贾冲是一样的。你们找到杀死贾冲的人了?”彭可通和老二、老六这才相信吴秋遇真的没有敌意,放下架势走过来。彭可通说:“是润州镰刀帮的人干的。前番误会吴少侠了。” 吴秋遇开始仔细检查老四和老五的伤势。彭可通问:“他们的命能保住吗?”吴秋遇抬头看了一眼彭可通:“他们身上虽说受了几十处刀伤,但是并没有伤到致命处,只是失血过多。你们怎么不早点送他们去医馆,却在这里晾着?再继续流血,他们就真的要死了。”彭可通用力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咳!我好糊涂!吴少侠,你懂这个,求求你千万救命,救救他们吧!我求求你了!”说完便跪在地上给吴秋遇磕头。老二和老六也先后跪下,跟着磕头哀求。 吴秋遇说:“你们不用这样。我可以先封住他们身上要紧的穴道,让他们少失点血。我这里没有药,你们还是得赶紧送他们去医馆救治。”彭可通连连点头:“好,好,多谢吴少侠。”吴秋遇出手点了老四、老五身上的几处穴道,又开始检查老五左腿的伤势:“这个好像不是镰刀砍的。”彭可通说:“那是被乡野三奇打的。他这条腿还有得治吗?”吴秋遇仔细摸了摸,说道:“筋骨折了,但是并没有全断,医好了还可以勉强走路。丘大侠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们不要再想着去找他们报仇。”彭可通知道吴秋遇、乡野三奇都跟铁秋声有关系,也已经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连忙点头说道:“不敢,不敢。如果真能治好我这两个兄弟,我们回到南通,永远不下狼山。” 吴秋遇站起身:“你们赶紧送他们去医馆吧。”彭可通见吴秋遇不计前嫌,还大方地为他的兄弟看伤,不禁由衷地赞叹和感激,也站起身,拱手说道:“吴少侠,今日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铭记在心。”吴秋遇冲他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彭可通说:“咱们在嵩山打架输给别人,不依不饶地跟到扬州放火。还寻衅滋事,找人家的麻烦。若不是老三劫了那位姑娘,也不会被镰刀帮的人砍死,咱们也不至于闯到镰刀帮拼命,伤成这个样子。咱们这算什么?只会逞强斗狠的浑人。再看看人家吴少侠。唉,这才是真正的江湖侠义呀!”老二和老六望着吴秋遇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都觉得非常惭愧。 曾婉儿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立不安。早上她在外面花丛中抱着吴秋遇诉说,正被柳如梦看见,她真的很担心因此造成误会,伤害柳如梦和吴秋遇的感情。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还是心里不踏实,便出门去找哥哥曾可以。 曾可以见婉儿推门进来,开口笑道:“妹妹来感谢我啦?昨晚的事情一出,你心里踏实了吧?现在是不是很开心?”曾婉儿关上门,边走边说:“不踏实,不开心。”曾可以听她口气不对,惊讶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曾婉儿往桌边一坐,闷声不语。曾可以赶紧从床头起身,走到曾婉儿身边关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秋遇公子说了不想娶你?”曾婉儿说:“我险些害死他,他肯来打擂,已经是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怎么还敢奢求他娶我?”曾可以问:“不是这个?那谁又惹你生气了?” 曾婉儿心情烦闷地沉默了一会,忽然抬头看着曾可以:“哥哥,我刚才做了一件错事。”曾可以在对面坐下来,开口问道:“什么错事?”曾婉儿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在外面抱了秋遇公子,正好被如梦姐姐看见。她嘴上说不介意,但是我总觉得她好像很不开心。”曾可以一听是因为这个,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如梦前晚让我陪着她去吉祥客栈,劝说秋遇公子来打擂。她为了帮你,连这样的事都做了,看到你跟秋遇公子抱在一起,当然会不开心。我已经当着如梦的面答应小灵子,等秋遇公子打赢擂台帮你解围,咱们就不再妨碍如梦和秋遇公子在一起。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知道你是情不自禁,可是被如梦看到了……她难免会多心。”“咳,都怪我!”曾婉儿开始深深的自责。 曾可以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也已经想通了,既然如梦的心还跟秋遇公子在一起,那我就应该成全她。咱们今天就送他们走。他们两个能够在一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如梦自然也不会再计较你抱过秋遇公子的事。”曾婉儿点了点头:“那就好。我本来还想过来劝说哥哥呢。你去看看他们回来没有,看看如梦姐姐有没有生气。我先这里等着,如果她真的没有生气,我再过去见她。”“好,我这就过去看看。”曾可以起身出了门。曾婉儿仍然心中忐忑。 柳如梦正坐在床头难过。虽然说她已经给自己离开吴秋遇准备了充分的理由,在送走吴秋遇的时候表现得也很坚强,但是吴秋遇真的离开了,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和一心哥哥在一起了,她心里还是非常难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忽然听到曾可以的叫门声,柳如梦赶紧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才迈步去开门。让曾可以进来的时候,也没敢让曾可以看到她的脸。曾可以见屋中只有柳如梦一个人,有些纳闷:“秋遇公子呢?”柳如梦走到床边坐下,低着头说:“他已经走了。”“走了?”曾可以很惊讶,“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再来接你?”柳如梦说:“他不会再回来了。”曾可以非常诧异,愣愣地看着柳如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走了,那你……”柳如梦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我不走了。继续住在这里……可以吗?” 曾可以呆呆地愣了半晌,慢慢反应过来,非常兴奋地说道:“可以,可以!太好了!你肯为我留下来,我太高兴了!太好了!我太高兴了!”曾可以激动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柳如梦转过脸去,忽然又流出了眼泪。因为只有她心里知道,她留下来并不是为了曾可以。她的这个决定完全是为了一心哥哥,但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个决定,让她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一心哥哥了。 曾可以激动地搓着手在屋中来回走着,忽然发觉柳如梦好像在轻微抽泣,赶紧停下来,歉意地说道:“如梦,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是不是吵到你了?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再来看你。”说完便慌慌张张地开门出去了。到了院中仍然难掩内心的激动,兴奋地跳了两下,快步冲回自己的房间。 曾婉儿看到哥哥撞门进来,刚要起身询问情况。曾可以冲上前抓住她的两个肩膀,兴奋地说道:“她肯为我留下来了!我太高兴了,妹妹。你说我应不应该高兴?你说呀!”曾婉儿被他抓得疼了,努力挣脱他的手,抱怨道:“哥哥,你干什么呀?”曾可以抱歉地笑了笑,但仍然兴奋着:“如梦不走了!她不走了!”曾婉儿愣愣地看着曾可以:“你说什么?如梦姐姐……不走了?那秋遇公子呢?”曾可以说:“吴秋遇已经走了。如梦打发他走了,说他不会再回来了。”曾婉儿一下子站起来,惊诧地问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件事,他们两个吵翻了?”“不知道。反正如梦说不走了。我太高兴了!”曾可以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根本没有顾及到妹妹的反应。“不行,我得去问问。”曾婉儿说着便了出去。 柳如梦见曾婉儿推门进来,赶紧又擦了擦眼泪,叫了一声“婉儿”。曾婉儿急匆匆走到床边问道:“姐姐,刚才我哥哥说,秋遇公子已经走了,是不是真的?”柳如梦点头道:“嗯。是。他已经走了。”曾婉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原地转悠了几下,忽然说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抱他!你真的不要误会。秋遇公子对你是真心的。我们……”柳如梦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摸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婉儿,你听我说。是我让他走的,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曾婉儿说:“怎么没有关系?都怨我!” 被曾婉儿这么一闹,柳如梦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轻声说道:“婉儿,你不要再想着早上的事了,我真的没有介意。一心哥哥心里惦记着小灵子,我让他去找小灵子了。”曾婉儿这才稍稍平静下来,惊讶地看着柳如梦:“是秋遇公子跟你说的?”柳如梦说:“这个我原来就知道。其实在我再次见到他之前,他们两个就已经很好了。只不过因为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又阴错阳差地定了亲,小灵子才一次又一次的回避,想成全我们。一心哥哥为了我也十分纠结。”其实曾婉儿也早就有这种感觉,要不然当初就不会在府君山劫持小灵子,逼她离开吴秋遇了。 曾婉儿稍稍沉默了一会,又说道:“姐姐跟秋遇公子已经定了亲,肚子里又有了他的孩子,就这样把他让给小灵子了?”柳如梦轻松地笑了一下,说道:“我这样做也说不上是为了小灵子,当然更不是因为小灵子的事跟一心哥哥赌气。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不想跟他走了。”曾婉儿问:“为什么呀?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柳如梦说:“我跟一心哥哥在一起只会拖累他。我不想拖累他。说到孩子,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你知道吗?一心哥哥临走之前给我把过脉,他说我根本就没有怀孕,可能是因为吃错了东西,才导致腹胀呕吐。”曾婉儿惊得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事?” 柳如梦说完了,自己心里也轻松多了,微笑着对曾婉儿说:“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曾婉儿见柳如梦笑得如此自然,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自己内心也平静下来,忽然问道:“那姐姐没有怀孕的事,跟我哥哥说过了吗?”柳如梦摇了摇头:“还没有。我怎么好意思跟他说那个?”“我现在就告诉他去。”曾婉儿站起身就往外跑。柳如梦赶紧叫她:“婉儿,婉儿!”曾婉儿在门口停了一下,回头说道:“我得找他问清楚,到底是从哪找来的庸医,害得姐姐难受这么久。”柳如梦这才点了点头。 曾婉儿高高兴兴地跑到对门,神秘兮兮地对曾可以说:“哥哥,我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告诉你,想不想听?”曾可以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如梦肯为我留下来,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你别想再唬我。”曾婉儿说:“那如果我告诉你,如梦姐姐根本就没有怀孕呢?”“你说什么?”曾可以一下子站了起来,抓住曾婉儿的肩膀问,“你说的是真的?”曾婉儿看了看他的手。曾可以赶紧把手拿开了:“对不起,好妹妹。快告诉我,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曾婉儿说:“是秋遇公子给她把的脉,你说是不是真的?说只是吃错了东西,才会腹胀呕吐。” 曾可以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简直比刚才听说如梦留下不走的时候还要激动,忍不住要过去亲口找柳如梦再确认一下。曾婉儿一把拉住他:“你不要再去打扰姐姐了。还是想想上次那个庸医是哪找来的吧。”曾可以骂了一声“可恶”,攥着拳头去找柯老三算账。柯老三知道惹了祸,只得承认那次找来的根本不是江南医馆的大夫,而是在怡红院门口撞见的江湖郎中。曾可以狠狠打了他一拳,让他赶紧去江南医馆请大夫。 吴秋遇在镇江转了半日,仍然没有打听到小灵子的消息。他忽然想到去找铁秋声、时秋风和乡野三奇帮忙,便准备过江去扬州。 刚到渡船码头附近,就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旁边站着的书僮模样的人正在往这边张望。吴秋遇也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去。那个人看到吴秋遇走近,忽然开口问道:“请问是吴秋遇公子吗?”吴秋遇一愣,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个人。他轻轻点了点头:“我是。你认得我?”那个人非常激动地对车里的人说道:“二公子,吴公子终于来了。”说着便从车里扶下一个人来。 吴秋遇一看,是个三十来岁的书生模样的人,看上去病病歪歪的,一手捂着嘴,轻声咳嗽着。吴秋遇不认识他。这位就是丹徒桃家的二公子,那天在曾婉儿的招亲擂台上教训了江寒几下,却被二老怪在旁边偷袭打中左肋,吐了血,最后被江寒推下擂台。 桃二公子打量着吴秋遇,仍然捂着嘴在咳嗽着。吴秋遇看他病得不轻,赶紧上前说道:“你病了?快扶他找地方坐下,我看看。”书僮一手拿着垫子,一手扶着桃二公子慢慢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把垫子铺在地上,扶着他靠树坐下。 吴秋遇过去给桃二公子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开口问道:“你这个病多久了?”桃二公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喘着说:“自小就有,忽轻忽重的,一直就没好。”吴秋遇问:“找大夫看过吗?”书僮说:“看过。方圆百里的名医都请遍了,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吴秋遇点了点头:“这个病确实少见,很多大夫应该都没见过。”书僮说:“就是啊。他们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病,全当啸喘治了,可是没用。吴公子,你知道这是什么病吗?” 吴秋遇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忽然睁开眼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在《百草玄经》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从公子的脉象、痰咳以及脸色来看,应该跟那个很像。”桃二公子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书僮惊喜地说道:“太好了。那吴公子,你现在能治吗?”吴秋遇说:“我还是几年前从书里看到的,又一直没遇见过这种病人。我得想想。让我想想啊。”说着便站起身,一手托着胳膊,一手捏着下巴,一边慢慢地来回走动,一边回想《百草玄经》里的有关记载。书僮焦急地看着他,几次想开口催问,都被桃二公子拦下。 吴秋遇来回走了几遭,点了点头,忽然停下脚步,开心地说道:“我终于想起来,公子这个病应该能治。”书僮大喜:“二公子,你听到了吧?吴公子说能治!”桃二公子当然也很高兴,一激动,止不住又大声喘咳了几声。书僮一边给桃二公子轻轻拍着背,一边对吴秋遇说:“吴公子,快请给我家公子医治吧。” 吴秋遇忽然有些为难。书僮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公子没有把握么?”吴秋遇说:“这个先要用针,然后再疏通经脉,可是我身上并没有针包。”书僮一听是因为这个,笑着说道:“吴公子,针包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专门从江南医馆借来的,大小齐全。”说着便跑去车里把针包拿来,交给吴秋遇。吴秋遇惊讶道:“你们想得倒真周到。”书僮微笑不语。 吴秋遇让桃二公子离开树干,重新坐好,然后开始在他身上扎下银针。书僮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伺候着。有些过往的行人也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时辰到了,吴秋遇取下银针,让桃二公子自己先调息闭气。自己去旁边打了几拳,做了热身,然后盘腿坐在桃二公子身后,两手往他背上一推,提醒道:“接下来我帮你疏活气血,你尽量放松。可能会很疼,如果忍不住就说一声,但是不要轻易乱动,不然会有危险。”桃二公子稍稍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吩咐书僮不要让人靠近打扰。书僮便去路上守着。 吴秋遇凝神闭气,调运内息,开始用真气帮桃二公子疏活气血。桃二公子闭着眼睛,感受着从吴秋遇手上传来的两道真气在体内运转。当真气运转到中枢、肝俞附近的时候,确实开始疼痛起来。他两手忽然抓紧了一下,但是慢慢又放松了,坚持一动不动。吴秋遇见桃二公子尚能坚持,知道他应该也是个习武之人,便放心地加快了真气运行的速度。桃二公子嘴唇微微颤动着,头上开始隐隐冒汗。吴秋遇催动真气在桃二公子体内运转了两个周天,抬起右手忽然又用力一推。桃二公子身子一震,嘴里喷出一口血来,颜色污浊。 书僮看到了,惊叫道:“吴公子,你干什么?”桃二公子向前倾着身子,稍稍缓了一下,冲书僮摇了摇头。吴秋遇问:“你还行吗?”桃二公子重新坐直了,点头道:“继续吧。”吴秋遇便又继续给他用真气疏活气血,两个周天之后,又用左手震了一下。桃二公子又是一口污血喷出。这次书僮虽然又是惊了一下,但是没有叫出声。 过了小半个时辰,吴秋遇收回双掌,轻轻呼了一口气,起身问道:“感觉怎么样?”书僮看他们完事了,也赶紧过来关切。桃二公子捂着胸口静静感受了一会,忽然睁开眼,惊讶地说道:“好了!不喘了!”书僮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看着吴秋遇激动地说道:“吴公子,你太厉害了!真不愧是神医的弟子!” “你们知道我是谁?”联想到书僮一见面就问他是不是“吴秋遇公子”,吴秋遇觉得非常惊讶,“还知道我会经过这里,专门在这里等我?”书僮说:“是啊。多亏了那位姑娘?”吴秋遇马上想到了小灵子,惊喜地问道:“你说的是不是小灵子?她现在在哪儿?”桃二公子站起来,对吴秋遇说道:“那位姑娘没有说出她的名字,不知她怎么看出我是‘桃二公子’,还知道我打过擂台。是她主动告诉我,说我的病有人能治,让我们在这里等你,说你最近会带着一位姑娘过江。”吴秋遇兴奋地说道:“一定是小灵子。你们什么时候见到她的?在哪儿见到的?”桃二公子说:“那是昨天下午了。我听说有人打下了擂台,就想去看看江寒的下场,结果就在附近碰见那位姑娘。我问她是谁,怎么会认得神医的徒弟,她没说。我听她说的那么具体,觉着可能是真的,就到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你今天真的经过这里。唉,怎么就你一个人?不是应该还有位姑娘吗?” 吴秋遇含糊说道:“她不走了。你们昨天见过的那位姑娘,小灵子,知道她后来去哪了吗?”桃二公子说:“她没说。”吴秋遇一想:“他们说的还是昨天下午的事,昨晚小灵子还回过客栈,今天早上才离开的。”于是问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有没有看到她从这里过去?”桃二公子看着书僮。书僮摇头道:“没有。她要是经过,我肯定能看到。不过因为二公子病着,我们出来得有点晚。如果她一早过去,我们就没机会见到。”吴秋遇点了点头,开始想小灵子到底会去哪。 书僮难掩心中的激动:“二公子,你病了这么多年。今天遇上吴公子,总算是好了。老爷和大公子知道了,也一定非常高兴。”吴秋遇说:“现在还不能说全好。还需要像刚才那样,多找人调理几次,再配合吃药。一个月左右,应该就可以去根。”书僮说:“那就请吴公子跟我们回丹徒吧,在我们桃府住上一两个月。有你亲手调治,我们二公子一定能很快好起来。” 吴秋遇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治好的病人是丹徒桃家的二公子,于是说道:“桃二公子,我急着去找小灵子,不能跟你们回丹徒了。我给你开几味药,你回去吃着试试。我听人说过你的武功,而且刚才也感觉到了。你也可以自己运转真气,调理气血。很快就能好了。”桃二公子遗憾地说道:“唉,太可惜了。我还想着请你去家里做客,好好报答你的治病之恩呢。”吴秋遇说:“桃二公子不必客气。我也是看过几本医书,碰巧知道而已,也没想着一定能成,倒是让你有些冒险了。” 桃二公子笑着说:“吴公子,你不但医术高明,内力也很强劲。我刚才都几乎承受不住了。你要是早来两天,就可以去打擂台了。我看那个曾家小姐跟你倒般配。”吴秋遇尴尬地笑了一下,扭头问书僮:“车上有纸笔吗?”书僮说:“有,有。”赶紧跑去拿来纸笔。吴秋遇开了一张药方,嘱咐了用药的方法,然后便告辞离去。桃二公子望着吴秋遇的背影,心中赞佩不已。 吴秋遇过江到了瓜州,感觉肚子很饿。他早上就没吃东西,一直在四处寻找小灵子,为桃二公子治病又耗损了不少内力,现在急需要吃点东西。走进街边的饭馆,坐下来正要点菜,却忽然发现身上根本就没有钱袋。他赶紧卸下包袱翻找,包袱里也没有银子。他这才想起来,这些天一直是小灵子在管钱,自己现在是身无分文,只要无奈地站起身,又走出了饭馆。伙计觉得很纳闷。 吴秋遇茫然地在街上走着,肚子里咕噜咕噜叫着,真的很饿。忽听有人在身后喊道:“傻小子!乖徒儿!”听着声音很耳熟,吴秋遇回头望去,却见是老叫花子倪二鳅。老叫花子手里捧着一个酒坛大小的烧干的泥团,笑嘻嘻走了过来:“我这儿自己烧了一只鸡,你要不要一起吃点儿?”吴秋遇正饿呢,当即兴奋地说道:“好啊。”忽然又有点不安,把老叫花子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这鸡不会是偷来的吧?”老叫花子不满地说道:“我是干那种事儿的人吗?我现在好歹也是丐帮的五袋弟子。你要吃就跟我来,不吃拉倒。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吴秋遇只得信他,赶紧跟在后面。 经过谭园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正在吵嚷。一个妇人哭着说:“我弟弟每隔几天就会回家看老娘,这次都半个多月了,也没见他回来。你们把人弄到哪儿去了?”谭园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大嫂,我们也好些天没看到他了。他在哪儿我真的不知道。”妇人说:“听说你们这着了火,还死了人。他是不是……是不是烧死了?你说,你说!”一激动上去抓住了管家的衣裳。管家挣脱不开她,无奈地说道:“我们这是着过火,大火里也死了人。可是死的那个,是前些天来这租住的客人的朋友,已经风风光光地葬了,这个大伙都看到了。没有你弟弟。你弟弟在哪儿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也想找他呢。”“我不信!你们一定把他藏起来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快把我弟弟交出来,要不然我跟你们没完!”妇人一边用力抓扯着,一边哭泣。管家很无奈,无助地咳声叹气。 老叫花子对吴秋遇小声说道:“我知道他弟弟在哪儿。”吴秋遇稍稍愣了一下,催促道:“那你快去告诉他们啊。看她哭得多伤心。”“你跟我来。”老叫花子说完就转身走在前面。吴秋遇又往谭园里面看了看那妇人,才叹了一口气,跟着老叫花子走了。 老叫花子带着吴秋遇出了瓜州镇,来到一棵大树下,往地上一坐,开始摔砸手里那个泥团。泥团散开,里面果然是一只熟鸡。吴秋遇闻到了香味,更加觉得饥饿难忍,也在老叫花子对面坐下来,看着他分拆那只鸡。老叫花子先扯下一只鸡腿,叼在自己嘴里,然后才撕下一大块鸡肉递给吴秋遇。吴秋遇确实是饿了,接过那块鸡肉就大口咬嚼起来。老叫花子放下那只残鸡,也开始高高兴兴地啃咬那只鸡腿。另外那只鸡腿也是被老叫花子抢着吃了。其余部分都给了吴秋遇。 两个人很快就把一只熟鸡吃完了。老叫花子两手在身上蹭了蹭,就算是完事。吴秋遇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沾满油光的两手,不愿意弄脏衣服,正好旁边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他便起身到河边去洗手。老叫花子不屑地笑了一声:“穷讲究。”说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躺在了地上。 吴秋遇洗手回来,上前问道:“你说知道那个人在哪儿?在哪儿啊?”老叫花子随手一指:“看到那边儿那个坟堆儿没有,在里边埋着呢。”吴秋遇转身望去,果然看到十几步开外有一座坟堆,他问老叫花子:“你怎么知道埋的是那位大嫂的弟弟?”老叫花子说:“是不是她弟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里边埋的肯定不是你。”吴秋遇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嗨,你怎么还不明白呀?”老叫花子急得坐了起来,“那坟是姓曾的丫头埋的,还哭了好几回‘秋遇公子,秋遇公子’。你现在还站在这儿,那埋的是谁?”吴秋遇这才恍然大悟:“给我送饭的那个人被大火烧死了?”老叫花子说:“我掏洞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就把你一个人背了出来。刚才那个女的哭喊的,多半就是他。” 吴秋遇听了,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他迈步走到坟前,呆呆地站了一会,喃喃道:“虽然你受了他们指使,绑住我的手脚,险些害了我。但是毕竟我还活着,你却烧死了。唉。说到底是蒙昆他们要害我,连累了你。希望你不要恨我,我也不想这样的。你早日安息吧。” 老叫花子已经站起身,招呼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吴秋遇走回去,临走的时候又望了一眼坟堆,问老叫花子:“那天婉儿小姐埋坟的时候你也在?”老叫花子说:“那倒没有,我是听人说的?”吴秋遇想起当时自己和小灵子经过的时候,除了曾婉儿等人,好像没看到别人,便随口问道:“听谁说的?”“这个……哎呀,你就不要问了。我见过那么多人,哪记得清楚?”老叫花子眼神有些躲闪,又赶紧岔开话题:“咱们真的要去告诉他们吗?我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吴秋遇说:“找不到人,他家里人总会惦记着。你还是去说一声吧。” 老叫花子惊讶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吴秋遇说:“我还要去找小灵子,就不跟你一起去了。”“那……那好吧。”老叫花子欲言又止。吴秋遇觉得老叫花子神情有些不对,忽然问道:“这两天你有没有见过小灵子?”老叫花子慌忙说道:“没,没有!”吴秋遇盯着他问:“刚才那只鸡哪来的?”老叫花子说:“反正不是偷的!”吴秋遇说问:“那是哪来的?”老叫花子说:“是别人花钱买了……送给我的。”吴秋遇说:“人家为什么要送给你一只鸡?”老叫花子一边想着,一边说道:“那是因为……因为我帮过他的忙。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热心了。”忽然想出这个理由,老叫花子轻松了许多,开始嬉皮笑脸。 吴秋遇不相信,忽然抓住老叫花子的肩膀问道:“你一定见过小灵子!告诉你婉儿埋坟的、给你埋鸡的,都是小灵子,对不对?”老叫花子躲闪着他的眼神,扯着脖子喊道:“没有,不是!”吴秋遇摇着他:“你看着我,认真告诉我!”老叫花子心虚地看了看吴秋遇,忽然说道:“她是跟你一起走的,你怎么反过来问我?我还找你要人呢!你把她带走了,都没人请我吃馆子了!”吴秋遇慢慢放开他,沮丧地说道:“是我把他带走的,我们应该在一起的。可是,我现在找不到她了。”老叫花子安慰道:“慢慢找,别着急。那丫头机灵得很,不会有事的。”吴秋遇看了看他,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会继续找她的。刚才……对不起啊。”老叫花子嘻笑道:“没事,都是自己人,我知道你心里着急。” 神偷丁不二正好在附近出没,忽然看到吴秋遇和一个老叫花子从坟地走来,迎上前问道:“秋遇兄弟,你怎么在这?”吴秋遇便把自己和柳如梦来扬州找小灵子、跟如梦失散又遭遇大火终于见到小灵子、打了招亲擂台跟柳如梦分别却发现小灵子再次出走以及遇到老叫花子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丁不二听完了,盯着老叫花子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小灵子在哪儿?”老叫花子用力地摇着头说道:“不知道。”说完还转过脸去。 丁不二闷头想了一下,忽然笑着说道:“秋遇兄弟,你们刚才吃鸡没喝酒吧?我这有水,你好歹喝几口解解渴。”说完便解下腰间的小银壶,转身打开盖子,递给吴秋遇。吴秋遇正是渴了,谢过丁不二,便仰脖喝了几口。老叫花子笑嘻嘻说道:“我也渴了,给我也来两口。”说着便伸手拿过吴秋遇手里的银壶。丁不二一把将水壶抢了过去:“你可不能喝!我怕你的油嘴弄脏我的壶。”老叫花子嘟着嘴小声抱怨。吴秋遇见了,忍不住偷偷笑了。 三个人一起往瓜州镇上走去。丁不二问道:“秋遇兄弟,你真的跟两个老怪交手了?”吴秋遇点头道:“嗯。我接了他们每人一掌。我都没想到现在自己的功力能扛住他们两掌。”丁不二摇头道:“哎,不可掉以轻心。那两个老怪多厉害。你现在看着没事,只怕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发作。”吴秋遇愣愣地看着丁不二,却见丁不二正对着他笑,更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又往前走了几步,吴秋遇忽然觉得有些头晕,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丁不二惊叫道:“你看,真让我说中了!内伤真的发作了!”吴秋遇只觉得头晕越来越厉害,勉强支撑了一会,终于昏了过去。丁不二扶着吴秋遇慢慢躺下,哭喊道:“秋遇兄弟,秋遇兄弟!你醒醒,你不能死啊!” 老叫花子惊呆了,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丁不二冲着他嚷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人啊!”老叫花子这才如梦方醒,慌慌张张地跑去找人了。 丁不二抱着吴秋遇,轻轻揉抚着他的胸脯,继续哭诉,直到老叫花子走远了才停下来,对昏迷着的吴秋遇说道:“秋遇兄弟,你再坚持一会。等人来了就好了。” 第184章北上寻亲 吴秋遇仍然昏迷不醒。丁不二把他放平躺好,跑到小河边把银壶清洗了,重新灌满清水,走回来。他看了看吴秋遇,靠着旁边的大树坐下来,守着吴秋遇在那里打盹。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老叫花子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小灵子。小灵子看到了吴秋遇,一下子冲到了前面,快步跑到吴秋遇的身边,跪下来叫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可是吴秋遇一点动静都没有。小灵子急得流出了眼泪,大声哭喊着。老叫花子在一旁咳声叹气。丁不二却似乎很平静。 小灵子流着眼泪哭喊了一会,忽然抬头看着丁不二:“丁大哥,你救救他呀!你长年行走江湖,一定有办法!你快救救他呀!”丁不二摇了摇头:“我救不了他,只有你才能救他。”“我?”小灵子愣愣地看着丁不二,“我怎么才能救他?你快告诉我!”丁不二伸手把手里的水壶递给小灵子:“你先给他喝几口水。”小灵子接过水壶,擦了擦眼泪,轻轻捏开吴秋遇的嘴,用非常细小的水流小心翼翼地往吴秋遇嘴里灌去。丁不二说:“可以了。”小灵子抬头问道:“接下来呢,我该怎么办?” 丁不二扭头吩咐老叫花子:“你,拿着水壶去河边,把里面的水倒掉,再重新灌满清水。记住,不许偷喝!”老叫花子从小灵子手里拿过水壶,迈步往河边走去。 丁不二这才对小灵子说:“你现在嘴对嘴给他吹气。”小灵子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丁不二。丁不二说:“你还想不想救他呀?快点吧。我不看。”说着便转过脸去。小灵子稍稍迟疑了一下,看着昏迷不醒的吴秋遇,终于把嘴对了上去,开始往吴秋遇的嘴里吹气。丁不二偷偷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怕被小灵子看见,赶紧又转过脸去。 吴秋遇渐渐有了动静。小灵子发觉了,脱离他的嘴,惊喜地说道:“丁大哥,秋遇哥哥动了。”丁不二说:“他还没醒。你继续吹气,至少再吹十口。”小灵子就又对住吴秋遇的嘴,继续给他吹气。吴秋遇缓缓醒来,慢慢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近在眼前的小灵子,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不愿意醒来失去小灵子,就又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嘴里的气越来越多,只能慢慢从鼻子里呼出。 小灵子还在认真地往吴秋遇嘴里吹着气,忽然感觉吴秋遇的鼻息有些粗重,便抬起头看了一眼。见吴秋遇也正睁眼看着她,小灵子大喜:“秋遇哥哥,你终于醒了!”吴秋遇愣了一会,才终于反应过来,坐起来说道:“灵儿,真的是你!我刚才还以为是在做梦!”小灵子愣了一下:“这么说,你刚才就醒了?”吴秋遇用力点头道:“是啊。”丁不二笑着说道:“小灵子,继续吹气呀,怎么停了?”小灵子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过来,马上羞得捂住了脸。吴秋遇扶着小灵子的肩膀,惊讶地问道:“灵儿,你怎么了?”小灵子羞涩地推开他,起身跑到了一边。 这时老叫花子回来了,看到吴秋遇醒了,开心地说道:“你没事了?你刚才忽然昏倒,可把我吓坏了。”吴秋遇愣愣地看着丁不二:“丁大哥,刚才是怎么回事?喝了你的水,我怎么会忽然昏倒了?”丁不二笑道:“秋遇兄弟,跟小灵子在一起,你果然变聪明了。就是那水的事儿,我在里面下了蒙汗药。要不说你重伤昏倒,小灵子怎么会自己出来?人家可是嘴对嘴地给你吹气,这份救命的恩情,你可得记一辈子。”吴秋遇恍然大悟,知道丁不二的好意,也佩服他的机智。小灵子瞪着丁不二又羞又气:“你故意耍我!”转身又要走。丁不二赶紧示意吴秋遇追上去。 吴秋遇从后面抱住小灵子:“灵儿,你不要再走了。我真的不能离开你。”小灵子用力挣扎着:“你干什么?他们都看着呢!”吴秋遇说:“我不管。你答应不走,我才放开。”小灵子挣脱不开,只得说道:“好,我不走了,你放手吧。”吴秋遇这才把她放开。 小灵子转身瞪着老叫花子:“都怪你,谎报军情!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老叫花子一脸无辜地说道:“哎,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说他昏倒了,是你非要让我带你过来,跑得比我还快!”丁不二说:“小灵子,你就别怪他了。老叫花子也是好心,他做了一件好事!对不对呀,秋遇兄弟?”吴秋遇用力点头。小灵子羞愤地看着丁不二:“丁不二,你故意耍我,我饶不了你!”丁不二笑道:“好,饶不了我。我这也是为了秋遇兄弟嘛。等你们成亲的时候,灌我多喝几杯,这总行了吧?”“你!”小灵子气得一跺脚,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吴秋遇劝道:“灵儿,你不要生气了。丁大哥只是希望我早点找到你。”小灵子气哼哼说道:“你还帮他说话?你刚才明明醒了,为什么假装没醒?还让人家继续……继续那样。”说完羞涩地低下头去。吴秋遇抓住小灵子的手臂,认真地说道:“灵儿,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你不要再走了好吗?”小灵子转过脸去,不说话。 丁不二招呼老叫花子:“这里没咱们俩的事了,咱们上那边说话去。”老叫花子知趣地跟着丁不二往旁边走去。 吴秋遇继续抓着小灵子的胳膊,问她:“灵儿,你为什么忽然走了?也不等我。你明明就在附近,一定知道我在找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呀?”小灵子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如梦姐姐呢?”吴秋遇说:“她留在百花洲了,没跟我出来。”小灵子一愣:“为什么?”吴秋遇忽然有些惆怅:“她说,不想继续跟着我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说完,心里又有些难受。小灵子喃喃道:“如梦姐姐是不想拖累你,才故意那样说的。她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 吴秋遇心情沉重地稍稍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如梦说有曾公子和婉儿照顾她,让我不用担心。她知道我心里惦记你,就催着我出来找你。”小灵子当然知道,柳如梦这样做也是为了吴秋遇,但心中还是颇为感动:“如梦姐姐是个好人。那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吴秋遇说:“哦,我忘了告诉你了,如梦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只是吃错了东西才腹胀呕吐。”小灵子愣了一下,心中一阵惊喜,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她看着吴秋遇,轻声问道:“会不会是如梦姐姐为了哄你离开才故意那样说的?”吴秋遇说:“是我给她把的脉,不会有错的。”小灵子这时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吴秋遇见小灵子脸上有了笑容,马上兴奋地说道:“灵儿,如梦说了,我和她之前定的亲可以不算数的。我们可以安心地在一起了。”小灵子娇羞地转过身去:“谁要跟你在一起了?”吴秋遇马上愣住了:“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小灵子回身看了他一眼,见他还在发呆,用手指轻轻点了他一下:“傻瓜!”然后就开心地笑了起来。吴秋遇这才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也跟着开心地傻笑起来。 小灵子忽然问道:“你见到桃二公子了吗?”吴秋遇说:“见到了。我给他扎了几针,又帮他疏活了气血,开了张方子。他回去再调养一两个月就能好。我一听他们说,就想到是你告诉他们的。”小灵子说:“是我。桃二公子上台打过江寒,我看他是好人,又知道只有你能治好他,就告诉他了。” 吴秋遇问:“你什么时候到的瓜州?我在镇江找了多半天,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最后想着一个人不好找你,就打算去扬州找铁师叔他们帮忙。走到这饿得实在不行了,进了饭馆又发现身上没有银子,出来正好碰见老叫花子……”听到这里,小灵子忽然咯咯地笑起来,前仰后合的。吴秋遇惊讶地看着她:“灵儿,你笑什么?” 小灵子笑嘻嘻看着他:“要不是因为钱袋在我这,你就真的见不到我了。”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她。小灵子说:“我昨天看你打赢了擂台,想到你就要去接如梦姐姐了,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我倒不是不愿意你和如梦姐姐在一起,我是想到以后不能跟你在一起了,心里忽然非常难受,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我当时就想好要走了,可是心里又存着一点侥幸,想着你也许昨晚还会回客栈住,我就回去多住了一晚,想再见你最后一面。可是等到半夜你也没回来……”吴秋遇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昨晚被他们拉去喝酒,也急着去接如梦,就被他们带到了百花洲,也没想着回客栈去找你。” 小灵子仍然沉浸在当时的心情里,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再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也一定是接上了如梦姐姐。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退了房。当时心里很乱,很难过,我都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我都快走到扬州了,忽然发现银子都在我身上。想到你和如梦姐姐没有银子不方便,我就想着找机会把银子偷偷留给你们,所以又折了回来。结果到了瓜州就遇见了老叫花子。他缠着我要钱,说馋了想去买了只鸡。我给了他点银子就打发他走了。后来我在街头远远地看到你,也看着你走进饭馆又出来,知道你果然没钱,就赶紧去找老叫花子,让他捧着刚烧好的鸡去找你。还嘱咐他,吃完鸡以后,就带着你去咱们上次重逢的小河边。我在那里留银子给你。没想到他急急忙忙跑去告诉我,说你昏倒了。” 吴秋遇说:“当时你就没想过这里面可能有假吗?”小灵子笑嘻嘻看着他:“我当然想过,可是后来一想,你哪有那么狡猾呀?”小灵子脸上的笑容很快散去:“而且看老叫花子好像真的很着急,还罗里罗嗦地说到了两个老怪,我就害怕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跟着他就去了。没想到你们合伙耍我,还欺负我。”小灵子说到这里,又显得有些娇羞。吴秋遇赶紧解释道:“灵儿,我没有,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丁大哥偷偷在水里下了药,我喝了就昏倒了。” 小灵子说:“那你后来你明明醒了,干吗还装作没醒?你就是存心占我便宜。”说完,娇羞地往吴秋遇身上捶打着。吴秋遇一脸无辜地站在那里,看小灵子也不像是真生气,也就没再解释。等到小灵子发泄够了,吴秋遇一下子把她搂进怀里,激动地说道:“灵儿,你真的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我不能离开你。”小灵子“嗯”了一声,静静地依偎在吴秋遇的怀里。 过了一会,小灵子忽然发现丁不二和老叫花子正在笑嘻嘻地往这边看着,她赶紧挣脱吴秋遇,羞得转过身去。吴秋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要从后面搂住小灵子。小灵子赶紧挣脱他:“他们看着呢。”吴秋遇这才明白怎么回事,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挠着头傻笑。 百花洲。曾梓图让人把倪逢找来,吩咐道:“以后让孙演一个人陪着雌雄双煞就行了。你去帮我办另外一件事。”倪逢说:“好。我一会就去跟孙演说。让我办什么事,曾公尽管吩咐。”曾梓图说:“你去查一下吴秋遇去哪里了,弄清楚他的去向,回来告诉我。” 曾婉儿正走到曾梓图的房间外面,忽然听到爹爹让人去查吴秋遇的去向,心中一惊,直接推门闯了进去:“爹,你不要再伤害秋遇公子!”曾梓图见曾婉儿忽然闯进来,不禁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婉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伤害秋遇呢?”曾婉儿说:“我都听到了,你让他去追查秋遇公子的下落。”曾梓图笑道:“你听的是没错,我是让他去查秋遇的去向,可是我并没有恶意呀。我是觉得,他这次来打擂,帮了咱们曾家这么大一个忙,咱们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他就走了。我这正想着以后怎么报答他呢。所以才趁他还没走远,弄清楚他要去哪,不然以后怎么找他呀?” 曾婉儿半信半疑:“爹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曾梓图笑道:“爹怎么会骗你呢?不信你问问倪逢,单独叫出去问也可以,看看爹有没有让他加害吴秋遇的意思。”倪逢也郑重说道:“大小姐,你爹说的是真的。只是让我去查明吴秋遇的下落,并没有别的意思。”曾婉儿这才信了:“好吧,是我多心了。不过,爹,你和哥哥以后真的不要再打秋遇公子的主意,也不要想着去伤害他身边的小灵子。他们都是好人。”曾梓图说:“好,爹答应你。其实爹很欣赏吴秋遇,怎么会加害他呢?爹绝对不会加害他的,你放心吧。”曾婉儿这才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丁不二和老叫花子见吴秋遇和小灵子已经谈好了,这才一起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小灵子想起刚才的事,仍然有些羞涩,转过身去不理他们。吴秋遇问丁不二:“丁大哥,你什么时候到瓜州的?”丁不二说:“我本来在江都,听说曾婉儿在镇江摆了个比武招亲的擂台,就想着过去看看热闹。没想到刚到瓜州就看见你了。” 小灵子终于抓到了话头:“哈,你也想去打擂台招亲?就不怕人家打断你那两条飞毛腿?”丁不二笑着说道:“我当然不行,我是打算给秋遇兄弟去报个名,他准行。听说曾小姐早就看上秋遇兄弟了。人家曾小姐家世好,长得也不差,我要是给他们撮合成了,她准会好好谢我。那我后半辈子就可以洗手不干了。”小灵子知道丁不二在故意气她,她一点也不生气:“那你来晚了。秋遇哥哥已经把擂台打下来了,还是我劝他去的呢。曾家要谢,也应该谢我。你那个手怕是洗不了了。”丁不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丫头!好,好,我说不过你。” 小灵子见丁不二嘴上认输,心里一得意,也就不再计较刚才的事,笑着问道:“现在曾家的擂台已经撤了,你没热闹可看了,接下来准备去哪儿……那个啊?”丁不二笑道:“你直接说偷得了,我会不介意的。我四海为家,去哪都行。哪儿还没有几个贪官污吏、地主豪强啊?哎,真是的,秋遇兄弟,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吴秋遇憨笑道:“我没想过。都听灵儿的吧。” 丁不二看了一眼小灵子。小灵子马上抬手指着他:“你想说什么?”丁不二说:“我没想说什么。我也没想好去哪儿呢,要不我也跟着你们得了。”小灵子说:“想得美!我们才不带你玩儿呢!我和秋遇哥哥可都是正经人,跟你在一起算怎么回事?”丁不二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兄弟,完了,你跟她在一块儿,咱们俩的交情到此为止了。我可惹不起她。”吴秋遇有些尴尬:“丁大哥,你不要这么说。其实灵儿她……她没有恶意的。”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你不要听他的。”丁不二说:“好,听你的,听你的。真是怕了你了。”小灵子得意地说道:“你知道就好。”说完,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几个人开心地闲扯了一会。丁不二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说道:“秋遇兄弟,时候不早了。你们想去哪就赶紧去吧。我也该走了。咱们后会有期。”吴秋遇和小灵子也跟他道别。老叫花子说:“那我呢?”吴秋遇忽然想起谭园里面那个妇人,对老叫花子说道:“你还是辛苦一趟,去告诉那位大嫂一声,就说他的弟弟已经在大火中遇难了,就埋在刚才那个地方,让她家里人好歹有个准信儿。”小灵子问:“你们说的是谁?”吴秋遇说:“就是在谭园,每天给我送饭的那个人。蒙昆他们放火的时候,把他也推了进去。后来你们把我救出来,他却烧死在里面了。现在他的家人到谭园找人,哭得可伤心了。” 小灵子忽然说道:“丁大哥,你有事儿干了。”丁不二笑道:“你肯叫我丁大哥了?说吧,什么事?”小灵子问:“蒙昆他们放火烧秋遇哥哥的事,秋遇哥哥跟你说过了吗?”丁不二说:“说过了。你是让我去找蒙昆算账?”小灵子说:“蒙昆你就不用管了,他已经被我们吓疯了。”丁不二惊讶道:“蒙昆疯了?呵呵,他坏事做尽,果然没有好下场。”小灵子继续说道:“跟他一起放火的还有柯老三和白鹿司。他们纵火害人,出了人命,我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丁大哥,你辛苦一趟,偷偷给曾可以送个信儿,就说有人知道蒙昆他们三个放火闹出人命的事儿,如果他们不想此事闹到官府,就赶紧到瓜州安抚家属,多赔点银子。” 丁不二说:“何必那么麻烦,直接让家属去报官不就行了?到时候他们该捱板子捱板子,该赔银子赔银子,岂不省事?”小灵子说:“那样不行。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人也已经埋了,很难查出有用的线索,也就落实不了蒙面他们的罪过。你把这个事儿暗中透给曾可以,让他弄不清是谁在背后盯着这事儿,他肯定不敢轻易惊动官府,也怕坏了曾家的名声,到时候就会好好安抚家属,破财免灾。他破了财,又暗中受了威胁,必定要找柯老三和白鹿司出气。这样才能真正让他们受到惩罚。” 丁不二一挑大拇指:“厉害!我说小灵子,你是不是易过容的?你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吗?我怎么觉着你像个比我还成熟的男人啊。”“去你的。”小灵子嘴上这么说,却得意地笑开了。老叫花子说:“那,是不是就没我的事儿了?”小灵子说:“当然有你的事儿。你去谭园告知那位大嫂,领她和家人到坟前看看,然后让他们就在瓜州等着,就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他们赔偿。”老叫花子有些不太情愿:“这么麻烦啊。”小灵子说:“这事办好了,说不定人家会请你吃顿好的。你不愿意就算了。”一听说能吃顿好的,老叫花子马上有劲头了:“我愿意,愿意。这就去。”说完便转身走了。 丁不二也准备转身离去。小灵子说:“你还没问我他们住在哪儿呢?”丁不二一拍脑门:“嗨,你看我这脑子。”小灵子说:“曾可以等人住在百花洲,如梦姐姐也在那。你看准一点,不要惊扰到如梦姐姐。另外,我还得提醒你一下,赐熊双怪也在镇江,你小心一点儿,不要被他们撞见了。”丁不二连连点头,小灵子考虑得如此细致周到,让他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 目送丁不二离去,吴秋遇问小灵子:“灵儿,咱们现在去哪儿?”小灵子说:“如梦姐姐想通了,她跟曾家兄妹在一起,咱们也可以放心了。咱们先去扬州,找时姐姐他们道个别,然后再说去哪儿。”吴秋遇点头同意,两个人便向扬州走去。 天黑之前,两个人到达扬州城。路边有个年轻妇人正在给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喂食。那孩子手上好像有些残疾。妇人从碗里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喂进孩子的嘴里。孩子咽下以后,稚嫩的声音说道:“娘,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你。”那妇人轻轻摸着孩子的头,充满慈爱地说道:“娘现在就盼着你平平安安地长大。为了你,再苦再难,娘都顶得住。等你长大成人以后,娘再给你娶个媳妇。等你们的日子过好了,娘也就可以安心地去见你爹了。”说完,她轻轻揉了揉眼睛,好像在流泪。孩子一边给那妇人擦着眼泪一边说:“娘,你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会好好长大,将来一定好好孝敬娘。我要娘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吴秋遇听了,心中感动,脚步慢慢停了下来,投入地向那边望着。小灵子看见了,轻声问道:“秋遇哥哥,你是不是也听到他们娘儿俩的说话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小灵子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便对他说:“我看那孩子两手不太便利。要不你给他看看,看还能不能治好。如果那孩子的手治好了,也可以减轻他家里的负担。”吴秋遇眼前一亮,兴奋地点了一下头。两个人便向那对母子走去。 那妇人看到他们走近,有些紧张,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小灵子说:“大嫂,你不要紧张,我们是好人。他是个大夫,看出你儿子的手好像有问题,想帮他看看。”那妇人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看着吴秋遇:“你真是大夫?”吴秋遇轻轻点了一下头。小灵子补充道:“我们从这路过,正好看到了。你们如果愿意,就让他看看。不要钱。”那妇人听说不要钱,有点动心,低头看着孩子。孩子说:“娘,就让他们看看吧。我看他们不像坏人。”那妇人这才点头说道:“好。那就先谢谢你们了。”说着她站起来,把屁股下面的小矮凳让给了吴秋遇。 吴秋遇在孩子的对面坐下,轻轻拿起他的右手看了看,又在他手臂内侧的不同位置按了按。按到某些地方,那孩子张着大嘴几乎叫出来。那妇人担心地叫道:“你弄疼他了!”吴秋遇赶紧停手。那孩子却坚强地说道:“娘,我没事儿。大哥哥,你放心弄吧,我不怕疼。”吴秋遇又把他的左臂也同样检查了一遍。把孩子的手轻轻放下。 那妇人问:“怎么样?能治吗?”吴秋遇说:“治倒是能治,不过可能会很疼。”那妇人赶紧说道:“那谢谢你了。我们不治了。”小灵子惊讶道:“大嫂,秋遇哥哥说能治,就说明你儿子的手能治好。你为什么说不治了?”那妇人说:“还不是又要动刀动斧的。我可不想让孩子遭那个罪。”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也没说要动刀动斧啊?”那妇人说:“以前那几个大夫都这么说。而且一旦动刀,就得好几两银子,我们根本治不起。” 吴秋遇见她担心的是这些,马上说道:“大嫂,这些你倒不用担心。他的手不用动刀也能治好,而且我们也不要钱。”妇人这才稍稍踏实了一些,但还是不放心:“你刚才说会很疼?”吴秋遇觉得这个倒有点为难:“是啊,他还太小。我怕他受不了。”那孩子说:“娘,你让他给我治吧。只要我的手能治好,将来可以帮娘干活,可以照顾娘,多疼我都不怕!”那妇人搂着孩子的头说:“可是娘不忍心看你遭那个罪呀。”那孩子忽然问吴秋遇:“大哥,我的手疼完了,一定能治好吗?”吴秋遇说:“应该能治好。”那孩子听了,坚定地说道:“那你就给我治吧。你不用担心我,我忍得了。” 吴秋遇仍然有些犹豫,回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还是让大嫂决定吧。咱们虽然是好心,但是受疼的毕竟是人家的孩子。”吴秋遇便又看着那妇人。那孩子扬起脸对妇人说:“娘,你就答应让他治吧。我真的不怕疼。”那妇人盯着吴秋遇看了一会,忽然问道:“你真的是大夫吗?”吴秋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小灵子见那妇人始终不放心,有心拉着吴秋遇就走,但又觉得那孩子实在是可爱又可怜。想想也是,人家娘亲心疼孩子也在情理之中啊。 那孩子不停地对他娘劝说。妇人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那好吧,大夫,就请您给他治治吧。”然后又嘱咐孩子:“涛儿啊,如果一会你受不了,就大声叫出来,娘会让大夫停下的。”那孩子说:“娘,您不用担心。我一看大哥哥就是个好大夫,不用动刀就能治好我的手。娘放心,我不怕疼,我忍得住。等我的手治好了,就可以帮娘干活了。”那妇人擦着眼泪点了点头:“娘知道,娘知道。大夫,您动手吧。”吴秋遇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灵子。小灵子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到妇人身边去安宽慰她,让她放心。 吴秋遇这才拿起孩子的左手,先提运内力给他疏通了一下手臂上的经脉,然后点了他手臂上的几处穴道,让他尽量失去痛觉,这才开始慢慢按捏,并顺着手臂捋动,力道也在渐渐加大。那孩子渐渐感觉到疼了,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吴秋遇继续给他舒筋,见孩子还能忍,就继续加大力道。那孩子张大了嘴,似是要喊叫的样子,但是并没有叫出声。吴秋遇都能想象到那孩子现在的疼痛,心里佩服他的毅力和坚强,就更想给他治好。 小半个时辰过去,吴秋遇终于放下了孩子的手。那孩子已经满头大汗,此时才开始呻吟出声。那妇人心疼地搂住他,流泪问道:“涛儿,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啊。”那孩子咬了咬牙,忍住了疼痛,仰起脸,笑了一下,说道:“娘,我没事。不是很疼。”吴秋遇说:“小弟弟,你把左手抬起来,试着握一下拳头。”那孩子慢慢抬起左臂,放到自己的膝盖上,试着握了握拳头,惊喜地叫道:“娘,我的手能动了!”那妇人也看到了,惊喜得热泪盈眶,激动地说:“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吴秋遇让那孩子稍稍休息了一下,又给他推拿了几下,减轻他左臂的疼痛,然后开始给他舒展右臂的筋骨。那孩子这次表现地更为坚强。弄完以后,又让那孩子试了一下,果然右手也能轻轻动了。母子两个激动地抱在一起。 吴秋遇说:“他这个时间太长了,一次还不行。大嫂,我跟你说说怎么做,你刚才应该也已经看到了。以后你就像我那样每天给他捏按,有个一年半载的应该就好了。”说着便把舒筋的手法和要领详细解释了一遍,并让那妇人试着做了几下。那妇人学会了,千恩万谢。孩子也是很有礼貌地跪下磕头。吴秋遇扶他起来,安慰了几句,便和小灵子离开了。听到身后那孩子说:“娘,我的手好了,就可以替您干活了,您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吴秋遇和小灵子听了,心中颇为感慨。 到了铁秋声家里,看到是小灵子和吴秋遇一起来的,几个人都很诧异,但是没好意思直接问。 听说祁少城正在屋中养伤,吴秋遇和小灵子赶紧过去探望。寒暄过后,吴秋遇先看了看祁少城的伤口,发现已经大致愈合,胡大夫的处置非常妥当,也就没再另作处理。祁少城看着吴秋遇,感慨地说道:“我听铁师叔说了你去打擂的事。能跟雌雄双煞能打个平手,真了不起。我看不惯江寒的为人,本来想去帮帮婉儿小姐,可惜技不如人。幸亏你及时出现,要不然,婉儿小姐真要落到江寒手里了。”吴秋遇说:“我也听人说了,你本来是可以打败江寒的,可惜被他使诈暗算了。跟着你三位师父,你的武功进步也不小。”祁少城连连点头。乡野三奇听了心里当然很高兴。 从祁少城屋里出来,看到小灵子开始跟陈康他们说笑,时秋风小声问吴秋遇:“怎么回事?如梦姑娘呢?”吴秋遇便把柳如梦自愿留在百花洲以及如梦并没有怀孕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铁秋声和乡野三奇也静下来听着。众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都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陈康见气氛仍然尴尬,忽然开玩笑说道:“秋遇兄弟没看上曾婉儿,如梦姑娘又自己放弃了,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小灵子?”小灵子瞅了他一眼:“你真是……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陈康丝毫不以为意,带头大笑起来。丘壑、胡大夫、铁秋声也跟着大笑起来。时秋风笑着说道:“现在终于来了个能够降住三哥的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口乱说。” 陈康大笑了几声,说:“你们女人啊,真是惹不起。”他又看着小灵子,似是一本正经地嘱咐道:“秋遇兄弟是老实人,小灵子,你这么厉害,以后可不要欺负他。”小灵子说:“我怎么舍得欺负秋遇哥哥呢?我看倒是应该给你找个厉害一点的媳妇,让她好好管住你这张嘴,省得你满嘴胡说。”陈康大笑了几声,忽然笑道:“这么说,你是自己承认想当秋遇兄弟的媳妇了?”“啊……”小灵子马上羞得满脸通红,捂着脸转过身去。说别的事情她都可以不吃亏,唯独一说到这个,她就不行了。乡野三奇和铁秋声都大笑起来。吴秋遇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时秋风看着小灵子,只是微笑。 聊完了,各自回房。小灵子把吴秋遇叫到自己房间,问他:“秋遇哥哥,我今天那样对丁大哥和陈康说话,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啊?”吴秋遇安慰道:“你看他们笑得那么开心,不会介意的。”小灵子说:“这么说,你也觉得我今天有点不正常?”吴秋遇赶紧解释道:“灵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你不用解释。其实我自己也觉得今天有点不太正常。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们一提到咱们俩,我就忍不住跟他们还嘴。”其实吴秋遇也隐隐有这样的感觉,但又不知道怎么跟小灵子说。 时秋风来找小灵子说话。吴秋遇觉得自己在这里不方便,就转身出去了。时秋风笑着说道:“小灵子,看你今天很兴奋啊。”小灵子有些不好意思:“姐姐也看出来了?我现在都后悔那样跟他们说话了,真是不太礼貌。”时秋风说:“这没什么。陈三哥就是那样的人,你跟他斗嘴,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小灵子点了点头:“嗯,我也知道,可是总觉得自己今天怪怪的。”时秋风看了看小灵子,微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能说赢他,让他的嘴老实一会。没想到你那么机灵,今天也败给他。”小灵子激动地说:“谁想到他说那个?”想起当时的情景,又含羞地低下头,忍不住笑了。 时秋风看着她,笑了一会,忽然说道:“如梦姑娘自己想通了,你可以安心地跟吴秋遇在一起了。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小灵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声说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如梦姐姐太善良了。为了救曾婉儿,还报曾家的恩情,她忍痛劝说秋遇哥哥去打擂。为了不拖累秋遇哥哥,她故做大方,让秋遇哥哥不要再想着她。我能想象到如梦姐姐心里的煎熬。我仍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也许我当初应该好好劝劝如梦姐姐,让她还是跟秋遇哥哥在一起。” 时秋风见小灵子情绪低落,赶紧安慰道:“你不要这样想。如梦是个好人,可是她也明白,自己跟秋遇在一起不合适。当然了,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真的非常不容易,我很佩服她。她这么做固然是为了秋遇着想,但是对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离开了秋遇,也许她以后还会有更好的选择。”小灵子点了点头:“嗯。那个曾可以救过如梦姐姐几次,也一直很喜欢她。曾婉儿也把如梦姐姐当作亲姐姐一样。如梦姐姐跟曾家兄妹在一起,应该能得到很好的照顾。”时秋风说:“这就对了。如梦不是江湖中人,跟曾家的人在一起可以过安稳的日子,总比跟着秋遇四处流浪要好吧。”小灵子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时秋风见小灵子想通了,忽然笑道:“秋遇太老实,身边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小灵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有那么好吗?”时秋风说:“要不,我把他叫进来问问?”小灵子紧张地说道:“姐姐不要!”时秋风看着她笑了。小灵子知道时秋风是在逗她,小声说道:“姐姐也学陈康笑话我。”时秋风忙说:“没有啊,我可是好心。”小灵子忽然笑着说道:“我知道。” 小灵子送时秋风出门的时候,看到吴秋遇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发呆,便迈步走了过去。时秋风看了看他们,便先回自己的房间了。吴秋遇并没有注意到小灵子走到身后。小灵子扶着吴秋遇的肩膀,轻声问道:“秋遇哥哥,想什么呢?”吴秋遇回头看了一下,见是小灵子,便如实说道:“我在想涛儿和那位大嫂的事。” 小灵子把手从吴秋遇的肩膀上拿开,转到吴秋遇身边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轻声问道:“你在想自己的亲人了?”吴秋遇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像涛儿那么大的时候,已经是佛光寺的小和尚,每天跟师祖爷爷在一起。师祖爷爷就是我最亲的人。我根本不知道还会有别的亲人。” 小灵子也回忆着说道:“我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在街头流浪了。我只记得自己在街上长大,偶尔有好心人见我可怜,会给我点吃的、旧衣裳什么的。当然,也没少受欺负。我只能自己忍着,躲到没人的地方去哭。那时候我多想有个爹娘疼我呀,就像涛儿他娘一样。可是哭完了,一切还得靠自己。”吴秋遇看着小灵子,觉得她的身世比自己还要可怜,好歹自己还有个师祖爷爷,可是小灵子什么都没有。他把椅子往小灵子那边挪了挪,轻轻搂住她。小灵子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胳膊上,忽然觉得很温暖。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沉默了一会。小灵子忽然直起身子,看着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一行师兄告诉你,说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女人去佛光寺找过你,还详细打听你的身世。”吴秋遇点了点头:“嗯,他是那样说的。可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好像根本不认识那样的人。”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你的亲戚?或者……就是你娘?”说到这个,小灵子忽然很兴奋。吴秋遇愣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亲戚,也从来没听说过我还有娘。”小灵子忽然有了精神,站起来说道:“秋遇哥哥,咱们去山西吧。再到五台山找一行师兄问问,然后顺着线索去查一下,说不定能找到你的亲人呢。”吴秋遇愣愣地说:“这样行吗?”“行,怎么不行?”小灵子一把拉起他,“走,睡觉去。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第二天吃过早饭,吴秋遇和小灵子向铁秋声等人辞行。时秋风惊讶道:“怎么忽然要走啊?你们也没有什么急事,多住一阵子吧。”小灵子说:“我们忽然想起一条线索,要去山西找秋遇哥哥的亲人。”铁秋声和乡野三奇面面相觑。原本在屋里养伤的祁少城隐约听到吴秋遇他们要走,也出来相送。 时秋风说:“要是这样的话,还真是不好留你们了。本来还想着请你们一起出海呢。”小灵子惊讶道:“出海?”铁秋声解释道:“上次听秋遇和如梦姑娘说,我师父在海外的一个小岛上。我和秋风决定在一起了,想着去拜见他老人家,禀明我们的事,顺便看看能不能把师父一起接回来。”吴秋遇闷头想了一会,开口说道:“那我应该也去一趟,把我和如梦的事,还有我和灵儿的事,告诉师公。” 小灵子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时秋风说:“下个月底吧。因为我还要帮着秋声修缮明月姑娘的陵墓。”小灵子想了一下说道:“还有时间,我和秋遇哥哥可以先去一趟山西,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到时候再回来找你们,一起去。你说呢,秋遇哥哥?”吴秋遇点了点头。铁秋声说:“也好。秋遇,这样,你们在山西办完事,也不用再来扬州了。下个月二十五,直接到山东,在黄河入海的地方,我们备好船只等你们。”吴秋遇和小灵子点头记下。 祁少城上前说道:“你们能否绕道去一趟天百山庄?我这次出来,本来打算看看三位师父就回去,跟祖父说用不了几天。现在伤还没好,可能得还在这里多养几天。你们不要告诉祖父我受伤了,就说我难得到这边,想陪着三位师父去江南多玩几天再回去。”并告诉他们水路的走法。吴秋遇和小灵子一一记下。 乡野三奇也上前嘱咐了几句。吴秋遇和小灵子告辞离开铁家,又去给那个叫涛儿的孩子舒展了一次筋骨,这才离开扬州,沿着运河往北行去。 第185章访查身世 吴秋遇和小灵子乘船沿着大运河一路北上,到了黄河更换船只,再沿黄河西去。不知不觉过了开封。忽见一条快船迎面驶来,迅速往这边靠近,船上挂着一面旗子,隐约看到开头有“黄河”二字。小灵子心中一惊,叫了一声:“黄河帮?”旁边有人听到了,不禁笑道:“小姑娘,你说的黄河帮,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上个月有一位姓吴的大侠经过这里,单枪匹马把黄河帮给剿了。黄河帮帮主等一干人等都被送到洛阳府法办了。黄河帮已经没有了。”小灵子惊讶道:“姓吴的大侠?是什么来头?”吴秋遇轻轻拉了她一下,并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这时忽然有人看到了吴秋遇:“哎,这不就是……也不对,上次吴大侠身边跟的是一位漂亮的大小姐。”小灵子这才意识到,他们说的吴大侠应该就是吴秋遇,而那位大小姐就是柳如梦。她看着吴秋遇,果然见吴秋遇点了点头。 这时那艘快船已经靠近,站在船头的人大声喊道:“一路行来可还太平?”这艘船上的船家大声回应:“太平!”那边的人点了点头:“前面几十里平安无事。你们放心去吧。”吴秋遇一眼认出,对门船上说话的人是段青,他不禁有些惊讶。小灵子低声问道:“秋遇哥哥,你见过他?”吴秋遇小声说:“他叫段青,原来是黄河帮陆上门的门主,已经改邪归正。我上次擒了黄河帮的帮主海通天父子以及水上门的门主何大海,让他解散黄河帮,然后押着海通天等人去洛阳府报官。不知道怎么今天又出现在黄河上。” 段青往这边看了几眼,忽然看到了吴秋遇,赶紧命人把船靠了过来,搭上木板,快步走了过来:“吴大侠,你回来了?”吴秋遇点了一下头,开口问道:“你们这是……?”段青说:“上次吴大侠擒了海通天父子和何大海他们,让我送去洛阳府自首。洛阳府的郑越山捕头看了你写的信,当即将他们三人收押,对我则从轻发落。知府大人听了郑捕头的建议,不但没有治我的罪,还让我组建一只护船队,守护洛阳府境内黄河上过往船只的平安。我觉得这也是立功赎罪的机会,就欣然照办了。你看,旗子都挂起来了,黄河护船队,知府大人亲笔题写的。” 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看全对面船上旗子上的五个字。吴秋遇听了也很高兴,对段青说:“那你和你的弟兄们就有事儿干了。好啊。”段青说:“这全是拜吴大侠所赐,让我们有了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份恩情,我们永远铭记在心,只是不知如何报答。”吴秋遇笑着说道:“你们也不用想着报答我,只要好好保护过往船只,就是善举。我们以后乘船在黄河上走,心里也踏实啊。”段青也笑了,连连点头:“好,我一定尽心竭力,守护黄河的平安。”吴秋遇说:“你们去吧。你们不走,这个船走不了,我怕船上的人都等急了。”段青再次拜谢,然后拱手告辞,带着护船队继续巡河去了。 旁边的人小声嘀咕着。有人惊呼道:“原来那个就是铲除黄河帮的吴大侠呀,厉害厉害。”船家上前拜谢:“多谢吴大侠剿灭黄河帮,让我们来往行船通行无阻,也省去了不少用河钱。”其他人跟着称赞道谢。吴秋遇摆手道:“大家不用客气。没有黄河帮的人捣乱,我自己坐船也踏实啊。”众人听了,一发笑了起来。小灵子在旁边看着吴秋遇,心中忽然很崇拜,等众人散去了,上前说道:“秋遇哥哥,你刚才真像是一位大侠。”吴秋遇说:“我,像么?”小灵子说:“像!”吴秋遇开心地笑了。 这一段吴秋遇走过,知道快到洛阳了,问小灵子:“咱们要不要去洛阳看看崔柏师兄?”小灵子想了一下,说:“我倒是有点想见崔柏师兄。可是,他现在是在打理任府的生意,如果碰见任府的什么人,问起如梦姐姐的事,你怎么说?”吴秋遇马上忧郁起来:“是啊,如梦是跟我一起走的。现在我回来了,如梦却没回来。”小灵子安慰道:“秋遇哥哥,你也不用太担心。也许很快,如梦姐姐就会让曾可以或是曾婉儿陪她回来了呢。”吴秋遇点了点头。小灵子说:“下个月还要跟时姐姐他们汇合,去见你师公。那咱们就不去洛阳了,先去天百山庄报个信,然后就奔五台山。”吴秋遇点头同意。 沿着黄河继续西去,过了三门峡,黄河在潼关附近折弯向北。在河津换船,从黄河进入汾河,过临汾、太原、娄烦、静乐,来到云中山附近。一路乘船,虽然不快,倒也省心。 吴秋遇和小灵子来到天百山庄,让人通报进去。祁翁听说两位恩人来了,亲自带人出来迎接:“果然是两位恩人。你们今日能来,我真的太高兴了。”进到里面,落座之后。祁翁说:“上次因为天百的事太伤心,也没顾得上好好招待两位。今天你们回来太好了。这次来了就不要走了,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们的恩情。”小灵子说:“老人家不要这么说。我们上次既然撞见了,当然不能不管。这次我们是路过,是少城公子托我们来山庄传话,我们说完了就走。” 祁翁惊讶道:“你们见到少城了?”吴秋遇说:“是啊。他在扬州铁师叔家里,他……”吴秋遇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了,他从来不会说谎,便扭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少城公子说,他难得出门一趟,想陪着三位师父去江南多玩几天,可能晚一点回来,让您不用担心。”祁翁点了点头:“哦,是这样啊,我说他怎么还没回来。那应该的,应该的。就让他陪着三位师父多玩几天吧。” 小灵子起身说道:“老爷子,话我们已经传到了。我们该走了。”吴秋遇也跟着站起来。祁翁站起来说道:“你们别急着走啊,好歹在山庄多住几天。可能过几天少城就回来了。”小灵子说:“我们还有事,急着要去五台山,就不在此打扰了。”“你们要去五台山啊?”祁翁想了一下,忽然说道,“那这样,你们就在这住一天,明天再走,好不好?正好我还有事要托付你们呢。”听说祁翁有事托付,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点头答应多留一天。祁翁很高兴,闲聊了一会,安排家丁陪着他们去大石人梁去看看,自己在家中另有一番安排。 第二天,吴秋遇和小灵子去找祁翁辞行。祁翁指着桌上的一个木匣说:“我这给两位准备了一点盘缠,一会你们走的时候带上。”吴秋遇说:“祁翁,不用,我们的路费足够。”祁翁说:“也不多,就二百两银子。你们带上,路上更充足一些。这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吴秋遇还是推辞:“我们跟少城是朋友,您就不用跟我们客气了。”祁翁说:“对呀,你们跟少城是朋友,少城也把你当兄长。兄弟的银子就使不得了?你们不肯在此留宿,我已经过意不去了。这点盘缠你们再不要,那我也没法再托付你们别的事情了。”听老人这样说,吴秋遇有些为难。小灵子轻轻打开木匣,拿了一锭银子:“老爷子,我们知道您是好意。可是您也知道,我们在外行走江湖,银子多了只会被坏人惦记。既然您坚持要给,那我们就先拿二十两,其余的先存在您这。用完了,我们再回来拿。”祁翁这才高兴了:“那样也好,我还能多见你们几次。” 吴秋遇问:“您昨天说有事要托付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事?”祁翁说:“我儿天百在五台山修行,虽说有无涯大师照顾他我也放心,但是心里总是惦记。你们帮我捎点衣物给他,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让他好好修行,不必惦记家里。”吴秋遇说:“这个好办,我们正是要去佛光寺,见到伯父一定转告。”祁翁让人把给祁天百准备的衣物拿上来,还特意准备了一些细点心,对吴秋遇说:“这些点心是送给无涯大师的,感谢他照顾天百,也多谢他日前经过山庄时指点少城练武。听少城说,他受到大师指点,好像突然就开窍了。”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知道祁少城的武功为何会大有进步。吴秋遇看了看桌上的点心,欲言又止。祁翁看到了,赶紧吩咐人再多拿几斤,让吴秋遇和小灵子带着路上吃。吴秋遇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欣然接受了。 祁翁一直把吴秋遇和小灵子送出山庄门口,目送他们走出很远,仍然舍不得回去。 小灵子笑着问吴秋遇:“你很喜欢吃那个点心?”吴秋遇说:“我是想给一行师兄带一点,又不好意思说,没想到被祁翁看出来了。”小灵子这才明白吴秋遇的心意:“看来那个一行师兄对你一定很好。”吴秋遇点头道:“嗯,自从师祖爷爷走了以后,都是他照顾我,帮了我不少。” 向北绕过云中山,来到代县境内的滹沱河谷。小灵子问:“秋遇哥哥,假如你的家人还在,但是只能找到一个,你最希望找到你爹还是你娘?”吴秋遇说:“我也不知道。灵儿,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说咱们能找到吗?”小灵子说:“现在还说不好。不过,只要有一点线索,一线希望,我就会帮你找下去。”吴秋遇心中感激:“灵儿,谢谢你。”小灵子笑道:“现在谢我干什么?等你真找到了爹娘,不要忘了我就行了。”吴秋遇赶紧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忽然看到几个叫花子正在河边晒太阳,小灵子眼前一亮,对吴秋遇说道:“我怎么把这个忘了,丐帮人多,咱们可以找丐帮的人帮忙啊。”说着便快步向叫花子们走了过去。叫花子发觉有人过来,赶紧坐起来,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开口问道:“你们可是丐帮的弟子?哪个分舵的?”几个叫花子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站起来说道:“在下是丐帮太原分舵忻州分舵的弟子,罗大成。姑娘有何指教?”小灵子问他:“你是几袋弟子?”罗大成说:“五袋。姑娘有何指教?”这时候另外几个叫花子也站了起来。 小灵子掏出倪帮主给她的木牌,丢给罗大成:“你先看看这个。”罗大成接过木牌看了一眼,不禁一愣,又反复细看了几眼,就更加惊讶。他看着小灵子问道:“敢问姑娘,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块木牌?”小灵子说:“是你们倪帮主亲自颁发给我的。怎么,你觉得像是假的么?”罗大成说:“不敢。那倪帮主颁发这块木牌的时候,有没有跟姑娘说过这木牌有何用处?”小灵子看了他一眼:“你是五袋弟子,我使唤不了你,你让他们过来。倪帮主说,四袋以下的丐帮弟子都要听我调遣。” 罗大成听完,点了点头,把木牌恭恭敬敬地还给了小灵子,回头招呼那几个叫花子回来,然后对着小灵子躬身说道:“忻州分舵五代弟子罗大成参见长老。”另外几个叫花子见罗大成称呼那个小姑娘长老,全都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过来行礼。小灵子得意地笑了:“免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套。”罗大成说:“长老,他们都是四袋以下弟子,你有事尽管吩咐他们。我先回避一下。”小灵子说:“好,你去吧。”罗大成便转身离开了。 小灵子叫过吴秋遇,正在指手画脚地跟几个叫花子说着。忽然一个人快步冲了过来,飞身越过二人的头顶,落在小灵子面前。吴秋遇赶紧闪身挡在小灵子的身前,准备应战。那个人落地之后,看了看吴秋遇和小灵子,忽然拱手笑道:“原来是吴少侠和小灵子姑娘。”吴秋遇这才认出他,是丐帮的一位长老,在五台山的擂台上见过。小灵子更认出他是丐帮坐镇忻州支舵的长老谷平。 铁拳王无故打伤丐帮朔州支舵的八袋长老肖大可,并抓了几名丐帮弟子,胁迫倪帮主七月十五日在五台山比武。吴秋遇护送肖大可、黎苦禾等人到五台山。留书出走的小灵子到五台山看热闹,顺便到佛光寺了解了一下吴秋遇小时候的事情,在擂台附近无意中看到黎苦禾拜见倪帮主和忻州来的长老谷平,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来倪帮主带伤打走铁拳王,谷平和黎苦禾上台守护倪帮主。济苍生出面为倪帮主解毒。吴秋遇认出师父,和小灵子走上擂台。谷平听倪帮主说过吴秋遇和小灵子在五丈窑台仗义相助的事,又听小灵子介绍了大闹铁拳门的经历,更加佩服不已,所以记得他们。 吴秋遇一时不知如何称呼,便尴尬地笑了笑。小灵子笑着说道:“原来是谷长老,你不是应该在朔州坐镇吗?怎么到这里闲逛?”谷平愣了一下,惊讶道:“姑娘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受命代管朔州支舵?咱们虽然在擂台见过,但是我不记得那时候说过这个。”小灵子笑道:“你是没跟我说过,但是你跟倪帮主、黎苦禾在土坡下说话的时候,我正好听见了。所以知道你是掌管忻州支舵的长老,还要临时代管朔州支舵。”谷平更加惊讶:“姑娘那时候在附近?我们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小灵子说:“这里既不是忻州,又不是朔州,谷长老怎么到这来了?”谷平解释道:“哦,是这样的。铁拳王吃了帮主一掌,伤得很重,再也没有本事跟丐帮叫嚣。我看朔州没什么事,就把那里的事情交代给黎苦禾,想着回忻州看看。刚才听到有人来报,说有一男一女拿着一块八袋长老的腰牌,看着却根本不像丐帮的人。心想必是有人恶意冒充,便急忙过来看看。没想到竟是你们。”他要过小灵子手里的木牌看了看,惊讶道:“小灵子姑娘还真有一块八袋长老的腰牌?”小灵子说:“对呀,是倪帮主在五丈窑台给我的,说凭着这块牌子,丐帮四袋以下的弟子,我可以任意差遣。” 这时罗大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谷长老,就是他们!”小灵子抬手指着他说道:“啊,原来是你去报的信。你看了我的木牌,嘴上恭敬,却偷偷去报信,难道看出我的牌子有假吗?”罗大成愣愣地看着谷平。谷平赶紧介绍道:“这两位都是丐帮的朋友,在五丈窑台解过太原分舵的危难,还救过咱们帮主。你快来见过吴少侠和小灵子姑娘。” 罗大成说:“属下怕那腰牌是姑娘无意中拾来的,为了丐帮的威严,只得谨慎对待。想到谷长老就在附近,这才急忙请他来看看。还望小灵子长老不要见怪。”小灵子说:“你处事谨慎,也是为了咱们丐帮嘛。我不会介意的。谁让咱们丐帮的腰牌这么简陋,太容易伪造了,你怀疑有假也很正常。” 谷平说:“小灵子想必没有听帮主和其他长老们细说。咱们丐帮的腰牌看似随意,其实很难假冒。这木牌上的纹理都是有讲究的。”小灵子拿着木牌翻过来调过去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便好奇地问道:“有什么讲究?” 谷平先让其他几名弟子回避,才指着木牌背面的纹理对小灵子说道:“这里的四道浅槽虽不明显,却载明了权责,说的是四袋以下弟子可以任由差遣。如果浅槽两端有圆点,则意味着只在所属分舵有效,如果是中间有圆点,则是在所属分舵和邻近分舵有效。你这块腰牌,浅槽的中间和两端都没有圆点,那就是在丐帮的所有分舵通行可用。我们忻州支舵隶属太原分舵。你这块腰牌既是帮主在太原分舵亲授,不论是刚才的哪一种情况,对于他们都是适用的。” 罗大成说:“刚才小灵子长老随口说出使唤不了我这五袋弟子,让四袋以下弟子过来听吩咐,我就已经确信这是真的。”小灵子听了,心中暗自庆幸:幸亏刚才没有吹牛,只是按照倪帮主的原意说了让四袋弟子过来听吩咐,要不然更得被认为是假冒的,木牌就不管用了。 谷平问道:“小灵子姑娘,你今日亮出腰牌,不只是为了好玩吧。找他们有什么事?”小灵子说:“秋遇哥哥自幼与亲人失散,近日忽然有了一点线索。我们正在寻找他的亲人,可是我们两个人找,太困难了。咱们丐帮人多,还得请你们多帮忙。”谷平说:“这个没问题,我可以召集忻州和朔州两个支舵的弟子分头打听。吴少侠,你说说有什么线索吧。”吴秋遇便把自己当年被师祖爷爷抱回佛光寺以及一行师兄告诉他的有关那个神秘妇人的情况说了。 谷平对罗大成说:“你一一记下,回去便通报两个支舵的弟子分头去找,一有消息马上回报。吴少侠,你们现在要去哪里?”吴秋遇说:“我们去五台山佛光寺。我在那里长大,想再去问问情况。”谷平马上对罗大成说:“你安排两个三袋弟子到五台山候着,如果吴少侠他们有新的线索,马上带回来。”吴秋遇心中感激。小灵子说:“谷长老,你考虑得真是周到。”谷平笑道:“虽说我们是叫花子,可这人多的事,什么都得张罗,不周到不行啊。” 小灵子忽然问道:“那个黎苦禾,升为七袋了吗?”谷平愣了一下,马上想到小灵子那次在暗中听到他和倪帮主的对话,知道这个很正常,于是点头道:“嗯,是。他办事细心,武功底子也不错,我指点了他一个多月,已经大有进境,堪当大用了。” 继续闲聊了几句,谷平便带着人先去安排了。吴秋遇和小灵子继续往五台山方向走。小灵子很开心,拿着手里的木牌看了又看:“当初要个八袋长老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吴秋遇当然也很高兴。 到了五台山佛光寺。无涯大师正在寺中,听说吴秋遇和小灵子来了,让人把他们直接请入方丈室。无涯大师问二人从何而来。吴秋遇和小灵子简单介绍了江淮之行的一些事情,重点说的是鲜子汤骚扰江宁花家结果作茧自缚、两个老怪纵徒霸擂被吴秋遇打败的事情。无涯大师听了,很是高兴。吴秋遇也转达了祁翁的谢意。无涯大师说:“祁少城悟性不错,将来也许还会有大的进境。” 闲谈之后,终于转入了正题。小灵子说:“大师,我们这次来,是帮着秋遇哥哥找寻亲人的。有些情况,还得请寺里的师父们帮忙说说。”无涯大师听了,微微点头,对吴秋遇说:“你既已还俗,欲找寻亲人也在情理之中。你有这份孝心,老衲当然支持。”于是便招来小和尚,吩咐道:“你去通知印德,让他召集寺中所有三十岁以上的和尚,到方丈室外来。”小和尚赶紧跑着去找管事的印德和尚。无涯大师说:“老衲来时,你应该已经在寺中十多年了。老衲并不了解当时的情形。待会印德会把寺中可能知情的和尚都找来,两位施主尽管询问。”吴秋遇合十行礼:“多谢大师。” 很快,印德和尚便带着十几个和尚来了。让众人等在方丈室外,他自己进来,见到吴秋遇和小灵子,先打了招呼,然后对无涯大师说:“方丈,人都找来了,您有什么吩咐?”无涯大师说:“吴施主原是本寺的弟子一心,后来被丁不二带走还俗,又拜神医济苍生为师。如今回来,想着发现当年的线索,找寻亲人。你嘱咐外面的人,如有记得当年情形的,尽管如实说来,帮助他们早成心愿。” 印德和尚惊讶地看了看吴秋遇:“你就是当年被丁不二拐走的那名弟子?”吴秋遇点头道:“印德师父,我正是当年的一心小和尚。那时候我跟师祖爷爷住在后山小屋,后来也主要在厨房帮忙,您可能不认得我。”印德和尚当年确实没怎么注意过他,只知道有个叫一心的小和尚被丁不二拐走了。他当即说道:“那就请两位施主跟我来吧。” 吴秋遇和小灵子跟着印德和尚从方丈室出来,先给众和尚行了礼。印德和尚把他们的目的说了。众和尚面面相觑。吴秋遇和小灵子先后一问,结果所有的和尚都说不清楚。因为吴秋遇是被师祖爷爷带回寺里的,而师祖爷爷本来就是个受罚的闲散和尚,也就偶尔往寺里送柴的时候才跟寺里伙房的和尚打些交道。寺里的和尚对那个老和尚都没什么印象,对他身边的小和尚是哪来的更没人注意。 吴秋遇和小灵子有些失望,谢过了众和尚,又进去跟无涯大师说了一下,便说在寺中随便走走。无涯大师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安慰了几句,也就让他们自便了。 吴秋遇说要去看看一行师兄,两个人便一起去找一行和尚。一行和尚刚刚挑水回来,吴秋遇上前叫了一声:“一行师兄。”一行放下水桶,转身看到吴秋遇,非常高兴。两个人激动地抱了一下。一行和尚忽然看到小灵子,赶紧指着她告诉吴秋遇:“师弟,就是那位女施主,上次来寺里找过你。”吴秋遇说:“我已经知道了。她就是小灵子,我们一起来的。”小灵子也轻轻叫了一声:“一行师兄”。一行和尚这才知道自己冒失了,轻轻“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吴秋遇帮着一行把水倒进缸里,对他说:“师兄,你跟我来。我有东西带给你。”一行便跟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出了寺院的后门。吴秋遇拿过小灵子手里的点心,交给一行:“师兄,这是我们从天山山庄给你带来的点心。你尝尝。”一行愣了一下,慢慢把纸包打开,拿了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嚼完了咽下,欣喜地点头说道:“嗯,真好吃。”吴秋遇非常高兴:“师兄喜欢就好,我们带了不少呢,都是给你的。”一行和尚非常感动:“谢谢你,一心师弟。”他把手里那块点心吃完了,小心翼翼地把其余的重新包好,这才想起来问道:“你们这次来,能待几天?” 吴秋遇说:“我们这次来,是想回寺里问问当年我刚来时的情况,看能否找到我俗家的亲人。可惜大家都不知道。师祖爷爷也不在了。”说到这里,吴秋遇不禁有些沮丧。小灵子提醒道:“秋遇哥哥,咱们再去你和师祖爷爷住过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留有什么线索。”吴秋遇点了点头:“嗯,好。我记得当时有一个铜锁,还有一个小被子,师祖爷爷说是跟我一起带回来的。咱们去看看还在不在。”却见一行和尚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吴秋遇惊讶道:“一行师兄,你怎么了?” 一行说:“一心师弟,我说了你可不要难过。后山那个小屋已经不在了。”吴秋遇大吃一惊:“不在了?怎么回事?”小灵子也很诧异。一行说:“本来是一去师弟住在那里修行,可是前两天夜里小屋忽然失火,一去师弟侥幸逃了出来,小屋却烧毁了,什么都烧没了。”吴秋遇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然后忽然发疯似的向小屋方向跑去。小灵子和一行和尚赶紧跟了过去。 到那一看,果然烧得什么都没有了。吴秋遇心如刀绞。这个小屋是他当年和师祖爷爷一起生活的地方,也是五台山最值得他怀念的地方,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小灵子特意在残留的灰烬中仔细找了一下,也没看到吴秋遇所说的铜锁。小灵子问:“小屋怎么会忽然失火呢?”一行说:“这个得问一去师弟,着火那晚,他正住在小屋。”小灵子说:“你那位一去师弟在哪?我们去问问他。”一行说:“你们跟我来吧。”说完便转身在前面带路。小灵子见吴秋遇仍在发呆,轻轻拉了他一下:“秋遇哥哥,走吧。咱们去找一去师弟问问情况。” 一行师兄带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到寺里找到祁天百。小灵子和吴秋遇这才想起“一去师弟”原来就是祁天百,赶紧把祁翁托他们带来的衣物交给他,也把祁翁的嘱咐说了。祁天百问了问祁翁的身体情况,又问了问祁少城的情况,小灵子也都拣能说的说了。祁天百听了,心里踏实了不少。 吴秋遇问起小屋着火的情况。祁天百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夜里忽然就着了火。也许是我翻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蜡烛,可是我明明记得在睡觉前就把蜡烛熄灭了呀。我被大火烧醒,侥幸逃得一命。可是那个修行的地方却没有了。” 从祁天百的房间出来。小灵子问一行:“关于秋遇哥哥小时候的事,你知道多少?”一行说:“他被师祖爷爷抱回寺里的时候,我还没来呢。后来他的师祖爷爷不在了,寺里安排他跟我一起在柴房和伙房打杂,我们才认识。” 小灵子说:“那,你把上次来找过秋遇哥哥的那个女人再详细说说。我听听有没有什么线索。”一行忽然眼前一亮:“你说那位女施主啊,她后来又来过。”小灵子惊喜道:“她又来过了?什么时候的事?”吴秋遇也重新有了精神。一行说:“就是前两天。好像正是小屋着火那天。”小灵子问道:“她都做什么了?有没有说过她住在哪里?”一行说:“她仍然是打听一心师弟的情况。听说一心师弟已经不在寺里了,她伤心地哭了半天。哦,对了,她好像提到一个地方,好像是……”他仔细回想着。小灵子急切地问道:“什么地方?你好好想想。” 一行闷头想了一会,忽然说道:“我想起来,好像是八间房还是八里路来着。”小灵子追问道:“你再想想,到底是八间房,还是八里路?”一行又想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我真说不准了。当时就听她哭着那么一说,我也没太当回事。但是肯定有个‘八’字。”小灵子见他实在想不起来,便扭头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咱们就从这个八间房或是八里路查起。”终于又有了新的线索,吴秋遇心中又增加了一点希望,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吴秋遇和小灵子找到守候在佛光寺外面的丐帮弟子,让他们禀告谷平长老,派人查找一个叫“八间房”或是“八里路”的地方,与此类似的地名也一概关注。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每日在五台山附近的山村打听。 过了八九天,终于有了消息。五袋弟子罗大成跑到佛光寺,兴奋地告知吴秋遇,他们已经打听到一个叫“八间房”的地方,在五台山西南八十多里的地方。小灵子眼前一亮:“应该就是那里!”罗大成补充道:“据说那一带多年前曾经丢过不少小孩儿。”小灵子说:“那就更没错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马上跟着罗大成离开佛光寺,赶奔八十里以外的八间房。他们都太兴奋了,一心急着赶路,完全没有注意到,有几个灰衣人正在悄悄尾随着他们。 到了八间房才发现,那里可不是只有八间房,而是一个不小的村庄,而且村里的妇人打扮都差不多,四十多岁的妇人也不少。小灵子后悔道:“咱们出来得太匆忙了。应该让一行师兄一起来,他见过那个人,有他跟着才好辨认。可是既然已经来了,咱们后悔也没用,只能挨家挨户地问了。”吴秋遇有些担心:“灵儿,咱们这样贸然去问,人家会搭理咱们吗?”小灵子笑嘻嘻说道:“当然不能直接那样问,我还怕有人看中你,冒认你这个儿子呢。放心吧,我有办法。”罗大成今天的任务是陪着吴秋遇寻找亲人,怕自己这个叫花子被人嫌弃,所以每到一家,他就留在外面等着。 吴秋遇和小灵子就近走入一户人家。一个老汉正坐在房门口看着孙子玩耍。那个五六岁的孩子看到有生人进来,怯怯地跑到老汉身边躲起来。小灵子上前说道:“小弟弟,不要害怕。哥哥和姐姐不是坏人。”那老汉搂着孙子,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小灵子说:“老人家,我们是官府的线人,帮忙调查十几年前村里丢失儿童的案子。”老汉仔细看了看他们:“你们是官府的人?看着不像啊。”吴秋遇有些紧张,扭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不慌不忙地掏出身上那块丐帮长老的木牌,在老汉眼前晃了一下:“您看,这是官府颁发的腰牌,我们是便衣行事。” 老汉这才信了,疑惑地问道:“这个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小灵子说:“案子当年是暂时搁置了,可是最近好像邻县又有丢小孩的。知县大人为了百姓的平安,为了像您孙子这样的孩子不再丢失,才命我们重新调查,看是否跟当年的事情有关。”“哦,是这样的。那应该,应该。”老汉此时已经深信不疑。小灵子说:“您一定还记得当年的情况吧?能否跟我们详细说说。”老汉说:“嗯,记得,记得。哦,你看我,光顾了说话了,那边有木墩,你们自己拿着坐啊。我腿脚不便,就不起来了。”吴秋遇和小灵子自己搬了木墩在老汉对面坐下。 老汉这才详细说出当年的情形:“当年好几个村子都有人家丢小孩。各村壮丁发动起来,一起找。当时我儿子也去了。听说有一伙人带着几个婴儿在清水河附近出现过,大伙就一起找去。那伙人发现有人找去,就往五台山方向跑,钻进山上的林子里。大伙紧追不舍。那伙人可能害怕了,丢下孩子仓皇逃窜。我儿子他们当天在林子里找回五六个孩子,但是还有三个没找到。他们先把找到那几个孩子送回来,留下几个人继续找。可是找了好几天,还是没找到。有人说,可能被坏人带走了,也可能是被狼给叼了。孩子那么小,已经过了那么多天,就算找到也该死了。而且他们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只得放弃先回来。”老汉说道这里,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小灵子问:“那几个没找回来的孩子都是谁家的?”老汉说:“有两个是外村的,一个是六道街子张家的,一个是宗庄子蒙家的。还有一个是我们这个村子的。”小灵子马上兴奋起来:“是谁家的?男孩女孩?”老汉说:“是老梁家的,梁大生的儿子。”听到这里,吴秋遇也开始激动起来。小灵子急忙问道:“梁家在哪儿?”老汉说:“村东头第二家,门口有棵大槐树的那家就是。”“多谢老人家!”小灵子谢过那老汉,拉着吴秋遇出了院子,直奔村东头跑去。 正在外面等着的罗大成赶紧跟了上去。尾随他们而来的几个灰衣人也分散开,悄悄跟了上去。 村东头第二家,门口有棵大槐树,很好找。吴秋遇站在门口,心扑腾扑腾地跳着,忽然紧张起来。小灵子安慰道:“秋遇哥哥,你不要紧张。咱们到这来,不就是为了找到你的亲人吗?”吴秋遇捂着胸口,轻轻点了点头,还是很紧张。小灵子嘱咐道:“待会到了里面,不管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太激动,也不要急着相认。等我确认好了再说。”吴秋遇点了点头,他脑子里已经很乱。小灵子见他如此紧张,便轻轻拉起他的手,迈步走了进去。 一个妇人正在院中挑豆子,发觉有人进了院子,抬起头看着他们,开口问道:“你们找谁呀?”小灵子松开吴秋遇的手,故作轻松地冲他笑了一下。吴秋遇知道她是在暗示自己放松一些,轻轻点了一下头,也勉强地笑了一下。小灵子这才对那妇人说道:“大婶,我们官府的线人,想找您了解一下当年丢失孩子的情况。” 那妇人愣了一下,忽然脸色有些难看,喃喃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官府现在还来问这个干什么?”小灵子说:“是这样的。近日太原府抓了几个人贩子,供出当年在这一带拐走儿童的事,也交代了那几个孩子的下落。知县大人查看记载,知道您家里丢失过孩子没有找到,这才让我们过来问问,说不定可以帮您找到丢失的孩子。”那妇人听了,惊喜地站了起来:“太好了!快,请到屋里,我给你们沏茶!”小灵子说:“不用了,就在这说吧。您把当年的情形详细说说。” 那妇人殷勤地搬来凳子,请他们坐下,才回忆着说道:“那年,我们的儿子还不满一岁。我看他睡着了,就去后院做饭。等我再次进屋的时候才发现,那孩子已经……已经不见了。我赶紧喊人,四处找。整个村里村外找遍了,也没看到孩子的影子。那时候左近好几个村子都有丢小孩的。我当时急得要死,知道我儿子一定是被坏人抱走了,就让他得跟着村里的其他男人一起去追。后来他们追到五台山,找回了几个孩子,但是我儿子……他们找了好几天仍然没找到,回来了。我就哭,逼着他爹再去找……” 小灵子问:“您儿子丢失的时候,他身上带有什么东西吗?”那妇人说:“什么东西?当时他是用一个小被裹着的。哦,对了,脖子上有一个长命锁。我们家里穷,买不起银的,就给他买了一个铜的。”听到这里,吴秋遇心里更加激动。那不正是当年师祖爷爷跟他说过的情景吗?小灵子扭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先不要冲动。 小灵子问:“关于您儿子,您还记得些什么?”那妇人忽然伤心起来:“他还那么小,话还不会说就被人抱走了。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他。前一阵子还去五台山找过。听说佛光寺有个老和尚十几年捡过一个小孩儿,我忽然看到了希望,就去佛光寺打听。可是他们告诉我,说那个小孩后来又被人拐走了。你们说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呀!”说到这里伤心地叹息起来。吴秋遇看到那妇人伤心,激动地站了起来。小灵子吓了一跳,正要拦他,可是吴秋遇已经脱口叫了一声“娘”。那妇人止住悲声,愣愣地抬头看着吴秋遇。 这时忽听有人说话:“娘,您怎么了?”小灵子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女子快步进了院子,直接走到那妇人身旁,盯着吴秋遇和小灵子问道:“你们是谁?对我娘做了什么?”吴秋遇和小灵子都是一愣,没想到这妇人还有个女儿。小灵子也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那妇人说:“秋逢啊,你别这么大声。他们是官府派来的,说可以帮咱们找你丢了的弟弟。” 梁秋逢看了看吴秋遇,又看了看小灵子,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们是官府的人?”还没等小灵子说话,吴秋遇抢着说道:“不是,其实我……”这时那妇人想起刚才的事,望着吴秋遇问道:“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我没听清。”吴秋遇激动地说道:“娘,我就是你当年丢失的孩子啊。”小灵子来不及阻拦,只能看着那母女二人的反应。 那妇人当场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吴秋遇问道:“你说什么?你就是……就是我们当年丢失的……丢失的儿子?”梁秋逢忽然上前把那妇人扶到一边,小声劝道:“娘,很多人都知道我弟弟丢了。这么多年没见过,您先不急着相认,说不定是个骗子呢。”吴秋遇听到梁秋逢这么说,焦急地对那妇人说道:“娘,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啊。” 梁秋逢盯着吴秋遇说:“我弟弟身上可是有记号的,不是谁都能冒充。你说自己是真的,那就证明给我看。”那妇人也说:“是啊,我儿子身上有……”梁秋逢赶紧拦住她:“娘,您不要告诉他。让他自己说。”吴秋遇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衣领敞开。小灵子赶紧上前用身体挡住他,对梁秋逢说道:“现在他的衣服已经敞开了,他身上的记号你们马上就可以看到。我也怕你们冒认。你们先说说,如果他是真的,他身上应该有什么记号?”梁秋逢说:“万一我们说了,他身上的记号不对,你们回去再找别的人伪造了来冒充怎么办?”两个人针锋相对,僵持不下。 吴秋遇尴尬地对小灵子说:“灵儿,不要这样吧。”小灵子忽然想到,万一人家真是秋遇哥哥的母亲和姐姐,自己这样确实不太礼貌,可是又实在不放心,怕吴秋遇被人冒认了去。她想了一会,忽然说道:“那这样。他身上的记号就在那摆着,你们也把所说的记号写下来,一会咱们同时亮出,对一对。如果一样呢,当然就是一家人。如果不一样,那今后彼此也有个警惕。这位姐姐,你看这样行吗?”梁秋逢听小灵子这样说,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好,这也算公平。娘,您看着他们,我进去找笔。”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过了一会,梁秋逢手里拿着一张草纸走了出来,对小灵子说:“我写好了。”小灵子说:“咱们同时亮开。”梁秋逢点头说好。小灵子闪身从吴秋遇身子前面移开。梁秋逢也对着他们展开那张纸。吴秋遇敞开的衣领中,露出左边锁骨下三颗绿豆大小的痦子。而梁秋逢手里那张纸上也写着:左边锁骨,三颗痦子。 那妇人一看,马上激动地扑了上来,抱住吴秋遇就痛哭起来:“儿啊,真的是我的儿子啊!”梁秋逢也慢慢走到他们身边,稍稍犹豫了一下,也跟他们抱在一起:“弟弟,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吴秋遇哽咽地叫着“娘,姐姐”,已经激动得说不出别的话来。小灵子看着他们母子、姐弟相认,由衷地为吴秋遇高兴。她也想到了自己的亲人,忽然心中一酸,转过脸去,眼睛里转出了泪花。 三个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梁秋逢才松手说道:“娘,弟弟回来了是好事。您先别哭了,赶紧让弟弟进屋吧。我这就做饭去。”吴母擦了擦眼泪:“对,对。我太激动了。儿啊,快进屋吧。”吴秋遇这时才想起小灵子还在一边,赶紧介绍道:“娘,这是小灵子,我最好的朋友。”小灵子赶紧揉了揉眼睛,转过来说道:“伯母好。”吴母笑着说:“好,好。多乖巧的丫头啊。”小灵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梁秋逢说:“姐姐,刚才我太失礼了,请你不要见怪。”梁秋逢笑着说:“你也是为了我弟弟不被人欺骗,是好心嘛。小灵子,欢迎你。” 小灵子感觉人家母子、姐弟刚刚团聚,自己在这里显得有些多余,便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和伯母、姐姐好好团聚,我出去走走。”梁秋逢赶紧叫道:“小灵子,别走啊。你是我弟弟的朋友,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这就做饭,很快就好。”吴秋遇也说:“灵儿,这是我娘和姐姐,你不用……”小灵子笑了一下,说道:“罗大成还在外面,我得打发他回去,让他告诉丐帮的人不用再找了。”吴秋遇听他这样说,才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快点回来。”小灵子轻轻嗯了一声,迈步往外走。 吴母忽然惊喜地说道:“儿子,你现在叫秋遇呀?真是太好了。你姐姐叫秋逢。”小灵子忽然心中一震,回头看了看吴母和梁秋逢,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外走去。 罗大成正等得无聊,见小灵子一个人走出来,迎上前问道:“长老,吴少侠呢?”小灵子说:“他已经找到他娘和姐姐了,就是这家。你回去告诉谷长老,就说我谢谢大伙,让他通知丐帮的弟兄们不用再找了。”罗大成惊喜道:“太好了。我这个样子不便进去,你帮我转告吴少侠一声,恭喜他了。”小灵子点了点头。罗大成转身走了。 一直望着罗大成走远了,小灵子心里嘀咕道:“秋遇哥哥的名字是他师父取的,叫秋遇。他姐姐的名字叫秋逢,怎么会这么巧?”小灵子在大槐树下站了一会,越想越觉得奇怪。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秋遇哥哥的这个母亲和姐姐该不会是假的吧? 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她快步往那个老汉家走去。这回见到是个年轻妇人,应该是老汉的儿媳妇。少妇见有生人进来,开口问道:“姑娘找谁?”小灵子上前说道:“哦,大嫂,我有事跟你打听一下。村东头第二家,老梁家的姐姐叫什么呀?”少妇惊讶地看着小灵子:“你是来说媒的呀?”小灵子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少妇说:“她叫秋逢,梁秋逢。”小灵子问:“她一直叫这个名字吗?还是最近才改的?”少妇说:“我嫁到这个村七八年了,她一直叫这个名字,也没听说她以前改过名字呀。你怎么关心这个?”小灵子笑着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叫秋遇,感觉跟她的名字很像,怀疑他们是不是姐弟。”少妇也笑了:“你真有意思,还能想到这个。他们家,听说以前是有个弟弟,不过很小的时候就丢了,一直没找着。”小灵子“哦”了一声,说:“我随便问问。多谢大嫂。我走了。” 从那家出来,小灵子知道是自己多心了。也许天下的事就有这么巧。至少他们家姓梁,不姓吴,要不然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第186章被迫上山 小灵子捡起一段柴棍,一边无聊地轻轻抽打着路旁的野草,一边往回走,心里隐隐有些郁闷和不安。一段百十来步的路程走了很长时间。回到梁家门口,往院子里面望了一眼,她没有急着走进去。看到大槐树下有一块青石,她便靠着树干在青石上坐了下来,仰起脸望着天空,开始想事情。 “是我说要帮秋遇哥哥找亲人的,现在真的找到了,我应该高兴啊。为什么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是因为我刚才跟秋遇哥哥的姐姐发生过争执吗?应该不是。我那样做完全是为了秋遇哥哥好,他姐姐应该知道我没有恶意,她也说了不介意的。那我到底在郁闷什么?担心失去秋遇哥哥?我怀疑秋遇哥哥的姐姐是假的,还专门去打听她的底细,可能我真的是太敏感,太紧张了。” “我跟秋遇哥哥一路走来,真的不容易。原来一直顾忌如梦姐姐,现在如梦姐姐想通了,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和秋遇哥哥在一起了。可是现在,秋遇哥哥忽然有了家,有了亲人,我还能像原来那样跟他在一起吗?秋遇哥哥还会跟我一起去闯荡江湖吗?就算我愿意留下来,秋遇哥哥的姐姐和他娘能接受我吗?她们愿意秋遇哥哥跟我在一起吗?我刚才留给她们的印象并不好,先是撒谎冒充官府的人,后来又跟秋遇哥哥的姐姐发生了争执……唉,都怪我自己。我要是没有那么冲动就好了。” “也不知道我帮着秋遇哥哥寻找亲人到底是对还是错。现在他的亲人是找到了,那我呢?我该怎么办啊?如果秋遇哥哥的家人不能接受我,如果秋遇哥哥要留下来照顾他娘,不再跟我去行走江湖了……真到了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离开秋遇哥哥。可是秋遇哥哥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娘和姐姐……”小灵子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慢慢地蜷起了膝盖,两手搂着折起的腿,下巴顶着膝盖,身体缩作了一团,心情差到了极点。 两个灰衣人悄悄摸进了村子。可能是小灵子的个头太小,又缩成一团,他们从大槐树旁边过去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小灵子。小灵子忽然看到那两个灰衣人,心中一震,没敢惊动他们,而是悄悄蹲着起来,躲到了大槐树的后面。两个灰衣人站在院子门口,往里面张望了一会,相互点了点头,便又重新退出村子,消失在田野之中。 小灵子从大槐树后面转出来,心中纳闷:“那两个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张望?看穿着有点像北冥教灰衣堂的人,可是又不完全一样。难道是来踩点的盗贼,晚上再带人来抢劫?”想到这里,小灵子顾不得再郁闷,迈步进了院子,去找吴秋遇报信。 吴秋遇正在屋中陪着他娘说话,看到小灵子进来,赶紧起身招呼:“灵儿,你回来了。”吴母也热情地招呼:“小灵子,来,坐吧。”小灵子冲着吴母笑了一下,说:“伯母,我跟秋遇哥哥说句话。秋遇哥哥,你来一下。”说完又转身出了屋子。吴秋遇跟着出来以后,惊讶地问道:“灵儿,什么事?刚才你去哪儿了?”小灵子小声说道:“我去外面转了转,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两个人在院子门口往里张望,看上去不像好人。我担心他们是来踩点的,晚上会带人来打劫。我怕惊扰到你娘,所以才叫你出来,告诉你一声。”吴秋遇一皱眉:“有盗贼?幸亏咱们今天来了,要不然我娘和姐姐就有危险了。灵儿,你真警觉。”小灵子笑了一下,嘱咐道:“咱们暗中提防就好,不要惊动你娘和姐姐,免得他们担心。”吴秋遇也是这样想的。 梁秋逢做好了饭,摆好桌椅,端来饭菜,招呼吴秋遇和小灵子进去吃饭。吃饭的时候,吴母不断地给吴秋遇夹菜,碗里都满了。小灵子这才理解什么叫母爱,看在眼里,心中隐隐有些羡慕。梁秋逢赶紧给小灵子夹了几箸菜:“小灵子,你也吃啊。”小灵子点了点头,开始闷头吃饭。 吃完饭,梁秋逢去洗碗。小灵子想要去帮忙,梁秋逢说不用,直把她推回屋中坐下。吴母拉着吴秋遇的手问这问那。小灵子在旁边坐着无聊,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话题:“伯母,家里有什么秋遇哥哥小时候玩过、用过的东西没有?”吴母想了一下,起身说道:“我拿个东西给你们看啊。” 吴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布包,慢慢打开来,里面是一只铜锁。吴秋遇拿起来一看,好像就是自己当年那个,不禁惊讶地问道:“娘,这个怎么会到了家里?”吴母说:“这是你姐姐的。当年我们一共定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一个给你姐姐,一个给了你。哎,对了,你那个呢?还留着呢吗?”吴秋遇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听娘问起自己的铜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当年跟着丁大哥下山的时候,那个铜锁没有戴在身上,留在师祖爷爷的小屋里。前几天小屋失火,东西都烧没了,铜锁也不见了。”吴母安慰道:“丢了就丢了吧。人没事就好。”小灵子笑着说道:“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铜锁丢了,但是你找到了娘和姐姐,还是好事儿大过坏事儿啊。” 吴母说:“对,小灵子说得对。看来小灵子姑娘还是念过书的。”小灵子说:“哪有啊。我这都是从戏文里听来的。”吴秋遇说:“娘。小灵子也是孤儿。”吴母惊讶了一下:“哦?是吗?可怜的孩子。”小灵子苦笑了一下,说:“秋遇哥哥,你现在不是孤儿了,不但有娘,还有姐姐。我好羡慕你呀。”吴秋遇说:“灵儿,这都多亏了你。以后这也是你的家。咱们是一家人。” 小灵子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而是偷偷看了一眼吴母。吴母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儿子说得对。小灵子姑娘,你这次来,可以住在我家,想住几天都可以。”小灵子勉强笑了一下,偷偷看了看吴秋遇,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终于感到不安。 当晚并没有盗贼来抢劫,吴秋遇守了半宿便沉沉睡去。小灵子却睡不着,躺在土炕上翻来覆去。 在梁家住了几天。看着吴秋遇和母亲、姐姐有说有笑,小灵子心里已经没有了羡慕,而是越来越感到不安。她几次想找吴秋遇问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可是吴秋遇大部分时间都跟他娘或是他姐姐在一起,她一直没有机会问,也觉得现在说这个好像有些不合时宜。 傍晚的时候,吴母在院中挑着豆子,吴秋遇和小灵子想帮忙,吴母不让他们占手。两个人只好在旁边看着。吴母忽然对吴秋遇说:“儿啊,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让你也好有个准备。”小灵子心中一动,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吴秋遇问:“娘,什么事啊?” 吴母说:“当年我和你爹跟着你舅舅在外地做生意。那年你姐姐三岁,你刚出生不久。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忽然有一天遇上山匪打劫。你舅舅被他们杀了,你爹也被他们打伤,他们还要把娘抢回山寨……”吴秋遇气愤地说道:“这拨山匪太可恨了。”小灵子马上想到了在门口大槐树下看到的两个灰衣人,不知道跟那拨山匪有没有关系。 吴母继续说道:“本来我都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但是想到你和你姐都还小,就没下得去手。正在我和你爹生离死别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位大英雄。他一个人打退山匪,救了咱们全家。”吴秋遇庆幸道:“幸亏有那位大英雄。他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吴母点头道:“是啊,那位大英雄是咱们全家的恩人,咱们要记他一辈子,早晚找机会报答。”吴秋遇点头道:“嗯,孩儿记住了。不知那位大恩人叫什么?” 吴母说:“当时他不肯留下姓名,留下一锭银子,让我们把你舅舅葬了,赶着马车就要走。我和你爹说什么也要让他留下姓名,说日后一定要报答他。他就笑着说:‘我夫人正怀有身孕,大夫说应该是个女儿。你们要实在想报答,咱们就定个娃娃亲吧。’我和你爹一听,这是好事啊,当即就答应了。没想到他只是开玩笑,一看我们答应,就赶紧说:‘你们真的不用这样。打发几个山匪,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你们赶紧回家吧,免得山匪再来。’我和你爹再三要求,他终于答应,说如果两个孩子都能平安长大,将来就结成亲家,就这样把娃娃亲定了下来。”“娃娃亲?”吴秋遇一时愣在那里。小灵子心里忽然一凉,没想到秋遇哥哥刚把和如梦姐姐定亲的事解决,现在又多了个娃娃亲。 吴母抓着吴秋遇的手说:“儿啊,咱们全家人的命都是那位大恩人救的,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前些年你丢了,我和你爹也就没再想这个事儿。现在你回来了,咱们还得履行约定,不能失信于恩人啊。”这时梁秋逢走出来说道:“娘,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曾家的姑娘早就嫁了。您就不要为难弟弟了。” 小灵子听说梁家的那位恩公姓曾,忍不住问道:“伯母,您说的那位恩人叫曾什么?既然两家定了娃娃亲,他总该留下姓名吧?”吴母说:“我只知道他姓曾,具体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楚了。原来一直是秋遇他爹记着。他夫人卢氏,除了肚子里的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男孩。”小灵子不禁惊叫道:“曾梓图?”吴母认真想了想,点头道:“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反正有个图字。”吴秋遇当即傻眼,没想到母亲说的那位大恩人就是曾梓图,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跟曾婉儿居然有一段娃娃亲。 小灵子轻轻呼了一口气,站起身说:“秋遇哥哥,你陪伯母聊着,我去外面大槐树下坐一会。”说完便往院子门口走去。吴秋遇知道小灵子听了娃娃亲的事,应该是心里不高兴了,便对母亲说道:“娘,我见过咱们家那位恩人,也认识他家的女儿。我们之间,不可能的。”吴母惊讶道:“你认识曾家的闺女?长得怎么样?漂亮吗?”梁秋逢说:“娘,您应该先问问,曾家的姑娘嫁人了没有。”吴母问:“是啊,儿啊,曾家姑娘嫁人了没有啊?” 吴秋遇说:“没有。前些天有人向曾家提亲,她不愿意,后来镇江摆了一座比武招亲的擂台,险些落到坏人手里。”吴母焦急地问道:“那后来呢?”吴秋遇说:“后来我去打擂,帮她赶走了坏人,婉儿小姐已经没事了。”吴母说:“什么没事了?傻孩子,你打赢了曾家姑娘的招亲擂台,就该娶了人家。”吴秋遇赶紧说道:“娘,不是这样的。我去打擂,只是为了给婉儿小姐帮忙,说好了不用娶她的。”吴母说:“跟谁说好了?娘虽然没见过世面,但也知道打赢了擂台,就得拿下赌注。你打赢了人家的招亲擂台,哪有不娶人家的道理?哎呀,这真是天意呀。小时候你们定了娃娃亲,长大了,你又打赢了她的招亲擂台。看来是老天爷注定要让你们在一起呀。”吴秋遇赶紧给母亲详细解释事情的由来。可吴母就是一心认定,吴秋遇应该娶了人家曾家姑娘。 小灵子坐在大槐树下的青石板上,隐约听着吴秋遇母子对话,心乱如麻。没想到跟着秋遇哥哥来到山西,仍然不能摆脱曾婉儿的阴影。伤心了一会,又实在闲得无聊,靠在大树上渐渐睡着了。 睡梦中,曾婉儿忽然出现,先是缠着吴秋遇说了一会话,然后就抱着吴秋遇要亲他。吴秋遇想躲闪,可是他娘就在旁边看着,他又不敢躲闪。小灵子想去阻止,可是好像浑身都被束缚住了,根本冲不过去。吴秋遇的姐姐梁秋逢还在一旁劝她。眼看曾婉儿就要亲到吴秋遇的嘴了…… “不要!”小灵子惊叫了一声,挣扎着晃了两下,头往后撞在树上。“咚”的一声,她疼醒了,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可是她觉得那个梦好真实。 吴秋遇听到小灵子的喊声,赶紧跑了出来:“灵儿,你怎么了?”小灵子心慌地说道:“秋遇哥哥,刚才我梦见曾婉儿亲你的嘴了。”吴秋遇问:“在你梦里,我又昏倒了?”小灵子愣了一下:“没有啊。”吴秋遇说:“我又没有昏倒,她为什么要亲我的嘴?”小灵子稍稍愣了一下,马上想起在瓜州嘴对嘴给吴秋遇吹气的事,顿时羞得脸都红了,慌乱地站起来说道:“秋遇哥哥,那天我是一心急着救你,才会被丁大哥故意耍笑。瓜州那件事儿,你以后不能再说,想也不行!”吴秋遇见她是因为这个介意,傻傻地说道:“灵儿,你不要生气。要不哪天我也给你吹一回气,让你也有机会笑话我。”“你还说!不理你了!”小灵子捂着脸,慌乱地跑开了。 吴秋遇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梁秋逢走出来问道:“弟弟,小灵子怎么了?”吴秋遇说:“上次在瓜州,我昏倒了。小灵子为了救我,嘴对嘴给我吹气,因为这个被丁大哥他们取笑。我怕她因为这个不高兴,就跟她说,哪天我也给她吹一回,让她也有机会笑话我。可是她……”梁秋逢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吴秋遇惊讶地看着她:“姐姐,你笑什么?”梁秋逢说:“傻弟弟,嘴对嘴的那种事儿,只能是成亲之后,夫妻二人在没人的时候才可以偷偷摸摸地做。人家小灵子还是个小姑娘,你这么说,让她的脸往哪儿搁呀?以后可不要再乱说了。”吴秋遇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难怪小灵子会有那样的反应。 小灵子已经跑出了村子,停下脚步,听动静知道吴秋遇并没有追来,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不到吴秋遇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就开始这么不在意她。她正自郁闷,忽听吴秋遇在后面边跑边喊:“灵儿,等等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小灵子见吴秋遇还是在意自己的,偷偷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跑。吴秋遇在后面追。 离村子越来越远。小灵子想让吴秋遇紧张一下,以弥补自己这几天受到的冷落,等她心里平衡了,不觉得委曲了,以后就又能和秋遇哥哥好好相处了。于是她拐入一条小路,在路边藏了起来。吴秋遇果然没有发现小灵子,紧张地追了过去。小灵子心中得意,想着等吴秋遇白跑一圈回来,两个人便一起回去。 她正偷偷往吴秋遇跑去的方向张望着,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把钢刀悄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小灵子大惊:“谁?”后面的人没说话,用力在她后颈上打了一下。小灵子便昏了过去。 吴秋遇沿着小路追了一阵,没有发现小灵子的身影。他觉得小灵子应该不会跑得更远,怕自己跑过了或是追错了方向,便调头找了回来,一边走一边喊:“灵儿,你在哪儿啊?出来吧。我知道说错话了。我以后不再说那个了。”可是根本就没有人回应。 吴秋遇非常焦急,也越来越不安。这荒郊野外的,万一小灵子遇到坏人怎么办?正往前走着,忽然看到前面路中央插着一段秸秆,顶端夹着一张纸条。吴秋遇快步走过去,拿起纸条一看,上面有字:要见小灵子,速上挂月峰。吴秋遇一惊,马上想到了当初在蓟州,北冥教青衣堂的乔三哥等人挟持小灵子,胁迫他去挂月峰总坛的情景。他心中不满地自语道:“北冥教怎么又来这个?” 吴秋遇匆匆回到八间房,跟母亲和姐姐简单说明了情况,便赶往蓟州挂月峰,去找小灵子。 刚到五台山附近,忽听有人高声喊道:“吴少侠,等一等!”吴秋遇停下脚步,转身望去,只见几个红衣女子正往这边跑来。刚才喊话的那个叫小红。上次去挂月峰的时候,吴秋遇在盘山脚下给她治过病,所以认得。小红带人跑近了,喘着气说道:“吴少侠,我们正在四处找你呢。”吴秋遇一愣:“你们找我干什么?”小红说:“韩堂主就在前边,你跟我们来吧。见到她你就清楚了。”吴秋遇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干什么,想着也许能问到小灵子的下落,便跟着他们去见红衣堂的堂主韩云。 到了红衣堂集结的地方。韩云看到小红她们把吴秋遇带来了,快步迎上前说道:“吴少侠,你果然来了山西。找到你可真是不容易。”吴秋遇问:“你们找我干什么?”韩云让人取出两封请柬,递给吴秋遇:“九月初九,我教新任教主将举办继位大典。彭玄一长老邀请你和小灵子姑娘前去观礼。” 吴秋遇看了看那两份请柬,上面确实有他和小灵子的名字。他把请柬还给韩云:“既然请我们去观礼,为什么还要劫走小灵子?”韩云惊讶道:“吴少侠,你怎么会这样说?我们只是奉命来请……怎么,小灵子姑娘被人劫走了?”吴秋遇把那张纸条递给她。“要见小灵子,速上挂月峰。”韩云念了一遍,惊讶道,“怎么会这样?据我所知,彭长老给外八堂的每个堂口都发了这样两封请柬,不论哪个堂口的人见到你们,都会以礼把你们请上挂月峰。怎么有人敢擅作主张,劫走小灵子?” 吴秋遇不满地说道:“上一次彭大哥怕我不去,就派青衣堂的乔三哥挟持了小灵子。这次又来这个。实在是太过分了。”韩云赶紧劝道:“吴少侠不要生气。也许是彭长老太想请你们去了,又怕你们推辞,这才出此下策。”吴秋遇说:“我不想去挂月峰观礼。我就想找到小灵子。你们告诉我,她现在可能在哪儿?”韩云说:“本教在这附近活动的,除了我们红衣堂,还有灰衣堂的人。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叶堂主,问问他知道不知道。” 找到灰衣堂的人一问。叶天鹏说:“这个肯定不是我们灰衣堂的人所为。我这里也有两封请柬,如果见到小灵子姑娘,只会把请柬交给她,怎么会劫走她呢?”韩云点了点头:“吴少侠,叶堂主说的应该是实话。我们接到的是同样的指令,应该不会故意难为小灵子姑娘的。”看他们都不知道,吴秋遇心里更加不安:“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堂口的人?”叶天鹏说:“应该没有了吧。要不是为了找你和小灵子姑娘,我们也不会到这来。” 韩云忽然说道:“这一次,会不会又是青衣堂的人干的?”叶天鹏悻悻地说道:“他们是教主的嫡系,路大长老和彭长老的亲信,要真是有人劫了小灵子姑娘,我看也只有青衣堂的人做得出来。”吴秋遇听了,心中对彭玄一的做法更加不满。韩云劝道:“吴少侠,你也不要太着急。那纸条上不是说了吗,让你去挂月峰找小灵子姑娘。小灵子姑娘只是先行一步,不会有事的。正好我们在这也没别的事了,也要去总坛听命。你就跟我们一起去挂月峰吧。”吴秋遇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吴秋遇跟着红衣堂的人连续赶了几天路,终于来到盘山脚下。韩云说:“没有教主和长老的指令,我们外八堂的人不能擅自上山。吴少侠,你先和他们在此稍候,我去见素素,看她是否知道小灵子的事。”吴秋遇点头道谢,便和红衣堂的人就地扎营。 韩云凭着红衣堂堂主的腰牌,通过了几道外围的关卡,终于来到赤焰坡下。有人通报进去,烈火旗旗主景素素听说韩云来了,赶紧命人打开关口,接她进去。就在几个月以前,景素素还是红衣堂的堂主,对老成持重的韩云多有倚重。后来她升任烈火旗的旗主,便提名韩云接任红衣堂的堂主。 到了里面,发现颜祺也在。韩云赶紧上前行礼:“颜旗主。”颜祺笑着说:“好了,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些虚礼。再说了,现在素素才是烈火旗的旗主,我只不过是个闲人。你这样叫,让外人听去不好。”景素素问道:“韩云姐,后天才是教主继位大典,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韩云看了看旁边的人,欲言又止。景素素赶紧把旁人都打发出去。 韩云这才说道:“彭长老让我们请吴少侠和小灵子上山观礼,小灵子却被人暗中劫走了。现场留下一张纸条,说:要见小灵子,速上挂月峰。吴少侠怀疑是青衣堂的人干的。上一次为了让他们上山,彭长老就让乔三哥带人劫过小灵子一回。吴少侠很着急,跟我们一起来了,现在就在山下。”颜祺听了,心中不悦:“他们干的这叫什么事啊。”景素素说:“这个事我还真不知道。按说他们上山应该经过赤焰坡,要么是故意躲了,要么就是还没到。”颜祺说:“他们不会让你知道的。一定是绕道去了丘岳旗。人家才是自己人。” 景素素想了一下,说道:“这样,一会你带一套烈火旗的衣裳和腰牌下去,把吴少侠接过来。让他提前换好了,尽量不要惊动旁人。”韩云点头记下。景素素当即命人准备好东西。韩云带着下山去接吴秋遇。 吴秋遇换好衣服,拿着烈火旗的腰牌,跟着韩云一路上山。见到颜祺和景素素,相互打了招呼。 吴秋遇急着问小灵子的下落。颜祺说:“如果真是青衣堂的人把小灵子带来,总坛没有青衣堂的驻地,他们很可能在丘岳旗。”吴秋遇当即就要去丘岳旗找小灵子。景素素赶忙拦住他:“吴少侠,山上机关重重,你不熟悉地形,千万不要冒险。”颜祺也说:“我和素素会想办法查清楚的。你先安心等待,不要乱闯。”吴秋遇只得暂时忍耐下来,心中却急得不行。 天黑了,吴秋遇又去找景素素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小灵子的消息。他心里着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忽然停下,决定马上去丘岳旗的驻地寻找小灵子。为了不连累景素素和颜祺,他把烈火旗的衣裳脱下来,换上自己的衣裳,悄悄走出门去。 有烈火旗的属下发现人影,快步跑去向景素素报告:“旗主,刚才有个人影跳下关寨,往南边去了。我们没追上。”颜祺一惊。景素素对那报信地说:“我知道了,你回去继续巡逻吧。”报信的走了。颜祺说:“一定是吴秋遇不听劝告,私自去丘岳旗找小灵子了。”两个人快步走去吴秋遇的房间,发现吴秋遇果然不在了,那身烈火旗的衣裳就丢在床上。 上一次吴秋遇跟着路桥荫他们从丘岳旗到过赤焰坡,现在对路径多少还有些印象。他摸着黑往丘岳旗的驻地走去。因为景素素和颜祺再三提醒,吴秋遇知道山上机关埋伏很多,因此走路的时候格外小心,也不敢走太快。 已经能远远看见丘岳旗驻地的灯火,吴秋遇不禁加快了脚步。一不留神,脚下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就感觉那石头忽然陷了下去,马上有几杆标枪从两旁射了出来。吴秋遇大惊,急忙闪身躲闪。幸亏他身法灵活,反应够快,才把几杆标枪一一躲过。其中有一杆标枪擦着他的肩膀从耳边飞过,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吴秋遇不敢再大意,只得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前靠近。丘岳旗的驻地是在烈火旗驻地的外围,因此吴秋遇从赤焰坡过来不需要经过丘岳旗的关口,而是直接从背面靠近。吴秋遇小心避过了巡逻的几伙人,来到一排房屋前面。只有一间屋子是亮着灯的,吴秋遇便悄悄摸到那间屋子的外面。看看近处无人看守,也没有巡逻的经过这里,他才沾湿手指,轻轻捅破窗纸,往里观看。 一个人正在屋中喝闷酒。吴秋遇认得他,正是丘岳旗的旗主连山岳。吴秋遇急着去找小灵子,对连山岳没什么兴趣,便要转身离开。忽听连山岳在屋中说道:“司马相啊司马相,你原来是青衣堂的堂主,老子是丘岳旗的旗主。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属下。那几个长老勾心斗角,让你白捡了便宜,侥幸当上教主。论资历,论武功,老子都不服你。都说丘岳旗是司马教主的嫡系,我呸!这么多年,老子得到你什么好处?你就算不感激我以前的提携照顾,论武功论资历,你荐拔我当个长老不过分吧?可是你呢,对老子不闻不问。老子二十多年前就是旗主,到现在还是个旗主。你死了,你死了活该!老子早就盼着你死了!”吴秋遇听到连山岳借着酒劲发牢骚,就暂时留下来多听几句。 连山岳继续说道:“上一次秦长老他们起来反对你,其实老子也做好了准备。嘿嘿,你不知道吧,是老子调换了路桥荫的腰牌,让他追着颜祺较劲。嘿嘿。路桥荫还想着接任教主,我呸!他就是头蠢猪!除了脾气大点儿,他还有什么本事?就会仗着教主的偏袒和大长老的名头大喊大叫。当教主?轮到老子都轮不到他!那一次老子差一点就发难了,后来看到形势不对,老子才忍下来。也幸亏忍下来了,要不就得跟秦长老他们一样倒楣。”吴秋遇颇感以外。原来他也以为丘岳旗是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的嫡系,连山岳是教主和路大长老的心腹,想不到他背地里居然是这么想的,看来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确实没什么威信。 吴秋遇摇了摇头,准备离开,不小心脚下踩到了几块碎石,发出了声响。“谁?谁在外面?”连山岳听到动静,大惊失色,抄起板斧就追了出来。吴秋遇见被人发觉,赶紧抬腿就跑。连山岳隐约看到吴秋遇的背影,大声喊道:“有间细!快来人!”说完,便提着板斧去追赶吴秋遇。附近巡逻的人听到旗主呼喊,也跟着追了过去。 吴秋遇知道今晚已经没有机会再找小灵子了,只得先回烈火旗暂避。因为后面有人追赶,吴秋遇跑得有点慌乱,脚下也就没有来时那么小心了,不小心又踩中了机关。几十支箭胡乱射来,让吴秋遇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躲过了。他开始紧张起来:如果快跑,难免又踩中机关,如果慢走,后面的人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正在为难,忽听前面有人小声招呼道:“跟我来。”吴秋遇听出是颜祺的声音,赶紧快步跟了过去。颜祺带着吴秋遇绕开机关埋伏,来到赤焰坡下。景素素正在关上望着,听到颜祺的暗号,便吩咐打开寨门,带上几个人假装出关巡查。她吩咐手下人分散巡查,然后走到和颜祺约定的地方,让吴秋遇赶紧换上烈火旗的衣裳。准备好了,景素素便招呼众人一起回去,吴秋遇也混在人群之中。 连山岳带着丘岳旗的人追了过来。烈火旗的人在上面大声喝道:“外面是什么人?”连山岳冲着上面大声喊道:“景旗主在吗?我是连山岳。”上面的人说:“是丘岳旗的连旗主啊。这么晚了,你带人到赤焰坡做什么?”连山岳心中有气,没想到烈火旗的属下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但是他现在又不便发作,便大声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生人跑到这里?”关上的人说:“没有。我们旗主刚刚亲自巡查过,没有看到有人。”其实连山岳并没有看到吴秋遇往这边跑,只是凭感觉追到这里,听到烈火旗的人这样说,也只好带人回去。临走还不忘嘱咐道:“那好。如果有人跑过来,你们不要听他胡说,直接乱箭射死。那是个间细。” 回到住处,吴秋遇沮丧地坐在椅子上。颜祺责怪道:“你真不该去擅闯丘岳旗的驻地。现在打草惊蛇了,咱们还怎么再去那里找人?”吴秋遇也已经知道错了,连连道歉:“是我不好,我太心急了。”景素素问:“吴少侠,你怎么被他们发现的?”吴秋遇说:“我也不知道小灵子被他们关在哪里,看到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就想着过去看看。结果看到连山岳一个人在喝酒,嘴里抱怨司马教主没有提拔他当长老,还说不服气路大长老接任教主,还说上次他也想跟秦长老他们一起发难。我走的时候没留神,脚下发出声响,被他听到了。” “等等。”吴秋遇刚才的一句话惊动了颜祺,“连山岳说他上次想跟秦长老他们一起发难?他还说什么了?你详细跟我们说说。”吴秋遇凭印象把自己听到的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颜祺和景素素听了都吃惊不小。颜祺站在屋中来回走了几趟:“连山岳果然居心叵测。我说他上次为什么要调换路桥荫的腰牌,原来他是故意挑起路桥荫和我的矛盾,好方便秦长老他们得手。亏司马教主和路桥荫还那么信任他,把丘岳旗当作嫡系。”景素素问道:“咱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路大长老和彭玄一长老?”颜祺说:“当然要告诉他们。”景素素担心道:“我就怕他们不信,反倒以为是咱们嫉妒诬陷。”颜祺一听,当即叹了一口气,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就是因为连山岳的陷害,才被司马相和路桥荫免去了烈火旗旗主的身份,现在去说连山岳的不是,只怕路桥荫很难相信。 吴秋遇想了想,站起身说道:“要不,我去告诉彭大哥?也许他能相信我说的话。”颜祺和景素素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颜祺说:“素素,你带他去见彭玄一吧。我就不出面了。”“好。吴少侠,跟我走吧。”景素素当即带着吴秋遇去见彭玄一。 彭玄一见到吴秋遇,非常高兴:“秋遇兄弟,你终于来了。我还怕来不及通知到你呢。哎,小灵子姑娘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吴秋遇盯着彭玄一说道:“不是你让人把她劫走了吗?”彭玄一不禁一愣:“秋遇兄弟,此话怎讲啊?”吴秋遇便把在小灵子失踪现场发现的那张纸条递给彭玄一。彭玄一看完了,赶紧解释道:“秋遇兄弟,这个我真不知道,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吴秋遇说:“上次不就是你让乔三哥他们去劫了小灵子逼我上山的吗?彭大哥,我也不想计较什么,我只想早点见到小灵子。她在哪儿?你快告诉我吧。”彭玄一满脸无辜地说道:“秋遇兄弟。这次我真的没有派人去劫小灵子。我只是给外八堂各发下两张请柬,让他们无论哪个堂口先看到你们,就把请柬转交给你们,请你们上山。一定是有人擅做主张。秋遇兄弟,你先不要着急,我会尽快查问清楚,让你和小灵子见面。”吴秋遇心里仍然不信,但是嘴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彭玄一安慰道:“秋遇兄弟,后天就是路大长老接任教主的大典了。我请你和小灵子来,就是为了参加这个典礼。不管是哪个堂口的人把小灵子先请来了,最晚后天你就能见到她。放心吧。”吴秋遇说:“彭大哥,我相信你。你也要说话算话,后天一定要让我见到小灵子。”彭玄一笑着点头道:“好。我说话算话,后天一定让你见到小灵子。景旗主,秋遇兄弟是你们烈火旗接上山的,今晚就先安置在你们那里吧。秋遇兄弟,等我忙活完了明天的典礼,再好好招呼你和小灵子。” “彭大哥,还有一件事……”吴秋遇还没说完,就见又有人进来找彭玄一说事。彭玄一说:“秋遇兄弟你看,我这里事情太多了,现在不能陪你说话了。你先跟着景旗主回烈火旗休息吧。过两天等我忙完了,一定好好陪你。”说完便转身去处理别的事情。吴秋遇扭头看着景素素。景素素说:“咱们走吧。既然彭长老已经说了,你后天应该就能见到小灵子了。那件事,以后找机会再说吧。”吴秋遇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彭玄一,跟着景素素出来,往赤焰坡走去。 第187章隐有危机 连山岳严令手下晚上一律不许靠近他的住处,因此今晚才敢喝闷酒说出心里话。本以为发发牢骚没人能知道,没想到竟被人偷听到了。他慌忙带人追赶,可惜没有追上,甚至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回到住处,他心中忐忑不安。万一听到他抱怨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的,是四位巡查使之一,或是其他路大长老信得过的人,那自己的下场一定很惨。 都是喝酒惹的祸!他又气又怕,一脚把桌子踹翻了。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摔了一地。正在屋中烦燥地来回走着,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他顿时火冒三丈。还敢来?他抄起板斧就冲了出去。 外面那个人惊慌叫道:“旗主,是我!”连山岳瞪着那人骂道:“郑阔,我不是吩咐过了吗,天黑以后,任何人不准靠近我的住处!你怎么敢过来偷听?”郑阔无辜地说道:“我没有啊,旗主。外面有人指名要见旗主,我这才……属下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回去打发他。”连山岳收起板斧,问:“是什么人?”郑阔说:“他头戴斗笠,遮着脸,看不清长相。只说要见旗主。” 连山岳摸着胡子想了一会,忽然心头一震,气愤地说道:“他还敢来敲诈勒索?”他当即吩咐郑阔:“遮住头脸不敢见人,一定不是好人。别跟他废话,直接乱箭射死!”郑阔愣了一下,但是他刚才差点被连山岳给砍了,也不敢再多问,说了声“是”,便转身跑了。 连山岳回到屋中,放下板斧,又气哼哼地来回走了几趟,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做法可能欠妥。万一那个指名求见的不是刚才偷听的人呢?他当即抄起板斧,快步走了出去。 关上把守的人听了郑阔的回话,已经准备好弓箭,瞄准了下面那个人。下面那个人大惊,赶紧向后退出几步,大声说道:“大家不要误会!我来找连旗主有大事商量,绝对是好事!请你们连旗主出来说话!”众人都看着郑阔。郑阔犹豫了一下,抬起手,示意众人把弓箭放下。有两个人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看错了手式,竟然把手里的箭射了出去。外面那个人慌忙躲闪。好在他反应够快,身法也是极快,把两支箭都躲了过去。 急匆匆赶来的连山岳看在眼里,暗吃一惊。郑阔扭头瞪了一眼。那两个人已经发觉只有自己把箭射出,知道惹了祸,赶紧低头不语。连山岳大声喝道:“先不要放箭!”郑阔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刚才及时阻止,要不然,旗主忽然改了主意,肯定要把怨气发到自己头上。 连山岳对着下面的人喊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这般藏头露尾?”下面那个人听到他的口气,猜到他应该就是丘岳旗的旗主连山岳,当即高声说道:“上面那位气宇轩昂的老英雄,应该就是连山岳旗主吧?”连山岳听了,觉得不像是来敲诈的,当即缓合了语气说道:“不错,正是连某。你说要见我,究竟何事?”外面那个人说:“当然是好事。不过有些话我暂时只能跟连旗主一个人说。不知道连旗主能否信得过晚辈,有没有这个胆量?” 连山岳一愣,稍稍想了一下,对郑阔说:“我下去看看,听听他说什么。你带人在上面盯紧了。如果他有异动,就乱箭射死他。”郑阔遵命,吩咐人做好准备。连山岳当即命人打开寨门,自己一个人手持板斧走了出去,在距离那个人四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我来了。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外面那个人拱手说道:“晚辈久仰连旗主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连山岳笑道:“客套话就免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那个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连旗主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是丘岳旗的旗主,可见武功不凡,功勋卓著。为何到现在还只是个旗主?难道前辈就甘心当一辈子旗主?”连山岳一惊:“昨晚真的是你?”“昨晚?”那个人也愣了一下,“晚辈刚来,不知昨晚有什么事。”连山岳盯着他,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兜圈子了。”那个人说:“我只是为连前辈感到不值。晚辈有个建议,或许能帮你当上长老,不知道前辈有没有兴趣听听?”连山岳眼前一亮,往前走近两步,急切地问道:“什么建议?” 郑阔等人在关寨上看着,只见那个人对着旗主不知说了些什么,旗主连连点头。两个人谈完了,连山岳冲着那个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回来。郑阔赶紧让人关闭寨门,上前问道:“旗主,他都跟您说什么了?”连山岳瞪了他一眼。郑阔赶紧自己打嘴:“属下多嘴。”连山岳吩咐道:“你让韩琦带着所有人去后面的空场操练,关上当值的人也要去。就说我要在这里精心布置,任何人不能打扰,不能偷看。看着他们都走了,你可以回来,我有事跟你交代。”“是。”郑阔见旗主把自己当心腹,当然非常高兴,赶紧去找韩琦等人传话。 关上的人纷纷撤下。韩琦带着众人去房屋后面的空场操练了。郑阔快步走回来禀报:“旗主,他们都过去了。”连山岳点了点头,吩咐道:“你把寨门打开。我要迎接客人。”郑阔稍稍愣了一下,还是赶紧去了。 寨门打开,连山岳再次走出去,对那个头戴斗笠的人说:“安排好了,可以带着你的人进来了。”那个人拍了几下手。一下子从周围的树丛和石缝中冒出几十号人来,全都穿着灰衣堂的衣服。跟在连山岳身后的郑阔吓了一跳,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山岳也惊讶道:“怎么都是灰衣堂的人?叶天鹏呢?”那个人笑道:“他们可不是叶天鹏的手下。吴堂主,过来吧。”只见一个人笑嘻嘻走过来,对着连山岳拱手说道:“灰衣堂堂主吴起参见连旗主。”连山岳愣了一下:“是你?”吴起是前任灰衣堂堂主,因为参与秦长老等人的事,被青衣堂拿下,关押在莲花岭一带,后来不知怎么又逃掉了。连山岳忽然看到他,自然觉得很惊讶。 头戴斗笠那个人笑着说道:“吴堂主,你现在还能叫一声连旗主,再过两天,就该改口叫连长老了。”吴起马上改口道:“哦,对,属下参见连长老。”连山岳听了,当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快请,到里面说话!”当即招呼众人一起往寨门里面走。郑阔一时傻眼,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众人都走进去了,才想起跟了上去,险些被关在外面。 到了里面,头戴斗笠的那个人见附近果然没有丘岳旗的属下,便轻轻摘下斗笠,竟是曾可以。连山岳看到有人肩上扛着一个麻袋,好奇地问道:“曾公子,那麻袋里面是什么东西?”吴起笑道:“是个人。”曾可以吩咐:“到里面把她救醒,找个房间专门安置。一定要好好照顾,不许虐待。” 连山岳带着他们走到自己住处旁边,对曾可以说:“这几间屋子一直空着,让大家就在这里休息吧。公子跟我走,那边有更好的房间给你。我已经跟属下吩咐过了,他们不敢随便过来打扰。”曾可以点头说道:“如此最好。”他亲自选了一间屋子,让人把麻袋放下来,指定两个人,吩咐道:“你们一会把衣服换了,留在这里看着她。只要她不逃走,做什么都行。你们只须好好伺候着,什么也不要说,更不许打骂。要是惹恼了她,小心吴堂主收拾你们。”那两个人赶忙说道:“不敢,不敢。我们一定好好伺候着。”麻袋解开,里面的人正是小灵子。 怪石林对面的石丛崖缝,有一间房舍仍然亮着灯。那是护教长老阎乙开的住处。前番他与秦钟礼、魏都等人一起发难,准备废黜司马相,另选教主,结果功败垂成。秦钟礼、魏都、洪迎泰、苏起海四人被免去护教长老身份,分头圈禁。阎乙开因为有前任教主霍城宣赏发的免罪金牌,保住了长老的职位,只被软禁在住处面壁思过。这两天他听到门外的看守内卫议论,知道司马相已死,路桥荫要接任教主。他当时就想冲出去大闹一场,可是又感到自己孤木难支,就算侥幸把秦长老等人都救出来,以现在的形势,恐怕也很难改变路桥荫接任教主的现实,因此他心情极为郁闷。 忽然门外内卫喝问了一声:“什么人?”紧接着就是轻轻“啊”了一声。阎乙开一愣,赶紧开门去看。只见两名内卫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轻声问道:“敢问前辈是阎乙开长老吗?”阎乙开愣愣地点了点头,疑惑地问道:“你是谁?”那个人先把两名内卫扶起来,靠着墙根坐好了,就像睡着一样,然后迈步走进了门里。阎乙开跟着进了屋,再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人轻轻关上门,这才拱手说道:“晚辈蓟州曾可以,奉家父之命,前来联络阎长老。”阎乙开心中一惊:“你是……梓图公的儿子?”曾可以点头道:“正是。”阎乙开急忙问道:“曾先生现在怎么样了?他上次被人打了一掌,又自废武功……”曾可以笑道:“多谢阎长老关心。实不相瞒,当日家父自废武功是假的,回去休养了几天就已经没事了。”阎乙开十分惊讶:“假的?那天路桥荫明明检查过了,没看出破绽,怎么会是假的?”曾可以解释道:“家父精通甚多,要瞒过路桥荫不是难事。”阎乙开点了点头:“嗯,这倒也是。” 阎乙开打量了几眼曾可以,忽然惊讶地问道:“哎,曾公子,挂月峰关卡重重,机关无数,你是怎么上来的?”曾可以说:“当初灰衣堂的吴起带人响应你们,不幸被青衣堂的人拿获,关押在莲花岭。家父下山以后,救了他,让他们暗中潜伏,蓄积实力。我这次就是靠着灰衣堂的人瞒过外围关卡,一路走到内八旗的驻地。”阎乙开说:“内八旗的人可没有那么容易瞒过。”曾可以说:“那当然了。所以,我去的是丘岳旗。是连山岳开关放我进来的。”阎乙开惊讶道:“丘岳旗的旗主还是连山岳?他上一次没有暴露?”曾可以说:“没有。他见事不好,就没敢进一步行动。仗着司马相和路桥荫对丘岳旗的信任,躲过一劫。”阎乙开点了点头:“他倒是个老狐狸。” 阎乙开忽然又问:“过了丘岳旗的驻地,后面还有很多关口和机关,你怎么能顺利进入总坛,还能找到我的住处?”曾可以说:“上次的事情没有成功,家父一直惦记着你们几位长老,所以一直想办法打听你们的情况。好在山上仍有很多家父的朋友,以及你们几位长老过去的亲信。是他们帮着家父把挂月峰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还给我们画了地图。所以我这才能顺利能绕过机关,进入总坛。” 阎乙开问:“曾先生派你冒险前来,有什么打算?”曾可以郑重其事地说道:“救出几位长老,推翻路桥荫,另选教主。”“啊?曾先生也有此打算?”阎乙开听了,当真吃惊不小。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地在屋中来回走了几趟,忽然情绪又低落下来:“可是上次的事才过去没多久,我们的人都被瓦解了,怎么跟路桥荫对抗啊?” 曾可以笑道:“这个阎长老尽管放心。上次他们虽然侥幸赢了,但是并没有取得人心。路桥荫那个蠢货,他不但没有劝司马教主广施恩泽,反而排斥异己,把颜祺那样忠心耿直的人都给排挤走了。以前司马教主在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勉强维持场面。现在路桥荫跳出来要当教主,没几个人服他。他真正能用的人,也还是他原来的那些亲信。也许他还不知道,他自认为亲信的连山岳,现在也已经成了我们的人。被降职的旋风旗旗主叶天鹏,我们也已经派人去联系了。总而言之,我们的人并没有减少,他们的人并没有增多。” 阎乙开听了,马上兴奋起来:“好,好啊。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咱们现在就去放出秦长老他们,然后分头联络。路桥荫还想当教主?让他做梦去吧。”曾可以问:“这些天,阎长老的武功没有荒废吧?”阎乙开笑道:“没有。上次听了你爹的临别嘱咐,我知道早晚有一天还能东山再起,所以一刻也不敢怠慢。关在这里也好,什么也不用操心,正好闭门修炼。我的武功还真是增进了不少。我相信秦长老他们也都一样。”曾可以笑道:“看来几位长老跟家父真是心意相通。秦长老他们关押的地方,我已经摸清楚了,咱们现在就去救人。” 阎乙开早就手痒了,跟着曾可以就出了门。看到门边昏坐的内卫,上去就踢了一脚。曾可以赶紧劝道:“阎长老,不可。一会你还得回来继续装样子,免得提前惊动路桥荫他们。这两个人还得留着给你守门呢。”阎乙开点了点头,赶紧把踢倒的那个人又提了起来,靠墙放好。 曾可以和阎乙开很快就找到关押秦长老的地方,制服了在门外看守的内卫。秦钟礼在牢房里听到动静,惨声笑道:“路桥荫,我知道你当了教主,第一件事就是要拿我等开刀。你要杀就杀,老子早就等着这一天了。”阎乙开大声笑道:“那也得等他真能当上教主再说呀。”秦钟礼听到声音愣了一下:“阎长老?” 曾可以从内卫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门,进去给秦钟礼拆卸铁链。秦钟礼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冷眼盯着他。阎乙开走进门,介绍道:“秦长老,这位是曾先生的公子,专门来帮咱们的。”秦钟礼大喜。曾可以和阎乙开卸下秦钟礼手脚上的铁链。三个人又一起去放出魏都、洪迎泰、苏起海三位长老,以及奔雷旗的前任旗主勾震。勾震本来是论罪当诛的,可是由于司马相忽然失踪直至在山西过世,路桥荫等人的心思都在教主身上,一直没顾得上处理勾震的事,让他侥幸活了下来。 几个人聚在一起,密谋了一阵子。曾可以说:“阎长老还得回到住处去装样子,秦长老设法调换信得过的内卫到这里充数,免得路桥荫等人提前警觉。勾堂主,你潜回奔雷旗,联络旧日亲信,看能否把奔雷旗重新拉过来。我现在到旋风旗去一趟。”众人听了,无不佩服曾可以的见识和能力。于是几个人开始分头行动。 第二天。吴秋遇听从颜祺和景素素的建议,哪里也没有去。想着明天在路桥荫接任教主的典礼上就能见到小灵子了,他心中激动,又隐隐有些不安。 北冥教总坛的大厅里。路桥荫在司马相的灵位前插了几炷香,躬身三拜。拜完了,离开灵前,坐下来,叫过彭玄一问道:“教主的陵墓布置得怎么样了?”彭玄一上前说道:“都布置好了。只有墓碑后面的文字还没刻上去,还需要大长老最后定夺。”路桥荫想了一下,说道:“关于教主仙逝的原因……不能明说。这样,只说教主猝然离世,阖教上下万分悲痛,这样含糊带过就好了。”彭玄一问:“那教主仙逝的日期呢?怎么说?”路桥荫又想了一下,说道:“这个也不能实说,毕竟咱们已经隐瞒了这么久。就说是八月三十吧。咱们忙着给教主处理后事,通报各堂口晚了几天也说得过去。”彭玄一点头记下。 路桥荫问:“外八堂的人都到了吗?”彭玄一说:“都到了,已经在山下各自扎营。”路桥荫点了点头,又问:“曾梓图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彭玄一说:“自从曾梓图上个月带人离开蓟州,青衣堂的人至今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刚才听说白虎使和玄武使回来了,不如把他们叫来问问情况。”路桥荫说:“好,你去叫他们过来。没有曾梓图的消息,我心里一直不踏实。”彭玄一刚刚站起身,就见白虎使金相钟和玄武使熊龟年一起走了进来。巡查使身份特殊,专门负责暗中巡查,为免他们身份暴露,教规规定,巡查使进入总坛不需出示身份腰牌,只需拿着特别通行金牌即可通行无阻,就是求见教主也无需通报。 白虎使金相钟和玄武使熊龟年先上前拜见大长老路桥荫,然后跟彭玄一打招呼。彭玄一一边先招呼他们坐下,一边说道:“你们两位来得正好。我和大长老刚才还说起你们。你们刚从南边回来,快说说那边的情况。”熊龟年说:“我们奉命去嵩山打探消息,没想到遇上一个形容丑陋的怪人。那个人就像鬼一样,武功太厉害了,属下被他一掌打飞了。”彭玄一惊愕道:“那个人是什么来历?能有本事把你一掌打飞?”熊龟年说:“听丐帮的老叫花子说了一句,好像那个人跟贺兰山有什么关系。”彭玄一马上就想到了赐熊岭的那两个老怪:“赐熊双怪?”熊龟年和金相钟相互看了一眼。金相钟说:“我们当时看到的只有一个人,他身法奇快,招式诡异。丐帮的倪帮主用降龙十八掌也赢不了他。”彭玄一说:“那一定就是了。你们遇到的,是贺兰山赐熊岭两个双怪中的一个。”熊龟年庆幸道:“幸亏只遇见一个,丐帮的老叫花子还能勉强应付。要是两个都来了,只怕属下就回不来了。”彭玄一不禁纳闷:“两个老怪怎么会忽然离开赐熊岭到中原来了呢?” 路桥荫说:“他们真有那么厉害?”金相钟看出路桥荫好像有些不爱听,赶紧说道:“属下武功不济,才觉得他有些厉害。如果他遇见的是司马教主或是路大长老,就没那么嚣张了。”路桥荫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合了一些。彭玄一心里是知道赐熊双怪有多可怕的,但见即将接任教主的路桥荫有所忌讳也就不愿再说。 现场气氛尴尬了一会,彭玄一才想起问道:“哦,对了,你们此番出行,有什么发现没有?”熊龟年终于可以避开刚才的话题了,赶紧说道:“有,有。我们发现,这次武林各派到嵩山聚集,跟咱们北冥教没有关系。他们的目的是对付少林寺,好像是要索取什么秘笈。”金相钟补充道:“是至尊遗帖。”熊龟年点头道:“对,是至尊遗帖。据说是前任中原武林至尊散游僧留下的,好像是一本武功秘笈。”路桥荫笑道:“什么武功秘笈能跟咱们圣教的《北冥玄经》相比?一看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听风就是雨。”熊龟年附和道:“对,就是。” 金相钟说:“这次少林寺风波的始作俑者,就是曾梓图。”“是他?”路桥荫和彭玄一都不禁一愣。路桥荫问:“曾梓图去嵩山了?你们看到他了?”金相钟点头道:“嗯。不过他一直躲在后面,让他儿子出面当上临时盟主,带领众人去围攻少林寺。”彭玄一问:“那结果怎么样了?他们得手了没有?”熊龟年说:“没有。曾梓图好像又被人打伤了。”路桥荫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曾梓图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四处瞎折腾。又被人打了,他活该!”彭玄一却笑不出来,嘴里嘀咕道:“曾梓图不是已经自废武功了么?怎么还能跟人动手?”路桥荫听了,稍稍愣了一下,又接着笑道:“嗨,那天是我亲手检查的,你还怕他有诈不成?他们只说他被人打伤,又没说是交手的时候被人打伤。”熊龟年和金相钟相互看了一眼,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看到路桥荫笑得那么开心,也不愿意扫他的兴,因此都没再说什么。 彭玄一问:“后来呢?曾梓图去哪儿了?蓟州一直没有他的消息。”金相钟说:“嵩山的事情结束以后,他没有回蓟州,而是往南去了。我陪着玄武使在登封养了几天伤,才一路往南去跟踪。后来听说他在镇江摆了一个比武招亲的擂台,说是给他的女儿招亲选婿。那个擂台要摆二十天,我们看他一时半会回不来,想着大长老接任教主的大典就要到了,就先赶了回来。因为玄武使伤得比较重,我们走得稍稍慢了些,今天才到。” 路桥荫道:“也就是说,曾梓图一时半会还回不来?那我心里就踏实多了。嗨,其实就算他回到蓟州也没关系,难道他还敢再来挂月峰捣乱?如果他还敢来,这次就不是自废武功那么简单了,他就是自己送死。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他又放声大笑起来。熊龟年和金相钟也跟着大笑起来。彭玄一勉强跟着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却很快就散去。 金相钟问:“大长老,您接任教主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还需要不需要我们再做些什么?”路桥荫得意地说道:“不用了。彭长老都精心准备好了。到了明天,典礼一完,就什么都落实了。你们安心等着喝酒就好了。”说完又开心地笑了起来。熊龟年和金相钟连声称贺,更让路桥荫得意不已。 彭玄一却根本笑不出来。他偷偷看了路桥荫一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觉得路桥荫最近好像自负了许多,不顺耳的话越来越听不进去,吹捧的话却越来越爱听。 颜祺急匆匆回到赤焰坡,一进门就对景素素说:“情况有些不对。刚才我去外面走了一遭,发现丘岳旗和旋风旗好像有异动。”景素素微微一皱眉:“明天就是新任教主的继位大典了,现在可不能出什么差错。我还是赶紧去跟彭长老他们说一声吧。”颜祺说:“可是我现在手上没有证据。嗯……你不要去了,我去。免得万一有什么差错,他们又看你黑眼。” 景素素想了一下,说:“也好。我先去安排人手,盯住旋风旗和丘岳旗的人。您拿着我的腰牌去,路上可能会方便一些。”说着便解下自己的腰牌,递给颜祺。颜祺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烈火旗的旗主,甚至连个堂主都不是,如果没有景素素的腰牌,自己根本见不到路桥荫和彭玄一。她不禁苦笑道:“我现在是个闲人,好歹去跟他们说一声,也算是为圣教尽忠了。他们能听进去最好,如果他们还是信不过我,大不了被他们赶下挂月峰去。”景素素安慰道:“您不必如此伤感。我想彭长老他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把您请回总坛了。”颜祺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景素素当即吩咐人,秘密做了一番安排。 颜祺拿着景素素的旗主腰牌进入“北地幽冥”,穿过怪石林,沿着百十级的台阶登上半悬在崖边的高台。当即有值班内卫上前拦住她:“停!你可有路大长老召见?手令呢?”颜祺看了他们一眼:“我没有手令,也不是来见路大长老的。彭玄一长老在里边吗?你们叫他出来见我。就说红衣堂的颜祺求见。”几个内卫相互看了一眼,当即有一个人跑进去通报。 内卫进到里面,如实转述颜祺的话:“彭长老,外面有个叫颜祺的红衣堂属下,请您出去见她。”“颜祺?”路桥荫惊讶地看着彭玄一,“不是早就打发她走了吗?怎么还赖在总坛?”彭玄一赶紧解释道:“大长老,您怎么忘了?是我让她跟着一起护送教主的尸体回来的。我怕她把消息泄露出去,就让她暂时留在了烈火旗。”路桥荫这才想起来:“哦,我想起来了。你安排得很好。”他又盯着进来报信的那个内卫:“你再说一遍,刚才外面那个人是怎么说的?你不用有任何的忌讳,说她的原话。”那个内卫仔细想了一下,学着颜祺的语气说道:“我没有手令,也不是来见路大长老的。彭玄一长老在里边吗?你们叫他出来见我。就说红衣堂的颜祺求见。” 路桥荫一拍扶手:“真是岂有此理!她以为她是什么人?敢如此放肆!”彭玄一赶紧站起身劝道:“大长老息怒,颜祺主就是那个脾气,她应该是无心之失,心直口快惯了。您不用跟她计较。我出去看一下,看看是什么事。”路桥荫说:“你坐下!她现在已经不是烈火旗的旗主,连个堂主都不是,有什么资格让你这个长老出去见她?还说不是来见我这个大长老的。我倒要看看,她直闯总坛,到底能有什么事?”说着他有转向那个内卫:“你去告诉外面那个人,让她滚进来!就说我说的!”“是。”内卫转身要走。彭玄一赶紧拉住他,小声嘱咐道:“把她请进来,就说我在这里见她。”内卫看了一眼路桥荫,见他没再说什么,这才转身走出去。 见到颜祺,内卫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彭玄一的说法:“彭长老说,请你进去,他在里面见你。”颜祺皱了一下眉,但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颜祺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见到路桥荫还是按照教中的规矩认真行了礼:“红衣堂属下颜祺参见路大长老。”路桥荫见她这样有礼,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淡淡说道:“罢了。”彭玄一不等颜祺向他行礼,就开口说道:“颜……”他刚想叫颜旗主,忽然想到路桥荫正在旁边看着,听了一定会不高兴,便跳过称呼直接问道:“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颜祺转向彭玄一,终于觉得不像刚才面对路桥荫那么尴尬。她轻声说道:“我早上去几个关口转了转,发现旋风旗和丘岳旗的驻地好像有生人,两个旗的人手好像也有不寻常的调动,特来提醒你一声。”路桥荫在背后盯着颜祺,一脸的不屑。彭玄一心里也不太相信,但也知道颜祺绝不会信口胡说,便小声问道:“有什么具体线索吗?” 颜祺便把昨晚吴秋遇听到的连山岳的酒后牢骚简单复述了一遍。她不想让路桥荫听见,所以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路桥荫还是听到了,语带嘲讽地说道:“那你想怎么样?让我废了连山岳?你当回旗主?”“你……”颜祺回头看着路桥荫,气得说不出话来。路桥荫仍然不依不饶:“我知道你心里不爽,一直看着连山岳不顺眼。你连我的面子都可以不给,连我的路都敢挡,是不是看着我也不顺眼啊?要不要把我也废了,你来当下一任教主?”颜祺强压住胸中的怒火,闭着眼睛喘了几口粗气,忽然转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这样的人若真当上教主,也不知道对北冥教是福是祸。” 路桥荫怒道:“你说什么?你站住!你回来!”颜祺头也不回,已经走出了大厅。“来人!”路桥荫火冒三丈,当即就要命人将颜祺拿下。彭玄一赶紧劝道:“大长老息怒!她放荡不羁,确实可恨。我想她应该并无恶意,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路桥荫怒道:“什么误会!她根本就是不服气我这个大长老!不服气我这个教主!还敢到我面前数罗丘岳旗的不是,这不是明摆着给咱们难堪吗?你也不用顾忌她往日的功劳,处处替她说情。你放心,我不会杀她,也不想关她。我看着她就来气!她若知趣,就趁早滚下挂月峰!要不然,等明天的典礼完了,我当众把她赶出总坛!逐出北冥教!”彭玄一还是继续劝说。但是路桥荫已经听不进去了。 颜祺走出大厅,隐隐听到路桥荫在后面的叫喊,不禁心中感慨。她痛苦地摇了摇头,欲哭无泪,仰望苍天,自语道:“北冥教怎么沦落到要让这样的人当教主了?难道十位护教长老都糊涂了吗?就没有一个人反对?” 这时,正好有一位长老走进大门,他就是原来的朱雀使朱通。上次总坛风波之后他因功升任护教长老,但是仍然兼负着朱雀使的职责。进门看到颜祺万分惆怅的样子,也听到她刚才说的话,忍不住上前问道:“颜旗主,你这是怎么了?”颜祺看了他一眼:“你也是赞成路桥荫接任教主的?”朱通愣了一下:“是啊。那天几位长老共同商议,觉得虽然路大长老跟前面几位教主相比,确实仍有不足之处,可是目前本教中人,确实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担任教主。”颜祺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忽然愣了一下:“几位长老?不是十位长老都参与议论吗?为什么还有长老没参加,是不是因为他们反对,被你们排挤出去了?”朱通笑道:“绝无此事。你不在总坛,可能不太了解情况。说是十位护教长老,其实不到十位。例如,有一个位子就是留给对本教立有大功的吴秋遇少侠的。他不是本教中人,那个长老的位子就一直空着。”颜祺苦笑了一下:“也就是说,你们其他几位长老是一致拥戴路大长老接任教主了?”朱通点了点头。颜祺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外走去。 朱通惊讶地望着颜祺走出大门,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又稍稍愣了一会,才快步走进大厅。彭玄一见朱通进门,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来解围的了,赶紧对路桥荫说道:“大长老,朱通长老来了。”路桥荫这才稍稍平静了一下,坐回椅子上,开口问道:“朱长老,什么事?” 朱通说:“刚才我悄悄到各旗驻地转了转,看到丘岳旗的驻地好像有灰衣堂的人走动。这是大长老安排的么?彭长老知道不知道?”彭玄一看着路桥荫,小声说道:“看来刚才颜祺说丘岳旗有生人出现是真的。”路桥荫也不禁愣了一下,但又不愿承认自己对颜祺有成见,便故作轻松地说道:“丘岳旗忠心护教,连山岳又老成持重,本来就是其他堂口学习的榜样。灰衣堂原来跟着秦钟礼他们犯上作乱,现在知道错了,愿意跟丘岳旗接近,这也没什么不好。” 朱通听路桥荫这样说,轻轻点了点头:“嗯。大长老说的是。这件事既然您觉得没什么不妥,那就是我多心了。”路桥荫故做大度地说道:“也不能这样说。你身为护教长老,又肩负着巡查使的差事,有这份警惕是好的。等我接任教主之后,很多事还要仰仗你呢。”朱通连忙说道:“这都是我分内之事。大长老,不,教主,您不必如此客气。”路桥荫听了,开心地大笑起来。彭玄一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忽见白虎使金相钟快步走了进来,从表情上看,好像很着急。彭玄一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金相钟稍稍喘匀了气,才开口说道:“我刚从听风崖巡视回来。旋风旗的旗主蒙追昨晚失踪了,事先没有一点征兆,事后也没有一点消息。”彭玄一大惊:“那旋风旗现在……”金相钟说:“他们几个小头领商量了一下,已经把前任旗主叶天鹏找上山来,让他帮着主持旗务呢。”路桥荫一下子站起来:“胡闹!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先通报你我,竟敢自作主张!”彭玄一叹了一口气:“唉,又让颜祺说中了。”路桥荫听他又提到颜祺,不禁一皱眉。彭玄一赶紧问道:“大长老,您看旋风旗的事怎么处置?”路桥荫慢慢坐下去,一时也没有太好的主意,气愤地说道:“这个蒙追,真是叫人不省心!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当旗主!” 朱通看路桥荫和彭玄一都拿不出主意,便开口说道:“大长老,我看不如这样。既然是白虎使发现的问题,不如就交给他去处理,毕竟他已经了解了情况。”路桥荫点了点头:“对,对。白虎使,那就辛苦你去旋风旗坐镇两天,打发叶天鹏回去带好灰衣堂的人就行了。”金相钟起身说道:“属下遵命。可是,如果旋风旗的蒙旗主一直找不到怎么办?”路桥荫说:“你只需管到明天。如果我接任教主的典礼完了,他还没有回来,我就免了他这个旗主,另作安排。”“属下明白了。可是我只是个巡查使,虽然位份不低,但是并没有管辖堂口的权限。能否请朱通长老跟我去一趟,让他当众宣布,我才好代为掌管。”路桥荫点了点头,对朱通说:“那就请朱长老辛苦一趟吧。”朱通领命,和金相钟一起走了出去。 彭玄一想到刚才颜祺的话,心里越来越不踏实,几次想说,又怕惹路桥荫不高兴,都忍住了。路桥荫此刻的心情也不太好,看到彭玄一好像有话却又不说,有些不满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我就算明天当了教主,咱们还是兄弟。你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彭玄一这才开口说道:“大长老,我在想,丘岳旗那边要不要也……”路桥荫看了他一眼。彭玄一赶紧住口。路桥荫说:“玄一呀,你可不要受颜祺的蛊惑。你忘了,司马教主和你都出身青衣堂,青衣堂跟丘岳旗本来就是一家。别的堂口咱们都可以不放心,唯独丘岳旗和青衣堂是咱们的根本,咱们用不着有半点怀疑。”彭玄一说:“可是颜祺她言之凿凿,还有朱长……”路桥荫打断他:“行了。不要再提她了。她误打误撞看到几个灰衣堂的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可不能听风就是雨。我就不信连山岳能说出那样的话。”彭玄一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很不踏实。 朱通陪着金相钟来到听风崖,召集旋风旗的人,当众宣布:叶天鹏即刻返回山下灰衣堂驻地,由自己身边的金相钟暂时代管旋风旗的事。当然他并没有透露金相钟白虎使的身份。叶天鹏在一旁好不尴尬,偷偷给几个小头领使了眼色。当即有旋风旗的小头领上前说道:“朱长老,听风崖位置险要,明天就是新任教主的继位大典了,可不能出任何差错。叶堂主原本是旋风旗的旗主,最熟悉这里的事务,有他代管,才最为保险。请您转告路大长老,就让叶堂主代管两天吧,哪怕是一天也行,平安度过明天就好了。到时候,不管是蒙追旗主回来,还是新任教主指定其他人担任旗主,弟兄们心里也就都踏实了。”其他人也跟着鼓噪。 朱通说:“吵什么!这是大长老的决定,你们谁要不服,自己跟大长老说去!”众人当即安静下来。叶天鹏站出来说道:“既然路大长老信不过叶某,也信不过旋风旗的弟兄们,那我这就下山。告辞了。”当即有十几个小头领跟着去送。朱通和金相钟有些尴尬。叶天鹏小声跟那些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人好像是听进去了,各自点了点头,纷纷走了回来。刚才说话那个小头领对朱通说:“请朱长老转告大长老,我们领命。明天新任教主的继位大典,我们能否去看看热闹?”朱通说:“事先已有通告,内八旗每一旗可以有二十个人去观礼,由各自旗主率领,在指定位置观看。蒙追旗主不在,你们自己选出二十个人来,明日一早跟随这位代理旗主前去观礼。”那小头目说:“好,多谢朱长老。” 朱通又跟金相钟交代了几句,才离开听风崖,回去找路桥荫复命。 颜祺回到赤焰坡,把腰牌还给景素素,收拾东西就要走人。景素素看出颜祺神色不对,赶紧细问原因。颜祺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景素素皱眉说道:“想不到路大长老竟会这么说话?太伤人了!”颜祺说:“他当不当教主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也懒得看他的脸色。我这就下山。他要气不过,追杀也好,开除也罢,我都认了。”景素素赶紧劝她:“您千万不要这样想。我看不如再等一天,也许他明天当上了教主,心情一好,就能明白您对圣教的一片忠心。”颜祺说:“我等不了了。”景素素说:“明天吴少侠见到小灵子,他们也要下山。他们不熟悉地形,难免误中机关。您不如多留一天,带他们一起下山。”颜祺这才点了点头:“好。那我就等一下他们。也看看那个连山岳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第188章新任教主 九月初九。北冥教新任教主继位的典礼即将开始。挂月峰总坛的台阶下面,内八旗、外八堂的人马全都集合到位。每个堂口,除了旗主或堂主以外,可以有二十名属下前来观礼。平时这些弟子是没有机会进入总坛的,甚至外八堂的堂主一年也没有几次机会能够进入总坛。因此各堂口选人的时候,所有的属下都是争先恐后,希望能够获此殊荣。 吴秋遇四下张望着,希望能看到小灵子的身影。时辰到,彭玄一拿着名册出来点名。 内八旗旗主: 青云旗旗主吴莫离;烈火旗旗主景素素,颜祺和吴秋遇混在烈火旗的属下当中; 奔雷旗旗主戴震生;旋风旗旗主蒙追,前夜失踪,着专使暂代(没有透露白虎使身份); 阔野旗旗主黄万里;丘岳旗旗主连山岳; 碧水旗旗主韩昌浩;广泽旗旗主康奇。 外八堂堂主: 蓝衣堂堂主陈显青;紫衣堂堂主贺叔凯; 红衣堂堂主韩云;灰衣堂堂主叶天鹏; 黄衣堂堂主田厚;青衣堂堂主乔三哥; 绿衣堂堂主庆大海;褐衣堂堂主吴鲵。 彭玄一宣布:“内八旗、外八堂的人俱以到齐。各位旗主、堂主,请率领本部属下依序进入总坛,不得喧哗。”各堂口的旗主、堂主便按照彭玄一刚才点名的顺序,带着属下依序进入总坛。有守门内卫发现烈火旗的人数超出两个,便要阻拦。彭玄一希望吴秋遇和颜祺进门观礼,便对内卫说是他特意安排的,内卫这才全部放行。 内八旗、外八堂的人各自找到给他们安排好的位置站定。几十名内卫在总坛内外严阵以待。原本在这种情况下,四个巡查使都会在暗中巡视。可是如今,朱雀使朱通已升为护教长老,白虎使金相钟受命代管旋风旗,能够进行巡视的就只剩下玄武使和青龙使。青龙使一向神出鬼没,没人确切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玄武使熊龟年独自紧张地四处察看着,生怕会出什么乱子。吴秋遇四下张望,仍然没有看到小灵子。 大厅门口的平台上摆着十位护教长老的座位。看名牌,前八个位置按照排名依次是:宋金翁、楚江天、伍澄清、郝承平、卞通、彭玄一、朱通、莫奇星。这几位长老都还没有就座,而是在台阶下面排成一排,背对着众人肃然站立。彭玄一也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排名第九的位置贴的是白纸。只有排名第十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人,那就是临时解除软禁的阎乙开。他大啦啦地坐在那里,两眼盯着彭玄一。彭玄一知道在这样的日子他心里肯定不舒服,也不愿跟他计较,只当没看见。 这时,路桥荫从大厅里走了出来,冲着宋金翁点了一下头。在护教长老中排名第一的宋金翁走上台阶,站在路桥荫身边,对众人高声说道:“护法大长老,护教长老,内八旗旗主,外八堂堂主,依序进入大厅,参拜司马教主英灵。”路桥荫率先走进大厅,在司马相的灵位前上了像,拜了三拜,然后走了出来。接着宋金翁便带头进入大厅参拜。轮到阎乙开,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了进去,到了灵前什么也没说,拜了几拜,就走了出来。路桥荫虽然心中不满,却也懒得和他计较。接下来是各旗旗主和各堂堂主依序进入祭拜。吴秋遇和颜祺虽然也有心进去祭拜一下,但是现在这种场合,他们都没有适当的名分,只得作罢。吴秋遇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小灵子在哪。 宋金翁等最后一名进去祭拜的堂主吴鲵走出来,又对众人说道:“各堂口的旗主、堂主,请率本部属下,听从我的口令,一齐祭拜司马教主。”十六名旗主、堂主齐声称是。宋金翁便号令众人,三鞠躬,行祭拜之礼。 祭拜完毕,宋金翁高声说道:“司马教主意外仙逝,实为本教重大损失。我等众人虽万分悲痛,但也无法改变司马教主西去的事实。我堂堂圣教不可一日无主,根据司马教主遗愿,众位护教长老公议,决定推选路大长老为本教下一任教主。” 众人正要称贺。路桥荫也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众人的祝贺,甚至连谦虚推辞的客套话都准备好了。忽见阎乙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问道:“敢问宋长老,我阎某人现在还算不算是北冥教的护教长老?”宋长老愣了一下,点头道:“算,算啊。”阎乙开质问道:“既然我还是北冥教的护教长老,刚才你说的护教长老公议,为何我一点也不知情?”宋长老一时语塞,扭头看着路桥荫。 莫奇星上前说道:“阎长老,你虽然还是护教长老,但你现在是戴罪之身,教中的事务不是事事都能参与。”阎乙开盯着莫奇星,不屑地说道:“你是谁呀?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彭玄一见阎乙开要拿辈份压人,赶紧说道:“这位是新晋的护教长老,莫奇星莫长老。在十位护教长老中排名第八。”阎乙开不禁笑道:“莫长老,排名第八。那还不都是你们说了算?你现在应该也是个长老吧?排名第几呀?要不要也说出来吓死我?”“你……”彭玄一是个厚道人,拿阎乙开这种人没什么办法。 阎乙开大声对众人说道:“刚才大伙都听见了,宋长老现在是排名第一的护教长老,他说我现在还算是北冥教的护教长老。那我想问问大伙,你们当中有没有熟悉教规的?像推选教主这等大事,我这个没被免职的护教长老有没有资格参与讨论?”当即从旋风旗和灰衣堂的队伍中,有人高呼:“有!”“理应参与!”宋长老和彭玄一等人顿时尴尬。 路桥荫怒斥道:“阎乙开,你是成心要捣乱么?”阎乙开冷眼看了看路桥荫:“我说路大长老,你现在还没当上教主呢,就不准我这个护教长老说话了?不顺着你的意思,就是捣乱?那你要真当了教主,我们大家还有活路吗?你是不是想整谁就整谁?”“你……”路桥荫气得真想一掌把他打翻,可是当着下面那么多人的面,他又不便下手,恨得直咬牙。 忽然大门口有人高声说道:“阎长老说得对!路大长老你也太霸道了吧!”众人回头望去。只见秦钟礼、魏都、洪迎泰、苏起海等人一起走了进来,奔雷旗的前任旗主勾震带着几个奔雷旗的属下跟在他们后面。路桥荫和彭玄一大吃一惊。其余众人也不禁一愣。只有连山岳、叶天鹏以及旋风旗和灰衣堂的一些人似乎在意料之中,而且面露喜色。吴秋遇心中暗想:他们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今天也能来参加典礼? 宋金翁等几位护教长老面面相觑。很快秦钟礼等人就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赞许地冲着阎乙开点了点头,然后只跟宋金翁、郝承平打了招呼。阎乙开马上站到了秦钟礼等人一边。 卞通说:“秦长老,你们本是受罚圈禁之人,怎么可以擅自逃离?”秦钟礼冲着他拱了拱手:“卞通兄弟,难得你还叫我一声长老。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无辜受罚就是因为想要改换教主。如今听说真的要改换教主了,我们怎么能够不来看看?” 彭玄一忍气说道:“今日是本教新任教主继位的日子。你们要来观礼,也可以,那就好好观礼,莫再生事。”秦钟礼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那得看看你们推选的教主是谁?推选教主的过程是否符合本教规矩。” 宋金翁赶紧上前解释道:“秦长老,是这样的。司马教主不幸离世,临终留下遗嘱,推荐大长老路桥荫接任教主。我们几位长老合议过,觉得并无不妥,便定在今日告慰司马教主,举行新任教主的继位典礼。” 秦钟礼往大厅里面看了一眼,转身面向众人说道:“按照本教惯例,若现任教主意外身故,可由两名以上长老推荐,十位护教长老和两位护法大长老共同研议,选定继任长老的人选,再对内八旗的旗主、外八堂的堂主公示,无明显争议才可确定新任教主。当初司马相接任教主便是一例,还是我和阎乙开长老推荐的他。今天在场的,有很多老人都知情,宋长老、楚长老、郝长老、伍长老、连山岳旗主、颜祺旗主、叶天鹏旗主,我说的可是实情?”叶天鹏附和道:“不错。是这样。当年确是秦长老和阎长老推荐了当时还是青衣堂堂主的司马教主,十位护教长老和两位护法大长老共同研议,公示以后我等均无异议,这才举行的司马教主继位仪式。”连山岳也点了点头。 秦钟礼当即说道:“那我想问问,司马教主去世以后,是哪几位长老推荐的路大长老,又是否经过了全体长老研议?”彭玄一当即说道:“刚才宋长老已经说过了,司马教主生前留有遗嘱,推荐路大长老接任教主。我们几位长老合议过,觉得并无不妥,也就无需另做推荐。”阎乙开刚要说话,秦钟礼拦住他,看着彭玄一问道:“那也就是说,司马教中生前就已经嘱意让路大长老接任教主了?”彭玄一说:“不错,正是如此。”说完,他看着秦钟礼。路桥荫也轻轻哼了一声:“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秦钟礼哈哈大笑起来。彭玄一说:“你笑什么?”秦钟礼冷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我记错了,还是你们不懂规矩。按照本教惯例,若现任教主临终之前,心中已有中意的人选,应召集十位护教长老和两位护法大长老共同研议,并对内八旗的旗主、外八堂的堂主公示,无明显争议方可确定。若是意见不一,或有明显争议,则需请教主重新提名,再行研议。既然司马教主生前就已经想好要让路大长老继任,为什么不跟众位长老商量?教主更迭乃是本教头等大事,岂容你们私相授受?那还要十位长老干什么?”他此言一出,现场马上鸦雀无声。宋金翁、郝承平等人也不禁面面相觑。 彭玄一赶忙说道:“这回情况特殊。司马教主当时不在总坛,临终之际,来不及找长老们商量。”秦钟礼顺势问道:“司马教主不在总坛,那他去了哪里?又为何会突然亡故?这个你们得跟大伙说清楚。”这时连山岳也开口说道:“是啊,彭长老,教主临终的时候究竟在哪啊?他怎么会突然就逝世了?”其他人也跟着议论起来。“是啊,教主英明神武,怎么会突然逝世了呢?”“路大长老,彭长老,司马教主到底是病故,还是遇难啊?说出来,大伙好知道要不要给教主报仇啊!” 路桥荫和彭玄一相互看了看,隐隐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颜祺悄悄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吴秋遇却开始为彭玄一着急。这里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司马相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是他又不能说。因为母亲说了,曾梓图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而且一旦说出是曾梓图害死了司马相,那整个北冥教都要去找曾家的麻烦,不但会伤害恩人,还会连累婉儿小姐和寄居在曾家的柳如梦。 宋金翁看到路桥荫十分尴尬,赶紧帮忙解围道:“秦长老,关于教主因何逝世,日后新任教主和彭长老他们一定会跟大家说清楚的。今日是本教新任教主继位的日子,你一向关爱圣教,自然知道轻重。咱们先处理大事要紧。” 秦钟礼说:“司马教主死因不明。他们忽然拿出一纸遗书,就说是司马教主的意思,就让大伙接受他这个新教主,恐怕不能服众。司马教主生前都跟他们在一起,万一司马教主的死与他们有关,那所谓的遗书未必可信。”彭玄一叫道:“秦钟礼,你胡说什么!”秦钟礼冷笑了两声,质问道:“听说自从我们几位长老被圈禁,没过几天司马教主就失踪了,接着你也离开了总坛,教中事务都由路大长老一个人把持。那我想问问在场的众位,除了路大长老和彭长老,直到司马教主去世以前,你们还有谁见过司马教主?”包括宋金翁等几位护教长老在内,众人全都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秦钟礼说:“也就是说,你们这几个月谁都没再见过司马教主?上次总坛风波,司马教主一个人对付我们三个长老,是何等的威风神武。才过去短短几个月,他怎么就会忽然去世了呢?路大长老,彭长老,你们难道不应该给大家说说清楚?”叶天鹏等人带头鼓噪起来。连山岳也假惺惺说道:“是啊,路大长老。我跟司马教主相识多年,感情最深,真的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事到如今,彭玄一只得说道:“是曾梓图,曾梓图下毒谋害了司马教主。”众人听了都吃惊不小。 这时忽听有人大声说道:“这事儿也能算到我的头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曾梓图带着一伙人从总坛大门走了进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曾可以和赐熊双怪。路桥荫和彭玄一都不禁大吃一惊。路桥荫吃惊的是,没想到曾梓图这个时候会来。彭玄一则更顾忌他身后的那两个老怪。 彭玄一见识过两个老怪的厉害,知道就算司马教主还活着也未必能同时对付他们两个。上次总坛风波,所有反对司马教主的人都在,现在曾梓图还把两个老怪也带来了。而自己这边,武功最高的司马教主已经不在了,颜祺也已经被路大长老羞辱得几乎翻脸。看今天的形势,恐怕很难再像上次那样平安度过。路桥荫也已经意识到了形势的变化,心里也很着急。 彭玄一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到了景素素身后的吴秋遇。他赶紧悄悄走了过去:“秋遇兄弟,今天北冥教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我求求你,待会真要动起手来,请你务必帮忙。”吴秋遇问他:“小灵子呢?你说我今天可以见到她的。”彭玄一尴尬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昨天一忙,我忘了查问了。你放心,等眼前的事情一了,我马上就去查问。一定让你见到小灵子。”吴秋遇对彭玄一的食言有些不满,气哼哼没有说话。 赐熊双怪看到彭玄一急匆匆走下台阶,顺着他的身影,看到了吴秋遇,当即就要过去动手。曾可以赶紧拦住他们,小声说道:“大厅门口那个大个子,看到没有,那个就是路桥荫。打伤江寒兄弟的就是他。”两个老怪这才暂时放弃吴秋遇,狠狠瞪着路桥荫,跟着曾梓图继续往前走。 彭玄一焦急万分:“秋遇兄弟,我求求你了,小灵子的事先放一放。先帮我们渡过难关好不好?”吴秋遇说:“我一定要先见到小灵子。”彭玄一很无奈,只得先回到路桥荫的身边。 曾梓图带人走到台阶下面。秦钟礼等人高高兴兴地跟曾家父子打招呼。路桥荫毕竟是目前北冥教教中位份最高的,而且马上就要接任教主,当然气势上不能输给别人,当即上前一步,大声喝道:“曾梓图,你先是暗中挑唆,祸乱我教,后又阴施毒计,谋害司马教主。我正要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曾梓图笑道:“哎,路大长老,你都是要接任教主的人了,话可不能乱说。谁不知道挂月峰机关重重,号称十八层地狱。司马教主坐镇挂月峰,又有你这么威风的护法大长老陪伴左右,我如何害他?如果你能说清楚,我就认账。” 路桥荫瞪着他,一时无语。彭玄一犹豫了很久,也终于没敢说什么。他们不是对曾梓图的算计完全不知情,也听司马相说过一些。可是司马相身为一教之主,下山私会别人的妻子,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今司马教主已经逝世,怎能再让他的英名受损?所以他们是有苦说不出。 秦钟礼紧逼道:“既然路大长老说不出道理,那就是随口诬陷喽。今天咱们先不说谁当教主的事,先把司马教主的死因查清楚再说。”路桥荫把拳头攥得紧紧的,恨不得一拳把秦钟礼打飞出去。曾梓图也故意说道:“路大长老,司马教主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们却拿出一封遗书,说是要让你接任教主。你敢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说,司马教主的死与你无关,那封遗书是司马教主自愿写的,司马教主生前并没有受到非人的折磨。你敢不敢大声跟众人说出来?” 路桥荫怒视着曾梓图,气得浑身发抖。曾梓图显然是在故意误导众人。如果自己不说,等于是默认自己胁迫司马教主写下遗书,并害死司马教主。可如果自己说了,等于是听他摆布,颜面尽失,还可能被认为是谎言狡辩。路桥荫越想越气,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飞身向曾梓图扑去。 曾梓图灵活地向后一撤身。赐熊双怪早就忍不住要跟路桥荫动手了,一见曾梓图让出位置,当即冲上前去,同时打出一掌。路桥荫的双掌跟两个老怪的出掌对在一起,身子猛得一震,向后弹了出去,踉跄出好几步,才勉强站住。只觉得胸腔发闷,几乎要吐出血来。彭玄一看两个老怪又向路桥荫逼近,赶紧上前说道:“这是北冥教跟曾梓图的恩怨,与你们无关,你们……”二老怪认出彭玄一,哈哈笑道:“是你。正好,上次被你跑了,今天把你带回去。”说着便向彭玄一抓来。彭玄一慌忙逃到墙根,抽出铁刺,胡乱对付二老怪。路桥荫则忍痛跟大老怪打在一起。 楚江天、伍澄清等人打算上前帮忙。秦钟礼、阎乙开等人挡住他们。景素素、康奇准备带人上前救驾。叶天鹏大声说道:“没有长老的吩咐,谁也不许擅自动手。” 连山岳也跟着大声附和。颜祺瞪了连山岳一眼,小声问吴秋遇:“吴少侠,你真的不想帮忙么?路大长老和彭长老可打不过那两个老家伙。” 吴秋遇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帮忙,而且也只有自己才能对付两个老怪,便迈步走了过去。曾梓图看到吴秋遇走出来,笑呵呵说道:“秋遇贤侄,你也在这里呀?”吴秋遇愣了一下,当即停下脚步,心里又开始挣扎。站在面前的曾梓图可是自己全家的大恩人,自己上次就已经打过他一掌,帮着司马相稳定了局面。今天已经知道他是自家的恩人了,自己还能再出手与他为敌吗?可是彭大哥他们…… 吴秋遇正在纠结。忽然有人清脆地叫道:“秋遇哥哥!”小灵子快步跑了过来。吴秋遇大喜,赶紧迎了过去:“灵儿,你去哪了?可把我急死了。”这时裘如龙押着两个穿着青衣堂衣服的人走了进来:“秋遇公子,他们绑架了小灵子姑娘,正好被我们撞见了。”吴秋遇惊讶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点了点头:“嗯,是他们。”吴秋遇上下打量着小灵子身上:“他们没有欺负你吧?” 小灵子说:“没有,他们说彭长老和乔堂主吩咐了,只让他们好好照顾我。他们倒还客气,就是我说来找你,他们不让。”吴秋遇看了一眼青衣堂的乔三哥,心中有些不满。乔三哥听到他们的对话,赶紧过来辩解道:“小灵子姑娘,我并没有让人去绑架你。他们……”小灵子不满地说道:“你又不是没干过。”乔三个看了看那两个人,摇头道:“他们不是青衣堂的人,一定是有人诬陷。”吴秋遇和小灵子终于见面,只顾相互诉说着,没有再理睬乔三哥,也不再关心彭玄一那边的情况。 路桥荫和彭玄一毕竟不是两个老怪的对手,很快被他们制服。曾梓图劝住两个老怪,让他们不要伤害彭玄一和路桥荫。宋金翁等人刚才看到两个老怪的身手,一个个惊诧不已。颜祺知道,就算自己刚才过去,也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路桥荫和彭玄一毕竟不是两个老怪的对手,很快被他们制服,都受了伤。宋金翁等人刚才看到两个老怪的身手,一个个惊诧不已。颜祺知道,就算自己刚才过去,也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乔三哥、康奇等出身青衣堂的教主亲信,虽然很想冒死去救大长老和彭玄一,可刚冲到近前,就见他们已经被两个老怪制服,也只得关切地问道:“大长老,彭长老,你们没事吧?” 曾梓图劝住两个老怪:“这里是人家北冥教的地盘,咱们只是来帮忙讲理的,不要伤害彭长老和路大长老,在他们的属下面前好歹给他们留一点面子。”路桥荫感觉受到了羞辱,两眼怒视着曾梓图。大老怪见路桥荫瞪眼,就加力捏住他的肩头。路桥荫强忍剧痛,咬牙忍住,不吭一声。彭玄一轻轻哼了一声:“曾梓图,你勾结这两个老怪物来这里闹事,算什么本事?”二老怪正要扬掌打他,被曾梓图拦住。 曾梓图笑呵呵地说道:“看样子你是不服气呀。路大长老,想必你心中也一定不服吧?”路桥荫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过脸去。曾梓图说:“那好,刚才这个不算。两位老兄,放开他们吧。”两个老怪分别将彭玄一和路桥荫用力推开,走回到曾梓图身后。 曾梓图叫过曾可以,对路桥荫说道:“这是小儿曾可以,你敢不敢跟他打一场?如果你赢了,我马上带人离开,还会劝秦长老他们从此放弃,永不踏足挂月峰。秦长老,阎长老,你们可愿意陪着打这个赌?”秦钟礼、阎乙开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并没见识过曾可以的武功,但见曾梓图如此气定神闲,想必是胸有成竹。于是秦钟礼用力点头道:“没问题。就怕路大长老刚才被人打怕了,已经没有胆子再跟曾公子较量。”魏都、秦钟礼等人听了,都跟着哄笑起来。 路桥荫又恨又气:“打就打,怕你怎的?”彭玄一赶紧劝道:“大长老,你受伤了,还是我来吧。”这时康奇站出来说道:“路大长老,对付他,哪用得着您亲自出手?让我来。”曾可以冲着路桥荫摇了摇头:“哎呀,想不到会是这样。路大长老,你要是怕了,咱们也可以不打。用不着弄些个小喽罗在这里拖延时间。”“你……”康奇刚要发作。“退下!”路桥荫已经不堪羞辱,走上前来。 曾可以轻篾地冲着路桥荫勾了勾手:“来呀。”路桥荫暴怒,当即出掌向曾可以打去。曾可以灵活一闪,出手还击,跟路桥荫斗在一起。本来宋金翁等人都觉得曾梓图是得意忘形了,虽然路大长老身上有伤,但是对付曾可以那样一个年轻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彭玄一也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路大长老轻松打败了曾可以,便可以化解眼前的危机。可是两个人过了十几招,众人就惊讶地发现曾可以的武功并不在路桥荫之下。更让北冥教众人惊愕的是,曾可以用的居然是北冥教的武功。 秦长老惊奇道:“幽冥鬼手?曾公子怎么会使这个?”因为这个武功即便在北冥教也只有秦姓长老和教主会用。曾可以是一个外人,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还使得那么纯熟。 路桥荫身为北冥教的护法大长老,当然认得曾可以所用的武功,可是他现在已经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曾可以忽然使出一记大招,一掌将路桥荫打翻出去。“幽冥地火?”宋金翁长老不禁惊呼出来。楚江天、郝承平等人也全都愣住。曾可以轻轻一拱手:“路大长老,承让了。”彭玄一和康奇赶紧过去搀扶路桥荫。路桥荫浑身颤抖着,惊愕地问道:“你……你怎么会《北冥玄经》里的武功?”北冥教众人一听曾可以使的居然是《北冥玄经》里的武功,更是非常诧异,一个个面面相觑。 曾可以说:“我这武功本是司马教主临终前亲授。他当时被人毒害,孤独无助之时,正好我经过。他不忍一身绝世武功就此失传,便勉强支撑着传授给我,并让我练成之后,一定要回到挂月峰为他报仇。我问他仇人是谁,他却不肯明言,只说认得这种武功的便是。我再追问,他就说,在我没有练成之前如果知道太多,难免会被人追杀。司马教主告诉我,那个人在北冥教势力很大,嘱咐我必须小心藏起来秘密练功,千万不能让北冥教尤其是青衣堂的人知晓。等我练成之日再找机会替他报仇。”众人听了,不禁又面面相觑。有人把目光投向了路桥荫。彭玄一当然听得出来,曾可以是有意把谋害司马教主的嫌疑引到路桥荫的身上,可是现在这个局面,自己说什么也都没用。 曾可以继续说道:“我现在还不能说是练成了,但是听说司马教主尸骨未寒,就有人要接任帮主。我怕万一接任教主的正是谋害司马教主的恶人,一旦他当上教主,我再想为司马教主报仇就难了,弄不好还会跟整个北冥教为敌,就想着赶在新任教主继位之前看看这位新任教主是谁。路大长老,我这么说,你不会不高兴吧?”路桥荫嘴角流着血,怒视着曾可以,又看了看曾梓图,愤然说道:“曾梓图,你们费尽心机,谋害教主,如今又来倒打一耙。你们……你们不会有好下场!” 曾梓图微微一笑:“路大长老,是谁谋害了司马教主,咱们心知肚明。你伤得不轻,还是少说几句吧。大伙心中自有公论。”秦钟礼等人也附和道:“我想事情的来龙去脉,大伙也都大致清楚了。大家觉得,路桥荫真的适合接任教主吗?”各旗各堂的属下开始议论纷纷,有的摇头,有的叹气。路桥荫和彭玄一有口难辩,心中一片凄凉。 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路桥荫明明是无辜的,而且马上就要接任教主了,却被曾梓图挤兑成这个样子,有口难辩,都不禁暗自摇头。 秦钟礼见局面已经被控制,转身与阎乙开等人小声商量了一下,迈步走到曾可以的面前,郑重地说道:“曾公子,你既然修炼了我教至高无上的武功,那就不得不加入我北冥教。此事由不得你不答应。”曾可以为难地看着曾梓图。曾梓图皱着眉对秦钟礼说道:“秦长老,小儿得蒙司马教主垂青,确实是他的万幸。可是北冥教向来对我曾家心存介蒂,如今你让他加入北冥教,只怕……”秦钟礼冲着众人大声问道:“如果曾公子愿意加入我北冥教,你们有谁反对的,不妨站出来明说。”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叶天鹏等人更是明说欢迎。 秦钟礼转向曾梓图:“曾先生,你看到了吧?我北冥教上下无一人反对令公子加入圣教,你不用担心他日后受到排挤。而且令公子已经学了本教的武功秘笈,他若不加入本教,就是偷学本教无功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曾梓图大惊:“早知道这样,我们就……就不来帮忙了。”曾可以怯怯地劝道:“爹,咱们曾家与北冥教对峙多年,互有提防,日子实在不好过。我看不如咱们今日都加入北冥教,两家合作一家,以后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秦钟礼大喜:“如此甚好。北冥教正缺曾先生这样有见识的人。”阎乙开、魏都等人也都一发围上前来。“曾先生,别犹豫了。” 曾梓图皱着眉头,低头纠结着。北冥教各旗各堂的人都默默地看着他。吴秋遇和小灵子也很好奇,曾梓图到底会做怎样的决定。曾梓图沉默了好一会,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坚定地说道:“那好。我曾家今日就全伙加入北冥教。”秦钟礼、阎乙开、魏都等人带头鼓掌,叶天鹏、连山岳等人在下面热烈响应。 秦钟礼转身问宋金翁:“宋长老,你如果不反对,是不是来主持一下?今日情况特殊,我看仪式就从简了。”宋金翁和另外几名长老商量了一下,又去询问路桥荫的意见。路桥荫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宋金翁转向众人说道:“蓟州曾梓图先生与本教为邻多年,虽偶有纷扰,但并无大的冲突。今日曾先生愿意化解干戈,带人全伙加入圣教,本教实无拒绝之理。方才几位护教长老商议,也征得路大长老默许,同意曾先生等人加入圣教,即刻生效。身份堂口,日后另作安排。腰牌号服,改日一并发放。”彼此对峙了多年,今日终于化敌为友了。有很多人跟着欢呼起来。秦钟礼、阎乙开、魏都等人当即上前道喜。曾梓图父子及手下众人也开心欢笑。 吴秋遇惊喜地说道:“他们终于化敌为友,以后不用再彼此提防了。”小灵子也笑着点了点头:“嗯。这倒是一件好事。”过了一会,小灵子忽然收起笑容,小声说道:“只怕事情还没完。继续往下看吧。”吴秋遇愣了一下,转头往那边看去。 秦长老再度高声说道:“刚才大家都看到了,曾公子用《北冥玄经》中的武功打败了路大长老,真可谓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北冥玄经》是本教只有教主才能修炼的武功秘笈。司马教主既然传给了他,显然是看重曾公子的武功和人品,也有意让他继承本教的事业。曾可以公子武功高深,又是司马教主的传人,如今已加入圣教,我看不如让曾公子接任教主。”阎乙开、魏都、洪迎泰、苏起海等人马上附和。宋金翁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秦长老故意大声问道:“宋长老,郝长老,你们以为如何?”宋金翁和郝承平紧皱眉头,闷声不语。 秦长老又转身问阶下众人:“各位旗主,各位堂主,你们以为如何?”叶天鹏带头说道:“我看没什么不妥。我支持!”灰衣堂和旋风旗的马上跟着鼓噪:“我们支持。”秦长老又问连山岳:“连旗主,你觉得呢?”连山岳说:“我和司马教主相交多年,由他的传人担任教主,我当然能接受。我没意见。”听到这两位资深旗主都这样说了,其他有些堂口也跟着附和。路桥荫和彭玄一知道大势已去,不禁茫然地摇头叹息。 曾可以连忙摆手道:“晚辈才疏学浅,武功浅薄。论智慧,论武功,都不及家父万一。如今家父站在这里,秦长老让晚辈接任教主,晚辈如何敢当?”秦长老说:“曾公子孝老尊亲,令人钦佩。曾先生心胸博大、见识过人,在蓟州经营有方,威名遍及远近,这个我们早就知道。可是你说曾先生的武功比你还要厉害,这个秦某怕是不能苟同。”阎乙开也说:“就是。你刚才轻易打败路大长老,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如果曾先生的武功比你还厉害,岂不是要胜过司马教主了?而且上次在总坛,曾先生已经自废武功,大家有目共睹。他哪里还有什么武功?” 曾可以笑道:“众位有所不知。《北冥玄经》中的武功确实是极为高深,只不过晚辈修行日浅,武功还没有达到很高的程度。家父的武功才真是出神入化。上一次是不小心被秋遇兄弟从旁打了一掌,家父历来喜爱秋遇兄弟,没想到会被他打一掌,一时心中难过,又不愿意与他交手,这才不得以放弃争斗。所谓的自废武功只不过是给大家一个交代,让司马教主、路大长老都有个台阶下。其实家父的武功没有丝毫的损伤。你们哪一位不信的,可以去试试。”北冥教众人听了,有的半信半疑,有的干脆不信。 卞通长老走上前说道:“我愿见识一下曾先生的武功。”曾梓图微微一笑:“卞长老请。”说完便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等着。卞通心存顾忌地看了看曾梓图身后的两个老怪。曾梓图笑道:“你放心,他们都不会出手的。”曾可以招呼两个老怪往后退了两步。卞通这才出掌向曾梓图的腹部打去。他怕万一把曾梓图伤得太重,后面不好交代,因此只使出了两三成的功力。曾梓图不躲不闪,静静地受了他一掌。卞通的一掌就像打在棉花上,所有的力道全都化去。曾梓图两脚纹丝不动,胸腹一收一放。卞通就觉得手掌被推了一下,手臂来不及回弯,身子不禁向后退出一步,愣愣地看着曾梓图。 曾梓图微微一笑:“卞长老只管使出全力。”卞通见曾梓图果然仍有武功,而且好像不弱,便重新提气在手,使出十成功力向曾梓图打去。曾梓图笑眯眯地看着他的手掌向自己面门推进,仍然不躲不闪。眼看卞通的手掌距离他的面门不足半尺了,曾梓图突然左手向上一甩,右手便打出一掌。他的速度太快了。卞通的手臂被荡开,胸前露出破绽,忽然胸口中了一掌,身子便向后飞去。曾梓图快步上前,不等卞通落地,便将他轻轻拉住,稳稳地扶落在地上。 在场众人无不惊愕。路桥荫和路桥荫非常震惊。两个老怪也不禁惊讶地相互看了一眼。就连吴秋遇和小灵子也都吃惊不少。他们俩看过曾梓图跟人动手,当时觉得他的武功顶多与鲜子汤不相上下,今日一看,不知比鲜子汤要高出多少。 卞通满面通红地拱手说道:“曾先生的武功果然高深。卞某惭愧,惭愧。”曾梓图轻松地笑道:“切磋玩笑而已。卞长老不必当真。” 秦钟礼惊呼道:“曾先生的武功果然出神入化。秦某佩服,佩服。难怪令公子如此推崇。”阎乙开趁机说道:“我看不如请曾先生出任教主。曾先生武功卓绝,见识非凡,文韬武略可以跟霍教主相比。我提议请曾先生出任教主。”秦钟礼、魏都、洪迎泰、苏起海都跟着响应。卞通心悦诚服地说道:“我看可以。”宋金翁、楚江天、伍澄清、郝承平等人都扭头看着路桥荫。 路桥荫现在已经彻底绝望,仰天唉叹:“霍教主,司马教主,你们苦心经营的北冥教,就要被外人夺走了。路桥荫无能,让你们失望了。”说着就要往厅前的柱子上撞去。彭玄一赶紧扑上去拦住他:“大长老,你不要这样。”路桥荫保住彭玄一,失声痛哭起来。 秦钟礼说:“现在即便不算我们几个,也已经有阎长老和卞长老两人提议让曾先生出任教主。宋长老,你现在就集合几位长老议一议吧。”宋金翁看到路桥荫现在这个样子,不禁摇了摇头,当即叫过另外几名长老,开始商议让曾梓图出任教主的事。阎乙开直盯着莫奇星问道:“你有什么说法?”莫奇星刚从青云旗旗主升为长老没几个月,资历最浅,看到眼前的形势,知道自己说什么已经不重要,当即说道:“我听大家的。” 宋金翁、郝承平、朱通跟谁都无私交,站在北冥教的立场上思考了一下,觉得以曾梓图的武功和智慧,确实有可能重振北冥教的辉煌,便都表示可以接受。楚江天和伍澄清原是司马相的亲信,上一次总坛风波,他们手掌中毒,曾梓图不但没有趁机杀掉他们,反而给了他们解药,二人心里仍然记着这个事。今日见到曾梓图的胆识和武功确实非同凡响,想想路桥荫也确实比不上司马教主,犹豫了一会,便也点头同意。 几个人商量完了。阎乙开大声问:“彭长老,我们八个都商量好了,就差你没说话了。请曾先生出任教主,你同意不同意?”彭玄一知道大势已去,心中痛苦万分,眼里流下了热泪。赐熊双怪往前走了几步,冲着路桥荫闷声威胁道:“路桥荫,你无端伤我徒儿,我们现在就要找你算账!”路桥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没有吭声。彭玄一怕他们真的伤害路桥荫,赶紧站起来说道:“曾先生,我不反对你接任教主。我求求你,不要让他们伤害路大长老。”曾梓图说道:“彭长老放心,如今大家都是北冥教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再受到伤害。两位老兄,回来吧,千万不要伤了路大长老。”两个老怪这才回到曾梓图身后。 宋金翁开口说道:“路大长老与司马教主情同手足,如今司马教主猝然离世,路大长老悲伤过度,已经无暇处理教主事务。刚才九位护教长老共同合议,一致同意由曾梓图先生接任教主。不知在场的各位旗主、堂主有没有什么意见?”连山岳抢先喊道:“丘岳旗赞成。”叶天鹏也说:“灰衣堂没有意见!”旋风旗的人也不等暂代旗主的白虎使金相钟说话,就喊着说支持。紧接着其他堂口也一一表态。景素素回头看了看颜祺,颜祺冲她点了点头,景素素才代表烈火旗表示同意。青衣堂出身的康奇和乔三哥沉默了一会,也分别代表广泽旗和青衣堂表示不反对。 宋长老说:“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本教下一任教主便请曾梓图先生出任。”曾梓图假装意外地开口推辞。宋长老说:“曾先生既已加入本教,就要遵守本教的章程。经过阎、卞两位长老提名,九位长老合议,十八个堂口表态,曾先生已经成为本教继任帮主的唯一人选。这是大家的意思,曾先生就不要推辞了。请曾先生接任教主,带领大伙重振圣教!”阎乙开等人也跟着敦请。曾梓图这才假装有些勉强地答应下来。 第189章善做安排 宋长老出面主持,经过简单的仪式,曾梓图正式出任北冥教的新任教主。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小灵子小声嘀咕道:“这叫什么事儿啊?曾梓图昨天还是北冥教的敌人,现在忽然就成了北冥教的教主。”吴秋遇怕被别人听到惹出事端,赶紧提醒她小点声。小灵子笑嘻嘻说道:“你放心,曾梓图心里正美着呢,他现在顾不上收拾我。” 曾梓图先进大厅去祭拜了前任教主司马相的灵位,出来以后,看了看众人,小声对宋金翁吩咐了几句。然后命内卫在大厅门口摆了一张桌子,自己在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手里拿着新旧两份名册,仔细对照着看着。宋金翁对众人说道:“近几个月来,本教迭逢变故,多有纷扰。新任曾教主忧心圣教前途,要对教中事务概做安排。庆贺已毕,请内八旗各位旗主、外八堂各位堂主率领属下,各回本位重新站定,静听教主训示。” 一阵纷乱之后,众人重新归位站定。吴秋遇和小灵子悄悄走到烈火旗的队伍,跟景素素和颜祺站在一起。曾可以率领他们父子带来的人另成两队,站在丘岳旗和旋风旗之间。秦钟礼、魏都等人一个个趾高气扬,满面春风,站在台阶下面的第一排,离曾梓图最近。宋金翁等人心中惴惴,在秦钟礼一伙的两旁站下。彭玄一扶着路桥荫远远地站在一边,盯着曾梓图。 待众人站定,曾梓图站起身高声说道:“前任司马教主正当盛年,却不幸遭逢意外,实为本教巨大损失。我等虽然悲痛惋惜,然而逝者已去,已不可能再挽回。为寄托对司马教主的哀思,本教主现在宣布:自即日起,北冥教总坛,内八旗,外八堂,上至本教主,下至任何一名属下,斋戒三日。” 众人都没想到,曾梓图上任之后发布的第一条指令,竟然是斋戒哀悼前任教主司马相。秦钟礼等人听了不禁直皱眉。路桥荫和彭玄一都有些意外,虽然知道曾梓图是在收买人心,但是心中的仇恨和火气也多少消了一些。宋金翁等一众长老听了,纷纷点头,暗自赞许。颜祺以前对曾梓图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曾经跟秦钟礼等人相勾结在总坛作乱,如今听到他如此安排,也不禁点了点头。小灵子却冲着吴秋遇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吴秋遇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也觉得曾梓图是在作秀。 过了一会,大家才反应过来。广泽旗的康奇和青衣堂的乔三哥是司马相的亲信,不管曾梓图以前为人怎样,至少这件事他们是认可的,于是带头称是。其他堂口的人也齐称遵命。其实大家现在最关心的,是关于人事变动。如今秦长老等人也放出来了,而且他们刚才极力拥戴曾梓图出任教主,不知道这位新教主会对他们怎样安排。也不知道新教主会对差一点当上教主的路大长老怎样处置。 曾梓图重新坐下,又拿起名册看了看,扭头看着路桥荫和彭玄一,开口问道:“路大长老,不知你今后做何打算?”路桥荫轻轻哼了一声:“我还能有什么打算?要杀要剐,你随便吧。我巴不得这就去追随司马教主。”曾梓图笑道:“路大长老,你真会开玩笑。你辅佐前面两位教主多年,对本教立有大功,我怎么会杀你呢?你现在还是本教的护法大长老,我正要跟你商量本教的大事。” 路桥荫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若不杀不关,我也不要再当什么大长老,只求今日离开挂月峰,咱们永不相见。”曾梓图愣了一下:“路大长老要走?”路桥荫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你不必假惺惺的,想要怎样,只管来个痛快的。”曾梓图慢慢站起身,低着头慢慢地来回踱了几步,停下脚步转身说道:“好吧。既然路大长老不愿与我共事,那我也不勉强。你只管放心离去。我一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把历代教主打下的这片基业发扬光大。”路桥荫说:“如此最好。那我就真的走了。你若反悔,随时可以派人来追杀。”曾梓图说:“路大长老怎会这样看我?我对你是真心不舍。你要走,我又不好强留。那好,随便你吧。你此番离去,以后自己多保重。” 路桥荫看了看各旗各堂的属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苦笑了两声,转身就走。彭玄一看着路桥荫凄凉地走出几步,忽然跟了上去:“大长老,我跟你一起走。”颜祺看着路桥荫这般有骨气,心中的恨意倒也消减了一些。康奇和乔三哥从各自的队伍前面跑出来,追了上去:“我们也走。”彭玄一小声喝道:“你们跟着干什么?都走了,以后让姓曾的随意胡来?”康奇和乔三哥愣了一下,忽然明白彭玄一的苦心。康奇回头看来一眼,小声说道:“大长老,我实在不想看曾梓图和秦钟礼等人的脸色,我说什么也要走。乔三哥你留下!”乔三哥说:“我也……”康奇喝道:“你也什么?你听着,回去好好带好青衣堂,别让曾梓图的人渗透进来。有什么情况,随时找人去告知我们。姓曾的要真敢胡来,咱们早晚反回来。”乔三哥虽然不情愿,但知道责任重大,便默默地停在了那里。为了让他回去有个交代,彭玄一故意大声说道:“你都拥戴人家当教主了,还跟着我们干什么?用不着假惺惺的,滚回去!”乔三哥心如刀绞,为了日后有人能监督曾梓图,他只得忍痛留下,低着头走了回去。 连山岳悄悄走到曾可以的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曾可以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各自吩咐手下,紧接着就见丘岳旗的郑阔带着司徒豹、柯老三等人离开了。颜祺看到了,不禁一皱眉,当即就要追出去。景素素赶紧把她拦住,小声提醒道:“不可。现在走动太显眼了,万一惊动了那两个老怪,咱们也对付不了他们。先稍等一会,等人散了咱们再去也不迟。”颜祺仍然有些不放心。景素素说:“路大长老和彭长老熟悉各处路径,也很了解山上的机关埋伏。他们身上现在还带着长老腰牌,一路通行无阻。那些人一时半会追不上他们。”颜祺这才点了点头,暂且忍下。小灵子惊讶地看着景素素,笑嘻嘻地悄悄在吴秋遇耳边说:“那个美人儿倒真有些见识,确实适合当旗主。”吴秋遇看了看景素素。正好景素素看到了,笑了一下,转过脸去。吴秋遇笑眯眯地冲着小灵子点了点头。 曾梓图对众人说道:“路大长老资格老,脾气急,我也留他不住。人各有志,随他去吧。也许他从此游山玩水,过得比我们都自在。”一心想要当护教长老的连山岳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教主,路大长老和彭长老都走了,广泽旗的康旗主也走了,出现的空缺怎么办?”颜祺心中鄙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宋金翁也说:“是啊,教主。十位护教长老本就不全,现在彭长老又走了,两位大长老也都已离去,是该做些安排。”曾梓图点了点头:“宋长老言之有理。”他又拿起两本名册看了看,抬头说道:“我看了一下新旧两本名册,觉得司马教主的处置有些不妥之处。正好今日又出现空缺,有必要重新调整一下。”秦钟礼、魏都、洪迎泰、苏起海这四个被司马相废掉的长老,以及当了二十多年丘岳旗旗主的连山岳、从旋风旗旗主降为灰衣堂堂主的叶天鹏、奔雷旗的前任旗主勾震,内心都充满了期待。而有些受到司马相提拔重用的现任旗主、堂主以及莫奇星这样的新晋长老则有些惴惴不安。 宋金翁命人找来纸笔,准备记录。曾梓图命内卫搬了一把椅子,让宋金翁就坐在自己旁边。宋金翁似乎有些意外:“多谢教主”。曾梓图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说道:“前番本教一些忠义之士,不忍看司马教主久离总坛、疏于教务,本着爱教奉公之心,联合奋起直谏。不料被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误会,说他们犯上作乱,蒙受冤屈。这些忠义之士包括:秦钟礼、阎乙开、魏都、洪迎泰、苏起海五位护教长老,以及奔雷旗的前任旗主勾震、旋风旗的前任旗主叶天鹏、广泽旗的前任旗主吴鲵、灰衣堂的前任堂主吴起。今日本教主查明真相,有意还他们清白。不知大家以为如何?” 刚才曾梓图提到这些人自然是欢欣鼓舞,一个个左顾右盼,观察众人的反应。而在上次风波中因为救驾有功得到升迁的有关人等则感受到压力。连山岳心中听了,隐隐有些不快。但是他们都没有说话。小灵子小声嘀咕道:“他怎么没有提到颜祺姐姐?”颜祺苦笑道:“我是忠心护教,却被教主和大长老赶走的,跟那些人一样吗?”小灵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路长老真是糊涂,今日自吞苦果。”吴秋遇劝道:“灵儿,不要说了,小心被人听见。” 曾梓图说:“本教主刚刚上任,一切以安定为先。除了极为必要的调整,其余尽量少做变更。可能有些人会感到委曲,但是为了圣教的共同发展,还望大家相忍为公。”众人齐声称是。曾梓图看了看宋金翁:“宋长老准备记录吧。”宋金翁点了点头。 曾梓图这才郑重宣布:“十位护教长老,宋金翁仍为第一。”秦钟礼一皱眉,脸上的笑容忽然散去。魏都、阎乙开等人都多少有些不理解,愣愣地看着曾梓图。宋金翁也稍稍愣了一下,但是心里却踏实了,赶紧执笔写下:“护教长老:宋金翁……”曾梓图继续说道:“接下来依次是:楚江天,伍澄清,郝承平,卞通,洪迎泰,魏都,苏起海……”前五名长老的位置都没变,还是司马相安排的顺序。这五位长老心里都踏实下来,暗自赞叹曾梓图的气度。先去被司马相废掉的魏都、洪迎泰、苏起海三个长老被补了回来,排名还都还有所提前,心里都很满意。 秦钟礼和阎乙开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有些不满,但是也没急着说什么。毕竟后面还有两个位置,虽然排名已经很靠后,但是好歹也是长老啊。原本排名第七的是朱通,由朱雀使升任长老;排名第八的是莫奇星,由青云旗旗主升任长老。他们知道自己的分量远远比不上秦钟礼和阎乙开,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朱通暗想:“大不了我回去接着当朱雀使,除了面子稍稍有些难看,其他倒也没什么。”莫奇星却有些迷茫,现在青云旗的旗主已经由原来的蓝衣堂堂主吴莫离接任了,自己一旦被解除了长老头衔,后面还能干什么? 其实比他们更担心的,是丘岳旗的旗主连山岳。上次总坛风波,他就盼着趁乱混个长老当当,结果没能如愿。这次曾可以已经答应过他,一定让他当上护教长老。眼看最后只剩两个名额,显然是留给秦钟礼和阎乙开的。他们一直跟曾梓图勾勾搭搭,这次拥戴教主又不遗余力,显然曾梓图是要报答他们的。看来自己这次是被曾可以给耍了。想到这里,他偷偷瞪了曾可以一眼。 宋金翁写完了苏起海的名字,抬头看着曾梓图,轻声提醒道:“教主,现在只有八个。”曾梓图稍稍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排名第九的,朱通。”朱通愣了一下,心中暗自赞叹:看来这位新任教主还是任人唯贤的。莫奇星似乎又忽然看到了希望:原本司马教主的安排,这位新教主还是挺尊重的,说不定自己这个位置也能保住。秦钟礼和阎乙开却开始有些着急。护教长老的名额只剩一个,他们两个必定有一个是要落空的。以目前的形势看,阎乙开的机会要大一些,毕竟他凭着前任霍教主赏发的免罪金牌保住了长老头衔,而秦钟礼被免去长老头衔圈禁了几个月。 曾梓图看了一眼莫奇星,没有急着安排最后一名护教长老,而是扭头对宋金翁说道:“宋长老,听说广泽旗的位置很重要,所以司马教主才特意安排他在青衣堂的亲信去担任旗主。现在康奇跟着路长老走了,急需要挑选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去担任旗主。你看谁比较合适?”宋金翁没想到他忽然问起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莫奇星马上知趣地说道:“教主,属下自知历练不够,不足以胜任护教长老。如果教主信得过属下,我愿意去广泽旗。”曾梓图转身看着莫奇星:“莫长老愿意去广泽旗,当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不过,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委曲你了?”莫奇星拱手说道:“在哪里都是为圣教尽忠,属下不会觉得委曲。”曾梓图点了点头:“莫长老心胸开阔,一心为公,本教主十分佩服。那就委曲莫长老先去广泽旗当个旗主,等历练够了,早晚还要请你回来当护教长老。”莫奇星拱手施礼:“多谢教主。”说完,便转身走向广泽旗的队伍。他心里倒不觉得太难受,好歹仍然可以做个旗主,而且被新任教主当众表扬,也给出承诺,早晚还能当上长老。 曾梓图看着莫奇星站到广泽旗的头前,又远远地冲他点了点头,这才继续安排最后一位长老:“丘岳旗旗主连山岳,二十年前便已经是丘岳旗的旗主,还曾经是司马教主的上峰。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无欲无求。论资历,论功劳,早该当个护教长老。只因司马教主出身青衣堂,与丘岳旗有从属关系,为了避嫌,这么多年一直刻意冷落。本教主看了于心不忍,今日便请连旗主当这最后一名护教长老吧。”连山岳感激涕零,赶紧迈步上前,几乎是哽咽着说道:“多谢,多谢教主栽培。属下一定尽心竭力,效忠教主。”曾梓图笑道:“连长老此言差异。你不是要效忠教主,而是要效忠本教,共创辉煌。”连山岳赶紧改口道:“对,对,效忠圣教,共创辉煌。我太激动了。” 秦钟礼和阎乙开相互看了一眼,都颇感失望,摇了摇头,开始咳声叹气。却听曾梓图说道:“现在本教十位护教长老已经补全。但是裴长老告病,路长老下山,两位护法大长老的位置还都空着。” 秦钟礼和阎乙开眼前一脸,马上抬头看着曾梓图。曾梓图笑道:“秦长老,阎长老,我有意请你们担任护法长老,不知你们是否愿意?”秦钟礼和阎乙开心中一阵狂喜,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在北冥教,护法大长老都是教主的亲信助手,有时甚至可以代行教主的部分职权,位置比护教长老要重要,因此路桥荫以前才敢那样霸气。二人从原来的护教长老突然变成护法大长老,当然喜出望外,对曾梓图更是感恩戴德。 曾梓图命内卫从大厅里又搬来十一把椅子,在两旁摆成一排。宋金翁自觉地往旁边错了一个位置。十二位长老依次坐下。坐在曾梓图两旁的分别是秦钟礼和阎乙开两位护法大长老。除了负责记录的宋金翁坐在桌子侧面以外,另外九位护教长老在两旁对称坐下,面向台下众人。刚刚当上旗主的连山岳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看到连山岳那个样子,颜祺气不打一处来。 曾梓图又看了一下名册。众人知道,教主接下来要开始调整内八旗的旗主和外八堂的堂主了。 果然,曾梓图开口说道:“丘岳旗连旗主升为护教长老,着奔雷旗前任旗主勾震,接任丘岳旗旗主。”“多谢教主。”勾震欣然领命,从曾可以的身后走出来,站到丘岳旗的队伍前面。曾梓图继续安排:“旋风旗旗主蒙追,前夜忽然失踪,擅离职守,免去其旗主职务。前任旗主叶天鹏复任旋风旗旗主。”“谢教主。”叶天鹏从灰衣堂的队伍前面移到了旋风旗的位置。暂时代管旋风旗的白虎使金相钟冲他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开了。曾梓图继续说道:“灰衣堂堂主仍由前任堂主吴起担任。”“谢教主。”吴起马上从曾可以身后的队伍中走出来,高高兴兴地站到灰衣堂的位置。 看着宋金翁把这几项安排记完了,曾梓图对众人说道:“其余各旗、各堂均不做变动。望各位旗主、堂主各司其职,戮力为公,与本教主一起振兴圣教。”十四个堂口的旗主、堂主齐声领命,只有烈火旗旗主景素素和褐衣堂的堂主吴鲵没有出声。他们稍稍愣了一下,各有所思。 吴鲵因为前次的总坛风波受到牵连,从广泽旗旗主降为褐衣堂堂主,看到别人平反之后都恢复本职甚至有所晋升,唯独自己还得接着当堂主,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是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经过上次的事,自己变得胆小了,这一次因为心里没底,没敢有什么表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回应教主,赶紧拱起手,尴尬地说了一声:“是。”他这一声明显与众人不同步,很多人扭头看他。吴鲵心里很紧张,偷偷看了一眼曾梓图,赶紧低下头去。曾梓图微微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景素素忽然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教主,烈火旗前任旗主颜祺,一向忠心护教,为本教立有大功。上一次因为与路大长老发生误会,蒙受委屈,调离烈火旗。属下恳请教主明察,恢复她烈火旗旗主的职务。属下甘愿回到红衣堂,作一名普通属下。”颜祺赶紧上前说道:“素素,你这是干什么?你好好当你的旗主,不要多事。我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景素素回头看着她:“颜祺主,烈火旗不能没有你。” 曾梓图看了看颜祺,开口问道:“颜祺,听内卫说,你昨日曾经提醒过路桥荫,说丘岳旗和旋风旗有异动,让他小心提防。有没有这回事?”颜祺往前走出几步,大声说道:“没错。我昨天是去说了,可惜人家不听。要不然,外人哪那么容易混进总坛?”连山岳一下子站起来:“颜祺,你好大胆!怎么敢这样跟教主说话?”颜祺看了他一眼:“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你怀有二心,私放外人进关,北冥教会有今日的变故?”连山岳胀得满脸通红:“你……你放肆!”颜祺继续说道:“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一直把你当作亲信,我昨天去提醒,还被路桥荫骂了出来。可是你呢,早就怀有不服不忿之心,为了一个护教长老的虚名,竟然勾结外人,搅乱圣教。你就是个卖主求荣、叛教作乱的小人!”“你……你……”连山岳又羞又恨,抬起的手都在发抖。 乔三哥和青衣堂的属下看了,心中都暗自解气,十分佩服颜祺的勇气,也不禁开始为她担心。颜祺刚才那些话固然是在揭露连山岳,但是显然也是说给曾梓图听的,她口口声声影射曾梓图是外人,似乎根本不认他这个新任教主。景素素紧皱眉头,心急如焚,可是颜祺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现在再劝也来不及了。她现在只盼着这位新任教主是位大度之人,不跟颜祺计较,可是那怎么可能呢?小灵子也为颜祺担心,拉着吴秋遇上前两步,站在颜祺的身后,一旦曾梓图要让人对付颜祺,便让吴秋遇出手帮忙。 颜祺数罗完了连山岳,心里痛快了一些,转头看着曾梓图说道:“我说完了,要杀要刮随便你。”现场鸦鹊无声。远近众人都望着曾梓图。连山岳浑身颤抖着说道:“教主,她疯了,她肆意犯上。不能……不能轻饶了她!”颜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曾梓图盯着颜祺看了一会,忽然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口说道:“颜旗主,你不要这么大火气。连长老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本教的前途,并无私心。”颜祺仍是轻轻哼了一声。曾梓图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颜祺的面前,笑着说道:“颜旗主,早就听说你为人耿直,忠心不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我北冥教有你这样有胆有识、忠正刚直的人,何愁圣教不能早日复兴。” 曾梓图不但不生气,反而对颜祺大加赞赏。众人都很意外。颜祺愣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曾梓图。景素素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紧皱的眉头终于散开。烈火旗的属下都暂时松了一口气。小灵子紧抓吴秋遇的手也慢慢松开。连山岳愣愣地看着曾梓图,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坐了回去。 曾梓图对颜祺小声说道:“路桥荫要是肯听你的忠言直谏,也不至于有今天的结果。他那么刚愎自用,难堪大用。让他接任教主,对北冥教绝对不是好事。这个你我心里都很清楚。”颜祺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曾梓图回到座位上,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朱通,笑着说道:“朱长老,既然你已经升任长老,就不要再担着巡查使的差事了,两头忙活太辛苦了。”朱通赶紧起身说道:“多谢教主照顾。”曾梓图摆手让他坐下,大声对颜祺说道:“颜旗主,你既是本教众人,那就躲不得清闲。本教主任命你为新任朱雀使,即刻上任。”景素素一听,心中大喜,由衷地为颜祺高兴。烈火气的人一个个笑逐颜开:“太好了。”小灵子和吴秋遇相互看了一眼,也都放心了。 颜祺愣愣地看了看曾梓图,忽然说道:“你就不怕我一直盯着你?”曾梓图哈哈大笑了一阵,郑重说道:“我既然选择加入北冥教,又承蒙众位长老信任,各位旗主堂主支持,有幸接任教主,当然要诚惶诚恐,一心为公。我没有私心,不怕你盯着。我希望你还像以前一样,仗义执言,忠心护教,与本教主和众位长老一道,重振圣教,再创辉煌!” 颜祺稍稍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有个要求。”连山岳怒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曾梓图赶紧制止连山岳,问颜祺:“什么要求?”颜祺说:“我希望你真心放过路大长老和彭长老,不要再派人追杀。”众人一听,都不禁暗自叹服。没想到这个时候颜祺还能想到路桥荫和彭玄一的安危,果然是忠义之人。 曾梓图说:“那是当然。这个你尽管放心。”“可是我信不过他。”颜祺说着看了连山岳一眼。连山岳马上有些不自在,扭过头去不敢看她。曾梓图问:“那你想怎么样?”颜祺直接走向朱通:“朱长老,现在就把你的朱雀使腰牌给我,我要送路大长老和彭长老下山,看着他们离开五十里。”朱通当即掏出巡查使持有的特别通行金牌,递给颜祺。 颜祺拿了金牌,转身就走。除了连山岳闷坐生气之外,其他人望着颜祺的背影,无不暗自赞叹。乔三哥以及青衣堂的属下,心中更是感激不尽。 吴秋遇和小灵子刚才看到有丘岳旗的人带着司徒豹、柯老三等人尾随路桥荫他们出去,心里也有些担心,现在看到颜祺追去保护,心里都踏实多了。小灵子小声说道:“秋遇哥哥,咱们也走吧。”吴秋遇点了一下头,跟着小灵子一起转身,准备离开。 “秋遇贤侄,等一下。”曾梓图起身叫住他们。吴秋遇和小灵子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曾梓图。曾梓图说:“上次秋遇贤侄帮司马教主稳住局面,我看这名册上面,司马教主给你留了一个护教长老的位置,可见他对你颇为倚仗。现在司马教主虽然不在了,我匆忙接任教主,知道以你的本事当个长老绰绰有余。我也要给你安排个长老的位置。” 众人听了都不禁一愣。烈火旗、红衣堂、青衣堂等堂口的人都乐见吴秋遇留下。但是现在执掌旋风旗、丘岳旗、灰衣堂的叶天鹏、勾震、吴起等人却不希望吴秋遇留下。宋金翁等长老面面相觑,现在两位护法大长老和十位护教长老的位置都已经排定了,不知道新教主要从哪里给吴秋遇腾出一个长老的位置。当然最担心的还是好不容易才从旗主升为长老的连山岳,因为只有他这个长老是刚刚当上的。他紧张地搓着手,偷偷看着曾梓图。 吴秋遇愣了一下,连忙摆手推辞:“不用了。不用了。”小灵子说:“十二位长老的位置刚刚排定,有的人连屁股还没坐热呢,现在让谁站起来,谁都肯定不愿意。曾教主刚刚接任,不能随便得罪人。这件事儿说说就算了。秋遇哥哥也不是干那个的人。”曾梓图说:“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十二长老既然已经排定,当然不会轻易变动。” 曾梓图转向身边的众位长老:“刚才跟新任朱雀使谈话,我忽然有个想法,还没来得及跟众位长老商量。现有的四位巡查使只能约束一般的属下,对堂主以上则没有节制。咱们是不是应该增设一个纠察长老,专门负责监督教主和众位长老、旗主、堂主的疏失?”宋金翁听了,觉得有道理,率先点了点头。楚江天、伍澄清、郝承平、卞通等长老也都纷纷点头认可。魏都、苏起海等人因为上次的事对吴秋遇心存不满,当然不希望他来干这个,于是都看着秦钟礼。秦钟礼和阎乙开跟他们是一样的想法,只不过现在曾梓图刚刚上任,自己也是才坐上大长老的位置,不敢轻易驳了新任教主的面子,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不出声。 曾梓图说:“既然如此,那就请秋遇贤侄留下来担任这个纠察长老,专职匡正本教主和众位长老、旗主、堂主的疏失。这可是个重要任务啊,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吴秋遇连连摆手:“我不行的,我还要……”小灵子知道吴秋遇说不过曾梓图,便抢着说道:“曾教主,你刚刚接任教主,一切以安定为先。什么纠察长老,都不是北冥教原有的。你千万不要因为秋遇哥哥一个人坏了规矩。我们热闹也看了,也恭喜你当上教主。知道你事务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秋遇哥哥,咱们走。” 两个人刚刚走出几步。赐熊双怪站了出来,迎面挡住他们。吴秋遇赶紧用身体挡住小灵子,暗自提气在手,准备随时跟两个老怪动手。自从上次在镇江擂台对了一掌,吴秋遇面对他们已经不再恐惧。曾可以赶紧上前劝解。曾梓图说:“两位老兄,算了,让他们走吧。”赐熊双怪又瞪着吴秋遇看了一会,才慢慢让开。“曾教主,谢了。”小灵子回头说了一声,便拉着吴秋遇赶紧走了。 连山岳刚刚当上长老,急于表现,便上前对曾梓图说道:“教主,就这样让他们走了?他们是外人,知道我们北冥教这么多秘密,而且他们跟路桥荫和彭玄一走得很近……”曾梓图一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下去。连山岳只得无趣地坐了回去。曾梓图微微一笑:“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秦钟礼等人面面相觑,虽然觉得纳闷,但见曾梓图说得这么有把握,也知道他有这个本事。 颜祺拿着朱通给她的巡查使特别通行金牌,一路顺利过关,匆匆下山追赶路桥荫等人。刚到山下,就看到路桥荫、彭玄一和康奇三人被一伙人围在当中。路桥荫先后被大老怪和曾可以打伤,内伤很重,身上的功力使不出一两成。彭玄一也被二老怪伤得不轻。康奇虽然没有受伤,但是武功跟他们差远了。三个人被司徒豹、柯老三以及另外七八个人围在当中,陷入苦战,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路桥荫知道再打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忽然停手说道:“算了,不打了。要杀要刮,随他们便吧。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再活着也没什么脸面。”彭玄一和康奇听了,也各自停手。司徒豹和柯老三等人面面相觑,倒有些意外。连山岳派来的郑阔提醒道:“他们已经束手就擒,咱们赶紧带回去交差吧。连旗主他们还等着听信儿呢。”路桥荫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丘岳旗怎么出了你这样的败类!” 郑阔毫无顾忌地说道:“路桥荫,你现在已经不是大长老了,我不怕你。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们丘岳旗早就对你和司马相不满了。连旗主当了二十多年的旗主,司马相当上教主都不说提拔他一下。要怪,只能怪你们太自私了。”路桥荫等人听了,都不禁大为震惊。郑阔继续说道:“上一次连旗主就想带着我们一起杀进总坛了。不瞒你说,上次你那块大长老腰牌,就是我们旗主亲手调换的。你还傻到去找颜祺拼命,哈哈。不过这样也好,要不是你一直看着颜祺黑眼,我们昨天就暴露了,今天的事也就没这么顺利。” 路桥荫听罢,就如同遭受当头一棒。“想不到这么多天,我竟然一直冤屈了颜旗主,还怂恿司马教主把她逐出总坛。颜祺忠心护教,不计前嫌,昨日专门到总坛提醒,我却把她羞辱一番,骂了出去。我真是昏了头!如果我当时听了她的话,严加防范,查出内奸,也许曾梓图就上不了山,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彭玄一也悔恨自己没能重识颜祺提供的消息,才致有今日的失败。路桥荫越想越悔恨,忽然跑出两步,就要往石头上撞去。康奇赶紧拦腰抱住他:“大长老,不要啊。” 郑阔得意地说道:“现在明白了?太晚了。带走!”他们正要上前绑缚路桥荫等人。忽听有人大声喝道:“住手!曾梓图有令,不许伤害路大长老他们!”说话的正是颜祺。郑阔忽然看到颜祺,吓了一跳。他先躲到司徒豹身边,才强做镇定说道:“你……她现在不是旗主!大家不用怕她!”“放肆!”颜祺忽然亮出通行金牌:“曾梓图请我当朱雀使,我提出的条件,就是放过路大长老和彭长老他们。你们要是不信,自己去问曾梓图!” 柯老三当即就要上前动手。司徒豹拦住他,看着郑阔问道:“怎么回事?”郑阔探头看了看颜祺手里的金牌,疑惑地说道:“是真的。她手里拿的确实是本教的特别通行金牌,只有四位巡查使才有。”颜祺说:“你认得就好!赶快放人!”柯老三叫道:“你说放就放?”说着便上前动手。颜祺轻篾地看着他,随手便挡过一拳。不过六七招,柯老三便被颜祺一脚踢翻,踩趴在地上。 郑阔凑到司徒豹耳边小声说道:“她原是烈火旗的旗主,武功与路桥荫不相上下。她手里那个牌子也是真的,说不定曾教主真的让她当了朱雀使。”司徒豹看到颜祺出手,很容易就把柯老三制住,自忖打不过她,便拱手说道:“既然是朱雀使奉了教主之命来放人,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放人!”他带来那些人这才从路桥荫他们身边撤开。 颜祺这才把脚从柯老三的背上拿开。柯老三爬起来,气哼哼地走到司徒豹的身边,才敢回头看颜祺,但是已经不敢再吭声。司徒豹知道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说了声“告辞”,便带着人走了。郑阔怕颜祺真是当上了朱雀使,以后找他的麻烦,连连作了好几个揖:“属下该死,属下有眼无珠。”颜祺瞪了他一眼:“滚!”郑阔这才灰溜溜地跑了,去追赶司徒豹他们。 彭玄一拱手道谢:“颜祺主,这次多亏你了。我们……”颜祺说:“什么都不要说了,先离开这里。”彭玄一点了点头,劝路桥荫赶紧上路。路桥荫眼含泪水,悔恨地说道:“颜旗主,我对不起你!”说完,拱着手深深鞠了一躬。颜祺上前一步,伸出手,又缩了回来,让彭玄一劝起他,淡淡地说道:“我跟曾梓图谈了条件,只要他不再派人追杀,我护送你们走出五十里,便回去当朱雀使。赶紧走吧,免得一会曾梓图反悔,又派人追杀。”说完便迈步走在前面。 路桥荫更加觉得惭愧,痛恨自己以前不识好人,竟然把这样正直忠义的一个人给冤屈了。人家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冒险前来救护……彭玄一和康奇赶紧劝着路桥荫一起上路。从后面看着颜祺的身影,三个人忽然觉得她非常高大。 第190章接任下山 吴秋遇和小灵子本来是要去追赶颜祺,想跟她一起下山的。他们以为颜祺必会从烈火旗驻守的赤焰坡下山,便先直奔赤焰坡。可是到了那里一问才知道,颜祺并没有从赤焰坡经过。吴秋遇不禁为难道:“灵儿,咱们没有北冥教的腰牌,只怕出了赤焰坡,前面也过不去。”小灵子闷头想了一会,说道:“秋遇哥哥,他们今天刚刚换了教主,很多长老、旗主都是重新安排的,腰牌都还没来得及做。咱们对北冥教的情况也算了解,你说咱们能不能诈出去?曾梓图不是想让你当长老吗?你就按这个说。把守关卡的人未必就能识破。”吴秋遇头:“倒是可以去试试。不过咱们最好先绕着走,实在躲不过了,再去跟他们说。”小灵子点了点:“嗯。也对。那本来就是假话,说多了就不灵了。” 烈火旗的人都认得吴秋遇和小灵子,听说他们要自己下山,有人劝道:“还是等景旗主或是颜旗主回来再说吧。下了赤焰坡,外面还有七八道关口,而且路上机关重重。若是没有熟人引领,太危险了。”小灵子说:“多谢你们好意。今天刚刚改立教主,两位旗主姐姐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就不打扰她们了,只想悄悄离去就算了。”烈火旗的人说:“可是你们这样下去太危险了,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也不好跟两位旗主交代。”小灵子说:“你们放心,我们知道挂月峰的机关厉害,不会乱闯的。我们先去试试,前面过不去再回来。”烈火旗的人劝不住,只得打开寨门,再三提醒他们,一定要小心前面路上的机关,感觉危险就赶紧回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谢过烈火旗的人,出关离开赤焰坡。为了尽量绕开关卡和巡逻的,两个人专挑偏僻的地方走。吴秋遇前晚出来过一次,往返途中都曾触发了机关。好在他身法灵活,最后都有惊无险。为了不让小灵子遭遇危险,吴秋遇折了一段树枝,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探路,确定没有危险了,再让小灵子跟上。 前面有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松树,两个人从树下经过的时候,忽见有一伙人远远走来。带头的是司徒豹和柯老三,身后还有几个丘岳旗的人。吴秋遇喃喃道:“也不知道他们追上路大长老和彭大哥他们没有。”小灵子说:“看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应该是没追上,或者是追上了也没得手。”吴秋遇说:“路大长老伤得很重,彭大哥也受了伤,我怕他们对付不了这些人。”小灵子说:“放心吧。柯老三那种人,如果占了便宜,一定乐得不知道怎么好了。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肯定是没摊上好事儿。说不定是颜祺姐姐追了上去,把他们给收拾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小灵子嘀咕道:“要是丁大哥在这就好了?”吴秋遇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丁大哥了?”小灵子说:“柯老三和大胡子身后那几个,应该是丘岳旗的人。如果能偷到他们身上的腰牌,前面过关就容易多了。咱们也就不用躲躲藏藏的。”吴秋遇说:“也许我可以试着抢两块牌子。”小灵子说:“不行。硬抢就会惊动他们。他们喊嚷起来或是传信儿下去,咱们拿着牌子也不好使了。” 两个人一说话,就稍稍分了心。小灵子不小心踩到一段半露的树根,忽然从头顶落下一个铁笼子来。吴秋遇听到动静,慌忙将小灵子推开,自己却迟了一步,被罩在铁笼之中。吴秋遇一惊,想去搬起铁笼子,试了几下才发现,那铁笼非常沉重,根本抬不起来。小灵子在外面也很着急,帮着抬了几下,可是铁笼子纹丝不动。吴秋遇想用“降魔十三式”去打,却发现无从着力,也怕伤到外面的小灵子。 司徒豹、柯老三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由郑阔带路,快步跑了过来。吴秋遇知道自己一时难以脱身,赶紧对小灵子说道:“灵儿,你快藏起来,不要让他们发现!待会我要是还不能出去,你就按原路回赤焰坡报信儿。”小灵子说:“不行,我不能走!柯老三他们恨你,我怕他们会害你。”吴秋遇说:“你打不过他们的!听我的,快藏起来!我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伤不了我的。”小灵子这才点了一下头,准备找地方去藏身。 可是这时司徒豹等人已经跑近了,发现了吴秋遇和小灵子。柯老三兴奋地叫道:“是他们!太好了!这地方,神不知鬼不觉,老子做了他们!”吴秋遇焦急地催促道:“灵儿,你快跑啊!”小灵子说:“来不及了。只能设法哄住他们,让他们带咱们去见曾可以。” 柯老三意外看到被困的吴秋遇和无助的小灵子,喜出望外,一兴奋就冲到了前面。郑阔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就见柯老三脚下一空,粗笨的身子跌入了陷阱之中,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惨叫。司徒豹大惊,赶紧让郑阔等人下去搭救。柯老三被弄上来的时候,右面大腿上扎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木刺,血流不止。司徒豹赶紧让人撕下衣襟,勒住柯老三的大腿根,又胡乱给他在伤处撒了一些金创药帮他止血。柯老三咬牙哼叫着,汗泪直流。到这个时候他还没忘了吴秋遇和小灵子,抬手指着铁笼子大叫:“都是他们!是他们害的老子!把他们乱刃分尸,大卸八块!” 郑阔当即带着丘岳旗的人往这边走来。小灵子靠在铁笼子前面,紧张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我们可是你们曾教主的朋友!你不要胡来!”郑阔冷笑道:“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那么好骗?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嫡系,你们是路桥荫和彭玄一请来的,还敢说是曾教主的朋友?”小灵子说:“我可警告你,秋遇哥哥是曾教主指定的纠察长老,是专门负责监督长老和旗主、堂主的。你们连旗主都得怕他,你不要胡来!”郑阔哈哈大笑道:“纠察长老?哈哈哈哈,露馅儿了吧?本教只有护法大长老和护教长老,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纠察长老。就你这点小心思,还想唬我?”他手下那些人也一边笑着,一边把铁笼子围了起来。郑阔抬手一挥:“动手!” 丘岳旗的属下刚要上前对付小灵子和吴秋遇,忽听有人大喝一声:“住手!”那声音可比郑阔的声音霸气多了。众人都是一愣,循声望去,却见是白虎使金相钟快步走来。郑阔是丘岳旗的骨干,虽然并不确切地知道金相钟的身份,但是知道他是一位巡查使,赶紧上前拱手说道:“丘岳旗属下郑阔,参见巡查使!” 金相钟说:“教主有令,众人不得为难吴秋遇少侠和小灵子姑娘!这里的机关是你们丘岳旗布置的吧?赶紧把笼子打开!”郑阔愣了一下:“这真是曾教主的命令?”金相钟瞪了他一眼:“你敢抗命?”郑阔吓得一哆嗦,赶紧去打开机关,升起铁笼子。他听说过吴秋遇的厉害,赶紧躲得远远的。 吴秋遇冲着金相钟拱手道:“多谢。”金相钟说:“吴少侠不必客气。教主还是想请你回去当纠察长老。”郑阔在一旁听了,惊愕不已,没想到北冥教还真有“纠察长老”的头衔,更没想到新任教主会让这个跟路桥荫、彭玄一走得很近的人去当纠察长老。吴秋遇扭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一副无奈的样子:“看样子咱们是下不了山了。只能跟他回去了。”金相钟笑了:“吴少侠,小灵子姑娘,请吧。”小灵子便拉着吴秋遇和小灵子跟着金相钟往山上走。 郑阔等人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缓不过劲来。司徒豹等人也有些纳闷。柯老三则继续在那里呻吟惨叫。 小灵子忽然好奇地问道:“白虎使,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金相钟笑道:“你知道我是白虎使,当然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其实我一直在后面跟着你们。你们走得小心翼翼,我要跟上你们并不难。”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你看,咱们一直都在曾教主的掌握之中,我看这个纠察长老,你还是答应了吧。”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吴秋遇这才点了点头,说:“好,我听你的。”金相钟听了,非常高兴:“太好了。咱们快点走吧。教主和各位长老还等着呢。” 北冥教总坛,众人仍未散去。曾梓图正在听取各堂、各旗介绍情况。旗主、堂主发生变动的,仍由原来的旗主、堂主进行说明。旋风旗的旗主蒙追失踪,便由旋风旗的属下代为介绍。广泽旗的旗主康奇跟随路桥荫下山离去,便由从褐衣堂调入总坛辅助康奇的曹荣出面介绍。 白虎使金相钟带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回到总坛。秦钟礼、阎乙开等人都很惊愕,连山岳甚至有些气闷。他们都不希望吴秋遇回来当那个可以监督长老的纠察长老,都盼着白虎使追不上吴秋遇,甚至希望吴秋遇和小灵子已经在下山途中触发机关死于非命。没想到白虎使真的把吴秋遇请回来了。事到如今,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吴秋遇自己放弃,不要答应。 曾梓图笑着说道:“秋遇贤侄,小灵子姑娘,你们回来啦?路上遇到危险没有?”小灵子说:“挂月峰的机关果然厉害,可是吓了我们一跳。”众人听她的口气,显然是遭遇了山上的机关,如今平安回来不说,竟然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即便不认识小灵子的人也觉得这个小姑娘不是一般人。 曾梓图问:“秋遇贤侄,纠察长老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我不……”吴秋遇刚要开口拒绝,忽然想起小灵子刚才的暗示,便没说出来,他扭头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一直都在曾教主的掌握之中,看来是不答应也不行了?”曾梓图尴尬地说道:“小灵子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呀?好像是我在逼迫你们一样。我本是一番好意,既是为本教的长远考虑,也是因为欣赏秋遇贤侄的人品和本事。” 小灵子笑道:“我知道,我也只是开个玩笑嘛,曾伯不必介意。”曾梓图听她称呼自己为“曾伯”,不禁心中一喜,不管怎么说,这表明小灵子对自己已经没有那么明显的抵触,赶紧陪着笑了几声。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不愿意留下,其实是有顾虑的。”曾梓图忙问:“什么顾虑?”小灵子说:“因为上次的事情,在座的好几位长老,还有个别的旗主、堂主,已经恨上秋遇哥哥了。你还让秋遇哥哥纠察他们,他们不想着害死秋遇哥哥才怪!”说完,她看了看秦钟礼、阎乙开等几名上次挑头闹事的长老,以及吴起和勾震。 曾梓图忽然很欣赏小灵子,心中暗想:这丫头岁数不大,考虑问题倒很仔细,她说的这个倒是事实,他们有这个顾虑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他赶紧说道:“不会的,不会的。秦长老他们当初犯颜直谏司马教主,也是一心为了本教,并无私意。我与秦长老他们相识多年,知道他们都是识大体、有分寸的人,不会因为有过争斗就跟秋遇贤侄计较的。你们说是不是啊,秦长老?”秦钟礼等人尴尬地点头应和道:“是,是。还是教主知道我们的心思。” 小灵子笑了一下,忽然说道:“要让秋遇哥哥答应也行,不过你先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曾梓图见有转机,心中暗喜,急忙问道:“什么条件?”众人都好奇地望着小灵子,不知道她要跟教主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吴秋遇也惊讶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秋遇哥哥只答应接下这个差事,但不会一直留在挂月峰。他何时走、何时来,任何人不能干涉。”吴秋遇听到这个,心里踏实了,看来小灵子并不是真心希望自己留下当长老,而是找了一个让曾梓图自己放弃的理由。 曾梓图默默地思考着,暂时没有表态。小灵子说:“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条件。那我不妨说得明白一些。其实我提这个条件,既是为了让秋遇哥哥不受拘束,也是为了曾教主和北冥教能得到实惠。”曾梓图半信半疑地抬眼看着她。吴秋遇也好奇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解释道:“你让秋遇哥哥当纠察长老,为的就是督促大家好好为北冥教出力。我觉得这样的差事不能明着来。他们知道秋遇哥哥在盯着他们,当然会做足了表面功夫,看到的都是假象。哪个工人敢在监工的眼皮底下偷懒啊?谁心里有鬼会让盯着他的人看出来?原来连旗主还被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当作最值得信任的心腹呢,到头来还不是跟你们一心?” 连山岳当即羞得满脸通红,一下子站起来:“你!”曾梓图看了他一眼。连山岳只得气哼哼地坐下。景素素、乔三哥等人听了,心中暗笑,暗自佩服小灵子的嘴皮子。 小灵子继续说道:“曾教主,不是我当面夸你,我觉得你让秋遇哥哥当纠察长老,确实是高瞻远瞩,这对北冥教绝对是一件好事。如果当初司马教主有此远见,让秋遇哥哥当了这样的纠察长老,恐怕您今天就没有机会成为北冥教的教主了吧?”曾梓图稍稍愣了一下,想了想,好像里面也没有别的意思,小灵子确实是在夸他,不禁开怀大笑:“小灵子姑娘,你说得没错。难得你能有这样的见识,比路桥荫他们强多了。” 小灵子趁势说道:“当初司马教主也想让秋遇哥哥当个长老来着,你知道为什么秋遇哥哥没有答应吗?”曾梓图忙问:“为什么?”小灵子说:“就是因为他觉得秋遇哥哥有大用,非要逼着我们留在挂月峰。我和秋遇哥哥都是闲散惯了的,当然受不了那个约束,所以就偷偷跑了。司马教主到死也没能再见到秋遇哥哥。结果,就那样了。”其实司马相临死之前,吴秋遇和小灵子就在身边,只不过知情的几个人,包括彭玄一和颜祺,现在都不在,所以小灵子才敢这么说。 曾梓图隐隐听明白小灵子的意思,可是仍然舍不得就此放弃。一是他确实非常欣赏吴秋遇的人品和武功,很希望留下他为自己所用;二是他已经当众邀请吴秋遇担任纠察长老,被吴秋遇两次拒绝,面子上不太好看。 小灵子看透曾梓图的心思,故意大声说道:“曾教主,你若真心让秋遇哥哥发挥作用,而不只是表面工夫,就应该答应我们的条件,让秋遇哥哥可以随时来,随时走,谁也摸不准他的行踪。这样才能真正监察各位长老和旗主堂主,让他们时时刻刻警惕着,全心为北冥教出力。最好也给我发一块腰牌,到时候我也跟着秋遇哥哥一起来,帮你好好看着他们。” 曾梓图当然明白这是小灵子为吴秋遇设计的脱身之词,但也算是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台阶下,虽然仍有些许不甘,但也还勉强能够接受,于是点了点头,大声赞道:“嗯,你说的有道理。我答应你们。秋遇贤侄,你现在可以接任纠察长老了吧?”吴秋遇愣了一下,还是看着小灵子。小灵子假装劝道:“秋遇哥哥,我看曾教主是真心为了北冥教好。他那么有诚意,你就答应了吧。”吴秋遇这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秦钟礼、连山岳等人见吴秋遇真的答应了,不禁暗自失望。 曾梓图大喜:“好,今日各项大事都已排定,值得庆贺。各位旗主,各位堂主,你们的属下难得来一次总坛,本教主现在就请宋长老传令内卫,安排你们带着各自的属下在总坛圣地走走看看。”十六个堂口的首领齐声道谢,三百多名属下激动得小声欢呼。宋长老起身去安排。十六个堂口的属下,甚至外八堂很少来总坛的几位堂主,心情都非常激动。 吴秋遇问:“曾伯父,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么?”曾梓图说:“秋遇贤侄,别急着走啊。咱们难得又见面,你们留下来多住几天。上次镇江擂台的事,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们呢。”吴秋遇面露难色:“可是,我们……”曾梓图笑道:“小灵子姑娘就跟你在一起,你还有什么可惦记的?”“曾伯。”小灵子娇羞地转过身去。 吴秋遇说:“是这样的。我们离开镇江以后,后来去了山西。我们在那里找到我娘了,还有我姐姐。”曾梓图惊讶道:“真的?太好了!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吴秋遇说:“为了让我参加今天的继位典礼,青衣堂的人把小灵子劫来了,我只好匆匆追来。我怕时间长了,我娘和姐姐担心。现在曾伯顺利当上教主,事情也都安排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曾梓图说:“我是实在舍不得你走啊。这样吧,你娘她们住在哪里?我派人把她们接来。你和小灵子陪她们在蓟州多玩几天,然后再一起回去。你看这样可好?”说着便招呼曾可以过来。 吴秋遇刚要说话。忽见刚刚复任灰衣堂堂主的吴起上前说道:“启禀教主,属下担心吴长老不能安心参加教主接任典礼,已经把吴长老的母亲和姐姐接来了。”吴秋遇一惊,怒视着吴起:“你!我娘现在在哪儿?”吴起说:“吴长老息怒。老夫人和尊姐就在山上,丘岳旗的驻地。”曾梓图怒道:“吴起,谁叫你擅作主张?你怎么敢劫持吴长老的家人?”吴起赶紧说道:“教主息怒,是属下一时糊涂。不过属下只是把老夫人请到山上,并无半点亏待。一会教主和吴长老见到她们就知道了。”曾梓图瞪着他说道:“你现在就去把老夫人接来!要是有一点点闪失,看我怎么罚你!”“是。属下这就去。”吴起赶紧带人走了。 吴秋遇说:“我信不过他。我要跟着去看看。”曾梓图说:“也好。那你快去。见到你娘和姐姐,直接把他们接到总坛。”吴秋遇也顾不得回答,急匆匆追了出去。小灵子也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丘岳旗的驻地,果然看到吴母和梁秋逢在那里,正在一间屋子里剥吃炒花生。吴母看到吴秋遇进门,欣喜地说道:“儿啊,你真的在这?我还怕他们骗我呢。”吴秋遇问:“娘,他们没有虐待你吧?”吴母似乎愣了一下:“虐待?没有啊。他们说是你的朋友,说是你让他们接我们娘儿俩来蓟州玩几天。”梁秋逢也说:“是。他们很客气,一路上对我们很照顾。”吴秋遇这才放心。 小灵子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吴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吴起见小灵子正在看他,尴尬地笑了一下,匆匆转过脸去。小灵子微微一皱眉,更加觉得可疑,但是她并没有急着开口询问。 吴母忽然问道:“儿啊,这是哪儿啊?”吴秋遇说:“这是挂月峰,北冥教的总坛就在这里。”梁秋逢惊讶道:“北冥教?那是什么?干吗接我们来这里?”吴母也是一脸惊讶。吴秋遇说:“娘,姐姐,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天新上任的北冥教教主,就是您说的那位大恩人。是他手下的人把你们接来的。”“真的啊?”吴母非常兴奋,“他现在在哪儿?快带我去,我要好好谢谢他。”吴秋遇低头说:“娘,我还没跟他说当年的事呢。他还不知道是你们。”吴母说:“你这孩子,净糊弄娘,他不知道是我们怎么会把我们娘儿俩接来?”小灵子说:“秋遇哥哥,这里面的事儿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先想想后面怎么安排吧。”吴秋遇点了点头,对母亲说:“娘,我先带你们去见见曾伯父,然后咱们一起下山。我和小灵子陪你们在蓟州好好玩几天。”吴母连声说好。吴秋遇和小灵子便陪着那娘儿俩往总坛走去。吴起殷勤地在前面带路,带着他们绕过各处的机关。 总坛的人已经散去,各堂口的人都跟着宋长老安排的内卫去各处参观了。来到总坛大厅。吴母一见到曾梓图,便快步走了过去,激动地说道:“恩公,真的是你呀?听说你当上这的教主了?”曾梓图仔细看了两眼,稍稍想了一下,才似忽然记起来:“大嫂,是你呀?你怎么到这来了?”吴母说:“秋遇说,是你让人把我们接来的,恩公怎么自己忘了?” 曾梓图愣愣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吴秋遇:“您是说,您就是秋遇贤侄的母亲?”吴秋遇赶紧上前:“曾伯父,这就是我娘,这是我姐姐。”梁秋逢也赶紧上去见礼。曾梓图大喜:“原来都是一家人啊。太好了。秋遇贤侄,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就不用那样求你了,直接跟你娘说就好了。哈哈哈哈。”吴秋遇也腼腆地笑了。吴母听得糊涂,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曾梓图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跟秋遇贤侄开玩笑呢。大嫂,快请坐。”吴秋遇扶着母亲去坐下。梁秋逢略显紧张地站在母亲身边。小灵子远远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若有所思。 这时曾可以走进大厅:“爹,外面的事都安排好了。”忽然看到吴母和梁秋逢,开口问道:“秋遇兄弟,这就是你娘和姐姐吧?”吴秋遇点头说是。曾梓图吩咐道:“以儿,还不快去见礼。”曾可以赶紧上前行礼:“曾可以见过伯母。”吴母站起来,上下打量着曾可以:“恩公,这就是你家的公子啊?长这么大了?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有你当年的风采。”曾可以笑着说:“伯母过奖了。” 吴母忽然问道:“哎,恩公,你家千金呢?应该也是大闺女了吧?”曾梓图笑着说道:“您说婉儿啊,她没在山上,在蓟州的家里。”吴母问:“哦,婉儿,好名字。现在嫁人了么?”曾梓图笑道:“前些天在镇江摆了个招亲的擂台,本来是要选个女婿的,一直没有合适的。后来秋遇贤侄打赢了擂台,可惜看不上小女。这不,现在还在家伤心呢。”吴母看了一眼吴秋遇。吴秋遇怕她又说出娃娃亲的事,赶紧抢着说道:“娘,曾伯父现在是北冥教的教主,很忙的,咱们别在这打扰他了。我带您下山,去蓟州城里住吧。改天咱们再回来看望曾伯父。”小灵子没想到吴秋遇这次反应这么快,而且还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吴母说:“哦,这样啊,那好吧。恩公,我们就不在这给你添乱了。你先忙,过两天再来看你。”曾梓图说:“也好,我也知道你们在山上住不惯。那这样吧,你们去蓟州城,到我家去住。那里宽敞,也没人打扰。正好婉儿在家呢。秋遇贤侄认得路。”吴秋遇含糊应了一声,便扶着母亲往外走。梁秋逢赶紧跟在旁边。小灵子默默无语,她离门口近,率先转身出了大厅。 走出总坛的大门,下了台阶。吴母问:“儿啊,曾家的地方大吗?有咱们住的地方吗?”吴秋遇说:“娘,咱们别去住曾家了,住客栈就行了。”吴母说:“你刚才不是答应人家了吗?咱们不去,好吗?”吴秋遇说:“没事的。他们在山上忙别的事,顾不上咱们。咱们自己安置就好了。”吴母说:“好,娘听你的。娘也不愿意老是打扰人家。”小灵子刚才一直担心,真要住进曾府,曾婉儿再要纠缠吴秋遇怎么办。现在听吴秋遇母子这样一说,心里踏实了,也暗喜吴秋遇又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穿过乱石林的时候,看到在那里巡逻的内卫,小灵子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秋遇哥哥,咱们没有腰牌,怎么下山啊?”吴秋遇也愣了一下,停住脚步。吴母惊讶道:“什么腰牌,下山还要用那个吗?”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面露难色。这时就见曾可以带着白虎使追了过来。“秋遇兄弟,我和白虎使送你们下山。”吴秋遇感谢曾可以想得周到。小灵子没说什么,继续走在前面。 到了山下,吴秋遇说:“曾公子,到这就可以了,你回去吧。”曾可以说:“我送你们到蓟州城。”吴秋遇说:“不用了,我们大致认得路,自己能找去。”曾可以笑道:“我在这也闲着没事,到家里给你们安置好了我再回来。”吴秋遇推辞不过,只得跟着曾可以一起走。小灵子暗自叹息:“这曾家父子太精心了,什么都能算计到。这样一来,想不住进曾府都不行了。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样的事。” 来到曾府,吴母和梁秋逢都很惊奇曾家的气派,不住地左右张望着。曾可以先带他们去安排住处。吴秋遇旧地重回,也勾起一些往日的回忆。 在院中看到吴秋遇来了,丫鬟秋香稍稍愣了一下,赶紧跑去告诉曾婉儿。曾婉儿正坐在桌边看书,还以为秋香是在逗她:“秋香,别闹了。怎么可能?”秋香说:“小姐,是真的,是公子带他们回来的。我刚才亲眼看到的。”曾婉儿半信半疑:“你真的没有骗我?那他现在在哪儿?”秋香说:“我怎么敢哄骗小姐?公子带他们安排住处去了。”曾婉儿这才信了,一下站起身,将手里的书随手一丢,非常兴奋地跑了出去。秋香笑了笑,也赶紧跟了出去。 曾可以问:“伯母,你们就住在这里吧。看看是否满意。”吴母笑着连连点头:“满意,满意。”母女二人自从进入屋中,就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各种好奇。吴秋遇见她们高兴,自己也很开心。只有小灵子闷声不语,靠在门边的墙上想事情。 曾婉儿冲进屋子,看到吴秋遇果然站在那里,也顾不得哥哥和其他什么人在场,当时就激动地跑上前去,一下把吴秋遇抱住:“秋遇公子,没想到你还能回来找我,太好了!”“婉儿小姐……”吴秋遇一脸尴尬,紧张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抬头看了一眼,马上转过脸去。 梁秋逢一脸错愕。吴母惊讶地看着曾婉儿,小声问曾可以:“这个就是……你妹妹,婉儿?”曾可以点了一下头,开口说道:“婉儿,别闹了。赶快见过秋遇公子的母亲和姐姐。”曾婉儿这才意识到屋中还有几个人在看着,羞得脸也红了,慌忙放开吴秋遇,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也没听清楚哥哥刚才在说什么。吴秋遇介绍道:“婉儿小姐,这是我娘和我姐姐。” 曾婉儿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说道:“伯母好。姐姐。”梁秋逢轻轻应了一声。吴母上下打量了一会曾婉儿,欣喜地说道:“哎呀,好闺女,真是大姑娘了。人又好,又漂亮。”曾婉儿听到吴秋遇他娘这样夸奖自己,心里当然高兴,有些害羞地低头笑着。 小灵子看到吴母这么喜欢曾婉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吴秋遇发觉小灵子的表情有些变化,猜想她心里一定是在忌讳曾婉儿刚才抱住自己的事,不免有些紧张。小灵子知道吴秋遇在看她,慢慢转过身去,假装抬头看墙上的画。 曾婉儿看到吴秋遇正望着自己的身后发呆,赶紧转身看去,这才发现小灵子也站在那里。她稍稍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吴秋遇,刚才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没了。 正好这时秋香来了,进门之后,感觉屋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她先开口跟吴秋遇打了招呼:“秋遇公子来啦。”吴秋遇也叫了一声“秋香姐”。秋香发觉曾婉儿表情有些不对,又忽然看到小灵子,心里已经大致明白怎么回事。她走到曾婉儿身边轻声说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午饭怎么安排?”曾婉儿这才回过神来:“哦,这个,哥哥你来安排吧。我忽然有些头疼,先回去歇着了。”说完便带着秋香匆忙走了。曾可以让吴秋遇照顾吴母和姐姐,自己转身出去安排。 吴母和梁秋逢便在曾府住下来。曾可以每天安排人伺候着,让吴秋遇带着母亲和姐姐在蓟州城各处游玩。曾婉儿自愿跟去,每天都陪在吴母身旁,伺候得非常殷勤周到。小灵子只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沉默寡言。吴秋遇偶尔看到了,回来照顾她,小灵子总是说:“你不用管我,好好陪着你娘和姐姐吧。她们难得来一次蓟州。” 在曾府住了几天。曾梓图命人把做好的纠察长老腰牌送来了。曾可以拿着腰牌来找吴秋遇。 小灵子在桌边低头坐着,情绪不高。吴秋遇问她:“灵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我给你看看。”说着便拿起小灵子的手腕,要帮她诊脉。小灵子轻轻抽回手,说:“不用了,我没事。”吴秋遇忧心地说:“你这几天看着不太有精神。”小灵子说:“我很好。” 曾可以轻轻敲了敲敞着的房门,走了进来。吴秋遇赶紧起身招呼曾可以。曾可以笑呵呵说道:“秋遇兄弟,我爹派人把纠察长老的腰牌给你送来了。同时还有一块腰牌是给小灵子姑娘的。以后你们在挂月峰可以通行无阻。”说着便把一块包金的腰牌交给吴秋遇,一块红漆木牌递给小灵子。吴秋遇对那个长老腰牌没有多大兴趣,笑了笑,就放在桌上。小灵子把两个牌子拿在一起比了比,问曾可以:“为什么还不一样?”曾可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秋遇兄弟毕竟是长老嘛,总要做得庄重一点。你这个也很漂亮,上山下山一样管用。”小灵子说:“管用就行。秋遇哥哥,来,收好了。”说着把自己的腰牌揣进怀里,另外一块交给吴秋遇。 “秋遇公子。”曾婉儿高高兴兴地来找吴秋遇。进门一看小灵子和曾可以也在,马上说道:“哥哥,你们在说事啊?那我先去给伯母请安。”说完便转身去了隔壁。隔壁马上传来吴母的声音:“婉儿小姐来啦,快坐。” 曾可以说:“你看,我光顾了过来给你们送牌子了,还没顾得上去给伯母请安呢。我也过去看看。”吴秋遇见他们兄妹对自己的母亲如此尊重,心里非常感激,也跟着曾可以往外走。小灵子看着他们走出去,也慢慢站起身,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过去。 吴秋遇和曾可以刚刚走过去,就听见吴母问:“婉儿小姐,你爹跟你说过没有,你和我儿子娃娃亲的事儿?”“啊?”曾婉儿一时蒙在那里。吴秋遇听到母亲提起娃娃亲的事,不由得心里开始紧张。 曾可以进门说道:“伯母,这个事我爹没跟婉儿说过。当时是您和伯父强烈要求,我爹才勉强答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也没来正式提过亲,我爹以为你们反悔了,也就没再当回事。”吴母连忙说道:“我们没有反悔!你爹救过我们全家的命,我们自己答应的事儿,怎么会反悔呢?前些年没来说亲,是因为秋遇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拐了。他现在回来了,我正想着跟你们说这个事儿呢。” 曾婉儿愣愣地看着曾可以:“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可以解释道:“十几年前,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咱爹救过伯母一家。当时伯父伯母非要报答咱爹,爹根本没想让他们报答,就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结果伯父伯母当真了。爹有点后悔说出那样的话,但看到伯父伯母那么真诚,也觉得是件好事,就答应了。于是两家定了娃娃亲,一边是几个月大的秋遇兄弟,一边是还没出生的你。”曾婉儿听了,简直难以置信,又望着吴母。吴母说:“你哥哥说的没错,就是这样的。说起来还是我们梁家高攀了。秋遇,快来。” 曾婉儿大喜过望,回头看到吴秋遇进门,激动地就要过去抱他。“婉儿小姐!”吴秋遇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曾婉儿兴奋地说:“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原本看到你和如梦姐姐情投意合,我都打算放弃了。现在如梦姐姐和我哥哥好了,我们终于又可以……” 小灵子刚刚鼓足勇气走到门口,听到这些,顿时愣愣地停在那里。 吴母问曾可以:“如梦是谁呀?”曾可以笑了笑,没好意思回答。曾婉儿说:“如梦姐姐……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如梦姐姐跟秋遇公子定过亲,后来……后来又不在一起了。”吴母试探着问道:“婉儿小姐,我儿子定过亲的事儿,你不会介意吧?我们家里可没有同意呀。”曾婉儿含羞地摇了摇头。吴母大喜:“那就好了!正好我们这次来了,干脆就把你们的亲事正式定了!” 小灵子再也听不下去,轻轻一跺脚,转身跑了。“灵儿,灵儿!”吴秋遇叫了两声,赶紧追了出去。曾婉儿也想追出去。曾可以拦住她,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吴秋遇终于在小灵子跑出大门之前追上她,赶紧拉住她的胳膊说道:“灵儿,你不要生气。我娘不了解咱们的情况,所以才……”小灵子回头看着他:“你娘那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不会生气。我现在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吴秋遇说:“我当然是要跟你在一起了。”小灵子问:“那要是你娘逼着你娶曾婉儿呢?”吴秋遇摇头说:“不会的。”小灵子轻轻摘下吴秋遇的手:“怎么不会?曾家有钱有势,曾小姐又那么喜欢你,曾老爷又那么欣赏你。你娘正好可以借着你的娃娃亲还人情,还可以落个好亲家。你觉得不会吗?”说完,她两眼盯着吴秋遇。吴秋遇毫不犹豫地说道:“就算我娘可能那么想,我也不会同意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小灵子看了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说道:“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现在不是孤儿了,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吴秋遇说:“灵儿,你等着,我这就去跟我娘说。”说完就转身往里跑去。小灵子望着他的背影,黯然说道:“秋遇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是……”她忽然喉头哽住,无奈而又痛苦地摇了摇头。 第191章离亲出海 吴秋遇跑回房间,正要去说小灵子的事,却见桌上摆着他爹梁大生的灵位,他娘正在喃喃诉说,姐姐梁秋逢和曾家兄妹以及丫鬟秋香在旁边垂手肃立。吴秋遇慢慢走了进去。吴母对着灵牌说道:“他爹,我今天见到咱们的恩人了。恩公的女儿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人又好,又漂亮,我见到了,很喜欢。正好咱们的儿子跟她认识。她还没有许配人家,也看得上咱们的儿子。我想着,这次既然见到了,如果咱们的恩公不嫌弃,婉儿小姐又愿意,不如就把他们的亲事正式说定了。你觉得呢,他爹?”曾婉儿听了,心中暗喜。 梁秋逢看到吴秋遇进门,轻轻叫了一声“弟弟”。吴秋遇说:“娘,我跟婉儿小姐……不可能的。您就不要操心了。”曾婉儿心里一慌,扭头看着吴母。吴母说:“你还没娶,她还没嫁,怎么不可能?你怕人家嫌咱们家穷?怕人家婉儿小姐不愿意?”曾婉儿赶忙小声说道:“我愿意。”吴秋遇说:“娘,我喜欢的是小灵子!我要跟小灵子在一起!”曾婉儿听了,心里一酸,捂着脸跑了出去。丫鬟秋香赶紧追出看护小姐。 曾可以对吴母说:“伯母,您不要着急,和秋遇兄弟好好说,我去看看我妹妹。”说完边转身走了出去。刚出门,就听见吴母在屋中大声说道:“那个小灵子有什么好的?论出身,论长相,哪一点比得上人家曾小姐?”曾可以微微一笑,放心地迈步走了。 吴秋遇说:“娘,我真的只喜欢小灵子。我在镇江帮过婉儿小姐,他们答应过不再……”吴母强硬地说道:“你不要再说了!婚姻大事向来是由父母作主!既然你爹生前已经跟人家定了娃娃亲,咱们就不能反悔!人家曾家都没嫌弃咱们,你还说什么!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找曾老爷说去!”“娘……”吴秋遇还想说什么。梁秋逢把他拉到一边说道:“弟弟,姐姐知道你喜欢小灵子。可是你们毕竟没有发生什么。咱娘说的没错,人家救过咱们全家的命,爹生前已经跟人家定下娃娃亲,咱们不能随便反悔。我看人家曾小姐也不错,而且好像很喜欢你。你再好好想想,别惹咱娘生气了。”吴秋遇又要去跟他娘说。吴母转过去不理他。 吴秋遇知道现在说什么他娘也听不进去,于是心烦意乱地走出门口,想去找小灵子一起商量主意。他自己心里当然非常坚定,就是要跟小灵子在一起,绝不会答应娶曾婉儿。可是怎么才能说服娘和姐姐呢?到了外面却发现,小灵子已经不在那了。 找不到小灵子,吴秋遇心里发慌,赶紧跑到大门口找家丁询问。家丁说:“你说的那个姑娘已经走了。临走留下一句话,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她不想让秋遇公子为难。”吴秋遇一惊:“她往哪个放向走了?”“那边。”家丁抬手指给他看。吴秋遇跑出两步,回头说道:“你进去告诉曾公子,请他转告我娘,就说我去追赶小灵子了。我找到了小灵子就和她一起回来。”说完便顺着家丁刚才指明的方向追了下去。 家丁嘀咕道:“他也没说他是谁呀。这怎么传话?”旁边的另一个家丁说:“他刚才是跟公子一起回来的,进去一说公子就知道了。”第一个家丁说:“那你去说吧,我怕说不明白。”旁边那个家丁看了他一眼,转身进门,去找曾可以报信。 吴秋遇一路打听着追出蓟州城,终于在翠屏湖附近看到小灵子的身影,他赶紧加快脚步追上去。小灵子听到吴秋遇的呼喊,停下脚步,但是仍然背对着他。吴秋遇跑到小灵子身边,微微喘着说道:“灵儿,你怎么又自己走了?是不是生我气了?”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我没有生你气,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吴秋遇说:“灵儿,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心思?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已经跟我娘说了,我不会娶婉儿小姐的。”小灵子抬头看着他:“你这么说,就不怕你娘生气么?”吴秋遇说:“我娘已经生气了,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小灵子望着他,心里很激动,但是还故意装作很平静的样子,转过身说道:“秋遇哥哥,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真的不想因为我……影响你们母子。你还是回去吧。要不然,你娘会很难过的。”吴秋遇扶着小灵子的肩膀,把她转过来。小灵子仍然低着头。吴秋遇看着她说道:“灵儿,我娘只是觉得曾家对我们有恩,所以才让我用娃娃亲还人情。她还不了解我们以及婉儿小姐的事情。等过几天,她冷静下来,我再跟她好好说说,我可以用别的方法报答曾家。我娘一定能想通的。” 小灵子抬起头,看着吴秋遇问道:“那要是你娘一直想不通,非要让你娶曾婉儿呢?到时候你是听你娘的,还是会选择跟我走?”吴秋遇愣愣地看了一眼小灵子,两手抓挠着头发慢慢蹲了下去,脑子里乱成一团。他最怕的就是出现这种情况,刚才想都不敢想,现在小灵子忽然说出来,他顿时觉得气血翻涌,好像五脏六腑都在折腾。 小灵子看到吴秋遇这个样子,忽然很后悔,赶紧蹲下来说道:“秋遇哥哥,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样问的。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娘真的很想报恩,坚持让你和曾婉儿成亲,如果你不答应,你娘会很伤心的。我不希望你因为我为难。” 吴秋遇继续纠结了一会,忽然抓住小灵子的手:“灵儿,我们一起走吧。现在就走。”小灵子问:“那你娘怎么办?”吴秋遇说:“有我姐姐照顾,我娘不会有事的。也许她们等不到我,过几天就回山西了。等曾家的事情稍稍过去,咱们再一起去山西看我娘。”小灵子说:“你可以要想好了。”吴秋遇说:“我已经想好了。咱们现在就离开蓟州,却找铁师叔他们。”小灵子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曾梓图还用得着你,我想曾家的人不会难为你娘和你姐姐。咱们先去跟时姐姐他们会合,等见过你师公,再去山西看你娘。” 小灵子说完,心情好多了。吴秋遇看到小灵子脸色舒缓,心里也轻松了不少。于是两个人重归于好,在翠屏湖边相互依偎着坐了一会,便起程赶路。 路上,吴秋遇问:“灵儿,你为什么要让我接下那个纠察长老啊?你知道我不想加入北冥教,也不想干那个。”小灵子说:“曾梓图刚刚当上教主,你当众驳了他的面子,你觉得他会让咱们轻易离开吗?”吴秋遇说:“咱们可以找景旗主他们帮忙啊。”小灵子说:“这次跟上回可不一样。曾梓图是大家公选的新教主,也没有透露出要害咱们的意思。景素素和颜祺姐姐她们虽然有心帮咱们,也会很为难。” 吴秋遇点了点头:“还好你跟他们提了一个条件,咱们不用留在挂月峰。”小灵子笑道:“你真以为我想让你为北冥教出力呀?我那只不过是给了曾梓图一个台阶,同时又让他觉得还有机会笼络你,这样他才会放咱们走啊。”吴秋遇点头道:“嗯。灵儿,还是你有办法。那咱们这个牌子也没什么用了,扔了吧。”说着便要把掏出的包金腰牌丢掉。小灵子赶紧拦住他:“别扔啊,这可是好东西。” 吴秋遇说:“咱们已经离开了,这个还有什么用?”小灵子说:“你想想,咱们这次为什么没能顺利下山?不就是因为没有北冥教的腰牌吗?”吴秋遇不解地说道:“可是咱们已经离开挂月峰了,以后也不会再去了,留着北冥教的腰牌还有什么用?”小灵子说:“世事难预料啊。这次咱们到挂月峰,不也是没想到的吗?难说以后还会不会再跟北冥教发生关系。”吴秋遇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我没想到那么多。”小灵子忽然笑道:“我是丐帮的八袋长老,你成了北冥教的纠察长老。想不到咱们两个忽然都有了身份,而且还挺能唬人。”吴秋遇听了,也跟着笑了。 两个人离开蓟州城,算一算时间应该足够,于是边走边玩,一路往南。这一日到了塘沽,来到渤海之滨。小灵子是第一次到海边,看到大海非常兴奋,在沙滩上蹦跳着,跑在前面。吴秋遇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追着她。 沿着海岸走了些时日,沿途听说了很多关于海鲨帮的事。一说到海鲨帮,海边的渔民怨声载道。小灵子只在曾府见过海鲨帮的孙承,对海鲨帮倒没什么印象。吴秋遇上次从海外回来,亲眼看到海鲨帮的人强行找渔民索要例钱的霸道,知道渔民说的那些事应该都是真的。小灵子觉得有些饿了,便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咱们去前面的渔村吃点东西吧。”吴秋遇点头说好。 前面有户人家。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正在清理晒着的渔网。一个妇人在往绳子上挂洗完的衣裳。吴秋遇和小灵子走了过去。小灵子上前找那妇人打听:“大婶,请问这周围哪有饭馆?”“你找饭馆啊?你往那边……”妇人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她忽然看到了吴秋遇,稍稍愣了一下,马上冲着两个男人大声喊道:“他爹!长青!你们快看,是谁来了?”小灵子觉得很纳闷,回头看了一眼吴秋遇。吴秋遇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那一对父子转过身来,马上也认出了吴秋遇,当即跑了过来。长青惊喜说:“恩公,真的是你呀!”吴秋遇这才认出他们。说话的这个年轻人叫长青,岁数大的是他爹。上次吴秋遇和柳如梦从海外回来,在海上相遇,从海鲨帮的人手里救了他们父子二人。吴秋遇给小灵子介绍道:“灵儿,这是长青,这是他爹、他娘。”小灵子心中暗喜,既然是熟人,看来午饭有着落了,于是也点头跟长青一家打了招呼。长青父子看了看小灵子,确定上次见到那位如梦姑娘果然没有找到。长青他娘问道:“这位灵儿姑娘,是恩公的……朋友?”吴秋遇点一下头:“嗯。”长青一家看吴秋遇心情不错,知道他已经从“失去如梦姑娘”的痛苦中走了出来,现在身边又有了别的姑娘,由衷地为他高兴。 这时有个肩扛鱼叉的汉子走过,大声说道:“李大叔,家里有客人啊?”吴秋遇原来一直不知道长青父子姓什么,现在才知道他们姓李。李老汉说:“是啊。贵客。一会一起过来喝酒啊?”“既然是贵客,我就不打扰了。走了。”那汉子说完,扛着鱼叉走了。 长青他娘说:“长青,你快去打酒买肉,我赶紧给恩公做饭去。”长青跑进屋拿了钱,高高兴兴的跑去置办酒肉。李老汉一边招呼吴秋遇和小灵子进屋,一边问道:“恩公,你上次怎么忽然就走了?我们把大夫请回来,发现你不在了,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吴秋遇抱歉地说道:“那时候我听说如梦遇难了,心里难受,迷迷糊糊地,自己干什么都不知道了。哦,对了,如梦没事,她被人救了,现在好着呢。”李老汉有些惊讶:“哦?是吗?那太好了!”说完,他偷偷看了一眼小灵子。小灵子说:“如梦姐姐那么好,老天爷都保佑她,让她总能化险为夷。我们刚刚见过。”李老汉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和柳如梦是彼此认识的,看她说得那么自然,心里也就没了忌讳。 吃完饭,吴秋遇忽然想起来问道:“李大叔,后来海鲨帮的人没有再骚扰过你们吧?”李老汉说:“那次的事,他们倒没察觉什么,在附近搜查了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他们始终霸占着海面,我们这些靠打渔为生的,日子不好过呀。”小灵子说:“听说海鲨帮主要是在东海活动,来这边的应该没有几个人吧?你们就没想过组织起来反抗?”李老汉说:“他们是没有多少人,可是他们跟附近的帮派有勾结呀。他们狼狈为奸,人多势众,我们就没办法了。”小灵子听了,若有所思。 李老汉问:“恩公,你们这次……不会是又要出海吧?”吴秋遇说:“正是。”李老汉赶紧劝道:“使不得。现在海鲨帮的人太猖獗了。恩公虽然有本事,可是毕竟不熟悉水里的事儿,到了海上……难免吃亏呀。”小灵子忽然说道:“李大叔,长青大哥,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长青道:“需要我们做什么,灵儿姑娘尽管说。”李老汉说:“是啊,只要我们能有作用,我们随时都愿意帮忙。”小灵子说:“我想做几架机弩,对付海匪和鲨鱼。需要找一些木料,带尖的铁刺,还有结实的绳线。”李老汉笑道:“这些东西好办。我们打渔的人家别的没有,什么钢钩铁刺、网绳鱼线、船板木桨都有不少。我这就给你们拿去。”长青却有些为难:“东西倒是都有,可是……我们只会织网做叉,不会做弩啊。”小灵子说:“你们只要把东西备齐,我会。” 长青父子找来一应材料。小灵子根据现有材料,画出简易图纸,带着吴秋遇他们三个一起制作机弩。虽然做出的第一个不能用,但是改进了两次,后面做出的就能很好地发射了。李老汉和长青都很惊讶,佩服小灵子心灵手巧。吴秋遇本想告诉他们,小灵子是西秦巧子常青羽的徒弟,可是又一想,他们都不是江湖中人,未必知道西秦巧子,也就作罢。 吴秋遇跟长青问起黄河入海口还有多远。长青说离此不过十几里。吴秋遇和小灵子准备告辞去找铁秋声和时秋风会合。长青说:“恩公,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经常跟着我爹出海,行船避浪、辨识方向好歹熟悉一些。”长青他娘一听,心里有些紧张。吴秋遇说:“不用了吧。万一遇到海鲨帮的人,只怕会连累你们一家。”长青他娘担心的就是这个。长青说:“上次要不是遇到恩公,我和我爹几个月以前就已经死了。我们父子俩的命都是恩公救的,已经白捡了两条命,还有什么可怕的?爹,你说是吧?”李老汉轻轻点了点头。小灵子说:“秋遇哥哥,就听长青大哥的吧。有他帮忙使船,咱们会顺利许多。”吴秋遇这才点了点头。 长青他娘也知道应该知恩图报,但是实在担心儿子,纠结了一会,终于委婉地说道:“你们一共几个人啊,咱们家的船能坐下吗?”吴秋遇说:“除了我和灵儿,还有两个人。”小灵子已经听出长青他娘的意思,赶紧说道:“我们不用你家的船,免得让海鲨帮的人看出来。我们自己找船,只要让长青大哥给我们去带带路、帮忙划划船就好了。”长青他娘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心里仍然很担心。小灵子补充道:“我可以给长青大哥装扮一下,保管海鲨帮的人认不出他来。”吴秋遇也说:“对。灵儿有这个本事。”长青他娘半信半疑。 小灵子让吴秋遇先带李老汉夫妇出去一下,然后开始动手给长青化装。等到李老汉夫妇再被小灵子叫进屋的时候,他们都吓了一跳,忽然看到屋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竟没认出是他们的儿子长青。长青看到父母的反应,觉得很奇怪:“爹,娘,你们怎么了?”夫妇二人这才知道那个是经小灵子装扮过的长青,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端详了半天。李老汉对长青他娘说:“你看,长青打扮成这样,连咱们都认不出来,外人就更认不出来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长青他娘这才点了点头。 吴秋遇和小灵子本想带着长青马上起程,长青他娘非让他们稍等一会,给他们准备了很多干粮和清水,才千叮咛万嘱咐地送长青跟吴秋遇和小灵子上路。长青肩上扛着一根木棍,挂着四架机弩,走在前面带路。吴秋遇背着几十支短箭,和小灵子紧紧跟着。 到了黄河入海口附近,很快就找到了铁秋声和时秋风,他们已经租好了船,等了一天。吴秋遇介绍了长青。铁秋声和时秋风也觉得有长青跟着,出海更有把握。 一行五人推船下海,凭着吴秋遇残存的印象,往定情岛找去。 到了海上,长青提醒道:“一般离岸这么远,就该有海鲨帮的人来索要份例钱了。”小灵子问:“他们一般会出来几个人?”长青说:“经常是两条尖头小船,每条船上有两个人。”小灵子说:“不过才四个人,咱们一人一箭就打发了。待会那第四支箭,是你射还是我射?”长青腼腆地笑道:“还是你来吧。我专心划船。”铁秋声和时秋风听了,相互看了一眼,微笑不语。吴秋遇说:“灵儿,咱们还是尽量不要伤人。只要他们放咱们过去,就算说话难听些,咱们也忍了吧。” 小灵子笑道:“我知道。我才不愿意打架伤人呢。就看他们是不是非要找死了。如果还像上次你们遇到的那几个一样,非要害人性命,那咱们也只有为民除害了。”长青插话道:“就是。他们霸着海面,强行索要份例,我们不顾风雨浪涛出海打渔,收成倒有多一半被他们拿去。大伙都恨死他们了,官府又不管,只能盼着你们这样有本事的人来收拾他们。”时秋风皱眉道:“这伙人倒真是可恨。但愿他们今日不要来生事,要不然,真该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船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小灵子忽然看到左前方海面有一艘大船向这边驶来,赶紧指给大家看:“有船往这边来了。”长青望见船上的旗子,马上惊叫道:“是海鲨帮的大船!”吴秋遇说:“咱们赶紧走,躲开他们。”长青说:“来不及了,他们的船很快。”他嘴上这么说,手上还是加快了划桨的动作。吴秋遇也帮忙。 那大船果然很快,距离越来越近。小灵子赶紧把四架机弩分发给大家。长青负责划船,除他以外,另外四人每人拿了一架。吴秋遇也把短箭给大家分了。铁秋声说:“咱们先不忙迎战,先把机弩藏起来,看能否好言说通。最好不跟他们发生冲突。”吴秋遇也是这个意思。铁秋声让时秋风和小灵子先拿着机弩躲入舱棚。吴秋遇让长青也进入舱棚躲躲,只留下他和铁秋声二人站在外面观察动静。 很快那艘大船来到近前。船头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大声说道:“停下!看到海鲨帮的船,你们居然敢跑?你们不想活了?”长青在舱棚中小声说道:“那个人叫丁老大,是个领头的。平时就他叫嚣最凶。”铁秋声冲着对面船上的丁老大等人说道:“我们的船已经停下了,不知你们有何指教?”丁老大看了一眼铁秋声:“有何指教?看你们也不像是打渔的,到我们海鲨帮的地盘乱窜,定是没安好心。乖乖跟我们回去,交代清楚!”铁秋声说:“我们不过是出海转转,对海鲨帮并无半点妨碍。你们何必说得如此严重?”丁老大说:“这片海面都是海鲨帮的,是你们想了就能来的?”铁秋声说:“海面这么大,多一两条船有什么要紧?我们船行到此,还望众位行个方便。” 丁老大上下打量着铁秋声,看他衣着不俗,忽然说道:“看你们也不像是穷打渔的,老子也不跟你们仔细计较了。留下五十两银子,你们赶紧滚!”铁秋声一皱眉,但还是忍耐着说道:“大家素不相识,更为恩怨,本该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如此为难我们?”丁老大冷笑道:“呵呵,井水不犯河水?你好大的口气,还没有人敢这样跟老子说话!来人,拿下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嘴硬!” 当即有人搭上挠钩,就要跳到小船上来。小灵子忽然从舱棚跳出来,手里端着机弩,瞄准第一个往小船上跳的人。那个人已经跳离大船,两脚还没落到小船上,忽见有人用弩箭对着他,吓得惊叫一声,跌入水中。小灵子又将弩箭对准了第二个。那个更惨,惊慌之下,头朝下就从大船上摔了下来,扑通落水。 丁老大看到两个手下惊慌落水,不禁吃了一惊,这才看到对面小船上忽然又多出一个人来,手里端着弩箭,正在瞄准他,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拉过一个属下挡在身前。被他抓住那个人眼睁睁望着小灵子手里的弩箭,吓得浑身发抖。这时,时秋风也手持机弩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丁老大用属下挡住自己的身体往后退出几步,吩咐人赶紧抛开挠头,将两船分开,然后又对两个手下小声吩咐了几句。那两个人便悄悄走到船舷,飞身扑入水中。小灵子想了一下,马上惊呼道:“他们要对咱们的船动手脚。”丁老大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你倒够聪明。可惜晚了!你们就等着喂鲨鱼吧。” 很快就感觉到船底有凿击的动静。小灵子已经知道海鲨帮的人是要凿沉小船,可是他们在船上又没什么办法。船底终于被凿漏了,船舱开始进水。铁秋声抽出几支短箭攥在手里,从船底的漏洞往下穿刺。船底的凿击停了。铁秋声招呼大家赶紧封堵漏洞。 忽然船身一晃,铁秋声落入水中。“师叔!”吴秋遇惊呼一声,自己也险些摔倒。时秋风和小灵子站立不稳,先后撞在舱棚上。船底的漏洞继续往里喷涌海水。“铁大哥!”“师叔!”时秋风和吴秋遇在船上大声呼叫着,守着船舷往下盯望。小灵子和长青努力封堵着漏洞,可海水还是不停地涌进来。丁老大见了,得意地大笑起来。 始终不见铁秋声再冒出头来。时秋风心急如焚,凄厉地呼喊。水面渐渐泛起鲜红的血色。时秋风疯了一般就要跳下去找人,吴秋遇赶紧拦住她:“时姐姐不要。咱们不熟悉水性,下面太危险了。”时秋风流泪道:“我要去找铁大哥。”吴秋遇赶紧再劝。船上只有长青一个人熟悉水性,他下定决心,端起一架机弩就跳入水中。 丁老大得意地笑了一会,吩咐道:“开舱,放鲨鱼。”吴秋遇跟鲨鱼博斗过,知道鲨鱼的可怕,他赶紧摘下搭在船舷上的挠钩,做好了再次跟鲨鱼博斗的准备。时秋风也抄起一根挠钩,准备下去跟鲨鱼拼命。 忽见水花翻溅,一个人从水里窜了出来,升起足有六七尺高。那人两手抓住大船的船舷,用力一攀,便飞身翻了上去。那个人正是刚刚落水的铁秋声。时秋风和吴秋遇一见都是又惊又喜。大船上的人可都是吓了一跳,愣了一会才想到上前围攻。 这时长青也从水里冒出头来,爬上小船。小灵子问:“你没事吧?”长青说:“我没事。本想下去把那几个凿船的射死,可是我下去才发现,那几个都已经被铁大侠制服了。”说完,便赶紧找东西塞堵漏洞。吴秋遇和时秋风这才顾得船上的事,赶紧往外泼水。 铁秋声对付海鲨帮那些人简直太容易了,很快便把那些人打倒一片。其余的纷纷往后退缩,不敢再上前。丁老大见势不妙,慌忙跑到船舷,就要跳水逃走。小灵子看到了,抄起短弩对着他便射出一箭。丁老大在落水之前左腿中箭,惨叫一声,跌入水中。 铁秋声让海鲨帮的人把大船重新靠过去。两船之间搭上挠钩,铺上木板。铁秋声招呼时秋风和吴秋遇他们到大船上去。吴秋遇他们上了大船,眼看着小船里的水越来越多,慢慢往下沉,心中暗叫好险。时秋风手持弯刀,看着海鲨帮的人:“你们想怎么着?”那些人一个个浑身发抖,跪地求饶。吴秋遇说:“时姐姐,饶他们一回吧。他们也是听命于人。”时秋风说:“那好,我不杀你们。都滚吧,以后不要再想着害人!”那些人磕头拜谢,趁着时秋风没有反悔之前,纷纷跳入水中,逃命去了。 长青遗憾地说道:“这样真是便宜了他们。要是依着我,把他们一个个的都喂鲨鱼。”一说到鲨鱼,吴秋遇马上想起来了,惊叫道:“刚才那个丁老大……好像吩咐放鲨鱼了!”众人一起往水中望去,果然有几条鲨鱼在起伏翻腾,水中泛起一股股的血色。吴秋遇担心地说道:“他们会不会……那鲨鱼太可怕了。”小灵子说:“秋遇哥哥,你就不要为他们担心了。那些鲨鱼是他们自己养的,他们应该有手段对付。”铁秋声说:“身上没有伤口的,或可保住性命。一旦身上见血,鲨鱼便会追咬不止。下去凿船的那几个,我本想留他们一条性命,现在看来,恐怕要死在他们自己的鲨鱼口里了。”小灵子心中暗想:照铁师叔这么说,那丁老大也肯定活不成了,谁让他自己放鲨鱼咬人,死了活该! 时秋风心有余悸地对铁秋声说:“刚才你忽然落水,可把我吓死了。尤其是后面看到水里有血漂上来。”铁秋声笑道:“那不是我的血。我是故意落水,下去把那几个凿船的收拾了,夺了他们手里的工具,让他们没有能力再继续破坏。”吴秋遇惊讶道:“师叔,你怎么在水里也那么厉害?”铁秋声说:“我们那里的人,从小在水边长大,多少都识些水性。” 长青说:“今日幸亏有铁大侠在,要不然就太危险了。”小灵子说:“你在海边长大,水性应该更好啊。”长青说:“可是我不会武功,对付不了海鲨帮的人。”铁秋声说:“你帮忙使船就够了,这艘大船就靠你了。”长青说:“这个没问题。” 成功度过一劫,几个人全都暗自庆幸。吴秋遇忽然想起上次自己和柳如梦的遭遇,赶紧提醒道:“上次我和如梦被黄河帮的人算计,他们假装帮我们行船,却偷偷凿散了大船。咱们只有这一艘船,这次可得小心些。”铁秋声当即和吴秋遇下到船舱去检查,发现船舱里面空无一人。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动静,都已经逃走了。 两个人从船舱里出来。小灵子问:“怎么样?”吴秋遇说:“没人了,都逃走了。”时秋风面露难色:“这么大一艘船,咱们怎么使啊?”长青说:“他们这个大船很快,船上的水手看样子不多,估计有什么好用的机械。”小灵子眼前一亮:“快带我去看看。” 长青带着小灵子钻入船舱。吴秋遇也跟了进去。小灵子在船舱里查看了一圈,出来以后,欣喜地说道:“长青说得没错,这大船果然设计精巧,有两个人就足够使动了。”吴秋遇很高兴:“那我和长青一起下去就好了。”铁秋声说:“你还得指路,还是让我来吧。”时秋风关心地说道:“你身上的衣裳还没干呢。”小灵子说:“我看这样,让秋遇哥哥先定个方向,然后就可以下去和长青一起使船。长青跟铁师叔说一下怎么掌舵。铁师叔先在上面掌舵,顺便晾干衣裳。等前面方向不太确定了,再让秋遇哥哥上来。”几个人都觉得可行。于是吴秋遇凭印象指了一个方向,长青也介绍了舵把的用法,几个人便分头行动。 大船缓缓动起来,渐渐加速。小灵子过去掌舵。时秋风轻轻帮铁秋声解下外面的湿衣,晾在缆绳上。铁秋声刚才下水,从里到外都湿透了。时秋风回头看了一眼小灵子,有些为难。小灵子知趣地说道:“时姐姐,你来掌舵吧。我下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可以更省力的办法。别把他们两个累着了。”时秋风暗叹小灵子的机灵,笑着点了点头,走过来接过舵把。小灵子进入船舱之前,回头说道:“你们有事就大声叫我们。要不然,我们都不会上来的。”说完便钻进了船舱。 时秋风和铁秋声相互望了一眼,都笑了。时秋风转过身去,专心掌控舵把。铁秋声轻轻解开身上的衣裳,迎风晒晾。时秋风回头看了一眼,轻声说道:“这里没有别人,你……脱了吧。那样干得快些。”说完赶紧又转过脸去。铁秋声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湿衣裳慢慢脱了下来,用缆绳围了个窝,遮住身体。 时秋风看了看带来的包袱,因为小船进水,也有些湿了。她蹲身下去,轻轻解开包袱,挑了挑,还真找到两件没怎么浸湿的衣裳,欣喜道:“包袱里还有没湿的衣裳,我给你拿过来。”说完她轻轻拿起衣裳,闭着眼睛往铁秋声那边走去。铁秋声忽然叫道:“小心,脚下有缆绳。”时秋风赶紧停下脚步,眼睛几乎睁开,赶忙又闭紧了。铁秋声说:“你把衣裳丢过来就可以了。我接得着。”时秋风转过身,背对着铁秋声,判断了一下方位和距离,扬手把衣裳丢了过去。 铁秋声伸手接了,迅速穿好,从绳堆里跳出来说道:“好了。”时秋风这才转过身看了一眼,满意得点了点头。铁秋声忽然发现,因为没人掌舵,大船驶过的痕迹已经显得歪歪扭扭。时秋风看到铁秋声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也意识到了,赶紧过去将舵把扶住。铁秋声说:“我下去换秋遇上来。”时秋风说:“让小灵子也一起上来吧。一会我也下去。”铁秋声点了点头,进入船舱。 吴秋遇和小灵子从船舱里出来。时秋风简单介绍了一下刚才大船行驶的情况,就下去陪铁秋声了。吴秋遇努力辨识方向,认真掌舵。大船便沿着他认定的方向破浪驶去,果然是比原来那条小船快多了,也稳当多了。 小灵子站在船头努力张望着,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秋遇哥哥你看,那边好像有个小岛!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吴秋遇固定了舵把,跑过去仔细看了一下那岛屿的形状,惊喜道:“就是那里,就是那里!”“我这就告诉时姐姐和铁师叔他们去!”小灵子说着就兴奋地跑下船舱。铁秋声和时秋风听了,也都非常兴奋。 大船加速向小岛驶去,距离越来越近。小灵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船速这么快,会不会撞在岸上啊?”吴秋遇刚才只顾兴奋,听小灵子一说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赶紧对小灵子说:“你去把长青叫上来,问问他怎么把船停住”。 长青有经验,瞅好了地形和距离,指点众人各自分工,让大船减速靠近,平稳靠岸。长青让吴秋遇抛下锚钩,甩出缆绳。他先下去把船固定好了,然后招呼众人下船。 几个人带好东西,离船下水,走上岸边。虽然途中遇到了一点麻烦,但是总算平安到达了。 第192章海岛探尊 在岸边的礁石上,几个人晾了晾脚,穿好鞋,便由吴秋遇带路,去见翁求和。马上就要见到师父了,铁秋声心情激动。时秋风也由衷地为他高兴。长青在后面跟着,四下张望着,惊奇地嘀咕道:“真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一个小岛,真是漂亮。” 吴秋遇想到柳如梦的事,不知道一会见到师公该怎么跟他交代,不禁面露犹豫之色。小灵子看了出来,小声问道:“秋遇哥哥,你是不是在想和如梦姐姐在这定亲的事儿?”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又赶紧解释道:“我不是在想那个。我是怕师公知道……知道我和如梦不在一起了……不高兴。”小灵子安慰道:“秋遇哥哥,你不要那么紧张。既然是如梦姐姐自己放弃了,你师公应该不会说什么的。”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但心中仍然忐忑不安。 绕过半个岛屿,终于又见到那片熟悉的小石林。吴秋遇对另外几个人介绍道:“穿过那片小石林,前面有一片开阔的草地,那就是师公指点我练功的地方。师公所住的山洞就在对面的山丘上。”铁秋声听了,马上兴奋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铁大哥,等等我。”时秋风赶紧快步跟了上去。望着铁秋声和时秋风走在一起的身影,小灵子暗自替他们高兴,也不禁扭头望了一眼吴秋遇。吴秋遇傻傻地看着小灵子,想问问她有什么事。小灵子冲他笑了一下,轻松地跑在前面。吴秋遇也开心地追了上去。只有长青一个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悠闲地欣赏着周围的景物。 穿过小石林,铁秋声和时秋风忽然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那里,似是凝神往前望着什么。小灵子跑过来问道:“时姐姐,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时秋风没说话,而是轻轻抬手指着前面的开阔地带。这时吴秋遇也跑了过来,和小灵子一起,顺着时秋风的手指望去。 只见前面的草地上,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正在尽情地施展着拳脚。他身形飘逸,腿脚灵动,两臂舒展如行云流水,拳掌变换如荷花绽放。吴秋遇脱口叫了一声:“师公!”那白发老者正是武林至尊翁求和,听到喊声,渐渐收式,转身往这边望过来。 铁秋声叫了一声“师父”,便快步跑了过去。“秋声?真的是你么?”翁求和简直有些不敢相信。铁秋声跑到近前,扑通跪倒:“师父,是我。徒儿不孝……”“不!你很好,很好。”翁求和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赶紧把铁秋声扶了起来。吴秋遇、时秋风、小灵子也相继走到近前,一一给翁求和施礼。翁求和轻轻拍了拍吴秋遇的肩膀,越看越喜欢。他没见过时秋风和小灵子,只知道她们是跟铁秋声和吴秋遇一起来的,便只是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长青走出小石林,看到吴秋遇他们正围着一个白发老者说话,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想见的人,由衷地为他们高兴。他不愿意上前打扰,便坐在一块石头上歇脚。 翁求和跟铁秋声和吴秋遇叙谈了几句,看了看时秋风和小灵子,微笑着问道:“这两位姑娘是……?”时秋风赶紧拱手说道:“晚辈时秋风,是铁大哥的朋友。”铁秋声介绍道:“时姑娘是北冥教时仁泰长老的女儿,学的是江南花家的武功。与弟子……与弟子相识多年。”翁求和惊讶地笑道:“哦?时姑娘来头不小啊。”时秋风含羞地笑道:“翁老前辈取笑了。我现在只有一个身份,就是……就是铁大哥的朋友。”翁求和看了看铁秋声,又看了看时秋风,隐约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知道铁秋声已经从纪明月遇难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于是开心地说道:“好,好啊。” 翁求和又望向小灵子。吴秋遇也想介绍一下小灵子。小灵子却自己抢着说道:“我叫小灵子。见过师公。”翁求和笑道:“你叫我师公?”吴秋遇赶紧说道:“师公,小灵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听我经常说起师公,她也就跟着这么叫了。”翁求和笑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点什么,惊讶地看着小灵子:“你叫小灵子?不是说你已经……”小灵子笑道:“是不是秋遇哥哥告诉您,说我在大漠遭遇流沙,已经死了?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翁求和听完,也不禁笑了:“看来是秋遇的消息不准了。他倒是很舍不得你,还在岛上给你埋了个坟呢。”铁秋声笑眯眯看着吴秋遇,没想到他还干过这事儿。时秋风点了点头,心中暗想:“看来秋遇对小灵子还是一片真心。他跟如梦定亲的事很可能是他师公的主意。” 翁求和忽然想到了柳如梦,探头往吴秋遇他们身后望了望,没有看到柳如梦的身影,却只看到长青独自坐在小石林外边的石头上东张西望。铁秋声说:“那是海边的渔民长青,帮我们使船过来的。”翁求和随便点了点头,小声问吴秋遇:“如梦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小灵子听到了,抢着说道:“如梦姐姐已经不跟秋遇哥哥在一起了,她现在过得很好。”翁求和稍稍愣了一下,当着小灵子的面也不好细问,便招呼他们到山洞那边喝水说话。 铁秋声让吴秋遇去跟长青说一声,让他自己在岛上随意游玩,饿了的时候回来一起吃东西就好。长青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自己去岛上玩了。 翁求和带着铁秋声等人来到洞口。那只小猴从洞里钻出来,爬上树杈,观察着新来这几个人。吴秋遇去跟小猴打了招呼,那小猴还记得他,跟他倒也友好。小灵子看着好玩,也去逗那只小猴。小猴很快便和她混熟了。翁求和见了,开怀大笑。时秋风和铁秋声也跟着笑了。 小灵子悄悄对吴秋遇说:“秋遇哥哥,我想去你给我埋的坟前看看。”吴秋遇愣了一下,便去跟师公和师叔打了招呼,带着她去了。小猴子也跟在他们后面。 时秋风知道铁秋声见到师父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便主动去生火烧水。翁求和问起铁秋声这些年的情况,铁秋声便把纪明月遇害之后时秋风一心帮他追查凶手直到杀死天山恶鬼的事情都说了,最后也提到了在扬州发生的那些事。翁求和点头赞道:“秋风姑娘真是个有心人。难为她为你出生入死,还落个幽灵魔女的名声。你一定要记得人家这份情义。”时秋风在一旁听了,忽然有些感动,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显然是值得的。 铁秋声说:“我们这次来,一是拜见师父,二是要向师父禀明心意。我想和秋风在一起,她为弟子付出的太多了,我也真心感动。所以……还望师父恩准。”时秋风暂时停下手里的活,偷偷望着翁求和,等着听他说出自己的意见。翁求和扭头看了时秋风一眼。时秋风慌忙转过脸去,假装继续往火堆上添柴,心里有些忐忑。却听翁求和说:“别说什么感动不感动的,你只说是不是真心喜欢她。”铁秋声点头道:“喜欢,真心喜欢。”翁求和爽朗地说道:“那就行了。只要你们两个情投意合,师父祝福你们。”时秋风听了,心中暗喜,含羞地回头望了一眼铁秋声。 铁秋声多少有些意外:“多谢师父。秋风的父亲曾是北冥教的长老,她又学的是花家的武功,我还怕师父……”翁求和笑道:“师父这里根本没什么门户之见。她为你付出那么多,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待人家。”铁秋声忙说:“是,弟子谨遵师命。”翁求和笑眯眯说道:“你只说你愿意了,还没问人家秋风姑娘愿意不愿意呢。”铁秋声扭头望着时秋风。时秋风羞涩地轻声说道:“我愿意。”“好,好。”翁求和爽朗地大笑起来。得到翁求和的认可,铁秋声和时秋风二人自然是非常高兴。 翁求和说:“当年师父不看好你和明月姑娘,不是说明月姑娘不好,是觉得她善良柔弱,不是江湖中人,怕你保护不了她。后来师父看你们真是动情,也反思了很久,这才让你大师兄带着定心剑去找你们。没想到明月姑娘还是被歹人杀害。秋风姑娘是江南花家的弟子,那武功一定不差,你们在一起,师父放心。” 铁秋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那秋遇和如梦姑娘的事……”翁求和说:“当时他们来到这里,说在外面已经没有任何牵挂,要在这里长住一生。我看他们情投意合,就强行做主,让他们定了亲。后来得知明月姑娘的事,又送他们离开了,事后也觉得有些难为秋遇。哎,对了,小灵子说,如梦姑娘不跟秋遇在一起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吗?”铁秋声看了看时秋风。时秋风说:“这件事还是让秋遇自己告诉您吧。我们怕说不清楚。”翁求和点了点头,没再细问。 吴秋遇带着小灵子找到那块大青石,后面就是当初他和柳如梦给小灵子埋坟的地方。小猴子爬到大青石上去玩耍了。吴秋遇带着小灵子绕到大青石后面。小灵子看到那里果然有一座坟堆,坟前竖着一块木头削成的墓碑,上面刻着“小灵子之墓”。她慢慢走过去,望着坟堆默默地站着。吴秋遇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灵儿,你不要怪我。当初我听说你身陷流沙,真的以为你已经……我那时候可伤心了,心里就老是想着这件事,后来就埋了这座坟。”小灵子心中感动,她当然知道吴秋遇对她的一番情义,也能想象到吴秋遇当时的心情。 当初他们扮作雌雄双煞大闹铁拳门,在朔州城外的小树林,吴秋遇为了掩护小灵子逃走,一个人留下阻挡成三路等人的追杀。小灵子迟迟不见吴秋遇跟上来找她,后来跟乡野三奇回去查看,发现那里有血迹,又听了乡野三奇的分析,以为吴秋遇一定是被铁拳门的人给害死了,就在小树林外给他埋了一座矮坟。当时她和吴秋遇相识不久,甚至连吴秋遇的名字都不知道,以为吴秋遇死了就已经哭得一塌糊涂。后来两个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彼此的熟识和感情早已非昔日可比。吴秋遇忽然听说她在大漠遭遇流沙,埋下这座坟的时候,该有多么的伤心,小灵子当然能够想象得到。 小灵子回身望着吴秋遇:“秋遇哥哥,谢谢你。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吴秋遇说:“现在你好好的,我赶紧把这个坟平了吧。”小灵子摇头道:“不要。当初你和如梦姐姐在一起,甚至后来都定了亲,还能想着在这里给我埋个坟,我很感动。我知道你这样真心对我,真的非常高兴。就让它继续在这吧。说不定将来我们老了,还会回到这里。到时候我就埋在这。”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小灵子忽然好奇地问道:“哎,对了,秋遇哥哥,你在这里边都埋了什么呀?”吴秋遇说:“我们从海上漂来的时候,行里都没了,身上只有那把短剑。我原想把短剑埋在里面,如梦说,那是我身上唯一跟你有关的东西了,不如留下做个念想。我在坑边伤心地哭了一会,把如梦支开,用短剑在手臂上拉了个口子,流了几滴血在里面。然后就……”小灵子忽然指着墓碑上的字问:“这几个字也是你用血写的是不是?”吴秋遇点了点头。小灵子一下子扑到吴秋遇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只觉得喉头哽住,什么也说不出来。吴秋遇轻轻搂着小灵子,安慰道:“现在我们都平安无事,又能在一起,多好啊。” 小灵子激动了一会,终于能够说话了,她的头紧紧贴在吴秋遇的胸前,含着眼泪说道:“秋遇哥哥,你怎么那么傻呀?给我埋个坟也就算了,干吗要损伤自己呀?”吴秋遇说:“我为你也做不了别的,只有这样,心里才好受些。”小灵子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吴秋遇说:“没事了,已经好了。”小灵子还是坚持捋起他的袖子看了看,见伤口果然愈合得几乎看不出来了,这才放心,嘱咐道:“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吴秋遇说:“那你以后也不能再跟我分开了,我要好好保护你,不让你有任何的危险。”小灵子“嗯”了一声,便又贴进吴秋遇的怀里。 两个人依偎在坟前站了一会,小灵子说道:“秋遇哥哥,带我去你和如梦姐姐住过的地方看看吧。”提到柳如梦,吴秋遇多少有些尴尬。小灵子笑道:“你还怕我会吃心啊?我才没那么小气呢。我就想知道你们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听到小灵子这样说,吴秋遇心里才踏实了,点头嗯了一声,带着小灵子离开坟前,绕过大青石,往当初住过的窝棚走去。 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我知道你和如梦姐姐从小就认识,她和她爹还救过你。你们长大以后难得又重逢,彼此照顾很正常,如梦姐姐喜欢你也很正常。又是在这么一个没人的地方,要是换做我,也打算跟你在这里过一辈子了。所以说,我完全理解如梦姐姐的心意,绝对不会计较什么。你以后也不要有任何忌讳。虽然我们两个现在在一起了,但是如梦姐姐永远是你的亲人,永远是我的好姐姐。”听到小灵子这样说,吴秋遇心中感动,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个窝棚距离大青石不远,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几个月过去了,那窝棚仍然完好无损。小灵子兴奋地跑过去,转圈看了看,回头说道:“这个位置选得好,能晒到太阳,而且还背风。”吴秋遇笑着往前走近,忽然想起当初柳如梦的反应,好像说的也是类似的话。柳如梦当时说的是:“这里好,能晒到太阳,而且还背风。” 小灵子钻进去看了看,出来说道:“虽然手艺比不上我,但是还算够细致。秋遇哥哥,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看来有人需要你照顾的时候,你的潜力还是很大的嘛。”吴秋遇有些尴尬。小灵子赶紧笑着说道:“我这是夸你呢。以后你也要这样照顾我,不能老是问我的主意。”吴秋遇憨笑着点头道:“嗯,好。”其实听小灵子这么一说,吴秋遇自己也忽然感觉到,好像他跟柳如梦在一起的时候要细心得多,而跟小灵子在一起的时候往往都是等着小灵子拿主意。 小灵子拉着吴秋遇一起进窝棚躺了一会,忽然坐起来说道:“秋遇哥哥,你们还去过什么地方,都带我去看看。”吴秋遇也坐起来,跟小灵子一起出了窝棚。 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片淡水湖边。吴秋遇想起了当初他在这里撞见柳如梦洗澡的情景,脚步渐渐有些慢了。小灵子兴奋地跑到水边去玩了一会,将手指放到嘴里舔了一下,惊讶道:“是淡水,很甘甜啊。秋遇哥哥……”她回头看到吴秋遇在发呆,起身走回来问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吴秋遇红着脸,赶紧说道:“没什么,我在……我在想……在水里抓鱼的事儿。”小灵子太过兴奋,也没注意吴秋遇已经脸红,而是好奇地问道:“这里有鱼?你们捉到过嘛?” 吴秋遇点了点头,便给小灵子讲起了当初他在这里捉鱼的事。小灵子觉得好玩,便也要去试。吴秋遇用短剑削了两根树枝,一根递给小灵子,自己拿了一根。他先去水里试了试深浅,才让小灵子下水。两个人在湖中的浅处尽情玩耍。小灵子失败了几次,听吴秋遇说了扎鱼的技巧,终于也成功地扎到了一条,高兴得挑起来耍给吴秋遇看:“秋遇哥哥,我扎到了!”吴秋遇也替她高兴。看着小灵子往岸边走去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吴秋遇忽然想起了柳如梦。当初柳如梦经常坐在岸边,开心地看着他在水里捉鱼。有时候他扎到一条,柳如梦就会站起来走到水边,怯生生伸手来接,然后转过身拿回去安置。渐渐的,吴秋遇已经分不清眼前的背影是小灵子还是柳如梦。 小灵子回头叫道:“秋遇哥哥,咱们一共扎了五条鱼,够了吧?还有什么好玩的?”吴秋遇这才清醒过来,一边往岸边走一边说道:“那边山上的林子里有山鸡野兔,运气好的话,也能抓到一两只。”小灵子马上又有了精神:“我也要去打猎。咱们抓几只山鸡野兔,一起带回去孝敬你师公,也让时姐姐和铁师叔他们尝尝鲜。”吴秋遇见她如此有兴致,也乐得哄她开心,当即动手在湖边挖了个坑,泼满水,把几条鱼养在里面,便带着小灵子往山丘走去。 可惜运气不好,在林子里转了一圈,一只山鸡野兔也没见到。小灵子有些失望。吴秋遇忽然想起当初柳如梦发现的葫芦,当即带着小灵子去看了,并爬到树上从藤上给她摘了两个,小灵子这才高兴了。两个人又去了一趟湖边。吴秋遇手里提着鱼,小灵子手里拿着葫芦,高高兴兴地回去见翁求和等人。小灵子心情很好,对吴秋遇说:“明天我还要来。”吴秋遇笑着点了点头,隐约记起当初柳如梦跟着他出来打猎,好像也是这样的兴奋。 小灵子忽然叫道:“哎呀,咱们只顾着玩了,小猴子呢?”吴秋遇说:“放心吧,这里它比咱们都熟悉,丢不了。应该是已经回去了。”小灵子这才放心。回到山洞。发现小猴果然已经蹲在洞口,看他们回来,还上前转了一圈。小灵子摸了摸小猴的头:“真乖。” 时秋风正在煮汤,见小灵子兴致很高,开口说道:“你们去哪儿了?玩儿得很开心啊。”“我们去打猎了,可惜只捉了这几条鱼。”小灵子说着,放下葫芦,笑嘻嘻把吴秋遇手里的几条鱼拿过去:“时姐姐,我帮你一起做饭。” 铁秋声过来冲吴秋遇招了招手:“秋遇,你来。”吴秋遇便跟着铁秋声走到翁求和的身边。翁求和招呼他坐下,开口说道:“秋遇呀,听说你上次回去以后,又经历了不少事情。说出来给师公听听。”吴秋遇便把他和柳如梦从岛上离开以后所经历的事情挑重点的说了出来。 翁求和听了北冥教的第一次总坛变乱以及司马相被擒直至毒发身亡的经过,不禁感慨道:“想那司马相也算是一方英雄霸主,没想到最后竟落到这样的下场。”铁秋声说:“司马相固然有些本事,但是他脾气过于暴躁,先是受人挑唆找师父寻衅,后又误入圈套被人算计,都是他自己做下的毛病。”翁求和叹了一口气,说:“这倒也是。那个曾梓图有如此心机,连司马相这样的人他都能轻易算计,实非武林之福啊。” 小灵子把烤好的鱼送过来,插话道:“还不止这些呢。他还让人散布谣言,说散游僧留下个什么《至尊宝帖》,煽动天下武林各派的人到少林寺去讨要,八月初六在嵩山大闹了一场。”翁求和惊讶道:“还有这样的事?那少林寺的了然大师他们……没事吧?”吴秋遇说:“了然大师他们都好,少林寺也安然无恙。这次多亏了丐帮的倪帮主带人维持局面,还有五台山的无涯大师、我师父、师叔,以及很多江湖上的朋友帮忙。”翁求和这才松了一口气:“没出大事就好。说起来,还是我连累到了然大师,连累了少林寺。” 小灵子问:“真的有那个《至尊宝帖》吗?”吴秋遇和铁秋声也很好奇。翁求和说:“有没有的我不好说,反正我是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在我接过武林至尊之前,散游僧就失踪了,后来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这件事显然是个阴谋。曾梓图先去祸害北冥教不成,这次又故意把少林寺牵连进去,看来是野心不小。” 小灵子说:“师公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曾梓图是个很有野心的人。虽然上一次他在挂月峰捣乱没有成功,但是却把司马教主骗下山,用圈套困住。司马教主中毒而死多半也是他干的。前几天,曾梓图又带人去了挂月峰,赶走了本该接任教主的大长老路桥荫,自己当上了北冥教的教主。”翁求和一皱眉:“你说那个曾梓图当上了北冥教的教主?”小灵子说:“是啊。他还非要秋遇哥哥当个长老,要不然就不让我们下山。” 翁求和忧心道:“看来他还真是个人物啊。以前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铁秋声说:“据说他在蓟州经营了几十年,就在北冥教的眼皮底下,以前也没怎么引起北冥教的注意。只不过近几年他才开始出头露面。”翁求和说:“这就难怪了。我隐居在此也有近十年了,这几年发生的事,除了上次听秋遇他们说了一些,就都不太了解了。曾梓图……蓟州……北冥教的教主……”翁求和嘴里念着,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铁秋声见师父开始忧心曾梓图的事,赶紧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别的还有什么事,你也说说吧。”翁求和这才中断思考,看着吴秋遇说:“对。你们还经历了什么大事,也都说说。”吴秋遇说:“除了北冥教和嵩山的事,还有什么大事……那就是铁拳王和倪帮主在五台山比武的事了。”翁求和问:“铁拳王是谁?”铁秋声说:“听我三位结拜的兄长说,他是朔州的一个豪强,拳头上有点功夫,在山西北边稍微有点名气,号称铁拳王。他门下的弟子一贯胡作非为,口碑很差。”翁求和不屑地说道:“那样的货色也敢和丐帮帮主比武?不自量力。”小灵子说:“就是。结果被倪帮主一掌就打翻了,据说到现在还没好呢。”翁求和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 吴秋遇忽然想起江宁的事,赶紧说道:“哦,对了,有一件事可能算是大事。”翁求和与铁秋声都看着他。小灵子已经大致猜到他要说什么,笑眯眯看着,静等着补充。吴秋遇说:“万山派的鲜子汤带人去了江宁,先是向花家挑战,后来劫了花家的十几口人,威胁花老爷写下誓书,让花家从此不再参与武林至尊的争夺。”翁求和一皱眉,脱口骂道:“鲜子汤真不要脸!前番两次比武他都使诈,算计了花家的人,现在竟还想出这样的事。那花家的人签下誓书了么?”吴秋遇说:“没有。”翁求和点头赞道:“嗯,花家的人到底有些骨气。” 翁求和忽然又有些担心,急忙问道:“花家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小灵子说:“这个师公不用替他们担心,花家的人都好着呢。”翁求和惊讶道:“据我所知,自从花向海失踪、花向荣伤残以后,花家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突出的好手,剩下那些人应该对付不了鲜子汤。那他们是怎么解围的?”小灵子笑道:“花家没有突出的好手,咱们这有啊。我和秋遇哥哥跟踪万山四鬼,悄悄救出花家的人。到了翠竹林,秋遇哥哥一掌把鲜子汤的师弟打翻,又出手制服了鲜子汤,花家就没事了。我们还逼着鲜子汤自己签下誓书当众宣读,这下他的面子可丢大了。” 翁求和惊讶道:“秋遇,你制服了鲜子汤?”吴秋遇点了点头:“嗯,我当时也没想到能打过他。我只知道,自从上次在岛上得到师公的指点,我的随心所欲手使得越来越顺手了。直到跟鲜子汤交上手,我才发觉自己已经进步了很多。”翁求和大喜:“好,好啊。你才练了这么几年,就能一举打败鲜子汤。我这随心所欲手没有白费脑筋!”铁秋声也是连连点头。 小灵子说:“还不止这个呢。在镇江的擂台上,秋遇哥哥还一人对战赐熊双怪,震惊了所有人。”翁求和不禁一愣:“那两个老家伙一直隐居贺兰山,虽然很少有人见过他们,但是他们的名气非常大。秋遇可以一个人跟他们抗衡?”铁秋声在一旁说道:“是的,师父。当时弟子也在。”翁求和信是信了,但是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莫非他们名不副实?”小灵子说:“怎么会?一个大老怪跟丐帮的倪帮主交手,倪帮主都觉得有些吃力。”翁求和惊讶地看着吴秋遇:“这么说,你现在的内功也进展不小了?”吴秋遇说:“我一直按照师公传授的法门勤加练习,倒是有进步的感觉。”翁求和大喜:“苍生果然给我选了一个好徒孙。好,好啊。”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心里都美滋滋的。 翁求和忽然想起小灵子刚才的话:“你们刚才说到镇江的擂台,什么擂台?莫非是雌雄双煞来中土摆了擂台?”小灵子解释道:“是两个老怪的徒弟看上了曾梓图的女儿。曾家不愿意,又不敢直接得罪他们,就想出个比武招亲的法子。可是两个老怪帮着他们的徒弟霸占擂台,打伤了好几个人,没人敢再上台打擂。曾家的人求到秋遇哥哥,秋遇哥哥才上去帮忙打擂。” 翁求和疑惑道:“曾梓图的女儿设擂招亲,秋遇怎么会去打擂?”吴秋遇解释道:“婉儿小姐救过我,他哥哥也救过如梦几次。婉儿小姐她娘还收如梦为义女,曾家的人对她都非常照顾。如梦跟婉儿小姐情同姐妹,不忍看她落到两个老怪的徒弟手里,这才劝我去打擂,帮婉儿小姐解围,我就去了。”翁求和听了个大概,疑惑地问道:“所以如梦姑娘才不得不跟你分开,眼看着你接受曾家的招亲?”吴秋遇说:“不是这样的。是如梦她……”他怕自己解释不清楚,就扭头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说道:“在秋遇哥哥打擂之前,我已经替他跟曾家的人谈定了条件,只帮忙打擂,不娶曾婉儿。是如梦姐姐自己想通了。她觉得自己不会武功,怕日后拖累秋遇哥哥,就像……”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铁秋声。铁秋声当然知道她要说的是纪明月,心中一阵刺痛,没说什么。翁求和也意识到了,催问道:“然后呢?”小灵子说:“然后如梦姐姐就说,她愿意跟曾家的人在一起,让秋遇哥哥安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用担心她。”翁求和听了,半晌没有说话。 小灵子继续说道:“如梦姐姐还说,如果秋遇哥哥有机会再见到师公,就禀明师公,如果您不反对,她和秋遇哥哥以前定的亲就不算了。”翁求和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初我逼着秋遇答应,也是为了如梦。既然她自己想通了,愿意放弃,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秋遇呀,如梦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以后你再喜欢什么人,愿意和谁在一起,就不用受到约束了。”吴秋遇地点了点头,开心地看着小灵子。旁边有别人看着,小灵子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去。 铁秋声说道:“师父,不知道秋遇跟您说过没有。这位小灵子姑娘可了不得。”小灵子听到铁秋声忽然说到她,忽然很害羞,说了声“我去帮时姐姐熬汤去”,就转身跑掉了。铁秋声笑着说道:“秋遇,你跟师公好好说说小灵子的事吧。”吴秋遇便把自己跟小灵子一起大闹铁拳门、逃离邵家庄、天百山庄救助祁翁、五丈窑台挽救丐帮、大漠西行对付两个老怪、江宁翠竹林对付鲜子汤等共同经历的事情一一说了。翁求和听了频频点头,忍不住赞道:“我已经看出这丫头不一般,没想到她竟还有这般的智慧和胆识,真是让人赞叹。”很多事情铁秋声也是第一次听说,又对小灵子有了新的认识。 说起自己跟小灵子共同经历的一切,吴秋遇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也乐开了花。翁求和先前就听柳如梦提起过吴秋遇和小灵子的关系,今日一见一听,更加觉得吴秋遇和小灵子在一起极为合适,于是笑着说道:“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小灵子。要不要我再做一次主,给你和小灵子也定个亲?”吴秋遇憨憨地笑着:“全凭师公做主。”翁求和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说道:“算了,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我就不跟着搀和了。” 正好那边饭菜做好了,时秋风和小灵子招呼他们过去吃。翁求和便笑呵呵地带着徒弟铁秋声和徒孙吴秋遇过去吃饭。 当晚,小灵子说想去窝棚里住,吴秋遇只好陪着她去了。铁秋声和时秋风便陪着翁求和住在山洞。长青自幼在海边长大,被海风吹惯了,自己去岸边找个地方栖身。 此后几天,小灵子每日让吴秋遇带着她去打猎捉鱼,玩得很开心。翁求和就在山洞外面的草地空场指点铁秋声和时秋风的武功。二人都觉得受益匪浅。长青有时好奇地看着翁求和指点铁秋声和时秋风练武,偷偷跟着比划两下,有时跟着吴秋遇和小灵子去打猎摸鱼,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小灵子忽然觉得,吴秋遇难得见到师公一次,每天让他跟着自己玩耍好像不对,便让他留下接受翁求和的指点,只让长青跟她去打猎。长青当然乐意跟着小灵子一起去玩耍,还建议道:“我不会武功,不像吴大哥那么灵巧敏捷,咱们不如把短弩带上。对付猎物,射箭总比徒手抓容易吧。”小灵子连声说道:“对呀,前几天我一直看着秋遇哥哥动手,居然忘了这个事儿。对对对,咱们每人带一个,看谁先射到。”小灵子和长青每人带了一架弩、二十几支短箭,带着小猴一起去打猎了。 吴秋遇便留下来,和铁秋声、时秋风一起练功。在翁求和的精心指点下,三个人的武功招式和内力又都有所精进。 一艘大船悄悄来到海岛。海鲨帮的孙承站在船头,抬手指着吴秋遇他们乘来的那艘船,回头说道:“那正是我们海鲨帮丢失的大船。他们一定就在这个岛上。”一伙北冥教的人走到船头,举目张望着。带头的正是刚从丘岳旗旗主升为护教长老的连山岳,身后跟着郑阔等十几名丘岳旗的属下,各个手持弓箭。旋风旗旗主叶天鹏带着一伙属下跟在旁边,有的手里拿着弓箭,有的拿着他们最厉害的武器——夺命迷魂雾。 叶天鹏凑近连山岳,小声问道:“连兄,如果那小子不肯就范,非要跟咱们动手怎么办?”连山岳说:“那就把他一起灭了。我早就想杀他了。”叶天鹏有些担心:“可是教主一再嘱咐,让咱们务必把他活着带回去。咱们若是把他杀了,恐怕在教主面前不好交代。”连山岳看了看他:“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到时候就说他掉海里淹死了,被鲨鱼咬死了。”叶天鹏嘀咕道:“教主能信吗?”连山岳说:“他信不信都没关系。反正人已经死了,身为教主,他总不至于因为一个死人就把一个长老和一个旗主怎么样吧?再说了,那几个都是他的熟人,咱们把别人都杀了,只留下他一个,你就不怕他将来拿着那个纠察长老的牌子找咱们麻烦?”叶天鹏点了点头:“你是长老,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心里就有底了。”连山岳得意地笑道:“幸亏秦长老帮咱们争取到这个机会,要不然又要便宜那小子了。” 大船停靠在岸边。孙承命人抛锚拴缆,铺板搭桥。连山岳带人从大船上下来。叶天鹏建议,先让海鲨帮的人把大船驶离,免得惊动岛上的人。连山岳觉得有理,便让孙承吩咐手下暂时把大船开走。众人在岸边埋伏下来,先派人分头出去打探。很快打探的人回来,说吴秋遇等人正在附近的乱石林对面练功。连山岳当即带人悄悄摸了过去。 翁求和仍在专心指点铁秋声、时秋风、吴秋遇三人练功,忽然隐隐发觉周围好像有动静,当即停下来仔细观瞧。铁秋声他们也收式观望。还没等他们看清什么,忽见周围同时冒出来几十号人,快速围了上来,有的手里拿着弓箭,有的手里拿着竹筒。 北冥教的人将翁求和等四人围在当中。叶天鹏大声问道:“那位白发老者莫非就是翁求和老先生?”翁求和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正是老朽。你们北冥教的人不在挂月峰驻守,到这荒岛上来有何贵干?”叶天鹏说:“我们曾教主一直惦记翁老先生,如今知道老先生在这里受苦,特让我们接你回去。”翁求和笑道:“难为曾梓图还有这份孝心。他的好意我可消受不起。你们回去告诉他,既然当了教主,就带着属下好好做人,不要老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连山岳叫嚣道:“翁求和,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看到没有,几十几套弓箭摆在这里,顷刻之间便可以让你们一个个变成刺猬。”时秋风冷笑道:“你以为那几张糟弓烂箭就能把我们怎么样?别做梦了。”叶天鹏说:“那要是再加上十筒夺命迷魂雾呢?你们赤手空拳,就算能侥幸挡掉几支箭,还能防得住我这毒气吗?” 吴秋遇小声说道:“师公,他们手里那些竹筒装的就是毒雾,沾到身上就可伤人。”翁求和原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即便看到他们手里有弓箭也没有太在意,因为他们四人的武功都以灵巧快速见长,只要挡掉几支箭快速冲到近前,便可把包围打乱。可是毒气就不一样了,那东西一旦喷洒出来无处不在,根本无法抵挡。翁求和、铁秋声、时秋风同时感觉到了情况的严重。 孙承见北冥教的人已经将翁求和等人成功困住,便吩咐手下发信号,让大船靠岸接应。 连山岳得意地说道:“现在知道怕了吧?我劝你们乖乖的束手就擒。到了挂月峰,说不定曾教主会对你们网开一面。”吴秋遇忽然想到了自己那块长老腰牌,赶紧摸出来当众展示:“我是北冥教的纠察长老,上可以监督教主,下可以纠察长老、旗主。我让你们现在就让开!”他这都是看小灵子用丐帮的长老腰牌使唤叫花子学来的。翁求和、铁秋声、时秋风没听吴秋遇和小灵子说过这个事,都觉得有些惊讶。 北冥教的人看到吴秋遇手里那块镀金的长老腰牌,不禁面面相觑,开始犹豫,因为其中有些人知道曾梓图请吴秋遇担任纠察长老的事,也知道他手里那块金牌是真的。叶天鹏也有些含糊,扭头看着连山岳。孙承说:“他那个牌子应该是假的吧?他又不是北冥教的人,曾教主怎么会让他当长老?”连山岳大声说道:“他那个牌子是假的!大家不用理他!臭小子,你拿块假牌子就想蒙事?我看你是存心要与圣教作对!翁求和,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一会我数到三,你们若乖乖跟我们回去,一切好说。你若仍然顽固不化,我就让人放箭!弓箭准备!” 翁求和看了看身边的三个人,一个是自己最喜欢的徒儿,一个是堪当传承的徒孙,还有一个是徒儿钟情的未来眷属,心一横,忍痛说道:“你们都听好了。一会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冒死冲出一条路,你们跟在后面冲出去。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管我,一旦突围便速速离去!” 连山岳已经开始大声数数:“一!” 铁秋声说:“不行,我冲在最前面!秋遇,你掩护师公!”时秋风说:“我跟你一起去!”吴秋遇说:“师公、师叔,还是让我去吧。我块头大,好歹能多挡几箭。” 连山岳继续数道:“二!” 翁求和凝重地说道:“都不要争了,听我的。我毕生的心血都用于研创武功,现在已经老了,能找到你们这样的传人不容易。你们还都年轻,以后还都大有作为。我还指望你们把我创立的武功发扬光大呢。难道你们忍心我穷毕生心血创立的武功就此绝迹?” 连山岳马上数到了“三”,并把手抬了起来,“准备……”吴秋遇和铁秋声来不及阻拦,翁求和就已经冲了出去。 第193章重归中土 连山岳嘴里的“放箭”二字还没有说出来,忽然“啊”地惊叫一声,身子一晃,一支短箭射在了他的屁股上。紧接着,一只小猴窜到叶天鹏的头上,用力在他脸上挠了一把,跳了出去,又去抓挠前面手持竹筒的人。孙承胡乱挥刀一砍,小猴受伤摔在地上。 连山岳和叶天鹏相继受伤惨叫,这两下来得太突然了,北冥教的人顿时就懵了。翁求和冲到近前,先挑手持竹筒的打倒了几个,又去抢夺弓箭。吴秋遇、铁秋声、时秋风也相继冲了过来,把连山岳和叶天鹏身边的人全都打翻,并把二人制住。其他北冥教的人手持弓箭和竹筒围了过来,但是已经不敢轻举妄动。孙承更是吓得跪地求饶。翁求和一脚把他踢昏,过去抱起小猴子,察看伤势。 吴秋遇提醒铁秋声和时秋风拿住连山岳和叶天鹏这两个带头的,让北冥教的人放下武器。那些人不敢不从,纷纷丢掉弓箭和装有夺命迷魂雾的竹筒,举着手站到一旁。 “秋遇哥哥,你没事吧。”小灵子端着短弩走了过来。长青怯生生地跟在她后面。吴秋遇和铁秋声、时秋风这才知道刚才是他们射箭、放猴子解的围。铁秋声和时秋风押着连山岳、叶天鹏,吩咐北冥教的人解下腰带相互捆好。最后把连山岳和叶天鹏也捆了。吴秋遇让长青帮忙把所有的弓箭和竹筒堆到一起,凝神提气在手,重重打出一记“开山惊魔”,把所有的东西一掌打碎。 翁求和伤心地抱着身受重伤的小猴往山洞走去。铁秋声等人检查了北冥教众人身上的绑绳,又把连山岳、叶天鹏、郑阔、孙承等几个首脑点了穴道,留下长青拿着短弩在一旁看管,然后也跟着往山洞走去。 时秋风对小灵子说:“刚才幸亏你们及时赶到,要不然今天难免损伤。”小灵子说:“我们在山头看到海上又来了一艘大船,到岸边下来一伙人,手里拿着弓箭,担心他们是来找师公麻烦的,赶紧跑回来报信。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让他们险些得手。”铁秋声说:“不,你们来得很及时。” 吴秋遇接替师公给小猴看伤治疗。翁求和在一旁伤心叹气。小猴被钢刀伤到了五脏,实在是伤得太重,到底没能救过来。翁求和望着小猴的尸体,心情沉痛。铁秋声和时秋风在一旁劝慰了很久,翁求和仍然是郁郁寡欢。小灵子这几日已经跟小猴玩得很熟,小猴忽然被人砍死了,她心里也很难过。看到那几个人都陪着翁求和难过,小灵子建议先把小猴埋葬了。 翁求和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四周望了一下,选了一个地方,走过去开始刨坑。吴秋遇赶紧抽出定心剑去帮忙。坑挖得差不多了,翁求和走回来,把小猴的尸体抱过去,小心翼翼地放进坑里,伤心地看了很久,才开始颤抖着双手慢慢往里填土。铁秋声、时秋风也都过去帮忙。 埋好了小猴,时秋风劝扶着翁求和去洞里休息。翁求和心情沉痛,脚步也显得极为沉重。 小灵子把吴秋遇和铁秋声叫到一旁商量:“师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猴在岛上陪了师公那么久,是师公在这岛上唯一的伴儿,现在忽然没了,师公心里一定不好受。这岛上虽然安静,但是毕竟艰苦。师公一个人在这里,咱们大家都不能放心。既然咱们这次来了,索性把师公接回去。”吴秋遇和铁秋声都点头赞成。吴秋遇说:“就怕师公不肯走。上次我和如梦劝了他很久,他始终不答应跟我们一起走。”小灵子说:“大家一起劝说,相信我们一定可以说服师公。”吴秋遇和铁秋声点了点头。 三个人进入山洞。铁秋声率先说道:“师父,跟我们一起回扬州吧。我和秋风一起伺候您。”翁求和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不去了。我在这里已经习惯了,不想动地方了。你和秋风好不容易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不用惦记我。”时秋风说:“我和秋声这次来,本来就是打算接您回去的。如果您不走,那我们也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陪着您,伺候您一辈子。”翁求和抬头看着她,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孝心,你们能这样想,我很高兴。只是,我已经老了,真的不想动了。”铁秋声和时秋风再三劝说,翁求和仍然不肯答应。 吴秋遇焦急地看着小灵子,求她赶紧想办法。小灵子安慰他不要着急,然后故意大声说道:“其实在这岛上住着也挺好的。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想,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什么江湖恶斗,什么武林兴衰,都跟咱们没有关系。秋遇哥哥,我也不想走了。我看不如大家都留下来,就在这里过日子。师公不干了,他们自然会选出新的武林至尊。鲜子汤愿意争就让他争去。曾梓图有本事就让他当去。管他什么阴谋、什么野心,天下武林的人都死绝了,跟咱们也没有半点关系。”翁求和看着小灵子,若有所思。吴秋遇和铁秋声没想到小灵子会说出那样的话,都愣愣地看着她。时秋风也稍稍愣了一下,忽有所悟。 小灵子继续说道:“秋遇哥哥,铁师叔,师公教给你们的武功耍起来甚是好看,你们每天耍几遍,我和时姐姐,还有师公,就都不会闷了。反正这里只有咱们几个人,也不用担心这么好的武功被别人偷学了去。咱们自己人学会就行了,耍给师公和我们看看就可以了。等你们老了,就随身带到地下去。到时候也不用留什么武功秘笈,师公好不容易才创出的武功,凭什么让别人占便宜?你说是不是啊,师公?” 翁求和听了,忽然大笑起来。吴秋遇和铁秋声相互看了一眼,一头雾水。只有时秋风明白,小灵子的话起作用了。果然就听翁求和说道:“好了,我答应跟你们回去。”吴秋遇和铁秋声大喜。吴秋遇还傻傻地问道:“师公,为什么呀,您怎么忽然就答应了?”翁求和看着他:“你不愿意?”吴秋遇忙说:“我愿意,愿意。”翁求和笑道:“你们三个人的嘴,都比不上小灵子一个人。”小灵子假装糊涂:“我也没说什么呀?”翁求和笑道:“你这张嘴呀,哈哈。”小灵子这才高兴地说道:“时姐姐,铁师叔,你们赶紧帮着师公收拾东西吧。咱们今天就走。” 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几个人好歹收拾了一下,就走出山洞。铁秋声问:“师父,北冥教那些人怎么办?”翁求和说:“把那几个首脑的武功废了,收缴了武器,让他们在岛上安心思过吧。”铁秋声和时秋风当即去废了连山岳、叶天鹏、郑阔、孙承等人的武功,收缴了所有人身上的匕首之类的利器,丢入大海。 翁求和在小猴的坟前站了一会,又回头望了一眼住了近十年的山洞,终于迈步离开了。铁秋声、时秋风陪伴在翁求和的身边。小灵子、吴秋遇、长青走在前面先去检查大船。 远远望见连山岳他们来时乘坐的大船又停在岸边,几个人跳下来,到了另外一艘船上。小灵子赶紧招呼吴秋遇和长青先躲起来。暗中观察了一会,只见那几个人得意洋洋地从船上下来,而那艘船正在慢慢往下沉。小灵子说:“他们一定是把咱们带来那艘船给凿漏了。”吴秋遇说:“他们还可恨了。那咱们怎么办?”小灵子笑道:“咱们只有坐他们那艘更大的船了。你先去把那艘船占了,别让他们上去。” 吴秋遇快步冲了过去。那几个人忽然看到吴秋遇,吓了一跳,急忙往大船那边跑。但是他们毕竟不如吴秋遇腿快。吴秋遇赶在他们上船之前,将他们点穴制住。小灵子手持短弩,对准一个人问道:“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那个人战战兢兢说道:“丁老大带人出海,一直没有回去。孙当家的便让我们放出海鹰查找。海鲨帮的船都有特殊的记号和味道,那些海鹰是专门训练过的,在海上能够追踪每一条船的踪迹。” 小灵子又问:“你们怎么跟北冥教的人勾结在一起?”那个人说:“我们海鲨帮一直是在东海活动,去年接到蓟州曾老爷的邀请,帮主便派孙当家的带着我们几十号人到渤海发展。曾老爷派人帮我们在波海湾站稳脚跟,孙当家的也答应把在渤海收成的一半送给曾老爷。”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明白,原来海鲨帮到渤海发展是受了曾梓图的煽动,而曾梓图的目的是利用海鲨帮敛财。 小灵子继续问道:“跟你们同船来的那些北冥教的人是怎么回事?”那个人说:“具体的我们也不太清楚,隐约听到他们和孙当家的说话,好像是奉了他们教主之命,跟踪着两个人来到海边。后来有人从失踪的那条船上逃回来,说有五个特别厉害的人劫走了大船。连长老他们飞鸽传书报到总坛,回信说,好像知道你们几个人的身份,当即吩咐前来算计。我们只是跟着驶船的,别的事都跟我们没关系。”小灵子放开他,对吴秋遇说道:“定是咱们从蓟州走了以后,曾梓图父子派人跟来。他们见过时姐姐和铁师叔,根据打扮样貌不难猜到是他们。咱们几个人一起出海,曾梓图很容易想到可能跟师公有关,所以才派连山岳等人前来算计。”吴秋遇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 铁秋声和时秋风陪着翁求和来到岸边。小灵子说明了刚才的情况,请他们先上船,然后让吴秋遇和长青用缆绳把两条船连起来。吴秋遇不解地问:“那艘船已经漏了,咱们还要它干什么?”小灵子说:“咱们把那艘船拖到海里,免得岛上那些人又出去害人。”长青听了,连连点头,非常积极地去系好缆绳。 几个人都上船之后,吴秋遇和长青去下面登轮驶船。海鲨帮那几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船拖着那艘漏水的船慢慢离岸而去,心中非常恐慌,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先前被长青解开绑缚的那个人已经帮其他人把身上的绳索解了。那些喽罗刚才已经见识了翁求和等人的厉害,更吃到了时秋风和铁秋声的苦头,如今手里的武器都没了,更没了保障,见连山岳、叶天鹏、孙承等人仍不能动,觉得还是各自逃命要紧,稍稍迟疑了一会便一哄而散。现场就只剩下连山岳、叶天鹏、郑阔、孙承四个人,三个站着一个趴着,因为被封住了穴道,仍然一动也不能动。 孙承先前被翁求和踢昏,吴秋遇给他点封穴道的时候下手稍稍轻了一些,所以他身上的穴道第一个解了。他慢慢爬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本打算抬腿就走,跑出了几步又觉得不合适,停下脚步,转回身尴尬地笑了笑,假装去检查被吴秋遇打断的弓箭。 连山岳、叶天鹏、郑阔三人身上的穴道也渐渐解了。四个人这才一起往岸边走去。叶天鹏脸上被小猴狠狠挠了一把,血肉模糊,左眼也已经睁不开了,左手捂着脸,一边走一边哀哼。连山岳屁股上被小灵子射了一箭,走动不便,郑阔只好背着他走,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 郑阔忽然问道:“孙当家的,你手下那些人可靠吗?他们不会坐船先走了吧?”听他这么一说,另外三个人也马上紧张起来。连山岳赶紧说道:“孙兄弟,你先去看住他们。看看咱们的船来了没有,别让他们把船弄走了。”“好,好。”孙承终于有了单独离去的理由,抬腿便走。连山岳扭头对叶天鹏说:“我也信不过他。天鹏兄弟,你也跟着去。”其实叶天鹏对孙承也不放心,当即快步去追赶他。 郑阔背着连山岳来到海边的时候,发现几十号人都在那里站着,一个个焦躁不安。他们乘来的大船并不在那里,就连原来停靠在岸边的那艘船也不见了。连山岳让郑阔把他放下来,大声问道:“船呢?还没来?”孙承说:“咱们的船被他们劫走了。”连山岳一惊:“那另一艘船呢?”孙承说:“本来是被我的人给凿了,可是,也被他们给拖走了。”连山岳大惊失色:“那,那咱们怎么回去?”叶天鹏痛苦的嘀咕道:“咱们没有武功,没有刀剑,想扎个筏子都很难。看来咱们是回不去了。”连山岳身子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 翁求和离开隐居多年的小岛,心中颇多感慨,站在大船上回头望了良久。铁秋声和时秋风在身旁陪伴着,偶尔介绍一些内陆这几年的形势变化。想到马上就要回到已经离开多年的家里,翁求和多少也有几分激动。 晴空万里,风平浪静。回来的途中倒也顺利。海面上偶尔有出海打渔的船只,见到海鲨帮的大船,有的匆忙逃了,有的主动停下,等着交份例钱。时秋风意识到问题,马上飞身上去,用弯刀将海鲨帮的旗子砍了。附近渔船上的人见了,觉得十分纳闷。 大船靠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吴秋遇对长青说:“这次辛苦你了。”长青忙道:“恩公千万不要这么说。你们把海鲨帮的人都困在岛上,以后大伙又可以安心出海了,也不用再交份例钱。我回去就告诉大伙,就说……”小灵子赶紧嘱咐道:“你千万不能说出岛上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你跟我们一起出过海。万一海鲨帮在岸上还有残余,或是那伙人再想办法回来,会连累你们一家的。”长青点头记下,问小灵子:“那我要不要告诉大伙,说以后可以放心出海了?”小灵子说:“这个可以说。你就说是无意中发现海鲨帮的大船坏在这里,上面一个人都没有,估计是海鲨帮的人看这里油水不大,撤走了。过几天,大伙仍然看不到海鲨帮的人出没,也就相信了。” 长青走了。铁秋声提议去他们先前住过的客栈投宿。几个人便往客栈走去。 在距离海边不远的镇子上住了一宿。天一亮,几个人吃过早饭,便出发前往翁求和的老家东平。 途经泰安附近的时候,迎面遇上一伙人。为首之人看到翁求和,好像愣了一下,马上快步走了过来,拱手施礼:“泰山派张曰衡见过翁老前辈。”翁求和也是认得他的,微笑着说道:“张掌门不必多礼。”张曰衡激动地说道:“好几年没有您老人家的消息了,江湖上都在传,说武林至尊失踪了。前几年我也曾到您府上拜访过,可惜府上已经没人居住。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偶遇,晚辈真是三生有幸。您老人家这些年去哪里仙游了?”翁求和笑道:“我只不过是躲个清闲,找地方清静了几年,让你们大家惦记了。”张曰衡说:“您老人家一定是闭关修炼去了吧?看到您神采奕奕,想必是武功更上层楼,有机会还望您老人家给指点一二。” 翁求和不置可否,忽然问道:“看你们脚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里办事?”张曰衡说:“哦,您老人家刚刚出关,可能还不知道。如今北冥教换了教主,新任教主曾梓图有心与武林各派修好,拿出诚意邀请大伙去蓟州会盟,共商大事。很多门派都已经出发了,我也带人去凑个热闹。如今您老人家回来了,正好可以去主持大局。”翁求和稍稍愣了一下,说道:“你们先去。我先回家看看。” 张曰衡说:“是,是。那晚辈就带人先去打个前站,把您老人家重出江湖的消息告诉大伙。大伙一定都非常振奋。咱们中原武林不能让北冥教抢了风头。”说完转身要走。小灵子赶紧拦住他:“张掌门等一下。”张曰衡惊讶地看着小灵子:“姑娘有什么吩咐?”小灵子说:“翁老前辈这次回来,本来是不打算接见外人的。今天你运气好,抢了个头彩。你先别急着把这件事传扬出去,免得别人见不到武林至尊,认定你是在吹牛。等到该出现的时候,翁老前辈自然会现身。到时候当众说一下,是听你告知的消息才知道有蓟州的事,你的面子岂不是更大?”张曰衡听了,喜出望外,连连拱手道:“对,对,多谢姑娘提醒。真不愧是武林至尊调教出来的门人,就是比我等有见识。”翁求和轻轻摆手道:“好了,你去吧。”“晚辈告辞。”张曰衡高高兴兴地走了,回到自己的弟子跟前自然忍不住先要炫耀一番。泰山派的弟子听了,也都觉得很有光彩。 翁求和看着小灵子,赞许道:“你想得很周到。我刚刚回来,情况不明,在弄清曾梓图的意图之前,我确实不宜过早暴露行踪。”吴秋遇说:“师公,让小灵子跟您装扮一下吧,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来您了。”翁求和没想到吴秋遇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小灵子。小灵子笑眯眯说道:“如果师公原意,我可以试试。”翁求和笑着说道:“那就试试。我听秋遇说过,你们曾经扮作雌雄双煞大闹铁拳门。我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手段。” 当即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吴秋遇、铁秋声、时秋风三人遮挡路人的视线,小灵子动手给翁求和装扮。弄完了,小灵子招呼道:“铁师叔,时姐姐,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翁求和也转过身来,看着他们。铁秋声和时秋风看到翁求和现在的样子,都吃惊不小。铁秋声又上前仔细看了半天,惊喜地说道:“师父,我这么仔细观察都几乎认不出您来。真是太神奇了。”“哦?是吗?”翁求和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见铁秋声如此惊奇,也认定小灵子的手艺确实非同一般。 翁求和看着小灵子问道:“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个本事?”小灵子笑嘻嘻说道:“自学的,捏泥人捏的,师公信吗?”翁求和笑而不答,心里当然不信。吴秋遇上前说道:“师公,灵儿救过西秦巧子,是常青羽前辈教她的。”翁求和惊讶道:“你是西秦巧子的徒弟?这就难怪了。”小灵子说:“我是跟他学的,不过他不承认我是他徒弟,也不让我喊他师父。”翁求和说:“他是怕有人惦记上你的手艺、要害你。他这么做是为了你好。”小灵子说:“原来我一直不能理解,听师公这么说,我信了。”几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东平距离泰安不远,以他们几个人的脚力,很快也就到了。翁求和离家多年,今天终于回来了,看到大门敞着,马上激动地走了进去。只见院中遍地落叶,房檐挂满蛛丝。回想当年的热闹风光,看着眼前这幅荒凉情景,翁求和不胜唏嘘。随后进门的铁秋声和时秋风也都颇多感慨。小灵子一进门就惊奇道:“这院子好大呀。师公,您家里这么好,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呀?”铁秋声也正纳闷:“是啊,师父,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翁求和站在院中,回想着当年的情景,缓缓说道:“十四年前,我第二次当上武林至尊。眼看天下太平,武林之中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值得操心的事,便静下心来继续钻研武学。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开始研究各派的武功,凭借与他们交手或是观看他们与别人交手的印象,用心摸索其精妙之处,历经多年,终于把这些心得与原有的武功结合起来,改进或创新出一些灵妙的招式,于是便有了秋声所练的‘拂云三十六手’。后来继续增补,不断完善,终于形成了一套比较完整的‘随心所欲手’。开始觉得很得意,后来逐渐发现其中有一些漏洞和不便之处,一时又不知如何改进,便想着请少林寺的了然大师来一起切磋修正。不想却因此招来祸端。”翁求和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刚才说到武功时那种兴奋得意的神情逐渐散去,开始显得有些忧郁。铁秋声试探着问道:“是什么祸端?” 翁求和说:“十年前的一天夜里,我正在密室打坐,根据白天与了然大师交流的心得,尝试改进内力循环之法。忽然有个蒙面人摸进来,可能是没想到我会在那里,慌忙磕头求饶。我当时正在运转周天,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他见我没有动静,就壮着胆子站起来,一边说着解释的话,一边慢慢靠近过来。见我仍然不动,他知道我应该是动不得,便忽然向我打出一掌。我冒险出手,一掌将他打翻出去。他仓皇跑了。我感觉到经脉逆行,浑身刺痛,当即努力调整内息,试图重运周天。可是经脉的剧痛却让我无法安心运转气息。幸亏后来苍生带着了然大师来了,我才万幸躲过一劫。” 铁秋声问:“有没有查出那个蒙面人是什么人?”翁求和说:“当时还顾不上那个。了然大师和苍生帮我调理好气息,告诉我,就在刚才,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带着两个手下忽然找来。司马相撞到了然大师屋里,被了然大师拿住经脉。他的手下不敌苍生,护着司马相一起走了。” 铁秋声愤恨地说道:“北冥教也太嚣张了,竟敢来师父家里捣乱!”翁求和说:“我和了然大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没想到司马相身为一教之主竟会干出那样的事来。”小灵子说:“这件事我和秋遇哥哥知道。”铁秋声和翁求和都惊讶地看着她。小灵子说:“我们第一次见到司马相是在蓟州城外府君山断崖下的山洞里。当时他苦于多年伤痛难解,秋遇哥哥为他疏通经脉疗伤,问到原因,他便说出了当年带人来这里找师公挑战的事。”翁求和马上有了兴趣:“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灵子说:“当年司马相接到匿名消息,说身为武林至尊的师公邀请少林寺的方丈到家中秘会,商量召集各门派共同对付北冥教。那时候司马相刚刚接任教主,北冥教人心不稳,担心一旦你们带人大举进攻,他们必然损失惨重,甚至可能被灭了。于是,他便带着路桥荫和彭玄一乔装改扮,暗中到山东查访。打听到了然大师果然在您家中,而且已经住了几个月,便认定真的是要图谋大事。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你们还没有召集人马,先找上门打个措手不及。” 翁求和微微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司马相也不是个鲁莽之人,并不是为了逞强斗狠。他当时那么做,原来是为了北冥教。”铁秋声说:“司马相有多大的本事,带着两个人就敢来找师父和了然大师。”小灵子说:“司马相和路桥荫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负,又是刚刚升任北冥教教主和护教大长老,当然意气风发。直到跟了然大师交上手,司马相才发现自己的武功不行,被了然大师暗中控制了经脉,好多年都不能解脱。要不是后来遇见秋遇哥哥,他到现在都好不了呢。”铁秋声说:“这都是他自找的。” 吴秋遇说:“我当时跟他们说了,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说师公和请了然大师来,只是为了研习武功,并不是为了对付北冥教。司马教主说他后来也明白了,只是当时被人哄骗,是那个报信的人故意设计他来跟师公争斗。”铁秋声说:“那个报信的人用心险恶,实为武林一害。”时秋风忽然插话道:“那个引诱司马相前来闹事的,会不会就是那个蒙面人?”翁求说:“应该是他。司马相他们虽然是晚上偷袭,却没有任何遮掩。那个人单独蒙面,显然跟他们不是一伙。” 时秋风疑惑道:“按说他已经把司马相等人引来,只需偷偷看着就好了,怎么会自己卷入进来呢?”翁求和说:“他偷偷摸进密室,显然是想混水摸鱼。”吴秋遇忽然叫道:“一定是为了偷师公的‘随心所欲手’秘笈。”翁求和点了点头。铁秋声说:“可是当时,知道有这个事的,也就只有大师兄和了然大师等少数几个人,怎么会……”小灵子说:“蒙着脸不敢示人,一定是怕被认出来,很可能就是个内鬼。”翁求和说:“不错,第二天我们就发现府里少了一个人。”铁秋声急忙问道:“是谁?” 翁求和说:“是了然大师带来的一个俗家弟子,叫申图。司马相他们来过之后,他就不见了。”小灵子忽然说道:“申图就是曾梓图。”翁求和一惊,忙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吴秋遇解释道:“是在嵩山的时候,听我师父说的。我师父认出他就是当年的申图。”翁求和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曾梓图很不安分啊,从十几年就开始包藏祸心了。难道都是我这个《随心所欲手》惹的祸?” 吴秋遇忽然想起一段往事,当即说道:“当年师父带着我隐居在太白山的时候,有两个北冥教的长老带着一个属下忽然找来,说我师父背叛师门,盗取了师公的武功秘笈,非要我师父交出来。然后就开始围攻我师父。”时秋风说:“我爹曾经是北冥教的长老,听他说,北冥教的人向来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负,从来看不上中原武林各派的武功。他们怎会对你师公的武功秘笈有了兴趣?他们怎么会知道有这个秘笈呢?”翁求和说:“这一定又是曾梓图的挑唆。”吴秋遇点头道:“对,他们是提到了曾先生。” 铁秋声惊讶道:“师兄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都很少能够知道他的消息,北冥教的人怎么会找到你们?”吴秋遇说:“师父带我回太白山的路上,被无际大师误认为是从佛光寺把我拐走的丁大哥,动手的时候我师父打了他一掌。按照北冥教那个秦长老的说法,应该是曾……曾梓图认出那一掌是降魔十三式,从而知道我师父在那一带居住。”铁秋声更加糊涂:“无际和尚被师兄打了一掌,曾梓图怎会知道?又怎么会告诉北冥教的人?” 小灵子解释道:“无际大师是无涯大师的师弟,在蓟州城里的独乐寺住持。曾梓图在蓟州经营几十年,跟无际大师认识很正常。曾梓图一直跟北冥教里不满司马相的人暗中勾结。我想他一定是用师公的武功秘笈蛊惑那些人,告诉他们修炼了师公的武功秘笈便可以打败司马相,所以才透露消息,鼓动他们去山西找师公的麻烦。” 翁求和点头道:“这样就全说得通了。曾梓图跟随了然大师来这里,得知我新创武功,便要盗取那套武功图谱,于是编造谎言,引诱司马相前来偷袭,他便趁乱摸进密室盗取图谱,不料撞见我在那里闭关。他偷袭不成,被我打了一掌,知道早晚会暴露,便连夜仓皇逃走。事后我隐居海岛,他听说我忽然失踪,便认定我必会将武功图谱交由苍生保管,于是又煽动北冥教的人前去抢夺。知道我有这套武功图谱、又认得苍生武功的外人,那必是当年的申图无疑。”铁秋声说:“这个曾梓图真是居心叵测。” 翁求和看了看院中杂乱的脚印,感慨地说道:“看来惦记我门中武功秘笈的,人数不少啊。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来翻找过。”小灵子说:“泰山派的那个张曰衡,说前几年来拜访过师公,多半也是冲着武功秘笈来的。”翁求和笑道:“恐怕是。”时秋风对铁秋声说:“咱们赶紧收拾一下,让师父休息吧。”翁求和说:“不用了。曾梓图当上北冥教的教主,忽然说要和中原武林交好,还要把各门派招去蓟州会盟,恐怕是另有所图。我不放心。咱们即刻赶往嵩山,我要跟了然大师商量一下。” 于是几个人从院子里出来。铁秋声轻轻把门掩上。一行五人离开东平,赶往嵩山。 铁秋声和时秋风陪在翁求和的身边。铁秋声回头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落在后面,有心停下来等他们一下。时秋风回头看了一眼,对铁秋声说道:“人家两个人说悄悄话,咱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翁求和笑道:“秋风说得是。哎,对了,你们两个也不用陪着我了,去前面走吧。”时秋风看了一眼铁秋声,含羞说道:“我们还是陪着您吧。” 走在后面的小灵子问吴秋遇:“秋遇哥哥,咱们跟曾家的人也打了不少交道。你觉得曾梓图这个人怎么样?”吴秋遇想了一下,说道:“他挺有本事的,见识广,又善于操持。曾家的影响越来越大,现在又接管了北冥教。”小灵子又问:“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吴秋遇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说:“他对人倒挺和气的,像是个慈祥的长辈。不过,他干的有些事情……好像有些不妥。”小灵子问:“你现在都能想起哪些事?”吴秋遇说:“比如在黑土岗劫杀路大长老,在五丈窑台暗算倪帮主,跟秦长老他们一伙要推翻司马教主……” 小灵子说:“他散布谣言鼓动天下各派围攻少林寺,当年还报假信诓骗司马教主对付你师公。江宁花家的事,他也有搀和。要我说,他面上虽然和蔼,其实不是个好人。”吴秋遇看了看小灵子,没说什么。小灵子说:“我知道,他救过你父母姐弟,是你们家的大恩人。我这样说他,你是不是不高兴?”吴秋遇见小灵子正在看着他,忙摇头道:“没有,你说的都对。”小灵子说:“我倒不是针对他这个人,我是就事论事。他做的那些事,每一件要是做成了,都危害不小。”吴秋遇当然也很清楚,轻轻点了点头。小灵子忽然问道:“如果我以后在别人面前说起曾梓图的不是,你会介意吗?”吴秋遇看着小灵子,摇了摇头。小灵子笑了:“你放心,我不会有意败坏他的名声的,我只是不想让他把坏事干成了,给大家提个醒。”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路上又遇见几拨江湖人物,包括开封的胡起海、许昌的范龙沛,一打听也都是收到曾梓图的邀请去蓟州的。翁求和等人越发觉得事情严重,加紧往嵩山赶去。 第194章少林议事 终于到了少林寺。门口的小和尚认得吴秋遇和小灵子,也见过铁秋声和时秋风,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唯独没有见过化了装的翁求和,只是叫了一声老施主。吴秋遇正要开口介绍,翁求和拦住他,冲他摇了摇头。小灵子问:“了然大师在吗?我们有事要求见他。”小和尚说:“在。正在待客室接见嵩山派的客人。”小灵子说:“那就请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来了,看方丈大师什么时候方便见我们。”小和尚说:“你们都是本寺的贵客,不用通报,我直接带你们进去。” 小和尚领着他们几个人来到待客室。铁秋声还是让他进去通报一声,毕竟还有嵩山派的人在,不知道了然大师是否方便即刻见面。小和尚进门通报。很快就见了然大师亲自带人接了出来,身后跟着了渡、了改等几位高僧。一番寒暄之后,把他们请进屋里。嵩山派的易苍井、鲁千山和谢平正在屋中坐着,看到吴秋遇等人进来,只是看了看,并未起身。 了改和尚出面给双方相互引见,这时嵩山派的三个人才站起来。介绍到翁求和的时候,小灵子抢着说:“这是我们非常尊敬的一位老前辈,刚刚到中土来,不怎么爱说话。”了改和尚笑了笑也就作罢。众人看了看化装之后的翁求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都没有多问。落座之后,小灵子说:“我们是后来的,希望没有打扰你们的谈话。你们继续,我们听听就好。”了然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对鲁千山说:“他们几位都是熟人,本寺对他们没有任何忌讳。施主继续说吧。” 鲁千山点头说道:“嗯,好。十年前,敝派三名弟子忽然遇害,尸体就挂在我们嵩山派的大门外。敝派掌门韩禅师兄大为震惊,马上安排苍井师兄和我在一路,他自己在一路,分头查找线索。”了然大师两掌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件事情老衲还真是第一次听说。”鲁千山说:“当时我们不想消息传播出去,关于凶手也没什么眉目,所以就没有向少林寺通报,只是过来问了一些情况。”了然大师回想了一下,说道:“我记得,你们当时问的应该不是这个,话题好像是跟鲜子汤有关。”鲁千山说:“大师说得没错。我们当时确实没有向您透露过此事。听说那段时间鲜子汤正在嵩山,还来少林寺惹过事,所以我和苍井师兄才来少林寺打听情况。”了改和尚说:“鲜子汤确实来过,也妄图暗中骚扰,只是本寺戒备甚严,他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鲁千山说:“这个听大师说过了。种种迹象表明,我们嵩山派的三个弟子遇害,应该就是鲜子汤所为。回去以后,我们便和韩禅师兄商量,要去找鲜子汤讨个说法。韩禅师兄不同意。我当时急了,因为死的那三名弟子,有两个是我的亲传弟子,一个是苍井师兄的徒弟。我只道是韩禅师兄并不关心,一气之下,便怂恿苍井师兄和我一起,私自带着一伙弟子下山去找鲜子汤报仇。”了然大师惊讶道:“你们去找过鲜子汤了?真是他做下的么?” 鲁千山说:“我们到了万山,可是鲜子汤坚持不认。我们当时都在气头上,就跟他发生了冲突。没想到那厮果然武功高深,我和苍井师兄两个人联手也打不过他。眼看弟子折损了大半,苍井师兄便冒死抱住鲜子汤,让我趁机带人撤离。我不忍离去,继续和鲜子汤纠缠。苍井师兄便以死相逼。我只好带着剩余的几名弟子冲出万山,苍井师兄在那里一困就是十年。是我害了苍井师兄。”说到这里,他歉意地看着易苍井。易苍井轻声安慰道:“师弟不要这样说。那是咱们两个一起做的决定。” 小灵子开口问道:“你们认定是鲜子汤干的,可有什么具体证据么?”鲁千山说:“那倒没有。可是能够一夜之间连伤我嵩山派三名弟子,还把尸体悬挂在大门口,却没有惊动我们任何一个人。能有这样武功的天下能有几个人?当时鲜子汤就在嵩山,而且到少林寺闹过事,不是他还能有谁?”小灵子说:“就凭这些?”易苍井说:“当时我们查看过三名弟子的尸体,都是一招毙命,那手法正是鲜子汤的惯用招式。”小灵子嘀咕道:“从死人身上还能看出别人用的是什么招式吗?”易苍井听了,心中不悦,冷冷地看了一眼小灵子。吴秋遇看到了,赶紧提醒小灵子不要再说了。 小灵子示意吴秋遇没关系,然后对易苍井说道:“前辈能不能把想到的招式演给方丈大师他们看看?让大家帮忙看一下,是不是鲜子汤的惯用招式。”易苍井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也不愿意被小灵子刁难住,便起身耍了两招。小灵子问了然大师:“方丈大师,请问少林寺的武功当中有没有类似的招式?”易苍井瞪着小灵子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偷学少林寺的武功,还是想把污水泼到少林寺的头上?”小灵子从容说道:“你不要着急嘛,我还没问完呢。我的意思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有没有可能学到这样的招式?” 了然大师扭头看了看了改。了改和尚微微一皱眉,轻轻点头道:“出家人不说妄语。本寺武功确实有类似招式,俗家弟子也确实有机会学到。女施主怀疑是本寺俗家弟子所为?可是据贫僧所知,嵩山派的弟子武功都不弱,本寺的那一拨俗家弟子,未见有武功太出众的,能否打得过嵩山派弟子尚且难说,怎么可能潜入嵩山派在一夜之间连伤三人,还都是一招毙命?”易苍井也忿忿地说:“就是。你把我们嵩山派的弟子当什么了?” 小灵子没有理睬易苍井看她的眼神,而是继续问了改和尚:“请问了改大师,当时那个叫申图的俗家弟子可在寺里?”翁求和听到小灵子忽然提起申图,大致明白她要说什么了,不禁微微点了点头。了改和尚稍稍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当时他应该在寺里。没过多久就跟随方丈师兄去了山东。”小灵子问:“那后来呢,方丈大师回来以后,他又回来过吗?”了改说:“这个,没有。你怀疑是他?他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了然大师受到小灵子的启发,开口说道:“说起申图,他的武功在一众俗家弟子中确实是出类拔萃。当年听说老衲接到翁求和施主的邀请要去山东,他主动来找老衲,说去翁施主家不比僧侣云游,带他这个俗家弟子过去可能会方便许多。老衲看他有些见识,办事干练,便带他同去。没想到后来北冥教的人突然去翁施主家滋扰,之后申图便失踪了,此后多年一直没有再出现。直到上次他煽动武林各派来少林寺闹事,老衲才知道他就是当年的申图。” 易苍井、鲁千山、谢平面面相觑。鲁千山惊讶道:“这么说,少林寺当年果然有一个武功很高的俗家弟子,后来背叛了少林寺,武林至尊翁求和老前辈的失踪也与他有关?”了然大师轻轻点头道:“正是。”鲁千山扭头对易苍井说道:“若是这样,那当年的事还真有可能不是鲜子汤干的。”易苍井也犹疑道:“鲜子汤和万山派的人倒是自始至终没有承认过。也许咱们真是被人诱骗了。”谢平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忽然开口说道:“听大家的分析,那个申图确实有嫌疑。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嵩山派跟他并没有任何恩怨。”易苍井和鲁千山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 小灵子说:“他倒未必是要对付你们嵩山派,这可能只是他全部计划的一部分。”谢平问:“什么计划?”其余众人也都惊讶地看着小灵子。见屋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小灵子笑道:“大家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只是随口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觉得每次他在哪里出现,哪里就会有事。”翁求和说:“那你就给大家说说。”了然大师听到翁求和的声音,不禁稍稍愣了一下,往他脸上多看了几眼,不过还是没能认出来。了改和嵩山派的人则纷纷催促小灵子快说。 小灵子说:“那我就随便说一件我和秋遇哥哥知道的事。先是在山西楼烦的柳条巷,有人假扮叫花子杀死北冥教青衣堂的一伙人,接着申图又在汾河岸边的黑土岗劫杀北冥教的大长老路桥荫。当时申图蒙着脸,而且用的是少林派的武功,路大长老自然认不出他。后来是他自己跟秋遇哥哥说出来的。之后申图又蒙着脸,冒充路大长老去五丈窑台向丐帮的倪帮主挑战,假装不敌,故意引诱倪帮主打中他身上的毒刺,致使倪帮主武功尽失。要不是我和秋遇哥哥意外撞见,恐怕丐帮的倪帮主他们就要吃大亏了,事后还会把帐算到北冥教的头上。其实申图跟丐帮和北冥教也都没什么仇怨,只是要挑起丐帮和北冥教的争端。”众人听了,无不觉得申图用心险恶。 鲁千山想了一下说道:“咱们嵩山派威胁不到鲜子汤争夺武林至尊,他没有必要跟咱们结仇。这样看来,咱们那三名弟子多半就是申图害死的,目的就是要让咱们嵩山派去跟万山派火拼。”易苍井对着小灵子拱手说道:“姑娘,你知道申图的底细,能否告诉我们他现在哪里?”小灵子说:“听说很多门派的人都在赶奔蓟州。如果你们也去,到时候就能见到他。”易苍井站了起来:“多谢姑娘。两位师弟,咱们回去就召集人手,赶奔蓟州,一定要找那个申图质问清楚。”谢平虽然名义上是嵩山派的掌门,但毕竟资历浅,不好直接驳了易苍井的面子,只得站起来说道:“咱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翁求和开口说道:“你们不要心急。如今申图势力庞大,蓟州又是他的地盘,你们不可轻举妄动,免得再受其害。容我和了然大师他们商量之后,再作计较。”了渡、了改和嵩山派的人听到翁求和的口气都不禁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陌生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了然大师却已经听出那是翁求和的声音,知道他是不想暴露行踪,便对嵩山派的人说道:“老衲同意那位老施主的意见,你们心中有数便可,不必急着惊动他。老衲和这位老施主商议一下,早晚还你们一个公道。”谢平拱手道:“多谢大师。我们记下了,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我们就此告辞。”鲁千山也站起来。师兄弟三人告辞离去。 送走了嵩山派的人,了然大师走到翁求和的面前,高高兴兴地问道:“翁施主何时回来的?”翁求和知道了然大师已经认出他,便让小灵子帮忙卸去伪装,露出仙风道骨的本来面目。了渡和了改见了,都不禁暗自称奇。 重新坐定之后,翁求和说道:“他们几个刚刚把我接回来。我一听说曾梓图的事,便赶紧来找大师商量了。”了然大师说:“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说曾梓图当上了北冥教的教主,要与武林各派交好,邀请各大门派的人去蓟州会盟。少林寺也收到了请柬。”翁求和说:“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担心曾梓图包藏祸心,别有阴谋。”了然大师说:“老衲也有此担心,正愁无人商量。现在你这个武林至尊回来了,正好可以主持大局。”翁求和看了看小灵子和吴秋遇:“你们把自己知道的,有关曾梓图的一切,给大家详细说说吧。”小灵子看了看吴秋遇:“我可以说吗?”吴秋遇点了点头。 小灵子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站起来说道:“那我就把我和秋遇哥哥知道的,都跟大家说说。有些是亲身经历,有些是听来的。我按照发生的先后顺序说一遍,可能会按照我自己的理解多说几句。其中有些事情大家已经知道了,如果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大家随时更正。”了然大师和翁求和点了点头。了渡大师和了改和尚也认真的等着听。 小灵子在屋中慢慢地来回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二十年前,司马相夫妇遭遇马匪,夫妻失散。怀有身孕的卢夫人被曾梓图救下。当时司马相生死不明,卢夫人经邻人劝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改嫁给了曾梓图。卢夫人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是曾可以。前番在封禅台当上临时盟主,带头来少林寺闹事的就是他。”翁求和、铁秋声、时秋风以及少林寺的三位高僧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没想到曾梓图父子和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竟有这种关联,一个个惊讶不已。 小灵子继续说道:“曾梓图不管是因为什么,也许是为了保护卢夫人母子,也许是他早有雄心,后来就成了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不过他那个时候在寺里登记的名字应该叫申图。”少林寺的三位高僧点了点头,总算弄清了申图的真实来历。了改说:“他进门之后,练功极为勤奋,进步最大。我当时怀疑他原来就有很好的武功底子,问他他不承认,我试了几次也都没试出来。” 小灵子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十年前,他已经熟悉了少林寺的武功,渐渐有了野心。当然,也可能原来就有,只不过觉得时机不成熟,没有表现出来。他听说鲜子汤来到嵩山,并且对少林寺有所骚扰,便悄悄潜入嵩山派,杀害嵩山派的三名弟子,故意留下线索,嫁祸到鲜子汤的头上,从而挑起嵩山派对万山派的仇恨,让两派互相仇杀。”了改疑惑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两派仇杀,对他有什么好处?”小灵子说:“大师莫急,等我全都说完了,你就会明白的。”了改点了点头:“好,你继续。” 小灵子继续说道:“不久,了然大师接到武林至尊的邀请。曾梓图听说了,觉得这又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便千方百计地争取同去。”了然大师说:“不错。那时他忠厚乖巧,精明干练,带头为寺里做了不少事情,却从不居功。老衲及几位师弟对他都是颇为器重,也十分信任。听说老衲接到翁施主的邀请要去山东,他便主动来找老衲,说这次不是寻常的僧侣云游,可能在翁施主家里长住,带他这个俗家弟子过去可能会有诸多方便。老衲看重他的见识和能力,便带他同去。不过老衲当时记得翁施主的嘱咐,并未对他透露此行的目的。” 小灵子笑道:“以他的精明,在师公家里住上几日,自然能够探得师公与大师切磋武功、研讨秘笈的事。就算你们打算小心瞒他,只怕也防不住。”了然大师和翁求和相互看了一眼,各自点头。翁求和说:“你说得没错。其实我有几次发现他在偷窥,只不过碍于他是大师带去的人,也就没有说什么。”了然大师微微摇头道:“说起来倒是老衲粗心了。”翁求和连忙摆手道:“大师不要这样说。曾梓图隐藏太深,大师宅心仁厚,心怀广阔,不怀疑他也属正常。” 小灵子看他们说完了,便继续说道:“他发现了师公新创的绝妙武功,知道一定会有武功的图谱,自己没有本事直接拿到,便想到找人去师公府上闹事,他好趁机盗取。那时候,北冥教前任教主突然病故,身为资深护教长老的秦全鹤等人打算趁机夺权,可是时姐姐的父亲时长老武功高深、威望甚高,让他们有所顾忌。他们便提名当时还是青衣堂堂主的司马相来当傀儡教主,以便他们在幕后掌控。司马相意外当上教主,在教中毕竟没有根基,也只得韬光养晦。司马教主看出时长老为人耿直,德高望重,对他极为仰仗。秦全鹤等人当然不远看到这样的局面,于是编织罪名,陷害时长老。司马教主暗中安排时长老离开挂月峰,不料被秦全鹤等人发觉。时长老打算带着时姐姐离开蓟州,半路被秦全鹤等人劫杀,不幸遇难。”听到这里,时秋风神色黯然。铁秋声赶紧从旁安慰。时秋风示意他自己没事。 小灵子继续说道:“少林寺的另一个俗家弟子,胡大宁,带着女儿去蓟州探亲。他女儿被秦全鹤等人杀害,他却误听秦全鹤的一面之词,意外成了他们的帮凶,后来跟着加入北冥教。”了改和尚说:“我们已经详加盘问。胡大宁如实说出当年的事情,他确实是背负丧女之痛,应该是无心之失。而且他现在已经出家了,正在面壁忏悔。还望女施主不要再记恨于他。”时秋风往了改和尚那边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小灵子忽然问道:“了改大师,那些俗家弟子可要长年住在寺里?”了改和尚说:“不全是。他们有的在这里长住几年,直到学成下山。有的一年只住上三五个月,学得一些新的武功,便回家去练,过个一年半载重新再来。”小灵子问:“那申图呢,是哪种情况?”了改说:“申图家有幼子,一年只在山上住五个月左右,不过他坚持了近十年,每年都来。”小灵子说:“这就对了。听说曾梓图已经在蓟州经营了几十年,我原来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他是有那个时间的。”吴秋遇原来没注意过这个问题,现在听小灵子一说,不禁微微点头。 小灵子继续说道:“曾梓图在蓟州经营,一开始可能只是积累家业。他设法与北冥教的人搭上关系,渐渐与秦全鹤等人熟悉,赢得了那些人的信任,自然对北冥教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他在需要的时候,才能成功散布假消息,引诱司马相到山东找师公挑战。”翁求和恍然大悟:“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怎么北冥教的教中会忽然闯到家里。就算失踪的申图真是内鬼,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应该没那么容易跟北冥教搭上关系。现在听你这么一说,那就说得通了。”其他人听了,也纷纷点头。 小灵子继续说道:“曾梓图盗取秘笈不成,被师公打了一掌,应该会潜回蓟州。他知道司马相带人去师公家里的事,自然会把消息透露给秦全鹤等人。秦全鹤等人本来可以发现司马相不在的,但是路桥荫弄了一个假的教主,躲在帐子后面假装把路桥荫一掌打翻,让别人误以为司马教主就在总坛。秦全鹤等人顾忌司马相的武功,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当然,这些我们都没有亲眼看到,都是听司马相和路桥荫自己说的。”了然大师说:“北冥教近十年没有发生动乱,你说的应该属实。” 小灵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师公虽然打走了曾梓图,但是专心修炼的时候忽然被打扰,也受了很重的内伤,幸亏方丈大师和秋遇哥哥的师父及时赶到,才安然无恙。”翁求和苦笑道:“哪里是安然无恙啊。性命是保住了,但是我的功力却耗损了大半。所以我才不得不隐居海岛,潜心静养。”除去了然大师事先知情,其他人这才明白当年翁求和为什么会忽然失踪。 翁求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时我也不知道还能否平安回来,走之前便委托了然大师帮忙操心江湖之事,把《随心所欲手》的图谱交给秋遇的师父保管。我的希望是,让苍生找到秋声,他们师兄弟好好商量一下,共同修炼传承。可惜我这两位徒弟……他们的兴趣都不在这里。”铁秋声不要意思地摇了摇头。“好在苍生最后给我找到这么一个人品好、有悟性的传承之人。”翁求和说着他欣慰地冲着吴秋遇点了点头。吴秋遇挠着头憨憨地笑了。翁求和说完,见小灵子正在等着,忙对她说:“好了,你继续。” 小灵子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师公隐居之后,曾梓图自然能够想到武功秘笈会传到秋遇哥哥的师父手里。于是他告诉北冥教的秦全鹤等人,说师公有这样一本武功秘笈,他们修炼了之后就可以打败司马相。秦全鹤等人扶持司马相当上教主,看到司马教主渐渐有所作为,已经不受他们的掌控,早就后悔了,正愁没有办法对付司马相,忽然听说有这样的武功秘笈,他们当然动心,于是开始四处寻找秘笈的下落。接下来的事情,秋遇哥哥亲身经历,让他来说吧。” 吴秋遇便接着说道:“当年我跟着师父隐居在太白山,秦全鹤还有一个姓赖的长老带着一个属下忽然找来,说我师父背叛师门,盗取了师公的武功秘笈,非要我师父交出来。然后就开始围攻我师父。我师父劝说不住,只好跟他们动手。后来那三个人都死了。然后就一直没有人再来找麻烦。灵儿,其他的还是你说吧。” “好。”小灵子应了一声,继续说道,“曾梓图在蓟州的势力越来越大,逐渐引起了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的注意。路大长老便安排青衣堂的人盯着曾家。曾梓图可能看出什么破绽,想到司马教主从师公家里回来可能有伤在身,便怂恿新上任的秦钟礼、魏都等长老派人跟踪青衣堂的属下,凡是见到有为司马教主请大夫的就半路杀害。这些都是我猜的。不过秋遇哥哥至少撞见过一次。”吴秋遇说:“嗯,师父带我下山的时候,就有一伙人埋伏在感生祠,杀害了青衣堂的李袖,还要加害我们。” 小灵子说:“曾梓图一方面怂恿秦钟礼等人阻止青衣堂的人给司马教主寻访名医,一方面又亲自出手,试图劫杀路桥荫大长老。在汾河湾黑土岗他们几乎得手,不料被秋遇哥哥撞见,给搅了。”吴秋遇点了点头:“嗯,是这样。据路大长老说,当时蒙面人用的是少林派的武功,险些误会到少林寺头上。后来在蓟州曾府,我亲耳听到实情。”了改不禁怒道:“这曾梓图着实可恶!不说心存半点感恩之心,竟然还要陷害到少林寺的头上。” 小灵子说:“这是曾梓图的惯用手法。他手下的人扮作丐帮弟子,在楼烦柳条巷杀害青衣堂好几个人。然后曾梓图又冒充路大长老去五丈窑台挑战倪帮主。这跟劫杀路大长老的套路是一样的,就算袭击不成,也能挑起北冥教跟丐帮、跟少林寺的仇怨,他稳赚不赔。”了然大师忧心地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曾梓图如此用心,对北冥教、对中原武林都不是好事。” 小灵子继续说道:“曾梓图用计不能除掉路桥荫,便要直接在北冥教动手脚。他与北冥教的秦钟礼等人暗中勾结,试图一举推翻司马相的教主位置。当时北冥教有一半的长老都倒向了他们那边,还有好几个堂口也都参与进去。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是曾梓图的一番说辞让司马相威信扫地。他故意提起司马教主不跟众位长老商量就擅自找师公挑战的事,说他不重识教规,不尊重长老。还质疑司马教主多年不在总坛理事,荒废教务。司马教主虽然保住了教主的身份,却丧失了更多人心。” 时秋风忽然疑惑地问道:“曾梓图去北冥教的总坛作乱,司马相居然没有杀他,还让他平安地离开挂月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灵子笑道:“这就回到我最开始说的那个话题了。司马相夫妻失散之后,卢夫人不是嫁给曾梓图了嘛。司马教主本来是要杀他的,可是曾梓图忽然告诉他,卢夫人就在蓟州,还有她的儿子。司马相怕一旦杀了曾梓图,自己妻儿的线索就断了,这才放他下山回去,派人暗中跟踪。” 时秋风问:“曾梓图就不怕司马相夺回妻儿之后,仍然要杀他?”小灵子说:“姐姐就不用替曾梓图担心了。其实这都在他的算计当中。曾梓图故意透露卢夫人母子的消息,然后在蓟州城设下陷阱。司马教主念妻心切,又不愿意事情传扬出去,于是一个人潜入蓟州城,结果落入曾梓图的圈套,被关入地牢。”时秋风有些惊讶:“看来曾梓图倒也念及司马相的不杀之恩,只是把他关了起来。”小灵子说:“哪儿啊?曾梓图不杀司马相可不是为了报恩,他是想留个人质,日后对付北冥教的时候也许有大用。”时秋风这才恍然大悟。 了渡大师疑惑道:“可我听说司马教主已经仙逝了,所以曾梓图才能当上北冥教的教主。莫非是曾梓图放出的假消息?”小灵子说:“司马教主确实已经死了。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曾可以无意中发现了被关的司马相,又无意中把这件事传到卢夫人耳朵里。卢夫人听到司马相的名字,当即哄着曾可以带她去探监,确认果然是先前的夫君司马相之后,便找借口让曾可以放人。曾可以感觉到他娘的特殊关切,设法问出实情,几番纠结之后,终于答应放出司马相。从后来的发展来看,他不是真心要认那个父亲,而是要学司马相的武功。司马相应该是把北冥教的武功教给他了。后来也不知是曾可以要杀人灭口,还是曾梓图暗中做的手脚,最后司马相身中剧毒,死在山西。” 了然大师惋惜地说道:“阿弥陀佛。司马相也是一方豪杰,想不到竟落个这样的结局,着实令人惋惜。”吴秋遇说:“确实可惜。本来司马教主临终之前,我们见到他了。我身上带着贺兰映雪,也许有机会可以救活他。可是他坚持不肯接受我的救治,一头撞死了。”翁求和惊讶道:“怎么会这样?”小灵子说:“也不知曾梓图跟他说过些什么,他一心认定我和秋遇哥哥是曾梓图的帮凶。我们的好心,他完全不接受。唉,说起来倒是也挺可惜的。”众人听了,都不禁摇头叹气。 小灵子见气氛有些沉闷,便继续说道:“曾梓图这些年不断扩张势力,手下什么样的人都有。就说刚才提到那个胡大宁,本来已经加入了北冥教,不知怎么又从北冥教出来,到了曾家,成了曾梓图的心腹。前一段时间就是他从贺兰山把两个老怪请来,给曾梓图助阵。”两个老怪给少林寺制造了不少麻烦。了改和尚一听是胡大宁把他们招来的,不禁眉头紧皱,轻轻哼了一声。 小灵子继续说道:“曾梓图派曾可以四处拜访联络,在河北、山西等地都人脉很广。朔州的铁拳王找丐帮的倪帮主挑战,约在五台山设擂比武。曾可以还趁机宴请了山西武林各派的掌门帮主。哦,对了,就是从擂台比武那天开始,曾梓图的手下孔杰开始在那一带散布消息,煽动众人来少林寺讨要《至尊宝帖》。”群雄围攻少林寺的事,在场的除了翁求和以外,其余众人都是亲身经历,因此小灵子就没有详细说下去。了改气愤地说道:“曾梓图散布谣言,煽动群雄围攻少林寺,显然是故意挑起武林各派与少林寺的争端,为祸武林,其心可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师弟怎可如此用字?”了改这才意识到自己嘴里刚才说出一个“诛”字,赶紧合十默念。 了然大师庆幸道:“好在这一次有众位朋友帮忙,少林寺平安度过一劫。希望曾梓图今后能够有所收敛。”小灵子说:“大师太小看他的野心了。他在嵩山没有得手,转身就去了江南,要让他的女儿去栖霞山拜师。”了然大师说:“栖霞派的明秀师太为人正派,道行高深,曾梓图送女儿去那里拜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小灵子说:“他摆明了是要拉拢栖霞派。”了然大师说:“俗话说,近朱者赤。他们愿意与栖霞派交好,说不定能唤起向善之心,老衲觉得没什么不好。” 小灵子说:“好,那咱们就不说这个。鲜子汤离开嵩山以后,没多久就带领万山派的人倾巢出动,去攻袭江宁花家,劫持了花家老少十几口人质,逼迫花老爷写下誓书,让花家承诺永远退出武林至尊的争夺。”了然大师等几位高僧听了都吃惊不小。小灵子忙说:“众位大师请放心,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只怪鲜子汤运气不好,碰见了我们。人质被我们平安救出。鲜子汤被秋遇哥哥制住。他被迫签下誓书,当众宣读,反倒束缚了他自己。”了然大师欣喜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改大师解气地说道:“作茧自缚,他活该!” 小灵子收起笑容,继续说道:“这个过程中也有曾梓图的身影。当时曾梓图到了花家,不知跟花老爷他们说过些什么,反正后来花老爷就答应写誓书了。”了然大师叹道:“真是他到哪里,哪里就有事。老衲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有那么大的能量,四处挑起事端不说,如今还当上了北冥教的教主。”小灵子说:“这件事也是我和秋遇哥哥亲身经历。”于是便把曾梓图当上北冥教教主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众人听了,更加惊诧。 了然大师说:“曾梓图势力庞大,心机太深,恐非武林之福。”翁求和点头道:“我看他野心不小。如今当上了北冥教的教主,气势更盛,虽然嘴上说要与武林各派较好,只怕他包藏祸心,别有所图。”了然大师也有同样的担忧。 小灵子说:“师公是武林至尊,方丈大师也是武林的泰斗。你们两位一起出面,振臂一呼,必能号召武林各派。不怕曾梓图能翻起风浪。”翁求和摇头道:“我和了然大师当然是要出面的。不过光靠我们两个人是不行的。武林各派良莠不齐,难说没有几个会被曾梓图收买的。再加上北冥教以及曾梓图原来的势力太大。一旦曾梓图寸心作乱,我们也掌控不了局面。” 了然大师说:“为今之际,只有赶紧串联有识之士,同赴蓟州,防止曾梓图寻机发难。”翁求和点了点头:“如今武林之中影响较大的,除了少林的众位高僧,还有丐帮,江南花家,无涯大师,栖霞派的明秀师太,等等。可以分头联络。”了然大师点头道:“好。老衲这就安排。” 了改忽然问道:“方丈师兄,时候不早了,您看这住宿如何安排?”了然大师看了看翁求和等人,对时秋风和小灵子的安置有些为难。小灵子主动说道:“我和时姐姐去菜园,大师只需安排师公他们三个便好了。”翁求和惊讶地问道:“菜园?那里也是住人的么?”小灵子笑嘻嘻说道:“那里有几间茅屋,我和时姐姐都跟看守菜园的戒缘大师有些交情,他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戒缘大师?”翁求和惊讶地看着了然大师,“少林寺现在还有戒字辈的弟子?”了然大师解释道:“那是觉云禅师赐下的法名,并非按寺中谱系排列。哦,对了,这位戒缘师弟你也认得,他便是三十年前代表江南花家角逐武林至尊的花向海。”翁求和又惊又喜:“近三十年没有他的消息,我还以为……没想到他是在少林寺修行。太好了,我这就去看看他。”了然大师刚要安排。吴秋遇说:“大师,我们陪师公一起去就行了。您不必费心。”了然大师点了点头。 翁求和两次争夺武林至尊,都没能跟花家的人交上手,心中颇感遗憾,也为花家的人遭到鲜子汤的暗算感到惋惜。如今听说中毒离去的花向海还活着,不禁心情有些激动。吴秋遇、铁秋声、小灵子、时秋风陪着他一起往菜园走去。 到了菜园。马铁腿夫妇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带人来,赶紧招呼他们进去。戒缘大师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走出来,他最先认出吴秋遇和小灵子,笑呵呵打了招呼,忽然看到翁求和,不禁愣了一下。翁求和与戒缘大师相互望着了一会,忽然各自上前几步,激动地把手握在了一起。两个人分别感慨。翁求和说:“三十年没见,都老了。”戒缘大师道:“是啊,你的头发都白了,我连头发都没了。”然后两个人就开怀大笑。 当晚两个人就住在一起,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马铁腿夫妇自愿让出房间,不知道去哪里忍了一宿。小灵子和时秋风住一屋,吴秋遇和铁秋声住一屋。 第二天早上起来,马铁腿夫妇已经做好了饭,给他们几个人盛上。戒缘大师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前些日子收到庆春的来信,说了鲜子汤的事。可真是多亏了你们两位。”小灵子笑嘻嘻说道:“只能说鲜子汤消息不灵通,不知道花家还有我们这样两个朋友。他喜欢折腾,我们就陪着他玩了一下。结果还不错,大伙都很开心,当然是除了万山派的人以外。”众人都被小灵子的话逗笑了。 吃完早饭,吴秋遇忽然说道:“师公,我和灵儿打算去山西看看我娘。”翁求和惊讶道:“找到你娘了?怎么没听你说过?”铁秋声和时秋风也很惊讶:“你们真的找到啦?”吴秋遇点头说:“嗯。我们从扬州离开以后,到了五台山,灵儿找了丐帮的朋友帮忙,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我娘,还有我姐姐。”翁求和等人听了都很高兴。吴秋遇说:“我们上次离开的时候,走得匆忙,都没跟她们打招呼。跟师公在岛上住了几天,又一路来到嵩山,怕日子久了,她们着急,打算今天就走。”翁求和说:“你们去吧。身为人子,这是应该的。” 吴秋遇和小灵子当即告辞,走出菜园。送别的时候,时秋风悄悄问小灵子:“那蓟州的事,你们还去吗?”小灵子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小声说:“再说吧。还不知道他娘有什么说法。”时秋风嘱咐道:“好好和他的家人相处。你们两个在一起,挺好的。”小灵子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心中却又隐有几分不安。 目送吴秋遇和小灵子走出很远,时秋风和铁秋声才转身回去。 第195章心中疑惑 吴秋遇和小灵子离开嵩山,赶奔山西。路上,小灵子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吴秋遇看了出来,开口问道:“灵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小灵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停下脚步,盯着吴秋遇望了一会,忽然问道:“秋遇哥哥,如果将来你不得不面对选择,一边是个人私情,一边是武林公义,你会选哪一个?”吴秋遇看着小灵子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有点紧张:“灵儿,为什么这么问啊?你不会又要离开我吧?” 小灵子笑了一下:“我说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让你这样为难呢?我要说的是,曾梓图的所作所为你比我还清楚,他这些年没少生事,几番挑起武林纷争,一看就是个有野心的。可是,他偏偏又是你家的恩人,救过你父母姐弟。万一将来你娘想让你报恩,曾梓图又让你帮他做那些为害武林的事,到时候你怎么办?” 吴秋遇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心里倒是很明确,稍稍想了一下便说:“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我会跟我娘讲明厉害,我想我娘不会为难我的。”小灵子笑了一下,转过身去说道:“要是你娘让你在这件事和娃娃亲之间非选一个不可呢?”吴秋遇的心里一下子就乱了。跟曾婉儿的娃娃亲他当然不能接受,他心里只有小灵子。可是让他去为虎作伥,帮着曾梓图去为害武林、祸害苍生,他心里当然也过不去。 看到吴秋遇真的为难,小灵子于心不忍,赶紧说道:“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也许是我想多了。”说完便迈步走在前面。吴秋遇想不出头绪,摇了摇头,索性真的不再去想,赶紧跟上小灵子。小灵子闷头往前走着,心中暗想:“要是当初我没有想到帮秋遇哥哥寻找亲人,我和秋遇哥哥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烦恼了。也不知道我帮他找到亲人到底对不对。”吴秋遇看出小灵子仍有心事,但是也不敢乱问,怕再问出让他左右为难的问题来。 经过一个镇子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吵闹,还有小孩的哭声。旁边围了很多人。小灵子拉着吴秋遇快步跑了过去。挤入人群一看,只见一个老妇趴跪在地上流泪哀求:“我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吧。”一个年轻少妇手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指着地上老妇大声说道:“要不是看你岁数大,我直接拉你去见官!幸亏邻居告诉我,要不然我的孩子就被你拐走了。”那老妇极力对众人辩白道:“那是我家的孩子,我家的孩子!她才是坏人!”那少妇怒视着老妇说:“你还敢说是你家的孩子?我儿子胳膊上有三岔红斑,脚腕上有划伤的痕迹。大伙看看,我说的对不对?”说着把孩子的手脚露出来,让众人观看。众人仔细看过,纷纷点头,开始对地上的老妇指指点点。“你这么大岁数,干什么不好,非要拐人家孩子!你松手!”少妇一脚踢开老妇的手,抱着孩子转身就走。众人纷纷散去。 那老妇浑身颤抖着,已经说不出话来,忽然两眼一番,倒在地上。吴秋遇赶紧上前救治。老妇缓缓苏醒过来,一睁开眼马上哭道:“狗儿,我的狗儿!她抢了我的狗儿!”小灵子扭头看了看那少妇的背影,见她正抱着哭闹的孩子快步离去,不禁一皱眉,快步追了上去。老妇看到那少妇被小灵子拦住,努力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几乎摔倒。吴秋遇赶紧上前扶着她走。 少妇瞪着小灵子:“你干什么?”小灵子说:“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不能走。”“这是我家的孩子,关你什么事?滚开!”少妇说着就来推打小灵子。小灵子轻松避过,顺势抓住那少妇的手。这时忽然冲出来一个汉子,挥拳便向小灵子打来。小灵子放开少妇,灵巧一闪,顺势在那汉子的背上一推。那汉子便向前撞出两步,恼羞成怒,回身又向小灵子打来。小灵子一手抓住那男子的手腕,一手按住他的臂弯,用力往他背后一扭,那男子“哎呦”一声便单腿跪在地上。少妇见势不妙,抱着孩子便跑。小灵子把那汉子用力往前推倒,快步追上去抓住少妇的衣领。 那汉子刚刚爬起来,吴秋遇扶着老妇也到了,又一脚将他踹倒。小灵子揪着那少妇回来,让她把孩子放到地上。那孩子马上哭着向老妇跑去。小灵子一踢少妇的腿弯,让她跪在地上,喝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又有很多人过来围观。那少妇对着众人说道:“大伙快来帮忙啊,这两个人抢我们的孩子,还打人!”小灵子掏出丐帮八袋长老的木牌,用力顶在她的脖子上:“从现在开始,你每说一句假话,我就再你身上划一道,划满一百道就拉你去见官。看你到了衙门还能不能嘴硬。”那少妇马上就软了:“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小灵子命令道:“你大声说,那个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少妇怯怯地抬手指着老妇说:“是她……她家的孩子。”小灵子质问道:“那你怎么敢明抢?”少妇说:“我们知道孩子身上的记号,当众抢了,说是我自己的孩子,一般人都信。”围观的众人这才明白刚才上当了。小灵子问:“你怎么知道那孩子身上的记号?”那少妇说:“我们在他家附近转了好几天,也找邻居仔细问过。”吴秋遇也揪起那个汉子问道:“你怎么说?”那汉子不吭声。吴秋遇抓住他的肩膀,暗暗用力。那汉子疼得叫了出来,赶紧说道:“是,是真的!我们再也不敢了!” 小灵子对众人说道:“大伙都听明白了吧?这两个是明抢孩子的惯犯!我们急着赶路,你们谁有空闲的,可以押着他们去衙门领赏。”马上有几个热心人走了上来,义愤地说道:“这样的坏人真该一刀杀了。你们放心去,我们一定把他们送到衙门。”吴秋遇和小灵子又安慰了老妇几句,转身走了。身后传来一片喝彩道谢的声音。 出了镇子,吴秋遇高高兴兴地说道:“灵儿,还是你机灵。咱们又做了一件好事,救了那个孩子。”小灵子却若有所思。吴秋遇见小灵子半天没有响应,扭头问道:“灵儿,你在想什么?”小灵子停下脚步,看着吴秋遇,忽然问道:“秋遇哥哥,我说一件事,你不要不高兴。”吴秋遇笑道:“想起什么你就说吧,今天这是怎么了?”小灵子迟疑了一下,终于说道:“你说,咱们找到的你娘和那个姐姐……有没有可能是假的?”吴秋遇一下子愣住,不解地看着小灵子:“为什么会这样想啊?” 小灵子说:“刚才那个女人,胆敢当众抢夺别人的孩子,说是她自己的孩子,凭的就是她事先知道了人家孩子身上的记号。这让我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别人事先摸清了你的情况,然后出来冒充你的亲人。”吴秋遇说:“可是,别人为什么要冒充我的亲人啊?”小灵子笑道:“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一般的人。你是神医济苍生的徒弟,武林至尊的徒孙,武功高强而且精通医道,司马教主和曾梓图都想让你当北冥教的长老呢。”吴秋遇说:“我可不想那样被人看重。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小灵子知道吴秋遇说的是真心话,笑了笑,说道:“现在咱们把先前认为是相认证据的东西一样一样理一下,看看别人是不是都有机会知道。”吴秋遇一边想着一边说道:“首先是我身上的记号,左边锁骨下的三颗痦子。然后是姐姐和我一样的铜锁,还有包裹我的小棉被。再有就是坏人带着从村里拐走的孩子逃到五台山,而我是在山上被师祖爷爷抱回的,时间也一致。”小灵子问:“就这些?你再好好想一想,还有没有别的?”吴秋遇又认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了。” 小灵子闷头思考了一会,忽然说道:“秋遇哥哥,我觉得这些都算不上是秘密,如果别人想知道,都是有可能知道的。”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现在至少有两个人,要想找人冒充你的亲人,是完全能够做到的。”吴秋遇惊讶地问道:“哪两个人?”小灵子说:“其中一个就是我。我要想给你安排一窝亲人,按照你刚才说的情况,很容易就能办到。”吴秋遇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笑道:“当然了,我是不会那样做的。虽然我很想帮你找到亲人,但是绝不会安排假的来哄你开心。那几天你也看到了,你娘和那位姐姐并不怎么喜欢我。不过你可以想想,我是不是都可以办到。你的经历,都跟我仔细说过了,我当然知道你是从哪里抱回来的。我要想知道你身上的记号呢,只要偷偷看一下就可以了。至于铜锁和小被,只要我去小屋看一下,应该也有机会看到。” 吴秋遇点了点头,问小灵子:“那另外一个人是谁?”小灵子说:“曾梓图或是曾家兄妹中的任何一个人,不过曾梓图的可能性最大。”吴秋遇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咱们虽然跟曾家的人打过几次交道,他们也不可能像你一样了解我的过去呀?”小灵子说:“现在咱们就设想一下,假如是曾梓图为了拉拢你,要找人冒充你的亲人,看他有没有机会办到。”吴秋遇自己想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头绪,就抬头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认真分析道:“首先说你身上的记号。你和如梦姐姐从海外回来那次,与如梦姐姐失散以后,你以为我也死了,因为心情不好,献血救人的时候失血过多,昏倒街头,被曾婉儿带回蓟州。你昏迷了好多天,他们有没有给你换过衣服?有没有可能看过你的身体?”吴秋遇说:“那应该都是秋香姐做的事,别人应该不会……”小灵子笑道:“曾梓图要想了解,只需找秋香一问就知道了。或者他亲自去看一下也很方便。”吴秋遇点了点头,觉得曾梓图确实有这个机会。 小灵子继续分析道:“再说你的铜锁和小被,一直留在后山小屋里,任何知道你在那里住过的人只要过去一看,就能知道那是你用过的东西。一行师兄说,那个神秘的妇人后来又去找过你,结果当天夜里那间小屋就不明不白的失火了,所有的东西都烧没了。那小被是棉的,烧成灰烬很正常。可是铜锁呢,不至于也被烧化了吧?就算是变了形有所损坏,也不至于找不到啊。我特意在那里仔细找过,根本就没有铜锁的任何痕迹。”吴秋遇想了想当时的情形,确实有些奇怪。 小灵子继续说道:“后来在八间房,你娘拿出一只铜锁,说是你姐姐的。你再仔细想一想,那只铜锁跟你的那个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同?还是根本就是同一个?”吴秋遇认真回想了一下,说道:“我当时仔细看过,好像跟我那个真是一模一样,就连上面的划痕都一样。那是我小时候不小心在石头上磕碰的。”小灵子说:“这就对了,我怀疑根本就是有人把你的小被和铜锁偷了,然后故意放火。这样别人知道你用过的小被样式,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铜锁就很容易。” 吴秋遇仍然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可是我被师祖爷爷抱回寺里的时间和地方,和他们家里丢失孩子的时间以及坏人抛弃孩子的地方也吻合呀。”小灵子说:“这个就更好办了。一行师兄不是说么,那个妇人去寺里仔细打听过你小时候的情况。只要大致有个眉目,回来在周围一打听,找到丢失孩子的几个人家还不容易?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有人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吴秋遇说:“你说的是对,可是我并没有跟曾家的人说过我在五台山长大,他们怎么会想到找人去佛光寺打听我的情况呢?”小灵子笑道:“你忘了当年北冥教那几个人是怎么找到你和你师父的了?无际大师误把你师父当作从佛光寺把你拐走的丁大哥,结果被你师父打了一掌。曾梓图都能知道打伤无际大师的是你师父,当然也能知道神医济苍生的徒弟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和尚。”吴秋遇点了点头。小灵子继续说道:“其实还有更直接的。他们要想知道你的来历,只要问问如梦姐姐就好了。如梦姐姐一直叫你一心哥哥,难道曾家兄妹不会问她原因?只怕一提到你,如梦姐姐一高兴,就什么都说了。”吴秋遇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 可是吴秋遇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于是说道:“咱们是在扬州看到涛儿母子的时候,才忽然想起要帮我寻找亲人。他们怎么会想到提前安排好了,等着我去找呢?”小灵子说:“这个不是咱们忽然想到去找,而是有人引诱咱们去找。”吴秋遇不明白。小灵子解释道:“你想想,一户人家十几年前丢了孩子,这么多年都没去找,过了将近二十年,还会再去当初丢孩子的地方找吗?”吴秋遇想了想,觉得是有些不合常理。 小灵子继续说道:“按一行师兄所说,第一次有人去寺里打听你的情况,还是在五台山擂台比武之前。那时候你正好跟曾婉儿一起来山西找我,曾梓图应该能算到你会到五台山,所以才弄出一个妇人寻找当年丢失孩儿的戏码来,就是为了让你日后顺着这个线索去寻亲的。要不是因为有了那个事,咱们怎么可能想到寻亲的事?”吴秋遇点了点头,觉得确实如此。 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我觉得咱们找到的你娘和那个姐姐,很有可能都是假的,很有可能都是曾梓图安排的。”吴秋遇说:“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呀?”小灵子说:“他先前很多次计划都被你意外撞见给搅了,早就知道你的本事。他那么有野心的人,当然希望身边有你这样的人为他所用,所以才要千方百计地拉拢你。本来是指望曾婉儿能拉住你,见你不动心,他便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别人的话你可以不听,娘亲的话你总要听吧。于是他就给你安排一个娘,通过她来控制你。”吴秋遇惊诧道:“真的会是这样?” 小灵子说:“你想想,自从你娘出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先是让你知道曾梓图是你们全家的大恩人,然后一个娃娃亲又把你跟曾婉儿拴到了一起。这两件事对谁最有利?当然是曾梓图。”吴秋遇陷入沉默。小灵子继续说道:“彭大哥派人寻我们上山观礼,应该是真心的。上一次挂月峰之乱,就因为你出手帮忙,还打了曾梓图一掌,才帮司马教主稳定了局面。那这次灰衣堂的吴起他们为什么也要劫我上山,还把你娘和姐姐也接过去?他们把你引上挂月峰,岂不是自找麻烦吗?”吴秋遇当时就糊涂了,愣愣地看着小灵子。 小灵子说:“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说明曾梓图早就心中有数,知道你这次不会出手。你这次果然没有出手,不就是顾忌他是你们全家的恩人吗?吴起他们对我和你娘她们倒是很客气,不曾有半点慢待。别忘了,咱们上一次可是得罪过吴起他们的,如果不是曾梓图授意,他们会对我们那么友好?这一切都说明,曾梓图早就知道你找到了你娘,而且你娘已经跟你说了曾梓图是你们全家的恩人,料定你这次不会破坏他的好事,还会被迫接受他的任命。秋遇哥哥,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这一切,有没有可能?”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亲人,母亲和姐姐,难道都是假的?吴秋遇虽然知道小灵子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心里却仍然不愿接受。小灵子知道吴秋遇此刻心里不好受,于是轻声安慰道:“秋遇哥哥,你也不用急着难过,我这也都只是猜测。等咱们见到你娘和姐姐,好好问问他们,说不定是我想多了呢。”吴秋遇看着小灵子,微微点了点头。 吴秋遇急于知道结果,所以脚步就快了许多。小灵子跟吴秋遇学过追风架子,倒也还能跟得上。一路上都很顺利,二人很快到达五台县。到了八间房一看,梁家的大门关着,还上了锁。找邻居一问才知道,母女二人自从九月初被人接走以后,一直就没有回来过。 吴秋遇开始担心。小灵子安慰道:“秋遇哥哥你先别着急。也许只是曾家的人留她们多住些日子。或者她们是想等着咱们一起回来。我想她们可能还在曾家,咱们去蓟州看看。”吴秋遇点了点头。 两个人当即离开八间房,赶奔蓟州。路上先后遇见几伙江湖人物,看样子也都是接到北冥教的邀请,去蓟州赴约的。 吴秋遇和小灵子风尘仆仆赶到蓟州。进城之前,小灵子忽然拉住吴秋遇:“秋遇哥哥等一下。也不知道海岛上那些人逃回来没有,咱们不能贸然进去。先找地方装扮一下。”吴秋遇当即跟着小灵子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二人装扮好了,才转出来,放心地走进城去。 到了曾家附近,小灵子低声说道:“要想知道真假,咱们不能直接去问你娘和姐姐。如果她们真是假的,必然早就准备好了各种说辞对付你的质疑。”吴秋遇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小灵子说:“咱们先想办法弄清原来的疑问,看看我说的那些情况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吴秋遇还是不太明白。小灵子说:“我的意思是,查清楚曾梓图有没有刻意关注过你的细节、打探过你的隐私。”吴秋遇点了点头,忽然又有些为难:“咱们这个样子恐怕不便进入曾府。”小灵子说:“咱们不用急着进入曾府,免得惊动他们。先不说能否查出你娘和姐姐的真假,就是让曾家父子知道咱们从海岛回来了也会平添很多麻烦。”吴秋遇点了点头。 忽见丫鬟秋香带着另外一个小丫鬟从曾府大门走了出来。小灵子惊喜道:“她们出来得正好。咱们先找秋香问问。”吴秋遇当即就要走过去。小灵子赶紧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吴秋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个人便悄悄尾随两个丫鬟离开曾府。 秋香带着那个小丫鬟来到一家胭脂铺门口。她让小丫鬟先进去给小姐挑胭脂,自己停在外面欣赏门口旁边的盆景,想着回去如何照样子修剪。小灵子忽然冲过去,一把夺了秋香手里的钱袋,撒腿就跑。秋香惊叫一声,赶紧去追。 小灵子闪身钻进一条小巷。秋香在巷子外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见对面那个抢她钱袋的人正在笑嘻嘻看着她,她停下脚步,大声说道:“快把钱袋还我!”小灵子轻轻把钱袋丢给秋香。秋香伸手接了,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回头叫道:“秋遇哥哥,出来吧。”吴秋遇从角落里转出来,开口叫了一声“秋香姐”。秋香不禁愣了一下,她刚才听到小灵子喊“秋遇哥哥”,也听到吴秋遇叫她“秋香姐”,只是怎么也没有认出他们来。 吴秋遇和小灵子轻轻揭去头上的伪装。秋香这才认出他们,惊讶地说道:“是你们?你们怎么……怎么扮成这个样子?”吴秋遇急切地上前问道:“秋香姐,我娘和姐姐还在府里吗?”秋香说:“在呀。那天你们忽然就走了,你娘她们可着急了,还有我们小姐。四处找你们呢?这些天你们都去哪儿了?”小灵子说:“我们被坏人盯上了,不想牵连曾府和秋遇哥哥的亲人,所以只好离开曾府躲起来。因为又不敢暴露行踪,这才打扮成现在这个样子。”秋香知道他们都是江湖中人,自己不懂江湖上的那些事,也就没有再问。 秋香忽然问道:“你们把我带到这来,是不是有话要让我带回府里?”小灵子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们有事想问问秋香姐。”秋香问:“什么事?”小灵子说:“以前秋遇哥哥在曾府养病的日子,多亏了秋香姐细心照顾,秋遇哥哥非常感激。我们想问问,除了秋香姐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人照顾过秋遇哥哥?”秋香笑嘻嘻问道:“你是想说我们小姐吗?我们小姐倒是经常来看秋遇公子,但是从来不敢在他醒着的时候来,怕他闹着要走。”小灵子道:“也就是说,秋遇哥哥这边一直都是由秋香姐一个人照顾?”秋香说:“算是吧。其实我只是听从小姐安排。你们要感谢,应该感谢我们小姐。” 小灵子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秋香姐给秋遇哥哥换过衣服吧,有没有看过他身上?”秋香看了一眼吴秋遇,慌忙说道:“我只是给他换衣服,绝对没有半点别的事。就算无意中看到了,也是……”小灵子见她如此紧张,赶紧解释:“秋香姐对不起,是我刚才没有问好。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是想问,你有没有留意秋遇哥哥身上有什么记号?”秋香稍稍平静了一下,想了想,说道:“你是说,他肩膀下面……”说到这里她忽然很羞涩,偷偷看了一眼吴秋遇,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不过小灵子已经知道,秋香确实注意到吴秋遇锁骨下面的三颗痦子,于是问道:“那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起过他身上的这个记号?”秋香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小灵子追问:“跟你们小姐也没说过?”秋香仍是摇头:“没有。我知道小姐心里喜欢秋遇公子,怎么敢让她知道我……”说到这里,秋香的脸都有些红了。小灵子继续问道:“那你们小姐有没有看过秋遇哥哥身上的记号?”秋香说:“应该是没有。怎么了?秋遇公子身上的记号,不愿意让我们小姐看到吗?” 小灵子笑了一下,说:“没有啦。哎,秋香姐,听说你们老爷非常欣赏秋遇哥哥。在秋遇哥哥昏迷的时候,你们老爷有没有来看过他?”秋香说:“应该没有吧,反正我在的时候没有看他来过。我们小姐把秋遇公子带回府里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太多人,也特意嘱咐看门的家丁不要告诉老爷。”小灵子问:“你是一直陪在秋遇哥哥身边吗?有没有可能你不在的时候你们老爷来看过秋遇哥哥?”秋香说:“这个我就说不好了。毕竟我还有一半时间要回去伺候小姐,没有一直在秋遇公子屋里。如果我们老爷知道秋遇公子在,过来看看他也有可能。不过我没有遇见过,也没听老爷和小姐提起过。”小灵子点了点头。 秋香忽然问道:“你怎么会忽然想起问这个?有什么事吗?”小灵子笑嘻嘻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跟秋遇哥哥开玩笑,打赌说有几个人看过他的身体。我担心秋遇哥哥蒙我,所以让秋香姐做个旁证。”秋香疑惑地看了看吴秋遇。吴秋遇没想到小灵子会那样说,自己又不会撒谎,只得憨憨地笑。 秋香说:“你们跟我一起回去吧。秋遇公子的母亲和姐姐,还有我们小姐,见不到你们,她们都很着急。”小灵子笑道:“是见不到秋遇哥哥她们才着急吧。我想她们并不希望见到我。”秋香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小灵子说:“秋香姐,我开玩笑的。今天我们就不跟你回去了。你回去也不要别人说见过我们。”秋香不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有坏人在盯着我们,我们不想连累秋遇哥哥他娘和姐姐,也不想连累曾府。等我们甩掉了坏人,自然就会回去。你回去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你们小姐知道了,一定会带人出来寻找,到时候反而把我们暴露了,对你们小姐也没有好处。”秋香信以为真,点头记下:“好,我知道了。” “多谢秋香姐。”小灵子说完,又帮着吴秋遇重做伪装。秋香在旁边惊奇地看着他们。小灵子和吴秋遇弄完了,一起把秋香送出巷子口。这时那个小丫鬟刚好找了过来。小灵子赶紧拉着吴秋遇躲进巷子。小丫鬟问道:“秋香姐,你刚才去哪了?我已经给小姐挑好了胭脂,付钱的时候才发现你不在。”秋香说:“我想着你没那么快,随便在街上走走。”小丫鬟说:“那咱们快去拿胭脂吧。”“好。”秋香回头往巷子口望了一眼,也没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便跟着小丫鬟一起走了。 小灵子对吴秋遇说:“秋香姐显然已经看过你身上的记号。曾梓图是否偷偷来看过你,现在还不好说,但是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吴秋遇刚才从秋香嘴里知道,他娘和姐姐仍在曾府,心里踏实了不少,于是问道:“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小灵子说:“曾可以已经回到了蓟州,那如梦姐姐一定也来了,我想她应该是和卢夫人住在一起。咱们现在去找如梦姐姐,问问她有没有跟别人说过你小时候的事。”吴秋遇也想见见柳如梦,于是便欣然点头。 吴秋遇和小竹林最先想到的就是小竹林后面的那个院落,他们很快找到了那里,上前敲门。里面有人问道:“谁呀?”是曾婉儿奶娘的声音。小灵子大声说道:“我们是如梦姐姐的朋友。听说她回来了,我们想见见她。”奶娘说:“你们稍等一下,我先去告诉如梦姑娘一声。”小灵子猜的没错。柳如梦果然到了蓟州,跟卢夫人住在一起。她们又住回了这里。毕竟这里的机关最为完备,卢夫人也并不知道司马相在这个院子里中埋伏被擒的事。 很快听到里面有轻快的脚步声,开门之前,里面的人轻声问道:“是小灵子吗?”小灵子说:“如梦姐姐,是我,秋遇哥哥也在。”门开了,柳如梦惊喜地跨出门来。看到小灵子和吴秋遇现在的样子,柳如梦没认出来,当时就愣在那里。小灵子示意吴秋遇一起揭下头上的伪装。吴秋遇这才想起来,赶紧露出本来面目,上前一步:“如梦,是我。” 柳如梦激动地叫了声“一心哥哥”,就要上前拥抱,但是忽然意识到小灵子还在旁边,赶紧停下,显得有些尴尬和羞涩。吴秋遇也很激动:“如梦,你果然在这!这些日子,你还好吧?”柳如梦点了一下头:“嗯,我很好。”小灵子往门里望了一眼,小声说道:“如梦姐姐,我们有些事情想问问你。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到小竹林去说吧。”“嗯。好。”柳如梦轻轻把门关上,跟着小灵子和吴秋遇向小竹林走去。 到了小竹林。柳如梦问:“一心哥哥,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蓟州?”吴秋遇说:“我们前些日子就来了,后来又离开,今天刚刚又回来。”柳如梦听得一头雾水。小灵子说:“是这样的,我们从镇江离开以后,去了山西。听说有人去佛光寺找过秋遇哥哥,想到有可能跟秋遇哥哥的身世有关,就四处寻找。后来真的找到一户人家,说十几年前丢过孩子。经过一番比对,秋遇哥哥认了他娘和姐姐。”柳如梦惊奇地看着吴秋遇:“是真的吗,秋遇哥哥?”吴秋遇点了点头。柳如梦惊喜道:“太好了!原来你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现在不仅找到了娘,还有一个姐姐。真是太好了!有机会,我一定去见见她们!”吴秋遇说:“好。她们就(在)……”小灵子赶紧打断他:“秋遇哥哥你看,如梦姐姐知道你找到了娘亲,她多高兴。”吴秋遇愣愣地看了看小灵子,没有再说下去。 柳如梦忽然问道:“哎,那你们怎么到蓟州来了?伯母她们也来了吗?”吴秋遇刚要回答。小灵子赶紧抢着说道:“不瞒姐姐,我现在还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秋遇哥哥的母亲和姐姐。”柳如梦疑惑地看了看小灵子,又看了看吴秋遇。小灵子说:“虽然咱们都非常希望秋遇哥哥找到他的亲人,但是我又担心秋遇哥哥会上当,所以有些事情想请姐姐帮忙核实一下。”柳如梦说:“什么事啊?我知道的吗?如果我知道,一定会帮一心哥哥。” 小灵子说:“姐姐有没有跟曾家兄妹说起过秋遇哥哥小时候的事?”柳如梦问:“你指什么?”小灵子说:“比如他从小在五台山长大,是佛光寺的小和尚。”柳如梦稍稍想了一下,说:“应该是说过一些吧。因为我伤心的时候一直念叨‘一心哥哥’,他们问起来,我可能就说了。”小灵子问:“姐姐都跟他们说过些什么?”柳如梦说:“这个我也记不清了。怎么了?这件事跟他们有关系吗?”小灵子说:“因为能够让秋遇哥哥相信那是他娘和姐姐的证据,我怀疑别人也可能知道,例如曾家的人。曾婉儿一直纠缠秋遇哥哥,她爹也非常看重秋遇哥哥的人品和武功,想让秋遇哥哥追随他。我怕是他们知道了秋遇哥哥小时候的事,找人假冒他的亲人,哄骗秋遇哥哥。” 柳如梦认真想了一下,说道:“可能我确实跟他们说了很多。我也知道婉儿对一心哥哥的心思。不过,上次在镇江,秋遇哥哥打赢了擂台,救了婉儿,曾公子他们已经答应不再……不再干扰一心哥哥。这些天,我一直跟他们在一起,他们好像也没有机会算计一心哥哥呀。”小灵子说:“如果要算计,也是很早就开始算计了,绝不是这几天的事。”柳如梦:“我看得出来,一心哥哥走了,婉儿虽然很难过,但是也知道一心哥哥的心不在她那里,她也非常感激一心哥哥打擂帮忙,像是真的决定放弃了。你们会不会是想多了?” 小灵子说:“如梦姐姐,我这样说吧。自从找到秋遇哥哥的娘和姐姐以后,她们先是提到全家人被曾公子他爹救过,说曾老爷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让秋遇哥哥一定要尽心报答。后来又说秋遇哥哥和曾婉儿小时候订过娃娃亲,让秋遇哥哥务必履行承诺,和曾婉儿成亲。”柳如梦惊讶道:“有这样的事儿?”小灵子说:“姐姐也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吧?秋遇哥哥的娘亲和姐姐出现以后,他们跟秋遇哥哥说过的话,对曾婉儿、对她爹都是太有利了。我怎么想都像是曾家的人设下的圈套,要把秋遇哥哥拢络住。” 柳如梦也觉得有些太不可思议了,闷头想了一会,也终究没什么想法,于是问道:“那你们希望怎么核实?我能做些什么?”小灵子说:“曾家父子都是很有心机的人,曾婉儿虽然人不坏,但是毕竟一直希望得到秋遇哥哥,他们的话都不可信。我知道卢夫人是个好人,她应该不会说谎。所以我想请姐姐找机会问一下卢夫人,看到底有没有娃娃亲的事儿。”柳如梦点了点头:“嗯,这个我可以去问。我也不希望秋遇哥哥被人骗了。”小灵子欣喜道:“谢谢如梦姐姐。”柳如梦看了一眼吴秋遇,轻声说道:“在我心里,一心哥哥永远是我最亲的人。我也不希望他被人欺骗,不希望他受到一点伤害。”吴秋遇听了,心中感动,不由得往前走了半步。柳如梦也深情地望着吴秋遇。 “你们好久不见了,多聊一会吧。我去那边转转。”小灵子说完,也不等二人说话,便转身走开了。柳如梦看着小灵子走远,怦怦心跳着站了一会,终于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把头靠在吴秋遇的胸前。她虽然为了不拖累吴秋遇,已经决定跟他分开,但是心中毕竟仍有许多不舍。吴秋遇稍稍迟疑了一下,也抬手把柳如梦轻轻搂住。在他心里,柳如梦仍然是小时候的那个香儿妹妹。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那样轻轻抱在一起默默地站着。过了一会,柳如梦直起身子,轻声说道:“一心哥哥,我回去就想办法问清楚,你明天这个时候还来找我。”吴秋遇点了点头。柳如梦轻轻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对吴秋遇说:“你快去找小灵子吧。我也该进去了,不然义母该担心了。”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小竹林。 吴秋遇一直望着柳如梦的身影走进大门,才赶紧转身去找小灵子。其实小灵子也没有走出多远,低着头,正在无聊地用脚踩碾着地面的草根。听到脚步声,小灵子抬起头,见是吴秋遇一个人走过来,开口问道:“如梦姐姐呢?”吴秋遇说:“她回去了,说会尽快想办法问清楚,让我们明天这个时候还来找她。”小灵子说:“到了明天,也许就能知道事情的真假了。”吴秋遇轻轻点了一下头,心中却有些许不安。 当晚二人住在渔阳客栈。吴秋遇辗转反侧,心中忐忑,甚至有些烦乱。万一母亲和姐姐是假的,那自己就是白欢喜了一场。可如果她们是真的,自己又将如何说服她们,推掉跟曾婉儿的娃娃亲,并且不要答应帮助曾梓图实现野心呢? 第二天,小灵子说想在城里逛逛,吃些当地的特色小吃。吴秋遇就陪她一起出门。小灵子饶有兴趣地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看到好玩的东西上前摸一下,问几句;发现特殊的东西,买几个,尝一尝。吴秋遇却心不在焉地在她后面默默地跟着,心里只想着柳如梦今天会带来怎样的消息。 小灵子买了两枝糖葫芦,高高兴兴地回头把其中一枝递给吴秋遇,发现吴秋遇正在低头发呆,赶紧收起糖葫芦,轻声问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点担心如梦姐姐那边的消息?”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小灵子说:“你先不要想那么多了。咱们去翠屏湖边走走吧。”说完,她把两枝糖葫芦插回去,拉着吴秋遇的手转身离开。卖糖葫芦的在他们身后喊道:“姑娘,你不要啦?那退你钱。”小灵子回头说:“不用了。一会见到想要的小孩儿,你送给他们好了。”“好嘞。”卖糖葫芦的应了一声,继续吆喝,“冰糖葫芦!” 小灵子一路安慰着,两个人来到翠屏湖边。望着宽阔的水面,吴秋遇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头上的伪装显得有些憋闷,两个人看周围没人,便轻轻卸去伪装,沿着湖边随心漫步。 忽然从旁边的石堆后面闪出一个人来,站在他们面前,拱手说道:“敢问二位可是吴秋遇少侠和小灵子姑娘?”吴秋遇愣愣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小灵子警惕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们?”那个人笑道:“姑娘不必紧张。我是受人所托,来请你们两位。”小灵子问:“是谁?谁要见我们?”那个人只是说:“是两位的故人,一会见到你们就知道了。就在前面的翠屏山,离此不远。两位请跟我来。”说着便转身在前面带路。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虽然心中充满疑问,但还是跟着他去了。 那个人带着吴秋遇和小灵子走进翠屏山,来到一处小院。忽听茅屋中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那个人高声说道:“是我。我把吴少侠和小灵子姑娘请来了。”很快就见屋里走出两个人来,竟是日前从挂月峰出走的路桥荫和彭玄一。吴秋遇和小灵子都不禁愣住。彭玄一快步上前说道:“秋遇兄弟,小灵子,又看到你们太好了。”路桥荫也走了过来,跟吴秋遇和小灵子打了招呼。 吴秋遇惊讶道:“彭大哥,路大长老,你们怎么在这?”彭玄一叹了一口气,说道:“曾梓图当了教主,我们不愿与他共事,又不忍看着北冥教被他败坏,所以就没有走远。颜祺送我们离开挂月峰以后,我和路大长老商量了一下,想着先在这里隐居下来,暗中监视,看看曾梓图到底要把北冥教怎么样。”提起挂月峰的事,吴秋遇有些尴尬:“彭大哥,那天我……”彭玄一摆手道:“秋遇兄弟,你用不着自责。你不出手是对的。那天有两个老怪物在场,你就算想帮忙,也不一定有胜算。我们也不希望你无故受伤。”路桥荫也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怨不着别人。都只怪我太糊涂,没有听进颜祺的建议,让曾梓图带人钻了空子。秋遇兄弟,你以前帮过我们,我们心里始终是感激的。”吴秋遇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小灵子看了看旁边的那个陌生人。彭玄一赶紧介绍道:“哦,这位是本教的青龙使,龙道生。你们来的路上,他没有自己介绍吗?”龙道生笑道:“我怕他们信不过我,所以就没急着说。”小灵子说:“原来你就是青龙使啊,我只见过另外三个巡查使,从来没见过你。北冥教新教主继位,你都没有去捧场。”龙道生苦笑着说道:“我那时发觉曾家的人有异动,准备回山报信的时候,被一伙人缠住,所以没能及时赶回去。等我打发了那伙人,正好遇见路大长老他们下山,这才把他们接到这里。” 吴秋遇问:“彭大哥,你们怎么想到我们会来翠屏湖?”彭玄一说:“我们当然想不到这个。但是我们收到乔三哥暗中传来的消息,知道你们已经被迫接受了曾梓图的安排,并且离开了挂月峰。于是安排青龙使和康奇堂主留意你们的行踪。”小灵子四下看了看,忽然问道:“哎,对了,那位康奇堂主呢?他不是跟你们一起下山的吗?”彭玄一说:“他去八仙山了。曾梓图邀请了各大门派的人在八仙山聚集,说要搞个什么武林会盟。康奇去那里察看动静了。”小灵子说:“难怪我们在蓟州城里没有看到各门各派的人,原来从各地赶来的人都到八仙山去了。” 路桥荫说:“秋遇兄弟,我知道你是个正直之人,断不会与曾梓图同流合污。这一次会盟,我担心曾梓图要搞什么阴谋,万一他野心太大,毁了北冥教不说,还会危及武林其他门派。所以我们想恳请秋遇兄弟留下来,一起监视曾梓图的动静。万一他真的有什么阴谋,也好帮忙阻止。”彭玄一也说:“是啊,秋遇兄弟。如今司马教主仙逝,路大长老受伤,眼下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了。” 吴秋遇一时没有主意,其实他已经不愿意再卷入江湖中的事了,只想确认了母亲和姐姐的真假,以后跟小灵子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小灵子开口说道:“路大长老,彭大哥,你们有所不知。秋遇哥哥已经找到他失散多年的亲人,我们这次来蓟州,原本就是要跟他的亲人团聚的。你们说的事,我们恐怕帮不上忙了。”路桥荫和彭玄一都有些惊讶,只道是小灵子的推脱之词,于是都望着吴秋遇。吴秋遇点头道:“是真的。我们找到了我娘还有姐姐,他们也来了蓟州,我们接上他们就要回山西了。” 彭玄一有些失望,但是又不好勉强,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路桥荫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便勉强。秋遇兄弟自去过自己的自在日子吧,北冥教的安危原本也与你们无关。青龙使,你替我送送他们。”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子。彭玄一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多说什么。龙道生说:“两位请吧。我原路送你们出去。” 吴秋遇和小灵子与彭玄一道了别,跟着龙道生走出了院子。彭玄一望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进屋去安慰路桥荫。到了翠屏湖,龙道生告辞离去。吴秋遇和小灵子直奔城中小竹林。 到了那里,吴秋遇正要上前敲门,却惊讶地发现:大门上了锁。小灵子惊叫道:“坏了,一定是曾家父子知道咱们来过,提前把如梦姐姐安置到别处去了。”吴秋遇心里焦急,眉头紧锁,不安地扒着门缝往里看着。小灵子说:“秋遇哥哥,别看了,大门都锁了,里面应该没人了。看来曾家父子果然心里有鬼。咱们干脆直接到曾府去,看看能否问出破绽。”吴秋遇点了点头。两个人便穿过小竹林,向曾府走去。 到了曾府一看,他们更加惊讶。原来,曾府也是大门紧闭,铁锁横挂。找附近的人一打听才知道,清早一上街就看到曾家的大门是锁着的,再也没看到有人进出过。吴秋遇和小灵子同时意识到:这种情形和第一次北冥教总坛动乱之前的情形太像了,看来一定又有要什么大事发生! 吴秋遇和小灵子在那里发了一会呆。小灵子说:“秋遇哥哥,咱们也去八仙山看看吧。既然是曾梓图邀请各大门派的人在那里会盟,曾家的人一定会出现在那里。”吴秋遇点了点头。两个人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便恢复了本来面目,向东出城,赶奔八仙山。 第196章八仙会盟 当初吴秋遇为了查找柳如梦的下落,曾经跟踪曾婉儿到过八仙山,因此认得道路。如今小灵子的追风架子也已经使得很熟。两个人放开腿脚,经过穿芳峪,折行向北,很快便来到八仙山附近。 从黑山口进入黑水峡谷,两个人在奇峰断崖之间,循着潺潺的小溪,信步前行,边走边玩。小灵子好奇地四下张望着,忽然惊奇地叫道:“秋遇哥哥你看,那边崖上的石头像不像一个龙头?好像正要到对面的潭里饮水呢。”吴秋遇定睛看了看,点头道:“还真是挺像。”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看到的石头和潭水正是被当地人称作黑龙头和黑龙潭。 又过了前面的半壁崖和鳄鱼头,先后看到北齐长城、金龟望北斗、玉龙探海、龙王庙、骆驼峰,终于来到峡谷尽头的黑松林。吴秋遇介绍说:“我最远就到过这里。上次婉儿小姐就是在这里遭遇万山四鬼。我赶到的时候,打翻了其中三个。他们的老四挟持了婉儿小姐,要胁我自废武功。幸亏那位苗家的龙姑娘出现,用紫花蟾蜍咬了他,才化去一场危机。”小灵子说:“你上次跟我说过了。玉凤姑娘果然有手段,她那只紫花蟾蜍也够厉害。哎,不对呀,蟾蜍有牙吗?能咬人?”吴秋遇稍稍想了一下,解释道:“说是咬人,其实也未必是咬。只要它身上的毒足够强,接触到皮肤,一样能让人中毒。”小灵子说:“这个你最懂了。一定是这么回事。” 穿过黑松林,前面的路吴秋遇也不认识了,二人一时不知该怎么走。这时正好看到有个樵夫挑柴经过,吴秋遇便上前打听:“这位大哥,您有没有看到山上有很多江湖人物聚集?”那樵夫看了看他们,说道:“是有很多人,在聚仙峰那边呢,吵吵嚷嚷的。你们也是要去凑热闹的吧?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小灵子不想让江湖上的事惊扰了山民,便岔开话题问道:“咳,就是一群闲人凑热闹呗。哎,对了,刚才你说那边叫聚仙峰,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樵夫说:“听老辈人说,铁拐李、何仙姑等八位神仙曾经从这里经过,看到这里山石优美,景色怡人,便降落云头,在山上小憩。事情传开了,大伙就把那座山头叫做聚仙峰。山头北边二里多远,有他们围坐过的石头,叫做八仙桌子。旁边还有八仙亭和八仙泉呢。” 吴秋遇和小灵子问明路径,谢过樵夫,沿着“明安梁子”往西走了五六里,终于来到八仙山的主峰——聚仙峰。果然看到很多江湖人物在那里聚集。中间搭有一座高台,上面悬红挂彩。台上有几个杂耍的艺人正在使功夫表演。 吴秋遇和小灵子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寻找柳如梦,因此他们没有直接露面,而是找了一个僻静的位置藏起来,在暗中观察。曾经出现在嵩山封禅台的很多门派的人都来了。距离吴秋遇和小灵子比较近,而且他们也认识的就有:燕山派的颜震北父女,嵩山派谢平、鲁千山、易苍井,昆仑派的沙四海,点苍派的何中奇,衡山派的文开山,泰山派的张曰衡,等等。 乡野三奇也到了,祁少城也在。丘壑等人正在跟旁边的人热络地说着话,看来那些很可能是他们带来的朋友,其中就有那个叫甄梁的,吴秋遇和小灵子在嵩山见过他。栖霞派的明秀师太带着一众女弟子极为显眼。花家的人也来了,带队的是花向角、花向亮,花庆春站在队伍边上。栖霞派的女弟子史云双与花庆春站得最近,偶尔娇羞地跟花庆春交谈一两句。小灵子笑嘻嘻地指给吴秋遇看。吴秋遇看到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小灵子说:“花公子和史姐姐真是郎才女貌。”吴秋遇这才明白小灵子在让他看什么,连忙点了点头。 现场人很多,只不过他们的视线被挡住,看不到更多的熟人。小灵子全神贯注地举目张望着,帮着吴秋遇一起寻找曾家的人。吴秋遇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急忙警惕地回身观看。站在他们身后的丁不二吓了一跳,笑嘻嘻上前说道:“秋遇兄弟,你的耳朵真是好使。我正想着悄悄挤到你们两个中间,看你们谁先看到我。没想到这么远就被你发现了。”吴秋遇有点惊讶:“丁大哥,我们藏在这里,你是怎么发现的?” 丁不二说:“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怕这周围有埋伏,就一直在附近探查,犄角旮旯都留意着呢。转到这里就看到你们了。”吴秋遇问:“看到有埋伏吗?”丁不二说:“暂时没看到,至少近处没有。”小灵子问:“那你有没有看到如梦姐姐?”丁不二摇头道:“没有。她应该不会到这种地方来吧。你们是来找如梦姑娘的?”吴秋遇点了点头。小灵子问:“那曾家的人呢?”丁不二抬头看了看,说:“这里看不见。都在台子后边呢,估计一会就该出来了。” 小灵子忽然眼前一亮,抬手指着前面小声叫道:“秋遇哥哥你看,曾婉儿!”吴秋遇和丁不二顺着小灵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曾婉儿,正带着四个保镖往乡野三奇那边走去。丁不二有些纳闷:“那丫头跟乡野三奇也有交情?”小灵子笑道:“她不是冲着丘大侠他们三个去的,是冲着他们的徒弟去的。”丁不二惊讶地看着小灵子:“什么意思?”小灵子故作神秘地说道:“你看看就知道了。”丁不二弄不清楚她搞什么鬼,只得继续抬头观望。 曾婉儿先跟乡野三奇打了招呼,然后走到祁少城面前,轻声问道:“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祁少城说:“多谢婉儿小姐关心。有我二师父关照,秋遇公子也帮忙看过,已经没事了。”曾婉儿说:“应该是我要谢谢你。那天要不是你仗义上台,我恐怕也等不到秋遇公子来解围。”祁少城说:“咱们是朋友嘛,干吗这么客气?说实话,那时候我确实没有取胜的把握,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眼看着你落入坏人的手里。”曾婉儿心中感动,看着祁少城呆望了良久。祁少城倒显得有些拘谨起来。曾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羞涩地低下头去。 小灵子忽然说道:“我看曾婉儿跟少城公子在一起也挺好的。”吴秋遇愣了一下,也轻轻点了点头。丁不二笑道:“是不是因为秋遇兄弟打赢了人家的招亲擂台,你才要急着把人家搭配出去?”小灵子看了他一眼:“这不关你的事。”丁不二笑道:“我知道。毕竟我没有给秋遇兄弟……”小灵子马上想到他要说什么,赶紧赔笑道:“好了,怕了你了。咱们谁也不说了。”丁不二得意地笑了起来。 人群忽然动了起来。三个人举目望去。只见台上的艺人已经退下,曾梓图带人走上台来。曾可以带着裘如龙、司徒豹、白鹿司、柯老三、孙演、倪逢等人跟在曾梓图的身后。小灵子疑惑道:“怎么都是曾家的人,而没有北冥教的人?”吴秋遇也觉得很纳闷。小灵子微微皱着眉,嘀咕道:“两个老怪也不在。莫非他们真的有埋伏?丁大哥,你有没有在周围看到两个老怪和北冥教的人?”丁不二摇头道:“没有。要是被那两个老家伙碰上,我还能回得来?”吴秋遇说:“也许是因为北冥教和中原武林想来不和睦,曾家父子怕双方发生冲突,所以才只带了原来的手下。”小灵子摇头道:“应该不是因为这个。曾梓图邀请大家来会盟,不就是用北冥教新任教主的名义吗?现在哪里看得出他跟北冥教有什么关系?”吴秋遇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小灵子说:“这里离得远,咱们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咱们悄悄往前靠近一些。”丁不二说:“那边那伙人大多是川滇来的,上次嵩山的事他们好像没来过,应该不认得你们。咱们混到那伙人里去。”于是三个人便从石堆后面转出来,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悄悄靠近那伙陌生人,混迹其中。 这时丐帮和少林寺的人也到了。翁求和头戴斗笠,混在少林和尚与丐帮的人中间,与戒缘大师走在一起。铁秋声和时秋风跟在翁求和的身后。五台山佛光寺的无涯大师带着两名弟子,跟本地独乐寺的无际和尚等人一起走来。台下众人看他们来了,纷纷让开道路,让他们可以走到台前。 曾梓图冲着台下拱了拱手,高声说道:“在下曾梓图,偏居蓟州多年,与各位英雄见面的机会实在不多。今日大家赏光前来,实在是曾某的荣幸。欢迎大家来到蓟州!这几日大家在蓟州的一切开销,全都算在曾某的帐上!”台下当今有人大声喝彩:“好!多谢曾先生!”丐帮的倪帮主笑呵呵说道:“我们丐帮没什么开销,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也不是冲着你的招待来的。”旁边的人听了,忍不住哄笑起来。也有的小声责怪倪帮主不近人情。 曾梓图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倪帮主快人快语,好。大家都是武林同道,本来就应该坦诚相见。曾某当然知道,大家都不是冲着我曾梓图的面子来的,而是为了武林的长期和睦、长久安宁。曾某久居蓟州,与北冥教素有来往,日前承蒙北冥教众位长老信任,意外被推举为教主。曾某在受宠若惊之时,也不禁思考。虽然近十几年北冥教与其他各派没有大的冲突,但是双方戒心甚重,互存敌意却是不争的事实。这种状况,对北冥教、对在场的各门各派,恐怕都不是好事。曾某有幸成为北冥教的教主,实在不忍看着这种敌对持续下去。曾某现在就代表北冥教正式表态,从今往后,北冥教再不与其他门派为敌。愿大家不计前嫌,放弃干戈,共同营造武林的长久和平。” 台下稍稍安静了一会,众人开始纷纷叫好,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只有明秀师太、翁求和等少数几个人不露声色的看着曾梓图。小灵子小声说道:“他说得真好听。其实只要他不折腾,天下武林就太平了。”旁边的人看了看小灵子,见说话的只是个小姑娘,也就没太当回事。 曾梓图见台下响应热烈,心中暗喜,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说道:“大家不辞辛苦,齐心来此,足见大家对武林安宁的重视。曾某心里踏实了,也非常感谢大家。俗话说,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虽然大家都有美好的愿望,然而毕竟分属各派,各有不同的利益,难免偶有口角纷争。这就需要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调解纷争。”台下众人纷纷点头。曾梓图见众人认可,便继续说道:“所以我想,既然咱们今日在此会盟,不如顺便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来当盟主,日后由他来主持大局。” 衡山派的文开山说:“大家推选武林至尊不就是为了这个嘛。干吗还要另起炉灶选什么盟主?”泰山派的张曰衡也说:“就是啊。”曾梓图说:“两位掌门说得不错,如果武林至尊仍在,咱们也不用费心再选盟主。可是翁求和无故失踪多年,留下一个烂摊子。咱们选盟主,就是为了尽快结束无序的局面。”张曰衡说:“武林至尊翁求和老前辈已经回来了,我在泰安看到他了。”旁边的人都很惊讶,扭头看着张曰衡。翁求和故意把斗笠前檐往下拉了拉。了然大师等人自然也不急着说出翁求和的事,想看看曾梓图一会儿到底想干什么。 曾梓图冲着台下大声问道:“泰山派的张掌门说他见到翁求和了,你们还有谁见到了?”除了少林众僧和吴秋遇他们,其他人纷纷摇头。曾梓图在台上笑道:“看来张掌门一定是太过思念武林至尊,想必是在梦中见到的吧?哈哈哈哈。”曾梓图放声大笑。台下众人也跟着哄笑起来。张曰衡赶紧分辩道:“你们笑什么?我真的看到了!”众人笑得更厉害了。张曰衡想起当初小灵子的嘱咐,这才知道她说的太对了。 曾梓图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道:“就算要推选武林至尊,也要等到明年。我看不如趁现在人多,今天就推选出一位盟主。以后要不要再推选武林至尊,大家还可以再商量。”台下有人开始点头同意。曾梓图往台下张望着说道:“我看各大门派的掌门都来了。现在就请几位掌门到台上来。少林寺的了然大师,五台山的无涯大师,丐帮的倪帮主,栖霞派的明秀师太,万山派的鲜子汤掌门,江宁花家,嵩山派,泰山派,华山派,衡山派,你们各自请上一位吧。” 鲜子汤第一个飞身上台,稳稳落在曾梓图的身旁,点了点头,转向台下众人。嵩山派的谢平、泰山派的张曰衡、华山派的岳其峰、衡山派的新任掌门穆生澜,见机会难得,都有意在众人面前显露一下,便先后飞身上台。谢平故意站得离鲜子汤远了一些。了然大师、无涯大师和明秀师太三位都是出家人,到底修养不同于别人,稳稳当当地走上台去。曾梓图见倪帮主仍然站着不动,便走到台前招呼道:“倪帮主,请上台来呀。”倪帮主摆手道:“我在这里挺好,就不上去凑热闹了。”曾梓图也只得作罢。 何中奇大声问道:“曾教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远道而来,你为何偏偏只请了那么几位?在你的眼里,我们算什么?”曾梓图赶紧堆笑说道:“说话的是点苍派的何掌门吧?”何中奇见曾梓图能叫出他的名字,有些意外,点头道:“正是。”曾梓图解释道:“大家千万不要误会。在曾某眼里,大家都是一方豪杰,都是武林的中坚,并没有任何分别。只不过这台子窄小,站不下太多人。所以我才只请了几位最熟悉的朋友到台上来。这一点还请大家谅解。”没有被曾梓图点到的掌门帮主,心中都多少有些不满,但是想一想,自己的分量确实比不上刚才上去的那几位,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嵩山派的谢平开口问道:“曾教主,你把我们叫到台上来,不知有什么说法?”曾梓图说:“我是想,咱们推选武林盟主,总要有几位有分量的人坐镇评议。请几位上台来,就是为了方便商讨。”谢平、张曰衡等人都点了点头,被曾梓图算入有分量的人之列,他们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曾梓图转向台下众人说道:“武林盟主掌管武林大局,当然是要能够服众。若论德高望重,少林寺的了然大师,五台山的无涯大师,栖霞派的明秀师太,每一位都是理想之选。只可惜他们三位都是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不喜欢牵扯俗事……”丐帮的倪帮主在台下大声说道:“你这么说,就算他们本来想愿意担任武林盟主,现在也不便说了。你这不是故意排除两位大师和明秀师太么?”台下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曾梓图有些尴尬,假意询问了然大师、无涯大师和明秀师太的意愿。两个老和尚微笑着摆了摆手。明秀师太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曾梓图,没说什么。 曾梓图转向台下继续说道:“万山派的鲜子汤掌门,武功高深……”还没等他说完,站在台下的易苍井首先哼了一声:“就他那个德行,也配当武林盟主?”嵩山派和花家的人都跟着鼓噪起来。万山派的楚大鲵和闻汉修听了,当即瞪起眼睛要找两派的人理论,双方剑拔弩张。鲜子汤碍于了然大师等人在场,不便发作,于是瞅着曾梓图。曾梓图赶紧冲台下劝道:“大家稍安勿燥。这都是曾某的一厢情愿,我还有没问过鲜掌门的意见。”于是转过身子,问鲜子汤:“鲜掌门,你怎么说?”鲜子汤没好气地说:“他们谁愿意当谁当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分量!” “鲜掌门没有兴趣。那你们几位呢?”曾梓图说着,又转向张曰衡、穆生澜等人。那几位虽然心里很想当,但是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分量,于是各自摇头。曾梓图再度面向台下众人:“台上这几位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可惜都十分谦让,不愿意出头。那就请大家另行推荐吧。” 倪帮主大声说道:“老叫花子百无禁忌!你怎么不问问我?”曾梓图稍稍愣了一下:“莫非倪帮主有兴趣?”倪帮主看着曾梓图:“没错。不知你觉得怎样?”柯老三上前叫道:“你个老叫花子起什么哄?从没听说过让叫花子当武林盟主的!你把大伙当什么了?”倪帮主哈哈大笑道:“曾梓图,恐怕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你自己不方便说的话,放条狗出来乱叫,这样有意思吗?”柯老三恼羞成怒:“你……”倪帮主一瞪眼:“你想怎么着?下来试试我的打狗棒?”柯老三被丐帮在五丈窑台关了几个月,现在想起来还后怕,也不敢太放肆。 曾梓图赶紧喝令柯老三退下,然后对倪帮主说:“倪帮主不要动怒。他不懂事,你是前辈,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倪帮主笑道:“我没事,你管好自己的手下就行。看样子,今天不管谁想当武林盟主,你都能找出各种理由,让他知难而退。那不如干脆让你来当好了。”曾梓图当然知道这是一句讽刺的话,但还是抓住这个机会就势说道:“倪帮主提议让曾某来当武林盟主,我真是受宠若惊。只是还得听听大家的意见。” 鲜子汤开口说道:“我看可以。曾先生见多识广,又掌管着蓟州曾家和北冥教的众多人手,甫一上任便带头和天下武林修好,化解了多年潜在的敌对。由他出任武林盟主,我赞成。”台下万山派的人当即附和起来。曾梓图假意谦虚道:“被倪帮主和鲜掌门这样的武林名宿这般抬爱,曾某是在是惶恐。虽然自觉论武功、论名望都比不上了然大师等几位前辈,但是只要大伙信得过,曾某一定尽心竭力,造福武林。” 小灵子低声道:“他可真不要脸!”丁不二说:“他算计得很好,先是封住了了然大师他们的嘴,然后顺着倪帮主的话往上爬,也不管大家现在怎么看,反正只要是当上了武林盟主,以后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吴秋遇听了丁不二的分析,暗自忧心,觉得曾梓图确实太可怕了。 台下众人开始议论纷纷。渐渐有人出声表示赞同。无涯大师和明秀师太相互看了一眼,面露忧虑之色。了然大师心中却很平静,面带微笑,静静地在那里站着。 曾梓图见台下反应不是很热烈,便主动说道:“如果有哪位高人看不上曾某的,不妨站出来当面指明曾某的不足。曾某一定虚心受教。”台下众人安静下来,一个个左顾右盼,等着看有没有人说话。曾梓图等了一会,见没有人站出来,不由得心中暗喜,开口说道:“既然大家没有反对意见,那曾某便厚着脸皮,认为是大家同意了。曾某虽然不如了然大师他们那样德高望重,但是却有一颗赤诚之心。以后定当鞠躬尽瘁,维护武林的和睦安宁。” 曾可以给白鹿司使了个眼色,白鹿司和裘如龙当即拉着一幅写着“武林盟主”的条幅走上前来,就要撑到曾梓图的身后。了然大师轻轻拦下他们,对着曾梓图说道:“难得曾教主如此费心,为了武林的安宁和睦,召集大家前来会盟。我们应该感谢曾教主。”说完便向曾梓图施了一礼。曾梓图受宠若惊,连忙还礼说道:“大师千万不要这样说。为了武林同道的和睦,曾某不过是做了这么一点小事,大师用不着这样。都是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了然大师又转向台下众人:“记得刚才衡山派的文开山施主说过,既然已有推选武林至尊的旧例,何必再另设武林盟主?这话有些道理。不过方才曾教主也解释了,他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一是因为武林至尊翁求和施主已经多年未与大家见面,二是下届武林至尊的推选还有些时日,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应急之策。他这么考虑,也不能说没有道理。”曾梓图从背后望着了然大师,不知道老和尚到底是在帮他说话,还是要给他拆台。其余众人也都等着了然大师说出最后的意见,毕竟除了现任武林至尊翁求和,他是当今武林最有影响的人。 了然大师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几年翁求和施主销声匿迹,江湖上有各种猜测。其实,他不过是看到江湖上一片太平光景,潜心修炼几年武功。大家想一想,自从翁求和施主接任武林至尊以来,武林中是不是一直风平浪静,彼此相安无事?既然平安无事,又何必非要翁施主时时露面呢?”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点苍派的何中奇忽然大声说道:“大师说的也不全对吧。八月初六,武林群雄嵩山相会,不是还跟少林寺打了一架么?这难道也算风平浪静?那时候也没见武林至尊出来说话呀。”了然大师点了点头:“何掌门说得没错。这个也正是老衲接下来要说的。那件事的缘由,大家后来已经清楚了,是有人暗中煽动,必要在武林各派与我少林寺之间挑起争端。翁求和施主隐居之地较远,因此未能及时回来阻止。老衲正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如今,翁求和施主已经回来了,绝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曾梓图不禁一皱眉,愣愣地看着了然大师。曾可以、白鹿司等人面面相觑。台下稍稍安静了一会,马上沸腾起来,有的人觉得难以置信,有的人欢心鼓舞。站在台上的泰山派掌门张曰衡得意地对旁边的谢平说道:“我刚才没有说谎吧?我就说我见过武林至尊!”明秀师太与无涯大师相互看了一眼,也都有些意外。陈康大声说道:“那就不用再选什么武林盟主了。请翁求和前辈继续主持大局!”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应和。翁求和与戒缘大师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很欣慰。 小灵子偷偷笑道:“这下曾梓图该傻眼了。”丁不二小声问道:“你们觉得了然大师说的是真的吗?”小灵子说:“当然是真的。是秋遇哥哥我们一起把师公接回来的。”旁边的人听了,都不禁多看了小灵子他们几眼。 曾梓图心有不甘,走到了然大师身边说道:“大师口口声声说翁求和已经回来了,那他人在哪里?不能光凭大师一张嘴就说什么是什么。”了然大师微微笑道:“曾施主想要见他?这容易。”说完,他转向台下,高声说道:“翁施主,既然来了,就上台和大家见个面吧!”众人顺着了然大师的目光看去,等着看是否真的有武林至尊出现。 翁求和轻轻揭掉斗笠,飞身跃起,在空中潇洒地踏了几步,轻轻飘落在台上。曾梓图见了,不禁往后倒退了几步。翁求和先跟无涯大师、明秀师太等人打了招呼,瞅了一眼鲜子汤,没说什么,便转身和台下的众人打招呼。台下众人一见果然是武林至尊翁求和,顿时热烈地欢呼起来。无涯大师、明秀师太也都颇为欢喜。张曰衡更是得意。 曾梓图悄悄把鲜子汤叫到一边,递给他一个木盒,又小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鲜子汤点了点头,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曾梓图看了看翁求和等人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带着曾可以等人从后面下台走了。明秀师太瞥见了,只是跟无涯大师说了一声,两个人也都没去理睬。 曾婉儿见台上的父亲和哥哥他们都下去了,也转身对祁少城说:“你多保重吧,我也该走了。”说完又跟乡野三奇打了个招呼,便转身走了。祁少城忽然觉得有些不舍,目送她走出老远。小灵子看到曾梓图想当武林盟主的计划没有得逞,非常开心,忽然瞥见曾婉儿转身离去,赶紧拉告诉吴秋遇:“秋遇哥哥,曾婉儿走了。咱们跟上去问问她。”两个人便赶紧挤过人群,去追曾婉儿。丁不二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跟着追出人群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吴秋遇和小灵子,只好停在那里。 翁求和等人看到曾梓图带人走远了,也就放心地交谈起来。 鲜子汤冲着台下的楚大鲵和闻汉修打了个手式,示意他们带人离去。两个人愣了一下,还是带着万山派的弟子退出了人群。鲜子汤趁着翁求和等人不注意,悄悄溜下后台。戒缘大师一直在注意着鲜子汤的一举一动,见他鬼鬼祟祟地从后台下去,料定他必然没什么好事,便悄悄找了过去。 鲜子汤在台后转了转,终于找到了曾梓图告诉他的机关按纽。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便用力按了下去。机关开启,台上台下的石缝中暗暗喷出几十道毒气来,这些毒气无色无味。 众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吸入了毒气,纷纷瘫软。无涯大师最先发觉,赶紧闭住呼吸,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浑身无力,体内的真气也根本提不上来。翁求和与了然大师、明秀师太等人也都是一样。他们马上想到自己中毒了,赶紧盘膝打坐,减缓呼吸,尽力控制毒素在体内的蔓延。倪帮主、铁秋声、时秋风、易苍井、文开山等功底好的,勉强还能坐住。其余众人已经纷纷瘫倒。 丁不二回头看到众人都倒下了,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正要跑回去察看,忽然想到以自己的本事未必能救得了众人,便急忙去找吴秋遇报信。 鲜子汤自己也是个用毒的高手,对毒气有一定的辨识能力。他躲在台后稍稍等了一会,估计山风已经把毒气吹得差不多了,又用带在身上的一株草叶在前面试探着,拿着木盒慢慢走回台上。看到翁求和等人全都虚弱无力的支撑着,知道他们全都中毒甚深,鲜子汤大喜,走到众人面前,得意地说道:“翁求和,了然大师,无涯大师,老尼姑,你们想不到会有今天吧?”几个人都在静心调息,虽然知道是鲜子汤搞的鬼,但是现在拿他也没什么办法。 曾梓图打开曾梓图给他的盒子,里面有几十粒小药丸。他捏起一粒药丸看了看,闻了闻,递到翁求和面前说道:“我这里有几粒药丸,你们分头吃了,我可以考虑留你们一条性命。”铁秋声在台下看到了,虚弱地喊道:“鲜子汤,你好卑鄙!”鲜子汤笑道:“没错,我是很卑鄙。今天有幸把你们全都制服,你们说什么我都认了。” 万山派的人并没有走出多远。闻汉修回头看见台子上下的人忽然都倒了,赶紧招呼众人停下。看到掌门鲜子汤正得意洋洋地逼迫翁求和等人,楚大鲵、闻汉修以及万山四鬼等,一个个心中狂喜,高高兴兴地折回来帮忙。 由于小灵子发现得及时,曾婉儿带着郝青桐等人还没有走出多远。小灵子让吴秋遇一个人追上去问,自己找个地方先藏起来。曾婉儿看到吴秋遇,又惊又喜:“秋遇公子,你也来了?这些天你都去哪了?可把我们急坏了。”吴秋遇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道:“婉儿小姐,我娘他们,还有如梦,她们去哪了,你知道吗?”曾婉儿说:“这几天来蓟州的江湖人物太多,我爹怕府里不安全,把她们接到挂月峰暂住几天。放心吧,她们都好着呢。”吴秋遇觉得曾婉儿说的应该是实话,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曾婉儿说:“秋遇公子,跟我一起去挂月峰吧,到那就能见到你娘和如梦姐姐她们了。”吴秋遇说:“你先去,我还有一些事没办完。”曾婉儿往吴秋遇身后望了望,没有看到小灵子,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那你快点来,我在挂月峰等你。”吴秋遇胡乱点了点头。曾婉儿见吴秋遇答应了,高高兴兴地带着人走了。 吴秋遇把曾婉儿的话跟小灵子说了,小灵子也觉得应该是真的。两个人正在合计怎么样潜回挂月峰去见柳如梦,忽见丁不二急匆匆跑了过来。丁不二一边跑一边喊:“秋遇兄弟,不好了。所有的人都倒下了,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吧。”吴秋遇和小灵子大吃一惊,赶紧跟着丁不二回去察看。 鲜子汤正要逼迫翁求和等人吃下药丸,忽见一条人影飞身飘落,他急忙扭头观看。却见来人正是戒缘大师,曾经被他暗算过的花向海。鲜子汤在少林寺门前刚刚被戒缘大师教训过,现在忽然看到他,吓得不禁一哆嗦。他手里的木盒掉在台上,药丸滚了一地。 “鲜子汤,事到如今,你仍然不知道悔改。”戒缘大师说着便向鲜子汤走了过来。鲜子汤惊恐地往后退着,很快就到了台边。他正要跳下去逃走。戒缘大师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扯了回来。两个人过了不到十招,鲜子汤便招架不住了,被戒缘大师一掌拍中后背,口中喷出血来。鲜子汤勉强支撑着又斗了几招,又被戒缘大师一掌打中胸膛,仰面翻到在地,嘴里往外咳着血。戒缘大师暂时不去理他,先去察看翁求和等人的情况。 鲜子汤慢慢支撑着爬起来,见戒缘大师并没有注意他,便轻轻蹭出两步,深吸了一口气,准备飞身离去。他的身体刚到半空,不知从哪里打来一掌,顿时身子一震,重重地摔落在台上,嘴里不停地吐出血来。戒缘大师听到动静,警惕地扭头观看。只见一人走上台来,正是翁求和的大弟子、吴秋遇的师父,神医济苍生。 万山派的人看到鲜子汤重伤倒地,马上停止靠近,各自愣了一会,便一哄而散,再也顾不得什么兄弟和师徒情义。 济苍生简单问了一下情况,赶紧给翁求和诊看。他身上带着吴秋遇给他的贺兰映雪,但是救不了那么多人,便先给翁求和、了然大师、无涯大师、明秀师太几个人服了,又下去帮着铁秋声等人解毒。戒缘大师挨个帮翁求和等人运功调理。 埋伏在旁边山头的曾梓图等人看到还有戒缘大师和济苍生这样的高手没有中毒,又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急匆匆赶回,知道已经没有机会再下手,只得带着人悄悄离去。 苗家女子龙玉凤和她的哥哥龙玉龙正背着竹筐在附近采药。仓皇经过的万山四鬼看到他们,对上次紫花蟾蜍的事仍心有余悸,远远地绕开他们。龙玉凤知道这几个人是鲜子汤的徒弟,也不想轻易去招惹他们,看着他们没有靠近,也就没当回事。 万山四鬼正自庆幸,却撞见吴秋遇、小灵子和丁不二迎面疾驰而来。上次在黑松林吃过亏,万山四鬼已经知道吴秋遇的厉害,赶紧调头逃跑。小灵子看到他们,赶紧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抓住他们四个!大家中毒,怕是跟鲜子汤师徒有关。” 吴秋遇当即快步追了过去,很快便制住其中的老大和老三,点了穴道。另外两个趁机分头逃跑,吴秋遇先去追赶老四。龙玉凤见吴秋遇在追赶四鬼,便取出一条毒蛇,堵住老二的去路。二鬼知道苗家毒虫的厉害,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吴秋遇制住老四,又来追赶二鬼,见他已经被龙玉凤吓住,便上前点了他的穴道。 龙玉凤欢喜地招手道:“秋遇哥哥!我们又见面了!”吴秋遇见是龙玉凤兄妹,也赶紧上前相见。寒暄了两句,吴秋遇说:“龙姑娘,见到你们正好。你们养过很多毒虫毒草,一定也知道怎么解毒吧?那边有很多人中毒了,你们帮忙去救人吧。”龙家兄妹二话不说,当即跟着他去救人。丁不二笑嘻嘻地对小灵子说:“你看,秋遇兄弟身边又有别的女人跟他了。”小灵子轻轻哼了一声,快步走在前面。丁不二笑够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济苍生正发愁解毒的药不够,见吴秋遇也来了,当然欢喜。龙玉凤兄妹察看了一下众人的症状,商量了一下,从竹筐里取出一些药草试着给众人解毒,竟然真的有效。济苍生和吴秋遇都感到很惊奇。济苍生问吴秋遇怎么认识那两个人。吴秋遇简单说了跟他们交往的经过。济苍生点了点头,看着兄妹二人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 过了小半个时辰,翁求和、了然大师、无涯大师、明秀师太、铁秋声、时秋风、倪帮主、乡野三奇、祁少城等几个服用了贺兰映雪的人,身上的毒就全解了。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其余众人也渐渐有所恢复。 看到台上的鲜子汤,花家的人怒不可遏,一发走上台,将鲜子汤围住。鲜子汤惊恐地说道:“你们要干什么?”花庆春说:“你先后加害伯父和我爹,又带人袭扰我家,劫走我的家人。上次放你一马,你却不知悔改,今日又来害人。看来今天是留不得你了!”说罢便手持双枪向前逼近。鲜子汤重伤在身,已经没有还手的能力,只得向了然大师等人救助:“众位高僧,明秀师太,出家人慈悲为怀,难道你们眼看着有人死在这里?”明秀师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鲜子汤忽然跪倒在了然大师的面前:“大师,我自知罪孽深重,今天是在劫难逃了。望大师念在我这把岁数,在江湖上也多少有些名声,别让我死在那些晚辈手里。我死不足惜,只求大师您亲自动手,让我死得体面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了然大师当然下不去这个手。他扭头看着戒缘大师说道:“戒缘师弟,此人与你也有牵涉,你看此事该如何了结?”戒缘大师冷冷地看着鲜子汤,开口问道:“我应该不算是你所说的晚辈吧?我来送你西去如何?”鲜子汤顿时瘫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看来我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你动手吧。”戒缘大师提气在手,将右掌慢慢抬了起来。了然大师转过脸去,在一旁频频默念。无涯大师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花庆春、花向角等人都盼着戒缘大师一掌将鲜子汤击毙,了结几十年的恩怨。 “鲜子汤,你等好了!”戒缘大师的手掌抬到高处,便要往下拍落。鲜子汤忽然趴在地上,用力磕头:“大师饶命啊,饶我一次吧!”戒缘大师鄙夷地看了看鲜子汤:“你要想活命也不难。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把你当初如何暗算我兄弟,如实供述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鲜子汤一听说可以不死,马上脸上答应:“好,好,我说,我全说!” 戒缘大师让花向角把鲜子汤揪到台边。鲜子汤跪在那里,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当年两次争夺武林至尊的擂台上,自己暗算花向海和花向荣经过。台下众人听了,这才了解事情的真相,暗自为花家输给鲜子汤这样的人感到委曲。 这时戒缘大师才说起鲜子汤开启机关释放毒气的经过。翁求和质问道:“你为什么要下毒害人?”鲜子汤为了活命,只得说出实情:“这都是曾梓图的主意,毒气也是他事先布置好的。他跟我说,只要我逼着你们吃下药丸,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到时候就推我为武林盟主。我都是受了他的蛊惑。上次劫持花府家眷的事,也是曾梓图的主意。” 花庆春一听就怒了:“你和曾梓图相互勾结,连番害人,留着你是个祸害!”鲜子汤赶紧转向戒缘大师:“我都如实说了,你答应过不杀我的。”戒缘大师说道:“我不杀你,但是也不能让你再去害人。”说着便提气在手,废去了鲜子汤身上的武功。鲜子汤顿时瘫软在那里,成了废人。 众人听说是曾梓图在这里布下的毒气阵,一个个咬牙切齿,扬言要找曾梓图算账。翁求和安抚道:“大家先修养一日,等把身上的毒都解了,体力恢复了,才好去找曾梓图讨还公道。”众人觉得有理,约定次日辰时仍在这里聚会,便各自找地方去休息。 鲜子汤已经成了废人,再也没有害人的本事,也就任他自行离去了。他身上的武功一旦废去,顿时显得苍老了许多,再加上刚才所受的内伤很重,走路都显得脚步沉重,摇摇晃晃。这也算是他害人太多应得的报应。 吴秋遇忽然想起了万山四鬼:“鲜子汤的那几个徒弟怎么处置?”龙玉凤说:“万山四鬼仗着鲜子汤的名气没少干坏事,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们!”翁求和说:“先把他们废了武功,捆束一夜,明天找人把他们押回乡里,让当地人去处置吧。”丁不二很乐意干这个事,当即怂恿乡野三奇一起去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拉着龙家兄妹坐到一边,问起来历。龙玉凤说:“我们发现本地药材极多,品质又好,便一直在附近的山里采药。”她看了看小灵子,笑嘻嘻地问吴秋遇:“哎,吴大哥,你身边怎么老是换人啊?你到底最喜欢谁呀?”吴秋遇赶紧解释道:“龙姑娘,你误会了,其实我一直跟小灵子在一起。”龙玉凤探头看了一下小灵子,欲言又止,偷偷笑了起来。小灵子问:“你笑什么?”龙玉凤说:“没什么。我是觉得你这么小,就要当人家新娘子了?”小灵子羞怯地低下头去:“你不要乱说好不好。”龙玉凤说:“你不愿意跟他?那好啊,你不要,我可要抢了。”小灵子知道她在开玩笑,索性说道:“那好啊。秋遇哥哥,你听见了吧。她主动说要跟你呢。你就娶了她吧。”吴秋遇坐在她们俩中间,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济苍生凑过来问道:“你们兄妹是以卖药材为生?”龙玉龙说:“不瞒前辈,我们确实以此为生计。原本也想着学些医术,治病救人,怎奈父母去世得早,又没有人教,所以没有这个机会。”济苍生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小灵子看到了,稍稍想了一下,忽然说道:“秋遇哥哥,我看你很快就要当师兄了。”吴秋遇疑惑地看着小灵子:“灵儿,你的意思是……”济苍生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真是比猴子都精明。什么都瞒不过你。”吴秋遇和龙家兄妹都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济苍生终于问道:“你们兄妹可愿意跟着我学习医道啊?”龙家兄妹相互看了一眼。龙玉凤试探着问道:“你是大夫?”小灵子说:“哎呀,这也难怪,你们是苗家的人,可能不知道。这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医济苍生。”龙家兄妹大喜,双双跪倒:“今日见到济神医,我们真是三生有幸。我们愿意追随师父!”说完便磕头拜师。济苍生大喜,把他们扶起来,开心地说道:“好,好啊。刚才看你们解毒救人,就看出你们很有悟性。这个是我原来唯一的徒弟,想必你们已经认识了。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大师兄了。”吴秋遇这才明白小灵子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龙家兄妹赶紧拜见师兄。龙玉凤忽然成了吴秋遇的师妹,更觉得高兴。济苍生说:“秋遇虽然是我第一个徒弟,但是他多一半精力用去习武,你们在医术上可要超过他。”龙家兄妹拱手领命:“是,师父。我们一定认真学,争取早日赶上师兄。” 济苍生好像很喜欢这两个新收的徒弟,开始关心他们的身世:“你们说父母早亡,是因为疾病,还是遭遇变故?”龙玉凤说:“五年前,我跟着爹娘和寨子里的另外几个大人去贺兰山采药,意外在山里发现了传说中的贺兰映雪。大伙正在高兴,忽然来了两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怪人,我看了害怕,就躲在大石头后面。眼看着他们把我爹娘和同去的几个人都害了。我当时都吓傻了,等我缓过神的时候,开始大声哭叫。两个老怪发觉了,就要过来抓我。我爹那时还有一口气,忽然抱住其中一个老怪的大腿,让我快跑。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知道拼命往前跑。后来那两个老怪物没有追上来,我这才躲过一劫,回去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在家养病的哥哥。从此,我们就成了孤儿。” 吴秋遇想起当初在赐熊岭听二老怪说起的中毒原因,惊讶道:“原来那个从赐熊岭逃走的小女孩是你呀。”龙玉凤惊讶地看着吴秋遇:“你知道这个事儿?”吴秋遇说:“我们去过赐熊岭,听老怪自己说的。当时你爹死死抱住二老怪的大腿,还咬了他一口,让他不能追你。大老怪一生气,就把你爹害死了,但是他的眼睛也被你爹身上溅出的血给弄瞎了。那两个老怪一个成了瘸腿,一个成了瞎子,好多年都不能出门。”龙玉凤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躲过一劫,原来是爹爹舍命缠住了两个老怪。想到父母都被老怪残忍杀害,又不禁伤心起来。 小灵子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那贺兰山荒草荡里的毒气,一定是你们兄妹布置的了?”龙玉龙说:“没错。我们在贺兰山的每一个山谷都布置了毒气,目的就是要把两个老怪困在那里,然后放出风去,就说在那里发现了贺兰映雪,让各路英雄都去找他们讨要。想着总有人能替我们报仇。”小灵子说:“那你们想过没有,很有可能各路英雄在找到两个老怪之前,先被你们的毒气放倒了。”龙玉龙说:“后来我们才想到这个。但是听说人们都很害怕两个老怪,根本没有人敢去招惹他们。”小灵子说:“我和秋遇哥哥去过那里。当时还不知道他们是杀害你父母的坏人,因为急着交换贺兰映雪给丐帮的倪帮主解毒,秋遇哥哥才不得不给两个老怪医好了伤痛。”吴秋遇歉意地说道:“希望师妹不要怪我。” 龙玉凤说:“这个跟你们没关系。我们就想着将来一定找机会,找那两个老怪报仇。”小灵子说:“现在就有机会了。”“嗯,什么机会?”龙家兄妹愣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两个老怪现在就在蓟州,北冥教的总坛挂月峰。明天大伙就要去挂月峰找曾梓图讨还公道,你们正好找两个老怪报仇。”龙玉龙说:“可惜我们不会武功,打不过他们。”小灵子说:“这个好办,你们的师父和师兄都很厉害,应该足够对付两个老怪了。”济苍生笑道:“小丫头,你倒很会安排。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到两个老怪,师父和你们师兄一定帮你们报仇。”龙家兄妹再度跪地磕头:“多谢师父,多谢师兄。”济苍生赶紧让吴秋遇扶他们起来。 第197章挂月险峰 无涯大师跟随师弟无际和尚去了蓟州城里的独乐寺,约好明日在蓟州城西会合。其余众人便在山庄扎营留宿。翁求和召集了然大师、倪帮主、戒缘大师、花庆春、济苍生、铁秋声、吴秋遇、小灵子以及嵩山、泰山、衡山、华山、崆峒、昆仑、点苍等几个主要门派的掌门,一起商量明天去挂月峰的事。丁不二也跟着来凑热闹。花庆春问:“怎么没叫栖霞派的明秀师太?”翁求和说:“师太另有安排,明天就不去挂月峰了。”众人虽然觉得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 众人详细讨论了明日之行的目的,文谈怎么谈,武打怎么打。毕竟曾梓图诡计多端,北冥教势力庞大,而且组织严密。不像今日来八仙山会盟的这些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平时少有合作,更像是乌合之众。 吴秋遇忽然提到一个问题:“挂月峰机关重重,关卡众多,大家一定要小心,不要触发机关或是中了埋伏。”翁求和点了点头:“嗯。秋遇说的这个,倒是一个大问题。”济苍生说:“机关再多,总有人走的路。可以先找几个轻功好的去探探路。”丁不二毛遂自荐:“我可以去。”翁求和不认识丁不二。吴秋遇介绍道:“师公,丁大哥号称千里独行,还有神偷侠义盗的名声,轻功是很好的。”翁求和冲着丁不二点头笑道:“好,你有这个本事,算一个。”铁秋声站起来说道:“师父,我也可以去。”翁求和稍稍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议论完了,众人散去。小灵子让吴秋遇把铁秋声和丁不二叫到一起,开口说道:“铁师叔,丁大哥,我和秋遇哥哥上过挂月峰,对那里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跟你们说一下,也许有帮助。”铁秋声和丁不二当然高兴,认真听了他们的介绍。最后小灵子说:“你们也不需要走太多地方,只要把从丘岳旗到烈火旗那条路上的机关标记了,大家就可以顺利上山。”铁秋声和丁不二点头记下。小灵子掏出自己的腰牌:“这是曾梓图发给我的腰牌,应该可以通行无阻。只不过一旦用了,可能会惊动曾梓图,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轻易用它。”丁不二拿过腰牌,好奇地看了看,笑着说道:“这是个好东西,可以应急。”有了应急的过关腰牌,铁秋声心里也踏实多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又嘱咐了几句,便送二人上路。铁秋声和丁不二连夜赶往挂月峰。时秋风久久不见铁秋声回去,过来寻找,听说铁秋声去挂月峰了,也不顾小灵子和吴秋遇的劝阻,赶紧追去了。 第二天,众人又在台前集合。翁求和强调了几条规矩,大家齐声领命。出发之前,翁求和看了看明秀师太,开口说道:“今日去挂月峰,万一言语不合,难免又是一场恶战。师太座下那些女弟子都是家里托付来习武的,算不得江湖人物,就不要让她们去打打杀杀了。师太带着座下的弟子,把万山四鬼押到蓟州城外看管吧。”明秀师太点头道:“多谢武林至尊。” 几百号人出了八仙山,浩浩荡荡赶奔挂月峰。燕山派的颜震北父女常来蓟州走动,对附近的地形比较熟悉,便在前面引路。一直在暗中观察动静的康奇,赶紧回去找路桥荫和彭玄一报信。 翁求和等人过了彩各庄,来到莲花岭。忽见一个女子在前面拦路,是曾婉儿,挥手示意众人停下。走在前面队伍的花向角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快把路让开!”曾婉儿说:“挂月峰去不得!我要见武林至尊!”何中奇叫道:“你说去不得就去不得?快让开,小心把你踏成肉泥!”曾婉儿跟他们说不通,忽然看到颜震北父女,赶紧跑上前说道:“颜伯伯,秀清姐姐,武林至尊在哪儿?我有非常重要的情况告诉他!”颜震北说:“曾姑娘,你爹把大家请到蓟州会盟,却在八仙山下毒害人,这一回大伙无论如何要找他讨个说法。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让开吧。”曾婉儿焦急地说道:“挂月峰上有埋伏,你们去不得!” 嵩山派的易苍井等人在镇江的贤德楼见过曾婉儿。易苍井说了一声:“那个是曾梓图的女儿。”人群中马上有人大声说道:“定是曾梓图派他来打探消息,阻挡咱们上山。正好将她押上山去,也好做个人质。”旁边的人一听,马上涌了过去,不由分说便将曾婉儿制住。曾婉儿也不反抗,只是大声说道:“我是好心来给你们报信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颜震北父女虽然不忍心看着曾婉儿被众人欺侮,但是现在群情激奋,他们也不好出头劝说。祁少城隐约听到曾婉儿的声音,马上跑过去察看,见果然是曾婉儿被众人困住,赶紧对众人说道:“大家不要冲动,曾小姐可能真是来报信的。”众人很少有认识祁少城的,即便有人在嵩山见过他,也只当他是个卖酒的,因此并不理睬。祁少城无奈,只得小声对曾婉儿说:“你再坚持一会,我去找秋遇公子。”说完便急忙去找吴秋遇。 吴秋遇和小灵子听祁少城一说,马上挤过人群,去找曾婉儿。看到吴秋遇出现,曾婉儿心里踏实多了。众人都认得吴秋遇,知道他是神医济苍生的徒弟,很多人昨天还被他救过,于是不再吵嚷。小灵子对众人说道:“这个人带来消息,咱们不便轻易处置,我和秋遇哥哥带她去见武林至尊。”众人知道吴秋遇跟武林至尊翁求和的关系,自然不敢阻拦。吴秋遇和小灵子便带着曾婉儿去见翁求和。 曾婉儿一见到翁求和及了然大师,便急切地说道:“昨晚我娘无意中听到我爹找人布置,说是在挂月峰总坛设下了埋伏,就等着武林至尊带着各门各派的人前去自投罗网。我娘向来吃斋念佛,不愿看着我爹多造杀生,这才让我偷偷下山来报信,务必劝阻大家回去。”吴秋遇在一旁说道:“师公,婉儿小姐的话应该可信。” 翁求和点了点头:“嗯。多谢你前来告知。不过你爹的做法已然引起公愤,我还是要带人去找他讨个说法。你放心,我们自有分寸,不会轻易跟北冥教的人发生冲突。”曾婉儿焦急地说道:“不是。我爹他们已经计划好了,不会跟大家讲道理的。只要你们去了,肯定要中埋伏的。”翁求和说:“如果你来说几句,我就带人回去,恐怕难以服众。就算我肯信你,别人也不会服气。你们母女跟你爹不是一路人,难得你们一片好心,我们会多加小心的。”说完便继续带人向前走去。 曾婉儿焦急地看着吴秋遇。吴秋遇说:“大家都已经打定主意了,我也劝不住。但愿铁师叔……”小灵子赶紧拉了吴秋遇一下。吴秋遇意识到自己失言,没有继续说下去。曾婉儿无奈地说道:“那好吧。我跟你们一起去,万一我爹真要下手害人,你们就拿我当人质。”翁求和回头看了一眼曾婉儿,赞许地点了点头。祁少城说:“曾小姐,你也不用太紧张。武林至尊和各位大师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相信他们自有主张。”曾婉儿说:“但愿吧。我可不愿意我爹再造杀生。” 吴秋遇和小灵子跟着彭玄一上过挂月峰,对外围的机关布置有所了解,便走在前面探路。崆峒派和点苍派的人一看行进很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机关埋伏,觉得北挂月峰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就有点贪功冒进,先后有四五个人踩中机关丧命。沙四海与何中奇痛心不已,不敢再贸然前进。众人这才相信北冥教的机关果然厉害。 吴秋遇和小灵子嘱咐大家一定要小心跟在后面,不要乱闯。崆峒派和点苍派的人先前吃到了苦头,这回尽量往后躲。嵩山派和泰山派的人跟了上来。先后遇到几伙巡逻的,也都轻易制服了。很快众人便来到丘岳旗的驻地附近。小灵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赶紧把吴秋遇拉到一边,小声说道:“秋遇哥哥,你现在不能轻易露面,你的纠察长老身份说不定还有大用。”吴秋遇虽然不明白小灵子指的是什么,但知道她说的一定有道理,便跟着小灵子退到退伍后面,找地方隐藏起来。 连山岳升任护教长老之后,曾梓图安排被司马相废掉的奔雷旗前任旗主勾震接任丘岳旗旗主。勾震听到禀报,说有几百号人忽然出现在关口外面,赶紧走上寨墙观看。这时候嵩山、华山、崆峒、点苍等几个门派的人已经开始往寨门冲来。勾震赶紧吩咐放箭。先后有几个人中箭倒地。但是那几个门派也有若干好手,一边拨打箭枝,一边继续往前冲,眼看就冲到了寨门口。勾震开始有些慌张,毕竟他刚刚接掌丘岳旗没多久,对这里的防务还不是很熟悉。旁边有人提醒道:“旗主,咱们旗下有三架巨力穿山弩,原本是用来对付攻山器械的,现在正好可以用来对付靠近门口的那些人。”勾震大喜,当即吩咐道:“快,快调巨力穿山弩去镇守寨门。” 这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冲到了寨门口,包括嵩山派的易苍井、刘一虎,泰山派的两名子弟,衡山派的新任掌门穆生澜及一名弟子,崆峒派掌门沙四海的大弟子卢上崖,雁门关杨家枪的传人杨胜祖,开封一刀胡起海,登封的铁钩子贺七等。手里有刀剑的,便用刀剑砍剁,赤手的便用身体或脚冲撞。 三架巨力穿山弩悄悄对准寨门上预留的孔隙,连续发射出去。强力穿山弩射出的是婴儿手臂粗细的铁杆标枪,一般的刀剑根本抵挡不住。嵩山派的刘一虎、开封一刀胡起海先后身受重伤,衡山派的那名弟子被标枪穿透胸膛,当场殒命。易苍井赶紧招呼众人撤退。寨墙上面的人继续射箭,泰山派的一名弟子、铁钩子贺七等人又接连受伤。戒缘大师和济苍生急忙冲过去,跟易苍井、穆生澜等人一起,掩护着其他人后撤。等他们退到安全地带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几个人死伤在寨门附近。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了然大师在痛惜有人死伤的同时,也有些忧心。其他人也都很着急,都把目光投向了翁求和。翁求和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开口说道:“大家暂且撤离,我自有主张。”众人见他好像胸有成竹,便跟着纷纷撤到远离丘岳旗驻地的地方。 吴秋遇和小灵子回到翁求和的面前。翁求和说:“我正要找你们。秋遇,你不是有一块北冥教长老的腰牌吗?可以用那个诈开寨门,制住里面的人。我随后就带人冲进去。”小灵子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刚才才没有急着露面。”翁求和说:“牌子带了吧?那你现在就去。小灵子留在这里,免得那里有危险。”小灵子说:“我跟秋遇哥哥一起去。秋遇哥哥不会说谎,容易被他们看出破绽。”翁求和说:“也好。那你可要小心些,一会秋遇跟他们动手的时候,你尽量先躲起来。”小灵子说:“师公放心吧。他们要伤到我也没那么容易。” 勾震见外面的人已经退去,心中大喜:“强力穿山弩果然好用。”这时忽听有人叫道:“又有人来了。”勾震心头一惊,赶紧向外望去,看到只有吴秋遇和小灵子两个人,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小灵子举着吴秋遇的腰牌大声喊道:“曾教主钦命纠察长老巡查到此,速速打开寨门!”勾震知道曾梓图让吴秋遇当纠察长老的事,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于是开口问道:“吴长老,你不是下山走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回来了?”小灵子喝道:“你放肆!曾教主请托秋遇哥哥出任纠察长老,可以随时监督每一位旗主乃至长老。难道纠察长老回总坛还要向你们报备,让你们提前作假?” 勾震有些吃罪不起,赶紧说道:“姑娘不要动怒,吴长老也不要见怪。是刚才有外人来骚扰过,他们刚走,你们就到了,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所以多问了一句。”小灵子说:“这么说,你认为我们是那些人的同伙喽?那好,你去告诉曾梓图,什么纠察长老,我们不干了!秋遇哥哥,咱们走!”说完两个人假装要走。勾震亲眼看到曾梓图两次恳请吴秋遇出任纠察长老,知道曾梓图对吴秋遇格外器重,他哪敢让吴秋遇负气离去呀,赶紧拱手赔笑:“吴长老请留步!刚才是我一时糊涂,请你们不要见怪。你们等着,我这就打开寨门。”很快他就从寨墙上消失了。 一会寨门打开,勾震满脸堆笑地跑了出来:“吴长老,快请!”小灵子这才让吴秋遇收起腰牌,并假装劝说吴秋遇别再计较。两个人跟着勾震一起走进寨门。 翁求和远远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成功地诈开了寨门,马上带着人奔驰过来。寨墙上的人看到了,马上大声叫喊:“旗主,不好了!那些人又冲过来了!”勾震大惊,慌忙吩咐:“快关寨门!快!”小灵子给吴秋遇使了个眼色。吴秋遇提气在手,忽然打出一记“开山惊魔”,一下将半扇寨门打得四分五裂。勾震惊愕道:“吴长老,你这是干什么?”吴秋遇抢步上前,快速出手,点中了勾震身上的几处穴道。勾震马上定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守门的几个丘岳旗属下顿时惊呆了,手里拿着刀枪看着吴秋遇,又不敢靠近。小灵子对他们说:“告诉你们,连山岳和郑阔困在一个小岛上,永远也回不来了。你们现在这个旗主也已经被制住。外面是武林至尊亲自带着各门各派的高手来找曾教主讨说法,并不是要灭了北冥教,只要你们乖乖的就没事。”那些人愣愣地用力点着头,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寨墙上面的人不知道门洞里发生了什么事,眼看着翁求和等人已经靠近,但是没有旗主的命令又不敢擅自放箭,焦急地大声喊道:“旗主,他们到了!我们放不放箭啊?”小灵子走到勾震面前,用吴秋遇刚才给她防身的定心剑在勾震眼前晃了晃:“你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勾震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大声喊道:“不许放箭!不许放箭!”上面那些人听到他这样吩咐,虽然觉得意外,但是也不敢不听,于是放下弓箭,眼瞅着外面的人冲到寨墙下面。 翁求和带人顺利进入寨门。有人伤亡的嵩山派、衡山派当即就要找丘岳旗的人拼命,被翁求和及了然大师拦下。翁求和吩咐先把勾震捆了找地方关起来,安排泰山派和点苍派的人留下看守丘岳旗,为一会下山预留退路,然后带着人继续往前行进。 过了丘岳旗把守的关口,很多人又放松了警惕,结果又有两个人因为踩中机关而受伤。翁求和再次告诫大家谨守规矩,不要乱闯。从丘岳旗到烈火旗的驻地,吴秋遇走过两遭,有些印象,于是带着小灵子在前面小心探路。众人很快来到烈火旗驻守的赤焰坡下。 吴秋遇和小灵子让众人先停下,回来对翁求和说:“师公,把守赤焰坡的是烈火旗。他们的旗主和我们有些交情,我们先过去说几句,看能否劝她把寨门打开。您看住这些人,不要让他们乱闯。”翁求和当即吩咐下去,众人在距离寨墙一百来步的地方停下等候。 烈火旗的人已经发现有人靠近,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后来发现只有吴秋遇和小灵子两个人走了过来,认出了他们,便暂时放下烈焰枪和弓箭,看着他们走到寨门附近。小灵子抬头喊道:“烈火旗的姐姐们,你们旗主在吗?我们有话跟她说!”上面的人说:“我们旗主昨日被教主召到总坛议事,现在还没有回来。”吴秋遇和小灵子相互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小灵子说:“那麻烦你们把寨门打开,我们进去等她。”上面的人说:“旗主不在,我们无权擅自开关。” 小灵子说:“秋遇哥哥有纠察长老的腰牌,在总坛可以自由通行。你们旗主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们的。”上面的人说:“我们认得吴长老,也知道你们是我们旗主的朋友,要在平日,你们来往,我们肯定放行。可是今天,旗主不在,你们身后又有那么多江湖人物,我们不放心,只能先为总坛守住这个关口。请你们谅解。”吴秋遇对小灵子说:“他们把守着上山的关键屏障,看到咱们后面那些人来者不善,不开门也在情理之中。”小灵子点头道:“到底是颜祺姐姐和素素美人调教出来的属下,不像丘岳旗那些人,一吓唬就软了。”于是她抬头说道:“你们恪尽职守,没有辜负颜祺姐姐和素素旗主的信任,这很好。我们也不想难为你们,暂且在这里等候。如果你们旗主回来,请你们马上告诉她,我们有重要的事找她。”上面的人说:“好!多谢两位谅解!我们一定转告旗主!” 吴秋遇和小灵子就站在寨墙外面等着,只盼景素素早点回来。翁求和等人看到吴秋遇和小灵子迟迟没有叫开寨门,不免有些着急。雁荡山的邓重德上前说道:“至尊,他们不肯开门,咱们攻进去吧。”翁求和摆手道:“不急。咱们并不是要偷袭,也不差那一点时间。秋遇他们还没有回来,说明事情仍有转机,再等等。”邓重德只好悻悻地走开。 忽见几个人从东边急匆匆走来,穿的都是北冥教的服色,翁求和赶紧让众人警惕防范。丐帮的倪帮主在贺兰山见过彭玄一,认得他,便转身对翁求和说道:“那个手持铁刺的叫彭玄一,以前是司马相的亲信。他们跟曾梓图应该不是一伙。”翁求和吩咐众人暂且放松。来的几个人分别是路桥荫、彭玄一、康奇、青龙使龙道生以及新任朱雀使颜祺。彭玄一也看到了倪帮主,远远冲他点了一下头,又扭头跟路桥荫说了一句什么。几个人便直接向烈火旗把守的关口走去。 吴秋遇和小灵子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路桥荫和颜祺等人,都有些意外,赶紧迎了上去。吴秋遇问:“路大长老,彭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路桥荫说:“八仙山的事,我们都听康奇说了。曾梓图使毒暗算武林各派的人,给北冥教惹下大祸。我们不能眼看着北冥教毁在他的手里。”吴秋遇说:“这个路大长老可以放心,我师公带人来,并不是要与北冥教为敌,只是要找曾梓图一个人讨说法。”路桥荫等人点了点头:“我们也看出来了,所以才急着上山,不让曾梓图煽动教众与天下武林为敌。” 小灵子忽然问道:“颜祺姐姐,你怎么没在山上,而是跟路大长老他们在一起?”颜祺说:“曾梓图跟我说,连山岳和叶天鹏私自带人离开总坛,可能要图谋不轨,让我带着青衣堂的人去追查他们的行踪。后来见到青龙使我才知道,曾梓图包藏祸心,他是故意把我和青衣堂的人从总坛支走。素素也被他软禁起来了。我这才急匆匆赶回来。” 吴秋遇惊讶道:“素素旗主被他们软禁起来了?”小灵子叫道:“太可恶了!我们还在这里傻等!颜祺姐姐,你调教出来的属下太尽职了,秋遇哥哥的纠察长老腰牌都叫不开门。”颜祺笑了一下,抬头冲着关上的人喊道:“冰倩,红贤,你们把寨门打开!景旗主被曾梓图软禁起来了,我们要上山营救!”上面的人都是颜祺一手调教出来的,近来与现任旗主景素素也有了很好的感情,听了颜祺的话,马上把寨门打开。 颜祺带头先进了寨门。吴秋遇回头招呼等在远处的众人。翁求和当即带人走了过来。吴秋遇介绍路桥荫等人与翁求和认识。双方达成默契,简单计议之后,便一起往北地幽冥进发。颜祺特意抽调了十名烈火旗的属下,携带烈焰枪随行。 吴秋遇嘀咕道:“怎么一直不见铁师叔和丁大哥他们?”小灵子也觉得有些奇怪,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是又怕说出来会让吴秋遇更加担心。吴秋遇仍然自言自语道:“一路的关卡埋伏都还在,也没看到他们做下的任何记号。该不是他们已经……”小灵子赶紧安慰道:“应该不至于。他们三个的轻功都那么好,又都是久经江湖的人,应该不会有事的。”可是吴秋遇心里仍然有些不安。 曾梓图正在召集两位护法大长老和九位护教长老议事,当众蛊惑道:“中原武林向来对我北冥教怀有敌意,昨日又在八仙山聚结,推选翁求和为武林盟主,意图对我圣教不利。恐怕很快就要打到挂月峰来了。”阎乙开义愤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们要真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宋金翁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呀?虽说中原武林跟咱们北冥教互有戒心,但是近几十年并没有发生过大的冲突。他们怎么会忽然集结来犯呢?”卞通也说:“是啊,教主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曾梓图说:“连山岳长老和叶天鹏旗主带人下山打探消息,已经不幸被害。他们临死之前发出消息,由巡查的哨探报上山来。”魏都一下子站了起来:“太猖狂了!竟敢对咱们北冥教的长老下手!教主,这个仇咱们可不能不报!”宋金翁、楚江天、伍澄清、郝承平、卞通、洪迎泰、苏起海、朱通等几位护教长老听了,都觉得有些蹊跷,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时就见玄武使熊龟年急急忙忙走了进来:“禀教主,各位长老,刚才哨探来报,说有一伙人冲破丘岳旗和烈火旗的驻地,正往北地幽冥赶来!有好几百号人呢!”在座的长老全都惊得站了起来。宋金翁问熊龟年:“外围机关重重,丘岳旗和烈火旗的驻地更是易守难攻,外人怎么可能轻易上来?”熊龟年说:“据说路大长老和彭玄一也跟他们在一起!还有颜祺!”秦钟礼说:“这就难怪了。一定是路桥荫没当上教主,勾结外人来祸害本教!教主,快拿个主意吧!咱们这回要大开杀戒!” 曾梓图不慌不忙站起来:“北冥教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望各位长老戮力同心,与我一起奋力御敌,保卫圣教!”秦钟礼带头说道:“跟随教主,保卫圣教!”其余众长老也齐声道:“跟随教主,保卫圣教!”曾梓图点了点头,安排道:“玄武使,速去传召内卫,调遣奔雷旗、旋风旗、广泽旗的人前来保卫总坛。”秦钟礼补充道:“让奔雷旗把所有的霹雳弹都带来,还有旋风旗的夺命迷魂雾。”“是。”熊龟年领命,转身出去调兵了。 曾梓图说:“众位长老,请随我出去看看。”走出大厅门口,曾梓图拍了拍手。曾可以带着赐熊双怪和白鹿司等人从旁边转了出来。宋金翁等人都有些惊讶。按说这些人位份不够,是不应该随便在总坛进出的。曾梓图开口问道:“都准备好了吗?”曾可以说:“准备好了。只等他们前来送死。” 在颜祺等人的引领下,翁求和带人顺利来到北地幽冥。守在北冥教总坛入口的十几个巨人出来阻拦,被路桥荫喝退。彭玄一在路桥荫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路桥荫转身对翁求和说道:“北地幽冥乃是本教总坛圣地,实在不宜太多人进去。还望至尊理解。”翁求和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前面就是北冥教的总坛了,有北冥教的路大长老陪同,里面用不了这么多人。我选几位跟我进去,其余众人便在这里守住,防止曾梓图的援兵到来。” 翁求和选中的人有:了然大师、戒缘大师、无涯大师等几位高僧,丐帮的倪帮主和楚长老,花家的花向角和花庆春,济苍生、吴秋遇、小灵子,乡野三奇,嵩山派的易苍井、鲁千山,以及其他门派的几名高手。曾婉儿挣脱看守她的人,说什么也要跟进去,希望能阻止双方的争斗。祁少城追上曾婉儿,求三位师父让他也跟着进去。小灵子觉得让曾婉儿同去也是好事,便让吴秋遇跟翁求和说了。翁求和点头同意。 其余众人虽然好奇北冥教的总坛到底是什么样子,但也知道路桥荫身为北冥教的大长老有自己的忌讳,便都听命留下。路桥荫也留下彭玄一和康奇,让他们和众人一起防范可能前来增援的各旗人马,然后带着颜祺和青龙使引领翁求和等人进入北地幽冥。吴秋遇和小灵子东张西望,希望能够看到铁秋声、时秋风和丁不二的身影。曾婉儿则是心急如焚,希望自己能够有办法阻止这场冲突。 路桥荫引领翁求和等人穿过乱石林的时候,忽听一声哨响。周围忽然涌出百十来号人,把乱石林团团围住。路桥荫一惊,看出是奔雷、旋风、广泽三个旗的属下,其中旋风旗的旗主跟连山岳一起困在海岛上,奔雷旗的旗主戴震生和广泽旗的新任旗主莫奇星都在本部的人群之中。青龙使提醒众人:“大家小心!奔雷旗的霹雳弹和旋风旗的夺命迷魂雾都很厉害!”翁求和赶紧招呼大家各找掩护,小心防范。曾婉儿知道这些人都不认识她,自己叫喊也没用。 这时忽听有人得意地大笑。曾梓图带着两个护法大长老和九个护教长出现在乱石林的对面。曾可以也带着赐熊双怪、白鹿司、裘如龙、司徒豹、柯老三等人紧随其后。曾梓图大声说道:“你们以为躲在那里就是安全的吗?现在不怕告诉你们,我已经让人在石林里面和周围的地下埋了几百斤火药,你们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哈哈哈哈。”他此言一出,连宋金翁等一众长老都觉得颇为惊愕,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毫不知情。曾梓图扭头吩咐道:“以儿,点火!”曾可以拿着火把走出来,就要去点埋在地下的引信。 曾婉儿在石林中大声叫道:“爹,哥哥,不要啊!”曾可以听出是曾婉儿的声音,不禁愣了一下,手也停了。曾梓图也是一惊:“婉儿,你怎么在那里?”曾婉儿说:“爹,我娘不希望你妄作杀生!我求求你,罢手吧!”曾可以焦急地说道:“爹,婉儿在他们手里,咱们……”曾梓图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会,终于一狠心,开口说道:“一旦让他们出来,不但救不了婉儿,咱们也要遭殃!管不了那么多了,点火!”曾可以还是下不去手:“爹,婉儿还在里面。”曾梓图见他迟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火把,亲自点着了引信。燃着的引信冒着火星渐渐消失在土里,就是想熄灭也已经没有机会了。曾可以急得几乎流出眼泪,大声喊着:“妹妹,妹妹……” 里面的人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颜祺说:“大家试着冲出去,好过在这里等死。”众人当即响应,分头向外冲了出去。吴秋遇见小灵子仍站着不动,赶紧过来拉她:“灵儿,快走啊!”小灵子说:“我再想,如果把引信给它切断了,是不是就没事了!”吴秋遇说:“可是那引信埋在土里,咱们根本不知道从哪下手啊。”祁少城和曾婉儿留下一起想办法。 翁求和、路桥荫等人刚刚冲出石林,奔雷旗的霹雳弹便抛了过来,在身边炸开,土石崩溅。夺命迷魂雾的烟气也把石林周围封锁了起来。翁求和等人无奈,只得又退回石林。陈康、鲁千山以及其他门派的几个人身上都受了伤,几位高僧宽大的袍袖也被炸到。眼看出去无望,路桥荫、颜祺、济苍生、倪帮主、乡野三奇和花向角等人急得团团转。几位高僧双掌合十,开始默默地念经。翁求和懊悔道:“是我大意了,低估了曾梓图的算计,连累的大家。” 吴秋遇对翁求和说道:“师公,婉儿小姐是无辜的,她来报信本是好心,我们放她出去吧。”曾婉儿深情地望着吴秋遇:“秋遇公子,对不起,都是我爹不好,可惜我帮不了你们。这个时候你还能想到我,我非常开心。我不走,我要跟你们死在一起。”说完便扑进吴秋遇的怀里。小灵子此时也顾不得吃醋,转去和济苍生一起安慰翁求和。祁少城不忍多看,转过身去,低头不语。 北地幽冥入口处,龙玉凤焦急地走来走去,忽然停下脚步对龙玉龙说道:“哥哥,两个老怪在里面,我怕他们再下毒害人。咱们也进去帮忙吧。”龙玉龙点头说好。康奇赶紧上前阻拦:“前面是北冥教总坛圣地,不可乱闯!”龙玉凤手里拿着一条蛇,瞪眼说道:“你不让开,我就让毒蛇咬你!”康奇吓了一跳,扭头看着彭玄一。彭玄一知道两个老怪善于用毒,觉得龙家兄妹进去也许有帮助,便开口说道:“让他们进去吧。”康奇这才让到一边。龙家兄妹背着竹筐跑了进去。 等了很久,仍然不见火药爆炸。小灵子忽然意识到了,惊喜道:“是不是引信灭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爆炸,应该就不会炸了吧。”其他人一听,也全都振奋起来。外面的曾梓图却十分惊愕,赶紧拿着火把跑去点燃另外一根引信。 这时忽见外面包围的那些人自行混乱起来。翁求和一看机会来了,马上招呼众人分头冲了出去。吴秋遇护着小灵子,祁少城陪着曾婉儿,也走出石林。众人冲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铁秋声和时秋风冲乱了三旗的阵脚。一旦双方的人混在一起,那些霹雳弹、迷魂雾就失去了作用。奔雷旗、旋风旗、广泽旗那些人哪里禁得起翁求和等人的冲击,很快便全都被制住。 吴秋遇问:“铁师叔,你们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出现?”铁秋声说:“我们昨晚摸上山,一路上来几次遇险,好不容易才转到这里,发现曾梓图正带人埋火药,便在他们离去之后,悄悄把引信抽出来切断了,只埋了一小截在地下。今早准备下山去接应大家,却因为天亮了行动不便,为了避开巡逻的哨探,不小心迷了路。后来在丘岳旗的驻地看到泰山派的人,知道你们已经上了山,想到有可能会找到这里,这才急忙赶来。”小灵子笑道:“原来你们早就把引信拆除了呀,我还以为我们必死无疑了呢。”其余众人也都觉得十分庆幸。吴秋遇问:“丁大哥呢?”铁秋声说:“他帮你去找如梦姑娘了?” 曾梓图见翁求和等人已经从石林里冲出来,急忙招呼众长老和赐熊双怪等人上前劫杀。翁求和、路桥荫等人也正要找曾梓图算账呢,便带人冲了过去。双方人马混战在一起。翁求和直取曾梓图。戒缘大师和无涯大师去对付两个老怪。铁秋声奔向曾可以。翁求和有言在先,尽量不要对北冥教的人大开杀戒,花庆春、乡野三奇以及易苍井、鲁千山等人便专找曾家父子手下的白鹿司、裘如龙等人动手。路桥荫则一心铲除秦钟礼和阎乙开。魏都、苏起海等人恼怒颜祺仍然帮着路桥荫,一起来对付她,时秋风上前给颜祺帮忙。青龙使龙道生将玄武使熊龟年约到一边,给他陈述厉害。 吴秋遇、了然大师、济苍生、倪帮主、楚长老等人挡住宋金翁、楚江天等几个护教长老。小灵子站在吴秋遇的身后,大声说道:“宋长老,你们应该知道,你们打不过秋遇哥哥的。何况这里还有秋遇哥哥的师父、少林寺的了然大师,以及丐帮的倪帮主。”宋金翁等人都见识过吴秋遇的本事,听说旁边站的是他的师父还有少林方丈和丐帮帮主,都不敢主动上前。小灵子见把他们稳住,便继续说道:“曾梓图包藏祸心,以北冥教的名义邀请武林各派的人到八仙山会盟,却暗中下毒谋害,存心要让天下武林与北冥教为敌。这样你们还要帮他吗?”宋金翁等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了然大师看了一眼小灵子,赞许地点了点头。 曾婉儿不忍看着曾梓图和曾可以冒险争斗,对祁少城说:“你陪我去接我娘和如梦姐姐。只有她们才能劝住我爹和我哥哥。”祁少城当然乐意。两个人没走出多远,就见丁不二带着四个女人走了过来。柳如梦扶着卢夫人。吴秋遇的姐姐梁秋逢扶着吴母。曾婉儿赶紧迎了上去:“娘,姐姐,赶紧劝我爹和哥哥住手吧!他们打不过的!” 斗了一百多个回合,曾梓图的武功让翁求和有些惊讶。曾梓图不过是少林寺俗家弟子出身,怎么会有这么精妙的武功,有些招式甚至胜过自己创立的随心所欲手,内力也非同寻常。了然大师和吴秋遇等人也看到了,都惊诧不已。他们是见识过曾梓图的武功的,甚至直接交过手,没想到曾梓图的武功现在这么厉害。了然大师和倪帮主相互看了一眼,忽然同时惊呼道:“开阳掌!是散游僧的武功!” 赐熊双怪使出浑身解数,与两位老僧斗了百十来个回合,渐渐不敌。无涯大师先将二老怪拿住臂膀,让他动弹不得。紧接着,戒缘大师一掌将大老怪打出去五六尺,震得口中喷出血来。 这时龙家兄妹赶到了。龙玉凤指着两个老怪说:“哥哥,害死咱们爹娘和族人的就是他们!”兄妹两个当即冲了过来。戒缘大师和无涯大师怕两个老怪伤到他们,赶紧将他们拦住。两个老怪相互看了一眼,同时从背后向两位大师袭来。龙家兄妹一惊,急忙抛出毒蛇、毒蝎,咬到两个老怪身上。戒缘大师和无涯大师惊觉背后有风声,知道是老怪偷袭,便各自回身打出一掌。两个老怪被毒蛇、毒蝎咬到,正自慌乱,打出的手掌已经削减了力道,被两位大师的手掌一撞,应声翻了出去。 不等两个老怪爬起来,龙家兄妹就快步冲过去。龙玉凤往大老怪脸上撒了一把药粉。龙玉龙又往二老怪身上放了几条蛇蝎。大老怪大声哀嚎起来:“啊!我的眼睛!”二老怪也疼得满地翻滚。无涯大师和戒缘大师见了,连声念诵“阿弥陀佛”。 此时白鹿司、裘如龙等人也都被花庆春、乡野三奇以及鲁千山等人制住。柯老三被易苍井一脚踢了出去,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秦钟礼、阎乙开、魏都、苏起海等几个长老,也被路桥荫、颜祺等人制住。现场只有曾梓图父子与翁求和师徒仍在苦战。柳如梦扶着卢夫人走到近前,分别劝道:“不要再打了!停手吧!”“曾公子,铁师叔,你们不要再打了!” 虽然曾可以修炼了《北冥玄经》中的武功,但是因为司马相没写完就中毒吐血,写下的《北冥玄经》残缺不全,曾可以又修行日浅,还有相当一部分心思在柳如梦身上,因此功力不到《北冥玄经》武功最高境界的三成。上一次能够打败路桥荫,是因为路桥荫当时已经被大老怪打伤。而铁秋声则是得到了武林至尊翁求和的真传,新近又得到了翁求和的亲自指点,武功又更进一层。曾可以此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听到卢夫人和柳如梦的声音,当即往后跳出一步。铁秋声也暂且停手。 曾梓图在翁求和面前已经落了下风,但是仍然心有不甘,继续进攻。卢夫人劝不住,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斗了二三十个回合,翁求和忽然抓住破绽,一掌打在曾梓图的左肩上。曾梓图身驱一震,晃了晃,嘴里吐出血来。曾婉儿忽然跑过来,用身体挡住曾梓图,哀求道:“翁老前辈,我求求您,放过我爹吧!”翁求和没有趁机进攻,而是停手说道:“曾梓图,你的武功原也不错,只是野心太大。你随我出去,当众给大家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多谢老前辈!”曾婉儿道了谢,赶紧回身看望曾梓图,“爹,你怎么样?”曾可以也走上前拱手道:“多谢武林至尊!” 曾梓图咽了一口血,缓了缓,忽然仰天说道:“祖父大人!我韬光养晦几十年,一直刻苦修炼,还兼学了少林的武功,想不到今天还是打不过别人。我给您老人家丢脸了,没能把您的武功发扬光大!”翁求和等人听了都不禁诧异。只有了然大师、戒缘大师和倪帮主相互看了一眼,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 曾梓图走到吴秋遇的面前:“秋遇贤侄,你了不起,老夫心里是非常欣赏你的。可惜我的几次计划都毁在你的手里。黑土岗劫杀路桥荫,五丈窑台袭击丐帮,第一次挂月峰之变,群雄围攻少林寺,鲜子汤袭扰江宁花家……每一次都是你意外出现,破坏了老夫的计划。”“曾伯,我……”吴秋遇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答。曾梓图摆手道:“你做的那些都没错,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能不能把你手上的定心剑借给我看看?”吴秋遇稍稍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拿出定心剑,递给曾梓图。济苍生担心曾梓图另有阴谋,便上前几步,提气在手,暗中提防着他。 曾梓图缓缓抽出短剑,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无力地走出几步,忽然抬起手臂,将定心剑向脖子上刎去。众人都是一惊。吴秋遇救人心切,胡乱打出一掌。曾梓图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手里的短剑攥得很紧。两股力道交错,定心剑从剑身和剑柄的连接处应声断开。剑身飞射出去,被翁求和伸手捏住。 曾梓图手里只剩下一个剑柄,没有死成,他愣愣地看着吴秋遇:“我想死,你也要让我不能如愿么?”吴秋遇赶紧上前劝道:“曾伯,你不必如此。我师公已经说了,只要你跟大家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曾可以和曾婉儿也同时跑过来。曾婉儿哭着说:“爹,您死了,我和我娘怎么办?”卢夫人早已是泪流满面。柳如梦轻声安慰。 翁求和忽然发现手里的短剑有些异样,剑身的内部竟然是中空的。他捏住剑尖用力甩了一下,里面露出一角纸来。了然大师等人看到了,也都围过来观看。翁求和小心翼翼地捏住纸角,轻轻抽出来,展开一看,上面有字。鲁千山忍不住惊呼道:“难道还有真有《至尊遗帖》?”曾梓图一听,马上止住悲声,扭头看了过来。其他人也都提起了兴趣,准备看看《至尊遗帖》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翁求和看完了纸上的字,递给了然大师。了然大师逐字念道:“武林至尊,当以善念善行取之,并当全心造福武林……有违公益者,天下英雄共诛之。此誓言原本存于定心剑中,于武林至尊交接之时口头传承。散游僧建议。”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至尊遗帖》原来不是武功秘笈,而是武林至尊的就任誓言。”了然大师说道:“这便是江湖上传言的《至尊遗帖》了。散游僧没有来得及等到武林至尊交接便突然离去,所以才无人知晓其中的秘密。”众人终于解开了心中的一个谜团。 了然大师忽然问道:“曾施主,你既然知道有《至尊遗帖》,想必跟散游僧有些渊源吧?”曾梓图呆呆地愣了一会,忽然仰天惨笑:“想不到我穷尽毕生精力,精心安排,小心设计,到头来竟是这样一个结局!祖父大人,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呀?”众人无不惊诧,没想到曾梓图竟然是散游僧的后人!散游僧不是出家人吗,怎么会有子孙?难道他当年忽然离去,跟曾梓图的身世有关?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曾梓图疯疯癫癫地笑着,说着,摇摇晃晃地往悬崖边走去。等到曾可以和曾婉儿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曾梓图已经扑身跳下了悬崖。曾可以和曾婉儿跪在悬崖边大声呼叫,可是曾梓图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深涧之中。 翁求和、路桥荫以及北冥教的那几位长老也都面面相觑,觉得这一起来的太突然了。卢夫人身子一软,昏了过去。柳如梦一个人几乎扶不住她。吴秋遇和小灵子赶紧上前帮忙。梁秋逢和吴母在一旁看着,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鲁千山指着白鹿司等人问道:“至尊,这些人该怎么处置?”翁求和说:“曾梓图已死,剩下的便是北冥教内部的事,让路大长老他们自己处理吧。”青龙使龙道生和玄武使熊龟年一起走过来,对宋金翁等人说道:“众位长老,曾梓图阴谋篡夺了圣教教主之位,给圣教带来了今日的大祸。司马教主去世之前,便留有遗书,让路大长老接任教主。现在路大长老带人平息了曾梓图等人的阴谋,咱们是不是应该重新推立路大长老为教主?”宋金翁等人简单商量了一下,齐声说道:“恭请路大长老接任教主。” 路桥荫拱手说道:“刚才的事大家都看到了,这只是曾梓图及其党羽的一场阴谋。众位长老立场分明,实乃本教的幸事。既然众位长老还信得过路某,那路某就诚惶诚恐,试着做几天教主。我现在就发表三道命令。第一,北冥教安守一方,永远不与天下武林为敌。”翁求和、了然大师等人听了纷纷点头赞许。宋金翁等人今日见识了翁求和等人的武功,庆幸刚才没有动手自取其辱,一听路桥荫这样说,当然都很支持。路桥荫继续说道:“第二,请宋金翁长老和颜祺出任本教护法大长老,有权监督本教主的对错得失。如果我有失德,就请众位长老联合起来,免了我这个教主。”宋金翁等人见路桥荫变得如此谦卑,心里又踏实了不少。颜祺也轻轻点了点头。吴秋遇和小灵子都为颜祺赶到高兴。路桥荫继续说:“第三,即刻放出被曾梓图软禁的景素素和乔三哥等人。奔雷、旋风、广泽三旗的人是受了曾梓图的蛊惑,不与追究,让他们各归本职。”宋金翁当即安排内卫去办。 路桥荫看了看秦钟礼等人。秦钟礼等人也看了看他。路桥荫吩咐道:“秦钟礼、阎乙开、魏都、苏起海等人,跟随曾梓图两番作乱,论罪当诛。但念其曾对本教立有大功,本教主免其死罪,着内卫带去思过崖永久圈禁。”秦钟礼等人知道大势已去,侥幸保住一条性命已属意外,也就没有心思再反抗。接下来开始处理白鹿司等人,路桥荫说:“这些人都是曾梓图的余孽党羽,先把他们押下去,待日后再做处置。” 柯老三原本倒在地上,没人注意他,他悄悄爬起来,忽然窜到吴母身后,将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吴母惊叫一声,梁秋逢更是瘫倒在地。吴秋遇看到母亲和姐姐被柯老三控制,惊慌地往前冲出几步。柯老三大声喊道:“站住!要想你娘活命,就让他们放了我们!”吴秋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曾可以和曾婉儿从悬崖边走了回来。曾可以看了看柯老三,没说什么,直接去看昏倒的卢夫人。曾婉儿对吴秋遇说:“秋遇公子,你不用怕他。你娘和姐姐……是假的。”吴秋遇当时愣住,扭头看着曾婉儿。小灵子快步跑了过来:“果然被我说中了。”柯老三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说道:“你们别想唬我!你再敢过来,我先杀了这个老的!”小灵子说:“你把人放了,我可以求他们饶你一命。”柯老三冷笑道:“被我说破了吧?快点,把白鹿司他们都放了,送我们下山!要不然我一刀杀了她!”虽然已经知道那两个不是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但是吴秋遇也不希望他们无辜丧命,不禁有些为难。 龙玉凤忽然抛出一条蛇,正挂在柯老三的脖子上,柯老三马上慌乱地挣扎起来。吴秋遇趁机拍出一掌,把柯老三打飞出去。惊魂未定的吴母和梁秋逢马上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说道:“小英雄,饶了我们吧!我们都是受了曾老爷的指使,是他给我们银子,让我们冒充你的亲人,骗你……”吴秋遇看了看她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默默走过去把她们扶了起来。小灵子知道,吴秋遇忽然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姐姐是假的,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 吴秋遇走到曾婉儿面前:“婉儿小姐,谢谢你告诉我实情。”曾婉儿说:“秋遇公子,是我爹对不起你。我爹已经不在了,请你以后不要再记恨他。”吴秋遇转身走到路桥荫的面前,开口求道:“路大长老,你现在已经当上教主,北冥教的事情也算平定了。婉儿小姐和曾公子都是我的朋友,你能否不要为难他们?”路桥荫说:“曾小姐深明大义,与曾梓图不是一路人,我对她只有敬佩。曾可以虽说是认贼作父,做出了不利于本教之事,但他毕竟是司马教主的骨肉。你放心,不管是因为司马教主的关系,还是冲着秋遇兄弟的面子,我都不会为难他的。一会让他们去祭奠一下司马教主吧。”吴秋遇连声道谢。曾可以和曾婉儿听了,也都走过来,先后谢过路桥荫和吴秋遇。 翁求和见事情已经解决,便带人跟路桥荫告辞。路桥荫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也就不多挽留,只是再三表达了永远修好之意。吴秋遇对济苍生和翁求和说道:“师父,师公,你们先下山,我们想等一下如梦他们。”翁求和点了点头,带着人先走了。祁少城看了一眼曾婉儿,稍稍迟疑了一会,也跟着乡野三奇走了。吴秋遇看了看仍在发抖的梁秋逢母女,安慰了几句,让她们也跟着众人离去。 小灵子小声对颜祺说:“颜祺姐姐,这里的事情刚刚平息,北冥教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跟路大长老说一声,不用管我们。我们陪着卢夫人他们祭拜完司马教主,自己下山就好了。”颜祺知道他们不愿意再搀和北冥教的事,于是点了点头,转身去跟路桥荫说了几句。“秋遇兄弟,小灵子姑娘,那你们就自便吧。咱们后会有期。”路桥荫说完,便带着颜祺、宋金翁等人进入了总坛。 卢夫人终于醒过来。曾可以和柳如梦一起扶着她,去司马相的陵前祭拜。曾婉儿跟在后面,显得有些魂不守社。吴秋遇和小灵子也跟了过去。站在司马相的陵前,曾婉儿在后面望着卢夫人、曾可以和柳如梦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成了外人。小灵子看了出来,小声嘱咐吴秋遇过去安慰。曾婉儿心中感激,但是也知道,吴秋遇永远是不可能属于她的,不禁心中更加凄凉。 祭拜完了,几个人离开北地幽冥,沿着走过的路径下了山。曾婉儿忽然问道:“秋遇公子,你知道栖霞派的明秀师太在哪儿吗?今天一直没有看到她们。”吴秋遇说:“她们在蓟州城的西门看守万山四鬼。师公说,不想让栖霞派那些女弟子上山打打杀杀。”曾婉儿点了点头:“谢谢你,秋遇公子,我知道了。”说完又走到卢夫人的面前,忽然跪到地上。卢夫人惊讶地赶紧弯腰扶她:“婉儿,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曾婉儿坚持磕了三个头,才慢慢站起来,对曾可以和柳如梦说:“哥哥,如梦姐姐,你们好好照顾咱娘。我想出去走走。”说完便捂着脸跑开了。 卢夫人呆呆地望着曾婉儿的背影,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柳如梦对曾可以说:“你要不要去把婉儿追回来?”曾可以茫然说道:“她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让她自己去散散心也好。”小灵子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把吴秋遇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曾婉儿刚才问明秀师太在哪,她可能是要出家。”吴秋遇一惊,刚要说话。小灵子赶紧示意他不要惊动卢夫人,免得她担心。 这时就见祁少城匆匆跑来,上来就问道:“婉儿小姐呢?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小灵子眼前一亮,赶紧迎上去,小声说道:“她去找明秀师太了,可能是打算出家。你赶紧去追,可能还来得及。”祁少城也顾不得再跟别人打招呼,赶紧顺着小灵子指明的方向去追曾婉儿。 “娘,您等一下。我去跟一心哥哥说句话。”柳如梦说完,便向吴秋遇那边走去。曾可以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是也不好阻止。小灵子见柳如梦走过来,知道她跟吴秋遇有话要说,便知趣地走到一边,假装去采摘地上的野花。 柳如梦走到吴秋遇的面前,看了他一眼,忽然心中一阵激动,赶紧仰起脸看着天空,不让眼泪流出来。吴秋遇心中也感觉酸酸的,开口问道:“如梦,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柳如梦转过身去,轻轻揉了揉眼睛,稍稍平静了一下,才转回身,轻声说道:“一心哥哥,我要留在蓟州,跟着曾公子一起照顾义母。你不用担心我。你和小灵子在一起……很好。我会永远祝福你们的。”说完,还努力地笑了一下。吴秋遇也勉强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曾可以在一旁看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柳如梦又沉默了一会,忽然抬起头说道:“一心哥哥,时候不早了。你和小灵子赶紧上路吧。”然后转身冲着小灵子说道:“小灵子,你一定要照顾好一心哥哥!”小灵子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走了回来。柳如梦伸出两手,轻轻把吴秋遇和小灵子的手搭在一起,握了一下,然后便转身走开了。 看到柳如梦转身回来,曾可以心里终于踏实了。柳如梦说:“公子,娘,咱们走吧。”卢夫人轻轻应了一声,便由柳如梦扶着往前走去。曾可以扭头望了一眼吴秋遇,感激地点了一下头,高高兴兴地护着卢夫人和柳如梦往蓟州城走去。 见吴秋遇仍然望着柳如梦的背影发呆,小灵子笑着说道:“人家都走了,咱们也走吧。”吴秋遇应声道:“好。咱们去哪儿?”小灵子说:“只要咱们俩在一起,去哪都行!走到哪算哪了,四海为家!”吴秋遇用力点头道:“嗯!咱们俩在一起,四海为家!”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