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照临四方 作者:弥有初 滚滚红尘路,滔滔江湖水,大道三千过,只为长生来!顽石通灵,以武寻道,乾坤侠义在,天地仙气存(仙葫 灭运 流,修道轻资源,重心性感悟,但是具体设定有出入,另外,本书只是借鉴了设定,风格和以上两本大相径庭,且主角不是焦飞那样的多宝童子) 楔子(这章主要是交待下背景,可直接跳过) 江陵,三月三,莺飞草长,春光明媚。 谢府校场看台之上,一个身着道袍,头戴竹冠,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看着校场中间的一众年轻人,捋了捋胡须,笑道:“好,好,好,都不错,我谢家英才辈出啊。” 旁边一锦袍青年也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嘛。” 青年旁边一虬髯大汉大笑道:“三哥,我看这接下来几百年恐怕还没谁能在你面前领得了这‘风骚’。” 锦袍青年‘啪’的甩开手中的折扇扇了两下,摇了摇头道:“九弟,你这话就折煞为兄了,九州大地,何其之广,英才俊杰,多如繁星,我谢鸣又如何称的上独领风骚,不说江湖上有多少隐藏高手,就是那王迢,陈讯,宋问也是不比为兄差的,何况,而今场中这些弟子,还有着无限的可能。” 那头戴竹冠的中年人也点点头道:“三弟虽是谦逊之语,道理却是不差的,年轻,就有着无限的可能啊。” 那道袍中年人便是谢家当代家主,谢晔,虬髯大汉乃是谢家刑堂执掌,谢赫,而锦袍青年则是谢家此辈第一天才谢鸣,已打通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谢家七十二路破岳剑法亦练至大成,算得上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与那王迢,陈讯,宋问三人并称四骏。 三月三乃是上巳节,时人多借此时踏青游春,流觞曲水,欢宴宾朋。谢家乃武林世家,武乃立家之根本,故借此春光烂漫,惠风和畅之际考校尚未加冠子弟的武功,名为考校,实为比试,一来省时省力,二来激发族中弟子好胜之心,免生懈怠之意,三则磨砺武技,增加实战经验,将来行走江湖也不至于弱了江陵谢氏名头。 此时比试已经结束,场中十六名弟子没有一个庸手,男子丰神俊朗,女子也是英气勃发,个个中气完足,武艺不俗,纵然江湖广远,也皆可去的了,所以谢晔有英才辈出之语。 不过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好坏各人见解不同难以比较,武功高低却容易得出,只消打过一场便知孰强孰弱。既然是一场比试,自然便有人拔得头筹,有人吊居车尾。 “十二弟,若为兄猜的不错,你已开始打熬穴窍了吧”谢晔对正中一青年笑道。 这青年身长八尺,胸脯横阔,相貌堂堂,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好一个伟岸丈夫。” 此人便是此次比试头名,谢浔了,他乃是上任家主谢洪之子,谢晔谢鸣亲弟,于同辈中排行十二,乃是谢洪老来得子,因此年龄与兄弟相差甚大,反倒与子侄辈仿佛,不过他也不是同辈中最小的,三叔谢兆家还有个老十三,比他还小两岁的。 谢浔笑道:“大兄好眼力,不错,我已于前几日打通奇经八脉,开始尝试打熬穴窍了” 听闻此言,谢晔道:“如此便要恭喜十二弟了,你比你三哥当年也是不遑多让,这江湖上将来也必有你谢十二一席之地,我谢氏如今又多一名高手,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说完放声大笑,笑声竟环绕校场,经久不息。 谢赫也赞道:“好,好,好,我谢氏有此芝兰玉树,何愁不兴啊”谢鸣没有说话,不过也是面露喜色。 在场诸弟子也贺喜道:“恭喜十二叔(兄)” 谢晔又道:“老十二,此番考校你再得第一,早在诸位长老意料之中,这考校第一,原是有一些奖励,不过你武功早就有所成就,我谢氏武库本就任你挑选,想来那些奖励也难入你眼,因此这奖励便均延顺一位,你意下如何?” 谢浔原本也不在乎那点奖励,概因那头名奖励不是武功便是兵器,他本就不缺,虽然倒也价值不菲,不过他本就是豪富之家,亲长在谢家也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些东西他自是不放在眼里的,因此毫不犹豫,抱拳道:“但听家主及诸长老安排。” 谢晔又捋了捋胡须,道:“如此甚好。” 接下来谢浔又协助三位兄长发放诸弟子的奖励,指点其武功,待此间事了,已是日近黄昏。 谢浔本欲叫了大兄家的谢临出去小酌,岂知谢临大叫道:“十二叔武功大进,我们做晚辈的也是高兴的很,如此大喜之事,十二叔不表示表示?大家说是不是啊?” 其实这谢临与谢浔差不多年纪,俩人从小一起长大,自是极好的伙伴,而在场诸弟子虽都比谢浔年岁来的小,可最多也不过三四岁的的差距,平日大家也是把谢浔当作同辈看待,哪儿有什么做晚辈的自觉。 “对啊,十二叔请吃饭!”“十二叔,醉仙楼!”诸弟子听了谢临的话,顿时热闹起来,跟着起哄,要谢浔请客吃饭。 谢晔三人相视一笑,道:“十二,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言罢哈哈大笑,三人出门而去。 谢浔虽略有无奈,但也不无不可,便笑道:“既然侄儿侄女们都这样说了,我这当叔叔的也不好小气了,走,醉仙楼,不醉不归”。 他也一口一个侄子叔叔,心道既然你们非要用辈分来架我,那我也要把这当叔叔的便宜占了。 醉仙楼位于江水之旁,涛涛江水,连绵向东,自古以来多有文人墨客,迁客骚人在此登高远望,抒情感怀。谢浔一行人于顶层包了一个雅间,看夕阳荡着碧波,绿水映着青山,饮酒赋诗,更兼有人舞剑助兴,觥筹交错之间倒是好不快活。 在座都是习武之人,且都内力不俗,换句话说,都是海量之人,虽是陈年美酒,却也醉不倒他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浔端起一杯酒站起来道:“感谢大家的祝贺,在座除了十三弟,都唤我一声叔,不过我可从来没把你们当作晚辈看待,想来你们也没把我当作长辈过”说完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众人也是哈哈大笑 谢浔一边往杯中倒酒,一边继续道:“既然大家都在,借此机会,我还有件事要说。“ ------------ 章一 女冠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谢家子弟到二十岁之后便要游历江湖,算算日子,我也马上就二十岁了,我谢氏以武成家,以义立业,却不拘于儒生俗礼,这加冠之礼,向来都是不操办的,而是二十岁当日便离开家门,游历江湖,三月初八,便是我闯荡江湖之时,以后再见,恐怕不知是何时何地了”谢浔言罢,一杯酒便又仰头饮尽,此时河风自窗口而入,其衣袂飘飘,端的是潇洒豪迈之极。 谢临端着酒杯站起来,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十二叔何必如此唏嘘感慨,你不过先走一步,我六月便来寻你,你到时候可要在这江湖上闯下大大的名头,免得我寻你不得,来,我再敬你一杯。” “就是就是,十二叔先替我们去探探路,以你的武功,这天下哪里去不得,你定要多做那行侠仗义的好事,将来我们行走江湖也好借着你的名头蹭吃蹭喝。”人群中一个姑娘顺着谢临的话头道。 众人也皆随声附和,之前的离愁别意被冲淡不少,场面又随即热闹起来。 推杯换盏间,月牙已上柳梢,众人皆是微醉,陆续有人离场,待到最后,杯盘狼藉之间只剩谢浔谢临二人。 “十二叔,我们也走吧” “好” 二人下的楼来,顿时精神一振,连酒意都散去不少,原来只见那大堂中间坐着一美丽女冠,身着素色道袍,头发高高扎起,面色白皙红润,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端的是精神爽利,但见其举杯小酌却如同行云流水,隐有出尘之意。 谢临一时竟看得痴了,若不是谢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他便要从楼梯上摔一跤,出个大大的丑。 谢浔虽未如谢临般失态,内心却也是震惊不已,他二人自不是没见过美丽女子,论容颜之美,那风尘之中不输此女者大有人在,便是他谢家,也能找出一二个,论英气爽利,他谢氏的姑娘更是不遑多让,说飘逸出尘,虽则少见,那坤道院中的高功大德自是个个不差,不过那些高功女冠皆是修行数十年之辈,纵然道家清净驻颜有术,却也不似这女子年轻貌美。 如此女般集诸多气质于一身者,他倒是头一回见,虽无媚态,但其美丽却更动人心魄,君不见,那大堂之中不管是掌柜还是伙计,江湖豪客或是儒生公子,都在偷偷打量这女冠。 谢浔心道:“这女道不知从何而来,看她容光焕发,双目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之间自有说不出的韵味,想来也是武功高强之辈,这般气质的女子也只有那名门大派才教的出来,可天下道观皆以剑法见长,行走江湖却不带兵刃,这又是哪家门派?”他心中疑惑,脚下却不停留,拉着谢临便要朝那女子走去。 这般风采的女子,若不结交一番恐怕要后悔终身呢。他自小听的武林故事皆是如此,初出茅庐的少侠,打尖住店或者荒山野外,总之就是闯荡江湖之时路遇同样闯荡江湖的美丽女子,从此便结伴而行,惩奸除恶,联手谱写了一幕幕江湖传奇,最后两人隐居,膝下儿孙满堂,江湖上只留下他们的传说。他谢浔虽然还没有开始闯荡江湖,但是也快了 “说不定这就是我江湖传说的开始”他暗自喜道。 岂知谢临比他更加心急,挣脱了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满脸笑容,对着那姑娘抱拳道:“姑娘,在下谢临,乃是这江陵城中人士,我一向对这江湖之事向往的很,萍水相逢既是缘分,不知可能与姑娘小酌几杯,说说那江湖逸事。” 谢临心道我江陵谢氏也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武林世家,名满天下,这姑娘听说我是谢氏子弟想来也会给我几分薄面,只要起了个话头,便可趁机结交一番。 可惜这美貌女冠就连这点机会也不给他,却是看也不看谢临一眼,道:“那可要让公子失望了,我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知道什么江湖逸事。”言罢,又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泉水叮咚,让人听着好生舒服,可是这话的意思,却是使人难以靠近。 “可……”谢临还要再说什么,那女道却终于抬头瞥了他一眼,可就是这淡淡的一瞥,却让谢临不寒而栗,如同置身冰雪荒原,一哆嗦,后面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谢浔刚好走到谢临身后,在那一瞬间,他竟也是感觉身处危险之中,身上发毛,要知道,谢浔乃是贯通了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开始打熬穴窍的,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了,仅凭一瞥就让他生出这种这种感觉,恐怕谢鸣都难以办到。这种感觉转瞬消失不见,可谢浔背心却都湿透了,手心也冒出一丝冷汗,他拉了拉谢临,道:“走吧。” 谢临愣了愣,呆呆的跟着谢浔走了。 两人一路无话,待得快到谢府之时,谢临突然开口道:“十二叔,我感觉那女冠好生邪门,你可能看出她是个什么来路。” “我亦是不知,刚才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极大危险,这女子的武功,恐怕比三哥还要强,哪怕是三哥也不能只凭一眼就让我生出这种感觉。” “什么,比三叔还强,那不是到了传说中的天人生化,万物滋长的境界…….江湖上竟又出了…这般人物么”一想到自己刚才可能不知轻重的跑去搭讪传说中的天人境界的大高手,谢临顿时后怕不已,竟是连说话都结巴了。 “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她只是练了什么秘法,不过即便如此,这也是个不得了的邪门高手,不是我俩惹的起的。” “你说她不会跟着我俩吧,你这么说会不会惹恼了她”谢临低声道,说着还弓着腰私下张望。谢家虽以英豪著名,对子弟的教育也是以胆气为先,不过谢临终究是个没见过多少江湖风浪的弱冠少年,遇到这等诡异的高手,总归是有些后怕。 谢浔见了笑道:“你怕什么,那高手若要对你我不利,我们怎么还走的出醉仙楼,你我加起来也不是别人一合之敌,便是杀了你我,谢家也拿人家没有办法,这等高手才是真正的任天下之大都可去得了。啧啧,不知道我何时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啊。” ------------ 章二 怪梦 “十二叔不必艳羡他人,你如今不过二十岁,便已进入一流高手的行列,假以时日,必能证得那天人生化,万物滋长之境”。听了谢浔的话,谢临也放下心来,甚至反过头来鼓励谢浔。 “天人境界谈何容易,三哥八岁贯通经脉开始打熬穴窍,二十二岁通周身穴窍,位列江湖绝顶,称得上是惊才绝艳,是我谢家乃至整个江湖都难得一见的奇才,可如今三哥已经三十六岁,却仍未窥得那天人之境。”谢浔叹息道。 “如此说来,那女子虽然看着年轻,难道实际上是个老妖婆?”谢临思维倒是发散的快,放下心之后说话反而无所顾忌了。 “你如今不怕那女子找你麻烦了?要知道,女子的年龄可是不能随便乱说的,人家再好的脾气,听了你这胡言乱语怕也是要生气的,”谢浔笑道。 谢临顿时大惊,缩着脑袋回头看,生怕那女子从他背后冒出,然后一巴掌把他给拍死。亏得此时他二人已到谢府门口,他赶紧内力灌注双腿,运上轻功,飞也似的窜进了谢府。 谢浔看他这个慌张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让你说话不经脑子,现在知道怕了吧”他内力运作于喉咙之上,声音聚成一束,远远地将这句话传入谢临的耳中,其实他自己于这事上与谢临也差不多,只是这次有谢临在前面探路,他没机会犯错罢了。 谢浔本欲去去见他大哥谢晔,告诉他那个高手的事,不过他转念一想,谢临也是亲历了这件事,他乃是大哥之子,他回家自会告诉谢晔今日之事。他本不喜家族事务,这些事情让家主及诸位长老操心就是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将外衣脱了,打了几套谢氏家传拳法,又将他谢家七十二路破岳剑法练了数遍,这是他每日睡前必做的功课,在武功未有所成之前,如此这般能让身体疲惫心思空明,只消一躺上床,便能快速入睡。 如今他武功有所成就,这点消耗还不足以让他疲倦,不过他如今只要无人吵闹,自能快速地静下心来,无需这般外力辅助,也能快速入眠,他不过习惯使然罢了。 自院子里的井中打了两桶水,冲了个澡,躺上床不久,谢浔很快便沉沉入睡。 “这是何处?”“我怎么动不了”谢浔有些昏沉,只见眼前是一片广阔的草地,中间夹杂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几只色彩绚丽的蝴蝶在此间翩然游走,远处青树翠蔓,参差披拂,寂寥无人。 他眼前一模糊,感觉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才又醒了过来,“我好像在飞?”“我在飞!!!”“前面这个白衣女子又是谁?”“这又是哪儿?”突然那个白衣女子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竟是她!!!”谢浔还来不及震惊,眼前画面突然一转,白衣女子消失不见。 谢浔再次醒来感觉自己又是漂浮在空中,眼前阴风怒号,远处一大团乌云不断朝自己靠近,那乌云上面黑气缭绕,中间透着丝丝血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物,突然他感觉身上有种灼热的感觉,仿佛在被架在火上烧一般,疼痛之下....... “昨晚的梦,真奇怪啊“要知道,武功练到他这个境界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做梦了,一旦做梦,那多半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将要发生,可他做的这个梦实在是太离奇,纵然是梦境,也不会凭空虚造,总归是和现实有所联系,所谓”日有所思,夜游所梦“便是这个道理。 可是他之前所做之梦,出现的场景均是他见所未见,而且按理说梦醒之后,记忆会逐渐模糊,可是如今梦中的每一幅画面都在眼前清晰可见,甚至还超过了自己亲身经历之事。 “难道是志怪小说里说的仙魔精怪?“ ”可是我最近也没看过这种书啊,怎么会做这种梦?“ ”难道是她?”谢浔眼前顿时浮现出醉仙楼那个美丽女道,他越想越害怕,眼前那张绝色面庞也渐渐扭曲,变得妖邪可怖。他摇了摇头,决定一会儿和两位兄长及父亲商量下,问问他们的看法,他们不论是武功还是江湖阅历都高出自己不少,想来应该能看出什么端倪。 心中有了主意,谢浔又开始每日的早课,他是一个心很宽的人,虽然连续两次遇到诡异之事,可只要他有了主意,不管这主意是好是坏,能不能解决问题,他都能将之抛之脑后,让生活回归正常的轨迹。 此时旭日东升,遥远的地平线上紫气氤氲,谢浔在院子中打起了谢氏家传拳法,一套拳打下来,他竟然大汗淋漓,不过这套拳他打的格外顺手,甚至还找出了几处不尽人意的地方并予以修正。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顿悟”谢浔喃喃自语。 他心喜之下,脚下用力,运起轻功,跃起一丈多高,一下子翻过了围墙,落到了隔壁院中。 他一边翻墙,口中还一边大叫:“三哥,来试试我这套拳法。” 原来他隔壁院子住的便是他那一辈的第一高手,他的三哥谢鸣。 谢鸣的院子与谢浔那边一般无二,他此时正在院子中央练剑,只见他一袭白衣,脚步变换不停,看似闲庭散步,实则快逾奔马,手中那柄黑色重剑或砍或劈,均给人一种势大力沉重若千钧之感,虽是天高地厚,也难抵其一剑之势,这正是谢氏家传七十二路破岳剑法。 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重剑之法,讲究的就是以力破巧,任你千变万化,我自一剑破之,不过这破岳剑法却有所不同,七十二路,自是极言其变化多端,故此剑法对修习者气力体力均要求较高,当然,其战斗力也实非寻常剑法可比,谢家之中,精通此剑法者亦是不多。 “哦?十二你练了什么拳法,这么激动地跑过来。“听到谢浔的呼喊,谢鸣转过身来,宝剑回鞘,负手而立,笑着对他道。这一番动作做的风轻云淡,不带一丝烟火气息,所谓动若脱兔,静若处子,既是如此。 ------------ 章三 怪力 “自是我谢家之拳,不过我这谢家拳可有些特别之处,三哥你一试便知” “哦,那我倒要看看你的谢家拳有何特别之处” 谢鸣话音刚落,谢浔便已突至他身前,一对拳头如雨点儿般落下,端的是叫人眼花缭乱,这正合了谢家拳的精要“快,繁”二字,虚实结合,叫人防不胜防。 不过那是针对一般的好手来说的,谢鸣是什么人,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之一,而谢浔的武功不过刚刚称的上是一流而已,不论是内力,眼力还是经验,谢鸣都要远超谢浔。 所以谢鸣左手仍是背在身后,只右手与谢浔拆解,谢鸣的攻势虽似惊涛拍岸,连绵不绝,谢鸣的防守却如同春风化雨,悄无声息间就化去了谢浔的进攻。 “这就是你的谢家拳?除了力道比以往大了不少外,也不见有何特别之处。”谢鸣淡淡地道。 “三哥莫急,这才刚刚开始呢。“谢浔叫道,手上速度又快了一分,脚步也不断变换。 ”咦,有点意思,你这一招相比原本的招数确实是高明不少。”谢鸣轻叹了一声,刚才他仍以习惯的招数对付谢浔,哪知谢浔这一招实是似是而非,后面还暗含变化,谢鸣不经意间便吃了个小亏。 不过谢鸣作为当今江湖上的顶尖高手,绝非是浪得虚名,纵然谢浔的拳法在他顿悟之后有所改良,比原先更加精妙,可两人内力眼力差距在此,失去了出其不意的加成,谢浔根本难以在谢鸣手底下占到一丝便宜。 虽然谢浔的攻击都被谢鸣云淡风轻的化解,不过谢鸣内心也是惊讶不已,要知道,这谢家拳经过谢氏数百年十几代人的修订,可提升的空间已经很小了,可谢浔此番改良,竟修改了十数招,令此拳精妙程度又上升了一成左右,要知道,以此拳之精妙,便是提升半也能令谢家人欣喜不已,提升一成,足以让此拳成为江湖上一等一的绝学了。 谢鸣赞道:”十二,一夜不见,你这谢家拳怎的提升了如此之多,可是得了什么世外高人指点么。“ 他心里半是惊喜,伴是担忧,要知道,昨夜大哥谢晔连夜赶过来说谢浔与谢临二人在醉仙楼遇到了一个疑似天人境界的女子,他当时就震惊不已,如今谢浔又疑似得了世外高人指点,能让谢家拳提升如此之多人,其武学造诣该有多深? 想必也是天人境界的老怪物,就是不知道是那个女道还是另一个高手?那个女子似乎对谢浔谢临二人并无好感,又怎会指点谢浔的武功? 可若是还存在一个天人境界的高手,他又有点难以接受,他贯通周身穴窍已经十四年了,虽然各种武功都逐渐臻至化境,这些年战斗力也是不断增强,可是于内力或者说境界一途上,却停滞不前,难窥天人门径。 据他所知,四骏里的另外三人亦是如此,可如今,就在这江陵城,就一下子出现了两个疑似天人境界的高手,如何让他不震惊失落,他是个骄傲的人,自小背负天才之名,武功进境一日千里,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不是,我刚刚早课之时突然心有所感,所以我欣喜之下立刻过来找你验证了。“ ”哦,竟是你自己所改。“谢鸣嘴上说的轻,心里却更是震惊,丝毫不亚于之前猜想出现了两个天人境界的高手。 以谢浔的武功和见识,能够将此拳提升至如此境界,说出去也是一件骇人听闻之事,更说明谢浔在这方面的天赋可能实在是高的吓人了,说是数百年难得一见恐怕都不为过。 ”想不到十二你在武学造诣这一途竟有这般卓越的天赋,实是我谢氏之幸啊。“谢鸣又赞道。 ”嘿嘿,三哥,你这般夸奖我可接受不起,我就是灵光一现而已。不过刚刚翻墙过来时发现我的力量又有所提升,现在我要用上真本事,你可接好了。“谢浔话音逐渐加大,手上的劲力也越来越大,谢鸣仅凭右手竟有难以招架之感。 ”好小子,本事见长啊,还会藏着掖着了,今天你可是给了我两个大大的惊喜啊。“谢鸣笑道,同时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也抽了出来,以双手与谢浔拆解。 谢浔竟还有如此力量,这也让谢鸣感慨不已,要知道,谢鸣本就是天生大力之人,加上常年习武增强,其力量可以说是冠绝武林,便是天人之境的高手与他角力,他都自信能拼个不相上下,因为天人境界的高手之强并非强于力量,当然,天人境界的高手万物滋长,对力量也会有所增强,但更多的还是体现在耐力与生命力上,而天人高手能对顶尖高手形成压倒性优势,重点还是在天人二字上。 在谢鸣的感觉之中,纯以力量来说,谢鸣已能与他不相上下,所以才能逼的他不得不以双手应对,只是限于两人眼力经验内力上的差距,谢浔照样难以攻破谢鸣的防守罢了。 不过,若是让谢浔成长下去,内力到达谢浔如今的境界,打通周身穴窍,那时他的力量将会更加可怕,便是如今的谢鸣也不是他的对手了,绝对能成为天人之下第一人。 谢家的七十二路破岳剑法对修习者的力量要求颇高,并且修习者的力量越大,这路剑法能的威力就越强,在力量到达谢鸣这个层次之时,力量每强一分,剑法的威力就能强上三四分,所以说,谢氏子弟,最重的就是对力量的锻炼。 当年谢家先祖,本就是一位天生力量强大之人,得到这七十二路破岳剑法之后,纵横江湖数十载,闯下了赫赫威名。而谢氏子弟,天生力量也要比旁人强一些,虽然大多也强的有限,但其中出现天生怪力者的概率也较寻常人家高了无数倍。 不过据记载,当年谢家先祖的力量也就比同期的谢鸣稍好一点,恐怕也没有同境界的谢浔强。 ------------ 章四 破岳剑法 想到这里,谢鸣便道:”十二,你气力这般巨大,不若与为兄比试下剑法如何?”他口中的剑法,自然指的是谢家的破岳剑法。 “好,你且暂等,我去去便来。”谢浔应道,转身就朝自己院子走去,虽然只打了一会儿,不过拼尽全力与谢鸣这等高手过招,消耗还是很大的,他正好借回去拿剑的机会休息下。 破岳剑法要用重剑,之前他要全力以赴展示自己的拳法与气力,自然不会把重剑带在身上,纵然他天生力大,重剑在身也终究是个不小的负担,哪怕是谢鸣,武功高他许多与他比拼拳法也不会把重剑背负在身。 谢浔的佩剑重三十三斤,长二尺四寸,剑名青乌,乃是他十六岁时谢鸣请京师名匠以精铁掺杂玄铁金精银精为其铸造,通体漆黑,尚未开锋。自从得到后谢浔便一直用这把剑练武比试,要与谢鸣比剑,自然是要用最顺手的兵器,所以虽然谢鸣那里也有不少宝剑,谢浔仍要回去拿自己的剑。 谢鸣的剑乃是传自上古的名剑巨阙,相传为史上最著名的铸剑师欧冶子所铸,乃是天下最好的重剑,此剑是谢氏家传的宝物,据说乃是先祖在山洞中与破岳剑法一同得到。 约摸半盏茶之后,谢浔自院门出现,他手持青乌宝剑,一步一顿,一袭白衣随着晨风扬起,他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谢鸣,此时朝阳渐起,晨光照在谢浔的侧脸,衬得他如同天神下凡。 而院子中间,谢鸣只是怀抱巨阙,微笑的看着谢浔,一动不动。 高手相争,最重气势,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便是这个道理。谢鸣通告刚才的交手,确定自己在力量上已经和谢浔不相上下了,也就是说自己在破岳剑法最核心的要求上已经与谢鸣处于同一地位了。 至于招数之类的,他早已练的滚瓜烂熟,他与谢鸣相差的只有眼力与内力,而剑法不同与拳法,内力能起的作用并不大。 概因内力能通过经脉灌注于拳头之中,可剑乃金铁之物,并无经脉,内力灌注自也无从谈起。 所以昔年有一华山弃徒才能在内力尽失的情况下,凭借三尺青锋独占正邪两道六百多好手的围攻,引无数剑客心向往之。 至于兵器,虽然自己的青乌不如谢鸣的巨阙有名,不过二者之间的差距也就只在名气上而已,天下之剑,只要足够耐用而又符合剑客要求的话,便已称得上宝剑了,只是有的因为主人的事迹而天下闻名,流传千古,而另一些却尚未绽放光彩便随主人一同没入了历史的尘埃之中罢了。 综上所述,谢浔自信在破岳剑法上有与谢鸣一战的资本,虽然结果多半是输,可即便如此,他也要以最巅峰的状态去迎战这个谢氏第一天才,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一战中吸取到最多的经验。 谢鸣既是他的偶像,他的师长,也是他追赶的目标,谢鸣就是他心中的那座山,破岳剑法,既要破敌手手中之山,亦要破自己心中之岳! 谢浔一步步踏来,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四周一片寂静,风与谢浔衣裳摩擦声与他脚步声交相辉映,突然,谢浔的手动了,他的脚也随之一蹬,只见一道白影掠过,犹如晴天霹雳,白日鬼魅,犹自留下飞扬洒落的一地黄沙。 谢浔虽快,可谢鸣这个江湖四骏岂是浪得虚名,就在谢浔手动的一瞬间,谢鸣便摆好了架势。 虽然以他的轻功完全可以后发先至,抢攻上去,将谢浔的气势自巅峰打落,不过谢鸣既然有心试试谢浔破岳剑法的最强面,又怎会做这等扫兴之事,因为只消将谢浔的气势自巅峰打落,这场战斗就将会呈现出一种一面倒的局面,变得索然无味。 兔起鹘落之间,谢浔便已攻了上来,几息之间,两人便已过了数十招,两人都是用的同一套剑法,而二人对这套剑法与对方的习惯都是了若指掌,谢浔占了气势上的便宜,而谢鸣则与眼力上要胜过谢浔一筹,故两人打起来倒是平分秋色。 不过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们虽然现在打起来不相上下,不过若如此僵持下去,谢浔必然逐渐落入下风。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在气势强盛的时候不能快速建立巨大优势,一旦时间拖长,必然会快速陷入劣势,何况谢浔还并没有建立优势,谢鸣只消等他的气势消耗殆尽,便可轻松取胜。 谢浔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因此攻速不断加快,力道也不断加大,不过武功较量不是拔河,大力并不能出奇迹,不管谢浔怎么加强攻势,谢鸣都能一招不落的接下。 眼看谢浔气势将近,谢鸣一旦反守为攻,他便要落败,这时,场中异变陡升,只见谢浔脸上一道紫气闪过,他手上的力道竟又大了数分。 两人本来力量相若,故能打个不相上下,如今僵持之下,谢浔力量突然加强,谢鸣一个不防之下,竟被攻破了防御。 便如两人扳手腕,僵持之下,一方不论是突然撤去手上的力还是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最终的结果都会是另一方猝不及防之下整个平衡被打破,快速结束战局。 谢鸣亦是如此,他本以为谢浔已技止于此,没想到他尚留有余力,在失了一招之后竟难以快速的再次招架,非是他反应与眼光不够,实是手臂受到了出乎意料的重击,短暂的震荡之下难以做出准确的动作,不过仅仅只是这一瞬,便足以让谢浔确立胜局。 不过始作俑者谢浔自己其实也吃惊的很,原来他自己竟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加把力,他自己都还在愣着呢,便已突破了谢鸣的防御,他后面的动作不过是常年的练习养成的习惯,沿着剑法的招式顺势为之罢了。 眼见青乌便要贴上了谢鸣的小臂,谢浔突然回过神来,赶紧停手,否则若是这一击打实了,谢鸣的右臂便是不残也要修养数月才能恢复。 ------------ 章五 再见女道 谢鸣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输,愣了下,笑道:“好小子,我倒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力气竟是如此之大。” 他顿了顿,有道:“不过刚才你脸上突然闪过的一丝紫气是怎么回事,你可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的力量去修习那些邪魔外道,要知道,以你的天分,练好了我谢氏的破岳剑法,照样可以纵横江湖,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以谢鸣的眼力,自能看出当时谢浔脸色的异常。 谢浔苦笑道:“三哥,其实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我也以为我快要输了,我只是很不甘心,脑子里想着速度要更快,力道要更大,虽然没有赢的希望,可也要竭尽全力,不留遗憾。” “我突破你的防守的时候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差点就没有停住手。你说的紫气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那时我的确感觉脑袋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但是却很清凉,让我感觉很舒服,我当时还想着事后要不要问问你呢。“ 谢鸣低下头陷入了沉思,没有说话。他倒不觉得谢浔会欺骗他,首先谢浔的神色不似作伪,其次,正如谢浔所说,他当时恐怕也是茫然无知,这从他那时及以后的动作神采可以看出来。 不过谢浔没有隐瞒欺骗不代表他这种状况就没有隐患,因为他自己没练什么左道邪法,却有可能被人施了邪法。所谓左道邪法,听名字就知道,不是正常人能够想象的,据他所知,在中原以西的茫茫群山中间,那些蛮夷部落中的巫师,便会一些诡异的秘术,能控制他人,也能短时间内激发人的潜能。又或许是被有不良用心的人下了能激发潜能的秘药。 要知道,不管是几十年前顺天魔教的归元血法,还是西边巫师的秘术,亦或者能激发潜能的秘药,都是以消耗人的本源为代价的,本源一旦被消耗,就无法修复,用了之后,于武道一途上基本便是废了。 谢浔想来不会做这般自毁根基之事,不过江湖险恶,谢氏如今有大兴之势,难免有些宵小之辈会暗中使坏。可惜纵然以谢鸣的江湖见识,也想不出有什么功法或者秘药会在脸上浮现出一道紫气,还能让使用者感到清凉舒适的。他所知的那些法门,无一不是邪恶凶险之至,使人恶心头晕都是轻的,更有甚者,简直让人如同置身地狱。 “他不是练了什么邪法,也不是中了别人的算计,只是他自身血脉之力觉醒了而已。”一个清丽的自二人耳边传来,二人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竟是个英气逼人的美貌道姑。 “原来是她,难怪我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这道姑正是昨夜谢浔在醉仙楼遇到的那个女冠。 “这道姑想来便是昨夜十二他们在醉仙楼遇到的那个高人了,果真是天人境界的高手,我竟一点都没发觉她的靠近,我和天人高手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么。“谢鸣暗自惊叹,在见识到和天人高手的差距后,他不免有些沮丧,不过他旋即又握紧了拳头,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念头。 “血脉之力觉醒,什么血脉之力觉醒?“谢浔的话打断了谢鸣的念头。 经他一提醒,谢鸣也注意到了女冠口中的“血脉之力“,”血脉之力觉醒又是怎么回事。“他很好奇,故而也期待的看着女道。 他在发现女子的一瞬也有过叫人的想法,不过一转念他便放弃了这种想法,这女子显然对他二人没有恶意,便是有恶意,他们俩显然也只能任人宰割,仅凭岂神出鬼没的轻功便可见一斑,他纵使叫再多人来也是无用,说不定还会惹恼了人家,要知道,高手都总有些怪癖,他可不想挑弄。 “龙生龙,凤生凤,这便是血脉之力,不知道你可理解?“那女子冷冷的道。 那边两人大眼瞪小眼,谢浔心道:我自然知道龙生龙,不生龙难道还生个老鼠不成。“不过出于对那女子的惧怕,这话他可不敢说。于是他便摇摇头。 那女子见得二人如此,道:“你这二人怎的如此之笨,这都理解不了,倘若你家祖上乃是人与龙所生,他不就有一半龙的血脉之力。” 谢浔心道:“这世上哪儿有什么龙,恐怕也就皇宫里坐的有一个,也不过愚弄无知百姓罢了,便是世上真有龙,人龙不同种,又如何孕育后代,难不成如戏文里说的那般这龙还能化成人形。“ 那女子又接着道:“倘若你祖上和常人无异,那便是血脉之力没有觉醒,不论他觉醒与否,他的后代都会有这种龙的血脉之力,若是这些人里有人血脉之力觉醒了,那便会有些龙的特征,比如是头上长出两个角来,现在,你们可懂了?“ 其实这女子解释的并不好(主要是作者解释不好),不过二人都是聪慧之人,还是大致懂了她什么意思。谢家之人本就较常人力大,想来当是有什么大力士之类的血脉,二人都只当那女子说的龙啊凤的只是方便比喻,并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龙凤之流。 谢鸣点点头,抱拳道:“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心中还有一个疑惑,还望前辈解答,前辈功参造化,不知屈尊光临寒舍,所谓何事?但凡有需要我谢氏帮忙之处,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我谢氏举族上下,必将竭尽全力,为前辈分忧。” “呵呵,功参造化,我可称不上,至于帮忙,我不需要你们帮忙,你们也帮不上我的忙“ 听到此言,谢浔谢鸣二人均是暗松了一口气,方才谢鸣嘴上虽然说必将竭尽全力,其实心里也怕这女道让他们去做什么为难之事,要知道,这种高手的恩怨,多半不是他们能掺和的,稍不注意便可能带来灭门之祸,可他们又不敢真违逆了这女子,否则祸事恐怕就会发生在这眼前。 “我只是路过此地,发现这小子和我师门有些缘分罢了。”那女子声音轻柔,却给人一种疏离之感,不可接近。 ------------ 章六 修道之人 听到这话,两人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虽然这女子看起来并无恶意,不过观其行事,也难分正邪,她虽说是有缘,可谁知道是善缘还是孽缘。 谢浔更是感觉莫名其妙,他不觉得自己与这女子有什么缘,他心道:“我也就昨天晚上与见过她罢了,若这就叫有缘,那昨天醉仙楼里的人不都与她有缘,若是此前和她有什么交集,那昨晚就应该找我谈话了,又怎会等到现在?“ 那女道又接着道:“昨晚我说不是武林中人,非是骗你,我乃是修道之人,为玉门剑派弟子,执行师门任务路过江陵。另外,出门之时,我师言江陵城有我一师叔转世之身,若有缘得见,可度之重入山门,据我师予我的宝物显示,你便是我师叔转世之身。” 听得这番话,二人均是震惊不已,谢氏立族数百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玉门剑派,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在西北玉门,可西北乃是神刀门和万马堂的地盘,这玉门剑派有女道这般高人坐镇,本不该籍籍无名,而且她话里的意思她最少还有个师傅,弟子已是这般厉害的高手,那师傅又该到了何等高深的境界? 而她言其是修道之人而非武林人士,又说什么转世之身,再联想此前她说什么血脉之力,龙啊凤的,难道世上真有神仙精怪不成?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之事,任是谢鸣见多识广,一时也难以接受。 谢浔心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我是你师叔的转世?这世上竟真有转世吗?纵然我是你师叔的转世,可我除了前世是他以外,和他并没有任何联系了啊,我们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你纵然找到我又有什么用呢。”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连弩般一下子全吐了出来。 “我修道之人所言转世与凡间沙门所言轮回转世并不相同,所谓转世,实乃修道之人兵解之时所留一点灵昧不灭,然后投入新生的灵魂之内。” “有一点你说的倒是很对,纵然转世重修,人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只是我辈修者,历经千辛万苦方有所成就,又怎甘心数百年苦修付诸东流。” “虽然这一点灵昧大多会被胎气所迷失丧失灵性,但也有那少数幸运之人机缘巧合之下能觉醒前世记忆,虽不同于重生,可是有了前世记忆,在修道一途上也能少走许多歧路,修炼起来进境也更快。” “我修道之辈讲求缘分二字,我师虽然早已知道师叔转世在这江陵,却抽不出身来走此一遭,此次我出山,正好路过江陵,故受师命前来寻你,若有缘相遇便带你入山门,若是无缘相见就罢了。” “那昨夜你在醉仙楼怎么不提这些?”谢浔奇怪道。 “昨夜我在醉仙楼遇到你了吗?我只遇到一个自称谢临之人,那人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想必是你的兄弟吧。”那女道看了看谢鸣道。 谢鸣抱拳道:“那是小侄。” 谢浔心里暗自尴尬,原来昨夜人家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想他平日也是自诩英武强壮,气质不凡,平日里江陵城不知道多少怀春少女对他秋波暗送,结果被这美貌女道无视,郁闷道:“昨夜我就在他身后啊。” 现在谢浔已经彻底放下心了,这女子可能只是天性冷淡,并不是之前猜测的脾气怪异之人,貌似不仅不会对他们不利,还有要引自己进那什么玉门剑派修道的心思,不论这修道是修什么,玉门剑派又是什么,能得到一个天人高手的指点,都是一个天大的机缘。他便放下了之前的拘谨,话语神色也不似之前般小心翼翼。 “昨夜你就在谢临身后?可那时这玉佩并没有反应啊。”那女子似是有些震惊,疑惑道。并掏出了一枚洁白的羊脂玉佩,上面闪烁着淡淡的瑰丽红光。 “你昨夜可有遇到什么怪事?”那女子沉思了片刻道。 “怪事我没遇到,不过我做了一个怪梦。”谢鸣又把他昨夜所做之梦复述了一遍。 又转头对谢鸣道:“三哥,我本打算和你打过一场之后便与你说的,我醒的时候还怀疑和前辈有关系呢。”说完他对着那女道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这时,他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还不知道前辈该如何称呼呢,我叫谢浔,这位是我三哥谢鸣,他可是我谢氏第一天才,在江湖上……” “咳咳。“谢鸣的咳嗽打断了谢浔的夸耀,谢浔转过头去看到谢鸣一脸尴尬的给自己递眼色,他突然想起这女子乃天人高手,说不定比一般的天人高手还厉害,自己在她面前吹嘘三哥,实在是贻笑大方。 于是讪笑了两下:“呵呵。” 那女道倒是仿佛毫不在意,依旧是是那个冷漠的表情,对谢浔道:“我俗姓李,法名云妙,你若愿入我玉门剑派,可唤我一声师姐。” “师姐,我自是愿意的。”谢浔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鸣自也替谢浔高兴,抱拳施礼道:“十二弟有此造化,乃是他的福气,也是我谢氏的福气,如此便将他拜托李前辈了。“ 他俩倒也不管谢家其他人的想法,即便他们大哥谢晔在此,想必也是这个决定,若是被人家认为有犹豫之色,错过了机缘那反而才是大大的不美。 谢鸣嘴唇又张了张,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最后他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之色,又抱拳道:“前辈,恕晚辈冒昧,晚辈困于这贯通周身穴窍之境已十又四年,至此于内力一途,难有寸进,尚不能窥得天人境之丝毫,晚辈亦有攀登武道绝巅之心,只是不得其门而入,因此冒昧的希望前辈指点在下,为晚辈指出一条明路。“ 李云妙也没有生气,道:“你的资质倒也不错,只凭凡间武学也能在二十出头练至入窍大圆满,可惜年龄大了些,不然亦可同他一起入我玉门剑派,这便是各人的机缘造化了。不过,相逢亦是缘分,我这里有太上感应篇一卷可赠于你。” ------------ 章七 离开 “其实感应境也就是你们说的天人境,历来都是修道途中的一个难关,因为要进入这一境界,非是有天赋和苦修就能达到的,而是要看机缘。” “机缘到了,或许入窍圆满之日就能天人交感,踏上长生大道,机缘不到,或许便在此蹉跎一生,从古至今,不知多少资质绝佳之辈被卡在这里,无望大道。” “这太上感应篇据传为道尊所著,讲述道德至理,其中只有道理,并无法门,若能于其中有所领悟,可助你天人交感,这在修仙界也非是什么稀罕之物,只是在凡间流传不广罢了” “今日我便将其传授于你,你且熟记于心,时时揣度,至于能否有所得,那便看你机缘了,你听好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李云妙声音清澈,有直击人灵魂之感,太上感应篇亦极玄妙,谢鸣谢浔二人听了皆有所感悟,不过天人境若是如此容易达到,也谈不上什么难关了。 两人均是不求理解,只是默记于心,他们本就是聪颖之辈,加上其内功深厚,自有过耳不忘之能。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李云妙的缓缓道出了最后一句。 谢鸣谢浔似乎还沉浸在玄奥的经文之中,短暂的静默之后,谢鸣终于回过神来,抱拳道:“多谢前辈传法,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谢浔也反应过来,跟着一同抱拳施礼。 “既然此间事已了,我也不便久留,谢浔你且去与父母道别,两刻钟后来醉仙楼天字乙号房寻我。”说罢,也不待二人再说话,便窜上屋顶,几息之后,人便已消失不见。 李妙云所留时间甚少,二人也不敢耽搁。谢浔想来,依她这玉门剑派凡事都将一个机缘的行事风格来看,倘若他迟了一息去,恐怕便是“缘分已了”,人去楼空。 两人自井中打了些水,快速的擦拭了下满身是汗的身子,便匆匆前往他们父母所在院落。 两人到时,发现谢晔也在,两人便将今早发生之事简洁地说了一遍,谢晔和谢洪均是震惊不已。 “如此也好,十二有此机缘,既是他的福气,也是我谢家之幸,老三得了那太上感应篇,也是一场大造化,今日之事,必须保密,至于十二,有人问道,就说他提前几天出去了。”谢洪虽然垂垂老矣,可依然精神奕奕,一双眸子清澈明亮。 “十二,你母亲应当还在房中,你去与她道别吧,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到了师门,亲睦同门,尊敬师长的道理自不用我多说,不过你也要凡事多加留心,须知江湖险恶,你对他人没有恶意,别人却不一定对你没有企图。“谢洪又道。 “我晓得的。”谢浔道。 谢夫人乃是武林世家邯郸赵氏之女,亦是武功高绝之辈,年轻时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女,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加上驻颜有术,虽然已经五十多岁,却还不是很显老。 谢浔到时谢夫人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梳妆打扮,丫鬟在谢夫人耳边轻声道:“夫人,是小少爷。” “十二,你怎么来了。”谢夫人奇怪道。 “娘,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不是还有几天么,发生了什么事。”谢夫人挥挥手,屏退了服饰的丫鬟,转过头来看着谢浔。 “此事说来话长,一会儿你问父亲吧。” “只是我这次离家,可能比原本预计的时间更长,也不知何年月才能回家。“谢浔说到这儿,突然有些感伤,声音哽咽起来。 “来,十二,到娘跟前来,让娘再好好看看你。“谢夫人的声音也有些低迷。 谢浔走到近前,谢夫人用手摸了摸他的脸,似是再也忍不住,两滴泪自眼角滑落,弄花了刚刚才画好的精致妆容。 她夫妇二人老来得子,对谢浔自是疼爱的紧,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再加上事情有变,谢浔说他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谢夫人自然更是伤心。 两人沉默地注视了许久,谢浔眼眶绯红,颤声道:“娘亲,孩儿还赶时间,有人在等着我。” 谢夫人愣了下,终于松开了手,道:“好,走吧,娘就不耽搁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 “等等,娘为你做了衣服和鞋子,我这就拿给你。”谢夫人慌忙地自柜子中找出了一个包裹,递给了谢浔。 谢浔接过包裹,背在背上,道:“娘,那我走了” “嗯。” 谢浔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看,谢夫人呆呆地在原地看着他,见他回头,还对他笑了笑,那勉强的笑容挂在被眼泪弄花妆容的脸上实在说不上好看,谢浔却想把这笑容印在心里,时时怀念。 出了门,太阳正好照在谢浔脸上,他用袖子遮了下被阳光眩到的双眼,袖子放下来,已经湿了颜色。 到了堂屋,两位兄长与谢洪还在商量着什么,见到谢浔过来,早已在旁等候多时的管家递上一大把银票与几两碎银子,谢浔到了声谢,又与两位兄长及父亲道别。 谢浔拾缀了下心情,骑着下人准备好的白马,一路风驰电骋。 醉仙楼,天字乙号房门口。 “砰、砰、砰。”一个身形挺拔的白衣男子正在敲门。 “进来吧。“一个清丽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听到这声音,白衣男子明显松了口气,这男子,自然便是前来找李云妙的谢浔。 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没有错过时间,可谢浔还是忐忑不安,万一李云妙已经走了怎么办?万一之前经历的事都只是自己的幻觉呢?毕竟今天早上他经历的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简直就像是那些志怪传奇的翻版。 推开门,李云妙正在喝茶,一如谢浔昨夜在大堂初见她那样。只是此时几缕阳光透过窗格洒在她的身上,那白皙的脖颈与脸庞宛若透明,更衬得她美丽非凡。 “便是九天仙女也不过如此吧”谢浔暗道。 “你来了。” “我来了。” “你没来迟。“ ------------ 章八 江陵 “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走吧。” 江陵位于江汉之间,地势开阔平坦,气候宜人,物产丰饶,人口众多,自古以来便是通都大邑。又居九州中央,西接巴蜀天府之国,东连江南繁华胜地,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有言道是“人杂八方,商贾云集,南北之声,不绝于耳”。 其又是荆楚之地最大的水陆码头,江湖人士众多,大小帮派林立,鱼龙混杂,乃是各路游历江湖,增长见闻的少侠们必经之地,也是附近无数心怀行侠仗义,出人头地,名动天下梦想的游侠儿的江湖之旅的。 从此或是青衣白马,佳人相伴,纵情江湖;或是只人独剑,以酒为友,浪迹天涯;更或者穷困潦倒,蓬头垢面,失意人生。 这就是江湖,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名利场,纵然无数人在里面摔的粉身碎骨,可总有一个又一个充满希望,满怀志气的少男少女前仆后继的投入其中。 这醉仙楼背倚长江,离码头不远,消费颇高,面向的便是南来北往的江湖豪客,至于幕后东家,自然是这江陵的地头蛇,立族数百年的武林名门,谢氏。 此时正是早饭时间,大堂内人声鼎沸。 出入江湖上什么最重要?武功?财帛?相貌?这些都不是。 对大侠来说,最重要的乃是声望,所以才有孟尝君食客三千,季布一诺千金的美谈。 对尚未成名的江湖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人脉,人在江湖,身不由几,多个朋友便多条路子。 至于那些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愣头青,任他武功再高,纵使无敌天下,也是活不长久。 所以此时大堂内到处是称兄道弟之声,不断传来久仰大名之语,江湖自然也讲究一个相逢既是缘分,说不定某天深陷绝境,走投无路之际,一句那年,我与某某曾同桌吃饭就能救自己一命也犹未可知。 不过此时楼下之人讨论最多的还是这醉仙楼出现了天人高手的事。 谢浔李云妙下得楼来,顿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只有二人踩在楼梯上“啪,啪,啪”的脚步声,有那才来不久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待的旁座之人附耳轻声对他说了几句,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出。 谢浔见到这一幕,不经暗自发笑,想来之前在这醉仙楼必然有人不知好歹,上去招惹了自己这便宜师姐李云妙,然后被收拾了一顿,江湖上最不缺的便是那些狂妄自大之辈。如李云妙这等美丽女子行走江湖,遇到的最多的事恐怕便是被搭讪。 像李云妙这般性格,若是那知礼识趣的倒还好说,多半是像谢临那般被冷冰冰的打发,然后以气势震慑一番罢了,倘是那言语粗鄙之人,动手动脚之人,恐怕便是要被她出手教训一番,少不得也要受些皮肉之苦。 再加上这李妙云手段诡异,全然不似江湖正道,以讹传讹之下,恐怕还不知道被人给形容成什么了。 谢浔突然想到自己和她一同出现,那别人又会怎么看自己呢?为虎作伥么,恐怕这还是最简单的想法,这个问题倒还有点意思。 如他所想,这在场之人见了他和李妙云这传说中杀人只需一眨眼的天人女魔头一同下楼来,均是不断发挥着人类的想象力。 他谢十二在这江陵城中也算是名人一个了,毕竟他是谢家子弟,又传言说是谢家年轻一辈中天赋最高之人,只比上一代的谢鸣差一点点(虽然他和谢鸣乃是一辈,不过别人都把他和谢临等人算作一代人,毕竟年龄在此),称的上是这临仙楼的少东家。 像他猜想的为虎作伥在这群人人中实在只能说是想象力贫乏,于情感问题上想象力较好的自然猜想这谢浔是不是已经做了这女魔头的入幕之宾,是被强迫的呢还是自愿的呢,亦或者是半推半就呢? 这女魔头如此美丽,若是她看上了自己,自己是接受呢还是拒绝呢,若是接受,恐怕免不了被江湖同道所唾弃。 可这等佳人相邀,自己又怎忍心拒绝,拒绝了实在是枉作男儿身,何况这等天人高手,身上肯定有无穷好处,别人随口指点自己下,恐怕便能武功大进,若是能成双成对,比翼齐飞,武功秘籍什么的肯定少不了。 到时候自己绝世神功大成,又何惧天下英雄?一时间豪情大起,幻想自己为了爱情,不惜与天下为敌,然后携手佳人,于华山之巅大战天下豪杰,最终群雄折服,自己称霸武林,从此与美人过上了幸福快乐,没羞没臊的生活…… 于是看向谢浔的眼神便成了两分理解三分羡慕五分嫉妒,恨不得以身代之。 有那政治觉悟比较高,爱搞点权谋之术的便猜想,这女魔头或者谢家想称霸武林,两家结盟,这谢浔恐怕便是那中间联络人。 至于为什么是谢浔呢,嘿嘿,这女魔头恐怕也是喜欢那年轻力壮,容貌俊秀的年轻人…… 虽然这女魔头看上去也是妙龄少女,双十年华,可是没人当她是少女,因为没人感相信有人能在这么年轻的年纪成为天人高手,都当她是那驻颜有术的老妖婆。老妖婆嘛,自然是喜欢小鲜肉的。 思绪发散到此便点到为止,接下来他们便要联想谢家最近在江湖上的动作,甚至数年前发生的事。 他们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仿佛自己发现了一个震惊天下的大秘密,恨不得马上找个听众,高谈阔论一番,展现自己算无遗策的经天纬地之才。 只是迫于这女魔头的淫威,他们尚不敢有所动作,就连大声出气都不敢。 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自己先忍这一时之痛,将来自有封侯拜相之时,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吃不尽的佳肴美酒。 纵情于温柔曼妙之乡,纤衣素手,红袖添香。他们神色越来越迷离,面色愈加红润,喘息声也渐粗,大有灵魂出窍,飞升极乐之感。 ------------ 章九 宋三公子 在座之人也有那初入江湖的怀春少女,他们的想象力较之以上二者又要强上一筹不止。 也许,故事是发生在落叶飘零的秋季,女主是深山中某破落道院的绝世天才…… 总之一场结合了爱情生离死别,权谋惊心动魄,恩怨情仇交织的江湖大剧就在她们脑海之中缓缓展开。 在一群人害怕崇敬羡慕嫉妒的眼神中,二人走出了醉仙楼。 此时,阳光正好,懒洋洋的照在人身上,十分舒服。 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流,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以及在一旁备马等候的醉仙楼伙计。 像所有初次离乡远行的少年一样,谢浔心里泛起了一丝惆怅,还有几分兴奋。 此去路遥几万里,不知何年才能回到熟悉故乡,而前路,又有什么等待着自己呢?他心里充满期待。 二人正欲上马离开,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行动。 “这位姑娘,可否暂留片刻?“ 谢浔朝声音传来的声音看去,原来是个英俊潇洒的锦衣公子。 这锦衣公子二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清秀俊丽,腰环白玉带,左佩长剑,右备容臭,显然是出生不凡。 他身形比谢浔稍小一号,不过如此更显飘逸潇洒,因为谢浔看上去比较魁梧一些,当然也可以说是伟岸。 其身后还跟着四个年轻人,个个衣着华美,俊逸不凡,显然也都是世家子弟,不过从他们站立的位置来看,这发话的青年应该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领头之人。 李云妙没说话,见他没有下文,便翻身上马,显然是不想理这人。 谢浔不欲失了礼数,抱拳歉道:“我家师姐不爱说话,还请诸位勿怪。诸位若有什么事可以直说,若是无事,我们还有些急事,便先走一步,他日江湖有缘再见。” 那发话的青年见谢浔一身普通的白衣,身上也没有什么珍贵饰品,恐怕也就背上那把重剑还值点钱,虽然容貌气度都是上佳,看起来也是武功不凡,却不像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公子少爷,便自持身份,不想理他。 他乃是洛阳宋氏第一高手宋问之子宋冈,人称宋三公子。他们一行人在这江陵城中另有落脚之处,因听说这醉仙楼的早餐号称江陵一绝,不可不品尝,故有此一行。 没想到刚到这路口,便见到了出来的李云妙,她那独特的气质,顿时让他们惊为天人。所谓年少风流,乃是人之本性,见到漂亮女子便欲上去结交,这是江湖风气,昨夜谢临谢浔二人也是这般想法。 宋冈的想法与谢临也是一路,想来只消报上洛阳宋氏的名头,谁都会给自己三分薄面,何况他生的也是俊秀不凡,也不至于被女子恶了,这倒又与谢浔的不忿不谋而合。 只是他行事匆忙,反应又不够快,叫住了这人却寻不到借口报上自己名号,哪知就这小小的停顿,人家竟是话也不说便要走,又被那白衣裳的小子插了话,打乱了思路。 他对谢浔不满的很,加之没把他放在眼里,便有心给他一个难堪,反正他在意的只有那女道,看那女道的表现就知道她是个不在意繁文缛节的人,自己这般可能非但不会让人家厌恶,可能反而还会生出知己之感。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恶了那女道,他宋三公子也无所谓,反正他只是一时兴起,这世上美女虽然不多,可他结交的也不少就是了。 哪知宋冈不说话,他身后有人却看不下去,有一人哂道:“这女道好生不知好歹,连句话也不说,还有那个穿白衣裳的小子,你一身俗家打扮,却说这女冠是你师姐,这好笑不好笑,你当我们是瞎的么“ “我看你不是她师弟吧,怕是她的姘头吧,你们说是不是?“他笑着转过头去看着他的同伴,另外三人也跟着哈哈大笑,便是那领头的青年,嘴角也忍不住划出一道弧度。 这时,那在聚仙楼里吃饭的大侠少侠们听说这外边有热闹看,也纷纷跑出来围观,见这货如此嚣张,幸灾乐祸者有之,扼腕叹息者有之,都暗道这小子今天怕是要遭殃,这五个人恐怕是刚到这儿,还不知道这女魔头的可怕,竟然敢去招惹她。 要知道这可是天人高手,便是四骏来了,也得恭恭敬敬,道一声前辈,他在此胡言乱语,实在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谢浔也没想到自己那番话竟起了反作用,其实他倒不是爱衣着朴素扮低调,实在是早上发生的事情太多,李云妙给的时间又太少,他根本没空花时间在穿衣搭配上罢了。 再者,谁又能想到这人衣冠楚楚,却会说出这等粗鄙之语呢,再传奇演义里面这等人都是会被路过的白衣少侠们行侠仗义的,当然,今天他谢浔虽然也身穿白衣,想来自己那高手师姐自会给这几个人一个教训。 其实谢浔和这些围观群众实在是误会或者说小看了后来说话的那青年,人家虽然表现的不知好歹,其实内里精明着呢。 这一群人以宋冈为首,宋三公子想去搭讪,兄弟们自然要支持,哪知宋冈吃了瘪,那他们自然要救场。 虽然事先没商量,不过大家也是多年兄弟了,况且大家家庭背景,所受教育也都差不多,宋冈什么心思他们自然清楚,现在关键便是要把宋冈的背景搬出来,并且抬三公子一把。 所以这青年便主动跳出来做个丑角。他都这样了,其他人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 果然,他旁边一人便高声道:“就是,在我们宋冈宋三公子面前……” 宋冈刚刚还奇怪自己这几个兄弟怎的说话这般无礼粗鄙,他们平日虽不至于说温文尔雅,可也不是会说出这等话的人,听到这句话他顿时全明白了过来,暗道:“果然是好兄弟,为了成全我,不惜自己牺牲自己的名声。“ 他自然也不能让兄弟们这番心血付诸东流,佯怒道:“你们怎的这般无礼,我宋三也不是什么了不起之人,人家姑娘不愿理我我又怎能强求,你们仨还不快给这位姑娘赔礼道歉?” ------------ 章十 挑战 “原来他就是宋三公子宋冈,听说他可是宋家这一辈中的第一高手。”有围观群众道。 “原来是他!”谢浔也吃了一惊,又仔细打量起这个宋三公子来。 宋冈也算是江湖上的好手了,耳力自是不差,听到旁人的赞叹也不禁暗喜,不过脸上神色却是不变。 又转过头来拱手对着李云妙道:“在下宋冈,刚才我这几个兄弟胡言乱语,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那起先说话之人也是一脸羞愧之色,对着李云妙抱拳致歉,道:“这位姑娘,实在是抱歉的很,我王茂这人性子直了些,说话不过脑子,经常被宋三哥教训,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言罢又将腰上挂着的玉佩解了下来,道:“这个玉佩不值什么钱,便赠予姑娘,聊表歉意,以后姑娘只要拿着这块玉佩,我王氏的产业,都会将姑娘奉作上宾。” 王茂心道这两人虽然气度不凡,但看穿着不似大富大贵之家,他解阳王氏商行遍布天下,食货物流皆有产业,这礼物算不得轻了。 人群里也是小小的喧哗了下,“这人原来是解阳王氏之人。”这世上王氏甚多,不过这武林里的王氏,又能和宋冈称兄道弟的,也只能是四骏之一的王迢所在的解阳王氏了。 这两人的话说的滴水不漏,不但缓解了宋冈的尴尬,还暗中把他抬了一手,王茂虽然先前话语粗鄙了点,这番话下来,也让人觉得可以原谅,如果说他们不是误判了李云妙和谢浔的身份的话。 果然,当下人群里便有人嘲笑道:“洛阳宋氏又如何,解阳王氏在人家面前也不过了了。” “也是。”围观的江湖人士纷纷赞同。 宋冈等人听了自然恼怒之极,不过这几人都是精明之辈,见人们纷纷赞同,也不胡乱开口,只静观其变。免得惹了不该惹的人,只是暗中把那说话者的面貌记了下来,心想等他日再会,便要给其一个教训,让他为今日之言付出代价。 “那谢浔身份也不比这宋冈差的,还不是替人家鞍前马后,这可是天人高手,便是宋问王迢来了也得毕恭毕敬。” 听到那白衣男子竟是谢浔之时,宋冈和王茂便暗道不妙,自己以为人家是小门小户,给人家摆脸色,这可把这人大大的得罪了,而这般人物,原是不该得罪的。 待的听说天人高手之时,王茂感觉自己的脑子仿佛被人敲了一棍子,有些发懵。宋冈等人也是忐忑不安。 “那女道竟是天人高手?我竟然对天人高手说出了这等话来……”王茂喃喃自语,掌心满是细密的汗珠,背上也都湿透了。 宋冈也是担惊受怕,虽然刚才他的表现可以说无有不妥之处,不过他怕被王茂牵连,毕竟他们乃是一伙。 因此,他对谢浔更加痛恨了,对王茂也有些不满,之前心里对他那些感动也是灰飞烟灭,毕竟他若不说那番话,今天也不会发生这般事。 他倒是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也不想想,自己若是不上去搭讪,今天这许多事也自是没有的。 王茂心里暗自叫苦,一脸苦瓜相,强自运了内力,提气道:“前辈……” 李云妙却不去理这些人,淡淡的对谢浔道:“走吧。” 谢浔对李云妙这般好脾气有些吃惊,不过随即释然,心道人家毕竟是出家之人,修道修心。仔细想来,她昨天对谢临也没有动手,只是用眼神震慑了下他而已。 二人策马而过,路过宋冈等人之时,那些人均是毕恭毕敬,两股颤颤,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倒是后面围观的江湖人士里不知道谁吼了声:“恭送前辈。” 在场之人也是反应了过来,跟着吼道:“恭送前辈。” 这些都是练武之人,多少会些内功,数十人的声音汇集起来,也颇有气势,余音袅绕不绝。 谢浔听了,倒是起了一番卖弄之心,于是运足了十成十的内力,道:“诸位,他日江湖再会。” 他这声音更是嘹亮之极,宛若洪钟大吕,在场的江湖人士均是赞叹不已。 宋问也惊道:“想不到这谢浔内力竟是深厚如斯。”他向来自负,又是宋氏年青一辈中武功最强之人,此番游历江湖,便是想败尽江湖上的年轻一代,扬宋氏威名,他此到江陵,原也是打算与谢浔一较高下的。 此时他听谢浔这一声长啸,便知谢浔的功力恐怕还在自己之上,顿时心生挫败之感。 不过自负之人不经过现实的教训是绝不会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的,他心道:“我的内力虽不如他,可我的武功却不一定不如他,内力只是实力的一部分罢了。” 他之前本就看不惯谢浔,如今再在心里一比较,更是压制不住战意。再加上他见李云妙放过了王茂,便觉这等前辈高人气量果然非是常人所能比拟,想来也不会为难自己。 于是便喊道:“谢十二,你可敢与我一战?” 谢浔听到这话暗道这宋冈莫不是刚才吓傻了,竟要挑战自己,要知道他这喊话明显也是用了内力的,声势却远不如自己,显然他的内力尚不及自己深厚,他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莫不是示敌以弱?”他暗自疑惑 不过江湖儿女,别人都挑战上门了,若是不接岂不显得自己怕了他?莫不要堕了谢家名头。 于是他便对李云妙道:“师姐……” “你若能在十五息之内回来,要去便去。”李云妙的声音依旧是毫无感情。 谢浔听到这话,大喝一声:“好。” 于是自马上一个回转,腾空而起,然后一脚踩在路旁的墙上,整个人便朝宋冈扑去,顺势拔出了背上的青乌重剑。 在场之人对他这轻功均是赞叹不已,要知道,他和宋冈之间可隔着数十尺,一般人靠他那动作根本到不了宋冈面前便要掉到地上去。 谢浔这一扑,却转眼之间便已和宋冈交上了手。人还在空中,剑却已劈向了宋冈。 ------------ 章十一 长生 他力气本就已经是江湖绝巅,再借助一扑之力,大有重逾万均之势。 谢氏子弟力量大,善使重剑,整个江湖都知道,宋冈自然也清楚。不过宋家的若水剑法以柔克刚,擅长借力打力,对付这种以力量见长的招式最是有效。 因此,面对谢浔来势汹汹的一击,宋冈非但没有尝试躲避,反而摆开了架势,试图与谢浔正面对决。 若是昨天晚上的谢浔面对他这若水剑法,纵然能胜,恐怕也要一番苦战,毕竟谢浔内力虽然占有优势,宋家的若水剑法对谢氏的破岳剑法却有一些克制。 天下武林,陈,宋,王,谢四大家,陈氏势力最强,宋家武功最为精妙,王家是财力最雄厚,谢氏则人才辈出。 不过,经历了今天早上的所谓觉醒之后,便是谢鸣这等以力量见长的江湖绝顶高手都败在了他手下,虽然这当中有很多巧合,不过也能说明谢浔的实力。 不论是以柔克刚,借力打力,还是所谓的四两拨千斤,都有个承受的最大限度。你能用一根木棍撬动一块巨石,可是若把木棍换成竹棍,可能石头还没撬起来,竹棍先断了。 现在谢浔就相当于那块巨石,宋冈却不是那根木棍,所以两人的剑甫一接触,宋冈的长剑竟然就被斩断。 其实宋冈的长剑虽不如谢浔的青乌,可也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只是比较细窄,加之谢浔力量实在太大,而宋冈武功又还不到家,所以发生了这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一幕。 情况一如早上谢浔谢鸣二人对决,不过这次谢浔全神灌注,及时收住了手,否则以宋冈大不如谢鸣的功力和反应,恐怕便要伏尸当场,今日之事恐怕还难以收场。 “宋兄,承让了。”谢浔抱拳一礼,转身运起轻功又是一个飞檐走壁,稳稳的落到马背之上,前后不过八个呼吸。留下失魂落魄的宋冈以及一众瞠目结舌的观众呆滞原地。 数息之后,人群又瞬间喧闹起来。 “想不到这谢浔竟这么强,大名鼎鼎的宋三公子连他一招都接不下。” “你说话注意点儿。”他朋友拉了拉他,他回过头一看,原来王茂正恶狠狠的瞪着他。 不过有他这种想法的观众显然不在少数,因为本来就是事实,人们议论纷纷,哪管你什么宋三公子还是王四大爷,王茂一群人瞪也瞪不过来,又不敢犯了众怒真动手,一时之间尴尬无比,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小眼自己瞪自己。 不过在谢浔心里,这些都与他无关了,这是他在江湖上的第一战,恐怕也是他在江湖上的最后一战了。 此前在醉仙楼中,他便已从李云妙口中得知,他们这玉门剑派,竟是仙家门派,而李云妙的师傅,也即将是他师傅的极玄子,乃是一位长生久视的仙人,而门下弟子的修行目标,便是成为如极玄子那样的长生真人,一窥大道。当说到此处之时,便是一向面无表情的李云妙,也露出了一丝向往之色。 虽然经过了凌晨的事,谢浔已经对所谓的修仙界有了一定的猜想,不过他的猜想也仅限于说书之人口中的御剑凌空,妖魔鬼怪,神佛仙人之流,却没想到凡人竟能通过修炼达到长生不死的地步,而不是如传奇志怪里凡人经历磨难,终于被天帝或者佛祖认可,然后飞仙而去抑或立地成佛。 虽然李云妙只与他说了那么一点儿,不过,单这一点,便足以令他激动不已,恨不得立马飞到那玉门剑派,学习长生妙术。 而单看世间之人对修仙者毫无所闻,便知道修仙界恐怕与凡俗来往甚少,说不定都在那深山老林,人间绝域潜心修炼。 而他也下定决心到了山门之后,定要好生修炼,以期能有证道长生之日。所以将来江湖之事,对他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至于谢家,在江湖上屹立不倒数百年,他的诸位兄长又皆非泛泛之辈,想来短时间内也不会出问题。 其实他也没想到刚才竟能一招击败宋冈,尽管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他实在是没想到宋冈竟会去硬接自己的第一招,他原本还为他留了诸多后手,可惜都没用上。 不过两人实力相差本就巨大,就算宋冈躲开了第一招,谢浔也有信心在三招之内打败他。 “师姐,我们这是去往何处?回师门么。” “扬州。”李云妙的话依然简短。 “去扬州做什么?” “办事。” 谢浔无语。 过了一会儿……. “师姐,我们不是要去扬州么,你怎得往城东走?” “扬州不就在东边么,自然要往东走。” 谢浔心道,终于不是之前那种冷冰冰的两个字了 “呃,我的意思是去扬州我们应该往南,去码头坐船啊。” “坐船和骑马哪样快?” “自然是船快,江陵至扬州有大江相通,一天便可到达,诗仙有言:‘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极言水路之便捷,江陵到扬州,便如白帝至江陵一个来回,况且顺风顺水,自然更快。若走陆路,绕远路不说,马力亦有限,不似舟楫可日夜前行。“ “那我们就回码头去坐船。“ “好,此时应该正有我谢氏去往江南的船队出发。” 二人到了码头上,放眼望去,只见江水浩荡,江面宽广横阔,岸边泊着大小船只无数,旗帜飘荡,大有遮天蔽日之势,无数工人上上下下,将货物搬至船上,足见此地商贸之繁盛。 “师姐恐怕不知,这水路之运力数十倍乃至数百倍于陆路,而所费则正好相反,加之速度甚快,所以周遭的货物大都通过陆路运至江陵,再经此运至巴蜀,江南。而这两地的物产丰饶,回来之时,又运回当地特产,一来一往之间,所获甚多。” 不过李云妙却没什么表示,想来她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也是,这些凡人的琐事与长生大道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便是富有天下,到头来一不过一抔黄土,一场梦幻泡影罢了。”谢鸣摇摇头,自嘲道,更加坚定了问道长生的念头。 ------------ 章十二 炼气九层 码头的管事得知谢浔的来意,自然不敢违逆,又吩咐人腾出即将出发的商船上最好的两间客房。 “我此行虽无多大风险,却也可能有些麻烦,以你如今的武功,也勉强可以帮的上忙。” 客房中,谢浔与李云妙盘膝对坐。 谢浔闻言大喜,他最怕的便是自己成了李云妙的累赘。 “不知师姐所为何事?” “如今你也算半个我玉门剑派之人,有些修炼上的常识问题,你不可不知,你可知修道有几步?”李云妙不回答谢浔,却反过来问了他一个问题。 谢浔也不奇怪,李云妙这么问,自然有她的想法。 “不知。” “修道分两步,第一步炼气,第二步则修炼元神。” “那岂不是与武道修炼类似,先修内力,增强体魄,然后传说天人境界便是要修炼精神。”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看了看李云妙,因为据他猜测,自己这位师姐便是一位天人高手。 “武道修炼岂能与长生大道相比?” “我道门长生之术,光是炼气便分胎动、入窍、感应、凝煞、炼罡、丹成、道基、脱劫、温养九大步骤,此九步完成,才可去寻那一丝机缘,脱去肉身,成就元神。” “若是在此期间肉身有损,便再无成道之机,谢浔,这一点你需切记。” “是,师姐。”谢浔恭敬答道。 “而你们凡间武者所谓高手,如你兄长和你,便是在入窍境界,至于你们说的天人高手,也不过是处在炼气第三层感应境罢了,而凡间武学,打熬筋骨,锻炼肉体,早已留下暗伤,到了晚年便会气血衰败,就算天资卓越,又有机缘气运,突破到了感应境界,或可纵横凡俗,为一世之雄,也无力再向前一步,去追求长生大道了。” 听到这儿,谢浔顿时急了眼,道:“师姐,这么说那我便无缘长生了么?” 李云妙道:“你大可不必慌张,若是你无望长生,我自是不会带你回山门的,至于你为何还能修仙炼气,其中另有机缘,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日你自会知晓。” “哦,那就好,若是能学得道法,却根本无望长生,那我可成了古往今来第一冤大头了。”谢浔长松了一口气,笑道。 “长生谈何容易,你只能说是有那个机会罢了,至于能到哪一步,还要看你自身的努力和机缘了。” “我一十八岁入窍圆满,二十六岁天人感应,而如今我已四十岁,方才寻得合适的凝煞之所。”李云妙似是感叹,不过脸色却难得的浮现出了喜悦之色。 谢浔暗道:“想不到这李师姐竟然真的这般大岁数了,三哥叫她前辈却是没有叫错。不过她这天赋却是比三哥都强多了,十八岁便入窍圆满,此言若是流传此去,必然引得江湖震动。” 他又想到了自己:“我都二十岁了,才刚刚突破至入窍之境,还道我也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如今看来,实在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了。不过我既然有幸能入得仙门,便不能浪费了这等机缘,还要更加努力修炼才是。” 李云妙见谢浔脸色变幻,先是沮丧,然后眼中又露出坚定之色,心中不经暗自赞道:“倒是一块可造之材。” 李云妙本不是多言之人,她这番话,虽有指点之意,却亦有考校之心,要知修道一途,大道真传和修道资质固然重要,心性却才是各人能否证道长生的关键差别。 若是自以为得了真传便可长生无虞,从此得意忘形之辈,自是不适合修道的,天高地远,广阔无垠,人于其中不过沧海一粟,若无敬畏之心,又怎么理解的了大道真意? 可修炼亦如攀登,若是见山势险峻,一眼难望其极,便生退却之意,又谈什么超拔逍遥,证道长生。 修道者,敬畏之心不可少,超拔之意亦不可缺,如此方能勇猛精进,问道逍遥。 “我如今处于感应境,自感应境到凝煞境,其实很简单,只消寻得一处地煞之穴吸收煞气便可,不过你可知我为何历经十四载尚未凝煞?”李云妙问道。 “不知,莫不是那地煞之穴太过难寻?” “你算是说对了一半,地煞之穴,说难寻亦难寻,说好找也好找,只是品质数量上有所区别罢了。” “天罡三十六种,地煞七十二种,凝煞炼罡互为一体,凝煞无需法门,可炼罡须得对应法决,而凝煞炼罡的品质则决定了成丹品质,丹成九品,若想成就道基,需得丹成六品以上,而若想证道长生,成就元神,非得丹成上三品不可。” “我玉门剑派《玄元太妙火翳剑经》成就上三品之法,唯有太无神光,洞玄天罡,仙源气以及混元煞四种,不过我玉门剑派的炼罡法门只得前两种,仙源气乃是灵溪派不传之秘,而混元煞却是传闻之法,据说数劫之前有人曾练成过,而今却未曾有闻。” “太无神罡光需凝虚空煞,炼紫云罡,我玉门掌教便是练的此法,洞玄天罡需凝空灼煞,炼玄元罡。” “我这十四载修为毫无寸进,便是因我欲丹成上三品,求那长生大道,可丹成上三品,除需修炼对应的罡气外,还需凝练足够的煞气。” “凝煞境,只消肉体能够承受,便可无限制的炼化煞气,而世间容易寻得的煞穴,早已被人使用过,根本难以满足我凝煞所需。” “因我玉门剑派所需虚空煞,空灼煞本就难寻,故而这十四年,我走遍西域荒山野岭,沙漠绝域,却未曾寻得一处可用煞穴。” “师姐为何不在中原寻找?“谢浔疑惑道。 “中原乃人间繁华之所在,各大道门亦驻扎其间,各个煞穴早已消耗殆尽,便是有那煞气充足之地,亦是被各派掌控,供其门下弟子使用。“ “故而各派弟子若是外出凝煞,不是远走西域,便是扬帆出海,或是到苗疆乃至苗疆之外。” ------------ 章十三 混元煞 “半年前,我在西域天幕山中发现了一座前辈高人的洞府,通过探查那位前辈留下的遗物,我发现那位前辈曾在扬州瓜洲渡的大江之底,发现了一个水府,言其中一处巨大的空灼煞穴。我此番前往扬州,便是为了此事。” “可师姐你怎么知道这煞穴未被其他人发现?那瓜洲渡可是舟来船往的水陆冲要之地” “正因为那瓜洲渡乃是繁华津要,所以修道之辈才更会远离此地,何况那煞穴在数百尺深的水下,根本就不可能被感应境的修士发现,当初那前辈乃是因为要修习一种特殊法决,非得于水下行走数万里,才偶然发现了那个洞府。” “不过也不好说,只希望我这一番辛苦最后不要白费了吧。” “皇天不负有心人,师姐此行必将如愿以偿。”谢浔笑嘻嘻地道。 “刚才我说了我玉门剑派有的两种炼罡之法,接下来我再给你说下另外两种法门。虽然这两种法门我玉门剑派没有,不过修道本就是去寻那丝虚无缥缈的机缘,你将来却未必没有那机缘能修成仙源气或者混元煞。” “先说那仙源气,仙源气凝清源煞,炼北极仙光,乃是苍南灵溪派不传之密,我玉门剑派曾欲以一虚灵级法宝换取这一法诀,却被拒绝。苍南灵溪派所修法门名为《仙源天功》,与那仙源气结合,威力甚大,号称法术同阶无敌,将来你若与他们为敌,须得小心。” “同阶法术无敌,那我玉门剑派法术是不是比不过这灵溪派?” “法术我玉门剑派自然甘拜下风,不过我玉门剑派名为剑派,自然以飞剑之术见长,又怎会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行此不智之举。” 谢浔悻悻然。 “但是这仙源气与我派的《玄元太妙火翳剑经》非是十分契合,最多只能丹成二品而已,当然,即便是丹成二品于修仙界都少见地很了,这等人物,在各派都会被大力培养。” “丹成上三品,乃是元神大道的门槛,可换句话说,丹成上三品,便是踏上通往元神之路,我所求的,也不过是丹成上三品罢了。” 虽然李云妙说其所求只是丹成上三品,不过观其言语,甚为自信,所求恐怕绝不是丹成第三品,虽说都道只消丹成上三品,皆有成就元神之望,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既然有一品二品三品之别,那其中肯定大有区别,说不定就关乎着成就元神的难易。 谢浔心里还有个疑惑,道:“师姐你怎知只能成就二品,照你的说法应该无人曾同修过我玉门剑派的《玄元太妙火翳剑经》与那仙源气才是。” “何需有人曾修炼过?自消知道那罡气外在的性质,如掌门真人那般大能自能推衍其是否与本门功法契合,你可想过这世上第一个成就长生的法门是谁创造出来的呢?” “也许不是一个人想出来的,但创造这法门的人肯定未入长生。因此这天下法门却未必都要学自他人之处,也可自行推衍,只是自己所创法门能用与否,就既要看自己的天赋又要凭借一定的运气了。” “混元煞,凝的乃是混煞,所谓混煞,便是多种煞气混合。你们练武之人有那惊才绝艳之辈,能在壮年突破至感应境,却无道法指引,只能凭借本能吸收天地间游离的丝丝煞气锤炼几身,这些游离的煞气杂驳不堪,所成的便是混煞之法。” “这混煞之法原是最为下等之道,不过其能使修习之人肉身大大强化,而练武之人最为擅长的便是近身肉搏之道,倒是相得益彰,战力不俗,一般的凝煞之辈都不是其对手。” “不过混煞之法自有其缺陷,那便是人的肉身承受力有限,而混煞对肉身的负担非常之大,导致修习混煞之法的人所能凝聚的煞气十分有限,你们凡间武者常年打磨身体还稍好一些,我等修道之辈肉身承受力较之你等更差,便是有对应的炼罡法门也难以炼罡。” “那这混煞岂非十分无用,这混元煞又怎能凭此丹成上三品?” “这世上凡事皆无绝对,当初便有一人间武者,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竟练了一身浑厚无比的混煞,根据那时流传下来的典籍记载,此人肉身之强堪比蛟龙,许多人便猜测其乃是妖族化身”说到这儿,李云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颇不自然。 “此人游历海外诸派,竟被他创出一门前所未有的炼罡法门来,那便是混元煞,这混元煞需得炼化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端的是刚猛浑厚之际。” “此人也算是运气奇佳,后来又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本丹成法诀,丹成一品,又得法宝浑天棍,从此纵横天下数百年,便是元神高手都不见得是其对手” “不过他终究不得大道真传,虽然凭借自身天赋,磕磕绊绊修至练气第九层温养境界,却终究未成元神,连名字都未流传下来,若不是我玉门剑派祖师当初通过推算发现这混元煞与我派《玄元剑经》极其契合,对其有所记载,恐怕连他的事迹如今也无人知晓了。” “不入长生,终究镜花水月一场空梦,任你英雄无敌,权倾天下,也难挡岁月侵蚀,唉.”谢浔长叹。 “那是自然,我辈修者,自当胸怀超脱之心,砥砺自身,不可心生懈怠,轻狂之意,以求有元神大道之日。这也是我为何宁可任岁月蹉跎,也要去追求那当成上三品之故。” “师姐说的是,我亦以此自勉,将来便是垂垂老矣,也要去寻那丹成上品之道,以期元神可成。”谢浔正色。 “不错,孺子可教也,肉身不过是一个躯壳,待得成就元神之日便会脱去,容颜也不过是时光幻象,只消能成就金丹,便会延寿数百载,而丹成上品之辈,在温养之前,均会进境神速,待到温养境界,便是水磨功夫,又会延寿数百载,至于能否成就元神,更要看各人功夫。” ------------ 章十四 玉门经 “对了,还有一事你需得注意,虽然混元煞与我派《玄元剑经》十分契合,不过我玉门剑派乃是以飞剑为主要护道手段。” “而混元煞沉重浑厚,却不和飞剑轻盈灵动之道,因此将来你若有幸能得到混元煞的法门,若非别无他法,最好不要修炼。“ “我知道这法可能很符合你这种以气力见长的武林人士的心意,不过若真练了这混元煞,那《玄元剑经》上一多半的对敌手段都将难以使用。” “师姐,那都还是虚无缥缈之事呢,那混元煞有没有都还两说,就算有,我能得到的概率也小得很。”谢浔无奈道。 “其实这些话都是师傅当年与我说的,我只是加了我的理解对你重复一遍罢了。“李云妙眼神飘渺,似是在怀念往事。 接下来李云妙又给谢浔介绍了一些修仙界的其他情况。 “现在离回玉门还有些时日,你的功课亦不可荒废,你原本所练法诀练气效率实在低下,实在不宜再用。” “只是我玉门核心法诀非掌门不得轻传他人,掌门虽然交待你将为其亲传弟子,我亦不可私破门规。” “这《玉门经》乃是我玉门派弟子入门时使用功法,虽然比不上《玄元剑经》,不过修炼速度比你目前所练内功快了数倍不止。” “而且此《玉门经》与《玄元剑经》同出一源,此功练好了,将来修炼《玄元剑经》亦是事半功倍。” “只是这《玉门经》毕竟是入门打基础的功法,其中并无对敌手段,不过你如今武艺不俗,倒也比那些简单的法术来的强得多。” 接着李云妙用神念向谢浔传来一大段口诀。 “谢师姐。”谢浔抱拳,欣喜不已,这法不轻传的道理,古往今来,各门各派都不例外,谢浔也理解李云妙,何况他一听这《玉门经》的口诀,便知李云妙所言非虚。 他原本所练《万岱功》虽非江湖上最好的内功,可也算是顶尖绝学了,不过那《万岱功》比起《玉门经》实在是粗鄙不堪。 “这便是修仙门派么,入门的功法都这般精妙,这《玉门经》若流落江湖,恐怕又要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谢浔在心里感慨,对玉门剑派的向往有加深了几分。 入门的《玉门经》已是如此,那镇派至典《玄元太妙火翳剑经》又该如何? “另外,我再传几个道门弟子所必需的小法门给你。“ 李云妙又传过来几段口诀。 这几个法门分别是,望气,避尘,避水,搬运,隐身,穿墙,神行以及神念的运用之法。 “好了,你可以先出去把这几个法门熟悉一番”说完,李云妙便摆了个五气朝元的姿势,闭目冥想起来,也不理谢浔。 谢浔轻手轻脚的出去,生怕扰了师姐的清修,他带门之时,又不禁再看了一眼李云妙心道:“师姐闭目冥想也是这般好看。” 这几个小法门果然是简单的很,谢浔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已初步熟悉。 望气,乃是把内力用于双眼的一种法门,这法门一用,周遭环境便全变为灰色,只有生灵头上有灵光显现,武功越高者,灵光越盛,颜色越浓。 不过这望气法门不单是望他人之气,也兼备隐匿自身灵光的功效,修为越深厚者,效果越好,所以若是遇上了连灵光都看不出来的对手,那必然是二者修为差距太大,最好的办法便是赶紧跑。 像谢浔一时好奇,望了一眼李云妙所在之处,便空荡荡的什么都看不到。 避尘,顾名思义,乃是避沾灰尘,保持身体洁净的一种法门,修道之人一打坐便是数日乃至数年,若无此法,待清醒过来,恐怕已变成泥像一个。 此法练至深处,则不止避尘那么简单,炼罡境界御剑飞行,因剑速极快,周身气压极低,肉身难以承受,非得以罡气护体,那罡气护体,便是此法结合罡气的运用。 同样,避水则是保持水中自由行动之法,初习此法,便可用皮肤呼吸,练至深处,更有操纵水流之能,行云布雨,乃至兴风作浪。 谢浔学这避水之法之时倒是玩性大起,他此时行船于大江之上,正适合练这避水决,他将衣裤脱了,掐了个隐身决,“嘭”地跃入水中。 他在江边长大,水性本就甚好,学了这避水决更是如虎添翼,在水中时潜时浮,同游鱼嬉戏,共蟹虾玩乐,便如真正的鱼儿一般,好不快活。 搬运之法则是以神念控物,只消给被控物品指定个目标,那物品便会飞过去。刚开始,这物品飞得相当之快,熟练之后,便可快慢有心。 这搬运之法再进一步,便是飞剑操纵之术,不过,于飞剑操控之道上,各门各派都另有法门,比这搬运之法操纵飞剑强了不知多少,但是二者系出同源,却是不可否认的,这搬运之法练熟了,再操纵飞剑自会得心应手。 隐身术,无需多言,不过此法只是障眼法,只能骗骗没有法力的普通人,甚至练谢鸣这等武林高手都骗不了,这也是道门弟子不显与人间的缘故之一。 他用此法还窥到了船上不少水手的“秘密”,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懒得去管。 穿墙术,穿的也不一定是墙,也可以是其他木石之物,不过却无法穿过金玉,此法乃是五行遁术土遁木遁的简化版,对以后学习高深的五行遁术有一定帮助。 神行法,类似于凡间轻功,长于奔袭而短于灵巧机变,换句话说就是适合逃命,不适合打斗。 此法只是道门弟子在入门时使用,待到炼罡境便可御剑飞行,这法门用处便不大了,甚至有那专门用于飞行的法器,在入窍境就能载人飞行。 神念的运用之法可以说贯穿修道者一生,能借助神念观察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也是修为越高,效果越好,其实凡间也有武者会此类法门,便是所谓的武道天眼。 ------------ 章十五 新世界 如同望气术,用神念的使用也包含观察外界和隐藏自身两种效果,双方使用同样法门时,修为低者便难以感应到境界比其高太多的修士。 谢浔初学乍练,能感受到方圆四五丈的事物,意念集中之处,纤毫毕现,比肉眼观察更加清晰,而其他地方则只能看到个大概,离自身越远,效果便越差。 沙门常言,一沙一世界,谢浔往日还不相信,不过当他把意念集中在甲板上的一个小点时,终于对这句话有了体会。 只见那个小点上,坑坑洼洼便如山丘沟壑,有木刺纤毛则像名山高峰,其间有草木丛生。 不过这些都还不算神奇,只是把甲板木材给放大了而已,最让他震惊的乃是当中竟有活物。虽然它们没有移动,不过谢浔分明能感受到其中不同与死物的生命气息。 这些“生命”形状各不相同,或球或柱,或是光滑或是粗糙,有的外面还生满了触手或是毛发。 不过这些东西都一个特点,那便是丑陋,甚至丑陋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它们,用面目狰狞乃至令人恶心更为恰当。 在这之前,谢浔恐怕绞尽脑汁也难以想象出如此丑陋的东西来,比其它们,那戏台上演的或是庙里塑造的妖魔鬼怪实在是都不值一提。 这法子集中的点越小,放大的倍数便越大,看到的也更清晰,而这点之外的其他景象便越模糊。 谢浔好奇之下又把念头集中在自己皮肤上,他真怕自己身上也遍布着这种恶心生物。 还好结果让他松了口气,他的皮肤虽然也沟壑纵横,不过上面并没有他之前看到的生物。 “难道这种东西不能依附与活物表面?”他暗忖道。 迎面而来的一个水手让他改变了这个想法,他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便看了下这个水手的皮肤。 结果上面不仅仅有那种恶心的生物,而起它们还在爬来爬去,谢浔脸色便变了,一股恶心之意涌上心头,差点让他本来就空空如也的肚子都翻江倒海。 那水手还给他打了个招呼,见谢浔如此表现,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惶恐地拱手道:“十二爷,我这人鲁莽,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对,还望十二爷责罚。” 谢浔连忙摆摆手道:“不管你的事,你忙你自己的去吧。” 那人如释重负,再次打了个揖手,才离开了。 谢浔喃喃自语道:“看来这事还是因人而异,看来还得多寻几个人看看。” 于是他便又寻了几人,既有水手,也有船上的管事,还有随行的武师,不过这些人身上均有那种生物。 “看来这种生物的存在和武艺无关,而这人是否爱洁净也无关。”谢浔喃喃自语。 接下来他又去观察了江水,江中游鱼和水草,发现上面均有这种小东西,水中的小东西还跑得挺快,很活跃。 他跑到厨房,其中正有人在做午饭,他观察了下锅里煮的米,惊讶的发现米锅里没有这种小东西,随后他又看了正在煮的汤和厨房里的水缸。 结果汤里没有,但是水缸里却有。 “看来这东西应该是怕热,难怪经常有人和凉水喝坏肚子的,看来便是喝进去了这种东西,毕竟这些小玩意儿长的便不像什么好物。”他暗道。 心想待师姐修炼结束定要与她好好讨论下这个东西,毕竟她修炼多年,而且想必道门对这种东西也有解释。 这事儿暂时算是告一段落,谢浔又练了下那本玉门经,这玉门经果然神奇,修炼速度比万岱功快不说,修炼出来的真气还格外精纯,中正平和。 谢浔只练了一会儿,便感觉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一呼一吸之间,全身都在和空气和鸣,身体仿佛都轻盈了许多,整个人神清气爽。 谢浔大喜,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修炼之中,中午船上的管事过来叫他去吃午饭,见他沉迷其中,也不敢打扰,便自退去了。 日暮时分,太阳西沉,将江水染得殷红,船已行至九江地域,谢浔终于自修炼中转醒过来,因为他实在是太饿了。 他早饭因为李云妙的关系便没有吃成,午饭又因沉迷修炼而错过,而他早上三场打斗,加上武道修炼本就消耗甚大,自古便有“穷文富武”之语。 此前修炼精力集中尚无感觉,如今一放松下来,顿时体会到了“饿的前胸贴后背”是个什么滋味。 他立马翻身起来,运起轻功奔向厨房。 厨房中几位老妈子和水手见是谢浔,纷纷行礼问安,谢浔却管不了那么多,摆摆手打断了他们。 “有些什么吃的,都给我弄上来。” 其中一个胖胖的中年厨师出来,不卑不亢,道:“十二爷,马上便开饭了,您稍待片刻。”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这厨房的管事之人。 “这位大哥,不是我有意为难你们,实在是我已经两顿饭没吃了,饿得不行,我看你们这架势,怎么着也还得两三刻钟才能开饭。” “这么着,你看行不行,这些不管冷的热的,我先吃了,一会儿我再亲自去给船上的兄弟们解释。”言罢,谢浔还拱了拱手。 谢浔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何况他还是这船的少东家,那管事自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任了谢浔去。 这船上除了水手,还有些如谢浔这样搭船的客人,以及小商人管事之流,这两类人吃的自然不同,可是船上厨房不大,便分两拨吃饭。 此时水手们的饭菜已经差不多要做好了,而谢浔等人的还要再等一阵子,谢浔打的便是吃水手的饭的主意,所以他有“去给兄弟们解释”之语。 水手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子弟,整日劳碌,因而起饭菜也不甚可口,唯一的优点便是油水甚足,顶饱,尽管这些油水,有不少都是贵人们上顿吃剩的,再给他们热到一起罢了。 不过人饿了,吃什么都香,谢浔便是如此,何况他虽然出生富贵,不过谢家家教的缘故,也是什么都吃过,因此吃的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愣是一个人吃掉了十余人的量。 ------------ 章十六 瓜洲渡 谢浔吃的正香,外面的水手们却都闹起来了,那厨房管事出去说了几句,水手们才安静下来。 待他酒足饭饱,又亲自出去给水手们赔礼道歉。 “这样吧,我耽搁了大家吃饭,这一百两银子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兄弟们且拿去,等到了扬州买酒喝。” 谢浔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这些水手的头领。 那些水手见是十二爷亲自出面,又赔的是真金白银,便是心里还有些不爽,也都消气了。 那头领接过银票,道:“其实兄弟们饿一会儿也没什么,十二爷如此大方,实在让我们受宠若惊啊。” 又转过头对那些水手道:“兄弟们还不快谢过十二爷?” 转眼月牙隐没,星光璀璨,横贯在夜空的星河,流淌于大地的江水,交相辉映。 船舱中,谢浔五心朝天,双目微闭,呼吸缓慢而平静,星辉透过窗点点落在他身上,仿佛洒上了金色的尘埃。 旁边正在冥想的李云妙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蓦地睁开眼,神念一扫便发现谢浔那边的情况,结合下山前极玄子对她说的话,她已猜出了答案。 她掐了个法诀,便又闭目冥想起来。 若是此时有人站在谢浔的窗外,便会发现此前的异常均已消失不见。 不过,那只是李云妙施的障眼法而已。 而此时正在修炼的谢浔也发现,自己的真气转化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同时产生真气的量也更多。 他心里疑惑,不过也知道这是好事,便也不去多想,抓紧了时间修炼。 一个时辰后,谢浔睁开了双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望了望窗外,只见星河绚烂,由于是月初,月亮早已隐没,谢浔也无法判断此时的具体时辰,从他自己的感觉来看,离天亮应该还有些时间。 “想不到这么快便将真气全部转化了,我原道要拂晓差不多才能结束的,玉门功也甚是神奇,修炼了一天也不见疲惫,反而精神格外充足。” “难怪云妙师姐修炼速度如此之快,她可以整日整夜的打坐冥想,我们却修炼一会儿内功便要休息一段时间。”谢浔喃喃道。 “就是不知那玄元剑经又该是怎样的神奇。”谢浔又想起了据说更加厉害的镇派宝典。 他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河风吹在他的脸上,带着清凉的水汽,江水两岸山势连绵起伏,在星光下显露出各自的轮廓,如同蛰伏黑暗中的妖魔。 不知怎的,谢浔突然想起了白天观察到的那些小“怪物”。 “这天地间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的凡人所不知的秘密呢?” 抬头望着美丽的星空,“天外又是什么样子呢,真的住着仙佛么。” 这一刻,他对长生的渴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要成就元神,去搞清楚这世间所有的未知,我还要到天外去,看看那里又是怎样一番景象。”这一刻,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便是他长生的追求,这就是长生包含的一切意义,也是一个初涉修仙界的少年的壮志雄心。 谢浔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既然已经定下了如此巨大的目标,那更要好生修炼,想到之前修炼速度突然加快,那不论是什么原因,都不能浪费了这机缘,于是他又回到之前所在之处,开始打坐冥想。 第二日清晨,太阳刚从地平线上露了个头,船队便到了瓜洲渡,扬州城并不在江水边,瓜洲便是江水边离扬州最近的渡口。 江水对岸则是京口,两地数百年前起便是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在几百年前,北方胡人纵横中原之时,京口更是战略要地,南渡的中原士族在此陈兵数十万,北望中原。 无数路经此地的诗人或是吊古伤今,或是感时伤情,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 在江湖中流传最广的当属一代剑侠辛幼安的词句,而在王相公的泊船瓜洲则更是被文人墨客传为佳话。 谢浔给船上管事打了个招呼,便和李云妙一起下了船。谢浔也是颇爱美食之人,提议说要到扬州城体验下当地的吃食。 他本道李云妙颇为着急,或许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原来李云妙虽然修为颇高,却还达不到完全餐风饮露,服气辟谷的境界。 她已几日没有进食,虽然有师门炼制的辟谷丹,不过那玩意儿味同嚼蜡,这扬州城不算远,以两人的脚力,用上神行术也走不了多久,。 何况那前辈乃是数百年前之人,数百年风雨沧桑,人世变幻,江水虽不如河水经常改道,但是河道有所变化却是肯定的,她还要到扬州城里打探一番才好行动。 谢浔在码头买了两匹良马,李云妙见此一愣,暗道这谢浔果然还是凡俗思维比较重,不过她倒没拒绝,反正这马跑的也不比自己神行术慢。 谢浔路上又借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关于那细小的生物和自己夜里修炼速度加快的事。 李云妙道:“关于那小玩意儿你探究地倒是挺仔细,不过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世间万事万物,各有各的生存之道,那些小东西自然也是生命,只是灵智甚浅罢了。” “不止这空气和水,便是你身体里也有它们的存在,凡人若是缺了它们还不能生存呢,不过我们修道之人到炼罡境,能完全辟谷之后,它们便会因为缺少食物而完全消失了。” “而你身体表面没有,乃是因为你用了避尘术的缘故。你也莫要小瞧了它们,这修仙界有一大能名为‘白灵真君’,便是此物修炼而成,其法力通天彻地,乃是此界最为顶尖的人物之一。” 谢浔暗自咋舌不已,没想到这自己吹口气便能杀死一大片的小东西竟也有能证道长生的,不过这也更充分说明了道法的博大精深。 “至于你昨夜修炼速度加快,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和星月之力有关,这应该是你觉醒带来的一些好处。” ------------ 章十七 偶遇 “你以后可尽量在能被星月照耀之所修炼,不过你修炼之时身体周围会产生异象,须记得使用障眼法隐藏。” 言毕,李云妙又传来一段口诀,正是那障眼法。 二人一问一答,不久便到了扬州城,此时时辰还早,城中的早点铺子却都摆出来了,二人饭量皆不小,每遇着一处,便要吃一次。 一路下来,倒是把米面杂粮都吃了个遍,江南口味与江陵及西北皆有不同,二人初来还不太习惯,多吃两处,倒也适应了。 李云妙本打算偷偷潜入县衙,去翻阅地方县志,观水陆变迁,以确定那空灼煞穴所在之处。 不过,在转过一条大道之后,李云妙却用神念向谢浔传音道:“下马隐身,用神行术往回跑,然后紧跟着刚才我们遇到那两人,不要传音不要说话,跟着就好。” 谢浔照做,却一肚子疑惑,不过师姐不要他传音,他只好按捺下来,片刻之后,李云妙也消失不见,显然也是用了隐身之术。 “那两人也是感应境的修仙者,不过看其气息颇为混杂,应该是什么旁门杂家之徒,刚才我听他们用传音秘术在讲什么江水,秘府,恐怕和我们此行还有些冲突。” 恐怕也是知道谢浔迷惑,李云妙主动向他解释道。 “你修为还太低,虽然我玉门秘术神奇,你神念传出恐怕会被他们发现,不过只用隐身术却是无虞。” 谢浔心道这师姐和那两人同为感应境,她能发现那两人传音内容,她怎知道别人却一定发现不了她说话? 片刻之后谢浔就追上了那两人,这时谢浔也发现了些门道,按理说这两人既是修道之人,又在做些隐秘之事,怎会如此大摇大摆的骑马出城? 像自己这般,隐身之后用神行之术赶路才是正常做法才对,再结合李云妙说那两人气息混杂,乃是旁门杂家之人,谢浔便估计,那两人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会。 之前他便从李云妙口中得知,玉门剑派虽然人丁稀少,算上他也不过四人,不过却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派。 概因为这门派强盛与否,并非是按照人数来算的,玉门派虽然只四人,却有两名长生真人,说起来,在他入门之前,也就李云妙一个练气的弟子罢了。 而李云妙传他那几个法术,虽然道是道门弟子都会的,不过也只的是大派弟子罢了,那些练气六层丹成之辈都没有的门派,这等简单易学却妙用无穷的法术,却不是他们能传承的了的。 谢浔想了下,用望气术看了下那两人,李云妙说他神念传出可能会被发现,这望气术却不会有神念波动。 果然,之前他试过,他的望气术根本无法发现李云妙,可现在他却能看出这两人头上的灵光,一片白色向四周散发,中间夹杂着股股黑气。 那据李云妙讲,白色乃是感应境的标志,正宗的道门大派弟子,灵光均是凝成一束,冲天而上。 这两人灵光虽也是白色,却散而不聚,中间还混杂着黑气,这应该就是李云妙说他们是旁门杂家的原因。 谢浔跟随两人出了城,果然,那两人左拐右拐,最终到了江水边,谢浔也不敢靠得太近,便躲在一丛芦苇之后,看着那两人。 两人下得马来,也不见如何动作,手中便凭空多出两团黑色的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想来应该是某种皮革制品。 那两人把鞋脱了,又把那黑色的东西抖直往身上笼,这时谢浔才看清,原来是两件连体的皮衣。 这衣服把两人笼的密不透风,连眼珠子都没露出来,谢浔心道这两人看来也是会用神念视物的。 那两人跳进水里,在水面上漂浮着,过了一会儿,竟变成了两条怪模怪样大鱼,沉了下去。 谢浔看得啧啧称奇,暗道:“这黑不溜秋的皮衣竟还是一件法宝。” 待水面平静下来之后,谢浔从芦苇后面走出来,李云妙也在另一边显露。 “师姐,我们也要下水么?”谢浔先开口道。 李云妙点点头,道:“从那两人交谈的内容来看,那煞穴应该便在这下边,那两人似乎是去找一个什么洞府的,据说那洞府虽在水下,却奇热无比,我估计应该便与那空灼煞有关。” “只是在那前辈的记载中没有说此地有洞府,也许是在那之后有人在此修筑的,希望我这次不要又白跑一趟吧。” 谢浔见师姐话中隐有失望之意,心里泛起一丝怜惜,却不知如何安慰,脑子里冒了几句话,却都干瘪无味,于是干脆也不接话头,另言他物道。 “我看那两人下水似乎用了什么法宝,我们又该如何下去呢。” “那算什么法宝,充其量不过一件符器罢了,还是很差劲的那种,至于我们,却不用那么麻烦。” “这个玉佩你带好,这是我临行之前请师傅特意炼制的,可保你在水底自由行动。” “师姐,若是我们与那两人起了冲突,又该如何是好?”谢浔自小便向往那些侠义故事,如今却可能要去抢他人机缘,他便有些心理障碍。 “若是他物,我亦取之无用,不过若是那空灼煞,关乎我成道之事,那两人若要与我争,我自然要和他们斗上一斗,怎么,你心里过意不去?” 谢浔没说话,不过心底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李云妙待自己不薄,还是自己师姐,那空灼煞又关乎她成道,那两人却与他非亲非故,该帮谁,自然一目了然,可笑自己方才居然问出这等愚蠢的问题。 “这空灼煞天生地养,本是无主之物,如今我们两拨人同时寻得,自然各凭本事,何况还有没有空灼煞也是两说呢。”李云妙又道。 待下了水之后,谢浔大喜。 此前他在水中修炼避水决,虽可自由呼吸,却难以下潜太深,如今有这玉佩,却可在水中上下由心。 不仅如此,自己身体表面还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空气,将衣物与水隔了开,便如同在地面一般。 ------------ 章十八 洞口 阳光透过水面照到河底,幽暗而宁静,两人还没沉入水底,便发现了此行的目标,它实在是太显眼了。 那与其说是个洞府,不如说是个石头堆,当然,这是谢浔的想法,不过他隐约觉得那堆石头没那么简单,有一种别样的神韵。 江水到那洞府门口,似乎受到了一股神秘力量的阻挠,不再朝里流,谢浔这两天也从李云妙那儿学到了不少修道的常识,知道这应该是阵法的功效。 二人入得其中,这洞府内里倒是一改外表的简陋,颇为符合谢浔对仙家洞府的想象,一进门是一条数丈长的宽阔通道,通道两边都是光滑的石壁,上面挖了几个小槽,其间放着散发出幽蓝光芒的水晶。 通道尽头乃是一个的大厅,想来应该是原主人的待客之所,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不见光源,却宛如白昼,这大厅虽大,但是空旷的很,只有地面留下了几个湿漉漉的脚印。 也不知道里面的物什是被洞府的主人带走的,还是被后来人带走的。 从大厅的侧门出去,竟是蜿蜒辗转的木制回廊,中间是一方池水,池水颇为清澈,隐约可见游鱼嬉戏,其上还有一座小亭,青瓦琉璃,漆红大柱,飞檐斗拱,颇为精致。 “想不到这洞府主人还是个风流雅士,在这江水底下修了这样一座豪宅。”谢浔感叹。 “师姐,我们朝哪边走?”谢浔问道,这回廊左右皆通,而且两边均有屋舍。 “走下边。”李云妙指了指栏杆外面的池水。 “难道那空灼煞在这水池下,可这水池看起来也不深啊。”谢浔疑惑道。 “也许是幻象,我身上带了一种宝物,对虚空之力比较敏感,这水池下隐约有虚空波动之力传来。” “而且,根据我的感应,先前那两人也进了这水池。” 下水之后,谢浔发现这水池果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浅,根本难以望见池底,更为奇怪的是,方才在回廊上看到的那些游鱼只在池水表面游动。 “这水池内果然另有洞天,这都下潜了两三百尺了,竟然还不见底,比那江水还要来的深,难不成下方是传说中的海眼?”谢浔震惊不已。 又下潜了大约三百尺,二人才终于到了这池水底部。这水底幽暗异常,以谢浔超乎常人的视力也只能看见身前两步之物 因此,早在下潜到一半多时,李云妙便用神念向谢浔传话,要他放出神念视物,以防万一。 事到如今,也不用怕那两人发现了,就如今这路线来看,他们的目标多半是冲突的,就算是不冲突,别人恐怕也不会相信自己两人,此乃人之常情,到时候冲突恐怕在所难免。 以谢浔的修为,在这池底,所能感应到的范围不过两三丈,根本难以发现什么,只能说防备危险近身而已,因此,他便紧紧得跟着李云妙,后者修为更高,感应范围自然更大。 “这池底竟比上面大了许多,我们走了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到其边际。”谢浔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云妙说着话,用来缓解心中的紧张感。 毕竟这种黑漆漆的环境实在是太压抑,加之还没有一点声音,实在是安静的可怕。 这时候谢浔甚至觉得这法术过于精妙也不太好,比如师姐给的那个玉佩,用了之后,不管你怎么动,都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当然,主要是他一个人在那儿说,李云妙基本不理他。 “应该马上就到了,我感受到的虚空波动越发的强烈了。”这次李云妙竟然回了他的话。 果然,大约一盏茶之后,谢浔面前便出现了一面石壁,其上离池底大约一人高之处有个黑漆漆的大洞,洞口约有半人高,而这附近的水温也较其他地方更高。 “这便是那空灼煞穴么。”谢浔叹道。 “应该就是了,这煞穴波动甚为强烈,看样子我这次没有白跑一趟。”李云妙道,清丽的声音中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喜意。 “不过也不可大意,要知道那位前辈发现这煞穴的时候,这煞穴可不在这么深的地底之下,也不知道这几百年间此地讲究发生了什么。” “师姐,我们快走吧,若是那两人也是来凝煞的,到时候煞气不足反倒不美。” “那两人应该不是来凝煞的,我听其话的内容,似乎是来找一件法宝,呵呵,就凭他们那点修为,也想收服法宝,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他们临时起意想要借机凝煞,估计也是落得个红莲加身灼烧而死的下场。” 不过李云妙话虽如此,动作却一点不满,只见其身体一阵抖动,便变得只有原来一半那么高,当先进了那洞口。 谢浔见此,大为佩服“没想到师姐竟然连缩骨之术也练得如此精深,不过师姐变成了这般小人反倒更加可爱了。” 他摇了摇头,弓下腰,也跟着进了那洞口。 一进洞,便如同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股灼热之气扑面而来,洞中也没有一丝水汽,干燥之极。 走了大概数十丈,洞穴逐渐变大,又过了数十丈,那通道已有两人多高,四周也较之前亮了许多,不过还是甚是昏暗。 这时,李云妙突然传音道:“小心,往后躲远点。” 谢浔往前一看,李云妙已经和一个怪物交上了手,那怪物形似一只大蝙蝠,周身黑气缭绕,,行动迅速无比,还会喷火,李云妙似乎对其喷出的火焰颇为忌惮,不断在躲闪。 谢浔看那怪物的速度,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于是便远远的向后躲开,在远处观战。 似乎是见谢浔躲远了,李云妙再无顾忌,也朝后跃了数丈,然后只见其腰间三道白光一闪而出,瞬息之间,那三道白光便到了那怪物面前。 那怪物又喷出一团火焰,却丝毫不能阻止那三道白光,眼见那白光便要到了那怪物身上,那怪物突然化身成一团火焰,穿过了白光,飞快的朝洞的另一边飞去。 ------------ 章十九 论器 但是三道白光比那怪物更快,从三个方向环绕着那怪物,速度之快竟然形成了一个白色光球,片刻之后,只听“嘭”的一声脆响,那怪物便已消失不见。 然后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那三道白光又合三为一,被李云妙吞入腹中。 谢浔开始还为师姐感到担心,结果李云妙转眼便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对手,又让他有些羞愧,自己不仅没有帮上忙,还成了师姐的累赘。 不过他随即又激动起来,毕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仙家手段了。 “师姐,方才那三道白光便是你的虚落剑丸吧。” “正是。” 之前路上李云妙为谢浔讲过,这仙家所用宝物大抵分为符器,法器,法宝三种。 符器全凭修道者打入的一道法诀其作用,所用次数有限,威力也甚小,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 这天下九州,其中有一门派名为瑶函,号称丹符双绝,这丹指的是外丹,符则指的是符法,这派的符法练至深处,便可炼制出与世长存,威力不亚于法宝的符器来,号称真符。 当然,事无双全,符器胜在方便易得,那瑶函派的真符兼具了用料简单,方便易得,威力巨大诸多优点,自然也有其缺点,那便是制符之人功力所耗甚多。 而法器,法宝两种宝物,虽然名字不同,实际上却是同一类东西的不同形态。 修道之人以法力将天地奇珍洗炼之后,打入禁制,便称作法器,禁制一般分作两类,天罡和地煞,禁制每多祭炼一层,法器威力便大一分。 待天罡禁制祭炼至三十六层,或者地煞禁制祭炼至七十二层,便有一丝机率产生灵昧,成为法宝,法器成就法宝,便如同修道之人成就元神。 从此不死不灭,因此难度丝毫也不比成就元神小,修道之人几乎都会炼制一样法器伴随自身成长,与自己心神相连,称作本命法器。 可若是没入长生,几乎没人能将这本命法器练成法宝的,而且法宝对使用者要求也颇高,至少也要有炼气六层丹成的实力才能勉强操控,所以之前李云妙听说那先下水的两人欲夺法宝,不经出言讥讽。 如同修道之人有天赋一说,法器最终成就能有多大,还与其本身材质有关,若是材质差了,根本就难以承受三十六层天罡禁制或者七十二层地煞禁制,更别说成就法宝了。 而法器还须得有人时常祭炼,若是长期无人祭炼,其上的禁制亦会渐渐消散,最终沦为凡物。 还有一些旁门杂家所用禁制,根本不能炼制出法宝的,便称作不入流,而他们则一般根据天地人三才对应,给取了个人欲的名号,显得不伦不类,徒增笑料。 法宝则分虚灵,真形,幻神,纯阳四等,分别对应元神高人化身,法身,合道,纯阳四境。 初成法宝,有了一丝灵昧,虽可不死不灭,但若长期无人祭炼,亦有跌落至法器的风险。 元神第一境化身,虽然寿元无尽,却仍可被杀死。 真形级数的法宝,则已有了一点本能,可自行吸收天地灵气,尽管无人祭炼,威力也会与日俱增,待到了这一层的巅峰,法宝灵智已与成人无异。 法身高人,可化出一具法身,这也是这一境界名称的由来,两具法身一般无二,不分主次,便是一具法身不幸陨落,亦不会身死,只消花费功夫,便能再次凝聚出一具法身来。 合道,修道之人到这一境界,顾名思义,已经身与道合,根本无法在普通意义上被杀死。 幻神法宝,便是各大道门都不见得有,这等法宝已可幻化为人形,乃是比肩合道高人的存在,若非由主人一路祭炼而来,根本不可能被人收服。 纯阳,这一境界的修道者元神由虚化实,乃是这天地间最为顶尖的存在,纯阳法宝亦是如此。 李云妙的虚落剑丸乃是极玄子为其洗炼,材质是极玄子在九天之上得到的碧落云气根源,品质极佳,是能炼成法宝的顶级仙珍。 而其这碧落云气根源轻灵异常,与玉门剑派的玄元太妙剑箓极为契合,玄元太妙剑箓乃是天罡禁制,与玉门剑派的玄元太妙火翳剑经配套,乃是一等一的剑箓。 更为难得是此物聚散由心,可提前实现一种类似于剑光分化的效果,当然实际上比剑光分化威力低的多,但是也颇为难得,而且也更有助于将来领悟剑光分化。 剑术一道,博大精深,剑气化虹,剑气雷音,炼剑成丝,剑光分化,自消领悟其中任何一样,便可以称得上精于剑术了,可以发挥出远超同侪的战力。 其中剑气化虹和剑气雷音都需得炼气第五层炼罡境界才有可能领悟,炼剑成丝和剑光分化的要求则更高,要炼气第六层丹成的实力。 由此可见,李云妙这虚落剑丸多么珍贵,凭借这套剑丸,再加上玄元太妙火翳剑经这天下绝顶的剑法,李云妙便是遇上了稍弱一些的炼罡高手都能斗上一斗。 谢浔心想等自己正式入了门便也要修炼这飞剑之法,剑光一出,群邪避让,也是颇为兴奋。 他摸了摸自己的青乌剑,又隐约觉得有点失落,飞剑之法虽然潇洒,他心里却还是更喜欢手握重剑,以势压人的感觉,何况这青乌剑陪伴了他那么多年,形影不离,他也有很深的感情。 只是修仙界并无这等近身搏斗的剑术,也甚是遗憾。 李云妙走到方才那怪物掉落的东西面前,又掏出一个玉盒,以搬运法将那东西摄入玉盒之中。 谢浔走到李云妙跟前,低头一看,原来竟是一颗黑红是的珠子,当然,现在已经不能说是一颗了,只能说是两瓣,看那光洁的切口,必然是被李云妙的剑丸给削开的。 “师姐,这是什么东西?”谢浔好奇道。 “这便是先前那怪物。” “什么,先前那怪物是这珠子变的。”谢浔大吃一惊。 ------------ 章二十 云樵子 “非是这珠子变成了那怪物,而是那怪物变成了这珠子。”李云妙解释道。 “看到这珠子,我大概知道那怪物是什么东西了,它应该便是煞灵。” “煞灵是什么,难道是这煞气修炼成精了?”谢浔奇道。 “你这么说倒也不错,只要有机缘,草木沙石均可修炼化形,这煞气本就是一种特殊的天地灵气,机缘巧合之下,这煞气便会凝聚而产生灵智,这便是那煞灵了。” “因其身躯乃是煞气凝成,这煞灵便有个特殊之处,那便是能将身躯凝成一团,以此乃躲避攻击,那所凝成的东西便是这珠子,称之为煞珠,这煞珠可是好东西,相当于最精纯的煞气,对凝煞大有裨益。” “若非我这虚落剑丸能以一化三,自四方包围了其煞珠,恐怕还难以杀死它,这东西纯以修为论,已相当于凝煞修士,不知道那两人有没有遇上它,若是遇上了,恐怕难逃一死。” 谢浔啧啧称奇,道:“这世上果真万物都可修道,那我以后岂不是会遇到很多非人修士。” 李云妙没有说话。 二人继续往前,空气越发的灼热起来,洞中也越来越亮,甚至还出现了许多岔路,不过李云妙有感应那空灼煞的本事,也无虞迷路。 “二位还请出来吧。”到了一个岔口处,李妙云突然喝道,清灵的声音在洞内久久回荡。 如同所有的江湖剧情一样,并没有人出现,接下来的同样是那段经典对白。 “二位还不出来,难道要某家亲自来请么。”李云妙又道。 “嘿嘿,姑娘好本事,竟能发现我们兄弟俩。”一道猥琐的声音传来,接着两个黑衣男子出现在洞口前方,正是谢浔他们先前跟踪的那两人。 “他们倒是好运气,竟然没有遇到那煞灵。”谢浔暗道。 “虽然不知姑娘到此所为何事,不过今日我兄弟两人在此有要事要办,姑娘还是请回吧。”左边的黑衣男子道。 这两人是九柳门的长老,乃是亲兄弟。九柳门立教于苍梧,苍梧苗汉混居,并无大的修道门派,这九柳门便是一旁门左道。 行事亦正亦邪,门人多在苍梧地区活动,派内最强的手段便是那炼尸术,这兄弟俩一次在云梦泽挖坟掘墓,寻找炼尸材料之时,发现了一本金丝玉帛书。 那金丝玉帛书乃是一个名叫云樵子的散修所著,这云樵子乃是一名炼气第九层温养境界的宗师高人。 这云樵子言自己少时曾在一山洞中得到了前辈高人的传承,这传承除了修道法诀之外,还有一件地煞禁制祭炼到第六十八层的法器弥罗镜。 云樵子原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少爷,一心在家修道,竟然进境飞快,短短数年便突破至了感应境,其寻找煞穴也非常顺利,一次他在江水边踏青春游,突然心血来潮。 便用弥罗镜扫了下江水之底,那弥罗镜乃是极品法器,只差一点点便能到七十二层大圆满,有映照四方的功效,攻防一体,妙用无穷。 结果他一照这长江底,便发现了这空灼煞穴,而这空灼煞穴正好是其所修的《大梵弥罗天功》所需的能丹成上品的煞气之一。 他因此顺利凝煞,后来怕邻里亲朋发现自己的异常,他便搬到了这江水之底,在空灼煞穴旁边开辟了洞府。 他也试过让族人都踏上仙途,暗中让族中弟子修炼那《大梵弥罗天功》,哪知族中弟子竟然没一个有修道天赋的,连胎动境界都达不到。 后来他便也对此不抱希望了,想着便在这江底修炼,暗中照顾他们,护他们一世富贵,就这样过了百年,云樵子最终丹成第三品。 父兄子侄也都离世,他对家族之人也没多少感情,便在这江底潜心修炼。 如此几百年过去,他竟没有接触过其他修仙者,虽然从那传承中他知道修仙界的存在,不过他于修道一途颇为顺利,也懒得去寻找其他修仙者。 他最终突破至温养境,弥罗镜也被他祭炼至了第七十二层大圆满的地步,可惜《大梵弥罗天功》并无突破至元神的方法。 前路已断,他也是天资卓越之辈,否则绝无可能独自修行,并在短短四百年间突破至炼气第九层温养境界。 因此他便打算自行推衍,完善《大梵弥罗天功》,为了专心推衍,又不使弥罗镜跌落禁制,他以绝大法力并利用空灼煞的空间特性在江水之底开辟了一个水眼,构筑阵法,并将空灼煞穴移入其中。 然后利用空灼煞作为法力来源,代替自己祭炼弥罗镜。 他潜心推衍了三百多年,最终竟真让他推衍出一条成就元神的道路来,此时他已寿元无多,自有七八十年可活罢了。 因此经过一番准备,便欲成就元神,从此长生逍遥。 不过成就元神需得渡过天劫,此劫恐怖异常,他不欲故乡遭此之难,因此远走云梦大泽。 那云梦泽瘴气环绕,荒无人烟,于凡人来说乃是绝地,不过此地灵气也甚浓,乃是最为适合渡劫之地。 不过他毕竟是自己补全的功法,并无前人借此此法成就元神过,具体能不能行还是两说,而且他不过丹成第三品,道果也只得第三等,因此渡过雷劫的机率不过五五开。 而渡雷劫无法用法器帮助抵抗,只能凭借新成的元神硬抗,而元神也只有经过了雷劫的洗炼,才有了一丝阳气,真正完满,从此不死不灭。 因此他便在洞府中留下了《大梵弥罗天功》的传承,并将弥罗镜也一同留了下来,以防止因为自己渡劫失败造成传承断绝。 结果最终他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他推衍的功法有一点点错误,若他丹成一品得一等道果也还罢了,说不定便能成功熬过去,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他渡劫失败之后倒还没有立刻身死道消,只可惜元神残破,已无力移动,因此用尽最后力气刻下了这金丝玉帛书,希望能有缘人能够发现,去继承自己的传承。 ------------ 章二十一 炼尸 金丝玉帛书的最后,还将他所推衍功法的错误之处指出,并加以修改。 九柳门的兄弟二人得到了这金丝玉帛书自然兴奋异常,瞒着九柳门其他人,找了个机会便来到了江南,经过一番打听,终于找到了水府的准确位置。 他们兄弟二人在来路上布置了些机关,因此发觉有人前来之后,便隐匿了气息,藏在石墙后面,打算趁来人路过之时偷袭。 结果没想到被李云妙给提前发现了,虽然对面只有一个感应境高手,还有个小子不过初入窍罢了,但是从那女道能看穿自己二人来看,应该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因此,他们两个并不愿轻易动手,便只是出言驱逐,若是那两人识相还好,若是不识相,他们这边两个感应境的高手,也是稳操胜券。 至于说让这一男一女过去,他们可没想过,水府的一切早已被其视为己有,哪容他人去分享自己的机缘。 这兄弟二人已经得到了那《大梵弥罗天功》的传承,此时便是要去收取那弥罗镜的。 李云妙自然不可能就此退去,且不说这二人方才埋伏在此,显然没安好心,便是这二人真是良善之辈,事关成道之机,她亦不可能退却。 她可不是谢浔这等侠义道的江湖少侠,凡事还讲究个先来后到!既然都发现了此地,那自然各凭本事。 “二位前辈,我师姐此行只为凝煞,并无他意,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便。”这时谢浔说话了。 他从小便想要做一个江湖大侠,此事说来自己二人其实并不占理,因此他并不希望与这兄弟俩其了冲突,反而期待能将话说开,各取所需 毕竟,李云妙之前说了,此二人所为并非那空灼煞,而是什么法宝,至于那两人此前在石墙前埋伏他们,他觉得也算人之常情,只是过于狠辣罢了。 而且他们没有一上来就动手,说明也还算讲理之人。此事就可以看出谢浔毕竟江湖经验过浅,那二人没有动手,非是讲理,而是觉得李云妙恐怕不好对付,有所顾忌罢了。 “呵呵,你以为我兄弟二人会信你?再说,这空灼煞我二人凝煞恐怕还不够,怎会让于你等。”依旧是先前发话的那高个子。 他们兄弟二人本就不是什么品德高尚之人,又怎会相信有人见了那法器不动心的?以己度人,乃是人的本性。 何况,他们看了那金丝玉帛书,知道《大梵弥罗天功》凝煞要用的就是空灼煞,就更不会让谢浔二人过去了。 “多说无益,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战在洞口右边稍矮些的男子道。 只见其腰间一道乌光闪过,接着面前便冒起了一阵黑烟,当中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人形轮廓,正是九柳门赖以成名的炼尸术。 左边的高个子动作稍慢,也召唤出一具炼尸,他们兄弟二人在九柳门中能做到长老位置,考得可不是其感应境的修为。 而是他们这两具银尸,炼尸按品阶分为金尸,银尸,铜尸,三等,分别相当于道门丹成,炼罡,凝煞三大境界,九柳门的镇派传承便是一具金尸。 炼尸力大无穷,身手敏捷,又兼刀枪不入,在境界低时,同等级的道门弟子根本难抗其手。 不过李云妙在西域游历多年,战斗经验何等丰富,早就准备好了动手,那矮个子的炼尸才刚召唤出来,虚落剑丸便已到了其跟前。 眨眼之间,三道白光闪过,那炼尸便被切掉了两条胳膊和一条大腿,“嘭”地一声,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同时,谢浔也收到了李云妙的传音:“这两人应该是九柳门人,那黑雾中的乃是其炼制的炼尸。” 九柳门的两人见此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李云妙的飞剑如此犀利,不过他二人斗法经验也颇为丰富,因此并不慌张。 高个子飞快的掏出一张黄符,拍在他那具银尸身上,这时他那具银尸表面浮现出层层细密的鳞片,朝着李云妙的剑丸扑过去。 这黄符乃是九柳门的秘传,和他们的炼尸法同出一源,名为鳞甲符,可在炼尸表面生出细细的鳞甲来,可大幅提升炼尸的防御能力。 果然,这次李云妙的剑丸便无法如先前一般直接将那炼尸切开,只能在那鳞甲上留下细细的伤痕。 而矮个子的男子也在一边躲避,一边召唤其它炼尸,原本他二人各有一具炼尸,三具铜尸,这炼尸并不需人操控,自消控尸者发出指令,便能自行执行。 因此他二人平日对敌都是一次性召唤出好几头炼尸,等若以一对多,自然占尽了便宜,所以尽管他们兄弟俩仅仅是感应境界,而且基础还很不扎实,但是死在他们手里的炼罡高手也不下一掌之数了。 此前他们用望气术,感应不出李云妙的道行,但是观其行动步伐,不似凝煞高手,便猜测她是道门大派的弟子,道门大派法术精妙,同一境界他们这种旁门杂家的望气术很难看出对方修为。 大派弟子,一般战斗力都远高于同境界的普通散修旁门,他们便也没敢小瞧了李云妙,只是没想到,李云妙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 他还没有把铜尸都给召唤出来,自己的银尸便失去了战斗力。 先前谢浔猜错了一点,那便是这二人其实也遇到了煞灵,只不过他们用四具施了鳞甲符的铜尸拖住了那煞灵,借机逃得了性命,只不过煞灵的空灼焰太过霸道,四具铜尸愣是没留下一点痕迹。 如今高个子男的银尸拖住了李云妙的虚落剑丸,矮个子男便同自己剩下的那具铜尸一起朝李云妙攻去,高个子男也召唤出一具铜尸过去助战。 而他自己则朝谢浔攻去,他心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感应境的高手,而那小子不过刚刚入窍,从其背上所背重剑来看,应该不是道门弟子,恐怕是个习武之人,恐怕连自己一招都接不住。 谢浔见高个子男朝自己攻来,也不慌张,经过昨夜的修炼,他自觉也是大有进步,便有心试试自己的本事,同时也为李云妙减轻点压力。 ------------ 章二十二 化尸术 高个子男乃是感应高手,纵然拳脚粗鄙一些,速度也是极快,眨眼之间便要到谢浔面前。 谢浔向后一跃,蹬在石壁之上,借助反弹的势头劈向高个子男,他强的是力量,自然希冀于发挥自己的长处。 高个子见谢浔这一击声势不凡,不敢硬接,向后退了一步,谢浔在空中无法借力,只能凭借惯性向前。 他这一退,既躲过了谢浔的这一击,又泄了谢浔的气势,自消谢浔一落地,他便可借机反击,谢浔绝难躲避。 而以谢浔初入窍的境界,绝对无法承受自己的一击,何况,他常年炼尸,内力中含有尸毒,寻常习武之人,触之既死,便是不死,也需得时时以内力镇压。 他兄弟二人当初曾遇到一天人境界的武道高手,那时他二人还未炼出银尸,八具铜尸围攻那一个人,竟然难以近身。 最后还是他出手偷袭,令那人沾上了尸毒,内力运行不畅,才最终拿下了他,即便如此,那人中毒之后的随手反击,都让他受了重伤,修养了大半年才最终恢复。 但是谢浔对此早有预料,他手腕一抖,三十多斤的青乌剑被他像扔小石子一样飞了出去。 他这这招颇为行险,要知道,兵器脱手对武林高手来说,可是大忌,一旦这一击不中,便丧失了自己的优势,接下来只能任人宰割。 高个子男也没料想到他会有这一手,慌忙朝右手边躲去,即便他速度颇快,左臂还是被击中了。 谢浔力量经过这些日的强化,已有数百斤之重,而他这青乌剑本身也不轻,高个子男虽然只被擦了个边,左臂还是被打的血肉模糊,丧失了行动能力。 不过他亦是狠辣之人,强忍着左臂的疼痛,朝谢浔冲了过去,在他设想之中,谢浔失去了兵器,绝难再对自己造成威胁。 而他只需打中谢浔一下,便可结束战斗,何况谢浔如今尚未落地,很难躲闪开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还没跨出一步,左臂便又受到了重重一击,他重心不稳之下,整个人朝右边歪去。 原来谢浔的青乌剑竟然拐了个弯回来,又给了他一下,这是谢浔灵光一闪,用了搬运之法的缘故。 搬运法能产生的力并不算特别大,只不过相当于一个成年男子的臂力而已,但是谢浔的青乌剑原本甩出去的速度极大,搬运法只是起一个改变方向的作用。 因此,这一击威力并不如之前,谢浔所求的也并不是借此重创高个子,他仅仅是想把青乌剑回手中,同时解除自己的危局罢了。 他可不敢正面去接天人高手的一击,尤其对方还颇为邪气,连赶尸术这种东西都用出了。 高个子连续两次受创两次,心里恼怒不已,但是也不再轻视谢浔,他掏出一张符来,那符无火自燃,随即他面色一松。 这符名叫息气符,也称不上珍贵,基本上各个门派都会,便是凡间道观,也有能画这符的,只是凡间道士修为大多停在入窍胎动二境,效果略差些而已。 此符名为息气,实则是起麻痹止痛的功效。 谢浔拿回青乌,剑法施展开来,狂风暴雨般朝高个子男攻去。 高个子男一侧受伤,动作大不如前,左扑右闪,狼狈不已,谢浔的剑锋但凡挂着了他,便会在他身上留下一朵血肉之花。 尽管他已躲开了要害,可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败亡。 他心里暗自着急,可又不敢主动进攻,谢家的七十二路破岳剑法兼具招式繁复与势大力沉,一旦施展开来,环环相扣,少有间隙,他根本难以突破。 眼见再退便到了墙角,高个子男暗道不妙,心下一横,暗道:“看来,只能动用化尸术了。” 紧接着,他全身真气倒转,整个人皮肤变得乌黑,表情狰狞异常,显然极为痛苦。 谢浔见此,暗忖:“这人想必是用了什么秘法,可不能让他缓过神来,否则恐怕就不好打了。” 他加速了真气的运转,动作又快了几分,力道也更较先前更大。 可是他的青乌重剑劈在高个子男身上却毫无效果,只能把他衣裳各砍了个稀烂,露出里面乌黑的皮肤。 谢浔见此,心里大骇,不敢再战,急忙朝旁边躲闪。 果然,他刚刚闪开,那高个子男便已缓过神,右手握抓,朝谢浔扑来,其速度之快,较其完好之时更甚。 谢浔方才若没有提前躲开,恐怕这一下便会要了他的命。 这化尸术乃是九柳门的秘法,能将活人化作活尸,大幅增强使用者的速度力量和抗打击能力,端的是厉害无比。 不过使用此法也甚是凶险,极为痛苦不说,因为阴气上身,会造成阴阳失调,使用者若不能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内结束此法,意识便会逐渐消散,变成真正的僵尸。 就算及时终止了,也会虚弱不堪,不休养个一两年难以恢复,乃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因此,九柳门之人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使用此法。 形势一下子逆转过来,谢浔被逼的左支右绌,暗自叫苦,却毫无办法,内力已经十二分运转,仍跑不过这高个子。 再说李云妙那边,她一人独对两头铜尸与矮个子男,还要分心操纵剑丸牵制那头银尸,却不落下风。 原来她除御剑之术高超外,武艺也甚为不俗,便是比九柳门的兄弟二人曾经杀死的那凡间武者也差不了多少。 一口镔铁长剑舞的滴水不漏,将矮个子打的节节败退,不过矮个子有两头铜尸帮助,倒也能勉力支撑。 而且两头铜尸都被他们兄弟施了鳞甲术,虽然无法对李云妙造成威胁,可李云妙也攻不破其防御。 李云妙初是还颇为担心谢浔,但是谢浔沉着机智,武功不俗,让她也松了口气。 她心道谢浔便是不能胜也能拖住那高个子,而这鳞甲术却有时间限制,他们只要能够拖到其失效,胜利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 章二十三 九花玉露丸 她当下也不再关注谢浔那边,专心对付祁远仁。 祁远仁心里着急,却没什么办法,光是应付李云妙已让他费尽心力了。 谢浔看着朝自己抓过来的乌黑大手,知道这一击已避无可避,干脆也不再躲闪,不顾身体难受,强自将内力运转又加快了三分。 这时他面色变得红润异常,身体表面竟在这种干燥的环境中冒出了一片白烟,整个人如同被蒸熟了般。 他一剑挥出,与祁远智的爪子碰到一起,同时口中射出一道血箭,刺向祁远智的左眼,然后整个人如同倒插风筝般飞了出去,“嘭”地一声,撞到石墙之上。 祁远智见一道血箭朝自己射来,顿时惊恐异常,不过此时二人间距极小,谢浔这一击却蕴含了十二分的内力,速度之快,宛若强弩。 他尚未来得及闭上双眼,血箭便刺穿其左眼,没入脑中。 谢浔半倚在墙上,嘴角挂着一丝血痕,受伤极重,方才他内力超速运转,肺部顿时难以承受。 他却急中生智,内力全数极中于喉咙,将肺中之血化作一道血箭,以求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也正是因此,他只能以纯肉身的力量接下祁远智的一爪,摔了个七荤八素。 不过此时的谢浔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因为疼痛显得略为狰狞。 因为他发现血箭的效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祁远智被射中之后,僵尸一样的黑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眼睛鼻子都拧作一团。 “啊…啊…啊…”祁远智一边四处乱跑,一边发出痛苦的嘶吼,惨叫声在洞中回荡,甚至用手去扯自己的头发,抓自己的脸皮。 谢浔不敢怠慢,强忍着痛苦,掏出李云妙在路上交予他的疗伤丹药九花玉露丸,一口气吞下两颗。 运功数息之后,他的脸色便恢复了正常,他不禁感慨:“不愧是仙家丹药,果真神奇,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平稳了我混乱的内息。” 他哪里知道,这九花玉露丸乃是极玄子为李云妙亲手炼制的疗伤圣药,便是对炼气第七层道基高手都有一定的效果。 李云妙在外游历,曾靠它多次死里逃生,治他一个小小的入窍修士,还一次服两颗,实在是暴殄天物。 尽管他此时外伤还很严重,但强忍之下也能勉强行动了。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虽然祁远智现在看起来很是不妙,可保不齐他一会儿便能恢复过来,他要做的就是赶紧去了结了其性命。 结果他还没有站起身了,祁远智就惨叫一声,脑袋爆开,化作一团黑烟。 这是化尸术的一个说不上缺陷的缺陷,那便是害怕含有剧烈阳气的之物,练武之人血气旺盛,神鬼难近,其血自然是至阳至刚之物。 为什么说这个缺陷说不上缺陷呢,因为这阳气也好,血气也罢,光接触到其皮肤是不行的,非得要接触到内里的血肉才有效。 因此若不能破开其防御,这一招也基本用不上的,而能击破其防御的,用这招也显得太过麻烦。 尤其这血肉接触到阳气之后还有个蔓延过程,想造成谢浔这种效果,那是阳气蔓延到脑部了的状况。 所以自从有了这化尸术以来,便无人是丧命在这血气之下的,基本上都是被人拖着,变成了僵尸,而且这个秘密也只有九柳门内少数几个高层知晓。 谢浔这次实在是歪打正着,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高个子的不幸了。 那边和李云妙打的难解难分的祁远仁甫一听到了祁远智的惨叫,心里便自叫苦,原本他还期望祁远智解决了谢浔便来帮自己对付李云妙,到时候形势肯定逆转。 毕竟炼尸实在蠢笨,这女道能一个人对付两头炼尸而游刃有余,却没法对两个同境界的大活人视若等闲。 结果没想到祁远智用了化尸术竟还被一个入窍修为的小子给打败了,虽然那小子也受了重伤,但是如今情况对自己仍非常不利。 他不再犹豫,也顾不得痛苦,当下一咬牙便施展出了化尸术,打算做最后一搏,他还吸取了祁远智的教训,将眼睛紧闭。 李云妙见此,面不改色,右手剑法丝毫不慢,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速度极其之快,瞬息之后,只听她大喝一声:“疾。” 左手并作二指,指向祁远仁,那祁远仁此时还没缓过神来,突然感觉脚底一股精纯的血气升起,与化尸术转化成的阴气剧烈碰撞。 这两者水火不容,在祁远仁体内一番大战,他们这一战不要紧,祁远仁却受不了了,原本其施展化尸术就极其难受,如今更是头痛欲裂。 而其那血气与阴气互相抵消,他原本已宛若铁石的身体坚硬不在,李云妙趁势一剑而上,将其头颅削出去老远。 方才她对谢浔二人的战斗虽只是偶然一瞥,但她在玉门派熟读经典,又在外游历十余年,眼光何其锐利。 一下子便看透了这化尸术的门道,祁远仁打算用化尸术舍命一搏,反而是死的更快。 谢浔见李云妙解决了祁远仁,当下盘膝养神,继续运功疗伤。 过了一会儿,那鳞甲术的效果消失,李云妙的虚落剑丸大发神威,三道白光纵横交错,将三头炼尸大卸八块,再也一动不动了。 九花玉露丸不愧是疗伤圣药,半个时辰之后,谢浔睁开双眼,咳出一滩黑血,内外伤俱已恢复。 经此一番大战,谢浔的修为也增长了几分,又打通六个穴窍,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许多练武之人修炼遇到瓶颈,也会用这种方法来寻求突破,这也是江湖中常常有高手生死约战的原因之一。 “师姐,你给我的九花玉露丸效果可真好,我不过服了两颗,却恢复的如此之快。”谢浔面露喜色,道。 李云妙淡淡地道:“下次再受伤,服一颗便好,莫要浪费。” 谢浔悻悻然,本来他还想厚着脸皮再要些的,闻言便再不好意思开口。 ------------ 章二十四 弥罗镜 “师姐,方才你用的什么法术,竟如此轻易便将那矮个子男的法术给破掉了,那个高个子男用那法术变成黑鬼之后,可让我好打,差点便要丧命在其爪下。”谢浔好奇地道。 “不过是气血搬运之法罢了,待你正式入了门便能学到,我见你用血箭令那高个子神智混乱,便猜测这法术害怕气血,而且头部定是要害之处。” “再加上那高个子用此法之时有短时间的失神,而后全身阴气大盛,不似活物,却又保留了神智,那是血气朝阴气转化的表现。” “于是我趁那矮个子尚未转化完成,搬运其体内残留的精纯血气,强行逆转,用来对付其体内的阴气,这二者难以共存,矮个子必然会陷入混乱,那就是我的机会了。” 李云妙解释道。 谢浔听了佩服不已,李云妙只看了几眼,便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还能借此破掉对方法术,相比之下,自己可实在狼狈的很。 他叹道:“师姐可真是厉害,我要学的还多得很啊。” “你要学的的确还很多,斗法斗的不仅仅是法术的威力大小,更是斗的眼力和见识。” “我在这两人身上发现了一本金丝玉帛书,上面的东西颇有意思,是关于此处洞府由来的记载,那两人估计便是凭此书寻到此地来的,还有一本名为《大梵弥罗天功》的修炼法诀。” “这算是你我共同的收获,你拿去记熟了再给我,那《大梵弥罗天功》虽不如我玉门派《玄元太妙火翳剑经》精妙,可也是能成就元神的法门,想必是那两人在上面的洞府中得来。” “我已将两本书放在这柳木袋中,这柳木袋尽管炼制手法差了些,但材质颇为不错,正好你也缺个储物法器,便拿这个将就用着吧。” 谢浔听说是储物法器,心里颇为欢喜,他早已从李云妙口中了解到了储物法器的神妙之处。 不过李云妙也仅有一个储物法器,而法器都有一套对应的祭炼法诀,没修过相应的法诀根本难以使用,也就没法拿来给谢浔长见识。 所以法器一般都只能在同门间使用,外人拿去了只能重新祭炼,威力莫不说百不存一,高级的法器甚至连万分之一的功效都发挥不出来。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似九柳门这种不入流的祭炼禁制,只消是品质稍微高级点的真气就能激发其功效,根本就谈不上祭炼,从某个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一种优点。 谢浔接过李云妙递过来的柳木袋,往其中注入玉门真气,柳木袋便开了个口子,他往内望去,空间有一间小屋子那么大,周围是柳条编织成的墙壁。 “这柳木袋还挺名副其实。”他叹道。 袋子里空落落的,只放着两本书,一本金丝为线,玉片作纸,正是那金丝玉帛书。 另一本与凡间书籍并无两样,封面上工整地写着几个字,“大梵弥罗天功”,谢浔虽然不懂书法,却也能感受到其中包容万物的磅礴大气。 “走吧,我在前面探路,你边走边记忆。”李云妙道,谢浔自无不可。 李云妙召出虚落剑丸,环绕在其身侧,以防不测,虽然照金丝玉帛书上所说,此地并无危险,但是他们之前便遇到了煞灵,如今距那云樵子故去已有百余年,难保不会有其他变故。 不过最后似乎是她想多了,他们一路上顺利的很,除了温度渐高和空气有割裂之感外,并未遇到任何危险。 而那两者乃是空灼煞的特性,李云妙对此早有准备,先前其交予谢浔避水用的玉佩,只消用另一套法诀催动,便能保护他们免受空灼煞的伤害。 “这就是那弥罗镜么。”看着高台上方,在宛若实质的灵气中沉浮起落的一面银镜,谢浔喃喃自语。 “师姐,你能不能把那弥罗镜取下来。”谢浔道,这可是件祭炼了七十二道地煞禁制的大圆满法器,尽管知道取下来自己也没法用,谢浔还是想近距离观看下。 “不行,此物有阵法保护,除非是将操纵这法器的法诀《大梵弥罗箓》练到二十四层以上,或者等我凝煞成功,将阵法的力量源头空灼煞都给吸取光,否则没法取出这弥罗镜。”李云妙道。 谢浔有些失望,不过他本来也没抱多大期望,便道:“那等师姐凝煞成功了可定要将这弥罗镜取下来。” “那是自然。” “这里面应该便是那真正的空灼煞穴所在了。”盯着高台下方火红的洞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浓郁空灼之煞。 李云妙面露喜色,找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寻到了一处足够她凝煞的煞穴,叫她如何不喜? “谢浔,我此番能寻到这空灼煞穴,还要多亏了你的帮助,我此去凝煞,快则三月,慢则半年,你且先到扬州城中最大的酒楼住下,待我凝煞成功,便来寻你,同归玉门。” “师姐说的哪里话,这一路师姐对谢浔照顾甚多,谢浔所行实乃应有之义,在此我先预祝师姐修为大进,便先走一步,等着师姐功成归来。” 两人各自抱拳施礼,皆转过身,背道而行。 谢浔原路返回,也没遇到什么危险,路过祁远智祁远仁兄弟二人陈尸之处时,他想了想,掏出火折子,将兄弟二人与那些炼尸堆在一起,一并给烧了。 这两人与自己其实也谈不上有何仇怨,只是为了各自的追求,不得不如此,谁也不会放手。 谢浔叹了口气,头也不回,运起轻功朝外面奔去。 到了洞口,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水体,谢浔傻了眼。 “方才进来有师姐带路,可如今我怎么出去?这外面黑漆漆的一团,凭我的感应范围,一出去,那还不和无头苍蝇一样。”他叹气道。 “诶,不对,那九柳门的两个人也没法感应这煞气,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仿佛想到了什么。 “对了,定是那金丝玉帛书,云樵子叫人来此取弥罗镜,又怎么会不留下道路?感应空灼煞的宝物可不是人人都有。”谢浔灵光一闪,翻出了李云妙给他的金丝玉帛书。 ------------ 章二十五 再遇王茂 此地光线十分微弱,好在金丝玉帛书上所留字迹都是刻画上去的,谢浔放出神念,便能感应到。 谢浔从后往前看,果然,在倒数第二页,便发现了此地的出入之法。 书中留下了一篇法诀,只需要学了这法诀,就能感应到云樵子在路上留下的标记。 谢浔自江水中浮出,此时外面已是深夜,上弦月高挂,河风带来一阵凉意,在空灼煞中呆了大半天的谢浔感觉舒畅之极。 “都这么晚了,城门肯定已经关闭,今晚不如就在这河滩上修炼。”谢浔暗道。 他在河滩上找了块大石头,掐了个隐身诀,又布下障眼法,盘膝坐下,双目微闭。 修炼了一会儿,谢浔便感觉身上传来一阵清凉之意,内力运转比先前快了数分,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之意,他甚至都想永远沉迷其中。 “这应该便是师姐说的星月之力在起作用了。”谢浔心道。 他保持内力运转,睁开双眼,向下斜视,果然,他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金色光辉。 月下西山,只剩下漫天星斗还在闪烁。 “王茂,你若是将那天机弩图纸的下落告诉我等,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将谢浔从修炼中惊醒。 “王茂,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看来是遇到杀人夺宝的戏码了。”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七八个黑衣人将一个锦衣公子围在中间,那锦衣公子面色难看,手中长剑镶嵌的宝石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若是交给了你们这些魔教之徒,那我王茂以后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立足,便是他人不知道,我也会愧疚一辈子。”那锦衣公子声音颇为虚弱,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嘿嘿,愧疚也比平白丢了性命来的强。”先前说话那个黑衣人阴恻恻地道。 “你休要再多说,想要从我这儿得到图纸的下落是不可能的,动手吧,我王茂虽然受伤,但是想要我的性命,你们也要留下点代价。”说完,也不等黑衣人再说话,径直朝黑衣人攻去。 “原来是他。”谢浔终于想起了这王茂是谁,正是在江陵出言不逊,和宋冈一起的那位王家公子。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这王茂还挺有骨气和侠义之心,之前我倒是小看了他。” “既然对手是魔教之人,那我便帮你一把。”谢浔暗道。 不过这时候他不好贸然出现,否则容易让人误会。 那边王茂虽然武功比围攻他的人都高出一截,但好汉架不住人多,身上又添了好几处伤口。 眼见他又要被砍上一刀,这时,那人突然惨叫一声,胸口被一块石子击中,喷出一大口血,当场气绝身亡。 “何方高人,天地神教李虎在此办事,还望前辈出来一见。”那李虎见手下被一块石子打的气绝身亡,知道来人内力必定极高,自己等人绝非对手,便想拖延一点时间,等待后援。 可惜,谢浔并不理他,他话刚说完,又是一颗石子,朝着他的面门飞来,他刀一扬,欲将这石子拨开,哪知这石子在空中一拐,打在了他脖颈上,他当下脑袋一歪,也倒地不起。 其他黑衣人见此,哪儿敢再多待,立刻四散开来,但谢浔又怎么会让他们逃走,“噗,噗,噗……”数颗石子飞来,剩余的黑衣人皆尽伏尸。 王茂绝处逢生,心里大喜,抱拳大声道:“在下王茂,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不知晚辈可否有幸能得见前辈一面,也好报答前辈的恩情。” 等了数息,王茂见没有反应,又道:“既然前辈不愿相见,那在下就此别过,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关于那天机弩,谢浔并无了解,但弩箭乃是军国利器,官府一向禁止民间私自持有。 “这魔教拿天机弩来干什么,难道他们修炼邪法,为害武林还不够,还想造反,一统天下不成?这王茂又是怎么知道劳什子天机弩图纸的?” 他心里疑惑颇多,不过一想到自己即将进入修仙界,对此也就不甚在意,只消他仙法略有小成,便是那魔教想为祸人间,也不足为虑。 不说自己那据说法力通天彻地的掌门极玄子,就算是李云妙,这江湖之中,朝堂之上,也没有一个掌门教主,帝王将相能挡住她一剑之威的。 谢浔定下心思,不再多想,平心静气,宁神修炼。 星辰隐匿,太阳升起,转眼已是凌晨时分,这时再修炼内功效率就大不如前,谢浔长吐出一口浊气,翻身站起。 面朝渐渐升起的朝阳,打了一遍谢家拳和破岳剑法,尽管他如今修为渐深,这两门功夫已经难以起到锻炼身体的作用。 可他在学习了诸多道门法术以及《玉门经》和《大梵弥罗天功》之后,对武学,对道都有了新的体会,因此每此练这两套武功,都会有一些新的体会。 而且他觉得自己在“血脉觉醒”之后,似乎连悟性和记忆都提高了不少,像《玉门经》他一学便能上手,《大梵弥罗天功》虽然晦涩艰难了许多,可他在认真思量之后,也能看懂。 这要放在以前,《玉门经》他认真研习之下或许还能练成,《大梵弥罗天功》若无人指点,仅凭他自己,决计无法看懂。 扬州位于江淮之间,因运河而兴,乃是南北漕运的枢纽,自古便是东南形胜之所,烟柳繁华之地,有淮左名都之称,其繁荣较江陵有过之而无不及。 扬州城内,春风居,大堂之中,谢浔要了一笼三丁包子,一边细细品尝其中的鲜美滋味,一边留心听着周边之人的谈话。 江湖之中,消息数量最多,流传最快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各地的旅馆客栈,消息最灵通的也不是什么江湖百晓生,而是这些客栈中的跑堂伙计。 当然,这只是夸大之语,但不得不说,闯荡江湖,如果不在客栈大堂中吃饭,听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士胡吹海侃,那这江湖实在是白来走一遭。 ------------ 章二十六 柳氏兄妹 “你听说了吗,解阳王氏五公子王茂昨夜大战魔教十二高手,击毙包括李虎在内的其中八人。”有人道。 “这事儿我觉得多半还有其他人出手。”旁边一人道。 “哦,怎么说。”先前那人奇道。 “王茂虽然武功不俗,但他想要在魔教十二大高手手下逃命,恐怕还没那本事,尤其是那李虎,河内大侠李明泊你知道吧,成名数十年的高手,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而那王茂,虽然也是解阳王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但是比之宋氏三公子宋冈还有所不如,而那宋冈,据说前日在江陵,被谢十二一招击败。” “什么,这谢十二这么厉害。”隔壁桌的人闻言,惊叹道。 “听说他已经突破至入窍境界了,现在甚至还不到二十岁。”那人洋洋自得,仿佛有这般成绩的是自己一般,于是继续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其周围的听众也越来越多。 他旁边那人本来还想问下王茂和十二高手的事的,如今却连话都插不上,他叹了口气,继续吃自己碗里已经冷了半截的馒头。 谢浔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名字,而且是带着惊叹,心里不免有些自得,他心道:“你们口中的天才就在你们旁边呢。”他很想站起来,大喊一声,我就是谢浔,最后还是忍住了。 高谈阔论者旁边那人三两下啃完了自己碗里的馒头,挤开围观的江湖人士,看到在旁边吃着包子偷笑的谢浔,有些吃惊。 谢浔被人撞破,有些尴尬,不过他最近也经历了数起尴尬场面,脸不红心不跳,对那人道:“这位兄台,里面甚是热闹,你怎得出来了。” 那人拉了根板凳,坐在谢浔侧左手边,背对着围观的人群,道:“正是太过热闹,我才出来的,在下柳煦,西域人士,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在下……”谢浔想了想道。 “在下燕华,襄阳人。”他心道,你叫柳絮,我就叫烟花好了。 “哦,燕兄弟是襄阳人,荆襄本为一体,不知道你对那谢十二了解多少?”那人听说谢浔是襄阳人,似乎来了兴趣。 “说来惭愧,我虽是襄阳人,对江陵却不甚熟悉,从未去过,话又说回来,柳兄打听这谢十二做什么?” “当然,柳兄若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柳煦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寻那谢浔并无事,只是听说他一招打败了宋冈,颇为好奇,不知此事真假,若是真的,那谢十二又该何等风采?” 谢浔腹诽道:“你看看你面前这潇洒的公子便知道谢十二是何等风采了!” “哥哥,该走啦。”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的主人娇俏可爱,一双大眼却清冷淡漠,缺少生气。 “这是舍妹柳璎,柳璎,这位是襄阳的燕华燕公子。” “这柳煦还颇为讲究礼数。”谢浔暗忖,站起来向柳璎抱了抱拳。 “柳姑娘好。” “燕兄好。”那边柳璎还了个礼,似是不耐烦,朝柳煦使了个眼色。 柳煦对谢浔抱拳道:“燕兄,我兄妹二人还有些急事要办,就此别过吧。” “柳兄,后会有期。” 兄妹二人并肩而行,似乎在说着什么,不过他们显然不想让旁人知道说话内容,用了传音入秘之法。 谢浔觉得柳煦的行为颇为怪异,总觉得他似乎想打听什么,但又有些躲闪,于是他便放出神念,想听听两人在说些什么。 “发现王茂踪迹了?”柳煦问道。 “嗯,据说他就在城外白家村,受伤极重,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柳璎答道,语气中充满了恨意和杀气。 “王茂,又是王茂,看来我和这王茂还挺有缘的。”谢浔心道。 “这二人似乎是想对王茂下手,难道他们也是魔教的?或是为了天机弩的其他人?” 谢浔在桌上留下一角碎银,跟着跑了出去,他在外面找了个犄角旮旯,给自己施了个隐身术,紧缀在柳氏兄妹身后。 “两年了,终于让我兄妹二人寻到了线索,天道好还,我柳氏一门的血绝不能白流。”柳璎恶狠狠的道。 “其实也不一定是王茂做得,小璎,你莫要冲动。”柳煦劝道。 “哼,不管怎么说,他也脱不了关系,不然天机弩的图纸怎么会在他手里。” “仅他一人不可能屠我柳氏满门,不论他是不是凶手,都先留他一命,最好能问出其他参与者来。” “还有何好问的,肯定便是他们解阳王家,天机弩虽然威力巨大,对一般江湖人士却没什么用,除非是想要造反。这江湖上有能力造反的,只能是陈宋谢王四大家族,更大门派虽然势大,却都是师徒传承,不可能会想造反。”柳璎撇撇嘴,道。 “你这么说倒也不错,不过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谢浔没想到这两人寻找王茂竟是为了寻仇,而且还是杀人满门的血海深仇,但是他昨晚的所见所闻让他对王茂颇有好感,觉得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等事的人。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这两年江湖上有个柳氏被人杀了满门?”谢浔感觉有些奇怪,满门被杀可是大事,绝对会惊动整个武林,可他却从未听说过,这绝不应该。 “看来我应该先去王茂那儿试探下。”谢浔暗道,他是个颇具侠义之心的人,既然碰上了,便要管一管。 谢浔给自己加持了个神行术,很轻易便超过了柳氏兄妹。 他并不认识路,不过好在此时他还未出城,白家村也不是什么偏僻之地,他很轻易便问到了地址。 到了白家村,他用望气术一看,发现整个村子多为灰色之气,这些都是普通人,只有村子东边有两道蓝气,两道青气,蓝气表示练气胎动,青气则表示入窍修为。 其中一道青气萎靡不振,应该便是那王茂了。 “想不到这王茂竟也是入窍修为,人都道他实力在宋冈之下,谁曾想,他竟比宋冈修为还高呢。” ------------ 章二十七 法剑 扬州城外,江水之下,空灼煞穴洞中。 李云妙口含空灼煞丹,腰系避火玉佩,盘膝而坐,凝成实质的空灼煞将其笼罩其中,她面露痛苦之色,不断将一丝丝煞气引入炼化,和体内的玄元真气结合,每炼化一丝煞气,其面上的痛苦之色便减弱一分。 李云妙本是木属精怪,虽然因得大成化形草精血与灵昧,化得真正人身,又修炼《玄元太妙火翳剑经》这等火属功法,但怕热惧火乃是本能,故其凝这空灼煞气较之常人更加痛苦,更加凶险。 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既欲求大道长生,更要克服自己的本能,因此她虽然痛苦难耐,却仍在咬牙坚持,况且,凝练空灼煞本身也能增加对火属灵气的耐受能力,只消她渡过此劫,从此之后,便再无这一弱点。 最初之时,李云妙只能吸入头发丝大小的煞气,一日之后,已能吸入拇指粗细的煞气,这已经有正常人吸入大小的一半了。 此时她的下丹田之中,一柄比头发丝还细小的红色小剑漂浮在真气漩涡之上,那红色小剑正是空灼煞气和真元结合后形成,这是《玄元太妙火翳剑经》的特异之处,能凝罡煞成剑。 玉门弟子若无趁手飞剑,便可以此剑对敌,其品质虽不如李云妙的虚落剑丸这种顶级飞剑,较之普通飞剑却要好上一筹。 而玉门弟子炼气第六层虽也叫成丹,但实际上成的并非一颗金丹,而是将周身罡煞之气凝练至这丹田法剑之上。 因为前期已有凝聚,所以玉门弟子在成丹这一步上,尽管依旧非常之难,可相较其他门派还是要容易一些。炼气九层,最难的一关是炼气第三层感应,这一关看的是机缘,若是机缘不到,任你神仙转世,天人下凡也是无用。 其次便是炼气第六层丹成了,这一关考验的是修道者的道心,若是道心磨砺不足,便难以成丹,就算勉强成丹了,也只能丹成下品,不仅法力较之炼罡境界增加不多,更是从此断了大道之途,因而有丹成无悔一说。 丹成之后,这柄法剑质地已不输于最顶级的仙珍,要知道,修道之辈的金丹的是何等的坚硬,便是炼气第九层的剑仙也无法将其劈开。 而且金丹与修道者本为一体,无需祭炼,更能指挥如意,因此玉门派在此界门徒尚多时,有许多弟子都不用飞剑,只以法剑对敌,威力甚大不说,更能省下许多修炼时间。 当然,这法剑也不是毫无缺点,金丹离体总归有些风险,虽无被损坏之虞,但却可能被人以特殊法门困住,若是收不回来,那就欲哭无泪了,可不管怎么说,这一法门也十分实用,再不济,也能用来出人意料。 《玄元太妙火翳剑经》虽为修炼法门,却叫剑经,也是因为能修出这法剑的缘故。 尽管如今这柄法剑尚还细小,却也标志着李云妙正式踏入凝煞境,有了法剑作根基,再炼化空灼煞便要容易许多,其身体对空灼煞的抵抗能力也更强,能一次吸入更多的煞气。 凝煞之后,修道者的法力便会轻盈很多,待法力转化的量足够多之后,就有了驾风之能,不过只能离地丈许,速度也并不比神行术快多少。 等到了炼罡境,法力再次轻盈,便能腾云驾雾,速度也极快,若是会御剑飞行,则速度还会更快,倘是剑术到了剑气雷音的层次,甚至能突破音障,一日之内横穿九州也不成问题。 李云妙沉迷于修炼,洞穴外面的高台之上,弥罗镜中,竟浮现出一张道人面孔,那面孔苍老憔悴,形容枯槁,阴笑道。 “桀桀,终于有人发现了此地,道爷的谋划虽然失败,这最终的结果却还是一样,云樵子,你给我等着,待我脱困,便要将道爷这些年所受的痛苦加倍偿还与你。” 白家村,谢浔掏出一块黑巾,蒙在脸上,奔向王茂所在。 村子东边的一处茅屋之内,王茂正在打坐疗伤,屋外三个华服公子各守一方,为其护法。 这三人正是谢浔前些日子在江陵城见过的宋冈一行,其中气息最强的正是宋冈,也是谢浔方才观察到的两个入窍高手中的另一个。 原来这宋冈也算是个人物,被谢浔一招击败后,不仅没有让其武道之心受挫,反而更激起了其不服输的念头,当晚便突破至了入窍境。 而王茂则在昨夜与魔教一众高手大战之后,心有所悟,突破到了入窍境。 另外两个青年,一个名为王盛,一个名为宋琨,是王茂和宋冈二人的弟弟,虽未入窍,但也都是一流好手,还有个宋丘正在赶过来。 宋冈突破之后,想要和谢浔再打一场,一雪前耻,听说谢浔到了扬州,五人便也乘船来到扬州。 昨日五人分头打听谢浔踪迹,结果王茂遭遇到魔教高手,到了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未出现,四人担心其安危,于是又分头寻找王茂。 宋丘出到城外,错过了入城的时间,就在城外暂住。 王家乃是九州最大的商家,其商业据点遍布天下,这白家村规模甚大,乃是扬州城外一处重要的集贸市场,王家在此也有些人手,不过都是商贾贸易之徒,王茂便是通过他们通知的宋冈等人。 谢浔见宋冈突破到了入窍境也颇为震惊,他初时还以为另一个入窍高手是王家之人,毕竟入窍高手虽不多见,但在扬州这种繁华之地,王家肯定有安排入窍高手镇场。 不过面对学了隐身术的谢浔,宋冈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尽管他凭借敏锐的感知发现了谢浔的接近,可惜那时谢浔已经到了他身旁,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谢浔一记手刀击晕。 另外两人武功不济,甚至根本没有发现谢浔的接近,便被他击晕。 谢浔散去隐身术,推开了茅草屋的木门。 “嘎――吱――” 惊醒了正在打坐的王茂。 ------------ 章二十八 试探 王茂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蒙面男子,神色淡然。 对方能悄无声息就解决了外面护法的宋冈等人,可见武功之高,自己便是全盛之时也绝不是对手,甚至连逃脱都不可能。 见对方没有立即动手,王茂知道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淡淡道:“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谢浔压着嗓子,阴笑道:“呵呵,所谓何事,你可还记得被屠杀满门的柳家么,我从地狱里归来,前来复仇了,王茂,今日我不会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如何屠灭王家,让你感受我所经历的绝望。” 王茂神色大变,惊道:“柳家,什么柳家,我从未听说江湖上有什么柳家被满门灭口,便是有,此事也决计与我无关。” 在他说话之前,谢浔已经暗自运转内力,使出了测谎术。 这测谎术是记载在《大梵弥罗天功》上的一种法门,具体道理和凡间刑吏判断犯人言语真假一样,只是法术相对来说更简单易学,可靠性也更强。 这法术自然也有规避之法,只消被施术之人经过专门训练,能把谎话当成真话说,就能蒙混过去。 但谢浔相信王茂并没有那个本事,尽管如此,他还是将戏做足了,免得被王茂看出他的试探之意。 测试的结果没有超出谢浔的意料,法术判断王茂说的是真话。 可谢浔还有件事想知道,于是冷笑道: “哼,你不知道柳家,那为何江湖传言天机弩的图纸被你得到?天机弩的图纸本就是我柳家之物,你们这些恶贼,为了一张图纸,就灭人满门,天道好还,今日你终于落到了我的手上,我定要你过得生不如死,从此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原来兄台是因为那天机弩的图纸认定是我王茂灭你柳家满门,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王茂本道得了这天机弩图纸是一桩天大的机缘,结果先是被魔教恶徒盯上,侥幸逃脱之后,又被误会成灭族之仇,这天机弩图纸不是福缘,而是大祸啊。” 言罢,王茂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着自嘲与凄凉,又道: “不管兄台你信与不信,这天机弩的图纸都非是我从你柳家处得来,也与我王氏无关。昨日,我在春风居住店,起夜时发现了一个小贼,那小贼轻功很强,我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捉住他。” “我本欲按江湖规矩,斩其二指,结果那小贼说愿用一件宝物交换他的指头,那宝物正是天机弩的图纸,我思量之下,便答应了他。” “哪知下午我出来寻人,就遇到了魔教高手截杀,想必是那小贼心生怨恨,将这消息透露了出来,依我看,兄台若想得知天机弩图纸的真正由来,还要去找那小贼才是。” 虽然明知这蒙面人不会杀自己,但王茂还是希望他能相信这番话,因为一切正如他所言,他实在是冤枉的很。 谢浔有测谎术在手,他这番话也是合情合理,再加上昨晚的事,谢浔对他很有好感,因此谢浔哪有不相信的道理。 他将身形变回原本的样子,又摘掉面巾,露出了真容。 “是你!”这下子王茂倒是大吃一惊。 “不错,是我,王兄,短短两日不见,你便修为大进,可喜可贺啊。”谢浔笑眯眯地抱拳道。 “谢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谢兄武功竟高到了如此地步,想我那宋三哥,还道突破至入窍境,打算与你重新比过一场,我也踌躇满志,欲待伤好之后,与你一较高低,如今看来,实在是狂妄自大,自取其辱啊。” “王兄不必妄自菲薄,我也是这两日有些机缘,才能有这般成就,至于这件事,说来话长……”谢浔便将柳氏兄妹二人之事与自己的来意一并告诉王茂。 “谢兄如此古道热肠,让我汗颜,那天之事实在是对不住了!”王茂歉道。 “只是接下来的事,便要麻烦谢兄了。” “说不上麻烦,这事也是谢某主动找来的,还望王兄勿怪谢某多事。” 谢浔将宋冈王盛宋琨三人叫醒,三人惊怒交加,不过有王茂背书,也没发生什么冲突,几人等了没多久,谢浔便发现了柳氏兄妹的踪迹。 柳氏兄妹都是入窍高手,打的也是和谢浔一样的主意,躲在树丛之中,悄悄移动,打算乘机偷袭。 今日若不是谢浔在此,宋冈王茂等人恐怕难逃此劫。 “柳兄,不要再躲躲藏藏了,出来一见吧。”谢浔自茅屋中走出,朝着柳煦藏身之处道。 “呵呵,想不到燕兄也在此,那想必燕兄对我们的来意也很清楚吧。”柳煦从树丛中出来,面带微笑。 “哼,你这小子,看你长得一脸正气,没想到也不是什么好人,是不是早就盯上我们兄妹俩了。”柳璎自另一边出来,气呼呼地说。 “你不要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兄妹俩就拿你们没办法,你们打底细我们早就打探清楚了,如果你们和我柳家之事无关,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我兄妹二人也不愿滥杀无辜。” 柳璎又喝道,虽然她竭力作出凶恶的样子,不过其本身长得甚是可爱,怎么都让人生不起害怕的念头。 那边宋琨王盛闻言,觉得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便想动手,宋冈似乎也看出来这兄妹两人实力不俗,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谢浔拱了拱手,对柳煦道:“柳兄,方才实在是对不住,其实我不叫燕华,我本名谢浔。我并非有意欺骗,掺和进此事也实属偶然,我对王茂的人品有所了解,并不相信他与你柳家的灭门惨案有所关联。” 那边柳璎闻得此言,打断了谢浔,怒道:“你便是那谢浔,我还道你和王茂有隙,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们竟是一丘之貉,果然四大家族都不是什么好人。” 柳煦轻喝道:“小璎,休要胡言乱语。” 又转过头对谢浔道:“原来竟是大名鼎鼎谢十二,先前我还向谢兄打探你自己的消息,如今想来实在好笑,只是我与王茂的恩怨,不知谢兄又有何高见?” ------------ 章二十九 独战柳氏兄妹 “我已经探明,王茂与你柳氏灭门一案并无关联。” “口说无屏,你有何证据?”柳璎道。 “若我说我能判断他人所言真假,你们可否相信?” “那倒也不是不可能,经验丰富的刑吏也能做到这一点。”柳煦道。 “哼,真与假一试便知,这样吧,我说几件事,你来判断下。”柳璎道。 “好。”谢浔一口答应。 “我曾经放火烧山。” “假的。” “我母亲姓唐。” “假的。” “我能将四书倒背如流。” “真的。”听到这个,谢浔有些吃惊,想不到这妮子竟如此厉害。 “我哥哥精通二十三种剑法。” “真的。”这下子连宋冈等人都动容了,就算是最简单初级的剑法,想要精通二十三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来这柳氏兄妹,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柳璎又说了几件事,谢浔全都正确辨明真假。 “就算你真能判明别人说话的真假又如何,谁知道你是不是包庇那王茂。”柳璎恼道。 “我前些天才和他做过一场,又怎么会包庇他。”谢浔辩解道,不过他心里也知道这辩解实在无力的很。 “小璎说得不错,就算我愿意相信你,可此事关乎我柳氏一族灭门之仇,我实在不敢马虎,谢兄,宋兄,我看还是把王茂叫出来吧。”柳煦上前一步,道。 “王兄伤重,如今不便出来,柳兄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代为回答,其实我看柳兄想知道的还是王兄的天机弩纸从何而来吧。”谢浔道。 “不错,天机弩图纸乃我柳氏先祖所传之物,我柳氏知道此图必会引来狼子野心之辈,又不忍见先祖一生心血失传,于是避居西域,希望能免去一场祸乱。” “没想到,还是有人觊觎这图纸,反而因为地处偏远,我柳氏一族被人满门灭口都无人知晓,若不是我兄妹二人恰好到中原游历,恐怕这事就永远埋藏在西域的黄沙之下了。” 柳璎越讲越是悲恸,柳煦也是面带戚色,谢浔等人也为之动容。 谢浔叹道:“柳兄的心情我等也能理解,不过王兄确与此事无关,那天机弩的图纸乃是其从一小贼手中得到,他估计也是这小贼放出了消息,所以你们和魔教才会得到这个消息。” “那小贼如今在哪儿?”柳煦问道。 “这个却是不知,王兄说他从小贼处得到天机弩图纸后便按照约定将其放了,如今是否还在扬州城中,犹未可知。”谢浔答道。 “哼,还是个没有确切着落的消息,当我们是三岁小儿么,以为这样便能哄住我们?”柳璎讥讽道。 “王兄说了,既然二位真是柳家族人,这天机弩的图纸也该物归原主,等他伤好之后,便带你们去取。”谢浔不怒不恼,对柳煦道。 “他这主意倒是打的好,等他伤好了,你们这便就有了三个入窍高手,再加上这两个一流好手,就算我兄妹二人也是入窍,恐怕也不是你们的对手了。”柳璎又是一阵讥讽。 宋琨王盛二人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竟也是入窍高手,难怪先前宋冈要阻止他们出手,暗叹道:“什么时候入窍高手已经如此不值钱了,光是此地,便四个。” 谢浔微微一笑,对柳璎道:“莫非你以为王兄伤势未愈,凭我和宋兄二人便不是你们的对手?“ 柳璎傲然笑道:“那是自然,你们的底细我们都打听过,不过初入窍而已,我兄妹二人均早已入窍,招式内气也不比你们这些大家族差,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敢来此地?” 谢浔心道:“这柳璎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嘛。” 他又对柳璎道:“若我说我一人便可对付你们兄妹二人,你信与不信?” “呵呵,你倒是狂妄的很。”柳璎不屑道。 另一边柳煦也面露笑意,显然认为谢浔在说大话。 谢浔也以微笑作为应答。 柳璎怒道:“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便与我们兄妹俩做过一场,若你赢了,我们便听你一回,等着王茂伤势好了,一同去去那天机弩图纸,若是我兄妹二人,赢了,你们就休要阻拦,叫王茂出来见我们。” “好。”谢浔答应的很干脆。 宋琨王盛两人面露忧色,欲要阻止,谢浔摆摆手,示意他们放心。 谢浔在与九柳门祁氏兄弟一番苦战之后,已经贯通了六处窍穴。 而这柳氏兄妹,他以望气术观之,虽然修为较他高一些,但并不多,而他如今气力惊人,又兼会一些道术,连感应境的高手都杀过了,自然无惧与柳氏兄妹。 他之所以激柳氏兄妹一战,便是要以绝对实力向其证明,自己根本没有骗他们的必要,这样,自然便能打消其心中顾忌。 他拔出背上的青乌,对柳氏兄妹道:“上吧。” 柳氏兄妹见他如此托大,心中虽喜,却也不敢放松警惕,自两面同时攻了上来。 他们俩都是入窍高手,又是一二十年的兄妹,配合十分默契,所使之兵虽然也是中原形制的长剑,但其招数奇特,与中原武功路数大不相同。 但谢浔不管其武功如何奇特,只挥着青乌重剑,以柳璎作为重点攻击对象,青乌本就宽大,七十二路破岳剑法施展开来,就如同形成了一道铁幕,柳氏兄妹二人根本攻之不破。 相反,谢浔不仅力量奇大,便是出手速度较他们兄妹也要快上不少,往往每过三四招,便能多攻击柳璎一次。 柳璎虽是入窍高手,但女子天生身体要差上一些,她又来的娇小,面对谢浔这种怪物级别的力量,她又能接得了几招? 转眼间三人你来我往已经过了三四十招,柳璎手腕被谢浔的重剑震的疼痛难耐,甚至连剑都握不稳。 她见这样下去,恐怕大为不妙,她已经看出来,这谢浔武功奇高,独对自己兄妹二人还能占尽上风,自己若是被打出局外,那兄长恐怕不是其数合之敌。 “只能兵行险着了。”她咬咬牙,暗道。 ------------ 章三十 暗箭 谢浔再一剑劈来,柳璎早有预料,也不抵挡,右手长剑斜指,露出藕白色的手腕。 黑洞洞的管口对着谢浔的面门,竟是一支袖箭! 柳氏一族,以器械立家,族中弟子多为能工巧匠,于武道一途反而涉猎不深。 柳璎与柳煦能有如此武功,实是其在中原另有奇遇的缘故。 因此,他俩虽然年少,族中技艺尚未得真传,在外游历,又缺乏必要的工具和材料,但是制作一些简易的暗器还是轻而易举的。 柳璎这支袖箭,不同于普通江湖人所用,其只得一根竹管,并无外在机括,使用之时需配合特殊秘法控制手臂特定肌肉触发,旁人就算得了去,也难以使用。 但其内部机括繁密复杂,更能利用手臂运动之势,因而隐蔽性较之传统袖箭更强,威力也更大。 谢浔修炼玉门经这道家功法之后,加上“血脉觉醒”,神念较以往强了不知多少,因此反应速度比相同境界的柳氏兄妹要快得多。 其脖子一歪,便闪过了柳璎的偷袭,尽管柳璎也因此部分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因为谢浔这一剑并没能顺利劈下来,同时柳煦也攻了上来,虽然无人受伤,但攻防形势顿时逆转。 一旁观战的王盛见此,忍不住怒道:“公平比试以一对二已是占足了便宜,竟然还暗箭伤人,也不嫌丢人。” 同时三人也对谢浔对本事更高看一等,如此近距离的偷袭都能避开,这等反应实速度在恐怖,这谢浔,恐怕要坐实了年轻一辈第一高手的名头,无人可撼动了,就算是老一辈的高手,恐怕也有不少不是其对手。 柳煦抓住妹妹创造出来的机会,对谢浔一阵猛攻,柳璎虽然手腕被震得接近麻痹,但终究没有丧失战斗力,一时之间,将谢浔逼的狼狈不堪,但谢浔似乎总能料得先机,左支右绌之下,都恰恰能避开危险。 柳氏兄妹二人进攻的势头一过,谢浔便开始反击,这一次,柳璎没能再躲过,虽然柳煦也有袖箭,但暗器如果被人知晓了存在的话就失去了出人意料的效果,也就不复暗器之名了。 比武便是这样,双方一攻一守,若是久攻不下,气势一泄,就容易露出破绽,这时攻守之势逆转,先前占据上风的一方便很容易失败。 谢浔没有重伤了柳氏兄妹二人,点到为止,双方并无仇怨,这柳氏兄妹也是苦命之人,他还想化干戈为玉帛呢。 “多谢谢兄手下留情。”柳煦抱拳笑道。 “哼。”柳璎别过头,撇撇嘴,似乎还不服气。 但其实不管是柳煦还是柳璎,对谢浔的话都已不再怀疑,就凭谢浔的实力,如果真和王茂一伙,完全可以杀了自己二人,斩草除根,从此这事再无其他知情人士,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而谢浔的测谎本事,他们二人也已经见识,王茂能骗过他的概率并不大,因此两人都对谢浔好感大升。 谢浔也不理柳璎,对柳煦道:“既然如此,还请柳兄遵守约定,等待王兄伤好之后,谢某虽不才,也愿助柳兄一臂之力,查清你们柳氏一族灭门之祸的真相。” 接下来,谢浔和柳氏兄妹都没走,留在白家村住了下来,因为如今王茂手里有天机弩图纸的消息,已经不算是个秘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虽然大部分江湖人士都对这东西没有兴趣,他们更想要的是武功秘籍,神兵丹药,声望名气。 但是也不排除有其他如同魔教一样的隐秘势力想要得到这东西,甚至不仅仅是江湖势力,还有可能是来自朝堂上的危险。 尽管周天子还是天下之主,九州皇帝,可长安朝廷长期动荡,对地方的掌控力早已大不如前,叛乱此起彼伏,虽然都很快平定,可朝廷也是元气大伤,负债重重。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长安紫极殿中那张宝座,这从魔教这次的行动就可见一斑,就算是武林四大家族,虽然也是立族数百年的名门望族,解阳王氏更是富甲天下,可毕竟是武林是势力,深受朝廷忌惮,放在二十年前,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哪像如今,等若其所在之地的半个主人,其门下弟子,衣食住行比之王公贵戚之家丝毫不差,在外行事更是肆无忌惮。 更主要的是,虽然昨夜谢浔杀死了魔教八大高手,挫败了其行动,但魔教高手众多,能独自对抗整个白道势力的江湖势力岂会如此轻易放弃?待其调动了足够的高手,必然还会卷土重来,而且有了上次的教训,下一批来犯者必然更加难以对付。 至于说王茂在白家村这件事,连柳氏兄妹都能打探到,也没人敢把这当作是秘密。 到了中午,宋冈的另一个弟弟宋丘也到了。 宋丘的年龄比宋冈和宋琨都要小上不少,不过二八年华,甚至比柳璎都还要小一些,加上男孩子发育的比较晚,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稚气,武艺较之另外几人也有较大差距。 宋家不同与谢氏,他们族中弟子十六岁便要在兄弟长辈的带领下外出历练,而谢氏子弟则是二十岁以后在单独出行。 宋冈宋琨和王盛虽然对谢浔谈不上厌恶,但毕竟先前有些过节,因此也谈不上多少好感,只是人家主动来帮王茂的忙,他们作为朋友和兄弟,虽然不至于表现出太多情绪,但也不热情。 对柳氏兄妹这找上门来的莫名其妙的仇家更没多少好感,尽管柳璎是可娇俏可人的妹子,可他们也不是见着女人就走不动道的人,加之接二连三的受到打击,武功甚至还不如人家这个小姑娘,因此也没有上来搭话的心思。 而谢浔也没什么话好和宋冈他们谈的,他对王茂印象好,对宋冈印象可还停留在那日江陵见面的情景。 因此在宋丘来之前,六个人便分作了两拨,宋冈王盛三人沉默修炼,为王茂望风,谢浔与柳氏兄妹则在白家村四处闲逛,一边熟悉环境,一边聊些江湖上的趣事,谢浔有望气术辅助,也不虞有高手来犯而不知情。 ------------ 章三十一 糖糖 白家村名为村,实际上是一个小镇,过去在此居住的是白氏一族,后来因为贸易繁荣起来以后,又住进来许多外姓商贩和工匠。 江南河网密布,白家村外边有一条小河,名为白溪,是江水的支流,但是又另有一支通向运河,白家村便在这两条支流分叉的地方。 白溪虽然不能任大船航行,但过一般的驳船却是没问题的,因而成了连接运河和江水的一条支路,白家村有此优势,又离扬州不远,物价却较扬州更低,因而渐渐繁荣。 可因为是自发形成的集镇,并无长远规划,所以村中建筑布局杂乱,高矮不一,青砖黑瓦的大宅与土坯泥墙的破茅屋毗邻而居。 除了镇子正中的一条大路笔直宽阔,其他道路均是弯弯扭扭,狭窄难行。 王茂疗伤的茅草屋在村子边缘的一棵大柳树下,四周并无民居,倒是颇为安静,但走到村中情况就大为不同。 务农的村民,来来往往的商贩,以及穿的破破烂烂在道路中间嬉戏打闹的小孩。 或许是这里平时少有江湖人士前来的缘故,那些小孩看到谢浔三人,均是好奇不已,纷纷打量,低头附耳,窃窃私语。 有个小女孩还盯着谢浔背上的青乌巨剑,舍不得移开目光。 谢浔虽然不讨厌小孩,可也没什么话好和小孩子说的,这时,一直盯着他背上巨剑的小女孩先发话了。 那女孩七八岁的样子,一张小脸脏兮兮的,红扑扑的似乎有些龟裂,大概是冬天之时被寒风吹的,这在普通人家小孩里很常见,还挂着一颗大鼻涕。 她的声音怯生生的,是那种常见的小女孩的甜腻,不过她说了什么谢浔却没大听懂,谢浔猜想她说得大概是当地方言。 还是柳璎替他翻译了下:“那个小妹妹问你是不是江湖大侠?”说到这儿,她自己都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连旁边看着他们的小孩子们都看直了,这里平素过往的都是些小商小贩和附近农户,他们哪儿见过如此美丽的小姐姐。 “你问她为什么觉得我是大侠?”谢浔也觉得有趣,对柳璎笑道。 柳璎还没翻译,但那小女孩似乎能听懂官话,道:“因为你背着大剑啊。” 这句话谢浔也听懂了,三人皆大笑不止,小孩子的心思似乎便是如此单纯。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柳璎弯下腰笑眯眯大问道。 “她叫鼻涕虫。”旁边有个小男孩大叫道,抢先替她回答了。 小女孩儿听了瞪着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那男孩儿,那男孩儿非但不怕,还作了个鬼脸,周围的孩子也哄然大笑。 谢浔也是会心一笑,道:“可不就是个小鼻涕虫么。” 这种外号在小孩子中很是常见,他小时候也有个伙伴叫这个外号,反正大家外号都不怎么好听,只是孩子间的玩笑,因而谢浔也没放在心上。 小女孩儿似乎没能听懂谢浔这句话,脆脆地对柳璎道: “姐姐,我叫唐一,一二三四五的一。” 谢浔心道这父母也太图省事了些,怎么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字,他哪儿知道,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结婚或者上过学的,都是这般起名字,老大叫一,老二叫二。 柳璎却没有理会唐一,方才听到那小男孩说唐一叫“鼻涕虫”,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她小时候也是整天挂颗大鼻涕,被家族里的孩子们叫做鼻涕虫。 “鼻涕虫,你的鼻涕又跑出来了。” “鼻涕虫,你跑慢点,小心你的鼻涕飞到头上去了。” “你们给我站住,不要跑!” 他那时总是气急败坏,追着他们满山遍野,还老怨哥哥不帮自己。 那时的日子,多么快乐啊,西域虽然荒无人烟,满目黄沙,可还有那些可爱的人,叔叔伯伯家的兄弟姐妹,还有叔伯父母…… 如今全不见了,只留下自己和哥哥两个人,如今还能否找到灭门仇人也是两说。 柳璎不觉间有些哽咽,但她没有哭,她从来都不哭,她将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但她从来不哭,尽管眼泪是确实存在在她身上的――她曾经被辣椒呛出过眼泪。 柳煦看着妹妹的神态,便知道她又想起了以前谢家的事,不过他没有说什么,自己这个妹妹,虽然爱使小性子了点,情绪也容易外露,但内心还是相当坚强的。 最初得知柳家被灭门的消息的时候,他们兄妹俩都几近崩溃,结果还是柳璎先回复正常,反过头来安慰开导自己这个哥哥。 而他们在中原游历,也曾几次历险,若无妹妹的存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下来,走到今天。 “姐姐……”唐一似乎发现了柳璎的不妥。 “啊,对不起,小妹妹,姐姐刚刚想到了一些往事,走神了,没听清楚你的名字,你能再给姐姐说一遍吗。”柳璎迅速收敛其情绪,努力作出甜甜的笑容,对唐一道。 “好啊,姐姐,我叫唐一,一二三四五的一。” “那以后我叫你糖糖好不好。” “好啊。” 这时柳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 “糖糖,你想不想学武功,将来作惩奸除恶,行侠仗义的大侠?”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大侠了,我也要学武功,做大侠。”唐一高兴地蹦蹦跳跳,一张小脸灿烂的正如这春日的阳光。 柳煦朝柳璎使了个眼色,谢浔也疑惑地朝她看来,不解她这是何意。 她朝这柳煦传音解释道:“我们接受了花无果前辈的传承,可复仇之路迷雾重重,或许前方的危险更甚,若是我们兄妹俩有了不测,却是对不起前辈的一番心血。” “而我与这孩子一见如故,颇有几分缘分,而且我看她机灵活泼,性子纯良,是个好苗子,便想着干脆收她为徒,若我兄妹真有了不测,我柳氏和花前辈也有了传人,他日未免没有光大传承的机会。”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总要经过她父母的同意,二者,绝不能把她卷入我们的仇恨中来。” “那是自然。” ------------ 章三十二 唐家 “糖糖你带哥哥姐姐去找你爹娘好不好?”柳璎对唐一道。 “好啊,姐姐是不是要收糖糖为徒,教糖糖武功啊?”唐一歪着小脑袋,拉起柳璎的手,朝家走去。 “想不到糖糖竟然还知道姐姐是要收你为徒。”谢浔也打趣道,不过唐一并不能完全听懂他说什么。 “姐姐,这个哥哥说的什么啊。”柳璎把谢浔的话给解释了一遍。 唐一小脸略带骄傲,喜笑颜开道:“那当然了,我懂得可多了,村里的王师傅都夸我聪明呢。” “王师傅是谁?”柳璎疑惑道。 “王师傅就是王师傅啊,大家都叫他王师傅,他经常讲故事给我们听呢。” 穿过几个弯弯扭扭的小巷,便到了唐一的家。 这是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外面用竹栅栏围出来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只白色的母鸡带着一群嫩黄色的小鸡四处闲逛,但即便如此,这院子也打扫得颇为干净。 此时已经快接近中午,屋顶上冒出缕缕炊烟,显然唐一的母亲是在做饭了。 “娘,我回来了。”唐一还没走进门就叫起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唐母疑惑的声音传出来。 “因为我带来了哥哥姐姐啊。”唐一高兴的道,满是烂漫天真。 唐母听闻此言,探了个头出来看了看,旁边还有个五六岁大小,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扶着她的腰,也学着她朝外张望。 这时几人已经到了门口,柳璎拱手接话道:“大嫂,在下柳璎,这个是我哥哥柳煦,这位是江陵谢家十二公子谢浔,突然来访,还望恕我等冒昧,我们这次来是想收唐一为徒。” 柳璎开门见山,直述来意。 唐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长相甚是普通,头发盘起,插了支木簪子,穿了件粗布蓝衣,腰间系着一个灰色围裙。 可能是生了两个孩子的缘故,也可能是生活条件不好的关系,并没有谢浔见过的一般二十多岁女子的精神与活力。 她看见柳璎一行人时眼中一丝艳羡之色一闪而过,听到柳璎的话,她满脸堆笑道:“这位姑娘还有两位公子还请到里屋来坐,家里简陋了点,请不要嫌弃,当家的一会儿就回来,等他回来看他怎么说吧。” 谢浔等人自然也不好拒绝,跟着她进了堂屋,这是一间土坯房,而且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墙面坑坑洼洼不说,甚至连墙体里的竹篾都露露出来。 不过,同院子里一样,这堂屋打扫的干干净净,屋子正中间摆了张八仙桌,这张桌子显然也用了不少年头了,上面的漆都已经掉了不少,呈现出一种斑点效果。 正中的墙上还贴着一张画像,谢浔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谁,他又认真看了下旁边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从勉强认出的开头太上二字猜测大概是道尊。 唐母请几人坐下,又端来几个粗陶碗,请几人喝水,谢浔接过来一看,原来是稀薄的米汤。 唐母倒没有不好意思,能给贵客喝上热水已经算是运气好了,若他们不是这个点来,连米汤都没有,恐怕只能给几口清水润喉了。 她吩咐唐一在这边赔谢浔等人聊会儿天,自己带着那个小男孩,也就是唐一的弟弟唐二又去厨房忙活了,言道唐一的父亲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让谢浔等人稍待片刻。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唐一的爸爸唐明便回来了。 唐明是个高大精壮的汉子,大概有三十五六的样子,模样还算得上中上,走起路来龙行虎步,颇有气势。 声音也相当洪亮,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蜗居在百家村的破茅屋中的庄稼汉。 事实上,经过一番交谈,谢浔等人知道了眼前这汉子的确不是一个庄稼汉,他除了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以外,还有一条自己的货船,做着一些小本生意。 只是他一直在积累钱财,打算在扬州城中买个大一点的宅子,恰逢又遇到最近生意出了点问题,因此一家人日子过得节俭了些。 唐明与唐一的母亲不同,他是见过一些世面的,知道武林豪客虽然看起来鲜衣怒马,一掷千金,十分威风,可他们这种生活相当不稳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流血五步。 何况他家的生活只要渡过了这段艰难的日子,定会过得越来越好,因此从心底来说他并不希望唐一踏进江湖这潭浑水,哪怕眼前这三人并无恶意。 但也正因为他是一个有所抱负的人,而不止是一个单纯的庄稼汉,所以在知道谢浔是江陵谢氏嫡系,并且他们这次是来帮王茂的忙的时候,他犹豫了。 江陵谢氏是什么势力他自然清楚,在江水上讨生活的人,谁若是不知道江陵谢氏和云梦泽怒蛟帮,并和他们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那他的生意定然做不长久。 而解阳王氏,更是商号遍布九州,普通人或许不知道他们的名号,但肯定都和他们手下的商铺打过交道。 对唐明这样的小商贩来说,若能和这两家中的其中一家拉上关系,那生意都会好做不少,将来想更进一步也不会找不到门路。 “虽然要收小一为徒的是那女子,而不是谢家公子,但这谢家公子能陪同她来,那他们关系显然也不一般,说不定就是一对儿呢。”唐明暗道。 柳璎长得如此漂亮,看其穿着显然家世也不普通,和谢浔坐在一起,岂不正是郎才女貌?唐明有此想法也正常的很。 因此,唐明便道:“柳姑娘愿意收小女为徒,实在是我唐家之幸,小女从小就喜欢听这些侠客传奇,对学武也是向往的很。” “只是她毕竟是女儿家,我便也不太好送她去武馆学徒,而且以前家中日子难过,也负担不起,如今承蒙娘这样的高手看得起她,我自然不会反对。” 他这话倒不是胡说,唐一从小就喜欢听这些故事,更是爱舞枪弄棍,附近的孩子就算比她稍大一些的,平素打起架来都打不过她。 两年前他也想过送她去扬州的武馆做学徒,只是限于家庭条件和性别原因,这念头甫一出现就被他打消了。 ------------ 章三十三 中毒 柳煦听他这话,暗道重点来了。 果然,唐明又接着道:“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柳煦接话道:“唐大哥但说无妨。” 唐明摇摇头,道:“这事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可能要劳烦下谢公子,刚才说过,我最近生意出了点问题,因此我就想,谢公子能不能帮我引荐下谢家在扬州的李管事。” 谢浔闻言,大概猜到了他什么心思,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自己虽然和柳氏兄妹没有太大的交情,但既然如今都坐在这里了,送个顺水人情也无不可。 因此他笑道:“原来是这样,这自然没问题,只是我对家族事务其实并不熟悉,连去哪儿找这李管事都不知道。” 大家都跟着笑了。 谢浔又道:“我在白家村可能还要再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唐大哥可以带我去找那李管事,我想他应该还是会给我一个面子的。” 此事说定,皆大欢喜。 柳氏兄妹从花无果那里得到的传承也属道家一脉,他们见唐家墙上挂有道尊画像,于是决定就干脆在此简单的把拜师礼给举行了。 堂屋本就兼有待客,举办典礼的功能,因此在这里行拜师礼,虽然简陋,但却还算比较正式。 柳璎收起平日的轻浮,努力做成严肃的表情,先是自己对道尊画像三叩九拜,然后再让唐一拜道尊。 然后她自己端坐于主位之上,唐一三拜,敬茶,这仪式就算简单地完成了。 这时柳璎又道:“唐一,你既已入我门,再叫唐一却是不妥,该有个大名,我们这门并无名字,虽属道家一脉,却并不是道士。” “你以后就叫唐璇吧,璇乃美玉之称,又为北斗枢机,愿你以后德似美玉,功若星辰,光耀我门。” 虽然听不懂柳璎在说什么,但唐一还是大致知道了自己有了个和其他小伙伴都不一样的名字,唐璇。 她高兴的道:“谢谢姐姐。” 柳璎脸一板,道:“以后要叫师傅了。” “是,师傅。”唐璇笑容依然灿烂。 “唐大哥,今日之事,还请暂时不要宣扬,若有人问起,就说你并不同意唐璇拜入我门下,这几日就暂且让她在家玩耍,我们在这儿还有些事,带此间事了,我再来带小璇走。” 临走之时,柳璎嘱咐道。 唐明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不过也知道江湖是非多,也没多问,答应了下来。 由于三人来的过于仓促,唐母再做饭已来不及,因此并没有在唐家午饭。 等他们回到王茂疗伤的茅草屋时,宋丘已经回来了,几人正在吃饭。 见到谢浔等人,宋冈将宋丘介绍了下,其他人只是点点头。 “你们的饭在桌子上的食盒里,趁热吃吧。” 谢浔打开食盒,一荤一素一汤,也没什么特别,当然,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要求什么。 “这是王兄家在此地的管事送来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谢兄你们的口味。”宋冈道。 谢浔将饭菜都端出来摆在桌子上,正欲开动。 “且慢!”柳璎叫道。 只见她掏出一幅布夹打开,原来是一套银针,这时谢浔也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想不到柳姑娘还会医术,竟随身带着银针。”他暗叹道,同时也暗暗责怪自己江湖经验还是太少,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虽然对宋冈等人没有恶意,但保不齐别人没有害他的心思。 宋冈王盛等人见了柳璎的举动,均冷眼旁观,她这样公然表示对他们的不信任,实在让他们心里不高兴,但鉴于双方先前的立场,倒也无可厚非。 宋丘没有亲眼见识过柳氏兄妹和谢浔的厉害,虽然听兄弟们说了那一战,但其对谢浔等人还是打心里不信任,甚至还有些不屑。 因此他见柳璎的行为,当场情绪便要发作,不过宋冈是明事理的人,伸手阻止了他。 “清者自清,这反而更能证明我们的清白。” 不过他话刚说完,宋丘便脸色一变,嘴角浮出一丝白沫,朝宋冈怀里倒去,这下子谢浔哪里还敢吃饭。 柳璎也不试毒了,她一见宋丘倒下便运功检查了自己身体。 “还好,没有中毒,看来果然是饭菜被人做了手脚,不过却不是宋冈等人,而是外面的人。”她暗忖。 “七弟!”宋冈大叫一声,目眦欲裂。 “你们先不要慌,快运功检查自己有没有中毒,我略通医术,先替他压制着。”柳璎喝道。 说完,她大步跨出,也不顾男女之别,从宋冈手里接过宋丘,将其平放在地上,在其太仓,少商,下陵,耳门各扎了一针,这是她从花无果那里学到的本事,可以减缓毒性的扩散。 又在他郄门,劳宫**扎了两针,护住其心脉,做完这些,她长出了一口气,扬其衣袖擦去了自己脑门上的细汗,这宋丘的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这扎针的本事是她从花无果那儿学来的,他们兄妹在江湖上多次遇险,都曾靠她这一手扎针的本事渡过难关。 不过,她这手可不仅仅是如同普通医家那样光扎针就行了的,还得配合内力施为,即便她是入窍高手,放在江湖上也是一流人物,但施这针术都将其累的不行。 “我没问题。”谢浔的声音首先传来。 “我也没问题。”柳煦紧随其后。 “我中毒了,不过我已经将其驱散了。”是宋冈的声音。 看来这毒也不算厉害,需要时间发作不说,对宋冈这等入窍高手效果却不是很好,纵然洛阳宋家底蕴深厚,肯定有化毒的秘法,但如此快就已经解毒,只能说这毒毒性太差。 但这也很容易理解,宋冈等人都没能发现饭菜中的毒药,这毒药显然无色无味,隐蔽性极强,世无双全法,隐蔽性强的毒自然毒性就差。 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说的也是这个道理,疗效好的药必然味道不好,毒也是药的一种,当然也有此特性。 相对柳璎所知的其他类似毒药,今天宋丘中这个毒毒性其实还算强的了。 ------------ 章三十四 螺旋 宋丘虽然因为年纪较小,修为弱些,但其十二正经也修炼了十条了,称得上是功力不俗,在江湖上,可以算中上游的水准。 而普通的毒药,遇到他这种实力的高手,甚至都很难建功。 也亏得他年纪小,武功与另外两人差距明显,否则,这时恐怕王盛与宋琨也与他一般了。 就算是现在这样发现的早,宋琨和王盛二人也难以分心开口说话,必须要时时以内力对抗毒药,虽然暂无危险,但长此以往,也必然难以压制。 敌人显然对宋冈一行的实力有所了解,若宋冈还未突破至入窍境的话,也必然落得宋琨王盛的下场,假如有人来犯,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不过宋冈突破至入窍境的事,目前还只有在此的几个人知道,即使如此,倘无谢浔等人在此,今天他们的处境也必然会很危险,而宋丘的性命肯定难以保住。 说不定还要搭上王茂宋琨王盛三人的性命,仅凭宋冈一人,自保或许无虞,但若要护住几人,恐怕就有些困难。 在场的几人,宋冈王茂柳煦都是心思灵敏之人,也都想到了此节,宋冈言道: “虽然不知道这毒是何人所下,但既然他们下了这毒,恐怕过一会儿就要来了,柳姑娘,不知你的针术能护住七弟多久?” “最多不过半日,若半日之后无法得到有效的救治的话,恐难活命,不过此毒毒性不强,扬州乃江左名都,医术名家不下一掌之数,只消及时将他送回扬州城,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那我们可以再等等,先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我等性命,不过他们应该不知道谢兄和柳兄你们的存在,所派之人定然非是我等对手,到时候最好能抓个活口。”宋冈冷笑道。 接着他又道:“我先去通知王兄家在此地的管事,让他们去将几位名医请来。” 谢浔等人也表示赞同。 其实对有人回来袭击,宋冈等人早有预料,只是他们还是大意了些,没想到对手会在饭菜里下毒。 所有人都在闭目打坐,茅草屋内十分安静,呼吸相闻。 谢浔放出神念,将其凝成细细薄薄的一束,围绕身体旋转,好似九天星河,他神念有限,用这种方法能增加观测范围,虽然一次只能探查到一个方向。 谢浔的解决办法就是旋转,对方若想接近自己,除非知道自己神念旋转的速度,按照一定的规律盘旋前进,否则定然会被他发现。 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神念是修道者或者一些天人高手所独有的东西,而前者不太可能对天机弩图纸感兴趣,后者不会屈尊枉驾来对付几个入窍都不到的小辈。 更不会连下毒这种手段都用上,下毒,就说明他们对自己实力不自信,最多就和宋冈等人半斤八两。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盘旋,谢浔发现自己的神念操控能力在一点点增强,能将其凝聚得更细,更长。 虽然这种变化幅度很小,但神念本就能察觉到极细微之处,因此谢浔还是发现了,这让他相当惊喜。 “这便是熟能生巧吧。”他暗叹。 其实本来这种情况用望气术是最为方便的,他原本也只是灵机一动,才想着试试用神念探查,如今有此惊喜,他更加不会放弃神念盘旋了。 时间点点流逝,宋冈等人被动地等待着敌人上门,已经有点不耐烦,谢浔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当中,倒是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突然他的神念扫到了几个朝茅屋方向疾驰而来的人,谢浔立马睁眼,改用望气术,朝来人方向望去。 “对方来了,一共十一个人,当中有两个入窍高手,其余人等也都是一流好手,现在他们还在村口,正在朝我们赶来,以他们的速度,估计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便能到这里。” 谢浔低喝道,其他人闻言也都睁开双眼。 “竟然来了这么多人,不知道该说他们太看得起我们兄弟呢,还是该说他们太过胆怯。”宋冈轻笑道。 柳煦却道:“想不到谢兄竟有如此本事,隔着这么大一个镇子都能发现敌人的踪迹,还能准确判断敌人实力,难怪我兄妹先前的躲藏如此轻易便被兄看出来了,果然与谢兄只能做朋友啊,若是做敌人,也太危险了些。” 听了这话,宋冈等人也是暗中惊叹,他们太过于关注来敌,却没注意到谢浔这份本事是多么可怕。 谢浔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众人虽然惊叹,却也没有朝道术方面想,只当这是一种听风辨位的本事,都以为谢浔大概把这本事练到了极高深的地步。 “对方只有两个入窍高手,我们这边有四个,不过他们还有九个一流高手,我们这边却还有几个伤员需要照顾,情况不像之前预料得那般乐观啊。”宋冈皱眉道。 “这简单,宋兄你们三人看谁留在这边照看王兄他们,我们另外三人出去伏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到时候我们先合力做掉一个入窍高手,我谢氏剑法最不惧得便是群战,到时候你们再合力解决掉另一个高手,其余人等自然只能任我等拿捏。”谢浔道。 谢浔这个法子很简单,也没什么战术,主要就是局部以多打少,关键在于速战速决,这一点比较困难,入窍高手哪个没几分压箱底的本事的? 不过考虑到谢浔碾压谢氏兄妹的绝对实力,以及他偷袭自己时,自己连他人都没能发现就被打晕的神出鬼没,宋冈对谢浔这个想法还是很认同的。 “那就让柳姑娘留下来吧,她医术精湛,在此照看再好不过。”宋冈提议道。 他这样说等于表达出他对柳氏兄妹的信任,他此前经过一番思索,觉得既然自己和这柳氏兄妹无冤无仇,那不如趁机与其结交。 这可是两个年轻的入窍高手,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现在与其交好,将来有事就等于多了一份助力。 江湖江湖,有人的地方才是江湖,江湖不仅仅是看谁武功高,更看谁的朋友多,谁的人脉广。 ------------ 章三十五 伏击 一行人在谢浔的带领下,潜伏在来人所走方向路旁的树丛之中。 几个呼吸之后,谢浔突然发现他们分散开来了,看来对方也怕被埋伏。 若是寻常江湖人,没有谢浔这种超强的侦察能力,面对这种情景就只能在茅草屋中原地等待,以免顾此失彼,可这样以少对多,全凭实力硬拼,压力就会很大。 “他们分开了,嘿,这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好机会。”谢浔道。 于是他又领着二人埋伏在实力较弱的那个入窍高手的前进路线上,这次,那个高手没有再改变路线,被谢浔等人成功拦截。 那个高手实力不过和宋冈差不多,初入窍的水准,如何是三大高手的对手,不过一见面,就被拿下,宋冈将其面巾摘下,发现并不认得此人,然后又在其身上摸索一番,发现了一个铜牌。 那铜牌不大,作八卦状,通体红色,打磨地闪闪发光,两面用金文分别写着天地两个大字,这两字虽未天地,却没有天父地母的堂皇大气,反而透着一股妖怪邪意。 在天字的下方,写着两个小字,白河,想来应该是这蒙面人的名字。 “是魔教的人。”三人一见这铜牌,同时道。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昨天对王茂动手的就是魔教,只是没想到王茂昨天才杀了他们八个人,他们今天又聚集起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两个入窍高手。 “看来他们对这天机弩的图纸是志在必得啊。”柳煦叹道。 接下来,他们分头伏击了三个一流高手,按照先前的约定,回到了驻地,这个做法是谢浔按照对面入窍高手的速度计算好的,能在那个高手到之前赶回。 魔教众人到时,谢浔等人就站在屋檐之下,抱剑而立,静静等候。 见到谢浔等人安然无恙,他们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但也没有太过慌张,显然,他们对己方的实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虽然人没到齐,对方还多出三个个陌生的高手,但魔教首领不以为意,招招手,带领一众高手功了上来。 谢浔他们对此早有对策,谢浔对上魔教首领,另外三人对上其余人等,谢浔方才望气术,神念齐出,确定周围并无他人,所以将柳璎也叫了出来。 毕竟面对的都是高手,让柳煦或者宋冈一人面对三四个,压力还是比较大。 昨晚他在江水旁虽然以一对八,但那时他在暗,敌在明,他一击杀死李虎,令其余教众惊疑不定,自乱阵脚,他还动用了道术,而现在这个场面,御物之术显然不适合使用。 谢浔经过之前和感应境高手祁远智一战,以及打败柳氏兄妹,对自己的实力已经很有自信,心道自己就算在入窍境中也算得上高手了,因此并未将魔教头领放在心上。 毕竟魔教再怎么势力庞大,对付王茂他们,还不至于派出他三哥谢鸣那样的入窍顶级高手出来,不论是对方下毒,还是那个白河,似乎都在印证着这个观点。 但他刚和那魔教头领一接触,便知道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这魔教首领武功就算没有像谢浔那样入窍大圆满,打通周身三百六十个窍穴,但也离此境不远,总之远高于自己。 而且与祁远智不同,对方招式精妙,更有一种有我无敌的气魄,把谢浔打得只能招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高手,若是仅仅为了对付王茂,有这样的高手,又何需下毒,就是几个王茂加起来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谢浔在心里暗自叫苦。 他一边招架一边道:“不知你是何人,有如此实力,想必在魔教中也不是无名之辈。” 其实在打斗中说话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谢浔只是若只是招架,却还有些余力,因此并不怕分心。 反倒是期望对方搭话说不定会露出破绽。 不过对方虽然答话了,却没给他想要的机会。 那人淡淡道:“凭你的本事,还不值得某家报上名号。”手上动作却丝毫不乱,一点破绽都不留下来。 谢浔知道这是对方的攻心之计,也不恼怒,依旧与那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另一边的三人打得也不轻松,这些魔教徒虽然实力较柳煦他们差了一着,但似乎是从同一处赶来的同伴,彼此配合亲密无间,还练过一些阵法,战况也颇为胶着。 那魔教头领看起来还心有余力,打着打着,嘲笑道:“你是江陵谢氏的子弟吧,虽然这手破岳剑法练得还算有几分火候,不过依我看,这破岳剑法也不过如此。” 谢浔还是不理他。 他又道:“让我来猜猜,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又是入窍高手,江陵谢氏,还能将破岳剑法练到如此地步,那你定然是谢家大名鼎鼎天才谢浔咯,虽然你在江陵,我在江南,一字之差,却万里之遥,但你的天才之名也流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谢浔不知他如此聒噪乃是何意,而且这人虽然在说话,但看他轻松的样子,若是认真起来,自己恐怕还难以招架。 于是谢浔也随着他的话头,笑道:“你要知道我是谁,又何必去猜测,直接问我就是,我又没说不告诉你,某家行得正,站得直,正是江陵谢十二,不似你这等宵小之辈,藏头露尾,连名字都不敢说。” 那魔教头领哈哈一笑,道:“问你岂不显得我有求与你?能自己猜出你的身份,我自然不会去问你,我可不像你这种脑子愚钝之辈,打了那么久,连对手来路都看不出,还要主动去问别人身份的。” 谢浔被他反将一军,纵然知道他是故意气自己,心里还是郁闷不已。 他这一郁闷,手下顿时露出老大一个破绽,那人的目的就在于此,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下一剑挑来,直逼谢浔咽喉,谢浔见势不妙,突然灵机一动,对那人的长剑用上了搬运之法,将其剑锋偏离了几分,危险的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尽管如此,脖子上还是被其划出了一道血痕。 ------------ 章三十六 楚陌 魔教首领清晰地感受到了剑上传来的力量,虽然他稍一用力就保持住了剑的平衡,可正是这一瞬间的反应时间,让谢浔躲过了一劫。 “这是什么武功!”魔教首领心里大骇,他行走江湖多年,各种武功都曾见识过或者听闻过,可能隔空对敌人的兵器施力的武功,他实在是闻所未闻。 尽管道门有所谓御剑之术,可据说这御剑术非天人高手不可修习,他至今也没见过一个那样的高人,而且即使是御剑术,也只能操控经过自己秘法炼制过的剑,不可能对别人的剑发力。 “难道是法术?”他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虽然真正的道门超然世外,不显于红尘,可还是有一些巫医杂流,与世俗有所联系,而凡间道门,若论传承,也是正宗道门一派,只是各种大道法诀都未有保留,流传于世的,只是道门清静无为,垂手而治的思想罢了。 这也是修道者明明拥有超然与凡俗之上的力量,却不曾过多干涉凡俗的原因之一。 因此虽然凡间所谓高功大德,巫公神婆,大多是装神弄鬼,欺蒙愚夫愚妇之辈,但总归还是有些有真本事之人。 尽管他们法力低微,打起架来不要说江湖高手,有些甚至连地痞流氓都对付不了,可他们却能做到常人难以想象之事。 魔教首领就曾经遇到过一个人,声称自己是神仙下凡,想要其皈依的,为了使他信服,那老巫公憋红了脸,将一块数十斤的青石隔空搬起,离地半尺,最后被他一剑给削了脑袋。 虽然他杀了那老头,但从此对鬼神巫妖之说也多了几分敬畏,对以前嗤之以鼻的道法符术也不再视作坑蒙拐骗。 毕竟,武道通神,天人高手的种种不可思议之能,似乎也在证明这世界上也许真有神仙,能呼风唤雨。 谢浔取巧躲过去一招,便又想故技重施,用搬运法干扰魔教首领的招数,哪知这次对方早有准备,将剑死死握紧,尽管因此有些不习惯,但却让谢浔无机可乘。 “你这小子,以为同一招能对我用两次吗,想对付我,你还是嫩了点。”魔教首领又嘲笑道。 其实魔教首领话虽这样说,心里却一样叫苦不已。 这魔教首领名叫楚陌,他今天来此,完全事出偶然。 他本来是魔教在杭州分舵的首领,杭州号称东南形胜,三吴都会,又兼是东海第一大港口,海贸发达,比之扬州,更加繁华。 因此作为魔教在杭州的首领,楚陌的实力要比扬州的魔教首领,也就是被谢浔等人杀死的白河,更胜一筹,或者说数筹。 他本来是追杀他的杀父仇人,建州邪道断头虎,哪知这到了扬州地界后他突然失去了断头虎的踪迹。 此前他们在句容大战一场,他虽然把断头虎打成重伤,可断头虎非是易与之辈,否则也不可能成为他的生死大敌,故而他也受了些内伤。 魔教之人尽管残害江湖人士用来修炼邪功,但其教内法度森严,当今教主野心勃勃,禁止同门残杀,他们底下这些教徒也不似几十年前那样丧心病狂,不分敌我。 楚陌和扬州舵主白河乃是好友,他便欲借助白河在扬州的耳目帮他寻找断头虎的踪迹。 哪知到了扬州分舵,白河比他还要高兴,向他讲述了此前的遭遇,希望他能帮忙捉拿王茂。 夺取天机弩图纸的任务是总教发下来的任务,他若是不知道还罢了,若是知道却不帮忙,一旦被教主晓得了,难免要受顿责罚。 如今教主欲谋大事,本就有再次整顿教风之意,谁若是敢做事不尽心尽力,不顾教中大局,多半就会被第一个开刀。 楚陌本道白河他们已经在饭菜里下毒,对付的又是几个初出江湖的小毛孩,有他出马,必然是手到擒来。 哪知王茂这边突然冒出三个入窍高手不说,还有谢浔这样的高手,他虽然仗着武技精妙,压地谢浔抬不起头来,但他受了内伤,却不敢全力施为,结果久战不下。 而这谢浔,内力修为深厚不说,力量也是大得出奇,还会一些奇奇怪怪的招数,他尽管占着上风,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安。 这时柳氏兄妹和宋冈那边,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原本他们三对七,一面占据质量优势,一面数量众多,又配合无间,倒是打得不相上下。 可柳煦号称精通二十三种剑法,又通晓机关暗器之道,面对谢浔那样气力奇大招数精妙出手还快的对手没有什么办法。 但对付魔教这些实力远逊于他,只是靠着阵法才能和他们放对的乌合之众,他这通晓百家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打了一段时间,他就渐渐摸透了这阵法的变化之法,知道了阵法的变化之道,凭他的眼力,很快便发现了一个破绽。 他袖箭一甩,直中一个魔教徒的面门,对方顿时阵脚大乱,他们三人一鼓作气,很快将这几个魔教徒制服。 楚陌见势不妙,便要逃跑,这时候谢浔等人哪里会给他机会,追着他一阵穷追猛打。 楚陌也是绝决之辈,做事毫不拖泥带水,知道被对方围住就完了,当即用了魔教秘法《化血归元功》。 这《化血归元功》能使人短时间内速度力量反应都提高一倍至数倍,具体提高多少,则视使用者在此法上的修为如何。 这种功法,江湖上多有流传,并不罕见,但凡使用了,事后都要虚弱一段时间,并会对人的本元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影响将来的修炼。 可魔教这《化血归元功》是此法中最为有名的,效果最好的,也是最为凶狠毒辣的,可以说魔教在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恶名,有一半就是出在此法上。 修炼这《化血归元功》的第一步,就是杀人取血,而且取的不能是普通人的血,必需是练武之人的血。 练武之人,血内精气旺盛,还有内力滋养,只有这样的血,才能真正“归元”,所谓归元,就是固本培元,用他人精血,固己本源,可谓恶毒之极。 ------------ 章三十七 魔教 除了杀人取血以外,这《化血归元功》几乎没有一点难度,当然前提是修到入窍境界,不到入窍境界,身体难以承受此功的霸道,神魂则难以承受血气中的混乱与杀戮之意。 而此功练成之后,每次使用都还要再杀人以补足亏损的血气,也因此,使用此法对修炼者的身体损伤极小,虚弱期也很短。 即使如此,这法门也不是一点缺陷没有了,一旦使用的次数过多,还是会对武道根基造成损伤,这种损伤,是任何灵药武功都难以修复的。 更为关键的是,使用此法的次数多了,会使人神智混乱,这种混乱在最初的时候是间隙性的,而且没有规律可循,到后来,则整个人都会变得疯疯癫癫。 当然,就算这《化血归元功》这般厉害,可终究只是辅助性的武功,修炼条件也很高,还不足以吸引江湖人士加入其中。 真正让魔教发展壮大,吸引大量江湖败类或者无所顾忌之人加入其中的,还是其教中的根本大法――《自然经》。 《自然经》在魔教中号称无上神典,“物竞天择”是其宗旨,“改天换地,众生平等”却是其纲领。 然而实际上,这都是魔教自己内部的称呼,就像他们自称天地神教一样。 所谓天地神教,也是从《自然经》中得来的名号。 《自然经》传说是一位全真弟子所著,具体是谁,真名如何,已不可考,他自己自称自然道人,其门下弟子则称其圣尊,江湖人则称他魔尊。 道尊著《道经》,立道教,魔尊自称领悟世间的真正法则,跟脚却还是道家的,其取道尊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之说作为经义阐述根本。 但他既然说自己领悟的是世间根本法则,所以他所著经典就想要压《道经》一头,于是取名《自然经》,以示比“道”更加根本。 而其所立教派,却不以化归自然为目的,而是宣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之理,立教目的乃是“改天换地”,所以用天地神教名之,却不是一般人第一次听说时想象的尊奉天地。 江湖人则称《自然经》为《血魔经》,因为此法的自然不是清风明月的清静自然,而是豺狼虎豹弱肉强食的自然,整个修炼之法充满着血腥和恶毒。 《化血归元功》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篇秘术罢了。 魔教号称“众生平等”,所以这《自然经》的修炼之法不仅快,而其简单容易,不论有没有武学天赋都能上手,并且毫无瓶颈。 这正是魔教对江湖人士最大的诱惑,普通的江湖武学,简单易学的,肯定最终成就不高,威力弱小,威力大,成就高的,对天赋要求也就高,有的人只能练到胎动,有的人能入窍,只有最天才的才能练到入窍圆满,乃至天人境界。 可修炼《血魔经》的手段,可谓是天良丧尽,比如此法初入门时,要求寻一个有内力之人,活饮其血,入窍之时,则要找一个贯通奇经八脉十二正经的人,生啖其肉。 因为其中所有修炼之法都针对的是江湖人士,因此此法甫一问世,就遭到了整个江湖黑白两道的围剿,并赐名魔教。 可惜魔尊太强,魔教弟子提高实力又容易,加上不断有有人经不住突破瓶颈的诱惑,叛入魔教,最终双方也没能分出个胜负。 而朝廷一方虽然由于仁义道德打压魔教,但因为魔教并不针对普通百姓,反而能限制被他们视作不稳定因素的武林势力的发展,因此对魔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双方争斗不止,恩怨情仇已经延绵了上千年,不论白道黑道,对魔教之人都是见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而魔教徒为了修炼,也不会对其他江湖人士留情,当然,这只是理论上。 作为一个有着“改天换地,众生平等”这等宏伟野心的教派,魔教当然也不会任人修炼至高经典《自然经》。 而是将《自然经》拆出《草木》《羔羊》《虎豹》三本残缺功法,交予不同实力,不同地位的弟子修炼。 这三本功法残缺程度依次降低,教中弟子只有立了足够的功勋才能兑换到更高级的功法,而高级的功法对低级的功法也有克制作用,让教中高层能得以掌控整个庞然大物。 在魔教中,只有教主与左右二使能修炼完整的《自然经》,其他教主高层,如总教各堂口堂主,各分舵舵主,都只能修炼《虎豹经》。 《虎豹经》在修炼之法的完整性与《自然经》已经相差无几,一样能借之达到入窍圆满的境界,乃至天人交感,只不过其毕竟残缺,会受制于修炼《自然经》之人。 这在保证魔教教主的权威的同时,也让魔教高手云集,若不是在面对魔教之时,整个江湖同仇敌忾,恐怕魔教早就杀尽天下高手,然后开始自相残杀了。 事实上,不时就会听说有江湖高手死于魔教之人手中,因为魔教的功法就决定了,魔教每多一个高手,就至少有一个实力相当的其他练武之人被残杀。 二十多年前,魔教内乱,教主和左右护法发生分歧,对教众的约束力大大削减,而黑白两道豪杰辈出。 白道有涿郡陈讯,洛阳宋问,江陵谢鸣,解阳王迢,并称四骏,黑道有云梦栾枭,梁山林童,芒砀熊文等黑榜十大高手,将魔教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时的魔教徒不敢随意行走江湖,于是不顾教规,自相残杀,以此来精进修为,结果最后如今的魔教教主烈阳火,折服群雄,一统魔教。 传说烈阳火已是天人境地高手,这也是如今江湖中唯一一个为人所知的天人高手,尽管这也是猜测,包括一些魔教舵主在内的很多江湖人士都不相信。 而魔教也在烈阳火的带领下重新崛起,先是杀熊文,灭其所在白蛇寨,紧接着又降伏林童,兼并梁山寨,同时与白道联盟及黑道魁首云梦泽怒蛟帮开战,最后全身而退,震撼了整个武林。 ------------ 章三十八 逃跑 楚陌使用《化血归元功》后,势不可当,谢浔四人只能勉强招架,但他知道此法不可长久,也不恋战,就此离去。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树丛之中,谢浔低声道:“宋兄,柳兄,你们把俘虏审问下,我去去便来。” 言罢,身形闪烁,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宋冈等人知道他大概有办法拿下楚陌,也不言语,将此前拿下的俘虏都集中到茅屋外的空地上,准备审问。 谢浔一入树丛之中,就用上了隐身术和神行术,此前他一直用望气术留意着楚陌逃跑的方向,因此并不怕跟丢。 他现在发现,这些基础的道术,用在武林争斗中,简直就是出千一样的效果,不管是料敌先机还是偷听刺杀,甚至是生死相搏,都能占尽便宜。 他神行术施展开后,赶路速度超乎寻常,快逾奔马,哪怕楚陌用了《化血归元功》,速度提高了接近两倍,轻功亦是不俗,谢浔仍然很快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知道这楚陌这状态有个时间限制,就算楚陌修为高深,但其能维持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两刻钟,等楚陌化血归元的状态消失,就会立即陷入虚弱,那时他想拿下楚陌,必然轻而易举。 楚陌此时心里也在思量,到底要往哪儿逃,虽然他认为对方没有能力追上自己,但谢王两家在扬州附近都很有势力。 尤其是谢氏,其势力范围就在江水中下游,江水附近的白道势力,不是依附于谢氏,便是谢氏的盟友,如今扬州分舵精锐尽失,若是谢浔和王茂借助谢王两家的力量找上门来,定然难以抵挡。 虽然魔教驻地隐蔽,但对方同样在此经营良久,自己虚弱以后,没有十天半月不要说施展武功,就是想下地走动恐怕都难以办到。 而且自己作为入窍高手,就算如今气血亏败,在那些低级的魔教弟子眼中恐怕就是一颗人形的补药。 平日有教内高手坐镇,他们大概还不敢动什么歪心思,如今却是难说。加入魔教的,没有一个是良善之徒,只不过有教规约束,将这些人的残暴邪恶都引导对外罢了。 现在,扬州分舵高层全军覆没,他们没了约束,自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另一个问题是就算他回到了教中,定会被追责,九个一流高手,一个入窍高手,教中如今乃是用人之际,教主震怒之下,难保不会将他作为一颗人形丹药赏赐下去。 魔教之中,有的是人需要借助高手来突破关隘,因此魔教处置叛徒,从来都不会有损失,处置了一个高手,就会有另一个功力相近乃至更强的高手诞生。 魔教,要的不是人,而是要人形的资源! 而仍旧有无数人加入魔教的原因就是,他们都相信自己会是笑道最后的人,成为教主或则左右使者,从此摆脱枷锁,练就绝世武功,成为人上之人。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不论白道黑道魔道,只看到了宝座之上冠冕的耀眼,却没看到宝座之下累累白骨的悲惨。 “可如果不去神教驻地,我又该去哪儿呢?”楚陌喃喃自语。 不管去哪儿,恐怕都难逃谢王两家的耳目。 不知不觉中,楚陌又到了白溪边,看着河面上的打鱼船,他眼前一亮,计上心来。 徐大是白溪附近青牛村的村民,如今刚刚四十出头,以打鱼为生,可能是因为在水上讨生活,被太阳晒的多的缘故,他的面色全然不似江南水乡之人的白皙,反而黑得如同木炭。 当看到一个身材高大,身负长剑的,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从踏波而行,朝着自己的小船掠来时,他虽然吃惊,却并没有惊慌。 他知道这定然是一个江湖高手,扬州乃通都大邑,聚集的江湖人士极多,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虽然能踏水而行的高手并不多见,可在这水上活了几十年,他总归也见过两三个。 “就是不知道这人找我所为何事。”徐大暗忖。 他见过不少江湖高手,有的超然出尘,羽衣飘飘,目无他物,有的游戏人间,仿佛顽童,与鸟雀说话,同鱼虾嬉戏,还有的闲情逸致,一锭银子租下自己的破船,只为看一晚江枫渔火,潮起云灭。 当然他也遇到过蛮横不讲理,强迫自己给他撑船,送他一程,最后分文不给的。 “不知道眼前这人又是哪一种。” 不过不管是哪种,只要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应该都没有生命危险,他心想。 不管黑道白道,都不屑于对没有还手之力的普通人出手。 楚陌一上船就出手了,制服一个普通的渔夫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徐大没有反抗,他知道反抗也没用。 楚陌掏出了一个白色瓷瓶,拔开瓶塞,瓷瓶散发出一股腥臭恶心之气,楚陌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对徐大道:“吃了它。” 徐大不知道这药丸是什么,从这药丸的气味来看,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没有拒绝,一口吞下了黑色药丸。 因为他更清楚的是,就算这是毒药,他吞下了最终会死,但肯定不会马上死,若是自己不吃,看这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自己多半马上就要去见阎罗王。 “开船吧,带我去杭州,不要说不识路,我识路。”楚陌冷冷地道。 徐大不敢违逆,驾着渔船朝运河方向驶去。 大运河,南起杭州,北至燕京。 “方才我给你吃的,名叫九转尸虫丸,乃是我自己配置的毒药,解药的配方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若想活命,就乖乖听我的话,到了杭州,我自会给你药方,否则,你就等着三十天之后去见阎王爷吧。” 楚陌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渗得徐大冷汗虚发,拿着竹蒿的双手都在发抖,心底对楚陌的敬畏更深。 其实楚陌哪有什么九转尸虫丸,他精于武道,对药石却是一窍不同,身上虽有毒药,但极其普通,容易解毒不说,都是无色无味,根本没有震摄力。 ------------ 章三十九 直觉 楚陌混迹江湖多年,又是杭州分舵的舵主,深知虚张声势的道理,明白要让徐大听从自己的,不一定要有“九转尸虫丸”,只需要让他相信乃至怀疑这是“九转尸虫丸”就够了――他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赌,在还有很大希望的情况下。 谢浔一路跟来,见楚陌上了一艘渔船,于是手握李云妙给的玉佩,悄悄跟了过去,从船尾潜上了船。 他一上船,正好见到徐大吞服楚陌的“九转尸虫丸”一幕,谢浔本来还挺担心徐大的安全――假如一会儿楚陌虚弱下来,谢浔把他杀死,那徐大的解药哪儿找? 但他在闻到楚陌手中的白瓷瓶传出的味道后,顿时放下心来。 “嘿,这是什么九转尸虫丸,不过是魔教徒随身所带的还血丹罢了,这魔教徒可真是狡猾,差点连我也被骗过去了。”谢浔心里冷笑。 还血丹是魔教徒必带之物,除了教主和左右二使,其他人所连魔教功法都有一定缺陷,必须要用服食还血丹来弥补。 修为越低,服食的频率越高,到楚陌这等修为,足可以三月不食而无恙。 还血丹必需用练武之人的血来制作,和魔教其他功法一样,不同的修为对应着不同修为的血液来源,入窍修为的还血丹就必需用入窍修为高手的血液制作。 最初的时候,还血丹的制作方法只有魔教教主一人知道,目的就是借此控制教徒,但后来发现教主自己制作还血丹,因为需要的血液种类太多,实在麻烦。 而且,单凭魔教徒所练残缺功法也足以控制他们,因此第二代教主干脆把还血丹的配方公之于众,让教众在提高修为的同时炼制一些自用。 还血丹因为以人血和一些常见的昆虫和草药制成,呈现出漆黑之色,并有腥臭之味,所以楚陌就干脆用他来欺骗徐大――这和人们一般认知中毒药的性质很像。 他心想徐大一个普通渔民,断然不会知道其中蹊跷。 他没想到的是,谢浔借助隐身术潜上了船,而谢浔却正好认识这还血丹。 对任何一个传承有序的势力来说,魔教的还血丹都是门下弟子必需要会辨识的东西,这是魔教徒身份的象征之一。 “一会儿如果有人盘问,你就说你到杭州探亲,至于怎么圆谎,你自己想想吧。”楚陌又道。 然后躺到船仓底部储物之处,开始闭目养神,再过一会儿化血归元的效果就要结束了。 谢浔见此,在船尾犹豫不定。 “他现在毫无防备,正是我动手的好时间,不过若是再等一会儿似乎更加稳妥。”他心道。 虽然楚陌似乎没有发现他,但他知道,隐身术并不是万能的。 练武实际上也是修道炼气九步的前三步,只不过练武所需要的天赋比修道要低得多,因此练武练到一定地步,神魂也会比常人更加强大,对气机的感应能力也必寻常人强得多。 虽然他有修炼神念之术,能将自身神魂的波动收敛起来,单凭直觉难以被感应,可呼吸以及行走的动静也会暴露自己,他不是刺客,谢家也没有这方面的功法。 入窍境修周身三百六十个窍穴,实际上九窍所属穴位就占据了一大半,而入窍境一般也分作六步,按眼耳鼻口前*后*顺序修炼,其间夹杂着身体的其他穴窍,具体各门各派稍有不同。 像楚陌这种高手,定然已经将耳窍完全修炼完毕,据谢浔估计,他可能是已经在修炼前*了。 谢浔在白家村偷袭宋冈的时候,都差点被他发现,面对比宋冈强得多的楚陌,他还真不敢冒险。 事实上,在谢浔上船的时候,虽然他已经尽量小心,但还是让小船吃水有了点点变化,毕竟是个八九十公斤的小伙子。 而楚陌对此也有所感应,只是他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发现并无异常,只当是河面上的微风。 而当他躺在船舱底部时,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他却说不出来。 他现在本就在逃命,其实心虚得很,他觉得自己在疑神疑鬼,可想想还是坐了起来,打算再仔细检查下这渔船。 他这一起身,因为太过用力,小船轻轻摇晃了下,这一摇晃他终于想起了为什么他躺下的时候觉得不对劲。 按理说,这船上就他和徐大两人,而这船的形制乃是对称的,徐大在船头,而且这是小河,水流缓慢,徐大掌船的技巧又高,行船很稳。 那他躺下之时,这船应该往微微前倾,而他躺在平坦的船舱里时,身体应该是头高脚低的,可他方才身体分明是平的。 他出生江南水乡,年少之时,也常和父亲一起荡舟水上,大概也因此,才能发现此间的细微差别,他强大的神魂也给了他危险的警示。 “徐大,你这船可是头轻脚重?或是你曾有在船尾放什么东西?”楚陌喝道。 “大侠,你说这些都没有。”徐大声音颤抖。 突然,他似乎也明白了,道:“就是,怪了,这船为何不往前吃水……”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清越的金铁交击声传来,楚陌面前空空荡荡,但他分明在和什么东西交手,手中长剑发出阵阵轻鸣。 徐大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即吓得坐在船头瑟瑟发抖,连船也顾不得划了,手中竹蒿都落入河水,顺流而去。 别说徐大一个乡野村夫没见过这等怪事,就是楚陌这个魔教舵主,走南闯北的入窍大高手,面对这等诡异之事也是心惊肉跳。 可楚陌毕竟是老江湖,心里虽然震惊,脑子却清醒的很,他知道自己虽然看不见这无形的对手,但他凭借贯通了的二窍完全可以判断对方走位和招数,就如同夜战一样。 “是谢十二。”交手数招,楚陌便作出了判断,一来谢浔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招数,仍以最拿手的破岳剑法对敌,二来谢浔那可怖的力量实在是让楚陌难以忘记,想认不出来都不行。 ------------ 章四十 无力 “这谢十二果然修有法术么,连隐身术都会!” 有先前的搬运法作铺垫,加上面前这奇异景象——障眼法不可能在打斗的时候还能保持隐身,楚陌其实心里已经确定了谢浔会道术。 因此他还在暗中防备,害怕谢浔使出其他具有直接威胁的法术来。 如果谢浔知道他想法的话,肯定要说一声:“实在抱歉,让你失望了。” 虽然谢浔不知道,但他这样分心他用,还是让轻松了一些。 单对单,谢浔根本不可能是化血归元状态下的楚陌的对手,但他有隐身之利,楚陌虽然可以借助耳窍判断谢浔动作,但他毕竟不习惯这种这种方式,无法发挥出双眼视物时的实力。 楚陌心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这样拖下去,内力飞快运转,不顾身体的不适,猛力强功。 谢浔知道他想速战速决,又哪里会和他硬拼,且战且退,眼看就要退入水中。 他心里反而一喜,他有辟水诀,又有李云妙给的玉佩,在水中战斗反而能占尽优势,当即一个后仰,跃入河中。 楚陌见河中泛起水花,知道谢浔跳入了水中,心下大为愁苦。 他可不敢入水,在船中空间狭小,他还能凭借耳窍的聪灵和谢浔打个不相上下,下了水就真正是敌暗我明,毫无办法了。 “得想个法子才是。”他暗道。 片刻之后,他计上心来。 楚陌走到坐在船头失魂落魄瑟瑟发抖的徐大旁边。 对着河水大喊道:“谢十二,我知道你胸怀侠义,要把我这魔教妖孽斩草除根,我楚陌罪孽滔天,死不足惜,可这个渔夫总是无辜之人。” “大概你不知道,我已经给他下了我的独家秘药九转尸虫丸,这毒药的解药配方只有我一人知道,若我死了,他定然活不过一个月,若你不信,你大可问他。” 谢浔哪里会中他的计?可他又担心若自己真祱识破了楚陌的谎言,惹得他恼羞成怒,会真的对徐大不利。 就想多拖延会儿时间,等楚陌不战自败,于是道: “那个渔夫大哥,他说的可是真的?”同时暗中朝着船头移动,他有玉佩在手,在水中移动根本不会发出半点动静,楚陌难以发现他,他却可以借助神念观照楚陌的行动。 徐大声音发抖道:“这位大侠说得都是真的……” 楚陌也是狡猾之人,似乎明白谢浔所想,一边带着徐大朝船舱走,一边道:“十二公子,你也不要想着拖延时间,若你不给个明确的答复,我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大不了就是一死,楚某早在十八年前家破人亡,加入魔教之时就已经看开了,只是某家大仇未报,心里不甘,所以才苟活与世。” “其实谢公子就算答应不再追杀我,但你有隐身之术,我也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离去,可谢公子乃是名门少侠,楚某愿意相信你的为人,只是要你一个承诺而已。” 楚陌说的得话句句属实,只是目的却没有那么单纯,一则想激起谢浔的同情之心,二则将谢浔的退路堵死,名门正派,有很多迂腐不化之人,被人说破以后,拉不下脸皮,很可能就会在有所顾忌下,真放他一马。 可谢浔是这种人吗?不是。 从他假装柳氏族人去诈王茂就可以看出,他虽然心怀侠义,爱管不平事,可并非食古不化之人。 他心中有自己的道德准则,或许有时候会因为江湖经验太少,从而有些迷茫,但在面对楚陌这种人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有半分犹豫,也不会因为欺骗了他而感到愧疚。 因此,楚陌的话其实反而提醒了他,不如佯装退去,一会儿再杀个回马枪。 于是他在远处浮现身影,道:“那某家暂时退去,希望你能说话算话。”然后朝岸上掠去。 楚陌鼓起内力,对着谢浔道:“谢公子还请放心,楚陌虽是魔教之人,可向来说话算话,绝不食言,杀这渔夫对我也没有好处,我自然不会做那等吃力不讨好之事。” 其实楚陌对谢浔又何尝真放心?他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能出此下策,将希望寄托在谢浔能信守承诺上。 渔船继续朝着运河方向漂流,看着碧水蓝天,两岸青葱的草木,楚陌又回想起了年少时光。 他本是江南一小商人之子,结果他父亲不知何故,竟惹上了断头虎,一次外出行商,被其杀死。 如同所有故事一样,没了家里的顶梁柱,他家家产很快被同族叔伯联合外人侵占而尽,母亲也被逼改嫁。 祖母死后,他踏上了复仇之路,可他没有学武天赋,于是他加入了魔教,靠着机敏和背负深仇的信念,他武功渐涨,还坐上了杭州分舵舵主的位置。 在魔教教这些日子,他坏事做过没?肯定做过。没做过坏事,他哪儿有今日的武功,哪儿有今日的位置。 可他认为自己的除了迫不得已所做之事,并未牵连过其他人,甚至夺他家产的叔伯他都没有追究——就算他们不落井下石,自己孤儿寡母也守不住父亲的遗产。 比如面前这个徐大,他真的只是想利用他送自己到杭州,从未起过杀念,他说自己从不食言,也是真话。 虚弱感渐渐袭来,他知道《化血归元功》的副作用要来了,接下来,就算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他杀死。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化血归元功》,不过这种虚弱感他并不陌生,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他看着叔伯冲进自己家里,将家财洗净一空而无能为力,最后甚至都无法住在自己家里,和母亲祖母一起被赶到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茅屋中。 他看着母亲嫁作他人妇,从此再未相见,曾经多少次,年少他睡在坚硬冰冷的破木板床上思念她的温暖怀抱,可他毫无办法。 他看着祖母闭上双眼,体温渐渐冰凉,再也没有醒过来,生死相隔。 大概就和现在这样,等待着上天决断命运一样无力。 ------------ 章四十一 不甘 当楚陌看到谢浔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忽然对魔教的教义“改天换地”有了几分感悟,以前他从来都对此不屑一顾,认为那只是用来蛊惑普通教众的东西。 “这贼老天!”他想大骂,可他甚至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我楚陌就要受此苦难?家破人亡,挣扎半生,受尽磨难,甚至连报仇都没能做到,就要死在这些言而无信的无耻之徒的手上?” “什么侠义道,什么四大名门,不过都是些伪君子!” “看看我面前这小子,生来就是天潢贵胄,享不尽的富贵荣华,有大把的神功秘籍等着他修炼,有无数的仙草灵药滋补身体。” “可我呢?只能在魔教和一群渣滓为伍,拼死累活,去抢夺那些血食。” “教典说得对,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一起推翻这个吃人的……” 他没能继续思考下去,谢浔的剑锋划过了他的脖颈,让他带着他的满腔愤懑与不甘,带着创造新世界的热情,走向了地狱,虽是重剑无锋,却丝毫没有痛苦。 “我知道你大概还有血海深仇未得报,知道你或许对我的言而无信充满不屑,可这是我的道,你既已堕入魔道,手上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那就是我必须铲除得对象。” 谢浔轻声道,然后俯下身子将楚陌瞪大的双眼轻轻合上。 徐大看着倒在谢浔脚下的楚陌,先是失魂落魄,然后放声大哭。 “这位大哥,你莫要害怕,他给你吃的并非是毒药,他只是想骗你听话而已。”谢浔见此,劝慰道。 “你怎么知道他给我吃的不是毒药?”徐大闻言,情绪稍好了些,不过还是有些不相信。 谢浔在楚陌身上搜索一番,拿出了一个白瓷瓶,将其打开,散发出一股血腥恶臭之味。 “他给你吃的便是这个吧,他骗你说这是九转尸虫丸,其实这叫还血丹,对普通人并无伤害,只是样子看着吓人而已。” 说着他还怕徐大不信,倒出了一颗还血丹,强忍着不适,吞了下去。 徐大见谢浔毫无顾忌的吞下那黑色药丸,哪里还会不相信谢浔的话?当即大喜,对谢浔弯腰谢道: “多谢少侠把我从这魔头手里救下来。” 完了,他似乎又觉得光是空口说白话似乎不大好,于是又道: “我这儿也没什么珍贵物什,只有先前打上来的几条桂花鱼,少侠若是不嫌弃就拿去。” 谢浔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于是提着三条肥大的桂花鱼回到了白家村。 柳煦见谢浔提着三条鱼回来,笑道:“谢兄莫不是没抓住那贼人,怕回来不好交待,于是转去捉了三条鱼回来做晚饭?” 谢浔知道他在开玩笑,跟着笑道:“柳兄,你我虽然才认识不到一日,但我对你可大有知己之感啊。” “你们问出什么了吗?”谢浔又道。 柳煦摇摇头:“这些都是小鱼小虾,奉命行事而已,并不知道天机弩图纸的事,不过我们问出了魔教在扬州的驻地,据说现在里面已经没有几个高手了。” “我那边也没打听到消息。”谢浔道,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打探,因为他一忙,忘了这回事,谢浔觉得自己若是答应放楚陌一马,也许他会告诉自己他所知道的线索。 但这话他可不好意思对柳氏兄妹说。 茅草屋内,几个人聚到一起,谢浔将楚陌身上找到的东西掏出来,几瓶药,一块身份玉牌,还有一本手书,是楚陌的练武心得。 其他魔教之人身上掏出出来的东西也都差不多。 “这魔教干嘛人人都写练武心得?”宋冈奇道。 柳璎道:“难道不是魔教之人都会写字这是更加奇怪?” 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世上能识文断字的人可并不算多,就算江湖之中,斗大字不识一个的英雄豪杰也遍地都是。 “魔教其志不在小啊。”柳煦也叹道。 众人讨论了一会儿这个话题,最后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也不再说这个,转而开始商量王茂等伤员的事。 谢浔奇道:“宋兄,有个事情,我一直挺疑惑,为何不见王家的高手前来护法?只得你们几个?” 宋冈道:“此事说来也巧,先前王家的高手都派到杭州去了,至于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据说他们下午就会回来,我已经给城里留守的人打过招呼了,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他话音刚落,谢浔就道:“村外又来人了,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来了多少人,实力如何?”柳煦问道。 “和之前一样,十一个人,只有一个入窍高手,应该都骑着马,我先出去打探下。”谢浔道 另外几人先前聊天时互相交流了下,都觉得谢浔实力深不可测,尤其是轻功,隐匿以及探寻踪迹方面,恐怕已经是江湖绝顶,因此对便由得他去了。 谢浔赶到村口,见这群人熙熙攘攘,隐约以中间的白袍中年人为首,他以望气术一看,这人果然便是那入窍高手。 他见这些人进村以后都下马步行,也未蒙面,虽然面色凝重,但身上并无煞气,觉得他们应该不是坏人。 于是显了形,往路中一站,抱拳道:“敢问前方的兄弟们从何而来,所为何事啊?”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浩荡悠远,显露出他不凡的内力。 对面见谢浔武功不俗,因此也不敢小视了他,那入窍高手拱手道:“我等乃是解阳王家之人,在下王裕,前来为我侄子王茂护法,不知阁下又是何人?” 说完他还从腰间解下一个玉佩,这玉佩谢浔见过,王茂在江陵的时候还打算用来当作给李云妙赔礼之物,显然是王家的身份信物。 “在下江陵谢浔,是王茂的朋友,原来是王裕前辈,久仰久仰啊,您当年在涿郡大战十三大寇的风采晚辈可是向往得很啊,想不到今日能在扬州有幸一见。” 这王裕也是成名高手,虽然比谢鸣等人还有不如,但估计和楚陌武功也差不了多少。 ------------ 章四十二 学字 江湖就是这样,不管谢浔是不是真的久仰,也要久仰,而且最好还能说出对方的事迹,表明自己是真的久仰。 当然王裕是长辈,他不可能对谢浔久仰,但谢浔也是名门之后,不管他是不是知道谢浔,这话都好说的很。 “原来是江陵谢氏的子弟,果然英雄出少年啊,我与你谢氏的几位长老也甚是要好,不知你是哪一房的啊?” 这些场面话,对两人来说都是随口就来,因此交流颇为畅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王茂等人所在的茅屋。 宋冈等人其实也没见过王裕,因此众人又再次客套了一番。 听说柳氏兄妹的事后,王裕当即表示,会动用王家在江陵的人手帮忙打探那个小贼,替柳氏兄妹主持公道,当然也是为了还王氏一个清白。 虽然柳氏兄妹并不能把王家怎么样,但人家帮忙抵挡魔教徒,这个情不能不承,王氏商贸立家,这些事情算的最是清楚。 王裕还暗示谢浔,若想找出那个小贼,他们谢家才是最好的选择,王家在扬州虽然有些势力,但他们不过是商贸之人,根基远在北方,远不如谢家在此的人脉广大。 谢浔一想也是,虽然他不管家族事务,但他若是出面,要家族之人在此地帮帮忙应该还是不难。 “看来我是该抽个空去拜访下那个什么李管事,糖糖的父亲也要我找他拉牵上关系。”谢浔暗道。 其实他连谢家在扬州的驻地和管事之人都一概不知,只是听唐璇的父亲说过李管事,就以为是李管事在负责扬州大小事务。 王裕留下两个高手,然后自己和他带来的其他人带着中毒的人王盛等人回了扬州城寻医。 王茂所受之伤无需大夫也可治愈,只是暂时还不方便移动,于是谢浔等人就继续留在此为他护法。 “哥哥,谢兄,现在离晚饭还有段时间,我们去找糖糖吧。”柳璎道,她对自己新收的这个小弟子挺上心。 谢浔和柳煦自无不可。 唐璇一见柳璎来了,高兴地不得来了,甜甜地喊着师傅,要柳璎教她武功。 柳璎哪里会如她的愿,板着脸道:“唐璇,你识字吗?” 唐璇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柳璎是在叫自己,她叫唐一太多年了,刚改了名字还有些不习惯。 她没上过学,连官话都说不好,又怎么会识字? 可她也不以为意,奶声奶气地道:“不会哦。”一点都不怕柳璎。 那我就先叫你识字。 于是这个下午,唐璇就在痛苦地学字过程中渡过了,谢浔和柳煦在旁边看柳璎教唐璇识字倒是颇为欢乐。 柳璎不愧是能将四书倒背如流的人,哪怕是教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识字都能显露出她深厚地学识。 她的课程并不枯燥,也不强制要求唐璇去记忆文字,反而中间夹杂着一些有趣的小故事,有的谢浔没听过,猜想大概是她自己编的,有些则是民间传说一流,还有的则是根据儒家经典里的故事改编得,使之更适合小孩子理解。 谢浔对柳煦笑道:“我小时候要是有柳姑娘这样的老师,说不定对读书的兴趣都要大些,也许就不习武,去考个状元郎了。” 柳煦也不谦虚,道:“我这个妹妹,从小读书,不管是经史子集,还是佛经道藏,鬼怪传说,她都喜欢,那时家里教书的叔伯都夸她呢。”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道:“若她不是女儿身,说不定还真让她去考个进士,光耀门楣了。” “话又说回来,谢兄你若真去学问,大周朝廷会不会多一个进士我不知道,但这武林里却肯定会少一个绝顶高手啊。” “哈哈,多谢柳兄抬举。” 唐璇在休息的时候,苦着一张小脸,朝着谢浔跑过来,眨巴着大眼睛哀求道:“师傅她不教我学武,我不想学字,大哥哥你教我学武功好不好。” 可惜得是她这个话谢浔实在没听懂,只好用眼神向柳璎求助,要她帮忙翻译。 柳璎在一旁哈哈大笑,丝毫不在意形象,不过不得不说,她即便这样,也一样好看。 她还是替谢浔翻译了。 “好啊,哥哥教你扎马步。”谢浔笑道,摸了摸她圆圆的小脑袋。 柳璎二人也不去管她,任由谢浔折腾。 刚开始柳璎还很兴奋,结果才站了一会儿,就成了苦瓜脸。 但不得不说她很有定性,虽然难受,却不放弃。 哪怕是之前学习识字,她很不喜欢,还是坚持到柳璎讲完,才表达自己的不满。 因此不管是柳璎还是谢浔对她都很满意,对这样小的孩子来说,他们不会去掩饰,也不会像更年长的孩子那样去考虑是不是会在长辈心中的印象。 因此这种坚持就更加难得。 “这是个好苗子。”谢浔不禁赞道。 在谢家,他是年轻一辈的最强者,哪怕是在江湖上,也是远超同辈的存在,比之一些老辈都不算弱。 而这一切,除了他天赋异禀外,更多的,则是来源于他对武道的痴迷,他对家族事务江湖之事概不关心,除了家族教育里强加给他要了解的东西,其他他都不甚了解。 所以他才能在武道上有所成就。 谢家作为武林世家,族中弟子武学天赋高的不在少数,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关心的东西太多,耗去了大量的时间,于武道上的成就反而不如那些天赋稍差的。 当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不能说他们的选择就不好,这只是个人的追求,只要是满足了自己的心意就好。 也正因为谢浔对武道的痴迷,他才对长生更加的向往,因为武道终究有尽头,天人高手,就是这世间的极尽,可大道没有尽头。 有了无尽的生命,才能更好得去追求自己的爱好,将之推衍到极尽,乃至一个新的境界。 有一段时间,谢浔也曾爱过书画,也曾向往过诗文,也曾迷茫,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武道,除了这是他的最爱外,更因为他知道,人的生命终究有限,想在一方面达到世间的顶峰都不容易,遑论样样精通? ------------ 章四十三 疑惑 可现在,长生之道,给了他另一个选择。 世人为何要长生?因为长生包容一切的欲望,长生便是无限的可能! 唐明夫妇见柳璎对唐璇如此上心,还来教她识文断字,心里也甚为高兴。 这个师傅拜得好啊,没收拜师礼不说,还代为教书养育,甚至还能帮自己在生意上同贵人搭上线,实在是划算得很。 想到此节,唐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不惜破费,去村中买来酒食,要留柳璎等人晚宴。 柳璎等人当然不好拒绝,但这顿饭却吃得谢浔心里叫苦不已。 非是不够丰盛,实在是味道不佳,他本就是外地人,对当地食物不是很习惯,偏偏这等乡野之间,调料缺乏,唐明手艺也算不得好,因此饭菜滋味实在难以下咽。 等回到王茂所在的茅草屋时,一股饭菜的清香之味传出,勾得谢浔胃里馋虫拱动。 他进去一看,原来宋冈觉得再叫外人做饭送来,实在不够安全,便想着自己做些来吃,正好王裕留下的两个高手中,有一个叫王昀的,厨艺甚佳,便用谢浔带回的桂鱼,就地取材,做了道清蒸桂鱼。 虽然地处简陋,但村中一些简单的调料还是可以购得的,而王昀手艺便是比起城中春风居的掌勺,都不遑多让,又岂是唐明这等乡野之人能比得了。 桂鱼本就细嫩肥美,清蒸之后,更是肉如凝脂,清香远逸。 可惜谢浔进去的时候,桌子上只剩下了一些鱼骨和几样小菜。 宋冈等人接到唐明传话,说谢浔等人在他家吃饭,这桂鱼如此美味,他们又怎会给谢浔留下。 对此,谢浔只能感叹:“呜呼哀哉,命中本无,不可强求。” 郁闷的他不想再留在茅草屋内,接受美食味道的诱惑,求而不得,最是难熬。 干脆出了茅屋,延溪而行,感受下江南水乡的夜景风情。 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溪边柳树枝叶翻飞,在星光下好似一位妖娆舞姬,晦明变幻,犹抱琵琶半遮面。 看着缓缓溪水中的弯弯月牙儿,谢浔知道,此时已是三月初六,据他离家过去了两日,据他生日则还有一天。 可这两天所经历的事,其中精彩之处已抵得上他过去的整个人生。 传说中的长生不死竟真的存在,腹中藏丹,口吐剑气的剑仙也非是传说,还有江水数百尺之下的灼热洞府,力大无穷,刀枪难破的铁甲僵尸,都让他大开眼界。 他也经历了他所一直向往的江湖恩怨情仇,第一次靠自己的本事杀死了一个入窍大成的魔教高手,帮助王茂解决了柳氏兄妹的误会。 谢浔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烦躁,也许这些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比起这两日的忙碌,他更喜欢过去无忧无虑,打拳练剑的日子。 他对江湖的向往,只是来源于一个青春少年对世界的憧憬,对每日重复生活的厌倦。 “我这些日子经历的事和叔伯口中的江湖一样吗?”谢浔问自己。 “一样,完全就是就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 可他就是觉得有点惆怅,觉得不喜欢。 哪里不喜欢呢,他说不上来,明明在和柳氏兄妹交手时,他还是充满激情的,他要验证自己的武道,对上楚陌时,哪怕危情百出,他也没有感到绝望和烦躁,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 “那我怎么会不喜欢这种生活呢?这江湖,我明明就向往已久。” 可当杀死楚陌的时候呢?那时他是有淡淡的愁绪的,这种思绪从何而来?他不得而知。 “也许是他临死前疯狂绝望的眼神感染了我吧。”他想。 “谢兄,想什么呢,那么出神?”一道轻快活泼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谢浔的思绪,是柳璎。 “没什么。” 谢浔本来想否认,可他突然想到,干嘛不问问柳璎呢? 她和兄长混迹江湖多年,背负血海深仇,却仍能保持着一颗毫不掩饰的赤子之心,该怒时怒,该笑时笑,对自己的问题也许会有些独到的见解吧。 “柳姑娘,你喜欢这个江湖吗?”谢浔问道。 “当然不喜欢啦,若不是江湖,我柳家又怎会被灭门。”柳璎的口气带着一丝随意。 本来话一出口,谢浔便觉要糟,暗骂自己说话没有脑子,见柳璎似乎没有流露出伤感之情,他不禁送了口气。 谢浔又把之前的想法说了遍。 柳璎听后,沉思良久,道:“谢兄,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啊,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谢浔沉吟。 “我喜欢武道,这毋庸置疑,我想要行侠仗义,就这些吧。”他还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条:“追求长生。” “那我想,谢兄也许只是因为自己没能正面击败楚陌吧,谢兄既然追求武道,心中定有勇往直前,永不服输之心,在面对楚陌之时,你身处下风,却并无怯意,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可你最后杀死楚陌呢?我猜谢兄定是在他化血归元耗尽,趁其虚弱时,取他性命的吧?” “不错。” “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谢兄你的做法都没有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楚陌修炼化血归元功,手中沾满了正道之人的鲜血,本来就该死。” “也正因此,谢兄你反而难以认识到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么吧,你问问自己,楚陌这样一个高手,最后却毫无反抗之力地死在了你的手中,你是对此感到欣喜,还是遗憾呢?” “当然是遗憾。” 谢浔一想,可不就像柳璎说的那样吗,他本身没做错,却与自己期待的方法不同,因此才会心生疑惑,可他没有找到问题的真正原因,反而对自己的最初目的产生了怀疑。 谢浔抱拳,对柳璎躬身拜道:“果然如柳姑娘所说,如今谢浔心中再无疑惑,还请受谢浔一拜。” 柳璎拖住谢浔双手,将他扶起,笑道:“谢兄何必多礼,你帮了我兄妹二人的大忙,我做这些也不过是应该的事,何况我也不过是就此一猜,侥幸罢了。” ------------ 章四十四 平衡 “不过我还想提醒谢兄一句,追求武道,勇猛精进,却不是你这般做法,无法力敌之时,更应该懂得暂避锋芒才是,我想这个道理你是懂得的,如何跨过心里这个槛,却还要靠你自己。”柳璎又郑重道。 “柳姑娘说的是。”谢浔心里也是这个想法。 “不知柳姑娘此时出来所为何事?散步赏月么。” “对啊,此时星月璀璨,蛙声虫鸣,清风拂面,岂不正是个散心宁神的好时节。”柳璎笑道。 “谢兄不若同我一起走走,心情定然会好一些。” 佳人相邀,谢浔又怎会拒绝?他先前就算有些惆怅,此时也都消失殆尽了。 二人年岁相差不大,柳璎略小一些,又都出身名门,相貌不凡,倒是相谈甚欢。 西北沙漠的浩瀚,江汉平原的富庶,各地不同的风俗习性,柳璎走南闯北,见识极广。 谢浔虽然少有离开江陵,但谢氏前辈所留江湖笔记甚多,他不爱读书,唯有这江湖故事,就是没人讲述,他也愿自己翻书去看,因此所知也不少。 两人缘溪漫步,不觉间已经月上柳梢。 将柳璎送回茅屋,谢浔自己却又出来,在溪边舒展了下身骨。 又寻了块大石头,面向水面,五心朝天,开始修炼。 自从觉醒之后,他发现修炼已经完全可以代替睡眠,而且恢复精力的效果比睡觉更好。 一夜无事。 似乎是王裕带回的魔教高手震慑了暗中潜伏的心怀不轨之徒,王茂这边并没有再遭到袭击,而王家之人和官府则在活捉的魔教俘虏带领下,搜查了魔教驻地。 可惜魔教之人早已得到风声,连夜转移,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驻地。 三月初八,这是谢浔的二十岁生日,如果没遇到李云妙的话,他应该今天才离开家门,正式开始自己的江湖生涯。 谢浔去白溪里捉了几条桂鱼,他有辟水诀和玉佩在手,捉鱼抓虾再容易不过。 他也不求别的,只要王昀帮他再做一次清蒸桂鱼。 这就算是他二十岁生日的庆祝了。 一转眼,又过去半月,这段时间,谢浔也无事可做,除了勤加修炼,就是和柳璎一起去教唐璇识字,或者说看着柳璎教唐璇识字。 凡事都讲个张弛有度,练武也是如此,当然,这只是他如今的情况。 按李云妙所说,等到了感应境界,炼气者天人交感,对道有了一丝体悟,神念暴涨,就已经可以整日炼气而不知疲惫,谢浔每夜在星月之下修炼,能够恢复精神,就有点类似这种情况。 因而这段时间,他和柳璎以及唐璇都熟悉起来,尤其唐璇,非常喜欢粘着谢浔,大概是柳璎对她有些严肃,而谢浔则对她比较溺爱,经常从路过的小商贩那里给她买些零食玩具的缘故。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王茂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一群人遍打算动身离开。 其实早在几天前,王茂尽管伤势还比较重,却已经能够坐的马车,可以离开了的,只不过连续几日都再无人来袭,这里又安静却不偏僻,颇为适合养伤,王茂等人就干脆继续留在这里,直到现在。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拜师之后,未得师傅的允许,甚至都不能回家探望父母,师道尊严,可见一般。 当然,不管是儒是道,或是巫医杂家,对孝道都颇为看重,不忠不孝之徒,哪门哪怕都不会喜欢,因此,一般来说,师傅对家有老父母的,也不会故意让其难办。 唐璇父母正值壮年,家中又还有个弟弟,柳璎此次离开,就打算带着她一起离开,唐明自然不会反对,他虽然对唐璇还算疼爱,但还是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 唐明之前托谢浔和谢家的李管事搭线,谢浔如今离开,去往扬州,就想着让他一起,早些把这件事一起了结了,唐明闻此大喜,满口答应。 一群人到了扬州,便分作两路,王茂宋冈等人前往王家别院,柳煦兄妹闲来无事,则打算跟着谢浔去码头看看。 谢家做的生意也是贸易,于王家不同的是,谢家并不自己生产,而且生意的范围也只在江水流域。 江水流域,不论巴蜀,江汉,还是江南,都是人口稠密,物产丰饶的膏腴之地,因此谢家虽比不过王氏豪富,但获利也不少。 而且谢氏子弟,习武者众多,乃是江湖四大势力之一,身处江陵,造船之术不凡,在江水上几乎无人敢惹。 因此,为了免遭江水流域众多的山贼水匪祸害,不少小商小贩都希望能和谢家搭上关系,跟随他们的船队一起行动。 除了谢家,另一条路子就是云梦泽怒蛟帮。 云梦泽怒蛟帮是江水之上一百零八水寨名义上的首领,号称黑道第一大帮,做的就是翻江倒海,抢人夺船的生意。 想要他们不来犯也容易,只消每年缴上一笔不菲的买路钱就可,交了这钱,就算是受了怒蛟帮的保护。 若是被其他不开眼的家伙劫了,还能找他们去找回场子,当然,货拿回来了,还是要给他们一些辛苦费。 因此,作为江水之上的两大势力,怒蛟帮与谢家也是明争暗斗不断,不时就要大打出手,这也是造成谢家儿女大多武艺不凡,雄姿英发的原因之一。 但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赚钱,始终还是第一位的,因此两家虽然斗,可也不会对方商船动手,因此,江水水道才能一直保持畅通,成为一条黄金商路。 两家这些年打下来,各有胜负,而且都有魔教这个共同的敌人,所以打完了之后,一般都是根据胜负,定下文书,或是赔款,或是交换人质,或是让出一部分利益。 搞得仿佛是春秋战国之时,各家诸侯交战一样。 事实上,不仅仅是谢家与怒蛟帮,在其他地方,其他领域,其他势力之间,不论黑白,也大多采用这种方式。 并以此来维系着江湖,朝堂,以及整个九州各个阶层微妙的平衡。 ------------ 章四十五 谢赫 谢氏商行就在运河码头旁边,青砖黑瓦,漆红大柱,大门高大宽阔,上头挂了块金边黑底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谢氏商行”,金钩铁画,苍劲有力,乃是谢家先祖所书。 门口站了两个汉子,身穿青色劲装,身材并不算高大,但身形笔直挺拔,眼神锐利,显然也是两个高手。 谢浔走到左边汉子近前,拱手道:“这位小哥,麻烦通秉一下此间主事之人,就说谢浔路过扬州,前来拜访。” 那汉子见谢浔气度不凡,自称姓谢,但穿着甚为普通,有些拿捏不住他的身份,便轻声提醒道: “这位公子,谢执事事务繁忙,想见他一面可不容易,若你只是谢氏旁支,他可能不会愿意见你。” 虽然这话有些伤人,但谢浔也很理解,不论何处都是这样,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此间主事之人,那他光是待客就够忙得焦头烂额了。 不过他本以为此间的主事是唐明说的什么李管事,原来其实却是一个姓谢的本家人。 他想了想道:“谢氏当今家主是我同胞大哥,我想你们这里的管事应该还是不吝一见的,只是我向来不管家里俗物,如今来此也是临时起意,不知在此的是哪一位兄长或者叔伯?” 那汉子答道:“是谢赫执事,还请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禀告谢执事。” “我道是谁,原来是四哥。”这下谢浔放下了心来。 谢家枝繁叶茂,谢浔认得的大多是住在本家的嫡系,但谢家在各地的产业,很多都是由旁支经营着。 若真是个他不认识的人,谢浔还真怕对方也不认识自己,毕竟他这次出门匆忙,以为能直接跟着李云妙去玉门剑派,连身份信物都没有带,到时候被人当做是坑蒙拐骗之辈,可就尴尬了。 不一会儿,那汉子又出来了,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个青衣小厮,这小厮唇红齿白,腰肢柔软,眉目含情,倒是个俊俏风流人物。 “四哥什么时候好上了这口?”看到这小厮,谢浔暗忖道。 那小厮见了谢浔,抱拳道:“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十二爷了,在下灵烟,幸得四爷的赏识,为他做些待人接物之事,十二爷请跟我来。” 这灵烟声音倒是温润柔和,听着十分舒服,而非如谢浔先前所想那样尖锐细长。 谢浔招呼了柳氏兄妹和唐明一起进去,那两个汉子见他们是谢浔的朋友,也没有阻拦。 这商行颇为宽广,进了正门,谢浔就见到很多人在正堂外的院落中等候,想来一般人若是想和商行交易大概就是去那大堂之中。 谢浔等人自然无需如此,他们沿着门侧的回廊而行,七弯八拐,到了一个小院。 小院外墙用石灰抹了一层,白色围墙在错落有致在的树丛掩映之下,显得相当清雅。 六方形的院门之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骏园二字,真好似两匹骏马,要从墙上冲将出来一般。 进了院门,亭台楼阁,奇山怪石,碧波绿树,相融于一。 “世人称赞江南园林移步换景,曲径通幽,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四哥终日住在这等幽深秀美之处,也难怪性子都变了。”他不禁腹诽道。 又转过几个回廊,才到了谢赫所在之处。 谢浔用望气术一看,其内两道青气凝聚不散,如同节日焰火,郁郁葱葱。 “还有人是谁,竟也是入窍高手?” 谢赫他是知道的,年前见他时,听说就已经开了口窍,如今过去不过三四月,想来就算有所进益,也不会太多,而另一人气息与他相差仿佛,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水平。 谢赫乃是谢浔的堂兄,谢氏家大业大,只以家主的后两代为嫡系,比如谢赫,他的父亲和谢浔之父乃是亲兄弟,他们的爷爷乃是上上代家主,所以谢赫算是谢家嫡系,他的子嗣却不是。 谢浔因为父亲是上代家主,若其有子嗣,则也算嫡系,而家主之位也只能从嫡系之中选出。 而各分家,也是采用相同的办法。 谢浔等人刚走到门口,一道爽朗的笑声就传来: “十二弟,数月不见,你武功可是大有长进,都已经入窍,与我等比肩了,如今,我谢氏又再添一高手啊。” 谢浔沿着声音看去,在屋子的左侧,案几之后,一个胸脯横阔的虬髯大汉席地而坐,正是他的四哥谢赫。 在其左前方,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同样跽坐于案几之后,打量着进来的谢浔和柳氏兄妹。 “四哥在扬州日子过得同样很滋润嘛。”谢浔这话说得不咸不淡,末了还瞥了瞥灵烟。 “这位是柳煦,这是柳璎,这位是唐明唐兄,都是小弟最近新识的朋友。”不待谢赫说话,谢浔又介绍道。 柳、唐三人纷纷见礼。 谢赫仿佛没有听出谢浔前面话中滋味一样,道:“不错,不错,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他武功不俗,眼力也不凡,自然能看出眼前的柳氏兄妹也俱是入窍高手,且在此境已有些时日,非是新近突破之辈。 而他们年纪看起来也不过和谢浔差不多大,有此成就,显然也是天资卓越之辈。 “这位是破虏枪张前辈,他的大名我想你们也是知道的。”谢赫又介绍道。 “原来是张前辈,锡林一战,您与万军中枭首敌酋,我可一直对对您崇拜的很啊。”谢浔颇为激动。 这并非是客套话,张杨此人,原是军中校尉,八年前,北狄入侵中原,朝廷暗弱,军纪涣散,胡人连战连捷。 眼见就要突破北方防线,中原岌岌可危,禁军慌忙赶到,在锡林仓促应战。 本来此战,禁军准备不足,人困马乏,可以说是毫无获胜希望。 胡人尚武,首领往往带头上阵,其士气也因此更加强胜,常常能战胜数倍于己的中原军队。 而此次双方军队单论数量的话,禁军其实占有很大优势,但胡人骑兵众多,穿插来往于战阵之间往往无人可挡。 可张杨机缘巧合,竟遇上了敌酋,他从军多年,加之天赋不凡,一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他知道机会难得,舍身搏命之下,最终将敌酋杀死。 ------------ 章四十六 蝙蝠功 北狄虽然赢了锡林一役,但草原游牧本身是由大大小小的部落构成,此次来犯中原的是其中一个部落联盟。 将其联系在一起的首领一死,其麾下几个部落互不服气,于是又退回草原深处争权夺利去了,中原的危机由此解除。 从此张杨名传天下,而从小就梦想行侠仗义的谢浔,自然更是把他视作生平第一偶像。 拯救万民于水火,这就是最大的义了。 可惜要不怎么说朝廷暗弱,张杨功劳如此之大,最后甚至连加官进爵都没有,只得了些财物奖赏,两年后他更是因为恶了上司,被贬为庶人。 也从此,朝廷中少了一员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猛将,江湖里则多了一位行侠仗义的“破虏枪”。 张杨客套了几句,又道:“十二公子,你可冤枉了你四哥,你莫不是以为他和灵烟是那等关系吧?“ 谢浔脸一红,道:“哦,还请张老前辈解惑。” 一旁的灵烟则好似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依旧淡定从容,守候在旁。 张杨却道:“此间之事,涉及灵烟之私,我却是不太好说,你四哥原本是打算要收这孩子为徒的,只是灵烟觉得不太好,因此才借个仆役的名头,将他留在身边。“ 有了张杨背书,谢浔自然不会不信。 先前谢赫并不解释,想来也定是料到了张杨会为他证明清白,张杨是天下景仰的英雄人物,素有侠义之名,自然比他自己的辩解令人信服的多。 “四哥,抱歉了。”谢浔嘿嘿一笑,他与谢赫虽然年纪相差比较大,但两人都热衷于武道一途,因此在家中之时,没少交流,算是关系还算不错。 否则,谢浔也不会说出那等话,他只有对亲近之人才会去说出他的不满,若是关系一般的陌路之交,他只会一言不发,从此敬而远之。 谢赫也笑道:“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其实自从我把灵烟留在身边就已遭受了不少非议和误解,你并不是头一个,只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男儿在世,总有难以被人理解的时候,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不用去管他人的流言碎语,这才是大丈夫所为。”旁边的张杨叹道。 “前辈说得是。”在场诸人皆道。 “四哥,其实我此番前来,本来是想要找一个姓李的管事,这位唐兄,在这附近水面上做些跑货的生计,但他最近生意上遇上了些麻烦,便想找我帮帮忙。“谢浔又道。 谢赫捋了捋胡须,笑道:“此事好办,灵烟,你带这位唐兄弟去找下李管事,怎么说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 这唐明虽然生的高大健壮,但呼吸杂乱,见到自己还有些局促,显然并非是练武之人,最多就是学过些庄稼把式罢了。 以谢赫的眼力怎么会看不出来?唐明在这一行中,不过是些添头罢了,谢浔要他帮忙,定然是另有缘故,不过这些都是小事,谢浔开口,谢赫自然由他去,不会扫了他的面子。 唐明一走,谢赫指了指柳氏兄妹,道:“这两位朋友如此年纪就有入窍的武功,不知是出自何门何派啊?” 柳煦抱拳道:“前辈谬赞了,化外之人,不值一提,如今我兄妹二人早已无家可归,还望前辈不要嫌弃才是,若论武艺非凡,谢兄才是我辈魁首,便是我兄妹二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哦,十二弟武功已经到了这般境界?”谢赫惊叹道。 从这柳氏兄妹二人的气息来看,他自觉要以一胜二也相当困难,若是自己旁边这位破虏枪张杨上场可能希望还比较大。 他们二人虽然内力修为差不多,但张杨浸淫*枪道多年,又常在战阵厮杀,技艺纯熟不说,以一对多的经验也更丰富。 “不若我们这就比试下如何?”谢赫当即来了兴致。 谢浔也是好武之人,加之之前和楚陌那场打得并不痛快,这半个月来没有动手,他也有些手痒,当即答应,其他人也乐得看个热闹。 这骏园虽是江南园林,但所住之人无一不是谢家子弟,因此与其他园林不同的是,骏园还有个不小的演武场。 谢赫乃是兄长,境界又比谢浔高,便让他先行出手。 谢浔一招力劈河山当头砍下,谢赫便觉不妙,谢浔的力道竟远强于他,按他估计,恐怕比之谢鸣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他差点连手中之剑都没拿住。 谢浔一招占了上风,自然得势不饶人,双手握住青乌,攻势宛若狂风暴雨,惊涛拍岸。 打得谢赫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举剑防守。 谢家破岳剑法,听名字便知道这是一路攻强于守的剑法,而谢浔自从练了道法之后,对神念勤加修炼,反应之快远强于寻常江湖人士,令谢赫应接不暇。 不过谢赫也不是毫无办法,他开了口窍之后,练就了一门偏门功夫,这功夫名叫“蝠波功”,据说是某人学自蝙蝠的叫声。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蝙蝠他也见过,但听到其“吱吱”的叫声,不知道这创建这武功的人从这叫声里感悟出了什么。 别人佛门有个类似的功夫名叫“狮子吼”,听这名字就知道,狮子的吼声,多霸气,肯定吓得别人心神震荡,自己自然可以趁机得手。 但狮子吼乃是嵩阳寺秘传,他也弄不到,而此类功夫又实在稀少,他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就练了这蝙蝠功。 哪知这功夫练成之后,连“吱吱”声都没有,根本就悄无声息,他本来特别失望,但他经过一番研究发现,这蝙蝠功,确实别有妙处。 它虽然不能使人心神震荡,但却能使人内息震荡,虽然没法要了别人的命,但练武之人使用武功,哪样不要内力支持? 内力一震荡,当即十成武功废了八成,自然只能任人拿捏。 有此发现,他自然欢喜地不得了,将那蝙蝠功的秘笈都给藏得好好的,自己会这功夫的事也没告诉其他人,把这蝙蝠功当成了他的底牌。 ------------ 章四十七 所图甚大 谢赫此时好胜心一上来,也不管底牌不底牌了,当即使出了蝙蝠功,他嘴一张,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但谢浔突然感觉内力运转不畅,不禁眉头一皱。 谢赫见此,知道蝙蝠功见效了,可惜谢浔并没有给他欣喜的机会,谢浔的强大本来就来自与自身,而非是内功。 他见内功混乱,干脆暂时不管内功,而是借着谢赫使用音波功后与其他武功衔接的短暂空档,抓住破绽,一举建功,将谢赫击败。 “四哥,承让了。”谢浔强忍着内息混乱的痛苦,场面话还是要要说一句的,然后就地盘膝坐下,开始调理真气。 谢赫虽然被击败,但其实并为受伤行,反而比谢浔轻松得多,但他最后被谢浔给击倒在地,显得颇为狼狈。 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笑道:“十二弟果然厉害,假以时日,说不定能赶上三哥啊。” 这蝙蝠功只是一瞬的效果,因此不过几息之间谢浔就调理好了。 他也不谦虚,笑道:“借四哥吉言了,不过四哥也不差,你最后一招,若不是遇上了我,而是对上其他高手,定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谢浔握紧了拳头,心里还加了一句:“我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入窍巅峰而已,我还要成为天人高手,还要丹成上品,最终长生久视!” 谢赫这时也回过了神来,奇道:“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力气也变得这么大了,我觉得比之三哥也丝毫不差了。” 谢浔却卖了个关子,道:“此事却还另有说法,和我谢氏有些关系,非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待到晚上,你我兄弟二人,秉烛夜话,我再与你细谈。” 张杨也道:“凭十二公子如今的武功,也可以算是江湖顶尖了,任九州之大,也都可去的了。” 对此谢浔没有说什么,他的眼光,早已不放在这江湖,九州广大,江湖不过一隅之地罢了,他的世界,在更遥远的远方,远到他也只看到了其冰山之一角。 而就算是这一角,也足以勾起他的无限向往之心。 几人一边往回走,一边闲聊。 张杨如此一说,谢赫又道:“之前我听说你和王家的王茂在一起,还杀捉住了许多魔教之人,甚至连在江南凶名赫赫的楚陌都被你们杀死了。” “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如今正好你们来了,快将此间经过说与我听听。” 张杨也露出了期冀的神色,显然对此也很感兴趣。 谢浔和柳氏兄妹你一言我一语,将整个事件铺展开来,不过谢浔却隐瞒了使用道术的部分。 听得谢赫啧啧称赞,调笑道:“十二弟,以前我还从不知道,你竟有分辨话语真假的本事,看来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瞒着你才行啊,还要尽量避免被你套话,不然可就真没秘密可言了。” “咦,四哥这句话竟然是假的。”谢浔奇道。 “嘿嘿,因为不管做什么肯定是假的啊,但我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可是真的,看来十二弟你的本事还要多练啊。”谢赫大笑。 谢浔也觉得,不过其实创造这个法术的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的,等这个法术熟练之后就有这种效果。 测谎术共有三个符箓种子,算是不入流的法术,但比起搬运,辟水等基础法术却还是要高出一筹。 谢浔现在不过凝聚出一个符箓种子,等他凝聚出三个符箓种子时,此法就算练至顶点。 此法要修炼其实甚是容易,只需要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时时使用就好了,可惜谢浔觉得这样子生活未免也太无趣了些,并不愿意这样做。 倒是他发现了神念螺旋发散法之后,时时使用,尽管现在效果已不似最初那么明显,可修练了大半月之后,神念的增长幅度还是很可观的。 “原来魔教此举是为了天机弩图纸,如今朝廷羸弱,各方势力都在积蓄力量,魔教看来也是想要趁机起事啊,看来我此来扬州,却正是来对了。“张杨叹道。 谢赫也道:“我谢氏对朝堂之事不想关心,但魔教想要掌社稷神器,定会遭到整个江湖的围剿,我谢氏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看谢前辈你们还是要早做准备啊,一旦天下大乱,就算魔教不起事,你们又怎能独善其身?”柳璎在一旁道。 “此事家主他们应该早有主意,不过你说的也是,一会儿我就修书一封,传回本家。” “哼,魔教想要一统天下,可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他们的教义就是要‘改天换地‘,此言本就大逆不道,可惜肉食者鄙,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放任其发展,依我看,这天下,早晚会受到魔教毒害。” 张杨横眉怒目,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 “若论这九州,何处修有武功之人最多,不是这偌大江湖,而是朝廷禁军,从前朝廷势大,魔教不敢招惹,可一旦天下大乱,魔教焉会放弃这等机会?“ “就算是虎口拔牙,我估计他们都是敢的,一旦让他们成功,其高手就会越来越多,终成无人可挡之势,到那时,恐怕就真要改天换地了。“ 张杨这番话,却让在场之人都打了个激灵,之前大家对魔教虽然喊打喊杀,但都是出于江湖道义,以及魔教对练武之人本身的残忍。 却都没有过于把魔教之人放在眼中,认为他们虽然厉害,但终究难成大事,不过是一群暗中行事的鼠辈而已。 但经张杨这么一分析,却让众人意识到,他们可能把魔教看的太轻了,对魔教起事将会产生的后果也预料不足。 最关键的是,对魔教的实力可能大大的误判了,魔教在与江湖人的斗争中难占上风,但行军打仗与江湖厮杀并不相同。 若张杨的猜测是对的,魔教最初的目的就是整个天下的话,其为战争的准备肯定早就开始了,类似于天机弩图纸这样的军国利器,肯定早就在囤积,只是天机弩图纸一事才将其野心暴露在众人面前而已。 ------------ 章四十八 逛街 恐怕也只有张杨这样军中出身,对朝堂,对江湖都有所了解的人才能作出这样的判断。 而不管是朝堂上整日争吵的诸公,又或是谢浔这样纯粹的江湖之人,都难以超脱自身所处阶层的局限性,看到真正的问题所在。 一行人又就魔教之事各自发表了看法,都觉得魔教所图之大,绝不可姑息,必须要早做打算才是。 谢赫也一改之前静观其变的想法,觉得必须要联合各大势力,早日将魔教这一毒瘤铲除才是。 但魔教非是易与之辈,黑白两道早就欲除之而后快,只是一直难以做到罢了,唯一可引为援助的,便是朝廷了。 但在如何说服朝廷一事上,众人却都拿不出主意,此事只好就此搁置。 “四哥,你给我仔细说说灵烟的事吧。”谢浔见灵烟不在,此时又无话可说,于是转移话题道。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神念就探查到灵烟已经回来了,谢赫是开了耳窍的人,听觉灵敏,自然也也知道灵烟马上回来。 便道:“我晚上再与你详谈。”这是用上了谢浔先前的托辞。 柳氏兄妹见似乎没什么事可做,便先告辞,说是带着唐璇去逛逛扬州城。 谢浔一想,干脆也跟了上去,拒绝了谢赫留他午饭的邀请。 谢浔此前来过扬州两次,不过都是跑马观花,稍作停留便离开了,而且两次都在清晨时分,没能见识扬州真正的繁华。 唐璇则是第一次来扬州,起先在谢氏商行听几个大人啰嗦,早就已经不耐烦了,得亏有柳璎管教着,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的乐子来。 因此,一到了城中,她一双大眼睛便忍不住骨碌骨碌四处张望,对她来说,很多东西都是头一次见,好奇得很。 至于柳氏兄妹,对扬州都比较熟悉,在此生活了不短的时间,尽管如此,柳璎对逛街还是充满了兴致,一路上说个不停。 而且还不忘作师傅的责任,不时便会借机向唐璇教授一些江湖知识,儒道两门的经义典故等,脸上笑容灿烂,就像此时的绚丽春光。 你别说,她这个法子其实还真有效果,唐璇对此也并不抵触,反而学得相当开心。 让谢浔不禁又一次感慨名师的重要性。 不仅学文需要好的师傅指导,学武更是,这世上从未有过,得到一本神功秘笈,独自在山中修炼,大成之后,一出山就名动江湖的少侠。 独自修炼的,没有师傅的高手存在,但是他们练至大成,无一不是垂垂老矣,而以他们的天赋,若是有名师指点,可能早就能达到那个成就,乃至走的更远。 至于修道,更是如此,李云妙在评价云樵子时就赞道,此人的天赋之强,恐怕已经不下于各大道派的开派祖师了,只可惜其运道不佳,最终失败。 独自一人,筚路蓝缕,于无路处开创大道,这等天赋,足以傲视天下。 就如玉门派开派祖师,虽然未得他人指点,但也是几位至交好友,共同参悟,互相交流,才创出了玉门一脉。 因此谢浔虽然得了《大梵弥罗真经》,却也只敢去修炼一些小的法术,对于道法,只是体会记忆,却不修炼。 他如果修炼此法,就算玉门派愿意收他入门,李云妙等师兄师姐能给他的指点也少的可怜,以掌门极玄子的修为,想必倒是会好一些,但是想也知道,这等长生真人,又能有多少时间来指点弟子? 能力越强,地位越高的人,空闲时间越少,这个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刚开始谢浔还有些兴致,但多走一会儿,他发现这扬州江陵其实也差不了多少,虽然口音不同,建筑不同,但多看两次也就那个样,转而去逗唐璇玩。 古人有诗言“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虽然是在暗讽当时朝廷偏安东南,但是仔细想来,也有几分道理。 同样的繁华胜景,同样的春风醉人,又叫人如何感受和故乡的几多区别呢? 当然,很快谢浔就想起怎么感受和故乡的区别了。 唐璇虽然东张西望,但大概是家庭教育的缘故,并不开口索要,谢浔把注意力从周围环境转移到她身上之后,便开始去观察她在看些什么东西。 中途还给她买了不少,其中大部分都是吃的,其余的大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大概是看唐璇吃了太多东西,也大概是因为走了一上午,他之前还和谢赫打了一架的缘故,谢浔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 “现在也快到饭点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他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看样子逛街也是个体力活儿,不只我一个人累啊。”谢浔心道。 可是去哪儿吃呢?这是一个横跨数个世界的千古难题。 “柳姑娘,你们对扬州比较熟,去哪儿吃就你们来决定吧。” “好啊。”柳璎当即答应。 不过她的选择范围比较广,似乎觉得这个比较好吃,不过另一家貌似也不错,好像还有一家环境比较好…… 结果一行人在城里转了老半天还没有下定决心吃哪家。 就连已经吃了不少的唐璇都转得不耐烦了,小脸皱成一团,撅着小嘴道:“师傅,我们到底去哪儿吃啊……” “……” “就近找个地方吃吧。”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柳煦无奈道。 “好。”此言一出,众人皆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最后他们去这家酒楼名叫桃花醉,不过可能是地处偏僻的原因,虽然已到饭点,但大堂中却没有多少食客。 谢浔等人要了个二楼的雅间,大概是因为人少,这雅间的确安静的很,可惜这里处在城中,周围都是民居,并无什么风景可看。 很快小二就把酒菜端了上来,不得不说,这家店虽然客人不多,但味道还是不错。 尤其是他们自己酿造的果酒,清冽醇香,略带酸甜,酒劲也不大,很合谢浔的口味,甚至让唐璇都抿了一口。 ------------ 章四十九 奇怪的人 这时候谢浔发现有两个人也上了楼来,开始他并没有在意,酒楼之中,有人上楼上楼实在正常得很。 而且这两人脚步虚浮,呼吸杂乱,看起来似乎只是两个普通人。 可当他神念再次扫过这二人时,却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二人身上有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气息。 他用望气术一看,这两人的气运竟是灰色的! “这是什么修为?”谢浔惊奇。 蓝色是胎动,青色是入窍,白色是感应,凝煞是黑色,炼罡则是红色。 “难道是天人高手?”谢浔不禁猜测,此前在江水之下遇到的九柳门祁氏兄弟就是白色中夹杂着灰色,那是因为他们修炼了邪法,根基不稳固造成的。 谢浔举一反三,便猜测这二人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不过从自己的神念扫过他们都没被发现来看,这二人修为定然不会高过自己多少,而且也不会是什么高门大派的弟子。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在扬州这样一座凡人聚集的大城出现了这样两人,都由不得谢浔不对他们上心。 根据李云妙的说法,除了京城长安,平日很少会有修道者出现在凡人城市之中,荒郊野外倒有,但凡人一般也难得见到。 至于这是什么道理,李云妙却也不知道,只道是她师傅极玄子曾经告诉过她,到了感应境以上,就最好不要长期在凡人城市之中停留,除非是返朴归真,修至炼气第九层温养境界。 也因此,谢浔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柳璎还以为是饭菜不和他的口味,问道: “谢兄,要不我们另换一处?” “哦,不用。”谢浔回过神来,尽量不露出异常,同时还是暗中观察着那两人。 那两人似乎并无异常,由于他们就在谢浔隔壁个包间,谢浔的神念完全可以铺展开来探测,因此谢浔连他们点的食物都一清二楚。 不过是一碟花生米,一碟茴香豆,一壶果酒,一碗肉羹,一盘炒白菜而已。 唯一的不同寻常之处,大概就是他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只顾埋头吃饭,狼吞虎咽,明明比谢浔等人后来不少,却比他们还先离开。 一看到他们离开酒楼,谢浔就给柳氏兄妹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自己有事要先离开。 谢浔在隐蔽处,施了隐身术,一路穿墙而过,很快就追上了那两人。 令谢浔吃惊的是,这二人似乎真是来扬州玩乐的,走了东市走西市,甚至还去勾栏走了一趟。 作为世家子弟谢浔虽然因为追求武道的原因,对吃喝玩乐并在行,可难免也会见识这些,对此倒也没什么顾忌。 不过这一趟倒是让谢浔发现了些问题,一是那两人饭量极大,而且特别爱吃,一路下来,感觉整个扬州城的吃食都被他们尝了个遍,而且还不见这两人如厕。 二是这二人似乎真的不爱说话,从桃花醉直到他们去勾栏如玉楼,就只说过一句话,就是老鸨一直烦他们,被其训斥了句:“闭嘴!” 要不是这句话,谢浔真以为他们都不会说话了。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这二人似乎没有某方面的能力,原本谢浔还以为会遇到一些旖旎的画面,结果那二人也不过是让那两个女子陪着喝了些酒,什么也没做。 仿佛就真的是来见识下人世繁华的一样。 尽管如此,谢浔还是觉得这二人很可疑,只是鉴于他们什么事都没做,所以到了傍晚的时候,谢浔就不再跟着这两人了。 早上分离之时,王茂已经邀请了他和柳氏兄妹到春风度晚宴,表示他以及王氏对谢浔还有柳氏兄妹危难时候伸出援手的感谢之意。 谢浔到时,王茂、宋冈,还有之前在江陵见过的宋琨等人,做清蒸桂鱼的王昀和他的同伴都已经到了。 谢浔和王茂等人一边闲聊,一边等待柳氏兄妹,突然楼下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这人给脸不要脸是不是?给我滚远点!” “是柳璎。”谢浔道。 其实不用他说,王茂宋冈等人也都知道,在白家村半月,就属柳璎话最多,也最欢乐,几人对她的声音早已熟的不能再熟。 “我们去看一下吧。”王茂起身道。 谢浔和宋冈跟着他一起出了包厢门,刚转过楼梯,就看到下面大堂中间一群看热闹的人将一男一女围在当中。 果然是柳璎她们。 唐璇被柳煦抱在怀中,一脸兴奋,手舞足蹈,柳璎则恶狠狠地瞪着地面。 谢浔定睛细看,原来被围在当中的不止柳璎柳煦和唐璇,另外还有三个人,想来便是先前被柳璎斥骂的对象了。 只是那三人,现在都被柳璎打趴在地,在人群遮掩之下,谢浔差点就没看到他们。 “这位兄台,可否让一下?里面的是我的朋友。”谢浔向前面的一人道。 结果对方根本不理他。 “这位凶弟,在下解阳王茂,可否让我进去看看。” 那人立马让开了来,还对王茂拱了拱手。 谢浔和王茂相视一笑。 三人凑到近前,发现被柳璎打趴的三个人其实还没昏倒,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柳璎下手过重,他们都呆在地上不肯爬起来。 其中一个衣着华贵的还在一旁吱吱呜呜,扶着左边腮帮子放狠话,要围观的人别把柳璎给他放跑了。 “在扬州,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李冲,你这小娘们,给我等着……唉哟……” “啪”柳璎给他右边面皮又来了下。 李冲其实还相当硬气,都被打得满地找牙了,还犹自不服,停不住嘴,柳璎甚至都懒得理他了。 柳煦见到谢浔等人过来,笑道:“谢兄,王兄,宋兄,让你们见笑了。” 唐璇则在一边挥着小拳头给师傅加油打气,模样可爱之极。 “这种事我常见,自己也还做过,你说是吧,王兄,实在不足为奇。”宋冈自曝其短,摇着扇子,对谢浔笑道。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哪里会看不出来,无非是恶少调戏良家的戏码,只是那恶少没想到,柳璎比他还“凶横”罢了。 ------------ 章五十 李世 至于宋冈对谢浔那番话,则是在说他在江陵与李云妙相遇那次,显然,这是宋冈在借机向谢浔传达他的善意。 经过王茂一事后,他二人虽然关系缓和了些,但仍旧谈不上融洽。 谢浔笑道:“宋兄和眼前这人可不同,不过是打了声招呼罢了,只是我那师姐乃是方外之人,对这些人情礼数不太在乎,才闹出那样那个的误会。” 这件事,王茂早已和谢浔解释过他当时的想法,从宋冈的角度看的话,王茂的做法完全都是为了替兄弟解围,因此谢浔觉得也不算太过分。 至于李云妙,谢浔觉得,她多半没在意过宋冈王茂说过什么。 “柳姑娘,气出完了没,出完了的话,我们还是走吧。”王茂笑道。 柳璎点点头。 王茂找了张桌子,轻轻一纵,如同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上面。 可他被众人围在当中,焦点注视,分明就是为了卖弄自己的本事。 围观者中当然有识货的,当即一片叫好之声。 他鼓足了内力,声音洪亮悠长,道:“诸位在下解阳王茂,最近因为魔教的事,我想也有人听说过我的薄名。” 他这话既显露了不俗的内功修为,又表明了自己的来历,当即在人群里引起了一番骚动,人群里有知道他的,都喟然道:“原来是他。” 没听说过的,也向知道的人打听他是个什么来路,知道的人自然不会拒绝,再把自己所知,添油加醋的说一番,于是这些人再看王茂,眼神又不一样。 从好奇到吃惊再到尊敬。 他摊手指了指柳璎,又道:“这位柳姑娘是王某的朋友,此事的是非曲折,我想大家应该都清楚,还请大家给我一个面子,就这样散了吧。” 人群里当即有人带头应和:“此事柳姑娘本就没错,又是王少侠的朋友,我等也不过是凑个热闹而已。” 里面原本还有些想讨好那李冲的人,在其他人表态之下,也不敢在多说话,跟着其他人呢默默退去。 王茂是什么人?武林四大家族解阳王氏的嫡系,入窍境界的高手,最关键的是,前些日子,他在魔教十二高手围攻下杀死其八人。 然后又和朋友一起杀死了扬州分舵的舵主白河,杭州分舵的舵主楚陌,这两个可都是凶名在外的老牌入窍高手。 因此这段时间,王茂的名声在扬州可以说达到了一个顶峰,占据了扬州武林的话题中心,俨然一颗冉冉升起的江湖新星。 几人回到楼上,谢浔笑道:“王兄,你现在可真是出名啊。” 柳璎也道:“大有天下谁人不识君之感。” 王茂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还不是因为把你们的功劳都算到了我头上的缘故,我说,谢兄宋兄,你们真不打算把具体的情况传出去?” “这可是名动江湖的好机会啊,刚刚在下面,看着那些人看我尊敬害怕的眼神,我可都免不了升起一丝得意啊。” 谢浔笑道:“我现在对出名可没什么兴趣,再说王兄你反正都被魔教盯上了,用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们行事也方便些嘛。” 宋冈也道:“虽然我想出名,不过谢兄后面半句话深得我心,王兄,这锅,你还是背着吧。” 众人皆笑。 而楼下,那李冲的救兵来了以后,见李冲半瘫在地上,两边脸肿得活像一个猪头,人群中一个老者当即冲出来,怜爱地将他扶起来。 探查一遍,发现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厉声向旁边的两人发问:“怎么回事?那打伤冲儿的狂徒呢?” 其中一人颤声道:“那女子和她同伙上楼去了。” “好,好,我李世倒要看看,在这扬州,谁这么大胆,敢将冲儿打成这样!”李世声音阴沉尖细,口气和李冲也是一般无二,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 和李冲一起的另一人道:“老爷,那女子还有三个同伙,其中一个叫什么王茂,我看当时围观的人对他都颇为尊敬,恐怕也有些来头。” “什么,是他!” 李世脑中当即闪过数个念头。 “唉!”他长叹一声,道: “把公子给我架起来,陪我上去给那位姑娘道歉。”李世向同他一起来的随从道。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老爷的态度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但也不敢违背,架着李冲跟上了李世的脚步。 “柳姑娘可在里面?在下李世,特来向柳姑娘赔礼道歉。” 一道尖细有力的声音隔着门传进谢浔等人所在包厢,来人显然武功也不低,至少是入窍高手。 柳璎很想说一声不见,但对方这样的高手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她怎么好意思不给人家面子。 冷声道:“进来吧。” 她这句话也有意用上了内力,她可不想叫来人看轻了。 李世也没想到自己儿子惹上的女子竟也是个入窍高手,不过他也是素有城府的人物,也就微微吃惊而已。 何况他前来道歉可既不是因为这女子,也不是因为王茂,王茂虽然来头不小,武功也不差,可还没被他放在眼里。 真正让他改变注意,姿态放得如此低,前来道歉的人,是谢浔! 李世正是先前唐明想要搭上线的李管事,他是谢氏商行在扬州的二把手,也是负责具体事务的人,更是谢氏在扬州的仅有的两个入窍高手之一。 可即便他在谢氏中已经算得上位高权重,可他还是不敢真正得罪了东家,尤其是自己人有错在先。 他是张扬,可他不傻,他虽然是入窍高手,可谢氏入窍高手也不少,扬州繁华之地,他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他一听说那女子的朋友是王茂,又在楼上晚宴,便立即联想到谢浔恐怕也在此地,他若不上去道歉,反而去找茬,那定然会给谢浔留下坏印象。 谢浔虽然不管事,可他若在谢赫面前甚至家主面前提起此事,他可能就要挪挪窝了,别人不清楚谢家的人员构成,他可清楚得很。 前任家主谢洪一脉,在如今的谢家中,最为强势,谢晔是家主,谢鸣则是家族第一高手。 ------------ 章五十一 猫头鹰 李世一进门,就让手下将李冲架了进来,厉声道:“逆子,还不向柳姑娘道歉!” 李冲横是很,可见他老子这架势,哪里不知道惹错了人,便要说些服软的话。 柳璎见了李冲这模样,顿觉恶心,挥了挥手,道:“道歉就不用了,让他出去吧,只要以后不让我见到他就行了。” 李世还在犹豫。 王茂也道:“柳姑娘都这样说了,就让这位李公子出去吧。” 李世见此,只好让手下将李冲又给带了出去。 那李冲见人家不要他道歉,自然也不再说话,不用折这个面子,他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柳姑娘,老朽管教不严,给你添麻烦了。”李世不得不亲自上阵,给柳璎道歉。 柳璎淡淡道:“李前辈不用多礼。” 她本是机敏之人,知道凭自己恐怕没那个面子让这么一个入窍高手来给自己道歉,这李冲如此嚣张,定然不是一句“疏于管教”就可以造成的。 这李世的做派,恐怕还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至于是哪一个,她想了想,道:“李前辈这样的高手,在这扬州可不多,恕晚辈眼拙,敢问前辈是哪家哪派的?” “前辈二字不敢当,姑娘年纪轻轻就是入窍高手,实在令老朽汗颜,我也不过是早生几年罢了,老朽现在为谢氏商行做事,忝为管事一职。”李世道。 在场之人,除了唐璇,都暗道一声“难怪”。 “哦,这样说来倒也巧,这位谢浔谢公子也是谢家之人,早上我们还和他一起去拜访过谢赫前辈呢。”柳璎假装不知李世的来意,还替他介绍了下谢浔。 “原来是十二公子,早就听说十二公子英武不凡,天资卓绝,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李世佯装惊喜,对谢浔抱拳道。 “李管事不必多礼,若我想的不错的话,最初我们到谢氏商行,其实就是为了来见你的。”谢浔还了个礼,道。 “谢兄这么一说恐怕还真是。”柳璎作恍然大悟状。 “李前辈,早上灵烟是否带了一个姓唐的中年男子来找你?” “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柳姑娘如何知道?”李世奇道。 “那唐明,就是我这徒儿的父亲,因他生意上出了些问题,谢兄就带他来谢氏商行找找门路。”柳璎笑道。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这世事还真是巧合的紧啊。”李世何等精明,自然听得出柳璎话里的意思。 “看来对这唐明还要多加照顾才是。”他心道,本来这唐明是灵烟带来,他自然不敢不照顾,如今有了这事,他对唐明的事则更加上心。 这歉道了,赔礼则要赔在唐明那边。 几人又客套了几句,李世便告辞了。 接下来没出什么事情,几人吃得相当高兴,到离开之时,除了谢浔,其他人都有些微醉。 他们是习武之人,一般来说,并不会喝醉,但是若是时刻以内力解酒,却又太无趣了些,因此都保持再微醉状态。 既不会破坏畅饮美酒的意境,又不会耽误要事。 此夜无月,城内一片漆黑,不时有犬吠传来,只有远处的酒家透出一点光亮,至于普通人家,此刻早已熄灯入梦。 因为傍晚的时候下了一点小雨,街道变得有些湿滑,不过这些对谢浔等人都没太大影响,依旧边走边谈笑。 “嚯嚯嚯嚯嚯……”一阵瘆人的鸟叫声传来,仿佛阴间厉鬼的惨笑。 “是猫头鹰。”宋冈道。 “此时此地怎么会有猫头鹰?”宋丘不解。 民间传说,猫头鹰的叫声乃是不祥之兆,在这种时候,遇到这等诡异的叫声,简直叫人头皮发麻,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没有人说话,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谢浔放出神念,但除了一只猫头鹰,什么都没发现,他用望气术再看,还是没什么发现。 “继续走吧,应该是我们多疑了。”谢浔道。 众人都知道他的探查之术不俗,感应范围比他们大很多,听到他的话,也都放下心来,继续前行。 可他们没走几步,那猫头鹰的笑声又再次传来,这次不在远处,而是他们的身后,哪怕早有心里准备,众人还是感觉背心冷汗直冒。 “不好,大家小心,我们被包围了。”谢浔神念放出,发现四周都是猫头鹰,足有数十只,这些猫头鹰飞得很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从谢浔感应不到的地方飞至他身前不远处。 其实哪里还需要他说,这些猫头鹰扇动翅膀的声音,如同风雷滚滚,叫人想发现不了都难。 这种景象,他们哪里遇到过,但他们毕竟是练武之人,身怀绝技,还不至于怕了这些鸟儿,都掏出长剑,以作防备。 这些猫头鹰转瞬即至,可不管他们速度再怎么快,终究有那么大的体积,倒也没能给谢浔他们造成什么麻烦。 “这算什么,寻开心么?”宋丘见这些猫头鹰似乎不能对自己等人造成什么威胁,笑道。 没有人理他,其他人都知道,这必然只是对方的试探,真正的手段必然还在后头,而宋丘,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怎么这猫头鹰仿佛无穷无尽一样?我怕都已经杀了四五十只了。”王茂道。 “你这么一说,好像这猫头鹰的尸体都是落地无声。”宋冈道。 这么大的猫头鹰,落地总该有声音的,只是众人忙着对付空中的敌人,都没注意到这个奇怪之处。 谢浔将神念收缩至身外丈许,这些猫头鹰的变化,在他眼中变的清晰可见。 他先前数的没错,这些猫头鹰的确只有三四十只,但谢浔等人自以为杀死了这些猫头鹰,其实其落下之后,就化作一滩血水,然后又再此凝聚。 “难怪杀之不尽!。” 先前谢浔便怀疑这些猫头鹰是修仙者召唤而来,现在见到这些猫头鹰的奇怪变化,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不知怎么的,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两个清瘦的背影——正是下午他跟踪的那两个奇怪男子。 ------------ 章五十二 青光 谢浔正欲提醒众人,可眨眼间,这些猫头鹰就朝远处飞去,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狂风大作,砖石瓦砾,以及路边摊贩搭的简陋篷布,纷纷洒洒。 飞得到处都是,谢浔等人不得不用用剑将之挡开,还要防备着误伤到自己人。 几息之后,空中又下起了暴雨,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将谢浔等人身上淋了个通透。 片刻之后,漆黑的夜空中两道青色光华追逐着一闪而过,风雨停息,城中恢复了宁静,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梦。 可身上冰冷湿寒的衣裳还提醒着他们,这一切都曾真实发生。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宋丘一边抱怨,一边将外衣脱下来拧干,可尽管如此,里面的冰冷衣服还是紧贴在他的皮肤上。 春夜本就寒冷,一阵微风吹过,众人不禁都打了个寒战。 “是修道者。”谢浔道。 “谢兄你在说什么?”宋丘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问道。 “我说不管是那些猫头鹰,还是方才突然而起的风雨,都是修道者的手段。”谢浔声音凝重,解释道。 “你说的修道者难不成是道观里那些神神叨叨的道士?他们能呼风唤雨,还能操纵这些猫头鹰来围攻我们?谢兄,你当我是三岁小儿,给我讲鬼怪故事不成?”宋丘讥讽道。 谢浔没有再说话,修仙者之事,在凡间流传不广,宋丘不相信,也很正常。 “前面操纵猫头鹰围攻的,多半还是冲着我来的,他们少知道些也好。”谢浔心道。 另外一方面就是,他自己对修仙界也所知不多,和宋丘多说,若对方反驳,自己还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 至于暴露出隐身,搬运之术来证明,他却没想过,让他们知道了自己会法术,若他们也要学,反而会让他自己难办。 他所学的一切,都来自玉门派,《大梵弥罗真经》也算是他和李云妙二人之物,何况法不轻传,他自己都没入门,如何能去度人。 柳氏兄妹接受王茂的邀请,住在王家在扬州的别院,他们约好明日去取天机弩的图纸。 谢浔由于和谢赫说好了,则独自一人回去谢氏商行。 夜色清冷,漆黑一片,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谢浔他自己的脚步声回荡耳畔。 他闭上眼睛,将神念放出,在这种情形之下,以此视物,比眼睛好用的多。 一边走,他一边回想下午和晚上遇到的几件事,那两个不愿开口的奇怪男子,死而复生的诡异猫头鹰,来的快,去的也快的狂风暴雨,以及空中一闪而过的青光。 这一切都显得没头没尾,又都指向同一类人物――修道者。 以往二十年从未见过的修道者,如今接二连三的出现,究竟是因为自己的眼界开阔,能察觉到这世界隐藏着的奇人异事。 还是因为这扬州隐藏着什么秘密?引得各路人马纷纷出现? 如今开看来,这扬州城里至少有三路立场不同的修道者。 首先是沉默寡言的奇异二人组,然后是操纵猫头鹰的人,因为这两方身上同有的邪异气息,谢浔开始觉得他们可能是同一伙人。 可后来出现的两道青光表明在,这扬州城,恐怕没那么简单。 两道青光互相追逐,风雨乍起,显然这是双方在斗法,而且能驾驭剑光的,至少都是炼罡级数的人物。 看其法术气息,大气堂皇,与那猫头鹰以及不说话的男子截然不同,显然也非是一路。 而那暗中操纵猫头鹰之人,放弃了围攻自己等人,恐怕也是怕惊扰了那在空中斗法之人。 这也说明了对方修为定然不高,否则没别要这般藏头露尾,至于对方为什么要围攻自己等人,这又是一个谜团。 是因为自己还是王茂等人?若是王茂等人,他们什么时候又招惹了这种旁门外道。 若是自己,和他打过交道的修道之人,除了李云妙,就只有祁氏兄弟。 “难道是九柳门来寻仇的?”他暗忖道。 “可这也不对啊,九柳门远在苍梧,哪里会知道祁氏兄弟命丧我手?而且他们拿手法术当是炼尸之术才是。”他摇摇头,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千头万绪,扑朔迷离,谢浔本就不是善于分析之人,此时更是头大。 “要是师姐在此就好了。”可惜李云妙距出关还早得很。 “早知道就该让师姐多带点食物,我就在那水府修行的。”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且不说没人能未卜先知。 现在事情牵连上他了,他也不可能真去躲避,男儿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担当。 他回到谢氏商行时,大门都已经关闭,不过谢赫事先有吩咐,因此守门之人倒还没睡,将侧门开着,甚至还专门给谢浔留了个灯笼。 虽然谢浔其实并不需要这个东西,但他还是将灯笼打着。 这园林夜晚在灯笼的微光拂照下倒也别有一番美丽,不过可能是树木过多,假山林立的缘故,谢浔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这里的路有些绕,他早上走过一遍,晚上尽管视线受阻,可他有神念辅助,加上他记性也不错,倒也没闹出找不到路这种笑话。 到了骏园,只有两间屋里的灯还亮着,谢浔用望气术一望,朝着青气所在那间屋子走去。 他并没有掩饰脚步声,因此他还没走到门口,那间屋子的门就开了,谢赫就站在门口望着他。 “十二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可等了你好久,平素这时我都要睡觉了。”将谢浔迎进屋内,谢赫问道。 “乡下没吃什么好的,这下到了城里,就狠狠地吃了顿,想把前几天遭得罪都补回来。”谢浔笑道。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在白家村虽然吃的不好,可王昀手艺极佳,却没亏待过他的嘴巴。 接着他才又将李世父子的事说了遍。 谢赫冷笑道:“哼,这老小子,还算他识趣!” ------------ 章五十三 冲穴 紧接着谢浔又谈起了今晚的遭遇。 “什么,修仙者?这世上真有仙魔鬼怪不成?”谢赫吃惊道。 “四哥,你我是兄弟,我才将此事透露给你,不过你最好不要将此事传开,你还记得白天我给你说的所谓血脉觉醒吗?” “哦,此事和修仙者有关?” “对的,我和三哥在初四那天遇到了一个天人高手,那高手年轻到不可思议,她将这当中的道理告诉了我们,修仙者的事我也是从她口中得知,而我此次提前离家,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此时她在江水之下修行,待她出关,我就要和她一起去到山门修行。” 谢浔又将李云妙对血脉觉醒的解释,以及在江水之下的遭遇告诉了谢赫。 “原来是这样,我谢家之人竟还妖怪的血脉吗。”谢赫很吃惊,但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笑道。 “十二弟有此仙缘,真是叫哥哥我羡慕啊,你他日若是得道,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凡间的兄弟。”谢赫打趣道。 他听到谢鸣当时也在旁边,却得了个耽误了修道时机的评价,知道自己多半也不会有此机缘,因此也不多提此事,免得谢浔难做。 “那是自然,四哥,现在我的事说完了,该你谈谈那灵烟的事了吧,这事儿我可没忘。”谢浔笑道。 “你就是不提起,我也要说,我可不想被兄弟们给误会了,若是不解释清楚,江陵那边听到了什么谣言,那你二叔恐怕会气的乘船过来,将我的腿给打断。” 谢浔的二叔,就是谢赫的父亲。 接下来,谢赫讲起了他和灵烟的事。 十多年前,谢赫初次闯荡江湖的时候,曾经被灵烟的父亲救过一命,谢赫就给了他父亲一个信物,一个玉佩,言道将来有事可以到江陵寻他帮忙。 灵烟的母亲在他生下来以后没多久就亡故了,他十一二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因病去世。 其父临死之前,将谢赫给他的玉佩交给他,让他去江陵投奔谢赫,并让他把信物藏好,不见到谢赫,千万不能拿出来。 灵验本身会些稀薄的武艺,普通的成年男子也奈何不了他,因此他父亲也没有太过担心。 但是,世道险恶,如何是微薄武艺就能避免得了的,他一人独行,而且又生得年少俊美,结果就被人贩子给看中了。 灵烟心思单纯,容易轻信他人,很容易就被人贩子给拐骗了。 然后他就被卖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做奴仆,那家少爷心思变态,最喜欢这等俊美的少年郎,而且他怕这些少年来日长开了,不复年少时的秀美,还会将这些少年阉割。 灵烟自然也没能幸免,后来那家人犯了事,被满门抄斩,灵烟等人就被没入官府,成了官奴,而灵烟的服刑之地,正是扬州。 而半月前,谢赫与张杨应扬州太守之请,到青雪楼做客,青雪楼乃是官办产业,灵烟为奴之处,就是这里。 正巧灵烟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了谢赫的名字,心中好奇,就打听了下,待听到谢赫江陵谢氏之后,他暗道上天保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用多年来的微薄积蓄,换了一个上菜的活计,见到谢赫之后,他冒险地叫了谢赫的名字,然后掏出玉佩,请求谢赫相助。 恩人之子,谢赫不可能坐视不管,便替他赎了身,虽然官奴一般来说是没法赎身的。 不过如今皇权不出京城,各地官员都要仰仗地方豪族才能保证自己政令畅通,以谢赫的身份,这事做起来自然相当容易。 谢赫见灵烟可怜,命运多舛,但年纪其实还不大,虽然身体有了残缺,却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便打算收他为徒。 但灵烟自觉如今已是不伦不类之人,不愿接受谢赫的好意,谢赫见他坚持,也不强求,就按照灵烟的意思将他当做使唤的仆役,其实却还是按照弟子对待。 而灵烟也知道他的相貌即使做仆役,也难免惹起流言蜚语,因此也在尽力纠正自己的习惯。 只是他本就生得俊美,又在年少时被阉割,于相貌上更偏阴柔,又多年为奴,虽然尽力在改变,可时日尚短,效果并不显著。 听罢,谢浔无言,良久才道:“他也是苦命。” 两人又谈了会儿江陵,扬州发生的事,谢浔就告别了谢赫,各自回房安息。 此夜无月,星光黯淡,但谢浔还是到屋顶上修炼,因为他早已验证,在没有星月的的时候,虽然效果差比平日差些,可还是比白天修炼效果好。 想来应该是星月一直存在,云层对其阻挡效果不强之故。 他摆了个五心朝天的架势,凝神静气,按照《玉门经》的路线开始一遍又一遍地运转真气。 星光加身,让他的皮肤感觉冰凉凉的,而内力运转之下,他的经脉各处又有些暖洋洋,在这等外冷内热的奇妙感觉中,他的身体形成了一种玄妙的平衡。 一静一动,一冷一热,正如阴阳二气。 这些日子,谢浔已经打通了三十四个穴窍,以平均每日打通两个穴窍的恐怖速度进步着,这等成就若是说出去,定会让江湖震动。 还差两个穴窍,谢浔就能开了右眼眼窍,而今晚,谢浔就要打算将这两个穴窍打通。 入窍六个阶段,其实是打通九窍,因为眼、耳、鼻其实都有两窍,只是人们统称为眼窍,耳窍,鼻窍罢了。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三窍若是只打通一半,修为提升其实并不大,但若是将两窍打通,却是壹加壹远大与贰的效果。 真气如同大江奔涌,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让这两个窍穴一分一分的变大。 其实穴窍一直都存在,只是最初的时候比较小,并不会对真气的运转造成阻碍。 而冲穴的目的,就是将这些穴窍扩大,用来储存更多的真气。 人的身上用来储存真气的地方有两个,一是下丹田,二就是周身三百六十处穴窍。 下丹田乃是天生的真气储存之所,穴窍则需要人为得后天开辟。 ------------ 章五十四 天眼 丹田如同大海,经脉就像江河,而穴窍则是湖泊,真气却是流淌其间的水。 不论是练武还是修道,第一步,都是扩大丹田,然后拓宽身上奇经八脉,十二正经,逐步修炼出真气,将丹田蓄满。 丹田是真气的根源所在,若是丹田被破,真气就失去了根源,至于经脉,只是提供给真气一个流转的通道,并不能储存真气。 若是真气多到将经脉填满,难以流动,那就变成了一潭死水,反而是一件坏事。 而由于最初产生的真气很少,不论是扩大丹田,拓宽经脉,还是产生新的真气,速度都相当的慢。 因此,胎动一境,最初时往往进境缓慢,而此境修炼越到后期,修行就越是快,即便如此,此境所费时日也相当长久。 如谢浔这等天赋异禀,有着顶级武学内功的人,都修炼了十多年才能突破此境,开始打磨穴窍,普通的江湖客,往往一生都还在此境界打转。 入窍境,则是开辟新的容纳真气之所,如果说未经修炼的穴窍是一个小池塘的话,那经过《玉门经》修炼过的穴窍则是云梦大泽,其中能容纳的真气量不可同日而语。 此境也能看出各家功法的差距,不同的功法,最终开辟的穴窍能容纳的真气的量也不同,比如谢浔以前修炼的《万岱功》,最多就是一个梁山泊,相差何止百倍。 而从理论上讲,入窍境之后,真气的总量就不会再增加,感应境只是让修炼之人的真气能与外界沟通,变得更加精纯凝练。 至与凝煞,炼罡两层功夫,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能提高真气的质,却无法再提高真气的量。 当然,入窍境界积蓄的真气多寡,并不会影响感应天地难易程度,感应天地,主要还是靠修炼者自己去悟,感应大道,磨砺己心。 事实上,玉门派的功法能积蓄的法力,与修仙界其他功法能积累的法力相比,并不算多。 因为玉门派乃是剑修门派,讲究的是一个锋锐无比,一往无前之势,并不需要太多法力来催动,只是其毕竟是仙家门派,不是武林秘笈能比的。 而另有一些门派,以修炼法术或者催动法宝为主,或是讲究的以势压人,其修炼出的法术就大多浑厚无比。 西域之中,有一大派,名为天河派,走的便是这个路子,其门中之人,法力深厚,如同天河之水,自九天倾泻,汹涌澎湃,滔滔不绝。 因此,对这些传承来说,法力多寡其实并无高下之分,关键是要和自家的道路相契合。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天亮,有早起的雄鸡已经在开始鸣晨了,而谢浔此时也到了开辟穴窍的最后关头。 又一次真气冲刷而过,右眼窍所属的三十六个穴窍终于全部打通,这最后一个穴窍一通,谢浔立马感觉到了不同。 他睁开双眼,在此时不过蒙蒙亮的夜空中他所能看到的东西已经比得上清晨时分。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脑海之中多了一点东西,那是一丝灵光! 谢浔知道这一丝灵感难得,哪里会错过,于是立马扔掉了打通右眼窍带了的兴奋和好奇,再次盘膝坐下,静息凝神,开始细细体悟那丝来之不易的灵光。 虽然是一个天色阴沉,但天亮还是如约而来,屋顶上体悟的谢浔仍浑然不觉,沉迷与那一丝灵光之中,商行中的仆役前来叫谢浔早膳,却没有得到回应。 那仆役回去禀报,谢赫放心不下,看到谢浔在屋顶之上打坐,神色平静,不敢打扰,吩咐商行之人不得靠近此处,不得大声喧哗。 一晃眼,已经到了中午,天色阴沉依旧,谢浔睁开双眼,面待喜色,他竟然从这一丝灵光中悟出一门法术,这说出去该会多么令人震惊? 他把这门法术命名为天眼,因为他觉得这法术的功效正如传说中的天眼,虽然无法看透阴阳,但是却能看破一切魑魅魍魉。 而其此术还有一些攻击手段,如果直视敌人的眼睛,能够短暂得震慑对方的心神。 高手之争,只差一线,也许往往就是这一瞬间的震慑,就能使自己反败为胜。 这也是目前谢浔修炼过的符箓种子叔最多的法术,足有九个符箓种子,而且谢浔在领悟这道法术之时,九道符箓种子就已经形成,不需要他再去修炼。 新得了这道法术,谢浔相当高兴,纵身一跃,便从房顶不上跳了下去。 他这一动,肚子却“咕咕咕”叫了起来,谢浔见有个仆役受在下方,便道:“这个小哥,此时是什么时辰啊,不知道离开饭还有多久。” 那仆役是谢赫专门留下来等谢浔的,便道马上就开饭,只等他过去就吃,谢浔这才知道自己在房顶上呆了一上午,此时已经要吃午饭了。 谢浔大喜,跟着这仆役去了饭厅,果如其言,谢浔一到,饭菜就都端了上来。 谢赫早已在此等候,见谢浔过来,笑道:“十二弟在房顶上呆了一上午,想来定然大有所获。” 谢浔道:“确实如此,不过我现在却想让我的肚皮有所收获啊。” 谢赫道:“此事你尽管放心,今天我专门叫厨子做了我江陵的菜式,这些日子你尽吃淮扬饭菜,就算再好吃恐怕也快腻味了,我想做些家乡菜,定然能和你心意。” 谢赫这话却说到谢浔心坎之上了,这外乡之菜,再怎么好吃,吃过几次也就腻味了,可家乡菜却不同。 在家之时还不曾发觉,等到了外边,却无比怀念家乡的味道。 一方水土能不能养出一样性格的人来谢浔不知道,可他知道,家乡的水土养出了自己这只胃,听谢赫的说法,他定然也是如此。 谢氏商行有不少人都是江陵过来的,这当中就包括了好几个大厨,甚至不少调料都是专门从江陵运过来,反正谢家就是做这行的。 因此,这桌菜做的相当正宗,非常和谢浔的胃口,加之他本身就饿,一上了桌就狼吞虎咽,和谢赫两个人愣是将足够五六人吃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 章五十五 取图 “吃过了饭就去客堂把,柳姑娘他们还在等你呢。”谢赫道。 正在大口扒饭的谢浔愣了下,忽然想起来原来今天和王茂他们约好了去取天机弩的图纸。 其实取图纸倒不是多费劲的事,只是这图纸遭到那么多人的觊觎,他们也怕出什么意外,有谢浔这个高手,也放心些。 谢浔到客堂时,王茂宋冈还有柳氏兄妹都在,谢浔连声道歉,其他人早从谢赫那里听说了他的事,自然不会责怪他,反而为他功力再进一步而欣喜。 当然,也有些许的羡慕嫉妒。 图纸在一个破败的小客栈里,原来王茂得到图纸后当即乔装打扮,找了这家破败的小客栈,付下了三个月的租金,然后将图纸藏在了屋子内柜子后面的狭缝里。 那家客栈平素生意不好,一年也没几个前来投宿的人,因此虽然王茂后来就再也没来过,这间房也没有另外再住进过人。 取图纸的过程相当顺利,那图纸还在原地,尽管沾了不少灰。 柳煦接过图纸,一旁的柳璎眼睛当即就红了,就是因为这份图纸,他们柳氏被人满门灭口,她真的很想一把火将这祸根给烧掉让它不用再为害这世间。 只是先祖的心血又怎能真这样付之一炬?那她如何有脸去见列祖列宗,柳氏一百多口人的性命也就白白葬送在了西域的荒原里。 或许是谢浔这些人的实力太过强大,没人敢于对他们动手,又或者,他们来此地取图纸的消息还没有走漏出去,一路上,谢浔都没发现有人跟踪或者埋伏。 如今谢浔学会了天眼,已不需要再使用望气术,望气术的作用天眼全都有,天眼的观测范围还更广,而且天眼并不需要刻意使用。 更为关键的是,天眼并不影响正常的视物,望气术的话,则只能看到有生命或者说有精神的东西,反映到眼中也是一片色彩各异的气息。 “柳兄,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临别之时,谢浔问道。 “王家的人查到消息,说那小贼去往杭州了,我们打算去杭州找他。”柳煦道。 “这天机弩图纸乃是非之物,其实依我看,你们二位拿来也没有多少用,反而白白沾染了许多危险,此去杭州,你们要多注意啊,觊觎此物的,可绝不止魔教一家。”谢浔叹息道。 “谢兄说的何尝不是呢,我甚至都想一把火把这东西给烧了,只是先祖之物,不能在我兄妹二人这儿失传。”柳璎无奈道。 谢浔能信得过王茂,却不太信得过王家的其他人,知道王茂会将图纸柳氏兄妹的人实在太多了,只是这话,他又不太好说。 至于他自己若是和柳氏兄妹一起去杭州其实倒是比较保险,只是他答应了李云妙在此等候,若去了杭州,不见得不会被什么事给绊住,若和李云妙错过,他恐怕要后悔终身。 他叹了口气,道:“那便祝二位一路顺风。” 柳璎笑道:“谢兄关切之意,我兄妹二人晓得的,只是此事关乎我柳氏灭门真相,我们不敢不冒此险,何况我兄妹二人闯荡江湖多年,自保手段还是有一些的,说起来,还有件事要麻烦谢兄你。” 谢浔一想倒也是,这柳氏兄妹也是高手,遇到事就算不能胜,逃跑问题应该还是不大的,道:“柳姑娘但说无妨,只消谢某能做到,定然在所不辞。” 柳璎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们谢兄也知道我们此去危险,唐璇她还小,若是跟在我们身边,我们难免会照顾不过来,因此就希望谢兄帮忙教导一段时间。” “此事好办,你们尽管放心,只是我再有两三月便要离开扬州,到时候恐怕不好带着她。”谢浔将此事答应下来。 柳璎道:“此行若是顺利,我们那时候应该早回来了,若是到时候我兄妹二人没有回来,谢兄就将她送回她父亲那里吧。” 下午,柳氏兄妹就将唐璇送了过来,小姑娘和谢浔熟得很,因此柳璎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让她好好跟着谢浔学东西时,小姑娘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情绪。 看着柳氏兄妹的背影,谢浔突然有些伤感,这算是他在江湖上认识的第一对朋友,如今他们就要离开。 “希望他们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吧,再不济,也要平安归来,这里还有个小家伙在等着你们呢。”他喃喃自语。 他忽然有些羡慕唐璇,这样的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多好,知道的越少,烦恼就越少。 也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有一种莫名的感情已在他心中慢慢发芽。 人产生情感,很多时候并不需要惊天动地的大事去促成,有时候就仅仅是因为接触得多了。 又半月过去,江南迎来了梅雨时节,这几天,整日都是阴雨连绵。 谢浔正在屋里教唐璇识字,或许是他的授课水平远不如柳璎,也或许是小家伙在室内呆得太久,唐璇的情绪一直比较低落,听课也是心不在焉。 谢浔也没有强求,他也是经历过这段时间的,知道小孩子的心性就这样。 何况,他认为学武之人能够识文断字,足以日常生活就够了,反正武功武功秘笈没有纯粹是文字的,都是一幅一幅的图画构成,就算不识字,也能练习。 而就算有文字,还是要师傅讲解。 “哥哥,师傅她什么时候回来啊。”唐璇突然问道。 谢浔没想到她竟然是在问这个。 “我也不知道,怎么,糖糖,想你师傅了。”谢浔放下书,问道。 “嗯。”小家伙用力点了点头道。 “原来这小家伙是因为太久没见师傅而心情低落,柳璎收了个好徒弟啊,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谢浔暗自赞道。 突然谢浔灵机一动,道:“糖糖,哥哥想教你一个功夫,你想不想学。” 唐璇怎么会拒绝,她现在还在打基础的阶段,早就想学真正的武功了。 脸上那点难过当即消失不见,开心地道:“好啊好啊。” ------------ 章五十六 神秘男子再现 谢浔要教给唐璇的正是他自创的法术“天眼”,玉门派的法术以及《大梵弥罗真经》上的法术他都不方便传授给唐璇,天眼是他自己领悟的法术,自然没这么多顾忌。 天眼这个法术并不需要内力催动,修炼之时也不需要运转内力,或者配合特殊的姿势,而是走的存神观想的路子。 谢浔自己没有修炼过这个法术,但他是法术的创立者,对法术的理解相当深刻。 而唐璇这种小孩子,心无杂念,最是适合修炼这种存神观想的法门。 存神观想法,并无定形,重要的是能感受到冥冥中的那一点真意,并以此来构建符箓种子。 谢浔之前感受到的那一丝灵光,也是此法的一种直接体现,只是较之观想循序渐进的修炼,那一丝灵光更有直指本源的效果,能让谢浔一次性凝聚全部九道符箓种子。 “你幻想自己是一块大石头,静静地伫立在河边,碧波荡漾,绿草如茵……”谢浔将自己那天的感受缓缓讲述,引导唐璇去体悟那一丝玄妙的感觉。 刚开始,唐璇还有些疑惑,但渐渐地,她整个人都平静下来,神情平和,谢浔的天眼看到,她头上一丝灵光缓缓的转动,知道她已经有了领悟。 谢浔心里感叹她天赋好的同时,轻轻地推门出去,给她留下一个安静的环境。 谢浔之所以教唐璇天眼,一则是想看看唐璇有没有修道的天赋,结果令他相当高兴,唐璇显然是有修道天分的。 修道天赋这个事,按李云妙所说,其实相当的玄,练武人人都能练,不过是资质高低,最终能达到的成就不同而已。 可修道却不同,有很大一部分人虽然武道资质相当高,但却没有一点修道的天赋。 这种人若是练武,最终必然止步于入窍圆满,无法感应天地,若是修道,他们则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比如那《玉门经》,谢浔修炼起来,轻松自然,进境甚快,可若是让一个没有修道天赋的入窍高手来练,却是连第一层都练不成。 这当中到底有什么奥秘,李云妙也不知道,只说等到了炼气第七层道基境,修道者会心中自生感应,这就是所谓的缘法。 至于如玉门派掌门这样的高人,他们对这缘法的感应就已经不是他们这等小修士所能猜测的了,与万里之外都知道谢浔与他有缘。 第二则是想转移唐璇的注意力,三嘛,谢浔也存了一些骄傲,这毕竟是他自己领悟出的法术。 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开了眼窍后能领悟这样一个法术,一般来说,想创造法术,至少也要有炼气三层,感应天地的修为。 修道者到了这层境界,体内真气与天地相沟通,同时也对大道有了一丝体悟,有了解析法则,将其化作具体法术的能力。 外面烟雨蒙蒙,将谢氏商行笼罩在一片水汽之中,丝丝水线从房檐上上流下,打在院子中的青石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谢浔望着阴沉的天空,怔怔出神。 在他视线中,一枝羽箭朝着他旁边的柱子飞去,他伸出二指,将其抓住,上面什么都没有。 能在他的感应范围外如此准确的射出这一箭,来人的实力不可小觑,至少臂力不会逊色于谢赫,而其视力,或者说感应能力,更是超出谢赫不知凡几。 要知道,谢浔有了天眼,视力是普通开了眼窍的江湖高手的五倍一上,天眼更是兼具望气术的功能,对高手的感应根本不受障碍物的阻挠。 谢浔掐了个诀,跃上了屋顶,朝着箭射来的方向奔去,在辟水诀的作用下,雨水根本难以近他的身,冷风将他白色的衣袂吹起,飘飘然宛若鸿鹄。 对方没有躲避,谢浔奔出百来丈,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那是两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巨大的兜帽将他们的面容遮住,其中一人拿着一张巨弓,望着谢浔所在的方向。 “不知两位叫谢浔来所为何事?”谢浔远远地道。 “要你的命。”那手持巨弓的人冷冷道,说着,张弓搭箭,就朝谢浔射来。 不过谢浔有天眼辅助,怎么可能被这等箭羽给射中,他往旁边随意一闪,就将这一箭躲开。 那人射术不凡,一击不中,顿时三箭齐发,要将谢浔的闪避空间都给封锁,若是一般人,面对这三箭绝难活命。 这人力气巨大,这些箭羽每枝都稍细的枪杆那么粗,比之军队所用攻城巨弩也差不了多少了,可这人竟能纯以手臂的力量射出,要是被射中的话,绝对是碗口大的洞。 以谢浔的本事当然也能将这弓拉开,只是他射术不佳,用这种兵器根本射不中人。 不过他这时也在想自己要不要练习下射术,毕竟以他的力气,若是准头提高了,绝对是一个大杀器。 他之所以在这危险的情况下想这些事情,自然是因为他有信心躲开这三箭。 他这三箭预判的位置很准,普通人在跑动的过程中都有一个惯性,而且因为反应的原因,刚躲开一箭,另一箭基本上就到了眼前,基本上避无可避。 可谢浔是普通的江湖客吗?他不是,反应完全超过一般的江湖人士,同时他有天眼辅助,能清晰地判断出箭羽的轨迹,而且他在短距离里所能爆发的速度,本身就不次于这两支箭羽。 因此他身体一侧,刚好从两箭的缝隙中穿身而过。 这是两个感应境的高手,而且就是之前他跟踪过的那两个高手,谢浔早在这两人进入望气术的感应范围内时,就判断出了这一点。 他们终究还是出手了,这些日子他们一直没动静,谢浔甚至都以为他们不过是路过扬州而已了。 不过他们来杀自己为的有是什么呢?谢浔一边躲避着持弓男子射出的巨箭,一边想着。 那男子见弓箭对谢浔没有效果,冷笑一声:“想不到你还有几分本事,不过凡人终究是凡人,我劝你最好还是束手就擒比较好。” ------------ 章五十七 要挟 谢浔并不理他,虽然对方是感应境高手,可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个人并不会武功,这早在半月之前谢浔跟踪他们时就已经探查清楚了。 法术比武功杀伤力更强,可只要利用好自己的优势,他未必没有机会打败这两人,当初的祁远智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人之所以使用弓术,无非是利用修为高,力气就大的优势罢了。 对六觉敏锐的感应境高手来说,只消稍微练习,就能达到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的弓术境界。 见谢浔朝自己冲过来,另一人手一扬,一道猩红的雾气自他袖子中蔓延而出,朝着谢浔飘去。 此法名叫阴雾术,要修这法术,需先捉九个孕妇,然后将其体内胚胎的气血活活炼出来。 由于其上附着的怨念深重,肉体凡胎,沾之即化,污人法宝,也有奇效,寻常法器,一旦沾染上了,灵性立失,端得是恶毒之极。 谢浔不知道此术底细,可看这样子,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在这红雾飘地不快,给了谢浔足够的腾挪时间。 但对方怎么会如此轻易让他闪了开来,持弓男子当即就再次搭弓上箭,要置谢浔于死地。 谢浔见势不妙,盯住持弓男子的眼睛,眼中一道紫气闪过,使出了天眼。 持弓男子被天眼一摄,愣了下,手上没拿稳,箭就这样射了出去,同样是三箭齐发,可这次准头力道都有不足。 谢浔手中青乌剑轻轻一挥,就将朝着自己飞来的箭羽拨开。 剩下的两支箭羽没入了红雾当中,立马被腐蚀不见,谢浔见此,知道这红雾不好招惹,心里对其防备更甚。 原本谢浔离持弓男子距离已不算远,经此一变,他已欺身近前,破岳剑法施展开来,使其只能以巨弓抵挡。 那巨弓材质似乎还不错,在谢浔的打击下,丝毫没有变形。 可谢浔也不敢在此久待,另一边的红雾已经蔓延过来了,他一边对付着持弓男子,一边朝他身后绕去,希望借此来躲避红雾。 说这红雾慢,那只是相对于谢浔的速度,若是一般人,根本跑不过它。 持弓男子知道自己武艺不高,于是一边右手持弓抵挡着谢浔的进攻,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左手掐着法诀。 几息之后,他手中巨弓被谢浔打飞,眼看他就要被谢浔拿下,他的法术终于准备完成,袖子中也飘出了腥臭的红雾。 谢浔见此,知道这样下去也没法对这两人造成伤害,他们有红雾保护,自己拿他们根本没办法,就想就此退去。 他一边躲避着红雾,一边笑道:“两位好本事,可若是这样就想拿下我,恐怕还是太小看谢某的本事了。” 这些红雾的速度比谢浔慢上一筹,不管再怎么厉害,只要接触不到他,就拿他没办法。 “你也是修道者。”这时那持弓男子终于回过味来,先前他突然一恍惚,错失了拿下谢浔的机会,还让自己陷入了被动之中,他一直在暗中后悔。 刚才他忙着抵挡谢浔的进攻,没空去思量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瞬间的恍惚,可现在情形缓和下来,他稍一回想,就想起了谢浔眼中闪过的那一抹紫气。 不等谢浔承认,他又道:“不知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谢浔嘿嘿一笑,并不接话。 持弓男子见谢浔如此轻慢,不由大怒,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不是神霄道就是蜂鸣谷,没想到竟让你们捷足先登!。” 谢浔并不知道这他口中的两个门派,不过见他误会,谢浔自然也不会去多解释。 本来他已经打算离开,不在陪这两人在此多费口舌,可他余光一瞥,发现自己四处躲避,不知不觉中竟到了那男子被他打飞出去的巨弓旁边。 他心里一喜,将巨弓给捡起来,这巨弓果然不是凡物,竟然比自己的青乌巨剑还要重一些。 他将自己的青乌巨剑给收进九柳袋,又从里面拿出一把普通的精钢巨剑,这是他到扬州后找谢赫弄的,以备不时之需。 他一边闪着红雾,一边把巨剑给搭在巨弓上,他也想试试能不能射杀这兄弟二人。 他的力量何其之大,比这两人强的不是一点半点,这一剑射出,顿时发出呼啸之声,那两人见此声势,吓了一大跳,慌忙躲避。 不过他们一看这剑的轨迹,顿时放下心来,概因为谢浔力量虽大,但准头实在欠佳。 谢浔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慌不忙的又拿出一把巨剑,这一次他准头好了不少,可仍旧射不中这二人。 先前持弓的男子讥笑道:“小子,你以为我射不中你,你难道就能射中我们吗。” 他话音刚落,一把巨剑就带着呼啸声朝着他飞过来,不过他早有准备,只见猩红的血雾在他身前凝成厚厚一道墙,那剑还没能穿过血雾就被锈成了渣滓。 先前持弓的男子因此更加得意:“都说了你拿我也没办法。”他一挥手,血雾又分散开来,朝着谢浔卷去。 他废话如此之多,搞得谢浔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要知道,那天在扬州城中,这二人可是一言不发,倒是另一个,一直不说话,和那天一般无二。 谢浔却不知道,这是他们这血魔派的一个修炼之法,平时不使用法术时,只要不说话,他们不管在做什么,都相当于在修炼运功。 也因此造成了此派之人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一种是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一种就是抓住机会就要说两句,用来弥补平日的遗憾。 那人见谢浔不搭理他,又道:“你不要以为我们也拿你没办法就万事大吉了,我们此次来取你性命,其实是为了一样东西,本来想杀了你,直接将东西取走的。” “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本事,但东西我们是一定要拿到手的,我给你个机会,你自己把天机弩的图纸交出,否则,我们虽然拿你没办法,可你的家人朋友,嘿嘿……” ------------ 章五十八 猫头鹰再现 听到他这话,谢浔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十分内力运转到十二分,周身气血沸腾,怒目圆睁,张弓如满月,一剑射出,隐有风雷之声伴随。 那人见他这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反而更加欣喜,笑道:“都说了这招对我没用,你使再大的劲都没用。” 不过他嘴上虽然轻视谢浔,手上却没有真的视之无物,操纵着红雾想要阻挡。 谢浔见他这副模样,嘴角略微上扬,一改先前惊怒的表情,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的愤怒是真的,可是表情,却只是做给这人看的,目的就是让他陷入惯性思维里,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他射出第一剑后,就对这张弓有了手感,后面一剑,不过是迷惑这两人而已,他知道这样普通的打法对这两人没用,可对这种场面,他早有经验。 早在江水之下,他就用过类似的招数,让祁远智败在了他的手上。 不错,正是搬运法,此法虽然简单,可放在谢浔手中,却发挥出了堪比飞剑的威能! 当初面对祁远智,谢浔不过是一掷之力,如今,却是拉满的强弓,其间的力道差距,不可同日而语,速度与威力,更无法相提并论。 只见那飞出的巨剑眼看就要碰上说话的男子的红雾,其突然在空中一转,朝着他的同伴飞去。 这巨剑速度何其之快?这两人的距离又近,一直沉默不言的男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凭着本能朝旁边躲闪,尽管如此,整个左肩还是被巨剑削去。 更为要命的是,巨剑飞行速度太快,使得红雾不可避免得朝着它所在之处聚集,倒灌回去。 沉默男子受此一击,根本站都站不稳了,整个左肩被削去更是让他痛苦不易,他好不容易站稳了,红雾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他此时精神巨震,真气逸散,根本无力再操纵这血雾,只能任其侵蚀,不过还好的是,他们当初练法术时就针对此术的反噬做了专门的防护措施。 因此,他虽然皮肤溃烂,可也没像其他东西一样化作渣滓。 谢浔一击建功,不敢耽搁,马上又是一剑射出,故技重施,不过话痨男有了防备,将红雾包裹在自己前面,虽然薄了些,可效果依旧,谢浔的巨剑并不能突破。 这时他见同伴重伤,谢浔这边他也没办法,就起了逃跑的心思,一边催动着红雾,一边朝他同伴那边跑。 他和他同伴之间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两边的红雾甫一接触,就都由他一人操纵,顿时让两人的压力都减轻不少。 而谢浔那边也没闲着,如今他占了上风,可不想让这两人跑了,他丝毫不怀疑他们说到做到,打不过自己,就去对自己的亲人同伴动手。 他们这诡异功夫,就算是谢鸣来了估计也没有办法。 谢浔已经看出来了,对方那红雾将自己一裹,就和个乌龟壳一样,寻常物品根本接触不到他们就会被消融掉。 可红雾毕竟也是雾,受气流影响很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雨天中并不受影响。 可从他先那一剑造成的倒灌来看,只要速度足够快,连续的攻击同一处,利用前面的红雾流走,后面的红雾还没补上缺口的间隙,就能将剑射进去,对这两人造成重创。 于是他当即把九柳袋里的备用巨剑都拿出来,不过还剩七把而已,他这时真恨自己当时没有多装几把,亏得当时他还想这些剑也许他一辈子都用不完了。 他七剑连射,对准红雾的同一点,果然如他所想,在第五剑时,红雾被突破,只可惜话痨男子命大,在跑的时候,没被伤着要害,只是右边肩膀被擦掉了。 这两人摸不清谢浔还有多少巨剑,心里大骂,那话痨心道如今这样想要逃命,恐怕还不容易。 这时他突然想起,他同伴还有件东西,因为对谢浔构不成威胁,先前就没拿出来用,可现在要逃命,那玩意儿不正好能派上用场。 于是他对沉默男子道:“你的猫头鹰呢,快放出来挡他一会儿,不然我们俩恐怕逃不了。” 谢浔的速度本来就比他们快一些,如今他们两人都重伤,若是不让谢浔有所耽搁,他们恐怕更逃不掉。 沉默男子听到他的话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不舍之色,可他终究没有拒接,快速地掐了个法诀,一群猫头鹰从他的袖子中钻了出来。 半月前用猫头鹰围攻谢浔等人的正是他们,那夜他们本身是存着试探的心思来对付谢浔等人。 若是谢浔等人的实力不足,他们当即就会将他们杀死,魔教之人需要从活人口中打探消息,他们俩可不需要,对他们来说,从死人口中得到消息可比活人容易! 只可惜那晚他俩时运不济,遇到了神霄道的杨陵和蜂鸣谷的朱力争斗,那两人以为他们俩躲在暗中是打算坐收渔利。 杨陵一道雷火下来,将他俩三魂打得只剩下了一魂,还赔进去两个护身法器,不得已,只好收了围攻谢浔等人的猫头鹰,灰溜溜地逃走了。 这也是方才话痨男子猜谢浔是这两个门派的弟子的原因,他以为那两家和他们的目的一样的,只是手段比他们更加高明,走的智取的路子。 他俩之所以现在才来找谢浔的麻烦,就是因为他们受伤太重,一直躲在暗中养伤,今天才好得差不多。 而这些猫头鹰,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是胜在速度奇快,而且在夜晚更是能当做自己的另一双眼睛。 但最让沉默男子心痛的是,这些猫头鹰已经被他他祭炼出了十一道符箓种子,再祭炼出一道符箓种子,就能组成一个阴煞阵,妙用无穷。 将来就算遇到凝煞高手,他都能斗上一斗,即便是炼罡高人,他也有自保之力。 而他现在若是将这些猫头鹰留下来,虽然能缠住谢浔一段时间,却肯定收不回去了。 不过他也知道保命要紧,因此虽然心痛,却没有犹豫。 ------------ 章五十九 观想 “原来那晚上也是你们。”见到这些猫头鹰,谢浔终于确定了这一点,看来那晚他的预感并没有出错。 那晚太黑,谢浔等人只能凭叫声判断那是猫头鹰,可现在大白天,谢浔才发现,这东西若只看外形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那是一群全身肉红,没有羽毛的怪物,若它们真的是猫头鹰的话,那也是被整只褪了毛的猫头鹰,看着恶心之极,谢浔差点就把午饭都给吐出来了。 这些猫头鹰速度极快,而且数量又多,还能死而复生,将谢浔围在中间,哪怕谢浔不断冲杀,移动速度依然慢的可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二人离去。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大概是因为那两人已经走出了很远,没了法力源头,这些猫头鹰终于被谢浔杀死,化作一滩污血,再也没能重新凝聚成形。 这些猫头鹰虽然战斗力不强,可出于对这两人邪门法术的防备,在对付它们的时候,谢浔也不敢让它们碰触到自己,因此这一场战斗下来,谢浔也是身心俱疲。 但谢浔还是谨慎地用辟水术将污血周围的雨水给移开,然后从九柳袋里拿出此前准备用在路上的猪油,将这些血污一团一团的烧掉。 这等邪门法术实不可以常理度之,若是这些血污还能凝聚成猫头鹰,就算伤不了他,恐怕也会给附近的居民造成困扰。 做完这些,谢浔又开始不甘心地尝试追踪这两人,虽然他心知多半是徒劳。 若此时是晴天,他或许还能借助血迹或者气味将这二人寻找出来,可偏偏这时是梅雨季节,雨下个不停,就算有些痕迹,也早被雨水给冲刷干净了。 这一下午,谢浔差不多将扬州城都给跑遍了,可不知道这两人是有什么办法掩饰自身气息,还是已经出了城,总之谢浔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原本他还觉得就算找不到这兄弟二人,可也能找到其他修仙者,因为从那话痨的口中他得知,扬州应该至少还有两个门派的修道者在行动。 可惜他一个都没发现。 “虽然没找到他们的踪迹,可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找我的麻烦了,他们受伤如此之重,恐怕这辈子都恢复不了,就算是四哥遇到他们,只要足够警惕,说不定都有一战之力。” 傍晚,谢浔无奈,只能回到谢氏商行,如此安慰自己。 他回到住处时,唐璇还沉迷在冥想当中,坐在屋子中间,一呼一吸之间,身体微微起伏,形成一种特别的韵味。 “幸亏这两人自信,还将我约出去打,若是他们一上来就用些下三滥的手段,那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谢浔心道。 即便如此,他也暗下决心,要尽快将这两人及其幕后势力给找出来,将此事彻底解决。 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是这个道理。 谢浔声音抑扬起伏,缓缓地将唐璇从冥想中唤醒。 唐璇睁开双眼,脑子还有些迷糊,看到谢浔在他面前,轻轻地叫了声:“哥哥。” “感觉怎么样。”谢浔笑道,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我也不知道,感觉就像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醒之后就看到了哥哥。”唐璇这个时候渐渐地清醒过来。 “有没有感觉身体里多了什么东西?”谢浔知道小孩子没法抓住重点,提示道。 “真的诶,我脑袋里好像是多了一点什么,就在这儿。”唐璇欣喜地道,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看来是凝成第一个符箓种子了。”谢浔对唐璇的天赋感到十分满意。 “你试着把念头集中到那里,然后慢慢地朝眼睛移动。”谢浔指点道。 他的天眼已经修成了完整的九个符箓种子,不用刻意去使用也在运转,可唐璇只修成了一个符箓种子,必须要主动去使用,才会有效果出现。 让她苦笑不得的是,唐璇不知道念头是什么东西,最后他费了老大的劲才让小姑娘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柳璎:“如果柳姑娘在的话,肯定不会像我解释地那么吃力,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找到那个小贼呢……” “咦,哥哥,你的头上怎么有道青光呢。”唐璇疑惑的声音打断了谢浔的思绪,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都给驱逐了出去。 笑道:“能看到这道青光就说明你将哥哥教你的武功学会了哦。” “真的吗。”唐璇高兴地跳了起来,还在地上转了两个圈。 可突然她又惆怅起来,苦着小脸道:“可这个功夫好像没什么用啊。” 在她心目中心目中,武功都是用来打架的,能打败坏人的武功才是真正武功。 谢浔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只能敷衍道:“这个武功还是很厉害的,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他想起以前别人也是这么回答他的,真的长大了就能知道了吗?有很多问题,他至今也不知道答案。 可他想:“总有一天我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的。” 这就是他追求长生的目的所在,有了足够的时间,他终究会给自己曾经疑惑过的问题一个个的找到答案。 “真的吗……”唐璇似乎还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谢浔忽然想到了问题的答案,顿了顿道:“你不知道只是因为这门武功你才刚入门而已,等你把这个武功练到大成,不,小成,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之处了。” 小家伙这才安定下来,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界下来,谢浔又和她讲了些观想的注意之处,让她在能达到自由进出观想的境界之前,千万不能独自观想,否则若没有人将其叫醒,很容易沉溺其中。 就算有人叫醒,若不懂其中的窍门,也很容易伤到她的神魂。 今天也是他的疏忽,光顾着去追那两人,忘了家里还有个小姑娘,若是他今天没回来成,商行里的仆人来叫唐璇的话,恐怕就会出事。 观想之术并非是道门独有,江湖中也有流传,能够辅助真气的修炼,因此谢浔才能知道当中的危险之处。 ------------ 章六十 猜测 城中找不到那两人的踪迹,谢浔开始从其他方面思考,看能不能寻出这两人的踪迹。 晚上,他侧躺在床上,轻闭双眼,听着窗外的沙沙雨声,回想着白天所发生的事。 最让他疑惑的事是,对方让他交出天机弩纸。 “为什么他们认定了图纸在我身上?”他喃喃自语。 对方怀疑图纸在王茂或者柳氏兄妹身上都不奇怪,可说图纸在他身上就奇怪了。 “他们是从哪儿得到的这个消息呢?” 从对方一开始就想杀死他来看,他们应该是有类似搜魂的手段,这并不奇怪,据李云妙讲,很多门派都有这种手段。 那应该可以排除柳氏兄妹遇险这种情况,若是他们遇险,那对方肯定就已经得到了天机弩图纸,不会来找自己,想到这里,谢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同理,王茂和宋冈等知情的人也是如此。 “那就是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了?可这个消息来源不怎么可靠啊。”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个房间的?”想到这一点,谢浔兴奋起来,也许内鬼就在这谢氏商行当中。 “既然如此,我只要注意观察,我就不信他们不露出马脚来。” “也不对,现在他们受了伤,就算有内鬼,短时间内也不会来联系啊。”谢浔又苦恼起来。 如果等对方伤好了,必然会再次联系,可那时他还能不能像这次这样伤到对手就不好说了,而且他们看起来应该是一个门派的,就必然还有同门。 谢浔愁绪缭绕,心里不禁烦躁,干脆出了门,跑到房顶上开始修炼。 虽然屋顶冰冷湿润,天上还下着下雨,可对谢浔却没什么影响,反而是这阵凉意让他清醒了些,很快沉浸在了修炼之中。 第二天早饭之时,有人说有急事,来向谢赫汇报。 他这事没被谢浔放在眼里,可他的行为却提醒了谢浔。 他拍了拍这己脑门,暗道:“我可真是傻,放着商行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干嘛非要自己去找?”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平日不怎么在意这些俗事,一心扑在武功上,缺乏这种思维造成的。 他在家中排行最末,谢氏子弟众多,各种事务都有他的哥哥们去操劳,加上他自己本身就是这种性子,其他人自然也乐得他不管,全心全意地练武。 等谢赫吃完饭,谢浔把他拉到僻静住,向他讲述了昨天的事,让他帮忙发动人手寻找那两人。 听到这个消息,谢赫也是吓了一跳,那可是天人高手。 “想不到十二弟如此了得,对天人高手都能以一对二,将之重伤。”他暗忖道。 对此时他当然一口答应下来,这两人对谢氏商行的威胁很大,不管对方是什么势力的,都要趁他们现在重伤未愈,将其尽快解决。 至于内鬼的事,谢浔和谢赫都是同一个观点,如果有,那他们大张旗鼓地的去寻找那个感应高手,内鬼肯定会想方设法去报信,那样子自然就会露出马脚。 这时候正是最好的机会将其揪出。 事情定了,谢赫就去安排此事,另外又暗中安排了亲信观察商行众人的异常之处。 三天过去,还是没有找到那两个天人高手,要知道,谢氏商行打交道地都是些生意人,他们的关系网复杂而庞大,这样都没能找到那两人,也说明其藏身之处实在隐蔽。 原本以为找了谢赫帮忙此事应该很快解决才是,可三天过去,还没有一点消息,谢浔不由得有些着急。 就在这天下午,谢赫突然派人来请谢浔,说是有要事相商。 谢浔心里一喜,知道应该是找人的事情有眉目了。 他一见到谢赫,迫不及待地道:“怎么样,四哥,可是找人的事有消息了。” 谢赫看他着急的模样,却不言他叫谢浔来所为何事,反而开始教训谢浔: “十二啊,你这么着急干嘛,咱们练武之人,既讲究个勇猛精进,可遇事更应不急不躁,不可自乱阵脚,此事虽然重要,但你干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谢赫此话虽然说得轻柔缓慢,但落在谢浔耳朵里却不亚于当头棒喝。 “对啊,我最近实在是太过于关心这件事了,甚至连平常的作息都因此扰乱了,这两人若能找到自然好,可若是找不到,难道我又真的要怕了他们不成?我能打败他们第一次,难道现在他们被我削掉了肩膀,我还不能第二次打败他们?” 有了这个认识,谢浔心中又泛起一股威武豪迈之情,不复先前的慌张关切与着急。 对谢赫深深地施礼道:“谢四哥指点。” 谢赫看他的表情,知道谢浔已经有所领悟,拍了拍他肩膀,将他扶起来,笑道:“悟了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经过我这些天的排查,没发现有人与商行以外的人接触,不过,但是却发现了府里一个丫鬟和李管事有接触。” “李管事?”谢浔轻咦了一声,如果是他的话,难怪谢赫等人难以查出什么来。 这李管事本身就是一个入窍高手,早在替谢家做事之前,就已经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 他家本身就在扬州,靠上谢家这颗大树后,家族更是蒸蒸日上,自己在扬州也有不少的产业,他在扬州,也算是最顶层的人物之一,也正是因此,他的儿子才敢那般猖狂。 “目前我们并没有发现李世有和什么人勾结,不过从你告诉我的信息来看,若这李世就是内鬼,却能解释清楚不少说不通的地方。”谢赫道。 “哦?” “你说那两人要杀你是为了天机弩的图纸?” “不错。” “如果你是内鬼,上面派了两个人来找你,要你提供图纸的信息,可你并不知道图纸的下落,但是现在有个人得罪了你,你会怎么做?” 他说到这里,谢浔终于懂了他的意思,他之所以被那两人找上门,根本不是因为他身上有图纸。 只是有人告诉那两人谢浔身上有图纸,借此公报私仇罢了。 ------------ 章六十一 夜探 而谢浔到了扬州之后,招惹过的人屈指可数,也就李氏父子而已。 若是从这个角度分析,那李世就是内鬼,实在是最合理不过! 但是谢浔还是觉得一点不可思议,道:“可是我和那李世其实也没什么仇吧,他最多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柳姑娘道了歉而已,再说本就是他儿子李冲有错在先。” 谢赫笑道:“十二弟,你还是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你以为你没对他做什么,可在他看来,那就是对他的奇耻大辱,如今有了机会,想将你置于死地,一点都不奇怪,这样的人我实在见得多了。” 谢浔觉得谢赫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何况这也是目前唯一线索。 辞别了谢赫,谢浔就开始准备去跟踪这个李世,他会隐身术以及穿墙术,跟踪普通江湖人最是方便不过。 连着跟踪了两天李世,虽然没有发现有奇怪的人和李世接触,但谢浔发现,这李世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表面上看起来正气凛然,急公好义,和他那整日拈花惹草,斗鸡走狗的儿子截然不同。 但他的坏,比之李冲更胜一筹,损公肥私的事没少做。 昨日在街上,有个老汉不小心撞到他,他当即表示没关系,结果一回到家,就命令亲信去揍那老头一顿。 李世心胸之狭隘,可见一斑,这下,谢浔也觉得谢赫的猜想很有道理了,这世上,就是有些人,心理和正常人大为不同,更加阴暗,更加变态。 这两天,为了监视李世,谢浔都是直接在李家屋顶上修炼,保持在一种浅层修炼状态。 而这晚深夜,一个黑色的身影翻进了李家,谢浔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人,他心想,自己等的人终于来了么。 来人轻功很高,但是修为一般,还不到入窍境界,行走在屋顶上半点声音都没有,轻捷如风,却不带风。 当然谢浔天眼时刻运转,虽然在房顶一动不动,对面前漆黑夜幕中发生的一切却洞若观火。 只见那人双手捧嘴,竟学起猫头鹰的叫声来,他叫了两声,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埋怨之声。 一个娇媚的声音道:“这两天这么老有猫头鹰的叫声,我说李世,你是不是在外面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世斥责道:“妇道人家,就知道瞎说,猫头鹰不晚上出来活动什么时候出来活动,等明天白天我叫人去周围看下,看是不是有猫头鹰这边安家了。” 接着屋子里闪起了黯淡的光亮,又听到那李世道:“别多想了,有我在,你怕什么,我去起个夜,你好好睡。” 不一会儿,就见李世披了件衣裳出来,那黑衣人早已守候在此,李世见到他,什么话都没说,从衣裳里拿出一封信来,递了过去。 然后“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李世朝着回廊的另一边走去,仿佛真的是要去起夜。 谢浔暗道:“我就说这李世也是入窍高手了,起夜竟还要披件衣裳,看来他对他妻子也瞒得紧啊。” 其实谢浔不知道的是,里面那人并非李世的妻子,李世的妻子早已去世多年,那女子,不过是李世的一个姘头。 而这时,被窝中看似熟睡的女子脸上也露出一丝冷笑。 那黑衣人拿了信,没做耽搁,轻功施展开来,离开了李家。 谢浔当即跟了上去,不得不说,这黑衣人相当狡猾,仗着自己轻功高妙,专挑那种容易发出声响,七弯八拐的路走。 谢浔看透了他的小心思,脸上浮过一丝笑容。 那黑衣人自己不会发出声音,但是他走这种路,若是跟踪者轻功在轻灵变幻上不及他,就很容易发出声响,被他发现。 谢浔却故意弄出些声音来,但是声音不是从他那里发出,而是从那黑衣人脚下发出,这也容易的很,他只需用搬运法,将那黑衣人脚下的诸如瓦砾等物稍稍移动,那黑衣人就难免失误。 黑衣人也是疑惑的很“难道我最近没怎么活动身子骨,这轻功就有所下降不成。” 但因为声音是自己发出的,他也不疑有他。 谢浔跟着这黑衣人转街过巷,最后到了城中一条小河旁。 江南水网密布,扬州城内也有很多小河,城内各处园林里的溪流大多从这些小河引流。 与野外不同,城中的河流都有堤岸,街在河上,有台阶可以下到河边,城中人淘米洗菜浣衣也在此处进行。 谢浔跟着黑衣人从台阶下到河边,只见那黑一人在堤岸上以某种节奏敲了六次,片刻之后,堤岸边竟开出了一道暗门,黑衣人就从暗门里走了进去。 一旁的谢浔有些吃惊,现在以他的视力,黑夜与白昼根本一般无量,可据他观察,在这道暗门打开前,堤岸根本就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来这里竟还另有玄机。 也许是这暗门造的太过精巧,关闭起来比较费劲,因此合拢得相当缓慢。 “如此看来,这里也只能在夜晚使用。”谢浔心道。 既然这样,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要是等门合拢了,到时候他想进去,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他虽然有穿墙术,可穿墙术在穿出的瞬间难以隐身,却不如这般大摇大摆地进去隐蔽效果强。 进了暗门,谢浔想象中房间却没有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道弯弯曲曲的狭窄甬道。 这条甬道以灰白色条石砌成,从风化程度来看,恐怕建成有些年头了 此地处在水边,江南湿气本身也重,但这甬道却十分干燥,条石上也没有青苔之类的潮湿之类的藓类。 “看来这道暗门却是另有机关,就是不知道是靠声音控制开关,还是有机关将声音传到另一头,人为的开启,不管怎样,修建这个工程的人都肯定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能修得如此精巧。”谢浔暗叹。 因为弯道比较多的缘故,谢浔走出去挺远都没有看到先前那黑衣人,不过谢浔谢浔一直感应着对方的气息,免得考得太近,被发现。 ------------ 章六十二 张源 走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谢浔终于走出了甬道。 这是一间颇为宽阔的屋子,里面只摆了一张木桌子和几条长板凳,左右的墙洞中各摆了一盏羊油灯,即便如此,这里还是显得昏暗而阴沉。 话痨男此时正坐在一条长板凳上,背靠着条石墙壁,用剩下的左臂拿着李世交给黑衣男子的信件,咬牙切齿,露出狰狞的表情。 黑衣男子则站在他的面前,微躬着背,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话痨男放下手中的信,盯着黑衣男子,冷笑道:“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几天过去了,还是这句话?难道要我们在这里等死?” “当初要不是他的情报有问题,对谢浔的实力估计不足,我们兄弟俩会落得如今这地步?在这地底下苟延残喘,与蛇鼠为伍?” “回去告诉他,如果不能尽快把我们要的药材弄过来,嘿嘿,我们就算是要死也要拉上他垫背,就算他不死,主上那边也饶不了他。” 黑衣男子颤声道:“是,只是今天恐怕不再适合过去,您看,是不是等到明天?” 话痨男冷哼了一声,道:“这事我不管,你自己去想办法,最好明天就把药材给我弄过来,最迟不要超过后天,否则是什么下场,我想你们应该清楚的很。” 那黑衣男子打了个稽首,正要告退,这时,一道爽朗的笑声自门口传来。 “我看你也不用去找李世了,反正他也活不过今晚了。”来人正是谢浔。 话痨男闻声脸色一变,急忙朝旁边躲闪,同时口中念念有词,打算施法护命,可谢浔说话之时就已经拉弓放剑,他哪里能躲的开? 他还没从板凳上把屁股抬起,就被谢浔给一剑钉到了石墙之上,紧接着又一剑射来,把他脑袋给打爆,化作一滩血泥。 自从上次尝到了巨弓的甜头,谢浔回去又朝谢赫要了百十把巨剑,枪矛之类的东西,因此用起来一点都不吝啬。 那巨弓他回去一测,竟是五石强弓,整个谢氏商行,也就谢浔和谢赫两人能拉开,而且谢赫也不过能射三箭,之后手臂便受不了。 而其材质更是奇特,整个谢氏商行都没人认识,不论刀劈火燎水浸都没能在上面留下痕迹,显然也是一桩奇宝。 因其色泽深沉,宛若黑夜,坚硬甚至超过金石,谢浔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夜矶,以其历经风吹雨打,水冲浪打而屹立不倒之意。 见到自己的剑射出去却没有将石墙击毁,而是插了进去,谢浔也不禁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一击将此地给击垮,他有穿墙之术,可保性命无忧,可这样一处精巧的暗室毁了也实在可惜,更为关键的是,恐怕会对地面上的人家造成困扰。 来此的甬道弯弯绕绕,他对扬州本就不甚熟悉,因此他也不知道地面上究竟是何处,是否住有人家,若是不用全力的话,他又怕不能解决掉话痨男。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黑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话痨男子就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死的不能再死了。 黑衣男子两股战站,浑身发抖,像看鬼一样朝谢浔所在方向望过来,此时谢浔已经散去了隐身术,因此他看到一个高大英俊的白衣男子手持一张黑色巨弓,站在前方。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对方还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对着他笑了笑,他一见这笑容,“啊”的大叫了声,竟一屁股倒在了地上。 这时与话痨男一起的沉默男听到动静,也从里屋出来了,他看到坐在地面上的黑衣男子,以及被插在墙上的话痨男的尸体,知道自己恐怕难逃此劫。 因此倒也不慌张,干脆静静站在那儿,打算闭目等死了。 谢浔见他如此淡定,似乎是打算等死了,便道:“此番我前来,原本就是要打算赶尽杀绝的,都道是除恶务尽,只是让我好奇的是,二位也是仙道中人,放着好好的长生大道不求,为何要去寻那天机弩的图纸,如今大事未成,反倒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不知道是对方保密意识比较强,还是已经习惯了不说话,甚至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总之沉默男并没有回答谢浔。 只是静静地站着,用仅剩的右臂负手而立。 谢浔见他不说话,又把手背着,也怕他有什么阴谋,干脆也不在等,连射两剑,将白衣男子也送去见他同伴了。 解决掉了两个感应高手,谢浔的目光就落到了坐在地面上的黑衣男子身上,他已经用天眼,望气术和神念探查过,此地再无第五人,要想知道这伙人的来历,恐怕还要落在面前这个黑衣男子身上。 似乎是知道谢浔的想法,那黑衣男子一感受到谢浔的目光,带着哭腔道: “谢公子,小的只是个跑腿之人,什么都不知道啊,李世那老家伙看中了小人的轻功,就趁小的不注意,绑了小人的妻儿,要小人替他专门联系这两人。” 谢浔用测谎术一查,发现此人所言不虚,便道:“既然如此,你就起来吧,谢某也不是嗜杀之人,你不用如此害怕,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男子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眼神还有些躲闪,不敢直视谢浔的眼睛,低着头道:“小人张源,就是这扬州人士。” 谢浔笑道:“张大哥,你不必如此拘束,一口一口一个小人,我听着也不习惯,你既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去追究你什么,只是你在仔细想想,你对他们还有没有什么了解,比如说这两人的门派之类的。” 张源想了会儿,道:“好像是好像是叫什么血魔派……我也记不大清,当时我也只是偶然你听到他们的谈话,而其据我所知,这江湖上并没有什么血魔派,不过这两人都是天人高手,也许是什么隐世门派也说不定。” “嗯,谢谢张大哥了,若是张大哥不介意,就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将这里搜查一番,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 章六十三 搜查 张源哪儿敢介意?谢浔能从外面神不知鬼不觉跟进来,并以雷霆手段将话痨男斩杀,就是让他跑,他都还要犹豫下。 这间屋子连着两个房间,谢浔先进去的是方才沉默男出来那间。 沉默男住这间屋子比外面那件屋子小一些,但布局和外面那间屋子差不多,都是空落落的,一张桌子,两根板凳,还多了一张床,那床很窄,只容得下一个人睡,想来应该是沉默男独居于此。 谢浔犯了半天,甚至把床都搬开了,却连毛都没有发现一根,大概是修行到了感应境,已经不会有脱发这种苦恼发生。 另一见屋子到是和沉默男住那间有所不同,准确的说是那道门进去后有两条路,分别连接着三间屋子。 靠近外面大厅的是厨房和厕所,看起来这两人倒是挺爱干净,虽然身受重伤,可还是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不过大概是收拾得太干净了,谢浔并没有在里面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里面只有几把菜刀,一些肉干,以及焉了吧唧的蔬菜,也难怪那话痨男对李世如此不满了。 然后就是话痨男的房屋,布局和沉默男的房间大同小异,里面同样什么都没有。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带也很有可能,但谢浔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张源倒是老实得很,在外面的板凳上坐着,学着先前话痨男的样子,倚靠在墙壁上,直愣愣地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谢浔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他摸了摸腰间的九柳袋,在想要不要把青乌给拿出来,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密道暗门。 “对了,我有九柳袋可以放东西,他们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存放随身物品啊。”这一摸九柳袋倒是提醒了谢浔。 其实若是真正老到的江湖人,将对手杀死以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去搜尸,谢浔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常常想不起来。 谢浔将两个人的尸体都搜了一遍,却仍旧什么都没找到,既没有袋子,也没有戒指扳指什么的。 谢浔想了想几天前的情景,发现这两人不论是红雾,还是猫头鹰都是直接从手里或者袖子中钻出。 “难道是传说中的袖里乾坤?”谢浔暗道,但他觉得也不太可能,袖里乾坤是很高级的神通,这两人不过是感应修为,显然不太可能会这种神通。 他第一次听李云妙讲储物法器时,就问过这个问题,因为袖里乾坤实在是太出名了,说书人的故事里,只要涉及到仙妖鬼怪这个神通基本上都会出场。 谢浔又想到一个细节,好像他第一次见到这两人时他们穿的衣服就和今天一样。 “也许他们的衣服是一个储物法器。”他想。 于是他就把沉默男的衣服给拔了下来,方才他杀人时为了避免这两人使出什么邪门法术,他特地把对方的脑袋都给打爆了。 心脏被刺穿不一定会死,但是脑袋被打爆,就算是僵尸也活不了。 可现在他要扒衣服搜尸时却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自己做的孽。 那件沾染着血肉脑浆混合物的衣服实在是太恶心了,就算他没怎么吃饭,胃里还是酸液翻滚。 谢浔强忍着不适,运转《玉门经》,朝这件衣服灌注进去一丝法力,果然,一阵阻力传来,因为祭炼手法的不同,谢浔无法以玉门内力催动这这件法器。 谢浔想了想,还是把这两件衣服拿去用水冲洗干净,然后用辟水诀将其弄干,收到了九柳袋之中。 虽然他无法使用,可这毕竟是两件法器,就算得不到里面的东西,将来也可重新祭炼。 谢浔又再找了找,再没有其他发现,便带着张源打算离开。 到了暗门门口,看着紧闭地暗门,谢浔犯了愁,“这可要怎么出去?” 他看了看张源,道:“张大哥,你可知道这门怎么开么?” 张源自然知道,他走到墙边,以与进来时不同的某种规律敲了六下,那暗门又再次打开。 “看来这道门是直接用机关来控制开启和关闭,并不需要人来操控,可这样岂不是很不保险?万一有人误闯进来怎么办。”谢浔问道。 张源答道:“这道门在里面应该还有个机关,可以控制这道门是否能够开启,不过我并非他们的心腹,对这些并不是特别清楚,怎么,谢公子刚才没有发现控制这里的机关吗。” 谢浔点了点头:“嗯。” “那还是等回去了叫四哥派人来找吧,这里隐蔽性强,将来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场。”他暗道。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城内不少人家都已经冒起了炊烟,在准备做早饭了。 还好外出的人不是很多,也没人注意看这河边的事,否则,这个暗室的秘密恐怕难以隐藏。 谢浔对扬州不太熟悉,不过还好有张源这个土著的带领,因为不再像昨夜那样故意去绕路,两人很快就回到了谢氏商行。 他们回到商行时,谢赫已经起了很就了,正在院子中打着拳。 谢浔将昨夜发生的事详细告诉了谢赫。 谢赫不喜不怒,显然对此早有预料,道:“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人手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把他捉起来。” 李世的武功和谢赫半斤八两,谢赫大概要高出一线,若是就他一个人上,要捉住李世恐怕还有些麻烦,可如今有谢浔在旁,他要捉拿李世却是相当容易。 谢赫所谓准备人手,不过就是带了几个亲信高手,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谢赫也怕走漏了消息,让李世提前跑了。 李家离谢氏商行所在并不远,不过一街之隔,见到谢赫等人,门房虽然疑惑为什么他们这么早就来了,但谢赫他是认识的,因此也没有怀疑,就让谢浔等人进去了。 依照礼数,进去之后谢浔等人原本是要在客堂等候,由下人去通知李世,但谢赫等人哪里敢人人去通知? 李世若是知道他们找上门来,说不定直接就跑路了。 ------------ 章六十四 灭门真相 谢浔等人到时李世正在吃早饭,看到谢赫时他一愣,正想要说什么,张源随后踏进了门。 看到张源,李世顿时知道自己的事已经暴露了,干脆不再解释,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谢赫见他这态度,也是光棍的很。 上前一步,道:“李管事,我谢氏待你也不薄吧,这些年你暗中拿了那么多好处,借着我谢家的名头为自己谋了多少私利,我谢氏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念你多年来劳苦功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竟然和外人勾结,刺杀我谢氏嫡系,你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解释?”李世冷笑道:“解释了你们就会饶过我的性命吗?” “只要你把你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给我们个合理的解释,留你一条性命又如何?只是你这身武功,却是必须废了。”谢赫冷然道。 其实照谢赫的想法,李世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就该一刀杀了,只是谢浔想知道刺杀他那两个天人高手的来路,只能从李世这里入手。 李世笑道:“我的身家都靠着我那微末武艺而来,若是武功尽废,若是仇家找上门来。凭我家这小子,可挡不住。” 他这是想和谢赫谈条件呢,希望谢家能保他身家性命,谢家作为白道四大家族之一,就算对他不满,也会要点脸面,只要答应下来了,就定然不会公然撕破脸。 谢赫本来就不想留他性命,哪里会愿意接受他的条件,道:“李管事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原来早就连退路都想好了,不仅想保得性命,还要我谢家给你坐护卫。” “告诉你,不可能!我们是想知道刺杀十二弟的人是什么来路,可我们既然能杀他们一次,就不怕他们来第二次,若你不愿意,我们也就不强求了。” 谢赫的话掷地有声。 “再说,我谢家在扬州官府还是有些人脉的,李管事你勾结妖人,既然不愿意坦白,那我也只好把你交给官府了,我想刑吏们会让李管事你说实话的。” 官府之中,同样有大量的武功高手,除了各地的驻军,还有各个衙门的捕快,兵丁等。 来之前谢赫和谢浔就已经商量好了,此时谢浔拔出青乌,就要上前。 李家虽然也有不少护卫,但高手就李世一个,他儿子李冲太不成器,至今也不过打通奇筋八脉的程度。 而谢浔,李世是知道的,能一人独战两大天人高手,并将对方打成重伤的,整个江湖恐怕都寻不出来几个,他的实力,至少也不会弱于谢鸣了。 因此李世除了选择配合,恐怕别无他法,他对自己的意志,可没有多大信心,他要是有面对刑吏的手段而不开口说话的毅力的话,当初也不至于和血魔派勾搭到一起了。 李世干笑了两下,拱手道:“既然四爷都这样说了,那李某再隐瞒就太不识抬举了。” “刺杀谢公子这两人的名字我也不清楚,按照他们的要求,我称呼他们为上使,这二位上使来自一个名叫血魔派的隐世宗门。” “据我所知,这血魔派中高手众多,天人高手少说也有五六位,四爷可能没听过这个门派,但有一个门派四爷肯定知道,那就是魔教。” “魔教?”谢浔等人同时发出惊叹。 谢赫又道“难道魔教和这血魔派有什么关系不成?你一说倒是,呵呵,都是些玩弄鲜血蛇鼠之辈。” “不错,这血魔派就是魔教的上宗,世人都知道魔尊建立了魔教,但世人所不知道的是,魔尊在突破至天人境后,又突破至了另一重境界,同时离开魔教,另授衣钵,这就是血魔派。” “天人竟不是武道的巅峰么,我还以为天人境界在突破就要破碎虚空而去了呢。”张源吃惊道。 谢鸣却知道,天人之上自然就是凝煞,这魔尊好大的本事,竟凭一己之力走到了凝煞乃至是更高的境界么。 也难怪这血魔派会派人来夺取天机弩图纸,原来竟是和魔教一伙的,那魔教教主,想来也不过是血魔派的傀儡罢了。 “那你是怎么和血魔派勾搭到一起的,你可有修炼过魔教的功夫?”谢赫又问道,在说出后半句话时,他整个人气息高涨,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 “我和血魔派合作,那也是很久前的事了,甚至还在我加入谢氏商行之前,我的跟脚四爷也知道,本来就是个破落户。” “那时候我还没有二十岁,武功也就我家小子现在那水平,说好听点是闯荡江湖,说难听点就是四处游荡,替人跑腿,做护卫,赚点钱,养家糊口罢了。” “总之,就在某次替人送货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老头,那老头说要给我一场富贵,我哪里会信他?可那天晚上,我越想越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去找了那老头。” “那老头正是血魔派的人,不过他不是要收我进血魔派,而是要我替血魔派做事,如果我答应,就传我更高妙的功夫。” “遇上这等好事,我哪里会不答应?他传给我的并非是血魔派或者魔教武功,而是多年前一位白道前辈创立的《清风十二剑》。” “在他的教导下,我进境神速,没两年就突破到了入窍境,同时在他的安排下,在江湖上做了几件大事,闯出名头的同时,也渐渐和你们谢氏搭上了关系。” “而他为了控制我,让我做了好几件残害江湖同道的事,之前和十二公子一起的那两位柳氏兄妹不是在找杀害他们柳氏一门的凶手吗?” 听到这话,谢浔脱口而出道:“难不成柳氏灭门惨案就是这血魔派做的?” “不错,原本就是血魔派要去夺那天机弩的图纸,那桩案子我也参与了,当时我正好奉了七长老的命令到西域一带办事,血魔派的人知道我也在附近,就要我协同办理此事。” “他们并不在乎我这点微薄力量,他们要的就是把我绑在他们的战船上,我手上沾染的无辜之人的血越多,就越无法背叛他们。” ------------ 章六十五 上课 “那图纸怎么会出现在王茂身上?”谢浔问道。 李世苦笑一声,道:“因为我们最后没有找道到图纸。” 此时谢浔恨不得飞到杭州,去将柳氏兄妹给叫回来。 “我知道自己是与虎谋皮,可惜我早已无法回头,这些事,还希望四爷和十二公子不要说出去,将来若是有人寻到了我,我也就认命了。” 李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起来,但神色却变得轻松起来,这二十多年,他一直活的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所以更养成了那种极端的性格。 谢浔和谢赫面面相觑,按理说这李世罪大恶极,可以说死十次都够了,但正是自己等人叫他说出真相,如今别人依他们的话去做了,也算是坦白从宽,不好再去追究。 “你放心吧,我兄弟二人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只是这位张兄弟,你用人家妻儿性命来要挟他,现在恐怕还要给他一个说法。”谢赫道。 “应该的应该的。”李世连忙点头。 随后李世又叫人去将张源的妻儿给带过来,和张源达成了赔偿约定。 “李管事,准备好吧。”谢赫沉声道。 李世面色戚然,苦练多年的武功,终究还是留不住吗,挣扎半生,他坏事做尽,终究还是被打回原形。 他闭上眼睛,小腹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丹田破碎,真气逸散,他瘫坐在李冲为他端来的椅子上,刚才还强健有力,精力充沛的身躯此刻变得疲惫不堪。 “至少我尽力了,至少,我还让我的父母享受了一段富贵荣华,至少我还让冲儿过了一段好日子。”他想。 至于以后的事怎么办,他也早想好了,这么多年的准备,他早为自己留好了后路,就算丧失了谢家的庇佑,就算没有了武功,只要一切顺利,他还能去边远地区做个富家翁。 “张大哥,这几天发生的事,还请你不要到处乱传,你也听李世说了,这血魔派高手众多,还有魔教这群妖人甘为走狗,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十二杀了那两位上使,恐怕还有些麻烦。”谢赫抱拳,对张源道。 “在下省得的,十二公子杀死了那两个歹人,又将我妻儿从李世那里解救出来,于我有天大的恩情,四爷何必如此。”张源连忙道。 至于李世那里,谢赫已经派了人日夜监视,现在他武功尽失,也翻不起浪花来,他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他儿子的将来。 “真是没想到,魔教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靠山,只是这血魔派如此强大,拥有大量的天人高手,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江湖上,否则,以他们的实力,早该一统江湖了才对。”谢赫疑惑道。 “四哥,你可还记得我说的修仙界的事?”谢浔道。 “你是说这血魔派是修道门派?”谢赫似乎明白了谢浔的意思。 谢浔点点头,道:“不错,这血魔派肯定是一个修仙门派,至于他们修的是不是道还不好说,多半只是些旁门左道。” “据说修仙者很少出没于凡俗之中,尤其是凡人城市,最初我还以为那只是他们怕扰了清静,如今看来,恐怕修道者不干涉凡俗,恐怕还另有隐情才是。” “因此,这血魔派才不得不用魔教作傀儡,来到达他们称霸凡俗的目的?”谢赫借着他的思路,讲话说了下去。 “那你说,这江湖上的其他门派,有没有这样一个上宗存在?”谢赫又道。 “这不好说,若是有的话,这些门派应该远强于我们谢家才是,可为什么我们谢家还能稳居于白道之首?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呢?”谢浔道。 “或许是他们并不争权夺势,一心一意在练武的缘故?”谢赫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谢浔摇摇头,道:“若他们不贪图凡间的权势,那弄个凡间的下宗干什么?” 谢赫心想倒也是。 回到谢氏商行,谢赫连忙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以及他们的猜测,写成书信,命人带回江陵。 谢浔则寻了下杭州的商人,让他们给柳氏兄妹带信,让其回扬州一叙。 这几日因为谢浔忙着监视李世,就让唐璇到谢氏商行在扬州开办的私塾去学习,因此,李世的事一忙完,谢浔就到学堂去找唐璇。 他到学堂一看,一个白胡子老头手里拿了一卷书,正摇头晃脑地讲着课,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下面一圈小家伙则席地而坐,似乎都在认真地听着夫子讲课。 看到这情形,谢浔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念书的模样,也是和现在差不多,枯燥无味的课堂,沉迷于自己读书人理想的夫子,还有看似认真,实则在胡思乱想的自己。 唐璇练习过谢浔教她的天眼,眼神锐利,加上上课本来就不认真,虽然坐的端端正正,实际上两只大眼珠子轱轱辘辘四处到处乱看呢,因此谢浔一出现在门口,他就发现了。 她好几天没见到谢浔,加上这课堂实在枯燥无味,前两天她刚来的时候又不守规矩,被夫子又是罚站,又是打手板心,早就不想呆下去了。 故而一见到谢浔,她立马高兴地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哥哥。”就要往外边跑。 本来夫子眯着眼睛,沉迷在圣人的经典当中,讲得正是得意,也没怎么管下面学生的小动作,但唐璇这一声大叫,一下子就将他从美梦中拉回了现实。 下边的小孩们听到唐璇这一声大叫,顿时哄堂大笑,吵嚷起来。 夫子扬起戒尺,厉声道:“唐璇,课堂之上,岂容你大喊大叫?” 唐璇哪里会理他,早就已经跑出了教室,扑到了谢浔身上。 谢浔倒没怎么在意,本来他就觉得私塾这种教学方式不好,况且唐璇作为一个将来的江湖女侠,也没必要去学儒家那套东西。 不过毕竟长者为尊,这个夫子这么大年纪了,他也不好失礼,唐璇这个做法也的确是没有尊师重道。 因此,他连忙向夫子抱拳施礼,躬身道:“李夫子,小孩子不太懂事,还请您不要生气。” 然后又板着脸对唐璇道:“糖糖,还不快给李夫子道歉?” ------------ 章六十六 真相 唐璇虽然小,还是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的,只是方才看到谢浔太过激动,此时被谢浔板着脸教训,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靠在谢浔的腿上,低着头,小手握在一起,低声道:“李夫子,抱歉了……” 李夫子是认识谢浔的,当初就是谢浔把唐璇送到她这儿来,他虽然心里不太痛快,也不太好得罪谢浔。 他摆摆手,叹了口气,无奈道:“谢公子,你带着她走吧。” 谢浔再次对李夫子抱拳施礼,唐璇也有样学样,对李夫子抱拳告别。 第二天清晨,又一拨江陵过来的船队到达瓜洲,午饭过后,谢赫特意将谢浔留了下来。 谢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谢浔,谢浔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本家捎来的。 “什么,家里已经和荆州官府以及怒蛟帮合作,打算南入楚地,扫荡异族?”看到信的内容,谢浔大惊失色。 他一直以为怒蛟帮是谢氏大敌,没想到双方如今竟然合作了。 谢赫笑道:“十二,你平日对家族事务不关心,不知道这些事也是正常的,如今朝廷暗弱,各地诸侯蠢蠢欲动,我谢家想在这乱世中生存,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可和怒蛟匪帮合作,实在是,实在是,让我难以接受……”谢浔顿了顿道。 “其实这事早就在谋划,你接受不了也不怪你,我知道你对这些黑道匪徒看不上眼,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谁人掌权对我们这些江湖人来说影响不大,可如今魔教蠢蠢欲动,他们的大本营就隐藏在楚地的崇山峻岭之间,若是不和怒蛟帮合作,我们怎么可能深入楚地?” “而且魔教高手众多,仅凭我谢氏和荆州官府,也无力讨伐。” 见谢浔情绪平静下来,谢赫叹了声气,又道:“只是现在大哥他们恐怕还不知道血魔派的事,若是血魔派掺和进来,就算再加上怒蛟帮,也不够看啊。” 这次谢氏行动,也不单是和荆州官府合作,整个江水中下游的官府,都在他们的目标范围内,这封信除了告知家族的决定,最紧要的一条,还是要谢赫加紧和扬州官府接触。 荆、扬之间,虽然有山岭阻隔,但有江水穿流其间,却可以连成一体。 走在回去的路上,谢浔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何为善,何为恶?” 过去他一直觉得坚持江湖侠义就是善,而不论是黑道还是魔道,都是恶人,可如今他一直视为侠义道领袖的父兄,却要和黑道合作。 虽然说是为了对付魔教,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他也不能说他们的做法就是错的,因为比起魔教,黑道之人的确算是良善,毕竟他们还稍微讲些江湖道义,更不像魔教之人,生啖人肉,鲜饮人血。 回到书房,唐璇早已在里面等候,经历了李夫子的教导,谢浔的课对她来说,似乎变得更加生动有趣了,因此这两天唐璇上课一直都兴致勃勃的。 看到她笑容灿烂的小脸,谢浔干净压制住了心中的烦闷之情,自我安慰道:“反正再有几个月师姐就该出关了,我倒时候随她出家修行,也不用再去管这些红尘俗事。”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日,这天难得的放晴了回,暖风拂面,阳关和煦,谢浔心中虽然困惑犹在,但他不在刻意去想此事,也不再和谢赫商量谢家事务,倒也能静下心来修炼。 午饭过后,谢浔正在教唐璇识字,都道是春困,刚吃过饭,这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让失去了前几天的兴奋劲的小姑娘呵欠连连。 这时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是柳氏兄妹以及宋冈王茂来访,唐璇一听说她师傅回来了,当即睡意全消,兴奋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要去找她师傅。 谢浔也很高兴,抱着唐璇,轻功施展开来,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 一见到柳璎,唐璇就抛弃了谢浔,黏在师傅身上,看得王茂宋冈等人大笑不已。 谢浔书房,谢浔正色道:“你们怎么才回来,可是在杭州有了什么发现?要不是有人带信说你们一切安好,我都要怀疑你们出了什么事。” 柳璎笑道:“不错,接到谢兄你传来的信时,我们正好发现了那小贼的踪迹,就耽搁了几日,把那小贼给捉拿了。” “哦,那看来我这消息没什么用啊。”谢浔也笑道。 “谢兄怎么能这样说,肯定是有用的,毕竟谢兄能分辨他人所言真假,我们却不能,俩相对照,更能得知事情真相。”柳煦道。 接下里谢浔便把自己这边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看来那小贼没有骗我们,果真是魔教之人做的。”听完谢浔的话,柳璎咬牙切齿道,眼中燃烧着食人的怒火。 见妹妹这副模样,柳煦只好承担起讲述他们那边经历的责任。 “我们那边倒没谢兄你那么凶险,看来并没有人将我们兄妹得到图纸的消息透露出去,只是那小贼十分狡猾,我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他。” “据那小贼讲,他不仅精通偷盗之术,还会观察山水地脉,观星识象,他听说西域的沙漠之下藏着一个绝世大墓,就打算过去捞一票,哪知他在风沙中迷了路。” “那小贼隐匿功夫好得很,他说他在半路上遇到了一群人,这伙人个个武功高强,身上透露出浓厚的血腥之气,而其中一个人,他恰好认识,正是魔教总堂的一个高手。” “待这伙人离开后,他朝着这伙人所来方向一直走,最终发现了一处被火烧光的绿洲,就是我柳家所在之处。” “他凭着盗墓多年学来的本事,发现了我柳家藏着天机弩图纸的机关,并将之取了出来,后来他几经周折,又来到江南,瞄上了王兄,结果被王兄抓住,不得已只好用图纸保全双手。” “他交出了图纸,却心怀怨恨,但他知道凭自己的本事奈何不了王兄,就打听了王兄的身份,故意将天机弩图纸的消息透露出去,想借他人之手来报仇。” ------------ 章六十七 凝煞大成 “后面的事谢兄你也知道了,从两边得到的消息来看,真相应该就是如此了,血魔派带着魔教的人灭我柳家满门,最后却没有得到图纸。”柳煦总结道。 这时柳璎也也回过神来,道:“谢兄,照你所说,你们谢家并没有答应保护那李世?” 谢浔一愣,道:“话虽如此,怎么,柳姑娘想找李世报仇?” 柳璎盯着他,没有说话。 谢浔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还是硬着头皮道:“虽然我们并没有答应要保护他,可他毕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助我们弄清了事实的真相,柳姑娘,你看,是不是暂且饶他一命?我不是同情他,只是此事事关我谢氏声誉……” 柳煦也道:“小璎,这李世固然该杀,可正如谢兄所说,他就算功不抵过,可毕竟也已武功全失了,而且,主谋还是血魔派和魔教,他也不过是个小喽啰罢了。” 听到哥哥这样说,柳璎冷哼了一声,道:“就算留他一命,我也要去好好拜访下他们李家,上次春分居的事也还罢了,我柳家灭门惨案可不能就这么简单的算了。” 听到柳璎这番话,谢浔松了一口气,这李世受到的惩罚他也觉得不够,只是当时他们已经许下了承诺,虽然柳璎等人不算他谢家的人,但毕竟是自己的朋友,直接让他们去把李世杀了,谢浔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送走柳璎之后,因为唐璇也跟着她师傅一起离开,谢浔又恢复了一个人,这段时间,他没有再去管谢家在江湖中的事,也没有再和柳璎他们联系。 而是整日闭门在家,专心修炼。 因为梅雨季节,常常难见星月,而他又各种俗务缠身,前段时间他一直没能静下心来修炼,修炼进度慢了不少。 因此,这段时间,他干脆闭门谢客,整日呆在院子中,白天练武,夜晚炼气,等待李云妙出关。 在这种专心一意的状态下,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六月初三,距李云妙约定的出关的最短时间只剩下一天。 六月的天气,酷热难耐,江南水汽旺盛,更是让人难受,简直就像把人放在蒸笼里一般。 而这段时间,谢浔的修为进境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入窍境九窍六境,谢浔已经打通了眼、耳、鼻六窍,离打通口窍也只有一线之隔,预计两日之内就能打通。 此时的他,真正的可以称得上耳聪目明,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丝毫不为过,而且打通鼻窍后,更能分辨出许多过去分辨不出的气味。 像上次让宋琨王盛等人中毒的毒药,现在放在谢浔面前就不在是无味了,所谓无色无味只是相对而言,人体各个部位能分辨出的声音颜色气味都有个范围,打通前七窍,就能扩大这种分辨的范围。 这天一早,谢浔就收拾了行李,带足了口粮,与谢赫告别,去往江水边,等待李云妙。 虽然李云妙说过她出关快则三月,慢则半年,但谢浔可不敢冒险,反正他不管在哪儿修炼都一样,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野外没有在谢家吃得好。 不过这个问题也被他完美解决了,因为他发现九柳袋内存放的食物不会变质,因此便让商行的厨师提前给他准备了大量的食物,还在扬州城内采购了不少。 “当初师姐竟然会吃干粮,难道她不知道食物在储物法器里不会变质?”谢浔暗道。 其实这却是他想岔了,李云妙不在自己储物法器里放食物实际上是因为她的法器比谢浔的九柳袋要高级的多的缘故。 谢浔的九柳袋不过是利用百年雷击木本身的特性辅以一些粗浅的空间禁制炼制而成,勉强称得上法器而已,里面就一个小小的芥子空间,混沌虚无一片,只能存放死物,而不能存放活物,因此谢浔放进去的食物才能不腐不朽。 但李云妙的储物法器是极玄子亲自为她祭炼,不仅材质比九柳袋好出了不知多少,所用禁法更是九柳袋不能比的,乃是天罡级数的弥罗大千万有真法。 若是能将其祭炼到虚灵级数,就可以生出洞天,虽然现在李云妙祭炼的层数尚低,但也与谢浔的九柳袋有本质上的不同,里面不是一片芥子空间,而是一个洞府,能够让活物在里面生存的,只是没有灵气,无法在里面修炼罢了。 谢浔在江边找了一颗大树,然后搬来一块大石头,放在树下,用青乌一削,削出一个平台来,然后掐诀施了个障眼法,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开始修炼。 而此时江水之下,空灼煞穴中,李云妙衣衫早已被灼热的煞气给破坏掉,雪白的肌肤在煞气的烤炙下透出一丝粉红,给她清冷的气质添上了一丝艳丽。 此时她凝煞功夫已经进入到最后一步,原本丹田之中的法剑也已经被她移出丹田,漂浮在她的面前,因为经过凝煞之后,这法剑也从头发丝大小变到了凡人所用之剑的大小。 这还是因为她此前已经凝练过煞气的缘故,在此剑最大的时候,甚至比她还要高,而据她估计,大概还有半月,她这法剑就能凝聚到巴掌大小,她真正凝煞大成,而这里的煞气也快要消耗殆尽了。 凝炼煞气也是要消耗煞气的,因为所谓凝炼,就是使其压缩,不仅不会使已经炼化的煞气变少,反而需要消耗煞气来作为压缩的动力。 真气与煞气结合之后,变得比以往更加轻灵,李云妙此时就悬浮于地面之上,凭虚而坐,原本高高扎起的黑发被煞气冲散,垂落到腰后,更衬得她如同九天之上的女仙。 而此时,洞外的高台之上,弥罗镜也散发出了无量的光华,在空中来回盘旋,只是不论如何都难以突破高台的边远。 镜中的道人此时也不如最初时那般苍老,原本如同老树枯皮一样的面孔,更是光滑洁白得如同十五六岁的少女。 ------------ 章六十八 变身 唯一能表明他并不年轻的证据大概就是他那双眸子,深沉如海,漆黑似渊。 而就算是这样一双饱经岁月洗礼,本该看透人世繁华的双眼,此时也不经露出一丝喜悦之色。 被囚禁数百年,如今终于要脱困,怎么能让他不兴奋? 这夜,天空中出现了点点星辰,谢浔也将修炼之地从大树下转移到江边的巨石上,充分利用星辰之力带来的好处。 因为是月初的缘故,月亮很快就消失不见,夜空中只剩下几颗星辰还在闪烁。 谢浔一遍又一遍的按照《玉门经》所记载的路线运转真元,终于在此时,将口窍的最后一个穴窍打通,一种熟悉的感觉升起,整个口窍六十个穴窍通过各处经脉连为一个整体,然后和已打通眼耳鼻六窍互相呼应,形成一个玄妙的循环。 而谢浔此时嘴巴一张,一口气如同白练般喷射而出,击打在远处的江水之上,竟让其溅起了水花! “若我当初在面对祁远智时就有了这般本事,恐怕一口血箭喷出,就能将他脑袋给打爆。”谢浔心道。 不过似乎还是要射中眼睛才有用,这吐气为剑的功夫可破不了祁远智那身僵尸皮。 就在他感触之时,眼耳鼻口窍的循环忽然自己加速运转起来。 但谢浔没有慌张,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兴奋之色,因为一种玄妙的感觉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这次又能感悟出什么呢?”这次谢浔多了一丝期待,然后赶紧投入到了对这一丝灵感的体悟当中。 第二天中午,日上中天,谢浔屁股下面的石头已经烫的吓人,就算是在上面煎鸡蛋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但谢浔仍沉迷于对那一丝灵感的体悟中,在大石头上坐着一动不动。 或者说,他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当中。 在这个世界当中,他不再是谢浔,而是一株化形草,生长在昆仑圣境中,与仙兽灵禽为伴,整日吞吐天地灵气。 刚开始,谢浔还为自己到底是化形草还是谢浔和感到迷茫,后来他也不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确是化形草无疑,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身为一株化形草,它只有一条正经,从根系一直延伸到叶子,根本不用去运转法诀,天地灵气就会滚滚而入,单已吞吐的灵气论的话,比他作为谢浔时所能吞吐的灵气多了不下于十倍。 这日,天空中突然来了一个白衣女子,她翠冠霞帔,站在一团彩云之上,面容被云雾遮掩,难以看清。 “五百年后本宫就将离开此地,这昆仑圣境也即将荒废,尔等皆是天生灵物,可自行修炼,但也因此难以突破桎梏,一望大道。” “本宫洞府内灵气有限,难以将你们一起带走,又不忍见你们在此地灵气枯竭后渐渐消亡,因此今日特来此地讲法,若你们能有机缘,悟得其中经义,便可借此化形而出,离开此地。” 那女子的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如同大道仙音,谢浔听得迷迷糊糊,仿佛在做梦一般。 等他醒来之时,远处覆盖着白雪的山脉,近处的花花草草,以及天空中讲法的女子都已消失不见。 只有头顶上灼热的太阳晒着他的面庞,面前的江水则向东奔涌而去。 同时谢浔的泥丸宫中则多了一道符箓种子。 《脱胎换骨诀》?谢浔的脑海中没由来的冒出这个名字。 与上次不同,这次他感悟到的这个法诀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而且也没有直接修炼到最高层次,反而只凝聚了一道符箓种子。 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个法诀的修炼之法,这竟然是一道天罡级数的法术! 谢浔自己都震惊了。 “我竟然能创造出天罡级数的法诀来?”他总觉得这法诀恐怕不是自己领悟的,而是梦境里那株化形草领悟出的,只是,“我不就是那株化形草么?” “算了,既然有了一道符箓种子,还是试试这道法术有什么作用吧。”谢浔心道。 于是他就催动了真元朝着泥丸功而去,那道符箓种子一接触道真元,就像一个漩涡一样,开始旋转起来,将谢浔的真元吸去了一半。 然后谢浔发觉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心跳也变得比平时快得多,甚至比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还累。 接着他就眼前一黑,但并没有昏过去,就是单纯的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法术运转失败把眼睛弄瞎了吗?”他开始慌张起来,因为李云妙曾经说过,再成就长生之前,身体只要有了缺陷,都会长生无望。 他下意识的想动手摸摸自己的眼睛,结果他发现自己哪儿有什么手臂?这种感觉不就和梦里的化形草一样吗?只是那化形草比他好一点,还能看到东西。 经过了这两次惊吓,又有了先前梦境的遭遇,谢浔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感受了下,发现自己不仅没有眼睛和手了,实际上不管是腿,耳朵鼻子,嘴巴甚至连心跳都没有了,就连体内的经脉都不一样了,变成了一团,交织在一起。 “我这是变成一株草了吗?”谢浔现在反而还觉得挺有趣,因为他那道符箓种子还在他的身体里,他能感觉到,只要再次运转这道符箓种子,他就能恢复人身。 因此他决定探查下自己变身后的新身体,这倒也简单,他从最初的吃惊中恢复过来后,就已经想到了,既然他还有思维,真元也还存在,那神念想必也是存在的。 他调动神念,缓缓的将其释放出去,一个东西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只见江边的巨石上,一堆衣服中间,赫然是一块青色的大石头! “我竟然变成了一块大石头吗?”谢浔哭笑不得,他还以为自己会和梦里一样变成一株小草呢。 不过也是,草的经脉明明是一条,而他却有一团。 “诶,石头也有经脉吗?”谢浔觉得这个事情还挺好玩的。 ------------ 章六十九 空灼道人 一晃又过去了十八日,谢浔带出来的食物都已经吃完,但他怕错过了李云妙,只以此前准备的干粮度日,反正到了他这个境界,真气已经不需要从食物中炼化,而是从呼吸到的天地灵气中炼化,只需要一些食物来消除饥饿感就够了。 而此时李云妙的凝煞也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她那把原本有三尺长的法剑,此时已经变得只有手指大小,颜色也从最初的火红色变成了现在的黑红色。 虽然变得更小,颜色也不如此前鲜艳,但这把煞气凝聚的法剑威力却是此前的数十倍,不论其他,单就其温度来说,普通人恐怕一接触到就会变成一块焦炭。 李云妙眼中露出欣喜之色,她虚坐于空中,结了一个手印,檀口微张,低喝道:“疾。”那柄法剑立刻化作一道黑光,将此地剩余的唯一一点精纯煞气吸收干净,然后没入了李云妙口中。 兴奋的人不止李云妙一个,早在几天前,李云妙法剑还没凝聚成功时,弥罗镜就已经突破了禁制,但它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守候在此地,等待李云妙继续凝煞。 “这女娃子有些来历,若是得了她的血肉,我定然能将自身缺陷补齐,真正踏出这最后一步,本来我还道就算脱困,这等灵物也难以获得,没想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等灵物竟自己送上门来了,桀桀,这大概就是道爷的气运。” 这弥罗镜中的道人自称空灼道人,乃是这座空灼煞穴天生地地养之物,与谢浔等人进洞之时遇到的煞灵算是同一类。 只是他诞生的要比谢浔遇到的那只煞灵早的多,早在云樵子发现这个煞穴之时就已经开了灵智,远非谢浔遇到的那只懵懵懂懂的蝙蝠可比。 但异类成精本就困难,何况他没有任何师承,只能靠着本能修炼,因此虽然灵智早开,但修为一直停滞在入窍圆满这个水平上。 异类与人族的穴窍并不相同,人体有三百六十五处穴窍,暗合周天之数,而其他物种,普遍来说穴窍都要少于这个数,越是低级的物种,穴窍便越少。 似谢浔发现的那些附生于人皮肤表面的那些小东西,就只得一个穴窍,对异类来说,只要将其天生的所有穴窍打通,就可变化人形,变化人形对异类来说乃是一种本能。 然后再以人类的修炼之法修行,打通人身的三百六十五个穴窍。 对人类来说,同样如此,在入窍大圆满之后,修士便可改变自身形貌,因此女修士很少有长得丑的,不论是原本是人是妖,就算原本是只癞蛤蟆,只要是入窍圆满以上境界的,基本上个个都貌似天仙。 当然,这种改变在最初的时候需要时刻以法力维持,待到一段时间之后,容貌就会固定下来,那时候,那变化的面貌就成了修士真正的面貌了。 而空灼道人变化成人形后,虽然因为外面江水的缘故,并没有离开过煞穴,对修道的事不甚了解,但他凭借本能也知道云樵子不好惹,因此便整日躲在煞穴深处,凭借着本能吞吐灵气修炼。 他本是煞灵,尽管修为低微,可寿元长的惊人,因此在几百年后还是突破到了感应境界,然后顺利凝煞。 而此时云樵子已经是温养境界的宗师了,但空灼道人凭借着和空灼煞穴同源一体的气息,竟然一直没有被云樵子发现。 此时云樵子打算补全《大梵弥罗天功》,进军元神境界,就将整个煞穴建成一座大阵,用来祭炼已是地煞七十二层大圆满法器的弥罗镜。 然后自己闭死关专心于法诀的推衍,为了避免自己无法出关造成传承断绝,云樵子还特意在洞府中留下了《大梵弥罗天功》的修炼法诀。 这就给了空灼道人可乘之机,他本来就是空灼煞形成,因此与《大梵弥罗天功》契合无比,而且他乃天地间自然孕育的生物,可以说得上钟天地之灵秀,天资之高,就算是云樵子恐怕都比不上。 再加上他心思单纯,一心扑在修道上,最后竟然也让他成了温养境界的大宗师。 早在炼罡之时,他就已经见识了人世的繁华,但那时他一心修炼,因为煞穴之内对他修炼特别有益,炼罡大成之后他便回到了煞穴之中。 此后他在煞穴里一路勇猛精进,但到了温养境界后终于因为法门限制以及道心磨砺不足而难以再进一步,他就起了去人世游历的心思。 以他的本事,这天下哪里去不得?而因为他强大的实力,在人间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对手,但也因此他的性格逐渐变得自私狂妄起来。 在人间晃荡了几十年,他最终因为和另一个温养宗师发生冲突,不敌然后逃回了江水之下。 他逃回来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那一面弥罗镜。 打伤他那人和他同样是温养镜,但对方是正统修士出生,有法器护身,而空灼道人在人间几十年,常年混迹于城市之中,根本就没有遇到过几个修士。 就算偶尔有不开眼的修士碰到了他,他那温养宗师的气息一放出来,都能把对方吓得跪地求饶,他哪里会想到去炼什么法器。 何况他是学过《大梵弥罗天功》的,知道一件高级的法器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炼制出来的,就把念头打到了云樵子的弥罗镜上。 他修炼的也是《大梵弥罗天功》,同样懂得弥罗镜的祭炼之法,只消把弥罗镜夺过来,就能立即使用,不必重头祭炼。 恰巧此时云樵子离开扬州,前往云梦泽成就元神去了,就更让空灼道人觉得天意活该让自己得到这弥罗镜。 他最终也成功炼化了弥罗镜,但和金丝玉缕书上记载不同的是,云樵子并没有死在劫雷之下。 而是九死一生,最终扛了过来,成就元神大道,奠定长生果位,但金丝玉缕书上将他的法门有瑕疵,他的道果也非是第一品却是所言非虚,因此他虽然成就了长生,但却落下了大道伤痕。 ------------ 章七十 身外化身 回到洞府的云樵子却发现空灼道人已经炼化了弥罗镜。 两人一场恶斗,空灼道人虽然有弥罗镜在手,但云樵子毕竟是元神高人,虽然有伤在身,仍然将空灼道人打成重伤。 修道之人的肉身若是毁坏,那就再也无望大道,空灼道人虽然真身是煞灵,但仍旧逃不过这一限制。 此时弥罗镜经过几百年的祭炼,已经有了粗浅的元神产生,只差一道雷劫使其产生灵智,就可成为法宝,而弥罗镜与空灼云樵二人法出同源,正是祭炼身外化身的最佳宝物。 修道之人想证道长生,成就元神,除了通过修炼己身,将周身精气聚为一体,从肉身中超拔出元神之外,还可以借助法宝甚至一些天生异种的元神,将其练成身外化身。 虚灵级数的法宝,虽然只有微弱的灵智,但那灵智的本质也是元神,而正因为这灵智相当微弱,才有了被未到元神的修道者练成身外化身的可能。 练成身外化身后,就算修道者本身的寿元耗尽,但借助身外化身仍旧能长生久视,而且被练成身外化身的法宝与普通法宝不同,并不需要再有外力祭炼,因为被修道者入主后,就已经可以自主修炼。 此道虽不是长生正途,但也不影响将来的发展,若要说缺点,那大概就是即使成就了法身乃至合道,其仍旧会依附与法宝的躯壳之上,与来去自由的元神又有不同。 再有就是法宝实在太过难得,别说是法宝,就算是大圆满的法器也要同一传承好几代人合力祭炼才能铸就,单论难度的话,比练就长生还要困难些。 因此空灼道人见肉身被毁坏,从此大道无望,就干脆舍弃了肉身,将灵昧附着在弥罗镜的元神之上,只要度过成道之劫,就可以真正和这弥罗镜的元神合二为一,也一样是长生逍遥。 但是云樵子怎么会轻易地让他跑掉,固然空灼道人百般算计,可惜还是被云樵子给困住了。 云樵子虽然能够困在弥罗镜,但以他的实力也没法将其毁掉,何况从他内心来说,就算知道了空灼道人就在这弥罗镜中,他也不愿意把弥罗镜毁掉。 这可是练就了七十二重地煞禁制的大圆满法器,恐怕走遍九州都找不出几件来。 可云樵子重伤在身,也没时间再去重新炼化弥罗镜,要知道,虽然空灼道人炼化这弥罗镜很容易,但那时他们修为差不多,云樵子这主人离弥罗镜距离又相当远,才给了空灼道人可趁之机。 而此时空灼道人入主弥罗镜,又事先完全炼化了弥罗镜,对其掌控力度何其之强?云樵子一旦尝试炼化,必然遭到对方的全力抵抗,若是时间足够,云樵子倒是肯定能将之炼化。 但他现在有伤在身,若是不尽快寻到机缘,将道伤修复,到时候辛辛苦苦凝聚出的元神就会再度消散,所谓身死道消,却是再准确不过。 于是云樵子再次想到了此前用来祭炼弥罗镜的阵法,他对阵法一道颇为精通,稍加改造就将大阵改造成功。 这阵法不仅能将弥罗镜困在里面,还能不断消磨空灼道人的灵昧,毕竟空灼道人与弥罗镜的元神还没有完全融合。 将阵法布置好后,云樵子便翩然离去,寻找治疗大道伤痕的方法了。 但空灼道人也不是易与之辈,他在空灼煞穴多年,云樵子闭关之时,他虽然没有觊觎弥罗镜的心思,但他也是好学之人,对弥罗镜和祭炼弥罗镜的阵法有过深入研究。 因此在被云樵子困住之后,他本来已经心生绝望,哪知云樵子竟然要将他再次放入阵法祭炼,这就让他又兴起了逃脱的念头。 经过他的一番努力,终于将分化出的一丝念头逃脱出来,《大梵弥罗天功》最为擅长的就是神念与空间之道。 他本是煞灵,这丝念头虽然修为很弱,做不了什么大事,但依附于煞气之上还是能存在很长时间。 想要破坏这个阵法是相当困难的事,除非是云樵子亲自动手,否则就算是炼气九层温养宗师也很难用暴力将这阵法解开。 而若是元神高人倒是有可能,但云樵子也不可能去找元神高人来助他逃脱,对元神高人来说,他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法宝。 可空灼道人心里还是早就有了计策,这大阵虽然精妙,但给大阵提供法力的空灼煞却是很容易被消耗掉,而没了法力来源,再精妙的阵法也不过是一堆破石头。 对一般的修士来说,想要将这一洞的空灼煞都给给消耗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偏偏道门凝煞之时会消耗大量的煞气。 于是空灼道人就伪造了金丝玉缕书,为了加强谎言的真实性,他还专门在洞府之中留下了《大梵弥罗天功》的原始版本,至于金丝玉缕书上记载的补全之法,不过是他编造的东西。 然后他的分身就出发前往云梦泽,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人来将煞气消耗掉,他之所以前往云梦泽,一是是因为云樵子的确是在云梦泽渡劫的,但更为重要的是云梦泽存在很多散修。 所谓云梦泽,其实是一个很宽广的地域,而不仅仅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普通人包括怒蛟帮等江湖势力都生活在云梦泽的外围。 而在云梦泽的深处,则遍布着沼泽,山陵,瘴气,其中有着大量的野兽和毒虫,普通人根本不敢深入。 但对感应境以上的修士来说,这当中的危险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惧,而充沛的灵气反而有益于他们的修行。 天下名山大川基本上都被各大门派给占据,就算是稍次一点的地方,也多半有各中小门派开山立宗。 因此,无人占据的云梦泽深处则成了许多三修的最佳去处,空灼道人也在人间游历过一段时间,虽然遇到的修士不多,可几十年下来,总归对修仙界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可惜,有时候真的是造化弄人,空灼道人的分身在云梦泽晃荡了一圈,却一连个正经的感应修士都没遇到过。 ------------ 章七十一 出关 这其实也是他想当然了,云梦泽散修多,那只是相对凡俗之中而言,并不是说那里就散修遍地走。 云梦泽相当广大,修士在当中就像在一仓稻谷中撒了一把沙,根本就不起眼。 何况这些散修大多都在洞府中修行,这些洞府都修在隐蔽之处,还有阵法遮掩,他的分身法力低微,哪里发现得了? 好在上天也还没完全放弃他,就在他的分身快要消失时,空灼道人遇到了祁氏兄弟。 虽然祁氏兄弟一看就消耗不了多少煞气,但是他们毕竟有两个人,再者空灼道人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只要将金丝玉缕书送出去,终究还有一丝机会――没有人会对一件大圆满的法器不动心。 他设了一个局,故意引起祁氏兄弟发现金丝玉缕书,然后没过多久分身终于消散掉了。 此后,空灼道人便开始了等待,对度过了漫长岁月的他来说,两三年的时间本该转瞬即逝。 可当初为了分出一丝神念,已经耗去了他不少的力量,再加上云樵子的大阵着实不凡,让他这些年过得痛苦无比,就连寿元都被消耗掉不少。 这种痛苦的经历,更让空灼道人对云樵子恨之入骨。 好在最后祁氏兄弟虽然不成器,但李云妙却着实根基不凡,一个人就将这洞穴中的煞气消耗殆尽,也让空灼道人最终脱困。 这些年他一直遭受阵法的煎熬,又因为分出神念而消耗了不少本源,虽然在阵法的力量减弱后,他已经借助空灼煞恢复了一部分,但想必巅峰时期仍旧差的很远。 更为关键的是他和弥罗镜的元神乃是强行融合在一起,若是就保持这个状态还没什么,但若想度过天劫,修成身外化身,却还不够,即便勉强度过在,也只会落得个云樵子的下场。 但让他不得不感叹天意的就是,这个李云妙的本体竟是一株有着千年修为的李树! 空灼道人本是火属,而木能生火,这等千年灵根对他来说就是上佳的补益之物,只要能将李云妙的本体炼化出来,他不仅能将本源修补好,甚至还能增加和弥罗镜元神的契合程度,度过天劫当不在话下。 “只是这千年灵根怎么才凝煞的修为?化形后竟还是这么年轻一个女娃”空灼道人疑惑道。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凝煞修为对他来说正好,修为高了尽管补益的效果更好,但炼化起来却更麻烦,对他来说最理想的就是凝煞或者炼罡境界,这也是他为什么早就可以动手,却非要等到李云妙凝煞大成的原因。 李云妙将法剑收入腹中之后,取出一件衣裳来穿好,又将披散的头发扎了起来,就准备离开此地。 “二十多年的游历,终于不枉我一片苦心。”李云妙暗自欣喜,她这次将整个洞穴的煞气全部炼化,并将煞气凝聚到了指头大小,可以说根基打得十分深厚。 据她所知,就算是她大师兄罗力天,当初也只将法剑凝聚到二指宽而已,当然,大师兄最后也是丹成二品,得二品道果,如今已是元神高人,乃是除了她师傅极玄子以外,李云妙最为敬佩之人。 她刚走出空灼煞穴,忽然一道苍老阴郁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桀桀,女娃,你还是和老夫走一趟吧!” 一道青光在李云妙眼前闪过,一股眩晕感传来,她仿佛漂浮在一个虚无之地,四周变得漆黑一片。 片刻之后,她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地面,站稳之后,李云妙很快从眩晕感中恢复过来。 “这是一个洞府?”李云妙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因为她也有一件洞府法器,进入之时就是这种感觉。 “这洞府内竟有灵气存在,看来这见法器的品阶不低啊,最起码也是五阶以上。” 法器以祭炼层数不同,共分六阶,天罡禁制的法器,每六重禁制为一阶,地煞禁制则以十二重禁制为一阶。 当然,这只是修仙界对法器的习惯性划分,同一件法器,祭炼了十三道禁制相比祭炼十二道禁制的法器,并不会因为多了一阶而有了质的差别,和十二道禁制的法器与十一道禁制的法器的差别也是差不多的。 反而越祭炼到后面,每多祭炼出一道禁制,法器的威力效用都会有巨大的增加,比如七十道禁制的地煞法器与六十九道禁制的法器之间的差距,比三阶法器和一阶法器之间的差距要大的多得多。 法术和法器同理,也是这般划分。 李云妙举目四忘,只见她所处之地,清涧幽谷,苍松翠竹,小桥流水,甚至还有鸟兽嬉戏其间,清风拂面,天上白云苍狗,极目远眺,却难见边界,只能看到茫茫无际的草地。 这个洞府内生机勃勃,如诗如画,简直就是一处世外桃源,相比之下,她的那个洞府就简陋得很,空间只有池塘大小不说,里面光秃秃的,除了几根杂草,什么东西也没有,更不要说灵气了。 “女娃子你见识不错,看你气息,大气堂皇,精纯完足,想必乃是道门正宗的弟子吧。”先前那道阴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等李云妙回过神来,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男子气息如渊入海,虽然并不高大,但站在那里,却让人有一种面对无边汪洋的感觉,他正是空灼道人。 李云妙之前听空灼道人的语气,似乎是来者不善,但观他气息,却非是什么邪魔外道,而且好像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李云妙拿捏不准对方的态度,作了个揖,不卑不亢地道:“晚辈玉门派李云妙,这厢有礼了,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将晚辈唤至此处又是所为何事?” “玉门派,没听说过,玉门关我倒是知道,我怎么称呼你其实不必知道,反正你也时日无多了,但你既然发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就当是满足你的遗愿好了,某家空灼道人,至于称呼嘛,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反正你也活不久了,哈桀桀桀桀。”空灼道人又是一阵阴笑。 ------------ 章七十二 湮灭 李云妙闻言,并没有太过惊慌,面对这样一个能够操纵五阶法器的高人,她根本没有做任何事,就算是逃跑都不可能,只能任人宰割。 法宝法器对操纵之人的修为都有一定要求,法宝因为自主性更强,因此只要有炼罡境就能勉强使用,但若想发挥出法宝的全部威能,至少也要温养境的宗师高手。 高阶法器因为必须要修士来操纵,其本身并无元神,所以若想用于对敌,对修为的要求反而更高,六阶的法器只能由温养境的宗师操纵,能使用五阶法器的至少也是炼气七层奠定了道基的高手。 这人能用法器将李云妙摄入其中,就必然是炼气七层以上的人物。 但李云妙深知“大道五十,天演四九,人遁其一”的道理,凡事都有一线生机,她虽然和空灼道人实力相差巨大,但未必就没有逃走的机会,因为对方并没有以上来就将她杀死。 空灼道人见她似乎并不感到害怕,也觉得无趣,他大袖一挥,李云妙便感觉法力难以运转,显然是被他给封住了。 而此时正在江边修行的谢浔,突然感觉眼前青光一闪,等他仔细再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方才那是错觉么。”他喃喃自语,按说以他现在的修为,应该不会出现错觉才是。 “或许是这几天一直等不到师姐,心神有些慌乱了。”他摇摇头,又重新投入到修行之中。 谢浔不知道的是,那道他以为是虚影的青光里面正有他所朝思暮念的李云妙,这道青光正是弥罗镜所化,而不过呼吸之间,这弥罗镜就已经离开扬州,到了荆州地界,其速度之快,真可谓是朝南溟而暮北海。 …… 祁连山脉,大雪山,湛蓝清澈的天空下,银色的雪峰巍峨耸立,偶有露出的山体漆黑如墨,好似刀劈斧削,如崖如壁,各峰之间是莹蓝的冰川,与天穹遥相辉映。 那冰川有的纵横交错,仿佛溪流谷地,有的高耸陡峭,光洁平整,更甚铜镜,若是照人,简直毛发可见,更有冰瀑悬于山崖之上,真似那九天星河垂落人间。 其间人迹虽鲜,却有熊,狼,狐,鹿时隐时现,却是一派仙家胜境的景象。 此山地处玉门之外,已算是西域地界,山下生活的大多非是中原人士,雪山春夏消融,带来了塞外少有的水源,滋养出一片广阔的草原,因而此地生活的多是迁徙往来的塞外牧民。 因为地处商道之外,所以此地人烟稀少,也无有商旅来往,只有牧民三三两星野四散,骏马数十匹电掣飞驰,还有遍野的牛羊闲适悠然。 大雪山无路,这些牧民也只在春夏来此,因此从无人上去过,再加上牧民居无定所,每年放牧之所都不尽相同,故而也没有人知道这当中的传说,只见其上白雪皑皑,终年不化,又有冰川覆盖,便将其唤作大雪山。 却说这大雪山上,有一峰最是高耸,直入云霄,其上虽是白雪覆盖,却唤作火翳,封顶之上,终年云环雾绕,凡人不可窥视。 其上有石屋三两栋,庙宇八九间,最神妙的是,在其正中,有一株梧桐,在这等高山之上,仍旧枝繁叶茂,青翠欲滴,其宽之阔,三两壮汉难以合抱,其长之高,举目而望难见其顶。 其间最高的一间石屋之中,一个中年道人素衣白袍,虽然盘膝而坐,却好似一柄冲霄利剑,忽然这道人剑眉微皱,微闭的双眼睁了开来,好似要看穿这宇宙洪荒,这道人正是李云妙的师傅,玉门派当代掌门,极玄子。 “哼,谁人这么大胆,敢动我极玄子的弟子!”一点神念波动轻轻传出,满山的飞禽走兽甚至都躁动不安起来。 极玄子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从其身上却又走出一个道人来,这道人看模样与极玄子一般无两,他走出来后对着极玄子拱了拱手,转眼之间便已消失不见。 极玄子乃是合道高人,身与道合,一点灵光浮现,便可身化万千,这与他一模一样的道人,就是他分化出的一具法身。 …… 极玄子一步踏出,再次出现时,就已经到了荆襄地界,只见他神色淡然,双目古井无波,大手一抓,手中便多出一面银色镜子来。 这银镜古朴大气,其上镌刻有山川海洋,草木虫鱼,飞禽走兽等纹饰,自然就是那捉了李云妙的弥罗镜了。 “这是何方高人,竟将我这弥罗镜也给束缚住了!”弥罗镜洞府之中,空灼道人又惊又怒,他刚将李云妙给封禁起来,打算寻到合适的药材之后便将其一同炼化,修补自己的根基,没想到才刚飞到荆州地界,就被人给捉拿住了。 这弥罗镜乃是用大梵弥罗真箓祭炼出来的,于空间挪移一道最是擅长,虽然因为他有伤在身,无法使用挪移之术,可但就遁术而言,这弥罗镜也是天下极速,寻常人绝难将其捕捉。 可此时弥罗镜不仅被人捉住,而且他甚至连调动其神通都难以做到,说明对方至少是法身以上修为的高人,如何叫刚才还志得意满的空灼道人不惊不恐? 极玄子手持银镜,将其镜面对着自己,冷冷地道:“妖道,还不将我徒儿给放出来?若你识相,肯替我徒儿护道五百载,我便赐你一个机缘,祝你求得长生大道。” 极玄子何等修为,何等眼力?这弥罗镜和空灼道人的状况,仅一眼,就被他看了个通透。 空灼道人的面孔浮现在镜面之上,抱拳道:“这女娃原来是前辈的徒儿,冒犯,冒犯,只是,我若不肯替她护道,又该如何?” 空灼道人自由惯了,如何肯受人约束,为奴为仆?再说这五百年后,就算这极玄子愿意放她自由,难道这李云妙也愿意?这左手倒右手的把戏,他在凡间可见得多了。 “若是不肯,那我今日就叫你身死道消。”这弥罗镜虽然珍贵,然而与玉门派的道法不和,如果空灼道人不愿自愿臣服,极玄子拿来也没有多少用处。 言罢,他滔天的法力鱼贯而出,注入弥罗镜中,瞬间就将其上的禁制冲的七零八落,洞府之中的李云妙只见一道大手探下,就要将她抓出。 空灼道人身与镜合,弥罗镜受到如此大的冲击,他本身自然受伤不浅,他见极玄子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心里也发了狠。 “你这老匹夫,道爷虽然斗不过你,但就算拼的数百年修为烟消云散,也要你跟着我心头不好受。” 空灼道人一发狠,竟操纵着弥罗镜开始自毁,这弥罗镜本就是开辟了洞府的法器,空灼道人又擅长空间之法,他这一自毁,弥罗镜中的空间就开始湮灭。 在外的极玄子心道不好,急忙分出一道法力将李云妙护住,可他来此的乃是法身,而他玉门一派的法术又不擅长此道,他虽然护住了李云妙的性命,却终究没将其自空间乱流之中抓捞出来。 (本卷终) ------------ 章一 西域 李云妙作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化身一个英俊的青袍男子,御剑飞仙,纵横九州,意气飞扬,可最后却陨落在一片黑火之中……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使不上力……”李云妙感觉自己躺在一张硬木板床上,硌得身体特别疼,眼睛也睁不开。 “不对,或许这疼不是因为床太硬,而是我受了重伤。”她想抬腿起身,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还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法力也禁锢于丹田之中,无法运转。 “好在这法剑还是完好无损的,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她调动了下神念,发现还能使用,李云妙首先检查了自己的丹田,发现气海依旧完好,凝煞时凝聚的法剑也好在,身体虽然不能动,但也没有缺胳膊少腿,这不由得让她松了口气。 她神念放开,并不是她到过的地方,看其室内的风格,反而有些像是…… “西域!”李云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不是在扬州凝煞吗,怎么会到了西域?” “对了,我被那什么空灼道人捉走了,然后空灼道人要拿我来炼药,后来,一双大手想将我救出去,对了,是师傅……”然后她便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就已经出现到了这里。 “师傅这么大的本事都没将我救出去吗?”空灼道人表明来意后,李云妙立马暗运内劲,碎掉了手腕上所戴的手链。 那是极玄子给她的护命之物,只要不是在虚灵级法宝的洞天之中,极玄子都能感应到她的位置,而碎掉手链就是传递她遇到无力解决的危险的信号。 李云妙将神念放开,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狭小的屋子,屋顶上面已经坑坑洼洼,除了一张木板床,一根小板凳,还有一个西域风格的漆皮箱子,而单就这点家当,就已经将这间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这个漆皮箱子大概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李云妙心想。 李云妙睡这间屋子的旁边还有一间卧室,大小以及布局都与这间屋子差不多,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比这间屋子少了一个漆皮箱子。 “也许这是同一间屋子隔出的两间房。”李云妙的猜测是有依据的,因为这两间房共用一道门,中间一道黑色的布帘隔开,隔墙做工也比周围的墙壁粗糙很多。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这家的主人终于回来了,是一个胡人老妇,这老妇身材高大,足以比得上中原的壮汉,满脸慈祥,她一回来,就朝李云妙所在这间屋子过来。 李云妙见她过来,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受伤极重,就连说话都困难,只能发出嘤嘤之声。 那老妇见她这副模样,便道:“姑娘,你醒了么?”李云妙在西域多年,懂得的西域语言也不少,可依旧不知道这老妇说的什么语言,只是神念妙用无穷,她虽然听不懂这妇人说得什么话,但也能借神念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虽然说不出话,但“嗯嗯”这两个鼻音李云妙还是能发出的,而且貌似这个词在各种语言中表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 那老妇闻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道:“今日我去白杨镇上求了一些圣水,希望姑娘你喝了能尽快好起来吧。” 她又走到床边,将那圣水给李云妙喂了下去,然后就出去忙自己的事了。 这圣水甫一入口,便传来一股灼热的感觉,吞下去后,虽然对李云妙的伤势没有什么作用,但却让她浑身都感觉暖洋洋的。 “这圣水中竟然蕴含了法力,看来此处并不简单啊。”李云妙以前也在西域呆过很久,但西域广大,只要在中原以西的地方都被称作西域,她并没有完全将其走遍过。 以前她在西域也遇到过一些教派传教,但这些教派大多是忽悠民众的东西,这些教派都颇爱圣水这个东西,号称只要心诚就能包治百病。 心诚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难验证,也就最能愚弄人,病要是好了,那就是心诚,要是没好,那就是你心不够诚。 她当初好奇,也试过好几家教派的圣水,最后发现不过都是些清水而已,有些则是山泉,山泉毕竟比清水还是要好喝一点。 可她这次喝得清泉竟然蕴含着法力,那就和她去过那些地方的教派不同了。 “而且从她们的语言来看,这地方恐怕我从来没有来过,也许里中原已经很遥远了。”李云妙暗暗叹息。 “谢浔还在江水边等着我呢,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及时赶回去。”她忽然想起了谢浔。 尽管李云妙不能自行运转法力,可她丹田中的法剑还是在缓缓地旋转,释放出法力来自动修复肌体。 对修道之人来说,只要器官无缺,没伤了泥丸,绛宫,气海三处以及心脏,都算不得重伤。 因此李云妙虽然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但在两天之后,就已经勉强能起身了,更重要的是,她的法力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这就意味着她可以运行法力,自行疗伤,伤势很快就能痊愈了,比之前全靠法剑本能散发的法力恢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天早上,那老妇起床时,见李云妙坐在床边笑着和她打招呼,欣喜地道:“姑娘,你的伤好了?” 李云妙点点头,笑道:“已经勉强可以起身了,再过几日就能痊愈了,这些日子,多谢大婶你的照顾了,还不知道大婶怎么称呼,你的大恩大德,云妙永世难忘。” 李云妙何其聪慧?又有神念辅助,短短两天,就将此地语言学了个七七八八,日常对话已经可以无碍。 老妇笑道:“救助苦难的旅人乃是我们大秦人的传统,姑娘你不必如此,我叫张秋,他们都叫我秋婶,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嗯,秋婶好。”李云妙平日虽然不苟言笑,但面对救命之人,却不好再那般面无表情。 她本就生地极美,此时长发垂腰,一袭白衣,背倚在墙上,大病初愈的面孔苍白中透出一丝血色,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笑容上,就算张秋同为女子,也不免被这一笑惊艳。 ------------ 章二 再入江水 在见到青光之后,谢浔在江水边又等了两个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但是秋老虎仍旧厉害,江水边更是闷热,他压抑住心中躁动不安的心情,这两月整日修炼,其武功已大有长进。 九窍开了八窍,只剩最后一阴窍未开,除了内功,其剑法拳法也大有长进,他的破岳剑法在招式上早就纯熟无比,如今更进一步,对其中蕴含的剑法真意也有了一定的感悟。 凡间武学,只会招式套路,不知变通,只是最末流。 能熟练运用招法与人拆解,不循规蹈矩,对敌之时能因势利导,发招如同行云流水,这就称得上登堂入室了,天下高手,几乎都处于这一境界,谢浔此前也是如此。 而第三等境界,则是对所学武学的意境有了感悟,由武及道,可称宗师,这一境界目前尚未听说有人达到,如天下四大高手之流也不过是刚刚触及到这当中的门槛,与谢浔一般。 所以常有三等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之说。 初学时,只见山形,再见时,已得山质,真正明悟其中真意时,就能抓住山的神意了。 而武学上想要真正达到第三等境界,必须要有感应境的修为才行,或者说,对追求武道的人来说,若是能真正明悟第三等境界,就能借机天人交感,踏入天人境。 对道门弟子来说,感应境,只是他们对道的一种感悟,虽然也是感悟,但更偏向于虚无缥缈的“道”。 也因此,谢浔在面对感应境高手,诸如祁氏兄弟,以及血魔派二使时,若是近战,他不仅不落下风,甚至还能略占优势。 倘是让他对上一个天人高手,那他能不能坚持一个回合都是问题。 “师姐怎么还未出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日,谢浔心里实在烦躁,难以静心修炼。 “也许我该下去看看,万一师姐出了事,那我说不定还能帮上忙。”他想,他现在完全有能力下去,不论怎样,下去看看终究能让他安心些。 谢浔拿出辟水玉,向里面注入法力,一道肉眼难见的薄膜就将他包裹起来。 江水与他上次下去时没什么区别,只是现在浅水的鱼虾要比此前显得多一些,很快谢浔就潜到了水底,这水府他虽然只来过一次,但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这是他修道之旅的第一站,他想自己也许永远都忘不了。 水府下面的**还是原来那个模样,漆黑幽深,没有丝毫光亮,对神念也有很强的压制作用,好在谢浔有金丝玉缕书上留下的法诀,能感应到正确的路线。 这次他有路线指引,武功也较上次高出不少,很快就到了煞穴外面。 现在那煞穴中再也没有了上次来时的灼热与肌肤割裂之感,也不再有光亮透出,谢浔摸索着朝着洞的深处走去。 没有光,没有声音,就连风都没有,四周寂静得可怕,谢浔将神念放开了来,也只能探查到面前的一小段路,只能避免他不摔跤而已。 谢浔一直往前走,走了很久,终于有了一点点光亮透出。 “应该马上就到了。”此时谢浔也很忐忑,若是李云妙真出了什么事,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就之后,他就看到了此前祭炼着弥罗镜的高台,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可是大圆满的法器! 可是谢浔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在高台上起落悬浮着的银镜。 “弥罗镜呢,被师姐取走了吗?”谢浔心中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他仍旧不死心,朝着高台下的洞穴走去。 李云妙应该就在这里面凝煞的,看这里稀薄的煞气,她的凝煞过程应该快结束了才是。 谢浔越走,不安的感觉越强烈,按说若李云妙在此凝煞的话,那此地的煞气应该都向内流动才是,可他感受到的这些煞气都在杂乱无章的运动。 谢浔不断向内走,最后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已经走到了煞穴的源头,可仍旧没有发现李云妙的踪迹。 尽管心里早有预料,可当事实发生在他眼前时,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在洞中不断大喊:“师姐,师姐,你在吗?”可惜,除了回音,并没有人回答他。 “为什么会这样,师姐难道已经离开了吗,可她为什么没有来找我?”谢浔心里疑惑,若说李云妙欺骗了他,是别有用心的话,他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因为李云妙不仅给他讲了很多修道的常识,还教给了他《玉门经》,若说这些东西都很普通的话。 那《大梵弥罗天功》这样一本直指大道的法门,就无论如何都不是可以轻易送出去的东西,而这本法诀,现在就静静地放在谢浔的九柳袋里呢。 更为关键的是,李云妙没有欺骗谢浔的动机和理由,她是感应乃至凝煞的高手,师傅乃是长生真人,真正的神仙人物,而谢浔不过是个江湖家族的公子哥罢了,双方的地位差距之大,甚至超过了长安宝座上的天子与城中的乞丐。 “她或许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谢浔相当的沮丧,原本以为能够就此踏入仙途,可现在,希望仿佛手中的水,刚刚抓住,就已经离开。 “也许,我可以去玉门寻找师门。”想到这儿,谢浔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既然知道了长生大道的存在,他就不可能放弃,永生,飞天,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有过的梦。 虽然他手中还有一本完整的《大梵弥罗天功》,据说也可以证道长生,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修炼,他需要一位引路人。 就连练武都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琢磨出来,更不要说更加高深的道法,没人指点是绝对不会有大成就的,谢浔相信这一点。 一个人胡乱修炼说不定还会练出问题来在,这种事在江湖上并不少见,而且他现在还处在入窍境,暂时来说,这方面的需求还能得到满足。 ------------ 章三 大秦 张秋坐到床边,怜爱地看着李云妙,道:“姑娘,我观你相貌不似我大秦人士,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又为何受伤晕倒在路旁?” “原来此地就是大秦。”李云妙当初在西域各国游历时,曾经听商旅说起过此地,据说此国距中原有万里之遥,有带甲之士数十万,其广大丝毫不次于大周,乃是极西之地最为强大的国家。 “想不到我竟然到了这里,看来一时半会儿我是回不去了。”李云妙心中震惊,脸上却不动声色。 道:“我叫李云妙,来自极东的大周,是随商旅路经此地,不想却遇到了剪径强人,我会些武功,勉力逃了出来,结果受伤太重,还要多亏秋婶你救了我,不然我还不知道会落得何等下场呢。” 李云妙说了个慌,她总不能说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吧,那样会引起张秋的怀疑。 “哦,这样啊,姑娘你是独身来此吗,这大周我并未听说过,想来定是极遥远的地方,你胆子可真大。” 张秋并未有太多怀疑,白杨镇处在商道之上,这样的事虽然发生的不多,却有过先例。 李云妙轻笑了下,道:“秋婶你可别小瞧了我,我武功很厉害的,这次到西方来,也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大秦是个什么样的风采。” 到中午时,张秋的家中来了一个汉子,这汉子比张秋还要高大,站在那里就好似一座铁塔。 这汉子名叫陆冲,是张秋的儿子。 “娘,我回来了。”陆冲还没进门,粗豪洪亮的声音就已经传来了。 “回来啦,来,给我搭把手。”张秋正在厨房做饭。 “好嘞。”陆冲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就去帮忙。 “今天怎么中午就回来了,下午不值守?”张秋问道。 陆冲是白杨镇上白杨军的一名士兵,平日都在镇上,一个月就回家一两次,若是回家,也多半都在晚上,他们家离白杨镇并不近,以陆冲的脚力也要走大半个时辰。 “听说西边来了一伙儿强盗,已经打到西里了,再有两三日估计就要到白杨来了,我就告了个假,回来看一趟,想着让你到山里躲一躲。”陆冲一边捅着火,一边道。 “什么强盗这么厉害,西里那么大一个城都挡不住他们?我去山里了,那你呢。”张秋放下手里的菜,担忧地道。 “现在还没定,不过我估计到时候恐怕还是要和这伙强盗打一仗。”陆冲满脸兴奋的道。 “别人西里都挡不住他们,就你们那个白杨军,能打得过人家?我看你不如跟我一起到山里躲躲,正好我救了个姑娘回来,你们也好认识下。” “你又救了个姑娘回来?”陆冲放下火钳,望着张秋道。 “什么叫又,算上这个也不过两个,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这附近人家的闺女你又看不上,我这不是替你着想吗,再说了,人家姑娘就在那儿躺着,我还能见死不救?你还别说,这次这个姑娘还真漂亮的很,我就怕人家看不上你。”张秋择了个菜头,“啪”地打在陆冲的额头上。 陆冲无奈,也不与她争辩,专心地烧着火。 他们那白杨军,实际上就是这白杨镇的土大王,这大秦衰微,贼寇四处流窜,七河帮的帮主白琅也趁势而起,占了这白杨镇,然后改帮为军,便是这白杨军。 白杨镇虽然小,但地处商道,还有很多织布造纸的作坊,单以收入论,丝毫不下于西里这等府道。 当时打白杨镇主意地可不止七河帮一家,还有附近的几家势力,不过都被七河帮拿下。 在这些势力中,七河帮不论是帮众数量,高手数量,还是财力人脉,都不是最好的,他们最终能击败其他竞争者,靠的还是被人称作“七河白狼”的白琅。 陆冲也是在那时的大战中,形成了对白琅的崇敬与钦佩,更对白杨军的实力充满了自信。 鉴于李云妙还不能下床,张秋便让陆冲替她去给李云妙送饭,陆冲见到李云妙,才知自己老娘所言非虚。 似这般人物,便道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陆冲把盘子放在床边的板凳上,道:“李姑娘,饭菜给你放这儿了,我叫陆冲,不知道我娘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 李云妙清声道:“多谢陆兄了,这些日子,还多亏了秋婶照顾。” 陆冲见李云妙如此冷淡,不愿再多言,便道:“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了。” …… 谢浔出了江水,神行术施展开来,朝着扬州一路狂奔。 “什么,你要去玉门?”谢赫听了谢浔的话吃惊道。 “不错,这个机缘我不能错失了,换做是四哥你,难道又会放弃?”谢浔眼中燃起一股热火,坚定地道。 谢赫捋了捋胡子,道:“也是,只是玉门已道,西域,最近那边也不太平稳,我谢氏也没有人手在那边,你自己要小心啊。” “四哥,你不要还把我当小孩子了,现在就算三哥来了,我也有信心在他手下走上百招不败。”谢浔笑道。 他内力运转,一股山岳般浑厚的气势拔地而起,本就挺拔的他此时更显高大。 这下谢赫更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十二,你这内功进境快的吓人啊,现在已经打通了至少七窍了吧。” “八窍。”谢浔笑了笑。 “好好好,我谢家男儿如今又出一位绝顶高手,我看再过些日子,这江湖四骏的名头就该改改了。” 谢浔闻言,原本还有些得意的神情又落寞下来――他本以为自己再不属于这江湖。 谢赫自知失言,转移话题道:“四弟若是去玉门,可以去找王茂帮忙,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他们王家商行遍地,玉门乃是西北重镇,中原与西域的贸易多在此进行,他们王家在那儿定然也有不小的势力。” “不错,小弟也是这般想法,那四哥,就此别过了。”谢浔此时一刻都不愿再等下去,当即就要告辞。 ------------ 章四 行路 “十二,你愿意去追求仙道是好事,只是有一句话为兄不得不再说一次,不要太心急,凡事都要静心。” 听到这句话,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谢浔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对着谢赫抱拳施礼,道:“四哥说的是。” 到了王氏别府,王茂却不在,原来此前谢浔在江边等待李云妙时,王茂宋冈等人就和柳氏兄妹离开了,他们是出来游历的,正好和柳氏兄妹一起探查魔教的事。 谢浔无奈,他和王家其他人并不太熟,只好作罢,打道回府。 此去玉门,他打算沿运河北上,先至洛阳,然后进入关中,沿河西商路一路向西,这一路都是繁华之地,交通便利,更能见识一番九州的大好河山。 不过他并不打算走水路,运河水流缓慢,还有各种关节卡哨,行船速度相当慢,只是货运便利,成本低廉。 他叫商行的下人去给他备马,自己则在客堂静息。 过了一会儿,谢赫居然带着灵烟来了,谢赫道:“十二,刚才我思索了下,有件事还想要麻烦你。” “四哥但讲无妨。” 谢浔见他带着灵烟,便猜此事多半和灵烟有关。 果不其然,谢赫是打算要他带着灵烟一起到洛阳,其实这也是谢赫突然心血来潮,原来灵烟经过这段时间的刻意训练,形容气质与此前已经大有不同,虽然仍然显得清秀,但至少不会让人看出他的根底来。 而且灵烟这段时间经过谢赫的教导,加上本身就有些底子,武功也算略有小成,扬名立万不可能,但行走江湖也足以自保。 何况他为人奴仆多年,于人情事故一道,恐怕比谢浔还要精通些,因此谢赫就想要他出去见识一番。 正好谢浔要前往玉门,就想让谢浔照顾下他,也或者说让他照顾下谢浔,谢浔武功虽高,但生活方面,自理能力并不强。 谢浔虽然感觉有些膈应,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他知道灵烟的事迹之后,对他本人并无偏见,只是以前受其他方面的影响,对这类人天然的有些排斥。 灵烟这次特意穿了一身黑布麻衣,身负长剑,脚踏芒鞋,将头发垂散了一些下来。 虽然仍旧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但这副不类凡俗的打扮,让他多了一丝放荡不羁,给人一种不在意世俗眼光的江湖人的感觉。 谢浔要不是见他气质与此前已经大有不同,哪里敢轻易答应下来? 两人策马同行,都是好马佳人富贵公子,在道上倒是颇为引人注目,但谢浔身材高大,身背巨剑,双目如电,呼吸悠长,一看就是高手,倒也没有人敢来惹事。 这一日,他俩已过淮阴。 “谢兄,天色已晚,前边有间客栈,我们不如就在此住下吧。”灵烟望了望前方飘扬的酒旗,对谢浔道。 尽管灵烟是谢赫的晚辈,但他与谢浔年纪差不多大,此时二人行走在外,谢浔便让他以同辈相称。 “好。”谢浔答应了下来,虽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过了此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遇到下一个酒家。 谢浔虽然不怕什么蚊虫鸟兽,剪径强人,但野外住着毕竟没有客栈舒服。 两人一到客栈外边,就有伙计殷勤地来替他们牵马。 “两间上房,菜嘛,就上你们的招牌菜,然后再切一斤熟牛肉,一壶好酒,我们这马也不要怠慢了。”谢浔随手赏给那伙计一粒碎银,吩咐道。 “好嘞,二位爷,里边请。”那伙计远远地就看到这二人骑着好马朝此而来,因此早早地就在此等候。 见谢浔如此大方,顿时更加欣喜,连带招呼都热情了几分,就连桌子,都特意替谢浔二人又擦了一遍。 小二走后,谢浔和灵烟坐下,相视一笑,灵烟道:“谢兄可真是大方,我也亏得跟着谢兄,才能享受到这般待遇,以前,我的活计便和他差不多。” 谢浔这些日子和灵烟相处下来,发现他这人其实挺好接触,完全没有戏文里那些人那种心理扭曲。 平时挺爱说话,对过去也不避讳,反而常常以此说笑。 谢浔正欲说话,这时旁边一桌突然有人高声道:“这是哪儿来的败家子,毛都没长齐呢,就学人家出来混江湖,还背着那么大一把剑,我看怕是中看不中用,你们说是不是?” 说话的是一个光头壮汉,独坐一方,旁边放着一柄大铁锤,和他同桌的有六个汉子,都露着胳膊,带着刀剑,两两一凳。 听到老大这么说,纷纷附和,对谢浔出言嘲讽。 灵烟正好面朝着他们,就望望了过去。 那光头壮汉见到灵烟的目光,仿佛发现了什么稀奇之物,又笑道:“你看他还带着个喉结都没有的家伙,你们说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还是个阉人,哈哈哈哈。” 他的同伴闻言,也都纷纷转过身来,盯着灵烟乱瞄。 …… 陆冲离开之后,张秋便将陆冲的担忧说了一遍,和李云妙商量离开的事。 “姑娘,秋婶打算到山里躲一躲,只是山里路不好走,不知道你这身子谷受得了不?” 张秋有些为难,若真是想往山里躲,她带着李云妙这个累赘恐怕进山都难。 李云妙沉思一会儿道:“秋婶若是信得过我,便等我一日,云妙虽然现在伤势还没好,但明天差不多就能下地了,到时候定然能保你平安,若是信不过,秋婶就一个人先去吧,我独自在此也能自保的。” 张秋哪里会相信李云妙能保住她的平安?就算她功夫高明,可她现在还卧病在床,就算明日就能下地,又如何是强盗的对手? 只是她又不忍心把李云妙独自丢在这儿,她和李云妙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她是一个虔诚的青莲教徒,不能做这等抛弃弱小的行为。 “那我就陪姑娘留下来吧。” 就算她强行带着李云妙走,也走不出多远,她虽然身材高大,相比中原女子已经称的上壮硕,但毕竟已经年老体衰。 ------------ 章五 张不平 张秋相信这世上存在着一个至高无上的神,那就是青莲圣母,遵行圣母教导的人,最终会到她的国,享受极乐长生。 因此她最终选择留下,哪怕她力量微薄,她也不愿抛弃李云妙,她谨遵她的神的教导。 她的选择出乎了李云妙的意料,也让李云妙相当的感动,在这等危机之前,对方仍旧选择不抛弃她,不论是处于善意还是出于对她的信任,都已经超越了世俗道德所能让人们达到的高度。 至少李云妙扪心自问,她做不到这一步。 张秋有信仰,所以她明知面临着不可预测的未来,但还是能平静地去面对生活,她依旧洗衣,做饭,去附近的山丘上捡柴,照看着自己喂的几只小鸡。 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仿佛攻破了西里的强盗是不存在的一般。 李云妙则仍受着身体的不适坚持打坐修行,她操纵着法力修复着一处又一处受伤的肌体。 一日无话,两人互不打扰,好似对即将到来的强盗毫不知情。 第二天下午,盘膝坐在床上的李云妙睁开双眼,吐出一道霞光赤练般的浊气,她的伤势终于恢复地差不多了。 凝煞大成的修为,在加上她的虚落剑丸,李云妙相信,不论是面对什么样的强盗,她都可以轻松应对。 而此时,白杨镇八十里之外的溪河镇,一群身穿黑袍,手拿各式兵器的骑士正在镇上挨家挨户的搜抢,扬起满城烟沙。 …… 灵烟听到那群人的污言秽语,不仅不生气,反而抓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二指夹起酒杯,使其在手中来回滚动。 他往酒杯吹了口气,对谢浔笑道:“谢兄,你说这有的人为什么明明眼睛生的很大,但是看到的东西很少呢?” 谢浔知道灵烟想气那些人一下,但是对这种话术他却不太擅长,只好无奈道:“因为有眼无珠?” “不对,眼睛大小和眼珠有什么关系。”灵烟摇摇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那边几个汉子初时见灵烟不理会他们的挑衅,还以为这两人是怕了他们,赶紧加紧了语言攻击。 但谢浔的有眼无珠一出,却都知道那两个小白脸是在嘲讽自己,尽管并没有听出个道道来,还是忍不住要动手了。 那领头的壮汉,一拍桌子,手提巨锤,怒目圆睁,站了起来,喝到:“你找死!” 然后也不管中间还隔着自己的小弟,一步跨出,从自己小弟头上飞了过去。 他这一招名叫倒挂星河,借助一跃之力和巨锤的重量使自己整个人颠倒过来,然后一锤砸下,正如万钧星河倒挂,从来没有人能在他手上走上过一招。 他人还在空中,仿佛就已经看到面前这个长得像娘们一样的小白脸被自己一锤砸成肉酱。 灵烟见他朝自己攻来,冷笑一声,手中筷子一甩,竟然插到了那壮汉的屁股上,而他自己则已经从板凳上消失不见,闪到了一旁。 “谢兄,他眼睛那么大却看不到什么东西,那是因为他阴窍长到了眼窍上,现在我就替他把阴窍通一通,免得肺中积火,伤了眼睛。” 壮汉这一锤没有砸到人,屁股上还插了根筷子,落下来就没有站稳,整个人落到桌子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可惜了我这桌好菜。”谢浔摇头。 灵烟抓起这壮汉,将其从窗户里扔了出去,壮汉的小弟一见他这阵式,哪儿敢多留,一眨眼就跑了个没影儿。 “小二,给我重上一桌酒菜。”灵烟又叫道。 刚才他们这里动静很大,周围吃饭的人都在围观,本来他们还以为会有一场好戏看,哪知道那壮汉中看不中用,这么轻易就被灵烟给解决了,叫人好生遗憾。 小二很快就给谢浔他们重新上了菜,这时一个儒生打扮的青年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向两人敬酒道: “在下张不平,是进京赶考的士子,也曾学过一些剑术,方才见到这位公子大发神威,心里佩服,叨扰了。” 言罢,张不平仰头,将酒一口闷掉。 谢浔朝这张不平看去,其腰间果然悬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再仔细观察,其虎口有如霜雪,显然其所言对剑术有所涉及并非虚言。 灵烟举杯道:“在下灵烟,这位是谢浔,张公子说我大发神威,实在是抬举啊,那厮武功平平,恐怕连奇经八脉都没打通,不过是仗着一身巨力逞凶,打败他实在算不得什么光荣之举,只是我见他实在聒噪,这才出手教训下他。” 张不平听了这番话很震惊,道:“我对武功一道并不了解,原来那壮汉这般不堪么。” 灵烟笑道:“不错,看来教张公子你剑术的师傅不怎么用心啊。” 张不平正要说话,谢浔却插话道:“我猜张兄的剑术定然是自己学的,可对否。” 张不平连忙点头道:“对对对,谢兄怎么知道?” 谢浔解释道:“我观张公子哥气息,其实比那厮还要强上一分,对武功,江湖却是一窍不通,故而有此猜测。” “什么,我比那人还厉害?”张不平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谢浔笑着解释道:“我说的是你的内功境界比他要高,若是真要打的话,你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这个话,张不平反而松了口气,道:“我就说呢,我怎么可能比他还厉害。” 灵烟修为尚为入窍,还在打通十二正经,因此他也没有看出张不平的底细,此时听了谢浔的话,道:“想不到张兄也是一个高手,我的眼力看来还是不行啊。” 张不平对武功本来就很感兴趣,此时遇到谢浔和灵烟这两个高手,大为欣喜,几人谈兴上来,张不平干脆叫小二将酒菜给搬到谢浔这桌来,三人并作一桌。 从交谈中谢浔得知,原来这张不平少时曾经在一本旧书中发现了一张剑谱,他觉得好玩,读书闲暇时就练剑以自娱。 没想到后来竟修出了气感,只是他苦读经义,交游的都是些学者儒生,对剑法的了解也止步于套路上,真动起手来,连临街卖肉的屠夫都不如,他便也以为自己的武功差得很。 ------------ 章六 报复 青冈山,秋风寨,一个络腮胡黑脸大汉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金角椅上,一双虎目精光四射,下座的众匪一个个低着头,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片刻之后,坐在其下首的一个光头带着哭腔道:“大哥,你要替我做主啊,那两个小白脸哪儿是在打我,简直就是在打你的脸啊。” 黑脸低喝一声,道:“够了,你还知道我的脸?我看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这光头正是被灵烟丢出窗外的那个光头,原来他竟是秋风寨的二当家段虎,而坐在虎皮金角椅上的黑脸大汉则是他的大哥,也是秋风寨的大当家,段阳。 秋风寨算不得什么大的山头匪帮,在黑道只能算是末流势力,但是其大当家段阳却是整个九州江湖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名列黑榜第七,一柄震山锤威震淮北,只是他武功虽高,但对帮派经营之道却并不擅长,而且也没有多大雄心壮志,因此手下并无几个高手,秋风寨也只能在附近几个县逞逞威风。 而他的胞弟断虎却是扶不起来的烂货,武功平平不说,还仗着段阳的面子,到处惹事,欺良凌善,无恶不作。 当然,段阳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落草为寇,只是他武功的确极高,人人都卖他个面子。 因为早年丧母,兄弟二人相依为命的缘故,他对段虎也相当怜爱,每次段虎惹了事,他虽然也会板着脸骂几句,但最后还是会替他出头。 甚至连秋风寨的二当家都让段虎来做,在寨里段虎无论是武功能力威望还是资历,都只能敬陪末座,但段虎要让他做二当家,也无人敢说一句不字。 也是因此,但凡有些志向的英雄豪杰,都看不上秋风寨,就连当初跟着段阳开创基业的元老也是走的走,逃的逃,这也让秋风寨一直无法做大。 底下坐着的匪徒都知道段阳肯定要去替段虎找场子的,虽然心里都不满,但没人敢忤逆,只能顺着段阳的意思来。 果然,这时寨里的军师白琦说话了,他抱拳道:“大当家的,二当家这次虽然做事鲁莽,尤其不对之处,但那人打了我们秋风寨的人,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听二当家所言,这二人武功也不甚高明,又是富贵人家,我看不如就让老三带几个弟兄去把他们捉了回来,亲自向大当家道歉,然后让其亲朋拿钱来赎人。” 段阳拍了下金角椅的扶手,道:“就照军师说办,老三,你带几个兄弟过去,定不要让这两个小白脸给跑了,否则我拿你是问。” “是。”老三早就准备好了,站起来拱手到。 那军师白琦每次都是都是那几句话,最后去捉人的也都是他何老三。 “什么狗屁军师,他这番话我都背熟了,我看我也可以当军师了。”在出发的路上,何老三对自己的几个亲信兄弟抱怨道。 何老三是秋风寨除了段阳,武功最高的,只差一步就可入窍,当然,已经七八年了,他还没有跨出这一步。 他也时常幻想自己能跨出这一步,“若我成了入窍高手,那我肯定想个办法从秋风寨逃出去,再也不用受这段家兄弟的鸟气。” 何老三之所以叫何老三,是因为他在家中就排行老三,出来混了大家也都叫他老三,本名反倒无人知晓了。 他并不是秋风寨的三当家,秋风寨没有三当家,所有人都只是他段家兄弟的打手而已。 而他若是成了入窍高手,不管去哪个寨,都至少能混个三当家当当,除了秋风寨,秋风寨以前也有其他入窍高手,但他们并没有当上三当家。 在得知谢浔等人也是要西进关中之后,张不平很高兴地表示想要同行,谢浔想了想也答应了下来。 经历了先前的闹剧,再也没人敢来打扰谢浔等人,第二日天刚拂晓,三人就又踏上了旅程。 远远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山,官道也在此拐弯,这座山并不高,但在普遍平坦的江淮地区,却显得非常突兀。 “吁。”谢浔勒住了缰绳,道:“小心,前方有人埋伏,一共八个人,都是一流高手,还有个接近入窍的。” 灵烟笑道:“谢兄果然厉害,这么远就将对方底细都看透了,不过他们就这点人,若是心怀不轨,我们直接杀将上去就是了,张兄,你不是想提高你的实战能力吗,这可是个好机会。” 张不平眼中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已经知道了谢浔才是真正的高手,有谢浔坐镇,他正好可以放开手来练手。 谢浔道:“他们既然埋伏,就难保不会有陷阱什么的,我们还是小心些好,莫要在几个小贼手里栽了跟头,不过灵验你说的也有道理,正好让张兄拿他们练练手。” 埋伏在山后的何老三听到手下报告说那三人突然停了下来,暗道:“莫不是被他们给发现了?这不应该啊,我都在这里埋伏过好多次了,从未失手过。”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让自己兄弟动手,先发制人之时,手下又报告说那三人又策马前驱了,他心里一喜,赶紧让手下都准备好。 “一会儿我们先冲出官道,然后绕个弯再冲过去。”谢浔还是担心对方有陷阱。 “好。”灵烟和张不平应声道。 何老三见谢浔等人竟然冲出了官道,知道自己的埋伏已经被人识破,赶紧让拿着飞网的手下都放下网上马,准备正面作战。 谢浔骑着马冲过来,他见对面的人个个生的凶神恶煞,还骑着马,多半是山贼之流,对马战他虽然不熟悉,但也不是不懂。 可既然要让张不平练手,就肯定不能和这些人在马上打,张不平的内力修为和对方修为最低者差不多,但若对方在马上,张不平别说不通武技,就算武技相当,在马下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他想了想,跳下马来,然后将背上的巨弓夜矶解下,然后从地上捡了几枝树桠,八箭连发,直射对方的马腿,将他们都给震下马来。 ------------ 章七 练手 其实谢浔就算随手射颗小石子都能将他们杀了,只是为了给张不平练练手,又不至于将这几人给吓跑在,只能这样佯装吃力了。 寻常壮汉使用弓箭,只能射出两三箭,练武之人,若是一流高手,大约能射出七八箭。 因此那几人被谢浔射下马之后,并没有慌张,迅速朝谢浔靠近,在近战中,使用弓箭是相当不利的。 军中的弓箭手,在临阵之时,往往也是射出两三轮,就弃弓用刀,这几人毕竟是做土匪的,和官军也曾交手过,对这一点很清楚。 这一战主要是留给张不平和灵烟的,谢浔就在一旁划水。 说实话,虽然有谢浔在一旁压阵,第一次和人搏杀的张不平还是有些紧张,还没和贼人交上手,额上就冷汗直冒。 不过他也不是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人,否则就不会对练武有兴趣了,只见他强装镇定,掐了剑诀,威风凛凛地道: “今日在这淮**上,我张不平就要为不平之事伸张一回正义。” 一旁的灵烟笑道:“原来张兄的名字还有这一层意思,我却是没有想到。” 就在灵烟说笑之际,已经有三个贼人攻了上来,另一边,谢浔则在和另外五人周旋。 灵烟一人独战两个,最后还留了一个给张不平。 若论内功,张不平的对手尚且不如他,但对方技艺纯熟,张不平只能勉强招架,险象环生,亏得谢浔一直在一旁盯着,不时出手相助,才让其免做了对方刀下亡魂。 而灵烟纯以内功而言,而他的两个对手差不多,但他的对手不过是山间小贼,所习武艺粗鄙不堪,而他却得了谢赫的亲传,虽是以一对二,仍在大占上风。 灵烟所习的并不是谢家的《破岳剑法》,一来他身体柔软轻灵,不适合这门武功,二来,他并非谢家嫡系,也不能学这门功夫。 他用的是谢赫另传的一门剑法,名叫《清风拂柳剑》,这剑法讲究的就是一个轻灵敏捷,变化多端,最是适合他不过。 这一套剑法本就变化多端,剑招在兼顾杀伤性的同时,取清风拂柳的春日曼妙之意,动作飘逸绚丽,由灵烟使出来,更是如同蜻蜓点水,蛱蝶穿花,轻灵出尘,好不美丽。 张不平用的则是他所学的无名剑法,这套剑法中正平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张不平在经历了几次危险之后,也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 在面对极大的危险的时候,人有两种反应,一种是紧张地什么都忘记的,还有一种则是本能爆发,给方面能力都能大幅增强,并将以前所学的东西适时使用的,张不平无疑是后者。 此时他已经能与对手打个不相上下,各招之间的衔接也没了此前的生涩之感,变得更加圆融。 灵烟出手如风,一柄镔铁长剑神出鬼没,很快就解决掉其中一人,另一人也被他逼得只能招架。 张不平却越打越起劲,边打边叫唤,不断发出类似于“好”“再来”之类的话,看得一旁的谢浔哭笑不得。 真正高手过招,很少说话,一说话就会导致气息不畅,在实力相近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对方趁机找到破绽。 这张不平大概是戏文看多了,“一会还要提点他一下才是。”谢浔暗道。 再说张不平的对手,最初与他打时,发现他内力虽然不差,但出手根本毫无章法,要不是他同伴相助,早就被自己给打败了。 而越打,张不平的对手就发现他越来越强,这人心里暗道不妙。 “这三人莫不是把我们当做练手的了吧。”他越打越觉得恐怕真的是这样,可惜此时他们已经骑虎难下,再想撤也没机会了。 就在他心里后悔,恍惚了一下之时,眼前突然火光一现,脸上传来灼热的疼痛,就像小时候玩火不小心被烧着了一样。 他疼得头痛欲裂,本道是“吾命休矣”,闭上眼睛准备受死,哪知等了一息,不仅没等到对方的剑,甚至连周围的打斗声都不见了。 “难道死的时候并不会有感觉吗?可为什么我死了脸上还在疼?” 他一下反应过来,对方怕是停手了,他睁开眼,果然,他的对手正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青钢长剑呢。 而其他人也都怔怔地看着张不平。 “点子扎手,跑啊。”他耳畔传来了何老三的叫声,他也反应了过来,赶紧内力灌注双腿,运起轻功,朝山上跑去。 灵烟想要动手,将他们留下,谢浔一伸手,把他拦下,道:“无妨,让他们去,我们正好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在此,想要我们的命!” 而一旁的张不平对此充耳不闻,还在怔怔地望着他那把剑。 灵烟也道:“张兄,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啊,刚刚那一剑,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张不平口吃道:“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剑术还能放出火焰来吗?”他疑惑地望着灵烟和谢浔。 灵烟道:“反正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剑法,街上卖艺的把式倒是见过,谢兄,你怎么看?” 谢浔觉得张不平这剑法恐怕不像他最初想象的那样简单,他觉得这多半是道法,不然何以会发出火焰? 他道:“这样的剑法我也没听说过,不过据说若是武功练到天人境,便可勾通内外元气,引起天象变化,呼风唤雨,凭空起火却是不在话下。” 他顿了顿又道:“我们也上山吧,边走边说。” “可张兄肯定不是天人高手,别说天人高手,就算是入窍圆满的高手,哪怕什么招式都不会,像刚才那种货色,也能轻易打败。” 谢浔自然有底气说这样的话,因为他本人就相当于是入窍圆满的高手,与人搏杀,招式套路固然重要,但反应,速度,力量才是基础。 只有这些硬性条件都相若时,才有招式,套路,经验发挥的空间,天人高手不说其他,只谈反应,就是让那两人打,他们都打不着。 ------------ 章八 上山 “天人高手竟有这般厉害么,岂不是相当于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张不平吃惊道,灵烟也露出类似的表情,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道门鲜有世人面前露法,江湖上也多年未出天人高手,所以二人对此都不甚了解,这些秘闻,谢浔也是从李云妙那儿听说的。 “那张兄能以剑法发出火焰又是怎么回事呢?”灵烟道。 张不平一边走,一边尝试再次发出刚才那样的一击,可惜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有半点火花闪现。 “我想或许张兄学的是道门的剑术吧,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虽然天下武功,几乎都源出道门,但道门还是有一些真正的法术的,张兄的剑法也许就是这样的真传。”谢浔道。 “那可真要恭喜张兄了,依我看,张兄这剑法绝对不凡,现在张兄内力尚不如我,但若在比试中照那火焰给我来一记,我也是承受不住的,何况张兄仅靠自学就能有这般成就,将来武功绝不会止步于此。”灵烟笑道。 张不平口中谦虚,但脸上也是难掩喜色。 “我说张兄,不知道你此去长安应试,可有几番把握?”灵烟又道。 张不平脸一红道:“不怕二位笑话,其实我还真没多大把握,我在县学,也不过是敬陪末座,此去长安赶考,一则去试试运气,而来也长些见识,要说我这趟运气也是极好了,遇到你们二位,就算名落孙山,这一趟也相当值得。” “照我看,张兄若是此去不中,还不如和和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就凭你这独一份儿的剑术,定然能闯出一个大大的名头来。”灵烟道。 谢浔道:“张兄不要把他说的话太放在心里,人各有志,灵烟你这样说只是你觉得江湖比较好罢了,行侠仗义,虽然也是正道,但终究能帮助的人终究少,似张兄这样的读书之人,才是真正的为万民做主,乃是大道。” “谢兄言重了,圣人之言固然是大道至理,但就我个人来说,其实还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些,灵烟兄弟的话也甚和我心,只是我家中还有老父母,做事却本能这般只顾自己。”张不平解释道。 “也是。”张不平这番话倒是让灵烟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他一般都不怎么去回想过去那段通苦的日子,也尽量让自己活的和旁人没什么不同,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会在不经意间提醒你,让你不能忘去。 …… 再说何老三那边,他和手下剩余的六个兄弟一路奔逃,生怕那三人又追了上来,此时终于到了山寨,让他们不经松了口气。 山寨中,何老三和手下跪在聚义厅门口,以头贴地,讲述了他们失败的经历。 “哼,废物,八个人打对面三个人还折了一个,养你们来有什么用。”段阳冷哼了一声。 不过他虽然发怒,但也还不至于失去理智,知道何老三这是遇到了厉害人物,打不过也是正常,而且何老三已经是他手下最厉害的人物,他还真不能重罚。 国有国法,寨有寨规,何老三没完成人物,还折了人手,惩罚是必须的。 这事其实不能怨何老三,要怪只能怪段虎,是他误判了来人实力,也是他惹的事,就算是段阳,他也脱不了干系,因为是他下的命令。 只是这世事就是这样,段阳是寨主,他做的事必然是正确的,不能受到责罚,而他又不愿惩罚段虎,那受罚的也只能是何老三了。 正如朝廷,总有那么多的奸臣,仿佛没了他们,就真能还九州一片河清海晏一样,所谓奸臣,也不过是把天子想做的事替他做了,若是事情失败,他们就是奸臣,因为天子圣明,是绝不可能犯错的。 “何老三,你们几个今天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反省,不准吃饭!”段阳命令道。 “是!” “报。”忽然有小喽罗来报。 “说。” “大当家的,外面来了三个小白脸,说被我们的人偷袭了,要来找大当家的寻个公道。”小喽啰道 “哼,居然还敢找上门来,看来这三个小白脸胆子还不小!正好,我也打算去他们要一个公道,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敢在我段阳的地盘上撒野。” “是。”小喽啰一抱拳,出去传令去了。 段虎则在一脸兴奋,道:“这几人还敢上山,这次我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被灵烟戳了屁股,现在坐着都还疼呢,关键是这是何等的羞辱?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折了面子,将来传出去恐怕还不知道被人怎么说呢。 底下一个匪首道:“他们定然是觉得何老三等人太好欺负,连带着对我秋风寨也小看了,等他们见了大当家的,恐怕立马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 他是寨中第三高手,和何老三武功差不多,地位也相若,如今何老三犯了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其他人也纷纷奉承,让段阳坏了一夜的心情稍稍有些好转。 山上的喽啰带着谢浔三人进来,段阳坐在金角椅上,漫不经心地道:“听说就是你们打伤了我兄弟,还要来找我要个公道?” 谢浔抱拳笑道:“不错,你们这二当家在客栈出言不逊,我等不去理会他,他竟然还主动动手,我兄弟是仁厚之人,只把他赶出客栈,可哪知大当家你竟然派人在山下劫杀我等,我谢浔虽然不才,但也不愿让人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了,故而特地跟着外面那位老兄上山来,找大当家要个公道。” 进了这秋风寨,谢浔还是有些吃惊的,因为他从何老三的修为估计这山上并没有好手,哪知还在山腰,就见到一道浓烈的青气直冲云霄。 “想不到这寨中竟还有这样一个高手。”不过谢浔也没有太过担心,反而还有些欣喜,自从他修为大进,还没和人正经地动手过,正好需要这样一个高手来试剑。 ------------ 章九 比试 段阳作为黑榜前十的高手,眼力自然是有的,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武功,都非同凡俗。 但他段阳恣意一生,只求一个顺心意,哪里会管谢浔是什么身份,武功有多高?“再高也没我高。”他有这个自信。 他冷笑一声,道:“不知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公道,又有什么底气来要这个公道就凭你们三个么?” 段虎在一边嚷道:“大哥,和他多言这么多干嘛,直接把他拿下,让我好好出口气。” 谢浔朗声道:“公道自在人心,何须什么凭依?当然,若是大当家不介意,我也想讨教一下大当家的震山锤法,与我谢氏破岳剑法相比又如何?” 他在进来时就向领路的喽啰打听了此间头领的名号,知道台上坐的就是名震淮北的震山锤段阳。 旁边一匪首讥讽道:“你这小子,毛都没长齐,竟敢妄言要与大当家比试?我看你还是识相点,跪下来磕头认罪比较好。” 谢浔没有理会他,平静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段阳。 段阳笑道:“原来是谢家的小子,难怪有这般自信,敢来我秋风寨讨公道,只是你谢家虽然势大,却管不到我段某人身上来,今天你若是不向我兄弟道歉,还真别想走出这个门,别说是你,哪怕是谢鸣来了也没用。” 段阳并没有把谢浔说要挑战的话放在心上,就算是谢家之人,在谢浔这个年纪,顶了天也就是初入窍的境界,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不凡,但在他看来,也不会超出这个水平太多。 他段阳何等身份何等实力?岂能真能与一黄口小儿动手。 至于谢浔那番话,在他看来纯粹就是为了点出他谢家人的身份。 “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服软?我段阳纵横江湖十多年,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段阳暗道。 “看来大当家是看不上小子这点微末道行了?”谢浔拔下背上的青乌重剑,一步踏出,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上升,眼中精芒四射,锐气逼人,盯着段阳。 “你这是找死!”段阳还没发话,段虎先出言,谢浔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如同猛虎噬人,吓得他冷汗直冒,眼神闪烁了下,再不说话了。 刚才发话那匪首还欲出言嘲讽,他朋友赶紧阻止了他。 段阳这才发现,自己可能小看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光就这份气势而言,就是相比自己也不差了。 他朗声大笑道:“好,看来段某倒是小瞧了你,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段某就让你见识下我的震山锤法。” “不过既然是比试,那自然要有个彩头,你若是输了,就要向我兄弟赔礼道歉。”段阳拎起自己的震山锤,从金角椅上站起来。 “好,不过若是我赢了,舍弟也要向我等道歉才是。”谢浔应声道。 段阳大笑一声,道:“你放心,你赢不了!” 一行人跟着段阳就朝校场走去。 说是校场,其实就是山上的一块平地,被人用竹篱笆给围了出来,坑坑洼洼,也不甚平整。 两人互通姓名,便开始动手。 段阳虽然不再轻视谢浔,但他自认是武林前辈,便让谢浔先出手。 谢浔也不矫情,青乌剑施展开来,几如泰山压顶。 段阳虽然让谢浔先动手,但也不可能真让谢浔给占了先手,因此谢浔一出手,他便动了。 他的震山锤足有八十斤,比谢浔的青乌剑重出一倍有余,而且锤的质量都集中于一点,破坏力更是强劲。 寻常高手与他交手,他甚至都不用施展武功,光是一锤下去,就能将对方兵器震裂,就算兵器质量稍好的,也是虎口发麻,连剑都拿不稳。 实际上,他这震山锤法也没有太多套路,讲究的就是有个势大力沉,随心所欲。 但这次他遇上谢浔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谢浔的青乌剑虽然重量不及震山锤,但谢浔的臂力却弥补上了这一缺点。 只见场上两人来去如飞,剑锤每次接触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就连站在旁边观战的人都能感受到地面在动摇。 两人来来往往,交手了十数回合,额上均冒出一丝细汗,这可比谢浔和血魔派两个上使交手还要累人的多。 而一旁围观的人早已被这两人给惊呆,涨不平自不用说,就是秋风寨上的众匪,平日见老大出手也几乎都是一锤解决,最多就是三招,哪里见过今天这阵仗? 这校场本就是土坯,压制的也不严实,被两人一折腾,更是到处坑洞,几乎每一脚踩下去,都会压出一个坑来,无形中给两人的交手添上了一丝难度。 段阳往后一跃,站到场边,朗声赞道:“好,谢十二你果然有一手,段某好久没有打得这么痛快了,不过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了!” 谢浔笑道:“大当家也果真名不虚传,让谢某感触良多,大当家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谢某接着便是。” 言罢,段阳又再度攻了上来,这一次,谢浔发觉手上传来的力道小了不少,开始他还不明就里,但慢慢的,他就发觉了不对,这段阳锤上的力道是越来越强。 这下子谢浔回过神来了,暗道:“看来要尽快把他打断才是,不能让他把锤势形成了。” 不少武功里都有类似的招数,只要让他把气势给形成了,那每一招都会比下一招更强,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强。 不过这种招数虽多,但真正能练会的人并不多,即便练会了,也很少有人能真正将其用于实战,很容易在初期就被人发觉,难以真正成势。 这段阳不愧是黑榜前十的高手,谢浔也与他打了好几招才发觉这当中的奥妙,到现在,他的锤势已经初成,谢浔再想打断也不容易了。 事实上,此前谢浔虽未发觉,但也是一直在与段阳拆招,可段阳仍旧能将这一套锤法打下来而不断,这就是真正的高手与一般江湖人的区别。 ------------ 章十 困扰 “你没有动真本事,我何尝又尽全力了呢?”谢浔暗道。 此时在他对面的段阳忽然感觉到谢浔变得有些不同了,仿佛此刻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高山。 “不过那又如何?”段阳胸中也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他的锤法就叫震山锤法,即使面前横亘着一座高山,他也要将其打个地动山摇! 这正是谢浔在江边数月修行中的一点领悟,破岳剑法虽然名为破岳,但不了解山岳,如何能够移山填海?只有对山岳足够了解,才能更容易将其破开。 谢浔修行之处的对面,就有一座小山,此山虽小,但山所具有的那种雄壮,浑厚,顶天立地的气概,却一样都没少!谢浔在江边见太阳从其间朝起墓落,再结合破岳剑法,便领悟了其间的一点神韵。 但山势虽雄浑,却巍然不动,若是这般下去,终究为段阳的锤法所破,此时却见谢浔扬天一剑,尽管缓慢,却给段阳一种洪荒初开,一座座山脉拔地而起,刺破苍穹,无可阻挡之感。 他的震山与谢浔的青乌一接触,一股浑然巨力便透过锤柄传到他的手腕,他竟然没能握住锤柄,震山被谢浔击飞,抛出一条美丽的弧线,“轰”然落地,将校场砸出一个巨坑。 段阳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输,虽然他已经尽量高看这个谢十二,甚至把他拔高到与自己同等实力,可他还是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输掉,连震山锤都被他击飞了。 除了锤法,段阳的拳法也是一绝,比之锤法丝毫不弱,因此虽然他的锤被击飞,但实际上仍有一战之力,只是谢浔这一击给他的震惊实在太大,让他已经兴不起再战的念头。 他表情失落,沮丧地道:“谢兄弟果然好功夫,段某不是你的对手。“ 又突然声音拔高,喝道:”段虎,还不过来给谢公子道歉!“ 段虎见自己兄长都认输了,虽然吃惊,还是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自己恐怕惹不起,只好不情不愿地过来给谢浔道歉。 谢浔对这等小人也不想过多理会,只叫他去给灵烟道歉,灵灵烟却没谢浔那么好说话,他见段虎像一条落水死狗一般,垂头丧气地过来道歉,心里大为解气,道:”方才你不是还说要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怎么,现在不猖狂了?知道服软了?“ 段虎给谢浔道歉都还觉得没什么,毕竟那是能打败他兄长的强者,可灵烟这个小白脸在他面前猖狂却让他相当不服气,不过他兄长与人赌斗输了,他受这一番屈辱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怒目以对。 ”还瞪我?瞪我也没用。“ 灵烟也知道这是别人的地盘,谢浔虽然赢了比试,但他们终究还是处于弱势,因此除了这番言语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见好就收。 谢浔对段阳拱手道:”今日一战,大当家的震山锤法真是让谢某大开眼界,谢某虽然侥幸胜了一招,但对大当家的武功还是钦佩的紧,只是我等还要赶路,就不再叨扰大当家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会。“ 段阳尽管脸色不太好看,还是拱手回礼,与谢浔客套了几句。 聚义堂中,段虎不解道:“大哥,刚才怎么不把那几个小白脸给留下,就算他武功再高,难道还能挡得住我们这么多兄弟吗?” 段阳呵斥道:“留下,怎么留下?难道要伤了我这么大一寨子兄弟的性命去留下吗?再说他是江陵谢氏的子弟,我们教训他一顿还没什么大不了,可真要是伤了他性命,我们秋风寨恐怕就要从这江湖上除名了,段虎,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该长点心,不要一天到晚在外面给我惹事。” 说到后面,段阳的话中已经带了一丝冷意,让一旁的段虎不寒而栗,从前的大哥,虽然也教训他,但从来没有这样让他害怕过。 而另一边,正在下山的张不平也不解道:“谢兄,我还以为你气势汹汹的找上门去,是要平山灭寨呢,这可是个土匪窝,哪知道就打了一架,让那段虎道个歉就完了。” 谢浔道:“平山灭寨?谈何容易啊,我能打败段阳,但想杀死他,却没那么容易,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的,土匪虽然可恶,可也没有都要死的道理,我也没听说这段阳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说就算这秋风寨的人都该死,他们也不能死在我手里。” 说到这儿,谢浔叹了口气。 他又想起了谢家和其大敌怒蛟帮合作的事,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肉刺,当时他以为等李云妙出关之后,就能去玉门派学道,不必再管江湖的诸多纷争,将其强压了下来,可如今云妙消失不见,他能不能寻到玉门派也还难说,今日上秋风寨,终于让他这个心灵缺口再次显露了出来。 他最初上秋风寨时,的确是打着要惩奸除恶的心思去的,若是被他知道了这秋风寨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说不得也要将其头领给解决了。 只是当他发现这山上头领是段阳之后,却将这等心思给打消了,因为这段阳也算是怒蛟帮的人,而他谢家如今与怒蛟帮合作,他却不能再凭个人喜好行事。 张不平见谢浔叹气,便问他是何缘故。 谢浔将其心中困惑道出。 张不平道:”谢兄以为何为善,何为恶,何为侠,何为义?“ 谢浔沉思良久,却想不出真正的答案,不管如何界定善恶,他都觉得有漏洞,只道:“路见不平,替天行道,或为侠义。” 又道:“合乎道理,或为义。” 张不平笑道:“谢兄,你看,你连什么是自己心中所秉持的善恶侠义都分不清楚,又怎么去纠结善恶侠义呢?善恶之道,存乎一心,你不若想想,什么才是自己所秉持的侠义,若是想清楚了,只需遵循本心而行即可。” ------------ 章十一 山中洞穴 “秋婶,走吧。”李云妙从里屋出来,对正在喂着小鸡的张秋道。 “等一下,我去拿行礼和干粮。”张秋放下手中的簸箕,道。 张秋从里屋搬出早就准备好的几件衣物,以及口粮。李云妙从她手里将这些东西接过来,一眨眼,这些东西就已消失不见。 张秋大惊,道:“李姑娘,你是法师么?” “法师?算是吧。”李云妙一愣,这张秋果然是和修行者有接触的。 法师的称谓,中原也有,不论佛道,均可称作法师,只是用的比较少罢了。 “不知道李姑娘拜的是哪一路神仙?”这时候张秋反而对李云妙反而有些警戒了,若她信仰的是青莲圣母的敌人的话,那她说什么也不能和李云妙同行的。 “神仙?我不信神仙,若说我真信仰什么的话,大概是道吧。”李云妙道。 她从储物法器里拿出一道符箓,递给张秋,道:“秋婶,你把这符箓拿住,手不要抖。” 张秋听说她信仰的是道,放下了心来,她虽然从来没听说过道这路神,但她知道,道肯定不是青莲圣母的敌人。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符箓,将其拿在手中。 “没有发生任何警兆,反而还有些舒服。”这更让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若是青莲圣母的敌对神明的符箓,那她只消一接触,就会受到来自青莲圣母的警告。 青莲圣母是一个宽容仁慈的神明,只要不是她的敌人,她都能包容对待。 李云妙给张秋的符箓是一张神行符,和神行术有类似的功效,只是凡人也可使用。 “秋婶小心了,我会用一道火来激发符箓,你注意不要被烧着了。”李云妙道。 张秋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李云妙手指上燃起一丝小火苗,将符箓点燃,符箓瞬间便化作灰烬,张秋感觉一道灵光从符箓里跑出,钻进了她的身体,让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这是她年轻时也不曾有过的体会。 “这是你的神明的力量吗?”她担心地道,虽然青莲圣母是一个宽厚的神明,但这样让别的神明的力量上身,谁知道不会引起她的愤怒呢? “这是我自己的力量,秋婶你不用担心,走吧,你带路,有了这个符箓力量的加持,我们赶路的速度会快上很多。”李云妙看出了她的担心,她虽然不知道张秋信仰的什么神明,但她在西域多年,对此类教派的经义还是有所了解。 尽管她觉得这些神明都是骗人的货色,最多就是修行者在装神弄鬼,愚弄百姓,可她也不好对张秋说明,对凡人来说,有个精神寄托之处,能让他们苦难的生活多几分安宁。 张秋试着走出去几步,果然是健步如飞,这不是夸张的修饰,而是她真实的感受。 “神明的力量就是伟大,什么时候我能得到圣母的垂青呢?”她想,不过她很快就将这一念头给打散了。 对一个真正的信徒来说,对神明的忠诚,践行神明的教义才是正途,至于法力,至于垂青,那只是神明对虔诚信徒的奖励,不可强求。 两人赶了一日路,就到达了目的地清凉山。 清凉山很险峻,刀劈斧削,奇峰怪石,壁立千仞,高大的古木将其覆盖,山中飞鸟猿猴,豺狼虎豹不时出没。 “秋婶,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在其间如何保得安全?”李云妙不解道? “山间豺狼虎豹再凶险,也没有人间的恶鬼残忍啊。”张秋感慨道。 乱世之中,人命不如狗! 李云妙沉默。 两人在山中稍作歇息,便又再次踏上旅程。 李云妙边走边放出神念,看能否找到合适的居住之地。 过了小半日,两人已经深入到了山中,山深林密,阳光难进,落叶堆积了厚厚一成,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声响。 这时李云妙的神念关照中,出现了一个灵气聚集之所。 她仔细一看,原来悬崖峭壁上竟然有一个洞穴! “就这里吧,真是天造地设,钟灵毓秀的一个好去处!”她给张秋指出了此地,张秋也一脸欣喜。 李云妙张口吐出虚落剑丸,剑丸化作三道青光,朝着峭壁飞去,只见峭壁上烟尘四起,不过一个呼吸,原本平直陡峭的悬崖就被李云妙开出了一条路来。 “这比镇上秦法师的神通都还要强啊。”张秋感慨道。 她正欲沿路攀爬上去,李云妙却伸手阻止了她。 限于这个悬崖的陡峭,就算李云妙开出了一条路,实际上仍是非常难行的,李云妙打算安顿好张秋之后,四处走走,为了避免自己走后,张秋没法下来,她才特意开辟出一条路来。 只是现在上去却没必要那么麻烦,她一手揽住张秋的腰,然后只见其脚下一阵青烟升起,张秋发现自己二人竟然漂浮起来了。 李云妙带给她的震惊实在太多了,她颤声道:“李姑娘,你竟然会飞,你莫不是传说中的仙人么。” 她话音刚落,两人就已经飞到到了洞口,李云妙将其放下,笑道:“秋婶,你们这边也有仙人的传说么?我可不是仙人,只是有幸修行过几年罢了。” 张秋道:“仙人只是传说罢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谁真见过仙人的身影,倒是神明,常常都有神迹显现。” “这样啊。” 两人朝着洞内看去,里面竟然不是一片漆黑,反而有一道光柱从洞顶垂落,李云妙用神念一探,发现这光竟是从外界照进来的。 原来这洞顶上有一口弯弯扭扭的竖井,光就从里面进入山洞之中。 而且这个洞穴看来颇为广大,一眼都望不到底。 李云妙取出张秋此前准备好的火把,将其点燃,举在手上,火光把洞穴照的透亮。 两人一路往里走,忽然听到哗哗声,叮咚清脆。 张秋喜道:“我好像听到了流水声,这可真是大造化,让我们寻到一处神仙居所!” 单纯一个山洞并不稀奇,可一个在山壁上有水源的山洞就不一样了,不仅能避免野兽的轻饶,还能满足日常生活的基本需求。 ------------ 章十二 朱鹮 没走多久,两人就发现了那处水源,这是一处泉水,水不断从地底下冒出来,然后顺着洞中的一条水沟流走。 至于最终流向哪里,却是不得而知。 李云妙捧起尝了一口,清冽甘甜,让人神清气爽。 “不错,乃是上好的山泉。”她赞道。 张秋也喝了一口,对此深表赞同。 两人沿着水沟有往前走了一阵,在昏暗火光的映照下,李云妙发下前方的石壁上似乎有什么图案。 走近了一看,这些图案不似画作,倒更像文字,但李云妙并不识得这种文字。 她望向张秋道:“秋婶,你知道墙上这些文字写的是什么吗?” 张秋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识字。 李云妙无奈,只能四处观察,以期能有其他发现,但是除了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外,她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类的痕迹。 这些文字很不简单,她虽然不认识,但能感受到其中有道韵流转。 不管是什么文字,终究是人类或者其他具有智慧的生物根据自身对天地自然的感悟创造出来,用来描述他们的思想和事迹的。 所以其中自然而然就具有大道神韵。 只是这些文字经过千百年的演化,逐渐面目全非,使后来人难以直接从里面感受到道韵。 因而越是古老,越是由大能之辈创造的文字,也就越是直接,就算后来人不曾学过这种文字,单从精气神里也能感受到书写者想要表达的意思。 修道者所用道文就是如此。 只是道文虽然阅读容易,但想要书写,却需要极高的修为,就算是炼气九层温养宗师,也非得要把周身法力转化为仙气之后,才能书写一些简单的道文。 而现在李云妙面前这些文字,就是一种简化的道文。 尽管说是简化,但其在结构和笔画上却比道文复杂,因为大道至简,道文是字型最简单的,这种文字也能表达出一些简单的神韵,可并不完整。 必须掌握某种特殊的规则才能将其翻译出来。 “看来曾经有修士在此居住过。”李云妙暗忖道。 两人将这个洞穴都查看了一遍,再无其他发现。 在洞口,李云妙拿出一些锅碗瓢盆摆好——这是张秋在知道她有芥子藏须弥的本事之后又加进来的东西。 又拿了些食物出来,她可以数日不饮不食都无事,张秋却仍是一介凡躯,这一天她只吃了些干粮,干粮虽能果腹,但终究难以让人保持充沛的体力。 “秋婶,你在这里做些吃的,不要出去乱走,我去周边看看,顺便带些野味回来。”李云妙在洞口布下一个障眼法,嘱咐道,然后便驾着雾出去了。 她凝煞刚刚结束就被空灼道人掳走,后来又身受重伤,还没来得及熟悉自己的进步,如今正好趁此机会演练一番。 她召出虚落剑丸,护在身旁,夹着雾朝着山巅继续去了。 驾雾对法力消耗颇多,速度也不甚快,而且飞得越高就越是吃力,李云妙不过飞起数十尺,就不得不停下来,盘膝在树梢上稍事歇息。 待法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才又启程,继续往山顶上去,不过她这次并没有用驾雾之法,而是靠着两腿往上爬。 她轻身功夫好,耐力又强,虽然林间藤蔓盘旋缠绕,还有许多带刺的之物,却也困不住她,反而比驾雾之时快得多。 “看来这驾雾实用性还是不强,哪怕法力深厚如我也难以长久使用。” 这座山不高,至少没有她们玉门派所在祁连大雪山高,没多久,李云妙就已经登顶。 山顶上云雾缭绕,矗立着几块几丈高的大石头,石头中央长着一棵巨大树木,至于是什么树,她却认不得。 她一跃而起,跳上其中一块大石头,俯瞰山脚之下,只是放眼望去,除了云雾,便是满目的翠色,景色虽美,但她这些年四处行走,却也见过不少,此地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就在她准备打道回府,将要跳下石头之时,忽然远方传来一道鸟鸣。 李云妙放眼望去,只见一只白色的大鸟朝此地飞来,这大鸟身上大部分羽毛呈白色,还有一张尖长的细喙,颈部周围的羽毛以及喙的上端是灰黑色,眼睑,喙尖以及脚踝则是鲜红色。 “这莫不是一只朱鹮成精了,不然怎么会长得这么大?”李云妙暗道。 这只大鸟长得很像朱鹮,但却比朱鹮要大得多,它那一对翅膀展开来,起码有两丈长,背上就是两三个人席地而坐,中间再放张小桌子,都能摆得下。 “正好我还缺个代步的座骑,这大鸟生的如此神俊,若能收服了,倒是正好。”李云妙暗道。 她用望气术一看,这鸟果然是成了精的,如今已经过了胎动,在打熬穴窍了。 “难怪生的如此巨大。” 禽兽之属与人不同,对人类来说,炼气胎动,不过是刚入门,可对禽兽来说,光是初开灵智就要耗去他们无尽岁月,而且这还是只有极个别的幸运儿才有的机缘。 只有打开了灵智,它们才能真正踏上修行之道,而它们又不懂道法,只凭本能修行,绝大多数都止步与胎动境界,除了生得神俊些,个头力气较他们的同类大些外,其它方面与他们的同类也都差不多。 能独自修炼到入窍境界的,这天赋必然不会差了。 当然,还有一类妖物就是空灼道人那样的异物,但这些异物钟天地之灵秀,先天上却比披毛带甲的鳞羽之辈要强得多。 因此李云妙当即向那巨鸟传出一道神念,说明来意,道是希望这巨鸟作她的护山神鸟,而她则愿意指点其修行,助其得道。 李云妙这般做法在修道界中很是常见,许多有志于长生久视,却苦于没有大道真传的妖物都愿意投靠一大门派,做个护山神兽,或是追随其派中弟子。 但李云妙遇到这只朱鹮却是不同,此地处于西域,道法不传,也没有道家弟子,自然也没有投靠大派这等风气。 ------------ 章十三 收服白翼 那朱鹮自由惯了,也无求道之心,只道是天地广阔浩瀚,它每日朝食北海醴泉,暮宿苍梧佳木,逍遥快活,好不自在! 听李云妙说要收它作坐骑,它如何愿意?不仅不愿,还认为这是对它的一种侮辱,当即运转妖力,朝着李云妙俯冲过来。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只好打到你愿意为止了!”李云妙清喝一声,虚落剑丸便一分为三,迎上了朝她冲来的朱鹮。 朱鹮感受到了虚落剑丸中的危险气息,慌忙朝旁边避让,但李云妙对虚落剑丸如使臂指,仅凭朱鹮这点微末道行,如何能躲得开? 只见三道青光一闪,朱鹮的两只爪子便被斩下。 李云妙凌空虚度,身形闪过将这一对爪子抓在手中。 而朱鹮受此重创,当即疼痛难耐,连平衡都难以保持,就连它一直引以为傲的美丽长喙都被李云妙给削下半截来。 它自知不敌,便想逃走,李云妙怎么会让它逃走,当即一跃而起,骑到了它的脖子上,揪着它的羽毛道: “你服还是不服?若是不服,那就死!若是服,我就把你爪子和喙给接上。” 朱鹮虽然贪恋自由,但它还是更珍惜生命些,此时保命要紧,它不得不从。 见它服软,李云妙当即从它的背上跳下,让其落到地上来给它治伤。 她取出一粒九花玉露丸,将其碾成粉末,敷到朱鹮的伤口上,然后再将其断爪续上,施以法力,这一对断爪竟然很快就弥合在一起。 依样将朱鹮的喙也接上之后,李云妙道:“你且在此休息一刻钟,伤好后便随我下山。” 朱鹮被她的强大实力和神奇手段慑服,不敢再有移动,侧躺在大石之上静心调息。 李云妙又道:“我知道你心怀怨恨,但他日,你定会知道今日遇到我是多大的好事,我也不与你多言,只消待我成就金丹之后,你愿去愿留,都随你意。” 朱鹮虽然不知道金丹是个什么东西,但听李云妙说任它来去自由,心里还是安定了些。 它心道:“若真有那日,我定然远走高飞,离你越远越好。” 李云妙又通过神念传给朱鹮一篇功法。 “这是我玉门派专门给门中禽鸟之属脱去妖躯,化形所用的功法,你且照着它练,有不懂的就来问我,当比你自己所创的粗浅法门好上不知多少倍。” 朱鹮将妖力照着法门所载经脉运转,果然修炼效果比它平日好少不少。 “这人倒还算不错。”但这个法诀就让朱鹮兴奋不已,它似乎也懂得了李云妙先前所说那番话是个什么意思。 朱鹮伤养好后,通过神念道:“主上且先等我一等,我那巢中还有些好东西。” 然后便飞上那株大树。 原来它的巢就筑在这大树之上,先前它之所以一声长鸣,就是见李云妙接近了它的巢穴,想要吓她一吓,使其离开,哪知它不吓还好,一吓反倒让李云妙注意到了它,使自己失去了自由。 不一会儿,朱鹮就连叼带抓,弄下来一堆东西,李云妙一看,原来大多都是珍惜的药材,其中还有一个果核,以及一块拳头大小的火红色石头。 那果核她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但那块石头她却认得。 那是一块天陨火石,和炼制她的虚落剑丸的是同一等级的天材地宝,用来炼制法器是最好不过。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我也不要你的,暂且替你收着,等日后你修为高了,自己再想办法将其炼制成合用的法器。”李云妙袖子一抖,将朱鹮的一地宝物给收起。 “你给自己取名字没有?” “白翼。” 李云妙看了一眼它那一对巨大的翅膀,道:“倒是名副其实。” 有了白翼,李云妙的下山之途变得相当地快,她还顺手打了几只野猪,一并带着,留给张秋做食物。 她回到洞府时,张秋正在洞口吃饭,她见到一只白色的大鸟飞来,吓得赶紧往洞里跑去,洞口狭小,白翼要想进去,必须要把翅膀收了才行。 “秋婶不必害怕,这是我新收的一个坐骑,名叫白翼。”李云妙从白翼背上跳下来,朗声道。 张秋听到李云妙的声音,这才放心,从洞里走了出来。 她如今是越来越佩服李云妙了,连这么大的怪鸟都能收服,她在鸟辈上的模样,可真似云中仙子一般。 “可惜了,她已经加入了其他教门,否则让其拜在圣母门下,定能又为教中增加一大人才。” 张秋将两只野猪取了出来,道:“秋婶,我打了两只野猪,应该够你吃一段日子了,这段时间你就先呆在这洞中,我出山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过段时间再来接你。” 这两只野猪加起来足有七八百斤,再加上他们带出来的粮食,足够张秋吃上一两个月了。 这山洞的深处相当寒冷,猪肉放在里面短时间内也不会变质,何况他们还带了大量的盐,可以将其制成腌制品。 “李姑娘要到外面去?”张秋现在倒不担心李云妙的安全了,她是法师,连白翼那样的巨鸟都能收服,能伤得到她的人恐怕少之又少。 “不知你能不能到白杨镇去,帮我看下陆冲?”她还是很担心陆冲的,此前他留下那是迫不得已,可如今她知道了李云妙的本事,自然希望她能帮忙照顾下。 “行。”李云妙答应了下来。 反正她不论去哪里都一样,去陆冲那儿也正好可以看下这方人战争的模样,何况陆冲还是其救命恩人的儿子。 见李云妙答应下来,张秋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 “果然遵循圣母的教导是没错的,我救了云妙姑娘,却也让冲儿的性命多了一分保障。”她如今对青莲圣母的信仰愈发的虔诚了。 此时已是十月,但是此地丝毫没有秋冬季节的凉意,就连草木也依旧青葱,李云妙坐在白翼背上,俯瞰着下方的大地,此方地势平坦,与她去过的江汉江南繁华之地相比也毫不逊色,但繁华程度却比这两地差了很多,她飞了老远,也不曾见过人烟。 ------------ 章十四 天助 在李云妙看来,这些地方只消稍作开垦,就是良田沃土,若是在九州,早就有人迁徙来此居住了。 白翼的速度比李云妙用神行术还要快些,再加上它在天空飞行,不用绕路,因此,李云妙傍晚从山中出发,第二天早上就到了白杨镇外。 “暂时先委屈你下。”李云妙将白翼收到她的洞府灵墟当中。 灵墟就是李云妙日常储物所用法器,做成一个白玉手镯模样,被其戴在右腕,是玉门祖师极玄子为其所炼,用的是天罡级数的弥罗大千万有真法。 如今灵墟祭炼层次尚低,白翼进去后虽然能够生活,但却没法修炼,而且里面一片荒凉,也没什么景致,空间相对与白翼的身材来说又显得过于狭小。 只是李云妙此时要进镇,却没法带着它,那么大一只鸟,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此时白杨镇已经被封锁,门口有卫兵看守,等闲人士不得进出。 这当然难不住李云妙,她施了个隐身法,用穿墙术直接穿到了镇内。 大战即将来临,镇中有门路的人早在风声传出时就收拾好细软避难去了,消息不灵通的人则只能被困城内。 百业萧条,路上行人寥寥,即使偶尔出现一两个,也大多面色凝重,脚步匆匆。 李云妙不好向人问路,好在白杨镇也不大,她沿着路随意走了几步,就找到了白杨军的驻地。 白杨军是白杨镇的实际掌控者,而白杨镇又是商贸重镇,因此这白杨军的府衙也是修得大气磅礴,高大华美,通体以白色巨石筑成,足有五六丈高,除了宗教寺庙,李云妙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建筑呢。 当然,这和大秦的风俗有关,李云妙一路走来,这白杨镇中的房屋几乎都是两三丈高,上下两层都可住人。 与九州的官府不同,这白杨军的府衙门口并没有挂着什么牌匾来昭明身份,李云妙之所以知道此地就是白杨军的府衙,乃是因为她发现这栋大楼外面聚集了很多人,她走近了一听,果然此地就是白杨军府衙。 聚集在此的人群都是路过此地的商旅,白杨军要和西边来的盗匪打仗,就把他们扣留了下来,更主要的是把他们的货物另行存放了,说是方便统一管理,但明眼人都知道,若是战事吃紧,他们那些货物还能不能要回来就难说了。 因此这些人聚集在府衙外面抗议,要求把货物退回来,否则以后宁肯绕远路,也不会再走白杨镇这条商道了。 在李云妙看来,这些人的抗议毫无意义,白杨军敢这样做,定然是吃定了他们都是散户,没有多大的靠山,能运的货物也不多,就算不走这条商道,对白杨军来说也没有多大损失,真正的豪商巨贾,恐怕早就把货物都给运走了。 甚至扣留这些小商人货物的主意就是当地的大商人出的,这些小商人本钱小,抗风险能力差,恐怕单这一次的损失,就足以让他们倾家荡产。 “唯自助者天助之。” “自身力量弱小,终究受制于人,道德公义在利益面前实在难以靠得住。”李云妙不经感慨。 不过她也不会上去多管闲事,她与谢浔不同,对江湖侠义没什么兴趣,她所追求的,只有道,只有长生,其他事情,若是与她无关,她很少会放在心上。 她到府衙中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陆冲分属哪一营哪一队,她没问,张秋也没说。 她并不识得大秦的文字,否则还可以去弄个花名册来看下。 “那就一个一个找吧,反正这镇子也不大。”她望气术一望,这城中的练武之人的位置全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看来这大秦的武风较中原更甚,单是入窍高手都有这么多。”看着眼前密集的青蓝二气,李云妙感慨到。 中原武林,就算是扬州这样的商贸重镇,繁华名都,入窍高手也不过三五人,而其城中人口之多,百倍于白杨镇。 这白杨镇虽然也可以说是繁华,但是其规模毕竟很小,也不是附近的政治中心,可即便如此,这白杨镇中竟也有二三十个入窍高手,至于胎动之辈,更是足有几百个,可以说,这白杨军随便一个士兵,放到中原都是好手。 此前李云妙望过陆冲的气,是胎动巅峰的修为,原本她以为这样的武功在一个小小的白杨镇应该比较显眼才是,哪知道胎动巅峰的高手居然也有一百多位。 事实也是,这大秦的灵气浓度较中原似乎也更高,即使在这城镇之中,李云妙依然能够轻松地沟通天地元气,就算是修炼,虽然效果不如山中,可也勉强能够满足需求了。 而在中原,凡俗中几乎见不到感应境以上修道者的最重要原因就是,灵气浓度太低。 灵气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凡人越多的地方,其浓度就越低,只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天子龙气聚集之所。 因而感应境的修道者到了大城市当中,就很难与天地元气相沟通,不仅本事无法施展完全,更重要的是,其根本没法在这种环境中修炼。 凡间武者很难突破到感应境,有一部人是因为自身没有修道天赋,根本没法突破到感应境,还有一些人则是因为常年呆在城市之中,缺乏灵气,没法天人交感。 可让李云妙奇怪的是,虽然这白杨城中入窍高手很多,就连入窍巅峰的也有八九位,却连一个感应境都没有。 “或许是此方的天地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吧。”她摇摇头,将此事放到一旁。 开始在那一百多胎动巅峰的高手中寻找起陆冲来。 让她欣慰的事这些人虽然散落在小镇的各方,但活动范围却都有限,大大方便了她找人。 她有神行术,绕来绕去尽管麻烦,却也没花费她太多时间。 最后,在排除了八九十个人之后,她在小镇的西面找到了陆冲。 ------------ 章十五 中州洛阳 离开秋风寨后,谢浔等人一路顺利,没有再遭遇其他变故,沿着河水溯游而上,在一月之后,便抵达了洛阳。 洛阳又称中州,以其地处九州中央之故,三代时便已建城,自古就是帝王之乡,历朝历代,莫不建都于此。 虽然此时的大周天子居住在西京长安,但洛阳也是名副其实的东都,城中亦有皇城殿宇,百官衙门,大周开国以来,也有半数的天子长期在此理政。 要知道,洛阳的繁华比之此时的长安,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洛阳地处中原腹地,少经战乱,又连通着大运河,南北货物均能方便地运到此地。 相比之下,长安在肃宗时,便每况愈下,朝廷在边境接连败仗,原先归附的周边各部落纷纷叛变,调转矛头,侵扰大周边疆,以致长安到西域的商道也时续时断,大不如前。 更为重要的是,长安还两度为西戎所破,虽然当时朝廷在洛阳,并未受损,又很快将其夺回,但被贼人掠夺之后,也是一片衰败迹象。 至于将朝廷从洛阳迁回长安,乃是前任天子做的事,他认为边防不固,乃是朝廷距边疆太远,对边境情况了解不够及时,决策错误太多之故,再加上洛阳乃富贵温柔乡,在此呆久了,文武百官缺乏危机感,不如迁回长安。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他当时的话。 只可惜他的雄心壮志大概就在初登基的那一时,又或者朝廷官僚集团过于强势,他也无能为力,最后他还是和他的父辈一样,整日纵情声色,不理朝政。 至于以长安为天子行在到底对防备边患有用没有,应该说还是有用的,至少这些年除了新皇登基时,再无被异族打到长安来的境况。 尽管这仍旧让不少人提心吊胆,以致在上次北狄退兵之后,摄政的太后便提出要迁回洛阳。 至于最后为何没有迁成,大概是朝廷机密之事,坊间并无流传。 洛阳不愧是九州最古老的城市,城墙高大雄伟,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城楼之上大旗迎风招展,拿着长枪的士兵则金盔英甲,个个健壮魁梧,腰板挺得笔直,用锐利的眼神扫视着下方来往的民众。 就连守门的士兵,也与其他地方不同,既不吃拿卡要,也没有奉承谄媚。 当真是首善之都! 谢浔早在路上就将夜矶巨弓给收到了九柳袋中,这东西可带不进洛阳城中! 张不平和灵烟问起,他便只推说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等出城再取,二人倒没起疑。 可即便如此,谢浔等人在入城时还是遇到了麻烦。 原来他虽然把夜矶给收起来了,可青乌还背着呢,青乌乃是巨剑,重达三十六斤,背在背上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那守城的卫兵觉得此剑违禁,任谢浔如何分说,还是不要他进去。 最后还是城门卫队的队长杨林出来才把谢浔放进去了。 杨林从谢浔的巨剑猜出他大概是谢家之人,因为谢家人巨剑乃是身份标志,而他正好和谢鸣有旧,便卖了个人情。 至于说谢浔这青乌巨剑能不能入城,其实还不好界定,因为按大周律,民众是可以佩剑的,至于这剑,并没有规定外形和尺寸,只是这城门卫兵的职责之一就是防备危险之器入城,像谢浔这种重剑,一剑下去,就算是身披重甲的猛将也受不住,说是危险之器,也一点没错。 向杨林道过谢,谢浔几人就进了城中去。 中原武风浓厚,又是数千年的古都,不少名门大派根基都在洛阳,比如与谢家同为四大家族之一的宋家。 依照原本的计划,到了洛阳,灵烟便该与谢浔分别,但那是谢赫害怕麻烦谢浔之故,可一路下来,谢浔和灵烟还颇为合得来,这话自然也就不再提。 虽然谢浔赶路着急,但到了洛阳,也不可能就这么匆匆离开,他们打算在城中游玩一日再离开。 几人在城中一路闲逛,不知不觉就到了皇城脚下,皇城红墙黄瓦,雕梁画栋,比周围的建筑要高出不止一筹,几人对皇城的壮阔雄伟啧啧称赞,毕竟都是第一次见。 等离宫门更近了些时,谢浔忽然感觉自身气息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他离远了一点,用望气术一看,只见皇城之上,一条巨大五爪金龙盘踞其上,见首不见尾。 谢浔暗忖:“都道皇帝是真龙天子,此话却是不假,只是这龙气如此虚幻,不知是天子在西京的缘故,还是这大周气数将尽?” 这皇城都有禁军把守,谢浔倒是有心进去一探,以他的身手,也没人能发现得了他,只是张不平二人却不方便,他也只得作罢。 离开皇城,几人又到了洛阳的坊市,这坊市倒是与别处无有不同,都是大商小贩,吆声喝卖,街上行人来往,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三人一人买了串糖葫芦,一边感受着冰糖的甜美滋味,一边看着这繁华人间。 他们走了一会儿,张不平发现前方有一群人围在一起,道:“前方不知是什么热闹事,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既然是出来闲逛,谢浔和灵烟自无不可,等走进了一看,原来竟是有人在此开设擂台,道是第一名奖银五千两,第二名奖银三千,第三名奖银一千。 这数额如此巨大,令谢浔这等豪富之人都有些吃惊,他不缺钱,对此没什么兴趣,但一旁的张不平和灵烟却相当心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这么大一笔钱,若是能拿到,足以让他们成家立业了。 “你们说,他这赏金如此巨大,莫不是里面有什么门道。”灵烟道,他可不信开设擂台的人是钱多得使不完,来此散财的。 “这我哪知道。”谢浔笑着摇摇头,他又没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不过依我猜测,他多半是有什么事要求这优胜者的,拿人手短,真拿了人家这么大一笔钱,有什么忙要你帮,你好意思拒绝?”谢浔又道。 ------------ 章十六 麻衣青年 “谢兄的话很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想去试试。”张不平眼思量了下,道。 他的家境并不算太富裕,虽然也是耕读传家,但比起真正的大地主,官宦人家,还差得远。 灵验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谢浔笑道:“那我就在下边替你们呐喊助威好了。” 财帛动人心,无可厚非,谢浔若是处于他们那个位置,肯定也是要去试试的。 “谢兄你在下面呐喊助威是最好不过了,若是你去参加,那我们这些人哪有活路?”灵烟这话不是奉承,若真是谢浔去参加,在场之人,恐怕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可他这话却没考虑旁人的感受。 旁边当即有个壮汉哼了一声,露出不屑之色。 一旁一个青衣剑客也面带讥讽之色,显然对灵烟这番话不以为然。 灵烟心里有些不愤,但正主谢浔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不好再去替谢浔招惹是非。 两人挤开人群,到一旁去报名参赛。 谢浔则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台上的比试。 此时台上是两个剑客在比武,剑乃百兵之王,江湖中用剑之人最多,在场人群中负剑之辈也随处可见。 这两人水平都不过寥寥,刚打通奇经八脉而已,勉强算得上二流高手,所用武功也是常见的大路货色,虽然战况胶着,取没什么亮点,看得谢浔直摇头。 这时先前冷哼那壮汉忽然发话了:“这位兄弟真不打算参加?” 他方才虽然觉得灵烟的话太过狂妄,但眼力还是有的,谢浔身材相比他来算不得壮硕,但身背巨剑,走起路来却脚步轻盈,好似闲庭漫步,显然内功极为不凡,因此对谢浔还是比较在意的。 谢浔也没把他先前的态度放在心上,见他打话,便答道:“在下侥幸生的命好,家中也有几分薄财,便不与诸位兄弟争夺这花红了。” 那人又道:“就算对钱财看不上眼,可能与众多高手比试一番也是好的。” 这些人哪里算得上高手?谢浔也不掩饰,道:“若是有真正的高手上台了,某家说不得也要上去讨教一番,如今却是不慌。” “嘿嘿,原来兄弟也是这般想法,这却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在下烈火派张涛,不知道兄弟如何称呼?” “在下谢浔,原来是烈火派的高徒,你们的烈火神拳可是威震河北啊,看来一会儿一会儿我可是有眼福了。”烈火派也是江湖大派,以拳法著称,门中弟子不算多,但却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旁边围观之人听到张涛是烈火派之人时,对他也不禁另眼相看,就算是一旁一直面无表情,冷眼旁观的青衣剑客也不禁再打量了张涛几眼。 张涛很享受众人这种倾佩艳羡的目光,能如烈火派,是他这生最大的骄傲,他过来和谢浔搭话,一是想摸下他的底,另外也是想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是烈火派弟子的事给宣扬出去。 “哼,烈火派,不过是一群只知道打熬气力的蛮子罢了。”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 每当这种时候,总是有人会出来打脸,发表自己的不屑之意的,这次也不例外,因为江湖就是这样,这是一个名利场,有名利,就有恩怨,人们总是最大限度的用羞辱对手来衬托自己的高大,若是成功,就能扬名立万,失败了,也还可以从头再来,他日一雪前耻,又是一段佳话。 众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是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身背一把普通的青钢长剑,灰裤麻衣,脚踏芒鞋,一头黑发随意地扎着,落下几缕遮住了惨白的面庞。 若说他脸上有什么地方能引起人的兴趣的话,大概就是那一双黑色的深邃眸子,透出一股和年龄不符合的淡泊与超然,仿佛看透了世间的功名利禄。 当然,他的那番话充分说明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哦,不知阁下有何见教?师出何门?竟敢口出如此狂言?”张涛摩擦着手上的拳套,一双虎目圆睁,盯着这个出言不逊的青年。 “某家无门无派,乃山野无名之辈,只练过些庄稼把式,不过……”那青年挑衅地看了眼张涛,道: “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 “你这小子真是好大的口气,看来是想和张某人做过一场了。”张涛冷笑道。 “不错,正有此意。”青年冷声道。 正好此时擂台之上那两人终于打完了,青年见状,也不管此时是否已经轮到了他,一个箭步踏出,纵身向上,凌空虚踏,眨眼之间便已越过众人,上了擂台。 “这轻功,有点像是纵云梯啊。”围观的人群中有那见多识广的,认出了青年所使武功。 “纵云梯?这可是最顶级的轻功啊,不是说已经失传多年,早就无人习得了吗?”有人疑惑道。 “失传的武功重现江湖,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这人能把纵云梯练到踏天而上的地步,这份修为,不可小觑啊。”另一人惊叹道。 有了这三人介绍,围观的众人也知道了这麻衣青年武功定然不凡,纷纷讨论起来。 那擂台的主办之人也见到了这一场好戏,乐得这擂台上出现这等好戏,也不去阻止他,反而暗中希望这青年的实力比起口气更强。 至于围观的群众,虽然也没看懂这两人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了,但这要有戏看,他们就高兴,就为其鼓掌喝彩,何况张涛和麻衣青年看起来都不像弱手,那这场戏看起来自然更加精彩。 擂台上每场打完之后,都有个休息时间,方便擂主恢复内息和体力,如今麻衣青年虽然上了擂台,却也不好破了这个规矩。 他冷声对擂主道:“依规矩,我是不能对你出手的,但我这个人性子急,懒得等,我也不欺负你,待我做个手段,你见了,若是自觉不敌,便认输下场,若是觉得自己能对付得了我,那我也只好奉陪。” 那擂主没有说话,麻衣青年却已经动手了。 ------------ 章十七 剑折 只见麻衣青年,拔出背上的青钢长剑,人影一闪,便到了擂台的另一边。 现场嘈杂依旧,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擂主愣了下,忽然低下头,道:“我认输。”然后便灰溜溜地走下了擂台。 围观的人群都很好奇,麻衣青年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位刚刚战胜对手的擂主灰溜溜地认输下台。 “你这么就这么认输了啊,他到底做了什么?”人群中有人喊道。 还有人拦着擂主,希望从他那里打探出消息。 不过擂主也都没有理会,抱着剑赶紧离开了。 在场能够看清麻衣青年动作的人只有一个,那人自然就是谢浔。 他暗自点点头,这麻衣青年虽然狂妄,但实力却是不差,别人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谢浔有着天眼,却可以将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麻衣青年做的事很简单,他朝擂主挥出了一剑。 不过这一剑斩的并非他的人,而是他的头发。 与其说是斩,不如说是劈来得更恰当些。 原来他一剑挥出,竟在不伤擂主分毫的情况下,将其额间的一丝头发分作了两丝。 可以说不论是速度,还是技巧,这麻衣青年都已经到了一种极高的境界,这差距如此之大,以致于让那擂主根本兴不起与他对抗的念头。 麻衣青年解决了擂主的事,用剑指着台下的张涛,冷然道:“好了,你不是要于我比试么,现在你可以上来了。” 围观的人群赶紧给张涛让开了路,张涛哼了一声,跳上了擂台。 刚才张涛并未看清麻衣青年做了什么,但能让那擂主脸色如此难看,悻悻离开的,必然是有极其强大的实力。 因此张涛虽然对自己实力自信,此时心里也不禁打鼓。 他出言道:“既然是比试,还请兄台先通报下姓名,再说一次,某家张涛,是烈火派中弟子。” 麻衣青年道:“我叫王晋,说完了吧,说完了那就动手?” 张涛此时心中已有怯意,道:“按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一二再,再而三的挑衅与我?兄弟你虽然厉害,但这样的性格,将来行走江湖可是要吃大亏的。” 王晋冷声你喝道:“你这人哪里来这么多废话?婆婆妈妈,跟个娘们儿似的?我与你无仇,可与你烈火派却有些梁子,你可小心,我要动手了。” 言罢,便攻了上来。 王晋果真是剑术名家,他手中虽是一柄普通的青钢长剑,但他剑法一施展开来,这把普通的长剑竟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夺目耀眼。 按说内力是不能灌注与兵器之上的,他能让长剑有这般变化,显然是修有什么奇妙法门。 王晋速度极快,只一瞬间就欺身到了张涛面前,不过张涛不是那擂主,他修为深厚,刚才虽然对这王晋心生顾忌,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王晋如此折辱于他,早就让他怒火中烧,因此早有准备。 他练得是烈火派的核心武功烈火神拳,俗话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王晋的身法虽快,但张涛的拳头也是半点不慢。 人们常常用赤手空拳来形容一个人从无到有的打拼,可张涛这等练拳之人却不是真的就赤手空拳。 赤手空拳,就算拳法再厉害,也难免为兵刃所伤。 他们烈火派有专门的堂口为门下弟子炼制拳套,他手上这种拳套,在关键的关节部分以天蚕丝织成,其他部分,则是各种珍稀金属的合金,不仅质量轻,更兼顾了韧性和强度。 他这副拳套在烈火门也算得上珍稀非常,是他为门派立下大功后赐下的,已经在门派中传承了很多代,至于一些普通弟子,却是用不上这么好的兵器。 两人拳剑相交,发出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张涛势如烈火燎原,一对拳头运使如风,风助火起,火借风势,一时竟将来势汹汹的王晋给压制住了。 “烈火派的弟子果然不凡。”围观人群纷纷赞道。 “倒不如说是烈火神拳不凡。”另一人道。 烈火神拳,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种霸道之极的拳法,讲究的是拳如罡风,势同烈火,拳头一出,就将人让人难以还击,正如烈火燎原,凡人根本不能靠近。 不过王晋既然和烈火派有仇,当然不会不知道这功夫的厉害,而他还敢近乎嚣张地挑战张涛,自然是有自己的底气在的。 只见他此时突然向上跳起,竟然垂直升空了,宛若仙佛白日飞升。 而张涛拳势刚猛,这下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一个不稳,当即朝前倒了一些,尽管他及时稳住了身形,还是落在王晋的下方。 空中的王晋身子一扭,双手握剑,朝下一刺,人的重力加上他一刺之威,该是何等的强势的一击? 张涛已经来不及躲闪,只得双手向上,妄图以拳护头。 台下众人听得“啪”地一身,王晋的长剑竟然折断了,这剑毕竟是普通的青钢剑,之前就被张涛的铁拳连续打击,内部位错移动,稳定性大不如前。 此时两端承受巨力,只需一点小小的挠动就能让其崩溃。 台下众人还沉浸在王晋神乎其神的向上一跃中,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此时忽见他的长剑折断,不禁大为吃惊。 “可惜了,我还道是王晋能赢的,没想到却吃亏在了兵器上。”有人感慨,一脸惋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他这么嚣张,这只能说是老天给他的报应。”有人不屑道。 “这位兄台,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等江湖散人中难得出现一个这种能和大派弟子相抗衡的人物,若是在此夭折,实在可惜。”最先那人又道。 “谁和你是一等?你是江湖散人,我可不是。” 那人只好默然收口。 张涛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变故,尽管这一击让他也受创不轻,两臂受到了极重的冲击,他还是强忍着疼痛,打算趁势而上,一双拳头看也不看,再次向上打去。 一个剑客失去了剑,那武功就废了八成! ------------ 章十八 算计 围观众人也都为王晋的处境感到担忧。虽然他们对支持哪方并无坚定的立场,可处于弱势的一方总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 何况王晋之所以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并非技不如人,而是吃亏在了缺乏一把好武器上面。 这样就更带有悲剧色彩,也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 同时他们也希望王晋能再出奇迹,将局面扳回来。 这样一场龙争虎斗的高手对决,若是因为一把兵器的质量问题而草草收场的话,实在让人遗憾。 台下的许多人也在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去换一把好兵器,若是像王晋这样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那可真是要命的事。 不过在空中的王晋却完全没空去感慨自己的兵器质量问题,兵器断掉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如今场上发生的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青钢剑被毁,他早有预料,他和烈火门有仇iu,对仇人的功夫自然格外关注,也格外了解,他真正的杀招不是刚才那一剑,而是现在! 他在空中毫无凭依,却能扭转身体,只见他稍微一旋转,整个人像陀螺一样,旋转着向下,双脚正好与张涛的打来的铁拳相撞。 他此前的一系列动作,都让人误以为他是长于剑法和轻功,然而实际上他的腿法比他的剑法更强,只是腿法威力大,消耗也大,还容易被人寻出破绽,他才以剑为诱饵,使张涛上当。 以有心算无心,张涛的一切行为,都不过是被王晋牵着走罢了。 张涛的拳套材质很好,他的臂力也很强大,可接下了刚才的一剑之后,他的手臂已经受伤,都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这样强行出拳,怎么挡得住王晋精心使出的一脚? 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张涛的手无力垂落,然后他整个人也跟着倒飞出去,震得擂台发出了闷声巨响。 “好!”围观群众见王晋果然逆转,还打出了如此漂亮的一击,都为他喝彩。 王晋轻轻落到擂台上,盯着张涛的眼睛,笑道:“怎么样,我有没有资格说先前那话?” 张涛还想说话,可一股气血逆流上来,他这一气,只得吐出一口血来,举办擂台的人也赶紧叫人上来把张涛带下去养伤,怕他们二人言语上再起冲突,弄出人命便不好了。 王晋环视了底下的人群一圈,喝道:“还有没有人来向某家挑战的?” 他刚才大发神威,不少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倒也有人不敢上场,但胆子还不小的,道:“王少侠,不知道刚才平步直上的武功叫什么名字?” 不少人都翘首以盼,竖着耳朵打算听下王晋怎么说,这场战斗,王晋虽然厉害,但最让人们疑惑,也最吸引人的还是王晋那个轻身功夫,实在是太不可思议,这世间可从未听说有能让人凭虚直上的武功。 刚开始人们猜测那是纵云梯,可据传纵云梯是斜着向上的,正如其名,像爬楼梯一样,可王晋使出来的功夫却还能垂直向上,这就不太像是纵云梯了。 “无可奉告。”王晋看来并不想满足众人的好奇心。 人家不愿意说,围观的群众也不好再多问,打听别人的武功本就是大忌,他们敢问已经是仗着人多口杂,王晋不敢随意翻脸的境况了。 台下的谢浔虽然没看出王晋用的什么武功,但对此却有一点猜测。 这般能在入窍境就凭虚御空的法门,多半不是武功,而是道法,而且恐怕还是比较珍稀的道法。 尽管这法门看起来并不能在空中待太久,可哪怕只是一瞬,这也大大超出了武功的范畴,武功能改变的只有人体自身,却无法对环境造成影响,拿内力来说,其甚至无法灌注到兵器当中,也无法离开身体表面。 可法术就不同,不仅能改变环境,还能做到许多凡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东西,比如隐身,比如穿墙。 而说王晋这法门珍稀,是因为他甚至都没在李云妙身上见过类似的术法,李云妙可是大派弟子,若是此法普通,那在面对祁氏兄弟时她若使出,定然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不定这王晋也是一个修道之人,看来一会儿还要和他接触下。”谢浔暗道。 这时台下众人中,又有人要上台挑战,王晋了,正是此前抱剑在侧,冷眼旁观的青衣男子。 此时灵烟和张不平也报完名回来了。 “这人可真多,挤了老半天才挤过来,差点连精彩之处都错过了。”张不平抱怨道。 灵烟也道:“刚才也不知道谁人如此缺德,居然还摸了一把我屁.股。” 另外两人听的此言,不由得会心一笑,尤其是知道其中关节的谢浔。 他笑道:“灵烟,那你可要小心了,这世上总有些人好这口,你仔细看那些强装威猛,肌肉发达,光着膀子露着背的人,说不定就是摸你的人。” 灵烟虽然并不愿宣扬他的事情,可心理也没有因此变得扭曲,听不得别人说他,反而常常以此自嘲,当然,别人都以为他是在说他的相貌清秀。 有些事,越是掩饰,反而越容易引人怀疑,越是挑明了,别人反而觉得你磊落,对你另眼相看。 恰好此时谢浔旁边有个光着膀子露着辈的大汉,听到了他的话,转过头来,迷惑地道:“光着膀子露着背怎么了?” 幸亏他没有把谢浔他们的话听完全。 江湖之中身强体壮,作风豪迈的汉子是最多的,因为真正混江湖的,还是底层比较多,他们的内功心法不够好,自然要在外功上下功夫,因而身体壮硕的不在少数,像谢浔这般模样的算是一般多,灵烟那样纤细佳公子则人数最少,练武练武,若非先天不足,或是特殊武功,练出来的人都必定不会瘦弱。 那大汉嗓门又大,这一喊,好多人都听到了,正好青衣男子和王晋还没动手,这些人便都朝着谢浔这边看,他们旁边的人见到这么多人朝谢浔这边看,虽然不明就里,但也不肯落于人后,也都朝这边望过来。 ------------ 章十九 论剑 谢浔等人顿时尴尬无比,只得假装什么都没说,一边跟着朝四周瞎望,一边继续谈笑风生。 好在王晋打败张涛以后并不怎么需要休息,性子又比较急,找擂台的举办者要了一把精钢长剑,便让青衣男子动手,这些人的注意力才又被转移回擂台上,不再关注谢浔等人。 谢浔苦笑了一声,低声道:“看来以后说话还是要多加注意场合啊。”另外两人也无奈点头,对此深表赞同。 “动手吧。”王晋提着新得的长剑,再次道。 青衣男子却依旧抱着长剑,闭目冥神,一动不动。 底下众人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做派,都道他大概是有什么特别的法门,生怕打扰了他,于是也都不敢再高声喧哗。 有人窃窃私语道:“你说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吸引日月精华,发出雷霆一击?” “我觉得不是,或许是传说中的拔刀术,刀出见血。”另一人摇头道。 “你就扯吧,拔刀术哪儿有把刀放怀里的?而且他用的明明是剑。” 半盏茶过去了,青衣男子还是没有动手,底下围观群众都有些不耐烦了。 擂台上的王晋更是催促道:“你到底打不打?不打就认输滚下去,不要在这儿浪费某家的时间。” 青衣男子此时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将怀中长剑换到左手,一字一顿地道:”打,当然,要打。” 他这三个词的发音一个比一个高昂,到最后,一个打字竟然盘旋而上,在这如此广阔的地方久久回响。 众人都被他这一手给震住了,有人惊呼道:“余音绕梁,袅袅不绝,这得多高的内力才能做到?这青衣男子莫非是四俊般的人物?” 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青衣男子的修为和来历。 而青衣男子在吐出那几个字后,就向前冲了上去,王晋似乎也被他给震慑住了,持剑在原地防御。 青衣男子经过先前的积蓄,气势达到了顶峰,长发飞扬,一双眸子冰冷无情,毫无波动,宛若神魔。 只见他一剑劈下,剑光森寒,宛若秋水,王晋挥剑格挡,接起来有些吃力,后退了好几步,青衣男子一击得势,更加不依不饶。 灵烟望向谢浔,他知道,在场诸人中,若说有谁能真正判断青衣男子的实力的话,那个人定然是谢浔,因为他知道,谢浔虽然年轻,却真正是四俊级别的人物,就连黑榜前十的高手段阳也被他击败过。 谢浔笑道:“四俊?若我说这青衣男子内功修为还不如王晋你们信不信?他甚至连入窍水平都没有,比你也好不了多少?” 他这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仅灵烟和张不平对此不信,旁边的人也投来质疑的眼神。 “又是你这小子?刚才还没搞清楚你说了什么呢,现在又在这儿大放厥词,你以为你是谁,宋问王迢还是谢鸣?”原来是先前问谢浔光着膀子露着背这么了的大汉。 灵烟也道:“只比我强一些,不可能吧?我别说让声音在这里发出回响了,就算让所有都听到恐怕都做不到。”这个环境可嘈杂得很,并不是声音大就行的,还要有穿透力,没有足够的内力很难压制住众多声音。 “我也不说我怎么判断他实力的,我就问你们一个事,那王晋的实力你也见过了,虽然厉害,比之四俊还差的远吧?若那青衣男子真有那么厉害,何必如此做派?直接一剑杀将上去就是。”谢浔道。 灵烟和张不平虽然没见过四俊动手,但却见过谢浔和段阳的比试,真说起来,王晋比之段阳都差了不少,更不用说谢浔了。 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这其实是很简单的破绽,可一旦思维被引导,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就很难转过弯来。 也就谢浔,他天眼一望,对在场之人的大致修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了这个基础,再去寻找青衣男子的疑点,就相当容易了。 “可场上还是他占据着上风啊。”尽管觉得谢浔说的有道理,也相信谢浔的眼力,灵烟奇道。 这时先前那壮汉又来插话了,讥讽道:“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不过实力差距就在那儿,王晋当然会被压制得难以还手。” 谢浔根本不想理这等人,直接无视了他,道:“这就是青衣男子的聪明之处了,他之前的一系列动作,都为他积蓄了气势,王晋虽然实力高于他,但心里受到了误导,面对这样一个‘高手’,自然会下意识地谨慎,殊不知,这样反而给了对手可乘之机,狭路相逢勇者胜,灵烟你日后若是遇上难以相抗的对手,也不妨从这方面下功夫。” 灵烟点点头,表示会意,张不平也若有所思,他才刚接触江湖,虽然这些日子,灵烟和谢浔已经教了他不少东西,不过他也只是将其死记硬背了下来,还没有形成具体的概念,这也他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的原因。 事实上,谢浔对这方面的事相当有体会,不论是生死搏杀,还是擂台比武,最终决定胜负的,并不一定是内功修为,虽然内功修为会对胜负造成很大的影响,可只要能利用好自己的优势,很多时候强弱之势都能逆转,狭路相逢勇者胜,更是智者胜。 那壮汉见谢浔不理他,也有些恼怒,只不过谢浔这边有三个人,他只得一人独行,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他既知无趣,又不敢动手,只得悻悻地到一旁去了。 “那青衣男子最终能胜过王晋吗?”灵烟又道。 谢浔摇摇头道:“若他就这点本事的话,很难,他攻得虽猛,看起来优势很大,但王晋却一直都能招架得住,他久战不下,气势必然下降,体力也会有很大下降,加上他实力本就差王晋不少,王晋一旦抓住机会反击,他恐怕撑不住两招以上。” 王晋此时已经快要退到了擂台边缘,青衣男子的胜利似乎就在眼前,但他内心却相当慌张,原本冷漠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露出一丝苦色,王晋却正好相反,一改此前的凝重,面带笑容,神色轻松。 ------------ 章二十 逆转 一切正如谢浔预料,对方的进攻速度很快,以王晋的轻功也不能避开,只得与他硬碰硬,可他很快发现对方的实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青衣男子的气势消耗殆尽,而此时,正是攻守之势逆转的时候! 场下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王晋即将落败,有些人不禁扼腕太息。 王晋嘿然一笑,开始反攻了。 他的剑法没有太多花哨,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快,快,还意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冲击力强,青衣男子此时已是强弩之末,面对精气神尚还较为完备的王晋的反击,他根本就没有有效的办法。 很快王晋就从擂台边缘打了回来。 不得不说的是,青衣男子的剑法还是很强的,落入守势之后,竟还能勉力支持。 不过王晋与他不同,他的最强状态也难以攻破王晋防御,王晋此时用的却还不是他最拿手的招数。 王晋自然不会像青衣男子一样,将自身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气势浪费,只见他将手中长剑朝着青衣男子一甩,青衣男子不得不朝右边闪去,而失去了长剑的王晋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了。 王晋的鞭腿正如扶风摆柳,让人眼花缭乱,速度极其之快,而腿的力量,更不是手臂能够比拟的。 青衣男子即使想挡,也挡不住,被王晋踢了两腿之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只得慌忙认输。 “谢兄好眼力。”见谢浔的预言成真,灵烟和张不平都道,对谢浔的倾佩之意更甚。 而先前那壮汉见场面果如谢浔所说,知道自己遇到了高人,心里后悔不已,他倒是光棍,赶紧又朝谢浔这边过来,抱拳道:“这位兄弟好眼力,刚才是我狂妄了,那些话还望兄弟不要放在心里,在下朱灵,不知道几位兄弟如何称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人虽然势利了一点,但不算偏执,知道认错,谢浔对其也没什么恶感,于是就报上了姓名。 “莫不是江陵谢氏的谢十二?”朱灵听到这个名字,问道。 谢浔这个名字不算少见,而且谢浔初出江湖,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因此知道他的人并不多,先前的张涛听到他的名字也没多大反应。 可朱灵不同,他是襄阳人士,对在江陵的谢氏子弟都有所耳闻。 面前这个自称谢浔的年轻人见识不俗,容貌更是不凡,多半是大家子弟,因此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江陵谢氏。 “不才正是某人。”谢浔见他能点破自己身份,也没觉得有多吃惊或者欣喜,知道他正常,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不知道他也正常,他也从来没名震天下。 “原来是真是十二公子,我本是襄阳人士,如今在洛阳顺天镖局做事,刚才可真是冒犯了,若知道是你,我哪敢说出那样的话来。”朱灵再次解释道歉道。 “呵呵,朱兄不必如此,我本也没放在心上。”谢浔笑道。 “哎呀,十二公子,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趟镖局,就此别过,改日我再请十二公子吃饭,向十二公子赔礼道歉。”朱灵感觉自己在此也颇为尴尬,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 休息片刻之后,王晋再次望下台下:“还有人要挑战我吗?” 无人吱声。 张不平和灵烟原本见台上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去报了名,可见识了王晋的比试之后,哪里还敢上台? 王晋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了谢浔身上:“这位兄弟,你不打算试一试吗?” 人群顺着他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谢浔,想知道被王晋点名挑战的人物是何方神圣。 谢浔笑了笑,道:“不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众人没想到谢浔竟然如此狂妄,不过谢浔越是这样说,反倒越没人敢小觑了他。 有人道:“看到他背上那柄重剑了没?漆黑如墨,一点关泽都没有,若我猜的不错,其中定然加入了玄铁,重量恐怕不下于三十斤,能用得上这等宝剑的人,定然不凡。” 他旁边的人道:“这你都看得出来?我看那小子虽然还算高大,但也没有特别强壮,若真如你所言,他内功岂不是深厚异常?” “那是,我可是师承长安西城刘大师。”先前那人得意地道。 “刘大师?就是那个号称九州第一名匠的刘大师?” “不错。” 王晋也没想到谢浔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愣了下,道:“好,看来你是自信得很,不过你越是这样说,我还越想要见识下你的本事,不过既然你不愿上台来就算了,我正好拿了花红,你报个地址,等我这边事情结束了,定然要来请教一番。” 他最后这请教二字说得咬牙切齿,语气格外沉重。 谢浔笑了笑,道:“好啊,那我今晚就在秦阳客栈等你。”秦阳客栈正是他们下榻的地方。 设下擂台的幕后之人见无人再上台挑战王晋,便派人出来宣布他是本次比武的头名,当众将五千两的影票交到了王晋手中,然后又邀请他到室内,说是有要事相商。 道是青衣男子乃是第二,至于张涛,因为受伤比较重,便暂列第三,又问还有没有人要挑战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虽然为王晋所败,但其实力在场众人却都有目共睹,能在开场时将王晋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也没人愿意去挑战他。 倒是张不平和灵烟,因为谢浔之前谢浔已经给他们分析了青衣男子的底细,这时便起了心思。 张不平自知胜利恐怕无望,但他最近正是对武学兴趣浓烈之时,也想与这等高手过过招,便喝道:“我想试试!” 然后便走上了擂台。 众人见他一身儒生打扮,身上也没什么练武之人的气质,大都对其不看好。 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逆转的事,某些人便觉得张不平兴许也是一个隐藏的高手,不断地从他的行为中分析他的意图。 就连人太拥挤,张不平轻功不好都被他们分析成了他这是在示敌以弱。 其实张不平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期盼的,他期待那天的火焰再次出现,那他说不定还真能赢下这一局。 ------------ 章二十一 邀请 只可惜,张不平与青衣男子的实力差距还是太过巨大,他最后也没能触发出火焰来,不过三两招就被青衣男子打败,令底下长篇大论分析他是在示敌以弱的某些人大吃一惊。 原来这小子是真的弱! 张不平一脸沮丧地下来,谢浔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张兄不必沮丧,你才真正接触武道几天?能打成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 张不平道:“我本来也没指望能赢,只是真输了还是难免有些难过,而且不过走了三招就被打败,实在是太丢人。” 他看向灵烟,又道:“灵烟,你可定要把他打败才行,不然今天我们兄弟三可什么都没捞到。” 灵烟心里又何尝有底?不过他仍旧佯装自信,笑道:“好,我定然能将他击败,拿回那三千两银子。” 青衣人和灵烟其实算是同一类型,都是以轻灵见长,内功也是半斤八两,不过青衣男子搏杀的经验比灵烟更丰富些,灵烟的优势则在他的体力更充足,青衣男子还有一点轻伤。 因此虽然是灵烟先攻,但他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试,便离了青衣男子,开始和他绕圈,准备将他本来就消耗不少的体力消耗殆尽。 两人速度差不多,青衣男子虽然着急,却也拿灵烟没有办法,最初的时候是灵烟和青衣男子互相追逐,后来青衣男子见这样下去将对他越来越不利,干脆站在原地不动了,这时灵烟又开始去骚扰他,一旦他开始还击便遁走,因此这场比试就变得索然无味,看得观众破口大骂。 “下台!” “打什么打,你们两个滚下来!” 还有人要求擂台方面不要给这两人发放花红,当然,被对方拒绝了。 “怎么打都是他们的事,我们只在乎谁赢。” 还有人干脆朝着菜市场走去,要去买鸡蛋菜头来砸这两人。 好在最后两人还是在这些人将鸡蛋买回来之前分出了胜负,青衣男子虽然极力忍耐,还是被灵烟的招数弄的烦不胜烦,加上他之前被王晋踢那几脚伤得也不轻,终于几近崩溃,被灵烟抓住机会一阵猛攻,结束了战局。 灵烟打败了青衣男子,但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结束,他刚才惹了众怒,看不惯他的人实在太多,这些人虽然实力都不如他,但出于对灵烟的愤怒,都上台来挑战。 灵烟的武功本来也不算绝顶,只是想比这些人还算可以罢了,而他由于自身缺陷的缘故,体力也不算好,尽管赢了四五个人,最终还是和被他拖到战败的青衣男子落了一个一样的下场。 他这一输,倒是让很多人看到了希望,再厉害的高手也是人,是人就有累的时候,因此许多人就开始吆五喝六的邀人合作,用车轮战的方式去挑战擂主,道是最后赢了将奖金平分。 擂台方倒是没有对此说什么,但这却让灵烟大为不忿,心里郁闷之极。 张不平笑道:“灵烟兄,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打败了青衣男子嘛,也算完成了目标的一半。” 谢浔也道:“大概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天道好轮回啊。” 正如之前张不平所言,其实他们并没有真的对胜负太在意,只是只要是人都会有一种得失心,不可能真的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他们见上面的擂台已无太多乐趣,就先离开了,在城中又逛了会儿,才又回到了秦阳客栈。 傍晚之时,三人正在房中用餐,忽然有人敲门,谢浔开始还以为是王晋,结果用神念一扫,却发现是张陌生的面孔。 谢浔没有急着去开门,清声道:“不知阁下是谁?所为何事?” 那人武功并不高,基本上可以说是普通人,但谢浔并没有因此放下警惕。 那人道:“我是白氏商行的人,今天西市上的擂台便是我家主人举办的,我此来是给灵烟公子送花红的。” “哦,我也有花红?”灵烟忽闻这等好事,有些兴奋,道。 那人道:“灵烟公子算是事实上的第二,花红自然是有的,只是后来那些人,我家老爷也给发了。” “看来这白氏商行财力雄厚啊,三千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出去了。”三人对视一眼,暗道。 不过越是这样,谢浔他们越不敢要这个钱,灵烟也是在外面混了好多年的人,虽然刚开始相当兴奋,这时也冷静下来,知道这钱恐怕不好拿。 道:“替我多谢你家主人的好意了,只是我终究被人打下擂台了,再拿这钱实在说不过去,将来流传到江湖上,我也不好在立足,你就回去吧。” 那人听到这话,倒也没有再坚持,却又道:“灵烟公子若是不愿接受那就算了,只是我家主人还有最近正好有件要事缺几个高手,三位若是有兴趣也可以来我白氏商行,一人五千两的酬劳,我白氏商行就在今天那个擂台的后面。” “好,这事容我们再考虑下。”灵烟道。 “那就告辞了。” “恐怕这后面这件事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吧。”那人走后,谢浔冷笑道。 “我估计他们也不是真的想邀请我,真正想招揽的恐怕还是谢兄你,不然怎么会专门找到这里来,肯定早就注意上你了。”灵烟道。 张不平也点点头附和:“至于我,就完全是添头了,不过他们倒是真的舍得花本钱啊,这一来一去,不得花掉几万两银子。” 三人都对这个数字感到震惊。 几万两,若是用来购置田产的话,恐怕买下一个保甲都够了,不普通一辈子都花不掉这么多钱,君不见,卖儿鬻女才卖个几十两? 就算是谢家,要拿出几万两也很困难。 “没人会做亏本的买卖,商人更是如此,他们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其中的危险恐怕也大得很,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趟这趟混水比较好。”谢浔道。 “不错,富贵虽好,可也要有命去享才是。”灵烟赞同道,他和张不平虽然对那大几千两心动,可他们对自己有多少本事更是清楚。 ------------ 章二十二 蜂鸣谷 不论是灵烟还是张不平,都知道对方的主要目的肯定还是在谢浔,谢浔不去,他们去了,最多也就是个炮灰。 没过多久,王晋如约而至。 他一来,就提出要和谢浔打一场,谢浔没有拒绝。 此时天色已暗,对这二人来说,与白天并没有什么区别,可灵烟和张不平就不同了,他们的修为还没到在夜晚清晰视物的地步。 “你们俩就在里面等会儿吧,我且先出去和他做过一场。”谢浔对二人道。 两人是知道谢浔和王晋实力差距的,对此也不担心,于是欣然同意。 谢浔和王晋一出客栈,便将轻功施展开来,朝着空闲无人之处去。 谢浔的轻功算不上他的优势,不过也不是王晋能比的过的,为了跟上谢浔,更为了在谢浔面前证明自己,还击他白天的狂妄,王晋不得不使出了一门秘法,速度一下子就超过了谢浔。 他回过头洋洋得意地看了一眼谢浔,哪知谢浔微微一笑,便又轻松地追了上来。 这下子王晋是真的吃惊了,谢浔这副模样,他的武功定然不凡啊。 “难道他之前的自信都是真的?”王晋暗道。 谢浔看他表情,知道王晋已经被自己给震慑住了,他轻声道:“王兄弟,我之前说你不是我对手,可不是狂妄自大,不与你比试也不是怕了你,刚才我答应与你出来,其实是另有一事想要问你。” 依谢浔的本性的话,白天王晋向他挑战,他若不想答应,说不定只会说一句不想打罢了。 而他之所以挑衅王晋,就是为了单独把他叫除了,也因此,当王晋问他住址时,他毫不犹豫便说了出来,也因此才给了白氏商行找上了门来。 “哦,你想问什么?”王晋轻咦了一声,这下他大概也猜到谢浔前后的心思了,知道这人其实并无恶意。 “你是修道者吧。”谢浔淡淡地道。 听到修道者三个字,王晋一下子停下了脚步,脸上的震惊之色根本难以掩饰。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从来没有说过。 “你怎么会知道。”王晋懒得撒谎,既然对方这样费尽心思将自己叫出来,就肯定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是从我的轻功看出来的?”王晋猜测道。 “差不多吧。” 王晋之前觉得有纵云梯在前,他这个轻功虽然惹人怀疑,可还是很难让人朝修道者方面想,毕竟知道他们存在的人并不多。 “呵呵,王兄不必这般表情,我也是修道者,叫你出来也没有恶意,只是江湖上难得遇到一个同道,想想你打探一些消息罢了。”谢浔笑道。 听到对方也是修道者,王晋倒是有些吃惊,毕竟背着一把巨剑的修道者还是少见,不过既然他都能表现的和武林人士一样,对方借此伪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弟幸入蜂鸣谷修行,不知谢兄仙乡何处?”王晋问道。 “应该算是玉门剑派,不知王兄可曾听说过?”蜂鸣谷?谢浔曾听血魔派的两位上使说起过,没想到王晋竟是这个门派的弟子。 “这我却是没有听说过。”王晋摇了摇头。天下修道门派何其之多?光是东海之上就号称有一百零八仙山,一山一洞都是一个门派,九州之上的修道门派,比其只多不少,他哪能都知道。 真正人所周知的,也无非就是那几个大派罢了。 尽管玉门派论实力也是大派,可论人丁,就真的只是微末小派了,再加上他们远在西域,中原门派对其知道的也不是太多,王晋这等低阶炼气士不知道实在正常的很。 听到王晋的话,谢浔却是不由得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原本他还指望王晋能给他提供点信息呢,若是他知道玉门派山门所在就最好不过了。 要知道玉门地界如此广大,世人都不知道有玉门这个门派,他想要找到,又谈何容易? 王晋见他露出失望之色,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没听说过玉门剑派的缘故,心里有些不快,讥道:“谢兄何必如此?莫非你以为你家玉门派是什么高门大派,天下闻名不成?” 谢浔知道他误解了自己意思,解释道:“王兄误会了,其实不瞒你说,我还不能真正算是玉门派弟子,原本我是要和门中一位师姐去山门的,只是因故和师姐走散了,便想着自己去寻找山门所在。” “正好又遇到了,就想向你打听下,看你知不知道玉门派在哪儿。” “原来是这样,那谢兄还真是运气不佳,能得仙门赏识,那可是天大的机缘。”王晋惋惜道。“只可惜我也不知道这玉门派在哪里,听名字,或许在玉门关外,玉门关临近祁连山,或许玉门派就在祁连山上,只是祁连山连绵漫长,山势高耸,又多冰雪覆盖,若是不知道具体位置,恐怕很难有所发现。” “不错,我也有这样的担忧。”谢浔点点头。 “还有另一个问题,谢兄你没真正去过仙家山门,对此可能不太了解,一般仙家门派山门都有阵法环绕,普通人就算见到了,也是发觉不了的。”王晋又道。 “还有这等事?难怪从来没有听说谁真正到过仙家门派,我就说既然他们都在名山大川中修道,那总该有人见到过,只要存心去找,总能找到才是,原来是这样。” 谢浔尽管对此不清楚,可也没太过吃惊,他夜晚修行时会有星光垂落,遍布周身的异象出现,李云妙便传了他一道障眼法,使其不至于引起他人的注意,山门外有类似的法门实在不足为奇。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世间虽有仙人的传说,却从未有人真正寻到过仙山,大多都是如武陵人遇桃花源一般,再去就难寻踪迹。 “道友真不愿与我打一场么?除了凡间武功,我还会一些法术,我观道友气息甚为不凡,其实技痒的很。”没想到王晋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看来他也是个‘武痴’啊。”谢浔本想拒绝,毕竟他和王晋修为差的有点大,可他听到王晋后面半句话,却是动心了。 ------------ 章二十三 说起来,谢浔虽然已经和不少修道者交手过,但是斗法经验却基本上可以说没有。 无论是祁氏兄弟,还是血魔派二使,用的都是些邪魔外道的功夫,而且他们与谢浔境界相差甚大,谢浔往往只能用特殊的办法才能对付。 因此,王晋说自己还会不少的法术,这到让谢浔起了和他比试一番的念头。 长生大道,定然不会一帆风顺,既要与天争命,还要与人争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修仙界也不可能就是一个和平的世外桃源。 斗法是必不可少的,只有能保得了自己的性命,才有能问道长生的根本。 即使有天真成就了元神,也还要术法来保护自己的道基,免得千年修为,毁于一旦。 此时夜色笼罩,星月不显,秋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两人停在城中一片空地之上,谢浔施了个障眼法,将这一圈地给包围起来,免得惊动了城中百姓。 蜂鸣谷不算大派,可也不是九柳门那样的旁门杂家,家业虽然不大,可也是正宗的道门嫡传,因此王晋还是有些见识的。 “障眼法!想不到道友的障眼法竟能覆盖这么大的范围,难怪你说我不是你对手。”谢浔光是露了这一手,就让王晋吃惊了。 他原本还道谢浔修为就算比他高一些,可谢浔才接触道法不久,他却是一直都是用道法打熬的根基,单论武功,或许比谢浔大有不如,再加上法术,两人的实力大概也就在伯仲之间。 可谢浔能把障眼法覆盖到如此大的范围,这却是他难以做到的,他的障眼法也不过能覆盖自己周身罢了。 谢浔自己倒还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道:“其实我会的都是这种基本法术,王道友不必吃惊。” 听到这个话,王晋倒是安心了些,如果谢浔用于战斗的法术都修炼到了这等境界的话,他也不用打了。 谢浔将青乌拿在手中,郎声道:“王道友,动手吧。” 王晋知道直接武功和谢浔差比较大,因此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以剑术起手,而是先给自己加持了一个金光咒,整个人立马变得如同神兵下凡,身上泛着金光。 金光咒是道门最基础最正宗的法术之一,许多流派都有此术流传,这个咒法效果也很不凡,能消除许多负面状态,还能增强受术者的六感和机能。 除了使用后身上会闪闪发光这一缺点外,其他方面效果都极为有用,在低阶练气士斗法时常被用到。 谢浔见他施法时的专注与熟练,再加上身上金光闪闪,极为不凡,暗道这人家系统学习过道法的人就是不一样,不是自己这种半路出家的人可比的。 他并没有抢攻,因为他不是以取胜为目的,而是想见识下真正的道门法术。 这倒是出乎了王晋的意料,不过谢浔就算是抢攻了王晋也有自信能把法术完成,一边施法一边战斗,这在蜂鸣谷算是所有弟子的基本功。 九州各派,按护道手段来说的话,大致可以分作两类。 一类是修炼剑法,就如玉门剑派一般,一身本事大多都集中在一柄仙剑上,任你千般变化,万般法则,我自一剑破之,这一派专心修炼剑法,对其他法术涉猎较少,不用分心于其他事物上,因此在修行界中也很多传承都是修仙练剑。 当然,剑修也有缺点,一直好剑难寻,二则剑修门派的法术变化较少,单纯杀伐的话是无双法门,可一旦遇到些复杂的情况,若修为不到,没法以力破巧,就很容易陷入困局。 还有一类则是修炼法术为主,当然,这只是粗略的分法,而且仅仅只是各派在杀伐手段上的区别,事实上,这一类几乎包含了除了剑修的其他修行之法,可若说他们只修炼法术也不恰当,因为他们一般还要祭炼一些法器,只不过对法器的依赖没有剑修对剑器的依赖强罢了。 修炼法术的好处就是入门容易,若无需要,也不需要专门去寻找珍稀材料来祭炼法器,但相对的,修炼法术所花的时间则更多,大派所有的法术,基本上都天罡地煞级数,修成一道法术所花的时间虽没有祭炼法器那么漫长,可也要很久,何况,谁也不可能只修炼一道法术。 再加上法术虽然也有威力强大的,但大多都具有各种不同的效果,是为了应付不同场合的需要而创造出来的,比起剑修的剑专注与杀伐,威力则要小很多。 因此法术虽多,流派也多,可他们加起来也不过只能占据修道界的半壁江山,另一半则为剑修所掌控。 一般门派的法术或者剑法特点与其门派的名字都会有些关系,蜂鸣谷也不例外,当然蜂鸣谷的驻地也叫蜂鸣谷,但这是不是因为蜂鸣谷的驻扎那里而得名就不得而知了。 王晋使出金光咒后,再用的法术就是他蜂鸣谷所独有的,传授给低级弟子的法术,蜂吟流翼。 作为一种低阶法术,蜂吟流翼发动很快,既不需要念咒,也不用走步和掐诀。 王晋手一招,谢浔便听到嗡嗡嗡的声音朝着自己这边袭来,就像是小时候招惹了马蜂窝一样。 谢浔并不敢去硬抗,一边躲闪,一边朝着王晋移动,但那声音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根本甩不掉。 这就是法术与暗器的不同,即便施放之后,使用者也能继续操纵,和法器一般无两,血魔派兄弟的血雾术其实是一种法器,或者是法器和法术合二为一的东西,因为那血雾并不是他们修炼出来的,而是他们用外力采集,祭炼而成。 上次面对血魔派兄弟的血雾术,谢浔的办法是用夜矶远攻,但这此他不打算再用这一招,他想试试其他的办法,用自己所学过的武功去对抗王晋。 练武之人有罡气护体这一说法,这罡气与修道者炼罡境所谓罡气不同,指的就是武者的真气内力。 内力不能灌注到兵器当中,也不能离体,但是却可以覆盖在身体表面,江湖上许多拳法掌法,都是利用了内力的这一特性来做文章。 ------------ 章二十四 脱胎换骨诀 例如大名鼎鼎的化骨绵掌,玄冥神掌等,都是先修炼出一种特殊的内力,然后借助拳掌相交时将这种特殊的内力打入对方经脉,给对方造成极大的伤害。 只是想要做到这一地步,必须要有足够的修为才行,九窍至少要打通七窍。 就拿王晋的手下败将张涛来说,烈火门烈火神拳所修真气也是猛如烈火,若是能达到真气成罡的地步,在对敌时就不单单是气势如同烈火了,而是实打实得能让对手感受到烈火灼身般的痛苦,因此烈火派的拳套都会在关节处留下缝隙,既方便与兵器相抗,更能利用好烈火真气的这一特性。 而罡气护体,与此类似,大抵来说,修为到了这一层次都能使用,不过某些特殊的武功则能发挥出更强的效果,其中最著名的当属金钟罩和铁布衫,号称是刀枪不入,入火不焚,想要达到这一地步,就必须有能罡气护体的修为。 谢浔在与血魔派二使交手后就在思考如何利用武功来与修仙者交手,毕竟他现在所会的法术都只是一些简单的法术,主要对敌手段还是学了十多年的武功。 只是当时他还寄希望与李云妙,对此也没有太过上心,李云妙失踪后,他对此有了更紧迫的需要,因此对此苦苦思索了几日。 面对修道者,他最好的应付手段就是夜矶弓,再配合上搬运法的话,面对一般的感应境修仙者,他都有一战之力,至少,在攻击方面,他不会比对方弱。 但弓箭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不容易打中,搬运法也只能作为诡计,用一次两次还可能起效,可若是没能建功,对方对此就会有所防备。 另一个问题就是使用弓箭时他双手都要用上,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他很难有效地反应,再加上弓矢有限,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在扬州江陵还能借助谢家的力量弄到不少,在其他地方则很难大量买到。 因此谢浔认为从武功方面考虑还是很有必要的,如果能找到一种手段,让他能在修士的法术的攻击下接近他们,那就有了武功发挥的空间。 从他遭遇到的感应境修士来看,他们武功有高有低,但肯定都比不过真正的武林高手。 只是法术威力甚大,对肉体凡胎来说,差不多都是触之即死。 谢浔最后想到的东西,就是罡气护体,只不过他的罡气护体只是最简单的那种,将罡气覆盖于身体表面,具体有多大效果还很难说。 王晋见谢浔避开蜂吟流翼朝着自己冲过来,赶紧又发出一道,从两边夹击谢浔。 蜂吟流翼,其实就是将空气压缩成起气刃,然后使其波动着前行,因此会发出类似蜜蜂般的嗡嗡声,而这些细小的气刃又如同蜜蜂的翅膀一般薄而透明,便取名蜂吟流翼。 蜂吟流翼威力不俗,使用也方便,唯一的却点就是会发出声音,极容易被人掌控动向避开,而蜂鸣谷的弟子对此的解决办法就是,一道不行,就用两道,两道不行就用三道,就算你能发现动向,可只要让你无处可避,那就达到目的了。 谢浔发现前面也过来一道法术后,大概也明白了王晋的意图,心想就算这下躲过去了,待会儿他放出更多的法术来,还是会被逼入死胡同。 干脆节约一点时间,直接将内力外放,覆盖于头部之上,然后乱挥着剑朝前冲,他已经发现了王晋的法术是在操纵空气,尽管知道不太可能,还是希望能通过挥舞长剑来干扰王晋的法术,当然,现实也果然没有满足他的希望。 可不得不说的是,他的罡气护体还是有一定效果的,他并没有直接用脸去与蜂吟流翼相碰,而是寻了个角度,用手臂去抵挡。 其实王晋也挺紧张的,他并不是什么坏人,和谢浔也谈不上仇怨,他对自己法术的威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些法术一般来说要么是躲,要么是用其他法术法器去抵挡,否则凝煞境以下的人很难直接抵挡。 谢浔这样直接用手臂抵挡,那手臂基本上就算是废了,因此他也小心翼翼地操纵着法术,谢浔若真是有危险,他就会赶紧将其往回撤,修道者的身体可不能有损,一旦缺胳膊少腿,若不能及时找高人续上,那就大道再无望。 谢浔将罡气覆盖在手臂上,可刚一和蜂吟流翼接触,他就发觉自己恐怕他太天真了,罡气对这法术根本就没有多大的防御能力,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的手臂就已经血肉模糊。 谢浔正要往后退,王晋也有些失望,打算将法术收回,突然,谢浔有了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谢浔在打通口窍时曾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中,他化身一株化形草,听昆仑圣境众多神秘女子讲法,然后领悟了一道天罡级数的法术,名为《脱胎换骨诀》。 他修炼《脱胎换骨诀》之后,凝聚出一道符箓种子,然后便化作了一块大石头,这些日子他虽然对这道法术也有所修习,但丹田之中仍旧只有一道符箓种子,效果也只能变化成一块大石头,因此渐渐地,也就不再将这道法术放在心上了,只有其他东西都到了每日所能修炼的极限时,才去修炼一下它。 可刚才,他突然感觉丹田中的那道符箓种子有了异动,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此时他应该用这道法术。 虽然他并不觉得变成一块大石头会有什么作用,可他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本能,毕竟这种本能已经给他带来了两个好处,一个是天眼,还有一个就是天罡法术脱胎换骨诀。 谢浔将内力运转,激活了脱胎换骨诀唯一的一道符箓种子,他本来已经做好了眼前一黑,六感全无,变成一块大石头的心里准备,哪知此时,那道符箓种子竟然滴溜溜地旋转起来,然后只见他丹田中的真气竟然都朝着这枚符箓种子涌去,而身上各处穴窍里储存的真气则沿着经脉,倒灌入丹田之中。 ------------ 章二十五 石化 脱胎换骨诀的符箓种子吸收了汇聚而来的真气,光芒大绽,不一会儿竟然一份为二,凝聚出了另一道符箓种子来,两道符箓种子负阴抱阳,继续飞速旋转,竟化身成了阴阳鱼,然后旋转速度虽然缓下来了,却不再分开。 继续牵引着谢浔丹田中的真气旋转,如同星河悬臂,谢浔感觉自从这道阴阳鱼凝聚出来之后,他的精神比之以往,还要更胜一筹,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尽管不知道这奇妙的景象是怎么形成的,可直觉告诉谢浔,这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试着催动已经缓和下来的真气继续往阴阳鱼当中灌注,果然,这阴阳鱼的转动又加快起来,然后从里面溢出一些青色的气体。 这些气体与真气明显不同,要轻薄冷淡的多,谢浔试着催动这些青气,发现果然能够控制。 他催动着青气沿着经脉一路往上,给经脉带来一丝清凉的感觉,除此之外,便再无他效,可当他把青气沿着经脉运转到右手少阳经,到达无名指时,却发现无名指上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如同他第一次使用脱胎换骨诀时全身变成大石头一样。 他心下一喜,暗道:“这莫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我正愁无力对抗法术,就给了我一个石化身体的法门?” 谢浔用左手一摸那个异变的手指,其上传来的冰冷坚硬感告诉他,他的猜测是对的。 果然,当谢浔把这些青气沿着经脉逆流,离开了皮肤时,那种石化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这可是个好东西!” 谢浔赶紧又催动真气,源源不断地产生出更多青气来,当他把这些青气送到此前受伤的左臂上时,左臂先是传来一阵酥麻瘙痒的感觉,受伤的皮肤先是变作正常,接着又再化作石皮。 “这青气竟然还有疗伤之效。”这又给了谢浔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些青气在在谢浔身体当中如使臂指,虽然没达到一念之间就能到达身体任何一点的地步,可也差不了多少。 王晋收回自己的蜂鸣流翼之后,见谢浔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神色先是起伏不定,接着便是大喜,知道他可能在刚才的交手当中得了好处,有所领悟,心下羡慕不已,不过他还是呆在原地,没有继续出手,给了谢浔琢磨脱胎换骨诀妙用的机会。 而事实上这些事情也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谢浔回过神来,满脸笑意,道:“方才多谢王道友了,倒让我得了点机缘,如今我又有了新的体悟,还望道友不吝赐教。” 王晋闻此,道声恭喜,便又催动着两道蜂鸣流翼朝着谢浔攻了上来,他也想看看,谢浔到底领悟到了什么东西。 谢浔有了青气保障,心里大定,将青气存于绛宫之中,方便随时调用,然后挥舞着青乌巨剑,再次朝着王晋冲了过去。 王晋操纵着两道蜂鸣流翼不断变化,一道追逐,一道阻拦,就像两个轻功高明的剑客对谢浔围追堵截,让他无处可逃。 然而谢浔不闪不避,依旧朝着王晋冲去。 “他这是想重蹈覆辙么。”王晋暗忖,他虽然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一边操纵着蜂鸣流翼,一边准备第三道法术,他相信,谢浔吃过一次亏后,还敢继续硬冲蜂鸣流翼,定然是有所依仗。 而谢浔感受着朝着自己胸口过来的音波气刃,赶紧将脱胎换骨诀的青气从绛宫中调出,覆盖在胸前。 “哧啦。”谢浔和气刃甫一接触,衣服便被划出一个大口子,露出了结实的胸膛,不过王晋想象中血肉模糊的景象并没有出现,蜂鸣流翼只是与谢浔的胸膛发出令人发冷的摩擦声。 若此时是白天,王晋对颜色的分辨好的话,就会发现,谢浔的胸膛并不是和其他皮肤一样的肉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灰白之色,就如同路边被岁月风化的石头一样。 而此时谢浔则感觉胸膛凉凉的,就像被冷风吹着一般。 “看来这石头皮肤也不是什么都感受不到嘛,竟然还能感受到风带来的凉意。”他心道。 王晋见蜂鸣流翼对谢浔造不成伤害,便以为谢浔寻到了什么法子抵抗这法术的进攻,因此便把两道蜂鸣流翼都给撤掉了,既然没用,那就不用,以他的实力,蜂鸣流翼这种低级法术一次也只能同时操纵三个而已,而且操纵蜂鸣流翼还要分心,使正在准备的法术需要的时间大大加长。 只是他不知道,谢浔这石化的防御只是部分的,不能遍及全身,谢浔方才快速的粗略估算了下,就算把他所有的真气都转化成青气,也只能将上半身给覆盖住而已,再加上石化后还要真气维持,实际上他能石化的面积还要再小一些。 因此他只将一部分真气转化成了青气,保证能够有王晋法术的大小就够了,其余的真气则还能用来施展武功,法术,以防万一。 从这方面来说,王晋就算只用蜂鸣流翼,那只要数量足够多,让谢浔的青气反应不过来,那就能破了谢浔的防。 但是战斗往往就是这样,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敌人的底细,只能凭着自己的经验见识猜测,做出我们自以为最佳的决定。 谢浔没了气刃的威胁,赶紧又将青气收了回来,真气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两人本来相隔就不是很远,经过这一番变化,谢浔就已经到了王晋的面前,使王晋刚好到了青乌的攻击范围。 王晋此时第三道法术也已经准备好了,这一道法术是他目前为止掌握的最高级的法术,施放的手法比蜂鸣流翼更复杂,时间也更长,刚才他若是不收回蜂鸣流翼甚至都无法将此术施展出来。 也正是利用了蜂鸣流翼带来的时间优势,他才能将这道法术准备好。 这法术并非是蜂鸣谷自家嫡传,而是他们的的某一位前辈外出游历时所得,至于怎么得来的嘛,典籍上没有记载,王晋也不知道。 ------------ 章二十六 滔天气 王晋用的法术名为滔天气,原本为地煞级数的法术,但是蜂鸣谷所得传承并不完全,最多只能练到第三十六层,但即便如此,也是第三阶的法术,非是派中重要人物不得真传。 王晋所修炼的,也只是门派另外删减过的版本,就这样的法术,还是他曾经为门派立下功劳所奖励的,他至今也不过凝聚出一道符箓种子而已。 这滔天气不愧是地煞级数的法术,那怕王晋所练已是残缺后再阉割的版本,哪怕他只凝聚出了一道符箓种子,滔天气的威势也不是先前的蜂鸣流翼和谢浔曾经见过的血雾术所能比拟的。 只见此时幽暗清冷的夜空中忽然狂风大作,谢浔先是感到空气传来一丝凉意,紧接着他脸上就开始沾染上了水汽,就在他出剑指向王晋时,王晋手中幽光一闪,一道蛟龙状的水流席卷而起,朝着谢浔的面门打来。 谢浔连忙改变方向,试图用青乌去挡住这条水龙,哪知这青乌刚与这水龙接触,他手上便传来一股滔天巨力,凭他的力气竟然都抵抗不过,那水龙一个绕身,青乌剑从谢浔上就被它卷走,谢浔估计,他要是不及时放手的话,手腕或许就要被这头水龙给折断了。 这正是滔天气的可怕所在,所谓气,指的是这法术能凝结周围空气中的水汽,因而在法术发动之前会有狂风吹起,水雾凝结,一般来说,想要影响到天象,至少要感应境,可这滔天气能让刚入窍的王晋做到这事,其不凡可见一斑。 滔天气的滔天二字则体现在法术的威力上,若是真能将这道法术练到六阶极致,那真是大浪滔天,方圆几百里的水汽都能被聚集到一起,那等威势,当真是如同海中蛟龙,一个转身,便能掀起万丈波涛。 王晋虽然只凝聚出了一道符箓种子,可那海中蛟龙兴风作浪的威势却已经有了一点神韵,因而虽然这法术的其他厉害之处还体现不出来,可单凭其能产生的巨力,便足以傲视同阶,在与人近战时,可谓是占尽便宜。 王晋这人心思缜密,从他算计张涛时便可以看出来,因而他一见谢浔胸有成竹地朝自己冲了过来,便起了用这道法术的心思,果不其然,蜂鸣流翼对谢浔根本毫无作用,他也正因为提前准备好了这滔天气才能将谢浔兵器给卷掉。 否则,与一位修为高于自己的武林高手近身而战的话,他恐怕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谢浔青乌被卷走,但他此时反而兴起了好胜之心,自从他“血脉觉醒”之后,在力气这方面上,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尤其是他经过这段时间的进步,原本唯一能在这个方面与他一较高下的谢鸣恐怕也元不是他的对手了。 尽管这次在力气上超出他的并不是人,而只是王晋施放的一道法术,谢浔还是有了一种终于遇到对手了的感觉。 而且据他观察,王晋此时面色发白,气息凝重,又将此前的的气刃召了回去,那就说明这道法术对他负担也不小,即便他能勉力支持,也无法使出其他法术来干扰自己,他真好可以和这条水龙一教高下! 故而在青乌被卷走之后,谢浔就将脱胎换骨的青气分作两道,分别覆盖与两拳之上,使自己的一对拳头真正的变成了石拳乃至铁拳。 谢氏拳法,这是谢浔的家传拳法,谢浔原本就已经将其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在谢浔在第一次“觉醒”时,他更是将这门拳法做出了修改,使其威力大增,也让他自己的拳法造诣变得更加深厚。 此时丢掉了青乌,他便用这套拳法与王晋的水龙相争。 谢浔一拳打在水龙上,便感受到一股磅礴巨力沿着手臂朝着他的肩膀袭来,可他不仅没有感到疼痛,反而脸色兴奋,大喝了一声:“好,再来!” 紧接着便运拳再起,与那水龙打地不亦乐乎,水花四溅,但以力量论,谢浔其实是比不上那水龙的,但是谢浔除了手臂的力量,更能借助身体各个部位协同发力,那水龙能依靠的却只是法术赋予它的特性,哪怕有所变化,也无处借势,因而一人一物倒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下。 这种拳拳到肉的感觉让谢浔感觉很兴奋,自从离家以来,他对付的敌人不是太强,就是太弱。 强者,他的武功总是难以起到关键爱的作用,最后要么是靠法术,要么就是靠弓箭,尽管最后他总能取得胜利,但却总让他觉得有些憋屈,和段阳一战他倒是两样都没用,可用上了意境之后,段阳的放弃还是让他有种没打尽兴的怅然若失之感,虽然他已经可以算作是一个修道者,可他对这种身份的转变还不适应,他心里一直以来最接受的,还是武者的身份。 至于说弱者,如青冈山上的小贼,他的武功倒是有了使用之处,不过却是随便三两招便能砍瓜切菜般将其击倒。 此时谢浔一拳拳打出,拳势越来越强,就如同段阳的铁锤一般,反复地捶打着那条水龙龙,王晋那边却有些受不了了,因为说到底,这水龙的巨力还是要靠他的法力来维持的,而谢浔的每次攻击,都会让他再次消耗法力,这样下去,他的法力很快就要见罄了。 “这谢浔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能与我的滔天气比拼力气,难怪他说若是比武我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我看,就算这九州武林,恐怕也没几人真是他对手的。”王晋心里暗道。 “可惜我只凝聚出了一道符箓种子,若是我能凝聚出两道符箓种子的话,就能操纵水流任意变化,那时候看他与什么东西去打。”原来这滔天气所凝聚的蛟龙在此时只能以固定的姿态出现,就想要一个泥像木偶一般,只不过材料被换成了水而已。 虽然也不会被打碎,可却缺少了真正的水的灵动与变化,若王晋能使其变化的话,谢浔的拳头打上去只会如同打在水面上一样,有力也使不上劲。 ------------ 章二十七 定心 “嘭。”谢浔再次一拳打到水龙之上,但这次,原本那种弹性绵软的感觉没有出现,水龙炸裂,洒落下去,化作一滩水渍,王晋终于坚持不住了。 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到来,谢浔还是有些失望,他现在可正在打在兴头上呢,这水龙却就这样消失了。 “道友果然好本事!”王晋抱拳,苦笑道。 “哈哈,侥幸侥幸而已,方才若不是王兄手下留情,让我能临阵突破,那我早就败了。”谢浔对此还是有清晰的认识的。 两人一路往回走,谢浔又向王晋打听了些修道界的事,探讨了一会儿各自修炼的心得,两人一个得到大派嫡传,还有甚有奇遇,一个是从小就修道炼气,这一番交流下来,都各有收获,最后,他们话题回到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上。 “王兄,问句不该问的,不知你和烈火门有和恩怨?”谢浔道。 “江湖上的恩怨,能有什么新鲜的?还不是就那几样,我父亲原本是烈火派的弟子,而母亲则是烈火派对头青阳宫的弟子,当初两人暗生情愫,烈火派掌门不同意我父母亲的事,便想方设法拆散他们,最后导致我母亲生下了后便因身体虚弱去世,我父亲大为不服,与门中闹翻,最后被废除武功后下山。” “江湖人被废除武功后还想过安生日子谈何容易?他的武功一被废,他当初那些仇家纷纷闻风而动,他带着年幼的我四处躲避,最后虽然没被仇家找到,可他被废除武功以后,身体何其虚弱?最终因为操劳过度而死。” “我在街上流浪了几个月,最后幸得我师傅看中,将我带到蜂鸣谷修行,否则,恐怕也不知道哪天就死在九州的那个无人得知的角落了。” “唉。”谢浔叹息一声,江湖上就是太多恩怨情仇,王晋已经算是幸运了,至少他还能进到仙门修行,更多的人,恐怕就如他所言,最后死在了某个无名的角落,相比之下,他自己的一生,恐怕已经算是幸福之极了。 当然王晋的故事里语焉不详,其中恐怕还另有隐情,只是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多打听。 “原来是这样,王兄也是苦命的人儿。” “对了下,那白氏商行的人有没有来找过道友?”王晋显然也不想再继续先前的话题。 “来了,说是有要事,希望我们能够帮忙,啧啧,那白氏商行的主人可真是豪气,几万两银子,说拿就拿,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来路,王兄想必已经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吧?”谢浔答道。 “不错,我赢了那比试的花红,自然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情面,而且这次行动,刚好还能拿到些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不算吃亏。” “哦?竟然还有道友感兴趣的东西。”这下谢浔也来了兴趣,王晋是仙道之人,能让他感兴趣的除了财物,恐怕也只有仙家典籍和宝物了。 “嘿嘿,道友若是有兴趣,也不妨答应他,说实话,光是队伍目前的人手,我心里也没底得很,若是有了道友相助,这一趟成功的可能性定然能大大增加。”王晋苦笑道,眼中露出一丝期冀之色。 谢浔对此有些好奇,但他还要去寻找玉门派的所在,这在他的心中才是最重要的事,因此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王晋的提议:“这恐怕不行,我还要赶路去玉门,哪怕希望再小,我也要去试一试。” “恕我直言,道友去寻找那玉门派多半是寻不到的,且不说西域广大,正如我先前所言,仙门驻地,哪怕就在你的面前,你恐怕也是发现不了的,道友若真是有心修道,我其实可以把你推荐到蜂鸣谷,似道友这等天资卓越之辈,我蜂鸣谷定然不会拒绝。”王晋道。 “多谢道友的好意了,只是我意已决,道友不必再说了,我那师姐对我甚好,我既已答应了她投入玉门派,却不好再另投他派。”谢浔脸上露出一丝坚定,既为说服王晋,也为坚定他自己的信心。 王晋见他如此坚决,只好作罢。 “道友,就此别过吧,我的住处从这里走最是方便,他日有缘再见了,祝你能心想事成,找到玉门派所在。”到达一个岔路口,王晋拱手道。 “再会,也祝道友一路顺利,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谢浔同样抱拳还礼。 其实方才谢浔还是有些动摇的,诚如之前他所想,修道终究要人指点,若能加入一个门派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心中对李云妙总难以放下,这个不过只接触了几日的便宜师姐,在他心中已经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记,这种感情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而是引他一窥大道的感激,以及冥冥之中,一种难以说清楚的东西,那大概就是缘法。 …… 陆冲此时正在营中与人比武,底下围了一大群兵丁,场面热闹之极。 陆冲所用武器乃是一杆杨木长枪,他的对手是个精瘦的好似猴子一般的汉子,用一把有他身形一半大的镔铁大刀,两人武艺相差不大,打了三十四招仍未分出胜负。 “不打了,不打了,不打了,每次和陆冲你打都是不分胜负,好没意思。”那猴子一般的男子见许久未分胜负,大叫道,那手舞足蹈的模样,更像一只猴精了。 这大秦人天生高大,就连张秋这等女子身形都不差于中原壮汉,偏偏白杨军当中出现了这样一个矮小精瘦的汉子,显得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一个围观的军汉叫道:“焦三哥,怎么每次都是你先提出不打了,照我说,你是不是怕再打下去就不是陆队长的对手?” 焦三瞪了那小子一眼:“林二,你少给老子在这儿造谣,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其他军汉都发出大笑。 陆冲也道:“我觉得林二说的有几分道理啊,焦三,你要不再与我打一会儿?” “陆队长说的对,继续,继续。”底下的军汉也跟着起哄,不管是陆冲的手下,还是焦三的手下,都在助威呐喊,希望两人再战,分出个高下来。 ------------ 章二十八 一心二用 “打就打,陆冲,你以为老子还真怕了你不成?”焦三叫道,那尖嘴猴腮的模样着起急来别提有多滑稽了。 李云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两伙人其实关系很好,陆冲也没有什么危险。 “既然确定了他的位置,有无他事,那我还是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好了。”李云妙暗道。 白杨镇很小,没多久她就将其逛完了。 “我不如往西边去,看看这伙让人闻风丧胆的盗匪到底有多厉害。” 出了城,她就朝着西边疾驰而去的,等已经远离了白杨镇后,再将白翼从灵墟里召唤了出来。 白翼在灵墟那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呆了小半天,心里早已经憋的不行,一出来就对着李云妙叫苦。 “主上,你那法宝里呆着可实在太难受了,要不你再去给我找个伴?”白翼谄媚地道。 李云妙没有理会它,直接跳到他的背上,道:“往西走,飞高一点,不要叫人给发现了。” “好嘞,你坐稳了。”白翼叫道,他现在最想要做的就是在天上翱翔,感受自由的空气。 “主上,以后要不你到哪儿去也让我跟着,千万不要让我再回到那个法宝里了。”白翼又道。 “那不是法宝,是法器。”李云妙冷声道。 “对对对,法器,千万不要让我再回那法器里去了。”白翼连忙附和。 李云妙却是再不吱声。 白翼锲而不舍,小心翼翼地道:“如果主上怕我引起注意,那不如不用我的时候就让我在外边闲逛,也方便我修炼不是,主上你放心,我保证随叫随到。” “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吧。”李云妙一语道破了白翼的小心思。 白翼用一种郑重地声音道:“主上不要误会了,我绝无想借机逃跑的意思,只是我真的太不喜欢你那法器里的环境了。” “那一会儿我去给你这些小鸟儿来与你为伴,你就当作是你的徒子徒孙好了。”李云妙冷声道。 白翼悻悻然只得称是。 李云妙又清声道:“你这只小鸟儿,莫要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得,等离开了这凡尘俗地,你自然就不用再呆在那灵墟洞府之中,或者你勤加修炼我予你的法门在,早日脱去妖躯,自然能与我一道出入人间,见识下那俗世繁华。” “主上说的是。”不过白翼心中却在暗自腹诽:“你那灵墟洞府当中半点灵气也无,一放我出来便是在飞行替你代步,教我如何有时间修炼?” 或许李云妙知道白翼心中在想什么,又道:“你且听好了,我再传你一篇法门,学了你便可以一心二用,在飞行之时亦可修炼。” 白翼大喜,道:“多谢主上恩典。” 李云妙传过来一段短短的口诀,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修炼之法,仅仅是一种技巧,一心二用,听起来很难,其实主要是看做什么事情,就算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走路时也可以想事情,甚至还能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一边思考。 应该说,只要做的事情不是太过复杂,同时做两件事情完全是可行的,只是有时候难免会出现纰漏,比如走路思考,若是太过专注的话,说不定便会撞到路边的大树。 这篇口诀讲诉的就是这么个道理,若这白翼是个人,完全就不需要这种东西,可禽兽之属与人不同,他们虽然已经有了灵智,可常在山间,平日都是只做一件事,捕食就捕食,睡觉就睡觉,心思单纯,做事专心,就算渐渐的心思变得复杂,可总还有些旧的思维惯性和生活习性。 若让他们在人间带的久了,这毛病自然就没了,可偏偏白翼初出山林,才会有这等毛病,李云妙也是曾经在山门的典籍中见一个前辈提起过这个现象,还留下过一道解决这个问题的法诀,就是方才李云妙传给白翼这个。 这个法诀其实有好也有坏,一般来说,若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修道,那在炼气的第一个关卡感应境上突破将会变得容易,对人类来说,保持赤子之心其实是不可能的,若真是保持赤子之心,那也不会去想什么长生大道了,长生,就是最大的欲望,最强的贪念。 可妖物不同,对他们而言,修炼乃是一种本能,虽然凭本能修炼速度相当的慢,可在突破关隘上,遇到的阻碍却要少的多,若说人类炼气是逆天而行的话,没见识过世面的妖物修炼那就是顺天修炼。 据说,道门的炼气修炼之法,最初便是从妖族那里学来的,只是妖族空有修炼之灵,却不懂道德真意,能有所成就者终究不多,反倒是人类,善于思考总结,反而能一窥大道本真,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说,至于真假,那就大概只有历经了无数劫的纯阳,造化之人才知道吧。 白翼得了这法门,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似乎真的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东西,原本空空如也,只想要自由的脑袋瓜中,诸般念头纷纷涌了上来。 “这便是会一心二用了么。”他暗道。 其实他本来也不怎么喜欢修炼,只是他更不喜欢呆在李云妙的灵墟洞天当中,里面实在是太闷了,原本他想欺骗李云妙,让自己逃了出去,只是他的智慧实在太低,光是说话的语气就叫李云妙给看穿了。 因而为了能尽快摆脱这个牢笼,他觉得修成.人身也不错,似乎还能去人间看看,他没去过人间,可对他来说,没去过的地方才最有趣,以前他也常常外出游玩,只是他总是放心不下自己那个窝里的宝物,每次走不了太远便又往回走。 如今窝里的宝物也被李云妙带出来了,他自己也成了别人代步的奴仆,他也再不用去顾虑许多。 飞行对白翼来说就是一种本能的事,就如同人走路一样,明白了口诀上的道理,白翼也开始一边飞行一边修炼,虽然修行速度比之静息冥神时要差上不少,可李云妙给他的化形法诀也不是什么高明法门,修炼起来倒也无甚问题。 ------------ 章二十九 西方来人 白翼虽然在修炼,但却飞的很稳,李云妙闭目盘膝其上,一点都不觉得抖动,若不是高空强烈的气流吹到她的脸上,这甚至和在地上没有什么两样了。 李云妙并没有在修炼,以她现在的修为,一旦静息修炼,就受不得半点干扰,否则虽不至于走火入魔,气息混乱,修炼效果也是微乎其微,像白翼那样,一边飞行,一边修炼,也只有化形这等简单法门才可以。 但她这个姿势仍旧能让她心神宁静,白翼的飞行高度是她特意选定了的,正好使地面在她的神念笼罩范围之类,尽管做不到纤毫毕现,但却能大范围地探查下方人乃至动物的动静。 从神念的探测中李云妙知道,白杨军并没有坐以待毙,白琅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在周边打探情报,既方便掌握周围的最新信息,也防止西方来的盗匪或则周围势力奇袭。 “白翼,往下降一些。”李云妙睁开眼道。 她发现下方树丛中有人正在搏斗,一方是白杨军的斥候,另一方则是一个穿着皮甲的高大男子,看模样,似乎也是一个斥候。 “难道是西边盗贼的斥候?”李云妙心道,此时出现在此地,又在和白杨军斥候厮杀的,最有可能的就是西边来的盗贼。 “可不是说是盗贼吗?这模样哪里像是盗贼?这装备比大周的西北军都要来的好了。”大周西北军是大周边军中最精锐的两只部队之一,其人员素质和武器装备都是大周各军中最好的。 白杨军的斥候不过是胎动巅峰的水平,可他的对手却是一个入窍高手,而且两人的武器也有着明显的差距,对方斥候手中长剑剑刃泛着幽蓝色的光芒,剑柄虽然朴素,但其雕工却相当精细,一看就不是凡品。 白杨军的斥候根本不是此人的对手,在对方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李云妙从白翼身上跳下来,让他在空中等候,自己则落到树上窥视这两人的厮杀,以她的武艺和修为,自然没人能发现地了。 “或许我应该帮这白杨军的斥候一把。”不管西边来的是不是盗贼,也不管那个拿着宝剑的男子是什么人,李云妙受了张秋的委托,那她就会站在陆冲的一方。 眼见白杨军的斥候就要被对面男子给拿下,这时林中突然飞过来一颗石子,“嘭”地一声,击打在男子的宝剑之上,让白杨军斥候逃过了一劫。 “谁。”持剑男子回过头,朝着石子飞来的方向喝到,刚才这一颗石子可不一般,他在剑刃上,竟让他的虎口都发麻了,“这得有多深厚的劲力?”要知道这男子可不是一般人,他是西方西里城的首席剑士杨陵,一身功夫在整个大秦的东方都算的上拔尖了。 西里城为贼人所破,他好不容易才从西里逃了出来,听说贼人想要向东进攻,他就赶紧朝着东边来,希望能够得到东方这些领主的帮助,将盗贼从西里驱逐出去。 结果在此地遇到了白杨军的斥候,那斥候见他单骑往东,无法确定他的身份,便在后面偷偷跟着,他这些日子一直在逃亡,已经有了点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心态,便把来人引到树丛中,打算动手,于是接下来就有了李云妙看到的那一幕。 李云妙拿出一把镔铁长剑,从树上跳了下来,杨陵没想到来人是个如此漂亮的女子,他拱手道:“某家杨陵,是西里城前首席剑士,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从刚才那粒石子来看,杨陵自觉恐怕不是面前这个女子的对手,便报上了名号,看事情能否因此有些转机。 “原来是西里城的首席剑士,看来他是往此方逃难来了。”李云妙暗道。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我只想知道西里城和破城之人的详细情况,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李云妙冷声道。 杨陵见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心里有点恼怒,不过他如今已是国破家亡,虽然一身武艺仍在,可再也没了西里城首席剑士的威风呢个,此时流落他乡,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也只得忍气吞声。 他朗声道:“贼人很强大,他们骑兵很多,基本上都穿着黑袍,不过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当中有大量的法师,面对法师的法术,我们根本毫无办法,所以西里城才很快就被攻破了。” “法师?”李云妙沉默了下,对此事生出了几分兴趣,她问道:“西方的法师多吗?他们可曾有过大举出现在军队中的先例?” 杨陵见她生的也不像大秦人士,只是她的大秦话说得挺好,让杨陵也有些拿不实在,此时听到李云妙这般问话,他倒是确定了面前这个美丽女子果真是外乡人士:“法师当然不多,之前我的大半辈子也只见过一两个,这一两年倒是突然多起来了,至于干涉世俗,更是从来没有的事。” “哦?”李云妙不自觉地眯了下眼,原本她以为此间灵气浓厚,就算是城市当中也能修炼,那修行者出现在世俗应该是件很正常的事,可如今看来,定然是此方修行界乃至天地都发生了什么大事,造成修行者大量出现在世俗当中,还妄图夺取世俗的权柄。 那个白杨军斥候被李云妙救了一命,也不敢多有动作,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谈话,他听说杨陵是西里城来人之后,忍不住道:“这位杨统领,我是前方白杨军的斥候,我家统领正欲和西方来的盗贼一教高下,你若是跟我一起到白杨镇去,他肯定会很欣喜。” 李云妙听到这话,也道:“不错,我之所以出手,也是因为我和白杨军有些渊源,你切不可再伤了他性命。” 杨陵本就是到东方来寻找盟友,此时哪里还不知道刚才是闹了误会?至于到白杨镇去,他是求之不得的,有人引荐,还会少掉不少麻烦。 于是他抱拳笑道:“这位小哥,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那就劳烦小哥引路了。” ------------ 章三十 青莲教 李云妙见事已办好,也不与这二人打招呼,眨眼就消失在了密林里。 “这位兄弟,刚才那个姑娘是你白杨军中什么人?”杨陵好奇地问道,这样一个高手,还是一名美丽的女子,按说她早就应该名扬大秦,可事实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存在。 “这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首领新招来的高手吧,在听说西方遭到盗匪肆虐之后,他就在大量招募外来高手了。”白杨军斥候答道。 杨陵没有说话,对此不置可否。 “这样的高手,能被一个小小的白杨镇首领招募?”他表示很怀疑。 离开此地,李云妙和白翼继续向西飞去,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地上烟尘滚滚,马蹄声阵阵,震地大地仿佛都在摇晃。 这群骑兵身穿黑袍,面带黑色头罩,个个身手矫健,所骑马匹也都威武雄健,宛若一股黑色洪流,从平原上奔驰而过。 “看来那所谓的盗贼就是这伙人了。”白翼身上的李云妙暗道。 此时他们远在高天之上,地上的一切在眼中都不过是一个小点,可即便如此,这一股骑兵的声势依旧让他们震撼。 修道门派,多则十数个,少则三五人,虽然他们当中某些人举手投足就能搬山拔岭,断绝江河,可若是单纯在声势感官上,却远不如凡人的千军万马。 白翼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他道:“这些穿着黑衣的人看起来好生厉害,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根据他过去寥寥几次的捕食经验,越是强壮年青的猎物,肉的味道也就越好,尽管他平时还是爱吃一些水生的鱼虾等,可鱼虾个头太小,因此灵智开化之后他偶尔也会吃一些大型的陆生动物。 李云妙用望气术看了下些人,发现里面果然有感应境的高手,看来之前杨陵说里面有大量法师助阵并非虚言。 “白杨镇想要守下去恐怕不容易啊。”她并无意干涉两方的战争,她远在异乡,人生地不熟,不明白对方的底细,贸然出手,并不明智。 反正她为的是报答张秋的恩情,若是白杨军守不下去,那她就将陆冲接走就好了,她觉得张秋避难那个山洞其实还是个风水宝地,比在城市里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白翼,回去吧。”李云妙道。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啊。”白翼有些不情愿,回到白杨镇就意味着他又要去灵墟洞府了。 李云妙难得的笑了下,道:“这次我们就在白杨镇的上头看着,不进城。” “好叻。”听到不用进城,那就意味着他不用进灵墟洞府,白翼顿时笑逐颜开,一双细长的鸟目彻底眯成了一条缝。 一路上,李云妙发现白杨军的斥候也在不断朝着白杨镇方向移动,显然他们也发现了西方的来人。 “这个白琅还有点水平,只是就凭你手下那几个人又拿什么与对面的感应境法师拼呢?” 白杨镇,白杨军府衙,白琅坐在主位之上,两侧坐着他的幕僚以及各营的军官,一个斥候站在中间,低头抱拳,讲述着自己的见闻。 “据我观察,对方至少有骑兵八百人,这还只是先头部队。”那斥候最后道。 白琅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主上,从刚才斥候的情报来看,那个自称是西里城首席剑士的杨陵应该没有说谎,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情况恐怕有些不妙啊。”底下一个幕僚道。 其余众人也都窃窃私语,八百骑兵并没有吓到他们,白杨镇墙高城厚,骑兵再厉害也没有用,关键是几个斥候打探到的消息都印证了先一步到来的杨陵的说法,而据杨陵所言,贼人队伍中有着大量的法师,这就让人不得不担忧了。 法师是什么人,在场的军官都是见识过的,简直就和传说中的神仙人物没什么两样,以前这些人还都只存在与传说当中,整个天下还是他们这些武人称雄。 可最近一年,这些人就仿佛突然冒出来的一般,行走与大街小巷,到处传道,吸引信徒,虽然这些人对白杨军还表面上还比较尊敬,也没做什么违反法令的事,可在场的人都知道,白琅对他们可是忌惮的很认为他们迟早会夺走武人的权柄。 因此他早就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将白杨城中的法师力量给连根拔起,若不是这次战事爆发的如此突然,再过不久,他们就该动手了。 “主上,我这就带人去将城里那些法师给拿下,免得他们里应外合,趁机作乱。”一个生的虎背熊腰,满脸虬髯的大汉站了起来,大声道。 “李雄,坐下。”白琅冷声道,低着眉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雄甚是不解,但在白杨军中,白琅的话就如同神谕,他只得坐下。 “主上,为什么不让李雄去?我觉得他的想法很有道理啊,若是城里的法师和他们里应外合,那我们岂不更加被动?”另一个军官也道。 白琅抬起头,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对法师了解多少?他们是怎么出现的,怎么组织的,想要做什么,你们都了解么?” 底下的军官面面相觑,李雄嘿然道:“我就知道他们的戏法耍的好,我都看不出来破绽,我还知道的是他们挡了主公的雄图霸业,终究是要被铲除的。” 其他军官虽然没有说话,可和李雄的想法也都差不多。 白琅摇摇头,目光望向了底下的幕僚们。 幕僚中大部分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白琅的眼神相接触,只有一人站起来,抱拳道:“主上,我来说下我的看法,据我观察,这城中的法师最初大量出现,应该是在一年半之前,而且最初的时候,城中的法师并非都是一伙,他们虽然都是在拉人入教,可是就和以前的白杨镇一样,有着很多派别,只不过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其他教派就都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信仰青莲圣母的青莲教。” ------------ 章三十一 烽烟起 白琅的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这个幕僚名叫孙越,从他起事起就跟随在他身边了。 “果然还是老人可靠啊。”他不禁想到。 “你继续。”白琅稍稍端坐,示意孙越继续讲下去。 孙越见白琅这副模样,知道自己这次站出来是站对了,他在白琅手下多年,没出什么错误,但也没做出什么成就,因此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眼见当初的同僚都渐渐高出自己一头,他心里也是有些着急的。 但自从白杨军成立之后,周围再没出过什么大事,他在军官当中也没有人脉基础,因此就算想做出什么成就也都没机会,一年半之前,镇中忽然多出了许多传教的法师,他便留意到了。 要说大秦境内,各种野祀淫祭可谓是多如牛毛,这些教派用些变戏法的手段来愚弄无知民众可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那天本来也纯粹是抱着看戏法放松心情的心思去的,哪知他最后看了好几场也没看出来这些法师破绽在哪儿。 他虽是幕僚,但武功也是不俗,他发现这些法师的气息动作,都显示出他们乃是高手,绝非卖艺的骗子那么简单。 “这或许就是我的机会。”他暗道。 这时除了他,其他人也注意到这些法师的不同了,甚至还有个军官去和他们比了一场,最后被人招出一个火球,将身上毛发都给烧了个精光,这下,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些法师乃是有真本事的人了。 青莲教在白杨镇中发展得很快,周围的村镇里也有很多信徒,白琅就是在那时候起了要除去他们的心思,这青莲教的人也很识趣,遵守白杨军的法令,每个月还会送上一大笔财物,自以为能借此买通白琅,他们不知道的是,白琅之所以不动手,只是忌惮他们强大的实力。 “我想的是,既然那时镇上有很多个教派在传教,那这世上拥有法师的教派就绝不止青莲教一家,或许来犯的盗贼与青莲教之人就是对头也说不定,就算他们不是敌人,只要不是一家,那这些新的法师来了,肯定会抢走青莲教的信徒,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和青莲教合作。”孙越一语惊人,只有白琅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提议。 其实这个想法很简单,也很容易想到,但是能想到的人,必须要有足够的信息才行。 白琅为了防止被青莲教架空,严令禁止手下士兵信教,也不准他们参加青莲教的宗教活动,由于他在军中的超高威望,以及青莲教自知实力不足,从来不敢来军中传教的缘故,大多数人都是抱着杨雄那种想法,对青莲教不屑一顾,以致与根本就没有任何了解。 白琅对此其实也不甚在意,他对青莲教其实是一直关注的,至于探查他们底细的事,他另有一批秘卫在做,甚至连对策,以及孙越所提这些建议,他也早就想好,有些也已经在开始行动了。 他今天在此将问题抛出来,一是想考验下自己手下的这些人,二是将此次行动光明化,合理化,他另有一只秘卫的事,在场的人可都不知道,现在也不宜公开,这种事,总归会对他的威信有所影响。 杨雄等人在地下窃窃私语,都被孙越这番话给点醒,认为此法可行。 “不过。”孙越话锋一转,继续道:“就算青莲教愿意帮助我们,也不会白白帮忙,他们要的东西定然不会少。” “无妨,此事我以有定计,那就依孙越所言,联络青莲教的事就由孙越你去办。”白琅一锤定音。 “是!”孙越抱拳道,虽然脸上毫无波动,心里却欣喜不已,“这就是我的机会啊。” …… “上师,这白杨镇墙高城厚,一会儿还要靠你们的帮忙啊。”黑色的骑兵洪流末尾,一辆黑色的巨大马车显得十分显眼,它显眼并不仅仅是是因为它的体积庞大,更因为这辆马车的拉车之兽,那并不是马,而是一头红色的巨兽,那巨兽足有四匹马那么大,犀角虎眼,一身红色鳞甲在阳光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辉。 四周的骑士都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这头红色的巨兽,偶有其实想要进入马车汇报时,都会提前下马――他们的马匹对这巨兽的畏惧比之他们的主人更胜,这是一种本能,是来自自然的天然恐惧。 巨车里面装饰的十分奢华,闪亮的宝石以及黄金器具随处可见,兽皮制成的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四周的墙上挂着的书画昭示着主人未必风雅,但一定富贵的身份,九个美丽的胡姬随侍左右,仿佛这不是一架马车,而是帝王的行宫。 说话的是一个精壮的中年人,他眼神锐利,身穿皮裘,腰环宝石,身侧金色宝刀上的各色宝石在水晶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坐在他对面,被称作上师的则是一个须发皆无,身穿黑色发袍的老人,旁边的侍女给他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饮料,上师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阴恻恻地道:“尽管放心,从西到东,我们攻破了那么多城市,可曾遇到过半点像样的抵抗?这小小的白杨城不论修得多么牢固,在火神的力量面前,也只是一颗更高大的朽木罢了,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化为灰烬。” 中年人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此刻和过去的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烦躁不已。 “大统领,你在担心什么呢?火神的力量无所不能,若是你愿意亲自侍奉他的话,他一定会赐予你更强大力量,或许那时,你就不用这样苦恼了。” 上师放下酒杯,用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大统领。 这双眼睛很平淡,可是大统领看到的,是里面如同烈火般强大的力量,他想到了不久之前在丘关事,丘关是一座坚固的关隘,易守难攻,可在眼前这人,却摧枯拉朽般地将其毁灭,那漫天飞扬的大火,那种灼热地让人感觉融化的力量,深深地烙印在了大统领的心中。 ------------ 章三十二 圣使 大统领心中划过一丝犹豫,他渴望那样超凡的力量,可要他用身心去侍奉一个神明,他做不到。 作为一个统领一方,有志于在这乱世中立下一片基业的男人,他可以为了顺应潮流选择自己的信仰,可是他不可能真的将希望寄托于神明,他知道火神会都是些什么人,他一旦真的信奉了火神,那自己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恐怕都将变成他人的嫁衣裳。 “此事休要再提。”大统领神色一冷,道。 上师微闭双眼,勿自养神,没有再说什么。 …… 大半日之后,黑袍军终于到了白杨镇外,此时落日余晖映照着这座平原上的小镇,带着凉意的秋风吹过,四下安静,一片肃杀之意。 黑袍军并没有急于攻城,他们远道而来,此时已是人困马乏,便在镇子三十里外驻扎了下来,打算休息一夜再行进攻。 他们对白杨镇的了解并不多,但是镇上的大致情况他们还是了解的,不过是一个驻军一千多的小镇,还没黑袍军的军官放在心上。 除了他们的大统领,可大统领也只是隐有预感,对于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和手下的看法一致,这座小镇唯一的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墙更高,更厚罢了。 大统领有些去抓几个俘虏来打探下情况,可惜他的斥候在平原上奔驰了几个时辰,除了几个空荡荡的村子以外,连鸡毛都没找到一根,更不要说人了。 “看来此地居民早就知道我们要来,都外出躲避去了。”他暗道。 暮色降临,给大地笼罩上一张黑幕。 “什么,有人来袭营?”大统领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惊讶地到。 作为一个入窍巅峰的高手,他六感聪明,但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外来的气息,营地当中也充斥着夜色降临的静谧,手下的报告让他很不解。 “是法师,是法师们遇袭了。”手下继续道。 “原来是法师,伤亡如何?”是法师的话就比较好解释了,看来对方已经掌握了他们拥有法师的情报,故而专门趁着他们立足未稳,想要将他们最大的依仗给消灭。 他们拥有法师的消息泄露出去,他早已有了预料,毕竟他们已经借助法师的力量攻破了好几个城市,现在才被人知道,已经大大超出他的期望了。 “我们这边伤了一个,对方和上师对了两招,然后就逃走了。”手下道。 “上师在当场也没能将来人拿下?”大统领大吃一惊,上师的功夫他是知道的,他自己不近身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就算近身,也很难说有取胜的把握。 手下苦笑了道:“今天若不是上师恰好也在当场,那几个法师说不定就都被来人斩杀当场了,对面的来人,看样子,也是法师。” “对面也有法师……”听到这个情报,大统领大概知道自己先前的不安来自何处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次己方没有多大损失,反而知道了对面也有法师这一消息,不然明日若是贸然进攻说不定反而会损失惨重。 “上师呢,带我去见他。”大统领道。 …… 白杨镇,白杨军府衙,书房,白琅捧着一本大秦名将蔺峰的《大衍兵要》,似乎在专心阅读,但若是贴近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目光散漫,眉头微蹙,显然心思并不在兵法之上。 “嘭嘭嘭。”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来。”白琅的声音依旧如同往日,洪亮清澈,但却透着一丝疲倦与期待。 卫兵将房门打开,跟在后面的是一个皂袍峨冠,须发皆白的老者。 “圣使,结果如何?”白琅见老者进来,忙道。 “只差一点就得手了,只可惜对面恰好有个高手在哪儿,我与他对了两招,对方实力之高,丝毫不在我之下。”圣使道。 他虽然说是功亏一篑,可其神色淡然,声音不许不慢,显然既无惋惜之意,也无愧疚之情。 听到那个“只”字,白琅就知道后面的话大概都是什么了,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失望。 不过他也不好抱怨什么,因为这个袭营的主意是他出的,白琅行事,向来喜好出奇,此次他联络上青莲教之后,他便希望青莲教圣使趁着对面立足未稳,前去将他们的中坚力量给消灭。 这是他听说青莲教有办法分辨出法师和普通武人之后提出来的办法。 孙越举得此计效果不大,反而还会暴露了己方也有法师,让对面心生防备。 白琅当然更相信自己,而且他相信,即便暴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让对面知道了己方有能与他们匹敌的存在,相应的,自己这边也能对对面的实力有所了解。 “其他的呢?”白琅暗道,“我也知道他实力恐怕和你差不多,否则你就不是用这副模样来见我了。” “他们是火神会的人,大统领尽管放心,火神会是我青莲教的生死大敌,我们定然会全力协助你阻止他们的势力东扩。”青莲圣使还是原来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但他说出的话,去让白琅大喜。 “这圣使莫非是个面瘫?难道他们的神连这点小问题都不愿意替他解决么。”白琅不由得恶趣味地想到。 当然,最要的还是青莲教和火神会乃是生死之敌上,他对各教派的恩怨并不清楚,因此开始还担心若是青莲教表面答应,最后不出力怎么办,现在这个问题倒是解决了。 “我们当然也愿意通力合作,替贵教将这什么火神会的人赶出白杨镇。”白琅喜道。 “大统领只要愿意遵守约定就好。”圣使清声道。 “火神会的法术我们再熟悉不过了,他们的手段,我大概也能猜到些,大统领若是不介意,我愿意派教中人手给城墙布阵,到时候斗法我们能占些地利不说,也能减少士兵的伤亡。”圣使又道。 “还有这等说法。”白琅欣喜道,“我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只是这布阵,需要一些珍稀的物材,这个却还要大统领费心,我们平时修行也用不上这些东西,故而并无存货。” ------------ 章三十三 灰烬 次日,黑袍军就开始攻城了,与过去的战争不同,面对高大的城墙,他们并没有前赴后继地用血肉与生命去争夺胜利。 黑袍军中一共有十二名法师,他们是此次攻城的主力。 十二名法师不算多,而且其中只有三名感应境的法师,其余都只是入窍而已。 云层之上,李云妙站在白翼的背上,任由冷风将她的衣袂吹起,冷冷地看着地面上的情景。 这十二名黑袍法师徒步冲向高大的城墙,身姿轻捷,宛若翩翩飞燕,城墙上的白杨军士兵不断朝他们射箭,但是根本射不中他们。 这群法师不仅身怀法术神通,而且个个武艺非凡。 “可就算他们再怎么武艺非凡,仅凭这点人数,也不可能攻破白杨军的城墙吧。”李云妙自认杀掉这十多个法师倒只是举手之劳,可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凭一己之力攻破这个城墙,从中杀出一条路,轻松离开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 “杨队长。”城墙上的士兵见到杨雄和一个白发老者上来,纷纷向他行礼。 杨雄看了看身边的白发老者,道:“圣使,你可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圣使摸了摸修长美丽的白色胡须,道:“火烧城墙。” “火烧?”杨雄笑了笑,从来没听说过哪家的城墙是被火烧塌的,若是这个办法有效的话,那攻城也不会这么困难。 “他们的火与凡火不同,温度极高,这城墙再牢固也只是土石砌成,温度过高的话,很容易被毁掉。”圣使解释道。 杨雄对此并不太相信,他本就不喜欢什么青莲教的人,他承认他们很厉害,会真正的法术,可他相信,在众多的高手面前,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他不明白白琅为什么要和他们合作 ――就算对面有法师,也无非就是多死几个人,他们有城墙,他相信对方很难攻进来――骑兵再厉害,可也不能爬上城墙。 圣使见杨雄这态度,也不恼怒,仍旧平静地看着底下冲过来的黑袍。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些黑袍一到了城墙之下,就开始催动法术,火烧城墙。 杨雄见此,立马命令手下往下抛扔先前准备好的巨石木块等物。 圣使心里冷笑:“这种办法若是对他们有效的话,那前面几个城也不会被攻破了,哪里还轮得到你白杨军?”他对白琅的眼光见识颇为佩服,却不明白他手下怎么会是这样的草包。 在天上的李云妙却在这些火焰当中感受到了一股别样的气息,“难怪他们敢这样去攻城,果然有些门道,看来这大秦修行之术,果于我九州不同,只是不知道他们能否得望长生了。” 杨雄手下的巨石木棒一推,朝着黑袍人的头上砸去,发出呼呼呼的声音,原本杨雄还担心被这些人躲开,从他们的身手来,这种可能性很大,因而特意叫人加大了木石的密度,哪知这群人不知是故意托大,还是根本没发觉,竟然继续在墙下施法,一动都不动。 杨雄大喜,这些木石上都浇了油的,下面的黑袍又在玩火,倒是后一燃,他们定然一个都逃不掉,杨雄似乎都已经看到这群人被烧成焦炭的下场了。 只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这件事,不论是下面的黑袍,城上的圣使,还是天上的李云妙,只是他们都不会去提醒杨雄。 这些巨石木棒到了黑袍人头上一尺左右,立马火光闪现,杨雄当即大喜,以为谋划就要实现。 可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这些木石就消失不见,而下面的黑袍们却都完好无损,淡定地在下面烧着城墙。 杨雄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花了,可现实告诉他,他的眼睛好的很,几十米外的蚊子都能看到。 他命人继续朝底下扔木头和石头,士兵们和他一样感到奇怪,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不去思考,听从上级命令,反而没有这么多苦恼。 结果依旧和先前一样,木石到了黑袍人头上一尺左右,就火光一闪,消失掉了,连渣都没留下。 “圣使,这是怎么回事?”杨雄终于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因为温度太高了,你那些木头石头不是消失了,只是被烧成了粉粒而已,这是火主赐予他信徒的力量,凡人如何能与他对抗?”圣使道,他并没有说火神,因为直接谈论一个神明的名讳是即为忌讳的事――这并不是说神明不准人们叫他的尊号,而是因为一旦念到他的神名,就有可能火神注意到。 圣使当让不想在这种与火神信徒对抗的场合被火神注意到,尤其是,他还是一个青莲圣母的信徒。 “能将木石转瞬之间化作粉尘的温度,那得有多高?为何我们在上面一点都没感觉到,而且城墙也都还好好的。”杨雄疑惑道,他还是有些不信青莲圣使的话。 “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神赐予他们的力量就只在一尺之内罢了。”圣使道。 “至于说城墙没事,那是因为我先前在里面布下了阵法,否则只会和那些石头一个下场。”杨雄对此将信将疑,不过圣使这番话似乎也勉强说得过去,他对神的什么力量并不太了解。 大统领站在数里之外,看着白杨镇这边的动静,他是入窍巅峰的高手,完全能看清火神会的法师们在城墙下的一举一动。 “上师,怎么这么久了,他们还没将城墙攻破?”大统领转过头,看着旁边的身穿黑袍的光头上师,照过去的情况,只需要几息时间,法师们就能攻破一道城墙。 九层之台,起于垒土,而法师们做的,就是将这垒土给毁掉,九层高台自然垮塌。 “应该是青莲教的人动的手脚,他们是我们的老对头了,对我们有什么手段根清楚,做出来针对性的防备,这一点都不奇怪,对此我早有预料。”上使笑道。 大统领知道对面的法师是青莲教的人,昨日黑袍上师就同他讲了。 “哦,那这么说上师是早就有了应对之策了?”大统领笑道。 ------------ 章三十四 天师道 大统领虽然面带笑容,对上师却更加不满。 “这老秃驴,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给放在眼里了,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没有同我讲。”他暗自恼怒。 上师仿佛感受不到大统领的情绪,继续笑道:“大统领看好了,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另一边,城墙下的黑袍法师们互相看了一眼,都点点头,紧接着,宛若蚊蝇般密密麻麻的的念咒声响起。 几息之后,一个火红色的高大武将虚影在法师们头上出现。 “这是什么法术?难道那就是你们的神祗吗。”大统领被远方的景象给震惊了,这个火红色的虚影实在是太真实了,就好像是一个真正的猛将,在城墙下散发出慑人的威压。 “当然不可能是我主,只是一个召唤的虚影罢了。”上师对大统领的浅薄见识感到失望,“凡人就是凡人,哪怕是再强大的凡人,再有拳势的凡人也都是愚昧的,只有真正接受了神灵伟大力量洗礼的人才是真正适合这片土地的居民。” “违逆我神旨意者,终有一天,会被我的火焰扫除。”上师在心中发愿。 那火红色的虚影一出现,一股灼热的气浪就朝着城墙上的众人袭来,此时已是秋季,大秦地处内陆,本已经相当的寒冷了,但这这红色虚影一出现,竟让众人仿佛置身六月阳光之下,酷热难耐,不过一个呼吸间,功力不济的士兵额角就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哼,看来他们也是有备而来。”圣使冷哼一声,袖子一挥,一股青色的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城墙上众人的灼热之感顿时消失不见。 “圣使好本事!”杨雄此时也由衷地赞道,见到那尊红色的虚影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些法师的厉害。 那火红色的虚影,握紧双拳,燃烧起熊熊烈焰,朝着白杨镇的城墙轰去。 虽然这红色神将在城墙之下,城墙上的众人还是能感受到其身上那种焚山煮海的恐怖气势,这下,白杨镇的城墙还能抵挡地住吗? 众人皆担心,不由得望向了圣使,在场众人中,能够有办法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圣使了。 圣使面色依旧如故,看不出情绪,杨雄等人也不知道他是胸有成竹,毫不担心,还是强装镇定,抑或是本来就已经没法做出表情了。 天上的李云妙感受着下方红色神将的气息,却感觉到一种熟悉感。 “这种感觉,怎么和我在空灼煞穴当中时有点像?”她感觉很奇怪,“难道是因为都是火属的缘故?”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对白杨镇的城墙也没有太多担心,下方的人不知道,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白杨镇地城墙上有一股水木灵气,那个火焰神将虽然厉害,但恐怕还不足以攻破这股灵气。 “这些大秦人的修炼之法倒是有些意思,虽然自身境界低微,却能借用远超出自身修为的力量,与龙虎山的封神召灵之术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论起本质,似乎又有所不同。” 龙虎山天师道,乃是符箓大宗,同时也是修道界中和凡俗交涉最深的道门大派。 凡间道门,若论渊源,几乎都出自此派,大周朝廷的天师真人,也向来是由此派的下宗掌教担任,在人间号称是道教祖庭。 天师道神通法术除符箓外,最著名的便是封神召灵,许多人间武将,或是节妇孝子,在死后若能得到朝廷封赏,得受香火,便能化作神灵。 封神施法的便是天师道的外宗弟子,他们大多数对其中的官窍不甚明白,只是照着科仪依葫芦画瓢,自己都以为是些装神弄鬼之术,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些法术是真的起了效,让这些死去的魂灵有了神躯的。 人死灯灭,就算是炼气九层温养大宗师乃至练就了元神法体的长生真人兵解转世也不可能保持灵智,天师道自然也没这个本事,因此这些死人封神,不过是借助他们的一丝灵昧与凡人的香火结合,化作一尊只有本能,没有思想的灵体罢了。 不论生前是凡人还是修道者,灵昧当中都蕴含着这人的精气神,一个人之所以是这人而不是那人,既不是因为名字不同,也不是因为相貌不同,哪怕是传说中的造化大能,开天辟地,塑人造物,能生造出两个身躯毫无区别的生灵,也无法造出灵昧一样的两个生命。 灵昧的存在,并非一成不变,相反,是一直在变化,一个生命,只要存在,就会与道互相影响,灵昧便是人与道互相影响的产物,是生命在天地间的独一无二的标志。 但人死后,这一丝灵昧失去了存在的寄托,就失去了与大道互相影响的媒介,只能消失于天地之间。 所谓香火之躯,就是用借助凡人的灵昧使死去之人的灵昧变相的存在,只要香火不断,灵昧就不会消失,尽管不会消失,灵昧却也不会再有改变,因为祂已经没有了改变的基础。 凡人想要从这些神明中得到力量是很困难的,因为神明的力量,实际上还是来自与人,这些力量在转变过程中必然会有损耗,所以注定了神明不可能让每个信徒的愿望都得到满足,可是为了不至于让信徒流失,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能得到他们的垂恩。 这种恩赐的概率是一定的,具体是多少,全看天师道的弟子们在创造施法科仪时的设定,以及施法弟子的修为高低,设定决定了这种概率的上限,施法弟子的修为则决定了概率的下限。 鉴于是施法的弟子们都是天师道外门,与真正的仙家门徒们干系不大,对这些法术也只懂其形,不明其意,因此大多数神明们垂恩的概率低的吓人。 这也是凡间神明灵与不灵的区别的由来。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可是他们凝聚香火的本事都是一样的,并不会因为“不灵”而有所折扣,天师道弄出这些个东西,也不是为了做善事,替凡人消灾解难。 ------------ 章三十五 灵昧 修道者追求长生,挣脱天地的束缚,根本就不需要凡俗的支持,最多就是传承的时候需要到尘世去寻找几个弟子罢了,因此天师道所封的神明,本就只是为了凡人的那一点香火之力罢了。 从聚集香火来说,修士的信奉和凡人的信奉并无两样,既没有质的不同,也没有量的差距,因为他们的灵昧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而凡人的数量,万倍乃至百万倍于修士,从这个方面来说,从凡间聚集香火之力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神道,本是修道之人追求长生所创立的一种旁门之法,尤其是肉身损坏的修道者,曾一度寄希望于此法,只可惜,数千年来,无数天才之辈殚心竭虑,前赴后继地试验,最终均以失败告终,到如今,修仙界大多认为此路不通。 神道之法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凝聚神躯之后,灵昧变化已失,反而与信徒的灵昧互相缠绕,哪怕是生人转变,神魂无缺,最终也难免被诸多念头给污染,灵智渐失,化作一团朦胧的念头。 因此,最后各大门派几乎都放弃了对神道的探索,毕竟就算肉身损坏,专修身外化身等法门前路也比修习神道清晰的多。 只有一家例外,那就是天师道,当然,天师道也不寄希望于靠神道长生,天师道传承久远,据说乃是道尊亲传,自家能证得长生大道的经文有好几部,根本犯不着行此舍本逐末之举。 他们看中的是神道的另一个特性,那就是能够请神上身,借助神明发挥出远超于修道者自身的力量。 虽然这些神明积累再多的香火之力也不可能超出炼气七层脱劫的修为,但是对低阶弟子来说,这却是一种很省事的方法,要知道,炼气第七层脱劫境界的高手可不是大白菜。 能修炼到脱劫境界的人,只要不出意外,基本上都能修炼到炼气九层温养境,就算是在天师道这样的大派,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人,一辈也不过三四人,整个宗门加起来,也也只有十多个,甚至还没有他们的元神高人数量来得多,一些小门派,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镇教的祖师有没有脱劫修为都还难说。 若是面临劫难,天师道就相当于凭空多出十多个脱劫高手,而其教中低阶弟子也不用去修炼法术,只需要专心修炼道术即可,若是外出磨练遇上危险,直接召出一个神明来,多半就能解决问题,就相当于教中长辈贴身保护一般。 要知道,修炼法术是一件极其耗费时间的事,而且法术与修为之间有个相对应的关系,修为不到,法术也不可能修得上去,越是接近这个极限,修炼速度就越慢。 而等到修为高了再修炼法术,前期的那些符箓种子就能一蹴而就,节约不少时间,而这也让天师道门下弟子的修为增长速度普遍快于其他门派,天师道这些年也是愈发的兴盛。 可李云妙看到的这群黑袍法师却与他见过的天师道弟子不同,据李云妙观察,他们召唤出来的这个火焰神将,当中并没有灵昧存在,有无灵昧,是一种很直观的感受,就是凡人都能感受地到。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生气,一个雕像木偶,不管做的多么逼真,可靠近了看时,还是能感受地到与真人的区别,李云妙虽然没有靠近这个火焰神将,可凭她的感知能力,比之凡人靠近时还要强得多。 不过李云妙却可以肯定这个神将是一个神道产物,因为祂的法体,和李云妙曾经遇到过的那个天师道弟子召唤出来的神祗毫无区别。 火焰神将一拳轰下,竟然让城墙都有了轻微的晃动,但黑袍法师们预想中的场景却没有出现。 照他们的设想,这一拳下去,那城墙的砖块就该和先前杨雄丢下来的石头一样,化作乌有才是,青莲教的人再厉害,也不该能挡得住火神座下神使才是。 这时忽闻一声长啸,从城墙上钻出一个人来,这人身穿白袍,面白无须,一头黑发如瀑飞扬,端地是个浊世佳公子的扮相,这白袍人放声道:“你们在底下戏耍了这么久,可曾耍够了没?若是耍够了,那就该轮到我们来了。” 他话音刚落,城内又跳上几个年轻白袍来,这些人有男有女,皆是面色白皙,相貌上佳之辈,这几人围成一圈,在城墙上以一种奇妙的步伐转动起来,不过片刻,最先上来那年轻人喝了一声:“起。” 白杨镇外的众多黑袍忽然感觉自己进入到了一片陌生的空间之中,四周大雾茫茫,什么都看不见。 ”我们这是到了哪儿了?莫不是中了敌人的幻术?”黑袍们初遇此事,想法也都差不多。 作为火神信徒,他门第一反应就是催动法术,在身边燃起烈焰来,随着烈焰的灼烧,周围的大雾逐渐散开了来,黑袍们也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十二个同伴,此时已经分作了几团,众人刚想要聚集在一起。 人群中忽然有人道:“不要乱动,你们看看我们脚下是什么?” 众人往下一看,原来他们竟然是站在水中的一个个沙丘之上,周围乃是白茫茫的湖水,方才湖水与大雾混杂在一起,才没被看出来。 其中一人不屑道:“既然是幻术,干嘛还去管他,直接过就是了。”说着他就要朝水面上走去。 他旁边的同伴连忙拉住了他,道:“就算是幻术,你没将他破开之前,里面发生的事也与真实的无疑,你若是一脚踩下去,定然会落水,到时候恐怕还会发生更恐怖的事情,你不要轻举妄动。” 在里面的人思考破阵之时,外面的大统领也在关注着这些黑袍的攻城进展,当他看到十二个黑袍忽然不见时,不由得大惊,他转过头去,想问问上师是怎么回事,却发现上师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不见了。 ------------ 章三十六 火翼 这下大统领倒是忘记了十二个黑袍法师神秘消失的恐惧,他左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之色:“这便是超越入窍境的力量么,当真是将我视若无人啊!” 他朝着城墙方向望去,上师果然已经过去了。 上师没有多说废话,还没到还在一里之外,就已经在念咒施法,身上火焰暴涨,竟然幻化出一张羽翼,飞了起来。 天上的李云妙见到这法门,却是起了兴趣,她现在飞行还要借助白翼的力量呢,幻化羽翼的办法,她也曾经也想过,只是法力可塑性差,根本不可能凝聚出这样一对翅膀来,更别说让人飞起来了。 而光头上师所长出来的东西,她也看出来了,和那火焰神将的身躯是同一种东西构成,显然也是香火之力。 远处的大统领以及城墙上的白杨军士兵,见到火神会上师竟长出一对翅膀飞上了天空,无不震惊羡慕――飞上天空是人类永远的梦想。 基本上所有人,都曾经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像鸟儿一样在天空自由翱翔。 黑袍上师飞到城墙边缘,凭空变出了一把金杆红尖的长矛,他挽了枪花,长枪竟发出一道清越的声音来。 见到这把长矛,青莲圣使波澜不惊的脸色不禁一变,暗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火神会的决心,竟然连这个杆龙脊枪也让他给带出来了。” 龙脊枪是火神会的一件宝物,是火神会掌教斩杀了西方荒岭上的一条蛟龙之后,取其脊柱炼制而成。 这蛟龙并非天生龙属,而是一条火蟒化成,因此才居住于炎热的荒岭之上,故而龙脊枪与火神会的功法极为契合,有这龙脊枪在手,黑袍上师起码能发挥出十倍于己的战力来。 果然,黑袍上师手臂一抖,枪出如龙,风火大盛,朝着那群白袍年轻人而去,这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他这一枪刺出,风火之中隐然有一道龙形虚影张牙舞爪地从中奔袭而出,似乎要将那群年轻人抓过来一般。 那群年轻人见状大急,慌忙大喊,向青莲圣使求救,他们此时并非无所事事,而是在联手操纵着一个大阵,之前的黑袍法师以及他们召唤出来的火焰神将之所以消失不见,就是他们操纵阵法的结果,但不论是火焰神将,还是火神会的法师们,他们都只是被大阵困住,并没有消失或是死亡。 他们这一躲,那些人就将脱困而出,他们能布下这阵法,还是多亏了白杨军府衙收刮来的诸多珍稀材料,这次放弃了,那那些材料也就浪费了,根本就没有第二次机会。 他们这边法师人数本就少于对面,加上上师才一共七人,不依靠阵法根本就没有胜算,这也是昨日白琅希望青莲圣使去偷袭黑袍军法师的原因,若是能让对面法师死掉几个,他们的胜算就能高出不少。 青莲圣使并无把握对付手持龙脊枪的黑袍上师,但为了手下这些弟子的性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只要能再坚持一会儿,将困于阵中的黑袍法师们给解决掉,那他们还能借助大阵的力量挡住黑袍上师。 青莲圣使早在黑袍上师拿出龙脊枪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此时法术突然发出,一株巨木突然从城外升起,挡住了袭来的龙形火气。 这是一株橘子树,外面还罩着一圈水幕,避免了橘子树被火气给点燃,可青莲圣使知道,即便如此,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青莲圣母主掌万物生气,对水木二道最是精通,青莲圣使所用并非是什么法术,而是他借助青莲圣母的神力,让城外土壤中的一粒橘子种吸收城外土壤的水气,迅速伸根发芽,并利用其发达的根系继续抽取地下的水汽,然后在高温的引导下沿着树木的脉络往上,最终在橘子树周围形成一圈术幕。 这等本事,仅凭他感应境的修为是根本做不到的,也只有青莲圣母的神力,才能让他做到这等地步。 “不自量力!”黑袍上师冷哼了一声,也没有花哨的动作,手中长枪再次平直地刺出,又是一道灼热的风火之气。 青莲圣使加大了对土壤水分的吸取,可是根本不够!短短一息之间,白杨镇外长满枯草的平地就已经龟裂开来,就像是大旱年间一样。 他还不敢吸取白杨镇内的水分,否则都不用敌人动手,白杨镇的城墙就该垮塌了,那时候对面的骑兵就可长驱直入,到时候他们不但守不住白杨镇镇,受不住圣母的信徒,恐怕他和那些年轻的法师也逃不掉。 除非实力到了对面黑袍上师这种地步,否则面对大量的高手,他们也难免性命不保,这一点,杨雄倒是没有想错,青莲教以及火神会之所以与世俗的军阀合作,除了因为他们本身就有巨大的威信外,他们手下强大的实力也让这些法师心生忌惮。 白袍法师们已经感觉到阵法之中的反抗之力在逐渐降低,正如里面的黑袍法师们所言,这是一个幻阵,可若是在幻阵中被杀死,虽然不会真的死去,可是灵智消失,变作一具行尸走肉却是避免不了的。 里面的人以为不乱动就暂时不会有危险,这个想法若是面对无人操纵的阵法,那就是是正确的,只可惜他们面对的不是。 这个阵法名叫水莲阵,恰好需要六个人来施展,水月镜花,水主虚幻,而木主生气,则让这个阵法变化无穷,多了一分灵气。 黑袍们虽然在阵内不断放火,可他们修为不到,根本不可能用这种暴力的办法破阵,而想要摸清阵法的变换之道,借此破阵,这些人又没有这个本事。 好在他们分散的并不是很开,最后损失掉了两个人,还是回合到了一起,在这种幻阵之中,最忌讳的就是单独行动,人多一点,就算有什么不测,也还可能去拉一把,或是借机摸清阵法的变化规律。 ------------ 章三十七 腰牌 再说青莲圣使见自己手下弟子很快却要得手,心里却在叫苦不迭,因为他这边很快就要坚持不下去了,若就此功亏一篑,实在是叫他心有不甘。 天上的李云妙将他们的处境看得清清楚楚,她虽然说是不想插手,心里其实还是有个偏向的,对面的黑袍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她的救命恩人则信仰青莲教,她自然更希望青莲教这边获得胜利的。 通过两边人马的交手,她也看出来青莲圣使这边大概就是张秋口中的青莲教了――这城中只有这一群法师,而且他们的法术也符合青莲教这个名字。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虽然不宜亲自动手,但若是暗中出手相助还是可以的,只要不亲自露面,这些人估计也联系不到她身上。 她檀口一张,一道青色的剑丸便飞了出来。 虚落剑丸,本质就是一团云气,不仅聚散由心,若是恢复本真,更能起到出其不意的隐蔽效果,虽然杀伤力小了些,但却别有妙用。 李云妙将这团剑丸或者云气,轻喝道:“去。” 这一团白茫茫的云气便有天儿降,朝着黑袍上师飞去。 秋季的天空本就灰白一片,这一道剑丸飞下来正好和天空融为一体,尽管下面的都非是凡俗之人,目力不凡,可他们都专心与自己眼前的争斗,如何能发现地了这天上来客? 这剑光极快,已经快到黑袍上师面前时,才被他注意到,李云妙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见他已经发现,立马将虚落由云气化作青光实质的剑丸,这一般变化之后,剑光速度更快。 黑袍上师见已无可躲避,却也不着急,他手持神枪,正是大杀四方,得意之时,如何会将这一团小小青光放在眼中?在大秦可从来没有剑仙出没过,他对这青光也没有概念,在大秦,越是厉害的法术声势就越大,就如此时的他。 他暂时先放过了青莲圣使的橘子树,将手中长枪一抖,化出一团烈焰,打向了李云妙的虚落剑丸,他本道是自己这一团烈焰上去,不论这是个什么东西都要被化作灰烬,要知道,这可不是他自身修炼出来的法力,而是火神神力与龙脊枪共同幻化的真火,熔金化铁,不在话下。 哪知这一团青光根本就不与他的火焰相接触,只轻轻一偏,就从他的火焰下避开了。 “这是何等恐怕的速度?”黑袍的反应也算快的了,可能在如此小的距离下避开这团火焰,他自认也是做不到的。 黑袍的火焰与李云妙的剑丸不同,发出去了便不能在操纵,他心下震惊,也顾不得青莲上师的橘子树,只得挥舞着龙脊枪抵挡虚落剑丸。 “这老儿什么时候弄出来这么个东西?速度竟然这么快,难怪我的龙脊枪他也不怕了,那橘子树看来只是他的诱饵,好让我分心,被这青光不知不觉地接近。”黑袍上师以为虚落剑丸是青莲上师压箱底的手段。 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他修为有限,发现不了在天上的李云妙,这剑丸被他发现之时就已经在他左近了,他如何能想象地到这是从天上飞下来的东西?而且虚落剑丸的剑光正是青色,与青莲教门徒的法器法术颜色最是接近,他误会实在是正常的很。 不得不说,黑袍上师实力还是很强的,不仅神术强大,一身武艺也是出神入化,即便在空中,腾挪移转也是相当圆融熟练,显然是配合着火翼专门练习过的。 他不过感应境修为,但凭着神力加持与龙脊枪,竟能与李云妙的虚落剑丸斗个平分秋色。 李云妙可是凝煞巅峰修为的人,不论神通法术还是剑丸剑术都是同辈顶尖,她对上普通的炼罡之辈,估计也就是一两招的事,就算是丹成九品之辈,她也一战的信心。 虽然李云妙出于隐藏身份的原因,一身本事只发挥出了六七成,可黑袍上师能与她打成这样,也足可自傲了。 黑袍上师与虚落剑丸缠斗了一会儿,深感不妙,尽管他此时还不落下风,可迅速解决青莲圣使,将手下救出的目的也达不到了。 那可是十二个法师啊,这些法师都是火神会耗费了大量精力才培养出来的,可谓是前途无量,也是火神会将来争霸大秦的后备力量,若是都折损在这里,哪怕他在教中地位非凡,恐怕也不好交差。 想到这里,黑袍上师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厉色,“这可是你逼我的!” 突然间,他气势暴涨,周身三百六十五个穴窍同时打开,身上法力与天地元气交相呼应,将他的黑袍都鼓涨开来,露出壮硕的上身。 天人交感,这是感应境的标志。 不过黑袍上师如此做派并非是为了感应天地元气,他的一身本事多在神道上,法力于他来说凡是鸡肋,他这样做实在是因为他要抵挡李云妙的虚落剑丸,根本腾不出手来。 只得用激发周身法力这种笨法子。 在天地元气与他穴窍中溢出法力的纠缠下,他腰间一块火红色的令牌也绽放出了夺目的红光。 “不好!”青莲圣使见到这块发光的腰牌,立刻惊呼道。 原本他得了不知何处来的助力,心里虽然疑惑,但却相当高兴,连忙把那株橘子树给撤去,准备上去助阵,趁机将黑袍上师拿下――橘子树防御厉害,但却半点攻击手段也无。 哪知他刚把橘子树给撤下,就发现了眼前这幕。 李云妙和围观的杨雄等人不知道这腰牌是什么东西,他可清楚的很。 这腰牌,非是凡物,而是神明召唤法器,神明神通广大,不可以常理度之,能在信徒的召唤下出现在任何一地便是他们的特异之一,只是不论是火神还是他们的青莲圣母,都与李云妙认识的那种神明有所不同,想要召唤,比天师道的神明更困难一些。 这种腰牌就是必须之物,只是这种炼制这种腰牌的材料稀少,因此这腰牌也就相当地珍贵。 ------------ 章三十八 火神现 若是火神被召唤出来,那今天在场的众人恐怕一个都跑不掉。 众神都在争抢信徒,可是有几个神明极其暴虐,虽然他们的信徒在极力帮助他传教,可他若是遇到了不信仰自己之人,说不得就要将其打杀。 火神就是这样的一个神明,过去他每次被召唤出来,最终的结果都是,除了愿意皈依他的人,全部都被杀死,他才不在乎他在信徒心目中的形象,他只图自己心头的痛快,劳动了他尊驾,若不让他发泄一番,他如何能同意? 反而在这种暴力威胁之下,火神的信徒反而增加的极快,已经堪称是信徒最多的神明之一。 不得不说,人类有时候也挺贱的,有句话叫做为虎作伥,那些被胁迫信仰了火神的人,最终反而也会变成狂热的信徒,去强迫他人获得与自己同样的命运,否则就要喊打喊杀。 这也是火神会和黑袍军合作四处征战的原因。 凡俗的统治权归属黑袍军,征服下来的城市则在火神会的强迫下信仰火神。 在屠城,抢劫,虐杀的威胁下,大部分人都只能屈服。 凡人连黑袍军这种武艺高强之人都对抗不了,更不要说反抗更为强大的法师们――这已经与过去的神权政治大有不同,这次来的是真神,而不是神棍。 火神的恶名在大秦的东方还没有传开,但青莲教作为他们的死对头,对火神的德行却是相当清楚。 青莲圣母是一个慈善的神明,她的教义主管守护与救助,因此她的信徒也大都是张秋这样心地善良,有着正义之心的人,青莲圣使虽然不苟言笑,也颇有计谋手段,但能作为青莲圣母手下圣使,他的信仰绝对是过关的。 “必须要阻止火神的召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很想叫那个操纵青光的人用青光去斩破那块腰牌,但是这显然也不太可能。 黑袍上师的长枪舞地滴水不漏,李云妙的剑丸根本就攻不进去。 李云妙也注意到了黑袍上师腰间的红色腰牌。 “这种强烈的火气悸动,难道是他们的神要来了么?”李云妙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她倒也不是太担心,因为她发现这股气息其实并不十分强大,虽然火气的震动十分强烈,但据她猜测,这只是因为对方走的神道,于火之一道上十分精纯的缘故,至于其修为,李云妙认为最多不超过炼罡境。 炼罡境虽然厉害,可李云妙自信自己应付起来还是没有大问题的。 反而她对这些神道之人十分地感兴趣,想要看看,此间的神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和天师道的神祗又有何不同。 青莲圣使见事情似乎朝着一种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心里一横,竟然也掏出了一块腰牌! 他对付不了火神,也只有请他的神明了,只是青莲圣母最近颇为操劳,作为一个信徒,他并不想打扰自己神祗休息,但现在的情况,恐怕也只有圣母才能阻止火神了。 “还好有圣母怜悯众生。”青莲圣使暗道。 只是这腰牌用了就没有了,他这个级别的使者也只能有一块,将来他若是遇上什么事,就再也没了依仗,最关键的是,没了腰牌,他在圣教会议上的话语权就会少上不少! 各家教会为了防止信徒时常劳动神明,在构架教会之时,基本上都有这样的规定,自己去解决问题,也是神对信徒的考验! 一道热风呼啸而过,天空中原本隐匿不显的太阳此时竟然也露出一点面庞来。 李云妙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暗道:“这样一个法力低微的神灵竟然也能引起星象变化,看来这神道之法,的确另有奥秘,这一道上,大秦却是走到中原的前面。” 天师道的火神可没这种本事,因为天师道火神实在是有好几个,至于他们的本质也都大同小异,只是创造法术的时候给他们安排的神通就是火焰罢了,与天地之间火的本源大道没什么关系。 这大秦的火神虽然境界低微,却竟然有了触碰到大道本真的迹象,这如何不叫人吃惊。 按说修道之人,最初接触大道,是感应天地之时,可感应天地感应到的也只是一种朦胧模糊的道理,与单独某一大道本真相隔着十万八千里。 而真正掌握某一大道本真的,却是元神第三境,合道的高人了。 合道境号称身与道合,杀不死,磨不灭,道存则元神不灭,三千大道,皆可合道,已是这天地间最为顶尖的大能,唯有天地大劫起时,大道更易,趁着他们与道的契合程度下降,才能将其杀死。 这个火神何德何能,竟能接触到这等东西? 几个呼吸之后,火神终于出现了。 他并非自黑袍上师的腰牌中出现,而是凭空出现在了半空中。 这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神祗,他脚踏烈焰,眼睛绯红,宛如燃烧的熊熊烈焰,虽然只是站在那里,却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身外一道火红的神光笼罩,叫人看不清真面目,当然,这只是针对下面的众人来说的,天上的李云妙与他境界相当,那保持神秘的神光却挡不住她的目光。 火神看也不看黑袍上师,淡淡地道:“你把本座召唤来所谓何事?” 黑袍上师此时还在与李云妙的虚落剑丸争斗,情况颇为危急,根本就无暇说话。 火神扫视了一圈,大概也明白了此时的境况。 他冷笑道:“龙脊枪都交给你了,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说我要你何用?” 黑袍上师大为恐慌,却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火神嘴角微微上扬,又道:“没想到青莲这个婊子也来了,看来今天是存了心不要我好过啊。”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大声,在场众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自然也都听清楚了,青莲教那几人自然是大怒,侮辱他们的神明,如何不让他们生气? 此前青莲圣使曾召唤出了一株橘子树,神术褪去之后,橘子树所在之地就多了一个大坑,此时大坑之中却是突兀地蓄满了清水。 ------------ 章三十九 神战 那水湛蓝清幽,雾气氤氲,很快水中就浮现出几片荷叶,一朵青莲自水中悠悠升起,这一番变化极快,可落在旁人眼中,却有一种徐徐而来的悠然感。 青莲一出,青莲教弟子皆喜形于色,就连青莲圣使也不例外。 一道祥和雍容的女声自青莲中传来:“哟,这不是阳焱小子么,在这里干嘛呢。” 火神阳焱冷哼了一声:“你的人把我家儿郎给困住了,我特来讨个公道。” 这时青莲上一道人影渐渐由虚化实,看身形竟是个风姿绰约的少妇,她也与阳焱一样,脸上被神光遮住,叫人看不清真容。 青莲圣母看了一眼城墙上的一众年轻人,眼波流转,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不知你想讨个什么公道?讨完公道是不是还要收些利息?” 阳焱心事被说破,也懒得与这人废话,只道:“你也莫与我废这些话,今天在这儿,我们不如就做过一场,把前仇旧怨都一并了解了!” 青莲圣母道:“你这小儿哪次不是这么说?可你却也总奈何不得我,这这次难道又有什么不同么?我看我叫我门下把你的人交还与你,你不如就此去了吧,也省得一场刀兵,白害了这一方生灵。” 围观者见青莲圣母如此说法,皆道其果然不负慈悲之名,虽语面临大敌,也不意气用事,反而想着下方的生灵,其语气轻佻之处,反而更多了一分人味,少了一丝神明高高在上的冷漠感,叫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她和阳焱本是旧识,当然,关系从来没好过,在成神以前两人就仇怨不断,交手过多次了,后来各自有了机缘,竟然都登上了神位,倒是再没交手过,只是据青莲圣母的估计,他们俩的手段大致也差不多的,从气息也都可以看出来。 阳焱哪里会去理会什么生灵的安危,这些人如果死了他反而更高兴呢,就算不死,他也要让他们活不下去。 他怒吼一声,身上火红烈焰燃烧,,喝到:“那都是成年往事了,那时我奈何不了你,如今可不见得!” 言罢,阳焱便攻了上来。 他果然不负火神之名,这一手火属神术当真是声势惊人,烈焰滔天,将大半个天空都给烧红了。 青莲圣母自然不会让其专美于前,她衣袖一拂,丝毫不带烟火气息,一道蓝色光幕便出现在他身前,仍阳焱的火浪如何冲击,也前进不得分毫,一般天空被火焰烧的如同染了鲜血,另一半却仍是蓝天白云,天朗气清。 神灵的威势之强,可见一斑! 就连李云妙的虚落剑丸和黑袍上师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到火神身后去继续争斗。 黑袍上师原本还想着等阳焱一到,凭他的法力自然随手一击就能破去这个青色的光团,将他解放出来,哪知阳焱到后却对他不理不睬,全然没把他给放在眼里。 他摇摇头,暗道:“我这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会做如此妄想,当真是愚昧,愚昧呐,这火神是出了名的性情易怒凉薄,又怎会将我一个小小的信徒放在心上?” 李云妙见这两个神灵相争,倒是颇有趣味,连带着对付黑袍上师也不甚用心了,只操纵着剑丸与黑袍上师有一搭没一搭地地打着,自己则把重心放在了阳焱和青莲圣母身上。 他这一放水让黑袍上师压力顿减,原本黑袍上师虽然声势惊人,大有无可匹敌之势,可那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力量,借来的东西终究有限,尽管阳焱的到来让黑袍上师的神力运转和借用都流畅了许多,可他状态仍旧免不了下降。 就如同小孩抡大锤,即便举起来再落下去也能造成巨大的冲击,可能挥动的次数毕竟有限,长此下去只会伤到他自己。 “这两个神灵身上都没有罡煞的气息,可是用望气术观其气息,赤焰冲霄,却分明是炼罡境界的修为,而且他们虽然是神灵,可显然人的思维却还很重,看起来分明就是修士,只是这满身的香火气息,却是作不了假的。” 李云妙暗自吃惊于这两人的状态,既似人有是神。 “这果真是一种新的修炼之途了,只是不知可又能得长生否?” 李云妙有玉门派的真传,自然不会再去觊觎这些人的修炼法诀,只是遇到了不同的修炼方法,她的兴趣自然少不了,触类旁通,不管是修道读书还是做什么事情,闭门造车都是出不了成果的,能多见识一些东西,可能直接的功效见不着,但说不定某天就会发现另有妙用。 尤其这神道法门在杀伐之力上看起来格外强横,这两个神灵只是炼罡境,还未使用法器,单是是凭借自身的神力对决就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在中原各家道派当中,恐怕都是数一数二的了,能够堪堪与之想比的恐怕只有号称法力雄浑天下第一的山海派了。 这两个神灵法力果真是旗鼓相当,一个暴虐凶猛,风火相交,一个平静温和,却如渊似海,波澜不惊。 阳焱本来的借口是要替手下信徒讨个公道,可如今他的信徒已经在城墙之上几人的阵法中死了几个了,他再和青莲圣母僵持下去,恐怕剩下的几个也要死个干净。 他并不在意信徒的死活,可若最后他一个人都没能救出来,他的面子上却是挂不住,就算没人敢嘲讽他,他在那些人心里的威信肯定也会大降。 阳焱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只要他觉得人家有一点点这种意思,也必然会把这人给打服,一般来说就是杀了。 “青莲这老娘们神力竟然也这么强大,我还道是我征服了数个大城,神力增长突飞猛进,已是今非昔比,这娘们儿绝不是我的对手,哪知她竟然也丝毫不差,看来这老娘们儿那副伪善的面孔用在聚集信徒上,也是有用的很。” 阳焱心想道,手上倒是一点不慢,继续和青莲圣母拼斗着。 ------------ 章四十 神威 阳焱不知道的是,他的信徒虽然多,可是大多都是受胁迫才皈依的,尽管也算是信徒,可能给他带来的香火之力却是不多。 而青莲圣母虽然信徒基数不如他大,但也不算少,毕竟大秦如今正是乱世,青莲圣母那套友善守护的宗旨很是受一些普通民众以及充满正义感的人的欢迎。 加上青莲圣母本身行事作风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她手下的法师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常常有救助穷人,主持公道的行为,自然让信徒的信仰更加虔诚。 对阳焱的厉害,青莲圣母却是有所预料:“阳焱这小子果然在这次征伐中得了不少好处,神力竟然浑厚如斯,看来我也要加快脚步了,否则再这样下去,终究会被这小子超过去。” 这次白杨镇的事件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如果能在这儿将阳焱挡住,那他征服信徒的势头就会慢下来,给青莲圣母留下发展的机会。 青莲圣母银牙一咬,暗道今天就算拼的受伤也要让阳焱付出些代价才是。 阳焱若是重伤,他的军队无力再前行,就等于把他的势力削弱了,而自己虽然不在,可青莲教在她的一谋划下早就走上了正轨,根本用不着自己亲自出手也能发展信徒。 此消彼长之下,青莲教就将越来越好,她能积聚的信仰之力也会越来越强。 想到这里,青莲圣母忽地将水幕收拢,胸口出现了一朵碧绿璀璨的莲花,这朵莲花乃是她的妖身,青莲圣母之所以叫这个名号,便是因为她本就是一株青莲得道。 只是她在成就神道尊位后,用香火之力将自己身上的妖气给洗练了出来,结合香火之力化作了这一株青莲,而她的原本入窍大圆满后化形所得的人身此时也弥补完整,成了一具真正的人身,而非是妖躯化形。 倒是这一株青莲,因为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又有千年的天地精华养育,已是难得的天才地宝,用来炼制法器却是再好不过。 阳焱与青莲圣母打交道还是两人成神之前的事了,因此对这青莲的事并不十分清楚,可他对青莲圣母本体是一株青莲的事却是再清楚不过,因此见到她拿出这样一株青莲,本能地就存了几丝防备。 青莲圣母将这一朵青莲祭出,顿时发出一道青色神光,朝着阳焱打去,这青色神光妙用无穷,具体效果,存乎一心,即可破阵杀敌,又可治疗防御,清静凝神,乃是青莲圣母暗藏的撒手锏。 阳焱身前本是火海重重,原是蚊蝇都飞不过去一只的,可遇上这一道青色神光,却似乎半点效果也无,让其很轻易地就到了近前。 青莲本是木属,就算青莲圣母是水木二道双修,阳焱的火海也不该如此不堪才是,但阳焱此时哪里有空去探究这当中的不同寻常?那一道青光只一转眼,就已经快到他面前了。 阳焱眼中一道赤芒闪过,竟然化作了一团火焰,与周围火焰融为了一体。 “什么,他竟然已经能与纯粹的火灵融合了!”李云妙与青莲圣母俱是吃惊,青莲圣母吃惊与阳焱的神道修为之深,李云妙则吃惊与神道的效用之强。 两人的反应原因各不相同,但她们的反应无不说明了阳焱这一招的强大与非凡。 青莲圣母的青光此时失去了目标,在空中旋转了两下,就消失与天地间了,这一道青芒虽然厉害,可是消耗不小,时效也不长。 阳焱变成火焰躲过这一击之后并没有再次化作人形,反而就此隐藏在了火焰当中。 阳焱可不是青莲圣母那样的妖物,也不是如同空灼道人那样的天生生灵,而是实打实的人族,能化作这一团火焰也是有了特别的机缘。 李云妙之所以吃惊便是因为此等法门在就九州道门也是相当稀少,而且无一不是需要极高深的修为才能施展。 “从前只倒是西域真法不显,都是荒野蛮人,如今看来,这西方修行界比之中原其实是另有一番妙处啊,若不是遇上了空灼道人,我恐怕还没法来此见识一番。”李云妙暗道。 修行既讲究出世,又讲究入世,山中明意,红尘炼心,能有次一番经历,对李云妙将来龙虎交汇,凝结金丹也颇为有益。 再说白杨镇中的白琅等人,原本是在府衙当中坐镇,静观变化――法师们的战斗之后才轮得到他们上场。 可哪知青莲圣使等人竟久久不能了结对手,就有军官开始抱怨,觉得青莲教的人大概都是吹嘘地厉害,只是想骗他们一大堆财货罢了,否则那么大一堆东西让他们拿去了,却是这么久了还不见效果。 白琅与手下见识自然不同,可他也不会为了青莲教说话,若让他的手下对青莲教心生佩服的话,那将来青莲教的人渗透起来就容易得很了。 尽管如此,他对青莲圣使等人还是有些担心的了,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反倒是听来报的人讲是对面的光头法师,宛如神魔,似乎大占上风。 杨雄等人虽然在现场,可他们毕竟只是凡人,对法师的了解不多,最多也就能看个稀奇,比比谁的气势更宏大――从某种方面来说,这种判断方法还是很有效的。 这时有人外面的士兵来报,说是两边都召唤出来了神明,场面正打得热闹非凡。 这下里面的幕僚与军官们也都坐不住了,纷纷向白琅提议要出去一探究竟。 白琅本就等的有些不耐烦,加上神灵这个名头实在是太吓人了,亦或者说是太能激起人的好奇心了,当下便同意了。 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着西城而去。 还没到城墙,他们就感受了那种浩大气息。 所谓是“神威如岳,神恩如海”他们此刻正是亲身体会到了这句话。 而等他们到了城墙上,见到下方青赤二气冲击碰撞的场面,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就是神的力量么?想我自小练武,寻常四五十个壮汉难以近身,可在这等力量面前,我那点武艺又能算得了什么呢?”这一刻,白琅那经过血与火千锤百炼的坚强内心,似乎也被震出了一丝裂缝。 ------------ 章四十一 挪移 阳焱化生火灵,不仅痕迹难寻,而且火势相较此前更猛烈,青莲圣母虽有法器在手,可也那他没办法,何况她那青莲虽然厉害,可因为超出了她本身的力量层次,消耗颇大,她也不敢随意动用。 天上的李云妙见两人打得僵持不下,觉得此间恐怕已经没了什么看头,便希望此事快些结束。 她行走世间多年,思维向来缜密,对人情世故也颇为了解,青莲圣母是个什么想法,她大概也清楚。 李云妙心道:“我若是帮这青莲圣母一把,倒也不错,这阳焱若是重伤败退,我也不怕他将来再来坏我的事,此间事,也时候结束了!” 想到此节,她操纵着虚落剑丸,放弃了黑袍上师,以一化三,化作三道青光朝着阳焱藏身的火海而来。 三道剑光交错纵横,一碰到火海,顿时由青转紫,见风而长,云妙派《玄元太妙火翳剑经》本就是火属剑法,李云妙所凝煞更是火属的空灼煞,因此虚落剑丸与这神火相接,非但没有被损伤,反而在里面如鱼得水。 李云妙此时使这招名叫“紫阳青光”,乃是她进入凝煞境以后新学的一招剑法,算是她所掌握的目前威力最强一式,可将剑丸变化为一道紫色火光,却能聚而不散,此剑法乃是一脉,学至最高深处,就可化作一丝细线,无物不焚,无物不化,更兼速度奇快,隐蔽性强等特点,那时便号称是“朱鳞火翳”。 此招无他妙处,唯有一点优势,那就是温度高,阳焱的神火温度虽然不低,可毕竟分散,李云妙的法力论起来不及阳焱神力雄厚,可她所用乃是剑光,力量更加集中,自然比阳焱的神火还要厉害一筹。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自然之理,同样,温度从高处向低处传递也是一种自然之理,李云妙的虚落剑丸温度更高,就能对阳焱的神火起到一定的克制作用。 此时她的剑光化作三道紫气,在火海中四处游走,很快就将阳焱的位置探了出来――阳焱虽然化作火灵,与火融为一体,可毕竟不可能完全分散开,那样的话他只会灵智不保,对外人来说,看过去都是火,并无区别,所以难以找出藏身其中的阳焱,可对火来说,火与火之间却是有区别的。 正如人见了其他诸如猴,象,虎等,最初大多难以区别,可对其物种本身而言,各个个体却有着巨大的差异,不比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对此时火海中的火而言,神火乃是一类,阳焱是一类,虚落剑丸又是另一类,因而李云妙与青莲圣母看不出来阳焱的踪迹,用剑丸去感知却是不同。 李云妙一发现阳焱,三道剑光便朝着他而去,李云妙的剑光何等之快?阳焱根本无力躲避,火灵法体就被戳出两个大窟窿来,虽然很快就又愈合,却终究伤到了其身体。 青莲圣母在李云妙使出“紫阳青光”时就注意到了虚落剑丸,开始她也以为操纵青光和黑袍上师争斗的是她手下法师,可这青光忽然化身一道灼热的烈焰,显然不可能是使用水木两道法术的青莲教徒,她便知道是另外有人在帮助自己。 李云妙原本在高天之上,虽然也在青莲圣母的感应范围之类,可若不刻意去寻找,她根本不会注意到如此远的地方。 此时青莲圣母专门去打探,很轻易地便发现了在天空中盘旋的白翼,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一个陌生的高手,就算这个高手暂时看起来和自己乃是一方,也最好要小心谨慎一点。 见那道紫火似乎找到了阳焱的位置,青莲圣母自然也不会放弃这等好机会,催动自己的青莲,又是一道青光打出,誓要让阳焱重伤在此。 阳焱见这这道紫火厉害,青莲圣母也要对自己不利,心里大为郁闷,这下他也想到了先前被他忽视的那一道青光恐怕是另有高手所操纵,而非他想象中根本不值得关注的小角色。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从这场危机当中逃出去,李云妙的剑光很快,他根本躲不开,可是剑光毕竟细小,杀伤面积不大,他挨上几剑虽然会受伤,却无性命之忧,相反,若是被青莲圣母的青光打中的话,他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心里有了定计,阳焱当即在火焰里移动起来,好在此时是法体,就算挨上几剑也能恢复,李云妙的剑光能追上他,青莲圣母的青光想要跟上来却还要一定的时间,他要的就是这段时间差。 龙脊枪本就是他的法器,黑袍上师等人不过是借用而已,先前他用不上龙脊枪,此时却正好有了用处,因而阳焱就把它召唤了过来。 待到达火海边缘时,龙脊枪正好也到了,阳焱重新恢复成人身,这个过程中他又被李云妙戳了几个窟窿,好在拿到龙脊枪后,他枪法施展开来在自己身前形成一道枪幕,勉强也能挡上两下。 此时青莲圣母的青光也到了,刚打在阳焱身上,忽然见他身上红光一闪,竟然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青莲圣母在远处看着,叹了口气,暗道:“终究还是让这小子逃掉了,不过也还好,至少最后最后那下他可是受伤不轻,不修养个几个月,他别想再出来!” 原来神祗可以黑袍上师召唤来,自然也能被其他人给召唤回去,阳焱恢复人身之后第一件是就是向火神会的人传递消息,要他们把自己给召唤回去。 之所以向外跑,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神祗的这种特殊性质,也让他们也让他们很难被杀死,因此虽然能远隔千里传递信息的法器珍贵,但不管是阳焱还是青莲圣母,都想法设法地弄了一件。 “这神道相比仙道,可真是方便很多,似这般可以随意被召唤来去,那岂不是等于有了挪移神通一般。”李云妙暗忖道。 要知道,挪移神通可是难学,基本上只有元神真人才能掌握,像阳焱青莲圣母这样的炼罡小神能够使出类似的法术,那可真可谓是逆天了。 ------------ 章四十二 神道由来 早在阳焱显露出败迹之时,黑袍上师和远处观战的大统领等人就开始准备逃跑了,此时阳焱逃走,青莲圣母自然不会放过不这些爪牙。 她将手中青莲一抛,甩到青莲圣使面前,道:“你拿了我的这青莲前去,莫要让他们跑远了。” “是。”青莲圣使领命,白琅见此,也点起兵马,准备一举将那群流寇击溃。 关于击败对方法师之后的事,他和青莲圣使早有约定,如今有了青莲圣母的法器在,哪怕对方军队毫无损失,他们也是胜券在握。 青莲圣母交待完一切,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架起青云,朝着天生飞去。 许多士兵见她驾云而去,衣袂飘飘,其不真如传说中的女仙一般?尽管军中早有禁令要求他们不得信仰宗教,此时也难免心神动摇,起了崇敬之心。 李云妙知道青莲圣母是来找她的,也没有离开,就命白翼在原地等候,正好她还有件事,青莲圣母也能帮得上忙。 “这位朋友,方才多谢你出手相助了,不然我恐怕还不能如此轻易就重伤那阳焱。”青莲圣母一见李云妙,拱手小道,她生的雍容贵气,笑起来却别有一番妩媚。 “没想到竟是个异域女子,还生的如此美丽,只是观其修为,似乎还不如我,却能将阳焱给逼迫出来,倒也了得。” “道友不必多礼,我此来是受人之托,说起来还与道友你有些关系。”李云妙清声道,一如既往地毫无表情。 “哦,和我有些关系?那我倒是挺感兴趣,道友不妨说来看看。”青莲圣母眼睛一亮,似乎真的很感兴趣的样子。 西方道法不传,青莲圣母其实并不知道道友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眼前这人是个异域女子,有些别样称乎也不足为怪,何况里面还有个“友”字,显然也是好话,就也有样学样地用了起来。 “我流落到此,便是被一个青莲教徒所救,若不是道友的教义,说不定我早就曝尸荒野了呢,我此番前来,便是保我恩人之子在此战中不至于有了性命之忧。”李云妙道。 此时陆冲已经出发去追击黑袍军了,不过他是后军,再加上白杨军有青莲圣母的法器和众多法师助阵,想来陆冲也不至于有多大的危险。 “那我们倒还真是颇有缘分。”青莲圣母掩唇轻笑,“道友非我大秦人士吧?我观你修炼之法与我大秦之人也大为不同,我对此倒是好奇地很,不知道友是否有空?去我府上做客,我们好好探讨一番如何?” 青莲圣母不想再多绕弯子,一下子把想法都给说了出来。 “这恐怕不行,不过道友若是有空的话,我倒有件事想请道友帮忙,若是道友答应下来,那时自然有很多时间可以交流,而且此事在我看来,应该乃是一个机缘,对道友说不定也有些好处。”李云妙道。 “哦,什么事?道友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李云妙把话说得这么直白,青莲圣母倒也来了几分兴趣。 于是李云妙就把她在张秋藏身的那个山洞中发现了一种神秘文字的事说了遍,希望青莲圣母能够同她一起去看看。 李云妙之所以找青莲圣母帮忙是有原因的,像她这种从妖物化形,最后修成神道的本土神灵,身上定然也有不少机缘,而道文虽然种类很多,能在同一区域内传承的就算不是同一种,那也是相似的同类文字,在有基础和一定修为的情况下,完全可以破译出来。 听了李云妙的话,青莲圣母大喜,李云妙对大秦的修行界不甚了解,又见了两个神灵,便以为大秦自古以来传承的都是神道法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在以往,大秦修行界和西域其他地方并无太大区别,灵气稀薄,真法不显,修为最高的就是白琅和大统领那样的入窍大圆满,几千年来出过的感应境都屈指可数,可以说比中原武林还要不如。 青莲圣母修行了上千年也不过是个感应大圆满,同等境界下,妖物的寿命可比人类长多了,她如今却是个妇人模样,可见她蹉跎的岁月之长。 事情的转机是从八年前开始的,据说在大秦的西方,有人在一个隐秘的山谷中发现了一些神秘文字,并将之拓印了出来,带到大秦王都,希望能找到知识渊博的学者将之翻译出来。 最后大秦朝廷中一位常年专研金石的博士听说了这件事,也去拓印了一份,经过一年多的研究,这位博士终于将之全部翻译。 虽然他翻译出来了,但上面的内容他却觉得都是无稽之谈,只当是上古遗留的巫蛊杂谈,可辛辛苦苦翻译出来的东西他自然也不会让其埋没。 于是他便针对这个东西专门写了一本书,他乃是当朝知名的博士,官居一品,自然有不少人自愿地来捧他的场,他写了书,立马就有书商来联系,打算翻印。 他出书还不就是为了使之流传,当然不会拒绝。 此书印出来以后,因为少有人对此有兴趣,问者寥寥,就也没印多少本,不少都还积压在仓库里,当然人家书商的目的也不是借此书赚钱,自然也没往心里去。 可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人识货的,一个武林高手偶然间得到此书之后,发现这其实是一本修炼秘籍,原文晦涩难懂,好在那位博士专门对此作了解释,让他也能轻易看懂。 此高手对此秘而不宣,但是他武功大进的事却是掩藏不住的,最后仍旧被人发现了此间秘密。 一夜之间,京城江湖哗然,所有高手都在谋求获得这本神书,谣言越传越离谱,终于引得青莲圣母,阳焱等入窍大圆满的绝顶高手出手了。 他们一出手,自然没了其他江湖人物什么事,因为这书印了好多本,青莲圣母等人倒也没有大打出手,只是那书商积压的一大堆神书不知道被谁给一把火烧了,从此再也没有神书流传的风声,江湖很快平息。 ------------ 章四十三 交流 这些流传出来的神书全部都落到了几个入窍巅峰的高手手中,他们也的确从这本书上寻到了继续前行的道路,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一年多过去,也没听说有人真的功力大进。 就在许多高手都准备要放弃之时,忽然有人突破了,那个第一人就是阳焱。紧接着,就有第一个,第二个,据青莲圣母后来分析,应该是那段时间里天地发生了异变,灵气浓度大大增加的缘故。 与此同时,江湖上也涌现出了大量的武道高手,曾经稀少的入窍高手,也变得普通起来,入窍大圆满也不再少见,只是除了得到神书的那些人,似乎并未听说有其他人突破到感应境。 得到神书的阳焱等人,按照书上所言,纷纷开宗立派,争夺信徒,以香火之力修炼己身。 因此,在听到李云妙说她发现了神秘文字之后,青莲圣母顿时激动起来——这很可能就意味着另一本神书的出现! 在神书一事之后,各个高手都开始对神文重视起来,一下子皇都当中那些懂得神秘文字的学者们都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原本他们的地位就很高,但也仅限于在文人圈子或者官场之中,此事之后,许多武林人士也哭着求着要向这些大师学习。 青莲圣母当然也不例外,她软硬兼施,也学了好几种失传的文字,为的就是今天这种情况。 “好,此事我答应下来了,不过我有个条件。”青莲圣母道。 “道友尽管说便是。”李云妙也知道有求于人,必然也要有所付出的,至于答不答应,她自然也要根据对方的要求再细细考量一番的。 “那就是此事包括里面得到的法诀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原来是这个,那是自然。”李云妙笑道,她把这个秘密打探出来以后就打算要回玉门派了,至于大秦,她会不会再来,还是两说。 “我的法器还在手下那里,道友不若与我一同前去看看战况如何。”青莲圣母邀请到。 李云妙点点头,表示同意,她正好也去看看陆冲的境况,照她估算,陆冲此时差不多应该和敌人接触了。 青莲圣母驾云,李云妙则负手立于朱鹮之上,两人在云中穿行,均是衣袂飘飘,长发飞扬,一个青纱罗裙,一个素衣白裳,当真是云中天人。 若是细较起来,两人虽然各有各的美丽之处,也不好比较,但李云妙那种从小修道培养出来的超然淡泊,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却要比青莲圣母在红尘中磨砺出来的妩媚更胜一筹。 两人在云上谈话时间并未花去太久,因此走出没多久就追上了正在厮杀的两方人马,黑袍上师已经不见,也不知道是被青莲圣使打杀了还是逃走了。 青莲圣使此时正在和大统领交手,不得不说这个黑袍军大统领是个人物,对上白琅和青莲圣使这两个高手还能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青莲圣使的身边漂浮着他的神明借给他的法器,他却并没有使用,估计是法术和神念都不足以继续操纵。 李云妙在人群中寻找着陆冲,发现他并无大碍,周围也都是些杂兵之后就不再去关注地面。 青莲圣母从空中摇摇一指点出,青莲圣使旁边的青莲忽然朝着大统领射出一道青光,将他穿了个透心凉,大统领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七窍流血,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凡间的武学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青莲圣母轻笑了一声,将青莲给收了回来。 青莲圣使见自家神主出手,大喜,对着青莲飞去的方向再拜,白琅在一旁看着,眼珠子转动,对青莲教却更生忌惮,对力量的渴望也更深。 在李云妙的带领下,二人朝着张秋躲藏的地方飞去。 两人一路上交流了不少关于修炼方面的事,青莲圣母对李云妙没有多少隐瞒,将自己知道的西方修炼界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其中也包括了神书的事。 因为青莲圣母看出来了,李云妙修为尽管教她弱一些,可也远高于她手下那些法师,而且她身上并没有香火之力的痕迹,显然是另有修炼之法。 再说那种矜贵的气质,她猜测李云妙在异国的来头肯定不一般。 这倒也解开了李云妙心中的部分疑惑,比如说为何此间江湖较中原平均修为高出许多,却不曾有感应境出现。 但是新的疑惑自又在出现,这神书原文究竟是谁人所留?天地又为何大变等。 青莲圣母对李云妙不隐瞒,李云妙当然也不会小气了,她虽说修为不及青莲圣母,可青莲圣母只不过是照着神书自行修行,只能算是野路子,哪有李云妙这样接受过元神高人系统教导的人对修行的理解深刻? 不管是什么修行方式,说到底其实都只是道的一部分罢了,道之所以为道,就是因为它乃是世间一切道理的根源,《太上感应篇》有言: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就是说明的这个道理。 因此对青莲圣母的修行,李云妙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的谬误,让青莲圣母颇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对李云妙自然也更加尊敬。 青莲圣母暗道:“今天我却是真的遇到贵人了,若无她的提点,我说不定还要走多少弯路呢。” 她独自修行,其他得了神书的人都算是她的对手,要与她争夺信徒,没得神书的人,她又不愿将此秘密与之分享,因而她平日也无人交流。 正如盲人摸象,对自己不甚了解的东西,我们往往只能看到其一个方面,而忽视了其他,可限于我们自身经验眼光思维等的局限性,却往往以为自己所看到的就是事物的本质。 这也是师长道侣对修行的重要性,有师长,那就有了前人的经验积累,自然省时节力,能少走许多弯路。 而有了道侣,正如摸象时那几个盲人将各自感受到的东西汇集在一起,哪怕不曾见过大象,可将各种信息拼凑在一起之后往往离真正的大象也不遥远了。 ------------ 章四十五 门 过了大半日功夫,李云妙等人就到了那座无名山中。 青莲圣母虽然相当于炼罡境修士,神力也相当充沛,但飞了半日,也是相当的疲惫。 修为更低的李云妙却悠闲地坐在白翼身上,颇为自在。 青莲圣母笑道:“你这坐骑倒是好生方便,改哪天有空,我也要去捉一只大鸟来代步。” 白翼听面前这个女人说也去捉一只鸟儿来代步,心里不忿起来,他有心出言讥讽,却苦于不会说话,只得以一双狭长的鸟眼瞪着青莲圣母。 李云妙道:“你若是不嫌弃,可以上来与我同乘。” 青莲圣母一点都不客气,身子一跃,便到了白翼身上,学着李云妙的样子盘膝坐下。 白翼见这女人竟然真的骑到自己背上来了,用神念向李云妙抱怨道:“主上,你怎得让这女人到了我背上,她这体量可不轻,当真是累死我了。” 他本想说是恶毒的女人,可转念一想,那捉他的李云妙岂不是更加恶毒?他虽然没听说过始作俑者这个词,道理却是明白的。 李云妙知道这鸟儿奸猾,便道:“你累一下正好,对你的修炼也有些好处。” 白翼在见李云妙丝毫不同情自己,就不再说话,只得载着二女朝林间飞去。 却说张秋在这洞中生活了几日,虽然衣食无虞,也无风雨野兽前来打扰,可一个人呆在一个陌生的山洞之中,终究是有些孤独与恐惧。 好在她也是个有信仰的人,每日闲来无事,便口诵《青莲圣母济世经》,在脑中观想圣母的神像,倒让心灵有了可以安防之处,少了几丝胡思乱想。 这日她正在洞口,向着阳光做功课,忽然感觉身前的阳光被什么东西给遮蔽住了,她睁开眼发现原来是李云妙回来了,她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李云妙身边还有个妇人。 那妇人背着阳光,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遮掩,叫她看不清真面目,可那身影忽地就与她脑中一直观想的青莲圣母的形象重合了。 她自嘲道:“我这定是一个人寂寞久了,老想着圣母,便产生了幻想,这可真是罪过。” 却听那妇人道:“道友说得我那信徒便是她吧?好精纯的信仰之力,方才我还在一里之外就感受到了她的念力,这却是我的福德了。” 李云妙没接她的话,对张秋道:“张婶,贼人已经退走了,陆冲也没什么事,过两日你就可以回去了。” 张秋听到青莲圣母说自己是她的信徒,暗道:“这妇人莫不真是圣母?”这时阳光转过一点点,青莲圣母脸上遮掩的神光也自散去,叫张秋看清了妇人的面容,那可不就是她日夜顶礼膜拜的青莲圣母么。 张秋欣喜之下,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直直地愣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 李云妙见到她的模样,心念一转,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张婶还当真是虔诚。” 她又道:“张婶,对不住了,你且先去歇息一会儿。”然后袖子一拂,张秋便昏了过去。 接下来就要去探查那神纹的秘密了,她倒是不介意张秋知道此事,可青莲圣母却难保不会介意。 对神明来说,再虔诚的信徒也只是仆人罢了,失去了一个根本不足为道,相反,那些有助于他们成长的秘密恐怕更值得他们珍视。 青莲圣母心中也有此意,见李云妙先替她做了,暗道:“这李云妙整天冷着个脸,看不出来对人情世故还有几分了解。” 李云妙将张秋扶起来倚在墙上,两人便继续往前。 对两人的脚力来说,这个洞穴并不算深,没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刻着神秘文字墙壁前。 青莲圣母心情颇为激动,有些兴奋,也有些担忧,兴奋的是这或许就是她与其他神明拉开差距的机会,担忧的则是万一不认识这墙上的文字该怎么办。 两人的视力都极好,在这种灰暗的场景下也能清晰视物,青莲圣母朝着墙上看去,绣眉微蹙。 “这文字与我所学并不完全相同,不过若是给我足够的时间,我想我应该能够解读出来。” “那就麻烦道友了。”李云妙道,她对这个东西并不十分上心,若是得不到也没什么,当然若是能够得到些机缘她自然也不会放过。 青莲圣母盘膝坐下,结合自己所学,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李云妙在一旁看着她,也放出一丝神念,去感受那文字中的神韵,尽管她上次已经做过,而且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可她依旧打算一试。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又过去了大半日,这洞中安静的可怕,除了李云妙的呼吸声,便只剩下不远处岩石往下滴水的叮咚声。 青莲圣母没有呼吸,李云妙猜测这或许是跟她的身躯被香火之力洗练过有关。 这一刻,两人竟同时睁开了眼,她们对视一眼,青莲圣母先开口,道:“道友可是发现了什么?” 李云妙道:“我的确是忽然有了些感受,这段文字或许说的是一道门的开启之法。” 青莲圣母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个想法,道友可真是好悟性。” 这种神秘文字是一种简化的道文,自然也带了几分道文的特性,哪怕是不曾学习过这种文字,也不懂得其词根,只消用心去感受,也有机会悟出一定的意思。 这种机会,既和观想之人的修为有关,也和他们的悟性有关。 青莲圣母学习过类似的文字,虽不解其意,对其词根却有一定的了解,再加上她的修为也比李云妙高,可也只是和没学过这种文字的李云妙同时悟出了这段话的大意,可见李云妙的悟性的确是比青莲圣母要高出不少。 如今青莲圣母对这段话的大意有了了解,再据此去推断这些文字的具体意思就要容易很多,而李云妙这种纯凭悟性感受文字之意的路子,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若是真正的道文,她还能直接读出其中蕴含的准确意思,这种简化过的道文若是不曾学习过,推测出简化规则的话,凭感受也就只能知道个大意了。 ------------ 章四十六 进入遗迹 青莲圣母研究这些文字的意义,李云妙无所事事,就再次打量起这个洞穴来,她的神念一寸一寸地扫过山洞,一草一木,一灰一尘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可惜最后并没有发现什么。 一晃眼,又过去小半日,青莲圣母脸上露出喜色,终于将这墙上的文字给破译出来了。 李云妙见此,知道她定然大有收获,便等着她说话。 青莲圣母道:“想要打开此处的门,还要到另外一处才行,据神文所言,应该是另一个洞穴,里面藏着打开门的办法。” “另一个洞穴?这座山如此之大,密林遍地,想要找到另一个洞穴谈何容易。”李云妙表达出了自己的担忧。 青莲圣母显然也是这般想法,她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个洞穴应该在山的南面,文中说是向阳之处,事不宜迟,我看我们这就分头去找吧。” 李云妙点点头,虽然麻烦,可只要把这座山给搜索一遍总该会有收获,她有白翼帮助,就算耗时久一点,也不会太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总不可能放弃。 两人往洞口走去,到了洞中最宽阔的地方的时候,顶上有一道阳光倾泻而下,这里张秋起居的地方,洞穴此前的主人也都居住在此,此前李云妙探查此地之时还发现了他们生活的痕迹。 李云妙看了看那道阳光道:“这个洞穴也是在山的南边,你说神文所言向阳之处,会不会指的这个小洞?” 李云妙指了指阳光进来的那个洞穴,这是一个打的很精妙的竖井,将洞内和洞外连在了一起,阳光能从此处进来,雨水虫蛇却进不来。 上次来时李云妙也曾用神念探查过,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奇异之处,他便只当这是曾经住在此地的修士采光所用,如今想来,这个洞穴岂不正好符合了青莲圣母所言,是一个向阳的洞穴。 再说,修士想要采光,手段多得很,各种法术或是宝石都可以做到这一点,何必要去采集阳光?要知道,想要弄出这么一个之采光不进水的竖井可不容易,不是有法力进能办到的,其结构之精巧,在凡世,足以让最高明的工匠赞叹。 青莲圣母一想,似乎还真有可能,她道:“道友可曾有探查过这里?” 李云妙道:“探查过,却并未有所发现,不过我们探查的手段各不相同,我不曾有发现,换做道友来,却不一定。” 青莲圣母点点头,认可了她的说法。 只见她盯着那洞穴,眼中青光流转,如同万花筒般的神纹不断出现又消失,神异非常,李云妙看了下她的眼睛,竟然有种被吸引进去的错觉。 她知道这对她来说仅仅只是一种错觉,可若是对修为稍差的人来说,恐怕真的心神都会被吸引进去,马上对青莲神母顶礼膜拜了。 李云妙早就发现此间人运用神念的方式与中原道门相同,道门神念都可以外放,具有诸般妙用,大秦法师确实将神念集中于眼睛之上,颇有某些宗门所谓瞳术的味道。 不过这也是很有道理的,人们常用“双目无神,炯炯有神”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就是因为眼睛乃是精神与外界最直接的联系之处。 李云妙的猜测没有错,青莲圣母果然探查出了问题,这个问题不是她发现的,而是她探查的时候这个洞穴发生了异于平常的变化。 那洞穴中洒下的阳光在青莲圣母眼睛的吸引下,竟然像是一道白练般弯曲地照到了她的脸上,晃得她眼睛发疼,可她还将眼睛闭上――有变化才是好事,有变化就说明她们找对了路子,她若是闭上眼睛,这到手的机缘说不定就要飞走了。 这光束弯曲让李云妙三分吃惊,七分惊喜,修道之人早就发现了在自然情况下光必然是沿直线传播,不会转弯的,而让光的轨迹发生扭曲,不是大法力的修士绝对无法做到。 这里的光线发生了扭曲,那就意味着留下这个遗迹之人必然是一位神通广大之人,据李云妙估计,能做到这等事的,至少也是炼气八层道基以上的人物,就算此间修炼之法与道门不同,也不会相差太远,而且一个异域高手所留遗迹对她来说比道门前辈所留意义更加重大。 或许一般散修需要自己能够用上的道法或者法器法术等物,可李云妙这些东西一样不缺,自然对其他修炼体系的东西更感兴趣。 那道弯曲的光束在青莲圣母的脸上照了一会儿,然后就如一条灵蛇摩梭着钻回了洞穴当中。 几息之后,洞穴地面轻微地摇晃了下,紧接着洞穴深处一道巨大的声响传来,李云妙与青莲圣母对视了一眼,皆朝着洞穴深处奔去。 两人到了此前写着神文的墙壁所在之处,发现那墙壁竟是两扇门,此时已经洞开,露出了另一个洞穴。 这两扇石门有两三丈厚,其重量之大,李云妙一时间甚至都难以计算,若不是破译出了上面神文的意思,谁会想到这竟然是一道门呢?便是石墙也没有这般厚的。 青莲圣母露出一丝兴奋之色,召唤出自己的青莲,悬在前方开路,李云妙也唤出自己虚落剑丸,环绕在身边。 这洞穴幽暗深邃,光线到了此地就仿佛完全被吞噬了一般,以两人的视力都难以看清周围的景象,召唤出法器一则能防备未知的危险,二则能提供一点光亮。 走了一会儿,青莲圣母发现墙上有一盏古朴的油灯,里面的油竟然还没有干涸。 她唤出一丝火星,使其朝着那盏油灯飞去,灯草一接触到火星,便燃了起来,不过光亮却十分微弱。 片刻之后,那油灯忽然大放光芒,然后整个洞穴就都亮了起来,皇皇之光,宛若白昼。 青莲圣母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给吓了一跳,待适应过后,对此啧啧称奇。 李云妙倒是一直面无表情,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 章四十七 金光神明咒 李云妙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十分朴素的屋子,没有任何装饰,甚至周围墙壁上还有刀劈斧削所留的痕迹。 突然亮起的光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发出,除了那盏油灯,这里就再无其他光源,可光线依旧盈满了此处。 “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日常起居的地方啊。”青莲圣母感慨到,因为这间屋子虽然巨大,可里面实在太空了,她放眼望去,除了那盏油灯以外ia,竟然没有发现其他任何物什,这让青莲圣母不禁有些失望。 李云妙走到屋子之间,环视了一圈,然后转过身来,面朝着门口,脸上若有所思。 她道:“道友不必失望,你到此处来看看,定然会有所收获。” 青莲圣母顺着李云妙的目光看去,发现不过是一面光秃秃的墙壁,她心里疑惑,嘴上却没说话,而是依李云妙所言,走到了她的旁边。 刚刚靠近了李云妙,一股奇异的感觉就涌上了她的心头,似乎有一道声音从她对面的墙壁上传来,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依着那种感觉朝墙上看去只见此前还光秃秃墙壁突然光华大作,一串金色的文字不断从这光华中浮现,这些文字形如蝌蚪,歪歪扭扭,她并不认识,可里面的意思,她却能清楚的理解。 这些文字的意思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里面的文字让她大喜,这竟然是一篇修炼法诀,名叫《金光神明咒》,而且和她此前修炼的神书所载法诀可谓是一脉相承。 更难得的是,这篇法诀比此前那部法诀更加精妙,能修炼到的境界也更多。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现在我有了这部法诀,给我一段时间,定然能一统大秦,凝聚神格,成就这发觉上所言真神之躯。”她心里暗道,看向李云妙的眼神有有所不同。 “这李云妙可真是好运气,就是不知道她得有没有得到这个法诀?”她心道,原本她对此处能有什么收获还抱着疑惑,所想也不过是能够稍稍领先其他神明罢了。 可如今得到了这《金光神明咒》,却让她见识到了更宽广的世界,依金光神明咒,所谓真神之躯,竟然可以长生不死,历劫不坏,只要有信徒所在之处,一个念头便可身化万千,端的是神妙无比。 而她原本所练法诀,到达她目前的境界就算是到头了,此后再吸收香火之力,也仅仅只是深厚法力而已,不会再有质变,至于寿命,也不过三五百载,就要魂归天地,甚至还不如她作为一株青莲时活的时间长。 同时,她心里也起了另外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李云妙,独享此处的秘密。 应该说,她的本性还是不坏的,否则也不会以一个善神的面目行走世间了,和李云妙一路来时,哪怕已经发现那墙上的神文,甚至在刚进到此处时,她也没起过独吞机缘的念头。 可正如一句俗语所言:“并无所谓的忠诚,只是面对的诱惑还不够大。”一样,很多时候,道德在诱惑面前,也是那么的脆弱而不堪一击。 人都是自私的,这种自私或许在大部分时候被道德所掩埋,可若是有了足够的诱惑,这一粒种子就会迅速的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青莲圣母知道李云妙的修炼之法不同与她,身上也无香火之力的气息,因此先前并不将她作为竞争对手,那是她相信即便收获了什么修炼之法,李云妙也不会去改修,大秦的神明,终究会只剩她一个。 可作为一个大秦的土著,应该说她的见识实在有限了,她根本没想到,这世界上会存在《金光神明咒》这样厉害的法诀,她能够想象到的厉害法诀,最多也就比她此前修炼的法诀更厉害一些而已,甚至连《金光神明咒》的一半都不到。 生灵的认知总会受到时代,环境乃至自身生理结构的局限,若非惊才绝艳之辈,很难打破这种限制。 正如上古之人,茹毛饮血,衣不蔽体,他们如何能想象到如今的美酒佳肴,锦衣华服呢? 还有的东西,的确很多人都能想象到,可是其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正如凡人都会想象过飞天遁地的本事,可在青莲圣母等人出现之前,他们恐怕也绝不会想到会有人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到这种事。 青莲圣母在凡人面前是打破这种局限的人,可她能打破这种极限并不是因为她的思维已经跳了出来,仅仅是因为她有机缘接触这种知识罢了。 人都是喜欢推己及人的,尤其是在对他人恶意的揣测时,青莲圣母自己想不到《金光神明咒》的厉害,她当然不会觉得李云妙能够想象得到。 她认为自己和李云妙异地相处,面对《金光神明咒》这样的法诀,定然会放弃原本所修功法,改练《金光神明咒》。 而这样一来,李云妙不可避免的会成为她在成神之路上的敌人,按《金光神明咒》所言,想要凝聚真神之躯,没有万万记的信徒是绝不可能成功的,可大秦也不过才几千万人口而已。 “竟然如此,不如将她扼杀在摇篮之中,绝不可让她成长起来。”青莲圣母想到。 “李姑娘,感谢你给我带来了这样一份机缘,可惜,对不住了,成神之路上,容不下第二个人,要怪就怪这老天的残酷吧。”她在心中默念,同时操纵着身前的青莲,朝着李云妙发出了一道青光。 李云妙闭着眼,看起来正在体悟此处的玄妙之处,对青莲圣母的攻击似乎毫无知觉。 青莲圣母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一直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心一横,死死地盯住李云妙,生怕她有所异动。 她从气息上判断,李云妙的实力比她要低,可对李云妙的本事,她也摸不清楚,又是后胜负并非完全由强弱决定,这让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青光穿过李云妙的身躯,雪白的道袍上染出一朵鲜艳的梅花,李云妙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见到青光得手,青莲圣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 章四十七 算计 可青莲圣母这口气还没吐完,脖子上便传来了一股灼热感,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身首异处。 她的头在空中转了一个弯,正好看到了李云妙的身形从她身子的后面渐渐浮现。 “你……”作为一具香火之力凝聚的法身,青莲圣母哪怕头颅被砍下,也依然未死,甚至还能张口说话。 李云妙没给她继续的机会,腕上青光一闪,将青莲圣母的头颅收到了灵墟洞府中,让她去与白翼作伴去了。 白翼此时正无精打采地呆在灵墟当中,眼皮耷拉着,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间,在这丝毫生气都没有的地方呆了将近一天,他实在是困得很啦。 忽然,他感觉到似乎有个什么东西从天外朝着自己飞来,白翼抬头一看,竟然是颗瞪大了眼睛的人头。 若是一般人见到这样一幅景象,恐怕会被吓得魂不附体,不过白翼本就是一个刚走出山林不久的妖物,心中并无礼义廉耻,自然更没有对鬼神的敬畏之心,一颗人头对他来说可算不得什么,他刚出山林的时候还想过要去捉几只人类来换换口味呢。 他盯着那人头直看,心想这莫不是主上怕他一个人呆在里面无聊,特地给他寻了个人头来作玩具? 待得这人头靠近了,白翼才发现原来这人是青莲圣母,他对青莲圣母本来就无甚好感,如今看到她的人头进来,自然欢欣鼓舞。 “难道主上这是想通了,要替我出一口恶气,专门把这婆娘的人头送来于我玩弄?”他这般想着,一边将他那巨大的羽翼展开了来,朝青莲圣母的人头飞去。 青莲圣母还没死,可头与躯干分离,她也不可能有多好过,再加上灵墟内毫无灵气,隔绝了她与躯干之间的联系,让她更是虚弱。 她如今虽然还有意识,可没了躯干,一身本事是半点都发挥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借助这头颅里是香火之力,让头颅的质量变得轻一些,在空中多飞一会儿,免得落地时摔个脑浆迸裂。 哪知突然见到李云妙那只坐骑大鸟朝着她飞来,向她伸出了一对鲜红锋利的爪子。 她当即吓得魂不附体,原本还残留的一点意识,也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白翼觉得青莲圣母说要捉他的同类来代步是对他大大的得罪,所以才有了这一举动,若是青莲圣母还醒着的话,定然会大声叫冤。 作为一个早就与人无异的妖神,她哪里会想到此前她对李云妙说的一席话会得罪了李云妙的坐骑?在她想来,驯服个畜生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会去考虑那畜生的感受? 白翼被李云妙捉来做坐骑,本来心里就不甚高兴,他不敢反抗李云妙,如今青莲圣母只剩下一个头颅,正好就成了白翼出气的对象。 白翼将青莲圣母的头颅抓起,飞到天上,将其摔下,再冲下来,趁头颅还没落地,赶紧抓住,如此重复,玩得不亦乐乎。 而外面的李云妙将青莲圣母的头颅收入灵墟后,并未慌着行动,而是呆在原地,让剑丸环绕身边,放出神念去探查青莲圣母留下的无头身躯。 待证实她确实已经解决掉青莲圣母之后,她才将青莲圣母攻击她所用的青莲给摄了过来,同时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青莲圣母一路上都未表现出异心,可李云妙在人间多年游历,自然不会对一个实力与她不相上下,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毫无防备。 她先青莲圣母一步发现此地的秘密,自然也先领悟到《金光神明咒》,和青莲圣母的想法类似,在见识到《金光神明咒》的厉害之后,她觉得青莲圣母很有可能会对自己动手。 李云妙自身并不太在乎这《金光神明咒》,可她知道青莲圣母多半不会这样想。 作为一个能凭一己之力,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创建起一个在大秦数一数二的巨大教派之人,若说青莲圣母是一个毫无野心和手段的良善之辈,李云妙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因此,在出言叫青莲圣母过来之后,李云妙就对其起了防备之心,或者说,已经在算计青莲圣母了。 她和青莲圣母的实力差不多,都是只要能把手段施展开来,就能让对手丧命。 而相对来说,青莲圣母作为一个相当与炼罡层次的神明,在速度上比只有凝煞境的李云妙是要强上一些的,更何况,李云妙对神道的手段也不是特别清楚,就以她在白杨镇外所见来说,神道在某些方面的神异还要更胜道法一筹。 因此,李云妙必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从这个方面来说,她突然发难,偷袭正在感悟道文的青莲圣母自然是最好的。 但李云妙不是这样的人,她的一切想法在青莲圣母没有动手之前,都只是猜测而已,尽管以她的经验来说,这种猜测估计有八成的可能成真,可终究还有两成可能是青莲圣母不会动手。 因此她选择了使用一个障眼法幻化成自己的模样吸引青莲圣母的注意,自己则悄悄用了隐身术藏到了一旁,这个障眼法能不能成功她心中并无十分把握,毕竟青莲圣母的境界还在她之上。 玉门剑派的这些杂七杂八的基础法术虽然说对付起中原的一般旁门左道来灵妙无比,从未失手,可相比异域神道传承来说如何,李云妙心里也是没底的。 要是这障眼法被青莲圣母看穿,她也只能赶紧逃跑了,她估计穿墙术这样的遁术青莲圣母还掌握不了,因为神道看起来似乎只对应了五行法术的某一个方面。 最后青莲圣母没有超出她的预料,果然还是动手了,好在她的障眼法也没让她失望,青莲圣母并没有看出那只是她的幻术。 虚落剑丸本就有一定的隐匿之能,在李云妙的障眼法和这石屋中耀眼的光亮掩盖之下,也逃过了青莲圣母的眼睛,李云妙以有心算无心,胜利自然来得轻而易举。 ------------ 章四十八 转神术 看着地上散发出一丝淡淡青光的青莲圣母尸体,李云妙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具神明的尸体,除了血肉,里面还蕴含着大量的香火之力! 而且青莲圣母的头颅虽然被她用灵墟洞府给分开,陷入了昏迷之中,可由于神明的特性,她其实还没有完全死亡。 因此,李云妙就在想能否将其炼成一具身外化身! 她之所以有此想法,乃是因为方才她得到《金光神明咒》时,初略地看了其大致的内容。 其中有一篇就是将其他神明收复,并化为自己分身的法门。 神道一途,若是一神论,那在打败其他神明之后,想让他们的信徒改信无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很不利于信众的积累。 于是有就有了这篇《转神术》的诞生。 这个法门的作用就是将其他神明炼制成自己的傀儡,这些傀儡依旧能够享受自己的祭祀,可他们所拥有的香火之力最终的去处却是由其主人决定的。 而这些被收服的神明就成了二级神祗,他们的主人则是神上之神。 这种多神的宗教在自然形成的过程中也很常见,他们口中的神上之神往往是担负着开天辟地的重任,其他二级神明则分掌着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等自然之力。 转神术还有一篇变化,可以不必抹除原本神明的意识,只需对方心甘情愿的接受法术,就可以同样将一位独立的神祗化为自己的二级神祗,这样的神祗则可以保留自己的完整意识,虽然同样受制于人,相对傀儡来说却要独立的多。 李云妙仔细看完这篇《转神术》,她对这位创造出如此神奇法门的人十分佩服,与此同时,心里也升起了另一个疑惑。 不论是一神教,还是多神教,在现实当中都大量存在,其构架方式也与金光神明咒所言相当类似。 原本李云妙认为这些宗教只是凡人需要精神慰藉才应运而生,在得到金光神明咒之后,她却有了另一个猜想。 或许正是这些神道修行之法影响了俗世的宗教也说不定,既然《金光神明咒》感言之凿凿地说可以凝聚香火之力成就真神之躯,那么在过去,肯定就有人借此成功过。 只是如今不论是西域,还是中原,都未曾听说过有大法力的神道修士,信徒万万计的宗教也不曾有过,那这些长生久视的真神到底去哪里了呢? 是已经陨落,还是去了其他世界?他们庞大的神国又去了哪里?为何除了这荒野山洞中的一墙神文,再无半点痕迹留下? 李云妙的师尊极玄子乃是一位元神合道的长生真人,成道于一千多年前,虽名长生,其实也不过活了两千多岁。 据他所言,他们所在这方世界,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球体,与天上星辰无异,大陆浮于海洋之上,除了九州所在大陆,另外还有两块陆地漂浮海上。 不过那两块大陆都是赤地千里,荒无人烟,生灵相当稀少,灵气更是稀薄。 而人类,大约兴起于三万年前,至于道法,则是从天外传来,这些事情,极玄子都只是和李云妙粗略地提了一下,其中详细之事,他只道是以李云妙如今的修为还不适合知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中原道门无人走这神道。”看完《金光神明咒》,李云妙感叹道。 道门炼气士成就长生,乃是从肉身入手,元神终结,炼气九层一步步地将肉身培养强大,最终目的却是以其滋养元神。 元神一旦超脱,便再没了肉身束缚,自然寿元无尽,无有生老病死之忧,可也因此,对肉身的要求特别高,在成就长生之前,身体绝不可有残缺。 而《金光神明咒》所言长生之法,其原理也与此类似,道门炼气以滋养肉身神魂,故名炼气士,这神道之法却是借助香火之力淬炼肉身。 道门炼气,入窍大圆满后自身法力总量便不再变化,之后诸多境界也只是改变了真气的质量,或是大大增加了能操纵的天地元气的量,其本身储存的法力始终是没有改变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滋养炼气士的始终是自身修炼出来的法力,这些法力数量有限,可与炼气士自身的契合度更高,所以仅凭这一点点法力也足以让炼气士修至炼气第九层温养境。 温养大圆满,周身法力转换为仙气,从一方面来说,是有了成就元神的资格,从另一方来说,也是炼气滋养肉身道路的尽头。 温养大宗师,享寿八百载,若是没能凝聚出元神,寿元一尽,也只能身死道消。 其肉身虽然已经有了不朽的征兆,却还不足以在保持肉身不朽的同时,让神魂再一次发生质变,继续在天地间存在。 道门对此做出的选择就是耗尽肉身所有的一切能量,全力滋养神魂,成就元神,从此长生逍遥。 道门所练法力有限,神道能凝聚的香火之力从理论上说却是无限的,只要信众够多,这些香火之力的增加就永远没有尽头。 无论是什么样的质变,只要积累的量够多,哪怕法门没那么精妙,也能使其发生。 这《金光神明咒》就是这么一个思路,以万万计的信徒之力来成就一人的长生之路,如何不成? 而中原道门没能产生这样的法门,就是因为那些研究神道法门的人都是各派身体有了残缺的弟子,他们无望继续炼气,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道,可这神道法门虽然不比道门严苛,却也要个身体完整才行。 不管是神道还是炼气,其修炼之初,都是从身体开始的,后来才会慢慢涉及到神魂,神形虽然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可其却会互相影响,身体有缺,神魂自然不可能完整。 以道门的神通广大,门下弟子身体因故残缺的事情其实是很少发生的,比如手臂之类,就算不慎被人斩下,可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内,都能将其续上。 眼睛被戳瞎救治起来会比较麻烦,可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可若是身体完整,谁会愿意放着面前好好的大道不走,去琢磨什么神道呢? ------------ 章四十九 神魂分化 将转神术仔细看了一遍,李云妙已经对此术有了足够的了解。 《金光神明咒》上的法术与道门法术并不相同,没有符箓种子这一说法,反而更像是凡间的武功,只是一种运转法力的法门。 而转神术与其说是一种法术,甚至不如说一种仪式,并不需要施术之人对转神术下多大功夫去修炼,只消按照转神术所言去做,就能成功施法。 这倒是让李云妙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这转神术需要《金光神明咒》练出的特殊法力做基础,或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去修炼,若是那样,她也只能放弃将青莲圣母转化为身外化身了。 转神术是一种将施法者分出的神魂与被施术者的神魂以及灵昧相结合法门,其主要目的就是在保留原有神祗神职的同时,窃取其获得的香火之力。 李云妙不需要青莲圣母的香火之力,她只想使青莲圣母变成一个她可以操纵的傀儡,至于信仰之力,就让这具傀儡自己用于修炼。 《金光神明咒》上分化神魂的法门特别粗浅,只能达到控制傀儡的的程度,想要达到身外化身的程度还远远不够,其上精妙的是对灵昧的认识,以及使神魂与灵昧结合法门。 这是由其本质决定的,转神术的主要目的就是吸取更多的信仰之力,至于神上之神对二级神祗能有多大的控制力度,或是二级神祗自身能有多自由,都不在其考虑范围内。 倒是道门对身外化身法门的研究相当深刻,高阶法器虽然稀少,可各家各派千万年下来,终究还是有些存货的,在神道长生之路被认为难以成功之后,那些因故难以用正常办法长生的弟子就将目光更多的转向了借助法宝成就身外化身的道路。 这条道路虽然也困难,可困难在高阶法器的稀少上,至于修炼之法,早有无数前辈苦心专研,走出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玉门派乃是大派,虽然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出现过借助法器长生的弟子,但不代表其没有这种修炼法门。 元神合道的高人,想要推衍出这样一部法门来,实在是容易的很。 别说是玉门派,就算是许多从未出现过元神高人的门派,也都推衍出了这样的借助法器练就身外化身元神成就长生的法门。 许多中小门派,因为没有直指长生的大道真传,也没出过精才绝艳的弟子,能将前路补齐,他们的想法就是集中门派几代弟子的力量祭炼出一件大圆满的法器出来。 让后让派中的温养宗师借助身外化身的法门与法器合一,成就元神,到了元神层次,从本质上来说,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其对大道的领悟,其推衍能力,也与作为炼气士时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炼气士的推衍能力是四五岁孩童用指头计数的话,那同一个人突破到元神之后,就如同这个小孩长大成人,并掌握了珠算。 其中不仅有见识的变化,更是生命本质的突破,就好像凡人计算工具的改变一样。 这种成就身外化身的元神高人再借助元神高人的推衍能力,将其传承重新推衍优化,并为其续上突破至元神的道路。 这并非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如今中原有一门派就是如此成长起来的,此派名为九星宫,当初其不过是一个连元神真人都没有的中等门派。 最后他们秉承师祖遗愿,合全派之力祭炼其镇教之宝九星宫,经过一千多年好几辈弟子努力,终于把九星宫祭炼成法宝,也让此派有了第一个元神真人星耀真人。 星耀真人完善了九星宫的修炼法门,随后九星宫在数百年间连续出了五位真正的正统元神真人,也终于有了天赋极高的弟子推衍出成就法身的道路,并一举功成,让该派成了中原道门数一数二的大派。 星耀真人如今虽然仍只是元神化身的修为,可其对九星宫的贡献却是其他人难以比拟的,其在九星宫的地位也因此相当超然。 九星宫也因此成了许多中小门派的学习对象。 李云妙所修炼《玄元太妙火翳剑经》当中也有身外化身的修炼之法,李云妙过去对此法并无兴趣,她一心要做一个纵横天地的剑仙,斩破一切阻碍,如今这法门却派上了用场。 身外化身只是一个统称,只要是本身神魂的分身都可以叫做身外化身,只是成就元神那种是其中最厉害的。 其本质就是将神魂分离一部分出来,并使之成为一个拥有完整思维的神魂,所以对神魂其实是有一定损伤的。 而这个神魂其实是一个全新的灵魂,只是与原身有着相同的思维与性格,但其之所以只是一个新的神魂而不是一个新的灵魂,原因就在与其是与原本的神魂共用一个灵昧。 这是大道的规则,不管修道之人如何厉害,也无法真正掌控造物的权柄,决定一个生灵本质的灵昧,仍然只有那无形的大道可以产生。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一规则也让修士在修炼出分身之后,不至于产生身份上的困惑,出现无法分清谁是真正的自我,甚至分身与本体有了异心的情况。 转神术要做的是分出一部分神魂来给收服的神祗打上自己的烙印,其比中原道门高明之处在于神上之神能通过这部分神魂来控制原有神祗的残余神魂与部分灵昧。 这部分神魂就相当于是一个杠杆,或是驱动部件以及香火之力传递的通道。 而李云妙要做的却是将这部分要分出的神魂炼制成一个身外化身,使其有了成长的基础,以及更强的自我意识与思考能力。 而香火之力传递的总端,也就不是李云妙,而是这个身外化身。 李云妙并不想分出太多的神魂,那样会对其今后的修炼造成很大的影响。 她最后只分出了一点点神魂,这个身外化身由于李云妙的吝啬,最后甚至连李云妙的记忆都没储存进去,就像一个初神婴儿的神魂一样弱小,虚弱而纯净。 ------------ 章五十 跳大神 在施展转神术之前,李云妙想起了还昏迷在外面的张秋。 转神术学习起来容易,施展起来也不难,可需要花去较长的时间,她若是对张秋不管不顾的话,那可能等她将转化完成时,她的救命恩人就要去到另一个世界了。 这事其实倒也好办,李云妙身上还带有一些她下山之前炼制的辟谷丹,只消一粒,便可数日不用进食。 李云妙出来游历,多是吃饭,除了在凝煞那次,还鲜有吃这玩意儿的时候。 毕竟辟谷丹虽然能解决人的能量问题,却不能产生饱腹感。 给昏迷的张秋和着水服下一粒辟谷丹之后,李云妙又对她施了个梦魇法,以保证她在这段时间里都不会醒来。 然后李云妙便回到了石室当中。 她先将青莲圣母的头颅从灵墟中摄了出来。 青莲圣母还没醒,不过当李云妙将她的头颅与其身体接触的时候,被割开的脖颈上仍旧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青光,然后头颅便主动身体贴合到了一起。 严丝合缝,仿佛此前从来不曾被李云妙斩下一样。 这大概也是神道的优点之一,道门有法术丹药能续上残肢断臂,但头被看下来了,却是绝对没法再救的。 头颅与身体一结合,青莲圣母被分开的神魂也再度合二为一,在香火之力的滋养下,大有苏醒的态势。 李云妙感觉运起了转神术,将青莲圣母的神魂再次打碎,然后将自己的身外化身借助转神术送入了青莲圣母的泥丸宫中。 借助身外化身的视野,青莲圣母神秘的精神世界也清晰地展现在了李云妙面前。 这是李云妙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去感受修士的精神世界,哪怕青莲圣母与她的道路并不相同,可这也是一种珍贵的体验。 青莲圣母的泥丸宫就是她修炼的神国。 这个神国正如其名,乃是青莲的居所,一个氤氲着茫茫水汽的巨大湖泊。 荡漾的碧波中,散乱地洒落着朵朵青莲,片片荷叶,这些荷叶此时有的破烂,有的枯黄,青莲也是支离破碎,仿佛刚刚经受过一番狂风暴雨。 这就是青莲圣母的神魂了。 在湖水的上空,一轮耀眼的大日散发着强烈的光芒,不过这轮大日散射的光芒并非如同真实的大日那样蕴含着灼热的阳气。 这是一轮由香火之力凝聚而成的大日,它散发的光芒中既蕴含着众生祈求得到保护,庇佑的哀求,也混合着他们对弱者的怜悯和同情。 在真实的世界中,神祗如同日月星辰,照耀着信徒的内心,在他们迷茫时给予指引,在他们失落时施以安慰,在他们面临绝境时,赋予其勇气和力量。 可是在神的精神世界中,众生才是太阳,给予神明成长所需的光和热。 李云妙身外化身化作一个透明小人,漂浮在云水之间,这个小人和李云妙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除非有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两只耳朵就算相似。 或者说这个小人和任何一个真实的人类都不像,她更像是走街串巷的小贩卖的那种面人。 没办法,李云妙太吝啬了,她分出的那点神魂甚至让小人都不足以有个像样的外表。 当然,这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这个小人很快就能成长起来,对此,李云妙早有打算。 李云妙将念头从身外化身上移开,回到自己本体当中――方才附身在身外化身上并不是转神术的必要步骤,或者说这一步根本就是是李云妙自己加入的,因为这是一个难得的突破物质界与精神界的机会。 当然,李云妙能看到的也就止步于此了,神魂,香火之力,这是精神方面最常见的力量,修士最容易接触到,最容易观察到的力量也是这两种。 更玄妙的灵昧,还隐藏在一个更为深层次的世界当中。 修士们从来没有真正地观测到它过,它的存在,是一代又一代的修士从各种现象当中推测出来的。 或许更高阶的修士能够直接观测到灵昧,不过,就算是,那也定然是在元神境以后了。 李云妙稍微将思维发散了下,又很快将这些杂念抛出脑海,开始认真的施展起转神术来。 这是一个漫长地过程,也是一个很累的过程。 李云妙在运转法力,控制神魂的同时身体还要配合着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口中咒语也丝毫不能停息。 就像是凡间巫师跳大神那样。 以李云妙的道法知识也不懂这些动作和咒语是个什么道理,不过他们的确引动了冥冥中的一股神奇力量。 在中原道门中,这种东西早已被淘汰,还在用这些的,除了巫医杂流,也就只有天师道在凡间的传承了。 在要求使用者去施展一个他们完全不懂其中原理的道法,而且不要求施法速度时,这种办法无疑是一种很有效的办法。 使用者只需照猫画虎就好了,而且其容错率也很高,就像在施展步法时,多走一寸没事,少走一寸也无虞。 咒语原本应该是难点,毕竟没有人去教李云妙怎么去念,而这也正体现了道文记载的优越性――道文能让从未看过这种文字的人一下子明白书写者想要表达的意思,不仅仅是含义,还有画面以及声音。 李云妙脑中已经烙印下了那篇道文,她所需要做的,仅仅是跟着本能发音就好了。 可以说,这是一个无脑的,简单的动作,除了累以外,完全没有其他任何缺点。 李云妙花去了三天三夜,才将转神术的一系列施法动作完成,哪怕她是凝煞大圆满的修士,此时有出了一身的汗水,身体与精神有都快要到达了极限。 从这方面来说,转神术对使用者的修为还是有要求的――至少要承受的起施法的消耗才行。 如果是原本的转神术的话,到这一步施法就已经结束了,施法者的神魂此时已经与被施法的神祗神魂结合,成为了控制神魂的桥梁,神祗的原有意识也被抹去,其存在的作用就仅仅是用来使灵昧不至于消散。 ------------ 章五十一 新青莲圣母 可李云妙要做的事还没有结束,如果只需要一个桥梁的话,一点点神魂当然已经足够,可若是那样,李云妙也不需要大费周章地炼出一个身外化身来。 她现在做的事等于是直接将桥梁变成了路的终点,所要需要的神魂自然不是一点点就能满足的。 李云妙要让身外化身自己控制这个青莲圣母留下的神魂和灵昧,成为真正的青莲圣母。 想要做到这一点,仅凭她放进去的那个弱小的身外化身是不够的。 李云妙还要使之成长,否则根本不足于压服青莲圣母,小孩是抡大锤,只会将自己砸伤。 好在青莲圣母还留下了大量的香火之力,身外化身不足以压服青莲圣母的神魂和灵昧,李云妙却可以。 她要做的是就是让身外化身借助青莲圣母神国中的香火之力修炼《金光神明咒》,然后吸收青莲圣母遗留的部分神魂快速成长。 这样做有些拔苗助长的风险,可李云妙本来也没期望靠身外化身成就长生,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她要做的,仅仅是物尽其用罢了。 盯着肉体和精神两方面的疲惫,李云妙开始了淬炼身外化身的工作。 身外化身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除了本能,什么也没有。 李云妙将念头放到身外化身上,开始了金光神明咒的修炼。 金光神明咒的修炼方法在胎动,入窍,感应三境与道门都相差仿佛,都是在修炼身体,靠着修炼身体时溢出的力量缓缓增强神魂。 青莲圣母虽然已经成了一个傀儡,可她的身体仍旧相当于炼罡境界的修士,李云妙的身外化身虽然弱小,可论起本质,却是和李云妙本身的神魂一样,乃是凝煞境的修为。 也正因此,李云妙才有了借助香火之力使身外化身快速成长的念头。 《金光神明咒》在感应境之后的就和道门炼气之术分道扬镳。 尽管究其本质仍是锤炼肉身来滋养神魂,可作为神道,《金光神明咒》对神魂的修炼却比道门还提早一些。 按金光神明咒所言,神道之路分四个阶段。 一是蜕凡,据李云妙估计,此境界大约对应道门炼气士从胎动到感应。 二是入神,此境界对应道门炼气士凝煞,炼罡,丹成三境,入此境界者,已经有了部分神道之力,可以凝聚香火信仰,被称作神明了,其实道门也与此类似,感应境,许多武学大宗师就在此境界,只有到了凝煞的地步,才算是真正入了仙道的门。 三是化神,此境界对应道门道基,脱劫,温养三境,开始接触神道本源,为成神作准备。 最后一境则是真神,入此境者,成就真神尊位,神国外显,主宰亿万生灵,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言出法随,与日月同辉,对应的则是道门炼气士的元神境界。 相比道门炼气在各个境界的泾渭分明,清晰明了,神道的三个境界则要模糊的多,毕竟神道在大道感悟,心灵磨练上都远不如炼气士,其特点可以终结为三个字:以力证道。 只要信仰之力足够多,就算对大道的感悟差一些,也能凭借浩瀚的神力堆上去。 可另一方面,炼气士虽然讲究明心见性,对道的感悟多一些,其修炼之法却是更多的着眼在对身体的修炼上,所谓炼气,就是借助修炼的气来强大己身。 对神魂的具体修炼却是没有的,不论是丹成龙虎交汇,还是脱劫消灾去难,改变的都是真气品质,借助真气品质的一次次蜕变来使肉身一步步增强,神魂也因此一点点壮大。 而神道之法,虽然也是借助香火之力来淬炼肉身,滋养神魂,可由于香火之力本身就是精神层面的力量,神道修士们便也开发出了一些利用香火之力来壮大神魂的法门。 尽管由于精神力量的神秘和难以琢磨,这些法门的效率都很低,却也能在某些方面起到作用。 李云妙想要用来快速壮大她身外化身力量的办法,就是不顾效率,用这种法门强行消耗青莲圣母积累的香火之力来修炼。 青莲圣母已经困在目前的境界有一段时间了,她没有进阶的法门,自然只能将香火之力存留起来,当然就算她能够进阶,她也会去存下一部分香火之力。 对神明来说,香火之力能做的不仅仅是让他们修为增加,还是一种能够替代法力的力量。 也正是借助了存留下来的大量神力,青莲圣母和阳焱才能在白杨镇外施展出远超他们自身修为的力量。 他们的信徒施展神术时借用的力量也是从这里获取。 这一修炼,又是三日过去,在不顾后果的消耗了青莲圣母的所有存货和其神魂中的大部分力量以后,哪怕效率极低,还是让李云妙的身外化身有了相当于普通感应境修士量级的神魂。 当然,其实际上还是要比普通感应境修士的神魂要强上一些的,毕竟其在质量上来说,和李云妙本身一样,都是凝煞境。 在这个修炼过程中,身外化身也吸收了李云妙和青莲圣母的记忆,成为了一个可以勉强算是完整的灵魂。 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美丽女冠,李云妙将已经疲脑操作了三天的念头收回了体内,她甚至都没有再次睁开眼,就陷入了沉睡当中。 另一边,“青莲圣母”也睁开了眼,她还是原来那幅模样,可其神态气质,却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 她的外表依然美丽而诱惑,可却再没了以前的妩媚,取而代之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脱俗。 那双桃花眼变得清澈深邃,甚至还有一丝冷漠,正如那些被凡人虚构出来,供奉在庙宇中的泥像木偶那样。 “青莲圣母”站起来,试着操纵新的身体,结合了部分原本青莲圣母神魂的她对此毫无生涩之感。 “就是境界低了些,好在阳焱已经被我打成重伤,最近一段时间里都不用与人争斗,应该不会有露馅的风险。”她轻声呢喃道。 ------------ 章五十二 独自启程 谢浔与王晋分别后回到客栈,灵烟和张不平还在等他,见他回来,都上来打探情况,谢浔捡着2其中些许事情说了。 心中却再不想在洛阳逗留,与王晋一战,让他对寻找玉门派的心情更加急迫。 当夜,谢浔爬到客栈屋顶,借助星光修炼,顺带想着此行遇到的诸多事情,心情好似一团乱麻,根本难以分解。 “剪不断,理还乱。”说得不就是这种情景么。 天地高远广阔,人却如同浩渺浮尘,四处飘零,风一起,便不知会流落何方,聚散难有心,便是英雄也不得自由。 何况他谢浔还算不得英雄。 “难怪从古至今,都有那么多人去寻求超脱。”他想,求道之心便又坚定了一分。 第二日清晨,明月和张不平提议在洛阳再呆上数日,毕竟他们昨日因遇到了那番事情,最终也没能将洛阳的景色给看完。 谢浔却一心想要继续前行,正好昨夜他一想,也不必再和明月他们同行,倒不是嫌弃他们碍事,只是他突然心血来潮,觉得要快些动身去玉门了。 张不平如今武功也渐入佳境,他和灵烟同行,只要不遇到开了两窍以上的高手,就算不能胜,逃脱也是没有问题的。 再说张不平偶尔还能发出法术来,出其不意之下,哪怕是两窍以上的高手也可能着了他们的道。 他道:“二位,如今我突然心血来潮,觉得非得要快些赶路才行了,江湖相逢乃是缘分,只是江湖儿女,身不由己,不如就此别过吧。” 张不平二人不知谢浔怎得突然就说要分别,只是谢浔不邀他们一起走,反而打算独自前行,想必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们俩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物,想想也没在多问。 谢浔又道:“昨夜我与那王晋一番交谈,我觉得你们去找那白氏商行也未尝不可,只要与王晋步调一致,危险多半就会小上很多,说不定还另有一番机缘。” 二人闻言大喜,谢浔的话中的指点之意他们如何听不出来?虽然谢浔没有明说,但他作为武林绝顶的人,知道的隐秘肯定比他们二人要多的多。 谢浔打的其实也是这个主意,他如今还没正式入玉门派的门,也不知玉门如何择徒,却不好引二人入道,但是王晋乃是蜂鸣谷弟子,这二人若有那个机缘,说不定就能通过王晋的关系,拜入蜂鸣谷。 尤其张不平,他定然是有修道的资质的,修道的资质本就相当难得,可各个仙门择徒却又都讲究个缘法,这就让真正能修道的人更加稀少。 往往是有心修道者没有机缘,有机缘者却没有那个天赋。 谢浔快马加鞭,一路向西。 过了函谷关,就到了长安地界,这个帝国的京师地区。 函谷关相当有名,从上古到中古,各路仙佛神魔,圣人贤者,帝王将相都在此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传说。 谢浔在家中时,常读志怪神魔,地理风俗,对此地也是向往已久,可真到了函谷关之外,却是大失所望,既不雄伟,也不高壮,城墙破破烂烂,沾满了岁月的划痕。 守城的兵丁一个二个都是干柴瘦骨,面黄肌瘦,站的歪歪扭扭,毫无军人的雄壮威武,就连甲胄也都破烂不堪,也唯有那战戟长矛还磨的明亮晃眼,足以用来吓唬从此路过的商人旅客。 “关中果真以糜烂至此了么,也难怪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魔教更是已经乘势而起。”谢浔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作为一个江湖人,他对朝廷本就没有多少好感,更何况,他谢家如今也算是在“谋反”呢。 他一个逆贼门徒有什么资格去担心武周的天下呢? 从函谷往西,一路上官道都是良田熟土,土质虽不如江汉江南,其开发程度却更胜一筹。 土地当中还有不少农人在辛勤劳作,只是看他们的模样,比之收官的兵丁还要不如。 谢浔的天眼看过去,发现这些人的气息都相当虚弱。显然本源都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这些人都是替大户人家耕种的佃户吧,似这般压榨,也难怪魔教的理论会受到那么多人的追捧了。” 谢家虽然也是大户,不过在拥有的土地却并不算多,对佃户也比较好,毕竟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并不是土地。 到了驿站之时,谢浔也没有休息,将胯下的马给卖了,又买了匹好马,继续赶路。 有人见他如此着急,还以为是关东出了事,也赶紧跟着朝长安跑去。 毕竟最近这种谣言可是传的沸沸扬扬,虽然还从未听说有何地造反,这大周的崩溃却好似就在眼前,成了人人都能谈上两句的话题了。 谢浔哪里会去管这些?这一路上他都是如此过来,一路上遇到有驿站,就将马给换下来,根本不做停留。 晚上也是一路狂奔,只留下固定的时间来修炼恢复精神,反正他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怕有什么意外。 他还真遇到过几个不开眼的小贼,毕竟大厦将崩,各路牛鬼蛇神也都躁动了起来,当然,遇上谢浔只能算他们倒霉,凭谢浔的手段,就算是数十上百人一起上他也怡然不惧。 毕竟这些人不可能都能到达谢浔的身边,同时出手,至于体力,谢浔作为一个修道者,气韵更是悠长。 路过长安之时,他也没有进城,长安洛阳,都是帝王之都,想来就算有所不同,其氛围气度大概也都差不多。 更主要的是下,谢浔实在不想在耽搁了。 他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皇城之上,也是一条巨大的金龙隐匿云雾之中,这金龙与洛阳的不同,显得更加凝实,显然是因为此地有天子居住。 只是那金龙虽不显老态,却有一种虚浮之感,便是在云中也似乎摇摇欲坠,大周要完消息恐怕并非只是谣言而已。 谢浔得授仙法,有望气之能,天下如此之大,定然还有其他奇人异者能够看出这一点。 ------------ 章五十三 寻仙 过了长安,西出阳关,就是河西。 沿着祁连山脉与昆仑山脉之间的谷底一路往西北而去,尽头便是玉门所在了。 这是一处重要的商道,西域诸国与大周贸易,若走陆路,多从此通过。 当然,听说也有自天竺经大理到巴蜀的商道,不过那边来人谢浔却是从见过,只是曾听打蜀中而来的商人谈起过。 此时天下有大乱之势,自关东到长安,似乎都是一片乱象,可自长安而西,治安反倒是好了起来,一路上虽然再不见农人,来往商旅却是络绎不绝,其中还有相当数量的身着奇装异服的异族番邦之人。 而各处关隘的兵丁也都是身强体壮,虎目含光,衣甲兵器也都保养妥善,远非他在函谷关所见那些士兵可比。 谢浔一路而来,一流高手见了不下十个,入窍高手也都见过一个。 他暗道:“都说大周将坠,如今看来却还没有完全糜烂,这西北边军果真名不虚传,都是精锐之士,若无边患的话,恐怕这大周还真倒不了。” 大周朝廷如何,他并不在意,只是一旦乱起,必将生灵涂炭,他不愿看到,可人道洪流,本不是凭他的微末之力所能左右的。 他谢家联合怒蛟帮和荆州地方官府,虽然有割据一方之意,可更多的还是存了保境安民的心思,若不提前准备,任由外乡军阀来回争夺,那对民众的伤害更大。 一晃眼,又是月余过去,这次谢浔一路畅通,未遇着任何阻碍,就到了玉门。 玉门,既是一个关隘,也是一个城镇,城中只有大周在此驻扎的士兵,集市却是在城外,谢浔在城中打听了一转,并未打听到有玉门派的消息。 这事本在他的预料之中,若是有人听说过玉门派的话,那他也不至于对此毫不知情。 “难道真要到祁连山上去寻找?”虽然如愿以偿的到了这里,可谢浔心里其实也没底的很。 “与师姐第一日见面,她就道是这修道要看缘法,难道我就真没有这个缘分?”可若真没有缘分,李云妙就不会来寻他了。 他觉得,既然说他有缘,那定然就不会骗他,只是如今缘分尚还未到。 就如同民间传说前朝有高僧大德到天竺去求取真经,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一般,结果是早已注定好了的,只是必须要有个过程去磨砺。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 因为据他所知,李云妙的师傅乃是一位法力通天彻地的高人,早已长生有名,若真想收他入门,那定然没有办不到的,就算李云妙因故离开,可其师既然能算到他就在江陵,那当然也能自己来扬州一趟,将他接走。 有一件事谢浔可是记得很清楚,李云妙说过,她的师傅是能有挪移的神通的,谢浔从扬州到玉门花去了几个月,极玄子恐怕只要一个呼吸而已。 “既然这样,我不如就依着心中所想去做,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缘法。”心中打定了主意,谢浔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当然,心情放松,他的脚步去却没放松,只是行走之间更多了一丝沉稳的气度。 他本就生的相貌堂堂,在玉门这种边陲之地,姿容更显出众,如今气度一改,倒是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 不过玉门虽然远离中原,可由于是兵家重地,又是贸易重镇,高手倒也不少。 那些人修为虽然不及谢浔,可一看他的气息神态,便知道这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于是纷纷猜测他的来路和目的。 谢浔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目光,在城中瞎逛起来,他想看看有没有地方卖地图的,他对这西北玉门可是一旦都不熟悉,想要去寻找玉门剑派,有个地图自然是最好的。 别说,玉门虽小,可卖地图的还真是不少,只是谢浔一看那些地图,却是大失所望,其精度简直惨不忍睹,像靠它来上山寻找玉门派,还不如靠他自己的天眼来得强。 他这却是生活经验欠缺了,他在家中之时,作为嫡系,常常能看到父兄所用地图,那钟地图自然相当精细。 可地图乃是极为珍贵的东西,没有辛苦的去勘验,哪里能得到精细的地图。 再说精细的地图更不能到处流传,从商贸来说,这是自绝财路,在军事上,更需要严防死守,要是有人想要造反,得到精细地图岂不如虎添翼? 玉门这种各方势力交接的军事重地更是如此。 只是这里毕竟有很多外来的商旅和去往西域的人,他们对地图还是需要的,当然这种地图也就仅仅是标注了管道大道和重要的城镇而已。 谢浔没有寻到地图,干脆就直接出了城,天眼朝远处的各个山脉望去,倒都是钟灵毓秀,仙气氤氲之地,他也就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凭感觉吧,先走北边,到时候若能遇到当地的居民,再问问他们山上有没有神异发生过。” 谢浔一看北边那道山脉,恰如女子眉峰,黛丽婉约,觉得可能是仙灵居所,便策马朝着那里奔去。 到了山下,果然遇到了一个小村庄,关外番汉混杂,这里却是一个汉人聚居的村落,谢浔进去一看,发现里面都是些老弱妇孺,他心里奇怪,先压住了自己的来意,问起了村庄的异常。 他心想“事出反常必有妖,若真有妖孽作祟,那我便坐一回好事,说不定就是机缘所在呢。”当然,以他的性格,就算没有机缘,他又怎么会舍下这些人不管呢? 结果那些老人说乃是因为最近常有狄人袭边,他们觉得这里不在安全,便让青壮年们去别处了,只留下他们这些老弱病残在此守候。 谢浔心中闪过一丝失望,却旋即反应过来,暗道:“看来我还是患得患失,失去了一颗平常心,竟然会把此事牵扯到妖魔鬼怪身上去,这世事又哪里会都是如此巧合呢。” 至于说关于山上仙佛的传说,这里还真有,而且还不少,谢浔开始还对此有所期望,听到最后却是面色古怪,无他,这些传说实在太普遍了,各地都有类似的流传,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 章五十四 上山 谢浔不甘心的在村中转了一圈,得到的回应都大同小异,这次有了心理准备,他的失望情绪倒是弱了很多。 他只好依照原计划上山。 当听说他要上山,村民们还非常热情的给他安排了一个向导,说是常常上山的老猎户。 可当听说谢浔是要到山的最顶峰去时,老猎户也只得抱歉,还劝谢浔最好知难而退:“山的顶峰都是巨大的冰川,有积雪覆盖,十分寒冷,路也难行。” 谢浔谢过他们的好意,踏上了自己的旅程。 西域并非谢浔以前想象的那样完全是荒漠一片,尤其是这雪山下面,更是有着相当密集的植被覆盖,林中也出没着许多野兽,谢浔才走出去不久就遇到了好几只。 开始的时候,山路还很好走,可越到后面,就越是陡峭,越是难行。 当然,这些对谢浔来说都不算什么,他并非是普通的山民猎人,而是天下顶尖的武林高手,若是被这树林山路给难住的话,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谢浔脚力很快,几乎比平地上慢不了多少,常人在到达高山时常有的呼吸不畅也没有在他身上出现,他呼吸如常,依旧气韵悠长。 爬了大半日,日头就已经偏西,天空逐渐灰暗下来,谢浔遇到的树林也逐渐稀疏,几乎都是针叶林。 看来我已经爬了一大半,要见着冰川了。 接下来才是这段旅程最难熬的时间,他选了一个错误的上山时间,在最冰冷的地方过夜,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不敢想象。 山下村庄那个最好的猎人到过的最高之处大概就是这一带,再往后,他就不敢上去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只是猎人,而谢浔是修道者的区别。 寻仙访道,不就是为了行常人之所不能行么? 尽管这并不是谢浔的目的,可也不妨碍他能做到这样的事。 谢浔继续往上,树木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皑皑白雪和亘古不化的冰川。 “如果是白天,或者今夜有月的话,这里一定是一幅壮丽美好的景色。”谢浔不无遗憾的想到。 虽然他的视觉让他能在黑暗中清晰视物,可终究不能带给他真正如同白天的感受,在美好上面,显然差了不止一筹。 晚上的风很冷,不过还没冷到让谢浔受不了的地步,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掏出了李云妙给他的那枚玉佩。 事实上,他发现这枚玉佩的功效很多,也很实用,完全不是如他最初所想的那样只针对江水之下的空灼煞穴有用。 这是一件宝物,能够消耗极小的法力在自己身边形成一个最适合身体生存的环境,如果环境过热,它就会降温,如果环境过冷,它则能升温,这枚玉佩已经帮了谢浔几次忙了。 将玉佩握在手中,输入法力,谢浔瞬间感觉身体放松了下来,先前那样的环境,他就算凭借极佳的身体素质能够行动无虞,可毕竟与其作为人的本能相悖。 “应该早一点把这个玉璧拿出来的,看来,后面也不用再将其收回去了。”有了一个好的发现,让谢浔感觉心情舒畅。 也许这就是此行会有一个好的结果的征兆吧。 谢浔找了一个避风之处,盘膝坐下,借助修炼来恢复精神。 虽然此夜无月,可谢浔的修炼速度竟然比平日还要快上许多,这让他心中又是一喜。 “看来修道果真要到福地仙山,远离世俗红尘才好。”这山上让普通人呼吸困难,可对修道之人来说,却是修炼的好地方。 这里的灵气比山下要浓郁的的多。 如此,一夜过去,谢浔竟又再次突破一窍,成为了八窍高手,再能贯通一窍,谢浔便是入窍大圆满,有了真正感应天地的基础。 谢浔刚刚突破境界,神清气爽,脚步轻快,又再次踏上了旅程。 天空逐渐转亮,这雪山上的景色也呈现在谢浔的面前来,果真是一片银装素裹,清丽奇景,叫人心旷神怡。 只是景色虽美,路却越来越难行,雪地湿滑,哪怕以谢浔的轻功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还有的地方全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行,谢浔只得以双手去攀爬。 凝结了成千上万年的冰峰果真寒意透骨,谢浔已经用上了真气护体,一双手还是被冻的铁青。 “如此下去似乎只能看机缘了,这祁连山上这么多山峰,难道我都要去爬上一遍?”站在高山之上,看着远方一座座耸入云天的冰峰,谢浔再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原本他在山下看到都是一座山,可真上了山一看,却发现原来还有无数个山头,一个个都去爬的话,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 何况祁连山脉还有数十座山,分布在玉门附件几十里内。 “不管了,先把这几座山爬完再说,都言九是数之极,那我就随机选择九座山,要是最终还没找到,那就先一边自行修炼,一边寻找修仙宗门所在,至少目前我已经知道了一个蜂鸣谷,顺着他们,说不定还有线索。” 如此,谢浔上去又下来,在这座山上又爬了两个峰头。 其中还遇到了一次暴风雪,那情况当真是危险之极,好在他及时感受到了灵气的异动,先躲到了一个避风之处,即便如此,还是差点被风雪活埋――这还幸亏了那块玉佩帮忙,虽然也耗去了谢浔大半的法力。 在上这第三个峰头时,谢浔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在这里竟然有一块黝黑的小石头。 要知道这山上的风雪吹起人来都毫不费劲,这小石头却能安稳的在上面享受日晒雨淋。风雪交加,要说没有异处,谢浔是决计不信的。 “看来我是遇到宝了。”谢浔大喜,能够遇到宝,他这番辛劳痛楚也不算完全白受。 他将神念放出,准备试探下这石头,哪知神念一碰到石头就如同泥牛入海,竟然消失了。 对此,谢浔不惊反喜,有这种异常出现,那定然是个异物无疑了。 ------------ 章五十五 火法 谢浔在手上覆盖了一层真气,小心翼翼地伸手朝那块石头摸去。 还好,真气没像神念一样被吞噬掉,否则谢浔还真不敢去碰这玩意儿。 这块石头很小,可谢浔却没能将其拿起来。 “这是什么石头,能有这么重?”谢浔大喜,这种种异常都在说明着他遇到了一件奇珍。 他两只手手共用,试图将石头给搬起来,可是还是没能成功。 这下谢浔吃惊了,他全身力道集中于一点之上足有千斤之重,可是这块石头依然纹丝不动,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今天要空入宝山而不得?”谢浔心有不甘,自然不想就此放弃。 带他仔细观察这块石头,却发现他可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 “或许这块石头陷到土里去了,再加上常年冰冻,自然就很难拔出来。”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 江陵有时候冬天也会有大雪,常常有些东西被冻在了其他东西上面,若不见冰给融化,就很难将其给分开,这给许多人都带来了麻烦,当然也给幼小的谢浔带来过麻烦。 有了想法,谢浔也就恢复了一些信心。 他先将青乌剑给拿了出来,打算用剑将这冻土给凿开,可他显然低估了这千年乃至万年寒冰的坚固程度,哪怕他已经很用力了,可弄了大半个时辰,还只在石头旁边凿开了一个小坑。 按这样的进度下去,他恐怕要挖上小半个月才有可能将这片地方挖开。 最关键的是,就算他挖开了,这里还很有可能并不如他预期所想那样,挖开就能直接将石头搬走。 如果石头是一块更大的石头的一部风,其仅仅是露出了一点点在泥土外面呢?难道他还要继续挖? “当初怎没想着从师姐那里学几个威力巨大的火性法术?”谢浔有些后悔。 不过很显然,谁也不能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如果他有这种本事的话,那一定说什么都不和李云妙分开,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麻烦事了。 想到这里,谢浔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对了,我不是还有一本《大梵弥罗天功》么,我记得上面好像有类似的火法才对。” 他曾经粗略的翻过一遍《大梵弥罗天功》,对上面的法术还有些印象。 他对云樵子的事迹印象更深刻,云樵子凝的是空灼煞,空灼煞也具有火属性质,从这方面来说《大梵弥罗天功》也应该有火属的法术。 果不其然,谢浔在《大梵弥罗天功》上找了相当多的火属法术,其中不少都是威力巨大,修炼到最后号称是有焚山煮海只能的。 只是这些法术都要求是修炼了《大梵弥罗天功》才行,更准确的说,是要求有凝火属煞气才行。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谢浔都不满足修炼要求。 好在谢浔想要的也不是焚山煮海,他只是想要修炼一种能放出火焰来融化坚冰的法术罢了。 这样的法术还是有谢浔能够修炼的,毕竟《大梵弥罗天功》作为一部”没有传人”的传承,其上除了本身的传承,还有许多各个传承都有流传的基础法术。 就如同李云妙交给谢浔的隐身法,障眼法那样。 当然,隐身法,障眼法都是有大能专门改进过的,这才能让刚练出真气的弟子不凭借符箓种子也能使用。 谢浔想要学习的这种火法普通归普通,可却没那样的待遇。 这是一个有十二个符箓种子的法术,名字很简洁明了,就叫火法。 听上去还有几分大道至简的味道,给人说这是一卷火属道法的无上经典说不定也有人信。 谢浔手握玉佩,将周围环境调节至正常,才开始修炼这门法术。 哪怕是再简单的火法,想要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修炼,想来都一定是极不容易的,谢浔不会去做那样的傻事。 这是谢浔第二次主动修炼有符箓种子的法术,上一个是测谎术,也是《大梵弥罗天功》上的法术。 谢浔其余的法术就都是他领悟得来的了,其中虽然也有像《脱胎换骨诀》那样需要自行去修炼的法术,可他却还没得空去修行。 好在火法果真是好修炼,不过一日夜,谢浔就修炼出来了三枚符箓种子,然后谢浔就不再继续修炼了,按法诀所言,前三枚符箓种子都相当容易凝聚,第四枚符箓种子的凝聚难度就成级数增长了。 谢浔可以花费一日夜在修炼这个法术上,毕竟其具有相当大的实用性,今日过后,他也能用到,可若要花费再多的时间,他却是不愿意。 毕竟他的真正目的是寻仙访道,寻找玉门派所在之地,而不是收集奇珍异宝,宝物再好,那也只是外物,哪有长生逍遥,成就大道重要? 如果三道符箓种子的火法够用,那就是他的缘法,如果还不能得到那块石头,谢浔放弃的也不会有半分犹豫,最多就是会有一点点遗憾罢了。 谢浔运转真气,在三道符箓种子的引导之下,真气被转化成熊熊烈焰,从谢浔的手中喷涌而出,声势骇人,敢着其上灼热的温度,谢浔心道:“这温度应该够了吧?” 其实他心里没底的很,这火焰虽然看着吓人,可谢浔感觉上面的温度连他都不会太害怕,如果在身体表面覆盖上真气的话,想来在斗法当中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当然,烧烧没有真气护体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火焰周围生气一团白色烟雾,谢浔将其对准了石头与泥土交接的地方。 “还好没让我失望。”烤了一会儿,地面上的寒冰便开始融化,有了水迹出现。 所谓千年万年寒冰,只是说其冻的时间很长,也因为冻的时间长,冻住的体积当然也就大,很难被谢浔用蛮力破坏,可不管它冻了多久,其本质上仍然是冰。 和普通的冰也没什么两样,遇到高温热源,当然也会从表面开始融化。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或者说,这种情况的千年寒冰才是真正的千年寒冰。 那就是这些冰块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有了灵性,成了妖物。 谢浔的运气还没那么好,或者说没那么差。 ------------ 章五十六 黑熊精 虽然冰融化得很慢,可是这速度比起谢浔用青乌去凿却要快上了无数被。 不过一个时辰,表面的冻土就已经软化开来了,谢浔用青乌剑一挖,就将泥土翻了起来,练了一天的法术,又烧了一个时辰的土,就算是晚上他能得到星光的帮助,他此时的真气也已经开始见底了。 情况没有谢浔想象的那么糟糕,这块石头仅仅是嵌入了土中数寸而已,此前谢浔搬不动,乃是因为这块石头的造型很特别的缘故。 这不是一块圆形的石头,而是葫芦形的,也因此它才能在里面卡的这么稳固。 好在谢浔将泥土烤化之后,用巨剑当作杠杆一挑,就将其从泥土中挖了出来,这才看清了它的真实模样。 虽然这石头没有谢浔最初想象的那么重,可其仍旧有四五百斤重,要知道,这石头可只有一个酒葫芦那么大。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块宝贝无疑。 谢浔对石头一点都不了解,也不知道怎么炼制法宝,只好将这块巨沉无比的黑色石头放入了九柳袋中。 开始他还怕九柳门这样的小门派道法不到家,把石头放进去万一把九柳袋给弄坏了怎么办――毕竟九柳袋的空间虽然完全足以将黑色石头放下,可谢浔很担心它能不能承受得住石头的重量。 好在事实证明,九柳门的人尽管只是旁门左道,做的袋子质量却是过硬的,黑色石头放进去一点事都没有,袋子没有崩溃,谢浔也没有感到石头带来的巨大重量。 “要是这是虚落云气那样的神珍就好了,这么重,说不定正好可以炼入我的青乌巨剑当中。”随着修为的增长,谢浔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曾经还显得有些重的青乌剑,如今他用起来已经觉得有些轻了。 只是这世上想要找到一把比青乌更重的宝剑还真是不容易。 谢浔收拾好东西,找了个地方恢复好体力和精神,又再次踏上了自己的爬山之旅。 这一晃,又是数月过去,西北的寒冬比江陵更甚,在这高山之上的冬天更是恐怖,不过谢浔没有回避,仍旧继续着自己的寻找之旅。 他如今也算是经验丰富的登山探险之人了,就算找了当地的老猎人或者牧民,对雪山的了解恐怕也都还不如他。 风雪虽大,却掩藏不住他的求道之心。 在这几个月中,他的修为也不断增长,如今已是入窍大圆满的境界,在江湖上,已经算是名副其实的武道宗师了。 到达入窍大圆满之后,他的实力比之以往,起码增加了一倍,不论是力量速度还是反应,这种变化,就是在达到圆满的一瞬间发生的。 谢浔有些怀疑这种现象是自己的独有的,因为假如入窍大圆满会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的话,那他根本没理由能打败谢鸣或是祁氏兄弟等人。 他们和魔教舵主楚陌的差距绝对没有他现在和开八窍之时那么大。 只是现在他也找不到人去验证,只能将疑惑放在心中。 这几个月里,他也遇上了不少麻烦,有的雪山上面并不像他去的第一座雪山那样平静,上面居住着一些凶猛的野兽。 这些野兽看品种与普通野兽也没什么两样,可其不论是体格还是灵智都远非普通野兽可比,谢浔怀疑他们大概都已经有成精的趋势了。 这些野兽还没化形,也就意味着他们还没能打通周身穴窍,修为最多也不过和谢浔相仿,可野兽毕竟是野兽,体格天生就比人来得强壮,也得亏是遇到了谢浔这样一个天生神力之人,要是换了一个同等修为的武林人士或者是炼气士恐怕都很难是他们的对手。 谢浔一共遇到了三次貌似成精的猛兽,修为最高的是一只黑熊精,那黑熊精已经快要打通了周身穴窍,壮得跟个小山似的,跟人一样直立行走。 不过这个黑熊精反而最好对付,他灵智已开,和谢浔打了一场,见谢浔不好惹,便主动求饶,谢浔见他修炼不易,便自将其放过,为此黑熊精还赠送了一罐他珍藏的蜂蜜给谢浔,现在还在他的九柳袋中呢。 对此,谢浔也只能苦笑不得,便对那黑熊道:“今日之后,你若能不再食人,等我寻得仙山,有成道之望时,便也来度你。” 虽然说对其他动物来说,吃人只是他们的天性,就和人吃其他动物没什么两样,看可谢浔身为一个人类,还是希望自己的同族最好不要受到黑熊的伤害。 那黑熊听到这话,更是倒头便拜,他虽然见识不多,却也有一颗向道之心。 谢浔原本还希望能否从他这里得到些玉门派的消息,最后却也是相当失望,那黑熊精除了谢浔便再没见过第二个神异之事。 还有一次是一头麋鹿,这麋鹿也是入窍修为,跑得很快,谢浔本来只是想找它问问话,哪知这麋鹿一见了谢浔便飞也似得跑了。 谢浔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追上它。 “都说麋鹿跑得快,果真是名不虚传。” 至于最危险的一次,却是遇到了一只胎动境界的白狼。 这白狼修为虽然低,灵智也不及黑熊和麋鹿高,却不像那两个一样是单枪匹马,它带着一群灰狼。 其危险性远大于那只黑熊。 谢浔也试过和他讲道理,可不知是不是这狼的灵智的确不高的缘故,根本就不理他。 谢浔不想和这么多狼斗,想跑却也不行。 灰狼们的速度虽然不如他,可白狼策略性很强,懂得排兵布阵,用灰狼将谢浔围住,谢浔也只能和其硬拼。 ------------ 章五十七 决定 现在在谢浔面前的是谢浔要爬的第九座山,也是他当初给自己定下的最后一座山,如果在这座山上他还找不到玉门派的踪迹,那他就要离开此地,到别处去寻访仙缘了。 深吸了一口气,谢浔踏上了上山的路。 “希望这次能让我遇到玉门派的所在吧。” 这座山与其他山峰并没有什么两样,相似的草木,相似飞禽走兽,可是结果呢? 谢浔只能企盼自己的机缘就在此地。 此时冬季已经渐渐过去,冰雪消融,春讯让冰川开始涌动,给雪山带来了生命复苏的气息。 不过其唯一后果就是让谢浔要走的路更泥泞难行了,他的鞋早就已经磨破到不能穿了,好在谢浔修有《脱胎换骨诀》,能将自己的脚底给硬化成石头。 尽管这样让他很难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也失去了相当大的抓地力,可还是总比光着脚在山上走要来的强的多。 要是他光着脚走完前面八座山的话,那他的脚现在多半已经被冻废掉了。 对于攀爬雪山,谢浔早已轻车熟路,速度较之第一次快了不少。 这次他没有再遇到类似与黑熊精那样的妖怪,一路上除了打了几只鹿来作食物,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到天黑之时,谢浔就已经到了其中一座山峰的峰顶。 山顶上风雪依旧,与山下春回大地的景象大不相同。 谢浔现在所在的山峰是这座山上最高的,以谢浔的目力,从上往下看,哪怕有风雪云雾阻拦,谢浔也能够见到其他峰上的景象。 并没有他所企盼的道观或者建筑。 不过谢浔还是打算到这些山峰上去一趟,他记得王晋说过,普通人哪怕在仙门的面前也见不到他们的真面目。 谢浔如今还没到面前,自然不敢妄下结论。 哪怕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谢浔还是期望着自己与凡人有所不同,万一靠近了就能感受到仙门独特的气息了呢? 毕竟他可有着天眼还有望气术这两样法门。 长安皇宫上盘踞的金色龙气他都看到了,难道就真的看不到同出一源的玉门剑派吗。 现实又一次的让他失望了,这座山上的几座山峰上谢浔都没有任何发现,不仅仅是仙门的踪迹,就连黑色石头那样的异宝或是白狼那样的妖怪他也没见到过一个。 谢浔一屁股坐到了冰冷的雪地上,面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残阳透过风雪照过来,落到他落寞的脸上,他有一种从悬崖上跳下的冲动。 “最后一座山就连个石头也不打算送我么。” 好在他的理智毕竟还是占据着上风的。 他的目的是寻长生,而不是其他,求而不得,遭遇挫折,一时间心灰意冷这很正常,可他们还不至于压垮谢浔。 他在这里坐着,只是想发泄一番情绪而已,要不是知道大喊大叫会引来雪崩,那谢浔真的很想在这里问问彼苍者天,何苦如此折磨于他。 谢浔站起来,衣服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雪,他真气运转,用火法的法门逼出一团热气啊,将这些雪全都蒸发掉,然后就打算下山。 苍天是折磨人,可他折磨的从来都不止他谢浔一个。 在芸芸众生中,谢浔何德何能能受到他的关注呢?假如他真有人格的话。 雪还在下,谢浔的路还要走,他的寻仙途,远未结束。 “若连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了。那谈何长生呢?若长生真是如此容易就成就的话,那怎么会有人生老病死?” 这些道理谢浔早就想过无数遍,此时想起便是为了激励自己,鼓舞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有人能做到心坚似铁,未能目标理想能毫无犹豫的走下去,可他知道自己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不过普通平凡如他,也愿意付出自己的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去说服自己坚持下去。 到了山下,谢浔找了一条新融的冰河,看着清澈河水中那人的模样,谢浔也不禁笑了,假如说这世上有野人的话,那他的模样肯定和我差不多,谢浔心想。 新融的冰河很冷,对普通人来说,这定然是一种刺骨的寒意,比冬天的冰块还冷,可对在雪山上带了一个冬天的谢浔来说,这样的水温却是刚刚好。 给他带来一股沁入心脾的爽意,整个人的身体都因此而放松下来。 他将早就破烂的衣裳扔着岸边,人则躺在何种,任由流水冲击――这样的小河很潜,根本就没法劲将他冲走。 一个冬天积累的污垢随着流水东去,谢浔的面容又再次焕发出光彩来。 从九柳袋中拿出他母亲为他织纳的新衣新鞋,柔软的触感让谢浔的心如同天空中的太阳一样,暖洋洋的。 “既然未寻到宗门,那就回江陵一趟吧,母亲肯定也很想我了,大哥他们说不定也还用得上我。” 如今是多事之秋,谢家用得到他的地方很多,既然暂时寻不到玉门派的所在,那江湖上的事,他也还要借机给了了。 他已是入窍大圆满的修为,再加上道术辅助,在江湖上很难再寻到对手了,谢浔有这个自信。 魔教教义虽然有其在理之处,其中的人或许也有其不为世俗所理解的苦难,可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决计不能再留的,谢浔此次回去,正好将其连根拔起。 而江湖中的斗争,背后也有仙道门派插手,尽管目前来看还只有血魔派蜂鸣谷这样的小门派掺和,可小门派定然也会与一些更大的门派有联系。 这和江湖中的道理是一样的,谢浔若能与他们搭上关系,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玉门派。 玉门派再是人丁稀少,再是处于中原边陲,可照李云妙所说,那也是天下有数的大派之一,那些大门派自然应该是知道他们的。 小门派不知道,谢浔觉得很正常,像极玄子那样的高人,难道会与最多不过凝煞或是炼罡这般境界的蜂鸣谷掌门来往么? 用江湖和朝堂的道理来看,若没特殊缘故,定然是不会的。 ------------ 章五十八 入长安 回到玉门,谢浔一打听,现在以及三月底了,他的生日已经过去,离他从家中离开之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这一年,他虽然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收获依旧是巨大的。 就说他的修为,一年前,他不过刚刚踏入入窍境,如今却也是入窍圆满的高手,在江湖上称得上是一方巨头了。 一年时间从刚入窍到入窍大圆满,这江湖上他恐怕还是第一个。 这次回乡的他不打算再走原路了,一来是那样比较绕,二来他也想到九州的其他地方去看看。 比如说是蜀中。 路线他都已经想好。 先去长安,从关中取道汉中入蜀,然后沿江水而下,若是顺风的话,不过半日就能抵达江陵。 玉门到长安的路还是老样子,一片风平浪静,商旅来往不绝,这当真是一副奇景。 历来繁华的洛阳和长安之间一片衰败,反而长安和西域的道路却是繁荣无比。 让谢浔有种自己过去被史书上记载的东西骗了十几年的感觉。 这次因为没有上次那么着急,谢浔自然要去看看大周的首善之都长安是个什么模样。 刚到城外,他就遇到了一个庞大的车队,身披铠甲的骑士之间是几架巨大华丽的马车。 不论是骑士的坐骑还是拉车的马匹都是神骏异常,这些人显然富贵非常。 谢浔拉住了自己的坐骑,免得它跑得太快和前面那些人撞上。 “这莫不是哪个王侯公卿出游,竟有这么大的排场。”对这些人的举动,谢浔颇为不屑,大周已经摇摇欲坠,江山处于一片风雨飘摇之中,这些人还在搞这些花架子,也难怪各地的守官都不安分起来了。 他习惯了骑马,自然觉得骑马要方便有效的多。 大周的财政本就捉襟见肘,钱财当然要用到刀刃上才是。 不过他也就在心里想一想,要说治国的事,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比肉食者好到哪里去。 这些马车虽然都是四马车,马也是骏马,可却走的相当缓慢,谢浔在后面跟了好一阵子才得以进城。 于是在行路的过程中谢浔便又施了望气术去看那天子龙气。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却吓了他一跳。 上次他来时在城外远远一看,云雾中一条巨大的五爪金龙半隐半现,虽然其气息有些萎靡,可十分凝实,根本就不似虚幻。 可如今他再看,这长安城之上一轮皇皇大日,下面哪有半点龙气的影子? “莫不是皇帝驾崩了?”可就算是驾崩了也不该什么都看不到,就算皇帝没有子嗣,可武家皇族却有的是人来继承大宝。 谢浔心中疑惑,便寻了茶楼小坐,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茶楼里人很多,天南海北的来客在此高谈阔论,可谢浔却没从当中听到什么关于皇帝生死的事。 按说,这绝对是一件大事才对,不可能没人讨论。 他寻了个小二来,道:“小二哥,我才从西域回来,对长安的情形不熟,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大概的讲下,就从宫里开始讲吧。” 看着谢浔手中沉甸甸的一锭银子,小二哥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听完小二的话,谢浔却疑惑了,这当今天子仍旧是自己离开时那位,自己离开的几个月里长安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难道皇帝被人给偷偷掉了包?”他觉得这不太可能,因为就算皇帝被人掉了包,天子之气也不会消失,只是会有一些别样的变化罢了。 就像洛阳虽然没有皇帝,可因为那里是东都,仍旧会有天子龙气,天子龙气并不是某一个人气运,而是整个王朝的气运,皇帝只是这气运的具体承载者罢了。 谢浔觉得这件事很奇观,一时间也想不到合理的解释,于是就将其先放在了一边,不再去想。 最近他遇到了很多难以解释的问题,这些问题往往当时找不到答案,但只要是问题,就定然会有其不同寻常之处,矛盾最后必然会爆发出来,那时许多事情便能迎刃而解。 谢浔要做的就是将其记下来,并时刻留心,将问题联系起来看待。 出了茶楼。谢浔又用望气术看了一眼皇城方向,这次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几个月前看到的那条金龙竟然又出现了。 而且这一次,金龙不再隐匿于云雾之中,露出了威严庄重的龙首,上次所见的那种虚弱之感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蓬勃向上的精气神。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这天子龙气竟然就又再度出现了,而且还不再遮掩,难道大周的国运又再度兴起了?” 这幅景象其实也很不正常,因为一般来说,天子是神秘的,天子龙气自然也是隐藏在云雾中,叫人看不清真面目才对。 “看来这长安的水也很深啊。”这下子谢浔确定了皇帝的生命应该没事,只是其中定然还有一些他不清楚的变化。 望气术的用途很多,不过李云妙只给他讲过如何用望气术来看修士的修为,其他的事情却没有讲过。 天子龙气的事,则是谢浔根据望气术和以前看过的许多闲书自己猜测的。 毕竟望气者的事在史书上记载的实在太多了,在谢浔感兴趣的志怪传奇,话本小说里面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更多更杂,还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论系统。 空穴必有来风,这些东西虽然虚构居多,可实际上也是根据道门望气术来编的,甚至历史记载中的许多望气之士说不定本身就有一定的本事,就像谢浔一样。 谢浔想了想,干脆在长安城中寻了个著名的高塔,掐个隐身诀后就爬到了高塔之上,一边翻看着自己手里的《大梵弥罗天功》,一边再不时的用望气术看一眼皇城方向。 结果过了一个多时辰,那皇城上的天子龙气竟然又消失不见了。 “果然让我给猜对了,这天子龙气竟然是断断续续的出现的,就是不知道其出现消失有没有规律。” 心念至此,谢浔便又继续观察起来。 ------------ 章五十九 夜探皇宫 谢浔在塔顶呆了近一日,很快发现了天子龙气的变化规律,其每次出现的时间是两个时辰,隐匿的时间则是三个时辰。 每次都是,基本上不差分毫。 只是谢浔虽然得出了其变化规律,却也不知道这当中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要不,我就来个夜探皇宫?”这个念头一起,便萦绕在谢浔的脑中,再也打消不掉。 以前他常听说有江湖豪杰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自己当然也是心向往之。 如今他已是天下顶尖高手,再加上天子龙气有异,好奇心一来,便不可收拾。 此时已是半夜,城中一片寂静,谢浔心中自信,也就顺从自己的想法,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而今他的修为精进,轻功也跟着水涨船高,飞檐走壁之间,甚至都难以看到他的身影,脚步声更是没有,这皇宫大内虽然把守严密,可却根本难不住他。 他对皇宫的构造不熟悉,也不知道皇帝住在哪儿,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因皇帝的身影在他眼中甚至比天上的明月还要耀眼。 天子龙气虽然在天上,可是它乃是皇帝的投影,那种气息间的联系,在谢浔这种精通望气之术的人来说,相当的显眼。 皇帝住在一间豪华的寝宫当中,周围有很多精锐甲士,每一个都是入窍高手。 “禁军不愧是天下高手最多的地方,光这皇帝的护卫里,竟然就有十几个入窍高手。”谢浔暗自乍舌。 他谢家乃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若只论本族高手的话,也不过二十个左右的入窍高手罢了。 谢浔修有天眼和望气术,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守卫外,他还看到了四个暗中护卫的高手。 这四人是真正的高手,其中一人已经通了八窍,另外三人也是六七窍的水平。 这种修为,放在哪里都是顶尖高手了,当初魔教杭州舵主楚陌也不过是六窍的修为。 “竟然没有入窍大圆满的高手。”其实谢浔觉得他们的实力还是低了。 堂堂大周皇帝的护卫中,竟然没有入窍圆满的高手。 千万不要以为只有陈,宋,王,谢四家有入窍圆满的高手,这四家之所以称作四大四家,不仅仅是因为其族中有着入窍圆满高手,更因为他们手中都掌控着巨大的产业。 其他的武林顶尖势力,如各大门派里当然也有入窍圆满的高手,只是门派不比宗族,非是某一家某一姓的私产,内斗要严重的多,凝聚力也不如宗族势力。 更重要的一点是,四大家族仅仅是说他们是家族势力中最强的四个,并没有说他们是江湖势力中最强的四个。 这些人修为虽然不凡,可谢浔对玉门派隐匿身形和气息的法术有信心,便掐了个隐身诀,用穿墙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其实刚进入皇宫的时候,谢浔就感受到了皇宫的不同寻常,这里竟然是一个灵气充沛之地! 一到这里,谢浔便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变的轻盈了起来,比在祁连山脉的雪山上还要舒服,如今越是靠近皇帝,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甚至让谢浔有了一种羽化飞仙的错觉。 “不是说皇宫是一个阴暗之处么,怎么我反而感觉这里皇皇大气,让人心旷神怡。” 谢浔也怕这里有什么异常,只是修道之人六感敏锐,他却并未感到有何不妥之处。 他所想皇宫阴暗晦气其实还是自街头野史而来,都道皇宫当中阴谋诡计,毒咒暗杀层出不穷,冤魂厉鬼纠结缠绕,那当然不是个明朗的好地方。 好在谢浔一下子便替自己找到了理由:“这大周的万兆百姓的气运都镇压在这皇宫之上了,便是有什么冤魂厉鬼在这里大概也是兴不起风浪的。” 其他的事他不知道,可这皇帝有天子龙气,紫薇护体这一事却应该不是虚假。 凡人可弑君,修道之人却难以对天子动手,阴魂鬼物更是不用说。 其实谢浔也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他有点想看看传说中三宫六院的皇帝如今又有几个妃子陪伴在身边,现在又是否在坐着某些不可名状的事,为帝国延续未来呢? 由于天子龙气的影响,他在外面并不能准确的感应到皇帝周围的气息,用望气术去看也只是一片金光。 到了里面,则可以用肉眼去观察。 结果他刚走到皇帝床边,忽然发现那皇帝从龙床上坐了起来,直愣愣地盯着他,亏得谢浔也是修道之人,不惧鬼神,否则定要被吓一大跳。 就在谢浔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皇帝要叫人,准备好一番恶斗之时,皇帝忽然道:“你终于到了,朕已经等了你一夜了。” “陛下在和我说话?”尽管谢浔对皇帝并无几分尊重,他还是用上了敬语,至于说万一皇帝不是在和他说话这种可能,谢浔觉得几率不大,因为这周围除了他便再无他人了。 他心里有些遗憾,这皇帝既然是在专门等他,那他自然也看不到什么皇妃了,只是这皇帝果然不一般啊,竟然能看穿他的隐身术。 虽然出乎意料,谢浔倒没有太过害怕,他虽然没法用望气术来判断皇帝的修为,但既然皇帝都已经在他面前了,他还是能根据皇帝的身体气息判断一二的。 这皇帝练过武,可修为也仅仅只在入窍境而已。 “不错,阁下可知我为何知道你今夜要来?” “不知,还请陛下解惑。” 其实谢浔才不想管他为什么知道他要来,他只想知道皇帝大半夜的等着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一定是发现了天子龙气时隐时现的秘密吧。” “不错,也正因此,我才来夜探皇宫。” “嗯,我知道你要来,也与此有关。” “哦?”这下谢浔倒来了兴趣,听这皇帝的口气,他是能利用这天子龙气啊,开始谢浔还以为他是通过密探知道他会来皇宫的。 毕竟皇帝乃是九五至尊,身边有能发现谢浔踪迹的奇人异士毫不奇怪。 ------------ 章六十 皇帝 “不知你对如今的时局有何看法?”皇帝顾左右而言他。 谢浔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便道:“陛下想听真话吗?” “当然是要听真话。” 谢浔看着眼前的皇帝,他长的颇为高大,体格和谢浔差不多,可据谢浔所知,他的年纪其实比自己小很多,应该还不到十六岁才是。 也是因此,大周现在还处在摄政当中,摄政者并非是皇帝的母亲,而是前一任皇帝的母亲。 初见皇帝,谢浔就把他当成了自己这样的青年。 可如今他问起自己对时局的看法,谢浔才想起他不过是个孩子。 “陛下想听真话,那我就直说了,大周如今是内忧外患,恐怕撑不了几天了,去年我打长安边上过,只见龙气暗弱,毫无生气,这是天命将陨的征兆。” 谢浔对时局其实并没有什么看法,只好捡些自己擅长的东西说。 哪知皇帝不依不饶,道:“你说的都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并未涉及现实。” 谢浔一心求道,除了对民生多凋有些感叹外,对政治哪有多少见解?便无奈道:“如今是太后摄政,依历史来看,这种时候大多朝政混乱……” 他说得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忽地灵光一现,话头转过道:“我此前在江南游历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情况,那就是魔教在追寻天机弩的图纸,陛下知道魔教吧。” 皇帝点点头笑道:“你这人修为不错,见识却实在不怎么样,魔教我自然是知道的,你说的那事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我并没有空去管他罢了。” 谢浔见他这样说自己,也不气恼,因为他说的本就是事实,只是对皇帝说他没空去管魔教却是嗤之以鼻,心道:“你自己一个傀儡皇帝,也就在这宫里练些歪门邪道罢了,当然没空去管魔教,你也没权去管。” 皇帝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一个傀儡,根本管不了事的?” 谢浔被戳破了心思,并不觉尴尬,他捕获到了更重要的信息:“你是说,你是管事的咯。” 皇帝笑着点点头,道:“我也不卖关子了,你是入窍圆满的修道之人吧,那你肯定也看得出来我练过一些武功。” “不错。”谢浔知道他后面定然还有话,他对现实的政治不太了解,历史却还是知道的,要是凭武功就能掌权的话,那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宫闱争斗和傀儡皇帝了。 “其实如今我也算是修道之人,而且我的修为比你只高不低。”皇帝的前半句话没有出乎谢浔的预料,后面半句却让他吃了一惊。 他之所以敢在这里陪皇帝瞎扯便是笃定了皇帝对他造不成伤害,如今皇帝判断出了自己的修为还敢说出这种话,那就定然不是无知之言。 好在皇帝对他似乎没有恶意,这倒让他放心不少,可依旧比此前要警觉了不少。 “是不是觉得很吃惊?”皇帝看到他神色一变,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道:“用你们修道者的说法,如今我算是凝煞境的修为吧,只是我这修为有个缺点,那就是不能出皇宫。” 谢浔不知道他自曝其短是个什么意思,便道:“陛下的修炼之法和天子龙气有关?” 他这句其实是废话,一开始他们就在说天子龙气时隐时现的问题,现在皇帝又把自己的状况说的如此明了了,那傻子也该知道是和天子龙气有关了。 皇帝点点头:“不错,也正因此,我才能在短短几月内,从刚入窍跨越到凝煞修为,更能发现在窥视天子龙气的你,我可以不客气的说,如今长安城的一切动静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谢浔听到他这略带自傲的话,心里却更加疑惑了,“你都这么厉害了,不出来力挽狂澜,和我在这里不谈苍生论鬼神算是什么个意思?” 于是他便直说了:“陛下既然如此厉害,那为何不出来重整朝纲,还天下黎民百姓一个安宁呢?” 皇帝能监控长安的一切,那就意味着他能完全控制帝国的中枢,在如今各地还没有公开反叛的情况下,中央若能上下一致,那其实很容易就能将局面稳定下来。 长安驻扎的南北两军可不是花架子,不论是士兵素质还是装备都要比地方军队强的多,虽然腐败严重,可皇帝有此神通,治理起来却是容易得很。 “你是炼气士,那你想过没有,天子龙气有那么多的好处,能让我完全掌控长安,又能让我修为飞速增长,那为什么以前从未听说过修炼此法的皇帝?也不见炼气士来争夺天下?” “没听说不代表不存在啊,炼气士不争夺天下那是因为他们夺来也没用。” 谢浔的话脱口而出,却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毛病,照皇帝的说法,若能夺取皇位,对修行应该还是大有裨益才是,哪怕不能离开长安,可能修行的这么快,那也是无可比拟的优势。 于是,他只得悻悻地道:“其实也是有炼气士来争夺天下的,先前我说的魔教背后便有一个修道门派,名为血魔派,他们想要做的就是自己统治天下万民。” 皇帝看来还不知道血魔派的事,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不过,他还是道:“这只是个例,真实原因其实是用天子龙气修行其实是在耗费王朝的气运,我的修为每增长一分,大周的气运就会消耗掉一分,而当我修为达到巅峰之时,就是大周灭亡之刻,那是我作为气运的承载者,也会一同死去。” 谢浔觉得这个理论实在奇怪:“你越强,大周自然越强,怎么会有消耗气运一说呢。” 皇帝指了指天,道:“此乃天数,这个修行之法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谢浔心想:“那你还是好好等死罢,找我来又是做什么。”他不傻,知道皇帝必有后文。 皇帝苦笑一声:“只是凡事都还有一线生机,这也是我等候你到来的原因。” ------------ 章六十一 人皇 谢浔没有接话,他和皇帝非亲非故,不可能对他许下什么承诺。 皇帝知道他的心思,又道:“其实这事也简单的很,只要大周以后没有皇帝就可以了,那大周还是那个大周,我依旧能做我的修士。” “没有皇帝。”谢浔被这话惊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这种事。 这天下从来都是有皇帝的。 中原的历史据说是从人皇定鼎开始的,人皇带着他的子民打败了周遭的强敌,占据了天下最富饶的地方,他们自称夏人。 然后是三皇五帝,八位圣人治世,夏人不断征服周边部族,并将他们赶到各种穷山恶水,自己则占据了最适宜生存的地方。 世事沧桑变化,礼乐崩坏,人心不古,圣皇不现,天下经历了数十个王朝,可是皇帝这个称号却作为天子的专用称呼永远流传了下来。 他是天下所有人的统治者,谢浔虽然不太在乎皇帝的权势,可对他这一地位,却是认同的,并且怀有相当的尊重,这也是他一直称呼皇帝为陛下的原因。 在他看来,就算大周灭了,那也只是另一个王朝上台而已,宝座上仍旧需要一个至高无上的人皇,这是千万年来从未改变过的事。 皇帝轻笑了一声道:“如今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做任何行动了吧,连你这样不尊王法管教的任侠之士都无法接受没有皇帝这件事,你说我怎么教天下人去接受?” 谢浔深吸了一口气,道:“我非是无法接受,只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心里震惊罢了,在我看来,皇帝有无于我都没有多少关系,更重要的,还是天下黎民能够安定,这也是陛下的当务之急。” 皇帝摇摇头:“果真是有道之士,接受能力到底比别人强一些,只是我也是有私心的,我现在还不能去安定黎庶,他们安定的越快,我的修为也就增加的越快,我也就死的越快,我必须要他们接受这世上可以没有皇帝的事实之后,才能安心出手。” “陛下,在我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你勉强去推行,也要很多年才能让人们的观念转变过来,更何况,正如你所言,人都是有私心的,英雄难过的不是美人关,而正是他手中的权利,只要这世上还有国,就必然会有人想要把权利都集中到自己手中,这皇帝,陛下不想做,想做的人却是多的很。” 皇帝点点头:“不错,这也正是我的难处。” 谢浔抱拳又道:“陛下,我还有个疑问,这天子龙气的修炼为何有如此奇怪的要求,不知你又是从何处得到的它的呢?” 他这话其实相当的犯忌讳,但谢浔觉得皇帝这么多事都对他讲了,就算皇帝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应该也不至于生气。 皇帝嘿然一笑,道:“这修炼功法来头可是大的很,你就算不问,我也是要说与你听的,这和我要你做的事还有些关系。” 谢浔这时才想起,皇帝说了这么多话其实还是没有说出到底要他去做什么,只是现在他也只能认真的听皇帝关于他这修炼之法的秘闻。 “这修炼之法的名为《人道之争》,创立者乃是上古人皇。” “什么,竟是人皇!”这功法的名字便很奇怪,与一般道家功法的名字大相径庭,听到创立者乃是人皇之时,谢浔更是吃惊,人皇竟然也是修道之士,这完全与他的印象不符合。 今天他都不知道吃惊多少次了,可不管多么吃惊,却总还有更吃惊的事。 仔细想来,人皇是修士其实也挺合理的,史书皆认为人皇乃是天生圣人,所以能带领部族清除猛兽,战胜其他部族,为夏族的兴起奠定基础。 可据史册记载,上古之民的各种技术都完全不能与现在相比,盘踞在荒郊野外的猛兽更是强大,都是传说中的洪荒猛兽,谢浔以前一直认为这只是夸张的说法,可若人皇是修士的话,那就说的通了。 另一个证据就是,人皇面对的敌人并非是如同他们自身那样的小部族,而是一个据说精擅巫蛊之术的强大神国,只是那神国根本没留下半点痕迹,后人便认为也只是夸张的说法罢了。 “不错,正是人皇,至于我得到《人道之争》的地方则是传国玉玺,你应该知道,故老传说,传国玉玺乃是人皇得至西昆仑的九天神玉制成,几月之前,我一不小心触动了其中的关窍,便得到了这修炼之法。” “你可知,人皇崛起之前,这方世界是何模样?”皇帝向谢浔抛出了一个问题。 “凶兽横行,各个部族各自为战,征伐不休,既与天争命,又与人争胜。”这是谢浔结合了皇帝方才透露出的信息结合自己所知作出的猜测。 皇帝摇摇头:“你说的有一点点对,但其实只是假象而已,人皇之前,九州被一个强大的神明统治着,这大地,就是他的神国,他有着无穷无尽的信徒,各个部族都祭祀他,将身心都供奉给他,那些所谓的凶兽,则是他的神使,替他牧守着辽阔的土地。” “竟然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强大的神国吗?可为什么它没留下任何痕迹呢,还有一个问题,道门呢,道门当中有着无数强大的炼气士,他们和这位神明没有冲突吗?”谢浔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也觉得很奇怪,至于道门,那时候应该还没有产生吧,据我所知,道门是三四万年前传入九州的,可人皇乃是七万年前的人了。” 谢浔点点头,那个年代由于太过久远,事迹早已模糊不清,流传下来的也只是传说而已。 皇帝继续道:“那时候发生了一见大事,不知什么原因,神国竟然有崩溃的征兆,九州陷入混乱当中,神明的神使,也就是那些凶兽,开始各自为政,明争暗斗,各族百姓都苦不堪言。” “这时候人皇崛起了?” 皇帝苦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那时候人族还没掌握修炼之法,人皇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部族青年而已,拿什么去和有强大神力的神使斗。” ------------ 章六十二 德运 “不过这样说其实也不错,人皇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个陨落神明的传承,然后就踏上了修炼之途。” 皇帝想了一会儿,没想到更好的说法,话锋又转了回来。 “只是连那个留下传承的神明都已经陨落了,人皇想立新神谈何容易?前路已断,人皇干脆也就不再去做他想,至少,他凭着那时的修为顺利的成为了部落的族长,然后,便开始了同其他部族以及神使的战斗。” “后来的事人皇没有多说,我只知道后来他就发现了所谓人之道的存在,他借助天子龙气成就皇道真身,打败了早就已经奄奄一息的神明,号称人皇,九州才开始有了如今的格局。” “可这和你要做的事有何关系?人皇能借助天子龙气成事,难道你不能吗?”谢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错,我不能,你可知道先天五德五运之说?”皇帝另起话头。 谢浔不知道他这是何意,但想来必然与人皇之事有关。 他摇摇头,表示对此并不清楚。 皇帝不觉得奇怪,凡间道门里的确有此一说,但却不怎么受重视,其解释也与他知道真相大相径庭。 谢浔作为一个江湖人士,虽然不知道他后来从何处学来一身道法,可想来,他对道藏之类的东西定然不会有多少研究。 于是皇帝清了清嗓子,道:“简单的说,天地初开之时,五德便应运而生,五德分别是圣德,福德,功德,阴德,道德,而五运则伴随五德而起,五运分别是气运,末运,杀运,截运,劫运。” “一运克一德,亦复为一德所克,依人皇所言,他伴随劫运而起,烛照众生,所以能成就圣德,圣德为末运所克,我修炼了人道之法,人道已然变更,末运将至,圣德不在,所以我必须顺应新的潮流。” 谢浔大约听懂了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人道一旦改变,那相应的成道之法也就会改变,人皇开启了圣德时代,并借此成道,如今圣德为末运所克制,皇帝再想要成道,就不能去走人皇的老路。 可有一点却让他很是不解:“依陛下所言,末运起,圣德不在,人道变更,所以你需要顺应新的德行,皇帝乃是圣德的代表,新的德运必然就要有新的朝廷组织形势来统治万民,我说的对吧。” 皇帝点点头:“不错,你能这么快就理解,我倒是没想到。” “可有一点我不明白,难道所谓人道,不就是九州百姓意志的集合吗?他们依然需要皇帝,只是他们要的是一个圣明的皇帝,这与过去几万年里的改朝换代没有任何区别吗,说明圣德依旧是人道主流才对,陛下为何却说人道已经改变?” 皇帝对谢浔这个问题早有预料,道:“不错,你能看到这一点,实在是厉害,我要不是有着人皇留下的遗卷,恐怕也想不到这么深,至于答案,其实很简单,圣德已经被取代,可这只是从大势上来说,但在实际中,它仍然占据着主要的地位。” 没等谢浔开口说话,皇帝又道:“至于为什么我只说他占据着主要的地位,这却是有证据的,最简单,最直接的证据当然是我得到了传国玉玺中的传承,人皇当年留下传承,其触发条件就是人道被新的德运占据。” “这个证据我知道恐怕不足以取信与你,可另一个证据,却是你再熟悉不过的了,魔教,他们的出现,便是新德运的最好证明。” “魔教?你是说他们顺应着新的潮流?”谢浔对此实在不敢相信,在他心中,魔教之人都是十恶不赦的疯狂之徒,他们固然有些可怜之处,却也难改其行为恶毒的本质。 “是,也不是,我只说他们是新的德运出现的征兆,却没说他们就顺应着新的德运,你知道魔教的目标是什么吗?” 谢浔自然知道,魔教徒是所有江湖人共同的敌人,谢浔从小就学习有关他们的知识:“他们的口号有两个,一个是改天换地,一个是众生平等。” 皇帝点点头:“不错,这两个口号当中就蕴含着新的德运,圣皇伴随劫运而起,他推翻了神明的统治,神明代表的道德,圣皇建立了新的国家,部族不复存在,三皇五帝南征北战,天下一统,可几万年来,不论王朝怎么变更,九州的核心却没有改变。” “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把持着权柄的永远是世家大族们,普通人浑噩无知,就算有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最终却都倒在了他们面前,若不成为世家大族的附庸,就会被排斥。” “所以才有魔教的思想应运而生,他们的手段固然邪恶,其教派的目的也绝不良善,但他们在宣传时却很好的利用了人心的这一点,无数受限与资源或者资质的武者加入其中,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至少在那当中,不问出身,不问来路,只看本事,这是你熟悉的江湖的情况,至于朝堂我就不说了,情况比江湖更加严重,你谢氏在江陵也是一方豪族,可却从来没人入朝为官,你以为真的只是你谢氏先祖以武立家的遗训在起作用吗?” 谢浔没想到皇帝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番话的立场显然站在了他谢氏的对立面,也站在了他皇帝自己的对立面,若说这天下最大的豪族,不就是他武氏吗?江湖地位时有变动,世家大族也不可能一直把持朝堂,宝座上的人却永远属于他武氏。 同时谢浔也吃惊与皇帝对魔教,对江湖的了解,他不过是一个弱冠少年,还从小接受着皇家教育,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难道人皇的遗书真的就有这样的奇效? 至于皇帝的那番话,他虽然觉得很不舒服,却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九州江湖从来都是被武林世家们掌控的,哪怕是门派势力中也有家族,只是这些家族势力稍小罢了。 ------------ 章六十三 回乡 江湖被各大世家统治,其他人想要参与进来,结果大多是如同李管事那样,投靠到某一大势力当中,并成为他们的附庸。 皇帝又道:“原本,时代的发展是一个自然而缓慢的过程,人道就算已经更替,可若想天下真正的改变,却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过程当中,少不了新旧势力的斗争,九州将陷入到长久而剧烈的动荡当中。” “可是人皇发现了这一事实,并借机创造出了一门修炼功法,每逢鼎革之际,有缘人,有锐意进取心之人,就能借机成道,同时旧有的德运将成为新德运上位的燃料,最后借此达到快速鼎革的目的。” 说到这里,皇帝眼睛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看到了遥远时空之前。 谢浔问出了他最后一个疑惑:“据陛下所言,新的德运又是什么呢?福德么?其与圣德的不同之处难道仅仅是天下不再有皇帝的存在?” 皇帝轻笑一声:“区别当然不止这一点点,但你说得不错,人道新的德运就是福德,天下万民的福德,这德运不在是某一位圣人的,而是属于天下万民,我要做的,就是开启这一伟大而美好的时代。” “真正的万民之主,就是要为万民某得福祉,他将是从民众中来,最后再回到民众中去。” 这一刻,皇帝的神情变的有些狂热,就如同那些为了神佛甘愿献祭自身的信徒。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你能记住这一块的话。”谢浔在心中暗道,他觉得皇帝的想法的确是正确的,尽管这与他们两人出身的家族利益都是相悖的。 同时他觉得皇帝的想法相当的激进,可一想到皇帝那能掌控长安一切的恐怖能力,他又觉得这并非不可能。 “那陛下具体要怎么做呢?或者说,具体要我怎么做呢?” “其实我已经正在做了,天下皆以为我是太后的傀儡,实际上,太后,乃至大臣才是我的傀儡,你等着看吧,长安很快就会发生一件大事,那时你就会知道我的意图是什么了。” “至于我要你做的,则是替谢家传个话,告诉他们一部分真相,但不要暴露了我的秘密,我希望能与谢家结盟,一起对付魔教,并安定天下。” 谢浔吃惊的看了皇帝一眼。 “我相信现在你有这个本事。”皇帝对他似乎非常信任。 “陛下为何如此信任与我?或者说为何如此信任与谢家?” 谢浔对此不解,按说,谢家现在做的事已与谋反无疑。 “你别忘了,我能掌握长安的一切,而你现在就在我的面前,我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想法却是轻而易举的事,你想得没错,这就是天下所有人的力量。” 皇帝最后一句话一出,谢浔对此再无怀疑,他向皇帝抱拳道:“愿助陛下一臂之力。” 皇帝从腰上解下一块龙形的白色玉玦,递给谢浔,好好收着这个,等你回到江陵,会有人来帮你的。 谢浔又道:“那云梦泽的怒蛟帮……?” 他的话还没说完,皇帝便道:“若是他们识相的话,那就拉拢,朕绝不会亏待,若是拉拢不了,这等匪徒,灭了也就灭了。” “好,那便告辞了。”皇帝没有再说话,谢浔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皇宫中得到了大量的信息,谢浔却什么都不敢想,心中保持着空明,连修炼也没做,在客栈中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快马加鞭出了城。 原本他一点不心急,打算去蜀中游历一番,绕道回乡,蜀中自古多有剑仙传说,仙山林立,风景秀丽,他觉得说不定会有不小的收获。 只是如今发生了皇帝的事,他却不能再这样不疾不徐,于是决定向西而行,出关到南阳,然后从南阳取道襄阳南下,最后到达荆州。 这样虽然也不是最近的路,但沿途都是人口稠密的富饶之地,土地平坦,官道纵横交错,速度乃是最快的。 一路上他都保持着一种心思空明的状态,等离洛阳远了,他才恢复过来。 皇帝的能力实在是太恐怖,竟然连他在想些什么都知道,好在他似乎没有恶意,他在面对皇帝之时,也没有想过他寻仙访道的事迹。 他不欲自己被皇帝探查出太多秘密,所以这一路上才什么都没想,尽管皇帝说只有在他面前才能有这样强大的效果,可谢浔不得不谨慎些。 连带着在洛阳也没有过多停留。 “也不知道灵烟和张不平怎么样了。”到了南阳,他才去想这事,此前在洛阳,他们应该留下参加白氏商行的一个神秘行动去了,虽然有王晋在,他觉得二人应该不至于出事。 “以后若修为没有深厚到一定程度,一定要离皇帝远点。”他心想。 至于皇帝说的事,他倒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尽管不可思议,可皇帝展现出来的本事岂不更不可思议吗?再说,他有什么值得皇帝好骗的?皇帝的本事那样强大,在长安城中,他可以说就是真正的神明。 要说和谢家结盟,这也是谢家求之不得的事吧。 这次回乡,他没空再去管路边人的模样,此时是春耕时节,农人都忙的很呢,他只能看到一个个佝偻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身影。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出来,中原真的是乱了,路上行人教此前他来已有明显减少。 带他到了江陵地界时,那种熟悉的感觉才重新回来,这里还是和从前那样,商旅来往,一派繁华胜景的模样。 “看来大哥他们做的不错,保境安民,这却是确实做到了的。” 从北边进了城,谢浔感慨万千,一年过去,风景依旧,守门的士兵大概是新来的,并不识得他,可路上被同他打招呼的人还是有那么几个,笑着与这些人交谈了几句,谢浔便以急着见母为由离开了。 倘是不这样的话,那些人叫他去吃午饭的概率定然想当高。 说到午饭,他的口水一下子就从舌根溢了出来,这几个月,他就连正经食物都没吃过多少,更别说家乡的味道了。 ------------ 章六十四 归家 回了家,谢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谢鸣,但仆人告诉他谢鸣此时正在闭关。 “闭关?”谢浔眉头微挑,心中大喜,谢鸣既然已经在闭关,那就说明他大概是要突破到天人境了。 “好,带我去见大爷吧。”谢浔对那仆人道。 大爷就是谢浔的大哥谢晔,也是谢家当代家主,谢浔好友谢临的父亲。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谢晔爽朗的笑声:“小弟,你回来了,我一听说你回来了,心头激动,就过来了。” 仆人心道十二爷可当真受到大爷和老爷宠爱,要知道,从来只有兄弟归家去见家主的,没听说家主主动出来迎接兄弟的,哪怕是谢家第一高手谢鸣也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谢浔行了一礼,寒暄几句,便与谢晔到他书房去了。 有些话,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仆人以为谢晔主动出来接谢浔乃是宠爱,谢浔却知道大哥是对他突然归家感到疑惑。 果然,一到书房,谢晔就将门窗给关了起来。 道:“十二,你不是跟随那位前辈求仙去了么,怎得就又独自一人回来了?” 他们兄弟之间关系极好,谢浔也没什么不好开口,便把这一年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听到最后,谢晔感叹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法吧,不过你虽然没能拜入仙门,但如今也是入窍大圆满的高手,而你不过才二十一岁,可比你三哥当初还要年轻,将来定然能突破到天人境界,你三哥如今正在闭关突破,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如今家里忙,正好要靠你来压阵,等你和你三哥都突破到天人境的话,那我谢家在武林上的声势却是无人能比了。” 谢浔答应了谢晔的要求,又道:“此间事过了,我还是要再去寻仙访道的,这些日子我已经想通了,既然有幸能有窥视大道的机会,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弃。” 谢晔看了谢浔一眼,那眼神,一年前的十二弟已经大有不同,其中透着坚定和自信,他道:“你有这个心当然是好的,可惜我年纪大了,否则就算放弃这声名富贵,也是要想去看看长生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是若你寻找不得,也不要太过灰心才是。” “兄弟省得的。” “好了,跟我去见母亲吧,她可是想你得很呐。” ------------ 章六十五 消息流传 如今天下都在关注着长安的动向,却无人能够料到皇帝对他们暗中的谋划恐怕都了如指掌。 谢家在长安当然也有密探,听了谢浔的话,谢晔决定一切如常,只等着京师的变故。 谢临几月前就已经去游历江湖了,谢浔和其他人也不算太熟,城中倒是有几家曾经来邀请谢浔赴宴,却都被他拒绝。 谢浔开始还自疑惑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面子,要知道,以前除了一些同龄人的玩闹,可没人来请他宴会的,他再是天才,可实际上就年龄和武功来说仍是小辈。 最后还是有个仆人解答了他的疑惑。 “十二爷在扬州大发神威,斩杀魔教舵主楚陌的事迹早就传到江陵了,他们都说你现在是江湖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呢。” “原来是这样。”扬州的事过去了一年,谢浔如今心系的修道之事,却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说法。 “也不知道王茂,柳煦他们怎么样了。”他口中呢喃的是两个男子的名字,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个可爱的女子面孔。 他和柳璎说起来并没有什么惊险的过往,只是之前也朝夕相处了几个月,而且对方长相也不差,对年轻人来说,难免有些朦胧的感情。 何况曾经有个江湖前辈曾经说过:“不要让任何女人和男人长时间待在一起,不管年龄和地位差别有多悬殊,总会产生依恋,当你不够坚定的时候,就会将依恋误认为是爱情。” 这话与谢浔的情况并不完全符合,其中却有着一个深刻的教训,到底也能说明几分问题。 谢浔摇了摇头,将这些奇怪的念头抛开,听到那仆人又说:“听说十二爷还打败了青冈山上的段阳,不知道是真是假?当时消息传来,江陵都轰动了呢,不过许多人都说这是假消息,也没人出来证明,最后也就没什么人谈论了。” 谢浔道:“是有这么个事情,没想到,一年过去,我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了啊。” 仆人原本没期望能得到答案,结果却得到了谢浔肯定的回答,当即对谢浔又是一阵赞扬。 然后便激动地告辞了,谢浔猜他定然是要去与同伴分享自己的独家消息了。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便又回房去修炼了。 这件事,倒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过几天他就要去回见怒蛟帮帮主白浪沧。 说不定还要和他动手较量一番,就算不动手,这入窍大圆满的修为也肯定是要露出来震慑宵小的。 入窍大圆满的高手,打败一个段阳,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他如今入窍修炼至完满地步,真气盈满体内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再是苦修也不能增加分毫。 因此,他所谓修炼,其实是在重新凝练真气。 早在开了八窍之时,他在感应天地之上就已经踏出了半步,在对付段阳时,用的就是当时领悟到的手段。 可以说,他这种修为进度是非常之快的了,也更因此,他才会去做现在这一步。 尽管他的真气比同境界的武林中人深厚很多,可他乃是修道之人,对比的对象不同,自然想把根基打磨地更深厚些。 感应天地,这是炼气道路上的第一个关隘,也是仙凡之间的重要分隔,想要突破只能靠顿悟,可以说,这是一条只有捷径,没有正途的道路。 但不管怎么说,将根基打磨得深厚些,终究能减低一点点感悟的门槛。 那些入窍圆满一二十年的高手们,差不多都是走在这条道路上。 于此同时,谢浔也没有忘记正途,当初李云妙传授谢鸣《太上感应篇》时,他也在旁,并且将其内容背的滚瓜烂熟,当时他没想到会和李云妙分开,只是出于一种武林人记忆秘籍的本能,如今却正好能派生用场。 “当真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谢浔不经感慨。 随即他又想到,据李云妙说和道门并列的沙门只在凡间流传,修行界中并无对应的宗派,那这因果之说到底有没有道理呢?和道门所谓缘法又有何关联? 这些东西在他脑中一闪而过,谢浔又继续打磨起真气来。 谢家和怒蛟帮的盟会即将到来,过了几日,谢浔便和谢晔一起,跟随谢家的船队,朝着云梦泽而去。 此次会盟选在云梦泽靠近江水的一处沙洲之上,不管是谢家还是怒蛟帮对此地都很熟悉,也无惧对方施展什么手段。 因此谢家这次出动的人手并不算多,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十个入窍高手,还有几个胎动巅峰的晚辈后生。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有谢浔这个入窍大圆满的宗师高手在。 那几个晚辈后生的年纪与谢浔差不多大,有些是谢家嫡系本家,还有些则是旁系或则依附与谢家之辈。 那几个谢家嫡系与谢浔颇为熟悉,谢浔离家之前还与听他们喝过酒。 这次他们见了谢浔,也是颇为惊讶,都过来与谢浔打招呼。 “原来十二叔也在啊,我还以为你还在外面游历呢。”其中一人上来打招呼道。 谢家的规矩,弟子在外要游历两年才准回家,谢浔回来之后,也没有大肆宣扬,这些人不知道他回来正常的很。 谢浔笑道:“是啊,一别一年,你们的武功都大有长进啊。” 这几人不知道谢浔何故提前回了家,不过谢浔地位尊崇,天赋也高,他们并没有多想。 只苦笑道:“哪里,比起十二叔我们可还差得远,现在还甚至还没有你一年前的修为高,实在是惭愧啊,前几天我还听说十二叔打败段阳一事乃是真的,我等与你的差距是越来越大了啊。” 说起这事,这几人也都来了兴头,拉着谢浔问东问西。 谢浔心想:“这些事情倒是流传的快,这几个小子都不知道我回来了,却都知道这事。” 江湖中流传的最快的,当然就是高手之间的对决,尤其是新人打败旧人的消息,流传地尤其快。 谢浔忽然想到,这种状况,是不是也与皇帝所言新的德运有关呢? ------------ 章六十六 白浪沧 圣德崩坏,末运将至,人心思变,皇帝能定鼎天下,如他所愿吗? 一时间,谢浔思绪万千,若真如皇帝说眼,福德克末运,他欲成道,就非得为天下民某福祉的话,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即便他谢家恐怕也因此会遭受大劫。 船队顺风顺水,行得很快,谢浔与子侄们交谈了几句,又稍稍指点了一下他们的武功,便已经到了目的地。 谢浔他们乘坐的乃是大船,不可能开到岸边,若是普通人,就必须要靠小船来运送,不过来的都是武林高手,踏水而行,凌波虚度的功夫都是会的。 只见一众谢家弟子,白衣飘飘,排成一排自江上踏波而来,那气势,好不壮观。 沙洲之上早有人在等候,有谢家的人,也有怒蛟帮的人,谢家之人身着白衣,怒蛟帮周身玄色,黑白相对,甚好分明。 这里原本是荒岛一座,如今有大佬们要来,自然有手下前来布置。 虽然不至于弄出亭台楼阁,但将岛上杂草清理开,搭几个草台班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否则将来若是说起来,某年某月,江湖上两大势力在芦苇荡中完成会盟,大大的改变了江湖的格局,那说出去也是一个笑话。 谢浔他们是最先到的,没过多久,怒蛟帮的人也都到了,谢浔伴随着谢晔前去相迎。 怒蛟帮的首领们倒不像手下之人一样一身黑色,反而穿什么的都有,相貌也都各有不同,既有容貌整洁,发须一丝不苟儒生文士,也有胡子拉碴,袒胸露臂,不修边幅的豪杰猛士。 这倒是与传闻中的绿林好汉形象相符合。 最后一个下船的就是怒蛟帮帮主白浪沧了。 白浪沧今年五十有余,若是普通人家,这个年纪须发多半就已经开始白了,皮肤肌肉也会变得松弛,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普通百姓能活到五十多岁就算是高寿了。 可白浪沧脸上却丝毫不见老态,就像三十多岁的壮年一样,他和旁边的幕僚年纪差不多,看着却更像是叔侄。 武道虽然伤身,可练到极致,一样会强身健体,反哺自身。 怒蛟帮之人都是水上讨生活的人,功夫丝毫不必谢家人弱,见谢晔在水边等候,也都故意卖弄起本事来,煞是好看,比起谢家人下船的气势更胜。 唯有白浪沧不紧不慢,别人在江上都是恍若蜻蜓点水,轻快之极,他却反其道而行,虽在水面,却如履平地,一步一顿,这本事显然更高一筹,同时突显出了其帮主的至高之位和与众不同。 那些在此等候的怒蛟帮弟子都用眼神挑衅谢浔等人,他们先前也见过谢浔等人下船,可没人能有他们帮主这本事。 就算是谢家子弟,对自家也没多大信心,有人低声道:“果不愧是黑榜第一,只可惜三叔闭关去了,否则哪里能让他一人独秀。” 这话虽然说的不错,其中不服气的意味居多,但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他这番话实在是缺乏底气。 两家本就是世仇,虽然早就在联系合作事宜,看起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多年积累起来的仇怨,那是满江的鱼虾都作了见证的,哪能说化解就化解? 谢晔高声赞道:“大当家的真是好本事,多年不见,功力又有精进啊。” 白浪沧名字取的飘逸,人长得也半点不差,他一身蓝色道装打扮,头发却任其散乱的披在肩上,风一吹,长发飞扬,不像个聚水为寨的盗匪,更像是不染红尘的得道高人。 他轻笑一声,道:“谢兄弟说笑了,比起你家谢三爷来,我这点精进能算得了什么,听说他可是已经在闭关修行,准备要冲击天人境了,这次会盟不能与他一见,我实在是深感遗憾呐。” 他这话一出,除了几位谢家嫡系,其他人都议论起来。 谢家对谢鸣闭关一事颇为保密,虽然没有刻意隐瞒消息,但也没有大肆宣传,再加上谢鸣刚闭关没多久,故而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太多。 “我就说这次怎么没见三爷的踪影呢,原来是要打算突破天人境了啊,武林沉寂多年,终于要再出一个天人高手了吗。”这是一个谢家旁支所言。 他旁边一人也道:“三爷可是我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他当真不愧是我谢家最天才的之人,等他破关出来,这九州四俊也是时候重新排过了。” 谢鸣年纪本身就不算大,人生的俊朗,武功又高,谢氏子弟,少有不崇拜他的。 另一人道:“倘若三爷真能突破至天人境,那还谈什么九州四俊?另外三人若是不能突破,那根本就不足以和三爷并列。” “这话说的不错。”许多认定都点头符合。 这个消息给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就是荣耀。 谢鸣一旦突破,那就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人,谢家,这个武林四大家族排名末尾的家族自然会一跃成为九州武林的第一家族。 尽管实质上来说对他们并没有多少好处,可有个词叫与有荣焉,说的正是他们这种心理。 怒蛟帮之人的心态又是不同,他们第一反应就是震惊吗,第二反应则是担忧,就算如今他们和谢家合作,可谢家若是太强势,那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在场的都是武林高手,谢氏子弟的那些话自然也进入怒蛟帮众人的耳朵,有的人只把这当作是小儿戏言,有的人却是越听越不舒服,只是如今这场面,他们也不好发作。 至于白浪沧高超技艺压了对方一头带来的那一点骄傲与喜悦,与这个消息透露出的信息比起来,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大家都不要在此站着了,前面还有兄弟在等着我们呢。”白浪沧一句话让众人都回过了神来,想起了今天的正事是什么。 人群往前缓缓移动,一清一浊,泾渭分明,怒蛟帮的人窃窃私语,谢家之人脸上却难掩兴奋。 谢浔和谢晔相视一眼,却都觉得白浪沧的反应不正常。 ------------ 章六十七 三局两胜 白浪沧一来就展现了自己不凡的功力,明显是想要震慑群雄,在气势上占得上风。 然而他提出谢鸣闭关冲击天人境的人也是他,更奇怪的是,怒蛟帮的其他人看起来似乎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那他难道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将这一消息说出来只会将他方才建立起来的气势给打消掉吗。 白浪沧作为一帮之主,黑榜第一,无论武功还是手腕都是上佳,不可能做出这等愚蠢之事,这当中,必然还隐藏着其他谢浔等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不管白浪沧有什么阴谋诡计,他都无惧。 他有这个自信。 谢浔的天眼时刻运转,根本无需他去刻意使用,不管什么人到了他的面前都会被他看出底细来。 这白浪沧也只是入窍大圆满而已,谢浔根本就无惧与他。 谢浔除了入窍大圆满的武道修为以外,还掌握着种种道术,尤其是《脱胎换骨诀》让他可以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对上白浪沧,他自信有九成以上的胜算。 双方落座,照例闲话一番,待荆州官府的使者来了之后,会盟就正式开始。 这次谢晔和白浪沧商量的是两家正式结盟的事,但是实际上,盟约牵涉的势力并不止他们两家,还有一家,那就是荆州地方官府,只是他们毕竟是官府,不好公然与江湖势力来往,因此就来了几名使者。 之前的一年,怒蛟帮与谢家虽然也都有结盟的意向,可也只是初步的合作而已。 双方在江水之上偃旗息鼓,既是观察停战以后自家利益是否会遭受巨大损伤,也是试探对方的诚意。 至于说共同出兵南疆征讨魔教,他们只是通过书信稍稍交换了下意见而已。 两家能结盟,魔教的威胁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因素。 更多的,还是因为乱世将至,两家都有保全自家利益的考虑在。 谢家和荆州官府结盟,实力大大增强,可官府也不可能真如口头上所说只是为了保境安民而已。 这是由军阀本身的性质决定的,他们最好的结果也是要割据一方。 荆州水军早就已经腐朽不堪,荆州官府看中谢家的,当然是其强大的水上力量。 与官府绑在一起之后,谢家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自由,若他们不能解决怒蛟帮这个世仇的话,那他们在江水之上的利益恐怕难以保证。 同样,谢家结盟了荆州官府,其力量相对怒蛟帮就更强了,怒蛟帮也不得不早作考虑。 所谓荆州,虽然人烟稠密的繁华部分都在江水以北,可官府在江水以南仍旧有着不小的势力,单从地域上来说的话,荆州府管辖的地区到有十之七八在江水之南。 这对怒蛟帮来说,那真可谓是如梗在喉。 这时候,合作就成了对三家都有利的事。 二元的结构很容易失去平衡,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定的构造。 经过一年的观察,双方都认为对方是有合作的诚意的,这次会盟,要做的就是正式将盟约给定下来。 两家经过先期的接触,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合作方案,这次双方首领面谈,一是表示重视,二则是其中还有些具体细节需要他们来敲定。 至于谁让步,那就要各凭手段了。 江湖人做事,与普通的商人大有不同,虽然也有利益扯皮,可却要干脆的多,要是实在谈不拢,直接来个比试,凭武功决胜负就是了。 所谓一言不合,把刀相向,那说得就是他们。 果然,前面的条款,谢晔和白浪沧都谈地很愉快,可到了一些关键之处时,双方都不肯让步,气氛就变得有些凝重。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怒蛟帮中一个中年文士站出来说话了。 他向三位主事之人抱拳行礼,然后道:“这几件事不管对谢氏商行还是我怒蛟帮都相当重要,我想不管是谢家主还是我家帮主都不会愿意轻易让步,但既然是江湖事,不如就用江湖办法来解决,我们就按江湖规矩,双方各出三人来比试,若是三局全胜,那另一方就让出争议部分的九成利益,若是胜两局,另一方就让出六成利益,并以此类推,左使君,你说呢?” 左使君,就是那位荆州刺史的使者,他一副儒生打扮,面白无须,看着颇为年轻,可在座之人,却没有一个敢因此而小瞧他的。 一者,他代表着荆州刺史的权柄,二者,他本身也是一个八窍境界的高手,和谢晔的实力相当。 左大人此前一直没怎么说话,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谢晔和白浪沧相争,仿佛当真是事不关己,他只是来做个见证人一般。 此时听到中年文士的话,他眯起又眼,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个话倒也不错,我想,白帮主和谢家主也没意见的吧。” 那两人当然不会有意见。 谢晔带着谢浔来,就是为了这一刻呢。 至于白浪沧,谢鸣不在,他自认谢家无人会是他的对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手下之人能不能对付的了谢晔和谢家派出的另一人。 三局两胜,他自认已经稳胜了一局,想要三局全胜不容易,可是拿下两局还是很有可能的,能比谢家多拿下一成利益,那就相当于胜过他们两成。 关于谢浔,他也是有一定了解的,能胜过段阳的人,那自然不可能是庸手,可他带来的人当中,实力比段阳高得多的还有好几个! 谢晔的想法和他差不多,谢浔的实力,他没有太多了解,可谢浔在入窍境界尚未圆满之时就能打败天人高手,那对付白浪沧想来问题还是不大的。 再加上他自己,那就相当于定下了两场胜利了。 两位大佬都点头同意,那就该定出战人选了。 谢家这边好说,乃是谢晔的一言堂,他指定是谁,谁就出战,最后定下的人选乃是谢晔,谢浔和另一个谢家一个通了七窍的族叔。 怒蛟帮那边就比较热闹了,白浪沧预定了一个名额,另一个该谁上却争吵不定。 ------------ 章六十八 资格 看到对面的情景,谢浔不禁在想:“难道怒蛟帮内部存在什么矛盾?” 若以常理来看的话,这个猜测几乎没有正确的可能性。 白浪沧做了二十多年的怒蛟帮帮主,又是怒蛟帮第一高手,谁有能力和他分庭抗礼? 因此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浮光一现,便被谢浔压了下去。 怒蛟帮如何,实在也与他没多大关系,“或许这是怒蛟帮的传统吧。”毕竟是绿林好汉,争功抢战似乎也符合他们的本性。 不管怎么说,白浪沧还是能压的住怒蛟帮众人的,待他发话,指定了两人之后,其他人再有不服,也没有再说话。 对面出来一个青年,开七窍的修为,他对着谢浔一抱拳:“某家张林,谢兄请吧。” 谢浔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的对手是你们大当家。”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仅是怒蛟帮的人吃惊,谢家的人也没想到谢浔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张林被谢浔拒绝本身面子就已经过不去了,再听谢浔说要挑战他们大当家,顿时心头火气,讥讽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妄言要挑战我们大当家?莫非你们谢家胆怯了,这种时候要用下驷对上驷的战术?” 下驷对上驷在三局两胜这种比试中是很经典的战术,可在江湖人的决斗中这却是很为人所不耻的。 既然是公平决斗,那当然王对王,全力以赴,才有看头。 何况,是否决定接受挑战,那也要对方同意才是,若是执意想占这个便宜,那只会无限扯皮下去。 谢浔能看出来别人具体的修为,那些江湖人可不行,他们只能通过对方的气息来判断其大致实力,谢浔修有玉门派望气术,能收敛自身气息,那些人当然也就看不出来他已经是入窍圆满的修为。 只能通过他过往的战绩来进行大致的推断他的实力。 怒蛟帮的人当然没有小看他,毕竟他打败过段阳,可也还没把他提高的白浪沧这一等级。 谢家之人之所以没有宣传谢浔入窍圆满,也是利用了他身上具有的这种迷惑性,若是怒蛟帮的人知道谢浔也达到入窍圆满的话,那事情恐怕就没有仙子进行的那么顺利了。 白浪沧对谢浔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对这年轻人很有兴趣。 怒蛟帮中一个虬髯大汉也道:“早就听说谢家十二爷天赋异禀,乃是同龄人中第一高手,没想到,我们还是小瞧了他,人家现在恐怕已经是江湖第一高手了,就是不知道你家三哥知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啊。” 他旁边的人拉了他一下,那人却不以为意。 谢家子弟也议论道:“十二叔这么做是不是太冒失了,难道这真的是大伯的意思?就算大伯对付不了白帮主,可另外两场我谢家也见得就会输了去。”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利益有名声重要么? 其他人对此也颇为赞同,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浔知道自己不拿出点本事来,是堵不住这些人的嘴了,好在现在目的早已达到,他自然也不用再去遮掩。 谢浔原本就生的高大,此刻更是站在坐着的人群当中,他望气术稍稍收敛,气势放出来,尽管人一点没动,可在场的众人却都有一种面对巍峨高山的感觉。 “入窍圆满,这绝对是入窍圆满的修为!”谢家一个弟子激动地道。 谢家继谢鸣之后,再出一个入窍圆满的高手,如此一来,谢家在世的入窍圆满高手就有了三个,堪称江湖第一,作为谢家的一员,如何不叫他激动? 再加上即将踏入天人的谢鸣的话……那场景,光是想想都不得了。 谢浔轻笑道:“张兄,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挑战你们帮主?” 若说场中谁受到的震慑最大的话,那非张林莫属了。 他就站在谢浔的面前,谢浔那磅礴巍峨的气势一放出来,倒有不少他压在他的身上。 是以,面对谢浔谢浔发问,他竟然一时没答上话来。 白浪沧站了起来,道:“好,谢家不愧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果真是英杰辈出啊,鸣公子二十四岁入窍圆满,已是江湖上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想不到浔公子后发先至,竟在短短一年之内就能打通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今日之后,定然会名动天下啊。” “白帮主抬举了,依我看,不如就我们俩先比吧。”谢浔早料到了白浪沧的反应,这些东西都是套话。 倒是谢家子弟听到白浪沧如此称赞谢浔和他们谢家,大部分都颇为高兴,有的甚至觉得这姓白的倒也还不错。 “那就依浔公子所言。”白浪沧的一步跨出,已是十数仗之外,原地空有他的声音回转。 谢浔紧随其后,拔出了自己的青乌重剑。 两人都是高手,高手对决,也就没有擂台之类的,没有束缚,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他们的实力,也能让比试更精彩好看。 白浪沧虽然是水贼首领,走的却是正宗的玄门路子,衣服穿的是道袍,剑则用的通常意义上那种宝剑,腊如秋水,刃似霜雪,长短大小,恰如其分。 两人一上来都以试探为主,打的比较保守,谢浔势大力沉,白浪沧轻巧灵动,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剑法繁密复杂,叫旁人看得眼花缭乱。 那些只是跟过来长长见识的弟子甚至都看不清他们的出招,只觉得两人相当厉害,不愧是入窍圆满的高手。 谢家一个嫡系子侄走到谢晔旁边,道:“大伯,十二叔能赢吗?” 谢晔捋了捋胡子,道:“你想听我分析他们的胜负之势还是想我直接告诉你此战的结果?” 谢家子侄觉得谢晔这番话莫名其妙:“他们的胜负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么?莫不是最近喜事接二连三,大伯被冲昏了头脑。” 这话他当然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便道:“那大伯你就给我分析下他们的胜负之势吧,最好是结合着场上他们用的招式来说。” “你这小子,倒也不傻。”这人和谢晔颇为熟悉,因此两人说起话,自然没多少生疏和规矩。 ------------ 章六十九 明悟 “从现在的场面上来看的话,你十二叔稍稍落于下风,他们两人的剑法都长于繁复,但我谢家破岳剑法的要点是要争夺主动权,在这一点上,你十二叔做的不够好。”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白浪沧入窍圆满多年,真气打磨地圆融无比,剑法招数早已达到不拘于物的境界,不限于某一家,某一流派,在这江湖上,没人敢说能够稳胜与他。” “而你十二叔,入窍圆满不过数月,就算是入窍也只有一年多,就算他天资不凡,可不论从剑法境界,还是交手经验来说,都要逊色与白浪沧,他现在还能与白浪沧打个平手,待他们真正使出全力的时候,你十二叔的处境将会更艰难。” 谢家子侄听到谢晔的话,不由得气馁道:“那这样说来,十二叔岂不是毫无胜算了?” 就算知道谢浔是才进入之一境界,就算输了也不丢人,可自己人不能胜,还是让这些少年感到有些沮丧和气馁。 江湖人耳力都好,他们这边谈话也没有刻意掩饰,故而谢晔他们这番对话,也尽数被怒蛟帮之人听去了。 有人道:“谢家主这番分析有理有据,倒是相当的中肯。” 也有人笑那少年人道:“怎么着,你还真以为谢十二能赢我家帮主不成?同样是入窍圆满,这当中的差距那可大得很。” 少年人气呼呼地瞪了那人一眼,那人大概是心情好,也不去与小孩子计较,反而哈哈大笑,十分畅快。 却听得谢晔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十二叔不能赢?我只是给你分析这场面上的局势罢了,要说胜负,那你放心好了,你十二叔必胜。” 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空气当中只回荡着尴尬。 怒蛟帮中一人最先反应过来,当即拔刀出鞘:“谢晔老儿,你们是不是在玩什么阴谋诡计?今天要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休想要出得这芦苇荡了!” 他身边的人也都反应过来,若不是使了阴谋诡计,那何故说白浪沧样样占优却没有胜算? 谢家之人见对方把刀,自然也不敢下风,一个二个也都以剑锋相迎,场面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谢晔捋了捋胡须,仰天笑道:“我谢氏何苦于去做这等下作之事?再说我若真有阴谋,还会说与你们听不成?我说你们白帮主胜不过我十二弟,那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们若是不信,那就继续看下去,我敢保证,你们白帮主,最后也会输的心服口服。” 怒蛟帮的转念一想,似乎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但说出去的话那是万万不能收回的,拔出鞘的刀也是万万不能再收回的,否则岂不是说明自己等人虑事不周? 于是只得道:“那我就暂且先信你一下。”仍做着防备姿态,心思却又落到场中身影翻飞的两人上了。 再说场中的谢浔,倒还真如谢晔所说,处于下风之中,几次抢占主动都不得行。 他的力气比白浪沧要强的多,可对方招数老辣,眼光极准,总能寻到谢浔招数中的不足之处加以反击。 “姜还是老的辣,这白浪沧果真是名不虚传。” 另一边,白浪沧也吃惊与谢浔的力气之大,远远超出他遇到过的任何一个人。 谢家一向以力气超出常人的天赋而闻名于江湖,谢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曾经也与谢鸣交手过,那次他小胜了一招,可谢鸣那巨大的力气仍旧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此,他也把谢鸣当做是九州武林中除了他自己以外,最强的一位。 但即使是谢家那位绝世天才,力气也远不如自己面前这位年亲人。 “听说他们还是亲兄弟?谢洪这老儿运气倒是好,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强。” 而谢浔更可怕的一点还是,他的纠错能力。 他虽然总能找到谢浔招数中的破绽,可谢浔下次再出手时,就绝不会犯第二次错误。 谢浔自己似乎也遇到了这一点,招数不断变化,根本没有重样的。 “这是拿我当陪练了?也难怪,以这小子的天赋,对上其他人,根本就没有犯错的机会,凭实力都能一路碾压了。”白浪沧不仅没有因此恼怒,反而对这场战斗越来越有兴趣了。 从五年前开始,他就很难再遇到一个真正的对手了,九州的入窍高手本身就不多,有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还有的,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也根本不会和他动手。 “好!谢家小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在激烈的战斗中,白浪沧竟然还有能力放下这样一句话来。 谢浔也正如白浪沧所想,正在完善自己剑法中的不足,他修为提升的太快了,以至于出现了招数跟不上修为的情况。 而他对付过的对手,要么是实力远超于他,让他不可能只凭武道取胜,或者说武道手段根本没什么用,非得用一些特别手段才行。 要么,就都是些杂鱼,随便三两招就能解决。 听到白浪沧的话,谢浔忽地豪情大起,虽然没有应声,心中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今次比试,不用道术,仅凭武功与白浪沧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只打遇上李云妙之后,他就太过于依赖道术了,这倒不是说有什么不好,对修道之人来说,用道术乃是再正常,再正确不过的事了。 可谢浔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炼气士,至少现在来说,他还不是。 他还有一颗作为武者的心,他最初的梦想,就是追求武道,哪怕是长生,也是为了更好的去追求武道,去追求,去发现,那更高更强更深层次,远超出这个武林发展的武道。 长生包容一切的欲望,对谢浔来说,最重要的那一个欲望,那就是极致的武道。 白浪沧的话,只是一个引子,真正激起他心中豪情的,还是这段时间以来遇到的一系列事件,他虽然坚定了求道之心,却仍旧迷茫,这当中到底哪一点不对,他说不出来,寻找不到。 可现在,他却终于明了,悟了。 ------------ 章七十 契机 随着战斗的继续,谢浔的招数不断精炼,原本的缺陷一个个被弥补,谢浔原本落在下风的态势逐渐逆转,从场面上来看,白浪沧竟然有被谢浔压制的态势。 谢晔一旁替谢家小子们讲解,怒蛟帮的人听了笑道:“帮主现在根本没认真罢了。” 他这话并不是夸大其辞,白浪沧的的确没认真,现在的场面只是他故意为之而已。 谢浔有着出色的天赋,他并不介意指点一下。 对他这个境界来说,帮派利益,个人恩怨其实都没有那重要了,这些东西怎么比得上极致的武道追求?怎么比得上突破至天人境界对一个练武之人的诱惑? 白浪沧在入窍圆满蹉跎数十载,一身真气早就打磨的精炼无比,招数也到达了这一境界的极致,突破至天人境,只差那一个机缘而已,可就是这一个机缘,才是最大的阻碍。 它无迹可寻,无法可依,如何去找,到哪里早,白浪沧毫无头绪。 听说谢鸣正在闭关,打算突破天人境,他说面上称赞,心中那番酸楚滋味又岂是旁人能够理解的? 正是和谢浔的交手,忽然让他有了一种预感,也许机缘就在这里,也许今日,他就能突破。 这一战,注定会名动天下,成为流传千古的武林佳话! 可现在,谢浔的实力尚还不足,不足以让白浪沧使出全力,臻至自身的巅峰,去寻找隐藏于天地间,独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丝契机! 所以,他才要去刻意帮助谢浔完善其招式中的不足,只为了能在最后,完成完美的一战。 看到谢浔的进步如此之明显,白浪沧感觉相当满意。 “接下来,动真格的时候到了!” 谢浔自己的状态正在走向巅峰之时,忽地感觉对面的白浪沧也换了个人。 那种感觉,正如面对外面的宽阔江水,浩荡无涯,涛涛不绝。 这是,武学的第三境界! 感应境修士能够小范围的影响天象变化,天人高手,也是同样。 只是武林高手不懂术法,便将这种天人交感之势,融入到武学当中,和炼气士们的术法比起来,这种变化又别有一番奥妙。 不止是谢浔,场外的高手们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动真格了。”这一句话之后,便再无人说话,场面寂静无声。 只有远处两人宝剑相撞的金铁交击声和江水东流的浪涛声在众人耳边回想。 这才是真正的宗师高手的战斗,也是在场的所有武林中人都不愿错过一息一瞬的场面。 随着白浪沧气势的拔高,谢浔的气势也随之节节攀升。 若说白浪沧是奔流不息的,怒号咆哮的江水的话。 那谢浔就是任由风吹雨打,山洪激流冲刷,仍旧巍然不懂的高山。 山阻水路,水溶山体,究竟谁更胜一筹? 若依自然之理,二者本该棋逢对手,旗鼓相当,相互侵损,有相互依存。 但这不是自然的山和水,这是武林中两大高手的对决,山与水都只是他们武道精神所演化出的意向,其根基,仍旧是这两人的武道修为。 所以毫无疑问,是白浪沧更强! 他的真气不及谢浔浑厚,他的力气不及谢浔大,可他的剑意远超谢浔,谢浔入窍年许,接触剑意也不过数月而已,他纵然是天赋异禀,可正如他的剑招不如白浪沧精妙一样,他的积累毕竟不足。 谢浔并不慌张,正如其意象一般,此刻他在借势守御,他纵然不如白浪沧,但他此刻的状况正符合山的精神意志,情况好上不少。 而随着两人不断交手,谢浔对这种精神的领悟也愈加深刻,气势逐渐攀升,其进步之快,让白浪沧也为之吃惊。 越是这样,白浪沧就越是兴奋,他最怕的就是谢浔是徒有其表,在意象的交锋上迅速落败。 毕竟他才进入入窍圆满不久,而许多成名高手都是在入窍圆满之后才刚开始接触意象一道的。 他之所以气势慢慢提升,而不是直接达到最巅峰,也是这个缘由,他怕谢浔底蕴不足,跟不上他的节奏。 他这是在给谢浔机会,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一种之指点! 底下的谢晔看到二人的交手,也不得不佩服白浪沧的豪阔胸襟,换了一个人,如何能做到这一步? 同样,他也对谢浔完全用谢家的武功感到疑惑,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好事,对谢浔的进益和将来大有裨益。 两人身形不断变动,好似流光幻影,从岸上打了了水面之上,溅起水花无数。 同行而来的人也随之移动。 只听的“锵”的一声,两人宝剑再次相交,一道白色的水流好似白色的水龙,从江水上卷滔而起。 谢家子弟们不由得为谢浔捏了一把汗:“十二时怎得如此大意,白浪沧意象为水,到了水上他的优势岂不是更大?” 滔天水浪朝着谢浔冲来,谢浔不闪不避,横剑向一天,水龙被化作两段,“啪”地落回江中。 抽刀断水水断流! 白浪沧这一招声势看着吓人,实际上仍旧是试探而已。 谢浔不敢大意,不断体悟着方才那一剑的精妙之处,同时等待着白浪沧的后续攻击。 白浪沧忽地停了! 可停下来的他,比不断变幻身形的他更加可怕! 运动之物尚还有迹可循,可静止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从哪一方面发起攻击。 恐惧,源于未知。 这是简单的道理,可白浪沧,却绝不止如此简单而已。 水,动者奔腾浩荡如江河,静者广大渊虚如海洋。 方才的白浪沧如同江河,宝剑锋利尖锐,气魄逼人,势不可挡,现在的谢浔则是在和无量深海相抗衡。 气势压人,这绝不是说说而已,修行练道的谢浔比常人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若说先前两人还是以剑法为引,牵动气机变化对决的话,那现在两人就纯粹是在进行精神的交锋!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武,而是近乎道的境界了。 此刻,谢浔也终于明白了白浪沧的意图,明白了他为何要不断的引导自己,而不以雷霆手段击败自己了。 ------------ 章七十一 风起云涌 “白浪沧是想借机突破至天人境!”若是从谢家传统的立场上来说,谢浔是不应该帮这个忙的,哪怕是认输也比让白浪沧突破至天人境要来得强,尤其是谢家本身也没有天人境的时候。 可从谢浔的角度看,这个忙,他非帮不可! 能和天下最强的武林高手之一进行一场从武技到精神意志上的巅峰对决,那该是何等畅快之事?任何一个有志与追寻武道之人都定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谢浔不会,换做是谢鸣在此也不会,哪怕这只是徒为他人做嫁衣裳。 “想不到白浪沧也已经到这一地步了,那今天,我就如你所愿,陪你酣畅一战!” 这一念头闪过之后,谢浔脑中变得一片空明! 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念,眼中只有那一片波涛怒吼的大海。 那是白浪沧一生意志的体现,生与水,长于水,成于水,八百里云梦大泽,带给这个男人的不止是湖一样博大的胸襟,更有海一样宽广的气魄。 谢浔感觉自己就快要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他心中的高山,在海水的冲击下,正在被一点点地腐蚀,海水比江水多的不仅是壮阔,海纳百川,也纳万物。 其表面虽然风平浪静,底下却是暗流涌动,波澜壮阔。 若是某日大风起兮,便能随之至上上云霄,冲破陆地的束缚,毁灭房屋,田土,山川,湖泽。 可谢浔也并不是对其毫无办法,沧海桑田的变化需要漫长的时间来进行,就算海水将山峰淹没,随着世事变迁,也总有重现天日的一天。 两人的气机纠缠交错,引动江水起落,竟有朝着沙洲蔓延的趋势。 场外之人见他们站在江水边上,一动不动,任由潮水上升,却毫不为其担忧。 哪怕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平静中蕴含着的强烈战意,一个浩瀚,一个不屈。 这一刻,他们虽然仍是肉体凡躯,却分明给了人神性的感受。 谢家带来的子侄中有不少修为都不甚高,甚至还不到入窍境界,此刻,终于有人仍不住打破宁静,惊呼道:“这就是天人高手的境界吗!” 无人能给他回答,因为他们谁也没有见过天人高手,这两人的气机交锋似乎已经有那么一丝天人高手的味道在里面,但真正说起来,却还完全不够。 天人高手,天人交感,内外合一,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都能和天地沟通,举手投足之间,甚至能引起风雷变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超越了武学,超越了人的范畴。 就在有人这般想时,场中的两人忽地同时睁开了眼,江水缓缓褪去,天边飘过一丝彩云,彩云迅速消失不见,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息笼罩在众人身上。 天空转眼间乌云密布,其中闪现出丝丝电光。 这是,天象异动!天人高手的标志之一。 “是帮主引来的么?”有怒蛟帮众又惊又喜,不知在朝谁发问。 白浪沧用自己的行动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宝剑再次出窍,风起,云涌,浪翻滚! ------------ 章七十二 天人 谢浔怀抱青乌巨剑,身上虽然狼狈不堪,其气势却丝毫不弱于白浪沧。 先前谢浔的气质是浑厚若雄山壮岭,此刻他却好似一把出窍的巨剑,雄浑仍在,却不失锋利。 “恭喜白帮主了。”谢浔随口一言,语气平淡,眼中还带着丝丝笑意。 可就是这样随意的一句话,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就像谢浔在他们耳边说话一样。 白浪沧洒然一笑:“还要多亏了谢兄弟的帮忙,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谢兄弟竟然也突破至天人境了。” 一石激起千重浪,一言回响万道音! 两人的对话透露出了两个惊人的信息:一是白浪沧突破至了天人境,二是谢浔竟同样也到了天人境。 这两个消息,不论是哪一个,都足以震动天下武林。 虽然在观战过程中,不少江湖人就已经隐隐有了这种预感与猜测,可当真从两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人群还是沸腾了。 谢浔微微一笑:“晚辈更要多亏了白帮主的提携与指点。” 不错,就在刚才那一击之后,谢浔和白浪沧双双突破,那种阵势尚不如此前的交锋,但两人的精神状态都处在了高度紧张的巅峰状态。 白浪沧是靠积累磨砺,只差临门一脚的人,谢浔经过这一战,也达到了意境修炼的最后阶段。 在白浪沧气机的牵引下,两人纷纷触碰到了天地间似明似暗的机缘,并一举踏入到了天人境。 天人化生,万物滋长,这已经可以称作是道境了。 而两人的最后一击,更是显现了传说中的破碎虚空的异象。 那出现在两人背后,鲸吞江水后渐渐消失的黑影,就是湮灭的空间。 谢浔曾经就这个问题请教过李云妙,因为江湖传说,突破至天人境甚至会破碎虚空,离开本界。 李云妙乃是感应境高手,与江湖之人所谓天人境相当,谢浔问她乃是最正常不过。 李云妙说:“天人化生,万物滋长是有的,这种说法倒也不错,可破碎虚空,我却没有听说哪个修士突破感应境时引发过,空间何其坚固?区区感应境还不足以造成这种破坏。” 可刚才那一刻的景象却分明告诉谢浔,他们这一战的的确确造成了破碎虚空的异象,只是那里传来一种危险的气息,他和白浪沧都没敢触碰罢了。 “也许是因为武道高手突破天人境和修士突破感应境不同造成的吧。”谢浔暗道。 事实上,武林高手在突破天人境上的确与修士有很多不同,他们的突破要困难得多,同样,他们对大道的感悟既要深刻的多,却也要狭隘的多。 入窍圆满的修士突破天人根本就不会有对意象的修炼和使用,这也是武者明明根基不如修士,但在凝煞境之前,正面战力要远强与修士的原因。 谢家子侄们最先反应过来,不知是谁带的头,随之便是众人的齐声道贺:“恭贺十二叔(爷)!” 怒蛟帮的帮众们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对着白浪沧的方向道贺。 这时再没有人去管比试的胜负,有什么利益,能大得过天人高手呢? 场面顿时变得热闹非凡,却尽然有序。 谢家与怒蛟帮之间的恩怨没有人再去理会,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 这个结局是皆大欢喜的,无论对怒蛟帮,还是对谢家来说都是。 天人高手,已经有百余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了! 谢家和怒蛟帮如今成了江湖上唯二拥有天人高手的势力,随之而来的利益,是所有人都可以预见到的。 普通入窍高手,能以一抵十,入窍圆满的宗师高手,能以一抵百,这百,不是指的普通人,而是不到入窍境界的江湖人。 而天人高手,已经可以说是万夫莫当了,若非同样是天人高手出手,几乎无人可当。 在过去混乱的战争年代,出现过不少名将英雄,其中最厉害的,能凭一声大吼喝退数万大军,或是单人匹马,于万军丛中纵横驰骋,无人可敌。 这些名将,无一例外,都是天人高手! 谢浔和白浪沧联袂踏水而来,一众人等在岸上笑脸迎候。 白浪沧高声道::“今日,承了谢家十二公子的情,此前的约定作废,我怒蛟榜将争执利益全部让于谢家,两家盟约正式结成,不日即可共商征讨魔教大计!” 他这话,没有受到任何一个怒蛟帮众的反对,且不说他们在这里损失的利益能从别处得回来,就说以白浪沧此刻的威望修为,也无人感再有异议。 白浪沧豪迈,谢家又岂能落于人后? 谢晔当即表示,对白浪沧的后面的提议赞同,但利益一事,也绝不会让怒蛟帮的兄弟们吃了亏,说起来,还是谢浔承了白浪沧的情更多一些呢,毕竟,他的根基更浅,在先前的对决中也明显落于下风。 这时,众人才想起,谢浔如今不过才虚岁二十二,就已经是天人高手,这等天赋,可以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今日之后,他不仅会名动天下,还会流传千古! 甚至有心思灵动的,已经在想,自己家有没有年龄合适的姑娘,能够与这位天子骄子攀上亲戚了。 两家在沙洲之上正式盟约,然后又是一番庆祝,好酒好肉耗费无数,好在两家都是水上贸易的大势力,想运多少到这沙洲之上都没有问题。 江湖好汉都崇尚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怒蛟帮的绿林好汉们尤甚,欢宴过后,沙洲之上杯盘狼藉,到处都是砸烂的酒罐,陶碗碎片,还有各种各样的骨肉残渣。 这些东西自然有专门的人前来清理,犯不着江湖好汉们动手,天色渐暗,两家各自上船,杨帆起航。 而另一边,大周的京师长安,另一件大事也正在发生着,其影响之广远,牵涉之多,比谢、白两人的突破更甚一筹。 这也让谢浔并没有想所有人心想象的那样名动天下。 长安城中,一道钟声响起,声音浩荡悠远,似乎能穿透九州大地。 ------------ 章七十三 丧钟起 丧钟起,君王崩。 当今天子,尚未成年,怎么会驾崩? 不过,大周近些年朝堂动荡,仍谁都知道宫中并不安宁。 死一个皇帝,又有什么奇怪的呢?长安百姓对此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要武家的血脉还没流尽,就有的是人去填补皇帝那个位子。 何况,皇帝一旦成年,就要亲政了,权利就像蜜糖,一旦品尝到它美好的滋味,就无人愿意放手。 摄政的贵人们,做出这样选择,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此等事迹,古已有之,不可胜数。 可另见多识广的长安百姓们没有想到的是,不到一个时辰,宫中便又传来消息,道是皇帝去后不久,太后心中不胜哀愁,竟一同归去。 一日之内,天子与太后接连驾崩,京城之中,一片哗然。 此事绝不正常。 天子无嗣,太后驾崩,那该由哪位宗室继位? 若依前朝故事,当迎接一位年富力强的亲王继天子位,可当今天子并无兄弟,叔侄辈却又太多,谁能继承大宝,一下子成了京师当中最的话题。 可今日,京师百姓注定会不得安宁,被再次震惊。 太后驾崩之后不过几个时辰,天色尚还明亮,负责守卫京师的虎贲卫便宣布全城戒严。 然后,紧接着,一个令所有京城民众吃惊的消息传来,三公九卿宣布不立天子,由大臣共和! 共和是什么意思,许多人不清楚,可不立天子,却是所有人都懂的话。 这是谋反啊。 京师外有南北两军守卫,内部则有守卫皇城的羽林军和守卫京师的虎贲卫,这些军队向来由不同派系的人把持,且一向忠于皇族,大臣就算保持了虎贲卫,难道还能将南北二军和羽林军都掌控么? 要知道,这四支军队中最弱的就是虎笨卫了。 当然,现在虎贲卫就在外边的街道巡视,京师的民众们也不会去自讨苦吃,只在心中默默等待着羽林军或者南北军发难。 至于共和这个名号,还是有不少人懂的,上古秦时,曾有国人暴动,天子年幼,由群臣摄政,号称共和。 可那时的所谓群臣,论起先祖来,也都是皇室宗亲,与今日之群臣大有不同。 既无天子,又何来臣下,又何来众臣摄政? 虽然有虎贲卫封锁京师,可消息还是像长了脚一样在数日间传遍大江南北。 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各地诸侯纷纷宣布起兵起兵,要进京勤王。 有的地方甚至将皇帝都给立好,只待送入京城登临大宝。 皇室宗亲们住在京城的可不多,尤其是亲王们,全部都要到封地就国。 谢浔等人回到江陵,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谢浔早就知道皇帝会有一番大动作,只是没想到他会宣布自己已经死亡。 “这是打算在幕后主导一切么。”这么想,皇帝的抉择似乎也很正常,他能掌控南北二军,只要新的所谓共和朝廷能够平息叛乱,那自然就达成他的目的。 “可是,废除皇帝只是第一步,若已五运而论,只是废除皇帝,并不能改天换地啊。”谢浔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可至少,他比别人多知道一点消息,谢家,在这场变革当中,也就比别人多了一点优势。 关于皇帝的事,他早已告诉父兄,他想,以他们的精明,应该知道怎么去做。 第二天清晨,谢浔在房中练功,感受着进入天人境后自身发生的变化。 “难怪凡尘之中天人境如此稀少,这江陵城实在是太压抑了,以前境界不够还未发觉,现在看来,灵气实在是太少了,根本就不足以正常修炼啊。” 谢浔暗叹,他其实稍微好一些,晚上的时候,他借助星光淬体,还能有所进益,只是白天的时候,则连维持内外连通,天人交感都做不到。 昨日在云梦泽的沙洲中时,可没有这种感觉。 “看来我也要尽快结束凡尘俗世,找个山清水秀的仙灵之地修行了,也许这几百年来并非没有江湖高手突破到天人境,只是他们也发现了这种困境,故而远离世间,深藏功与名罢了。” 谢浔这样想着,便听到有人下人敲门。 “什么事,说吧。” “十二爷,外边有人拜访,他自称刘元,说是你的朋友,从京城而来,那人三十多岁的样子,是个入窍高手,长相很一般,眼睛有些细长。” 谢浔想了下,他并没有这样一个朋友,但是对方自称从京城而来,“那大概是皇帝的人吧。” “请他进来吧。”谢浔淡淡道。 不多时,便有仆人将刘元引到谢浔房中。 那人见了谢浔,好像真的与他相当熟识似的,激动地与谢浔见礼。 谢浔也有样学样,待仆人走后,才淡淡地道:“刘兄,你究竟是何人,这下该方便说了吧。” 刘元拿出一块鎏金腰牌,上面刻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雄鹰,道:“我的确就是刘元,从京城而来,至于我的身份,我家主人说了,谢公子见到这块腰牌自会明晰。” 谢浔从未见过这种腰牌,那人也的确说的不错,拿出腰牌,刘元就证明了他的身份。 无他,腰牌上有着一丝淡淡的天子龙气,这是皇帝专属的气息,其他人模仿不得。 今日再见,这仅仅是附着在腰牌上的天子龙气竟然也凝实无比,看来,一切都还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你说的不错,这块腰牌你最好一直贴身放着,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将来,就算你不把他拿出来,它或许能帮上你不少忙。” 刘元不懂谢浔这话什么意思,鹰卫的腰牌他当然会贴身收好,至于帮忙,腰牌是他身份的象征,自然会帮上他忙。 谢浔也不点破,这块腰牌上最珍贵的还是那丝天子龙气,将其附着在腰牌之上,估计皇帝也废了不少的功夫,应该是为了在谢浔面前证明来人的身份特制的。 这天子龙气至阳至刚,可破万邪,只是这刘元一介凡人,恐怕难以看出这一点来,他若是听谢浔的,将来遇到祸事说不定也能逢凶化吉。 只是修道之人讲究个机缘,谢浔却不会与他说清楚了。 ------------ 章七十四 出发 “说吧,你家主人到底打算要我如何去做。”当时皇帝卖了关子,并没有告诉谢浔具体要他去做什么,只说要他等候来人。 “其实也简单,你们按你们计划去做就好了,只是,必须将主导权控制在你们谢家手中,万万不能让荆州牧占了先。” “且不说我谢家能不能争的过州牧,就算争的过,你家主人难道就这么信任我谢家?”谢浔疑惑道。 “此事十二爷不用,担心,此事你无需多问,你只消把我引荐给谢家主,其中事宜,我自然会与他讲清楚。” “嗯。”谢浔对这个说法比较认同,“那你家主人为什么又非要找上我呢,要说这天下的世家大族何其之多,定然大部分都愿意与你家主人合作。” “这我就不知了,我只管传话,却不知主上的心思,谢公子若有兴趣,在剿灭魔教之后,可亲上京师去,我想,主上定然会愿意告诉你其中缘由的。” 谢浔暗道,这皇帝的人知道的事情还真是多,难道这天下九州,天子的密探都能无孔不入? 如果这样的话,这乱局倒是真能很快平定。 依刘元所言,他将其引荐给了谢晔,然后向仆人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谢府。 这江陵城中他实在是没法呆了,谢浔打算去城外寻个山水灵秀之地。 江陵城外落霞山,谢浔站在山顶一块巨石上,迎着河风,终于一吐胸中烦闷之气。 落霞山不高,草木丰盛,但也没有多少凶猛的禽兽,山上有一座荒废的道观,谢浔便打算借居在里边。 这道观破烂的厉害,四面漏风,屋顶破的不成样子,抬头便可见到星月碧空。 至于神像,木制的早就不知所踪,只剩个底座,泥制的则是结满蛛网泥尘,漆皮鎏金也早已脱落。 “若这世上真有神佛的话,怎么连他们的躯壳都维护不住呢?”谢浔看着面前的情景,心道。 他拿出九柳道,灌入法力,形成了一个风穴,不过片刻,屋中的尘土就清扫一空,全都进了九柳袋中,就连那几尊木偶泥像的模样也看着舒服了不少。 “修道可真是方便,若是让仆人前来打扫,不弄个一天,肯定收拾不干净。”谢浔赞叹了一句修道的方便。 忽地想到,这些简单的法门若能在世间流传的话,那也肯定会极大的方便人们的生活。 比如九柳袋,既能方便人们带上更多的东西出行,又能保持食物不腐,还能打扫房屋。 若能人手一个,那世界定然会大有不同。 “只可惜此物炼制起来太过麻烦,否则我倒可以给家里弄几个。”江湖人修有内力,完全能使用这种简单的法器。 他有《大梵弥罗天功》,里面记载了好几种开辟洞府的禁法,只是修炼起来都太过麻烦,对炼器材料也有很高的要求。 “将来有空,倒是可以把九柳袋给重新炼制一下。”他记得李云妙曾经说过,九柳袋材质不错,只是祁氏兄弟所用禁法实在太差,根本不足以将这千年雷击木物尽其用。 谢浔在山上呆了数日,尽管修为进步很小,可终究比在山下的时候强多了。 他在等待,等待和怒蛟帮一起征讨魔教。 待凡间之事完成,他就准备要游历四方,寻找真正的仙道。 数日之后,仆人上山来通知他,说再有十日两家就会出发。 这么快倒是让谢浔没有想到,若是朝廷出兵的话,那光是准备都是以月计算的。 十日之后,江陵城外码头,三艘大船载的满满当当,谢浔也在其中,这就是谢家去征讨魔教的人手了。 “原来只是这么几个人,怪不得效率这么高。”这些人虽然不多,却没有一个庸手。 “怎么会有这么多入窍高手。”一望气,谢浔被吓了一条。 先前,他纯以气息看,也就二十多个入窍高手,这个数量是谢家包括客卿在内的所有入窍高手的三分之二。 这也是谢家能够调用的人手的极限了。 可现在谢浔以望气术看,却发现里面还隐藏着二十多个入窍高手。 他们隐藏在胎动弟子中间,气息也是胎动,在谢浔的望气术下一一暴露。 谢浔惊疑不定,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刘元在另一艘船上,对着他笑了下。 谢浔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原来都是皇帝的人。 军中高手最多,这句话可不是瞎说的。 对刘元能够说服谢晔,他毫无意外。 “有这么多高手助阵,这次征讨魔教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 当然,谢浔最大的信心还是来源与他自身,有他和白浪沧两个入窍高手压阵,他想就算有血魔派的人相助,魔教也抵挡不住他们。 现在在遇到血魔派两位圣使,谢浔自信不动用弓箭,仅凭剑法也能压制住那两人,在十招之内解决战斗。 而白浪沧的战斗力比起他,是只高不低。 两人合作,血魔派圣使那样的感应境货色,他们对付七八个都没问题。 船队开动,先是到云梦泽与怒蛟帮之人会合,然后沿着楚江一路向南,深入到苗疆群山当中。 楚江一向为怒蛟帮所掌控,没有他们的帮助,想要进入苗疆剿灭魔教根本就不可能。 怒蛟帮的策略也和谢家一样――只带高手。 不多时,荆州牧的人也到了,荆州军军容一般,比谢浔见过的关西兵要好得多,比起西北边防军又差的很多。 荆州军来的也是高手居多,那些高手都是军官,不少都和谢家之人熟识,一来就打成一片。 这次征讨,由于有谢浔在,谢晔便没有来,至于谢家带队之人则是谢浔的一位叔叔――谢鹏。 因而在场所有人中,不论修为还是地位,都是白浪沧最高,带队的任务也就交与了他。 “各位,话不多说,出发吧。”白浪沧站在船头,道袍飞扬,一代大侠的气质表露无疑。 出发以后,谢浔在自家船上指点了下谢家子弟,忽地想起,他应该去和白浪沧交流下心得才是。 ------------ 迟来的上架感言 上架了,六一上架,六二我才分感言,自己想来都好笑,按说我这个收藏只有一百出头,订阅只有个位数(主要由盗版网站贡献)的扑街大没有必要感言,可我还是要感言,没办法,第一次就献给了这本书,不感言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感言的照例先是感谢,首先要感谢下我的编辑游龙大大,感谢他签下我的作品,还给我上架,让我有了扑街混全勤的机会。 然后当然就是感谢我的读者大大们了啦,一个是我这冰大书友群里认识的kindling同学,感谢他一直以来的支持,让我知道了自己的书还是至少有一个人在看(感动哭),其次就是所有打赏过,投过票,收藏过的朋友们,感谢你们的支持,让我知道在这条路上我并不孤独。 对了,推荐山南小道同学的《斩仙葫芦》,我觉得挺好看的,一直在追,不过小道同学由于工作原因现在不怎么了,大家希望更多的人去催更呐。 “感”之一字的内容。 想来,所有码字的作者,大抵都有一颗或文艺或中二或二逼的心,也可能是兼而有之,排列组合有多少种我就不去算了,总之,我就是这样一个中二里带着一丝文艺的二逼青年! 说来惭愧,正经的书我其实没读过几本,其中读的最认真的大概是教科书,以至写文的时候常常词不达意,或者有语句不通的情况出现 这样的我自然是称不得文青的,偏生我又还爱舞文弄墨,自娱自乐,那就只能做个二逼青年了,至于说中二,爱幻想的人都是中二的,尤其是我这种爱幻想仗剑走天涯的←_← 再谈谈码字这个事,其实我挺早就有在写东西,没错,就是初中二年级的时候! 那时候除了数学课,我都不咋听的,拿个本子写啊写,当然偶尔也画画,不过别人是书画双绝,我是书画双菜-_-||最好玩的就是考试的时候,答完卷子我就开始观察监考老师,要么替他画像(画的一点都不像),要么对他进行描写,还挺有意思的。 这种爱好坚持了两年,一直到高中才放弃,最后开头写了无数个,留下的痕迹去不多,无他,我这人丢三落四 不过我还是保留了不少开头的,这本书的开头其实也是挺久以前写的了-_-||然后今年有天我心血来潮,就把它续写了,直接发书. 为什么我会心血来潮呢?这是因为冰临神下不发新书,我书荒了-_-||然后冰大6.10发新书,大家都去捧场啊,我看了前传,超级,精彩! 当然,冰大发书了我也不会太监,毕竟写书对我而言,既是一种乐趣,也是一个挑战。 我的笔名叫弥有初,《诗.大雅.荡》有言: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我觉得就很像对我做事的描述,每次都只有开头,没错,这个笔名就是对我自己的鞭策。 ------------ 章七十五 天南变 这次谢浔怒蛟帮众人再见到谢浔之时,都是没了此前那种冷漠感,纷纷向他打招呼。 谢浔一一见过,穿过诸多高手,才终于见到了白浪沧。 白浪沧对谢浔的到来相当欣喜,显然,刚突破到天人境界的他也希望和谢浔交流一番。 感应境之后,不论是武是道,其实都已合二为一,可以称的上是在修道了。 只是练武之人大多以为天人境就是修炼的尽头,后续的路全靠自己摸索。 谢浔有着炼气士的见识,在许多方面都能给白浪沧指出正确的方向,或是将他从迷雾中点醒,这让后者对他更加佩服,也更加亲近。 同样的,白浪沧多年练武,基础扎实无比,也给了谢浔许多启发。 两人本不相识,一场战斗让他们双双突破,算是有了情谊,此刻一番交流更让两人有了一种相交莫逆之感。 这谈兴一起来,似乎就是无穷无尽,没有尽头。 连吃饭也是在白浪沧这里一边交流一边吃的,谢家那边都派人过来打听,怕谢浔在这边吃了亏。 最后离开之时,谢浔道:“白帮主,据我所知,天人境于真正的修行之人眼中也不过是开始罢了,只是我们练武之人初始习武不得法,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歪路,将来想要有所成就相当困难,这其中的重点,就是以前积累起来的许多暗伤之上,若能将身体调养好,将来说不定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至于具体法门,那就要看机缘了,你自己千万不要去瞎修炼,免得将来无可挽回。” 谢浔这话,已是赤裸裸的指点,白浪沧哪里还不省得其中真意?当即对谢浔再拜,“多谢十二公子指点。” 再多的话,谢浔也不能再多说,这仙缘究竟在何方,他也还没有找到个头绪呢。 感应境是一个中间状态,这一境界不用修炼,想要再进一步,那就要凝煞了。 凝煞炼罡,那是决定修道者根基的关键两步,谢浔告诫白浪沧不要自己随意修炼,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就算真让他找到了《大梵弥罗天功》合用的煞穴,他也不敢自己瞎修炼,凝煞可以任意吸收煞气,炼罡就不行了,既要有炼罡法门支持,还要人指点。 炼罡法门他有,但他无人指点,若是自己凝了煞,将来寻到的师傅所修炼罡法门与其不和怎么办? 这也是他此前为什么非要去找玉门派的缘故。 蜂鸣谷那样的小门派,就算有炼罡之辈,又能有什么好的炼罡法门?要是跟了王晋去,那长生多半是无望了,甚至还不如他自己冒险去修炼《大梵弥罗天功》呢。 船行了一天一夜,中间没遇到什么阻碍,到了苍梧的时候,又有一支荆州军加入进来,这下子,从明面上的力量来说,荆州军就占了将近一半。 魔教的大本营在哪里呢?其实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就在苗疆的群山之中,与蛇鼠豺狼为伍。 苗疆是个很广泛的称呼,从苍梧往南,一直到梅岭,中间的崇山峻岭都可以称作是苗疆。 其中生活着诸多部族,并非只有苗人一部,说来苗人还只是苗疆的外来者而已,当初与人皇争夺天下的部族便是苗人,他们被打败之后,退入天南,而中原之民因为与他们最是熟悉,便把这一片广阔的土地称作是苗疆。 当然谢浔他们也不可能毫无准备就敢来征剿魔教,当初怒蛟帮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抓到几个魔教活口,而且他们还是魔教的中高层,知道魔教总坛的所在,便被用来在这次征讨中作领路之人。 “十二叔,我们这次行动策划了这么久,消息会不会早就已经传到魔教耳中了?他们要是提前跑了怎么办?”一个谢家弟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是谢家年轻一辈中除了谢浔以外天赋最高的,于一月多以前突破到了入窍境,也是这次行动中唯一的谢家小辈。 谢浔原本倒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的父兄既然同意了这次行动,那就不可能没想过对方会不会逃跑。 不过,他没想过,不代表他想不出答案,略一思索,谢浔道:“他们应该不会逃,苗疆之中适合居住的地方不多,魔教之人需要用武林人士来练功,总坛也不可能修在太过偏僻之地,若是放弃总坛逃走,那他们的修炼定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顿了下,他又道:“不过这些还不是关键,关键是烈阳火不是那种会逃跑的人,他既然有带领魔教一统天下的雄心,那必然也积累了不俗的力量,若是逃走,岂不是自扫威风,还谈什么御下,谈什么统一天下,现在,他想必已经做好准备,严阵以待了吧。” 谢家弟子将信将疑,结果后来发生的事说明谢浔还是太小瞧魔教教主烈阳火的气魄了。 天南,这是大周在苗疆当中唯一的城池,不过天南城虽在荆州地界,但却不归荆州牧管辖,因为这里距离荆州牧能管辖的最南边苍梧都有很远的距离,中山阻水隔,道路难行。 辖制天南的是当地的一位苗人头领,这头领受了大周的封赏,名义上是大周在此的官员,实际上就是当地的土王。 谢浔等人早就下了船,改走陆路前往天南,他们打算在城里歇歇脚,打听下情况。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现子在城外,荆州牧的斥候报告说城中一切正常,可谢浔却看出了不妥之处,这座城市竟然已经被魔教之人占领了!至于说斥候探查到的景象,显然只是对方伪装出来的而已。 谢浔有个习惯,每到一地,他都会用望气术望气,有时候能发现一些城池的特别之处,更多的时候,则能大致看出城中有多少高手。 这次,这种习惯就起到了重大作用。 这城中竟然有着十多个入窍高手!更关键的是,这些人气息浮杂,其中夹杂着灰红之气,这是邪魔外道的标志。 尤其是魔教之人,望气出来的景象都是这般! ------------ 章七十六 埋伏 谢浔将自己发现的情况告诉了众人,作为天人高手,没有人敢轻视他的意见。 “谢兄弟真是好本事。”白浪沧赞了一句。 他没有谢浔望气的妙术,心里对谢浔也佩服。 没人会觉得谢浔在瞎说。 天人高手,自有其不凡之处。 既然已经知道了里面情况不对,众人当然要商量下计策。 白浪沧道:“队伍不要停下,免得被他们发现了不对。” 大家心临神会,知道白浪沧是有将计就计的打算。 谢浔轻声一笑,道:“大家莫慌,他们高手的位置我已探查的一清二楚。”然后便把那些人的位置分布说了出来。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谢浔,谢浔有这种本事,那谁还暗算地了他?得亏现在大家都在与谢家合作。 不管是怒蛟帮还是荆州军的人都升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可与谢浔为敌,他这种本事实在是太可拍了。 白浪沧对谢浔评价又高了数分,“这谢家十二公子定然非是谢家一个武道天才那么简单,他身上肯定还掌握着许多我们不,明白的秘密。” 不过他倒也没有起什么歹意,谢浔昨日指点了他一番,让他对谢浔好感倍增,既然谢浔对他有善意,那他同样与谢浔为善的话,那说不定就是谢浔昨日说的“机缘”了。 其实想来,这谢浔不就是他的机缘么? 若无谢浔的话,那他现在也不会突破到天人境。 这边有了谢浔提供的情报,心中大定,制定了一个详尽的计划,只等着进城去给魔教徒一个好看。 谢浔等人到底城外时,守城的苗人还装模作样得盘查了一番,最后还是荆州军那位左使君出面,才同意谢浔等人进城。 倘无谢浔在的话,白浪沧等人恐怕很难看出其中的破绽来,说不定就会着了他们的道。 天南城的城墙分为两层,除了外面的城墙外,里面还有个瓮城,之所以修得如此严密,因为这天南城实际上是一个兵家要冲之地。 夹水带山,若是中原想要像苗夷用兵的话,必须要控制住这里才行。 同样,苗人若要起兵造反,那也要争夺此地。 只是这种事已经千多年没有发生过了,如今苗人越发衰弱,哪里有能力对抗中原?这里才逐渐荒废下来,被荆州军放弃掉。 进了瓮城,魔教的人不会在外城动手,瓮城才是他们埋伏的地点。 实际上,瓮城的作用也就是这个。 谢浔等人动手的地点也是这里。 若是放在以前,他们想要反击这个圈套还不容易,哪怕是知道了对方的埋伏地点,所能选择的最多就是绕道而行罢了。 但是,如今他们有谢浔和白浪沧两个天人高手子在,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白帮主。”谢浔看了一眼白浪沧,对方点点头。 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刹那间,一种强烈无比的杀伐之意贯气冲霄,埋伏在瓮城里的魔教之人心神不稳,呆滞原地。 谢浔他们带来的人稍好一些,可是仍旧感觉很不舒服。 突破天人境后,谢浔和白浪沧的意境更强,已经能够强烈的影响现实了。 两人身姿矫健,各走一方,他们动手何其之快?连和他们同行的人都没能看清他们的身影,两人就已经将埋伏在里面的魔教徒尽数杀死,然后回来了。 见到他们的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场的江湖之人无不露出艳羡之情。 天人高手实在是太强了,普通的入窍高手在他们面前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 甚至连他们的精神冲击都抵挡不住,只能仍其拿捏。 白浪沧笑道:“幸亏白兄弟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否则我们今天就算高手再多恐怕也要葬送在这里。” “这些魔教高手虽然只有十几个入窍高手,可他们掌握着一种大杀器。” 说完,他把手张开,里面黑乎乎的一滩。 有人惊叫道:“是黑火油!” “不错,里面有好几桶呢,这可是用来对付水军的大杀器,他们用来对付我们,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只可惜,如今这些黑火油都便宜了我们,等会用来对付他们倒是不错。” 原来是黑火油,在场的人不少人都暗中擦了一把汉,除了荆州军军士们,其他人都算是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对黑火油的威名那是早有认识。 黑火油遇火既燃,遇水不灭,一旦沾上,就如同跗骨之蛆,不燃烧殆尽绝不熄灭。 水上航行的船队最怕的就是这种东西,要是被沾上了,那火势迎风一长,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用来烧船这玩意儿厉害,用来烧人更是可怕,只是这东西难得,烧人实在是不划算,魔教这次能拿出这么几大桶黑火油来,那也是下了血本的。 同时,也可以看出,为了夺取大宝,魔教做了多少积累,想来类似黑火油,天机弩这样的军国利器,他们还积累了很多。 “帮主和谢公子可真是神勇啊,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到你们俩回来了。”有怒蛟帮的人赞道。 “废话不多说,进城吧,除了门口埋伏这些人,魔教在城里还有不少人马的。”白浪沧打断了自己属下的马屁。 根据谢浔提供的情报,县衙都已经被魔教之人控制了,至于那苗人土王,是否还活着,甚至都不好说。 三家各自分了一些黑火油,朝着城内进发。 这黑火油可是好东西,这次能收获这么多,想来进攻魔教总坛之时也能用上。 瓮城之上还有人在守候,见到谢浔等人过来,这些士兵纷纷朝下面射箭,瓮城狭小,被居高临下的箭雨覆盖,很难躲开。 不过谢浔和白浪沧是什么人?说是这九州武林前二的高手都不过分,两人的剑法早已出神入化,挡住了大部分的箭枝,而其余人等也都不是庸手,对付其剩余的部分箭枝也就相当容易了。 一轮箭雨射过,谢浔和白浪沧纵身上墙,轻松将墙上士兵解决掉。 这下,众人终于进了天南城。 ------------ 章六十七 毁树 “我们不要耽搁,那些人要逃!”谢浔的天眼随时关注着城中的境况。 魔教的精锐都埋伏在瓮城之中,结果被谢浔和白浪沧三招两式就杀了个精光,其余人等心惊胆战,哪里还敢在城中多做停留,当即就要逃走。 谢浔用九宫八卦简单的交代了那些人行动的方向,然后就一马当先,去追赶魔教的败兵之徒了。 其余人等依照他的吩咐,也都各自寻了方向,前去追杀。 既然他们要攻打魔教总坛,那就最好不要让这些人有逃脱,给了烈阳火防备。 魔教精锐已失,联军又有天人高手带队,解决其他们来很是容易,有谢浔的天眼观察敌情,足以做到不放过任何一个。 车马劳顿之后,又解决了魔教的残兵败将,众人都有些疲惫,叫人轮流换班,谢浔等人就地在县衙中休息起来。 在他们厮杀之时,城里的居民全都关门闭缝,躲在了家里,生怕麻烦招惹上身,待外面都静了好一阵子,才有人探个头出来查看。 县衙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原来的天南将军,也就是那苗人土王是被魔教之人劫去了,还是已经遇难。 天南将军虽是苗人土王,可其武功也自不俗,手下有不少精兵猛将,还有一些苗人巫师在他手下效力,称得上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可同样的,对魔教之人来说,他们的价值也极大,不是城里那些凡人所能比拟的。 他们到达天南之时,本就已经暮色将近,这一休息,便又到了天黑,于是又在城中住了一晚。 一夜无事,第二天天色还未亮,众人便准备动身离去。 快到城门之时,忽有乡老前来谢过众位英雄好汉,白浪沧借机询问魔教入城之事,却未得到多少有用信息,谢浔在一旁施了测谎术,辨明那乡老并未说谎。 过了天南城,就是真正的穷山恶水之地,瘴气弥漫,虫蚊野兽,烦不甚烦。 不过江湖人里有诸多奇异之人,不论是谢家,怒蛟帮或是荆州军对此都早有防备,带来了各种秘药。 谢浔和白浪沧两人身为天人高手对于瘴气没有半点不适,倒是这里浓郁的天地灵气,让他们感觉心旷神怡,背觉舒畅。 山路崎岖,又要专心防备路上的奇花异藤,凶禽猛兽,谢浔等人的速度也就满了下来。 如此,又走了一日,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众人只得驻扎下来。 好在这山间野味颇多,能让大家大饱口福,赶路倒也不那么痛苦。 夜深,谢浔其余人等都已沉沉睡去,唯有谢浔和白浪沧盘膝而坐,各朝一方。 忽然,谢浔眼睛睁开,低声道:“他们果然来了。” 白浪沧被谢浔的话惊起:“到了哪里了?” 谢浔道:“大约三里之外,他们在毁树。” “毁树?”白浪沧对此不解。 能与树相合的动词大约只有“砍、劈、烧”等字,他虽然能听懂毁树是什么意思,却从未见过有人这样用过。 谢浔之所以用毁字那自然是有缘由的。 因为这些魔教徒既不是烧,也不是砍,而是在朝树上撒一种粉末,这粉末一上去,不管多高大的树木,顷刻之间就会化作粉末。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他们这样做看来是不想让我们发现了,只是单纯将树毁掉又有什么用呢?” 谢浔晋升到感应境之后,天眼和神念的感应范围都大大增加,若是集中于一个方向,凭谢浔的神念完全能观察到十里之外的东西,这才能够发现这些魔教徒在做什么。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白浪沧,后者略一思索,拍掌道:“他们这是死性不改啊,定然是要继续对我们进行火攻,只是他们又怕将整个山林都烧着,这才用那种粉末将树木毁去,做出一道隔火带。” 白浪沧的话说了一半,谢浔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慌忙将沉睡中的众人叫醒。 他们必须要尽快冲出去了,若是让魔教之人将隔火带给弄出来了,那就算是他和白浪沧这个白浪沧这个天人高手都跑不掉。 山林大火,又岂是血肉之躯所能抗衡? 谢浔尽管能变成石头,也不敢保证自己那石头躯体能禁受得起大火的持续灼烧。 其实对魔教会来夜袭,他们早就有所猜测,毕竟他们虽然把天南城中的魔教徒全部杀死了,可没人回去报信,那烈阳火那边肯定也有怀疑。 他们那番作为,只是能拖延一段时间罢了。 当然,按他们原来的估计,魔教在天南城被杀掉十多个入窍高手,这次再来袭击,能拿出的人手也有限的很,谢浔的侦测距离足以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因而除了两位高手,其余人都放心睡去,只等着将来袭击的人反杀。 众人听说了谢浔等人的消息,不敢松懈,集中在一起,朝着魔教总坛所在方向而去。 他们高手众多,只要大火没能燃起来,根本无惧于魔教之人。 有谢家弟子抱怨道:“这魔教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先是少见的黑火油,如今这能瞬间腐蚀树木的东西更是闻所未闻,他们不会还有能让人瞬间变成脓水的东西吧。” 说到这里,大概是他自己都感觉恶寒,不禁打了个冷战。 “怎么可能,要有这种东西,他们就直接对我们用了,何必费尽心思来搞火攻。”有怒蛟帮的好汉对谢家子侄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而讥讽。 把人化成脓水的毒药在江湖上倒是早有传闻,可是谁有没真正见过。 真正有的,也只能将尸体化作脓水罢了。 不过他们俩的对话倒是提醒了不少人,“这魔教收集了你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除了这两样,难保一会儿不会遇到其他更奇怪的东西,大家都作好防备,勿要轻敌。” 白浪沧发话了,谢家那位长辈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这让刚才还比较放松的众人心又再次紧张起来。 十里的路程对凡人来说很遥远,可对这些江湖高手来说,哪怕是在荆棘密布的丛林之中,也走不了多少时间。 ------------ 章七十八 突围 谢浔他们这么多人,想要隐藏住自己踪迹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众人最后一段路都使出了十成十的劲头,只怕魔教之人狗急跳墙,一发现他们便不管不顾的放火烧山。 可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慢了一步,他们尚未接触到魔教之人,火势就已经起来了。 看着漫天的大火将前路照的一片火红,众人都感觉有些绝望。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会真的放弃,他们离火圈的边缘已经不远了,冒着被烧伤的危险的话,还是有一定机会冲出去。 “大当家的,你不是能迎来云雨么,现在能不能行?”有人想起了谢浔与白浪沧对决时的情景。 白浪苦笑一声道:“我也只能小范围的改变天象,将周围的水汽聚集罢了,这火势如此之大,周围哪里还有水汽,大家快些跑,一会儿以真气护住要害,说不定还能保一条性命,如今我们能期待的反而是魔教已经将隔火带完成了,否者……” 白浪沧没有继续说,可后面的意思大家都能想到,若是隔火带没有完成的话,那他们今天就算是冲出了火圈,也活不了命了,火势弥漫开来,这座山上的树木何其之多?绝非人类可抗衡的。 队伍的开头离火圈不过几十米,他们甚至还能看到外面魔教徒的蒙着黑巾的冷笑面容。 这些人跑得最快,也最先发现问题。 最前面的火,可不仅是在草木之上,就连地面上也覆盖满了火焰,那景象,当真是如同火海一般。 “是黑火油!”有人惊叫了起来,魔教之人能在山下埋伏时使用黑火油,在山上放火烧山,怎么可能不用? 这里使用,那才真的是物尽其用,能发挥黑火油的最大功效,让火势迅速扩大,并且不会因为意外变故的发生而熄灭。 听到那人的叫喊,人群中不少人都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身边可还有不少人带着黑火油呢,那是他们在天南城中缴获的宝物,打算一会儿攻上魔教总坛之后使用。 可在这样巨大的火势之中,那些黑火油只怕会更快的要了他们的命。 当即就有人将问题提了出来,那些拿了黑火油的,有几个比较机灵,早在动身之前就将其抛弃了,可大部分人都将其带了出来。 又一个问题摆在了众人面前,这黑火油扔还是不扔? 不扔,他们恐怕更跑不出去,丢了的话,若是沾染了火星被引燃,那岂不是里应外合,让他们情况更加被动? 何况,现在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还是时间。 火越来越大,烟尘也越来越重,这些都是武林高手,呼吸能力较普通人更强,这才没被烟雾给呛住,可烟尘若是再大些,能坚持下来的,恐怕也只有谢浔和白浪沧两位高手了。 情况如此危机,谢浔也顾不得暴露自己的秘密了,他必须要出面,这场大火,对他的生命造不成太大的威胁,毕竟他有极玄子炼制的玉玦,可辟水火,此宝最初时还不见得其珍贵,如今却发现好几次,都是要靠它才能保住一条性命。 他高声道:“有黑火油的把油都给我,然后各位快些跑,若是自觉修为不足的,就留下,不到入窍的,必须留下,我带你们过去。” 谢浔此言一出,震惊了场上的所有人,包括同样是天人高手的白浪沧,他自觉本事不会比谢浔差了,可也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办法解决面前的危机,就算是带人过去,他也最多也只能带一个罢了。 不过谢浔不是那种会随意放话的人,何况,面对如此险情,大家也只能信他一会了。 当然,这些都是高手心中的想法,修为较弱的,对天人高手那是崇敬无比,对天人境能有多大的本事也不清楚,反倒对谢浔信心十足。 众人将黑火油交给谢浔,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个个油桶便消失不见,见到这个情景的人都感觉不可思议,可如今不是探究这些问题的时候,交完油桶,大家又各自逃命去了。 这种火势,对入窍高手来说,逃命不成问题,可是受点皮肉之苦那是免不了的。 白浪沧虽然之前说没有办法引动雨水,可不代表他没有其他办法。 站在火圈之内,他感应天地,挂起了一束不算大的风,朝着火圈外吹。 可就是这束不大的风,依旧帮了众人很大的忙,风从背后来,那就不至于用脸去直接接触火焰了。 身体之上其他地方被火烧伤了,问题都还不大,可若是脸被烧伤了,那一百个里面,恐怕有九十九个人接受不了。 剩下来一些修为差的,都集中在谢浔身旁,足有三十多个,这些人主要是谢家子侄和荆州军的兵士。 怒蛟帮这次出动的都是高手,入窍以下的帮众之来了两个。 谢浔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六个人一组,跟着我,一组一组地出去,其他人呆在里面,不要乱动,不要慌张,我很快就能回来。” 然后又对还在里面的白浪沧道:“白帮主,不用刮风了,你过来看着下他们。” 白浪沧不知道谢浔有什么手段,可还是依他所言。 谢浔大喝一声:“跟紧了!” 然后众人便觉呼吸顺畅了不少,接着只觉一股大力从他们背后有传来,便被推动着向前,转眼间,就进入了大火之中。” 这时,他们才发现,他们外面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大火一烧在上面,却进不来。 接着又是一眨眼,他们就已经出现在了火圈之外,至于谢浔,已经消失不见。 如此又是几次,谢浔终于将所有人都送了出来。 待到最后,他脸色潮红,身上大汗淋漓,显然已是累极了。 谢浔能将这些人送出来,那自然是托了极玄子炼制的玉玦的功劳。 自是想要让玉玦的保护范围扩大到如此之广,他的消耗也是惊人的,要不是他突破到了天人境界,内外交感,可随时吸取天地间的灵气补充自身,法力生生不息的话,根本就坚持不下来。 ------------ 章七十九 绝巅之城 魔教之人在放火后就已离开,他们自认为谢浔等人肯定无法从这场大火中逃出来,当然也不会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想法。 要知道,虽然他们成功开辟出了一条隔火带,可大火烧山的热度与烟尘都是让人极为难受的,谁也不愿意在此久待。 他们这种心态倒是为他们捡回了性命,因为,谢浔等人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们的麻烦。 经过此事之后,谢浔在联军中的威望又高了不少,所有人看他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崇敬与佩服,当然,还有难以掩饰的向往。 至于谢浔之前所担心的,九柳袋和玉玦难以解释这件事,反而没人提起。 的确,所有人都对此感到奇怪,可没人感提出疑问。 谢浔忘记了一件事,他并不是当初那个谢家小辈了,如今的他,是天人高手,是这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足以和怒蛟帮帮主,黑榜第一的白浪沧并称的存在。 高手行事,当然无需解释,更无需向别人解释。 这一场大火,炙热而猛烈,将夜空染的通红,谢浔等人虽然疲劳乏困,可他们同样不敢在此久呆,强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然后再次寻了一个僻静之处休息,照他们的速度,若继续前行,天亮之前就能进入魔教的控制范围,以他们目前的状态,去进攻魔教那无异于自讨苦吃。 尽管按理说魔教之人经过这次十拿九稳的袭击之后,应该不会再派人前来偷袭,可众人不敢大意,仍旧留下了守夜之人。 这个重任,毫无意外的再次落到了谢浔和白浪沧身上,或者说,是他们俩主动承担起了这项重任。 其他人疲惫,谢浔和白浪沧也好不到哪里去,谢浔大范围使用玉玦乃是一件极为耗费真气与精神之事,而白浪沧不懂术法,仅仅凭借天人境的本能来刮风替众人开路,又怎么会轻松的了? 谢浔取出一粒剩余不多的九花玉露丸,将其掰成两半,然后将其中一半递给白浪沧。 “白帮主,用这个化水喝,能加快精神和真气的恢复速度。” 白浪沧将药接过去,也不疑有他,就着皮囊中泉水吞服了下去。 药丸刚入喉咙,一股清凉之意便扩散开来,让他感觉格外舒服,再去打坐,便感觉体内的真气变得给外活泼,和天地灵气的感应也更加清晰,至于原本还疲惫的精神,更是一下子就恢复了大半。 “这是什么灵药,这效果,实在是……”白浪沧一时激动,竟然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形容。 “此药名为九花玉露丸,乃是我偶然得来,如今已所剩无多,要不是此次情况实在危机,我都不想将它拿出来呢。”谢浔实话实说,语气中又带着一丝玩笑之意。 九花玉露丸乃是玉门派掌教极玄子所炼制,不仅可以快速恢复法力和精神,而且还有快速治疗内外伤,解百毒的功效,便是称作万能灵药甚至也不为过。 谢浔这一瓶还是当初在江水之下受了重伤,从李云妙那里得来的呢,只是那时他不知道这灵药的珍贵,李云妙也不曾提醒他,导致他那时一次便服用了好几粒,只当这灵药是糖丸一般。 如今想来,他真是悔不当初,心里肉痛的很。 今天将这灵药用作恢复灵气和精神,其实也是大材小用了,只是谢浔身上并无其他可用之物,这情况又摆在面前,他们不得不忍痛使用九花玉露丸。 果然,魔教之人虽然撤退了,可并不代表他们就彻底放下心来不管了。 偶尔还有零星的探子前来探查,那些没发现异常的探子谢浔都放了过去,不慎靠近营地的,谢浔只能将其一一除去。 之所以不全部除去,主要还是怕打草惊蛇,有个别探子回去晚了还正常,可最后要是一个都没能回去,岂不是相当于大声地告诉了烈阳火,他们逃出来了? 对方要是因此而严密防备还好,要是因此直接逃跑了,那联军才真是有苦说不出了,白费那么大劲,一路披荆斩棘,死里逃生地走过来,就得到一座空的营寨,那恐怕任谁都接受不了。 要知道,这是相当有可能的,被困在森林大火中,最后还能带着百十号人一个不落的逃出来,那得要多大的本事才能做到? 若是谢浔异地相处,肯定都会兴起暂避锋芒的念头。 曾有伟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第二凌晨,众人再度启程,昨晚那场大火如今仍在继续,烟雾四处飘散,至于火光,如今正和初升的朝阳相映成辉呢,都是一样的火红,也不知是那样将天际渲染。 小半日过后,他们终于远远的看到了魔教的总坛所在。 这是一座修在悬崖绝巅之上的堡垒,绵延数里,就像一只雄鹰站在山巅,张开双翼,用锐利的眼睛俯瞰山下的众生。 虽然此刻太阳高悬,可堡垒下方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深寒刺骨,令人窒息。 若在常人眼中,只是因为高耸的悬崖阻绝了阳光,可在谢浔和白浪沧的感觉中,却另一一番奥妙。 这种阴寒,不仅仅是环境导致,更是魔教的行为使然。 天人交感,可不仅仅是修为达到了某种程度才有的事。 像魔教这般,数百年来无数人的生命与信念与周遭的环境交织在一起,更是另一种天人交感。 魔教的教徒们用自己的意志使崖下的环境变得阴深,可同样的,这阴深的环境也在无时无刻地影响住在此间的魔教之人。 谢浔和白浪沧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这一战,恐怕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容易。” 他们这边固然是高手占优,可在这样的环境中,魔教之人不仅有着地形上的优势,更有这奇妙环境的加成,而联军在此地的战地,却会被这种神秘的环境削减。 这大概,就是山川地理之势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个削弱的长安城,这种势,就是削弱的天子龙气。 ------------ 章八十 暗哨 山崖无名,但很高,而且全是裸露的黑色岩石,上面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所谓壁立千仞,形容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哪怕是最娴熟的采药人,也不可能在爬上这样的山崖。 而据抓住的魔教之人所言,山崖的另一边也是这副模样,这这绝非自然形成的一座的山崖! 而魔教能在苗疆荒无人烟的群山之中,在这样险要的绝壁之上,建起一个宏伟的堡垒群,其间也不知耗费了多少鲜血与汗水。 这是第一次有江湖人来到此地。 此前魔教虽然和黑白两道有过激烈的斗争,却都是以攻代守,让传统的江湖势力们疲于奔命。 “我们怎么上去?”有谢家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就算他们轻功卓绝,也不可能攀上这样一座山崖。 何况,一到了这里,大家都感受到了空气中那份压抑,内力运转变得有些生涩,实力起码被削弱了一成。 “魔教之人能上去,我们当然也能上去。”谢浔那位叔叔道。 “这座山崖看起来无路可通,可实际上是有路的,你们往太阳所在的方向仔细看。”白浪沧也道。 众人顺着刺眼的阳光向着山崖的顶端望去,这才发现,上面似乎有个什么尖锐的东西。 只是那东西本就黝黑深邃,与山崖融为一体,隐藏在了阴影之中,这才很难被发现。 “他们是将人一个一个运上去的?” “不错。”白浪沧点点头,事实上,魔教总坛虽然高手众多,可人数其实并不多。 一来,他们在九州各地的分舵需要大量的人手,二来,这崇山峻岭中也实在养不起太多的人。 这样一来,依靠绳缆来进出堡垒也不会显得太过麻烦,而且更为安全。 “可那绳缆在山巅之上,我们如何能上得去?”魔教之人自然通过教中的特殊讯号,让山上的人将他们拉上去,可他们既然是来攻打魔教的,必然不可能用这种办法。 “既然有人能将绳缆装上去,那我们当然也有人能不靠绳缆就上去,何况,我估计,我们其实不用上山,就能遇到正主了。” 白浪沧等人既然敢带人前来,那还是做了一定的功课的,虽然路上发生了不少出乎意料的事,可那也只是因为他们对魔教收集的奇物没有足够的了解造成的。 这时,一个带路的魔教之人也道:“我们现在还,没有进入神教的探测范围,再走一段路,他们估计就能发现我们了。” “这人倒是颇有胆识,按说他此时应该是两边不讨好才是,他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谢浔心中好奇,便对那人道:“你如何称呼?” 那人道:“在下袁柯。” 谢浔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白浪沧道:“白帮主,我们为何不将魔教的暗哨拔除,然后再上山?引来他们的进攻固然是一种办法,可魔教之人居高临下,对我们恐怕相当不利。” 谢浔他一直是个甩手掌柜,并未参与到三家对魔教的进攻计划制定当中去。 谢浔的叔叔道:“十二你有所不知,这前方的地形颇有特点,魔教借此安排的暗哨根本不太可能毫无声息的拔掉,而且魔教在这山崖当中布置了不少机关之术,一旦被暗哨发现,就能立马传如堡中。” “原来是这样。”谢浔摸了摸下巴,魔教的机关之术也的确精妙。 他追杀血魔派两位上使时,那在扬州城河边的密道就设计的十分精巧。 说起来,魔教虽然一直以恶毒血腥的武功闻名于世,反倒让人忽略了他们在机巧之物方面的造诣。 实际上,不管是那天用来毁灭树木的神奇粉末,还是黑火油,天机弩这些东西,随便哪一样,拿出去,都足以惊世骇俗,具有莫大的能力。 不知怎得,谢浔又想到了那夜在皇宫之中,皇帝对他说的那番话:“末运至,圣德失,这天下,变了。” “这就是变化的证据么?”谢浔口中喃喃道。 圣皇在时,虽也有奇妙的法宝,可那真的就只是法宝而已,而不是如同魔教之人用的那些东西一样,随便一个普通人掌握了都足以杀死一个习武多年的高手。 何况,魔教本身就已经称的上高手如云! 将心思从天地众生上收回,谢浔对他叔父拱手道:“小侄自信还有些本事,或许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不如让我试一试,再不济,我还可以全身而退,那时再依原计划行动也不迟。“ 虽然不知道谢浔有什么法子,可他是天人高手,谢浔的叔父倒也信他,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依你。” 一群人留在原地,谢浔则想起走去。 他走着走着,众人忽然发现他已经消失不见,甚至连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谢浔已经给联军带来了太多震惊,这次他们都已经麻木了,纷纷转过头看着白浪沧,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答案。 毕竟,他也是天人高手,虽然行事没有谢浔那样难以捉摸,可境界在那里,肯定比他们这些人要知道的多。 白浪沧苦笑一声,道:“谢公子大概是使了什么障眼法,他身形虽然消失了,可气息仍旧能够感受到。” 虽然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可至少证明了白浪沧这天人高手的实力的确高出他们不少。 别人甚至连谢浔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再说谢浔掐了隐身诀,一路往前,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叔父会那样说。 先前他们所在之地其实是在一个侧对着悬崖的山岭之上,只是这山岭比悬崖的太多,故而能抬头就能望到堡垒所在。 但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实际上,白浪沧等人现在所在之地离悬崖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中间还隔着几个低矮的山岭,路也这些山岭之间。 而这些山间道路也很有意思,虽然宽阔,可两边都有一些崖壁,谢浔用天眼一看,果然,那些暗哨就在这些崖壁之上。 这些崖壁互相呼应,根本不可能解决其中一个而不被另一个发现,那些江湖人可没有谢浔的隐身法。 ------------ 章八十一 登山 换做是谢浔来,那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有术法在身的他,做这种暗中偷袭,拔除暗哨的事可谓是绝无失手的可能。 谢浔拿了一把匕首,他境界本就高出那些暗哨不少,加上隐身法,这些暗哨如何能够发现的了他? 而有着天眼和望气术辅助的他,根本不用担心有所疏漏。 就这样,不过几盏茶的功夫过去,魔教在堡垒之下布置的暗哨就在毫无知觉下被谢浔拔除了。 回到营地,众人都没想到谢浔动作会这么快。 谢浔的叔父道:“怎么样,办妥了么。” 谢浔点点头,道:“暗哨已经被我全部拔除了,我又抵近观察了下,这个崖壁虽然高,而且很难攀爬,但若是我和白帮主合力的话,定然能够上的去,到时候我再把上面守着绳缆的人解决掉,将白帮主接上去,有我们两人在上面,足以对付一阵子,将大家都接上去。” 谢浔这个计划说不上巧妙,但是只要他和白浪沧本事足够的话,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简单,暴力,而且相比原理引出魔教之人决战的计划来,联军等于是从被动变成了主动,也能尽量的减少伤亡。 主要压力都集中在两位天人高手身上,换句话说,若没有两位天人高手,没有谢浔神出鬼没的手段将暗哨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的话,那这个计划根本就没有半点成功的可能性。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若是有足够的实力的话,那事情将会变得非常简单,不仅省时省力,甚至连代价都会小上很多。 “白帮主,走吧。” 白浪沧没有任何疑问,谢浔所谓的两人合作,他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石壁如此之高,即便是以他们俩的武功,也不可能爬上去。 轻功飞檐走壁那也是有限度的,实际上还是利用了运动时的一些特性和巧劲,只是高手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要比普通人强的多,所以才能让常人惊叹的效果。 可武功毕竟是武功,不是法术,他仍旧是受制于自然规则的,不可能做到超出他们本身实力的事。 而两人合作,其实也相当的简单,以他们的本事,大约能够凭借轻功爬到石壁大约一半的地方,这时,其中一人若以另一人为垫脚石的话,那就能很轻易地上到顶峰。 这个办法,也只有他们这样的天人高手才能办到,当然,谢浔那样天生大力的入窍巅峰说不定也行,至少普通的入窍巅峰高手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其实谢浔这时有些懊恼,当初李云妙曾传授给他几门基础法术,其中有一个名叫穿墙术的,若是他练得好的,那今次就不会有这么麻烦。 偏偏他平时不怎么用这门功夫,至今仍旧停留在最入门的阶段。 这穿墙术没有符箓种子,也就不存在层次的问题,可是却有个是否熟练的问题。 名曰穿墙术,穿墙自然是基本功能,谢浔也能做到,可谢浔能做到的也只有穿墙。 换言之,上下四方一共六面,谢浔能够在前后左右穿行,却不能在上下两面穿行。 谢浔没有细究过其中原因,不过据他有限的几次穿墙经历来看,木、石、土这三种东西,就其内部结构而言,在前后左右四方和上下两方是不一样的。 而穿墙术若是不够熟练,就没法上下穿行。 如今当然来不及去练习穿墙术了,可却也让谢浔下定了决心,以后有空的时候,还可以将他学过的各种法术都给练习一下。 毕竟他如今会的法术实在不多,练的熟一点,将来说不定就用到了呢。 其中最关键的还是天罡法诀《脱胎换骨诀》,这门法术得自他的“顿悟”,也是他身上等级最高的法术,如今不过凝聚出一个符箓种子,就有了石化这样的厉害的能力,若是凝聚出了三十六个符箓种子,那又该有怎样的一番变化? 谢浔曾听戏文传奇里有神魔能够法天象地,这种法术最初之时也不过是变化之道,说不定他这《脱胎换骨诀》也是如此呢? 毕竟据他所知,在道门当中,天罡级数的法诀已经是最顶尖的法术了,虽然地煞法术练到七十二层号称可以与天罡三十六层比肩,其实际上还是要差上一些的。 最顶尖的仙法,有法天象地本事似乎也不奇怪,他可是知道,天罡级数的法术练到巅峰,都是号称焚山煮海的。 他的九柳袋中装着那本《大梵弥罗天功》附录的法术中,就有天罡级别的,其中对法术的威力有着清晰的描述。 只是谢浔因为功法的原因,并不能去修炼罢了,说起来,他现在还颇有些端着金饭碗要饭的感觉。 明明有着直指大道的仙法,却不敢修炼,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呐。 两人一路无话,都在想各自的事情,到了山崖下,同时加快了速度。 山崖下面的暗哨被拔除,山巅上的堡垒中肯定还有人随时关注着下方的。 只是他们隔的远,谢、白两人速度快,又专从阴影中行走,那些人只当作是眼花,并无发现其中的不妥。 谢、白两人为了此次行动都特意换上了黑色的夜行服,此前说过,这山崖有些向前倾斜,将阳光挡住,在下方投下一大片阴影。 而谢、白两人,也正是要借助这阴影来施展自己的行动。 只见几乎完全和阴影融为一体的两人到了崖下,各自施展轻身功夫,就好像在空中攀登一样,几个呼吸见就已经到了半山腰。 这个时候谢浔已经到了他能冲上的最高点,再无半点借力之处,眼看就要落下山去,其脚下却又窜出一只肩膀来,刚好接住了谢浔。 谢浔有此肩膀借力,腿微微弯曲,向下一蹬,继续向着上方而去。 那肩膀当然是白浪沧的,两人虽然没有交流,可对对方的心思和手段都相当了解,在上去时一前一后,配合得相当默契。 谢浔这一蹬自己是往上飞去了,白浪沧却也因此而加速下落。 ------------ 章八十二 铜管 跳上来容易,可落下去那就更考验人的功夫了,白浪沧的功夫自然不差,可是他也不敢直接这样落下去,必须要借助石壁进行缓冲。 下落的冲击力远非上升时可比,白浪沧每次踩在石壁上,都会将石壁踩出一个坑来,落石哗啦的声音终于惊动了上方的守卫。 这些守卫居高临下,配备的都是强弩,一发现不对,当即朝着下方射击。 好在白浪沧武功不俗,虽然狼狈,可辗转腾挪间也没被弩箭伤着。 谢浔的情况就没那么妙了,他在上方,攻击的主要目标还是他,这种弩箭可不是一般的弓弩。 虽然比不上谢浔曾经守护过的天机弩,但是威力也十分巨大,每一箭都能深入石壁。 不过谢浔也有办法,他修有脱胎换骨诀,身体石化之后虽然同样不能直接面对这些弩箭,但是却不怕擦碰。 而且对他乃说,这些弩箭由于十分巨大,反而可以当作他在空中腾挪的跳板。 因而尽管一时间漫天箭羽乱飞,将谢浔包围其中,可谢浔就如同杂耍演员一般,片叶不曾沾身,不一会儿,就杀到了峰顶。 等他到了峰顶之后,那些魔教徒却突然发现不见了谢浔的踪迹,等他们再次反应过来时,就发现自己,或是同伴已经一命呜呼,倒在地上了。 这山顶上当然也有警报的装置,可由于只有谢浔和白浪沧两人来袭,这些人没怎么放在心上,也就没有报告上去。 等谢浔突破箭羽上来以后他们倒是想起要去警报了,但奈何为时已晚,谢浔上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警报装置旁边的人干掉,不给他们拉响警报的机会。 这些魔教徒倒也不傻,见谢浔不好对付,互相对视一眼,当即朝着四方分散逃去,对他们来说,如今最重要的事不是解决谢浔――他们没那个本事,而是将消息传递给魔教的主事之人。 谢浔他们早就对攻上来之后将会发生的事做了讨论,因此谢浔对他们将要做什么早就有所预料。 身为天人高手,若是让这十几个在入窍附近的魔教徒逃了去,那他谢浔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立足了。 谢浔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在掌中轻轻一捏,这石头就化作了十几块差不多大小的小石子儿。 江湖上有一门暗器绝学,名为弹指神功,若是练至大成,片叶飞花皆可用来当作暗器,端的是厉害非常。 谢浔没有学过这一绝学,可他毕竟是天人高手,加上天生神力,指力腕力都非是常人可比,每有一枚石子飞出,就有一名魔教徒殒命。 待手中十六枚石子耗尽,这封顶上就再也见不着一个站着的魔教之人。 原来这石子的数目,竟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刚好和魔教之人的数目相等。 “这个招式倒也好使,记得我初入江湖,便是在江水边上用这一招救下了王茂,今日与魔教交锋,不知能否作为我在江湖上的最后一战呢?” 谢浔心里思绪连篇,也没忘了正事,将封顶上的绳缆放了下去,拉了白浪沧上来。 没过多久,联军的大部队也按照先前的约定出现在谷道之中,谢浔拿出一面镜子,对着下方反射太阳光,这是他们此前约定的信号。 联军见着这反射的光束,便知道谢浔他们一切顺利,于是不再观望,加快速度,到了崖壁之下。 魔教的绳缆一次只能拉上去三人,可是联军有接近一百人,虽然他们已经尽量加快了速度,可在拉上去了十数人时,魔教之人还是来了。 谢浔他将警报的装置控制住,切断了教中高层和悬崖这里的联系,但并不是说他们就能一直瞒下去。 得知谢浔他们要前来攻打总坛,烈阳火虽然觉得他们是异想天开,可仍旧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不仅增加了暗哨,而且各处还要定时传递信号。 若有情况,那就要立即传递敌袭的信号,若无情况,则隔一段时间就要传递平安的信号。 目的就是防止谢浔这样的高手将哨卫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之后,他们无法及时发现异常。 谢浔等人虽然对此早有猜测,但他们没法知道魔教的信号具体形式,也只能这样稍微拖延一下时间,碰碰运气了。 他们的运气算不得太好,可也不是特别差,至少,还送了十几个高手上来。 魔教之人并不是从他们认为的山间小道上出来的,而是从哨所里破墙而出。 “早就听说魔教在此地经营数百年,把山体和堡垒融为一体,其间机关密道教程纵横,可谓是固若金汤,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这领头之人,一身血煞之气宛若实质,大马金刀,龙行虎步,大概就是魔教教主烈阳火了吧。” 看着从哨所中出来的这一行人,谢浔心中暗自揣测。 白浪沧的侧重点则与他不同,见到这些人,他当即高声喝道:“大家跟我一起挡住他们,留下一个人将下面的人给拉上来,绝不可让他们靠近悬崖半步。” “诺!”声音虽不整齐,但却洪亮。 先行上来的这些人是联军中的精锐,至少都是开了四窍的修为。 这样一支力量,就算人数不多,可也足够称得上是一支强军了。 除了魔教和周军,恐怕没有哪里能有这么多高手。 魔教之人源源不断地从哨所中出现,白浪沧带着一众高手,当即就与他们杀作一团,竟是连半句客套话都不讲。 谢浔原本还以为白浪沧会和烈阳火扯皮几句,倒是没想到双方都是急性子,说动手就动手。 他正打算加入战团,打个痛快,突然发现哨所深邃幽暗的隧道中出现了一根巨大的铜管,谢浔不知道这时什么玩意儿,可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什么好的物什儿。 “既然如此,不如先将这巨大的铜管给破坏掉。” 谢浔一念既起,当即飞身向前,那铜管后面出现一个带着蓝色帽子的魔教徒,他举着个火把,将铜管缓缓旋其,对着天空。 “原来这铜管下面装有支座,可以旋转,能承受住如此大一根铜管的重量,这魔教的工匠果真是厉害。” ------------ 章八十三 震耳欲聋 谢浔一边感叹,一边大步朝前冲去。 那带着蓝色帽子的魔教徒举着火把,似乎要去点燃在铜管后面的什么东西。 谢浔不知道这样做会发生什么结果,可是本能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这人顺利的将那东西点燃,否则定然会发生巨大的危险。 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谢浔速度虽快,可是从悬崖边到哨所内部的距离不算短,中间还有重重阻隔。 谢浔眼睛一瞟,正好有两人在他面前交手,谢浔计上心来,顺手夺去了那魔教徒手中的钢刀,然后用力朝着那举着火把的蓝色帽子甩去。 他的力气何其之大?用石头都能将入窍高手杀死,这样一柄钢刀甩出,更是威力惊人,就好像军中所用的抛石机打在城墙之上一样,一刀洞穿数名魔教之人的身体,最后将蓝色帽子钉在了墙壁之上。 蓝色帽子手中的火把落下,谢浔见危机终于接触,长吁了一口气,这时却见那被钉在墙壁上的蓝色帽子诡异地笑了一下。 谢浔暗道不妙,这时,只见那巨大的铜管就如画师笔下凶恶的火龙一般,黑漆漆的洞口一片光亮,喷出一道火焰,然后是“轰”地一声巨响,真正的震耳欲聋,而非是夸张的形容修饰。 由于管口对着天空,因此场中的人虽然都被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只是魔教之人对此似乎早有预料,趁着联军被声响震慑之时迅速出手,大占上风。 “魔教之人花费这么大力气弄这个东西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听个响,吓唬下我们而已。”谢浔回想了下那铜管喷射的情景,似乎是从里面射出了一枚黑漆漆的圆球。 谢浔作为天人高手,那声音虽然大,可也并不能让他感觉到多少不适。 至于说那黑色圆球尽管飞得相当快,远非弩箭所能比拟,但又如何能逃得过谢浔的眼睛? 且不说修为,他可是开了天眼的! 因而那圆球的轨迹被谢浔记得清清楚楚,稍稍在脑中一估计,谢浔就发现,那黑色圆球恐怕是落到山崖之下去了! 他瞳孔极速放大,慌忙朝着崖边退去。 悬崖之下可都是各家修为稍弱之人,换句话来说,里面有很多晚辈后生,而这些人里面,又尤以谢家子弟最多。 他们修为弱,经验浅,最容易出事。 “只希望那东西不要太危险才好!”尽管只是片刻之后谢浔就退到了崖边,能够看清下方的情况,谢浔仍旧在途中祈祷。 结果到了崖边一看,却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生了,这悬崖方才被那圆球一击,竟然垮塌掉了一部分。 而下方的弟子本事不济,一时不备,竟然被埋住了好几个,其中有三个就是谢家之人。 虽然下方的人已经在尽力地去刨去土石,可谁都知道,被如此高的地方掉下来的石头砸来埋住,这几个年轻人,恐怕是活不长久了。 那几个子侄路上还在同谢浔说笑,向他请教武学方面的问题,可这一个不察,竟然就出了事。 谢浔本就不是心肠冷硬之人,此刻更是悲从中来。 好在他也算是见过了风浪,这种悲恸之情只在心中闪现了一瞬,便被他压制住了。 他转而考虑起了那黑色圆球的威力,或者说那铜管的威力。 能将山崖震垮掉一部分,就算是借助了下落的势头,可这力道也绝不容小视了。 谢浔上来之时可是亲身体会过这悬崖的硬度,凭他的力道,若是不动用兵器武功,仅凭蛮力,也决计不可能令崖壁垮塌。 还有先前那道巨大轰响,其中似乎并非是悬崖垮塌那么的简单。 “这时一个极度危险的武器!”一瞬间,谢浔就在心中定下了结论。 “他们没有直接对着人发射恐怕也是因为此物的威力太过巨大,他们害怕误伤自己人,毕竟这场中可是在混战。”想到这里,谢浔又有些庆幸。 这样威力巨大之物,魔教必然也不会有太多,否则他们完全可以呆在哨所内闭门不出,然后只留几个洞口来发射这种威力巨大的圆球,那样的话,这堡垒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不过就算这样,谢浔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去将那铜管给毁掉。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种新的机关之物,恐怕是用来代替抛石机的一种新型攻城之物,但凡是器物,那定然能够反复使用,他绝不能让这些人点燃第二次。 否则就算他们在争斗中占了上风又如何? 要是魔教之人不管不顾,对着这悬崖来一发,那他们这些人,最后能活下来的也不过寥寥数人罢了。 谢浔回过头,再次朝着哨所奔去,这从他回到悬崖边也只是过去片刻而已,那铜管便还没有新的人过来。 就在谢浔朝着哨所奔去的时候,果然又有蓝色帽子之人拿着黑色圆球朝着铜管里面塞,而他的一旁,则还有同样戴着蓝色帽子的人举着火把。 “看来这些带着蓝色帽子的人就是魔教专门训练来操纵这铜管的队伍了。”这次谢浔不敢在大意,捡起一颗石子朝着那只塞黑色圆球的手打去,他的力道角度都经过了精心计算,刚好将黑色圆球从那人手中打落,又不至于使其落到铜管之中。 这一点说起来简单,可是要做到,确实无比困难,需要对手上的力气有着非常精细的控制才行,可以说,这江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谢浔了。 打掉了那蓝色帽子手中的圆球,谢浔正准备再接再厉,将那人的性命一同取走,可另一个蓝色帽子似乎知道形势不妙,赶紧指挥了数人朝谢浔杀来。 谢浔倒不畏惧这些人,他们都没到入窍境界,就算来百个千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这些人挡在了他和那两个操纵铜管的蓝色帽子之间,让谢浔石子没了用武之地。 谢浔故技重施,又在混战中抢过来一把钢刀,石子穿透不了数人,钢刀可以! 又见一道银光闪过,场中再次倒下数名魔教之人。 ------------ 不好意思,今晚和人讨论去了,周四补 然后,强烈推荐冰临神下新书,大明妖孽,虽然,我唯一的读者,也是冰大书迷 ------------ 章八十四 陷阱 那几人倒下之后,谢浔却发现原本在他们身后的铜管已经不见了。 谢浔势不可挡,一路向前,如入无人之境,魔教这些人虽然都是难得的高手,可他们和谢浔有着大境界上的差距,唯一能挡住的谢浔的烈阳火,正和烈阳火打的难分难解呢。 要说烈阳火,本事也真不小。 从气息上看,他只有入窍大圆满,可却能和白浪沧这个天人高手打的难分难解,要知道,白浪沧可不是谢浔曾经杀死过的那种道门感应境,而是凭自己本事,磨砺多年进入天人合一境界的武道高手。 在未进入天人境之前,就是江湖上前三的高手,这烈阳火如此本事,岂不是说他乃是天人之下第一高手? 就连以前的白浪沧,谢鸣等人也只能甘拜下风。 白浪沧清喝一声,道:“烈阳火,没想到,我倒是小看了你,亏得你如今还只是入窍境界,否则,我恐怕还真不是你的对手。” 一般来说,江湖中人在说出这样一番话之后,那就是要动真格了,白浪沧自然也不例外,一口长剑如同霜雪,寒光闪耀,白浪沧再出手,剑上竟有风云怒卷之感,光剑外的气刃,就足以削金断铁。 哪知烈阳火,不闪不避,反而迎面而上,他哈哈大笑:“白浪沧,莫要以为你突破到天人境,你就天下无敌了,今日,你没料到的事还多着呢。” 烈阳火精通的乃是拳法,和谢浔曾经遇到过的烈火门徒一样,他的手上也戴着一副特制的全套。 甚至有人说,他本来就是烈火门弃徒,而且叛门之前,地位还很高,乃是上代掌门之子,只是这当中的真假,却是从来也未有人知晓。 他身穿红色软甲,露出一身腱子肉,短发坚美,铜铃大眼,显得极为干练。 双拳对上白浪沧的长剑,竟然半步不退,尽管如此,白浪沧剑风仍旧让他手臂被划出一圈一圈的血痕。 烈阳火对此视若不见,一拳力道势头胜过一拳,竟有反守为攻的势头。 “看来传言不虚,你与烈火们,果真是有几分关系的。”白浪沧眼中露出惊讶之色,显然,他也没料到白浪沧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他如今已经是动用了天人境影响天地的本事了,他剑上虽只是剑风,可实际上,他剑法的意境已经完全施展开来,但似乎对烈阳火完全没有效果。 就算这是在高山之上,不像在江水上那样水汽浓郁,这种情况也绝不正常。 倒是烈阳火的拳头越来越强势,有了烈火燎原之感,不管是白浪沧的浪潮意象,还是烈阳火的烈火意象,都是越打越强的招数,事实上,大部分功夫都是这样,得势不饶人就是最好的形容,一点小小的优势会被滚雪球一样无限扩大。 白浪沧不敢大意,真气加速运转,同时,和天地灵气的感应也更强,他必须要在此将烈阳火压下去! 他这边刚一使猛力,对面的烈阳火嘴角一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白帮主,好本事,可惜了。” 白浪心中不妙,想要收手,却哪里还来得及? 他只感觉脚下由实变虚,然后就掉了下去! 原来,这里竟然有一个魔教设下的陷阱。 而另一边,谢浔又眼看就要到了哨所内部,突入那个通道之中,却忽然感应到白浪沧的气息朝着下方掉去。 他大惊,及时停下了脚步,一转身,便看到了列阳火面前的黑洞。 “魔教这些年在这山中真不是白呆的,看来他们多半已经将这座山腹都掏空了。” 白浪沧中了陷阱,谢浔就必须解决掉烈阳火,否则已经上了山的这些兄弟定然不是,魔教之人的对手,同时这也让谢浔不由得小心起来。 原本他仗着天眼和望气术,是最不怕别人暗算的。 但此前谢浔也没能发现这山腹当中竟然被掏空了,更没发现白浪沧中的那个机关。 不过好在,现在陷阱打开之后,他还是能够感受到下方的情况,白浪沧并没有死,气息也没有变弱,这让谢浔松了一口气,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能从下面爬上来。 如何解决列阳火?单从武功上来说,他和白浪沧半斤八两,白浪沧不能迅速解决烈阳火,那他多半也没那个本事。 而且,若是和烈阳火交手,肯定会这山崖上辗转腾挪,若是和白浪沧一样,中了陷阱掉下去,那就算他们俩没事,带来的这些兄弟也难逃对方的魔爪。 谢浔不敢去冒这个险,他们这边已经因为那个铜管的缘故失去了损失了几个人手,要是其他谢家人也都折损在这里,谢浔拿什么去面对谢家列祖列宗? 尽管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个修道之人了,可他还没到弃情绝欲的地步。 似乎是料到了谢浔这种进退两难的状况,烈阳火笑道:“谢公子当真是不世出的天才,竟然和白浪沧一样踏入了天人境界,这可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头子汗颜,我并没有把握对付谢公子,但我知道你肯定也有所顾忌,不如我们打个商量,我们两边就此停手,你们暂且退去如何?” 谢浔露出一丝笑容,他是感觉麻烦,可不代表他拿列阳火没办法。 “是吗?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那几个破洞不成?” 让烈阳火和一旁不时瞄两眼的人吃惊的时,谢浔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巨弓,还有数根巨大的弩箭。 烈阳火暗道不妙,他这个境界的人,对危险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感应,而且他现在正处于即将天人交感的状态,六觉超乎寻常的敏锐,这种感应更是十分强烈。 不及谢浔搭弓放箭,他就朝着一旁的堡垒而去。 哨所两旁是连绵的堡垒,只要躲到墙体后面,谢浔自然拿他没办法。 不得不说,他的反应很快,解决问题的思路也很对,可惜的是,他对谢浔的本事并不了解! 掩体,对寻常的射手有用,可是,对谢浔来说,墙,和豆腐没什么两样,至于遮掩视线?他完全可以不用眼睛就能确定烈阳火的位置。 ------------ 章八十五 红光 拳头大小的弩箭发出巨大的声响,仿佛撕裂了空气。 这是谢浔回家之后,特意命人替他的夜矶巨弓打造的弩箭,比起以前用巨剑长矛当作箭枝威力更甚。 不出谢浔的预料,只用了一箭,据说比磐石还要坚硬的魔教堡垒就被摧毁,露出了烈阳火狼狈的身形,而谢浔此时早已射出了另一箭。 “嘭”,不得不说,烈阳火果真有几分本事,凭着一对铁拳,竟然挡住了这能将城墙摧毁的一箭。 不过,他能挡得住一箭,却挡不住第二箭! 谢浔的第三箭早已射出,而因为强行抵挡了一箭的缘故,此时烈阳火双臂近乎折断,瘫软的倚在城墙之上,根本无法闪躲。 这一次,他必死无疑! “轰”,这一箭不仅穿透了烈阳火的身体,更是将他依靠的城墙也一起摧毁,扬起一地烟沙。 列阳火死了,一代枭雄,魔教教主就这样被谢浔三箭解决。 “也许我早就该动用夜矶。”谢浔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要是他早点解决掉那几个带蓝色帽子的家伙的话,或许就能避免山下的惨剧。 烈阳火的陨落,极大的打击了魔教徒的士气,何况,有谢浔这样一个近乎神魔的高手在,那些魔教徒哪里还兴得起对抗之意? “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声,魔教徒纷纷使出浑身谢浔,四散而逃,如今,他们只能期望谢浔不要瞄上他们,烈阳火的遭遇告诉他们,一旦被谢浔瞄上了,那根本就无处可逃。 “魔尊保佑!”不少人都在口中念叨,他们平素都是冷血无情,阴险狡诈之人,对魔尊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真正的信仰,如今却都把救命稻草寄托在了这死去多年的祖师身上。 联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谢浔也不会他没射出一箭,就能带走两三条性命,这让暂时还活着的魔教徒们更加心惊胆战,生怕而后响起那撕裂耳膜的破空声。 “快看,那时什么?难道真的是祖师显灵了?”有朝着烈阳火先前逃跑方向离开的人侥幸躲过了一劫,这时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 就在他的前方,谢浔弩箭造成的残垣断壁之后,一阵红雾缓缓升起,或者说,先前城墙倒塌升起的烟尘后,有一道艳丽的红色光芒。 所有人都被这道红色光芒吸引了目光,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绚丽光芒,夺人眼球,与此同时,一股邪恶,残暴的威压也从红光之中缓缓散发。 “这是什么?”谢浔第一时间开启了天眼,可让他想不到的是,天眼竟然什么也没从里面看到,没有生命,没有异常的气息,仿佛那就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红光。 就好像雨后的彩虹,逢年过节时候家家户户挂在门口的红色灯笼一样,只是单纯的有色光芒而已。 可直觉告诉他,这道红光绝没有那么简单。 他又施展了望气术,然而除了乌黑生灵怨气,他什么也没发现。 生灵怨气,这是此地早就有的,谢浔还在山下就已经见识过了。 魔教残害江湖人士,用他们的血肉怨气修炼魔功,悬崖的下方更是一个乱葬岗,而此地的堡垒建筑格局更是浑然一体,显然是在有一是的聚集这股怨气。 “聚集怨气!”谢浔忽然感觉抓住了其中的关窍。 “早就听说天南苗疆之人多有修炼炼尸巫蛊之术,炼尸术我曾经见九柳门的祁氏兄弟使过,巫蛊两道却未曾得见,这魔教之人久在苗疆,说不定就也学了不少奇术,这怨气或许是在用来温养什么怪物也不一定。” 想到这一点,谢浔不敢耽搁,神行术展开,朝着那红雾中奔去。 他的望气术没发现异常,只能说明里面没有生灵罢了,却没法说明里面没有怪物。 他曾经对付过九柳门的祁氏兄弟,知道这种怪物变身一般都有一段缓冲时间,在那段时间之内,他们其实是比较虚弱的,身体内部各种灵气血肉也没有达到平衡,很容易被人击破。 而这种变化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会利用烟雾来遮掩,叫敌人看不清真实情况,不敢轻举妄动,正方便他们度过这段危险的时间。 “可是烈阳火已死,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呢?难道是血魔派的人?”答案似乎只有这一个,魔教乃是修道门派血魔派的源头,也是他们的下宗。 在扬州之时,谢浔就曾经杀死过两个血魔派的妖人,并从张源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不到一个呼吸,谢浔就已经冲入了红雾之中,一进去,谢浔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口中鼻中都是一股腥臭之气,腹中更是翻滚不停,似乎随时都会吐出来,过去无往不利的天眼更是失去了奇效,他此时的视野与普通人在沙暴中视野也没什么两样。 要知道,他可是天人高手,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全部贯通,浑然一体,与天地互相呼应,就算是将鼻子和嘴巴堵住,也还能借助穴窍呼吸的。 而穴窍与法力一样,虽然是真实存在的物质,却无形无状,不能借助五感感知,自然无法凭借沙尘干涉,由此可见,这红色沙尘能影响到他的呼吸,必然也是法术的一种。 “幸亏我有师姐给的玉玦,不然,这一路来,真的是不好过。”自从李云妙离开之后,这已经不知道是谢浔第几次发出感慨。 法力注入玉玦当中,他的身体与周围的沙尘分割开来,同时,呼吸重新变得通畅,神魂上的那种不适感也就此消失。 这玉玦虽然不是法器,却实乃一件珍宝! 解决了呼吸问题,谢浔也终于有空去打量周遭的环境,有了玉玦辅助,他的天眼终于恢复了正常。 沙尘中没有他料想的怪物,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烈阳火。 他站在谢浔的面前,眼睛中泛着红光,原本赤红的皮肤此时更是染上一抹妖艳的嫣红。 谢浔没有问他是人是鬼,因为答案显而易见,他面前这个烈阳火双目虽有红光,却毫无神采,必然是死去无疑了。 ------------ 章八十七 呼吸 但是死人不见得就不危险,恰恰相反,若是让烈阳火转变完成,恐怕比他活着的时候还要危险数百倍。 谢浔不敢耽搁,弯弓如满月,对着烈阳火又是一箭射出。 如今两人相隔不过十来步,谢浔的力量何其之大?这一箭若是落实了,就连长安城的城墙他都有自信给射穿,更不要说是烈阳火的血肉之躯了。 不过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创造这门邪术的人已经对各种情况都做出了应对之策,谢浔的箭刚刚从他的手中射出,接触到红色的沙尘,便开始渐渐消融。 “这倒也是应有之义,若是弓弩能突破这沙尘的话,那就算没有我这样的高手,多找一些弓箭手也是能打断正在变化的怪物的。” 弓箭一离开谢浔的身体,就失去看玉玦的保护,被腐蚀掉不足为奇,事实上,越是靠近沙尘的内部,腐蚀性就越强,这一点,谢浔从玉玦消耗的法力上就能感受到。 “看来只能贴近打了。”谢浔一见势头不对,当即把夜矶收进了九柳袋中,改换青乌巨剑。 可他终究慢了一步,还未到烈阳火面前,就见烈阳火动了。 而他此时的眼睛也不复先前的黯淡模样,而是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在这红色废墟当中,显得恐怖异常。 谢浔当然不会被他的模样吓到,最多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罢了。 用天眼来看,这烈阳火仍旧是一个死物,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烈阳火却是死而复生了。 他好像根本没看到谢浔在朝他攻击一般,负手而立,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道:“谢公子,怎么样,没想到吧,没想到我烈阳火还能死而复生吧?接下来,就让你见识下某家的本事!” 若他还是活着那副模样的话,这笑容兴许还能迷倒一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可惜,他如今这副模样,笑的虽然灿烂,却好似地狱的恶鬼一般,除了叫人恶寒,再生不出其他感想。 “装神弄鬼而已,你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我可不是第一次见!”谢浔可不会停下来同他啰嗦,说话的同时,就已经欺身上前,剑锋直逼烈阳火的要害之处。 他知道烈阳火经过这邪术转变,必然与此前已不可同日而语,故而一出手,就是最凌厉的杀招。 而烈阳火也丝毫没有让他失望,甚至还有些超出了谢浔的预料,后发而先至,挡下了谢浔这一招。 烈阳火变化之后,倒是与当初的祁氏兄弟有些相视,力大无穷不说,而且皮肤坚硬,青乌巨剑砍在上面,也只留下了一丝白印。 而且他比祁氏兄弟要厉害的多,祁氏兄弟僵尸化之后仅仅是力气变大,速度变快而已,但他们拳脚功夫粗浅,只是空有一身蛮力。 烈阳火却是不同,他本来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甚至能凭借入窍修为对战天人境界的白浪沧而不落下风。 尽管这当中有《自然经》归元秘法的功劳,可也说明,烈阳火单论招数的精妙,甚至还要在白浪沧之上。 “也不知道血气对他有用没有。”谢浔不禁暗自想到,对付其目前的烈阳火,他还并未有觉得吃力,可想要解决掉他,也还不容易,若是烈阳火和祁氏兄弟一样,害怕血气旺盛之物的话,那倒是少了谢浔不少麻烦。 谢浔刚兴起这个念头,就见烈阳火那边又有了变化。 竟然是血雾术,这是血魔派的法术,谢浔在对付魔教圣使时遇到过,那时他是凭借夜矶强大的力量才反败为胜。 说起来,现在围绕在两人身边的这些沙尘的性质倒也与血雾术制造出来的血雾有些相似。 自从烈阳火转变完成之后,红色的沙尘就在逐渐减少,没想到烈阳火竟然又再度用出了类似的招数。 而烈阳火的血雾术与魔教圣使的血雾术又有不同,那两人的血雾其实是藏在袖子中的一件法器,相当血腥残忍的手法炼制而成。 烈阳火的血雾术却是损害的他自己身体,那些血雾乃是他的一只手臂转化而成! 谢浔曾经见识过血雾术的厉害,虽然他有玉玦,但他可不敢自信说玉玦能够破掉血雾术,这毕竟与沙尘不一样,于是他也只得暂时避其锋芒。 同样的,这也让他打消了用精血去攻击烈阳火的想法。 血魔宗的法术要是会被血气破坏掉,那就当真是个笑话了。 不过好在如今的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初入窍的江湖菜鸟了。 如今的他,不仅修为大进,武艺更非当初可比。 更关键的是,踏入感应境后,他有了小范围内改变天相的能力。 他可是记得,这血雾术有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会受到气流的干扰,这也是他当初能够打败血魔派两大圣使的原因。 谢浔周身三百六十五出穴窍张开,法力在其中按照玉门经的路线快速运转,这时他身上的每个毛孔,每个穴窍都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一开一合,跟随着天地的脉动而呼吸。 这是一种神奇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谢浔能够精细的控制身体周围的天地灵气以及一切细小之物,欲想取之,必先与之,想要改变天地,就要先与天地融为一体,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谢浔这种操纵之法,远比白浪沧那夜在树林中操纵风雨的办法高明的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与修行的道理相同。 修道之人妄图长生久视,这本身就不符合天地的规律,因此炼气士在脱节境才会遭受三灾九劫,成就元神之时更是有天劫降下。 也正因此,在成道之前,修道之人更会力图使自身与天地融为一体,先与天地妥协,待力量积蓄起来之后,才试图去摆脱天地束缚。 当然,这一理论是谢浔自己根据他掌握的修行理论总结出来的,道书上对修行的描述,那又是另一套理论。 而谢浔之所以能掌握这一操纵之法,并对修行有了自己浅薄的理解,这还源于他在江陵城外栖霞山上小住时的感悟。 ------------ 章八十七 平安 感应境之后,法力的量就会停止增加,修为想要精进的话,就只能靠凝煞来增强法力的质量。 谢浔暂时还无法凝煞,故而在栖霞山上那段时间,他除了习弄武艺和法术,做的另一件事就是习惯感应境带来的种种神异。 作为感应境的标志,操纵天象变化自然也是谢浔修行的一个重点。 这种与天地相融,使自身气息变化与天地脉动混而为一的手段,就是在那时领悟到的。 谢浔闭上了眼,可是周围的景象却都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这有点类似与神念放出时感应到的景象,但是其本质却又完全不同。 神念感应到的景象是以他为中心,去观察到的整个天地,而他现在感受到的景象却是他作为天地的一份子所感受到的“自身”的一部分。 自己看自己与别人看到的自己自然有所不同,但却都不是最完整,最准确的,两者结合起来,则更能接近事物的真实面貌。 当然,谢浔的目的并不是用这种状态来观察天地,他进入这种状态是为了操纵天象变化,感应到周围的景象,只是这种状态附带的一点好处罢了。 谢浔大袖一挥,口中轻喝:“风来!” 风不知从何而起,却在顷刻间就充塞了整个天地,烈阳火的血雾被吹的不断向后流动。 血雾术作为一种法术,烈阳火当然能够操纵它流动的方向,可当它受到外界的影响时,烈阳火操纵其流动所需要耗费的力量也会随之而增加。 他必须克服外界环境所产生的阻碍。 这样一来,两人的较量就成了法力高低的对决。 “谢家小儿,竟然想要与我比拼法力,你以为你早我几天进入感应境,法力就一定深厚过我吗?” “你既然这么有自信,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烈阳火冷哼一声,加大了法力输出。 谢浔当然没有轻视烈阳火。 由于烈阳火的特殊状态,所以谢浔无法准确的判断他如今具体修为,但从先前的交手来看,烈阳火的肉身至少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感应境高手,大概和谢浔曾经对付过的银尸差不多,也就是说,大概相当于凝煞高手的肉身。 至于法力方面,就算差一些,那至少也与感应境高手相当。 不过,不管他是相当于感应境还是相当于凝煞境,谢浔都没有丝毫畏惧。 若是比拼法力,谁能与整个天地抗衡? 感应境高手虽然号称天人交感,能够源源不断地从天地灵气间得到补充,但补充也是有一定的速度限制的。 而谢浔如今的状态,却等于是以自身为支点,用法力去撬动周遭的天地灵气为己所用,消耗消耗约等于无,光凭呼吸之间吸收的灵气就足以不足消耗。 烈阳火如今就等于是在以自己对抗周围的天地,落败只是迟早的事。 而且在狂风吹拂之下,烈阳火甚至连逃避都做不到,他一旦断绝了对血雾术的法力支持,这些血雾顷刻间就会随风消散,损失了手臂不说,甚至可能反过来伤到他自己。 经过一段时间的消耗,烈阳火法力已经耗去了一大半,可对面的谢浔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这时候,他也终于发现了不对。 “怎么可能,现在我可是相当于凝煞境的修士,怎的法力还不及你深厚?”烈阳火难以相信,沙哑的嗓音有一些颤抖。 不过如今他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况,却是再也由不得自己,只能陪着谢浔这样耗下去。 他眼中露出一丝悲恸与疯狂,大叫道:“难道我烈阳火今日终究还是要殒命于此么,鬼老天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要这样对我?” 谢浔没想到烈阳火会忽然露出这一面,却又想起了当初楚陌死前的那副模样,不也正好与面前的烈阳火相似? 旋即他又想到了皇帝对他说过的那番关于天地鼎革的话,“魔教,反应的就是走投无路之人的求变之心么?” 他心中升起一丝悲哀,但他不可能停手,对付这些魔教之人,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过去与不幸,也不值得谢浔停手。 烈阳火没有说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不公,反倒是开始及讥讽起谢浔来:“你以为把我解决了就万事大吉了么?谢家小子,你其实也很天真,现在,你带来的那些人,大概一个都没能剩下吧,今日就算我死去,你能逃出生天,可你谢家的儿郎们,也要留下来与我陪葬。” “什么!”听到这话,谢浔差点心防失守,从天人合一的状态中解除出来。 好在他定性还不错,及时收摄住心神,继续操纵着大风与烈阳火较力,消磨着他所剩不多的法力。 见到谢浔很快平静下来,烈阳火不禁有些失望,他刚才固然没有说谎,可说出事实真相,不甘只是表面,想要令谢浔神思不定,好借机突破眼下的困局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这小子的心性修炼的倒还不错,看来果真是天要亡我。”烈阳火暗道,尽管他目前实际上已经是死人一个了,但他神智仍在,还能操纵身体,力量也比活着的时候更加强大,所以烈阳火完全没把自己当作是一个死人。 而另一边,谢浔虽然着急,却也不敢慌张,怕给烈阳火寻到机会。 “我还是太大意了,这魔教是血魔派的下宗,烈阳火也只是他们的棋子罢了,这堡中有几个血魔派弟子才正常,如今我和白浪沧都不在,恐怕五叔他们真的已经遇害了。” 他自责,可越是如此,他越要结束烈阳火的生命。 既然发生了的事已经无法挽回,那活着的人更要做好将来的事,不能让亡者白白牺牲。 生者悲苦,死人平安,这是千百年来江湖恩仇不变的旋律。 何况,他心中隐隐还存在着一些侥幸,烈阳火他们费尽心思将自己和白浪沧支开,这至少说明了在此地的血魔宗之人也不是特别强大,否则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小心翼翼。 ------------ 章八十八 顺利 谢浔知道,如果烈阳火说的是真的话,那他就算着急也没有用,于是强压着心中的烦躁,依旧不紧不慢地消磨着烈阳火的力气。 而另一边,烈阳火也在极力抵抗,他并没说谎,血魔宗的人如今已经在山崖之上大开杀戒了,只要他坚持到那边完事,就能两边夹击,打败谢浔。 可他越是等,心里就越慌张,那些血魔宗人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虽然只有入窍境,正面战斗也不及同境界的江湖人士,可如今他们以有心算无心,配合好法术的使用,对付江湖高手们应该是屠杀一样的局面才是啊。 但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株香的时间了,那边竟然还没有人过来,而烈阳火自己的法力已经快要见底了。 其实烈阳火现在真的是憋屈的很,他使用转生术化生之后,境界已经大致相当于道门凝煞修士,就算在血魔宗内,这修为也不算低了,刚转生的那一刻,他当真是欣喜若狂。 这汹涌澎湃的力量,就像是无量大海,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灵气交感,宛若真正的得道高人一般, 可他甚至还来不及体验这种力量带来的妙处,就被谢浔的手段困在这里,彻底落了下风。 谢浔这边身化天地,对沙尘之中的情况全数掌握,烈阳火的困境,自然也瞒不过谢浔的眼睛。 “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将这家伙送下地狱了!” 尽管已经从李云妙那里知道了世上并无地狱,可谢浔还是喜欢这样说。 在他心中,不管是魔教的人,还是血魔派的人,那通通都该下地狱! 对谢浔来说事情没有半点波折,烈阳火最后还是没能等到他的救兵,法力快耗尽时,终于舍得放弃那血雾,慌忙逃跑。 然而谢浔怎么会给他机会?或者说血雾怎么会给他机会?他最终被自己的血雾吞噬,眼睛瞪大,却甚至来不及留下半点遗言,只能用不甘的脸去面对苍天。 一般来说,被血雾术吞噬的生灵都会化作血雾,用其自身的血气来壮大血雾,所以说血魔宗之人大多都会修炼这样一个法术,待杀的人多了以后,一出手,那就是漫天血雾充塞天地,一掌拂过,就能吞噬亿万生灵,其威势,丝毫不比天罡地煞级数的法术来的差。 当然,这只是理论状态,且不说血魔宗从来没有谁能杀死这么多修士或者武林人士,就算他们辛辛苦苦杀了这么多人,也没有那个法力去操纵这么多血雾。 而血魔宗的道术,最多就能修炼到炼罡境界。 可这烈阳火被血雾吞噬之后,却没有化作血雾,反而变成了一些黑色的粉末,掉到了地上。 谢浔对此倒也没有太在意,因为他本来就不知道这个法术的具体效用,只是对其有个大概的了解。 随着烈阳火的陨落,这本来就在逐渐减弱的沙尘更是瞬间归于寂静,那团烈阳火手臂化成的血雾也因为没有法力的支持失去了灵光,落到地上。变成一滩黑色的污血。 谢浔倒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和以前一样,他本着防止对手死而复生的想法,随手甩出一道火苗,想要让这摊污血彻底灰飞烟灭。 随着他修为的增长,他的火法也有了一定的长进,尽管从来没有修习过相关的法术,但他在感应天地之时,仍能自创性的在自己那丝小火苗中融入一丝大日之精。 这一丝小火苗用来对付大个的怪物是丝毫用处没有,可用在**污血这样的妖邪之物时,却称的上是凌厉了。 火苗与污血甫一接触,就将其化作了一团黑烟,随风飘散而去。 就在谢浔转身准备离开之时,他余光中却看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原来竟然是一块黑的发亮的石头,与瓦砾混在一起,故而他先前,没有发现。 现在其上的瓦砾被他的火苗烧碎掉,才将这个东西露了出来,加上火光的反射,终于被谢浔注意到了。 谢浔将石块捡起,发现这东西竟然相当的轻,根本就不像是石头反而倒像是被染黑的纸团。 他习惯性的用手捏了一下,不仅没把它捏碎,反而手被硌疼了。 “大概也是什么奇物吧,等以后有机会再找懂行的人看看。” 说起来他身上已经有了不少奇异的“宝物”,其中最让他珍视的就是他在祁连山上寻到的那块黑色金属。 回到江陵之后,他还特意去找了家族中的铁匠,希望能将那黑色金属融入到他的青乌巨剑当中,以增加其重量,结果匠人们试了半天之后,无奈的将那金属还给了谢浔,因为他们根本就无法将那金属融化掉。 “也许什么时候应该再去躺洛阳,那里有着大周最好的铸剑师。”他的青乌巨剑就是当初谢鸣寻了各种奇异金属,然后让洛阳的刘大师打造的。 “其实最好的还是拜入某个修仙大派当中,若是用法力凝聚出的火焰,多半就能那金属融化开了。”谢浔转念又想到。 他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出了沙尘的范围,天眼一望,却没有自己预想当中门人弟子被杀了一地的情景。 场中也并未见着半个魔教之人。 只有些入窍附近的荆州军,这些人,原本都是在山崖下的。‘ 谢浔知道自己在里面烈阳火打生打死的时候,外面多半也发生了什么意外的变故。 这变故不仅针对他,也是针对烈阳火而言。 不过不管怎么说,看起来形势都是对自己这边有益才是。 “难道是白帮主寻到上来的路了?”谢浔神念探入那个深洞之中,的确没有发现白浪沧的踪迹。 见到谢浔出来,那些荆州军都发出了欢呼。 、还有人得意的道:“怎么着,我就说十二爷肯定会赢的吧。” 他旁边另一个军士不屑道:“切,我也知道十二爷肯定会赢,谢三爷都这样说了,那还用你去猜?” “谢三爷?三哥?他怎么来了,难道他也已经突破到天人境界了?”谢浔先是惊讶,旋即狂喜。 ------------ 章八十九 神秘女子 谢鸣既然这么快就出关了,那定然也突破到了天人境,想必定然是他及时赶到,将这边的血魔宗之人给一举打败。 果然,还不等他询问,就有荆州军的兵士前来向他说明情况,情况和他预想的基本一致,唯一的区别就是,跑掉了一个血魔宗的高手,谢鸣此刻正在带人去追捕。 那人又小心翼翼地道:“三爷解决完这边的事以后,本来是打算来替十二爷解围的,后来他观察了下,说你马上就能赢了,故而就没有出手,而是去追逃掉的那人了。” 谢浔笑道:“三哥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这话他并非是说假,他和谢鸣乃是亲兄弟,谢鸣过去对他多有照顾,他也完全有本事看出自己和烈阳火之间战斗的结局,谢浔自然不会因此而对谢鸣有所误解。 “三哥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谢浔又道。 那人指了指哨所:“三爷他们从追着那血魔宗的人进洞里去了。” 谢浔有些担忧:“听说魔教将这座山完全掏空了,里面暗道纵横,机关交错,只望三哥他们一切顺利才好。” 那人笑道:“三爷如今也是天人高手了,魔教倾巢而出,都没能奈他如何,如今想必也只是残兵败将而已。” 谢浔觉得这人说话谈吐颇为不凡,要知道,普通的军士说话哪里会这么文绉绉的?便好奇道:“这位兄弟,想必也是念过书的吧,怎么会去作了一个大头兵?” 那人笑而不语,只对谢浔眨了眨眼睛。 谢浔想起了那位京城来的刘元来,想必这位应该就是他的手下了。 从上山开始,谢浔就一直没有停过手,故而也来不及好好的观察此地的情况,如今终于有了片刻的空闲,谢浔纵身而起,跳到一旁的高地上。 用天眼四下张望,却发现远处的建筑都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包裹着,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这魔教的堡垒果真修建的有几分特别之处。”谢浔没了发现,只得从高地上跳了下来。 在半空中时,他突然发现远处的一个院落之中人影绰绰,一群衣着艳丽的女子打着灯笼从当中走过。 “大白天的打什么灯笼?而且走在前头那女子我怎么觉得有几分眼熟?”大白天打灯笼,这在民间传说里多半和鬼怪神奇有关。 这魔教的堡垒说来倒是真有几分像传说中的鬼窟阴间。 当然,这是从气质以及其中的人所做之事来说的,实际上这里神奇之处有,怪物也有,恶鬼却是没有的。 再说那女子,谢浔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具体是谁,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闹钟是闪过他熟识的几个女子,却又都不太像。 他摇摇头,“大概是曾经在某处有过一面之缘吧。”这种事,倒是常有之事,既有可能是真的遇到过,也有可能是他的错觉。 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前进的方向,山上密道众多,他就算跟进去,也不见得能寻到谢鸣他们,不如就朝着那群女子前进的方向走。 在这魔教的总坛当中,有女子出现不足为奇,可有衣着艳丽的女子打着灯笼,那就真的是处处都透着不同寻常了。 谢浔向那几位荆州军士兵告了别,便朝着那些女子的方向跟了上去。 此地堡垒众多,城墙厚实坚硬而高大。谢浔虽然也能暴力将其破坏,不过他还有更好的办法。 穿墙术,这个在民间大名鼎鼎的法术在他手里却是没怎么发挥过用处来,因为他修炼的少的缘故,效果并不是特别好。 可也正是因为并不怎么实用,也让他很少使用,这简直就成了恶性循环一般。 先前攀崖之时谢浔就意识到了这一问题,如今正好趁机练练手。 有穿墙术帮忙,这些城墙根本无法对他造成阻碍,他也用不着按照城墙之间弯弯曲曲的甬道去走,直接朝着一个方向,直线前进就是了。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城墙竟然有些地方无法用穿墙术通过,好在也只是部分墙体,说明魔教修建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针对过穿墙术。 其实这却是他想岔了,魔尊在修建这个堡垒时其实是考虑过其他炼气士用穿墙术或则其他法术窥探的,这个堡垒群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他先前天眼看到的那一层灰色雾气就是表现。 可以说,这魔教总坛的安全程度和血魔宗的山门相比都不会差太多的。 只是魔尊修为毕竟有限,又没有高明的传承,纵然天赋异禀,但仅靠自己,又能走多远? 谢浔的穿墙术传承过于高明,因而在阵法的力量薄弱之处,谢浔才能够凭借穿墙术畅通无阻。 他的速度比那些女子要快,故而没过多久就快要追上了她们。 “转过这个弯,就能发现究竟是谁了。”谢浔脑中又闪过那个穿着大红裙子的背影。 然后,转过这个弯,出现在面前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这下方竟然是悬崖!那些女子全部都不见了。 在这堡垒中心,他的天眼和望气术都被那黑雾压制,故而他无法发现在他目光范围之外的东西,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个悬崖。 要不是他及时停下了脚步,说不定就从这悬崖上摔下去了。 要是那群女子有心暗算他的话,这里也是最好的地点,只需要躲在墙后轻轻一推,哪怕他是天人高手,恐怕也只能落下来。 但是并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女子,没有灯笼,没有脚印,甚至连女子身上的脂粉气也在这里消失不见,只有丝丝雾气在悬崖上空飘荡,与前方的悬崖不同,这个悬崖下方充满了云气,看起来似乎要高的多,目光根本无法穿透,神念也被那神秘的力量所阻挡。 “难道这里有什么障眼法,或者密道?还是说这雾气下方另有玄机?或许他们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然后进入了另一个地方。” 谢浔一边猜测,一边试着用穿墙术验证自己的想法,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这些墙壁根本没法通过,这里似乎是那种神秘力量最强大的地方。 ------------ 章九十 来历 至于说跳下悬崖去看看,谢浔可不会做这种傻事,这个地方他的神念天眼都受到压制,根本没法知道下面的情况,贸然下去风险实在太大了。 魔教的人等的确应该没了什么高手,可不代表他们就无法对付自己。 这世界上想杀死一个人,除了武功,还有其他很多办法。 最简单的来说,如果下面有人转化成了列阳火那样的怪物,那他又该怎么办? “看来如今之计,还是要去和三哥以及白浪沧他们会合才是,我们三个联手,就算这下面有什么妖异应该也能闯一闯了。” 谢浔心中刚有定计,就见听见一声爆鸣,一道响箭在空中炸开,这是他们约定会合的信号。 谢浔一回到悬崖之上,见见到一个锦衣青年朝他走来,这青年挺拔高大,风姿卓然,不是他三哥又是谁? “恭喜三哥出关,成就天人境界。”谢浔远远的笑道。 谢鸣笑道:“这还是托你的福,倒是你小子,竟然比为兄先一步踏入天人境,当真是了不得。” 谢浔知道,谢鸣这是说的那本李云妙给的《太上感应篇》呢。 谢鸣此前被卡在入窍圆满的境界而不得寸进,论修为底子,比白浪沧其实还要差上不少,《太上感应篇》中虽然没有具体的修炼法门,但是其中蕴含着大道至理,谢鸣参悟之后终于有所收获,厚积薄发之下,一举踏入了天人境界。 谢浔虽然走的是另一条道路,但是《太上感应篇》也让他感触颇多,否则,就算他天赋异禀,机缘无上,又得白浪沧刻意指点,也断无可能在数月之内就窥探到天人门径。 而白浪沧也出现在了谢鸣身后,看着他们俩。 “听说三哥你去追那个逃走的魔教徒了,怎么样在,追到了没?” “废了些力气,总算没有白跑一趟。”谢鸣笑笑。 然后三人互相交流了下各自的见闻,白浪沧掉入洞中,那洞中机关很多,以他的本事,都差点陨落在里面。 谢鸣去追人之时也是遇到了大量的机关,还折损了几个高手。 不过除此之外,两人都再未发现有人,似乎他们在悬崖上遇到的那些魔教徒就是总坛的全部人手一般。 从他们得到的消息以及过去对魔教实力的分析来看,这倒是也差不多,谢浔他们此次是因为有了三个天人高手坐镇,否则凭着魔教总坛的数十入窍高手,还有地形便利,联军想要攻打下来,也必然会付出惨重代价。 另外,白浪沧和谢鸣还发现了大量的机关和图纸,但是这些机关造物,大多只有一两具,山中也不见工匠,应该只是放在这里当作样品。 具体的制造之所,恐怕是在各个分舵,或者他们意想不到的隐秘之处。 “三哥你倒是来的刚刚好,要不是你来了,恐怕这里大部分人都会遭受血魔宗的毒手。” “血魔宗?”白浪沧和谢鸣同时发出惊咦。 不过两人惊讶的原因又各不相同,白浪沧是不知道血魔宗的存在,谢鸣则是才知道那两人就是所谓的血魔宗门人。 “原来那两人就是血魔宗的,我说他们的武功怎么那么奇特,刚开始我还吃了个大亏,连兵器都被毁掉了。” 说到这里,他眼中露出一丝惋惜。 他的兵器乃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巨阙,单从威力上来说这把剑和当代的神兵也没有太多优势,某些方面甚至还有所不如,但这毕竟是一把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宝剑,价值不能单以威力计量。 而且谢鸣和这把宝剑相伴多年,感情早就已经十分深厚,甚至他在江湖上有个名号,那就是“巨阙”,可以说,这把宝剑已经成了他身份的象征。 白浪沧好奇,要两人给他讲讲血魔宗是怎么一回事。 “让十二弟同你说吧,这事还是他发现的呢。” 谢浔简要的谈了下血魔宗和魔教的关系,然后又将自己发现神秘红衣女子的事说了一遍。 白浪沧眉头一挑,道:“有这样的事?” 这时谢浔忽然听到一个粗豪的声音道:“你说那女子是不是李世那个姘头?” “四哥,你怎么也来了。”谢浔先前与谢鸣以及白浪沧两人谈的入神,却没发现后来站到他们一旁的那人就是谢赫。 谢赫哈哈一声,道:“我前日回江陵交差,正好遇到老三出关,便同他一起过来了。” 谢浔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有些像李世那个姘头,你来之前她在扬州吗?” 李世是谢家在扬州的一个管事,因为和魔教勾结,被谢浔废了武功,李世的原配早已过世,他身边虽有女子陪伴,但却一直没有娶过户。 李世事发暴露之后,谢浔也见过那女子两次,除了妖娆,并无其他印象。 但经谢赫这样一说,那背影却正好和那红衣女子重合。 谢赫摇摇头道:“李世武功被废没多久,他那姘头就离他而去了,我手下的人打听说是因为李世武功被废之后那里不行了,于是那姘头就另寻去处了,所以我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江湖儿女,有的谨遵儒门道德,也有的完全不把世俗礼法放在心上,那姘头做的事,放在江湖人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此说来,倒还真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李世那姘头,也难怪我只是有种熟悉感,却想不起究竟是谁。”谢浔道。 李世本身就是替血魔宗的人做事,血魔宗在他身边秘密安排一个美姬监视想来也是很合理的事。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你说那个悬崖看看吧。”谢鸣道,然后又吩咐谢赫:“老四,你和五叔在这边看着,我们三个去那边打探。” 这次三个人一路,谢浔就不可能用穿墙法了,好在他有夜矶弓,一箭射出去,什么墙都垮塌了,就是一路上墙实在有点多,耽搁了不少时间。 谢鸣笑道:“你这把弓可真是宝贝,我进入天人境之后感觉力气又大了不少,什么时候我也要去弄把这样的强弓,练习下弓术。” ------------ 章九十一 坠崖 三人到了红衣女子消失的拐角处,谢浔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系在身上,另一头交给谢鸣,然后纵身一跃,坠下万丈深渊当中。 这下方的雾气当真大的很,不一会儿,谢浔的脸上和后背就都湿透了,就好像在水里泡过一般。 好在雾气当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怪物,谢浔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借助绳索的力量不时地在山崖的凸起上减缓下落的速度,但是眼看这绳索就要到了尽头,可他竟然还没有见到谷底。 要知道,这根绳索的长度大约是他们爬上来的悬崖高度的两倍,这样说来,这个深谷深度比堡垒前方的绳索还要深一倍有多! “哪怕以我之能,想要下坠这么深,也需要借助绳索才行,那群人就算有比我还长的绳索,那也需要一个人在上方将绳子固定住,绝无可能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从我眼前消失掉。”谢浔意识到,那些人恐怕并不是到这深谷下来了。 而且随着他不断下落,上方那种限制他六觉感应的神秘力量也逐渐消失不见,虽然大雾依然深厚,可他借助天眼的力量已经能够看清相当远处的情形。 下方是空荡荡的悬崖,以他目力和感应范围之远,竟然也不足以窥探这处悬崖的深度! “这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这悬崖直通山脚不成?”这个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了,完全和地脉的形成规律不符,可仔细想来,魔教总坛所在的这个地方又有哪里是正常的呢? 就在这时,谢浔发现绳子开始动荡起来。 “不好,定然是三哥他们遭到了袭击!”谢浔暗道不妙,说不定那群红衣女子就埋伏在悬崖之上的某处,有那神秘力量限制,不管是他,还是谢鸣和白浪沧的六感都被限制到了一个很小的范围。 绳索动荡地越来越厉害,看来上面的争斗越发的激烈了。 “我必须要尽快上去了,否则今日恐怕要丧命于此!”谢浔抓紧了绳子,开始借助悬崖上的凹凸之处往上飞奔。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那就只能期待上面的人把自己拉上去了,可是谢浔不同,他武艺高强,有绳索帮助,他完全可以凭借一己之力爬到上面,只要,他有足够的时间。 浓郁的雾气中,谢浔就像一只灵巧的猿猴,荡着绳索,在悬崖峭壁上不断向上。 他又一次借助悬崖腾空而起,然而这一次他没能荡回来,反而就像被一个壮汉给抛出去一样,离崖壁越来越远。 “三哥还是没能拿住绳子么!”谢浔知道,这次自己恐怕是十死无生了,这地方不知道道德有多深,而他此时悬在空中,一旦摔下去,恐怕只能摔成一团肉馅了。 不过说来也怪,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他的心情反而非常的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似乎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一样。 在这种平静心态的引导下,他随着旋转的身体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这大概就是我活着的时候能见到的最后情景了吧。”因此,哪怕是白茫茫的一片虚无,也值得将其尽收眼底。 身体转过一周,谢浔惊讶的发现,在遥远的对面竟然有石峰林木若隐若现,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好似传说的中的人间仙境。 这时谢浔忽然明白自己似乎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雾气遮掩的并不一定是下面的景象,更有可能是对面的东西。 “这么说来,那群打着灯笼的女子其实是到山崖的对面去了,而这里,只是一个峡谷?”谢浔觉得自己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之前就听王晋说修仙门派的山门都有阵法遮掩,凡人就算走到了门口也无法发现内里的玄妙,这就是寻仙访道的第一个难关,也是所谓的机缘。 他们受惯性思维影响,以为那里就是一个悬崖,可实际上,雾气的背后,却是另一座山峰。 “那里,多半就是血魔宗的所在了,作为魔教的上宗,两家只隔一个峡谷似乎也说的过去,既能暗中操纵下宗的事,又能防止被普通弟子发现其中的奥秘。” 以这峡谷的宽度,寻常江湖人是不可能凭借轻功跨过的,哪怕是谢浔这样的高手也不行。 但是修仙宗门总归会有一些法器,像要做到这一点,也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但若对面就是血魔宗的话,为何我们攻上魔教,他们不派高手过来帮忙,而是只有几个入窍期的弟子后来出手相助?”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谢浔他们才以为那几个入窍期的血魔宗弟子只是恰好在这边,而没有联想到血魔宗就在这附近。 事实上,若是早有准备,凭谢浔他们三人的身手,未必就怕了血魔宗的人,谢浔已经从王晋那里打听过,血魔宗修为最高之人也不过炼罡而已,道法传承也只是了了,甚至还不如王晋所在的蜂鸣谷,和谢浔曾经对付过的九柳门人相差仿佛。 “若是此次不死,下次做事定然还要再考虑周详一些。”虽然说是十死无生,但谢浔心里其实还是抱着一点侥幸的。 掉下悬崖不一定会死,还有可能被山洞中的异兽救了,然后获得前辈传承,或者神兵法宝,江湖上的传说,从来没有断绝。 而此时,山崖上的白浪沧核心谢鸣两人,正如同谢浔所料的,陷入了苦战当中。 尤其是谢鸣,方才他一个不察,被对面的女子将绳子斩断,等于是葬送了自己亲兄弟的性命,即便以他的心性,此刻也难免悲痛,尽管已经在努力平复心情,可是依旧限制了实力的发挥。 对面这九个女子皆身着红衣,虽然都只是入窍修为,可并不好对付,这九人手提灯笼,进退一体,显然是某种合击秘术。 那九盏灯笼同他们的衣服一般,鲜红欲滴,里面散发出丝丝血腥之意,两人先前没有防备,吸入之后,便感觉精神混乱,口腹恶心,否则以谢鸣的本事,也不至于被人斩断手中的绳索。 ------------ 章九十二 小水流 谢浔不断的下坠,这个过程中,他始终保持着一种平静的心态,随着高度下降,他再次脱离了那种神秘力量的束缚,感知的范围逐渐扩大。 过了几息,他终于在下方感应到东西了,这也意味着他即将坠入谷底。 “是水!”谢浔大喜。 “果真是天不绝我。”他掏出玉玦,灌入法力,提前做好了准备。 谢浔面朝大地,气血贯顶,脸色通红,还未进入水中,就感受到一股幽冥深寒之意扑面刺骨。 进入水中之后,幽寒之意更甚,好在谢浔有玉玦护身,不多时,就恢复了正常。 “这水平静无波,看来多半是一个湖泊。”此地处于高山之下,上方又有云雾缭绕,无法阳光无法照到,哪怕以谢浔的视力,也难以看到太远。 好在他还可以借助神念观察四方,只是麻烦些罢了。 “只是如今我该如何出去?”谢浔辟水诀施展开来,卷起一阵水流将自身裹挟住,行走倒还比陆上方便许多,不仅速度快,还省了许多力气。 他突破到天人境之后,辟水诀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这种变化,要在以前,他就算用了辟水决,也只能省下呼吸的功夫罢了,想要在水中移动,还是得游泳。 不久之后,谢浔就寻到到了这水潭的边缘,让他失望的是,这边缘上乃是一堵陡峭的石壁,直到他神念感应的尽头,都是寸草不生地势。 “这池水如此冰寒,连鱼虾都没有一条,难怪这石壁如此荒芜。”不过话虽如此,这里还是有些别样的古怪,就算是这里过于寒冷,取不至于石壁上土壤都没有。 按说,裸露在外的石壁在水雾侵蚀下,应该很容易崩坏才是。 谢浔此前在半空中那匆匆一瞥,看到的也是一处草木葱郁之地,没想到到了山脚下,反而纤尘不染了。 他在石壁上刻下一个记号,写到:大周淳化五年,江陵谢浔流落至此。 然后沿着石壁继续向前。 约莫过去小半日之后,谢浔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先前刻字之处。 谢浔对这个发现早有心理准备,不然他也不会在石壁上刻字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感觉有些失望,因为这说明,他恐怕要被困在此地一段时间了。 “当真是麻烦!“饥饿感涌上心头,谢浔暗骂一句,这里没有鱼虾,没有草木,若是呆久了,他甚至连活命都难。 感应境的炼气士,不吃不喝最多也只能坚持十多天,再久,虽然死不了,可想要行动自如,却也是不能。 而饥饿感,则是还和常人一样,每日三餐之时,定然会出现。 这是因为炼气士修为虽然提升,但身体尚未习惯这种不吃不喝的状态。 “好在这里灵气足够充裕,不然我可真是陷入绝境了。”谢浔神念向上探查,希望能够找到一个稍微合适一点的地方,能够爬上去。 这座山,据他估计,恐怕有好几千尺高,若是一般的山倒容易上去,可这个地方当真如同刀削斧劈,苍蝇叮蛋,无从下手了。 “到底是什么人开凿出了这么一个地方。”种种迹象都说明,此地决非是自然形成。 “有这种能力,将一座高山从中间打通的,至少也是元神高人吧,和血魔派又有什么关系?”谢浔对各个阶段的炼气士实力还不太了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飞天遁地,来去自由的高人们作出自己的幻想。 百无聊赖之际,谢浔干脆倚在石壁上,用一团水流将自己托起,盘膝打坐起来。 在水流之中打坐,倒是一种别样的体验,水意冰寒,玉玦温热,两相交融,还有些水火共济,阴阳交汇的感觉。 不过这些对谢浔的修为提升都没有什么帮助,顶多就是让他对水流的操纵能力有所提升罢了。 水流在谢浔的操纵下四处游荡,渐渐的,谢浔有了一种感觉,这支水流就好像是他的分身一般,能够感知到周围水的情况。 这种感觉与神念的感知有所不同,反倒是有点像他在对付烈阳火之时,进入天人合一状态的体悟。 “看来师姐说的不错,这些入门的小法术虽然简单,其中包含着的道理和智慧却无比精妙。”有了这个手段,他就等于在水中多出一双耳目,多出一个奸细来。 尽管这池中除了水以外,并没有其他东西,谢浔还是为之而感到高兴。 有了新发现,谢浔心情好上不少,操纵着水流在这里玩耍起来。 他并没有绝望,因为机缘往往会在不经意间被发现。 此刻,他就好像是回到了少年时光,从父亲那里第一次拿到剑时那种欣喜,心思澄澈纯净,毫无杂念,一心一意玩弄着那丝水流。 在这种空灵的状态当中,谢浔仿佛自己置身与水流当中,去观察周围的池水是什么模样。 一滴滴的细小的水就好像一个个跳动的精灵,围绕着谢浔这道水流欢快的舞蹈着,它们若即若离,时而合拢,又时而分开。 这时谢浔才发现原来它们都是黑色的,而他自己的身体在水流看来,却和常人的肉体没什么两样。 因为光线暗弱的缘故,谢浔看到的东西都是黑白两色,他还以为这里的水呈现黑色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呢。 如今从这些小小的“水精灵”来看,却好像不是这样,恐怕这里的水本身就是漆黑如墨的。 再说那些小小的“水精灵”们分分合合,单独从某一个来看,行动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若是忽略个体,从整体来看的话,它们的运动还是有一定的规律的。 这种变化显得很缓慢,谢浔若非是借助水流的视角很难发现,故而先前他一直以为这是一滩死水,靠着与云雾蒸发和降雨来维持平衡。 谢浔的小小水流跟随着水流的大部队缓缓向前,历经九曲十八弯,才渐渐深入到了池水当中。 就这一段旅程,竟然就耗去了一天,可见这种变化速度之缓慢,难怪谢浔无法发现其中的奥秘,他那庞大的身躯稍微动一下,都能将这种缓慢的变化平衡打破。 ------------ 章九十三 大海 时间一点点流逝,小水流已经深入到了池地,与谢浔曾经见识过的江水下面不同,这个水潭的底部和外面的山壁一样,异常的光滑平整,就好像是精心打磨的铜镜一般,谢浔觉得,他若是以人形在上面行走的话,恐怕还会滑倒。 水流们一接触到池地就四散开来,就想豆子从手中抛洒到地面一样,但谢浔注意到,那些细小的“水精灵”们虽然看似是四散开来了,实际上,却有一小部分忽然间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看来之所以会产生水的流动就是因为这里会有水流突然消失了。”谢浔得出了结论,注意力从水流上转移会自身。 “若不是我无意间探索出了辟水诀的这种变化,恐怕还不能发现这里的奥秘。” 有水流消失,说明那个地方下面定然另有玄机。 谢浔让那股小水流到其他地方继续“探查”,自己则潜入了水中,来到那些细小水流消失之地。 他庞大的身躯一动,先前那些奇异的变化,全都消失不见,谢浔也不恼,掏出自己的青乌巨剑,朝着那地方劈去。 原本他还害怕这池地的岩石太过坚硬,凭他自己没法将其打破,哪知青乌忘池底一戳,那光滑的地面就好像琉璃瓦一般,层层碎裂,四散开来一圈漂亮的纹路。 “这质地不像是石头啊。”谢浔还以为这里和上方的山峰是同一种岩石呢。 他拿着青乌有戳了几下,把那池底彻底破坏掉,开出一个一人宽的大洞来。 “看来这个水潭就是通过下方这些空洞与外界相连的了。”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出现了这样一个空洞,却没有发生水流朝着里面大量灌入形成漩涡的情况。 只是这里的东西本就反常,他倒也不以为意。 一般来说,这样的地方连接的都是地下暗河,而地下暗河总有和外界相连之处,只要沿着暗河行走,多半都能走出去。 “就是不知道这暗河有多长,又通向哪里。”最让谢浔担忧的就是,万一这暗河通向的血魔宗的老巢的话,那就,麻烦了,他一个人,想要在守卫森严的仙道门派中不被发现实在是太困难。 “不过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走水路总比去爬山要来的容易。”谢浔主意打定,便一脚踏入了自己凿出来的洞穴当中。 脚刚踏入这洞穴,一股温热感就传来,同时他的身体向上的浮力也更大,“这两边水的质地竟然完全不同,就好像有一条清晰的界限一般,当真是奇事。” 谢浔自从接触到李云妙以来,就遇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事,如今早已不会大惊小怪,但是仍旧对这些事情啧啧称奇。 运转法力,把自身重量又加大了几分,这才顺利地沉了下去,待头也进入到了洞中,消失了一天的色彩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眼中。 这是一片蓝色的世界,蓝色的水,蓝色的岩壁。 “下面有光,却不会透到上面去。”当真有意思。 谢浔环绕四周,发现岩壁比他想象的要宽阔的多,这也验证了他的猜测,这下方的通道是一直都存在着的,只是被那种琉璃一样的岩石遮掩住了。 这下面和上面有一点倒是一样,那就是一样的孤寂,没有声音,没有生命,虽然也光彩,却全都是蓝色,比上面的一片黑暗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浔沿着通道一路向下,竟然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底,与此同时,玉玦耗费的法力也越来越多,水温并没有改变多少,这说明这水中的空气只怕是越来越少了。 好在不久之后玉玦耗费的法力就达到了一个稳定的状态,这让谢浔松了一口气,要是继续按照先前那样的态势耗下去,那他也只能原路返回了。 这条暗河的水流也很缓慢,谢随之漂流而下,过去一日,眼前突然一黑,竟然又到了一个没有光照的地方。 周围依然被水包裹着,这里的水温倒是和正常河流相差不大,浮力也不如先前那蓝色的暗河。 又走了一会儿,前路渐渐明亮起来,谢浔知道现在多半已经到了一个正常的地方,因为只有先前那种不正常的地界才会一下子黑一下子亮,正常的光源都是渐渐变化的。 他环顾四周,这里就和他在江水之下的所见相差不大了,水道之中是细细的泥沙,踩上去还能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又一段路之后,他甚至还见到了不少宽大的水草,以及一群色彩斑斓的鱼儿。 出了水道,眼前的景色让谢浔大为吃惊,这是一片宽广无垠的水域,谢浔的头上,不时有鱼群和水母飘过,远方是各色的水草,形状各异的巨大珊瑚,水色湛蓝潋滟,水面的光照射到这里,已经近乎强弩之末,却给此地别添了一种神秘之感,让他仿佛置身梦中。 “难道我这是到了大海之中?”谢浔没有去过海中,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知道海中的景象。 虽然和游记见闻笔记中描述的景色有所不同,谢浔还是一眼就判断出了自己的处境。 “想不到那个水池竟然通向大海之中,一日到海,若是顺风顺水,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我觉得我在那暗河之中前行的并不是很快啊。”谢浔有些疑惑,有些喜悦,有有些担忧。 “只能期望三哥他们好运吧。”谢浔暗叹,这次进攻魔教总坛的行动按说应该是成功了,可最后关头却又出了这样的事。 不过对方只要不是掌教这一级别的人物出动,谢浔觉得谢鸣他们自保应该无虞。 “如今之计,还是先探查下周围的环境,好知道该如何回去才是。”谢逊打定主意,手中卷起一道水流,让其顺着洋流自由飘荡,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他自己则朝着海面上浮去。 这海中灵气充沛,又有各种各样的海中生物,足以让他在此间生存。 若是能遇到海船问清方向自然最好,若是遇不到,那就只能勉强去试着观察星象了。 ------------ 章九十四 妖王 谢浔浮上海面,四面都是茫茫无涯的海水,天似穹庐,碧空如洗,与湛蓝的海水相映成辉。 这时他终于明白了前人所说蜉蝣之于天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的水流在海中除了鱼虾,什么也没有发现,谢浔便驾着浪,朝着洋流的相反方向而去。 他刚走了一阵子,忽听得一个干瘪的声音道:“兀那小子,停住。” 谢浔循着声音看去,一只巨大的螃蟹拿着钢戟,从海面上冒出来,瞪着两只蟹眼看他。 其实说这东西是螃蟹也不太对,因为它分明是有人的模样的,只是还披着一身巨大的黑褐色铠甲,那铠甲之上还有八条腿,谢浔这才一眼认定他是螃蟹成精。 “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虾兵蟹将了。”谢浔早就听说过精怪,说起来,今日还是第一次见着真正有灵智的。 “在下谢浔,不知这位道友怎么称呼。”谢浔停下浪头,对那抱拳蟹精道,能化形的精怪至少也是入窍圆满的修为,修炼到这一步,殊为不易,谢浔便以道友称之。 “我名夏强,乃是这方海域长眉王手下大将,你这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别是它处来的奸细,你最好乖乖跟我走一趟,去面见我家大王。” “这蟹将竟然不信谢反而姓虾,道真是奇事一桩。”谢浔觉得好笑,却没有拒绝。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夏将军了。” 那夏将军见谢浔如此恭敬与听话,喜不自胜,手中长戟一挥,也卷起一阵浪头,道:“你且跟好了,我家大王修为通天,你莫要耍些小聪明,妄想逃跑,上次那个小子……”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闭口不言了。 谢浔心中暗笑,这夏将军说话分明底气不足,却也行这狐假虎威之事,谢浔觉着,他那大将的称号,多半只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罢了,若真是大将,岂有亲自前来巡海捉人的道理? “也不知道这个长眉大王又是个什么样的妖怪。”谢浔对此倒也没有太害怕,他的水流在这附近并没有遇到精怪,他自己也走了很久才遇到了这么个夏将军,说明这片海中的妖怪势力多半不会太强。 他之所以答应去见那个什么长眉大王,并不是怕了这个什么夏将军,他若是出手,自信一招就能将其制服,可这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目前来说,他的首要任务是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怎么才能回到九州去,这长眉大王作为一方妖王,就算修为再不济,应该也对周围的情况比较清楚。 至于这个什么夏将军,谢浔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看起来就傻不拉几的,多半才化形没有多久,也没有和灵智较高的人交流太多。 长眉大王的住处离谢浔被截住的地方不太远,倒是那阵势,着实让谢浔震撼了一番,一大群还未化形完全的虾兵蟹将鱼妖,手持刀枪,围在妖王的宫殿之外,形成一个圆周,上下巡游。 虽然派头比不过人间帝王,可花样却要多得多。 那些兵将见着谢浔和夏将军,便分出一对前来盘查,说是盘查,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录下了谢浔的名字。 进了宫殿当中,又有两道卡哨,不要说,那夏将军的面子貌似还挺大,里面的守卫竟然都识得他。 这些守卫的实力不过入窍一二层,还都是披鳞带羽之辈,这让谢浔更加放心,手下都这般不堪,想来那妖王也不会太过厉害。 民间传说海洋归龙王管辖,又说龙王都住在水晶宫中,极言其豪华奢侈。 龙王是不是住水晶宫谢浔不知道,但这妖王的住处也的确只是黑色石头构筑而成罢了。 既不恢宏,也不豪奢,若说有何珍贵之处的话,大概也只有那些用来装饰的巨大珊瑚了。 这等品貌的珊瑚,若放在陆地上,恐怕也只有皇宫中才能有珍藏。 只是想到此地处于深海之中,这珊瑚大约也算不得珍贵。 “我若是在这海底收几株巨大的珊瑚,等回到九州之后,恐怕能卖个大价钱。”谢浔没由来的想的。 旋即又讥笑自己,九州此刻处于乱世,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景象,这等观赏之物,恐怕没有人愿意出手购买。 绕过几个回廊,谢浔便见到了那位长眉大王,长眉大王当真是人如其名,生得一对白色长眉,舒然垂落,脸上皱纹斑驳,须发皆白,弓腰驼背,是个老翁模样。 宫殿当中还有数人,大多和夏将军一般打扮,唯有上座有一人,白衣胜雪,博带高冠,面色肃然,器宇不凡,与其他妖物不同。 夏将军首先见礼,谢浔也跟着向那妖王行礼。 “原来这妖王也只有炼罡修为,看他慈眉善目的模样,又这般老态,莫不是一个千年神龟?”谢浔用望气术一看,暗自猜测。 长眉妖王眯着言,声音拖得老长,道:“不知这位小道友从何而来,又到何方去啊?本座今日将你请来,也实在是不得已之句,只因我这领地最近出了些事故,必须要问清楚了。” 谢浔见他如此客气的说话,又是敦厚长者,便道:“小子乃是九州江陵人士,因在海上遇了风暴,昏迷当中流落至此,也不知身处何方,本就欲寻此间主人打听回乡之路,又怎会对大王有所不满?” “九州?我可听说九州离此地有数十万里之遥,道友不过感应修为,竟然能行这么远的距离?”长眉妖王对谢浔的话有些怀疑。 “什么,这里离九州竟有数十万里之遥?”谢浔听到这个消息,先站不住了。 原本他以为这里离九州不会太远,因为他在那暗河中并没有走太久,可没想到这里竟然离九州这么远。 长眉妖王又道:“其实是不是有数十万里远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此地离九州实在太远了,倒是这位何道长,他乃是蓬莱派的弟子,谢公子可以向他打听。” 其实长眉妖王也不存了自己的心思,蓬莱派离九州不远,让谢浔向他打听,那何道长也能趁机打探下谢浔的底细,开是否真的如其所言。 ------------ 章九十五 东海以东 就在这时,忽有水兵来报,称是瀛海龙王手下九尾蛇君来犯。 殿中顿时乱作一团,那些虾兵蟹将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说是要逃跑,有的说是不如降了算了,就是没有一人去看那王座之上的长眉大王。 “这算是什么一回事?青冈山上秋风寨恐怕都要比这长眉妖王的势力来得精锐。”谢浔眉头一挑,看向那位号称是来自蓬莱派的何道长。 对于蓬莱,他是早有耳闻,海外三大仙山,蓬莱,瀛台,方丈,尤以蓬莱最为著名,中古之时曾有圣王遣人远赴海外寻找长生秘术,据说寻得就是这座蓬莱岛。 与之相关的神话传说也是不可胜数,因为这个缘故,除开神话传说中众神所居的三十三天,蓬莱简直可以说是仙境的代名词了。 那台上的长眉妖王也转过头去看何道长,何道长捋了捋胡须,没有说话。 却听得一个干瘪的声音道:“大王且在殿中安息,末将这就去会会那劳什子九尾蛇君。” 原来竟是那夏将军,言罢抓起长戟就要朝殿外而去。 他自称是长眉大王帐下第一大将,谢浔见他修为低下,又生的愚笨,只拿他当是一尚未开化愚笨之妖看待,没想到此刻却是他有替这长眉妖王效力的心思。 谢浔卷起一股水流将他包住,道:“夏将军莫要慌张,敌人来势甚大,你去了也只是送死罢了。” 夏将军听得谢浔这话,觉得他是在羞辱自己,目眦欲裂,双手抓着长戟不断挥舞,却怎么也没法将谢浔的水球给打破。 长眉妖王对夏将军道:“夏裘,莫要激动,这位谢公子说的对,你非是那九尾蛇君的对手,去了也只是白白丧命。”然后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将谢浔的水球轻轻驱散。 夏将军很听长眉妖王的话,从水球中出来之后,不再激动,但却仍旧像个小孩子一般瞪了谢浔两眼。 谢浔对此哭笑不得。 这时那何道长才终于悠悠开口,道:“大王不必担心,我蓬莱派既然有心与诸位妖王交好,自然不会对此坐视不管,且让贫道去会一会九头妖君。” “如此甚好。”长眉妖王脸露喜色,显然等得就是何道长这句话。 何道长振了振衣袖,背上那柄宝剑倏然出窍,飞到了他的脚下,只一瞬,何道长就出了宫殿,破开海水而去了。 谢浔原本还想从何道长那里打听一点消息,没想到他竟然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他向长眉妖王拱了拱手道:“请问大王,这瀛海龙王又是何人?这九尾蛇君又为何要来犯你疆界?” 长眉妖王道:“你可知此地名之为何?又地处何方?” “不知,正要请教大王。”谢浔最想知道其实也还是这个。 “这里乃是西陵海,乃是大洋最东,再往东去,就是西陵,西陵荒无人烟,乃是荒漠一片,西陵海号称一百零八路妖王,老朽忝为其中之一,而西陵海之西,则是瀛海,瀛海之上有瀛洲,瀛海和瀛洲俱为瀛海龙王管辖之地,瀛海之西,就是东海了,东海之上有三山,一曰蓬莱,一曰瀛台,一曰方丈,而东海以东,据说就是你的故乡九州。” “原来九州之外还有如此宽广的世界吗。”谢浔喃喃自语。 长眉妖王接着道:“原本瀛海龙王只是在海中称王,瀛洲之上,另有几路妖王占据,但这五百年下来,龙王对瀛洲不断用兵,其上的各路妖王或死或逃,悉数覆灭,龙王的势力也与日俱增,大有能和三山匹敌的趋势,同时龙王还在不断朝东扩张,我的领地处于西陵海最西,与瀛海最近,此前和龙王的先头部队打了几仗,都处于下风,本来这次已经做好了各自逃窜的准备,却有这蓬莱派的何道长前来,说是蓬莱欲联合西陵一百零八路妖王共同对付龙王。” “原来是这样,看来到处都不太平啊。”谢浔没想到妖怪之中也有这么多争伐之事,“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据我观察,大王你们也是修的道门之法,修仙成道,与权力多寡并无关系,为何龙王要如此兴师动众,四处征讨呢?在九州,道门大派就从不过问凡间之事。” “这,这我却是不知,海上各路妖王一直都有摩擦,这一百零八路妖王也只是虚指罢了,强者吞并弱者,弱者依附于强者,争夺地盘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谢浔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只得转移话题,“我观何道长也不过炼罡境界,妖王也是此境之强者,何道长既然敢出手,那九尾蛇君想来大概也是这个修为,妖王何不自己出手?这些兵将之中又何故作这般沮丧之态?” 被谢浔问到痛处,长眉大王也不觉尴尬,笑道:“此事说来惭愧,我修道数百年,练得一身天罡星斗法力,别说是炼罡,就算是炼气第六层丹成的妖王也拿我没办法,只是我只擅守御,却也奈何不得对方,护不住我这些孩儿,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他们还没有弃我而去,我其实已经相当感动了。” “大王果真是宽厚长者,那就算何道长将九尾蛇君打败,龙王铩羽而归,你们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办呢?何道长总不可能在这里一直呆下去吧。” “哈哈,其实我也不知道呢,看何道友回来怎么说吧,若是能联合西陵的各路妖王,那自然不错,若是不行,那我另寻一地潜修,或是投靠龙王,也都是去处。” 谢浔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回答,若以人间战争来说,一方统领,哪里有视逃走或投降这般轻松的。 “大王不怕龙王对你下毒手么?”谢浔奇道。 “龙王为何要毒手?我也不曾招惹了他,若是我就此投降,他定然还要封我个一官半职的,只是我懒散惯了,不想听人调令,这才一直死死抵抗。” 谢浔心说,那你以前那些兄弟岂不是都白死了么,当然,他不会表露出这样的情绪出来。 ------------ 章九十六 鱼龙船 长眉妖王的话音刚落,何道人就驾着剑光回来了。 他大袖一挥,甩出三条墨绿色的粗壮蛇尾,道:“那蛇妖狡猾的很,一见落于下风,就自逃去了,他手下妖兵甚多,我猛力冲杀,可惜仍旧被他逃走了。” 长眉妖王和他的手下都没想到何道人这般厉害,虽然仍旧让九尾蛇君逃走,可能这么短时间内斩下他三条尾巴,足见其实力之强。 “何道长好功夫。”长眉妖王首先称赞道,“那九尾蛇君号称蛟君帐下第一人,听说甚至和千手王斗了上百回合而不落下风,在道长面前也只得落荒而逃。” 千手王乃是西陵一个妖王,有丹成修为,九尾蛇君能和他斗个不落下风,可见其战力之强横。 何道人面无表情,道:“妖王谬赞了,不知此前我们谈论的那事?” “老朽自然支持的,我这就修书一封,何道长可带着他去见黎王。”这何道人战力如此强横,能瞬息之间斩掉九尾蛇君三尾,若动起手来,长眉妖王这一屋子的妖怪,除了他自己,其他恐怕都难以幸免于难。 谢浔见他们谈的差不多了,才站出来道:“何道长,晚辈欲要回到中土神州,不知可该如何行事?” “你是玉门派的弟子吧,先前为何不说?”何道人语出惊人,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谢浔的底细。 谢浔没没想到这何道人眼光居然这么厉害,“就是不知道蓬莱派和玉门派关系如何,不过玉门远在西域,蓬莱却在东海之上,期间相隔数万里,两家应该没有什么冲突才是。” 只得苦笑道:“非是晚辈有意隐瞒,而是我如今还算不得玉门派弟子,原本是要和师姐回去玉门派,没想到中途发生了些事故,我寻之不得,只好回乡而去,如今修炼的也不过是玉门派入门基础功法罢了。” “原来是这样,我观你资质也是不凡,年纪轻轻就有了感应境修为,是个可造之才,如今你我相逢,也算是有缘,不如你就且先跟在我身边,等我此间事了,便带你会去蓬莱,将来说不定也有长生之机。” 谢浔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他本来就想要去寻一个名门大派修行,如今何道人这番话,却是正遂了他的心愿,当即大喜道:“多谢道长!” 对长眉妖王而言,两人这番对话已经足以证明谢浔的清白,他自无不可。 事实上,他这个妖王,要不是何道人的到来,今天估计就要当到头了,而何道人之所以先到他这里来,并非是看重他的实力或者是势力。 只是因为他是诸妖王当中活的最长久的那一个,又向来是温和的老好人,正如谢浔所言,乃是忠厚长者,西陵的妖王们都给他几分薄面。 西陵一百零八妖王,修为参差不齐,低者如他,只有炼气五层,炼罡的修为,高者如同黎王,乃是炼气九层的大妖,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元神境界。 西陵妖王们虽然互不统属,但实际上,还是有一定的凝聚力的,黎王就可以称作是他们的首领之一。 黎王修为虽高,但论起年岁其实并不大,他年轻时,曾受过长眉妖王的恩惠,何道长作为人族修士,想要见到黎王并不容易,故而才把主意打到了长眉妖王的身上。 若有长眉妖王引荐,那想要取信黎王自然要容易许多。 像黎王这样曾经受过长眉妖王恩惠的大妖们还有不少,这也让他在众多妖王中稍显特殊。 事实上,之前长眉妖王被龙王手下打的落花流水,却仍能保住根基,也是因为因为这个缘故,龙王手下蛟君投鼠忌器,没敢赶尽杀绝。 只是这次又派了九尾蛇君前来,大概是终于彻底打算和西陵众妖翻脸了。 长眉妖王手中绿光一闪,出现一副纸笔,他随手在上面写了几句话,然后留下自己的法力印记,这就是何道人所求的凭信之物了。 何道人拿到想要的东西,不想在此就呆,抱拳施礼道:“那就不打扰妖王了,我且先和这位谢道友一起去见黎王。” 谢浔也跟着行礼告辞。 长眉妖王将那位夏将军招过来,道:“何道长,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否让夏裘同你一起前去面见黎王那个?” 夏裘不过入窍修为,若是带上,那肯定会拖累到两人的速度,但是刚刚才拿了长眉妖王的好处,何道人如何能拒绝? 便道:“当然没有问题。” 夏裘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长眉妖王派去面见黎王,十分不解,道:“大王为何要让末将离开?” 长眉妖王笑笑,脸上皱纹聚成一团,就好像一朵衰败的菊花:“这个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你路上就听这位何道长的话,等到了黎王那里,他见了信,自然会给你安排去处。” 夏裘尚不理解,谢浔却大概看出了端倪,“都道是傻人有傻福,这句话放在夏裘身上却是在合适不过了。” 谢浔虽然还不知道黎王是个什么人,但想来,其势力和修为都不是长眉妖王可比,不然何道人也不会要在长眉这里拿到书信了再去拜访,那长眉妖王此举就很显然了,那是在给夏裘铺路啊。 三人出了长眉妖王的宫殿,何道人放出一架小船,他掐了个法诀,那小船便迎风而长,变得约有一间屋子那么大,“上去吧,接下来,我们就用这鱼龙船赶路。” 谢浔细小观察这艘聚船,发现还真是有些像一条鱼龙,头像是龙,身子却只有鱼的一半,外壳上还有一层细细的鳞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鱼鳞。 “难不成我们要浮到海面上去赶路不成?那样恐怕还不如我驭水来的方便快捷。”谢浔对此有些不解,但何道人既然如此做,那定然有他的道理,谢浔便没有多说什么。 三人上了船,何道人口中又念念有词,甲板上竟然升起了两块巨大的木板,于此同时,四面亮起了无数明亮的灯光,再看时,这甲板竟然已经被封闭起来,成了一个船舱了。 ------------ 章九十七 神珍 同时,谢浔还注意到,船舱的两侧都有巨大的,类似与水晶一样的窗户,这让他们能够透过窗户看到海水中的景色。 “何道长,这鱼龙船想必也是一件珍贵的法器吧?”谢浔问道,他谢家乃是江水之上讨生活的世家,他虽然对船只没多少喜爱,但多年来,耳濡目染之下,对船只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可是法器宝船却又是他不曾见过的,因而他对此着实有几分好奇。 他的话还没说完,鱼龙船就已经动起来了,尽管是如此巨大的一艘船从海底升起,可谢浔丝毫没有觉得晃动,反而比他曾经乘坐过的任何车马船舶都还要平稳,要不是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变化,谢浔甚至都难以发现鱼龙船已经开始航行。 何道人点点头,严肃的脸毫无变化,道:“不错,这鱼龙船是我师门重宝,乃是六阶的天罡法器,能大能小,既能在水上航行,也能在水下穿梭,这次我因受师门重任前来联络西陵各路妖王,需要个壮大声势的座驾,才有幸暂时借用。” “果真是神异的很。”谢浔赞道,此刻鱼龙船在海中急速前行,海中植被游鱼浮光掠影一般从窗外倒退而去。 “这么大一艘传,操纵起来岂不是会耗费大量的法力?”谢浔有些不解。 何道人解释道:“这你却是不知,此船与普通的法器不同,乃是由无数的部件构造而成,这些构件每一件都是一件单独的法器,而他们互相之间有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能够自行吞吐天地灵气作为驱动之力,却无需操纵者灌注法力。” “那岂不是和法宝没有两样了么,我听说只有化出了真形的法宝才能自行吞吐天地灵气,贵派的炼器之道可真是高明。”谢浔大为吃惊。 这时何道人一直不曾变化的脸也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不错,此法原本就是我蓬莱祖师为了解决虚灵法器必须时刻祭炼带来的不便而创造出来的,若是能将这鱼龙船祭炼成法宝的话,即使没有主人时刻祭炼,也只需十年,就能化为真形级数的法宝。” “只可惜此法虽好,却需要耗费大量的材料,我蓬莱派立牌数万年,也不过炼制了两件而已,一件乃是我蓬莱派的镇派之宝,九重天阙,另一见,就是我们脚下的这艘鱼龙船了。” “啧,九重天阙,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法宝定然了不得。”谢浔及时赞叹道,他虽然不知道九重天阙是什么东西,可何道人说这九重天阙是蓬莱的镇派之宝,那定然幻神以上级数的法宝。 唯有幻神级数的法宝,开辟出了一方洞天,能供一派一教之人修行,方能镇压门派气运,有资格称之为镇派法宝。 他说这话,自然也有些讨好何道人的意味在里面,如今他对修行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有何道人这样一个大派弟子在前,他岂可放过? 李云妙虽然没同他讲过蓬莱派,可作为海外三仙山之一,又有幻神级数的法宝,那必然是一个了不得的大派无疑了。 法宝分虚灵,真形,幻神,纯阳,分别对应修行者的元神化身,元神法身,元神合道,纯阳真仙四大境界,元神合道境界的修士,身与道合,已经不死不灭,与之对应的幻神法宝有多厉害可想而知。 从另一方面讲,蓬莱派炼制出过幻神级数的法宝,那就必然出过合道境界的修士。 元神合道,已经够得上称呼一句道主了。 玉门派掌教极玄子,也不过是元神合道而已,而玉门派能以寥寥数人跻身天下大派之一,靠的也是极玄子这个合道高手。 “不错,九重天阙乃是我蓬莱祖师孚佑真人取九天之上的碧落云气根源,参杂五行之精以造化之法炼制而成,五年成就虚灵,十年成就真形,短短百年就化身幻神,乃是修仙界祭炼速度最快的幻神法宝,九重天阙悬浮与高天之上,与我蓬莱岛遥相呼应,吞吐日月精灵,助我弟子修行,等你到了我蓬莱派,也能一观九重天阙的壮阔景象。” “只可惜,造化之法炼制法宝,速度虽快,耗费材料却极多,九重天阙所用碧落云气根源,比九州之上所有的碧落云气还要多,乃是祖师当初在域外遨游之时,偶遇一颗即将毁灭的巨大星辰,他等在其外,将逸散出来的云气根源全部收集,这才有了九重天阙造化的材料,而其中参杂的五行之精,只是单独的每一样都足以打造数件法宝。” 这番话让谢浔和夏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比整个九州蕴藏在碧落云气还多,这是什么概念? 李云妙的虚落剑丸就是以碧落云气根源炼制而成,仅凭那拳头大小的一点点云气根源,就能奠定虚落剑丸成就法宝的基础,成为李云妙成道的根基。 碧落云气与云气根源,均悬浮与九天之上,非是修为极高之人不可获得,碧落云气与云气根源相伴而生,每有十分云气,就有一分根源,九州的之上的碧落云气根源虽然不算多,可那时相对于整个九州世界来说。 若是用来炼制法宝,足以炼制几百枚虚落剑丸。 而五行之精的珍贵之处同样丝毫不下与碧落云气根源。 西方太白元金,南方离火之精,东方乙木灵气,北方玄冥真水,中央后土神石。 每一样都是修道之人炼制法宝的绝佳材料。 “这么说来,这九重天阙可真是奢侈之极,不过我有个疑惑,既然有这么多珍惜的灵物,孚佑真人为何不将其赏赐给门下弟子呢,这足以炼制出上百件法宝了。” 谢浔赞叹的同时,又有些不解。 何道人道:“看来谢道友对法宝灵器还是不够了解,神珍虽然难得,但若只是炼制一般法宝,需要的量却并不多,这对于能够遨游星河,寿元无穷无尽的元神真人们来说,却只是多耗费些功夫的事情罢了。” ------------ 章九十八 问道与人 “可即便有神珍,用过去的祭炼之法,想要炼制出法宝来,又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何况,对元神高人来说,虚灵法宝还可以磨时间来祭炼,真形和幻神级数的法宝那就要看机缘了。” “当然最关键的事,孚佑祖师炼制九重天阙之时尚未创下蓬莱道统,也没有门人弟子,又怎么会将这些神珍用作他途呢?”何道人的解释合情合理,同时让谢浔对法宝又多了几分了解。 “原来是这样,多谢道长指点,那蓬莱派又是于何时建立呢?” “就在孚佑祖师炼制出九重天阙之后,大概是八九万年之前吧,蓬莱岛本是海外荒岛一座,在东海之上这样的海岛随处可见,正是因为有了九重天阙吞吐的灵气之养,蓬莱才能变成如今这副郁郁葱葱的模样,与方丈瀛台并称为海外三仙山。” 何道人说起此事之时,得意之情洋溢与表。 “原来竟是这样。”谢浔也赞叹与孚佑真人的法力之高强,以及九重天阙的神通广大,但是其吞吐的灵气就足以滋养出一座仙山,供养一派大教,这该是何等的伟力? 一时间,谢浔思绪翻飞,对九重天阙充满了向往之情,恨不得何道人立马完成任务,驾着鱼龙船向西折返,带他会蓬莱派。 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痴心妄想罢了,此行去见那什么黎王,恐怕也不见得就会顺利了。 或者说,他现在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自他跟随李云妙走出谢府之后,行事就没有顺利过,虽然从来未曾遇到过超出过他能力范围的危险发生,可事情往往在最后发生变故,这些变故却不是凭他的能力就能解决的。 “这莫非就是师姐所说的缘法,或者说是上天对我的考验么,可是世上真的有天么?” 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面前不就有一位前辈修者么? “何道长,不知你以为世上可真有一个天在掌控芸芸众生的命运么?” 何道长不知谢浔为何忽然转移了话题,不过他还是道:“这我却是不知,我蓬莱派典籍众多,对于此,也有不少论述,但即便是各位前辈大能对此的看法也不相同,道永存,天却不可揣度,不过以我之见,天大概是不存在的吧,就算是有,恐怕也早就被那些不朽造化的高人们斩杀了,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真的掌控他们的命运。” 谢浔不知道这时什么样一个逻辑,他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若是没有天的话,那修道之人常说的缘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何谓有缘,何谓无缘?今日我与道长相遇,是为有缘,道长愿意引我进入蓬莱修行。” 他指了指船舱外面游动的鱼虾,继续道:“此时此刻,我们与这些游鱼又是否称得上有缘呢?” 一旁的夏裘听得一脸茫然,以他的心智见识,尚还不能理解谢浔这番话的意思,这并不是说他笨,只是受限于经历罢了。 何道人轻笑道:“我观谢道友也是机敏聪慧之人,怎么连这道理也不明白?所谓机缘,不过是个托词罢了,若你是个凡人,又毫无修道天赋,那即使遇到了我,我们之间也不会有半点缘分,就和外面那些游鱼一样。” 其实谢浔心中早有答案,只是若从这方面解释的话,那为什么李云妙失踪之后,玉门派没有其他人来找他?他去寻找玉门派也没有得到半点痕迹? 李云妙当初不是说他和玉门派有缘,是她门中一位前辈的转世么? 随着他见识的增长,他早已知道了元神真人的神通广大,若是想要收他入门,根本就不需要李云妙大费周章的带他回去师门。 以极玄子的本事,九州之上任意两点,一念之间,足以来往于九州之上任意两点。 这似乎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和玉门派之间的这种缘分其实恐怕远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强。 谢浔之所以向何道人提出这个问题,只是想最后在确认一下,得到了准确的答案,这让他有些失落,同时也有了几分轻松。 虽然另投他派是他早就已经有了的打算,去蓬莱这样的名门大派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可当几乎真的落到他的面前,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愧疚,毕竟李云妙对他不薄,他能有今日,也都要依仗李云妙交给他的东西,叫了那么久的师姐,心心念念那么久的师姐,他对玉门派其实早就有了一些归属感。 虽然他还尚未正式入门,可受到传统江湖道义教育的他,对于改换门庭一事,仍旧有些抵触。 “或许,这也说明我和玉门派无缘吧。”谢浔暗叹,若是有机会,他当然愿意加入玉门派。 可现在他的修行已经陷入了困境当中,他也不会一直死抱着玉门派不放。 见识过仙道的绮丽崔嵬,要他从此仍做一介凡人,谢浔又如何甘心? “多谢何道长指点。”谢浔对何道人深深一礼。 这一礼,既为他替自己解答疑惑,也因为这番话对他的影响。 求道,求德,求义,问道于人,问心于己,谢浔最终选择了求道。 他并非心无杂念,一心求道之人,但求道之心却总归占着上风,这一番心理挣扎,让他的心思有澄澈了几分,道心又坚定了几分。 如此,谢浔,夏裘,还有何道人三人又谈了一些修行之事,当然,主要是何道人说,谢浔问,夏裘则以听居多。 何道人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一副严肃古板的模样,但实际上为人相当随和,对谢浔和夏裘这样的后学末进也不吝指点。 想来也是,蓬莱派想要与西陵妖王结盟,若真派个高傲冷漠的弟子来,那这盟约只是恐怕也不用再提了。 不一会儿,三人的话题又回到了鱼龙船上来。 “先前何道长说,造化之法祭炼的器物有两个,一个是九重宫阙,还有一件就是我们脚下这艘鱼龙船,既然九重宫阙都耗费了大量的神珍,又是幻神级数的法宝,怎得鱼龙船才不过是六阶法器呢?” ------------ 章九十九 原来是虾将军 “鱼龙船能炼制到六阶,已经耗费了我派大量功夫了,这也是为何造化之法的法器只得两件的原因,师祖有了九重宫阙,自然不用再去祭炼其他法宝,因此这鱼龙船其实是我蓬莱派掌教以及诸多前辈所祭炼,可他们没有祖师那样通天彻地的修为,也没有那么多神珍仙料,鱼龙船炼制到六阶之后,想要再进一步虽然也不是不可能,却需要动用大量的人手。” “祖师祭炼九重天阙之时可以一人独自祭炼数万部件,可我们这些后备弟子也不行,哪怕当时掌教真人就已经是元神真人,想要将鱼龙船祭炼成法宝,必须要倾尽门派所有丹成以上高手之力才行,这显然不可能做到,我修道之人,求的都是长生逍遥,哪怕是掌教真人也不可能强迫其他人去做这等事,” “况且这鱼龙船的材料本身就比九重宫阙差了数筹不止,除了其核心处是用一块千年寒铁打造的之外,其余部件都不足以用来打造法宝。” “原来是这样。”谢浔叹了口气,原本他还觉得这造化炼器之法如此厉害,那蓬莱派岂不是无敌与世,短时间内就能炼制出一大堆威力巨大的法宝出来,没想到其中却还有如此多的艰难波折,使其实用价值大打折扣。 见谢浔叹气,何道人又道:“不过这鱼龙船想要炼制成法宝其实也没那么困难,若是孚佑祖师亲自出手的话,恐怕还要不了三年五载。” 三年五载,对凡人来说,这恐怕就是生命的十分之一,可对修道之人来说,只是时光之一隙罢了,这样想来,造化之法也有其可取之处。 谢浔又复赞叹,可他心里想的却是,若是有了孚佑祖师那样的修为,又真的能看上普通的虚灵法宝吗?生命对他们来说,恐怕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数字罢了。 若是有心,恐怕能炼制出一大堆虚灵级数的法宝来。 当初孚佑祖师急于炼制出九重天阙来,恐怕也是另有目的罢了,不然他干嘛不接手这条鱼龙船,哪怕是自己不用,用来遗泽晚生后辈也是好的,总好过让这船似如今这模样,只在弟子外出,需要个气派之物充场面之时,就随意赏赐下去。 “其实我想这么多干嘛呢,元神,合道,法宝,这些对我来说都还是太遥远了,就算是六阶法器,对如今的我来说,也是不得了的东西了。” 谢浔忽地自嘲想到。 就在这时,鱼龙船忽地停了下来,一道嘹亮雄浑的声音穿来:“来者何人,且快停下船来!” 这声音穿够厚厚的船壁而来,力道却丝毫不曾减弱,可见来人修为,谢浔自我思量,想来也是做不到这一地步的。 何道人脸上露出一丝精芒,道:“我们已经到了红林岛海域了,这一片海都是黎王的势力范围,这人应该也是九黎宫之人。” 他掐了个法诀,谢浔面前的船壁忽地一变,出现了一块光幕,只见一只巨大的螃蟹站在鱼龙船外百多尺处,一对钳子就好像船锚一般狰狞,它的背后,还有一群稍小些的螃蟹,也都和他差不多模样。 谢浔笑道:“夏兄,原来是你的同族兄弟。” 夏裘听了他这话,却厌恶道:“谁和他们是同族的兄弟!” 谢浔暗自奇怪,心道:“这个夏裘,就算你变成了人形,也不至于连你同宗的都不认识了吧,我这话又不曾折煞于你,如此大的火气作甚。” 何道人道:“谢道友恐怕却是想错了,这位夏道友,本体并非是蟹,而是虾。” 谢浔听了这话,还不愿意承认现实,催动了法力,将九枚天眼的符箓种子都调动起来,眼中闪过一道白芒,直盯着夏裘。 只见他眼中的夏裘逐渐变化,最后真成了一只虾的模样。 谢浔不得不认了现实,道:“夏兄,实在是对不住了,我见你一副蟹将的打扮,还以为你本体乃是蟹呢。” 夏裘冷哼了一声,不去理会谢浔,谢浔虽然尴尬,却也没放在心上,这夏裘心思单纯,就好像一个十来岁的小儿一般,倒别有一番可爱之处。 事后他想来,此事的确是先入为主了。 只见夏裘长的像蟹就以为他乃是蟹变得,也就没用完整的天眼却清查他的真身。 其实细想来,若是蟹妖,那多半是会和他自己一般姓谢才是,姓夏,不就暗示着他乃是虾妖么。 至于那盔甲,却是他的大敌的尸体,他将其杀死后,见其壳壳颇为坚硬,便用来作了自己的甲胄,正好展现了他的勇猛英武,没想到却被谢浔给误会了。 何道人从船舱当中拿出一个海螺模样的东西放到嘴边,然后道:“我乃是蓬莱何清,特奉敝派掌教之命前来拜访黎王,不知前方是九黎宫哪位将军当面?” 谢浔饶有兴趣地看着何道人手中的海螺,虽然何道人没有解释,他也大概猜到了这东西的作用,深海之中传话并不方便,尤其他们身处海底之下,不好下船,这海螺相必就是一件传音之物。 他抬头再看,发现前方那螃蟹钳中也夹着一个差不多模样的海螺,“原来这蟹妖也是借助了法器之力么,先前我还以为他是纯粹凭借自身功夫,只是不知道他们又是何等的修为?” 他走到窗前,透过水晶,用天眼打量着那群大“螃蟹“,鱼龙船外禁制密布,他的望气术和天眼都无法穿透,唯有船窗这里,他的天眼还能发挥一点作用。 这些螃蟹,领头的竟是炼罡,跟在后面的小兵则是混杂有凝煞,感应,入窍修为的,其中又以入窍修为的最多。 “这西陵黎王是个什么人,帐下单是一个巡查的将军都是炼罡修为么。”谢浔暗自咋舌,尽管那人还没有答话,不过看何道人的模样,应该就是九黎宫的人没错。 要知道,先前谢浔遇到的长眉妖王都只是炼罡境而已,就已经能裂土封疆,称雄一方了。 ------------ 章一百 突袭 不一会儿,先前那声音就又出现了,“本将是黎王座下巡查大将谢巡,你说你是蓬莱之人,有何证据?我家大王可不是等闲之人能够见的。” 何道人还没答话,谢浔却先哭笑不得了,他先前与夏裘开玩笑说那人与他乃是同族兄弟,没想到自己与他竟然才是最有缘的,竟然连名字的发音都相同。 “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个寻字,想来应该不会与我相同才是。”谢洪最初给谢浔起名谢循,后来谢夫人正好在浔阳江边将他生下,于是就改名为谢浔。 浔是地名,在这遥远的海外,应该不会有妖怪去使用这字当作名字。 夏裘先前被谢浔折辱,这下正好有了机会,如何肯放过,不过他不太会说话,只道:“哈哈哈哈,你看他也叫谢浔啊,与你同名,莫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谢浔笑道:“这却是不好说,他固然不是我兄弟,但既然与我同名,那相必在冥冥之中还有什么联系呢,说不定上辈子我们就是兄弟也说不定呢。” 谢浔怎么会去同一个才化形不久的妖怪争辩?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何况是一个质朴的小妖? 质朴不是说完全像婴孩一般无害而善良,只是说他的性子未经文明教化,保持着一种原始的状态罢了。 何道人道:“信物我自然是带了的,我带来了长眉妖王的书信,以及他帐下的以为夏道友,这位谢将军一看便知。” “你且拿过来与我一看,若是为真,我自然带你去见我家大王。”蟹将谢巡朗声道,眼中戒备之色稍减。 面前这艘大船压迫感十足,来人多半也不好惹,否则他也不会有这么好说话了。 何道人见他好像信任了自己,便将鱼龙船收拢了来,三人又复回到海中,朝着那群蟹兵而去。 谢巡接过信,在信封上看了一眼,笑道:“果真是长眉妖王的信,我见过他,识得他的法力,这位何道长,且与我来。” 何道人抱拳,想要将信拿回手中,哪知那谢巡冷冷一笑,手中忽地出现了一柄大刀,朝着何道人砍来,“你且去幽冥地狱去吧!” 何道人以为一切顺利,没料到谢巡这一着,尽管他反应半点不慢,背后仙剑当即出窍护主,同时身子急速往后退去,却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刀,肋下被撕裂出一道狰狞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当即在海水间蔓延开来。 一旁的谢浔和夏裘见了何道人的遭遇,反应都极快,各自使出了自己的保命的招数。 谢浔慌忙之间已经来不及去处青乌巨剑,不过他战斗经验丰富,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根据对面蟹兵的位置猜测到了可能出现攻击的方向。 一边闪躲,一边催动《脱胎换骨诀》将要害之处都化作石块,果然,他才走出去半步,背后就传开一股巨力,若不是有石化的皮肤,他此时恐怕就已经和何道人一个下场了。 倒是一旁的夏裘虽然修为要差一些,身上八条腿却操纵的相当灵活,竟然毫发无损的挡下了对面的偷袭。 谢浔顾不得去看另外两人怎么样,一边操纵辟水决搅动海水,一边从九柳袋中去取自己的青乌剑。 他的辟水诀在修为提高之后,已将非是当初时可比,足以扰乱偷袭之人的身形,只是在却不能伤到他们分毫,水性至柔,谢浔的辟水诀只是单纯的操纵水流而已,并没有其他变化。 于此同时,他眼中白芒不断闪现,天眼运转到极致,片刻之间就已经看清了这些人的具体修为,让他送了一口气的是,来袭杀他和夏裘的都是感应和入窍境的妖怪。 几个凝煞境的大妖都在和谢巡一起对付何道人呢,显然,这位蓬莱派的高徒让他们想到忌惮。 谢浔心中大定,不退反进,水流不断和来人纠缠,自己则在一旁以天眼纵观全局,不时出手,一出手便能带走一条性命。 而另一边,穿着螃蟹盔甲的夏裘仿佛真的长了八只手一般,一人独战八大入窍妖兵而落下风,大戟挥舞之间,不时便会扬起一道血花。 而另一边,谢巡等人也是焦急异常,他们八个凝煞高手,一个炼罡高手围攻一个受伤的何道人,却被他的剑光逼迫的节节败退。 谢巡啐道:“剑仙当真是难以对付!” 他们几人都是和夏裘一般,似的刀枪矛戟这样的近战兵器,纵然枪戟已经是长兵器了,可相比剑仙们的剑光,却又还差的远了。 谢巡几人挡了一会儿,一个凝煞妖怪就被何道人寻了个破绽斩掉了,失去了一个兄弟,其余人等压力更大,相对的,何道人这边就变得轻松起来。 而另一边,谢浔动作飞快,在海水之间穿梭来回,比之游鱼来丝毫不差,青乌剑每次出手,必然带走一条妖兵的性命,短短十几个呼吸,那些入窍和感应境的妖怪就被谢浔杀了个干干净净。 一旁的夏裘都看傻了眼,他知道谢浔修为比他高,可他自恃武艺出众,并未将谢浔太放在心上,此前在长眉妖王宫中,他被谢浔以水流擒住,却也只当自己一时不察而已。 如今见了谢浔出手,方知自己那人能带了谢浔回宫定然不是因为谢浔怕了自己,而是真的如他所说,本来就想去拜访当地主人。 谢浔解决自己这边的对手,就要上前去给何道人帮忙,那边的谢巡等妖更是惊恐,若是一个普通的感应境修士,他们还真没放在眼里过。 可看谢浔那出手时云淡风轻的模样,便知他武艺定然非凡。 在炼罡境之前,除非是剑仙,其他炼气士在对决之时,双方的武艺高低很多时候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单是对付何清一人,他们便已经感觉吃力,若是加上谢浔这样一个强力的帮手,他们恐怕更是难有还手之力。 而他们甚至连逃跑都不能,除非遁术超群,否则在面对剑仙之时,拼命一战还有一线生机,逃走就真的只能送死了。 ------------ 章一百零一 剑仙 对上剑仙,最危险的就是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对方。 谢巡那只巨大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得飞快,在想着该如何破开这个僵局。 何道人显然也知道此时的状况,他的剑光加快,剑势更凶,同时张口道:“你们这几个蟹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要与我等为难?我蓬莱派应该没有得罪过你们吧。” 他并不想将这群妖怪杀死就了事了,那样根本毫无意义,这等妖物的身体虽然也是价值不菲的材料,可是却还没有被他看在眼里。 相反,若是能够从这些妖物嘴中打听到他们的来路,为何要劫杀自己一行人的话,那对自己此行的帮助显然会更大。 若是针对的蓬莱派,那他可以借机做好防备,若是针对的西陵黎王,那这个情报也能作为他们给黎王的一份礼物。 不论怎么样,都要比一堆冰冷的螃蟹壳要来的强。 谢巡知道自己身处困境,也清楚何道人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却冷笑了一声,道:“何清,你以为吃定我了么,方才你中了我一刀,又催动仙剑与我一场好斗,可你大概没有想到,我这一刀当中蕴含着至阴至毒的玄阴真气吧,玄阴真气无形无感,凭你的功夫还发现不了,相比此时已经随着你的经脉到达了你全身各处,哈哈哈哈,原本我这道真气是打算留着对付井纲那厮的,没想到却便宜了你。” 何道人冷笑道:“你莫要匡我,什么玄阴真气,我可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真气,既然无形无质,又怎么会是真气?我只听说过有一邪道法器名为玄阴幡,可那幡巫毒之气便是相隔数十里都能望见,与无形无质毫无干系。” 谢巡申道:“你不信就算了,你把法力集中于少阳经一试便知,是不是感觉胸口像针扎一样的痛?” 何道人照做,果然如他所言,他脸上神色一边,落入谢浔和谢巡眼中。 谢巡笑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若是愿以道心起誓答应放我一马,我便给你解药,公平得很,如何?” 而一旁的谢浔见了,暗道:“这不是江湖之人常耍的把戏么,就算他那真气有什么问题,能让何道长胸口产生异状,却也不见得就真如他所言是什么玄阴真气的功劳,这何道长可莫要被他给哄住了。” 这种说辞,在江湖当中广为流传,真真假假,一来能拖延时间,二来也有可能因此而活命。 若是遇到了那谨慎的主,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去冒这等风险的。 “正如何道长所言,这世上恐怕没有至阴至毒,却又无形无质的真气,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律,虽然总有例外,可若是阴毒之物,必然会表现出诸如寒,恶心一类的症状。” 谢浔只能期望何道人能够如他一般想法,不受那几人的言语蛊惑了。 不过事情显然是朝着与他预计的方向而去了,何清的剑光竟然有渐渐变慢的趋势,这让谢浔好生不解。 “难道这大螃蟹说的是真的?” 果然,谢巡也道:“怎么样,何道长,我这真气厉害吧,是不是感觉内力开始滞涩了?” 何清脸色一变,道:“我何某人平生最恨的就是受人威胁,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言罢,只见他脸上闪过一丝青气,剑光顿时大盛,将谢巡等八人全部笼罩在了剑光之中。” 谢巡大骇,高声喝道:“何清,你当真不要命了么,就算你不顾惜你自己的性命,难道你还要让师门任务都功亏一篑?” 何清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旋即又恢复过去的坚毅,剑光气势更盛,速度更快,几个呼吸后,谢巡等人就被他无情绞杀。 他喃喃道:“我杀了你,不也能得到解药么,当真是笨。” 随机走上前去,在那几只螃蟹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布袋来,看模样,应当就是这个螃蟹谢巡的储物袋了。 而一旁的谢浔,却若有所思,这只大螃蟹竟然知道何清来此的目的,而何清后来的行为也着实是反常。 这几只大螃蟹的死,恐怕还另有蹊跷。 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处境也有点危险,“这何清会不会杀了我灭口呢?” 要是对上何清,他可没有半点自信能够逃命,剑仙,当真可谓是排空驭气奔如电。 谢浔看了看夏裘,他依旧穿着那件螃蟹盔甲站在不远处,一脸崇拜地看着何清,显然,何清方才的威风让这个才化形不久的小妖心向往之。 不过话又说回来,何清御剑杀人的模样当真是威势凛凛,就连谢浔自己,都有些想要学飞剑之法了。 “可惜师姐不见了,要不然,我此时大概也能操纵剑丸了吧。”谢浔又再次想起了李云妙。 玉门派的飞剑乃是剑丸,剑丸藏于腹中,以真气法力温养,待使用之时,便从口中吐出御敌,十分隐蔽方便,更兼有偷袭之妙。 蓬莱派的飞剑则是正常意义上那样的剑,飞剑与剑仙心神相连,需时刻温养,不能放入储物空间当中,故而蓬莱弟子都会在背上背一柄长剑。 那剑鞘也同样是件法器,内里有各种灵药,精金等珍贵之物,用以温养那一口仙剑。 此法更依靠外力,虽然不如剑丸那样方便,可是法剑的威力却要大的多,祭炼禁制之时,也比剑丸要快一些。 这其中的区别,还是方才赶路之时,何道人告诉谢浔的。 因为谢浔对此颇为好奇,他从来没见过李云妙背剑,而何清能将鱼龙船带在身上,显然也是有储物法器的。 开始他还以为何清是觉得背一把剑比较英气,或者说更符合剑仙的形象呢。 而据何清讲,剑仙一道,除了剑丸,剑,还有就是剑匣。 九州各大门派,使用何种剑器,有个有趣的规律,沿海以及东海之上的剑修门派,都是身负长剑,而北方的剑修门派则以修炼剑丸者居多,至于剑匣,却是在西南各派为主,大有三分天下之势。 ------------ 章一百零二 斩仙葫芦 唯一能表明他并不年轻的证据大概就是他那双眸子,深沉如海,漆黑似渊。 而就算是这样一双饱经岁月洗礼,本该看透人世繁华的双眼,此时也不经露出一丝喜悦之色。 被囚禁数百年,如今终于要脱困,怎么能让他不兴奋? 这夜,天空中出现了点点星辰,谢浔也将修炼之地从大树下转移到江边的巨石上,充分利用星辰之力带来的好处。 因为是月初的缘故,月亮很快就消失不见,夜空中只剩下几颗星辰还在闪烁。 谢浔一遍又一遍的按照《玉门经》所记载的路线运转真元,终于在此时,将口窍的最后一个穴窍打通,一种熟悉的感觉升起,整个口窍六十个穴窍通过各处经脉连为一个整体,然后和已打通眼耳鼻六窍互相呼应,形成一个玄妙的循环。 而谢浔此时嘴巴一张,一口气如同白练般喷射而出,击打在远处的江水之上,竟让其溅起了水花! “若我当初在面对祁远智时就有了这般本事,恐怕一口血箭喷出,就能将他脑袋给打爆。”谢浔心道。 不过似乎还是要射中眼睛才有用,这吐气为剑的功夫可破不了祁远智那身僵尸皮。 就在他感触之时,眼耳鼻口窍的循环忽然自己加速运转起来。 但谢浔没有慌张,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兴奋之色,因为一种玄妙的感觉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这次又能感悟出什么呢?”这次谢浔多了一丝期待,然后赶紧投入到了对这一丝灵感的体悟当中。 第二天中午,日上中天,谢浔屁股下面的石头已经烫的吓人,就算是在上面煎鸡蛋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但谢浔仍沉迷于对那一丝灵感的体悟中,在大石头上坐着一动不动。 或者说,他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当中。 在这个世界当中,他不再是谢浔,而是一株化形草,生长在昆仑圣境中,与仙兽灵禽为伴,整日吞吐天地灵气。 刚开始,谢浔还为自己到底是化形草还是谢浔和感到迷茫,后来他也不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确是化形草无疑,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身为一株化形草,它只有一条正经,从根系一直延伸到叶子,根本不用去运转法诀,天地灵气就会滚滚而入,单已吞吐的灵气论的话,比他作为谢浔时所能吞吐的灵气多了不下于十倍。 这日,天空中突然来了一个白衣女子,她翠冠霞帔,站在一团彩云之上,面容被云雾遮掩,难以看清。 “五百年后本宫就将离开此地,这昆仑圣境也即将荒废,尔等皆是天生灵物,可自行修炼,但也因此难以突破桎梏,一望大道。” “本宫洞府内灵气有限,难以将你们一起带走,又不忍见你们在此地灵气枯竭后渐渐消亡,因此今日特来此地讲法,若你们能有机缘,悟得其中经义,便可借此化形而出,离开此地。” 那女子的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如同大道仙音,谢浔听得迷迷糊糊,仿佛在做梦一般。 等他醒来之时,远处覆盖着白雪的山脉,近处的花花草草,以及天空中讲法的女子都已消失不见。 只有头顶上灼热的太阳晒着他的面庞,面前的江水则向东奔涌而去。 同时谢浔的泥丸宫中则多了一道符箓种子。 《脱胎换骨诀》?谢浔的脑海中没由来的冒出这个名字。 与上次不同,这次他感悟到的这个法诀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而且也没有直接修炼到最高层次,反而只凝聚了一道符箓种子。 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个法诀的修炼之法,这竟然是一道天罡级数的法术! 谢浔自己都震惊了。 “我竟然能创造出天罡级数的法诀来?”他总觉得这法诀恐怕不是自己领悟的,而是梦境里那株化形草领悟出的,只是,“我不就是那株化形草么?” “算了,既然有了一道符箓种子,还是试试这道法术有什么作用吧。”谢浔心道。 于是他就催动了真元朝着泥丸功而去,那道符箓种子一接触道真元,就像一个漩涡一样,开始旋转起来,将谢浔的真元吸去了一半。 然后谢浔发觉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心跳也变得比平时快得多,甚至比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还累。 接着他就眼前一黑,但并没有昏过去,就是单纯的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法术运转失败把眼睛弄瞎了吗?”他开始慌张起来,因为李云妙曾经说过,再成就长生之前,身体只要有了缺陷,都会长生无望。 他下意识的想动手摸摸自己的眼睛,结果他发现自己哪儿有什么手臂?这种感觉不就和梦里的化形草一样吗?只是那化形草比他好一点,还能看到东西。 经过了这两次惊吓,又有了先前梦境的遭遇,谢浔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感受了下,发现自己不仅没有眼睛和手了,实际上不管是腿,耳朵鼻子,嘴巴甚至连心跳都没有了,就连体内的经脉都不一样了,变成了一团,交织在一起。 “我这是变成一株草了吗?”谢浔现在反而还觉得挺有趣,因为他那道符箓种子还在他的身体里,他能感觉到,只要再次运转这道符箓种子,他就能恢复人身。 因此他决定探查下自己变身后的新身体,这倒也简单,他从最初的吃惊中恢复过来后,就已经想到了,既然他还有思维,真元也还存在,那神念想必也是存在的。 他调动神念,缓缓的将其释放出去,一个东西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只见江边的巨石上,一堆衣服中间,赫然是一块青色的大石头! “我竟然变成了一块大石头吗?”谢浔哭笑不得,他还以为自己会和梦里一样变成一株小草呢。 不过也是,草的经脉明明是一条,而他却有一团。 “诶,石头也有经脉吗?”谢浔觉得这个事情还挺好玩的。 从从从从 ------------ 章一百零三 赠药 何清至少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丧心病狂之人。 谢浔从九柳袋中掏出九花玉露丸,倒出一粒放在掌心,然后朝着何清走去。 何清在心中纠结了一番,已经下定了决心,正打算动手之时,却发现谢浔朝他走了。 他愣了一下,就是这一愣,救了谢浔一命。 谢浔朗声道:“何道长,你怎么样,我这里有一枚我师姐给我的九花玉露丸,乃是玉门派掌教极玄子亲手炼制,据说能解百毒,还有恢复精力和真气的神效,你要不要试一试?” “九花玉露丸?”何清有些吃惊,九花玉露丸他是知道的,这种丹药不是玉门派专属,在九州各个名门大派当中都有流传,但是此丹所用药材十分珍贵,炼制的难度也颇高,再加上效用神奇,正如谢浔所言,可解百毒,还能帮助伤势快速恢复,因此名气甚大,却相当稀少。 何清也只是在师门长辈哪里学习丹药辨别之时曾经见识过一次,自己却从来没有吃过。 其实九花玉露丸还有一个不为常人所知的功效,这是那位教他丹药辨识的师叔告诉他的,那就是受伤之人,若是能在受伤之后服用九花玉露丸,只要没有落下病根,那就能对修为产生你一定的增益作用。 对于会落下病根的伤势,九花玉露丸也能将病根稍微减轻。 修仙界当中没有货币,修士之间交易多是靠以物易物,这种方式其实颇为不便,因为东西虽然有高低贵贱之分,修士们对其价值也有个大约的评估,但是以物易物却不见得能够真的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反而倒是九花玉露丸这样珍贵的,对大家都有作用的丹药成了一种类似凡俗黄金的硬通货,只是九花玉露丸比黄金还要更加稀少罢了。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不过这其实也还说的过去,玉门派加上掌教也不过四五人,李云妙作为最小的弟子,又有合道高人的亲自教导,各种丹药法宝必然都是最珍贵的,像九花玉露丸这样的东西,我们将其看得很珍贵,却未必被人家放到眼里,随便一个未入门的弟子,都能随手送去,不过即便如此,这小子恐怕也颇受玉门派看重啊。” 一瞬间,何清脑中闪过数个念头,有对李云妙的艳羡,也有对蓬莱派的感慨。 蓬莱派虽然地处海外,但一向是有教无类,每隔十年就会大开山门,广招门徒,不仅是陆上,海外之人有来此寻道的,就连海中的妖怪们也有不少拜入了蓬莱。 尽管凡间之人总把妖魔混为一谈,话本传奇中的仙人们总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但在海外修仙界当中,人妖之间其实相处非常融洽,并不因族类不同而产生隔阂。 因为道法传承并无人妖之分,妖族修炼至入窍圆满之后,就能完全的化作人形,这是其本能,并不是因为修炼了道法的缘故。 因为宇宙之中,虽然有诸多种族,但唯有人形是最适宜修道的,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恰与周天之数相等,这世上再无一种生物能拥有比这还多的穴窍。 就算是龙凤这等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天生就强大无比的种族,其穴窍数目也只是与人族相等罢了。 事实上,也只有龙凤这样天生拥有三百六十五处穴窍的种族,才不会在入窍圆满之时主动朝着人形变化。 甚至有传言说,蓬莱派孚佑真人,其本体也不是人类,而是海外一只神鸟修炼得道。 不过这个传言从未没有得到祖师证实过,但祖师也从未对此反驳。 对此,有弟子认为只是因为祖师不屑于回应这种传言,还有的弟子则认为祖师没有反驳,那就是默认了。 当然,不管是哪一种,对蓬莱派都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反正不管是人是妖,修炼到元神境界之时,都会脱去肉体凡胎,只留一道元神,而根据各人修炼的道法的不同,各个元神真人的本相也不仅相同,反正都不再是人了,只是因为在炼气境时已经习惯了人形,在宇宙间也是人形生灵最多,所以大部分元神高人都还是以人形行走世间。 蓬莱派因为弟子众多,所以对于修行所用之物,自然不如李云妙那样,人人都能用上最好的,道法传授,经义讲述,也大多是由门中长老们进行,这些长老修为不一,从丹成到元神都有,但还是以丹成的最多。 这自然不如李云妙有合道高人教导来的好。 但不管怎么说,能得到谢浔赠送九花玉露丸,这都是他的机缘所在。 何清本就是个高傲之人,吃软不吃硬,方才他本来打算对谢浔动手,可此时谢浔给他送上灵药,他就觉得谢浔这个人不错,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换做是他,可不一定舍得把九花玉露丸这样珍贵的东西赠予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 而谢浔那番话说明,他显然是知道这九花玉露丸的价值的,这就更显得珍贵。 “他愿意宋灵药来救我,不管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起码都说明他对我没有恶意,这实在难得,再说,我若是恢复过来了,也就不必怕这两个小子背着我耍什么花招,更关键的是,现在我就有机会能完成师门之命了。” 何清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于是笑着对谢浔道:“如此,就多谢道友了。” 接过九华玉露丸,何清放到鼻子前闻了一下,与自己此前见过那枚九花玉露丸一模一样,散发的香味灵气比之那枚甚至还要浓郁很多。 他暗自赞叹:“不愧是合道高人亲自炼制的丹药,恐怕就算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灵药,到了他们手上,也能凭空多出几分药效来。” 何清不再犹豫,一口将丹药吞服,然后就盘膝打坐,开始疗伤。 九花玉露丸不愧是万灵神药,馥郁的芬芳在他胃中绽放开来,药性随着法力在他的经脉当中周转,很快就将那股阴寒之气驱散掉了。 ------------ 章一百零四 感激 时间一点点流逝,小水流已经深入到了池地,与谢浔曾经见识过的江水下面不同,这个水潭的底部和外面的山壁一样,异常的光滑平整,就好像是精心打磨的铜镜一般,谢浔觉得,他若是以人形在上面行走的话,恐怕还会滑倒。 水流们一接触到池地就四散开来,就想豆子从手中抛洒到地面一样,但谢浔注意到,那些细小的“水精灵”们虽然看似是四散开来了,实际上,却有一小部分忽然间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看来之所以会产生水的流动就是因为这里会有水流突然消失了。”谢浔得出了结论,注意力从水流上转移会自身。 “若不是我无意间探索出了辟水诀的这种变化,恐怕还不能发现这里的奥秘。” 有水流消失,说明那个地方下面定然另有玄机。 谢浔让那股小水流到其他地方继续“探查”,自己则潜入了水中,来到那些细小水流消失之地。 他庞大的身躯一动,先前那些奇异的变化,全都消失不见,谢浔也不恼,掏出自己的青乌巨剑,朝着那地方劈去。 原本他还害怕这池地的岩石太过坚硬,凭他自己没法将其打破,哪知青乌忘池底一戳,那光滑的地面就好像琉璃瓦一般,层层碎裂,四散开来一圈漂亮的纹路。 “这质地不像是石头啊。”谢浔还以为这里和上方的山峰是同一种岩石呢。 他拿着青乌有戳了几下,把那池底彻底破坏掉,开出一个一人宽的大洞来。 “看来这个水潭就是通过下方这些空洞与外界相连的了。”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出现了这样一个空洞,却没有发生水流朝着里面大量灌入形成漩涡的情况。 只是这里的东西本就反常,他倒也不以为意。 一般来说,这样的地方连接的都是地下暗河,而地下暗河总有和外界相连之处,只要沿着暗河行走,多半都能走出去。 “就是不知道这暗河有多长,又通向哪里。”最让谢浔担忧的就是,万一这暗河通向的血魔宗的老巢的话,那就,麻烦了,他一个人,想要在守卫森严的仙道门派中不被发现实在是太困难。 “不过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走水路总比去爬山要来的容易。”谢浔主意打定,便一脚踏入了自己凿出来的洞穴当中。 脚刚踏入这洞穴,一股温热感就传来,同时他的身体向上的浮力也更大,“这两边水的质地竟然完全不同,就好像有一条清晰的界限一般,当真是奇事。” 谢浔自从接触到李云妙以来,就遇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事,如今早已不会大惊小怪,但是仍旧对这些事情啧啧称奇。 运转法力,把自身重量又加大了几分,这才顺利地沉了下去,待头也进入到了洞中,消失了一天的色彩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眼中。 这是一片蓝色的世界,蓝色的水,蓝色的岩壁。 “下面有光,却不会透到上面去。”当真有意思。 谢浔环绕四周,发现岩壁比他想象的要宽阔的多,这也验证了他的猜测,这下方的通道是一直都存在着的,只是被那种琉璃一样的岩石遮掩住了。 这下面和上面有一点倒是一样,那就是一样的孤寂,没有声音,没有生命,虽然也光彩,却全都是蓝色,比上面的一片黑暗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浔沿着通道一路向下,竟然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底,与此同时,玉玦耗费的法力也越来越多,水温并没有改变多少,这说明这水中的空气只怕是越来越少了。 好在不久之后玉玦耗费的法力就达到了一个稳定的状态,这让谢浔松了一口气,要是继续按照先前那样的态势耗下去,那他也只能原路返回了。 这条暗河的水流也很缓慢,谢随之漂流而下,过去一日,眼前突然一黑,竟然又到了一个没有光照的地方。 周围依然被水包裹着,这里的水温倒是和正常河流相差不大,浮力也不如先前那蓝色的暗河。 又走了一会儿,前路渐渐明亮起来,谢浔知道现在多半已经到了一个正常的地方,因为只有先前那种不正常的地界才会一下子黑一下子亮,正常的光源都是渐渐变化的。 他环顾四周,这里就和他在江水之下的所见相差不大了,水道之中是细细的泥沙,踩上去还能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又一段路之后,他甚至还见到了不少宽大的水草,以及一群色彩斑斓的鱼儿。 出了水道,眼前的景色让谢浔大为吃惊,这是一片宽广无垠的水域,谢浔的头上,不时有鱼群和水母飘过,远方是各色的水草,形状各异的巨大珊瑚,水色湛蓝潋滟,水面的光照射到这里,已经近乎强弩之末,却给此地别添了一种神秘之感,让他仿佛置身梦中。 “难道我这是到了大海之中?”谢浔没有去过海中,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知道海中的景象。 虽然和游记见闻笔记中描述的景色有所不同,谢浔还是一眼就判断出了自己的处境。 “想不到那个水池竟然通向大海之中,一日到海,若是顺风顺水,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我觉得我在那暗河之中前行的并不是很快啊。”谢浔有些疑惑,有些喜悦,有有些担忧。 “只能期望三哥他们好运吧。”谢浔暗叹,这次进攻魔教总坛的行动按说应该是成功了,可最后关头却又出了这样的事。 不过对方只要不是掌教这一级别的人物出动,谢浔觉得谢鸣他们自保应该无虞。 “如今之计,还是先探查下周围的环境,好知道该如何回去才是。”谢逊打定主意,手中卷起一道水流,让其顺着洋流自由飘荡,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他自己则朝着海面上浮去。 这海中灵气充沛,又有各种各样的海中生物,足以让他在此间生存。 若是能遇到海船问清方向自然最好,若是遇不到,那就只能勉强去试着观察星象了。 ------------ 章一百零五 黎王 这下大统领倒是忘记了十二个黑袍法师神秘消失的恐惧,他左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之色:“这便是超越入窍境的力量么,当真是将我视若无人啊!” 他朝着城墙方向望去,上师果然已经过去了。 上师没有多说废话,还没到还在一里之外,就已经在念咒施法,身上火焰暴涨,竟然幻化出一张羽翼,飞了起来。 天上的李云妙见到这法门,却是起了兴趣,她现在飞行还要借助白翼的力量呢,幻化羽翼的办法,她也曾经也想过,只是法力可塑性差,根本不可能凝聚出这样一对翅膀来,更别说让人飞起来了。 而光头上师所长出来的东西,她也看出来了,和那火焰神将的身躯是同一种东西构成,显然也是香火之力。 远处的大统领以及城墙上的白杨军士兵,见到火神会上师竟长出一对翅膀飞上了天空,无不震惊羡慕——飞上天空是人类永远的梦想。 基本上所有人,都曾经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像鸟儿一样在天空自由翱翔。 黑袍上师飞到城墙边缘,凭空变出了一把金杆红尖的长矛,他挽了枪花,长枪竟发出一道清越的声音来。 见到这把长矛,青莲圣使波澜不惊的脸色不禁一变,暗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火神会的决心,竟然连这个杆龙脊枪也让他给带出来了。” 龙脊枪是火神会的一件宝物,是火神会掌教斩杀了西方荒岭上的一条蛟龙之后,取其脊柱炼制而成。 这蛟龙并非天生龙属,而是一条火蟒化成,因此才居住于炎热的荒岭之上,故而龙脊枪与火神会的功法极为契合,有这龙脊枪在手,黑袍上师起码能发挥出十倍于己的战力来。 果然,黑袍上师手臂一抖,枪出如龙,风火大盛,朝着那群白袍年轻人而去,这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他这一枪刺出,风火之中隐然有一道龙形虚影张牙舞爪地从中奔袭而出,似乎要将那群年轻人抓过来一般。 那群年轻人见状大急,慌忙大喊,向青莲圣使求救,他们此时并非无所事事,而是在联手操纵着一个大阵,之前的黑袍法师以及他们召唤出来的火焰神将之所以消失不见,就是他们操纵阵法的结果,但不论是火焰神将,还是火神会的法师们,他们都只是被大阵困住,并没有消失或是死亡。 他们这一躲,那些人就将脱困而出,他们能布下这阵法,还是多亏了白杨军府衙收刮来的诸多珍稀材料,这次放弃了,那那些材料也就浪费了,根本就没有第二次机会。 他们这边法师人数本就少于对面,加上上师才一共七人,不依靠阵法根本就没有胜算,这也是昨日白琅希望青莲圣使去偷袭黑袍军法师的原因,若是能让对面法师死掉几个,他们的胜算就能高出不少。 青莲圣使并无把握对付手持龙脊枪的黑袍上师,但为了手下这些弟子的性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只要能再坚持一会儿,将困于阵中的黑袍法师们给解决掉,那他们还能借助大阵的力量挡住黑袍上师。 青莲圣使早在黑袍上师拿出龙脊枪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此时法术突然发出,一株巨木突然从城外升起,挡住了袭来的龙形火气。 这是一株橘子树,外面还罩着一圈水幕,避免了橘子树被火气给点燃,可青莲圣使知道,即便如此,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青莲圣母主掌万物生气,对水木二道最是精通,青莲圣使所用并非是什么法术,而是他借助青莲圣母的神力,让城外土壤中的一粒橘子种吸收城外土壤的水气,迅速伸根发芽,并利用其发达的根系继续抽取地下的水汽,然后在高温的引导下沿着树木的脉络往上,最终在橘子树周围形成一圈水幕。 这等本事,仅凭他感应境的修为是根本做不到的,也只有青莲圣母的神力,才能让他做到这等地步。 “不自量力!”黑袍上师冷哼了一声,也没有花哨的动作,手中长枪再次平直地刺出,又是一道灼热的风火之气。 青莲圣使加大了对土壤水分的吸取,可是根本不够!短短一息之间,白杨镇外长满枯草的平地就已经龟裂开来,就像是大旱年间一样。 他还不敢吸取白杨镇内的水分,否则都不用敌人动手,白杨镇的城墙就该垮塌了,那时候对面的骑兵就可长驱直入,到时候他们不但守不住白杨镇镇,守不住圣母的信徒,恐怕他和那些年轻的法师也逃不掉。 除非实力到了对面黑袍上师这种地步,否则面对大量的高手,他们也难免性命不保,这一点,杨雄倒是没有想错,青莲教以及火神会之所以与世俗的军阀合作,除了因为他们本身就有巨大的威信外,他们手下强大的实力也让这些法师心生忌惮。 白袍法师们已经感觉到阵法之中的反抗之力在逐渐降低,正如里面的黑袍法师们所言,这是一个幻阵,可若是在幻阵中被杀死,虽然不会真的死去,可是灵智消失,变作一具行尸走肉却是避免不了的。 里面的人以为不乱动就暂时不会有危险,这个想法若是面对无人操纵的阵法,那就是是正确的,只可惜他们面对的不是。 这个阵法名叫水莲阵,恰好需要六个人来施展,水月镜花,水主虚幻,而木主生气,则让这个阵法变化无穷,多了一分灵气。 黑袍们虽然在阵内不断放火,可他们修为不到,根本不可能用这种暴力的办法破阵,而想要摸清阵法的变换之道,借此破阵,这些人又没有这个本事。 好在他们分散的并不是很开,最后损失掉了两个人,还是会合到了一起,在这种幻阵之中,最忌讳的就是单独行动,人多一点,就算有什么不测,也还可能去拉一把,或是借机摸清阵法的变化规律。 ------------ 章一百零六 暗疾 在李清风的带领下,诸多弟子进入到一个大堂当中,沿途的风景让众人大开眼界,果真是仙家福地,亭台楼阁,无一不精,奇花异草,仙禽灵兽,随处可见。 大堂当中已经有了不少人,都是如同夏秋他们这般大小的孩子,他们先到一步,此时李清风又再回去接下一批了。 夏秋跟在明月后面,伸着小脑袋四处张望,这个大堂内壁上铭刻着许多玄妙的花纹,奇异的怪兽,日月星辰,花鸟虫鱼等,周围还有几个背着剑,维持秩序的修士。 从里面看,这里相当巨大,比他们在山下记录时那个广场还要来得宽广,只是她们进来时明明看到的时一座三层高的楼阁啊,以夏秋的眼睛也看得出来里面绝对比它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 “这大概就是法术的力量吧。”夏秋又想起了哥哥告诉她的话:“多看多想少说。” 结合之前遇到的事,她大概已经有了个印象:“凡事无法以常理解释的时候就将其归功于法术。” “法术可真神奇啊,难怪大家都那么想学法术,哥哥也叫我要好好修炼。”她心想。 过去,她有哥哥在,一切都依靠,如今哥哥离开了,她也要为了等哥哥回来好好修炼。 李清风来来回回,又带来几批弟子,可上山的人总也没有穷尽似的,不停地有人进来,夏秋开始还饶有兴致地这儿看看,那儿听听,或是和明月闲聊几句,到了最后她已经站的不耐烦了,就和明月一起寻了一根大柱子,倚在上面,眼睛半睁半闭,等着接下来的行动。 约摸过去了半个时辰,李清风终于将最后一批人给带上来了,夏秋之所以知道这些人是最后一批,是因为她认真观察过李清风前几次带人上来的数量,都是五六十个,恰好能将那凉亭给坐满,可现在带来的这批人,却只有三十多个。那显然就是最后一批了。 果不其然,这批人带上来之后,李清风就没有再离开,而是和他们一起在大堂中静静等候。 夏秋很高兴,她很少动脑子,可这次她凭借自己的想法,也做出了正确的猜测。 “哥哥,你放心吧,小秋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多看多想少说,我已经在做了哦。” 半盏茶之后,一个峨冠博带,身穿羽衣的中年人从正门走了进来,这中年人龙行虎步,双目如电,他每走一步,杂乱地人群就自动替他把路让开。 中年人走到高台之上,下面的修士们纷纷抱拳躬身行礼道:“见过妙羽真人。” 小孩子们见此,也有样学样,跟着行礼。 夏秋旁边一个男孩低声道:“这落华宗可真奇怪,迎接大人物竟然都不摆个阵列,竟然就让我们这样杂乱无章地站着,要是凡间的帝王遇到这等事,定然会恼羞成怒。” “诸位道友不必多礼,下面站着的就是我落华宗这次新招的外门弟子了吧,嗯,刚刚我听到有个小伙子说我落华宗奇怪,迎接大人物都不排阵列,还道若是凡间帝王见此定然会大怒。”妙羽真人面带笑容地对下面的诸弟子道。 那说话的弟子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妙羽听了去,当即脸色通红,额头上,背上都渗出了冷汗,不知道妙羽真人把他这一番话给说出来是何意。 妙羽真人顿了顿又道:“其实这也是今天我想给诸位初入门的弟子讲的事,入我道门,以后自然不用再去讲究那么多规矩,自然而然,顺乎心意即可,对我我等求道之人来说,除了大道,其他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夏秋对此没什么感觉,她对凡间的事没什么了解,对道门的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明月没有向其他弟子一样低声与人讨论,反而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妙羽真人又说了几句勉励众人的话,然后袖子一甩,一片五颜六色的光芒落到众人头上,他清了清声音,道:“各位新入门弟子就跟着和自己颜色相同的师兄师姐们,他们会带着你们办理入门的各项事宜。” 夏秋往自己头上看去,乃是一团紫气,她朝周围望了望,发现周围的孩子也都是紫气,显然妙羽真人只是按照弟子们站的位置随手划分的。 “当真是顺其自然,一切随缘呐。”明月感叹了一声,她也是紫色,“走吧,看来我们运气不错,竟然恰好分到了李师兄一组。”她拍了拍夏秋的肩膀。 夏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李清风就站在他们旁边不远处,头上也顶着一团紫气。 因为是按站的位置划分的,所以孩子们很快就聚拢了下来,夏秋数了下,加上她自己,一共是三十六个人,除了明月,里面还有两个人她有印象,一个是时宁,还有个则是先前呢喃被妙羽真人听到那位。 “走吧。”李清风点了下人数,见人都到齐了,道。 出了门,他又将他那只白色小船给召唤了出来,带着弟子们朝远处飞去,其他组也差不多,师兄师姐们各施神通,飞舟最多,还有的是巨大的飞剑,或是白练,红绫等,一时间,山上各色光芒闪耀,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李清风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山谷当中,山谷不深,里面有一排茅草屋,茅草屋外面则是一块巨大的空地,周围栽种着许多夏秋不认识的花木。 “以后你们就暂且跟着我学习修道入门的功夫,此事原本是有门中的传功长老做的,只是此次招收的弟子实在太多,人手不够,这才又找了不少我这样的弟子来教导你们,我再介绍一次自己吧,我叫李清风,你们叫我李师兄就好。” 有的孩子想到自己不是由专门的传功长老教导,心里有些不满,但也不敢表露出来,但也有人觉得李清风也挺好,毕竟他人看起来挺好的,一些女弟子更是觉得能由她来教导实在是一种幸运。。。。。。 ------------ 章一百零六 邀请 谢浔吃的正香,外面的水手们却都闹起来了,那厨房管事出去说了几句,水手们才安静下来。 待他酒足饭饱,又亲自出去给水手们赔礼道歉。 “这样吧,我耽搁了大家吃饭,这一百两银子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兄弟们且拿去,等到了扬州买酒喝。” 谢浔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这些水手的头领。 那些水手见是十二爷亲自出面,又赔的是真金白银,便是心里还有些不爽,也都消气了。 那头领接过银票,道:“其实兄弟们饿一会儿也没什么,十二爷如此大方,实在让我们受宠若惊啊。” 又转过头对那些水手道:“兄弟们还不快谢过十二爷?” 转眼月牙隐没,星光璀璨,横贯在夜空的星河,流淌于大地的江水,交相辉映。 船舱中,谢浔五心朝天,双目微闭,呼吸缓慢而平静,星辉透过窗点点落在他身上,仿佛洒上了金色的尘埃。 旁边正在冥想的李云妙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蓦地睁开眼,神念一扫便发现谢浔那边的情况,结合下山前极玄子对她说的话,她已猜出了答案。 她掐了个法诀,便又闭目冥想起来。 若是此时有人站在谢浔的窗外,便会发现此前的异常均已消失不见。 不过,那只是李云妙施的障眼法而已。 而此时正在修炼的谢浔也发现,自己的真气转化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同时产生真气的量也更多。 他心里疑惑,不过也知道这是好事,便也不去多想,抓紧了时间修炼。 一个时辰后,谢浔睁开了双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望了望窗外,只见星河绚烂,由于是月初,月亮早已隐没,谢浔也无法判断此时的具体时辰,从他自己的感觉来看,离天亮应该还有些时间。 “想不到这么快便将真气全部转化了,我原道要拂晓差不多才能结束的,玉门功也甚是神奇,修炼了一天也不见疲惫,反而精神格外充足。” “难怪云妙师姐修炼速度如此之快,她可以整日整夜的打坐冥想,我们却修炼一会儿内功便要休息一段时间。”谢浔喃喃道。 “就是不知那玄元剑经又该是怎样的神奇。”谢浔又想起了据说更加厉害的镇派宝典。 他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河风吹在他的脸上,带着清凉的水汽,江水两岸山势连绵起伏,在星光下显露出各自的轮廓,如同蛰伏黑暗中的妖魔。 不知怎的,谢浔突然想起了白天观察到的那些小“怪物”。 “这天地间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的凡人所不知的秘密呢?” 抬头望着美丽的星空,“天外又是什么样子呢,真的住着仙佛么。” 这一刻,他对长生的渴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要成就元神,去搞清楚这世间所有的未知,我还要到天外去,看看那里又是怎样一番景象。”这一刻,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便是他长生的追求,这就是长生包含的一切意义,也是一个初涉修仙界的少年的壮志雄心。 谢浔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既然已经定下了如此巨大的目标,那更要好生修炼,想到之前修炼速度突然加快,那不论是什么原因,都不能浪费了这机缘,于是他又回到之前所在之处,开始打坐冥想。 第二日清晨,太阳刚从地平线上露了个头,船队便到了瓜洲渡,扬州城并不在江水边,瓜洲便是江水边离扬州最近的渡口。 江水对岸则是京口,两地数百年前起便是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在几百年前,北方胡人纵横中原之时,京口更是战略要地,南渡的中原士族在此陈兵数十万,北望中原。 无数路经此地的诗人或是吊古伤今,或是感时伤情,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 在江湖中流传最广的当属一代剑侠辛幼安的词句,而在王相公的泊船瓜洲则更是被文人墨客传为佳话。 谢浔给船上管事打了个招呼,便和李云妙一起下了船。谢浔也是颇爱美食之人,提议说要到扬州城体验下当地的吃食。 他本道李云妙颇为着急,或许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原来李云妙虽然修为颇高,却还达不到完全餐风饮露,服气辟谷的境界。 她已几日没有进食,虽然有师门炼制的辟谷丹,不过那玩意儿味同嚼蜡,这扬州城不算远,以两人的脚力,用上神行术也走不了多久,。 何况那前辈乃是千余年前之人,千百年年风雨沧桑,人世变幻,江水虽不如河水经常改道,但是河道有所变化却是肯定的,她还要到扬州城里打探一番才好行动。 谢浔在码头买了两匹良马,李云妙见此一愣,暗道这谢浔果然还是凡俗思维比较重,不过她倒没拒绝,反正这马跑的也不比自己神行术慢。 谢浔路上又借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关于那细小的生物和自己夜里修炼速度加快的事。 李云妙道:“关于那小玩意儿你探究地倒是挺仔细,不过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世间万事万物,各有各的生存之道,那些小东西自然也是生命,只是灵智甚浅罢了。” “不止这空气和水,便是你身体里也有它们的存在,凡人若是缺了它们还不能生存呢,不过我们修道之人到炼罡境,能完全辟谷之后,它们便会因为缺少食物而完全消失了。” “而你身体表面没有,乃是因为你用了避尘术的缘故。你也莫要小瞧了它们,这修仙界有一大能名为‘白灵真君’,便是此物修炼而成,其法力通天彻地,乃是此界最为顶尖的人物之一。” 谢浔暗自咋舌不已,没想到这自己吹口气便能杀死一大片的小东西竟也有能证道长生的,不过这也更充分说明了道法的博大精深。 “至于你昨夜修炼速度加快,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和星月之力有关,这应该是你觉醒带来的一些好处。” ------------ 章一百零八 都天煞 张源哪儿敢介意?谢浔能从外面神不知鬼不觉跟进来,并以雷霆手段将话痨男斩杀,就是让他跑,他都还要犹豫下。 这间屋子连着两个房间,谢浔先进去的是方才沉默男出来那间。 沉默男住这间屋子比外面那件屋子小一些,但布局和外面那间屋子差不多,都是空落落的,一张桌子,两根板凳,还多了一张床,那床很窄,只容得下一个人睡,想来应该是沉默男独居于此。 谢浔犯了半天,甚至把床都搬开了,却连毛都没有发现一根,大概是修行到了感应境,已经不会有脱发这种苦恼发生。 另一见屋子到是和沉默男住那间有所不同,准确的说是那道门进去后有两条路,分别连接着三间屋子。 靠近外面大厅的是厨房和厕所,看起来这两人倒是挺爱干净,虽然身受重伤,可还是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不过大概是收拾得太干净了,谢浔并没有在里面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里面只有几把菜刀,一些肉干,以及焉了吧唧的蔬菜,也难怪那话痨男对李世如此不满了。 然后就是话痨男的房屋,布局和沉默男的房间大同小异,里面同样什么都没有。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带也很有可能,但谢浔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张源倒是老实得很,在外面的板凳上坐着,学着先前话痨男的样子,倚靠在墙壁上,直愣愣地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谢浔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他摸了摸腰间的九柳袋,在想要不要把青乌给拿出来,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密道暗门。 “对了,我有九柳袋可以放东西,他们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存放随身物品啊。”这一摸九柳袋倒是提醒了谢浔。 其实若是真正老到的江湖人,将对手杀死以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去搜尸,谢浔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常常想不起来。 谢浔将两个人的尸体都搜了一遍,却仍旧什么都没找到,既没有袋子,也没有戒指扳指什么的。 谢浔想了想几天前的情景,发现这两人不论是红雾,还是猫头鹰都是直接从手里或者袖子中钻出。 “难道是传说中的袖里乾坤?”谢浔暗道,但他觉得也不太可能,袖里乾坤是很高级的神通,这两人不过是感应修为,显然不太可能会这种神通。 他第一次听李云妙讲储物法器时,就问过这个问题,因为袖里乾坤实在是太出名了,说书人的故事里,只要涉及到仙妖鬼怪这个神通基本上都会出场。 谢浔又想到一个细节,好像他第一次见到这两人时他们穿的衣服就和今天一样。 “也许他们的衣服是一个储物法器。”他想。 于是他就把沉默男的衣服给拔了下来,方才他杀人时为了避免这两人使出什么邪门法术,他特地把对方的脑袋都给打爆了。 心脏被刺穿不一定会死,但是脑袋被打爆,就算是僵尸也活不了。 可现在他要扒衣服搜尸时却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自己做的孽。 那件沾染着血肉脑浆混合物的衣服实在是太恶心了,就算他没怎么吃饭,胃里还是酸液翻滚。 谢浔强忍着不适,运转《玉门经》,朝这件衣服灌注进去一丝法力,果然,一阵阻力传来,因为祭炼手法的不同,谢浔无法以玉门内力催动这这件法器。 谢浔想了想,还是把这两件衣服拿去用水冲洗干净,然后用辟水诀将其弄干,收到了九柳袋之中。 虽然他无法使用,可这毕竟是两件法器,就算得不到里面的东西,将来也可重新祭炼。 谢浔又再找了找,再没有其他发现,便带着张源打算离开。 到了暗门门口,看着紧闭地暗门,谢浔犯了愁,“这可要怎么出去?” 他看了看张源,道:“张大哥,你可知道这门怎么开么?” 张源自然知道,他走到墙边,以与进来时不同的某种规律敲了六下,那暗门又再次打开。 “看来这道门是直接用机关来控制开启和关闭,并不需要人来操控,可这样岂不是很不保险?万一有人误闯进来怎么办。”谢浔问道。 张源答道:“这道门在里面应该还有个机关,可以控制这道门是否能够开启,不过我并非他们的心腹,对这些并不是特别清楚,怎么,谢公子刚才没有发现控制这里的机关吗。” 谢浔点了点头:“嗯。” “那还是等回去了叫四哥派人来找吧,这里隐蔽性强,将来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场。”他暗道。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城内不少人家都已经冒起了炊烟,在准备做早饭了。 还好外出的人不是很多,也没人注意看这河边的事,否则,这个暗室的秘密恐怕难以隐藏。 谢浔对扬州不太熟悉,不过还好有张源这个土著的带领,因为不再像昨夜那样故意去绕路,两人很快就回到了谢氏商行。 他们回到商行时,谢赫已经起了很就了,正在院子中打着拳。 谢浔将昨夜发生的事详细告诉了谢赫。 谢赫不喜不怒,显然对此早有预料,道:“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人手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把他捉起来。” 李世的武功和谢赫半斤八两,谢赫大概要高出一线,若是就他一个人上,要捉住李世恐怕还有些麻烦,可如今有谢浔在旁,他要捉拿李世却是相当容易。 谢赫所谓准备人手,不过就是带了几个亲信高手,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谢赫也怕走漏了消息,让李世提前跑了。 李家离谢氏商行所在并不远,不过一街之隔,见到谢赫等人,门房虽然疑惑为什么他们这么早就来了,但谢赫他是认识的,因此也没有怀疑,就让谢浔等人进去了。 依照礼数,进去之后谢浔等人原本是要在客堂等候,由下人去通知李世,但谢赫等人哪里敢人人去通知? 李世若是知道他们找上门来,说不定直接就跑路了。 ------------ 章一百零九 见识 但是三道白光比那怪物更快,从三个方向环绕着那怪物,速度之快竟然形成了一个白色光球,片刻之后,只听“嘭”的一声脆响,怪物便已消失不见。 然后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那三道白光又合三为一,被李云妙吞入腹中。 谢浔开始还为师姐感到担心,结果李云妙转眼便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对手,又让他有些羞愧,自己不仅没有帮上忙,还成了师姐的累赘。 不过他随即又激动起来,毕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仙家手段了。 “师姐,方才那三道白光便是你的虚落剑丸吧。” “正是。” 之前路上李云妙为谢浔讲过,这仙家所用宝物大抵分为符器,法器,法宝三种。 符器全凭修道者打入的一道法诀其作用,所用次数有限,威力也甚小,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 这天下九州,其中有一门派名为瑶函,号称丹符双绝,这丹指的是外丹,符则指的是符法,这派的符法练至深处,便可炼制出与世长存,威力不亚于法宝的符器来,称作真符。 当然,世无双全法,符器胜在方便易得,瑶函派的真符兼具了用料简单,方便易得,威力巨大诸多优点,自然也有其缺点,那便是制符之人功力所耗甚多。 而法器,法宝两种宝物,虽然名字不同,实际上却是同一类东西的不同形态。 修道之人以法力将天地奇珍洗炼之后,打入禁制,便称作法器,禁制一般分作两类,天罡和地煞,禁制每多祭炼一层,法器威力便大一分。 待天罡禁制祭炼至三十六层,或者地煞禁制祭炼至七十二层,便有一丝机率产生灵昧,成为法宝,法器成就法宝,便如同修道之人成就元神。 从此不死不灭,因此难度丝毫也不比成就元神小,修道之人几乎都会炼制一样法器伴随自身成长,与自己心神相连,称作本命法器。 可若是没入长生,几乎没人能将这本命法器练成法宝的,而且法宝对使用者要求也颇高,至少也要有炼气六层丹成的实力才能勉强操控,所以之前李云妙听说那先下水的两人欲夺法宝,不经出言讥讽。 如同修道之人有天赋一说,法器最终成就能有多大,还与其本身材质有关,若是材质差了,根本就难以承受三十六层天罡禁制,或者七十二层地煞禁制,更别说成就法宝了。 而法器还须得有人时常祭炼,若是长期无人祭炼,其上的禁制亦会渐渐消散,最终沦为凡物。 还有一些旁门杂家所用禁制,根本不能炼制出法宝的,便称作不入流,而他们则一般根据天地人三才对应,给取了个人欲的名号,显得不伦不类,徒增笑料。 法宝则分虚灵,真形,幻神,纯阳四等,分别对应元神高人化身,法身,合道,纯阳四境。 初成法宝,有了一丝灵昧,便可不死不灭,但若长期无人祭炼,亦有跌落至法器的风险。 元神第一境化身,虽然寿元无尽,却仍可被杀死。 真形级数的法宝,则已有了一点本能,可自行吸收天地灵气,尽管无人祭炼,威力也会与日俱增,待到了这一层的巅峰,法宝灵智已与成人无异。 法身高人,可化出一具法身,这也是这一境界名称的由来,两具法身一般无二,不分主次,便是一具法身不幸陨落,亦不会身死,只消花费功夫,便能再次凝聚出一具法身来。 合道,修道之人到这一境界,顾名思义,已经身与道合,根本无法在普通意义上被杀死。 幻神法宝,便是各大道门都不见得有,这等法宝已可幻化为人形,乃是比肩合道高人的存在,若非由主人一路祭炼而来,根本不可能被人收服。 纯阳,这一境界的修道者元神由虚化实,乃是这天地间最为顶尖的存在,纯阳法宝亦是如此。 李云妙的虚落剑丸乃是极玄子为其洗炼,材质是极玄子在九天之上得到的碧落云气根源,品质极佳,是能炼成法宝的顶级仙珍。 而其这碧落云气根源轻灵异常,与玉门剑派的玄元太妙剑箓极为契合,玄元太妙剑箓乃是天罡禁制,与玉门剑派的玄元太妙火翳剑经配套,乃是一等一的剑箓。 更为难得是碧落云气根源聚散由心,可提前实现一种类似于剑光分化的效果,当然实际上比剑光分化威力低的多,但是也颇为难得,而且也有助于将来领悟剑光分化。 剑术一道,博大精深,剑气化虹,剑气雷音,炼剑成丝,剑光分化,只消领悟其中任何一样,便可以称得上精于剑术了,可以发挥出远超同侪的战力。 其中剑气化虹和剑气雷音都得炼气第五层炼罡境界才有可能领悟,炼剑成丝和剑光分化的要求则更高,要炼气第六层丹成的实力。 由此可见,李云妙这虚落剑丸多么珍贵,凭借这套剑丸,再加上玄元太妙火翳剑经这天下绝顶的剑法,李云妙便是遇上了稍弱一些的炼罡高手都能斗上一斗。 谢浔心想等自己正式入了门便也要修炼这飞剑之法,剑光一出,群邪避让,也是颇为兴奋。 他摸了摸自己的青乌剑,又隐约觉得有点失落,飞剑之法虽然潇洒,他心里却还是更喜欢手握重剑,以势压人的感觉,何况这青乌剑陪伴了他那么多年,形影不离,他也有很深的感情。 只是修仙界并无这等近身搏斗的剑术,也甚是遗憾。 李云妙走到方才那怪物掉落的东西面前,又掏出一个玉盒,以搬运法将那东西摄入玉盒之中。 谢浔走到李云妙跟前,低头一看,原来竟是一颗黑红是的珠子,当然,现在已经不能说是一颗了,只能说是两瓣,看那光洁的切口,显然是被李云妙的剑丸给削开的。 “师姐,这是什么东西?”谢浔好奇道。 “这便是先前那怪物。” “什么,先前那怪物是这珠子变的。”谢浔大吃一惊。 ------------ 章一百一十 嘱托 楚陌使用《化血归元功》后,势不可当,谢浔四人只能勉强招架,但他知道此法不可长久,也不恋战,就此离去。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树丛之中,谢浔低声道:“宋兄,柳兄,你们把俘虏审问下,我去去便来。” 言罢,身形闪烁,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宋冈等人知道他大概有办法拿下楚陌,也不言语,将此前拿下的俘虏都集中到茅屋外的空地上,准备审问。 谢浔一入树丛之中,就用上了隐身术和神行术,此前他一直用望气术留意着楚陌逃跑的方向,因此并不怕跟丢。 他现在发现,这些基础的道术,用在武林争斗中,简直就是出千一样的效果,不管是料敌先机还是偷听刺杀,甚至是生死相搏,都能占尽便宜。 他神行术施展开后,赶路速度超乎寻常,快逾奔马,哪怕楚陌用了《化血归元功》,速度提高了接近两倍,轻功亦是不俗,谢浔仍然很快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知道这楚陌这状态有个时间限制,就算楚陌修为高深,但其能维持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两刻钟,等楚陌化血归元的状态消失,就会立即陷入虚弱,那时他想拿下楚陌,必然轻而易举。 楚陌此时心里也在思量,到底要往哪儿逃,虽然他认为对方没有能力追上自己,但谢王两家在扬州附近都很有势力。 尤其是谢氏,其势力范围就在江水中下游,江水附近的白道势力,不是依附于谢氏,便是谢氏的盟友,如今扬州分舵精锐尽失,若是谢浔和王茂借助谢王两家的力量找上门来,定然难以抵挡。 虽然魔教驻地隐蔽,但对方同样在此经营良久,自己虚弱以后,没有十天半月不要说施展武功,就是想下地走动恐怕都难以办到。 而且自己作为入窍高手,就算如今气血亏败,在那些低级的魔教弟子眼中恐怕就是一颗人形的补药。 平日有教内高手坐镇,他们大概还不敢动什么歪心思,如今却是难说。加入魔教的,没有一个是良善之徒,只不过有教规约束,将这些人的残暴邪恶都引导对外罢了。 现在,扬州分舵高层全军覆没,他们没了约束,自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另一个问题是就算他回到了教中,定会被追责,九个一流高手,一个入窍高手,教中如今乃是用人之际,教主震怒之下,难保不会将他作为一颗人形丹药赏赐下去。 魔教之中,有的是人需要借助高手来突破关隘,因此魔教处置叛徒,从来都不会有损失,处置了一个高手,就会有另一个功力相近乃至更强的高手诞生。 魔教,要的不是人,而是要人形的资源! 而仍旧有无数人加入魔教的原因就是,他们都相信自己会是笑道最后的人,成为教主或则左右使者,从此摆脱枷锁,练就绝世武功,成为人上之人。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不论白道黑道魔道,只看到了宝座之上冠冕的耀眼,却没看到宝座之下累累白骨的悲惨。 “可如果不去神教驻地,我又该去哪儿呢?”楚陌喃喃自语。 不管去哪儿,恐怕都难逃谢王两家的耳目。 不知不觉中,楚陌又到了白溪边,看着河面上的打鱼船,他眼前一亮,计上心来。 徐大是白溪附近青牛村的村民,如今刚刚四十出头,以打鱼为生,可能是因为在水上讨生活,被太阳晒的多的缘故,他的面色全然不似江南水乡之人的白皙,反而黑得如同木炭。 当看到一个身材高大,身负长剑的,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从踏波而行,朝着自己的小船掠来时,他虽然吃惊,却并没有惊慌。 他知道这定然是一个江湖高手,扬州乃通都大邑,聚集的江湖人士极多,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虽然能踏水而行的高手并不多见,可在这水上活了几十年,他总归也见过两三个。 “就是不知道这人找我所为何事。”徐大暗忖。 他见过不少江湖高手,有的超然出尘,羽衣飘飘,目无他物,有的游戏人间,仿佛顽童,与鸟雀说话,同鱼虾嬉戏,还有的闲情逸致,一锭银子租下自己的破船,只为看一晚江枫渔火,潮起云灭。 当然他也遇到过蛮横不讲理,强迫自己给他撑船,送他一程,最后分文不给的。 “不知道眼前这人又是哪一种。” 不过不管是哪种,只要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应该都没有生命危险,他心想。 不管黑道白道,都不屑于对没有还手之力的普通人出手。 楚陌一上船就出手了,制服一个普通的渔夫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徐大没有反抗,他知道反抗也没用。 楚陌掏出了一个白色瓷瓶,拔开瓶塞,瓷瓶散发出一股腥臭恶心之气,楚陌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对徐大道:“吃了它。” 徐大不知道这药丸是什么,从这药丸的气味来看,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没有拒绝,一口吞下了黑色药丸。 因为他更清楚的是,就算这是毒药,他吞下了最终会死,但肯定不会马上死,若是自己不吃,看这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自己多半马上就要去见阎罗王。 “开船吧,带我去杭州,不要说不识路,我识路。”楚陌冷冷地道。 徐大不敢违逆,驾着渔船朝运河方向驶去。 大运河,南起杭州,北至燕京。 “方才我给你吃的,名叫九转尸虫丸,乃是我自己配置的毒药,解药的配方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若想活命,就乖乖听我的话,到了杭州,我自会给你药方,否则,你就等着三十天之后去见阎王爷吧。” 楚陌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渗得徐大冷汗虚发,拿着竹蒿的双手都在发抖,心底对楚陌的敬畏更深。 其实楚陌哪有什么九转尸虫丸,他精于武道,对药石却是一窍不同,身上虽有毒药,但极其普通,容易解毒不说,都是无色无味,根本没有震摄力。 ------------ 章一百一十一 再现 “天人高手竟有这般厉害么,岂不是相当于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张不平吃惊道,灵烟也露出类似的表情,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道门鲜有世人面前露法,江湖上也多年未出天人高手,所以二人对此都不甚了解,这些秘闻,谢浔也是从李云妙那儿听说的。 “那张兄能以剑法发出火焰又是怎么回事呢?”灵烟道。 张不平一边走,一边尝试再次发出刚才那样的一击,可惜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有半点火花闪现。 “我想或许张兄学的是道门的剑术吧,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虽然天下武功,几乎都源出道门,但道门还是有一些真正的法术的,张兄的剑法也许就是这样的真传。”谢浔道。 “那可真要恭喜张兄了,依我看,张兄这剑法绝对不凡,现在张兄内力尚不如我,但若在比试中照那火焰给我来一记,我也是承受不住的,何况张兄仅靠自学就能有这般成就,将来武功绝不会止步于此。”灵烟笑道。 张不平口中谦虚,但脸上也是难掩喜色。 “我说张兄,不知道你此去长安应试,可有几番把握?”灵烟又道。 张不平脸一红道:“不怕二位笑话,其实我还真没多大把握,我在县学,也不过是敬陪末座,此去长安赶考,一则去试试运气,而来也长些见识,要说我这趟运气也是极好了,遇到你们二位,就算名落孙山,这一趟也相当值得。” “照我看,张兄若是此去不中,还不如和和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就凭你这独一份儿的剑术,定然能闯出一个大大的名头来。”灵烟道。 谢浔道:“张兄不要把他说的话太放在心里,人各有志,灵烟你这样说只是你觉得江湖比较好罢了,行侠仗义,虽然也是正道,但终究能帮助的人终究少,似张兄这样的读书之人,才是真正的为万民做主,乃是大道。” “谢兄言重了,圣人之言固然是大道至理,但就我个人来说,其实还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些,灵烟兄弟的话也甚和我心,只是我家中还有老父母,做事却本能这般只顾自己。”张不平解释道。 “也是。”张不平这番话倒是让灵烟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他一般都不怎么去回想过去那段通苦的日子,也尽量让自己活的和旁人没什么不同,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会在不经意间提醒你,让你不能忘去。 …… 再说何老三那边,他和手下剩余的六个兄弟一路奔逃,生怕那三人又追了上来,此时终于到了山寨,让他们不经松了口气。 山寨中,何老三和手下跪在聚义厅门口,以头贴地,讲述了他们失败的经历。 “哼,废物,八个人打对面三个人还折了一个,养你们来有什么用。”段阳冷哼了一声。 不过他虽然发怒,但也还不至于失去理智,知道何老三这是遇到了厉害人物,打不过也是正常,而且何老三已经是他手下最厉害的人物,他还真不能重罚。 国有国法,寨有寨规,何老三没完成人物,还折了人手,惩罚是必须的。 这事其实不能怨何老三,要怪只能怪段虎,是他误判了来人实力,也是他惹的事,就算是段阳,他也脱不了干系,因为是他下的命令。 只是这世事就是这样,段阳是寨主,他做的事必然是正确的,不能受到责罚,而他又不愿惩罚段虎,那受罚的也只能是何老三了。 正如朝廷,总有那么多的奸臣,仿佛没了他们,就真能还九州一片河清海晏一样,所谓奸臣,也不过是把天子想做的事替他做了,若是事情失败,他们就是奸臣,因为天子圣明,是绝不可能犯错的。 “何老三,你们几个今天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反省,不准吃饭!”段阳命令道。 “是!” “报。”忽然有小喽罗来报。 “说。” “大当家的,外面来了三个小白脸,说被我们的人偷袭了,要来找大当家的寻个公道。”小喽啰道 “哼,居然还敢找上门来,看来这三个小白脸胆子还不小!正好,我也打算去他们要一个公道,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敢在我段阳的地盘上撒野。” “是。”小喽啰一抱拳,出去传令去了。 段虎则在一脸兴奋,道:“这几人还敢上山,这次我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被灵烟戳了屁股,现在坐着都还疼呢,关键是这是何等的羞辱?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折了面子,将来传出去恐怕还不知道被人怎么说呢。 底下一个匪首道:“他们定然是觉得何老三等人太好欺负,连带着对我秋风寨也小看了,等他们见了大当家的,恐怕立马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 他是寨中第三高手,和何老三武功差不多,地位也相若,如今何老三犯了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其他人也纷纷奉承,让段阳坏了一夜的心情稍稍有些好转。 山上的喽啰带着谢浔三人进来,段阳坐在金角椅上,漫不经心地道:“听说就是你们打伤了我兄弟,还要来找我要个公道?” 谢浔抱拳笑道:“不错,你们这二当家在客栈出言不逊,我等不去理会他,他竟然还主动动手,我兄弟是仁厚之人,只把他赶出客栈,可哪知大当家你竟然派人在山下劫杀我等,我谢浔虽然不才,但也不愿让人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了,故而特地跟着外面那位老兄上山来,找大当家要个公道。” 进了这秋风寨,谢浔还是有些吃惊的,因为他从何老三的修为估计这山上并没有好手,哪知还在山腰,就见到一道浓烈的青气直冲云霄。 “想不到这寨中竟还有这样一个高手。”不过谢浔也没有太过担心,反而还有些欣喜,自从他修为大进,还没和人正经地动手过,正好需要这样一个高手来试剑。 ------------ 章一百一十二 初现 “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走吧。” 江陵位于江汉之间,地势开阔平坦,气候宜人,物产丰饶,人口众多,自古以来便是通都大邑。又居九州中央,西接巴蜀天府之国,东连江南繁华胜地,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有言道是“人杂八方,商贾云集,南北之声,不绝于耳”。 其又是荆楚之地最大的水陆码头,江湖人士众多,大小帮派林立,鱼龙混杂,乃是各路游历江湖,增长见闻的少侠们必经之地,也是附近无数心怀行侠仗义,出人头地,名动天下梦想的游侠儿的江湖之旅的。 从此或是青衣白马,佳人相伴,纵情江湖;或是只人独剑,以酒为友,浪迹天涯;更或者穷困潦倒,蓬头垢面,失意人生。 这就是江湖,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名利场,纵然无数人在里面摔的粉身碎骨,可总有一个又一个充满希望,满怀志气的少男少女前仆后继的投入其中。 这醉仙楼背倚长江,离码头不远,消费颇高,面向的便是南来北往的江湖豪客,至于幕后东家,自然是这江陵的地头蛇,立族数百年的武林名门,谢氏。 此时正是早饭时间,大堂内人声鼎沸。 出入江湖上什么最重要?武功?财帛?相貌?这些都不是。 对大侠来说,最重要的乃是声望,所以才有孟尝君食客三千,季布一诺千金的美谈。 对尚未成名的江湖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人脉,人在江湖,身不由几,多个朋友便多条路子。 至于那些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愣头青,任他武功再高,纵使无敌天下,也是活不长久。 所以此时大堂内到处是称兄道弟之声,不断传来久仰大名之语,江湖自然也讲究一个相逢既是缘分,说不定某天深陷绝境,走投无路之际,一句那年,我与某某曾同桌吃饭就能救自己一命也犹未可知。 不过此时楼下之人讨论最多的还是这醉仙楼出现了天人高手的事。 谢浔李云妙下得楼来,顿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只有二人踩在楼梯上“啪,啪,啪”的脚步声,有那才来不久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待的旁座之人附耳轻声对他说了几句,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出。 谢浔见到这一幕,不经暗自发笑,想来之前在这醉仙楼必然有人不知好歹,上去招惹了自己这便宜师姐李云妙,然后被收拾了一顿,江湖上最不缺的便是那些狂妄自大之辈。如李云妙这等美丽女子行走江湖,遇到的最多的事恐怕便是被搭讪。 像李云妙这般性格,若是那知礼识趣的倒还好说,多半是像谢临那般被冷冰冰的打发,然后以气势震慑一番罢了,倘是那言语粗鄙之人,动手动脚之人,恐怕便是要被她出手教训一番,少不得也要受些皮肉之苦。 再加上这李妙云手段诡异,全然不似江湖正道,以讹传讹之下,恐怕还不知道被人给形容成什么了。 谢浔突然想到自己和她一同出现,那别人又会怎么看自己呢?为虎作伥么,恐怕这还是最简单的想法,这个问题倒还有点意思。 如他所想,这在场之人见了他和李妙云这传说中杀人只需一眨眼的天人女魔头一同下楼来,均是不断发挥着人类的想象力。 他谢十二在这江陵城中也算是名人一个了,毕竟他是谢家子弟,又传言说是谢家年轻一辈中天赋最高之人,只比上一代的谢鸣差一点点(虽然他和谢鸣乃是一辈,不过别人都把他和谢临等人算作一代人,毕竟年龄在此),称的上是这临仙楼的少东家。 像他猜想的为虎作伥在这群人人中实在只能说是想象力贫乏,于情感问题上想象力较好的自然猜想这谢浔是不是已经做了这女魔头的入幕之宾,是被强迫的呢还是自愿的呢,亦或者是半推半就呢? 这女魔头如此美丽,若是她看上了自己,自己是接受呢还是拒绝呢,若是接受,恐怕免不了被江湖同道所唾弃。 可这等佳人相邀,自己又怎忍心拒绝,拒绝了实在是枉作男儿身,何况这等天人高手,身上肯定有无穷好处,别人随口指点自己下,恐怕便能武功大进,若是能成双成对,比翼齐飞,武功秘籍什么的肯定少不了。 到时候自己绝世神功大成,又何惧天下英雄?一时间豪情大起,幻想自己为了爱情,不惜与天下为敌,然后携手佳人,于华山之巅大战天下豪杰,最终群雄折服,自己称霸武林,从此与美人过上了幸福快乐,没羞没臊的生活…… 于是看向谢浔的眼神便成了两分理解三分羡慕五分嫉妒,恨不得以身代之。 有那政治觉悟比较高,爱搞点权谋之术的便猜想,这女魔头或者谢家想称霸武林,两家结盟,这谢浔恐怕便是那中间联络人。 至于为什么是谢浔呢,嘿嘿,这女魔头恐怕也是喜欢那年轻力壮,容貌俊秀的年轻人…… 虽然这女魔头看上去也是妙龄少女,双十年华,可是没人当她是少女,因为没人感相信有人能在这么年轻的年纪成为天人高手,都当她是那驻颜有术的老妖婆。老妖婆嘛,自然是喜欢小鲜肉的。 思绪发散到此便点到为止,接下来他们便要联想谢家最近在江湖上的动作,甚至数年前发生的事。 他们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仿佛自己发现了一个震惊天下的大秘密,恨不得马上找个听众,高谈阔论一番,展现自己算无遗策的经天纬地之才。 只是迫于这女魔头的淫威,他们尚不敢有所动作,就连大声出气都不敢。 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自己先忍这一时之痛,将来自有封侯拜相之时,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吃不尽的佳肴美酒。 纵情于温柔曼妙之乡,纤衣素手,红袖添香。他们神色越来越迷离,面色愈加红润,喘息声也渐粗,大有灵魂出窍,飞升极乐之感。 ------------ 章一百一十三 莫名 祁远智乃是感应高手,纵然拳脚粗鄙一些,速度也是极快,眨眼之间便快要到了谢浔面前。 谢浔向后一跃,蹬在石壁之上,借助反弹的势头劈向祁远智,他强的是力量,自然希冀于发挥自己的长处。 祁远智见谢浔这一击声势不凡,不敢硬接,向后退了一步,谢浔在空中无法借力,只能凭借惯性向前。 他这一退,既躲过了谢浔的这一击,又泄了谢浔的气势,只消谢浔一落地,他便可借机反击,谢浔根本无法躲避。 而以谢浔初入窍的境界,绝对无法承受自己的一击,何况,他常年炼尸,内力中含有尸毒,寻常习武之人,触之既死,便是不死,也需得时时以内力镇压。 他兄弟二人曾遇到一天人境界的武道高手,那时他二人还未炼出银尸,以八具铜尸围攻那一个人,竟然难以近其身。 最后还是他出手偷袭,令那人沾上了尸毒,内力运行不畅,才最终将其拿下,即便如此,那人中毒之后的随手反击,也让他受了身受重伤,修养了大半年才最终恢复。 但是谢浔对此早有预料,他手腕一抖,三十多斤的青乌剑被他像扔小石子一样甩了出去。 他这这招颇为行险,要知道,兵器脱手对武林高手来说,可是大忌,这一击一旦不中,他便丧失了自己的优势,接下来只能任人宰割。 祁远智也没料想到他会有这一手,慌忙朝右手边躲去,即便他速度颇快,左臂还是被击中了。 谢浔的力量经过这些日的强化,已有数百斤之重,而他这青乌剑本身也不轻,祁远智虽然只被擦了个边,左臂却被打的血肉模糊,丧失了行动能力。 不过祁远智亦是狠辣之人,强忍着左臂的疼痛,朝谢浔冲了过去,在他设想之中,谢浔失去了兵器,绝对难以再对自己造成威胁。 而他只需打中谢浔一下,便可结束战斗,何况谢浔如今尚未落地,很难躲闪开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一步还没跨出,左边便又受到了重重一击,他重心不稳之下,整个人朝右边歪去。 原来谢浔的青乌剑竟然拐了个弯回来,又给了祁远智一下,这是谢浔灵光一闪,用了搬运之法的缘故。 搬运法能产生的力并不算特别大,只不过相当于一个成年男子的臂力而已,但是谢浔的青乌剑原本甩出去的速度极大,搬运法起的只是一个改变方向的作用。 因此,这一击威力并不如之前,可谢浔所求的也并不是借此重创祁远智,他仅仅是想把青乌剑召回手中,同时解除自己的危局罢了。 他可不敢正面去接天人高手的一击,尤其对方还颇为邪气,连赶尸术这种东西都用出来了。 祁远智连续受创两次,心里恼怒不已,但是也不敢再轻视谢浔。 他掏出一张符来,那符无火自燃,随即他面色一松。 这符叫息气符,也称不上珍贵,基本上各个门派都会,便是凡间道观,也有能画这符的,只是凡间道士修为大多停在入窍胎动二境,效果略差些而已。 此符名为息气,实则是起麻痹止痛的功效。 谢浔拿回青乌,剑法施展开来,狂风暴雨般朝祁远智攻去。 祁远智一侧受伤,动作大不如前,左扑右闪,狼狈不已,谢浔的剑锋但凡挂着了他,其身上便会绽开出一朵血肉之花。 尽管他已躲开了要害,可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败亡。 他心里暗自着急,可又不敢主动进攻,谢家的七十二路破岳剑法兼具招式繁复与势大力沉,一旦施展开来,环环相扣,少有间隙,他根本难以突破。 眼见再退便到了墙角,祁远智暗呼不妙,心下一横,忖道:“看来,只能动用化尸术了。” 紧接着,他全身真气倒转,整个人皮肤变得乌黑,表情狰狞异常,显然极为痛苦。 谢浔见此,思量道:“这人想必是用了什么秘法,可不能让他缓过神来,否则恐怕就不好打了。” 他加速了真气的运转,动作又快了几分,力道也更较先前更大。 可是他的青乌重剑劈在祁远智身上却毫无效果,只能把他衣裳各砍了个稀烂,露出里面乌黑的皮肤。 谢浔见此,心里大骇,不敢再战,急忙朝旁边躲闪。 果然,他刚刚闪开,那祁远智便已缓过神,右手握抓,朝谢浔扑来,其速度之快,较其完好之时更甚。 谢浔方才若没有提前躲开,恐怕这一下便会要了他的命。 这化尸术乃是九柳门的秘法,能将活人化作活尸,大幅增强使用者的速度力量和抗打击能力,端的是厉害无比。 不过使用此法也甚是凶险,极为痛苦不说,因为阴气上身,会造成阴阳失调,使用者若不能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内结束此法,意识便会逐渐消散,变成真正的僵尸。 就算及时终止了,也会虚弱不堪,不休养个一两年难以恢复,乃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因此,九柳门之人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使用此法。 形势一下子逆转过来,谢浔被逼的左支右绌,暗自叫苦,却毫无办法,内力已经十二分运转,仍跑不过这祁远智。 再说李云妙那边,她一人独对两头铜尸与祁远仁,还要分心操纵剑丸牵制那头银尸,却不落下风。 原来她除御剑之术高超外,武艺也甚是精妙,便是比九柳门的兄弟二人曾经杀死的那凡间武者也差不了多少。 她一口镔铁长剑舞的滴水不漏,祁远仁被其打的节节败退,不过祁远仁有两头铜尸帮助,倒也能勉力支撑。 而且这两头铜尸都被他们兄弟施了鳞甲术,虽然无法对李云妙造成威胁,可李云妙也攻不破其防御。 李云妙初时还颇为担心谢浔,但是谢浔沉着机智,武功不俗,让她松了口气。 她心道谢浔便是不能胜也能拖住那祁远智,而鳞甲术却有时间限制,他们只要能够拖到其失效,胜利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 章一百一十四 奇妙 “原来他就是宋三公子宋冈,听说他可是宋家这一辈中的第一高手。”有围观群众道。 “原来是他!”谢浔也吃了一惊,又仔细打量起这个宋三公子来。 宋冈也算是江湖上的好手了,耳力自是不差,听到旁人的赞叹也不禁暗喜,不过脸上神色却是不变。 又转过头来拱手对着李云妙道:“在下宋冈,刚才我这几个兄弟胡言乱语,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那起先说话之人也是一脸羞愧之色,对着李云妙抱拳致歉,道:“这位姑娘,实在是抱歉的很,我王茂这人性子直了些,说话不过脑子,经常被宋三哥教训,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言罢又将腰上挂着的玉佩解了下来,道:“这个玉佩不值什么钱,便赠予姑娘,聊表歉意,以后姑娘只要拿着这块玉佩,我王氏的产业,都会将姑娘奉作上宾。” 王茂心道这两人虽然气度不凡,但看穿着不似大富大贵之家,他解阳王氏商行遍布天下,食货物流皆有产业,这礼物算不得轻了。 人群里也是小小的喧哗了下,“这人原来是解阳王氏之人。”这世上王氏甚多,不过这武林里的王氏,又能和宋冈称兄道弟的,也只能是四骏之一的王迢所在的解阳王氏了。 这两人的话说的滴水不漏,不但缓解了宋冈的尴尬,还暗中把他抬了一手,王茂虽然先前话语粗鄙了点,这番话下来,也让人觉得可以原谅,如果说他们不是误判了李云妙和谢浔的身份的话。 果然,当下人群里便有人嘲笑道:“洛阳宋氏又如何,解阳王氏在人家面前也不过了了。” “也是。”围观的江湖人士纷纷赞同。 宋冈等人听了自然恼怒之极,不过这几人都是精明之辈,见人们纷纷赞同,也不胡乱开口,只静观其变。免得惹了不该惹的人,只是暗中把那说话者的面貌记了下来,心想等他日再会,便要给其一个教训,让他为今日之言付出代价。 “那谢浔身份也不比这宋冈差的,还不是替人家鞍前马后,这可是天人高手,便是宋问王迢来了也得毕恭毕敬。” 听到那白衣男子竟是谢浔之时,宋冈和王茂便暗道不妙,自己以为人家是小门小户,给人家摆脸色,这可把这人大大的得罪了,而这般人物,原是不该得罪的。 待的听说天人高手之时,王茂感觉自己的脑子仿佛被人敲了一棍子,有些发懵。宋冈等人也是忐忑不安。 “那女道竟是天人高手?我竟然对天人高手说出了这等话来……”王茂喃喃自语,掌心满是细密的汗珠,背上也都湿透了。 宋冈也是担惊受怕,虽然刚才他的表现可以说无有不妥之处,不过他怕被王茂牵连,毕竟他们乃是一伙。 因此,他对谢浔更加痛恨了,对王茂也有些不满,之前心里对他那些感动也是灰飞烟灭,毕竟他若不说那番话,今天也不会发生这般事。 他倒是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也不想想,自己若是不上去搭讪,今天这许多事也自是没有的。 王茂心里暗自叫苦,一脸苦瓜相,强自运了内力,提气道:“前辈……” 李云妙却不去理这些人,淡淡的对谢浔道:“走吧。” 谢浔对李云妙这般好脾气有些吃惊,不过随即释然,心道人家毕竟是出家之人,修道修心。仔细想来,她昨天对谢临也没有动手,只是用眼神震慑了下他而已。 二人策马而过,路过宋冈等人之时,那些人均是毕恭毕敬,两股颤颤,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倒是后面围观的江湖人士里不知道谁吼了声:“恭送前辈。” 在场之人也是反应了过来,跟着吼道:“恭送前辈。” 这些都是练武之人,多少会些内功,数十人的声音汇集起来,也颇有气势,余音袅绕不绝。 谢浔听了,倒是起了一番卖弄之心,于是运足了十成十的内力,道:“诸位,他日江湖再会。” 他这声音更是嘹亮之极,宛若洪钟大吕,在场的江湖人士均是赞叹不已。 宋问也惊道:“想不到这谢浔内力竟是深厚如斯。”他向来自负,又是宋氏年青一辈中武功最强之人,此番游历江湖,便是想败尽江湖上的年轻一代,扬宋氏威名,他此到江陵,原也是打算与谢浔一较高下的。 此时他听谢浔这一声长啸,便知谢浔的功力恐怕还在自己之上,顿时心生挫败之感。 不过自负之人不经过现实的教训是绝不会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的,他心道:“我的内力虽不如他,可我的武功却不一定不如他,内力只是实力的一部分罢了。” 他之前本就看不惯谢浔,如今再在心里一比较,更是压制不住战意。再加上他见李云妙放过了王茂,便觉这等前辈高人气量果然非是常人所能比拟,想来也不会为难自己。 便喊道:“谢十二,你可敢与我一战?” 谢浔听到这话暗道这宋冈莫不是刚才吓傻了,竟要挑战自己,要知道他这喊话明显也是用了内力的,声势却远不如自己,显然他的内力尚不及自己深厚,他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莫不是示敌以弱?”他暗自疑惑 不过江湖儿女,别人都挑战上门了,若是不接岂不显得自己怕了他?莫不要堕了谢家名头。 于是他对李云妙道:“师姐……” “你若能在十五息之内回来,要去便去。”李云妙的声音依旧是毫无感情。 谢浔听到这话,大喝一声:“好。” 他自马上一个回转,腾空而起,然后一脚踩在路旁的墙上,整个人便朝宋冈扑去,顺势拔出了背上的青乌重剑。 在场之人对他这轻功均是赞叹不已,要知道,他和宋冈之间可隔着数十尺,一般人靠他那动作根本到不了宋冈面前便要掉到地上去。 谢浔这一扑,却转眼之间便已和宋冈交上了手。人还在空中,剑却已劈向了宋冈。 ------------ 章一百一十五 此地光线十分微弱,好在金丝玉帛书上所留字迹都是刻画上去的,谢浔放出神念,便能感应到。 谢浔从后往前看,果然,在倒数第二页,便发现了此地的出入之法。 书中留下了一篇法诀,只需要学了这法诀,就能感应到云樵子在路上留下的标记。 谢浔自江水中浮出,此时外面已是深夜,上弦月高挂,河风带来一阵凉意,在空灼煞中呆了大半天的谢浔感觉舒畅之极。 “都这么晚了,城门肯定已经关闭,今晚不如就在这河滩上修炼。”谢浔暗道。 他在河滩上找了块大石头,掐了个隐身诀,又布下障眼法,盘膝坐下,双目微闭。 修炼了一会儿,谢浔便感觉身上传来一阵清凉之意,内力运转比先前快了数分,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之意,他甚至都想永远沉迷其中。 “这应该便是师姐说的星月之力在起作用了。”谢浔心道。 他保持内力运转,睁开双眼,向下斜视,果然,他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金色光辉。 月下西山,只剩下漫天星斗还在闪烁。 “王茂,你若是将那天机弩图纸的下落告诉我等,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将谢浔从修炼中惊醒。 “王茂,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看来是遇到杀人夺宝的戏码了。”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七八个黑衣人将一个锦衣公子围在中间,那锦衣公子面色难看,手中长剑镶嵌的宝石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若是交给了你们这些魔教之徒,那我王茂以后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立足,便是他人不知道,我也会愧疚一辈子。”那锦衣公子声音颇为虚弱,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嘿嘿,愧疚也比平白丢了性命来的强。”先前说话那个黑衣人阴恻恻地道。 “你休要再多说,想要从我这儿得到图纸的下落是不可能的,动手吧,我王茂虽然受伤,但是想要我的性命,你们也要留下点代价。”说完,也不等黑衣人再说话,径直朝黑衣人攻去。 “原来是他。”谢浔终于想起了这王茂是谁,正是在江陵出言不逊,和宋冈一起的那位王家公子。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这王茂还挺有骨气和侠义之心,之前我倒是小看了他。” “既然对手是魔教之人,那我便帮你一把。”谢浔暗道。 不过这时候他不好贸然出现,否则容易让人误会。 那边王茂虽然武功比围攻他的人都高出一截,但好汉架不住人多,身上又添了好几处伤口。 眼见他又要被砍上一刀,这时,那人突然惨叫一声,胸口被一块石子击中,喷出一大口血,当场气绝身亡。 “何方高人,天地神教李虎在此办事,还望前辈出来一见。”那李虎见手下被一块石子打的气绝身亡,知道来人内力必定极高,自己等人绝非对手,便想拖延一点时间,等待后援。 可惜,谢浔并不理他,他话刚说完,又是一颗石子,朝着他的面门飞来,他刀一扬,欲将这石子拨开,哪知这石子在空中一拐,打在了他脖颈上,他当下脑袋一歪,也倒地不起。 其他黑衣人见此,哪儿敢再多待,立刻四散开来,但谢浔又怎么会让他们逃走,“噗,噗,噗……”数颗石子飞来,剩余的黑衣人皆尽伏尸。 王茂绝处逢生,心里大喜,抱拳大声道:“在下王茂,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不知晚辈可否有幸能得见前辈一面,也好报答前辈的恩情。” 等了数息,王茂见没有反应,又道:“既然前辈不愿相见,那在下就此别过,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关于那天机弩,谢浔并无了解,但弩箭乃是军国利器,官府一向禁止民间私自持有。 “这魔教拿天机弩来干什么,难道他们修炼邪法,为害武林还不够,还想造反,一统天下不成?这王茂又是怎么知道劳什子天机弩图纸的?” 他心里疑惑颇多,不过一想到自己即将进入修仙界,对此也就不甚在意,只消他仙法略有小成,便是那魔教想为祸人间,也不足为虑。 不说自己那据说法力通天彻地的掌门极玄子,就算是李云妙,这江湖之中,朝堂之上,也没有一个掌门教主,帝王将相能挡住她一剑之威的。 谢浔定下心思,不再多想,平心静气,宁神修炼。 星辰隐匿,太阳升起,转眼已是凌晨时分,这时再修炼内功效率就大不如前,谢浔长吐出一口浊气,翻身站起。 面朝渐渐升起的朝阳,打了一遍谢家拳和破岳剑法,尽管他如今修为渐深,这两门功夫已经难以起到锻炼身体的作用。 可他在学习了诸多道门法术以及《玉门经》和《大梵弥罗天功》之后,对武学,对道都有了新的体会,因此每此练这两套武功,都会有一些新的体会。 而且他觉得自己在“血脉觉醒”之后,似乎连悟性和记忆都提高了不少,像玉门经他一学便能上手,《大梵弥罗天功》虽然晦涩艰难了许多,可他在认真思量之后,也能看懂。 这要放在以前,玉门经他认真研习之下或许还能练成,大梵弥罗天功若无人指点,仅凭他自己,决计无法看懂。 扬州位于江淮之间,因运河而兴,乃是南北漕运的枢纽,自古便是东南形胜之所,烟柳繁华之地,有淮左名都之称,其繁荣较江陵有过之而无不及。 扬州城内,春风居,大堂之中,谢浔要了一笼三丁包子,一边细细品尝其中的鲜美滋味,一边留心听着周边之人的谈话。 江湖之中,消息数量最多,流传最快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各地的旅馆客栈,消息最灵通的也不是什么江湖百晓生,而是这些客栈中的跑堂伙计。 当然,这只是夸大之语,但不得不说,闯荡江湖,不在客栈大堂中吃饭,听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士胡吹,那这江湖实在是白来走一遭。 ------------ 章一百一十六 “不知你对如今的时局有何看法?”皇帝顾左右而言他。 谢浔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便道:“陛下想听真话吗?” “当然是要听真话。” 谢浔看着眼前的皇帝,他长的颇为高大,体格和谢浔差不多,可据谢浔所知,他的年纪其实比自己小很多,应该还不到十六岁才是。 也是因此,大周现在还处在摄政当中,摄政者并非是皇帝的母亲,而是前一任皇帝的母亲。 初见皇帝,谢浔就把他当成了自己这样的青年。 可如今他问起自己对时局的看法,谢浔才想起他不过是个孩子。 “陛下想听真话,那我就直说了,大周如今是内忧外患,恐怕撑不了几天了,去年我打长安边上过,只见龙气暗弱,毫无生气,这是天命将陨的征兆。” 谢浔对时局其实并没有什么看法,只好捡些自己擅长的东西说。 哪知皇帝不依不饶,道:“你说的都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并未涉及现实。” 谢浔一心求道,除了对民生多凋有些感叹外,对政治哪有多少见解?便无奈道:“如今是太后摄政,依历史来看,这种时候大多朝政混乱……” 他说得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忽地灵光一现,话头转过道:“我此前在江南游历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情况,那就是魔教在追寻天机弩的图纸,陛下知道魔教吧。” 皇帝点点头笑道:“你这人修为不错,见识却实在不怎么样,魔教我自然是知道的,你说的那事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我并没有空去管他罢了。” 谢浔见他这样说自己,也不气恼,因为他说的本就是事实,只是对皇帝说他没空去管魔教却是嗤之以鼻,心道:“你自己一个傀儡皇帝,也就在这宫里练些歪门邪道罢了,当然没空去管魔教,你也没权去管。” 皇帝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一个傀儡,根本管不了事的?” 谢浔被戳破了心思,并不觉尴尬,他捕获到了更重要的信息:“你是说,你是管事的咯。” 皇帝笑着点点头,道:“我也不卖关子了,你是入窍圆满的修道之人吧,那你肯定也看得出来我练过一些武功。” “不错。”谢浔知道他后面定然还有话,他对现实的政治不太了解,历史却还是知道的,要是凭武功就能掌权的话,那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宫闱争斗和傀儡皇帝了。 “其实如今我也算是修道之人,而且我的修为比你只高不低。”皇帝的前半句话没有出乎谢浔的预料,后面半句却让他吃了一惊。 他之所以敢在这里陪皇帝瞎扯便是笃定了皇帝对他造不成伤害,如今皇帝判断出了自己的修为还敢说出这种话,那就定然不是无知之言。 好在皇帝对他似乎没有恶意,这倒让他放心不少,可依旧比此前要警觉了不少。 “是不是觉得很吃惊?”皇帝看到他神色一变,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道:“用你们修道者的说法,如今我算是凝煞境的修为吧,只是我这修为有个缺点,那就是不能出皇宫。” 谢浔不知道他自曝其短是个什么意思,便道:“陛下的修炼之法和天子龙气有关?” 他这句其实是废话,一开始他们就在说天子龙气时隐时现的问题,现在皇帝又把自己的状况说的如此明了了,那傻子也该知道是和天子龙气有关了。 皇帝点点头:“不错,也正因此,我才能在短短几月内,从刚入窍跨越到凝煞修为,更能发现在窥视天子龙气的你,我可以不客气的说,如今长安城的一切动静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谢浔听到他这略带自傲的话,心里却更加疑惑了,“你都这么厉害了,不出来力挽狂澜,和我在这里不谈苍生论鬼神算是什么个意思?” 于是他便直说了:“陛下既然如此厉害,那为何不出来重整朝纲,还天下黎民百姓一个安宁呢?” 皇帝能监控长安的一切,那就意味着他能完全控制帝国的中枢,在如今各地还没有公开反叛的情况下,中央若能上下一致,那其实很容易就能将局面稳定下来。 长安驻扎的南北两军可不是花架子,不论是士兵素质还是装备都要比地方军队强的多,虽然腐败严重,可皇帝有此神通,治理起来却是容易得很。 “你是炼气士,那你想过没有,天子龙气有那么多的好处,能让我完全掌控长安,又能让我修为飞速增长,那为什么以前从未听说过修炼此法的皇帝?也不见炼气士来争夺天下?” “没听说不代表不存在啊,炼气士不争夺天下那是因为他们夺来也没用。” 谢浔的话脱口而出,却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毛病,照皇帝的说法,若能夺取皇位,对修行应该还是大有裨益才是,哪怕不能离开长安,可能修行的这么快,那也是无可比拟的优势。 于是,他只得悻悻地道:“其实也是有炼气士来争夺天下的,先前我说的魔教背后便有一个修道门派,名为血魔派,他们想要做的就是自己统治天下万民。” 皇帝看来还不知道血魔派的事,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不过,他还是道:“这只是个例,真实原因其实是用天子龙气修行其实是在耗费王朝的气运,我的修为每增长一分,大周的气运就会消耗掉一分,而当我修为达到巅峰之时,就是大周灭亡之刻,那是我作为气运的承载者,也会一同死去。” 谢浔觉得这个理论实在奇怪:“你越强,大周自然越强,怎么会有消耗气运一说呢。” 皇帝指了指天,道:“此乃天数,这个修行之法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谢浔心想:“那你还是好好等死罢,找我来又是做什么。”他不傻,知道皇帝必有后文。 皇帝苦笑一声:“只是凡事都还有一线生机,这也是我等候你到来的原因。” ------------ 章一百一十七 码头的管事得知谢浔的来意,自然不敢违逆,又吩咐人腾出即将出发的商船上最好的两间客房。 “我此行虽无多大风险,却也可能有些麻烦,以你如今的武功,也勉强可以帮的上忙。” 客房中,谢浔与李云妙盘膝对坐。 谢浔闻言大喜,他最怕的便是自己成了李云妙的累赘。 “不知师姐所为何事?” “如今你也算半个我玉门剑派之人,有些修炼上的常识问题,你不可不知,你可知修道有几步?”李云妙不回答谢浔,却反过来问了他一个问题。 谢浔也不奇怪,李云妙这么问,自然有她的想法。 “不知。” “修道分两步,第一步炼气,第二步则修炼元神。” “那岂不是与武道修炼类似,先修内力,增强体魄,然后传说天人境界便是要修炼精神。”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看了看李云妙,因为据他猜测,自己这位师姐便是一位天人高手。 “武道修炼岂能与长生大道相比?” “我道门长生之术,光是炼气便分胎动、入窍、感应、凝煞、炼罡、丹成、道基、脱劫、温养九大步骤,此九步完成,才可去寻那一丝机缘,脱去肉身,成就元神。” “若是在此期间肉身有损,便再无成道之机,谢浔,这一点你需切记。” “是,师姐。”谢浔恭敬答道。 “而你们凡间武者所谓高手,如你兄长和你,便是在入窍境界,至于你们说的天人高手,也不过是处在炼气第三层感应境罢了,而凡间武学,打熬筋骨,锻炼肉体,早已留下暗伤,到了晚年便会气血衰败,就算天资卓越,又有机缘气运,突破到了感应境界,或可纵横凡俗,为一世之雄,也无力再向前一步,去追求长生大道了。” 听到这儿,谢浔顿时急了眼,道:“师姐,这么说那我便无缘长生了么?” 李云妙道:“你大可不必慌张,若是你无望长生,我自是不会带你回山门的,至于你为何还能修仙炼气,其中另有机缘,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日你自会知晓。” “哦,那就好,若是能学得道法,却根本无望长生,那我可成了古往今来第一冤大头了。”谢浔长松了一口气,笑道。 “长生谈何容易,你只能说是有那个机会罢了,至于能到哪一步,还要看你自身的努力和机缘了。” “我一十八岁入窍圆满,二十六岁天人感应,而如今我已四十岁,方才寻得合适的凝煞之所。”李云妙似是感叹,不过脸色却难得的浮现出了喜悦之色。 谢浔暗道:“想不到这李师姐竟然真的这般大岁数了,三哥叫她前辈却是没有叫错。不过她这天赋却是比三哥都强多了,十八岁便入窍圆满,此言若是流传此去,必然引得江湖震动。” 他又想到了自己:“我都二十岁了,才刚刚突破至入窍之境,还道我也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如今看来,实在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了。不过我既然有幸能入得仙门,便不能浪费了这等机缘,还要更加努力修炼才是。” 李云妙见谢浔脸色变幻,先是沮丧,然后眼中又露出坚定之色,心中不经暗自赞道:“倒是一块可造之材。” 李云妙本不是多言之人,她这番话,虽有指点之意,却亦有考校之心,要知修道一途,大道真传和修道资质固然重要,心性却才是各人能否证道长生的关键差别。 若是自以为得了真传便可长生无虞,从此得意忘形之辈,自是不适合修道的,天高地远,广阔无垠,人于其中不过沧海一粟,若无敬畏之心,又怎么理解的了大道真意? 可修炼亦如攀登,若是见山势险峻,一眼难望其极,便生退却之意,又谈什么超拔逍遥,证道长生。 修道者,敬畏之心不可少,超拔之意亦不可缺,如此方能勇猛精进,问道逍遥。 “我如今处于感应境,自感应境到凝煞境,其实很简单,只消寻得一处地煞之穴吸收煞气便可,不过你可知我为何历经十四载尚未凝煞?”李云妙问道。 “不知,莫不是那地煞之穴太过难寻?” “你算是说对了一半,地煞之穴,说难寻亦难寻,说好找也好找,只是品质数量上有所区别罢了。” “天罡三十六种,地煞七十二种,凝煞炼罡互为一体,凝煞无需法门,可炼罡须得对应法决,而凝煞炼罡的品质则决定了成丹品质,丹成九品,若想成就道基,需得丹成六品以上,而若想证道长生,成就元神,非得丹成上三品不可。” “我玉门剑派《玄元太妙火翳剑经》成就上三品之法,唯有太无神光,洞玄天罡,仙源气以及混元煞四种,不过我玉门剑派的炼罡法门只得前两种,仙源气乃是灵溪派不传之秘,而混元煞却是传闻之法,据说数劫之前有人曾练成过,而今却未曾有闻。” “太无神罡光需凝虚空煞,炼紫云罡,我玉门掌教便是练的此法,洞玄天罡需凝空灼煞,炼玄元罡。” “我这十四载修为毫无寸进,便是因我欲丹成上三品,求那长生大道,可丹成上三品,除需修炼对应的罡气外,还需凝练足够的煞气。” “凝煞境,只消肉体能够承受,便可无限制的炼下下化煞气,而世间容易寻得的煞穴,早已被人使用过,根本难以满足我凝煞所需。” “因我玉门剑派所需虚空煞,空灼煞本就难寻,故而得到的的的的看啊可能这十四年,我走遍西域荒山野岭,沙漠绝域,却未曾寻得一处可用煞穴。” “师姐为何不在中原寻找?“谢浔疑惑道。 “中原乃人间繁华之所在,各大道门亦驻扎其间,各个煞穴早已消耗殆尽,便是有那煞气充足之地,亦是被各派掌控,供其门下弟子使用。“ “故而各派弟子若是外出凝煞,不是远走西域,便是扬帆出海,或是到苗疆乃至苗疆之外。” ------------ 章一百一十八 “对了,还有一事你需得注意,虽然混元煞与我派《玄元剑经》十分契合,不过我玉门剑派乃是以飞剑为主要护道手段。” “而混元煞沉重浑厚,却不和飞剑轻盈灵动之道,因此将来你若有幸能得到混元煞的法门,若非别无他法,最好不要修炼。“ “我知道这法可能很符合你这种以气力见长的武林人士的心意,不过若真练了这混元煞,那《玄元剑经》上一多半的对敌手段都将难以使用。” “师姐,那都还是虚无缥缈之事呢,那混元煞有没有都还两说,就算有,我能得到的概率也小得很。”谢浔无奈道。 “其实这些话都是师傅当年与我说的,我只是加了我的理解对你重复一遍罢了。“李云妙眼神飘渺,似是在怀念往事。 接下来李云妙又给谢浔介绍了一些修仙界的其他情况。 “现在离回玉门还有些时日,你的功课亦不可荒废,你原本所练法诀练气效率实在低下,实在不宜再用。” “只是我玉门核心法诀非掌门不得轻传他人,掌门虽然交待你将为其亲传弟子,我亦不可私破门规。” “这《玉门经》乃是我玉门派弟子入门时使用功法,虽然比不上《玄元剑经》,不过修炼速度比你目前所练内功快了数倍不止。” “而且此《玉门经》与《玄元剑经》同出一源,此功练好了,将来修炼《玄元剑经》亦是事半功倍。” “只是这《玉门经》毕竟是入门打基础的功法,其中并无对敌手段,不过你如今武艺不俗,倒也比那些简单的法术来的强得多。” 接着李云妙用神念向谢浔传来一大段口诀。 “谢师姐。”谢浔抱拳,欣喜不已,这法不轻传的道理,古往今来,各门各派都不例外,谢浔也理解李云妙,何况他一听这《玉门经》的口诀,便知李云妙所言非虚。 他原本所练《万岱功》虽非江湖上最好的内功,可也算是顶尖绝学了,不过那《万岱功》比起《玉门经》实在是粗鄙不堪。 “这便是修仙门派么,入门的功法都这般精妙,这《玉门经》若流落江湖,恐怕又要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谢浔在心里感慨,对玉门剑派的向往有加深了几分。 入门的《玉门经》已是如此,那镇派至典《玄元太妙火翳剑经》又该如何? “另外,我再传几个道门弟子所必需的小法门给你。“ 李云妙又传过来几段口诀。 这几个法门分别是,望气,避尘,避水,搬运,隐身,穿墙,神行以及神念的运用之法。 “好了,你可以先出去把这几个法门熟悉一番”说完,李云妙便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闭目冥想起来,也不理谢浔。 谢浔轻手轻脚的出去,生怕扰了师姐的清修,他带门之时,又不禁再看了一眼李云妙心道:“师姐闭目冥想也是这般好看。” 这几个小法门果然是简单的很,谢浔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已初步熟悉。 望气,乃是把内力用于双眼的一种法门,这法门一用,周遭环境便全变为灰色,只有生灵头上有灵光显现,武功越高者,灵光越盛,颜色越浓。 不过这望气法门不单是望他人之气,也兼备隐匿自身灵光的功效,修为越深厚者,效果越好,所以若是遇上了连灵光都看不出来的对手,那必然是二者修为差距太大,最好的办法便是赶紧跑。 像谢浔一时好奇,望了一眼李云妙所在之处,便空荡荡的什么都看不到。 避尘,顾名思义,乃是避沾灰尘,保持身体洁净的一种法门,修道之人一打坐便是数日乃至数年,若无此法,待清醒过来,恐怕已变成泥像一个。 此法练至深处,则不止避尘那么简单,炼罡境界御剑飞行,因剑速极快,周身气压极低,肉身难以承受,非得以罡气护体,那罡气护体,便是此法结合罡气的运用。 同样,避水则是保持水中自由行动之法,初习此法,便可用皮肤呼吸,练至深处,更有操纵水流之能,行云布雨,乃至兴风作浪。 谢浔学这避水之法之时倒是玩性大起,他此时行船于大江之上,正适合练这避水决,他将衣裤脱了,掐了个隐身决,“嘭”地跃入水中。 他在江边长大,水性本就甚好,学了这避水决更是如虎添翼,在水中时潜时浮,同游鱼嬉戏,共蟹虾玩乐,便如真正的鱼儿一般,好不快活。 搬运之法则是以神念控物,只消给被控物品指定个目标四季青加强,那物品便会飞过去。刚开始,这物品飞得相当之快,熟练之后,便可快慢有心。 这搬运之法再进一步,便是飞剑操纵之术,不过,于飞剑操控之道上,各门各派都另有法门,比这搬运之法操纵飞剑强了不知多少,但是二者系出同源,却是不可否认的,这搬运之法练熟了,再操纵飞剑自会得心应手。 隐身术,无需多言,不过此法只是障眼法,只能骗骗没有法力的普通人,甚至练谢鸣这等武林高手都骗不了,这也是道门弟子不显与人间的缘故之一。 他用此法还窥到了船上不少水手的“秘密”,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懒得去管。 穿墙术,穿的也不一定是墙,也可以是其他木石之物,不过却无法穿过金玉,此法乃是五行遁术土遁木遁的简化版,对以后学习高深的五行遁术有一定帮助。 神行法,类似于凡间轻功,长于奔袭而短于灵巧机变,换句话说就是适合逃命,不适合打斗。 此法只是道门弟子在入门时使用,待到炼罡境便可御剑飞行,这法门用处便不大了,甚至有那专门用于飞行的法器,在入窍境就能载人飞行。 神念的运用之法可以说贯穿修道者一生,能借助神念观察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也是修为越高,效果越好,其实凡间也有武者会此类法门,便是所谓的武道天眼。 ------------ 章一百一十九 “半年前,我在西域天幕山中发现了一座前辈高人的洞府,通过探查那位前辈留下的遗物,我发现那位前辈曾在扬州瓜洲渡的大江之底,发现了一个水府,言其中有一处巨大的空灼煞穴。我此番前往扬州,便是为了此事。” “可师姐你怎么知道这煞穴未被其他人发现?那瓜洲渡可是舟来船往的水陆冲要之处” “正因为那瓜洲渡乃是繁华津要,所以修道之辈才更会远离此地,何况那煞穴在数百尺深的水下,根本就不可能被感应境的修士发现,当初那前辈乃是因为要修习一种特殊法决,非得于水下行走数万里,才偶然发现了那个洞府。” “不过也不好说,只希望我这一番辛苦最后不要白费了吧。” “皇天不负有心人,师姐此行必将如愿以偿。”谢浔笑嘻嘻地道。 “刚才我说了我玉门剑派有的两种炼罡之法,接下来我再给你说下另外两种法门。虽然这两种法门我玉门剑派没有,不过修道本就是去寻那丝虚无缥缈的机缘,你将来却未必没有那机缘能修成仙源气或者混元煞。” “先说那仙源气,仙源气凝清源煞,炼北极仙光,乃是苍南灵溪派不传之秘,我玉门剑派曾欲以一虚灵级法宝换取这一法诀,却被拒绝。苍南灵溪派所修法门名为《仙源天功》,与那仙源气结合,威力甚大,号称法术同阶无敌,将来你若与他们为敌,须得小心。” “同阶法术无敌,那我玉门剑派法术是不是比不过这灵溪派?” “法术之道我玉门剑派自然甘拜下风,不过我玉门剑派名为剑派,以飞剑之术见长,又怎会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行此不智之举。” 谢浔悻悻然。 “但是这仙源气与我派的《玄元太妙火翳剑经》非是十分契合,最多只能丹成二品而已,当然,即便是丹成二品,于修仙界都少见地很了,这等人物,在各派都会被大力培养。” “丹成上三品,乃是元神大道的门槛,可换句话说,丹成上三品,便是半只脚踏上通往元神大道了,我所求的,也不过是丹成上三品罢了。” 虽然李云妙说其所求只是丹成上三品,不过观其言语,甚为自信,所求恐怕绝不是丹成第三品,虽说都道只消丹成上三品,皆有成就元神之望,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既然有一品二品三品之分,那其中肯定大有区别,说不定就关乎着成就元神的难易。 谢浔心里还有个疑惑,道:“师姐你怎知只能成就二品,照你的说法应该无人曾同修过我玉门剑派的《玄元太妙火翳剑经》与那仙源气才是。” “何需要有人曾修炼过?只消知道那罡气外在的性质,如掌门真人那般大能自能推衍其是否与本门功法契合,你可否想过这世上第一个成就长生的法门是谁创造出来的呢?” “也许不是一个人想出来的,但创造这法门的人肯定未入长生。因此这天下法门却未必都要学自他人之处,也可自行推衍,只是自己所创法门能用与否,就既要看自己的天赋,又要凭借一定的运气了。” “混元煞,凝的乃是混煞,所谓混煞,便是多种煞气混合。你们练武之人有那惊才绝艳之辈,能在壮年突破至感应境,却苦于无道法指引,只能凭借本能,吸收天地间游离的丝丝煞气锤炼己身,这些游离的煞气杂驳不堪,所成的便是混煞。” “这混煞之法原是最为下等之道,不过其能使修习之人肉身大大强化,而练武之人最为擅长的便是近身肉搏,倒是与其相得益彰,因此练这混煞的武者大多战力不俗,一般的凝煞之辈都不是其对手。” “不过混煞之法自有其缺陷,那便是人的肉身承受力有其极限,而混煞对肉身的负担非常之大,导致修习混煞之法的人所能凝聚的煞气十分有限,你们凡间武者常年打磨身体还稍好一些,我等修道之辈肉身承受力较之你等更差,便是有对应的炼罡法门也难以炼罡。” “那这混煞岂非十分无用,这混元煞又怎能凭此丹成上三品?” “这世上凡事皆无绝对,当初便有一凡间武者,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竟练了一身浑厚无比的混煞,根据那时流传下来的典籍记载,此人肉身之强堪比蛟龙,许多人便猜测其乃是妖族化身”说到这儿,李云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颇不自然。 “此人游历海外诸派,竟被他创出一门前所未有的炼罡法门来,那便是混元煞,这混元煞需得炼化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端的是刚猛浑厚之极。” “此人也算是运气奇佳,后来又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本丹成法诀,丹成一品,又得法宝浑天棍,从此纵横天下数百年,便是元神高手都不见得是其对手。” “不过他终究不得大道真传,虽然凭借自身天赋,磕磕绊绊修至练气第九层温养境界,却终究未成元神,连名字都未流传下来,若不是我玉门剑派祖师当初通过推算,发现这混元煞与我派《玄元剑经》极其契合,对其有所记载,恐怕连他的事迹如今也无人知晓了。” “不入长生,终究镜花水月一场空梦,任你英雄无敌,权倾天下,也难挡岁月侵蚀,唉……”谢浔长叹。 “那是自然,我辈修者,自当胸怀超脱之心,砥砺自身,不可心生懈怠、轻狂之意,以求有一窥元神大道之日。这也是我为何宁可任岁月蹉跎,也要去追求那丹成上三品之故。” “师姐说的是,我亦以此自勉,将来便是垂垂老矣,也要去寻那丹成上品之道,以期元神可成。”谢浔正色。 “不错,孺子可教也,肉身不过是一个躯壳,待得成就元神之日便会脱去,容颜也不过是时光幻象,只消能成就金丹,便会延寿数百载,而丹成上品之辈,在温养之前。 ------------ 章一百二十 青冈山,秋风寨,一个络腮胡黑脸大汉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金角椅上,一双虎目精光四射,下座的众匪一个个低着头,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片刻之后,坐在其下首的一个光头带着哭腔道:“大哥,你要替我做主啊,那两个小白脸哪儿是在打我,简直就是在打你的脸啊。” 黑脸低喝一声,道:“够了,你还知道我的脸?我看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这光头正是被灵烟丢出窗外的那个光头,原来他竟是秋风寨的二当家段虎,而坐在虎皮金角椅上的黑脸大汉则是他的大哥,也是秋风寨的大当家,段阳。 秋风寨算不得什么大的山头匪帮,在黑道只能算是末流势力,但是其大当家段阳却是整个九州江湖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名列黑榜第七,一柄震山锤威震淮北,只是他武功虽高,但对帮派经营之道却并不擅长,而且也没有多大雄心壮志,因此手下并无几个高手,秋风寨也只能在附近几个县逞逞威风。 而他的胞弟断虎却是扶不起来的烂货,武功平平不说,还仗着段阳的面子,到处惹事,欺良凌善,无恶不作。 当然,段阳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落草为寇,只是他武功的确极高,人人都卖他个面子。 因为早年丧母,兄弟二人相依为命的缘故,他对段虎也相当怜爱,每次段虎惹了事,他虽然也会板着脸骂几句,但最后还是会替他出头。 甚至连秋风寨的二当家都让段虎来做,在寨里段虎无论是武功能力威望还是资历,都只能敬陪末座,但段虎要让他做二当家,也无人敢说一句不字。 也是因此,但凡有些志向的英雄豪杰,都看不上秋风寨,就连当初跟着段阳开创基业的元老也是走的走,逃的逃,这也让秋风寨一直无法做大。 底下坐着的匪徒都知道段阳肯定要去替段虎找场子的,虽然心里都不满,但没人敢忤逆,只能顺着段阳的意思来。 果然,这时寨里的军师白琦说话了,他抱拳道:“大当家的,二当家这次虽然做事鲁莽,尤其不对之处,但那人打了我们秋风寨的人,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听二当家所言,这二人武功也不甚高明,又是富贵人家,我看不如就让老三带几个弟兄去把他们捉了回来,亲自向大当家道歉,然后让其亲朋拿钱来赎人。” 段阳拍了下金角椅的扶手,道:“就照军师说办,老三,你带几个兄弟过去,定不要让这两个小白脸给跑了,否则我拿你是问。” “是。”老三早就准备好了,站起来拱手到。 那军师白琦每次都是都是那几句话,最后去捉人的也都是他何老三。 “什么狗屁军师,他这番话我都背熟了,我看我也可以当军师了。”在出发的路上,何老三对自己的几个亲信兄弟抱怨道。 何老三是秋风寨除了段阳,武功最高的,只差一步就可入窍,当然,已经七八年了,他还没有跨出这一步。 他也时常幻想自己能跨出这一步,“若我成了入窍高手,那我肯定想个办法从秋风寨逃出去,再也不用受这段家兄弟的鸟气。” 何老三之所以叫何老三,是因为他在家中就排行老三,出来混了大家也都叫他老三,本名反倒无人知晓了。 他并不是秋风寨的三当家,秋风寨没有三当家,所有人都只是他段家兄弟的打手而已。 而他若是成了入窍高手,不管去哪个寨,都至少能混个三当家当当,除了秋风寨,秋风寨以前也有其他入窍高手,但他们并没有当上三当家。 在得知谢浔等人也是要西进关中之后,张不平很高兴地表示想要同行,谢浔想了想也答应了下来。 经历了先前的闹剧,再也没人敢来打扰谢浔等人,第二日天刚拂晓,三人就又踏上了旅程。 远远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山,官道也在此拐弯,这座山并不高,但在普遍平坦的江淮地区,却显得非常突兀。 “吁。”谢浔勒住了缰绳,道:“小心,前方有人埋伏,一共八个人,有两个一流高手,还有个接近入窍的。” 灵烟笑道:“谢兄果然厉害,这么远就将对方底细都看透了,不过他们就这点人,若是心怀不轨,我们直接杀将上去就是了,张兄,你不是想提高你的实战能力吗,这可是个好机会。” 张不平眼中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已经知道了谢浔才是真正的高手,有谢浔坐镇,他正好可以放开手来练手。 谢浔道:“他们既然埋伏,就难保不会有陷阱什么的,我们还是小心些好,莫要在几个小贼手里栽了跟头,不过灵验你说的也有道理,正好让张兄拿他们练练手。” 埋伏在山后的何老三听到手下报告说那三人突然停了下来,暗道:“莫不是被他们给发现了?这不应该啊,我都在这里埋伏过好多次了,从未失手过。”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让自己兄弟动手,先发制人之时,手下又报告说那三人又策马前驱了,他心里一喜,赶紧让手下都准备好。 “一会儿我们先冲出官道,然后绕个弯再冲过去。”谢浔还是担心对方有陷阱。 “好。”灵烟和张不平应声道。 何老三见谢浔等人竟然冲出了官道,知道自己的埋伏已经被人识破,赶紧让拿着飞网的手下都放下网上马,准备正面作战。 谢浔骑着马冲过来,他见对面的人个个生的凶神恶煞,还骑着马,多半是山贼之流,对马战他虽然不熟悉,但也不是不懂。 可既然要让张不平练手,就肯定不能和这些人在马上打,张不平的内力修为和对方修为最低者差不多,但若对方在马上,张不平别说不通武技,就算武技相当,在马下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他想了想,跳下马来,然后将背上的巨弓夜矶解下 ------------ 章一百二十一 “自是我谢家之拳,不过我这谢家拳可有些特别之处,三哥你一试便知” “哦,那我倒要看看你的谢家拳有何特别之处” 谢鸣话音刚落,谢浔便已突至他身前,一对拳头如雨点儿般落下,端的是叫人眼花缭乱,这正合了谢家拳的精要“快,繁”二字,虚实结合,叫人防不胜防。 不过那是针对一般的好手来说的,谢鸣是什么人,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之一,而谢浔的武功不过刚刚称的上是一流而已,不论是内力,眼力还是经验,谢鸣都要远超谢浔。 所以谢鸣左手仍是背在身后,只右手与谢浔拆解,谢鸣的攻势虽似惊涛拍岸,连绵不绝,谢鸣的防守却如同春风化雨,悄无声息间就化去了谢浔的进攻。 “这就是你的谢家拳?除了力道比以往大了不少外,也不见有何特别之处。”谢鸣淡淡地道。 “三哥莫急,这才刚刚开始呢。”谢浔叫道,手上速度又快了一分,脚步也不断变换。 ”咦,有点意思,你这一招相比原本的招数确实是高明不少。”谢鸣轻叹了一声,刚才他仍以习惯的招数对付谢浔,哪知谢浔这一招实是似是而非,后面还暗含变化,谢鸣不经意间便吃了个小亏。 不过谢鸣作为当今江湖上的顶尖高手,绝非是浪得虚名,纵然谢浔的拳法在他顿悟之后有所改良,比原先更加精妙,可两人内力眼力差距在此,失去了出其不意的加成,谢浔根本难以在谢鸣手底下占到一丝便宜。 虽然谢浔的攻击都被谢鸣云淡风轻的化解,不过谢鸣内心也是惊讶不已,要知道,这谢家拳经过谢氏数百年十几代人的修订,可提升的空间已经很小了。 可谢浔此番改良,竟修改了十数招,令此拳精妙程度又上升了一成左右,以此拳之精妙,便是提升半也能令谢家人欣喜不已,提升一成,足以让此拳成为江湖上一等一的绝学了。 谢鸣赞道:“十二,一夜不见,你这谢家拳怎的提升了如此之多,可是得了什么世外高人指点么。” 他心里半是惊喜,半是担忧,昨夜大哥谢晔连夜赶过来说谢浔与谢临二人在醉仙楼遇到了一个疑似天人境界的女子,他当时就震惊不已,如今谢浔又疑似得了世外高人指点,能让谢家拳提升如此之多人,其武学造诣该有多深? 想必也是天人境界的老怪物,就是不知道是那个女道还是另一个高手?那个女子似乎对谢浔谢临二人并无好感,又怎会指点谢浔的武功? 可若是还存在一个天人境界的高手,他又有点难以接受,他贯通周身穴窍已经十四年了,虽然各种武功都逐渐臻至化境,这些年战斗力也是不断增强,可是于内力或者说境界一途上,却停滞不前,难窥天人门径。 据他所知,四骏里的另外三人亦是如此,可如今,就在这江陵城,就一下子出现了两个疑似天人境界的高手,如何让他不震惊失落,他是个骄傲的人,自小背负天才之名,武功进境一日千里,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不是,我刚刚早课之时突然心有所感,所以我欣喜之下立刻过来找你验证了。” “哦,竟是你自己所改。”谢鸣嘴上说的轻,心里却更是震惊,丝毫不亚于之前猜想出现了两个天人境界的高手。 以谢浔的武功和见识,能够将此拳提升至如此境界,说出去也是一件骇人听闻之事,更说明谢浔在这方面的天赋可能实在是高的吓人了,说是数百年难得一见恐怕都不为过。 “想不到十二你在武学造诣这一途竟有这般卓越的天赋,实是我谢氏之幸啊。”谢鸣又赞道。 “嘿嘿,三哥,你这般夸奖我可接受不起,我就是灵光一现而已。不过刚刚翻墙过来时发现我的力量又有所提升,现在我要用上真本事,你可接好了。”谢浔话音渐渐的神异这样自逐渐加大,手上的劲力也越来越大,谢鸣仅凭右手竟有难以招架之感。 “好小子,本事见长啊,还会藏着掖着了,今天你可是给了我两个大大的惊喜啊。”谢鸣笑道,同时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也抽了出来,以双手与谢浔拆解。 谢浔竟还有如此力量,这也让谢鸣感慨不已,要知道,谢鸣本就是天生大力之人,加上常年习武增强,其力量可以说是冠绝武林,便是天人之境的高手与他角力,他都自信能拼个不相上下。 因为天人境界的高手之强并非强于力量,当然,天人境界的高手万物滋长,对力量也会有所增强,但更多的还是体现在耐力与生命力上,而天人高手能对顶尖高手形成压倒性优势,重点还是在天人二字上。 在谢鸣的感觉之中,纯以力量来说,谢鸣已能与他不相上下,所以才能逼的他不得不以双手应对,只是限于两人眼力经验内力上的差距,谢浔照样难以攻破谢鸣的防守罢了。 不过,若是让谢浔成长下去,内力到达谢浔如今的境界,打通周身穴窍,那时他的力量将会更加可怕,便是如今的谢鸣也不是他的对手了,绝对能成为天人之下第一人。 谢家的七十二路破岳剑法对修习者的力量要求颇高,并且修习者的力量越大,这路剑法能的威力就越强,在力量到达谢鸣这个层次之时,力量每强一分,剑法的威力就能强上三四分,所以说,谢氏子弟,最重的就是对力量的锻炼。 当年谢家先祖,本就是一位天生力量强大之人,得到这七十二路破岳剑法之后,纵横江湖数十载,闯下了赫赫威名。而谢氏子弟,天生力量也要比旁人强一些,虽然大多也强的有限,但其中出现天生怪力者的概率也较寻常人家高了无数倍。 据记载,当年谢家先祖的力量也就比同期的谢鸣稍好一点,恐怕也没有同境界的谢浔强。 ------------ 章一百二十二 “说吧,你家主人到底打算要我如何去做。”当时皇帝卖了关子,并没有告诉谢浔具体要他去做什么,只说要他等候来人。 “其实也简单,你们按你们计划去做就好了,只是,必须将主导权控制在你们谢家手中,万万不能让荆州牧占了先。” “且不说我谢家能不能争的过州牧,就算争的过,你家主人难道就这么信任我谢家?”谢浔疑惑道。 “此事十二爷不用,担心,此事你无需多问,你只消把我引荐给谢家主,其中事宜,我自然会与他讲清楚。” “嗯。”谢浔对这个说法比较认同,“那你家主人为什么又非要找上我呢,要说这天下的世家大族何其之多,定然大部分都愿意与你家主人合作。” “这我就不知了,我只管传话,却不知主上的心思,谢公子若有兴趣,在剿灭魔教之后,可亲上京师去,我想,主上定然会愿意告诉你其中缘由的。” 谢浔暗道,这皇帝的人知道的事情还真是多,难道这天下九州,天子的密探都能无孔不入? 如果这样的话,这乱局倒是真能很快平定。 依刘元所言,他将其引荐给了谢晔,然后向仆人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谢府。 这江陵城中他实在是没法呆了,谢浔打算去城外寻个山水灵秀之地。 江陵城外落霞山,谢浔站在山顶一块巨石上,迎着河风,终于一吐胸中烦闷之气。 落霞山不高,草木丰盛,但也没有多少凶猛的禽兽,山上有一座荒废的道观,谢浔便打算借居在里边。 这道观破烂的厉害,四面漏风,屋顶破的不成样子,抬头便可见到星月碧空。 至于神像,木制的早就不知所踪,只剩个底座,泥制的则是结满蛛网泥尘,漆皮鎏金也早已脱落。 “若这世上真有神佛的话,怎么连他们的躯壳都维护不住呢?”谢浔看着面前的情景,心道。 他拿出九柳道,灌入法力,形成了一个风穴,不过片刻,屋中的尘土就清扫一空,全都进了九柳袋中,就连那几尊木偶泥像的模样也看着舒服了不少。 “修道可真是方便,若是让仆人前来打扫,不弄个一天,肯定收拾不干净。”谢浔赞叹了一句修道的方便。 忽地想到,这些简单的法门若能在世间流传的话,那也肯定会极大的方便人们的生活。 比如九柳袋,既能方便人们带上更多的东西出行,又能保持食物不腐,还能打扫房屋。 若能人手一个,那世界定然会大有不同。 “只可惜此物炼制起来太过麻烦,否则我倒可以给家里弄几个。”江湖人修有内力,完全能使用这种简单的法器。 他有《大梵弥罗天功》,里面记载了好几种开辟洞府的禁法,只是修炼起来都太过麻烦,对炼器材料也有很高的要求。 “将来有空,倒是可以把九柳袋给重新炼制一下。”他记得李云妙曾经说过,九柳袋材质不错,只是祁氏兄弟所用禁法实在太差,根本不足以将这千年雷击木物尽其用。 谢浔在山上呆了数日,尽管修为进步很小,可终究比在山下的时候强多了。 他在等待,等待和怒蛟帮一起征讨魔教。 待凡间之事完成,他就准备要游历四方,寻找真正的仙道。 数日之后,仆人上山来通知他,说再有十日两家就会出发。 这么快倒是让谢浔没有想到,若是朝廷出兵的话,那光是准备都是以月计算的。 十日之后,江陵城外码头,三艘大船载的满满当当,谢浔也在其中,这就是谢家去征讨魔教的人手了。 “原来只是这么几个人,怪不得效率这么高。”这些人虽然不多,却没有一个庸手。 “怎么会有这么多入窍高手。”一望气,谢浔被吓了一条。 先前,他纯以气息看,也就二十多个入窍高手,这个数量是谢家包括客卿在内的所有入窍高手的三分之二。 这也是谢家能够调用的人手的极限了。 可现在谢浔以望气术看,却发现里面还隐藏着二十多个入窍高手。 他们隐藏在胎动弟子中间,气息也是胎动,在谢浔的望气术下一一暴露。 谢浔惊疑不定,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刘元在另一艘船上,对着他笑了下。 谢浔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原来都是皇帝的人。 军中高手最多,这句话可不是瞎说的。 对刘元能够说服谢晔,他毫无意外。 “有这么多高手助阵,这次征讨魔教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 当然,谢浔最大的信心还是来源与他自身,有他和白浪沧两个入窍高手压阵,他想就算有血魔派的人相助,魔教也抵挡不住他们。 现在在遇到血魔派两位圣使,谢浔自信不动用弓箭,仅凭剑法也能压制住那两人,在十招之内解决战斗。 而白浪沧的战斗力比起他,是只高不低。 两人合作,血魔派圣使那样的感应境货色,他们对付七八个都没问题。 船队开动,先是到云梦泽与怒蛟帮之人会合,然后沿着楚江一路向南,深入到苗疆群山当中。 楚江一向为怒蛟帮所掌控,没有他们的帮助,想要进入苗疆剿灭魔教根本就不可能。 怒蛟帮的策略也和谢家一样——只带高手。 不多时,荆州牧的人也到了,荆州军军容一般,比谢浔见过的关西兵要好得多,比起西北边防军又差的很多。 荆州军来的也是高手居多,那些高手都是军官,不少都和谢家之人熟识,一来就打成一片。 这次征讨,由于有谢浔在,谢晔便没有来,至于谢家带队之人则是谢浔的一位叔叔——谢鹏。 因而在场所有人中,不论修为还是地位,都是白浪沧最高,带队的任务也就交与了他。 “各位,话不多说,出发吧。”白浪沧站在船头,道袍飞扬,一代大侠的气质表露无疑。 出发以后,谢浔在自家船上指点了下谢家子弟,忽地想起,他应该去和白浪沧交流下心得才是。 ------------ 章一百二十三 “你以后可尽量在能被星月照耀之所修炼,不过你修炼之时身体周围会产生异象,须记得使用障眼法隐藏。” 言毕,李云妙又传来一段口诀,正是那障眼法。 二人一问一答,不久便到了扬州城,此时时辰还早,城中的早点铺子却都摆出来了,二人饭量皆不小,每遇着一处,便要吃一次。 一路下来,倒是把米面杂粮都吃了个遍,江南口味与江陵及西北皆有不同,二人初来还不太习惯,多吃两处,倒也适应了。 李云妙本打算偷偷潜入县衙,去翻阅地方县志,观水陆变迁,以确定那空灼煞穴所在之处。 不过,在转过一条大道之后,李云妙却用神念向谢浔传音道:“下马隐身,用神行术往回跑,然后紧跟着刚才我们遇到那两人,不要传音不要说话,跟着就好。” 谢浔照做,却一肚子疑惑,但是师姐不要他传音,他只好按捺下来,片刻之后,李云妙也消失不见,显然也是用了隐身之术。 “那两人也是感应境的修仙者,我观其气息,颇为混杂,应该是旁门杂家之徒,刚才我听他们用传音秘术在讲什么江水,秘府,恐怕和我们此行还有些冲突。” 大概也是知道谢浔迷惑,李云妙主动向他解释道。 “你修为还太低,虽然我玉门秘术神奇,你神念传出恐怕会被他们发现,不过只用隐身术却是无虞。” 谢浔心道这师姐和那两人同为感应境,她能发现那两人传音内容,她怎知道别人却一定发现不了她说话? 片刻之后谢浔就追上了那两人,这时谢浔也发现了些门道,按理说这两人既是修道之人,又在做些隐秘之事,怎会如此大摇大摆的骑马出城? 像自己这般,隐身之后用神行之术赶路才是正常做法才对,再结合李云妙说那两人气息混杂,乃是旁门杂家之人,谢浔便估计,那两人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会。 之前他便从李云妙口中得知,玉门剑派虽然人丁稀少,算上他也不过四人,却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派。 概因为这门派强盛与否,并非是按照人数来算的,玉门派虽然只四人,却有两名长生真人,说起来,在他入门之前,也就李云妙一个练气的弟子罢了。 而李云妙传他那几个法术,虽然道是道门弟子都会的,但那也只是说的大派弟子罢了,那些练气六层丹成之辈都没有的门派,这等简单易学却妙用无穷的法术,却不是他们能传承的了的。 谢浔想了下,用望气术看了下那两人,李云妙说他神念传出可能会被发现,这望气术却不会有神念波动。 果然,之前他试过,他的望气术根本无法发现李云妙,可现在他却能看出这两人头上的灵光,一片白色向四周散发,中间夹杂着股股黑气。 跟据李云妙讲,白色乃是感应境的标志,正宗的道门大派弟子,灵光均是凝成一束,冲天而上。 这两人灵光虽也是白色,却散而不聚,中间还混杂着黑气,这应该就是李云妙说他们是旁门杂家的原因。 谢浔跟随两人出了城,果然,那两人左拐右拐,最终到了江水边,谢浔也不敢靠得太近,便躲在一丛芦苇之后,看着那两人。 两人下得马来,也不见如何动作,手中便凭空多出两团黑色的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想来应该是某种皮革制品。 那两人把鞋脱了,又把那黑色的东西抖直往身上笼,这时谢浔才看清,原来是两件连体的皮衣。 这衣服把两人笼的密不透风,连眼珠子都没露出来,谢浔心道这两人看来也是会用神念视物的。 那两人跳进水里,在水面上漂浮着,过了一会儿,竟变成了两条怪模怪样大鱼,沉了下去。 谢浔看得啧啧称奇,暗道:“这黑不溜秋的皮衣竟还是一件宝物。” 待水面平静下来之后,谢浔从芦苇后面走出来,李云妙也在另一边显露。 “师姐,我们也要下水么?”谢浔先开口道。 李云妙点点头,道:“从那两人交谈的内容来看,那煞穴应该便在这下边,那两人似乎是去找一个什么洞府的,据说那洞府虽在水下,却奇热无比,我估计应该便与那空灼煞有关。” “只是在那前辈的记载中没有说此地有洞府,也许是在那之后有人在此修筑的,希望我这次不要又白跑一趟吧。” 谢浔见师姐话中隐有,心里泛起一丝怜惜,却不知如何安慰,脑子里冒了几句话,却都干瘪无味,于是干脆也不接话头,另言他物道。 “我看那宝,我们又该如何下去呢。” “那算什么法宝,充其量不过一件符器罢了,还是很差劲的那种,至于我们,却不用那么麻烦。” “这个玉佩你带好,这是我临行之前请师傅特意炼制的,可保你在水底自由行动。” “师姐,若是我们与那两人起了冲突,又该如何是好?”谢浔自小便向往那些侠义故事,如今却可能要去抢他人机缘,他便有些心理障碍。 “若是他物,我亦取之无用,不过若是那空灼煞,关乎我成道之事,那两人若要与我争,我自然要和他们斗上一斗,怎么,你心里过意不去?” 谢浔没说话,不过心底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李云妙待自己不薄,还是自己师姐,那空灼煞又关乎她成道,那两人却与他非亲非故,该帮谁,自然一目了然,可笑自己方才居然问出这等愚蠢的问题。 “这空灼煞天生地养,本是无主之物,如今我们两拨人同时寻得,自然各凭本事,何况还有没有空灼煞也是两说呢。”李云妙又道。 待下了水之后,谢浔大喜。 此前他在水中修炼避水决,虽可自由呼吸,却难以下潜太深,如今有这玉佩,却可在水中上下由心。 不仅如此,自己身体表面还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空气,将衣物与水隔了开,便如同在地面一般。 ------------ 章一百二十四 “我已经探明,王茂与你柳氏灭门一案并无关联。” “口说无屏,你有何证据?”柳璎道。 “若我说我能判断他人所言真假,你们可否相信?” “那倒也不是不可能,经验丰富的刑吏也能做到这一点。”柳煦道。 “哼,真与假一试便知,这样吧,我说几件事,你来判断下。”柳璎道。 “好。”谢浔一口答应。 “我曾经放火烧山。” “假的。” “我母亲姓唐。” “假的。” “我能将四书倒背如流。” “真的。”听到这个,谢浔有些吃惊,想不到这妮子竟如此厉害。 “我哥哥精通二十三种剑法。” “真的。”这下子连宋冈等人都动容了,就算是最简单初级的剑法,想要精通二十三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来这柳氏兄妹,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柳璎又说了几件事,谢浔全都正确辨明真假。 “就算你真能判明别人说话的真假又如何,谁知道你是不是包庇那王茂。”柳璎恼道。 “我前些天才和他做过一场,又怎么会包庇他。”谢浔辩解道,不过他心里也知道这辩解实在无力的很。 “小璎说得不错,就算我愿意相信你,可此事关乎我柳氏一族灭门之仇,我实在不敢马虎,谢兄,宋兄,我看还是把王茂叫出来吧。”柳煦上前一步,道。 “王兄伤重,如今不便出来,柳兄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代为回答,其实我看柳兄想知道的还是王兄的天机弩纸从何而来吧。”谢浔道。 “不错,天机弩图纸乃我柳氏先祖所传之物,我柳氏知道此图必会引来狼子野心之辈,又不忍见先祖一生心血失传,于是避居西域,希望能免去一场祸乱。” “没想到,还是有人觊觎这图纸,反而因为地处偏远,我柳氏一族被人满门灭口都无人知晓,若不是我兄妹二人恰好到中原游历,恐怕这事就永远埋藏在西域的黄沙之下了。” 柳璎越讲越是悲恸,柳煦也是面带戚色,谢浔等人也为之动容。 谢浔叹道:“柳兄的心情我等也能理解,不过王兄确与此事无关,那天机弩的图纸乃是其从一小贼手中得到,他估计也是这小贼放出了消息,所以你们和魔教才会得到这个消息。” “那小贼如今在哪儿?”柳煦问道。 “这个却是不知,王兄说他从小贼处得到天机弩图纸后便按照约定将其放了,如今是否还在扬州城中,犹未可知。”谢浔答道。 “哼,还是个没有确切着落的消息,当我们是三岁小儿么,以为这样便能哄住我们?”柳璎讥讽道。 “王兄说了,既然二位真是柳家族人,这天机弩的图纸也该物归原主,等他伤好之后,便带你们去取。”谢浔不怒不恼,对柳煦道。 “他这主意倒是打的好,等他伤好了,你们这便就有了三个入窍高手,再加上这两个一流好手,就算我兄妹二人也是入窍,恐怕也不是你们的对手了。”柳璎又是一阵讥讽。 宋琨王盛二人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竟也是入窍高手,难怪先前宋冈要阻止他们出手,暗叹道:“什么时候入窍高手已经如此不值钱了,光是此地,便四个。” 谢浔微微一笑,对柳璎道:“莫非你以为王兄伤势未愈,凭我和宋兄二人便不是你们的对手?“ 柳璎傲然笑道:“那是自然,你们的底细我们都打听过,不过初入窍而已,我兄妹二人均早已入窍,招式内气也不比你们这些大家族差,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敢来此地?” 谢浔心道:“这柳璎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嘛。” 他又对柳璎道:“若我说我一人便可对付你们兄妹二人,你信与不信?” “呵呵,你倒是狂妄的很。”柳璎不屑道。 另一边柳煦也面露笑意,显然认为谢浔在说大话。 谢浔也以微笑作为应答。 柳璎怒道:“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便与我们兄妹俩做过一场,若你赢了,我们便听你一回,等着王茂伤势好了,一同去去那天机弩图纸,若是我兄妹二人,赢了,你们就休要阻拦,叫王茂出来见我们。” “好。”谢浔答应的很干脆。 宋琨王盛两人面露忧色,欲要阻止,谢浔摆摆手,示意他们放心。 谢浔在与九柳门祁氏兄弟一番苦战之后,已经贯通了六处窍穴。 而这柳氏兄妹,他以望气术观之,虽然修为较他高一些,但并不多,而他如今气力惊人,又兼会一些道术,连感应境的高手都杀过了,自然无惧与柳氏兄妹。 他之所以激柳氏兄妹一战,便是要以绝对实力向其证明,自己根本没有骗他们的必要,这样,自然便能打消其心中顾忌。 他拔出背上的青乌 柳氏兄妹见他如此托大,心中虽喜,却也不敢放松警惕,自两面同时攻了上来。 他们俩都是入窍高手,又是一二十年的兄妹,配合十分默契,所使之兵虽然也是中原形制的长剑,但其招数奇特,与中原武功路数大不相同。 但谢浔不管其武功如何奇特,只挥着青乌重剑,以柳璎作为重点攻击对象,青乌本就宽大,七十二路破岳剑法施展开来,就如同形成了一道铁幕,柳氏兄妹二人根本攻之不破。 相反,谢浔不仅力量奇大,便是出手速度较他们兄妹也要快上不少,往往每过三四招,便能多攻击柳璎一次。 柳璎虽是入窍高手,但女子天生身体要差上一些,她又来的娇小,面对谢浔这种怪物级别的力量,她又能接得了几招? 转眼间三人你来我往已经过了三四十招,柳璎手腕被谢浔的重剑震的疼痛难耐,甚至连剑都握不稳。 她见这样下去,恐怕大为不妙,她已经看出来,这谢浔武功奇高,独对自己兄妹二人还能占尽上风,自己若是被打出局外,那兄长恐怕不是其数合之敌。 “只能兵行险着了。”她咬咬牙,暗道。 ------------ 章一百二十五 宋丘虽然因为年纪较小,修为弱些,但其十二正经也修炼了十条了,称得上是功力不俗,在江湖上,可以算中上游的水准。 而普通的毒药,遇到他这种实力的高手,甚至都很难建功。 也亏得他年纪小,武功与另外两人差距明显,否则,这时恐怕王盛与宋琨也与他一般了。 就算是现在这样发现的早,宋琨和王盛二人也难以分心开口说话,必须要时时以内力对抗毒药,虽然暂无危险,但长此以往,也必然难以压制。 敌人显然对宋冈一行的实力有所了解,若宋冈还未突破至入窍境的话,也必然落得宋琨王盛的下场,假如有人来犯,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不过宋冈突破至入窍境的事,目前还只有在此的几个人知道,即使如此,倘无谢浔等人在此,今天他们的处境也必然会很危险,而宋丘的性命肯定难以保住。 说不定还要搭上王茂宋琨王盛三人的性命,仅凭宋冈一人,自保或许无虞,但若要护住几人,恐怕就有些困难。 在场的几人,宋冈王茂柳煦都是心思灵敏之人,也都想到了此节,宋冈言道: “虽然不知道这毒是何人所下,但既然他们下了这毒,恐怕过一会儿就要来了,柳姑娘,不知你的针术能护住七弟多久?” “最多不过半日,若半日之后无法得到有效的救治的话,恐难活命,不过此毒毒性不强,扬州乃江左名都,医术名家不下一掌之数,只消及时将他送回扬州城,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那我们可以再等等,先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我等性命,不过他们应该不知道谢兄和柳兄你们的存在,所派之人定然非是我等对手,到时候最好能抓个活口。”宋冈冷笑道。 接着他又道:“我先去通知王兄家在此地的管事,让他们去将几位名医请来。” 谢浔等人也表示赞同。 其实对有人回来袭击,宋冈等人早有预料,只是他们还是大意了些,没想到对手会在饭菜里下毒。 所有人都在闭目打坐,茅草屋内十分安静,呼吸相闻。 谢浔放出神念,将其凝成细细薄薄的一束,围绕身体旋转,好似九天星河,他神念有限,用这种方法能增加观测范围,虽然一次只能探查到一个方向。 谢浔的解决办法就是旋转,对方若想接近自己,除非知道自己神念旋转的速度,按照一定的规律盘旋前进,否则定然会被他发现。 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神念是修道者或者一些天人高手所独有的东西,而前者不太可能对天机弩图纸感兴趣,后者不会屈尊枉驾来对付几个入窍都不到的小辈。 更不会连下毒这种手段都用上,下毒,就说明他们对自己实力不自信,最多就和宋冈等人半斤八两。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盘旋,谢浔发现自己的神念操控能力在一点点增强,能将其凝聚得更细,更长。 虽然这种变化幅度很小,但神念本就能察觉到极细微之处,因此谢浔还是发现了,这让他相当惊喜。 “这便是熟能生巧吧。”他暗叹。 其实本来这种情况用望气术是最为方便的,他原本也只是灵机一动,才想着试试用神念探查,如今有此惊喜,他更加不会放弃神念盘旋了。 时间点点流逝,宋冈等人被动地等待着敌人上门,已经有点不耐烦,谢浔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当中,倒是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突然他的神念扫到了几个朝茅屋方向疾驰而来的人,谢浔立马睁眼,改用望气术,朝来人方向望去。 “对方来了,一共十一个人,当中有两个入窍高手,其余人等也都是一流好手,现在他们还在村口,正在朝我们赶来,以他们的速度,估计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便能到这里。” 谢浔低喝道,其他人闻言也都睁开双眼。 “竟然来了这么多人,不知道该说他们太看得起我们兄弟呢,还是该说他们太过胆怯。”宋冈轻笑道。 柳煦却道:“想不到谢兄竟有如此本事,隔着这么大一个镇子都能发现敌人的踪迹,还能准确判断敌人实力,难怪我兄妹先前的躲藏如此轻易便被兄看出来了,果然与谢兄只能做朋友啊,若是做敌人,也太危险了些。” 听了这话,宋冈等人也是暗中惊叹,他们太过于关注来敌,却没注意到谢浔这份本事是多么可怕。 谢浔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众人虽然惊叹,却也没有朝道术方面想,只当这是一种听风辨位的本事,都以为谢浔大概把这本事练到了极高深的地步。 “对方只有两个入窍高手,我们这边有四个,不过他们还有九个一流高手,我们这边却还有几个伤员需要照顾,情况不像之前预料得那般乐观啊。”宋冈皱眉道。 “这简单,宋兄你们三人看谁留在这边照看王兄他们,我们另外三人出去伏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到时候我们先合力做掉一个入窍高手,我谢氏剑法最不惧得便是群战,到时候你们再合力解决掉另一个高手,其余人等自然只能任我等拿捏。”谢浔道。 谢浔这个法子很简单,也没什么战术,主要就是局部以多打少,关键在于速战速决,这一点比较困难,入窍高手哪个没几分压箱底的本事的? 不过考虑到谢浔碾压谢氏兄妹的绝对实力,以及他偷袭自己时,自己连他人都没能发现就被打晕的神出鬼没,宋冈对谢浔这个想法还是很认同的。 “那就让柳姑娘留下来吧,她医术精湛,在此照看再好不过。”宋冈提议道。 他这样说等那不如趁机与其结交。 这可是两个年轻的入窍高手,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现在与其交好,将来有事就等于多了一份助力。 有人的地方才是江湖,江湖不仅仅是看谁武功高,更看谁的朋友多,谁的人脉广。 ------------ 章一百二十六 “谢兄的话很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想去试试。”张不平思量了下,道。 他的家境并不算太富裕,虽然也是耕读传家,但比起真正的大地主,官宦人家,还差得远。 灵验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谢浔笑道:“那我就在下边替你们呐喊助威好了。” 财帛动人心,无可厚非,谢浔若是处于他们那个位置,肯定也是要去试试的。 “谢兄你在下面呐喊助威是最好不过了,若是你去参加,那我们这些人哪有活路?”灵烟这话不是奉承,若真是谢浔去参加,在场之人,恐怕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可他这话却没考虑旁人的感受。 旁边当即有个壮汉哼了一声,露出不屑之色。 一旁一个青衣剑客也面带讥讽,显然对灵烟这番话不以为然。 灵烟心里有些不愤,但正主谢浔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不好再去替谢浔招惹是非。 两人挤开人群,到一旁去报名参赛。 谢浔则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台上的比试。 此时台上是两个剑客在比武,剑乃百兵之王,江湖中用剑之人最多,在场人群中负剑之辈也随处可见。 这两人水平都不过寥寥,刚打通奇经八脉而已,勉强算得上二流高手,所用武功也是常见的大路货色,虽然战况胶着,取没什么亮点,看得谢浔直摇头。 这时先前冷哼那壮汉忽然发话了:“这位兄弟真不打算参加?” 他方才虽然觉得灵烟的话太过狂妄,但眼力还是有的,谢浔身材相比他来算不得壮硕,但身背巨剑,走起路来却脚步轻盈,好似闲庭漫步,显然内功极为不凡,因此对谢浔还是比较在意的。 谢浔也没把他先前的态度放在心上,见他搭话,便答道:“在下侥幸生的命好,家中也有几分薄财,便不与诸位兄弟争夺这花红了。” 那人又道:“就算对钱财看不上眼,可能与众多高手比试一番也是好的。” 这些人哪里算得上高手?谢浔也不掩饰,道:“若是有真正的高手上台了,某家说不得也要上去讨教一番,如今却是不慌。” “嘿嘿,原来兄弟也是这般想法,这却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在下烈火派张涛,不知道兄弟如何称呼?” “在下谢浔,原来是烈火派的高徒,你们的烈火神拳可是威震河北啊,看来一会儿一会儿我可是有眼福了。”烈火派也是江湖大派,以拳法著称,门中弟子不算多,但却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旁边围观之人听到张涛是烈火派之人时,对他也不禁另眼相看,就算是一旁一直面无表情,冷眼旁观的青衣剑客也不禁再打量了张涛几眼。 张涛很享受众人这种倾佩艳羡的目光,能入烈火派,是他这生最大的骄傲,他过来和谢浔搭话,一是想摸下他的底,另外也是想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是烈火派弟子的事给宣扬出去。 “哼,烈火派,不过是一群只知道打熬气力的蛮子罢了。”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 每当这种时候,总是有人会出来打脸,发表自己的不屑之意的,这次也不例外,因为江湖就是这样,这是一个名利场,有名利,就有恩怨,人们总是最大限度的用羞辱对手来衬托自己的高大,若是成功,就能扬名立万,失败了,也还可以从头再来,他日一雪前耻,又是一段佳话。 众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是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身背一把普通的青钢长剑,灰裤麻衣,脚踏芒鞋,一头黑发随意地扎着,落下几缕遮住了惨白的面庞。 若说他脸上有什么地方能引起人的兴趣的话,大概就是那一双黑色的深邃眸子,透出一股和年龄不符合的淡泊与超然,仿佛看透了世间的功名利禄。 当然,他的那番话充分说明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哦,不知阁下有何见教?师出何门?竟敢口出如此狂言?”张涛摩擦着手上的拳套,一双虎目圆睁,盯着这个出言不逊的青年。 “某家无门无派,乃山野无名之辈,只练过些庄稼把式,不过……”那青年挑衅地看了眼张涛,道: “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 “你这小子真是好大的口气,看来是想和张某人做过一场了。”张涛冷笑道。 “不错,正有此意。”青年冷声道。 正好此时擂台之上那两人终于打完了,青年见状,也不管此时是否已经轮到了他,一个箭步踏出,纵身向上,凌空虚踏,眨眼之间便已越过众人,上了擂台。 “这轻功,有点像是纵云梯啊。”围观的人群中有那见多识广的,认出了青年所使武功。 “纵云梯?这可是最顶级的轻功啊,不是说已经失传多年,早就无人习得了吗?”有人疑惑道。 “失传的武功重现江湖,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这人能把纵云梯练到踏天而上的地步,这份修为,不可小觑啊。”另一人惊叹道。 有了这三人介绍,围观的众人也知道了这麻衣青年武功定然不凡,纷纷讨论起来。 那擂台的主办之人也见到了这一场好戏,乐得这擂台上出现这等好戏,也不去阻止他,反而暗中希望这青年的实力比起口气更强。 至于围观的群众,虽然也没看懂这两人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了,但这要有戏看,他们就高兴,就为其鼓掌喝彩,何况张涛和麻衣青年看起来都不像弱手,那这场戏看起来自然更加精彩。 擂台上每场打完之后,都有个休息时间,方便擂主恢复内息和体力,如今麻衣青年虽然上了擂台,却也不好破了这个规矩。 他冷声对擂主道:“依规矩,我是不能对你出手的,但我这个人性子急,懒得等,我也不欺负你,待我做个手段,你见仿佛果果智障了,若是自觉不敌,便认输下场,若是觉得自己能对付得了我,那我也只好奉陪。” 那擂主没有说话,麻衣青年却已经动手了。 ------------ 章一百二十七 说起来,谢浔虽然已经和不少修道者交手过,但是斗法经验却基本上可以说没有。 无论是祁氏兄弟,还是血魔派二使,用的都是些邪魔外道的功夫,而且他们与谢浔境界相差甚大,谢浔往往只能用特殊的办法才能对付。 因此,王晋说自己还会不少的法术,这到让谢浔起了和他比试一番的念头。 长生大道,定然不会一帆风顺,既要与天争命,还要与人争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修仙界也不可能就是一个和平的世外桃源。 斗法是必不可少的,只有能保得了自己的性命,才有能问道长生的根本。 即使有天真成就了元神,也还要术法来保护自己的道基,免得千年修为,毁于一旦。 此时夜色笼罩,星月不显,秋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两人停在城中一片空地之上,谢浔施了个障眼法,将这一圈地给包围起来,免得惊动了城中百姓。 蜂鸣谷不算大派,可也不是九柳门那样的旁门杂家,家业虽然不大,可也是正宗的道门嫡传,因此王晋还是有些见识的。 “障眼法!想不到道友的障眼法竟能覆盖这么大的范围,难怪你说我不是你对手。”谢浔光是露了这一手,就让王晋吃惊了。 他原本还道谢浔修为就算比他高一些,可谢浔才接触道法不久,他却是一直都是用道法打熬的根基,单论武功,或许比谢浔大有不如,再加上法术,两人的实力大概也就在伯仲之间。 可谢浔能把障眼法覆盖到如此大的范围,这却是他难以做到的,他的障眼法也不过能覆盖自己周身罢了。 谢浔自己倒还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道:“其实我会的都是这种基本法术,王道友不必吃惊。” 听到这个话,王晋倒是安心了些,如果谢浔用于战斗的法术都修炼到了这等境界的话,他也不用打了。 谢浔将青乌拿在手中,郎声道:“王道友,动手吧。” 王晋知道直接武功和谢浔差比较大,因此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以剑术起手,而是先给自己加持了一个金光咒,整个人立马变得如同神兵下凡,身上泛着金光。 金光咒是道门最基础最正宗的法术之一,许多流派都有此术流传,这个咒法效果也很不凡,能消除许多负面状态,还能增强受术者的六感和机能。 除了使用后身上会闪闪发光这一缺点外,其他方面效果都极为有用,在低阶练气士斗法时常被用到。 谢浔见他施法时的专注与熟练,再加上身上金光闪闪,极为不凡,暗道这人家系统学习过道法的人就是不一样,不是自己这种半路出家的人可比的。 他并没有抢攻,因为他不是以取胜为目的,而是想见识下真正的道门法术。 这倒是出乎了王晋的意料,不过谢浔就算是抢攻了王晋也有自信能把法术完成,一边施法一边战斗,这在蜂鸣谷算是所有弟子的基本功。 九州各派,按护道手段来说的话,大致可以分作两类。 一类是修炼剑法,就如玉门剑派一般,一身本事大多都集中在一柄仙剑上,任你千般变化,万般法则,我自一剑破之,这一派专心修炼剑法,对其他法术涉猎较少,不用分心于其他事物上,因此在修行界中也很多传承都是修仙练剑。 当然,剑修也有缺点,一直好剑难寻,二则剑修门派的法术变化较少,单纯杀伐的话是无双法门,可一旦遇到些复杂的情况,若修为不到,没法以力破巧,就很容易陷入困局。 还有一类则是修炼法术为主,当然,这只是粗略的分法,而且仅仅只是各派在杀伐手段上的区别,事实上,这一类几乎包含了除了剑修的其他修行之法,可若说他们只修炼法术也不恰当,因为他们一般还要祭炼一些法器,只不过对法器的依赖没有剑修对剑器的依赖强罢了。 修炼法术的好处就是入门材料来祭炼法器,但相对的,修炼法术所花的时间则更多,大派所有的法术,基本上都天罡地煞级数,修成一道法术所花的时间虽没有祭炼法器那么漫长,可也要很久,何况,谁也不可能只修炼一道法术。 再加上法术强大的,但大多都具有各种不同的效果,为了应付不同场合的需要而创造出来的,比起剑修的剑专注与杀伐,威力则要小很多。 因此法术虽多,流派也多,可他们加起来也不过只能占据修道界的半壁江山,另一半则为剑修所掌控。 的名字都会有些关系,蜂鸣谷也不例外,当然蜂鸣谷的驻地也叫蜂鸣谷,但这是不是因为蜂鸣谷的驻扎那里而得名就不得而知了。 王晋使出金光咒后,再用的法术就是他蜂鸣谷所独有的,传授给低级弟子的法术,蜂吟流翼。 作为一种低阶法术,蜂吟流翼发动很快,既不需要念咒,也不用走步和掐诀。 王晋手一招,谢浔便听到嗡嗡嗡的声音朝着自己这边袭来,就像是小时候招惹了马蜂窝一样。 谢浔并不敢去硬抗,一边躲闪,一边朝着王晋移动,但那声音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根本甩不掉。 这就是法术与暗器的不同,即便施放之后,使用者也能继续操纵,和法器一般无两,血魔派兄弟的血雾术其实是一种法器,或者是法器和法术合二为一的东西,因为那血雾并不是他们修炼出来的,而是他们用外力采集,祭炼而成。 上次面对血魔派兄弟的血雾术,谢浔的办法是用夜矶远攻,但这此他不打算再用这一招,他想试试其他的办法,用自己所学过的武功去对抗王晋。 练武之人有罡气护体这一说法,这罡气与修道者炼罡境所谓罡气不同,指的就是武者的真气内力。 内力不能灌注到兵器当中,也不能离体,但是却可以覆盖在身体表面,江湖上许多拳法掌法,都是利用了内力的这一特性来做文章。 ------------ 章一百二十八 在见到青光之后,谢浔在江水边又等了两个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但是秋老虎仍旧厉害,江水边更是闷热,他压抑住心中躁动不安的心情,这两月整日修炼,其武功已大有长进。 九窍开了八窍,只剩最后一阴窍未开,除了内功,其剑法拳法也大有长进,他的破岳剑法在招式上早就纯熟无比,如今更进一步,对其中蕴含的剑法真意也有了一定的感悟。 凡间武学,只会招式套路,不知变通,只是最末流。 能熟练运用招法与人拆解,不循规蹈矩,对敌之时能因势利导,发招如同行云流水,这就称得上登堂入室了,天下高手,几乎都处于这一境界,谢浔此前也是如此。 而第三等境界,则是对所学武学的意境有了感悟,由武及道,可称宗师,这一境界目前尚未听说有人达到,如天下四大高手之流也不过是刚刚触及到这当中的门槛,与谢浔一般。 所以常有三等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之说。 初学时,只见山形,再见时,已得山质,真正明悟其中真意时,就能抓住山的神意了。 而武学上想要真正达到第三等境界,必须要有感应境的修为才行,或者说,对追求武道的人来说,若是能真正明悟第三等境界,就能借机天人交感,踏入天人境。 对道门弟子来说,感应境,只是他们对道的一种感悟,虽然也是感悟,但更偏向于虚无缥缈的“道”。 也因此,谢浔在面对感应境高手,诸如祁氏兄弟,以及血魔派二使时,若是近战,他不仅不落下风,甚至还能略占优势。 倘是让他对上一个天人高手,那他能不能坚持一个回合都是问题。 “师姐怎么还未出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日,谢浔心里实在烦躁,难以静心修炼。 “也许我该下去看看,万一师姐出了事,那我说不定还能帮上忙。”他想,他现在完全有能力下去,不论怎样,下去看看终究能让他安心些。 谢浔拿出辟水玉,向里面注入法力,一道肉眼难见的薄膜就将他包裹起来。 江水与他上次下去时没什么区别,只是现在浅水的鱼虾要比此前显得多一些,很快谢浔就潜到了水底,这水府他虽然只来过一次,但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这是他修道之旅的第一站,他想自己也许永远都忘不了。 水府下面的**还是原来那个模样,漆黑幽深,没有丝毫光亮,对神念也有很强的压制作用,好在谢浔有金丝玉缕书上留下的法诀,能感应到正确的路线。 这次他有路线指引,武功也较上次高出不少,很快就到了煞穴外面。 现在那煞穴中再也没有了上次来时的灼热与肌肤割裂之感,也不再有光亮透出,谢浔摸索着朝着洞的深处走去。 没有光,没有声音,就连风都没有,四周寂静得可怕,谢浔将神念放开了来,也只能探查到面前的一小段路,只能避免他不摔跤而已。 谢浔一直往前走,走了很久,终于有了一点点光亮透出。 “应该马上就到了。”此时谢浔也很忐忑,若是李云妙真出了什么事,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就之后,他就看到了此前祭炼着弥罗镜的高台,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可是大圆满的法器! 可是谢浔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在高台上起落悬浮着的银镜。 “弥罗镜呢,被师姐取走了吗?”谢浔心中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他仍旧不死心,朝着高台下的洞穴走去。 李云妙应该就在这里面凝煞的,看这里稀薄的煞气,她的凝煞过程应该快结束了才是。 谢浔越走,不安的感觉越强烈,按说若李云妙在此凝煞的话,那此地的煞气应该都向内流动才是,可他感受到的这些煞气都在杂乱无章的运动。 谢浔不断向内走,最后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已经走到了煞穴的源头,可仍旧没有发现李云妙的踪迹。 尽管心里早有预料,可当事实发生在他眼前时,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在洞中不断大喊:“师姐,师姐,你在吗?”可惜,除了回音,并没有人回答他。 “为什么会这样,师姐难道已经离开了吗,可她为什么没有来找我?”谢浔心里疑惑,若说李云妙欺骗了他,是别有用心的话,他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因为李云妙不仅给他讲了很多修道的常识,还教给了他《玉门经》,若说这些东西都很普通的话。 那《大梵弥罗天功》这样一本直指大法门,就无论如何都不是可以轻易送出去的东西,而这本法诀,现在就静静地放在谢浔的九柳袋里呢。 更为关键的是,李云妙没有欺骗谢浔的动机和理由,她是感应乃至凝煞的高手,师傅乃是长生真人,真正的神仙人物,而谢浔不过是个江湖家族的公子哥罢了,双方的地位差距之大,甚至超过了长安宝座上的天子与城中的乞丐。 “她或许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谢浔相当的沮丧,原本以为能够就此踏入仙途,可现在,希望仿佛手中的水,刚刚抓住,就已经离开。 “也许,我可以去玉门寻找师门。”想到这儿,谢浔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既然知道了长生大道的存在,他就不可能放弃,永生,飞天,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有过的梦。 虽然他手中还有一本完整的《大梵弥罗天功》,据说也可以证道长生,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修炼,他需要一位引路人。 就连练武都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琢磨出来,更不要说更加高深的道法,没人指点是绝对不会有大成就的,谢浔相信这一点。 一个人胡乱修炼说不定还会练出问题来在,这种事在江湖上并不少见,而且他现在还处在入窍境,暂时来说,这方面的需求还能得到满足。 ------------ 章一百二十九 阳光透过水面照到河底,幽暗而宁静,两人还没沉入水底,便发现了此行的目标,它实在是太显眼了。 那与其说是个洞府,不如说是个石头堆,当然,这是谢浔的想法,不过他隐约觉得那堆石头没那么简单,有一种别样的神韵。 江水到那洞府门口,似乎受到了一股神秘力量的阻挠,不再朝里流,谢浔这两天也从李云妙那儿学到了不少修道的常识,知道这应该是阵法的功效。 二人入得其中,这洞府内里倒是一改外表的简陋,颇为符合谢浔对仙家洞府的想象,一进门是一条数丈长的宽阔通道,通道两边都是光滑的石壁,上面挖了几个小槽,其间放着散发出幽蓝光芒的水晶。 通道尽头乃是一个的大厅,想来应该是原主人的待客之所,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不见光源,却宛如白昼,这大厅虽大,但是空旷的很,只有地面留下了几个湿漉漉的脚印。 也不知道里面的物什是被洞府的主人带走的,还是被后来人带走的。 从大厅的侧门出去,竟是蜿蜒辗转的木制回廊,中间是一方池水,池水颇为清澈,隐约可见游鱼嬉戏,其上还有一座小亭,青瓦琉璃,漆红大柱,飞檐斗拱,颇为精致。 “想不到这洞府主人还是个风流雅士,在这江水底下修了这样一座豪宅。”谢浔感叹。 “师姐,我们朝哪边走?”谢浔问道,这回廊左右皆通,而且两边均有屋舍。 “走下边。”李云妙指了指栏杆外面的池水。 “难道那空灼煞在这水池下,可这水池看起来也不深啊。”谢浔疑惑道。 “也许是幻象,我身上带了一种宝物,对虚空之力比较敏感,这水池下隐约有虚空波动之力传来。” “而且,根据我的感应,先前那两人也进了这水池。” 下水之后,谢浔发现这水池果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浅,根本难以望见池底,更为奇怪的是,方才在回廊上看到的那些游鱼只在池水表面游动。 “这水池内果然另有洞天,这都下潜了两三百尺了,竟然还不见底,比那江水还要来的深,难不成下方是传说中的海眼?”谢浔震惊不已。 又下潜了大约三百尺,二人才终于到了这池水底部。这水底幽暗异常,以谢浔超乎常人的视力也只能看见身前两步之物 因此,早在下潜到一半多时,李云妙便用神念向谢浔传话,要他放出神念视物,以防万一。 事到如今,也不用怕那两人发现了,就如今这路线来看,他们的目标多半是冲突的,就算是不冲突,别人恐怕也不会相信自己两人,此乃人之常情,到时候冲突恐怕在所难免。 以谢浔的修为,在这池底,所能感应到的范围不过两三丈,根本难以发现什么,只能说防备危险近身而已,因此,他便紧紧得跟着李云妙,后者修为更高,感应范围自然更大。 “这池底竟比上面大了许多,我们走了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到其边际。”谢浔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云妙说着话,用来缓解心中的紧张感。 毕竟这种黑漆漆的环境实在是太压抑,加之还没有一点声音,实在是安静的可怕。 这时候谢浔甚至觉得这法术过于精妙也不太好,比如师姐给的那个玉佩,用了之后,不管你怎么动,都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当然,主要是他一个人在那儿说,李云妙基本不理他。 “应该马上就到了,我感受到的虚空波动越发的强烈了。”这次李云妙竟然回了他的话。 果然,大约一盏茶之后,谢浔面前便出现了一面石壁,其上离池底大约一人高之处有个黑漆漆的大洞,洞口约有半人高,而这附近的水温也较其他地方更高。 “这便是那空灼煞穴么。”谢浔叹道。 “应该就是了,这煞穴波动甚为强烈,看样子我这次没有白跑一趟。”李云妙道,清丽的声音中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喜意。 “不过也不可大意,要知道那位前辈发现这煞穴的时候,这煞穴可不在这么深的地底之下,也不知道这几百年间此地讲究发生了什么。” “师姐到时候煞气不足反倒不美。” “那两人应该秘密发各个国标不是来凝煞的,我听其话的内容,似乎是来找一件法宝,呵呵,就凭他们那点修为,也想收服法宝,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他们临时起意想要借机凝煞,估计也是落得个红莲加身灼烧而死的下场。” 不过李云妙话虽如此,动作却一点不满,只见其身体一阵抖动,便变得只有原来一半那么高,当先进了那洞口。 谢浔见此,大为佩服“没想到师姐竟然连缩骨之术也练得如此精深,不过师姐变成了这般小人反倒更加可爱了。” 他摇了摇头,弓下腰,也跟着进了那洞口。 一进洞,便如同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股灼热之气扑面而来,洞中也没有一丝水汽,干燥之极。 走了大概数十丈,洞穴逐渐变大,又过了数十丈,那通道已有两人多高,四周也较之前亮了许多,不过还是甚是昏暗。 这时,李云妙突然传音道:“小心,往后躲远点。” 谢浔往前一看,李云妙已经和一个怪物交上了手,那怪物形似一只大蝙蝠,周身黑气缭绕,,行动迅速无比,还会喷火,李云妙似乎对其喷出的火焰颇为忌惮,不断在躲闪。 谢浔一看怪物的速度,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于是便远远的向后躲开,在远处观战。 似乎是见谢浔躲远了,李云妙再无顾忌,也朝后跃了数丈,然后只见其檀口微张,一道白光自其中一闪而出,一分为三,瞬息之间,三道白光便到了怪物面前。 怪物又喷出一团火焰,却丝毫不能阻止三道白光,眼见那白光便要到了怪物身上,怪物突然化身成一团火焰,穿过了白光,飞快的朝洞的另一边飞去。 ------------ 章一百三十 回到洞府的云樵子却发现空灼道人已经炼化了弥罗镜。 两人一场恶斗,空灼道人虽然有弥罗镜在手,但云樵子毕竟是元神高人,虽然有伤在身,仍然将空灼道人打成重伤。 修道之人的肉身若是毁坏,那就再也无望大道,空灼道人虽然真身是煞灵,但仍旧逃不过这一限制。 此时弥罗镜经过几百年的祭炼,已经有了粗浅的元神产生,只差一道雷劫使其产生灵智,就可成为法宝,而弥罗镜与空灼云樵二人法出同源,正是祭炼身外化身的最佳宝物。 修道之人想证道长生,成就元神,除了通过修炼己身,将周身精气聚为一体,从肉身中超拔出元神之外,还可以借助法宝甚至一些天生异种的元神,将其练成身外化身。 虚灵级数的法宝,虽然只有微弱的灵智,但那灵智的本质也是元神,而正因为这灵智相当微弱,才有了被未到元神的修道者练成身外化身的可能。 练成身外化身后,就算修道者本身的寿元耗尽,但借助身外化身仍旧能长生久视,而且被练成身外化身的法宝与普通法宝不同,并不需要再有外力祭炼,因为被修道者入主后,就已经可以自主修炼。 此道虽不是长生正途,但也不影响将来的发展,若要说缺点,那大概就是即使成就了法身乃至合道,其仍旧会依附与法宝的躯壳之上,与来去自由的元神又有不同。 再有就是法宝实在太过难得,别说是法宝,就算是大圆满的法器也要同一传承好几代人合力祭炼才能铸就,单论难度的话,比练就长生还要困难些。 因此空灼道人见肉身被毁坏,从此大道无望,就干脆舍弃了肉身,将灵昧附着在弥罗镜的元神之上,只要度过成道之劫,就可以真正和这弥罗镜的元神合二为一,也一样是长生逍遥。 但是云樵子怎么会轻易地让他跑掉,固然空灼道人百般算计,可惜还是被云樵子给困住了。 云樵子虽然能够困在弥罗镜,但以他的实力也没法将其毁掉,何况从他内心来说,就算知道了空灼道人就在这弥罗镜中,他也不愿意把弥罗镜毁掉。 这可是练就了七十二重地煞禁制的大圆满法器,恐怕走遍九州都找不出几件来。 可云樵子重伤在身,也没时间再去重新炼化弥罗镜,要知道,虽然空灼道人炼化这弥罗镜很容易,但那时他们修为差不多,云樵子这主人离弥罗镜距离又相当远,才给了空灼道人可趁之机。 而此时空灼道人入主弥罗镜,又事先完全炼化了弥罗镜,对其掌控力度何其之强?云樵子一旦尝试炼化,必然遭到对方的全力抵抗,若是时间足够,云樵子倒是肯定能将之炼化。 但他现在有伤在身,若是不尽快寻到机缘,将道伤修复,到时候辛辛苦苦凝聚出的元神就会再度消散,所谓身死道消,却是再准确不过。 于是云樵子再次想到了此前用来祭炼弥罗镜的阵法,他对阵法一道颇为精通,稍加改造就将大阵改造成功。 这阵法不仅能将弥罗镜困在里面,还能不断消磨空灼道人的灵昧,毕竟空灼道人与弥罗镜的元神还没有完全融合。 将阵法布置好后,云樵子便翩然离去,寻找治疗大道伤痕的方法了。 但空灼道人也不是易与之辈,他在空灼煞穴多年,云樵子闭关之时,他虽然没有觊觎弥罗镜的心思,但他也是好学之人,对弥罗镜和祭炼弥罗镜的阵法有过深入研究。 因此在被云樵子困住之后,他本来已经心生绝望,哪知云樵子竟然要将他再次放入阵法祭炼,这就让他又兴起了逃脱的念头。 经过他的一番努力,终于将分化出的一丝念头逃脱出来,《大梵弥罗天功》最为擅长的就是神念与空间之道。 他本是煞灵,这丝念头虽然修为很弱,做不了什么大事,但依附于煞气之上还是能存在很长时间。 想要破坏这个阵法是相当困难的事,除非是云樵子亲自动手,否则就算是炼气九层温养宗师也很难用暴力将这阵法解开。 而若是元神高人倒是有可能,但云樵子也不可能去找元神高人来助他逃脱,对元神高人来说,他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法宝。 可空灼道人心里还是早就有了计策,这大阵虽然精妙,但给大阵提供法力的空灼煞却是很容易被消耗掉,而没了法力来源,再精妙的阵法也不过是一堆破石头。 对一般的修士来说,但偏偏道门凝煞大量的煞气。 于是空灼道人就伪造了金丝玉缕书,为了加强谎言的真实性,他还专门在洞府之中留下了《大梵弥罗天功》的原始版本,至于金丝玉缕书上记载的补全之法,不过是他编造的东西。 然后他的分身就出发前往云梦泽,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人来将煞气消耗掉,他之所以前往云梦泽,一是是因为云樵子的确是在云梦泽渡劫的,但更为重要的是云梦泽存在很多散修。 所谓云梦泽,其实是一个很宽广的地域,而不仅仅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普通人包括怒蛟帮等江湖势力都生活在云梦泽的外围。 而在云梦泽的深处,则遍布着沼泽,山陵,瘴气,其中有着大量的野兽和毒虫,普通人根本不敢深入。 但对感应境以上的修士来说,这当中的危险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惧,而充沛的灵气反而有益于他们的修行。 天下名山大川基本上都被各大门派给占据,就算是稍次一点的地方,也多半有各中小门派开山立宗。 因此,无人占据的云梦泽深处则成了许多三修的最佳去处,空灼道人也在人间游历过一段时间,虽然遇到的修士不多,可几十年下来,总归对修仙界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可惜,有时候真的是造化弄人,空灼道人的分身在云梦泽晃荡了一圈,却一连个正经的感应修士都没遇到过。 ------------ 章一百三十一 如同望气术,神念的使用也包含观察外界和隐藏自身两种效果,双方使用同样法门时,修为低者便难以感应到境界比其高太多的修士。 谢浔初学乍练,能感受到方圆四五丈的事物,意念集中之处,纤毫毕现,比肉眼观察更加清晰,而其他地方则只能看到个大概,离自身越远,效果便越差。 沙门常言,一沙一世界,谢浔往日还不相信,不过当他把意念集中在甲板上的一个小点时,终于对这句话有了体会。 只见那个小点上,坑坑洼洼便如山丘沟壑,有木刺纤毛则像名山高峰,其间有草木丛生。 不过这些都还不算神奇,只是把甲板木材给放大了而已,最让他震惊的乃是当中竟有活物。虽然它们没有移动,不过谢浔分明能感受到其中不同与死物的生命气息。 这些“生命”形状各不相同,或球或柱,或是光滑或是粗糙,有的外面还生满了触手或是毛发。 不过这些东西都一个特点,那便是丑陋,甚至丑陋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它们,用面目狰狞乃至令人恶心更为恰当。 在这之前,谢浔恐怕绞尽脑汁也难以想象出如此丑陋的东西来,比其它们,那戏台上演的或是庙里塑造的妖魔鬼怪实在是都不值一提。 这法子集中的点越小,放大的倍数便越大,看到的也更清晰,而这点之外的其他景象便越模糊。 谢浔好奇之下又把念头集中在自己皮肤上,他真怕自己身上也遍布着这种恶心生物。 还好结果让他松了口气,他的皮肤虽然也沟壑纵横,不过上面并没有他之前看到的生物。 “难道这种东西不能依附与活物表面?”他暗忖道。 迎面而来的一个水手让他改变了这个想法,他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便看了下这个水手的皮肤。 结果上面不仅仅有那种恶心的生物,而起它们还在爬来爬去,谢浔脸色便变了,一股恶心之意涌上心头,差点让他本来就空空如也的肚子都翻江倒海。 那水手还给他打了个招呼,见谢浔如此表现,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惶恐地拱手道:“十二爷,我这人鲁莽,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对,还望十二爷责罚。” 谢浔连忙摆摆手道:“不管你的事,你忙你自己的去吧。” 那人如释重负,再次打了个揖手,才离开了。 谢浔喃喃自语道:“看来这事还是因人而异,看来还得多寻几个人看看。” 于是他便又寻了几人,既有水手,也有船上的管事,还有随行的武师,不过这些人身上均有那种生物。 “看来这种生物的存在和武艺无关,而这人是否爱洁净也无关。”谢浔喃喃自语。 接下来他又去观察了江水,江中游鱼和水草,发现上面均有这种小东西,水中的小东西还跑得挺快,很活跃。 他跑到厨房,其中正有人在做午饭,他观察了下锅里煮的米,惊讶的发现米锅里没有这种小东西,随后他又看了正在煮的汤和厨房里的水缸。 结果汤里没有,但是水缸里却有。 “看来这东西应该是怕热,难怪经常有人和凉水喝坏肚子的,看来便是喝进去了这种东西,毕竟这些小玩意儿长的便不像什么好物。”他暗道。 心想待师姐修炼结束定要与她好好讨论下这个东西,毕竟她修炼多年,而且想必道门对这种东西也有解释。 这事儿暂时算是告一段落,谢浔又练了下那本玉门经,这玉门经果然神奇,修炼速度比万岱功快不说,修炼出来的真气还格外精纯,中正平和。 谢浔只练了一会儿,便感觉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一呼一吸之间,全身都在和空气和鸣,身体仿佛都轻盈了许多,整个人神清气爽。 谢浔大喜,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修炼之中,中午船上的管事过来叫他去吃午饭,见他沉迷其中,也不敢打扰,便自退去了。 日暮时分,太阳西沉,将江水染得殷红,船已行至九江地域,谢浔终于自修炼中转醒过来,因为他实在是太饿了。 他早饭因为李云妙的关系便没有吃成,午饭又因沉迷修炼而错过,而他早上三场打斗,加上武道修炼本就消耗甚大,自古便有“穷文富武”之语。 此前修炼精力集中尚无感觉,如今一放松下来,顿时体会到了“饿的前胸贴后背”是个什么滋味。 他立马翻身起来,运起轻功奔向厨房。 厨房中几位老却管不了那么多,摆摆手打断了他们。 “有些什么吃的,都给我弄上来。” 其中一个胖胖的中年厨师出来,不卑不亢,道:“十二爷,马上便开饭了,您稍待片刻。”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这厨房的管事之人。 “这位大哥,不是我有意了,饿得不行,我看你们这架势,怎么着也还得两三刻钟才能开饭。” “这么着,你看行不行,这些不管冷的热的,我先吃了,一会儿我再亲自去给船上的兄弟们解释。”言罢,谢浔还拱了拱手。 谢浔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何况他还是这船的少东家,那管事自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任了谢浔去。 这船上除了水手,还有些如谢浔这样搭船的客人,以及小商人管事之流,这两类人吃的自然不同,可是船上厨房不大,便分两拨吃饭。 此时水手们的饭菜已经差不多要做好了,而谢浔等人的还要再等一阵子,谢浔打的便是吃水手的饭的主意,所以他有“去给兄弟们解释”之语。 水手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子弟,整日劳碌,因而起饭菜也不甚可口,唯一的优点便是油水甚足,顶饱,尽管这些油水,有不少都是贵人们上顿吃剩的,再给他们热到一起罢了。 不过人饿了,吃什么都香,谢浔便是如此,何况他虽然出生富贵,不过谢家家教的缘故,也是什么都吃过,因此吃的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愣是一个人吃掉了十余人的量。 ------------ 章一百三十二 听到这话,两人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虽然这女子看起来并无恶意,不过观其行事,也难分正邪,她虽说是有缘,可谁知道是善缘还是孽缘。 谢浔更是感觉莫名其妙,他不觉得自己与这女子有什么缘,他心道:“我也就昨天晚上与见过她罢了,若这就叫有缘,那昨天醉仙楼里的人不都与她有缘,若是此前和她有什么交集,那昨晚就应该找我谈话了,又怎会等到现在?“ 那女道又接着道:“昨晚我说不是武林中人,非是骗你,我乃是修道之人,为玉门剑派弟子,执行师门任务路过江陵。另外,出门之时,我师言江陵城有我一师叔转世之身,若有缘得见,可度之重入山门,据我师予我的宝物显示,你便是我师叔转世之身。” 听得这番话,二人均是震惊不已,谢氏立族数百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玉门剑派,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在西北玉门,可西北乃是神刀门和万马堂的地盘,这玉门剑派有女道这般高人坐镇,本不该籍籍无名,而且她话里的意思她最少还有个师傅,弟子已是这般厉害的高手,那师傅又该到了何等高深的境界? 而她言其是修道之人而非武林人士,又说什么转世之身,再联想此前她说什么血脉之力,龙啊凤的,难道世上真有神仙精怪不成?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之事,任是谢鸣见多识广,一时也难以接受。 谢浔心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我是你师叔的转世?这世上竟真有转世吗?纵然我是你师叔的转世,可我除了前世是他以外,和他并没有任何联系了啊,我们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你纵然找到我又有什么用呢。”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连弩般一下子全吐了出来。 “我修道之人所言转世与凡间沙门所言轮回转世并不相同,所谓转世,实乃修道之人兵解之时所留一点灵昧不灭,然后投入新生的灵魂之内。” “有一点你说的倒是很对,纵然转世重修,人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只是我辈修者,历经千辛万苦方有所成就,又怎甘心数百年苦修付诸东流。” “虽然这一点灵昧大多会被胎气所迷失丧失灵性,但也有那少数幸运之人机缘巧合之下能觉醒前世记忆,虽不同于重生,可是有了前世记忆,在修道一途上也能少走许多歧路,修炼起来进境也更快。” “我修道之辈讲求缘分二字,我师虽然早已知道师叔转世在这江陵,却抽不出身来走此一遭,此次我出山,正好路过江陵,故受师命前来寻你,若有缘相遇便带你入山门,若是无缘相见就罢了。” “那昨夜你在醉仙楼怎么不提这些?”谢浔奇怪道。 “昨夜我在醉仙楼遇到你了吗?我只遇到一个自称谢临之人,那人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想必是你的兄弟吧。”那女道看了看谢鸣道。 谢鸣抱拳道:“那是小侄。” 谢浔心里暗自尴尬,原来昨夜人家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想他平日也是自诩英武强壮,气质不凡,平日里江陵城不知道多少怀春少女对他秋波暗送,结果被这美貌女道无视,郁闷道:“昨夜我就在他身后啊。” 现在谢浔已经彻底放下心了,这女子可能只是天性冷淡,并不是之前猜测的脾气怪异之人,貌似不仅不会对他们不利,还有要引自己进那什么玉门剑派修道的心思,不论这修道是修什么,玉门剑派又是什么,能得到一个天人高手的指点,都是一个天大的机缘。他便放下了之前的拘谨,话语神色也不似之前般小心翼翼。 “昨夜你就在谢临身后?可那时这玉佩并没有反应啊。”那女子似是有些震惊,疑惑道。并掏出了一枚洁白的羊脂玉佩,上面闪烁着淡淡的瑰丽红光。 “你昨夜可有遇到什么怪事?”那女子沉思了片刻道。 “怪事我没遇到,不过我做了一个怪梦。”谢鸣又把他昨夜所做之梦复述了一遍。 又转头对谢鸣道:“三哥,我本打算和你打过一场之后便与你说的,我醒的时候还怀疑和前辈有关系呢。”说完他对着那女道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这时,他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还不知道前辈该如何称呼呢,我叫谢浔,这位是我三哥谢鸣,他可是我谢氏第一天才,在江湖上……” “咳咳。“谢鸣的咳嗽打断了谢浔的夸耀,谢浔转过头去看到谢鸣一脸尴尬的给自己递眼色,他突然想起这女子乃天人高手,说不定比一般的天人高手还厉害,自己在她面前吹嘘三哥,实在是贻笑大方。 于是讪笑了两下:“呵呵。” 那女道倒是仿佛毫不在意,依旧是是那个冷漠的表情,对谢浔道:“我俗姓李,法名云妙,你若愿入我玉门剑派,可唤我一声师姐。” “师姐,我自是愿意的。”谢浔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鸣自也替谢浔高兴,抱拳施礼道:“十二弟有此造化,乃是他的福气,也是我谢氏的福气,如此便将他拜托李前辈了。“ 他俩倒也不管谢家豫之色,错过了机缘那反而才是大大的不美。 谢鸣嘴唇又张了张,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最后他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之色,又抱拳道:“前辈,恕晚辈冒昧,晚辈困于这贯通周身穴窍之境已十又四年,至此于内力一途,难有寸进,尚不能窥得天人境之丝毫,晚辈亦有攀登武道绝巅之心,只是不得其门而入,因此冒昧的希望前辈指点在下,为晚辈指出一条明路。“ 李云妙也没有生气,道:“你的资质倒也不错,只凭凡间武学也能在二十出头练至入窍大圆满,可惜年龄大了些,不然亦可同他一起入我玉门剑派,这便是各人的机缘造化了。不过,相逢亦是缘分,我这里有太上感应篇一卷可赠于你。” ------------ 暂时不要订阅vip卷章一百二十以后的章节 请打算看的朋友暂时不要订阅vip卷章一百二十以后的章节 ------------ 章一百三十三 谢浔等人到时李世正在吃早饭,看到谢赫时他一愣,正想要说什么,张源随后踏进了门。 看到张源,李世顿时知道自己的事已经暴露了,干脆不再解释,继续吃自己的早饭。 谢赫见他这态度,也是光棍的很。 上前一步,道:“李管事,我谢氏待你也不薄吧,这些年你暗中拿了那么多好处,借着我谢家的名头为自己谋了多少私利,我谢氏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念你多年来劳苦功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竟然和外人勾结,刺杀我谢氏嫡系,你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解释?”李世冷笑道:“解释了你们就会饶过我的性命吗?” “只要你把你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给我们个合理的解释,留你一条性命又如何?只是你这身武功,却是必须废了。”谢赫冷然道。 其实照谢赫的想法,李世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就该一刀杀了,只是谢浔想知道刺杀他那两个天人高手的来路,只能从李世这里入手。 李世笑道:“我的身家都靠着我那微末武艺而来,若是武功尽废,若是仇家找上门来。凭我家这小子,可挡不住。” 他这是想和谢赫谈条件呢,希望谢家能保他身家性命,谢家作为白道四大家族之一,就算对他不满,也会要点脸面,只要答应下来了,就定然不会公然撕破脸。 谢赫本来就不想留他性命,哪里会愿意接受他的条件,道:“李管事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原来早就连退路都想好了,不仅想保得性命,还要我谢家给你坐护卫。” “告诉你,不可能!我们是想知道刺杀十二弟的人是什么来路,可我们既然能杀他们一次,就不怕他们来第二次,若你不愿意,我们也就不强求了。” 谢赫的话掷地有声。 “再说,我谢家在扬州官府还是有些人脉的,李管事你勾结妖人,既然不愿意坦白,那我也只好把你交给官府了,我想刑吏们会让李管事你说实话的。” 官府之中,同样有大量的武功高手,除了各地的驻军,还有各个衙门的捕快,兵丁等。 来之前谢赫和谢浔就已经商量好了,此时谢浔拔出青乌,就要上前。 李家虽然也有不少护卫,但高手就李世一个,他儿子李冲太不成器,至今也不过打通奇筋八脉的程度。 而谢浔,李世是知道的,能一人独战两大天人高手,并将对方打成重伤的,整个江湖恐怕都寻不出来几个,他的实力,至少也不会弱于谢鸣了。 因此李世除了选择配合,恐怕别无他法,他对自己的意志,可没有多大信心,他要是有面对刑吏的手段而不开口说话的毅力的话,当初也不至于和血魔派勾搭到一起了。 李世干笑了两下,拱手道:“既然四爷都这样说了,那李某再隐瞒就太不识抬举了。” “刺杀谢公子这两人的名字我也不清楚,按照他们的要求,我称呼他们为上使,这二位上使来自一个名叫血魔派的隐世宗门。” “据我所知,这血魔派中高手众多,天人高手少说也有五六位,四爷可能没听过这个门派,但有一个门派四爷肯定知道,那就是魔教。” “魔教?”谢浔等人同时发出惊叹。 谢赫又道“难道魔教和这血魔派有什么关系不成?你一说倒是,呵呵,都是些玩弄鲜血蛇鼠之辈。” “不错,这血魔派就是魔教的上宗,世人都知道魔尊建立了魔教,但世人所不知道的是,魔尊在突破至天人境后,又突破至了另一重境界,同时离开魔教,另授衣钵,这就是血魔派。” “天人竟不是武道的巅峰么,我还以为天人境界在突破就要破碎虚空而去了呢。”张源吃惊道。 谢鸣却知道,天人之上自然就是凝煞,这魔尊好大的本事,竟凭一己之力走到了凝煞乃至是更高的境界么。 也难怪这血魔派会派人来夺取天机弩图纸,原来竟是和魔教一伙的,那魔教教主,想来也不过是血魔派的傀儡罢了。 “那你是怎么和血魔派勾搭到一起的,你可有修炼过魔教的功夫?”谢赫又问道,在说出后半句话时,他整个人气息高涨,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 “我和血魔派合作,那也是很久前的事了,甚至还在我加入谢氏商行之前,我的跟脚四爷也知道,本来就是个破落户。” “那时候我还没有二十岁,武功也就我家小子现在那水平,说好听点是闯荡江湖,说难听点就是四处游荡,替人跑腿,做护卫,赚点钱,养家糊口罢了。” “总之,就在某次替人送货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老头,那老头说要给我一场富贵,我哪里会信他?可那天晚上,我越想越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去找了那老头。” “那老头正是血魔派的人,不过他不是要收我进血魔派,而是要我替血魔派做事,如果我答应,就传我更高妙的功夫。” “遇上这等好事,我哪里会不答应?他传给我的并非是血魔派或者魔教武功,而是多年前一位白道前辈创立的《清风十二剑》。” “在他的教导下,我进境神速,没两年就突破到了入窍境,同时在他的安排下,在江湖上做了几件大事,闯出名头的同时,也渐渐和你们谢氏搭上了关系。” “而他为了控制我,让我做了好几件残害江湖同道的事,之前和十二公子一起的那两位柳氏兄妹不是在找杀害他们柳氏一门的凶手吗?” 听到这话,谢浔脱口而出道:“难不成柳氏灭门惨案就是这血魔派做的?” “不错,原本就是血魔派要去夺那天机弩的图纸,那桩案子我也参与了,当时我正好奉了七长老的命令到西域一带办事,血魔派的人知道我也在附近,就要我协同办理此事。” “他们并不在乎我这点微薄力量,他们要的就是把我绑在他们的战船上,我手上沾染的无辜之人的血越多,就越无法背叛他们。” ------------ 章一百三十四 此地光线十分微弱,好在金丝玉帛书上所留字迹都是刻画上去的,谢浔放出神念,便能感应到。 谢浔从后往前看,果然,在倒数第二页,便发现了此地的出入之法。 书中留下了一篇法诀,只需要学了这法诀,就能感应到云樵子在路上留下的标记。 谢浔自江水中浮出,此时外面已是深夜,上弦月高挂,河风带来一阵凉意,在空灼煞中呆了大半天的谢浔感觉舒畅之极。 “都这么晚了,城门肯定已经关闭,今晚不如就在这河滩上修炼。”谢浔暗道。 他在河滩上找了块大石头,掐了个隐身诀,又布下障眼法,盘膝坐下,双目微闭。 修炼了一会儿,谢浔便感觉身上传来一阵清凉之意,内力运转比先前快了数分,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之意,他甚至都想永远沉迷其中。 “这应该便是师姐说的星月之力在起作用了。”谢浔心道。 他保持内力运转,睁开双眼,向下斜视,果然,他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金色光辉。 月下西山,只剩下漫天星斗还在闪烁。 “王茂,你若是将那天机弩图纸的下落告诉我等,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将谢浔从修炼中惊醒。 “王茂,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看来是遇到杀人夺宝的戏码了。”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七八个黑衣人将一个锦衣公子围在中间,那锦衣公子面色难看,手中长剑镶嵌的宝石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若是交给了你们这些魔教之徒,那我王茂以后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立足,便是他人不知道,我也会愧疚一辈子。”那锦衣公子声音颇为虚弱,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嘿嘿,愧疚也比平白丢了性命来的强。”先前说话那个黑衣人阴恻恻地道。 “你休要再多说,想要从我这儿得到图纸的下落是不可能的,动手吧,我王茂虽然受伤,但是想要我的性命,你们也要留下点代价。”说完,也不等黑衣人再说话,径直朝黑衣人攻去。 “原来是他。”谢浔终于想起了这王茂是谁,正是在江陵出言不逊,和宋冈一起的那位王家公子。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这王茂还挺有骨气和侠义之心,之前我倒是小看了他。” “既然对手是魔教之人,那我便帮你一把。”谢浔暗道。 不过这时候他不好贸然出现,否则容易让人误会。 那边王茂虽然武功比围攻他的人都高出一截,但好汉架不住人多,身上又添了好几处伤口。 眼见他又要被砍上一刀,这时,那人突然惨叫一声,胸口被一块石子击中,喷出一大口血,当场气绝身亡。 “何方高人,天地神教李虎在此办事,还望前辈出来一见。”那李虎见手下被一块石子打的气绝身亡,知道来人内力必定极高,自己等人绝非对手,便想拖延一点时间,等待后援。 可惜,谢浔并不理他,他话刚说完,又是一颗石子,朝着他的面门飞来,他刀一扬,欲将这石子拨开,哪知这石子在空中一拐,打在了他脖颈上,他当下脑袋一歪,也倒地不起。 其他黑衣人见此,哪儿敢再多待,立刻四散开来,但谢浔又怎么会让他们逃走,“噗,噗,噗……”数颗石子飞来,剩余的黑衣人皆尽伏尸。 王茂绝处逢生,心里大喜,抱拳大声道:“在下王茂,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不知晚辈可否有幸能得见前辈一面,也好报答前辈的恩情。” 等了数息,王茂见没有反应,又道:“既然前辈不愿相见,那在下就此别过,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关于那天机弩,谢浔并无了解,但弩箭乃是军国利器,官府一向禁止民间私自持有。 “这魔教拿天机弩来干什么,难道他们修炼邪法,为害武林还不够,还想造反,一统天下不成?这王茂又是怎么知道劳什子天机弩图纸的?” 他心里疑惑颇多,不过一想到自己即将进入修仙界,对此也就不甚在意,只消他仙法略有小成,便是那魔教想为祸人间,也不足为虑。 不说自己那据说法力通天彻地的掌门极玄子,就算是李云妙,这江湖之中,朝堂之上,也没有一个掌门教主,帝王将相能挡住她一剑之威的。 谢浔定下心思,不再多想,平心静气,宁神修炼。 星辰隐匿,太阳升起,转眼已是凌晨时分,这时再修炼内功效率就大不如前,谢浔长吐出一口浊气,翻身站起。 面朝渐渐升起的朝阳,打了一遍谢家拳和门功夫已经难以起到锻炼身体的作用。 可他在学习了诸多道门法术以及《玉门经》和《大梵弥罗天功》之后,对武学,对道都有了新的体会,因此每此练这两套武功,都会有一些新的体会。 而且他觉得自己在“血脉觉醒”之后,似乎连悟性和记忆都提高了不少,像《玉门经》他一学便能上手,《大梵弥罗天功》虽然晦涩艰难了许多,可他在认真思量之后,也能看懂。 这要放在以前,《玉门经》他认真研习之下或许还能练成,《大梵弥罗天功》若无人指点,仅凭他自己,决计无法看懂。 扬州位于江淮之间,因运河而兴,乃是南北漕运的枢纽,自古便是东南形胜之所,烟柳繁华之地,有淮左名都之称,其繁荣较江陵有过之而无不及。 扬州城内,春风居,大堂之中,谢浔要了一笼三丁包子,一边细细品尝其中的鲜美滋味,一边留心听着周边之人的谈话。 江湖之中,消息数量最多,流传最快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各地的旅馆客栈,消息最灵通的也不是什么江湖百晓生,而是这些客栈中的跑堂伙计。 当然,这只是夸大之语,但不得不说,闯荡江湖,如果不在客栈大堂中吃饭,听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士胡吹海侃,那这江湖实在是白来走一遭。 ------------ 章一百三十五 一切正如谢浔预料,对方的进攻速度很快,以王晋的轻功也不能避开,只得与他硬碰硬,可他很快发现对方的实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青衣男子的气势消耗殆尽,而此时,正是攻守之势逆转的时候! 场下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王晋即将落败,有些人不禁扼腕太息。 王晋嘿然一笑,开始反攻了。 他的剑法没有太多花哨,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快,快,还意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冲击力强,青衣男子此时已是强弩之末,面对精气神尚还较为完备的王晋的反击,他根本就没有有效的办法。 很快王晋就从擂台边缘打了回来。 不得不说的是,青衣男子的剑法还是很强的,落入守势之后,竟还能勉力支持。 不过王晋与他不同,他的最强状态也难以攻破王晋防御,王晋此时用的却还不是他最拿手的招数。 王晋自然不会像青衣男子一样,将自身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气势浪费,只见他将手中长剑朝着青衣男子一甩,青衣男子不得不朝右边闪去,而失去了长剑的王晋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了。 王晋的鞭腿正如扶风摆柳,让人眼花缭乱,速度极其之快,而腿的力量,更不是手臂能够比拟的。 青衣男子即使想挡,也挡不住,被王晋踢了两腿之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只得慌忙认输。 “谢兄好眼力。”见谢浔的预言成真,灵烟和张不平都道,对谢浔的倾佩之意更甚。 而先前那壮汉见场面果如谢浔所说,知道自己遇到了高人,心里后悔不已,他倒是光棍,赶紧又朝谢浔这边过来,抱拳道:“这位兄弟好眼力,刚才是我狂妄了,那些话还望兄弟不要放在心里,在下朱灵,不知道几位兄弟如何称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人虽然势利了一点,但不算偏执,知道认错,谢浔对其也没什么恶感,于是就报上了姓名。 “莫不是江陵谢氏的谢十二?”朱灵听到这个名字,问道。 谢浔这个名字不算少见,而且谢浔初出江湖,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因此知道他的人并不多,先前的张涛听到他的名字也没多大反应。 可朱灵不同,他是襄阳人士,对在江陵的谢氏子弟都有所耳闻。 面前这个自称谢浔的年轻人见识不俗,容貌更是不凡,多半是大家子弟,因此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江陵谢氏。 “不才正是某人。”谢浔见他能点破自己身份,也没觉得有多吃惊或者欣喜,知道他正常,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不知道他也正常,他也从来没名震天下。 “原来是真是十二公子,我本是襄阳人士,如今在洛阳顺天镖局做事,刚才可真是冒犯了,若知道是你,我哪敢说出那样的话来。”朱灵再次解释道歉道。 “呵呵,朱兄不必如此,我本也没放在心上。”谢浔笑道。 “哎呀,十二公子,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趟镖局,就此别过,改日我再请十二公子吃饭,向十二公子赔礼道歉。”朱灵感觉自己在此也颇为尴尬,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 休息片刻之后,王晋再次望下台下:“还有人要挑战我吗?” 无人吱声。 张不平和灵烟原本见台上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去报了名,可见识了王晋的比试之后,哪里还敢上台? 王晋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了谢浔身上:“这位兄弟,你不打算试一试吗?” 人群顺着他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谢浔,想知道被王晋点名挑战的人物是何方神圣。 谢浔笑了笑,道:“不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众人没想到谢浔竟然如此狂妄,不过谢浔越是这样说,反倒越没人敢小觑了他。 有人道:“看到他背上那柄重剑了没?漆黑如墨,一点关泽都没有,若我猜的不错,其中定然加入了玄铁,重量恐怕不下于三十斤,能用得上这等宝剑的人,定然不凡。” 他旁边的人道:“这你都看得出来?我看那小子虽然还算高大,但也没有特别强壮,若真如你所言,他内功岂不是深厚异常?” “那是,我可是师承长安西城刘大师。”先前那人得意地道。 “刘大师?就是那个号称九州第一名匠的刘大师?” “不错。” 王晋也没想到谢浔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愣了下,道:“好,看来你是自信得很,不过你越是这样说,我还越想要见识下你的本事,不过既然你不愿上台来就算了,我正好拿了束了,定然要来请教一番。” 他最后这请教二字说得咬牙切齿,语气格外沉重。 谢浔笑了笑,道:“好啊,那我今晚就在秦阳客栈等你。”秦阳客栈正是他们下榻的地方。 设下擂台的幕后之人见无人票交到了王晋手中,然后又邀请他到室内,说是有要事相商。 道是青衣男子乃是第二,至于张涛,因为受便暂列第三,又问还有没有人要挑战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虽然为王晋所败,但其实力在场众人却都有目共睹,能在开场时将王晋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也没人愿意去挑战他。 倒是张不平和灵烟,因为谢浔之前谢浔已经给他们分析了青衣男子的底细,这时便起了心思。 张不平自知胜利恐怕无望,但他最近正是对武学兴趣浓烈之时,也想与这等高手过过招,便喝道:“我想试试!” 然后便走上了擂台。 众人见他一身儒生打扮,身上也没什么练武之人的气质,大都对其不看好。 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逆转的事,某些人便觉得张不平兴许也是一个隐藏的高手,不断地从他的行为中分析他的意图。 就连人太拥挤,张不平轻功不好都被他们分析成了他这是在示敌以弱。 其实张不平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期盼的,他期待那天的火焰再次出现,那他说不定还真能赢下这一局。 ------------ 章一百三十六 “这谢十二果然修有法术么,连隐身术都会!” 有先前的搬运法作铺垫,加上面前这奇异景象——障眼法不可能在打斗的时候还能保持隐身,楚陌其实心里已经确定了谢浔会道术。 因此他还在暗中防备,害怕谢浔使出其他具有直接威胁的法术来。 如果谢浔知道他想法的话,肯定要说一声:“实在抱歉,让你失望了。” 虽然谢浔不知道,但他这样分心他用,还是让轻松了一些。 单对单,谢浔根本不可能是化血归元状态下的楚陌的对手,但他有隐身之利,楚陌虽然可以借助耳窍判断谢浔动作,但他毕竟不习惯这种这种方式,无法发挥出双眼视物时的实力。 楚陌心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这样拖下去,内力飞快运转,不顾身体的不适,猛力强功。 谢浔知道他想速战速决,又哪里会和他硬拼,且战且退,眼看就要退入水中。 他心里反而一喜,他有辟水诀,又有李云妙给的玉佩,在水中战斗反而能占尽优势,当即一个后仰,跃入河中。 楚陌见河中泛起水花,知道谢浔跳入了水中,心下大为愁苦。 他可不敢入水,在船中空间狭小,他还能凭借耳窍的聪灵和谢浔打个不相上下,下了水就真正是敌暗我明,毫无办法了。 “得想个法子才是。”他暗道。 片刻之后,他计上心来。 楚陌走到坐在船头失魂落魄瑟瑟发抖的徐大旁边。 对着河水大喊道:“谢十二,我知道你胸怀侠义,要把我这魔教妖孽斩草除根,我楚陌罪孽滔天,死不足惜,可这个渔夫总是无辜之人。” “大概你不知道,我已经给他下了我的独家秘药九转尸虫丸,这毒药的解药配方只有我一人知道,若我死了,他定然活不过一个月,若你不信,你大可问他。” 谢浔哪里会中他的计?可他又担心若自己真祱识破了楚陌的谎言,惹得他恼羞成怒,会真的对徐大不利。 就想多拖延会儿时间,等楚陌不战自败,于是道: “那个渔夫大哥,他说的可是真的?”同时暗中朝着船头移动,他有玉佩在手,在水中移动根本不会发出半点动静,楚陌难以发现他,他却可以借助神念观照楚陌的行动。 徐大声音发抖道:“这位大侠说得都是真的……” 楚陌也是狡猾之人,似乎明白谢浔所想,一边带着徐大朝船舱走,一边道:“十二公子,你也不要想着拖延时间,若你不给个明确的答复,我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大不了就是一死,楚某早在十八年前家破人亡,加入魔教之时就已经看开了,只是某家大仇未报,心里不甘,所以才苟活与世。” “其实谢公子就算答应不再追杀我,但你有隐身之术,我也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离去,可谢公子乃是名门少侠,楚某愿意相信你的为人,只是要你一个承诺而已。” 楚陌说的得话句句属实,只是目的却没有那么单纯,一则想激起谢浔的同情之心,二则将谢浔的退路堵死,名门正派,有很多迂腐不化之人,被人说破以后,拉不下脸皮,很可能就会在有所顾忌下,真放他一马。 可谢浔是这种人吗?不是。 从他假装柳氏族人去诈王茂就可以看出,他虽然心怀侠义,爱管不平事,可并非食古不化之人。 他心中有自己的道德准则,或许有时候会因为江湖经验太少,从而有些迷茫,但在面对楚陌这种人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有半分犹豫,也不会因为欺骗了他而感到愧疚。 因此,楚陌的话其实反而提醒了他,不如佯装退去,一会儿再杀个回马枪。 于是他在远处浮现身影,道:“那某家暂时退去,希望你能说话算话。”然后朝岸上掠去。 楚陌鼓起内力,对着谢浔道:“谢公子还请放心,楚陌虽是魔教之人,可向来说话算话,绝不食言,杀这渔夫对我也没有好处,我自然不会做那等吃力不讨好之事。” 其实楚陌对谢浔又何尝真放心?他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能出此下策,将希望寄托在谢浔能信守承诺上。 渔船继续朝着运河方向漂流,看着碧水蓝天,两岸青葱的草木,楚陌又回想起了年少时光。 他本是江南一小商人之子,结果他父亲不知何故,竟惹上了断头虎,一次外出行商,被其杀死。 如同所有故事一样,没了家里的顶人侵占而尽,母亲也被逼改嫁。 祖母死后,他踏上了复仇之路,可他没有学武天赋,于是他加入了魔教,靠着机敏和背负深仇的信念,他武功渐涨,还坐上了杭州分舵舵主的位置。 在魔教教这些日子,他坏事做过没?肯定做过。没做过坏事,他哪儿有今日的武功,哪儿有今日的位置。 可他认为自己的除了迫不得已所做之事,并未牵连过其他人,甚至夺他家产的叔伯他都没有追究——就算他们不落井下石,自己孤儿寡母也守不住父亲的遗产。 比如面前这个徐大,他真的只是想利用他送自己到杭州,从未起过杀念,他说自己从不食言,也是真话。 虚弱感渐渐袭来,他知道《化血归元功》的副作用要来了,接下来,就算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他杀死。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化血归元功》,不过这种虚弱感他并不陌生,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他看着叔伯冲进自己家里,将家财洗净一空而无能为力,最后甚至都无法住在自己家里,和母亲祖母一起被赶到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茅屋中。 他看着母亲嫁作他人妇,从此再未相见,曾经多少次,年少他睡在坚硬冰冷的破木板床上思念她的温暖怀抱,可他毫无办法。 他看着祖母闭上双眼,体温渐渐冰凉,再也没有醒过来,生死相隔。 大概就和现在这样,等待着上天决断命运一样无力。 ------------ 章一百三十七 一道白光好似流星,从天边划过,然后落到了凉亭前,这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剑眉星目,身材挺拔,身负长剑,见到他从天而降,孩子们都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御剑之术,我父亲教过我。”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得意的对旁边的人炫耀着。 “废话,谁不知道这是御剑之术。”一个长得颇有些英俊的小男孩嗤笑了一声,道。 其他人都露出赞同之色,在场的人长辈都是修士,自然没有不知道御剑之术的,那胖胖的小男孩脸羞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场还真有人不知道的,那就是夏秋,章羽对她实在是太溺爱了,又认为将来再教也不迟,以至于她对修炼之事根本就一无所知。 不过夏秋没有说什么,她可记着哥哥昨晚对她说的话呢:“凡事多看多想少说。” 一些年长的女孩子则眼冒星星:“这个仙长实在是太帅了,他肯定是我们的师兄吧。” 夏秋望向明月,她也在打量这个年轻人,眼中透着思索与淡然,夏秋当然不懂什么叫淡然,可她分得清明月与其他女孩子眼神的不同,她能感受到其中的情绪。 年轻男子变出一个白色小船,手中青光一闪,那小船迎风见长,一瞬间将变得足有这个凉亭那么大。 他朗声道:“排队,挨个上来,女弟子先行。” 这次夏秋倒没有多吃惊,这种戏法,章羽也常变。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上了船,青年男子点了下人数,道:“都坐稳了!” 小船便浮上天空,朝着山上飞去。 夏秋这是第一次飞行,可看着下面越来越小的建筑和树木,她不仅一点都不怕,反而感觉有些兴奋。 小船非得极快,很快那凉亭就变成了一个小点,周围不断有云雾飘过,奇特的是,这个小船没有船舱阻挡,可不论是风还是云,都不曾进得来,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了一般。 这些小孩子大多数都是第一次飞行,最初上来时还有些害怕和拘谨,一段时间之后,也都放开了来,开始抒发起自己的感想了。 “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一名厉害的修士,凭我自己的本事在天空中自由来去。”一个小小的男孩道,他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第一个发出了自己的豪言壮语。 “对,我也是!”他的说法得到了不少小孩子的赞同。 “夏秋,你为什么要修行呢?”明月问道。 “啊,我?因为哥哥叫我来这里的啊,他叫我要好好修行,等待他的归来。”夏秋愣了下,道。 “明月你呢?”夏秋反问道。 “我?我当然是要追求长生啦。”明月傲然道,“可是小秋,你真的还能等到你的哥哥吗?”这句话明月没有说,毕竟比起等待哥哥归来,她的长生之梦似乎更加遥不可及些。 “长生?就凭你,一个不知道哪儿跑来的乡下野丫头?修道的门都没入也敢妄言长生?”这句话被明月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听去了,顿时讥讽道。 那个女孩长得甚是美丽,穿着打扮也相当不凡,尽管年纪还小,身材却已经开始渐渐显露了,相比较起来,明月和夏秋更像是乡下来的小毛丫头。 这女孩起先甚是高傲,根本不带正眼看人,明月找她搭话她也理都不理,没想到此时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明月眉头一皱,也没去搭理她,哪知道她竟然起了劲,又道:“无话可说了吧?我劝你一句,做人还是脚踏实地些比较好,我看你这模样,将来能有个聚气修为,回凡俗去做个富家婆,那就不错了。” 明月正要出言反驳,突然一个明亮的声音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修道的确是应该一步一个脚印来,切不可好高骛远,但是那位姑娘其实也没错,我辈修士,就当志存高远,修道长生本就是与天争寿,若无勇猛精进之心,如何过得了上天的重重考验?” 夏秋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位来接他们的年轻男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到了自己旁边。 年起男子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和稀泥,实际上却是肯定了明月的说法,明月心道:“他替我说话,那效果可比我自己说好多了。” 当即起身抱拳对年轻男子道:“这位前辈教训的是,在下明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年轻男子笑道:“前辈称不上上,我叫李清风,清风明月,你我倒是有缘,你们叫我李师兄就好。” 李清风笑起来正如清风拂面,格外温柔,不少少女见此脸都一红,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明月倒是怡然不惧,道:“那以后还请李师兄多多照顾了。” 李清风打了个哈哈道:“你们都是师弟师妹,照顾那是肯定的。” 夏秋看向明月旁边的女孩,发现她的脸也是红的滴血,显得格外美艳,可她的眼中却露出一丝恼怒之色,这种眼神夏秋见过,在逃难时那些流民和章羽争抢食物失败时就常常露出这种神色。 “她是在和明月抢什么吗?”小秋暗暗思索。 原来这女孩名叫时宁,她早就发现了李清风到了明月旁边,听到明月说那句话时,李清风眼中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时宁出身大家族,自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 她觉得这时一个讨好李清风的好机会,于是就出言讥讽了明月两句,哪知这个李清风竟然如此对她,可不叫她好生懊恼? “这个乡下丫头有什么好的头,一个人在那想入非非,那句清风明月不断回想在她脑海。 哪个少女不怀春,这李清风丰神俊逸,不类凡俗,修为又自是不凡,时宁恐怕不知不觉起了别样的心思她自己也犹未可知呢。 自此一路无话,很快轻舟穿过连绵的白云与山脉,落到了一座山峰上。 从空中看去,这座山峰好似女子眉黛,瑰丽秀美却又不失壮阔之气,真是好一处仙家名山,这就是落华宗外门所在神秀峰了。 ------------ 章一百三十八 “难道这就是我从玉璧中得到的东西?”虽然还不知道这《吞天魔功》是什么样的功法,可光从名字来看的话,这应该是一部相当厉害的法诀。 这更证明了那玉璧的不凡,让夏秋更为其的消失而感到遗憾。 这时她也终于想起之前好像听到过一个名字叫“吞天上人”,当时她还在嘲笑此人的口气之狂妄,没想到原来那玉佩是他的传承。 果然,当他尝试着去获取书中的内容时,一句句的经文就自动进入了她的脑海中,不过这些经文只有到虚落境的,经文中明言,后续的经文必须要等她修为高了才会出现。 经文的第一段并非是如同夏秋目前修炼的《感灵凝气诀》一般阐述修道的道理,而是此功法的创造者吞天上人给后来人所留的话。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就说吞天上人本是修仙界中的一个废柴,资质不高,五年才进入凝气境,但他本人从未因此懈怠,一心求道,一路奇遇连连,甚至还自创了这本《吞天魔功》,最后神功大成,踏入了不朽境界。 只可惜,不朽并非是修道的终点,甚至还可以说是新的开始,他当初修炼《吞天魔功》惹下了太多仇敌,未入不朽时,那些超然的存在们不好对他出手,可等他一入不朽,就找来了诸多老辈人物的围攻。 他虽然战力惊人,机智百出,可他毕竟才踏入不朽境界,再加上寡不敌众,终于还是陨落了。 他凭借一介废体在修仙界闯下了偌大名头,败尽各族天骄圣女,虽然手中杀孽深重,并最终因此而陨落,可他从未后悔,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找到一个传人。 所以他便委托自己的法宝血河璧替自己寻找一个传人,血河璧灵智已生,性子却与他一个模样,都是桀骜不驯之人,他怕血河璧坏事,便为将来的徒弟设下了重重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有一股甘与世界为敌的气魄与执念。 当然,还有其他条件,只是这些条件都市报得到玉璧的条件,这个并无特别意义,只是修士择徒往往都讲究一个缘法,虽然没人能说出来其中的道理具体是什么。 但从真界数万年的历史来看,有缘的弟子往往比那种直接寻到的弟子有更大的成道机会,哪怕其在最初时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如后者。 吞天上人又谈到,在替他寻到徒弟之后,血河璧便会离开,那是他对这件跟随了他几百年的法宝的承诺。 “原来玉璧是自己离去了。”看到这里,夏秋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毕竟不是丢了。 只是随即他又遗憾起来,“那块玉璧在哥哥身上挂了这么多年,哥哥却没能发现其中的秘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法吗?既然这《吞天魔功》这么厉害,那如果被哥哥得到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她不知道的是,大概是吞天上人的运气实在不好,在最初的千年里,先后有数十位修士得到血河璧,只是他们都不曾满足启动传承的条件。 而血河璧虽然厉害,却终究是法宝,一千多年没人祭炼,他的灵气消散,最后不得已陷入了沉睡当中,后来倒是有满足条件的修士,只是那时他们却又没了唤醒血河璧的机缘。 从这方面来说,夏秋正是那个机缘巧合之人。 那爷章羽将玉璧拿出来时,正好遇到“星耀隐月”的奇景,普通修士无法从当中汲取到力量,血河璧却可以,被星光一照,他便开始了自主复苏,这才有了夏秋后来的遭遇。 “这吞天魔功能让吞天上人招惹如此多的仇敌,恐怕不是什么良善的功法。”夏秋心想。 事实也是这样,因为这功法光从名字来是非常邪恶的法门。 话虽如此,夏秋还是继续看了下去,就算不去修炼,用来参考下也是好的,毕竟这是一位不朽境界的修士所遗留的功法。 待看完之后,夏秋觉得这功法还是可功,可也能在她的良知底线之内修炼。 《吞天魔功》,重点就在“吞”和“魔”二字上面。 吞说的是其修炼之法,魔则说得是这本法诀在道德上所处的立场,并非正道。 这与其说是一部修炼法诀,不如说是一本辅助修炼的法门。 里面并没有具体的炼气之法,有的是说明如何练出一道血红灵气,并以之为凭依,吞噬生灵的躯体中的精气灵气,来达到加快修炼速度的目的。 从这方面来说,这的的确确是一本魔功,可也仅仅是一本最普通的魔功而已。 真界中最普通的魔功走的就是这种路子,这些魔功都有很大的缺陷,基本都会造成修士灵智不清,并损伤修士的本源,最终能靠其突破至灵昧不朽二境的少之又少,可以说基本没有。 真正高级的魔道功法,大多都已放弃了这条道路,更多的从人的情欲入手,同样修炼速度奇快,手段诡异莫测,虽然危险同样相当大,可一旦能渡过,却对修士本源无损,不影响将来的道路。 而吞天上人不负其自己吹嘘之名,果真是真界一等一的聪明之士,当初他修道无门,寻仙无路,只得到了一卷最大路货色的魔门功法,修炼出来了一身毛病,却都被他一一化解,修成无上魔躯。 最后他总结经验,便将自己创造的法门从修炼之法改造成了一种辅助法门。 《吞天魔功》与其他功法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其吸收的精气灵气并不会和原本的修炼的灵气混合,而是将之培养成一个魔胎,并从魔胎中吸取转换过的二次灵气。 那道红色的灵气就是培育魔胎的第一步。 这里还有个让夏秋不解之处,那就是吞天上人说这道红色灵气需要杀死大量的生灵,吸取精气才能炼成,可她现在分明什么也没做,体内就有了一道红色灵气。 “难道是血河璧留给我的?”夏秋只能这般作想。 ------------ 章一百三十九 经过这三年的学习,夏秋对修道的一些基础知识都有了一定的了解,所欠缺的只是实践而已。 这玉璧有此奇异变化,让她不经反喜,她突然意识道,章羽送给她的这块玉璧很有可能是一件法器。 而且可能还是一件比较高阶的法器,否则不会让她有种听到人说话的感觉。 是的,方才其实并没有人说话,那句话只是一种感觉,就好像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一样。 夏秋运起自己唯一的一丝法力,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点定,将其灌注到玉璧当中,那玉璧吸收了这一点点的法力,顿时光华大盛,夏秋只觉眼前一黑,就置身到了另一个空间当中。 这是一个灰色的空间。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出了天空中漂浮着的一丝血色。 看起来相当邪恶而混乱,完全不像玉璧的外表那般圣洁美丽。 夏秋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脚上丝毫没有借力之处,低头一看,自己果然是漂浮在空中。 “这果真是一个异宝,可是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先前那个奇异的声音就再次出现了她的脑海:“此地乃是吞天上人的传承之所,既然你响应了我的号召,那就接受他的传承吧。” “吞天?好大的口气。”夏秋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名号好生狂妄。 至于那声音后面的话,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阵巨大的疼痛折磨地没空再去思索了。 夏秋的茅草屋中,夏秋闭着眼盘膝在石床上,双眼紧闭,脑袋耷拉着,手中还拽着那块玉璧。 这时那块玉璧已经由白转赤,几息之后,血红的玉璧又化作一个血红的小人,那小人从夏秋的手中飞起,恨恨地道: “妈的,三千年了,终于让老子给你找到了一个传人,我说吞天老儿,你特么真是死了也不让好过。” 小人转过身来打量了一眼夏秋,又呢喃道:“这女孩倒是适合做你的传人,哈哈哈哈,资质比你还差,说不定这《吞天魔功》还真能在她手上发扬光大呢。” 只是他话虽说得好听,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显然自己都不相信。 “小爷终于自由了,小姑娘,后会无期,拜拜咯。”红色小人大笑了几声,便又有红转白,消失在了茅屋中。 只是原本茅屋洞开着的那扇小窗,却在空中“嘎吱嘎吱”地摇晃了几下。 一道银辉从九天之上直落人间,透过茅屋的窗户洒在夏秋身上,她眨了几下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脑袋,简直就像要爆炸了一般。 “已经晚上了吗。”夏秋看着如同白霜一般的月光,喃喃道。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此情此景,好似在梦与现实的交界,现实中带着几分虚幻。 她掐了自己一把,强烈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也稍稍想起了之前她在做什么。 “对了,玉璧。”她记得自己感受到玉璧的异常,听到了一个神秘的声音,然后就进入了一个到处灰蒙蒙的地方。 可现在她的手中哪有什么玉璧?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只感受到了已经开始渐渐发育的身体。 “难道睡着时不小心将它打到地上去了?”这个玉璧是不是什么宝物都还是其次,关键是这是章羽留给她的唯一念想,这在她的心中,比什么奇遇机缘都来得重要。 她练出灵力之后,视力本就有了一定的提升,再加上此时月光明亮,屋子里的一切都清晰可见,可惜她把整个屋子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那个玉璧。 “该不会是被人给偷走了吧?” “难道在我昏迷这段时间里那玉璧发生了什么引人注意的变化,被路过的弟子给发现了?”玉璧丢失,让夏秋心烦意乱。 今天连续发生了两件有关章羽的事,还都没有一个好结果,这让夏秋三年来都一直平静的内心不复淡然。 “明天白天和明月商量下看怎么办吧。”虽然刚刚才醒过来,她却感觉自己很疲倦。 可真躺在床上时,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干脆起床修炼吧。”夏秋突然想起以前李清风说过,修炼出灵力以后,打坐修炼也可以恢复一定的精力。 她盘膝坐下,开始照着《感应凝气诀》所言,操纵着自己的一丝灵力在经脉中流转。 修士修炼出第一丝灵力之后,相应的也会生出一丝小小的神识来,如今夏秋的神识尚还弱小,不能外放,却能做到内视。 以前的修炼全凭想象,如今到了凝气境,终于能够看到灵气在筋脉中运转的样子了。 此时夏秋却发现了她灵气的异常,她修炼的落华宗基础的《感应凝气诀》,因为是基础的功法,并无任何特性,灵气颜色应该是白色的,昨天白天她修炼的时候,那一丝灵气也的确是白色。 可夏秋现在的灵气却是白中带着一丝血红。 “肯定是先前白璧发生的异常引起的。种情修炼。 “算了,试一下吧,既然我现在还是好好的,那玉璧的变化也许对我无害才是。”她心一横,就操纵着那丝灵气运转起来。 灵气从下丹田出发,从会**沿督脉徐徐上升,走尾闾,夹脊,玉枕至百会稍停,又沿任脉走祖窍,待到达绛宫之时,那一丝红色忽然从灵力中跑了出来。 头痛再次袭来,不过这次夏秋却没有昏过去,她发现脑海中多了一些东西。 准确的说,是她终于发现了绛宫中藏着的东西。 那是一卷红色的道书,红色的灵力便在其附近徘徊。 夏秋试着用神识去催动那卷道书,然而却纹丝不动,她又试着却催动那丝红色的灵力,红色的灵力倒是比较听话。 依从夏秋所想朝着那卷道书而去。 “既然都是红色的,那你们肯定有所联系吧。” 果然,红色的灵力一接触到道书,那道书就散发出红色的光芒来。 夏秋一看,那红色的光芒,竟然是一篇修炼之法,名为《吞天魔功》。 ------------ 章一百四十 若按战力比例来算的话,夏秋只要猎物的四成其实是亏了,但她的储物符此时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了,若能猎杀凝气高阶妖兽显然要方便的多。 一行人往山下缓缓前行,由于大家都还算是新手,故而行事也都谨慎,过了一阵子,果真遇到了一只凝气高阶妖兽。 又是一只熊妖! 夏秋杀死的第一只妖兽便是熊妖,不过那时她用了金风符,没有半点惊险之处。 现在换成与人围攻,却深刻体验到了这熊妖的厉害之处。 熊妖不仅体型巨大,气力无穷,而且身手敏捷,皮糙肉厚,可以说是全无弱点。 他们说是五人围攻,但实际上话痨女和话痨男根本就帮不上忙。 古越和另外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子也只能在旁游走,吸引下熊妖的注意力。 这样一来,压力就都集中在了夏秋身上。 对此局面她倒是早有预料,毕竟她的实力比另外四人要强的多,肯定是要承担更艰巨的任务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高阶妖兽会有这般强。 “看来还是小瞧这熊妖了。”她暗道。 目前局面还在僵持不下,可若是拖的久了,必然是对她们这边不利,他们乃是合作,实力高低不平,一旦有人坚持不下去,平衡就会被打破。 古越等人显然也没料到会遇到一只凝气高阶的熊妖,在这一境界的妖兽中,熊妖的实力可以说是最强的之一。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其实也是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瞟了一眼在外围无所事事的话痨男女,古越计上心来,喝道:“段冬,把握机会,对熊妖用金风符!” 段冬听到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最后还是掏出了一张符箓来。 这是他突破到凝气境时,门派赐下的五行基础符箓,其中之一就是他手中这张凝气境的金风符。 听到古越的喝声,夏秋和另一个在战圈中的女子心领神会,争取个段冬制造使用金风符的机会。 古越四人一起杀了不少凝气中阶妖兽,配合还算默契,而夏秋似乎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和他们配合默契,因此,很快,段冬就抓住了使用符箓的机会。 一道带着锐利气息的白色剑气从段冬手中飞出,在熊妖的肚皮上开出一道豁大的口子,尺余血箭从其中飙出,见此,古越和夏秋眼中都露出喜色。 凝气期的金风符虽然威力大大不如虚落期的金风符,可效果还是相当好的,大约相当于凝气高阶修士的一击。 而古越等人,甚至连破开熊妖的防御都做不到,这也是他们打的如此吃力的原因。 熊妖受到这严重一击,身形受阻,由于疼痛,动作也变得缓慢。 夏秋抓住机会,离原剑法毫无保留地施展开来,杀地熊妖节节败退。 离原剑法的特点就是得势不饶人,一旦占据上风,就越打越强。 看到夏秋这般英勇,古越等人也放下心来,这下这张符箓定然不会白用了。 刚才他们最怕的就是伤着了熊妖却不能把它拿下。 夏秋此时也是越打越起兴,离原剑法用的越发的顺手流畅。 她抓住熊妖一个破绽,长剑直直刺出,从熊腰的脖颈处刺了进去。 又是飞溅的鲜血,将夏秋的衣裳染红。 不管对什么动物来说,脖颈都是薄弱之处,一旦被刺穿,就几无幸免之礼,不论是夏秋还是古越等人都是这样想的。 因此,夏秋见自己一击得手,便以为大局已定,心中稍稍放下心来。 哪知此时那熊妖却没有如同她想象地那样倒地不起,反而一声怒吼,浑身毛发冲天而起,粗壮的前腿朝着夏秋袭来。 夏秋心下大骇,已经来不及将法剑拔出,只得放手朝一旁跑去。 那熊妖此时眼睛绯红,看气势,竟然比此前还要强得多。 古越等人见此情景,也不敢去招惹熊妖,纷纷朝一旁躲去。 熊妖似乎认定了夏秋,只一直朝着她追,它此时速度已经大大加快,夏秋就算想和它兜圈子亦是无法,便运起轻身诀朝前狂奔。 轻身诀是修士们都会的一门小法术,能大大提高修士的速度,只是其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灵活性很差。 在跑直线时很实用,但在转弯之时就不那么好用了,不仅灵气消耗会变快,速度也会有所下降。 夏秋此前和熊妖搏杀,本来就不多的灵气已经耗去了大半,逃命的时候更怕灵气耗光,于是也不敢过多的转弯。 她本以为,熊妖先前被她杀了个半死,此时多半只是临死前回光返照,发狂而已,只要把拖上一会儿,自然就能把熊妖给耗死。 可现在她自己的灵气都已经要耗光了,熊妖却还不见停息痕迹,就连先前还有的喘息声都没有了。 夏秋心说不对:“这样下去,恐怕我反而先比它早累死。” 想了想自己能用的手段,夏秋绝望的发现,自己唯一的活路似乎就是再次动用章羽留给她的虚落期符箓。 “不管了,还是活命要紧。”她咬咬牙,拿出了章羽留给她的另一张虚落期符箓。 夏秋用仅存的一点灵力将符箓激活,然后猛得转过身,将其朝着熊妖甩去。 成败在此一举! 一道青光闪过,符箓化作一张藤曼,罩在熊妖的身上,然后逐渐上面长出细长的尖刺来,扎入熊妖的皮毛。 藤网逐渐收缩,将熊妖捆成一个大粽子。 熊妖眼睛依旧通红,瞪着夏秋,不断挣扎着,想要将藤网挣开。 但是虚落期的符箓哪有那么容易被挣脱? 熊妖越是用力,力气反而流失地越快,那藤网逐渐变得鲜血,熊妖却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一样,逐渐焉了下去。 原来这藤网上的尖刺可不仅仅是让其疼痛那么简单,还能吸收熊妖的精血! 看着眼神渐渐黯淡的熊妖,夏秋长呼了一口气。 “还好,这熊妖还没厉害到能挣脱血刺藤的地步。” 夏秋将自己的法剑从熊妖的脖子上把下来,却发现其灵光黯淡,大概是被污掉了。 ------------ 章一百四十一 可李云妙要做的事还没有结束,如果只需要一个桥梁的话,一点点神魂当然已经足够,可若是那样,李云妙也不需要大费周章地炼出一个身外化身来。 她现在做的事等于是直接将桥梁变成了路的终点,所要需要的神魂自然不是一点点就能满足的。 李云妙要让身外化身自己控制这个青莲圣母留下的神魂和灵昧,成为真正的青莲圣母。 想要做到这一点,仅凭她放进去的那个弱小的身外化身是不够的。 李云妙还要使之成长,否则根本不足于压服青莲圣母,小孩是抡大锤,只会将自己砸伤。 好在青莲圣母还留下了大量的香火之力,身外化身不足以压服青莲圣母的神魂和灵昧,李云妙却可以。 她要做的是就是让身外化身借助青莲圣母神国中的香火之力修炼《金光神明咒》,然后吸收青莲圣母遗留的部分神魂快速成长。 这样做有些拔苗助长的风险,可李云妙本来也没期望靠身外化身成就长生,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她要做的,仅仅是物尽其用罢了。 盯着肉体和精神两方面的疲惫,李云妙开始了淬炼身外化身的工作。 身外化身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除了本能,什么也没有。 李云妙将念头放到身外化身上,开始了金光神明咒的修炼。 金光神明咒的修炼方法在胎动,入窍,感应三境与道门都相差仿佛,都是在修炼身体,靠着修炼身体时溢出的力量缓缓增强神魂。 青莲圣母虽然已经成了一个傀儡,可她的身体仍旧相当于炼罡境界的修士,李云妙的身外化身虽然弱小,可论起本质,却是和李云妙本身的神魂一样,乃是凝煞境的修为。 也正因此,李云妙才有了借助香火之力使身外化身快速成长的念头。 《金光神明咒》在感应境之后的就和道门炼气之术分道扬镳。 尽管究其本质仍是锤炼肉身来滋养神魂,可作为神道,《金光神明咒》对神魂的修炼却比道门还提早一些。 按金光神明咒所言,神道之路分四个阶段。 一是蜕凡,据李云妙估计,此境界大约对应道门炼气士从胎动到感应。 二是入神,此境界对应道门炼气士凝煞,炼罡,丹成三境,入此境界者,已经有了部分神道之力,可以凝聚香火信仰,被称作神明了,其实道门也与此类似,感应境,许多武学大宗师就在此境界,只有到了凝煞的地步,才算是真正入了仙道的门。 三是化神,此境界对应道门道基,脱劫,温养三境,开始接触神道本源,为成神作准备。 最后一境则是真神,入此境者,成就真神尊位,神国外显,主宰亿万生灵,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言出法随,与日月同辉,对应的则是道门炼气士的元神境界。 相比道门炼气在各个境界的泾渭分明,清晰明了,神道的三个境界则要模糊的多,毕竟神道在大道感悟,心灵磨练上都远不如炼气士,其特点可以终结为三个字:以力证道。 只要信仰之力足够多,就算对大道的感悟差一些,也能凭借浩瀚的神力堆上去。 可另一方面,炼气士虽然讲究明心见性,对道的感悟多一些,其修炼之法却是更多的着眼在对身体的修炼上,所谓炼气,就是借助修炼的气来强大己身。 对神魂的具体修炼却是没有的,不论是丹成龙虎交汇,还是脱劫消灾去难,改变的都是真气品质,借助真气品质的一次次蜕变来使肉身一步步增强,神魂也因此一点点壮大。 而神道之法,虽然也是借助香火之力来淬炼肉身,滋养神魂,可由于香火之力本身就是精神层面的力量,神道修士们便也开发出了一些利用香火之力来壮大神魂的法门。 尽管由于精神力量的神秘和难以琢磨,这些法门的效率都很低,却也能在某些方面起到作用。 李云妙想要用来快速壮大她身外化身力量的办法,就是不顾效率,用这种法门强行消耗青莲圣母积累的香火之力来修炼。 青莲圣母已经困在目前的境界有一段时间了,她没有进阶的法门,自然只能将香火之力存留起来,当然就算她能够进阶,她也会去存下一部分香火之力。 对神明来说,香火之力能做的不仅仅是让他们修为增加,还是一种能够替代法力的力量。 也正是借助了存留下来的大量神力,青莲圣母和阳焱才能在白杨镇外施展出远超他们自身修为的力量。 他们的信徒施展神术时借用的力量也是从这里获取。 这一修炼,又是三日过去,在不顾后果的消耗了青莲圣母的所有存货魂中的大部分力量以后,哪怕效率极低,还是让李云妙的身外化身有了相当于普通感应境修士量级的神魂。 当然,其实际上还是要比普通感应境修士的神魂要强和李云妙本身一样,都是凝煞境。 在这个修炼过程中,身外化身也吸收了李云妙和青莲圣母的记忆,成为了一个可以勉强算是完整的灵魂。 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美丽女冠,李云妙将已经疲脑操作了三天的念头收回了体内,她甚至都没有再次睁开眼,就陷入了沉睡当中。 另一边,“青莲圣母”也睁开了眼,她还是原来那幅模样,可其神态气质,却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 她的外表依然美丽而诱惑,可却再没了以前的妩媚,取而代之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脱俗。 那双桃花眼变得清澈深邃,甚至还有一丝冷漠,正如那些被凡人虚构出来,供奉在庙宇中的泥像木偶那样。 “青莲圣母”站起来,试着操纵新的身体,结合了部分原本青莲圣母神魂的她对此毫无生涩之感。 “就是境界低了些,好在阳焱已经被我打成重伤,最近一段时间里都不用与人争斗,应该不会有露馅的风险。”她轻声呢喃道。 ------------ 章一百四十二 谢浔正欲提醒众人,可眨眼间,这些猫头鹰就朝远处飞去,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狂风大作,砖石瓦砾,以及路边摊贩搭的简陋篷布,纷纷洒洒。 飞得到处都是,谢浔等人不得不用用剑将之挡开,还要防备着误伤到自己人。 几息之后,空中又下起了暴雨,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将谢浔等人身上淋了个通透。 片刻之后,漆黑的夜空中两道青色光华追逐着一闪而过,风雨停息,城中恢复了宁静,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梦。 可身上冰冷湿寒的衣裳还提醒着他们,这一切都曾真实发生。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宋丘一边抱怨,一边将外衣脱下来拧干,可尽管如此,里面的冰冷衣服还是紧贴在他的皮肤上。 春夜本就寒冷,一阵微风吹过,众人不禁都打了个寒战。 “是修道者。”谢浔道。 “谢兄你在说什么?”宋丘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问道。 “我说不管是那些猫头鹰,还是方才突然而起的风雨,都是修道者的手段。”谢浔声音凝重,解释道。 “你说的修道者难不成是道观里那些神神叨叨的道士?他们能呼风唤雨,还能操纵这些猫头鹰来围攻我们?谢兄,你当我是三岁小儿,给我讲鬼怪故事不成?”宋丘讥讽道。 谢浔没有再说话,修仙者之事,在凡间流传不广,宋丘不相信,也很正常。 “前面操纵猫头鹰围攻的,多半还是冲着我来的,他们少知道些也好。”谢浔心道。 另外一方面就是,他自己对修仙界也所知不多,和宋丘多说,若对方反驳,自己还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 至于暴露出隐身,搬运之术来证明,他却没想过,让他们知道了自己会法术,若他们也要学,反而会让他自己难办。 他所学的一切,都来自玉门派,《大梵弥罗真经》也算是他和李云妙二人之物,何况法不轻传,他自己都没入门,如何能去度人。 柳氏兄妹接受王茂的邀请,住在王家在扬州的别院,他们约好明日去取天机弩的图纸。 谢浔由于和谢赫说好了,则独自一人回去谢氏商行。 夜色清冷,漆黑一片,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谢浔他自己的脚步声回荡耳畔。 他闭上眼睛,将神念放出,在这种情形之下,以此视物,比眼睛好用的多。 一边走,他一边回想下午和晚上遇到的几件事,那两个不愿开口的奇怪男子,死而复生的诡异猫头鹰,来的快,去的也快的狂风暴雨,以及空中一闪而过的青光。 这一切都显得没头没尾,又都指向同一类人物——修道者。 以往二十年从未见过的修道者,如今接二连三的出现,究竟是因为自己的眼界开阔,能察觉到这世界隐藏着的奇人异事。 还是因为这扬州隐藏着什么秘密?引得各路人马纷纷出现? 如今开看来,这扬州城里至少有三路立场不同的修道者。 首先是沉默寡言的奇异二人组,然后是操纵猫头鹰的人,因为这两方身上同有的邪异气息,谢浔开始觉得他们可能是同一伙人。 可后来出现的两道青光表明在,这扬州城,恐怕没那么简单。 两道青光互相追逐,风雨乍起,显然这是双方在斗法,而且能驾驭剑光的,至少都是炼罡级数的人物。 看其法术气息,大气堂皇,与那猫头鹰以及不说话的男子截然不同,显然也非是一路。 而那暗中操纵猫头鹰之人,放弃了围攻自己等人,恐怕也是怕惊扰了那在空中斗法之人。 这也说明了对方修为定然不高,否则没别要这般藏头露尾,至于对方为什么要围攻自己等人,这又是一个谜团。 是因为自己还是王茂等人?若是王茂等人,他们什么时候又招惹了这种旁门外道。 若是自己,和他打过交道的修道之人,除了李云妙,就只有祁氏兄弟。 “难道是九柳门来寻仇的?”他暗忖道。 “可这也不对啊,九柳门远在苍梧,哪里会知道祁氏兄弟命丧我手?而且他们拿手法术当是炼尸之术才是。”他摇摇头,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千头万绪,扑朔迷离,谢浔本就不是善于分析之人,此时更是头大。 “要是师姐在此就好了。”可惜李云妙距出关还早得很。 “早知道就该让师姐多带点食物,我就在那水府修行的。”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且不说没人能未卜先知。 现在事情牵连上他了,他也不可能真去躲避,男儿汉青气走走在自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担当。 他回到谢氏商行时,大门都已经关闭,不过谢赫事先有吩咐,因此守门之人倒还没睡,将侧门开着,甚至还专门给谢浔留了个灯笼。 虽然谢浔其实并不需要这个东西,但他还是将灯笼打着。 这园林夜晚在灯笼的微光拂照下倒也别有一番美丽,不过可能是树木过多,假山林立的缘故,谢浔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这里的路有些绕,他早上走过一遍,晚上尽管视线受阻,可他有神念辅助,加上他记性也不错,倒也没闹出找不到路这种笑话。 到了骏园,只有两间屋里的灯还亮着,谢浔用望气术一望,朝着青气所在那间屋子走去。 他并没有掩饰脚步声,因此他还没走到门口,那间屋子的门就开了,谢赫就站在门口望着他。 “十二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可等了你好久,平素这时我都要睡觉了。”将谢浔迎进屋内,谢赫问道。 “乡下没吃什么好的,这下到了城里,就狠狠地吃了顿,想把前几天遭得罪都补回来。”谢浔笑道。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在白家村虽然吃的不好,可王昀手艺极佳,却没亏待过他的嘴巴。 接着他才又将李世父子的事说了遍。 谢赫冷笑道:“哼,这老小子,还算他识趣!” ------------ 章一百四十三 若是火神被召唤出来,那今天在场的众人恐怕一个都跑不掉。 众神都在争抢信徒,可是有几个神明极其暴虐,虽然他们的信徒在极力帮助他传教,可他若是遇到了不信仰自己之人,说不得就要将其打杀。 火神就是这样的一个神明,过去他每次被召唤出来,最终的结果都是,除了愿意皈依他的人,全部都被杀死,他才不在乎他在信徒心目中的形象,他只图自己心头的痛快,劳动了他尊驾,若不让他发泄一番,他如何能同意? 反而在这种暴力威胁之下,火神的信徒反而增加的极快,已经堪称是信徒最多的神明之一。 不得不说,人类有时候也挺贱的,有句话叫做为虎作伥,那些被胁迫信仰了火神的人,最终反而也会变成狂热的信徒,去强迫他人获得与自己同样的命运,否则就要喊打喊杀。 这也是火神会和黑袍军合作四处征战的原因。 凡俗的统治权归属黑袍军,征服下来的城市则在火神会的强迫下信仰火神。 在屠城,抢劫,虐杀的威胁下,大部分人都只能屈服。 凡人连黑袍军这种武艺高强之人都对抗不了,更不要说反抗更为强大的法师们——这已经与过去的神权政治大有不同,这次来的是真神,而不是神棍。 火神的恶名在大秦的东方还没有传开,但青莲教作为他们的死对头,对火神的德行却是相当清楚。 青莲圣母是一个慈善的神明,她的教义主管守护与救助,因此她的信徒也大都是张秋这样心地善良,有着正义之心的人,青莲圣使虽然不苟言笑,也颇有计谋手段,但能作为青莲圣母手下圣使,他的信仰绝对是过关的。 “必须要阻止火神的召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很想叫那个操纵青光的人用青光去斩破那块腰牌,但是这显然也不太可能。 黑袍上师的长枪舞地滴水不漏,李云妙的剑丸根本就攻不进去。 李云妙也注意到了黑袍上师腰间的红色腰牌。 “这种强烈的火气悸动,难道是他们的神要来了么?”李云妙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她倒也不是太担心,因为她发现这股气息其实并不十分强大,虽然火气的震动十分强烈,但据她猜测,这只是因为对方走的神道,于火之一道上十分精纯的缘故,至于其修为,李云妙认为最多不超过炼罡境。 炼罡境虽然厉害,可李云妙自信自己应付起来还是没有大问题的。 反而她对这些神道之人十分地感兴趣,想要看看,此间的神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和天师道的神祗又有何不同。 青莲圣使见事情似乎朝着一种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心里一横,竟然也掏出了一块腰牌! 他对付不了火神,也只有请他的神明了,只是青莲圣母最近颇为操劳,作为一个信徒,他并不想打扰自己神祗休息,但现在的情况,恐怕也只有圣母才能阻止火神了。 “还好有圣母怜悯众生。”青莲圣使暗道。 只是这腰牌用了就没有了,他这个级别的使者也只能有一块,将来他若是遇上什么事,就再也没了依仗,最关键的是,没了腰牌,他在圣教会议上的话语权就会少上不少! 各家教会为了防止信徒时常劳动神明,在构架教会之时,基本上都有这样的规定,自己去解决问题,也是神对信徒的考验! 一道热风呼啸而过,天空中原本隐匿不显的太阳此时竟然也露出一点面庞来。 李云妙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暗道:“这样一个法力低微的神灵竟然也能引起星象变化,看来这神道之法,的确另有奥秘,这一道上,大秦却是走到中原的前面。” 天师道的火神可没这种本事,因为天师道火神实在是有好几个,至于他们的本质也都大同小异,只是创造法术的时候给他们安排的神通就是火焰罢了,与天地之间火的本源大道没什么关系。 这大秦的火神虽然境界低微,却竟然有了触碰到大道本真的迹象,这如何不叫人吃惊。 按说修道之人,最初接触大道,是感应天地之时,可感应天地感应到的也只是一种朦胧模糊的道理,与单独某一大道本真相隔着十万八千里。 而真正掌握某一大道本真的,却是元神第三境,合道的高人了。 合道境号称身与道合,杀不死,磨不灭,道存则元神不灭,三千大道,皆可合道,已是这天地间最为顶尖的大能,唯有天地大劫起时,大道更易,趁着他们与道的契合程度下降,才能将其杀死。 这个火神何德何能,竟能接触到这等东西? 几个呼吸之后,火神终于出现了。 他并非自黑袍上师的腰牌中出现,而是凭空出现在了半空中。 这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神祗,虽然只是站在那里,却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光笼罩,叫人看不清真面目,当然,这只是针对下面的众人来说的,天上的李云妙与他境界相当,那保持神秘的神光却挡不住她的目光。 火神看也不看黑袍上师,淡淡地道:“你把本座召唤来所谓何事?” 黑袍上师此时还在与李云妙的虚落剑丸争斗,情况颇为危急,根本就无暇说话。 火神扫视了一圈,大概也明白了此时的境况。 他冷笑道:“龙脊枪都交给你了,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说我要你何用?” 黑袍上师大为恐慌,却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火神嘴角微微上扬,又道:“没想到青莲这个婊子也来了,看来今天是存了心不要我好过啊。”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大声,在场众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自然也都听清楚了,青莲教那几人自然是大怒,侮辱他们的神明,如何不让他们生气? 此前青莲圣使曾召唤出了一株橘子树,神术褪去之后,橘子树所在之地就多了一个大坑,此时大坑之中却是突兀地蓄满了清水。 ------------ 章一百四十四 唐璇虽然小,还是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的,只是方才看到谢浔太过激动,此时被谢浔板着脸教训,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靠在谢浔的腿上,低着头,小手握在一起,低声道:“李夫子,抱歉了……” 李夫子是认识谢浔的,当初就是谢浔把唐璇送到她这儿来,他虽然心里不太痛快,也不太好得罪谢浔。 他摆摆手,叹了口气,无奈道:“谢公子,你带着她走吧。” 谢浔再次对李夫子抱拳施礼,唐璇也有样学样,对李夫子抱拳告别。 第二天清晨,又一拨江陵过来的船队到达瓜洲,午饭过后,谢赫特意将谢浔留了下来。 谢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谢浔,谢浔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本家捎来的。 “什么,家里已经和荆州官府以及怒蛟帮合作,打算南入楚地,扫荡异族?”看到信的内容,谢浔大惊失色。 他一直以为怒蛟帮是谢氏大敌,没想到双方如今竟然合作了。 谢赫笑道:“十二,你平日对家族事务不关心,不知道这些事也是正常的,如今朝廷暗弱,各地诸侯蠢蠢欲动,我谢家想在这乱世中生存,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可和怒蛟匪帮合作,实在是,实在是,让我难以接受……”谢浔顿了顿道。 “其实这事早就在谋划,你接受不了也不怪你,我知道你对这些黑道匪徒看不上眼,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谁人掌权对我们这些江湖人来说影响不大,可如今魔教蠢蠢欲动,他们的大本营就隐藏在楚地的崇山峻岭之间,若是不和怒蛟帮合作,我们怎么可能深入楚地?” “而且魔教高手众多,仅凭我谢氏和荆州官府,也无力讨伐。” 见谢浔情绪平静下来,谢赫叹了声气,又道:“只是现在大哥他们恐怕还不知道血魔派的事,若是血魔派掺和进来,就算再加上怒蛟帮,也不够看啊。” 这次谢氏行动,也不单是和荆州官府合作,整个江水中下游的官府,都在他们的目标范围内,这封信除了告知家族的决定,最紧要的一条,还是要谢赫加紧和扬州官府接触。 荆、扬之间,虽然有山岭阻隔,但有江水穿流其间,却可以连成一体。 走在回去的路上,谢浔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何为善,何为恶?” 过去他一直觉得坚持江湖侠义就是善,而不论是黑道还是魔道,都是恶人,可如今他一直视为侠义道领袖的父兄,却要和黑道合作。 虽然说是为了对付魔教,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他也不能说他们的做法就是错的,因为比起魔教,黑道之人的确算是良善,毕竟他们还稍微讲些江湖道义,更不像魔教之人,生啖人肉,鲜饮人血。 回到书房,唐璇早已在里面等候,经历了李夫子的教导,谢浔的课对她来说,似乎变得更加生动有趣了,因此这两天唐璇上课一直都兴致勃勃的。 看到她笑容灿烂的小脸,谢浔干净压制住了心中的烦闷之情,自我安慰道:“反正再有几个月师姐就该出关了,我倒时候随她出家修行,也不用再去管这些红尘俗事。”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日,这天难得的放晴了回,暖风拂面,阳关和煦,谢浔心中虽然困惑犹在,但他不在刻意去想此事,也不再和谢赫商量谢家事务,倒也能静下心来修炼。 午饭过后,谢浔正在教唐璇识字,都道是春困,刚吃过饭,这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让失去了前几天的兴奋劲的小姑娘呵欠连连。 这时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是柳氏兄妹以及宋冈王茂来访,唐璇一听说她师傅回来了,当即睡意全消,兴奋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要去找她师傅。 谢浔也很高兴,抱着唐璇,轻功施展开来,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 一见到柳璎,唐璇就抛弃了谢浔,黏在师傅身上,看得王茂宋冈等人大笑不已。 谢浔书房,谢浔正色道:“你们怎么才回来,可是在杭州有了什么发现?要不是有人带信说你们一切安好,我都要怀疑你们出了什么事。” 柳璎笑道:“不错,接到谢兄你传来的信时,我们正好发现了那小贼的踪迹,就耽搁了几日,把那小贼给捉拿了。” “哦,那看来我这消息没什么用啊。”谢浔也笑道。 “谢兄怎么能这样说,肯定是有用的,毕竟谢兄能分辨他人所言真假,我们却不能,,更能得知事情真相。”柳煦道。 接下里谢浔便把自己这边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看来那小贼没有骗我们,果真是魔教之人做的。”听完谢浔的话,柳璎咬牙切齿道,眼中燃烧着食人的怒火。 见妹妹这副模样,柳煦 “我们那边倒没谢兄你那么凶险,看来并没有人将我们兄妹得到图纸的消息透露出去,只是那小贼十分狡猾,我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他。” “据那小贼讲,他不仅精通偷盗之术,还会观察山水地脉,观星识象,他听说西域的沙漠之下藏着一个绝世大墓,就打算过去捞一票,哪知他在风沙中迷了路。” “那小贼隐匿功夫好得很,他说他在半路上遇到了一群人,这伙人个个武功高强,身上透露出浓厚的血腥之气,而其中一个人,他恰好认识,正是魔教总堂的一个高手。” “待这伙人离开后,他朝着这伙人所来方向一直走,最终发现了一处被火烧光的绿洲,就是我柳家所在之处。” “他凭着盗墓多年学来的本事,发现了我柳家藏着天机弩图纸的机关,并将之取了出来,后来他几经周折,又来到江南,瞄上了王兄,结果被王兄抓住,不得已只好用图纸保全双手。” “他交出了图纸,却心怀怨恨,但他知道凭自己的本事奈何不了王兄,就打听了王兄的身份,故意将天机弩图纸的消息透露出去,想借他人之手来报仇。” ------------ 章一百四十五 从这日起,夏秋等人便在李清风的教导下每日习文识字,附带讲些锻炼筋骨,呼吸吐纳之术。 李清风作为外门弟子,自己还要修炼,每天只有一个时辰前来指导夏秋等人,其余时间便任由他们各自修行。 修道九境:感灵,聚气,虚落,地阴,天阳,灵昧,造化,不朽! 感灵境,顾名思义,就是去感受天地间的灵气,如何去感应,这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这也是修道之路上的第一道难关。 用李清风的说法,那就是靠想象,想象自己感受到了灵气,并将之引入体内,按照一定经脉路线运转,日久天长之下,这一丝灵气自然由虚转实,这时修行第一境,感灵就算是修成,可以开始聚气了。 故而严格来说,并无感灵这一境界的修士,所有修士,要么尚未感受到灵气,要么已经感受到灵气,进入下一境界了。 至于灵气为何能由虚转实,按照落华宗发给入门弟子的基础法诀《感灵凝气决》所说,则是因为灵气本身就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东西。 空气中并非什么都没有,这是修士们早就明白了的道理,而空气中的各种气体,虽然看似无形,实则有质,风便是其存在的表现,可灵气不是这样,它既无形,又无质,却广泛的存在与天地之间,能为修行者所用。 人的精神无法影响到现实中的物质,却能影响到灵气,灵气又能干涉物质,所以说灵气是介于虚实之间的东西,也是介于精神与物质之间的东西,是精神与现实之间的桥梁。 修行者能够一念之间焚山煮海,毁天灭地,便是依赖于此。 聚气境,则是将天地间的灵气引入体内,形成一个源头,可从自身源源不断地产生灵气,由于灵气的两重性,想要在聚气境不断前行,就必须要有强健的体魄才行。 所以在夏秋等人每日的修行除了按照《感应凝气决》所言搬运着幻想的“灵气”,最重要的任务便是锻炼筋骨,强健体魄,为凝气境的修行做准备。 否则一旦感应到真正的灵气,体魄虚弱承受不住灵气带来的压力,那可就糟糕了,轻则头晕目眩,精神不振,重则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这是一段枯燥的旅程,许多小孩子都受不了这种枯燥的生活,修行起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正除了李清风每日来教导他们一个时辰,就再也没人来约束他们了。 倒是夏秋和明月,修行地都颇为认真,明月一心长生,有此修炼机缘,自然不敢懈怠,夏秋则是牢记哥哥的叮嘱,加上有明月这个朋友做榜样,也能一路坚持下来。 明月的修道天赋不错,李清风所讲述的知识她很快就能吃透,夏秋则要笨上不少,哪怕有章羽给她的修炼心得帮助,她也常常要明月的提点才能将这些问题想清楚。 明月天赋好,又努力,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李清风带的弟子中第一个突破感应境的,十一个月,还不到一年,这在同期上山的所有弟子中都是相当好的成绩了,事实上,明月的修行速度已是这一批弟子的前五。 李清风对明月的印象本来就还不错,再加上她的天赋与勤奋,更得李清风的欣赏,她突破感应境时李清风还送了她一柄法剑作礼物,让明月兴奋了好久。 夏秋则要逊色多了,虽然她的努力比之明月也毫不逊色,可到了上山的第二年她依然没有突破到感应境。 反而许多平时不那么努力的弟子此时也都纷纷开始了凝气境的修行,这当中就包括了时宁。 时宁因为上山时和明月有了过节,便一直暗中与她比较,只是她虽然有心努力修行压明月一头,可总也控制不住自己,时常贪玩,被明月抢先踏入了凝气境,她心里不忿,时常与朋友道:“我要是有她那么努力,早就踏入凝气境了,哪里用得上十一个月?”。 作为明月的朋友,夏秋久久未能突破感应境,便时常遭到时宁和她朋友出言嘲笑,“努力有什么用?没有天赋,两年都突破不了感应境,而这么努力也都突破不了,你恐怕是神秀峰上天赋最差的弟子了吧,我劝你还是早日下山,好好的做个凡人比较好。”。 夏秋自己倒是不焦不躁,依旧每日宁神静气地修行,她并不是特别在乎修行的结果如何。 “哥哥要我努力修炼,这一点我已经做到了,至于修行的速度,除了勤奋之外,还要看天赋,或许我的天赋不那么好吧。” 夏秋在乎的,只是对章羽的承诺。 山中不知岁月,一转眼,离夏秋上山已经三年,夏秋也终于突破了感应境,开始着手凝气境的修行了。 这三年里,夏秋除了修炼,最常做的事情便是想念章羽,每当星光璀璨的夜晚,她便会爬到茅草屋上,静静地看一会儿星星,“哥哥会不会在星星上看着我呢?”她总是这样想,尽管她早就知道了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上山之后,李清风在教他们习文识字的同时,自然也会教他们许多修道界的常识,夏秋也因此知道了星星其实离他们相当遥远,只有拥有大法力的修士才有可能穿行其间。 其他人想要在星辰之间旅行,只能借助星门的力量,星门是相当珍贵的东西,每次开启,都会耗费大量的灵气,就连许多圣地都没有这样的宝物。 章羽想在星星上遥望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哥哥,我终于突破感应境了,小秋很努力的在修行哦,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李清风在一年前就不再来此了,因为大部分弟子都已突破至凝气境,他需要教授的知识也都教授完了,明月倒是还常和他来往,弟子们都说他们也许会成为道侣,这让一直仰慕李李清风的时宁很不忿。 她无力对付明月,便常常出言讥讽夏秋,不过夏秋从不理她——这 ------------ 章一百四十六 到了凝气境,体内有了灵气的存在,就可以修炼一些简单的法术与武技了。 也从此,真正与凡人有了不同,感应境,说白了,也就是个身体强壮些的凡人而已。 和夏秋一批上山的弟子,目前多数都已经突破到了凝气境,还有几个没突破的,也早就不在这个山谷中了。 他们见别人都已经突破至凝气境,自己却迟迟不得其门而入,心里自然泄气,认定了自己肯定不是修道的苗子,于是就向门派申请离开神秀峰,回到凡间,替门派管理凡俗的产业。 关于此事,就算他们自己不去申请,若是三年到了,他们还没有突破至凝气境,那落华宗也会主动安排他们下山。 此时离真正的三年,也只有半个多月了,夏秋若不是在这天突破至了凝气境,最终只能是和他们一个下场。 那群人下山前还特地来拜访了夏秋,原本他们是要拉着夏秋一起下山的,在他们看来,夏秋和他们应该是一类人才是。 可他们没料到夏秋冷言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有人当场发火,讥笑夏秋是痴心妄想,不撞南墙不回头。 也有人觉得夏秋这种精神令人动容的,希望她能好好努力,在三年内跨入凝气境,至于他自己,还是认定了自己不行,就不和夏秋一起在这里干耗光阴了。 夏秋对他们的话毫不在意,不管是上山,还是下山,她其实都不在意,她只要好好努力修炼就好了,如果没能及时修炼到凝气境,那就下山后继续努力修炼。 当然能留在山上肯定是最好的,这是章羽对她的期望。 如今突破到了凝气境,夏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行功阁报备,并领取进入凝气境的奖励。 以她的性格,对此其实是不在乎的,若是没有明月对她反复提醒的话,她可能根本就不会去跑这一趟。 这山上,若说还有谁让夏秋在意的话,那大概就只有明月了。 当然,夏秋之所以会被明月说服,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明月说领取的丹药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修行。 夏秋虽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她还是知道自己资质不好这件事的。 能加快修行的东西,她不会放过。 夏秋很少离开这个山谷,不过她对这里到行功阁的路她却记得很清楚,尽管她只跟着明月去过一次。 落华宗很大,落华宗外门所在神秀峰也很大,其中的一个证明便是,夏秋从居住的山谷的走到行功,花去了一个半时辰。 若是像夏秋这么大的凡人小孩,走这么远的路,肯定早就累趴了,夏秋并没有,因为她已经踏入凝气境,是一个真正的修士了。 就算她体内只有一丝灵气,可靠着这丝灵气的帮助,这么长一段路走下来,夏秋这个十二岁的小孩愣是大气都没喘一口。 这就是仙凡的距离,一步之差,天壤之别。 明月今日要和李清风一起去山中去寻找一种异果,没空送夏秋过来,否则夏秋倒也不用如此费事。 明月由于修行速度快,又有李清风的帮助,在去年新入门弟子的比试中摘了头名,作为奖励,门派赐下了一件法器,名为青叶扇。 此扇乃是二阶顶级法器,相当珍稀,除了可以作攻击防御之用,更关键的是,还可以当作飞行法器,让诸多弟子好生艳羡。 若没有飞行法器,修士想要飞行必须要有虚落境界才行,而且必须要学习御气之法。 夏秋的兄长章羽,当初也是虚落境界修士,可他并不会御器之法,也就无法飞行,同样是虚落境的李清风,却能在新入门的弟子展露御剑飞行的潇洒快意。 行功阁一楼是面向普通的弟子记录功勋,兑换奖励的地方。 柜台后面,既有年轻的弟子,也有年长的宗门前辈。 宗门前辈才是此地真正的管事之人,这些弟子则是来此轮值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工作,贡献不菲,工作还轻松。 见夏秋走了过来,柜台后面一个黑脸汉子主动招呼道:“这位师妹,来此所为何事啊?” “我是三年前入门的弟子夏秋,最近刚突破到凝气境,前来报备,并领取奖励。”夏秋清声道,她平日不怎么和人交流,可经过三年的宗门生活,该怎么说话她还是清楚的。 这也是章羽临行前对她的要求,他没有教会夏秋如何去为人处世,只能叮嘱她多观察别人的言行,并做到“多看多想少说”。 夏秋很听她的话,而且她虽然小,却一点都不笨。 黑脸汉子闻言道:“原来是才入门的新的弟子,来,把你腰牌给我。” 夏秋踮起脚将腰牌递给弯下腰伸手的黑脸汉子——这个柜台很高,哪怕夏秋如今已经十二岁,比以前高出了一大截,在这个柜台面前也只能露出一个头,而那黑脸汉子相当高。 黑脸汉子将腰牌放到一块黑色的石柱上面,注入灵力,石柱上面就浮现出一块光幕,黑脸汉子在上面操作了几下,那石柱上就浮现出一个青玉盒子。 黑脸汉子将腰牌和青玉盒子一起取下,一起递给了夏秋,道:“这青玉盒子里就是师妹的凝气期奖励了,里面有一张储物符,三张神行符,五行符箓各三张,以及九枚凝气散,储物符里面还有一柄一阶飞剑,师妹可以检查下。” 这是凝气期的标准奖励,每个到达凝气期的落华宗外门弟子都有,黑脸汉子当初也领取过,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拿到飞剑时激动的心情,心情一好,他对夏秋的感观也跟着变好了。 他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前来办理业务,便对夏秋道:“这位师妹若是不知道储物符和飞剑的用法的话,那师兄就教一下你。” 夏秋接过青玉盒子,打开一看,果然色的小药丸。 那小药丸散发出一丝清香,让她顿时神清气爽,她正在想如何使用那储物符呢,就听到了黑脸汉子的话。 她没有犹豫,点点头 ------------ 章一百四十七 原来秦阳关以及附近地域都掌握在一个名叫落华宗的圣地手中,而落华宗不断在域外开拓势力,此时正遇上了一个大麻烦,需要召集大量人手前往域外支援。 除了落华宗自身的弟子,他们还需要大量的散修,这并不是商量,而是征募,就如同凡间帝王强召青壮,充作士兵一样,落华宗也是强行征募散修,发往域外征战。 这种事并不算罕见——如果是在落华宗漫长的历史中的话,可最近几十年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低阶修士寿命比凡人强不了多少,几十年过去,这种事情虽然仍有很多人记得,可它并不会作为一个教训,在坊间广为流传,让散修们有个心理准备。 从那天起,秦阳关外开始出现了巡逻的落华宗修士,盘查来往的人群,防止有在征募名单上的人逃跑——星门还在准备,落华宗上也安排不下这么多人手,只能让他们在原地等待。 章羽本来已经打算带着夏秋离开秦阳关了,最后却被告知,他在前往域外的名单上,不得离开秦阳关——那次将他遣返的正是面前这个白白胖胖,面带微笑的李管事。 章羽带着夏秋回到关内,发现和他有着相似遭遇的人相当的多,最后是一个老人出来向他们详细讲述了这一“传统”。 最后那个老人道:“八十年前,从这里踏上征途的修士们,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一个都没有。” 老人摇着头走开了,他年纪过大,法力低微,并不在征募名单上,可是散修们却懵了。 紧接着便是一片哗然之声,这哪里是征募他们去征战域外,这分明就是去当炮灰! 散修们要求落华宗给他们一个解释,最后他们等来了落华宗的一位长老,这是一位大能级别的人物,他没有多余的废话:“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那就死!” 散修们愤怒了,可他们只能沉默,只能紧握双拳,将眼泪和美好生活的向往一并咽下。 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一个大能,就能将全城的散修镇压,他们,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向命运低头,只能向强权认输,这就是弱者的悲哀。 大能离开后,有落华宗管事前来抚慰众人,他带来的是一份补偿,前往外域征战的散修们,都将得到大量的丹药以及法器,甚至还有落华宗的低阶修炼功法,最为珍贵的是,每个前往域外的修士,都能获得一个落华宗外门弟子的名额,这个名额不是给这些修士,而是给他们的亲属。 这个补偿一宣布,许多人顿时不在抱怨了,有的人甚至还带了几分欣喜,更有没有被征募的人,为自己没能被选中而感到懊恼。 那些丹药和功法奖励实在太丰厚了,对许多散修来说,这些东西足够他们奋斗十几年了,而那个外门弟子的名额,也是弥足珍贵,对有的人来说,甚至还超越了前面所有奖励之和。 落华宗,那可是一个圣地,是这方世界最为强大的势力之一,成了他的外门弟子,就等于有了一条有保障的向上晋升的通道,甚至这就是成为大能人物的一张门票。 秦阳关的许多散修本就是希望能加入落华宗,失败后便留在了此地,现在他们有机会让自己的子女加入这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圣地不,如何不叫他们欣喜? 至于还有很多散修,孤身一人,并无可以提携的后辈,那也没关系,他们没有,别人有,他们用自己的这个名额换来了自己需要的丹药,法器等物,或许,这就是让他们能在域外活下去的关键之物呢?命运,谁也说不定,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就这样,在胡萝卜和大棒两重夹击下,秦阳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甚至迎来了一种病态的繁荣。 可是,还有的人,比起那点蝇头小利,他们更希望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章羽就是这样一个人。 谁也不会做亏本买卖,圣地大派更是如此,能够称雄一方的势力,都不可能是为了造福他人的良善之辈,他们付出的多,他们想要得到的,只会更多! 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可笑却有许多人并不懂得。 从那时起,章羽就开始准备要逃离秦阳关了,几日前,他通过自己的手段,付出了大价钱,得到了落华宗在附近巡查的人手安排,经过计算,他终于得出了这样一条逃离的路线。 虽然明知这当中存在很大风险,就算情报没错,可难免不会有意外变故发生,可章羽没有选择,他只能奋力一搏! 无奈,天不遂人愿,他的运气似乎就是那么差,最终还是被李管事给发现了。 章羽抱着小秋,跟着李管事来到了青阳山上的落华宗据点,他这次没有试图许这样也好,能给小秋一个好的出身。”他自我安慰道。 李管事将两人带到了山顶,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自去了,此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远处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晚风习习,带来一丝凉意,小秋坐在章羽怀中,睡得正香,大概是又梦到了糖葫芦,嘴角又流下一丝清亮的涎水。 章羽看着怀里可爱的小人儿,脸上露出一丝温柔,摇了摇头,“这大概就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了吧。”他想着,闭上了双眼,任秋风吹乱他的长发,享受着这最后的温暖。 月亮爬地很快,不久就升到了天空的最高处,洒下一片银辉,章羽感受到自己的法力有些异样,心道:“月星隐耀就要出现了。” 他赶紧把睡梦中的小秋给叫醒,“哥哥,要吃饭了吗。”小秋醒来,呢喃道,凉风一吹,她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些,“又流口水了。”她懊恼地想到,小脸有些发烫。 章羽轻笑了声,“小吃货。”然后揉了揉她圆圆的小脑袋,从储物符里拿出早先准备的一些食物和清水,递给了小秋,“吃吧。” ------------ 章一百四十八 带着满满的储物符,夏秋回到了自己的茅屋。 她将两只猎物取了出来,放在地上,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之色。 这不仅是贡献,更是助她修为精进的丹药! 不过随即她又犯了难,行功阁那边只收猎物身上有用的部位,她却从来没有解剖过妖兽。 她不想去麻烦明月,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用虚落符来杀死凝气高阶的妖兽,定然会给自己讲一番道理。 至于其中真正的缘由,她却不好告诉明月。 “算了,这些东西迟早要学的,我就当成是练练手吧。” 她下定决心,就拿起了自己的法剑,注入灵力,开始试着解剖这两头妖兽。 不得不说,从妖兽身上取材料是个技术活儿,夏秋弄得手忙脚乱,一身是血,模样十分狼狈,最后也不知道取下来的材料是否合乎行功阁的要求。 “不管了,还是先修炼吧,再过会儿这妖血就不新鲜了,修炼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落华宗给弟子安排的虽然是茅屋,但作为一个仙门,条件并不简陋,这些茅屋都是各自独立的,门窗的密封性,隔音效果都非常的好。 就算夏秋他们的修为很低,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修道者,对修道者来说,居所乃是十分私密紧要的地方,也因此夏秋将门窗紧闭之后,并不担心屋里的血腥味传出去,或是被人发现在修炼邪功。 夏秋闭上了眼,将双手搭在面前那堆鲜红的血肉上,一股黏黏的温暖湿滑触觉传来,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 “习惯了就好了,以后这种事还多得很。”夏秋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便开始运转其了《吞天魔功》。 噬灵从她的绛宫中出来,分成两股沿着筋脉到了她的掌心。 在那一瞬间,夏秋感觉手上的血肉里面仿佛一个大汉,拉着她不断向前,手便戳破了筋道的狼肉,陷入了其中。 同时,源源不断的精气血气从她的掌心劳宫、少府等穴进入她的筋脉当中,然后被噬灵吸收,又化作精纯的灵力汇入夏秋的丹田当中。 夏秋忽然有了一丝明悟,不是狼肉当中有东西将她的手拉了进去,而是她手上的吸力实在太过强烈,相互作用给了她一种错觉。 刚开始的时候,这种大量灵力涌入丹田的感觉让夏秋感觉十分舒服,大有灵魂飞升之感。 可随着噬灵的吸力渐强,涌入的精气血气越来越多,《吞天魔功》说的那种痛苦感就出现了。 夏秋的脸上变得潮红,浮现出一层细汗,眉眼紧蹙,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这时候才到了修炼《吞天魔功》的关键时刻,她必须坚持下去,逐渐适应这种痛苦。 《吞天魔功》在很大程度上突破了传统魔功的局限,没有了传统魔功的副作用,可凡事有得必有失,《吞天魔功》自然也有其缺陷——那就是修炼之时十分痛苦。 这种痛苦不是恒定的,而是随着修为的深厚而不断增加的,总是比修炼者能够承受的痛苦极限要高上那么一分。 其实夏秋也可以选择现在停止修炼,那这种痛苦马上就会消失,她吸收进去的精气血气也依然能够深厚她的修为。 但《吞天魔功》专门指出,修炼者最好不要这样做,否则将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其原因吞天上人也指出了,因为这种痛苦完全就是他故意加进去的,目的就是提高修炼者承受痛苦的能力,否则在成就魔胎之时,修炼者就会因为过于痛苦而功亏一篑。 成就魔胎并不是修炼者可以选择的事情,只要不断使用噬灵,那魔胎就会被孕育。 夏秋家境尽管谈不上好,可也称的上娇生惯养了,的时候,章羽也是尽可能的辛劳自己。 也因此,这种痛苦刚上来,夏秋便有了承受不住的迹象。 可夏秋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极为固执的人,这种固执,从章羽离去后她的一系列行为就可见一斑。 夏秋没有放弃,她没有理由放弃,她虽然不懂的“吃得苦天魔功》是弥补她资质缺陷的唯一方法。 她还要去找她的兄长,她还要遵守对他的承 心中有了信念的支撑,那种撕心裂肺,深入灵魂的痛楚似乎也就没那么痛了。 每当想起章羽那温柔的面容,夏秋的精神便又一振。 就这样,时间缓缓流逝,夏秋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的眼睛早就已经布满了血丝,身体已经痛苦的麻木,根本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不断被灵力充实的丹田还稍微好过一点。 经脉中流淌的灵力逐渐减少,痛苦之感也逐渐褪去。 带最后一丝灵力从噬灵中流出,夏秋知道这次修炼终于结束了,眼睛一闭,便倒在了地上。 …… 夏秋从昏迷中醒来,屋子里只有晶石散发出的幽蓝色光芒,照着她面前的一团枯骨,场面显得有些灵异恐怖。 她却露出一丝喜悦之色,丹田当中积蓄着满满的灵力告诉她,她可以试着突破凝气中阶了。 不到两个月就从凝气初阶到达凝气中阶,这种修炼速度是相当惊人的,哪怕是这代弟子当中修炼速度最快的明月等人,也花了将近三个月才凝气初阶到达凝气中阶。 “吞天魔功果然神奇,就是那种痛苦……”回想起方才的经历,夏秋不经打了一个冷战。 狼妖和熊妖的尸体已经化作了一堆白骨,地面变得干干净净,原本到处都是的血渍现在一点印迹都看不见了。 “这噬灵还真是霸道,连一点血气都不放过。”忽然,夏秋两只眼睛瞪圆了,露出一丝后悔之色。 “诶,我可真是胆大,竟然将狼妖和熊妖的血肉放在一起就开始修炼了,幸亏这次挺过来了,下次定然要多想想才是。” 原来噬灵有个特性,一旦运转起来了就非得要将周围的精气血肉吞噬干净了才会停止,夏秋这次同时吸收狼妖和熊妖的血肉其实非常危险,已经完全超过了她本身境界能承受的极限。 ------------ 章一百四十九 王茂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蒙面男子,神色淡然。 对方能悄无声息就解决了外面护法的宋冈等人,可见武功之高,自己便是全盛之时也绝不是对手,甚至连逃脱都不可能。 见对方没有立即动手,王茂知道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淡淡道:“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谢浔压着嗓子,阴笑道:“呵呵,所谓何事,你可还记得被屠杀满门的柳家么,我从地狱里归来,前来复仇了,王茂,今日我不会杀你,我着,我如何屠灭王家,让你感受我所经历的绝望。” 王茂神色大变,惊道:“柳家,什么柳家,我从未听说江湖上有什么柳家被满门灭口,便是有,此事也决计与我无关。” 在他说话之前,谢浔已经暗自运转内力,使出了测谎术。 这测谎术是记载在《大梵弥罗天功》上的一种法门,具体道理和凡间刑吏判断犯人言语真假一样,只是法术相对来说更简单易学,可靠性也更强。 这法术自然也有规避之法,只消被施术之人经过专门训练,能把谎话当成真话说,就能蒙混过去。 但谢浔相信王茂并没有那个本事,尽管如此,他还是将戏做足了,免得被王茂看出他的试探之意。 测试的结果没有超出谢浔的意料,法术判断王茂说的是真话。 可谢浔还有件事想知道,于是冷笑道: “哼,你不知道柳家,那为何江湖传言天机弩的图纸被你得到?天机弩的图纸本就是我柳家之物,你们这些恶贼,为了一张图纸,就灭人满门,天道好还,今日你终于落到了我的手上,我定要你过得生不如死,从此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原来兄台是因为那天机弩的图纸认定是我王茂灭你柳家满门,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王茂本道得了这天机弩图纸是一桩天大的机缘,结果先是被魔教恶徒盯上,侥幸逃脱之后,又被误会成灭族之仇,这天机弩图纸不是福缘,而是大祸啊。” 言罢,王茂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着自嘲与凄凉,又道: “不管兄台你信与不信,这天机弩的图纸都非是我从你柳家处得来,也与我王氏无关。昨日,我在春风居住店,起夜时发现了一个小贼,那小贼轻功很强,我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捉住他。” “我本欲按江湖规矩,斩其二指,结果那愿用一件宝物交换他的指头,那宝物正是天机弩的图纸,我思量之下,便答应了他。” “哪知下午我出来寻人,就遇到了魔教高手截杀,想必是那小贼心生怨恨,将这消息透露了出来,依我看,兄台若想得知天机弩图纸的真正由来,还要去找那小贼才是。” 虽然明知这蒙面人不会杀自己,但王茂还是希望他能相信这番话,因为一切正如他所言,他实在是冤枉的很。 谢浔有测谎术在手,他这番话也是合情合理,再加上昨晚的事,谢浔对他很有好感,因此谢浔哪有不相信的道理。 他将身形变回原本的样子,又摘掉面巾,露出了真容。 “是你!”这下子王茂倒是大吃一惊。 “不错,是我,王兄,短短两日不见,你便修为大进,可喜可贺啊。”谢浔笑眯眯地抱拳道。 “谢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谢兄武功竟高到了如此地步,想我那宋三哥,还道突破至入窍境,打算与你重新比过一场,我也踌躇满志,欲待伤好之后,与你一较高低,如今看来,实在是狂妄自大,自取其辱啊。” “王兄不必妄自菲薄,我也是这两日有些机缘,才能有这般成就,至于这件事,说来话长……”谢浔便将柳氏兄妹二人之事与自己的来意一并告诉王茂。 “谢兄如此古道热肠,让我汗颜,那天之事实在是对不住了!”王茂歉道。 “只是接下来的事,便要麻烦谢兄了。” “说不上麻烦,这事也是谢某主动找来的,还望王兄勿怪谢某多事。” 谢浔将宋冈王盛宋琨三人叫醒,三人惊怒交加,不过有王茂背书,也没发生什么冲突,几人等了没多久,谢浔便发现了柳氏兄妹的踪迹。 柳氏兄妹都是入窍高手,打的也是和谢浔一样的主意,躲在树丛之中,悄悄移动,打算乘机偷袭。 今日若不是谢浔在此,宋冈王茂等人恐怕难逃此劫。 “柳兄,不要再躲躲藏藏了,出来一见吧。”谢浔自茅屋中走出,朝着柳煦藏身之处道。 “呵呵,想不到燕兄也在此,那想必燕兄对我们的来意也很清楚吧。”柳煦从树丛中出来,面带微笑。 “哼,你这小子,看你长得一脸正气,什么好人,俩了。”柳璎自另一边出来,气呼呼地说。 “你不要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兄妹俩就,如果你们和我柳家之事无关,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我兄妹二人也不愿滥杀无辜。” 柳璎又喝道,虽然她竭力作出凶恶的样子,不过其本身长得甚是可爱,怎么都让人生不起害怕的念头。 那边宋琨王盛闻言,觉得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便想动手,宋冈似乎也看出来这兄妹两人实力不俗,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谢浔拱了拱手,对柳煦道:“柳兄,方才实在是对不住,其实我不叫燕华,我本名谢浔。我并非有意欺骗,掺和进此事也实属偶然,我对王茂的人品有所了解,并不相信他与你柳家的灭门惨案有所关联。” 那边柳璎闻得此言,打断了谢浔,怒道:“你便是那谢浔,我还道你和王茂有隙,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们竟是一丘之貉,果然四大家族都不是什么好人。” 柳煦轻喝道:“小璎,休要胡言乱语。” 又转过头对谢浔道:“原来竟是大名鼎鼎谢十二,先前我还向谢兄打探你自己的消息,如今想来实在好笑,只是我与王茂的恩怨,不知谢兄又有何高见?” ------------ 章一百五十 回到洞府的云樵子却发现空灼道人已经炼化了弥罗镜。 两人一场恶斗,空灼道人虽然有弥罗镜在手,但云樵子毕竟是元神高人,虽然有伤在身,仍然将空灼道人打成重伤。 修道之人的肉身若是毁坏,那就再也无望大道,空灼道人虽然真身是煞灵,但仍旧逃不过这一限制。 此时弥罗镜经过几百年的祭炼,已经有了粗浅的元神产生,只差一道雷劫使其产生灵智,就可成为法宝,而弥罗镜与空灼云樵二人法出同源,正是祭炼身外化身的最佳宝物。 修道之人想证道长生,成就元神,除了通过修炼己身,将周身精气聚为一体,从肉身中超拔出元神之外,还可以借助法宝甚至一些天生异种的元神,将其练成身外化身。 虚灵级数的法宝,虽然只有微弱的灵智,但那灵智的本质也是元神,而正因为这灵智相当微弱,才有了被未到元神的修道者练成身外化身的可能。 练成身外化身后,就算修道者本身的寿元耗尽,但借助身外化身仍旧能长生久视,而且被练成身外化身的法宝与普通法宝不同,并不需要再有外力祭炼,因为被修道者入主后,就已经可以自主修炼。 此道虽不是长生正途,但也不影响将来的发展,若要说缺点,那大概就是即使成就了法身乃至合道,其仍旧会依附与法宝的躯壳之上,与来去自由的元神又有不同。 再有就是法宝实在太过难得,别说是法宝,就算是大圆满的法器也要同一传承好几代人合力祭炼才能铸就,单论难度的话,比练就长生还要困难些。 因此空灼道人见肉身被毁坏,从此大道无望,就干脆舍弃了肉身,将灵昧附着在弥罗镜的元神之上,只要度过成道之劫,就可以真正和这弥罗镜的元神合二为一,也一样是长生逍遥。 但是云樵子怎么会轻易地让他跑掉,固然空灼道人百般算计,可惜还是被云樵子给困住了。 云樵子虽然能够困在弥罗镜,但以他的实力也没法将其毁掉,何况从他内心来说,就算知道了空灼道人就在这弥罗镜中,他也不愿意把弥罗镜毁掉。 这可是练就了七十二重地煞禁制的大圆满法器,恐怕走遍九州都找不出几件来。 可云樵子重伤在身,也没时间再去重新炼化弥罗镜,要知道,虽然空灼道人炼化这弥罗镜很容易,但那时他们修为差不多,云樵子这主人离弥罗镜距离又相当远,才给了空灼道人可趁之机。 而此时空灼道人入主弥罗镜,又事先完全炼化了弥罗镜,对其掌控力度何其之强?云樵子一旦尝试炼化,必然遭到对方的全力抵抗,若是时间足够,云樵子倒是肯定能将之炼化。 但他现在有伤在身,若是不尽快寻到机缘,将道伤修复,到时候辛辛苦苦凝聚出的元神就会再度消散,所谓身死道消,却是再准确不过。 于是云樵子再次想到了此前用来祭炼弥罗镜的阵法,他对阵法一道颇为精通,稍加改造就将大阵改造成功。 这阵法不仅能将弥罗镜困在里面,还能不断消磨空灼道人的灵昧,毕竟空灼道人与弥罗镜的元神还没有完全融合。 将阵法布置好后,云樵子便翩然离去,寻找治疗大道伤痕的方法了。 但空灼道人也不是易与之辈,他在空灼煞穴多年,云樵子闭关之时,他虽然没有觊觎弥罗镜的心思,但他也是好学之人,对弥罗镜和祭炼弥罗镜的阵法有过深入研究。 因此在被云樵子困住之后,他本来已经心生绝望,哪知云樵子竟然要将他再次放入阵法祭炼,这就让他又兴起了逃脱的念头。 经过他的一番努力,终于将分化出的一丝念头逃脱出来,《大梵弥罗天功》最为擅长的就是神念与空间之道。 他本是煞灵,这丝念头虽然修为很弱,做不了什么大事,但依附于煞气之上还是能存在很长时间。 想要破坏这个阵法是相当困难的事,除非是云樵子亲自动手,否则就算是炼气九层温养宗师也很难用暴力将这阵法解开。 而若是元神高人倒是有可能,但云樵子也人来助他逃脱,对元神高人来说,他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法宝。 可空灼道人心里还是早就有了计策,这大阵虽然煞却没了法力来源,再精妙的阵法也不过是一堆破石头。 对一般的修士来说,想要将这一洞的空灼煞都给给消耗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偏偏道门凝煞之时会消耗大量的煞气。 于是空灼道人就伪造了金丝玉缕书,为了加强谎言的真实性,他还专门在洞府之中留下了《大梵弥罗天功》的原始版本,至于金丝玉缕书上记载的补全之法,不过是他编造的东西。 然后他的分身就出发前往云梦泽,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人来将煞气消耗掉,他之所以前往云梦泽,一是是因为云樵子的确是在云梦泽渡劫的,但更为重要的是云梦泽存在很多散修。 所谓云梦泽,其实是一个很宽广的地域,而不仅仅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普通人包括怒蛟帮等江湖势力都生活在云梦泽的外围。 而在云梦泽的深处,则遍布着沼泽,山陵,瘴气,其中有着大量的野兽和毒虫,普通人根本不敢深入。 但对感应境以上的修士来说,这当中的危险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惧,而充沛的灵气反而有益于他们的修行。 天下名山大川基本上都被各大门派给占据,就算是稍次一点的地方,也多半有各中小门派开山立宗。 因此,无人占据的云梦泽深处则成了许多三修的最佳去处,空灼道人也在人间游历过一段时间,虽然遇到的修士不多,可几十年下来,总归对修仙界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可惜,有时候真的是造化弄人,空灼道人的分身在云梦泽晃荡了一圈,却一连个正经的感应修士都没遇到过。 回到洞府的云樵子却发现空灼道人已经炼化了弥罗镜。 两人一场恶斗,空灼道人虽然有弥罗镜在手,但云樵子毕竟是元神高人,虽然有伤在身,仍然将空灼道人打成重伤。 修道之人的肉身若是毁坏,那就再也无望大道,空灼道人虽然真身是煞灵,但仍旧逃不过这一限制。 此时弥罗镜经过几百年的祭炼,已经有了粗浅的元神产生,只差一道雷劫使其产生灵智,就可成为法宝,而弥罗镜与空灼云樵二人法出同源,正是祭炼身外化身的最佳宝物。 修道之人想证道长生,成就元神,除了通过修炼己身,将周身精气聚为一体,从肉身中超拔出元神之外,还可以借助法宝甚至一些天生异种的元神,将其练成身外化身。 虚灵级数的法宝,虽然只有微弱的灵智,但那灵智的本质也是元神,而正因为这灵智相当微弱,才有了被未到元神的修道者练成身外化身的可能。 练成身外化身后,就算修道者本身的寿元耗尽,但借助身外化身仍旧能长生久视,而且被练成身外化身的法宝与普通法宝不同,并不需要再有外力祭炼,因为被修道者入主后,就已经可以自主修炼。 此道虽不是长生正途,但也不影响将来的发展,若要说缺点,那大概就是即使成就了法身乃至合道,其仍旧会依附与法宝的躯壳之上,与来去自由的元神又有不同。 再有就是法宝实在太过难得,别说是法宝,就算是大圆满的法器也要同一传承好几代人合力祭炼才能铸就,单论难度的话,比练就长生还要困难些。 因此空灼道人见肉身被毁坏,从此大道无望,就干脆舍弃了肉身,将灵昧附着在弥罗镜的元神之上,只要度过成道之劫,就可以真正和这弥罗镜的元神合二为一,也一样是长生逍遥。 但是云樵子怎么会轻易地让他跑掉,固然空灼道人百般算计,可惜还是被云樵子给困住了。 云樵子虽然能够困在弥罗镜,但以他的实力也没法将其毁掉,何况从他内心来说,就算知道了空灼道人就在这弥罗镜中,他也不愿意把弥罗镜毁掉。 这可是练就了七十二重地煞禁制的大圆满法器,恐怕走遍九州都找不出几件来。 可云樵子重伤在身,也没时间再去重新炼化弥罗镜,要知道,虽然空灼道人炼化这弥罗镜很容易,但那时他们修为差不多,云樵子这主人离弥罗镜距离又相当远,才给了空灼道人可趁之机。 而此时空灼道人入主弥罗镜,又事先完全炼化了弥罗镜,对其掌控力度何其之强?云樵子一旦尝试炼化,必然遭到对方的全力抵抗,若是时间足够,云樵子倒是肯定能将之炼化。 但他现在有伤在身,若是不尽快寻到机缘,将道伤修复,到时候辛辛苦苦凝聚出的元神就会再度消散,所谓身死道消,却是再准确不过。 于是云樵子再次想到了此前用来祭炼弥罗镜的阵法,他对阵法一道颇为精通,稍加改造就将大阵改造成功。 这阵法不仅能将弥罗镜困在里面,还能不断消磨空灼道人的灵昧,毕竟空灼道人与弥罗镜的元神还没有完全融合。 将阵法布置好后,云樵子便翩然离去,寻找治疗大道伤痕的方法了。 但空灼道人也不是易与之辈,他在空灼煞穴多年,云樵子闭关之时,他虽然没有觊觎弥罗镜的心思,但他也是好学之人,对弥罗镜和祭炼弥罗镜的阵法有过深入研究。 因此在被云樵子困住之后,他本来已经心生绝望,哪知云樵子竟然要将他再次放入阵法祭炼,这就让他又兴起了逃脱的念头。 经过他的一番努力,终于将分化出的一丝念头逃脱出来,《大梵弥罗天功》最为擅长的就是神念与空间之道。 他本是煞灵,这丝念头虽然修为很弱,做不了什么大事,但依附于煞气之上还是能存在很长时间。 想要破坏这个阵法是相当困难的事,除非是云樵子亲自动手,否则就算是炼气九层温养宗师也很难用暴力将这阵法解开。 而若是元神高人倒是有可能,但云樵子也人来助他逃脱,对元神高人来说,他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法宝。 可空灼道人心里还是早就有了计策,这大阵虽然煞却没了法力来源,再精妙的阵法也不过是一堆破石头。 对一般的修士来说,想要将这一洞的空灼煞都给给消耗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偏偏道门凝煞之时会消耗大量的煞气。 于是空灼道人就伪造了金丝玉缕书,为了加强谎言的真实性,他还专门在洞府之中留下了《大梵弥罗天功》的原始版本,至于金丝玉缕书上记载的补全之法,不过是他编造的东西。 然后他的分身就出发前往云梦泽,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人来将煞气消耗掉,他之所以前往云梦泽,一是是因为云樵子的确是在云梦泽渡劫的,但更为重要的是云梦泽存在很多散修。 所谓云梦泽,其实是一个很宽广的地域,而不仅仅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普通人包括怒蛟帮等江湖势力都生活在云梦泽的外围。 而在云梦泽的深处,则遍布着沼泽,山陵,瘴气,其中有着大量的野兽和毒虫,普通人根本不敢深入。 但对感应境以上的修士来说,这当中的危险对他们来说不足为惧,而充沛的灵气反而有益于他们的修行。 天下名山大川基本上都被各大门派给占据,就算是稍次一点的地方,也多半有各中小门派开山立宗。 因此,无人占据的云梦泽深处则成了许多三修的最佳去处,空灼道人也在人间游历过一段时间,虽然遇到的修士不多,可几十年下来,总归对修仙界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可惜,有时候真的是造化弄人,空灼道人的分身在云梦泽晃荡了一圈,却一连个正经的感应修士都没遇到过。 ------------ 章一百五十一 “哥哥,我们这是要去那儿啊?”残照如血,秋风萧瑟,秦阳关外,一个高大的青年肩上驾着一个稚嫩的小女孩,着急地朝着远方跑去,小女孩死死地抱住青年的头,怯生生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可是哥哥必须走,小秋,哥哥对不起你,不能给你安稳的生活,让你像其他小孩子一样过上快乐的生活。”青年叹了口气,低落地道,声音中充满了惶恐,迷茫和自责。 “怎么会呢,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小秋就感觉很快乐呀!”小秋天真地道,她听不大懂哥哥的话,他只知道哥哥似乎在说她不快乐。 她可不那样觉得,虽然冷风吹在她的小脸上,让她觉得有一点冷,有一点痛,可哥哥的肩膀是那么的宽阔,他的背是那么的温暖。 “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就很快乐了,真的,哥哥。”小秋喃喃道。 大半天没吃饭,她有些困了,虽然青年跑得很快,虽然他还背着一个小女孩,可他的步伐相当稳健,小秋在他的背上一点都不觉得抖,所以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小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和哥哥到了一个繁华的城市,就像她小时候在的那个地方一样,有着许多的人,许多高大的房子,最关键的是,还有大街小巷里叫卖的冰糖葫芦,她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是那么的甜…… “章羽,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啊?”一个恶毒阴恻的声音传来,把小秋从冰糖葫芦的美梦中惊醒了过来,小秋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感觉胸口似乎有点湿润。 “唉呀,又流口水了,还把口水都流到哥哥背上了。”小秋懊恼的想到,小脸变得通红,在哥哥背上,在哥哥怀里睡着流口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章羽从不责怪她,可小秋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每一次她都提醒自己,睡觉千万不要再流口水啦,可是口水它总不听话,就要流。 章羽停下来,将小秋放到地上,讪笑道:“李管在家里呆得不耐烦了吗,我就带她出来散散心。” 他心里却暗叹了一口气:“该死,怎么到了这里还是遇上了落华门的人,看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散心?我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连汗水都出来了,是什么样的散心需要你这个虚落境的天才修士跑这么费劲?还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来?马上天就要黑了,秦阳关可是天黑就关门的,难道你打算带着你妹妹在这在荒原上过夜?这里可不太安全。” 李管事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丝讥讽,皮笑肉不笑地道。 章羽摸了摸头,笑道:“这不是听说今晚有难得一见的星耀隐月么,我便想着城里看起来总归缺了点气氛,便想着带妹妹到青阳山上去,好好享受这千年才得一见的奇景,至于说安全嘛,这却不劳李管事废心,章羽本事虽然及不上李管事你,可好歹也是虚落境界的修士,这荒原上的野兽可没被我放在眼里。” “你这话,倒还有些道理。”李管事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坊间早就流传今晚有千年一见的星耀隐月之景,虽道是流传,但这是经过了落华门的大能们推算过,决计出错不了的,只是这东西虽然稀奇,但对修士来说却没什么帮助,因此李管事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想到此,李管事的脸色稍微好了些,道:“章羽,话虽如此,可后天就是去域外的日子了,你作为散修骨干,这时候却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上面说了,这次出征,你们这些虚落境的散修是决计不能缺少的,要是有人没到,我们这些负责征募的人就要受罚,这点,我想你应该还是懂的。” “我们在这边设卡布防,也是为了防止某些人偷跑了。”李管事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章羽,似乎若有所指。 “这样吧,你想去看星耀隐月,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正好我们落华门这次在青阳上也有扎了一个点,你便和我走一趟,那里在青阳山巅,用来望月却是最好不过。” 章羽有心拒绝,却不敢逆了李管事的意思,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若是再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了,李管事未必不识得自己的真正意图,可他不点破,显然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毕竟,自己这身本事对落华宗来说,还有些用处。 这李管事别看长得白白胖胖,一副富家翁的模样,可却是实打实的天阳境高手,比章羽足足高出了两个境界,在他面前,章羽就算自认有些手段,可也决计不是对手,就算他拼死一搏,侥幸逃脱了,可小秋怎么办? 他看了一眼倚在自己腿上的小秋,心中涌起一阵柔情,小秋本是章羽邻家的姑娘,本命夏秋,八年前突发瘟疫,两人的父母都因病故去,两人便从此相依为命,浪迹天涯,那段日子,回想起来,真是苦不堪言。 后来两人流落到了这秦阳关,章羽偶得机缘,成了一名修士,两人的日子才渐渐地好转起来。 只是青阳城本就是修士之城,章羽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修士,虽然有些修为,可也就能让两个人勉强过的去而已。 当然,这种生活对受过流浪苦难的小秋来说,可能已经十分美好了,但在章羽心中,却觉得还远远不够,因为以他的本事,暂时还供养不起小秋的修炼,对于已经见识过更高更远风景的他来说,若只是让小秋像个凡人一样庸庸碌碌地过下这一生,他又怎么能让自己安心呢? 在他心目中,小秋早就是如同亲妹妹一样的存在了,倘是最终仙凡两隔,再不得相见,恐怕他的余生,都会过得毫无意义罢。 好在这几年,他修为争涨地很快,还自学了一身符术,已经有了供养小秋修炼的资本,生活似乎即将变得美好起来了,可就在这个关头,一个消息打散了他所有的美梦。 ------------ 章一百五十二 今夜的月亮仿佛一个巨大的银盘,悬挂在九天之上,照耀着世人,可转眼之见,就见到周围的星辰都朝着那轮圆月聚集而去,星辰闪烁,竟将银月的清辉都给遮掩掉了,变作了漫天星辰明亮的背景。 星辰在月轮上缓缓旋转移动,划出丝丝明亮的弧线,这种场景,凡人就算是做梦时也不会幻想过。 “哥哥,今晚的月亮好美啊。”小秋倚在章羽怀中,吃着圆月那么大的馅饼,她最遗憾的是秦阳关没有糖葫芦,所以她老做梦梦到糖葫芦。 “是啊。”章羽随声附和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 “哥哥,见到这么美的月亮你不高兴吗。” 章羽将小秋抱紧,轻身道:“小秋,哥哥明天就要走了,以后就是你一个人过了,我会把你送到落华宗,在那里你要好好修炼,凡事多看多想少说。” 听到章羽说他要走,小秋眼睛突然红了起来,她不会哭,她的眼泪早在流浪时就已经掉光了:“哥哥,你要去哪儿,不能带着小秋吗?” 她虽然还小,也常常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可有些事情还是已经能明白了,她对父母的印象都不深,这些年一直和章羽生活在一起,突然听到章羽说要走,心里自然十分难受。 章羽伸出手,指了指天上旋转的星辰呢个,道:“看见那些星星了吗?哥哥要去的地方就在那里。” 小秋扑眨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仔细看了会儿天上的星辰,她不知道人怎么才能去到星星上去,可她知道哥哥不会欺骗自己,“哥哥要去星星上,那你会在星星上看着小秋吗。” 想到星星离自己似乎并不遥远,每晚都能看到,小秋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 章羽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哥哥会在上面看着你的,小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原谅哥哥不能再陪你了,可你要相信哥哥,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看你的。” 说到这里,章羽将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白玉吊坠取了下来,挂到了小秋脖子上,这是一个古朴的吊坠,原本是一块白璧,被章羽得到后,才当作吊坠用。 这块白璧虽然没有图案,但是依旧相当美丽,所谓白璧无瑕,说得大概就是这样的美玉,白璧贴在小秋的身上,有些温热,那大概是章羽的体温残留。 两人都没注意到,在那块白璧被星光照耀的一瞬间,其上一道莹莹白光一闪而过,然后就恢复了过往的模样。 然后章羽又从身上掏出了一本书和一张储物符,“小秋,这本书上记载的是哥哥修炼的道决,符法,还有哥哥对修炼的一些感悟,你把他收好,至于这张储物符,哥哥在里面给你流了些东西,等你修炼出了法力,就可以取出来。” 修炼心得是章羽这几天连忙赶出来的,曾经他以为自己有着大把的时间去把小秋带入修炼之门,可没想到,此时就要离别,至于逃跑,他因为心里也没多大把握,就做了两手准备,若是成功逃走了,这些东西自然就用不着了。 章羽在逃难时曾经误入过一个山洞,在那里,他得到了这本《玄元功》,一同得到的,还有那块白璧以及一些符法的修炼手段。 《玄元功》只是一本普通功法,好在章羽天赋不错,短短几年就修炼到了虚落境,而对章羽修炼帮助最大的,其实还是那本残缺不全的符法修炼笔记,正是靠着自学的符法,章羽才能换来修炼所需的各种资源,支撑着他修为不断深厚。 虽然说进入落华宗后,也会有人教授小秋基础的修道知识,但落华宗这次招了这么多弟子,修炼资源肯定会很紧张,这种资源不是指丹药,法器等,而是说师资。 对落华宗这种屹立数万年不倒的圣地来说,支持低阶弟子修炼的丹药法器根本就不会缺少,相反,在域外战事吃紧下,许多弟子都被送入了域外,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指导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修行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恐怕也是落华宗会招收这么多人的原因之一,那么多人,就算没有足够的指点,但只要有竞争,凭借巨大的基数,一样能够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弟子。 章羽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这些事情早就有了自己的看法,对小秋将来可能遇到的情况也尽可能地作了分析,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灌输给小秋。 “小秋,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能听不懂,但你一定要尽可能的记住,好不好。” 小秋点点头,对哥哥嘱咐,她一向都是认真执行的,这是两人在逃难时磨练出的默契。 接下来,章羽便开始给小秋讲述接下来她该怎么去做直到星月隐耀的景象都过去了还在继续。 “章羽,这星月隐耀都完了,你们还在那干嘛呢。”一旁传来了李管事的声音。 “李管事你可真关心我啊,这不是要走了吗,我给我家妹子讲讲进了落华宗之后该怎么做,她这丫头傻得很,我这不是怕我不在,她受人欺负嘛。”章羽笑道。 对此,他没有半点隐瞒。 李管事叹息道:“可惜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域外,不然,我倒可以替你照顾照顾她,就这样吧,早点带她去睡觉,明天可就要把他们送到落华宗了,你是虚落境修士,精神好,这小娃子可比不得你。” “好,其实李管事你就是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啊。”章羽嘴上说着,心里却暗自疑惑,他在这里根本就逃不了,这李管事半夜三更地还来看自己二人干嘛?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在多想,继续给小秋讲述着诸般需要注意之事。 第二天一大早,小秋就被章羽给弄醒了——章羽要跟着李管事他们,送小秋上落华宗了。 小秋昨夜很晚才睡,此时困意仍重,章羽的怀抱又还温暖,因此出发没多久,她便又在章羽的怀中美美的睡了起来。 ------------ 章一百五十三 扬州城外,江水之下,空灼煞穴洞中。 李云妙口含空灼煞丹,腰系避火玉佩,盘膝而坐,凝成实质的空灼煞将其笼罩其中,她面露痛苦之色,不断将一丝丝煞气引入炼化,和体内的玄元真气结合,每炼化一丝煞气,其面上的痛苦之色便减弱一分。 李云妙本是木属精怪,虽然因得大成化形草精血与灵昧,化得真正人身,又修炼《玄元太妙火翳剑经》这等火属功法,但怕热惧火乃是本能,故其凝这空灼煞气较之常人更加痛苦,更加凶险。 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既欲求大道长生,更要克服自己的本能,因此她虽然痛苦难耐,却仍在咬牙坚持,况且,凝练空灼煞本身也能增加对火属灵气的耐受能力,只消她渡过此劫,从此之后,便再无这一弱点。 最初之时,李云妙只能吸入头发丝大小的煞气,一日之后,已能吸入拇指粗细的煞气,这已经有正常人吸入大小的一半了。 此时她的下丹田之中,一柄比头发丝还细小的红色小剑漂浮在真气漩涡之上,那红色小剑正是空灼煞气和真元结合后形成,这是《玄元太妙火翳剑经》的特异之处,能凝罡煞成剑。 玉门弟子若无趁手飞剑,便可以此剑对敌,其品质虽不如李云妙的虚落剑丸这种顶级飞剑,较之普通飞剑却要好上一筹。 而玉门弟子炼气第六层虽也叫成丹,但实际上成的并非一颗金丹,而是将周身罡煞之气凝练至这丹田法剑之上。 因为前期已有凝聚,所以玉门弟子在成丹这一步上,尽管依旧非常之难,可相较其他门派还是要容易一些。炼气九层,最难的一关是炼气第三层感应,这一关看的是机缘,若是机缘不到,任你神仙转世,天人下凡也是无用。 其次便是炼气第六层丹成了,这一关考验的是修道者的道心,若是道心磨砺不足,便难以成丹,就算勉强成丹了,也只能丹成下品,不仅法力较之炼罡境界增加不多,更是从此断了大道之途,因而有丹成无悔一说。 丹成之后,这柄法剑质地已不输于最顶级的仙珍,要知道,修道之辈的金丹的是何等的坚硬,便是炼气第九层的剑仙也无法将其劈开。 而且金丹与修道者本为一体,无需祭炼,更能指挥如意,因此玉门派在此界门徒尚多时,有许多弟子都不用飞剑,只以法剑对敌,威力甚大不说,更能省下许多修炼时间。 当然,这法剑也不是毫无缺点,金丹离体总归有些风险,虽无被损坏之虞,但却可能被人以特殊法门困住,若是收不回来,那就欲哭无泪了,可不管怎么说,这一法门也十分实用,再不济,也能用来出人意料。 《玄元太妙火翳剑经》虽为修炼法门,却叫剑经,也是因为能修出这法剑的缘故。 尽管如今这柄法剑尚还细小,却也标志着李云妙正式踏入凝煞境,有了法剑作根基,再炼化空灼煞便要容易许多,其身体对空灼煞的抵抗能力也更强,能一次吸入更多的煞气。 凝煞之后,修道者的法力便会轻盈很多,待法力转化的量足够多之后,就有了驾风之能,不过只能离地丈许,速度也并不比神行术快多少。 等到了炼罡境,法力再次轻盈,便能腾云驾雾,速度也极快,若是会御剑飞行,则速度还会更快,倘是剑术到了剑气雷音的层次,甚至能突破音障,一日之内横穿九州也不成问题。 李云妙沉迷于修炼,洞穴外面的高台之上,弥罗镜中,竟浮现出一张道人面孔,那面孔苍老憔悴,形容枯槁,阴笑道。 “桀桀,终于有人发现了此地,道爷的谋划虽然失败,这最终的结果却还是一样,云樵子,你给我等着,待我脱困,便要将道爷这些年所受的痛苦加倍偿还与你。” 白家村,谢浔掏出一块黑巾,蒙在脸上,奔向王茂所在。 村子东边的一处茅屋之内,王茂正在打坐疗伤,屋外三个华服公子各守一方,为其护法。 这三人正是谢浔前些日子在江陵城见过的宋冈一行,其中气息最强的正是宋冈,也是谢浔方才观察到的两个入窍高手中的另一个。 原来这宋冈也算是个人物,被谢浔一招击败后,不仅没有让其武道之心受挫,反而更激起了其不服输的念头,当晚便突破至了入窍境。 而王茂则在昨夜与魔教一众高手大战之后,心有所悟,突破到了入窍境。 另外两个青年,一个名为王盛,一个名为宋琨,是王茂和宋冈二人的弟弟,虽未入窍,但也都是一流好手,还有个宋丘正在赶过来。 宋冈突破之后,想要和谢浔再打一场,一雪打电脑的开封前耻,听说谢浔到了扬州,五人便也乘船来到扬州。 昨日五人分头打听谢浔踪迹,结果王茂遭遇到魔教高手,到了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未出现,四人担心其安危,于是又分头寻找王茂。 宋丘出到城外,错过了入城的时间,就在城外暂住。 王家乃是九州最大的商家,其商业据点遍布天下,这白家村规模甚大,乃是扬州城外一处重要的集贸市场,王家在此也有些人手,不过都是商贾贸易之徒,王茂便是通过他们通知的宋冈等人。 谢浔见宋冈突破到了入窍境也颇为震惊,他初时还以为另一个入窍高手是王家之人,毕竟入窍高手虽不多见,但在扬州这种繁华之地,王家肯定有安排入窍高手镇场。 不过面对学了隐身术的谢浔,宋冈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尽管他凭借敏锐的感知发现了谢浔的接近,可惜那时谢浔已经到了他身旁,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谢浔一记手刀击晕。 另外两人武功不济,甚至根本没有发现谢浔的接近,便被他击晕。 谢浔散去隐身术,推开了茅草屋的木门。 “嘎——吱——” 惊醒了正在打坐的王茂。 ------------ 章一百五十四 王晋用的法术名为滔天气,原本为地煞级数的法术,但是蜂鸣谷所得传承并不完全,最多只能练到第三十六层,但即便如此,也是第三阶的法术,非是派中重要人物不得真传。 王晋所修炼的,也只是门派另外删减过的版本,就这样的法术,还是他曾经为门派立下功劳所奖励的,他至今也不过凝聚出一道符箓种子而已。 这滔天气不愧是地煞级数的法术,那怕王晋所练已是残缺后再阉割的版本,哪怕他只凝聚出了一道符箓种子,滔天气的威势也不是先前的蜂鸣liu翼和谢浔曾经见过的血雾术所能比拟的。 只见此时幽暗清冷的ye空中忽然狂风大作,谢浔先是感到空气传来一丝凉意,紧接着他脸上就开始沾染上了水汽,就在他出剑指向王晋时,王晋手中幽光一闪,一道蛟龙状的水liu席卷而起,朝着谢浔的面门打来。 谢浔连忙改变方向,试图用青乌去挡住这条水龙,哪知这青乌刚与这水龙接触,他手上便传来一股滔天巨力,凭他的力气竟然都抵抗不过,那水龙一个绕身,青乌剑从谢浔上就被它卷走,谢浔估计,他要是不及时放手的话,手腕或许就要被这头水龙给折断了。 这正是滔天气的可怕所在,所谓气,指的是这法术能凝结周围空气中的水汽,因而在法术发动之前会有狂风吹起,水雾凝结,一般来说,想要影响到天象,至少要感应境,可这滔天气能让刚入窍的王晋做到这事,其不凡可见一斑。 滔天气的滔天二字则体现在法术的威力上,若是真能将这道法术练到六阶极致,那真是大浪滔天,方圆几百里的水汽都能被聚集到一起,那等威势,当真是如同海中蛟龙,一个转身,便能掀起万丈bo涛。 王晋虽然只凝聚出了一道符箓种子,可那海中蛟龙兴风作浪的威势却已经有了一点神韵,因而虽然这法术的其他厉害之chu还体现不出来,可单凭其能产生的巨力,便足以傲视同阶,在与人近ZHAN时,可谓是占尽便宜。 王晋这人心SI缜密,从他算计张涛时便可以看出来,因而他一见谢浔xiong有成竹地朝自己冲了过来,便起了用这道法术的心SI,果不其然,蜂鸣liu翼对谢浔根本毫无作用,他也正因为提前准备好了这滔天气才能将谢浔兵器给卷掉。 否则,与一位修为高于自己的武林高手近身而ZHAN的话,他恐怕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谢浔青乌被卷走,但他此时反而兴起了好胜之心,自从他“血脉觉醒”之后,在力气这方面上,还从来没有yu到过对手,尤其是他经过这段时间的进步,原本唯一能在这个方面与他一较高下的谢鸣恐怕也元不是他的对手了。 尽管这次在力气上超出他的并不是人,而只是王晋施放的一道法术,谢浔还是有了一种终于yu到对手了的感觉。 而且据他观察,王晋此时面se发白,气息凝重,又将此前的的气刃召了回去,那就说明这道法术对他负担也不小,即便他能勉力支持,也无法使出其他法术来干扰自己,他真好可以和这条水龙一教高下! 故而在青乌被卷走之后,谢浔就将脱胎换骨的青气分作两道,分别覆盖与两拳之上,使自己的一对拳头真正的变成了石拳乃至铁拳。 谢氏拳法,这是谢浔的家传拳法,谢浔原本就已经将其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在谢浔在第一次“觉醒”时,他更是将这门拳法做出了修改,使其威力大增,也让他自己的拳法造诣变得更加深厚。 此时丢掉了青乌,他便用这tao拳法与王晋的水龙相争。 谢浔一拳打在水龙上,便感受到一股磅礴巨力沿着手臂朝着他的肩膀袭来,可他不仅没有感到疼痛,反而脸se兴奋,大喝了一声:“好,再来!” 紧接着便运拳再起,与那水龙打地不亦乐乎,水花四溅,但以力量论,谢浔其实是比不上那水龙的,但是谢浔除了手臂的力量,更能借助身体各个部位协同发力,那水龙能依靠的却只是法术赋予变化,也无chu借势,因而一人一物倒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下。 这种拳拳到肉的感觉让谢浔感觉很兴奋,自从离家以来,他对付的敌人不是太强,就是太弱。 强者,他的武功总是难以起到关键爱的作用,最后要么是靠法术,要么就是靠弓箭,尽管最后他总能取得胜利,但却总让他觉得有些憋屈,和段阳一ZHAN他倒是两样都没用,可用上怅然若失之感,虽然他已作是一个修道者,可他对这种身份的转变还不适应,他心里一直以来最接受的,还是武者的身份。 至于说弱者,如青冈山上的小贼,他的武功倒是有了使用之chu,不过却是随便三两招便能砍瓜切菜般将其击倒。 此时谢浔一拳拳打出,拳势越来越强,就如同段阳的铁锤一般,反复地捶打着那条水龙龙,王晋那边却有些受不了了,因为说到底,这水龙的巨力还是要靠他的法力来维持的,而谢浔的每次攻击,都会让他再次消耗法力,这样下去,他的法力很快就要见罄了。 “这谢浔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能与我的滔天气比拼力气,难怪他说若是比武我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我看,就算这九州武林,恐怕也没几人真是他对手的。”王晋心里暗道。 “可惜我只凝聚出了一道符箓种子,若是我能凝聚出两道符箓种子的话,就能操纵水liu任意变化,那时候看他与什么东西去打。”原来这滔天气所凝聚的蛟龙在此时只能以固定的姿tai出现,就想要一个泥像木偶一般,只不过材料被换成了水而已。 虽然也不会被打碎,可却缺少了真正的水的灵动与变化,若王晋能使其变化的话,谢浔的拳头打上去只会如同打在水面上一样,有力也使不上劲。 ------------ 章一百五十五 李云妙作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化身一个英俊的青袍男子,御剑飞仙,纵横九州,意气飞扬,可最后却陨落在一片黑火之中……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使不上力……”李云妙感觉自己躺在一张硬木板床上,硌得身体特别疼,眼睛也睁不开。 “不对,或许这疼不是因为床太硬,而是我受了重伤。”她想抬腿起身,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还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法力也禁锢于丹田之中,无法运转。 “好在这法剑还是完好无损的,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她调动了下神念,发现还能使用,李云妙首先检查了自己的丹田,发现气海依旧完好,凝煞时凝聚的法剑也好在,身体虽然不能动,但也没有缺胳膊少腿,这不由得让她松了口气。 她神念放开,并不是她到过的地方,看其室内的风格,反而有些像是…… “西域!”李云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不是在扬州凝煞吗,怎么会到了西域?” “对了,我被那什么空灼道人捉走了,然后空灼道人要拿我来炼药,后来,一双大手想将我救出去,对了,是师傅……”然后她便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就已经出现到了这里。 “师傅这么大的本事都没将我救出去吗?”空灼道人表明来意后,李云妙立马暗运内劲,碎掉了手腕上所戴的手链。 那是极玄子给她的护命之物,只要不是在虚灵级法宝的洞天之中,极玄子都能感应到她的位置,而碎掉手链就是传递她遇到无力解决的危险的信号。 李云妙将神念放开,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狭小的屋子,屋顶上面已经坑坑洼洼,除了一张木板床,一根小板凳,还有一个西域风格的漆皮箱子,而单就这点家当,就已经将这间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这个漆皮箱子大概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李云妙心想。 李云妙睡这间屋子的旁边还有一间卧室,大小以及布局都与这间屋子差不多,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比这间屋子少了一个漆皮箱子。 “也许这是同一间屋子隔出的两间房。”李云妙的猜测是有依据的,因为这两间房共用一道门,中间一道黑色的布帘隔开,隔墙做工也比周围的墙壁粗糙很多。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这家的主人终于回来了,是一个胡人老妇,这老妇身材高大,足以比得上中原的壮汉,满脸慈祥,她一回来,就朝李云妙所在这间屋子过来。 李云妙见她过来,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受伤极重,就连说话都困难,只能发出嘤嘤之声。 那老妇见她这副模样,便道:“姑娘,你醒了么?”李云妙在西域多年,懂得的西域语言也不少,可依旧不知道这老妇说的什么语言,只是神念妙用无穷,她虽然听不懂这妇人说得什么话,但也能借神念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虽然说不出话,但“嗯嗯”这两个鼻音李云妙还是能发出的,而且貌似这个词在各种语言中表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 那老妇闻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道:“今日我去白杨镇上求了一些圣水,希望姑娘你喝了能尽快好起来吧。” 她又走到床边,将那圣水给李云妙喂了下去,然后就出去忙自己的事了。 这圣水甫一入口,便传来一股灼热的感觉,吞下去后,虽然对李云妙的伤势没有什么作用,但却让她浑身都感觉暖洋洋的。 “这圣水中竟然蕴含了法力,看来此处并不简单啊。”李云妙以前也在西域呆过很久,但西域广大,只要在中原以西的地方都被称作西域,她并没有完全将其走遍过。 以前她在西域也遇到过一些教派传教,但这些教派大多是忽悠民众的东西,这些教派都颇爱圣水这个东西,号称只要心诚就能包治百病。 心诚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难验证,也就最能愚弄人,病要是好了,那就是心诚,要是没好,那就是你心不够诚。 她当初好奇,也试过好几家教派的圣水,最后发现不过都是些清水而已,有些则是山泉,山泉毕竟比清水还是要好喝一点。 可她这次喝得清泉竟然蕴含着法力,那就和她去过那些地方的教派不同了。 “而且从她们的语言来看,这地方恐怕我从来没有来过,也许里中原已经很遥远了。”李云妙暗暗叹息。 “谢浔还在江水边等着我呢,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及时赶回去。”她忽然想起了谢浔。 尽管李云妙不能自行运转法力,可她丹田复肌体。 对修道之人来说,只要器官无缺,没伤了泥丸,绛宫,气海三处以及心脏,都算不得重伤。 因此李云妙虽然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但在两天之后,就已经她的法力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这就意味着她可以运行法力,自法力恢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天早上,那老妇起床时,见李云妙坐在床边笑着和她打招呼,欣喜地道:“姑娘,你的伤好了?” 李云妙点点头,笑道:“已经勉强可以起身了,再过几日就能痊愈了,这些日子,多谢大婶你的照顾了,还不知道大婶怎么称呼,你的大恩大德,云妙永世难忘。” 李云妙何其聪慧?又有神念辅助,短短两天,就将此地语言学了个七七八八,日常对话已经可以无碍。 老妇笑道:“救助苦难的旅人乃是我们大秦人的传统,姑娘你不必如此,我叫张秋,他们都叫我秋婶,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嗯,秋婶好。”李云妙平日虽然不苟言笑,但面对救命之人,却不好再那般面无表情。 她本就生地极美,此时长发垂腰,一袭白衣,背倚在墙上,大病初愈的面孔苍白中透出一丝血色,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笑容上,就算张秋同为女子,也不免被这一笑惊艳。 ------------ 章一百五十六 在见到青光之后,谢浔在江水边又等了两个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但是秋老虎仍旧厉害,江水边更是闷热,他压抑住心中躁动不安的心情,这两月整日修炼,其武功已大有长进。 九窍开了八窍,只剩最后一阴窍未开,除了内功,其剑法拳法也大有长进,他的破岳剑法在招式上早就纯熟无比,如今更进一步,对其中蕴含的剑法真意也有了一定的感悟。 凡间武学,只会招式套路,不知变通,只是最末流。 能熟练运用招法与人拆解,不循规蹈矩,对敌之时能因势利导,发招如同行云流水,这就称得上登堂入室了,天下高手,几乎都处于这一境界,谢浔此前也是如此。 而第三等境界,则是对所学武学的意境有了感悟,由武及道,可称宗师,这一境界目前尚未听说有人达到,如天下四大高手之流也不过是刚刚触及到这当中的门槛,与谢浔一般。 所以常有三等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之说。 初学时,只见山形,再见时,已得山质,真正明悟其中真意时,就能抓住山的神意了。 而武学上想要真正达到第三等境界,必须要有感应境的修为才行,或者说,对追求武道的人来说,若是能真正明悟第三等境界,就能借机天人交感,踏入天人境。 对道门弟子来说,感应境,只是他们对道的一种感悟,虽然也是感悟,但更偏向于虚无缥缈的“道”。 也因此,谢浔在面对感应境高手,诸如祁氏兄弟,以及血魔派二使时,若是近战,他不仅不落下风,甚至还能略占优势。 倘是让他对上一个天人高手,那他能不能坚持一个回合都是问题。 “师姐怎么还未出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日,谢浔心里实在烦躁,难以静心修炼。 “也许我该下去看看,万一师姐出了事,那我说不定还能帮上忙。”他想,他现在完全有能力下去,不论怎样,下去看看终究能让他安心些。 谢浔拿出辟水玉,向里面注入法力,一道肉眼难见的薄膜就将他包裹起来。 江水与他上次下去时没什么区别,只是现在浅水的鱼虾要比此前显得多一些,很快谢浔就潜到了水底,这水府他虽然只来过一次,但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这是他修道之旅的第一站,他想自己也许永远都忘不了。 水府下面的**还是原来那个模样,漆黑幽深,没有丝毫光亮,对神念也有很强的压制作用,好在谢浔有金丝玉缕书上留下的法诀,能感应到正确的路线。 这次他有路线指引,武功也较上次高出不少,很快就到了煞穴外面。 现在那煞穴中再也没有了上次来时的灼热与肌肤割裂之感,也不再有光亮透出,谢浔摸索着朝着洞的深处走去。 没有光,没有声音,就连风都没有,四周寂静得可怕,谢浔将神念放开了来,也只能探查到面前的一小段路,只能避免他不摔跤而已。 谢浔一直往前走,走了很久,终于有了一点点光亮透出。 “应该马上就到了。”此时谢浔也很忐忑,若是李云妙真出了什么事,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就之后,他就看到了此前祭炼着弥罗镜的高台,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可是大圆满的法器! 可是谢浔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在高台上起落悬浮着的银镜。 “弥罗镜呢,被师姐取走了吗?”谢浔心中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他仍旧不死心,朝着高台下的洞穴走去。 李云妙应该就在这里面凝煞的,看这里稀薄的煞气,她的凝煞过程应该快结束了才是。 谢浔越走,不安的感觉越强烈,按说若李云妙在此凝煞的话,那此地的煞气应该都向内流动才是,可他感受到的这些煞气都在杂乱无章的运动。 谢浔不断向内走,最后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已经走到了煞穴的源头,可仍旧没有发现李云妙的踪迹。 尽管心里早有预料,可当事实发生在他眼前时,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在洞中不断大喊:“师姐,师姐,你在吗?”可惜,除了回音,并没有人回答他。 “为什么会这样,师姐难道已经离开了吗,可她为什么没有来找我?”谢浔心里疑惑,若说李云妙欺骗了他,是别有用心的话,他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因为李云妙不仅给他讲了很多修道的常识,还教给了他《玉门经》,若说这些东西都很普通的话。 那《大梵弥罗天功》这样一本直指大道的法门,就无论如何都不是可以轻易送出去的东西,而这本法诀,现在就静静地放在谢浔的九柳袋里呢。 更为关键的是,李云妙没有欺骗谢浔的动机和理由,她是感应乃至凝煞的高手,师傅乃是长生真人,真正的神仙人物,而谢浔不过是个江湖家族的公子哥罢了,双方的地位差距之大,甚至超过了长安宝座上的天子与城中的乞丐。 “她或许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谢浔相当的沮丧,原本以为能够就此踏入仙途,可现在,希望仿佛手中的水,刚刚抓住,就已经离开。 “也许,我可以去玉门寻找师门。”想到这儿,谢浔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既然知道了长生大道的存在,他就不可能放弃,永生,飞天,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有过的梦。 虽然他手中还有一本完整的《大梵弥罗天功》,据说也可以证道长生,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修炼,他需要一位引路人。 就连练武都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琢磨出来,更不要说更加高深的道法,没人指点是绝对不会有大成就的,谢浔相信这一点。 一个人胡乱修炼说不定还会练出问题来在,这种事在江湖上并不少见,而且他现在还处在入窍境,暂时来说,这方面的需求还能得到满足。 ------------ 章一百五十七 “三山之中,以得了凰神的清气的瀛台山灵气最为充沛,瀛台山之所以不受红尘浊气的影响,便是有凰神清气抵消的缘故,而蓬莱岛,因受浊气影响,岛上寸草不生,成了一个不毛之地,最后还是蓬莱孚佑祖师以虚灵法宝九重宫阙夺天地之造化,将蓬莱经营成了一个洞天福地,当然,浊气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给蓬莱岛带来了充足的真凰煞,孚佑祖师更是根据真凰煞推衍出了一个法门,奠定了蓬莱派数万年兴盛的基础。” 全南讲这些故往秘事李云妙也听过一些,只是没有他说的这般清晰,更没有将这些事和海外三山的兴衰联系起来。 三人的遁法皆是极快,谈话间的功夫就到了全南的师傅怒山真人的洞府神秀峰,神秀峰是瀛台派三十六主峰之一,山势险峻,风景秀丽。 怒山真人弟子众多,全南是他们这一脉的小师弟,怒山真人的关门弟子,而他的几位师兄,有的甚至已经达到炼气八层炼气九层,他们门下同样弟子众多。 两人一妖上了神秀峰,便缓下了剑光,改为步行。 全南是山上的大名人,一路过来,小师叔,乃至小师祖的呼喊不绝于耳,更有甚者向他开玩笑道:“小师叔,不给我们介绍下你带回来这位仙子么,莫不是你给我们新寻的师叔么。” 全南是怒山真人的关门弟子,新寻的师叔,众人心领神会,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全南笑骂道:“你们这群小崽子,一点都不懂得尊师重道的道理,这位李道友,你们可开不得玩笑,他是玉门派罗真人的师妹,就连我都要叫她一声师叔哩。” 那些弟子听了这话,也不以为意,只是哄笑着给李云妙打招呼:“原来是李师叔祖,失敬,失敬。” 这群人里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个炼气五层的金丹高手,李云妙不会也不可能摆什么长辈架子,拱拱手笑道:“诸位道友这般可是折煞了云妙,实在不必如此。” …… 从怒山真人那里出来,全南道:“李师叔,你是第一次来瀛台,我也好久没回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李云妙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白翼更是兴奋,他野性未改,对游玩之事最是热衷。 两人一妖在全南的带领之下,朝着神秀峰山下飞去。 不多时,就到了一条大河前面,这大河宽广无涯,几可与江水比拟,但与江水不同的是,这条河相当清澈,湛蓝明亮的就好像是一块纯净的宝石。 全南道:“此何名为神秀河,发源至神秀峰后山的那条万丈瀑布,凡间传说瀛台上有不老泉水,饮用之后即可成仙,此话虽是无稽之谈,但从各峰之上留下来的河水,确实与九州之水不同,有延年益寿之效,在我瀛台岛上,凡人寿数多在八九十岁,比九州要长上不少。” 白翼听了这话,当即朝着下方的神秀河俯冲去,想要尝尝河水的味道。它身形巨大,翅膀扇动之间刮起烈烈狂风,那神秀河上原有几个船家,见到这大鸟冲来,均是惊恐异常。 李云妙正要出手阻挠,忽听得一声大喝:“孽畜,此地岂容得你撒野。” 那声音极为洪亮,一入了白翼耳朵当中就好像一道雷音绽开,白翼只修习过一些粗浅法门,哪里受得住这等攻击,身形一个不稳,直楞楞地朝着河里掉去。 紧接着就有一道黄色剑光从河对岸飞来,看模样,竟是要将白翼斩尽杀绝! 李云妙哪里会容得别人对自己坐骑出手?脚下剑光旋即一分为三,一道缠住那飞来的黄色剑光,另一道却是正好将白翼接住,减缓了它下落的势头,还有一道则在自己脚下承载着她飞行。 这时候,对面遥远的地平线上才出现了一道青年男子,那男子一副道装打扮,看模样,也是在瀛台山上修行的弟子。 “剑光分化,你是什么人!”男子看到李云妙同时操纵两道剑光而毫不费力,不由得有些吃惊,以为自己惹上了炼气五层的高人。 剑光分化,只有丹成以上修为的剑修才能使得出来,而且能修炼出这等剑法的剑仙,无一不是精于剑道,战力强横无匹的高手。 全南高声笑道:“全真,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么。”声音当中却带着一丝调侃之意。 全真之前注意力都集中在白翼身上,后来又被李云妙的手段震住,这时才注意到李云妙身旁的全南。 他冷声道:“原来是你回来了,既然如此,那这孽畜意欲伤人之事我就先放过去,不过你可不要以为找到了帮手就能稳操胜券看,咱们就此别过,龙虎会之上再见。” 言罢,全真召回与虚落缠斗的剑光,朝着西方飞去了。 白翼死里逃生,却初心不改,仍旧去神秀河中灌了一肚子水才飞回去,只是却再不敢像先前那样张扬,生怕打扰到了河面上的船家。 见它上来,李云妙冷声道:“今日之事,你且自长些记性,若有下次,就算别人不收拾,我也定饶不了你。” 白翼悻悻然,连忙认错,表示中心。 三人过了河,一座巨大的城池就出现在了李云妙眼中。 鳞次栉比的房屋,纵横交错的街道,来往不绝的商旅,繁华而又秩序井然,让人感觉就像是来到了史书中记载的鼎盛时期的长安城,与李云妙过往见过的所有城池最为不同之处就是,这座城市竟然没有城墙! “这里就是清河城了,我家就在城中。”全南介绍道。 李云妙道:“全师侄家里是清河城大户吧。” 全南道:“大户算不上,只能说还算有些积累,师叔是从全真身上推测出来的吧。” 李云妙点点头,在听了全南对瀛台的介绍之后,她就意识到,瀛台派和九州道门的组织形式恐怕截然不同,仙凡混居,又互为一体,那定然会催生出来许多依附于宗门的修仙家族。 果不其然,进了城之后,李云妙发现城中除了凡人之外,还有大量的修仙者。 ------------ 章一百五十八 清河全氏 这些修仙者大多修为不高,感应境之上的少之又少,偶有一两个,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倒是有些像九州之上的武林高手。 全南的家在清河城城西,占地极广,周围的建筑虽然同样豪奢,可论起宽阔大气,也比不过全家。 显然,全南所谓只有几分家财仅仅是谦虚之言而已。 李云妙暗道:“这全南出身豪族,又是怒山真人的关门弟子,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怒山真人与他大师兄罗真人交好,同样是元神级数的大能,哪怕在瀛台山这样的大派,也有着崇高的地位。 全南回家的阵势与他回山那时有几分相似,一路上打招呼的声音就没有断绝过。 但与在山上不同的是,全家之人有人是真心实意的问好,还有的人则对全南的归来冷嘲热讽。 结合之前在神秀河上的遭遇,李云妙对全南在全家的处境已经有了几分了解。 大家族之中,争权夺利的现象并不稀奇。 而全南带他回来全家的目的下,恐怕也不仅仅是做东招待那么简单。 果然,下午的时候,就有不少全家子弟前来拜访全南,最后他们还约定好了晚上去城中白月楼为全南接风洗尘。 李云妙作为全南带回来的客人,毫无疑问,也在被邀请的行列当中,甚至在全南的要求下,白翼也被一并带了去。 好在白翼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已经能够比较稳定的维持在他自己期待的人形面容当中,这段时间里,他的修为也是突飞猛进,原本它在化形之时就已经打通了朱鹮之体的二百八十个穴窍,这段时间内更是将化成人形之后新增加的八十五个穴窍打通了八十一个,估计再有小半月,就能到入窍圆满的境界了。 晚上,白月楼,水银一样的月华透过水晶构筑的天顶充满了李云妙他们所在的包间,要是九州的凡人见到这种景象,恐怕还以为自己身处月宫当中。 白月楼,正如其名,在月色明媚的夜晚,会带给客人别样的感受。 水晶构筑的楼阁暗中刻画着无数神奇的阵法,能将月光聚集,然后依照某种规律扩散开来,不仅带给客人梦幻一样的感受,这种环境甚至对低级修士的修炼都有着不小的好处。 事实上,清水城中并没有多少高级修士,全南,李云妙这样的炼罡修士在城中都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了。 各大家族的真正厉害的修行者们,主要还是在宗门当中修行,他们首先是瀛台山的弟子,其次才是某个家族的子孙。 比如现在李云妙他们这桌上,除了李云妙和全南两人以外,就只得一个炼罡修士全兮,三个凝煞修士,其余的就都只是入窍境罢了。 而全兮其实也是和全南一样,才从山上下来不久,刚好碰到了一起而已。 全兮举起一杯灵酒了全真碰了下,然后道:“七弟,你回来之前全真可是叫嚣要在这次龙虎会上把我们这一脉彻底压下去,他自从拜入风真人门下以后,修为突飞猛进,剑法更是练的出神入化,哥哥我不才,都成了他手下败将,不知这次龙虎会你能有几分把握?” 灵酒是碧绿色的,清澈明亮,散发着馥郁的芬芳,全南轻轻抿了一口,灵酒入喉,苦涩当中回荡着七分辛辣,三分甘甜,他笑道:“今天我回来时候,正好在神秀河边遇到他,不过他没敢同我照面,只放下几句狠话,就御剑走了。” 全兮奇道:“他这人最是跋扈嚣张,怎么会就这么走了?” 全南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李师叔她剑光一出,就将全真惊走了。” 这下全兮已经其他人也都用惊疑的目光看着李云妙。 全南早就向他们介绍过李云妙了,这时全兮望着李云妙道:“李道友,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云妙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她虽然不介意帮全南一把,却不想把这人情平白无故的给了全兮,便冷声道:“道友若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好了。” 全兮没料到李云妙这么不给面子,只得哂笑道:“那就不讲了,我自罚一杯。” 然后又喝了一杯。 李云妙自见他们以来,一直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同全南一路过来,虽然谈的颇为投机,但一路上也都不曾见她情绪有太大变化。 全南也陪笑道:“李师叔她就是这样,直言直语,五哥不要太往心里去。” 全兮哈哈了几声,自此以后,再没人同李云妙来搭话。 倒是酒喝开了之后,白翼同这几人聊的相当高兴。 他出身山野,说话没什么顾忌,酒劲上来之后,更是放开了手脚,讲些在西方遇到的奇闻异谈,唬得那几个入窍境的全家子弟一愣一愣的。 …… 深夜,李云妙盘膝端坐在房中,静心修炼,忽地她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眼,片刻之后,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李云妙清声道:“全师侄,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站在门外的果然是全南。 全南回过头将门给带上,李云妙仍旧盘膝坐着,道:“师侄深夜来访,不知所谓何事?” 年轻的小道士笑道:“师叔何等聪明,小道的来意想必师叔早就猜到了,今晚白月楼之事,小道先向师叔赔个不是,今晚师侄前来,还是想问问师叔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李云妙见他磊磊落落,说话毫不掩饰,便道:“要我帮忙,问题自然不大,只是你总要把详情告诉我吧。” 全南寻了个蒲团,与李云妙面对面,盘膝坐下,小道士风姿不凡,在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烛火照耀之下,更显得仪表不凡。 他道:“此事说来是我全氏一族的私事,但我全势乃是修行家族,族人都在山上修行,故而此事才和龙虎会扯上了关系,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决定下一届的族长而已,族长之位虽然重要,可都是留在凡间的族人担任,还没被我们这些修道之人放在眼中过。” ------------ 章一百五十九 缘由 李云妙没有接话,看着全南脸上的火光,静静地等待着后文。 全南继续道:“可是这次的情况与以往不同,我先问李师叔一个问题,你可知道我瀛台山是如何招收弟子的么?” 对此,李云妙还真有几分了解,因为海外三山弟子众多,选拔弟子的方式也与九州门派不同,故而玉门派的典籍上对此事有专门提过,她道:“我听说海外三山的门派选拔弟子与九州科举有些相似,乃是以比试分出高下,虽然不一定能选出天资最好的弟子,可此举一来省了许多功夫,二来,给了许多有心求道,但天赋一般的弟子机会。” 全南点点头,道:“师姐说的不错,几万年来,海外三山都是用的这种办法选拔弟子,可最近我瀛台派却提出了新的招募弟子的方式,那就是分出一部分名额来留给岛上的各个世家子弟,而我全家的几位太上长老经过商量以后,决定把这个推举弟子的权力交与在凡间的族长,这也就是此次事端的起源。” 李云妙奇道:“以比试选拔弟子明明更加公平,为何瀛台山反而要给世家专门划分名额?此真乃奇事,就算是凡间王朝都无不希望百姓的晋身之途更加公正呢。” 全南道:“师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过往选拔弟子的方式虽然看似公正,大家各凭本事说话,可你想过没有,那城中普通人家的弟子在天赋一样的情况下,如何是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的对手?而乡野之外的人就更不要说了,所以,这几万年下来,九成的名额其实都被世家子弟所占据了,要不是派中的那些元神高人不死不灭,时常外出去招募一些弟子回来,师祖又是孤家寡人一个,那瀛台派早就被我等世家掌控了。” 李云妙道:“听师侄的话,似乎不是站在家族一面,反而对此颇不以为然?” 全南哈哈大笑两声,道:“那倒不是,只是这些是是公开的秘密罢了,不论我立场如何,他都不会改变,但说实话,我对世家是否能在瀛台掌权也不太在意,瀛台派,最终能够依仗的,还是祖师他老人家。” 李云妙知道,瀛台派清源祖师,那也是一位元神合道的高人,成道于数万年之前,和蓬莱的孚佑祖师一起并称为东海二圣。 合道高人,身与道合,杀不死,打不灭,可以说,一个门派只要出了合道高人,那就可以保证传承永远继续下去。 不过这些合道高人,多半早就不在过问世间之事,他们的真身多半在遥远的星空当中,留在门派里的,多是一具法身而已。 全南继续道:“此番我去九州游离,回来之时乱象渐生,听说皇帝暴亡之后,国人发生骚乱,竟然夺取了京城的控制权,更让我吃惊的是,九州各地竟然也不约而同的发生了此类事件,幕后仿佛有一张组织严密的大网一般,原本我还打算去调查一下这个暗中发展起来的组织,可惜龙虎会更加重要一些,于是我就只好放弃。” “而在九州发生的事最大特点就是,旧有的勋贵,地方上名望深厚的书香门第,纷纷失去了权势,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商人,武林势力的集合体,以前为儒生们所不齿,但又确实拥有强大的力量的势力团结了起来。” 这下子李云妙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全南有道:“虽然我道门掌握着完全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力量,可门中还是有不少高手并非是出自修仙世家当中,若选拔方式再不改变,那矛盾迟早也会爆发。” “至于将名额专门划一些出来给我们,那正常比试选拔的方式世家子弟就不可再染指了,将来招募弟子的人手也会全部更换成师徒一脉之人。” 李云妙冷笑道:“这也不过是一时之计而已,如此区别对待,将来两派怕不是斗的更凶。” 全南道:“只要有祖师他老人家在,就不可能真斗地太凶。” 李云妙毕竟是外人,不可能说太多,便道:“那具体的呢?全真他们又是怎么一回事?” 全南道:“只是我们家族内部的斗争罢了,我们算是长房一脉,而全真他们是家主一脉,当初我们这一脉被家族一脉打压,我要不是得到师傅赏识,恐怕如今还不见得能有感应境呢。” “怒山真人是?”李云妙迟疑道。 “师傅他老人家是李家李真人的弟子,但他独立门户出来,算是两不沾边,所以才能收下我这个家族弃子。” 李云妙微微颔首,全南这种家族弃子可怕才是最难办的,要不是怒山真人收下他,那不论是世家一脉还是师徒一脉都不会待见他。 可怒山真人又何尝不是呢?说好听一点,不论哪一脉肯定都会极力拉拢他,不敢得罪他,换句话说,其实他也得不到任何一脉的真心支持。 而这当中的变化,既和手腕有关,更重要的还是要看实力。 全男继续道:“我和全真从小就不待见,长辈们不好出手,那只好任由着我们下面这些低级弟子闹腾,如今我们双方约定,我们两脉各自寻丹成以下的弟子,在龙虎会中争斗,最后最佳名次高者支持的那方来决定族长人选。” “今日我们所见的全蒙就是我们这一脉所支持的族长。” 李云妙自然记得那个全蒙,也就是三个凝煞境修士中唯一的老者,依他估计,他就是那些没能加入宗门,自行在家修行的,这样的人,能修炼到凝煞境已经不错了。 想要再往上,那就需要罡煞合一的法门了,而罡煞合一的法门何其珍贵?那些加入了瀛台派的弟子,哪怕身居高位,也不敢随意将其交给族人修行。 这也是李云妙明明封师命去寻找谢浔,甚至还知道他是上代师叔的转世,也不敢私自传授罡煞合一之法的缘故,好在这次来之时,极玄子已经开了口,言明可直接传授给谢浔,引他入门。 对于极玄子此前为何不要求传授,李云妙并不清楚,但他相信极玄子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 章一百六十 山水图 极玄子这样的合道高人,虽然不能知晓过去未来,但对短时间内事情的走向,自然会有极清晰的预感,会做出最佳的安排。 “不知你打算叫我怎么帮你呢?龙虎会有是怎么一个组织形式?若是擂台赛的话,那我可帮不上什么忙,另外,你又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李云妙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明白了前因后果,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虽然不论如何都会去参加龙虎会,帮全南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可她并不欠全南什么,也不希冀全南将来能够帮她什么,既然是求人帮忙,那必然要有所付出。 全南道:“师叔心细如发,那我就一样的说,先说这龙虎会的形式,龙虎会分三关,第一关名为踏海潮,具体地点我不知道,可依惯例来说,举办方会在海中设下一处秘境,在规定时间内抵达终点的弟子就能进入下一关。” “第二关,名为登天路,顾名思义,就是在某一峰上设下考验,前三十六名抵达终点的弟子进入最后一关,至于最后一关嘛,那就是擂台赛了。” “第一关最是简单,只要是水准以上的弟子都能通过,最后一关完全凭借个人实力,我也不需要师叔帮忙,关键就在这第二关,进入决赛的名额只有三十六个,三山当中卧虎藏龙,龙虎会上甚至有炼气第五层丹成的高手出现,想要夺得这个名额,靠单打独斗根本就不可能。” “我们想要胜过全真,最好是在这一关就将其淘汰,再不济,也不能被他暗算,他的实力一向不如我,那日在神秀河边,我观其修为,尚还不及我深厚,所以我估计他和我们的打算也差不多,只要进入了最后一关,我也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能够胜过他。” “至于说报酬,师叔乃是玉门嫡传,想来宝物法诀都不缺,我倒是偶然得了一个珍奇物什,不知道可能入师叔法眼。” 说罢,他手中便多出一个一个卷轴来。 全南十指修长,待他将卷轴缓缓展开,上面的景象展现在了李云妙的面前,原来是一幅山水画卷。 全南道:“此画名为山水图,是我从一个破落家族的后人那里得来,那人祖上曾经出现过一个炼气八层脱劫境的高手,此画据说就是他所留,这东西有一个用处,那就是能烙印一地方圆百里内的山水地貌,然后将其铺展开来,可大可小,所耗法力也不多,甚是奇妙,烙印一次,能维持一月,也无需人的法力维持,可惜其内并无空间,也无法用来对敌,只是图一个有趣罢了。” 他将山水图放到地上,心念一动,地面上的山水图果真变成了一方山水,而这地方,李云妙也是见过的,真是怒山真人所在的神秀峰,这图虽然只有数尺长,可其内的景物,无不栩栩如生,一草一木都清晰可见。 李云妙将神念集中在上面,却是空空如也,“原来都是幻象啊,不过这东西倒也有趣,虽是幻象,可其间流露出的勃勃生气,却是真实无需,你这条件,我答应了。” 全南对李云妙会答应显然很有信心,他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师叔休息,告辞了。” 完了,又给李云妙传来一段法诀,正是这山水图的操纵之法。 全南走后,李云妙将山水图拿在手上把玩,她喃喃道:“这东西倒是真好可以用来装饰我那灵墟洞府,免得白翼那小子呆在里面无聊。” 白翼能够化成人形之后,就不在住在灵墟洞天里面,因为里面灵气匮乏,荒芜一片,既不适合修行,也不适合休息。 为此,全南还替他专门安排了一个房间,以宾客相待。 说起来,白翼虽是妖族,但却绝不可将其视作李云妙养的宠物一流,道门有教无类,不论人妖,都是一视同仁,白翼这种情况,更像是凡间有钱人家的长随。 李云妙稍微练习了下山水图的操纵之法,就在丹田当中凝聚出一枚符箓种子,山水图乃是三阶地煞法器,若像要完全操纵,共需凝聚出三十六枚符箓种子。 好在李云妙现在并不需要用它去拓印地形,故而只需要稍微练习下就行,半夜时间,她就凝聚出了十二道符箓种子,能够将山水图发挥出至少一阶法器的力量。 事实上,法器的操纵法诀本身就很简单,之所以非要弄一个操纵法诀出来,就是为了法器的安全,若是被他人抢去了,不懂操纵之法也不能使用,这样反而能免去被人觊觎的灾祸。 故而操纵法诀若是太难练习的话,那反而给传承增加难度。 当然凡事无绝对,有些法器的操纵之法就很复杂难练,一般来说,这种法器的威力都相当大,复杂的操纵法诀,就是为了将法器的全部潜力发挥出来,达到十成乃至十二成的力量。 李云妙进入到灵墟,灵墟方圆四十里,尚不及山水图的最大面积,她袖子一挥,山水图飞到了半空中,散发出无量青光。 灵墟当中一片灰白,毫无颜色生气可言,李云妙不断地朝着山水图当中灌输着法力,丹田当中十二道山水符箓来回变动,形成了一个玄奥的符文,将李云妙的法力变换成山水灵气。 而外界的山水图,在灵气滋养之下,也变得越来越大,李云妙飞山水图上,继续输出着灵气,待到最后,山水图已经将整个灵墟当中稳定的空间都覆盖掉。 哪怕以李云妙的法力之深厚,此时也消耗掉了一小半,她白衣胜雪,衣袂在灵风当中激荡飞扬,只听她大喝一声:“疾。” 山河图彻底化作一片巨大的山川河流,轰然落地,那情形,就好像是传说中的搬山移地一样。 而灵墟这时也彻底变换了模样,原本还是一个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此刻却变得山清水秀。 那灰蒙蒙的天空,此刻也变得清澈湛蓝,不时还有虚幻的白云飘过,当真一派仙家景色。 李云妙站着空中,身旁几丝绯红的罡煞之气环绕,看着下方的情形,清冷的脸旁也稍微柔和了几分。 ------------ 章一百六十一 瀛海 瀛海的水是黑色的,瀛海的天,也是布满乌云的。 在这天地间,一切都是灰蒙蒙的,除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不时在空中闪过的雷电。 瀛海之上,有一艘巨大的帆船在缓缓行驶,说是帆船,其实不太准确,因为这艘船虽然有帆,却没有升起,真正带动它在瀛海中前行的,是在船首的那两头巨大妖兽。 在瀛海当中,风向随时都可能改变,混乱而无章,帆船根本就不能正常航行。 那两头拖船的海兽,则是一种名为鱼牛的洪荒遗种。 千万不要以为名字当中带了洪荒二字就很厉害,事实上,鱼牛大概是这方世界当中所留存最多的洪荒遗脉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种妖兽在瀛海当中很有用,而且它很能生。 更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这种妖兽当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感应境以上的强者,它们即便是修炼到入窍圆满,也无法化形。 你别看它们的脑袋足有一个车轱辘那么大,可有人将其杀死以后发现,那巨大的脑袋里面除了骨头和肉,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它们的脑子就只有一点点,一块拳头大小的脑膜就是它们所有聪明材质的集合了。 这种鱼牛境界虽然不高,可容易被驯服,力气也特别大,要是单纯比拼蛮力的话,就算是丹成修士都不是它们的对手。 当然,若真斗起来,哪怕是一个凝煞妖族也能让其毫无还手之力。 此刻,在鱼牛拉着的巨大帆船上,一个青须白面的青年与一个红发黑肤的中年人正在交谈。 “石将军,他们说在海底发现了一条龙……”青须青年的话里带着几分迟疑,显然他自己也不信。 “龙?现在除了大王,瀛海哪里还有龙?你叫他们平时少喝一些,做事给我清醒点,不要拿些有的没的来敷衍我。”红发中年,也就是石将军,面带不满地道。 “是,属下这就给他们去说。”青须青年大声道。 “嗯,不仅要把我的话传达给他们,最好你自己去打探一下他们发现的到底是什么,肯定不是龙,但说不定也是什么异兽,我们要是捉住了,献给大王,那就是大功一件,他们不靠谱,我还是比较信任你。” “是,属下一定竭力将此事做好。”青须青年得了石将军的鼓励,站的笔直,表忠心道。 “去吧,好好干,要是捉住了那异兽,我倒时候肯定不会亏待了你。”石将军看着年轻人激动的模样,欣慰地道。 年轻人刚得了上司表扬,浑身都充满热情,先是去把那些负责打探海底异兽的妖族训斥了一番,然后又整队,要求重新对那个异兽进行观察。 这次,他要亲自下水。 对其他海域的妖族来说,下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对瀛海的妖族来说,下水那是真正的强者和无知的弱者才有的特权。 瀛海的水质特殊,感应境以下的生物活的,道基境以上的高手它也限制不住,偏偏在这两者中间的修士一下水便会感受到身如刀割的疼痛。 据瀛海龙王讲,这是瀛海海水与罡煞之气互相冲突的缘故。 不练罡煞,在里面就毫无限制,瀛海龙王成道之前,就是靠着瀛海这一特性多次死里逃生乃至绝地反击。 青须年轻人戴着特制的潜水法器,化作一条鲨鱼,跳进了漆黑的海中,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几个妖族,他们变幻鱼类各不相同,这是因为他们所的带法器也不一样。 这是瀛海龙王手下船队中专门的斥候,因为瀛海的特殊性质,没有他们根本无法打探到海底的具体情况。 除此之外,这些人还肩负着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在海中寻找具有潜力的妖兽,带回瀛洲培养,就和凡间宗门选拔弟子一样。 妖族若是靠自己感悟,能够走到化形这一步的本身就相当稀少,而瀛海的特殊环境更是让瀛海的大妖一直比其他海域小上很多,像西陵海,妖族若是到了化形的地步,大可就近投奔一个妖王,自然能得到修炼法诀的传授,踏上修炼之途。 可在漆黑如墨的瀛海之中,找到一个活物都相当不容易了,哪里有势力去投奔? 所以瀛海龙王统一瀛海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瀛洲之上建立学宫,并要求手下妖怪们要随时注意有潜力的妖怪,根据带回妖怪的潜力不同,带回者的奖励也就不同。 在这种方针的指引下,百来年过去,瀛海的人才已经大大增加,瀛海龙宫更是成了外海当中首屈一指的庞大势力,渐渐有赶超东海与西陵海的态势。 何清出使西陵海,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发生的。 那几个从船上下去的妖族化身的游鱼在海中成“伞”字形排布,每条游鱼之间都有蓝色的光芒链接,在漆黑的海水当中显得十分显眼。 这个“伞”形阵势领头的正是青须青年化作的鲨鱼,此刻,他终于看到了先前手下汇报说的那个“巨兽”,那竟然真的是一条龙,鲨鱼眼睛瞪的溜圆,心底很是震惊。 在瀛洲学宫的条例当中,龙裔是潜力最高的一级,带回一头龙裔,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官升一级,并且分配到灵气更加充裕的洞府。 而作为首领的石将军和青须青年能获得的奖赏,显然还不止这些。 那么真龙,又会如何呢?青须青年已经不敢想象了。 “静一静,静一静。”他这样告诉自己,“再观察一下,万一这不是一头新生的龙裔,而是一只修炼了无数年月的高手那就难办了。” 在青须青年的带领下,“伞”字形鱼阵继续朝着深海潜去,逐渐抵近了那条龙裔,它好像完全没有发现鱼阵的靠近一样,仍旧自顾自的朝前游动。 “富贵险中求!”青须青年在其他妖怪的配合之下,额头上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束,射在了那条龙的身上。 “要是这是一位前辈,那我就说我希望他能加入瀛海龙王麾下,就算他不答应,我想有大王的名头在那里,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吧。”青须青年想到。 ------------ 章一百六十二 捕猎 “还好,仅仅是感应境而已,看来,我们这次发达了!”青须青年送了一口气,面带兴奋之色。 方才那束白光正是他们一行人所带法器的功能之一。 这些法器乃是一套,单独一件可以让使用者变身成入窍境的游鱼,不受瀛海的压制,组合在一起,又可以发挥出接近与使用者本身的战斗力,同时还有各种辅助功能,比如用白光来探查敌人的境界。 要知道,在瀛海当中,被压制境界的神念面对海水,几乎可以说是一触即灭。 “好了,我们先回去报告石将军,兄弟们,这次我们要发达了。” …… “什么,真是一条龙?”石将军听了青须青年的报告,手一抖,差点连茶杯都没有拿稳。 青须青年的办事能力他还是比较信任的,机敏却不保守,这也是石将军对他另眼相看的原因。 “应该不是真龙,毕竟他们早就在真界消失了,但我觉得,这定然是一条血脉相当接近真龙的龙裔。”青须青年笑道。 这一刻,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喜悦。 “传我令下去,斥候组下水,给我盯住那条龙,随时朝空兽组传递消息,战斗组做好随时下水捕龙的准备。” 石将军站在船首上,大声道,他的声音就像洪钟大吕,整个船队,无论上下,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 鱼龙船上,谢浔一边操纵着鱼龙船,一边在看一本《三山风舆略志》。 三山风舆略志作者名字很有意思,叫沙果,谢浔以前曾听人说过,在青州有一种水果,生的拳头大小,红彤彤的相当好看,成熟之后还会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这种水果就叫沙果。 沙果是一名蓬莱弟子,不过他修道并不怎么在行,五十岁时侥幸过了感应境,然后一路凝煞炼罡之后修为就再无寸进。 于是他干脆放弃修炼,开始在四处游历,这本《三山风舆略志》就是他根据自己的见闻编纂而成,虽名为三山风舆,不过其实内容并不仅限与三山的风土人情,九州,瀛洲,乃至西陵海都有所涉及。 只是因为作者与三山之外的地方并未有详尽了解,故而只当作是一些补充,往往一笔带过。 其中最详细的一个故事就是他在九州游历时曾去了一个名叫夜郎的地方,他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独自修炼成精的狼妖,那狼妖当真是天赋了得,从未到山外去过,却凝练出了一颗金丹。 不过这狼妖境界虽高,却没什么自保手段,平时在山林之中,靠着他自己瞎摸索出来的法术,加上无可比拟的境界,还能称王称霸,但一遇到沙果这样的道门弟子,他那些手段就不够看了。 沙果虽然只是炼罡境,可接受的是正宗的道门真传,加上他修炼虽然没什么天赋,但多年浸淫剑道,剑法已到剑气雷音的地步,那狼妖放出的黑烟甚至还没碰到沙果,就被一剑斩了头颅,死的不能再死。 看到这里,谢浔不禁想到了李云妙,那个人的剑,也是这样的风采呢。 “只是不知道师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沙果杀了狼妖,便将他内丹夺了过来,没想到那狼妖天赋着实厉害,这竟然是一颗第四品的内丹,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有成为元神真人的一天。 沙果将内丹吞服之后,同样踏入了丹成境,只是这样的丹成,没有经过龙虎交汇,又是借助外来的力量,无论吞服的是一颗怎样的内丹,最终也只能丹成第九品。 丹成第九品,法力几乎没有提升,唯一的好处,就是寿元增加到了五百岁,同时有机会将剑术提高到剑光分化,乃至炼剑成丝的地步。 “哎,可怜,可叹,那狼妖天赋不可谓不高,只是未得大道真传,空有境界,却无手段,又没有眼力,惹了惹不起的人,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成全了别人,为他人平添百年寿命。” 谢浔合上书,有些兴意阑珊,这狼妖的经历,让他想到了如今的自己,现在的他也可以说是一无法宝,二无手段,空有一身感应境法力,对付一般的高手还行,可若是遇到李云妙,何清这样的剑仙,他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无。 “就算我变成石头恐怕也经不起别人仙剑的一击。” 而沙果在那一章后面提到,成就丹成虽然没让他法力增长多少,可大大增加的寿命,让他有了机会游历真界的更多地方。也让他在剑术一道上突破到了练剑成丝的境界。 而他在真界的绝境之游和剑法经验心得,可以在蓬莱派的通天阁中找到,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翻看云云。 谢浔对此哑然失笑:“看来修仙者与凡人倒也有些相同的地方,至少这打广告的手法都是一样的。” 以前他看话本,志怪传奇的时候,那作者或者印者也会在书的某些章节提到,他还著了什么书,由哪家书坊刊印,读者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 谢浔将书本放在膝盖上,这时夏裘跑了过来,道:“谢道友,先前外面来了几只游鱼,还发出奇怪的光。” “哦,它们人呢?”谢浔觉得有些奇怪,这瀛海当中漆黑一篇,鱼虾出没本身就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更别说还是会发光的那种。 夏裘道:“那群游鱼在船外面盘旋了一会儿就走了,所以我没有来打扰你。” 鱼龙船中有法阵能看到船外的景象,瀛海虽然漆黑一片,可不知道当初蓬莱派设计船的时候用了什么手段,仍旧能看到黑白的景象,就像神念视物一样。 “好吧,你注意继续观察,有什么异常就叫我,这里毕竟是瀛海,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俩可不好解释。”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传来,船体震动了一下,两人抬头望去,船外竟然来了二三十条游鱼,这些游鱼排列有序,队列之前是一根巨大的管子,管子当中不断有巨大的铁球弹出,那震动显然就是铁球打在船体上产生的。 ------------ 章一百六十三 全军覆没 鱼龙船作为六劫法器,自然不可能被这种攻击给造成损伤,虽然因为受力的缘故,前进的方向变得摇摇摆摆,可仍旧在不断前行着。 “这不对啊,玄铁弹打在他身上怎么一点效果也没有?连叫都不叫一声。”妖怪阵营当中,一头海马奇怪道。 “你管那么多干嘛,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兴许这头龙天生就不会叫呢?再说,要真是龙吟,我们哪里承受得住?”另一个人道。 “也是。”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其中有些人显然想到了一些恐怖的往事,纵然变成了宇,还是忍不住在水中发抖。 “玄铁弹让他痛苦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事,玄铁弹之间互有联系,只要叫我们把阵势结成了,就能形成一张大网,到时候,仍他是龙还是鱼,都别想要逃出去。” …… 而另一半,谢浔一边费劲的操纵着鱼龙船前进,一边还要分心出来观察敌人的攻击。 夏裘先是带着光幕面前,后来,他由跑到船壁上去,透过鱼龙船内的水晶朝外面看。 “谢道友,有些不对劲啊。” “哦,你也发现不对了?”谢浔没想到此前还傻乎乎的夏裘竟然也能发现出对面的不妥来。 “他们这样做,虽然增加了你的负担,可明显没法攻破我们的防御啊,那他们怎么还在不停的攻击?这不是浪费法力么?” “你说的不错,所以,据我估计,玄机恐怕就在这些弹丸之上,要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那我们的情况就糟糕了。”谢浔有些沉重的道。 “你能加速把他们甩开么?” “不行,单是控制鱼龙船前进,就已经让我力不从心了,想要摆脱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谢浔叹了口气,“依我看,如今我们恐怕只能背水一战了,要是能将他们消灭,然后等我把法力恢复过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这,单凭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夏裘脸色有些发白。 要知道,对面可是有好几十号人马,结阵之后也能同时发射出十数枚铁弹出来。 以他们两个人的本事,想要对付这群人,恐怕只有送死的份儿。 “呵呵,你放心,我说背水一战,可不是叫你出去和他们买对面肉搏的,就算我们不受瀛海限制,而他们境界被压制,我们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我们的优势,就在这艘鱼龙船上。” 他冷笑了一声:“造化之法祭炼的六阶法器,岂是好相与的?” “一会儿你听我号令,不要把乱跑,不要乱动。” “好。” 谢浔这几个月来时时操纵鱼龙船,虽然修为没有任何进步,但是在鱼龙船的禁法上,他却有了很大的长进,当初他不过练就了第一层,能勉强将鱼龙船开动,如今他却已经将这禁法练到了第三层,能够操纵鱼龙船进行一些简单的攻击了。 不是他不想将禁法练到更高的级数,只是因为凭他感应境的修为,最多也就练到第三层而已。 “夏将军,你站到那边那个椅子哪里去,对就是那里,站好了,不要动。” 接着,谢浔口中开始念诵一些奇怪的经文,音节是是而非,和他们日常说的语言有些相像,可却又有根本不同,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不符合语法。 而随着谢浔的咒语念诵,夏裘的头上也出现了一道七彩的光芒。 夏裘能感受到,他体内的法力在换换流逝着,而站在另一边的谢浔,脚下同样出现了一个七彩的法阵,夏裘的法力竟然就这样被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虽然他不能将其吸收进自己体内,却能如使臂指般的操纵这些法力。 尽管夏裘的法力数量并不多,可谢浔操纵鱼龙船起的也不过是一个杠杆作用罢了,每多一点法力,都能让他多做相当多的事情。 “这是你们自找的,可不是我逼你,今天,我就让鱼龙船在我手上开开光。”谢浔笑道。 说罢,他就闭上了眼睛,站在鱼龙船中一动不动。 而鱼龙船则开始缓缓加速。 …… “它逃跑了,快,贴上去,阵法马上就要成功了,不要让他逃走!”石将一见鱼龙开始加速,马上下令道。 不用他说,其他人都把这条幼龙当成了活生生的功勋,自然不可能让他逃跑了,因此都在保持各自阵型不乱的情况下,尽力往前冲。 一边冲,还一边发射着玄铁弹。 然而,就在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贴近了鱼龙的时候,鱼龙忽然神乎其神的翻了个身,它这一翻身不要紧,那些在他身旁的瀛海妖族受到它掀起的海水影响,纷纷失去了平衡,阵型也有些被打乱。 就在他们在各自队长指挥着保持阵型稳定之时,谢浔的下一波攻击来了,这次可是实打实的攻击,而不是先前翻身那种单纯的动作而已。 只见一道蓝光从鱼龙的身上扩散开来,这蓝光之犀利,竟然将海水都产生了刹那的空隙,被这道蓝光斩中的妖族们纷纷殒命,就连尸体残渣都没留下一点。 没被蓝光直接斩中的妖族要比他们稍好一些,当然这是从尸体的完整程度上来说的,从边缘触碰的妖族变成了一团血肉,那些刚刚沾上的则留了一个全尸。 一击之威,竟然恐怖如斯,石将军带了几十号人下水捕龙,可如今放眼望去,漆黑的深海之中只漂浮着几具残破的尸骸,石将军倒是逃过了一劫,一来他的修为比其他人都要高,而来,他下海所用的法器也比其他人的都要高级。 石将军见识了这样恐怖的场面,哪里还敢在此久待,只愣了一下,就赶紧摆动着鱼鳍,朝着水面上浮去,只要到了船上,他的实力不再受到瀛海压制,说不定还能逃掉一命。 石将军一边逃,还一边往回望,显然还有些不放心,还好让他欣慰的是,那条龙似乎并不在乎他这样的小角色,只是静静的呆在深海当中,既没有继续前进,也没有追来。 ------------ 章一百七十四 到达蓬莱 楚陌步行而来,牵着马,穿过森林,农田还有城门。 那是傍晚时分,摆摊的,卖艺的,都已收拾东西回家,大夫,裁缝,还有杂货铺的老板也在打烊收摊。 街上空空荡荡,天气闷热,他却穿了一身黑色长袍,极为引人注目。 何况,他的马形貌雄健,背上还载满了货物。 沉默的白水城唯有一个地方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哪怕在数里外的西方来客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热烈气氛。 就像所有的客栈的名字一样,福临客栈这四个字包含着老板对它美好的期望。 楚陌在客栈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有小二从里面赶出来接待他。 “这位爷,不巧的很,已经没有空房了。”小二满脸堆笑。 楚陌摆摆手,道:“无妨,照顾好我的马就是,用最好的草料。” 他掀开马背上的黑色皮毛,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吓得小二打了个踉跄,要不是后面有道墙,他恐怕要摔个筋斗。 “你不要怕,这只是死物而已。”楚陌面无表情,声音沉稳有力,让小二安心了不少。 他定睛朝那绿色的眼睛看去,原来竟是一只巨大的妖狼。 楚陌一手将妖狼提起,道:“我看能不能给这东西找个合意的买家。” 据小二目测,妖狼足有一二百斤,楚陌提着它却像拎鸡仔一样轻松。 “一壶酒,半斤牛肉,再随便弄个小菜。”楚陌也不管小二惊异的目光,径直走入了客栈。 客栈是南来北往的商旅们住宿之地,有几个眼睛尖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从门外进来的高大男子。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有着一口浓密的大胡子,目光锐利,身体笼罩在黑袍当中,除了手上那头巨大的妖狼,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他背上的两把剑。 这年头,没有一个安生之地,外出的旅人携刀带剑毫不奇怪,可几乎没人见过谁身上会带两把剑的。 尤其是,其中还有一柄木剑。 不过,抛开他奇怪的装束不说,那头妖狼,倒是很有价值,有几个精明的商人已经在暗中盘算该以什么价格把这头狼妖拿下才能将利益最大化了。 楚陌坐在角落的一张空桌上,脚边放着那头狼妖,狼妖显然刚被杀死没多久,头颅上还有一条骇人的伤口,上面鲜血淋漓。 血腥味让邻桌的客人皱了皱眉,不过理智使他放弃了去找那个黑衣人理论一番的念头,能独自杀死一头狼妖的人,绝不好惹。 “那又怎么样呢?吃完我就该回房了。”他这样想着。 软弱使人沉默,利益却引诱人冒险。 一个商队老板率先前来与楚陌接触。 商队老板是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精干汉子,长期的奔波劳累让他脸上刻满了岁月的划痕。 他手里拿着一壶酒,毫不客气地坐到楚陌对面。 “怎么样,先喝一杯?”商行老板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然后推到楚陌面前。 楚陌叫的酒菜现在还没有端上来。 黑衣人没有丝毫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好酒,这不是客栈卖的酒水吧。” 他面无波澜,声音却饱含真情。 商行老板笑了笑,没有回答,“何林,经营着一个小商行。”他自我介绍道。 “楚陌。”黑衣人的介绍简短而有力。 “云州楚陌?”何林有些吃惊,尽管他掩饰地很好,可那一丝害怕还是被楚陌捕捉到了。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空气明显凝滞了一下,旋即又恢复正常。 楚陌点点头,“没想到青州也有人知道我。” “怎么样,何老板,这头狼妖你出价多少?”楚陌没有陪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今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何林道:“三百两,不能再多。” “行,那就这样,这头狼妖归你了。” 这时候小二也将楚陌的酒菜端了上来。 何林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三张银票,放在桌上,然后挥了挥手,立刻有商行的手下过来,将狼妖的尸体抬走。 “不打扰楚大侠雅兴了,告辞。” 楚陌拱了拱手,然后继续大口吃着自己的熟牛肉。 酒菜尚未吃完,又有人找上了门来。 那是两个身穿黑色云纹短打,腰挎长刀的大汉。 “你就是楚陌?”两个大汉站在楚陌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其中一人道。 楚陌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喝酒。 另一人道:“我们左护法想见你一面,走吧。” 楚陌淡淡道:“你们的来意我早已知晓,且先等一会儿,让我把酒菜吃完。” 后说话那人面带愠色:“你……” 楚陌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人背后一激灵。 “好,我等你。” 楚陌跟随两个大汉离开以后,何林对手下道:“不愧是血剑楚陌,只一个眼神,就让白水帮的精锐打手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一桌的商人艳羡地对何林道:“老何,还是你运气好,竟然三百两就把这头狼妖拿下来了,唉,我就犹豫了一瞬间,这便宜就让你占去了。” 说罢,又朝嘴里灌了一口酒 另一个商人也道:“可不是,那么大一头纯色狼妖,皮毛又如此完整,等到了河城,让皮匠硝制出来,就算卖一两金子,都有人抢着要。” 何林嘴上谦虚了几句,又说了些自己的“困难”之处,心里却暗自鄙视“要是你们知道血剑楚陌的名声的话,不要说要价,恐怕能不能坐稳都还不好说。” …… 白水帮的左护法白强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带着一把中等长度的剑,有中等大小脸庞,眼睛,耳朵,嘴巴,鼻子和耳朵,他身上惟有一样东西很大。 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东西。 我是说,他的一双手很大,我们往往用蒲扇来形容人的大手,这固然是一种夸张的手法,可楚陌见了白强之后,才知道,也许这种形容也有其合理的一面。 白强靠着太师椅,蒲扇般的大手搭在膝盖上,眯着眼审视面前这个背着双剑,一脸络腮胡的年轻黑衣男子。 ------------ 章一百六十六 归来 “血剑楚陌?”白强眼睛眯成一条缝,沉声问道。 “护法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呢?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别人叫我云州楚陌。”楚陌站在护法一丈之外,神色淡然,或者说,他的神色从来就没有变化过。 门口是带楚陌进来的两个大汉,他们右手桉刀,眼睛死死地盯着楚陌。 白强右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不自觉地敲了几下,然后对着两个大汉道:“你们先出去,我想和这位楚大侠单独谈谈。” “坐着吧,那边有椅子,楚大侠,你这样看着我,我压力很大。” “护法多虑了,看着别人说话,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不知道护法找我来所为何事呢?”楚陌坐在椅子上,即便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白强还是有一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那眼眸,就像黑夜一样深沉,一样难以揣测。 白强将目光稍微朝右边移了移,才学着楚陌的声音道:“正如你所言,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呢?” 楚陌干笑了两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要再饶舌了,我此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得到一个进入瀛台派的名额,至于你们在告示上说的那件事,我,可以替你们解决。” “进入瀛台派的名额?”白护法惊地叫出了声,“你莫要狮子大开口,你知道进入瀛台派意味着什么吗?你还还是换一个条件吧。” 楚陌盯着白护法,他当然知道进入瀛台派意味着什么,若是不知道,他也不会来此了,楚陌眼中露出一丝厉色,一股滔天的血煞之气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将白护法吓得全身颤抖,冷汗直冒。 “我楚陌幸运不死,还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传说中的仙岛瀛台,那自然不会放弃掉这个机会,修仙炼气,问道长生,这一线生机,我楚陌争定了!魔教,谢浔,江湖四大家,终有一日我会回到九州,让你们知道我楚某人,绝不是任你们拿捏的棋子!到那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不错,这人正是当初被谢浔杀死在白溪上的魔教杭州分舵首领楚陌。 当初他冒着本源被坏的风险使用《化血归元功》,最后却还是不及有道术的谢浔,被楚陌重剑割破咽喉之时,他是那么不甘,以为自己就这样结束了这悲惨的一身。 没想到最后却在一个桃花满堂的海边醒了过来,大难不死的楚陌发现自己全身经脉已经粉碎,几成废人,这是《化血归元功》的后遗症,那一刻,他甚至有不如死了算了的念头。 然而几息之后,他就感受到了此地的不同之处,那种全身被包裹的温暖舒畅,让他有了一种小时候依偎在母亲怀抱的感觉。 被这种特别的感觉惊醒,楚陌挣扎着爬上了岸。 海边是一丛茂密的桃树林,桃花繁盛,漫天飞舞的嫣红让人宛若置身梦中。 “这里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楚陌喃喃自语,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到的却不是传说中的山洞,而是苍茫无际的蔚蓝色大海,以及碧玉般清澈纯净的朗朗晴空。 他嗤笑一声:“传说就是传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这里多半是海外某个小岛吧,也不知道这岛上除了桃花还有没有其他的生灵。” 对此他并没有感到太过吃惊,白溪连接着江水和大运河,无论从哪一边进入江水,他都有可能漂流至海上。 百川东到海! 而作为魔教杭州分舵的舵主,他对大海极为熟悉,与一般人想象的大海就是一整块不同,海中其实是有洋流的,落水之人被洋流带着到了海外异国,或者什么不知名的小岛这种事,虽然少见,可在海边讨生活的人大多都听说过几个。 他现在太渴了,这种渴,没法通过喝水来解决,唯一能解除这种饥渴的,只有鲜血! 但是楚陌环顾四周,别说动物了,就连昆虫也没看到一个,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真遇到什么猛兽,那被吃的估计是他自己而不是对方。 现在的楚陌,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手无缚鸡之力。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难道最后却要饿死在这里么。”楚陌感觉有些可笑,却又有几分悲凉,“这贼老天,果真是耍我玩么,让我侥幸活了下来,却给我这样一个无解的局面。” 楚陌不得已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四处闲逛,然而让他绝望的是,他扒遍了方圆几百米的树洞,地洞韩国,也没能找到一个兔子,老鼠什么的。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路边一株鲜红的野草上,这株草整体鲜红,楚陌方才精神状态不好,却没发现上面竟然结着几颗果子。 “这,虽然是只是野果,可终究也能让我多活几天吧。”他这样想着,这个季节桃子还没结出来,也不知道这鲜红的野草上结的什么果子,这么鲜艳,会不会有毒?一般来说,奇花异果都有极大的可能无法食用,可楚陌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实在太饿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再犹豫一会儿的话,恐怕连吃果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楚陌一屁股坐到野花面前,试图伸手去摘果子,但是让他愕然的是,他先前的猜测竟然成真了,以他现在的力气竟然没法将果子摘下来。 “呃。”好在楚陌虽然精神不振,体力不支,却还没有完全丧失思考能力。 他做了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去作的动作,他弓起腰,匹谷抬高,头向前伸,把嘴放到了鲜红的果子上面。 人们都说吃来的劲儿,婴儿的力量很小,但是其吃来的力气却一点都不小,楚陌虽然不是婴儿,身上也乏力的很,可他的咬合力还是很强的。 一口咬下,香甜的滋味从果子中流出,从嘴巴,到喉咙,最后到咽喉,肠胃,那馥郁的清香,让楚陌感觉自己仿佛重现活过来了一样。 ------------ 章一百六十六 破茧重生 伴随着甜美芳香而来的,还有精纯的灵气。 灵气注入楚陌的四肢百骸,那些被破环掉的经脉,就像久旱逢甘露一般,一下子全都活跃过来了。 而楚陌干瘪无力的肌肉,此刻也在灵气滋养下不断重组,破坏,重生,破坏,重生,如此不断反复。 楚陌感觉全生痒痒的,灵魂快乐就像要脱壳飞升而去。 随后经脉,肌肉全都开始了又一轮的重组,更让楚陌吃惊的是,他修炼《自然经》产生的那团血气原本随着他功力失去,已经消失不见,哪知此刻竟然又再度壮大。 他肌肉经脉被破坏之后产生的残渣,此刻都被《自然经》产生的血气消化吸收,这团血气也变得比以前强大。 这让楚陌又喜又忧,喜的是他功力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被以前增加了几分,甚至一举突破到了入窍巅峰的境界,而他忧的则是,《自然经》的血源再度苏醒,那他以后还是会受此魔功辖制。 “我经过异果的灵气洗涤之后,经脉比以前更加宽阔坚韧,身体素质也比以前增加了一倍有余,再加上我曾经打通过的诸多穴窍,要是真散功了,让我重新修炼那才好呢。” 魔教之人,都是由于资质不好,与武道无望之后,才会进入魔教,希望借助《自然经》的奥妙突破瓶颈,《自然经》号称是以力证道,只要血源足够,便能突破到任何境界,自然不会让他们失望,然而这也让他们从此受制于人,除非能当上魔教教主,练习完整的《自然经》,将自身的不足之处补全,否则一旦遇上高位者,哪怕是自己境界偏高,也得在片刻之间败下阵来。 楚陌此时解决了资质问题,有了更进一步的希望,自然不希望再受制于人,他甚至希望,他能在这海外仙岛之上一举突破到天人境,然后回到九州,把那些曾经辱他,谤他者全部折辱一遍。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他的希望,终究只是奢求而已。 楚陌身上经脉,血肉的破坏,重生速度越来越快,他体内那团血源之气也越发壮大,随着这种状态的持续,楚陌感觉身体越来越热,他的皮肤甚至已经开始发红发烫,身体周围冒出浓密的白烟。 “不行,太热了!”楚陌暗道,他赶紧朝着海边跑去,原本他走这几十丈花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可如今他不过跨了十几步,眨眼之间就到了海边。 “噗!”楚陌甚至都没有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直接就跃入了大海之中。 一进入大海,便感觉自己身上的热度有所消退,然而这还不够,他很快发现自己周边的水温度也渐渐变高了。 楚陌无奈,只好奋力朝着大海深处游去。 “希望这大海之中不要有什么凶猛的鱼类海兽才是。”楚陌暗自祈祷,尽管这里是近海,但是也难免有些大鱼会走错了路,来到这边,这里的水,可是一点都不浅啊。 他当初在杭州当舵主之时,偶尔就会听说有渔民在海边捡到一些巨大的海鱼,这些海鱼随着季风洋流来到浅海,可当潮水褪去,它们却只能搁浅在海滩之上,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而且,某些海域当中还有许多神秘未知的危险,那些生活在海中的细小生物,有时候比凶猛巨大的鲨鱼,章鱼等还要可怕。 这些事情,常在海边生活的楚陌都略知一二,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心中忐忑而提心吊胆。 好在他并没有遇上自己担心的这些事,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没有危险呢,还是因为他身上冒着的热气将那些潜伏在暗中的偷袭者都吓跑了。 楚陌越游里海岸就越远,很快,海边上的桃花树在他眼中就只剩下一个小点,此刻楚陌身上的热量却已经达到了巅峰,就算他一直在移动,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也能将他周边的海水加热到冒烟,比常人洗澡所用热水还要烫上许多。 辛亏他此时修为已经完全恢复不说,还有了很大的进步,不至于被这种温度的水烫伤,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要真么办。 “真是天不绝我啊,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先前还在骂贼老天的楚陌,此刻却不由得感谢其上天来。 据他估计,那颗红色果实中蕴含着巨量的灵气,凭他的身体,根本就不足以将其吸收,所以才会出现他的经脉血肉破坏又重生,重生又破坏,如此周而复始,将他身体重塑的同时,又将这些灵气消耗掉。 然而若不是他体内的那团血源之气,这些被破坏的血肉无处可去,在他身体当中淤积起来,定然也会出大问题,单看他的身体发热如此厉害,就知道这种变化不是正常肉体能够承受的。 “也是我太贪心了,一尝到美味,就将一整个果子都吞服掉,当初若吃一口,恐怕就没有这么多事了。”他大为后悔。 然而人就是这样,一见到有好处,就恨不得自己一人能将其全部掠取,可谁有真的去想过自己能不能将这些好处消化呢。 楚陌相信,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估计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发热已经开始有所下降,看来已经过了那段巅峰时期,接下来我应该是安全了。”感觉安定下来之后,楚陌也不禁大为兴奋,这次他得到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了。 凭他现在的实力,他相信自己若是再度遇上楚陌,肯定能将对方打得满地找牙,甚至说争一争九州第一高手,恐怕也问题不大。 这个想法就像火星落到柴火堆上一样,一旦点燃就再难熄灭,楚陌现在恨不得马上就遇到一支船队,将他带回九州,让后让自己的仇敌全部都匍匐在自己脚下。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又一个念头出现在了他脑海之中,“这颗红色的果子里有这么充沛的灵气,就算是天人高手体内的灵气估计也没这么深厚吧,而这不过是路边野草上结的一颗果子,难道我是流落到了传说中的仙岛不成?” ------------ 章一百六十七 离开桃花源 楚陌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是那么一回事,他在被谢浔杀死之前,就曾猜测他会道术,既然这世界上真的有修仙炼气之人,那他被洋流带到了海外仙岛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他感觉自己身体已经散热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忽然看到海天之际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是帆船,这么大的帆船,那该是多么精巧的设计才能将其驱动啊。”这艘帆船比楚陌见过的任何帆船都要巨大,简直就像神话传说中的海洋巨兽。 “不管是什么样的船,有船就说明这座岛上有人存在,我要是自己穿过桃花林去寻找人烟,那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功夫,不如跟上这艘帆船,看看他去哪里。” 这座桃林妖冶而美丽,却不见半点人烟,连野兔老鼠都没有,却有能让他消失殆尽的功力尽数恢复的神秘仙果,要说这当中没什么古怪,是个容易找到的地方的话,楚陌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有句话叫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说的虽然不是这个道理,可至少能说明,有这么大一片桃林的地方,却是荒芜人烟之地,该是多么的不正常。 要是这里那么容易进来的话,那野草上的仙果恐怕就轮不到他来吃了。 除非,这里是真正的仙境,里面住的都是真正的仙人,连路旁一颗野果放在凡间都是难得的珍宝。 这种想法放在凡夫俗子那里恐怕很容易被信服,然而楚陌毕竟是见识过诸多大风大浪的高手,对修仙炼气之类的事虽然没有证据,可也有猜测,他掉入了某种禁地,恐怕才是最好的解释。 海天之际的船离他这里还颇远,那船行的也不是太快,毕竟此刻海面上风平浪静,楚陌记住船前进的方向,然后又朝着岸上跑去。 如果他猜测的不错的话,这个地方他离开以后恐怕就再难回来了,那楚陌自然要再上岸去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好东西,要是有,他就绝不会错过。 现在的他功力大涨,就算是在海面上踏水而行也不是问题,这可比游泳要快多了。 眨眼之间,楚陌就已经到了岸上,“踏水无痕!我的轻功竟然达到了这种程度,这也太可怕了,这种果子若是流落到九州,定然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吧,恐怕就连那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们也要出世了。” 楚陌暗自惊叹,脚下的脚步去没有丝毫停歇,“要是我还能找到一个,能不能助我突破天人境界呢?” 楚陌不禁开始浮想联翩,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先前那颗仙果其实已经完全超越了他所能承受的力量极限,也只是将他的肉体提升的更加强大罢了,据他估计,他现在肉身的力量比之天人高手都不遑多让,甚至还会更强。 当然,他也没见过真正的天人高手,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天人境界,还是要靠感悟啊,外物再强,也不能助他突破这层藩篱。 楚陌在桃林中转了一圈,果然又找到了几颗各色野果,这些野果全都充满了灵气,让楚陌不由得**横流。 不过楚陌还是忍住了诱惑,他知道,现在服用野果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现在他吃了,后果多半就和先前一样,肉体再度发热,不断破坏再重构,可肉体变得再强大,也终究有个极限。 要是他能等到天人境再服用,那定然能够起到更好的效果。 最会楚陌想了想,又摘下一朵桃花,放入了自己衣兜,他本来想折一段桃树枝的,可惜以他的力气,竟然连最细小的枝桠的折不动,折也更让楚陌觉得这些桃树非凡异常。 “要是能用这种桃树枝做一把桃木剑的话,恐怕也是不得了的兵器吧。” 楚陌把自己的衣服扯下一大块,三两下就制成了一个褡裢,他把采集到的果子装在里面,做完这些,也不过耗去了百来个呼吸。 “我现在的身手比之以往真是大为不同了。”楚陌再度感慨。 此时那艘大船还没有走太远,楚陌仍旧能在视野当中看到它的背影。 “希望海边不要有什么阻拦才好。”方才他已经试过,这片桃花林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只是单纯的往外走的话,根本走不出去。 这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也让他放弃从那里出去的打算,就算破开迷阵,走出桃花林,前路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 有个词叫网开一面,这个词本意是在说一位古之圣王捕猎的故事,网开一面,才会有猎物进网,要是四面都围困的话,那就没人进的来了,当然,古之圣王的境界更高一些,他把网打开三面,只留下一面去捕捉那些不受命运眷顾的猎物。 而据楚陌猜测,这打开的一面,恐怕就是在靠海的一面。一来,他是从海上进入这片桃林的,而来,他方才也游到了离海相当远的地方。 这次楚陌没有再下水,而是踏水而行,他离岛越来越远,最后他回望之时,桃花林竟然从他眼中消失了,出现在海岸边的,竟然是一片乱石,还有郁郁葱葱,密密麻麻的低矮灌木。 “难怪那里没有人烟,果然是施了障眼法的。”楚陌这时候修为大进,对周遭的感知力也强了许多,他发现就在他现在所在的地方,脚下竟然有许多礁石,这些礁石又高又密,给远处的海岛构筑了一道天然的防护带,哪怕是用手划的独木舟,在有的地方都吃水不过,更别说远洋航行的大海船了。 楚陌暗自庆幸自己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若他没猜错的话,现在他就算越过这片礁石,倒头往回走,恐怕也很难再见到桃树林了,不过走这条路,应该要是最容易的,只要满足了一定的条件就能通过。 “可惜此时离桃子成熟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而我又达不到辟谷的境界,否则摘几个桃子,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楚陌一边追着大海船,一边感叹道。 ------------ 章一百七十八 人心惶惶 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楚陌还是不想太暴露,在快要靠近大海船之时,他便潜入了水中,防止被船上的人发现。 “要是能直接潜上船就好了。”楚陌暗道,能跟随这艘大船到达文明所在之处那自然是最好的,看这艘船一直沿着海岸线走,恐怕这座岛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大一些。 如今楚陌到达入窍巅峰,在水中闭气的本事也大大增加,就在他自以为隐蔽功夫又有增强之时,突然海水当中射入一道羽箭,这羽箭威力极强,深入水中数十丈势头才衰减下来,要不是楚陌反应的快,加上灵觉提前预警,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嗖!”又是一支羽箭射来,楚陌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干脆浮出水面,在水下他还是太被动,毕竟他修炼的功法并不擅长在水中作战。 楚陌刚刚冒出来,又是数枝羽箭连珠一般射来,他心中暗自咒骂,却丝毫不慌乱此刻他离船已经相当近了,只要他上船,那就无惧于船上的射手。 方才他看了,这个射手羽箭威力虽强,可他的修为境界并不算高,也就开了四五窍而已。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船上一名身穿铠甲之人对着楚陌高声喝道。 楚陌笑道:“你们方才放某家冷箭的时候,怎么没想起问我名字?现在才问,晚了!”只见他从水面上一蹬,整个人垂直得踏上船尾,“砰砰砰”几步就冲上了甲板。 那名弓箭手也一直没有放弃射杀楚陌,可哪怕他把船舷都射成了刺猬,也没能射中楚陌一箭。 “这……这……这怎么可能,你不过是一个入窍修士,怎么可能躲过我的九星连珠箭?”弓箭手骇然失色,口齿不清地道。 楚陌才不理他,径直朝着那名身穿铠甲之人冲去,身穿铠甲那人似乎也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赶紧拔刀,准备要摆好阵势于楚陌一战。 可楚陌虽然只有入窍境,但肉身经过红色仙果改造之后何等强大?不管是速度,力量还是反应都有了成倍增长,铠甲男子就是那一愣神,已足以让楚陌从他手中抓住机会。 只见男子的刀方才拔出一半,楚陌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右手握住了男子手中的刀,而此时,弓箭手的有一波箭羽再次降临。 不得不说,弓箭手的箭术真的很强大,然而楚陌此刻已经到了铠甲男子身边,如何会让弓箭手把自己逼退?他抓住铠甲男子,身体一转,那九支箭羽正好落到铠甲男子背上,射出一个九星连珠图案。 不得不说铠甲男子的铠甲质量不错,哪怕是威力如此强大的箭羽,也没能将他的两层铠甲射穿,否则楚陌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楚陌夺下铠甲男子手中的长刀,鬼魅一般的身法展开,朝着弓箭手冲去,这弓箭手的轻功也不差,但楚陌的速度却更甚一筹。 “噗!”一刀砍下,弓箭手便被劈成两半,楚陌将他手中的弓和腰间的箭壶取下,这时候船上的其他人才刚刚反应过来。 这两人就是船上修为最高的人,已经达到了入窍境界较高的水平,其他人实力就不怎么样了,楚陌先是一阵箭雨带走了其中五分之三的性命,然后提到上阵,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将船上的带甲之士和水手屠戮一空。 他一脚把船舱门踢开,却见里面都是昏昏沉沉的一堆普通人,楚陌一看,干脆把这些人全部捆到一起,扔到大船旁边的一艘小艇上。 ”水手,有没有水手?”楚陌吼了几声,却没人答应,他一看满地的尸体,突然兄中一股嗜血之意蓬勃升起,楚陌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欲望胜过了理智。 “管他的,这么多人,可都是入窍高手,这在九州上可不容易见,虽然我修为已经达到了瓶颈,可这些高手的血定然能助我自然经更上一层。” 楚陌打定主意,便利用起船上这些高手的血肉练功。 死人血脉不通,楚陌虽然重新将这些人放血,还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弄出一个血池来。 这么多入窍高手,要是曾经的他,肯定就已经疯狂了,可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些鲜血,不过是用来解渴的饭后饮品罢了,他需要更多更好的鲜血! 在这些人身上,楚陌还找到了一张航海地图,原来那名弓箭手就是这艘船的船长,却被他那样简单就杀了。 这艘帆船体型巨大,设计奇特,可到底还是帆船,楚陌也是驾驶过不少船只的,他功夫又高,有了海图,十几人才能驾驶的船只他一人就能操作。 …… 半月之后,林港城码头上飘来了一艘散发着恶臭的巨大帆船,哪怕港口当中那些贩卖咸鱼的渔船,味道也没有这么大。 港务官在例行上船检查之时却发现,这简直就是一艘从地狱开来的鬼船,船上的景象触目惊心,简直就像沙门所言的阿修罗地狱一般恐怖。 而它们在船舷上还找到了十多名活人,这些人早已昏迷不醒,面色枯黄,毫无精神,据城里的医生说,他们起码已经饿了半个月,可奇怪的是他们都没有死。 而随着这些人的醒转,林港的居民也知道了他们的来路,原来这艘船是瀛台岛东河城来的贸易商船,而船上这些活下来的人则是河城来的商人。 让这些商人惊喜的是,他们的货物竟然大部分都没有丢失。 这更给船上几十号船员的死亡添上了神秘色彩——被某种疑似宗教仪式的手法杀死,最后却没有带走船上的货物,那杀人的到底是人是鬼呢?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楚陌也从另一边进入了林港。 过了两天,又一个消息传来,说林港旁边的岳山镇出现了神秘鬼怪,一夜之间,岳山镇小岳帮全部死绝,而小岳帮之人的死相,与林港中那艘鬼船上的船员死状一模一样。 这又在林港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整个瀛台岛西都人心惶惶。 ------------ 章一百六十九 公开的秘密 楚陌当然不会去管自己的行为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因为他算是差不多搞清楚了,这个岛上人的战斗力虽然比九州高一些,但也并不会高太多。 在各个大城市中,坐镇有天人高手,而在小城镇里,就只有像自己一样的入窍之辈罢了,而现在的他,基本可以说是同阶无敌的存在,可惜他从未见过天人高手出手,否则他都想试试看能不能打败天人境了。 于是楚陌就开始了自己的疯狂屠杀之旅,他来无影,去无踪,屠杀一个城镇里的高手甚至用不到半个时辰,等有人发现不对之时,他已经扬长而去了。 楚陌如此做的原因,并不全是因为他体内的血源嗜血,而是他有着更高远的目标——他想要突破到天人境。 他修炼的是自然经,那自然是以杀证道最好,事实上,在他将那一艘大船上的人屠戮一空之后,他就隐隐感觉自己找到了突破的契机。 气机变化之下,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道路在何方——杀!杀!杀! 既然这个世界不公,那就举起自己手中的刀,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个朗朗乾坤!不,不仅是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更要杀到阴阳逆转,杀到天地变色。 天上地下,无物不杀! 楚陌感受到了自己的使命,感受到了自己的意志,无比的自信从他心中升起,他拔出了刀,开始了自己的屠杀之旅! 在连续屠杀了六个城镇之后,楚陌终于还是被人盯上了,林港中的天人高手出动了,林港周围的城镇自然都是依附于他们,他们有必要也有义务保证他们的安全。 若他们不能解决掉楚陌这个隐患,那他们怎么能得到其他城镇的信服? 作为一名感应境高手,何虚同样感觉很无奈,自己中年突破至感应境,已经失去了进入仙门修行的机会,而仙门之外的凝煞之地何其之少,作为一个小字辈,他必须要等待,熬资历,熬到一定程度,等待家族赏赐,方可凝煞。 而今楚陌这么一个杀人狂魔,作为新进的感应境,他毫不意外的被派来斩妖除魔了,原本他觉得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毕竟从各种痕迹来看,杀人者也不过是一个入窍境罢了,自己作为感应境,想要杀他还不是轻轻松松? 哪知道这个杀人狂魔相当狡猾,自己从野林镇追到山河镇,又从山河镇追到枫林镇,饶了一个大圈子,费了莫大力气,连对方的毛都没摸着一根,反而让他又屠了四座城镇。 当然,最后何虚还是追上了这人了,何虚很不爽:“说吧,你想要怎么死?死之前,我允许你报上名字。” 楚陌冷冷一笑:“你就这么自信能杀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何虚已经冲上来了,何虚的兵器是就是他的一对拳头,他是天人境,能够调动周遭元气,每次出拳都能带动起剧烈的天地元气变化,烈焰,狂风,雷雨,接连不断的从何虚的拳头上打出。 楚陌不敢大意,一口血刀防守的滴水不漏,然而耐不住对方的元气攻击,他竟然受伤了! 这是他上岛以后还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何虚久战不下,心头也烦躁,于是拳势越发的猛烈,打得楚陌血肉横飞,节节败退。 “哼!终于还是要使出那招吗?”楚陌受伤越来越重,只好拼命一搏。 “化血归元功!”楚陌这些天杀了几百个入窍以上的高手,体内积聚着大量的血气。 此刻突然爆发出来,顿时掀起滔天血浪,何虚甚至被这突然爆发的血浪冲击到了远处。 漫天的血雾飞舞,整个森林被完全染红,甚至连天空似乎都被这些血色侵染了一般。 这等狂暴的血气侵染之下,楚陌也变得与从前极为不同,他就像变成一个被拨了皮的血人。 皮肤是鲜红的,眼睛是鲜红的,哪怕是毛发也是鲜红的,他的肌肉蹦起,宛如一根根有力的巨龙。 楚陌一跃而起:“去死吧!” 血光从刀头绽开,倒在地面上的何虚猛地闪了一下,然而胸口还是蹦出了无数的鲜血。 楚陌脸色变得狰狞:“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杀你的人叫楚陌,你到了阎王爷那里可不要忘记,我在来生等着你!哈哈哈哈!” 楚陌使用了化血归元功,不敢在此多呆,赶紧朝着远方逃去。 辛亏此地离一个城镇不远,楚陌在城外又杀了几名入窍高手,将自己亏损的血气补上,这才没留下太多后遗症。 这次使用化学归元功之后,楚陌发现自己那种疲惫的状态持续时间也短了许多,而且哪怕是在疲惫状态,他也有了往常七分的实力。 这个发现让他大为兴奋,“难道是那个仙果的功劳?我的身体比以前强大的多,对化血归元产生的不良后果抵抗能力也强了许多。” 然而楚陌高兴之余,却没有想到,何虚虽然左胸口被他劈开,却没有死去。 林港何家,立家的靠的就是一门秘术——神愈术,何虚在这门秘术帮助下保住了性命,从此以后,血剑楚陌的名号便随着他的画像在瀛台岛西部流传开来。 他成了所有人欲杀之而后快的对象。 楚陌在偷偷屠杀了几座城镇之后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也因此几次陷入困境。 不过有句话说祸兮福所倚,楚陌也算是因祸得福,在一次范围杀之中领悟到了杀之真谛,由武入道,突破到了天人境,将围杀他的人性命全部留下。 而从那以后,林港西部再无杀人狂魔“血剑楚陌”的消息出现,人们都以为是几座大城中的高手出手解决了他,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楚陌已经到了瀛台中部了,这里很有趣,竟然也叫青州。 而楚陌之所以从林港来到青州,除了因为他在那边结下了太多仇家,并且突破了天人境之外,还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或者说是一个在此方豪族那里公开的秘密——这里竟然有传说中的仙门,瀛台派。 ------------ 章一百七十 潮水逃生 如今之计,似乎只有面对面地硬拼了。 楚陌握紧手中的“银电”,半是紧张,半是兴奋。 他已经多久没有遇上这样的危局了?上一次需要用剑对付那么多的对手似乎还是八年前,他被师傅扔到山坳中的妖兽窝时。 也正是在那里,他突破了基础剑术的风格,走出了专属于自己的剑道,也是在那之后,他得到了门中长辈的一致认可,被授予了在宝物众多的术剑门里也算神兵的“银电”。 自此,少年带着背上的两把剑,正式踏入了修行的门槛,也正是靠着那两把剑,一次又一次的打败各路对手,完成各种师门交予的任务。 但当初那种命悬一线的危机情形,却再没有出现过。 哪怕是在面对星城的神照高手之时,楚陌也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在”净身神咒”的加持之下,他的反应,速度,力量,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这种状态,几乎可以说已经超过先天境能达到的极限,所以他才能迎着对方的剑气,在一瞬间内斩出无数剑,凭借神兵之利将对方兵器损坏。 那时候的他,几乎就是一个初入神照境的剑客。 然而净身神咒并不是他想施展就能施展的,能大幅度加强身体素质的法术,对身体的负担自然也是极大,以他的修为,七天之内只能施展一次“净身神咒”,否则精神就会承受不住,而他的身体,更是需要半个月来恢复,承受一次“净身神咒”之后,半月之内就无法再来第二次。 因而在结束战斗之后,楚陌对伊然那次下意识的攻击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那时的他,“净身神咒”的效果刚刚消失,正处于很严重的虚弱期,只是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让当时的伊然看出来罢了,而带着伊然上路,也是因为害怕路上有意外变故发生,若是那样,伊然还能帮上一些忙。 吃了莫锋的亏之后,他对别人更不信任了! 热血涌上心头,兽群也随着奔涌而来的浪潮冲了过来,好在楚陌先前的雷击虽然没能将兽潮完全击溃,但也打乱了他们的阵型,尤其是正面朝向楚陌他们的妖兽,很多都死在了雷电之下。 而妖兽由于战线拉的过长,所以并不能一涌而上,反而是三五成群的分批朝楚陌冲击。 这些妖兽大多数都只会一个催浪的神通,但是此时是在岸上,江水虽然已经将大地淹没,可水并不深,这催浪神通在此根本没法发挥太大的作用。 所以大部分妖兽只能用巨大的躯体来冲撞,以他们在水上奔腾的速度加上那巨大的体重,即使是单纯的冲撞也要胜过许多武者精妙的招式,一力降十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说说一批妖兽只有三五个,但是他们体型巨大,轻轻松松就能将将楚陌他们的后路覆盖,因此楚陌此刻虽然热血沸腾,情绪高涨,但打起来也是艰难无比。 一力降十会,正是他这种技巧性剑客最大的克星,何况,他并不仅仅是要保证自己一人不受伤,还要保护身下的地瓜,那才是他们逃命的真正本钱。 要是地瓜出了什么差错,那他和伊然今晚恐怕就要葬身鱼腹了。 楚陌手中的银电正如其名字一样,与远处的雷光交相辉映,仿佛一道真正的雷网,将楚陌的面前覆盖的滴水不漏,强行抵御水中妖兽的冲击。 与此同时,楚陌也在不断还击,银电每次出击,都会刺向妖兽们的要害之处,简介,高效,正是楚陌剑法的特点。 他必须主动出击,否则一旦让妖兽贴近地瓜的话,他们逃命的旅程就会大大受到影响。 三个,四个,又是三个,在连续杀灭了九批妖兽之后,楚陌终于感觉自己有些不行了。 对付妖兽最困难的不是将他们杀死,而是挡住他们的冲锋,几百公斤的妖兽高速冲锋,那是多么恐怖的力量?而这些冲击产生的能量全部都由楚陌一人抗下,他要是不累的话,那就是真正的人形猛兽了。 而事实上,楚陌无论是耐力、力量还是速度,比之同阶武者都还要强上一些。 术剑门号称术剑双精,门下个个都是武艺高超,术法精妙的武法双修之人,这令真界的许多门派都感到疑惑,因为一般来说,武艺和法术是没法同时修炼的,真气和法力,那是两种互相冲突的力量,二者之间如同水火,存在于同一个人体内的最终结果就是爆体而亡。 而另一方面,武者达到神照境之后,也会开始拥有神通,元力有了法力的特性,能够释放一些简单的小法术,这也让真界的大部分修炼者对术法双修没什么兴趣。 术剑师会的虽然多一点,可在战斗力上,却没法和其他顶级传承拉开差距,反而双修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然而楚陌这个术剑门人却是真正知道术剑双修的秘密所在。 说白了,术剑师,也仅仅是比较特别的术士罢了,从根本上来说,他们是术士流派,与武者完全不同。 他们之所能够施展出精妙的剑术,拥有武者一般强大的肉身,全都是因为术剑师从小就内服外用各种秘药,强行将身体素质提上来的缘故。 而楚陌,作为他们那一代最优秀的术剑师,他能承受的药力是同辈其他术剑师的两倍,而作为掌门弟子,他也不缺少资源,因而他的肉身格外强大,甚至比同阶武者还要厉害几分。 另外楚陌他能挡住妖兽冲击还多亏了地瓜是一匹进化过的龙马,换作是普通马的话,哪怕有楚陌挡着,可光是剩余的冲击力都足以让他们失去平衡。 “要是我会凝水为冰的法术就好了!“楚陌暗自叹息一声,术剑门的法术分为两种,一种是雷法,还有一种则是针对精神的法术,也就是俗称的拘鬼之法,至于五行法术,他们也就会放个小火苗之类的,避免了使用火石的麻烦。 ------------ 章一百七十一 沧江 第二日,楚陌、伊然与何林等人一同上路。 众人一路上都表现的小心翼翼,生怕再次发生义屋那样的事,要不是有楚陌在的话,恐慌说不定早已在队伍当中蔓延开来。 好在接下来的路途都很顺利,不仅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甚至连过去常常出现的小问题都隐踪匿迹了。 经过五天的长途跋涉,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河城。 河城,位于沧江之畔,而沧江古称河水,其是东陆有记载以来,沧江边上修筑的第一座城池,河城之名也由此而来。 沧江起于西南莽莽群山之中,绕过星湖之后,便朝着东北一路奔涌而去,最后从溪谷汇入北海。 沧江两头狭窄,中间宽阔,将东陆分为西大东小的两部分,而河城,就处于沧江最宽阔之处,这一段河水流量最大,水面也最平静,江中水产丰富,周遭地势平坦,人口众多,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 大河必出名城,河城就是这样一座城市,在星城兴起之前,它一度上东陆上最大的城市,而即使是现在,河城也能稳坐东陆第二大城市的交椅。 河城沧家,是一个比星城星氏更为古老的家族,东陆八家:沧刘星风、姬陆北赢,沧家居首,其实力更在星家之上。 但是星家背后还有一个星盟,沧家却是孤家寡人一个,宛如一头巨龙,盘踞于沧江边上。 墙,是漆黑的墙,城,是雄伟的城,人,是英姿勃发的人。 这,就是河城给楚陌的第一感受。 那城墙上的一块块黑色砖石,被夕阳蒙上一层淡淡金光,一股厚重的沧桑气息扑面而来,楚陌骑在何林给他准备的一匹骏马之上,怔怔地望着城墙出神,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人类从蛮荒之中走出,披荆斩棘,筚路蓝缕,战胜洪水,驱逐猛兽,最后定居于大河之畔,巨石,黄泥,被一层层地高高垒砌,兽皮缝制的旗帜在城头高高飘扬,那就是文明的初始! 巫术,法术,神术,武术,都在这时候相继出现,正是因为开发出了这些超凡力量,人类才能在落后蒙昧的时候建造起河城这样宏伟高大的建筑。 而随着而起的,则是不断的斗争,与天斗,与地斗,与兽斗,与人斗! 如今,东西两陆上不适应人类居住的地方已经很少了,没有了外敌的压力,人斗,则成了主题! 门派,世家们掌握着珍贵的奇功秘籍,掌握着足以让山海颠覆,河水倒流的雄奇伟力。他们用这些自古流传下来的超凡力量护卫乡邻,同时征收平民们劳动成果,反过来又将这些劳动成果转化成更多的高手,积蓄着更强大的力量。 他们统治着山川河流,天空之下都是他们的牧场,哪怕是先天诞生的神明,也只能僻居于大陆的角落,偏安一隅。 “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铜铁炉中翻火焰,为问何时猜得?不过几千寒热。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 …… 伊然抱着白城誓约,坐在地瓜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河城内的一切,楚陌则骑着一匹枣黄色的驽马跟在她后面。 这不是伊然第一次来河城,沧江对面就是翼族的领地,胭脂谷与河城虽然谈不上友好,但是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而作为沧江两岸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河城与胭脂谷有着重要的商贸往来,伊然作为胭脂谷七家之人,曾多次到此执行任务。 河城沧家是一个奇怪的世家。 在其他门派世家都忙着征伐异族,吞并其他势力之时,他们却仍旧不声不响的过日子,好像这世上的争端与他们毫无关系一样,他们既不远交,也不近攻,以一种遗世独立的超然姿态俯视世间。 作为天下第一大世家,他们当然有这种底气与实力去保持绝对的中立。 虽然没有扩张地盘,但这种中立的姿态同样给河城带来了极大的好处,每到战乱之时,河城就会涌入一大批流亡而来的高手,商人们也同样喜欢这个没有战乱的自由之城。 在过去的几千年中,由于星盟的强势崛起,星城一直在拉开与河城的距离,可到了最近几百年,这种差距反而越来越小了,不得不说这都是河城中立策略的功劳。 不过这次河城给伊然的感觉与过往大有不同,这种不同不是因为河城变了,而是伊然自己变了,或者说是因为河城之人看她的眼神发生了改变。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伊然胯下的那匹马。 地瓜食用了何林叫人带过来的“血龙草”之后,便陷入了沉睡,好在何林的商队当中用来拉货的驽马不少,不仅能载上伊然与楚陌,甚至还能把沉睡的地瓜一并运走。 地瓜沉睡了三天之后才醒来,而它醒来之后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过去的地瓜通体乌黑,皮毛顺滑,形貌雄健,精神完足,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骏马。 而如今的地瓜除了还是像煤炭一样乌黑之外,和之前已经没有了半点相似。 它的大腿是如同虬龙一样爆炸突起的肌肉,它的眼睛是金色的重瞳,威严的气息从其中弥漫出来,使人望而生畏,它昂首挺胸,在河城的街道上信步而行,仿佛君临人间的上古帝王。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额角的那对肉角,这对形如含苞待放的小荷骨朵,然而那股剑指向天的锋芒气势,却是它可爱的外形也难以掩饰的。 所谓头角峥嵘,大抵如此。 爆炸的肌肉加上不凡的外表,自然使得地瓜成了街道上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无数目光朝伊然这边看过来,不过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像是完全没看到马背上的美丽女子一般,双目炯炯地打量着地瓜。 “那是什么马?难道是传说中的龙马?”有人向旁边的同伴道。 他的同伴摇摇头:“龙马我见过的,二公子的‘流星’不就龙马么,它可没有长成这种奇怪的模样。” ------------ 章一百七十二 既往已 楚陌在踏上这间屋子屋顶的时候,就发现了三股气息,其中两股是埋伏着的两个杀手,另一股却是他曾经遇到过的伊然。 联想到莫锋曾经说翼族人和赵无妄一事有所关联,他便决定到下边来看看。 避开那个弓箭手围杀的同时,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帮手,何乐而不为呢?他可不觉得一个气息萎靡的翼族出现在此地是因为做客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伊然先开口道。 “楚陌。”楚陌透过门缝一剑把门锁斩断,门外站着两个守卫,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陌制服。 “我叫伊然,两次承蒙你搭救,实在是感激不尽。” “你怎么会被龙虎会的人抓住的?你不是长着翅膀吗?”楚陌好奇道。 龙虎会此时乱作一团,到处都有人呼喊乱叫乱跑,偶有注意到两人的,也都只是一些杂鱼,连楚陌一击都挡不住。 “我带着那个箱子飞行不便,结果被他们这群人给注意到了,而且他们有一个神射手,我翅膀被射中,很快就落了下来。”女子语气当中带着点点忧郁愁闷。 “看来对你而言,那个箱子是很重要的东西……麻烦来了,你能够战斗吧?”两人绕过回廊,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队穿戴整齐的白衣人。 狭路相逢,只能动手了。 楚陌左手宝剑电光闪烁,仿佛道道银蛇乱舞,“给我破!” 几个冲上来的白衣男子没料到楚陌还有这一招,顿时被电的不省人事,其他人见此,都吓得驻足不前。 “你们怕什么?看我的。”后面一个长相粗豪的男子吼道,推开人群,朝着楚陌冲来,他身上覆盖着一层土黄色的真气,楚陌的雷电劈到上面就像劈到了土石之上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楚陌正要收手,换剑与他搏杀,忽听耳旁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你继续电他们,这个人我来对付。” 话音未落,一道闪耀的金色光芒从楚陌眼前一闪而过,金色的光芒洞穿了冲过来那个男子的真气防护,在他胸口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令人吃惊的是,这个洞切口整齐光滑,一点血迹都没有,而粗豪男子对此毫无知觉,至死脸上都还带着得意的笑容。 仿佛那不是一具血肉之躯,而是一尊没有心脏的雕像。 楚陌撞开男子的尸体,身前电网再度扩大,那群白衣人此时早就被两人的手段吓破了胆,飞也似的四散逃开。 然而伊然似乎根本不想给他们逃命的机会,手中墨玉弓没有丝毫停歇,一箭就会带着一条性命,短短数息之间,地上就躺了五六具尸体。 “他们可是星盟的人,你就不怕得罪了他们?这件事原本和你无关的。”龙虎会的帮众穿的都是玄色短打,联想到前来袭杀自己的银甲男子,楚陌断定,这些定然是星府的人。 星府之人好银白两色,天下皆知。 “星盟的狗贼,我杀的就是他们,若我所料无差的话,龙虎会的人之所以盯上我,也是因为星盟的授意!” 楚陌原本是想试探下伊然对星盟的态度,莫锋只说翼族人和赵无妄一事有关,却没说他们究竟是敌是友,和地头蛇星盟又是什么关系。 她的话却让楚陌心中一凛,先前星府之人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而他接触莫锋之时用的是李泠这个假名,因而他便没把自己暴露的事往莫锋身上联想。 可若是照伊然的说法,龙虎会本身就听命于星府,那兄弟会呢?同为星城的地下势力,若是龙虎会有星盟的支持,那兄弟会怎么可能没有? 要是星盟一开始就在打自己主意,并且让手下耳目打探的话,那他们能在此地截杀自己,并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现在明白却是太迟了些! 再想到自己在前段时间的遭遇,找了三年,连半点关于术剑门的消息都没听到,在林港却一下子出现了两条,并且两条消息互不相干,还正好都在星城附近,这难道真的是天意吗?恐怕是陷阱的成分居多! “你和星盟是什么仇?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伊然见楚陌陷入沉思,主动开口道。 “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仇?恐怕他们和我没仇,倒是我和他们有着血海深仇!他们大概是想要斩草除根吧。” 楚陌冷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或许三年前赵无妄真的来过星城,或许他也真的杀死了三名神照高手,甚至连蛇妖吞服奇石修为大进都是真的,然而这所有的真相,都只是一个个诱饵,一串诱他上当的诱饵。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正高明的谎言都是这样,对方告诉你的所有事情都是经得起检验的,当你验证了其中的大部分信息之后,自然会对他给出的结果深信不疑。 星盟为什么要杀自己?楚陌觉得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便是术剑门神秘消失的罪魁祸首,自己侥幸逃过一劫,所以他们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血剑楚陌,在东陆他可是大大有名,江湖传说他武艺高强,术剑双精,更关键的是,他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是个丧心病狂的疯癫之人。 若他是星盟之主,有这么一个敌人,哪怕这个敌人现在还不知道真相,也定然会想办法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楚陌现在是先天巅峰,想要杀他虽然不易,可对星盟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以办到之事,而若是等楚陌到了神照境,他们再想动手,那就不是常规办法能行的了。 事实上,楚陌也对当初术剑门的神秘消失有着极大的困惑,术剑门虽然自七十代掌门失踪之后就逐渐没落,可也有十几位神照高手,掌门花弄影更是活了三百多年的老牌高手,谁也不知道他的修为究竟到了哪一步,这种实力,放在东陆,比之超一流势力丝毫不差,怎么会说消失就消失? 能办到这种事的,楚陌相信也只有那几个传承了无边岁月的势力,星城星府,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 章一百七十三 数风流人物 张鹏在城主府吃瘪的时候,莫锋则在兄弟会的总部,一家名叫“神运”的赌场里,小心应付着楚陌。 “李师,这就是龙虎会的大概情况,据我所知,那条蛇妖就在这个位置。”两人的面前的桌子上用石炭画着一张简略的地形图,莫锋用炭笔在图的右上角画了一条波浪线,然后道。 “关于蛇妖的具体情况呢?比如说它灵智如何,一般什么时候进食,吃哪些食物,你们有没有了解?我要冲进去杀死蛇妖很容易,但是我不想暴露自己,你懂吧?”楚陌转过头看着莫锋的一双血眼。 “这模样,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却从未见过他的气息。”楚陌暗自狐疑。 “这个嘛,蛇妖的灵智很高,和常人几乎无异了,这还是它变异之后发生的变化,它还能用尾巴夹着炭笔写字,可是并不会说话,这些事情下城区许多人都知道,另外据我所知,它和流云有一种特别的交流方法,可惜这种交流方式除了流云谁也不懂。” “至于进食,青蛇体型虽然比起一般的蛇而言要大很多,可它并不是那种天生的蟒蛇成妖,因而食量并不算大,差不多也是一日三餐,血食和各种粮食都吃,据我的探子禀报,流云甚至经常和它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许多人都说,他和那只蛇妖简直是亲如兄弟。” “亲如兄弟?万一那是一条母蛇呢?”楚陌适时地表现了下自己的诙谐风趣。 “这个……这个我们倒是没想过,也不知道蛇妖究竟是公是母。”莫锋倒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哈哈,莫老大,不用这么认真嘛,我就开个玩笑,它是公是母都活不过今晚了,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不过我的……” “李师尽管放心,赵无妄的消息虽然没几个人知道,也似乎与什么秘宝有关,但对我而言,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能换你出手一次,我已经相当满足了。” 莫锋忽然想起方才在来的路上,有人向他汇报的消息,说是跃马客栈中有神秘人大打出手,客栈护卫首领“烈焰刀”孙雷前去阻拦,却被一名骑着马的黑衣男子一件剑削断兵器,另外还有个手下看到月下有生有翅膀的神女一闪而过。 他并没有将骑马男子和楚陌联系在一起,因为楚陌并没有骑马,他那对双剑此时也隐藏在斗篷之下,甚至就连他浓密的大胡子,也被他在来的路上用法术清除掉了,故而呈现在莫锋等人面前的其实是一个阳刚俊朗但不失清秀的青年。 “生有翅膀的神女,我看是六翅翼族吧,这群没见识的家伙!”莫锋心里暗自鄙视了下手下,然后对楚陌道:“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先给李师讲一部分我知道的情报,赵无妄这件事,其实和胭脂谷的六翅翼族有关。” 六翅翼族,其实就是翼族,但是因为“翼”和“异”同音,而异族是对人族以外的其他种族的统一称呼,所以一般在口语中都将他们称作六翅翼族以示区别。 六翅翼族并非人人都是六翅,甚至说,几乎没人见过生有六翅的翼族,据说,当翼族修炼到神照境的巅峰,就能长出三对翅膀来,而他们的祖先,传说就生有六只翅膀,所以人们便以六翅来称呼他们。 可这当中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突破了先天境的修行者,都被通称为神照境,所以其中强者和弱之间的实力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神照无尽,说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况,从来没有人号称修炼到了这一境界的尽头,哪怕是传说中的“弑神者”,人称“武圣”的“莫问天”,在其流传下来著作中也自称还在神照境。 所以这个神照境巅峰,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谁也不清楚,是接近神明了吗,还是甚至已经超越了神明? “翼族?”果然,楚陌听到这个消息,眼睛眯了眯,暗道:“这么巧?刚好在跃马客栈我也遇到了几名翼族,他们到星城似乎也是在执行什么神秘任务,早知道就该问一问那个翼族小姑娘的。”他脑海之中浮现出伊然在月光下飞行的那一幕,“不得不说,她还真的挺漂亮的。” …… 星府,星城城主星阳结束一夜的修行,正在对着面前的水晶银镜整理衣冠,这面镜子足有一人大小,清晰程度绝非一般铜镜可比,用纤毫毕现来形容都不为过,星阳的夫人第一次见到这面镜子的时候,甚至在它面前照了整整一天。 一阵清脆而短促的敲门声传来,“进来。”这里并不是星阳的卧室,自从夫人过世之后,星阳就再也没有去卧室睡过觉了,他一般都是在这间房里冥想修炼,增强修为的同时,还能方便处理各种事务。 星府的规矩很多,但是星阳本人的规矩却很少。 一个穿着红线黑衣的男子走到星阳背后附耳说了几句话,男子能明显感觉到,当他说出“赵无妄”三个字的时候,星阳正在整理衣服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的踪迹?既然如此,那就照原计划办,安排我早就做好了,这是印信,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黑衣男子接过星阳递过来的半截玉佩,冷冰冰的,“大概是在主上身边放的太久,不知不觉中沾染了他的气息。” …… 而另一边,楚陌告辞了莫锋,朝着下城区的东南方向走去。 这次他没有戴帽子,但是仍旧把双剑隐藏在了斗篷下面,就像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青年,因为现在已经是白天了,遮得太严实反而会惹人怀疑。 当然,在下城区这种地方,他仍旧显得有些特殊,因为这里的人少有他那样干净的,不论是眼神、面孔还是仪容。 楚陌的轻功并不算好,所以他一般都是以马代步,只是现在地瓜被他放走,不在身边,他只好徒步前往龙虎会的驻地。 ------------ 章一百七十四 还看今朝 星城星氏,东陆的超级世家,星盟的巨头之一,也是星城的主人,据说他们的祖先自天外一颗星辰中落下,那个地点就在星湖边上,也就是如今的星城。 当时这里还是荒芜一片,星祖天生宿慧,还是孩提之时就能吸收星辰之力修炼,也因此被当地部族认为是星辰之子,他在荒野当中教授当地部族捕猎野兽,打捞湖鱼的新方法,后来被推选为部落族长,于是他便以星为姓氏。 这个神乎其神的故事在东陆上广为流传,时常以小孩子的睡前故事出现,尽管许多人都对此呈怀疑态度,可星氏依旧宣称这就是真实的历史。 每六十年,星辰轮回之时,他们就会举办盛大的祭祀典礼,同时在城中发放免费的酒水和食物,邀请在星城的所有人一同参加,据某些博学之士考证,这也是他们祖先的传说能在东陆上广为流传的原因之一。 此刻星府的守门人刚刚睡醒,距星府规定的开门时刻还有段时间,他打了个呵欠,拿起一旁炉子上的水壶,推开门,朝着不远处的水井走去,烧水泡茶,这是他一天工作的开始。 守门人提着水壶,刚走到井跟前,“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星府的大门又高又厚,里面是沉重的黑岩木,外面还包裹着一层坚固的铁皮,想要让声音从门外传到里面来,必须要有极强的内力才能做到。 “谁啊,再等一刻钟,到时候门自然就开了。”守门人一边打水,一边转过头,对外面道。 他的声音凝成一束,穿过高大的院墙,落入门外那人耳中,而一旁树桠上早起的鸟儿,却好像完全没听到这声音一般,仍旧站在枝桠上自顾自地鸣叫着。 星氏是高门大户,各种行事皆有规矩法度,高声喧哗是绝不允许的,因此就连守门人都是内功深厚的高手,足见其底蕴根基之深厚。 “我有急事要禀报!”门外那声音又道。 “有急事也不行,只要不是天塌下来了,晚些个一时半刻耽误不了大事。”守门人的声音淡淡的,仿佛看透了人间沧桑变化。 事实上也是,自他作了这星府的守门人以来,尽管修为再没有丝毫长进,可他自认为在心境上,却有了极大的提高,说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也毫不为过。 这些年,大小事情他遇到了无数件,对此他最大的感受就是,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失了大户人家的气度,绝不可惊慌失措,高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这才是一个星之子该有素质,也是世家大族真正优于其他暴发户的底蕴。 所以他若是不管星府规矩,将外面这人放进来的话,不论对错,他得到的都不会是奖赏,唯一可能的只有惩罚。 外面来传信那人又争辩了几句,守门人却说什么也不开门,最后干脆没了声音。 传信之人气得在门外直跺脚:“他马的,这些高门大户就是屁事多,老子拼了老命过来替你传递消息,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 他乃是先天高手,兄弟会里坐第四把交椅的头目,平日里哪里受过这等气:“背靠大树好乘凉,这话说的真是一点没错,他娘的星府一条看门的狗都能给老子摆架子,看脸色,我呸!” 果如看门人所说,过了大约一刻钟,大门才缓缓打开,开门之人除了看门人,另外还有一个小伙子,武功也是不俗,两人并不是直接将门推开,而是各自搬动一根杆架,通过机关开门。 大门旋转时发出缓慢而巨大的“嘎吱”声,“门造这么结实,弄这么多花样有什么用?轻功高手一跃还不就翻过去了,要是遇到厉害的术士,这大门恐怕更是一击就报废了!”报信者暗自不忿道,对星府之人的蔑视又深了几分。 “现在我可以去报信了吧?” “不行,星府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你家啊,你想进就进?”老头不屑地看着面前这个精壮的中年男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子,一点规矩都不懂。”他暗道。 “你……”报信人今天连续两次吃瘪,不禁怒火中烧,好在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及时想清楚了自己目前所处的境遇,“这里是星府,高手如云,必须要忍。” 不得不说,他在兄弟会只能做到四把手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见识太过浅薄,又容易热血上头,可他能在下城区这种地方,从一个流浪儿,逐步混到今日这个地位,也是托了他能及时转醒,敢于低头这种性格,或者说是天分。 “那我想向城主汇报急事该要怎么做?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了,我是下城区兄弟会的张鹏。” “兄弟会?你们换头目了?我记得以前都是一个红眼睛的人来这里。”看门人不直接回答张鹏的问题,反而打量着他,一幅兴趣浓厚的模样。 “妈的,要是他能来,我哪里还会在这儿受你个狗杂种的气!”张鹏想起这件事气就不打一处来,莫锋对兄弟会的掌控力很强,会中虽有六大当家,实际上却是莫锋的一言堂,对联系城主府这种大事,他从来都是不假人手。 而实际上,兄弟会主动联系城主府的时候也少,平日里主要还是城主府派人来交代他们去做一些事情。 张鹏这时候满心怒火,却忘了这次莫锋派亲信来叫他联系城主府之时,自己那种溢于言表的兴奋之情——这可是结交上层人物的大好机会,别看他也是个先天高手,可在真正的大势力眼中,却和路边的蝼蚁没太大区别。 “莫老大他被麻烦事缠住了,分不出手来,所以才叫我赶紧来府上报信。”抱怨归抱怨,该怎么说张鹏还是很清楚的。 “这样啊,既然你是兄弟会的人,那就在这里先等等,我叫人去帮你向风执事传话,他就是专门负责联络你们兄弟会的。” “娘的,这个莫锋也不把事情说清楚,这么关键的信息都能漏,害老子白费那么多口舌!”可他却不知道,莫锋能传递出来最关键的信息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 章一百七十五 神迹 阴阳鱼越转越小,到最后时,已经只有鸡子那么。 楚陌轻喝一声:“收!” 阴阳鱼朝他飘来,没入眉心当中。 一股困意袭来,楚陌早已做好了准备,捡起放在一旁的役灵符,甩向烛台,一股淡淡的青烟冒出,他便沉沉睡去。 役灵符,听着与法海派的著名符咒驱役万灵符有些相似,但在斗法效果上两者可谓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驱役万灵符乃是绝顶雷法,一道天雷下来,就算是先天顶峰,接近神照的高手,也很难抵挡住。 而役灵符,不过是术剑门的一种小手段,能暂时增强人在静息状态下的警觉性,防止在冥想或是睡觉时被人偷袭。 …… “小姐来了没有?”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 “算算日子,这两天应该就到了。”另一个声音道。 “那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需要我们如此大费周章地带回去?我可是一天都不想在星城多呆.” “有些事情,我们最好不要知道,知道太多,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房间里一下子静默下来,只有老鼠在床脚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里的耗子真烦,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连床板都能摇动。”最先说话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开口。 “呵呵,星城嘛,星湖里每天都要扔下去几十具尸体,这是讲究些的,不讲究的,可能随便找个臭水沟就处理了,这些耗子吃过的人说不定比你杀死的还多。” “但肯定没尹天你杀的人多。”先开口那个人声音简洁而明了。 “哈哈哈,的确肯定没我多。“ “诶,人类就是这样,大人物们根本不会在意普通人的死活,只要没有动他们盘子里的东西,他们才不会管城里发生了什么呢。” “你这是是在替他们感到惋惜吗,在我看来,人类死的越多才越好,他们死了,我们这些他们口中的异人才有更多的生存空间。” “这耗子当真成精了不成?”先说话那人再次感觉到床板的震动。 “伊林,不对劲……那震动是不是从你左边传来的?” “是啊,怎么了?”伊林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快起来!恐怕是箱子出事了。”尹天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只见他右手一道光芒闪过,熄灭的烛台又再次亮起,密闭严实的房间顿时充满了光明。 “出事了?箱子能出什么事?”伊林用手遮住双眼,低声呢喃道。 那个雕刻着怪异花纹的神秘黑箱的确就靠在他床的左边。 忽地,他反应过来,脸色陡变,从右边下了床,大声质问:“尹天,告诉我,箱子里到底装得是什么?” 床脚的抖动越来越厉害,伊林甚至还能听到尖锐的勾划声,就像调皮的小孩子用刀横刮过新鲜的竹篾一样刺耳。 尹天干涩地苦笑一声,翻身一跃到了箱子面前,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僵尸。” 与此同时,比烛火更耀眼的金色光芒从他手上绽放开来,在光芒的照耀下,一道道符文从箱子上升起,最后化为两道封条,归于箱子的花纹之上。 屋子重新安静下来,见那个东西被封印压制住,两个年轻人都松了一口气。 “光明神保佑,这等邪恶之物为什么不早些处理掉,反而装在箱子里,要带回胭脂城?”伊林很是疑惑。 伊林和尹天都是东方胭脂谷中的六翅异人,他们这一族信奉光明神,方才尹天用来封印木箱的光芒就是尹天从光明神那里得到的神力。 “我说了,有些事……”尹天面色铁青,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悦。 “啪”,一声闷响从两人耳边传来,尹天刚回过头,就感觉自己靠在箱子上的右手被一知冰冷的利爪抓住。 不用再看,尹天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箱子里被封印的僵尸,逃出来了! “伊林,用圣光!”尹天高声提醒被眼前着一幕惊地发愣的伊林,同时一把匕首从袖口滑落到左手中。 伊林被尹天的吼叫惊醒过来,“圣架,圣架。”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并没有圣架的踪影。 “平常我都放在这里的啊。”伊林急得的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而另一边,尹天没空去管惊慌失措的伊林,那只僵尸拉住他的右手一跃,便从箱子里跳了出来。 这是一只“英俊”的僵尸,它身姿挺拔,一头紫发垂到胸口,天空般澄澈的眼睛在病态的白皙肌肤映衬下更显通透。 它抓住尹天的右手,怔怔地盯着他,尹天可不想和他玩什么对视,趁着对方发愣的时候,左手的匕首灌注满神力,猛地扎向僵尸的手腕。 在他想象之中,僵尸乃是阴邪之极的东西,被充满光明神力的匕首一扎,定然会像纸遇到火,瞬间灰飞烟灭。 可他的匕首扎在僵尸皮肤上却像遇上了玉石一样,根本难以寸进。 僵尸受了尹天这一击,反而清醒过来,他伸出右手,朝着尹天脖子抓去。 尹天眼睛半眯,左手迅速抬起,转向自己的右手砍去。 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弃手报命了。 “妖孽,看这里!”伊林这时候终于找到了圣架,一个“丫”字形的金色架子。 僵尸当然不会真听伊林的话,不过这并不妨碍伊林对他发出攻击。 一道金色光柱从圣架中射出,僵尸的左脸被圣光击中,立刻冒起黑烟,露出里面黑色的血肉,他的右手也因此收回,转向给他造成更大伤害的伊林。 尹天保住了右手,暗道:“幸亏这僵尸灵智不高。” 同时,他心里也有个疑惑:为什么神力对这头僵尸的效果这么差? 圣光在短时间内只能发出一道,见僵尸朝自己走来,伊林不断朝着后方退去。 尹天提着匕首,跟在僵尸后面,却没有动手。 他在等,当伊林能发出第二道圣光之时,他就会再次尝试攻击。 伊林后退了几步,眼见着圣光即将能够再次发射,这时却见一道白影闪过,伊林已被僵尸扑倒在墙上,尖锐而雪白的牙齿深深没入他的脖子。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尹天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伊林就已瞪大眼睛,咽了气,手中还拿着那个金色的圣架。 ------------ 章一百七十六 红尘劫 一曲度人经,了却红尘恋。 随着楚陌口中一个个音节怪异的词句吐出,黄裱纸上冒起了青烟,青烟逐渐汇聚,变成了一个女人模样,正是此前与白莹神交,想要借助她转世的那个木魅妖灵。 女人对着楚陌款款一拜,最后没入楚陌面前的幼苗当中。 阳光照在水面上,氤氲起七彩水雾,楚陌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娜迦寺的牌匾歪歪斜斜,庙门紧锁,白水城的东南一角,冷清而静谧。 一个男子首先出现在画面当中,他躲在城墙的转角处,不断朝四面张望。 不一会儿,画面当中出现了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孩,她上身穿一件鹅黄绸缎薄衫,下面是浅绿缎裙,脸上未施粉黛,却更显青春动人。 男子一看到女孩身影,慌忙从墙后跑了出来,女孩儿见到男子,俏脸微红,难掩心中的兴奋之意。 两人携手同游,身影在城墙之后消失不见。 红日西沉,天色渐晚,年轻的男女回到珈蓝寺前,男子附耳对女孩儿说了什么,羞得女孩儿脸色通红…… “白夫人!”楚陌终于认出了画面中的女孩儿,而那个男子,与白胜也有几分相像。 雾气中的画面一转,槐树的灵体被女子的血液所污,数百年修行功亏一篑,槐树一气之下,将自己的残余的部分完好灵体注入新生的婴儿身上。 一个身穿黑袍的术士来访,槐树灵体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画面再次转变,这次出现在槐树灵体面前的是是白灵,灵体面露兴奋之色,就好像小孩期盼许久的玩具终于到手,她施展了一个法术。 “神交!我就说为何树灵竟能与白莹神交,原来是有这层因果在里面!”楚陌微微眯起,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都道是妖魔乱世,可若是人心未乱,妖魔又如何能找到缝隙钻入? 不错,想要借助百莹身上灵婴转世的就是娜迦寺门口那株即将枯死的槐树,至于树灵,则转移到了楚陌发现的那株妖丝藤当中。 妖丝藤寄生于将要枯死的草木之精上,自身的性质也会逐渐与被寄生者趋于相同,因此,它自己也是被妖灵附身的优良躯壳。 妖丝藤最后必然会存活,可里面的灵魂,却不一定还是最初那一个。 槐树妖灵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通过妖丝藤发达的地下根系,躲藏到了娜迦寺中,要不是白胜火把的那一晃,楚陌都会被她欺骗过去。 “那个黑袍术士。”楚陌皱了皱眉头,白莹会被妖灵看中固然是白胜夫妻自己作孽,可若没有那个黑袍术士,被污秽之气沾染的槐树妖灵显然不可能存活下来。 楚陌甚至怀疑,槐树妖灵手中的神交转生之术也是黑袍术士所传授。 若说槐树妖灵是乱世妖魔的话,那黑袍术士这样的人,就是妖魔乱世背后的推手。 术剑门存世的宗旨,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这些人,并将其消灭。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是巧合?” “还是?” “命运?” …… 星城,因修建在星湖南侧而得名,是东陆中部最大的城市,也是真界超一流势力星盟的总部所在。 城内一家客栈里,楚陌盘膝坐在席上,腿上放着一本雪白的无名书籍,一块镶嵌着各种金属的黑色令牌。 黑色令牌,自然就是楚陌在白胜那里得到的铁木令。 而那本雪白的无名书籍,则是术剑门的至高经典——《术剑经》。 “师傅,你和诸位师兄如今在何处呢?铁木令,我找回来了!” …… 极北的寒冬总是来的格外早,不过是十一月,白雪就已纷纷扬扬,将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萧瑟的银白当中。 那年,楚陌刚满十八岁,眸子清澈而明亮,嘴角的胡须稚嫩而柔软,他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师傅,徒儿要走了,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老人家要注意身体啊……” 说罢,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兔崽子,你给我管好自己的事才是,要是这次任务出了岔子,以后你别想要有蜜枣吃。”中年人给了楚陌一记爆栗,哪怕后者早就飞也似的朝后退去,仍旧没能躲开这神乎其神的一拳。 “疼,疼死了,师傅,你老人家就不能轻点吗?” “哼,自己没本事躲开,还嫌你师傅太用力,怪物,杀手们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师叔他当年就是……” “知道啦,知道啦,师叔的故事你都说了几百遍了,你把我叫来是想做什么?” “没啥,就是为师最近闲来无事写了一本旅行心得,这不是想着你小子第一次独自出去做任务吗,怎么样,是不是被师傅的贴心感动了?” 楚陌接过师傅递过来的白色书籍,随手揣进怀里,没有说话,一脸狐疑地围着花弄影转圈,最后甚至还牵过他的衣服,放到鼻子上用力的嗅了嗅。 “不对啊,还是一样的汗臭味,难道最近的妖孽已经这么厉害了,连体味都能一成不变的模仿出来?” “砰。”又是一个爆栗,“臭小子,给老子滚!” …… 半年之后,楚陌执行执行任务归来,发现术剑门神秘消失,他想起的第一个疑点就是师傅在他离开前的怪异反应。 果然,当他对那本无名白色书籍,那本花弄影所谓的“旅行心得”使用术剑门探查秘术之后,发现了师傅留在书里的一句话:这是本门至高经典《术剑经》。 楚陌手捧白书,久久伫立,默然无语。 …… 过往种种,宛如刀劈斧斫,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永不能忘,永不敢忘! 楚陌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左手拿书,右手持令,依照花弄影在密文中留下的口诀行功。 一道白光从《术剑经》中冒出,同时铁木令上也散发出了一股黑烟。 黑烟白光渐渐上升,互相吸引,最后在楚陌胸前汇聚,缓缓旋转,化作了一对负阴抱阳的阴阳鱼。 ------------ 章一百七十七 往事如歌 星城下城区某处,旁边是残破不堪的房屋,棚户,街角甚至还躺着几个小乞儿,他们衣衫破烂,倚在墙壁上呼呼大睡,月华如水,白银一般的倾泻在他们脸上,却难以洗去上面的污渍,反倒让那斑驳的黑色与皮肤形成更大的反差。 街道被各种杂物堆满,有报废的手推车架子,也有从旁边人家延伸出来的雨棚,还有许多瓦砾碎石,路面上到处都是坑洼,里面污水荡漾,散发出难言的恶臭,那或许是不久前遗留的雨水,又或许是旁边住户的生活污水,更有可能是这些乞儿的排出的体液。 原本道路设计估计就只能让一辆马车通行,在这种情况下更是狭窄的连楚陌胯下的马都容不下。 楚陌翻身下马,拍了拍地瓜的脑袋,轻声道:“自己找个地方去玩,注意安全。” 地瓜低下头,眨了眨眼睛,踩着清脆的步子“哒哒哒”地转身离去,不一会儿马蹄声更加急促,渐渐地远去消失。 楚陌小心翼翼地穿过乞儿、杂物堆和路上的坑洼,又转过数个类似的弄堂与小巷,最后停留在一个酒馆面前,酒馆没有招牌,外面也无人守候,门半掩着,昏暗的灯光从里面一直延伸到外面的巷口。 空气当中散发着酒精,香料和劣质脂粉的味道,当然比这些气味加起来还多的是——汗臭。 楚陌拉了拉斗篷的帽檐,推开门大步走进去,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玩骰子,不时发出或兴奋或沮丧的污言秽语,另有一桌人在打牌,还有一桌上趴了三个醉汉,围着一桌残羹冷炙。 柜台后面趴着个肥胖的婆娘,水红色的长裙被小山一样的胸脯撑起,她面如芙蓉,还要加一个字——叶(芙蓉是指荷花),眼睛半闭着,脸上铺着厚厚的脂粉,惨白得活像天上的月亮,当然也包括大小和形状。 看到楚陌进来,她睁开一只眼,头仍旧耷拉在柜台上,毫无生气地道:“天晚了,不开伙,想喝酒就吱一声,要是想玩玩,就去那边……” 说罢又闭上眼睛,再没了动静。 楚陌摇摇头,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过了一会儿,一个小鬼揉着眼睛从内厨里走了出来,他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又瘦又矮,头上戴了个蓝布小圆帽,肩膀搭着白毛巾。 小鬼在大堂里扫视一圈,终于发现了坐在赌桌旁边的楚陌,他小跑着过来,取下肩上的毛巾用力地擦了擦桌子,一边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位爷,不好意思地很,厨子已经睡觉去了,现在本店只提供酒水。” “那就来半斤酒吧,要最好的。” “好嘞,马上就来,不过这位爷,您看能不能先……” “银子是吧,多少?” “一百个星钱。” 星钱是星盟发行的一种货币,楚陌也搞不清楚那是多少,他身上也没有这种货币,不过他知道不管在哪里,银子和黄金肯定都是通行的。 他掏出一粒碎银子放桌上,道:“你看这些够了不?” 小二将银子检起来,“够了,够了!“ “嗯,去吧。”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着一个大碗上来,还未到跟前,楚陌就闻到了碗里的醇香浓郁,本来他叫小二上最好的酒,只是顺口一说,怕小二拿些兑水的假货来敷衍他,并不指望能在这小店里遇上什么真正的好酒,毕竟这只是下城区最偏僻破落地方的一个小酒馆而已。 可这四溢的酒香,反倒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端起碗放唇边轻轻一抿,然后放下:“清洌甘爽,回味悠长,果真是好酒,你倒是没有糊弄我。” 小二听到楚陌夸赞,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那可不是,别看我们这家店小,但这酒可是在整个下城区都有名的,据说三十多年前的北河门掌门都当面称赞过呢。” 北河门是星盟下面一个中型门派,势力范围在白水城的星城之间,楚陌在来星城的路上也曾路过北河城,在星城里面,北河门掌门算不得什么巨头,可在小二这样的人眼中,那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一句称赞就足以让酒馆的人吹嘘几十年。 小二走后,楚陌一边杯酒独酌,一边思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跃马客栈的事,他并不太在意,虽然说这样的大客栈背后站着的多半是星盟里的巨头,可星城下城区道路七弯八拐,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扎堆挤在这里,他又用秘术消去了沿途留下的气息,星盟想要找出他可不容易。 他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在林港的时候,除了铁木令,他还打听到另一个有关术剑门的消息,那就是在术剑门消失之前一月,他的大师兄“破月剑”赵无妄曾在星城出现,杀死三名神秘的神照境高手扬长而去。 这两件事是楚陌到目前为止,得到的仅有的关于术剑门的消息。 铁木令现在就在他的胸口放着,可他大师兄的事,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听到的信息只有那么多,既没有说赵无妄到星城事为了什么,也没有说那三名神照高手是什么人,甚至他一路上向许多来自星城的人打听,得到的结果都是从未听说过这回事。 神照高手,那是站在修炼界顶端的人物,每一个都有着显赫的身份,崇高的地位,能对天下大势产生重大的影响。 楚陌自己也不过是先天巅峰而已,距离神照境虽只差一步,这一步却仿若天堑,不知何时才能踏出。 而他这个修为,足以让他在江湖上横行无忌,各个门派的掌门都不敢轻视,白水城的狂刀白胜就是一个例子。 何况他师兄在星城的所作所为也让他疑惑不已,杀死三名神照高手,他相信他师兄有这个本事,可一般来说,术剑门徒是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的,除非对方威胁到了自己生命安全,或者是妖人。 像在娜迦寺中暗算楚陌的那个刺客和其主谋白胜,楚陌都没有对他们动手,而是交给了白胜,当然,这也是对地主的尊重 ------------ 章一百七十八 无音 楚陌闪到一旁,口中默诵:“地神天尊,慰我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 咒语声刚落,楚陌四周就浮现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的虚影,四象虚影散发青赤白黑四色神光,神光汇聚于楚陌身体,让他整个人都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威严气度。 此咒名为“净身神咒”,与玄蕴咒同属于术剑八咒,不过与玄蕴咒不同的是,净身神咒对施术者的要求非常之高,楚陌借助了阴阳印才能勉强施展,要是没有伊然顶在前面的话,他是万万不敢在战斗中使用此术的。 不过常言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施放难度大,自然也就意味着此术威力强大,效果惊人。 只见楚陌身披四色神光,脚踏五彩云气,一剑斩开来人的强横剑气,朝着对方攻去。 来人没料到楚陌竟然能破掉他的剑气,连忙将飞剑召回守御,楚陌虽然有心以雷霆之势解决战斗,但是他的速度终究还是比不上飞剑,飞剑停留在来人面前一尺处,挡住了他的去路。 此时白光消散,楚陌才看清来人的样子,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皮肤光滑红润的白衣老者。 神照者,神意内生光芒外显,哪怕是垂垂老朽之人突破至此境,生命也能重新焕发光彩,各个器官宛若回到少年时代,从此之后,再无时光流逝气血衰败之忧。 神照境更能开发人体各处秘境的潜能,使修炼者拥有种种神通,修为深者,几可比肩神明,拥有移山填海之能。 当然,楚陌面前这个老者还达不到那种程度,移山填海的武者,那几乎都是传说之人,比如弑神者“武圣”莫问天。 楚陌不知道面前这个老者有什么神通,但光是御剑术就已经够难对付了。 “给我断!”楚陌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好像是一支张开的的羽翼,在他面前形成一道银色的剑幕。 “叮叮叮叮叮叮……”短短一息之间,楚陌挥出起码数百剑,凭伊然的耳力,竟然都听不到两剑相击的间隔。 “呵,年轻人,别白费功夫了,我手上这把剑可不是普通货色,你斩不断的。”老者笑呵呵地道。 练习御剑术的第一步,就是将元气凝练成丝,然后以心念控制元气丝,再以元气控制飞剑。 要是换一个练习剑法的人被楚陌这么一番击打,此刻手臂多半已经麻木不堪,剑都握不稳了。 而白衣老者此刻却是毫发无损,顶多是元气消耗大些而已。 “楚陌,小心!”伊然大叫道,她抱着白城誓约努力朝着两人靠近,金光将其渲染地就像是壁画里的神女,白城誓约虽然威力不凡,可伊然修为不济,只能用它来被动防御,却无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操控。 不用伊然提醒,楚陌也感应到了危险的降临,他修为可比伊然高的多,据离老者也更近,自然更容易发现老者的异常之处。 白衣老者右手并作剑指,操纵着飞剑抵挡楚陌的攻击。 而另一边,一根筷子长短,二指粗细的铁锥从白衣老者的袖子中钻出,铁锥通体乌黑,见不到一点光彩,没有破空声,没有任何元气波动,要不是因为隔得太近的话,楚陌和伊然根本不要想有所发觉,这绝对是一等一的刺杀利器! 对此,楚陌没有丝毫反应,仍旧疯狂地砍着白衣老者的飞剑,伊然甚至都疑惑他是不是犯了失心疯。 这铁锥,他想躲的话,是完全可以躲开的! “啪!”白衣老者的飞剑被楚陌不要命地斩了成百上千次之后,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断成了两截,而那只漆黑的短锥也刺入了楚陌的右胸口。 “这不可能。”白衣老者喃喃道,“你一个先天武者,怎么可能斩断我的飞剑?这是什么秘术?” 沉思片刻,他忽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现在好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归我所有了!术剑师,你们身上隐藏着的秘密肯定很多吧,现在谜底终于要在我手中揭晓了吗,为了这个秘密,一把剑又算得了什么呢?更多的,更珍贵的东西我都投入进去了,等的不就是今天这一刻吗?” 白衣老者语气疯狂,表情狰狞,朝着楚陌走去,完全没去看站在一旁抱个大箱子的伊然,仿佛那不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而是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 “老鬼,你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被短锥击中后就呆呆矗立在原地的楚陌忽然开口。 听到楚陌开口,白衣老者脸色大变,他的身体突然膨胀,身上衣服撕裂开来,整个人像是被吹胀了的牛尿包一样,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 “你不会是觉得这个鬼东西会对我有用吧?我倒是可以还给你,让你尝尝它的滋味。”楚陌的脸突然变得狰狞,一直吊着的右手抬了起来,拔出胸口上的黑色短锥,朝着巨大的圆球扔去。 “嗖!”这次黑色短锥不复此前的安静,发出剧烈的破空声。 白发老者膨胀之后眼睛同样变得十分巨大,就像是胸口挂着的一对黑白圆盘,狰狞无比,此刻那对巨大的眼睛变得更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没有鲜血飙出,没有任何异象呈现,黑色短锥一接触到那个大皮球,就像溶化进他皮肉里一样,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嗒嗒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眼见着形势大逆转的伊然再度悬起了一颗心,“又来敌人了吗?” “注意了,一会儿马过来的时候,你抱着箱子先上去!”楚陌转头对伊然道。 伊然愣了下,刚反应过来,地瓜已经在一阵烟雾当中冲到了两人中间。 箱子重归重,但伊然好歹也是先天高手,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只见她抱着箱子,脚尖一垫,整个人就像燕子一样跃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落到马背之上,那反震的力度,让她这样的高手都感觉疼痛。 “这马能承受地起这么重的重量吗?”这时候她才想起这个问题。 ------------ 章一百七十九 始末 “小姐腹中这个孩子也是一样,人妖交感而生之子,天资必然绝佳,而我已经将那妖灵完全斩灭,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孩子生下来是个怪物,或是伤害到小姐性命。” 白胜眯起了眼,没有说话。 “白帮主在犹豫什么?你应该知道,如今这个局势,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是多么难得,据我所知,有的势力为此甚至不惜将外来的血脉引入家族当中。” “我只是在想,楚师这么替我白水帮着想,对你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白胜睁开了眼,缓声道。 楚陌面色无变:“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只是不忍心看这个孩子就这么胎死腹中罢了。” “楚师竟是这么好心之人吗?” “好吧,其实是这样,在除去妖灵的时候,我就与这孩子沾上了因果,将来会发生我不知道,可我清楚一点,这个孩子若是顺利活下来,将来对我肯定大有益处。” 白胜点了点头,似乎被白胜的话说服了,“只是,若真下这个孩子,莹儿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陌打断:“小姐如何,白水帮如何,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跟我说也无用,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而已,听不听还是由你们决定。” “若是白帮主不好做决定,那我还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为人父母这是一件大事,不管这么说,小姐都是这个孩子真正的母亲,也是白水帮将来的继承人,我们不如就听她自己的决定,如何?” 白胜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就这样办。” …… 此时距离楚陌来到白水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原本他是打算等白小姐醒来后就离开的,但是因为白小姐醒来后同意将那个灵婴生下,而白夫人对此相当不放心,生怕妖灵没有清除干净而再次复发,楚陌不得已只好多留了一个月,直到证明了白小姐已经真的正常以后才离开。 东方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空气中还残留着点点黑夜的湿润,楚陌回头望了望身后的白水城,策马北去,下一站,星城! 感受着胸口的那点坚硬,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终于到手了,铁木令。” 术剑门遗失多年的术剑传承,此刻,终于回到了它的传人手中。 楚陌此次白水之行,根本目的就是这块铁木令,至于说在一般人眼中最珍贵的十两黄金,反倒不怎么被他看在眼里。 这世界上,有本事的人,从来都不会缺钱用。 “总有一天,我要查清真相!”楚陌暗自发誓。 三年来,这样的誓言在他心中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术剑门,这个令许多人谈之色变的神秘门派,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江湖中那些关于它的传说,才能让楚陌确定,自己的记忆,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自己曾经欢笑与哭泣的地方,那些曾经陪伴过他的人,都不是虚妄。 三月之前,他在西方林岗偶然间获得了铁木令的消息,他一路追踪过来,最后确定,铁木令就在白水帮帮主白胜手里。 铁木令是术剑门掌门信物,也是术剑门的传承之物,只有得到了它,才能解读出术剑门历代掌门留下的辛秘,也只有得到了它,才能真正读懂术剑门的至高传承《术剑经》。 铁木令在三十多年前随着术剑门七十代掌门无明剑莫桑一起失踪后,术剑门就陷入了传承断绝的困境。 虽然门中还有诸如楚陌师傅,也就是术剑门第七十一代掌门无形剑花无影这样的高手,但《术剑经》中记载的一些偏门术法,法器,以及最关键的,只有历代掌门才能习练的术剑合一的法门,都再无人习得。 在铁木令遗失到术剑门神秘消失的这二十七年里,术剑门一边四处寻找着铁木令,一边尝试从已经掌握的部分反向破译术剑经,一边聚集各脉弟子重新整理新的《术剑经》。 除了第三项工作比较顺利之外,其他两个项目都是困难重重,二十多年下来,也没有多大进展。 而三年前,在楚陌完成出师任务回到术剑门时,却发现,自己熟悉的师门所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鸟语花香的山谷,里面流水潺潺,草木繁茂,鸟兽虫蝶穿行其间,就好像那是一个从未被人类打扰过的世外桃源。 原本楚陌是打算在摸清白水帮的人手布置之后,找机会潜伏进去,将铁木令偷出来。 没想到一来白水城,就发现了白胜贴在城门上的寻求高人给白莹治病的告示,更巧的是,悬赏的奖励之一是能在白胜的珍藏当中任意挑选一件宝物。 铁木令的珍贵只是对于术剑门的而言,对其他人来说,这就是一块镶嵌各色奇异金属,雕刻着美丽花纹的普通木牌。 所以楚陌估计,它十有八九都在白胜的私人武库当中。 更何况,接受悬赏,降妖除魔,也是术剑门弟子天生的使命,尽管这种使命早就受到了世人的误解。 结果没有让楚陌失望,他在白胜私人武库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铁木令,当他拿着令牌告诉白胜这就是他需要的东西时,后者还以为自己是老花了眼,因为他对这个东西甚至都没什么印象了,进而又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绝世宝物,否则楚陌怎么放着那么多好东西不要,偏偏要这枚令牌呢? …… 山谷,一个幽深僻静的山谷,林木森森,流水淙淙,太阳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光柱,楚陌就蹲在光雾之中,溪流之侧。 他的面前是一块青苔斑驳的巨石,巨石旁边有一颗幼小的树苗。 树苗真的很小,只有指头大小,枝干是鲜艳的嫩绿,唯一的两片叶子生在顶部,小小的,圆圆的,颜色是比枝干还要稚嫩的黄绿色,它们在风中一摇一摆,就像是兔子头上的一对可爱耳朵。 楚陌掏出一张黄裱纸,夹在二指之间,口中念道:“十方至真,飞天神王,长生度世,无量大神。并乘飞云,丹舆绿辇,羽盖琼轮,骖驾朱凤,五色玄龙,建九色之节,十绝灵旛,前啸九凤,齐唱后吹,八鸾同鸣,狮子白鹤,啸歌邕邕,五老启送,群仙翼辕,亿乘万骑,浮空而来,倾光回驾,监真度生……” ------------ 章一百八十 归去来兮 阴阳鱼越转越小,到最后时,已经只有鸡子那么。 楚陌轻喝一声:“收!” 阴阳鱼朝他飘来,没入眉心当中。 一股困意袭来,楚陌早已做好了准备,捡起放在一旁的役灵符,甩向烛台,一股淡淡的青烟冒出,他便沉沉睡去。 役灵符,听着与法海派的著名符咒驱役万灵符有些相似,但在斗法效果上两者可谓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驱役万灵符乃是绝顶雷法,一道天雷下来,就算是先天顶峰,接近神照的高手,也很难抵挡住。 而役灵符,不过是术剑门的一种小手段,能暂时增强人在静息状态下的警觉性,防止在冥想或是睡觉时被人偷袭。 …… “小姐来了没有?”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 “算算日子,这两天应该就到了。”另一个声音道。 “那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需要我们如此大费周章地带回去?我可是一天都不想在星城多呆.” “有些事情,我们最好不要知道,知道太多,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房间里一下子静默下来,只有老鼠在床脚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里的耗子真烦,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连床板都能摇动。”最先说话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开口。 “呵呵,星城嘛,星湖里每天都要扔下去几十具尸体,这是讲究些的,不讲究的,可能随便找个臭水沟就处理了,这些耗子吃过的人说不定比你杀死的还多。” “但肯定没尹天你杀的人多。”先开口那个人声音简洁而明了。 “哈哈哈,的确肯定没我多。“ “诶,人类就是这样,大人物们根本不会在意普通人的死活,只要没有动他们盘子里的东西,他们才不会管城里发生了什么呢。” “你这是是在替他们感到惋惜吗,在我看来,人类死的越多才越好,他们死了,我们这些他们口中的异人才有更多的生存空间。” “这耗子当真成精了不成?”先说话那人再次感觉到床板的震动。 “伊林,不对劲……那震动是不是从你左边传来的?” “是啊,怎么了?”伊林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快起来!恐怕是箱子出事了。”尹天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只见他右手一道光芒闪过,熄灭的烛台又再次亮起,密闭严实的房间顿时充满了光明。 “出事了?箱子能出什么事?”伊林用手遮住双眼,低声呢喃道。 那个雕刻着怪异花纹的神秘黑箱的确就靠在他床的左边。 忽地,他反应过来,脸色陡变,从右边下了床,大声质问:“尹天,告诉我,箱子里到底装得是什么?” 床脚的抖动越来越厉害,伊林甚至还能听到尖锐的勾划声,就像调皮的小孩子用刀横刮过新鲜的竹篾一样刺耳。 尹天干涩地苦笑一声,翻身一跃到了箱子面前,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僵尸。” 与此同时,比烛火更耀眼的金色光芒从他手上绽放开来,在光芒的照耀下,一道道符文从箱子上升起,最后化为两道封条,归于箱子的花纹之上。 屋子重新安静下来,见那个东西被封印压制住,两个年轻人都松了一口气。 “光明神保佑,这等邪恶之物为什么不早些处理掉,反而装在箱子里,要带回胭脂城?”伊林很是疑惑。 伊林和尹天都是东方胭脂谷中的六翅异人,他们这一族信奉光明神,方才尹天用来封印木箱的光芒就是尹天从光明神那里得到的神力。 “我说了,有些事……”尹天面色铁青,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悦。 “啪”,一声闷响从两人耳边传来,尹天刚回过头,就感觉自己靠在箱子上的右手被一知冰冷的利爪抓住。 不用再看,尹天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箱子里被封印的僵尸,逃出来了! “伊林,用圣光!”尹天高声提醒被眼前着一幕惊地发愣的伊林,同时一把匕首从袖口滑落到左手中。 伊林被尹天的吼叫惊醒过来,“圣架,圣架。”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并没有圣架的踪影。 “平常我都放在这里的啊。”伊林急得的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而另一边,尹天没空去管惊慌失措的伊林,那只僵尸拉住他的右手一跃,便从箱子里跳了出来。 这是一只“英俊”的僵尸,它身姿挺拔,一头紫发垂到胸口,天空般澄澈的眼睛在病态的白皙肌肤映衬下更显通透。 它抓住尹天的右手,怔怔地盯着他,尹天可不想和他玩什么对视,趁着对方发愣的时候,左手的匕首灌注满神力,猛地扎向僵尸的手腕。 在他想象之中,僵尸乃是阴邪之极的东西,被充满光明神力的匕首一扎,定然会像纸遇到火,瞬间灰飞烟灭。 可他的匕首扎在僵尸皮肤上却像遇上了玉石一样,根本难以寸进。 僵尸受了尹天这一击,反而清醒过来,他伸出右手,朝着尹天脖子抓去。 尹天眼睛半眯,左手迅速抬起,转向自己的右手砍去。 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弃手报命了。 “妖孽,看这里!”伊林这时候终于找到了圣架,一个“丫”字形的金色架子。 僵尸当然不会真听伊林的话,不过这并不妨碍伊林对他发出攻击。 一道金色光柱从圣架中射出,僵尸的左脸被圣光击中,立刻冒起黑烟,露出里面黑色的血肉,他的右手也因此收回,转向给他造成更大伤害的伊林。 尹天保住了右手,暗道:“幸亏这僵尸灵智不高。” 同时,他心里也有个疑惑:为什么神力对这头僵尸的效果这么差? 圣光在短时间内只能发出一道,见僵尸朝自己走来,伊林不断朝着后方退去。 尹天提着匕首,跟在僵尸后面,却没有动手。 他在等,当伊林能发出第二道圣光之时,他就会再次尝试攻击。 伊林后退了几步,眼见着圣光即将能够再次发射,这时却见一道白影闪过,伊林已被僵尸扑倒在墙上,尖锐而雪白的牙齿深深没入他的脖子。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尹天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伊林就已瞪大眼睛,咽了气,手中还拿着那个金色的圣架。 ------------ 章一百八十一 独坐南山 楚陌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可小姐她三日之后病又再度复发了是吧?” 白胜一愣,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楚陌道:“这是因为那妖孽本体还在,而净地天神咒并不能将小姐体内的妖气完全清楚,几日之后,借助小姐体内的元气,妖气又会再度扩散,这也是我之前向你打探小姐出事之前异常之处的缘故。” “只有找到那妖孽的本体,并将其毁去,才能让小姐真正恢复正常。” 白夫人道:“楚师果真是术门高真,前日那个青蚨宫的术士说莹儿是被狐妖附了身,不知道他说的可对?” 楚陌摇摇头:“小姐的情形的确有些像狐妖附身,但其实却与狐妖附身大有不同,那个青蚨术士修为不到家,看走眼了也正常,因为狐妖附身虽然也会使人神智混乱,作出一些常人看来相当羞耻的事,但却不会有怀孕迹象。” 白夫人张大了嘴巴,惊叫道:“照你这么说,莹儿她是真的怀孕咯?” 楚陌点了点头:“不错,小姐虽然****,但怀孕一事却是千真万确,那些医师并没有看走眼。” “这么可能!我从未有听说过如此荒谬之事!”白胜拿着两颗铁胆的右手甚至忍不住在颤抖,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刺耳摩擦声。 “怎么不可能?白帮主肯定听说这么一句话:姜嫄出,见大人迹而履践之,知于身,则生稷。稷就是姬稷,乃是西岐派创派祖师,而关于沛地刘氏先祖刘季,也有这样的传言: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季。” “这些,这些不过都是未经证实的传言罢了,姬,刘两家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你也信?”白胜忍不住反驳道,不过他的情绪已经没意义先前那么激动,显然对楚陌的话有了几分相信。 楚陌笑道:“不管白帮主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只能说事实就是这样,小姐之所以会怀孕,正是与妖灵交感之故,不过这妖灵可没怀什么好意,有心替你白家生一个天命之子出来,它早已将自己的灵识转移了一部分到胎儿身上,若不能将其本体除去,等到这孩子一出身,小姐就会被吸掉全身的精气,用来成就他的无上妖躯。” 白夫人显然已经被楚陌这番话给震惊到了,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得不以袖掩面。 “还请楚师一定全力施为,救下小女啊,先前老爷他……他只是误信了谣言,楚师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去。”白夫人慌忙道。 楚陌暗叹:“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此言果真不虚,狂刀夫妇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贵为一方之主,可女儿出了事,还是与普通村妇没什么两样。” 他冷声道:“那些事,我遇的多了,若是都去挂记,那还不知道会活的多累。小姐的病,我自然会尽力去治,可是我这个人有个原则,那就是法不空传,我来时已经见了你贴在城门外的那告示,道是若能治好贵派千金,便有黄金十两,另外还可在白水帮武库当中任挑一件东西,不知……” 他最后的声音故意拖长了,白胜哪里还不明白的他的心思,连忙道:“作数的,作数的,若是道长嫌少……”他咬咬牙有道:“那我还可再加黄金十两。” 十两黄金,足以买下上千亩良田了,白胜为了治好她女儿,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由此也可见,白强代表的那股势力有多强大,竟然一开口就是黄金五十两,楚陌要是有了这些钱,足以买下一座小些的城池,作个一方之主了。 楚陌笑道:“那倒不必,我这人还有个信条,接受雇佣以后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中途加价,这是术剑师的信条。”只是他声音在笑,脸皮却动也不动的场景着实有些诡异就是。 “楚师高义,先前我那样妄自猜测说来真是羞愧啊。” “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给我准备一只三个月的大公鸡,我要施法寻那妖孽本体的踪迹。” …… “太上有命,普告万灵。天将统天下,伐天鼓,扬天旌,挥金星,掷火铃,捕无影,搜无声!”随着咒语的最后一个字从黑衣青年的嘴中吐出,桃木剑尖上的黄裱纸火光大作,一阵微风吹来,竟然化作了一条三尺长的火舌。 火舌指着东南方向,楚陌低喝道:“那东西在东南方向!” 说罢,就化作一道红光,蹿了出去。 其时夜色已深,大街上一片寂静,就连福临客栈里的喧闹声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胜夫妇跟着那道耀眼的火光一路穿过坊与市,最后停在白水城东南角的一座破庙前。 破庙门口有一颗大槐树,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楚陌等人的到来惊动了栖息其上的飞鸟。 “呱——呱——呱”乌鸦的叫声在这样的夜晚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白夫人更是右手按剑,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在门两侧的是两座石质雕塑,其中一座侧倒在地面上,而另一座在风雨的侵蚀下面孔也已模糊不清,不过楚陌还是从残余的部分中看出了这是一尊蛇像。 楚陌举起手中的木剑,借助其上的火光,他看到了挂在庙门上的牌匾,沾满了灰尘的蜘蛛网背后,是三个字,娜迦寺。 楚陌转过头对白胜夫妇道:“娜迦是西南梵州释门的神祗,在这隔着数万里外的白水城,怎么会出现了一座祂的寺庙?” 楚陌剑尖上的火光到了这里后便渐渐萎缩,最后三人终于又复归与黑暗。 好在白胜出来之前带了火把,片刻之后,火光再次亮起,才听白胜道:“早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这座庙就在这里了,那时候它就已经荒废,城里许多许多人欺哄小孩子的时候,都会说小心娜迦寺里的蛇妖出来吃你,不过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村妇愚夫的无稽之谈罢了,莫非……” ------------ 章一百八十三 不敢问来人 震惊归震惊,楚陌可没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就在男子还一脸震惊地看着楚陌的时候,他已经化作一道黑影杀了上去。 这男子正是龙虎会首领流云,流云因为和这条蛇妖相好,时常要来此互相嬉戏,而这种事若是让他人知道了,肯定会惹出很大的风波,所以并未在周围布置岗哨,却没想到竟会被人杀到床面前来。 楚陌刚闯入这间房子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反应过来,只是楚陌速度太快,青蛇还来不及从流云身上下来,他就已经冲进了两人的欢乐窝。 流云虽然还在床上,却不代表他失去了换手之力,只见他脸上红色更深,接着皮肤也变成了同样的颜色,一股热气从他身上冒出来,蒸发起丝丝白雾,就像是刚出蒸笼的乳猪一般。 原来此前楚陌在他脸上见到的潮红,并非是他想象的那样因为流云在床上运动产生,而是流云发功的前奏。 他这功夫名为红莲罡气,一旦功成就有超强的防御力,不仅刀枪不入,还能大幅增强自身的力量,与这门功夫比较类似的是江湖上广为流传的金钟罩、铁布衫,只是与金钟罩铁布衫这种由外而内的功夫不同的是,红莲罡气是纯粹的内家功夫。 红莲罡气唯一的缺点就是发功时间比较长,要是遇上高手突然袭击,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可从楚陌闯入这件房子到他杀到流云面前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流云发功了。 然而流云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楚陌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楚陌的目标只有青蛇! 而青蛇此时护主心切,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一对獠牙,正朝着楚陌咬去。 它此举正中楚陌下怀,楚陌手中银电毫不犹豫地一刺,直接就洞穿了青蛇的脑袋! 要是一般的先天高手,根本来不及捕捉这个战机,因为蛇类抬头攻击的速度是相当之快的,另一方面,先天境界的青蛇皮膜极为结实,普通的长剑难以将其洞穿。 可楚陌就是仗着神兵利器和超强的反应力,一击建功! 流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啊!”他目眦欲裂,眼中瞬间充满血丝,全身完全笼罩在了雾气之中,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斗大的拳头向着楚陌面门挥去。 楚陌的剑此时却被蛇妖牢牢咬住,难以及时反击,他无奈之下只得右手弃剑用与流云硬拼了一记,同时用左手去拔剑。 “砰!”楚陌整个人就像是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砸在梳妆台的铜镜之上。 楚陌的拳脚功夫本来就不强,流云却是精于此道的行家,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自然能大获全胜。 流云爱侣被杀死,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啊啊啊啊!你个狗娘养的,老子今天就要打爆你的狗头,用你的脑浆酿酒来祭奠小青的泉下亡魂!” 他作势就要再冲上来,然而蛇妖的尸体此时还缠绕在他身上,让他行动困难。 流云不得已只好动手去解蛇妖的尸体,此时他眼中泪水丝丝滑落,然后瞬间又被灼热的皮肤蒸发成雾气,化作一丝流烟飘散。 此时的楚陌也并不好过,生生挨了流云一拳,他的右臂此时根本就提不上力来,刚刚爬起来,流云就已将蛇尸解开,再度冲了攻了上来。 “小青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竟要如此对待于他!” 楚陌虽然右手重伤,不过他左手剑法同样不弱,有剑在手,他就丝毫不怕流云。 “噗!”一道鲜血溅到楚陌脸上,流云愣在原地,一脸震惊地看着对面这个男人,他怎么也没想到红莲罡气催动到巅峰的自己竟然会被人斩断手臂! “你不要再动手了,我不想杀你!”楚陌将剑抽开,冷声道,同时眼中蓝光闪烁,直盯着流云。 流云没有反应,楚陌以为他已经被自己摄住,便不再去理他,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莫锋说蛇妖曾经在赵无妄杀人的现场吞了一块石头,这才实力大增。 “本来还想给你留个全尸的,可惜了!”楚陌转身一剑挥出,将地上的蛇妖尸体开膛破肚,鲜血四溅,红白相间的血肉当中果然有一块麻黄色的石头。 楚陌正要去捡那块石头,一股猛烈的拳风忽然朝他袭来,被他无明之眼震慑的流云竟然从法术中挣脱了。 “你倒是有几分本事,我说了,我不想杀你的,你不要不知好歹!”楚陌眼神变得锐利,反手就是一剑,将流云剩下的一只手也钉在了墙上。 “你杀了小青,我还在世上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流云大吼,又是一记鞭腿甩出,然而他此时红莲罡气破了攻,如何是楚陌的对手,楚陌腿微微一动,就将他的攻击消解。 “想不到还是个痴情种子!呵呵,杀它我也实属无奈,不过你最好听我一句劝,妖孽没有一个好东西!”楚陌将蛇腹中的麻黄色石头捡起,忽然看到旁边还有个椭圆形的白色球体。 “你看,现在你的意义不就来了吗,这蛇妖肚子里还有个蛋,说不定还是你的种呢!哈哈哈哈。” “你是术剑师吧?”已经沉默了一阵子的流云忽然道。 “嗯?不错,看来你见识也不差,不过你可别想拖延时间,我知道你手下已经来了!”楚陌单手扶着屋里的柱子,一跃到房梁上。 “再见了,流云,如果你想让你的蛇崽子替他母亲报仇的话,就让他来找我,记住,我叫楚陌!” 楚陌掀开房顶上的瓦片,一跃而起。 “血剑楚陌,的确是名不虚传,可是你们术剑师整日斩妖除魔,清楚妖邪,却有没有想过,你们在我眼中,却连妖魔都不如?” 一道声音从下方的洞遥遥传入楚陌的耳中。 “你们连妖魔都不如!”楚陌落到屋脊上,一边朝着外面冲去,一边轻声呢喃。 “你们连妖魔都不如!”这句话在他脑海中久久回荡,与之相伴的,是一个身穿青绿罗裙的俏丽女子痛苦的神情。 一丝泪水随风飘散。 “我真错了吗?” ------------ 章一百八十四 此去阎台招旧部 楚陌在踏上这间屋子屋顶的时候,就发现了三股气息,其中两股是埋伏着的两个杀手,另一股却是他曾经遇到过的伊然。 联想到莫锋曾经说翼族人和赵无妄一事有所关联,他便决定到下边来看看。 避开那个弓箭手围杀的同时,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帮手,何乐而不为呢?他可不觉得一个气息萎靡的翼族出现在此地是因为做客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伊然先开口道。 “楚陌。”楚陌透过门缝一剑把门锁斩断,门外站着两个守卫,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陌制服。 “我叫伊然,两次承蒙你搭救,实在是感激不尽。” “你怎么会被龙虎会的人抓住的?你不是长着翅膀吗?”楚陌好奇道。 龙虎会此时乱作一团,到处都有人呼喊乱叫乱跑,偶有注意到两人的,也都只是一些杂鱼,连楚陌一击都挡不住。 “我带着那个箱子飞行不便,结果被他们这群人给注意到了,而且他们有一个神射手,我翅膀被射中,很快就落了下来。”女子语气当中带着点点忧郁愁闷。 “看来对你而言,那个箱子是很重要的东西……麻烦来了,你能够战斗吧?”两人绕过回廊,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队穿戴整齐的白衣人。 狭路相逢,只能动手了。 楚陌左手宝剑电光闪烁,仿佛道道银蛇乱舞,“给我破!” 几个冲上来的白衣男子没料到楚陌还有这一招,顿时被电的不省人事,其他人见此,都吓得驻足不前。 “你们怕什么?看我的。”后面一个长相粗豪的男子吼道,推开人群,朝着楚陌冲来,他身上覆盖着一层土黄色的真气,楚陌的雷电劈到上面就像劈到了土石之上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楚陌正要收手,换剑与他搏杀,忽听耳旁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你继续电他们,这个人我来对付。” 话音未落,一道闪耀的金色光芒从楚陌眼前一闪而过,金色的光芒洞穿了冲过来那个男子的真气防护,在他胸口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令人吃惊的是,这个洞切口整齐光滑,一点血迹都没有,而粗豪男子对此毫无知觉,至死脸上都还带着得意的笑容。 仿佛那不是一具血肉之躯,而是一尊没有心脏的雕像。 楚陌撞开男子的尸体,身前电网再度扩大,那群白衣人此时早就被两人的手段吓破了胆,飞也似的四散逃开。 然而伊然似乎根本不想给他们逃命的机会,手中墨玉弓没有丝毫停歇,一箭就会带着一条性命,短短数息之间,地上就躺了五六具尸体。 “他们可是星盟的人,你就不怕得罪了他们?这件事原本和你无关的。”龙虎会的帮众穿的都是玄色短打,联想到前来袭杀自己的银甲男子,楚陌断定,这些定然是星府的人。 星府之人好银白两色,天下皆知。 “星盟的狗贼,我杀的就是他们,若我所料无差的话,龙虎会的人之所以盯上我,也是因为星盟的授意!” 楚陌原本是想试探下伊然对星盟的态度,莫锋只说翼族人和赵无妄一事有关,却没说他们究竟是敌是友,和地头蛇星盟又是什么关系。 她的话却让楚陌心中一凛,先前星府之人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而他接触莫锋之时用的是李泠这个假名,因而他便没把自己暴露的事往莫锋身上联想。 可若是照伊然的说法,龙虎会本身就听命于星府,那兄弟会呢?同为星城的地下势力,若是龙虎会有星盟的支持,那兄弟会怎么可能没有? 要是星盟一开始就在打自己主意,并且让手下耳目打探的话,那他们能在此地截杀自己,并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现在明白却是太迟了些! 再想到自己在前段时间的遭遇,找了三年,连半点关于术剑门的消息都没听到,在林港却一下子出现了两条,并且两条消息互不相干,还正好都在星城附近,这难道真的是天意吗?恐怕是陷阱的成分居多! “你和星盟是什么仇?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伊然见楚陌陷入沉思,主动开口道。 “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仇?恐怕他们和我没仇,倒是我和他们有着血海深仇!他们大概是想要斩草除根吧。” 楚陌冷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或许三年前赵无妄真的来过星城,或许他也真的杀死了三名神照高手,甚至连蛇妖吞服奇石修为大进都是真的,然而这所有的真相,都只是一个个诱饵,一串诱他上当的诱饵。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正高明的谎言都是这样,对方告诉你的所有事情都是经得起检验的,当你验证了其中的大部分信息之后,自然会对他给出的结果深信不疑。 星盟为什么要杀自己?楚陌觉得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便是术剑门神秘消失的罪魁祸首,自己侥幸逃过一劫,所以他们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血剑楚陌,在东陆他可是大大有名,江湖传说他武艺高强,术剑双精,更关键的是,他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是个丧心病狂的疯癫之人。 若他是星盟之主,有这么一个敌人,哪怕这个敌人现在还不知道真相,也定然会想办法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楚陌现在是先天巅峰,想要杀他虽然不易,可对星盟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以办到之事,而若是等楚陌到了神照境,他们再想动手,那就不是常规办法能行的了。 事实上,楚陌也对当初术剑门的神秘消失有着极大的困惑,术剑门虽然自七十代掌门失踪之后就逐渐没落,可也有十几位神照高手,掌门花弄影更是活了三百多年的老牌高手,谁也不知道他的修为究竟到了哪一步,这种实力,放在东陆,比之超一流势力丝毫不差,怎么会说消失就消失? 能办到这种事的,楚陌相信也只有那几个传承了无边岁月的势力,星城星府,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 章一百八十四 旌旗十万斩阎罗 “有了,看来就是这里了。”看着面前这根奇怪的木桩,楚陌面色一喜。 但是就在下一刻,他左手毫无预兆地拔剑出鞘。 “吱啦。”金铁交接的清脆声音在破庙中回响。 “哼,你以为躲在黑暗当中我就发现不了你么。”楚陌冷哼道,同时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拔出了背上的木剑,挡住了右下方刺来的匕首。 敌人有两个。 早在他发现那个木桩之前,他就发现有人暗中潜入了进来,不过对方显然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刺客,楚陌没能确定他们的藏身之处。 于是他一边假装自己还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一边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刺客若是一动不动,楚陌就拿他们没办法。 可只要他们动起来了,凭借楚陌超强的感知能力,敌暗我明的局面就将被打破。 楚陌朝前面走了一步,同时左手的铁剑毫无花哨地笔直刺出,他可以肯定,左边那个刺客已经被他刺中了心脏。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没有闲着,木剑在空中画出一个玄奥的纹路,“五方徘徊,一丈之余.以演洞章,次书灵符,疾!” 除了他的声音,什么动静都没有。 楚陌左腕上提,乘胜追击,将左边那个刺客的性命彻底了解。 这时他才不慌不忙的朝右边转过身去。 “你,你使了什么妖法!”一个尖锐的声音惊恐万分,从楚陌的右手边传来。 “没什么,不过是一道玄蕴咒而已,哦,你大概没听说过什么是玄蕴咒吧,说简单点,就是定身法。”他不厚道的笑了。 “你怎么还会术法,你不是剑客么!”那声音颤抖着,流露出一股咒怨之意。 “哦,你的雇主难道没告诉你我是谁么?那我自我介绍下吧,我叫楚陌,从云州而来,是术剑师。” 楚陌一边说道,一边和对方交上了手。 玄蕴咒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定身法,它的定身时间比定身法长,但却不是真的使人不能动了,只是将受术之人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方圆三尺之内,若是遇上一些厉害人物,恐怕还没能把别人拿下,法术就先失效了。 这个刺客当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论武功,他只是平平,被限制住了腾挪移转之地的刺客,就和被拔了獠牙的毒蛇没有两样,一身本事,十成甚至连一成也发挥不出来。 楚陌没费多少功夫就将他擒住了,“说吧,谁派你来的。”他看着眼前的刺客,“当然,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法知道。” 刺客一言不发,楚陌知道,不泄露雇主信息是刺客的操守。 每行每业都有自己的操守,术剑师也一样。 “好吧,我尊重你们刺客的信条,不过接下来,也请你尊重我们术剑师的信条。” 楚陌大概是想笑一下,结果只是他那生硬的脸上露出了一口白牙,在浓密的胡子中间。 他随手掐了一个法诀,眼睛直盯着被绑起来的刺客,“说吧,谁派你来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刺客不由自主的看着楚陌的眼睛,露出昏昏欲睡的表情,道:“是白三爷,白三爷叫我和王鹏一起来刺杀你。” “白三爷是谁?你又是谁,是做什么的?” “白三爷就是白风,白虎堂的堂主,我叫张举,是白虎堂的人。” 白虎堂是白水帮中负责暗杀的,当初为了得到那样东西,楚陌专门找人打听过白水帮各个堂口的功能。 “你知不知道白风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知道,我就是替堂主做事的而已。” “好了,我知道了。”楚陌这句话一出,张举脸上昏睡的表情瞬间不见,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背着大胡子。 楚陌将张举绑在一个残破的娜迦像上,让其与蛇神面对面接触。 …… 白莹的卧房,白胜夫妇揣测不安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儿,白夫人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那个楚陌能不能发现妖灵的本体,要是莹儿她真的生下一个妖怪来,我可该怎么办呐。” 白胜听着妻子的念叨,虽然心烦意乱,却没有阻止,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家女儿。 就在这时,他余光中似乎看到白莹的手动了一下。 他揉了揉眼睛,眼都不眨地盯着白莹的手,果然,两息之后,白莹的手又动了一下。 白胜没有忙着给妻子报喜,因为他怕,怕这只是妖灵复生的前兆。 又过了一会儿,白莹睁开了眼,她蠕动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直开不了口。 白夫人发现了这个异常,相比丈夫,她就没那么冷静,她拉着白胜的袖子大叫道:“胜哥,你看,莹儿她醒了,她醒了啊。” “莹儿,你想说什么?娘在这儿呢,不要怕……” …… “白夫人,我已经将那妖灵除去了,不过小姐大病初愈,暂时还不能下床,那妖灵天天控制着她疯狂已经耗去了太多元气,你们只需要照着这个方子给小姐好好调理身体,三天之后,她应该就能开口了,半月之后便可下床,一月之后,当可痊愈。” “楚师,多谢你将小女从妖灵手中解救出来,你的大恩大德,我白胜必定永生铭记。” “无妨,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术剑师的本分,不过白帮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师但讲无妨,白胜洗耳恭听。” “那我就不瞒着白帮主了,其实小姐体内那个灵婴还在。” “什么?”白夫人首先出言。 “夫人莫慌,且听我讲完,但我给小姐开这个方子,有化血祛瘀之效,中间还有一些秘方,不足为外人道也,总之若是照着这个方子去煎药,半月之后,那灵婴就会化作血水,随着小姐月事排出。” 听到这里,白夫人明显松了口气,白胜却知道,接下来,恐怕才是楚陌真正想讲的东西。 “但是,正如我所言,那是一个灵婴,不是妖婴,也不是魔婴,姜嫄与神灵气息交感生稷,刘媪与蛟龙神交而生刘季,这都是一代雄主,万载一出的人杰。” ------------ 章一百八十五 网开三面 没一会儿,伊然就抱着一口黑色的大箱子出来了,这时候,楚陌才刚好把门口的洞开辟到一人大小。 “这么快?没再看看里面有没有其他宝物?”楚陌笑道(楚陌脸是不会笑的,但是声音可以笑,以后不再提了,除非是情节需要)。 伊然道:“时间紧急,再说,这种小帮会的库房能有什么真正的好东西,他们敢把这口箱子堂而皇之地放在这里,多半还是因为星盟没有告诉他们箱子的真正价值。” 带上箱子之后,伊然的速度明显慢了一截。 “难怪她之前说因为带了箱子才被人射下来,也不知道带上她是对还是错。”楚陌暗忖道。 似乎是知道楚陌会有此疑惑似的,伊然道:“我带上箱子速度虽然有所降低,但是我知道那些杂鱼肯定拦不住你,而一会儿要是运气不好,真遇上神照高手,白城誓约还能派上大用场。” 楚陌听她语气中带着一股强烈的自信,便不再多想,淡淡地道:“希望如此吧。” 伊然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到时候你会庆幸救了我的。”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龙虎会守卫中气十足地喝道。 两人速度虽然有所降低,但是诚如伊然所言,龙虎会的普通帮众根本没法对他们造成有效的阻挡,两人不多时便杀到了一个低矮的小门前。 龙虎会和龙虎斗场是连在一起的,正常进出,均是经由斗场的大门而过,但是府内的日常供给,各种蔬菜,肉类,木炭等日常用品则是从南边的小门进出。 楚陌有莫锋给的地形图,自然而然地就选择了这条道路。 大门那边此时肯定乱作一团,那些斗兽比赛的观众都会从那里出去,对方把门一关,他们就很难杀出去,要知道,他的身边现在还带着一个抱有大箱子的女孩呢。 “你的翅膀已经不能飞了吗?”其实楚陌很想从一旁翻墙而过。 在他原计划中,杀了青蛇之后,便翻墙出去,反正那时候该惊动的人肯定都已经被惊动。 “你要是不怕对方的弓手的话,那我倒是可以舍命奉陪,这个箱子虽然是空的,但你可别小瞧了它的重量,即便是我完好无损之时,也要从高处才能带着它起飞。” “这么重,难道是用北海寒铁炼制的?”楚陌好奇地道,世上沉重的金属就那么几种,而且全都极为珍稀,能用来打造这么大一口箱子的,大概也只有其中最常见的北海寒铁。 “那你可想错了,据传,白城誓约是用一整块星陨石打造的,至于那究竟是什么金属,还没谁能说清楚。” “啧。”楚陌发出赞叹之声,“那还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星陨石,石天上流星残骸的总称,有的蕴含着极为珍贵的金属,也有的只是普通的铜铁之物的合金,还有的干脆就是普通的石头。 而能被一方大势力评价为没人能说清楚的那种,无一例外都是最珍稀的星陨石。 星氏的镇族之宝,紫曜星弓,就是用一种白色的星陨石炼制的,据说当初星祖寻遍东西两陆的所有能工巧匠,都没能鉴定出来这到底是什么金属,于是他便自己给其取了个名字,称作紫曜星金。 至于为什么白色的石头会被称作紫曜,那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脚步飞快,一路聊过来,根本就没有理会守卫的问话,眨眼之间到了他的面前。 楚陌一剑将左边的守卫撂倒,抬起剑对右边那人出手之时,对方却忽地蹲了下去,这一蹲恰好躲过楚陌进攻,楚陌大惊,这么多年了,躲过他剑招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是什么隐世高手躲藏在龙虎会当门卫么,还真是恰如其名,藏龙卧虎啊。”他下意识地举剑回防,朝一旁闪去,却没能等来意想之中的反击。 “你愣着干嘛呢。”伊然从他旁边冲过,提醒道。 楚陌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个守卫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不知道低声念叨着什么。 “难道这小子只是恰好躲了过去?楚陌很是不解,不过现在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多想,于是便跟着伊然冲了出去。 龙虎斗场的南门出去就是东城最繁华的地方,楚陌那日住宿的跃马客栈和此地就只有一街之隔,看着跃马客栈那块巨大的金字招牌,楚陌忽地想起了昨晚那个侍卫首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弄到一把好刀。” 平心而论,那人的修为还是不差的,只是武器差点,不然楚陌昨晚想要逃走恐怕没那么轻松。 “我们继续朝东边去。”楚陌道。 伊然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星城作为东陆中域最大的城市,和其他城市有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星城没有城墙,从城市的东西南三面都可自由进出。 北面倒也不是没法进出,只是星城北边就是星湖,没船地话就没那么方便,但星城北边修有码头,星湖以及星湖连接着的众多河流周边都有大量的城市,所以星城北边其实才是商旅来往最多的地方。 其实星城最初的时候,也是有城墙的,那时候的星城也和星湖不相邻,只是随着星城越发的繁荣兴盛,城墙成了阻碍城市扩张的障碍物,于是就被城主府下令拆除了,如今只留下几段残垣断壁,给后人凭吊怀念。 楚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本身就在星城的极东,往东逃走,是离开星城最快的办法,而且翼族所居住的胭脂谷,恰好也在星城的东边。 “目前来看,一切顺利啊,最好是他们还没追上我们,我们就已经逃了出去。”楚陌道。 “那你的希望看来只能落空了!”楚陌话音刚落,雷霆般响亮的声音便落入了他耳中。 而在此之前,一道白练似的强横剑气已经朝楚陌袭来。 “轰!”伊然手上的白城誓约发出一股浩瀚而炽烈的光芒,炽烈的光芒与白色的剑气撞到一起,扩散出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 星城的神照高手,来了! ------------ 章一百八十六 凤鸣岐山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两人往前走了一段,伊然再度搭弓放箭,把一个龙虎会守卫头颅烧成飞灰。 “怎么办?杀出一条血路来,然后继续调查真相。”楚陌没有动手,可他对伊然滥杀路人的行为也没有丝毫表示,这些人是死是活,他都不想理会。 “真相?什么真相?” “你不需要知道,倒是你,和星盟的人有什么仇?你那个巨大的黑箱子呢?”楚陌语气冷淡,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再遇上高手,就连最初那个银甲男子也像消失不见了一样。 但楚陌知道,此时对方说不定就在某个屋顶之上看着他呢,只等着在合适的时机出手,这是弓术高手的一贯套路,对此,除了时刻提心吊胆,被动挨打,再无其他解决办法。 “我和星盟的仇?那可大了去了,我们翼族和星盟的仇怨就算讲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那你这次来星城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那口箱子?” “不错,所以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伊然点点头,然后看向楚陌,她的眼睛清澈而明亮,里面闪烁着期冀的光芒。 “帮你夺回箱子?” “对,据我感应,那口箱子还在这座龙虎斗场里面。” “我凭什么要帮你?”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们两个联手,逃脱的可能性才更大,你不会以为,星府只有先天境的高手吧,若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的神照高手应该已经快要到这里了,你若是帮我夺回箱子,那我们面对神照高手,还能多些自保能力。” 伊然方才见楚陌随手就能发出雷霆,心底还颇为欣喜,以为他是一个不知名的神照高手,可惜最后却发现,楚陌的雷霆威力实在太小,显然并非是实打实的神照境。 “好,我可以帮你,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是我还有个要求,那就是你必须告诉我那口箱子是什么。” 其实楚陌对箱子不感兴趣,那晚争斗之时,他就大致观察过,那应该是一口用于封印的箱子,像这种东西,就算是稀世神器,他也不会有半分觊觎之心。 楚陌真正在乎的,是伊然的诚意。 “成交!”伊然爽快地道。 “那口箱子是我光明神教的一件宝物,名为白城誓约,于十五年前的河城之战中神秘消失,三年前,我神教一位祭司在星城中发现了它的踪迹,然而那位祭司还没来得及将其带回,就在星城被人杀死,幸亏他早将白城誓约藏在了一个隐秘地方,我族的密探在星城潜伏了整整三年,终于在数月之前找到了这口箱子的踪迹,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把箱子带回去。” 这一路上,都是伊然在带路,楚陌猜想,她恐怕早就想着请求自己帮忙了。 果不其然,话刚说完,伊然就停在了一道墙角背后。 她低声道:“白城誓约就在里面,据我估计,这是他们龙虎会的库房,你看,即便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这里的守卫依旧不为所动。” 楚陌稍一感应,果然,这里的守卫足有十数个,而且个个都是后天巅峰的高手,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先天境的武者,他们个个都精神完足,手扶腰刀,面带警惕之色,分成了两队在屋外巡逻,显然他们对外面的骚乱并不是毫无反应,而是因为职责重大,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定然是龙虎会极为重要的场所! “一会儿你在前面掩护我,就像我们先前那样。”伊然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墨玉弓。 楚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摸掉了门口的两个暗哨之后,两人顺利地进入了这间院落。 一个巡逻的守卫看到门外闯进来两个陌生人,慌忙拿起手中的铜铃,还不等他开始摇晃,他便觉眼前金光大作,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 而在旁人眼中,此时的他却是右手连同脖子以上的部分都消失不见,仅剩下一具无头尸体。 摇铃人顺利解决,楚陌和伊然都暗松了一口气,对他们俩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铃声一响,外面的所有人立马就能知道他们在此地。 这种警报玲,是术士特制的,需要用内功催动,响起来丝毫不差洪钟大吕,隔着老远的人都能听到,是各种势力在重要场所的必备之物。 伊然以雷霆手段瞬杀一人,让其他守卫都吓得愣了一下,而就是这瞬间一愣,楚陌已经到了他们身前,初生的朝阳映照在他手中长剑上,散射出橘红色的光芒,光芒之下,是淋漓的鲜血,和一排守卫脖子上整整齐齐的剑痕。 楚陌的信条是,对人,能不杀,就不杀,可需要杀的时候,不管对方是不是无辜,楚陌都绝不会手软。 眨眼之间,场上就只剩下了楚陌,伊然和守卫头目三人。 看着宛若魔神下凡的楚陌,以及九天神女般的伊然,守卫被吓得两股战战,声音发抖:“两位……”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金光从远处射来,毫无声息地了结了他的性命。 厚重的黑色铁门被一道巨大的铁锁紧闭着,楚陌正要上前开锁,忽听一个清冷的女声道:“我来吧,你就算把锁砍断了,一会儿推门仍难免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楚陌的宝剑削铁如泥,配合上他深厚的内力,开个门锁根本不在话下,这种事,他今天已经做了好多次。不过他觉得伊然说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便走到一旁,任伊然施为。 伊然的手段也很简单粗暴,她的光明神力乃是至阳之气,经过墨玉弓射出的箭羽更是蕴含着无比强烈的热力,所以那些被伊然射杀的人身上才会出现巨大的窟窿,更有甚者,比如那个摇铃人,连头颅都被烧的飞灰烟灭。 一箭,仅仅一箭,厚重的铁门中心就出现了一个井盖大小的窟窿。 “你进去取箱子,我在外面替你望风。”楚陌道。 不等他说完,伊然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楚陌在外面也不是没事干,这铁门的窟窿还是太小了些,要是有人突然袭来,伊然可就被动了。 ------------ 章一百八十七 未闻春秋 不知不觉当中,她对楚陌的话已经有了几分盲从,好在这匹马似乎格外强健,连她搬起来都感觉吃力的白城誓约放在马背上却稳稳当当,速度丝毫没有因此而下降。 温热的呼吸从背后传来,伊然下意识地想要攻击,使来人离自己远一点——人都有个私密距离,除了极为亲密之人,其他人靠近这个圈子都会使人感到局促不安。 “你想干什么?”楚陌一把抓住伊然的双臂,丝丝真气从他手上流出,封住了伊然手上的穴窍。 伊然只觉一股大力传来,经脉重流转的神力好像被禁锢住一般,她这才反应过来,背后的呼吸是楚陌发出的,即便如此,这个姿势还是让她感觉有些不适。 “不好意思,刚刚没反应过来是你,我只是……”她话还没说完,身上那股巨力就已消失不见,神力重新活泼,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我倒是想岔了,遇上这种事,换作是我恐怕也忍不住出手,你不必道歉。”楚陌笑道。 “只是苦了这匹马儿。”见楚陌一下子就明了了自己的意思,伊然反倒想起了另一件事,“我可是女儿身,说到底,吃亏的不还是我?”这匹马虽然神骏,带着上千斤重的东西仍旧能健步如飞,可它的背脊实在不够宽阔,两人一箱放在上面,着实挤了些,只是如今情况紧急,伊然也只得把这话憋在肚子里。 楚陌像是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自豪地道:“地瓜可不是普通的马儿,它身上流着一丝龙血,便是称为龙马也不为过,莫说这千把斤重的东西,就是再重一千斤,也丝毫不能影响它的速度。” 主人的夸赞似乎让地瓜很是高兴,伊然自觉它的速度更快了,她感觉自己似乎与风融为一体,街道两边的建筑在眼中根本看不清形貌,只留下模糊的虚影。 “它叫地瓜?这个名字可不怎么样,别人的骏马名字可都是诸如追电、绝尘这样威武霸气的。”伊然的关注点出乎楚陌的意料,对此他只能嘿嘿两声,以掩饰自己不会取名的尴尬。 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人便出了星城,进入到城外的原野之中,此时正是夏季,原野上的青草郁郁葱葱,几乎要将地瓜的小腿淹没,在高悬的骄阳烤炙下散发出浓烈的草木清香。 楚陌他们为了避免被星城的高手发觉,走的都是偏僻之处,不敢踏上大道,越过原野之后又进入一片稀疏的灌木丛林,虽然道是灌木稀疏,可这地形着实不太好走,加上山丘高低起伏,马背上的两人抖来抖去,极为难受。 然而地瓜的速度却丝毫不减,在丛林当中奔腾如飞,灵活地不像是一匹马,反倒更像是森林中的兔子。 “对了,你先前被那个神照老者的短锥击中,没有事吧。”伊然道,其实她更想知道楚陌到底是怎么打败那个老者的,只是她又怕触碰到楚陌的秘密,便用这种关切之语试探。 “我自然没事。”楚陌笑道,“那个短锥你可能不太了解,那玩意儿叫破神锥,伤的不是人的肉身,而是神魂,我有秘法护住神魂,自然无惧于它。” “难怪最后它刺到那人身上,就像是融化进去了一般,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是啊,可惜时间紧急,不然我们还能从那个神照老者身上得到些好处,而今只能便宜星城的人了。” “哦,怎么说?那个神照老者不是死了吗,我们临走之时,我看他眼中灵光都已经彻底涣散,照你所说应该是被破神锥打散了神魂吧。” “你观察得倒是仔细,不错,他的确活不了了,不过破神锥可不仅仅是杀人神魂那么简单,祭炼破神锥需要的材料相当珍贵,祭炼过程也极为麻烦,关键是破神锥还只能使用一次,要是只为杀人的话,用破神锥可谓是得不偿失。破神锥之珍贵,不在于杀人,而在于能获得别人完整的记忆。” “完整的记忆?”伊然很是吃惊。 “对,而且连你自己想不到的记忆都会被破神锥挖掘出来,所以他见我被破神锥刺中,才会那么兴奋。” 能获得别人包括潜意识在内的完整记忆,这种东西的效用,不用楚陌解释,伊然也能想象得到。 “看来我们还真的是错过了一个宝藏啊,一个神照高手的毕生记忆,这是何等珍贵的一笔财富。” “再珍贵也要有命来享受,破神锥从发动到将记忆整理而出,当中会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不可能在那里等着,你也知道,哪怕神照高手轻易不会出手,但星城能调动的神照境也绝不止一个。” 事实上,正是因为神照高手不轻易出世,楚陌才敢到星城这样的地方来打探情报,否则,以星城的底蕴,将族中那些闭关不出的老祖们请来的话,楚陌和伊然哪怕手段远超常人,亦绝无逃脱的可能。 “只是这破神锥,他怎么会有?”楚陌没有告诉伊然,他之所以对破神锥如此了解,还能防护住破神锥的攻击,都是因为破神锥其实是术剑门的一种秘制法器! 术剑门对世人来说,是相当神秘的,虽然他们声名远扬,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的存在。 破神锥这种东西,要是在别的大势力手中,恐怕早就广为人知了,也只有术剑门这样的隐世门派,才能使之成为一个秘密。 “难道是他们从门中夺来的?”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了,起先楚陌就猜测星盟是术剑门消失的罪魁祸首,破神锥在星盟之人手中露面,更是坚定了他这种想法。 “看来他们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秘密,这才不惜代价,用上了破神锥。”术剑门中的秘密很多,星盟将他们全部杀绝,很多东西自然就随之尘封,要是能得到楚陌的记忆的话,有些秘密就可能被解析出来。 “楚陌,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伊然的话把楚陌从沉思中打断。 ------------ 章一百八十八 红衰绿减 从那时起,不论是星尘还是其他人,都不敢再小瞧他这个神通,而这个神通也有了一个霸气的名字“不死之躯”。 星尘在发现楚陌没被破神锥杀死之时,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发动“不死之躯”,楚陌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破神锥不仅没有杀死楚陌,甚至还被楚陌反过来利用了,他的“不死之躯”能防御绝大多数的肉体攻击,对破神锥的精神打击却是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 其实楚陌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简单就解决掉,因为他压根没想过破神锥能打中星尘这个神照高手,哪知对方突然变成一个行动不便的肉球,反倒给了他机会。 “时也,命也!”书房中,星城之主星阳叹息一声,然后对着门口道:“传我命令下去,所有人一律不得刻意刁难星尘长老一脉,但是既然星尘长老不幸身陨,那他们那一脉因此而享受的特殊权利自然也要取消!” …… “去哪里?我还没想好。”楚陌顿了顿,又道:“或许我会去河城,那里鱼龙混杂,妖魔出没频繁,我早就想去看看了,而且我们从此一路向东北走,穿过密林之后,离河城就很近了,你从河城出发,前往胭脂谷,也相当方便。” 伊然神色黯然,道:“看来你早就已经计划好了啊。” 楚陌察觉到她声音有异,便道:“那倒没有,只是我看地瓜一直朝东北跑,便想着去河城或许是命运的指引,怎么了,你要是有什么好的建议就告诉我。” “你也相信命运?我以为你们这些无信者都只相信自己的。” “哈哈!命运?谁知道呢,这世上那么多神明,可我从来没听说有一位叫做命运之神的,我口中的命运只是顺其自然而已。”楚陌干笑了两声,忽然很严肃地道。 “这样么,其实我也不相信真的有一位无上的存在能操纵所有人的命运,否则的话,其他神明定然就一个信徒都没了,这人间,就是他真正的神国。” “你说的不错,就算这世界上曾经有一位神明能掌控其他人的命运,那他也一定被其他神明联合打败了吧。” “嗯,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胭脂谷的,河城挺乱的,我怕,我怕我一个人没法将白城誓约带到胭脂谷。”伊然似乎很紧张,越说声音越细小。 不知怎的,楚陌忽然有一种把她揽入怀中悉心爱抚的冲动。 “这一切都是假象,这一切都是假象……”他反复的告诫自己,这世界上有三种人最危险,少女、乞丐和僧侣(本文没有佛道,所以僧侣,法师都取的是其广义,既修行的神职人员)。 面前这个女孩三者占了两样,那其危险性便成方增加。 “那我可以送你过去,留在胭脂谷的话,我怕我会不太适应,我毕竟不是翼族,也不是光明神的信徒。” 如今他星城的遭遇基本可以认定为一个圈套,没了继续的线索,楚陌就像一只断线风筝,不知道究竟该飞向何方。 “或许我应该找个地方开宗立派,正好我手里还有从白水帮那里得来的十两黄金,找个偏僻地方买个千把亩地,就可以招收弟子了。” 现在他的目标就是向星盟复仇,可是星盟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别说他一个先天修士,就算是术剑门最辉煌的时候,也难以从根本上撼动这个庞然大物。 可不管这件事有多艰难,楚陌都会努力去做,“虽然我现在是先天巅峰,可先天到神照,绝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突破的,此事急不得,向星盟复仇,仅凭我一人之力恐怕很难办到,但若我身后有一家宗门支持的话,那我就有了合纵连横的资本。” 这是一个漫长的计划,若无奇遇的话,楚陌觉得自己可能需要耗费数百年的时间才有那么一丝成功的可能,而数百年的寿命,那几乎已经是神照境的极限了。 “若我有了自己的门派,就算将来复仇不成,我至少也能替术剑门留下一丝香火,不至于使传承断绝。”楚陌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搜索究竟哪个地方适合他开宗立派了。 “楚陌?” “嗯?什么事?” “……没啥,就是你很久没说话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开宗立派的事,你说我去哪里比较好呢?凭我的修为,周围最好不要过于强大的势力,但也不能太偏僻,最好是能靠着海洋或者河流……” “你开宗立派干嘛?凭你的实力,创建一个中小型门派倒是足够,可是这世上的好地方恐怕早就被别人占完了,你要是真有心,不如找个门派,直接杀上门去,让他们掌门把位置让给你。” 伊然的话纯粹就是说着玩的,他她楚陌的想法在她看来实在是太不切实际了,这可不是蛮荒时代,也不是天下门派互相征伐的乱世,凭一人之力就想创建门派,那是何其困难的事? 楚陌听了这话却是眼前一亮:“你这个主意好,等我把你送回胭脂谷以后,我就去上门挑战,至于去哪里,我还要好好在想想。” 对此伊然默然无语,任由他去思考自己的宏图大业,“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她在心中暗自发誓。 这一路颠簸过来,伊然也渐渐习惯了身后还有一个人,从忐忑不安到泰然自若,伊然也在不断回想着自己在星城的一系列经历。 虽然死去了三位同伴,虽然放跑了白城誓约中封印的怪物,但至少她把此行最重要的东西带回来了,而且还认识了楚陌,一位不断使自己感到吃惊的人物。 “此人的来历绝不简单,我们想要对付星盟,他说不定就能派上大用场。术剑门,这个门派似乎在哪里听过,等回去以后一定要让他们好好查查。” 一男一女加上一个大箱子,被风一样轻快的骏马载着不断前行,很快,天色变得灰暗,树林也逐渐浓密。 路,正变得越来越难走! ------------ 章一百八十九 天雷伏魔 从繁茂枝叶之间洒落的光以一种可以感知的速度减少着,“要天黑了。”伊然道。 “嗷呜……”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遥远的密林深处传出一阵凄惨的狼嚎。 地瓜的速度也开始逐渐下降,一来此间草木太过茂密,即便以地瓜的灵巧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二来,负重狂奔了一整天,地瓜的体力下降的很厉害。 幽莹的蓝光在夜色中亮起,那是楚陌的眼睛,经过特别训练的“幽冥之瞳”能使他在光影变化之地产生更强的洞察力,光影变化越强,提高的洞察力就越多。 “呼!”楚陌突然出剑,搅起一阵风云变动。 “怎么了?” “没啥,一只小虫子而已。”楚陌话音刚落,左手又出现一片耀眼的电光,伊然转过头去,原来是一大团小虫子,这些虫子被楚陌电地漆黑,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音。 “这是什么?我竟然没有发现它们的踪迹。” “剔骨虫。” 听到这三个字,伊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无楚陌的话,她今天恐怕要成为这些小虫子的口中枯骨,剔骨虫,因其能在眨眼之间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吃成光秃秃的骨架而得名,可谓是凶名在外。 “对了,我在来的路上就听说星城与河城之间有剔骨虫出没,袭击过往的旅人,想必就是这里了。”她当时走的是另一条道,便没讲这个传闻放在心上,没想到却在回去之时撞上了。 “前方不远处有一条驰道穿过林间,地瓜,朝人味浓厚的方向走!” 其实楚陌倒不是怕剔骨虫,这种虫子虽然厉害,可楚陌能够料敌先机,随手一个雷法就能电死一大片,使剔骨虫无法近身。 只是这林子越来越深,他怕继续走下去还会遇到其他怪物,就算他打得过,杀起来有很浪费时间。 地瓜真的很通人性,楚陌一说,它便开始转变方向,没一会儿就到了一条大道之上。 这大道两旁洒有许多气味古怪的粉末,楚陌一闻就知道是用来防止剔骨虫的,这也是他选择走上大道的原因,一般来说,道路中断的话,当地帮派或者商帮都会想一些办法使其恢复。 至于追兵,楚陌丝毫不会担心,对地瓜的速度他相当自信,再说,自己杀死一名神照高手,星城免不了会投鼠忌器。 “有血腥味,前面多半有人在战斗。”楚陌鼻子微动,皱眉道。 “我也闻到了,要不我下马过去看看吧。”伊然有些惊讶,翼族天生嗅觉就比常人敏锐,所以她才能闻到很远之外的血腥味,没想到楚陌一个人族也有这么强的嗅觉。 “无妨,应该是路过的商人被狼群包围了,我听的出来,我们就这样冲杀过去,正好能把狼群一网打尽,你准备好战斗。”楚陌声音冷漠,眼神平静无波。 狼群遇到他,算是流年不幸了。 “驾!”楚陌一驾马肚子,地瓜就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出去,数息之后,火光忽然穿过树丛,映入伊然的眼中,原来在驰道一旁,是一个供过路旅人休息义屋。 义屋是修建在人烟稀疏之地的公共房屋,一般由经常从此地路过的商旅负责维护,有的义屋是石制,有的则是由木头搭建,里面有人不定时地补充水和食物,主要目的是让路过的旅人能有一个躲避风雨、野兽的休息之所。 现在楚陌他们面前的就是一间石制义屋,因为这条道路穿过森林,野兽众多,每到夜晚便格外危险,而距此最近的村镇骑马都要跑上差不多一天,除了那些身手不凡之辈,几乎所有的旅人都会选择在此过夜。 然而此时那座石头修建的义屋却在狼群冲击下变得七零八落,四堵墙壁都被破开,只有屋顶尚还完好。 义屋外摆着几具残尸,四处都是散落的血肉和断骨,血腥和狼群的恶臭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住在屋内的商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从墙上的洞穴和地上散落的布片可以看出,他们其实是带了不少护卫的,此刻那些护卫就集中在几个洞窟旁和一波又一波冲来的狼群搏斗着。 就这短短的一息之间,又有一个护卫被拖出亦屋,四周的恶狼群起拥上,将其分尸而食,恶狼吃了人肉之后,眼睛中便莹起一道红光,身上的伤口也被红光覆盖,眨眼之间就恢复如初,再次投入到战斗之中。 “这……这是狼还是狼妖?若是我们没来的话,这支商队肯定要在此全军覆没。”比这更恐怖的场面伊然都见过,然而面前的情景还是让她有些反胃,她举起墨玉弓,一支金色箭羽飞驰而出,一连射穿三只恶狼。 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被光明箭羽洞穿的恶狼在片刻之后竟然就灰飞烟灭,连一点骨头渣子都没留下。 “它们这是被施了邪恶的法术,可为什么在它们湮灭之前我丝毫没有发现妖邪之气?”光明之力对各种邪恶都有极强的克制作用,作为光明信徒的伊然对各种邪恶生物同样有着极强的感知力,这么大一群邪恶生物,按说她应该在数里外就发觉才对。 这种不合常理的诡异情况不由得让她想起跃马客栈中发生的那一幕——至阴至邪的僵尸,却丝毫不怕墨玉弓射出的光明箭,甚至还能潜入充满光明神力的信徒体内,混身都散发出浩的神圣气息。 她发愣这段时间里,背后的楚陌也丝毫没闲着,“雷,来!”楚陌长剑向天,漆黑的夜空忽然划过一丝光明,将阴暗的大地照临。 “轰!”无数银色自楚陌剑剑落下,层层电网像波浪一样扩散开来,一浪更比一浪汹涌澎湃。 此刻义屋内的护卫们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甚至都忘记了面前还有一群凶残的恶狼,所有人都呆呆地矗立原地,看着外面的雷波电网,还有电网中间那个仿佛神明的男子。 “哗……”随着电网扩展开来,围着义屋的上百头恶狼在先是痛苦不堪地倒地,然后口吐白沫,最后化作飞灰,消失于茫茫夜色当中。 ------------ 章一百九十 相逢何必曾相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两位大侠相救?”义屋内,一个满脸疲惫,四五十岁模样的精干汉子突然喝到。 被围困的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向楚陌和伊然谢礼。 “何老板?”楚陌听着汉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循声看过去,果然是他曾在白水城福临客栈遇到的那位商人何林。 “大侠人得我?恕在下眼拙……”何林听到楚陌叫他,反而没有反应过来,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犹豫地盯着楚陌看了老一会儿,惊道:“原来是你!” 楚陌挂掉胡子之后,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何林有人普通人,没法从气息判断他人身份,要不是那双眼睛的神意丝毫没变,何林恐怕还认不出他来。 “呵呵,楚大侠,先是白水城,然后是这里,我们相别月余,居然还能再次相遇,不得不说这就是命运啊,今日你救了何某一命,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何某定然万死不辞。” 何林面色肃穆,声音浑厚沉重,虽未发誓,却给人一种庄重之感。 “何先生不必如此,斩妖除魔,是我的职责,何况你我乃是故人,我救人那是因有之意。”楚陌淡淡道。 “不过我这马儿有些累了,你叫他们给我们留个歇脚之处如何?” 这下子还不用何林指示,那些受伤较轻的侍卫纷纷让开,齐声道:“恩公,这边请!” 虽只有二十多人,但声音却说不出的整齐,场面甚是壮观。 楚陌和伊然跳下马来,寻了最近的一处牵马过去。 何林向一旁的人吩咐道:“去,把我们货里那批血龙草拿来,楚大侠的宝驹骏逸非凡,食用这种草最是适合,宝马配英雄,这仙草也有良驹吃才合适。” 他旁边那人颇为年轻,看起来与何林有几分相似,年轻人眉头一皱,为难道:“可……” “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 楚陌静静坐在一旁养神,两人的对话虽然小声,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并没有尝试去阻止何林,术剑门有个原则叫法不施空,尽管他是路见不平,主动出手的,可也不能违背了祖师“原则”。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也想见见那所谓的“血龙草”。 他没有听说过这种草,可从草木的一般命名方式看,这多半是某种因沾染了龙血而变异的灵药。 那若是让地瓜吃了岂不是…… 果然,何林又转过身来对他道:“这血龙草是我偶然所的,此草据说沾了两分血气三分龙气、余下五分灵气,用来当作宝马草料最好不过,其不仅能全方位增强宝马的素质,甚至还有可能激活宝马体内的龙血,使之成为一匹龙马。我此次本来打算将血龙草带到河城去,因为我听说河城二公子有一匹真正的龙血银驹。不过今日得蒙恩公相救,在下无以为报,愿意将龙血草献上,聊表心意,还望恩公不要推辞。” “果然如此,看来这一趟却是赚大了。”楚陌听此,心头大喜。 他的坐骑地瓜本身便是一头龙马,若能食用龙血草,那体内的龙血浓度将会进一步增加,速度,耐力都会变得更加恐怖。 在关键时刻,这就是第二条命! 何况,在楚陌心中,地瓜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地瓜实力增强,让他就像自己修为增进一样欣喜。 龙性好淫,故而几乎世上所有的生灵体内都混有丝丝龙血,当然,能称之为带有龙血的生物,都是龙血达到了一定浓度的,否则龙血生物就毫不值钱了。 血龙草能使普通马匹体内的龙血觉醒,但想要达到足以称之为龙马的程度,机率却是十分小的,当然,越是宝马,这个概率就越高。 可对龙马来说,血龙草却几乎肯定能使其血脉浓度提高一个档次。 伊然听了何林的话,不禁为楚陌的运气感叹,同时也对何林高看了几分,能送出这么珍贵的礼物,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魄力。 血龙草到了河城二公子手里,说不定就能换来百金,乃至千斤! 更为重要的是,这能让何林进入河城二公子的视线之中,对商人来说,人脉才是更为珍贵的资源! 若说楚陌在白水城赚到的十金价值千亩良田的话,那这龙血草简直就抵得上一座小城市了。 楚陌不是假惺惺的矫情之人,他笑道:“何先生这份礼物贵重的很,你这个情,我承了!” 楚陌也是老江湖了,何林打的什么算盘,他清楚的很,但即便如此何林能拿出这样一份大礼,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其中除了利益,更多的还是情义! 听到楚陌的话,何林顿时喜笑颜开:“我此行还带了一些枫林镇的枫林蜜酒,我知道恩公也是好酒之人,今晚我们不如开怀痛饮,一则告慰亡灵,二则庆幸余生,岂不美哉?” 楚陌经过连天大战,又使用了“净身神咒”这种对身体负担极大的法术,本身就已经有些疲乏了,但“枫林蜜酒”可是天下闻名的佳酿,他最终还是经受不住美酒的诱惑,同意了何林的提议。 夜深,人醉,义屋已经被活下来的人们修补好了,可那些断裂的痕迹,却不会消失,就如同那些死在饿狼口中的旅人,虽只留下一堆残骨,几块布片,却仍要遵循古老的礼仪,入土为安,而他们的墓穴,就是他们留给天地的裂缝,证明他们曾在这世上存在过。 但是,活在的人依旧要好好的活下去,才不至于辜负亡者的在天之灵。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拖体同山阿。” 看着窗外的篝火,楚陌轻轻念诵。 这固然是人死灯灭的一大悲哀,可又未尝不是一种积极的处事之道。 这一刻,楚陌忽然对这首小时候从师傅那里听来的挽歌有了更深的理解。 “可惜,我终究不是那些事了拂衣去的他人,能唱这首挽歌的人,就我一个了。” 夜已深,鼾声渐起…… ------------ 章一百九十一 猿人相揖别 “血剑楚陌?”白强眼睛眯成一条缝,沉声问道。 “护法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呢?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别人叫我云州楚陌。”楚陌站在护法一丈之外,神色淡然,或者说,他的神色从来就没有变化过。 门口是带楚陌进来的两个大汉,他们右手桉刀,眼睛死死地盯着楚陌。 白强右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不自觉地敲了几下,然后对着两个大汉道:“你们先出去,我想和这位楚大侠单独谈谈。” “坐着吧,那边有椅子,云州来的楚大侠,你这样看着我,我压力很大。” “护法多虑了,看着别人说话,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不知道护法找我来所为何事呢?”楚陌坐在椅子上,即便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白强还是有一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那眼眸,就像黑夜一样深沉,一样难以揣测。 白强将目光稍微朝右边移了移,才学着楚陌的声音道:“正如你所言,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呢?” “不,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关于贵帮主千金中邪之事的。” 白强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然后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们帮主,也是我的堂兄,白胜,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打她小时候开始,全帮上下,都对她溺爱的紧。” “不,我不知道,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听说白水帮。” 白强没有理会楚陌的调侃,声音压的更低,继续道:“所以,有些事情,并不像你在城门外的告示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哦?”楚陌轻咦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强,静候下文。 百强被他盯的头冒虚汗,不得不用手帕去擦拭自己那并不光洁的额头,然后才道:“其实小姐她并没有昏迷,只是却莫名其妙地怀孕了。” “怀孕?那你们找我干嘛?你们应该多去问问城里的青年才俊们,或是客栈老板,哪怕是街边的乞丐恐怕也知道的比我多。” “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最奇怪的事就在这里,我们的小姐,她并没有经历过人事,可是肚子却与日俱隆,我们找了几个游方路过的郎中,他们都说是喜脉无疑。” “原来是这样,还有其他信息吗?比如白小姐怀孕之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 白强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你只有去找帮主他问。” “那你们没有找过其他巫师,祝由,术士之类的人么?” “找过,当然都找过,不过,他们对此都束手无策,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来找你,血剑楚陌,知道这个外号含义的人定然都会对你避之不及。” 楚陌冷笑了一声,道:“护法倒是真看的起我,那些医师,术士呢,他们最后结果怎么样了?” “他们都在帮派的地牢里,你应该能理解,我们不能让小姐怀孕的消息传出去。” “好了,带我去见你们帮主吧,关于你们小姐的事,我还需要更多的消息。”楚陌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背上双剑格外显眼。 “楚大侠,不要急,我有一个提议,希望你能听一下”白强跟着站起来,慌忙对楚陌道。 楚陌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哦,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你是为赏金而来的吧?我觉得与其冒着风险去治好小姐的病,不如考虑下从我这里拿到那笔钱。”白强声音颤抖,却抑制不住其中的兴奋之色。 “哦?你倒是说来看看,我为什么要从你这里拿这笔钱?又该怎么从你这里拿这笔钱?你就不怕我把这番话告诉你堂兄么?黄金十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能拿得出来?”楚陌声音中充满了兴致,漆黑的瞳仁盯得白强头皮发麻。 白强忍着不适,上前道:“因为你是血剑楚陌,我相信你,至于为什么?我不想看到一个女子成为白水帮将来的帮主,不想看到我们这些大男人将来要去忍受一个女流之辈呼来喝去的模样,你要做的很简单,我知道你们术剑门的人有本事,你只要让她这病更加稳固就行了,钱嘛,我给你五十金,够不够?你不用担心,我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钱,可是我并不是一个人。” 说罢,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汇源堂的票据,那是一张金色的票据,上面的四个明晃晃的大字足以慑人心魄:“金五十两”,仿佛在对楚陌招手——只要你答应,那就归你了。 “看来你并没有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想要与人合作,至少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楚陌并没有一口回绝,尽管他心中早就已经作出了决定。 血剑楚陌,这个绰号可真是麻烦啊,所以我一点也不喜欢它。 “你还真是谨慎,金票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么,好吧。” 在楚陌眼神的凝视下,百强服软了:“好吧,我的确还知道一些事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小姐如今不仅是怀孕了,而且,而且更像是一个荡妇,半月之前甚至还当着帮主的面,做那等不雅之事,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继承白水帮呢?” 楚陌嘴角微微上扬:“原来是这样,我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了,若真是那样,你说的事倒也不是不可行。” 白强大喜,以为楚陌已经答应了自己:“走吧,我带你去见帮主。” “唯有他,才能做到这一点,唯有血剑楚陌,才不怕失败之后被帮主囚禁,看来我这个险,冒得值当!” …… 白水帮帮主白胜并不知道楚陌的到来,请他只是白强的主意,当他听说自己的堂弟带着楚陌到来之时,生气地道:“这小子,怎么敢把这等魔头往帮里带,不见,把他们两个给我赶出去。” 侍卫正要出去,一旁的夫人发话了:“你先不要慌。” 然后夫人拉住百胜的袖子,道:“老爷,你且先冷静,恐怕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依靠术剑门的人了啊。” ------------ 章一百九十二 只几个石头磨过 白胜手中两颗铁胆把捏的喀嚓作响,他面露纠结之色,最后转过头,长叹一声,“叫他进来。” …… “说吧,术剑师,你来我这里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白胜看着楚陌,面色不豫。 楚陌没有被他的言语恐吓住:“我来这里干什么?白帮主,难道不是你叫手下来请我替你家小姐治病的么?难道不是你在城门外贴出告示,寻求四方高人,替贵帮千金解除忧难的么,竟然还问我来这里干什么。” 白胜冷笑一声:“血剑楚陌,别人害怕你的凶名,我可不怕,说吧,说明你的来意,我可不相信你们术剑门的人有这么好心,专门为无辜之人排忧解难。” 这一刻,白水帮帮主白胜的气势陡然拔高,一双虎目直直盯着面前的黑衣术剑师。 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为他的气势所迫,不论对方说什么都会答应了。 可惜,他对面的男子是楚陌,血剑楚陌固然是外界对他的曲解,可却也是他行走九州半生中,最耀眼夺目的战绩,是对他实力的变相认可。 他的身形仍旧轻松自然,就好像站在他对面的不是一帮之主,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狂刀白胜,而是一个在田间耕种的普通老农一般。 他拍了拍手,随着音节变化,白胜身上那股慑人的气势也逐渐消失,“白帮主,我想我们之间的确有些误会,先前有一点你的确没有说错,我的存在,其中一个目的的确是为无辜之人排忧解难,当然,我也会收取一定的报酬,毕竟术剑师也是需要银钱生活的,不是么?说起来,就在进城之前,我还杀死了一头五尺长的妖狼呢,这可是替你们白水城的民众除掉了一大害。” 白胜的气势压迫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消除掉,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这让他对楚陌更加忌惮。 他尴尬的笑道:“是这样么,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尽力施为吧。” “还请白帮主给我详细讲下小姐在犯病之前的异常的表现,我对她的病症缘由已经有数了,可是要解除这种病,必须要寻到邪物的根源才行。” “这……发现莹儿她中邪之后,我也叫来下人们一一询问,可都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果,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把她当成下一任的帮主培养的,所以莹儿并不像别家女子一样待字闺中,而是经常被我安排出去处理俗物,她武功又高,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每天的接触的人相当之多。” “总不会一个都没有吧,这世上的奇人总是与其他人有些不同的,游方的术士,巫师,乃至是乞丐,这些都是相当可疑的对象。” “没有。”白胜摇摇头,“莹儿的贴身丫鬟春香就在外面,楚师若是信不过老朽,可亲自向她问话。” “既然如此,那帮主就带我去见小姐吧,在她身上,我说不定还能打探出来一些痕迹。” 楚陌听他如此说,也就只好作罢,看来,从白胜这里是打探不出来什么消息了。 不过,他注意到,白夫人在听到他反复询问之时,眉头微蹙,若不是他多疑的话,恐怕白夫人还知道些什么。 …… “这边请,我女儿就在里面了,呵呵,里面可能有些乱,让楚师见笑了。”白胜面带笑意,与初见楚陌之时判若两人。 “吱呀。”楚陌推开白莹的闺房的门,一张漆红大床出现在他的眼前。 床上躺着的人正是白胜的独女,白水帮未来的继承人,白莹。 白莹生的颇有几分姿色,尤其是皮肤,白皙而透明,上面一点瑕疵都没有。她四肢都被镣铐在床板上,呼吸平稳,似乎正在安睡,。 随着楚陌与白胜等人的靠近,白莹的脸色越发的晶莹红润,在几丝散发的掩映下,就像初熟的苹果,极为诱人。 待楚陌离她五步之时,白莹就忽然转醒过来,被绑住的手脚不断挣扎,媚眼如丝,口中还不断发出呻吟之声。 这场面,即便是见惯风月的楚陌,都不禁有点心动。 他给自己加持了一道清心咒,心境才稍稍平复下来。 再看白胜,也是面色凝重,脸上紫气氤氲,在以高深内功压制自己内心的躁动。 “看来果真是木魅没错了。” 楚陌拔出背上那把木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裱纸,手中劲风鼓荡,黄表纸就贴到剑尖之上。 只见他脚踏九星罡步,口中念诵:“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持我符命,普告九天;乾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随着“疾!”字出口,木剑上的黄表纸无风自然,发出幽幽蓝光。 而此时,床上的白小姐脸上潮红见见褪去,可挣扎的却更厉害了,口中呻吟也变成了哀嚎。 楚陌大喝一声:“妖孽,还不现形!” 这一声宛若平地惊雷,好在净地天神咒乃是常用的咒法,白胜夫妇此前也见其他术士用过,故而早有准备,没有被吓着。 即便如此,屋里拜访的花瓶等物,还是有些被震动而失去平衡。 “这楚陌不论手法如何,内力修为着实了得,不是我先前请那几个术士可比的。”白胜的念头刚刚落下,场面已经起了变化。 白莹胸前冒出一团粉色的烟雾来,那烟雾当中,一个女人的头像若隐若现,咋一看千娇百媚,细看之下,却充满了恶毒与怨恨。 随着楚陌内力的灌注,木剑之上的火焰越发的耀眼,而白莹与烟雾之中那个妖孽的表情则越发的狰狞。 “给我破。”楚陌一声断喝,白莹的胸前那个女人头像砰得散开来,粉色的烟雾逐渐消散,白莹也重新归于平静。 楚陌转过头,刚要说话,白胜先开口了。 “楚师,单这样可不行,半月之前我们请了一个青蚨宫的法师,他也是用这道净地天神咒,最后同样将那妖孽打散了,可……” ps:本书是高武,但是白帮主这个级别的武者战斗力虽然强,却无法对灵体造成伤害,而灵体同样没法伤害他们,本来想后面通过剧情引出,但因为有读者提出了这个问题,先说下。 ------------ 章一百九十三 跃马扬鞭风萧瑟 “不过从动作来看,这绝对是一匹好马,就算不如二公子的龙马,可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个小姑娘是什么人?竟然能拥有这样的好马。” 宝马赠英雄,一匹好马,既是骑士的得力助手,更是他们身份地位的象征,围观者此时终于注意到了伊然,对此啧啧称叹。 “你懂个逑!这就是龙马,而且这匹龙马从各方面来说都丝毫不下于二公子的‘流星’,在某些方面甚至犹有过之,它这幅模样,是龙血浓度超过了一成的表现!”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众人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旁边马术馆的教头罗勇。 罗勇不仅是马术馆的教头,更是河城有名的相马师,他的话自然是极有分量的。 “马教头,那依你看,此马价值几何?”有人好奇道。 龙马这种东西,普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骑一次,他们关心的其实不是这马有神骏,跑的有多快,耐力有多强,而是一种更直观的价值衡量方式,那就是值多少钱。 “价值千金!”马教头短短四个字,铿锵有力,却引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千……千金,那得卖多少凉皮啊!”隔壁卖凉皮的老板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了。 在河城这样的城市,卖凉皮的收人绝对不算低,你看那凉皮店的老板也是一身绫罗绸缎,出入有宝马香车,可对他而言,千金还是太多了,是他几辈子都挣不够的一笔巨款。 “哈哈哈,李老板,我那只是一种夸张的说辞,此马的确价值千金,可这世上恐怕没人会拿出千辆黄金去买一匹坐骑,而那宝马的主人,也不会为了千两黄金就将这匹宝马卖掉。” 马教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宝马佳人,长久叹息! …… “现在我有些后悔骑着地瓜进城了。”街道的转角,无人僻静之处,伊然无奈道。 楚陌笑道:“你愿意把白城誓约给我拿着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替你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这么出风头的事,多少人想要感受下还没机会呢。” 伊然无语,先前地瓜沉睡时,她带着白城誓约乘坐何林商队的车架,可是累坏了商队好多匹马,要不是他们这次的货物当中本身就有马匹,累坏的估计就是伊然了。 “可惜尹宗遭了那个混蛋的暗算!”想起尹宗,伊然又是一阵头大,尹宗是先天巅峰的高手,而且还生有一身神力,故而家族安排他和自己一同前来回收白城誓约,哪想到他在跃马客栈中折戟沉沙,损失了这样一名高手,她回到家族可不好交代,这也是她希望楚陌能送她回胭脂谷的原因之一。 损失了一名高手,那就带回去一名更强的! “你说的对,我们的确不该进城的。”楚陌勒住了马,沉声道。 伊然不明白楚陌为何突然间变得凝重起来,但也只得跟着停下。 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快而富有节奏的“嗒嗒”声,紧接着,伊然便发觉一旁的街巷似乎都在发生轻微的抖动。 五名骑士从巷口呼啸而出,他们衣着华丽,就连坐下的马屁都披着艳丽的铠甲,而其中两边的四人背上还各插着两面猩红的战旗,那剧烈的呼啸声就是这些旗帜于空气摩擦而产生的。 五骑动作整齐一致,虽只数骑却给人一种千军万马一起错觉。 “吁……”五骑同时从高速中停下来,毫不拖泥带水。 “你就是那个骑着龙马的女子?”当中那个年青人身穿紫袍,头戴碧冠,骑着一匹银色的骏马,他看也没看楚陌一眼,手中马鞭指着伊然道。 伊然望了楚陌一眼,发现后者没什么表示,便道:“是与不是,你生了眼睛的,难道看不出来么?” “呵!”年轻骑士挑了挑眉头,“还挺有个性的,咱们长话短说,本公子是谁,想必你们也能猜到,我就问你一句话,这马卖不卖!” 伊然笑道:“这马并不是我的,我只是暂时骑一会儿,想要买马,你得问这位楚先生才是。” 年轻骑士又看向楚陌:“我的话你都听到了,出个价吧。” 楚陌策马向前,笑道:“想必你就是沧二公子吧,我的价钱好说的很,两个字,不卖。” 末了他又道:“就算我想卖,以沧二公子的身家,也买不起。” 沧铭脸色紫青,没想到对方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冷声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就别怪我以势欺人了!” 他拔出马刀,另外四骑早就做好了准备,挥舞着武器一同朝楚陌冲来! 短短数丈的距离,却让五骑加速到极快的速度,眨眼之间马刀就扑向了楚陌和伊然的面门。 然而楚陌和伊然敢和沧铭作对,岂会毫无准备?只听伊然身下的地瓜嘶鸣一声,扬起马蹄便朝着面前的两骑踢去,伊然也适时举起手中的白城誓约,用以抵挡马刀的砍杀。 地瓜食用血龙草之后力量猛增,这一蹄子踢出去,就把右面高速冲来的马匹踹飞老远,趁着伊然挡住左边那名骑士之时,它又是一蹄子对着对方马肚子猛踹,又是一声巨响,披着铠甲的沧家马匹轰然落地! 而另一边,楚陌也解决了冲向自己的三名骑士,他一个催雷咒便把三人电了个五迷三晕。 “小子,你想要学被人欺行霸市,还要多学习一个,太年轻,太简单,至少,你要征得你爸的同意,多带几个人,你说是吧?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那两匹马,就当是交给我的学费吧。” “伊然,我们走!”楚陌并没有对五人下毒手,河城二公子想要强买强卖,自己打了也就打了,杀了的话又是个不小的麻烦,如今有深仇在身,能尽量不得罪人就不得罪。 当然,沧二公子这种没脑子的除外。 河城之所以能吸引到众多的商人来此交易,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其恪守中立,从不强行干涉别人的交易,在商人口中留下了良好的口碑,否则地理位置并不算特别好的河城恐怕早就衰落了。 ------------ 章一百九十四 回首往昔苦日多 光幕的名字很普通,就是“光的守护”,这是光明教的一个基础神术,能清除许多负面效果,并且给光幕范围内的非负面生物提供许多细小的增益。 伊然作为光明神教的一位信徒,一位神职人员,敏锐地意识到了此刻空气当中蕴含着的负面能量,故而及时施展出光的守护,以保证背靠他的楚陌和两人身下的地瓜不会受到影响。 尽管那种压抑的感觉因为伊然的神术消失了,可是楚陌他们此刻面临的困境却丝毫没有消失。 地瓜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过潮水中奔涌而来的猛兽,而更让楚陌心惊的是,这场潮水就仿佛拥有一个水量无限的源头一般,涌上陆地之后扩张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似乎不将这方土地完全吞噬就绝不罢休。 而那些洪水中的猛兽此刻也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那哪里是猛兽啊,那分明就是些巨大的鱼怪,他们也不是像楚陌想象的那样在水面之上奔跑,而是借助江水之上的浪潮而来! “妖兽,绝对是妖兽!”虽然还未感受到妖气,楚陌却对它们的身份作出了判断,许多水中妖兽天生便有驭水之能,而驭水神通升级之后就是驾浪。 与人类修士只有神照境才有神通不同,妖兽天生便拥有一个神通,到达先天之境以后则会得到第二个神通,只是妖兽少有能够学习法术的,而神通作用单一,还有许多神通是不适合战斗使用的,故而神照境一下的妖兽大多数还是靠恐怖的肉身战斗,即便如此,他们也足够恐怖了。 “震天霹雳,震地霹雳。小声得得,大声虩虩。欢声击击,怒声勒勒。来声急急,驱声**。集声黑黑,区声索索。愿力威力,愿降神力。腾飞八隅,来听一拍。” 楚陌口中咒语婉转念诵,只见黑暗的天空中再度露出一丝光明,无数雷云在天空中沉积,楚陌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这将是多么惊天动地,不可阻挡的一击。 他拥有阴阳印,本来是不需要念诵就能发动“催雷咒”的,但是与无明之眼一样,不满足原本的施法条件,而仅仅是借助阴阳印强行发动的话,虽然能省下许多事,可威力也会相应地下降许多。 而另一方面,此时的天空中本身就聚满了乌云,有此加成,催雷咒的威力更甚往昔。 “雷,落!”楚陌大喝一声,无数的闪电从天而降,劈到了奔袭而来的妖兽身上,他们本身就身处江水之中,哪怕雷电没能将其击中,可通过浑浊的江水依然能够聚起密集的电网。 何况,河水之所以被称作沧江,便是因为其水幽暗墨绿,恰与沧字描述相符,当然,也有另外一种说法,说沧字是专门为沧江水而造出来的,这种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早就少有人去纠结,但这些无一不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沧江水是有颜色的! 而据楚陌所学,一般来说,越是浑浊,越是五颜六色的水,其导电能力更强。 果然,当雷落下之后,那千军万马一般的妖兽浪潮便出现了一个短短的停顿,恐怖的电光在妖兽群之间蔓延,落在雷电中心的妖兽甚至都被惊雷炸地飞到了天上,在耀眼的白光中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即使是现在,都有丝丝电流随着地面上奔涌的雨水传到地瓜身上,只是由于距离较远,电流到此威力就已经很微小了而已。 楚陌的催雷咒并不是一个一次性法术,在召唤出雷电之后,他还是能够控制雷网一段时间的,当初在龙虎斗场,他便利用这一点挡住了两名星府高手的攻击。 而如今楚陌召来的雷电虽然比当初的规模要大了无数倍,可在阴阳印的加持下,他还是勉强能够操纵的。 兽潮在短暂的停顿后,再度冲锋起来,这次他们不似此前的安静,疯狂的吼叫响彻云霄,几乎要将耳膜震破。 “这么大的动静,河城的人就算再瞎再聋此时应该也注意到这边了吧。”楚陌一边操纵着雷网追着兽群继续点,一边暗自思量道。 不错,他虽然不知道河城沧江的人是否知道此时城外的异常,可他能将动静闹大,让整个河城的人都能发现沧江的不对劲儿。 河城,虽然是以沧家为尊,可里面的势力,却绝不止一个沧氏! “成功了么”雷光散去,楚陌喃喃自语。 以妖兽群的速度,楚陌施展催雷咒的机会只有一次,要是这波雷电没能击溃妖兽群的冲锋,那么,楚陌他们很快就将与潮水接触,妖兽群也会与他们近身,那样的话,楚陌自然不可能在此施展“催雷咒”,否则雷电在将妖兽带走之前,恐怕会通过河水传导要了他们的命。 但是现实显然没有期望的那般美好,兽潮虽然被雷电打乱打散,在落雷中心的许多妖兽也被劈成了粉末,但是更多的妖兽,尤其是那些离落雷较远的妖兽,却仍旧完好,不要命地朝着岸边冲来。 而即使是那些身受重伤的妖兽,在艰难奔跑了一段时间之后,竟然也越跑越快,大有逐渐恢复的架势。 楚陌扶了额头,眼下的情景可着实有些不大好对付! 潮水蔓延的速度比楚陌想象之中还要快,码头到河城的距离大约五十里,而两人走了不过三十里左右,终于还是被潮水追上了。 还好,地瓜服用血龙草之后,身形比原来拔高了大约一尺左右,潮水虽然已经蔓延过来,却也仅仅是将地瓜的小腿淹没而已,还不足以使其丧失行动能力,可这样一来,地瓜的速度终究被降低了不少。 而更大的问题在于,妖兽,也杀上来了! 天时地利,人和,楚陌可谓是一样都不占。 如今江水就在他们脚下,这种环境对水生妖兽来说自然是极为有利的,而另一方面,楚陌如今能使出的威力最大的法术便是雷法,可现在他这一招显然是不能再用了,雷电可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 章一百九十五 花开花谢 “不。”楚陌打断了他,“根据煞剑咒显示,这里的确是有些古怪,但伤害小姐的并不是蛇妖,据我估计,那妖孽应该是一种开花草木。” “草木,难道是这株槐树?”白夫人面色古怪的道。 楚陌摇了摇头:“这株槐树寿数已尽,其内的妖灵早就消失不见了。” “这么说,这株老槐树的确是成了精的咯。”白胜惊道,白水城是他们白水帮的根基所在,可这妖物在他眼皮子底下几十年了,他却毫无察觉。 这也是武者和术士的差别所在,若论实力,他虽然稍不及楚陌,可若和自家夫人联手,他也有自信让楚陌讨不了好,但论起这种察灵寻物的把戏,就算整个白水帮的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术剑师。 “草木之属大多喜阳好光,两位,我们就在这庙外分头寻找,见到有花木就记录下来。” …… 一刻钟之后。 楚陌皱着眉,面色凝重,“难道是我们错过了什么?不应该啊,煞剑咒显示妖灵应该就在这附近啊。” 煞剑咒是术剑门的独门秘术,能借助灵体身上的一点煞气,确定其各个部分之所在,用来对付各种分身、灵魂出窍的秘术最为有效。 白胜夫妇请来的那个青蚨宫术士,未必就不知道白莹不是狐妖附体,可他没有煞剑咒这种秘术,就没法寻到妖灵的本体所在。 反正他将白莹的病情暂时抑制住了,拿了钱远走高飞就是,只要离了白水帮的地盘,白胜夫妇也没法拿他怎么样。 白胜夫妇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楚陌的下一步行动。 楚陌将法剑插回剑鞘,转头望向庙门外的那棵大槐树,眼睛在黑夜中散发出幽幽蓝光。 “这儿没问题。” 他绕着槐树走了两步,“这儿也没问题。” 他面向面门朝槐树看去,“还是没有问题。” 绕着槐树走了一圈,他仍旧一无所获。 “难道问题并不是出在这槐树身上?” “可若不是这里,别处就更加不可能了才是。” 白胜摇了摇手中的火把,火光在楚陌面前晃来晃去,将他从思考当中惊醒。 “楚师,要不我们到庙里去看看吧?开花的草木也有些喜好阴湿的。” “这是什么?”火光扫过地面的一刹那,楚陌发现在槐树的根部似乎缠绕着什么。 他眼中蓝光更甚,仔细地查看其那缠绕在槐树根本的树藤。 若在平时,他可能就将这段缠绕在槐树根须上的树藤忽略过去了,可刚才白胜手中火把的摇晃却正好让他注意到了此物的不同寻常。 一般人在不断变幻的光影当中很难集中注意力,甚至在变化过大的情况下还会出现暂时失明的情况,比如突然从炽烈的阳光下突然进入幽暗的山洞中。 术士们针对这种弱点创造了诸如闪光咒一类的法术,方士们也有闪光粉这种炼丹产物。 可楚陌不同,经过专门训练的在光影变化的场景中不仅能够清楚视物,感官能力甚至还有所增强。 术剑门的术剑师,每一个都是千挑万选的高手,而楚陌,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是妖丝藤!”妖丝藤,一种专门寄生于即将死去的草木精怪尸体上的植物。 由于寄生在草木身上,并且吸收它们的精气长大,妖丝藤的形态总是与被寄生的植物根部相同,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术士,不是机缘巧合也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株妖丝藤有二指粗细,形态弯曲,好似虬龙,这表明它已经快要成熟了,只待老槐树彻底死去,它就能摆脱束缚。 与槐树这种日久成精的生灵不同,它天生就是妖物,只要吸足了精气,就可走上修炼之途。 “可是我明明是追寻着转世在白莹身上的妖灵气息而来,为何没有发现妖灵本体,却发现了一株即将成熟的妖丝藤?” 妖丝藤不可能是转世在白莹身上的妖灵,道理很简单,妖丝藤这种东西天生地养,应气而生,自然不可能开花。 “怎么样,楚师,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么?”白胜夫妇举着火把走到楚陌面前。 楚陌道:“不错,我们进庙去。” 他走了两步,忽然转过头对白胜道:“白帮主,我建议你们先回去,接下来的事情我一个人就能办了。” 他没有说明缘由,白胜夫妇也没有多问,而是从善如流。 楚陌没有说谎,也不是怕被白胜夫妇发现了他的秘密,而是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白胜夫妇都出门了,那白强那伙人会不会对白莹动手? 要是白莹出了事,那他的目的也就达不成了。 白强听了一些他的事迹,就以为他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出来的杀手,想要用钱来买通他对白莹出手,可白强不知道的是,楚陌之所以接下这个悬赏,根本就不是为了钱。 甚至,白水城本身就是他的目的地,而不仅仅是路过那么简单。 “嘎吱——”残破的寺门在夜色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可落到楚陌的黑袍上时,这些灰尘就像流水一般,竟然全部都滑落到了地上。 楚陌没去在意这些无关紧要之事,一双眼睛发出幽幽蓝光,庙里的景象清晰地落到了他的眼中。 就如同寺庙的名字那样,这庙里供奉的都是释门的神祗娜迦,十八尊神态各异的娜迦雕像呈环形分布,即便其中大部分都已残缺不全,可楚陌还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就好像那些雕像的眼睛并非泥塑石刻,而是真正有神祗围绕在一起盯着他一般。 “这就是感知过分强大的坏处啊。”楚陌自嘲道。 这其实并非错觉,因为神明是真实存在的,祂的雕像里自然也蕴含着祂的意志,哪怕这种意志极其微小,小到什么都做不了。 楚陌绕着十八尊神像走了一圈,不得不说这里真的是非常破旧了,到处都是蜘蛛网,空气中充满潮湿腐朽的气息,地面上则满布着蝙蝠,老鼠的粪便与泥土灰尘的混杂物。 “要是叫那个白莹大小姐来这里的话,她恐怕一息都待不下去吧。” ------------ 章一百九十六 花谢终有时 “有了,看来就是这里了。”看着面前这根奇怪的木桩,楚陌面色一喜。 但是就在下一刻,他左手毫无预兆地拔剑出鞘。 “吱啦。”金铁交接的清脆声音在破庙中回响。 “哼,你以为躲在黑暗当中我就发现不了你么。”楚陌冷哼道,同时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拔出了背上的木剑,挡住了右下方刺来的匕首。 敌人有两个。 早在他发现那个木桩之前,他就发现有人暗中潜入了进来,不过对方显然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刺客,楚陌没能确定他们的藏身之处。 于是他一边假装自己还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一边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刺客若是一动不动,楚陌就拿他们没办法。 可只要他们动起来了,凭借楚陌超强的感知能力,敌暗我明的局面就将被打破。 楚陌朝前面走了一步,同时左手的铁剑毫无花哨地笔直刺出,他可以肯定,左边那个刺客已经被他刺中了心脏。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没有闲着,木剑在空中画出一个玄奥的纹路,“五方徘徊,一丈之余.以演洞章,次书灵符,疾!” 除了他的声音,什么动静都没有。 楚陌左腕上提,乘胜追击,将左边那个刺客的性命彻底了解。 这时他才不慌不忙的朝右边转过身去。 “你,你使了什么妖法!”一个尖锐的声音惊恐万分,从楚陌的右手边传来。 “没什么,不过是一道玄蕴咒而已,哦,你大概没听说过什么是玄蕴咒吧,说简单点,就是定身法。”他不厚道的笑了。 “你怎么还会术法,你不是剑客么!”那声音颤抖着,流露出一股咒怨之意。 “哦,你的雇主难道没告诉你我是谁么?那我自我介绍下吧,我叫楚陌,从云州而来,是术剑师。” 楚陌一边说道,一边和对方交上了手。 玄蕴咒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定身法,它的定身时间比定身法长,但却不是真的使人不能动了,只是将受术之人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方圆三尺之内,若是遇上一些厉害人物,恐怕还没能把别人拿下,法术就先失效了。 这个刺客当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论武功,他只是平平,被限制住了腾挪移转之地的刺客,就和被拔了獠牙的毒蛇没有两样,一身本事,十成甚至连一成也发挥不出来。 楚陌没费多少功夫就将他擒住了,“说吧,谁派你来的。”他看着眼前的刺客,“当然,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法知道。” 刺客一言不发,楚陌知道,不泄露雇主信息是刺客的操守。 每行每业都有自己的操守,术剑师也一样。 “好吧,我尊重你们刺客的信条,不过接下来,也请你尊重我们术剑师的信条。” 楚陌大概是想笑一下,结果只是他那生硬的脸上露出了一口白牙,在浓密的胡子中间。 他随手掐了一个法诀,眼睛直盯着被绑起来的刺客,“说吧,谁派你来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刺客不由自主的看着楚陌的眼睛,露出昏昏欲睡的表情,道:“是白三爷,白三爷叫我和王鹏一起来刺杀你。” “白三爷是谁?你又是谁,是做什么的?” “白三爷就是白风,白虎堂的堂主,我叫张举,是白虎堂的人。” 白虎堂是白水帮中负责暗杀的,当初为了得到那样东西,楚陌专门找人打听过白水帮各个堂口的功能。 “你知不知道白风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知道,我就是替堂主做事的而已。” “好了,我知道了。”楚陌这句话一出,张举脸上昏睡的表情瞬间不见,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背着大胡子。 楚陌将张举绑在一个残破的娜迦像上,让其与蛇神面对面接触。 …… 白莹的卧房,白胜夫妇揣测不安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儿,白夫人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那个楚陌能不能发现妖灵的本体,要是莹儿她真的生下一个妖怪来,我可该怎么办呐。” 白胜听着妻子的念叨,虽然心烦意乱,却没有阻止,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家女儿。 就在这时,他余光中似乎看到白莹的手动了一下。 他揉了揉眼睛,眼都不眨地盯着白莹的手,果然,两息之后,白莹的手又动了一下。 白胜没有忙着给妻子报喜,因为他怕,怕这只是妖灵复生的前兆。 又过了一会儿,白莹睁开了眼,她蠕动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直开不了口。 白夫人发现了这个异常,相比丈夫,她就没那么冷静,她拉着白胜的袖子大叫道:“胜哥,你看,莹儿她醒了,她醒了啊。” “莹儿,你想说什么?娘在这儿呢,不要怕……” …… “白夫人,我已经将那妖灵除去了,不过小姐大病初愈,暂时还不能下床,那妖灵天天控制着她疯狂已经耗去了太多元气,你们只需要照着这个方子给小姐好好调理身体,三天之后,她应该就能开口了,半月之后便可下床,一月之后,当可痊愈。” “楚师,多谢你将小女从妖灵手中解救出来,你的大恩大德,我白胜必定永生铭记。” “无妨,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术剑师的本分,不过白帮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师但讲无妨,白胜洗耳恭听。” “那我就不瞒着白帮主了,其实小姐体内那个灵婴还在。” “什么?”白夫人首先出言。 “夫人莫慌,且听我讲完,但我给小姐开这个方子,有化血祛瘀之效,中间还有一些秘方,不足为外人道也,总之若是照着这个方子去煎药,半月之后,那灵婴就会化作血水,随着小姐月事排出。” 听到这里,白夫人明显松了口气,白胜却知道,接下来,恐怕才是楚陌真正想讲的东西。 “但是,正如我所言,那是一个灵婴,不是妖婴,也不是魔婴,姜嫄与神灵气息交感生稷,刘媪与蛟龙神交而生刘季,这都是一代雄主,万载一出的人杰。” ------------ 章一百九十七 明了又不敢讲 “我觉得我们不该继续在河城久待了,正好现在我们俩的马匹都还不累,我们连夜度过沧江,明天就能到达我翼族控制的白城。” “好,就依你的,虽然沧家素有佳名,可我们也不该冒这个险。'楚陌点了点头,武功是一种实力,名声也是,但是就和练武是为了争夺利益一样,竖立名声从来都不是为了名声! 两人刚出河城,清冷的夜里忽然挂起一阵狂风,乌云遮蔽了刚刚露头的新月牙,空气潮湿不堪,几乎要在人的脸上凝聚出水珠。 “这天气变化,不正常!我们快走,要不然一会儿恐怕过不了河。”楚陌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低声喝道。 “驾!”两匹快马朝着渡口飞驰而去,在空旷的原野中留下四排笔直的蹄印。 黑夜中,沧江就像一头恐怖的食人怪兽,江上狂风怒吼,惊涛拍岸,点点渔火在风中飘摇着向岸边而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河城外有一个巨大的码头,因为河城是商贸重地,来往商人络绎不绝,水运作为成本最低廉的运输方式,自然十分兴盛。 但是此刻本该灯火通明的码头却漆黑一片,安静的可怕。 楚陌和伊然对视一眼,“出事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走,去看一看。”他们想要带着白城誓约过河,必须要有吃水足够的船来装载,一般的野渡小船,在这样的大风里根本没法过河。 两人艺高人胆大,也不掩饰身形,径直朝着码头冲去。 码头的大门洞开着,一个守卫也无,旁边的瞭望塔上同样空空荡荡,火盆当中还有几丝黑烟升起,似乎刚熄灭没多久。 “似乎没人?我们去停船那边看看。”楚陌眼睛发出幽幽蓝光,这是幽冥之瞳的外在体现,但是并没有发现特殊的痕迹。 如果仅仅是码头里的人消失了的话那还好一些,凭他们两人的本事,只要有船,一样能突破狂风巨浪的阻拦横渡沧江。 “我听说沧江素来平静,水流平缓,又离海很远,怎么会起这么大的浪潮,伊然,过去有这种事情发生么?” “应该……应该没有过吧,自我记事起,沧江甚至就连洪水都少有发生,据说河城每年都会聘请许多术士作法,以保证沧江航路畅通。” “术士作法?沧家人倒是舍得下本钱。”那些能参与到改变气候这种大型法会中的术士,无一不是神照高手,请他们动手的代价可想而知。 “其实倒不至于,沧江这边即使是夏天,也少有下暴雨的时候,这一点与西方有所不同,请术士来也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到了江边,然而最让他们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江边一连十数个泊位都是空空荡荡,连半条船的影子都没见着。 只有漆黑的江水不断拍打河堤,溅起高高的水花,又是一阵大风吹过,带来远处江水中的淡淡腥味。 楚陌朝着远处的江面看去,黑暗中唯一的光芒闪烁了几下,最终消失不见,显然,那几艘晚归的渔船还是沉没了。 “今晚定然有大事发生,我们回河城去。”楚陌转过头,也不继续找船了,方才空气中传来的味道绝非是河水的土腥味那么简单,这漆黑的江水下面,恐怕掩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伊然虽然没有楚陌那么敏锐的感官,可现在发生的事怎么看都不会正常,回河城,似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两人走出码头没多远,天空中忽然划过数到闪电,接着惊雷咋起,大雨就像撒豆子一样从天空中倾泄下来,一转眼,硬化的黄泥地面就变得又失又滑。 伊然骑着的地瓜跑得倒是平稳,可楚陌骑的只是何林送他的普通良马,没跑几步就失了蹄,将楚陌重重甩出。 地瓜倒是很通灵性,一见楚陌被甩飞,赶紧冲了来把他接住,只是此时大雨倾泻如柱,楚陌有特制的蚕丝斗篷,水火不侵,在雨中自然无事,伊然的境况可就没那么好,大雨将他的衣裳淋的湿透,姣好的身材此刻显露无疑。 雨丝冰凉,将酷暑打散,感受着前方传来的温热,楚陌却没空心猿意马,他一把扯下自己的斗篷,盖在伊然身上,他倒不是怕对方被雨淋出病来——先天高手还没那么脆弱,只是两人性别不同,让一个女孩子淋雨不是他的风格。 “嚯!嚯!”又是两道闪电落下,将漆黑的江面照的透亮,宛如白昼一般,伊然恰巧回头望了一眼,惊讶地道:“那是什么?” 楚陌闻声也朝后看去,只见江面上几道巨大的黑影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疾速朝岸边冲来,而他们的背后,还有无数低矮的黑影浪潮一般的跟在后面。 他们的速度竟然比地瓜还要快上几分! 楚陌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空中转了个身,然后落下,与伊然互相倚靠,地瓜的速度已经达到最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迟早会被水中的怪物追上。 “轰!”远处的堤岸轰然倒塌,自此沧江再无束缚,就像猛虎挣脱牢笼,誓要将沿途所见全部吞灭。 黑压压的潮水与江中猛兽连成一片,所到之处的一切都被摧毁,楚陌他们还没走多远,河城码头就被完全淹没在了江水之中,只有几个瞭望台在水面上露出孤零零的尖顶,即便是这样,忽而一个浪头打来,塔顶也消失不见。 乌云,雷电,潮水,黑夜,狂风,猛兽,这一切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恐怖的场景,他们互相追逐着,给楚陌和伊然带来巨大的压力,让让不禁怀疑那些宗教用来恐吓信众的世界末日是否真的出现了。 伊然口中念念有词,说的都是楚陌听不懂的语言,随着她口中咒语念诵,一道光幕从伊然口中散布开来,最后将楚陌和地瓜笼罩进去。 一被光幕笼罩进去,楚陌就感觉自己的心灵平静了下来,那种使人呼吸沉重的压迫感也消失不见,就连地瓜的脚步甚至都轻快了几分。 ------------ 章一百九十八 月色之下 从繁茂枝叶之间洒落的光以一种可以感知的速度减少着,“要天黑了。”伊然道。 “嗷呜……”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遥远的密林深处传出一阵凄惨的狼嚎。 地瓜的速度也开始逐渐下降,一来此间草木太过茂密,即便以地瓜的灵巧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二来,负重狂奔了一整天,地瓜的体力下降的很厉害。 幽莹的蓝光在夜色中亮起,那是楚陌的眼睛,经过特别训练的“幽冥之瞳”能使他在光影变化之地产生更强的洞察力,光影变化越强,提高的洞察力就越多。 “呼!”楚陌突然出剑,搅起一阵风云变动。 “怎么了?” “没啥,一只小虫子而已。”楚陌话音刚落,左手又出现一片耀眼的电光,伊然转过头去,原来是一大团小虫子,这些虫子被楚陌电地漆黑,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音。 “这是什么?我竟然没有发现它们的踪迹。” “剔骨虫。” 听到这三个字,伊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无楚陌的话,她今天恐怕要成为这些小虫子的口中枯骨,剔骨虫,因其能在眨眼之间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吃成光秃秃的骨架而得名,可谓是凶名在外。 “对了,我在来的路上就听说星城与河城之间有剔骨虫出没,袭击过往的旅人,想必就是这里了。”她当时走的是另一条道,便没讲这个传闻放在心上,没想到却在回去之时撞上了。 “前方不远处有一条驰道穿过林间,地瓜,朝人味浓厚的方向走!” 其实楚陌倒不是怕剔骨虫,这种虫子虽然厉害,可楚陌能够料敌先机,随手一个雷法就能电死一大片,使剔骨虫无法近身。 只是这林子越来越深,他怕继续走下去还会遇到其他怪物,就算他打得过,杀起来有很浪费时间。 地瓜真的很通人性,楚陌一说,它便开始转变方向,没一会儿就到了一条大道之上。 这大道两旁洒有许多气味古怪的粉末,楚陌一闻就知道是用来防止剔骨虫的,这也是他选择走上大道的原因,一般来说,道路中断的话,当地帮派或者商帮都会想一些办法使其恢复。 至于追兵,楚陌丝毫不会担心,对地瓜的速度他相当自信,再说,自己杀死一名神照高手,星城免不了会投鼠忌器。 “有血腥味,前面多半有人在战斗。”楚陌鼻子微动,皱眉道。 “我也闻到了,要不我下马过去看看吧。”伊然有些惊讶,翼族天生嗅觉就比常人敏锐,所以她才能闻到很远之外的血腥味,没想到楚陌一个人族也有这么强的嗅觉。 “无妨,应该是路过的商人被狼群包围了,我听的出来,我们就这样冲杀过去,正好能把狼群一网打尽,你准备好战斗。”楚陌声音冷漠,眼神平静无波。 狼群遇到他,算是流年不幸了。 “驾!”楚陌一驾马肚子,地瓜就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出去,数息之后,火光忽然穿过树丛,映入伊然的眼中,原来在驰道一旁,是一个供过路旅人休息义屋。 义屋是修建在人烟稀疏之地的公共房屋,一般由经常从此地路过的商旅负责维护,有的义屋是石制,有的则是由木头搭建,里面有人不定时地补充水和食物,主要目的是让路过的旅人能有一个躲避风雨、野兽的休息之所。 现在楚陌他们面前的就是一间石制义屋,因为这条道路穿过森林,野兽众多,每到夜晚便格外危险,而距此最近的村镇骑马都要跑上差不多一天,除了那些身手不凡之辈,几乎所有的旅人都会选择在此过夜。 然而此时那座石头修建的义屋却在狼群冲击下变得七零八落,四堵墙壁都被破开,只有屋顶尚还完好。 义屋外摆着几具残尸,四处都是散落的血肉和断骨,血腥和狼群的恶臭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住在屋内的商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从墙上的洞穴和地上散落的布片可以看出,他们其实是带了不少护卫的,此刻那些护卫就集中在几个洞窟旁和一波又一波冲来的狼群搏斗着。 就这短短的一息之间,又有一个护卫被拖出亦屋,四周的恶狼群起拥上,将其分尸而食,恶狼吃了人肉之后,眼睛中便莹起一道红光,身上的伤口也被红光覆盖,眨眼之间就恢复如初,再次投入到战斗之中。 “这……这是狼还是狼妖?若是我们没来的话,这支商队肯定要在此全军覆没。”比这更恐怖的场面伊然都见过,然而面前的情景还是让她有些反胃,她举起墨玉弓,一支金色箭羽飞驰而出,一连射穿三只恶狼。 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被光明箭羽洞穿的恶狼在片刻之后竟然就灰飞烟灭,连一点骨头渣子都没留下。 “它们这是被施了邪恶的法术,可为什么在它们湮灭之前我丝毫没有发现妖邪之气?”光明之力对各种邪恶都有极强的克制作用,作为光明信徒的伊然对各种邪恶生物同样有着极强的感知力,这么大一群邪恶生物,按说她应该在数里外就发觉才对。 这种不合常理的诡异情况不由得让她想起跃马客栈中发生的那一幕——至阴至邪的僵尸,却丝毫不怕墨玉弓射出的光明箭,甚至还能潜入充满光明神力的信徒体内,混身都散发出浩的神圣气息。 她发愣这段时间里,背后的楚陌也丝毫没闲着,“雷,来!”楚陌长剑向天,漆黑的夜空忽然划过一丝光明,将阴暗的大地照临。 “轰!”无数银色自楚陌剑剑落下,层层电网像波浪一样扩散开来,一浪更比一浪汹涌澎湃。 此刻义屋内的护卫们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甚至都忘记了面前还有一群凶残的恶狼,所有人都呆呆地矗立原地,看着外面的雷波电网,还有电网中间那个仿佛神明的男子。 “哗……”随着电网扩展开来,围着义屋的上百头恶狼在先是痛苦不堪地倒地,然后口吐白沫,最后化作飞灰,消失于茫茫夜色当中。 ------------ 章一百九十九 何以解忧 “血剑楚陌?”白强眼睛眯成一条缝,沉声问道。 “护法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呢?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别人叫我云州楚陌。”楚陌站在护法一丈之外,神色淡然,或者说,他的神色从来就没有变化过。 门口是带楚陌进来的两个大汉,他们右手桉刀,眼睛死死地盯着楚陌。 白强右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不自觉地敲了几下,然后对着两个大汉道:“你们先出去,我想和这位楚大侠单独谈谈。” “坐着吧,那边有椅子,云州来的楚大侠,你这样看着我,我压力很大。” “护法多虑了,看着别人说话,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不知道护法找我来所为何事呢?”楚陌坐在椅子上,即便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白强还是有一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那眼眸,就像黑夜一样深沉,一样难以揣测。 白强将目光稍微朝右边移了移,才学着楚陌的声音道:“正如你所言,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呢?” “不,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关于贵帮主千金中邪之事的。” 白强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然后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们帮主,也是我的堂兄,白胜,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打她小时候开始,全帮上下,都对她溺爱的紧。” “不,我不知道,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听说白水帮。” 白强没有理会楚陌的调侃,声音压的更低,继续道:“所以,有些事情,并不像你在城门外的告示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哦?”楚陌轻咦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强,静候下文。 百强被他盯的头冒虚汗,不得不用手帕去擦拭自己那并不光洁的额头,然后才道:“其实小姐她并没有昏迷,只是却莫名其妙地怀孕了。” “怀孕?那你们找我干嘛?你们应该多去问问城里的青年才俊们,或是客栈老板,哪怕是街边的乞丐恐怕也知道的比我多。” “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最奇怪的事就在这里,我们的小姐,她并没有经历过人事,可是肚子却与日俱隆,我们找了几个游方路过的郎中,他们都说是喜脉无疑。” “原来是这样,还有其他信息吗?比如白小姐怀孕之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 白强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你只有去找帮主他问。” “那你们没有找过其他巫师,祝由,术士之类的人么?” “找过,当然都找过,不过,他们对此都束手无策,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来找你,血剑楚陌,知道这个外号含义的人定然都会对你避之不及。” 楚陌冷笑了一声,道:“护法倒是真看的起我,那些医师,术士呢,他们最后结果怎么样了?” “他们都在帮派的地牢里,你应该能理解,我们不能让小姐怀孕的消息传出去。” “好了,带我去见你们帮主吧,关于你们小姐的事,我还需要更多的消息。”楚陌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背上双剑格外显眼。 “楚大侠,不要急,我有一个提议,希望你能听一下”白强跟着站起来,慌忙对楚陌道。 楚陌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哦,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你是为赏金而来的吧?我觉得与其冒着风险去治好小姐的病,不如考虑下从我这里拿到那笔钱。”白强声音颤抖,却抑制不住其中的兴奋之色。 “哦?你倒是说来看看,我为什么要从你这里拿这笔钱?又该怎么从你这里拿这笔钱?你就不怕我把这番话告诉你堂兄么?黄金十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能拿得出来?”楚陌声音中充满了兴致,漆黑的瞳仁盯得白强头皮发麻。 白强忍着不适,上前道:“因为你是血剑楚陌,我相信你,至于为什么?我不想看到一个女子成为白水帮将来的帮主,不想看到我们这些大男人将来要去忍受一个女流之辈呼来喝去的模样,你要做的很简单,我知道你们术剑门的人有本事,你只要让她这病更加稳固就行了,钱嘛,我给你五十金,够不够?你不用担心,我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钱,可是我并不是一个人。” 说罢,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汇源堂的票据,那是一张金色的票据,上面的四个明晃晃的大字足以慑人心魄:“金五十两”,仿佛在对楚陌招手——只要你答应,那就归你了。 “看来你并没有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想要与人合作,至少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楚陌并没有一口回绝,尽管他心中早就已经作出了决定。 血剑楚陌,这个绰号可真是麻烦啊,所以我一点也不喜欢它。 “你还真是谨慎,金票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么,好吧。” 在楚陌眼神的凝视下,百强服软了:“好吧,我的确还知道一些事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小姐如今不仅是怀孕了,而且,而且更像是一个荡妇,半月之前甚至还当着帮主的面,做那等不雅之事,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继承白水帮呢?” 楚陌嘴角微微上扬:“原来是这样,我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了,若真是那样,你说的事倒也不是不可行。” 白强大喜,以为楚陌已经答应了自己:“走吧,我带你去见帮主。” “唯有他,才能做到这一点,唯有血剑楚陌,才不怕失败之后被帮主囚禁,看来我这个险,冒得值当!” …… 白水帮帮主白胜并不知道楚陌的到来,请他只是白强的主意,当他听说自己的堂弟带着楚陌到来之时,生气地道:“这小子,怎么敢把这等魔头往帮里带,不见,把他们两个给我赶出去。” 侍卫正要出去,一旁的夫人发话了:“你先不要慌。” 然后夫人拉住百胜的袖子,道:“老爷,你且先冷静,恐怕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依靠术剑门的人了啊。” ------------ 章二百 晓来谁霜林醉 “不。”楚陌打断了他,“根据煞剑咒显示,这里的确是有些古怪,但伤害小姐的并不是蛇妖,据我估计,那妖孽应该是一种开花草木。” “草木,难道是这株槐树?”白夫人面色古怪的道。 楚陌摇了摇头:“这株槐树寿数已尽,其内的妖灵早就消失不见了。” “这么说,这株老槐树的确是成了精的咯。”白胜惊道,白水城是他们白水帮的根基所在,可这妖物在他眼皮子底下几十年了,他却毫无察觉。 这也是武者和术士的差别所在,若论实力,他虽然稍不及楚陌,可若和自家夫人联手,他也有自信让楚陌讨不了好,但论起这种察灵寻物的把戏,就算整个白水帮的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术剑师。 “草木之属大多喜阳好光,两位,我们就在这庙外分头寻找,见到有花木就记录下来。” …… 一刻钟之后。 楚陌皱着眉,面色凝重,“难道是我们错过了什么?不应该啊,煞剑咒显示妖灵应该就在这附近啊。” 煞剑咒是术剑门的独门秘术,能借助灵体身上的一点煞气,确定其各个部分之所在,用来对付各种分身、灵魂出窍的秘术最为有效。 白胜夫妇请来的那个青蚨宫术士,未必就不知道白莹不是狐妖附体,可他没有煞剑咒这种秘术,就没法寻到妖灵的本体所在。 反正他将白莹的病情暂时抑制住了,拿了钱远走高飞就是,只要离了白水帮的地盘,白胜夫妇也没法拿他怎么样。 白胜夫妇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楚陌的下一步行动。 楚陌将法剑插回剑鞘,转头望向庙门外的那棵大槐树,眼睛在黑夜中散发出幽幽蓝光。 “这儿没问题。” 他绕着槐树走了两步,“这儿也没问题。” 他面向面门朝槐树看去,“还是没有问题。” 绕着槐树走了一圈,他仍旧一无所获。 “难道问题并不是出在这槐树身上?” “可若不是这里,别处就更加不可能了才是。” 白胜摇了摇手中的火把,火光在楚陌面前晃来晃去,将他从思考当中惊醒。 “楚师,要不我们到庙里去看看吧?开花的草木也有些喜好阴湿的。” “这是什么?”火光扫过地面的一刹那,楚陌发现在槐树的根部似乎缠绕着什么。 他眼中蓝光更甚,仔细地查看其那缠绕在槐树根本的树藤。 若在平时,他可能就将这段缠绕在槐树根须上的树藤忽略过去了,可刚才白胜手中火把的摇晃却正好让他注意到了此物的不同寻常。 一般人在不断变幻的光影当中很难集中注意力,甚至在变化过大的情况下还会出现暂时失明的情况,比如突然从炽烈的阳光下突然进入幽暗的山洞中。 术士们针对这种弱点创造了诸如闪光咒一类的法术,方士们也有闪光粉这种炼丹产物。 可楚陌不同,经过专门训练的在光影变化的场景中不仅能够清楚视物,感官能力甚至还有所增强。 术剑门的术剑师,每一个都是千挑万选的高手,而楚陌,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是妖丝藤!”妖丝藤,一种专门寄生于即将死去的草木精怪尸体上的植物。 由于寄生在草木身上,并且吸收它们的精气长大,妖丝藤的形态总是与被寄生的植物根部相同,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术士,不是机缘巧合也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株妖丝藤有二指粗细,形态弯曲,好似虬龙,这表明它已经快要成熟了,只待老槐树彻底死去,它就能摆脱束缚。 与槐树这种日久成精的生灵不同,它天生就是妖物,只要吸足了精气,就可走上修炼之途。 “可是我明明是追寻着转世在白莹身上的妖灵气息而来,为何没有发现妖灵本体,却发现了一株即将成熟的妖丝藤?” 妖丝藤不可能是转世在白莹身上的妖灵,道理很简单,妖丝藤这种东西天生地养,应气而生,自然不可能开花。 “怎么样,楚师,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么?”白胜夫妇举着火把走到楚陌面前。 楚陌道:“不错,我们进庙去。” 他走了两步,忽然转过头对白胜道:“白帮主,我建议你们先回去,接下来的事情我一个人就能办了。” 他没有说明缘由,白胜夫妇也没有多问,而是从善如流。 楚陌没有说谎,也不是怕被白胜夫妇发现了他的秘密,而是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白胜夫妇都出门了,那白强那伙人会不会对白莹动手? 要是白莹出了事,那他的目的也就达不成了。 白强听了一些他的事迹,就以为他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出来的杀手,想要用钱来买通他对白莹出手,可白强不知道的是,楚陌之所以接下这个悬赏,根本就不是为了钱。 甚至,白水城本身就是他的目的地,而不仅仅是路过那么简单。 “嘎吱——”残破的寺门在夜色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可落到楚陌的黑袍上时,这些灰尘就像流水一般,竟然全部都滑落到了地上。 楚陌没去在意这些无关紧要之事,一双眼睛发出幽幽蓝光,庙里的景象清晰地落到了他的眼中。 就如同寺庙的名字那样,这庙里供奉的都是释门的神祗娜迦,十八尊神态各异的娜迦雕像呈环形分布,即便其中大部分都已残缺不全,可楚陌还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就好像那些雕像的眼睛并非泥塑石刻,而是真正有神祗围绕在一起盯着他一般。 “这就是感知过分强大的坏处啊。”楚陌自嘲道。 这其实并非错觉,因为神明是真实存在的,祂的雕像里自然也蕴含着祂的意志,哪怕这种意志极其微小,小到什么都做不了。 楚陌绕着十八尊神像走了一圈,不得不说这里真的是非常破旧了,到处都是蜘蛛网,空气中充满潮湿腐朽的气息,地面上则满布着蝙蝠,老鼠的粪便与泥土灰尘的混杂物。 “要是叫那个白莹大小姐来这里的话,她恐怕一息都待不下去吧。” ------------ 章二百零一 不见当年斩人皇 “伊林”面色冷清:“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虔信徒,当真小看你了!” 光的献祭从发动到最后爆发,中间有一定的间隙时间,被献祭者神念锁定的目标在这段时间内将会被禁锢,其他人却不会受到这个限制。 伊然没有丝毫留恋,头也不回地朝着楼下跑去。 “咔嚓——”仿佛精美的玻璃落到地上碎裂,一道金色的光芒在伊然眼前一闪而过,干燥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丝晶莹的泪滴,泪滴先是被扩散开的光芒染成璀璨的金色,最后瞬间蒸发,仿佛从未来到世上。 “别跑啊,小姑娘。”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入伊然耳中,却让后者不寒而栗,“你怎么……”她的声音颤抖。 “我怎么?我怎么还没死是吗?”一双修长而冰冷的手环住伊然的纤腰,“对啊,被‘光的献祭’击中的我怎么还没死呢?我也很疑惑。”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你马上就要死了。”那个声音轻柔而温暖,呼出的冷气带着鲜血的腥味绕过伊然的耳朵飘进她的鼻子。 这一刻伊然反而冷静了下来,呼吸渐渐平稳,她冷声道:“至少在我死之前,你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吧。” “伊林”伸出舌头在伊然雪白的耳垂上舔了舔,“你知道说书人故事里的反派们都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在杀人之前话太多,给了主角可乘之机。” “不过我就是喜欢陪将死的猎物们说会儿话,尤其是那种美味的,可口的猎物,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很仁慈?你有没有很感动?我的小可爱。” “让我先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吧,我是谁,我是谁呢?要是尹宗还活着的话他现在肯定能答上来了,我叫伊云,我猜你肯定听过这个名字,说不定你还要叫我一声叔叔……” 听到“伊云”这个名字,伊然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身体再度抖动了一下,“怎么会是他……”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感觉脖子一凉,一个尖锐的东西抵了上来,伊云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尹天,我也来了。”伊然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獠牙光临。 可几个呼吸过去,她预料之中的獠牙不仅没有到来,甚至一直束缚着她的冰冷身躯也离开了。 而她耳中分明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伊然睁开眼睛,眼前是空空荡荡的走廊,她转过身去,发现一个身穿黑衣,背着两把剑的虬髯怪客就站在对面那间房屋的门口,手上一对阴阳鱼疾速旋转,而伊云却贴在走廊的尽头一动不动,就好像被钉在那里了一样。 …… 楚陌被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惊醒,“这是……炽烈的阳气。”他捡起放在一旁的双剑,运转敛息术,朝着门外走去。 一般来说,阳气旺盛的东西都不会是妖物,但若是修炼者的话,谁也不能保证对方没有恶意。 楚陌的房间施有掩饰气息的阵法,只要小心些,对方应该发现不了他。 “这两个人,好奇怪的姿势。”两个人身上都有浓烈的阳气,楚陌差点还以为是一不小心打扰了别人的好事。 “不对,这个男人虽然肉身当中充满了阳气,甚至还带着神圣的气息,但灵魂去透着一丝邪性。”楚陌眼中蓝芒闪烁。 “不好!”之间男子口中露出一根雪白的獠牙,就要朝少年脖子咬去。 这个距离楚陌根本来不及拔剑,不过他乃是战斗经验丰富的人,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就作出了选择。 只见他双手挥动,一对阴阳鱼出现在手上,正是他才得到的阴阳符! 男人被他从少女身上瞬间摄走,落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原来所谓《术剑经》的核心传承,其实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称为混沌阴阳符,就是楚陌用来困住伊云的那个东西,还有一部分则是功法符咒,由阴阳符在梦中传承。 混沌阴阳符是一道咒印,它的本体同样分成两部分,阴符在铁木令中,阳符则在《术剑经》里,这才是需要二者合一才能得到完整术剑传承的正真原因。 混沌阴阳符的秘密除了历代术剑掌门之外,并无其他人知晓,而楚陌体内那道阴阳符,则是混沌阴阳符的一个烙印,或者说是一道种子。 楚陌刚刚和阴阳符融合,还达不到操纵自如的地步,对敌之时会有符印在外显露,等完全融合了正后,烙印就会完全隐匿在楚陌体内。 通过这道烙印,术剑门掌门才能修炼许多掌门专有的秘术,这道烙印也会随着掌门的修炼逐渐增强,历代掌门坐化之前,都会将自己修炼的烙印重归与混沌阴阳符中,混沌阴阳符本体也会因此变得越来越强,因此,《术剑经》和铁木令实际上也是两件珍稀的法器。 在七十代掌门无明剑莫桑失踪之前,《术剑经》放在门中秘地珍藏,铁木令则由掌门亲自保管,如今术剑门覆灭,也就没了那么多规矩,都被楚陌带在身上。 “接下来只要将他耗死就好了,只盼望这个女人不要给我添麻烦。”看着对面这个紫发男人,楚陌暗道。 …… “你反应过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吓傻了呢。”那个虬髯怪客见她转过身来,打趣道。 伊然微微低头,洁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就好像雪地上的落梅,格外好看,一向自认刚强坚毅不输男儿的她,感觉有些羞愧,“尹天在神明的国度里,想必也会觉得我很怯懦吧。” 不过片刻之后,她又恢复往常的坚定,抬起头,打量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男子,这时她才发现对方虽然留着一口大胡子,但年纪看上去其实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我叫伊然,请问你是?今日蒙你搭救,来日必有厚报,不过我现在可能有些麻烦,必须要离开一步了。”伊然的墨玉弓募地出现在手中,作势就要给墙上无法动弹的伊云致命一击。 “不要!”楚陌余光看到伊然的动作,大吼道,可他终究慢了一步,金色的箭羽在他开口之时就已离弦而去。 ps:伊云的行事要结合他的性格看,而他的性格也在前文的行事中有所表现 ------------ 章二百零二 伊人回首笑依然 伊然等人难以理解伊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明明是个邪恶造物,却不怕光明神力的灼烧,但楚陌作为以斩除妖邪为己任的术剑门传人,对各种邪恶存在都有相当了解,一眼就看出了伊云的来路。 说的通俗一点,他这种状态就是夺舍,与一般夺舍不同的是,伊云能够与血肉毫无排斥的融合,伊林那身充沛的光明神力就成了他邪恶灵魂最好的护身符。 无论是至阳至刚的法术,还是至阴至柔的秘咒,都很难对他造成根本性的伤害,想要灭杀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贴身肉搏。 不过刚得到阴阳符的楚陌,却有着不同的选择,阴阳符的本质是混沌之气,混沌先天地先阴阳而生,既可轻柔无物,又能沉重难当,楚陌正是利用了混沌之气这一特点,将阴阳难灭的伊云摄到了走廊的尽头。 …… 伊云感觉自己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按在了墙上,“这个小子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他面色痛苦,表情狰狞,看着倚在门板上一边装神弄鬼还一边和伊然调笑的小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很想大声问问对方,可他的喉咙此刻正在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折磨着,只能发出悲惨的呜鸣声。 作为翼族最尊贵血脉的继承者,作为这世上最特别的灵魂,他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像被困住的野兽那样嚎叫,以期能得到猎人的同情,哪怕只是行为相似也不行! 痛苦从伊云身上各处袭来,就像被扎了一万根针,而这些针还被一双恐怖的手来回蹂躏那样,可他坚持住了,他没有嚎叫出来,即便表情狰狞,他也要保持自己的骄傲。 但痛苦似乎很快就从肉体上朝着灵魂蔓延,伊云的意识渐渐丧失,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紧了牙关,好使自己不会交出来。 “不要!”隐隐约约之中,伊云听到了这样一句呼喊,他本能地强打起精神,一股强烈的光明气息朝他胸口袭来,他身体中的光明神力开始活跃起来,更让他喜出望外的使,那种一直折磨着他灵魂和肉体的难言感受忽然消失,变成了一冷一热两道元气。 尽管着两道元气仍旧在侵蚀着他的身体,可这对伊云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错过去,今天未必还能出的了这家客栈的门。 伊云弓起身,猛地朝后撞去,客栈的墙壁像豆腐渣一样轰然垮塌。 …… “多谢你了,我的小可爱,我们来日再会!”一道温柔的声音从伊云身前那个破洞传入,好像那真是在和亲密朋友告别。 伊云保持着持弓射击姿势,表情木然地看着前方,楚陌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可伊然的速度何其之快?楚陌冲出墙壁的窟窿,却连他的背影都没有看到一个。 客栈的马厩就在这个窟窿的下边,空气当中混杂着马粪,草料的气息,沉睡地马儿们被上方的动静惊醒,发出阵阵嘶鸣,只有楚陌自己的马似乎对这种状况早已司空见惯,仍旧低头闭目养神。 客栈此时也忽然热闹起来,不断有光芒从各间屋子亮起。 “见鬼!”楚陌咒骂了一声,一个箭步冲到自己的马旁,解开缰绳,翻身上马,走之前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墙上那个巨大窟窿,发现那个被他救下的女孩怀里抱着个大箱子,正站在那里。 “喂!你……”他刚开口打算问下对方要不要和他一起走,让他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女孩背上忽然伸出一双巨大的洁白羽翼,朝着天空飞去,月光洒落,伊然的翅膀被蒙上一层清辉,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原来的个翼族,难怪体内充斥着这么浓烈的阳气,地瓜,我们也走!”楚陌双腿夹紧马肚子,地瓜立刻奔驰起来。 客栈里的马夫被马儿的嘶鸣声惊醒,他刚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准备出去看看的时候,就见一道黑影从窗外疾驰而去,一道雷电般的银光闪过,马厩的门轰然倒塌,吓得他立马清醒了过来。 “操!”现在马夫最担心的不是别样,而是明天他的饭碗还能不能保住。 楚陌在白水城赚了一大笔,自然要奢侈一把,因此住的是在星城里也排的上号的跃马客栈。 好的客栈环境好,服务佳,饭菜更是可口,可也正是因为客栈太好,所以马厩距离客栈的大门有着相当大一段距离。 楚陌刚刚冲出马厩,就看到有几个护卫提着刀,举着火把出现在了客栈外边。 “当真是自作自受!”楚陌暗自叹息一声,拔出了背上的“银电”,双腿在马肚子上一拍,地瓜再度加速,就好像一道赤色的火焰。 “拦住他!”有个首领模样的人发现了策马而来的楚陌,连忙叫道。 不过楚陌的马速如此之快,哪里有人敢捋起樱锋?首领倒是一点不含糊,话音未落就拔刀跳到了一旁的棚子上。 “恶贼休要逞强作能!”此时楚陌已经快冲到了大门口,首领大喝一声,双手握刀,从棚子上一跃而下。 他长刀之上转瞬之间就覆满了红色的真气,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股霸道无匹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似乎要将下方的楚陌的斩成两截。 “真是好本事!”楚陌赞了一声,却不闪不避,右手银剑毫无烟火气息地一挥,竟将对方的兵刃削成了两截! “你该换把兵器啦,哈哈哈。”楚陌一剑将客栈大门劈开,留下一声长笑在在场众人耳边久久回荡。 “快叫人去城主府通报,我不信,这人还能躲得过星盟的追捕!”首领脸色铁青,提着断刀,朝手下吩咐道。 “今日之辱,来日必有厚报!”他右手紧握刀柄,一股炽烈的真气逸出,片刻之后,他手中的断刃竟然化作了一滩铁水,跌落到地面,冒出一团团青烟。 “不过,我也的确该换把好些的兵器了,你倒是提醒了我!” ------------ 章二百零三 竖子岂可与谋 人人欢迎您的光临,请记住本站地址:,,以便随时阅读《照临四方》最新章节... 楚陌步行而来,牵着马,穿过森林,农田还有城门。 那是傍晚时分,摆摊的,卖艺的,都已收拾东西回家,大夫,裁缝,还有杂货铺的老板也在打烊收摊。 街上空空荡荡,天气闷热,他却穿了一身黑色长袍,极为引人注目。 何况,他的马形貌雄健,背上还载满了货物。 沉默的白水城唯有一个地方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哪怕在数里外的西方来客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热烈气氛。 就像所有的客栈的名字一样,福临客栈这四个字包含着老板对它美好的期望。 楚陌在客栈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有小二从里面赶出来接待他。 “这位爷,不巧的很,已经没有空房了。”小二满脸堆笑。 楚陌摆摆手,道:“无妨,照顾好我的马就是,用最好的草料。” 他掀开马背上的黑色皮毛,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吓得小二打了个踉跄,要不是后面有道墙,他恐怕要摔个筋斗。 “你不要怕,这只是死物而已。”楚陌面无表情,声音沉稳有力,让小二安心了不少。 他定睛朝那绿色的眼睛看去,原来竟是一只巨大的妖狼。 楚陌一手将妖狼提起,道:“我看能不能给这东西找个合意的买家。” 据小二目测,妖狼足有一二百斤,楚陌提着它却像拎鸡仔一样轻松。 “一壶酒,半斤牛肉,再随便弄个小菜。”楚陌也不管小二惊异的目光,径直走入了客栈。 客栈是南来北往的商旅们住宿之地,有几个眼睛尖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从门外进来的高大男子。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有着一口浓密的大胡子,目光锐利,身体笼罩在黑袍当中,除了手上那头巨大的妖狼,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他背上的两把剑。 这年头,没有一个安生之地,外出的旅人携刀带剑毫不奇怪,可几乎没人见过谁身上会带两把剑的。 尤其是,其中还有一柄木剑。 不过,抛开他奇怪的装束不说,那头妖狼,倒是很有价值,有几个精明的商人已经在暗中盘算该以什么价格把这头狼妖拿下才能将利益最大化了。 楚陌坐在角落的一张空桌上,脚边放着那头狼妖,狼妖显然刚被杀死没多久,头颅上还有一条骇人的伤口,上面鲜血淋漓。 血腥味让邻桌的客人皱了皱眉,不过理智使他放弃了去找那个黑衣人理论一番的念头,能独自杀死一头狼妖的人,绝不好惹。 “那又怎么样呢?吃完我就该回房了。”他这样想着。 软弱使人沉默,利益却引诱人冒险。 一个商队老板率先前来与楚陌接触。 商队老板是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精干汉子,长期的奔波劳累让他脸上刻满了岁月的划痕。 他手里拿着一壶酒,毫不客气地坐到楚陌对面。 “怎么样,先喝一杯?”商行老板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然后推到楚陌面前。 楚陌叫的酒菜现在还没有端上来。 黑衣人没有丝毫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好酒,这不是客栈卖的酒水吧。” 他面无波澜,声音却饱含真情。 商行老板笑了笑,没有回答,“何林,经营着一个小商行。”他自我介绍道。 “楚陌。”黑衣人的介绍简短而有力。 “云州楚陌?”何林有些吃惊,尽管他掩饰地很好,可那一丝害怕还是被楚陌捕捉到了。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空气明显凝滞了一下,旋即又恢复正常。 楚陌点点头,“没想到青州也有人知道我。” “怎么样,何老板,这头狼妖你出价多少?”楚陌没有陪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今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何林道:“三百两,不能再多。” “行,那就这样,这头狼妖归你了。” 这时候小二也将楚陌的酒菜端了上来。 何林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三张银票,放在桌上,然后挥了挥手,立刻有商行的手下过来,将狼妖的尸体抬走。 “不打扰楚大侠雅兴了,告辞。” 楚陌拱了拱手,然后继续大口吃着自己的熟牛肉。 酒菜尚未吃完,又有人找上了门来。 那是两个身穿黑色云纹短打,腰挎长刀的大汉。 “你就是楚陌?”两个大汉站在楚陌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其中一人道。 楚陌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喝酒。 另一人道:“我们左护法想见你一面,走吧。” 楚陌淡淡道:“你们的来意我早已知晓,且先等一会儿,让我把酒菜吃完。” 后说话那人面带愠色:“你……” 楚陌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人背后一激灵。 “好,我等你。” 楚陌跟随两个大汉离开以后,何林对手下道:“不愧是血剑楚陌,只一个眼神,就让白水帮的精锐打手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一桌的商人艳羡地对何林道:“老何,还是你运气好,竟然三百两就把这头狼妖拿下来了,唉,我就犹豫了一瞬间,这便宜就让你占去了。” 说罢,又朝嘴里灌了一口酒 另一个商人也道:“可不是,那么大一头纯色狼妖,皮毛又如此完整,等到了河城,让皮匠硝制出来,就算卖一两金子,都有人抢着要。” 何林嘴上谦虚了几句,又说了些自己的“困难”之处,心里却暗自鄙视“要是你们知道血剑楚陌的名声的话,不要说要价,恐怕能不能坐稳都还不好说。” …… 白水帮的左护法白强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带着一把中等长度的剑,有中等大小脸庞,眼睛,耳朵,嘴巴,鼻子和耳朵,他身上惟有一样东西很大。 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东西。 我是说,他的一双手很大,我们往往用蒲扇来形容人的大手,这固然是一种夸张的手法,可楚陌见了白强之后,才知道,也许这种形容也有其合理的一面。 白强靠着太师椅,蒲扇般的大手搭在膝盖上,眯着眼审视面前这个背着双剑,一脸络腮胡的年轻黑衣男子。 ------------ 章二百零四 神仙游 “血剑楚陌?”白强眼睛眯成一条缝,沉声问道。 “护法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呢?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别人叫我云州楚陌。”楚陌站在护法一丈之外,神色淡然,或者说,他的神色从来就没有变化过。 门口是带楚陌进来的两个大汉,他们右手桉刀,眼睛死死地盯着楚陌。 白强右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不自觉地敲了几下,然后对着两个大汉道:“你们先出去,我想和这位楚大侠单独谈谈。” “坐着吧,那边有椅子,云州来的楚大侠,你这样看着我,我压力很大。” “护法多虑了,看着别人说话,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不知道护法找我来所为何事呢?”楚陌坐在椅子上,即便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白强还是有一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那眼眸,就像黑夜一样深沉,一样难以揣测。 白强将目光稍微朝右边移了移,才学着楚陌的声音道:“正如你所言,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呢?” “不,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关于贵帮主千金中邪之事的。” 白强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然后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们帮主,也是我的堂兄,白胜,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打她小时候开始,全帮上下,都对她溺爱的紧。” “不,我不知道,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听说白水帮。” 白强没有理会楚陌的调侃,声音压的更低,继续道:“所以,有些事情,并不像你在城门外的告示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哦?”楚陌轻咦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强,静候下文。 百强被他盯的头冒虚汗,不得不用手帕去擦拭自己那并不光洁的额头,然后才道:“其实小姐她并没有昏迷,只是却莫名其妙地怀孕了。” “怀孕?那你们找我干嘛?你们应该多去问问城里的青年才俊们,或是客栈老板,哪怕是街边的乞丐恐怕也知道的比我多。” “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最奇怪的事就在这里,我们的小姐,她并没有经历过人事,可是肚子却与日俱隆,我们找了几个游方路过的郎中,他们都说是喜脉无疑。” “原来是这样,还有其他信息吗?比如白小姐怀孕之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 白强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你只有去找帮主他问。” “那你们没有找过其他巫师,祝由,术士之类的人么?” “找过,当然都找过,不过,他们对此都束手无策,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来找你,血剑楚陌,知道这个外号含义的人定然都会对你避之不及。” 楚陌冷笑了一声,道:“护法倒是真看的起我,那些医师,术士呢,他们最后结果怎么样了?” “他们都在帮派的地牢里,你应该能理解,我们不能让小姐怀孕的消息传出去。” “好了,带我去见你们帮主吧,关于你们小姐的事,我还需要更多的消息。”楚陌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背上双剑格外显眼。 “楚大侠,不要急,我有一个提议,希望你能听一下”白强跟着站起来,慌忙对楚陌道。 楚陌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哦,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你是为赏金而来的吧?我觉得与其冒着风险去治好小姐的病,不如考虑下从我这里拿到那笔钱。”白强声音颤抖,却抑制不住其中的兴奋之色。 “哦?你倒是说来看看,我为什么要从你这里拿这笔钱?又该怎么从你这里拿这笔钱?你就不怕我把这番话告诉你堂兄么?黄金十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能拿得出来?”楚陌声音中充满了兴致,漆黑的瞳仁盯得白强头皮发麻。 白强忍着不适,上前道:“因为你是血剑楚陌,我相信你,至于为什么?我不想看到一个女子成为白水帮将来的帮主,不想看到我们这些大男人将来要去忍受一个女流之辈呼来喝去的模样,你要做的很简单,我知道你们术剑门的人有本事,你只要让她这病更加稳固就行了,钱嘛,我给你五十金,够不够?你不用担心,我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钱,可是我并不是一个人。” 说罢,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汇源堂的票据,那是一张金色的票据,上面的四个明晃晃的大字足以慑人心魄:“金五十两”,仿佛在对楚陌招手——只要你答应,那就归你了。 “看来你并没有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想要与人合作,至少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楚陌并没有一口回绝,尽管他心中早就已经作出了决定。 血剑楚陌,这个绰号可真是麻烦啊,所以我一点也不喜欢它。 “你还真是谨慎,金票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么,好吧。” 在楚陌眼神的凝视下,百强服软了:“好吧,我的确还知道一些事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小姐如今不仅是怀孕了,而且,而且更像是一个荡妇,半月之前甚至还当着帮主的面,做那等不雅之事,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继承白水帮呢?” 楚陌嘴角微微上扬:“原来是这样,我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了,若真是那样,你说的事倒也不是不可行。” 白强大喜,以为楚陌已经答应了自己:“走吧,我带你去见帮主。” “唯有他,才能做到这一点,唯有血剑楚陌,才不怕失败之后被帮主囚禁,看来我这个险,冒得值当!” …… 白水帮帮主白胜并不知道楚陌的到来,请他只是白强的主意,当他听说自己的堂弟带着楚陌到来之时,生气地道:“这小子,怎么敢把这等魔头往帮里带,不见,把他们两个给我赶出去。” 侍卫正要出去,一旁的夫人发话了:“你先不要慌。” 然后夫人拉住百胜的袖子,道:“老爷,你且先冷静,恐怕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依靠术剑门的人了啊。” ------------ 章二百零五 青灵当空 “小姐腹中这个孩子也是一样,人妖交感而生之子,天资必然绝佳,而我已经将那妖灵完全斩灭,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孩子生下来是个怪物,或是伤害到小姐性命。” 白胜眯起了眼,没有说话。 “白帮主在犹豫什么?你应该知道,如今这个局势,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是多么难得,据我所知,有的势力为此甚至不惜将外来的血脉引入家族当中。” “我只是在想,楚师这么替我白水帮着想,对你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白胜睁开了眼,缓声道。 楚陌面色无变:“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只是不忍心看这个孩子就这么胎死腹中罢了。” “楚师竟是这么好心之人吗?” “好吧,其实是这样,在除去妖灵的时候,我就与这孩子沾上了因果,将来会发生我不知道,可我清楚一点,这个孩子若是顺利活下来,将来对我肯定大有益处。” 白胜点了点头,似乎被白胜的话说服了,“只是,若真下这个孩子,莹儿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陌打断:“小姐如何,白水帮如何,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跟我说也无用,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而已,听不听还是由你们决定。” “若是白帮主不好做决定,那我还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为人父母这是一件大事,不管这么说,小姐都是这个孩子真正的母亲,也是白水帮将来的继承人,我们不如就听她自己的决定,如何?” 白胜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就这样办。” …… 此时距离楚陌来到白水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原本他是打算等白小姐醒来后就离开的,但是因为白小姐醒来后同意将那个灵婴生下,而白夫人对此相当不放心,生怕妖灵没有清除干净而再次复发,楚陌不得已只好多留了一个月,直到证明了白小姐已经真的正常以后才离开。 东方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空气中还残留着点点黑夜的湿润,楚陌回头望了望身后的白水城,策马北去,下一站,星城! 感受着胸口的那点坚硬,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终于到手了,铁木令。” 术剑门遗失多年的术剑传承,此刻,终于回到了它的传人手中。 楚陌此次白水之行,根本目的就是这块铁木令,至于说在一般人眼中最珍贵的十两黄金,反倒不怎么被他看在眼里。 这世界上,有本事的人,从来都不会缺钱用。 “总有一天,我要查清真相!”楚陌暗自发誓。 三年来,这样的誓言在他心中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术剑门,这个令许多人谈之色变的神秘门派,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江湖中那些关于它的传说,才能让楚陌确定,自己的记忆,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自己曾经欢笑与哭泣的地方,那些曾经陪伴过他的人,都不是虚妄。 三月之前,他在西方林岗偶然间获得了铁木令的消息,他一路追踪过来,最后确定,铁木令就在白水帮帮主白胜手里。 铁木令是术剑门掌门信物,也是术剑门的传承之物,只有得到了它,才能解读出术剑门历代掌门留下的辛秘,也只有得到了它,才能真正读懂术剑门的至高传承《术剑经》。 铁木令在三十多年前随着术剑门七十代掌门无明剑莫桑一起失踪后,术剑门就陷入了传承断绝的困境。 虽然门中还有诸如楚陌师傅,也就是术剑门第七十一代掌门无形剑花无影这样的高手,但《术剑经》中记载的一些偏门术法,法器,以及最关键的,只有历代掌门才能习练的术剑合一的法门,都再无人习得。 在铁木令遗失到术剑门神秘消失的这二十七年里,术剑门一边四处寻找着铁木令,一边尝试从已经掌握的部分反向破译术剑经,一边聚集各脉弟子重新整理新的《术剑经》。 除了第三项工作比较顺利之外,其他两个项目都是困难重重,二十多年下来,也没有多大进展。 而三年前,在楚陌完成出师任务回到术剑门时,却发现,自己熟悉的师门所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鸟语花香的山谷,里面流水潺潺,草木繁茂,鸟兽虫蝶穿行其间,就好像那是一个从未被人类打扰过的世外桃源。 原本楚陌是打算在摸清白水帮的人手布置之后,找机会潜伏进去,将铁木令偷出来。 没想到一来白水城,就发现了白胜贴在城门上的寻求高人给白莹治病的告示,更巧的是,悬赏的奖励之一是能在白胜的珍藏当中任意挑选一件宝物。 铁木令的珍贵只是对于术剑门的而言,对其他人来说,这就是一块镶嵌各色奇异金属,雕刻着美丽花纹的普通木牌。 所以楚陌估计,它十有八九都在白胜的私人武库当中。 更何况,接受悬赏,降妖除魔,也是术剑门弟子天生的使命,尽管这种使命早就受到了世人的误解。 结果没有让楚陌失望,他在白胜私人武库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铁木令,当他拿着令牌告诉白胜这就是他需要的东西时,后者还以为自己是老花了眼,因为他对这个东西甚至都没什么印象了,进而又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绝世宝物,否则楚陌怎么放着那么多好东西不要,偏偏要这枚令牌呢? …… 山谷,一个幽深僻静的山谷,林木森森,流水淙淙,太阳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光柱,楚陌就蹲在光雾之中,溪流之侧。 他的面前是一块青苔斑驳的巨石,巨石旁边有一颗幼小的树苗。 树苗真的很小,只有指头大小,枝干是鲜艳的嫩绿,唯一的两片叶子生在顶部,小小的,圆圆的,颜色是比枝干还要稚嫩的黄绿色,它们在风中一摇一摆,就像是兔子头上的一对可爱耳朵。 楚陌掏出一张黄裱纸,夹在二指之间,口中念道:“十方至真,飞天神王,长生度世,无量大神。并乘飞云,丹舆绿辇,羽盖琼轮,骖驾朱凤,五色玄龙,建九色之节,十绝灵旛,前啸九凤,齐唱后吹,八鸾同鸣,狮子白鹤,啸歌邕邕,五老启送,群仙翼辕,亿乘万骑,浮空而来,倾光回驾,监真度生……” ------------ 章二百零六 问来去 一曲度人经,了却红尘恋。 随着楚陌口中一个个音节怪异的词句吐出,黄裱纸上冒起了青烟,青烟逐渐汇聚,变成了一个女人模样,正是此前与白莹神交,想要借助她转世的那个木魅妖灵。 女人对着楚陌款款一拜,最后没入楚陌面前的幼苗当中。 阳光照在水面上,氤氲起七彩水雾,楚陌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娜迦寺的牌匾歪歪斜斜,庙门紧锁,白水城的东南一角,冷清而静谧。 一个男子首先出现在画面当中,他躲在城墙的转角处,不断朝四面张望。 不一会儿,画面当中出现了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孩,她上身穿一件鹅黄绸缎薄衫,下面是浅绿缎裙,脸上未施粉黛,却更显青春动人。 男子一看到女孩身影,慌忙从墙后跑了出来,女孩儿见到男子,俏脸微红,难掩心中的兴奋之意。 两人携手同游,身影在城墙之后消失不见。 红日西沉,天色渐晚,年轻的男女回到珈蓝寺前,男子附耳对女孩儿说了什么,羞得女孩儿脸色通红…… “白夫人!”楚陌终于认出了画面中的女孩儿,而那个男子,与白胜也有几分相像。 雾气中的画面一转,槐树的灵体被女子的血液所污,数百年修行功亏一篑,槐树一气之下,将自己的残余的部分完好灵体注入新生的婴儿身上。 一个身穿黑袍的术士来访,槐树灵体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画面再次转变,这次出现在槐树灵体面前的是是白灵,灵体面露兴奋之色,就好像小孩期盼许久的玩具终于到手,她施展了一个法术。 “神交!我就说为何树灵竟能与白莹神交,原来是有这层因果在里面!”楚陌微微眯起,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都道是妖魔乱世,可若是人心未乱,妖魔又如何能找到缝隙钻入? 不错,想要借助百莹身上灵婴转世的就是娜迦寺门口那株即将枯死的槐树,至于树灵,则转移到了楚陌发现的那株妖丝藤当中。 妖丝藤寄生于将要枯死的草木之精上,自身的性质也会逐渐与被寄生者趋于相同,因此,它自己也是被妖灵附身的优良躯壳。 妖丝藤最后必然会存活,可里面的灵魂,却不一定还是最初那一个。 槐树妖灵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通过妖丝藤发达的地下根系,躲藏到了娜迦寺中,要不是白胜火把的那一晃,楚陌都会被她欺骗过去。 “那个黑袍术士。”楚陌皱了皱眉头,白莹会被妖灵看中固然是白胜夫妻自己作孽,可若没有那个黑袍术士,被污秽之气沾染的槐树妖灵显然不可能存活下来。 楚陌甚至怀疑,槐树妖灵手中的神交转生之术也是黑袍术士所传授。 若说槐树妖灵是乱世妖魔的话,那黑袍术士这样的人,就是妖魔乱世背后的推手。 术剑门存世的宗旨,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这些人,并将其消灭。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是巧合?” “还是?” “命运?” …… 星城,因修建在星湖南侧而得名,是东陆中部最大的城市,也是真界超一流势力星盟的总部所在。 城内一家客栈里,楚陌盘膝坐在席上,腿上放着一本雪白的无名书籍,一块镶嵌着各种金属的黑色令牌。 黑色令牌,自然就是楚陌在白胜那里得到的铁木令。 而那本雪白的无名书籍,则是术剑门的至高经典——《术剑经》。 “师傅,你和诸位师兄如今在何处呢?铁木令,我找回来了!” …… 极北的寒冬总是来的格外早,不过是十一月,白雪就已纷纷扬扬,将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萧瑟的银白当中。 那年,楚陌刚满十八岁,眸子清澈而明亮,嘴角的胡须稚嫩而柔软,他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师傅,徒儿要走了,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老人家要注意身体啊……” 说罢,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兔崽子,你给我管好自己的事才是,要是这次任务出了岔子,以后你别想要有蜜枣吃。”中年人给了楚陌一记爆栗,哪怕后者早就飞也似的朝后退去,仍旧没能躲开这神乎其神的一拳。 “疼,疼死了,师傅,你老人家就不能轻点吗?” “哼,自己没本事躲开,还嫌你师傅太用力,怪物,杀手们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师叔他当年就是……” “知道啦,知道啦,师叔的故事你都说了几百遍了,你把我叫来是想做什么?” “没啥,就是为师最近闲来无事写了一本旅行心得,这不是想着你小子第一次独自出去做任务吗,怎么样,是不是被师傅的贴心感动了?” 楚陌接过师傅递过来的白色书籍,随手揣进怀里,没有说话,一脸狐疑地围着花弄影转圈,最后甚至还牵过他的衣服,放到鼻子上用力的嗅了嗅。 “不对啊,还是一样的汗臭味,难道最近的妖孽已经这么厉害了,连体味都能一成不变的模仿出来?” “砰。”又是一个爆栗,“臭小子,给老子滚!” …… 半年之后,楚陌执行执行任务归来,发现术剑门神秘消失,他想起的第一个疑点就是师傅在他离开前的怪异反应。 果然,当他对那本无名白色书籍,那本花弄影所谓的“旅行心得”使用术剑门探查秘术之后,发现了师傅留在书里的一句话:这是本门至高经典《术剑经》。 楚陌手捧白书,久久伫立,默然无语。 …… 过往种种,宛如刀劈斧斫,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永不能忘,永不敢忘! 楚陌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左手拿书,右手持令,依照花弄影在密文中留下的口诀行功。 一道白光从《术剑经》中冒出,同时铁木令上也散发出了一股黑烟。 黑烟白光渐渐上升,互相吸引,最后在楚陌胸前汇聚,缓缓旋转,化作了一对负阴抱阳的阴阳鱼。 ------------ 章二百零七 去梦不知归处 阴阳鱼越转越小,到最后时,已经只有鸡子那么。 楚陌轻喝一声:“收!” 阴阳鱼朝他飘来,没入眉心当中。 一股困意袭来,楚陌早已做好了准备,捡起放在一旁的役灵符,甩向烛台,一股淡淡的青烟冒出,他便沉沉睡去。 役灵符,听着与法海派的著名符咒驱役万灵符有些相似,但在斗法效果上两者可谓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驱役万灵符乃是绝顶雷法,一道天雷下来,就算是先天顶峰,接近神照的高手,也很难抵挡住。 而役灵符,不过是术剑门的一种小手段,能暂时增强人在静息状态下的警觉性,防止在冥想或是睡觉时被人偷袭。 …… “小姐来了没有?”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 “算算日子,这两天应该就到了。”另一个声音道。 “那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需要我们如此大费周章地带回去?我可是一天都不想在星城多呆.” “有些事情,我们最好不要知道,知道太多,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房间里一下子静默下来,只有老鼠在床脚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里的耗子真烦,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连床板都能摇动。”最先说话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开口。 “呵呵,星城嘛,星湖里每天都要扔下去几十具尸体,这是讲究些的,不讲究的,可能随便找个臭水沟就处理了,这些耗子吃过的人说不定比你杀死的还多。” “但肯定没尹天你杀的人多。”先开口那个人声音简洁而明了。 “哈哈哈,的确肯定没我多。“ “诶,人类就是这样,大人物们根本不会在意普通人的死活,只要没有动他们盘子里的东西,他们才不会管城里发生了什么呢。” “你这是是在替他们感到惋惜吗,在我看来,人类死的越多才越好,他们死了,我们这些他们口中的异人才有更多的生存空间。” “这耗子当真成精了不成?”先说话那人再次感觉到床板的震动。 “伊林,不对劲……那震动是不是从你左边传来的?” “是啊,怎么了?”伊林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快起来!恐怕是箱子出事了。”尹天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只见他右手一道光芒闪过,熄灭的烛台又再次亮起,密闭严实的房间顿时充满了光明。 “出事了?箱子能出什么事?”伊林用手遮住双眼,低声呢喃道。 那个雕刻着怪异花纹的神秘黑箱的确就靠在他床的左边。 忽地,他反应过来,脸色陡变,从右边下了床,大声质问:“尹天,告诉我,箱子里到底装得是什么?” 床脚的抖动越来越厉害,伊林甚至还能听到尖锐的勾划声,就像调皮的小孩子用刀横刮过新鲜的竹篾一样刺耳。 尹天干涩地苦笑一声,翻身一跃到了箱子面前,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僵尸。” 与此同时,比烛火更耀眼的金色光芒从他手上绽放开来,在光芒的照耀下,一道道符文从箱子上升起,最后化为两道封条,归于箱子的花纹之上。 屋子重新安静下来,见那个东西被封印压制住,两个年轻人都松了一口气。 “光明神保佑,这等邪恶之物为什么不早些处理掉,反而装在箱子里,要带回胭脂城?”伊林很是疑惑。 伊林和尹天都是东方胭脂谷中的六翅异人,他们这一族信奉光明神,方才尹天用来封印木箱的光芒就是尹天从光明神那里得到的神力。 “我说了,有些事……”尹天面色铁青,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悦。 “啪”,一声闷响从两人耳边传来,尹天刚回过头,就感觉自己靠在箱子上的右手被一知冰冷的利爪抓住。 不用再看,尹天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箱子里被封印的僵尸,逃出来了! “伊林,用圣光!”尹天高声提醒被眼前着一幕惊地发愣的伊林,同时一把匕首从袖口滑落到左手中。 伊林被尹天的吼叫惊醒过来,“圣架,圣架。”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并没有圣架的踪影。 “平常我都放在这里的啊。”伊林急得的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而另一边,尹天没空去管惊慌失措的伊林,那只僵尸拉住他的右手一跃,便从箱子里跳了出来。 这是一只“英俊”的僵尸,它身姿挺拔,一头紫发垂到胸口,天空般澄澈的眼睛在病态的白皙肌肤映衬下更显通透。 它抓住尹天的右手,怔怔地盯着他,尹天可不想和他玩什么对视,趁着对方发愣的时候,左手的匕首灌注满神力,猛地扎向僵尸的手腕。 在他想象之中,僵尸乃是阴邪之极的东西,被充满光明神力的匕首一扎,定然会像纸遇到火,瞬间灰飞烟灭。 可他的匕首扎在僵尸皮肤上却像遇上了玉石一样,根本难以寸进。 僵尸受了尹天这一击,反而清醒过来,他伸出右手,朝着尹天脖子抓去。 尹天眼睛半眯,左手迅速抬起,转向自己的右手砍去。 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弃手报命了。 “妖孽,看这里!”伊林这时候终于找到了圣架,一个“丫”字形的金色架子。 僵尸当然不会真听伊林的话,不过这并不妨碍伊林对他发出攻击。 一道金色光柱从圣架中射出,僵尸的左脸被圣光击中,立刻冒起黑烟,露出里面黑色的血肉,他的右手也因此收回,转向给他造成更大伤害的伊林。 尹天保住了右手,暗道:“幸亏这僵尸灵智不高。” 同时,他心里也有个疑惑:为什么神力对这头僵尸的效果这么差? 圣光在短时间内只能发出一道,见僵尸朝自己走来,伊林不断朝着后方退去。 尹天提着匕首,跟在僵尸后面,却没有动手。 他在等,当伊林能发出第二道圣光之时,他就会再次尝试攻击。 伊林后退了几步,眼见着圣光即将能够再次发射,这时却见一道白影闪过,伊林已被僵尸扑倒在墙上,尖锐而雪白的牙齿深深没入他的脖子。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尹天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伊林就已瞪大眼睛,咽了气,手中还拿着那个金色的圣架。 ------------ 章二百零八 醒来依稀故人 尹天见到这一幕,知道不管僵尸先前的表现是真是假,都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对付的。 “趁他还在还在吸血,赶紧逃才是正理。”他疾退数步,到了窗户旁边。 就在他准备跳窗的时候,“砰”地一声巨响传来,一道黑色的身影破门而入,僵尸被破门声惊动,却头也不回,放开手中的伊林尸体轻巧的往后跳了一步。 他这一步如同蝴蝶翩然起舞,紫发散乱飞扬,时机也拿捏的恰到好处,正正躲开了门外冲进来那人的拳头。 黑衣男子身影好似鬼魅,一个转身,又朝僵尸攻来,他的拳头金光闪闪,与尹天如出一辙,可僵尸的身法同样不弱,总是能恰好躲开黑衣男子的拳头,就是不和他硬碰硬。 “尹天,你没事吧?”另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个子高挑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小姐?”尹天顿住了身形,朝着女子走去,僵尸和黑衣男子的武功都极高,他根本没法插手,只能在一旁伺机而动。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箱子里装的只是僵尸吗?可他哪里有僵尸的样子,身形之灵活,比活人还要胜出许多。”尹天的话中隐约带着几分愠怒,他地位虽不如眼前的女子高,但任谁被欺骗了心里都不会太好受。 “他的确是僵尸,具体的我现在没空和你解释,我们必须尽快将他解决,我们布置在外面的隔音阵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要是惊动了星盟的人,那我们这次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伊然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墨绿色的长弓,有弓无箭,她却毫不在意,径自张弓,一支金色的箭羽瞬间形成,散发出炽烈的光芒。 “原来是墨玉弓,这下应该能将那个妖孽灭杀了吧。”尹天看到伊然手上那张弓,心头一喜。 墨玉弓以翼族圣树主干附近的枝桠为身,取先天境以上妖兽的筋作弦,整个翼族十年才能炼制出一把,相当珍贵,同时威力也极为巨大。 黑衣人根本没朝伊然这边看过半眼,一直在全神灌注地同僵尸周旋,可当墨玉弓张开的一刹那,他却像和伊然事先商量好一样,往一旁闪开了半个身形。 僵尸注意力全被黑衣男子吸引住,对伊然的这一箭毫无防备,直接被一箭洞穿,金色的箭羽插在皮肤苍白的紫发男子胸口,灼烧起缕缕黑烟,紫发男子怒目圆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一幕,就好像描绘神明大战的绘画在现实中复现了一般。 看到紫发男子被制服,翼族的三人脸上均露出喜色,黑衣男子正要开口说话,伊然忽然大声道:“尹宗,小心身后!” 她这句话刚刚喊出,原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伊林身体就已到达黑衣男子身后。 尹宗,也就是黑衣男子,没有选择逃跑,右腿反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抽打,借助这一记鞭腿的惯性旋转身体。 可“伊林”好像早就料到了尹宗这一招一样,身体腾空,老鹰抓小鸡一般两爪直扑尹宗的肩胛骨。 肩胛骨是翼族的命门所在,倒不是说这里被控制住他们就会死,只是肩胛骨一旦被人制住的话翼族就没法展开羽翼,不能发挥出完全的实力。 “他怎么知道?”一旁的伊然和尹天都相当吃惊,伊然墨玉弓短时间内无法射出第二箭,但两人都是果决坚毅的人物,一人提着一把匕首就要上去帮忙。 可两人离着尹宗还有数十步远,寻常时候数十步在他们眼中不过呼吸之间的事儿,但这时候却成为要命的距离。 尹宗被“伊林”锁住肩胛骨后,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身体瞬间僵硬,就是这一瞬的僵硬,“伊林”的獠牙已经刺入了他的颈部动脉。 源源不断的鲜血沿着獠牙进入“伊林”的身体,尹宗则神色暗淡,眼睛逐渐失去光彩,片刻之后,竟然就没了呼吸。 伊然和尹天没想到尹宗这么快就失去生机,两人见势不妙,哪里还敢继续朝前冲?转身就朝门外逃去。 吸饱了血的“伊林”见两人逃跑,也不甚在意,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看着尹宗笑道:“老伙计,没想到吧,我们俩又见面了,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你的老毛病还是没有改掉啊。” 说话之间,他的头发逐渐变化,又成了先前僵尸那样的紫色。 而另一边,伊然尹宗两人刚刚冲出屋子的大门,还没来得及换口气,就见到一头紫发的“伊林”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逃啊,怎么不逃了?” 对方依靠在对面那间屋子的门上,露出洁白的牙齿,一脸邪笑地看着他们。 伊然长吸一口气,勉强稳住了情绪,道:“阁下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是你们把我运过来的吗,竟然还问我是谁?哈哈哈,小姑娘,你真可爱,我的身份你不用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些其他的事。” “伊林”闭上眼,努着鼻子深吸了一口气,满脸陶醉地道:“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香气,那种传承万年,来自神明身上的香气,你放心,我会让你一点痛苦都感觉不到的,哈哈哈!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伊然没料到面对的是这样一个疯子,喉结动了动,准备好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尹天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说话啊,怎么不说了呢?我知道你肯定还有话要说,要是不说的话,那我可就要动手了哦!” 他话音刚落,身前的一道金光突然袭来,竟是一直低头沉默的尹天,他的匕首直取“伊林”的咽喉,“既然逃不掉,那就一起去死吧!” 尹天怒吼,背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肉翅不断扇动,眼中冒着金色的光芒,身上杀意凌然,只是这杀意并不是针对着“伊林”而去,反而全部集中在他自己身上。 “伊林”的眼睛瞬间变冷,可他此刻根本难以动弹分毫!这是光明教极为虔诚之信徒才能施展的秘术“光的献祭”! ------------ 章二百零九 灵机一点 “伊林”面色冷清:“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虔信徒,当真小看你了!” 光的献祭从发动到最后爆发,中间有一定的间隙时间,被献祭者神念锁定的目标在这段时间内将会被禁锢,其他人却不会受到这个限制。 伊然没有丝毫留恋,头也不回地朝着楼下跑去。 “咔嚓——”仿佛精美的玻璃落到地上碎裂,一道金色的光芒在伊然眼前一闪而过,干燥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丝晶莹的泪滴,泪滴先是被扩散开的光芒染成璀璨的金色,最后瞬间蒸发,仿佛从未来到世上。 “别跑啊,小姑娘。”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入伊然耳中,却让后者不寒而栗,“你怎么……”她的声音颤抖。 “我怎么?我怎么还没死是吗?”一双修长而冰冷的手环住伊然的纤腰,“对啊,被‘光的献祭’击中的我怎么还没死呢?我也很疑惑。”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你马上就要死了。”那个声音轻柔而温暖,呼出的冷气带着鲜血的腥味绕过伊然的耳朵飘进她的鼻子。 这一刻伊然反而冷静了下来,呼吸渐渐平稳,她冷声道:“至少在我死之前,你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吧。” “伊林”伸出舌头在伊然雪白的耳垂上舔了舔,“你知道说书人故事里的反派们都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在杀人之前话太多,给了主角可乘之机。” “不过我就是喜欢陪将死的猎物们说会儿话,尤其是那种美味的,可口的猎物,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很仁慈?你有没有很感动?我的小可爱。” “让我先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吧,我是谁,我是谁呢?要是尹宗还活着的话他现在肯定能答上来了,我叫伊云,我猜你肯定听过这个名字,说不定你还要叫我一声叔叔……” 听到“伊云”这个名字,伊然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身体再度抖动了一下,“怎么会是他……”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感觉脖子一凉,一个尖锐的东西抵了上来,伊云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尹天,我也来了。”伊然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獠牙光临。 可几个呼吸过去,她预料之中的獠牙不仅没有到来,甚至一直束缚着她的冰冷身躯也离开了。 而她耳中分明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伊然睁开眼睛,眼前是空空荡荡的走廊,她转过身去,发现一个身穿黑衣,背着两把剑的虬髯怪客就站在对面那间房屋的门口,手上一对阴阳鱼疾速旋转,而伊云却贴在走廊的尽头一动不动,就好像被钉在那里了一样。 …… 楚陌被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惊醒,“这是……炽烈的阳气。”他捡起放在一旁的双剑,运转敛息术,朝着门外走去。 一般来说,阳气旺盛的东西都不会是妖物,但若是修炼者的话,谁也不能保证对方没有恶意。 楚陌的房间施有掩饰气息的阵法,只要小心些,对方应该发现不了他。 “这两个人,好奇怪的姿势。”两个人身上都有浓烈的阳气,楚陌差点还以为是一不小心打扰了别人的好事。 “不对,这个男人虽然肉身当中充满了阳气,甚至还带着神圣的气息,但灵魂去透着一丝邪性。”楚陌眼中蓝芒闪烁。 “不好!”之间男子口中露出一根雪白的獠牙,就要朝少年脖子咬去。 这个距离楚陌根本来不及拔剑,不过他乃是战斗经验丰富的人,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就作出了选择。 只见他双手挥动,一对阴阳鱼出现在手上,正是他才得到的阴阳符! 男人被他从少女身上瞬间摄走,落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原来所谓《术剑经》的核心传承,其实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称为混沌阴阳符,就是楚陌用来困住伊云的那个东西,还有一部分则是功法符咒,由阴阳符在梦中传承。 混沌阴阳符是一道咒印,它的本体同样分成两部分,阴符在铁木令中,阳符则在《术剑经》里,这才是需要二者合一才能得到完整术剑传承的正真原因。 混沌阴阳符的秘密除了历代术剑掌门之外,并无其他人知晓,而楚陌体内那道阴阳符,则是混沌阴阳符的一个烙印,或者说是一道种子。 楚陌刚刚和阴阳符融合,还达不到操纵自如的地步,对敌之时会有符印在外显露,等完全融合了正后,烙印就会完全隐匿在楚陌体内。 通过这道烙印,术剑门掌门才能修炼许多掌门专有的秘术,这道烙印也会随着掌门的修炼逐渐增强,历代掌门坐化之前,都会将自己修炼的烙印重归与混沌阴阳符中,混沌阴阳符本体也会因此变得越来越强,因此,《术剑经》和铁木令实际上也是两件珍稀的法器。 在七十代掌门无明剑莫桑失踪之前,《术剑经》放在门中秘地珍藏,铁木令则由掌门亲自保管,如今术剑门覆灭,也就没了那么多规矩,都被楚陌带在身上。 “接下来只要将他耗死就好了,只盼望这个女人不要给我添麻烦。”看着对面这个紫发男人,楚陌暗道。 …… “你反应过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吓傻了呢。”那个虬髯怪客见她转过身来,打趣道。 伊然微微低头,洁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就好像雪地上的落梅,格外好看,一向自认刚强坚毅不输男儿的她,感觉有些羞愧,“尹天在神明的国度里,想必也会觉得我很怯懦吧。” 不过片刻之后,她又恢复往常的坚定,抬起头,打量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男子,这时她才发现对方虽然留着一口大胡子,但年纪看上去其实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我叫伊然,请问你是?今日蒙你搭救,来日必有厚报,不过我现在可能有些麻烦,必须要离开一步了。”伊然的墨玉弓募地出现在手中,作势就要给墙上无法动弹的伊云致命一击。 “不要!”楚陌余光看到伊然的动作,大吼道,可他终究慢了一步,金色的箭羽在他开口之时就已离弦而去。 ps:伊云的行事要结合他的性格看,而他的性格也在前文的行事中有所表现 ------------ 章二百一十 万般无奈 伊然等人难以理解伊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明明是个邪恶造物,却不怕光明神力的灼烧,但楚陌作为以斩除妖邪为己任的术剑门传人,对各种邪恶存在都有相当了解,一眼就看出了伊云的来路。 说的通俗一点,他这种状态就是夺舍,与一般夺舍不同的是,伊云能够与血肉毫无排斥的融合,伊林那身充沛的光明神力就成了他邪恶灵魂最好的护身符。 无论是至阳至刚的法术,还是至阴至柔的秘咒,都很难对他造成根本性的伤害,想要灭杀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贴身肉搏。 不过刚得到阴阳符的楚陌,却有着不同的选择,阴阳符的本质是混沌之气,混沌先天地先阴阳而生,既可轻柔无物,又能沉重难当,楚陌正是利用了混沌之气这一特点,将阴阳难灭的伊云摄到了走廊的尽头。 …… 伊云感觉自己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按在了墙上,“这个小子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他面色痛苦,表情狰狞,看着倚在门板上一边装神弄鬼还一边和伊然调笑的小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很想大声问问对方,可他的喉咙此刻正在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折磨着,只能发出悲惨的呜鸣声。 作为翼族最尊贵血脉的继承者,作为这世上最特别的灵魂,他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像被困住的野兽那样嚎叫,以期能得到猎人的同情,哪怕只是行为相似也不行! 痛苦从伊云身上各处袭来,就像被扎了一万根针,而这些针还被一双恐怖的手来回蹂躏那样,可他坚持住了,他没有嚎叫出来,即便表情狰狞,他也要保持自己的骄傲。 但痛苦似乎很快就从肉体上朝着灵魂蔓延,伊云的意识渐渐丧失,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紧了牙关,好使自己不会交出来。 “不要!”隐隐约约之中,伊云听到了这样一句呼喊,他本能地强打起精神,一股强烈的光明气息朝他胸口袭来,他身体中的光明神力开始活跃起来,更让他喜出望外的使,那种一直折磨着他灵魂和肉体的难言感受忽然消失,变成了一冷一热两道元气。 尽管着两道元气仍旧在侵蚀着他的身体,可这对伊云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错过去,今天未必还能出的了这家客栈的门。 伊云弓起身,猛地朝后撞去,客栈的墙壁像豆腐渣一样轰然垮塌。 …… “多谢你了,我的小可爱,我们来日再会!”一道温柔的声音从伊云身前那个破洞传入,好像那真是在和亲密朋友告别。 伊云保持着持弓射击姿势,表情木然地看着前方,楚陌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可伊然的速度何其之快?楚陌冲出墙壁的窟窿,却连他的背影都没有看到一个。 客栈的马厩就在这个窟窿的下边,空气当中混杂着马粪,草料的气息,沉睡地马儿们被上方的动静惊醒,发出阵阵嘶鸣,只有楚陌自己的马似乎对这种状况早已司空见惯,仍旧低头闭目养神。 客栈此时也忽然热闹起来,不断有光芒从各间屋子亮起。 “见鬼!”楚陌咒骂了一声,一个箭步冲到自己的马旁,解开缰绳,翻身上马,走之前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墙上那个巨大窟窿,发现那个被他救下的女孩怀里抱着个大箱子,正站在那里。 “喂!你……”他刚开口打算问下对方要不要和他一起走,让他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女孩背上忽然伸出一双巨大的洁白羽翼,朝着天空飞去,月光洒落,伊然的翅膀被蒙上一层清辉,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原来的个翼族,难怪体内充斥着这么浓烈的阳气,地瓜,我们也走!”楚陌双腿夹紧马肚子,地瓜立刻奔驰起来。 客栈里的马夫被马儿的嘶鸣声惊醒,他刚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准备出去看看的时候,就见一道黑影从窗外疾驰而去,一道雷电般的银光闪过,马厩的门轰然倒塌,吓得他立马清醒了过来。 “操!”现在马夫最担心的不是别样,而是明天他的饭碗还能不能保住。 楚陌在白水城赚了一大笔,自然要奢侈一把,因此住的是在星城里也排的上号的跃马客栈。 好的客栈环境好,服务佳,饭菜更是可口,可也正是因为客栈太好,所以马厩距离客栈的大门有着相当大一段距离。 楚陌刚刚冲出马厩,就看到有几个护卫提着刀,举着火把出现在了客栈外边。 “当真是自作自受!”楚陌暗自叹息一声,拔出了背上的“银电”,双腿在马肚子上一拍,地瓜再度加速,就好像一道赤色的火焰。 “拦住他!”有个首领模样的人发现了策马而来的楚陌,连忙叫道。 不过楚陌的马速如此之快,哪里有人敢捋起樱锋?首领倒是一点不含糊,话音未落就拔刀跳到了一旁的棚子上。 “恶贼休要逞强作能!”此时楚陌已经快冲到了大门口,首领大喝一声,双手握刀,从棚子上一跃而下。 他长刀之上转瞬之间就覆满了红色的真气,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股霸道无匹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似乎要将下方的楚陌的斩成两截。 “真是好本事!”楚陌赞了一声,却不闪不避,右手银剑毫无烟火气息地一挥,竟将对方的兵刃削成了两截! “你该换把兵器啦,哈哈哈。”楚陌一剑将客栈大门劈开,留下一声长笑在在场众人耳边久久回荡。 “快叫人去城主府通报,我不信,这人还能躲得过星盟的追捕!”首领脸色铁青,提着断刀,朝手下吩咐道。 “今日之辱,来日必有厚报!”他右手紧握刀柄,一股炽烈的真气逸出,片刻之后,他手中的断刃竟然化作了一滩铁水,跌落到地面,冒出一团团青烟。 “不过,我也的确该换把好些的兵器了,你倒是提醒了我!” ------------ 章二百二十一 如烟 星城下城区某处,旁边是残破不堪的房屋,棚户,街角甚至还躺着几个小乞儿,他们衣衫破烂,倚在墙壁上呼呼大睡,月华如水,白银一般的倾泻在他们脸上,却难以洗去上面的污渍,反倒让那斑驳的黑色与皮肤形成更大的反差。 街道被各种杂物堆满,有报废的手推车架子,也有从旁边人家延伸出来的雨棚,还有许多瓦砾碎石,路面上到处都是坑洼,里面污水荡漾,散发出难言的恶臭,那或许是不久前遗留的雨水,又或许是旁边住户的生活污水,更有可能是这些乞儿的排出的体液。 原本道路设计估计就只能让一辆马车通行,在这种情况下更是狭窄的连楚陌胯下的马都容不下。 楚陌翻身下马,拍了拍地瓜的脑袋,轻声道:“自己找个地方去玩,注意安全。” 地瓜低下头,眨了眨眼睛,踩着清脆的步子“哒哒哒”地转身离去,不一会儿马蹄声更加急促,渐渐地远去消失。 楚陌小心翼翼地穿过乞儿、杂物堆和路上的坑洼,又转过数个类似的弄堂与小巷,最后停留在一个酒馆面前,酒馆没有招牌,外面也无人守候,门半掩着,昏暗的灯光从里面一直延伸到外面的巷口。 空气当中散发着酒精,香料和劣质脂粉的味道,当然比这些气味加起来还多的是——汗臭。 楚陌拉了拉斗篷的帽檐,推开门大步走进去,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玩骰子,不时发出或兴奋或沮丧的污言秽语,另有一桌人在打牌,还有一桌上趴了三个醉汉,围着一桌残羹冷炙。 柜台后面趴着个肥胖的婆娘,水红色的长裙被小山一样的胸脯撑起,她面如芙蓉,还要加一个字——叶(芙蓉是指荷花),眼睛半闭着,脸上铺着厚厚的脂粉,惨白得活像天上的月亮,当然也包括大小和形状。 看到楚陌进来,她睁开一只眼,头仍旧耷拉在柜台上,毫无生气地道:“天晚了,不开伙,想喝酒就吱一声,要是想玩玩,就去那边……” 说罢又闭上眼睛,再没了动静。 楚陌摇摇头,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过了一会儿,一个小鬼揉着眼睛从内厨里走了出来,他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又瘦又矮,头上戴了个蓝布小圆帽,肩膀搭着白毛巾。 小鬼在大堂里扫视一圈,终于发现了坐在赌桌旁边的楚陌,他小跑着过来,取下肩上的毛巾用力地擦了擦桌子,一边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位爷,不好意思地很,厨子已经睡觉去了,现在本店只提供酒水。” “那就来半斤酒吧,要最好的。” “好嘞,马上就来,不过这位爷,您看能不能先……” “银子是吧,多少?” “一百个星钱。” 星钱是星盟发行的一种货币,楚陌也搞不清楚那是多少,他身上也没有这种货币,不过他知道不管在哪里,银子和黄金肯定都是通行的。 他掏出一粒碎银子放桌上,道:“你看这些够了不?” 小二将银子检起来,“够了,够了!“ “嗯,去吧。”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着一个大碗上来,还未到跟前,楚陌就闻到了碗里的醇香浓郁,本来他叫小二上最好的酒,只是顺口一说,怕小二拿些兑水的假货来敷衍他,并不指望能在这小店里遇上什么真正的好酒,毕竟这只是下城区最偏僻破落地方的一个小酒馆而已。 可这四溢的酒香,反倒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端起碗放唇边轻轻一抿,然后放下:“清洌甘爽,回味悠长,果真是好酒,你倒是没有糊弄我。” 小二听到楚陌夸赞,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那可不是,别看我们这家店小,但这酒可是在整个下城区都有名的,据说三十多年前的北河门掌门都当面称赞过呢。” 北河门是星盟下面一个中型门派,势力范围在白水城的星城之间,楚陌在来星城的路上也曾路过北河城,在星城里面,北河门掌门算不得什么巨头,可在小二这样的人眼中,那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一句称赞就足以让酒馆的人吹嘘几十年。 小二走后,楚陌一边杯酒独酌,一边思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跃马客栈的事,他并不太在意,虽然说这样的大客栈背后站着的多半是星盟里的巨头,可星城下城区道路七弯八拐,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扎堆挤在这里,他又用秘术消去了沿途留下的气息,星盟想要找出他可不容易。 他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在林港的时候,除了铁木令,他还打听到另一个有关术剑门的消息,那就是在术剑门消失之前一月,他的大师兄“破月剑”赵无妄曾在星城出现,杀死三名神秘的神照境高手扬长而去。 这两件事是楚陌到目前为止,得到的仅有的关于术剑门的消息。 铁木令现在就在他的胸口放着,可他大师兄的事,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听到的信息只有那么多,既没有说赵无妄到星城事为了什么,也没有说那三名神照高手是什么人,甚至他一路上向许多来自星城的人打听,得到的结果都是从未听说过这回事。 神照高手,那是站在修炼界顶端的人物,每一个都有着显赫的身份,崇高的地位,能对天下大势产生重大的影响。 楚陌自己也不过是先天巅峰而已,距离神照境虽只差一步,这一步却仿若天堑,不知何时才能踏出。 而他这个修为,足以让他在江湖上横行无忌,各个门派的掌门都不敢轻视,白水城的狂刀白胜就是一个例子。 何况他师兄在星城的所作所为也让他疑惑不已,杀死三名神照高手,他相信他师兄有这个本事,可一般来说,术剑门徒是不会轻易动手杀人的,除非是妖人。 像楚陌在娜迦庙遭到白强派人暗杀,他最后也只是将白强的所作所为告诉了白胜,那两个刺客同时一并转移。 ------------ 章二百一十二 清蝉 “好酒……”旁边桌子上趴着的一人鼻子动了动,露出迷醉的神情,醒转过来,摇摇摆摆地朝着楚陌走去。 楚陌虽然在想事,可是他六觉灵敏,又身处陌生的环境当中,随时保持着警惕。 “兄台,你所为何事?”他盯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眼泡浮涨,浑身散发着酒气的醉汉。 楚陌并没有动手,一个后天武者而已,还不值得他提防。 醉汉才不在意楚陌的语气,他扶着桌角,一屁股坐到了楚陌的对面,打了个酒嗝:“当然是来喝酒的,我闻到了,张三家酿的头曲,啧啧,真是好酒,光是这香味就能让我再醉一会儿了。” 醉汉努着鼻子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这酒要二十星钱一两,在这地方可少有人喝得起,我有幸跟着我们‘血睛’老大喝过一次,那滋味,啧,终身难忘!” 楚陌没有说话,只是一边小口的啜饮,一边看着眼前这个醉汉。 若是一般人,被楚陌这么盯着,肯定早就心里发毛了,可这个醉汉却似乎对此浑然不觉,仍旧自顾自地盯着楚陌碗里的酒说话:“血睛老大你知道吧?也是,谁不知道血睛老大呢,在下城区,就算是三岁小儿也知道他的威名,只要一提他的名字,那些哇哇大叫的小崽子们立马就不哭了,哈哈哈……” 楚陌算是看出来这个醉汉是在做什么了,说白点,他就是想狐假虎威一把,借助血睛的威名从楚陌这里骗点酒喝,或者说,敲诈一点酒喝。 “要换作以前,我早就让你这种人有多远滚多远了,哪怕你们那个‘血睛’老大就在旁边也是如此。”楚陌沉声道。 醉汉听到楚陌这话,猛地一激灵,抬手作势就要敲桌子,“你说什么?敢不敢……” 让醉汉奇怪的是,他的手就是这么用力都拍不下去,就像是下面垫着一块无形的铁板一样。 这时候就算他那被酒精麻痹了的脑子也能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醉汉声音颤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不要乱来啊,我告诉你,我老大是血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外乡人,你恐怕不知道吧在这下城区,我们兄弟会才是主导,我们老大才是才是真正的王者。”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有自信,声音也流畅起来,最后更是大声地吼道:“你最好识相点,让你请我喝酒,那是给你面子,不要以为自己会点武功邪法就有多了不起,告诉你,到了下城区,你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醉汉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手臂还悬在空中,上下不得,这一刻,他似乎已经化身整个下城区地下世界的王者,生杀夺予,大权在握。 随着他的吼叫,一旁打牌的与玩骰子的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发生的事情,给楚陌送酒的小鬼也探出个头张望,就连一直趴在柜台上胖女人都睁开了眼睛,反倒是酒鬼的两个酒友,全然没有动静,仍在呼呼大睡。 “说啊,继续说,我看你到底有多会说。”楚陌笑了笑,然后对门背后的小二招了招手:“给我再来一斤这个酒!” 醉汉被楚陌这般讥笑,心中怒意更甚,但手上传来的阵痛旋即让他清醒了过来,“啊!啊!你!啊!”杀猪一般的惨叫在大堂当中响起。 “你就只会这样嚎叫?刚才你颐气指使的威风哪里去了?我还给你叫了酒呢。”楚陌轻声道,似乎醉汉的惨叫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次小二效率很低下,去了好一会儿还没有把楚陌的酒给端上来。 醉汉的叫声一直没有停息,人群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一个胡子修的整整齐齐的中年人挤开人群站了出来。 “这位朋友,何二他有眼无珠,冒犯了你,是他的错,如今他苦也受了,你看是不是……放他一马?兄弟们还要玩牌呢,这么叫着也不是个事。” “哦,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不过我要是不听呢?”楚陌就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何二他是欠打,不过有件事他说的没错,下城区是兄弟会的地盘,在座的,也都是兄弟会的兄弟,伤了他是小事,可谁要不给‘血睛’老大面子,那我们也不会给他面子!” “对!张哥说的好!”围观的人群都算是兄弟会的成员,不过兄弟会堂口众多,派系复杂,这些人又是临时凑在一起赌博,没人领着就是一盘散沙,如今有了主心骨,都跟着闹腾起来。 “好!你们这份义气我谢浔认了!”楚陌把酒一饮而尽,碗重重地摔到桌子上,张哥心头一喜,以为楚陌这是服软了,可没想到楚陌话音一转:“至于能不能替你们老大挣到面子,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他这句话一出,众人宛若受到天雷震耳,脑子嗡鸣不停。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个张哥,“兄弟们,大家一起上,他今天就算生了三头六臂我也要让他都留下来,看他哪里来的勇气,敢这么狂妄!” 他其实也摸不准楚陌的实力,所以先前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可如今的形势他要再不出头,以后也没法在下城区混下去了。 众人抄起手边的桌椅板凳就朝楚陌扑来,楚陌坐在凳子上不动如山,单手拿着小二给他盛酒的碗,只见空中片片白影划过,闷响声如同过年时候的鞭炮一样“砰砰砰”响个不停,而瓷碗每发出一声闷响,就有一人被击飞。 这些人都只是普通的混混,修为最高的那个张哥,也只是初窥门径的后天武者,如何是楚陌的对手? “你……”数息之后,张哥环顾四周,竟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站着,“你到底是什么人?”张哥深吸了一口气,竟然稳住了身形。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替我向你们‘血睛’老大传个话,就说李泠想见他,请他到这里来一趟。”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