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太子妃她命中带煞》作者:河神煮星   文案:   没人告诉谢桥,胎穿后劲儿这么大。   亲和力MAX,养的动物能捉鬼,种的花草都成活。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身体不好,满眼望去皆阿飘!   “谢姑娘,麻烦在我坟头上柱香,银子藏在山中那棵最大的桂花树下。”   “谢姑娘,我家相公养外室将我气死了,请你送他一顿打,我的功德都是你的啦!”   ……   进能制符捉鬼、砍桃花;算命望气,看风水。   退可琴棋书画、喝酒、打架、炸金花。   某一日,谢桥看到了太子殿下。   “殿下,你身后……站了四十九个小鬼等着上你身,不知你敢不敢信?”   “……”他能说一句……大师救命吗?   关键词:女频 · 古代言情 · 宫廷宫斗 · 爽文 · 王妃 第1章 财神爷跑了   云京山水月观。   缠热的天气似乎没有蔓延到这里,不大的道观却透着一股子清凉。   竟还如春。   观内顶梁柱旁边,放了个蒲团,蒲团上坐着个极为漂亮的姑娘。   她身穿道服,身子微靠在柱子边,手里头拿着个特别惹眼的鸡毛扇,白葱葱的手腕慢吞吞的摇着。   那手腕上挂着的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响上两声。   她头上长发挽起,裹成个办大不大的小团子,上头横插着一根木簪,其余的青丝披肩而下,斜长的眼睛略显几分慵懒。   “哎!”对面的老头一口一口的叹着气。   “这不大的功夫,你都叹气十来声了。”谢桥停下手腕,另一只手搓了搓着扇上的翠羽,“若是时真不想让我走,着小童去说上一声就是了,他们又不能拿着绳子将我绑了。”   “你懂个鸟蛋子。”老道士翻了个白眼。   “我这几年好不容易将你变成个仙风道骨的半仙,你这一开口,我这心血又白费了,若被人瞧见,咱这观里香油钱还能有?”谢桥眉梢微敛,嘴角半勾。   “我又不在别人面前这样。”老道士哼了一声。   谢桥轻咳了两声:“你这样不可靠,我也实在不放心,要不我不走了。”   “那不行,咱水月观不能逼着良家姑娘出家啊,你在这儿都住了这么些年,你爹又想让你找门好亲过正常日子,我还能拦着了?他不将我劈了?”老道士想到那土匪,心里就是一梗。   光阴如梭啊!   想当年,他游历山川的时候被谢牛山那个莽夫绑回去了。   恰巧,谢牛山那媳妇儿生产,生出这么个命硬的丫头,才出生,亲娘就去了,她爹也差点被官府剿了。   那寨子里的军师倒是个挺有能耐的,立即算出这丫头命硬克亲。   谢牛山就将这丫头打包送他养了。   给了点银子重建水月观,要求就是对这丫头好。   他犯口舌,一开口就得罪人,所以水月观没香油钱,也是这丫头懂事之后,日子才好过点。   如今这丫头要走,那就是财神爷跑了。   偏偏又不好留。   “罢了罢了,快收拾东西滚蛋吧,这观我若是经营不下去了,就去投奔你去,养你这么多年,我不信你爹连口吃的都舍不得给我。”老道士这么一想,得意了几分。   谢桥略显苍白的嘴也笑了笑。   她没什么家当,香油钱都是观里的,不用带,谢家也不会亏了她。   正说着话,小道童跑了进来:“师父,那个妇人问师姐什么时候能走?”   “就来。”谢桥起了身,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尘土,“老头,我去了,你在观里要戒骄、戒躁、戒酒、戒色,可别忘了。”   “去去去!你是师父我是师父?!还用你教训?”老头翻了个白眼。   谢桥轻飘飘的身子走了出去。   外头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这张脸更是白的发亮。   水月观不大,很少留宿外人。   所以这会儿,卢氏带着一干人等只能在大殿里头等着。   等来等去都好久,也有些急了。   “这么些年了,我是没瞧过这丫头,逢年过节也没见她回家拜会过一次,老爷疼他,隔着这千山万水也让我亲自过来接,她倒好,这都半个多时辰了,连个面都还没露。” 第2章 丑妇之女   卢氏一时着急,吐露几分不满。   这大老远陪着她一道来的,是她前头生的女儿裴婉月。   “娘亲别急,在这道观里养久了,难免是个不急不慢的真人性子,对世俗家人自然不这么看重的。”裴婉月笑着。   卢氏吐了口气。   这一趟其实并非是特地来接谢桥的。   她嫁给谢牛山之前,嫁过人,头生的女儿一直养在娘家,得丈夫允许,这会儿要将人带回去养,回程的时候偏又接到丈夫的飞鸽传书,说是大姑娘年纪也大了,也该回去过好日子。   这才巴巴的来跑一趟。   她是谢牛山第三任妻子,谢家做官之后才嫁过来,所以对原配不了解。   只听人说,这个原配和丈夫是青梅竹马,原配彭氏的亲爹是土匪寨子的上一任大当家,去世之后,那寨子就由她丈夫和彭氏一同打理。   都说彭氏长得不好看。   她觉得也是。   虽没见过彭氏,可家里还有彭氏为丈夫生的大儿子谢平岗呢!   那孩子长得虎背熊腰,比他爹还高出半个头,一人足有两人宽,看着着实吓人,这谢桥是谢平岗的亲妹妹,总不能生的娇小无比吧?   卢氏叹了口气。   “她爹也说了,这孩子怕是长得不好看,所以想要早些带回去相人家……”卢氏揉了揉太阳穴,“咱家这几个孩子,在京中都出名的很,如今再来一个,咱家真要成别人口中的笑柄了!”   裴婉月也吓了一跳:“如今……谢伯伯可不是土匪了,总不好给姐姐抢个夫婿的吧?”   “那可不是么,到时候她嫁不出去,老爷指不定还要怪我不上心。”卢氏摇了摇头。   裴婉月本来对这谢大小姐还有几分忌惮的。   可如今听到话,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和谢大小姐年纪差不多,还要一起去京城,难免要相互对比一番,若是对方名头太盛,自个儿就不好过了。   可若是谢大小姐十分寒碜,反倒能将她衬托出来。   “母亲放心,若是嫁不出去,便赖着父亲一辈子就是了,怎么也怪不到您头上去的。”谢桥迈了进来,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听上去有气无力的。   卢氏吓了一跳,连忙转身。   然后愣了。   只瞧着来人身穿一身鸦青色的道袍,衬得风姿玉树,声音清淡若流泉穿玉竹,轻而妙响。   她眉眼没多少精神,却如横波秋水,身形极瘦,纤腰盈盈,却又不沾半点妩媚,只一身清雅香火之气,浑身出尘颜色失……   “你……你是……”卢氏有点不敢相信,这能是丑妇彭氏的女儿?   “见过母亲。”谢桥规规矩矩,简单行了个礼,“我是谢桥。”   卢氏咽了口唾沫。   谢桥并没仔细瞧着卢氏还有她身边的人。   甚至略微低着头,眼神似乎在看着手里的鸡毛扇子,看上去就像是有些漫不经心。   而旁边的小道童却知道,她这是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或者一眼看透了对方的面相。   “长得……长得倒是不错,只是瞧你这一身备懒的样子,显得没规矩了些,等回了京城,见了人不可如此不懂礼数,也得给你两个妹妹做个表率。”   卢氏瞧着自己生的这个女儿,再看看谢桥,登时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第3章 大姑娘有些怪   还以为这谢桥长得粗鄙,没想着竟如此出挑。   好在,瞧着不太懂事,这京城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人家求娶妻子,看重的多是贤德品性。   谢桥的东西也不多,整理一番,便随着卢氏母女俩下山。   卢氏坐在马车里,脸色古怪。   “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家闺秀,咱家又不是吃不起肉,她竟还和牲口同坐一个马车,这一路去京城少说也要一个半月,同吃同住的,可不臭死个人?”卢氏揉了揉鼻子,好似已经闻到了那味儿一样。   谢桥下山的时候,带了一个竹箱,里头也不知放了什么。   除了竹箱,便是一头又大又肥的大公鸡,活的。   那公鸡毛色锃亮,阳光下泛着彩光,寸步不离的跟着谢桥。   “娘,这个大姑娘有些怪,可具体哪里怪,我却说不上来。”裴婉月微微皱着眉,“对了,她身体好像不太好……”   “是不好,我听你谢伯伯说过,说是出生的时候伤着了。”卢氏点了点头。   “可好好的姑娘家,为什么要住在观里呢?身体不好不是更应该在家里养着吗?”裴婉月又道。   卢氏一愣,想了想:“说是及笄前不能见家人,否则会早夭。”   谢牛山也就和她提了一次,再也没说过了。   “我也不知你谢伯伯到底看不看得重这个女儿,平日里从不见他提,这些年也没给她送过什么东西,就像是忘了她似的,偏偏这次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将人带回去,还要我将人照顾好了……”卢氏也挺纠结的。   丈夫曾经是个土匪,所以她这心里多少也有几分惧意。   不敢多猜测。   “大姑娘长得这般貌美,等到了京城,谢伯伯就算原本不喜欢,也会多几分重视了。”裴婉月轻轻说着,语调略带几分哀怨。   卢氏一怔。   随后摇了摇头:“你放心,她空有美貌而已,琴棋书画做账持家,这些她能懂?连基本的礼数都弄不明白,谁家能瞧得上?等到了京城,你嘴巴甜一些,也别‘谢伯伯’的叫,改口叫父亲,这么听着,才是一家人。”   “叫父亲?谢伯伯能高兴吗……”裴婉月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裴家再是良民出身,可如今也只是商人不是官。   她亲爹死后,裴家也没了她的立足之地,此次去京城,本就是要记在谢家门下的。   “必然是高兴的,他早先也提过你好几次。”卢氏一口咬定。   裴婉月本来有些不安的情绪稳住了许多。   谢桥手里拿着晒干的小虫子,往小碗里头一倒,看着大公鸡吃的香甜。   “哎。”经过一陡坡路段,谢桥突然叹了口气。   过了片刻,又冲着外头道:“停车。”   外头的车夫愣了愣,在外头喊:“大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儿?夫人说了,今天着急赶路,要在天黑之前到附近的镇子上。”   卢氏此次出行,带了二十来个人。   原本这个马车也是给裴婉月准备的,只是半路杀出个她来,自然是被占了的。   按理说,也该准备个丫鬟方便她传话,可卢氏没那想法,也只能让她自己开口。 第4章 死得冤   谢桥掀开车帘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眉梢微皱。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与大夫人说一声,看看今夜能否在这山林中暂过一夜。”谢桥道。   出门在外,在路边宿营也是正常的。   车夫停了车,立即跑去卢氏身边嘀咕了两声。   卢氏一脸不快:“能有什么大事儿?必是野惯了、贪玩。”   “那要停车吗?娘,我听说这一带盛产玉石……那小镇集市上四处可见的珍贵石头,若是早些到镇子上,我们也好挑一挑。”裴婉月偏着头巴巴的问道。   她的声音柔柔的,看上去特别可人疼。   卢氏好几年没和女儿呆在一处了,对她想念的紧,自然是什么都依着她。   “去与大姑娘说,让她莫要贪玩不懂事,若是非要停车玩耍,那回头就自己走去镇子上。”卢氏的态度十分严肃。   她不是亲娘,但却是谢牛山八抬大轿娶回去的填房。   教育女儿的资格还是有的。   车夫倒是将话一字一句传达了,谢桥听到之后,微皱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摇了摇头。   “大雄,咱们下车。”谢桥冲着那大公鸡道。   说完,拎着那重重的竹箱子直接跳下了车:“既如此,你们便与大夫人一道走吧,我明日一早再与她们会和。”   早先她没怎么细看卢氏面相,只一扫而过。   但也能看出她面色灰土,气色蒙尘,双眼晃荡无光,且鼻尖发红、富贵宫晦暗,隐隐有破财之相。   她停下的这一处,算是周边水木之气最多的地儿,气清滋润,修整一夜再走,必然神思通明,那点破财之相自然也就没了。   有些话她就算说的太明白,这不信的人也依旧不会信。   且……   谢桥双眼微眯,心算了一下。   卢氏这一走,也算是破财消灾,也成。   车夫愣了一会儿,却瞧着前头那车队竟还继续走,想着刚才大夫人的话,便也不好留下来守着大姑娘了。   尤其是谢桥这会儿已经将那竹箱子背在身上,往林子里走去了。   她那清瘦的身板,偶尔还会咳上两声,那竹箱好似能将她的脊梁压塌一样。   而那大公鸡紧跟其后,这画面看上去又古怪又神秘。   谢桥走了约摸有半个时辰,到了一处。   突然停下了脚步。   “可是这里了?你可要定好位置,你也瞧见我身体不好,干这等活实在太累伤身,若是挖错了地儿,我绝不会重新再来的。”谢桥对着空气说道。   她所盯着的方向,漂浮着一个身影。   那身形是个挺壮实的汉子,只是略有些木呆呆的。   他脸上一道斜砍过去的刀疤,还滴答着红色,双眼突兀,穿着普通。   可这般模样,却只有谢桥看得见。   “是这儿。”男鬼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很是渗人。   说完,还不忘飘过来,他伸着头,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   若有别人在,此刻听不到这沙哑的声音,怕是能感觉到周边一飘而过的阴风,嗖嗖作响。   “离我远点,否则便将你收了。”谢桥白了这鬼影一眼,“你觉你死得冤,在我眼里,都是有定数的。” 第5章 风水宝地   谢桥声音淡淡的,然后蹲了下来,从竹箱里头拿出一小铲,就地挖坑。   “你是说我该死?”那男鬼猛然怒了几分,谢桥脚下的树叶都开始沙沙作响。   谢桥完全没有被吓到:“你如今这副模样便是你去世前的状态,你双目赤红、胡须略黄,一看便知是个怒气豪强、心气急的,如此秉性必然会招来横祸,且你齿露唇掀,耳后有黑子,是横尸他乡之相,相……由心生,你可懂?”   男鬼眼睛似乎更红了点。   张牙舞爪,像是要吃人一般。   靠近谢桥,却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火气息。   突然便停了下来,冷静了许多。   “你说得对,都怪我一时冲动给主子招惹了是非,若不是我一时着急泄露了主子行事,也不会招来追杀,如今我死在这里,主子也不知是死是活……”男鬼突然掩面哭了起来。   “闭嘴,别吵吵。”谢桥有些不耐烦。   “嗝!”男鬼瞬间将声音憋了回去,“我家离这里远得很,只要大师给我找个风水宝地埋了就行,我不要求别的……”   “便是你要求,我也未必去做。”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男鬼悲愤欲绝。   “此地风水本来很好,树木茂密,南山那边还是个玉脉山,北山又有水流从山上汇聚于此,形成碧湖,算得上是秀水聚绕了,只可惜玉脉被挖了不知多少个洞,山中草木过少,这林中水气聚集却无法消散,长久了变会成了个阴地,你又是横死的,心气儿还这么大……”谢桥叹了口气。   短短年数没问题,时间长了,指不定就成厉鬼了。   谢桥无奈。   这会儿都已经夕阳西下了,她也不想蹲在地上挖坑找骨头。   可不行啊,她得给自己积德。   不知是不是因为投胎没喝孟婆汤的缘故,导致她出生之后,便自带见鬼功能。   从前每每被这鬼气靠近,便要生病一场,所以一直以来,都尽量呆在道观里头。   她师父道号莫凌子,水月观第五十八任传人,因着天赋一般,所以并无什么名气,但水月观也有多年底蕴在,倒也磕磕绊绊的护了她十多年。   后来她一边跟着莫凌子学,一边自己钻研观里的书籍。   偶尔度些鬼怪,再加上年岁越来越大,鬼怪对她的影响就少了许多。   且,想治她见鬼的毛病,便要从这根上解决,不论是捉鬼还是度鬼,都少不了她好处。   能白捡一生已是不错了。   自是要好好活着的。   “你这尸骨藏得还挺深。”谢桥喘了两口气,往地上一坐,有点累。   男鬼讪讪笑了笑:“我看着他们埋的,那时正在下雨,怕水将我冲出来,所以挖的坑足有八九尺,对了……我那衣服里头应当还有两块碎银,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哼。”谢桥发出淡淡的鼻音。   瞧着天都快暗了,谢桥继续干活。   这骨头总不能是缩成一团的,所以她要挖的地儿还挺大。   男鬼什么也做不了,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盯着。   中间谢桥休息了好几次,那娇弱的样子,让他都恨不得自个儿拿着铲子动手。   可他是个鬼,压根碰不到实物。   而且闻到她身上的味儿,顿时就不敢动了。   她身边那竹箱子,里头一沓一沓的符纸,也不知干什么用的。   还有那只大公鸡。   生前他也杀过鸡,可现在竟被那眼神盯得心慌。   这大公鸡身上还有一股阳气,他很怕这玩意儿突然嚎一嗓子,他这魂儿怕是都能吓没了。 第6章 女鬼呀   谢桥这坑挖了有好几个时辰,四周漆黑一片。   只附近的树上挂了一盏灯笼,那火光被小风一吹,闪来闪去,看上去如同鬼火跳跃。   “可算见骨了。”谢桥带上一双羊皮手套,将骨头慢慢的挪出来。   这男鬼死了有近半年了,所以骨头还挺干净,若是个腐尸,她可能宁愿缺德也不干这活了。   谢桥搬骨头搬的特别上心。   “有、有鬼啊!”身后不远处,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然后连滚带爬的跑了。   谢桥闻声转头:“不得了了,竟还有人能看得见你?”   男鬼眼皮一跳。   不,他觉得……   被吓跑的人口中的鬼怪不是他,是——这位大师。   那人本是想找个地儿方便一下的,这会儿被吓得裤子都忘了提,踉踉跄跄的扑回了队伍。   “有、有鬼!那边,三五十米外,有个女鬼!”这男人吓得不轻。   嗓门大得很,直接吵醒了正在休息露营休息的一干人等。   “何事如此吵闹?”赵玄璟开口问道。   “公子,今夜天暗,有个小子过于胆小吓着了,小人已着人去看了。”属下立即说道。   然而没过一会儿,派过去的好几个人,都紧张兮兮的跑了回来。   眼下也睡不着了,赵玄璟便将这些人宣入了帐中。   “公、公子……我等在不远处看到一女鬼……那女鬼身边漂浮着一团鬼火,隐隐瞧着,她似乎在啃食着什么东西,吃得就剩下雪白的骨头了……”几个人脸色发青,想想刚才那画面,真心觉得不能接受。   他们并非是胆小怕事之人,只是……   若是寻常恶徒,他们想都不想立即便可动手将其捉拿。   可那却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有些话他说的不够清楚,他觉着,那鬼女吃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个人,他瞥上那一眼的时候,正好瞧见她将一吃剩的头骨扔在了地上!   “带我前去看看。”赵玄璟立即起身,来了几分兴趣。   这话一说,属下齐齐色变:“不可啊公子!万一您出了什么事情,我等如何……交代?”   赵玄璟却是不听,直接大步子迈了出去。   后头的人立即跟上,一瞬间火把全部都聚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赵玄璟围在了中间,这些护卫们还不忘手提大刀,更是一脸谨慎如临大敌。   赵玄璟自然也不是完全不紧张。   妖魔鬼怪之事神乎其神,最好不要招惹,只是若今日不探个明白,这些侍卫的心思怕都乱了。   与其连夜启程跑路,倒不如亲自会一会。   一步一步,冲着那女鬼的位置靠近。   “来了好多人。”男鬼冲着谢桥嘀咕了一声。   他整个鬼身也蹲在了地上,一副站累了的模样。   谢桥刚好将所有尸骨全部挑出来了。   “咔咔咔……”   拿出一块布,将它们全部包了起来,骨头与骨头之间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   明明是自己的骨头,可看着这大师这么一脸惨白阴森的样子,他怎么觉得这么渗人呢?   “正好,我也实在是累了,这么大的坑留在这儿,万一摔了谁就不好了,要不请他们帮忙填上?”   谢桥拖着那包裹,目光怔怔的扫过自己的杰作,目光幽幽。 第7章 迷路的羔羊   男鬼尴尬的笑了笑。   这大师长得是真美,可这大半夜的,绝对不会有男人会被这点美色迷惑的!   荒郊野岭出现的大美人,不是妖就是鬼,不拔腿就跑那才奇怪了!   帮她填坑?   呵呵呵,可能会顺便连她一起埋了。   赵玄璟看到那女子身形的一瞬间,脸色也僵硬了一下。   但下一刻,他瞧见了“女鬼”身边的大公鸡以及……竹箱。   这女鬼出门,还带行囊?   且听闻公鸡可以驱邪避凶,怎也不至于与女鬼厮混一起吧?   “应当是个人,你等着实大惊小怪。”赵玄璟内心也舒了口气,语气却有些傲娇要脸,这才脚步轻松的继续往谢桥的方向走去。   谢桥就站在原地等着。   等靠近了谢桥,一干人等看的更清楚了。   此刻心情都有些古怪。   这大半夜的,小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刨坑?莫不是属狗的?   “你是何人?半夜在此作甚?”侍卫长立即开口问道,说完,还瞥了一眼那地上可疑的大布包,“那是何物?”   “咳咳。”谢桥轻咳了两声。   然后慢条斯理看了过去:“小女子……路过此处,觉得味道不对,便停下来挖了挖,没想到过于认真,一晃都到了半夜,如今留下这么大一坑,不好不管,诸位来的刚好,不知可有愿意帮忙填坑的?”   谢桥说完,周边飘过一丝冷风。   这大夏天的夜晚,也该是烦热无比的,可这冷风一过,却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众人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诸位做做好事,会有福报的。”谢桥认真又道。   “姑娘在地上挖了什么?”赵玄璟目光如炬,沉沉问道。   谢桥微微皱了皱眉头:“也没什么,是个迷路的小羔羊,我正准备明日将它带去一风水宝地。”   “迷路的羔羊?”赵玄璟听这话,只觉得更渗人了。   周边的火光将那中间的男子照的特别显眼。   这男子瞧着也不大,二十岁左右,精神澄澈骨隆清,形似浮云站如松石,目光灿若星,鼻梁高挺,身高皮肤滑,双眉入鬓长,着实神秀,绝对的贵气之相!   没想到这才出门,竟还遇到这么个珍稀物种。   只可惜,这面相的确是足够贵,可其他方面就说不好了。   否则而身边不会跟着这么多……   还有那右手,似乎也有些不对。   谢桥看得时间久了点,看得赵玄璟目光中闪过几分不自在。   从前倒也有别人如此看他,那目光会让人生厌,可这女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这目光似乎不是在看他这个人,而是……   就如同在读一本书,看一幅画。   一点不规矩的神态都没有,让他不甚生气。   谢桥收回目光,然后低着头,又恢复从前那样的神态。   “贵人要是想看这迷路的小羔羊也行的,不过开了这布,便沾了些不敢沾的气息,回头都得帮忙添上一抔土,否则这几日在运道上,可能会差一些。”谢桥低眉顺眼,语态平和,好似浑不在意。   他们人多势众,若是要看,她也拦不住。   只是小鬼也是脾气的。   这一生气,难免就让他们沾上几分晦气,都是正常的。 第8章 铁口直断谢半仙   这小鬼生气,也不好劝。   因为不地道。   就好似说……一个清清白白的人,突然强行被扒了衣服,还让许多人看到自个儿光着身子只剩下骨头的可怜样,怎么能不怒上一怒?   那侍卫长走了过来,直接将包裹拽开。   果然,男鬼脸色黑了。   一股子黑气往弥漫开来。   都是阴气,别人瞧不见,谢桥能看见却不爱瞧,辣眼睛。   这男鬼也不是个厉害的,所以这阴气虽然散开了,但问题不大,不过就是倒霉几日而已嘛,习惯就好了。   侍卫长打了个哆嗦。   “公子,是人骨。”侍卫长连忙道。   赵玄璟觉得这女子十分诡异。   “姑娘,这大半夜,你在此地挖骨……做什么?你……莫不是在掘墓盗财?”赵玄璟迟疑了瞬间,心中想着,这姑娘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掘墓这种事儿,与这姑娘的模样,十分不相称。   “贵人眼拙?这里无墓无碑,小女子就算要盗墓,也不寻他这死法磕碜的穷奴,虽有二两银,可横死的人,这银子我还得好生供上几日,去去晦才能用,否则还要连累别人。”   她的声音绵绵细语,轻而挠人,可说出的话,却有点不给颜面。   赵玄璟气着了。   他眼拙?   “既是无墓无碑,你又怎知他是穷奴?既不是盗财,这银子又如何被你收着?小姑娘,你这言语似有些自相矛盾?”赵玄璟审视的看了她一眼。   “我这是演算出来的。”谢桥言简意赅,还如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赵玄璟心头一梗。   刚要继续问,目光瞥到那竹筐里,似乎有些黄色的符纸,另外还放了罗盘之类的东西。   登时一怔:“你是道姑?”   谢桥皱了皱眉头。   她不喜欢这个称呼。   “叫我半仙吧。”谢桥点了点头,突然低声俯首从竹筐里扯出一个算命幡上的布,上头写着“铁口直断谢半仙”。   众人只觉眼珠子抽抽了一下。   赵玄璟眼皮子一跳,倒也还算镇定,可那看着谢桥的目光就有些诡异了。   “会算命的道姑?”赵玄璟下意识的问了一声。   谢桥听这形容,心下难受,但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指着那地上的骨头,道:“他横死在这里,此地风水不好,我要给他挪个地儿立个碑,如今你们瞧了他的骨头,他会不高兴,所以得麻烦你们跟着我一起去,所有瞧见的人,都得添坟上土。”   赵玄璟是不信的。   他没见过女子算命。   可这姑娘说的一本正经,长得……也有些仙风出尘的样子,又是一身道袍,确实不太像是盗墓恶贼。   “你说你会算命……如何能信?不如这样,我手下有不少人,你替他们算一算,算得准了就按照你说的做,算得不准,便将你送官法办。”赵玄璟突然笑着说道。   谢桥叹了口气。   明白,她就长了一张招摇撞骗的脸,头回找她的人,都爱这一口。   “成,不过……我不多算的,今日……最多算三个人,也不会算的太深。”谢桥道。 第9章 她是有脾气的   谢桥给自己定下个算命的数量也是有缘故的。   她那师父虽然天赋不佳,但这点基础功是有的,算命也很准,可却没生意。   后来她便传出风声,说水月观的道长十分厉害,每日只点播三个人,这消息一出,这附近一带的百姓就排着队的等着见她师父。   如今还有许多人依旧没见到她师父的面,可对她师父却越发尊崇了。   这或许也算是物以稀为贵,不定个数,就不显得稀奇了。   “将这坑填了,我跟你们走,我有些累了,要一边歇着一边干活才行。”谢桥说完,虚弱的又咳嗽了两声。   她脸色刷白,身形消瘦,看上去是身体不好。   赵玄璟打了个手势,好几个护卫走上前去,没多少功夫便将诺大的坑填平了。   谢桥说话算话,跟着到了他们的营帐。   这贵人还给了她一个小帐子,她满意的走进去,坐下来,看上去有几分慵懒和疲惫,满吞道:“好了,谁先来呢?”   侍卫长随手指了一个人。   “我来。”被点到的侍卫立即站了出来,做到了谢桥的对面。   “今日便直接看手相面相好了。”谢桥声音淡淡的,还很温和:“伸出手来。”   那人乖乖照做。   谢桥手里拿着个鸡毛扇,扇尖搭在对方的指尖上,眼睛在那手掌上瞅了瞅,过来一会儿,又看了看掌背手指。   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你早年应是无依无靠,随母改嫁或者认他人自己做了养子,不过手中虽有过随纹,但你纹如散糠,所以做了别人儿子之后,应当是极为快乐的,另外你应该还有兄弟,只是命中无缘得见。”   说着,谢桥微微抬起头,扫了这人一眼。   “鼻梁剑骨可见,地角有亏,阴气太重,生女不生男,另外……”谢桥语气突然一沉:“人中有交纹,这是溺水格,额上有污秽之气,口角黑靥之色,生出此相后,五十日之内,会坠井而亡,你这相……应当许久了,时日无多不剩几天,做好准备吧。”   谢桥说完,吐了口气。   也不知哪里沾得水鬼,都贴到他脑门上了。   谢桥的手遮盖在眉心处。   这水鬼长得……   还不如她挖的那横死的男尸。   浑身水肿,滴滴答答,只有眼白不说,还脏兮兮的,不知是泡了多久的鬼,话都不会说了。   “我,坠井而亡?!”那侍卫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前头说的那些可准?”赵玄璟问道。   “回公子,一点都不准。”这侍卫立即摇头,“我爹娘只我一子,我娘更没有改嫁过,如今我媳妇儿怀有身孕都还没生呢!”   “姑娘,你可听明白了?”赵玄璟问道。   谢桥点了点头:“哦……看来我错了。”   认错倒是干脆,赵玄璟还挺诧异。   “你娘改嫁的事情应当是没有告诉你,要不你回家问问?只是得知事情也莫要太过伤心,生恩不及养恩大,你与你养父父子情分更深些。”谢桥又道。   赵玄璟差点笑出来。   这哪来的傻姑娘,这般会得罪人。   “姑娘,你小小年纪……父母呢?怎任由你出来招摇撞骗?”赵玄璟问道。   “招摇撞骗?”谢桥有些不高兴了。   有人曾说她短命相,她承认,因为那是真的。   可说她招摇撞骗这就过分了! 第10章 将她送官   她抿了抿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这副可怜兮兮的德行,让这些个大男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那嘲笑的表情瞬间没了。   “说了算三个人,还有两个没算。”谢桥梳理好情绪,又道。   赵玄璟已经证实她是骗子,其实已经不想继续陪她玩了。   只是瞧她信誓旦旦的样子,便随手将自己的侍卫长推了出去。   “你,有辅助君王之相,只是,这面相还不是很清晰,只约约有个轮廓而已,可能珍珠蒙尘,也可能有朝一日光芒万丈。”谢桥简单道。   这人一看就不愁吃穿,说他富贵聪明没什么说服力。   谢桥话音一落,那侍卫长立即转头看了赵玄璟一眼。   赵玄璟有些诧异。   “这最后一个,我算算你们这一行可否顺利吧?”谢桥道。   说着,谢桥拿出了个个乌龟壳还有三个铜钱,“哐哐哐”晃着,几次过后,嘀嘀咕咕又一番掐指演算。   看上去的确神神叨叨挺能唬人。   “说的太深你们也听不懂。”过了好一会儿,谢桥将东西收好,道:“明日巳时之前不能出林,否则你们一行人都会有一场灾劫。”   赵玄璟叹了口气。   “明日一早将她送官。”赵玄璟留下一句话,干脆直接。   “……”谢桥挑了挑眉。   送官的话,她同样也不是头一回听说,她不怕。   既然是明日才送官,那今夜要好好休息才是,挖了那么久的土,她现在胳膊都酸了。   谢桥很是知足,往这帐中一角落随便蜷了蜷,便闭目休息了。   外头,侍卫长看着秦智道:“你要不要写封信给家里问问?”   “周大哥,你真信这女子的话?”秦智笑了笑,“我这么大的人了,谁是我亲爹我能不清楚?若说我坠河而亡还好,落井?咱们最近整日呆在野外,哪来的井?”   这姑娘年纪小小的,谎话一堆一堆。   长得也不错,怎就自诩半仙呢?   “你不觉得……她说的那句辅助君王……”周侍卫微微皱眉。   “是有些唬人。”秦智点头,“只不过许是这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你想啊,咱们这一行人里头,除了公子之外,周大哥你看上去最是威猛,自然要说些好话讨好你。”   这么一说,十分有理。   赵玄璟只当谢桥是个满口胡言的骗子,确认是假之后,便没怎么上心。   只是看在谢桥年轻,也不用将人绑着了,明日送官之后,也能得个教训,踏实做人。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们便要起身离开。   谢桥也不拦着。   生死有命,她总不能飞扑到那贵人面前,抱着人家的大腿,不让他动一步。   这林子本来挺大,后来发现玉矿之后,就一点点的缩小了,只着这一处风景好些,过了林子……   四处秃毛山。   他们一行人想要往前走,就得从前头凸出来的一块废旷地跨过去。   此地只零星有些干草灰绿,地上多土石,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坡,就像是滚滚的水浪似的,虽不汹涌,但看着也让人心生沉闷。 第11章 仙姑   凸出的这一块小山地没什么值钱的石头,所以从前只有些百姓会在此地挑挑拣拣,看看能否找到些还算入眼的好东西。   只是这一带的玉矿被发现的时间也许多年了,所以前头这块地,早就被遗弃。   赵玄璟人坐在马车里。   脑中突然闪过昨日谢桥说的话。   “如今什么时辰了?”赵玄璟问道。   “回公子,还有约摸一刻钟便到巳时。”立即有人说道。   赵玄璟鬼使神差又道:“停下歇息,过一刻钟再走。”   底下侍卫闻言一愣,但也没敢多问,立即应下来,所有人停下修整。   赵玄璟吩咐完之后,也觉得自己好笑。   竟莫名其妙去信一个小骗子说的话,瞧瞧今日,这天气晴好万里无云,青天白日,他还带着这么多的侍卫,能出什么意外?   不过倒也让那姑娘输的心服口服,在衙门关上几日,以后出门在外,莫要再招摇撞骗。   谢桥前后被四个人盯着。   她一直慢吞吞在队伍最后面走,走两步就要顿着步子歇一歇。   那守着她的侍卫里头,有一个便是被她算了命的秦智。   本来还气这姑娘胡说八道。   可瞧着她娇柔虚弱的样子,又觉得他一大老爷们,没必要和小姑娘计较。   “前头怎么停了?公子不会真听了你这小丫头的话了吧?”秦智咕哝了一声。   谢桥脸色发白:“正好,我也走不动了。”   “你这才走多久?怎么又走不动了?这么下去,还不得咱们扛着你?”秦智有些嫌弃的看了谢桥一眼,又因对这女人,发不起来火,便只能自个儿将火咽了下去。   他想跟着兄弟们一道走,结果要来看守这女人。   这小姑娘走路,就如同是那上了岸的王八,忒慢了点。   “无需你们扛着,要扛也是你们公子的马车来扛。”谢桥有气无力的。   她平素做事儿都是慢吞吞的。   今儿算快的了,这番急着赶路,老命都要去一半。   “嗤——这马上都见官了,你竟还敢忽悠……”   话未落音,目光一抬,隐隐瞧见远处有股烟尘冒出来。   前头的队伍也有望哨的人瞧见了,立即将这事儿报给了赵玄璟,赵玄璟人在马车里喝着茶呢,听闻此事也吓了一跳,当即便着人快马加鞭到前头去探查。   一来一回倒也快。   “公子,前头……有一块废玉矿堆坍塌了,滚下许多废石来,前后约摸有五六丈矮路被埋住了。”   “……”赵玄璟眼皮一跳,“若刚才动身,如今可是走到那处了?”   周侍卫长一听,脸色也难看的很,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算下来,应该没错。”   赵玄璟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带的人多,五六丈之地,不至于这么巧就将所有人都埋了。   可损耗肯定有的,甚至若是运气不好,连他都没了。   这是废矿堆,里头土少,甚至周边还被扔了许多没用的石头,堆成了这一个个石坡。   被石头砸下,即便不死,也得重伤。   “请……昨日那个……”骗子二字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想起那算命幡上的字,便道:“请谢仙姑过来。” 第12章 人心难测   从骗子转化成仙姑,谢桥并无不适应。   周侍卫亲自来请,那表情郑重:“仙姑,我们公子请您过去聊聊……”   “???”秦智一愣,“周大哥?为何叫她仙姑?不是要送官么……”   别吓他啊!   这人可是给他算了命的,一说他爹不是亲的,二说他生不出儿子,三还说他要坠井而亡!   没比他更可怜的判词了。   她若是仙姑,那他是什么?   秦智很懵,而谢桥却突然捂着脑门:“头疼,走不动,想歇着。”   “……”周侍卫眼皮一跳。   下意识觉得这姑娘是推脱之词,抱怨昨日他们对她不够客气。   可仔细一看,这姑娘额头竟真浮出一层细汗,脸色白的吓人,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顿时吓得不轻:“叫随行的大夫过来!仙姑,您坐在此阴凉之处歇一歇……”   谢桥点了点头。   往地上一坐,然后立马打开竹筐,先给大公鸡喂了点东西吃,这才自己喝了口水,喝完了,还不忘道:“大雄,委屈你了,这么一路跟着我走过来,但也没法子,人心难测,这世上坏人就是这么多的……”   “……”周侍卫嘴角抽了抽。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你这鸡不是用来吃的么……”秦智懵了懵,看着那大公鸡,只觉得如此雄武健壮,肉质一定不错。   谢桥手中动作一僵。   然后请微微的叹了口气,轻轻抬着手摸着大公鸡的毛。   周侍卫瞪了秦智一眼。   这傻小子,怎么还没回过味儿来呢?!   他都开口叫仙姑了,这还不懂?!   她说的话应验了!   “仙姑,秦智这小子被家里人惯坏了,说话口无遮拦,您不要和他一般计较,回头还得请您……”   “咳咳!”话还没说完,谢桥剧烈的咳嗽:“大雄……我可能要不行了,留下你怎么办?定要被恶人吃了……”   咳的是昏天暗地,那柔弱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好像是随时能毙命一样。   吓得周侍卫连忙又催了催,便见那随行的大夫一路小跑赶过来,气喘吁吁,被催命似的不敢耽搁。   谢桥伸出葱玉般的手腕,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那手腕细的可怜,就像是那不堪一击小树枝,“咔嚓”一下就能碎了。   大夫自个儿的脸色还跑得通红,连忙上手给谢桥试试脉搏。   “姑娘这病根是胎里带的吧?哪哪儿都没什么大问题,可就是虚,不能激动,不能受刺激,得静养,养的好了,还有的能活呢。”   当然,养的不好了,人睁眼就没了也是正常的。   大夫这么一说,周侍卫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我……去请我们公子过来?”周侍卫想了想,试探的问了一声。   谢桥不搭话,一副要断气的脸色。   周侍卫感觉这脚下就像是踩着云似的。   昨儿还冲着这姑娘翻白眼,今儿就这般小心翼翼了,问题是见了这姑娘,话也没说上两句,就被打发回来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见了赵玄璟,周侍卫一五一十的将话说了。   “大夫看了,应不是装的,咳嗽的时候,属下真担心她将自个儿的心肝肉都给咳出去,瞅着是走不动路了,公子您看……怎么办才好?”周侍卫头疼的问道。 第13章 不行吗   不是没见过病美人,但没见过这样的。   昨儿还能半夜趁着凉风挖坑捡骨头,今儿人竟然就要死了似的。   怎么觉得有些诓人呢?   赵玄璟也有些怀疑,只是这人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不论是真的能掐会算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总归是欠了个人情,必要亲自过去瞧瞧才成的。   当即,让人掉转马车。   “出行在外略有些简陋,谢姑娘若是不介意,便乘坐我的马车吧?”赵玄璟气质有些冷硬,看上去不是很平易近人,但说出的话也还算客气。   谢桥撑着起了身。   她往前走了两步。   忽又顿住了。   “可还要送官?”转头淡淡的看着这贵人,然后眉心微蹙,“身体不好,进了衙门也要没命的,若都会是个死,那不如累死体面些……”   赵玄璟眼皮一跳。   这是个刺儿头。   “姑娘既有大才,鄙人自当客待,且你所算之事既然成真,便不是掘墓盗贼,又怎会还将姑娘送去衙门之地?”赵玄璟锋利的目光沉着深邃。   谢桥的双脚在地上轻轻挪动了两下,那道袍都甩得有些漫不经心。   “那麻烦你送我去最近的镇子,叫……石舫镇。”谢桥不怎么抬头,声音轻飘飘的。   好似没什么底气,很容易让人轻视。   更像是个怕人的小孩子一样。   “镇上可是有你亲人?”赵玄璟多问了一句。   “嗯。”谢桥点头,“母亲,还有妹妹。”   赵玄璟扯了扯嘴角,闷声点了点头:“可以,只是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车上问,累了。”谢桥头更低了。   周侍卫等人一直在旁边,明明感觉自家公子态度挺好的,可看到这半仙这副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又不敢抬头的样子,竟忍不住觉得公子的声音太冷太凶了?   赵玄璟憋了一口气。   这半仙……挺好。   就是语速有些让人恼火,气儿像是上不来,柔弱像是要蹬腿儿了一样。   他向来最怕那哭哭啼啼爱红眼的女人,若是声音像个蚊子似的那就更让他避之不及,所以此刻听着这半仙开口,只觉得这太阳穴“突突突”的跳着。   谢桥也懒得避嫌,干干脆脆抱着大雄与这贵公子一前一后上了车。   “它……也要坐车?”赵玄璟嘴角一抽。   那身子下意识的往后倚了倚,白净的衣服也往后拉拽了一下。   谢桥低头,身子微微往车门的地方靠了靠,紧紧揽着大公鸡,一只脚还抵着自个儿的竹箱子。   那模样,就像是良家女子遇上了歹徒。   “不行吗?”声音颤颤、低眉顺眼、慢条斯理。   赵玄璟活这么大,真没和牲口同坐一个马车过。   可他若不点头,显得他以强凛弱,便冷眼扫了那大公鸡一眼,然后沉吟道:“行。”   谢桥嘴角微勾,手挠了一下大公鸡背上顺滑的羽毛。   “谢姑娘从前是在哪里清修?”赵玄璟开口,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师从何人?”   “自幼在水月观养身体,病得久了,约是能看得见几分晦气而已,不值一提,若是算准了什么,准儿是凑巧。”谢桥难得自谦。 第14章 别害羞   谢桥一句话,将赵玄璟想问的许多问题,都堵了回去。   凑巧?   连时辰都算得这般准确,和他说是凑巧?   可想想昨日,他是要将人送官的,今日这姑娘懒得搭理他倒也不算过分。   “谢姑娘可否看看,我这一路,可还有其他凶险?”赵玄璟又问道。   谢桥内心翻了个大白眼。   何止这一路有凶险?这贵人以后都别想清静。   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引小鬼的人,那浑身散发出的黑烟都要能冲天了。   这样的人……   她要离得远远的。   “凶险……有的,小心些就成了,若凡事都要算,这天下的算命先生都要累死了,且……天机不可泄露。”谢桥慵懒的说道。   “啪”。   一锭银子放在了马车里的小案桌上。   瞧着大小,应该是十两的。   “有凶险。”谢桥将银子拿过来,放在了竹筐里。   赵玄璟眼皮一跳:“没了?”   谢桥不吭声。   赵玄璟气笑了,又有些乐,干脆拿出了个五十两的银票放在了案桌上:“这些能买谢姑娘几句话?”   “小心兵刃以及火星。”谢桥继续收钱,然后又从竹筐里拿出一个黄符和一块小铜镜,“这是平安符和平安镜,贴身携带便可,这些只管这一路,别的,管不了。”   赵玄璟将两样东西拿过来瞧了瞧。   那平安符折成了一个小三角的样子,闻上去一股香火气息,和这姑娘身上的味道差不多。   这铜镜巴掌大小,正好可带在身上。   银子花的值不值不好说,但东西既然买了,自是需用上的。   赵玄璟正欲开口道谢,却听谢桥先道:“再多的钱也不好给你算命了。”   赵玄璟当着谢桥的面,将这东西塞进了怀里。   “谢姑娘挺有脾气。”赵玄璟笑着道。   柔弱、财迷,却还有点匪气。   之所以说她有几分匪气,不是她的外表,而是一种让他感知到的几分气质。   就像是个野猫一样,看着挺可怜弱小的,但爪子比家猫锋利多了。   “公子挺磨叽的。”谢桥声音淡淡的,这才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睛微眯着靠在车框上,拿出鸡毛扇给自己扇风。   脸不红、气不喘了,一点病恹恹的样子都没了。   赵玄璟扫了一眼,发现这半仙手腕上晃动的小铃铛,竟还是实打实的金子做的。   虽没多重,可瞧着就少几分落魄的感觉了。   那玉葱似的手腕晃来晃去,真是蹭蹭上火。   他侧过了眼。   石舫镇很快就到了。   这一行人显然也是要歇在镇子上的。   本是要将她送到客栈,可谢桥想着卢氏母女俩规矩大,这么多大男人实在惹眼,在镇口便下车了。   “快追过去请谢姑娘给你指点指点啊?!”周侍卫连忙推了推秦智。   秦智像个木头一样,愣在原地,步子艰难:“她一个小姑娘……肯定是胡咧咧的。”   周侍卫白眼一翻:“真要是胡咧咧,公子能将人请上车?敢情这一路我白和你交代了?面子要紧,可小命更要紧,且,这姑娘刚才确实是救咱们一命,你跑过去求一求有什么好丢人的?”   这小子就是害羞! 第15章 宁可信其有   就是丢人。   可是秦智不好说。   早先看押这姑娘的时候,他还嫌谢姑娘走得慢像个王八。   而且,他真觉得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不是他爹亲生的儿子呢?他爹那么疼他?   可他又不能说公子糊涂被人骗了,便只坚定的摇头:“不去,你等着看吧,我肯定没事儿,到时候咱公子也就知道,这好看的女人多会骗人了。”   他信他爹!他和他爹那么像!   周侍卫被他气得不轻,干脆不管秦智,自个儿连忙追上去。   “谢姑娘……”   叫了两声,谢桥没回头,周侍卫一着急又喊道:“大仙等等。”   谢桥转身。   “有事?”   “……”周侍卫眉心一跳,立即开口:“是这样的,我那兄弟,就是……秦智,昨儿你给他算了命的那个,您能不能帮着看看?他还年轻,家里的媳妇儿怀着孕,若是真出事,一家子老小日子都不好过。”   谢桥目光看着别处。   正好瞧见卢氏一脸灰溜溜的样。   心下有事儿,便不想多说,又掏出个平安符:“贴身挂着,只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的情况不一样,不解决根本问题早晚要死的。”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劝他。”周侍卫立即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管这姑娘是骗子还是大仙呢,先求个安心才是真的。   周侍卫也是懂规矩的,算命得给钱。   掏出二十多个铜板来。   谢桥也没嫌弃,收钱就是求个缘法。   她这一个平安符治标不治本,钱收得多了,反倒不合适,也不利于她自己积德。   送了东西之后,谢桥便冲着卢氏母女二人的方向而去。   她身边跟着大公鸡,身后扛着个竹箱,手里还拎了个包裹,看上去就像是个逃难的。   卢氏回头一眼扫到了她,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怪不得今儿这么晦气,你瞧瞧她那样儿!像是我虐待她似的!有马车不坐非要用脚走,一个晚上露宿荒野,一点名声都不要,以后要是连累你可怎么办?!”卢氏气哼哼的。   她今日丢了钱了!   气不顺。   “娘,您别这么说,以后她可就是我大姐了,您这么凶,别人还以为您疼我不疼她呢。”裴婉月连忙给卢氏顺了顺气,“如今我们刚刚损失了这么多银钱,回去之后恐怕也不好交代……”   卢氏脸色更差了。   何止丢了银钱?   今日一早出门立即便往那卖玉石的坊市而去,谁知道在里头晃悠了一圈之后,只买了两个小石头,却丢了个荷包。   那荷包里头塞了足足二百两银票,另外还有一个不大的小坠子。   这玉坠本是她那丈夫托人送过来的,本是两个,一个给她的女儿做见面礼,另外一个送给谢桥。   指明要送给谢桥的小玉坠,颜如羊脂,刻的是个无角有翼的貔貅,也不知是个什么寓意。   东西不大,可一看就知是个挺贵重的。   给她女儿的那块倒也不差,象牙似的白玉。   上头雕刻的就是个简单的小毛桃,根本不能和谢桥的比,越比越让她生气。   便想着扣在手里几日,等到了京城,若是丈夫想起来了,她便说是替这丫头保管,当场还给她就是,若是没想起来……   自然就留着了。   谁知道,竟被人偷了! 第16章 挑明   裴婉月晃了晃的卢氏的手腕,卢氏缓过劲来,叹了口气。   目色复杂的看着走过来的谢桥,道:“你这丫头,都说了不要乱跑,你怎么出门一晚上都不回来?可将我急死了,四处找你,这地儿鱼龙混杂的,我和你妹妹的东西都丢了!”   谢桥情绪淡淡的。   “娘,你别怪姐姐,她也不想这样的,定是又什么要事才耽搁了。”裴婉月连忙说道,“能回来就好,东西丢了,人没丢,就很好了。”   “也是,能回来就是好的。”卢氏伸手拽过谢桥的手腕,“手怎么这么冰呀?快快回客栈歇着吧,吃了饭,咱们最多停留一天,明日一早,立马又要动身了。”   谢桥直接将自个儿的手抽了出来。   她看着柔弱,可也不是没一点手劲儿的。   卢氏望着空落落的手,愣了一下,心里又生出一股烦躁之气。   “母亲今日去这石舫镇的玉石街了吧?”谢桥轻声笑道。   卢氏一怔,立即否认:“没有,去那里作甚。”   “母亲辛苦找我,竟还有空给自己买个玉簪子?”谢桥依旧不徐不慢的。   卢氏连忙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然后脸色漆黑道:“这是在京城买的。”   “哦?”谢桥似笑非笑,目光游离,声音飘渺不定,“水月观离此地不远,石舫镇里头除了官府的几个雕刻师傅之外,便只有三个会雕刻的大师父了。”   “官府所出玉器只有皇族所用,所以此地流通的货色多是普通百姓们自己挖玉雕刻的,玉质多比官府的差、比官府的小,当然,便是如此,此地的玉也比别的地方略胜一筹,雕工风格更有特色,母亲头上的这支仙子折花簪……是东街刘大师雕的吧?也只有他,能将这图略略雕的有几分仙气儿来。”   “……”卢氏张了张嘴,被堵得脸色睁红。   “姐姐,这就是个普通的图案,京城那边也有的。”裴婉月立即道。   “哦?”谢桥幽幽的冷冷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随便寻人问问便知,这图是云危大师半月前新画的,怎就这么快,就传到京城了?况且,妹妹也未曾去过京城吧?”   “云危大师?!”裴婉月却吓了一跳。   就这么个破簪子,是云危大师的画出的花样?!   她家乡之地离此处也挺远,却听过云危大师的名头!   云危大师是三年前才露出的名声,他极善书画,他的一幅画价值千金,他的字帖被读书人争相临摹。   仔细一想,云危大师似乎的确是云京一带的人,可具体是谁,无人知道。   卢氏也听过云危大师的名头,这会儿也震惊的不得了:“云危大师怎么会画簪子的花样?”   “许是闲得无聊。”谢桥轻描淡写。   卢氏如今再也说不出苦寻谢桥的话来。   “那我这一支簪子岂不是……”卢氏眼睛一亮,云危大师的花样,她这是捡漏了?   “母亲想得甚美,不过想想而已也不用花钱,由你吧。”谢桥眉梢微抬,轻笑着说了一句。   此话一说,卢氏眼皮一跳。   这是在讽刺她?   “不是你说……”卢氏有些气急。   裴婉月反应倒是挺快,立即道:“娘,云危大师画的花样,定是人人都可临摹或是雕刻的,恐怕这簪子早已人手一个了。” 第17章 送礼的来了   既是人手一个,又怎么可能值钱呢?   也就这玉料还有些价值吧!   卢氏眼中闪过几分失望,今日丢了财,若是能找补些回来,那就好了。   “我也就是顺路在那边走了一趟,你父亲一向大手大脚,若是我来这石舫镇一趟,却连个玉簪子都舍不得买,回去少不得要说你们这做女儿的不够贴心。”卢氏又道。   谢桥轻轻哼笑了一声,也不多说。   “便是金山银山,母亲想买,我也不会拦着,只别用我的名头便好。”谢桥勾了勾唇,笑容有几分薄凉。   卢氏心头一跳。   裴婉月抿了抿嘴,心里有些不悦。   “姐姐勿怪,实在是……今日丢的东西里头,有一样是母亲要送给你的,所以着急了些。”裴婉月连忙说道。   她小心翼翼,手还轻轻捏拽着袖口,看上去紧张可怜。   “是母亲送于我的,还是父亲送的呢?”谢桥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看着裴婉月。   裴婉月心头一跳。   从见到谢桥开始,她就没和谢桥对视过。   虽觉得她长得好看,可目光游离,总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便将这十分的美色砍去了两分。   如今……   对上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目,太过分明又显得十分深邃冷沉,眼中没有多少光亮,好看的有些渗人。   一瞬间,裴婉月的冷汗便流了下来。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就是、就是觉得突然有种冷风袭来的感觉。   这大日头都不那么晒了。   卢氏也是一怔,竟忘了说话。   “看样子,应是父亲给的了。”谢桥复又低头,目光落在路面上,清淡着道:“丢了也无碍,母亲回头让父亲给我补上就是了。”   说罢,谢桥在她们前一步踏进了旁边的客栈里头。   石舫镇也就三五个客栈,她也常来。   谢桥一进去,那客栈里头的小二眼神一亮,不用她开口,立即道:“谢姑娘!您这个月提早下山了?今儿甜的还是辣的?今儿的鱼特别新鲜!”   “那便上鱼吧,记得与桂大厨说一声,明儿一早我就要去京城,每个月的菜不用给我留了。”谢桥又道。   “要去京城了?”小二一愣,随后一脸惋惜,“小的这就去替您转告去。”   卢氏紧跟着过来,看到这一幕眉头微皱。   “你与这小二攀谈什么?没的丢了身份。”卢氏道。   谢桥轻笑了一声:“我是什么身份?母亲若是不说,便也只是山上下来的道姑而已,况且此地民风淳朴,没有母亲想得这般复杂。”   说着,这店里的掌柜竟还亲自过来,给谢桥送上了一坛酒。   那掌柜目光还在卢氏母女身上停顿了片刻,随后干笑了两声,走了回去。   卢氏觉得这地儿的人很怪。   尤其是谢桥进来之后,看着她们的人好像变多了。   过了一会儿,小二回来了,另外还带过来好些个东西,里头有晒干的腊肉、秘制的果脯、一筐的干货。   那掌柜也不说,只冲着谢桥笑。   谢桥也不抬头客气一声,吃着酒菜,没什么出格的。   可过了一会儿,外头一波接着一波,又有人送东西来了。   夏秋的衣衫,秋冬的皮子,一麻袋干燥的虫子还有许多处理好的豆饼,竟还有几件首饰首饰玉料,以及两辆配好车夫的马车?! 第18章 丢人现眼   卢氏眼睁睁的瞧着。   这些个百姓也不多话,走到谢桥面前,放下东西就走。   送过来的那两块石料更是显眼。   早上在集市上曾见过,这一块石料,卖价竟是八十两银子,上头还画了编号的,她本想买,钱却丢了,没买成的。   如今竟然都送到了这丫头的手里?!   卢氏这心头又是一堵,觉得气儿都要不顺了。   偏巧这时又过来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婆子以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冲着谢桥就道:“谢姑娘,我们跟着您一道走!”   “好,将这些东西整理一下,放进马车。”谢桥直接点头,甚至都吩咐起来。   卢氏更是傻眼:“等等。”   “母亲有事?”谢桥语气淡淡。   “这、这些都是别人送的,为何送给你?莫不是你仗着你父亲的威名,在此地剥削百姓了?”卢氏下意识便道。   要不然呢?   就她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能这么得人心,收到这么多好处?   “嗤——”谢桥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京城离此地十万八千里,远得没边儿,我爹若是能有威名传过来,您今早还会被偷?”谢桥笑了一声,“不过是从前为他们做了些小事儿,如今听闻我要走,送些东西以表感谢而已。”   “姐姐,这玉石也是吗?这两块加起来,要一百六十两呢?普通百姓怎能送得起?”裴婉月又道。   “哦?它们啊,的确不是别人送的。”谢桥扫了那石头一眼,“那家老板欠了我银钱,又没现银还,如今我急着要走,便用这东西抵了的。”   “姐姐越说越过分了,莫非姐姐是放债的钱主吗?私下房贷这可是要吃官司的,姐姐可别糊涂。”裴婉月连忙说了一声,说完,缩了缩头,看了卢氏一眼。   卢氏目光如炬似要发火。   谢桥微微叹了口气。   “我做事也无需向你们一一交代解释的,烦得紧。”谢桥眉头微皱。   如今是要一路回家的,所以她也不想和这继母以及隔着一层的妹妹有什么冲突。   便是她解释了,又会有别的问题。   一层一层,没完没了。   “你、你这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我如今也是关心你!”卢氏声音也大了起来,指着那石头块道:“你自小在道观里生活,你爹也从不管你,你能有什么银钱借给别人?!这事儿你必须要给我解释清楚,否则这京城你也别回了,咱家丢不起这人!”   谢桥手中的筷子顿在空中。   客栈里头瞬间寂然无声。   裴婉月目光亮了亮,这一路的事儿,肯定会传到谢伯伯耳朵里,到时候……   “这位夫人便是谢姑娘的继母吧?”掌柜的突然走了过来,“看着也像,毕竟,若是亲母,有什么问题私下问问便是,必然不会如此声如洪钟的开口质问。”   卢氏面露几分尴尬,却又硬着头皮:“我都是为她好,且此时是她不对。”   “夫人说的这事儿也用不着谢姑娘解释的,若什么都需她开口,她的话也就不是字字如金了。”那掌柜嗤笑了一声,“不就是两块石头吗?这是玉石铺子张家送的吧?他家儿子和老母早些年差点死了,送上水月观才救活的,谢姑娘还借了两株顶好的人参,他一时没银子,便都欠着了,这事儿大家伙都知道。” 第19章 真是好心   谢半仙可是莫凌子的高徒,甭说是石舫镇了,就是周边其他几个镇子,都是十分尊敬她的。   她师父很少出山,求见一面也难。   所以大家伙有事儿的时候,多找谢半仙。   谁与她没几分交情?   只是知道谢半仙秉性淡薄、不爱言笑、性子偏冷,所以在她面前,大家有事儿说事儿,绝不废话。   早先也听说过,这谢姑娘是俗家人,身体不好才在道观养着的。   想着她这般风光月霁的人,家人必然也不差。   谁想着竟是如此泼妇。   掌柜看着卢氏的眼神充满了嫌弃。   卢氏脸上火辣辣的,还想张嘴问谢桥哪来的人参。   可话没开口,裴婉月连忙拽住了卢氏,对这谢桥说道:“对不住姐姐,我娘并不是故意的,只是担心姐姐在外头一直没人教养,不小心坏了谢家的规矩而已,如今既然是正经还钱,我娘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的!”   水月观居山中,有些人参好物也属正常。   跟着一路的还有不少谢家奴仆,万不能让人觉得,是她们母女针对了谢桥。   “咳咳。”谢桥捂着胸口虚弱的咳了两声。   “你是谢姑娘的妹妹?!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瞧着你更像是个没人教养的!”一见谢桥这身体娇弱的样子,刚刚才跟在谢桥身边的那祖孙俩立即急了。   那婆子活了这么些年,一听便能觉出裴婉月这话不对来。   “姑娘,我扶你进屋歇着去。”那小姑娘也连忙说道。   谢桥应着,不看卢氏,直接上二楼厢房。   这祖孙俩是她几年前遇到的,逃难至此,要卖身为奴,当时她身体比现在还差,需要个跑腿的,便将人买了下来。   只是道观里十分无聊,没什么需要她们做的,便将她们安顿在山下。   别人都称呼她们叫万婆子还有春儿。   春儿将她当成瓷娃娃一般,扶着进了屋。   谢桥就是觉得卢氏这母女俩有些烦人,想要找个清静,倒不是真的不舒服。   而楼下的万婆子不这么想。   她知道谢桥是晚辈,她是谢桥的仆人便不能针对这大夫人,因此这眼神便像刀子一样刮在了裴婉月的身上。   一边收拾谢桥的东西,一边咧咧道:“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狠毒的人?!看不出我家姑娘身体不好吗?!若是有个好歹万一,老婆子拼了命也要你陪着!”   裴婉月瞬间眼红了。   “娘……我、我真是好心呀?”裴婉月气得手发抖。   谢桥身体不好,说躲就躲了!   如今外人看来,就是她将谢桥气得躺床上出不来了!   “什么身体不好?我看她刚才好着呢,都能在外头露宿一夜……”卢氏立即替女儿抱不平。   可这话一说,不止是掌柜的和这万婆子,就是其他本地的人都看不过去了。   “我们都知道谢姑娘身体差,怎么你这当母亲的还不知道?”   “谢姑娘每个月都要在药铺里拿药吃的,都是补药,大夫都说了,指不定还能活几年,这还有假啊?!”   “几年前谢姑娘下山,直接晕在路上,当时气儿都险些没了!你们竟然还觉得她是装的!?”   “……” 第20章 里头是什么宝贝   突然这么多指责的声音,卢氏吓了一跳。   难堪至极,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赵玄璟一行人处理完一些琐事,正巧也准备歇在此处,才踏进门来,便听到这些百姓义愤填膺的声音。   “你们都认识这谢姑娘?”赵玄璟侧头问了一人。   “认识,她师父是咱们这一带最灵验的道士了,谢姑娘自己的道行也足,可惜,天妒英才身体不好!”那人说完,还叹了口气。   赵玄璟眉心微蹙,想起那谢姑娘,心中称奇。   只是这女子竟真活不久了?   心头忍不住浮起几分不太舒服的感觉。   赵玄璟也没多想,只掠过卢氏母女一眼,便也进了上房。   这客栈里头早有人接应,待他们一来,立即便将传递过来的消息以及家书全部递上。   秦智也领到了自己的家书。   高高兴兴的打开看了看。   这一看,脸色变了变。   他媳妇儿早产,已经生了,是个丫头。   “巧合,一定是巧合。”秦智立即拍了拍自己的脸,咽了口唾沫,然后淡定的将信件收了起来。   先开花再结果,他命好,必然能儿女双全!   “生了?”周侍卫见他一脸喜色,问道。   “生了!是个丫头,我媳妇儿说,虽然早产了一个月,但大夫说没什么问题,长得像我娘子,好看得紧,她还给画了张小像,真是可人极了。”说着,秦智还将小像展开给周侍卫看了看。   周侍卫眼皮一跳。   黑不溜秋的像个小猴子一样,哪里可人了?   “是,好看。”昧着良心,周侍卫点下了头,“这符你收好!贴身带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着,硬塞进了秦智的怀里。   他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这符送上的,可现在得知秦智有了个大闺女,所有的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秦智气得像个蛤蟆:“我不要这玩意儿!周大哥,你真是中了那女人的邪,这种谎话也能信!?”   “不收也得收,否则我便告诉公子,你也知道的,公子都收了她的东西,你若看不上,那就是打心眼里嘲讽公子呢!”周侍卫直接威胁道。   秦智手中一顿,没法子,只能垂头丧气的应着。   可这怀里多了个没用的玩意儿,让他这心里特别不舒服。   浑身都觉得怪怪的。   好想拿出来扔掉。   楼下,万婆子将谢桥的东西规整一番,那竹箱还有一个看上去奇奇怪怪的包裹,却是搬到谢桥的屋子里。   裴婉月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   东西真多啊。   虽都不是什么之前的玩意儿,可代表着谢桥这人人缘好。   若是到了京中也如此,那她怎么办?   “娘,那个包裹……是什么?听上去叮当作响的,声音还挺脆,不会也是石头吧?”裴婉月几乎将谢桥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那竹筐她知道,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里头的东西是从道观里拿下来的。   可这包裹就不一样了。   不是道观里的,也不是别人送的。   而且谢桥似乎挺在乎这东西的,上楼的时候,还和那个丫头交代了一声。   声音很低,但她看嘴型,依稀是不要让被人碰的话。   到底是什么宝贝,让别人碰都不成呢? 第21章 风水宝地   谢桥挖了男鬼的骨头,这男鬼自然也会继续不在林中飘荡,而是跟着她一路过来了。   这会儿生怕别人弄脏了自己的“身体”,一双鬼眼四处看着,阴沉沉的脸看上去十分吓人。   只可惜,这副模样,裴婉月看不到。   否则必然会发现,这男鬼一直在防备的看着她。   卢氏被裴婉月提醒之后,也往那包裹看了一眼。   这包裹还挺大,看上去里头是装了硬物。   可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让人将这包裹打开,便只低声说道:“许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丫头乡野长大,脾气怪,用的东西也怪。”   她还是头一回见人送礼送虫干的。   瞧瞧那一麻袋的虫干,必然是给那只大公鸡吃的。   裴婉月吐了口气,与卢氏一起进屋的时候,有些难受,问道:“娘,谢伯伯肯定经常给她送些好东西过来吧?”   “送东西?”卢氏一愣,“没有,她爹从来不管她,我刚嫁过去的时候也问过他要不要给谢桥送东西,他说用不着,我琢磨着,许是她注定活不久,你谢伯伯担心若处出感情来了,届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心里难受。”   说到这儿,卢氏叹了口气:“也不知我为何要和她生这闲气,她这身板,又碍不着你我什么事儿。”   没受过好教养不说,连好生养的身子都没有。   这样的女儿家,就是回了京城又能怎么样?   “我如今只愿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如此才不抹黑了谢家女儿的名声,将来仗着谢家,你也能高嫁。”卢氏又补了一句。   裴婉月本也是这么想的。   可不知为何,瞧见谢桥之后,尤其是看到了她那么一张好看的脸,这心里就酸溜溜的。   “娘,刚才进来那个公子也不知是什么人,看上去好生贵气。”裴婉月又道。   “应该是商人吧?这石舫镇的商人多。”卢氏想了想,随后连忙提醒道:“女儿,这男人再好看也没什么用!商人富贵,却少了个权势二字,于贵人眼里,那便是待薅的肥羊!你谢伯伯早年也有钱,可为了当官,家底都掏空了!?为得就是身家清白,将来子孙后代能做人上人!我带你进京可不是为了将你许配给区区商贾之家的。”   她女儿,样样出色,即便不嫁给王公贵族,少说也要嫁个小官的吧?   “娘!”裴婉月扭捏了一下。   脑子里想着刚才的公子,心中有几分惊艳,可再想着自个儿这些年遭受的白眼,那点惊艳也没了。   比起好看的公子,裴婉月对那包裹更感兴趣。   没一会儿,这包裹就被送到了谢桥这屋子里。   谢桥将万婆子祖孙俩出去。   男鬼规规矩矩的站在谢桥面前,看上去十分紧张。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风水宝地?这死后事与生前是有些关联的,你生前为奴为仆,所以死后所葬之地也不能太好,气运太旺怕你子孙后代承受不住。”谢桥将这附近一带的堪舆图打开,仔细看了看。   “我、我就想着,能不能让我家孩子做个良籍百姓……” 第22章 破烂骨头   男鬼搓了搓手。   “这事儿我不能给你保证,这风水宝地能给你后代气运,可这气运若是自己不抓住,也是没用的。”谢桥淡淡的说道。   “懂懂懂!”男鬼立即点头,“还是要靠自己!”   若是一点气运都没有,自个儿再有能耐,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啥用。   “所谓山管人丁水管财,这一带的大势不缺山,势态也不错,只要不犯忌讳,人丁问题都不大,所以主要还是看水。”谢桥微微抬眼,“你看此地如何?”   谢桥纤长的手指指着一处。   那鬼伸头上前来看,盯了半天,他也看不懂。   摇了摇头。   “不满意?”谢桥微微皱眉。   “不是不是!是我也不懂它好不好。”男鬼越发紧张了。   “你自个儿要住的地儿,必要喜欢才行。”谢桥轻声呢喃,“离此地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泉口,那泉口汇出,在这地儿附近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流。”   “水不多,但够用了,此地也正好能凑成个‘绵弓水’的形势,这气运足够儿孙有些田庄土地,富上一二十年载没问题,且能扬善名。”谢桥又道。   “才一二十年载?”男鬼怔了怔。   “你还挺贪心,若有人打理,三五十年是能有的,但你此地无亲友,能如此已经是很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剩下的还要靠他们自己,若自个儿懂事,将来世代富贵也不是不可能的,你就一副破烂骨头,还想管多久?”   男鬼讪讪一笑。   仔细一想,大仙说的没错。   他是运气好,遇到了个大仙,要不然这会儿还在那荒山野岭呆着呢!   定神再看此处,真是越看越喜欢。   只希望这点气运,他那儿孙能抓得住!   男鬼这会儿心满意足,谢桥觉得这身边似乎也没这么冷了。   谢桥又细问了这贵的生辰以及过世的时间,此为阳命及阴命。   她急着回京,自然不可能等到一个极为适合的日子将其入土,便也只能瞧瞧,今明两日是否有不相冲的好时辰。   算了一会儿,谢桥定下了明早辰时。   此时天已大亮但阳气却还不是很盛,不伤鬼形,与他阴阳两命属性也比较契合。   今晚本也可以,但时间上来不及。   虽然一切从简,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明早之前要挖好墓穴,还要准备好陪葬品。   谢桥在这客栈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准备动身,开门的时候,竟瞧见了那个被她判了命的侍卫。   “正巧,你们也在,便与我一道去挖墓穴如何?”谢桥开口问道。   秦智一愣,随后脸一僵:“谢姑娘,我们公子还有要事要办呢,怕是不能跟着您四处走了。”   谢桥一怔。   “既如此,那就不叨扰了。”谢桥也不在意。   这种事儿,信的人不多。   这一行人里头,有些人身上气运旺阳气足,也不会受太大的影响,但也有几个人本就阳气不足,尤其是眼前这个侍卫,身上还沾了怨鬼,此番这黑气不除,情况肯定会更差。   只是让她苦口婆心去劝,那是不可能的。   谢桥只微微一笑,便出门准备东西。   “娘,她又出门了,好像没带那包裹,您说,她到底出去做什么的呀?”裴婉月一脸好奇。 第23章 违禁   卢氏眼下甚至又几分见怪不怪了,道:“等到了京城,让你谢伯伯多管管她,眼下我一继母,不好多说。”   “娘,谢桥她可不敢欺负您的。”裴婉月笑了一声,依偎在卢氏身旁,“谢伯伯早先虽然娶过两房媳妇儿,可头一个是土匪丑妇,第二个是抢回去的压寨夫人,出身也不好,哪能和您比?您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又替谢伯伯养大了孩子,谢家的儿女都得感谢您的。”   卢氏吐了口气。   这话她听了舒心。   可不是么,她的确没给谢家生个一儿半女,可前头那女人留下的孩子,不就是她带大的吗?!   “如今还没回家,这镇子上的人也都向着她,便顺着她几分,等回了京城就好了。”卢氏想了想,说道。   “娘,弟弟妹妹……她们可都是向着您的?”裴婉月问道。   卢氏笑了笑。   “你大哥我说不好,他那人脾气怪,与我没说过几句话,不过平时对我也还算是尊重。”卢氏想了想,又道:“另外两个孩子我养了五年呢,自然是拿我当亲生母亲一般的。”   这么一说,裴婉月松了一口气。   她娘也没个亲生的孩子,若家里的孩子都不向着她,那以后日子就难了。   幸好还有两个小的能掌控。   “娘,我……想看看姐姐那包裹里放了什么东西。”裴婉月支支吾吾的说道。   卢氏惊讶的看着她。   “不过就是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罢了,管她作甚?”卢氏道。   “就是觉得她态度有些奇怪,对那竹筐都没对那包裹看得重,不知是藏了什么,我想着可别是带了什么犯禁的东西。”裴婉月认真的说道。   当地盛产玉石,对玉的品级管控的比较严格。   裴婉月这话,无疑是告诉卢氏,谢桥那包裹里头,放的极有可能是不能在百姓之间流通的玉料!   卢氏心头一跳。   “她没这么大的胆子吧?”卢氏震惊的说道。   “可姐姐遮遮掩掩,明显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呀?若不是违禁的东西,怎会如此呢?”裴婉月十分不解的说道,“要不等姐姐回来的时候,问问她好了。”   “若真是违禁,她怎么可能会承认?”卢氏怔了怔,发了一会儿呆。   片刻之后,握住裴婉月的手:“你我进去看看,若是违禁,便私下处理了,若不是违禁,便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姐姐会不会生气?”裴婉月问道。   “若是真违禁了,便是生气,也该骂醒的,她爹当了那么些年土匪好不容易走上正路,若被她拖累了,咱一家都没个好下场。”卢氏坚定道。   说完,便带着裴婉月一起去隔壁房间。   万婆子和春儿被谢桥打发去买东西了,这会儿人也不在。   卢氏直接让小二开门。   小二虽然认识谢桥,可卢氏是谢桥母亲,她想进门,小二也没理由阻拦。   好在也知道谢桥是去买东西了,便连忙找人去传个信儿。   谢姑娘是最不喜欢别人乱碰她东西的了。   一进房间,裴婉月都怔了。   谢桥这屋子里的摆设竟比她们住的还好,倒不是说有多大,而是这里的帐子和被子,看上去竟像是全新的,桌子上还放了新鲜的糕点!   “娘,在那儿呢。”裴婉月指着角落里的包裹道。 第24章 无名尸   卢氏连忙拽着女儿一道走了过去。   “那……这就打开看看?”卢氏心头跳了跳。   说完这话,总觉得浑身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裴婉月也是一样,甚至还忍不住道:“姐姐这屋子莫不是还放了冰?比我们屋子凉爽多了,这小二也真是的,一样是付了房钱,竟还厚此薄彼。”   “你若是觉得热,回头让小二在咱屋里也放些冰。”卢氏十分舍得。   “娘疼我。”裴婉月调皮一笑。   男鬼要气死了。   黑漆无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二人,身上一阵阵的凉气冒出来。   头都伸到了裴婉月的脖子里头,恨不得一口将这脖子咬断一般。   可惜,裴婉月毫无知觉。   她蹲下身来,然后一点点的将这包裹打开。   一个布角掀开。   又一个布角……   “啊——”   声音穿透而出,险些震破了自己的耳朵。   裴婉月整个人向后一倒,连连后退,瞬间一层冷汗刷刷流下,一手颤抖的指着那白光光的骨头,不停的抖着:“骨、骨、骨头……”   整整一副人骨,从头颅到脚骨,每一寸每一块,都是完整无缺的。   森森冒着寒气儿,尤其是那头骨上头两个眼窟窿里头,还掺杂着一些泥土,平白多了几分恐怖。   裴婉月几乎要昏厥过去,浑身冰凉。   男鬼的双手掐着她的脖子。   她只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害怕的都要无法呼吸。   卢氏也吓得浑身僵硬在原地。   “死、死人了,死人了!”裴婉月喊完之后,崩溃的大叫道。   卢氏一听,立即便要上去捂住女儿的嘴,可是已经晚了。   这样的骨架子,哪能是才死的啊?   可这想法一出,卢氏下意识的想着,莫非……   这是谢桥早些时候杀死的人,如今想要带回京城?   可这也不合理啊……   胆大包天将一尸骨放在屋子里,哪家的大家闺秀能做出这种事!?   已经阻拦不及,卢氏便也只能连忙安慰女儿。   客栈里的人都涌了过来。   周侍卫得令之后,也带着几个人将此地围住,而进来问道:“何人大叫?发生了什么事儿?”   裴婉月那眼泪珠如同豆子一般不停的掉了下来,砸在了地上,抽泣着说道:“姐、姐姐,姐姐的包裹里有尸体……”   周侍卫看了过去。   呃……   他呆了呆。   “令姐是谢姑娘吧?”周侍卫很是淡定,毕竟这骨头也不是头一回瞧见了。   而男鬼这会儿双眼都一片血红。   气的。   阴风一阵一阵,穿堂而过。   “就、就是姐姐……她是、是不是杀人了……好可怕,好可怕啊!”裴婉月说着,头埋在了卢氏的怀里。   周侍卫揉了揉脑袋:“这个……不是她杀的,只是路边的无名尸体,谢姑娘将其带回来,是为了找个合适的地方安葬。”   昨儿他们亲眼看见谢桥挖尸体的。   “无、无名尸体?”裴婉月愣了愣,眼泪还挂在脸上。   倒是十分我见犹怜。   可周侍卫总觉得这娇弱的样子,和谢半仙没的比。   那谢半仙明明也不落泪,也不哭诉,可她微微低下头,那轻描淡写不走心的样子,看上去便让人忍不住的心软。   最要命的是,那谢半仙看着柔弱,却又有几分不好惹的感觉。 第25章 藏匿   周侍卫想着,这毕竟是谢半仙的家人,便客气了几分。   “姑娘莫怕,你姐姐是在做好事,用不了多久,这尸体就会下葬的。”周侍卫安慰道。   裴婉月下巴抖了抖,“下葬?姐姐不是不认识他吗?”   “正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才不忍心这尸骨埋在无人的荒野之地,谢姑娘似乎是懂些风水之术,要将它挪个好地方。”周侍卫又道。   裴婉月心头忍不住的窝火憋气。   不认识的尸骨竟然也要带在身边?!   这么肮脏可怕的东西……   裴婉月眼皮直跳,被气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周侍卫笑了笑,便开始疏散人群,这时候裴婉月突然开口:“姐姐这么做有些不妥。”   周侍卫回头看她。   “既然是野外的尸骨,那应该交给衙门。”裴婉月脸色刷白,“这人也是有亲人的,应该让衙门的人查验一下他的身份,找到他的家人,将他领回去才对。”   周侍卫有些惊讶。   没错,这是正常的手续。   只是若按照这流程办事,那这骨头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找到家人,这野外的尸骨若是没什么特征,最后十有八九都被搁置在义庄。   义庄那边虽会收留尸体,但也不可能太久,时间长了没人认领,最后要么草草下葬,要么……   直接扔去乱葬岗。   谢半仙想让这尸骨入土为安没错。   可这位姑娘想给这尸骨报案找亲人,这就更没错了。   他家公子这等身份,也不好对此事置之不理。   “这副尸骨死亡时间最少也要半年了,找到亲人的可能性不大,既是令姐发现的,不如等她回来再说?即便要报官,也需你姐姐出面提供一些紧要的线索。”周侍卫笑着说道。   裴婉月点了点头,又抿着嘴有些为难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才道,才十分纠结的说道:“可是……我怕姐姐不愿意将尸骨交出来。”   “我知道,这是人骨,又不是什么宝贝,按理来说,姐姐不一样会藏着掖着的,但是……姐姐应当早想到要报官,可是没有,许是有什么苦衷,所以……”   周侍卫隐隐听出味儿来了。   这话的意思是,那谢半仙和这尸骨之间有秘密,所以才不报官?   周侍卫突然有些头疼。   这位……与那谢半仙是亲姐妹?确定没仇?   “还是等令姐回来再说吧。”周侍卫还是说道。   “这位大哥也不是官差,不好做这主吧?”裴婉月声音柔柔的,“万一让衙门以为我们故意藏匿尸体这就不好了,所以……”   裴婉月说完,看着人群,道:“不知哪位壮士愿意帮忙跑一趟,找官差过来?”   这客栈里头,总不能全都是谢桥的熟人吧?   裴婉月长得也是娇容花色,才受了惊吓,此刻又努力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也让不少人心生出几分钦佩。   “我去!”有人站了出来。   裴婉月冲着那人感谢一番,对方立即从客栈跑了出去。   周侍卫等人有些懵。   突然明白,他们竟然被嫌弃了!   也是,没亮明身份,这姑娘定然以为他们就是普通的客人! 第26章 别胡闹   周侍卫几人面面相觑,却也不好将自家公子的名头抬出来。   石舫镇离县城倒也不远,那人快马加鞭飞驰而去,来回一个时辰便足了。   而谢桥这会儿也被人找了回来。   进门之后,看到这忙活着的官差以及……地上的尸骨,谢桥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抿着嘴,盯着尸骨,看上去生人勿进。   附近几个认识谢桥的,这会儿大气儿都不敢出。   “姐姐,你怎么会藏了个人骨啊,真的好吓人!”裴婉月冲了过来,似乎还要扑进她得怀里。   谢桥身子一避,裴婉月扑了个空。   “我们不熟。”谢桥阴嗖嗖的,“你动我的东西?”   “姐姐……我和娘亲都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着这里头的东西可别犯了什么忌讳,想要看看,心里也好有个数,没想到会是……姐姐,我知道这是你在路边捡的尸骨,你和官差解释一下就好了,不管你说什么,我们一定都相信你的!”裴婉月连忙说道。   谢桥冷笑了一声。   “什么东西你都敢动,我都要忍不住佩服你的勇气了。”谢桥眉眼微微抬了抬。   “这东西……真的吓坏我了……”裴婉月眼睛还是红的。   她是真怕。   “这东西是你藏匿的?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官差倒也干脆。   “恐怕不成。”谢桥直接进屋,然后坐了下来。   “姐姐!?又不是让你招供,只是要提供一下这尸骨的由来而已。”裴婉月连忙道。   卢氏皱了皱眉头,心里隐隐觉得不妥。   今日女儿做事太过莽撞了。   往后都是一家人,现在闹得大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的名声都不会好听的。   不过好在,这谢桥一直养在外头。   “桥儿,听话,去衙门一趟,将事情说了便可走了。”卢氏也道。   “有什么可说的?”谢桥冷着脸,“不就是想要查明此尸体的身份身份和死因吗?我十分清楚,还需要衙门做什么?”   “你……刚刚那位大哥说,这是无名尸。”裴婉月道。   “昨儿是无名,今儿我突然想起来了,不成吗?”谢桥冷道。   “桥儿,你别胡闹!”卢氏生气。   谢桥不想与官差争执,便直接道:“此尸体姓陆,叫陆全林,年……三十又八,半年之前与其主子一起出门,路遇强盗被砍而亡,家中有三子以及以及老父妻子,亲人都在京城了。”   “半年前的强盗案?”官差一听,拧了拧眉。   “没错,当时死者有不少,你们只需查一查便知,还有个奴仆一直没有被找到。”谢桥又道。   官差点了点头。   “是有这事儿,受害的是巡察使陆大人。”官差连忙说道。   当时这案件震惊四方,杀害陆大人的凶手一直找不到。   后来,这来查案的人不止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将当时的县令大人抓了起来。   说是县令大人买通强盗做的,这案件才了结。   但他们是官府人员,自然知道,陆大人一行,还少了谁。   陆大人当时是微服出门,根据路人言辞,他身边跟了三个人,应是两个护卫还有用来掩人耳目的女子。   案发现场,只有陆大人与其中二人。   还有一个,尸体找了许久没找到。 第27章 高徒   没想到竟在此处?!   “你怎知他的身份,又怎么不早早报来?!”官差严肃问道。   谢桥气定神闲道:“半年多以前,我下山之时偶遇他们,我身体不好,亏得他们帮助,不至于晕倒在野外,后听说陆大人死了,心头一直难安,又听说还有一人没找到尸首,甚至还有人说他成了逃奴,我这心头不信,便私下寻了寻。”   “这次下山,路经那处,发现那块土地土质松软,上头的野草也比其他地方长得茂盛些,便想探究一下是何缘故,没想到挖出了他的尸体。”谢桥不急不慢又道。   “这人都这样了,姐姐怎么知道,是那奴仆的尸体呢?”裴婉月问了一声。   不少人都跟着点了点头。   只剩一副骨头,长得什么样也瞧不见了,这还怎么认?   “自然是因为他身上有信物,当初便是他救了我,我为表感谢,送了这小小铜镜给他,希望能为他趋吉避凶,只是没想着,这铜镜威力太小,没挡住。”谢桥张嘴胡说八道。   说着,她还拿出了铜镜。   这铜镜也就巴掌大小,上头黑漆漆脏兮兮的,看上去的确像是在土里很长时间一般。   这种东西,谢桥多的是。   平日用来送礼最合适不过了。   “怎会如此巧就挖到了呢……”裴婉月觉得不对劲。   虽然这些话听着挺合理,可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谢桥笑眯眯的看着她。   “我……我说错什么了?”裴婉月一脸小心翼翼。   “就是这么巧,裴姑娘若是觉得奇怪,下去问问他,怎就偏偏埋在了我的脚下,被我发现了?”谢桥讽刺的说道。   裴婉月面露委屈。   谢桥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着。   突然又轻笑了一声:“几位官爷跑这么一趟辛苦了,回去之后,禀告县太爷一声,便说,是水月观做出的事儿,他便懂了。”   “水月观?”官差闻言一怔。   随后一脸惊喜的看着谢桥:“您是水月观莫凌子真人的高徒,那个谢半仙?!”   谢桥微微点头。   “既然是谢半仙的话,那肯定没问题了,都是我等莽撞,竟不小心冲撞了您,不知……可犯了什么忌讳?”这官差态度转变的特别快。   这话一出,裴婉月都愣住了。   “也没什么,最大的忌讳,被别人担了,你们的问题不大。”谢桥缓缓说道。   这话一出,官差吐了口气。   他们早就听说过水月观了!   里头莫凌子真人,说出的话就没有不准的,而真人只有一个徒弟,人称谢半仙,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如今这县太爷才上任几个月,刚上任的时候也不知是冲撞了什么,老母亲重病在床怎么也不好,后来将人抬去了水月观,这才有了起色,如今老太太再活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这水月观不是头一回挖尸骨了。   早先也有过,替官府寻过几次人,都特别准。   只可惜,这师徒俩很少下山,每次都是县太爷亲自去水月观亲自拜见,所以他们也只听过名声,没见过人。   这会儿瞧着,果真如县太爷说的那般,仙风道骨,傲然出尘! 第28章 不行呢   官差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崇敬,裴婉月都一头雾水。   谢桥,就这么……招人待见?   普通百姓如此也就罢了,怎么连官差都……   “官爷……”裴婉月委屈巴巴的声音响了起来。   官爷这才回神,然后看着裴婉月笑道:“这位姑娘,既然这尸体身份已经明了,早先这案件也已经破了,那这尸骨理当入土为安。”   “明了?”裴婉月都怔了。   全凭谢桥一张嘴?   “你放心,我们衙门做事不会毫无根据,谢姑娘已经提供了死者的身份,我们自然会联络他的家人,届时会有人前来认骨,只是骨头……未必认得出来……好在水月观这些声名在外,口碑是十分不错的,所以也能给死者家人一个交代了。”官差又道。   信水月观,不是因为水月观是神仙座下弟子。   而是因为水月观没少帮助官府。   这谢半仙之所以能挖出尸骨来,怕不是恰好路过,而是算出来的,早先有过类似的事儿。   另外……   这么一副尸骨,身上一丁点标志都没有,若谢姑娘不开口,他们衙门就是查破了天,也不知这是何人,这世上最多就是多一个孤魂野鬼而已。   官差看上去十分信任谢桥。   裴婉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能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那就太好了,我原本还担心姐姐……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姐姐可想要将人葬在何地了?”   谢桥一脸漠然,也不正面回答裴婉月的话。   反而看着那地上的尸骨,然后道:“母亲,我这包裹是谁打开的?”   卢氏面色一僵,有些尴尬:“这事重要吗?”   “自然是重要的,谁将它打开,谁便将其收拾好。”谢桥理所当然的说道。   她的话说完,裴婉月心头一跳:“娘,我不要……”   那是人骨!   她才不要碰!   “既然是你挖来的,你顺便再收拾一下怎么了?月儿年纪小,没见过这个,哪里受得住?”卢氏连忙说道,“丫头,就当是帮你妹妹做活,母亲也要感谢你的呢!”   谢桥闻言,轻轻一笑。   “裴姑娘是我哪门子的妹妹?是血缘牵绊还是同在一族谱内挂着?既都不是,那就要分清,该她做的事必需要做,母亲若是舍不得,代劳也是可以的,我又不是个挑剔的。”谢桥轻轻又道。   代劳?   卢氏看都不敢看那尸体一眼。   “姐姐,你本事大,我是不行的,求求你帮帮忙吧,好不好?”裴婉月立即示弱,可怜巴巴的看着谢桥,撒着娇说道。   谢桥微微一笑:“不行呢,裴姑娘。”   裴婉月尴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双目通红,欲言又泣,好生可怜。   “东西是你的,你又是做姐姐的,收拾一下又不费事儿……”人群中,刚才跑路找官差的那汉子张口说道。   此话一说,竟还有几人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尸骨是谢桥带出来的,又放在自己的屋子里,可见是不怕这东西的,可普通小姑娘就不一样了,哪能受得了这刺激呢? 第29章 可怜   甚至许多认识谢桥的人,都觉得谢桥应该“顺手而为”,而不是为难一个不懂事妹妹。   谢桥也不生气。   她只是坐在那里,敛下眉眼,声音轻轻的:“这人横尸野外,我苦苦挖了好几个时辰,才将这尸骨整理好,昨日吹了冷风,今日都还觉得头脑发胀,出门买个药的功夫,这人就被……就被裴姑娘如此冒犯……我想着,若我是这死者,受了如此委屈,定然也要做错事的人向我道歉的。”   “裴姑娘心地善良,只需诚心诚意的表达自己的错误,并替他收拾好尸骨,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和裴姑娘计较,而且裴姑娘不是想着做好事么……别的事儿是做不成了,但收敛尸骨……如此简单,裴姑娘肯定能做到的,不是吗?”   谢桥好一副温声细语的模样。   她坐在那里,好生乖巧,音如珠玉,沁人心脾。   “这倒也是,这位裴姑娘打开了包裹,万一真的冲撞了什么,如今也好挽回一下。”   “谢姑娘的师父是水月观高人,这么做肯定是有缘故的,还能害自己的妹妹不成?”   “裴姑娘,我瞧着这尸骨也不是很难整理好,你姐姐都能亲自将其挖出来,你定然也能做到其万一的。”   这次说话的,几乎都是水月观的信徒。   一开口,都快将裴婉月郁闷的吐血了。   她做这些,是为了达到谢桥的万中之一?   更让裴婉月生气的是谢桥那张脸。   看上去那么有气无力、虚弱可怜,就像是她在欺负人一样!   谢桥比她长得好看,出身比她可怜,看上去就是比她出色许多!   这外人哪里知道谢桥是个草包呢?哪怕她文墨不通,可只要有这张脸,她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裴婉月心里难受,为什么彭氏一丑妇,会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   一想到回京之后,自己要被谢桥压制,她便觉得日月无光。   只是,眼下还有这么一大事儿。   该怎么拒绝……   裴婉月酝酿着情绪,见哭泣不行,白眼一翻——   “咳!咳咳咳!”谢桥突然捂着胸口一阵猛咳,似乎是有些坚持不住了,就近拽住了裴婉月的手腕:“裴、裴姑娘快些,我身体不好,再不快些,怕是要晕了。”   “……”裴婉月心头一梗。   她转过头来仔细的盯着谢桥。   怀疑她是故意的。   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偏偏她要晕的时候,谢桥拽住了她,还说出这样的话?!   可谢桥此刻……   白着脸,虚弱的靠在案桌上,装得也太像了?   裴婉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所有人都看着她。   就连卢氏都被谢桥的样子吓了一跳:“快收拾吧,你姐姐这样,万一有个好歹……”   谢桥自己失了名声的话,那不是她的错,可若是在路上伤了身体甚至没了小命,那她回去之后怎么交代?!   裴婉月一听亲娘这话,心里又是生气又是难过。   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盯着她,好似她罪大恶极一样!   而谢桥,明明身体不好,却做出一副不看着她收拾好东西闭不上眼睛的样子,让所有人都露出一副催促她的神情来! 第30章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裴婉月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她闭着眼睛,一脸艰难的蹲了下来。   双手有些颤巍巍的,看上去像是没牙的老太太。   有些人面露几分不忍,谢桥却捂着胸口道:“裴姑娘打开的时候必然也细看了的,就照着你打开这包裹时的勇气来就行了,我相信裴姑娘,你是最善良的,还能连这些小事儿都做不好?咳咳!”   裴婉月气得冒火。   她磨磨蹭蹭、慢慢吞吞,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总算是将包裹弄回原样了。   外头围观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等裴婉月完全弄好之后,气哭回了房间。   谢桥的屋子里,还剩下的也就是周侍卫几个人。   谢桥微微叹了口气,起了身:“几位可是有什么话要问?”   “这尸骨……真是那陆大人身边奴仆的?”周侍卫直接问道。   谢桥微微抿了抿唇:“是。”   周侍卫有些惊喜又有些惊讶:“本以为是姑娘借用此事化解麻烦,没想到竟是真的……谢姑娘,可否请你去见一见我们公子?”   有些话,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下问,也不适合让所有人都听到,包括公子身边的侍卫。   那位公子面相不凡,必然是皇子皇孙。   即便不是,那也是与皇族有关系的皇亲国戚。   石舫镇没什么值得皇亲国戚注意的地方,要说唯一有的,便是此地的玉。   还有半年多以前的那场大案。   而那场大案也和玉料有关,所以……   不用猜便知道,这公子是来查询半年前遗漏掉的一些事情。   所以一开始,谢桥并没开口说知道这死尸身份,图惹麻烦,没想到裴婉月来了这么一出,倒让她不得不将开口了。   谢桥点了点头。   周侍卫大喜,连忙将人请了过去。   那位贵人此刻就住在客栈最好的房间里头。   赵玄璟也没想到,这短短时间,自己竟会和这谢姑娘来往这好几次。   “谢姑娘,请坐。”赵玄璟也生怕这姑娘的身体有个好歹。   “要问什么?”谢桥十分干脆,看上去却是胸有成竹一般。   “谢姑娘能掐会算,甚至可以找到陆全林的尸体,不知可否请姑娘帮个忙?”赵玄璟道。   他似乎很懂行情,甚至特别大方,此次拿出了二十两一锭的银子,竟足足有十个。   “你要寻东西?”谢桥问道。   “正是,姑娘好生厉害。”赵玄璟违心的吹嘘了一声。   “不太好办。”谢桥摇了摇头。   赵玄璟心头一提:“姑娘的意思是,这东西……找不到?”   “找到它不难,只是此物……大凶,找到它并非是什么好事儿,若是公子因此招惹上许多麻烦,也不后悔吗?”谢桥慢慢的说道。   赵玄璟本也不是十分信她,甚至也想过,早先那事儿是不是巧合。   可现在听到她说这话,心中是真的惊了。   “谢姑娘,不瞒你说,我寻的这东西……”   “打住。”谢桥突然开口,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想知道里头到底牵扯了什么,知道的越多,越是麻烦。” 第31章 寻物算卦   有些事情,一知半解比全然牵扯进去要好的多。   那死去的陆大人还有那些个仆从,不都是如此吗?   石舫镇这一代被玉脉包围,那玉脉是什么?不是简单的石头,而是银子,这么多的银子又怎会不被人盯上?   上一任县令大人是杀害陆大人的真凶。   可她却不信,一个县令,真有那样的胆色和巡察使动手。   这后头,还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人来呢!   那些被牵扯到的人,为了自己的小命,什么事做不出来?   赵玄璟还有些不习惯被人拒绝,微微晃神了一下。   很快他便镇定下来,清隽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多谢姑娘指点,只是此物对我十分重要,还劳烦姑娘解惑。”   谢桥揉了揉眉心。   傻小子不懂事儿啊?   平白长了一张如此贵相,都不知道好好珍惜的,非要占此大凶之物,迟早短命。   “那行吧。”谢桥将银子一个个的往怀里塞。   短命不关她的事儿。   塞完了之后,谢桥开始干活。   她让赵玄璟寻来一张纸。   “劳烦写个字。”谢桥道。   “测字?”赵玄璟觉得挺有意思,只是这测字能测出东西的位置?   不过他十分配合,拿起笔来,略有几分犹豫,笔下往纸上一点,脑中空空,又过了两个呼吸,这才写出个“玉”字。   “下笔犹豫,惊扰迟滞,定惹闲非,公子这一开头便不是很顺畅啊?”谢桥微微皱眉。   她说完,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然后推算了一番。   “一点悬空土进尘,三直相连化水名,孤直无依为冷木,腹中横短作囊金,点边得撇为炎火。”谢桥呢喃了一番,“五行得出,可解。”   又拿出龟壳和铜钱,摆弄了一番。   “巳火伏寅木,这是有气之象,与酉金半合、申金相合,伏而得出之日可以找到。”   谢桥说的话,赵玄璟听不懂。   周侍卫也听不懂。   二人一脸懵。   “谢姑娘……”能不能讲得明白一些?   “这巳火便代表着那东西,寅木指得是那东西的位置,能有相连,就证明东西是能找到的,给公子测字的时候,五行皆全,算是契合了,这东西藏在酉金之位,也就是方位为西,申金之位,代表着西又偏南一点。”   “西南?”赵玄璟皱了皱眉头,“太过笼统,不好寻啊?”   “公子写的字,根据时辰、事情,字形以及五行所占比重,可算出一卦诀,最后得出,财爻在兑,此物必然隐藏于败垣缺瓦废瓦砾之内。”   谢桥也不好将自己演算的方式一一写出来。   测字看着简单,却并非只是看那一横一竖而已。   比如测字的时间,是什么时辰,一笔一划代表的属性和方位,冲了什么合了什么,都是说法的。   当然,若是简单的测字,她也能给出一些卦辞来,但十分笼统。   “西南方向的破瓦残垣里头?”周侍卫总结了一下。   “算出来的结果是这样。”谢桥想了想,道:“我记得西南那边似乎有个荒废的旧村子,这村子离矿地比较近,所以百姓都被迁走了,荒废了许久,或许……可以去那里寻一寻。”   拿了银子,谢桥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第32章 受不住   赵玄璟眼神一亮。   那地儿若是用来藏东西的话,一般人怕是真想不到去找。   “多谢姑娘。”赵玄璟十分干脆,“我记得早先姑娘说要让我等给那尸骨添一抔土,那我等便先祭祀了那尸骨之后,再去寻东西。”   “好啊。”谢桥点了点头,“那你们再去买些冥元宝吧,他会喜欢的。”   哪有人不喜欢的银钱的?活人爱财,死人也爱啊!   赵玄璟眼皮一跳:“他?”   “莫非姑娘……还能感知到阴魂?”赵玄璟突然觉得身后凉了凉。   “公子怎么还吓人呢……我……胆小,经不住……咳咳。”谢桥眉眼一敛。   赵玄璟身边的人松了口气。   那就是看不见了。   可偏偏这时,谢桥侧头往无人的地方看了一眼,那一眼,不太像是没看见东西的样子。   众人浑身一绷,冷气嗖嗖的往上冒。   “出发的时候记得叫我。”谢桥说了一声,然后起身告辞。   赵玄璟一脸眉心紧皱,自是一脸淡然镇定、芝兰玉树之态。   周侍卫就不行了,眼皮直跳:“公子……”   “身正不怕影子斜。”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赵玄璟淡定的说了两句。   周侍卫连连点头:“公子说的是,是属下冒失了。”   公子果真是公子,甭说是没影的事儿,就是真的有阴魂,公子定然也是风姿不改、青山常在的,绝对不会像他和底下那些个毛头小子一样坐不住。   第二天天没亮,谢桥就出发了。   到了那风水宝地,谢桥将东西准备好,然后念念叨叨。   这下葬程序也不用太复杂,谢桥做的就是告五方,请神明开路,不犯幽邸,死后嗣以光荣,助家门高达,妖邪避去,吉事来临,另外便是祷告破土之后,灵柩进入土中不犯忌讳没有危险。   下葬规矩其实很多。   只是很多步骤都被谢桥省了。   告完五方之后,便是简单的下针定向、化穴起土、盖棺、钉棺以及下葬了。   每一个步骤都有些口诀,谢桥负责念叨。   赵玄璟等人只觉得谢桥神神叨叨。   却看不到那附近的那阴魂,露出了几分享受之色,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清淡祥和了几分,而不似之前那般,满身阴黑。   “公子,这谢姑娘的身体挺好的呀?您瞧瞧那脸色,白里透红的。”周侍卫实在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赵玄璟眉头微挑。   气色是真好,可就是……说晕就要晕。   “除了你,别人都要添个土。”谢桥瞥了赵玄璟一眼。   “为何要除了我?”赵玄璟问道。   “公子身份不合适。”谢桥道,“你添了他受不住。”   赵玄璟登时不说话了。   他现在怀疑,这个姑娘知道他身份了。   可若是知道了,这态度未免也太淡定了些,虽有尊重却不达眼底,看上去对他没什么不同。   这也没多久功夫,事儿就办好了。   赵玄璟他们便要走,临走之前,竟还有几分恋恋不舍一般。   “谢姑娘,可有什么话要交代吗?”赵玄璟问道。   若是这姑娘能和他同路就好了。   “没有,再多真没有了,这回不做谎。”谢桥连忙摇头。 第33章 清高自傲   赵玄璟挑了挑眉头,看着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遇到这姑娘之后,前后花了二百六十两,拢共也就听她说了几句话。   有些话过于玄妙,听不懂,能听懂的话,剩下的几句,他甚至都能背下来。   “谢姑娘,你的话可真够值钱的。”赵玄璟笑眯眯的,看上去却有几分冷意。   “就说这银子,公子花的是不是心甘情愿吧?”谢桥也很坦然,一丁点心虚都没有,“收你的银子,也不算多,能者多给嘛,况且每一次这银子都是你主动给的,我没开口要呀?”   赵玄璟倒也同意。   都是他巴巴的付钱。   还是头一回。   所以还真不能说人家姑娘贪财。   “谢姑娘,以后有缘再见了。”赵玄璟觉得时间不早了,也不多说废话。   “嗯嗯,肯定会再见的。”谢桥点头。   “……”赵玄璟侧目看她,故意装傻,“姑娘马上就要出发回京,鄙人一介商人,可从来不去京城呀?”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公子说这话,就像是一个大姑娘站在一群男人中间,说大家都是真爱一样,听着便知是谎话。”谢桥从脚尖在地上搓了两下,轻轻又道:“不过公子放心,即便是在京城瞧见了您,我也会装作不认识的。”   谢桥的话太直白,赵玄璟微微有些冷漠的脸上也有些触动。   他这身份有些敏感,若真办成了这桩案子,总不好告诉别人,全靠算命。   不是算命不好,也不是他心虚。   而是必有人以此做筏子,说他不务正业,徒增麻烦。   “那就多谢姑娘了。”赵玄璟认真回应。   这姑娘聪明的有些吓人。   “是我要谢谢公子,毕竟我也是个大家闺秀呢!”谢桥语调轻松,似乎还有点自豪的意思。   作为大家闺秀,怎么能四处给人算命,甚至和外男相熟呢?   所以保持不认识是最好的!   赵玄璟眼皮一跳。   却见谢桥看上去十分认真。   过了一会儿,谢桥收拾好东西,上了早早等待的马车。   谢桥走的十分痛快,头都没回,没有半点眼神落在那一行人身上,甚至给身边大公鸡的眼神都比给这贵公子的要多。   赵玄璟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可就是觉得怪怪的。   “公子,谢姑娘可真是个清高自傲之人呐?”周侍卫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哪里看出来的?”不应该是一身铜臭味吗?   再硬的嘴皮子,瞧见银子,立即反口了。   翻脸比翻书还快。   “您身边跟了这么多人,一看便知出身不一般,可这姑娘看都不看您一眼,可见是目下无尘的骄傲之人。”周侍卫十分认真的说道。   赵玄璟眉头一挑:“或许她是觉得孤身边丑得人太多,不敢看。”   “……”周侍卫眼皮一跳。   最近几日觉得公子温柔了许多,果然是错觉!   ……   谢桥坐着的是石舫镇百姓送的马车,车夫都是自己人,用着就是舒心多了。   她处理好这么些事情,卢氏母女俩竟然也才出镇子,没跑多远就追上了,一前一后两队人马凑在了一起。   裴婉月这会儿眼睛肿得像核桃。 第34章 铺路   昨日被逼收殓尸体之后,她回去便哭个不停,哭累了自然也就睡着了,可却一夜没睡好。   做了一夜的噩梦,今儿一早,脸色差得像是抹了锅灰,看上去精神特别差。   “娘,姐姐太过分了,她现在就这么欺负我,那以后……以后到了谢家,可还有我的好日子过?要不我还是回裴家去吧!”一听说谢桥又跟上了,裴婉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满脑子,只剩下昨日那副人骨。   还有昨晚的噩梦!   “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裴家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我能让你回去吗?!”卢氏戳了一下她的太阳穴,“瞧你这点出息,这还没到谢家呢,就没骨气了?”   “娘,我真的好害怕,昨晚开始,我这身上总是凉冰冰的。”裴婉月哭道。   “哎,那丫头的确有些邪乎,也不知在道观里都学了什么!”卢氏叹了口气,“你也是的,昨日实在是太冲动了!娘知道,你是觉得她长得好看,会将你比下去,可……她不长命啊!”   裴婉月沉默了一下。   不长命……活到二十不算长命,四十也不算。   谢桥总不能在她这一两年的时间就会没了吧?   “女儿,你想啊,她有再多的好,这身体不行,就没人会考虑她,反而她越是优秀,就越给谢家的人长脸,也是给你长脸,她若是出彩,那也是给你铺路啊?”卢氏又道。   她这个女儿,在裴家的时候没人管没人问,所以眼界太窄了!   裴婉月撇了撇嘴。   可谁都愿意做最出彩的那一个,而不是成为别人的次选。   “娘,我有些难受,冷、还有点晕。”裴婉月脸色越发不好。   卢氏一听,吓了一跳。   又仔细摸了摸的女儿的额头。   “这是起热了?”卢氏皱着眉,“许是昨天吓着了,好在也有大夫跟着,娘这就让大夫给你瞧瞧。”   卢氏连忙让大夫瞧了瞧。   只是普通的受寒起烧,问题倒是不大。   可裴婉月的症状还挺吓人,当天有些不适,第二日便倒下了。   大夫也是有水平的,裴婉月的起烧不是太厉害,只是她自己就是觉得头晕冰凉难受,所以便一直在马车里躺着。   卢氏整张脸都是臭臭的。   “回头进了城就停下,等你病好了再走。”卢氏一脸慈母之相。   裴婉月整个人晕乎乎的,但还是摇了摇头:“娘,这样不好,我们还是加紧赶路,我想早日到达京城。”   她声音虚浮无力,这次看上去是真比谢桥更娇弱了。   “赶路?你这身子骨能行吗?可别留下什么病根。”卢氏有些着急。   “不要紧,娘,我想早点到娘亲的家。”裴婉月执意如此。   她想得很清楚。   自己不能以投靠的模样到谢家。   如今病了倒也刚好,届时谢家上下都知道她是被谢桥吓病的,对她还能不多几分愧疚之心吗?   卢氏这会儿并不知道女儿所想,只以为女儿多年来无所依靠,所以才会如此患得患失。   心里更多了许多伤怀,更疼她了。   当然卢氏心里也在责怪谢桥,只是她不好说。 第35章 不是亲爹   谢桥坐的马车不是她张罗的,甚至吃穿用度,这会儿都用自己的。   倒显得她这后母刻薄。   如今这身边不少下人觉得她苛待谢桥了,若是再因为自己女儿生病而去找谢桥的麻烦,那等到京城,没地儿说理了。   只能忍着。   横竖不顺眼,干脆不看了。   谢桥更觉得省心。   而此时,赵玄璟已经带着人找到了那西南方向的荒凉破村子,村子挺大,想找一样东西可不简单。   但也比之前两眼摸瞎要强得多。   让所有人将村子仔仔细细搜寻一遍。   这村子上下全部被疯长的野草覆盖,只有一些被石头压制住的地方,才能过路走人。   赵玄璟看着这村子,回想那陆大人的为人,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最后鬼使神差的到了这村子唯一的私塾房屋。   可还没准备找,四周突然出现不少黑衣人。   “保护公子!”周侍卫等人顿时大惊。   一瞬间,打了起来。   飞草漫天,血光四溅,昏暗的天空被这野草中的毛絮覆盖,如同阴阴怪雾一般。   “嗖——”   几道箭响炸开,度雾穿云而来。   赵玄璟左手拿刀,一脚踹飞一个黑衣人,可下一刻,那飞箭直冲胸口,众人避之不及,各个大惊。   瞬间,箭枝没入胸口,所有人都失了颜色。   “当”的一声,破开衣服的箭枝竟直接落在了地上。   赵玄璟一怔,脑中划过谢桥的话。   小心兵刃和火星?   这是……那个平安镜救了他?   赵玄璟无事,身边护卫气势汹涌,连忙反扑,那群黑衣人本就胜在突如其来,如今失了先机,便也又有些无能为力。   扬砂走石。   砰砰扑扑。   秦智面前对了三个黑衣人,面露艰难,声声逼退之下,身后竟是一处枯井,他也没多想,只想快速将眼前几个歹人处理掉,打得是昏天暗地。   他能力不凡,面对三个敌人虽然有些艰难,却并不见败相。   可不知为何,突然之间,眼前竟有些模糊,双手更好似被人钳制住一般,有些沉重无力。   脑后更像是有人拽着一般,身子突然后仰——   “小心!”周侍卫突然冲着一处喊了一声。   秦智眼前一黑,眼瞅着便要落在了井里。   关键时刻,胸口突然一烫。   烫得他神智瞬间清明,落下瞬间,手扣住了井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   周侍卫等人立即赶过来支援。   将三个黑衣人处理好之后,连忙将人从井里头拉了出来,再一看,人虽没彻底掉下去,可腰部竟在不知不觉间被划了一刀,鲜血浸染衣服,看上去十分吓人。   又过一会儿,黑衣人死得死散得散。   秦智很懵。   甭说是他,就是其他人,这会儿都十分玄妙的看着他。   他腰部的伤看着流血挺多,但并没伤到要害,其实问题也不大,最起码,还能白着脸和大家说话。   “周大哥……你说,我现在跪着去找那谢半仙,还来得及吗?”秦智喉头发紧,觉得小命要玩完了。   甚至,从怀里拿出周大哥塞给他的那个平安符。   竟烧成了灰?   “……”秦智觉得自己没被敌人杀死,也快吓死了。   “我滴娘啊,秦智,家里那个真不是你亲爹啊……” 第36章 到了   有个兄弟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秦智一听,脸一黑:“滚蛋!半仙什么都算得准那还叫半仙,那直接叫神仙了!谢半仙算准了我有灾,但家里的事儿她没算准,不行吗?!”   “你还倔呢,瞧瞧,人家救了你一命。”周侍卫摇了摇头。   然后凑过去看了看这井,指着底下:“你自己看看。”   秦智伸头过去。   这一看,太阳穴突突的跳。   要命了。   这是枯井,不算太深,底下又许多烂泥野草,烂泥野草上头竟然还有一个废旧的捕兽夹!   那捕兽夹早已坏了,一对利齿对准着天空,若他从底下落下去,脑袋砸在上头……   绝对血溅当场,直接挺尸。   “兄弟,幸亏你反应快。”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捡了一条命啊!”   “我……是被这符烫着了,突然就清醒了……”秦智干巴巴的,“对了,我的实力你们是知道的,对付那三个人绰绰有余,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就是觉得脑晕头重,后头像是有人拽我似的……”   话一落音,周边兄弟齐刷刷后退几步。   离他远远的。   “你们也太过分了,我差点死了!”秦智委屈道。   “不是,你这话阴嗖嗖的啊,别是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自己都说的这般邪乎,还怪咱们不客气?兄弟们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秦智啊。”周侍卫一脸严肃,“大仙说,你身上的问题很大,要从根上解决,否则……早晚还得出事。”   此话一出,大家又退一步。   问题很大,那不是真要完犊子?   “周、周大哥,你别吓我。”秦智脸都青了。   周侍卫吐了口气:“半仙已经去京城了,回头……办完这事儿,咱们去一趟水月观,大仙的师父肯定能替你解决问题的!”   秦智闻言眼神一亮。   有救了!   “好了,大家伙快开始找东西吧,一会儿天黑难找。”   周侍卫又说了一声,然后所有人继续干活。   赵玄璟进了私塾,仔细探查一番,果然,竟在一种一块石砖之下,找到了一方盒子。   脸色复杂。   既找到了东西,赵玄璟便带着人立即撤退。   谢桥并不知道自己给的东西已经救了人,甚至就算知道了,也没多大反应。   收钱办事,银货两讫,后续什么样她不管的。   越往京城去,谢桥表现的便越是淡定。   每日只和大雄说说话,根本不往卢氏母女俩那里凑。   卢氏的车队赶得很急,几乎不怎么停,谢桥便也跟着,私下里多给了自家这车夫一些银两,劳烦他们辛苦一下。   原本一路到京城,最快也要一个半月的行程,竟硬生生缩短成了一个月。   到了城门口,先有人去谢家报信。   如此等他们回家的时候,这家中也能准备好。   谢桥难得打起了几分精神,看上去不再是病恹恹的。   离家多年了,总不好一回家便让家人担心。   谢牛山只是个四品小将军,宅子是自家买的,附近也都是些小官员的宅邸。   “姑娘,前头停车了,应该是到了。” 第37章 大小姐   谢桥掀开帘子往外头看了看。   入眼便是谢家的围墙,正门那边人多,长什么样,她还瞧不见。   谢家的管家这会儿人在门口候着。   一脸恭敬,更是亲自上前,伺候卢氏下车。   “老爷呢?”卢氏一下车,只瞧见仆人,没瞧见丈夫以及几个便宜孩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老爷和大少爷这会儿还在军营呢,本以为您要半个月后才能到的,没想到这么快,如今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二少爷和小姐也都在书院。”管家连忙说道。   “书院?”裴婉月下车后,一脸不解,虚弱的声音发了出来,略有几分沙哑。   “哦,就是皇家开的,你谢伯伯……你爹使了些法子,花了不少银子疏通,将两个小的也送进去了。”卢氏解惑道。   裴婉月抿了抿嘴:“竟没想到女孩子也能去上学呢,辽州那边就没有……”   “能的,辽州是小地方,比较偏僻,对女子管得严不能去书院也不奇怪,京城有名的大书院就有三个,都收女子进门的,就是附近其他几个城情况也差不多,这都是姜太后的功劳。”卢氏解释道。   这姜太后与先皇鹣鲽情深,自小还是青梅竹马。   姜太后是武将之家,性格爽朗大方,母仪天下之后便一直鼓励女子入学。   虽然阻力很大,但还是有些作用的。   大家族的女子,大多都要读书明理。   甚至很多人家娶妻也愿意寻那读书好的,毕竟书读得多,将来也能更好的教育子女。   裴婉月露出向往的神情。   “娘,我在辽州家里的时候,也有……看书的。”裴婉月声音很小。   卢氏一怔,随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安抚道:“等你爹回来,我和他说,这皇家书院不好进,但其他两个书院应该还是可以的。”   裴婉月手忍不住攥成了拳头。   既然要进,肯定要去皇家的啊?!   谁稀罕别的,难不成读书好还能去考状元了?   裴婉月也不好直接说,只温婉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管家开始带着人搬卸东西,只是才准备干活,谢桥从车上下来了。   管家一愣。   “你是……大小姐?”管家突然意识过来。   刚才还觉得奇怪呢,夫人身边只跟了一个姑娘,他也不好直接问这姑娘是大小姐还是裴小姐,怕叫错了惹卢氏不高兴。   卢氏是真将谢桥忘了。   实在是这一路,谢桥的存在感太低!   这会儿管家一说,卢氏脸色一变:“桥儿,这是管家原荣,早先跟着老爷的老人了,你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便好了。”   “原荣见过大小姐。”管家扫了谢桥一眼,有些惊讶,然后微微抬眉,语调轻佻说道:“大小姐的院子早已准备好了,这就领你过去。”   谢桥微微点头。   众人对这个大小姐都十分好奇,这会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心里都是震惊的。   听闻一直养在外头的大小姐要回来,这谢家里头的丫鬟婆子甚至家丁,都好奇了许久。   他们都知道这大小姐和大少爷是一母同胞,所以都觉得这大小姐的长相肯定不是很好。   却没想到,竟然长这样! 第38章 填井   这模样和大少爷当真是一点都不像!   他们嘴笨,也夸不出个花儿来,只觉得这大小姐的身姿风采,比这京中的贵女还要好看,身上带着光一般,竟让人移不开眼!   万婆子拿着谢桥的竹筐,春儿抱着大公鸡。   剩下那些不是很紧要的东西,便由这谢家的人拎着。   石舫镇那边跟过来的车夫早先都谈好了,这会儿将她送到,也都原路返回。   “院子是大少爷选的,远了点,不过大少爷说这地儿僻静,园子里还有不少梨树,这会儿也都能吃了,想着大小姐应该会喜欢。”管家不咸不淡的说道。   比起刚才对卢氏的殷勤,此刻对待谢桥,这管家的腰板就直多了。   谢桥只“嗯”了一声,并不多话。   院子的确很偏远。   都到了整个谢家的最东北角的位置。   院子已经打扫清理过了,十分宽敞,院中放了几口大水缸,里头还放了好看的睡莲,屋子里头陈设简单,但该有的都有,青色的纱帐,崭新的妆台,空置的柜子也有不少。   总体来说,还算满意。   也省得拆了重新装饰一番了。   不过虽然不用全拆,可有些地方还是要改。   “大小姐可是有不满意的地方?”管家见她四处观察,开口问道。   “我这院中没有井吗?”谢桥问道。   “有的,侧边有个小厨房,平日姑娘要是晚上饿了能用,小厨房外头就有口井。”管家道。   谢桥过去瞧了瞧,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口井填上,刚才我站着的地方重新打一口。”   井与灶口不好相对,且此地为丑位,这位置打井不利于兄弟之间和谐,虽然这地儿偏远,平日家里人也不来,所以没什么影响,但以后她毕竟是要住进来的,能改还是要改了。   “填井?!”管家一愣。   跟在管家后头的其他下人也是一愣。   还以为要填一些花儿草儿什么的,可没想着这大小姐竟然直接要填井重新挖!   “大小姐,这填井是不是太麻烦了?可是这井碍着您什么事儿了?”管家皱着眉头。   “这需要很多银子?”谢桥回眸看他。   管家一怔:“用不着多少……”   只是挖井而已,谢家在官宦人家里头算是穷的,可再穷那也是吃官粮,怎么可能连这点小钱都不舍得?   “既然用不了多少那就按我说的做。”谢桥惜字如金。   她其实还想将那两棵梨树砍了。   理论上来说,院中种梨树不太好,不过好在这位置还可以,没什么害处,又是大哥好心选的,还是留着吧。   管家心头一噎,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你是很早一起就跟着我爹的?那你可见过我娘?”谢桥温吞的问道。   “小人跟着老爷的时候,大夫人已经过世了,当时二夫人还在。”管家开口说道。   二夫人?   谢桥这些年虽然没回家,但对谢家的事情还是知道不少的。   二夫人林氏是她一对弟妹的亲生母亲,是她爹在她娘死后捉上山的压寨夫人,被她爹嚯嚯后,生完一对双胎人就没了。 第39章 身体不好?   谢桥挥了挥手,让原荣退下了。   她爹看人的眼光是真不行,就这么个管家……   目大露睛,其性必凶,发浓鬓重、视瞻不正,血气旺、心必邪,三尖六削,齿尖凶露,多诡贪。   谢桥微微叹了口气。   原荣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打发了。   想当年卢氏进门的时候,还给了一笔不小的见面礼,对他也极为客气。   可这大小姐,竟不将她放在眼里。   若是得宠的也就算了,但这大小姐一直养在外头,此次回来的时候,老爷和大少爷还特地选了一个偏远荒凉的小院子安置,心里能有她几分位置?   如此看不清身份,有她苦头吃!   “姑娘,这地儿是不是太偏僻了一点?”春儿一脸忧心,总觉得姑娘要吃亏了。   “挺好的。”谢桥实话实说,“若是安排个热闹的院子,我还得换。”   春儿见她脸上真没有浮现一丁点不开心,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看大雄有些累了,我将它放院子里休息去。”春儿又道。   “给它倒一盆虫干。”一提大公鸡,谢桥声音都清脆了几分。   春儿忍不住笑。   “您对这大公鸡比对自己还好!”   从前她也觉得稀奇,但后来发现,这大公鸡竟然还认主,便觉得姑娘对它好也是有道理的了。   认主的狗不知有多少,可认主的公鸡……   就这一只吧?   这么稀罕的大公鸡,自然要好好养着。   谢桥苦笑了一下。   她对大雄好,一方面是因为这是她养大的鸡,另一方面是因为公鸡驱邪,而大雄自幼被她喂各种厉害的虫子、符水,阳气更重些,有大雄在身边,最起码可以保证,她能睡个安稳觉。   这一路赶过来,谢桥这身体其实也有些吃不消。   此刻往床上一躺,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正好春儿也来报说谢牛山以及她那大哥和弟妹们也都回来了。   正请她过去吃饭。   谢桥换上一身藕荷色裙装,看上去多了几分朝气。   此刻,谢牛山已经和卢氏母女二人呆在一起。   “你们两个回来的早,看过你姐姐了没?”谢牛山冲着谢平怀和谢溪问道。   他的声音听上去凶巴巴的,谢平怀缩了缩头。   “没有呢,刚才派人过去,说大姐正在睡觉,就没去打扰她,先和这个姐姐玩了。”谢平怀连忙说道。   谢牛山目光放在裴婉月身上。   裴婉月连忙出来给谢牛山行了个礼:“婉月见过爹。”   谢牛山吓了一跳:“你叫我什么?”   裴婉月脸色爆红。   “是我让她这么叫的,她是我女儿,如今既然跟着我,自然是要认你做爹的。”卢氏连忙说道。   谢牛山一听,还挺高兴:“这倒是,长得不错,娇滴滴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匕首:“拿着玩吧!”   “……”裴婉月手里一沉,再一看,这匕首上头竟然还镶嵌了宝石,模样倒是好看,只是若是还不换成首饰,就更好些了。   “谢谢爹爹。”裴婉月特别乖巧,说完,还咳嗽了一声。   “怎么回事儿?身体不好?”谢牛山眉头一皱,能夹死一只苍蝇。 第40章 穷啊   裴婉月连忙摇头,看上去有些惶恐:“不是的,只是路上受了些惊吓,不妨事,爹爹不用紧张。”   “惊吓?这一路可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谢牛山本也没想细问,只是又怕这突然冒出来的闺女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便硬着头皮寒暄了一下。   裴婉月支支吾吾,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她如此模样,反倒让谢牛山好奇了。   “究竟怎么回事儿?”谢牛山声音听上去阴沉沉的,像是要揍人一样。   卢氏看女儿为难,便道:“接桥儿那丫头的时候,她带了个特别奇怪的包裹,怕里头有问题被人查出来,便打开瞧了瞧,没想到是人骨,桥儿又逼着她将那人骨收殓了,她胆子小,没见过世面,就吓着了。”   就这?   谢牛山眉头一皱。   不就是副人骨么……   “多练练就好了,你大哥手里私藏了一副用药水处理好的骨头,又干净又整齐,就挂在书房呢,你没事儿进去瞧瞧,多看几次就不怕受惊吓了。”谢牛山十分干脆的说道。   此话一出,裴婉月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卢氏也是一怔。   以前她知道谢平岗性格古怪,可没想到他在家里藏了人骨啊!   这兄妹俩!   这会儿谢平岗就坐在一旁。   他比谢牛山还要高出一个头,健壮的身体简直像熊一样,裴婉月本就没敢看他,现在知道他有如此癖好,更不敢抬眼了。   谢平岗还挺细心:“女孩子看这东西做什么?平白吓出毛病来。”   裴婉月也没觉得好点。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熊站在面前,开口让她别害怕一样。   娘说谢平岗长得又凶又壮,来之前,她已经尽全力想象了,可现在看到本人,还是觉得,自己想得太温柔了些!   “爹,你给大妹准备礼物了没?”谢平岗突然开口问道。   “没啊?我还想着等两天去打个头面呢,谁想着她们回来这么快。”谢牛山下意识的说道。   谢平岗微微抬头:“我也没,我这个月的月银花完了,爹借我点吧。”   “不借!滚熊!老子还没几个银子呢!”谢牛山翻白眼,突然觉得自己怀里空空,觉得有些难办。   穷啊。   做官太耗银子了!   就这破房子、破官,将他家底花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那些,要养这一群吸血虫,想喝两口好酒都没银钱,每个月都得努力的攒银子,都不敢支出的!   谢牛山和谢平岗的眼神同时落在了谢溪的身上。   谢溪和谢平怀今年也才十二岁。   谢溪瞬间低头:“没钱,穷……”   “我也没有!”谢平怀也连忙喊道。   “哥哥有。”谢溪闷着头,嘀咕了一声。   “……”谢平怀立即向后一跳,“不准抢我银子,这是我娘才给我的!我都还没捂热乎呢!”   “呵呵,石头银子你就是捂上十天半个月,也热不了多少,你这做弟弟的,也该孝顺孝顺老子哥哥姐姐。”谢平岗站了起来。   拎小鸡一样,将谢平怀提溜了起来,翻来翻去,掏出两张五十的银票。   “爹,刚好,咱俩一人一张,没礼物就直接给钱吧,谁也别越过谁去。”谢平岗干脆的将一半的银票扔了过去。   “我呢……”谢平怀两眼发懵。 第41章 见面礼   谢平怀敢怒不敢言,看上去气哼哼的,却又有点怂里怂气。   这银子是母亲回家之后才给他的啊!   放在怀里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这么没了!   谢平岗十分满意,裴婉月眼里闪过几分失落。   到底是亲父女、亲兄妹吗?明明她也在,为什么就不想着给她见面礼呢?   五十两银子总好过这一个冷冰冰的匕首吧?   卢氏却很高兴。   别看只是一把小小的匕首,她这丈夫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这匕首还是你谢牛山做土匪的时候得来的,这上头的宝石可是很值钱的,少说也能卖一千两!   可给谢桥的是什么东西?   银票?   卢氏眼中带笑,一脸慈爱的模样,摸着谢平怀的脑袋,道:“回头娘再去账上给你支一些。”   谢平怀一听,咧嘴一笑:“好!”   谢平岗冲着谢平怀冷笑了一下。   谢平怀吓得缩头,正要说话,谢桥从外头走了进来。   众人转头看了过去。   谢牛山登时眼睛贼亮,立即抬脚迎了上去,“大丫?你就是老子的那个闺女?!”   谢桥眼皮一跳。   谢牛山已经按住了她的肩膀,一双眼睛瞪得像牛一样,“啧啧啧,也只有老子能生出这么俏的姑娘!昨儿还有个不要脸的还说老子的闺女肯定壮得像头熊,还说老子想要嫁闺女得多攒点嫁妆!瞧瞧这模样,谁能比得上!?”   谢牛山一脸骄傲。   谢桥幽幽翻了个白眼。   谢平岗此刻也站了过来。   谢桥身边,像是多了两堵墙!   她这大哥,估摸着身高少说也有两米一……高也就算了,偏偏还壮实,那浑身的肌肉腱子看上去十分吓人,肤色偏黑,瞧着是不太能入眼。   再看她这亲爹……   活了这么多年,除了每年给家里送信之外,谢桥只在出生的时候见过亲爹一眼。   那时候,因她母亲去了,所以亲爹的脸是拧巴着的,简直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因着那时她刚刚胎穿,所以对谢牛山印象太深刻,此刻瞧着,反倒觉得这人年到四十老来俏了,没有从前那般辣眼睛。   “爹,这是不是莫凌子那个牛鼻子老道从哪里拐来的?长得不像咱家人。”谢平岗倒是挺中肯,知道自己长啥样。   谢牛山一愣,随后很生气:“放屁!你看着鼻子这眼,都不都和我一模一样吗!?”   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他的种!   “爹,能别侮辱你女儿吗?”谢桥无奈的说了一声。   谢牛山愣了一下,随后谢平岗高兴了:“没错了,这是我妹妹,没错!”   谢牛山哼了哼。   “大哥。”谢桥叫道。   “不错,回来就好。”谢平岗高兴了一下之后,态度变得平淡许多。   谢牛山似乎想到了什么,那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这是你一对弟弟妹妹,都是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谢牛山又道。   谢平怀和谢溪这会儿都在偷偷打量着谢桥。   因以前只听过没见过,所以对谢桥,他们也充满了陌生。   只乖乖巧巧的叫道:“大姐。”   “嗯。”谢桥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两样东西,“头一回见面,送给你们的。” 第42章 抢钱   是两个大小一样的荷包。   谢桥送出了礼物,裴婉月才想起来,自己竟空手而来,顿时有些窘迫,想了想,连忙从身上扒拉下来两样东西。   裴婉月毕竟是女儿家,所以拿出来的东西只是首饰而已。   东西送给谢溪还能好说,可若是送给谢平怀,就有些古怪了。   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尴尬的立在当场。   “怀儿是男孩子,也不计较这些的,改日你二姐给你补上,可好?”卢氏立即替女儿开口。   谢平怀很是干脆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谢桥给自己的礼物。   这一看,有些不解,面露迷茫之色。   “姐姐送的是什么?”裴婉月问道。   谢平怀一听,直接将东西拿出来,摊在手上给大家伙看了看。   谢平岗看到之后直接抢到了手中:“竟是一个小小的玉船?这雕工真不错……等等……”   他眼珠子又靠近了几分,似乎是要挂在上头一般,然后脸色一变,直接将东西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大哥?”谢平怀一脸懵。   什么意思?不就是一块玉石头吗?这也要抢?!   “这东西给你也浪费。”谢平岗一本正经,“你这臭小子整日没个正形,带在身上万一摔坏了怎么办?还是我收着吧,等你将来长大成家了,我再给你。”   他这态度有些不对劲,谢牛山感觉到了。   眼神审视的看着这糟心的大儿子。   “大丫,你送的这是个啥?”谢牛山问道。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一个玉雕,上头刻着《道德经》里的几句话而已。”谢桥看上去很是淡定,淡定的让谢牛山都忍不住觉得,这东西确实不值钱。   谢平岗松了口气。   玉雕?   是玉的不假,而且这玉也不是顶好的货色。   可这雕工却是极好,不仅如此,他还在穿底发现了“云危”二字,所以这玩意儿,是大师雕刻的,若是卖出去,七八百两银子绝对是能卖的。   可惜啊,若是个好玉,定能翻几番。   谢平岗为了转移话题,连忙将那五十两银票塞给了谢桥:“你刚到京城,也别整日呆在家里,免得闷坏了,有空就带着裴……二妹……一起出去逛逛街,买些小玩意儿。”   他脸色略红。   五十两银票似乎有点少啊……   也没法子,他下个月少花些,再给补上就是了。   谢牛山心眼少,连忙将自己的也递过去。   谢桥坦然的将银票收下。   “小妹手里是什么好东西?”谢平岗伸着脑袋突然又问了一声。   谢溪一听,原本还有些略红的小脸蛋突然紧张起来,二话不说将东西揣进了怀里,认认真真的看着谢平岗:“石头、小石头。”   谢平岗眼皮一跳。   得,一说是石头他就明白了。   他这大妹妹也是知道溪儿喜好的,所以那荷包里头放着的,定然是小银块。   看那重量,能有个二十两就不错了,得,小钱,他不要。   谢桥看着谢溪的目光闪过几分喜欢。   小丫头长得真是好看又讨喜。   可惜,出生的时候在林氏肚子里头卡久了,所以头脑不是特别灵光,倒也算不上是傻,就是比普通人慢半拍。   这些事儿,都是谢牛山每年让人写信告知她的。   所以这会儿她心里都有数。 第43章 根正苗红的土匪   谢桥送给谢溪的礼物,是实打实的小金块。   谢平岗错过了抢钱的机会,这会儿还摸着怀里的玉雕傻乐。   “有什么话边吃边聊吧。”谢牛山看上去也十分高兴。   “不用去拜见祖母吗?”谢桥突然开口。   此话一说,谢牛山脸色一僵。   别看谢家是土匪发家,其实上人丁还是挺繁茂的。   谢牛山当年做土匪的时候,为了避免连累亲娘和兄弟,一直和谢家断绝关系,后来做了官,也觉得那么多年,亏欠了生养他的母亲,便将人请到身边供养。   既然养老太太,便自然也要照顾老太太的其他儿孙。   根据谢桥所知的情况是,老太太住在这边,谢牛山不多的银子,给谢家其他两房各买了宅子。   其他的,她就不是很清楚了。   如今她既然来了,总不好不见长辈的。   就算是客气,也要问上一声。   谢牛山脸色有些尴尬,谢平岗就比较干脆了,直接说道:“老太太不喜欢你我,平时没事儿少往跟上凑,讨不到好。”   “呵。”谢牛山干笑了一声。   卢氏见丈夫脸色不好,便贴心的说道:“桥儿,不怪你祖母,是这么一回事,老太太她比较讲规矩,你爹当年做土匪的事情让她不是很满意,所以……她对你和岗儿也有些意见。”   谢桥微微抬眉。   话虽少,但她明白了。   她和大哥的亲娘彭氏是比她爹还要根正苗红的土匪。   她那亲外公就是上一任土匪当家,可以说,谢牛山是被她那亲外公连哄带骗弄过去当女婿继承了寨子。   所以在老太太眼里,她和谢平岗身上都留着土匪的血。   至于谢平怀和谢溪……   这两个孩子是林氏生的,林氏本是本分良民。   谢平岗哼笑了一声:“什么讲规矩?就是老糊涂的蠢货,要没有我娘,她现在能当在家当个老太君?就凭谢家其他几房那几个蠢货?”   “你还将老子放在眼里不?!当着老子的面骂我老娘,我给你脸了?!”谢牛山一听,不乐意了,一脚踹在了谢平岗的大腿上。   结结实实的被蹦了回去。   气得面红耳赤。   谢平岗转头瞪他。   “我是你老子,踹你一下都不行?!”谢牛山抬着头怒道。   “哼,别忘了你这官是怎么来的,我是男人不和那老虔婆计较,也让她老实点,要不然我拳头不认人!”谢平岗哼了一声。   谢牛山有些无力。   那是他娘!   亲的!   裴婉月都看傻了眼。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孝顺的子孙!   谢平岗也就说说,看上去凶,却没真的和亲爹干起来,甚至十分收敛的坐了下来。   谢桥心里有数之后,自然也不会要求再去见那老太太了,她可没有自虐倾向。   饭桌上,谢牛山又侃侃而谈。   吹嘘自己在军营是如何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若不是出身不好,现在早就升官了,也不至于在四品将军这小位置上混。   “说这些没用,你得从库里弄点银子出来,疏通疏通,让大妹去书院走个场面,将来才能找好人家。”谢平岗关键时刻泼冷水。 第44章 走后门   但谢平岗提醒了谢牛山。   那老脸瞬间皱巴巴的:“有些难办啊,皇家书院已经收了咱家两个废物了,再弄去一个还不知得给院长多少银子。”   “月儿比桥儿还小些,姐妹俩总要呆在一处,要送也得送两个一起去呀?”卢氏又补了一句。   谢牛山突然想了起来,自己还得养别人的闺女。   脸有点绿。   “老子从前当土匪的时候什么时候愁过银钱?现在倒好了,当了官手里连点黄白之物都没有,这日子过得!真、他、娘、的、操、蛋!”谢牛山想起来就憋火。   这朝廷就是黑心的王八池子。   “嗯?爹后悔当官了?你可以辞了官再回那山头去。”谢桥慢悠悠的说道。   谢牛山眼皮一跳:“哪能啊……”   想当年关外出了乱子,朝廷支援不及,谢桥写信让他护住百姓,换取个当良民的机会。   他和军师商量着此事挺好办,再加上却是看不惯那关外蛮子,便动手了。   一不小心,干大了,还将蛮子头的脑袋砍了。   干脆就和朝廷说愿意被招安。   为了让朝廷放心,寨子上下全部打散入编,他攒的那些金啊银啊还有从关外抢来的东西,也都上交给朝廷。   因着诚意十足,所以得了这么个四品将军的位置。   只是当年破财太狠,这几年一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好生辛苦!   当然,当官比当土匪好得多。   最起码家里这几个废物能出去见人了,不用整日呆在寨子里东躲西藏。   “桥儿你想去哪个书院?皇家书院太贵了,院长那个老不死的爱钱如命,你想进去,若是用花钱的法子进去,这一个人少说也要给五千两,老子手头紧。”谢牛山巴巴的说道。   他手里不是没钱。   主要是废物们都还没成家。   所以银子都攒着呢,怕说亲的时候不够用。   尤其是老大这么大的块头,是个娘们见了都心慌害怕,哪个敢嫁给他?这都二十来岁的人了,连个像样的媳妇儿也说不上,不多准备些银子怎么行?   “不去书院不行吗?”谢桥道。   “也不是不行……”谢牛山犹豫了一下。   “必须去。”谢平岗十分干脆,“除非你想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子,你爹好歹是个官,总不好将你嫁给平头百姓,可现在京城就这个规矩,但凡官宦人家娶妻,都得娶在书院读过书的。”   “对对对,是这个规矩。”谢牛山点头,“你也不用学太好,进去混一混就行了。”   他也不指望这闺女能读出个花儿来。   这丫头在道观里养着,能懂个屁!   “姐姐荒废了这么多年,若是去皇家书院读书,以后名头也更好听,应该比其他两个书院更好吧?”裴婉月鼓起勇气说道。   此话一说,饭桌上一静。   谢平岗也没多话。   谢牛山犹豫了一下:“这倒是,那我想想法子。”   “不用你操心了,这银子的事儿我自己想法子。”谢桥开口。   “你?你能有银子啊?五千两,这人家还不一定收呢,我这是认识院长,才能稍微走个后门。”谢牛山又道。 第45章 资格   谢桥手里的银子不算多。   水月观常年需要维持经营,损耗还挺多的。   她也不是什么活都接,所以水月观在云京那一带名声响亮可香火不是特别多。   实在是观里的人太少了,忙不过来,导致赚的银子也大为缩水。   此次出门带着的银钱,差不多有六七千两,看着多,可实际上,要花的地方也多。   她身体不好,虚得很,即便是因为各种灵魂的缘故,可身体还是要补的。   人参自小当草吃也就算了,老头子还给她配了个正阳气的药,那药里头有几样十分昂贵,比如龙涎香,一两重的便要四十两银子!   她除了她自己的药钱之外,还有大雄的食物也值不少钱。   大雄所吃的虫子,有一部分是从山下收来的虫干。   还有一部分则是她自己亲自去捉的小虫子再喂些丹砂养成的。   丹砂可养精神、安魂知魄,正应火德,又属于日月精华的矿脉中采集出来的,所以自带正阳之气。   她用的丹砂还必须要上等的才好。   虽然虫子也吃不了多少,可她平日练习画符也需要它,加起来更是一笔不小的消耗。   总得来说,她也是个穷鬼。   可头回见面,她也不好使谢牛山的银子。   虽然谢牛山是她亲爹,可这爹日子也的确是苦巴巴的,能省点是点。   “皇家书院都收什么样的人?只靠银子和官职吗?”谢桥开口问道。   裴婉月也好奇的看着谢牛山。   谢牛山想了一会儿:“这我也不大清楚,反正我只知道,当初你这一对弟妹考试没过,只能给钱。”   “我知道。”谢平怀小心翼翼的抬头,开口说了一声。   “麻烦弟弟解惑。”谢桥笑眯眯的说道。   谢平怀脸蛋微红了一下。   “三品官以上的官员家里的孩子,嫡子女不用考核,八岁之后便可直接进书院读书,庶子女要等十岁之后考试,不过内容十分简单的,只要不是个草包饭桶,不学无术,大多也都能进。”   “三品以下官员家的子女想要进入除了给银子买资格,也是十岁以后考试,但考得要稍微难一点,类比科举童生试。”   “庶子女不仅要考试,学费还要贵一倍。”   “普通百姓也能进,就是要求更高,要么给大量的银钱,要么就是足够聪明或是得三品以上官员举荐。”   “女子与男子还有些不同就是……每年只收一次男学生,年纪要在十岁到二十五岁之间,女子的话,十岁以后,每个月固定有一日可去考试,只是若是成婚,便不可进学了。”谢平怀说的十分仔细。   谢桥表示听明白了。   皇家书院,这里头真正想要读书的人不多。   多是想去镀金的。   这里头定有不少皇子皇孙,那些无官职却有银钱的人家,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努力送自己的孩子进去,抱上一根毫毛那也是好的。   “要三品以上的官员举荐才行?那、那如果没有的话,要多少银子?”裴婉月突然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急切。   谢伯伯也只是四品官而已!   而且,她还不是亲生的,如此那就只在普通百姓子女的行列里了! 第46章 好多银子   谢牛山刚才都没想这么多,这反应过来也才发现,他自己的闺女想要进去混个脸面,需要五千两买路费。   可裴家这丫头若是想进去……   那得多少钱?!   谢牛山瞪了谢平怀一样:“这得多少银子才行的?”   “可能……最低也要五万两吧……书院分好几个班的,五万两的话能进最差的丁班。”谢平怀小声的说道。   “丁班?!还是最差的!?”谢牛山差点喊破嗓子。   将裴婉月吓得眼睛瞬间红了。   “普通百姓能进皇家书院就不错了,五万两都不算多,想进好的班,那加银子就行!乾坤日月、甲乙丙丁,只要有银子,想和皇子做同窗也是可以的。”谢平怀咧嘴一笑。   裴婉月脸都青了。   “和皇子做同窗……那得多少银子?”裴婉月都不敢想。   “你还真敢问。”谢平怀一秃噜嘴嘀咕了一声。   裴婉月脸色慌张:“我、我只是好奇。”   “你这小子!”谢牛山敲了一下谢平怀的脑袋瓜子,“多少银子?说出来吓唬吓唬你老子?”   “这乾班里头只有一个平头百姓,是南方那边的大族出身,家中虽然没有功名,但却极为富有,家族也大,听说花了有百万两银子吧,不过乾班里头本都是天之骄子,若他进的是甲乙丙丁这四个班,就没这么可怕了。”谢平怀说道。   可这话还是将在座的人惊住了。   百万两,就为了去个学院混一混?   “有这银子,买个官都行了。”谢平岗语不惊人死不休。   “老子当初为了当这官,也没花这么多银子啊?”谢牛山道。   他当初做土匪的时候,家底还是相当丰厚的,尤其后来打蛮子得了不少战利品,凑起来差不多也有个七八十万两吧!   这些银钱都给了朝廷,手里头只留了不到三成。   这三成再买房子以及疏通关系,七七八八都没了。   “您这官哪里一样?与其说是用银子堆的,不如说是用蛮子的脑袋换的。”谢桥不咸不淡的说道。   谢牛山点了点头。   这话没错,他是靠勇猛当得官。   外头那些个说他买官做的,都是蠢货。   “这么说的话,月儿若是想去皇家书院还不成了?”卢氏有些不高兴。   裴婉月双手搓在一起,拧着帕子。   谢桥进书院,不考试的话,也只需要花五千两,以她四品官嫡长女的身份,就算进不了乾坤日月,那也绝对是甲班吧?   可她呢?   想进个末尾的丁班要五万两。   再想往上去……   她估摸着没个一二十万两银子,根本不可能像谢桥一样。   娘还说从今以后她便是谢家的亲闺女的,可是……亲闺女有这样的吗?   裴婉月微微低着头。   卢氏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那将月儿改姓挂族谱不就行了么?”   谢牛山一愣。   谢平岗也诧异的看着她。   “老爷,这丫头以后都要跟着我的,以后若是我带着她出门交际,别人总叫她裴姑娘,这听着……也不像我们家的人,指不定又有人说三道四……”卢氏一脸紧张,“路上我就这么想过了……” 第47章 丢人现眼   卢氏言辞恳切,目光殷勤。   谢牛山是喜欢卢氏的。   他娶过三个媳妇儿,头一个……   那是恩爱非常白月光,但确实凶悍粗鲁像个汉子,他在彭氏面前,那就是个傻弟弟。   第二个林氏……虽然温柔可人,可到底不是真心跟着他,人也不爱笑,哪怕他摘星星摘月亮,这人也不怎么搭理他,甚至生完孩子后人也没了。   后来他做了官。   家里不能没个当家主母。   四品将军想娶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其实也不难,寻个官职小一点的就行了,指不定还能娶到黄花大闺女呢!   可他那时候才从土匪变成官,哪有人能适应得了?   都觉得他这官也当不久!   再加上杀蛮子杀得一身凶名,还有几个名声同样不好的孩子,就更没人愿意搭理他了。   说了几次亲,都没谈成。   他一生气,就不找做官的了,盯上了卢家,卢氏嫁人后只生个女儿,后来一直生不出儿子,闹得难看了些,两家和离了。   卢家是商户,也不缺钱,养个女儿还是行的,卢氏归家几年也十分规矩。   他也找个机会相看过。   当时的卢氏还不到三十,人也还算是娇滴滴的,说起话来也带着温婉小意的味道,他一眼便看中了!   至于能不能生儿子,他不在意,反正他已经有两个傻小子了。   卢氏跟了他,他自然要好好对她的。   这会儿……   这几年也没提出特别过分的要求。   “女娃娃挂族谱问题不大……”谢牛山开口。   还没说完,谢平岗将他夹到手的肉抢了,往谢桥碗里一放,然后哼笑了一声:“看清楚什么肉了么你就往肚子里吃?”   谢牛山一愣:“鹿肉!?怎么,老子不能吃!?”   “就这几块,大妹一直呆在道观,定是清汤寡水的,你不给她补补?!”要不是看在谢牛山是他老子的份上,他都想动手了。   挂族谱不是不行。   但得再看看。   若谢家没有姑娘,直接挂也没什么大问题,可事实是有两个。   万一这外来的品行不端,祸害的就是他的妹妹!   谢牛山没想太多,眼巴巴看着那块鹿肉被谢桥放在嘴里咬吧咬吧吃了。   谢桥只管吃饭,不管别的事儿。   她爹疼媳妇儿要认亲,她不管,也没资格管。   她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听着谢家的事儿,可真正参与谢家未来的,就只有当初让谢牛山去打蛮子要官这一件。   卢氏见谢平岗开口,也有些不安,但又不愿意放弃,试探道:“这事儿早些定比较好,月儿也大了,早点去书院也能多学些东西。”   “皇家书院难进,其他两个书院用不了这么多银钱,裴家妹妹也算是我家亲眷,靠着这层关系,五千两也足够了的。”谢平岗开口说道。   裴婉月可怜巴巴的,饭都吃不下了。   谢桥去皇家书院,她却要去普通书院?   这里头的差别,何止万千啊?!   可此时寄人篱下,她却不好说什么。   心里憋屈。   “大妹,你在道观也读不到什么书,考试就免了吧,省得丢人现眼,这几日让爹找院长,直接给银子,硬塞进去就行。”谢平岗又道。 第48章 藏钱   丢人现眼?   谢桥挑了挑眉。   她活这么大,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评价。   抬头看了看谢平岗,这傻大个还觉得自己贴心,露出一个大哥哥式的温暖笑容,差点没将谢桥的眼睛刺瞎。   “大哥,你别冲我笑。”谢桥敛眉,“正吃饭呢,怕吐。”   “……”谢平岗眼皮一跳,那手抬了抬,差点揍在谢桥身上。   可瞧着……   这丫头身板瘦弱的像个竹竿一样,不像谢平怀这么皮实,瞬间下不去手:“你在那道观没吃的吗?这脸上也没点肉,这若是灾年,就你这样的,沦落到那些恶人手里,人家都懒得吃你,不想费那功夫!”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阴嗖嗖的。   “对了,这皇家书院除了里头贵人多,还有什么稀奇的吗?”谢桥话音一转,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话,她还是选别的好。   “这多了去了。”谢平怀主动开口,“另外两个书院虽然人才济济,但不如皇家书院背后靠山大,皇家书院里头搜罗的书籍特别多,另外两个书院里的学子也经常要过来借书看的,只是每次借书都得费些功夫。”   当然,也不是说另外两个书院不好。   只是皇家书院里头……珍本多如牛毛。   办这书院的时候,据说都被皇家库房里的书籍搬空了呢。   谢桥闻言,眼神亮了亮,笑眯眯道:“你们两个在哪个班?课业如何?”   这话一出,两个人手里的动作都停了,然后一个低头一个眼神恍惚。   “他们俩?两个蠢蛋,还指望他们有本事?”谢平岗冷笑了一声,“谢平怀上个月打断了别人的腿,我去赔的银子。”   说是去赔银子,不如说是去恐吓。   “这个小的。”他又指着谢溪,“馊馊抠抠,先生教的东西记不住也就算了,反正没多大用,可她上个月将银子不小心存到了先生的书袋里头,回来哭了一天,也是我去要的。”   “……”谢桥眼皮一跳。   不,这不可能是她的弟妹。   “怎么就存到了别人的钱袋里?”谢桥盯着她。   一体这事儿,谢溪不大灵动的眼睛又有几分生气的样子:“先生的书袋,别人不敢动,暂放的,可是被拿走了。”   “暂放?呵!”谢平岗真是气笑了。   “大妹,你若是闲着没事儿,就拿个小铲在这家里各地随便挖一挖,指不定就能挖出一块银疙瘩来。”谢平岗又道。   谢桥又想笑又觉得这孩子可爱。   喜欢藏钱啊?!   这是好习惯!   可若是藏得地方自己都找不到,这可就有点萌了。   谢溪低着头,看上去很是紧张的样子。   “你以后往我的院子里藏,我敢保证,只要是在我的院子里,我都能替你找出来。”谢桥笑道。   除了用算的,主要是她观察力好,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东西,一花一草一树,变一丁点她都能看出来的。   这话一说,谢溪眼神一亮:“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要不你下次藏试试?我可不会抢你银子的。”谢桥又道。   “好!”谢溪一脸跃跃欲试。   裴婉月嫉妒的眼神都快将眼前的一盘菜盯糊了。 第49章 一点没剩   裴婉月想不通,谢桥不是没和他们见过面吗?   怎么才说几句话,就一副很熟络的样子了?   裴婉月想了想,伺机开口:“我们去接姐姐的时候丢了银子,溪儿妹妹,我本来跟你准备了不少银锭子呢,可惜现在都没法给你了……”   谢溪抬头看着她,目光纯澈。   “丢钱了?丢了多少?”谢平岗眉头一皱。   这段时间卢氏不在家,指望他爹看账本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都是他管账。   对家里的银钱也有个数。   卢氏出门的时候,带了五千两走。   他和他爹的俸禄比较复杂,除了正俸,还有其他食料、杂用等费用,算下来,两个人每年的收入其实也才几百两。   当然,没算职田收入、赏赐收入以及自家的庄子铺子,每年入账全都靠这些。   家里有三个庄子和十来间铺子,自家不会经营,全都是租赁出去的。   这些家财和别的人家那是没得比。   他爹不受待见,从没赏赐,这些个铺子,全靠当初手里剩下的那一丁点钱攒下来的。   除了这些家产以及库房里的物件之外,家里能用的银子,如今加起来拢共不到两万两。   瞧着不少,可卢氏支走了五千两。   再拿出五千两给大妹买入学的资格,那也就剩下一万两了。   一万两不少,可要看怎么用。   官员之间要打点、送礼,他和他爹要出门交际,所以固定每个月他爹一百五十两,他一百两。   底下一对弟妹,每人每月给二十两银子做零花,另外笔墨纸砚另出。   卢氏身为主母,管着家里的银钱,从前也没个月银一说,后来他看账发现,卢氏每月花费约摸是三百两左右,这三百两里头,有不少是贴补他弟弟了,还有一些,是买些衣服首饰什么的。   除此之外,家里吃喝用度,奴仆月钱,养马银、宅子的消耗、四季衣裳……   以及谢家老太太以及其他几房以及族内的供养……   杂七杂八,每个月少说也要一千多两银的,这还是省吃俭用算下来的。   庄子铺子的银钱多是每年送来一回,所以这万两要撑一年。   目前来看,已经不够了。   若是中途遇到些大事儿……   比如现在,还要再多养一个裴婉月,替她付束脩。   谢平岗眉头紧皱。   “只丢了二百两银子,那地儿鱼龙混杂,谁能想着走着路呢,荷包就没了。”卢氏笑了一声,做出一副十分坦荡的样子。   谢平岗一听,点了点头。   二百两,确实不算多。   “对了,母亲这一趟出去,银钱可还有剩?”谢平岗又道。   卢氏一怔,随后眼神有些漂浮:“山高路远,一路花费实在不少,难以剩下。”   “……”谢平岗眼皮一跳。   难以剩下?!   那是五千两,不是五百两、五十两!   出门也就带了二十多个人,就算每个人每天吃的极好,有肉有菜,一两银子一人总够吧?   也就百多日时间,花个两千两不够?   他还以为,这次出门,卢氏大手大脚的花,也该能剩下一半来呢!   “大哥别怪母亲,在辽州的时候,母亲见我穿的吃的都不好,给我买了好些东西……”裴婉月连忙说道。   这话倒是没错,她从上到下,所有东西都是新置办的。 第50章 命中带煞   谢平岗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想着这个裴家妹妹亲父去了,日子艰苦,当娘的疼女儿也没错,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花便花了吧,不用过于上心。”谢平岗开口,“只是这读书一事,还望裴妹妹体谅一下家中情况,一下子实在拿不出五万两这么多银钱。”   裴婉月深深点了点头,声如蚊虫:“我知道的。”   谢牛山看这样子,也有些不忍心。   瞧着就像是他们家人欺负人家小姑娘一样。   到底是大老远跑过来投奔的,若连些银子都舍不得花,那传出去,岂不可笑?   “要不我去借些?”谢牛山伸着头来了一句。   卢氏投过来感激的目光。   谢平岗哼笑了一声:“爹去借也行,就怕还不起,到时候欠一屁股债,老太太还有叔伯那边就别想要供养了,给不起。”   谢牛山顿时歇了火。   “那……也没法子了,实在是银钱就这些,只够我女儿去皇家书院,裴丫头就去别的书院吧,我去找他们的院长商量一下,指不定最后两三千两就能解决问题。”谢牛山直接说道。   裴婉月的帕子都快撕碎了。   哪里还有心情吃。   但也知道现在这情况改不了。   谢桥对去哪家书院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如今知道皇家书院里头有数不清的珍本,心里也有些雀跃了,皇子皇孙没什么好看的,可这书本却都是无价之宝,能多看一本也是好的。   一顿饭,便将事情定了。   谢桥说过不用他们花钱,可他们不听。   便也懒得解释,准备有空就自己去打听一下这皇家书院的情况。   谢家的男人都很忙,两个小的也是一样,没空更多的交流。   而且,她命中带煞。   如今煞气未去,身边阴气森森,对外人没什么影响,可去不能与血缘相近的人离得太近,否则对他们都会有些损伤,哪怕她身上带着许多符咒,几乎可以避免那种情况,可为了以防万一,谢桥尽量与他们避开。   卢氏和裴婉月甚至下人们都不知道里头原委。   可谢牛山和谢平岗门清。   “这读书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好,你闲空就在院子里呆着,不要总往这前院跑。”谢牛山冲着谢桥说完,又对着两个小的说道:“你们俩也是,偶尔可以去大丫的院子里玩耍,但不能每天都去,少去打扰她,否则鞭子伺候。”   “大丫,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找你母亲。”说完,挥了挥手,就要将谢桥打发了。   卢氏一时有些拿不住谢牛山的态度。   看了一眼谢平怀,见谢平怀也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更不解了。   刚才的样子,又不像是不疼谢桥的。   可现在……却有点想要和谢桥生疏起来的感觉,这是为什么?   谢牛山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女儿?   卢氏想不通,而在下人眼里,这就是谢桥彻彻底底不讨父兄喜欢的意思了。   不仅发配去了个拐角的院子,竟然还要少与家里的小少爷小小姐来往,肯定是膈应透顶了啊! 第51章 五千两的价值   谢桥不咸不淡的应着,不喜不悲。   十分淡定的回自己的院子。   可谢牛山的态度转眼就传到了所有下人的耳中。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谢家这大姑娘,还不如一个外来的裴姑娘受宠!   这裴姑娘住的院子可就在小小姐的院子旁边,又有夫人护着,显而易见,是被重视的!   谢桥在院子里休息了两三日。   期间写了两封信出去。   差不多知道了皇家书院更具体的情况。   女子入学果然和男子有些差距的,男子考进去才值得骄傲,而女子若是凭实力考进去,太过惹眼,所以大多都选择花钱。   她作为一个四品官土匪官员一直养在外头的嫡长女,还是低调些好。   反正她只是想混去得个看书的机会而已,用不着这么拼。   皇家书院的院长是个人才。   此人博古通今,是退休的帝师。   去这书院,给钱还不能直接的给,免得将这书院弄得俗套了,所以大家不约而同的送价值五千两宝贝。   面上都好看。   当然,她爹是实实在在送了银子的,不仅如此,还大摇大摆的将银子放在了人家院长面前。   没被人打出去那都是因为他长得丑看着赖皮不好惹。   出门比较急,也没带什么值钱的宝贝出来。   只能现做了。   琢磨了一会儿,谢桥出门买些颜料笔墨。   裴婉月那边一直注意着谢桥的动静。   “买笔墨纸砚做什么?她院子里不是有吗?”卢氏一怔。   “姐姐买的纸要比普通的纸贵处好几倍。”裴婉月闷头说了一声。   “败家子。”卢氏随口一说,说完之后突然想了起来,“这丫头回来之后,还没提月钱的事儿呢……”   也就是说,这几日吃的花的,都是谢桥自己花钱?   谢桥那院子里,只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   院子里有小厨房,需要什么,谢桥都是直接让方婆子去买。   卢氏一时有些怔,考虑着要不要将让人送点东西过去,若是回头这丫头闹到老爷那里,她恐怕要挨训的。   “娘不是想看看谢伯伯的态度吗?便先这样瞧瞧,若是谢伯伯在意,立马就会将东西送去了。”裴婉月道。   “可若是他生气了呢?”卢氏皱了皱眉头。   裴婉月笑了笑:“不会生气的呀?您每日要管谢平怀还有谢溪两个人吃喝用度,已经很辛苦了,便说以为她缺了东西自己会去库房拿不就行了?”   卢氏觉得虽然有被骂的风险,可谢牛山向来也疼她,不至于为了这事儿真的和她翻脸。   正好也看看,这丫头在这父子俩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分量。   谢桥不知道卢氏想的这般多。   她盯着面前纸,有些头疼。   画什么呢?还要画出五千两的价值来……   江山图?没什么意思,而且她身体不好,江山图太过耗神,所以轻易不敢画,怕累死。   目光一扫,谢桥瞧见了大雄扇着翅膀,一副要飞的架势。   眼前一亮。   不算马,民有五畜,牛甘、犬酸、猪咸、羊苦、鸡辛,汇出人间百味。   便画个人间常乐图好了。   谢桥构思好之后,手中墨笔丹青,如有神助。 第52章 大字不识   谢桥的心神全部投入在画作中,脸色越发白了几分,额间渗出不少细汗。   等整幅画完成,谢桥看上去更虚弱了一些,幽幽叹了口气,然后从竹筐里扒拉一番,最后拿出了一枚小玉章。   沾上印泥,哈了口气,用了最大的劲盖在了这副画上。   谢桥还挺满意。   她在水月观的时候,出画少,除了练习的时候才会画一些大作,会拿得出手的,一般都是小件。   现在为了去皇家书院,她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呢。   谢家的银子其实也不是不能要。   实在是她自己身上还有银子,而且……从事实来说,若非她命太硬,身有阴气,她出生的时候彭氏未必会死,所以对谢牛山和谢平岗,她这心里是有几分愧疚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尽量避着卢氏了。   只要卢氏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对卢氏绝对也会客客气气的。   将这画作晾干,谢桥又亲自裱了起来。   三天之后,谢牛山过来,要带着她去皇家书院拜师去。   这拜师只是第一轮。   皇家书院收人,当然也不可能完全只看银子和身份,这首先还得瞧瞧进学的人是否有进学之心,若是确认要给银子,也得先去学院写几个大字证明自己不是个彻彻底底的文盲才行。   尤其是三品官以下的官员子女入学的时候,最小的也已经十岁了。   若是女子,十六七才入学虽然不多,但也有。   可若是这把年纪进了学院,却是个大字不识之人,学院就算想教也来不及。   所以这进学之人最少也要能读会写才行。   谢牛山亲自带着谢桥出门。   出门的时候,裴婉月失落的眼神都表露了出来,让谢牛山都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忍。   要不是家里真没银子,他大手一挥,恐怕就要带着这姑娘一起去了。   “月儿来的路上一直都说自己喜欢这个姐姐,想和桥儿呆在一起,如今桥儿去了皇家学院,月儿却要去别的地方,姐妹俩不在一处……”卢氏心里也挺不舒服的。   谢桥眉头微蹙。   “这话她没说过。”谢桥一脸认真。   卢氏一愣:“什么?”   “她从未说过要和我一处,我也不愿意与她做朋友,谈不来,母亲若是真心想要裴婉月去皇家学院,只管从我爹这里使力,我不拦着,可不要什么事儿都挂上我的名头,早些时候我就说过了的。”谢桥又道。   此话一说,卢氏心头一梗:“你、你……你就这么看不上月儿?好歹、好歹也算是你半个妹妹……”   “我没有看不上她,是她自己看不上自己。”谢桥笑容淡淡的,“处处与我比,何苦来哉?”   说着,谢桥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   卢氏被隔绝在外,脸色阴晴不定。   谢桥不是看不出来,从那裴婉月瞧她第一眼,那眼神就像是淬了毒一样。   无非是因为她不如她们所想的那样丑罢了。   谢牛山也被女儿这一番直白的话吓了一跳,眉头微蹙。   卢氏一看,心头紧张,连忙说道:“我、我是真心想让她们姐妹俩好好相处,谁知这丫头如此冷淡,月儿几次想要和她玩耍,她都不咸不淡的推开了,我能怎么办呢?” 第53章 臭不要脸   说着,卢氏还十分委屈:“我知道,你看不上月儿,毕竟不是你生的……可我也说过了,我愿意让她改名换姓彻底做谢家的女儿的,可你却不点头,我这姑娘倒也没差多少啊?要说琴棋书画,她也是样样精通的,就是模样,也只是略微比桥儿逊色些,可若是与京中其他人比,已经很是出彩了!”   卢氏委屈。   双目发红。   谢牛山能看上她,那是因为她私下也是个会撒娇的。   这会儿一哭起来,谢牛山立马就急了:“你哭什么?我也没说那丫头不好啊?这不是好好在家养着么,古兰书院里头人才济济,保证能将她教成一个大才女!”   “才女不才女的谁稀罕?在意的不过是你拿不拿她当一家人!”卢氏跺了跺脚,然后扭头走了。   看上去又伤心又生气。   谢牛山就受不了女人这样,要不是还有事儿要办,这会儿恐怕已经冲了上去。   “皇家书院的路车夫认得,我自己去也成。”谢桥在马车里说道。   “老子也是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儿,娶媳妇儿的时候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这要是气出个好歹来,这损失也大啊?”谢牛山咕哝说了一声。   可下一刻,却是上了马。   哄媳妇儿什么的,办完正事之后,回家再说。   卢氏确实想着让谢牛山回头哄她来着。   从前私下里也耍过小性子,谢牛山也都会让着她。   她知道男人不能惯,适当的发脾气,有利于夫妻之间的感情。   这会儿谢牛山不过来了,她这心里也忍不住酸溜溜的。   “父亲今日除了送我去书院,可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谢桥在马车里又问道。   “今儿休沐,书院那边我只能露个脸,剩下的事儿就靠你自己,等办完这事儿,要去酒楼喝两盅。”谢牛山说完,突然问道:“对了!老子还没问,这启蒙书你都能认得不?”   还不等谢桥回答,谢牛山拧着眉头:“早先你写的那些信,瞧着那字龙飞凤舞的,一瞧就不是个孩子写的,我竟也没问!那牛鼻子老道该不会压根就没叫你读书认字吧?去这书院,就算背不下书来,也要能认得字才行!”   要不然,再多的银钱,人家也不收的!   “爹放心吧,能糊弄过去。”谢桥随口一说。   一听她说糊弄,谢牛山就有些心虚。   “你可得给老子上心啊,咱家里头,三个蠢货都在这京城出了名,你要是在丢人,老子最后的脸皮都没了。”谢牛山咕哝了一声。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他对谢桥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出了名?”谢桥还挺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谢牛山厚着脸皮道:“你大哥长得那样,竟还看上了一个才女,早先竟然还跟踪人家,闹得那家姑娘差点吓死了,本来就娶不到媳妇儿,如今更是不可能了。”   谢桥十分惊讶。   不能吧?   “你一双弟妹……”谢牛山愁的挠头:“不提也罢!”   “您还是细说说。”谢桥连忙道。   谢牛山吐了口气,“你弟平怀……那臭小子更是不要脸,小小年纪,去花楼喝花酒被花楼里的人扔出来一次,人家还说,小小年纪,牙都没长齐就像睡女人,滚回家喝奶去吧!” 第54章 他又来了   谢牛山是土匪出身,说话也不知收敛。   车夫听了,都忍不住同情了一下马车里的谢桥。   谢桥是真没想到谢平怀是这么个孩子,早先看到的时候,挺乖巧的啊?   至于谢溪……   不用谢牛山说她的丰功伟绩,谢桥都能才出来。   谢溪脑子不灵光,做得傻事儿肯定不少。   “丫头啊,别的不说,哪怕你是个草包,可只要你平日不表现出来,你这张脸就是咱家的门面!”谢牛山骄傲的说了一声。   谢桥眼皮一跳。   这门面,她不想当成不成?   谢桥吐了口气,这官家小姐真的不好当啊,肯定没有做道士自在。   “爹,你今日忙完之后,无论去哪儿,都要少开口说话。”谢桥也没往提醒一声。   “啥?”谢牛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爹今日的双颧分红,光润明亮,看着像是要发财的,我想着,爹是做官的,也不好去赌坊,所以这财应该不应在那里,那应该是应在你今日所去的地方了,只是财气易破,爹今日只有少说话多观察,有财能入家门。”谢桥细细解释道。   谢牛山却是想骂人了。   那个牛鼻子老道!   竟然将他的女儿嚯嚯成一个神棍了?!   瞧瞧这满嘴的话,听上去哪有一句像是大姑娘家家说的呀?   他可怜的闺女,要不是命中带煞,会给那老道养?要是他养着……   谢牛山怔了怔,没脸继续想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养孩子,真要落到他手上,养出来的怕是个大罗刹。   “到了学院,少说这种话。”谢牛山道。   “行的。”谢桥也应着,“爹今日也不知是吃了什么,嘴巴臭的很,刚才我离您三五尺远,都能闻得见了。”   谢牛山一听,连忙冲自己“哈”气,闻个不停。   可闻半天也没闻出个味儿:“没有啊?”   “久在其中不闻其臭而已,不代表您身上就没味儿。”谢桥淡淡的说道。   谢牛山读书不多,但也听懂了。   顿时不说话了。   他确实好些天没洗澡了。   过了没多久,皇家书院到了。   谢桥下车,也被眼前的书院震慑到了。   到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这皇家书院大的惊人,书院有好些个侧门,正门只逢大事儿才开。   高高的城墙似乎隔绝了两个世界一般,这侧门看上去也是极为气派的,门口还有人把手。   因今日是每月一回的报名时间,所以这侧门外头还有几家人。   到了门口,都下了马车。   这些下马车的,都是些十来岁的小孩子,应该是正好到了年龄才过来的。   这么多人里头,只有谢桥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看上去尤为惹眼。   排着队进去。   作为父母,谢牛山能进书院,但也只能将考察谢桥的时候,他是不能参与的。   “谢大人怎么又来了?”进去之后,有先生看到了谢牛山,眼皮一跳。   永远都不忘不了,谢牛山搬着一万两银子送两个孩子进书院时的情景!   人家孩子送的是物件,美其名曰拜师礼,就算给银子,也用的是银票!   谢牛山不一样,他直接搬出银子来,甚至还嚷嚷着,说自己是给孩子买进来的资格!   若他带来的姑娘合格,那回头……   那先生脸色变了变。   他不是又要看见谢牛山搬银子过来的画面了吧?! 第55章 看碟下菜   这先生专门负责招收学生,这会儿看到谢牛山,脸臭得难看,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像谢牛山看了过去。   “那位就是那土匪大人啊?”有人忍不住小声的嘀咕起来。   “上次就是他,将银子搬到了院长的屋子里了……”甚至有路过的学生,嘲笑着说道。   “听说他那一对儿女认字太少,本来是没资格进来的,人都要被赶到外头去了,没想到这谢大人竟然大吵大闹,直接找上了院长,非说院长看不起他,院长是个讲道理的,可遇到这么个土匪,还能说什么?只得将人收了。”有人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   谢桥也听见了。   诧异的回头看了谢牛山一眼。   谢牛山老脸通红:“放他、娘的狗臭屁!老子是四品官,我家那俩废……那俩孩子,也会认字儿就是少了点,银子也送上了,凭啥不让进?明明是那老头不讲规矩!”   谢桥叹了口气。   有这么个爹,她那一对弟妹能长成如今这样,也是他们自个儿足够懂事儿了。   此刻,那先生气得直瞪眼。   “谢大人,书院乃是清静之地,您要是在这里骂人,那咱们只能将您请出去了。”先生道。   “我骂人了吗?没有!我平时说话就这样,院长都知道的。”谢牛山转脸不认人。   也是谢桥脸皮厚。   要不然,换个小姑娘,这会儿恐怕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谢大人,您这次来,是送这位姑娘进学?”那先生实在不想和他一大老粗一般计较。   吵不过。   “那当然,我这身边除了她也没站着别人,你这眼……”谢牛山下意识便要骂人,但忍不住了。   他最讨厌这磨磨唧唧的读书人了,看碟下菜,就是欠揍!   “谢大人,按照规矩,养女、族亲可都是不可以的。”三品官才能举荐无亲缘关系的孩子呢!   “这是我大女儿!”谢牛山哼了一声。   “从前没听过……莫非是庶女?若是这样,束脩要贵一倍。”先生又道。   与别人是不直接谈银子的,可面对的是谢牛山。   谈银子还直接些。   “庶女?这是我嫡长女!从前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养在外头,最近才接回家的!”谢牛山气哼哼的,似乎在怪罪眼前这先生有眼无珠。   这先生一听,果然十分惊讶。   亲生的,而且还是嫡长女?   长得……   一点都不像啊!   不过这事儿的确不可能作假,皇家书院靠山大,若是谢牛山敢随便找个人冒充嫡长女,绝对会被贬官的,不值当。   “既是嫡长女,那便可了,还请谢姑娘那边排队等候,谢大人先去外面吧。”先生说道。   谢牛山有些担心的看了谢桥一眼。   “别紧张,不会读的就蒙,你妹妹就是这么过来的。”谢牛山临走前提醒了一句。   “好。”谢桥厚着脸皮应道。   与谢牛山说话,不能带脑子。   告诉他自己有把握完全不用操心,他恐怕还会以为自己疯了。   也是,她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当然不相信自己能生出一个有本事的闺女。 第56章 略懂   其他人看着这父女俩的样子,都忍不住鄙夷起来。   尤其是先生,心里升起一些怒意。   这家人就是用皇家书院的名头给自己找好处的,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读书!   这种人来了书院,那就是侮辱了书院的名头啊!   先生一脸严肃,有些生气。   这入门考核压根就不难,只要不是个傻的,几乎都能过,可现在瞧着这谢牛山,先生心头一冷。   谢牛山一走,谢桥便感觉到这先生散发出来的冷意。   “皇家书院不比其他地方,来了这里的人,就算是皇子皇孙,也要遵守规矩,要以读书进学为己任,若是偷奸耍滑,试图借用皇家书院的名声来为自己骗取一门姻缘,这种人,趁早滚出去!”先生冷言冷语的说道。   说话的时候虽然没看着谢桥的方向,但听到这话的人,几乎无一不意有所指的盯着谢桥。   谢桥有些头疼。   她这是没进书院,就被人嫌弃了?   她这亲爹……   上辈子是与她结了仇吧?所以才这么坑她。   谢桥能在莫凌子这样不可靠的道士手底下活得好好的,本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这会儿,她不慌。   装作没看见,低着头,慢悠悠等着,看上去不怎么上心。   可在这先生眼里,只觉得这姑娘顽固不化,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更气了。   “想要进皇家书院,除了身份和财富,还要你们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好,现在所有人进行简单考核。”先生朗声说道。   说着,所有前来报名的人全部进了一间学堂。   这学室十分宽敞,四面都有大窗,这会儿全部打开,进去之后,里头也凉丝丝的,不似院子里头还有几分闷热。   每人都寻个桌子坐了下来。   此次报名的一共有八个人。   谢桥年纪最大,其他都是十来岁的小萝卜头。   有的怯生生的,有些则特别活泼。   没一会儿,有书童给每个人都送来了几张纸。   “你们家中都是有身份的,所以进学要比普通人容易许多,可基础的东西还是要懂的,所以从现在开始,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将眼前的文章背诵,时间到了之后,再默写下来。”先生又道。   他能掌管入门招生,自然也不是平头百姓,而是身有功名。   即便是临时改变了规则,也不会有人多言。   此刻他这话一说,小萝卜头们一阵怨声载道。   外头还有不少凑热闹的学生趴着窗子偷看。   “这是被那个谢大小姐连累了吧?一个时辰背一篇文章不难,可要默写下来,对他们来讲,还是有点难度的。”外头有人幸灾乐祸道。   这文章足足三张纸这么多呢。   谢桥手里的,也是三张纸,但……   梵文。   道佛相争,自然是要知己知彼,况且她小时候身体特别差,没什么事儿干,就拼命的看书,所以这梵文么……   略懂、略懂。   只是懂归懂,可这先生明显就是故意针对她。   “先生要我默梵文?书院入门的规矩是这样的?”谢桥抬眼,轻声问道。   先生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却还是说道:“梵文多用于经书,抄写经书可以平心静气也可用来孝敬长辈,此考核没什么问题。” 第57章 求放过   谢桥眉心微蹙。   “我可以接受先生出的试题,只是敢问先生,这试题,是从前有人考过还是如今只针对我一人?”谢桥又道,“我这人不喜阴谋诡计,先生也是读书人,必然也是有德行的,所以,您提出这等过分要求,是代表书院,还是代表您自己?”   试题可以做,可却不能自己生生的受了。   “书院还是我自己,有什么区别?!这试题你要是不想做,那就请走!”先生直接说道。   谢桥却是微微笑了笑。   “我乃四品官嫡长女,不是捡来的也不是冒充的,早先书院在外也是有不成文的规定,入门考核只是会读书写字而已,怎么到我就变了呢?如此是不是说,书院这边,也会……狗眼看人低?”谢桥慢悠悠的说道。   先生一听,气得脸红。   “这试题是我出给你一个人的,谢姑娘如今也十五六岁了吧?这年纪进书院是有些晚了,能在书院读书的时间不多,所以入门的要求便要增大些,否则难以跟上书院的进度!”先生又道。   “那看来,书院里头,像我这般年纪的小姐,应该都已经学会这篇梵文了?”谢桥笑道。   先生一堵。   自然没有。   这篇梵文是他自己写的,本想着抄本经书,送给家里的老人。   这不是遇到了这土匪父女,所以特地拿出来为难这丫头的!   没想到这丫头还挺难缠!   “磨磨唧唧,这试题你到底是做是不做!”先生气道。   “我只要先生承认自己心态不公,故意为难而已,若是先生不承认,我便去找院长。”谢桥直白的说道。   先生气得脸色涨红。   “你爹说你自幼长在外头,我见你如此没规矩,便是为难你,又有何不可?”这先生倒也干脆。   他出身大族世家,因不喜仕途,所以考上举子之后,便来皇家书院做个先生。   上次谢牛山带着孩子报名的时候是他当值。   这次又是。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好,先生认了便好,若是这试题我能做得,先生别忘了为自己的偏见向我道歉,否则便是个敢做不敢当的猥琐小人了。”谢桥说完,开始低头看手里的东西。   猥琐!?   徐冕听到这词儿,心跳都听了一下。   他今年,三十有七。   文质彬彬,风采决然,虽已成婚生子,可想要去他家中做妾的女子数都数不清,外头也有不少人吹捧他的是诗集画作,怎么在这谢大姑娘嘴里,就成了……猥琐?   他郁闷的很,偏偏这个时候,这谢姑娘竟然老老实实看题了。   他都不好找茬!   外头不少学生乐得直笑,徐冕哼了一声:“都去上课!否则扣你们评级!”   外头学子们缩了缩头,但还是不肯走。   徐冕扫了谢桥一眼,心中闪过几分心虚。   莫非……这丫头认识梵文?   不能吧?   这篇梵文难度可是很大的,就是他也琢磨了许久了,才将里头所有的词弄懂。   也是,这篇开头不是很难,这丫头刚才只看了一丁点,恐怕是以为,是她从前看过的文章,所以才会如此稳操胜券的样子!   等她翻开下一页,就会老实认错,求他放过了! 第58章 杀鸡儆猴   这梵文对于谢桥来说,也不怎么耗费心神,所以背了好一会儿,也没觉得太累。   而且这书院还有个极大的好处。   这里姑娘小子们多,阳气盛,她在此处,竟没像在外头那样特别不舒服。   徐先生坐在上头慢悠悠的等着。   等着谢桥苦着脸说自己做不到。   可等着瞪着,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却还不见这姑娘起身,心里也有些不解:莫非这丫头准备硬扛过去?   正想着,谢桥站了起来。   徐先生心头一喜,随后微微抬了抬头:“怎么?背不下来了?也该让你知道,便你是官员之女,也该要学会谦逊温和,万不可像土匪那般蛮横不讲理!”   谢桥惊讶的看着他:“先生说这些……怎么比土匪还不讲道理?”   “?”徐先生一愣。   还想不想过了!   “我背好了,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将这试题交还,我好回去默写啊?”谢桥又道。   “背完了?!”徐先生吓了一跳,“不可能。”   谢桥直接将东西放下,然后走了回去。   都不理他。   说得多,累。   还是道观里头好啊,清静,她要是不想说话,也没人逼着她开口,甚至师父还会将扰她清净的人全部赶出去!   想道观的一天。   谢桥一边叹气,一边下笔。   动作不徐不慢,看上去极为养眼。   这外头凑热闹的学生,有男有女。   这书院里头,男女上课大多是分开的,除了几个特定的课程之外,其他时候,相互都要保持距离。   当然即便是凑在一起,周边绝对也会有人在。   来这书院的人,多还是懂事儿的,不敢在男女关系上胡来。   据说早先有个特别有天分的读书人看上了一小姐,竟在书院里头暗通款曲,被捉到之后,院长大怒,皇上做主,竟将那小姐和读书人凑在一起,两杯毒酒下肚,两个人一块送黄泉了!   杀鸡儆猴,此后,便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了。   即便是在这书院生了情愫,也绝不敢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儿。   所以这会儿,便是他们凑在一起说笑,只要保持足够的距离,先生也不怎么管。   徐冕见谢桥一笔一划的写着,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想了想,抬脚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看着上面的字……   字体不是很好看,但也不算太差,能看得出有些功底,算是规规矩矩不出错。   而谢桥却叹气。   这一笔一划的写字有些累,若是能写草书就好了。   只是草书过于张狂惹眼,所以她只私下练练。   做人嘛,还是要低调。   撇开字体,徐冕又开始看内容。   越看……   越心惊。   不差,一字不差?!   “你、看过这篇梵文!?”徐先生下意识便道。   要不然呢?难不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对梵文了如指掌?这不正常嘛!   “是啊,背过一点。”谢桥笑了笑,顺着话随口应道。   “你一个小姑娘背这东西做什么?”徐先生顿时不解。   “先生不是说过吗?梵文多用于经书,多读经书可以平心静气,也可抄写下来孝顺长辈。”谢桥用他的话说道,似笑非笑。   徐先生脸皮一烫。   这小姑娘……嘴挺毒啊,都知道用他的话打他的脸! 第59章 有教无类   徐先生也觉得有些尴尬。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本就是有意为难,如今这谢大姑娘却能将梵文默写下来,他也只能规规矩矩的让她过关。   甚至,哪怕这姑娘能默写这梵文只是凑巧,可那也是她自己的本事。   徐先生的心态纠结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僵着脸道:“不错,比你那一双弟妹强一些。”   谢桥一听,默默低下了头。   没一会儿,只听她声如流溪般缓缓说道:“您是先生,若是对我谢家有成见,我又能说什么呢?如今既然是我要求学,面对先生您,也只能忍气吞声将委屈咽在肚子里了,只是先生若是对我不满尽管说就是,不要欺负我的弟妹,他们年纪还小……”   说着,谢桥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毛笔,看上去好生无措可怜。   她这身份,不宜和先生硬来。   先生本就高她一等,干不过。   既然这先生欺弱,那她便将自己的弱势摆出来让他好好欺负,让他过把瘾。   徐冕被谢桥的话弄得一怔。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窗外有人说话了。   “徐先生,你确实太过分了,咱们都还不认识梵文呢,你用这个考人家,这不是明摆着不想让她入学吗?!”   “这谢姑娘可是谢平怀和谢溪的姐姐,徐先生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当然,也有人看着谢桥不顺眼。   “谢平怀是谢平怀,关他姐姐什么事?再说了,谢平怀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有学生辩道。   “他们的身份就是错!土匪出身,能好到哪里去?”   “是,谢大人是土匪出身,可如今已经被朝廷招安,这些年也十分安分规矩,再说了当初可是谢大人带兵收了蛮子,要不然哪来如今的安定?!”   “土匪就是土匪,收蛮子那也是为了利益!为了做官!”   “主要是谢平怀和谢溪二人本身无才德,给我们皇家书院丢人了!”   “他们丢人又关谢家大小姐什么事儿?你们刚刚没听说吗?她一直养在外头!都这把年纪了才来书院,又何其无辜?”   “……”   一时间,这外头竟然争论了起来。   此次凑热闹的学生约摸有一二十个,竟然还分为了两个阵营!   谢桥没听见别的,脑子里不停的回旋着那句“这把年纪……”   她若是记得没错,她的生辰是七月半,来京路上还给自己煮了一碗长寿面,如今刚刚满十六岁而已。   谢桥幽幽叹口气。   还是道观好。   她师父为了多抢到两口酒,总说她年纪小。   徐冕脸色大变:“都不要吵了,成何体统!”   “先生,我们也是为你鸣不平!这谢大人屡屡欺辱我们书院,您这么做是对的!”有学生气道。   “欺辱?我们书院本就是有束脩的,也是摆在明面上的,谢大人如何欺辱了?难道你们不是给了足够价值的东西才能入学的?”   “你这是侮辱书院!”   “我们只是就事论事!”   徐冕一看这些人争得面红耳赤,当即也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   两年前谢家那一对儿女入学的时候,银子搬到了院长那儿,他十分生气,当时院长只是笑着说了四个字:有教无类。 第60章 瞎猫碰上死耗子   院长的意思是,谢家身份符合要求,便可入学,不论谢家子女是什么样,只要能进,就要好好教导。   他竟忘在脑后!   再看那谢桥……   这会儿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不想着她是谢牛山的闺女,只看她这人的话,倒也是个极为出色的姑娘。   容仪清俏,举止也算是体面规矩,仔细想来,倒也的确是他过于在意从前的事情。   见外头的学生因为他的行为争论,徐冕的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愧疚。   “谢小姐,这入门考试你没有任何问题,是徐某不对。”徐冕倒也干脆,给谢桥弯腰拜礼道歉。   谢桥刚才脑中在想别的,这会儿冷不丁听到声音还吓了一跳。   这里的先生……   变得好快。   谢桥立即起身回礼:“先生严重了。”   猛地起身行礼,谢桥身形还忍不住虚晃了一下。   好在没丢人,稳住了。   徐先生瞧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谢姑娘这身体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   “有劳先生关心,是有些虚,没什么大碍。”谢桥道。   她的小命,自会保管得好好的。   徐先生也不好多说什么。   徐先生以为,他都和谢桥道歉了,这外头的学生也该能消停些。   可等他转头再一看,该争的还在争?   这脸色瞬间古怪起来。   看了谢桥一眼,希望这姑娘开口制止一下,毕竟他们争论的原因是因为这谢姑娘。   可谢桥却冲着他淡淡的笑了笑,随后道:“这入门的考试既然完了,那我明日便可入学了对吧?”   入学的时候,将学费带着,便好了。   徐冕怔了怔:“这、这外头……”   “告辞了。”谢桥起身,微微一笑,然后起身离开。   徐冕也不好留。   谢桥这次出门没带东西。   她爹走了,但丫鬟和车夫都在外头候着。   谢桥走得痛快,却不知道,她走后,她在书院里头出名了。   “谢平怀,你姐姐谢桥到底都读过什么书?”谢平怀脸上贴着纸条,眼珠子正盯着桌面上的一个蛐蛐罐,管子里头正有两个蛐蛐在打斗着。   猛地听到这话,谢平怀头也不抬:“你说什么?”   “说你姐姐!她默出了徐先生的一篇梵文,大家伙都在猜测她到底认不认识字!”那学子又道。   没有人认为谢桥是真的懂那片梵文,都以为是巧合背过而已。   可梵文是梵文,这正经的书有没有读过谁也不知道。   因此谢桥一走,便有人说她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要不是徐先生凑巧考她梵文,她如今可能连入门考核都过不了。   当然,也有人觉得,谢桥连梵文都认识,就算不是个才女,也绝对不像别人说的这么差。   若这谢桥自小长在京里,也能打听一下。   可这姑娘几日前才从外地过来,从前是什么样,一概不知!   谢平怀狐疑的转过头:“我不知道啊?”   “那不是你亲姐姐?”众人有些惊讶。   “是的啊?嫡亲的长姐。”谢平怀没什么反应,“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你们俩长得是一点都不像,听说你姐姐长得花容月貌,容貌上比楚姑娘还要更胜一筹,就是不知道这才学如何!” 第61章 草包美人   众人说完,眼巴巴的看着谢平怀。   谢平怀一脸懵:“你们看着我也没用,我姐啥样我又不知道!她从小养在道观里头的。”   “道观?一直吗?”大家一听,吓一跳。   不对啊,这道观里头的人,怎么懂佛家的东西?   “是啊,爹说他的八字太硬了,我姐身体又不好,在家养着会克着她,生下来就让别人带走了,有没有读过书不清楚,不过我姐呆的那道观也挺偏僻的,估摸着就认识几个字儿吧?”谢平怀随口一说。   “这么可怜……真是可惜了那么一副好容貌。”众人忍不住咂舌。   这应当是个草包美人没错了。   “对了,你爹……明日是准备送银子过来吗?”有人又问道。   “嗯啊,应该是的吧?怎么了?”谢平怀不解的问道。   大家伙用古怪的眼神盯着他。   不说话了。   谢平怀哼了一声,也没继续搭理他们。   这些人都有毛病,平日里总对他爱搭不睬的,今日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邪,竟跑过来与他说话,打扰他玩乐。   众人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谢家人。   太蠢了。   都看不出来很多先生为了这银子的事情不高兴吗?竟都不知变通一下!   谢平怀手里拿着狗尾巴草,继续逗着蛐蛐,没一会儿功夫,一只蛐蛐被打的连退三招,他在自己左脸上贴了个白条,嘴里嘟囔着:“再来再来。”   谢桥自己坐马车回得家。   等到傍晚,谢牛山回来了,将她叫了过去。   只瞧着谢牛山一脸喜气。   见到谢桥之后,“听说你过了入门试?咱们有资格交束脩了?”   谢桥眼皮一跳,淡淡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真不愧是我谢牛山的种!”谢牛山十分高兴,拿出一张五十两银票来,“老子今日运气好,得了官家夸奖!这些你拿去零花!”   “老爷不是去酒楼了吗?”卢氏一听,连忙问道。   “是去酒楼了,我也就是去凑个热闹,和几个同僚喝着酒呢,结果他们听底下几个书生争论朝堂之事,竟也忍不住张嘴说了几句,我今日身上臭,没敢张嘴,没曾想官家竟然遛出宫来了,一字不落的将我们说的话听着了,对我大肆褒奖,说我性格稳重,又听说我家里挺穷,就赏了些财物。”谢牛山整个人都要飘了起来。   谢桥眼皮一跳。   性格稳重?   当今怕不是个清明的啊?   “爹这财物没和几个同僚分分?”谢桥随口问道。   “为何要分?”谢牛山一听,愣了一下。   “大家伙凑在一起玩,别人都说实诚话,就你一个一反常态不张嘴,或许以为你从哪里得了消息,知道皇上在呢?我若是爹,这会儿就该送份礼出去,最好再解释一下,否则以后,怕是没人带您玩了。”谢桥不咸不淡的说道。   这皇上赏得东西肯定也不少,用不着全送出去。   一小部分就可以了。   而且,得知他得了赏,关系好的人家,自然也会送礼过来庆贺,又是一笔收入。   被谢桥一说,谢牛山立即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个理。”   “夫人?你愣着干什么?替我准备厚礼去呀?”谢牛山一回头,见卢氏皱着眉头,连忙道。   现在账房是由卢氏掌管的,不找她找谁? 第62章 以假乱真   卢氏突然被点名,有些舍不得。   “我看不行,老爷,你要是去送礼解释,那不就是告诉官家,您压根就不是稳重不参与么……”卢氏又道。   “也对……”谢牛山又点了点头。   都有理。   可是,若不送礼,以后肯定没人愿意找他玩了啊?   谢牛山皱着眉头,眉心的缝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爹当年弃暗投明,您是什么秉性,行事如何,官家心中早有决断,官家今日恐怕也不是真心要夸您稳重,而是借着您告诉别人,在朝做官不可过于轻浮,您老老实实送礼,各家面前说实话,官家也不可能责怪您,没准还认为您是个实诚人。”谢桥又提醒了一声。   说完,吐了气,心累。   这要不是她爹,她真懒得说。   土匪当官能是那么好当的?   天下独一份的身份,上头的人能不了解他的情况?   “也对也对,我什么样官家心里清楚呢,我还是赔礼去,否则这以后没人和我说话了!”   比起上头那位,小伙伴更重要。   他是做将军的,今日一起出去的都是武官,大家关系好,若是冷不丁被排挤,他以后练兵都不方便。   “夫人,准备好礼物,明儿就去送,另外明天大丫上学的银子也要准备好!”谢牛山又道。   卢氏面色艰难:“家里拮据……”   “再穷的人家也没有苦了孩子的,咱家大丫一直养在道观里头,若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嫌弃她,明天我亲自带着银子过去,也让人知道,我们谢家家底丰厚!”谢牛山气势汹汹又道。   对他来说,亲自送银子过去,就是对书院最好的尊重!   谢桥眼皮一跳:“别。”   “我已经备好礼物,所以爹这银子就算了。”谢桥道。   “你能有什么礼物?”谢牛山眉头一拧,“不会是你早先送给平怀的那种玉雕吧?那破石头谁稀罕呐?”   谢桥觉得,幸亏她命硬,不能和亲人相处时间太长。   要不然,迟早被她爹气死。   “我早先偶然得到一幅画,送给皇家书院应该是刚刚好的。”谢桥道。   “画?拿来我先看看。”谢牛山立即道。   虽然他压根就看不懂。   谢桥吐了口气,让春儿去她院子里将画拿了过来。   卢氏和裴婉月早就凑过来了,伸着头看。   “这是谁的画?不就是些家畜还有人么,这东西书院那边能乐意收?”谢牛山是看不懂。   “娘,这是……云危大师的章。”裴婉月眉心一跳,“莫不是……赝品?”   “云危大师啊?那这幅画若是真的得值多少银子?”卢氏眼前一亮,看着裴婉月问道。   “我不太懂画作,但若只看名头和这幅画的大小……卖出四五千两应该不成问题的。”裴婉月又道。   但这么贵的画,又怎么可能会落在谢桥手里呢?   云危大师画作极少,市面上那些大多都是小幅的。   谢桥没人他们多看,顺手将东西收了起来,实在是谢牛山人太糙了,万一不小心弄坏了她的画,她又得呕心沥血重来一遍。   “你这丫头想干什么?以假乱真?就怕那老头会认出来!有点太冒险了,我看还不如老老实实交银子。”谢牛山虽然也想省钱,可这事儿事关大女儿,不好如此抠门。 第63章 她没胡说   谢牛山凶巴巴的,好像要揍人一样。   “我这是真迹。”谢桥立即表态。   “真迹?你哪来的?”谢牛山一点都不相信。   他听过这个云危大师的名头,就是不认识、也了解的少。   来了京城这么久,也是长了不少见识的,这但凡能被人叫做是“大师”、“大家”的人,手里的东西卖出来都值好些银子!   而且,银子反而还不是很重要。   大师的东西有银子都未必买得到!   谢牛山也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不相信自己,他就这德行,生出的孩子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谢桥吐了口气,没准备说是自己画的。   否则以后不好出手卖钱,毕竟在别人眼里,云危应该是个快入土的老头,这老头也没几年活头,所以作品价格肯定要虚高几分,可若人人都知道是个小姑娘……   价格必然要跌下去好几成的。   “在云京那边的书肆淘来的。”谢桥随口找了个理由。   “淘来的?花了多少银子?”谢牛山连忙问道。   “不多。”没花钱。   卢氏心中忍不出嗤笑了一下。   这大师的作品又不是那玉矿里的石头,随便捡捡没准就能见到个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这丫头有些傻啊?   裴婉月却偷偷拽了一下卢氏的衣袖。   卢氏不解的看着她,却见裴婉月道:“姐姐这画没准真的是真的呢!爹爹您不知道,姐姐在云京那边很受爱戴,听闻她回京,竟有不少人巴巴的给姐姐送东西,想来一定不会有人卖姐姐假货的,况且……听闻云危大师就是云京人士吧?那边真迹比较多也是有可能的。”   “是这样?”谢牛山一愣。   他可不知道云危大师是哪里的人。   卢氏也懂了。   管她真的假的,不用她再出钱,这东西就是好的啊!   “桥儿既然都拿出来了,肯定是真的。”卢氏也道。   谢牛山犹豫了一会儿:“大丫,你可确定这东西是真的?这皇家书院里的人挑剔着呢,若这东西是假的,少不得又要说一些刺人的话,你脸皮子薄,怕你受不了。”   “爹爹放心,是真的。”谢桥态度严肃。   谢牛山其实还有些不踏实,但谢桥说的十分郑重,他便动脑子想了想。   忍不住想到了今日谢桥在外头和他说的话。   她说他今日有财进门……   事实证明,大丫说的没错。   这丫头不是个会满口胡说的人,如今既然如此自信的说这东西是真的,没准……她没胡说呢?   “咱家虽然比别家银子少一些,但送你去书院的银子是不缺的,你不用给爹省,知道不?”谢牛山又道。   这话一说,谢牛山自己都忍不住感动。   这孩子虽然一直没养在跟前,可却是疼他这个爹的!   瞧瞧,给银子都舍不得用!   谢牛山那激动的眼光看过来,谢桥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转头又看到卢氏皱着眉头一脸舍不得的模样,她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爹给的银子我哪能不要?女儿手里也没个家当,那这五千两,我拿去做别的。”谢桥开口便道。   谢牛山的感动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第64章 心肝   谢牛山是个糙汉子,也没想太多。   银子嘛,本来就是给她的,而且,女儿是嫡长女,如今也有十六岁了,手里没点傍身的银子确实不行。   五千两虽然有点多,但她刚来京城,去买些衣服首饰,也花不了太久。   “行,拿去吧!”谢牛山一脸财大气粗。   卢氏只觉得自己的心尖肉都要被挖走了!   谢牛山是才喝过酒回来,这会儿说了一番话之后也有些累了:“你们娘几个聊吧,我歇着去。”   谢牛山一走,卢氏那不舍的脸色越发明显了。   “桥儿,这么多银子,你又不用来交束脩……是准备做什么用的?”卢氏问道。   “这事母亲便不用多管了。”谢桥语气淡淡一笑。   “不是娘管你,实在是银子多,你看着家里如今也不是很宽裕,你妹妹也要上学,能省些是些,你说是不是?”卢氏又道。   谢桥闻言,也没生气。   这些年她在道观,也没少见识人情冷暖,也知道世人多自私。   “我叫您一声母亲,便是客气尊重您,只是有一点您要记住,我是谢家的大小姐,这银子我可以自己不要,可不能由着别人算计抢走,您可明白?”谢桥慢悠悠的说道。   她声音并不是很冷漠,却还是让人感觉到几分凉气。   “谁抢你银子了!?”卢氏生气。   “有些事情说的太清楚伤脸面,母亲脸面金贵,省着点用。”谢桥似笑非笑,说完,拿着自己的画,转身就走。   干脆的态度让卢氏有些没反应过来。   从遇到谢桥开始,谢桥对她……   也还算是客气的。   见了面,一句“母亲”叫着,该行礼便行礼,早先丢了她的玉,如今也没在谢牛山面前告状。   这突然竟然如此直接,竟让她吓了一跳!   捂着良心说,若这次没带着女儿一起回来,她对谢桥肯定不这样……   卢氏心情复杂,回头看了裴婉月一眼,又有些不忍心。   她这女儿,早先受苦了,如今呆在她身边,却要看着别人叫她母亲,心里难受,也是正常的。   “哎,这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都说不得。”卢氏叹了口气,然后握着裴婉月的手:“你才是娘的心肝啊!”   裴婉月愣了一下,微微低着头。   谢桥回了自己的院子。   发现院子里头和之前一样,没什么改变。   “今天没人过来挖井?”谢桥问道。   万婆子叹了口气:“是呢,今日我在这儿等了一天,下午还不见有人来,又去催了一遍,管事的说能挖井的人这几日正好告了假,所以还需要等一等。”   “这是第几次去请人了?”谢桥问道。   “三回了吧?”万婆子道。   “去外头打听一下,看看我那大哥什么时候回家,让他过来给我挖井。”谢桥又道。   万婆子闻言也没惊讶,立即点头应着。   这院子太偏,导致下人都不将姑娘当回事儿。   幸亏姑娘的饭菜都是在院子里头自己准备的,要不然还有得委屈吃呢。   今日不是谢平岗的休沐日,所以又过了一个时辰,这人才从外头回来,才进门,就看见了万婆子。   谢平岗对万婆子有印象,知道她是谢桥身边的嬷嬷。   “找我有事?”谢平岗倒也直接,开口便道。 第65章 桃花缘   谢平岗回家,这管家小厮等人自然是迎上来瞧瞧是否有什么需要的。   这会儿一见万婆子和谢平岗说上话,管家脸色也都变了变,立即上前道:“可是大小姐找人催井的事?我已经找人去办了,明儿就能好,左右大小姐也不急着用,耽搁一两日没事的。”   原荣笑呵呵的。   “井?什么井?”谢平岗不解。   “就是大小姐那院子里,本是有个井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井的位置让大小姐不高兴了,便要填了再换个地方重新挖,这几日裴姑娘那边也忙着修整,人手上一时有些挪不开,那井又不是急需的,就耽搁了几日,小人已经和大小姐解释过了。”原荣连忙说道。   谢平岗在这啰啰嗦嗦的话里头,成功捕捉到了几个词。   不高兴、裴姑娘以及耽搁几日……   “主次都分不清要你有什么用?”谢平岗哼了一声,又对这万婆子道:“你去和她说,明早就让人过去干活。”   原荣脸色一僵。   万婆子却也没什么欣喜的表情,淡定的说道:“不是的,大小姐请您过去,挖井。”   “???”谢平岗眼皮一跳。   “大少爷刚回来,怎么能干那种粗活呢?”原荣连忙狗腿子一般说道。   “大小姐那边工具都准备好了。”万婆子又道。   来真的?!   谢平岗其实有些饿了,但仔细想想,自家这大妹应该是受委屈,想让他撑场子的。   便道:“那行吧,我去挖。”   “大少爷?”管家懵了懵。   “再叫几个人手来,这会儿天还不晚,连夜干活。”谢平岗扫了原荣一眼,一脸不高兴。   蠢爹选的管家,一点眼色都没有。   原荣当年在寨子的时候立过一次大功,后来封官,他本事不够没能往上爬,再加上对他爹还算忠心,就留在家里干活了。   谢平岗撸着袖子就到了谢桥的院子。   这会儿,谢桥就坐在院子里头。   她一手拿着鸡毛扇,一手拿着书,天色还没暗,可旁边已经点起了灯,脚下那只大公鸡蹲在旁边,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悠然自得的感觉。   不像被气着了。   谢平岗进了院子也没打扰谢桥,让管家过来,问一问需要在哪里挖井之后,便直接开始动手。   谢桥抬头看了过去。   鹿目青黑,行步如飞,面相正常,可惜……没有桃花缘啊?   “啧。”谢桥忍不住同情的发出一点声音。   谢平岗耳朵还挺好使,听到动静了,回身瞪了她一眼。   “大哥,你何时娶妻啊?”谢桥放下书本,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给自己扇着风,悠哉的问道。   谢平岗老脸一僵。   没事儿提什么娶媳妇儿,净扎他的心。   “您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早点成家啊,咱娘在天之灵才能高兴。”谢桥又道。   谢平岗脸更难看了。   说的好似他不想娶媳妇儿一样!   “过两年再寻不见个合适的,我就去人牙子那儿买十个八个丫鬟,全部纳进门!”谢平岗哼了一声。   不就是要孩子么,容易。   谢桥眼皮一跳,这真是谢平岗能干出来的事儿! 第66章 命犯孤辰   谢平岗耳尖微红,看上去也有几分羞恼。   他二十来岁的人了,正是气火旺盛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想娶个媳妇儿?!   可这媳妇儿还真不是说娶就能娶的,如今也不是在寨子里头,谢家想要真正的摆脱土匪的名头,就得守规矩。   甚至比别人更守规矩才行!   他和平怀这一代就不作他想了,毕竟根已定,想改也难。   可下一代必须要懂事明理!   可这明理懂事的孩子他生不出来啊?只能想着娶个官家女,有见识有才学,长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品行好!   这样的女子……哪怕是官小的人家,也都不愁嫁的。   且这外人都以为他是个会打媳妇儿的恶人,生怕自家闺女到了他的手里被一巴掌抽死了,压根不考虑他。   他也无奈的很!   再过几年,若真说不着亲,他就真没得挑了,随便找个不磕碜的传宗接代,考虑着将这模样提升上来,也就罢了!   谢桥觉得谢平岗这面相太惨了。   别的什么都好,这婚姻方面真的是……一点苗头都没有。   这么一想着,突然怔了怔,低头算了算谢平岗的生辰八字。   毕竟是亲哥哥,这八字她还是了解的。   这么一算,谢桥懵了懵。   亥子丑人,见寅为孤,见戌为寡,谢平岗这是孤辰寡宿之命?   孤辰星是孤独之星,寡宿星则为孀寡之星,命星竟还与天虚、天哭二星交会,这便更是雪上加霜。   男怕孤辰、女忌寡宿,若是此命,前者不解风情、后者不知情趣!   孤辰之命的人,独立、自强却又有些固执不合群,什么桃花缘都会被吓得远远的!   而且……   这么一看,她娘彭氏也挺惨的。   她这个女儿命中带煞也就算了,谢平岗为孤辰命,孤辰星一入命宫,一坐身宫,六亲之中,必有遗憾!   也就是说,她娘当初难产,除了她的原因之外,可能……   还被谢平岗冲撞了。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呢?”谢平岗觉得肚子都要饿惨了。   “大哥,你要不要考虑做个道士或和尚去?你若不是去做这两行,过个几十年,必然功成名就。”谢桥笑着道。   急也没用。   凡事都有破戒之法,大哥这事儿,说难也难,可说简单也简单。   万煞不离五行宗,无非是用五行通关、阴阳相济之法化解转运罢了。   只是一朝一夕是不可能变的,气运是要养的,想娶媳妇儿?   等等吧!   不过呢,万事都有因果,谢家子孙气运都不太好,与祖上关系很大。   估摸着谢家祖坟的位置不合适,她外祖当年又做了些恶,难免就要报应到自家血脉身上。   谢平岗将手里的工具一扔,气着了。   大步子走过来的,往石凳子上一坐,猛地灌了一杯茶水:“你神神叨叨说的什么话呢?我去当和尚?也不怕那寺庙被拆喽?!”   “我说真的,大哥,你命中孤独,你要是想娶媳妇儿,有点难。”谢桥幽幽说道。   “胡说八道!”谢平岗一听,立即炸毛,随后突然一怔:“那个牛鼻子老道教你的?” 第67章 小鬼勿近   提到牛鼻子老道,谢平岗的神情其实有些惊疑不定。   能将谢桥送给莫凌子养,自然是知道莫凌子不是那坑蒙拐骗的假半仙,在奇术方面,莫凌子还是有些水平的。   “就是师父教的,你命犯孤辰,不做和尚道士……那就要沸点功夫了,回头我给你画个阴阳五行护身符,你要随身携带或放在床头,可以调节阴阳五行气场,时间长了会有用的。”   当然,不止是用符。   她还要在谢平岗的院子里头布一个紫薇七星阵才行。   布阵也需要一些东西,五行符算是一种万能的平安符,先用着。   瞧着谢平岗这样,也不像是真着急娶媳妇儿的,等她准备好东西再说。   谢平岗瞪着眼睛看着她,突然道:“你真学了莫凌子的本事?”   “学了一点吧,不多不多。”谢桥声音小小的。   “一点也够用的了!那倒是别的本事没有,这看相的本事是最强的,也不用你懂个七八分,有他一两分真传,以后也不至于被男人哄骗了去。”谢平岗还挺兴奋,看到旁边挖井的人,又道:“你非要在这地儿弄个井,什么意思?”   早先以为是这丫头觉得这地儿放个井方便。   可现在不这么想。   指不定是想弄出个财位什么的……   “这个方位挖井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谢桥实话实说。   谢平岗眉头一皱,瞧着谢桥喝了口茶,慢悠悠又道:“就是早先那个地儿的井不好,不利兄弟感情,以后你们偶尔也会来我院子里的,万一受了影响就不好了。”   此话一说,谢平岗脸上立即多了几分重视。   甭管谢桥看得准不准,可既然提了,就不能装作听不见。   而且,事关兄弟情分,这是大事儿,不能随便糊弄过去。   “你这说话大喘气儿,急死个人,慢吞吞像个蜗牛一样,以后谁受得了?”谢平岗吐了口气,“你这丫头也死心眼,你是当主子的,原荣不听话,你直接叫过来骂一顿,再不行找爹,让我跑过来给你干活,苦的也不是他啊!”   谢桥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大哥说话倒是痛快,可惜娶不上媳妇儿。”   骂原荣?她嫌费劲!   等谢平岗从她这里出去之后,自然就会替她出气了,干什么要自己动手?   “你还说?!再说我将你扔出去!”谢平岗吓唬了一声。   谢桥眼皮一跳,呵呵冷笑了一声。   怪不得命犯孤辰呢!   该!   谢桥哼了一声,“这井你不挖也得挖!本来这方位挖井没什么好处,但你是家中阳气最盛的人,你亲自过来挖的话,就不一样了,对我身体好。”   “这样?”谢平岗有些惊讶。   谢桥想说的是,她这大哥,一把年纪了,还是童子身,阳气当然最重,什么阴魂都只敢离得远远的,不看靠近呢!   不找他找谁?难不成找她爹吗?   “挖不挖?”谢桥微微抬头,看上去有点使性子。   “砰”的一声,谢平岗在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挖能挖,你倒是给我准备些吃的去!”   动完手,谢平岗麻溜的又爬起来了。   谢桥只觉得这脑门被砸的“嗡嗡”的。   谢平岗这熊一样的人,劲儿得有多大?   哪怕他故意收着点,对她来说那也是有些疼的!   没一会儿,就能瞧见谢桥脑门红了点。   谢桥一生气,阴阴笑了一声,“大哥,你今天是不是见死人了啊?身上一股子腐尸味。” 第68章 愿望   若不是此刻周边还有别人在,谢桥的话绝对不会说的这般委婉。   她想说的,可不是谢平岗身上的腐尸味儿。   而是想说,有个腐烂的阴灵跟在谢平岗后头进了她的院子,只是不敢靠近,这会儿锁在门口一角,蹲在那里,恶心的很。   但谢平岗还是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谢平岗连忙问道。   他和他爹不一样,他爹是个四品将军,他嘛,没什么本事。   早先考过武,得了个不错的名次,原本也是在京城这边的军营做八品小官的,可早先遇到一事,被人说他品行不端,所以那小官做不成了。   被撸了下去,如今在司刑寺那边做个问事。   这问事么,就是负责审问或是行仗揍人的,需要奔跑查案的时候,也会跟着上头大人四处奔波询查。   不入流的官,但因为他长得凶,所以在司刑寺混得不错。   什么大小案件,在他手里审问的都比较快。   而今儿,出去查案的时候确实是遇到个尸体……   谢平岗直勾勾的盯着谢桥,好似谢桥和案件有关一般。   “不是说了么,闻出来的。”谢桥微微一笑,声音柔柔的,“大哥,这么重的味儿,不会有脏东西跟着你进家门吧?听说这横死的人很凶的,等你半夜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踩在你的身上想要掐死你?”   “呵。”谢平岗哼笑了一声,“我能怕他?死的那么窝囊,烂成了一坨泥,就算成了能飘会飞的东西,也是个废物!”   “……”谢桥眼皮一跳,声音惨兮兮的,“是我不对,误解你的……暴脾气。”   她竟然想去吓唬谢平岗……   是她犯傻了!   谢桥再冲着门口一看,却瞧着那腐烂的阴灵吓得缩头更狠了。   谢桥是又惊讶又羡慕。   若有一日,她身上能有大哥这么重的阳气那得有多好?!   只一句话就能将阴魂吓哆嗦,真是……太厉害了……   谢桥眼里闪放过几分星光,扭过了头。   这井挖了一个时辰就停了。   谢桥是算着时辰的,让谢平岗明日这个时候再来。   可谢平岗人是走了,那带来的阴魂却不肯动了。   谢桥见过的阴灵也不止他一个,怕倒是不怕的,可就是这魂儿有点烂,长得不好看,多看一眼,她都觉得胃脏翻涌。   按理说,灵体的模样取决于死前最后一刻,但这位……   “你能看见我……”阴魂到了谢桥的屋子门口。   屋里放了不少好东西,这魂倒是没敢进来。   “离我屋子远点,一股味儿。”谢桥皱着眉头。   那阴魂浑浊的眼睛都大了几分:“我有没完成的愿望,你要是帮我实现我就不吃你!”   “呵。”谢桥淡淡一笑,然后从怀里……   抽出了一个金色的木柄龙头法鞭,看着更像是一根绳子,却“啪”的一声,突然就抽了过去。   瞬间,那阴魂身上“刺啦”冒着烟,疼得瑟瑟发抖。   “第一次来的都不懂事,总要吃点苦头才能学乖乖。”谢桥低声委屈了一声,动手很累的,这些鬼就不能礼貌些吗?!   “大、大仙饶命!我有银子!都给您!”那魂反应也快,吃痛之后,竟连忙抱头蹲下,大喊了一声。   谢桥微微点头,慢条斯理的问道:“你有什么愿望?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说吧。” 第69章 相骨   谢桥将小鞭子收了起来,往椅子上一坐,洗耳恭听。   这魂丑得很,此刻也不敢起身。   “我的愿望……”小魂声音有些缥缈,一开口又怔了怔。   他的愿望是什么呢?   其实他也不清楚,只是死都死了,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看见他的人,自然要满足一下遗憾!   可他的遗憾太多了!   他年纪轻轻就丧了命,死的还这样惨,也没能娶个媳妇儿生个孩子,生前他只顾着攒银子,也没去吃些好东西,这匆匆二十多年,竟然就像是白活了一样!   这么一想,阴魂哭丧着脸。   谢桥也不着急:“你好好想想,下葬五两,风水宝地要贵一些,最低二十两起步,想要符纸阵法更要加钱,物件价格五十两起步,上不封顶,样式可选。”   阴魂闻言,愣愣的抬头。   “这么贵!?物、物件……是什么?”   “物件嘛……”谢桥从筐里掏了掏,掏出个巴掌大的木头人,“就这个,你喜欢什么样的便可以雕刻成什么样的,房子、人都能雕,只是这是定制品,价格贵。”   阴魂眼睛盯着谢桥手里木头人。   那上头雕刻的是个仙子一般的姑娘,仙袂飘飘,玉颜姿容,好看极了!   “你、你要烧给我?”阴魂有些惊喜问道。   “呵。”谢桥幽幽笑了笑:“行的,就是看你能不能买得起。”   “这种……要多少银子?”阴魂问道。   “这东西只卖你这样的光棍魂,我手里这个……一千两,不二价。”谢桥又道。   “怎么这么贵!”阴魂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头她还说几两几十两呢,怎么突然之间就千两了?这木头材质也一般啊!   “呵,就你这气色,活着的时候没少干坏事吧?在我这里,价格是看人定的,我觉得你不甚顺眼,便要价高些,你若不满,离开就是,正经生意,从不强买强卖,当然,你想要便宜的也有,五十两一个的,因为太丑了,所以我手里没现货。”谢桥又道。   早先她葬的那个灵魂,面相好,气色也不错,虽然是奴仆,可不是个大奸大恶的。   这个不一样。   魂体都烂成这样了,谢桥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点不和谐的气息。   做人的时候,肯定没少干坏事。   “你……”阴魂惊恐的看着她。   此刻就像是被看透了秘密一般。   “你什么?难道我说错了?”谢桥冷笑着道。   人有面相、手相却还有骨相、气相,且,相人先相骨,这面上的皮肉不如底下的东西重要。   只看他这头,额头天庭骨不算饱满,必然身世一般。   后脑枕骨本有十八种贵相,但此人粗平普通,竟一样都不占,便是命中福运不足。   顶骨略尖,行为不端。   鬓角骨低隘,孤独性奸。   眉骨无势,有枯槁之象,哪怕得了富贵也不到老。   不过他颧骨长得倒是不错,耸立卓然,有权贵之象,项骨平伏有肉,应是生活不愁,只是结合其他地方,便将这两处优点又拉低了一些,所以这人即便有权贵富贵,那也是在一个小团体内,做君为臣、富甲天下那是不可能的。   想都别想。   谢桥态度冷冷的,瞧着越发的神秘莫测。 第70章 求学   这阴魂心中也多了许多忐忑,对谢桥的惧意又多了几分。   “我……暂时不买物件吧,还是请你办件事……”阴魂犹豫了一下,“我、我想找个女子……虽然我就见过一面,但我想不明白。”   “什么女子?”谢桥细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死前就看到一个女子,看的不清楚,只知道她挺有风韵的……我能感觉到她特别讨厌我,除之后快的那种讨厌。”阴魂又道。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自己也记不清了,稀里糊涂的。   但他知道,自己的死和那女子有关系。   谢桥决定明日问一问大哥。   司刑寺主管复核天下案件,除了复核案件之外,还管审查疑案或是大案。   大哥肯定知道,这阴魂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且,有件事很奇怪。   就是这阴魂的形态,烂成这样,就像是腐烂很久之后才变成灵体似的,这显然不正常。   谢桥拿出纸笔,让这阴魂叙述,她将那女子的容貌特点画了一下。   做完这些,谢桥才找出个容器来,将这阴魂关在里头。   有些阴魂的阴气盛,在外头游荡的时间会比较久,若是心头怨气足,那存在的时间就会更长,但这个阴魂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但很显然,他对死亡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如今能做灵魂飘一飘,但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就消散了。   没给银子之前,先关着比较好。   第二天,谢桥求学日。   一大早,便去账房领银子。   卢氏也在。   卢氏瞧见她,微微皱眉:“你昨日和你大哥说什么了?原管家被你大哥打板子了,还不知要在床上修养几天,这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事,都指望着他呢!”   “母亲应该问原荣做了什么坏事,若是真不可饶恕,就该狠狠赶出去才对,如此才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莫不是要我教?”谢桥看着手里的银票,话多了些。   卢氏一怔。   好像是这样……   “原荣跟着你爹许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卢氏声音低了几分。   “跟了这么久竟然只能混些苦劳,可见此人也是无用。”谢桥慢条斯理说了一声,然后在那支钱的账上按了个手印。   银子虽多,不经花。   她还想天长地久的活下去,只靠偶尔遇到的阴魂转运赚功德是不够的,所以她准备开个铺子。   作为谢家千金,想要抛头露面走街串巷那是不可能了。   但有个铺子作掩护,事情会好办许多。   卢氏张了张嘴,又不好因为一个管家继续说些不中听的话,便只能冷着脸忍着。   眼睁睁看着谢桥拿着银子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那可是五千两啊!   家里这都捉襟见肘了,她还不知道给家里省些!   裴婉月却笑了笑。   她现在希望谢桥顺利去皇家书院了,等她站稳了脚跟,若在被人捅出送出去的画是假的,事关人品,还能不被赶出来?   谢桥前脚拿了五千两,后脚卢氏便又支了些银钱,然后带着裴婉月去了古兰书院。   古兰书院也是天下闻名大书院了。   只是与皇家书院不同的是,古兰书院主要教导男子,对女子略微宽松些。 第71章 藏书阁   能在京城这边站稳脚跟的书院,身后背景其实都不一般。   可裴婉月心里不甘心,所以这脸上一直挤不出笑容来,看上去冷冰冰的。   谢桥就不一样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皇家书院里头的宝贝以及惠人的正阳之气。   “姑娘,这里不能带丫鬟,您这身体能撑得住吗?”春儿还挺担心。   这书院课业很紧的,每日在要此处呆上三四个时辰呢!   “撑得住。”谢桥面如骄阳,声音都有了些暖意。   上学好啊,让她觉得自个儿终于朝气蓬勃了!   及笄之后,她身体其实已经好了许多,可从前……   一言难尽。   出生不久,她身子骨就不太好,每一口气都喘得很艰难,时不时还要被各种各样的阴魂吓一跳,能走了之后,也常常晕倒。   半夜浑身冰凉好似在冰窟之中也是常有的事儿。   被阴气影响,她更是夜夜做噩梦。   所以这也导致她不喜欢睡觉,有空便要晒太阳、看书,甚至拼了命的运动两下,免得越来越虚。   多学些东西,多努力一些,就能忘了快死的感觉。   可进了这书院就不一样了。   此地少男少女太多,那阳气比正午的小太阳还足,昨日过来的时候也没瞧见什么阴魂,真是可心极了!   早知这地儿这么好,她早早就该上京的。   虽然那时候煞气重克亲,但可以自己住别院嘛……   可惜啊!   谢桥一会儿面上带笑,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这会儿,书院外头不少马车都停了下来。   书院里头有给学子准备房间,但多是求学的男子,大多数女子每日都还是要归家的。   每个月有五天的休沐日,另外女子更宽松些,若是身体不好,有些不舒服,也都能告假,只是课业要尽量补上。   入了书院的门,所有人就只能用走的,不仅如此,各个都是娇小姐,没有下人可用。   谢桥先去了昨日考核的地方。   徐先生今日一直听忐忑,都准备好接受被一堆银子亮瞎眼了。   不仅如此,今儿外头为了一大堆人,都是来看谢牛山送银子的。   可惜,谢牛山没来。   徐先生竟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先生,这是晚辈的束脩。”谢桥递上了一幅画。   徐冕一愣:“画?”   他还以为即便不是银子,那也是银票呢!其实银票也还不错的,没那么晃眼!   “正是。”谢桥点了点头。   她瘦弱的身体这会儿看上去挺有精神,一双眼睛也是晶莹透亮,淡淡的声音好像是玉水流鸣,缓而又烈。   徐冕宽慰了几分,想着只要这副画稍微过得去就行!   也不指望它的价值一定要五千两,便是二三千两,也行的!   然而打开一看。   徐冕怔了。   这画画的风格,这狂隽的字迹……   瞬间,整个人精神抖索,连忙将东西卷了起来:“好!好,这东西可以放入藏书阁!”   学院这边收到的宝贝,银子放库房,瓷器宝石摆设物件放藏宝阁,书画典籍放藏书阁,藏书阁也有好几个门,越往内门走,里头的东西就越珍贵。   那地儿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人看管着,保证不会失窃甚至失火。 第72章 空谷院   徐冕的态度特别激动,让大家伙十分好奇。   “徐先生,到底是什么宝贝?你也打开让我们看看呀!?”有人嚷嚷了一声。   特地过来看热闹的,结果竟然不让他们开开眼?!   “有你们什么事儿?马上钟就要响了,还不快快上课去!若是迟了,先生还不罚你们?!”徐冕直接嚷嚷着,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拿得更紧了。   云危先生的大作啊!   云危先生可是个世外高人,流传的画作并不多,可每一幅都特别的珍贵,如今书院这边也只收藏了一副道士醉酒图而已,那副画不大,可意境特别不一般。   那画中的道士表面看上去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是个酒鬼,可仔细看去,却有着几分看透尘世的沧桑之感。   将这道士的潇洒、堪透与悠然画得淋漓尽致。   还有他的字体,好似游龙飞凤,又若巨雷狂风,透着一股子浓厚的狂隽惊人之态!   没有几十年功底,哪能如此?   如此大师,恐已经垂垂老矣,这画作能收一副是一副了,将来都是流传千古的好东西!   “先生,我在什么班?”谢桥问道。   徐冕高兴的差点忘了。   被谢桥一提醒,连忙道:“你是日字排行的琼花院,听说你自小长在道观,怕底子不好,这个班比较适合你。”   谢桥微微蹙眉,但还不知这琼花院如何,所以她也只点头应着。   紧接着,便是徐先生将几个新生领去各自的学堂了。   一到学堂,谢桥愣了。   整个学堂里……   怎么说呢,都是些十来岁的小姑娘,一个及笄的都没有。   虽然她没准备交朋友,可周边都是些小孩子,她一个人多惹眼?   “先生,我可否与同龄人一处?”谢桥问道。   “倒是也能,只是与你一般大的人大多都在这书院学了好几年了,她们底子好,而且书院这边要求也高,这个班不一样,要求会低一些的。”徐冕得了好东西,这会儿出奇的有耐心,声音都特别的柔和。   “没关系的。”谢桥道。   “好吧。那边先送你去那边,若是跟不上,再回来也行。”徐冕好说话的很。   说着,谢桥又成了空谷院的了。   这一路,听着其他几个小姑娘聊天,她也将这书院的班级制度摸透了。   乾坤日月、甲乙丙丁,这是大排行,与身份有关系。   比如她,是四品官嫡长女,所以到了日字班。   这大排行后头,还有五个小排行。   以花排名。   第一位牡丹院,第二位空谷院,第三位黄菊院,第四位琼花院,第五位海棠院。   徐冕虽然点头将她往前提了提,但也只是去了空谷院,因为牡丹班那边,想进去,是要考核的,那里头,都是有特长的才女,人数也少。   走后门也进不去。   之前那琼花院,院子里就一棵琼花树,没什么特别的。   可往这空谷院来,真就不一样了。   这院子四周竟种满了各种兰花,香气四溢,与众不同。   谢桥看了几眼,这才走进去,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来。   但即便不显眼,也引来不少人注意。   这里可是空谷院,几乎不来新人的。 第73章 是非   众人对谢桥万分好奇,时不时回头看几下。   这会儿知道谢桥身份的人还不多,不过相互一打听,便都清楚了!   一瞬间,谢桥周边的位置……   空了。   “这就是那个土匪家的小姐啊?徐先生怎么会让她来我们空谷院?”有人嘀嘀咕咕说道。   “她妹妹不是在海棠院么?都是土匪生的,她的才学能跟得上咱们?”   “我刚才看了她一眼,她不会让她哥哥找我麻烦吧?”   这么一说,大家伙都更紧张了。   谢桥没听见这些声音,这会儿正看着自己领(买)回来的书。   到底是空谷院,学得东西和琼花院那边不一样,琼花院那边还在些启蒙书籍,但这边……已经讲到《中庸》了。   四书五经、杂论、贤集、世范、史书,这一类属于必修课。   每个班会安排一个夫子讲课,每天最低要讲两个时辰。   比如谢桥的第一堂课,讲的就是《元氏世范》,里头主要是一些为人处世、治家睦亲的内容,这课显然是针对女子来安排的。   这是文必修,还有武必修,是骑射和投壶。   剩下还有可以随便选的课程,比如茶道、花道、琴棋书画、乐理、算数、女红、甚至厨艺,更激烈些的,便是捶丸、蹴鞠这种比较疲累的活动。   这些都是路上,徐先生说的,还给了她一个小册子。   这小册子里头写的是各科开课时间以及先生的名讳。   这么多能学的东西,真是看花了谢桥的眼。   没一会儿,钟声敲响,先生进来了。   必修课的先生姓吕,世家出身,桃李天下,算是这空谷院所有学生的负责人。   他一身白色长袍,年纪约摸有六十岁左右,长胡子飘飘,看上去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而且还颇有威严。   “挤在一起听课成什么样子?各回各自的位置上去。”吕老先生一进门,目光一抬,扫了屋子一眼,然后语气平缓的说道。   然而却让所有学生都静了下来,缩着头不敢吭声。   过了片刻,一女子站了起来,客客气气的说道:“先生……谢大人曾做过土匪,所以……”   不敢和她坐的太近,宁愿挤着!   “君子四道:其行有恭、其事上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是什么意思?”吕老先生坐在那里,竟突然开口问道。   那女孩子一愣,随后磕磕巴巴:“行为庄重、侍奉君主恭敬、于百姓有恩惠,役使百姓合乎情理,有此四道便可称之为君子。”   “是了,谢大人过往有错,然有错已改,国有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便是个义士,如今做了官,做事妥当,也不见有不妥的行为,皇上安排之事做的不错,也不见对百姓有压迫,如此便是个好官良官,与君子无异,从前做过土匪有什么要紧?”   吕老先生直言,说完,又道:“静坐独思自己过,闲谈莫论他人非,都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此话一出,那些个挪了地儿的,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又坐了回来。   谢桥挺惊讶,没想到这先生竟有如此胸怀。   她爹当官都有五六年了,可瞧着混得还是不如意,嫌弃他的人可不少。   她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夸赞呢! 第74章 麻烦精   谢桥对这吕老先生平白多了几分好感,听课也认真。   她在道观里看的书都比较杂,手里这类书却真没碰过。   虽然有些酸腐,但谢桥还是认认真真的上课。   只不过谢桥并不知道,这会儿吕老先生私下也在打量着她。   这是个麻烦精啊……   没上课之前,他就预感到了,毕竟谢牛山那身份……实在敏感。   如今这书院里头,谢家另外两个孩子,都是被人孤立的主儿,他这课堂也来一位,若是个凶悍的,以后难免有争吵。   再说了,他一把年纪了,也怕来了个谢牛山那样凶巴巴的小丫头,不服管教,万一将他胡子点了怎么办?   然而这一节课观察下来,吕老先生欣慰极了!   哪怕她肚中文墨狗屁不通,可瞧着认真的样子,也是个好孩子!   吕老先生的课,要讲一上午。   整个屋子里几乎都是昏昏欲睡的小姑娘。   也就显得谢桥那双眼睛特别的明亮。   “你说她能听得懂吗?肯定是为了讨好先生。”谢桥旁边两个人私下道。   “听说她和谢平岗是一母同胞,哎,真是可恶,一想到董姐姐,我就恨不得将谢家的人都大骂一顿!”另一个小姑娘又道。   谢桥眉头微蹙。   董姐姐?   莫非……   是被她哥表露心迹然后跟踪的那位?   但不应该啊?她大哥那命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主,桃花没开,红鸾未动,怎么可能去追女人?   “听说太子殿下回京了,你说他今日会不会来书院啊?他若是来了,四殿下肯定又不好过。”话音一转,那姑娘又道。   “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执拗了,这做皇帝的,又不能是个残废,我若是他,就早早请辞了,白耗费官家对他的疼爱之心。”   “嘘,小声点。”另一人连忙提醒了一声。   那样的位置,谁舍得就这么辞掉呀?   自古以来,废太子又有几个好下场的。   谢桥被迫又听了一耳朵。   太子?残废?   她才来京城,对这和官家的事儿还真不清楚,不过……早先她遇到那个贵公子,似乎右手也有些问题吧?   莫不是……   谢桥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给自己提了提神。   吕老先生讲的东西,有不少是她知道的,所以这上午的课,谢桥其实上的也比较辛苦。   必修课上完,谢桥就准备早退了。   骑射课程虽然是必修,但每月只有几次,并不是日日都要的,所以想走也成。   她倒不是想家,而是想出去找个铺子,安排一下自己的保命营生。   “才上了半天课就跑了,果然是来玩的,还不如她那一对弟妹呢!”   谢桥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嫌弃的看了她的背影说了句。   “行了,你别没完没了,真要是惹怒了她,谢平岗找你麻烦看你怎么办?”   “谁怕他!他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也敢宵想我董姐姐!若还敢找董姐姐麻烦,就让人将他抓起来!”   话是这么说,可谢牛山好歹也是个官。   另外……   谢家能到现在都安然无恙,还有一层原因…… 第75章 干什么的   当年与谢家同在一个寨子里的,还有个厉害的军师。   那军师招安之后,竟然被重用了。   皇帝封其为国师,加官金紫光禄大夫,官至二品,一方面主管灵台风水事宜,另一方面,他是天子近臣,受天子喜爱,朝中臣子多要给他些颜面。   而这国师……   和谢平岗的关系特别的好!   谢桥哪里知道别人想什么?   这会儿只琢磨着从谢家支出来的这五千两银票够不够在一个好位置买个铺子的。   与此同时,京中也正有人在找她。   “秦兄弟,你别急,无论如何,就算跪着去求,我也一定会请谢半仙来救你的!”周侍卫一脸难受的看着自家兄弟。   此刻,秦智人躺在床上。   浑身虚弱,脸色可怕。   整个人好像是溺在水里一般,呼吸艰难,十分难受。   秦智心中悲苦的很。   他这也太倒霉了!   早先以为找到了谢半仙的师父,他的晦气就能除了,可他虽然见到那莫凌子了,可莫凌子看了他一眼,就直接让他等死!   还说他这情况比较严重,他治不了!   徒弟都能搞得定的东西,他竟然束手无策!   他给了好些家当,这才弄来一些符咒和法器,生生扛到了现在!   “不是打听出来,谢半仙是、是官宦千金么,又怎么可能会给我……治病,而且早先我还那样对她……”秦智说到这里,留下两行悔过的泪水。   早知道今日,他当初绝对不会对谢半仙使脸色!   “公子说了,让咱们多准备些银子,或许管用,只是今日运气不好,听说谢小姐去了书院,所以我想过去找一找的,没想到她早退了。”周侍卫叹了口气。   秦智的眼神又失落了几分。   “你也别担心,这会儿让人盯着了,谢姑娘还没回家,等她回了家,我立马去谢府。”周侍卫又道。   “冒然过去,就怕谢半仙会生气。”秦智可怜兮兮的。   周侍卫也无奈啊!   现在倒是懂事了,早在哪儿呢?!   这一路来京,也找了其他几个道士,没用。   人家连他是什么问题都瞧不出来。   也只有那谢半仙算得最准!   可这人若只是一个女道士,那还好说,他们这些侍卫大多都是勋贵之家出来的,少数像秦智这样是从军营挑选,不管怎么说,半大不小也是个官,而且前途光明,一般人都会尊敬些的。   可对方偏偏是个闺阁小姐。   不能嚷嚷着这小姐算命准,毁人清誉。   也不能逼上家门,让她救人,平白得罪人。   尤其是最近,殿下找到了不少人的罪证,朝堂要乱上一波,看不惯殿下的人已经有不少,他这做属下的,自然不能替他招惹更多的麻烦!   谢桥逛了一圈,心中大概记住了几条街的情况。   这才动身回府。   秦智那些个兄弟正偷偷在谢家门外守着,看到谢桥回来,一个个就像是看到了亲娘一样,差点扑上去。   虽然没扑,但也疾步上前了。   然而,被挡住了。   谢平岗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了几人的面前。   “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在我家门口呆了有一阵子了吧?!”谢平岗熊一样的身躯气势汹汹,俯视着几人。 第76章 疑案   几个侍卫被吓了一大跳。   甚至还有一个人直接撞在了谢平岗的胸膛上,整个人都被崩远了,等几人反应过来,竟直接拔腿就跑!   今日不是个好时机!   这个谢平岗,凶名在外,最是不讲理!   与他对上,这人不仅不会让谢半仙出来一见,可能还会将事情闹大,到时候所有人又要关注在殿下的身上!   几个侍卫本想快速和谢桥说几句,如今也是不行了。   跑得极快。   一溜烟人就没了。   “……”谢平岗愣了。   这些都是什么人?稀奇古怪的!   “幸亏不是周大哥他们过来,我们脸生,这个傻大个应该认不出来。”跑掉的侍卫还十分庆幸。   “不如……还是买通个来往的丫鬟婆子,让她们帮忙递信?”其中一人突然说道。   “好法子啊!今儿就急着找人了,竟忘了找个方便的法子!只是,就怕谢半仙看了信件之后也不搭理咱们,秦智那个蠢蛋都将人得罪死了!”   “试试吧,公子不是说要多给些银子么……”   银子的确是好东西,如今也不可能舍不得。   秦智家里还有父母媳妇儿,若真出了事儿,一家子谁受得了?   几个人嘀嘀咕咕,一天都不敢拖延。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其中两人转头又回了谢家侧门附近,偷偷等着里头的人出来,而剩下人,却是回去筹银子去了。   谢平岗一头雾水,但还记得要挖井的事儿。   才从外头回来,便去谢桥院子里了。   “进门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谢平岗关心的问道。   “没有。”谢桥摇了摇头。   “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人,我瞧着那几个人长得凶神恶煞,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流氓窜民,竟敢到官巷来撒野。”谢平岗倒也不怎么生气。   毕竟他自己做过土匪,比那几个小流氓凶悍多了的。   谢桥点了点头。   小命很重要,谢平岗肯多找几个人保护她,她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想起昨日那阴魂的事情,谢桥又道:“大哥,昨天你找到的那尸体……是个什么案子?”   “昨天那个?”谢平岗想了想,见谢桥对这事情感兴趣,有些惊讶。   难得兄妹俩有话聊,谢平岗倒也给面子,道:“这案子表面看还挺寻常的,就是一男子被害而已。”   “表面上?”谢桥问道。   “这男人叫梅子午,是个小混混,身边也跟着一二十个小弟,平日里以放贷收账为生,干得这行当不是多干净,便被人杀了,因他得罪的人多,所以死了也不奇怪。”   “可怪就怪在,这人的死法上。”谢平岗又道。   谢桥抬头,颇有兴趣的看着他。   “怎么死的?”谢桥问道。   “你都不怕?”谢平岗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   谢桥无奈,她一开始是怕的,但古怪的东西见的多了,再怕便也没用了,只能学着接受。   “大哥好生说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破案呢。”谢桥笑道。   谢平岗却没将谢桥的话当真。   破案要是这么容易,那这案件就不会被放在疑案那一列了。 第77章 积福   不过谢桥既然都说了,谢平岗也不想让她一个小姑娘心生难堪。   便解释道:“这人被埋在了郊外,被一樵夫发现的,挖出来的时候已经烂掉了,身上好几个地方都有长钉,瞧着挺渗人,当场便给拔掉了,二十年,青州有一大案,一官员携家人出游,结果一家族全部杀了,也是这么埋的,至今没找到凶手。”   谢桥一听,皱了皱眉头。   “身上有长钉?多少个?”谢桥问道。   “好像是十一个。”谢平岗想了想,随后脸色微变,“这位置你就别问了,不好说。”   有的地方比较私密,小姑娘不能听。   “有什么不好说的?可是头顶、眉心、喉咙、心脏,肚脐、腹部、下身以及双手双足?”谢桥问道。   此话一出,谢平岗猛地看她。   “难不成你、你还能认识凶手了?”谢平岗直白的问道。   谢桥苦笑:“哥,这十一个地方比较特别,水月观里头,有相关的书籍,我曾看过。”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里头,天地二魂一般四处游离,身上存在的是命魂。七魄阴阳相应,藏于身体之中,形成七个脉轮。”   “天冲魄在顶,灵慧魄在眉心,气魄在喉,中枢魄在脐,精魄在腹,英魄在会**,而力魄则是心脏以及四肢相连,钉住这十一处,命魂走不了也投不了胎,应该是特别阴毒的诅咒手法。”谢桥又道。   “还有这种说法?”谢平岗若有所思。   若是这样,那这杀人的,与那梅子午以及二十年前那官员一家,应该有着极大的仇恨啊?   “哥哥目前查案的方向是什么?有头绪吗?”谢桥又问道。   “二十年前的案件不好查,但梅子午这个才出现,所以还能有些线索,这人性格欺软怕硬,但也会些武功,出了名的怕死,所以怀疑有熟人作案,至于是几个人,目前还不知晓,还在查。”   其实他觉得这案件十有八九也会被收起来。   这个梅子午,没亲人,真心的朋友也少,死都死了,还没人找。   他平日也算是作恶多端了,若不是和多年前的案子有关系,死了也没人查的。   谢桥有些犹豫。   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凶手杀过这么多人,若是能抓到,她一定能给自己积许多福的。   只是,平白告诉大哥自己能看见阴魂?   “没准还是女人呢。”谢桥声如翠铃,随口一说,“这梅子午既然很是怕死,那恐怕平日里也就只有特别娇弱无害的女子方便靠近了,大哥要不去查查四五十年纪的女人?最好还要有风韵的那种,而且会这种手法的人,必然也看过一些奇书,说话做事应该也会与一般人有所区别的。”   “哦对了,还不能特别穷,要有些银子。”谢桥又道。   “四五十岁的女子倒是没有,二十岁的有,梅子午出门的时候,是去与一良家妇人相会的。”谢平岗道。   这人如此小心,一直跟着他准备痛下杀手的可能性不大,若是如此,就得查查当时这妇人家中附近出现的人,是不是有人刚好瞧见了他,然后符合某种特征,这才动手了的。”谢桥又道。   这二十岁的妇人今日已经被捉起来问了许多遍了。   妇人吓得脸都没血色了,一看就是个没本事杀人的。   不过谢桥说的也有道理。 第78章 睁眼说瞎话   谢桥怕谢平岗查得不够仔细。   想了想,又开始胡编乱造:“大哥,你也知道我跟着师父学过本事的,所以会看相。”   “你今日的愁苦都放脸上了,这应对的破解之法,就在于红颜方面,所以你大胆的往女子身上找,另外……”   谢桥伸出手来,一副掐算的模样。   过了片刻,谢桥道:“另外……这女子应该很香。”   “香?这也能算出来?!你诓谁呢!”谢平岗嗤笑了一声。   谢桥脸皮微微一红:“你查就是了!我算出的东西,没有不准的!”   “那你倒说说,除了香,还有什么?”谢平岗只觉得手痒,这若是谢平怀,敢这么胡说八道,他直接上手砸过去,哪里还会说这么多废话?   “眼下有痣。”谢桥厚着脸皮道。   “……”谢平岗眼皮一跳,“你还真敢说!”   谢桥也没法子。   若让她算,也是能的,但算命也是需要提供一定的“数据”,就像是做算术题一样,若所有的东西都是未知,那得到的结果自然也是未知的。   说白了,掐算也是一种概率以及逻辑方面的能力。   什么前提条件都没有,她不能空口白牙编出来啊?   “哥,你查试一试,我做妹妹的,还能害你不成?”说着,谢桥喘了两口气,“你看,我多说两句便累得很,若不是为了你的前途,又怎会如此辛苦?”   说完,谢桥开始猛咳。   半真半假。   病了这么多年,她深深了解病人是如何虚弱的,所以看上去是极为可怜。   果然,谢平岗被她咳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得,明儿我去查。”谢平岗皱着眉头,“就你这样的身体,还刑……”   说到这里,谢平岗收住了声音。   女子若有刑克的名头,不好。   所以从谢桥出生开始,便只说她身体弱,甚至反过来说是他们的爹命硬,怕养不活她。   实际上的情况,家里也只有他和他爹知道,即便是对卢氏,也不敢说的。   谢平岗叹了口气,挖井去了。   没多久,谢平岗又瞧见谢桥这院子外头有人鬼鬼祟祟的。   连忙捉了过来:“盯着小姐的院子做什么!?说,要不然将你卖了!”   刚才还有人在外头堵谢桥呢,必须要小心为上。   他现在怀疑,他这妹妹长得太过貌美,所以被坏人盯上了!   要不然怎么会有婆子偷偷摸摸的过来?明明早先他说过,谢家上下一干人等,除非有特别的吩咐,否则所有人不准靠近谢桥小院子的!   那婆子是直接被拎过来的。   手里攥着的小纸条一下子便掉了出来。   谢平岗拿起来一看。   只见上头写着:“谢半仙,百金求救命!请出门一叙!”   “百金?这什么谁?”谢平岗眉头皱着,“这谢半仙说的谁?你?你哪来这乌七八糟的名头?传出去还得了?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谢桥眼皮一跳。   “你也姓谢呀?”倔强的说了一声。   谢平岗真的是拿这个妹妹没法子,明显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可想着她身体不好,又不敢大声吼。、   只能窝囊道:“不是说这名头不好,只是早先和你提过的,接你回京是为了给你找个不怕克的好人家,京城这边的人家和咱们想法不一样,对女子尤其苛刻……总之,你得表现的和一般女子无异,咱才能骗到个能给你生孩子的。”   男人不重要,若是被克死了,那……也没法子。   他只要谢桥成功生下个孩子,到时候谢家会帮忙看顾。   将来,没了男人,她再去哪个道观庵堂清修的话,后续几十年也有后嗣供养,日子好过。 第79章 打了人   谢桥不着痕迹的白了谢平岗一眼。   自个儿不解风情,便以为别人都与他一样?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才来京城,怎么还有人给你传信呢?”谢平岗觉得自己已经很柔和了。   “不知道,不认识。”谢桥摇头装乖。   她本来就不认识啊!   百金求救命?倒是有钱的。   谢桥一脸真诚,不像说谎,谢平岗皱着眉头,半晌,道:“这几日我护送你去书院,我怀疑外头这是外头那些小贼写的,怕是瞧着你年纪小,又从外地才回来,必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丫头,所以才想用银子引你上钩。”   都怪谢家太穷了,京城官宦之家,人人都知道,他们家家底不丰厚。   也就难怪有些人觉得,谢桥这个大小姐也馊馊抠抠没银子花。   谢桥有些为难。   谢平岗护送她的话,那她就不能自己亲自去管理铺子的一干事宜了。   她要开的铺子比较特别,做的主要还是死人生意。   谢平岗这人……   脾气有些犟,若是知道,怕要生气。   不过……她这身体,却是也不适合管理一些杂事,本也是要找人帮忙的。   这些年在水月观,也认识不少人,管理个铺子也不难。   这么一想,谢桥便老实说道:“那以后就辛苦大哥了。”   “酸客气。”谢平岗摇了摇头。   “大哥当初怎么不去学堂?”谢桥突然又问道,“不论是文状元还是武状元,若是在书院正经进学过几年,不是会有更多的人脉优势吗?”   谢平岗今年二十岁,五六年前谢家就来了京城,那时候谢平岗也是可以去求学的,可这家伙却直接去考了武举,得了个武状元的名头。   可当朝武状元可不比文状元好做,前途也不明朗。   谢平岗脸上一红。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谢桥猜测了一下,然后问道:“莫非大哥你去试过?人家该不会没要你吧?”   “……”谢平岗觉得妹妹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一点秘密都没有。   “大哥没过基础入门考核?”谢桥皱了皱眉头。   不应该吧?   她这些年是没回家,可家里的事儿也知道的不少,谢平岗是读过书的。   “来京城后,与人打了一架,出了名,书院不要。”谢平岗别过了头,随口说了一句。   这事儿已经过了许久,如今恐怕许多人都忘了。   谢桥惊讶的看着他:“打了何人?”   “皇家书院里头一个先生,此人当初言语激烈,觉得我谢家人不配为官,只是我当时也不知他是个教书先生,若是知道……”   谢平岗犹豫了一下:“怕是打得更狠点。”   谢桥同情的看了谢平岗一眼,也深刻了解谢家当初的处境。   做土匪的确不对,然而人若有其他路走,又怎么会偏偏走绝路?   况且,当年她爹杀蛮子的时候,可没人说土匪不能出兵打仗,这仗都打完了,怎就不许谢家人得些奖赏了?   “打得好。”谢桥表示支持。   谢平岗一听,挺高兴。   一高兴,将刚才收到的小纸条撕了。   此刻外头还有人在等着,然而等到天黑也不见谢桥出来。   不仅如此,第二天一早,谢平岗竟护送着谢桥前往皇家书院! 第80章 认不得   皇家书院管理森严,外人是不能进入的,即便是东宫侍卫,没有太子手谕,也不能冒然闯入。   当然,想要见里头的学生也有法子。   只需与其先生说清楚来意,得先生许可便好。   可女子学堂这边,若是来客是男子,想要得见就没那么容易了。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   犹犹豫豫,磨蹭回去了。   “看这样子,那谢平岗怕是要一直守着谢半仙了,最近几日,恐怕咱们都不能近身……”   “不如……告知殿下吧……”其中一人为难道。   若是殿下亲自去请,便可在书院见到人了。   只是,身为殿下近身侍卫,竟还要殿下保护,这是犯了忌讳。   即便是殿下宽宏,往后秦智也不可能继续留在殿下身边了,否则其他想要争夺位置的人心生不服。   与小命相比……   周侍卫看了床上半死不活的秦智一眼,吐了口气,“我去说。”   秦智的情况,只与殿下说是病了。   殿下身边侍卫众多,少排他几天班便可以了。   总不好告诉殿下,秦智这小子不懂事儿,怀疑殿下的眼光,不相信谢半仙有本事,所以谢半仙在的时候,压根没将人家的话放心上吧?!   但现在……   周侍卫老老实实的到了赵玄璟的面前。   往地上一跪,然后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也怪属下当时没有好好督促,如今他这病……还挺严重,大夫也给看了,吃了药总是不好,路上也偷偷带着他找了个几个道士,都说他是沾了脏东西,符水喝了一肚子,更不见效。”周侍卫道。   赵玄璟看了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这一路,他全靠水月观的东西续命?”赵玄璟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谢半仙的师父给了十几张符纸,每隔一段时间便贴身让他戴一张,每次将符纸取出来的时候,那东西都烧糊了。”周蔚宗立即点了点头。   又将早先烧糊了的符纸取出来给赵玄璟瞧了瞧。   脑中想到了谢桥那张“虚弱”的脸。   皱了皱眉头,片刻,又有些想笑。   “今日孤正好要去皇家书院一趟,顺便请她一次,只是点不点头,孤不会做保。”赵玄璟沉静的声音缓缓说道。   周蔚宗愣了一下。   这么好说话……   不对劲啊?   但不管怎么说,殿下点头,那秦智这命就暂时还在。   内室里头,他换上了一声淡青色的长袍,袖子上绣着银色的竹叶镶边,腰系玉带,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的气质。   唯独那双眼睛,看上去漆黑留墨,寂然无光。   书院里头,谢桥身边正围堵着许多人。   “我们空谷院不养闲人的,你若是来混日子的,就去海棠院,那里清静!”   “你今日该不会还要只上一半的课就走?那以后考核你岂不是要拉我们空谷院的后腿?!”   “谢姑娘,我们也知道,你这般年纪才来求学对你有些为难,可你也不能为难我们,是不是?”   “……”   谢桥有些懵:“何意?”   “何意?你还说何意!?”有一个小姑娘叫的最欢实。   谢桥记得她,昨儿她就在旁边说自己的坏话,只是认不得。 第81章 贴补   这些人看上去很是着急,她才来,许是不懂这书院的规矩。   所以倒也不气,仔细问道:“这书院不是规定,课程可以自己选的吗?”   “是这样没错,只是……”方慕雪站了出来,吐了口气,解释道:“我们书院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各种类型的比试,所有人相互切磋,如此才能找到自己的不足……”   谢桥微微皱眉。   “慕雪姐,你和她解释也没用,难道她在不早退便不拉我们后腿了吗?”夏雅云哼了一声,“我们空谷院的人都是想去牡丹院的,有她在,恐怕别人以为我们都是草包!”   “雅云,昨儿先生的话你忘了?”方慕雪连忙说道。   昨儿她对谢桥也是有意见的。   但更多的是害怕,毕竟谢家的公子小姐们,挺有名的。   但仔细想想,先生说的也对,谢大人如今是官不是匪,而这谢姑娘……   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   即便不相交,也用不着恶言相向。   “我说的是实话,不能让她一个影响了我们所有人啊?”夏雅云很执着。   谢桥想了想。   过了一会儿,道:“贵姓?”   “夏!”夏雅云心头一梗。   “哦。”谢桥点了点头,“听你的意思,你是想去牡丹院的?”   “那当然,谁不想去?!”夏雅云又道。   “去牡丹院凭的不是自己的才学吗?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是说,有我在,你们所有人都进不了牡丹院了?”谢桥又道。   那叫慕雪的姑娘,说话倒是挺柔和的,意思只是说,学子之间会有些交流,但似乎也不是强制性的,只是别人都去,唯独她不去,的确有些不合适。   她也懂。   但这夏雅云的话就有些不顺耳了。   “谢姑娘……”方慕雪为难的看了二人一眼,又道:“其实……是这样的,几个院子相互讨教的时候,是有评级的。”   “评优多的院子,每个月会有些奖励。”又补了一句。   这话一说,谢桥愣了:“奖励?这小册子上没说……”   这徐先生有些坑人呀?   看她这呆愣一下的样子,方慕雪忍不住一笑:“是没写的。奖励很丰厚。”   “谢姑娘也知道,书院的束脩其实挺高的,其他地方也样样要银子,另外书院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每两个月,每个院子的学子都要出去施粥做善一次,大家都会相互比一比,谁做善事的银钱多,而这银钱,就是从平时的比试里头赚来的。”   书院的规矩多的很。   比如在这里,哪怕是皇子皇女,也不能以身份欺压。   若是谁敢嚷嚷着,我是“某某”家的千金,那必然是要被赶出去的。   另外,若是在书院里没赚取到足够做善事的银子,那就要记账,然后家中贴补。   家里头也不会缺这点银子。   可问题是,京中攀比风甚重!   若谁家贴补了做善事的银钱,那这家的孩子……肯定不好说亲了!   没法子,大家伙都只能拼命完成要求。   如今谢桥来了……   的确是可能让她们的难度加大的。 第82章 银豆子   谢桥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皇家书院的花样还挺多。   “从前没听过这些,这位姑娘,可否与我细细说说?”谢桥语气柔柔的,看着方慕雪道。   “你一点都不了解?”方慕雪有些惊讶。   皇家书院的规矩,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我来京城不久。”谢桥看上去不急不缓。   “不可能,我看你就是装傻吧?你都来了书院,怎么可能对里头的规矩一点都不清楚呢?”夏雅云一点都不信。   京城这边,三家大书院呢,专门来这皇家书院的,可不只是真为了求学!   尤其是女子,主要还是为了这皇家书院严格的好名声!   想当初她来书院的时候,可是将里头所有规矩都琢磨个透,生怕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谢桥也很无奈。   “我只是听闻书院藏书阁有不少孤本,想来见识一番。”谢桥简单说道。   这话一说,大家伙看着谢桥的眼神有些诡异。   “你……可能打错主意了。”方慕雪摇了摇头,“咱们书院的书,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   “怎么说?”谢桥眉头微蹙。   “那些都是孤本珍本,若是人人都能看,这书籍恐怕早就被翻烂了。”方慕雪叹了口气。   谢桥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   “普通学子进去,只能去几个小书房,真正的藏书楼每月只会让几个人进去一观,你若想去,要有足够的金疙瘩或是银疙瘩才行。”   说着,方慕雪拿出一个小荷包,将里头的小疙瘩倒了出来。   谢桥看了看。   金银两色,圆圆滚滚,上头还有些简单的纹路。   “就是这个了,十个银豆子加起来是一两,书院里头的笔墨纸砚虽然可以自己准备,但每次呈给先生的课业都要用盖了章的纸才可以,否则一律作废,这纸是要用银豆子买的,另外我们每日的茶点都要银豆子,而这金豆子,主要就是用在藏书阁的。”   方慕雪挺有耐心。   谢桥却差点吐血了。   她……身体不好,不想劳心劳力。   只想来养养身体,偶尔去藏书阁看看书而已,可现在瞧瞧……看不了了?   谢桥皱着眉头。   方慕雪觉得这谢姑娘挺可怜的。   这般年纪才来求学,肯定跟不上学业,至于她说的想看书的话……   没人当真。   “这法子……从书院建造的时候就开始了吗?”谢桥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是啊,一直都这样。”方慕雪点点头。   谢桥吐了口气。   “谢姑娘,我们其实也是为了你好,每个牡丹院和空谷院的要求都特别高,花费也高,海棠院就不一样了,里头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善款要求也低,平日里只要乖巧一些,想要赚到不难的。”方慕雪又道。   谢桥微微挑眉。   “慕雪姐姐你就是太温柔了!谢桥,我们都不欢迎你!你妹妹不是在海棠院吗?你去与她一处吧!”   “不去。”谢桥摇头。   “你说什么?!你这个人听不懂人话吗?!”夏雅云气道。   “我说不去,夏姑娘自己听不懂人话便觉得别人耳朵也不好使?”谢桥克制着声音,没显得太急。   她身体不好,轻易不发怒。   但这会儿,却也着实有些厌烦这个夏雅云。 第83章 心生郁结   谢桥语气坚定甚至有几分戏谑。   “这善款想必是安排在每个人身上的,除非我自己完不成,否则不可能让你们担着,可对?”谢桥缓了缓,心情淡下几分,慢慢说道。   “是这样,但你……”方慕雪也有些尴尬,“只是这善款不少,距离下一次筹款只剩下一个月,我们空谷院,每个人都要准备五百个银豆子。”   五百个?   确实不少。   这些人说了,也是能用银子买银豆子的,但想来这书院既然用这种规矩,那家中若是补贴,恐怕耗费的银钱可比这些银豆子本身的价值多多了。   当然,主要还是名声上会不太好。   若是自己不给银豆子,也不让家中补贴,才会将份额安排到其他学生的头上,又或者,是影响空谷院的总体考核。   “多谢姑娘提醒,我会自己想法子。”谢桥道。   “呵,说的简单,可别最后还要家里帮忙吧?我们空谷院若是出个靠家里才能做善事的人,我们大家伙都不用见人了!”夏雅云故意道。   “我既说要想法子,便会做到,就不用夏姑娘指手画脚、多管闲事了。”谢桥冷言一句。   “那你要是做不到呢!?”夏雅云却没准备放过谢桥。   还不等谢桥说话,夏雅云便自顾开口:“你要是没凑到银豆子,就从我们空谷院滚出去如何?!管你是去琼花院还是海棠院,总之我们这里,不适合你!”   谢桥微微低头,一手搓着手腕上的小铃铛。   “空谷院学生的才学如何我不知道,但看夏姑娘的行事作风,我倒是能肯定,赞同夏姑娘的诸位德行并不怎么样。”谢桥说着,讽刺的笑了笑,“若我真做不到这空谷院的要求,不用各位催促,我自会去合适的地方,只是……”   “夏姑娘,我觉得你的品性拉低了整个空谷院的水平,若我筹到了,请你滚出去,可否?”谢桥微微一笑。   她语气太过和气,就像是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   其实今日,还有些人在期待着看着谢桥气急败坏的样子。   毕竟谢家土匪出身,在一些人眼里,粗鄙粗陋。   高贵的血脉,俯视着庸俗的异类。   然而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谢桥表现的太过于镇定。   不惧、不怒、不惊、不怕。   表情就像是聊家常一样简单,甚至缓缓的声音好似柔风细语,简直让人心中生出浓重的罪恶以及自卑。   土匪家的姑娘,竟能生的如此身不沾尘,简直讽刺的让人抬不起头。   夏雅云气得脸红。   她自己也知道,这么做有些咄咄逼人,可她就是讨厌谢家人。   尤其还是谢平岗一母同胞的妹妹!   谁让谢平岗欺负她董姐姐?!   见无人说话,谢桥忍不住笑了。   “原来竟是一群人欺负我一个?那不如,我还是去找先生评评理吧,总要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才行的,否则……我怕自己心生郁结,活得难受。”谢桥笑了笑,然后起身。   “好!”她身子才动,夏雅云便气哼哼道:“我就不信你能赚到善款!”   除了善款,还有平日里的吃喝用度呢!   她们可都是从十来岁便到书院的,所以身上才会有积蓄,谢桥一个新来的,能做到?! 第84章 饿肚子   夏雅云一说话,谢桥微微一笑。   挺好。   过了一会儿,上课。   这学堂里头,气氛其实还有些诡异,吕老先生不可能没看出来,却装作没看见一样。   不管不问。   谢桥琢磨着,这皇家书院的育人方式应该是压迫式的放养。   从不让带丫鬟小厮以及这金银豆子的制度便能看出来了。   “如果你想赚豆子,不能不参加其他课的……”吕老先生的课程一结束,突然有人在身后轻轻拽了谢桥一下,压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谢桥回头一看,有些惊讶。   那姑娘低下了头:“五百豆子,很难在一个月内赚到,你可能会输。”   “你也说了,只是可能而已。”谢桥淡淡的,然后顺了顺自己的胸口,调息静气。   那姑娘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如果你想赚豆子,可以抄书、绣花或是替先生算账……只是,先生要求高,达不到标准的话是没有豆子的,若是弄坏了先生的东西,还要赔。”这小姑娘又道。   小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和她差不多大。   不过个头比较矮小,看上去娇小玲珑的。   “谢谢,你是……”   “我叫秦琉。”小姑娘脸色微红,说了一句,然后转头,一溜烟跑了。   谢桥有些呆滞。   跑什么?   她今儿也不早退,是要在这书院用餐的,正想着自个儿一个人吃饭不香呢……   谢桥微微叹了口气。   读书好难,又是想道观的一天。   这书院里头,有八大膳房,定位也是乾坤日月、甲乙丙丁,分开的。   里头和前世的食堂差不多,只是因照顾的是一群公子小姐们,所以里头的东西看上去十分美味,花样也多。   每个膳房里头,也分为两个区域,男子女子各占一边。   谢桥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果然,到了膳房一看,所有菜色,用的都是金豆子和银豆子!   而这金豆子才能买到的菜……竟然是御赐膳食?!   谢桥眼皮跳了跳。   作为空谷院的学子,谢桥腰间是挂着一个香囊的,那香囊上画的,便是兰花。   想来,海棠院作为新生小孩子,应该会有些特殊对待,不至于让她们一来就饿肚子的。   问题是现在,她一个银豆子都没有。   饿得有些虚。   谢桥摸了摸怀里的银票,万万没想到,有一日竟有钱没处花。   “姐姐。”谢桥正准备走,有个怯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回头一看,眼神瞬间亮了亮:“溪儿?”   “怎么、不吃饭?”谢溪皱着眉头,指着那边的膳食,又看了看她的肚子。   谢桥尴尬的笑了笑:“只是看看,回家才吃也是一样的。”   谢溪站在那里,怔了好一会儿,又拽着谢桥不撒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了好一会儿,攥着手打开,里头有五个银豆豆:“给你。”   谢桥惊讶的看着她。   从前她在信中得知,谢溪略有些痴傻,不爱说话,爱攒银子。   可如今瞧着……不那样啊?   若是痴傻,又是如何看出她饿肚子的?   谢桥很少主动去看小孩子的面相,因为小孩子骨骼未成,面相易变,性格未定,看了也不准,将来都是能改的。   谢溪也才十二,如今还是略有些圆滚滚的脸,她不想猜测她的人生。   而此刻,谢桥心头一暖。   这是她妹妹呀? 第85章 稀世珍宝   谢桥目光柔柔,冲着谢溪笑了笑。   只瞧着谢溪瞬间埋下头颅,声音小小的:“要还的……十个。”   “……”谢桥眼皮一跳。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银子……也行。”谢溪又补了一句。   谢桥心中瞬间凉飕飕的,本以为这妹妹是个暖和的小棉袄,没想到,有点漏风。   “好,肯定还。”谢桥无奈,“听说这银豆子很难赚,你手头可松快?”   “不难的呀?”谢溪抬头看她,目光不解。   谢桥愣了愣,这空谷院的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因此连忙问道:“你这些银豆子都是怎么赚的?”   谢溪想了想,目色纯净:“我跑腿、买东西、磨墨、给桌椅擦擦灰就能赚到了。”   谢溪这么一说,谢桥听明白了。   这书院的银豆子,一般都是依靠课程来赚的,比如女红课,绣出帕子应该会由书院卖出,然后折合成银豆子奖励学子们,再比如普通的书画课,若是表现好,那画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不错的,转手由外头的书肆卖出去,外头也会有不少人买。   可以说,这书院承担了一部分的奖励费用,但大多数银豆子,都是学子们自己的劳动所得。   而谢溪……   她这赚银豆子的法子,却是有些问题的。   很显然,她做的事儿……略有些不合身份。   书院没有丫鬟,所以肯定有不少刚来书院的小姑娘不习惯,她们在其他课程上能赚到银豆子,再用这银豆子,雇佣谢溪干活……   谢溪毕竟也是官员之女,这样的赚钱法子,怕会被别人嗤笑。   这背后,也不知会有多少人,笑话谢家不会教孩子。   只不过……   谢桥见她目光纯净,也不忍心斥责。   而且,这银豆子的确是谢溪堂堂正正的赚来的,这方面来说,没什么见不得人。   想了想,谢桥笑着说道:“溪儿真能干,这银豆子我借一天,明日便会想法子还给你。”   “好。”确定谢桥会换还钱,谢溪显然十分高兴。   五个银豆子,能买的东西其实还是很多的,只要她不挑嘴。   一份点心,一份肉羹,再来一份水果,竟还剩两个。   “殿下,那是谢半仙?”周侍卫觉得自己认错了人,“瞧着混得不怎么样啊……”   想想这姑娘,都能在半夜三更挖尸骨,从殿下手里赚去了二百多两,这会儿竟然穷得连个银豆子都舍不得花?   他还以为,这谢半仙来了书院之后,肯定也是个能赚银子的主呢!   赵玄璟远远看着,毕竟那便是女子膳房,中间有纱幔隔着,不好靠近。   只见谢桥小心翼翼的收起了两个银豆子,看上去十分郑重。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放入怀中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此处是书院,称呼上注意些。”赵玄璟说了一声,然后笑着道:“你去看看她那书院下午的课程是什么。”   周侍卫立即去做。   倒也不难打听。   “今日下午,有剑道以及骑术课程。”周侍卫道。   赵玄璟闻言,眉头一拧,眉目沉沉。   而周蔚宗内心已经忍不住怀疑起来了!   剑道?   谢半仙?   他想象不出谢桥拿着一柄长剑比划的模样! 第86章 比试   谢桥那身板,说晕就晕,早先他是见识过的。   他甚至可以想象,这姑娘瞧见那泛着寒光的剑,白眼一翻直接挺过去的可怜样。   周蔚宗都忍不住觉得揪心。   微微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   只见他一脸镇定,好似没感觉又什么不妥一般,这接受能力果然惊人。   “书院今日当值的太医是谁?让他备着点……”赵玄璟顿了顿,又想了一下,“你去宫中,弄些上好的药过来,护心护气的,治疗外伤的……”   谢桥是在半个时辰后知道下午的课程的。   皱着眉头,一脸凝重。   剑道啊……   她不会啊!?   不过……   应该和斩妖除魔的时候用的得法剑差不多吧?   她也是有个随身法剑的,不过师父给她的那柄箭略沉,放在水月观没带出来,竹箱里,只放了几把大小不一的桃木剑。   剑的意义有些独特,所以她早先穿的那些道袍上也有两条剑形飘带,叫慧剑,代表着断烦恼、断色欲、绝贪嗔。   在练剑的觉悟上,谢桥觉得自己是足的。   总好过骑射,那个她真做不到。   就她这身板,真上了马,魂儿都能被颠出去。   可这两种课程都得上,每个是半个时辰。   谢桥很是头疼,幽幽的叹了口气。   见谢桥一脸为难,空谷院中,有好几个幸灾乐祸的。   “没见识的山中土匪,就算学武,平日用的也都是大菜刀吧?!”有人偷偷摸摸的笑着。   书院有专门的武场。   很大,场地在一起,里头还有不少男子,只不过相隔较远,并无交流。   谢桥跟着别人一起来了这武场。   本来还挺紧张的心情,在看到那一排兵器架上的剑,瞬间放松了下来。   剑身无刃,略轻,上头还有剑穗,一看便是耍文剑,并非打打杀杀的那种。   每人挑了一把,谢桥也拿一把在手中,仔细瞧了瞧,发现这剑刃不仅没开,而且刃上还抹了一层蜡,很显然是怕小姑娘们伤到自己。   剑道师父是个女子。   练武的时候,难免会有些肢体接触,若是男子会有不少麻烦。   “今日来一场比试。”先生一出面,开口便是惊人的话,“比得便是前几日教你们的望月舞,想要参加的自己站出来,不想参加的可以坐着观战,头名彩头丰厚,诸位要努力。”   说着,让人抬出了奖励品。   谢桥看了过去。   一小碟的银豆子还有一套头面。   谢桥对那头面不感兴趣,然而瞧着那银豆子,却觉得眼热。   这一小碟,没有八十也有五十个了吧?   只是望月舞,她是一点都不懂。   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没动。   “先生,那望月舞才学了几日,我们都还没练会呢……”   “是啊是啊,还是考上个月学的紫霞舞吧,那个咱们熟多了,也保证不会出错的!”   小姑娘们一个个有些焦躁了。   “已经给了你们几日,若是还不会,那便是在家没有好生练习,今日就比这个,对了,听闻殿下一会儿会来武场巡视,你们都精神些,若是表现的太差,也给书院丢人。”先生又道。   此话一说,小姑娘们眼神都亮了起来。 第87章 福祸   一个个看着先生的目光都充满了急切。   “先生,您说的……是哪个殿下?莫不是四殿下?”有人开口问道。   先生闻言轻皱着眉头:“是太子殿下。”   声音一落,谢桥便听到这些小姑娘发出了轻微叹气声,竟然是有些失落?   这太子殿下还不如那位四殿下讨人喜欢?   谢桥觉得挺稀奇,只是她向来不爱操心这些闲事儿,也没开口询问。   “原来是太子殿下,咱们剑舞的再漂亮又怎么样?难道还要指望殿下欣赏咱们么?万一真被殿下看上,那可是祸不是福,有什么好高兴的。”人群里头,有个心直口快的小姑娘说道。   “你小声点,那可是太子,传出去脑袋还要不要了?万一真被殿下听到,全家都得遭殃!”旁边的人压低着声音提醒。   那小姑娘一听,也低着头,搓了搓脚,哼了一声。   “你不喜欢殿下,有的是人喜欢呢!再说了,殿下又不是真的来看我们的。”   嘀嘀咕咕的声音还不止一处。   有人嫌弃这太子殿下,但也有人保持着开心的样子。   “听闻太子破了一桩大案,最近我爹愁得头发都秃了,好些人都要恨死他了,等再过些时日,殿下呈上的东西被查清楚,刑场那边怕是要被血水淹了。”   “这么大的案子?”   “可不是么,牵扯了好多人呢,反正这次殿下是又立了大功,又得罪了好多人。”   她们都是官宦家的千金,有些事情还是知道一二的。   这会儿谈论的兴致冲冲。   不过也只是私下说说,可不敢大声交谈。   谢桥也是离得近,这才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一些词,自己串联了起来。   “好了,想要报名的人站到右边。”剑道先生扫了众人一眼,开口说道。   不知为何,谢桥总觉得这先生似乎瞥了她一眼。   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谢桥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并没准备试试。   虽然现在精力还算不错,可每回耍剑之后,都要喘上好一会儿,浑身都难受!   “谢桥,你不是要自己攒到做善款的银豆子吗?如今这么多银豆子摆在这儿,你都不要争一争?”夏雅云又冒了出来。   “我没学过望月舞。”谢桥也不害臊,坦荡的说道。   “我看你是什么都没学过吧?”夏雅云嗤笑了一声,“谢桥,我可真是为你好,我们空谷院课程繁多,除了剑道还有别的呢,你各个都没学过,以后站在我们中间,不就是金子里头混进了个烂木头?!”   说完,夏雅云还有她身边的几个小姑娘都忍不住笑了笑。   “雅云,不能这么说谢姑娘。”方慕雪皱了皱眉头,“女子学剑的本就不多。”   “我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我没错,德不配位,就该将这位置让出来!”夏雅云执着道。   谢桥此刻突然明白老头为什么非要她下山了。   她在山上那些年,学得不悲不喜,像个入定的老人。   而这山下,却有夏雅云这样的……讨厌鬼。   喋喋不休,一直在努力触动她的道心。   这是考验。 第88章 报名   谢桥轻轻吐了口气。   她忍,忍过了,她便是心怀天下、宽怀无比的高人!   谢桥微微低头。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就像是我家里那些不懂事的小丫鬟,明明是奴才的命,却非宵想做主子,就算做上了又如何?天生的低贱,改不了!”   谢桥眼皮一跳。   她这道心怕是要毁。   因为……   竟是忍不了!   “也不知哪股怪风吹得一股臭味熏天而来。”谢桥抬头,慢条斯理的开了口,“何为低贱?在我看来,口生是非为贱,心中存恶为贱,讥谤毁善、贪婪奸妒是大贱,我自问一个不占,夏姑娘,你觉得自己,占几分贱?”   “你也不必承认,贱不贱的,我有眼睛看。”谢桥又道。   说完,她抬脚,向右边走了过去。   站在报名的那一堆人里头,然后看着先生道:“先生,我从前没看过望月舞,但既然要比,自是人多热闹,还请先生教我一回,我也好现学现卖。”   先生愣了一下:“你要报名?”   “是的,也省得有些低贱之人总以恶意揣测于我,她们若在心里想想是无伤大雅,可总是肆意生事,让我心烦。”   “我这一心烦,便觉得气堵。”   “一气堵,就觉得呼吸不畅,想晕,我自幼身体不好,若真晕在这里,有个好歹,也是夏姑娘的不是了。”   在座的人都有些震惊了。   这谢桥的口才真的是……   毒、毒得让人发指!   也没说几句话,可那些话弯弯绕绕、文绉绉的,竟能堵得人不知道怎么回!   若真大骂回去,反而还更落了下乘。   夏雅云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双目喷火,眼堂赤红,好似有炎炎烈火喷出一般。   而谢桥,清瘦的身子站在那里,竟有几分铮铮骨气不屑自污的清高之感,偏又不似那皑皑白雪冰冷不近人情,更似昭辉朗月,光彩照人。   她神清气定,如日东升。   她是谢半仙。   半仙什么样,她心中有数,既能教会师父装模作样,对自个儿的形象管理,自然是万般自信的。   先生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既然……你也要参加,那也行,等所有人准备好,我会再给你们演示一次,只此一次,你们自己要对照自己的不足,比试的时候,我会一视同仁。”   谢桥点了点头。   夏雅云攥了攥拳头,往右边站了站,气哼哼的。   “以为自己是天才吗!看一次就能学会!?说什么大话!”夏雅云咬牙切齿。   其他人这会儿都老实不说话了。   毕竟这谢桥嘴毒,万一像夏雅云一样被骂一顿,那真是丢人死了。   见没人附和,夏雅云心里更郁闷了。   就等着谢桥出丑。   没一会儿,先生展示一遍望月舞。   这剑舞有长剑和短剑之分,空谷院这边主要用长剑,剑穗也长,晃来晃去会好看许多。   望月舞有飞天之态,手中长剑闪着寒光,冰冷晃目。   谢桥看的仔细,将先生的每一个动作都仔仔细细的刻在脑中。   这一手划剑而过,好似取符,身体转着圈,剑打着弯,像是在凭空画符,剑箭指天,如同取气,收剑好似在焚符…… 第89章 彩头   看到这剑舞的激烈之处,谢桥便觉得就像是自己镇压怨魂的样子。   差不多嘛……   这代天行化,布令宣威,全凭三尺法剑,若连手里的剑都控制不了,小鬼早就将她吃了。   谢桥武力值不行,跟着莫凌子学的是十三剑,代表的是八卦加五行。   可这五行八卦可化出万物,所以此刻,先生的一举一动,就如同一个大圆盘,动起来的时候还特别的有规律。   谢桥从前练的是活人剑,不带杀招也不激烈的那种。   好在这望月舞也“不是”特别复杂。   “好了,你们自己练一会儿,一刻钟之后,比试开始。”先生又看了谢桥一眼,然后暂时离开。   其他人多是聚在一起,研究自己不擅长的地方。   谢桥则在心中推演着刚才先生的跳舞的过程。   她就这一点体力,不想浪费。   能不动的时候,就站着。   “你们看她,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儿,现在肯定是傻眼了!”夏雅云总算觉得这心里高兴了。   瞧瞧那傻样,还想跳望月舞?   美得她!   一刻钟之后,来了不少人。   除了空谷院的剑道先生之外,似乎还有其他先生,另外还有……   谢桥目光从那男人脸上扫过,然后一脸平静。   “殿下既然路过,便顺便看看这些小丫头的剑练的如何?若是觉得不错,他们这剑舞也算是没白练了。”先生略有几分谄媚的说了一句。   赵玄璟目光从谢桥身上一划而过。   “站出来的都是参加的人?”他随口问了一句。   “正是。”先生道。   赵玄璟微微怔了怔,随后,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左手从怀里一掏,拿出了一块白玉,往放着银豆子和头面的桌子上一扔,言简意赅道:“彩头。”   众人心头一窒。   这块玉……   “殿下给的这玉可是院长早先送的那几块中的一个?”先生也愣了。   “嗯。”赵玄璟只哼了一声。   先生沉默了一下,然后看着大家伙,似乎是怕其中有人不懂这块玉的重要性,便又道:“此玉一共有十块,院长送了其中三块给殿下,只要拿着这玉,可在这书院任选一人为师或是去藏书楼里选一样东西。”   这么一说,谢桥明白了。   先生说的拜师指的是真正的弟子。   这皇家书院里头,厉害的大家有许多,只要能拜入其中一个,那便和多个亲爹差不多。   师父背后的人脉以及师父的才学甚至名声,都能惠及弟子。   再说那藏书楼,里头有些孤本珍本价值连城,千金难买。   可以拿走……   谢桥挺意动,看完之后卖掉,能赚不少钱。   “好了,诸位开始吧,我抽到名字的上前来。”先生又道。   说完,这先生开始抽名字。   “华丽容,第一个。”   “……”   几个先生以及太子都设了座,旁边还有人遮着伞,生怕他们被晒到一样,甚至没一会儿功夫,点心都送到了。   谢桥中午吃的不算多,看着略有些馋。   而且……   她是站着的。   站多了,会脚软。   越想越累,小脸白乎乎的,其实对于她来说,此刻还算是十分坚强,身体力量也才用了一丁点,可瞧见谢桥的人却觉得……   她怕是要晕。 第90章 心悦   谢桥这会儿真不是故意柔弱,天生体质,难以遮掩。   白嫩嫩的脸蛋被这下午的骄阳晒得更虚。   若是坐着晒,谢桥此刻应该还会感觉挺舒服。   下午的阳气也挺足。   “给其他人看座。”赵玄璟突然开了口,看了面前这些点心一眼,又补了一句,“点心也拿过去吧。”   此话一出,旁边的先生都觉得……有些玄乎。   “殿下今日怎么……如此……”宽厚?   “你是觉得以往孤为人不够温和?还是觉得从前孤有欺压学子了?”赵玄璟冷冷的问道。   谢桥听着这声音,觉得这男人好似变了个性子一样。   早先在石舫镇附近的时候,这人的态度似乎没这么冷淡,甚至还挺有人情味的。   “没有。”旁边的先生眼皮一跳,“殿下对院中学子一向十分关照,这事儿大家都知道的。”   此话说完,几个先生内心都忍不住“呵”笑了一声。   关照?   是,他对皇家书院里的学子那真是与众不同的!   当朝太子,自幼早慧,天资聪颖,天子倍加宠爱,只是太子命运多舛,常生意外,因为在这书院的时候,意外比较少,所以太子很少住在东宫,这书院几乎就是他的另一个宅邸!   如此,倒也安稳长到了十二岁。   十二岁之前,太子殿下也是温和厚道之人。   可那一日,皇家狩猎,竟都不知从哪里冲出了一只猛虎,太子年幼,却反应很快,右臂筋脉被毁,得了个护驾的名头。   那右手平日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然而却不能拿重物了。   不仅如此,就是拿笔,也会抖。   实实在在的一个废人。   自此以后,太子便有几分阴晴不定,从前要好的先生,多也在他这里吃了闭门羹。   这书院里头,挨过太子打的人不少。   早先太子也没少看学子们表现,但可从来没有心疼过底下乌央央站着的人。   不仅如此,每次评分,能合格的,少得很,大多都是:蠢、愚笨、庸俗、尚可、凑合等词……   虽然说的是实话,可这些话却伤及别人颜面。   碍于身份,又不敢生怨。   先生们一个个心里都在胡思乱想。   莫不是这空谷院里头,有太子殿下心悦的小姑娘?   这么一想,一个个又在心中连忙摇头否认,殿下十三岁起,皇上便做主为其选妃,无一能成。   皇上疼爱这个儿子,这些小事儿,都听他的。   一个废了手臂的太子,本该早早被废的,可早些年上表废太子的,坟头都凉了。   先生们又一想。   最近……太子办成了一桩大事儿,许是心情好。   没错。   如此,几个先生反而还吐了口气。   武场里头,有专门架起的台子,这会儿已经有好几个小姑娘展示完了。   每一次展示,谢桥都能完善一下记住的那些招式。   “下一个,夏雅云。”先生毫无喜怒,按部就班的说道。   夏雅云微微抬着下巴,好似脚踏星云,上去之前,还给了谢桥一个白眼。   上去之后,手拿长剑,挥洒起来。   动作倒也流畅,中间略有几处卡顿,与前头几个相比,这个表现算是中上。 第91章 君子剑   空谷院的小姑娘们学这望月舞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即便夏雅云的表现不是十分完美,却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就连先生都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夏雅云一番表现之后,几位先生都给了评分。   这评分是三等九分制。   上中下三个等,每个等级里头,再细分一个三个级,如此便形成了: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个等级。   由几个先生共同评分,结果一般不会相差太大。   若是真的十分有争议,便取其中。   先生已经将众人学习望月舞的时间告知,所以此次评分,应该会宽和许多。   谢桥琢磨着,夏雅云这表现,即便得不到上等,也是中等上级。   “谢桥,你最多就是个下等!”从上头下来之后,夏雅云冲着谢桥低声说了一句。   谢桥还没说话,却听几个先生坐的位置传来问声:“为何窃窃私语?”   夏雅云听到声音,身体一崩。   赵玄璟目光如炬:“先生在场,你偷偷摸摸说了什么?”   几个先生听到太子这话,眼皮一跳。   太子果然还是以前的太子。   小姑娘们凑在一起,难免有相互打气的,说上两句话也没什么呀?   “她说我是个下等。”谢桥一脸坦白的说道。   夏雅云脸色瞬间变了,慌张说道:“我、我只是告诉她这舞不是一日就能学会的,她今日只看了这几眼,考核肯定不好,指不定会是下等……”   “孤见你似乎只说了几个字而已,神情凶猛,并不似存有善意。”赵玄璟目光沉沉,似笑非笑的冷说了一句。   夏雅云身体一抖。   不少小姑娘都同情的看着她。   若是四殿下,即便是发现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也不会当面质问的。   偏偏是太子殿下……   雅云的运气着实不好。   “殿下,这个小姑娘年轻气盛,说错了话,还望殿下原谅。”先生立即道。   在这书院之中,不兴跪礼,先生也只是弯腰拱手,看上去诚意满满。   “这错话并非对孤所说,原不原谅与孤无关,只是孤不喜她这隐瞒说谎的态度,她刚才得了几等?”   “上等下级。”先生看了看其他先生的评价,然后道。   谢桥微微挑眉,没想到先生们这评价如此宽松。   如此都能得第三等次?   “剑乃君子所佩,如此行径,品性有瑕,这评级应当改一改。”赵玄璟又道。   谢桥慢悠悠的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不错。   剑为百兵之君,有优雅之姿,夏雅云……她这方面着实不行。   而此刻,夏雅云的眼睛已经红了。   太子的话,她却不敢反驳,皇上溺爱太子,太子也一向爱欺人,只要太子说的话有几分歪理,那结果便不会被改变。   几位先生叹了口气,其中一人看着谢桥问道:“这位姑娘,你觉得,这夏姑娘的评分,是否该降?”   若只是降等级倒不要紧的。   可这每一次等级都会被记录,而记录的时候,肯定也会将夏雅云私下挑衅的事情记下来。   而且,被太子当众点破,这名声恐怕要糟糕一阵子。 第92章 九字真言   谢桥被人盯着,也不害怕。   “评级不是我的责任,要不要降也不该由我一个学生来指指点点,先生们自己看着办便是。”谢桥缓缓说道。   想将锅推倒她的头上?   那不能够的。   若她点头说降,那回头外人提到此事,便都会觉得是她狗仗人势欺负了夏雅云。   若她摇头说不降,那就是打了太子的脸。   她又不蠢,这球她不接。   谢桥说完,给自己顺了顺气,然后小口小口的喝了口茶水。   那样子,就像是被吓到之后,忍不住压压惊一般。   “殿下,您觉得,她应该得几等?”教谢桥剑道的祝先生开口问道。   “便从几个评分里头选个最低的,再减一级便可了。”赵玄璟气定神闲,随口一说。   祝先生将几个先生的评分再过一遍。   评分最高的是上中,最低的是中中,差别有些大。   而评五等中中的先生是出了名的严苛,恐怕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些小姑娘学这望月舞的时间,完全是按照真实水平来评级的。   若是再减一级那就是中下了。   这成绩,已经略差了点。   不过也是这丫头不懂事,太子还在场,竟窃窃私语,丢了德行,挨罚也是应该的。   祝先生将分数改了改。   然后继续抽取下一个比试的人。   有了前车之鉴,小姑娘们都越发的安静与紧张,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尽力的完成要求。   一时之间,这表现竟都上升了一个层次。   “下一个,谢桥。”祝先生开口,似乎怕几个先生被前头那些十分优秀的学生带偏了,便又补了一句,“谢姑娘才来书院,这望月舞今日才观摩了几遍。”   赵玄璟闷声不语。   看那神态,好似不认识谢桥一般。   谢桥慢悠悠的起身,理了理衣服,然后款款走上去。   她虽不至于弱柳扶风一般柔弱,但一瞧就是个体质不怎样的孩子,先生们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瞧那纤细的手腕,真能甩出剑花来?   可别将自个儿掰折了。   谢桥拿起剑。   起势。   她身上穿着书院里的服饰,腰间带子闪着流光错落。   登时,手中握芒星,脚下踏仙履。   这剑如游龙一般在她手中飞来洒去,身上一股淡淡清香随风散出,风姿飘逸,风采异常,一瞬间,竟如同瞧见了清风明月,脱俗至极。   殊不知,谢桥心里一直在默念……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字真言。   最后……   收!   差点喊出声。   谢桥一脸认真,在震惊的目光中,收势。   吐口气。   累。   冲着先生们晕乎乎的行了个礼,然后麻木的走了下去,连忙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周边安静至极。   夏雅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这望月舞是近三个月几个先生联合一起编的,编完之后,牡丹院那边先学了去,上次切磋的时候,大展风采。   然后这望月舞就在书院出名了。   即便要学,几天时间也根本学不会啊?!   可她跳的……   哪怕是夏雅云,都不得不承认,谢桥跳的比她好,那手中的剑特别的有气势,略有几处与原本不一样的地方,可改动的丝毫不突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跳的不比先生差! 第93章 高兴的晕了   谢桥不懂自己的舞姿是否优美,她只知道,倘若刚才周边有些怨魂阴灵,那肯定会被她通通收起来。   只可惜,表演了半天,一点好事儿没办到。   而且,她借用了跳舞的空隙收魂,看着挺不错,实际上,很多动作中看不中用,略微麻烦了点。   她这身体,还是越简单越好些。   谢桥气息不稳,平复了好一会儿,但是还是觉得头脑嗡嗡的。   几位先生已经评好分了。   祝先生似乎也是有意想要她多看多学一会儿,本就将她放到最后抽取的,所以她之后,也不剩几个人。   这会儿,在她的表演之后,那几个人的表现也都有些力不从心。   所有人结束之后,祝先生公布结果。   每个人的评分都被念了出来。   “华丽容,中中。”   “徐英,中上。”   “秦琉,上下。”   “方慕雪……上下,夏雅云……”   “……”   “谢桥……”读到谢桥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抬起了头,内心紧张。   她们有眼睛能看,自然知道谢桥这次的表现和她们所想的根本不一样,评级很有可能是最高的……   “上上。”祝先生果然说道,“本次比试的头名。”   这结果一出,不少人都叹了口气。   有些不甘心,但又很无奈,因为她们自问自个儿的表现确实比不过谢桥。   谢桥还有些懵,灌了一口茶水。   “谢桥,这是你的奖励,过来领吧。”祝先生声音特别温柔。   这可是好苗子啊,就是太瘦弱了点,也不知能不能练的稍微结实些。   谢桥听到声音,白着脸站了起来,眼里皆是那一小碗银豆子。   向前走。   “咚”——   走了几步,谢桥眼前一晃,整个人直接砸了下去,晕倒在地。   赵玄璟瞬间起身,脚步下意识的便要跨过去,突想起不妥,这才道:“祝先生,还不快快将人带下去叫太医?”   祝先生也有些懵。   这……好好的怎么晕了?!   连忙叫人。   “谢桥不会是高兴的晕了吧……”人群中,响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有可能哎,听说谢桥中午没银豆子吃饭,还是抢她妹妹的,她妹妹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个特别喜欢银豆子的小丫头,叫谢溪的,那可是貔貅怪。”   “连妹妹的银子都抢?那真是饿坏了吧?”   “她刚才的剑舞跳的真好看,看上去不比牡丹院的人逊色,你说咱们之前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也觉得……”   “她妹妹好可怜,那孩子可傻了,被姐姐抢了银豆子,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哭呢……”有个反应慢的,还在摇头叹息。   其他人都回头看她。   谢溪那孩子……   海棠院的,大家都认识,可勤快的小丫头了。   虽然名声也不好,可因为傻傻的,长得又十分可爱,所以她们这些做师姐的,对谢溪还算怜爱。   “我听说……谢家特别穷,我娘好几次说,若是我命不好,找到谢家那种人家,将来都要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呢,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看看……恐怕真是这样,谢桥是养在外头的,我家离她家挺近,听说她很不受父母宠爱,可能……在家也吃不好、睡不稳,所以见到这么多银豆子,才会高兴的受不住。” 第94章 穷包子   不少小姑娘只知道谢家是土匪出身,但对于谢家的其他私事儿,真不是特别了解。   此刻一听说谢家很穷,大家都多了几分好奇之心。   “你们想想谢溪那个小丫头,堂堂一个四品官家的小姐,却总是做丫鬟做的事儿,那还不是因为家里太穷了?”   “不应该啊,那个谢大人好歹也是个将军,我听说当年打蛮子的时候,搜刮了不少战利品呢,就算没那些,这四品官的俸禄也不算少了呀?”其他人有些不相信。   “你们家是只靠父兄俸禄养家的吗?”小姑娘问道。   其他人一听,自然是连连摇头。   家中家眷奴仆众多,只靠父兄俸禄自然是不够的。   家中有父兄职田,再有多年积攒下来的其他财物、赏赐,如此才能源源不断的养活家里人。   这么一想,也明白了谢家为何这么穷了。   当官时间太短,银子出的多进的少。   “听说谢将军的银子都用来买官了,谢大公子你们知道的吧?早些年来京城的时候明明也有资格进书院的,却没有,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既没银子又没宝物了!后来谢家省吃俭用,这才将底下两个小的送进来……”   “对对对,谢将军当初送谢平怀还有谢溪来的时候,用的是银子,当时可舍不得了,盯着银子的样子,就像是没见过一样!”   “这谢家的主母出身也不高,听闻是个商户,这商户有的就是银子,也不知陪嫁了多少。”   “那卢家应该没多少陪嫁,那是个二嫁的妇人,我家当差的嬷嬷和他们家的仆人在街上遇到过,她们说的。”   “这么一说……这谢桥也挺可怜的。”   “是啊,就是出身不好,不是在谢将军身边养着的,如今家里继母当家,能有她什么好?”   “得了这么点银豆子就能如此高兴,这在家还不知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可别连月例银子都没有。”   这么一说,众人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夏雅云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穷包子!   这会儿,谢桥被人抬进了厢房内。   赵玄璟毕竟也是男子,再加上身份悬殊,也不好跟过去,目光便放在了块彩头白玉上,道:“此女既然是魁首,那等她醒了,让她拿着这白玉来找我。”   众人也没多想。   这玉一共也就几块而已,如今谢桥运气好得了,太子要问问她想拜谁为师也是正常的。   厢房内,来了两个太医。   吕老先生、祝先生以及专门负责照顾院中小姑娘的嬷嬷们在此候着。   “好好的怎会晕了?”吕老先生看着谢桥那刷白的脸,问道。   祝先生有些尴尬:“只是舞了一场剑花……”   “只是舞了剑?”太医闻言,回头看着祝先生,“这不是胡闹么?!就这小姑娘的身体,说是行尸走肉都不为过,内里早虚了,能活到现在简直都是匪夷所思!”   这话一出,吕老先生以及祝先生都愣了。   “这么差?!”祝先生真是吓了一跳。   “体内没什么生机,阳气太弱,平日里要多加休息,不好过于劳累。”太医又道。 第95章 短命鬼   祝先生闻言,都觉得不真实。   就这小丫头,刚才舞剑的时候,那也是气势满满,不见有什么不妥呀?!   也就停下之后,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都被掏空了一样。   吕老先生唉声叹气。   这小姑娘……有向学之心,这两日上课,那真是认真极了,两次从她身边经过,瞧着小姑娘竟还将他说的话都记了下来,如此认真懂事,若是男子,就是去考科举,早晚会榜上有名啊!   没想到这身子骨差成这样。   空谷院里头,还有两个小姑娘也跟过来了。   这会儿一字不落的将这话听了进去。   都是震惊的。   太可怜了!   成为谢将军的女儿、不受宠爱、养在外头也就算了,竟然身体不好,迟早短命?!   想起自己之前对这谢姑娘口出狂言甚至嫌弃样子,突然觉得无比愧疚!   她们是不是做了一件特别歹毒的事情?   谢桥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好多人看着自己。   表情奇怪。   “谢姑娘……”方慕雪一脸心虚,“对不住你!”   “……”啥?   谢桥懵了懵。   她刚才应该是自己没忍住倒下的吧?似乎不是被别人砸的?   那为何,这人要与她道歉?   谢桥不解的看过去,但也不怎么上心。   “哦。”她开口淡淡应了一声。   方慕雪十分歉疚:“谢姑娘,你若是怪我们也是应该的,实在是……不知你身体这么差,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那么说你了。”   谢桥懂了。   原来是因为她身体差,调起了大小姐们的同情心。   弱者有理嘛。   谢桥点了点头,不咸不淡的说道:“说都说了,如今说这些也没用。”   方慕雪还有另一个小姑娘愣了一下。   “谢桥,你身体这么差,这剑道课以后可不能再上了,不仅是这剑道课,还有其他武课,便都停了吧!”吕老先生开口说道。   “先生,下次上课的时候,我就看看,可行吗?”谢桥问道。   许是这辈子身体实在太差了,所以每活一天,她都觉得自己是赚到了。   在道观的时候,即便身体再难受,也没有一天空闲下来的。   能动的时候,便练习道家收魂的手法,摆弄两下,略有些效果,动不了的时候,就看看书。   若是连动脑子都不舒服,她便只动手。   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让自己忙起来,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她不想躺在床上等死。   况且,她的病与别人不同。   在这书院里头,她精神头还是不错的。   剑道潇洒好看,她其实也想学,身体不允许过分的练习,那用脑子记总是行的,等身体好的时候,再耍两下。   可谢桥这话听在方慕雪她们的耳中,就不一样了。   “你不用急着赚银豆子的,对身体不好,善款、我们也会想法子帮忙的……”方慕雪好心说道。   谢桥古怪的看着她:“方姑娘,你们的气愤和好心,如此廉价吗?”   方慕雪浑身怔了怔。   谢桥并不是生气,而是觉得好笑。   这坏话、好话,都由她们说了,那她是什么?待宰的羔羊还是粘板的鱼肉? 第96章 赚大了   谢桥也知道,小姑娘嘛,心思都比较简单,单纯的表达自己的喜怒,没想太多。   不像她这活到头的入定老道,略有些薄情了。   可她着实是懒得挤出那温柔的笑容,然后冲着各位笑眯眯的说这没关系……   酸得牙疼。   方慕雪她们有些无地自容。   表情尴尬。   谢桥也不安抚,懒。   吕老先生看到她那求知如渴的表情,十分欣慰,“既如此,那回头我便与众位先生说一说,让你上课的时候尽量以身体为主,做些力所能及的便可。”   “多谢先生。”谢桥道。   她晕了这一会儿,觉得头脑清醒多了。   也没刚才那么累了。   “对了,你得了魁首,理当去感谢殿下赐玉的,一会儿休息好后,别忘了。”祝先生补了一句。   “他在哪儿?”谢桥不解。   “殿下在书院有意内有一院落的,最东的位置,穿过一竹林就到了。”祝先生答道。   竹林?   谢桥眉心微蹙。   太子的体质有些特别,像这种皇家中人,多身有龙气,既封为太子,龙气应该还挺旺盛,可他却很是吸阴魂的注意,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想来,若不是那龙气保护着,这人早就被灵体影响,死翘翘了。   如此体质,竟还与竹相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树木吸水而活,多为阴性,这竹子……   空心之物,不喜阳光,所以与槐树一样,都是极阴的,不适合这太子殿下才对。   谢桥没见过那竹林,倒也不好说什么。   太医又给她把了把脉,见脉象比之前好许多,便问她是否需要开方子。   她这身体能活到现在,肯定是有一直用着的药,这一点太医心里清楚,所以才不敢贸然重新开,怕与她喝得药相冲。   书院的药要银豆子。   可以赊账。   谢桥摇头。   然后想起自己的彩头:“我的银豆子呢?”   祝先生无奈的将东西送上来。   那头面是金镶玉的,有三支发梳,钗一对,步摇一对,两副额饰,看着也挺贵重。   只是书院里头,不允许用过于华丽的首饰,连衣服都是统一标配。   这东西,可以拿回去卖掉。   谢桥高高兴兴的收着。   捧着一碗银豆子,谢桥慢悠悠的数了数,竟足足有六十粒!   赚大了。   谢桥心满意足,将这银豆子放进自己的小荷包里头,如此便不担心明日还不了妹妹的高利、贷。   然后便是那块白玉。   握在手中,有一股暖意,玉质上好,若常年佩戴,必然有益身心。   谢桥盯着这玉,脑中在胡思乱想。   拜师?   不要的。   书院的课程有许多,她已经要学不过来了,无需找专门的师父指点某一项,且这做师父的,一般都不喜徒弟总钻研一些旁门左道,若知道她兴趣广泛,怕要挨训。   换价值连城的宝物?   可以有。   也可以卖给别人……想来,大师弟子的身份,应该有许多人愿意买吧?   短短时间,谢桥脑中已经闪过了许多念头。   她又在这厢房里头歇息了好一会儿。   先生以及太医都撤了,剩两个嬷嬷在此,端茶递个水。   休息了半个时辰,谢桥便准备去找太子殿下。 第97章 没坑你   谢桥也没走太快,走几步休息一下,慢慢悠悠,从这厢房到太子东院。   距离并不算太远,可她足足走了有一个多时辰。   那边,赵玄璟已经等了许久。   “确定谢姑娘已经醒了?”赵玄璟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早就醒了……”周侍卫也有些不理解,太子的话应该已经传达过去了,怎么还不来?   太子面若寒冰,想了想,抬脚往外头走了走。   谢桥正在这竹林处。   好大的林子。   阴阴嗖嗖,小风一吹,“哗啦哗啦”地响,猛然间,还有影子从谢桥眼前飞过。   谢桥闭上眼,吐了口气。   书院这么大,估摸着也就只有这竹林里有阴灵了。   着实让人……心烦。   早知道不来了。   糟心。   她今日着实没什么力气收服阴灵了,干脆给自己身上拍了一道符。   很复杂的符,本来都要省着用的,毕竟画符也不容易。   符纸一贴,谢桥还是能看见阴灵,但东西却不敢离她太近了,总算能好好的走路。   竹叶煽动,如同小魂拍手。   你拍一、我拍一,无数个小朋友一起做游戏。   谢桥一脸麻木的走着。   “谢姑娘。”过了一会儿,迎面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很熟悉,不用抬头细看,谢桥便知道是太子殿下了,不急不慢的行了个书院的礼,然后道:“谢桥特来拜谢殿下。”   书院之中,就是称呼也无需太在意。   若这太子也在读书,谢桥哪怕是直接叫名字,也算不上是犯忌讳。   赵玄璟见她低着头,问道:“谢姑娘身体如何了?”   “挺好的。”谢桥漠然道。   周侍卫眼皮直跳,这姑娘的话是不是太少了点?   与她聊天,那真是冷得让人发寒呢!   “今日请谢姑娘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事。”赵玄璟倒也直接,“早先谢姑娘曾给我手下一人算了命数,似乎是看到他身边有什么脏东西?不知谢姑娘可否再去见见他?”   谢桥闻言,惊讶的抬头:“这人还没死吗?”   周侍卫眼皮一跳。   赵玄璟也懵了一瞬间。   世上之人,即便不善也要表现出自己良善的模样。   可这谢桥,这是在直白白的告诉他,当时就知道秦智必死,可就是不想管吗?   “他运气不错,得了谢姑娘师父的几道好符,保命至今,不过已经病入膏肓,若再无药可医,应该就要见阎王了。”赵玄璟解释道。   谢桥点了点头:“原来是师父,怪不得,那应花了不少银子吧?”   周侍卫眼睛瞪了瞪。   这姑娘真是什么都敢说。   “谢姑娘,当时……的的确确是花了许多许多银子……”周侍卫无奈道。   都是他付的!   那莫凌子收费可比这徒弟要黑多了!十来张符,花了一百多两,想当初,人家谢半仙一张符就要了几个铜板而已啊!   “一符难求,能护他到现在,可见你们买了不少符,你买的多,我师父那边存货便会少,画符也是要心力的,要你贵些其实……也不是在坑你。”谢桥慢悠悠的说道。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心虚。   “不敢。”周侍卫立即表态,“谢姑娘还有大师救了秦智,我心存感激的。”   “早先在扔纸条给我的也是你们吗?我记得上头写的是……百金求救命?”谢桥抬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周侍卫,开口问道。 第98章 挑衅我   谢桥想来想去,能找她救命的人不多,既然那秦智还没死,十有八九便是他了。   果然,周侍卫点了点头。   “谢姑娘家教森严,着实不敢贸然叨扰,便想着传信过去,只是没有等到谢姑娘出来。”周侍卫道。   赵玄璟瞥了周蔚宗一眼。   竟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谢桥微微一笑:“是你们就好,既如此,这活我接了,不知定金什么时候付呢?”   对待客人,谢桥是绝对足够温柔的。   “接、接了?!”周侍卫心头一跳,“多谢谢姑娘!定、定金……多少?”   “一般定金是一半,中间若有其他花费,由你们出,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一半。”谢桥笑着说道。   百金……   这是大客户了。   有这么一笔金子,她可以买好些补药了。   这么一想,谢桥小脸都微微红润了几分。   周蔚宗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头。   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谢桥不解看他:“难不成你们说百金求救命都是骗人的?”   “若是普通怨魂,即便不用银子,我也都会收了,可你那兄弟不成,他自个儿招惹到的,欠了人家东西,那怨魂就是弄死他也是他该。”谢桥拧着眉心,“殿下不会是想强求我去捉魂吧?”   赵玄璟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味道。   实话说,这殿下长得是真不赖。   肤色不是极白的那种,而是一种健康的麦色,身形修长,神采万分,于她眼中,就是那会发光的贵相。   早先在石舫镇,他还有劫数,因此面相略有几分晦暗不明,此刻却明朗许多。   气宇辉昂,犹如前千古之玉,见之不忘。   撇开相术不谈,太子这长相,就是那能勾人的金银疙瘩,若是能行,该捂在怀里才能踏实。   当然,谢桥也不敢过于胡思乱想。   这是太子,不是能骗回家生孩子的人。   谢桥幽幽叹了口气。   “求救的人不是孤,所以银子也不是孤来付,若他们付不起,谢姑娘自己看着办。”赵玄璟声音疏离,站在哪里,如同苍松翠柏,岁寒不凋。   谢桥听闻太子很受宠。   若她是皇上,也会宠这个儿,没别的,就冲他长得好。   “有、有金子,只是需要凑凑,能不能请谢姑娘先治病,后收钱?我们保证,最多三天,能将金子凑齐。”周蔚宗连忙说道。   “太子近侍,应是出身贵族世家吧?”谢桥慢吞吞的问了一句。   周蔚宗无奈的笑了笑:“是,但我这般年纪,总不好还要从家里支银钱的。”   也是。   谢桥点了点头。   “若殿下能做保,那就宽限三天。”谢桥生出三根手指头。   “那孤若是不做保,你就真不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谢姑娘。”赵玄璟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的说道。   “殿下,我觉得……”谢桥十分严肃,“你多去读读书。”   “……”赵玄璟一愣。   “道家传人面前,说佛语,你莫不是在挑衅我……师父?”谢桥抬眼看他,“你那句,出自佛教大正藏经。” 第99章 全凭心意   谢桥其实什么都会一点,甭说是佛教的了,就是民间莲花教的传销口号,她都会喊两句。   “孤明明听说,你入院考核写的是梵文。”赵玄璟气色不杂,稳重的说道。   “我那是知彼知己,你这是明知故犯,意义不一样。”谢桥闷声一句,又慢悠悠的开口,“你若不做保,这人我肯定不救的,你们以为开坛做法很容易吗?其实很耗费心神的,一不小心,我这小命就搭进去了。”   赵玄璟眉目有些冷硬:“身体不好还如此忙活,我倒是觉得,你是自己找死。”   谢桥哼了一声。   想当初“求”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那一口一个谢姑娘,脸都也要埋地下去了!   “要说找死,也比不得殿下你。”谢桥低着头,声音轻轻的飘过去。   周侍卫浑身一紧。   别啊!   可别吵起来呀?!   家里还有人等着救命呢,万一这时候翻脸了,损失的可是一条小命!   “何意?”赵玄璟冷飕飕的。   谢桥也不瞒着,指着旁边的竹林,“就是这些,不适合你,你久居其中,对身体不好。”   说完,谢桥抬眸笑了笑。   那笑容温和却又有几分挑衅,好像在表现自己又多善良一样:“殿下做保,若他还不了金子,那就殿下付,若是如此,那我便替你画一幅有益身心的图,到时候你照着图安排人在这里种花种草,保证殿下龙精虎猛……”   说到这里,谢桥停了。   她说话一向慢条斯理,很少这般顺溜,一时秃噜嘴,用错词儿了。   不过……   也有道理的。   谢桥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赵玄璟的身板。   赵玄璟一阵内伤,突然觉得有点憋火了,什么叫“保证他龙精虎猛”?就像是他如今不行似的!   “谢姑娘说话,可真是胆大妄为啊。”赵玄璟似笑非笑。   “殿下见笑了,道士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谢桥尴尬的笑了笑。   水月观里头没几个男人。   她师父一个老酒鬼还犯口业,除了日常教学,不聊别的,而且她眼毒,能低着头就低着头,观内开放的时候,瞧见的都是裙摆。   十六年了啊!   她真出家了一样,那可是一点凡心都没有过,自问也对得住祖师爷了,如今也只是多看两眼美色而已,都委屈她了。   明明是自谦,赵玄璟总觉得她这话里别有它意一样。   侧头看着这阴嗖嗖的竹林,“谢姑娘替我修整竹林还要不要酬金?”   “这个……全凭心意,不强求。”谢桥一脸认真,“不过,算命给钱天经地义,否则欠的债多了容易出事,所以建议还是……给点。”   给点是吧?   赵玄璟嘴角勾了勾了一声:“成。”   谢桥满意点头。   能扩展一下业务当然是好的。   她倒也不真想赚太子的银子,主要是想让他做保。   下午本还有一节骑术课,但谢桥晕了,所以这课自然也没上成,这会儿便准备坐着马车去周侍卫给的地址。   位置在谢家外两条街巷,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周侍卫提前一步到了,带着好几个兄弟在门口候着。   见到谢桥,那都笑得谄媚,瞬间让她浮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100章 不想碰   别人谄媚起来多是浑然天成,然而这些个侍卫,大多是正直冷硬的面相。   这会儿笑起来,那是比哭还难看,整张脸都垮了。   在谢桥眼里,更像是自己建立的数据库突然被病毒入侵,瞬间崩溃了。   “你们不许笑。”谢桥微微敛眉。   周蔚宗等人的笑容瞬间一收:“半仙可是看出什么来了?这冤魂还有这等怪异喜好不成?”   这么一想,秦智算是他们这群人里头,最皮实阳光的了……   “不是的,是你们笑起来太丑了,与骨相不搭,笑久了会有纹,有纹的话面相就会变。”谢桥一脸认真的叹了口气。   周蔚宗眼皮一跳。   若不是这人是他亲自请来的,他都怀疑自个儿是遇到了骗子。   真能扯。   “谢半仙,真有东西缠着秦智吗?”周蔚宗问道。   其他人也好奇的看着她。   早先在水月观,莫凌子说秦智身边有脏东西,他们也瞧不见,所以这话是半信半疑。   可都这么久了,找的大夫不知凡几,愣是治不好,他们对莫凌子的话也就更上心了。   这会儿谢桥凝重点了点头:“是的,有个水生魂。”   “可是秦智做人还是不错的,怎么会招惹上这东西?而且刚才谢姑娘你说他死了也该,这话我也是不敢苟同,因为秦智并未做过什么亏心事儿。”周蔚宗连忙又道。   谢桥微微抬头:“他做没做过,你怎知道呢?你是他肚子里的小虫么?”   “……”周蔚宗嘴角一抽。   这是他兄弟啊?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卧房。   谢桥来之前,还回了谢家一趟,将竹筐和大雄带在身边了。   这公鸡进了屋之后,立即有些炸毛,看得大家伙瞬间觉得脊背凉凉。   “谢姑娘……”周蔚宗语气也有些僵硬。   他们是大男人,本该不怕的。   可这灵魂小怪和恶人不一样,这玩意儿看不到,所以才渗人!   谢桥目光看着床幔上方。   那里有个很是强壮的厉害家伙。   它在上头吸食着人气儿,然后猛然又飘了下来,在其他人的耳朵旁飞过,似有阴风。   “扑腾腾——”   大雄突然扇了两下翅膀。   那水生魂正要从谢桥身边过,瞬间被扇了回去。   众人就瞧见那床幔晃动了两下,下意识的都咽了口唾沫。   谢桥蹲下来,在竹筐里找东西。   找了好一会儿,摸出一沓符纸,然后在符纸里头翻来翻去,最后选出一张,递给周蔚宗:“你去将它贴在秦智的胸口。”   “半仙怎么不去?”周蔚宗下意识的说道。   “周侍卫……你怕是还没娶上媳妇儿吧?”谢桥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秦智是男人,我不想碰。”   这是托词。   就是那怨魂骑在秦智脖子上,阴气太重,她想离远点。   周蔚宗阳气盛,他去做,损失点阳气也不怕,回头吃点阳火旺盛的或是多晒晒太阳能补回来。   周蔚宗立即愧疚的说道:“我忘了半仙……身份,对不住。”   说罢,连忙大步子上前。   说来也怪,这符上也没有米糊,可却沾在了秦智的身上。   “我这是在稳住他的命魂,免得回头被吓跑了,到时候这活干了也是白干。” 第101章 不该拿的东西   谢桥本没想解释,可又觉得这群傻大个什么都不懂,万一拖后腿就不好了。   便多废了点力气,说了一句。   一群人巴巴的点头。   “你们来了这么多人,殿下那边怎么办呀?”谢桥还有心情随便聊聊。   “殿下那边还有人值班的。”周侍卫解释道。   谢桥点了点头,“他多带点人好,阳气盛,若是有艳魂靠近,看到你们这么多鲜嫩嫩的大男人,指不定就不想找他了,还得排队,多累啊。”   “……”周侍卫脸色一变。   说的啥?   “谢半仙……”连忙开口。   才张嘴,谢桥就道:“我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呀,殿下长得挺好看,活的死的,都喜欢也是正常的。”   “……”周侍卫觉得自己更懵了。   而这时,谢桥又拿出一个小香炉,认认真真上了九根香,然后又磕了九次脑袋。   他们也不懂,又怕犯忌讳,便就跟在谢桥身后,跪成一排,一起磕。   接着,谢桥拿出一把铜钱绑成的剑,那剑上还系着红绳。   又摸出一张符,凭空一扔,那剑再一指,突然“砰”的一声,符竟在半空中烧开了!?   总觉得像是在看戏法一样!   “丹天火云、威震乾坤、上摄妖炁,下斩邪氛……飞电烁烁,扬风无停,通真变化,朝谒帝君。急急如律令——”   突然,谢桥轻喝一声。   指腹从那铜钱剑划过,众人便觉得那剑上像是有雷光电色闪过一样!   谢桥手拿铜钱剑,突然挥动了起来。   脚下步伐他们看不懂,与其他道士驱魂似乎没什么区别,然而又有点不一样。   那就是谢桥长得好看。   这驱魂像是在跳舞一样,看上去特别潇洒,仙资飘飘,让人不敢靠近。   他们压根看不见。   这会儿谢桥已经和那水生魂打起来了。   她手中有克制之物,所以水生魂压根不敢靠近,但却极为暴躁,一直在躲,又尽力的反抗。   黑气浓郁,阴风滚滚。   谢桥手中铜钱剑用了飞电咒,好几下打在了这阴魂身上,只是,虽有影响,却并不大。   谢桥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样了谢半仙?可打跑了?”周侍卫连忙问道。   “周侍卫,你这两年应该都娶不到媳妇儿。”谢桥一脸认真。   会不会说话?   若是这么容易,她会收这么多银钱吗?   她是那贪财的人吗?   是这活值那个价!   周侍卫一脸不解,谢桥又问道:“他是不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你们仔细想一想,这东西若是不找出来,这魂我没法收。”   “东西?没、没有吧?”周侍卫想了想,着实想不到。   “好好回忆一下,既然是水生魂,那这东西必然是在水里找到的,时间线应该在两三个月之前了。”谢桥又道。   大家伙左看右看。   “有!”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快说!”周侍卫连忙道。   “早先与殿下一起出门,野外在一河中洗了个澡,当时秦智还潜入水中游了好久,上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根像是玉又像是石头的东西,挺圆润的……”   “东西呢?”谢桥问道。   “东西……”那人脸色变了变,“秦智说这东西挺润,还有点像狼牙,就打磨了一下,挂脖子上戴着了。” 第102章 好了没   那人说完,其他人脸色都变了,目光转向床上的秦智,一个个就像是吃了死苍蝇一般,瞬间有些食不下咽。   像玉又像是石头的东西?   若是秦智没事儿,他们指不定还会以为这小子真在石舫镇捡到了宝贝,毕竟那地儿产玉!   可如今因为这东西,秦智都躺下了!   那这东西肯定不可能是玉吧?   难不成……   是骨头?   “你们谁去他衣服里找找,将这东西拿出来我瞧瞧。”谢桥开口说道。   几个大男人只觉得渗人,但也不好在人家小姑娘面前露了怯,硬着头皮上前去,扒拉了两下,最后果然从秦智的胸前拿到了东西。   这玩意儿还被一股红绳绑着,比狼牙要大上许多。   谢桥接过来瞧了瞧。   “这是坏掉的人骨,你们看,这里头是空心的,骨髓早就没了,只是盘得时间长了,所以才这么润。”谢桥都有些无语。   是有点像玉。   这东西在水里久泡不坏,不是因为多结实,而是有股阴气包着。   这秦智也是个没脑子的,水里捡的都敢用,幸亏这是个水生魂,在陆地的时候难免有些不适应,若是个艳鬼,这会儿人早就被吸干了。   不过找到了东西就好办多了。   而此刻,那阴魂发现东西在谢桥手上,瞬间变了。   像个疯子一样,不顾一切的向谢桥冲了过来。   谢桥捂着胸口,看上去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实际上却不徐不慢的从手里继续拿符,手中铜钱剑再次亮了出来。   阴魂一来,便被她手中铜钱剑弹了回去,来回几次。   大雄在旁边扇着翅膀,雄赳赳气昂昂,看上去也是凶猛至极。   几次之后,这阴魂果然有些虚弱了,谢桥收起了剑,双手抱诀。   口诀与手印有许多种,谢桥用的是最普通也最简单的结印。   众人只见谢桥简单几个动作,那手突然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嘴里也不知在念叨什么。   “收!”突然,只听她大喝了一声。   那半截骨头似乎动了一下,然后变得有些晦暗了。   谢桥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水。   “好累,有吃的吗?”谢桥转头。   “……”周蔚宗眼皮一跳,“这、这就好了?”   谢桥微微皱眉:“不是的,东西我带回去,还要做法事超度的,这脏东西虽然有不对,但也是你这兄弟不懂事儿,拿了人家的骨头,本来人家在那河底呆的好好的,逼着人家上岸,这山高水远也回不去了,异乡外地多不适应呀……”   “对、对的,等秦智醒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周蔚宗欲哭无泪。   为了他兄弟这病,他家底几乎掏空了。   水月观那边买了一百两的符也就算了,路上又被其他道士骗了几十两,来到这里……   大夫也没少寻,药也没少喝。   又是几十两没了。   更何况谢桥这里,还有百金……那是金子,还不是银子!   他虽出生世家,可每个月也就小几十两银子,真不经花呀!   必须教训!   “那他这就能好了是吗?”周蔚宗一边让人准备吃的,一边还不忘问一声。   “不是的。”谢桥摇头。   周蔚宗眼皮一跳,只觉得心头一梗,瞪着眼睛:“还、还没好?” 第103章 不干净   谢桥一脸认真,上前看了看秦智的脸色,装模作样的把了一下脉。   晃着脑袋,念诗一样道:“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做了场法事,驱除些晦气而已,这生病还是要吃药的,周侍卫找个大夫过来,开些药,认真吃,不间断,能好的。”   周侍卫有些恍惚:“刚才不是……”   “大人,生病得找大夫,各司其职。”谢桥已经表现的特别质朴了。   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哪能跳两下大神这病就能好呢?   这是迷信。   “那金子……”周侍卫下意识的开口,说完,也心虚了一下。   果然,谢桥小脸一绷:“有些银子是不能欠的,神仙祖师爷会不高兴,明白吗?”   “明、明白。”周侍卫眼皮挑了挑,咽了口唾沫。   “很好。”谢桥点了点头。然后从这昏昏暗暗的房间走了出去。   外头天色也有些晚了。   好在这点心很快就到,谢桥在那竹箱里翻来翻去,弄出来几张油纸,将点心包了起来,然后放回去,这才带着大雄离开。   来这地儿的时候,没好坐谢家的马车。   便也只好自己花了些铜钱,租个轿子,抬回了谢家。   谢桥走后,一群大老爷们凑在了一起。   各个懵。   “你们觉得……秦智这脸色有变化吗?”   “有的吧……好像之前脸有点青黑,现在气色好多了。”   “是么?我怎么觉得还是要死的样子啊?队长,您不会被骗了吧?”   “别胡说,谢半仙怎么可能骗人呢!”周蔚宗绝对不相信,他花了这么多银子,肯定不是白花的!   为了秦智的病,家里一直请了个大夫,这会儿立马将人叫过来了。   大夫仔细把了把脉,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又有些疑惑。   “脉弦比早先强了些,这样吧,我先开个方子,让他试试,若是能喝下去,那好起来就不是问题了。”大夫也觉得惊奇。   早上看的时候,这人已经只剩下半口气吊着了。   没想到这会儿那气儿竟然还喘了上来。   此话一说,周蔚宗等人瞬间惊喜万分。   谢半仙果真有用!   秦智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就像是在水底不停的游来游去,总是被呛着淹着,一直看不到岸。   浑身无力,都有些想要放弃了,可突然间,看到“水面”传来些光亮,身体也不像是刚才那么沉了,挣扎着冲着那光亮而去。   “醒了!”众人惊喜。   “队、队长……我……”秦智声音沙哑,艰难开口。   “我什么我!?你这混小子下次再胡闹,我们就只能给你收尸了!”周蔚宗也松了口气,“人活过来就好,好好养着,大夫说了,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床了,等彻底恢复,就去太子府守门去!”   “……”秦智有点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让他去守门?而且,他不是快死了吗?   其他人同情的解释道:“秦智,你这次是真命大,幸好有殿下帮你找了半仙帮忙,要不然你这命真就没了!”   “你可知道,你这次为什么病吗?都是你在河底捡的那块骨头搞的鬼!那东西不干净!” 第104章 还是穷   秦智很想说,自己捡的那块骨头又圆润又好看,根本就不脏啊!   而且,他打磨了好久呢!   可看着众人那责怪的眼神,他硬是不敢吭声了。   守门就守门吧,挨骂就挨骂吧,半仙既然来了,那就证明他现在一屁股债,哪能和债主们呛声呢……   周侍卫又守了秦智一天,确定这人确实是在好转,这才回书院那边。   “秦智的病如何了?可有起色?”赵玄璟问道。   “谢半仙是真有能耐,当晚人就能喝药了,第二天气喘的匀了许多,属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能坐在床上和我们闲聊了。”周蔚宗高兴的说道。   赵玄璟有些惊讶,又觉得似乎应该会这样。   “别忘了人家的金子。”赵玄璟补了一句。   周蔚宗身体一僵:“属下正要说呢……能不能和殿下借点……我手头紧,回家当几个私藏,再还给您。”   “不行,要不你赖账吧。”赵玄璟眉头挑了挑。   他很想知道,如果周蔚宗赖账,那位谢半仙会气成什么样。   “……”周蔚宗干笑了一声。   他和殿下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啊,要不要这么狠!   那谢半仙可不是寻常人,就那筐里的符,一把一把的,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万一得罪了她,这符用在他身上怎么办?!   “属下还是找我爹借好了……”周蔚宗一脸怨念。   赵玄璟一听,道:“嗯,那就去账房取吧。”   周蔚宗愣了一下,这才听到殿下说的是什么,顿时高兴不已,可这高兴了一瞬间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对……   刚才还说不借呢,怎么他说要找爹的时候……   周蔚宗脸色复杂。   他怀疑自己被占了便宜。   殿下想当他老子?   他也不敢问,而赵玄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是随意问道:“你去找人问问,那块彩头破玉她怎么处理了,再传出个风声,就说……孤收弟子。”   “您收?要教什么?”周蔚宗有些不解。   “射箭、琴棋书画,皆可。”赵玄璟又道。   “……”周蔚宗眼皮一跳,目光滑向了他的右臂。   自从殿下手废了之后,这些东西从不在人前表现了,尤其是射箭,一只手根本不行,怎么教?   可有些话他不敢问,因为殿下性情在这方面特别敏感,即便是他,若说错了话,殿下也要怒的。   “属下知道了,一定会告诉谢半仙的。”周蔚宗也听懂了赵玄璟的言下之意。   赵玄璟扫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算是默认了。   谢桥今日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安静。   总算没人在她耳边嘀嘀咕咕。   哪怕是那夏雅云想要挑衅她,也是才开口就被人拽走了。   柔弱也有柔弱的好处。   她也懒得解释,就这样还挺好。   中午谢桥不忘将银豆子还给谢溪,另外瞧着谢溪那高兴的样子,谢桥还好心好意的请她吃了个饭。   小丫头更高兴了,硬生生又吃掉了她十颗银豆子……   十颗银豆子可等于一两银!   一两银能买到的吃食可不少,谢桥真忍不住怀疑,谢溪是大胃口是不是遗传了她爹谢牛山!   她辛苦一场,也就赚了六十个豆子……   还债和请客,一下子去了二十,自己日常吃个饭,买些纸张用具……   这才是握在手里第一天,去一半了! 第105章 卖给你们   事情真的很严重,这么下去,怎么攒到五百个豆子?   “你要去藏书阁抄书吗?”谢桥正发愁的时候,那日上前找话的秦琉又凑上来了。   “抄书能赚多少?”谢桥问道。   “你会梵文,赚的多。”秦琉提醒了一声,咱们书院精通梵文的很少,但这梵文经书还挺多,许多都需要翻译或是抄写,一直都很缺少人手……抄写一篇能得十个豆子,若是翻译,那就更多了。”   当然,后者她就是顺口一说。   谢桥眼神一亮。   她行!   “谢谢你,不过你为什么告诉我?”谢桥还挺好奇。   秦琉眼色复杂的告诉她:“你一点没听说过我吗?”   谢桥摇头。   秦琉无奈:“我爹早先是边关武将呀,五年前失守的时候,他和我二哥誓死守卫,都死了,城破的时候,你爹来了,将我大哥还有娘亲救了。”   她爹那时候死得挺惨,这仇是谢牛山报的。   所以她天然就对谢家人,抱有浓重的好感。   她爹那官职本也不是多高,爹爹去后,大哥便随着牛将军一去打仗了。   当时大哥本就是个从七品的校尉,后来立了功勋,升到了五品小将,书院这边也知道她爹死得惨,所以对她有所宽待。   她哥和谢牛山还是同僚呢……   谢桥十分惊讶。   那日秦琉与她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说完就跑,她也没注意她的面相。   现在一看,父母宫是有落陷。   “原来是这样。”谢桥不是很懂交际,想了想,越过此话题,道:“下午的投壶课我不上了,去抄书,你要一起吗?”   “好呀!”秦琉还挺高兴。   谢桥还是第一次来藏书阁。   是一整个大院落,里头多是两层的阁楼,院内有一条水池贯穿,院内也种植一些比较高的树木,比较阴凉。   整个设置来看,着火的可能性不大。   “谢姑娘。”谢桥正要进去,周侍卫来了。   喊了一声之后,避讳的看了秦琉一眼,秦琉也很聪明,立即退了几步。   “你是来送金子的吗?我现在不方便收,你能送去我家的马车上吗?”谢桥道。   “……”周蔚宗心头一苦,欲哭无泪,“不是的,我、是在感谢姑娘……另外知道姑娘有个白玉,所以想问问姑娘有什么打算。”   “对了,玉。”谢桥摸了摸怀里的东西,“正要去藏书阁看看,有没有些……喜欢的东西。”   周蔚宗眼皮一跳。   是贵重的东西才对吧?   “那个……这玉用来拜师比较好……对了,我家殿下如今也还收弟子呢,姑娘要学骑射吗?殿下当年可是京中第一人!”   “不学,你莫不是想要恩将仇报?”谢桥小脸苦巴巴的,看上去似乎有些委屈。   她这身体,去学骑射?   她怀疑这周侍卫是想弄死她。   “……”周侍卫心里也无奈,“那琴棋书画呢?殿下也会……”   “不学。”谢桥很坚强,“是不是殿下手里的白玉送完了,这会儿想要收回我的?若是这样……”   谢桥一脸善解人意,“五千两银子卖给你们……也可行的。”   这是熟人价。   一个厉害的师父,可不止这银子。   指不定七八千两都有人愿意买的。   那些有底蕴传承的世家,有很多银子。 第106章 打算   周蔚宗听得懵了,他觉得自己的意思应该很明显了,就是想让谢姑娘认太子殿下做先生呀?   虽不知太子为何突然有了这念头,但太子才学很好,也是能做先生的。   且不说这才学的事儿……   殿下身份……也是个大靠山呀?   当然,周蔚宗其实也有些心虚。   殿下自手废以来,一直都在风口浪尖上,最古以来,就没有一个有残缺的人能做得上帝王之位……   所以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殿下将来……   很有可能成为废太子。   只是如今的殿下还是如日中天的。   尤其是办了这么一桩大案子,太子名望还是无人能比的呀?   “谢姑娘,这玉不好换银子。”周蔚宗也不好强逼着人家,否则显得殿下不值钱似的,便又劝道:“这玉天下总共也没几个,如今有一个落在姑娘手里,姑娘若是实在不想拜师,可以留在手里,如此,京中上下也都知道,谢家姑娘得了这东西,将来成婚了,就是放在嫁妆里头,也好看。”   先不说这玉的意义特别,就是本身的价值,也不低!   “姑娘想想,这院长又不傻,怎能真让这玉换到独一无二的宝贝?能换的,其实只是那些学子送到书院的束脩而已。”周蔚宗又解释道。   当然,那些束脩也都很贵重他特别,可与这玉本身的意义相比,还是差一点的。   谢桥呆了呆。   “院长怎能如此不讲诚信?”谢桥皱着眉头,“说好了随便选。”   周侍卫忍不住笑了:“是随便选,书院的藏宝阁有好几个。”   “……”谢桥内心呲牙咧嘴。   一块破玉。   “那这东西我能送人吗?”谢桥问道。   “能呀?对了,这玉若是送书院之外的人也是可以的,若姑娘有亲戚想要来书院进学,凭此玉就成了。”周蔚宗连忙又道。   “没有。”谢桥立即摇头。   她的东西,只送给想送的人。   不送亲戚,只送亲人。   她有一对弟妹呢。   仔细想想,若是给弟弟妹妹找个可靠的先生,似乎也不错。   她身体不好没法学,可弟弟妹妹们能行啊?   能多学些东西,他们必然也高兴!   谢桥将玉收紧了:“麻烦回禀殿下,东西既给了我,收回去那是不行的,我已经有打算了。”   “殿下真不是那个意思……”周蔚宗嘴角一抽。   谢桥不管,然后转头与秦琉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内,分工明确,每个房间都有看管书籍侍者,另外也有负责的先生。   “在咱们这书院里头做藏书先生的,大多都是才学之辈,仰慕此地藏书而来,所以与他们说话也要十分谦恭才行,若是惹恼了,以后就不好麻烦他们帮忙找书籍了。”秦琉提醒了一声。   谢桥点了点头:“懂。”   处处都有江湖。   还是道观清静。   秦琉带着谢桥去抄书的地方。   这地儿又宽敞又大,屋子里头设了座位,光线也极好,旁边还有侍墨的书童,此次抄书的,男女都有,界限没那么分明。   当然,此地不能喧哗,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所以即便混坐,也问题不大。   “先生,我们想抄书。”秦琉拉着谢桥,走到最前头那位置前。 第107章 抄书   秦琉看上去特别乖巧,老实的像个兔子。   谢桥便跟着学,微微低着头,恭恭敬敬的。   “临大考了,抄书的人多,现在能抄只有这几种了。”先生拿出一张纸,上头写了些类别。   秦琉苦着脸:“谢姐姐,这下惨了,你瞧这些,都不好抄……”   “这都是什么?”谢桥有些惊讶。   “别国文字呀?你看这本,应该是州来国的,这本是仇犹国的,这是东野国,还有这个,南夷蛮子的文字,都可难了!”   难?   谢桥抿了抿嘴。   “翻译这个……多少银豆子?”谢桥问道。   那先生听到,原本坐着看书的姿态也停了,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页五个银豆子。”   谢桥眼睛皱了皱眉头:“不是说翻译这个很赚钱吗?”   秦琉无语了,指着旁边一个小册子,“你看看那个,这些书一页没几个字……若真会这东西,很快就能翻译完了。”   谢桥眼神亮了。   不知道怎么选。   “那我选州来国的可以吗?”谢桥看着先生问道。   州来国离乾元国远之又远,隔着海洋,但两国贸易还算频繁,关系也还好,会这个的话,应该还算正常的。   “可以是可以,只是有规定的时间,另外要十个银豆子作为押金,倘若完不成,押金没收,若是书籍毁坏,要付一千个银豆子作为赔偿。”   谢桥心口一阵烦闷。   这银豆子若是想花,似乎非常容易……   她满脑子都是这昂贵的银豆子。   秦琉都有些傻眼:“你会这个?这个文字特别难,咱们书院会的人可少了……”   “为什么?州来国的人不是有很多吗?”谢桥不解。   “是有很多,只是州来国的人比较馊抠,很会做生意,自身的技术也基本不外传,他们都会我们国家的语言和文字,来了之后,多会融入我们中间,而我们对他们的东西,却知之甚少。”秦琉解释道。   像这些书籍,都是从花了高价从那些人手里弄出来的。   这州来国有些东西还是很值得学习的。   所以要翻译抄写下来,发现有用的,再传播出去。   谢桥发现,自己身处的时代和前世古代有很大的不同。   最起码在吸收外来文化方面,优秀了许多。   “你到底要不要抄?”先生又问道。   “抄。”谢桥点头。   她要赚银豆子。   这话说完,先生立马拿出一本,放在了谢桥手上,“这本书,一共四十页,翻译完了是二百个银豆子,时限是七天之内,可否?”   “行。”谢桥点头,“怎么能确定我翻译的是否正确?”   “拿来之后会有人翻几页检查,出现错误的话便没收押金,这些翻译的书籍上头会写上姑娘名字,将来还会被传播出去,若其中内容有误……”先生笑了笑。   谢桥懂了。   若是有错,脸没法要了。   她是不允许自己丢这么大的人。   不过她这些年别的本事没有,论心境抄书,敢称第一。   因此痛痛快快的接受。   秦琉连忙选了个适合自己的,谢桥看了一眼,她选择抄写的竟然是医经,这东西也是比较晦涩难懂的。   也是实在没得选了。 第108章 叫什么东西   这书可在书院翻译也能带回家。   谢桥在这边坐了一会儿,将大概内容先浏览了一番。   但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只好带回家写。   回家之后,谢桥也没急着完成任务,而是去了主院,等到谢平岗回来之后,这才将一对弟妹拉了过来。   将玉拿出来,往他们眼前一放。   “你们谁要?”谢桥问道。   “我要,给他们作甚?!”谢平岗一把抢了过去。   “……”谢桥眼皮一跳,白了谢平岗一眼:“大哥,难道你是想去书院拜师吗?”   “什么意思?”谢平岗不懂。   这么好的玉,能卖不少银子,给两个小的做什么?白浪费。   “这块玉是我在剑道课上赢来的,据说拿着它可以拜任意一个先生为师,所以我将它拿回来,让平怀和溪儿选,若他们有喜欢的先生,也能得偿所愿。”谢桥解释道。   这么一说,谢平岗脸色平静下来了。   “还有这等好事儿?”他笑了一声,“耍剑赢来的?这也太容易了。”   他也会耍!   “……”谢桥听着这话,浑身都不对味儿。   耍剑……   不该和粗人聊意境,她这大哥能表达出意思就不错了。   谢平怀一听要拜师傅,直接往后撤了一步:“不要不要,好好的为什么要找人管小爷……”   “啪”一巴掌抽在了谢平怀的脑袋上。   谢平岗干的。   偏偏谢平怀脑袋缩得像个鹌鹑,也不敢动。   “给平怀吧,给他选个好一点的师父,让他多读点书,溪儿拜师也没用。”谢平岗话说的直,但也是按照事实来讲。   谢平怀不懂事儿,可他脑子聪明,若有人教,肯定能上进些。   可谢溪就不同了,她是纯粹的……笨。   真要用这玉换了个师父,就怕那师父被她那愚笨的性子急死,平白得罪人。   “我不要!大哥!要不你送给二姐姐吧,二姐姐正好想去皇家书院呢,有这东西不就行了!?连银子都不要!”谢平怀连忙喊了一声。   谢平岗一怔。   恨不得抬脚踹在谢平怀脑门上!   这蠢货!   “你哪来的二姐姐?上族谱了吗你就乱叫?”谢平岗咬牙切齿,“裴婉月没有这东西,照样可以在古兰书院学得好好的,以她为人,混不得不会太差,你要是没这东西,在书院永远都是个没人理的废物!”   能一样吗?!   他也不是那太抠门的人。   也没拦着裴婉月花银子上学。   只是那既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又不是他看护长大的妹妹,让他全心全意为那丫头着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都别想!   “我现在挺好的!”谢平怀浑身都充满了抗拒。   “要不要?嗯?”谢平岗声音瞬间低沉起来。   他站起了身子,高大的身躯好似一堵墙,堵在了谢平怀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好似随时能将谢平怀吃了一样。   别说是谢平怀吓得发抖,就是谢桥,也怂了一下。   太壮了。   吓人。   “要……”谢平怀眼红了,瞬间将手伸了出来,一句“不”字都不敢继续说。   “很好,我记得你们学院有个文武全才的师父,叫、叫什么东西……”谢平岗想了想,“萧彧荣,就他,你明日拿着这玉去拜他为师。” 第109章 我替你去   听到萧彧荣的名字,谢桥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   而谢平怀却苦巴着脸。   他怎么这么倒霉!   萧彧荣,可是皇家书院第一不近人情的先生!   唯一一个将皇子皇孙真的训成孙子的!   他志不在仕途,曾放下豪言,说自己这一辈子最愿意做的便是教书育人,所以这人在多年之后,很有可能成为将来的下一任皇家书院院长……   “大妹,你做的好,这东西值不少银子吧?那就按照一万两算,让这小子还,以后每个月让他最低给你五十两,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为止,若是不还,我打断他的狗腿。”谢平岗凶巴巴的又说道。   谢桥心中默算了一下。   一个月五十两,谢平华要还十六年……   多大的仇!?   “好。”谢桥很是高兴的应下,“弟弟,要不你先写个欠条吧?省得你忘了。”   “……”谢平怀惊恐的看了谢桥一眼。   这不是他那个温和柔弱的大姐姐么……   果然都是骗人的!   正想着,谢溪跑过去将纸笔拿了过来。   “……”谢平怀只觉得胸口又被扎了一箭,偏偏写完之后,他还得给谢溪两个铜板的跑腿费……   因为这是他自个儿哄骗妹妹时立下的规矩,当初就为了让妹妹替他干点活,所以……   早知道这样,他该有点良心的……   谢桥很是坦然的将欠条收下来了。   虽然是分期付款,可也算是卖钱了,而且还不有损名声,甚至肥水不流外人田。   赚了。   谢桥特别满意的回去休息。   谢平岗也没多说,他本就很累,这几日一直在查案子。   这兄妹俩一走,谢平怀就一脸难受的跑去了卢氏的房里求安慰了。   吐了一大堆的苦水。   “那萧先生可是好厉害的,你好好跟着学那也不错,只是你大姐姐向你要银子的确是不对,等你爹来了,我和他说。”卢氏皱着眉头。   “欠条都写了,男子汉说话要算话,和我爹告状,回头大哥不得打死我?还是不要了。”谢平怀摇了摇头,他就是想找娘来疼疼他而已,“娘,大哥今天又敲我脑袋,再这么下去,我能被他敲傻!”   果然,卢氏无奈的笑了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养了五年,这孩子是什么习性她心里清楚。   可惜啊,不是她生的。   裴婉月看着这母慈子孝的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弟弟不想去?那我替你去好了。”裴婉月直接说道。   谢平怀一愣,抬头看她,目光闪烁了一下。   “你自己说不想去的呀?但是我真的好像去皇家书院见识见识,可是我不是官员之女,也没那么多银子,若没有这玉,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弟弟昨儿不还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姐姐吗?那你愿不愿意帮帮我?”裴婉月连忙又道。   卢氏有些急:“这不好吧?谢桥的东西,平岗指明了要给平怀的。”   若是被那煞星知道了,屋顶不得掀了?   她是不敢惹谢平岗的。   多可怕的孩子啊?长得和熊一样。   “娘,我是真的想去,难道你忍心让我一辈子都居于人下吗?你说过带我来京城过好日子的,可是现在呢?家不是我的家,连块玉我都没有,他们谈事情的时候,还单单避开了我……”裴婉月是真委屈的哭了。 第110章 认命吧!   见裴婉月哭,卢氏就忍不住的心软,然后为难的看了谢平怀一眼。   “二姐,你不会是想看我挨揍吧?”谢平怀拧着眉,有些吊儿郎当的。   裴婉月愣了一下:“我只是想去皇家书院。”   “那你自己想法子去弄玉去,我可没胆子给你。”虽然他想将这玩意儿脱手,可他不敢啊?大哥要是知道他将这东西送给别人,那他完了,恐怕要在床上躺一年!   裴婉月浑身颤了颤,不可思议的说道:“可是你明明说不想去……”   “我是不想去,可我大哥想让我去!要不你去找大哥,他要是点头答应了,我二话不说立马给你,而且以后你真就我亲姐姐!我谢谢你!”谢平怀说起话来,特别的不靠谱。   裴婉月沉默了。   谢平岗……   他似乎很讨厌她,自从进了谢家,就没和他说上几句话。   “你明明知道,大哥讨厌我……”裴婉月很是委屈。   “不,二姐你不懂,大哥更讨厌我,这东西到我手上,我就不能给别人,更何况还是大姐送的,我真要给你了,我大姐要心凉,我大哥真能将我剁了,咱认命吧!”谢平怀说完,自己也有点颓。   怎么办呢?   这烫手的白玉。   “月儿,你大哥那脾气……确实挺吓人的。”卢氏也不敢挑衅。   想当年,那孩子是能直接打了皇家书院夫子的人。   一战成名啊!   裴婉月攥着拳,手中紧握着帕子。   都是借口吧。   说好了她以后就是谢家的亲女儿的,可实际上还是有差别的。   如果说是没钱,她本还能理解的,可现在好好的机会就放在面前,却不给她。   谢平怀挠了挠头,“二姐,你是我亲姐姐,就别生我气了,改日弟弟要是得了别的你想要的东西,保证送到你面前!”   说完,话音一转:“对了娘,我手头又紧了。”   “昨天不是才给你五两银子吗?!”卢氏眉心一簇。   “花完了,买了几只蛐蛐儿。”谢平怀咧嘴一笑。   卢氏无奈,“行,回头让账房给你支,只是不能太多,否则账目被你大哥发现,要有意见的。”   “您放心,我偷摸少拿点!”谢平怀瞬间高兴了一蹦三尺高。   得意的跑了出去。   拜师……嘿!他才不呢!   就算他肯拜,也要师父肯收才行呀?   “娘,这就是您说的那个向着您的儿子?”裴婉月哼了一声,“贫嘴,狡猾,话说的好听,可还不是为了找您要银子?”   “哎,娘这日子也不好过,我若能生个儿子,哪里还要这么委屈,这家里一共就俩个少爷,那平岗什么脾气你也见过的,我能怎么办?也只有讨好这个小的了!”卢氏揉了揉眉心。   “好在平怀虽然有些顽劣,但心里是有我这个长辈的,总好过谢桥那丫头吧?”卢氏自我安慰道。   裴婉月看着卢氏这样,只觉得母亲一点出息都没有。   别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全心全意向着她?   此刻,谢桥已经回了院子。   春儿在她身边说着话。   “二少爷好像不想拜师,您送玉给他,他会不会怨您呀?”春儿问道。 第111章 玉呢?   谢桥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   怨,肯定会怨的,谢平怀就是个家底不丰厚的纨绔小少爷。   “家里挺安静的,这样热闹。”谢桥眉眼一弯,“你看他多有钱啊,一个月五十两的银子说拿就能拿出来了,可见每个月,母亲没少补贴,早先大哥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这弟弟是要管的,如今十二岁,还能来得及,再晚就真不成了。”   “您对两个少爷太好了。”春儿都忍不住替谢桥抱不平。   这院子,这么偏。   谢家的人,除了大少爷,其他人都不怎么过来。   而大少爷来这里,也只是为了挖井而已。   谢桥没在意这话。   于她来说,给出的白玉都只是小东西而已,顺手而为,算不得是好。   早些年,父亲没娶卢氏之前,她这一双弟妹一直无人教导,按理说,长姐如母,她该有该尽的职责,只是身体不行,便没多问过几句。   她在道观中修习,却也不是真的清心寡欲了。   尤其是在看到这双弟妹第一眼,她便能感觉到一种天生的亲近感。   “平怀明日肯定拜不成师。”谢桥看着窗外,冷不丁又说了一句。   “?”春儿一愣。   她虽然没故意看面相,可一扫而过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些的,谢平怀的面相没什么变化,甚至隐隐还有些发暗,所以拜师之事肯定不成。   “那您怎么将东西给他了?”春儿不解。   “看他挨揍啊?”谢桥咧嘴一笑,银铃一般。   “……”春儿一脸懵。   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   谢桥没急着去上课,而是去主院那边吃了个饭。   “今日见到先生记得客气些,在先生面前,装你也要装一天,先进了师门再说,明白吗?!”饭桌上,谢平岗凶巴巴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谢平怀不耐烦。   “对了,二丫头呢?”谢牛山在卢氏的影响下,对裴婉月的称呼已经变了。   卢氏笑了笑:“说是有课业不会,今日早早去书院问问先生。”   谢牛山点了点头。   “等会我送弟弟一起去见萧先生吧?”谢桥看着谢平怀,一脸的温柔,“论谦逊恭谨,我这态度,勉强也是够格的,路上,跟我学学。”   谢平怀急急燥燥:“不用这样吧?”   他已经想好了,今日去的时候,表现的不服管教或是痴傻一些,先生都很古板的,若看到他那副德行,立马就能将他赶出来了!   但大姐要是跟着他一起去,他怎么办?   “弟弟莫不是又什么难以启齿的缘由在吗?”谢桥也没看他,一边吃着饭,一边不急不慢的又问道。   谢平怀浑身一怔,立即摇头:“没有!”   “那就好,我亲自送你去,我们姐弟二人,也该凑在一起多说说话才是。”谢桥又道。   谢平怀眼皮一跳。   谢平岗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这小子这么安静肯定有猫腻,想了想,“你那玉再拿出来我瞧瞧。”   “哦。”谢平怀无奈,手伸进衣服里掏了掏。   可这一掏,愣了。   脸色瞬间紧张起来。   “我、我……我玉呢?!啊啊!我玉呢!?” 第112章 命休矣   谢平怀整个人跳了起来,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外衣都脱了,然后扑在衣服里头扒拉着。   脸色灰白、如丧考妣。   “大哥,我玉被偷了,真的……被偷了,你相信我……”谢平怀快要吓死了。   完了,完了!   谢平岗阴嗖嗖的站了起来,脸上都是生气的神情。   走到谢平怀旁边,直接将人拎了起来:“你和老子耍心眼是不是?!”   “……”真没有!   真的被偷了。   “等等!可能是忘在屋子里忘了拿……”谢平怀咽了口唾沫,莫非是昨夜洗澡的时候放在桌子上了?   “行,我陪你去屋里搜,今儿要是搜不出玉来,呵,我就没弟弟了。”谢平岗冷笑了一声,那样子吓得全家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包括谢桥。   这熊……这大哥,要吃人呐?   不过谢桥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谢平怀这么勇敢,竟然直接将东西弄丢了,她还以为谢平怀会装模作样的去拜师,然后惹恼心生,让人知道是先生拒的他呢!   那才是上上的法子啊!   毕竟谢家名声不怎么样,先生不乐意要也是正常的。   谢平岗是直接拖着谢平怀回院子。   身后谢牛山和卢氏也来了,一进屋子,立马吆喝人开始找。   谢平怀自己扑过去,将床上桌子上找了个遍,可翻了半天,也没发现玉在哪儿!   脸色越来越白,看上去都要吓晕了一样。   谢平岗石柱子一样站在门口堵着。   “我不知道,真的是被人偷了!”谢平怀开始嚷嚷。   “东西是我亲手交给你的,放在你手里,是你故意丢的也罢,被偷的也罢,总归是没收好,真是欠收拾。”谢平岗冷笑一声,“来人,将他绑起来!”   “不行!大哥我是冤枉的!”谢平怀连忙嚷嚷,“爹,娘,我要死了啊!”   谢牛山一脸怂意的看着谢平岗:“那个……岗儿啊……”   “你不会教自己的种,儿子帮你教,爹你有意见吗?!”谢平岗声如洪钟。   谢牛山老脸一抽:“是、这小子就是欠教训!那玉可贵呢!丢了干什么?卖了也值钱呀?!”   “……”谢平怀眼皮一跳。   他命休矣。   卢氏早就吓呆了,哪里敢说话。   谢平怀求救般的看向了谢桥:“大姐!我亲姐姐,你救救我呀!”   谢桥点了点头,然后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出来。   怀里抱着六七个蝈蝈笼子。   “大哥,我养的大雄最喜欢吃这个了……我能带走吗……”她怯生生的,一双眼睛十分好看,谢牛山在旁边,心都化了。   这才她、娘的是闺女啊!   “带走带走,回头去草丛里再给你捉几只?这玩意儿还挺好玩的。”谢牛山道。   什么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就是。   谢桥笑了一声:“行,爹,你肯定特别会捉蛐蛐吧?那以后你多给我捉点,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孝敬爹……”   “行了,不稀罕你那点小玩意儿,捉蛐蛐儿而已,能费多大事儿?”谢牛山觉得不值一提。   在山上那些年,到处都是蛐蛐儿,一到晚上,吵得人都睡不着!   能有多难捉?   谢平岗也没拦着谢桥将这东西都拿走。   谢平怀却傻眼了。 第113章 好气哦   竟然不是给他求情的!?   大姐怎么能这样?!   人还来不及嚎,就被架出去了。   谢平岗是真的生气了,谢家前院有小的武场,平日父子俩就在那边耍把式,那地儿还有个粗壮的树,谢平岗直接将人吊了上去。   “你今儿也别去书院了,回头让小厮过去给你请个假,不多,就请一个月吧!”谢平岗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拷问。   谢平怀哭丧着脸:“真不是我弄丢的!”   好好的玉,去哪儿了啊!   “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里挂着,每天挂满四个时辰,饭菜单独做,按照以前受罚时的老样子来,谁敢让你偷懒,让你吃点心,我就打死谁。”谢平岗说着,目光扫了院子里所有的人一眼。   什么玩意儿,还敢丢玉!   这点小手段,也敢在他面前耍?!   让他后悔一辈子!   卢氏心惊胆战,脑子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白的发慌,浑身颤抖两下,整个人都站不稳了。   希望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谢平怀在上头摇摇晃晃。   谢平岗和谢牛山出门了,剩下的人,都不敢违背谢平岗的命令。   谢桥和谢溪站在树下,一起抬头看着半空中的谢平怀,谢桥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而谢溪却一脸认真:“哥哥,你丢了好多银子。”   “不是我弄丢的!”谢平怀恨得咬牙切齿,“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哪个见钱眼开的小鳖孙,别让小爷逮到他,否则小爷让他见棺材去!”   谢桥闻言,笑了一声。   “大姐,这玉我也没用,你把欠条还我!”谢平怀又嚷嚷了一声。   现在才是挂起来而已,算什么啊?   等晚上大哥回来,肯定要抽他鞭子的,他得将欠条要回来,心里还能舒服点。   “不行的,好弟弟。”谢桥温温柔柔的说道。   谢平怀突然觉得大姐的笑容冷幽幽的,心头一跳:“大姐,别是你拿的吧?”   “怎么会?”谢桥轻轻瞪她一眼,“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它做什么?”   谢平怀吐了口气,也是,大姐长得也不像是会这么陷害他的人。   莫不是……二姐姐?   谢平怀皱了皱眉头,但又不敢说。   他那院子也没什么人把手,若是想进去拿东西确实挺容易的。   只是,二姐姐身份有别,如果真是她那也不能说啊?他都十二了,半大知事了,深更半夜的,真要传出去,谁脸都别想要了。   谢平怀脸色复杂,心里憋着一股郁气。   快要气死了。   反正,是不是她,等晚上回来就知道了吧?   毕竟拿着这玉是要去拜师的……要不然收着也没用!   谢桥瞧着谢平怀那样,心里也想到了裴婉月。   只是这事儿也需要证据,没证据之前,她不乐意做那随意揣测别人的事情,毕竟这事情罪名其实不小。   安安稳稳去上学。   特地关注了一下。   并没有听到有人拿着白玉来拜师。   这白玉意义不一般,若真有人拿出一个,那整个书院的人都会知道的。   就像现在,空谷院不少人都以为白玉还在谢桥手上,所以对谢桥准备拜谁为师十分感兴趣。 第114章 短命鬼动手了   这会儿她身边便围着好几个人。   “玉丢了?竟然会丢了!?”有人问起,谢桥也没瞒着,只是没说是被人偷的。   在谢平怀的院子里被偷,这事儿传出去可不光彩。   这外人只会看笑话,又不会帮着找东西。   “我弟弟比较粗心,东西随手乱放,便不知丢哪里去了。”谢桥平静的说道。   “那也太可惜了,有这玉,就是想拜院长做先生那也是可以的……”她们这些外人都忍不住有些肉疼,一个个都忍不住同情的看了看谢桥。   这东西可是谢桥废了好大的功夫赢来的,为此还晕了一回呢,如今丢了,这心里指不定有多难受。   自从知道谢桥短命,大家伙对她的敌意就少了许多。   这会儿也都忍不住安慰道:“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就是块玉而已,你弟弟天资也不是特别聪颖,即便是认了师父,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可别难受了。”   “……”谢桥眼皮一跳。   觉得有被侮辱到。   “是啊,谢二公子要是拜了先生,那以后恐怕更加纨绔,我看现在还挺好的,也省得他拿着玉四处招摇了。”又有一人说道。   “这倒是,仔细想想,书院这么多厉害的人,还有许多有才学的想拜师都拜不成,可若是被谢平怀那样的废物得逞了,不知多少人要觉得心凉郁闷呢……”   谢桥皱着眉头。   这些人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话有多么的不合适,可见谢平怀平日里的口碑有多差。   “我没说过自己难受。”谢桥淡淡的说道,眉目有几分淡淡的冷意。   几人一愣。   肯定会难受的啊?这还用说?   “你们开口询问白玉,我便解释一番,从没说过这东西丢了有什么要紧,我谢家还没穷到如此地步,又不是什么稀释珍宝,难道还要为了这东西大哭一场吗?另外,诸位好心我收到了,可就是听着不大顺耳,谢平怀是我弟弟,我能说他顽劣,其他人不能。”谢桥说完,“都请让让,挡着我光了。”   她这一席话,将众人堵得哑口无言。   她们开口的时候,是真没想着谢桥和谢平怀的姐弟关系。   就是觉得那小子太坏,所以说上几句而已。   万万没想到谢桥竟然还生气了?   “好心当做驴肝肺!”夏雅云哼了一声,“你弟弟本就是那样子的人,还怕别人说?这东西说是丢了,没准是被他偷偷拿去当了呢!谁不知道你弟弟又爱赌又好玩啊?”   谢桥冷眼抬起了头。   夏雅云不甘示弱的瞪了过来:“我说错了吗?短命鬼!”   “噗”的一声,谢桥直接将磨好的墨拿起来,直接泼了过去,“你嘴巴脏了,好好洗洗。”   “啊啊啊……”夏雅云直接喊了起来。   原本白净的衣服上,瞬间多了一片黑色,而那脸上,也滴答着墨汁。   谢桥微微勾起唇角,特别柔和的看着她:“看,现在就比刚才好看的多了,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玄黑之色最能遮盖住你这种恶心又肮脏的东西了,纠缠不休、十分讨厌。”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这便是……   太医说的短命身体?不大像啊……这两人之间,隔得也不是太近啊,可谢桥竟然全泼在夏雅云脸上了,一滴都没外溅? 第115章 是个狠人   夏雅云嘴上也沾着墨汁,刚才喊那一嗓子,已经吃进去不少了,这会儿不停外吐。   “先生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   一瞬间,所有人都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夏雅云瞬间捂着脸哭了起来。   谢桥一看,眉心拧了一下,思考了一下,然后眼睛一闭,两行泪也掉了下来,抽抽搭搭,又捂着胸口,伤心的都要说不出话来。   夏雅云一看她这样,气得更厉害了,指着她骂道:“装模作样!先生,你替我做主啊!她欺负人,先生您看我的脸、我的衣服!”   吕老先生才迈进门,就听见了凄厉的嚎叫声。   差点送他一把老骨头归西。   谢桥就挂着两行泪,白着脸,指着她,手抖了抖,一副受了大委屈却说不出的样子。   其他人看到谢桥这样,都傻眼了。   还有这样的?   刚才明明很是泼辣啊,这一转眼的功夫,竟哭得如此……动人?   这也太会演了!   不得不说,所有人都觉得谢桥哭得样子真的太让人动容了,她眼泪挂在脸上,眼神又有几分坚强和不屈,若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她们真的会以为,这是个被欺负的姑娘!   一时间,各个都觉得浑身凉了凉。   “怎么回事?”吕老先生十分无奈。   “是她!她将砚台里的墨全部泼在我身上了!先生,谢桥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夏雅云是真情流露。   谢桥抿了抿嘴,低着头:“先生……罚吧,是我做的。”   吕老先生叹了口气,“为何如此?”   “夏姑娘侮辱舍弟,我那弟弟虽然顽劣,可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怎能任人冤枉?我口才并无夏姑娘好,一时情急之下,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反驳,便动了手。”谢桥像是个乖宝宝,又道。   “你们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吕老先生也没相信谢桥的一面之词,冲着其他人问道。   大家伙挺懵的。   因为,这事儿确实是夏雅云找茬的。   而且也是她们说话无理在先,让谢桥不高兴了,然后谢桥才会生气动手……   可谢桥刚才真没这么委屈可怜……然而谢桥的反应,又不好描述。   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当然,也包括谢桥说夏雅云恶心的话。   吕老先生十分惊讶的看了谢桥一眼。   谢桥坦然抬着脖子,眸光扫着某一处,。   “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要以为你们是女子,便可以行如此粗鲁的事情!”吕老先生先凶了一句,“便是动口,也该知道留有余地,你们一个争口舌是非,一个行莽夫之事,都该罚!罚你们两个今日下午清理马厩!”   凭什么!?   夏雅云瞪着眼,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谢桥就不一样了,她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多谢先生指点,学生知道错了。”   “……”众学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谢桥这人太能忍了……有点可怕……   夏雅云几乎是红着眼哭着上完了上午的课,可谢桥,面不改色,定若大山,偶还有两回主动站起来回答了先生的问题,看上去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越是这样,大家伙这心里越慌。   突然有种得罪了狠人的感觉。 第116章 受罚   谢桥知道自己的缺点,就是太弱了。   过于柔弱的人,虽然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可同时,也会失去自己本来的颜色,这样的人,不论说什么,都不会让别人在意。   给自己扎点刺儿就不同了。   估摸着这次之后,夏雅云会乖一阵子,最起码不敢明面上挑衅她。   不过这打扫马厩的活有些糟心。   听着就是个有味道的工作。   书院里的先生处罚学生的方式千奇百怪,但对女孩子,大多还是有几分宽厚的,即便犯了错,那也是抄抄书之类的,很少有让去干体力活的。   所以这会儿一传出空谷院有两个小姑娘要去打扫马厩,书院里头不少人都震惊了。   而马厩那边,还有好几个受罚的男学子在。   这会儿见二人慢悠悠的走过来,一个个眼睛就像是盯到肉一样,好奇极了。   “你说这得是犯了多大的错才能被弄到这里来啊?”   “这女子日字班空谷院的夫子据说最为和善不过的了,这还是头一回罚小姑娘来这里,莫不是也偷偷烧了夫子的东西?”   “好奇?问问就是了。”被围在中间的男子笑了笑。   他嘴里砸吧着根秸秆,年纪约有十六七岁,眉角张扬,一脸自信,直接走上前来。   扫了夏雅云一眼,夏雅云脸色瞬间红了红,目光又放在了谢桥身上。   这姑娘长得更好看点,只不过这好看的小姑娘心眼都多,尤其是还这么柔弱恬静的,最会来事儿了。   所以,越过了谢桥,还是选择问了夏雅云:“你干什么坏事儿被赶这里来了?”   夏雅云眉眼一红:“我只是一时冲动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被她打了,结果她在夫子面前哭哭啼啼,夫子将我也赶过来了。”   谢桥翻了个白眼。   直接走到了马厩旁边,左右看了看。   皇家书院马厩里头约摸有三四百匹马,但城外有个专门养马的庄子,若是书院这边有需要,庄子里头随时能送过来。   而这三百多匹,就是应付平日上课用的,骑射课程不算多,每次都分开上,都够用了的。   “她叫什么?”孟极方看着夏雅云问道。   “她是谢桥呀?”还有人不知道的?   “谢桥是谁?”孟极方狐疑的转头,这书院里还有什么厉害人物是他不知道的?   “孟哥,谢桥才来书院不久,是谢牛山的大女儿,听说是个短命鬼,太医都说她活不久。”这事儿已经不是秘密了。   孟极方还挺惊讶:“谢牛山能生出这长相的女儿?不是亲生的吧?!”   他这话才落音,那边走过来了这马厩的管事,管事看上去特别严肃。   “你们是来受罚的,不是来嬉闹的!”管事直接扔出一句,然后道:“你们今天的任务很简单,每个人清洗一排马厩,替马儿洗澡并准备好吃食,现在开始选,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   孟极方眼皮一跳,“一排?你疯了吧?这一排有二十来匹马!”   一个下午的时间,洗这么多?!   更何况,这里头的肯定还有烈马,能让他们这生面孔靠近?! 第117章 装死闹一闹   管事看到孟极方都不觉得惊讶,这小子没少受惩罚,早先之前也来清洗过马厩,可他坐在那里什么事儿都不做,全让别人代劳了!   正因为如此,这次才要加量!   看谁还能帮他!   “完不成晚上没饭也不准走,此事是院长定的,诸位要是有意见,那就从书院离开,若不是我们书院的学子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听话办事了。”管事很是不客气。   谢桥怀疑,身后那位公子,应该是个刺头儿。   她被连累了。   “你看那里,有个短命鬼,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孟极方指着谢桥,开口又道。   管事皱着眉头看了谢桥一眼,吕老的确提醒过了,说这谢桥身体不是很好,让这两个小姑娘做些普通活计便好了的。   “她们是女孩子,二人共洗一排便可以了。”管事想了想,道。   谢桥一听,却不乐意了。   和夏雅云一起干活?她这耳朵不是没清静了?   “我自己洗一排,身体无碍。”谢桥道。   管事一愣,十分惊讶,但也没拒绝,“既然谢姑娘都说没问题,那就按照刚才的要求来吧,每人一排,不许偷懒!”   说完,管事走了。   附近有井、用来洗马的刷子以及打扫的用具。   “你是不是傻?去一半活你都不乐意?”孟极方皱着眉头,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想了想,又道:“要不这样,你不是身体不好吗?等下装个死闹一闹,如何?我是孟极方,我保证,你这么做,不会吃亏的。”   孟极方是谁,她不认识。   但她活得好好的,这会儿心情也还行,不想装死。   说着,谢桥便去拎水。   她怕自己消耗太大,所以拎得不多,将一匹马牵出来之后,先将那马厩扫一下,然后便在四周找了个木凳子,紧接着,谢桥拍了拍那匹马的脑袋,摸摸毛,那马儿立即躺在了地上。   谢桥便坐在了木凳子上,动手刷着,也挺轻松。   水月观是在山里,莫凌子很少管她,只保证她不死就行,她在道观里头养了不少东西。   这些个小动物,瞧见她之后,大多数会比较温顺,她怀疑是和自己自小在道观长大,心境平和,沾了点神仙气有关系。   当然,这也是乱猜的。   总之,几匹马而已,她是不用担心它们尥蹶子的。   她活干得悠哉,将孟极方等人都镇住了。   “不是……这洗马有这么容易吗?为什么我之前洗的时候,手要一直抬着,干完活之后,酸得都举不起来了?”有一人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   这是幻觉吧?!   孟极方皱了皱眉头,然后有样学样的,也去拽了一匹马出来。   可那马儿就像是和他有仇一样,“哼哧哼哧”的发出声音,腿脚也不老实,像是想暴动一下。   “躺下!”孟极方拍了一下那马儿的脑袋。   “咴——”那马儿抗拒的抬起了双腿,似乎是要挣脱缰绳。   “……”孟极方眼皮直跳,又摸了一下,结果下一刻,“砰”的一声,这马的后蹄子直接踢在了孟极方的身上。   瞬间,他倒吸一口凉气。   而谢桥,侧眼扫了一下,嘴角微微勾了勾。   该。 第118章 可以合作   谢桥依旧做自己的事情,刷刷马儿的肚皮,然后拍了拍,这马在地上打了个滚,翻了个身子,换了一面,继续刷。   谢桥这边,便如秋风暖月,悠然的让人羡慕。   可其他地方……   夏雅云毕竟上过骑射课,对马匹并不陌生,但给马儿洗澡,却还是第一次。   小心翼翼的将马匹牵了出来,僵硬的拿着刷子在马儿身上来回刷动,可也不知是她力气太小,还是这马儿哪里不舒服,这马儿就是动来动去,一点都不老实!   而孟极方突然被马儿踹了一下,更吓得夏雅云不敢乱动。   她上的骑射课程其实也不多,最多就是能骑个小马不快的跑几圈而已,她不擅长此术。   此刻孟极方十分郁闷:“这个院子里的马都是野性未除的吧?!”   他又不是没骑过马的小孩子,哪有被训过的马儿这么彪悍的?!   孟极方捂着肋骨爬了起来。   瞪着谢桥。   他发现谢桥的手法特别的流畅自如,她手边的马儿,竟然还挺舒服的哼哧两下,看上去像条狗!   他也知道,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将这马祖宗伺候舒服了,自然不会被踢,可这旁边有个如此轻松就能干成活的人在,他讨好费力,显得特别蠢。   “你怎么做到的?”孟极方皱着眉头问道。   谢桥头也抬,搓搓毛,刷刷背。   孟极方浑身浮起一层燥气,可遇到这么个软绵绵的小姑娘,又不好发作,想了想,便客气了几分:“谢姑娘,这马儿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谢桥依旧没声音。   “谢桥?”孟极方眉头一挑。   谢桥起身,让马儿站了起来,再拎了一桶水,简单冲洗一番,一匹马就这么洗好了。   前后都没用多少时间。   “我昨天下午还遇到你哥了呢!见他查案辛苦,还请他喝了杯酒。”孟极方厚着脸皮套近乎。   没说谎,但事实不是那样的。   谢牛山的长子谢平岗,传闻是京城第一勇猛之人,十几岁就能去杀蛮子了,听说蛮子看到他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吓得转头就跑。   这样一个人,京城但凡有些血性的男子,都想一见。   他也不例外。   早早便见过,觉得除了长得高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昨日黄昏瞧见他带人查案落座酒楼,有意嘲讽,让小二送上了一坛最便宜的酒。   本想逗逗他,没想到谢平岗竟喝完了,喝完之后竟还十分淡定的给他道了谢,回赠了他一盘……上好的点心!   这倒显得他小人之态了。   可谢桥这会儿听到这话,有反应了:“我长得善良好看,所以这马对我也比较亲切而已。”   “本公子长得也不差啊?”孟极方拧了眉,又看了谢桥一眼。   然后有些心虚。   这姑娘长得是有几分天姿国色的意思,主要还是气质好,自带着一股平和的感觉,刚才离得近,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闻上去特别舒服。   “不如你教教我?”孟极方又道。   “教不会,不过可以合作。”谢桥放下手中的活计。 第119章 不共戴天   孟极方有些好奇:“怎么合作?”   “我负责指挥,你们负责洗马、打扫还有拎水。”谢桥表情淡淡的,看上去也不是很期待的样子,不急不忙的说道。   “指挥!?呵,你还挺会选活,这么一来,你不就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孟极方冷笑了一声。   “不同意就算了,反正我一个人干完这些活也不费力。”谢桥收回目光。   完全不费力那是不可能的。   洗马还好,可以坐着来,动动手就行了,可是拎水是个体力活,即便她再节省着用,来回几十趟也会累的。   还有弯腰打扫……容易晕。   谢桥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急切,又慢吞吞的去井里打水,那匹马站在空地上,老老实实的晒着太阳,也不乱动,乖巧极了。   实话说,这野马不好碰。   这次数量又多,真要按部就班的干下去,天黑都未必能完成。   若是按照这谢桥说的做……   只要这马儿十分配合,真就不难了。   “好!不过你必须要保证,所有的马儿都能像你刚才那匹那样乖,如果出现暴动,我可饶不了你的。”孟极方凶巴巴的又道。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中二的少年,谁给你的勇气说出这么蠢的话。   饶不了她?有本事可以试试。   “都过来!”孟极方向周边的人招手。   夏雅云看了看谢桥,咬了咬牙,也走了过来。   孟极方没多想,开始安排活计:“我负责牵马,老丁你负责刷,三儿负责拎水,阿鸿和……”   指着夏雅云,一时想不起来这人叫什么。   “她不行,我不替她指挥。”谢桥开口便道。   夏雅云面色一白:“谢桥你别太过分,单单撇开我是什么意思!?这事儿是孟公子做主,你凭什么提要求!?”   “她一小姑娘,单单撇开也不好吧?”孟极方还挺怜香惜玉。   谢桥却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心思不改:“你们想邀请她一起可以,但她的马我不会管,你们自己想法子就是了。”   “多大的仇?”孟极方很是好奇。   “侮辱至亲,不共戴天。”谢桥小脸认真,昂了昂脑袋。   孟极方眼皮一跳,差点喷出来,在这书院里头,还有这么大的罪名!   这俩小姑娘可真能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杀父夺妻了呢!   “算了算了,那你自己想法子吧。”孟极方将夏雅云拒绝了。   夏雅云脸色一白,觉得受到了侮辱:“谢桥你最会装模作样了,指挥马儿?你当这些马是你养的狗?!要是被踢死了,可别怪别人!”   夏雅云说完,哼了一声,跑去了自己的马厩。   “还挺倔。”孟极方笑了一声。   紧接着,大家伙开始干活。   谢桥瞬间松快了,孟极方将马儿牵过来,她便顺着毛,要么就是在马儿耳边嘀咕几声,嘀咕什么孟极方也听不懂,但觉得神神秘秘的。   谢桥其实就是念两句经,随便扯一扯,道家的佛家的,还有两回念的是吕老先生讲得文章。   这牲畜也是能感知到人类善恶的,她多说说话,语气平和,这马自然知道她没恶意。 第120章 朽木不可雕也   当然,谢桥觉得更大的可能性,这是她胎穿的金手指。   自幼刑克,命中带煞,着实太惨,所以给个动物亲和力聊表安慰。   孟极方等人是真的傻眼了。   本以为一匹马是巧合,可后面牵过来的每一匹马,即便一开始有些不情不愿,可一旦到了谢桥手里,就完全变了,从野性难驯的畜生,变成了撒欢求摸的宠物!   服气!   不得不服气!   有谢桥这本事,他们干起活来简直是事半功倍!   而且不用被马踢,更不会一脸狼狈,这是最重要的!   谢桥这边是自在了,可夏雅云那边却是意外连连不断,这地儿的马自然不全都是没驯服的,甚至谢桥和夏雅云那两排小马居多,管事也是看准了,孟极方即便再不要脸也不敢和女人争的性子,这才偷偷给谢桥二人减少工作量。   可即便如此,这马也不是各个都听话的。   夏雅云又是个手生的,那刷子给马刷毛的时候不小心勾到两下,瞬间,那马儿就发狂了。   原地围着桩子打着圈的嘶嚎两声,突然暴动还撞到了夏雅云一下,虽不多疼,却将人直接撞到了地上,吓得脸都白了,根本不敢再靠近!   尤其是看到谢桥站在那里一脸美丽的淡笑着,再看自己……   这一瞬间,竟觉得自己落魄的像个仆人!   “谢桥,你能别这么和气的笑吗?瞧瞧旁边那个气的,都是姑娘,何苦这么刺激人家?”孟极方调笑了一句。   夏雅云那眼神就像是要杀人一样,傻子都能看出来了。   要是他、他也气啊!   “你不懂,这是高人风范。”谢桥慢悠悠的说道。   “高人风范!?”孟极方忍不住喷了,“得,你比我还能吹牛,都被先生赶到这里来了,哪门子的高人?”   “你不懂。”谢桥很是固执。   她教导师父的第一课,便是随时随地保持风度翩翩。   作为一个半仙,若总是一身狼狈,那即便再有才学和能耐,也不会被别人信任的。   孟极方听着谢桥说话其实有些来气,这姑娘有些噎人,像是个长辈一样,非要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可偏偏,人家确实还挺神秘,尤其是驯马这一手,都能在京城横着走了!   “要不你教我驯马,以后我照顾你,保证这书院里,没几个人敢找你麻烦!”孟极方连忙又道。   “不教,朽木不可雕也。”谢桥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   就这凶巴巴的样子,还想驯马。   就是欠踢。   “你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孟极方想了想,问道。   说完,给自己的兄弟们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兄弟顿时会意:“我们公子是……”   可这话还没出来,就见那几人看向了孟极方另一处。   那处走来一身影,几人连忙弯腰拱手道:“殿下。”   谢桥回头。   太子怎么来了?难不成也是被罚过来的?谁这么勇敢?   不应该呀?听说太子早就出师了,这会儿除了书院的院长,估摸着也没人敢训斥他了吧?   “听闻来了几匹野马,特来瞧瞧。”赵玄璟扫了这里一眼,“看样子这一批野马似乎和孤想的不一样?”   这能是野马?!   呵,就谢桥身边那个,就是它!   长得威风赫赫,可这露着肚皮是什么意思? 第121章 自作多情   赵玄璟越看这马,越觉得古怪。   孟极方瞥了太子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拱了一下手,行了个礼,然后道:“这几个毛畜生听谢桥的话,太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吧?”   说着还略微骄傲的说道:“谢姑娘是我才交的朋友,不比殿下,一向独身一人,所以没见过有如此奇能的人,也是正常的。”   “我与你不是很熟的。”谢桥拧眉,态度认真的看了他。   “……”孟极方只觉得脸上一痛。   赵玄璟勾唇笑了笑:“看样子你是在自作多情。”   陈述句。   孟极方哼哧了一声,略捂着胸口:“谢姑娘,咱俩在这里合作老半天了,你说你和我不熟?我知道,本公子才高八斗、气宇非凡,你怕别人误会找你麻烦,但也用不着如此撇清关系。”   谢桥看着孟极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这孩子怕是有毛病。   着实有些浮躁,该送去道观或是寺庙念几天经。   “只是暂时的合作,算不得认识,况且,认识归认识,熟不熟、是不是朋友又是一回事。”谢桥一脸念经的样子,“都是一起受罚的,萍水相逢,也不用特地相互介绍一番。”   赵玄璟眼中带亮。   这孟家人,他早就看得不顺眼了,谢桥这话,让他挺痛快。   谢桥她是真不想认识这位孟公子,一脸的败家相,不旺。   而且此人十分聒噪,扰她清静。   孟极方还是头一回被人拒绝的如此干脆。   而且他只是说交个朋友而已,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登时这脸色不好看了,有点倔。   “就这匹马吧,牵过来孤瞧瞧。”赵玄璟指着谢桥手边的马,冲着孟极方说道。   孟极方眼皮一跳。   他就知道,太子今儿过来,就是故意想要找他麻烦的!   可这吩咐他又不能不听,便只好委屈自己,不情不愿的将这马拽了起来,这马儿被谢桥好一番抚摸,这会儿脾气特别好,孟极方拽着缰绳它都不怒。   “殿下确定能骑这马?这马四肢坚实有力、粗糙结实,又头大额宽、胸廓深长,可彪悍的很,殿下若是选了他,怕还有些浪费吧?”孟极方胆子很大。   他这话一说,后头那些人噤若寒蝉。   太子殿下右手废了,平日里坐轿子比骑马多。   “卿还是和从前一样敢言,若你爹也向你这般正直那就好了。”赵玄璟竟也不怒,冷笑了一声,“今日朝堂之上,你父亲可是将孤好一番猛夸,夸得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可能!”孟极方下意识道。   “小娃儿回去找亲爹好好问问去吧。”赵玄璟眉角一扬,拍了拍孟极方的肩膀。   孟极方眼皮一跳,一脸气愤。   四殿下是他表兄,孟家自然是站在四殿下那一边的,官家子嗣少,太子虽是正统,可废物怎么能继位?!   父亲就让是四殿下的人,便不可能真的夸赞太子!   “给孤牵马,许久未曾骑马,倒有些心痒了,便骑着这一匹,绕着练武场,走上百圈吧。”赵玄璟冷漠的笑着,“若是孤从这马上摔下来,孟家,怕是再没什么出息了。” 第122章 可怜呐   有太子的话,即便孟极方再不乐意,这会儿也只能乖乖照办。   谢桥被动的看了一场好戏,还挺有意思。   在他看来,孟极方就是活该。   这年头,太子再废,还在任上,那就是主子,身份压制在先,孟极方怎么做都不可能讨到好。   而且,孟极方就是个毛头小子,长得没有太子像个男人。   这人跑到太子面前叫嚣,就像是……一个没断奶的小娃娃和大人要零用钱一样,总觉得有点幼稚。   孟极方是没办法洗马了。   好在这么久的时间,活也干得差不多了,更何况还有几个人在,他们也都乐得与她合作,所以没多久功夫,谢桥就将所有工作搞定。   管事早就来看过一次。   等谢桥交任务的时候,管事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复杂。   他还以为这次这两个小姑娘要被孟极方欺负呢,没想到……   从头到尾,孟极方竟然成了谢桥的跑腿!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场面啊!   再看看另一个姑娘,惨不忍睹。   都不知道摔了多少次,都不敢靠近马了。   “你想不想到马厩做事?每日午时过来,牵着几匹马溜一圈就行了,每日十个银豆子。”管事实在没忍住,在谢桥转身之前,开口挽留道。   谢桥一愣:“遛马?”   “没错,那几匹马脾气倔,每日都要遛一遛,你要是能做,这事儿就交给你了。”管事连忙又道。   一天十个银豆子,一个月就是三百。   善款是五百,她再抄抄书,这善款就解决了!?   天降横财!   谢桥眼神亮晶晶的:“好,我会过来的。”   管事也松了口气,那几匹马实在不好照看,偏偏品种又好,遛马的时候常有意外发生,若是这谢桥能管得住,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桥这边喜不自胜,而练武场那边围了一大堆的人。   都看着孟极方给太子牵马。   时快时慢,时走时跑,累得是满头大汗,这练武场又极大,一百圈……跑完他得累死。   太子坐在马背上,看上去还有些悠然自得,那冷漠的样子,让不少人心中都惧得慌。   孟极方是何人呐……   四殿下外家亲表弟,在这书院向来是无人敢惹,如今竟被太子折磨成这样……   可怜呢!   谢桥做完活便走了,也没注意这书院里的情况。   她还要回家抄书,时间急得很。   而马厩这边,只剩下夏雅云。   谢桥走后,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夏雅云直接崩溃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因正在给马儿洗澡,所以整个人就在马的身侧。   那马儿突然有些烦躁的跺了跺脚,屁、股一挪,一坨新鲜的马粪落了下来。   直接砸在了夏雅云的脑袋上,热乎乎的温度,瞬间让夏雅云疯了!   “啊啊啊啊!”   疯狂的尖叫声席卷整个马厩,夏雅云直接冲了出去。   管事拦都拦不住……   只可惜,这一幕谢桥没看到,若是瞧见了……   肯定要捂着肚子坐在那里大笑半个时辰!   ……   而此刻谢桥在认认真真的抄书,整个谢家,气氛还有些凝重。   她没去主院,但主院这边还是聚满了人。   裴婉月也放学归来,这会儿也都被叫了过来,就站在了谢平怀被挂起的那颗树下。   谢平岗扫着众人,包括他爹,面上冷硬道:“谢平怀,再给你一次机会,这玉你塞哪儿去了?!” 第123章 杀鸡儆猴   谢平怀是真无奈。   他被绑了一天了,浑身都发紧,特别的难受,而此刻,他大哥手里竟然还拿着鞭子。   随时都要打过来的样子,他真的是太惨了!   声音都有些哑,硬着头皮说道:“大哥,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没丢没丢!是被人偷走的!”   裴婉月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大哥,不就是一块玉么……怎么这么对弟弟呀……”   “裴妹妹可看到过大妹给平怀的玉?”谢平岗声音可怕。   卢氏只觉得腿脚打软。   尤其是看到谢平岗拿着鞭子的样子,更是吓得不轻。   她记得早些年,有奴仆背主,就被谢平岗活活打死了……打死人的时候,谢平岗可年轻了,才十七八岁。   “没、没有。”裴婉月连忙摇头。   卢氏心跳的厉害,拽着裴婉月的手,嘴角干涩道:“她、她哪能看得到?平怀是个男孩子,月儿又不可能进他的屋子……”   谢平岗看了卢氏一眼,阴阴沉沉的。   谢牛山知道大儿子现在生气,也不敢胡乱掺和,特别怂的站在旁边。   “没有就好。”谢平岗依旧冷漠,然后将鞭子抬了起来,“既然都没看到,那就是谢平怀自己看顾不利,今儿该问的也问了,仍没个头绪,可事儿总得有个人扛着,爹不扛娘不扛,那就他自己来。”   说着,突然“啪”的一声,真的甩在了谢平怀的腿上!   瞬间,谢平怀疼的呲牙咧嘴,嗷嗷大叫。   “大哥你要杀了我啊?我真的冤枉啊!”谢平怀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腿上火辣辣的。   谢牛山眼皮一跳。   他才不扛呢,真要打起来,他也打不过儿子啊?小儿子……吃点苦就吃点苦吧,不吃苦的那是男人吗?   家人观刑,谢平岗竟真变态的打了谢平怀十鞭子。   打完之后,这才让人将他放下来。   整个院子里,安静的一根鸡毛的声音都听得见。   “明儿继续吊着,好好反省反省。”谢平岗一点情面都不讲,凶起谢平怀,就像是面对着仇人一样,冷得让人发指。   谢平怀被人抬回屋子上药。   才各自散了。   卢氏拽着裴婉月回了屋子,一进门,立即将门关上,外头丫鬟守的严严实实的。   裴婉月浑身发凉:“大、大哥、怎么能真打人……打、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怎么办?受着呗!那小子一向就是没有分寸的,别说是平怀了,就是他爹,真要犯了什么不该犯的错,那没准也敢动手的!”卢氏白着脸,“而且你以为他那是打平怀吗?那是杀鸡儆猴呢!”   裴婉月一听,震惊的抬头:“娘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这心里肯定是在怀疑你!让你看着平怀受罚,不管是不是你做的,将来都不敢再犯同样的错!”卢氏立即又道。   裴婉月双手瞬间紧攥,浑身发抖。   “月儿,你和娘说,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你?”卢氏问道。   裴婉月浑身一怔,有些难堪:“娘,你带我来京城,就是怀疑我是个小偷的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第124章 谁稀罕   裴婉月心伤一说,卢氏心生愧疚。   “娘不是怀疑你,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家里,你惹谁我都能护着你,可唯独谢平岗不行,娘也怕他,别看他这人粗壮看着鲁莽,实际上他比你谢伯伯聪慧多了,又是在司刑寺做事的,查过的案子也有不少了,你若真的犯了错,怕瞒不过他!”卢氏立即解释道。   裴婉月微微低着头。   “我没做。”裴婉月要死不认,“谁说要靠玉还有你们的施舍才能去皇家书院了!我自己想到法子了,才用不着、用不着去偷呢……”   “你说什么?”卢氏一愣。   “我说我想到法子了。”裴婉月又道。   可她这么一说,卢氏就更怀疑了。   女儿才来这里多久?哪来的法子?   “娘,我在古兰书院也认识一些人,其中有个女孩子的姑父是个三品官,她和我说过了,如果我真的想去皇家书院,可以让他姑父给我一封举荐信的!娘,我不用交钱了,哪怕我不是谢家的人,我也能去了!”裴婉月眼神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卢氏却听得发懵。   三品官,那是比她男人还要高的官职。   “既然这官员还能举荐,那为什么不举荐亲戚,比如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呢?”卢氏抓到了重点。   裴婉月脸色一白:“我那个朋友根本不想去皇家书院,所以才想将信让给我的……”   “你是不是……偷拿着玉和人家交换条件了!?”卢氏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平岗说过,这玉可以拜皇家书院任何一个人为师,数不清的人想要,你说,你是不是将玉送给别人拜师,你换一个进书院的名额了?!”   裴婉月咬咬牙:“我没有。”   卢氏突然抬手,想要打她,可瞧着女儿这倔强的样子,又打不下去。   气得只想摔东西。   “你、你好糊涂啊!”卢氏心里难受:“娘知道你想去皇家书院,可是这古兰书院也是天下前三名的书院,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啊?!这事儿你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那拜师的丫头万一说漏了嘴呢?!谢家是会想方设法保你颜面,但你以后还想进谢家族谱那可能吗?!”   真是浪费了她一番苦心啊!   她已经在安抚谢牛山了,他也愈发松动。   谢平岗为人小心,才不想立即将她女儿记入族谱,可只要相安无事一段时间,大家相互知根知底之后,谢家族谱很容易就能进了!   现在倒好了,女儿竟然……   哪怕没有实质证据,可但凡有点怀疑,谢平岗还能愿意让女儿进门?!   “不进就不进!谁稀罕!”裴婉月也气道。   “糊涂!!”卢氏指着裴婉月,“你真是要气死我!谢家在官员里头是不大光彩的,可那也比商户强!你沾个官眷的名头,但凡谢牛山肯认你,那你就能做这家嫡女,怎么着也能嫁个官宦之家啊!”   谢家人不好说亲,但主要是谢牛山和谢平岗这两个杀过蛮子的粗人惹人害怕,家里的其他孩子,只要放低些眼光,也有人愿意结的!   即便不找官员,也能找个有才学有前途的举子啊?!   不像商户身份,想要攀官员,也就只能做妾就是填房,有几个能直接嫁进门做正室的! 第125章 凶手   裴婉月就看不上母亲这看低她的样子。   明明她自己很优秀,在古兰书院这几日,先生也都夸她懂事聪明,若不是娘不肯使法子将她弄去皇家书院,她又怎么可能要这么憋屈的自己想办法呢?!   “这事娘不要管了。总之……拿着玉去书院的人,不是我,那就够了!”说完,裴婉月直接冷着脸出去了。   卢氏被气个仰倒,又不敢大声宣扬。   这玉不是唯一的,谁也不能说用了谢家那玉的人,得玉的法子不光彩。   可外人不了解,自家人心里还能没数?   她这丫头,一旦真去了皇家书院,与这谢家,真就没缘了!   卢氏心中没底,见女儿不了解自己苦心,心里又难受。   此刻,谢桥认认真真的做“作业”。   这州来国的文字也不是很好翻译,她能会这些,完全是因为石舫镇那边,各国商人都有不少,她在那一代又有名气,想找个师傅学习并不难。   这本书,主要讲的是州来国那边的养马技术,还挺全面。   正写着,一只鸽子落在了院子里。   春儿将鸽子抱了过来,谢桥将腿上的纸条打开瞧了瞧。   忍不住满意的笑了笑。   她的铺子,搞定了。   铺子的位置也很好,东主大街上,这一处地儿可是很难买到的。   乾元国官员不许经商,但又不能一杆子打死,这事屡禁不止,便放宽了不少政策。   就比如谢牛山,自身是官,可娶的媳妇儿是商户,按照正常情况,难免要带一些嫁妆来,这嫁妆铺子总是要继续经营的。   如此,便要登记,官府查账目会更加严苛。   盐铁生意,为禁项。   金银玉器钱楼当铺茶的生意也比较敏感,如要经营,这铺子的“历史”必须要查清楚,简单的说,就是铺子来源要干净,规模也要受限制。   像谢桥开的这种铺子,不属于民生之列,敏感度为零。   开铺子是正事儿,她这身体能不能好,全靠这点手艺活了。   谢桥突然想起了之前收的那个又丑又烂的阴魂,这会儿人还被她封印在法器里头。   大哥那案子都差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个头绪,不过能提供的线索她都提供了,若是实在解决不了,她也就只能强行送这梅子午的阴魂轮回去,虽然功德少一点,但聊胜于无吧!   谢桥才想到这案件,第二天下午,谢平岗就专门来书院寻她了。   看着她的目光怪怪的。   “你是不是真的认识那凶手?”谢平岗一看到谢桥就道。   谢桥眼神一亮:“大哥你抓到凶手了?”   “差不多了。”谢平岗心情复杂,“你告诉我的那些特征,真的都是你算出来的?我怎么不信呢?”   谢桥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让他去找四五十岁风韵犹存的女人,还要眼下有痣而且特别香的!   后来查案的时候,实在没有头绪,他干脆就顺着这方向查了查。   还真让他查到了一个人!   那梅子午有些好色,去和一良家女子私会的时候,附近却是路过一妇人。   因那妇人身份特别,气质不一般,所以那条街上的人都有些印象! 第126章 天上掉馅饼   当时,万花楼的老鸨正好带着自家的姑娘逛街采买首饰,那老鸨年纪便是四十有二,虽然年纪不小,可活像三十多岁,在京城还是有几分名气的。   不仅如此,这女人也如谢桥说的那样,特别香。   她与普通老鸨不同,年纪偏大却又十分娇弱,眼下有一泪痣,即便这般年纪了,还有不少门下客!   更重要的是,此人来自青州。   当年青州那官员携妻女出游的时候全家被杀,凶手可也还一直逍遥法外!   他无凭无据,也不敢直接抓人。   便又再细细查了查。   发现这老鸨原名叫祁香,经历十分坎坷。   此人年幼时家乡旱灾被卖,却又侥幸被游方老道捡了,这老道看似是个高人,实际上是个行走四方的骗子,常常利用她赚钱,导致她才十三四岁的时候便已经没了清白。   后来老道被人打死,她也被人逼着自卖自身,到了青楼。   她模样好看,恩客无数,甚至有个对她十分倾心的读书人。   二人情投意合,可惜当时祁香身价太高,所以根本无钱赎身,那书生为了赚钱,在乡试中帮人作弊,偏偏,被那官员发现了。   科举作弊,事情可不小。   那书生颜面尽失、前途尽毁,还没银子替祁香赎身,一时想不开,在牢里自杀了。   祁香当时伤心欲绝。   还有人说她当时怀了那书生的孩子,后来不知怎么的,孩子没了,伤心之下,背井离乡,来了京城。   当然,祁香是在那官员一家死后动身的。   嫌疑很大。   而且,她自幼跟着道士生活,应该也知道谢桥所说的那封人魂魄的本事。   好几样都与当年案件相合,谢平岗心里就更信这人有问题了,所以直接将具体情况上报了!   上头也比较重视,这会儿将祁香抓回去问话了。   当然,还有祁香身边的人,也都带回去了,抓人的时候,其中有两个人脸色十分惊慌,估摸着没跑了。   莫名其妙的找到嫌犯,司刑寺的人都快把他供起来了。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天上掉馅饼!   谢平岗将这案子情况和谢桥说了说。   谢桥有些不解,“那最近死的那个,和二十年前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梅子午,是那官员的遗腹子,小妾生的,那家人死完之后,小妾就另嫁他人了,梅子午的身份也就有些不清不楚,不过我看了一下早些年留下的那官员画像,发现梅子午与那官员长得有七八成像,估摸着正好被祁香瞧见了,心生歹意,这才人弄死了。”   弄死了还不解恨,还要用钉子钉着。   可那官员也挺无辜的吧?作为上位者,避免学子科举舞弊,这是应该的啊?   谢桥不好评论。   这梅子午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就负责给他解惑,让他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好生老实的去投胎,这就行了。   谢桥吐了口气,然后笑着道:“这案子破了之后,大哥能升官吗?”   “必须的,别的案子也就算了,这个案子与二十年前的官员有关,如此疑案都被破了,肯定有些奖励的,不过就算是升官,最多也就是做个从九品的头儿。”谢平岗乐呵呵的。 第127章 亡事铺   虽然是从九品,可好歹沾着官身了。   谢平岗很高兴自己能破案,但对于谢桥,他还是有些操心的。   “大妹,你实话与我说,莫不是你早先恰好遇见那女人,听到她谈话了,所以才会知道她是凶手?”谢平岗一脸探究的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谢桥一脸高人的态度,“总之,大哥你以后好好干活,若又不懂的,过来问我,我替你指点迷津。”   “……”说她胖,还喘上了。   谢平岗白了她一眼:“就这一回,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少管。”   管多了嫁不出去。   “也行。”谢桥答应的特别干脆,前一刻还说天机不可泄露,下一刻转口就道:“其实……这些事儿是有人告诉我的。”   “谁?”谢平岗吓了一跳。   “那几日大哥不是总心烦么?我便找个算命先生给你算了算,那人和我师父认识,道行比我深,所以才能算的这么清楚,大哥你以后要是又不懂的,就去东大街叫望运楼的铺子瞧瞧,便是那东家了,她卖许多东西的,总有大哥你需要的。”谢桥语气略有些轻快的说道。   谢平岗皱着眉头看她。   “大妹你好像挺高兴的?”   平日说话都慢吞吞的,活像个蜗牛,怎么这会儿,这么急切的样子?   谢桥尴尬的笑了笑,然后道:“大哥要升官了,高兴。”   谢平岗觉得不太像。   不过那望运楼他是一定要去看看的,尤其是要看看那东家,可别是什么骗子。   谢桥这会儿觉得自己的时间有些紧张。   好在女子的课程还算宽松,一个月抽出十来天休息的时间也是不难的。   送走谢平岗,下午的书画课谢桥又跑了。   看她的新铺子去。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她带着帷帽,十分小心,偷偷摸摸从望运楼的后门进去,背后是小巷子,倒也无人注意。   望运楼,上下两层,二楼设有一供她休息的雅间,在上头能看到大街上的景色。   另外里头已经准备好许多符纸、朱砂等必备的东西。   从表面上看去,她是卖平安辟邪符的奇怪小店。   实际上……   谢桥拿出了一个小木牌,那木牌上是一招魂幡的形状,却又有些不同,上头画着符咒,底下挂着个铃铛。   这会儿铺子还没开张,所以连个小二都没有。   谢桥自个儿搬着个凳子,将东西挂在了门口的牌匾底下。   “叮叮当……”才挂上没一会儿,铃铛响了。   那声音不停,好似外头狂风大作一般。   实际上,谢桥看了看,她这门外站了不少……阴魂。   都在张望着看着她的牌匾。   “是我看错了吗?我怎么隐隐在这牌子上看到了‘亡事铺’三个字啊?”   “你也看到了?真的呢,那上头的味儿和咱们身上的一样,不会是专门做咱们生意的吧?”   “不能吧?这铺子是人开的。”   “要不进去瞧瞧?”   “你有钱吗?”   “……”   一群黑漆麻乌的东西在门口站着,也不进来,谢桥都快被这漫天的阴气带走了。   幸亏她本事大啊,身上阳气符多!   镇得住!   但下次还是得将大雄带过来,避免万一!   “今儿不开张,有心愿未了的话,三日后再来。”谢桥摇了摇手里的法铃,淡淡的声音传了过去,外头每一个阴魂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128章 大师姐   一群阴魂激动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话真是对我们说的?!我的天,这个铺子的东家是个高人呐?!那我是不是能让我媳妇儿早点改嫁了?”   “你媳妇儿改嫁对你有什么好处?傻不傻呀?!”   “你不懂,我娘会磋磨人,死守着我太辛苦了。”那汉子悲戚的说了一声。   其他人也都复杂的看着铺子里头。   谢桥埋头画符。   既然要做生意,那总得有东西卖才行,各种得多备一些,这边有足够的材料,也省得来回跑了。   平安符是基本款,偏财、催财符应该属于爆款,要多准备,桃花符、事业符、文昌符、安胎符也都得有。   这些都是给活人的。   死人要的更多了。   她雕刻的那些小木头人,还略有些存货,等开张之后,应该也能卖出去了吧?   可惜她一把年纪还要上学,要不然时间更充足,店里也不会缺货了。   谢桥叹了口气。   她这样的身体,还得这么辛苦的工作,活着真不容易。   画了一个时辰,手都酸了,不过看着面前厚厚一沓的符纸,谢桥放松的吐了口气。   她来的时候,铺子里只有一个守门的人,还是个哑巴,见了信才将她放进来的。   还需要个掌柜的。   师弟说了,开张之前,会选好人送过来,希望……他选的人是个胆大的。   谢桥正想着,门外进来个人。   那人跨进门之后,看见铺子内有人还吓了一跳,然后试探性的问道:“可是东家?”   谢桥抬眸看了看:“是萧师弟送来的掌柜?”   那人一听,心中十分惊讶,连忙道:“正是小人,小人常童见过东家!”   这人十分干脆,立马跪了下来。   这么客气的样子,还让谢桥有些不习惯:“请起,我这边的生意比较特别,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自然愿意的,萧夫子已经和小人说过了,说东家这铺子卖的东西和棺材铺里卖的差不多,小人没那么多忌讳,能来得了。”常童连忙说道,表现自己是个能干的。   谢桥点了点头,“那就好。”   常童心里其实很惊讶,萧夫子千挑万选选了他,说这铺子是送给他师姐的,让他好好伺候着。   他以为,萧夫子的师姐应该是个三五十的妇人,没想到听声音,竟然这么年轻,看来果真是个仙风道骨的高人,必是驻颜有术啊!   谢桥脑袋上还带着帷帽。   常童上前,递上个盒子,里头放了这房子的地契房契,皆是她本名。   但实际上……   她从未见过那位师弟。   五岁那年,道观来了个老夫子,老夫子很又才学,见她小小年纪,身体不好,却还肯刻苦读书,顿时生出了惜才之心。   那夫子似乎有些郁郁不得志,在道观住了两年,也手把手教了他两年,即便后来不常住道观了,可每一两年还是会来修养几日。   老夫子在她之后,又收了好几个徒弟。   但她还是大师姐……   谢桥其实很想做小师妹的。   可老夫子说了,先入门先拜师就是老大,别的人,即便年纪再大,那也得往后排,若是今后有谁不服,赶出师门去…… 第129章 胆子大吗?   就这样,谢桥被迫拥有了五个师弟……   但为了避免师弟们不服气找她的麻烦,她果断的选择隐姓埋名。   师弟们的心里,他们的师姐姓莫,是个神秘莫测、喜欢游历山川,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叫莫初声!   可不就是莫出声么,她可不敢说自个儿今年只有十六岁。   怕那些孽畜逼着她自叛师门。   而这一次,谢桥只是说,自己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身上不想留产业,所以要以谢家姑娘的名头买个铺子……   至于为什么是谢家姑娘……   因为谢家姑娘是她莫初声的道家师侄。   太复杂了,她自个儿是自个儿的师侄……   但谢桥也很无奈,谁让自个儿太年轻了,不服众呢?   谢桥将东西收了起来,然后道:“你在我这里做事,以后嘴巴要严实一点,否则怕又有不好的东西沾上,不利于你自身健康,明白吗?”   这常童也有四五十年纪了,看着十分稳重,这会儿听到谢桥的话,有些不解。   但仔细一想,萧夫子说了,东家是世外高人,行事与常人有所不同,不可多说多问,便乖乖的点了点头。   “这些是我铺子里要卖的东西。”谢桥将符纸往桌子上一放,又道。   常童看了一眼,然后呆了呆:“符纸?”   “对呀,符纸。”谢桥点头,“你需要记一下,每种图案都不太一样,这个是保平安的,一枚二十文,这种是财运方面的符一枚五十文,桃花符一枚一百文,驱邪的也是一百……”   谢桥一番介绍。   常童咽了口唾沫,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么多复杂的符纸放在眼前,他心里其实还是震惊的。   不过比卖棺材好一点。   也是,没听说过高人会卖棺材的。   “还有什么吗?”常童虽然意识到东西可能会有些不太好卖,但也没想到这么难。   谢桥想了想,有的:“还有些开过光的法器,不多,不过以后有时间会多做些送过来,另外若是有人送物件来开光,也收,每次开光十两银子。”   “……”常童眼皮一跳。   听闻东家叫莫初声,也没个法号。   萧夫子说,东家才高八斗、心静无尘,可是……京城这边没听说过这位大师啊?!   这不出名的大师,东西价格怕是卖不上去。   不过这铺子的位置太好了,估摸着也会有几个好奇的过来瞧瞧,指不定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勉强维持一下开支吧……   掌柜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东家既然是高人,那想来对这些外物生意不太了解。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浪费了夫子和“高人东家”的信任。   他会努力的!   “东家放心,您这些东西一定不会蒙尘的,小人一定尽心尽力!”掌柜的连忙说道。   谢桥点头:“还有……一楼这边是招待客人的,二楼留出来,不要让人进去,尤其是听到铃铛响了之后。”   常童不解。   “对了,你……”谢桥有些难以启齿,“你胆子够大吗?”   “……”常童懵住了。 第130章 好孩子讲诚信   谢桥也不想吓唬人,但这常童既然是这里的掌柜,有些东西就难免要感受到一二。   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至于被吓出个毛病来。   “还有,你家中还有何人?若是……出了意外,你觉得赔多少银子合适?”谢桥开口又道。   “……”常童眼皮一跳。   他不就是来当个掌柜吗?   谢桥内心忍不住算了一笔账,最后从自己随身的符里头,拿出了一张,递了过去:“这个你贴身带着,效果和这里头卖得那些不太一样,更好一些。”   常童眼皮一跳,   高人果真是高人,送的见面礼都不一样。   俗人都喜欢送银子的。   幸而他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此刻还是开开心心的将东西收下了。   “三天之后,咱们铺子开张,开张的时候我再过来,账上我留了些银钱,铺子里头你看着修整一下,对了,本店还做一些捉魂的生意,若有人家瞧见脏东西的,记得给我传飞鸽。”   常童一听这话,直接懵了。   高人,还捉……脏东西?!   那不是骗人的么……   但常童不敢说,只能点头应着。   谢桥对这个掌柜很是满意,她卖这么古怪的东西,这掌柜竟然都能稳得住,可见心态是个好的,年纪虽然又四五十了,但看着也康健,身上阳气还算足,面相也好,一看就是个没什么病的,应该不至于吓出问题来。   谢桥又交代了一番,东西留下,人回了谢家。   她院子里的井昨日就彻底挖好了。   只是那管家,似乎还躺在床上养伤。   春儿和万婆子和这谢家的人也混得熟悉了几分,得知卢氏没少给原管家送东西,倒显得她像个恶人似的。   “我弟还挂着呢?”谢桥好奇的问道。   春儿点头:“说是不认错今儿还打。”   “大哥真是个牲口。”谢桥嘀咕了一声,“我看看弟弟去。”   谢平怀整个人有气无力,幸亏谢平岗还有点理智,没将人倒着挂,要不然,这人不死也得残。   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是树底下,可白天的时候天气还是有些热,吃得少喝得烧,还没人说话聊天,两眼昏花,十分可怜。   见谢桥来了,谢平怀开始哭惨:“大姐你救救我啊……我好歹是你唯一的弟弟啊?你怎么就忍心看着大哥这么虐待我……早知道我不要那玉了,我也太倒霉了啊!”   谢桥坐在了树下。   “你怎么不和大哥认错呢?”谢桥温温柔柔的问道。   “凭啥认错啊!我又没故意丢玉!不认,坚决不认!”还挺有种。   谢桥挑了挑眉,“你还欠我一万两银子,会还的吧?”   “……”谢平怀觉得胸口一痛,“大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刺激我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一个说话算话的好孩子。”谢桥一本真经的说道。   “……”谢平怀从来没听过这种形容。   好孩子?   他都十二了,算什么孩子啊!   “我现在没钱,等我下来了,我找娘要。”谢平怀说道。   “那不行,谢家的钱也有我一份的,你多花一点,我将来的嫁妆就少一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谢桥抬头,慢条斯理。   谢平怀真没想这么多,“爹再赚不就行了……” 第131章 比玉好多了!   谢平怀长得还算不错,个头也没有谢平岗那么高。   这会儿被挂起来,显得还挺可怜的。   谢桥想了想,又道:“要不这样吧,我去求大哥放你下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亲姐姐,你要是真能救我,别说一件了,就是十件我都答应!”   “既然弟弟这么大方,那就十件,谢谢。”谢桥十分高兴,“我这边写个文书,弟弟签字画押,我立马救人,不过若是你反悔……我就告诉大哥,说你出尔反尔,威逼利诱、死性不改……”   谢平怀本来还有点呆,可听到后头,立马反应过来了,连忙道:“好好好!别说了……我不会反悔的!”   那么多罪名,还有他好日子过啊?!   谢桥笑了笑,然后掏出了纸笔。   写好之后,踩着凳子垫着脚上前,让谢平怀按了手印。   按完之后,直接将人弄下来了。   “大姐,这么下来能行吗?回头大哥生气怎么办?”谢平怀佝偻着腰,揉着手脖子。   “就说你以死相逼,非要这么做,我拦也拦不住。”谢桥思考了一下。   下一刻,谢平怀脸色直接变了,转身就要爬树上去。   “我逗你玩呢。”谢桥忍不住笑了。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笨呢?   谢平怀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从前爹曾说,他还有个大姐,说大姐身体不好,柔柔弱弱,聪慧可人,还特别的疼爱他们,所以每年都会着人送一些特产给他们。   但事实……   身体虚弱是对的,可这柔,他是没瞧出来。   而且,大姐每次一笑,他便觉得有些怪怪的,总觉得有些渗人,也不知是为什么。   还有,疼他……有这么疼的么……   “咱先吃点东西,等大哥回来。”谢桥笑了笑。   谢平怀沉重的点头。   但愿他今天还能躲过那顿打,大哥就是怕他抢家产,真的是想弄死他!   谢平岗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谢平怀和谢桥坐在一处吃点心,一口一个,也不怕噎着。   “嗯哼!”他干咳了一声。   谢平怀吓得瞬间站了起来,手里的点心都掉在了地上,双腿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大哥,你看看这是什么。”谢桥笑眯眯的走上去,将手里的东西给谢平岗看了一下,“他亲自签的,有这个,咱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将他所有的月钱都没收了?”   “……”谢平岗眼皮一跳,“这玩意儿……这蠢货是怎么答应签的?!”   说着,指着谢平怀大骂:“你出门没带脑子吗?这么容易就将自己卖了?蠢成这样,以后出门别说自个儿姓谢!丢老子的脸!”   骂完这一句,谢平岗瞬间变脸,冲着谢桥笑道:“没错没错,他要是不给,哼哼哼,我也有名头揍人了,反正他打不过我。”   “……”谢平怀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他当时真的是被挂的太难受了,一时顺嘴说了十个条件。   又想着自家大姐,总不至于太过欺压他,十个就十个吧,便毫不犹豫的签了。   可大姐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大哥,那破玉,其实要不要作用不大,不就是拜师么,也不是非要玉不可的。”谢桥咧嘴一笑,“丢了就丢了吧,咱们有这个,比玉好多了。” 第132章 你运气不好   谢平岗其实也没觉得谢平怀这东西有多好。   还是玉好,又能卖钱又能拜师,现在倒好,丢了。   想想就来气。   “他就是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哪怕写的是卖身契,又能干什么?难不成还能拜那个萧什么为师?”谢平岗嫌弃了一声。   这东西,也就能奴役一下这个傻孩子而已。   “大哥,玉既然已经丢了,再追究也无用,若是想让弟弟拜师,也有别的法子。”谢桥开口说道。   “什么法子?难不成凭着这一纸文书?”谢平岗皱眉。   谢桥道:“用玉拜师,走的是正规的路子,如今玉没了,还想拜师,那就用诚意,弟弟想要拜谁为师,便去求求对方便是,或许……对方一时兴起,收了呢?”   “能收他?”谢平岗摇头。   但凡是个爱清静的夫子,都看不上谢平怀这样的。   不是他埋汰自家弟弟,实在是……一言难尽。   这小子,小时候虽然也皮实,但还算懂事,而且那时候是在山上,即便再闹,也能控制得住,可来了京城之后,慢慢就变了。   银子在他手里和石头差不多,说扔就扔了,十来岁就敢跑去逛青楼。   他都没去过青楼呢,那小子竟然去了。   他若只是好奇倒也罢了,可偏偏那小子是真对女人感兴趣,都上手了,幸亏人家老鸨认出这是他谢家的公子,怕这小子开了荤花了太多银子,他去找麻烦,这才将人扔出来的!   从青楼被扔出来之后,卢氏便说要给他找两个丫鬟放身边。   气得他差点提刀砍人,这才将谢平怀吓着了,连连不敢要。   卢氏为继母,教育子女,照顾家宅,都是应该的,他也不好过多的插手。   且,他爹那个老东西,没娶过这么能说会哄的媳妇儿,为了媳妇儿卖儿子那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儿,巴不得将谢平怀送上去哄那娘们开心……   谢平岗想到这里,也憋火。   “要是有可能,给他弄个老师就最好了,要最严厉最厉害的那一个,让他不敢作妖。”谢平岗特别残忍。   “早先说的那个萧先生便挺好的,此人最是注重教育了,那就让弟弟去找他,三跪九叩、死缠烂打,折腾三五个月,想来,能收。”谢桥笑眯眯的说道。   好歹也会给她个薄面吧。   谢平怀听懵了:“大姐……要不……我还是回去挂着吧……”   还要拜师?!   虽然玉丢了,他想着自己这打也没白挨,可没想着还要去受苦!   “你不想去?”谢桥体贴的问道。   “是的,大姐,我就不是读书的料!我随咱爹!”谢平怀连忙说道。   “不,你和爹不一样。”谢桥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说道:“咱爹虽然只是略通文墨,可他运气好,有我和大哥这么一对懂事聪明的儿女,认识国师那样朋友,如此才能走了狗屎运做了官,如果爹运气不好,如今没准已经被官府杀了,又或者还在山头混日子。”   “那我运气也好啊!”谢平怀连忙道。   他没生成土匪那还不好?现在可是个公子哥儿呢!   谢桥嘴角一勾,“不,弟弟,你运气不好,因为你上头有我和大哥。”   “……”谢平怀眼皮一跳。 第133章 开玩笑   谢桥看着这个弟弟,目光带笑,还将手里那张契约收了起来。   “今日起,你去找萧彧荣,死缠烂打也好,威逼利诱也可,只要萧彧荣点头将你收入门下,那这契约,就可以抵消了,若是做不成,那也没关系,最多就是……我和大哥少个弟弟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谢桥慢悠悠的又说道。   “你们欺负人!”谢平怀暴躁了。   有这么做大哥大姐的吗?要他的命啊!   “嗯,弟弟说的是,我们欺负人了,真是对不住。”谢桥微微点头,然后愧疚的看着谢平怀。   谢平怀只觉得心头一梗,差点气死了。   “大姐你怎么能,怎么能比大哥还坏呢!?”谢平怀不敢相信,“我早先很喜欢你的!”   “那弟弟的意思是……如今不喜欢我!?”谢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然后突然捂着胸口后退了一步,她脸色发白,一副受了刺激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唬人。   “弟弟这么想,那就……太好了。”谢桥白着的脸竟又露出几分高兴的神色,“如此也好按照我说的办,不用和你讲情面。”   她最讨厌讲情面了,伤钱。   谢平怀瞪着眼。   “记得要听话,明日你就去书院,就是爬,也要爬进萧先生的屋子。”谢桥又道。   谢平岗看着谢桥这脸不红气不喘,慢悠悠说话的样子,都忍不住觉得他这妹子不近人情。   好样的。   谢平怀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可他偏偏又说不出恶毒的话来,尤其是对这大姐!   以前大哥欺负他的时候,他私下还盼望着大哥有一天摔断了脖子呢,可大姐这么做,他竟然还怨恨不起来!   实在是,大姐这模样,太会唬人了。   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可怕的话,让他想恨都恨不起来!   谢平怀委屈的哭了。   谢桥满意的走了。   谢平岗乐呵呵的:“弟弟银子花完了的话记得找母亲要,我和大妹手头也不宽松。”   谢平怀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二天,皇家书院里头传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一向吊儿郎当不服管教的谢家二公子谢平怀竟然带着一盒点心,笑呵呵的站在了萧夫子的门前,跪着求拜师!   这消息一出,不知多少人觉得谢平怀疯了。   “谢桥,你弟弟胆子真大,竟然敢捉弄萧夫子……”就连一向偏向谢家的秦琉都忍不住给谢平怀竖起了大拇指。   “不,我弟弟是真心想要拜萧先生为师的。”谢桥一脸认真。   秦琉整个人都怔住了:“不是在开玩笑吗?外头的人都这么说,说谢平怀是和别人打赌打输了,才要这么做的……”   谢桥也预料到了,谢平怀名声不好,别人可不信他是真心想拜师。   “其实我觉得谢平怀也没别人说的这么差,我记得他入学那会儿,还挺懂事的,带了不少好玩的东西,想和别人一起玩,只不过被人拒绝了,还闹得很难看,后来书院里头不许打人,他们还去外头打过架。”   打架这事儿不能闹大,不论是谁吃亏,都自个儿咽下去。   “所以这次他要拜师,看笑话的人,不少吧?那你说过几日,会不会有人设赌局呢?”谢桥好奇的问道。 第134章 小娘养的   秦琉被她的话问的愣了,“即便会,那应该也没人赌他能成吧?这赌局也就不成立了,而且你才来京城不了解,萧夫子这人比较顽固,至今为止,没有收过一个学生,即便天赋纵横,萧夫子也总是不够满意。”   一旦收了弟子,那就等于是多了半个儿子了,与书院里其他学生不一样,自然会谨慎一些。   倘若弟子是个会惹事儿的,那作为师父,一声清名也能被毁了。   所以除非是萧夫子有什么把柄落谢平怀手里了,否则绝对不可能的。   谢桥却有些期待。   她太穷了,如果有人做赌,过几个月,她还能大赢一把。   秦琉也不好多说谢平怀的事儿,毕竟想夸他也找不到词儿,便换了个话题。   “说起拜师,听闻太子殿下这两日原本也要收学生,可消息才传出来,又没了,今日有人去问,周侍卫便说是误传,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秦琉又道。   谢桥想起周侍卫找她时候说的话。   隐隐觉得,太子是想收她为徒?   谢桥自恋的想了一下,她真是太优秀了。   可是作为世外高人,她不缺师父的。   太子收徒这事儿,好奇的人不多,不过因为太子行事本就阴晴不定,所以谁也不清楚这里头的真正缘由。   倒是谢平怀,更让人注目些。   此刻,谢平怀才上完一节课,便又去了萧夫子的院子前,往那儿一跪,就是不起来。   路过的人,指指点点。   好在谢平怀脸皮厚,丢人倒是没觉得,主要是怕挨揍。   谢桥也偷偷去看了一眼,这人还算老实。   “呵,我看谢平怀是摔坏脑子了,如今竟然干出比她妹妹还蠢的蠢事儿来!萧夫子何许人也?看他一眼恐怕就想吐了吧?!”人群里,有人笑道。   若谢平怀拿着白玉拜师,起码不用丢人。   以她的人脉,传信给萧彧荣,让人将他收下也不是不行,但又不妥。   这么厉害的师父,来得太容易,对谢平怀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小点声,没瞧见旁边站的这人是谢平怀的姐姐谢桥吗?小心人家姑娘找你理论哦!”另一人也调笑道。   那人哈哈大笑:“来啊!看她长得还不错,娶回家做小妾也可以的!”   谢桥看了过去。   此人齿黄而尖,发丝略疏,眼窝凹深有些无神,对比之下,头小身大,上短下长,形有不足,形不足者,短寿,活不到老。   神情放肆,骨相挺卓,必是个在家受宠的富贵子,弥补了几分短寿相,但也还是活不到四十。   “脸贫嘴贱,心毒人丑。”谢桥慢悠悠的开口,“公子是小娘养的吧?小娘养的也无碍,世上优秀的庶子庶女多的是,可公子就不一样了,一脸桃花,外头见着的想要,恐怕那家里不属于的你的也想要,脏了门庭。”   谢桥话音一落,周边静了。   孟极方今儿也来凑热闹,这会儿听到这话,都惊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小娘养的啊?!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孟极方下意识就道。   谢桥骂的这个叫袁斌,家中独子,小妾生下来,挂在了正房名下,对外说是正房养着的,可实际上,却是小妾自己带着孩子,那家宠妾灭妻之风十分严重!   袁斌脸色一红,眼中带怒,淬着毒一般盯着谢桥。 第135章 虚耗过度   谢桥坦然的看过去,也不怕这人生气。   此人父母宫不正,月角偏斜,还有一污痣,且额头狭窄。   按照她的推算,他要么是婢妾所生,要么是父或母与外人通奸所生。   后者可能性不大的,他这父母宫也算圆润板正,略有些矛盾,隐隐形成双阴之相,估摸着就是可妾生入了主母名,可又没送给主母养着的。   孟极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突然觉得谢桥后面说的那些话似乎更有意思。   “谢小姐,我听说你从小在道观里长大了?难不成还会相面?你说袁斌一脸桃花,这是什么意思?”孟极方顿了顿,“还有那句脏了门庭……这话本公子有些不理解。”   袁斌气得不轻,“谢姑娘,本公子可不是不打女人的!”   “公子刚才笑谈我谢家之事的时候,我可没你的反应大。”谢桥哼笑了一声,   刚才这人说她什么?   娶回家做小妾?   她是短命鬼,可是吧,短命鬼找男人也是会挑剔的,就这个袁斌,第一关面相就过不了她的审美。   她能瞧得上的脸,必然是四渎深阔、五岳峻极,简单的说,就是眼耳口鼻正不歪斜,额头颧骨鼻头下巴要立体端吉,此为美男第一关。   过了这第一关,再看神形、过了神形还有气色、全身骨相。   他嘴皮子轻轻一开,就像将她的要求全删了?美得他。   见谢桥云淡风轻,这袁斌气得更狠,头一回有种想要打女人的冲动:“谢桥,别人怕你大哥,我可不怕!你信不信,我回头就找人去你家提亲去?!听说你在家不怎么受宠啊?你说我要是让你做妾,多给谢家点银子,你父兄会不会同意?!”   “袁斌,人家就是说你脏了家门而已,我还等着听谢姑娘怎么解释呢,你急什么?”孟极方吊儿郎当的说道。   谢桥一直维持着淡定的微笑。   “相面这等高深的能耐,我又怎么懂呢?”谢桥勾着唇,“只是不过就是觉得袁公子气色不好而已。”   “诸位看看袁公子,眼底发青,必是过于多情,目中淡红,一看就是桃花堆成,脚步虚浮,阳气皆无,皮若枯柴,身有损害。”谢桥四字儿蹦着,“早先我也没见过袁公子,但看他这虚耗过度的样子,家中妾室没有十一二,也有六七八吧?”   谢桥说话的样子,竟还有几分天真。   就好像,完全靠猜一样。   谢桥也难,身为女子,有些话不能说。   比如,她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袁斌日夜耕耘,不能说他秽乱纲常,别人想要听懂她的话,都得靠猜。   大家伙笑了笑,也没当真。   觉得就是这谢家小姑娘过于生气,所以说两句气话而已。   “说的还挺准,袁斌,我记得你家里小妾好像有十来个吧?上个月你还去楼子里赎了一个带回家呢。”孟极方笑了一声。   袁斌脸色微青:“没有的事。”   家里头的事儿,总不能拿到外头来说,况且,他还没娶正妻。   “做都做了,害怕人说?不过我还是觉得这几个小妾,怕是担不起脏了门庭的话,莫不是……你还干了别的?”孟极方乐呵呵的。 第136章 白捡一妾   谢桥还挺惊讶,没想到这孟极方如此较真。   “她胡说八道的话你也信?”袁斌嗤笑了一声,“在场的,谁有谢家见不得人?土匪出身,能有一个好东西?一个不学无术只会玩促织的人,若能拜得萧夫子为师,我脑袋砍下来给你们下酒!”   “好啊,既然袁公子如此豪言壮语,那我也不能输了我谢家的骨气。”谢桥哼了一声,“袁公子行为轻佻,我赌你三日之内,被桃花所累,声名狼藉!人人唾弃!到时候都见不得人了,自然也瞧不见我弟弟拜师的那一天!”   “嗤——”袁斌乐了。   与女孩子吵架,就是如此无趣。   “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几以为自己真的会算命?我被桃花所累,还人人唾弃!?三日是吧,行,若是三日之后本少爷还好好的,那你就真给本少爷做妾如何?!”袁斌讽刺的笑了笑。   他家里有几个妾室,那不是正常的吗?   不过哪个男人身边没几个女子添香作乐?竟然敢暗讽他身体玩坏了!   这谢桥,还是个美人呢!   倘若是个庶女,他若上门要纳妾,没准真能成。   不过不要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能哄她冲动玩闹托付终身,那也一样的!   袁斌这么一想,目光闪过几分淫邪的笑意:“怎么样,谢姑娘,若三日内本公子没有声名狼藉,那证明你冤枉我,坏我名誉,理当赔偿啊?!”   孟极方皱了皱眉头。   其他人也觉得袁斌这样有些无赖。   小姑娘因为弟弟被气得说几句胡话而已,岂能如此与她仅仅计较?   而且吧……   其实这谢桥说的话似乎也没错,袁斌确实是脚步虚浮,看上去像是“纵欲过度”一般。   “好。”谢桥认真的点头应下了,“若三日之内,你名声如现在这般,我做你妾,不过若是袁公子你真成了过街的老鼠呢?是不是要向我与弟弟道歉?我要求也不高,便给我们姐弟二人,磕十个响头便可以了。”   话音一落,别人看着谢桥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傻瓜一样。   这谢姑娘,莫不是和她妹妹一样,是个傻的?   也有可能,毕竟姐妹俩……都是谢牛山的种啊?   袁斌直接乐了。   白捡一妾啊!   还是四品官的嫡女,娇滴滴的大美人,虽然这美人脾气不讨他喜欢,可长得好看的?瞧瞧这细腰,啧啧啧,揽上去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大家伙可都听到了啊,这话可是她自己说的!三天后我让小轿去接人,你们可都别说我欺负她!”袁斌大喊了一声。   孟极方可惜的看了谢桥一眼。   他还想着让这姑娘教他驯马呢!   他们这些人是站在萧夫子的院子外,谢平怀压根就听不见外头说什么,只能感觉到,这外头吵吵闹闹,叽叽喳喳,心里苦不堪言。   这些人,肯定在笑话他呢!   谢平怀又跪了一会儿,没用,快上课了,这才从院子里出来,可一出来,他就傻眼了。   因为很多人告诉他,他大姐,要成袁斌小妾了!   袁斌是谁?!   那狗东西最不要脸了,早些年他刚来书院的时候,最喜欢欺负他,仗着长他几岁,还揍了他一顿呢! 第137章 笑料   谢平怀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姐!你怎么答应他那么无理的条件?你是不是蠢啊?!”谢平怀几乎是冲到空谷院,将谢桥拽出去便嚷嚷道。   谢桥皱着眉头:“好好说话。”   风度呢?   像个蚂蚱一样,跳来跳去的。   “大姐!”谢平怀气得肝疼,“你不知道袁斌,他这个人很不要脸的,说到做到,到时候真会让小轿子抬你的,如果你不跟他走,他能嚷嚷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输了赌约耍赖,到时候你还能好好嫁人吗?!”   “亲弟弟,赌约嘛,输了就输了,可咱们输人不输阵,他说你拜不成师,就是不行。”谢桥一脸气愤的样子。   “可我就是拜不成啊?!萧夫子今儿都没见我,话都没和我说一句!”谢平怀十分认命,“大姐,咱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和他作对啊?”   谢平怀是真担心。   毕竟这个大姐,早先还给了他见面礼呢,虽然被抢走了……   还有,大姐的确会欺负他,可大姐长得好看,他们一家子,各个都不够聪慧优秀,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模样能压倒所有人的姑娘,丢了多可惜啊……   反正,大姐看上去真的很弱小无辜,他好歹也是个男孩子,要是因为他连累大姐,他心里其实挺难受的。   谢平怀一脸着急。   “没事儿,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谢桥点了点头,“而且你怎么就不相信他会倒霉呢?”   “这么大事儿你怎么就不着急!?”急死他了!   大姐这脾气……   哎呦喂……谢平怀觉得自己要火烧眉毛了,可偏偏,谢桥还这么的……   云淡风轻,好像这赌约一点用没有似的!   谢平怀浑身难受。   谢桥油盐不进,让他突然有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整个人都患得患失有些恍惚起来。   活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有如此不真实的情绪!   他拿谢桥没法子,不能打不敢骂,甚至还得继续去讨好萧夫子。   整整一天,面都没见到。   谢桥打赌的事儿,被书院里头的人当成了笑料。   天真愚蠢,瞬间贴在了谢桥的身上,一时间,提到谢家,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默契一笑,充满了讽刺。   谢桥也不着急。   东院里头,一大片竹林被砍倒了,谢桥太忙了,便在东院外头,将图纸交给一个侍卫,人便走了。   这片林子很大,砍完之后,气流瞬间通畅许多,空气中还残留着草木去除之后的清香。   太子将图纸接过。   看了一眼,要挖沟渠,建造几个小桥,院中的数目,也要换成椿树、桃树和柏树,只沟渠旁边,画了三两棵柳树而已。   简单的说,图不太好看,幸而还留出几块花圃,应该能在里头种植一些花卉。   赵玄璟看完,也不拒绝:“就按照谢姑娘画的这些去做,不准更改,她人呢?”   “走了。”周侍卫十分干脆。   赵玄璟垂眸,声不见底:“今儿出门的时候,似是听到外头在闹什么,妾不妾的……”   “殿下,那是谢姑娘替弟弟出头,然后和袁家公子顶撞了,然后不知怎么就打赌了,谢姑娘若是输了,就一顶轿子送去袁家做妾。” 第138章 落井下石   赵玄璟手里拿着一个玉盏,盏身翠绿,修长的手若有若无的拂过盏身,面上并无一丝多余的表情。   “哪个袁家公子啊?”幽幽的声音问道。   “回禀殿下,就是章台大学士长子的长孙,他父亲官职倒是不多高。”周蔚宗连忙说道。   “哦,就是个早些年说孤是废人的袁公子啊……”赵玄璟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冰冷。   周蔚宗愣了一下。   袁公子说过这话吗?他怎么不知道?   周侍卫一时有点懵,但他和太子殿下好歹是一起长大的,登时便明白了,太子殿下这是看那袁公子不顺眼了!   “那小的让他家长辈好好教导教导他去?”周蔚宗问道。   “谢姑娘不是和他赌着的么?我听说是赌他声名狼藉。”赵玄璟轻笑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清幽和冷漠。   周蔚宗脑子在转。   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小的去帮谢半仙……赢?”周蔚宗试探的问了一声。   “不妥,若是让谢姑娘知道了,还以为孤对不信任她的相术。”赵玄璟道。   “……”那想让他干什么啊!   赵玄璟将杯盏放下,看着另一侧的茶水:“水冷了,让人多加点火,再煮煮。”   “是。”周蔚宗立即点头,让人将茶水撤下,茶水刚出门口,周蔚宗立即懂了!   加点火?!不就是加点火么!   谢半仙既然敢赌,或许是已经胸有成竹了,殿下的意思是不是,让他火中浇油、痛打落水狗啊、落井下石啊?   “殿下您是不是对谢姑娘……”有什么想法?   之前还要认人家做徒弟来着。   “袁家那混账竟私下骂孤,难道孤不应该罚他吗?”赵玄璟倚着太师椅,半怒不怒的目光放在自己的右手上,沁人心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上次谢姑娘来的时候,可看了孤的手?”   “没有吧?”周蔚宗没想起来。   赵玄璟这才露出几分笑意。   是了,没有。   都来了京城,怎能不知他这个太子是废人?   这世上的人,但凡见过他的,不管有没有胆子,总会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放在他的右手上,唯独是她,偶尔抬头看他几眼,就只盯着脸。   或许,也瞧过他的手,只不过那目光不那么要紧。   “对了,刚才你说谢姑娘的弟弟要认师父,这又是怎么回事?”赵玄璟猛然又想起了这事儿,“认的是哪个?萧彧荣?”   “萧夫子压根不理他,昨儿在外头跪了两个时辰,话都没说上一句,您也知道,谢家是什么出身,教育孩子方面,那谢牛山确实不怎么行,这些年要不是有国师护着,谢家早就被人找了把柄赶出京城了。”周侍卫立即八卦了起来。   赵玄璟微微抬眉扫了周蔚宗一眼,“听闻谢平岗办了一件大案。”   周侍卫一愣:“可他本就是司刑寺的人,办案不是正常的么……”   “该升官了吧?”赵玄璟抿了抿唇,“谢姑娘就挺聪明的,人也稳重、气质清流,既是一母同胞,那想来也差不到哪去,私下注意些,别让人抢了功劳。” 第139章 玉不琢不成器   他如今回了京城,不能一直闲着,是要找个事儿做的。   户部工部刑部他都去过,但这司刑寺倒是没见识一番。   司刑寺和刑部掌管的事情差不多,不过刑部管理的范围更广些,司刑寺虽然也有稽查之职,但主要还是查案为主。   赵玄璟有些心不在焉,周侍卫头一回觉得自个儿似乎有些跟不上殿下的脚步了。   殿下的思维跳跃的太快。   一转眼,赵玄璟出门了,直奔着萧夫子的院子。   果然,看到了跪着的少年,扫了一眼,也没说话,进了屋子。   萧彧荣正自己和自己下着棋。   “门外那个,便是你的大弟子了?”赵玄璟直接开口,“挺不错的,孤特来庆贺一下,顺便讨杯酒喝。”   萧彧荣抬眼:“我还没收徒呢,莫不是你看上了?看上带走,我是真不想要。”   外头那个……糟心哦。   “那也行。”赵玄璟点头。   萧彧荣手中动作一顿,将棋子儿放回了盒子里,“殿下莫不是与我开玩笑吧?你收了他,他还不上天?我让人查了,这小子斗鸡遛鸟的,小纨绔一个,要不是莫师姐……”   想来就难受。   “所以你现在只是矜持一番,早晚会收的是吧。”赵玄璟语气淡淡的,但似乎里头有掺杂着几分满意。   萧彧荣觉得莫名其妙:“收是要收的,但玉不琢不成器,不先教训一番,怕这小子以后闹事儿,大姐说,她欠了谢家一个人情,托我教导谢平怀,这块顽石,也是个难题。”   然而这么多年了,他的大师姐头一回让他做事,不好不应。   赵玄璟不说话了,直接盘起腿来,眼睛盯着那棋盘。   萧彧荣一身白袍,看上去清风玉贵,他如今已经二十有九,却是孑然一身,更多了几分仙气绝尘。   不过他每每觉得自己超脱世外,瞧见赵玄璟,便立马冷静了几分。   “一直听闻莫师姐学富五车,可惜这人却一直见不着面,师弟就不好奇吗?”萧彧荣问道。   “等师父仙寂,自然就能见到了,急什么。”赵玄璟不咸不淡,突然眼前一亮,将白棋落在一处,然后面带着笑容,收走了一片黑棋。   萧彧荣眼皮一跳。   他就说句话的功夫,就被他占了先机了?   这妖孽。   “只是听闻莫师姐身体不好,师父老当益壮,如今还有精力四处游历,再活二十年也不是难事,若是师姐先走一步,我们便是一生无缘了。”萧彧荣又道。   赵玄璟目光复杂的抬头看着他:“你莫不是因为当年那么简单的见面礼,便对她心生妄念,一直不肯娶妻的吧?”   “……”萧彧荣老脸一红。   这毛头小子哪里懂?   他寒门出身,一直郁郁不得志,二十岁时,与年仅十一岁的太子一起入门,入门三个月后,传闻中的大师姐送来两件见面礼。   莫师姐送的东西,特别的朴实无华。   那时他拜得名师,所有人送的礼物都价值不菲,他心中飘然,难免自傲,关键时候,收到了大师姐送来的桃木剑,将他沉淀下来。   剑为君子,桃木朴实。   应是教导他二人不忘初心。   且师父说过,莫初声、莫师姐的为人……十分的谦逊、勤奋、温柔……可爱。 第140章 清理门户   萧彧荣如此默认的态度,让赵玄璟还有些不习惯。   “老师说过,莫师姐与一般人不同,她自幼身体不好,却十分坚强,从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她出身似乎也不高,却活得肆意,她天赋卓绝,不论学什么都是极快,如此天才,我却至今没能见到一面,真觉可惜。”   赵玄璟眼皮一跳。   “孤觉得,你还是早早找个媳妇儿吧。”赵玄璟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面露同情。   “这是何意?莫不是师姐身体不好了?虽然早些年老师说过,可也说她还能撑一撑的啊?”萧彧荣立即极了。   紧张之下,直接拽住了赵玄璟的手腕。   赵玄璟皱着眉头看了手腕一眼,然后嫌弃的捏到了一边:“若你合适,老师早就从中撮合,哪会这么多年没个动静?既然老师不开口,甚至还阻止我等与之见面,那便是让你死了这份心。”   老师很疼莫初声。   早些年教导他们的时候,嘴里也是不是要提莫初声几句。   但每当萧彧荣说要请大师姐来京城一聚的时候,老师的脸色就变了。   很显然,在老师心里,萧彧荣压根就不是能配莫初声的良缘。   再说那桃木剑……   赵玄璟想起当初收到礼物时的惊讶,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剑身刀工一般,甚至还有些扎手,上头刻着的东西也不甚流畅,就像是小孩子弄出的玩具一样。   他一直怀疑,这东西是不是当初不小心送错了的。   或者是,莫师姐早已成家,这桃木剑是家中孩子折腾出来的玩物,送给他们同乐?   萧彧荣哪里能这么容易死心。   “这话,我想听莫师姐亲自说。”萧彧荣竟还执着的很,“况且,我这一生本想学着老师那样,教书育才、游历人间,你放心,若是莫师姐瞧不上我的,我也不会纠缠她。”   赵玄璟哼笑了一声,他压根就不操心,何来放心?   “倒是你,身为太子,也该早定下太子妃,如今都耽搁这么多年了,皇上竟也任由着你,你若真想在这位置呆下去,是不是也应该对子嗣传承上点心?”萧彧荣皱着眉头,又开始说教起来。   赵玄璟身子向后倚了倚,神情多了几分随性。   “不急。”赵玄璟道。   萧彧荣下意识的看了太子的胳膊一眼。   赵玄璟对这样的目光感知的尤为敏锐。   只是有时候,他懒得计较,此刻也知萧彧荣并无恶意,但这兴致还是缺失了几分,将棋子随手放回了盒子里,修长的身姿站了起来,一瞬间,多了几分压迫的气氛。   萧彧荣心中忍不住也有些感叹。   太子的手若是好好的,何愁这世上不多个千古明君?   想当年太子十一岁拜师的时候,才学艳艳,无人能比,出口成章,骑射皆通,就连老师都说,这世上,除了莫初声,便是太子最得他心意。   可惜,天妒奇才。   萧彧荣才这么一想,便感觉到殿下似乎瞥了他一眼。   瞬间,心头一凉:“我在想我的莫师姐……”   此地无银三百两。   “别忘了,那也是孤的师姐,萧师兄这想法还是收一收,要不然,老师还要千里迢迢写信过来,让孤替他清理门户。” 第141章 心服口服   萧彧荣眼皮一跳。   只见赵玄璟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宛若松石一般堵在那里,回头蔑视他一眼,道:“俗话说的好,兔子不吃窝边草,都是一家师姐弟,师兄竟好意思动这种歪念头?果真牲口是也,听闻最近书院多了一幅云危大师的人间常乐图,那上头的牲口画得极好,我前两日借来一观,觉得各个都像你,师兄不防临摹临摹。”   说罢,人痛快的出门了。   “……”萧彧荣眼皮直跳,目光幽幽看了看不远处的案桌。   《人间常乐图》……   他今日才让人送过来,正打算临摹一下……   突然有些下不去手了。   赵玄璟出门的时候,还从谢平怀身边过了。   谢平怀哪里是跪?他几乎是歪着脑袋趴在地上,一边跪一边睡,口水都流了一地。   “挺好的孩子,拜萧彧荣那木头人,合适。”赵玄璟扬眉笑了一声,   谢家两个小子,一个谢平岗一个谢平怀,都是火一般的人,性子急躁,瞧着直接果断,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想法。   萧彧荣自诩心清如水,也该让这真火落进去烧一烧,烧出几个咕噜泡出来,热闹。   赵玄璟随口一说的话,却被人听去了。   一时间,很多人都猜不透这太子的意思。   莫不是……   萧夫子同意了,所以太子才会这么说?   可若是同意了,又怎会让谢平怀继续跪着呢?   袁斌却并不在乎,甚至听到太子的话,也只是讽刺的嗤笑了一番:“殿下奇才一个,萧夫子也名声显赫,指不定是殿下早就看萧夫子不顺眼了,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谢家要是当真了,那才是真蠢!”   “不说殿下的事儿,就说你……昨日孟极方似乎对谢桥有些袒护,不要紧吧?”旁边的人问道。   “孟极方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本公子纳妾了?再说了,那是谢桥自己点头的,孟极方非亲非故,哪来的脸?”袁斌胆子也大。   旁边的人点了点头。   “你这三日是不是要小心一些?我看今日还是不要出去喝酒了吧?”好兄弟连忙又关心的说道。   袁斌一听,乐了。   “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还真拿谢桥说的话当回事儿?”袁斌摇了摇头,“我不但要去,我还要去的张扬点呢!也让她输的心服口服!”   “走,咱们今天去飞花楼,听说今儿要点花魁是吧?”   这会儿也该放学了,袁斌指着带着一干人等往街上而去。   他一路直冲着飞花楼,顺顺利利。   飞花楼里,已经开始拍卖花魁了。   袁斌乃袁家长房独子,手中闲钱极多,这会儿大手一挥,直接二百两买了一夜。   一群人拥着,将他送入了花魁的房间。   这花魁长得十分清丽,从前没怎么见过,如此更让袁斌心猿意马,一关上门,立即便扯了自己的外衣,酒气之下,脸色绯红,看上去浪荡不已。   花魁勾着手,手中拽着个红绸,一步一步,将他引到了窗边。   袁斌脚步凌乱的走了过去,伸手一扑——   “啊——” 第142章 好奇怪啊   那花魁竟突然回转绕到了他的身后,那红绸直接裹着他的脖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将人直接推在了窗户边!   红绸拽着袁斌的身子,又挂着他的脖子,瞬间将他的脸挤得通红。   好大一声响,飞花楼外头百姓的关注。   抬头一看,各个吓了一跳。   瞬间,骚乱开始。   袁斌身上只剩下一条亵裤,瘦白的身体能看得见凸起的肋骨,他直挺挺的,手不停的拽着脖子上的红绸,勉强能透口气。   “救、救我啊……”   声音慌张,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从这二楼摔下,不至于摔死,可若是再不救他,这红绸能将他勒死啊!   而且,他身后……   还有一个疯女人。   那花魁似乎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得手了,将那红绸的两端裹在了屋里的柱子上,然后也爬上了矮窗,手里还拿着一把短匕。   “袁公子,我才来飞花楼守了几日,你竟然就来了,果然不负你风流的名声啊!”那花魁似乎有些疯狂。   袁斌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你、你是谁啊!我不认识啊……”   “你当然不是认识我!但你认识我姐姐,我姐姐是你爹的妾!”花魁突然喊了一声。   外头已经有人报官了。   但还是不妨碍大家伙伸着脑袋看热闹。   一听花魁的话,都挺惊讶的,没想到这飞花楼的花魁,和这富家公子还沾亲带故呢!   袁斌心头更苦了。   哪个妾啊……   他爹虽不如他这般喜欢美色,但家里也有妾室五六个啊?!   “我姐姐是叶杏花!前年她才被抬进了袁府,做了你爹的妾室!可是三个月前,她就死了!”花魁又喊了一声,然后冲着外头道:“袁家派来的人说我姐姐是感染恶疾而死的!”   “可是不是的,我知道不是的!姐姐死前回过家,她和我说,这个畜生,调戏庶母!你欺负了我姐姐,我姐姐宁死不从,你还打了她,你逼迫她威胁她!我在袁家外头守了两个月,和袁家的下人套了话,才知道我姐姐是自己上吊了的,都是你!”   花魁声嘶力竭,看上去十分可怜。   袁斌觉得自己更可怜,他手一直扒着红绸,快要坚持不住了。   可他一旦松手,红绸就会直接勒住脖子,用不了多久,他就得死!   跟着袁斌一起出来的几个人,此刻吓得魂都快飞了,连忙要救人。   可是这花魁看上去不太好惹,离袁斌又是特别的近,生怕她一时崩溃,直接动刀子戳穿袁斌的脑袋。   “你们袁家的人都不讲理,我姐姐是良妾,可是你们不拿她当人!我找了袁大爷,他却说我胡闹,说我是为了银子!”花魁想到这里,很是崩溃。   然后阴狠的看着袁斌。   突然冷笑了一声:“我姐姐前年就入府了,她如花似玉,身体健康,却一直没怀上孩子,你们袁家长房,只有你一个独子……好奇怪啊……真的好奇怪啊!”   “我姐姐几次想生孩子,都找了大夫,大夫说她没问题的,你们说是不是袁大爷身体不好啊?!一定是这样,你们看他!他也是小妾生的,却记在了主母名下!”   “对了,小妾……我姐姐说,你亲娘以前是做外室的,生了孩子才带回府的,你是在外头生的,你到底是谁的种啊?!” 第143章 差点死了   花魁说了这句还不算。   她有些疯狂的笑着:“袁大爷生不出孩子,养了外头的野种当宝贝,这个野种吃他的喝他的,还要睡他的妾!哈哈哈哈……”   袁斌只觉得浑身冰凉。   胡说八道!   这女人胡说八道。   花魁的手在袁斌脸上摸了一把,然后看了看下面情况,官兵已经到了。   “我姐姐死后,没人护着我了,我哥还想高价嫁了我,我还不如自己卖自己呢!”花魁眼里带着泪,“你看,大家都在看你。”   “你这个野种。”花魁在他耳边笑着说了一声。   突然,那匕首举了起来,直接抹了自己的脖子!   她不会杀了袁斌的。   杀了他,别人只会说她和姐姐是祸水,一个勾引了袁公子,一个害死了袁公子。   可她也死了就不一样了,留着他,永远都会有人怀疑他的出身,怀疑他身上流着通、奸的血,就是袁家大爷,听多了那样的话,也会心生疑惑的吧?!   姐姐去了,她没亲人了,进了楼子,清白也没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鲜血喷溅而出,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就连底下拿着弓箭的官兵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过了数息之后,这才连忙冲上来,将袁斌拉了回去。   袁斌得以喘气,连忙上前狠狠踹了那抽搐的尸体一下,然后冲着窗子大喊:“这个贱、女人胡说八道!本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会看上庶母?!”   底下,还是有人窃窃私语。   当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说话。   袁斌只觉得头脑发懵,“我要回家,送我回家!”   官兵们立即将人护送了回去,并将这花魁的尸体处理了一下,飞花楼这边乱作一团,原本热闹的至极的场面,现在诡异的可怕。   从青楼到袁家短短的时间,外头已经传遍了。   袁家大爷身体有疾,不能生。   越说越像真的,甚至还有人求证了一下。   这袁家长房大爷已经有四十了,家里妻妾有五六个,没算伺候的通房,可这么多年愣是只生出袁斌这一个孩子来!   这袁大爷甚至还将袁斌记在了嫡妻名下!   而且,花魁说的也没错。   袁公子生母,的确是外头养着的。   据说是当年袁大爷见家里女人都生不出孩子,就在外头养了一个,生出来后,高高兴兴的将人纳进了门!   这外头养的,能规矩?   指不定有汉子呢!   袁斌回了家,没两个时辰,袁大爷就提早回来了,一进门,抽了袁斌一巴掌。   “杏花因为你才上吊的?!”袁大爷气得不轻,想起叫娇妾,心头一痛。   “爹!儿子今天差点死了,你怎么听外头那些人胡说八道呢?!我是你儿子啊,我娘对你一直情根深种,即便在外头的时候,身边也是一直跟着人的,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你的事情啊!”袁斌哪里还管什么杏花桃花的,如今要紧的是身世!   他可以确定自己是袁家的种!   他和他爹,很多喜好都是一样的!   实话说,此刻袁大爷心里也有些不踏实了。   若是早些年,他肯定不会胡思乱想,但养外室的事情已经过了太久了,当初那女人在外头的时候是如何模样,他都记不清楚了。   该不会真让他做了绿王八吧? 第144章 一脸晦气   袁斌一看他爹这表情,就知道他爹又犯糊涂了。   “爹,我错了,我是不该对杏花下手,但是那女人自己主动勾、引我的!儿子真错了,但她们姐妹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临死了还要污蔑我!我是不是您的儿子,您心里不清楚吗?您可我和您长得多像啊?!一模一样!”   袁大爷冷静了下来。   没错,这是他养了多年的儿子。   眉眼与他年轻的时候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而且,如今外头的人都在胡说八道,若他真怀疑了儿子的出身,那他真就成了笑话了,不仅要被人骂做是活王八,甚至还以为他不能人道,生不了孩子!   “行了,跪在地上成什么样子!?现在外头风声紧,呆在家里别去书院了。”袁父皱着眉头说道。   人言可畏。   就算他坚信儿子是他的又有什么用?这别人心里可不会这么想!   还有逼死庶母的事……   那叶氏不是府里的贱妾,是写了纳妾文书的良民,如今朝中怕也会有人以此参他一本。   袁斌的事情闹得街头巷尾人人皆知,自然也传到了书院里头。   不少人想到了谢桥说的话,突然觉得一阵心凉!   巧合吧!?   谢桥说要赌袁斌三日之内声名狼藉……昨儿才是第二日!   袁斌如今这名声……还用说吗?!   逼死庶母啊!只这一条就够他受的了,更何况……还有可能是奸生子……   谢桥看过袁斌的面相,没看出他有二父之相,想来,应该是袁家的种没错的。   只不过袁家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如此恐怕才更憋屈。   也难怪那个花魁当场自裁,若是她不死,还能从她身上做文章,可如今死无对证,甚至宁死都要揭露袁斌的恶行,她说的那些话,就更让人深信不疑。   可以说,袁斌的前途肯定是毁了!   “大姐!”谢平怀几乎是一路飞奔,跑到了谢桥的跟前。   脸上通红:“袁斌完了!哈哈哈,大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他三天之内会倒霉啊?!现在外头的人都在谈论他呢,说他不是袁家亲生的!”   “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有说十几年前见过袁斌生母的呢,说他生母和一个卖鱼的走的特别近!”   谢平怀这一嗓子,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好奇的可不止他一个!   昨儿上午,大家伙还在想,用不了多久,谢桥就要去做妾了,这才多久的功夫?袁斌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儿!   今儿都看不到袁斌了!   谢桥一脸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   “……”谢平怀眼皮一跳,“大姐,你就告诉我嘛,你怎么知道的啊?”   “懵的啊,气势不能丢,便随便诅咒了两句。”谢桥勾唇一笑,看上去十分无害。   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算命?   “大姐,你运气真好,差点把自己赌进去了。”谢平怀呢喃道。   “也不是随便懵的,那个袁斌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我一官员之女,他都敢随便调戏,可见平日所做的坏事有很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又长得一脸晦气,便觉得他最近会倒霉而已。”谢桥又分析了一遍。 第145章 讲诚信   谢平怀连连点头。   今天之前,他以为自己小命不保了。   大姐为了他和袁斌打赌,如果真将自己输进去了,他可没好处啊!爹肯定直接将他赶出家门!   现在好了,得救了!   其他人竖着耳朵听,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袁斌输的也太惨了吧?而谢桥,竟然是懵的?!   “对了,袁斌是不是还欠咱们十个响头?”谢桥一脸认真的问道。   谢平怀大手一拍:“没错!那小弟去找他要?是不是不太好啊?他现在可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了呢……”   话是这么说,可谢平怀那眼神透露着兴奋。   凭啥不要啊,袁斌那孙子自己输的!   只不过大姐长得这么好看,没准心软,所以问一问。   “要啊,打赌嘛,有输就有赢,难得赢了,咱们也不能因为别人输了可怜就赖账,不过我下午还有事儿,你去袁家提醒一声去,明儿我就在这书院坐着等他,必要将这十个响头一一受着的。”谢桥一脸认真的点头。   其他人听完,都有些恍惚。   突然间,对这谢姑娘有了一定的认知。   柔弱?   没有的事。   那袁斌现在多惨啊!人人唾弃呢,听说还有人跑去袁家门外扔菜叶子了!   若是别人,此刻也就懒得计较这么丁点的赌约了,她倒好,步步紧逼啊!   得谢桥同意,谢平怀高兴的像是一只战斗胜利的大白鹅,抬头挺胸,瞥了在座的各位一眼,骄傲的走了。   袁斌那狗孙子,要给爷爷磕头了!   空谷院,一片安静。   就连一向叽叽喳喳的夏雅云,这会儿都忍住没吭声。   谢桥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微微一笑,落落大方:“让大家见笑了,我在教导舍弟,做人,要讲诚信。”   说完,谢桥那目光似笑非笑的从夏雅云的身上掠过。   夏雅云有些不自在,狠狠瞪了一眼,别过了头。   她和谢桥也打了赌。   五百个银豆子善款,若是谢桥筹不到,就离开空谷院,若是筹到了,她离开。   夏雅云突然有些不自在。   谢桥现在有多少银豆子了?   早选剑道比试,她赢了六十左右吧?最近好像是在抄书,只是不知道抄的是什么书,又有多少豆子。   对了,谢桥中午总是不在……也许做一些任务去了。   夏雅云突然有些不安。   中午,偷偷摸摸的跟在了谢桥的身后。   只见谢桥竟去了马厩那边,过了一会儿,牵出了几匹马,看着马儿慢悠悠围着马场小跑,那几匹马……   夏雅云心头一缩。   她认得的,那几匹马上头的马鞍不一样,它们是书院里头最凶的,不知踢过多少人,算是无主的马。   谢桥竟然负责照顾它们?   一日也不知能得几个银豆子。   她原本以为,这谢桥看上去像个废物一样,肯定找不到能做的任务,可现在看来……似乎和她想的不一样。   夏雅云略微有些心虚,可想到自己和谢桥的赌约,心下一沉。   谢桥这人如此较真,若她到时候又得了善款,恐怕越发的目中无人了。   放马的活,谢桥做的不累,也没觉得丢人,毕竟这书院里头不让带丫鬟小厮,更丢人的活也有的是人做。   而且,她放马的时候,其实只需要盯着就行了。   有时候骑在马身上,让马走的慢一点,她在上头还能看几本书。   十分的悠哉。 第146章 落井下石   马厩这边的管事也偷摸来瞧过两回,本来也有点意见。   可观察了两次却发现,这马高兴多了。   每次到了谢桥来的时间,马儿明显吃的比之前多了,看上去也更灵动兴奋。   甚至谢桥骑在它们身上,它们竟然也完全不反抗,不仅如此,每次谢桥骑着的那匹马会成为中心,其他的马儿会自动的围在周边,简直是……众星捧月一样!   看得他都嫉妒。   还管什么?!马儿高兴就行呗!   谢桥见过谢平怀之后,谢平怀中午就开溜了,带着人一起,往袁家那边去。   他是男子“日”字排行、海棠院的学生,在这海棠院里,他也没个朋友,可出了海棠院,谢平怀身边却也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小公子。   多是些武将家的孩子,官职也不是特别高,甚至还有一个,也是山上下来的,更是谢平怀的小跟班。   几人兴高采烈的往袁家去。   为了让自己的气势更加凶猛一些,还特地回家各自带了家丁若干。   等到了袁家大门口,谢平怀让家丁将椅子搬出来,自个儿站在了上头。   “袁斌出来!小爷爷来收账了!”给他一双翅膀,他都能飞上天。   袁家家丁护院这会儿立马站了出来,围城一团,似乎要打起来一样。   但此刻,外头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袁家今天特别出名,所以此刻大家伙对他们家的事情十分的感兴趣,袁家附近的茶楼都比平日里生意好。   “哎呦呵!袁狗子不想认账是吧!?”谢平怀一声的匪气,“大家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吧?!这么说吧,前儿,袁斌想要欺辱我,被我姐姐骂了一顿,我姐姐便与他打了个赌,赌他三日之内,身败名裂,臭名远扬,若是真如此了,他袁斌就向爷爷我,就是我谢平怀还有我姐姐谢桥,磕头十个!”   “如今,他这名声是臭了对吧?!我特来履行约定,免得有人说小爷爷我说话不认账!”   论起找麻烦,谢平怀条理特别的清晰。   简简单单,就将事情说清楚了。   大家伙唏嘘了一声。   原来是这事儿啊!还以为又谁家的姑娘被欺负了,这会儿来算账的呢!   不过,这事儿也挺有意思,磕头十个,这袁斌能乐意吗?!   此刻,袁斌在屋子里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声音,气得不轻,“乒乒乓乓”,砸了好些东西。   “谢平怀那个匪头子,竟然落井下石!谢家果然是没有一个好东西!”袁斌大怒。   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   谢平怀才到不久,袁家又来客了。   这回来的,还是亲家!   袁大爷嫡妻的娘家人来了,一个个脸上就像是挂着霜一样。   袁大爷急忙就出来了,立即拜见岳父大舅哥,那父兄二人十分干脆,竟直接当着众人的面,道:“袁慕亭!想当年我也是瞧你一表人才,这才将女儿嫁给你的,她入你府二十年,可有什么错!??”   “……”袁大爷眼皮一跳,“有话……家里说……”   “不必了,我今日过来,便是要带走我施家女儿的,我女儿既然不能为你延续香火,便给你心头肉腾位置好了,以后不管你家里生的还是外头生的孩子,都与我女儿无关了!” 第147章 这东西也能卖?   施家这边干脆了当。   直接将袁大爷砸蒙了,岳父这意思是,和离?   这么多年都过得好好的,就为了这事儿?   这都是外头的人胡说八道啊,怎么能落井下石呢?!   施家早就有此意了,可这袁家没分家,袁慕亭的老父官在朝中也还有些人脉,若是两家和离,必然是要结仇的,相互都不好看。   而且,从前对袁家的事情了解的也不多。   只以为女儿生不出孩子来,可袁慕亭唯一的孩子是养在他女儿身边的,母子情分有,这便也罢了。   可如今袁家出了这事儿,殿下的人给他传信才知道,什么养在身边,都是骗人的,这些年,那小妾欺压着施家的女儿!   他那女儿也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知和娘家说,怪不得每次提起袁斌,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此次让女儿和离,袁家再有不满也是无用。   虽不知殿下为何要管这事儿,可殿下受皇上喜爱,只他一句话,施家的名声就不怕了!   谢平怀都傻眼了。   原来今儿不止他一个人来凑热闹啊!   “老伯,带走好啊!袁斌可不是东西了,谁认他当儿子谁倒霉,他和我打赌打输了,至今都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露面呢!”   “……”袁大爷眼皮一跳,“你是什么人,竟敢大放厥词!”   似乎是要打人。   谢平怀胸一挺:“你当小爷是吓大的!?袁王八我告诉你,你儿子输了就得认!明儿我和我姐在书院等他去磕头,要是不去,小爷以后天天来!”   袁……王八?!   袁大爷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上下冒着一股绿油油的怒气。   施家的人忍不住多看了谢平怀一眼。   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孩子,真是有种。   “你、你敢在官员府邸门前大闹,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袁大爷怒道。   “我爹是谢牛山,谁还不是个官了?!”谢平怀哼了一声。   谢牛山?   袁大爷和施家父子都愣了一下。   谢牛山和谢平岗,那可是一对狠人啊,从前只听说那父子俩凶神恶煞,没想到这小的也不甘示弱啊!   瞧着,也才十一二岁吧?都敢大放厥词一口一个爷爷了。   听到谢牛山的名头,袁慕亭也有点傻眼,气得哆嗦。   那边施家父子直接带了官府的人过来,和离单子都写好了,就等着双方签字画押。   步步紧逼。   和离要紧,谢平怀也不是那不开眼的,闹腾一下之后,该遛就遛了,给施家人让位置。   回家路上,还经过了东大街。   以前他身上不缺银子花,所以这条街上铺子,全都进去过,可这会儿,却瞧见了一个全新的牌匾。   牌匾上头写着“望运楼”。   哥们几个都愣了愣。   不知这铺子是卖什么的,虽然没银子,却还是没妨碍他们进去瞅了一眼。   然而,吓了一跳。   “符!?”谢平怀震惊了,“这玩意儿也能卖吗?这铺子值不少银子吧?你们东家是银子太多了,所以故意扔钱的吗?!”   这么好的地界,开个什么铺子不成啊?   竟然卖符咒?!   他话音一落,走来一个身影。   “卖符很差吗?”声音冷幽幽的,听上去不太高兴。   萧彧荣嫌弃的看了未来徒弟一眼,心里是连连叹气。   随后扫了一眼铺子,目中带星光。   这是他替师姐选的位置,而师姐卖的东西,就是与众不同,一点铜臭味都没有…… 第148章 平平无奇大师姐   萧彧荣向来清淡如水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看着周边的一切,都带着满满的满意。   谢平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卖符肯定是有毛病啊?这么长一条街,不是吃的就是玩的,就是花楼都有两间呢,哪有一个铺子这么古怪的东西?甭说是这条街了,就是放眼整个京城,只见过神棍摆地摊,也没瞧过敢开铺子的啊?!”谢平怀不知道尊师重道为何物。   这会儿是半点脸面都不给萧彧荣。   不仅如此,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些怀疑,怀疑这萧夫子脑子坏了。   虽然他要拜师,可其实他也就远远瞧过萧夫子几面,只听别人说,萧夫子教书的时候最是严厉,别的……   一点都不清楚!   所以这会儿看到萧夫子像个傻子一样,冲着那些符纸傻笑,他觉得这人就显示中邪了的似的。   萧彧荣脸黑了。   “无知小儿,你可知道这些符有多难得!?你看看这上头的图案,行云流水,一笔勾勒而成,若有半点分心,肯定就毁了,一窍不通竟还口出狂言,回去抄十遍《名训》,明天晚上下学之前交给我检查!”萧夫子十分生气。   “……”谢平怀眼皮子一跳。   他真的要拜这么一个人为师吗?   都不讲理的!   “萧夫子……这该不会是你家亲戚开的铺子吧?”谢平怀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过我还是劝劝你,让你家亲戚改行吧,这符都没什么用,生意肯定不行的!”   萧夫子又被扎心了。   这蠢孩子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师姐不会听到了吧?若是师姐他和这傻小子一个想法,那岂不是……   萧夫子当即转身,绝对不搭理谢平怀了。   “萧夫子,你什么时候收我做弟子啊?我这个人名声是差了点,但还是挺聪明的,你以后夫子你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地方,只管找我!我敢保证,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儿!”谢平怀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哪能放过?   萧夫子皱着眉头。   走开,这蠢孩子。   ……   谢桥穿着道袍,脸上……变了样。   今儿可是开业大喜,她总得露个面,若是东家太过神秘,反而还招眼,倒不如化个妆,正大光明的站出来。   之后她可以以谢家姑娘的身份时常过来玩耍,别人只当是谢姑娘自幼在道观长大,所以心有信仰。   这妆容也好化,不要小看了这年头的黑市,甭说是花个妆了,就是人皮面具,也是真有的。   谢桥买了些易容的用品,随便在脸上添几笔,与平日便是天差地别了。   谢桥将自己这张脸的年纪设定在三十岁左右,肤色状态一般……   甚至不太好,一脸的黑斑,整体看来,不太好看,平平无奇。   谢桥本在楼上。   太吵了。   一大堆阴魂叽叽喳喳,还不排队,烦人。   便下楼来冷静一下,对眼就看见了谢平怀,且一口一个萧夫子。   萧彧荣都不想看谢平怀,眼神时不时扫着四周,希望能见到一直想着的莫师姐。   正左右瞧着,见到一女子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身上穿着青色道袍,款步而来,慢慢对上那张脸……   萧彧荣怔了一下。 第149章 一辈子的清誉   他并不是觉得大师姐长得丑,只是觉得,似乎有哪里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毕竟老师也曾说过,大师姐仙姿玉质、水眼山眉,说她清雅高华、丽质天成。   所以他心目中的大师姐,是个十足的美人。   但眼前这个……   萧彧荣是有一瞬间的失落,但感觉到自己的失落之后,立即又有些不齿,女子容貌哪里有内心重要?!   大师姐便是长得平平无奇又如何?   她有才学有心胸,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自己怎能如此以貌取人?!   萧彧荣连忙跨步走上去:“可是……莫师姐?”   他声音激动,有些颤抖。   谢平怀拧着眉,觉得这个萧夫子一定是个假的。   难不成萧夫子还有个同胞兄弟?就像他,有个双胞妹妹一样?   “萧师弟?”谢桥厚着脸皮,笑眯眯的叫了一声。   萧彧荣,果真如老师说的那样,清淡如水,锦绣端庄,一眼看去,便是个读书人的料,很能唬人。   “师姐叫我阿荣便好了。”萧彧荣十分温柔的说道。   “……”谢桥莫名被酸倒了牙。   她今年……年芳十六,萧师弟今年,二十有九。   若不是老师疼她,她这年岁,也只能去做个小师妹的,让她喊萧师弟就已经挺为难的了,如今还要让她叫阿荣?   呵呵呵呵……   她怕自己万一有一天暴露了,萧彧荣羞愤欲死,不是自杀就是杀了她。   谢桥尴尬的笑了笑:“萧师弟年岁不小了,我那么叫你略显轻浮。”   萧彧荣失望笑了笑,连忙又夸道:“师姐这铺子开得极好,我看着符上纹路,各个行云流水,师姐若是学书画,必然能成为一代大家!”   “……”谢桥继续尴尬点头。   早知道下面有萧彧荣,她宁愿去楼上听着一群阴魂闹脾气。   “萧夫子,你这话也不亏心呐?这东西卖不出去!你就应该实话实说,你这师姐是不是被人哄骗了?”谢平怀觉得自己有必要让萧夫子恢复端庄严肃的本性。   他的话一出,萧夫子的笑容没了。   “胡说,能卖出去!我买!”萧夫子连忙掏银子,“师姐,这一沓符我都要了!”   萧夫子气势汹汹,将谢桥都吓了一跳。   这会儿常掌柜看到萧彧荣也走了过来,然后诧异的说道:“萧夫子,你确定要这个?东家说这个是安胎符……”   安胎符还很贵呢,一枚都要二百文。   这么一沓,大概有二十张,要来干什么呀?   “……”萧彧荣手一抖,符全部飘落在地,他傻了眼,又连忙去地上抓,慌乱的捡了起来,看上去窘迫极了:“师姐你别误会,我、没想买这符、不、也不是,我想买的不是这种符,是、是……”   他直冒汗。   这些符干什么用的他不清楚……   生怕自己说错了,又冒出个奇奇怪怪不合适的符来。   他一个大男人,买安胎符……   萧彧荣觉得,自己前半生的清誉都要没了,不仅如此,还在莫师姐面前出了莫大的丑,莫师姐不会觉得,他行为古怪,不是好人吧?   萧彧荣像热锅上的蚂蚁,脸上憋红。 第150章 冤大头   谢平怀回过神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罚他抄书啊!?遭报应了吧?!回头他要告诉书院的人,就说萧夫子买安胎符!   萧夫子幽幽的回头,那眼神,阴嗖嗖的。   “莫师姐,这谢家的小子,略顽皮了些……”萧夫子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谢桥实在是受不了萧彧荣这样,先不说论年纪,萧夫子可做他叔叔了,就是这模样……温温柔柔、白的透亮,也不是她喜欢的款式啊!   这会儿冲着她撒娇,谢桥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辛苦师弟了啊,小孩子嘛,都是要教的,要是不听话就打,这样吧,我这里有一款戒尺,一定好用!”谢桥突然在柜台底下扒拉了一阵,最后拿出了一个法器。   开过光的,但确实是个戒尺。   可这戒尺又有些不同,因为它是一条三指粗的荆棘,一头打磨光滑,正好可以手掌握住,上头还刻了一个神仙像,其余部分则带着刺!   萧夫子愣了。   呆呆的看着这……戒尺。   “……”谢平怀眼皮一跳,“我又不认识你,你和我多大的仇啊!?”   这荆棘戒尺打下去,他还有好肉?比他大哥还狠呢!   “我认识你姐姐,这都是你姐姐的意思。”谢桥笑了笑。   谢平怀眼皮一跳:“我大姐……可疼我了……从不打我的,所以……前辈,这戒尺您自己收着吧……萧夫子不是您师弟吗?我瞧他对您这铺子特别不满意,要不您用在他身上,好好教导教导……”   说完,拔腿就跑。   不跑留在这儿干什么?挨揍?   他身边其他人也都一起跑了,速度之快,让谢桥暗暗咂舌。   她这弟弟,必有学武天分,瞧瞧这来去如风的速度,真是个好苗子。   萧夫子愣愣的接过东西,瞧着这荆棘,发现这东西看上去不太像是新折的,也不知是放了多久,才能有这么油光的模样,甚至上头还散发着一股香味。   不论如何,这是师姐送的。   萧夫子小心翼翼的拿着。   东西太刺,也没个包裹,不好贴身放着,便拿在手中。   谢桥笑了笑:“诚惠……二两银子。”   “……”萧夫子怔住了,“一条、一条荆棘卖二两?”   “是啊,这是开过光的。”谢桥连忙道,莫不是嫌贵?   可她开光确实是很辛苦的。   从前在道观,开光的器物大多是神像,可这神像成本太高,她便琢磨着用别的东西代替了,自己打磨些手串,或是街上买些小物件之类的,有时候在上头刻个神像出来,要么就是简单画几笔,代替一下。   但开光仪式确实没省过的,要净身去邪、上香净坛,各种咒文也没少念,加起来要十几个步骤呢呢!   作用是有的。   虽然这种法器,比不上神像,但也不错了。   二两银,真的不贵。   谢桥拧着眉,萧夫子连忙付钱:“不贵、不贵,一点都不贵!”   贵死了……   常童掌柜立即收钱,然后同情的看了萧夫子一眼,万万没想到,萧夫子竟然会是个冤大头。   这铺子才开张,上午有不少进门瞧热闹的,看见是符,许多人都比较诧异。   可平安符、安胎符以及催财符,真卖出去不少。 第151章 调戏半仙,收了吧   来这条街买东西的百姓都不甚穷苦,进了铺子,有些不好意思空手而归,毕竟这里头卖的东西十分神妙,便买个求心安。   但买法器的,萧夫子是头一个。   “多谢萧师弟光顾,其实这东西我还给你打折了的,毕竟我这铺子也是多亏了萧师弟,才能拿下。”谢桥笑着说道。   萧夫子连忙点头。   “我楼上还有生意要忙,师弟自己四处看看?若是遇到喜欢的,就和常童说,他给你优惠价。”谢桥说完,冲着萧彧荣挥了挥手,然后上楼了。   常童复杂的看了楼上一眼。   “怎么了,可是楼上有什么贵客?”萧彧荣关心的问了一声。   常童摇了摇头。   不是贵客,是……没有客人。   但今天很奇怪。   开张之后,外头那牌匾下的铃铛就一直响,那铃铛也不大,可声音却特别清脆,明明无风,却时常发出动静,那动静还特别的不规律!   有的时候,铃铛是轻轻摇动,可有的时候,就像是被熊孩子拿在手里用力抖了抖一样,摇得幅度特别诡异。   这些话,也不好和萧夫子说。   毕竟虽然他是萧夫子介绍来的,可如今是给东家干活,不能对外胡说八道的。   萧夫子也没多逗留,给面子的买了些平安符和文昌符便走了。   而楼上,谢桥面前放了一个案桌,四周用屏风围出了好大一块场地,她脚边蹲着大雄,身上挂着一串串符,手里拿着个铃铛。   “想买什么?”谢桥打了个哈欠。   面前是个男性灵魂,有些猥琐,蹲在谢桥对面的案桌旁,然后道:“你能让我……摸一下吗?我活着的时候没摸过女人,心痒……我有银子!”   这些人虽然变成灵魂了,可很多都有私房钱。   尤其是男人,活着的时候,就喜欢将银子藏进老鼠洞或是某个坑里。   又或者,他们还有陪藏品。   他们死了,就不能碰活物了,吃东西也是用闻的,自然不能搬动那些银钱。   但支付的方法还是有很多种的。   有些人天生功德多,成了灵魂味儿也香,她帮助了对方之后,形成因果,自然也就能给她积福了。   但有些魂比较穷,就得用人类的银子。   支付的时候,可以提供银子位置,或是让一些动物给她运到某个固定地点,她再去取。   很多动物都通灵的。   除了这种方法,有人还擅长给亲人托梦,亲人会找她付钱,或是过来高价买些东西。   但即便是用现银,她既出了手,就是帮到了魂,便能得了些好处,只是现银结账后,得到气运少。   此刻,谢桥听到这猥琐魂的话,直接拿出个铜锤来。   “砰”的一下,敲对方脑袋上了。   “调戏本半仙,找打。”谢桥哼了一声,然后拿出个符,往他脑门上一贴:“收!”   瞬间,小魂没了。   旁边的法铃震动了两下,安定了下来。   这收到的灵魂,她会统一超度,等到清明、中元或是寒衣节的时候,送去轮回。   很玄妙,她自己也很难解释的,总之,那三个特殊的节日,她看到的魂是比平常要多,多得都数不清。 第152章 替我打个人   谢桥面不改色,可对面的灵魂们,都吓得抖了。   这么眨眼的功夫,刚才那个魂儿就没了?!怎么没的?!   一个个紧张兮兮的盯着谢桥的,下一刻,眼前阴风大作,转眼瞬间,跳窗的跳窗、下楼的下楼,瞬间的功夫,这楼上的客人,没了。   谢桥皱着眉头,愣了一下。   这京城的魂,胆子有些小啊?   这客人算是都被她赶走了,不过不碍事,做她这一行的,就得立个威,今儿要是老老实实蹲在这里办事儿,改日他们都要能得飞起,真有敢上手摸她两把的了。   谢桥将东西收拾收拾,准备“下班”。   可一转头,发现屏风后面竟然还蹲着个魂。   瑟瑟发抖,抱着膝盖抬着头,这魂看上去还挺正常,没瞧着有什么见血的地儿,若不是虚无缥缈了些,和正常人无益。   “你怎么不跑?”谢桥问道。   “我……我有遗愿……”女人的灵魂发出卑微的声音。   谢桥微微蹙眉:“你过来坐着说,我这里的规矩先了解一下。”   “我这里虽然会尽量帮你们完成愿望,但有些事情是不做的,杀人放火不可能,偷盗掳掠我也没那本事,你要说的愿望必是我能做的才可以。”谢桥语气温和的说道。   那女人连忙点了点头。   “我、我想请你帮我打人……不多,就一下就成,让我解恨,我便甘心去轮回了!”那女人连忙说道。   谢桥:“……”   “你看我这瘦弱的样子,像是能去打人的吗?”谢桥揉了揉眉心。   谢桥举了举自己瘦弱的小胳膊。   打,那也是勉强能打的,毕竟有钱可以请个打手,不是非要自己出面。   可这会得罪人的活不能随便应承,而且也得分清因果,她是替人办事儿,得确定那被打的人,欠了雇主的,否则对她身体不好。   那女人纠结的看了谢桥一眼。   “你先说说,要打的是何人?”谢桥摊开纸笔,准备记录。   那女人一听她这么说,连忙道:“是我夫君,我们二人青梅竹马,自幼感情甚好,十七岁时,我嫁给了他,我们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这女人说话的时候,眼里还闪着星光。   “可是……”话音一转,女人突然多了几分狠厉,“都是他骗我的!他的青梅竹马不止我一个!只是另外一个女人她身份地位,门不当户不对,所以便做了他的外室!我被活活气死了!”   “我也不想死,可是我没忍住……一听到这事,便心跳的厉害,喘不上气,还没与他理论便去了,我心有不甘呐!”   “我死后,想了好久,我有些后悔,为什么死的这么窝囊,为什么不打他一顿,或是干干脆脆的和离?!我还有高堂在世,这身子骨怎就这么没用?连累我父母亲人为我难过伤心……”   说着,女人流下两行血泪。   谢桥叹息了一声。   有些人活着的时候,闹得够了,死了便想清静。   而有些人,就是活着的时候太过温婉贤淑,死了之后,才觉得自己竟没替自己好好活一回。   谢桥感同身受。 第153章 黑白不分   她这身子骨,一般不能过于激动,所以时时刻刻都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若是突然有一日死了,她也会心有不甘,觉得自个儿没有好好出口气。   “所以你的愿望是打那个男人,要打到什么程度呢?”谢桥一边记录一边道。   “就……狠狠的扇他一巴掌……”女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还想让我父母,莫要那么伤心了,也不要与他时常来往了……”   “你父母不知你的死因?”谢桥突然问道。   “嗯。”女人羞愧的点了点头。   谢桥吐了口气。   那是挺惨的,自个儿被丈夫气死了,结果父母亲还将对方当成半个儿子般照顾。   这何止是憋屈?   灵魂虽能托梦,却也不是每个魂都能做到的。   一般能托梦的,多是有福之人,或是在托梦传信这事情上过于执着、怨气强大,否则这死掉的人,是影响不了活人的。   谢桥又问了这女人夫君的住址和身份,登记完成之后,算正式接下这活了。   这楼上再无别的魂,谢桥便不多逗留,又画了些符之后,便走了。   而此时,袁家那边,情况更严重了。   袁斌欺辱庶母之事被人告上了朝堂,他爷爷年岁已大,再过几年,本可以光荣荣休的,这会儿却被御史指着鼻子骂治家无方。   直接气晕被抬回来了。   这人倒也没气死,但等醒来之后,却是将大儿子和孙子都叫了过去。   问清之后,发现真是自己子孙的错,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爷爷,定、定是有人要害我……对了,我和谢家姐弟赌了一把,那谢桥口口声声说我三日之内会倒霉,一定是她!是她不想做妾,所以找了人冤枉我!”袁斌立即将矛头指向谢桥。   “你还和别人赌博了!?”袁老大人一听,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清贵一世,全被这败家玩意毁了。   “本来这事一直没人知道的,突然就冒出个女人要置我于死地……肯定是有人安排的啊!”袁斌又喊了一声。   “你还叫嚣个什么!?不知羞耻、黑白不分!如今满城上下,人人皆知你辱母!施家都已经来退亲,如今你还死不悔改,非要将全家上下全部拉下水才行!?”袁老大人还是清醒的。   与他孙儿打赌的人,他没什么好印象。   可对这孙儿,也彻底失望了。   听这意思,是他挑事儿招惹了对方,这才引来祸事。   不论这事情是不是别人安排的,总归都是他做的,也没人冤枉他,就算今日不闹出来,总有一日也会被别人知道。   他还有其他几个孩子。   因长子膝下只有一个袁斌,平日便纵容了一些。   如今想来,也是他错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人放到他身边教养的。   至于袁斌是不是亲生的……   现在根本不重要,因为哪怕不是,也不能承认。   “你与那谢家姐弟,赌了什么?”袁老大人问道。   袁斌心头抽抽着,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了:“若、若我赢了,她做我妾室,若她赢了、我就给他们磕头……”   袁老大人一听,看着袁斌的眼神像是看着个蠢货一样。 第154章 送礼物   这下真觉得自己这孙子被骂得不冤了。   “你好大的脸,谢牛山再不得圣宠,那也是正经的四品武将,你一张嘴,竟叫人家的嫡长女做你的妾室!?就你这白身,也能受得起?!”袁老大人气道。   不小的人了,都该要娶妻了,竟还胡闹!   现在好了,别说是找人家的嫡长女做妾了,就是找个门户相对的人做妻都难!   袁斌父子俩趴在地上,委屈至极。   “说到做到,明儿慕亭你备上一份厚礼前去谢家道歉,斌儿去书院,磕头去。”袁老大人最终决定道。   没别的法子。   自己这儿孙的名声已经到低谷了。   只剩舍弃,该道歉的道歉,该赔礼的赔礼,还能将他治家的名声挽回一下。   “如今事情闹得太大,圣上应会罚你一个教子无方,你那点官估摸着也做不成了,以后就在家赋闲吧,斌儿这边,禁足三年,在家好好读读书,你们俩的所有妾室通房,全部都谴了!”   “……”袁斌这次真觉得要完了。   三年?!呆在家里读书?而且他的心肝们都要赶走?!   “爷爷!”袁斌连忙喊了一声。   “不乐意也行,提早分家,给你们些家产,自己出去过吧,我权当没你们这对儿孙。”袁老大人又道。   这么一说,瞬间蔫了。   现在分家,能分到什么?   那么多人盯着呢,老头肯定不可能多给,甚至还要对他们十分苛刻。   事儿,瞬间就定了。   第二天一早,谢桥才去书院,后脚这礼物就送进家门了。   谢牛山和谢平岗也都才走,卢氏在家。   袁老大人做了几十年的官,家底丰厚,送来的东西那都是能上得了台面的。   卢氏看着那厚礼,都有些懵,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们老爷说,家中小少爷不懂事,冲撞了谢大姑娘和二公子,实属对不住,望二位海涵,莫要与我家小少爷一般计较。”   卢氏压根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如今人家将东西送来,哪里有不收的理,连忙笑着点头:“没多大事儿,小孩子相互之间有些摩擦也是正常的,不要紧不要紧……”   袁家的管家看了卢氏一眼,也没细说。   都知道,谢牛山凶名在外,当初没有大家闺秀愿意嫁,才娶了个二嫁的商户之女。   “听闻大姑娘长得天资容色,老夫人想着,女儿家多喜欢些艳丽点的颜色,便从库房里拿出了今年南方才送来的月纹锦,给大姑娘做衣服穿。”管家又笑了一声。   他家公子主要是与谢大姑娘赌的,所以歉礼也主要是针对谢桥。   卢氏看了一眼那月纹锦,只觉得那上头就像是透着月亮的光辉一样,阳光下闪着淡光,偏整个锦缎又不是白色的,更显得艳丽华彩,特别好看。   甭说是小姑娘了,就是她这个上了年纪的,也喜欢。   “多谢你家老爷、老夫人。”卢氏连忙笑着。   管家将东西送到了,便走了,卢氏连忙让人将东西搬到自己的屋子里。   缎子有好几匹,另外还有两个大摆件,和一套文房四宝。   “原管家呢?身体好了没有?”卢氏看着这礼物,向外头道。 第155章 磕头   原荣身体还没好全乎,但听说卢氏寻他,立马就来了。   看他如此兢兢业业,卢氏对他更是满意,开口问道:“这么好的缎子,我怕咱们府里的绣娘做的不好,你带着缎子,去外头找两个好绣娘,做几身衣服。”   “是给二姑娘做的吗?”原荣立即问道。   他是明知故问。   他好歹也是个管家,谁家来送得礼,又是送给谁的,他心里有数。   “不是……”卢氏脸色有些别扭,“给大姑娘做的。”   别人送的东西,若是被她转送给自己女儿了,传出去要不好听的吧?   她也知道,这官夫人不好做,多少人盯着呢。   “给大姑娘做的?”原荣做出十分惊讶的样子,“那二小姐呢?若是只有大小姐的,二小姐怕是会觉得夫人偏心而心寒啊?而且,听闻古兰书院那边才子佳人有许多,二小姐天姿国色,若能配这月文锦,必是艳压群芳……”   原荣的话,直接说到了卢氏的心坎里。   可不是么,她女儿健健康康的,适合这种娇艳的颜色。   “那……就按照她们俩的尺寸,做一样的吧。”谁也不越过谁去,这样总行了吧?   原荣立即应着,将锦缎带了出去。   谢桥人在书院,袁斌已经在袁家下人的看守下过来了。   一看他来,书院里的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他们皇家书院出来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真是丢人呐!   谢平怀早就等着了,还给谢桥搬了个太师椅。   等袁斌一到,立马屁颠屁颠的去将她带了过来,谢桥也不客气,往椅子上坐了下来。   袁斌只觉得脸上烧得慌。   “谢桥,这大庭广众,你是不是有点落井下石了?”夏雅云就是看着谢桥不满。   谢桥眼睛一撇,淡淡扫了她一眼:“你竟觉得一个不顾伦理的人可怜?夏姑娘?我真钦佩你的勇气。”   夏雅云一愣,随后感觉到别人嫌弃的目光,脸色一变,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这样的人就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同情的!”   谢桥哼笑了一声。   其他人也觉得,夏雅云有些无理取闹了。   既然觉得袁斌活该,那又为何开口斥责谢桥?   不过此刻,夏雅云不是主角,袁斌才是。   他不想跪,尤其是看到谢平怀那得意又嘚瑟的表情,更是觉得难堪,可是祖父的人已经跟着他过来了,不跪不行。   屈辱的弯下了膝盖。   磕头。   一个。   两个……   ……   五个、六个……七、八、九、十……   他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就磕完了。   连忙爬起来,好似这地上有火炉一般,而旁边的人都忍不住跟着数着,数完之后,还觉得有些可惜。   这么快就结束了。   谢桥解了气,满意了。   谢平怀一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可瞧着袁斌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热情劲儿也淡了下来。   袁斌这人算是毁了,书院肯定不会要他,他爹的官职不保,将来袁老大人身故,袁家必然要分,袁家大房便会更加没落下来。   其实谢平怀也想开口讽刺几声。   可目光扫到旁边大姐端正的坐着,看上去正气凛然,便觉得自己不好侮辱大姐的气度了。   否则显得他和袁斌一样,是个纠缠不休的讨厌鬼。 第156章 古怪的铺子   袁斌狼狈而逃,没脸见人,而感受到周边人惊叹的目光,谢平怀忍不住偷偷看了谢桥两眼。   他来皇家书院也有两年了,这两年本事没长进,所以一直就呆在海棠院,许多人笑话他和妹妹,难听的话,他听得太多了。   还是头一回,别人盯着他的时候,骂的是别人!   这感觉,太奇怪了!   袁斌好惨,竟然顶替他成为被骂的那一个!   还有,他大姐真的是太牛了,这么玄乎的赌都能赢!   谢平怀眼里像是暗搓搓的揣着个星星,偷偷闪着光。   “大姐,你这运气真是太好了!”等人群散了,谢平怀由衷的赞叹道。   “我这是实力。”谢桥一本正经的抬了抬头,看上去认真极了。   谢平怀见她这样,就更加的激动了:“大姐,你这样子特别能唬人,只要你不报名字,别人肯定会以为你就是个大家闺秀!”   “……”谢桥轻轻的白了她一眼。   她本来就是。   “对了大姐,你猜猜我昨儿见到谁了?就在东大街上……”谢平怀一脸神秘兮兮的开口。   谢桥别过了头。   她知道。   “你肯定猜不到!我看到了萧夫子!萧夫子……私下里竟和在书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大姐,我怀疑萧夫子有脑子有问题!他昨儿竟然去逛一家特别古怪的店铺,那铺子里有卖平安符还有卖木头人的,整个铺子看上去都阴森森的,萧夫子却非说那铺子卖的东西特别好!你说他是不是有病?”谢平怀立即嘀咕道。   谢桥眼皮跳了跳。   阴森吗?   不啊!   她那铺子,开了好几扇大窗,风水都是她特地算过的,入门的客人第一眼应该会觉得身心舒畅才对,怎么可能觉得阴森?!   谢桥紧皱着眉头:“铺子真的很阴森?还有什么问题?”   “很古怪,不是正常人能开的铺子,我怀疑是个江湖神棍做的,也不知怎么就忽悠到萧夫子头上了去了,萧夫子昨儿还真拿着一杆荆棘条回了书院,可吓人了。”谢平怀只想想都觉得可怕。   “大姐,我真的要拜这么个人为师吗?他昨儿色眯眯的,就像是那看到肉骨头的野狗,浑身都带着一股九头牛拉不回的别扭劲儿,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谢平怀又道。   回想昨日,他都觉得瘆得慌。   对了,还让他抄书!   这还没拜师呢就让他抄十遍,若是拜了师,那他这双手岂不是……停不下来了?   谢平怀一想,整个人都难受了。   “萧夫子……还是不错的,想要拜他为师的人数都数不清,你如今也算有个机会,好好学一学尊师重道,要不然我告诉大哥,让他揍你。”谢桥突然凶巴巴的说道。   嫌弃萧夫子不好?!那不能够!   这可是她卖脸求来的资格!   “……”谢平怀一阵心塞。   大姐什么都好,长得好看可就是太严厉了。   若大姐长得像大哥,他还能狠下心不理她,可事实是大姐这模样,让他觉得自己说话大声一些都有些罪孽深重。   谢平怀像个鸡崽子似的,也不好反抗了。   今儿又是要去死缠烂打的一天。 第157章 命苦啊   然而谢平怀到了萧夫子的院子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有人了!   一个公子哥儿,旁边还带着家丁,家丁手里捧着厚礼,其中一人端着个木托,上头放了一块白玉!   因是白玉,他也曾丢过一块,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拜师信物?”谢平怀下意识的开了口。   那公子正色站在那里,抬头挺胸,看上去气度不凡,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听闻谢二公子最近一直想要拜萧夫子为师?”   “嗯。”谢平怀没否认。   “虽说有些难度,但若二公子拜师成功,那想来就是我的师弟了。”那公子淡淡一笑,“家中长辈为我取得一块白玉,今日我特地来拜萧夫子为师。”   谢平怀虽然莽撞,但没开口问这玉是从哪里来的。   毕竟同样的玉,有十块。   总不好别人拿出个玉,便是他丢的那一个。   这人拿着玉来拜师,肯定会成了。   果然,没一会儿,萧夫子便露面了,开口将那公子叫了进去。   谢平怀心里也有些落差,若他没丢玉,便也用不着如此辛苦的跪在这里,甚至可以像刚才那人一样,一露面便被萧夫子叫进去……   玉……   谢平怀心里也有些堵着气。   也不知是哪个狗贼,敢偷他的东西,害他受苦受难,害他丢人现眼!   正想着,萧夫子身边书童竟又出来一趟:“谢二公子,我家夫子也请你进去。”   谢平怀一听,眼神一亮:“要收我为徒了!?”   书童脸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谢平怀麻溜的爬起来,直接冲了进去,看上去咋咋呼呼,与刚才备着礼物来的公子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昨天让你抄的十遍《名训》呢?”谢平怀进去之后,萧夫子开口便问道。   “……”谢平怀向后退了一步。   不知他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什么《名训》,他才懒得抄呢!   “没抄?”萧夫子淡淡看他一眼,然后手拿起了旁边的荆棘戒尺,他看向戒尺的那一眼,温柔款款,然而再看谢平怀,那眼神却有些冷淡的吓人。   谢平怀咽了口唾沫。   “我这就回去抄……”谢平怀声音颤颤。   “《二十遍》。”萧夫子手中的东西没抬起来,但在谢平怀眼里,那是跃跃欲试,危险至极。   “好、好的……”谢平怀觉得自己太倒霉了。   大哥欺负他,大姐仗着好看也欺负他,现在还来这么个不讲理的夫子……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楚谏诧异的看了谢平怀一眼。   他以为……   谢平怀就是个笑话,根本不可能拜师的,可现在看来,萧夫子对他竟真有指导教育之意?   若是没动心思,又何必废这功夫要检查谢平怀的课业?   谢平怀走后,楚谏道:“夫子已经收了谢二公子吗?”   萧夫子语气淡淡的:“就是个混账,你用不着管他。”   说着,将那白玉拿了起来,仔细观摩了一下,面露几分诧异:“这玉何处而来?”   “是有人送给家父的……”楚谏连忙道。   “何人?”萧夫子又道。   “这、学生不知,这世上同样的白玉有十块,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想来是谁家缺了银子,便将其当出去了,学生运气好,才得了它,立即便想着,拜夫子您为师了。” 第158章 哪来的   萧夫子面色淡淡的。   过了一会儿,道:“你既拿着东西过来,我便会遵从这书院的规定,收你为弟子,只是有个事儿你怕要了解一下,这天下的拜师信物虽有十个,可其中有三块,不太一样。”   “还请夫子解惑。”楚谏心头一跳,连忙道。   “便是太子殿下手中的那三块了,虽然是从同一块石头下挖出来的,可上头隐隐有几分黄沁,颜色很淡,如同一缕黄烟,因这十块玉从未摆在一处,所以这事儿,许多人不清楚。”萧夫子又道。   这话一说,楚谏脸色登时变了几分。   这十块玉,上头都雕刻了皇家书院的标志,他便以为,没有别的不同了。   “殿下手中如今还剩两块,前段时间才出手一块而已,而那一块,被谢家大姑娘赢了去,前几日,被刚才走的那个浑小子弄丢了。”萧夫子淡淡说道。   也就是说,若不是那东西丢了,如今这拜师的名额,在谢平怀身上。   楚谏脸色有些难堪:“夫子明鉴,学生这玉的的确确是别人赠送所得,不是捡来的。”   “你在书院之中也是有些才名的,我自是相信你不是那等轻燥之人,只是太子殿下规矩甚严,他的东西,从来无人敢随便开玩笑的,你得了这东西,拜我为师,也需与他解释一番才行。”萧夫子道。   楚谏喉头发苦。   早知如此,他就不用这块玉了,太过招眼。   别的玉虽然也难得,可若是想要,多费些功夫或是银钱,也不是得不到。   可太子的玉,竟还和别的不同,如此一来……   就拿着烫手了!   可偏偏,此时已经进退两难,他人都来了,若是再说自己不拜师了,那萧夫子岂不觉得他拿拜师的事儿当成儿戏?   而且,他来的路上,许多人都瞧见了……   若是此刻后悔,已然不成,面子里子丢尽不说,别人还真会以为他这东西是捡的!   楚谏额头浮出一丝汗水:“夫子,我爹也是正大光明得的这玉……是古兰书院那边一姑娘赠送,我家一表妹说是那姑娘觉得玉太过惹眼,她自己又才学平平,所以不敢拜师,只愿用这玉换一个推荐进咱们皇家书院的名额……”   “如此说来,这玉应是那姑娘捡的了?”萧夫子笑着说道。   楚谏抿了抿嘴,无奈,便只好道:“听闻那姑娘,是谢大人继女……”   其实,他是知道,谢家的玉丢了。   所以早早就猜出来,那裴姑娘应是偷偷拿了玉,换一个名额,但他装作不知道,毕竟玉这么多,谁也不能说他拿出来的就是谢家的玉!   可没想到太子的玉还有记号!   萧夫子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想来,是那位姑娘捡了玉,又未曾和谢平怀说。”   “此事,我清楚了,会替你向殿下说清楚的。”   楚谏无奈。   萧夫子当即把这玉送还给赵玄璟了。   按理说,这玉是要由书院这边刻上学生名讳,再送还给学生的。   但这一块毕竟不太一样,还是要先和太子说一声,若太子不介意,再将东西刻字交给楚谏也不迟。   当然,按照他对太子的了解……   太子肯定会怀疑楚谏知情,所以即便能让他拜师,可这玉怕是不能给楚谏挂着了。 第159章 他要杀人   赵玄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瞧见这块玉了。   等萧夫子将其中情况说完,他便让人将谢桥和谢平怀叫了过去。   谢桥还好,与太子也不算陌生,可谢平怀就不一样了,从未和太子说过一句话,冷不丁被叫过去,瞬间乖巧的像个泥人。   “大姐,是不是我带着人去袁家的事儿败露了?”谢平怀有点怂了。   那可是太子,天下将来都是他的,他这种小土匪,说剿就剿了!   谢桥有些无语。   “太子也是个人,他又不会吃了你。”还能比灵魂还可怕吗?   谢平怀叹了口气。   很快,到了太子面前。   赵玄璟目光掠过这姐弟俩,怎么看都觉得,不是一个爹生的。   谢桥落落大方,眉眼秀丽,谢平怀长得虽然也不错,可那气质……就如同一个流氓混混,即便老实下来,身上也带着几分不安分的感觉,一眼看去,就不太像是个好人。   听闻亲人之间,多看不清面相。   所以谢桥应也没瞧出他这弟弟,看上去有多欠揍。   “今日有人将这玉送过来了,正是当日你赢得的那一块。”赵玄璟直接了当。   目光一直落在谢桥的身上。   今日,谢桥这脸色似乎没从前白了,红润润的好看,听说早上有人过来磕头了,莫不是扬眉吐气了,所以心头舒畅?   赵玄璟不自觉的也勾了勾唇。   “玉?!”谢平怀下意识的便嚎了一声,随后感觉到气氛不合适,连忙又压制了一下,“大姐,那是我的玉,谁捡到的啊?!”   能还给他吗?!   这样他就不用辛苦跪着求拜师了!   “这玉上的名额是不是已经被用过了?”谢桥道。   “没错。”赵玄璟点了点头,谢桥果真是聪明,不像是旁边那个傻小子,瞧见玉,眼睛都亮了,都没想过,这玉是怎么回来的。   他一承认,谢平怀就不干了:“我这玉是被人偷的!哪个龟孙子……哦,是不是那个楚谏?!我刚才从萧夫子那里出来的时候,他就在那儿呢,今天只有他拿着玉拜师!”   他从萧夫子那里出来之后,书院都传遍了。   说楚谏成为萧夫子第一大弟子。   还有人顺便踩了踩他,说他想拜师,门都没有。   谢平怀咋咋呼呼。   “是被人偷的?”赵玄璟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桥,“早先谢姑娘说是不小心丢了的。”   “傻孩子不会说话。”谢桥也不急。   被偷和自己不小心丢了完全是两个概念。   前者,是谢家人管不好家,府中竟有盗窃之徒,而且,这东西十有八九还是自家人动的手,传出去,丢得是谢家所有人的脸面。   后者,还能兜着,家里的事儿,回家解决。   谢平怀委屈极了。   就是被偷的!   “那个楚谏,从哪里弄来的……”谢平怀终于问出个像样的话。   赵玄璟还算宽和,看在谢桥的面子上,多说了几句,将萧夫子说的那些情况,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这姐弟二人。   谢桥并没有惊讶。   早先她怀疑过裴婉月,但也只是怀疑,无凭无据,她不想随便将偷窃罪名扣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哪怕此人是个小讨厌。   而谢平怀却傻眼了。   “是二姐?!”谢平怀震惊的开口,随后气得要疯了:“裴婉月她疯了吧?!偷……捡我的玉,也不说一声,竟然还送给外人!”   他要回家,他要杀人! 第160章 不讲理   谢平怀眼里怒火茂盛,真是气坏了!   他知道,他的玉肯定是自家人偷的,但想来想去,也只是怀疑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干的事儿!   真没想过是裴婉月!   他一口一个二姐的叫着,她好意思偷他这个弟弟的东西!?看着他挨打,屁都没放一声!?   谢平怀不仅生气,而且还觉得心凉!   这会儿气鼓鼓的。   就算是傻子瞧了也能看出来,谢家这玉丢得不一般,谢桥微微低着头,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到旁边傻弟弟的样子。   赵玄璟见谢平怀气势冲冲的,觉得这谢家怕是有热闹看。   可惜,他瞧不着。   多少有些惋惜。   赵玄璟见谢平怀如此气愤的样子,也不好继续将人留着,便笑着道:“年纪轻轻的,心有火气,憋坏了可不成,孤这边也无其他的事情,谢二公子就先回去吧。”   谢平怀连忙点头。   对,他也不想多留着,要回家——   他要让管家去古兰书院将人弄回来!   谢桥古怪的眼神瞥了赵玄璟一眼。   她怀疑太子是听说过谢平怀逛青楼的事情,所以才这么说的,偏偏谢平怀他听不出来!   这傻子!   谢平怀这会儿特别干脆,自个儿往回走了两步,回头一看谢桥还站着,连忙过去,拽着谢桥的衣袖也往外走。   赵玄璟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还想与谢半仙聊聊他那园子的事儿……   得,三两下功夫,谢平怀将人拽出门了:“大姐,你得替我出气!这事儿我太冤枉了,白挨了大哥的打不说,还要丢人现眼的去萧夫子那里跪着,他还罚我抄书呢!”   “我劝你,还是不要将错都放在别人身上。”谢桥笑眯眯的说道。   “本来就都是裴婉月的错啊!?”谢平怀直接炸毛。   “是这样没错,不过在大哥面前,劝你自省一些,否则还要再挨一顿揍。”谢桥觉得这孩子太傻了,便又道:“东西在你的屋子里丢的吧?你是男子,她是女子,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一早便没了,一不可对外人嚷嚷,二则,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的院子都守不住,睡觉的时候一点都不够警醒,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偷了你的东西……”   说到这里,谢平怀浑身凉了。   对啊……   他怎么没想到呢?!   大哥那人那么不讲理,就算会觉得裴婉月做错,可也会更责怪他,毕竟……大哥对他一向特别凶的!   谢平怀突然觉得大姐懂的太多了。   连忙求救般的看向谢桥:“大姐,那我要怎么办?我认错大哥就能不揍我了是吗?”   “我也不是大哥肚子里的蛔虫,要如何认错,还要你自己想,这饭菜我都替你端到面前了,你还想让我喂你不成?”谢桥轻白了他一眼。   就不知道自己动脑子?长这东西有什么用?   谢平怀吸了吸鼻子。   他一直就是这么过的,本来这脑子就没用……   谢平怀急急忙忙就回家了,一到家里,直接嚷嚷着将原荣叫了出来:“你去古兰书院,将裴婉月给小爷叫回来!” 第161章 能是人干的事儿?   原荣没急着去办,先去卢氏那里汇报了一下。   卢氏觉得奇怪。   早上走的时候,还叫二姐姐呢,怎么这会儿连名带姓了?   一时间又有些心疼自己的女儿,来了这家里,终归是异姓人,这家里的孩子一不高兴,便能立即翻脸了。   也难怪月儿心里不痛快。   “离下学也没几个时辰了,等月儿自己回来再说,这么着,你派人去集市上再买对儿蝈蝈回来,他最喜欢玩那个,要是心情不爽快,便用那个打发打发精力。”卢氏想了想,道。   也不知在哪里受了闲气,要往月儿的身上撒。   卢氏心里头也不高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若是能再生一个,不论是男是女,这才能在这个家站稳脚跟啊……   谢平怀以为管家去请裴婉月回来了,可过了好一会儿,有人跑到他院子里送了一对蝈蝈。   谢平怀看到蝈蝈,眼神一亮。   他的好东西都被大姐拿走了。   可下一刻,谢平怀又觉得不对劲儿:“谁让你们买蝈蝈了!?裴婉月呢!她回来没有!?”   “原管家说二小姐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回来了。”下人实话实说。   “一个时辰?!”谢平怀直接跳了起来:“一个时辰后她本来就下学了啊?!原荣什么意思?放着我一个人在这里傻等着,结果他却压根没去叫人?!”   “是夫人的意思。”下人连忙又道。   这话一出,谢平怀瞬间成了个鹌鹑。   气鼓鼓的,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憋着一股气,特别的郁闷。   想着也就一个时辰,便又闷声忍了,时间越长,越觉得生气。   仔细回想一下,之前裴婉月有提过白玉的事儿,是要让他将白玉拱手让出去的,当时他明明提醒了裴婉月,说若自己真那么做了,大哥会打死他。   可没想到,他话都说的那么真切了,裴婉月竟然还不放在心上!   之前还说拿他做亲弟弟呢,这就是亲弟弟?   若是揍他两下、骂他几句,那还算是光明正大啊!   可这私下里做出这种事儿……   谢平怀气得肝疼。   等来等去,好不容易,等到裴婉月回来了,谢平怀直接冲了出去。   裴婉月都还没进屋子,就被谢平怀拦住了,只见谢平怀一个健步冲过去,上前就道:“你多大的脸拿小爷的玉送人?!”   裴婉月脸色瞬间白了。   也巧,谢牛山也正好回来。   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直接让下人都退了。   “爹,这姐姐我不要!有这么当姐姐的吗?我前头说了这玉不能给她,结果她竟然自己去偷,大半夜往我房里钻,也是人干的事儿!?”谢平怀怒道。   裴婉月只觉得头晕目眩,瞬间眼泪就下来了:“爹……我不知道弟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牛山皱着眉头,看着谢平怀:“别胡咧咧,你有证据吗?”   “怎么没有?!今天有人拿着玉去拜师了!我和大姐亲眼见着那玉了!”谢平怀捋着袖子,突然就冲了上去,抬脚就要踹人。   他向来是个混不吝,下脚也没个轻重的。   谢牛山反应快,连忙将人薅住了:“臭小子你长本事了,谁教你打女人了!?” 第162章 情有可原   裴婉月吓得都傻了,从她进这谢家开始,若说谁对她表现了一丁点的善意……   那除了谢伯伯就是谢平怀了。   结果现在竟然为了这种事情要打她?!   “别人拿了玉去拜师,怎就成了我的错了?莫不是弟弟听了大姐说了什么?我、我虽然出身不高,可早些年在裴家也是学了礼义廉耻的,如今弟弟开口便冤枉我偷东西,这个家,我呆不下去了!”裴婉月立即哭道。   谢牛山最怕女人哭。   这会儿听到这嘤嘤嘤的声音,脑子都炸了。   “你哭有什么用?他打你你打回去不就成了?多大点事儿,这方面你和桥儿多学学,她教训起这小子的时候,就一点都不手下留情。”谢牛山挠了挠头,“别哭了,这不是没证据吗,我也没说是你拿的。”   谢平怀被扔的三步远,这会儿又爬起来了。   看着裴婉月哭,他竟觉得烦得慌。   大姐也柔弱,可她就不怎么爱哭,即便是大姐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可瞧上去,就是比裴婉月喜人些!   而且,大姐虽然有时候也讨人厌,可好歹都是明面上的。   可裴婉月呢?!   谢桥回家的时候,与大哥撞上了。   二人一起进的门。   紧接着便瞧见了那剑拔弩张的场面。   谢桥心里有数,叹了口气,谢平岗皱着眉头,有些不解,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谢平怀和裴婉月,也没直接开口训人,就站在旁边看着。   “大姐,你来的正好,你告诉咱爹,今天是不是瞧见我的那玉了!?”谢平怀气急了,表达的也不够清晰。   谢桥点了点头:“没错的,爹,太子赐的玉与其他的几块玉略有些不同,的的确确是我赢得的那一块。”   谢牛山有些惊讶:“那和裴丫头有什么关系?”   “今日拜师那人得知此玉独特,怕别人怀疑他玉的来头不正,便实话说了,说这玉是古兰书院一裴小姐赠与的,目的就是换得皇家书院一个推荐名额。”谢桥又道,“此事也不是我问出来的,是闹到了萧夫子那边,萧夫子怕太子殿下不悦,这才抖出。”   “……”谢牛山呆了。   转过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裴婉月。   谢平岗眉头紧皱,脸上不悦。   谢平怀点头:“之前她找我要,我没给,我怎么能想到她会偷?!”   “大哥,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将重要的东西贴身保管,绝对不会再丢东西的……”谢平怀话音一转,突然冒出一句,这一句话,说的是小心翼翼、卑微至极。   “……”谢平岗鸡皮疙瘩瞬间冒了起来。   这不是他弟弟。   怎么可能突然会自己认错?不对劲儿……   谢平岗看了戏谢桥一眼,见谢桥面色紧绷,便觉得肯定是她教的,可这傻小子认错都不够实诚,只这一句就算了?   裴婉月此刻,面色煞白。   卢氏闻声而来,裴婉月直接扑了过去:“娘!”   卢氏心头一跳:“怎么了这是……”   “裴丫头偷了玉。”谢牛山道。   卢氏踉跄了一下,也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心头慌张,连忙道:“月儿是不懂事儿,可她、她也是太羡慕大丫头了,都是在这家里的姑娘,二人年纪又相仿,一个去了皇家书院,另外一个却只能去古兰书院,她心里难受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第163章 天杀的小偷   卢氏一脸焦急,直接让裴婉月跪下了。   “老爷,就这一回,月儿从来就没见识过皇家书院是什么样子,她是真心想去,这方法是不对,你看着该罚就罚,但罚罚也就算了……”卢氏连忙求道。   谢牛山觉得问题不大。   就是个玉,谁用都一样,虽然裴婉月这法子不对,但姑娘家家的,又不是他亲生的,不好打骂。   “母亲是对我意见?觉得我不该去皇家书院吗?”谢桥突然开口。   卢氏一怔:“大丫头,我没那意思,是如今这都要怪月儿,我这当娘的心里难受……”   “错了便要认,难受也是自找的。”谢桥不咸不淡,慢条斯理道:“我的玉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拼了命赢得的,为了这玉,我可是晕了一场,如今书院里都还叫着我短命鬼呢,我用我自个儿的东西,顾着我自个儿的弟弟,她说偷就偷了,这好处来的也太简单了吧?”   “桥儿!月儿也是你妹妹啊?你就这么不拿我们做一家人?!”卢氏连忙道。   “既是一家人,那请母亲先将父亲早先给我的东西还给我吧。”谢桥突然道。   卢氏一怔。   下意识想着是什么东西……   想到了之后,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她都忘了,在石舫镇,还丢了谢桥的……玉坠子。   那东西是谢牛山给的,千叮咛万嘱咐,要送到谢桥手上……   谢牛山皱着眉头:“什么东西?辟邪坠子?”   “是啊,父亲给我的信里头也提到了这坠子,只是当时见了母亲,却不见坠子,再后来,母亲的东西便丢了。”谢桥道,“既都是一家人,为何裴婉月的脖子上挂着爹送的玩意儿,我的脖子上却空空的?”   “你是不是故意将东西藏着不给大丫!我怎么与你说的?!”谢牛山也不高兴了。   那东西,若是个普通玩意儿,丢就丢了。   再买就是。   可那坠子不一样,那是他和平岗特地花钱买的有灵性的好玉,又雕刻了辟邪形状,甚至特地请大师开光之后,这才送去的!   那东西,说白了,是能给女儿保平安的。   他知道自己女儿身体不好,阴气重,容易招惹脏东西,废了好大的劲儿,找了国师做人情,才请得大师开光!   丢了?!   谢牛山脸色都阴了。   “那镇子有小偷,是被天杀的小偷偷走的,又不是我故意丢的,桥儿你说这话,是让我心凉啊?!”卢氏连忙道。   谢桥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偷了您荷包里的东西,便是天杀的小偷,偷了我弟弟屋子里的东西,就是情有可原?”   “……”卢氏整个人怔住了。   这丫头……这丫头的心思也沉了,拐着弯的……   “爹,这是您的妻子,那是您半个女儿,如何处置我做不得主,但用我的玉进书院就是不行,您要是默认让她进了……”   谢桥的话还没说完,谢平岗开了口:“进什么书院?这样的品性,进了皇家书院我谢家更丢人!她要是敢去,谢家的门就别进了,滚得远远的,既是裴家的女儿,就让裴家管着吧!” 第164章 日日高升   谢平岗的话一出,卢氏身体都软了。   谢桥侧眉看了大哥一眼,想了想,也没多话了。   她原本的意思是,裴婉月不能进书院,如何惩罚,她不插手,她爹自己看着办,但大哥却是给裴婉月一个选择。   选择了皇家书院,就放弃谢家。   裴婉月的生父已经去了,在裴家过的不如意,这才来谢家的,若是离开谢家,要么回辽州去,要么就是自个儿在外头租个院子住。   可独门独户、孤女一个,日子能好过?   另外这皇家书院其实也算不得是个好地方。   穷人家的屠宰场,富贵人家的游乐地,表面上说是不论身份,统一对待,但有身份的公子小姐,必然会过的更好一些,裴婉月若是没了谢家做靠山,就算进了皇家书院,也难。   她拼了命的想要往皇家书院挤,为的应该就是找个如意郎君。   太天真了。   没有家世,即便有了如意郎君,那也是做妾的命。   “不、不去书院!”卢氏连忙开口,“月儿现在在古兰书院也挺好的,这次的事情是她做错了,罚她在院里跪一个晚上!她真的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会再犯,平岗,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饶了她一次吧。”   裴婉月一听卢氏的话,倔强的脸色变了。   “娘,我想去皇家书院,有什么错……”裴婉月声音很低,却十分坚定。   卢氏心头一堵,真是气坏了:“以前在辽州不去书院上学不也好好的!?你别犯糊涂!”   “不要,我要去皇家书院,他们说了会推荐我进去的,明明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给我?”裴婉月固执道。   谢家,留在谢家也没什么好的。   谢家名声差,她在古兰书院都不敢说自己是谢家的人!   甚至,当她开口说自己的母亲就是谢家主母的时候,别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充满鄙夷!   明明她不是谢家的女儿,可别人还是觉得她和谢平岗甚至谢平怀一样,都粗鲁不懂规矩!   卢氏都傻眼了。   谢家名声再差,那也是当官的啊!   “月儿,你听娘的!”卢氏急了,下手在裴婉月的背上拍了一下。   裴婉月被打的痛了,顿时站了起来:“我说了我要去书院!娘!你带我来京城的时候和我说好了的,我就是谢家的女儿,为什么在上学的时候又不一样了!?大姐姐也是,那玉弟弟根本不愿意用,我想要却不给我,你们明明就是针对我,看不起我!既然这样,那我就出去住,而且我知道,大不了住在书院里头!”   皇家书院是有住宿的。   毕竟里头也有各地过来求学的学子,只是女子住宿的不多。   即便有,多也是富商之家,送女儿过来见世面的。   裴婉月这话,让谢牛山都惊了惊。   “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谢牛山眉头紧皱。   这小丫头还不到十六,整天都琢磨什么呢?   敢情这心里还觉得谢家虐待她了?!   “裴姑娘既然觉得我谢家不好,那明儿一早就出去吧,也免得相互委屈,你用这玉得了这好处,我谢家也不收回,望裴姑娘你山高水长日日高升,只是以后别以我谢家女儿自居就行了。”谢平岗突然文绉绉的,看上去十分讲道理。 第165章 花钱免灾   谢桥差不多也懂谢平岗的意思了。   就是花钱免灾。   裴婉月这性子,若是教育不好,以后没准能惹出更大的祸事来,倒不如如今送她离开,以求日后安稳。   当然,卢氏还在家中,想要彻底没联系是不可能的,但也就是一般的亲戚,偶尔来串个门还成,若是常往谢家跑,也不可能了。   “娘,你也看见了,大哥和大姐姐压根就不拿我做一家人,我留着还有什么意思?与其看人脸色,还不如走个痛快!”裴婉月委屈巴巴。   “裴小姐这话听着让人不太痛快,要不……大哥,咱还是对外说家里进贼了吧,虽然是丢人了点,反正咱家也不差那点名声。”谢桥看着裴婉月,笑眯眯的说道。   “也行。”谢平岗点了点头。   家中进贼,估摸着够别人笑话一阵子的了。   可若这么传,裴婉月不仅仅是不能在谢家呆着,而且也进不了书院!   那楚家之所以敢拿着玉拜师,那是因为谢家只是说玉是不小心丢了的,但若是变成被偷的,楚谏一读书人,又怎么可能肯承担如此污水?   即便再不乐意,也会将玉还回来。   甚至还要对外解释,自己这玉是怎么来的,到时候倒霉的是谁?   也就裴婉月而已。   只是裴婉月毕竟是住在谢家的,若是有人细问起来,她闯入谢平怀屋中的事情恐怕就不会是秘密了。   所以这会儿,谢桥也就是吓唬吓唬裴婉月。   果然,裴婉月瞬间老实了。   谢牛山觉得糟心:“你这么想进去,那就这么办吧,以后老子不管你。”   谢牛山这会儿心情不好,也不看卢氏,直接就回院了。   卢氏心里急,恨不得打女儿一顿,可见她那样子,又下不了手,连连叹气。   “大妹,这毕竟是你给的东西,如今白白便宜了别人,你若心中委屈,便与我撒吧。”谢平岗直白的说道。   谢桥眼皮一跳。   “大哥这做法挺好的,一块玉买她离开谢家,想来还是咱们赚了的。”谢桥笑了。   “我也这么想,她要是留着,将来嫁人,卢氏怕能将整个谢家都搬空了个给她做嫁妆。”谢平岗嫌弃了一声。   他就瞧不上卢氏那小家子气的样。   回家这才多久?前前后后又给裴婉月添置了不少东西。   谢桥那屋子里,却是一样没多。   甚至,若不是谢桥那边不让别人进,指不定东西还得少几样!   “大哥,我才委屈呢……”谢平怀连忙插句话,立马又道:“不过我真知错了!”   “听说今儿你又买了对蝈蝈。”谢平岗哼了一声。   这家里的事情瞒不住他。   一回家便有人告诉他了。   谢平怀一听,脸色吓得白了:“不是我买的,母亲让人买给我的!”   “呵,又拿母亲做借口,你哪回买东西不是说母亲给的?”谢平岗严肃的脸盯着谢平怀。   “真不是我!”谢平怀直接嚎出来了。   谢桥同情的看了弟弟一眼。   大哥既然知道谢平怀买东西,那肯定也知道这买东西的来龙去脉。   必然是觉得他哪里做的不对,所以才想着教训他了。   想想也是,这小子今儿提早下学回来,是找茬的,可结果在家干等了半天不说,还玩起来了……   即便不是主动的,可这行为也有些欠揍。 第166章 比不过   谢平岗去了谢平怀的院子,不仅将蝈蝈拿走了,而且还罚他跪一晚上。   谢平怀是委屈到极点了。   “母亲给你东西是何意,你清不清楚?”谢桥见他不开窍,开口问道。   谢平怀点点头:“知道啊,应该是瞧着我生气,拿过来给我消消火的,但我也没消火,我找裴婉月算账了,为什么还罚我?!”   “……”没救了。   “那这次是因为母亲给的东西达不到让你消火的标准,可若是母亲给你的是你拒绝不了的好处呢?那裴婉月偷玉的事儿,你是不是就能放在一边了?”谢桥无奈,向他解释,“你在她身边养了四五年,待她若亲母是对的,但也该分是非对错,此事她知情,却还如此敷衍糊弄,试图用好处堵住你的嘴巴,这便是错的。”   谢平怀听懵了。   其实他心里觉得,裴婉月是裴婉月,母亲是母亲。   这会儿被谢桥一说,他才想起来,裴婉月偷玉的事情,母亲一点都不惊讶,甚至立马跪下替她求情……   明知道是谁干的,却还瞒着他?   而他,傻呵呵的,玩着母亲送来的东西……   谢桥觉得自己有些累了,脸色略微泛白。   “便是孝顺,也该做个头脑清醒的人,否则与提线傀儡并无区别,你自个儿好好想想。”谢桥说完,轻咳了一声,不敢多留了。   她身上阴气重,谢平怀的院子还是少呆为好。   回到自己的院子,谢桥明显好多了。   因为这院子里头,风水她改过了,八面聚阳,好几个位置上都埋了五行符,能调和一下她身上的气,她便不会觉得太冷或是不舒服。   谢平怀跪了一夜。   裴婉月也倔了一个晚上没和卢氏认错。   眼瞅着这事儿没得改了,卢氏也只能硬着头皮给女儿收拾东西。   卢氏也有嫁妆,就是少了点,此刻女儿要住在外头,她也不敢动用谢家的东西,怕谢平岗发现之后更生气,便只能拿出仅有的嫁妆,在皇家书院附近买了个小宅子。   宅子是真小,也就两进而已,还得准备几个仆人。   卢氏肉疼极了。   本来私房就不多,如今几乎见底了,京城的房子贵。   可裴婉月却觉得卢氏小气。   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让卢氏的心都跟着凉了几分。   “进了书院别和谢桥作对了,那丫头有点邪门,我瞧着你谢伯伯虽然对她不怎么上心,可谢平岗疼她疼得紧,如今连平怀也都向着她,和她过不去能有什么好?”卢氏叹了口气。   “知道了娘。”就是觉得她比不过谢桥呗?   “改日娘带你去见一见老太太,老太太对我不错,想来若是你够乖巧,也会疼你的,到时候有她张罗,娘再劝劝你谢伯伯,尽量让你从谢家出嫁。”卢氏又道。   裴婉月敷衍的应了一声。   从前她觉得娘嫁了个官宦人家,有福气。   现在看来,是倒霉才对。   谢家土匪发家,名声都差到底了!   和谢家近,能有什么好?   卢氏是千叮咛万嘱咐,裴婉月却一直都淡淡的,看好房子,便将自己的推荐信拿了出来,准备寻个好日子再去报名。 第167章 江湖神棍   谢家少了个裴婉月,谢桥心情也不错,只不过她还没忘记自己接了个任务。   那女魂的夫家也不算是平平之辈,是个做蜡的商人之子,京城一带的很多寺庙道观都与他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而那女魂的娘家卫家,则是做香的。   早些年,卫家便已经是香火蜡烛的大户,与郑家做邻,关系不错,两家孩子更是情投意合,便在还小的时候便定下了婚约,卫家为表诚意,便将这做蜡的手艺分给了郑家,并且,自家则专做香。   香烛不分家,所以两家很多时候都需要合作。   两家的铺子,都是相邻着的。   这些年,两家是相互帮衬,越做越大,京城同行之中,两家几乎是可以排入前五了。   如此也就怪不得那女魂如此不甘了。   那负心汉,叫郑碌生,已经丧妻一年,还未再娶。   谢桥化成莫初声的模样,在郑家附近随便逛了一圈,便已得知,这郑碌生名声特别好。   人人皆知,郑碌生痴心不改,心悦亡妻,若非家有老父老母,恐怕都要殉情而去!   世人多尊敬这等痴心钟情之辈,所以他家的生意,比一年前还要好许多。   不仅如此,别看郑碌生没娶妻,却一点不妨碍说媒的人上门探口风。   就连卫家岳父岳母,都对郑碌生赞不绝口,常常念叨着,让郑碌生再娶一个。   打听到这些,谢桥都忍不住已经生气了。   这郑碌生,很是会演啊!   “真的只是打他一下就好了?”谢桥皱着眉头。   女魂在旁边飘着,“他平日里做的太好了,如今也替我孝顺着父母亲,想要让他身败名裂……太难了。”   她想,只是不好办,怕惹怒这个唯一能帮她的人。   谢桥坐在茶摊上,盯着对面的铺子。   “道长总是盯着对面的铺子……莫不是有什么问题吗?”谢桥坐得久了,这茶摊上的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桥神秘兮兮的又扫了那边一眼。   “传财生鬼妇先损,九丑有克定忧临,荒唐淫谑心生祸,外为平水内汹沉。”谢桥故作高深的念了几句,然后连连叹气:“可怜啊,可怜。”   “是挺可怜的,郑公子这么好的人,妻子却走的这么早,哎。”那人忍不住也同情的叹了口气。   谢桥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慢悠悠的摇了摇头。   “道长不是这意思吗?”那客人忍不住问道。   “我说的是那女子可怜,年纪轻轻遇人不淑,心生郁结,魂气难梳。”谢桥语气惋惜。   谢桥的话一说,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看了她几眼。   露出无奈的笑容。   自然将她当成了江湖神棍了。   “因果有报应,怨气冲天,用不了多久,就该偿还就旧账了,不急不急。”谢桥说完,道袍一抖,高深莫测的走了。   身上铃铛作响,听的人一阵恍惚。   等反应过来,谢桥已经走远了。   “这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好像是郑碌生要有报应了呢?”   “我听着也是这意思,不会是卫氏的死有猫腻吧?”   “能有什么猫腻?卫氏父母就在旁边呢,也不知哪来的坤道士,胡说八道。”   一些人嘀咕了几声,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第168章 立煞   谢桥并没走远。   逛了这么久,郑家宅子什么情况,她摸透了。   远远也乔到了郑碌生一眼,此人目中生淫色,并不似表面那么简单,是个狠的。   她回了一趟望运楼,准备着诛杀符纸还有一些器物,当晚,和春儿说了一声,然后偷偷从小门溜了出来。   她那院子偏僻,倒是方便行事了。   寻定卯酉之位,辰戌丑未之时,各放入一虎形法器,咒起气成。   虎入二八之门,八难兴,三灾发。   不过这煞也是针对个人的,每个人的气都不一样,气若正,煞不成,气若邪,灾必到。   拿钱办事,她没得良心,女魂满意才是真。   谢桥这一番行事,再看郑家,阴气重了许多。   女魂望了望自己的身体,突然觉得自己突然勇猛了许多,连忙冲着谢桥道谢:“道长,我是不是能去报仇了?!”   “不算是。”谢桥摇了摇头,“你心中有怨,郑卫两家是你怨气最浓的地方,所以你如今也只在两处多些能耐而已,如果你想的话,应该可以试着给你爹娘托梦,虽然无法构造太过现实的梦境,但相互看两眼也是好的,还有就是……郑碌生身边,你确实可以多呆一会儿。”   魂就是魂,除非怨气滔天,厉害得紧,否则想自个儿动手杀人还是很难的。   但一个活人沾多了阴气,阳气就会差,而且小魂做些小手段是行的。   如此,女魂已经非常满意了。   连忙就向卫家那边飘了过去。   这煞是要慢慢聚的,不着急。   谢桥布煞的时候,身边不止只有那一个女魂,远远的,还跟着些孤魂偷偷摸摸的看着,似乎是在瞧着她会不会给女魂完成愿望一般。   所以这一单,谢桥是十分重视的。   要不然,直接按照女魂的意思,请人打一顿就好,哪里要废这么大的功夫?   那煞哪是能随便设的?   也是瞧着那郑碌生身上担的因果多,她才敢用这煞,否则若是对一个普通人乱用这些本事,她离见阎王的日子又要近几年。   眼下,需要等几日。   妆容一脱,谢桥又是个大家闺秀,乖乖的上课。   没两日,裴婉月果然拿着推荐信入学了。   裴婉月没身份没地位,入学这等小事儿,压根就不受人关注。   她一不是官宦之后,二不算富商,楚家虽然给了推荐信,但信和信是有区别的,所以裴婉月来了之后,被安排到了“丁”字排行的黄菊院。   一入书院,裴婉月就打听了一下谢桥的情况。   得知谢桥在“日”字排行,心里顿时便生出了几分落差。   这乾坤日月甲乙丙丁排行靠的是身份地位,她就算是心有不甘也没用。   可后面的五个小排行,她还是落了谢桥一筹!   谢桥是第二空谷院的,而她,是黄菊院,排第三,这可是按照才学来分的!   为什么啊?   难不成谢桥的才学还能比她高了不成?   裴婉月心中别扭了一天,这一天,她没怎么说话,院里有哪些人也没记得清楚,整颗心都是乱的。   中午,没有银豆子,没饭吃。   晚上,她本想在书院里住,可找了先生才知道,住在书院也要银子或是银豆子。   她还是没有!   像她这种年纪进书院的,日子都会十分艰辛!   可明明谢桥那些日子过得好好的! 第169章 是她,谢桥   裴婉月没法子,只能回了卢氏给她买的小院子,这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奴仆都是新来的,看上去都战战兢兢。   一个熟人都没有。   胡思乱想的一夜。   清早起来,脸色差得很,疲累的去皇家书院,想要努力的调整心态,终于想起接触院子里的其他人。   可这一接触……   她懵了。   这“丁”字班里头,竟然几乎全部都是富商之女,一开口,谈的都是时下最兴的衣服首饰,要么就是吹嘘哪位官家千金。   那古兰书院的女子,风雅多了……   “裴小姐,你爹爹是做什么的?竟能拿到三品官员的推荐信!”被人注意到之后,立马有人好奇的问道。   裴婉月只觉得脸上难堪。   想了想,到:“我爹爹……是四品官,不过这推荐信,是我在古兰书院的朋友送的……”   “四品官?”这话一出,很多人都看了过来,“不对吧?四品官家的女儿应该在日月排行里头,就算是个庶女,也不可能到了咱们末班的。”   裴婉月抿了抿嘴,“我……我娘亲是改嫁过去的……”   “改嫁?”大家伙一愣,但也没觉得稀奇。   乾元朝是鼓励女子再嫁的,和离再婚也挺多。   官员之家的,倒是比较少,毕竟官员都要面子。   “你说这推荐信是朋友给的?那你……你爹不帮你吗?”又有人问道。   裴婉月摇了摇头,甚至露出了几分委屈的颜色:“他们不让我来皇家书院,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又不想糟蹋朋友给的推荐信,便硬着头皮过来,为此还被赶出家门了。”   这可是大消息。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那你这个爹也太坏了吧?!”有人感叹了一声。   “可能是怕我来了,会让姐姐难堪吧。裴婉月叹息了一声。   众人心里更觉得痒痒的了。   这谁家对继女如此苛刻啊?有推荐信还不让用,甚至还将人赶出去,这也太坏了!   “裴小姐,你别怕,你放心,有我们的,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那个姐姐也在这书院里吗?是谁啊?以后若是她来挑衅,我们都替你撑着!”   裴婉月恐慌道:“不用麻烦你们了,她不太好惹的,又是爹的嫡女,和我自然是不一样的,我都是尽量避着,而且你们也都听说过她的,她是谢桥……”   “谢桥!?”众人眼皮一跳。   不是她们想象的那个谢桥吧?!   谢牛山的嫡长女,日字班空谷院的短命鬼,一句话赌输了袁斌的姑娘?   真没想到,裴婉月和谢桥竟然是亲戚。   “这别人还好说,谢桥我们确实不敢惹,你不知道,她身体特别差,万一不小心出了事儿,我们就倒霉了,而且谢平岗……那可是个煞星,还有谢平怀,人小鬼大的,也挺难缠的。”   “我知道的,大姐姐当时随便拿了一幅画就进了书院,书院这边,也是知道大哥他们的脾气,所以才没怎么计较,如今我被赶出去,虽然难过些,但我靠自己,心里也踏实。”裴婉月连忙说道。 第170章 史无前例   裴婉月语气怪怪的,这些小姑娘也不都是傻子,立即就能感觉到,裴婉月这是在故意说谢桥的坏话。   忍不住对裴婉月也多了几分戒心。   只不过这坏话,却很有意思。   “什么叫做随便拿了一幅画?”有人不解的问道。   谢桥进入书院的时候,还挺受关注的,当时很多人都在猜测她爹会不会搬银子过来,没想到不仅没有,谢桥还送了一幅画,书画这种风雅的东西,和谢家那是一点都不相称。   现在裴婉月这么说,难道是那画有问题?   裴婉月犹犹豫豫,“其实大姐姐从小是在云京那边的道观长大的,我娘接她回来之前,她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到了京城这边,家中本要给她花银子进书院,可是她却拿出了一幅云危先生的大作,云危先生很少有作品面世,姐姐那一副……应该是有人冒充大师名头画出来的。”   这话一说,大家伙都露出了惊疑的目光。   这可不是小事儿。   “裴姑娘,你讨厌谢桥我们能理解,但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登时有人皱着眉头说道。   讨厌谢桥的人确实很多,谁让那谢桥长着一张极为出色的脸呢?   可即便如此,也没人会怀疑谢桥敢作假。   “是啊,这云危大师的作品虽然少,可还是能买得到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明你姐姐那画是假的?”   裴婉月也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有些冲动了。   来了这皇家书院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应该先抓住人脉。   可这里是丁字班,即便有几个不是富商,那也只是低级的小官之女,和她们交好又有什么用?   与她们交好,那还不如留在谢家呢,她的牺牲,都白费了。   眼下,只有让别人注意到她,她才能有出头的机会。   而且,谢桥那副画肯定是假的啊?!   她那画拿出来的时候,谢牛山也怀疑东西不是真的啊?   “大姐姐那画,画就是些鸡呀牛啊,看上去很是一般,而且,在家中时,也拿出来与爹娘炫耀过,爹娘说了不让她用这个交束脩,可她还是执意如此。”裴婉月又道。   一部分人心里不平衡了。   还有些人心情微妙,对裴婉月也多了几分厌恶。   裴婉月对谢桥可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可这所言所说,哪里有做妹妹的样子?   竟巴不得立马将谢桥踩到泥泞一般。   但裴婉月的话还是起了作用。   当天,这事儿就散播了出去。   这皇家书院不好进,大家伙都是给了束脩的,凭什么谢桥要不一样?!   而且,大家伙在意的倒也不止是束脩,主要是作假之事!   书院神圣之地,作假做到了书院里头,这可是史无前例,必须严惩!   谢桥身边,顿时也多了不少不和谐的声音。   “有些人竟还好意思呆在书院里头?”   “听说是穷乡僻壤的道观里出来,没见过好东西,拿着个赝品当宝贝,竟还送到先生面前了。”   “当时当值的是徐先生吧?怎就没看出来是个赝品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云危大师,最近几年才出名,京城这边能找到的作品也就几幅而已,谢家都是些粗人,怎么会花那么多的银钱买一副画呢?” 第171章 迫不得已   大家伙对谢家的认知太过深刻了。   谢平岗刚进京就殴打皇家书院的先生,谢平怀和谢溪在书院呆了两年,还是海棠院的学子,寸步不进。   谢桥虽然还算不错,可进书院之后,除了在剑术课上表现不错,但其他课程很少露面。   都不是好学的。   这样的人家,能认识云危先生的作品?   怀疑的声音越来越重。   谢桥听到这些话,都忍不住惊讶了。   “这话是谁传出来的?”谢桥开口问秦琉。   秦琉对她比较关心,“就是你们家那个……妹妹?丁字班黄菊院的裴姑娘,说是说漏了嘴,现在很多人都去问她,她便表现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我偷偷去看了一眼,就她那态度,是个人都觉得,这谣言是真的了。”   谢桥微微拧了拧眉。   仔细想想,她似乎也没对裴婉月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怎么就让裴婉月对她如此执着不倦呢?   “谢桥,你那书画到底是……”秦琉也有些犹豫,说到一半,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我真傻,你又不蠢,怎么可能会自毁前程呢?”   也不是头一天认识谢桥了,谢桥压根犯不着那么做。   谢桥和传言一点都不一样,她很聪慧,吕老夫子讲的东西她都能听得懂!   甚至指点了她好几次!   她明理懂事,家中也不至于缺少五千两银子,压根不需要去作假。   “现在自毁前程的人可不是我。”谢桥面上多了几分冷淡,“若再这么传下去,即便我不主动要求,徐先生也会站出来替我说话的吧?”   “那是当然了,有人说徐先生被你大哥威胁了……”秦琉都觉得难以启齿,“你进书院的前一天,徐先生还对你严加指责,第二天却将你安排到了空谷院,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迫不得已的。”   谢桥忍不住一乐。   迫不得已?   这些人可真会想。   她大哥又不是洪水猛兽!   二人正聊着,外头突然热闹起来。   只瞧着一群人进了空谷院,这些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一到空谷院,便目的明确的叫嚣了起来。   “哪位是谢桥谢姑娘?”来人话一出,空谷院中,不少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谢桥的身上。   来人有男有女,也都是这书院的学子,年纪轻轻,正式冲动自傲的时候。   这会儿发现了谢桥之后,一个个都逼近过来。   秦琉脸色都变了。   紧张的拽了一下谢桥:“我们从后面跑吧……”   万一打起来怎么办?谢桥身体这么差,轻轻推攘两下,恐怕就不行了!   “我跑不动。”谢桥实话实说。   秦琉脸色一白:“是哦……”   谢桥这身体,真的是太可怜了。   “你们想干什么?”秦琉连忙道,“谢姐姐身体不好,你们这么做会吓着她的!”   “……”谢桥抬眸看了秦琉一眼。   她在秦琉面前,似乎也没表现的太过无能吧?   “身体不好那便回家养着吧,谢姑娘,我们书院不适合你。”来人开口说道。   谢桥看了一眼。   人还挺多,谢桥看了一眼,上百个人是有的,当然其中有许多凑热闹的,打头阵的还是她面前这几位,穿着略有些不同,衣服上多有些牡丹暗纹。 第172章 窝里横   带头的几乎都是牡丹院的人。   怪不得声势这么浩大。   空谷院这边,有人畏畏缩缩,但大多数也都露出比较气愤的目光。   “你们牡丹院的人跑我们空谷院来闹事是不是太过分了?”方慕雪等人站了出来。   她们对谢桥的态度比较复杂。   虽然顾忌谢家的名声,但谢桥平日在书院是真的很乖巧,吕老先生极为喜欢她,上课的时候,谢桥确实是最认真的……   虽不知她到底能不能听懂,可对先生的尊重,她们能感觉到。   至于这束脩的事儿……   她们当然也是有些不悦的。   但这却并不能代表她们能忍受牡丹院的人在她们的学堂里头如此欺压人。   “方姑娘,你也不希望这种弄虚作假的人留在书院吧?”说话的人似笑非笑。   谢桥是一个都不认识。   “若谢桥造假,自然有夫子出面处罚,与你们有什么想干?!”方慕雪又道。   “谁知道她大哥是如何威胁夫子了?”一男子站了出来,“早先他便欺负董姑娘,这种人的妹妹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那男子一说,谢桥瞧见刚才说话的那姑娘脸上露出几分异样的羞怒。   这人不会就是……   拒绝大哥的那位董姑娘吧?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她好奇的时候。   “诸位。”谢桥开了口,“说我造假,总该有个证据,是么?”   “你妹妹亲口所说。”一姑娘立即道。   谢桥忍不住笑了笑:“我妹妹只有谢溪一个,可是她告诉你的?”   “不是,是裴姑娘……”那姑娘连忙表态,说完,人群里头,将裴婉月推了出来,“这是你家妹妹,没错的吧?她亲眼所见,你拿出了假画炫耀,十分嚣张!”   嚣张?   谢桥觉得自个儿从来都是内敛的。   “你们都说她姓裴了,又如何是我的妹妹?糊涂了不是?”谢桥语气轻快,甚至面上带着几分淡淡的笑容,浑身散发着一股慢悠悠的气质,不紧不慢的扫了一眼裴婉月,“她是裴家的姑娘,与我谢家可不相干,不论干了什么,都不好往我家门上泼脏水的。”   此话一说,对面众人忍不住冷笑起来。   “谢姑娘,做出见不得人之事的人可是你吧?裴姑娘被你欺负甚至赶出家门,你很得意是吗?!”有人义愤填膺。   裴婉月低着头,看上去十分卑微。   “品性有瑕,只会窝里横的人,我们谢家养不起。”谢桥讽刺了一声,“诸位所行,实在过分,我要请夫子,替我做主。”   她是傻,才会以一敌百。   说那么多没用,找夫子来就对了。   “大姐,你还是主动离开书院吧,何必呢……这么做,只会让大家更生气。”裴婉月连忙说道。   “我瞧你是被雷劈了,才会蠢糊成这样。”谢桥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裴婉月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羞愤欲死:“大姐,我知道我不应该将这事情说出来,可是迟早会败露的呀?!你这么做是不对的,要不这样,让爹爹再送些银钱过来……我们补上!”   谢桥听到这话,都觉得堵得慌。   忍不得,真想将这姑娘随着香火一道烧了。 第173章 都滚蛋   谢桥是修炼多年得的好性儿,怒归怒,脸上不显。   没一会儿功夫,吕老夫子来了,看到这场面也吓了一跳。   随后脸色漆黑的走了过来:“尔等作甚!?”   “夫子,谢桥赠与书院的书画作假,冒用云危先生大名,我等不屑与她为伍!”说的是义正言辞。   “夫子,故意冤枉侮辱别人,是否该罚?”谢桥却突然问道。   吕老夫子瞧着那些个牡丹院的人,气得心情不畅,这会儿听到谢桥的话,下意识便道:“自然。”   谢桥一听,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们觉得我作假,我便是开口解释也是无用,便请夫子将院长叫来,带着我的那幅束脩,共同做个见证便是,若是证明我的东西不假……”谢桥顿了顿,缓缓又道:“还请夫子替我做主。”   说着,谢桥又给自己顺了顺气。   “好。”吕老先生立即应着。   这谣言他也听说了,只觉得荒唐。   这些个学子将他们这夫子当成什么了?怎会因为谢平岗而同意谢桥送假画进书院?   再说谢平岗当初殴打夫子之事……   那夫子已经被书院辞了,当初也对外解释过,说是这夫子无礼在先,冒犯了谢大人,才引得谢平岗出手,可惜当时大家伙都被谢牛山的土匪身份所惊,根本听不进去。   吕老夫子亲自去请书院院长。   谢桥还坐在那里,那些找事儿的人,围成一圈,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空气沉闷,谢桥自个儿小布包里头,拿出了她的鸡毛扇。   悠悠的扇动着,手腕上的法器铃铛,叮叮作响,有清新凝神之功效,非常悦耳。   舒服多了。   谢桥如此不急不慢,让在座的人略有些不懂。   莫非……   真是他们误会了?   “诸位来都来了,现在走也晚了,我这人记忆不错,诸位的模样,都刻在脑子里,万不会忘了的。”谢桥看着她们,开口说道。   “吓唬谁呢?”有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这么多人,都记住了?   怎么可能。   谢桥记人都是有技巧的,这长得好看的,本就惹眼,想忘也忘不掉,难看的就更不用说了,而那平平无奇的……   有人口似弯弓,有人鼻大无肉,有人面生黑子,在她眼中,总能瞧出几分与众不同来。   如此,自然就记住了。   裴婉月本有十分自信,可如果这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有些恍惚起来。   谢桥真的不怕吗?   她从未在谢桥脸上瞧到过任何一次的慌张失措,难道她真的以为那假画不会被发现?   或者不是假的?   不可能的,如果是真的,谢桥当时怎么可能不会据理力争?云危先生的大作,那么好的东西,若是得了,那应该是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才对!   而谢桥呢?当时打开之后,很快就被她抢回去收起来了。   根本不愿意让人多看。   这么一想,裴婉月心里有多了几分信心。   因近日之事,她结识了不少人,所以只要谢桥从书院离开,她的日子,就能好过些。   最好……谢家其他两个子女,也滚蛋。   如此,她才能彻底摆脱土匪亲戚的名头,不受影响。 第174章 不可能   过了好一会儿,吕老夫子回来了。   但是没瞧见院长。   众人回头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因为来了十多个夫子,包括当初收下谢桥束脩的徐冕以及……太子殿下。   最近……殿下好像很爱凑热闹。   屋中人太多,便都到了院子里,整整齐齐的站着。   谢桥和裴婉月,以及几个牡丹院的始作俑者,则在前头。   “你们可比孤当年能惹事多了。”赵玄璟似笑非笑的,看着牡丹院子的人,轻哼叹了一声,“牡丹院的课业是太轻松了?都有时间让你们来空谷院凑热闹?”   “……”牡丹院的学子忍不住有些头疼。   不知为何,总觉得……   殿下今日似乎对他们有意见?   “殿下,若有人弄虚作假,我等是不是应该将其赶出书院,还书院一个干净之地?否则其他两大书院若是知道了,也只会觉得我们书院,一片乌糟!”有个胆子大的少年,站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谢桥弄虚作假?”赵玄璟冷笑了一声,“孤听得懂,用不着在孤面前,拐弯抹角,将来若你当了官,你的折子,孤是不想看,怕是十句有八句都是废话!”   那少年脸色一白。   太子这话,有点直白了。   甚至已经表态,多少年之后……他当皇帝了……   可皇上就宠他,如此直言不讳,传到皇上耳朵里头,指不定还要夸他赤子之心、万分实在。   那少年委屈退了一步。   可怜呢。   “还请殿下做主,谢桥伪造云危大师之作,着实可恨!”为首的学子,站了出来。   长得是风度翩翩。   谢桥多看了两眼。   挺好的模样,挺好的面相,就是犯桃花,沾上女人,没好事儿。   “咳。”谢桥没忍住,咳嗽了一声,又深呼了一口气。   这些人刚才抢她空气了。   “给谢姑娘看座。”赵玄璟似乎无意的说了一声,然后又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男子,闪过几分精芒,问道:“你是谁家儿郎?”   “学生戚淮,家父乃清正司政使。”戚淮连忙说道。   赵玄璟点了点头:“孤记得,你爹对谢大人十分不满,几次上奏参他没成,你,有你爹风范。”   大的在朝堂参谢牛山,小的在书院找谢桥的麻烦。   就是闲得。   谢桥都不觉得诧异,参她爹的官应该还不少,这就是其中之一而已。   要不是他爹这些年确实没犯大事儿,人头早没了。   戚淮一脸惶恐,有些不懂,太子这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训斥。   “徐冕,你怎么说?”赵玄璟声音淡淡的。   徐冕手中捧着那幅画。   “殿下,传言说谢平岗侮辱逼迫我,那真是没有的事儿……”徐冕十分无奈的笑了笑,“谢姑娘进入空谷院,完全就是我安排的,毕竟谢姑娘年纪呆在其他几院不太合适,而且,当初入门考核,谢姑娘的梵文写的极好,入空谷院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只看考核的话,肯定没问题。   “至于这幅画。”徐冕一脸严肃,“此为云危大师真迹!”   “不可能!”裴婉月立即喊了一声。 第175章 血溅当场   裴婉月下意识的出声,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就冲着赵玄璟跪下了。   众人忍不住皱眉。   书院之中,没这些规矩。   即便太子过来,大家也只是拱手行礼,很少下跪,除非犯了大错的。   但这裴婉月才开口就跪了,对这皇家书院的规矩了解的太少,骨头不够硬。   戚淮等人也有些诧异:“裴姑娘,你不用怕,你只管说说谢桥平日是怎么欺负你的,又是如何作假的就行了。”   赵玄璟讽刺的笑了笑。   “说错了,要罚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冰冷的刺骨,又有些戏谑,让人不敢多看。   裴婉月心头一慌。   “我……我在谢家……”裴婉月慌了慌,想到太子知道玉的事儿,心头一凉。   “姐姐真的没有欺负我,都是我不好,做事冲动了些,才会被赶出来的,是我自己的错。”   裴婉月是真没想到太子会过来。   太子……怎么就这么巧来了呢?!   只能硬着头皮又道,“这画……其实我也不知真假,当时姐姐只是拿出来看了看,我见识浅薄,不认得。”   戚淮等人只觉得胸口莫名中了一剑。   什么意思?   那传言可说的是铁证如山啊?!   赵玄璟哼笑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将那画展开。   “人间常乐图,云危大师画得是民间五畜,这幅画不错,孤前几天才临摹过数遍,看着这画,好似看见了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心中欣喜,正准备将此画先给父皇,让父皇开心一下,你们却和孤说,它是假的?”赵玄璟看着那幅画,着实欣赏。   虽有些偏向谢桥,但对这幅画确实由衷的赞叹。   这幅画里,没有山水,却是难得的大气。   画中有上百个人物,几乎每个人物的表情都能看得出喜悲,好似是一个世外桃源。   如此朴实又让人移不开眼的美景,怕也只有那位鬼才云危大师能画得出来了。   还有那字,大气磅礴,如雷霆狂风,不可一世。   云危大师的心胸怕是非一般的开阔,不是等闲庸俗之人。   “殿下说的不错,收到此画之后,书院好几位夫子出面,已经鉴定过了,不论是字迹还是下笔的习惯,都与云危大师一般无二,绝对是真迹。”其他夫子也连忙说道。   这么多人作证,怎好再怀疑东西是假的?   戚淮直接白了脸。   众人反应还算快,连忙拱手弯腰道:“是我等愚昧冲动,望殿下见谅!”   谢桥轻轻勾勾唇:“你们是挺愚昧的。”   “……”众人心中一塞。   “是觉得我傻吗?送假货做束脩?”   “也是,你们是觉得我谢家不配吧?所以见不得我谢家之子女,与你们在同一学堂,所以听风便是雨,殿下没来之前,我都快被你们拆骨吞了,吓得我是……”谢桥捂着胸口,“头晕,以后都不知如何见人了……”   “……”众人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谢桥一阵猛咳:“殿下,此辱滔天,若今日不给谢桥一个公正,谢桥血溅当场!”   “血溅当场?”赵玄璟一怔,看着她的眼神,略有几分诡异。   这句话有问题,应该重新考虑一下再说一遍。   “是,谢桥就是拼死了,也得让这几个侮辱我的人,鲜血四溅、悔恨不已。”谢桥一脸认真,小脸紧绷。   赵玄璟嘴角抽动了两下,差点没抑制住笑意。 第176章 罚豆子   就她这小身板,能行么……   怕是爪子还没伸过去,就被这些个豺狼虎豹按住了吧?   赵玄璟一本正经的坐着,装作一副当真了的表情,凝重的看着在场的众人:“谢姑娘铁骨血性,孤感觉到了,为了诸位的性命,也为了书院的名声,孤便做主罚了吧。”   这话一出,大家伙浑身一绷。   但却不敢吭声。   “尔等身为皇家书院学子,竟连云危大师的画都认不出来,那……罚抄《画经》一百遍,罚没银豆子每人一百,与谢姑娘道歉,牡丹院学子,双百。”赵玄璟又道。   谢桥闻言,眼神一亮。   精神损失费的话,是不是应该支付给她?   “另外,这位裴姑娘……品性低劣,怂恿学子闹事,罚没银豆子五百,一日之内若是交不出来,那就离开书院。”赵玄璟表情淡淡的,扫了裴婉月一眼。   太子这话一出,不少人对裴婉月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当然,也只是同情她没有五百个银豆子而已,所有人都知道,裴婉月才进书院没两日,别说是五百个银豆子了,就是五十个,也没有吧?!   这五百个银豆子,虽然只价值五十两,可书院的银豆子太难赚了!   大家伙都不缺银子,谁愿意将自己好不容易赚来的银豆子卖掉呢?   所以……   裴婉月赔不起。   果然,裴婉月一听说罚银豆子,脸色都白了。   五百个……   “殿下,我、我没有这么多银豆子……可不可以罚抄……”裴婉月连忙道。   赵玄璟一听,眉头微皱:“你们觉得孤这惩罚重了吗?”   “……”众人连忙摇了摇头,“不重。”   的确不重……   银豆子而已,在书院呆的久了,抄书也能赚得到,书院每隔一段时间,都还要捐善款呢,牡丹院和空谷院的善款都也不低于五百个银豆子的。   甚至可以说,这处罚很轻。   但对于裴婉月来说,不一样而已。   可既然进了书院,那就是一视同仁的,她若没有底气犯错,便该老老实实的,如今不仅自己闹得一身腥,还闹得他们也被连累,甭说是赶出书院了,此刻戚淮几个人都恨不得将裴婉月活吃了。   他们牡丹院的人,最注重的便是颜面了,现在都丢尽了。   “既然不重,就这么办吧。”赵玄璟淡淡道。   裴婉月心慌了。   她才来书院啊!   “大姐姐,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不知怎么就传出这样的误会来了,而且我没见识、没见过云危大师的画作,所以才会……大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裴婉月冲着谢桥道。   裴婉月现在是真后悔了。   她本以为来了书院,以她的模样和才情,会受到很大的关注……   可结果却到了末尾的丁字班,所以心里不舒坦。   糊涂之下,才会想起那书画的事儿。   谢桥微微侧过身子,避开了裴婉月要上前的拉着她的手,“我只有一个妹妹,我妹妹贴心可爱,你姓裴,莫不是想忘宗叛祖?”   谢桥轻描淡写一句话,直接将裴婉月堵了回去。 第177章 一个都不能少   裴婉月满心不甘,可坐在上位的人是太子,是可以决定她生死的人,万一、自己惹怒了他,就更没有希望了。   当下也只能认命的低下了头。   裴婉月认罚,其他人自然也是一样,戚淮为首,看着谢桥道:“谢姑娘,此事是我莽撞,对不住。”   “你们见识浅薄,都有些孩子气了,我确实也不好和你们一般计较。”谢桥一脸高深,认真又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回头别忘了将抄写的《画经》送到我手中来。”   “……”戚淮眼皮一跳,“给你!?”   “难道不是?”谢桥眉心一簇,“殿下,受此大辱的人是我,他们若是不将罚写的东西交给我,我又怎知他们这认错是否真心诚意?”   她好歹也算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了。   太子不至于连这点颜面都不给她吧?   “谢姑娘说的对。”赵玄璟兴致勃勃,“认错的态度是要有的,若谢姑娘觉得你们抄的不好,便要重抄,两个月之内,这《画经》要全部抄完,没有完成的人,那便是不服孤的判决,一样离开书院。”   两个月,看似挺宽松。   太子所说的那本画经,约摸五十页。   一天一本……还有可能要被打回来重写,也就是说这两个月,要点灯熬油了……   其实谢桥更想要银豆子。   但她来这书院也有些时日了,从来就没听说过赔偿受害人银豆子的事儿,反倒是书院,借着惩罚的空儿,从学子手里头,弄走了不少豆子。   所以,她还是不开口了。   谢桥这空谷院的人,这会儿都十分兴奋。   本以为她们空谷院又要丢人现眼了,没想到谢桥竟然杀了个回马枪!   这也就算了,竟还让牡丹院的人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   看着戚淮他们吃瘪的样子,空谷院的大多数人,只觉得自己迎来了春天,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通透与舒畅!   此刻谢桥很是认真,让这些被罚的人,一个个上前登记姓名和所在的院落。   登记完之后,谢桥皱了皱眉头。   “欺负我的人,少了三个。”她突然开口又道。   戚淮他们只觉得头都要大了。   这么久了,还不放他们走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又找机会侮辱他们,真是没完没了!   “谢姑娘,这么多人呢,少一个两个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戚淮有些不耐烦了。   那位董姑娘也柔弱的看着谢桥:“谢姑娘偶有数岔也是正常的,应该没少人。”   谢桥不理他们。   她坐在那里,一脸端正,铺平了纸张,简单勾勒。   不到一刻钟,就画了三张大头人,每个人的特征都十分明显!   “这不是……樊云平么……”有人伸头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声。   这话音一处,都沉默了。   “这三个人,要找出来。”谢桥言简意赅,“欠了我的,一个都不能少。”   赵玄璟目光灼灼。   这较真的劲儿,比在石舫镇那会儿,还要可爱点。   “找。”赵玄璟变得特别又耐心,都快将其他人逼疯了。   谢桥这话画的很是贴心,人群里头,也有认识这三人的,所以没过多久,便将三个人拽了回来。   太子也不生气,甚至嘴角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肆意的声音有些悠扬:“这么能跑,去马场和马儿比比去啊?” 第178章 受不得劳累   太子这么一笑,又有人遭了秧。   那三人,罚跑马儿。   谢桥记下所有人之后,便放他们走了,戚淮等人早就迫不及待。   几乎一瞬间,这院子就空了,好似都插上了翅膀,“飞”的无影无踪。   就连空谷院的人,都进了屋子,不敢在外头逗留。   在太子眼皮子底下晃悠,他们承受不住。   “谢姑娘这画……跟谁学的?”赵玄璟将谢桥画的三张大头人拿了起来,目中带着几分审视的看了看。   下笔流畅,应该有多年底子了。   只是画的东西太简单,看不出有什么特点,可没有特点就是最大的特点。   会隐藏。   “道观里头,跟着师父画符。”谢桥张嘴就道。   画符很难的,很多符都要一步勾勒而成,歪歪扭扭的符肯定不能用,自然就要多画多练。   赵玄璟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谢姑娘如此好的画功,要不……临摹一张人间常乐图送给孤?”   “咳咳……”谢桥捂嘴咳嗽了两下,“行是行的……就是我这身体不太好,也不知何时能交给殿下……”   赵玄璟本来只是猜测。   想着谢桥既然能得到云危大师的作品,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副,肯定与大师认识。   甚至很有可能,还是云危大师的弟子。   而此刻,看到她这么会装模作样的态度,他几乎已经肯定了。   “大师的画作比较复杂,你身体不好,就不为难了吧,只是,孤这里有个官职,想请谢姑娘去试试。”赵玄璟又道。   “……”谢桥只想逃。   说好了到了京城谁也不认识谁的,怎么这会儿话这么多。   “谢姑娘放心,用不着你抛头露面,也无需劳累,只是偶尔去司刑寺那边,给通缉犯画张画像就好了,一张画,十两银子,每个月俸禄五十两。”他出。   有银子,很多。   花不完。   谢桥有点心动。   但听到司刑寺三个字,还是惧了。   那地儿,阴魂多,害怕。   摇头。   赵玄璟眼皮一跳,莫不是银子少了?   他倒是想多给,可这官职本就是虚设出来的,若是再高,对谢桥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孤这几日便要去司刑寺做个监君。”赵玄璟又道。   谢桥眼皮一跳。   本来……这事儿也不是不能考虑,那地儿阴魂多,她可以多用符,尽量躲,也成的。   但现在嘛。   太子要去,她就真不能去了。   本来就是个厉害的地儿,再去个四周都是小魂的太子,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   “身体不好,受不得劳累,不成的。”谢桥小脸白乎乎的。   后退了一步。   “你大哥也在那处,有他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委屈,我朝女子虽不能上朝,但有些职位,也是当用的。”赵玄璟皱着眉头又道。   “多谢殿下抬爱,我这身子骨真的……”谢桥说着,揉了揉眉心。   然后,她目光恍惚了两下,憋了一口气,冲着太子虚弱的笑了笑,最终脑袋往面前的案桌上一磕。   晕了。   “……”赵玄璟心头一紧,立即叫道:“太医!”   话一出口,赵玄璟下意识上前,拽住了谢桥的手腕。   手腕细得可怜,白得惊人。   真不知怎么活到现在的。 第179章 想要呛死她?   一瞬间,赵玄璟便将手收了回去,面色冷漠幽淡,并无表现出过于紧张的样子。   太子亲口叫太医,太医跑得极快,没多久就到了。   “应是气着了,郁结于心,一口气没上来,憋住了,不碍事不碍事,修养一会儿就好了。”说着,太医拿着个药丸子,往谢桥嘴里塞。   “这么大的药,你是想要呛死她?”赵玄璟忍不住道。   “……”太医眼皮一跳。   他这药就是在嘴里含着就行的啊……提神醒脑。   赵玄璟就是觉得不甚高兴,突然觉得刚才的惩罚轻了。   瞧瞧谢桥,这半死不活的……   谢桥其实是想装晕,但是那口气一憋,真没上来,紧接着就没意识了。   就是那些人抢她的空气。   这书院的人太多了,不像道观里,除了偶有一日香火旺盛,其他时候,她面前都不会出现那么多人。   谢桥这一晕,戚淮等人身上又多了几分罪孽深重的感觉,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的。   脸皮都没了。   这一次,谢桥没晕太久。   太医的药管用,一睁眼,见赵玄璟竟然还没走,一口气差点又没上来:“我不去。”   那地儿的阴魂,和她铺子里的可不一样!   她铺子里的风水可是布置过的,阴魂的气焰都压制了几分,且能来铺子的阴魂对她几乎没什么恶意,可那司刑寺能一样吗?   听说那里的魂死得可惨了。   而且都特别丑,浑身上下,血呲呼啦的。   而且,厉害阴魂也多。   “没逼着你去。”赵玄璟无奈的皱了皱眉头,“你莫不是被司刑寺的名头吓晕的?”   “嗯。”谢桥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   不,她就是不想瞧见太子身边那些阴阴怪怪。   她若是看不见阴魂,太子的盛情邀请,她肯定想都不想便应着,毕竟面相这么好的男人不多,她也喜欢的,自愿意多欣赏欣赏。   赵玄璟面色复杂,淡漠的眼神里头又带着些无奈。   清冽的声音道:“你好生养着,孤……若是有需要,会亲自过来找你。”   就是说,不用她往司刑寺跑了。   “在书院见面挺好,外头……就算了。”谢桥为难的看了他一眼,还是厚着脸皮道。   书院里,阳气盛。   能和太子这么谈条件,谢桥觉得自己胆子也挺大的。   赵玄璟心有疑惑,然而眉眼却没表现出来,淡淡的点了点头。   谢桥大好后,太子便走了。   便是不想走,也不好一直赖着。   谢桥白着脸回学堂。   “刷刷刷”,几十道目光盯过来。   “谢桥!你真的……很好!”方慕雪先开口,看着谢桥的眼神都像是在着火。   谢桥懵了懵:“嗯,是挺好的……”   所以呢?   “我们空谷院其实一直对牡丹院不服气的,现在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方慕雪又道。   谢桥抿了抿嘴:“不服气吗?我记得你们很想去牡丹院……”   她在说实话。   “……”方慕雪突然觉得和谢桥没得聊。   这姑娘特虎,说出的话,句句欠揍,俨然就是挑衅啊!   当然,以前是那么觉得的,现在,方慕雪竟忍不住觉得……   有一丢丢可爱。 第180章 滚出去吧   方慕雪这会儿也不觉得难堪了,实话实说道:“你来京城的时间太短了,所以不知道,但凡牡丹院的学生,长辈们都会多喜欢一二,我们当然也希望自己足够出色,只是他们牡丹院里头确实会有些人看不上我们空谷院的,每次做善事,两个院都会比一比,所以……我们对牡丹院的态度挺复杂……”   不服气是真,想去牡丹院也是真。   谢桥之前并不想书院里的人凑得太近,来书院这么久,也只交了秦琉这一个朋友而已。   今日这情况,方慕雪等人虽然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但对她也还算客气。   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怀疑她作假,也还算不错了。   不过,谢桥也没准备因为这种事情便对她们感恩戴德。   不用针锋相对便差不多了。   谢桥淡然自守,惊云不变,语气轻和道:“我既然是空谷院的人,也理应为空谷院争一口气,这一点你们放心,以后,我也不会做出让空谷院丢人的事情。”   谢桥这句话算是表明自己的立场,更算是讲和了。   方慕雪笑了笑:“其实之前的事情我们是真的只知道错了,不应该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一开始,因为谢家的身份对她不客气,后来又因为说她是短命鬼对她心生同情。   哪怕后者心存好意,可仔细想想,这样的好意……   宁愿没有。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对谢桥的态度是真的尊重。   那幅画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谢桥的态度。   牡丹院那么多人气势汹汹的过来,可是她依旧是处变不惊,这样的胸怀气度是真的很厉害。   一时间,空谷院中,大多数的人,都觉得谢桥是越看越顺眼。   当然,夏雅云除外。   这会儿看着谢桥受欢迎,心里很是不屑。   谢桥也没做什么呀!   除了吕老先生的课听得认真,别得课都很少来?!   而且每个月的考核都还没到,等她评级出来了,还不是照样要拖后腿?   只是夏雅云也不傻,这会儿大家伙都沉浸在兴奋中,她说这些没用。   等着看吧!   此刻,谢桥这边是一切和谐。   而裴婉月就糟糕了。   她还没离开书院,还心存侥幸,回到丁字黄菊院里,舔着脸走到了这两日认识的人面前。   “能不能……借我些银豆子……”她声音颤抖,眼中含泪,看上去可怜至极。   可这会儿黄菊院的人却对她很厌恶。   面前的人更是一把将她推开了:“装什么小可怜?变成这样还不是你自找的?这么丧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欺负你了呢!”   “裴婉月,我真好奇你和谢桥到底有什么仇怨,这么费尽心思的想要赶走人家!”   “如今好了,谢桥没走,你却要滚蛋了,想来你自己也傻眼了吧?那幅画竟然是真的……呵!”   不得不说,因为那谣言是裴婉月传出去的,所以大家伙真的没怀疑!   谁让裴婉月和谢桥有些亲戚关系呢?!   这黄菊院中,也有三两个跟着去凑热闹挨罚了的,这会儿更是怨极了裴婉月。   “拿不出银豆子就快滚吧!滚回你的古兰书院去!”   “这话说错了,从皇家书院被赶出去的人,古兰书院轻易是不会收的。”有人嗤笑了一声。 第181章 怨气   古兰书院也是京城排行前三的大书院了,怎么可能什么人都要?   早先裴婉月去书院拜师的时候,那也是捧着束脩进去的,如今她自个儿从古兰书院离开,犯了错却想要回去?   对方绝对不可能会要。   裴婉月咬着唇,心里滴着血。   怎么会这样呢?   她想不明白,谢桥怎么可能会买到云危大师的真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没有银豆子,她就得离开!   而眼下,她厚着脸皮开了口,却没有人愿意帮她,甚至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如同刀子一般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自卑无所遁形,没坚持多久,便跑了出去。   哭着回了自己的房子。   看着这处小房子,裴婉月越发心慌。   她什么都没了,谢家回不去,现在连书院都不要她……   都是因为谢桥!   哭了几个时辰,裴婉月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派人去找卢氏过来,在这京城,她也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了,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母亲必须要为她做主。   卢氏被女儿叫过来,还有点懵。   等听到女儿被书院赶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惊住了:“我不是和你说过让你不要找谢桥的麻烦吗?!你怎么非是不听?!”   卢氏是真的坐不住了!   这可是大事啊!   被皇家书院赶出来,想学东西那是不可能了,甚至以后还想找个好人家,那也难!   “娘,都是谢桥害我的!我怎么知道她那东西是真的,她第一次将画拿出来的时候你也瞧见了,小心翼翼的,一看就是有问题嘛……没准、没准是皇家书院的人袒护她……”裴婉月倔强道。   卢氏是恨不得一巴掌打上去。   可自己的女儿,她有舍不得下手。   “皇家书院袒护她作甚!?你就是、就是糊涂了!要死要活非要进皇家书院了,好不容易进去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读书!?如今才进去这两日就被赶了出来,以后谁家还能看得上你!?”卢氏后悔极了,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该任由着她胡来的!   现在好了,这么大的事儿……   裴婉月哭得厉害:“娘,我怎么办……”   “怎么办……”卢氏呢喃了一声,“还能有什么法子?你这名声,是贱到泥里去了,以后也别想着去上学了,平日就在这院子里呆着,有机会娘带你出去见见人。”   “那我以后……”裴婉月支支吾吾。   卢氏也能看得懂,便道:“你啊,也别指望找个高门显贵了,娘在京城呆了好些年,也能看得出来了,这京城的人家,都挑剔着呢,哪有人愿意娶一个名声尽毁的人呐?更何况,你姓裴。”   女儿看不起谢家,却都没想过,裴家连谢家都不如呢!   裴婉月咬了咬牙。   卢氏叹了口气。   其实谢平岗还不错,可惜啊,这母女嫁父子不好听,讲究一些的人家是不会做出这种事儿的。   “你谢伯伯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僚,我给你问问。”卢氏想了想,又道。   裴婉月本是有着进高门的心,万万没想到,如今竟要在小官家里选。   甚至,还没得选!   心里憋火极了。   “谢伯伯生气了,怎么可能真心替我找人家。”裴婉月嗓音沙哑,还带着几分怨气。 第182章 都算他干的   卢氏这会儿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怨上你谢伯伯了?!他对你不错,送你那匕首,价值上千两银子,给谢桥的是什么?这次赶你出来,还不是你做错了事儿?”卢氏瞪了女儿一眼,“你谢伯伯孝顺,你以后老老实实的,我带着你去见见老太太,到时候有老太太开口,他一准给你找个好的。”   裴婉月闷声点了点头。   眼下除了点头,她也做不了别的了。   这事儿也传回了谢家。   谢平岗听到之后,只是嗯了一声,便没多问。   如今这人又不是他妹妹,问这么多做什么?   是死是活又有什么要紧?   “传言说殿下要来司刑寺,最近衙内战战兢兢的,上头怕殿下来的时候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劳,这会儿给我升了官,本以为是从九品,没想到竟又越了一级,现在是个从八品的评事了,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在司刑寺,也能说得上话。”谢平岗简单的说道。   谢牛山赞扬的点了点头:“不错,好小子,老子还以为咱家以后除了我没有能当官的了呢!”   不入流,那可不算官。   “大妹,多吃点。”谢平岗给谢桥夹了一个油腻腻的大鸡腿。   谢桥眼皮子一跳。   家里的厨娘做饭不太好吃,不如万婆子和春儿的手艺好。   这大鸡腿做的,一口下去,怕是要冒油花。   卢氏看了谢桥一眼,面露尴尬:“桥儿,月儿她……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母亲放心,不过就是些外人,我不放在心上的。”谢桥装傻充愣,抬头一笑。   卢氏心头一塞。   “母亲若是心疼她,偶尔出去看看便可,不是我瞧不上裴家,实在是这裴家养出的人品行不行,我听闻这事情是太子爷亲自定下的,母亲不要心有怨言,否则传了出去,我们家谁也保不住你们。”谢平岗开口又道。   “我哪能有什么怨言,也就是在家里,这才……”卢氏连忙道。   话没说完,谢平岗正色看着她:“家里也不可胡说八道,下人这么多,人多口杂传了出去,无意也变成了有心的,我听说太子爷刚出事那年,就有个妇人在家里说了两嘴,最后一杯酒毒哑了。”   卢氏心头一跳。   谢桥也有些震惊:“太子干的?”   “是不是他那都是算在他头上的,反正有些话在家里不能说。”谢平岗有意无意的警告着卢氏。   他爹这媳妇儿娶得不像样。   能吓得她不开口那才好。   谢牛山了解儿子,也不敢吭声。   谢平岗知道,若是没有谢桥当时提供的线索,他想破案可不容易。   不过她那线索特别奇怪,像是凭空得到的,所以这功劳也不能对外说,便在家里夸几句,表表态便罢了。   谢桥其实还听说谢平岗得了银子奖赏。   本以为专门叫她过来用膳,是为了给她个谢礼呢,没想到饭都吃完了,也没瞧见。   等到她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时,才发现谢平岗竟然自己跑院子里擦拭着一把长枪。   新的。   绝对是新的。   谢桥偷偷白了谢平岗一眼。   知道给自己买兵器,竟然不知道给妹妹买点好吃的好玩的?!   这只猪! 第183章 抢回家   谢桥哼了哼,幸亏她自个儿能赚钱,要不然想指望亲哥和亲爹养着她,肯定要缺衣少食!   想想谢溪,为什么爱银子?   谢桥突然有了很深刻的感悟。   妹妹若是不知道自己藏银子、赚银子,想吃点好点心都没钱,卢氏只顾着谢平怀,对她又不上心。   哼哼。   ……   三日后,书院休沐。   莫初声版的谢桥去了卫郑两家的茶摊。   煞气已成,而且还很旺盛,估摸着这几日,郑家的生意都不怎么样,必然要意外丛生的。   “道长?你便是那日在这里说了几句判词的道长吧?!”谢桥坐了一会儿之后,摊主嚷嚷了一句。   “有何事?”谢桥道。   “那日卫家那老板娘经过,我顺口提了一嘴,那老板娘便让我盯着,说若是您来了,就知会她一声,您且等等。”那摊主说完,连忙让小二去过路那边喊人。   没一会儿功夫,卫老爷和卫夫人便来了。   有些急匆匆的。   这夫妻二人看到谢桥之后,连忙冲了上来:“真人!”   谢桥微微点头。   夫妻二人看了看四周,道:“我、我想请真人回去为我家女儿超度,不知可否?”   谢桥继续点头。   有些话,这夫妻俩怕是也不敢随便对外说。   谢桥跟着他们来到了卫家后院。   没了旁人,那卫夫人突然就冲着谢桥跪下了:“真人那日可是说我女儿是被人害死的?!是不是真人看到了什么,这几日我连连做梦,梦中我女儿冲着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做完梦第一天,她心不在焉的,就去了对面的茶摊坐了坐。   摊主都是老熟人了。   没想到却和她说,有个坤道说了些高深莫测的话,虽听的不太懂,可大概意思是她女儿死得冤枉。   她回想起那梦,心里就不自在了。   后来更是又连做了这好几日。   “起来吧。”谢桥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我那日瞧见郑家有些许阴气,便知是有怨魂围之不散,简单算了算,算出了你女儿的大劫之数,觉得可怜,便多嘴说了一句。”   “可、可我女儿她是身体不好才……”卫夫人怔了怔,“难道……”   “的确是身体不好,只是我瞧着你女婿面生淫相,怕与他有关。”谢桥又道。   “不可能的,我这女婿对我们二人十分孝顺……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卫老爷下意识的说道。   说是半个儿子那是一点都没错的!   那女魂就站在父母身边。   看到父母如此不解的样子,更是难过。   “还请仙人告诉我爹,就说……宝儿后悔了,爹带宝儿回家吧,便是死,也不想呆在郑家了。”女魂又道。   谢桥了然。   谢桥拿出一符,装模作样点了点,过了一会儿,才神神叨叨的将女魂的话说了一遍。   “她让我带她回家?!”卫老爷脸色大变。   女儿出嫁前一天,一家子坐在一处,既高兴又伤感。   女儿和他说,若是她受委屈了,便回家告状,让他这当爹的替她做主,将她抢回来……   “可否、可否请真人问问,我女儿,到底是为何……犯病而亡的吗?是因为……他外头有人?是何人?”卫老爷脸色已经阴了。 第184章 王八蛋   谢桥看着卫家父母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同情与感叹。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这世上最让人心伤的事情了,却又要得知自己的孩子不完全是生病而亡。   此刻的谢桥毕竟是个道士,这卫家父母,并不觉得谢桥可以和死人联系是多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听闻这天下有隐世高人,都有通晓阴阳的本事。   “卫姑娘……是气死的。二位若是想知道那女子是何人……便在午时的时候往西去,到了西雀街,数三个巷口左转,走上二百步,疑惑应该就能解了。”谢桥伸手算了算。   那卫氏有些笨,只是得知了丈夫养外室的消息而已。   虽也知道这人是谁,但二人是何时暗通款曲的,又在何处相会,她确实完全不清楚。   死后也浑浑噩噩的飘着,听到了她那牌匾下的铃铛声,几魂全聚,这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夫妻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面露凝重。   快到午时的时候,便按照谢桥说的那样出发,走到了西雀小街,最后找到了一巷子内,人停在了一处院子前,刚走到院子,却听到里头正好传来两声嬉闹。   那声音……   很熟悉。   卫夫人比较冲动,当下立即闯了进去。   果然,却见到院子里头,一男一女相拥而坐!   那男人正是她万分看重的女婿,而女子……   竟也是熟人!   这姑娘的娘亲常年给她家做浆洗的活,因着活干得不错,她也会常常给她们加工钱。   对这母女俩也很宽厚,算不得有什么大恩,可、也略有些小惠啊?!   这点小惠虽没指望她报答,可真没想过,她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儿!   可笑的是,昨儿她还瞧见了何秀儿,还好心上前,说要给她介绍个好人家!   卫母一想到女儿受了多大的委屈,这会儿只觉得心肝都疼了。   直接冲了上去:“你们两个不要脸的奸、夫、***!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呢,没想到私下里早就勾搭在一处了!郑禄生你个王八蛋,老娘将女儿嫁给你,你就是这么折磨她的?!我女儿身体不好,你不想要的可以直说,不是非嫁给你不可!如今你将人气死了,活活给气死了!我打死你!”   说罢,卫母直接抄起了旁边的大扫帚,抬手就扑了上去。   郑禄生吓了一跳。   正想要开口解释,那扫帚就落了下来。   一时不察,就被砸了好几下。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这小巷邻居都涌了过来。   卫母扑腾几下之后,坐地大哭:“可怜我女儿!我女儿啊,你死的好冤啊!都是娘不好,千挑万选,以为青梅竹马,自小定下的就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在外头养外室!郑禄生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卫家对你不好吗?想当年你们家不过就是普通人家,是我们夫妻俩帮扶者,才让你们做起了蜡烛生意,如今你有银子了,竟如此对待我女儿啊!”   卫母一哭,看上去就可怜了。   郑禄生心头一慌:“岳母,您误会了,我没有,她、她是在宝儿之后……”   “宝儿之后!?行啊,这左邻右舍都过来了,那我就问问他们,你们住过来多久了!?”卫母也不傻,开口就嚷嚷道。   此话一出,郑禄生脸色一变。 第185章 白眼狼   外头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听着他们吵闹的话,约摸也猜出里头的意思了,不免对郑禄生二人有些不耻。   “这房子应该是三年前就被这姑娘买了的吧?偶尔便能瞧见这男人过来,最近瞧见的次数更多些。”外头有邻居实话实说道。   卫母一听,呼吸都紧了。   突然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三年!三年前你娘生了一场病,你还和我借过银子!还有你!三年前我女儿已经入了你家的门!   何秀儿心中慌乱,但更多的是惊喜。   发现了也好,总算能过明路了。   一直以来,郑禄生总说家里还有依靠卫家的地方,不好这个时候续弦,所以她一直也见不得人。   至于卫母说的那话,她丝毫不在意。   三年前,她母亲生病,也不是很重,可她却连抓药的银子都没有,不仅如此,她还要替她娘亲给卫家做活。   她在院子里洗着卫氏母女的衣服,她们呢?   说说笑笑,吃着点心,聊着天。   那卫姑娘还总是在她面前说郑禄生有多好……   她当然也知道郑禄生好啊?因为她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她和郑禄生也是青梅竹马!   若不是她穷,卫家富,郑禄生又怎会与卫家结亲?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宁愿做个坏人,也不愿意永远卑微的过日子。   “卫家婶婶,可不敢说你女儿是禄生气死的,仵作当时都验过尸的,明明是她自己,身体不好,一口气没上来。”何秀儿站了出来,“我与禄生一开始可没什么,他只是觉得我可怜,买了个房子送我暂住而已,如今你女儿都死了一年了,就算禄生想要再娶,也是情理之中的呀?难道你想让禄生给你女儿守一辈子吗?”   卫母一听,气得心头一梗。   “你满街问问,我卫家何时拦着他续弦了?!”卫父声音冷沉:“郑禄生,我女儿不入你家坟!回去之后,立马迁坟,要不然,你郑家的生意别想做了!”   说完,卫父将妻子扶了起来。   这地儿脏,多看一眼都是污了眼!   这夫妻俩走后,郑禄生脸色也不好看。   这几日,他很倒霉。   喝水都能呛着,走个路,还摔了一跤,这些都是小事儿,可昨儿城外又一家寺庙退了他家的蜡烛,说是换了别人做。   他因此被父亲训斥了一顿,所以今天才出来寻个轻松的。   谁知道,竟然被岳父岳母找上门来。   晦气,太晦气了。   郑禄生脸色阴沉的可怕,也不管何秀儿,直接走了,毕竟郑家的底蕴不如卫家,而且,郑家只会做蜡烛,卫家却是两者都会,若是岳父岳母生气,那以后郑家的生意确实就不好做了!   卫家父母已经回来了,谢桥这会儿坐在他家里头喝茶等着。   见了谢桥,二人都双双拜谢,但面色还是不太好,一副颓然之相。   “恶有恶报,且这报应应过不了太久了。”谢桥淡淡说了一句。   她那煞不是白立的。   “真人也不用安慰我们夫妻了,郑家如今已经成气候了,我们夫妻就算表明了态度,郑家的生意虽然会差上许多,可他们学会了这一门手艺,还愁养不活一家子?”卫父叹了口气。   最让他糟心的,便是这事儿了。   亲手喂大了一只白眼狼。 第186章 凶兆   夫妻俩都还没糊涂,眼下,他们只想完成女儿的遗愿,将坟从郑家迁出来。   用一些生意做威胁,再加上左邻右舍的谣言压力,应该不难的。   就是这口怨气,咽不下去而已。   谢桥摇了摇头:“不是的,如今郑禄生有刑狱之相,你们耐心等等便是,缺德之人,不会永远都被眷顾的。”   夫妻俩一听,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   郑禄生一回来,就要拜见岳父岳母。   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做错了,不应该暗通款曲,但又保证,他和那何秀儿,以前真的没发生什么。   甚至还将去世的卫姑娘抬了出来,说那房子,是他们夫妻一起给何秀儿购置的。   因着郑禄生名声不错,很多邻居都信。   只卫家父母,越是觉得女婿可怕。   “郑公子,人在做,魂在看,这几日,是不是觉得,浑身凉飕飕的,总也穿不暖啊?”见卫家父母被气得脸色难看,谢桥开了口。   郑禄生眼皮一跳,浑身一紧:“你是哪来的游方神棍!是不是你和我岳父岳母胡说八道了?”   谢桥微微一笑。   “郑公子,你印堂发黑,已是大祸临头,郑公子,若是不信……你站起来试试?”   郑禄生觉得这倒是莫名其妙。   站起来?!   能怎么着了?难不成卫氏的冤魂还真能来索命不成?!   此刻,郑禄生是跪在卫家父母面前的,这会儿一听谢桥的话,便要站起来。   可突然觉得身子很沉。   就像是,有千斤大石压着一般,双腿竟是动弹不了了!   登时冷汗流了下来。   而此刻,左邻右舍一看,也都吓了一跳。   谢桥抬头看了看这附近的天色,阴嗖嗖的,郑家偏南之处隐隐泛着几分凶光。   朱雀位,丙午火,临水乡,损羽象。   谢桥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郑家这煞,竟比她预想的还要凶,郑禄生这人,私下做了什么?!   “南边是不是着火了?”人群中,有人望着南方嘀咕了一声。   这声音一出,大家都往那处看。   果然,只见烟尘滚滚而出,照应一片红日。   京城这边各处有防火楼,应该都出动了,而在着火的一刹那,谢桥从这郑禄生的脸上,看到溃败的面相。   福气没了,煞气占据,且凶势猛猛。   南方那火,必然与郑家有关,否则不会如此突然的变化。   “那……是不是郑家的蜡坊!?”有人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郑家的蜡坊离这里也不是特别远。   郑禄生猛然回看,约摸感觉到着火位置之后,脸色瞬间泛白起来,拼了命的想要爬起来!   可这身上,就像是挂着石头,就是,就是动不了!   怎么回事?!   完了,不能着火,若是烧完了,他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谢桥能看得见,是那卫氏阴魂用尽了气力压在了郑禄生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这处煞气重,她的力量得到了加持,所以才能做到这般,不过,普通的魂魄没那么厉害,这等能耐,持续不了太久。   果然,郑禄生又挣扎了一会儿,突然一屁股后仰,能动了。   女魂脸色更白,看上去也有些虚弱。   谢桥一个符打过去,将女魂暂且收了,修养修养,解决了这事儿之后,等到了日子,送她轮回。 第187章 点蜡吧   郑禄生能动之后,立即冲着蜡坊那边奔去,左邻右舍也有许多跟了过去。   可蜡坊这边,火势凶猛。   救火的人有不少,但扑得慢,毕竟这里头都是些蜡油!   就连这蜡坊的大院子里,都放了不少灯芯和蜡,而且,还有一个约摸七八尺高的巨型蜡烛,靠近蜡坊内部,如今被火焰包围,也在慢慢的融化。   “都愣着干什么!?将那福蜡搬过来!!”郑禄生狼狈的跑过来,然后冲着蜡坊里的工人喊道。   那福蜡做得好看,火红的颜色,外头还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只是如今被火焰附近的火焰融着,也看不清了。   他的话一出,那些狼狈的长工连忙上前准备搬大蜡烛。   这院子里的火不大,很多地方已经熄灭了。   只是福蜡就在着火点附近,所以大家伙不敢靠近。   这会儿郑禄生口口声声要求,他们为了活计,也不得不上前。   然而扑面来的热浪让他们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蜡烛一点点融化,落下的蜡油流淌下来,只瞧着一张脸孔竟从蜡烛中显现出来,越发清晰。   “……”谢桥眼皮一跳。   怪不得那煞气这么厉害!   郑禄生做的恶事多,所以报应才会更大!   郑禄生脸色都变了,浑身颤抖,然而这蜡坊附近的天气竟好似阴沉下来一般,众人抬头,还能瞧见层叠乌云。   黑烟密布,红火炎炎,偏觉得浑身冷气不散,每一个毛孔都下意识颤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谢桥眼皮一跳。   真……撞邪了!   今日出门的时候她没算黄历,也没带大雄!   “不对劲啊……怎么回事?这火怎么扑不灭,而且越来越大?”灭火的巡兵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今儿了,而且,也说不清现在是冷还是热。   火焰烧得脸红,蹭蹭冒汗。   可又总想着抖两下。   “怨魂出来了。”谢桥声音幽幽的,目光看向了那福蜡上空。   一直被封住,力量也不够,如今尸体重见天日,怨气冲天,这魂……怕是要造作了。   谢桥脸上汗珠落下,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这火抢她空气。   “怨魂?!”卫父卫母脸色大变,有离得近的也听见了这话,一个个也都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这气氛太诡异了。   有人想跑。   可奇怪的是,四周突然被黑烟包围,根本找不到出路!   谢桥立马从兜兜里掏符。   净口符,不多,只有三五张,给卫氏夫妻各打了一张,剩下都是她的,这夫妻俩算是她的雇主,不能死,而其他人,现在顾不上。   毕竟她若是被黑烟弄死了,其他人也得死。   现在这情况,应该黑烟浓重,外头进不来,里头出不去。   指不定,这明日头条便是:京城南巷一蜡坊着火,数十人被困,无一幸存!   不能的。   净口符一用,黑烟对她来说不是很难受了,谢桥立即又从挎包里拿出了法铃。   摇摇摇。   叮当作响。   “啊——”诡异的叫声响了起来,下一刻,浓雾中出现一个像是蜡烛人一般的怨魂,他双目火红,其他地方都反射着几分红色油光,阴森森的可怕。 第188章 进不去   这魂长得很干净,浑身上下瞧不见一丁点鲜血,但看上去还是有些诡异恶心。   那蜡油就像是充斥着他整个身躯一样,让这灵魂都沉重了几分,如同裹着一层薄膜的假人。   就连瞳孔,都像是红色琉璃球,看上去一点光彩都没有。   这人,应该是泡在蜡油中活活闷死的。   不过这等怨魂,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   此刻,他阴森森的眼睛如同茂盛的火焰,感觉到谢桥这边带来的危机之后,立即便向她扑了过来。   一股热浪黑烟冲入谢桥面前。   谢桥手中法铃一震,那黑雾好似遇到了强敌,向后扩散开来。   立即掏出一把桃木剑,无奈的看了那剑一眼,太小了。   今儿没想着能遇到这么厉害的魂,所以也没带着趁手的法器。   众人只见,这呛人的坏境里,有一处竟隐隐发亮。   道长站在那里,目露精光。   她手中持着一把小剑,甩出一张黄符,嘴中大喝道:“紫乘天、丹霞赫冲,吞魔食魂,横身饮风!苍舌绿齿,四目老翁、天丁力士、威南御凶!三十万兵,卫我九重!急急如律令!”   声音一落,只瞧着那桃木剑铮铮嗡鸣!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眼花,那桃木剑漂浮在道长面前。   不仅如此,周边似乎有无数道光影,冲着那一团红雾而去。   红雾也怪怪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如同有意识一般,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   众人呼吸有些困难,一个个捂着口鼻。   尽可能的都趴在了地上。   还能看到那融化的福蜡里头,露出的死尸。   十分骇人。   谢桥头上冒汗,手中维持着起咒的姿势,嘴中嘀嘀咕咕的重复着咒语。   她眼中,是灵气与煞气的碰撞,正气与邪气的冲锋。   “你们这些恶人,我要吃了你们,吃了你们!”怨魂口中,发出低沉的声音。   谢桥咬着牙:“我这肉,怕你咬不动!”   说罢,谢桥快速又拿出一符!   “素枭三神、九玄煞童,威剑神王,斩邪灭踪,起!”   声音一落,周边狂风四起,谢桥手中黄符竟宛若一道金光飞了出去,与那怨魂你来我往!   卫家父母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只觉得,这天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这样了,阴阴的,竟然还刮起了这么大的风,将大仙手里的符吹得跑来跑去,画面看上去特别的诡异。   不过这风起来之后,本以为火焰会更大,可奇怪的是,这火好像灭了一些。   大家伙也都能跟着喘上一口气。   此刻,外头的人也都急得上火。   负责火防的官员也都赶了过来,一脸愁容。   “这烟怎么会这么重!?里头到底有多少人!?”   “回大人,这是个蜡烛坊,气味太重了,我们是在进不去,而且……”属下看了看这奇怪的天色,“大人,您瞧,好像有个水龙卷在这蜡坊上空,这、这不好灭火啊?!”   这大人也很懵。   这样的火势有点诡异,是真没见过。   整个蜡坊都被黑色的烟雾笼罩起来,外头的人根本进不去,而且……   原本这蜡烛坊里的人并不多,可就在不久前,突然有不下双十个人闯了进去,再加上巡火营的人……   刘大人只觉得自个儿这官可能要当到头了。 第189章 有什么好看的   眼下这情况,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想法子。   除此之外,还要查清里头都有些什么人,毕竟真若是全被烧死了,到时候也是面目全非,想认出来都难。   “这是郑家的蜡坊,郑家独子郑禄生进去了,哭天抢地的,还有他的岳父岳母也跟着一起了,身边还跟着个……坤道!一个女道长,那道长看上去三十来岁……还有卫家那边一条街的好些个邻居……”   这大人立即让人去查。   因为都是这一带的人,所以里头就竟有什么人倒也不难算出来。   可就是这个坤道士,出现的莫名其妙,不知来路。   万一出事儿,名单也不好写啊?而且总得通知家属,这坤道是哪家庵堂的也不清楚……   ……   此刻,谢平岗正陪着旁边这位爷一起查案。   脑子都要炸开了。   太子爷是来做监君的,说白了,就是监视他们司刑寺的人干活。   也不该要陪着他们一起查案啊?   而且,司刑寺的活可不止有查案而已,琐事多着呢,哪一样都比查案要轻松,可这太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偏偏要跟着他一起出来溜达。   溜达就溜达吧,太子话还多。   一会儿问他在这司刑寺做的如何,一会儿问他全家在京城可还适应。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太子对他家感兴趣呢。   他是土匪出身,就怕这皇帝一家子突然想起他们来,没想到现在,直接送到了太子面前来了。   就像是那挨千刀的鱼,他都没劲儿蹦跶了。   “前头那边好像着火了。”谢平岗往南边瞧了一眼,“殿下,巡火营的一个什长和下官是老兄弟,下官能不能……去瞧瞧?”   当初从寨子里一起出来的人不少。   毕竟大家都是招安,没道理只头头儿当官,其他人没事儿做。   更何况,大家都是出去杀了蛮子得了军功的。   所以有些想要当兵的,都被收编了,有些胆小的害怕朝廷算账,便换了个良民的身份,选个地儿安居乐业去了。   但土匪寨里出来的人,胆子都不算小,所以各处军营甚至这巡火营,都有那么几个谢平岗认识的人。   南边那火似乎着的很大。   他去瞧瞧,万一有需要的地方,还能给他兄弟帮把手。   “孤也去吧。”赵玄璟觉得谢平岗这人特别有意思。   说话直,做事干脆,长得虽然凶猛,却也不是个缺心眼,若是出身世家大族,如今不会只在这清水衙门做这么个小官。   谢平岗是真愣住了:“那边是在着火……有什么好看的?”   赵玄璟一乐。   这若是别人,开口便是“殿下身尊体贵,那着火的地儿不甚安稳”,他倒好,竟如此直白。   “孤就是想看。”与直白的人说话,自然也要干脆一点。   谢平岗一听:“那行吧,殿下你自个儿注意点,着火的地儿,我怕自己一时顾不上你。”   赵玄璟欣然应允。   谢桥这兄长,真是个妙人。   不过对待他这一朝太子都如此不够细心,对女子,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脾气,应是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了。 第190章 畜生啊   太子都去了,暗地里保护他的人自然也都跟着一道。   刘大人正着急上火呢,结果就瞧见了谢平岗。   他就是个小官,也不认得太子,但对谢平岗还是挺熟悉的,见他一脸关怀,不等他问就道:“小谢兄弟,这回真糟糕了,巡火队的人都困在里头了,这外头进不去,里头出不来,完了、完了!”   “……”谢平岗眼皮一跳,“我兄弟也在里头?”   “在,都在呢,本来这火看上去虽然大,但也能能灭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冒黑烟了,再然后……上头龙吸水呢,这还怎么救火啊?!”刘大人声音都带着丧气。   就算不丢官,那也得降职。   “这是蜡坊?”赵玄璟闻着味道,“里头受困多少人?”   “就是蜡坊所以火焰才会浇不灭。”刘大人叹了口气,“刚才清点了一下,这里头巡火队以及留下救火的长工以及凑热闹百姓,加起来一共是三十七个人,对了,还有个道士,还没查清什么来头。”   “怎会有道士?”谢平岗眼皮一跳,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往自己身上泼水。   他兄弟在里头呢,肯定要进去啊?   “是一对夫妻俩请的,才在大街上闹过,说是这蜡坊家的独子做了些混账事儿,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刘大人说到这里,眼皮子一跳:“小谢兄弟,你说这会不会是……”   邪祟作怪啊?!   这火是真的邪门啊!   “你还打算这么往上报?”谢平岗不可思议。   “哪能啊,这不是觉得那个女道士很奇怪么,很多人都瞧见了,说那女道士的话特别管用,那个郑家独子被怨魂纠缠,都站不起来。”刘大人这会儿已经有点绝望了。   谢平岗这会儿已经收拾好了,准备闯进去。   可人往那黑雾里钻进去,再走一步——   又出来了!   又看到刘大人和太子爷的脸,谢平岗表示很懵。   “我……明明走进去了……”谢平岗指了指身后。   他进了黑烟之后,明明是往前跨的,可为什么又莫名其妙走回外头来了!?   “本官就看见你站在这外头,一直走,走不动……”刘大人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谢平岗嘴角抽了抽。   又转身试了试。   可和刚才一样,一脚迈进去,一脚踏出来。   “别试了,刚才大家伙都进不去,就像是眼瞎迷路了一样,这屁大点地儿,你说是迷路可能吗?我估摸着,是魂打墙了。”刘大人蔫巴巴的说道。   谢平岗挠了挠头,困熊一般的身躯有点迷茫了。   “那女道士……长得如何?”赵玄璟突然开口问道。   “……”刘大人眼皮一跳。   这小子还是不是个人?这都什么关头了?想人家女道士长的好看不好看!   真是个畜生啊!   “听他们说,是个仙风道骨,神采斐然,气定神闲,高深莫测的道士。”刘大人说到这里,又道:“如果是个有本事的道士就好了,破了这怪事儿,咱们就能进去灭火救人了吧?”   赵玄璟皱了皱眉头。   他最近只和一个道士走得近。   谢桥。   虽然来了京城之后,她便不是一身道士装扮了,但想起石舫镇初遇,那神情气度算是忘不掉了。 第191章 瞌睡了送枕头   如今,能用得上是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他觉得,非谢桥莫属了。   而且,这女道士本就不算多。   “周蔚宗。”赵玄璟侧头喊了一声。   周侍卫立即应了一声,只听赵玄璟又道:“带人围城一圈,将这墙砸了。”   这黑烟很显然不对劲,这墙也不高,冒出来很容易,可偏偏界限分明,烟不怎么往外飘,诡异的很。   拆了墙,这烟该能散开吧?   周侍卫立即喊人干活。   刘大人愣了两下,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左想右想,估摸着是哪家的富贵公子。   太子的人动作很快,一小会儿功夫,一面墙就没了。   可诡异的是,那黑烟依旧漂浮在那里,不往外扩散,就像是被无形的网子罩住一般。   赵玄璟走到跟前,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   人进去了。   “……”谢平岗吓了一跳。   “……”周蔚宗等人心都快挤到了嗓子眼!   连忙也要跨过去,可大家伙往那黑雾里一走,再一迈脚,又回到了外头!   “你怎么这么紧张?那是谁家的公子啊?”刘大人也紧张,但里头都困住那么多人了,多这一个,他也不嫌多。   “……”谢平岗同情的看了刘大人一眼,“那是……太子。”   “哦……”刘大人点了点头,随后怔了怔,高声道:“谁!?”   “太子殿下。”谢平岗声音小小的。   “咚”的一声,刘大人晕了。   别人还好说,太子……   太子进去了!   完了,官做不了,这全家的小命都要没了!   谢平岗也着急,但他也知道着急没用,眼下这地儿邪乎,只指望灭火怕是不成,便指挥人去找些僧道过来。   赵玄璟进了这黑烟,也有些诧异。   下一刻,他就瞧见一坤道站在那里,对着一段黑红的烟雾嘀嘀咕咕。   这坤道士脸色不是很好。   但不是谢桥。   这里头又进了人,谢桥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尤其是那一股子诡异的阴气,让她忽略不了,回头一看,竟然是赵玄璟,当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啊!   她今儿出门没带厉害的家伙,所以对付这个怨鬼着实不容易,如今忙活了这么半天,这怨魂的力量是消散了一点,但暂时还收不了。   只能用符咒继续对付着,可她气力有限,时间长怕是坚持不住!   而赵玄璟,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边,有一大堆阴魂!   因为这阴魂气场相合,所以他能进的来,可虽然是阴魂,又与这怨魂有不同,可为她用!   谢桥符咒一甩。   “七政八灵,太上皓凶、长颅巨兽、万魂归中,听我调令!去!”   一声令喝,新来的一群阴魂瞬间冲着那怨魂而去。   谢桥身后力量加持,那阴魂眼似雷电,爪如金钩,斗了起来。   “嗷——”   怨魂的声音,看上去凄厉了许多。   赵玄璟隐约听到点声音,像是风声,又有点像哭声。   有些诡异。   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见这周边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而那坤道嘀嘀咕咕:“正神当住,邪魂速散,收!”   声音一落,半空那水龙卷没了。   黑烟也没了,只里屋的火还在烧,但火势也没那么大了。   院子里,好似突然之间空了一般,只瞧见那躺了一地的人,一个个迷迷瞪瞪,都还有些动静,没死。 第192章 私生子   谢桥往地上一坐,累得不想动了,抬手想要摸汗……   碰了一下,突然想起脸上的妆容,只好咬咬牙忍着。   今儿不能晕。   她之前在太子面前晕了两回了,肯定印象深刻,若是现在晕了,太子认出来怎么办?   谢桥偷偷摸摸掐了自己两下,然后,猛吸了两口气。   不行,空气不多。   黑烟一散,外头的人立即闯了进来,周蔚宗等人围着赵玄璟,生怕他少根汗毛。   赵玄璟目光却放在谢桥身上,皱着眉头。   “殿下,您没事儿吧?这烟着实邪乎,竟瞬间就没了……”周蔚宗连忙道。   赵玄璟摇了摇头:“孤……没什么事儿。”   何止没事儿?   他进来才一小会儿的功夫,黑烟就没了,而且一直尽量憋着气,都没吸几口黑雾。   “殿下,这里有个死尸。”谢平岗进来后,确定了兄弟的死活,又指挥别人灭了里屋的火,然后便盯着那蜡烛人不动了。   谢桥还坐在那里。   闭目休息。   太累了,她太累了!   谢桥苦巴着脸,而那卫家父母小心翼翼的站在她旁边,护着法似的。   郑禄生这会儿也迷迷瞪瞪睁了眼,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但看到那蜡烛人尸体,根本就晕不了。   谢平岗一看郑禄生那脸色,就感觉到不对了,而且,也问出来了,这地儿就是这郑家的,如今在他家的蜡烛里头发现这么个尸体,他自然最有嫌疑。   “这、这是大秋,早先不见了,一直找不到人……”有个醒过来的长工颤颤巍巍的说道。   怎么也没想到,会藏在蜡烛里!   “大秋?细细说来!”谢平岗高高的个儿,居高临下,气势凶猛,将那长工吓了一跳。   立即一五一十道:“大秋是和我们一起干活的,人特别麻利,东家特别喜欢他,还说要给他涨工钱呢,可突然有一天人不见了,他媳妇儿过来找,也没寻见人,少东家、少东家说,瞧见大秋和一个女子呆在一起过,所以我们都以为,他是带着那女人私奔去了……”   前段时间,他们还嘲讽过大秋呢。   说他好好的媳妇儿不要,竟然和外头那不干不净的好上了。   郑禄生面色紧绷。   谢平岗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拽起了他的衣服:“小子,是你干的,对吧?实话实说了,也能少受些苦,要不然,到了我们司刑寺,老子将你的皮扒下一层来!”   谢平岗的话很是唬人。   怪吓人的。   郑禄生抖了一下:“他、他自己掉下去的……”   “哼,老子不信,再不说实话,老子先捏碎你的牙。”说着,谢平岗上手了。   赵玄璟就看着,也不拦,甚至还挺欣赏谢平岗的作风。   这家伙,适合当酷吏啊。   谢平岗的气质实在是太吓人,郑禄生当场就尿了,颤抖着说道:“他、他是我爹的私生子……”   话还没说完,郑老头闯过来了。   听到这话,如遭雷劈:“孽障,胡说八道,我就你一个儿子,哪来的私生子!?”   郑禄生回过头:“那日我听见你们对话,你对他说,他秉性像你,比我还像!还说让他好好干,以后让他做掌柜……” 第193章 活太难了   郑老头一听,真的要晕了。   “我是说过这话,可那是因为大秋他踏实肯干啊!我想着,等将来家里开分铺了,就安排他过去做掌柜,你是少东家,这碍着你什么事儿了!?”郑老头捂着胸口。   难过不已。   儿子的性格,其实他知道。   儿子外头有人,他没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儿媳妇儿被气死,他其实心里也有数,但他就这一个孩子,不能为了外人,让自己儿子难受吧?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孩子心眼竟小到如此地步!   郑禄生却还是不信。   这事儿败露,他算是完了。   卫家夫妻恨恨的看着郑禄生。   万万没想到,这人不仅是个负心汉,还是个披着羊皮的豺狼,连杀人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   而且,将人困在蜡烛里头,多狠的心呐!   那是福蜡,算是家里的招牌,一般情况下,就是几年几十年不动它也是正常的,若不是着这一场火,恐怕这人还要在里头藏许多年!   甚至,等有了合适的时机,这小子也能将人弄去郊外埋了,神不知鬼不觉!   老天开眼,才烧了这一场!   报应!   谢桥头脑还发昏,就这么一直坐着。   卫家夫妇也不走。   赵玄璟走上前来,等了一会儿,见谢桥眼皮动了动,开口问道:“敢问道长仙号?”   谢桥微微睁开眼,有些疲惫。   “莫初声。”谢桥开口。   赵玄璟一愣,下意识以为这道长让他不要说话,以为自个儿吵着她休息了。   可再下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莫……师姐?”   “二师弟好。”谢桥点了点头,然后高深莫测的抬了抬手:“师弟,我消耗甚多,有些疲累,快扶我起来,再备个马车,我要回望运楼休息休息。”   谢桥也努力的改变了几分声音。   听上去没毛病。   可赵玄璟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谢桥觉得,自个儿现在是师姐,占占便宜……可以的。   赵玄璟毕竟是师弟,上头又有个护短的师父,如今这师姐开口,他即便是太子,也得尊重客气一二,况且刚刚她的确辛苦一番,照顾也是理所当然。   便也伸出了手,准备将人拽起来。   谢桥看了看那修长的手指。   然后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太子的手,挺嫩。   骨节分明,瘦瘦的,硬硬的……   “……”赵玄璟眉头皱着,想要拽回手,可隐约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突然目光一闪,放在了她伸出的手腕上。   这手,又白、又细,病恹恹的感觉。   与谢桥的一模一样。   谢桥微微眯着笑,那小手还捏了捏赵玄璟的大手:“师弟的手很结实啊,不错不错,看样子,平日有用心的学武吧?”   “……”赵玄璟脸色僵了僵,有点古怪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现在有点懵。   是谢桥冒充莫初声,还是……本就是……一个人!?   “师姐怎么会在这里?”面前的人不说破,赵玄璟便也装得像个孝顺师弟,开口问道。   谢桥叹了口气:“这不是……出来赚点香火钱么……这活太难了,我年岁大了,这么重的活都有点来不了了……” 第194章 不可思议   赵玄璟眼皮跳了跳。   能被太子扶着,谢桥脚步都有点飘。   “刚才师姐是在捉阴魂?”赵玄璟想到了谢桥从前送入土的那只迷路的小羔羊。   如果当初那副骨头是小羔羊,那刚才那个东西,是什么?   “这魂魄一直被封印在蜡烛里头,死得可怜,怨气滔天,所以没有神智了,正好这里着火才能得到自由,他才出来,就想要将人全杀了,不过师弟莫怕,这小东西已经被我收了,我回家之后,多多超度一番,这马上就要到寒衣节了,那日我会送他去轮回的。”谢桥笑着又道。   她一脸慈爱,看上去就像是个货真价实的长辈。   赵玄璟就这么装着傻:“我也认识一会捉魂的女子,听闻师姐与她也认识。”   “你说的是谢家大姑娘吧?认识的,她师父莫凌子和我也算是师兄妹吧,不过那姑娘是个大家闺秀,懂的不多。”谢桥面色不改。   “……”赵玄璟眼皮一跳,暗暗审视。   将谢桥一路搀扶着,准备上马车。   临上去之前,谢桥突然回头,对这卫家父母道:“你们回去之后,去家里那颗桂花树下挖一挖,挖到的东西,送到东街望运楼里来,那就是这次的酬金了。”   卫家夫妻二人懵懵的点头。   “不过呢,你们女儿如今还在我手上,要过些日子才能去轮回,你们若是想让她下辈子好过些,也可以过来买些东西给她养养魂,另外再多做些好事儿,给她积阴德才行。”谢桥又道。   卫氏夫妻一听,哪有不应的。   小鸡啄米一般,连忙又要跪着谢。   “收了钱的,不兴这个。”说完,谢桥挥了挥手,上了马车。   谢平岗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诧异。   这女子竟然是太子殿下的师姐?看上去可真够柔弱的,不过想来也是有真本事,否则刚才这黑雾,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散了?   赵玄璟亲自陪着,将谢桥送回了望运楼。   他是第一回 来,走进来一看,也越发觉得他这师姐的行事与谢桥有八九成相似。   早先在石舫镇,谢桥便会卖符,那竹筐里,似乎还放了一沓。   只是若谢桥便是莫初声……   那她是何时拜的师?   岂不是三五岁之时,便入了门?   这便有些,不可思议。   赵玄璟有些不确定,也不好开口询问,老师为人放浪不羁,唯独对莫初声这个弟子最是偏爱。   从入门起,便听着老师时不时的交代,对待这师姐,必然要恭恭敬敬,不可冒犯。   老师对他又教导之恩,其他人的话,可以不放在心上,但老师的交代,还要尊重一二。   赵玄璟的表情很是复杂。   谢桥像是没看见,然后指挥道:“二师弟,我肚子饿了,劳烦你的人去对面买份吃的来。”   干完活,没力气,当然要补补。   赵玄璟让周侍卫去做。   谢桥点了点头,慈祥的看着赵玄璟:“这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啦?你入门的时候,还是个小子呢。”   谢桥也记不清了,反正老师传信来说自个儿又收了徒弟的时候,应该是把八九年前的事儿了。   当时老师连写了好几封信,解释自己绝对不会有了新徒弟就忘了她这个老徒弟!   生怕她会失宠一样。 第195章 万事顺遂   谢桥眯着眼,看上去像是个慈爱的长辈。   赵玄璟突然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看见……莫初声的脸上,有一小块剥落的地方,不是很显眼。   呵呵,师姐。   正要开口,萧彧荣突然从外头闯了进来。   他怀里抱着一盆兰花,高高兴兴的进门,迎面就看到了赵玄璟,顿时皱着眉头道:“殿下怎么来了?”   “自是来看师姐的。”赵玄璟哼笑了一声,坐了下来,好似主人一般,扫了笑容手里的兰花一眼,“这不是萧师兄的美人娇吗?”   萧彧荣将东西抱的紧紧的,生怕太子抢了一样:“这不是瞧着师姐这里没什么颜色,所以才特地选了这么一株兰花,让师姐瞧着养养眼……”   说着,萧彧荣冲着谢桥腼腆的笑了笑。   谢桥微微低下了头,略有几分尴尬。   这傻夫子怎么来了……   “我上午来了一回,只是莫师姐不在,听掌柜的说是出去接活了,不知是什么样的活?做的可还顺利?若是有需要师弟帮忙的地方,师弟一定义不容辞。”萧夫子连忙又道。   赵玄璟的目光打量着他。   萧彧荣今日穿了一件新袍子。   “莫师姐是个道士,这道士接的活自然是降妖除魔捉魂超度,萧师兄既然有如此好意,不如师姐也与我们描述一下,今日收的这魂是个什么来头?”赵玄璟语气平淡的笑着说道。   萧夫子面色却是一僵。   收魂?   魂魄之事虚无缥缈……   谢桥也来劲儿了,“好啊,前段时间萧师弟还从我这里买了些符,想来对这事儿也是极为感兴趣的。”   “……”萧夫子眼皮一跳。   那符,他收起来了,并没有用。   “我今日一去,只瞧着遍地生黑烟,恐怕是个厉魂吧?”赵玄璟清冷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探究的微笑,看上去有点邪气。   “可不是么。”谢桥点了点头,“这人死的挺惨,活着的时候生活本就艰苦,好不容易能有些前途了,却被人按死在了蜡油中,眼耳口鼻,都被蜡油覆盖,封存了这么些时日,所以怨气才会这么大。”   萧夫子脸上没笑,而且还有点笑不出来。   荒唐、荒唐。   师姐这话,说的好似亲眼瞧见了魂魄一般!   “对了,师姐离开的时候,与那夫妇二人提了酬金,约摸有多少?”赵玄璟又问道。   “百两银子总是有的吧,卫家是大户,那桂花树下藏着的是她家女儿的私房钱,想来除了银子之外,该是还有些首饰,回头通通融了,用来做些法器。”谢桥满足的笑了笑。   “收这么多银钱?”萧夫子下意识的说道。   在他看来,捉魂之事纯属无稽之谈。   应该就是和其他道士一样,走个过场,开坛做法,烧些符纸而已。   怎么能……   “师弟是觉得我这银子收的多了?”谢桥诧异的看着他。   “没有没有。”萧夫子口是心非,连忙摆了摆手,“师姐是有真本事的,想来做了法事之后,那雇主也会心安,心安则万事顺遂,万事顺遂那便是师姐的法事有用,收这么些银子,该的、该的。” 第196章 拆台   萧夫子一脸尴尬,硬着头皮说了这一番话,尤其是对上太子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这脸上是火烧火燎的厉害。   赵玄璟薄唇轻勾,状似无意的掸了掸袖子,目中带着几分幽幽笑意,“师兄上次来的时候应该买了些东西回去吧?孤怎么没见你用过?”   萧夫子气结。   太子怎么总拆他的台?!   “师姐的东西,自是无比珍贵,外头尘烟浓浓,弄脏了怎么办?”萧彧荣连忙说道。   谢桥眼皮子一跳,摸了摸腮帮子。   好酸呀。   “在书院你用过吗?师兄不如说说,师姐的东西用起来如何吧?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师姐也好改进。”赵玄璟漫不经心的开口,看上去就像是聊一件十分随意的事情。   萧彧荣眼皮一跳,也不顾身份,偷偷瞪了赵玄璟两眼。   这臭小子就不可怜可怜他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没个家室吗?!   萧彧荣不擅长说谎,这会儿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让他继续撒谎,说师姐的东西用着极好?   太侮辱他自己的人格了!   萧彧荣突然惭愧的鞠躬抱拳:“师姐莫怪,那东西我……还没用,不过我回去之后立即拿出来试试!!”   说完,萧彧荣惭愧而逃。   赵玄璟挑了挑眉,然后装得一副不解模样:“师兄总是这样较真。”   “我大师弟真是可爱。”谢桥乐呵呵的,瞧见饭菜送来了,然后慈祥的说道,“师弟要是没事儿就走吧,你是太子,听闻太子可忙了,你忙你的,用不着管我。”   身为谢桥的时候,她可不敢撵人。   现在不一样。   她是大师姐。   谢桥看上去宽和而温柔,身上充满了长者的光辉,再加上这一身道袍,偏又有几分隐士高人的风范,说出的话不急不缓,听上去如清溪悦耳,任何人瞧了,怕都觉得这是个道行颇深的仙人。   可赵玄璟这会儿,却忍不住的盯着那一块落皮的脸。   真能装啊。   这么多年,偶也有书信传来,书信之中,也几乎瞧不出有什么问题。   “莫师姐,孤一直很好奇一件事。”赵玄璟沉静的心态已经有几分崩坏,“当初那见面礼,是何寓意?”   “见面礼?”谢桥迷茫了一下。   她送了见面礼了?   什么东西?她似乎有一阵子最喜欢金铃铛……   “嗯……那金铃铛摇起来好听,又在神像前供了好久的,虽没什么特殊的寓意,但也能驱邪避凶。”谢桥一脸认真的说道。   “……”赵玄璟只觉得心头一梗,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谢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不是铃铛?”谢桥狐疑的问了一声,“那……是……玉?”   石舫镇的玉石挺多的……   赵玄璟收回目光,敛笑扫了一眼外头:“萧彧荣走的太急了些,也该留下来听听这话。”   若是听到了,那心必然成一潭死水,即便抡起大石头砸进去,也不带有半点水花的!   呵,金、玉?她是在梦中送的礼物吧?   “如今师姐来了京城,我这做师弟的也该尽地主之谊,不如这样,师姐随我去太子府去住?又或者,去皇家书院也可。”赵玄璟故意又道。 第197章 酬金   谢桥哪能同意?   万一不小心被自己那五个师弟知道她只有十六岁,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她早先想好了,等师父仙寂之后,她便也传出个心伤泣血的孝顺名头,然后顺理成章的嗝屁,莫初声这身份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也不用担心底下师弟们造反。   到时候,应该也已经过了不少年,她这身体究竟还能活个多少年,也该有个数了,便用自己的身份安心的过余下的日子。   至于云危的名头……   也不能公布,因为她要多留些遗产。   男人和女人、年轻的和年老的大师,这画的价格都不一样。   “师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还是住在这望运楼好,我平日要做的事情也多,你说的那两处地儿,规矩太大。”谢桥笑眯眯的说道。   赵玄璟就是想看看,她能装到什么地步。   “如今老师不在,师姐一个人在此处我也不放心,既然师姐不肯走,那以后师弟我便常来探望,都一样。”赵玄璟又道。   谢桥眼皮一跳:“不好吧?你这么忙……”   “也没什么好忙的,不过就是盯着别人处理些案件罢了,况且师姐通晓阴阳,瞧见师姐,孤心甚安。”赵玄璟斜长的眼睛透着几分沉静的神色,看上去特别有心。   可谢桥眼皮直跳。   师弟们果然是这世上最麻烦的生物。   她有五个啊!   这才见了俩。   谢桥硬着头皮让人将饭菜摆桌,闷着头吃着饭,赵玄璟竟一直就在旁边坐着,也不走,也不多话,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过了一个时辰,卫家夫妇来了,怀里也抱着个东西。   能瞧得出来,应该是个小匣子,外头还用布包着,上头沾着土。   “大仙,这东西……我们也没打开,便直接拿来给您了。”夫妻俩连忙说道。   也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   在那蜡坊的事儿,外头的人不清楚,他俩心知肚明,若不是大仙给他们打了符,他们肯定也得晕在地上。   那左邻右舍的人,这会儿虽然都清醒过来了,但也被熏得难受,都回家躺着了。   而且,若不是大仙驱邪,他们可能根本就活不了!   谢桥立即将匣子受了过来。   当着这夫妻俩的面打开瞧了瞧,眼神一亮。   玉镯一对,金钗金首饰也有好几个,里头还有两张银票以及不少银锭子。   这么些东西加起来,少说价值二百两了。   “虽说有些多,但这都是与你家女儿谈好了的,其中一部分还会用来筹办香火,给神仙上的香,是不能反悔的。”谢桥解释了一声。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还怕女儿这匣子里的东西不够呢,这不……”说着,又拿出了一百两银票,推了过来。   “该收的钱都收了,这些……你们若是愿意,可以拿着这些钱去城外施粥为你们女儿做些善事,有助于她投胎的。”谢桥不贪。   “多谢大仙,只是不知道……送女儿去轮回的时候,我们能不能……能不能过来瞧瞧。”夫妻俩紧张的问了一声。   谢桥讶然:“当然可以,只是你们应该也瞧不到什么,阴阳相隔,若是肉眼得见,那世道就乱了。” 第198章 想回家   其实也不是不能看,只是能看到阴魂,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就比如她,因着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身体不好且不能过于亲近亲人。   除此之外,还要时不时受到些惊吓。   那些个阴魂,他们都不认路的,能飘能飞,总是到处乱闯,如今她画符的本事越来越强,所以还比以前好过些,在她幼时,抵抗不住阴魂的力量,那些个东西,还曾上过她的身。   当然,次数很少。   卫氏夫妻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我们……对不住女儿,给她找了这么个婆家,不论能不能看得到,知道她能去轮回投胎,这就心满意足了,至于那郑家……”卫老爷眸色一狠,“郑禄生杀人大罪罪不可恕,但郑家其他人,也不都是无辜的,他们自己的儿子,还能一点都不了解吗?尤其是郑老头,怪不得我女儿去后,他总是不乐意见我,怕是心里明白,所以心虚!”   “我卫家是会做蜡烛的,以后再拾起来就是,这便宜,再也不让他们家人占了!”卫老爷又道。   要不是为了女儿,他也不会舍得一半的生意啊!   竟养出个白眼狼。   不过如今女儿已经去了,说这些都晚了。   他想的是,以后蜡烛生意也做,多赚点钱,以后修桥铺路,替他的儿女都积些福。   谢桥听到卫父的话,只点了点头。   看着这一匣子的好东西,有些犹豫,要不要送个套餐……   活人见魂……一般情况下不行,但有她这高人在场,那就……不一样了。   只是看到阴魂,是要有后遗症的,深浅不一,有的人胆子大阳气盛,便是看到了,也没什么,可有的人看到之后,便容易常做噩梦,身体容易出问题。   谢桥在犹豫。   可瞧着这二位的样子,谢桥还是道:“你们若是想瞧她最后一面,也不是不行,只是有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我与你们说清楚,要不要见你们自己选择。”   谢桥将见魂之后的后遗症说了一遍。   寒衣节那一日,灵魂多。   那东西不是只用一次的,起码那一天,这眼前都别想清静。   魂嘛,什么样的都有,有的死得体面,看着与常人无异,有的死得窝囊,恶心的让人吃不下饭,一般人很难承受得住。   但谢桥这些话一说,卫氏夫妻却十分惊喜的看着她。   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这些支出,都是在这小匣子内的,谢桥也没有额外收钱。   眼下,这卫氏女魂的遗愿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就剩最后超度轮回,私下里盯着她的那些魂魄,也都兴奋了许多。   开始规规矩矩的上楼排着队。   赵玄璟只听那牌匾上的铃铛不停的响起,听上去十分诡异。   而谢桥,送走卫家夫妻,便不搭理他了,直接上了楼,这楼上……闲人免进。   他就是那闲人。   “你是跟在太子身边的魂?”谢桥看到底下又飘上来一个,冲着那魂招了招手,“你也有遗愿?”   那魂有些迷茫。   只是闻着这地儿的味道,脑中清明了几分,“我、我想回家……”   这又是个女魂。   她身上,穿着一身宫装,也不知是丫鬟还是妃子,头发乱糟糟的,眼神空无。 第199章 灵魂宝藏   太子身边那些魂魄,大多都是些无意识的,如同缥缈一阵黑风,而且每次都还不一样。   可见,就是他那体质招魂。   这些漂流的魂魄瞧见了他,就像是野狗闻到了肉骨头,下意识的跟在身边。   而他进了铺子之后,那些魂魄多少会有些变化。   但若是本身意识不够强的,还会如同一缕烟尘一样,做个孤魂散魄,而面前这个……   显然执念强大。   对于这个插队的宫装女魂,其他灵魂虽然都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反抗。   怕谢桥直接将他们收了。   谢桥想了想,又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坛子,上头插上三炷香,又拿出一面招魂幡,拿出法铃,围绕着这女魂念着清魂咒。   那女魂的意识逐渐清醒几分:“回家,我想回家。”   谢桥眉心一跳:“你家在哪儿?”   “在哪儿……”她摇了摇头,“我想回家……”   谢桥有些头疼,这魂太散了,所以即便念了咒,还是不行。   谢桥想了想,拿出了一个法器,将这女魂养在了其中。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怨魂,呆在这些法器里,都是可以的,甚至若是时常给这魂魄念些清魂的咒语,对他们还有益处。   当然,若是怨魂,就得先清除怨气。   就比如今日收的那一个,得先解决他的怨气才能送入轮回。   灵魂成怨,是影响自身福德的,不利于往生轮回,所以这魂魄有执念是可以的,但却不能过于想不通,否则对自己对别人都没什么好处。   幸亏今日在那蜡坊里的人只是晕了,都没死,否则这怨魂身上背了人命孽债,那就更惨了。   谢桥将宫装魂收起来养着之后,其他的小魂们更乖了。   老老实实的表达自己的诉求。   “我……就是想去看看我儿子,可我只能在这东街活动,去不了……”一魂开口说道。   谢桥点头。   灵魂的样子千奇百怪,的确会有一些会被困在某个地方出不来,这都是正常现象。   谢桥让他这几日就在铺子里呆着,因他儿子人就在京城,所以这事儿也好办。   “我想让我媳妇儿另嫁。”一憨厚的男魂笑着说道,他搓着手,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谢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道:“她愿不愿意我不知道,但这话我会传达的。”   那魂魄一听,高兴的点了点头:“谢谢真人!”   “你是个好魂,等寒衣节的时候,我让你光鲜亮丽的走。”谢桥又道。   到时候,给他烧件好看的衣服。   紧接着,谢桥又听了五六个灵魂的诉求。   寒衣节之前,有些比较复杂的活就只能等到寒衣节之后了,毕竟这特殊时期,她比较忙。   等到了傍晚,谢桥这才将脸洗干净之后回家。   赵玄璟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如果下次对付怨魂的时候,他还在就好了,简直就是个移动的灵魂宝藏,好用!   才回到谢家,谢牛山叫她过去吃饭。   谢桥回自己院子里补了几道符,这才过去。   一入主院,卢氏笑眯眯迎上来,然后让丫鬟送上了三套衣服。   一件是淡蓝色的云燕装,一套是樱红色的羽纱衣裳,还有一个,则是火红色的披风,看上去都不错。 第200章 天上掉馅饼   谢牛山对于卢氏的表现,还挺满意,甚至就是谢平岗,也难得觉得卢氏这事儿做的不错,因此而客气了许多。   “这衣服的料子是袁家送来的赔礼,我找了最好的绣房赶出来的……”卢氏看上去有几分讨好,小心翼翼的说道。   谢桥点了点头:“多谢母亲。”   她的声音也瞧不出个喜怒,就像是对待一件极其寻常的人。   卢氏的笑容挂在脸上,略有些僵硬。   “你喜不喜欢?”卢氏连忙又道。   “还好。”谢桥油盐不进。   卢氏心底顿时多了一股气,然后略有些委屈的看了谢牛山一眼。   谢牛山呵呵笑了一声:“这衣服好看,老子要是娘们肯定也爱穿,行了,吃饭吧。”   “……”卢氏瞪了下眼,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要谢牛山夸吗?!   这父子俩就是牛眼睛,哪里能分得出美丑来?!   她就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给这丫头准备了衣服,这丫头若是知道感恩的,也该开口感谢一二!   结果就不咸不淡的收着了,也瞧不出是是不是真的喜欢。   不过,这衣服是真不错的,若是这么好的衣服还要被挑剔,那这丫头真是个不知足的了。   卢氏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谢平岗想起今儿遇到的事儿,又想到早些时候,谢桥也曾说过些高深莫测的话,想了想,便准备问上几句。   “城内有个蜡坊里头藏了个死人,今日我正好路过,抓了个犯人回去,机缘凑巧,白得了个功劳。”谢平岗开口。   他最近的运气,特别好。   早先那个案件就不说了,多年的悬案,莫名其妙就破了。   如今这个,那真是天上掉馅饼,都喂到他嘴边来了。   人证物证都有,将人带回去之后,立马就招供了,上头立马就定下要三日后处决。   今儿同僚是各个都羡慕他。   没法子啊,这案子是他和太子一起出去的时候碰到的,太子也用不着这功劳,就全都是他的了……   谢牛山一听,也是一乐:“这功劳攒着,也能抵一次大过了,那估摸着,你现在这官也坐得稳,不用担心像上次一样被人弄下来。”   谢桥无语。   谢平岗点了点头:“大妹,你在道观里呆的久,这世上像国师那样的高人很多吗?”   国师,当初也是寨子里的军师。   只是术业有专攻,国师只是擅长的不是捉魂这等琐事儿,而是星象以及兵法。   “还行吧,也不是特别多。”谢桥抿了抿嘴。   “今日那火着的有点邪乎,估摸着是真有脏东西,偏巧有一坤道在,有惊无险,要不然我瞧着要死不少人。”谢平岗说完,偏着头看了谢桥一眼:“你在道观也呆了不少年,就没学点本事?”   谢桥默默抬头:“学了呀……”   “捉魂?”谢平岗笑了一声。   “能吗?”谢桥想了想,呵呵笑了一声,问道。   谢平岗突然抬手,往她脑门上一戳:“我就怀疑你这脑子里没装些正经东西,还真想着当道士不成?!你来京城的任务就是嫁人生孩子,别的不准想!”   “……”谢桥眼皮一跳。   呵,她得先活着才行吧?! 第201章 亲戚   有些话,谢桥不是不能说,是真不敢说。   说自个儿去做些捉魂的活?为的是寿命?   那起码要告诉父兄,她能瞧见那些会飘的东西吧?   她自个儿有解决的法子,不想麻烦他们跟着操心,而且,若是知道的多了,这眼中怕也不会将她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待了。   “你是没瞧见那坤道,瞧着三十来岁,一脸清高淡然,一看就是个无家无室的,对了,看上去还病歪歪的,若是哪日倒在路边,怕都找不到家人照顾。”谢平岗一脸深意的看着谢桥。   他这妹子应该是有些本事,捉魂这等事儿未必会,但想来应该懂些风水,会简单的看看相。   就怕哪一日真学着那个坤道,跑出去云游四方去了。   她这身子骨还不好……   死在路上,怕都没人知道的。   还是趁早打消她这念头。   谢桥特别无辜的看着谢平岗:“大哥,学道的都是世外高人,怎会在意这些尘世之事啊……”   “等爹死了你在去,也行。”谢平岗一脸认真的想了想,道。   “……”谢牛山眼皮一跳。   “哦。”谢桥闷着头吃饭。   谢平岗瞪了她一眼,眼里没爹,而谢牛山也都习惯了,这会儿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寒衣节快到了,得去老宅那边……给祖宗磕磕头。”半晌,谢牛山突然蹦出了一句。   “咱家还有老宅?”谢桥直接问道。   这不是最近五六年才搬到京城来的么……   “……”谢牛山脸色略有些古怪。   “什么老宅,也就说得好听,是老太太那边作的妖,让爹在这京城买的房子,老家那边的牌位也都挪进去,统共也没几个,说是祠堂,逢年过节,都要去拜一拜瞧一瞧,顺便再给点银子孝敬这活的死的一干人等。”谢平岗冷笑了一声,直白的很。   “臭小子,以为我不敢揍你是不是?”谢牛山有点不高兴了,“到底是一家人,还能不见了?况且大丫来京这么久了,一直也没拜见过,这要是传出去,也不好。”   谢平岗呵呵笑了一声。   “也是,是该去见见这些个牛鬼蛇神,不过见归见,今年咱家情况不好,没什么银两,这孝敬只给一百两,若是嫌少,那就不去了,谁稀罕跑那一趟?”谢平岗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觉着,谢桥这性子略有些寡淡了。   老宅那边再有不好的,可有一点还不错,那就是有生气。   吵吵闹闹的,心境就没这么平,也能少想一些出家的事儿。   谢桥一直都没什么意见。   大哥随便说,她便随便应着。   卢氏和两个小的都怕谢平岗,但凡他开口,他们就不敢多言,一直老老实实的吃饭。   她爹谢牛山,有兄弟姐妹。   如今来了京城的,是大伯谢莽山,小叔谢丛山,以及一个小姑姑。   另外还有个大姑姑,不受宠,谢家搬迁的时候,她也不乐意来,就在婆家踏实过日子了,就当没这门亲戚,而小姑姑本来与婆家关系不好,干脆便和离,想来京城再嫁,只是谢家这情况……   她眼高手低,也没嫁出去。 第202章 老虔婆   谢家老太太偶尔会住在这边,但最近,住在所谓的老宅。   “爹当初,怎么会做土匪?”谢桥好奇的问道。   她知道的不算多,只清楚那时候日子不好过。   谢牛山脸上僵了僵。   谢平岗倒是来了兴致:“当年老家那边遇上旱灾,本就没饭吃,偏偏有蛮子进村,村里人提早得了信,都躲去山上了,咱爹当时没在家,老虔婆也不知让家里人去找一下,便直接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搬去山上了,爹那时是去远点的地儿挑水呢,回来的时候,发现村里一个人都没有。”   谢平怀和谢溪也都抬起头来听着。   “爹当年年纪小,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还以为招贼了,正骂咧咧着呢,蛮子来了,五六十个蛮子闯进村,爹也没地躲,便被人蛮子抓了,这蛮子只想要财,也高兴有个能探路的,就让他带路,挨家挨户的搜。”   村民走的急,贵重东西是带着了,但家里都还藏着些带不了的,也都有着侥幸的心思,希望不被蛮子找到。   可这蛮子进村,若是找不到足够的东西,也不会善罢甘休啊?   杀人不说,肯定还要烧村的。   所以谢牛山便老老实实的带着人挨家挨户的搜。   蛮子觉得他干得不错,就没动他。   等村民回来之后,这怒火自然而然就发在了谢牛山的身上,那地儿官府也管不着,都是村民们自己解决问题。   谢家当时立马表态,将这谢牛山赶出家门。   后来,他就跑了,被她外公的人捉了去,做了土匪。   “爹连累谢家,为了保住全家,赶他出来也不亏,不过当初若是家里有个人肯去给爹送信,他也不至于被蛮子抓住,而且,咱爹在家是不大受宠的,水缸里本还有点水,是大伯娘想洗澡,大伯不乐意去,老虔婆才让咱爹去挑水的。”   前尘往事,也算不清楚。   他爹自个儿乐意去干活,那也是他自找的。   他厌恶那老虔婆,主要还是这一家子,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   他爹做土匪之后,日子还得过,私下里偷偷给谢家送了不少好处,将谢家人都养得肥肥的。   等到他爹做官了,一家子嘚瑟的都能上天了。   可提到他那过世的土匪娘,老虔婆等人却是嗤之以鼻。   觉得脏,可有种当初别吃她娘给的东西啊?!   一群王八犊子。   谢平岗倒也不是生气,就是十分“平淡”的回想这些事儿而已。   也将这里头来龙去脉和谢桥说的是一清二楚。   谢桥就点头。   关系不是很好,对她亲娘不礼貌,也就是说,用不着深度往来,可以不备见面礼。   谢桥都记下了。   “等去老宅的时候,大丫你穿上这新衣服。”卢氏见缝插针,突然说了一句。   谢桥愣了一下。   卢氏干笑了一声:“老太太喜欢鲜亮些的女孩子。”   她是做继室的,谢桥穿的好看去见老太太,也就是告诉老太太,她对家里的孩子都好,对谢桥这个不亲不熟的都如此,对谢平怀这个养了几年的,肯定就更好了。 第203章 打出去   谢桥扫了那些衣服一眼。   卢氏如此热切,都快让她怀疑这些衣服有问题了。   不过转念一想,大概也明白了卢氏的意思。   “快到寒衣节了,颜色太素太艳的都不合适。”谢桥摇了摇头。   家无丧事,过于素气会让气色变差容易招阴,过于艳丽对阴魂不甚尊重,也不好。   就穿些平平常常的东西就行了。   卢氏一听,张了张嘴:“那件淡蓝色的……”   “不想穿,改日吧。”谢桥还是说道。   卢氏早先对她什么样,她心里也还记着呢,做什么要在寒衣节全她的颜面,   她懒得故意打她脸面,可让她特地为卢氏长脸,那不可能。   卢氏一脸沉闷。   轻轻掐了谢牛山一下,谢牛山吃痛:“你挠我干什么?要不你自个儿穿,都是衣服,谁穿不一样?”   谢桥嘴角一勾。   “爹说的是。”谢桥说了一声,然后看着众人,又道:“除了去祭拜祖先那日,这几天大哥和爹就别来找我了,我有些忙。”   除了忙,还有就是这几天阴气重,她要度的阴魂多,身上自然也要沾些不和谐的气息,与她接触多了,没好事儿。   说完,谢桥拿出了几个香囊送了出去。   香囊里送的是符。   再多一层保障。   谢牛山和谢平岗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人,给他们的东西,也不问为什么便直接收了,往怀里一塞。   谢平怀拿过来看了看,觉得香香的,上头图案也挺好看,也高高兴兴的收了。   谢溪摸了一下,发现里头似乎没有硬疙瘩,眼神略闪过几分失望,但随后也很小心的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都是懂事的。   卢氏就免了。   与她没有血缘之亲,用不着。   因为临近寒衣节,所以书院休沐的日子都凑在了一起,成了个大假期。   谢桥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事儿。   第二日,带着个魂魄去见儿子,完成对方的遗愿,顺利的将阴魂收了。   然后又去完成那想让妻子改嫁的阴魂的愿望。   许下这愿望的人,家境贫寒,不算太好。   谢桥打听了一下,他妻子还带这个孩子,过得十分辛苦,靠给别人缝缝补补补贴着过日子,虽然早已分家,但她那婆婆有些缠人,时不时要过来骂骂咧咧。   当然,她公婆还有个儿子。   就是觉得这女人刑克,所以有意磋磨。   下午。   “想让你儿子上学堂吗?”谢·莫初声·桥找到了正在河边洗衣服的女子,蹲下来问道。   那女子头发有些凌乱,狐疑的转过头看着她。   “贫道通晓阴阳,你信不信?”谢桥又道。   那女子笑了笑:“道长,我这还忙着……”   “你头上的木头簪子是你夫君亲手打磨的吧?”谢桥笑眯眯的,极度温柔:“你夫君这会儿因为放不下你,一直无**回呢,你要是想让他投胎转世,就强硬些吧,下次再瞧见你婆婆过来,就拿起扫帚,打出去,好么?”   方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簪子。   是她男人送的。   别人都以为是她随便捡得木制插在头上,实际上……   她从不好意思对外说,这是她男人磨出来的,上头还有个小小的桃子呢,因为她小名就叫桃儿! 第204章 家宅不宁   方氏震惊的看着谢桥,下巴颤抖了两下:“道长说……我那当家的……没去轮回?”   谢桥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惦记你,不肯走,他托我来,想让你改嫁来着。”   谢桥很喜欢这对夫妻俩,感情应是真不错。   此刻这男魂就在旁边,看着妻子的样子充满了怜爱,又有几分憨厚和不好意思,瞧着让人很是舒心。   而这妇人,也让人心疼。   “那死鬼!才走的时候,我做过一回梦,梦里他就让我改嫁来着,被我骂得没影了,到现在都不肯再来我梦里一回!如今又找了道长来……他心怎么就这么狠?!让我改嫁,我若是改嫁了,将来他的坟头一个人孤零零的啊!”方氏突然就崩溃了,扔下捣衣砧,突然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刚才这妇人还温声细语的,突然嚎了这一嗓子,将谢桥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一步。   然后怔了怔,看了看面前的人。   “他怕你受婆婆刁难……”谢桥觉得嘴里有点干涩。   “那点刁难算什么,他要是当真舍不得,怎么会扔下我走了啊!那没良心的东西,想赶我走,肯定是找了孤魂女傀做相好的了!”方氏抹了一把泪,唾了一声,“他想得美!我是他媳妇儿,他想心安理得的将我送给别人然后去投胎,那没门!我要他这辈子欠我的,下辈子也记着欠了我的!”   “……”谢桥咽了口唾沫,有点傻眼。   她遇上了铁板。   不改嫁,那这任务估摸着不行了吧?   谢桥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那你以后还是要保护好自己,你那婆婆,听说是个厉害的,若是你总受磋磨,你的孩子瞧见了,也会心疼甚至心生怨恨。”   她不是媒婆,也不能强行让这女子改嫁。   而且,这夫妻恩爱,在她看来,这男魂想要的,未必是媳妇儿嫁人,而是想看到妻儿幸福。   方氏听到这话,气焰瞬间也就没了。   她这点脾气,也只会对自己男人发,对婆婆,那是向来矮了一头的。   男魂看妻子这样,焦急的搓了搓手:“我娘不讲理,三天两头过来打秋风,带走一堆东西还要骂我媳妇儿克夫……她也不是真替我抱不平,就是纯粹想要占便宜养我弟弟一家子……”   “婆母厉害,我也打不过她。”方氏低眉顺眼的说道。   谢桥吐了口气,想了想。   “我有一法子。”谢桥拿出一符,“这符你收着,往后若是她来了,你便揣着这符见她就是。”   方氏一脸狐疑。   谢桥却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然后走了。   她也没走远,而是去了方氏婆婆一家附近溜达。   这林家和之前卫郑两家就有些不同了,是小门小户,所住的巷子幽窄,道路也不是特别平整,邻里之间东家长西家短,声音从巷头能传到巷尾。   而方氏也是住在同一个巷子,只是中间有些距离。   当然,方氏的房子是租的,她丈夫去后,便直接被赶出了家门。   谢桥站在林家门口,看到一老妇人出来,一眼便瞧见了丧子的面相,应该就是那婆婆无疑了。   “哎呦,这位善人,贫道观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近日必定万事不顺,家宅不宁啊!” 第205章 丧门星   谢桥一声惊呼,将那婆子吓了一跳。   那婆子这才回过神来看她,登时拧着眉:“去去去!没钱给你!”   谢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贫道云游四方,从不要钱,善人怕是不知道贫道来处吧?贫道是那东家望运楼的东家,正巧路过此处,瞧见善人面相不妥,这才开的口,不过既然善人不信,那贫道,也就不多言了。”   说着,谢桥手里拂尘一扫,要走。   林母一瞧,连忙上前将人拽住了:“你是望运楼的东家?”   “有何不妥?”谢桥眉头一挑。   林母眼神一亮,将她拽了过去:“就是那个……郑家蜡坊里救人的望运楼东家吗?!”   “……”谢桥惊讶的看着她,“传得这么快?”   “哎呦!今儿卫家人在外头布粥呢,都是他们家的人说的,说望运楼的道长有大本事!”林母说完,又有些担忧:“道长,我面相咋的了?有什么灾祸啊?真的不要钱吗?”   “放心,绝对不要钱。”谢桥立即表态,“善人这脸色不太好,是有些灾祸,我再来细细算算。”   谢桥一番掐指,“嗯,善人这一生,很是劳苦啊……”   “是啊是啊。”林母连忙点头。   “善人生过六个孩子吧?只是瞧着,丧子之相略重了些,怕是折过两个。”谢桥又道。   这话一说,林母差点跳起来了。   她是生过六个!三儿三女!   只不过二儿子生下来没多久就没气儿了,又过了那么多年,好多人都不记得了这事儿了!   如今大儿子也去了,现在就剩下一个儿了。   真准啊!   “真人!我有什么灾!?是不是那个丧门星带给我的?那个狐狸精克了我儿子,如今是不是又要来克我了?!”林母连忙说道。   谢桥摇了摇头:“善人有你儿子、媳妇儿的八字吗?我来算算。”   林母自然是知道的,立马就说了出来,顺便将自个儿的也报的清清楚楚。   谢桥掐算掐算,而林母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谢桥。   “怎样了?”林母伸着头。   “你儿媳妇儿这八字是极好的,倒是您这儿子,不成,阴重阳缺,注定活不长,不过,您这灾祸的确是应在了您儿媳妇儿身上。”谢桥又道。   “那你还说她八字好?!这不是要害我吗?!”林母气着了。   那丧门星!   “您这儿媳妇儿命中带福,有旺子之相,将来必然会承子孙富贵,安享晚年,这等有福气的人得神灵庇佑,我观善人你似乎对她很是不喜,那想来……就应在这儿了,您常去寻她的麻烦,如今日积月累,报应应在自己身上了。”   “啥?!报应!?”林母一听,特别不高兴。   不可能,那是她儿媳妇儿,她就是偶尔去拿些孝敬而已,也没干啥啊?!   凭啥会有报应?!   “不信?”谢桥神秘一笑,“你再去寻她试试?我敢肯定,若你去了,今日你必有血光之灾。”   林母有点慌,半信半疑。   但又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坏事儿,不该如此。   谢桥倒是一脸坦然自信,看上去就更唬人了。 第206章 吓坏了   谢桥本以为林母会去试一试,却没想到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大腿一拍:“真人,那我该怎么办啊?总不能让我对她好吧?难道还要给她送吃送喝?!”   谢桥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用不着,因着你前头做的那些,如今你二人的气场已经不合了,便是讨好她也无用了。若想去灾,只有一法子。”   谢桥说着,见林母拧着眉,便又道:“便是离你这儿媳妇儿远远的,井水不犯河水便好了,另外我瞧着你还有些犯口舌,这符你拿着,一日之内不能说话,否则必生口疮。”   这林母脸上的确是有晦气的,她没作假。   她整日痛快辱骂,看似消火,实则会惹一些漂游的口舌魂过来,必然会影响整个面相。   这符,确实是治口疮的,去晦气的。   她不说谎。   而她给方氏的那符,是多种护身符里的一种,征灵召气,涤荡气秽,通达神仙。   改变之前的气场,方氏那里,正气会略足些,如此,邪气便会横冲直撞,口舌、破坏、偷盗均属邪气,若林氏真去做了这些事儿,邪气一乱,自身就会多几分晦气,会真倒霉。   当然,护身符也不是万能的。   也就能管一段时日。   可她没想到,林母胆子这么小,一点血光之灾都不敢去尝试。   如此对她的信任会不会大打折扣啊?   谢桥有点操心。   林母却很惊喜。   她还以为要钱呢,没想到真不要钱,就给了她一张符!   连忙收着,还怕谢桥反悔。   “真人,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走财运啊?”林母突然问道。   她也没那么乐意找儿媳妇儿麻烦,只不过就是闲得慌,出口气心里痛快而已,至于儿媳妇儿那儿的东西,早先还有些好的,如今越来越穷,每次去,也只能拿到一丁点粗粮,还不够她跑一趟费事儿的。   “有法子能走运,可人这一生财运都是有限的,如今你得了,将来就要失去,你要试试吗?”谢桥似笑非笑的问道。   财运的确是有限的。   但每个人的财分为三种,得到的,未得的,可得的。   可潜在可得的财运,不可控,若用财运符的确可以占点便宜,不过不同的人,这潜在没发现的财运都不一样。   有的人前半生平平无奇,可突然发了家,也就是俗话说的天降横财,那便是运气好,得到了那本该擦肩而过的好财运。   林母的八字和面相都一般。   到了这把年岁,可得的财运几乎都擦肩而过了,剩下的少。   即便用偏财符,估摸着也就能凑巧捡到几文钱,想要多的财运,的确就要消耗未得的那一份了,将来必然要损失差不多的财产。   而她那财运方面的符还挺贵的呢。   费力不讨好。   林母失望的叹了口气。   谢桥这才慢悠悠的走了。   谢桥走了之后,林母便老老实实回家,一句话不说了。   不过她一个多嘴多舌的人,突然便要不说话,家人还以为她病了,还关心了几句了,好不容易坚持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早起床,竟忘了这事儿,下意识的开了口。   这话一开,谢桥那符自然也就没用了。   没多久,嘴角就开始有些痒。   果然生疮了。   林母一看,顿时一个哆嗦,吓坏了。 第207章 全家总动员   嘴上生疮,立即让林母想到了谢桥的话,原本八分信的态度瞬间也长到了十分!   哪里还敢去找儿媳妇儿的麻烦?!   甚至连忙去了望运楼。   只可惜,谢桥不是她想见便能见的,林母向掌柜的一问才知道,想要请莫道长出面破灾,最低也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啊,她哪里有这么多钱?!   偏偏人家道长昨儿才给她算了命数!还是免费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运气好,这才被道长点拨了,旁人可没这命!   林母立即回想了一下道长昨日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努力的刻在了脑子里头,对她来说,如今那些话就是银子,十两银子,白得的。   怎么可能不听。   谢桥也不担心林母故态复萌,她这年纪的人,将来总会有个病痛,如今信了这邪,将来想改就难。   但凡心中有惧,便不能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   况且,如今也能给方氏一些喘息的时间了,她才丧夫时间不算太长,所以性格还有几分温婉,但为母则刚,为了自己的儿子,总会慢慢立起来的,到时便是林母还想磋磨这儿媳妇儿,怕也不成了。   谢桥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其他东西,她是帮不了了。   便是给钱给好处,若她自己依旧柔弱,反而还是害她。   “少了你母亲做这吸血虫,她也能喘口气了,这样可还满意?”谢桥看着男魂,问道。   男魂憨厚的点了点头:“我没什么银钱报答……”   “无碍。”谢桥挑了挑眉。   没银子,那她就是纯粹的做好事儿,积累的功德更多,这阴间阎王手里,应该是有功德簿的吧?她干得好,就多给她加两笔。   谢桥美滋滋的。   将男魂收了。   望运楼的楼上,供了神像,神像下面专门放了个小柜子,柜子里头是许多小瓶子。   里头已经收了不少魂了。   这些魂统一都放在这些瓷瓶里头,瓶子很小,颜色不一,红色的为怨魂,还要超度,这次不能去投胎,否则下辈子肯定要为人牛马。   那日收的怨魂也挺可怜,算是受害者,所以还是再等等,来年清明,再送走也行的。   普通魂魄便是白色瓷瓶,干干净净的下去。   谢桥眼中,越是临近这寒衣节,四周便越是有些阴森了。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不太乐意出门,因为阴气太盛了,怕自己身上的符压不住。   只是眼下来了京都,有些交际就不能避免。   ……   寒衣节前一天,卢氏备好马车,全家出动。   谢家的男人骑着马,谢溪和卢氏坐在一辆马车上,谢桥则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紧跟其后。   谢牛山和卢氏备了不少礼物。   有老太太补身子的补药,也有些衣服首饰。   谢家人丁不算少,便是要人人都顾到,谢牛山觉着自个儿当了官,不能委屈了兄弟和老娘,在这方面是大方得很。   不过以往,除了礼物,还会给些银钱,最低也是千两银子。   这一次,谢平岗压着,所以也只准备了一百两银票。   谢牛山这人心大,便是如此,也没觉得不好,在他看来,每年这么多节日,这次给的少了,下次再补上就好了,所以依旧高兴得很。 第208章 粗枝烂叶   谢家兄弟所住的宅子略远了些,毕竟谢牛山是当官的,周边也多是一些官邸。   不过给谢家兄弟买的也不算差,是个三进的宅子,里头还养了些奴仆。   谢牛山也没忘给他这兄弟们找活干。   谢莽山也是吃官粮的,但是没有品级,也只算是个小下属,在城防那边做督工,是看管百姓服役中的遗愿,活不重,而谢丛山读过书,则给他弄了个驿丞的位置。   只不过如今谢莽山和谢丛山的儿子也大了。   也都还指望这谢牛山帮忙,再给疏通疏通。   这些事儿,都是春儿在府里打听到的。   她这蠢爹,就是别人眼中待宰的肥猪。   “溪儿,你是姐姐也真是的,这书院休沐,也不见她呆在家里,整日在外头乱跑,今儿难得你们姐妹俩凑在一起,也不让你和她做一个车厢,培养培养感情。”卢氏摸了摸谢溪的脑袋,吐了口气。   谢溪不爱说话,沉闷闷的。   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身上的配饰。   谢溪今日穿的很是讨喜,身上是水绿色的丝罗裳,颈上带着宝石璎珞,叮当作响,头上插了一支金镶玉的蜻蜓簪,手腕上还有两个白玉的镯子,腰间挂着一条彩玉流苏,看上去娇俏大方。   简单的说,她今儿的穿戴,挺值钱。   见谢溪不说话,只摸着自个儿腰间的彩玉,卢氏叹了口气。   “这些首饰还是去年的,今年家里添了人,又没什么进项,也没给你买个像样的新玩意儿。”卢氏道。   谢溪抬头看了她一眼。   到底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便到了。   才下了马车,宅子里便有人出来了,谢莽山和谢丛山站在那里,乐呵呵的欢迎谢牛山,身后的仆从立即上手,开始收拾他们带来的东西。   这么不客气的样子,谢桥都看得有些傻眼。   谢莽山兄弟二人只拍了拍谢平怀的肩膀:“好小子又长高了啊?走,快进去吧!”   谢平岗扫了一眼这兄弟二人,哼了一声:“眼珠子瞧不见别人了!?要是看不见,我就带着妹妹走了!”   谢平岗声音一出,这兄弟二人心头一跳,脸色僵硬:“大侄子也来了?”   “呦,这便是我那大侄女吧……长得……”二人这话并不怎么走心,话都说到一半了,这才转头看向谢桥的方向,然后愣了一下,“还不错……”   “我看大伯和小叔这眼神有毛病,我妹子长得如花似玉,也能叫还不错?也是,你们家那两个粗枝烂叶是没法和她比的,没见过世面,不会说话也是正常的。”谢平岗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说完,大步子直接迈进了门。   买房子的银子,他可是出了一部分,进出这里,他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谢桥紧跟其后,扫了那叔伯一眼,也没说话。   跟着她大哥就成。   谢桥进去之后,看了看宅子的格局。   中规中矩,没什么大问题。   主屋那边,已经有人等着了。   谢桥一进去,就瞧见了那位当家老太太。   这老太太瞧着,有些黑,脸上沟壑明显,一双眼睛也十分浑浊,如今有六十多岁,只是没有京中老太太的稳重与风华,穿着那一声华丽贵重的衣裳,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第209章 土匪毛病   老太太等人瞧见谢桥,也都愣了一下。   有点不敢相信:“平岗,这是你那亲妹妹?”   谢平岗看到她们这神态,高兴的很:“可不是么,我亲妹子,一个娘生的!”   这些人,私下里不知说了多少次,说他娘是丑妇!   丑妇又如何?   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女人,生的女儿还不如谢桥好看呢!   再说了,他娘其实并不丑,不过是她们觉得他娘彭氏是土匪出身,所以必然是如同罗刹一般可怖。   老太太看了一眼谢桥,再看看自己家的两个孙女。   大房的姐儿和三房的姐儿年岁都不小了,一个和谢桥差不多大,另外一个略小些,但相差也不过两三岁而已。   从前觉得,自家这两个,也是天仙一样,真真的小姐,如今再看谢桥……   一口血闷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这差距也太大了点。   就说这谢桥的白净,那就是两个丫头不能比的。   那两个丫头此刻也有点懵。   爹娘说了,今儿会来个大姐姐,说是彭氏生的,必然是丑得不能看……   这就是不能看?   与她站在一处,她们瞬间都成了那地里的污泥了,哪里还能抬得起头?!   谢牛山这会儿跟了进来,看到老娘,连忙做出一副孝顺样。   他这人直白,又是当惯了土匪的,最擅长的那便是分赃,所以一进门,便往怀里一掏,将准备好的银票送上去。   瞧着在场人期待的样子,谢桥估摸着,以前他爹也这样。   来了就撒钱。   谢牛山将银票放在了老太太身旁的案桌上。   老太太扫了一眼,然后愣了,皱着眉头:“怎么这次只有一张?”   以前都是用匣子装的,里头放着十来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呢!   “娘,最近家里穷,这银子得省着点花,这次孝敬少一点,以后我赚钱再补上。”谢牛山爽快的笑了一声。   老太太脸色阴沉沉的。   “你一个四品官,孝敬老娘就这点银子,传出去人家不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不起你兄弟呢!”老太太闷声说道。   谢牛山不在意:“谁敢笑话老子啊?他们要是嫌少,替我养老娘啊,老子又不拦着。”   “……”老太太眉心一跳。   她这儿子、她这儿子是被土匪彻底的毁了!   想当年十多岁的时候,那也是懂事憨厚之人啊,就因为被彭氏那个丑妇抓了去,才养了这一身的土匪毛病!   谢平岗冲着谢桥笑了笑。   他这憨爹,说实话的时候最是有用。   老太太两个儿媳妇儿一看,都干笑了一声,瞧见卢氏,就如同看见救星一样,立即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好嫂子……”   “好弟妹……”   二人一起开口,然后大房贾氏尴尬的笑了一声:“你瞧瞧,二弟这是误会了吧?娘也不是嫌少,这不是家里要养的人多,平日就指望着弟弟接济些个,最近老太太身体又不是太好,总要吃个药什么的,难免就有点……周转不开,二弟这孝敬突然少了这么多,还以为是……我家做错了什么呢……” 第210章 说亲   贾氏说到一半,可怜巴巴的看着卢氏:“好弟妹,你快替我们说说,可别让二弟真生了我们的气。”   卢氏看了一眼谢牛山,然后笑着道:“嫂子想多了,牛山就是这脾气,这次这孝敬确实是少,是我们不对,只是如今家里也难,三个孩子要上学,那书院里头支出大,前些日子,大丫还用了五千两,这一下子,掏空了,腾不出来,下回、下回日子好些了,立即补上来。”   “五千两?!都是拜师用的?丫头片子还要读书?!”老太太瞬间站了起来。   谢桥挑了挑眉。   “读啊,这又不是在山头,不读书怎么找人家?”谢牛山瞪了瞪眼,“再说了,大丫长得好看,不出去读书,藏在家里,谁知道老子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闺女?”   他这大闺女,是谢家的门面!   藏在家里不让出去?那不能够的。   老太太只觉得浑身都要麻痹了:“那、那也不用花这么多钱吧……”   “没多少,要是连丫头上学的银子都出不起,老子还是个男人吗?”谢牛山哼哧一笑,坦坦荡荡。   谢桥当初上学用的是画,不过也在账房支了银子,用来开铺子去了。   这会儿也用不着解释。   反正在这老太太眼里,银子花了就是花了。   “呀,那大丫上学花的银子,都抵老太太好几年的孝敬了啊?”贾氏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老娘和丫头有什么好比的?老娘在家里吃吃喝喝能用得了几个银子?大丫不一样,她年纪轻,不能省。”谢牛山又道。   老太太脸皮一颤。   心头是不大好受。   她偶尔会住在二儿子家里,但不多,因为住着不自在。   因着谢平岗这个孙儿太厉害,凶神恶煞的,总觉得有些克着她,还有就是那边丫鬟仆人多,那些个婆子瞧着都比她有主子样,让她不舒服。   所以大多数的情况下,她还是住在这个宅子里。   可左右邻居虽有,却处不来。   她儿子可是官,那些邻居就是平头百姓,哪里能聊到一起去啊?   所以正如二儿子说的这样,她一日日的,也就是在家里吃吃喝喝的,有银子都花不出去。   可她能给另外两个儿子还有孙子们花啊?!   这话又不能直说。   老太太干瞪眼,瞧着都还站着,只能过了这茬,硬着头皮道:“行了,银子少点就少点,我还能活几个年头?这些个孝敬还不是为你们这三个不争气的留着的?尤其是你,老二,花钱也没个数,怎么不让人操心?!”   她早先想替二儿子管家。   可惜,她不认字。   银子是能数得清,可那些个账本,她看不明白。   “都坐吧!”老太太又道。   说是都坐,其实也就谢牛山和卢氏这些个长辈坐下,谢桥和谢平岗他们都还是站着的。   不过谢牛山也没忘记她这闺女身体弱,瞧着还有个位置,直接让她去那里坐下,谢桥也不客气。   卢氏似笑非笑的。   而那两房的人,目光都一直放在谢桥身上。   “大丫头年纪不小了,准备什么时候说亲呐?”贾氏看着谢牛山,一脸笑意,“我娘家侄子不错,我瞧着配这丫头也挺合适的……” 第211章 好漂亮   贾氏这话一说,三房那边的辛氏脸色也变了。   大嫂可真够贼的,竟抢先一步!   “我年纪那边四五个侄儿呢,人也都稳重可靠,又是自家亲戚,若是大丫嫁过去,那肯定不会受委屈的。”辛氏也道。   妯娌俩互看了一眼,中间似乎刺啦着火苗。   谢桥抿了口茶水,好像没听见一样。   “你们娘家有官身吗?”谢平岗冷幽幽的问了一声,“屁大点的官都不是,还想娶四品官嫡女啊?就是再亲的亲戚,也没这么糟蹋人的。”   贾氏和辛氏面色都有些难堪。   “平岗啊,这婚姻大事儿,是父母做主,你只是做哥哥的,别插手,没个规矩。”老太太壮着胆子训斥了一句。   谢平岗一听,那脸色就更恐怖了。   要吃人一样。   “你再说一遍,我妹的婚事,谁做主?”谢平岗声音阴沉。   仔细一看,他腰间竟然还别了个匕首,那手离那匕首并无多少距离,看上去就像是,随时可以打打杀杀一样。   老太太吓得面容一慌。   “老二,瞧瞧你这儿子,这是来祭祖的吗?这么凶,我不敢留啊!”老太太连忙找救星。   谢牛山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哈哈大笑道:“娘你这胆子怎么这么小啊?这小子就是看着厉害,又不会真干什么,就算是打人,那也不会打到您老头上的,最多就是家里小的陪他练练手,没多大事儿!”   他了解自己儿子,这小子再冲动,那也是有点心眼的。   绝对不可能砍了亲祖母。   他精着呢!   “……”老太太咽了口唾沫,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气,是气的,可又有点无可奈何。   “哎呦呦,大侄子,你别误会,我们也就是看大丫头长得好看,稀罕而已,她金尊玉贵的,我们这平头百姓家也配不起,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当真……”贾氏立即道。   辛氏也连忙点头。   谢桥“咕咚”一声,咽了口茶水。   谢平岗哼了一声:“我就这一个妹子,想当我妹夫的,必须得过我这一关,要是谁敢乱来,老子直接断了他的腿,让他这辈子都爬不起来。”   谢桥认真的点了点头:“谢谢大哥。”   其他人心里苦。   他们哪里是看中了谢桥?只是觉着,这丫头瞧着挺文弱的,若是能弄回娘家,以后何愁谢牛山不帮衬?   他给谢桥花了那么多银子上学,若是嫁人,那嫁妆又怎么会少了?!   只是没想着,谢平岗看着粗声粗气的,竟然对谢桥还这么袒护。   此刻,气氛微妙。   但有谢平岗在,过分的话倒是没有了。   而另一边,几个小的也都凑在了一起。   更精确的说,谢莽山和谢丛山的儿女,将谢平怀和谢溪拉去了院子里“玩”。   谢桥坐的位置离外头也近,轻轻一扫就能看得见了。   她妹妹,这会儿有点缩着身子,好像尽可能的将自己的手藏在衣袖里。   “哇,溪儿妹妹,你这个璎珞好漂亮,上头红色的是宝石吧?给我戴戴呗?”谢家大房的姑娘,说完,直接上了手。 第212章 娘啊   谢溪年纪小,那双手在她脖子上一拽,轻轻一下,东西便落在了别人的手里。   “我的!”谢溪不高兴的瞪了过去,脸上也气鼓鼓的样子。   “溪儿妹妹,你好小气啊,又不会抢你的,只是借过来看看嘛。”谢春冲着谢溪嘀咕了一声,然后立即将东西放在了自己身上,转身过去,对着谢珠显摆了道:“怎么样,好看吗?是不是显得我白了许多?”   谢珠羡慕的看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谢溪的手上。   立即将谢溪的手抓了过来,然后便瞧见了那手腕上的镯子。   毫不犹豫,将它们捋了下来,眨眼的功夫,就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谢珠是三房的女儿,和谢溪的年纪相差不多,所以这镯子也勉强能带上去。   谢桥站起来走了出去。   “你们玩得很开心?”谢桥突然开口,笑眯眯的说道。   从进门开始,她便没开口说话,这冷不丁出了声,谢春和谢珠都愣了一下,随后回头一看是谢桥,竟也不觉得心虚。   甚至那目光还在谢桥身上上下掠过。   “大姐姐,你手腕上这个铃铛真好看。”谢春开口说道。   其实,也就一般吧。   这铃铛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上头更没有任何精美的图案,很是朴素,只不过,它金灿灿的,看上去应该是真金,应该挺重吧?   谢桥摇了摇手腕,笑了笑:“想要吗?”   “大姐姐要送给我吗?你好大方啊!”谢春立即笑眯眯的说道,单纯的上前,都要挽住谢桥的胳膊。   “你长得黑,我这铃铛你带着丑。”谢桥笑了一声,然后将她脖子上的璎珞扯了回来,动作优雅又娴熟,嘴上还慢悠悠的说道:“你也有十五了吧?这璎珞适合可爱些的小姑娘,你长成这样,用这东西,不伦不类,像个猴子。”   谢春一听,脸胀的通红。   “你什么意思!?”谢春怒道。   谢桥将璎珞挂回谢溪的脖子上,然后盯着谢珠:“这东西是你自己取下来还是我动手?”   谢珠瞬间红了眼:“娘!娘啊!大姐姐欺负人!”   这一嗓子,差点将谢桥送走。   耳膜都差点破了。   谢桥立即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往谢溪哪儿一歪,然后可怜兮兮的喘着气。   谢溪不爱动脑子,看谢桥这样,露出关心的眼神。   谢珠那嚎叫声,立即引来了贾氏、卢氏和辛氏这三妯娌。   “怎么了珠儿?”辛氏连忙问道。   谢珠难过道:“娘,大姐姐欺负人,我们就是觉得溪儿的首饰好看,所以想要试试而已,结果、结果她说春姐姐丑,还让我将东西脱下来,她凶我们,看不起我们!”   辛氏为难的看着卢氏:“二嫂,我们家是给二哥拖后腿了,但孩子之间,也不能这样吧?”   卢氏尴尬的笑了笑:“溪儿,娘之前怎么与你说的?你有很多的漂亮首饰,这些若是姐姐们喜欢,便送给她们,不可以这么小气的,知道吗?”   这些个首饰,是她专门挑选让谢溪戴着的。   可不是真为了让谢溪好看,而是做给老太太看。 第213章 都给你们   她们这一支里头,老太太疼爱的人就是谢平怀和谢溪了,但对谢溪的看重又比不上谢家兄弟家这两个。   她让谢溪带着这么好看又贵重的首饰,就是告诉老太太,她这个继母当得好。   每次,谢春和谢珠都会抢谢溪的东西,她多数也是纵容着。   反正也不缺这些。   给了谢春和谢珠,才能让老太太高兴。   而谢牛山这人,对老太太也还算孝顺,只要老太太喜欢她,她这太太的位置才能坐得稳。   所以此刻,卢氏的态度依然和从前一样:“溪儿,听话,这镯子就不要了,回头娘再给你买。”   谢溪闷头不吭声。   “母亲便是这样教导我妹妹的?”谢桥脸色泛白,但眼神冰冷。   卢氏怔了一下,不解道:“桥丫头,这都是自家姐妹,不好分个你我,再说了,你瞧瞧你这两个妹妹,身上穿的多素啊,你这做姐姐的来,也没带个礼物,不如这东西就借花献佛,当做是你送的,可好?”   谢桥冲着卢氏冷笑了一下。   然后以后捏着帕子捂着胸口,一手扶着额头,迷迷瞪瞪,虚弱状。   “大姐。”谢溪喊了一声,然后急了。   傻乎乎的撒开了谢桥,然后拔腿往屋里跑去,她站在门口,看了一圈,然后拽着谢平怀道:“大姐、病了!”   “啥?”谢平怀愣了愣,伸头往外头一看。   一眼看去,怒了。   只瞧着,谢桥似乎是有些站不住了,脸色在阳光下白的耀眼,贾氏她们似乎有些气势汹汹的,将大姐围在中间,看上去……   像是在欺负她!   谢平怀麻溜的冲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呢!欺负我大姐呢是不是!?”谢平怀连忙喊道。   贾氏和辛氏一愣,卢氏连忙道:“不是的怀哥儿,你怎么这么说呢?!”   谢平怀连忙扶着谢桥,谢桥得了支撑,看上去也没好多少,“弟弟,她们好坏,抢我和妹妹的东西,我、我这身上也没什么好的,要不、要不命给她们算了!咳咳咳……”   这一瞬间,谢平怀觉得自己的怒气上升到了顶峰。   “你们还要不要脸!我大姐的东西你们也抢?!没看见她身体不好吗?!”谢平怀暴躁的开口。   这嗓门比谢珠强多了。   谢珠不是会喊娘么……她也会的。   谢平怀真觉得大姐可怜,这会儿彻底忘了当初谢桥是怎么欺负他的。   毕竟此刻的谢桥,看上去就像是要断了气,她这么瘦弱,长得这么好看,都快被欺负哭了!   谢平怀嘴里的话,成功将谢牛山和谢平岗吸引过来了。   两个牛一样的人大步子迈过来。   如同高山一般的压迫瞬间出现在家事和辛氏她们面前。   “怎么回事儿?”谢平岗态度有点恐怖。   谢牛山脸色也阴着,连忙让两个儿子将谢桥搀到屋里坐下来。   谢桥喘了两口气:“是我不对,母亲说了,我们难得来一趟,身上、身上的衣服首饰就送给妹妹们……我、我这就去屋子里,换件麻布衣服……这、这好看的……都给妹妹们吧……” 第214章 一口仙气财散尽   谢桥一脸心诚,强撑着自己要站起来。   吵架,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真要争吵,她就是十条命,也吵不过谢家兄弟这一家子,瞧瞧贾氏和辛氏,一看就是做惯了活、体力极好的人。   她中气不足,就适合装可怜。   而且她本来就可怜呀?   姐妹俩都快被人家欺负死了呢!   “你们要抢我妹妹东西?”谢平岗黑着脸,然后目光扫到了谢珠的手腕,直接上手,“老子将你这双手剁下来信不信?”   “……”谢珠一听,吓得浑身一抖,颤颤的不敢说话,看上去像是要晕了一般。   “不是这样的平岗,这不是她们姐妹之间闹着玩么……再说了,珠儿和春儿也没动手抢,从前就这样的,女孩子之间,都喜欢互相换一换衣服首饰什么的……桥丫头第一次来,不知道,就误会了……”辛氏连忙说道。   卢氏也被谢桥那一番话说的傻眼,也连忙道:“天地良心,我对溪儿什么样你们都知道的啊?怎么会逼着她们脱了衣服首饰,我、我没脸见人了!”   说着,卢氏捂脸委屈哭了起来。   谢牛山拧了拧眉:“你哭什么?这被抢的还没哭呢!”   卢氏一个激灵,委屈的看着他。   谢牛山是真不高兴。   他孝顺老娘,那是自个儿愿意,想给什么东西那也是他点了头的,可让人上手抢是怎么回事?   他活这么大,抢过别人东西,还没被别人抢过呢!   就是他闺女,那也不能被别人抢啊?!   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些年土匪也白当了!   这是脸面的事儿!   “原来是互换首饰……”谢桥喘了口气,对谢溪招了招手,“她们换了你多少首饰?给了你什么?”   谢溪不甚灵动的眼眨巴眨巴,过了片刻,摇了摇头。   “既然是互换,那大哥,你带着妹妹去挑吧,溪儿,你这两个姐姐的首饰肯定也好看,挑你喜欢的,知道吗?”谢桥冲着谢溪又道。   谢溪喜欢什么?   金的银的玉的,简单来说,就是值钱的。   “你、你们不能拿我的东西!”谢春一听,立即说道。   谢桥咳嗽了一声,慢慢的开口:“刚才,说了是互相换着玩的……大哥,母亲还说,让我给这两个堂妹准备礼物……我是真没银子,要不,大哥借我一些吧……咳咳咳咳咳!”   谢桥咳得喘不上气。   谢牛山听着这心都一颤一颤的:“你别说话了,可别一口气上不来了。”   他和大儿子是知道谢桥身体不好的。   不过从她来京城之后,瞧着还行,还是头一回看她虚弱成这样。   估摸着是真气狠了。   这父子二人真没怀疑谢桥是装的,毕竟谁也不敢拿谢桥的身体做赌,即便是知道她是装的,看这样子,心也软。   谢平岗目光放在了卢氏的身上。   “母亲真是好大的口气,我爹来了要送礼,我来了也要孝敬,如今我妹妹来了也得照顾这些个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娘家!母亲觉得,我们家的银子来得是如此容易吗?可以金山银山的搬出去送到别人手里!?你这当家人做的,竟像是散财的神仙,一口仙气吹出去,家都给你败清静了!” 第215章 不讨人喜欢   谢平岗一番话,直接骂得卢氏抬不起头,这会儿是真要哭了。   平日里,这个继子对她很少如此直白。   现在、现在是真让她没脸了!   谢桥淡淡的看了卢氏一眼。   “溪儿,走,带你去挑首饰去。”谢平岗又道。   这话一说,周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贾氏和辛氏当然是不乐意的,可她们是真的没胆子拦着,甭说是她们了,就是谢莽山和谢丛山,也吓得不敢吭声。   “你、你想闯进妹妹们的屋子?!”老太太气道。   “我花钱买的房子,去哪儿不成?”谢平岗一脸豪气。   男女有别?犯了法的犯人,不论男女,到他手里,该揍还得揍,还要分出个你我他来?   老太太气个仰倒,摇摇晃晃的捂着脑袋,冲着谢牛山道:“你、你这是要气死我?难得过来,就为了这点衣服首饰闹成这样?!我、我……”   说着,也要喘不上气。   谢牛山皱了皱眉头,略有些犹豫了。   这老娘的身体还是要顾着的。   “就是点衣服首饰,祖母何必如此生气,从前爹给的东西,能买多少金银玉器了?如今只是让溪儿去拿她该拿的,你怎么就气成这样了呢?难不成祖母觉得,谢春和谢珠不能吃亏?溪儿去能?那这样的话……便是我们兄弟姐妹,在祖母心中,是一文不值吗?”谢桥条理清晰,不紧不慢。   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偏偏又没有那咄咄逼人的感觉。   谢牛山一听,琢磨着,女儿这话,好像更对了。   “这两个丫头先抢溪儿东西的,让她抢回来,多大点事儿!”谢牛山随口一说。   他的女儿,绝对是不能吃亏的。   再说了,这家里的东西都是他给的,溪儿抢回来一点出口气而已,老娘也没吃亏,有什么好气的啊?   老太太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谢平岗招呼个下人过来,让人带路。   谢溪还有点懵,但知道跟着谢平岗走,也记得谢桥说的,要选自己喜欢的。   从前谢溪被抢,也都是私下的事儿。   小孩子之间,有了些问题,也都是这主母们交涉,卢氏几次三番让谢溪忍让,次数多了,她便也只能缩着头躲着了。   她不爱说话也不爱闹腾,更不知告状的好处。   谢牛山和谢平岗在这方面确实不够细心,甚至对两个小的也是放养的态度,所以也没多问过。   如今谢桥来了,她一口气没上来,就能将谢牛山吓得要死。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谢平岗亲自带着谢溪过去,那所过之地,自然是乱七八糟,如同糟了贼。   谢溪看着那妆盒里的东西,瞧着好看的,都拿着了,谢平岗看她怀里拿不下,便弄了快布让她包着。   半个时辰的功夫,包裹满了。   里头多半都是谢溪从前被抢走的,还剩下一些,是谢春和谢珠自己的。   “那、那个珠花是我的!是我的!娘给我买的!”谢珠真委屈了。   谢桥喝了口茶水,顺了顺气,像是好多了。   她慢悠悠的说道,学着卢氏的样子:“你是做姐姐的,东西让给妹妹怎么了?再说了,早先溪儿的东西你用了许久,我瞧着有些都磨损坏了,这价值也不如从前,也该多补偿补偿妹妹,珠儿,莫要如此胡闹小气,不讨人喜欢。” 第216章 不知道的事儿多了   谢桥一本正经,就像是个慈悲的长者。   卢氏听到这话,眼珠子瞪着,一口气直接提到了嗓子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桥。   谢珠都怔了,站在原地,一脸彷徨。   她……胡闹小气?!这明明就是她的东西啊!   她恨不得嘶嚎一声,上去撕烂谢桥的嘴脸,可偏偏谢桥旁边还站着三个男人,谢平岗是她不敢惹的,甚至就连以前对她很是和颜悦色的谢平怀,这会儿都一脸嫌弃的看着她。   “珠儿,你这做姐姐的,能大方的,对吧?”谢桥还问了一声,等着她回答。   此刻,谢溪眼睛里有星星。   谢珠心头抽泣,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不得不委屈道:“嗯……”   “珠儿真是个好姐姐,以后也要这么爱护妹妹,瞧瞧你,这么懂事体贴,三婶又这么疼爱你,你怎么会缺首饰呢?我们家溪儿就不一样了,亲娘不在,身边的首饰实在少的可怜,你送她一些,她会高兴的,都是一家人,你对溪儿好,我们会记住的。”谢桥又道。   她话说的特别的顺口,瞧着也中气十足了。   卢氏和辛氏,这会儿都气得不行。   辛氏是疼女儿,可这疼女儿的银子是从谢牛山身上薅来的。   溪儿是没亲娘,可有卢氏这个继母,如今被谢桥这一说,好似这继母当得不称职一样。   笑不出来了。   “以前哪次来的时候,咱一家不是和和气气的,怎么这次闹成这样!”老太太哼了一声。   谢桥像是没听到。   她摸了摸谢溪的脑袋:“我们溪儿哪次来都没这次这么高兴过吧?”   “嗯。”谢溪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脸上洋溢着笑,双手环抱着包裹,看上去真是幸福极了的模样。   发财了。   应了谢桥的话后,那小手还伸进包裹里头划拉着,发出清脆的响声,眼睛在里头左看右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大姐你好点了没?”谢平怀问道。   谢桥点了点头:“这次多谢弟弟,要不是你急事搀着我,我肯定要摔倒的,等回家之后,姐姐给你做点心吃。”   谢桥笑得温柔。   谢平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哪里哪里……小事儿一桩!”   大姐姐长得真是和天仙一样啊!   好看,尤其是这笑起来,就像是会融化的阳光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大姐还会做点心吗?”谢平怀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略通。”谢桥淡淡一笑,谦虚的很。   脑子里,却是在胡思乱想了,琢磨着,谢平怀这小子未来还需要好好教导教导,绊子还太少了。   谢平怀对她的姐弟之情未必能有三分,之所以这么听话,完全就是因为她此刻看上去……弱小无助可怜,触发了他那血脉中的保护欲而已。   这么容易就被牵着走,将来一定英雄难过美人关。   谢桥内心嘀咕,谢平怀还傻呵呵的,看上去对她要做的点心很是期待。   “桥儿来京这么久了,我都还不知道你会做点心呢……”卢氏知道自己刚才败了,立即重拾战场。   “母亲不知道的事儿多了。”谢桥呵笑了一声。   “祭祖的点心还没准备好呢,既然桥儿这么有本事,不如等会儿这点心就由桥丫头做了?”贾氏补了一句。 第217章 升官发财   贾氏这么一说,提醒了众人。   老太太也总算有了发泄口。   这丫头看着文文弱弱,没想到还挺厉害,只是再厉害,那也是晚辈,她们这些做长辈的,还不能指使她做点活了?   “桥丫头,那你就去后厨那边瞧瞧吧,咱家祠堂里的牌位虽然不多,但祖宗们也都看着呢,务必要上心,这点心要四式八样,味道要好,要不然祖宗会不高兴的。”老太太道。   谢桥整理一下袖子。   “爹,我刚才被两位妹妹吓得都还没回过神呢,我也就能动动嘴皮子,不过祖母都要求了,我不做也不好,那这样吧,让大伯娘、母亲和三婶以及两个妹妹与我一起去,我开口,教教她们?”谢桥笑眯眯的说道。   “……”贾氏。   “……”辛氏眼皮一跳。   卢氏差点呛着,那两个小丫头更是差点跳起来:“我不要!”   “这不是有丫鬟婆子吗?!”老太太也没想着她如此难缠。   “祭祖不要诚心的吗?”谢桥眨巴着眼睛,无辜的问道。   她声音轻轻的,如同雨打轻竹,慢悠悠的拍着,听上去极为舒服,只是说出的话,却要气死老太太。   谢平岗没老头那么蠢。   这一来一往,也感受到了火花四溅。   向着谁?那还用说吗?自然是亲妹妹。   再说了,他早就看着一家子不顺眼了,早先妹妹不在,谢溪战斗力为零,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找后宅女子的麻烦,况且这群人怕他,除了要东西,语言上也不敢挑衅。   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但这会儿,还挺有意思。   那老虔婆被气得,也不知还能活几年。   早点死了好,死了之后,家里能省点银子。   “大妹,你这要求太无理了!”谢平岗突然凶了一声,然后话音一转:“她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妇人!做个馒头还行,能做什么点心?除了吃知道什么?能帮你什么忙?不添乱就算了!还有这两个小的,又蠢又笨,我怕你喊哑了嗓子也教不明白!”   谢桥觉得大哥比她毒。   不过她若是长成大哥这么嚣张的样子,那肯定更会吓唬人。   “也是,我身体不好,话也不能多说,要不然气上不来,但这么大的事儿,不学不行,这样吧,家里婆子会做点心,让婆子教。”谢桥一脸认真然后对着谢牛山又道:“爹,祖父去世的早,若是瞧见母亲她们如此尽心,九泉之下肯定保佑你早日升官发大财。”   谢牛山被谢桥和谢平岗这些话整懵了。   反正听着都挺有道理的。   而且,家祭,作为主母,是该筹备一下的,眼下也只是做些点心……   “那你跟着嫂子弟妹一起过去吧,好好学,最近裴家丫头不在,你不是也无聊的紧吗?学着做些点心也能打发时间。”谢牛山点头。   卢氏几人头都要大了。   老太太直接傻了眼。   发生了什么?她明明是让谢桥去干活,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全变了?!   这里头弯弯绕绕,她这年迈的脑袋都差点没转过来。   而谢桥,坐着、笑着,怎么看都是个宽容大度、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从那神态上,竟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第218章 指望他   老太太这会儿,都有点不敢说话了。   总觉得自己,说多错多,会被这个妖精一样的小丫头占尽便宜!   这才多久的功夫啊?   从进门到现在,不到一个时辰,两个丫头的屋子被搜刮一空,家里的女主人都被赶去后厨干活去了,再这么下去,她这老太太那还不得被气死啊?!   “爹,这是陈茶,我想喝新茶。”谢桥抿了口茶水,看了一眼茶叶,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谢牛山。   “新茶陈茶有什么区别?喝到肚子里不都是水?”谢牛山下意识的说道。   谢桥笑着盯着他:“爹说得对,这死了的媳妇儿和活着的媳妇儿也没区别,新新旧旧,也都差不多。”   “……”谢牛山眼皮一跳。   总觉得女儿怪怪的。   说的不是茶叶吗?和媳妇儿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心里却是直打鼓,卢氏留在旁边的小丫鬟听到这话,却偷偷摸摸的跑去后厨那边了,一字一句的转达给了卢氏。   卢氏一听,脸都白了。   这话什么意思?   她这活着的还不如死了的那两个?谢桥是告诉她,谢牛山也分不出个区别来,所以就算再换新的,那也无所谓?!   还是说,若是这次她不好好表现,就让她爹休了她?!   卢氏忍不住的脑补。   此刻,谢桥是真有来做客的感觉了,往那儿一坐,什么事儿都不用她做,手边有些零嘴和茶水,就是场面有些冷清,也没人说话聊天。   她很注重形象,就算是累点,这会儿也都尽力尊重别人,面上带着笑,端着身子,和气而又知礼仪。   可老太太真要憋死了。   谢桥这么个德行,谁能放松的下来?   甭说是老太太,就是谢莽山和谢丛山以及他们的儿子,这些个大男人,这会儿也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从来没有如此规矩过。   谢平岗瞧了,心里那叫一个舒心。   老太太想将注意力从谢桥身上转出去,想了半天,对这谢平怀道:“怀哥儿最近在书院过的怎么样?你是咱家里头最又出息的孩子了,瞧瞧你这些个哥哥,都没个正形,不像你,是正经读过书的!”   从前,老太太夸了一句之后,卢氏跟着后头将谢平怀吹上天。   也不说谢平怀学了东西,只一个劲儿的夸奖谢平怀聪明。   这会儿卢氏不在,没人捧着了,谢平怀兴致也不高:“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小子最近忙着拜师呢,那夫子如今还不要他,最近皮的很,就是个欠抽的。”一想到书院,谢牛山就想到了那块玉。   可惜啊。   他虽然觉得裴家那丫头干得不是人事儿,但对女子,他向来还算宽容的。   只觉得自家这小子没用,连块玉都守不住,要不是平日里吊儿郎当,那屋子能被人随便进去吗?   谢平怀无奈极了。   祖母为什么每次都要提书院啊?!他看上去哪里像是有出息的了?   “呦,拜师?”老太太故作惊讶,“我们平怀这样的,那夫子肯定会稀罕!怀哥儿,你要是出息了,可不能忘了你的哥哥们呀?他们命不好,也没那福气进那么好的书院,但你这做弟弟的有本事,以后一定要多照顾照顾哥哥们,等你学成了,你哥哥们肯定也都成家立业,到时候教导侄子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啊?”   “……”谢平怀眼皮直跳。   他自己都教不好,还要教侄子?!   而且,除了自家大哥,他还有好几个堂哥呢,一家最少也能生俩儿子吧?那这……都指望他?! 第219章 冤大头   谢平怀就是个怂货,天生就备懒贪玩,他上头大哥有亲爹,从来就没想过靠自己。   如今老太太一下子给他扣了这么大的帽子,卢氏又不在此处和稀泥,谢平怀只能直接和老太太聊,登时觉得人生无望。   脸色灰土。   谢平岗冷笑了一声看着,还很幸灾乐祸。   “祖母,是大哥和大姐让我拜师的,夫子压根不要我。”谢平怀实话实说。   何止是不要?   夫子还很嫌弃他。   早先让他抄书,他磨破了手指抄完了,那老东西说他写的像是蚯蚓爬,让他重新抄,一字一句的来!   如今想到书院,他便觉得手疼!   “这孩子,真是太谦虚了!”老太太依旧笑呵呵的。   然后随手一指,让自己的大孙子站了出来。   大房长子,比谢平岗还要大两岁,从前在乡下订过婚,后来得知谢牛山当官,亲事便退了,准备来京城寻一门好的。   到了这京城之后,自然也没闲着,相看了好几家,只是老太太和贾氏眼光高,前两年这才定下一位,家中是做生意的,嫁妆不少。   这会儿将大孙子叫出来之后,老太太又道:“平怀,你看你哥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个正职,我听说那书院里头有很多管事呢,你这都要拜师了,那师父肯定很厉害吧?看看能不能让你大哥去做个活?”   “……”谢平怀听完都懵了。   他还没拜师呢!   就算真拜师成功了,就他这胆子,也敢让萧夫子替他走关系?   再说了,就算他不懂事儿,也知道皇家书院里头,便是一个普通管事,那要求也是颇高的!   毕竟书院里头的学子不是特别有才学便是非富即贵,里头每一个管事,即便不是学富五车,绝对也略懂诗文!   而大堂哥……   据说就上过一年私塾,认识几个字而已!   老太太慈祥的看着他。   就这么看着他。   谢平怀想不通之后,干脆直接嚷嚷了:“我都说了,我还没拜师呢!就是拜师了我也没那本事啊!皇家书院又不是我开的,我爹都办不到的事儿你找我干什么啊?而且祖母,我又不是冤大头,堂哥他们的孩子关我啥事儿啊,又不是我生的……我现在才十二呢,要管那么多侄子,以后谁敢嫁给我当媳妇儿啊?!”   谢平怀是真着火了。   太可怕了。   他最近缺钱缺得头都快秃了,自己都养不起,祖母竟然说他有出息,让他将来管别人?!   想都别想,有银子的话,他买鸟买蝈蝈逛楼子,哪个不好啊?!   凭啥要给别人花啊?!   要是给爹娘祖母他们那也还行,可堂哥隔着一层呢,堂哥的孩子,又加了一层,要是这么养,他不得累死?!   老太太其实也就是一寒暄。   话说给谢平怀听,实际上,是想让谢牛山想法子给大孙子弄个工作。   早先那个,大孙子不相干了,现在想换。   之前卢氏在的时候,这些话就听得很明白的,谁知道谢平怀这小子这么傻。   老太太骑虎难下。   谢平怀看着老太太的眼神就像是看着疯子一样。 第220章 好处   谢桥瞧着这祖孙的样子,乐坏了。   吃着零嘴看大戏一般,眉眼都透着高兴。   可老太太心里憋火,就是想要挤着笑都难。   谢平怀与老太太本也没有多少感情,从前年幼的时候,他也是在土匪寨子里长大的,到了京城后,这才知道自己有个祖母,老太太偶尔会住在家里,但也就和他说几句话,并无太多的交流。   这会儿竟让他养侄子。   他可没这么傻!   谢平怀哼了一声,撇了撇嘴,“谁生的谁养,可别找我,借钱也不行,我还欠大姐一屁股债呢!”   想到欠的债,谢平怀更觉得自己可怜。   “没让你养,祖母与你开个玩笑而已……”老太太硬着头皮道。   “那就行了。”谢平怀也吐了口气,“这里好无聊啊,哥几个有没有好玩的乐子?闷在屋里我都快要生疮了!”   若是平时,谢平岗一脚便踹上去了,但这会儿难得出来喘口气,便也由着他去。   谢家这几个小子一听也都不意外,心里不高兴,但面上还不敢表现出来。   立即带着谢平怀出去玩。   谢平岗也不拦着,谢桥瞧着,谢家这几个,准备的玩乐也比较通俗,就是骰子、投壶这类的东西。   谢平怀身上没多少银子,都被她和大哥压榨空了。   也就能用几个铜板赌一赌。   谢平怀的臭毛病很多,短时间想要彻底根除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会儿也由着他去。   如今这一闹,老太太等人都老实了。   没多久,便去跪先人。   香烛、祭祀的贡品以及纸钱和冥衣也都准备好了,通通烧过去。   坟墓不在这边,便也只能对着牌位恭敬了。   在谢牛山等人的眼里,这只是寻常一节日,可谢桥不同,那香火一燃,便能看到一股阴气引着,没一会儿,就有阴魂过来,吸食光了。   应该的确是谢家祖先,而且还是在底下没投胎的那种。   这世上玄乎的事儿太多了,她自己也是懵懵懂懂,从前过年过节的时候,这种情况也没少见,所以并不觉得惊讶。   不过一般这些祖先,即便上来了,也不会叨扰活人。   估摸着底下也是有规章制度的。   谢桥此刻也满怀着一颗虔诚的心。   许是太虔诚了,这阴魂在她身边飘了一圈,冲她吹了口气,然后没了。   谢桥也有点懵。   凡人选墓穴的时候,找的都是风水宝地,坟墓的地儿好了,利子孙,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这风水好,坟墓里住着的人也高兴,自然会保佑后世。   这所谓的保佑,玄之又玄。   她的理解,便是一种相合的气场,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气运,与那些个功德福气都是差不多的。   刚才老祖宗冲她吹得那口气,怎么觉得,就好像是给她送保护符?   从前她也见过一次,但此刻是真感受到了。   那一瞬间,她觉得身体有些轻,精神许多,浑身畅快。   简单的说,她精神气儿好了。   她看相也会看人的神气,神清定则心守宅,气清息则守其魂,神气相、和骨相都尤其的重要。   所以她这绝对是平白得了好处!谢桥这会儿觉得这趟没白来。 第221章 你做主   祭祀之后,便是一起吃个饭。   男女分桌。   谢桥看上去没什么存在感,可因为她在,谢家大房三房的女眷这会儿像猫一样,话都不敢多说。   她慢悠悠的吃着东西,细嚼慢咽,仔细品尝,老太太都替她急得慌。   谢溪这会儿崇拜者谢桥,谢桥吃什么,她便吃什么,一样的速度,更让其他人浑身憋火。   老太太以前最喜欢这个时候了,因为卢氏嘴甜,总能夸来夸去,夸出个花来,她也能趁机给卢氏提一些要求,让她回去之后,和老二好好聊聊。   可这一次,简直是折磨。   尤其是看到自己另外两个孙女被谢桥这礼仪比得无所遁形,更觉得呆不下去。   吃到一半,就说身体不舒服走了。   两房妯娌也都带着各自的闺女,回房了,食不下咽。   谢桥大胜。   等到下午,谢牛山便带着自家孩子回程。   谢牛山心大,对这些改变并不上心,可谢平岗不一样,他觉得这一趟,真是舒服多了。   怪不得有人说,娶妻不贤毁三代呢,瞧瞧,以往卢氏出面交际,送银子送衣裳,老太太那张脸虽然会笑成花,可他这心里头却挺膈应。   但这次呢,卢氏没敢掺和,老太太气成那样,可他却觉得还挺舒爽。   “爹,你要不要换个媳妇儿?”谢平岗砸吧着嘴,欠揍的问道。   谢牛山一听:“你一个媳妇儿都没有的人口气还不小!”   张嘴就让他换,那长得好看又懂事儿的官家女能好找啊?   虽然那些小官家里头也有不少待嫁庶女,但谢牛山觉得年纪太小了,他是下不去手的!   “此次卢氏做的有些过分,爹你晾她一段时间,实在不行,我去给你买个妾回来,你要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有的是法子。”谢平岗又道。   谢牛山瞪了他一眼:“管老子房里来了?传出去你小子还要不要脸?”   “从前我挺要脸,卢氏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现在溪儿已经十二了,爹准备让她一直这么窝窝囊囊的过?这么大年纪,管家认账一点不懂,礼仪规矩她更一窍不通,这次要不是大妹在,溪儿的东西都能被她们抢完,哪里像个官员的女儿了?”谢平岗直接挑破了说。   谢牛山眉头一拧。   有这么严重吗?   “现在不是在山上了。”谢平岗感叹了一声,又道:“大妹身体不好,而且也不好和溪儿走太近,所以也不能让她看在身边教着,卢氏又不行,你说怎么办?”   谢牛山头疼。   “老子懂个屁,这家里事儿,你做主吧。”谢牛山是真的不想管。   谢平岗想了想:“回头问问大妹吧。”   他们两个大男人,对这事儿,是一窍不通。   一到家,谢平岗和谢牛山就坐在谢桥院子里了。   两双眼睛盯着她,怪吓人的。   谢桥听了他们说的话之后,也叹了口气。   “是有个法子。”她慢悠悠的开了口。   谢平岗嘴角一咧:“我就知道你脑子灵活,你尽管说,要是法子好使,大哥给你买衣服。”   谢桥翻了个白眼。   大哥这审美,买来的衣服她可不敢穿。 第222章 如有神助   谢平岗说的这事儿确实挺重要,谢平怀是男孩子,即便将来不拜师,大哥和爹好生看管着,也能凑合,但谢溪就不行了。   家里没个像样的教导,也不合适。   谢桥看着谢牛山,认真道:“爹当初是在哪里抢的林二娘?她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   谢平岗一听,大腿一拍,立即懂了:“不错,我记得二娘嫁进门的时候,好像也有提过,山下有亲人的,这些年咱进京,竟将他们忘了,回头我请人回去打听打听。”   卢氏没给他爹生个一儿半女,可对卢家,也没少照料。   没道理这不管林家了啊?   “不过,这林家出身也不高,能懂那些东西吗?”谢平岗话音一转,又道。   “京城这边遍地是书院,什么样的女先生找不到?咱家缺的不是能教导溪儿的人,而是个懂道理的当家主母,打听一下,若是林家有说得通的长辈,又愿意进来养老的,就接过来,到时候,将溪儿的教导权交给她就行了。”谢桥又道,今儿她精神好,这会儿说话的速度也略轻快了几分。   “卢氏有这么差吗?”谢牛山嘀咕了一句。   话音一落,谢桥和谢平岗一起看着她。   谢桥笑了一声,挑了挑眉,头一回冲着她爹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谢平岗就更不用说了:“爹当年是瞎眼找的媳妇儿吧?除了那一张脸,还有哪里能入眼的?”   “……”谢牛山底气不足。   被这一对儿女拿捏得死死的。   这会儿谢桥该说的都说了,没一会儿就将人赶走了。   父子俩走后,谢桥去后厨,做了道最简单的点心,让春儿给谢平怀以及谢溪送了过去。   谢平怀还以为谢桥只是说说而已,万万没想到竟然真收到了点心谢礼。   很是激动。   心里又将谢桥的地位暗搓搓的提高了一个等级。   在这家里,大姐说话的分量很重,而且还说到做到,不像母亲,以前总是诓他,还有大哥和爹,更是没有诚信可言,哄他揍他那是常有的事儿。   哪像大姐啊,虽然有时候嘴巴是毒了点,但不动手,还会给他做吃的,长得还美!   谢平怀心里乐滋滋的,抄书都有劲儿了。   没错,就是抄书。   厚厚一沓书,是萧夫子布置的课业。   谢平怀是实在想不通,萧夫子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他,既不收他当弟子,还要罚他做这做那!   等他将来长得和大哥那样威猛了,一定要找个机会揍萧夫子一顿,出出气!   ……   与此同时,萧彧荣打了个喷嚏。   然后调整坐姿,铺平面前的纸张,准备写悼念先人的歌赋。   思绪有些乱,总也静不下心来。   突然想起那日在望运楼发生的事儿,手中一顿,连忙去将自己买的那文昌符拿了过来,纠结的看了一眼,然后认真的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吐了口气。   这口气一出,不知为何,觉得心思稳了不少,看了看那纸张,脑中理出了头绪。   下笔。   如有神助。   他本就有才学,这会写起来更是好似狂风瀑布一样,文字暴雨般落在了纸上,不知不觉,竟写了长长一篇,洋洋洒洒数千个字! 第223章 往生   等收笔之后,萧彧荣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一张张纸,怔了怔。   竟……如此顺畅?   刚才,他好似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意气风发,诗词歌赋张口就来,好些年没那样的感觉了!   萧彧荣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摸了摸怀里的符。   “莫师姐……诚不欺我!荣真是……惭愧,惭愧!”萧彧荣瞬间蔫了。   觉得自己愧对莫师姐的一片心意。   还以为莫师姐做的这生意有些骗人,没想到,师姐竟有如此实力!   怪不得老师总是不让他们叨扰师姐,恐怕是怕他们影响师姐清修吧?!   萧彧荣这会儿恨不得立即见到莫初声。   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另外,再买点符。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便到了望运楼。   然而,今儿望运楼底下的符竟然都没了!   什么文昌符、安胎符,都没了!   “萧夫子,东家前几天在蜡坊那边驱邪,许多人都觉得她有本事,所以这几天生意特别好,东家最近又很忙,没空画新符,所以……”掌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立即又道,“不过符虽然没了,可法器是有的,都是开过光的好东西,早先夫子不是买过一个吗?我们这还有更好的,另外寒衣节来了,夫子若是想给先人烧点东西,我们这儿也有些……”   说着,将谢桥雕刻的那些小木人推了出来。   除了小木人,竟然还有些木船小木屋之类的东西。   比不上那白事店里头的纸扎齐全,但胜在精致好看,不过,贵得要死,所以才卖不出去。   萧夫子可惜的叹了口气,最后买走了个小木屋。   烧给先人?   不是的,这小木屋好看,买回去当摆件。   此刻,谢桥人其实在楼上。   卫家父母已经到了。   谢桥弄出一个小瓷瓶,里头放着的是牛眼泪,又给这二人贴了符,牛眼泪一抹,卫家父母便觉得眼前的景象似乎有点变了。   多了几分阴暗的感觉。   谢桥将卫氏女的魂魄叫了出来。   “只能看,不要说话。”谢桥立即又道。   卫母眼泪落了下来,伸出手,向女儿的方向,但如今她这女儿便是一缥缈魂魄,哪里还能碰到?   其实……   话是能说的,可一旦说了,问题更大。   回头送走了这女儿,夫妻俩还要一路回家呢。   与魂魄说过话,那身上的气儿可就更不对了,招惹的脏东西肯定会更多,所以……知足吧,能见见,已经不错了。   谢桥开坛做法。   神相摆着,魂魄圈着,道印一结,喃喃念咒。   来回几遍,超度往生,魂有牵引,福慧众生。   谢桥很忙,毕竟魂魄还不少。   卫氏女排在后头,也让这父母多看一会儿,不过等到了时间之后,卫氏父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的魂魄,消失不见。   “今日你们肯定还能看到一些……不正常的东西,切记不能大惊小怪,这世上很多阴魂都是特别调皮的,若是知道你看见他们,反而还会故意逗逗你们,过了今天,效果会差一些,但偶尔还有可能会瞧见一两个,不过最高半个月,就能彻底好了。”送走卫氏女之后,谢桥疲累的冲着这对父母说道。   卫家父母二人慌慌的。   看自家女儿,那肯定不害怕,但如今女儿送走了,想到等会儿,要看到其他的……   这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第224章 害怕   办完女儿的事儿,卫家父母内心忐忑的从望运楼离开。   今日谢桥将门口的招魂铃撤了。   害怕。   认识谢桥的那些个阴魂也知道她今日要送灵魂往生,似乎也怕自己被不小心送走,所以都没敢过来,导致这望运楼里还算干净。   可出了这楼……   “哎呦我的娘嘞!”卫母心头咯噔一跳,下意识的闭了眼。   她看见了什么东西?!   那街上,整条街,好多好多走路脚不沾地的东西!   卫父是个大男人,还能撑得住,但也觉得腿脚打软,立即将头低了下去,拽进了妻子的手。   因着怕出事,所以今日没敢让儿子们过来……   “我、我们这段时间,还是去作坊里住吧……”卫父声音也有些抖。   万一将这些脏东西带回家就不好了,影响儿孙呐!   卫母哆嗦嗦的点了点头。   这二人态度太奇怪,阴魂也是会好奇的,不免都多看了几眼,甚至还有的,飘到了二人身边,吓得他们是魂不附体,都要晕了。   谢桥也给了护身符,但那黄符可以让他们不受到引起的袭击,但可阻止不了阴魂看着他们、盯着他们。   而且……   谢桥今日,也是自顾不暇。   寒衣节,不止有底下上来的魂,还有那些在人间飘荡许久的魂魄,会四处寻吃食。   比如,饿死魂,这个时候最多了,他们会蹭吃蹭喝,若是蹭不到,那脾气不好的,没准还会缠上某个人家,导致这家人倒霉一阵子。   而谢桥……   这会儿再多的符,也没用。   她慌。   度魂魄是必须的,如今做完这些事儿,谢桥也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   思来想去,书院最好,阳气盛……   她会回后院,卸了莫初声的妆,换上一身极为朴素的衣服,甚至连这衣服的材质看上去都十分一般,她怕有些阴魂觉得她的衣服好看而盯上她。   腰间,挂了一个小桃木剑,还有一个小荷包,荷包里头是放的是个神仙画像,脖子上挂着狗牙坠,手腕上,用朱砂在肌肤上给自己画了符文,另外佩戴了雕刻着辟邪神兽的玉镯子,还有头发里头也用了桃木簪……   怀里还揣着不少东西。   即便如此,谢桥还是十分紧张。   望运楼里头倒是有不少法器,但有些就是普通的保家宅平安的东西,根本不管用。   她又不能一直在这里开坛做法,眼下法事一停,用不了多久,这地儿的气场就会引很多怪东西过来了。   谢桥来的时候,还是清晨鸡啼,那时候街道上还算干净。   这会儿不一样了。   已经有许多人家摆出了祭祀的食物,阴魂只会越来越多。   做好心理准备,谢桥吐了口气,从望运楼的后门出去。   迎面,谢桥就险些撞上一魂,那魂竟还穿着大红衣服,吓得谢桥心里一个激灵,连忙装作没看见一般,僵硬的脚步,上了后头的小轿子。   然而……   那魂跟上来了。   坐在谢桥旁边!   她双手捧着毫无意义的书本,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那魂却凑得很近,一双血红的眼睛透过帷帽看着她。 第225章 大猪蹄子   这是谢桥来京之后,第一个往生日,所以谢桥这心里也直打鼓。   从前就算是送灵魂往生,也是在道观进行,解决大事儿之后,躲在道观里头,偶有几个厉害些的找上门来,但问题都不大。   哪里像现在。   谢桥故作镇定的给书本翻页。   “真好看呀,我当初要是有这么好看,那个没良心的,怎么会抛弃我找别人呢……”那女子吹口气儿,谢桥的脸看的更清楚了,幽幽怨怨的说道。   “……”谢桥眼皮一跳。   这女魂的想法有些危险……   一般看中她皮囊的人,都想上她的身!   而且这女魂一看就不是下头上来的,肯定是孤魂,这种魂不讲道理的。   果然,谢桥才这么想,那女魂竟突然冲着谢桥冲了过来,似乎是要直接上身,然而碰到谢桥之后,瞬间被弹了出去。   身上火烧火燎冒着烟,整个魂都抽搐了两下,然后虚弱的骂道:“你这人有病吧!身上竟然带着这么多辟邪的东西!”   谢桥装作没听见。   不过,她能感受到,自己怀里热乎乎的,估摸着废了好几张符。   女魂恨恨的瞪了她两眼,有些不甘心的飘走了。   谢桥松了口气。   这女魂是走了,但谢桥坐在这轿子里还是没安全下来,时不时便有魂旁若无人的从她的轿子里头穿过去。   有些好看的魂,也就罢了。   可这大多数的魂,都难以入目!   “嘿嘿嘿嘿……啧啧,还有个小姑娘呢,哎,可惜了,哥哥我若是还活着,肯定将你娶回家。”说着,伸手往谢桥肩膀上一搭。   才碰到,手糊了。   谢桥心疼的想着怀里的符。   得,又少一张。   这可都是她废寝忘食拼命画出来的啊,这些个野生魂,仗着今日阴气盛,一点规矩都不讲,这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   那色魂捂着手,表情痛苦又诡异:“你这也太黑心了,我就碰一下,至于要这么狠么?我的手啊……这得吃多少香烛才能补回来……”   说着,委屈走了。   谢桥翻了个白眼。   她还委屈呢,今日穿成这样,她已经够小心了,竟然还凑上来!   要不是怕引起周边阴魂的注意,她一定将那猪蹄子收了!全都收了!   谢桥气哼哼的,脸色也不好看,磨着牙忍耐,晃晃悠悠,然而轿子走到一半,轿夫脚下一软,扭着了。   整个轿子晃荡了一下,谢桥连忙稳住。   等她下轿一看,正瞧见一个小家伙冲着轿夫呲牙咧嘴,肿胀的身体看上去有些诡异,泛白的眼珠突出吓人,咧着的笑容更让人汗毛直立。   这一瞬间,谢桥觉得自己后背一凉。   “真好玩!”那小家伙还拍着手。   轿夫回头看着谢桥,无奈道:“姑娘,我这脚扭着了,有点使不上力,您看我去叫个旁人来,成吗……”   这轿夫是谢桥让掌柜找过来的,毕竟自己今儿出门早,不好用家里的马车。   “我知道了。”谢桥也不好为难人。   谢桥无奈,左右瞧了瞧,发现如今才走到一半,干脆抬脚进了最近的酒楼。 第226章 魂中败类   酒楼之中热闹至极,竟还举办了诗会,许多文人站在那里,相互吹嘘点评。   谢桥默默低头。   “这个人的诗狗屁不通,还想考举子?没门!”   “庸俗、庸俗!虽说他写的东西的确不怎么样,可你怎能口吐脏言?简直是污了我等的耳朵!”   “我这短短一生,真是遗憾颇深呐,若我还活着,哪里有这些人出风头的机会?”   “……”   谢桥听着刺耳。   麻利的要了个包间。   立即上楼,然而才踏上楼梯,一股阴风吹过,头上帷帽拽都拽不住,直接掀开了。   “……”谢桥都懵了。   “一看身形便知是个佳人,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底下不远处,一个书生魂一脸文雅的说道。   谢桥咬牙切齿。   魂中败类!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姑娘似乎与其他人不同?那帷帽落下,竟立即看向我等,莫不是长了一双玲珑眼?”   “我听说这京城的确有个高人,能通阴阳,不过是个坤道,这姑娘的气力有些弱小,想必没那本事。”   谢桥吐了口气。   “谢姑娘。”谢桥上了楼,不过却对上了几张熟悉的脸,“这酒楼离应该离谢府很远吧?你怎么来了?”   “恰好路过。”谢桥道。   这楼上坐着的几个人都是空谷院的。   一共四个人,方慕雪,夏雅云以及两个谢桥也认识的小姑娘,没说过话,但按照她的记忆,应该是叫孟淑香以及封双双。   “既然路过,不如和我们一起做吧,楼下有人对诗呢。”方慕雪笑了笑,连忙将谢桥拉了过去。   自从上次那假书画的事情之后,她与空谷院的人关系都还不错。   最起码可以维持日常交流,用不着每日针锋相对了。   当然,夏雅云例外。   “不用了。”谢桥道。   她今儿,想静静。   “谢桥,你家这么远,说是凑巧路过肯定是假的吧?”夏雅云笑着,扫了一眼底下的书生们,“莫不是……你家给你订了亲,你是来寻人的?而且,你今日穿的这是什么?粗布麻衣?谢家都穷到这等地步了吗?”   “雅云!”方慕雪有些不高兴,“大家都是同窗,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针对谢姑娘?”   另外两个女孩子也点了点头。   “我只是说说实话嘛。”夏雅云撅了噘嘴。   “我是想去书院的,只是轿子坏了,这才进来坐坐。”谢桥笑着又道:“夏姑娘,我便是穿着粗布麻衣,瞧着也比夏姑娘这一身锦绣衣裳好看许多,你就是不服气,也无用,天生丽质,比不得。”   说着,谢桥又道:“我想要清净清净,就不与你们坐一处了。”   说完,冲着几位笑了笑,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神气什么!”夏雅云翻了个白眼。   方慕雪面上有些僵硬:“每次我们与谢桥聊天说话,你总是要说些不中听的,雅云,你要是再这样,我也不敢请你出来喝茶了。”   夏雅云面色一僵:“慕雪姐,我这也是帮你,你真请了她过来,那茶她能喝出区别来吗?到时候岂不是大家都难堪?牛嚼牡丹你又不是没听过。” 第227章 出气   夏雅云这话确实直白,但方慕雪也不好说她全错。   她们几个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看楼下那些书生的,而是听说这个酒楼才进了一批绿云茶,特地过来品茗一番,如今这包厢里,还放了好些个茶具,除了绿云茶之外,另外还有十来种茶叶呢。   “谢姑娘未必就不懂茶,而且,便是我想让她有我们一起,她还不愿呢,你有什么立场去嫌弃她呀?”方慕雪无奈,还是嘀咕了一声。   谢桥进了包厢之后,直接将门关上了。   对于灵魂来说,关门也无用。   眨眼间,谢桥这桌子对面,做了三个魂,就是旁边,一左一右也有两个。   都是书生。   “这小姑娘是被人孤立了吧?我瞧着那个屋里的小姑娘穿着不一般,想必都是富家千金。”   “这些富家千金最是目中无人了!想当年我有心去求娶,规规矩矩上门,竟被人打出来了,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几个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个书生气氛道。   谢桥攥了攥拳头。   目光好似随意的从那书生脸上扫过去。   看完之后,嫌弃死了。   活该别人打出来吧?   就这面相,神气枯浊、五岳不丰,不达之相,浓眉鼻大,声豪不谦,可以看出,这人家境不好,这性格还差。   再规规矩矩的上门,所求也不是合理的事儿,被人打出来那是一点都不奇怪。   “不如,我们几个替这姑娘出出气去?!”那书生魂魄突然振奋,又道。   谢桥眼皮一跳。   出气?!   呵,明明早有心思,只是碍于脸面不好意思主动上前,如今借她的名头,行不齿之事吧?!   “你们说,若是这些个千金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的跑出去,那以后想要高嫁肯定不行了吧?我瞧着今日还有不少还算又才学的学子在呢,不如我等替他们牵牵线?”那人又道。   说罢,其他几个书生竟然也迎合。   谢桥眉头皱着。   也是,来这里的书生魂,一般都是寒门学子。   读书多年,突然丧命,十有八九这心中都有些怨气。   可是谢桥这会儿却不好开口,因为底下的阴魂实在不少,若是她开了口,表现出自己能看到阴魂的样子,那今日,她身上这些符肯定是无法护她周全了!   然而她是半个修道之人。   如今这事儿在眼前,她也已经知晓,若不做点什么,早先那几个魂,怕也是白送去轮回了,损失很大,那夏雅云不管就算了,其他人,怕是不好不顾。   谢桥思考的时间,几个魂已经去隔壁了。   隔壁是个大包间,里头备了好几个茶桌,每个上头还有小炉子,供他们烹茶。   几个魂魄一到,一个个古怪的笑了笑。   下一刻,四人面前那煮茶的炭火突然发出“刺啦”的声音,火星一下子溅开。   “啊!”方慕雪等人吓了一跳,连忙跳了出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星火竟然又落到了他们的裙摆上!   瞬间,那火焰着了起来。   丫鬟们都吓坏了,连忙扑上前去,替自家姑娘灭火,打着打着,这衣服便凌乱许多,而此时,楼下的几个书生闻到了一股味道,瞧见这楼上,似有些火光跳动。 第228章 名节   方慕雪几人的尖叫声也引来不少动静。   立即便有好几个书生跑上了楼。   谢桥哪里还能多想?从厢房里走了出去,看见那些书生气势汹汹,谢桥心下一凉。   正好瞧见了掌柜的,立即上前:“厢房内都是官家千金,闲人不可擅闯,掌柜的让后院的婆子过来帮忙灭火!”   掌柜心头一凛,立即反应了过来。   若真是大火,里头的人早跑出来了。   “快快快,让人端水过来!”掌柜立即喊道,然后招呼着小二,将那些书生赶下了楼。   这里头的几位姑娘身份都不一般,若是在他这里出事,酒楼也别想开了。   屋子里面,方慕雪四人都要急死了。   这炭火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直往外头蹦出火星,这火星不大,也点燃不了脚下的木地砖,可沾了她们身上的衣服,转眼便是一个窟窿,如今她们脱掉的外裳已经被烧没了。   所以此刻她们都有些衣衫不整,刚刚还听到外头有人说话,似是要闯进来!   若真让人瞧了,那还得了?!   都有些后悔,便是再害怕,也不敢喊出这么大的声音来。   幸而,谢桥开了口。   没一会儿,那些婆子便拎着水过来了,这会儿才踹开了门。   谢桥也跟进去瞧了瞧。   那几个书生魂竟坐在桌边笑着观赏着眼前的景象,还嫌不够似的,扇风点火,几个小姑娘这会儿躲得远远的,即便身上烧坏的衣服已经扒拉下来,但依旧是惊魂不定。   几个婆子一冲进来,立即上前,将水倒入了火炉里头,一阵阵的刺耳的声音传来。   炭火冒出了黑烟。   刺鼻呛人。   掌柜守在外头,闻到味儿都惊呆了:“这、这是上好的银炭啊?!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味!”   谢桥无奈,将荷包里的神像掏出,展开之后,往门上一按,那上头明明没有任何粘性,却牢牢的沾在了门上,阴风吹之不动。   这画像一出,几个书生魂脸色瞬间变了。   谢桥动作极快,立即烧了一张符,口含符水,小小桃木剑在前,用力一喷,木剑沾着符水轻轻一挥,像是长着眼睛翅膀一眼,转眼便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魂体上,沾到符水的地方,产生了剧烈的疼痛。   摸爬滚打般的跑了。   书生魂们一走,屋中静了,烟没了,火星也都灭了,一点风意都不见,门上那神仙画像也自然而然的落了下来。   谢桥这才将东西小心的收起来。   方慕雪等人脸色难看的要死,连忙冲着丫鬟道:“快去买几件衣裳过来,还有你,守着门口,不许让外人进来!”   婆子们也都连忙退了出去。   方慕雪安排完,几乎瞬间冲到了谢桥面前:“谢姑娘,多亏你了,若是刚才让外人闯进来,我们几个真的……全毁了!”   她也知道,楼底下那些想要闯进来的人都是心存好心,但她们是女子,名节乃大事。   毁名节那便是丢了命!   “没伤着吧?”谢桥也关心问道。   方慕雪连忙摇头:“没有,不过就是刚刚灭火的时候,挨打了几下,有点疼,但不算什么。” 第229章 人情   方慕雪说完,孟淑香和封双双也连忙上前致谢。   “对了,你刚才进来之后……是在做什么?这里……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封双双小心的问道。   她脸色白白的,若不是身上衣服坏了,她现在肯定拔腿就跑了,绝对不会留在这么诡异的地方!   她们平日里又不是没煮过茶,不会连炭火都控制不好的!   而且,刚才四个小炉子同时出事,一点都不正常!   “宁可信其有,今天日子有特殊,我那么做也只是为了安心而已。”谢桥解释了一声。   方慕雪等人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她们也听说过,谢桥自幼是在道观里长大的。   “也是,也怪我们非要在今日出门来。”方慕雪拍了拍胸口,“你这么做确实挺好的,刚才那符水一喷,我真觉得这屋里头干净多了,火也灭了,烟也没了,没准是真起作用了。”   谢桥干笑了一声。   那当然了,她烧的那符很难画的,一个时辰也出不来几张。   “多此一举。”夏雅云却忍不住在后头哼了一声。   火是那些婆子灭的,和谢桥有什么关系?   方慕雪一听,立即就不高兴了:“夏雅云,刚才如果不是谢桥,我们四人便成了京城的笑话!你是想被家中父母送去庵堂了此一生吗?!”   夏雅云心中不服气,但由不得不承认,谢桥的确帮了她一把。   可真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这心里更不痛快。   其实,此刻谢桥却没因为夏雅云的态度生气。   因为有些人情是不能欠的。   今日便是她不在,那几个书生魂必然也会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动手,所以她与这事儿之间并不存在任何因果关系。   如今却出手帮了忙,还请了神像,若这几人对那神像心存敬畏之心便也罢了,可夏雅云这样,显然是不屑一顾,今日又是个特殊的日子,煞气重,犯了忌讳的话,会不走运的。   就如同算卦一般,这卦金不论多少,都得收。   除非,阳寿将近、大祸来临、再无好运者。   卦忌走空,同理,神仙的人情也不能欠,即便此事用不着她们还愿,也绝对不可如此轻浮怠慢。   谢桥正视夏雅云,她的手似乎受了伤。   手中冲天纹垂穿过离宫,直过指节,是主富贵,手掌艮宫坎宫皆白净坦荡,而伤处在巽位,行成了一道红色的印记,这印记直过乾位,伤好之前,必然还会遭蛇灾。   若是别人,这点灾祸,她便想法子免了。   可这夏雅云,谢桥没那善心。   “谢桥,对不住,这次我们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们一定也义不容辞!”方慕雪冲着谢桥说道。   孟淑香和封双双也冲着谢桥真心实意的点了点头。   夏雅云阴阳怪气:“谢桥,你现在可以提要求了!三份人情,你拿的很高兴吧,以后在书院里头,肯定没人会拿你怎么样了!”   方慕雪她们,在空谷院,算是最有号召力的几位了。   有她们帮着谢桥,以后空谷院,谁敢找谢桥的麻烦? 第230章 你能看见我   谢桥听到夏雅云的话,都觉得好笑的很。   “夏姑娘这么夹枪带棒的,你是炮竹托生吗?”谢桥看了看窗外的阴色,这心情也不甚好,再瞧夏雅云这晦气的样子,也直接冷了脸,“你若是觉得我妨碍你的好事儿,现在大可以下楼,我相信楼下许多人都乐意多看你几眼。”   夏雅云连忙捂住自己衣服:“你怎么这么恶毒?!”   谢桥闻言,呵呵一笑,吐了口气,收起了自己的小木剑,走到她的面前:“夏姑娘对恶毒怕是有些误解,不过你既都这么说了,我若不恶毒一下,怕你觉得我对不住你。”   说完,谢桥拿起旁边银炭炉子,直接砸在了夏雅云的脸上。   那漆黑的碳,还有那还有些温热的温度,与肌肤有了最深刻的接触。   夏雅云没想到谢桥文文弱弱竟然会动手,等她感觉到脸上的痛意之后,直接大喊了起来:“啊啊啊!你们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撕烂她的嘴!”   说着,她的丫鬟便要上前。   谢桥冷笑了一声,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铮铮说道:“我大哥是谢平岗,今日我在这儿少了一根汗毛,明日……夏姑娘,好好想想你身上有几块好肉供得起我父兄报复的。”   大哥是用来做什么的?   又不是摆设。   那丫鬟脸色变了,犹豫的回头看着自家小姐。   夏雅云唇色微抖,看上去好生可怜。   谢桥上手,在她脸上糊了一把,那团黑变得均匀许多:“以势逼人、威逼恐吓,如此才有几分恶毒之相,我今日做的不错,夏姑娘体会到了吧?”   谢桥说完,有个阴魂飘上来了,直勾勾看着她。   刚才那符水的味道,肯定引起了不少阴魂的注意。   此刻谢桥搬出了谢平岗,夏雅云直接熄火气得像个蛤蟆,“谢桥,你如此过分就不怕我让我爹参你爹教女不严吗?!你爹一个土匪,谁会向着他!”   “让他参!不参我爹,你爹就是个鳖孙玩意儿。”谢桥呵笑了一声。   她爹一个土匪能做官,靠得真只是那点军功?   自然是不能的。   国师得皇帝宠信,与他爹那是一个土匪寨子里混过日子的,真若到了连国师都护不住她爹的时候,她还有老师、还有那五个不成器的师弟!   大不了就是暴露身份而已,还能保不住她爹了?   谢桥一脸豪气,都吓坏了方慕雪三人。   何时见过如此……暴躁的谢桥啊?!   便是当初那袁斌侮辱谢平怀或是那牡丹院的戚淮众人找上门来,谢桥也一直都是不紧不慢,简直就像是个得道高人一样,那心胸气度,谁也比不上呐!?   可现在……   不仅动手,甚至连脏话都出来了。   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一般,也不知是为何,火气大的这么吓人。   虽然夏雅云做事过分,但总觉得夏雅云这些话应该没达到让谢桥恼怒的底线才是,怎就……反应如此大?   谢桥脸色冷幽幽,浑身冒着寒气儿。   这时候,那刚飘上来的阴魂,冲着她咧开了嘴巴:“啧啧啧,小姑娘,你能看见我,对吧?” 第231章 通通烧了!   说话的阴魂,是个老头,他声音沙哑,眼光浑浊,佝偻着身子,飘来飘去。   谢桥不回应,抿着唇,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   方慕雪和封双双她们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突然变得有点怂,乖乖巧巧的坐在了一边,不敢吭声。   好在,没一会儿,衣裳送到了,她们连忙整理仪容,不至于坐着不知道干什么好。   阴魂,又来了三个。   “刚才的味道就是她弄出来的对吧?这味道真讨厌。”   “她身上有符,不能靠近。”   “等符纸消耗完了,她就拿我们没法子了吧?哎呦,这小姑娘,指不定要吓得屁滚尿流呢!”   “你们可注意点啊,难得上来,要是闹出了事儿,下辈子还想过好日子吗?”   “咱们又不逗别人,这姑娘通晓阴阳,与一般活人不一样,上她的身对我们又没什么坏处。”   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都排着队似的。   谢桥也知道,这些阴魂只是想上她的身做一些活人能做的事儿,一般也不会伤害她,可被上身的感觉……   不想体会!   她微闭着眼,不想乱自己的心神。   若她自己吓的魂不守舍,就会更容易被上身。   没一会儿,轿夫回来了,谢桥和方慕雪她们告辞,直接让人将她抬去书院。   谢桥一走,夏雅云才去洗脸。   方慕雪内心都有些鄙夷。   明明斗不过谢桥,心里对那谢家大公子还害怕得要死,却非要和谢桥过不去,真不知道夏雅云怎么会如此固执。   而且,她和谢桥本也没什么仇怨,这心里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每次都要去找谢桥的麻烦。   如今丢脸成这样,竟还不知反省。   夏雅云这会儿真的反省了。   刚才她怎么就被谢平岗的名头吓住了呢?!   脸上的烟灰,还有方慕雪她们的眼光,让她抬不起头来!   偏偏此刻,谢桥已经走了,她那股火气也发不出去。   谢桥做上轿子,可那些阴魂已经闻风而来。   轿子里头,上头甚至轿子底下,都被阴魂缠绕。   有的趴着有的挂着,有的将脑袋放在谢桥面前飘着,然后咧着嘴冲着她嘿嘿笑:“这是我的头,我的头送给你好不好……”   谢桥翻了个白眼。   吓人的本事,就不能换一换吗?非要这么恶心的方式!   “小妹妹,奴家好喜欢你的身子,借给我用用好不好?”旁边美艳的女魂冲着她妩媚的笑着。   “我先来的……姑娘,我难得上来,想借你的身子去我家做做客,我用一个时辰就还,你看成不?”   “我孙子长得一表人才,我家还有万顷富饶田产,要不你做我家孙媳妇儿?以后我回来的时候也方便……”   “……”   谢桥脑子都要炸了。   忍无可忍。   “你们再敢说一句,就将你们通通烧了!”谢桥阴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嘿嘿。”一有些见识的老魂阴嗖嗖的笑了笑:“烧了一个、两个,你能烧得了所有魂?等你身上的符没了,等你的气力耗光了,到时候,我们还是能上身的。” 第232章 交涉   谢桥也不得不承认,这老魂说的没错。   她虽然可以收服灵魂,但双拳难敌四手,今日这游荡的灵魂实在太多,尤其是那些才从下头上来的魂魄,都想借用她的身体在人世间喘息片刻。   哪怕只有片刻,也能体会到活着的滋味。   而且,她体质不一样,通晓阴阳,上她的身,不算是违规,不受一些规则约束,灵魂们不用吃亏,自然巴不得霸占这身体片刻。   那老魂冲着谢桥呲牙。   像这老魂这样略微聪明些的这会儿都和谢桥维持着一个良好的距离,但还有些脑子不太好使的魂魄,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想要触碰到谢桥。   谢桥只觉得身上符咒的作用越来越少。   小轿子一路晃晃悠悠,这次换过来的轿夫阳气刚盛,倒是没有出什么问题,离书院也越来越近。   “今日阴气强盛,书院只能拦得住一般小家伙,可拦不住我们。”老魂又咧嘴笑了笑,看上去志在必得。   “这是皇家书院吧?我活着的时候,就听说里头有个萧夫子长得是一表人才,俊美无双,今日正好进去瞧瞧,若能与萧夫子亲近一场,今日也没白辛苦一场。”艳魂眼神亮了亮,妩媚的笑着。   “你是什么时候死的?萧夫子如今都已经三十出头了,早已风华不在。”谢桥冷声冷气。   那艳魂愣了一下,然后可惜的咂了砸嘴,“倒也是,不过其他书生也可以的。”   谢桥摸了摸荷包,能感觉到,这神像的作用,也几乎没了。   周边这些灵魂看着她的目光,就如同看着一块肥美的肉。   完犊子了。   谢桥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真要毁于今日!   委屈,生气,难受。   道观多好啊,她怎就想不开跑这京城来呢?   这虎狼之地,自保太难了。   “小姑娘,你身上威胁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淡了哦?”老魂笑得猥琐。   “你们倒是挺有耐心。”谢桥向后一倚,干脆也敞开了道:“今日我的确是躲不过去了,不过寒衣节只有一天,之后即便是阴气还盛,可也不至于对我还有如此大的影响,到时候,谁用了我的身子,我就要通通与他算账!我身上沾了你们的气息,以后将你们招上来也是能做到的。”   就是从底下招魂上来,难度有点大。   那老魂一怔,似乎也没想到谢桥会说出这话,重新估量了一下。   “你是学道的?”老魂问道。   “略懂而已,今日一早,才送了几个魂去轮回,如今我身边还有一罐子的怨魂没带走。”谢桥过镇定,又道。   老魂思量片刻:“嘿,小姑娘,你还挺会唬人,你若是个学道的,只要我等不做恶事,即便你之后将我们招上来,也做不得什么,否则会有恶报的。”   谢桥攥了攥拳头。   “不过,我们也不想得罪一个道人,要不这样吧,若我们上了你的身,不胡作非为,不辱你名声,若是做到了,之后你也不再找我们麻烦,可否?”老魂想了想,又道。   其他魂魄似乎有些不满意,但琢磨着,又觉着老魂说的有道理。   这些个通晓阴阳的人,想对付他们这些灵魂还是很容易。   若不是今日日子特别,他们也占不了上风。 第233章 中邪了   谢桥其实没得选,她周边如今有很多力量比较强大的魂魄,若执意上身,她也只能受着,事后算账,又有什么用?并不能挽回损失。   “可以,不过你们魂数众多,我身体虚弱,不适合再四处奔走,便在这书院里头,你们……上来喘个气便罢了,我着人准备些点心茶水,供你们品尝,之后各自散去。你们也知道,若伤了我的性命,自身也背了孽债,来是当牛做马也是偿还不了的。”谢桥又道。   性命方面,她其实并不担心。   老魂一乐:“你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便是通晓阴阳,这姑娘也是个人,若真因为他们死了或是半死不活,他们沾了因果,来世会没好下场的。   人都死了,修的便是个来世,自然会小心的。   他们现在,只是想感受一下活着的滋味而已。   不会胡来的。   “我是四品官嫡长女,你们上身之后,必须维持我的身份!”谢桥又道。   符咒又松动了一层。   魂魄们点了点头。   敢靠近这书院的,阴气其实都不太重,大多都是些心存正气的,若是怨魂,根本就不敢进来。   书生们的正气盛,书院里头也有很多能克制他们的东西,这才是她非要来书院的原因。   谢桥先走了进去,让人给她备了个院子,当然,是要花银豆子的。   然后,又让人准备吃食,点心、茶水……   做好这些之后,身体一绷,整个人便没了意识。   “好些年没有吃这么有滋味的东西了,真是不错。”老魂先吃了口菜,然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胡子,感受到滑嫩的触感,僵了一下,然后豪放的笑了一声,找了个管事过来:“老……我若是请萧夫子过来陪我下一会儿棋,要多少个银豆子?”   管事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谢桥”。   今日这谢姑娘有点不对劲。   “谢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您是学生,万没有让夫子过来的道理,多少银豆子都是不行的。”管事还算客气。   老魂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   年轻。   既然不能离开书院,那就该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   “给老夫牵匹马来。”老魂开口就道。   “……”管事眼皮一跳,“这里是书院,谢姑娘得自个儿去。”   想在书院里头逞大小姐威风?   回头要被扣银豆子的,都不怕吗?!   老魂觉得自己现在年轻力壮,虽然是个女人的身体,但也算不错的了,一定要体会一下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感觉,所以也不在意,大步子一迈,便在管事的带领下,去驯马场。   那大步子,一步一步,看得管事都有些傻眼。   他早先也见过谢桥,印象里,这姑娘是个极为温和内敛,仙子一般的人物。   如今瞧着……   略微佝偻着身子,步子跨的还挺大,有点不伦不类,怎么如此奇怪?   一到马场,老魂便高高兴兴的上了马,一声“驾”,惊得管事一个激灵。   怪怪的,这姑娘……   中邪了吧?!   脑中突然想到今日是个特别日子,更觉得心中一凉。   有些拿不定主意,捉摸了一下,让人去请萧夫子过来。   今日许多先生也休沐不在,书院里头,除了院长和太子,也就萧夫子常在了。 第234章 成何体统   老魂只觉得自己都要飞了起来,纵马狂奔,无比畅快!   只可惜,这马儿没跑一圈,老魂突然觉得自己身体有些无力,一口气快要上不来。   顿时意识到了,这小丫头的身体,弱得很!   “还是个道长呢,这才少半圈就不行了?!这体格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老魂可惜无比。   “喂,你骑够了没?该换我了吧?”旁边一群灵魂排着队,着急得很。   说好了,每个魂半个时辰。   “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老魂摇了摇头,叹息,“时光不佑我啊,不过时隔多年,竟还能喘口气,这滋味……”   无法言表。   还是活着好啊!   此刻,萧彧荣正与赵玄璟下着棋,今日司刑寺那边也放假半日,无事可做,只能两个男人干瞪着眼。   “夫子,有个学生来了书院,刚刚还去了马场,看上去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您要不要去看看?”管事亲自过来说道。   那谢牛山不是个好相与的,若谢家姑娘在书院里出了事儿,谢牛山万一生气大闹,到时候院长又要头疼了。   “师兄何时成为管家婆了?”赵玄璟调笑道。   萧夫子对学子还算上心,听到这话,道:“哪个院里的学生?”   “便是那个整日缠着您拜师的谢平怀之姐,谢桥谢姑娘,听闻谢姑娘身体不好,但刚才也不知怎了,竟纵马狂奔,我怕出事,所以……”   管事话没说完,赵玄璟已经起身出去了。   走到门口,见萧彧荣没跟上来,眉头一皱,“这个谢桥大哥就是谢平怀吧?在司刑寺干得不错,他的妹妹若是出事,这做兄长的怕也无心查案,师兄还不快与孤一起去看看?”   “……”萧夫子懵了懵。   谢家啊?   师姐与谢家的人很熟悉的。   也连忙起身。   二人到马场的时候,只瞧着谢桥盘腿坐在地上。   管事临走的时候,怕谢桥出事,所以还留着照应的人,但这会儿那人已经成了“谢桥”使唤的对象。   “谢姑娘,酒来了。”那人道。   “谢桥”叹了口气,“刚刚租的那个小院子里好吃的多,但我也不能浪费时间,还是一边喝一边去,等到那地儿,还能吃上几口。”   说罢,将那小酒坛打开,“咕噜咕噜”灌了两口,然后麻溜的起身,脸色红润的又往回走。   “……”萧彧荣眼皮一跳,“成何体统!”   酒不是不能喝,可这谢桥是女子,如此形状,确实有点放浪形骸了!   他才甩了个袖子,谢桥捋了一下袖子,仰头又喝了几口,只瞧着那晶莹的酒顺着下巴流到了脖子上,沾的衣服上也有不少。   走了两步,看见了萧彧荣和赵玄璟。   “哼。”冷笑了一声,“好酒,好酒!”   “……”萧彧荣。   “……”赵玄璟。   “您看,这谢姑娘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了……”管事无奈,“听说她身体很差,刚刚才跑了马,如今又喝这冷酒,也不知身体……”   赵玄璟皱着眉头:“她租了个院子?”   “是的,那院子一日要价一百个银豆子……”管事都觉得这姑娘疯了,“还要了许多的菜色,还说让人每隔一个时辰将菜色重新上一遍。” 第235章 孤魂野怪   若不是行事奇怪,管事也不至于要将这事儿和萧夫子说了。   只是没想着让太子亲自过来的。   赵玄璟皱着眉头:“不许外传。”   管事一愣:“是。”   “师兄先回吧,孤对她兄长极为欣赏,如今也不好不管她,便带着侍卫过去瞧瞧。”赵玄璟一脸严肃,表情看上去挑不出一点问题。   “好歹是书院里的学生,我也不能不管,而且你知道的,师姐和谢家……”   “也是,此女算是师姐的侄亲,孤就更不能不管了,师兄给我看的那篇歌赋还有点问题,你回去再琢磨琢磨,这几日我父皇便要用的,若是不合适,父皇怪罪,孤也帮不了你。”说着,赵玄璟直接甩了萧彧荣走了。   萧彧荣张了张嘴。   之前还说他那文章写得不错……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萧彧荣皱了皱眉头,开始琢磨起来。   赵玄璟带着侍卫直接进了那院子。   今日书院几乎没什么人,倒也不怕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赵玄璟一入院子,就瞧见谢桥大大咧咧的坐在院子里,面前是个拼好的大桌子,上头放了……十几道点心,还有几道书院常备的菜色。   谢桥手里拿着个大肘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水,满嘴油光。   这场面,赵玄璟直皱眉头。   不太像她。   谢桥这人……行事一向讲究。   便是深更半夜在那林中挖尸,瞧着那动作也优雅的很,面上永远带着得体的笑。   这会儿,嗯,像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兄弟,要过来吃点吗?”“谢桥”开口了。   赵玄璟眼皮一跳:“兄弟?”   “我正愁没人陪老子喝一杯,一个人喝酒也挺没意思,你过来,咱俩干一杯,也就这一杯了,我时间不多了,快点快点。”“谢桥”有些急躁。   赵玄璟顺势就做了下来,目光闪烁:“你……不记得我是谁?”   若是记得,不该说出这话。   “谁?”谢桥眉头一皱,“喝个酒还要看身份?真是磨叽,爱喝不喝!”   话音一落,又干一杯。   赵玄璟冷了,除了周蔚宗,其他侍卫都在外头守着。   他冷着脸看着面前的人:“你不是谢桥,你是何人!?”   “……”男魂心头一跳,“认识啊……你早说啊……我……嗝!”   一个嗝,神魂不稳,不小心飘出去了,转眼的功夫,那女魂挤了进来,一瞬间,媚眼如丝,娇羞的看着赵玄璟。   “公子,奴家给您满上酒?”谢桥微微一笑。   周蔚宗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了,静止一般的神情盯着谢桥。   谢半仙、谢半仙怎会有如此娇羞的小女儿神态?!   不,不是小女儿神态,这就是个、像那不太端庄的歌女……   赵玄璟眼瞅着,眼前的谢桥将酒倒在了他面前的杯子里头,酒坛子落下之后,那双白皙的的手竟还从他的手面上滑了过去,登时身上一紧,表情看上去更有些不近人情了。   “你也不是谢桥。”他声音冷漠。   艳魂从怀里抽出个帕子,扭捏了一下,“讨厌,公子说什么呢……”   “孤魂野怪?”赵玄璟冷笑了一声,然后从怀里将之前从谢桥那里买到的一张符拿了出来,试探道:“不知道这东西若是贴在你身上,你还能和孤说笑么?”   艳魂面色一僵。   自然是不能的,肯定会立即被打出去,但别的魂也能进来,可好不容易才轮到她…… 第236章 相由心生   艳魂尴尬的笑了笑,那小手也不老实,撩着赵玄璟的衣衫,低着声,一脸勾人模样。   “公子,人家不懂你的意思……”艳魂说着,还眨巴了亮瞎眼睛。   赵玄璟一想到这么一个放浪的人藏在谢桥的身体里头,便觉得十分不舒服。   “滚出来!”赵玄璟冷着声,看上去阴沉极了。   那艳魂委屈巴巴的摇了摇头:“不要,公子,你何必多管这闲事儿?我只是进来喘口气而已,装作看不见不就行了?而且,你不怕我吗?我可不是人哦,小心奴家,一口吃了你。”   说着,嗷呜嗷呜张了一下嘴。   这张脸是谢桥的。   这样子的表情,看上去本该有几分可人才是,然而现在瞧着却有些反感。   若是谢桥自己来做,或许才会讨喜几分。   果真是相由心生?   “既然你敬酒不吃……”赵玄璟目中寒冰,便要动用手中的符纸。   那艳魂一看,连忙伸手拒绝:“公子!你都自顾不暇了,管这姑娘做什么?我们真不会伤害她的!”   这公子身边不也一样跟着许多阴魂么!   比这个小坤道还多呢,而且……   艳魂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身上可真好闻啊,有龙气呢……   不过一般有龙气的人,阳气盛,阴魂不能近才对,也不知这个人是怎么了,身上阴气反而更重,导致许多阴魂不由自主的靠近他,被他的龙气滋养着,不过阴魂一多,这人命数肯定就不会太好,等龙气没了,肯定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竟还有心思管别人。   龙气比黄符纸厉害多了,所以便是他身上那股气少得可怜了,他们这些阴魂也上不了身。   要不是今儿难得有机会找到这么个通晓阴阳可以上身的人,她恐怕也会蹲守在这公子身边,沾点好处。   “你们?”赵玄璟眉心微皱,“除了你,还有多少?”   “还有……”艳魂眼神四处瞄了瞄,“强大的魂不多的,凑好瞧见她的就更少了,而且书院这边阳气盛,所以……还有十来个吧,不过那是刚才,现在的话,你又带了十来个……”   艳魂说完,冲着赵玄璟抛了个媚眼。   “你说孤身边跟了十多个,那为何他们不上孤的身?谢桥自幼学道,难不成孤这个普通人,竟比她还能避阴魂不成?”赵玄璟问道。   “当然不是,这小姑娘精着呢,身上带了好些符纸,要不是她自个儿做法暴露了,我们也寻不着她,她通晓阴阳,我们上她的身不容易被排斥出去,也不犯忌讳,你……你身上阴气重,应当也是能上的,只是你……你与一国龙脉有所联系,暂时是能闻不能碰。”艳魂权当是找个人闲聊了,一边说一遍笑。   真真是笑靥如花,可就是有点渗人。   赵玄璟闻言,若有所思。   “我们是和小姑娘谈好了的,今日哪里也不去,就在这书院呆着,不会伤害她。”艳魂又道,说着,手往赵玄璟的胸口戳了一下:“不过……公子,你生的好生俊俏呀,奴家好些年没摸过活人了……” 第237章 以身相许   那小手正要继续撩动,赵玄璟却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衣服。   那艳魂也不生气,笑了笑,然后喝口小酒。   “谢桥”的小脸通红。   赵玄璟走到了院中,伸着手,将周蔚宗的佩刀拿了过来,凛凛的目光盯着那寒刃,精神端净,突然之间,那刀刃在手掌之中划了下去,瞬间,汩汩血流淌了出来。   “殿下!?”周蔚宗都呆了。   连忙便要上前包扎,赵玄璟语气淡淡道:“等等。”   说着,将谢桥卖的那符纸握在手心,没一会儿,就被鲜血浸染。   “殿下这是做什么?您这身体若是有个万一……”周蔚宗心疼死了。   “孤又不是个泥人,这只手左右也无什么作用,受不受伤都不重要。”赵玄璟说完,清明的眼睛突然露出几分笑意:“听说黑狗血可驱邪。”   “您又不是……狗。”周蔚宗下意识的说道。   说完,也知自己嘴贱了,连忙又道:“属下去找黑狗血来不就成了……”   赵玄璟觉得没用。   刚才那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阴魂说了,今日日子特殊。   若是一般驱邪的东西可用,以谢桥的本事,怕也不至于躲到这书院里来,而且,世人皆言,天子为龙,他虽不是天子,但也差不多了,若是运气好,些许能比黑狗血好用点。   符纸浸泡好了,他手一伸,周蔚宗连忙懂事儿的扯下快布包扎。   “若是管用,你说谢半仙该怎么谢谢孤?”赵玄璟笑说了一句,然后挑了挑眉,一脸神气。   周蔚宗小心翼翼的裹着伤口,有点无语。   “这么大的人情呢,那也许……以身相许?”周蔚宗试探道。   “小人之心。”赵玄璟哼了一声,然后收回了手,又向谢桥那里走去。   艳魂狐疑的看着他。   赵玄璟将黄符拿了出来,毫不犹豫,往谢桥的脑门上一贴,不远处周蔚宗一看,都有点不好意思。   好好一个大姑娘,额头上定格血刺啦呼的纸,怪吓人的。   符纸一按上,谢桥的身子向后一倒。   艳魂瞬间被弹了出去。   其他魂魄看了之后,都有些徘徊不前,犹豫了一会儿,有个阴魂壮着胆子试了试。   谢桥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赵玄璟神情一松,立即问道。   谢桥默默低头:“我、没事……”   “……”赵玄璟审视的看了她一眼,“真的?”   “嗯。”谢桥立即点头。   看上去羞涩而内敛,也不多话,端坐着身子,瞧着没什么问题。   “昨儿莫凌子可来找你了?没收什么委屈吧?”赵玄璟语气淡定的问道。   谢桥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谢殿下关心。”   赵玄璟哼笑了一声。   没用。   狗屁的龙脉之气,这点用处都没有,要它做什么?!   “周蔚宗!”赵玄璟心里一堵,喊了一声,周侍卫连忙上前,看上去紧张极了,赵玄璟立即又道:“去屋里,拿个毯子过来,还有绳子。”   周蔚宗有些不解,但老老实实照做。   安排别人去拿绳子,没一会儿,两样东西便齐了。   “谢桥”这会儿坐在那里,看上去还挺乖巧。   也省得他多耗些力气了。 第238章 太黑心   还算厚实的毯子往谢桥的身上一裹,外头又用绳子系了一圈。   没一会儿功夫,就成了个大粽子。   几个阴魂急得干瞪眼。   “这人是太子?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竟然将人绑起来,那我们上身还有什么用!?”   “都怪这蠢货也不知道躲一躲,竟然就这么被太子得手了!”   “现在怎么办?还上身吗?好不容易得的机会,我还想吃那道桂花点心呢!”   几个魂,委委屈屈的。   又气,又无奈。   “上身,这小子知道怜香惜玉,咱们骂他一晚上,他也不敢将我们怎么着!”一个阴魂气哼哼的说道。   其他魂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赵玄璟将谢桥搬回了屋子,平躺着放在了床上,他则坐在窗子旁的桌子边,让人拿了本书过来,百无聊赖的守着。   “臭小子!放开我!”谢桥的身体叫嚣起来,“你小子要是再不放开我,等过了今天,我们大家伙都跟着你,将你那点可怜的龙气吃得一干二净!”   赵玄璟皱了皱眉头,可怜的龙气?   莫不是龙气太少了?还是放得血少了?   若是去宫里,借父皇的血一用,是不是效果会好一些?   他一脸严肃,又觉得借到血的可能性怕是不大,父皇年纪越大越是怕死,莫说是浸湿符纸的血,就是一滴,也要心疼上半天。   “小子,哪怕你是太子,我们也都不怕你的,你就不怕以后睡不安稳觉吗?!”   “殿下,您是对这姑娘有意思吧?不如这样,你偷偷摸摸的上手,我们也不与外人说,行吗?”   “这小姑娘就算是醒了也不会记得发生什么事儿,我们绝对不会告诉她的,殿下,殿下?!”   “……”   赵玄璟揉了揉眉心,无奈起身,寻了个软布,往谢桥嘴里一塞。   下一刻,世界静了。   赵玄璟也不看她,毕竟谢桥那张脸太有迷惑性,若是那些阴魂装模作样的哭一哭,梨花带雨,怎会不心软?   赵玄璟做得太绝,阴魂们瞧了,也都觉得便是上身,也没意思了。   过了好一会儿,全都不甘的围绕着赵玄璟。   他们张牙舞爪,他们形容可怖。   可惜赵玄璟什么都看不见。   没了阴魂上身,谢桥还是昏睡了好一会儿,等她幽幽有些意识的时候……   发现自己嘴巴被堵,身体也被绑了起来,吓了一跳。   眼睛四处瞅了瞅,看到了窗边熟悉的身影,还有那些幽怨的阴魂们。   见她睁开眼睛,阴魂们也都痛斥起来。   “小姑娘,咱们明明说好了的,现在半路杀出这么个不近人情的男人,我们便是上了你的身,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啊?!”   “不如你和他说说,我们只喘气,什么都不做,每人喘一刻钟便好了,行不行?”   谢桥倒是想说话,只是她舌头被抵住了,根本做不到。   疲累的眨着眼睛。   “小姑娘,你瞧瞧这男人多狠心,你这么细皮嫩肉的,他竟然丝毫都不心软,可见此人自大黑心!你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对!没错没错,太坏了,刚才奴家上身的时候,他还摸我的小手呢!”艳魂认认真真的说道。   其他魂也都跳了出来。   “要不是我们拼死拦着,姑娘你清白不保!”   “你瞧瞧,如今都快深更半夜了,他竟赖着不走,你可是个女子,如今你们二人闺房独处,传出去你这名声可就没了!” 第239章 太亏了   谢桥觉得这些阴魂们很吵,而且,她的头很痛。   脸上也烧得慌,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浑身上下还一股子酒气,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   如今没办法说话,而且她也没什么力气,干脆就自己闭目养神起来,可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她脑子都要炸了。   坚持了约摸半个时辰,嘴中松快了一下。   那块软布被拿开了。   赵玄璟将软布往旁边一放,并不多言。   总不能堵着她的嘴整整一夜,总得活动一下,否则明儿这张脸怕是要肿。   “殿下可否帮我松绑?”谢桥声音沙哑,有气无力,一张嘴,还觉得自个儿这脸也有些酸痛,心里更委屈了。   赵玄璟身体一怔,回头看她。   谢桥坦然的与他对视,那眼神看上去有些疲惫,还有几分无奈,哪怕瞧着没什么光彩,可瞧着是自然了许多。   “孤若是松绑,你立即就变成别人了。”赵玄璟想了想,淡定说道。   谢桥吐了口气。   太子说得有道理。   只是,她这副样子,有点像是被抢回来的良家女子,好生可怜。   而且今儿发生了什么,她都不敢问。   太子面相极好,不是那种会见色起意之人,所以那些阴魂的话她是绝对不信的,甚至相反,那些阴魂借着她的身体做了什么,她都不敢想!   谢桥偷偷打量了一下赵玄璟。   他过于冷静淡然,阳神气舒,如玉隐然,窗边秋月光润耀澈,映在他身上,浑然一体,磅礴幽旷,贵相出群。   没看出招了桃花劫的样……   不过算人不算己,若是她真对这位做了什么,恐怕也瞧不出来。   头昏。   如此大好机会,得手的竟然不是她。   谢桥脑中胡思乱想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殿下……我一喝多这性子就会变,你……没多想吧?”   “你说的多想,是指那二三十个阴魂?”赵玄璟哼笑了一声。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然后抿了抿嘴,“这么多个……我怎么不知道呢……”   “不用装了,该问的孤已经问出来了。”赵玄璟将书本一合,“谢姑娘,早先以为你只是个半仙,没想到你这双眼睛还通阴阳?”   之前也见识过谢桥算命以及点穴看风水,但那时也只以为她靠得都是脑子。   并未想过,她能直白的瞧见那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谢桥眼神缥缈。   “我是学道的,自小开了天眼,能看到这些也是正常的。”谢桥犟嘴。   “孤也不是没见过道行高的道士,别人没你这等本事。”赵玄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谢桥脸色尴尬。   “殿下不会是想将我活烧了吧?”既然已经被点破了,谢桥也只能认命,转而又道,“既然殿下已经知道我的事情,那想来,殿下身边是何情况,如今也该了解了?你身边阴气太盛,时间越久,对你影响越大,殿下若是替我保密,你这毛病,我替你治,可行吗?”   太子这毛病,很难治的!她太亏了! 第240章 劳烦殿下   谢桥其实也不是很明白,这太子为什么会吸引阴魂的注意。   国有国脉,但凡国运昌盛的时候,皇家中人身边多会沾染几分龙气,周边阴邪不能近。   皇家风水肯定也都是请大师瞧过了的,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所以太子这毛病都不好找病因。   所以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治。   不过现在不知道,以后可以查一查。   生辰八字、皇室陵墓、还是人为立煞,多费些功夫,总能找到问题所在。   只是,肯定比较辛苦,因此哪怕太子这张脸很让她中意,她之前也一直都没有提过这事儿。   “不用了,谢姑娘身体虚弱,孤怎好如此麻烦你?”这会儿,赵玄璟端坐,语气沉静的说道。   谢桥挺不好意思的,此刻又躺在这里不能动:“修道之人,出手也是应该的,给自己积福。”   谢桥内心叹气。   太子如今就如同一口大水缸,看着圆滚滚,实际上,底下破了个大洞!   国脉的龙气便是绵绵不绝的送到他身上,他能留住的,也就丁点而已,其他的都没了,甚至因为多了个大洞,外头脏东西也能靠近,阴阳不稳。   其实也挺可怜的。   谢桥同情的瞄了他一眼。   她肚子里不知喝了多少酒,眼睛也只是半睁着,微眯的状态看上去眼波流转,十分勾人。   “这么晚了,殿下不去东院吗?”谢桥慢吞吞的问道。   赵玄璟巍然不动:“怕你将这书院烧了。”   谢桥想了想,不去也好,她也有个能一起说话的人。   “劳烦殿下给我给我喂点水。”谢桥厚着脸皮又道。   赵玄璟什么话都没说,倒了一杯茶水,走到谢桥面前,谢桥这才发现,他右掌心用布包着,不适合端着碗。   赵玄璟很少用右手。   这会儿周蔚宗就在门口守着,瞧见赵玄璟正要上前,便立即过来道:“殿下,我来吧。”   赵玄璟脸色阴了阴,却将左手的茶碗随手放在了周蔚宗手里头。   谢桥只想喝水,谁喂不重要,但赵玄璟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师弟,接受师弟的孝敬,她还是更乐意的。   而且,太子的反应有点奇怪。   “捏个勺子都不行吗?”谢桥狐疑道。   “谢半仙,我们殿下的手不太方便,刚才又被刀刃划破了,还是不动比较好。”周蔚宗连忙解释道。   “划破了?手指头能动吗?”谢桥问道。   “能的吧。”周蔚宗想了想,殿下那手破在掌心,是流了不少血,但捏个勺子其实也不会牵扯到伤口。   重点不是那伤口,而是右手是废的,不能拿重物。   “能动的话,还是劳烦殿下吧。”谢桥试探了一声。   这里也没外人,可以再占点便宜。   赵玄璟嘴角牵扯了一丁点弧度,冷漠的脸上还是没有多少特别的表情,很是痛快的将茶碗拿了过来,一手端着一手拿勺,特别干脆的将一勺水递到了谢桥嘴边。   周蔚宗关心的看着他,下意识的盯着太子的手。   谢桥喝了一口:“周侍卫,殿下又不是个傻子,若是觉得手不舒服,自然会与你说的,你这眼睛能不能挪到别的地方去?” 第241章 风水变了   周侍卫尴尬的收回目光。   赵玄璟眉心舒展:“退下吧。”   周侍卫磨磨蹭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退回了门口,站在那里,忍不住又往回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失了宠的小媳妇儿。   只是这新欢也太不懂事儿了,谁不知道殿下右手不行了?她也不知体贴一二。   谢桥喝了水之后,身体还是很沉重。   没一会儿,半昏半睡过去了。   第二日天色一亮,那吵闹的阴魂都消失不见。   书院里头一片正阳之色,她身上盖着毯子,绳子已经解开,松快多了,太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这会儿不见人影。   洗漱之后,谢桥往东院那边走。   过路的管事,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   东院的景色已经变了,外头的竹林一根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比较大而方正的园子,里头有些花草木石,阳光普照,看上去暖而心安,少了许多晦气。   只是走了几步,谢桥又后退了回去。   迈入那园子里头,盯着其中一处,略有几分出神。   过了片刻,谢桥冲着守门的人招了招手,让这人去将太子请过来。   来的还挺快。   “你这园子不是按照我之前给你的图纸建的。”谢桥开口说道。   她声音很轻,但却十分坚定。   “哪里有问题?”赵玄璟立即问道。   “这里的花草不对,我图纸上画得这处应该是普通的野菊,不是这红色叶子的东西,这红紫花为艳丽之物,放在这地儿本也没什么问题,甚至主的还是喜事儿,但你看,这四周其他地方皆是素色,只它一枝独秀,你每日进进出出,看多了的话,会形成一定的心里压力,长久了会有梦魇的可能,另外就是这里,这里的假山形状看上去也不合适……”   谢桥指着那处,继续说道:“你看假山洞口,是不是有个大石头堵着?这假山在白虎位,那石头就如同是洞中床一般,与这位置冲撞了,也算是一种煞了,主夫妻不和。”   不过太子还没娶妻,所以……妾也算。   “有这么玄乎吗?谢姑娘,就是一株花草还有一个假山石头……”周蔚宗忍不住说道。   这样的东西,别人家也有啊?   怎么就成煞了?   “东西是没什么特别的,可这地儿局是我改的,因为这东院原本的阴气有点重,所以我改的时候费了些心思,这两处一变,我整个风水局就变了。”谢桥缓缓又道。   她刚才那些话,说的还算简单的。   一株花草,能让人心生梦魇,自然不是平日看看那么简单。   是气的问题。   花草变了,气就变了,长久经过,甚至还要在这园子里呆着,自然也就也要沾上这些气。   周蔚宗看上去还是不太适应。   他盯着那两样东西,的确是觉得一个突兀,一个……略有些堵得慌,但不觉得这样的东西,对身体会有什么影响。   谢桥今儿还没多少力气。   正要开口,赵玄璟道:“去查,插手修改院子的匠人最近一月接触过什么人都要查清楚,动静小点。”   “是。”周蔚宗立即应着。   “我刚回京城的时候,父皇要给我指婚,这几日我人在司刑寺,还没来得及拒绝。”赵玄璟又解释了一句。 第242章 云游去吧   这么一说,谢桥也懂了。   赵玄璟这个太子与历代的太子不太一样,皇城内虽然也有他住的地方,但他身为储君,整日往外跑,甚至直接在这书院安了个家,也难怪他总被参。   但因他受宠,皇帝不管,别人也就没资格问,再加上乾元朝书院太多,皇子皇女在外求学都不少见,所以他的行为倒也能让人接受了。   若是成婚,十有八九还要和新妇住在这边。   这煞自然也就会管用了。   谢桥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这地方……很容易有煞吗?”赵玄璟皱着眉头又问道。   态度还算谦虚,看在这份上,谢桥才特别耐心的讲了讲:“当然不是,我这风水局已经成了,想要在这基础上立煞也不容易,这两处的确是弱点,但影响不会很大。”   “可否请你去屋内以及东宫那边走一趟?恐怕这煞,不止这一处。”赵玄璟又道,说到这里,他还不忘补充:“会给酬金的。”   谢桥犹豫了一下。   “我这身份,不适合去东宫吧?”谢桥小心翼翼的问道。   “父皇欲图给我指婚,我回宫之后便让他在东宫设宴,届时各家适龄女子应该都会到访,正大光明过去,可行?”他琢磨了一下,观察着谢桥的反应。   谢桥点头:“还不错。”   就是有点可惜。   没在谢桥脸上看到任何表情变化,赵玄璟略有几分失望,性似随意的补了一句:“孤一废人,未曾想过成婚,所以府内别说是妻妾,就是个通房都没有,这暗处的人也是白费了心机,弄出这么个假山来。”   谢桥诧异的看着他:“连通房都没有?”   赵玄璟脸色略有几分神气,却又冷静端沉道:“孤有一老师,老师云游之前,醉酒后再三叮嘱,将其爱徒、也就是我的师姐托付于我,我思虑之后,应了下来。”   “……”不,这不是真的。   谢桥惊呆了。   她那老师应该没有这么坑吧?又不是莫凌子那个不懂事老头!   但瞧着太子一脸认真,又觉得不似在说谎。   谢桥皱着眉头,心里在权衡利弊。   太子还不错,她挺喜欢的,人长得好,又是自家师弟,怎么着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可这人是太子,这位置还不知道能坐几天,万一连累了谢家上下,不划算。   再有,她自个儿本就是个短命的,太子身边阴魂无数,与他在一起,恐怕她以后每日睡觉前都要担心自己看不到明早的太阳。   若真指婚了……   那……莫初声就去云游吧……   这么一想,谢桥没什么心理压力了,冲着太子咧嘴温柔一笑:“恭喜殿下。”   赵玄璟微微蹙眉,莫非他认错人了?不可能。   “对了,殿下的事儿我应了,只是我这边也有一事想请殿下帮忙。”说着,谢桥又道:“以殿下的身份,应该可以在宫中寻个人吧?”   她早先还捉了个穿宫装的女魂呢!   那女魂吵着闹着要回家,可她连这女魂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回头将这魂的模样画出来,再请太子帮她查一查……完美。   这会儿谢桥觉得,和太子搞好关系很是不错。   京城这边的魂多,估摸着在皇城里头死的也有不少,以后若是接了这方面的业务,她就有打下手的人了。 第243章 定情信物   寻人这事儿不难,赵玄璟很是干脆的应了下来。   谢桥来这一趟,主要是为了道谢。   昨天幸亏赵玄璟插手,否则上身的阴魂肯定不会只有那几个,这阴魂上身,对身体肯定是有损耗的,她身体又这么差,若真被折腾一个晚上,今日醒来,必然是要半死不活。   不像现在,还有点气力。   “昨日殿下耗费了一张平安符,如今我手上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剩下这……小木剑了,所以特地给您送过来,以表谢意。如果没其他事情,我就退下了。”谢桥规规矩矩的。   赵玄璟冷硬的目光盯着那小木剑。   这木剑的雕工,看上去成熟了许多。   与当年他十一二岁拜师时的见面礼相比,眼前这个桃木剑……   除了雕工不一样,从材质到图案,毫无任何区别!   赵玄璟低垂着目光,微蹙的眉心努力适应了一下这粗糙的质感,手指轻搓了两下,嘴角勾出几分无奈的笑。   而谢桥,她一本正经,好似世外仙子一般漫不经心,如同自己送出的是绝世珍宝。   “这便是定情信物了?”半晌,赵玄璟突然蹦出了一句话。   谢桥一愣,抬头看他:“???”   “你送过多少木剑出去??”赵玄璟刚棱的脸突然认真的问了一声。   谢桥不懂她的意思。   小木剑而已,桃木辟邪,超好用的。   赵玄璟本还琢磨着回头将萧师兄收藏的那把木剑骗回来,可瞧着谢桥这反应,恐怕送出去的木剑也不止萧师兄那一把。   他费尽心思,怕也找不全这些“遗落民间”的信物。   “这木剑用着不称手。”赵玄璟嗓音低沉,凑得又近,听的人耳心发痒。   谢桥揉了揉耳朵:“我现在也没别的,昨儿都用光了,不如给我几日时间,我回去画几种符?”   一张恐怕不够,这么大的人情呢。   “这木头不错,就是雕工没什么新意,谢姑娘既然要送孤一个摆件,那就雕一个特别些的吧。”赵玄璟沉吟了一声,然后又道:“比如……鸾凤和鸣、鸳鸯戏水或是莲开并蒂,皆可,孤不挑的。”   “……”谢桥拧了拧眉头。   皇帝老儿要赐婚了是吧?生怕别人不知道?   谢桥偷偷的嗤之以鼻。   她昨儿是占了太子的便宜,但估摸着也不是很严重,摸摸小手抑或是一亲芳泽而已,她都不介意,太子竟然还学会保持距离,开始故意撒狗粮。   就差将已婚的字刻在脑门上了。   谢桥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儿。   “成,我给你雕一对儿。”谢桥神情真率,认真说道。   应下之后,谢桥便以身体不好,不宜多留,立即走了。   让管事安排马车,直接送她回谢家。   可指使管事做事,也是要银豆子的。   谢桥坐在马车上,忍不住开始算了算。   昨儿租的院子一百个银豆子!   本也不该这么贵的,只是昨儿是休沐,她又是短租,价格几乎是翻倍,再加上为了避免自己动静太大,她租的还是个大院子,院子里头有一些基本设施,所以价位高。   除了院子钱,还有吃的喝的以及……   谢桥捏着一早起来时,管事送给她的账单。   心头难受。   竟然还跑马了。   那阴魂是真毒啊,怪不得今儿她觉得自个儿这大腿酸溜溜的,要不是因为看了这账单,她没准都以为自个儿昨儿真对太子下手了! 第244章 赶出去   谢桥内心苦涩,面上尽量做出一副钱财皆省外之物的宽达之色。   昨儿花的银豆子都是记账,下回去书院,要去找账房管事付钱的。   跑马二十个银豆子,一桌子酒菜……八十个银豆子,租萧夫子……   等等!?   谢桥盯着那账单上那一行,表示不太理解。   她何时租用萧夫子了?!   谢桥脸色更诡异了。   难道说……昨儿除了太子,萧夫子也在?租用、租用这词……谢桥越想越歪。   终于,脸上绷不住了。   脑袋歪在了车框上,神情凝重,一脸严肃。   这寒衣节一过,很多魂都会回下面去的,如今上不了身了,昨日那些魂也都不在她身边晃悠,导致她连个说理的人都没有!   当然,昨日那些魂不在,其他魂还是有的。   她身上能护身的玩意儿已经很少了,那些符一个不剩。   昨日惊吓以及劳累让她有点喘不过气,尤其是这马车晃晃悠悠……越是有些难受。   好在没多久就到了谢家,谢桥从侧门进去,回了院子,与万婆子和春儿交代了一声,一脑袋便倒在了床上。   谢桥的院子,极为安静。   因谢桥提前说过,所以二人也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能忐忑的等谢桥睡醒。   而谢桥直接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脸色白的吓人。   万婆子和春儿都吓坏了。   “姑娘,还是让大夫过来瞧瞧吧?您瞧着好像很不舒服,而且还睡了这么久……”万婆子看着谢桥就像是看着自家孙女一样。   若不是谢桥睡前叮嘱过,她早就坐不住了。   而且,谢桥昏睡的时候,她一直呆在旁边,知道她虽然昏睡,但没有发烧,而且呼吸也十分平稳,这才能克制着慌乱等着的。   “饿了。”谢桥可怜巴巴的说道。   “有饭!一直在灶上热着呢!”万婆子立即应了一声,春儿拔腿就往厨房那边跑,眨眼的功夫的,饭菜就已经摆在谢桥面前了。   洗漱一下,谢桥慢悠悠的吃。   “就是阳气损耗的多了,我瞧着这两日日头还挺好,我回头多晒晒太阳,没事儿的。”谢桥边吃便道,“这两日主院那边没找我吧?”   “夫人派人来寻过一次,我说您身体不适挡回去了。”万婆子道。   有些话,她作为下人的,也都不好说。   这谢家的夫人,确实听不懂事儿的。   就比如她说姑娘身体不适这话,若真被有心的主母听了,也该再让人探问一声,甚至找个大夫过来,然而没有,那卢氏只让人说,等姑娘身体好了,去见她一见。   真有派头呢。   不过人家是母,姑娘是做女儿的,又说不出她不对来。   谢桥也没将卢氏放心上。   早先在道观的时候,她也存了尊重卢氏的心思,不过瞧着这么久了,卢氏的性子,与她着实是处不来的,以后也懒得再废那心。   “若再派人来,只管赶出去就行了。”谢桥又道。   肚子里有了点东西,舒坦多了。   身体也暖了些。   吃完饭,谢桥便出去晒太阳,暖暖的日头打在身上,也感觉到自己多了许多精神气儿。 第245章 作威作福   然而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卢氏闯进谢桥院子的时候,正瞧见她整个人斜躺在那椅子上,闭目养神。   阳光之下,她白得像是能发光似的,看着就像是随时可以登仙而去。   卢氏心里极不舒坦。   早先传话说病了的,现在瞧着不是好好的吗?!   都有空晒太阳,没空去见见她这个母亲?   “桥丫头!”卢氏声音扬了起来。   万婆子立即挡在她身前:“夫人,我们姑娘正在休息,你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   “放肆,你这婆子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夫人也是你能拦的?!”原管家立即呵斥一声,“还不快退下,否则立即将你发卖了去!”   卢氏也厌恶这婆子,这会儿原管家一说,她觉得出了气,心头爽快许多。   万婆子却呵笑了一声:“老婆子我确实是有卖身契的,不过是在姑娘手中握着呢,这旁人还没那本事发卖了我!”   她是奴才,那也是谢桥的奴才。   当初她们祖孙蒙难,姑娘将她们买下来的时候说了,只要她们听她的话就行了,旁人,尤其是姑娘不喜欢的人,压根不用放在心上!   卢氏冷着脸:“桥丫头,我找你有事儿,你就这么让你这下人这么慢待我?”   谢桥微微睁开眼,慵懒道:“母亲来了?我身体不适,有话回头再说。”   与万婆子的态度一致。   卢氏只觉得脸上难堪。   她头一回进这个院子,就这么对她的?!   一口茶水都没有就算了,还撵人!   有这么当女儿的吗?   亏得不会是她生的,这若是她生的孩子,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该直接掐死!   卢氏自然不肯走,便直接在原地道:“我听说平岗派人去接林家人过来了?!这事儿你知不知道?我养了怀哥儿和溪儿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去接林家的人过来,我算什么?以后这两个孩子怎么看我?”   “万婆婆,找人去司刑寺,将我哥弄回来。”谢桥语气淡淡的说道。   卢氏一听这话,直接怒了:“不许去!”   说着,让人将这门房堵得死死的。   谢桥这才坐直了身子,冷冰冰的看着她:“你是在我的院子里作威作福?爹没告诉过你不该做什么吗?”   她如同个瓷娃娃,白嫩的脸色,深邃的目光,看上去就像是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语气幽幽的吓人。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是这家里的女主人,什么地儿是我不能来的?!”卢氏心头更恼怒,“桥丫头,我是哪里对不住你?你回家之后,我也好吃好喝对你了,前几日才给你买了新衣服,你说要去皇家书院,我也没拦着,我也不求你报答,可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卢氏都不敢想,林家人来了会怎么样。   即便再是那没什么身份的土包子,可人家只要是谢平怀的亲外家,她这个后娘就能无地自容!   这孩子她一直养着的,难不成要白白给林家铺路吗?!   早先那父子俩没想到林家,为什么现在突然动心思了?!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谢桥搞的鬼!   这丫头,生来就是克她的! 第246章 谁的脑花先出来呢?   谢桥站了起来,春儿连忙上前扶着。   “卢氏,你我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主母还能当得安安稳稳的,今日跑来我这里撒泼,可想好是什么结果了?”谢桥一字一句道。   她声音虽然缓慢,可气势却一点不少。   卢氏之前是觉得自家男人不疼这个女儿,可这么久了,她不至于还看不出来。   她那丈夫,对谢桥是不太关心,可但凡谢桥说的话,竟没有一句没上心的!   还有谢平岗,这俩是亲兄妹,处处都站在一个阵营,更让她有苦无处诉!   “我教导女儿而已,能有什么坏结果?”卢氏觉得自己之前太软弱!   谢桥是晚辈,她就算骂一骂罚一罚,谁能说她错?!   就算传到了外头,旁人也只会说,她这继母做的费心,她可是养了那两个孩子四五年,她这做继母的名声一向很好的!   谢桥觉得身子软,又坐了回去。   “看样子你今儿不发泄完这口气,是不肯走了,是吧?”谢桥开口说道。   “你必须好好认错,等你爹和你大哥回来的时候,告诉他们,不许带林家人过来!否则……桥丫头,这家里还是我当家做主,你若是不懂事儿,我必须教教你!”卢氏又道。   还挺坚定。   “好,那你动手吧。”谢桥身子往后一倚,“你的教导总不会只动动嘴皮子而已吧?是要罚板子还是要打手心?”   卢氏有点猝不及防。   谢桥这反应,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而万婆子冷笑着道:“我家姑娘刚从床上醒过来,夫人你来之前,她昏睡了一天一夜,你这做主母的既然来了,对病情不管不问也就算了,若敢动姑娘一根毫毛,传出去,你就是有心置姑娘于死地!姑娘在皇家书院读书,若是平白病了痛了上不了学了,总有人会多嘴问上一声的!”   谢桥坦然的坐着。   让她打。   今儿卢氏要是真敢动手,敬她是条汉子,等着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卢氏脸色僵硬,瞪着万婆子。   “谁知道你说的真假,平时好好的,这会儿就病了?!我来的时候,她还晒太阳!”卢氏气哼哼的。   “夫人,早先都说大姑娘身体不好,可小人瞧着,大姑娘平日能吃能睡,没什么问题啊?而且……大姑娘好歹是个女子,却经常不着家……”   “不着家?”卢氏一愣。   “是,小人担心大姑娘安全,暗中让人盯着门房呢,前儿晚上,大姑娘就不在,清早才回来的。”管家又道。   卢氏一听,心中一喜。   这会儿名头总够了吧!   “谢桥!你一个小丫头大晚上的往外跑什么!谢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卢氏冲着谢桥嚷嚷的,“你给我跪在这院子里头反省!”   谢桥不动,恍若未闻。   “来人,将大姑娘绑起来跪着!”卢氏心一狠,怒道。   原荣立即招手,两个家丁就走了过来。   卢氏带来的人,自然都是听她话的。   万婆子连忙挡着。   谢桥这椅子旁边,放着自个儿的百宝箱,本来是放在这里晒太阳的,这会儿她伸手,往里头掏了掏,然后拿出一把小弩。   “对,往前走两步,让我来猜猜,是谁的脑花先喷出来呢?”谢桥还坐在那里,手里的弩对准卢氏,语气缓慢而悠扬的说道。   从道观远游到这里,还能没点自保的本事? 第247章 恶仆   谢桥还坐着,可手里的家伙却很唬人。   卢氏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退,其他几个下人也都觉得头皮一紧,浑身都不得劲儿,不敢向前一步。   “大小姐,您是姑娘家,怎么能拿这种东西呢?”原管家看了一眼,心中却是不惧,“来人呀,快将大小姐手里的东西拿下来,省得伤到自己!”   不就是一把弓弩嘛,他可是土匪出身,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还能怕这个?!   再说了,就这大小姐,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样儿,恐怕连死人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真的敢动手?   手里拿着这玩意儿,也就吓唬吓唬卢氏罢了!   谢家的家丁,大多都是当年的一个寨子的土匪,当年做土匪的时候,多是生活所迫,后来被谢牛山带着上了岸,所以也都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他们尊敬谢牛山和谢平岗,但对于能在这父子二人面前说得上话的原荣,也十分的尊敬。   如果谢牛山还算是大当家,那原荣就是个小头目。   这会儿原荣一开口,几个家丁也不怂,很干脆的上前,便要抢谢桥手里的东西。   谢桥目中寒凉。   “嗖”的一声,那弩箭便射了出去,直接射进了原荣的腹部。   原荣只觉得身上一阵剧痛,然后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伤口。   “野性难驯,竟妄图伤害主家,这等恶仆,死了也是活该。”谢桥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新的弩箭上膛。   卢氏吓得浑身一抖,脸都青白了!   “杀、杀人了!”卢氏张了张嘴,语言苍白。   原荣身体一软,直接倒下,腹部那鲜血呼啦啦的淌出来,其他人见状,立即都退了,哪里还敢再上前。   谢桥不急不慢的站了起来:“恶仆,等你死了,必要让大哥将你扔去乱葬岗。”   “……”卢氏睁大了眼睛,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竟直直晕了过去!   谢桥见状,刚才冷冽的面容突然就不见了,换上的一张关心的脸:“这恶仆竟将母亲吓坏了,还不快快扶母亲回去休息?”   其他人见了魂一样,一窝蜂,乱七八糟的抬着人跑了。   人一走,谢桥将那小弩往竹筐里一扔。   春儿担心道:“姑娘,那个原管家不会死吧?”   “死就死呗,若是成了怨魂,我再杀一次。”谢桥脸不红气不喘,淡定而认真的说道。   “但是姑娘你的名声……”春儿关心的哪里是原荣的性命。   她只是觉得,今儿的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对姑娘不利而已。   “我都快喘不上气了,还要管别人死活。”谢桥往椅子上一趟,给自己顺顺气,然后可怜巴巴的冲着春儿道:“春儿,中午我要吃人参炖鸡。”   春儿愣了愣,连忙应着。   姑娘辛苦了!   她们院子里人少,所以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若不是姑娘有东西自保,姑娘没准真被欺负死的!   谢桥心里其实有数。   原荣虽是家里的管家,可她那蠢爹为了表现出自己对弟兄们的关爱,压根就没让原荣签卖身契。   倘若原荣真的死了,她这脑门上,的确会多个杀人犯的标签。   不过,那小弩的杀伤力没那么高。 第248章 心凉害怕   那弩箭入腹,伤的也不是致命的地儿,最多就是躺床上养一养。   不过这样的人,不能留了。   今日敢怂恿卢氏闯入她的院子对她动手,那将来就就敢堂而皇之的弄死她。   她爹娘都是土匪,土匪是什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也用不着替她们洗白。   他爹能有如今,全赖命好,靠杀蛮子保家卫国偿还了一点血债,要不然,就他那样的,早该拉去菜市口砍了。   他手下的人,有些无辜干净之人,也有些血性勇猛之人,但原荣这样的……   一没杀过蛮子,二还做过恶事,如今还能平平安安在谢牛山身边混日子,那都是他爹眼瞎的缘故。   谢桥嗤之以鼻。   原荣,不死有不死的玩法。   谢桥躺着,坐吃等喝。   卢氏晕过去,那边又叫大夫又去请裴婉月这个女儿过来瞧瞧,好似要死的人是她一样。   而谢桥这边却安静极了。   中午,春儿给她炖了人参鸡汤。   谢桥全喝光了。   这大补的东西,她喜欢,喝完都觉得自个儿有劲儿了,又琢磨着再让春儿晚上也弄些好吃的。   之前那几个阴魂,胡吃海喝,着实伤她的胃,如今她必须要好好补偿一下自己。   下午,谢牛山和谢平岗回来了。   而主院那边,谢平怀和裴婉月已经守了卢氏一天,只瞧着脑袋上绑着头巾,脸色煞白的歪在床上,看上去可怜极了。   “怎么回事儿?早上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这会儿就病得不行了?”谢牛山将外袍一脱,立即上前关心的问道。   “老爷……”卢氏连忙喊了一声,声泪俱下。   谢牛山被她这一声喊得肝颤。   谢平怀挠了挠头,挺烦躁的。   今天这事儿他听说了,实话说,他觉着……大姐做的也没错,毕竟早先爹说过,没有他和大哥的允许,谁都不许去大姐那院子的。   母亲这是明知故犯,但是呢,母亲这些年照顾他不容易,看她受惊过度的样子,他也不好苛责。   只觉得自己夹在中间,也挺可怜的。   “谢伯伯!谢桥身为人女,竟要射杀我母,此事你必须要替我母亲做主,否则我便是告上衙门,也要让谢桥付出代价!”裴婉月突然硬气了一回。   谢牛山拧着眉:“说什么?射杀她?”   老子不信。   他那大女儿,柔弱无骨,娇娇可怜,喘个气都难的样子,能射杀卢氏?   若是反过来,说卢氏要杀桥丫头,还真实些个。   “回老爷,今日夫人想和大小姐聊聊,几次请她不来,又说是身体不舒服,便亲自过去看望,可到了那院子里,发现大小姐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好生悠哉,夫人便觉得委屈,说了她几句,大小姐却指责夫人多管闲事,夫人觉得大小姐自小养在道观,不懂规矩,怕她将来嫁了人也这样,就开口责骂了几句,要教她规矩,谁知道……”   “谁知道大小姐一生气,竟然直接拿出了弓弩,二话不说,就要射杀了原管家!幸亏大夫来得及时,这才将原管家的命救了回来!”卢氏身边心腹立即说道。   卢氏委屈:“老爷,我虽没给谢家生儿育女,但这些年我也是陪着您一起扛着那些流言蜚语走过来的,如今,如今桥丫头不听教导也就算了,竟还如此对我,我是心凉又害怕啊!” 第249章 啥也不知道   谢牛山大概听懂了。   生气也是生气的,当即便道:“我去找桥丫头问清楚。”   谢牛山大步子迈了出去。   谢平岗进门之后就听到消息了,知道他爹这会儿肯定又被吹了枕头风,所以就在主院门口等着他。   见他风风火火,当即一阵嫌弃:“爹,你娶的是个什么东西?一点人话都听不懂!你之前没和他说过吗?天大的事儿,等我们回来再说,不准去大妹的院子,她听不明白!?”   “……”谢牛山张了张嘴。   对,早先说过的!   差点被忽悠过去了!   “老子说了,腿长她身上了,我能怎么办?”谢牛山不高兴。   “还有原荣,这次的事儿,也是他活该,什么东西,还敢迈进小姐的院子,若是我,就该一箭射穿他的脑门!”谢平岗又道。   这么一说,谢牛山被吹乱的心思也冷静了几分。   “别说了,找你妹妹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吧。”谢牛山叹了口气。   谢平怀这会儿正好也跑了出来,父子三人去谢桥的院子。   进去之后,还瞧见地上的鲜血。   拧了拧眉。   天色暗了,谢桥回屋了,也省得自己受凉。   她坐在那里,翻译着别国文字,想在这假期多写点,好赚点银豆子,弥补之前的损失。   父子三人站在屋门口,挺尴尬的。   “愣杵着做什么?想在那儿做门神吗?”谢桥放下笔,语气不善的说道。   谢牛山心头一跳,看了谢平岗一眼,小小声道:“她这是和咱发脾气呢……”   谢平岗瞪了他一眼。   怪谁?!   谢桥起身,让春儿备茶。   “就来问问,白天是怎么回事儿,我们也不在家,你们母女俩若有什么矛盾,家里也不安生……”谢牛山低声说道,看上去没多少底气。   他对这女儿,确实是有点怕的。   因为他这官,算是谢桥给的,当年要不是谢桥这丫头写信让她去打蛮子,再用功劳换官,他现在日子也没这么滋润。   而且,这女儿和儿子不一样,她长得软软糯糯的,声音也轻,羽毛一样,他的嗓门太大的话,好像能将她吓死似的。   最重要的是,一看到这大女儿,他就想起自己那原配,彭老虎。   他那媳妇儿,打他的时候,从来都不手软。   虽然谢桥长得比彭氏娇媚许多、甚至于她那娘亲不像,可现在,这阴阳怪气的调调……   听着刺激。   “爹说谁和她是母女呢?”谢桥目光也不看谢牛山,漫不经心的嗤笑了一声,“我娘早投胎转世轮回去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早先叫她两声母亲,也就客气而已,您还当真了?”   “……”谢牛山咽了口唾沫,“咋回事儿啊!”   春儿进来了。   一脸怒容:“您还问怎么回事儿呢!敢情我家姑娘差点死了,您都不知道?!”   春儿一点都不怕。   谢牛山心头一跳:“老子才回家,能知道啥……”   “啥也不知道,您就过来寻姑娘的麻烦!您这心眼偏哪里去了?”春儿又道。   谢牛山觉得自己中了两箭:“别和老子说这些没用的,白天发生什么了?”   怎么他这门面大闺女就差点死了呢?! 第250章 能办吗   春儿气哼哼的,想到白天那情况,都替谢桥害怕。   “我们姑娘身体不好,昏睡了一天一夜,怕你们担心,拦着我们不让去叫大夫,又说她是自小习惯了的,晕一晕没什么,我们怕姑娘难受,就听着了,夫人倒好,派人让姑娘见她去,与她说了姑娘身体不适,非是不信!”   “今儿一早,阳光正好,姑娘最喜欢晒太阳,说阳气足,对身体好,所以就在院子里躺了会儿,夫人带着好些个家丁婆子就这么闯进来了,我们姑娘可是没出嫁的千金小姐,谁家的管家家丁敢这么无礼的?!”   “这也罢了,姑娘让她们走,她们不听,夫人非说姑娘装模作样,要罚姑娘,又说要打又说要跪的,我们姑娘站都站不稳了,她没有关心一句,反倒不停的刺激姑娘!”   “那原管家,还说我们姑娘寒衣节那晚没回来,言语中所说的话,就像是告诉别人,姑娘不检点一样!”   “我们姑娘寒衣节那一日是没回家,是住书院去了,不信的话,您去书院问问管事去!”   “您那夫人,得了这消息,就像是那老鹰见了兔子似的,立即就啄上来了,非要好好教导姑娘,有种这么当主母的吗?别说姑娘没做什么恶事,就算真做了,这当主母的不想法子兜着颜面,只想着闹大?!”   “我们姑娘来京的路上,处处都要受委屈!卢氏给裴姑娘买这买那,一车的好东西,就没姑娘一件,前几日袁家赔的礼,本就是给姑娘的,夫人竟像是她自个儿花钱给姑娘买的一样,说自个儿对姑娘付出良多,真是可笑!”   “奴婢没见识,但也知道心疼姑娘,若姑娘不是为了你们,她才不会在这里受这等闲气!”   “……”   春儿一连贯的话,都将谢牛山砸懵了。   最后得知的结果就是,他这大姑娘,孝顺他这老子,所以处处忍着。   而他这当老子的,娶了个恶婆娘,让这大姑娘处处受委屈。   老脸憋红了。   “大妹身体现在如何了?”谢平岗连忙问道。   “吃了些好的补了补,还算不错。”谢桥看上去还没什么精神。   “你……你这孩子,生病了怎么能不说?咱家又不是没银子找大夫!”谢牛山也道。   谢桥抬眸看他:“爹有银子吗?爹爹明明都穷得叮当响了。”   “……”谢牛山胸口一痛。   穷。   没比他更穷的官。   谢牛山一憋屈,往谢平怀脑门上打了一下:“你这臭小子,欠你大姐的一万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谢平怀捂着脑袋瞪着他爹。   关他什么事儿!   发泄了火气,谢牛山冲着谢桥讪讪笑道:“咱再穷也不能不看大夫……对了,你吃了什么好东西?还够不够?再去买点,回头从账上出……”   “爹要养我吗?”谢桥一脸平静的抬头看他。   “那是当然!”谢牛山立即表态。   “那好,我一会儿让春儿将我每日吃食单子给您送去,我身体全靠那些养着的,里头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以后都靠您了。”谢桥一脸认真,然后又道:“原荣死了吗?若是死了,弄去乱葬岗,若是没死……打他八十棍子,卸了他的手脚扔出去,这事儿爹能办吗?” 第251章 三条路自己选   谢牛山一阵心惊肉跳。   大姑娘喊打喊杀的,他有点不习惯,至于前头说的那补品单子,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由着这闺女吃,能吃几两银子?这么小的身板……   “闺女,这……这原荣是早先跟着我的,一个寨子的,如今我风光了,也不能亏待兄弟,你说是不是?”谢牛山小心的说道。   谢桥目光一敛,看上去有些失望。   “原来爹眼里,兄弟要一直供着的,便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您的女儿,也能忍着?今日他直接闯进了我的院子,还要指使家丁抢我的东西,那改日,将你姑娘的命送给他吧?”谢桥声音又冷又淡,还带着十分的疏离。   谢牛山听着这话,心里凉飕飕的。   “该杀!”谢平岗很是果断,“妹妹放心,回头便废了他的手脚,扔去城外,以后再不许这人出现在谢家附近!他如此欺辱你,必让他此生生不如死!”   “臭小子!”谢牛山有点急。   罚是必须罚的,赶走也没问题的,只是……   还要打棍子,是不是有点无情了……   “原荣这狗东西早就不老实了,家里的账面乱七八糟,卢氏做的不好,他也没少捞油水!他虽然是寨子里出来的老人,但就是废物一个,也没跟着咱们拼杀过,让他从一个喊打喊杀的土匪摇身一变变成个管家,我们可委屈他了?竟敢骑到主子头上了,这种人就算在寨子里,那也是不忠不义的叛徒,没将他直接弄去喂狼就不错了!”   谢牛山也能听进去话,这会儿听着大儿子说的这些,认真的想了想。   他也不是觉得原荣好。   只是寨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那些一起出来的人,有些已经彻底改头换面,早已忘了当年兄弟们之间的情谊。   “多谢大哥。”谢桥道。   谢平岗一脸认真,想了想,又道:“家中的丫鬟家丁也都该换一换了,爹念旧,但这里不是土匪寨子!不守规矩,不懂事儿的,留不得!”   早该如此了!   谢桥这面上才露出几分松快。   谢牛山对谢桥也存有歉疚。   仔细想想,自个儿确实也没有对不住原荣那些人的地方,如今原荣竟然欺负他闺女……   他的立场变得很快。   想着想着,就觉得原荣确实是个叛徒了。   “爹最近要是没事儿干,就过来陪我下下棋,行吗?”谢桥突然又道。   谢牛山怔了怔,有点不解,但女儿这声音软,听着怪可怜,几乎想都没想就点头了。   点头之后他才想起来,他女儿……克亲啊?!而且,他不会下棋!   突然有点怂。   但谢桥这会儿不高兴,就想耍脾气。   “爹,卢氏……”谢平岗有点烦躁,“给你三条路,一,咱家孩子都没爹了,二和离、三……等家里换了丫鬟婆子之后,将人关在院子里反省,你自个儿选吧。”   谢牛山刚要发火,谢桥那边点头了:“我的建议是和离,早早办了,若是将来老太太死了,她替老太太守了丧,以后都不好休妻。”   “……”啥玩意儿?!   但谢牛山这会儿不敢表态啊!   他也生气,卢氏那个臭娘们,怎么能欺负桥丫头呢?!   但生气归生气,没想着休妻,毕竟讨个媳妇儿不容易……   “你们当真的?”谢牛山如坐针毡。   谢平怀一脸焦急,但不敢说话,因为刚才他也听出来了,母亲这事儿做的忒不地道。 第252章 驾鹤西去   谢桥将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随后一放。   “爹舍不得?。”谢桥哼了一声,“主母不贤,乱家之源,我身为晚辈,本也不该说这些,可但凡卢氏有一丁点可取之处,我都不止于如此。”   “卢氏是非不分、主次不明,对其他几房一味纵容,养成他们只知伸手要好处的习惯,她身为主母,管家不严,账目漏洞繁出,处处作假,她不懂教育子女,我便也罢了,对平怀,宠溺捧杀,对溪儿,装模作样、不管不顾,此人自私、无能、无知,若是妾室,以色侍人倒是没问题,可担不起这一家之重担……咳咳……”   谢桥说完,猛地咳嗽了起来。   一口气堵在哪里,憋得脸色通红。   吓得谢牛山直接站了起来,连忙过来给她顺气。   气成这样……   谢牛山这会儿真开始反省了。   “爹与大哥……咳咳……”谢桥粗喘了口气,“土匪发家,一言一行……皆被人盯着、看着……还有大哥、大哥的婚事……咳咳……”   “别说了,歇会儿。”谢牛山也心疼的难受。   春儿连忙跑柜子里翻出药丸子,给谢桥服下了。   这药忒贵,谢桥都是尽量省着用的。   不过,药效那是没得说。   吃了药,喝口水,缓了片刻,气匀了。   谢牛山这一颗心都差点蹦出来了,刚刚,都觉得自己这闺女,要驾鹤西去!   “大哥如今已经二十出头的人了,早该成家立业,可家中有如此主母,别人家的女儿就算嫁进来也是要受委屈的……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但卢氏……一无我娘的勇猛果断,二无林氏温婉贤淑,不可留。”谢桥又道。   她轻易不会毁一个女子前程。   女子艰难,若是婚姻毁了,几乎一辈子都要蒙在阴影之内。   所以早先她真忍着了。   来京那一路,因那副尸骨吓得裴婉月生病,她没少受卢氏冷眼,只是她也懒得计较。   回家之后,几次三番,言语上内涵她多次,她也都尽量装作听不懂。   然而卢氏过分。   “大姐……”谢平怀目色复杂的看着谢桥。   谢桥神色坚定。   “你让我……好好想想。”谢牛山一脸凝重,起身出去了。   “你在道观的时候曾给家里写信,说身体好了许多,这话可是真的?”谢平岗将谢平怀赶了出去,然后问道。   谢桥微微一笑:“是啊,是好了许多。”   不像幼时那样,几乎每天都要晕了。   谢平岗知道她短命,毕竟大夫都看过了。   但心里也存着这丫头能撑个几十年的心思,尤其是谢桥平日里脸色还不错,白里透红的,也只偶尔会那样喘,所以才没那么上心。   “你实话与我说说,还能活几年?”谢平岗拧着眉,“咱得早做准备,早先我就和你提过,这死后供奉的事儿……”   谢桥觉得大哥太会扎心了。   蹭了蹭鼻子:“几年我也说不准,就是……吃着补着心态平和,就能多活些日子,若是整日生气,没药吃,一两年都不容易……”   谢平岗一脸凝重:“明儿我去媒婆那里弄点画像来,你瞧瞧,在里头选个男人生娃娃吧!” 第253章 生孩子   谢平岗想得很明白。   反正都得死,这事儿拦也拦不住,他难过也没用。   最要紧的是让谢桥生个孩子,有个子嗣传承,也没白来这人间一趟。   “大哥,我挑剔。”谢桥叹了口气。   她看人,总是忍不住的看面相特征,其他亲人倒也罢了,若是另一半,有任何瑕疵,她都受不了!   “那你不想嫁人了?”谢平岗道。   “想啊。”谢桥很直白。   她上辈子就没嫁过人,这辈子……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喘口气都不敢大声,怕将自己吓死过去,虽是道人心性,可到底也是个女孩子,这会儿都十六了,也想尝尝那嫁人生子的滋味儿,如此,两辈子也才算圆满。   而且,她也希望,将来自己死后,不论男女,总有人给她烧纸钱。   若是她死后立即投胎了还好,若是一直不投胎,又没后人烧纸钱,到底下因为穷而被人欺负怎么办?   “那就别挑了,找个五官端正、人品尚可的,就成了。”谢平岗干脆的说道。   谢桥抿了抿嘴,想了想:“大哥,我看中……太子那长相的,能找到吗?”   “……”谢平岗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啥?!”   “就是……”谢桥有点心虚,“太子,长相好,五官一点问题都没有,天生的贵气相,目正气清,看着心里特别舒坦……有没有和他差不多的?”   “死了这条心吧!”谢平岗直接翻白眼了。   太子,怎么不说皇帝老子呢?!   找皇帝老子,那还有点可能,毕竟那是个老家伙,选秀也能上去!   可太子,那玩意儿!呸!那家伙,人家比他妹子还要挑!   如今太子也是在司刑寺做事的,还特别喜欢将他叫过去聊案子,所以他对太子的事情现在知道的是真不少。   太子这人不好色,任你长得如同天仙一样,也没用!   还有,他脾气……也不太好。   去大狱里头审过一次案子,面对的是个穷凶极恶之徒,那刑具上得那叫一个狠,极对他的胃口!   这样一个人,他也不好抢回来给谢桥啊?   大妹这眼神……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挠了挠头:“我只是说着玩玩……那脸好看,谁不喜欢?只是也就脸而已……”   “不过我听说宫中要给太子殿下指婚,要不我去找国师想法子,将你也塞过去,万一被上头瞧见了,没准能指个侧妃什么的,反正你也活不久,嫁谁都一样,能生孩子就成。”谢平岗突然一脸认真的说道。   谢桥张了张嘴。   她说的是和太子长得像的人,没说就太子了……   不过能和太子面相差不多的,肯定也是非富即贵的了。   “只是咱爹没什么本事,东宫设宴怕请不到咱们头上,就算国师帮忙也未必能成,我回头……想想法子去……”谢平岗头疼的走了。   为了谢桥这身后事,他也是费劲了心思。   谢桥都傻眼了。   呆呆的。   不是,那太子设宴……能去的,她早先都和太子说好了……   但真不是为了指婚……   谢桥一口气没上来,还没喊出口,谢平岗都没影了。 第254章 咱和离吧   谢平岗是真将这事儿放在了心上,琢磨着改日在太子面前,替他这妹妹美言几句。   谢桥虽然身体不好,可脸好看,没准太子看在他干活兢兢业业的份上,给他几分薄面呢?   谢平岗觉着,自家妹妹也活不长了,自然要努力完成她的愿望,也省得死不瞑目。   另一边,此刻谢牛山正冷着脸回主院。   踏回屋子,看见卢氏病歪歪的躺在床上。   卢氏这模样,瞧着也让人心疼,可谢牛山想到自己那闺女,便又不觉得她这样子柔弱了。   若说病恹恹,卢氏表现的还不够。   桥丫头那模样,才真叫可怜,而卢氏……   谢牛山长了眼睛,能看出卢氏这模样有一半是装的,只是很多时候,他懒得和小女人一半计较,且,他眼里,女人娇弱一点,看着也挺舒坦。   只是前提是,这娇弱的样子,是闺房之乐,而不是拿来算计他的女儿。   谢牛山阴着脸进来,卢氏心头便是一紧,登时委屈巴巴:“老爷,我嫁进门这么些年,也没给你生个一儿半女,是对不住你,如今桥丫头又这么讨厌我,我在这个家里,也真是没有落脚之地了,我看,你休了我算了!”   以退为进,卢氏也是懂的。   谢牛山:“休了你那倒不至于,不过这家里你不能继续呆了,你是和离过一次的人,我估摸着再和离的话,回家之后日子也不好过,但我瞧你这女儿也不想回辽州,既然如此,你们娘俩就在京城过,家里的宅子,给你一个,再给你些银两,有我的名头,便是和离了,也没人敢欺负到你们娘俩头上去!”   休妻与和离,还是有些差别的。   谢牛山话音一落,卢氏脸色僵硬,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你要与我和离!?”   裴婉月听到这话也傻了眼。   虽然她觉着这谢家人土匪出身,但最近她无法去书院,只能一个人猫在那宅子里,慢慢的也想通了。   再是土匪出身,也比平头百姓要强的。   她还想着,好好和谢伯伯认个错,以后想法子回来,可转眼,就要和离了!?   “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让我休了你,但我给你脸面,不休妻,选择和离,这还不成吗?”谢牛山直接道。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嫁给你这几年,战战兢兢,生怕得罪了你们父子俩,如今你听了那小丫头的两句话,转头就要抛弃你的妻子,谢牛山,你没良心!”卢氏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哭着喊着骂了一句。   谢牛山还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之后,更冷静些了。   “你做错的事儿还少?早先这丫头偷东西,老子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没和她计较,因为她,如今我儿子还要受那夫子的闲气,至今还没拜成师呢!他是个爷们,老子也不乐意他对这点事儿斤斤计较,一直没提,但这一次,你真是老虎头上拔了毛了!”   “大丫头接回来的时候,老子千叮咛万嘱咐,与你说过了,她的院子,你不许踏足!若是觉得相处不来,便不用管她,只要日常用度方面不要短了她的就成!你怎么做的?!老子那闺女差点死在你手上,我与你和离那不是应当?!” 第255章 没用   谢牛山心里也憋屈。   他自问对这娘们也算可以了,要养那便宜丫头裴婉月,他想都不想就应下了,甚至还想过,将那丫头记在自己名下,当那绿毛王八!   家财全都握在她手里,她花得多攒得少,他屁都没放一个!   这么算下来,他可就差摘星星摘月亮了,结果这娘们没有心的!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熊样,不会教导儿女,也没指望卢氏比他强多少,只要不过分,他都能忍。   可她不该没个底线。   说句难听的,她若针对的是谢平岗那个臭小子,他都不会这么生气的。   大丫那不一样,本来就是个短命的,彭氏拼死才留下的种,他本也该好好捧着宠着的,要不是那破命,也不至于养在道观这么多年!   他这辈子,怕过的人就那么几个。   彭氏就是其中之一。   若谢桥被这婆娘弄死了,他以后一天安稳觉都睡不好!   “这事儿……就这么办吧,你要是不乐意走,那也就只能按照平岗的意思,将你圈在家里,学着那些大户人家,弄个小佛堂,关在里头一辈子出不来,老子觉着,那和养畜生也没什么区别,你恐怕也受不了,还不如让你去外头,虽然名声不好听,可不妨碍你过日子!”谢牛山说完,也头疼。   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儿,一转眼又要没了。   可他身边总不能没个婆娘吧?   他又不是那和尚,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总得干点什么,这身上才能舒坦不是?   谢牛山皱着眉头。   卢氏本以为谢牛山在开玩笑吓唬她,可这会儿,见他如此郑重,真的慌了。   “老爷!是那丫头欺负我啊!我身为继母,为什么连个院子都进不了?!是她拿着弓弩对着我,是我差点死了!”卢氏立即嚎道。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她的院子不许进!平怀和溪儿平日都不过去,你去做什么!?你真当我蠢是不是?!”谢牛山也怒了,“和离书我会让人准备好!”   说完,哼了一声,暴怒而去。   留下卢氏傻了眼:“他要和离?!他竟然为了那个死丫头要和我和离?!我还怎么活啊!”   卢氏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成串一样。   “娘!你别哭,现在哭也没什么用!”裴婉月连忙抓住卢氏的手:“可以不和离的,您回京也有些日子了,也许在这段日子里,你肚子里有谢伯伯的孩子了呢?!左右先撑过这几天,您好好哄一哄,谢伯伯或许能回心转意!”裴婉月连忙说道。   除了这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她娘若是和离了,以后她们母女俩是一点靠山都没有。   裴婉月心中恍惚。   难道她就只能靠谢家吗?谢家人,太不近人情了!   “对!孩子……”卢氏连忙捂着肚子,随后又有些绝望,“我当年在裴家不能继续生,如今在谢家……又怎么可能会得个孩子呢?!”   卢氏,哭哭哭,哭得裴婉月又烦又燥。   “还不是娘不好!在这家里这么久了,分量还不如谢桥呢!谁家的当家主母和您这样没用啊!”裴婉月气道。   脸上也有些颓废。   卢氏震惊的看着她:“我没用,若不是为了你,我、我也不至于如此啊!?” 第256章 孤立无援   卢氏这么一说,突然觉得,事实真的是这样。   如果自己这女儿不处处和谢桥过不去,她也不至于为了给女儿出气,站在谢桥的对立面!   她没个孩子,为了巩固地位,肯定要讨好谢桥的,而且早先她和婉月也说过,谢桥短命,便是长得再出色,那也是给她铺路,用不着和谢桥计较!   可月儿非是不听!   一来二去,这才和谢桥结下大梁子!   还有那偷玉的事儿,更让她在这家里没了颜面!   “娘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看看自己怎么才能留下来吧!”裴婉月哼了一声。   她也得想法子了,不能只靠她娘。   卢氏只觉得天都黑了,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劲儿,这下子真像是病了似的,吃不香睡不着。   而谢平岗从谢桥这里走了之后,立即便开始清点家里的家丁和丫鬟婆子。   第二天一早,直接请假一天,找了许多人牙子来了家里。   这些不老实的,通通发卖,好在除了原荣,家里自由身的家丁没几个,否则更麻烦。   这会儿,自由身的直接赶走,甚至先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原荣抬了过来。   只打了二十板子,毕竟真打八十的话,这人肯定能被打死。   原荣浑身虚弱,这会儿被打得无法反抗。   “大少爷,你忘恩负义,我、我是跟着大当家一路走过来的!”原荣艰难的说道。   “放他、娘、的屁!你什么时候进的寨子我记得一清二楚,早先就是个偷奸耍滑的,去打蛮子的时候你不在,来京城当官的时候你倒是跟着了!”谢平岗一脸耿直,“将胳膊腿各废一只,扔出去!”   “大少爷!你不能这样,我、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原荣拖着身子,爬了过来抓住了谢平岗的衣角。   “在家里忙活了这么些年,连点功劳都没有,要你还有什么用?!”谢平岗早看他不顺眼了。   这么一说,下一刻便让人动手。   “你、你不能对我动私刑!我是自由身,我不是下人!”原荣连忙又道。   谢平岗手一招,“你的意思是,报案是吧?那也成,欲图谋害我妹妹,也都是有人证的,要不我亲自送你过去?”   原荣心里一激灵。   他当然知道,真报案,会更倒霉。   这罪名根本就不是真的,但谢平岗是在司刑寺做官的,递个口信让人罚他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更何况……   他在做土匪之前,有案在身,后来跟着谢牛山,这才能靠谢家的军功护着的,若是报案,他没军功,从前的案件再被翻出来……   原荣连忙摇头。   也不敢嚷嚷了。   谢平岗说到做到,真让人废了他。   那疼痛直接将他弄晕了过去。   谢平岗并没有任何的怜悯和同情之心,让人将他扔去了城外。   拿着谢家的好处,竟然还敢欺负他谢家的大姑娘,没当场砍死,算他命大了。   这事儿谢牛山没插手,而且,他这两日很颓废。   他心里有杆秤,知道谁对谁错,也知道原荣不该留着,只是如今原荣也没了,家里许多寨子里的老人也都卖的卖、赶走的赶走,突然之间,像是空了一样,让他有点恍惚。   他本来觉得就算当了官,家里有些旧人,日子和以前差不多的。   现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身后空空,孤立无援起来。 第257章 猪油蒙了心   谢牛山心里也挺委屈。   他本好好的土匪一个,当这官确实不习惯。   当然,他也明白,既然来了京城,便不能再和从前一样肆无忌惮,只是一把年纪了,还要接受如此改变,心里难受委屈。   更委屈的人,这会儿正在捂着被子哭。   裴婉月不能在谢家多留,当天就回去了,也就剩下卢氏,怎么都想不通。   等到晚上,谢牛山送来和离书,卢氏直接跪了,将早先想的说辞拿了出来。   谢牛山看了看卢氏的肚子:“几年都没怀,哪有这么巧?”   “可万一呢!?”卢氏泪眼朦胧,“老爷,我、我真的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去招惹桥丫头了……一夜夫妻百夜恩,我若是和离了,还不如去死了算了啊?!”   谢牛山也头疼。   他也知道,这女人和离过后,是会受人指指点点的。   就拿当初他娶卢氏来说,那时候的卢氏在娘家呆了多年,一直都不敢出去见人的,就是在卢家里头,也要看她娘家兄弟的脸色,几乎也都被关在院子里,出不去。   “你是老子的女人,这些年老子对你也不错,想当年林氏在的时候,老子都没用这么多银子捧着她,这些年老子是当官了,可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从前是干什么的?”谢牛山坐在那里,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卢氏怔了,缩着头,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老子当年管着那么多弟兄,靠得是拳头,只是老子不打女人!你是这后院里头的,只要你不犯错,哪怕你人老珠黄,老子乐意养着你,就是谢平岗那混小子不乐意,他也不能将你怎么样!但这回,你办事儿没带着脑子。”   “老子能当这官,是因为老子是土匪,可老子为什么土匪,你不知道吗?”谢牛山又道。   卢氏抽抽了两下。   想起来了。   嫁猪随猪,丈夫曾经事迹她当然是清楚的。   是彭氏的父亲,老当家,将年纪轻轻的谢牛山带上了山,培养几年后,将自己的女儿下嫁。   虽说彭氏一家子都是土匪,但当年要不是彭家人,谢牛山恐怕早死了。   一个被村民厌恶赶出家门的,无才无钱,又是在那么乱糟糟的地界,保命的可能性不大。   卢氏艰难的点了点头:“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声泪俱下。   “老子也不怕与你直说,彭氏生得种,那比老子的命还重要,你不拿她的儿女当回事儿,那就是往老子身上砍刀子,让老子做个忘恩负义的人,那不能够!”谢牛山又道。   卢氏已经抽抽了。   “我、我是猪油蒙了心,早先、早先也想过好好养着她的,是、是……”卢氏说到这里,竟说不出口了。   她不能说,是因为她自己的女儿,所以才对谢桥不一样了。   颓然的瘫了下去。   她知道,谢牛山这人时常像个墙头草,想法总是变,可但凡他真的认定了,那就没得改了。   “话我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和离书,签了吧。”谢牛山又道。   卢氏突然觉得,谢牛山眼里,她这个妻子,其实和普通女人没什么区别。 第258章 底气足   不论是林氏还是她,那都像是他买回家的玩意儿,可以捧着宠着惯着,可真要是翻了脸,却可以亲自下刀子将她们的脖子抹了。   卢氏拿着笔,颤颤巍巍的将自己名字写了,又按了手印。   “咱家家财也不多,你嫁进门的时候,也没带多少嫁妆,后来还花银子给裴家那丫头买了院子,估摸着,你手里也空了,好歹你也做过我谢牛山的女人,我也不会亏待了你,我会给你五千两,你自己安排吧!”谢牛山豪气又道。   卢氏浑身一点劲儿都没有。   五千两是真不少了,平民百姓之家,一辈子都花不完。   她也知道,谢牛山这手笔,已经很好了,当初在裴家还有卢家的时候,她的日子都没有在谢家舒心。   谢桥和她女儿来之前,她在这家里,几乎是说一不二。   谢平怀尊重她,给些银子就欢天喜地,谢溪乖巧,她不用费心,哪怕就是谢平岗,即便对她又不满意的地方,也都是装作看不见。   她怎么就将日子过成那样呢?!   卢氏这心里也后悔,可到底是后悔什么,她却也说不出来。   眼下签了和离书,谢牛山去官府走一趟。   第二天,谢家夫妻和离的事儿就满城皆知了。   谢牛山对卢氏还算不错的,虽然和离了,但卢氏在谢家时买的一些玩意儿也都让她带走,还特地给她雇了一辆车,装载着满满的东西,到了裴婉月那小院子里。   “娘!我不是说了,让你说自己怀孕了吗?!你怎么能被赶出来!?”裴婉月不可思议道。   卢氏蔫蔫的:“别说了,五年不怀,这会儿能怀上?耽搁那几日功夫也不会改变什么的。”   她是踩着谢牛山底线了。   好歹是自己朝夕相处五六年的人,她还是了解几分的。   “那现在怎么办了?您被赶出来,我们以后怎么生活?要坐吃山空吗?!”裴婉月是真急了。   “不怕的,他还给了我五千两银子,还有这些……这些都是我以前买的,他也让我带走了,送去当铺应该也能折到五六千两银子。”卢氏又道。   裴婉月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连忙又去看了看那车上的东西。   有的大件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但那些箱子里头,装的的确都是些值钱的,金玉首饰,上好的锦缎……   裴婉月沉静了一下。   这么多银子,将来便是嫁人,底气也足了。   “娘,您进屋歇歇吧。”裴婉月语气平静下来,连忙扶着卢氏进屋。   卢氏这会儿心情不好,也没感觉到女儿又哪里不妥,甚至抓住女儿的手之后,卢氏还觉得心里踏实了一点。   有银子,有女儿,日子也能过……   这些年她也知道怎么管理铺子产业,等过了这阵儿,买个小铺子,再雇佣个稳妥些的掌柜管理,也行的。   谢家里头,突然少了主母,丫鬟仆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这两日,谢家卖人,左右邻居也都瞒不住,外头已经有了些传言。   都说是卢氏这继母没斗过先头的孩子,这才被赶出去的。   这些话,本不该传到谢桥耳中,但春儿是个瞒不住事儿的,那一脸气愤的样子,猜也能猜得出来了。 第259章 福气   事儿都做了,谢桥觉得一点都不透风那也不可能,眼下知道外头人怎么说,她也不是十分介意。   不能生气,否则活不长。   谢桥在家里修身养性,赚银豆子。   等假期结束,书院那边的的行善活动就要开始了。   放假之前,她手里握着的银豆子也不少,除去每日花销,五百个银豆子是有剩的。   可那几个阴魂胡吃海喝,还租了贵的要死的萧夫子,直接让她的辛苦都付诸东流,也就剩下了二百来个豆子,离目标还差些,现在只能没日没夜的翻译那些文献。   而此刻,司刑寺那边,谢平岗正站在太子旁边。   太子整理着多年来的案件纪录,时不时要问他几句,有何意见。   也还挺和气的。   谢平岗瞧着太子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的,琢磨了一下,道:“殿下最近有没有听到外头的传言?”   赵玄璟手里翻动着东西,没回音。   “就是外头人说我大妹将我继母气跑的了的事儿……”谢平岗又道。   “略有耳闻。”赵玄璟言简意赅。   谢平岗看上去很是凶煞,又怕自己表现的太气愤,让人以为他不尊重太子,便尽量维持平静道:“都是假的,下官那大妹最和善温柔不过了,长得也是极美,下官敢说,这京城就没有女人的容貌能比得上她的,当然了,这容貌还是其次,才情也是不错的。”   赵玄璟一听,笑眯眯的问道:“有何才情?”   见太子来兴趣,谢平岗趁热打铁:“嗯……比下官还有家里另外一对弟妹要强多了!自小长在道观,心境宁和,看上去就像是天上仙子似的,即便只是说句简单的话儿,听上去都能让人平心静气,浑身舒坦。”   赵玄璟嘴角微扬,神藏于心。   这谢平岗可真不会夸人,夸来夸去,还只是注重容貌。   “谢卿的妹妹的确是不错。”赵玄璟微微一笑,将手里案卷换了一本。   谢平岗一听,觉得有戏,立即又道:“听闻殿下马上就要选妃了?下官厚着脸皮自荐一番,可否请我那妹子也去走个过场?若是殿下觉得合适,弄回去做个侧妃,生个娃娃什么的,也挺好的……”   赵玄璟神情一怔:“你说什么?”   谢平岗挺着胸膛,人高高的,气势还不减:“我那每次温柔纯粹恬淡纯真,她性情是真好,若能做了殿下的府中人,是殿下……是我那妹子修来的福气。”   “卿当真的?”赵玄璟神情锐利,剑眉明朗如峰,着一身玄袍端坐,眼中闪过几分涟漪。   “当真!”谢平岗有点心虚。   他那妹子长得确实是如花似玉,只望太子是个薄情之人,相好一番生个孩子也就罢了,可别情根深种,将来跟着他妹子殉情去了。   当然,谢平岗也就是随便想了想。   赵玄璟敛眉勾笑。   目色不抬,好似随意一般道:“既然谢卿都开口了,便请她入宫瞧瞧,只是选妃一事,也不是孤一个人做主……”   “懂的懂的。”谢平岗一乐。   赵玄璟本来正琢磨着,怎么能不着痕迹的给谢家下帖子才能显得不突兀,如今谢平岗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深得他心。 第260章 得罪   这太子选妃是大事儿,本就在这几日,皇家书院那边,普通学子已经前往进学,但女子假期长,还要等一等。   有谢平岗这个傻大个做挡箭牌,太子很是直接的便下了命令,请谢姑娘于十月初八这一日,前往太子府。   这邀请的帖子,直接送去家里的。   不少人都瞧见了,消息也很快在各官眷中散开。   这一日,谢桥穿着一袭烟罗紫的碧霞云纹锦衣,身上披着一红毛披风,严严实实的上了轿子。   穿得多,身上的东西也就能藏得多。   她是要去看太子府的风水布局的,所以很多东西都要带着。   罗盘不能少,偷偷怀里藏着了,另外新画的黄符以及给太子雕刻的谢礼,都遮遮掩掩带着了。   她本就偏瘦,这会儿便是装了许多东西,也瞧不出胖来,不仅如此,这火红的披风,衬得谢桥红颜娇嫩,更喜人几分。   一入皇城,谢桥便觉得随身带着的那个瓶子略微动了动。   这瓶子里头,放着的是那宫装女魂,她琢磨着,这人是在宫里头住过的,若是回了以前的地儿,或许能想到什么,这才将人带过来了。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才进皇城,这魂就不安分了。   将其放了出来。   “这里的气息很熟悉……”宫装女魂乖巧的飘在她的轿子里,呢喃道。   这女魂长得还不错,面白如玉,若是丫鬟的话,总觉得有些过于出挑了,没准是个后妃呢。   “莫要离我太远,飘走了我可不去找你。”谢桥语气淡淡的说道。   谢桥掀开帘子,看了看外头。   除了墙就是官兵,安静肃穆。   看上去让人胸口发闷,谢桥又嫌弃的将帘子遮起来了。   晃晃悠悠,到了东宫太子府,下了轿子之后,便被宫女带去了太子家的后花园。   美人很多。   嗯……   活的死的,都有。   这一瞬间,谢桥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刺激,立即低下了头。   漫不经心的看着脚下,也不往人群里头凑。   “董姐姐你看,谢桥竟然还真来了。”夏雅云指了指谢桥的方向,“一个土匪的女儿,还想和皇家沾上关系吗?”   董姑娘端静温和:“雅云妹妹,你这么说会得罪人的。”   “我早就将她得罪了,还怕她不成了?而且,你是不知道,别看她出身不怎么样,可这哄人的本事却是能耐着呢,慕雪姐姐都站在她那一边去了!”   寒衣节之后,就没再搭理过她!   别说是方慕雪了,就是孟淑香和封双双,也没再应她的邀!   太子选妃,也不是家家户户的女子都要来。   有些已经定亲了的,或是准备定亲了的,自然就免了的。   其他人,除非是身体不适,都会来走一遭,当然,不是为了被选上,而是因为今日,皇后和几个宫妃应该也会来,自然要留个好印象。   太子残废,在众人眼里,便是再受宠,将来肯定也不会荣登大宝的。   所以这媚眼,肯定不会随便抛,给家里招灾可就惨了。   这么一看,全场美人,穿的几乎都是素色。   谢桥这火红的毛披风,就格外的显眼。   谢桥也不是诚心想要抢风头,而是觉得白的不吉利,而这披风,除了白色,也就红的更好看些。 第261章 自荐枕席   谢桥长得就好看,如今便是站在边边角角,也能让人一眼便瞧见她。   在场的姑娘,很多人都是见过谢桥的,大多都在同一个书院。   不过今日能来的,多也是在乾坤日月这四个大排行里头的女子,日字班的都是极少的,月字院也就一两个人,当然,她们家中虽然官职不高,但多有些特殊的关系,来这里更是走个过场,认认人而已。   谢桥往那儿一坐,没一会儿方慕雪、秦琉她们便凑了过来。   “前几日我本想着给你家送些谢礼的,但又觉得咱们同在一个书院,专门送谢礼倒有些生疏了,这才没让人过去,后又听说你家里出了些事,你还好吧?”方慕雪关心的问道。   寒衣节回家之后,她便将事情和父母说了。   父母对谢桥也特别感激,只是当时正值节日,也就没及时送上谢礼,后来再相送,谢家便出了点事,那时送礼过去,略有些不合适。   不过这恩情,她们三家算是记住了。   “外头那些传言我们是不信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秦琉也连忙安慰道。   谢桥冲着她们笑了笑:“多谢。”   方慕雪觉得谢桥性格有点内向,不爱说话,也不爱抬头看人。   她至今都不敢想象,谢桥那一日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将那炉子砸在夏雅云脸上的。   而此刻,夏雅云看见谢桥,也想到了那一日的窘迫。   “董姐姐,幸亏你当日勇敢直言,这才没让那谢家的莽夫得逞,若真不小心被他家的人毁了名声,那下辈子可真就完了!”夏雅云突然说了一句。   董悉云眉头微蹙:“当初的事儿,不想再提了。”   夏雅云面色尴尬了一瞬。   “我也是替董姐姐你鸣不平,你瞧瞧那谢桥,因着上次那书画的事儿,空谷院的人都拿她当宝贝似的捧起来,话里话外,都有不少人觉得牡丹院的人各个不如她,今日这场合,也就她穿的花枝招展,恐怕是别有所图吧?”夏雅云又道。   “谢姑娘的穿着也只是寻常而已,哪里算的上是花枝招展?”董悉云笑了笑。   夏雅云当然知道,谢桥那穿着其实挺普通的。   不是眼下京城最流行的款式,瞧着也不是新衣。   身上的首饰不多,也就那颜色略微重了些而已。   “便是如此,都将我们比下去了呢。”旁边,楚珑儿微微一笑,看着谢桥那处,面上带笑。   几人一听,又将谢桥从上到下盯了一遍。   “论长相,谁能与楚小姐你相比?谢桥?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匪千金而已,大家伙也就是瞧着一时新鲜,过了这阵,再看也就腻了。”夏雅云又道。   楚珑儿,那可是京城第一美人。   旁边也不乏又些看着谢桥不顺眼的人。   这会儿听到夏雅云的话,也捂着嘴笑道:“咱们不都是听说了么?谢桥本来是没资格过来的,只是他那在司刑寺做官的哥哥,厚着脸皮求到了太子面前,这才成全了她!”   “对,自荐枕席这种事儿,我们可做不出来!真是不知羞耻,真以为自己来了便能被选上吗?太子殿下的眼光可高的很,她,就算是给殿下做通房丫头,恐怕殿下也瞧不上!” 第262章 太子府   一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不少谢桥的坏话。   奈何谢桥也听不到,半晌都不抬头看她们一眼。   又坐了一会儿,谢桥和方慕雪她们说了一声,然后找个宫女带着她四处逛逛。   说是逛逛,其实就是看看这太子宫的风水布局。   只是一路没少遇到孤魂,冷不丁便会有一个飘到她的面前,吓得她这小心脏直突突。   这东宫的位置肯定是大吉的,紫气东来,上上之选,但内部,确实有不小的麻烦。   这宫女也受过指点,这会儿老老实实的跟着,将这东宫的屋子,一个个指给谢桥看。   “那边是宫女太监住的地儿,只不过……因为太子时常不在宫中住,府中又经常出事,所以里头的人多被谴走了,今日这些,都是殿下临时让内务府调的人。”宫女指着一处道。   谢桥目光扫了一眼,然后眉心一沉。   东西两边门,多出横死人。   这院子,震兑相冲,不吉祥。   “这门是后开的?”谢桥走到一处,问道。   “是的,如此伺候主子方便。”宫女连忙点头。   “那里是不是多出了一间房?和其他房间不太一样。”谢桥指着下人院中的屋子道。   宫女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殿下出事那年,皇上怕照顾的人手不够,便多赐了些人过来,当时忙活的事情有很多,便在这里并排多盖了一间而已。”   谢桥不做声,心中暗暗记了下来。   这建造阳宅,并排建造三五间,属于大吉,若是七间或是九间,也还可用,但若是建造的是偶数,四六八之数,都不好。   九五为尊,并排的房子中间为阳,两边为阴,也求一个对称,而这里的屋子,看着多一块,阴阳乱了。   “这里死过不少人吧?”谢桥问道。   宫女脸色复杂的点了点头:“东宫这边,三天两头的出事,常有生病的宫女被抬走,还有坠井而亡的,殿下的厨房那边,还着过两次火,总是麻烦不断,殿下也是无奈,只能去书院那边住。”   这些年,每次出事儿,外头大臣都会得到消息,都算在了殿下的头上。   说殿下德不配位,说殿下残废之身担当储君职位,不符天意。   谢桥只瞧见这下人院中,有个坟包。   说是坟包,其实并没有凸起,甚至上头还种了棵花树,只是那黑嗖嗖的阴气直冒,显然已经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煞气气场了。   因着被土埋着,旁人瞧不出来。   另外,水井的地方本来没什么问题,可房屋改动之后,位置就不好了。   人在黑夜中,神智都不够锐利,站在这水井位置,能瞧见对面门房下那一片略坑洼的地方。   若是雨后的天,那水坑反光刺眼,人若是再有片刻恍惚,脚下踏错栽进水中都是正常的。   另外,她也在太子住的院落看了一眼。   似乎是为了彰显宠爱,太子院落中,有不少窗户都是琉璃的。   倒也不是琉璃的不能用,只是也要将就一下数量。   太多了或是位置不好,相互之间有对冲,那光线也会行成光煞,导致灾祸。   还有最重要的是,这东宫还犯了白虎煞。   整座宫殿的右上方,被改成了一处园子,那地儿不该动土,可每年春日,都要翻翻土,如此也就破了整体本来还算良好的风水局,使得整个东宫的阴阳都不平衡,气场彻底乱掉,宫殿内,才会时常有人出事。 第263章 偏爱   谢桥都忍不住同情起赵玄璟了,怪不得没办法住在这东宫里头呢,这大大小小的煞加起来可不少,能活到现在,那都是他有龙脉保护,自身气运也够强!   谢桥脸色复杂,旁边的宫女更觉得这谢姑娘很是奇怪。   殿下早先交待了她,让她带着谢姑娘四处转转,所以今儿一早,她便打听了谢姑娘的长相,然后一直站在附近,就等着谢姑娘开口。   可她以为的逛一逛……   是逛园子,看看花看看草,若有什么要求,及时满足。   可谢姑娘的逛,是真的逛!   她从那园子里出来,几乎将东宫这么大的地儿看光了!   更让她震惊的是,谢姑娘随身还带着纸笔还有一个……小罗盘。   她嘴里是不是嘀嘀咕咕,然后又低头在那纸上写写画画,有的些是字,还有的画的是图,那图她也看不懂,但莫名觉得,这姑娘很神秘!   “谢姑娘,时辰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回去歇歇?”宫女小心的问道。   谢桥看了看日头,暖洋洋的。   其实不怎么累,走几步便会坐下歇一歇,这小宫女也得了指令的,走的都是近路,而且,赵玄璟也提早准备好了太子府的图纸,她心里本也有数的。   “太子选妃现在差不多要开始了吧?有什么流程?今天一定会选出个结果来是吗?”谢桥问道。   “从进宫就已经开始了,这次选妃和从前不同,其实也没什么流程,只要殿下喜欢便好。”宫女笑了笑,“殿下十六那年其实选过一次,当时百官未婚的嫡女、妹、侄女以及孙女,皆可参选,层层筛选,最后也挑选出几位,各个都是佳人,画像都送到了殿下面前,但当时出了些事,殿下一个人都没有选。”   谢桥还挺好奇:“出了什么事儿?”   宫女犹豫了一下。   但想着殿下吩咐,但凡谢姑娘问话,一律回答,才道:“当时二殿下与其中一名女子牵扯不清,被殿下撞个正着。”   当时选妃,本就是为了太子准备的,但其他皇子也有份。   皇帝替太子选完,若是觉得合适,再替其他皇子定下,也是正常的。   可太子还没选,二殿下就和其中一个女子好上了,显然是打了太子的脸面,殿下那时气性也大,直接拒了选妃。   “二殿下?我怎么没听说过?”谢桥狐疑问道。   来京之后,她听说过太子以及……四殿下。   早先打扫马厩的时候,还遇到一个叫孟极方的,那位似乎就是四殿下的亲戚。   但其他皇子,确实没有耳闻。   宫女都觉得惊讶。   来了太子府,竟然连这些陈年往事都不清楚?   “皇上宠爱太子,二殿下当时让太子难堪,直接惹怒了陛下,后来寻个理由,幽禁了。”宫女讪讪说道。   “……”谢桥诧异至极。   “那是不是还有个三殿下?”谢桥又道。   “是的,三殿下……废为庶人了。”宫女言语惊人。   见谢桥不解好奇,宫女干脆又解释道:“太子殿下十二岁时伤了腿,当时三殿下不知安慰兄长,竟还在私下嘲讽太子殿下从今以后就是个废人了,这话传到了陛下耳中,陛下大怒,当夜便将三殿下贬了。” 第264章 送礼   谢桥听到宫女的话,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皇帝当得很是绝情啊,毕竟虎毒不食子,便是几个儿子互相掐起来,也少有做父亲能如此果断决策的。   若赵玄璟是那后宫宫妃,就这受宠的程度,俨然就是一红颜祸水了。   想来,有这么两个兄长前车之鉴,后头那四殿下,也该战战兢兢做人,不敢有丝毫逾越吧?   “你可知为何太子如此受宠吗?”谢桥又问道。   “殿下自幼聪慧,不论是模样还是才情,都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的,且太子为皇后所出,皇后娘娘与陛下鹣鲽情深,还是青梅竹马,她的子嗣自然也是最得陛下重视的,另外皇后娘娘身体不好,殿下算是陛下亲自照料长大的,父子之情更浓厚些,且,殿下还为陛下以身躯挡虎……”   谢桥约摸听懂了。   一占正统,二又是心爱女子所生,三又是亲自养成,四又有救命之恩。   不宠他宠谁?   只是这份宠爱,对于太子来说,恐怕也是一杀器啊?   谢桥逛得差不多了,便往回走。   等她到的时候,发现众人都已经规规矩矩的坐好了。   上位,有几个宫装妇人,看上去珠光宝气而又端庄尊贵。   “娘娘这次可想好给太子选个什么样的太子妃了吗?殿下如今都过了弱冠之年了,若是再不成婚,陛下也要着急了。”孟贵妃开口说道。   旁边阮妃笑了笑:“妹妹觉得,这次必然是会有个结果的,来之前便听闻,殿下亲自给一女子下了帖子呢!”   皇后娘娘坐在中间,听闻这话微微蹙眉。   “说的可是那谢家的姑娘?”皇后轻笑了一声,“皇儿孝顺,听说那姑娘写得一手好梵文,这才将人摹了一本经书过来,都送了礼了,本宫自当请人过来瞧瞧,且,她父也是个四品官,便是皇儿不亲自下帖,也是够格能来的。”   阮妃愣了一下。   随后连忙道:“原来是如此,是妹妹莽撞,竟听传言胡说了。”   皇后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座的,也都是能听到的。   小姑娘们也都知道皇后这话说的是谁,登时都忍不住向谢桥看了过来。   “这送礼都送到皇后娘娘面前了?明明就是她哥亲自与太子说的,我家有人在司刑寺,这话可是从她哥哥口中亲耳听到的呢!”夏雅云嘀咕了一声。   因着在意谢桥,所以对谢家其他人的事儿,她也比较关心。   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替谢桥解释了!   谢桥听到皇后的话,还怔了怔。   她哪里有那闲空送经文?   最近又要画符又要翻译书籍,她可是忙得脚不沾地、手不得空!   夏雅云旁边,董悉云听到她嘀咕的话,差点没坐住。   “夏妹妹,说话小心些。”可别连累别人了!   夏雅云别扭的挪了挪身体,然后闷不吭声了。   这么多姑娘凑在一起,总不能只吃吃喝喝聊聊天,皇后娘娘不爱说话,身体不好,事情都由旁边另外两个妃子主持。   当今圣上妃子不多,算是最不爱选秀的皇上之一了,后宫妃子也多是些旧人。   皇嗣也不算太多,皇子一共有五个,皇女三位。   宫中能说得上话的妃子,都是有子嗣的。 第265章 怕了你   谢桥呆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宫女就将上头妃子的身份和她说清楚了。   这孟贵妃就是四殿下生母,这容貌虽然也是光彩照人,但瞧着面相……也是很和气,竟然是有德之相。   而那阮妃同样算不得倾国倾城,最起码比起皇后来说,确实是差得远。   据说生了个皇长女,所以地位也不低,面相虽比不上皇后和孟贵妃,但也不算差,若说缺点,那便是其眼微长,鼻准头略微有些圆润,言辞急媚,性格上可能会有些焦躁。   在看到太子宫那层层煞阵的时候,谢桥已经自己脑补了一场宫斗大戏。   但这会儿,瞧见除了皇后之外的两个最有权威的妃子……   她迷茫了。   谢桥脑中正胡思乱想之际,孟贵妃已经让诸位女子表现才情。   她们都是些大家闺秀,今日又算是“相亲”,自然不会让大家伙展现唱歌跳舞的才艺,太过于轻浮。   因此,让大家表现的,是书画诗词。   让大家伙争相背诗。   一个个看着是不急不慢,但其实是抢答模式,只瞧着这些千金小姐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站出去,说出一段段千古名句。   论才学,出身牡丹院的人确实比空谷院的女子更会背诗。   谢桥不是真的来选妃的,所以就坐在那儿吃点心,看着别人表现。   她低着头,却也能感受到有阴魂在四周飘来飘去。   “多么娇嫩的颜色啊……你们会背诗,我也会……”那阴魂嘀嘀咕咕,然后又一脸失望,“我背的没有你们好……当然不够好,谁让你们出身高呢?你们有先生教导,有嬷嬷指点,我只会伺候人……”   “你们的命真好啊……”   “这酒我还没尝尝味儿你就喝了,真是讨厌。”   “……”   那些魂穿来穿去,无伤大雅,就是看上去吓人。   “谢桥,你在书院的时候就没参加过诗社吧?这会儿别人的诗你能听得懂吗?!”那边热闹开了,声音也大了,有了遮掩,夏雅云又冲着谢桥开嗓。   谢桥侧头看她。   “土匪出身,也就只能动动手了!可别以为上次之后我就怕了你!”夏雅云又道。   谢桥皱着眉头:“别张嘴,再开口的话,我担心你活不到与我对赌的时候。”   早先可是赌了的,若是她拿出五百个银豆子做善款,夏雅云滚得远远的。   夏雅云想着上次的炉灰之仇,这会儿心里恨着呢,琢磨了一下,一不小心,将面前的东西不小心打在了地上。   “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撤下去,再换几件新的过来!”夏雅云冲着谢桥身后伺候的宫女说道。   谢桥出门也带了丫鬟,但今日场合特殊,丫鬟们都在外围伺候着,里头这些,用的都是宫女。   每个姑娘后头都站了一个。   这会儿夏雅云使唤了自己的还不够,还要使唤谢桥的。   “去吧。”谢桥淡淡的说道。   那宫女这才应了一声,然后低头去收拾东西。   宫女一走,夏雅云凑近了几分,突然在谢桥身上一扯,然后丢了个东西出去:“谢姐姐?!你怎么会带这种东西过来?!” 第266章 下次吧   夏雅云语调尖锐,附近正探讨诗词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个都转头看向她。   夏雅云一看,连忙上前将那扔掉的东西捡了回来,然后立即去跪了下来:“臣女无状,一时失仪,娘娘勿怪!”   胆小的趴在地上,身体略微颤抖着,手中仅仅攥着一样东西,那东西虽被握着,却又露出个大半来,白惹人好奇。   “你手中握着何物?为何如此大惊小怪?”阮妃问道。   “这、这……”夏雅云一脸惊慌,“没、没什么……是、是谢姐姐的物件,我不小心被吓着了,这才……求娘娘宽恕!”   “什么物件竟然能将你吓成这样?呈上来瞧瞧?”阮妃一笑。   东西很快就被送了上去。   交由皇后查看。   就是个同心结。   未婚女子,身上一般不会戴着这种东西。   今日太子选妃,若是私下有亲的,是不许过来的。   “东西是谁的?”孟贵妃问道。   夏雅云颤颤巍巍:“是、是谢桥、谢姐姐的,我、我见她总是低头,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就好奇拿过来瞧了瞧,本是和她闹着玩的,却没想到……”   谢桥了悟。   原来是同心结啊,她还以为是什么烫手的东西呢,这么大声的嚷嚷,吓了她一跳!   这会儿,提到了她,她也只能走了出去。   没出息的行礼,看上去端庄柔和。   只这不急不慢的样子,便让人忍不住的高看几分,孟贵妃道:“这东西可是你的?”   “臣女惶恐,夏姑娘许是身体不舒服,刚才便一个人喃喃自语,臣女与她关系不亲近,她将我的宫女支开之后,便突然发疯似的扯了我一下,然后扔出了样东西,我瞧着……我身上的物件一个没少,所以她丢出去的,应当是她自己的了。”谢桥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回答。   “谢姐姐!?明明是你的……”夏雅云立即道。   谢桥微微一笑,然后将一直披风取下。   “夏姑娘瞧瞧,我这身上,还有地儿挂物件么?”谢桥面上带笑,一脸无辜。   夏雅云这才冲着她的腰间看去。   “……”眼皮子狠狠一颤。   那腰间……   这旁人腰间挂的是禁布,谢桥这也算是,但又不完全是,她挂着一串长长的平安扣。   那平安扣从大大小一串,挺怪异,但竟然还有些好看。   另外,腰间还有三五个小香囊。   谢桥又提了提手腕,手腕上一串金铃铛,另外一边是几条编好的红绳以及一个玉镯子。   “夏姑娘的东西挺好的,只是我这身上着实没地儿放了,下次吧,下次夏姑娘提前说一声,我留个空。”谢桥说完,又将披风挂上。   大家伙表情都挺怪的。   因为谢桥那披风宽大,刚才一直没注意看里头带着什么样的配饰。   这会儿瞧了,也有些惊呆。   谢桥那腰肢就那么细一点,总不好一圈的腰都挂满了东西,如今能挂这些,已经很多了,再多放一个同心结,确实不可能,真要是挂了,那就不是睹物思人,而是有意显摆了,没那么傻的。   而且,这同心结还不算小,上头还结了玉的。   别看谢桥那腰间东西挂的多,可总体看起来,十分和谐还挺好看,但若再加这么一个都同心结,真就怪怪的了。   当然,也是能藏怀里,只是谢桥这态度,真不像是心虚犯错的人。   皇后听到谢桥那一句“下次”,面上竟忍不住一乐。 第267章 难受   谢桥这坦然的态度,将夏雅云的急切衬得淋漓尽致,瞧着便觉得她不安好心。   夏雅云自己也慌了。   皇上和皇后最是宠爱太子,今日特地为太子选妃,这才邀请这么多才女佳人过来,若这里头有人已私定终身却还来选妃,皇上皇后必然会十分生气,总要严惩的!   即便不严惩,谢桥名声肯定也会变差!   所以一打听到谢桥要来,她就将这同心结准备好了。   谁知道……   夏雅云跪在那里,看上去有点慌乱:“臣女、臣女……是冤枉的,是谢姐姐冤枉我……”   谢桥低眉顺眼,看上去也没什么兴致争吵。   可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夏雅云的态度有问题。   既是一口一个谢姐姐,那便是自诩关系不错了,可若是关系好,又怎会瞧见同心结后大叫出来。   若东西真是谢桥的,又被她发现,那她如此大喊大叫还有情可原,可瞧瞧谢桥那身上……   是真没地儿。   “不过是个同心结而已,夏姑娘收好了,下回莫要再丢了就是,虽是惊吓住了,可也莫要冤枉别人。”皇后声音慵懒,毋庸置疑的语气道。   夏雅云还想张嘴再说什么,可一抬头,也意识到了皇后话中的意思。   除非她能拿出这东西是谢桥的有力证据,否则,她自己就要担下来。   而她担下来,皇后娘娘不深究。   只是,自己心有所属的名头是摘不掉了,还有个冤枉谢桥,传出去也不好听。   但若是她继续说这东西是谢桥的,恐怕,皇后娘娘也要生气了。   夏雅云很是懊悔,自己怎么就没仔细瞧瞧谢桥的穿着!   只瞧见她外头穿着个大红的披风着实好看,竟没在意里头是什么样!   也怪谢桥抬瘦,那披风都将人裹严实了,哪里能瞧得见那腰间挂着什么?!   而且,谢桥那装扮着实古怪,那平安扣一个扣着一个,奇怪极了!   夏雅云咬着唇,低着头:“臣女知罪……”   皇后只微微点了点头,便让她与谢桥一道退下了。   夏雅云坐会位置上,心里又气又闷。   她觉得自己刚才就像是傻子一样冲出去,白费了劲儿,没折腾到谢桥也就算了,还将自己搭进去了!   越想越是难受。   这会儿她也不敢太过惹眼,可等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诗词书画上去的时候,这才拿着手边的东西撒了撒气。   直接碎了个盘子。   又瞪了后头的宫女一眼:“还不快将这东西撤下去!”   宫女也很无辜,刚刚才换了些盘子,转眼又碎了。   只能低下头来做事。   “她又欺负小宫女了!”谢桥耳边,一个阴魂呲牙咧嘴,眼珠子都气掉了了一只,“自己冤枉别人不成,凭什么把气撒在我们宫女头上?”   “想当年我活着的时候,遇到的主子和她一个样,我只不过是给主子梳头的时候用的力气大了点,竟然就掌了我的嘴!我那时才十几岁呀,一张脸都被抽肿了,还要被别的小宫女笑话……”   阴魂们说着说着,就凑到了夏雅云的旁边。   有的伸着那鲜红的指甲挠着夏雅云的脸蛋,有的,则努力掐着她的脖子。 第268章 不太平   谢桥坐在旁边,只觉得浑身冰凉。   阴魂太多了,又吵人又可怕。   她喝了杯茶,努力的暖暖身子,而旁边,夏雅云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心中实在太气了,让她觉得自己胸口都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来,尤其是听到旁边谢桥的动静,更觉得自己运气太差了。   这一烦躁,夏雅云又忍不住觉得身上有些痒痒的,一摸自己的脸,竟摸到几个鼓起的痘痘!   夏雅云顿时变了脸色。   最近也没吃辛辣之物呀?   都怪谢桥惹了她生气,心有郁结才会起这些东西!   夏雅云更烦躁了,脸上痒痒的,又不敢再抓了,身上也有些凉,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脑中胡思乱想。   正想着,突然觉得脚下一痛。   低头一看,正瞧见一双绿豆眼伸长着脖子瞪着她!   “啊!!!”夏雅云直接吓得跳了起来,几乎都要喊破了嗓门,那蛇本已经咬了她一口,这会儿见她反应太大,那蛇身竟突然冲起来,在她的脸上,狠狠的又留下了两个牙印!   突生变故,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丫鬟太监那边都护着几位贵人,诸位小姐也都吓得抱团。   定神一看,竟是一跳草蛇,更吓得小姑娘们都白了脸。   夏雅云被咬了一下之后,直接晕了过去。   有喊护卫的,有喊太医的,乱作一团。   太子宫中虽然不常住人,可每天都有打扫的,眼下都已经入十月,天气入寒,蛇类也早该去冬眠了才是,此刻竟然出现在这宴席之上……   在场的千金都忍不住想起了关于太子的传言。   虽然皇上有意压下那些谣言,可还是有不少流传出去的。   听说,东宫……不太平。   甚至早些年,似乎还有人参太子殿下德不配位,所以东宫才屡次出事的!   上次太子选妃,二殿下被幽禁了……   这一次,竟然又有人受伤,甚至还是在这冬日被蛇攻击,难道太子命中……带煞?!   众人胡思乱想。   在场的人里头,有一部分心高气傲的瞧不上残废太子,可也有一些家族,想要趁着太子还受宠的时候捞些好处。   若是皇上真赐婚给她们,便是有些不满意,但也会欣然接受。   毕竟如今太子还没被废。   皇上那架势,怕是要替太子扫平所有阻碍,非要扶他登上皇位的,即便太子登不上皇位,也可做个闲散王爷,对她们来说,也是高攀了的。   但现在……   害怕了。   很快,便有太医过来。   “回娘娘,这蛇并无毒,只需敷些伤药,过几日便能好了,只不过这蛇留下的牙印略有些深,将来或许会有一丁点疤痕。”太医又道。   这点疤痕,也算不得什么。   蛇牙不大,留下的印记自然也不大,太医院有上好的祛疤药,多抹一抹,时间长了,疤痕应该就彻底瞧不见了,只是话他们不会说的太死,免得将来又意外被打脸。   皇后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若是今日有人被毒蛇毒死,明儿那大殿之上,怕是又有不少人,要言她那皇儿不详了。   只是这会儿瞧着那夏雅云,皇后娘娘是越看越不顺眼。   “送夏姑娘回府好好养伤,此次她在宫中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未免以后再有损伤,准许她以后再不入宫门一步。”皇后冷着脸又道。 第269章 挺合适   皇后从出现起,一直都是仁慈模样,如今这声音严肃冷漠,也能让人感受到她不悦的态度。   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夏雅云立即便被人抬了下去。   谢桥一直也保持沉默。   目光扫到了那条蛇,幽幽吐了口气。   而旁边,阴魂手舞足蹈:“活该!报应!”   旁人不知道夏雅云为何糟了蛇,谢桥是心知肚明的。   这些个阴魂缠着她,那脸上还被阴魂戳了好几遍,留下的气息也比较重,动物都比较敏感,那阴魂将蛇引过来之后,蛇便会不由自主的攻击她……   甚至在蛇眼里,当时的夏雅云是个脏东西,所以才会下嘴。   当然,她本也是可以替她免灾的,但……凭什么呢?   早先在酒楼那次,她不好不出手,毕竟方慕雪她们与她之间没什么矛盾因果,若是不救人,对她不利,可这夏雅云不一样,本就是与她结了仇的,她可没有必须助她的理由。   这会儿让皇后糟心的人走了,可皇后已经没了什么兴致。   扫了一眼底下的人。   “都抬起头来。”皇后娘娘道。   众人规规矩矩照做,即使是抬头,也都是低着眉眼,不敢与皇后以及诸位娘娘对视的。   皇后脸色冷淡,看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竟觉得都不太顺眼,除了……   边边角角那个穿着喜庆的小丫头。   刚刚让这些小姑娘作诗画画,她也能瞧出来,这些人所做的书画,几乎都是照着老四的偏好来的。   老四性格温婉,喜好的诗词也都较为婉约。   而她那皇儿,只是个淡漠冷冰的性子,不爱诗词歌赋,便是偶尔作上一手,也都是十分锐利。   这一个个的,哪里是想选太子妃的?   明明就是看中了四皇子妃的位置!   “贵妃,老四年纪也不小了,你若觉得这里头哪个合适,便替他选了吧,也该早早定下来。”皇后语气淡淡的说道。   这话一说,多半的女子脸上都露出几分红晕,略微站直了几分。   孟贵妃笑了笑。   “太子为兄,他还没娶妻,四殿下也不着急,还是以后再说吧。”孟贵妃道。   “老四那性子也太泥人了些,你这当母妃的若不早替他做主,指望他自个儿相中人家,还不知要等多久。”皇后随后一说,然后又道:“今日诸位都受惊了,都回去歇着吧。”   她瞧着,那谢土匪家的孩子倒是不错的。   人长得出色,性格不惊不喜、不急不慢的,配太子,倒也合适,这性情倒是个能做正妃的。   只是谢家身份不太合适。   那谢牛山到底是土匪出身,如今虽然做了官,可早先的事儿还是让不少人记着,若让他家姑娘入太子府,满殿朝臣又要写折子了。   除了这谢桥之外,身份合适的人也多,但刚刚出了那事儿,皇后看谁都忍不住挑剔。   还是再想想。   三位贵人娘娘们先走了。   人一走,大家伙才起身,一个个脸色都挺复杂。   大家伙都不傻,这里是宫中,便是心里有话,也都不多说,都特别安静乖巧的离开。 第270章 活一天少一天   谢桥也是一样的,甚至巴不得早点走。   这皇宫的魂不仅多,而且一个个怨气重,呆得久了,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这宫中风水的事儿自然要等到之后再与太子详说。   都是一起进宫的,她若是回去的晚了,传出去不合适。   晃晃悠悠抬回家。   “怎么样?太子可还满意你?你觉得会定谁做太子妃?”谢平岗竟提前翘班回家,一进自己的院门,谢平岗便嚷嚷着问道。   四下除了万婆子和春儿也无旁人。   “都是女眷,所以太子并未出现,皇后娘娘和两位娘娘做主的,只不过出了些意外,我瞧着皇后似乎兴致不高,还要瞧瞧这几日会不会突然下旨,若是没有的话,那想必这次是一个都没相中了。”谢桥直白的说道。   皇后的心思也不难猜。   太子情况特殊,总要找个真心待太子的人。   “那么多人竟是一个都瞧不上眼?”谢平岗拧着眉道。   这也太挑剔了。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太子妃更是下一任国母,哪能随便选个人就行的?”谢桥笑着道。   家世、模样以及秉性,自然是样样都不能缺。   当今皇后娘家身份倒是不高甚至有些没落,但皇后与皇帝那是自小认识,情分非比寻常,自然可以略过家世那一项的。   谢平岗叹了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纸:“我估摸着你也不可能选上的,所以我也找媒婆要了画像,你仔细挑挑。”   活一天少一天,一天时光都不好浪费的。   谢桥皱了皱眉,谢平岗就翻开了第一页:“这是个读书人,你瞧,长得十分白净,身体也比较强壮,骨重有肉,就是没家底,比较穷,但这不要紧,咱家虽然没银子,可好歹是个官,你生了孩子,有我帮衬,他还是能养得起的。”   “不行。这人一看是个会打媳妇儿的,腹中空空,肯定没什么真才学。”谢桥摇头。   只看画像,这男人头方额窄、地阁尖,眉粗眼圆目凶悍,不好。   谢平岗拧着眉。   打媳妇儿?   他敢!   不过谢桥这嫌弃劲儿也不是作假,便耐着性子翻出下一张:“这个如何?是我那同僚,就是丧过妻,其他都是不错的。”   虽然丧妻,可那同僚也算能干,将来必能升官发财。   家中又些田产,另外就是家境也简单。   “丧妻丧子相,大哥你让他找大师瞧瞧吧,怪不容易的。”谢桥同情的看了一眼。   “丧子?你怎么知道他……”谢平岗一句话噎着了。   他同僚的媳妇儿就是生孩子难产死了的,一尸两命。   “这个呢……”谢平岗继续指。   谢桥叹气:“挺好,只是兄弟太多,麻烦。”   “……”谢平岗看了一眼。   没错,这人……的确是有好多个兄弟,他排行老七!   只是这画上也没写啊?这丫头全靠自己算出来的?!   谢平岗有点不信邪,再指一个看上去最没特色也最温润的。   谢桥扫了一眼:“嗯,挺好的面相,就是……这人有远走异乡的面相,若是真嫁了他,恐怕我也要死在他乡了,大哥就算想替我照顾孩子,怕也鞭长莫及。” 第271章 雪上加霜   谢平岗被谢桥的话唬的一愣一愣的,看着手里头的画像,整个人都有点慌。   “远走他乡的面相?你确定?”谢平岗盯着那画像仔细看。   看不出有什么。   不过就是一平平无奇的男子,长得虽不多好看,但也不丑。   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便是随便嫁个人,那也要仔细挑挑选选的。   这些画像里的人他都仔细与媒婆盘问过了,他那盘问的本事,就是犯人瞧了也不敢做谎,何况一媒婆?   从那些媒婆口中,他也知道了这些个男人的底细。   手里头这个,长得不是特别出彩,但性格好,家境也不错,头两年考上来的学子,年纪轻轻,却还没娶妻,身边甚至都没什么莺莺燕燕,老老实实做着个八品的官,前途……   谢平岗一怔。   按照时间算,这人如此老实懂事,兢兢业业,也该升官了。   听闻又是个没什么靠山的,那想必是没本事留在京城的。   指不定会被弄去外地做个地方官……   谢平岗有点蔫了。   这可是他能拿得出手的好人选了,再好的,那就不是他妹子挑人家,而是相互之间挑一挑,磨磨蹭蹭,那还不知多久才能将这婚姻大事琢磨好呢!   “你这本事还挺大。”谢平岗哼哧了一声,“我这人选都在这些画里头了,咱虽说想要低嫁,可也不能太低了,你又活不长,太好的人家咱也不好坑人一把,平白让人做了丧妻的鳏夫,这可真让人头疼。”   “也不着急,你让咱爹少气我两回,没准我还能长生不老。”谢桥悠扬的说了一句,“爹给卢氏五千两银子,账房都支钱了?”   “那可不是,五千两现银,将家底彻底搬空了,咱家如今真真是吃上顿没下顿。”谢平岗呵呵冷笑了一声。   本就家境“贫寒”。   这会儿雪上加霜。   “这样啊……”谢桥呢喃了一声,然后笑了笑,“不至于如此,爹做了那么多年土匪,还能没点私藏?如今卢氏走了,爹爹一人也是无聊,这样吧,等爹回来,我便陪他说话聊天去。”   “……”谢平岗诡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说话聊天?   确定不是去催命吗?   不过想着,这丫头的心里对爹可能有点气,反正也不至于真将爹克死了,聊聊那就聊聊吧!   谢桥说到做到,等到春儿回禀说谢牛山回来了,便收拾一下,去主院陪着她亲爹吃饭去。   自从回京,她身上一直就带着压制煞气的黄符,最贴身带着,从不敢离身。   这会儿,谢桥犹豫了一下,将符拿下一多半来,剩下两三张带着。   谢牛山心思还挺单纯,早忘了之前的不愉快,这会儿一听说大女儿要陪他一道吃饭,还十分高兴,让人上了好酒好菜。   谢平怀和谢溪立即也要凑来一起,被谢平岗拦着了。   谢平怀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从大姐回家之后,大哥似乎一直都不支持他和妹妹与大姐相处的太近。   如今竟连同桌吃饭都不让?   但谢平怀不敢问。   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带着谢溪吃小厨房的玩意儿。 第272章 都是银子   谢桥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眉头皱了皱。   “爹不是说了要替我补身体的吗?”谢桥声音幽怨。   谢牛山一愣,“是啊,这不挺好的吗?”   炖鸡、大肘子,还有酒。   平常人家可都吃不上!   “爹可知道,像我这种身体虚弱的人,若是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肠胃受不了,身体是要遭罪的。”谢桥一脸温婉,然后递出一个单子来,“您瞧瞧,这才是我平日该吃的。”   谢牛山也没在意,将单子拿过来看了看。   这一看,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佛卷鱼丝、山珍飞鸟?这是什么?”谢牛山愣了一下。   “佛卷鱼丝其实就是炒鱼片,只是这鱼片要用鲍鱼汁腌泡过的,又做了特殊的处理,经过烹炒,鱼片卷起如花,清淡却又可口,这山珍飞鸟其实就是野鸡,只是……要用几种野山菌炖才可。”谢桥解释道。   谢牛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然后继续看。   “一品官燕?每日都要一盅?”谢牛山惊讶的喊了一声,“百福海参,人参炖汤,双皮牛乳,罗汉大虾,八宝鹿肉……这是什么?药丸子?”   谢牛山真吓着了。   这一张单子上,满满都是菜名。   看着就让人五爪挠心,馋得要命!   他这人对吃的一向不讲究,只要有肉有饭,管饱就成。   可谢桥这单子却不一样,这一个月的单子,除了一些人参、银耳、官燕这一类的东西有重复之外,那些菜色,几乎没有一样重复的。   哪来这么多的款式?   他就是再瞎,也能看得出来,这哪里是菜,明明是银子!   就这一品官燕,一日就得去好几两银子,另外这银耳和人参也贵得很,也要常吃……   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这药丸子。   也不知是不是金子做的,上头写了,每个月最低要十来回,每个丸子的价值是三十两!   三十两一个的药丸子,他这闺女确定不是被人骗了?!   谢牛山一脸郑重:“闺女啊,你这么吃……”   “爹爹养不起是么?”谢桥一听,泫然欲泣,“早先在道观的时候,师父也穷苦,但也紧衣缩食给我凑了不少药丸子,这才让我活碰乱跳的长到了现在……”   谢牛山心头一跳。   “那牛鼻子老道……这么养着你的?”谢牛山心惊。   太可怕了。   这一个月要耗费多少银子?   就从这吃喝来看,一个月没个四五百两都下不来啊!   “是呀,师父说了,我自小体弱,一日要晕上好几回,一定要吃的好些补补,这样阳气盛,才不会生病,这药丸子里头,有好几样补阳气的药,药方是师父做的,买了药回来,我还要自己煎药搓丸子呢,对了,这里头也有一味金箔,我是磨不出来的,要在外头买。”谢桥又道。   谢牛山一听到金箔,就知道这药丸子的厉害了。   这金箔多难砸啊?工艺复杂,价格当然也不便宜。   谢牛山有些心虚。   这丫头在道观就这么吃,回家若是吃不上这等好东西,这不就显得他这爹当得还不如那牛鼻子老道? 第273章 差点秃了   谢牛山心里是觉得肉疼的。   没想着养孩子要这么费事儿,毕竟……他那两个儿子,还有谢溪那丫头,都是给点吃的就欢天喜地的脾气,哪里敢要这要那的?   “这鹿肉猪肉不都是肉?有什么区别?”谢牛山干咳了一声。   “自然是不一样的,这鹿生于山间,尝百味珍草,与家养吃干草的猪,能相同吗?”谢桥坦然又道。   鹿鹿那么可爱,怎么能不吃鹿鹿呢!   如果是上辈子,她保证只吃家养的。   这辈子不一样,活着都是问题了,还是能补就补吧,而且,这年头狩猎是谋生手段之一,靠山吃山这句话也不知养活了多少百姓。   谢牛山不得不承认,谢桥说的有道理。   “这菜色这么复杂,有厨子会做吗?”谢牛山又道。   谢桥就看着他犟。   “春儿和万婆子都会做的,爹爹放心。”谢桥一脸坦然。   谢牛山摸了摸鼻子:“酒、我怎么瞧着这里还有酒呢?这个四季美酒是个什么东西?”   “便是各时节的花草水果或是人参药材做成的美酒了,这个也用不着去外头买,只需要购置些原料,我让外婆婆和春儿做好,埋在院子里,需要的时候,就能喝的。”谢桥十分耐心的解释。   谢牛山皱着眉头。   水果和花草做的?   那会是甜的还是辣的?   谢牛山脸色凝重。   过了一会儿,将新管家喊了过来。   这新管家在谢家做了有五六年了,虽然不是从前的寨子里的老人,但却是个难得懂事又忠诚的人,之前还被原荣压迫,如今也算出头了。   谢牛山让管家将账本拿过来。   翻来翻去,饭菜都凉了,却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账上……没钱了。   仔细一看,和卢氏和离之前的一段时间,那女人还买了不少东西,估摸着都是给那裴婉月的。   如今再去追回,也显得他不像个男人。   可真真是穷了!   早先谢桥上学那会儿,本还能剩下一万两银子,那可裴婉月上学,花了两千两!   另外就是这个月的支出,又有一千两左右。   再去掉给卢氏的五千两……以及卢氏嚯嚯的……   谢牛山头都差点秃了。   这么大的家,账面上竟然只有一千二百两银子?!   这么多奴仆要养,车马费还有他酒水交际的银子……这压根就不够啊!   谢牛山脸色特别窘迫,谢桥就像是看不懂一样,甚至还让管家再跑她的院子一趟,让春儿将她的燕窝粥端了过来。   当着谢牛山的面,谢桥温温吞吞的喝着。   一口一口,果真美味。   谢牛山都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看着女儿如此乖巧喝着粥的样子,他能说自己没钱养她?   作为一个土匪老大,他从来没有说过如此丢人的话!   “早先,卢氏都没给你银子,你怎么花销的?”谢牛山问道。   “给了银子的,我上学的时候,是用那幅画拜师的,但还是在账上支五千两了,不过那五千两,我买了个小铺子……花光光了,这些补药的钱,都是道观师父给的。”谢桥老老实实的说道。   “铺子?赚钱吗?”谢牛山下意识的问道。 第274章 摔了个狗吃屎   谢桥一脸乖巧认真的说着实话:“铺子才开张不久,本钱还没又赚回来呢。”   “那倒是,才开张,不赔都不错了!”谢牛山叹了口气。   谢桥那铺子其实还不错的。   铺子里头养的人手少,除了掌柜的,也就两个跑腿的以及一个照顾大雄的活计,里头摆设也简单,成本主要就是一些朱砂类的东西。   那些符都卖出去了,赚的银子还算可观。   如果她爹继续问的话,她也不会特地瞒着自己没亏本的事实。   可显然,谢牛山对这“不赚钱”的铺子不感兴趣。   “你这单子,就交给管家吧,以后就按照这胆子的东西买给你,你让你院子里的人做菜就是了。”谢牛山心里滴着血。   脑子里已经在琢磨着去自己的私库里头瞧瞧了。   “谢谢爹爹,爹您真好。”谢桥小嘴甜甜的。   谢牛山一听,心情一下子爽朗多了:“你这丫头,和爹客气什么?就是些银子能解决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给爹等着,爹保证,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没道理那牛鼻子老道养得起,他谢牛山不行!   谢桥咧嘴轻笑。   谢牛山坐不住,说了两句话之后,就急着回屋开箱子去了。   然而走到门口,那大步子也不知是怎么的,竟没迈开,脚下一软,竟直接被门槛绊住,整张脸砸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响,声音听着都吓人!   谢桥眼皮一跳。   干笑了一声:“爹,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这破门槛!回头老子就让人将它拆了!”说没事儿那是假的!   谢牛山何许人也?活这么大,除了幼年在自己家受了不少委屈之外,到了山寨之后,那就一直顺风顺水了,现在竟然当着女儿的面,摔了个狗吃屎?!   谢牛山起来之后,一脚就踹在了那门槛上。   结果,砸着脚丫子了。   忍着痛,憋红了脸。   看上去好生可怜。   谢桥抿了抿嘴,轻轻哼了一声。   谁让她爹之前欺负她来着?若不是大哥替她做主,这蠢爹脑子还转不过弯来呢!   就克他了!   明儿她还来!   谢桥小脸一本正经,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还瞧见了谢平岗带着一双弟妹,远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谢平岗脚下生风的拎着两个小崽子走了。   谢桥也不伤心,毕竟她就是想欺负欺负她那从未负过责任的亲爹,也没想着克着兄弟妹妹,躲远点好,等消火了,再去找他们玩罢!   那边,谢牛山绷着脸回了自己屋子,到了屋子里,关上门,然后便抬起一只脚原地蹦了蹦,蹦到了床上,脱下鞋袜一看,大脚趾竟然青紫了一块。   谢牛山呲牙咧嘴,上了药,然后忍着痛开箱子。   打开箱子一看……   脸黑了。   他的宝贝箱子有好几个,屋子里这个,是平日卢氏买的东西,他琢磨着反正他也用不上,当了解燃眉之急。   但……空了。   也罢,是他答应让卢氏带走的,大男人,不能那么小气!   转头又去兵器房里头开箱子。   那里,才都是他的亲亲宝贝呢! 第275章 丢了就丢了   兵器房里头,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有。   谢牛山先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兵器架,这才走到铁箱子旁,落下那大锁,将其打开。   这里头的东西,可都是他当土匪还有打蛮子的那些年攒下来的,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谢牛山面上带笑。   箱子一点点打开。   突然,谢牛山的笑容僵了。   面前的铁箱子……怎么……也空了?!   “来人!来人!”谢牛山直接嚎了起来,“老子的宝贝呢!?”   新管家立马就被喊过来了,面色发苦,尤其是看到谢牛山这一脸气愤铁青的样子,更是吓得不轻。   “老爷,什么宝贝?小的才做管家,不知道啊?”管家无奈的说道。   当初刚道谢家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能被重用呢,谁知道被压制了好几年,如今好不容易爬上来了,结果发现这主子还真难伺候!   “叫谢平岗那臭小子过来!”谢牛山的声音听上去都要撕破了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肯定是那臭小子拿走的!   管家立即去叫人,不止将谢平岗叫来了,就是谢平怀和谢溪,这会儿也都一头雾水的过来了。   “爹,你生什么气啊?我们也没干什么坏事儿呀?”谢平怀到了之后,有些郁闷的说道,“是不是娘不在你心慌?要不去……请回来……啊!”   话没落音,谢平岗便又抽了他一巴掌。   谢平怀委屈的撇了撇嘴。   大姐是他亲人,可卢氏也养了他好几年嘛……   而且以前卢氏在的时候,他日子过得可好了,从来不缺银子花,更不缺好吃的点心,现在……已经好几日没吃到栗子酥了。   “老子这箱子里的东西谁拿了!?快给老子交出来!”谢牛山怒道。   谢平岗一听,呵呵冷笑了一声:“这才想起你这一箱子东西来?”   “什么意思!?”谢牛山不高兴。   “你这里头的东西早没了,我还以为您早就清楚呢。”谢平岗吊儿郎当的,“早先你自己也说过,身外之物,丢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气成这样呢?”   说完,嗤笑了一声。   谢牛山一听,差点七窍生烟:“老子何时说过这些话!?”   “卢氏进门一个月,说是娘家侄子添喜,问了你的意思,从你这箱子里头拿了一件玉连环走,此事你记得吧?”谢平岗平淡道。   谢牛山努力的想。   想起来了。   “是有这事儿,那是老子准的。”谢牛山道,“她第一次和离后在娘家呆了数年,既然嫁给了老子,自然要让她扬眉吐气,便同意让她送重礼回去,以表老子对她的重视,怎么了?”   “当时儿子也与你说了,卢氏若是想花钱,就走账上,想买啥什么东西,拿着银子去就是了,这箱子里的还是不要动,你自个儿没听进去,不当回事儿。这些年,卢氏往各家送礼,你以为送的都是什么东西?”谢平岗又道。   谢牛山有点傻眼:“你的意思是,老子这箱子里的玩意儿,都是被她送出去的?!不可能,那么多呢,她能送给谁!?”   他这箱子里的宝贝,那是真的很值钱!   怎么能就这么送出去?! 第276章 不够花了   之所以将这些宝贝放在兵器房,就是因为此地不惹人注目,东西可以好好留着当传家宝的!   那玉连环算是最便宜的一个了,玉料用得少,但玉质很好,又胜在巧妙,上头还雕工更是不错,也值个二三千两!   另外,他记得这箱子里还有金雕,那金雕的眼睛是用宝石做的,实打实的金子,羽毛上还镶着一种金光闪闪的石头,那石头十分稀有,是当初打蛮子的时候,从那大帐里抢回来的!   说的直白些,那东西就是皇帝老儿都没有!   竟然被那败家娘们送人了?!   “送给谁了!”谢牛山双目通红,十分吓人。   “冲我吼做什么?我也是后来打开箱子才知道东西没了的,私下查了查,有些东西送给祖母和大伯叔叔们了,有的送给了卢家,还有的与你关系好的往来交际,被她挑挑拣拣送过去了……”谢平岗又道。   他知道那里头有个金雕。   后来有四处寻了,两年前,孟家有老东西过寿,京城许多人家都送了礼过去,卢氏也张罗着送了。   将那金雕,送给了孟家。   这两年谢家也没什么喜事儿,所以不见孟家回礼来。   可他若是孟家人,若是受到这么重的礼物,怕是因为谢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所以找他们帮忙平账来了!   有这么送东西的吗?!   从无走动,突然送出去一个大金雕!   他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卢氏正去辽州接人去了,所以也没来得及与她算账。   后来大妹来了,这陈年旧事儿,他也不好拿出来添油加醋,倒显得他们一家子欺负人似的。   谢牛山浑身没劲儿了。   这箱子藏得也挺严实的,虽然是在兵器房,可放在了最里面,平日里都注意不到!   那娘们怎么就能想起来将它掏空呢!   他的银子啊!   他的宝贝啊!   谢牛山这会儿真的是要吐血了。   这箱子里也不是一点都不剩,剩下的……   还又快羊皮卷,是他放在底下防潮用的……   谢牛山浑身无力,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去了:“老子没银子了,大丫身子骨不好,是要养着的,现在家里也就剩下……一千多两银子,不够花了!”   他的金雕……   谢牛山颓废了一下,呢喃了一声,突然又站了起来,突然往那兵器架上一扫,伸手拿了那大长刀。   抬脚就要出去。   “爹干什么去啊?不会是想砍了……母……卢氏吧?”谢平怀吓了一跳。   “老子要回来去!去找卢氏问清楚,送谁了都要回来!谁敢少了老子的,老子砍了他们!”谢牛山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那箱子里的东西,可以说是他这辈子的心血!   当土匪、打蛮子,拼死拼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赚点好东西吗?!   他舍得给卢氏五千两银子,不是因为他大方,那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有很多钱!   若是这箱子里的东西还在,甭说是五千两了,就是再给五千两,他也不会心疼的!   可事实……   卢氏那败家娘们!   谢牛山要做的事儿,谁能拦得住?   招呼了官家,骑着马,直接就冲着卢氏那边去了。 第277章 要债   他是快马加鞭,生怕晚去一步,卢氏跑了或是死了一样,急得汗都流了出来。   没用多久,就到了。   卢氏的住处管家是知道的,所以这会儿直接到了,天色都黑了,谢牛山却一脚踹开了门。   将卢氏母女俩吓了一大跳。   “卢氏你给老子滚出来!”谢牛山一嗓门,恍若陨星降世。   卢氏心头一咯噔,拽着披风出来的时候,看向谢牛山的目光是有几分幽怨又有些害怕。   “老爷……”卢氏很小声的叫道。   “老子那铁箱子里的玩意儿都被你送完了是不是!都送给谁了,你给老子写出来,要是少一样,你别怪我刀子不长眼!”谢牛山怒道。   要什么媳妇儿?   早知道娶这么个媳妇儿会连他的传家宝都弄没了,他宁愿去宫里当太监去!   这可恨的婆娘,也太能嚯嚯了!   这才几年啊?   一提起箱子,卢氏狐疑的皱了皱眉头:“是送出去了呀,这家家要来往,可不得送礼么,我想着出去买的话要花不少钱,家里有现成的……”   “现成的?!你没脑子吗?!若是便宜的玩意儿,老子搁在箱子里!?”谢牛山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卢氏看谢牛山这样,是真的害怕了。   那些东西特别值钱吗?   她以为放在那兵器房,应该也不是特别贵重,价格就和那玉连环差不多呢!   除了那个金雕,瞧着分量特别重,所以她送去孟家了,那孟家可是新贵,皇亲国戚,而且听人家说,那四殿下是有可能当皇帝的,孟家是四殿下的外家……   卢氏看上去挺委屈,还有点无助。   谢牛山将一张纸拍在她面前:“写!都送谁了,写清楚了!”   卢氏浑身一哆嗦,眼睛都红了。   裴婉月也躲在里屋门口,不敢过来。   卢氏心里很乱,但被谢牛山盯着,也不得不下笔。   里头有什么东西,她还记得,毕竟那里面的东西,长得都和一般的摆件不太一样。   而且,谢家来往的人家并不算多……   颤颤巍巍的落笔。   过了好一会儿,总算写完了。   她也不知道那些物件叫什么名字,只能用词句形容出来。   谢牛山看着也挺费劲,但知道在谁手上那就行了。   干完这事儿,时间也晚了,虽然谢牛山都有些等不及要回他的东西,但现在也只能耐着性子回家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谢牛山甚至都没去兵营,第一时间,先去了老太太那边。   先去自己兄弟家里,那也是有原因的。   眼下家里缺钱,必须要快点将东西要回来。   那卢家略远,传信也要一阵子,所以有点来不及。   另外就是孟家还有他几个同僚那边,不如近亲来得痛快,且他这兄弟手里,宝贝有好几个。   谢牛山一大早敲门,老太太是高高兴兴将人请了进去。   谢家兄弟这会儿也都还没出门,也觉得他来的稀奇,自然是好生招待着。   “二弟,我听外头的人说了,你和弟妹分开了,哎,其实卢氏还是不错的,也不知你们为何到了如此地步,听大哥一句话,这人媳妇儿娶回家,还是要对她好一些的,不能由着由着孩子的性子闹,你说是不是?”谢莽山开口说道。 第278章 变本加厉   谢莽山有意戳谢桥肺管子,谢牛山也听不出来。   他只觉得大哥是在夸卢氏,这会儿本就在气头上,便直接道:“她不错?!老子藏起来的家底都被她散完了!她比那野兽还厉害呢,一口吃了老子二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两!?”谢莽山心头一跳不敢相信。   他这兄弟,也没那么多银子吧!   谢牛山说到这里,也有点不好意思。   对外,他一直哭穷来着。   不过那些东西,他是没算在家底里头,偷偷摸摸留下来的。   当初他对外说是捐了多半家财得了这官,剩下的东西当成了银子买房子买家业。   实际上,肯定是要留些宝贝的,等后世子孙需要的时候,卖了换钱用。   可他怎么能知道卢氏这么坑呢?!   “都是我在蛮子那边抢来的宝贝,卖了的话,应该是值这么多钱的!兄弟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早先卢氏送了你们不少东西,这几样,你们得还给我!”谢牛山说完,掏出单子来。   “一个是上头镶满了红蓝色宝石的茶具,一套好几个,还有一对金玉的大象,是小玩意儿,不大,另外……一顶宝石冠,还有……”   谢牛山嘀嘀咕咕说出好几样来。   老太太等人坐不住了。   “这些……值多少银子?”谢莽山突然问道。   “这几样加起来价值差不多在六万两左右。”对自家人,他也没瞒着。   谢莽山和谢丛山一听,脸色就变了。   六万两?!   这东西早就拿去当铺当掉了,好几样加起来,也就得了五六千两而已!   被人骗了!?   “二弟,不瞒你说,家里缺钱,这东西我们都已经当掉了,而且也没卖多少银子,就五六千两而已啊!?你是不是算错了,都是些异域的东西,不值钱的啊?”   “就是异域的所以才值钱!那是老子从敌营里抢到的!那敌国大汗的私藏,能便宜了?!”谢牛山喊道。   这么一说,谢莽山和谢丛山面如土灰。   “真、真没卖这么多钱……”   “你们是不是不想将东西还给老子?”谢牛山不高兴了。   除去这些心肝宝贝,他给兄弟们的也不少,就将他心头好还回来怎么了?   “是真没有!二弟,你难道还不信我吗?!”谢莽山欲哭无泪。   当然,就算一个都没卖,他也不会还的。   这么之前,还回去了,还有他什么好处?   只是他现在心里也滴着血一般,觉得浑身都难受,五六万两的东西,竟卖成了五六千两啊!   若有那上万两银子,他这日子过的,该会有多么舒坦呢!   这兄弟二人都是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而谢牛山,那怒火越发的厉害了。   “你们是老子的兄弟,有老子一天肉吃,就不会少了你们汤喝!但现在这东西必须还给我,我家里如今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要这些东西是养孩子用的!”谢牛山严肃道。   这话,谢莽山和谢丛山是一点都不信。   在他们看来,谢牛山就是来找茬的。   对了,没准所有的话都不是真的,若东西真值那么多银子,卢氏会送给他们?   媳妇儿不要了,这会儿又听了谢桥的怂恿,还想将之前给的东西变本加厉的要回去,是吧?!   哼! 第279章 接连倒霉   兄弟二人脑子转个圈之后,就想明白了。   这谢牛山啊,是有了女儿指点之后,看不上他们了,所以来算计他们的!   “二弟,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你给的东西,那不是孝顺娘的吗?如今还想要回去,娘还给了你一条命呢!若是娘反悔了,娘能杀了你吗?!”谢莽山道。   谢丛山立即点头:“没错,就几个破玩意儿,非说是五六万两,你骗谁呢!?你家里有多少家底,这外人都比你自个儿清楚!就是没想到,你这小子竟连亲兄弟都不顾了,说出这种谎话来!”   谢牛山听到这些话,都愣了。   “老子说的是真的!”谢牛山生气。   然而得到的是白眼。   “一大早就来闹腾,是觉得咱娘身体好活得太久了是吗?!”谢莽山拿出当大哥的款来,“要银子没有,要命好几条,这一家子的命,你拿去吧!”   谢牛山本以为,这一趟是肯定能满载而归的。   他不明白了,这兄弟老娘又没当多大的官,平日来往也用不了多少银子,就不能看在他被卢氏欺骗的太可怜的份上,将东西还了?   可事实是,没有。   不仅没有,还要将他赶出去。   谢牛山本也是个牛脾气。   这会儿感受到了来自兄弟的恶意之后,生气了。   直接站起来砸东西。   “老子的银子你们花的挺自在啊?!不将东西还来,当心我真砍了你们!”谢牛山凶神恶煞。   老太太一看,往地上一坐,开始哭:“老天爷啊!你降个雷劈死我吧,怎么就生出这个不孝顺的东西啊,为了点小玩意儿,要杀兄弟气死老娘啊……”   谢牛山一听,停下来了。   怒气哼哼的冲着老太太瞪眼。   “卢氏送什么你们便收什么,收了老子这么多东西,往我家送过一次回礼没!?”谢牛山突然想了起来,生气的说道。   老太太还是哭,就是不应这话。   儿子孝顺老娘,那是应该的!   谢牛山吐了口气:“行!哭着吧!以后什么东西都没了!指望老子再给你们好处,门都没有!”   他是气坏了。   甩袖而去。   回去路上,也委屈。   他不傻,这银子,怕是都要不回来了。   同僚那边,就算能要回来,可要回来之后呢?他的脸面还要不要?   这会儿冷静下来之后,谢牛山只觉得自己身上像是背着一座大山,沉重不已。   辛辛苦苦藏得宝贝,全没了、全没了!   而他的闺女,一个月还要好几百两的补药才能养得活……   他谢牛山,横行几十年,好不容易当官了,竟连孩子都养不起了!   谢牛山十分懊恼。   那边,管家已经将情况和谢桥说清楚了。   新管家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的,知道这家里谁能说得上话,如今老爷如此疯魔,怪吓人的,还是先知会大小姐一声,做个准备。   更何况大小姐如此弱小,若是被亲爹吓死了,那传出去,也是一篇悚闻。   谢桥听到管家的叙述之后,也十分震惊。   “到底是丢了多少好东西能将我爹气成这样?”谢桥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昨儿那黄符卸下太多了,才会导致她爹接连的倒霉。 第280章 羊皮卷   管家将在卢氏那边的事情说清楚了,另外还送上一份复制的单子。   谢桥看了看,眼中讶然。   这些东西,恐怕不是一般的值钱。   尤其是这里头这金雕,这东西她是知道的,当年与父兄传信,她爹告诉她说抢到了特别值钱的战利品,说这金雕只重量就有百金,更别说上头还精雕细琢了一番,另外那金雕的眼睛,是血红的宝石,看上去闪着寒光一般可怕,那翅膀上头,有白色石头,阳光下闪闪放光。   那白色石头,应该是钻石,也不知怎么打磨又镶嵌上去的。   金雕腹部以及爪子上头也镶嵌了好东西的。   只黄金价值就在万两以上,手工、宝石……   她爹那时兴致冲冲的说,亏得那蛮子俗气,才做了这么个贵重又实用的好东西,说是偷摸找人估了价格,只这一个东西,价值就在三万两以上。   当时她的回信,是让她爹将这些好东西送国库去。   东西越好,诚意越足,皇帝才能对他的土匪名头不仅不厌恶反而还会有几分喜欢。   毕竟若他没这土匪心性,也不会抢到这么好的战利品。   没想着,东西竟然被留下了。   她爹到底抢了多少东西?捐了那么多竟然还有剩!   虽然留下的肯定只是一小部分……   “我爹那兵器房的箱子很大吗?”谢桥忍不住问道。   “大,里头能装好多人。”管家认真点头。   “里头空了?”谢桥又道。   “是的,小的伸头看了,底下就剩一陈旧的羊皮纸了,没别的。”管家又道。   羊皮纸?   谢桥犹豫了一下,“带我看看去。”   她爹不像是会细心到在底下放个羊皮纸垫着的人,保不齐这羊皮纸也是他抢来的东西之一,只是没看上眼,所以放在底下搁置了。   谢桥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今儿早上心情好,给自己算了一卦。   今日一起来,迎面被风吹眯了眼,还带着一股子草香扑面而来,阳光也是不错,八面旺气足,便立即算了算,得的结果是岁居干后,日生青龙,羊角相加,财禄相逢。   明儿才开学,今儿她准备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的。   哪里来的财禄相逢?   正不解呢,这管家就来了,他进院时,正一缕阳气落脚上,八面阴气四散开,一停下,所站位置更为青龙位。   所以她估摸着,自己这财禄相逢,硬从这管家的话里头破解。   管家带着谢桥到了兵器房。   谢桥还是头一回进来,还挺稀罕。   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大箱子,在兵器架的后头。   的确是很大,估摸着是他爹专门找人打造的,还是个铁箱子,上头挂着锁,不过可能因为里头没物件了,所以这锁这会儿没用上。   箱子十分沉重,谢桥让管家帮忙,废了好大力气才打开。   里头的确只有一羊皮纸。   谢桥弯着腰,几乎都要砸在里头,这才将东西够出来。   羊皮纸很是陈旧。   上头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但是这羊皮纸很大,而且形状还很规整,看上去还是有些奇怪的。   谢桥将东西卷起来,准备带回去琢磨琢磨。 第281章 价值连城   这整张羊皮纸铺开,竟比得上她屋子里的桌面大小了,皮质摸上去还挺柔软,看上去灰灰土土的。   谢桥先用水将这羊皮纸打湿一层试了试。   没什么用,还是平平无奇一张皮。   再小心的将羊皮纸靠近了铜炉子,隔着铜罩子加热,也不用担心将这东西点着了。   若这皮真有什么猫腻,便也就是用水火的法子,再不然就是用酸水和碱水,总能试出来的。   谢桥一双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   过了一会儿,只瞧着这皮子上头竟真的露出些痕迹来!   一点一点扩散开来!   谢桥惊喜的瞧着,瞪了约摸有一刻钟,整张图上的图案全部都显示了出来!   瞧着,似乎是个堪舆图,不过画的东西却十分全面,仔细一看,里头竟几乎包罗了这大陆上的所有国家。   尤其是一些大国,比如远洋外头的州来国,又或是仇犹国、东野国,里头大小主要山脉河流,也都画的十分仔细全面,堪舆图的背后,甚至写了一些国家的百姓特征。   而在整个堪舆图的右下角,有人名。   谢桥一看,真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玩意儿……   值钱啊!   前朝时期,有一百里姓家族,这家族中人特别喜欢游离名山大川,画下了一幅又一幅名画,还听说他们手中有一幅最全面的“举世图”!   当然,这也只是传言而已,前朝最后一任是个名副其实的昏君,听闻此消息,便要求这百里家族将那幅举世图交上去,结果自然没有的。   昏君不高兴,百里家族没了。   百里家族人丁众多,在籍的几乎被砍杀殆尽,也因为此案,引起了举国上下不满,各地起义军争相讨伐,一朝更替。   后有人传言说百里家还有后人,只是这后人为了躲避灾祸,跑得远远的了。   至于这幅举世图,也被传的神乎其神,甚至还有人说里头蕴含着莫大的宝藏。   她手里这东西……   举世图,没错了。   她这亲爹……怎么说呢……   脑子是备懒了点,但这气运果真是……逆天的。   若用金银来衡量此物……   谢桥一时间还真说不上来,毕竟那百里家族如今都还没有一个冒出头的人,没准真的死光了,而百里家族当年产出的名画,也都被当时那个昏君全部烧毁!   所以哪怕它是一副普通的山水画,它的价值绝对也能卖个数万两!   可这玩意儿……   它还是唯一的“世界地图”,所耗费的时间恐怕得有几百年,耗费人力是一个家族数代人的努力,而准备家族里头的人,还几乎是各个有名的大师!   值多少?   价值连城。   不过这玩意儿谢家手上,用处不大,毕竟不能卖。   一是没人买得起,二是没人敢买,这玩意儿除了皇帝老儿敢要,其他人放在手里,那就是故意打皇帝的脸。   前朝皇帝可是为了这东西葬送朝代的,所以这东西放谁手上,都得捐!   谢桥淡定的将羊皮卷收起来。   这个时候,谢牛山回来了。   气鼓鼓的,生人不敢靠近。   但才回来,似乎又开始收拾人手,那边管家麻溜的跑到谢桥面前:“大小姐,您快去拦着老爷吧!他要去孟家要债!” 第282章 亏本生意   谢桥一听管家的话,差点呛着。   爹爹怕是受了大刺激啊!   可谢桥是真没法子可怜他,毕竟自个儿兵器房里的东西,竟都不知道时时查看,但凡他上些心,便不至于让这些东西被人搬空。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是她的亲爹。   也不能不管他,总不能让他气出个好歹来。   谢桥换身衣服,立即去前院。   谢牛山已经点好人了,还给这一个个的配了扫帚,一看就是去找茬的。   “爹。”谢桥白着脸,颤巍巍的喊了一声,“你要去杀人吗?”   谢牛山一听,心虚了一下:“不是,要债去的……”   “谁家从咱家里头抢东西了?”谢桥声音依旧轻轻的。   谢牛山也不好意思直说。   谢桥他突然笑了一声,然后道:“都将这些家伙什放下吧,这么多笤帚,你们是想去扫秋风吗?爹,我听说你丢了东西啊?”   谢牛山狠狠瞪了管家一眼。   管家缩了缩头,挺委屈的。   “您瞪着别人做什么?丢了东西的难不成是管家?”谢桥不急不缓,然后上前去,摸了摸谢牛山身旁的马儿,那马儿立马在她怀里蹭了蹭,乖巧极了,谢桥慢悠悠又道:“东西既然送出去了,便不能这般大张旗鼓的要回,您一个大男人,若无诚信,还如何立足?”   “即便东西是卢氏送的,可卢氏当初既然是您的妻子,这事儿就得算您头上,我瞧着这马儿也听累的,还是让它歇一歇吧。”谢桥喘了口气,慢慢又道。   谢牛山复杂的看着谢桥,虽然觉得没面子,但还是道:“那金雕很值钱,也不能平白送给孟家啊……”   “也没有平白送。”谢桥叹了口气,“人家欠咱们一个条件,要回来就成了。”   条件可以要,但东西,绝对不能要。   若是非想拿回来,那也得是别人心甘情愿送回才行。   谢牛山一听她这话,立即将缰绳扔了。   “大丫,那咱们问他们要什么?这价值必须要有三四万两才行,要不然老子吃不香睡不着!”谢牛山是真不想做那亏本生意。   他当然也知道,不能去要债的。   就算谢桥不来,他最多也是带着家丁去街上溜达一圈。   专门从孟家门前过,让孟家觉得他不是个东西,不想和他往来,然后将东西还回来。   他还还没傻到真的去直接打一个公侯之家的脸面。   谢牛山立即让人散了。   带着谢桥去厅堂坐着。   “听闻孟家老太君好做媒,爹如今既然谴走了卢氏,也该需要一个新的主母来主持中馈,还有大哥,如今已经二十来岁的人了,这亲事却一直没有着落……爹就托人去孟家传个话,请孟家老太君帮个忙,便好了。”谢桥道。   “娶妻!?”谢牛山一听,立即炸毛,“才走了个散家财的,还要再娶?!如今家中也没那闲钱置办聘礼,不成不成。”   “您想娶,也看有没有人想嫁才是,那孟老太君也未必敢接这活,毕竟您才与卢氏和离,自身名声也差,不论介绍了谁家的姑娘,孟老太君都会觉得是祸害了人家,她怎么会真的点头同意?可您提出这事儿,算起来也不算为难她,她若是不帮忙也说不过去,恐怕……最后也只能将金雕送回,对您避而远之,指不定还要再多送些歉礼过来呢。”谢桥又道。 第283章 凭本事抢的   一听到歉礼,谢牛山眼神亮了,嘴上却道:“这事儿……本来也是咱们家做的不地道,收歉礼,那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孟家啊,那可是贵妃的娘家,四殿下的外家,送礼的手笔肯定也不小!   谢桥侧眼白了他一下。   装什么柔弱小白兔?   谢牛山哈哈大笑了一声:“行,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老子怎么没听说他家老太太好做媒?”   “女儿也没听过。”谢桥一本正经的应了一声。   管她爱不爱做媒呢,只要谢家姿态摆出来,那就成了。   谢牛山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自己这大女儿心眼不少,这弯弯绕绕的脾气,和他一点都不像,按理说,他是最怕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了,但偏偏一瞧见女儿这看上去温婉柔弱的样子,他竟然觉得心情竟还挺顺畅。   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他原本那怒气竟然都没了。   “大丫,你那叔伯可真不是个东西,老子那么贵重东西送到他手上,竟然不乐意还了!”谢牛山忍不住诉了一声苦。   谢桥诡异的眼神放在了谢牛山的身上。   轻咳了一声,然后无奈的说道:“爹当年当土匪的时候,抢了别人的东西,若有人上门讨要,你要还吗?”   “当然不还,老子凭本事抢的,凭什么要还回去!?”谢牛山立即瞪着眼道。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卢氏亲手送过去的东西,比抢的来得还要光明正大,又为何要还?”   “那能一样,老子当年是土匪,土匪做的就是那行当!那边是老子兄弟,兄弟之间,还分个你我?!老子要,就得给啊!”谢牛山强盗理论。   谢桥突然觉得,她这么惨的命数,指不定就是因为谢牛山坏事儿干多了。   那谢莽山和谢丛山不是个好东西,但她爹,也一样。   半斤八两,谁都别嘲笑谁。   “爹,您当年做土匪的时候,是不是杀人如麻?”谢桥好奇的问道。   土匪寨子抢劫的事情,他们父子俩从来都不传信告诉她,所以她知道的也不多。   “那也不是,若是死人了,百姓怨言大,官府要剿匪的。”谢牛山回答的还挺干脆,“山上也有地,兄弟们自个儿种点粮食,也够吃喝的,不过那一片山毕竟是咱们兄弟包圆了的,这过路人总得留下点什么,这才能彰显我们寨子的威风,要是长久不开张,旁的寨子还以为咱好欺负。”   说白了,就是干一行爱一行。   而且,行行有竞争。   土匪那么多,他们不抢地盘,那就会有别人抢,大家都是土匪,若有一个土匪寨子表现的太过清高良善,那就会被别人欺负。   兄弟们也都是过不下去才进山的,为了活下去,也没法子。   主要就是抢财物,谋害人命倒是不至于,毕竟……   他们要靠人吃饭的,经常死人,谁还敢过路?   谢桥叹了口气:“便是抢财那也是不该的,谁家的银子又是大风刮来的?好在您还有点真本事的,杀蛮子立了功,否则……有的您苦头吃。”   作恶的土匪,还能指望来世投好胎吗? 第284章 扛走卖了!   她爹这身份,其实也用不着洗白,因为压根洗不白。   本就是个土匪,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其他物件,您想要回来怕是不成了,尤其是您同僚那边,既已经送出,就别在惦念了,卢家那边倒是可以使使劲儿……”谢桥吐了口气,歇了歇,这才又道:“和离之事,要传去卢家的,您派个人,去问罪,必要凶神恶煞才好,话里便说卢氏凭自己一己之力养活娘家几十口人……咳咳……但凡卢家要脸,卢氏当年送回家的东西,最低也能还回一半来。”   卢家肯定还有些年轻后嗣,为了这些后嗣的名声与前途着想,也不敢将那些东西全部昧下。   “对!说的没错,老子这就让人去办!”谢牛山大腿一拍,十分高兴。   “爹,我的药丸子昨儿就吃完了,您让人去给我买些药回来吧?”谢桥又道。   药丸子,还有一些,够吃个把月的。   但就是想看看她爹这焦头烂额的样子。   果然,谢桥一说,谢牛山笑容便凝固在脸上,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儿来:“买!这就让管家去账上拿钱!”   谢桥微微一笑,这才满意的回自己的院子。   她一走,谢牛山盯着管家道:“咱账上的钱是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   “可不是么老爷,车马费还有之前您出去喝酒的时候签的账,也都差不多该抹平了……”管家头疼。   谢牛山着急上火,原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一事,道:“去平岗的院子,将他新买的长枪扛走,卖了!”   “……”管家心惊肉跳。   “他妹妹都快吃不上药了,他还玩什么长枪?!又不是没兵器!”谢牛山又道。   谢平岗那长枪,可不一般,是在这京都找一有名的铁匠打造的,长枪本身有银光闪闪,枪刃锋利,也不知敲打了多少下才做出这么一把神兵利器,价格不菲!   他这儿子,就爱买些兵器。   各种各样的,那兵器房里头的,几乎都是他买的,只不过那些兵器早已成了旧爱,也就放在那里留作观赏,除了那把长枪!   “老爷,小的着实不敢……”管家汗都流了下来。   他命怎么这么苦,被这家买下来了?!   每日干活都要心惊胆战啊!   “老子亲自去。”谢牛山还挺嘚瑟。   他东西丢了,那小子还敢看笑话,哼,也该让他知道,心头爱没了是什么个滋味儿!   谢牛山说卖就卖,甚至都不用管家出手,自己拎着长枪去找了同僚。   他认识的武官不少,军营里头也有不少人对这东西感兴趣,直接高价拍卖了出去。   得手了四百多两超高价。   这银子算是额外收入,他大手大脚,全部买了药材以及补品,通通给谢桥送了过去。   她爹给什么,谢桥便收什么。   收回来之后,立即熬药,配着金箔,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药丸子。   不过晚上,谢平岗回来之后,谢家……   有一场大战。   那院子里头,谢平岗提着大刀,差点砍了亲爹。   可惜,这场面,谢桥没看见。   只知道再看见谢牛山的时候,她爹腰间粗了一圈,隐隐还向外头渗着血。 第285章 赔钱   谢桥也被父兄这凶残的样子吓到了,老老实实将那些黄符带着了。   这黄符也没撤多久,她爹这日子就已经这么惨了!   若是再这么下去……没准小命都要交代出去!   “老子可不是输给那臭小子,就是最近倒霉,和他打着呢,腿竟突然抽筋了,要不然就凭那小子的三脚猫功夫,也能伤了我?哼!!”谢牛山还死要面子。   谢桥更心虚了。   捂好黄符。   “一早我让人去孟家递信了,说亲的事儿不多久应该就能有会信了,你好生去上学吧,剩下的事儿也不用你再操心了!”谢牛山又补了一句,说着,呲牙咧嘴了一下,似乎是不小心牵动到了伤口。   谢桥老老实实点头,甚至还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   若她爹知道自个儿倒霉是被她克的,会不会提刀砍了她?   谢桥吓得一个激灵,麻溜的坐上轿子。   放了这么多天假,谢桥还挺想念书院的。   她缝制的挎包里头,更是放着厚厚一沓书本,一到书院,便去藏书阁兑换银豆子。   没日没夜的抄书还是有些作用的,这会儿,几本书往先生的案桌上一放,那先生都震惊的抬起了头。   “这么多??”仔细一数,竟然有七八本!   这小姑娘也未免太勤快了吧?   谢桥苦涩的笑了笑:“能者多劳。”   “不错。”先生拿过来检查了一下。   翻译的都是州来国的文字,好几本都是特别晦涩难懂的,难度很大,放在藏书阁这么久,一直没能翻译完全,没想着被这谢桥花了几日的功夫,就解决了。   里头的内容还需要核实,但字体工整,看上去并不像是焦急所做,可见这小姑娘心性是稳得住的。   “这几本书,有一本价值三百个银豆子,其他的,都是两百银豆子一本,换算下来……”先生拨了拨算盘,“折合一千七百个银豆子,没错吧?”   谢桥一听,立即点了点头。   “只是呢,这些银豆子……要扣去一半。”先生又道。   “为何?”谢桥皱眉。   “我听马房管事说,你在寒衣节那一日来了书院跑马?那日被你骑着的马儿也不知何故,回去之后有些狂躁不安,管事没拽住,竟让他跑去了隔壁的院子里,踩坏了好几株花草,那些花草都极为名贵,所以……”要扣钱。   “……”谢桥只觉得这是晴天霹雳。   委屈的撇撇嘴:“我已经马归还,之后的事情,怎能还让我负责呢?”   “你不知道?你当时租用马匹的时间……是十二个时辰啊?那马儿当天做的事儿,自然要算在你头上的。”先生一本正经,“那管事听闻你有在这边翻译书籍,特地让我多扣些,我觉得你这小姑娘如此勤奋实在不容易,好说歹说,这才只扣了一半而已,按照那些花草的实际价值……就是全部扣完,也不算委屈你的……”   先生说完,谢桥的心都碎了。   欺负人。   这书院太会欺负人了。   想方设法从学子手中骗取银豆子!   “是什么花草?我能看看吗?而且……既然我已经用银豆子赔偿了,那这花草……不论是死是活,也该让我带回去吧?”谢桥也有点气鼓鼓的。 第286章 身残志坚   翻译书籍对她来说其实还算轻松,不像画符那边耗费心神,但这几日,写的她手腕子都要断了。   辛苦钱,说扣就扣了!   谢桥倔强的眼神看的那先生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嘛……恐怕不成,给你算的是优惠价,而且这花草……是桑先生的,他云游去了,出门之前,特地交代,这花草不论死活,都得放在他的院子里,活着的好好养着,死了便晒干了,他回来要一一清点检查,此事,书院还要替你兜着,否则若是桑先生知道你弄坏他的花……”   这先生幽幽笑了一声,“他爱花如命,会杀了你的。”   “……”谢桥眼皮一跳,“我想去看看,若是照顾活了,是不是……就不用扣钱了?”   先生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那倒是。”   “既然如此,还请先生再宽限几天,银豆子暂且给我留着,若是花都活了,再还给我。”谢桥连忙又道。   先生一听,乐呵呵的同意了。   将那些话救活?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去看过了,那花儿茎都折了,一片狼藉,好在是根护住了,这才能保留这么多天。   但瞧着叶子也都越来越黄、越来越蔫,迟早要完。   谢桥说是要去看那花,但还得急着上课,中午才能去。   让谢桥诧异的是,夏雅云竟然还敢来。   她那脸上伤口结疤了,也不大,但能瞧的出是蛇咬的。   “真是糟心,夏雅云的事情咱们书院都知道了,大家今天都谈论着呢……”秦琉无奈的叹了口气。   被皇后娘娘赶出宫去,甚至永远都不许踏进宫门,谁还敢和她玩啊!?   “许是还惦记着和我的赌约。”谢桥这会儿还挺欣赏她的执着。   简直是……身残志坚。   除了这四个字,她都想不出别的话,能形容夏雅云的“勇敢”!   秦琉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道:“夏雅云的姑姑与嫁进了孟家,我听说她姑姑似乎想要撮合夏雅云和孟极方,而孟极方……知道你们的赌约,我听说,孟极方在夏家放了狠话……”   谢桥狐疑的看她。   总觉得秦琉似乎是在担心她一样。   夏雅云的事情,与她何干?   “孟极方这个人是个混不吝,想起一出是一出,他说让他娶夏雅云可以,除非夏雅云可以赢了你。”秦琉又道。   说完,立即自觉地给谢桥顺顺气。   谢桥拧着眉:“为何要拿着我做筏子?”   “这我不知,许是夏雅云最近处处都与你作对,孟极方故意想要看热闹,他那人,本就是那脾气,书院中,谁敢惹他啊?”秦琉叹了口气。   对谢桥来说,虽然依旧是比,可这次若是比输了,那就更丢脸了。   谢桥也见过孟极方,知道那人……确实是有点脑残。   天下无敌的脾气,的确不好招惹。   “比就比,本就是约定好的,他们的婚姻大事儿,我不掺和,随他们意。”谢桥又道。   “不一样。”秦琉一脸关心,“我自然是相信你一定会赢的,不过孟极方拿出了一万个银豆子,向书院提出了一个要求,要求你们俩单独比,比的是做善事,但不止是拿出五百个银豆子善款这么简单,还有别的附加条件。”   这事儿还没公布,不过她在书院有人脉,才能提前知道的。   实在忍不住,这才先提醒谢桥一声。 第287章 奢侈成性   谢桥眉头轻皱着,有些惊奇:“一万个银豆子?那孟极方竟然如此富有吗?”   她辛辛苦苦十来天,也只赚了一千多个银豆子呢,还要被扣除一半!   “自然不是他赚的,孟极方一向不学无术,很少会主动赚银豆子的,他用的银豆子,多是别人送的,要么就是……打赌赢来的,他只需对外说自个儿缺银豆子用,他身后那些小弟自然便会将银豆子奉上了。”秦琉也觉得不齿。   “书院没人管吗?”谢桥问道。   “没有,孟极方很聪明的,便是抢银豆子,也不会自己出面,他手上干干净净,便是罚也罚不到他身上。”秦琉又道。   谢桥羡慕。   一万个银豆子,送给书院,就为了看个热闹!   简直是奢侈成性!   “你可知道,他拿出这银豆子,具体提出了什么要求?”谢桥又问道。   单独比试,她从来就没惧怕过,而且……   似乎很有意思。   秦琉诧异的看着她,她本以为谢桥会害怕或是忐忑不安,然而她却从谢桥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兴奋?!   “孟极方与书院的管事说,五百个银豆子对二位来说太简单了,既然要比,不如诚心一些,所谓做善事,便是要救助到百姓才对,京城这边,常有外地灾民前来避难,他的意思是,要你们去城外,各自救助五十个灾民,要使得这五十个灾民对你们感恩戴德,而且还要按照书院的规矩来,也就是说,只能使用银豆子,不能家中权势和家财。”   “另外,救助时间是在年关之前,也就剩下一个多月,等到了年关,书院这边请五十个灾民匿名做出点评,每个人最多可评出五颗星,得星数多的,获胜。”秦琉又道。   谢桥听着,觉得这花样还挺多。   “获胜了……有什么好处吗?那一万个银豆子,能作为奖赏?”谢桥好奇道。   秦琉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书院要抽取佣金的,不过这一万个银豆子,也会拿出一半来,交给获胜的那一方。”   “书院不费功夫,白得五千个银豆子。”谢桥笑了一声。   她都想开书院了。   五千个银豆子,兑成银子,那也是五百两!   真黑心。   “你要是想拒绝应该也可以的,先生公布的时候,你表现的柔弱一点,你身体不好,我们都知道……”秦琉连忙又道。   谢桥一本正经的摇摇头,眼中带着光亮,轻启薄唇:“五千个银豆子呢,当然要赚的。”   她翻译了八本书,才得了一千七百个银豆子!   这翻译的活还是比较轻松的,若是换成抄写普通书籍……   一本启蒙书恐怕也只能赚到三五十个银豆子而已,多么的不容易!   “你要和夏雅云赌?”秦琉震惊,“夏雅云十岁便来书院了,银豆子可不少,而且,夏雅云的父亲是三品大员,家中几个姑姑因芳名在外,所以都是高嫁!她若是高价从别人手中购买银豆子,甲乙丙丁班的那些人恐怕也不敢拒绝。”   书院里头的确是不许学生们抬出身份来。   可这身份本就天生,又怎么可能完全不顾忌呢?   这夏雅云可不是早先那个裴婉月,毫无根基。   她都已经被皇后赶出宫门,可瞧瞧今日,谁会在她面前讽刺或是表露出几分嫌弃? 第288章 深仇大怨   谢桥自然也清楚,夏家和谢家不一样。   虽然她与夏雅云都在日字班,可夏家的前途更光明,多年累积的底蕴以及人脉,都不是谢家能比的。   更何况,夏家出身也好,不似谢家,土匪一个。   “你说的我都清楚,只是孟极方既然已经用我招惹是非,除非我躲在家中不出,否则夏雅云总要找机会泄愤,与其与她有口舌之争,吵的人脑仁生疼,倒不如光明正大……咳,况且救助灾民也是好事儿,还有银豆子作为奖赏,没什么委屈的。”谢桥想得开。   五千个银豆子!   可以花很久了!   这书院里的菜色,比外头酒楼还好,每个月还有宫里的御厨过来值班,只是那些菜很贵,她早先都舍不得吃,若是赚到足够的银豆子……   每个月都要摆几桌,好好享受一番!   秦琉本想劝劝她的,可听谢桥这么一说,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那夏雅云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粘住谢桥,怎么都甩不开。   谢桥这会儿拒绝了比试,夏雅云肯定也要找麻烦的,没准还要对外叫嚣,说谢桥是怕了她,主动认输!   这么一想,秦琉已经有些替谢桥不高兴了。   “赌!你说的没错!咱不怕她,不就是五十个灾民吗?我也是有朋友的,回头也去甲乙丙丁二十个院瞧瞧去,我家家底还算丰厚,高价买些送你!”秦琉豪言说道。   谢桥忍不住一笑。   她这一笑,秦琉看的都呆了:“小桥,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谢桥嘴角一僵。   秦琉立即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她喜欢谢桥,一是因为谢桥是谢家人,与她有恩,二是因为谢桥自身的性子真的很让人舒服。   她不争不抢,却又不怯不弱,就像是一块冬暖夏凉的玉,挂在身边,便只是看着,都觉得十分舒服!   秦琉与谢桥的话说完没过多久,吕老先生便到了。   老先生进了学堂,先看了谢桥一眼。   过了一会儿,果然将这比试的事情,说了出来。   “此事若是你们二人有任何一方不同意,便可作罢。”吕老先生补充道。   夏雅云突然站了起来:“谢桥,你我公正的比一场!”   “比是可以比的,只不过夏姑娘,你我本无仇怨,你如今这副恶毒执着的模样,为的是什么,你心里还能想得明白?”谢桥轻笑了一声。   夏雅云目光一紧。   为的什么……   她与谢桥本也没什么深仇大怨,一开始……   她只是单纯觉得谢桥是谢家的女儿,所以很讨厌,那谢家,出了个会调戏人的谢平岗,她替董姐姐生气!   后来……   便是越看越厌恶罢了,尤其是她那行事的态度,故作淡薄,装模作样!   如今赌这一把,却是为了在东宫的事情!   她活这么大,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不过被谢桥这么一说,想起最初的初衷,夏雅云也觉得自己如今做的这一切有些不值得。   可她不会退缩,不能让谢桥看笑话!   “废话不用多说,若我这次输给你,我便回家去,永不踏进这书院一步就是了!”夏雅云哼了一声,“不过……我夏雅云不会再输给你,救助灾民,就只凭借你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怕是不成的!” 第289章 灾患   谢桥从未在书院做过善事,她不一样,早几年有大灾情的时候,她跟着娘亲去城外施粥过,也知道那些灾民需要什么!   吃食、棉被,银钱!   此次救助灾民的银钱需要用银豆子从书院这边兑换,另外花销还要记账,用处多少都要与兑换的银豆子符合才成,谢桥才来多久?   她早算过了,谢桥手里头,能有三五百个银豆子,那都算是多的了!   谢桥懒得与夏雅云再多费唇舌。   刚刚说那话,不过是觉得,夏雅云蠢不自知罢了。   此刻双方都愿意,吕先生这才拿出一纸契约。   上头写了见证人,甚至……还写了举办人的名字:孟极方!   而孟极方已经提早签下了大名!   谢桥与夏雅云双双签字。   书院的慈善日要持续好几天,而谢桥和夏雅云,因着签了这东西,所以这段时间,可以在书院自由来去,一些必修的课程,也可以请假。   当然,事后要补上,先生交代的课业也要做,甚至等到考试的时候,也需出席。   中午,躲过别人关心的眼神,谢桥却去了东院。   太子人不在书院,不过却留了侍卫在此,谢桥将之前在东宫记录的小账本递了过去。   上头有图画也有解释,必然能看得懂,除了那些东西之外,还有一张宫装女鬼的画像,方便太子帮忙寻人。   谢桥更想在书院多呆一会儿,不过事情多,下午便走了。   夏雅云也早就离开。   谢桥没急着去城外,而是去了一趟望运楼。   常掌柜只认得莫初声的模样,但也知道,莫初声有个极为袒护的晚辈“谢姑娘”,所以这会儿谢桥一到,掌柜立即上茶与点心,照顾的十分周到。   “莫大师让我送来黄符。”谢桥从挎包里头,掏出一沓东西来。   掌柜欣喜接下:“多谢谢姑娘跑一趟,小的也正着急呢,这几日一直缺货,好些客人失望而归。”   谢桥看了一眼,竟发现才补上的文昌符又没了。   “文昌符卖的这样快?”谢桥问道。   “是呀,不过这次都是萧夫子买走的,他手笔大。”掌柜的又道。   谢琼眉头一皱:“不成,下次若是他来,最多卖三张。”   掌柜一愣。   这望运楼的事情,似乎还轮不到这谢姑娘来管吧?不过……这谢姑娘应该会与东家说一声,所以掌柜的反应一会儿之后,立即点了点头:“好。”   “常掌柜对城外的灾民了解吗?”谢桥又道。   “灾民?最近来的那些?”掌柜一脸狐疑,“我听说是有个地方夏日的时候生了鼠患,那老鼠竟有人手臂粗,吓人的很,说是粮食都被糟蹋了,甚至还有人被老鼠咬死呢……”   谢桥眉头皱了皱。   “不顾这次鼠患的规模也不是特别大,受灾的只有三两个县城而已,里头的人能躲的都躲了,如今又是冬日,老鼠又冷又饿,应该也死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冬日行路难,灾民便是想走回家,大多也要等到开春之后才行。”常掌柜又道。 第290章 灾景   谢桥听着掌柜的话,心头大概也明了了许多。   常掌柜看着这小姑娘,觉得这小姑娘想法必然会天真一些,便又解释道:“这老鼠成灾景象可是吓人的很,小的早些年也见过一回,那些个老鼠成群结队的出现,不畏白天黑夜,房子里头,不论是木器还是瓷器瓦器,几乎都会被啃食,就连房子,也都保不住,更别提那鸡鸭牛羊还有田地了。”   “这老鼠啃食过的庄稼地,那可是须臾之间,寸草不生,而且那些老鼠也不怕人,也不乏有人被老鼠咬死的惨状,好在这回这鼠灾范围不大,否则,朝廷这边肯定也要焦头烂额,京城外的灾民又何止那些?”   常掌柜叹了口气。   “如今这天越来越冷,今年这外头……许会有不少冻死的。”常掌柜又补了一句。   “京城这边,施粥做善事的富贵之家应该不少,便是我来京的时候,便瞧着外头好几个粥棚,还有人施舍棉被,怎会有许多冻死的呢?”谢桥问道。   今年灾民似乎还不是特别多,所需物资应该也能够才是。   常掌柜往外头看了一眼,见没人过来,这才道:“这边得了别人施舍的东西,那边便会被人抢走,哪能用得上?”   “被抢?”谢桥眉头轻皱。   “灾民除非有工可做,否则不许进城,这城外哪里有城内安稳?会有些小流氓专门在城外守着,瞧着谁家得了好东西,又是好欺负的模样,便会上前将东西抢了,抢得的东西,转手又卖去当铺,当铺这边也都是做生意的,有生意上门又怎会不收?姑娘觉得这收来的东西,最后又去哪儿了?”掌柜的神秘兮兮的说道。   谢桥都不用细想便能知道,这东西最后……   会被某个富贵人家买去,然后转手,再送到城外。   “这穿的要被抢,吃的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谢桥又道。   “可不是,外头那些灾民,多也就是靠些粥或是自己做工赚些银钱养活自己,不过大多人数月喝着稀粥,身体能好到哪里去?面黄肌瘦,想找工做活也难。也有人直接派发米粮,不过也一样,会被抢。”掌柜的笑了一声。   虽说残忍,但本就是灾民,又怎么可能过得好?   这还只是吃穿方面。   这城外总不好直接建房子,所以都是些简单的棚舍,棚舍上头盖着茅草,周边用木头石头搭建,总是会漏风的。   这冬日寒凉,再过些日子,恐怕都能滴水成冰了。   等到下雪,那棚舍恐怕都能压塌。   可便是如此,恐怕灾民心里这日子也还算不错了。   若是那大灾年,易子而食都不奇怪,如今虽会有被冻死的,可大多数人还是能撑过去,只要等到开春冰雪融化,便能回乡。   谢桥若有所思。   掌柜见谢桥沉默,突然有些愧疚。   这小姑娘文文弱弱的,可别被吓坏了。   “其实也还好,这次灾民不多,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姑娘还小,没见过从前大灾时景象,如今这外头,真算不得什么的。”掌柜的又道。 第291章 绝不放过   掌柜的觉得自个儿还挺会安慰人,冲着谢桥慈祥的笑了笑。   谢桥的胆子不至于这般小,而且此刻,她只是想到了幼时。   云京那边,玉矿多,有过一回,玉矿崩塌,埋了数百人。   那段时间她都不敢出门,因为玉矿塌了之后阴气重,除了死了的魂还有周边几十里的魂魄也都在那一带徘徊。   除此之外,道观里头,也有不少百姓上山对着神仙乞求哭诉。   哪时她身体特别差,而且还小,根本做不了什么,只能被阴气影响,差点没熬过去。   还有一次,是几年后,有一晚,她突然发现星象不对。   仔细占卜,发现竟隐隐有荧惑守天弓之相,此相可将她吓得不轻,这相主天下乱,兵大起,百姓惊恐而国忧,不过星象还不明显,还有可改动之势。   当时蛮子虽有些活动,但势头不强。   后来蛮子突然大动干戈,兵力一时支援不及,城门失守。   若等援兵,恐怕边关那边,要死的人不少,所以她这才给谢牛山写信,让他带着土匪出山。   那些日子,她可是忐忑极了。   因为她总能看到黑云压顶,对她来说,简直如同世界末日。   当然,她也不是让她爹去送死。   做出那决定前,她也是仔细算了算的,对谢家来说,是大吉之数,这才敢让他们出马。   而眼下听到掌柜说的这些,心头虽有触动,但还不至于害怕。   谢桥从这铺子出去,然后便坐着马车到了城外。   她只安静的坐在马车里头,仔细的盯着。   许是因为城外地势空旷了些,的确寒冷许多,她穿着厚厚的斗篷,手里还抱着小暖手炉,还被冻的瑟瑟发抖,小脸发青,鼻尖微红。   城外这边,似乎每日都有施粥的,好几个粥棚,每个粥棚上头还有旗帜,上头会写着姓氏。   派发棉衣的暂时还没看见。   这棉衣很快就能派发完,不似粥棚这般,可以一直立在这儿,活招牌一个。   “我们家狗子运气可真不好,那么多个孩子,怎么就没轮到我们呢?说是每天都会发一碗肉,还给买衣服呢……”有人从谢桥的马车旁过,声音传了进去。   “都说这人同命不同,可不是这理吗?你家狗子也十几岁,瞧瞧瘦的像猴一样,再看那千金小姐……哎,那手就像是玉石头似的,瞧着白白嫩嫩,身上的衣服比咱们的皮肤还滑……”   “夏小姐也是个善良的,听说是皇家书院那边来的。”   “是啊,还听说这两日开始,书院那边就会雇人修缮棚舍,希望咱们能去做工,好歹能赚些银钱……”   “……”   谢桥也听懂了,那千金小姐,十有八九便是夏雅云了。   五十个人救助名额,她应该是都挑拣了孩子或是少年,毕竟这年纪的人一般心思单纯一些,更好哄。   谢桥并没急着做好事,在这里盯了一下午,这才回家。   后面几日也是如此,上午在书院修身养性,下午便来城门口盯着。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抢了我的衣服和粮食,我不愿意,他们还打我,我爬回棚舍后,突然就吐血死了。”谢桥身边,坐着个黑瘦的男魂,“都是这些恶人的错,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第292章 遗愿   男魂双目赤红,看上去有点吓人。   他是吐血而亡,因此那张嘴看上去也是血红的颜色,甚至,谢桥还能看到他那染红了的牙齿,着实让人不想再瞧第二眼。   不过,这魂不厉害。   话说的倒是挺凶狠,但气势不足,瞧上去反而还挺可怜。   而且,她在这边蹲点也有几日了,挑挑选选,才选这男魂过来,也听他诉了不少苦。   这个男魂二十多岁,也读过书,受灾之后便带着妻子老母一起出来逃灾。   逃灾的路上,男人身体不好病了,多亏了妻子照顾才能活命,到了这京城,有贵人施粥,虽然日子艰难些,但活命问题不大。   两个月之前,有富商布施衣服以及粮食,他身体才好,便去排队领取,因面黄肌瘦长得可怜,得了不少东西。   正高兴呢,结果半路就被人抢了。   他一直以来没给妻儿老母做点什么,好不容易得了点粮食,自然是不肯松手的,所以才被那群人狠狠打了一顿。   他体质本就弱,这才没撑住,回去之后,没多久就死了。   粮食和衣服没了,小命也没保住。   城外也有官兵把手,可因着他是在棚舍里头死的,从前又一直都病着,所以他的死亡被归类为“重疾而亡”。   这男魂倒也不是害怕死亡,他病了那么久,其实早就做好了去死的心理准备,甚至死亡对他来说都还是一种解脱,最起码不会再拖累妻儿了。   可让他心头不甘的,是那一捧粮食和两件棉衣!   所以死后这才一直徘徊不去!   谢桥目光跟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小混混。   这些人也没有聚集在一起,基本都是三三两两结队,四处闲逛,遇到官兵巡逻,甚至还会装模作样的到一些粥棚前打下手。   没错,他们还是维护施粥现场治安的民间“护卫队”。   若有人前来施粥,避免灾民踩踏拥挤,他们会组织排队。   但也因为他们负责这项活计,所以谁得到了粮食或是衣物,他们比那些做善事的人还要清楚!   男魂一直盯着他们,盯着还不够,过了一会儿,飘了出去,飘到了那日动手的其中一人身边,那双手掐着那人的脖子。   这些魂,都爱掐脖子。   不过很显然,这个魂的力量不够大,而且动手那人阳气极盛,所以男魂的影响小之又小。   甚至毫无感觉!   过了一会儿,男魂颓废的飘了回来。   “我真是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活着拖累妻儿老母,死了却都连报仇都不能……呜呜……”男魂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脸上流出的是血色的眼泪,瞧着更渗人了。   “别哭了,好好想想自己有什么遗愿,我尽量替你完成了。”谢桥淡淡的说道。   抱紧了小暖炉。   如今这时节,还不是最冷的。   等下雪的时候,她不会被冻死吧?   谢桥迷茫的看了一眼外头。   那男魂惨兮兮的抬头,想了想,道:“我的愿望……”   报仇吗?   让那些抢东西的人和他一样去死?   想到这里,男魂浑身抖了抖,这时才发现,自己果真是个废物,便是最深处的愿望竟也不是这个。   “我想将衣服和粮食抢回来,送到我娘和媳妇儿面前……” 第293章 告假   男魂说完,都有些羞耻。   他被人害死了,都变成了一抹缥缈的魂魄,却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只想着那些不值钱的……衣服和粮食。   面前这个仙女似的大师,肯定会嘲笑他的吧?   谢桥点了点头:“这愿望,我应下了。”   书院那边,有八百多个银豆子没有支付,所以她自己的账上,只剩下差不多一千个银豆子,换成银子,也只能得个百两。   百两银子,便是买打手,怕是都不成的。   不过书院虽然规定不能用家中的财物,但用人手是没问题的。   那夏雅云来这城外的时候,必然也不可能只带了个贴身丫鬟而已,为了避免遇上暴动,身后少说也要带着七八个家丁。   合理范围内,还是可以利用自家能力的。   谢桥回家之后,让管家将家里头的家丁清点了一下。   谢家的家丁,几乎都是会打的,因为她爹与大哥好武,所以在挑选家丁的时候十分上心。   如此,倒也省了她许多事。   “这么些家丁都要带出去?做什么用?”第二天一早,临出门前,谢牛山瞧着这么多家丁,吓了一跳。   他这闺女,不会是要带着这些个兄弟去打架吧?   “大姐与夏姑娘做赌,带着家丁应该是去城外做好事儿的!”谢平怀立即说道,说完之后,还冲着谢牛山咧了咧嘴,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谢桥瞧着谢平怀的态度,也觉得这傻孩子挺可怜的。   十二岁,也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   卢氏走了,谢牛山平时都不爱搭理他,最近谢平岗对他管得也比较严格,她这个大姐还没收了谢平怀的蝈蝈,这小子如今应该是一点乐子都没有。   对了,他在书院里的时候,还要去讨好萧夫子。   挺惨的孩子。   “和夏姑娘打赌了?哪个夏姑娘?赌银子的吗?”谢牛山一听,立即问道。   看的还是谢桥,都没给谢平怀一个多余的目光。   “这外头的人都说爹凶残无用是个坏人,女儿心里听着不舒服,就和那夏姑娘做赌了,若是能赢,也算给爹长长脸。”谢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谢牛山一听,十分欣慰:“好丫头,若是受欺负了,就让这些家丁打回去!咱家地位是不高,可上头还有国师护着呢,除非国师没了,否则咱家肯定能好好在京城立足!”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据她所知,国师也一把年纪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真就老死了。   指望国师,还不如指望她自己。   “你们两个今日要不要与我一道出去?”谢桥冲着谢平怀和谢溪问道,“书院那边,我让人去告个假。”   谢溪摇了摇头。   谢平怀却是很感兴趣,连忙应着:“行的大姐!不过要是告假的话要找萧夫子,那臭老头不收我当徒弟,却还要整日使唤我,现在还将我调到他的院子里当磨墨小童了……”   说到这里,谢平怀蔫了蔫,脚在地上搓了搓,“他最古板了,肯定不会同意我告假的,哎……”   萧老头子坏得很!   他在书院的时候,上下午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忙活着,跑腿抄书样样都要做,一旦让他不满意,就会拿出一个荆棘戒尺!   真的会动手!   如今他这小腿上,还有没好的伤呢! 第294章 没想请客!   谢平怀有些可怜兮兮的低着头。   “去还是不去?书院那边我会替你处理的。”谢桥只道。   “真的?”谢平怀想了想,大姐都这么说了,那……   哪怕他是逃课,爹和大哥也不会罚他,大不了就是挨萧夫子的揍而已!   那老书生,其实打人也不疼,甚至都不敢用力,娘们唧唧的,没什么用。   谢平怀立即又笑呵呵道:“去,我跟大姐走,上刀山下油锅,你只管使唤我,我可勤快了!”   谢桥冲他微微一笑。   谢平怀瞬间觉得踏实极了。   还十分可惜的看着谢溪这傻丫头,平日只知道呆在书院,也不知道出去找乐子。   谢溪目色有点呆滞,看上去不喜不悲的,谢桥问道:“溪儿为什么不想去?”   小孩子应该都喜欢出去玩吧?   “要花银子。”谢溪惜字如金,还皱着眉头,似乎想到了让她很不能接受的事情。   “不会让你出银子的。”谢桥失笑。   “去书院,赚豆子。”谢溪认真又道。   “……”谢桥瞬间没了话。   谢溪有自己赚银豆子的一套法则,若是离开了书院,没赚到银子,那便是亏本了……   这小小年纪如此爱财,都是因为有这么个不靠谱的爹。   “爹,等孟家着人将东西送回来之后,这金雕一年之内不能卖。”谢桥临走之前突然又说了一句。   “为什么!?”谢牛山一听,立即炸毛了。   不能卖的话,他要回来也还有什么用!   如今正却银子用呢!   “爹是巴不得孟家知道,咱们缺银子么?”谢桥笑了一声,“对了,爹爹,我向来畏寒,每到冬日,便要冻的瑟瑟发抖,早先在道观倒也还好,那地儿风水不错,几乎可以四季如春,可这边……还请爹爹提早准备上好的银霜炭,越多越好,我怕不够用。”   道观那边之所以能四季如春,那是因为后来香火还算旺盛,她与莫老头画了好些符,再加上一些法器,使得那地儿散发着一股让人舒适的气息。   而家里,确实是比较寒冷的。   谢牛山一听,眼皮子直打架。   银霜碳,还挺贵。   账上又要多一笔开支。   而且今年天气冷,恐怕外头不好寻这银霜碳,要花的银子,必然要常价更多些才行。   谢牛山面上也不好哭穷,心里算是又给卢氏记了一笔。   但凡卢氏节省些,他如今就不至于连个碳都舍不得买!   谢桥留下些话,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门了。   “大姐,咱们要不要先去酒楼那边逛一逛?我知道有一家酒楼的菜色特别好,尤其是那狮子头……”谢平怀眼神冒着光。   “弟弟如此大方?”谢桥十分惊讶的问道。   “……”谢平怀舔了舔唇,“还是算了吧,做正事儿要紧……”   他大方?!他没想请客!   可想想也是,自个儿好歹也是个男人,出门在外,怎好花姐姐的银钱?   可他如今实在是穷,浑身上下,都掏不出十个铜板来,甭说是狮子头了,就是那菜汤都买不起。   “大姐,我这几天可也没闲着,在书院的时候还特地帮你打听了,那夏雅云早就收拢好五十个人了,都是十七岁以下的少年,那些小屁孩,好骗的很,夏雅云随便给些好处,还不将她当成天仙一般?” 第295章 老天不公平   谢平怀飞速的转移话题,生怕被谢桥发现他馊抠的事实。   “你还打听到什么了?”谢桥笑眯眯的问道。   “我听人家说,夏雅云每日都要去城门口一趟,每次都会带着许多好吃的,还有桂奉堂的点心呢,我还偷偷去甲乙丙丁那二十个院转了一圈,也听说有许多人将银豆子卖给了她。”谢平怀又道。   那夏雅云如今可是十分富有,那么多银豆子,买什么不成?!   他大姐这次,应该有些麻烦了。   “送点心啊?”谢桥轻轻笑了一声,“想来,她所选的那五十个少年,一定是……灾民里头,最无助、也最没有依靠的。”   谢平怀一愣。   这事儿,他不清楚。   不过……应该是没错的。   若他是夏雅云,肯定也会找那些吃上顿没下顿,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如此这对比才强烈,才能让小可怜们知道,她的救赎有多么的宝贵。   “大姐,我们也去挑这样的人,怎么样?”谢平怀立即表态。   “谁说是要去挑人了?我们今天是去揍人的。”谢桥一脸镇定。   这会儿到了城门口,谢桥拿出了一套衣服,交给了其中一个家丁,让他多去一边,换上了。   这家丁是谢家最瘦弱的一个了,看上去还是个小个子,但别看这人如此瘦弱,实际上,却是个十分能打的,所以才能被他爹和大哥选上带回家。   “抱着这些东西,小心一点,从那些拿着棍子的人身边过,若他们想要堵截你,便使劲儿跑,跑的稍微远一点便可。”谢桥说道。   也用不着特地避着人,只要保证打架的时候,不会殃及无辜就行了。   谢平怀有点懵。   不懂谢桥是在做什么。   而谢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让那家丁退下了,转而将衣服包裹塞进了谢平怀的怀里:“怀弟,我有一熟人,住在那棚舍里头,需要你帮我将这东西送过去……”   谢桥说着,指着那棚舍的方向:“你往里走,城墙边那一排数到二十,是一家挂着白布条、家中有老人女子以及幼童的。”   谢平怀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姐你不亲自去?”   “这里都是受灾的人,我瞧着,心里难受。”谢桥慢悠悠的说道。   谢平怀点了点头。   也对,大姐从小在道观长大,心怀慈悲。   不过刚才大姐和那家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些听不懂。   谢平怀觉得这事儿也好做,又是难得出来,他也没准备拒绝谢桥的要求,所以老老实实的穿上了衣服。   谢平怀的脸上还是很白净的,谢桥从地上抹了把土,直接糊在了他的脸上,又将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大姐?!这是干什么啊?”谢平怀嫌弃死了。   “那里头都是灾民,你长得这样好看,人家看着会觉得,老天不公平。”谢桥又道。   谢平怀张了张嘴,莫名觉得有点道理。   脏就脏点吧。   谢平怀很少来城外,更没有与灾民凑在一起过,这会儿还觉得挺稀奇。   等靠近一些,谢平怀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想捂着鼻子,可怀里头抱着许多东西,腾不出手来。   只能忍着。 第296章 跑!   谢平怀进京之时也才六七岁,之后便一直被卢氏宠溺着,自然是没吃过这样的苦。   即便是在寨子里头时,他也是寨子里的小主子,可以骑在兄弟们的脖子上爬山上树,从无一个人干与他作对的。   他被谢平岗和谢牛山揍过,也受过委屈,却没挨过穷,更但却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谢平怀也没有多少同情之心,甚至还十分嫌弃。   那双脚尽量避着人,走路都一跳一跳的。   谢桥坐在马车上,透过窗子看着外头。   这傻弟弟,还是那么欠收拾啊。   谢平怀的动作还是挺显眼的,而且因着他抱着的东西很多,所以很容易便引起那些小混混们的注意。   一个个都盯着他,手里的棍子看上去有些不长眼。   谢平怀刚从两个小混混的身边过,便被拦下了。   “东西留着,人走吧。”对方开口说道。   谢平怀怔了怔:“凭啥啊?你们谁啊?和我大姐说好的吗?”   “还是个傻小子,我们兄弟说什么你听不懂?”那两个小混混呵呵冷笑了一声,然后动手抢谢平怀怀里的东西。   谢平怀长得并不雄壮,毕竟才十二岁,没发育好。   这会儿被人拉扯了一下,身体踉跄了一番。   不过,他是谢牛山的儿子。   再瘦弱,那也是头野牛而不是一只小鸡崽子。   所以小混混并没将东西拽到手。   “不想死的放手!”小混混也来脾气了。   他们每日能赚的东西不少,也不是非要抢这小子手中的玩意儿,可他们要在这里混日子的,若是今儿被这么个小萝卜头躲过去了,以后还怎么耍威风?!   “你谁呀和小爷大呼小叫的!你们给小爷滚蛋,要不然小爷的拳头不长眼!”谢平怀也不怕,直接嚷嚷起来。   谢桥蜷成一团,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   其实……   若不解决这些小混混,这赌局她赢得更容易。   毕竟……五十个无依无靠的少年,对于这些小混混来说,那就是一大块肥肉,怎么可能会放弃呢?   积怨成堆,怎会生出感恩之心。   可那些混混……凶神恶煞的,面相太难看,她怕自己看多了,心里有阴影。   谢桥胡思乱想,那边谢平怀已经和小混混们打起来了。   谢平怀气得想要骂娘。   这些人疯子一样,竟然抢他的东西!   抢不到竟然还动手!   动手就动手,谁怕谁啊!?就这俩人,他还能打不过了?!   谢平怀怀里抱着东西的,脚步却很敏捷,对方打过来的棍子并没有砸在他的身上,甚至他一个回旋踢,直接撂倒了其中一人!   “还想打小爷?知道小爷是谁吗?小爷能揍人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谢平怀一脸嘚瑟。   他三岁就开始玩刀了!   如今亏得他手里没空,否则,砍死这群不长眼的!   谢平怀哼了一声。   然而才嘚瑟完,四面八方,几十个拿着棍子的,走了过来。   谢平怀脸色一僵。   为什么啊?就为了他手里头这点东西?又不是金子,抢什么抢!?   谢平怀神情凝重起来,脑中突然想到了谢桥刚才与家丁说的话。   跑。   谢平怀毫不犹豫,拔腿就冲。   他虽有种,可也知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只有双腿,要敌人几十双手呢,肯定赢不了! 第297章 没保护好你   谢平怀跑起来,简直如同豹子一样,速度快得很。   他这边一跑,后头的人立即就开始追,引来许多人的注意,而那些灾民一看谢平怀怀里的东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许多人也都露出了关心的神情。   谢桥眼巴巴的看着。   后头那些人跑的太慢了,这么多人,竟没一个能追上的。   没多久,谢平怀跑她这边来了:“大姐,你快上马车,让家丁跟我走,我打死他们这些狗东西!”   “你往回十步,让他们揍一刻钟。”谢桥一脸心狠的说道。   “啥!?”谢平怀惊叫道:“大姐你疯了吧?!我凭啥要被他们揍啊!?”   “一刻钟,十两银子的零花钱,另外再将你之前买的蝈蝈送还一只给你。”谢桥坚定的说道。   “……”谢平怀纠结了一瞬间,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最近真的太穷了!   想吃口点心都没银子买!   十两银子,他省着点花,还是能花很久的!   谢平怀转头就便往回跑!   自然而然,被人围住了,他咬咬牙,抱着头蹲在地上。   “小子,跑啊?怎么不、不跑了?!”领头的人喘着粗气道。   这小子属兔子的吧?转眼就窜得没影了!   一群人也气得不轻,那领头的,直接叫两个出来,道:“给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他!”   说着,走上前去,动手了。   一脚两脚,直接踹在谢平怀的身上。   此刻,谢桥招呼家丁:“瞧见没,我谢家、堂堂二少爷,心地善良,亲自来外头做善事,却被这等刁民殴打,这些刁民,残忍霸道、灭绝人性,天理难容!一人通知官府,其他人拿着东西,冲上去,狠狠的打!便是打死打惨了,算我的。”   家丁们都被新管家教导过,心里秉承着听大小姐话的中心思想,这会儿听到吩咐,好不犹豫,立即冲了上去。   一窝蜂的涌上去,很是吓人。   那些小混混愣了一下,随后也都吓了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的,家丁便与他们打上了。   被打总不能不还手,因此稀里糊涂,打得难舍难分。   谢平怀心里念着数呢,觉得差不多了,抱着地上的东西,麻溜的从人群里头挤了出来,鼻青脸肿的看着谢桥:“大姐,十两银子!”   “……”出息。   谢桥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突然泪眼朦胧,拽着谢平怀不不撒手:“我可怜的弟弟……这些人、这些人太狠心了,你满怀着赤子之心前来这里做善事,他们却如此欺负人,都怪我,都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保护好你啊……”   “……”谢平怀脑子嗡嗡的。   什么东西?   “全都住手!”这一刻钟的功夫,附近官兵也来了。   谢桥一脸悲戚,看上去又害怕又心疼。   场面稳住了。   谢桥这边,有人受伤,但被打趴下的人不多,毕竟她爹选的人,都很有能耐。   那些小混混被打得挺惨,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看上去一片哀嚎。   不远处,也有不少灾民偷偷看着。   尤其是现在官兵来了之后,,有些人壮着胆子靠近了几分,偷偷摸摸的看着这热闹。   也不知官府能不能替少年做主。 第298章 打了土匪的儿子   来的是个负责巡逻城外治安的副都尉,这人也有些眼力见,瞧见了谢桥身后的马车,愣了一下,然后客客气气的上前。   “这位姑娘,不知此地是发生什么事情……”   这副都尉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别是个身份极高的千金小姐。   最近各大书院筹集的善款都送过来了,也有不少公子小姐们会到城外装模作样的表现一番。   谢桥提早给自己吃过一个药丸子了,所以这会儿也中气十足:“尔等既然负责守卫这城外百姓安危,便该尽忠职守,为何如今竟由着这等恶棍横行?!”   “这位姑娘,何出此言?!”那都尉心头一跳。   外头的情况,他们心里也清楚,但……不好多管。   这城外一向如此的,今年的情况还算是好的,灾民死亡的数量也不多。   谢桥将谢平怀往前头一推:“他去棚舍给一户人家送些衣服粮食,还未走到那棚舍,便被这些人打劫了,这些人莫不是土匪吗?便是土匪,也是有良知的,也知道不可趁人之危!不可罔顾良心!城外这些灾民何其无辜?好不容易得些东西御寒,竟被这等无耻之徒抢走,真是……气煞我了!”   谢桥看上去凶巴巴的,可说出的话,让这副都尉觉得有点幼稚。   这来的官兵们再看看谢平怀……   是个穷小子,鼻青脸肿的,穿着也十分朴素可怜,也是个灾民。   “这都是误会,想来是觉得这小子贼头贼脑的不像是个好东西,所以这才将人拦住,检查一下他的包裹,姑娘有所不知,这城外的灾民多,却总有人想要欺负他们,拿棍子的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灾民,这才凶了点。”副都尉笑道。   谢桥突然将手里头的暖炉扔出去了。   直接砸在了那副都尉的脑袋上。   瞬间,砸出个血窟窿来。   “放肆!你竟敢颠倒黑白!身为官兵竟敢于这等恶贼勾结!还敢冤枉我弟弟,回去之后,我必要让我爹参你们一本!”谢桥说完,拽着懵掉的谢平怀,将他塞上了车:“弟弟,你伤的很重吧?没关系的,有姐姐在,姐姐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你……弟弟?”都尉愣了一下,“敢问姑娘是……”   “我、我爹是将蛮子打跑的谢牛山!”谢桥说完,一股气差点没上来,连忙喘了喘。   好久没这么……凶猛的说话了。   好累。   演戏不易。   “你们……你们都是坏人,我爹、我爹一直教导我们姐弟,做人应温和良善,不可、不可欺压百姓,更何况这些百姓才遇上灾祸,我们更应该多加照顾、共渡难关,今日我特地来带着弟弟过来,想让弟弟知晓百姓辛苦,让他学会同甘共苦,万万、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如此无耻!”   说罢,谢桥伤心转身,爬上了马车,“走!告诉我爹和大哥去!”   家丁们立即跟上,车夫驾车,麻溜的走了。   “……”官兵和混混才反应过来,人没了。   那是谁?   她爹是谢牛山!?   小混混们脸色变了。   他们……打了谢牛山的儿子?!   谢牛山啊,他们听过那人的大名,这外头吓唬小孩子,就是用谢土匪三个字来唬人的! 第299章 不值钱的东西   官兵们也都慌了,立即找上司去。   谢桥进了城门之后,并没去家,而是奔着城内最大的药铺。   她的人也都受了点伤,自然是要治的。   刚进城的时候,谢桥还让人将谢家标志挂上了。   “这是谢家的马车?那个谢牛山的儿女?怎么成这样了?打谁去了?”   “果真是土匪的孩子,竟带着这么多家丁在街上横行,真是吓人呐……”   “……”   谢平怀皱着眉头,都忘了痛了。   “大姐,我不是去做善事的啊?你刚才为什么那样说?”谢平怀不解。   “弟弟刚才不是拿着衣服粮食送给灾民的吗?如此自然是在做善事,而你明明如此善良,却被那些混混欺负,被官兵羞辱,甚至如今来这药铺救治,还要被人指指点点……”谢桥这会儿语气放的缓慢了许多。   谢平怀想了想。   是啊,那东西是给灾民的。   这么一想,的确是在做好事儿。   而且,他今日确实很无辜,什么都没干,就被人揍了,特别冤枉!   这么一想,谢平怀还挺生气,城外那些不长眼的,他迟早打回来!   “弟弟,从现在开始,可怜些。”谢桥见他一脸气愤,提醒了一声。   “为啥要可怜?”谢平怀不解。   “因为……讲道理的弱者,杀伤力会更强。”谢桥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谢平怀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大姐这笑容,温柔的有点可怕,就像是个美人蝎。   谢桥也怕将谢平怀教坏了,收敛了一下,又仔细解释道:“人的善心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来利用的,要看看利用这些善心,会不会让你觉得良心不安。”   “这周边,每个人,此刻都像是棋盘里的棋子,他们的每一句话,你听着像是被刀子扎了一般,可实际上,这刀子或许能替你通了体内的毒血,这些刀子究竟要怎么用,还是要看你自己。”   “今日,我利用他们,可以让城外百姓受益、可以让谢家名声高涨、可以让冤死的魂魄得以重新开始,那这善心便利用的值得。”谢桥温温吞吞,而极其又认真的说道。   她手中的小暖炉也没了。   小手冰凉。   谢平怀纠结的看着她。   “大姐的意思是,我挨揍是有很多好处的,对吗?”谢平怀矛盾了半天,才回了一句。   “没错,有很大的好处。”谢桥忍不住笑了笑,想了想,又告诉他:“其实你今日重复的是别人的人生。”   “谁这么惨,要被这么多人打?”谢平怀表情狰狞了一下。   “今日我不是让你送粮食么,那人家中如今只剩下老弱妇孺了,但原本也是有个男人在的,可惜因为去领取你手里这些……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很值钱的物件,便被那些恶棍盯上了,他为了这些东西的,生生护着,死活不肯相让,最后被人活活打死了。”谢桥又道。   谢平怀刚刚体验过被打的感觉。   这会儿听到有人像刚才那样,甚至被打死,心中也震惊了。   张了张嘴,竟不知说什么好。   被活活打死……   死不可怕,可……就为了他刚才抱着的那些不值钱的东西?!   “姐,那些东西……有一百文吗?”谢平怀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很复杂,甚至突然有点悲伤。 第300章 使劲儿的哭   这一刻,谢平怀在谢桥眼里,变得可爱了一些。   有同情之心,那便是良知犹存。   之前看到谢平怀能嫌弃看着那些灾民,她是挺忧心的。   “米粮只有两三斤,若说贵重的东西……也就那人运气好,得了两件棉袄而已,百文钱……差不多吧。”谢桥淡淡的说道。   谢平怀突然觉得嘴里的滋味寡淡。   他爱吃的点心,一小块就值百文。   他平日玩的蝈蝈便宜的或许有几十文钱一个的,但他看不上眼,他买的蝈蝈,几乎都价值几十两,甚至……从前还买过一只一百两的蝈蝈,只是被大哥捏死了而已。   谢平怀有点心虚,突然缩头。   这表情,果真是蔫了点,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如此,谢桥才带着他下马车。   用银豆子换来的银子给家丁们买药,然后一群人坐在药铺里头休息,再让一个没受伤的家丁,去司刑寺那边找靠山。   家丁急匆匆的过去,看到谢平岗张嘴便道:“大少爷不好了,大小姐和二少爷去城外做善事被人打了,现在在药铺里头……”   那一瞬间,谢平岗只觉得有人在他脑袋里头敲着大钟。   当当响!   谢平岗立即去找太子请假。   黑漆漆的脸色,是个人都能瞧出有大事儿。   “谢卿遇何事如此慌张?可是有什么大案子?”赵玄璟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谢平岗看着粗鲁,实则稳重,便是那汪洋大盗站在面前,也能面不改色,但唯有一人,可以让他立即改变。   那便是他的同胞妹妹,谢桥。   他早先找谢桥聊聊了,苦于没机会。   这会儿,正好。   “不过是些家事……家妹在外头受了点委屈,似乎是受伤了,如今正在度生药铺呢……属下得回去瞧瞧,她身子骨弱,如今还没个后代……”谢平岗越想越糟心。   可别提早死了。   谢平岗说完,抬头。   却见面前没人了。   愣了一下,而太子一出门,立即让人备马,眨眼的功夫,上马走人了?!   太子去哪儿啊?   反正,他这假也是请了的,那他……也走?   谢平岗也没犹豫,连忙也让人将他的马儿牵过来。   司刑寺这边,谢平岗的官职也不高,但没人敢惹他,一是因为他脾气大打人疼,二是因为他有靠山。   以前的靠山是国师,可自从太子来了之后,每次太子都要让他陪着,简直形影不离,所以这靠山的人选又变了。   因此,便是他翘班离开,也没人敢管。   只当他去办差了。   赵玄璟带着侍卫,直冲着药铺而去,一到药铺,果真看见门口挂着谢家标识的马车,心下一凉,直接闯了进去。   然而脚步怔在原地。   谢桥……   衣服整齐,面上白净,发丝更是不见半点凌乱,就是手……似乎有点异样的青红。   她身边其他人,看上去惨了点,尤其是那个谢平怀,猪头肿脸,无精打采。   赵玄璟没再往前走,反而一转身,又离开了。   “姐,刚才那个是太纸吧……”谢平怀这会儿肿的更厉害些,说话有有点捋不直舌头。   “是的。”谢桥点头,“太子都来了,那大哥没准一会儿也到了,记住我教你的,使劲儿哭诉,表现出自己的侠骨柔肠以及委屈难受,想想那个被打死的人,你若是表现的好,便可替他伸冤出气,才不算白挨了打,明白吗?” 第301章 一箭几雕   谢平怀本就是不爱吃亏的性子,谢桥这么一说,他更是认真的点头。   白白挨打,那绝对不可能的。   谢平岗紧跟太子后头,没一会儿也到了。   一进药铺的门,迎面被人撞了个满怀,低头一看,是他那个不成器的丑弟弟。   刚要嫌弃的拎开,谢平怀拽着他的衣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大锅!我、我被人打了,我今日与大姐出门做善事,想着帮助灾民,谁知道城外那些恶霸看见我穿着粗布麻衣,就以为我是灾民,所以要抢我的东西,我拼死不给,他们还打我,你看,我差点被他们打死了,就因为我穿了灾民的衣服,他们就欺负我,可是我、可是我是不想自己太张扬啊!”   谢平怀这一嗓子,屋内屋外都听见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   怪不得这谢家公子穿的如此寒酸呢,还以为是家里穷的都买不起衣服了,没想到……   是去城外做善事了!?   竟然还如此的内敛,穿着粗布麻衣,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可说是假的又不太可能,毕竟这孩子也不大,瞧着也就十二三岁,小小年纪,不至于将自己打成这样做戏吧!?   “大哥!外头那些恶霸有几十个啊,他们看着灾民领取物资,转头又偷偷摸摸抢走,他们差点将我打死,要不是大姐及时赶到,我就死了!大哥,我死了不要紧,可是外头那些恶霸,要害死多少百姓啊!”谢平怀张口又道。   谢桥教的。   而主谋这会儿低着头,看上去身形悲凉。   突然让人觉得自惭形秽。   原来这谢家儿女,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他们的确是去打架了,但打的……是恶霸?   刚才,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嫌弃了他们,甚至还有人宣之于口。   而此刻,却觉得脸上烧得慌。   “城外竟有如此恶行?”赵玄璟突然又出现了,随之而来的还是一声不悦,“谢公子与谢姑娘慈悲心肠,孤心甚慰,只是你二人年幼,经受如此打击着实委屈,一会儿孤便派人将你二人送回府中……”   说到这里,赵玄璟突然将手中的暖炉送到了谢桥的身旁:“谢姑娘身体虚弱,务必好好爱惜才是。”   谢桥愣了一下,懵懵的接住了。   太子这暖炉,还挺香,似乎是……女款。   “多谢殿下。”谢桥幽幽说道。   谢平岗有些惊讶太子的出现,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来。   “谢卿便同孤一起去城外瞧瞧吧,皇城脚下若无王法,这天下又当如何?”赵玄璟此刻生气是真的。   谢桥做赌之事他有耳闻。   城外恶霸之行恐怕是真的,谢桥以身犯险一箭双雕也是真的。   而这两件事,没有一件让他心里舒坦的,好在挨揍的是那小子,若是谢桥……   赵玄璟心里不得劲儿,尤其是想起刚才那冻的红冰冰的手,怒气更茂盛了。   谢平岗觉得,城外那些恶霸完犊子了。   太子还挺爱民如子的,瞧瞧这会儿,听到那些可怜的灾民受委屈,脸上都能掉下冰渣子了。   这么好的太子,凭什么不能登大宝?   不就一只手吗?又不是完全废了,都还能拿东西呢! 第302章 大仇敌的歉礼   谢桥本想着让大哥出面,以他的凶悍,此事必然会闹大,再由她爹出面上折子,朝廷肯定会管。   她爹可是土匪官员,平时很难有可建设性的建议,难得做好事儿,还做的全民皆知,作用肯定不小的!   但没想到太子这么好心。   谢桥低着头,搓着手,嘴角微微勾起。   谢平怀演了那出戏,哭得是半真半假,本以为大哥会嫌弃他无用,没想到大哥临走前竟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眼神……   特别柔和!   当然,其实还是很吓人,可与平日里那凶巴巴的样子相比,大哥刚才的态度简直让他如沐春风!   谢平怀这会儿有种恍惚的感觉,走起路来,都觉得自个儿轻飘飘的,好像脚底下踩着棉花云彩。   一路由太子侍卫护送到家,谢平怀整个人都觉得不是很现实。   然而更让他觉得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赵玄璟带着谢平岗以及一干侍卫到了外头,直接叫来灾民,查问了一番。   得知的结果自然是和谢桥说的一样。   城外负责安顿灾民的官员急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若是其他官员来查,或许还能想些办法,可这是太子!   城外的事儿,负责的官员心里其实也有数,只是在他看来,只要这灾民死亡数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便没什么影响。   至于灾民的东西会不会被抢?   那不重要!   反正那些东西也是别人施舍的,本就不属于那些灾民!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些恶霸会蠢到连富家公子哥儿都瞧不出来!   还差点将人打死的!   这也就算了,偏偏这事儿……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没两个时辰,就传得全城皆知!   下午,谢家门外来了好几拨送礼的。   家中无主母,谢牛山和谢平岗也不在,只能管家将人请过来,谢平怀和谢桥出面应付一下。   “我家公子说,早先听信了外头的谣言,以为谢二公子是个……呃……是个粗放之人,没想到却如此心细善良,前几日我家公子与谢二公子您有些矛盾,今日特地让老奴前来道歉,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谢二公子莫要与我家公子计较。”   谢平怀看着那些……薄礼,有点慌。   送礼人……楚谏,早先得了他的白玉,拜萧夫子为师的人。   他特别讨厌楚谏,因为那小子成功拜了师,平日里虽然不冲着他说些恶毒的话,可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嫌弃!   好似高人一等一般!   放假前,他实在没忍住,与他吵了一架,差点和楚谏打起来,后来萧夫子来了,罚了他一顿,让他抄书来着……   可以说,楚谏那是他的“大仇敌”!   可今日,大仇敌派人给他送薄礼!   “楚谏没疯吧?早先他还看我不顺眼呢!”谢平怀哼了一声,肯定是想算计他!   指不定他现在收了礼物,转眼便会偷偷对萧夫子说他贪小便宜!   没错,一定是这样!   送礼的下人听着这话愣了一下,随后连忙解释道:“谢二公子莫要误会,我家公子……生性是略微清高了一些,然而并没有坏心的,他在家中也提过您,说您心思单纯,就是有些太不拘小节,容易走岔路,所以平日对您的态度才会有些不对,但经此一事,我们公子心怀愧疚,觉得自己误会您了!” 第303章 欺负人   谢平怀不是能讲理的人。   “他还在背后说我坏话了!?真是个小人!”谢平怀一听,反而还很生气。   他可没在家里人面前提过楚谏!   那人此刻有点苦不堪言,然后求救般的看向了谢桥。   没法子,这谢二公子听不进去人话,着实难以沟通,不敢想象,这么直白的人,会心细如发的化作普通灾民去城外做善事!   不过虽然不信,可这张猪头脸总是没错的。   做善事做得都被人打了,满京城的公子哥儿,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劳烦管家回去替我这不成器的弟弟多谢楚公子,我这弟弟生性顽劣,略微蠢笨了些,平日也不识好人心,辛苦楚公子一直以来的照顾和督促了。”谢桥温润淡定的说道。   谢平怀扭头瞪她。   楚谏何时照顾过他了?!   他都想将这不甘心嚷嚷出来,可与谢桥四目相对,觉得浑身阴嗖嗖的,还是老实坐在那里了。   他腮帮子也疼着呢,还是不说话好了。   那老奴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这才退下了。   “大姐!他压根就没帮过我!而且楚谏这个人还总是欺负我,数次在萧夫子面前说我的不是!因为他,我被萧夫子多揍了两三回!”等来人一走,谢平怀气道。   大姐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那你好生与我说说,他在萧夫子面前说了你什么坏话了?若是他的错,我立即带着家丁揍他去。”谢桥笑眯眯的说道。   “头一回,他将我弄脏画的事情告诉萧夫子了!第二回 ,他告诉萧夫子我写的那一沓课业里头有别人代笔的,还有一回,他与夫子说我偷偷拔了那荆棘戒尺上的刺!其实我没有,压根拔不动!”谢平怀气急败坏。   “这些不就是你的错吗?若你拜师成功,他便是你的师兄,身为师兄,教导师弟本是应当的。”谢桥理所当然的说道。   还敢拔先生的戒尺?   该揍啊!   “可他是抢了我的白玉才能拜师的!”谢平怀想到这事儿,心里就越发的不甘心。   这外人都说楚谏是个君子,君子能干出这事儿来!?   “楚谏入门的时候,许有不足之处,这点不足,萧夫子会教导他,但你仔细想想,若你想日日都吃栗子酥,会做栗子酥的厨子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会不会想着将他弄到家中,日日让他做与你吃?楚谏抢夺白玉,乃是人之常情。”   “且,楚谏的白玉是用自家的推荐名额换来的,从手段方面,他也算光明正大。”   而且,楚谏当时只以为玉是被裴婉月捡到的,并不知道那玩意儿是被裴婉月偷到手的。   这么一看,楚谏即便有错,错也不多。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觉得楚谏没错,只不过楚谏拜师已经事实,谢平怀不能一直想着从前失去的东西。   谢平怀撇着嘴。   “他平时欺负我!”谢平怀很是坚定。   谢桥叹了口气。   “你觉得楚谏可还聪明?”谢桥问道。   “嗯,背书快,夫子总夸他。”谢平怀又蔫了点。   “是啊,他聪明,聪明之人,往往目高于顶,为何总会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那是因为,他能看得出来,萧夫子……在教导你。”   “他将你放在与他同等的位置,却发现你处处浪费着自己的机会,不认真、不踏实、不懂事、甚至不害臊,就像是……有人当着你的面,将栗子酥批判的如同屎臭!楚谏心里,萧夫子便是那栗子酥,你就是那个看不上栗子酥却还要整日霸着栗子酥的人,你可明白?” 第304章 改变   谢平怀听得迷糊,但想了想,也明白了。   “就是说,他背后算计我,其实是在关心我?”谢平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桥似笑非笑:“许是这样。”   不是关心便是嫉妒,除此之外,也无其他了。   不论是哪一种,谢平怀都不适合继续与楚谏针锋相对,也该多学学……怀柔政策。   而萧彧荣这人是个足够严厉的夫子,眼里也揉不得沙子,所以,她估摸着那楚谏便是有些臭毛病,问题也不会太大,否则早就被萧彧荣赶出师门了。   此刻,谢平怀的认知已经崩塌。   除了楚家送来的歉礼之外,另外还有其他几个同窗送来的慰问礼物。   一大堆点心吃食,好些个药材补物。   都将谢平怀吓得傻眼了。   他何时如此受欢迎了!?   就因为自个儿挨了顿揍?!   可迷茫的同时,谢平怀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没过多久便厚着脸皮兴奋起来。   晚上,谢溪也会从书院回来了,同样的,带了一大堆东西,小脸紧绷,看上去似乎十分纠结。   “溪儿,这么多点心我也不吃完,快来分一些。”谢平怀嘚瑟道。   谢溪摇摇头:“我也有。”   说着,管家已经将马车里的东西搬下来了。   并非是特别贵重的吃食,但这些礼物却是从前从来没有收到过的。   “咱们家是扬眉吐气了吗?!早知道这样,我可以在那里多撑一会儿,挨一天的打也可以的!”谢平怀兴奋道。   他很抗揍的!   大哥每次下手都特别狠,比那些恶霸打人要疼多了,不过大哥动手的时候不会打脸而已。   “他们说,误会我们家了,道歉,给了吃的,但是……不让我帮忙、赚豆子了。”谢溪苦巴着脸。   谢桥一听,心情复杂。   这傻孩子在书院给别人当跑腿,当得甘之如饴。   如今那些人是拿她做真正的千金小姐,对她客气尊重,所以不好继续使唤她,所以谢溪这银豆子也赚不到了。   “溪儿想赚银子?”谢桥想了想,“以后你帮我做些活,我付你银钱,如何?”   “不行,姐姐银子,不能赚。”谢溪摇头。   “那我的呢!?”谢平怀听了愣了一下。   平日让溪儿帮忙做些小事儿,都要收铜板的。   谢溪不吭声了。   二哥有钱,从前母亲……卢氏,总会补贴他的。   大姐姐……她比母亲还温柔,和别人不一样。   “你若不收银钱,那我恐怕就只能请别人来做了……”谢桥叹了口气,一脸可惜的样子。   谢溪一听,犹豫了一下。   她想赚钱。   “那好吧。”谢溪眼神亮了几分,十分期待。   这个妹妹简直就是个小可爱。   谢家这边一片和乐,可这些消息也传到了夏雅云的耳朵里。   有些不敢相信的听着下人的回禀,甚至觉得可笑:“他们说谢家心地善良!?那谢家可是土匪出身,从前是抢过别人东西的!”   “因为谢姑娘说要替百姓做主,要让谢大人上奏还百姓公道,甚至还请了太子殿下前来捉走了恶霸,所以……那些灾民都觉得这谢姑娘是个……好人。”下人心头紧张的说道。   何止是个好人?外头灾民都说她是个天仙儿!   夏雅云攥着拳。   她最大的胜算,不是精挑细选的那五十个少年,而是谢家那土匪的名声!   就算谢桥做的再多,她只需要将谢家的情况让那些灾民知道的一清二楚,让那些灾民觉得谢桥这个土匪都是虚情假意,那她就可以稳赢了!   可是如今,谢桥的好名声竟然先立起来了!   那些蠢货在明知道谢家是土匪起家的情况下,竟还夸奖谢桥和那谢平怀良善仁慈?! 第305章 好人太多了   夏雅云都觉得这事情有点匪夷所思。   谢家的名声一直很差,也从来没有变过,如今谢桥在那灾民面前露个面而已,竟什么都变了!   如今谢家名声一改,谢桥的优势便比她大了许多!   夏雅云有些着急。   而这一刻起,城外的灾民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太子殿下亲临,不仅抓走了恶霸,而且还将城外负责维持治安的官员都换了,据说还要重重惩罚,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心头踏实了许多!   “奶奶,以后没有恶霸了,不会有人再抢我们的东西,您知道吗?那点心真的很香,白白的软软的……”深夜中,棚舍里头,蜷缩的少年依偎在一个有些凌乱的草垫旁边说道。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任何回音。   过了一会儿,少年将头埋着:“奶奶,为什么这世道如此不公平呢?为什么有人是人上人,有的人,却明如草芥?”   白净的双手,捧着那散发着奶香味的点心,放在他的面前。   那女孩子会冲着他们笑,可却又像是躲着瘟疫一般,将点心送到手的瞬间,便抽了回去。   她会屏气敛息,她会挑挑拣拣,好似他们……是牲口。   可他们是人啊?   美味的点心很好吃,第一回 他尝过,可第二回……所有被选中的人都被那些混混盯上了,得到的所有东西,都只能拱手送回去。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活成了乞丐,甚至连乞丐都不如。   明明半年多以前,他是良民,他有父母爷奶和妹妹。   可如今,竟一个都不剩了。   他该感恩的,那姑娘与他无亲无故,她好心送来的美味的东西,他应该满怀感激,应该铭记于心。   可是,他就是觉得不甘心。   “奶奶,我突然好讨厌他们。”   那些,惺惺作态的人们。   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   躺着的尸体没能回答他,漂浮在半空的老人空洞的眼神盯着自己活着的孙儿。   ……   第二天,城外的景象果然变了。   恶霸抢夺灾民物资的事情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一想到无依无靠的灾民,还要面对那些恶毒的混混,城内许多富庶人家,都发起了新一轮的捐赠,而这些捐赠,竟全部由官府登记入库,再统一发放给百姓。   人人都有衣服,人人都有粮食。   还不会担心被人抢走。   另外,那些富贵人家,也都派了家丁过来,帮忙加盖更稳固的棚舍,给他们遮风挡雨。   “这些人都在做什么?家中如此空闲没事儿干吗?!”夏雅云出门一看,真的是咬牙切齿!   好人这么多,那谁还会记住她?!   “夏姑娘,之前我们大家的生活都艰难,拿了你的东西,但尽早我们都想过了,现在官府很会发粮食,今年冬天不会那么难熬了,所以……我们也不好再白拿你的东西。”一见她来,许多少年都凑过来了,客客气气的说道。   之前愿意被照拂,那是因为生活真的太难了。   可今天不一样,官府发放粮食以及棉衣,甚至又官府张贴告示,招收短工,能干的活也多了。   身体养上几日,很多人都能上工了,这个冬天肯定能撑过去的。 第306章 送还   此刻听到这些少年说的话,夏雅云努力没让自己暴怒。   “白送给你们的东西为什么不要呢?是不是觉得那些点心不好吃?没关系的,不如这样,今日我请你们吃午膳?不论你们想吃什么,都可以。”夏雅云温柔的说道。   少年们沉默了一下。   有不少脸色都红了起来。   “现在城内有很多人家都招短工了,我们……我们可以自己赚银钱……”其中一个少年连忙说道。   “那酒楼里的东西很贵的,你们干一个月的活都未必能买到里头一道菜!”夏雅云眉头一皱,“你们不用觉得害羞,我愿意对你们好,是觉得你们的经历真的太悲惨了,我可以帮助你们,可以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夏雅云自小便生活优渥,所说出的话,也是理所当然。   这会儿瞧见这些脸红的少年,也觉得他们是害羞腼腆。   若这些少年自小便悲苦,那此刻或许也觉得攀上了一棵大树,可事实是,这些人,在没有受灾之前,也都是家中受宠的孩子。   便是家境不那么好,却也不会短了他们的吃食。   所以此刻夏雅云的话,显得格外刺耳,甚至直接刺激到了他们的自尊心。   都是些十六七岁以下的少年,本就是心思敏感的时候。   此刻觉得无地自容,有种想要逃之夭夭的冲动。   可这夏姑娘早先给过他们点心,如今虽然他们有些不满,但也不好与“恩人”争吵。   僵硬在场。   夏雅云笑了笑:“好了,你们都不用害怕,早先我不知道这里有恶霸,如今我知道了,也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说着,夏雅云便要带着这些人去城内酒楼。   少年们觉得不舒服,可他们也知道夏雅云出身非凡,有之前恶霸的事情在前,此刻他们也不敢和夏雅云作对,只能乖巧的跟上去。   夏雅云包下了整个酒楼的大厅,请他们进去。   这动静可不小。   昨儿有人夸奖谢家姐弟二人仁慈心善,今儿便有人夸夏雅云不拘一格,纯真质朴。   谢桥今日也来了城外。   只是并未下马车,只是让家丁过来,拿着昨日的东西,将其送还给那男魂的家人。   家丁心中也又不解,但很听话,找到了她说的那户棚舍。   “你们可是王真的家人?”家丁很小心的问道。   一老妇浑浊的眼神看着他:“正是,不知贵人有什么事儿?”   “当不得当不得,我只是个跑腿的,算不得是什么贵人……是这样的,我家大小姐让我将这东西拿给你们,说是……说是王真生前领到物资,只是被人抢走了,如今还给你们。”家丁立即说道。   那老妇面色怔了怔,随后有些恍然的接过了东西。   “是……我儿说,有人发放粮食和衣物,他要去领,却被人抢了……就这么……”老妇抱着东西,嚎啕大哭。   旁边的年轻的妇人也是一样,流出泪来。   小儿无知,却也知道父亲没了,这会儿也撇着嘴。   家丁心里很是难受:“人死人不能复生,你们活着的可要好好保重身体的,大小姐说,恶人已经伏法,灾祸也已经过去,只待开春,便是太平安然时。” 第307章 飞黄腾达   家丁将谢桥的话一一转述,那家人听了,悲戚中也浮现出几分希望来。   她们的儿子和丈夫,拼死了都要护住这些东西,她们又有什么资格,不坚强的生活下去呢?   “您家大小姐是谁……”老妇反应了过来。   没几个人知道她儿子死亡的真相。   “我家大小姐姓谢,乃是谢牛山谢将军的女儿。”家丁道。   老妇一听,突然便拽着儿媳妇儿跪了下来:“还请贵人回去替我们谢谢恩人。”   若非那谢姑娘昨儿闹了一顿,她儿子的仇怎么可能报!   那些恶霸也还会在这里横行!   多亏了那谢姑娘啊!   家丁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告辞离开。   本来他还很好奇,为什么小姐只送了这么少的东西,没想到小姐的东西,却是最能她们最需要的!   谢桥人在马车上,却也没闲着。   这地儿的魂挺多。   不过很多魂其实并无什么执念,只是无意识的漂流,这会儿谢桥也都收了,等到来年清明,送他们离开。   “大师,我那孙儿受了不小的刺激,老婆子我担心他生出事端来,如今我家就这么一根苗苗了……只要他能安安稳稳的,我就是将这条命给你,也行的!”谢桥面前,又来个执着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虽是魂魄,但身上也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身材干瘪,脸色蜡黄,一看便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你的命早没了。”谢桥幽幽说了句。   老太太一听,蔫了几分。   “你的愿望是让他活着回家吗?如今这事儿并不难,你不该来找我。”谢桥又道。   老太太怔了怔,那缥缈的魂体看上去有些茫然。   之前恶霸之事闹得全城愤怒,如今朝廷对城外的情况十分关注,灾民们肯定能得到很好的安置的,死亡……不会的,而且她的孙儿那么聪明,不至于连口吃的都混不上。   “老婆子我……希望孙儿能飞黄腾达……”半晌,老太太终于开口说道。   谢桥微微挑了挑眉:“这个愿望似乎有些过分了哦。”   飞黄腾达,靠的都是自己,怎能依靠别人呢?   “不、不不……我不是让您给他那天大的好处……只是……求贵人您给他个机会!让他跟着您……我听说那些大户人家,都是能读书习武的,我孙儿也是认字的……您给他个上进的机会,能不能成,看他自个儿!”这老妇的魂魄都跪了下来。   她自己的孙子,她了解。   从前家里惯着他,也有让他去读书,只是那时他调皮,不怎么上心。   可是那孩子很聪明,体质也好,不论是读书习武,只要用心,肯定都能成的!   如今孙儿心有不甘。   若是开春后回老家,他一个无亲无故的人,便要想法子养活自己,哪里还能有机会上进呢?   “你依旧是找错人了,你孙儿如今是夏姑娘所选的五十个少年之一,若他开口,夏姑娘为了评分,会替他安排一个让他满意的机会。”谢桥又道。   也不用去大书院读书,京城之内,随便找个小书院就成了。   有夏家的颜面在,那些小书院甚至可以不收钱,直接将他塞进去的。 第308章 戳心肝   看到谢桥拒绝,老太太有些急了。   “那个夏姑娘不行的!”老太太连忙喊了一声,那魂魄看上去都狰狞了几分。   “那个夏姑娘,她是个好人,白给我们东西,可……我们也能感觉到,她压根就瞧不上我们这些灾民,大师,你也说了,她是为了那什么评分,等那东西拿到手了,她还会管我的孙子吗……”   “我也是为了评分,而且,莫不是要让别人为你的孙子筹谋一辈子?”谢桥轻声笑道。   老太太摇了摇头。   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觉得,那个夏姑娘没有眼前这个大师好。   这个大师出手,才让那些恶霸伏法,而且刚才她一直偷偷看着了,大师收了很多可怜的阴魂,要替他们照度,要送他们轮回……   对待那些普通的阴魂都如此上心,若她应承下她孙子的事情,一定会更负责的。   “大师,我只是不放心那夏姑娘……”老太太看上去可怜极了。   谢桥吐了口气。   其实她也明白这老太太的想法。   “你要他飞黄腾达我做不到,因为每个人的命数都握在自己手里,不是我这外人能改变的,我父兄只是个武官,你若执意请我出手,我只能让你孙儿去军营做个新兵,我父亲会照顾教导他一二,但还是会吃很大的苦头,升迁要靠自己的本事。”   “也或许,这辈子只能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到了年纪,伴随着一身伤病退下来,甚至还有可能,连命都没了,你仔细想想。”谢桥又道。   老妇的魂魄颤抖了一下。   在犹豫。   “你……”谢桥上下扫了她一眼,“应是可入梦的吧?你可以问问你孙儿的意思。”   这老太太的执念还是挺重的,入梦传信的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不过有些老人不喜入子孙后世的梦,怕对晚辈有损伤。   这会儿老太太被打发走了。   这愿望太重,所以谢桥不好轻易应下。   而此刻,酒楼里头,夏雅云看着楼下那五十个少年,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们不像是很喜欢这些饭菜的样子,掌柜的,是不是厨子做的饭菜不好!”夏雅云不高兴的说道。   她这会儿呆在楼上,居高临下。   掌柜的一听,心中是大呼冤枉,可又不敢直说。   “许是……没见过这些,想要慢慢品尝……”掌柜的只好说道。   “也是,突然来了这种地方,肯定是有些适应不了的。”夏雅云想了想,说道。   掌柜的都忍不住翻白眼了。   果真是千金小姐不知民生疾苦啊!   这些个小子,小的六七八岁,大的十五六七,虽然身上衣服头发有些脏兮兮的,可脸蛋多数都还算白净,那手看上去也并不是特别粗糙,可见受灾之前,过得都还算不错的。   夏姑娘这做法,简直是戳人心肝呢。   不过这夏姑娘是大客户了,他有银子赚就成,管这么多做什么?   夏雅云又想到了谢桥,琢磨了一下,让旁边的丫鬟过来:“你去外头找几个……乞丐,让他们夸一夸我做的事情,务必要将谢桥的名声压下去,让所有人觉得,我比谢桥更善良,做的更好!” 第309章 拜师   夏雅云吩咐之后,一个丫鬟照做去了。   另一个丫鬟开口劝道:“小姐,我们这样送吃的给他们是不是不太好?不如,不如您给他们找活干,让他们可以赚到银子,这样也能为您节省些银豆子,还能让这些人时时刻刻记住您的恩惠。”   夏雅云一听,觉得也有道理。   “那将他们雇去我们家做个跑腿的?也用不着这么多人,而且你瞧那底下还有些六七岁的,能做什么呀。”夏雅云皱着眉头,有些嫌弃的说道。   这些人笨手笨脚的,也没受过调教,哪能干那些精细的活?   “姑娘还是不要将人带回家比较好,毕竟都是些少年,对您名声不好,依我看,可以将他们介绍到城内一些铺子里头做学徒,对,做学徒更好些,手艺可比银子还要重要呢!”小丫鬟又道。   夏雅云也觉得不错。   找些木匠铁匠或是大夫,给他们些礼物,让他们收徒,想来也不会拒绝的。   眼下这善事都没做几日,她的银豆子都用了三千多个了,这花销太大了。   的确要换个法子。   此刻既然想到了法子,夏雅云自然也要将这好消息传达下去。   让家丁下楼,宣布此事。   不得不说,果真是有效果的。   不少人都面露喜色。   只是这些少年里头,虽然有些自尊心比较强的,但也有些贪心不足的。   原本便觉得这夏姑娘对他们的好有些奇怪,如今一听到这些话,直接抬头看着楼上,试探性的问道:“我们真的能去做学徒吗?夏姑娘,这酒楼里的菜色真的特别好,如果我能每天都吃到那就好了,您能不能安排我去拜大厨为师呢?”   夏雅云眉心一簇,转头看掌柜的。   掌柜的脸色大变:“夏姑娘,我们这大厨可是花重金聘请过来的,本事只传给儿孙,不传外人的!”   若是大厨肯教外人,他早就让自己子侄跟着学了,还能轮到别人?!   夏雅云眉头一皱:“只是几道菜而已,为何不能学?若人人都攥着手里头的本事不外传,那有些美食岂不是很容易就失传了?”   她家里那些厨子,都要到处学本事的呀?   掌柜的一脸苦涩:“真不成……”   像这些本事传承都是极为挑剔的。   外人拜师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一般情况下,都是大厨自个儿后继无人,又或是瞧见个品性天赋都极好的,能将自家菜谱发扬光大的晚辈,这才会收入门下。   哪能随随便便收徒呢?!   “你让大厨过来,我亲自与他说。”夏雅云直白道。   掌柜的这会儿都笑不出来了。   可又不能不给面子,只好让小二去叫人。   小二也提前将事情和大厨说了一遍,大厨一听,也是怒火旺盛。   “您私下生气便也罢了,在夏姑娘面前可别这样,听说那夏姑娘是和别人做了赌,这才一定要让这和五十个少年对她心存感激的,我瞧着,这些少年也没什么根基,大不了,您咬咬牙应了,收徒嘛,总得教些基本功,便让人这些人在后厨打杂!等过了这阵,夏姑娘不管他们了,再赶走就是了!”小二连忙劝道。   大厨磨了磨牙,觉得挺窝囊。   不过小二说的没错,这做徒弟的,哪个不是从打杂开始的?   一入门就想学东西?那是不可能的! 第310章 特例   只是大厨心里还是不痛快。   这夏姑娘着实讨厌,这手竟伸的如此长,管到他收徒上来了!   好在,就算受了徒,怎么教也是他的事儿,到时候这些少年若是心有意见,又能怎么着?   那夏姑娘总不能还要安排他如何教徒弟吧?!   大厨到了前堂,夏雅云果然将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   “收徒也是可以的,只是夏姑娘,这后厨的活可不轻快,就怕他们吃不了苦,而且,这一开始当学徒的人,都是没有工钱的……”大厨笑着说道。   “你们只管教导就行。”夏雅云道。   能学到手艺活,要不要工钱都一样的。   说着,又让家丁问问底下有多少愿意跟着大厨学做菜的。   这一问,也问出个八九个来。   这么多个小子,后厨怕是要乱成一团了,大厨憨笑了一声:“谢姑娘,后厨就那么大一点,除了我之外还有好几个配菜的厨子呢,我最多只能收两个人,多了便放不下了,不如夏姑娘再去其他酒楼问一问?”   夏雅云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   点头应了。   她这一应,街上四五个酒楼都点了头。   除了酒楼,夏雅云还让府里人去找了药铺,塞了十多个人。   有些少年也觉得不合适,便只要求去做些苦工,夏雅云还不是很乐意。   这做苦工多累了?而且还不体面,等到了时间,觉得她不够善良怎么办?   好生劝了一番。   这么一劝,最后五十个少年里头,只剩下七个执意去按照官府安排,做苦工的了。   剩下的,都成了小学徒,有去学织染的,有去学做酱料脂粉的,还有药铺木匠,陶土铁器,还挺齐全。   而那七个苦工少年……   夏雅云都快绷不住自己良好的善意。   很想要换人了。   做苦工没出息,最后肯定要怨她的。   鲁临便是这七个苦工之一,他不多话,看上去十分沉闷,另外六个人和他差不多。   “你们想好了?若是做了学徒,你们可以留在京城这边,他们会包吃包住的,过几年出师之后,好日子就来了,就比如那大厨,一个月好几两银子呢!”夏雅云亲自出面道。   “夏姑娘,多谢你送我们的东西,只是……如今做苦工也挺好的。”其中一人道。   “你们莫不是觉得做苦工有银子赚,所以才会看不上做学徒的?”夏雅云不高兴,这些人太没有远见了!   “既然你们不乐意,那……我就将你们从这五十个名额里头剔除了,以后过得不好那都是你们自己不识趣!”夏雅云扔了一句话,走了。   城外灾民那么多,填补几个还不容易?   鲁临冷笑了一声。   果然,这夏小姐就是拿他们当玩意儿呢。   做学徒,谁不想?   可他不傻,那些收徒的人一看就是被逼无奈,就算如今得偿所愿,将来也会被人赶出来。   能被留下来的可能……或许也有,但肯定很低。   而且,他就是不想接受这夏姑娘的施舍。   她的眼神,很刺人,就像是看着不听话的牲口,明明在笑,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鲁临,你这么聪明,应该去做学徒的,肯定能被留下来,你看那些人都是那么想的。”旁边的小兄弟说道。   谁不觉得自己会是那个特例?又或是,万一……运气好,遇到了宽容的师父呢? 第311章 要的更多   鲁临冷笑了一声。   “我只是不想当牲口。”鲁临目色阴沉,“拜了师,师父不会对他们好,他们还会再去找夏姑娘做主的,可是夏姑娘,不会永远帮着咱们,我不想自己最后变得……贪心不足。”   “其实夏姑娘……对我们挺好的,可我就不是没办法感激她,也许……我是个白眼狼。”旁边的小子苦笑了一下。   “今天我听到别人说,夏姑娘是为了什么评分才对我们好的。”又有人补了一句。   几个少年凑在一起,正说着话,那边有人跑了过来。   “鲁临!巡逻的人发现你奶奶尸体了,要拖去埋了!你快去送送吧!”   这句话一响起来,鲁临脸色白了。   踉跄的向城外跑去。   可等他到的时候,他的奶奶已经一张草席裹了起来,已经被人拖了出去。   他咬着牙,他身边,老太太的魂魄跟着。   坚硬的脚步跟上去,却没能开口阻拦。   他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城外人多,总会有人死的,死了的人若是不埋,即便如今是冬天也会臭掉。   他本也只想着,再留两天……   如果连奶奶也被葬了,他真的就,再也瞧不见一个亲人了!   此刻鲁临老老实实的跟着,官爷看他年纪不大,又挺可怜的,也没开口训斥他藏尸,将这尸体搬到附近的坟地,挖个坑入了土。   鲁临就坐在那坟前,坐到睡着。   梦中,他瞧见奶奶了。   奶奶说自己遇到了贵人,贵人可以送他去军营,当兵了有军饷,问他愿不愿意。   他点头,他告诉奶奶,他会好好学武,会拼命的往上爬,再也不要看别人嫌弃的眼色,再也不要因为一块点心而被人欺负。   他不怕辛苦,也不怕挨打,就怕自己活得连猪狗都不如。   等他睁开眼睛,才发现都只是梦。   又忍不住自嘲了一番。   昨儿他还拒绝了夏姑娘的好意,晚上竟然做梦靠别人去军营?   其实他其他人一样,也都希望……有人能扶他一把吧?   将这梦抛开,鲁临老老实实的去做苦工。   中午,突然有个男人站在他的面前:“你是鲁临对不对?我们大小姐请你过去一趟。”   大小姐?夏姑娘不是已经放弃他选了其他人吗?   鲁临心头不解,但他很识相,老老实实的跟着过去。   等到了城门口的马车旁,车帘掀起,却是见过一面的姑娘。   “您是那个抓了恶霸的谢小姐……”鲁临十分惊讶。   那一日,他就藏在人群里头偷偷看着了,所以认识这个女孩子。   “可否考虑清楚了?要不要去军营做个新兵蛋子?”谢桥直接开了口,“很辛苦的哦,而且我爹很凶,我可以让他照顾你,保证让你摔摔打打,成长的比其他人……强那么一点。”   去军营!?   鲁临脸色一变:“你、你怎么知道……”   他昨晚做的梦?!   “天机不可泄露,我如何知道的,你不用多管,只需要告诉我结果就是了。”谢桥又道。   鲁临怔了怔:“你和夏姑娘一样,也是为了……什么评分?”   “差不多吧。我要的东西可能更多一点。”谢桥点头承认。   除了评分,她还要积福呢。 第312章 愿意一试   鲁临面上闪过几分羞怒。   “利用别人的悲惨,这样的好事你们做的安心吗!?”突然之间,他爆发道。   谢桥微微垂眸。   “我们的命就这么低贱?可以随便你们安排?安排完了,我们还要感激涕零,像个哈巴狗一样对这你们讨好的摇尾巴!?”鲁临又怒道。   不公平,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   谢桥叹了口气。   “大师,您千万别和我孙儿计较,他就是钻牛角尖了,这半年,他爹娘没了,我也不在他身边了,他受不了刺激才这样的……”老太太的魂魄有点着急,晃来晃去,都快不成人形了。   谢桥并没有生气,面上平静无波。   看了这鲁临一会儿,待他稍微冷静了几分,这才开了口:“军营不是白去的,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收,到了那里之后,走正规程序,老兵会给你检查身体,有残疾的不要,过于瘦弱的也不要,若你能过关,你会去最底层,新兵都要吃苦,饷银也不多,做的不好,随时会被人扔出来,犯了大错,还有可能直接军法处置被打死。”   “若你去了,便是欠我一个人情,我的人情还算好还,五年之内,你的一半饷银用我的名字,去道观捐香火。”谢桥又道。   道观得到的香火钱,一部分用来维持开支,一部分都用来做好事儿、造福百姓去了。   鲁临以为自己要被打,但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可他又不想低头。   “天降灾害,谁也拦不住,你若自轻,便觉得这天下人各个都看不起你,你若觉得自己有本事,放在面前的施舍便都是机会,端看你怎么想。”谢桥淡淡的说道。   鲁临攥了攥拳头。   他知道,谢姑娘说的没错。   哪怕是那夏姑娘,虽说那善事做的别有目的,可不得不承认,她给人的帮助的,是有用的。   那些拜了师的人,起码有一丁点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   而且,谢姑娘给的机会的确不算是施舍。   军营每年都有招兵,很多人都能去,只是眼下并不在招兵的时间而已。   另外就是军营那边,确实辛苦,征兵条件也高,哪怕谢姑娘不开口,过一阵子,他也是可以自己去报名的,只是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恐怕未必有如今这份不甘的心思。   还有昨夜的梦,奶奶是了解他的,所以才会找了……贵人来吧?   “我……愿意一试。”鲁临最终开口说道。   谢桥微微一笑:“明儿会有人来带你过去,过年前,会请你去皇家书院,到时候记得五星好评。”   谢桥说完,直接让人驾车走了。   “……”鲁临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谢姑娘的态度和夏姑娘差的也太远了吧?!   那夏姑娘,可是巴不得一直盯着他们,还不停的给他们送东西,似乎还觉得不够似的。   可这谢姑娘……虽然也给了好处,可却是一副十分淡漠的样子,那眼神……   既没有轻视也没有看重,好像只是来通知他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竟一点波澜都没有!   真是个怪人。   但又不得不说,这谢姑娘虽然冷淡,可她的帮助竟让他觉得安心一些。   鲁临一点头,谢桥便将老太太的魂收了。   这两日攒了不少要超度的阴魂,这会儿都送去望运楼。 第313章 宫装女魂   然而今日一到望运楼,却发现他大哥这会儿端坐在那里。   谢桥眼皮一跳。   今儿出门也没换一身行头,所以这会儿四目相对,谢桥心里怂了一下,想到自己最近只干了好事儿,这才挺直了脊梁,走上前去:“大哥也来买东西?”   谢平岗哼了一声:“这事儿做的不错。”   “……”谢桥干笑了一声,“大哥准备买什么东西?这里,我还挺熟。”   谢平岗从怀里掏出个桃花符,往谢桥手里一塞:“我这当大哥的,也该送你一些礼物作为奖赏,挑来选去,想着那些衣服首饰也没什么用,如今你需要的……是这玩意儿。”   谢桥的笑容没了。   她自个儿画的符,用在自己身上?   辟邪驱魂那一类倒是能用,可这桃花符……对她自己没作用的好不好?!   再说了,你确定不是因为衣服首饰更贵吗?!   谢桥磨磨蹭蹭,将东西收下了。   谢平岗本想着买点东西便走的,只是又听这掌柜的说最近妹妹常来,他便坐在这儿等一等,或许能正好遇上,没想着还真的挺巧。   谢平岗看着谢桥的眼神有点古怪,看的谢桥头皮发麻。   “早先是我冲动了些,不该让平怀上前挨揍的。”谢桥想了想,先老实认错。   “他是该揍,挨顿打能长进些也是好的。”谢平岗并没有责怪她。   谢桥咬了咬唇。   不是因为谢平岗?那是因为什么?这么盯着她,有点渗人!   “咳咳咳……”谢桥咳嗽了几声,然后连忙给自己顺了顺气。   又可怜巴巴的抬头。   谢平岗磨磨蹭蹭,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太子殿下给你的。”   谢桥诧异的看着他,然后连忙接了过来。   应该是早先那宫装女鬼的身份查清楚了!   谢平岗目色冷幽幽的:“这皇家正想着选太子妃的时候,你将名声做的这般好,不会别有所图吧?”   “……”谢桥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点名声怕是不够,除非咱爹的官能再往上升一升,所以还是那句话,你死了那条心,还有啊,我替太子送信,那是因为太子说了,这里头没什么要紧的,我看过一遍这才肯跑腿的,懂吗?”谢平岗又道。   谢桥有些无语。   当着谢平岗的面,将信打开瞧了瞧。   上头写的东西特别简单。   那宫装女的容貌与二十年前过世的兴墨公主如出一辙,只是身上的衣服和配饰,却是兴墨公主宫中丫鬟的。   然后,又写了兴墨公主的生平。   兴墨公主,姜太后长女。   这姜太后可厉害了,如今京城女学盛行,有她的功劳。   姜太后祖上出过奇人,姜太后可以说是与她祖上最相似的一个,嫁先皇之后,创下盛世……   姜太后当年十八岁入主中宫,双十年华产下兴墨公主,又过五年,才生出当今圣上。   信上说兴墨公主十七岁时突然失踪,一直毫无音信,过了七八年后,不得已对外声称公主重疾暴毙。   谢桥看到这信上的内容,吓了一跳。   所以……   这鬼,是穿着丫鬟衣服的兴墨大长公主?   而且,看这信上的意思,这大长公主的尸骨都没找到。 第314章 他杀了我   这兴墨公主消失的时候,太子也才出生不久,所以早先拿到画像的时候,没认出这画中人也是正常的,更何况,画像中的女子还穿着个丫鬟衣服。   “太子说请你给兴墨公主抄写经书,你有没有精力?若是觉得累,我给你回绝了。”谢平岗其实觉得有点不对。   太子说她妹子梵文写得好。   可他妹子……是在道观长大的!   就算这梵文写的再好,也不该整日去抄佛经吧?   再说了,这会抄经书的人多得很,怎就找到谢桥来了呢?   他总觉太子和他妹妹之间似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可太子那边他也不敢问,谢桥这边……   这丫头嘴巴恐怕比太子还严实。   “写得来,等写好了,我在书院里头亲自交给殿下。”谢桥一本正经的应道。   “哦。”谢平岗眯了眯眼,“你别打太子主意,浪费时间,要找个好拿捏的,这才能早点生孩子。”   谢桥掩面而逃,直接上了楼。   太糟心了。   他谢平岗都是孤辰寡宿之命了,竟还有脸来要求她生孩子?   想到这里,谢桥也觉得都这么久了,他大哥这面相竟还没有一丁点改变,这命数着实是太强了些,这招桃花的符,他才该多带着些才对!   谢平岗呵呵一笑,还以为谢桥是害羞了,大步子一迈,走了。   谢平岗一走,谢桥也吐了口气。   掌柜的看着谢桥上楼,本是要拦着的,可望着那背影,愣了一下,便被谢桥闯进去了。   这谢姑娘的身形和东家可真是一模一样。   如今人都上楼了,掌柜也不好再开口,准备得等到东家过来的时候,将这事儿说一说。   谢桥上楼之后,便将装着宫装女鬼放了出来。   在这里头养了这么久,这阴魂瞧着精神了许多。   谢桥看着她,试探的问道:“你现在可想起自己是谁了?”   女魂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晚上有很多人,有天灯,有烟花炮竹,还有……”   女魂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恐怖,双瞳放大,声音尖锐:“他杀了我!他杀了我!”   “谁?”谢桥眉头皱着。   “是……是……”女魂不停的想着,有些崩溃。   看上去像是要变成怨魂一般,然而这个时候,也是这女魂最清醒的时候,谢桥准备好符文,然后又继续问道:“你的尸身在何处,可还知道?如果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按照你的直觉走,我会跟着你。”   一般阴魂对自己的尸体多少能感应到的。   兴墨公主这魂虽然有点不齐整,但肯定也有基本的能力。   谢桥的声音对于这阴魂来说,好似有着安抚的能力。   她出了门,一路飘啊飘。   谢桥在这阴魂的身上放了符,便顺着这符文一路追着,有些时候,这阴魂直接穿墙而过,谢桥可做不到,只能饶远路。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谢桥停下来了。   谢桥呆住了。   这里……是周家。   周家书香门第,过世的老太爷曾是先皇的老师。   除了在朝堂当官的,另外周家还有几个代表性的人物。 第315章 保命   周老太爷的长孙如今都有近五十了,闲差,娶的是先帝的三公主。   也就是兴墨公主的妹妹。   先皇的三公主,虽不是姜太后所出,但也算是姜太后养大的女儿。   因兴墨公主失踪,姜太后对这个三公主疼爱至极,连她这个不了解皇家的人都知道,这三公主极为受宠。   这周驸马还有个妹妹,入了皇室,给当今皇帝生了个皇女。   可以说,皇亲国戚,无限荣宠。   现在问题大了。   这尸体跑到了这周家,显然不对劲儿啊,她莫不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案!?   谢桥胆小,连忙撤了。   回到家里,还有些惊疑不定。   她背负的小秘密太多了,如今手上还藏着百里家族的举世图呢,那玩意儿还没出手,眼下竟然又得了个……不得了的消息。   谢桥有点蔫。   知道的太多,她会不会死得太快?   只是她刚才也只是在外头瞧了瞧,也不好确定这尸首到底是不是在周府里头,即便在,也总得知道确切的位置才行。   最近周家……有没有举办什么雅宴?   谢桥眯着眼想了想。   这兴墨公主的魂她都收了,有些事情是必须要查清楚的。   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替阴魂做事,义不容辞!   她对周家的事情了解的不算太多,这会儿找个人过来,让他出去打听打听。   等谢牛山回家,谢桥也将自个儿在城外招兵的事情说了。   招兵这事儿与买官不一样,谢牛山身为将军,是有资格在外头选些人进军营的,更何况这选得的人只是做个新兵蛋子而已,招收的过程也按照正常征兵要求来,如此便毫无问题。   此事又事关谢桥与夏雅云之间的博弈,谢牛山十分上心。   第二天一早,便带着手下的人去城外瞧了瞧。   谢牛山这人本也不拘小节,来都来了,怎么能只带一个走?   再说了这城外灾民有很多都无亲无故,干脆就地征兵,要求也写了出来,祖上三代都要写清楚,家世清白,另外身高以及力量也都需要查验一下。   军营里头是要吃苦头的,若是身体奇差,自然也不能进。   这些灾民,合格的不多。   不过这鲁临倒是在其中之一。   谢牛山这样的正大光明的招兵方式,让鲁临心中惊讶了一番,那可怜的自尊心又得到了几分安抚。   不过,这安抚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谢牛山带着几个新兵回军营,直接叫来了个百人将。   “这几个小子太瘦了,记得给他们加餐,每顿都要吃个两人份,伙食从军饷里头扣!若是吃不完……”谢牛山幽幽笑了一声,“那就是不够饿、不够累,加练!尤其是他。”   指着鲁临。   鲁临人都哆嗦了一下。   早先还有些别别扭扭的想小心思,这会儿感受到谢牛山的威严,那一瞬间,脑中只剩下保命的想法了。   谢土匪,果真如传言那般可怖!   这会儿,辛苦的日子,才真正的来了!   谢牛山练兵本就是最凶的,被他点名了要好好照顾的鲁临,承受的压力自然也是别人的数倍!   可偏偏,鲁临还无法怨恨谢牛山。   因为这谢牛山……对他特别“好”!   好到每一日训练结束,还要专门将他叫过去,教导武功!   鲁临也不傻,他现在可是在军营,学得越多,将来保命的机会就越大! 第316章 考核   鲁临才被送去了军营,夏雅云就又得了消息。   气得摔坏了心爱的茶杯,表情都狰狞了起来。   “她这是诚心和我过不去!那几个少年,竟有一半都去军营了,这是故意抢我的功劳!”夏雅云气得都要跳了起来,“那几个白眼狼,本小姐给他们很多机会他们不要,竟然以为军营是个好地方!一群蠢货!”   到了那军营里头,以后断胳膊腿都有可能的!   更何况,谢牛山所在那个军营,要负责乾元战事的,若是哪里有暴乱,必然要出兵,受损的可能性也最大!   都是些无知的刁民,等将来死在战场上,就知道她给出的条件多好了!   “给那些少年送些新棉被过去,必要他们穿的厚厚实实、养的白白胖胖的,等年关的时候,将他们全部请去书院,与谢桥那五十个人一比,自然能瞧得出来,谁给他们的东西最好!”夏雅云咬牙切齿,恨不得谢桥活活吞了。   夏雅云虽然生气,但又觉得谢桥很可笑。   如今谢桥也才帮了几个少年进军营而已,人数都凑不齐。   而她呢?   只需要偶尔送些东西就行了,那些个少年,对她都是言听计从的。   眼下夏雅云的时间很是充裕,已经不需要每日都往城外跑了。   而书院里头,也开始了新一轮的考核。   皇家书院的每一轮考核都很重要,尤其是女子书院这边,每一次考核,若是评优,便可选择跨院或是得些银豆子奖赏,若是考得太差,便有可能降级。   如此也是保证,每个院里头的学生水平一致,先生才好进行教导。   考核比较重要,谢桥也是要来的。   这考试要考三日,男子那边以朝廷科考内容来,女子这边,则是五花八门。   每个先生都要出试题,除了武修的课之外,哪怕是绣花以及茶经课程,也有文字考试,不过这一类课程,若平时没有进学的话,是可以不考的。   谢桥平日上的主要是吕老先生的课,讲的都是四书五经、世范、史书这一类的内容。   可只考这一门显然是不行的,所以谢桥想了想,准备参考一门算数和花道。   这花道不仅仅是认图识物,还有养花以及插花的要领,甚至里头还会考一些关于花卉的诗词,难度并不算小。   谢桥这会儿一回来书院,与夏雅云之间,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谢桥最近几乎没来上课,所以她一出现,担忧的目光有不少。   “谢桥你不用紧张,你最近没来,身体又差,便是考核不过,先生也能谅解的,应该不会被降到黄菊院。”   “这是最近先生讲得要领,你尽量多记几句,或许正好押中了题呢!”   谢桥身边,多了不少安慰她的人。   甚至还有一些人慰问谢平怀的情况。   这几日,谢平怀在家养伤,他本就是海棠院的,受伤的缘由也让人心生钦佩,所以这场考核,他完全可以不来。   夏雅云感受到了所有人的变化。   当初谢桥才来书院的时候,明明大家都讨厌她!   谢桥莫不是个狐狸精吗?竟然会如此蛊惑人心! 第317章 放他一马   夏雅云忍不住,也不想忍。   她如今在这空谷院中,原本在意的几个人,也都不愿意搭理她了,所以也不在乎再多树敌。   “外头不过是流传了几句谣言而已,你们便当真了?以为谢家都是良善人物?你们莫不是忘记了,谢平岗曾经险些欺负了董姐姐!”夏雅云冷笑着说道。   大家伙静了静。   “夏姑娘,谢平岗的事情与谢桥无关啊?”有人开口说道。   “无关?女子名声何其重要,谢平岗当初倾心我董姐姐,求爱不成竟然还想动手,差点让我董姐姐再见不得人!这件事情若是放在你们身上,可会觉得谢桥无辜?!她既姓谢,便从不是无辜的!”夏雅云又道。   谢桥闻言,看向了她。   “仔细想来,夏姑娘多次提到了董小姐,所以你几次三番欺负我,是为了给你的董小姐报仇?可我怎么瞧着……牡丹院的那位董小姐,从未替你出头过呢?”谢桥笑眯眯的说道。   不论是在皇宫里头,还是在这书院,那董悉云可都很会明哲保身的。   “你还想污蔑她!你和哥哥一样,都是不要脸的贱、货!”夏雅云直接骂出了口。   谢桥脸色冷了。   “我大哥那事我也略有耳闻,当初周边只有董悉云自己的丫鬟,并无别人作证,我大哥向来对女色丝毫不感兴趣,究竟是他动的手还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这可说不好!”谢桥冷冷说道。   她那大哥,命数若是不改,绝对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儿!   不解风情也不好女色,这样的人,欺辱董悉云!?   她可是从来都不信的!   “谢桥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董姐姐压根就不认识他,有什么理由用自己的清白去栽赃他?!你们谢家人真会颠倒黑白!”夏雅云更怒了。   “人人皆知,我大哥身边,连个母苍蝇都没有,他一向洁身自爱,突然传出如此丑闻,本就不太正常,或许……”谢桥幽幽一笑,低眉还将手里的书本翻了一眼,慢条斯理道:“少女慕爱,被我哥哥拒绝,突受打击,便胡言乱语呢?”   谢桥这话一出,气得夏雅云着了火。   “谢桥,你不知廉耻,如此羞辱董姐姐,你还要不要脸!?”夏雅云都想冲上去掐死谢桥了。   可谢桥一脸不着急的样子:“你们谁有听说过我大哥对除了董姑娘以外的女子不尊重吗?我大哥都过了弱冠之年,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一心只想着为朝廷效力,最是不懂风情了,在这娶妻方面,我大哥都还没开窍呢!”   “没道理董小姐的名誉贵重,我大哥的名誉就一文不值了啊?就因为董小姐先喊出口?可怜了些?”   “若是这样,那我以后要告诉哥哥,莫要太过强壮了,瞧着像坏人,以后若是董小姐再靠近,三米之内先哭出声来,想必董小姐见他可怜,便会放他一马了。”谢桥念经一样,轻轻的又道。   这一番话,着实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甚至突然都有些糊涂了,那谢平岗该不会真是无辜的吧?!   那也不可能啊,董悉云可是个大才女呢,不至于如此不自爱的。   虽说谢桥说的过分了些,可此事到底也是夏雅云先挑起,这会儿大家伙都努力的装作没听见。   别人可不像夏雅云那样,处处都为董悉云着想的。 第318章 道歉   夏雅云憋得脸色通红。   她不知道谢桥怎会这般能说!   明明总是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可那说出的话,却句句扎人!   “无耻!你无耻!”夏雅云几乎是嘶嚎出声,“你大哥连我董姐姐的一根手指头都配不上!也敢如此胡言乱语!?你们谢家土匪出身,一家子都是蠢货废物,若不是有国师替你们撑腰,就凭你们谢家那出身,也能在这京都立足!?”   谢桥冷幽幽的目光扫过夏雅云。   不慌不怒,一脸淡定。   “你都骂到这份上来了,我也不好让着你。”谢桥合上书本,似乎是认真思考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我谢家的确土匪出身,可也行走大运能让我这土匪千金与你夏姑娘同处一学堂,不似夏姑娘你,自幼出身便高,可长着长着,却走了下坡路。”   “瞧瞧你现在,凶目翻白、心如毒药、雄声焦烈刚暴、愚昧顽固一身的恶相,以后怕是没个好下场了。”谢桥讽刺了一声。   面相,本来确实是不错的。   可心若狰狞,必显现于目,目狠声奸、鼻小声细,婚姻宫上纹路有改,如今已不是做正妻的命!   纵有衣粮,不入正房!   夏雅云脸色狰狞而怨恨:“我没个好下场!?谢桥,我便要看看,你我之间,到底是谁,下场凄凉!”   夏雅云撂了一句狠话。   原本,她只需要赢了谢桥,将她赶出书院的,可现在……   远远不够!   其他人都被夏雅云这样子吓了一跳。   而二人这针锋相对的言辞,没多久便传到了牡丹院董悉云的耳中。   听着别人叙述谢桥的话,董悉云脸色发白,眼泪掉了好几行,埋头一哭,闹得不少人都跟着心碎了。   男子书院那边,也有人闻声而来,对这董悉云好一番安慰,却是无用。   又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谢桥的污蔑,怒不可遏。   直接找上门来。   “谢姑娘,你身为女子,怎能如此歹毒?快快去与董姑娘道歉!”来人,谢桥认识,应该是叫戚淮。   早先污蔑她用假束脩的时候,男子书院那边,便是这人为首,咄咄相逼。   谢桥想温习一下功课,还挺艰难。   这一波两波人,倒是闲得很。   “没做错,不道歉。”谢桥坐在那里,就像是个老道,还挺悠闲。   戚淮恼怒:“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听不懂人话?当初的事情本就是你大哥做的不对,董姑娘心善,也没与他计较,你怎能还故意提起让董姑娘伤心呢?!”   谢桥讽刺的抬头。   没有与大哥计较?   早先大哥也是在军营里头也有个正八品的品级,按照他早先打蛮子的军功以及自身的实力,若一直在军营呆下去,前途光明。   因着董悉云这事,职位没了。   这才只能去司刑寺做个跑腿的问事。   那问事也就比普通衙差要强一点,干得活却是差不多的,若非后来连破两案,独揽功劳,又得太子青眼,想要得个正经的官身少说也要等几年,甚至,还得一级一级往上爬!   别看他如今从八品的评事不高,可若老老实实熬资历,有些人就是花一辈子,也未必能熬的上去! 第319章 裙下之臣   谢桥也不知道那董悉云为何会针对大哥,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但她却知道,董悉云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大哥,也是倒了霉,这才被董悉云盯上了。   好在后来没什么牵扯,否则就凭着董悉云这不停鼓弄人心的本事,她大哥想要翻身都难!   谢桥这会儿不理人。   戚淮见她如此,更觉得这姑娘白长了这么一张脸,竟是如此蛇蝎心肠。   “谢姑娘,董姑娘她和你不一样,她在家便是举步艰难,你那些话,若是传去董家,或许能毁了她!谢姑娘你身体既然不好,便更应该多多行善积德,如此来世投胎做人的时候,才能有福报不是吗?”戚淮又道。   这话,戳破了谢桥的底线。   她小脸一白,突然开始猛得咳嗽起来。   然后连忙在布包里头掏着药丸,塞下一颗,张嘴一咬,最近竟渗出一行血色来!   戚淮一看,吓了一大跳。   谢桥踩了擦嘴角:“戚公子是说,我谢桥心思恶毒所以活该短命是吗?公子倒是命好,中气十足,长寿之相……咳咳,可就是、脑子蠢了些,你们这一个两个的,竟都如此热心肠,董姑娘自己不出面,竟惹得你们为她打抱不平……”   戚淮愣了一下。   空谷院其他人看着戚淮他们的眼光也有些嫌弃。   “你们口口声声要替董姑娘做主,敢问你们是董姑娘的什么人?父兄、相公还是情郎?今日为了董姑娘,竟要逼我至此,还口言诅咒,你们的心思,就不恶毒?”谢桥说着,微微闭目。   董姑娘可怜?   她随身准备的血丸子被用了,又得花钱,明明她更可怜。   戚淮没想到谢桥会吐血。   戚淮身后,还有其他几个男子。   这会儿都尴尬的站在那里。   “董姑娘可真是好大的派头,自个儿躲起来哭两声,竟惹得你们都来了,谢桥说的没错,你们都谁啊?董悉云的裙下之臣吗!那如此说来,谢家大公子,反倒还比董悉云清白许多,最起码谢家大公子身边可没有你们这一群莺莺燕燕!”秦琉一看谢桥流血,气愤道。   “这里是空谷院,谁让你们在这里撒野了!?真当我们空谷院没人是不是!?”   “以前我觉得董姑娘无辜可怜,可现在想想,董姑娘好手段啊!难道你们都没听明白吗?董姑娘在家过得不好的事儿竟都被人知道了,可见平日里也没少与戚公子等人诉苦呢!”   “男女有别,又非亲非故,董姑娘是不是也太不知检点了些!?”   方慕雪和封双双等人,这会儿也都开口帮腔。   而且内心对董悉云的印象瞬间变差了。   因着她们与董悉云不熟悉,只听说她是才女,所以对她有这天然的好感。   但她惹得夏雅云叫嚣不停也就算了,竟然还招惹戚淮他们过来找麻烦!   戚淮他们可都是男子!   这手伸得也太长了吧?若说董悉云是无辜的,她们才不信呢!   大家都是女孩子,董悉云的想法,如今变得太过明显了!   戚淮被这些人骂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们不要污蔑董姑娘,是我们见董姑娘受委屈,所以才向别人打听的主动替他做主的!” 第320章 血丸子   戚淮也有点着急,他的本意是替董悉云出气,让谢桥道歉,可若是让别人对董姑娘的误会更深,那董姑娘会更伤心的。   这会儿戚淮努力解释,可别人的眼神,还是充满了鄙夷。   他也急了。   “董姑娘自幼熟读四书五经贤集世范,她立身齐正,压根就不是谢姑娘所说的这样!”戚淮立即道。   “按照你的意思,便是她读的书多,所以不论她做了什么都有道理?”谢桥都觉得戚淮在自找死路。   戚淮并没有直接承认。   但言语上还是不退缩:“谢姑娘,你自小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不知道读书人的心性如何的,董姑娘心有乾坤,光明正大,压根就不屑使阴谋诡计,我等是倾慕董姑娘的才学,也知道董姑娘不怨与人争吵,所以甘愿替她做主而已!只是你们……心有污泥,才会胡思乱想,胡乱诋毁别人!”   董姑娘说的没错,空谷院这些女子,都对她心有嫉妒!   瞧瞧这些人,一个个都巴不得董姑娘声名尽毁一样!   方慕雪等人差点气死了。   心有污泥?!   她们的书也读得不少!   可那董悉云的才学的确很好,所以这会儿方慕雪她们虽然生气,又有点憋屈。   “我懂你们的意思了,便是才学好的人,心思便干净。”谢桥点了点头,“如此……那你转告董悉云,若此次考核,才学没比得上我,要记得因为自己的心思歹毒,而向我与大哥道歉。”   “什、什么?”戚淮愣了一下。   “不是你说的吗?她读的书多,所以不屑做谎?这道理换在别人身上就不行了?”谢桥眉心一簇。   戚淮气笑了。   谢桥,要和董悉云比。   就她,也配和董悉云比?!   董悉云三岁启蒙,十岁来皇家书院的时候,便一鸣惊人,她的字、她的画、她的诗、她的满腹经纶,不比任何一个男子要差!   谢桥有什么,一个病秧子而已!   不过,只要她能去和董姑娘道歉,他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好,等考核结束之后,你再去和董姑娘道歉好了。”戚淮又道。   他的声音,理所当然。   谢桥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痴爱中的男人,心瞎眼盲无脑,活着也是行尸走肉,浪费这周边的空气。   谢桥连忙多吸了一口气:“既如此,傻子们,滚蛋吧,太吵了。”   说着,抬手嫌弃的摆了摆。   手腕上铃铛作响,谢桥心思宁静了几分。   戚淮等人哼了一声,凶巴巴而又自信的走了。   “谢桥,你去看看大夫吧……”秦琉急得眼睛都有点红了。   谢桥总是会晕,如今还吐血了,这身体到底是有多差啊?   会不会、会不会真的短命……   “没吐血。”谢桥也不好意思继续骗秦琉,“身体是不太好,不过最近……健壮多了,这是血丸子,外酥里嫩,轻轻一咬,里头汁水就会流淌而出,这汁水是红色的,所以看上去,有点吓人。”   “……”秦琉眼睛眨巴眨巴,有点不信。   可拿过来闻了闻,竟还挺香的! 第321章 评分   刚才谢桥咳嗽成那样,她以为谢桥是找药吃呢,没想到是吃这点心丸子!?   秦琉看着谢桥的眼神,都充满了佩服。   太古灵精怪了!   刚才可将戚淮他们吓得不得了呢!   谢桥笑了笑。   这丸子主要补气血的,她家里各种各样的丸子,香的臭的,各种作用的,都有,都是莫凌子琢磨出来的。   她师父会点医术,但又不是神医,不过就是正好知道如何养活她这种特殊的体质的孩子而已。   想师父,想道观。   “那考核……”秦琉又关心的开口,“也是你骗他们的吗?”   “自然不是,我要认真考,考好了,可以向我父兄要些奖赏,还能给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谢桥一本正经,十分严肃。   “……”秦琉干笑了一声。   谢桥这口气,还挺大。   只是她可能不知道,考核的难度……   又过了又两刻钟,先生来了,发放号牌,大家伙各自去练武场,寻找自己的排号。   这练武场上,放了一排排桌矮桌子,所有人盘膝而坐,整整齐齐,前后左右,都是不相熟的人,几步便有一先生盯着,监考甚是严格。   就是这外头有些寒凉。   谢桥怀里抱着太子送的暖炉,先给自己磨墨,手暖了,再去写卷子。   这皇家书院做事的确是干脆严厉,这么冷的天,都不怕将学子们冻坏了。   而且,这场面也十分惊人,一样的服饰一样的案桌,全场寂静,连谢桥都感受到了一股紧张压迫感。   不过,谢桥翻了翻手中的卷子,松了口气……不难。   而且还要快点写,毕竟这外头太冷了。   谢桥缩成一团,下笔飞快。   那香燃到一半,谢桥的卷子就已经填完了,旁边的干净的草稿纸孤零零的放在那里。   连忙交卷走人,回到学堂烤暖炉,感受浑身融化的滋味。   早先,她本想着只考三门便可以了,但现在既然要和董悉云比,就得多参加一些才行。   都是些书面考试,动手动脑便可以,也不会太累。   整整三天。   书院的气氛都像是结了冰,所有人每日都白着脸,双手总是藏在袖筒里,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都舍不得拿出来。   谢桥觉得这考核太残忍了。   三天之后,先生们也都开始共同批改所有卷子。   谢桥一共考了八场,与董悉云一样。   除了必修、算数、花道之外,还加了茶经、诗词书画解,乐理以及绣花理论。   还有其他课程谢桥没参与的,比如养马论、剑道等等。   花样真多。   各科先生们聚在一起,点评的十分认真。   所有成绩,会分为九个等级。   前三个等级还会排出个名次来。   “这篇文章写得不错,一看便是董家小姐所书,我瞧着此次考核,女子书院这边,这董家小姐恐怕又会得魁首吧?”   女子班,八个牡丹院,这董悉云的才学,的确能排到前三。   甚至已得过多次第一。   “你们瞧瞧这篇文章。”一先生抽出一张卷子来,“瞧着写的更好些,前头那些问答也都无错处,后面的文章引经据典,词句用的更好些。”   众人一听,拿过来瞧了瞧。   的确是更胜一筹,这董悉云的文章写的也好,只是辞藻虽然华丽,可写的东西缺少实质的内容,乍一看还不错,可若与手里这一份相比,便显得十分空洞无趣了些。 第322章 略有才学   毫无疑问,先生们将董悉云的那考卷放了下去。   这考卷糊了名字的,先生们也都了解董悉云的风格,所以这才能认出来,可眼下手里这份考卷,却让先生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谁的呀?   女子书院这边,何时出来这么一个才女?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难道是乾坤那两个班的?   可这字体……   用的是正楷,一笔一划瞧着都十分规矩,看着十分娟秀又有点陌生。   吕老先生隐隐觉得这字迹有点熟悉……可又不太敢想。   他院里那个丫头……字体好像更随性一点,没有这么认真规整才是……   虽不知是谁,可这上上等级里的第一算是定了。   卷子改了三日。   这三日,女子书院休沐,男子书院那边学业要紧张许多,是不可懈怠的。   谢桥也没闲着,整日往城外跑。   夏雅云一直让人偷偷跟着她,却有些摸不准谢桥的行事风格。   她也会给那些灾民送东西,可送去的东西都不是很贵重,几乎很少亲自露面,看上去神神秘秘的,十分古怪。   三日后,书院公布考核结果。   女子书院的大院墙上,贴了一张红纸,上头写了排名。   “董姑娘,我陪你一起去看吧?依你的才学肯定是魁首,一会儿必要让那谢桥与你好生道歉。”戚淮又往女子书院这边跑。   “不用了,我自己去看就行了,怎好劳烦戚公子。”董悉云歉意一笑,然后拉着最好的朋友,往那公示墙附近走去。   戚淮也不恼怒,反而还觉得董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的。   空谷院那群人总是随意的揣测人心,压根就不知道董姑娘有多无辜。   戚淮跟在董悉云身后不远处,彬彬有礼,并未过于靠近。   今日这里聚集了不少人。   乾坤院那边学生不算多,因都是王孙贵族,所以一般不会亲自露面,会让人将名单抄写一份送过去。   一般会来亲自来看的,多是些爱凑热闹或是对课业十分看重的人。   九个等级,也并非人人都能上榜。   这张贴的榜单上,只会有前三等的排行,上不了榜的人会直接发下卷子,上头会有批改好的等级。   董悉云一来,所有人都让开了。   董悉云还愣了一下。   莫非她是头名?   她一出现,场面尤其的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她,谢桥本就在附近坐着,这会儿瞧见董悉云出现,笑眯眯的起身,然后走了过去。   董悉云内心有些不解,抬头看向了榜单。   然后,怔住了。   主课第一,谢桥。   茶经第一……谢桥!   术数第一还是谢桥!?   不可能的!   董悉云飞快的看了一眼自己名字所在的位置。   她一共参考考了八科,没有一个、没有一个魁首,这也便罢了,其中……还有三门被谢桥死死压在脚下!剩下五门科,竟……谢桥的尾巴都没够到!   董悉云觉得有些不真实,她的才学一向不错的,如今得了三个第二名,三个第三名还有两个第四名!   而谢桥,八场考试,全部第一?   “见笑见笑,略有些……才学而已。”谢桥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语调轻快,如雪打翠柏。 第323章 落水狗   董悉云进入书院以来,从未遇到如此大的失误。   从前没有谢桥,她便是考得不好,也能进前三,而如今,都排到第四名去了!   董悉云双拳紧攥,感受到周边关注的目光,脸色通红。   戚淮对谢桥说的话,她是知道的。   现在怎么办?!   董悉云红了眼。   谢桥一看,然后受到打击一般往后一退:“人家……人家没有欺负她……是她欺负我,非要我道歉的,如今、我为了证明自己无辜,本来只准备考三场的,却无奈考了八场,差点冻死在考场上……”   董悉云的眼泪堵在眼眶竟没落下来。   被气的哭不出来了。   “我们都可以作证,戚淮,是你口口声声说董悉云才学高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如今证明谢桥才学比董悉云高,那是不是可以说,与谢桥相比,她才是心有淤泥的那一个!?”空谷院里头,立即有人挑衅道。   戚淮之前针对谢桥也就罢了,还还将她们空谷院的其他女孩子都算上了!   说她们心有污泥?!   呵,如今瞧瞧这位天仙一样的才女,不也一样在污泥里头挣扎吗?!   “你们别这么说……戚公子也只是替我出头而已……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董悉云委屈巴巴的。   谢桥此刻也懒得和她们多费口舌了。   干咳了一声,挺直了身子,道:“若是不想按照约定道歉便直说,用不着如此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模样,二位也是名门之后,该怎么做用不着我教吧?戚公子大放厥词的话传了也有六日了,这六日从不见董小姐推脱拒绝,可见是默认了,所以我等着董小姐向我大哥道歉去。”   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和这二人掰扯。   而且还掰扯不清楚。   谢桥打完落水狗,便潇洒离开。   众人瞧了,都觉得恍惚。   那可是谢桥啊,谢桥竟然得了八个头名!   八个!   这世上的传言到底有多少是假的?!   早先说谢家人凶狠,可人家却去城外做了一桩天大的好事儿!又说谢桥愚笨,出身道观没见过世面,可她这考核的成绩却能艳压群芳?!   谢土匪不会教孩子?   大家伙突然重新审视了一下谢家这四个子嗣。   谢平岗……虽然可怕凶狠了点,可人家在司刑寺如今是如鱼得水,听说太子都快将其当成左膀右臂了!   谢平怀的确是一无是处,但也有怜悯之心,而且这么久以来,他对萧夫子可是极为恭敬,本来大家以为他只能撑三五天,可自从他说要拜师以来,这都多久了?   不仅没被萧夫子赶走,甚至还当上了萧夫子的磨墨小童!   可见,谢平怀性格执着坚定,若能走上正道,必然也是个可塑之才!   而那谢溪就更不用说了,沉默可人,勤快懂事。   这谢家的孩子,也很好啊?!   这想法一出,就再也停不住了。   再看董悉云和戚淮,平日里一直都有美名。   可如今呢,似乎是想耍赖。   啧啧啧,还不如那谢平怀讲诚信呢!连谢家弟弟都比不上,更何况这个八魁首的姐姐! 第324章 师姐与花   董悉云心里气急了,她是真没想到谢桥竟然能考得如此好!   而戚淮也正在原地。   有点恍惚。   早先他听夏雅云说过,那个谢桥上课的时候总是睡觉,茶经花道这些课也从见她去上,这样的人,这么能得头名呢?   疑惑的同时又觉得丢脸。   这会儿也没情绪安慰董悉云了,竟转头就走。   董悉云被指指点点,又见戚淮竟抛下她离开,一时没忍住,掩面而逃。   谢桥去领取奖金了。   没错,书院考核时间不定,有时候是两个月一回有时候三个月一回,偶尔还会有小考,大小考奖金也都不定,如今这次是大考,奖励十分丰厚!   一个头名,一千个银豆子,第二名五百个银豆子,若是第三名,一百个银豆子。   她得了八个头名!八个!   她也没准备去牡丹院,自然是要领取银豆子的。   八个头名,史无前例,管事看着她手里的银豆子,那眼神都冒着光。   必是想着要如何将她的银豆子扣回去!   这么多银豆子,谢桥选择记账,支取一些够日常用的便可以了。   有这么多银豆子,谢桥甚至都觉得桑先生院子里的那些花都不重要了。   不过当初抄书的银豆子也是她努力赚来的,总不好浪费,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再去将那些花儿照看一番。   说是养花,其实也只是去浇浇水施施肥而已。   “谢姑娘这三日没来,这花又蔫了点。”小童一见她来,松了口气。   这些花,本来都有些九死一生了,谢桥刚来的时候,枝子都有些黄了,看上去神仙难救。   谁知谢桥来了之后,养了几日,竟精神了起来。   再后来,谢桥便来得不是很勤快了,同样是浇水,他负责照顾的时候,这些花儿就像是晒多了太阳,叶子都软软无力,可谢桥照顾的时候,便水灵灵的,特别喜人。   谢桥笑眯眯的水瓢,慢悠悠的浇着。   这花儿的确都是些稀奇的品种。   兰花居多,很多都是长在悬崖峭壁上的。   她在道观的时候,很少种花,多是种植些药草或是蔬菜,毕竟早些年她要吃的药丸子数量多,莫凌子也养不起她,总得开源节流。   可她身体不好,便是养药材也无法太过于精心。   不过就是养着试试,偶尔只是坐在那些药材附近看看书书而已,浇水这样的活也只能偶尔雇山下的村民来做。   便是如此艰难,每次药材都还能丰收。   时间长了,她也发现,但凡是她养的,不论是能动的还是不能动的,只要是活的,基本都能长得不错。   如此技能,也让她早些年备受打击的心灵得到了许多安慰。   “你家夫子如此爱花,想必花种子也不少吧?”谢桥问道。   “是的,先生有个花房,里头放了上千种花的种子,只是菊花的种子,便有上百个分类。”小童一脸骄傲的说道。   花痴。   谢桥干笑了一声。   这次考核,里头关于花道的内容,她之所以能得头名,便是因为……她这三师弟的怪癖。   这些年她收到的礼物,最多的便是那一摞摞关于花的书,里头有许多都是三师弟的注解,另外还有许多关于……师姐与花的诗词。 第325章 疯狗咬人   想到那些诗词,谢桥打了个寒颤。   看着这些花,也不如之前那般喜人了。   “等桑先生回来了,就不要告诉他这些花曾受过伤,你觉得呢?”谢桥冲着那小童问道。   小童连忙点头。   当然不能说!   桑先生爱花如命,要是知道了,非将那马场的马儿活劈开了不可!   谢桥心头松了口气。   这花儿瞧着已经恢复差不多了,应该也不需要继续费心,这银豆子总算是能要回来了。   若是买些东西做好事儿,也用不着担心银钱不够。   而此刻,有些人却是愁云密布。   董悉云以泪洗面,从未受过如此委屈。   “董姐姐,你别难过了,谁知道谢桥是用什么法子得到头名的?!她这个人心思不正,怎么可能会有真才实学!你放心,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一定让她灰溜溜的滚蛋!”夏雅云坐在一旁安慰道。   这里是牡丹院,但空谷院那边,她真的是呆不下去了。   一时一刻,都觉得煎熬。   因为那里的人,现在都站在谢桥那边,她们吹捧着谢桥那头名的荣誉,眼里哪还有其他人?!   董悉云眼眶都有些红肿,沙哑的声音说道:“雅云妹妹你不用安慰我了,谢桥那么聪明,她怎么可能会输呢?没准等到过年的时候,连你都要被她赶走了……”   “不会的!我能输给她!?”夏雅云声音一扬。   “早先我虽没奢望过自己永远做那第一名,但却没想到将我比下去的人会是谢桥,她一直都是出其不意,若是再赢了你,又有什么好稀奇的呢?”董悉云又道。   夏雅云沉默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夏雅云道:“董姐姐,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其实我也有些担心,这谢桥每次去城外都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可我私下让人问了问她接触过的灾民,那些人对她的态度,都很好,说她是个好人。”   “雅云,你若是输了那怎么办?孟公子本是和你说好赢了就娶你啊……”董悉云又道。   夏雅云攥了攥拳头。   她一开始没想过嫁给孟极方,甚至早先在马厩的时候,她还有些讨厌孟极方伙同谢桥欺负她的样子。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没有比孟极方更合适的夫君人选了。   哪怕他不学无术了些,可身份尊贵,将来若是四殿下能登基,孟家水涨船高。   “你和我说过,孟极方之前对谢桥的态度还挺不错的,那……不会是……”董悉云没说出来,可夏雅云却听懂了这话中的意思。   会不会是看上了谢桥。   “不会的,她有什么好!”夏雅云倔强道。   “谢姑娘人也不错,看上去温柔恬淡,那模样……试问我们谁又能比得上她呢?早先以为她腹中空空,可事实是她满腹才学,恐怕任何一个男子,都会倾慕于她吧?”董悉云苦笑了一声。   夏雅云只觉得心被刺痛了。   “就凭她,也好意思高攀孟家吗?!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夏雅云咬牙切齿。   “雅云妹妹,你千万不要冲动,你知道的,若谢桥有个万一,那个谢平岗肯定会像是疯狗一样咬人的啊?”董悉云连忙劝道,紧张兮兮,看上去又十分害怕。 第326章 奖赏   夏雅云看见董悉云这害怕的模样,越发觉得谢平岗可恶!   董姐姐这般讲道理,怎就被那个恶人盯上了?!   很想替董姐姐出一口恶气。   回想起董姐姐的话,眼中闪过几分阴狠。   若是谢桥出事了,那……谢平岗不就要伤心难过了?!他欺负别人家的姑娘,若是自己的妹妹反而被欺负了,那岂不就是报应?!   董悉云瞧着夏雅云这样子,装作没看见一般。   ……   晚上,谢桥带着自己八魁首的卷子回家了。   往谢牛山面前一摆。   谢牛山看着这卷子,有点懵:“老子又不爱看这些酸腐的东西,干什么?”   谢平岗倒是拿过来瞧了瞧,然后眼神一亮:“这上头的评级不是你自个儿画上去的吧?!”   “……”谢桥呵呵冷笑了一声。   “大姐,很厉害的。”谢溪突然伸脑袋道。   “那这就是真的了?”谢平岗最一咧,十分高兴,面上的胡茬看上去有有点颤动的感觉,“干得好!你和咱娘真像,咱娘也这么聪明!”   反正不像爹!   “这到底什么东西?”谢牛山还是不解,然后仔细瞧了瞧,只见每一张上头都写了上上一等。   第一名的意思?   “大妹考试竟得了八个第一名,了不得啊。”谢平岗替傻爹解惑。   谢牛山一听,差点跳起来:“有出息!”   突然大喊一声,谢桥心脏突突一跳,差点吓死过去。   到底是谁克亲?!   咋咋呼呼的,嫌她小命不够长啊!   “爹爹,大哥,考试的时候可冷了,可我想着,若我好好考,能让你们开心,便撑下去了……”谢桥顿了顿,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们:“有奖赏吗?”   “……”谢牛山老脸一绷。   “……”谢平岗侧过了头。   “大姐你得了八个头名啊!?哎呀,早知道这样,我就去书院了!太长脸了!我可是你亲弟弟啊!谁还敢说我是蠢货!?”谢平怀的反应有点慢,在谢牛山父子俩正郁闷的时候开了口。   “你本来就是个蠢货!你大姐与你有什么干系!”谢牛山凶巴巴了一句。   谢平怀嘴一撇,哼了一声。   那可是他亲大姐,怎就没干系了?!   “爹?没有奖励吗?那下回……我还是考末名好了……”谢桥失望的叹了口气。   谢牛山咽了口唾沫。   头都要裂开了。   “有、有的。”谢牛山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要等等,一时突然,也没个准备,我明儿……又要出兵去,等我回来,再给你带个礼物?”   本来要出兵的不是他。   但现在是了。   他还想着在军营混日子养老的,可现在不找些路子的话,养不起这丫头啊?!   西山那边有盗匪,他去剿了,许能弄到些好东西……   而且有赏银的。   “好的爹爹,多谢爹爹。”谢桥甜甜的说了一声。   谢平岗磨磨蹭蹭,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   “本是准备自己用的,不过既然你考得这么好,那这东西就送你了,可别浪费了,听说是大师亲自画的,特别好用。”谢平岗又道。   谢桥怔了怔,然后将荷包打开一看,磨了磨牙。   姻缘符!招桃花的!   大哥竟然买了两张,还偷偷摸摸自个儿戴了一个?   对妹妹都这么馊抠,挂再多的桃花符,那也没用! 第327章 卦象   谢桥满心不情愿将谢平岗给的礼物收下了。   谢牛山一看,觉得自个儿想法被带偏了,早先这丫头要的东西都不便宜,所以一提到礼物,他想到的便是那价值上百两的东西!   可看看大儿子给的东西……   他随便送点小玩意儿就可以了啊?   可这会儿,要出兵的话都已经出了口,还说自个儿要带礼物,那这礼物……就无法随便应付了。   内心可惜了一把。   谢牛山着实不想出远门,他这样的官,想往上升太难了,不想白费劲儿。   又琢磨着,要不要从孟家送的歉礼里头或是拿着金雕,当这丫头的奖赏。   心里这么想,可谢牛山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谢牛山要出门,谢桥也准备给他算算此次出行会不会顺利。   谢桥随后掏出几枚铜钱,在桌上摆弄着玩。   卦象看,她爹这一路应是不错的,瞧着这铜钱落地几次的位置来看,白虎主风,青龙主雨,风雨相成,有气旺之相,另外,整个卦变数不大,定能大胜而归的。   大吉。   “爹,你出发之后,每到一高处,下马冲着东方磕头三个,可以保你出行顺利。”谢桥又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   “磕头!?”谢牛山哼了一声。   凭啥啊!   “嗯,我师父说的,若是我的亲人要出远门,一定要除晦气,紫气东来,您冲着东方磕头,效果会好一点。”谢桥胡诌。   根据卦象,她得出的卦词,贵人于东,见不到摸不着,但又要尊敬待之,如此必得福禄。   怎么尊敬待之?磕头算是了吧?   “磕头而已,大妹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谢平岗看了谢桥一眼,然后对这谢牛山道。   谢牛山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应着了。   他答应的事儿,必会做到,这一点谢桥还是挺放心的。   当然,这头不磕也是行的,就是这隐藏的贵人算是错过了。   卦象说的。   谢桥没忘向谢牛山伸手要了一文钱。   卦钱不能欠。   谢牛山云里雾里,好在人大方,不多说,就直接给了十文……   也只能掏出这么多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就去军营点卯去了,直接带着一队人马出发,走的十分干脆。   谢桥起得也早,城门一开,她便坐着马车到了城门口,顺道给她爹送行。   和往常一样,到了之后,谢桥便叫来周边游离的小魂,开口问一问附近的情况。   这些魂魄对这里更加了解,会告诉她今日这些灾民里头,哪些人生病了、那些人被欺负了……   当然,这外头阴气也重,还些孩子或是老人被阴魂缠上的。   谢桥现在又不是莫初声,也不好宣扬封建迷信,得了消息之后,便偷偷摸摸的将阴魂收了,再叫个大夫过来替他们治病。   若没有阴魂缠着,这些病症大夫都能治好。   可阴魂若是不去,便是大夫开了对症的方子,这人也会缠绵病榻,大病小病,身体越来越虚弱。   城外灾民最近又增多了不少。   可能是因着恶霸被抓了,早先离开的灾民这会儿又闻声而来。   只是没了位置,都挤到了城外郊林里了。   谢桥的马车就停在一处。   “大师,远处林子那边,好像有个妇人被人抓走了,哭天抢地的,可吓人了……”一小魂飘过来,缩着头对这谢桥说道。 第328章 瞄得准吗   小魂害怕的看着谢桥,看上去还挺乖巧。   这魂长得还不错,白白净净的,若不是飘着,都看不出是个魂来。   所以谢桥才和他做交易。   阴魂帮着她观察四周,她可以给他烧纸钱,让他手头宽松些,还可以帮他调整一下小土堆的位置,利亲人后代。   “被谁抓走了?”谢桥问道。   “一个二十左右的妇人,三四个男人拖着走,附近百姓少,都缩着头不敢说话……”小魂又道。   这林子里头并没有官兵巡逻,即便有,也只是偶尔过来逛一逛,毕竟离城外还是有些远的。   城外那块地已经被分的差不多了,人数太多的话也不方便,后来的这些灾民也只能在这附近凑活着睡觉,等到白天去城外领粮食,也是能过的。   只是谢桥没想到,还有人敢顶风作案。   有点奇怪。   可如今都听到这事儿了,谢桥也不好坐着不管。   先让一个人去找官府报案,再安排家丁跟着,驾车过去瞧瞧。   到了那处,人也没了,周边百姓瑟瑟发抖,看上去似乎都受了些惊吓。   谢桥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   若是不追,等官兵到的时候这人早就没影了,哪里还能找到?   让家丁去?   谢桥想了想,刚要开口,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里太危险,这十来个家丁是她的底气,若是一分为二,真遇上恶人,也扛不住。   “咱们过去瞧瞧吧。”谢桥想了想,还是说道。   家丁们老老实实的听话。   地上还留下拖人的痕迹,谢桥带着人一直跟着,对方跑得竟还挺快,没多久,周边便已经没什么人了。   等到了这空旷无人,四下野林的位置,前头的人竟停了下来,不仅如此,周边干草地里头,竟还爬起十来个。   “保护大小姐!”谢桥身边的家丁们吓了一大跳,连忙喊了一声。   而此刻,身后不远处,果然也跟来了一些人。   这么一数。   加起来竟有二十多个人。   谢桥舔了舔唇,脑子开始转动,那双眼睛在这些人里头扫来扫去。   还真让她瞧见一个认识的。   “呵,那不是我谢家的老管家,原荣吗?废你一条胳膊一条腿还不够,活腻了?”谢桥冷道。   原荣本来站在这些人身后,瘸着腿。   但这会儿听到谢桥指名道姓,也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目光阴冷的看着她:“大小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让大少爷这么对我,如今你落在我的手里,小的一定要好好伺候伺候你!”   谁让谢桥太得意,到处树敌呢?!   谢家名声倒是不错了,可就没想过,她砸了很多人的饭碗?!   那城外是被抓走很多人,可能抓干净吗?!   呵,瞧瞧,如今报仇的来了!   “你怕是忘了,当初我射你的那一箭有多疼了?”谢桥依旧坐在马车上,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拿出了一把弓弩。   看到那熟悉的弓弩,原荣眉心一跳,下意识觉得腹部疼痛了一番。   他的伤都还没好全乎!   都是因为这谢桥,若不是谢桥回来了,他如今还在谢家当这大管家,威风凛凛!   “小姑娘家家的,玩这东西做什么?谢姑娘,我们也不为难你,自个儿从马车上下来,我们兄弟们摸两把出出气,这事儿也就算了,不伤你半根毫毛,你瞧着成吗?”为首的汉子嬉笑了一声。   小姑娘还玩弩?   瞄得准吗?   “嗖——” 第329章 好似怨魂来   那首领话才落音,谢桥那弩箭就射出去了。   几乎眨眼瞬间,又穿在了原荣的肚子上,和上次扎到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谢桥冷着小脸,阴嗖嗖的笑了一声:“你说我能不能瞄准呢?问问你身边的狗腿子,我的本事,他可是领教过一次的,怎都不长记性?”   “小娘皮子,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这么多人呢,还弄不死你一个小丫头?!”首领狰狞的说道。   原荣痛苦的捂着肚子,直接就瘫在了地上,脸上冷汗都下来了。   谢桥!谢桥!   这个贱、人!   谢桥给弓弩重新上了弩箭。   那人开始领着人靠近,将谢桥等人围了起来。   谢桥稳住心神,面上故作镇定。   甚至还笑眯眯的,声音缓慢而悠扬的说道:“你姓杨,叫杨、马、海,对吧?”   那首领一听,愣了一下,其他人也都左看右看,有些不解。   这小丫头片子怎么知道老大的名字?!   “杨马海,村头老李家的鸡好吃吗?”谢桥开口,声音如同空谷传来的一般,有种渗人的感觉,“你吃了鸡,为什么还要欺负了他家的孙女呢?”   杨马海脸色有点不对。   “你给老子闭嘴!”   “老李家的孙女死的好惨啊,不就吊死在你家对门那棵树上吗?哦,她还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袄,她瞪着腿儿,伸长着了舌头,盯着你,你一出门,就瞧见了,不是吗?”谢桥说完,嘴角列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一瞬间,杨马海的冷汗都下来了。   想到了那一天早晨。   那天早晨,他还想着老李家的孙女味道可真好,到底是个干净的女娃娃,和窑子里头的不一样。   那闺女长得俊,如今被他毁了身子,想必也嫁不出去了,不如娶回来,做饭给他吃,伺候他。   他那时想得正美呢,谁知道一开门,就看见那女人挂在空中,大风一吹,还晃荡了两下!   她怎么知道?!   杨马海咽了口唾沫,想着许是那个不开眼的,提前报了信!   狠狠的吐了口浓痰:“装模作样吓唬谁呢?老子是吓大的?”   “你七岁的时候锤了你娘的肚皮,所以你娘流产死掉了呢,挺可怜的小娃娃,是个小弟弟,你怎么就这么不乐意他出生呢?”谢桥歪着头,一脸天真的问道。   她的眼神,澄澈而干净。   干净的就像是能看见人心底的想法一般。   杨马海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   不对劲,这女人不对劲!   他娘这事儿,除了他死去的爷爷和老娘,没被人知道!   她怎么会清楚的?   杨马海这会儿僵硬在那里,脑子里头一团乱麻。   而旁边的人都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也都等着杨马海的吩咐。   “那天晚上,李三丫不是求你放过她吗?她说可以让她的家人给你银子,可你还是将她拖去了草堆里头……杨马海……你感受一下自己的脖子,是不是……不太舒服?就像是……那天晚上,她掐着你的时候,她拼命反抗的时候,好像……还给你留下痕迹呢……”   谢桥幽幽的声音好像是从地狱传来的一样。   甭说是这群人听着觉得渗人了,就是她身边的家丁,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偏偏这时候,幽幽冷风起,好似怨魂来。 第330章 大魂吃小魂   谢桥咧着小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干净又透着阴森。   杨马海身边,有两个阴魂。   其中一个……还是个没什么气候的怨魂。   这怨魂和早先蜡烛里头的那一个不太一样,那一个是封闭在蜡烛里头,又正好赶上大火,本体与那大火相辅相成,所以厉害了许多。   而这一个,很弱小,只能跟在这杨马海的身边,甚至是挂在他的身上,一点点消耗他的阳气。   这杨马海的阳气还比较重,所以在消耗这些阳气的同时,这怨魂也是带着几分痛处的。   怨魂便是那被糟蹋了的李三丫。   她这一身红棉袄,怕是死的时候也想要卯足了劲儿,做个厉魂复仇吧?   除了这怨魂,还有一个被怨魂压制了的阴魂,是个老头。   这老头还是杨马海的亲爷爷。   “这个畜生!都是我的错啊,没教好这个畜生,看着他害了一个又一个人,我没用,拦不住……”老头魂还哭。   有什么好哭的。   活着的时候没尽力,死了后悔有什么用?   而那怨魂听到这话,却是嘶嚎了一声,那声音诡异而又尖利,好似要刺破人的耳膜,吓得旁边的老头魂浑身一抖,畏畏缩缩。   “是你!”那怨魂血红的眼睛,冲着老头魂魄呲牙咧嘴,“是你纵容了他!我一定会吃了你,让你看着他被我活活掐死的样子!”   谢桥叹了口气。   还挺凶。   大魂吃小魂,是有这个功能的。   不过也就怨魂会这么干。   那老头的魂魄如今就像是个附属品,根本不能离怨魂太远,甚至只要这怨魂愿意,随时可以吞食了他。   可瞧着这老头魂的面相……   算不得是个无辜小魂。   眉直而不顺,左妨妻、右妨子,平生不利,山根损伤,鹰嘴露窍,瞧着,还有家暴之相,可偏偏这面相还有些遮掩,想来……这老头心性虚伪,很会骗人。   谢桥看魂会比看人更准一些。   所以这会儿瞧着这老头的模样,对他的感官便已经差到了极致。   就这么个老头,生前必然也不是个好东西。   谢桥幽幽的看着,她的目光没放在杨马海的身上,反而落在了旁边,让杨马海觉得自己身后像是有什么怪东西一样。   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本就有些心虚,这会儿再被谢桥点破,那气势早已连一半都不剩下。   “你是人是魂!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杨马海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崩溃。   说着,杨马海还下意识的捋了自己的脖子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脖子好像是有点疼。   就像是有人掐着一样,有点喘不上气。   谢桥手里拿出几张符来。   将黄符纸裹在了弩箭上,冲着勾陈、天牢、朱雀方位嗖嗖射了三箭。   箭用完了。   又拿出一铜镜挂在了她的马车上,马车的位置算是青龙位,如此,压制阳气,阴气盛。   此地水木阴气本就略高一些,如今这阵位小煞一出,瞬间形成了一个小的能量场。   便好似有源源不断的阴气滋养着那怨魂一般,使得怨魂的本事都大了几分。   不过她能做的有限,所以对这怨魂的影响也不是特别大,只是能让这杨马海感觉到……阴嗖嗖的气氛或是……怨魂的纠缠而已。 第331章 老头不贤惠   利用怨魂杀人,这点手段是不够的,哪怕便是行,谢桥轻易也不会去做,伤阴德。   突然之间,杨马海觉得身上又有点不对劲儿了。   天灵盖都凉飕飕的。   这鬼天气……   杨马海只能想着,如今寒冬,所以才会让人如此难受。   谢桥又拿出一桃木剑和收魂的黄符,轻轻打出去,将那老头魂魄收了,在瓷瓶上贴了一针对魂魄的烈火符。   “若想好受些,就要看你怎么做了,若是你孙儿今儿欺负了我,那我便让你在这里头呆上一百年,日日受烈火焚烧,永远不得超生!”   谢桥低声一句,吓唬的声音却让那老头魂都差点吓飞了。   连忙老老实实交代。   这老头年轻的时候,娶过一个媳妇儿,被打死了。   因着是家事,他对外是个会说好话做好人的,所以那媳妇儿便是死了,都只是草草埋了。   老头生了个儿子,那儿子整日瞧着母亲被父亲殴打,性格也变得尖锐起来,年少时尚且看不出什么来,成婚生子之后,与老头一样的暴力性格便显露了出来。   也就是杨马海的父亲。   杨马海的父亲倒是没打媳妇儿,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会带着杨马海一起,去山上虐山一些动物出气,或是躲在别人的背后说些阴毒的话。   杨马海便也跟着不学好。   老头年老的时候,没有媳妇儿打了,看上去脾气倒是柔和了不少,实际上,影响一直都在。   甚至总是用可怕的目光看着他的儿媳妇儿,杨马海的母亲后来又怀孕了,被这公公影响,变得像个刺猬,情绪很不稳定。   杨马海觉得,他娘变了,变得很欠打。   所以他动手了,不只一拳,砸在了那鼓起肚皮上,老头当时就在旁边,他没拦着,甚至还添油加醋,事后,替杨马海这这件事情遮掩了过去。   而杨马海的父亲,在一起上山时掉在山坑里头死掉了。   就由老头养着杨马海。   一个老头不贤惠,后世三代都疯魔。   谢桥将装着魂魄的瓶子往随身行李里头一扔,不管他了。   该烧。   “大哥?”这会儿,旁边的兄弟们,看着有些发怔抹汗的杨马海,有些不解。   这里头的人,大多数都蒙了半张脸,只有杨马海和其中几个弟兄光明正大的露脸。   敢露脸,那就是已经提前做好跑路的准备了。   杨马海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觉得自个儿简直是中邪了!   竟然被这小丫头的几句话吓住了!   故弄玄虚而已!   “兄弟们……”   他手一抬,要安排兄弟们往前冲,那个古怪的小丫头竟突然笑了起来。   声若风铃,十分悦耳。   “杨马海……你爷爷就骑在你的头上呢,他说你不给他吃药,那他就吃了你!”   谢桥突然说了一声,然后又转头,手指着别人。   “小柱子,你弟弟在你家门前的河里头做着水鬼呢?问你什么时候要下去陪他……”   “钱万山,瘸子问你的腿疼不疼……”   “孙传亮,王东不是你的好兄弟吗?他落了水,你不救他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抢他的银子呢?”   “……”   谢桥连续好几声,每次都指着一个人。   一指一个准。 第332章 咱们必胜   风乍起,黄叶糊脸。   被谢桥点了名字的人,脚下一软,竟有的直接坐在了地上,那腿使劲儿一瞪,连连后退。   “你、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杨马海也慌了。   谢桥这煞虽害不了他们的命,可煞在,就有影响的,比如……心智。   这天气本就冷,时不时一点小风吹着,往日里头,他们不会觉得这风有问题,可此刻,会下意识注意周边的环境,会让他们的觉得冷得出奇、阴得古怪。   再加上她说的那些话。   这心里暗示到这种地步,她就不信,对方的士气还能在!   这会儿,对面的人果真都乱了阵脚。   被谢桥点了名的其中一人,突然拿着手里头的家伙什,冲着旁边砍了一刀!   “别过来!别过来!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你自己落水的,那银子我不要白不要!”那人便砍边喊。   他这一挥动,树叶就像是能听懂话一样,打着圈飞。   本也是最常见不过的景象了,可此刻在那人眼里,却好似是冤魂索命。   敢来做这种勾当的,有几个是好人?   身边难免会跟着些东西。   心不静魂不稳阳气则不足,阴魂也还能趁虚而入。   这会儿,周边的阴魂就像是闻到了好吃的东西,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阴魂们上了手。   有的挂在身上,有的抓着头发,有的玩着周边的干草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大家脸色都变了。   如同无头的苍蝇,竟都在原地打转起来,手里的家伙冲着那空地乱挥乱砍,这场面看上去十分诡异。   谢桥身边的家丁也都吓得慌,又觉得有点奇怪。   她找的家丁,多是些阳气比较足,面相略正一些的,与对面那些人略微不同了些,这会儿瞧见这场面,都觉得对面那些混混……可能都有点疯人病。   “大小姐……”家丁凑到马车前,“咱现在怎么办?”   “趁他们乱,要了他们的命。”谢桥的声音有几分冷意。   这些人的后头,还绑着个妇人。   她来都来了,不能空着手回去!   “可是……大小姐,该不会真有脏东西吧?您刚才说的那些……”家丁干笑了一声,好害怕啊?   “什么脏东西?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魂敲门,我就是瞧着他们不像是个好人,随便吓唬吓唬他们,谁知道他们竟然这么不顶用。”谢桥说完,咳嗽两声,然后道:“你们三五一队上去,我刚才点了名的那几个,先揍他们,他们今日倒霉着呢,咱们必胜。”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打个架都能送人头的。   这当然不真的是运气问题,而是有些时候,那看不见的东西,躲在暗处拖后腿呢。   家丁们瞧不见,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家丁莫名来了点自信。   照做。   只是他们拿着的是棍子,而对方拿着的却是大刀,即便不甚锋利,可也比他们的兵器要强上许多的。   所以还是有些害怕。   谢桥手里拿着一张对付阴魂的符。   看上去就像是随时准备捉拿阴魂一样,那些阴魂都觉得害怕。   自是要好好表现。   眼瞅着大师身边的人过来了,几个阴魂用尽了全力影响那些混混。   孙传亮只觉得这手又酸又重,也不知是不是挥舞两下而伤着了,一时手抖,刀直接落了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千金小姐的家丁一棒子砸在了头上,晕了。 第333章 多大的力道   家丁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打手也太没用了,连刀都拿不住!   抢过一把刀,继续打架。   场面乱成一团。   杨马海看上去凶神恶煞,可瞧着却已经气势不足,他身上是有怨魂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觉得不对劲儿,脖子疼,身上酸,晕头转向,一番乱砍,竟还伤了两个自己人。   真有阴魂吗?!   杨马海害怕极了。   可他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明明是青天白日啊?!   都是那女人搞得鬼!   杨马海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张开嘴,往自己胳膊上一咬,脑中瞬间清醒多了,目光紧紧的盯着那谢桥,见她周边已经无人,立即冲了上去。   谢桥说自己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那大刀劈过来,谢桥手里的桃木剑一挡,立即断成了两截。   若是被堵在马车里可不成,谢桥立即跳了下去。   她和怨魂打过架,并非完全无法接招,只是人与阴魂不同。   真要打起来,谢桥压根就无法接住那些黄符的力量,黄符只能对付阴魂,对人的影响,很轻微。   谢桥接连躲开,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只见那大刀又一次冲着她肩上落下来。   “嗖……”   噗嗤一声,箭枝钻入血肉的声音传到了谢桥的耳中。   杨马海浑身一怔,表情痛苦,谢桥趁机连忙又滚到了一边,免得那大刀砸在她脑袋上。   “砰”的一声,杨马海倒在了地上。   那箭竟直接穿胸而过。   死了。   谢桥冲着箭枝飞来的地方看了过去,只见赵玄璟带着不少人,骑马而来。   谢桥怔了怔,然后眉眼一弯:好有缘分啊!   太子带着人一到,那些混混就开始拔腿就跑了,可人跑不过马,没多久功夫,便全被捉了回来。   谢桥还坐在地上。   她腿软,干脆原地歇歇,而且她坐得端正,手里头还拿着个树叶,冲着旁边杨马海的尸体气哼哼的扔过去。   那树叶飘起来,再打着旋落下去。   太子下马。   太子走过来。   太子蹲在她面前。   凑得挺近。   谢桥头往旁边一侧:“我这是一时失误才狼狈了些,他一脸倒霉相,印堂发黑,我就知道,他要死的,一切都在……本半仙的预料之中。”   “算人不算己,他印堂发黑那也是因为你,你能瞧得出来?”赵玄璟笑了一声,“腿软了不是?你这善事做的竟如此拼命?莫不是觉得阎王爷能放过你不成?”   “殿下,今儿好巧啊?你来城外狩猎吗?”谢桥立即转移话题。   她高深莫测的形象啊!   就因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没了。   “有人报案,恰好孤到那城外巡视,便想着,或许今日能救个迷途的羔羊回去。”赵玄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声音略低:“若是爬不起来,请孤帮帮手也是可以的。”   他就是知道谢桥在这外头做好事儿,坐在城楼上看看。   谢桥连忙摆手:“不用了,此地风景甚好,我再坐一会儿。”   谢桥说完,又看了看他的右手臂。   果然瞧着那手藏在衣袖里,露出的指尖微微有些抖动。   刚才那一箭,哪怕是左手使力,右手也需要绷着的。   一箭穿胸,多大的力道? 第334章 大事儿!   谢桥心里还挺不好意思的。   “手没事儿吧?”她又坦然的问道。   听到她这话,赵玄璟都怔了一下,随后那薄唇勾起一个弧度:“还不错,捧你起来的本事是有的。”   捧?   谢桥舔了舔唇。   她又不是拇指姑娘。   旁边一直寸步不离的周蔚宗这会儿都替谢桥擦了一把冷汗。   这姑娘竟然敢直接问殿下手有没有事儿!真是有胆色!   也就殿下惯着她、惯着她,都不给点脸色瞧瞧……   想是这么想,可周蔚宗冲着谢桥还笑,甚至规规矩矩的小声招呼了一句:谢半仙。   谢桥好歹也赚过周蔚宗的金子,这都是大客户,所以她的态度也极好,面上都是带着温柔笑意的。   过了一会儿,谢桥觉得自己好多了,这才爬起来。   那些人都被绑起来了,家丁们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成了一排,看上去大气都不敢出。   谢桥腿脚还有些抖,但能稳得住,她走得极慢,走到那些人面前。   “为什么算计我?”谢桥开了口,“最近官兵本就在保护这些灾民,你们一定是算好了时间,并且找人盯着我的行踪这才下手的吧?明知道我最近在做好事儿,所以费尽心思将我引过来……有人指使,对不对!?”   那些人缩头缩脑。   “主动交代,从轻处罚。”赵玄璟十分干脆的扔了一句。   这话一出,立即有人开口:“原荣知道!他一直在城外,后来找上了我们老大,说是五百两,让谢姑娘的没脸见人,人人唾弃……”   原荣……   这会儿躺在地上,身边血都流了不少。   也是被谢桥射了一件,只是射在了旧伤上,刚才打斗的时候,又不小心被周边的人踩踏了几下,这会儿……   也没气了。   原荣被扔到城外的时候压根就没银子,五百两肯定不是他出的。   但这些小混混,怕是不知道真正的背后主使是谁。   “带走。”周蔚宗立即贴心的说道。   从轻处罚?这些傻孩子,顶风作案啊!   为重法纪,为安灾民,轻者留全尸,重者车裂。   不过这些人也真是挺无能的,将谢姑娘引过来这么久,竟还耗在此地,甚至……他们来之前,这些人都折了一少半。   没本事还敢动这心思,真是找死。   “此事我会查清楚,这城外还是不太稳妥,往后若是来这林子,便调用一队人马。”赵玄璟看了那些家丁一眼,有点嫌弃。   这些家丁,一看就是谢牛山养的。   长得都像是土匪,瞧着凶猛,真本事却没多少。   “多谢殿下。”谢桥老老实实应着,还挺开心。   “兴墨公主的画像,你是从何处得的?”赵玄璟也没急着离开,又多问了一句。   想起这事儿,谢桥也准备实话实说。   寒衣节那日,太子都见识过阴魂上身了,所以有些话,她也能直说,便道:“偶然遇见公主阴魂,我也正想请殿下帮忙呢,那阴魂如今有个愿望,让我送她回家,所以我得先将她的尸首找出来……”   “早些时候发现,那阴魂对周家似乎有些情有独钟,所以殿下可否找个机会让我去周家瞧瞧?”谢桥又道。   这话一出,赵玄璟的脸色变了。   她的意思是说,姑母有可能死在周家?那此事……可就大了! 第335章 生要见人   谢桥不是那种会无的放矢的人,她这话既然都说了,那恐怕,兴墨长公主的死,与周家多少会有些关系。   姜太后如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医断言,熬不过三年。   她年轻时与先帝一起励精图治,这才熬坏了身子的,而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这兴墨长公主。   私下也不知多少次让父皇派人继续去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玄璟面上多了几分凝重。   “过年之前,周家必有雅宴,届时……我想办法,让她们请你前去。”赵玄璟想了想,道。   谢家……与周家从无往来。   既要去,但又要让周家亲自邀请,以如今谢家的情况来看,的确有些难。   “你虽为太子,恐怕也而不好插手别人家的宴请之事,如若想不到法子,我可以……请别人帮忙。”请她的莫初声出面。   作为一个道士,若是以算命看风水的法子,去周家逛一圈,再说些神神叨叨的话,也许就被主动请进去了?   只不过这法子,她就不好直说了。   谢桥能猜到的,赵玄璟其实也猜到了。   也不点明。   “听说,你在书院得了八个头名?如此喜事怎也不知通知我一声,谢卿送了你一张桃花符,那我便略比他用心些,送你一个鸳鸯玉佩好了,望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赵玄璟十分淡定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随意的放在了谢桥手里。   谢桥皱了皱眉头,惊诧的看着她:“鸳鸯玉佩?”   不合适吧?   “谢卿说你急于嫁人,你若是觉得这东西不好,可以拿去望运楼,请……莫初声大师,开个光,不过你与莫初声似乎都懂道术,你自己动手,也成。”赵玄璟的话里头,有几个字儿咬的十分清晰。   谢桥有点心虚,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但这鸳鸯玉佩,拿着……烫手。   玉质不错。   不过谢桥立即便要送回去。   赵玄璟一脸认真,语调温和:“早先……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谢礼?我记得当时,你请孤帮忙寻人,还说要送我一个木雕……如今这么久了也没见东西送到我手上来……也不好让你一直惦念着此事,既如此……”   赵玄璟将那玉佩拿过来的,轻轻一掰,成了两半。   你一半我一半。   “你我既要相互送礼,倒腾一番倒也麻烦,如此一人一半也算扯平了。”赵玄璟拿着那一半,上了马。   谢桥怔了怔,低头看着手里这一半……   还挺齐整!   这玉佩雕刻成这样,显然就是可以一分为二的!   谢桥慢吞吞的爬上马车,然后伸头向外头看了看,表情冷静无波,那双眼睛却灵动的盯着太子的身影。   他这举手投足,可真是闲雅潇洒,翰逸神飞,连上马的姿势都如此隽朗。   谢桥呆了片刻。   不过,这太子莫不是也看上了她这副好皮囊?   否则的话,送这鸳鸯玉佩……着实暧昧了点吧?   谢桥单手托腮,撑着下巴,嘴角含笑,眯了眯眼,突然冲着马车窗外一边挥手一边笑着道:“殿下,东西我会好生收着的。”   为何不收,这么好的玉。   还是心上人送的。 第336章 福禄富贵   赵玄璟骑着马往她这边走了走,看了她一眼:“谢姑娘急着嫁人的话也是真的吗?”   那谢平岗最近可是有很多大动作。   司刑寺里头的适龄未婚男子都被他捉了遍,审犯人一般,将那些人的父母兄弟都问的清清楚楚,他整日将谢平岗叫到身边,这谢平岗也没多开口询问他一句。   莫不是他这条件,还不如那些人?   “我这身子骨不好,大哥略微忧心了点,也是正常的。”谢桥目光放在赵玄璟的腰上,这骑马的风姿着实好看,可见这腰力不错。   “看什么呢?”赵玄璟嘴角一勾,笑看着她。   “腰者,为腹之山,殿下这山端而直、阔而厚,细而挺拔,福禄富贵都被你占齐全了,我多看两眼,又不会抢了你的。”谢桥是羡慕啊。   太子这浑身上下,除了身边阴魂,她都找不到缺点。   每见他一次,她这脑中想到的便是那些相词!   完美的艺术品。   谢桥表情永远都是那副淡定飘然的样子,可这心思早就飞到九重天上去了。   小手搓了搓,可惜不能上手戳两下。   赵玄璟也没向着她这胆子如此之大,竟还学会光天化日调戏人了,若是不回应两声,这下回还不蹬鼻子上脸,将他当成清修的和尚?   他俯下身子,嘴角似乎带着几分调笑:“既然谢姑娘喜欢,又怎好让你亲自上手来抢?选个良辰吉日来了太子府,让你亲自会一会这福禄富贵,都是可以的。”   “……”啥?谢桥小脸一绷。   “刷”的一下,将马车的帘子扯下去了。   外头还传来戏谑的笑声。   谢桥脸红了。   好在这话也无旁人听到。   可又一想,谢桥又觉得哪里不对。   太子这混账,竟还挺花心,早先明明与她说,老师走之前,将她莫初声托付给他的!   瞧他那样,也是准备负责任的啊?   前头说的天花乱坠,好一副孝顺秉性,转头竟与她探讨起福禄富贵来了!   这福禄富贵能随便与人聊吗?!   定是脑袋拴在了腰上,看上了莫初声的……老成稳重,又瞧上了她的年轻可人!   这么一想,谢桥哼了一声。   莫不是想着共享齐人之福?   可她也无法将自个儿劈成两半真成全了他!   谢桥晃晃悠悠,胡思乱想,马车入城。   许是刚才受了点惊吓,想着想着,竟还在马车上睡着了。   城外,却有人偷偷摸摸守着,这会儿瞧见谢家马车回来,也不知这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这谢家家丁有些还受了伤,而太子出门竟还捉了不少人回来,也不敢确定这事情究竟是成了没有。   “太子出面捉人了?她运气怎么这么好!?每次都能遇上太子帮她!”城门口附近的茶楼里头,夏雅云惊呼了一声。   夏雅云也并没有多想。   太子阴晴不定,做事向来没个章法,如今又在司刑寺做监君,又看重谢平岗,对谢家人略有照顾也是正常的。   只是没想到每次都这么巧。   “那个原荣和杨老大呢?”夏雅云连忙问道。   “这二人应该都已经死了,活捉的人里头,并没有他们。”底下人报。   这话一说,夏雅云松了口气。   死了好,如此……便查不到她头上来。 第337章 长舌   只是眼下离与谢桥约定的日子可没几天了……   那些人都被抓了,这会儿城内也并没有掀起关于谢桥的流言,如此,谢桥就算受了伤,只要养好了,也照样能出现在人前!   “找几个人,散播谣言,就说谢姑娘在城外被辱,侥幸被太子所救,这才捡回一条命!”夏雅云咬了咬牙,一狠心,又道。   “大小姐,这事儿有太子插手,我们还是不要再继续了,否则被太子殿下发现了怎么办?”身边丫鬟连忙说道。   夏雅云嗤笑了一声。   “你怕什么?太子只管捉贼,还管谁家姑娘清白不保吗?让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小心一点就是了。”   她害怕太子发现她与杨老大他们有牵扯而已。   如今杨老大和原荣都死了,那些混混行凶之事便与她无关。   至于城内的谣言……   呵,这京城哪一日不会有些流言?太子殿下又不是闲来无事,怎会多管?   她必要谢桥,没脸见人,如此才会明白,董姐姐差点被谢平岗欺负的时候,会有多么害怕!   夏雅云立即让人去办。   然而这边人手才开始行动,那边就被周蔚宗带着人直接抓住了。   带到了太子面前。   “殿下,您说的果然没错,我让几个人在附近茶楼以及闹市守着,果真捉到些说闲话的,一个牵着一个,全锅端了。”周蔚宗骄傲的说道。   那杨老大是死了,手底下那么多大活人呢。   随便问问便知道,这些人是要毁谢姑娘的名声!   如今没得逞,还不得想些法子?   只是没想着这人这么蠢,竟一日都等不了,他还以为要让兄弟们多查几日才能有个结果呢!   此刻被捉过来的人也一脸害怕:“我们也是听别人……听别人说的……”   “少给老子们装糊涂,你们几个是城内有名的长舌嘴,靠着这本事可赚不少钱吧?”周蔚宗笑了一声,“老老实实将买通你们的人供出来,也能少受点苦,要不然,以后你们这活没得干,舌头也保不住。”   此话一出,底下男男女女十来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一个个缩着头。   目光所及之处,也只瞧见附近坐着个贵人,一身玄衣,衣角有这杏黄云纹麒麟兽图案,肯定是非富即贵。   所有人都觉得自个儿摊上大事儿了。   他们几个平日最爱交际往来,几十条大街上,就没有他们不认得的人!   因着最爱东家长西家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总会有人找上他们,出些银块铜板,让她们对外说些闲话,只要这些闲话传进那些大户人家出来采买的丫鬟婆子小厮耳朵里,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这银子自然是要赚的。   可今儿……   真是出师不利,才开口就被逮着了!   这些人倒也没见过多少世面,都是些市井小民,此刻听到这话吓得匍匐在地:“我们也不认得,就是给银子办事的……”   另一人紧张的擦了擦汗,然后小声道:“我、我知、知道,找我那人是……以前是给一个大户人家做跑腿的,我以前见过他和一个小丫鬟说话,听说,听说那小丫鬟的主子是当官的……姓、姓……姓夏!” 第338章 就是那个小姐   有了这话,可就好查证了。   只需要围绕谢桥身边,将姓夏的人排查一下几乎就能确定是谁。   更何况,赵玄璟也知道,谢桥与那夏家姑娘对赌的事情。   不出意外,就是她了。   不过捉贼拿赃,全凭猜测可不成?   赵玄璟让手底下的人去将与这人口中说的夏家小丫鬟以及那跑腿人的特征画了下来。   这回更是确认无误。   “你们回去之后,便将词儿改一改,便说……出事的是夏家姑娘,这无中生有的事情你们既然已经做了,便要做的好一些,若是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舌头割下来喂狗。”赵玄璟的声音冷幽幽的飘过来。   这些人哪里敢反驳。   他们这多人,说抓就被抓了,可见他们压根就逃不出对方的掌心!   银子重要,可舌头更重要。   连连应着。   可恨的是此刻已经很晚了,他们就算想要按照贵人说的那些要求去做,这会儿外头也没人愿意听他们胡说八道,只能忍耐着,等到第二天天明。   天一亮,他们便立即出了门。   “还记得我昨儿跟你说的那个被城外小流氓们侮辱的小姐吗?!对对对,就是那个夏小姐?谢?!不是谢,是夏!夏小姐,说是和谢小姐一样都在城外做善事的那个夏小姐!”   “我跟你们说,城外老王亲眼瞧见了!那夏小姐,对,还是当官的家里的千金小姐呢!坐着马车出去,被人侮辱了,哎呦呦,那衣服都扒了,老王还远远瞧见那姑娘的露出来的香肩呢!”   “听说那夏姑娘去城外找什么少年,结果就被糟蹋了,可是不得了呢!”   “你们可别不信呐?就是昨儿太子殿下抓的那些个小流氓,他们本来是想着欺负灾民的,谁知道这千金小姐送上门了,这不,盯上了呗!”   “我听说,夏姑娘的屁、股上……还画了花儿呢!”   “……”   管她有花没花,反正又不会有人着找到那夏姑娘,扒开她的衣服瞧一瞧。   这话大家伙不过就当是当成乐子聊一聊而已。   百姓们哪里认识什么夏姑娘?   不过就是觉得,这千金小姐也是可怜,竟然遭了贼手。   这几个长舌人也是看人下菜,到处聊到处说,瞅见有那丫鬟婆子,便嘀咕几句。   简直是费劲了全力。   “姑娘,我今儿出门的时候听说了那夏姑娘被人糟蹋了!”春儿一大早出门买个菜,才回来便和谢桥说道。   才考完试,书院那边宽松许多,谢桥准备今儿告假,在家中多画些符的。   这会儿听到春儿的话,也忍不住放下了笔。   “夏姑娘?夏雅云?”谢桥眉心一簇。   这么惨?   “可不就是她么,人家说了,说她也是活该,整日出去找少年,瞧着是做好事儿,可找的都是那些好看的,这里头还不知道有什么猫腻儿呢?便是她对那些少年没什么,可这做善事儿,还分男女?还看年龄?”春儿哼了一声,“她啊,敢和您赌,我本还佩服呢,可瞧着这些日子的作风,便是那不会做好人的,何必要惺惺作态?” 第339章 脸都丢尽了   谢桥不喜夏雅云不假,可这会儿瞧着外头的传言,却觉得奇怪。   尤其是她昨儿可是被一群混混围攻的。   按理说,这谣言……   谢桥想到了什么,面色冷了几分。   如果她猜得没错,外头那些谣言,本该是针对着她的!   只是为何变成了夏雅云……恐怕是太子帮忙。   太子便是再向着她帮着她,也不可能随便污蔑其他女子,所以那些混混肯定是夏雅云找的人,如此,这谣言也就是以牙还牙!   昨儿她受惊睡着,这才没想得太多,眼下反应过来,也有些庆幸。   低头看了看手下画坏了的一张符。   谢桥团起来扔到了一边,重新下笔。   多画点,做谢礼。   ……   夏家。   夏雅云的父亲早已去上朝,这会儿夏雅云还赖在家里没去书院。   谢桥得了八个头名,最近肯定要嘚瑟呢,空谷院里的所有人也都要吹捧她,她若是去了,定是要一肚子气,还不如在家里清静。   而且……   她在等着外头的好消息。   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竟很快就回来了。   “小姐……”   “如何了?谢桥的名声是不是全毁了?”夏雅云眼中闪着光亮,兴奋的问道。   这话一说,丫鬟连忙跪在了地上:“小姐,您……毁的是您呐!”   夏雅云一怔:“毁得是我?怎么会是我?是不是你找的人嘴巴不严实?!”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奴婢本想出门找三哥问问事情办得如何了,才到门房就和三哥撞上了,三哥说、他说找的那些人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将谢小姐全部换成了夏小姐……”   “您昨儿不也出城了吗……外头传得是有鼻子有眼,他们说……”丫鬟吓得脸色已经青白了,话都快说不清楚。   “说什么!?”夏雅云声音尖利,要吃人一样。   “说您喜好美少年,说是做善事,实际上、实际上是……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还说……还说您被混混毁了清白!”   “砰”的一声,夏雅云直接拿着手边的东西砸了过去。   瞬间,那丫鬟脑袋中招,竟直接被砸晕了。   夏雅云疯狂的扔着东西:“混账混账混账!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谢桥,凭什么要说是我!这些蠢货,还让我怎么做人呐!”   夏雅云才喊了一句。   卧房的门被踹开了。   只见夏大人和夏夫人冲了进来。   夏大人上前,一巴掌便抽在了夏雅云的脸上:“你这个逆女!整日在外头都干了什么?!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他是去上朝去了,可路上就听人家说三道四,还以为听错了,特地让人去问问,这夏姑娘所指的到底是谁!   结果呢!   谁?!   他的女儿!   还上什么朝?嫌脸丢的不够?!   夏母看着自己的女儿,既心疼又生气,上去抱着夏雅云哭着:“我的心肝啊,你可知道这外头都是如何说你的?这孟家怎么可能还会要你啊!”   夏雅云都被打懵了。   她活这么大,爹爹第一次打她。   “不是我……”夏雅云呢喃了一句,“真的不是我啊,爹、娘!出事的人是谢桥!不是我!” 第340章 愚昧   夏雅云也慌了,不用爹娘多说,她自己知道,那些谣言意味着什么!   夏家不算大族,但她家中有好几个姑姑,有不错的姻亲,所以她本可以嫁给孟极方,将来这孟极方也不好不对她尊重一二。   可这名声坏了,便不可能了!   她知道,孟极方那个人的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   哪怕她证明此事都是别人谣传,恐怕……孟极方也容不得她!   夏雅云面若死灰:“爹,都是那谢桥欺负我,是她为了赢我所以用这种阴谋诡计的!”   “老爷,您快快想些法子吧!我们雅儿太委屈了,那谢家的丫头也太黑心眼了,这比试就比试,怎么能如此中伤雅儿的清白呢?!她这是要毁了我们雅儿一辈子啊!”夏母连忙说道。   夏大人也有些生气。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   最近他也听说了,那谢家姑娘怒骂城外恶霸,的确是得罪了人的。   那恶霸就算真欺负了谢姑娘,这会儿那小姑娘家家的也该躲在家里偷偷哭,怎能想到要将这事儿推他这姑娘头上?   这动作,未免太快了点吧?   夏父想了想,将女儿身边所有的丫鬟都叫了过来。   板子伺候着,让她们老实交代,最近他这姑娘都做什么了。   这一问,自然是水落石出。   夏大人听着都觉得浑身冒着冷汗!   “你、你怎么养成了如此恶毒的心思!?太子才在外头抓了人,你倒好的,竟还往上凑!这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头,你爹我这乌纱帽都得拱手送出去!”   “我让你去读书,是要你替别人家姑娘做主的吗?!那董悉云若真委屈,她没爹没娘还是自个儿没脑子?非用得着你!?蠢货,你可真是个蠢货,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我本想着你虽在外头打赌,可好歹是做好事儿,没想着你竟如此愚昧!”   这一问清楚,夏父的怒火反而还升到了顶峰!   没做出一件对的事情!   从对赌就是错的!   那孟极方提出的要求,她便应着?!这么大的事儿竟不知与他商量商量!   女儿家尊严都不要,上赶着要嫁给孟极方!?   还要不要脸!   既然赌了,便也该多多用心,挑三拣四,竟还只找少年,这外头的人怎么可能不说三道四!?   他自然也知道,少年的心好利用。   可这丫头就不能多想想别的!   夏父这会儿气得喘不上气儿,灌了一壶茶水。   刚才那一刻,他还真以为那谢桥如此无耻呢,没想着无耻的人竟是他自己的闺女!   “老爷,大小姐她们派人来问……”外头管家闯了进来,一脸焦急。   夏父抬了下手:“我知道了。”   他的姐姐、妹妹,都是高门主母,如今这事儿一出,他夏家的女子还怎么做人?   亏得是没有才出嫁的新媳妇儿,那一个个都在婆家站稳了脚跟,要不然,被人休回家都是有可能的!   夏母这会儿都吓傻了。   “老、老爷……放过雅儿吧……虽她犯了错,可清白毕竟是在的啊……是外头的人胡乱说的……”夏母乞求道。 第341章 添堵   夏父也知道女儿也有几分冤枉,可这会儿,冤枉有什么用?   外头传得人尽皆知!   本朝对女子十分宽容,却也没宽容到如此地步!   可这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也不好真的狠心不管,便又道:“此事是昨日才传出的,让你母亲带着你去姑姑家逛一逛,莫要如此一副丧气模样,将自己拾掇整齐!”   “爹,我都如此丢人了,还如何见人啊!?”夏雅云听到这话,绝望了。   “你还知道丢人!?”夏父恨不得再动手。   夏雅云委屈的抽噎着。   夏父吸了口气,又道:“传言说你遇到的是一群恶霸,若你真的清白不保,这脸上还能不受点伤!?如今你大大方方的走出去,逢人便笑,若是有人提起这事儿,也不要往谢桥那里推脱,只管说自己也不清楚,是哪个夏家姑娘!又或是被人看错了!”   “总之,切不可表现出过于介意此事,也不可与那谢桥一争长短!这普通百姓如何想不重要,但凡这京中高门大户家的长辈愿意替你解释几句,便也不至于让你活不下去!”夏父又气又无奈。   夏雅云只好听着。   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别人肯定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肯定会觉得她便是那种不知羞耻的女人!   就算有长辈愿意替她辩解,可谁家又愿意娶她进门呢?   她以后,肯定嫁的不如意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夏雅云是真的没有斗志了。   心里怨恨谢桥,可这会儿又顾及不上,脑中乱糟糟的。   却没想过,若她对谢桥的算计成功了,如今要承受这一切的人就是谢桥了。   夏雅云立即收拾一下出门。   先去孟家姑姑那里小坐,露了个脸,然后顺路去了别的表亲家中,也没多留。   逛了一大圈,见过她的人,几乎都能确定她是无辜的了,让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可她心中还是忧愁,便拐了个弯,去往董家。   董悉云是原配所出嫡女,还有一同胞妹妹。   只是她妹妹与继母关系亲厚,她则次之。   这情况夏雅云是知道的,那继母段氏不是个好东西,平日里总是苛待董姐姐,甚至将董姐姐的亲妹妹教的很没有规矩,还总挑拨她们亲姐妹之间的关系。   董姐姐很可怜的。   夏雅云找到董悉云之后,立即一番哭诉。   董悉云听到这些话,也都震惊了。   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没成功也就算了,竟然还……   董悉云真不知该怎么看待自己这个没用的好朋友。   说她蠢吧?她倒是能听懂自己的话,知道替她出气,说她聪明……这仇报的,竟将自个儿都折进去了!   “董姐姐,你当初被谢平岗欺负,怎么熬过去的呀?”夏雅云又忍不住提了一句。   董悉云攥了攥拳。   这个蠢货,已经不止一次对外侮辱她了。   看着夏雅云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夏雅云如今怕是不可能嫁入孟家了,这人的用处,便也小了很多,既如此,倒不如用来……给别人添添堵。   “别哭了,我陪你小酌两杯。”说着,让人上酒来。 第342章 眼中无光   董悉云听着夏雅云哭诉,哭完了,夏雅云人也喝得晕乎乎的。   便奇遣夏家的丫鬟回去报信,说这人暂住一日。   然而大半夜,夏家那边的人,被请了过来,亲自将夏雅云带了回去。   夫妻二人都阴沉着脸,而夏雅云还晕乎乎的醉笑,衣衫不整。   等第二日醒来,父母皆坐在床前,冷冰冰的看着她。   又一巴掌抽了过来。   “不知自爱!”夏父心凉极了。   “爹?”夏雅云无辜的看着他。   也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些不适,却还没意识到什么,更没想到那处。   夏母心软,道:“雅儿,你昨儿醉了酒,竟、竟与进了董家苗姨娘的屋子,董大人、他……他当时也喝多了,误以为你是苗姨娘,将你……糟蹋了!”   “啊啊啊!不可能的!娘你骗我!”夏雅云都要疯了!   怎么可能呢!?   她记得,记得昨夜……   夏雅云努力的回想,回想起来之后,面无血色,瘫住了。   昨夜,她喝了几杯,因着还早,便去见了苗姨娘。   那苗姨娘是董姐姐的庶姨母,董姐姐生母过世之后,纳进门照顾孩子的……   当时苗姨娘拉着她吃了不少菜,又喝了些,后来苗姨娘好像醉倒在桌边了,再然后……   她只隐约记得自己摇摇晃晃,那么多屋子那么多门,走的都晕了。   客房在哪儿啊……   找了好久才找到,后来她就做梦了,梦里……   夏雅云绝望了。   “董伯伯怎么会认不出我来,不会是这样的……”她绝望的说道。   夏大人这会儿已经无话可说。   是他错了,不该让女儿再与那董悉云来往!这事儿即便是董大人认错了人,这董悉云也不是无辜的!   “你……白绫还是毒酒,自己选吧。”夏父终道。   “爹?!”夏雅云惊吓不已。   她不要死!不要死!   夏母也浑身一颤:“饶了她吧……”   “饶了她?留在家里不嫁人还是送去董家做妾去!?”夏大人怒道。   堂堂嫡女,跑去做妾?若是皇子妾,尚且能接受,可那是谁?   那姓董的与他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官职,他的女儿送给人家做妾,那是打他的脸!   可最近外头才有那样的传言。   留在家中不嫁人,别人只当那传言是真的!   要么就……找个毛头小子低嫁。   可人家毛头小子也不傻,谁能忍受妻子清白不在?!若毁了他清白的男人死了还能勉强接受,可好好活着呢!   夏家,一片愁云惨雾。   这事儿,外人并不知道,也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吞,再想着该如何解决。   而赌约,毕竟准备了那么久,夏家也没脸直接取消,更何况当初双方还签了字的,便也硬着头皮让夏雅云出面了。   谢桥有好些日子没瞧见夏雅云了,这会儿发现在,这人变了不少。   没了从前气焰,眼中无光了。   谢桥还以为她能撑久一点呢,没想到这衰运一来,挡都挡不住。   不过,瞧着这面相,该是碰了小人才是。   这世上有能让人走运的贵人,自然也有小人。   犯小人的话,要打的。 第343章 纳妾   夏雅云这副德行,谢桥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是同情她,而是感叹命运无常。   命有几分天定,有几分却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初初瞧见夏雅云,那时候她这面相虽然不是极好,也有不少毛病,可若她放缓心态,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相由心生啊。   孟极方这会儿也来了,毕竟他是“举办方”。   瞧见夏雅云这没有斗志的样子,竟还略十分失望。   各自那五十个人,此刻也都被请了过来。   谢桥帮的何止五十?最近她都快累死了,而眼下这些多是自愿来的人。   本还有几个的,因着人数够了,没能进得来。   “好了,评分吧。”孟极方兴致缺缺。   被请到了别院里头,匿名给予分数,评分之后,这些人便可离开,甚至不需要与谢桥以及夏雅云见面。   若是事后遇到什么麻烦,可以与书院沟通,如此也是避免因这评分之事遭到报复。   “雅云妹妹,你一定会赢的。”董悉云连忙安慰道。   夏雅云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回应。   现在赢了又如何呢?   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为了那五千个银豆子的奖赏?可她在这些灾民身上花的银豆子都不止五千个了。   她后悔了,她现在真的后悔了。   她的一切都没了!   想着,眼睛都红了,可爹说了,不许她在人前丢脸,她也不能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真的清白不保。   夏雅云努力忍着。   不知不觉,先生们过来了。   公布了星星数量。   每人五颗星,谢桥一共得了二百五十颗!而她……   一百五十颗。   这么多的差距!   谢桥又赢了,她以为谢桥要过来讽刺她,她还在想着,自己要如此才能撑住,不让自己在写桥面前跌了份,可谢桥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就走了。   就像是……   从未在意过她。   谢桥只是不喜欢看那些不太好的面相,就如同会看到别人的人生一般,会让人心情变得很不好。   “雅云妹妹,别难过了,等你来了我家,我一定会让我爹对你好的,而且之前都是你在保护我,以后我一定尽可能的帮你!”董悉云突然开了口。   夏雅云震惊的回头看着她。   她没有说要嫁给董伯父啊!   那人都可以做她的爹了!   董悉云说完,感觉到别人不解而诧异的目光,然后都有些急了,连忙抓着夏雅云的手:“对不住雅云,我看你这么无精打采的,我想安慰你,没想着将这事……对不起雅云……”   夏雅云觉得很不舒服,这一刻董姐姐没以前那么让她喜欢了。   这是她的私事,怎么可以在外头说呢……   想到这里,夏雅云又想到了早先自己将董悉云的事情拿出来与谢桥争吵的场面。   她当时……是不是也做错了?   如此……   竟没有脸面去责怪董姐姐了。   董悉云一句话,直接让夏雅云没了脸,有些爱闹事儿的便让家里人去打听,很快,便得知……   夏雅云在董家做客时在董大人面前失了体面。   夏家本还想着将夏雅云送得远远的,找个平凡人家嫁了的。   如今这些失体面的话一出,董家立即派了送来了纳妾礼。   压根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第344章 不是个东西   只能对外美言,说是夏雅云意外落水,被董大人所救,生死关头,渡了气,这才只能委屈低嫁。   但不管怎么说,堂堂三品官嫡女嫁人为妾,也能让不少人以此训导自家儿女一顿了。   谢桥私下唏嘘了一番,也没做评论。   只是想着,等到以后,夏雅云想起之前所做的一切,会不会后悔。   如今这赌局一结束,离过年也不远了。   谢牛山恐怕要等到开春以后才回来。   不过谢家这会儿,来客了。   谢桥换上一身新衣,端庄大方,带着一双弟妹,迎接林家人到来。   谢平怀还一脸不在意,而谢溪则乖乖巧巧的,像个小小木头人。   林家出身平凡。   谢牛山是个作孽的。   这会儿谢桥人在门口候着,等了好一会儿,马车来了,两辆里头,走下来好几个人。   一群人,看上去也很忐忑。   谢桥迎了上去,客客气气:“您便是林外公吧?晚辈谢桥,这是……我弟弟谢平怀,妹妹谢溪,也是二娘所出的孩子。”   这林外公连忙虚扶了一下,态度上虽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样子,但瞧着也不像是过于胆小的。   紧接着,开始介绍身后的人。   林氏母亲因思女心切,已经过世了。   关于林家情况的信其实已经早一步到了,谢桥也知道此刻这些人约摸都是谁。   林家外公身后的两个男子,都不是儿子,而是徒弟兼女婿,而且,全都是入赘的。   这种上门女婿,还要改姓的。   所以他们,全部都姓林。   林外公,生女四个,林二娘是次女,上头有个大三岁的姐姐,当时已经订了亲,该准备嫁人了,结果又有蛮子骚扰村邻,吓得他们往山上跑。   当时人多杂乱,林二娘走散了。   后来村里是有惊无险,但是再回头找不到林二娘,林氏的母亲身体不太好,一惊一吓,这就过世了。   林家大女便守丧三年。   然而家中还有两个妹妹,她总不放心,快履行婚约之前,有人欺负她妹妹,她一把刀追了人家十里路,将夫家都吓跑了。   干脆就呆在家里保护妹妹了。   丢了一个妹妹,剩下的不能再没了。   林老头是个郎中,教的徒弟秉性都不错,而且那一代孤儿多,这二人也无父母,便都自愿入赘赡养他。   只这林家大女,耽搁一年又一年,干脆不嫁人了,她也点妇产医术,就在村里给别人接生,还小有名气。   明明才三十二三岁,穿着却像是个四五十岁的接生婆子,看着还挺会唬人。   此刻,林外公看着谢平怀和谢溪,红了眼睛。   “是像,尤其是这丫头,和我家老二年幼时一样。”林老头叹了口气。   恨不恨?肯定是恨的。   他老伴才去世后,有人给他低了封信,说是他二女儿没死,在山上,做大当家的压寨夫人呢,说这会儿怀了孕,小日子不错。   他当时也高兴,活着比死了好。   又害怕,怕这土匪杀人不眨眼。   可也没法子,失了清白,回来指不定要被人拉出去浸猪笼的。   便也没对外说。   再后来,又接到信说,他女儿难产死了,生了一儿一女,这信……   一半报喜,一半报丧,也没瞧出写信人伤心的样子。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土匪不是个东西! 第345章 林家   林外公小心翼翼的看了谢桥一眼。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瞧着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她那亲外公外婆以及爹娘全都是土匪……   而且她娘可不是被抢上山的。   林外公偷偷的叹了口气。   想着当初女儿去世的时候,若是能将那俩孩子要回来就好了!   可惜啊,那时候他根本无法主动联络土匪,所以这事儿就一直放在心里,没能成。   好在眼下,终是见到面了。   “早先知道林外公要来,只是没想着这么早,家里略有些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见谅,这匆忙之中,也算将客房收拾过来了,外头天寒,还是进门再说吧。”谢桥十分温和,生怕自己将这人吓跑了。   林外公点点头。   想着又不好太沉默,便道:“前几年我听到别人说那个土匪……说那个谢将军,是咱们村附近山上出去的,那时候我就想着见见俩孩子,只是那时候家里难,便一直没动身,今年年初,孩子们的事儿也都办妥了,略攒了些银钱,这才想着来京找一找。”   他们早就到了京城,只是京城的东西太贵了!   所以便去京城附近的村子暂时落了脚。   他是个大夫,不论到哪里,都还算受欢迎的。   谢桥勾唇笑了笑。   谢家在老家那边还是认识些人的,找人之前,先飞鸽传书过去,问问林家现状,得知这人早就走了,说是寻亲。   这林家的亲人没几个,老家那边的人也帮忙打听了,所以才知道这人就在京城附近。   没寻几日,便将人寻到了。   林外公后头的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这林家几个人的名字都挺有意思的,这林家大女叫林崖香,林二娘闺名似乎是桂心,三女叫桑枝,四女叫灯草,都是药材名。   就连这女婿名字,都是林外公取的,一个岗松、一个侧柏。   后头还有三个小孩子,此刻瞧着还乖巧。   这一家子,瞧着都还不错,起码被谢家这边的亲人,看上去更讲道理些。   林崖香似乎有些忍不住,进了院子之后,便道:“我们拖家带口也不好在这里常住的,但如今难得瞧见了我妹妹的孩子,也念得紧……我们想着,一会儿让家里男人出去租个院子,暂住一个月,也不日日劳烦您,便让这两个小的,去那院子里,与我爹说说话便行了,当然,过年的时候咱们不叨扰的……”   谢桥虽然与她们客客气气的聊天,但实际上,还是一直避免抬头正色看人。   好在她是女子,脸上挂着笑,便是不四目相对,也不会显得太过轻慢。   只是此刻听到林崖香的话,谢桥却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泪堂丰满,秉性坚韧,心有主见不相让。   她的面相倒不是特别有特点的,先天运道不足,但又能瞧出自身略有几分福气,眉眼有善宫,善气化财晚年有贵寿长荣之相。   只是这面相也并非是定死了的。   此刻,谢桥也并没有拒绝林崖香的提议。   “怎好让两位姨父奔劳,一会儿让管家出门,选个合适的地儿。”谢桥笑着说道。   “我们自己出银子。”林崖香立即回了一句,似乎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唐突了,便道:“往日从无来往,如今突然见了面,我们家中人口又多,若不让我们自个儿出钱,心里也不踏实,下次可就再不敢来了。” 第346章 这都谁啊   林崖香的话代表了整个林家的态度,这会儿连林老爷子都点了点头。   谢桥便也应着。   她这一点头,林崖香默默松了口气。   她们一家子来京城这么久,偶尔也会进京打听一下这谢家的情况。   她们只是升斗小民,也知道谢家如今是高门大院,若是贸然进门,怕人家觉得他们是来打秋风的。   所以早些时候,为了进门,还特地准备了礼物。   可惜,连门都没能进去便被家丁轰走了。   那之后,他们就老老实实在京城外的村子里过活了,想着以后再多攒银钱上门试试。   只是没想到,这谢家竟然会主动来找他们。   林崖香等人被带着往内院走,先将东西放去了客房。   林老爷子出手,拿出了四份礼。   都是给小辈的。   乡下人送礼多是讲究实用,即便是颗鸡蛋,这收礼的人也会满怀开心的,但林老爷子怕谢家瞧不上,所以这会儿给的礼还挺贵重。   四个小银牌,每个应都有个五两重,上头还有花样的。   这手工费加上之银牌本身的价值,三四十两银子是有的。   更何况外头马车上还卸下些其他礼物。   这一趟,林家的花销可不小。   礼不能不收,林老爷子毕竟是长辈。   谢桥让两个小的上前将东西接了过来。   不过谢平怀手头虽然不宽裕,可屋子里好东西也有不少,这金的银的也不缺,看着这东西,也没觉得稀奇,表情都淡淡的。   谢溪就不一样了,将那装着银牌的盒子攥着,怕被人抢了一样。   这两个小的态度,也没瞒过林老爷子等人。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高高兴兴的过来的,自然也希望能和外孙外孙女好生亲近一番的,如今这外孙一看就是瞧不上他们,脸上或是心里,都有些难受。   “想来林外公应该也知道的,我父亲在林二娘走了之后又娶了一个,平怀六七岁时便由她照顾,卢氏无所出,对他难免就纵容一二,也让他这脾气大了点,在这家里头,哪怕是对父兄,也只有怕并无尊敬,我做姐姐的,身体不好,无法亲自教导,我想着以后……若是方便,还要林外公多多费心。”谢桥客气道。   谢平怀撇了撇嘴。   谁要他们费心呀?   这些人……谁啊?又不熟!   不过对于大姐的话,他也不敢反驳,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儿。   瞅见对面的小孩子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谢平怀呲牙咧嘴白了人家一眼,吓得其中两个才四五岁的小孩子撇了嘴。   林老爷子没想到谢桥会这么说,十分诧异。   这话是要长久来往的意思吧?   “应该的,应该的。”林老爷子十分高兴。   谢桥又寻机会闲聊了几句。   林崖香一直观察着这姑娘,刚刚进门的时候,瞧见这姑娘目光总是低着,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心事儿。   可这几句话说下来,却发现这小姑娘倒是真喜人。   声音轻柔又不软绵,听着很精神,神态瞧着是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实际上,她爹说的每句话,这小姑娘都能应的上。   而她爹后头聊的,都是些老家以及京城外头村子里的芝麻小事儿而已。   便是如此,都没瞧见这姑娘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 第347章 放长线钓大鱼   林崖香也能看出来,自己这外甥外甥女,神魂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才真真是心不在焉。   哪里像谢家这大姑娘这样,一直端坐着,规规矩矩,客客气气。   真不像是……   土匪生出来的。   来的时候,其实心里很担心。   听说谢土匪第三任媳妇儿虽然没土匪砍了,却被赶出去了。   他们以前也偷偷摸摸打听过,有人说那卢氏对前头生的孩子很好,所以他们还替卢氏既可惜又感激来着。   心里对谢大姑娘,也有点惧怕,甚至脑海中还浮现出这谢家大姑娘的模样。   见到她之前,他们想的是,这姑娘应该和谢土匪一个样,是个厉害的。   可现在……   林家上下,这会儿都挺不好意思的。   甚至都忍不住的多看谢桥几眼。   这丫头长得也太好看了,这白白嫩嫩的脸,那比秋萝卜还要水灵灵的皮肤,那小黄莺似的声音,啧啧啧,真让人瞧不厌。   相谈甚欢。   到了时辰后,谢桥又让人备上饭菜,将自个儿私藏的果酒都拿了出来。   谢平怀今儿是真有点坐不住。   尤其是瞧见谢桥对这林家三个孩子都温声细语的,心里觉得怪怪的。   大姐怎么能对别人家的孩子笑得这么甜呢?   一个黑小子,两个丑丫头,还没他妹妹长得好看呢。   “大姐,咱家不是没银子了吗?怎么今儿还吃肉啊?”谢平怀故意说道,说着,还上手拿了个鸡腿,放在了自己面前,直接咬了一口,然后嘚瑟的冲着对面的三个孩子瞪了瞪眼睛。   谢桥有些无语。   过了年也算是十三岁的人了,竟还和三岁孩童一般幼稚!   怪不得萧彧荣将拜师的事儿拖到了现在还没办!   若她是萧师弟,看着这么糟心的小子,饭都吃不下了!   林家人都有些尴尬。   被他这话一说,都不好意思继续吃东西了。   “弟弟这胡说八道的毛病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谢桥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林老爷子,道:“林外公,您是行医的,想来也会些针灸之术吧?”   “自然是会的。”老爷子点了点头,又有点不明所以。   “您看我弟弟这毛病怎么治?是在天灵盖上扎几针呢?还是直接将嘴巴缝起来?如今您这都是自家人,犯点小毛病也都不与他计较,可若是见了外人还如此,那真真让我忧心了。”谢桥一本正经的说道。   林老爷子听得怔了一下,林崖香却是爽朗一笑。   “是有理。”林崖香十分直接,“怀哥儿,这肉若是不够你吃,回头姨母去集市上给你买上二十只,让你吃个够。”   这是她自个儿的外甥,有什么话说不得?   她行的端做得正,若这孩子不对,就该教!   且不说他们几日堂堂正正来做客的,便是来的稍微唐突了点,让他不喜,也不该以如此方式表达不满,显得一身小家子气。   可这孩子的模样,真有她那妹妹几分神态,所以她这心里又有点心疼。   若她妹妹活着,这孩子必然是个人人夸赞的好小子。   谢平怀哼了一声:“说什么大话,我知道你们,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和我说过,你们林家就是平民百姓,平日里鸡蛋都舍不得吃上一颗的穷人,比那外头的灾民好不到哪里去,就这小小个儿的银牌,花了你们一辈子的积蓄吧?为的什么的?还不是放长线钓大鱼,想用这东西换些好处回去?!” 第348章 又穷又苦   谢平怀言辞冒犯,看着林家人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   甚至连谢桥都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母亲?”林崖香听到谢平怀口中的话,脸色直接黑了,“这外头的人都说卢氏对你好,我们便也替你们庆幸着,遇到了个好心的继母,可我瞧着,教得你连规矩都不会,可见这人是不怎么样,谢土匪赶走她也不无道理!”   母亲,谁是他母亲?   谢土匪三个媳妇儿,只要还挂在户籍上,他各个都能叫母亲,若是不叫,那叫不懂事儿。   可如今那卢氏都走了,他竟还还如此称呼?   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可卢氏竟教导他如此低看外家,可见那女人心胸狭窄,并非善茬,他竟连这点是非都分不清,这实在让人失望。   “崖儿。”林老头不高兴的等了林崖香一眼。   他们是来做客的,便是有些不高兴,也不该宣之于口,让主人家不高兴。   林崖香吐了口气,然后对谢桥道:“谢大姑娘,也是我直性子,你莫见怪,这些年为了来见这两个孩子,我们也是拼了命的攒钱,只是这寻常百姓家,自不能与那大富大贵之家一样,出手大方,可便是如此,今日送的这礼,也代表着我们的心意,许是上不得台面了些,可疼这两个孩子的心是诚的。”   他们林家的确不是家大业大。   如今手头上,也就剩下不到五十两银子了。   原本是凑足了百两的,这次来谢家,花了一半。   但花是花了,真没想着再从谢家手里头赚回来。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谢土匪的名头。   从土匪手里头抢钱,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您言重了。”谢桥愧疚道,“我与兄长都是知道你们苦心的,这小子的话……是无礼了些,但当着你们的面,我便直说了,他平日便是这个德行,眼下这话恐怕都还算不得是过分的,如今说出了口,也能让你们心中有数,往后若是能让他去林家小住,可别惯着他。”   在她看来,这林家有好几点好处。   其一,林家行医,心中本就又善。   其二,林老爷子教导女儿徒弟数人,瞧着品性都好,对谢平怀能有好的影响。   其三,林家是谢平怀亲外祖家。   她这个弟弟平时瞧着没心没肺的,可到底年轻,对长辈也是有几分期待的,否则不可能明知道卢氏故意捧杀他,还巴巴的凑上去。   他放不下卢氏,不过就是因为卢氏当初是谢家里唯一一个、拿正眼瞧他、把他放在心间的人。   哪怕是装出来的,可也让谢平怀满足了。   而林家在这一点必然能做的比卢氏好。   此刻,谢平怀听到谢桥这般说,心里也生气了。   谁要去林家小住?!   那家里,肯定是又脏又乱又穷又苦,吃不上肉喝不上酒,恐怕用茅厕的纸都没有,他才不去呢!   谢平怀一直在使性子,别别扭扭,瞧着特别欠揍。   此刻当着林家人的面,谢桥也没说什么。   林家也没再计较。   饭后,谢桥请林家人回客房休息,这才将两个小的叫了过来。 第349章 有点嚣张   谢溪是泥人一样的脾气,最是听话,但谢桥对她的担心也不小。   观察了这么久,她也能感觉到,谢溪真不是傻。   只是过于内向。   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不喜欢与任何人交流,能让她有安全感的,便是银子。   都是她爹做的不好!   养孩子就如同养牲口一般,给口吃的喝的便罢了,从来不知多问候关心,更别提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冷冰冰的环境下成长起来,这心理又怎能十分健康?   这两个孩子现在这样子,已经算是很好了,那都是林氏暗中保佑的结果!   “你们二人觉得林家人好不好?”谢桥开口问道。   “才不好呢!尤其是那个老女人,凶巴巴的,还口出狂言,小爷可想揍她了!”谢平怀哼哼唧唧,脾气大的都要上天了。   谢溪什么反应都没有。   “弟弟好生有胆色,不如我着人将林家姨母绑过来,你亲自了结了她?”谢桥笑眯眯的。   “那倒不用,赶出去就行了……”谢平怀一脸皮实,还咧嘴一笑,“大姐,你才是我亲姐姐呢,他们是谁我都不认识!”   “你讨厌的林姨母,是你亲娘的亲姐姐,你蔑视的林老爷子,是你亲娘的亲爹,就算是你亲娘在世,这会儿见了他们,也不敢如此狂言,所以……弟弟,我是救不了你了,如此对待长辈,这错犯得大了,等爹和大哥回来……”谢桥认认真真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怕什么,他们还敢告状不成!?”谢平怀才不惧呢。   母亲……卢姨在的时候说过,林家人就是那耗子,见不得人的。   也还说过,若是心里头真有他,会等到现在找上门来吗?   “这满院的丫鬟家丁都是摆设吗?大哥想知道什么那还不容易?”谢桥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还有爹,爹对林家可是特别的看重!”   “你也知道的,你娘亲林氏是个极为温婉贤淑的女子,咱爹可稀罕她了,听说二娘还在的时候,就是让爹给她摘星星摘月亮,爹都愿意去做!如今你欺负了爹爹心尖人的家人,爹爹能高兴吗?”   “咱父兄若是不高兴……”   谢桥的声音听了。   却留给了谢平怀无限的“遐想”。   爹和大哥什么德行,他比大姐还清楚。   当然知道,他们有多么的不讲理。   “大姐你别唬我了……爹要是真那么疼我娘,后头还会再娶么……”谢平怀连忙道。   “疼二娘与再娶压根不相干,咱爹又不是能守一辈子的人。”语调还挺轻松,“最近卢氏耗光家财的事儿,你也清楚的吧?爹现在恨死卢氏了,他一共就三个女人,除了卢氏,就剩下你娘和我娘。”   “我娘……外号彭老虎,而你娘是娇滴滴的压寨小夫人,尤其是咱爹被我娘欺压过之后,再遇到二娘那温柔似水……怎不会将她当成是心尖上的眼珠子。”   她可以保证,她爹看上林氏,就是喜欢林氏与她亲娘完全相反的脾气!   “如今咱家在京城也算稳住了,所以爹立即便去请林家人过来,可见心里是在乎二娘一家子的。”谢桥又补了一句。   也就是说,弟弟……   要挨揍了。   谢平怀已经在思考了。   他对挨揍的事儿,特别敏感。   这会儿心头也有点慌。   大姐说的没错,爹那人不讲理,肯定也不会听他的解释,直接抬脚踹人的。   他刚才,好像是有点嚣张…… 第350章 长姐如母   谢平怀这会儿有点后悔,然后回头,可怜兮兮的看了谢桥一眼:“大姐……”   “去向林外公以及姨母姨父还有被你吓唬的弟弟妹妹们道歉。”谢桥态度认真许多,看上去比平日里更有了几分威严,不容反驳。   “不要。”谢平怀一听,立即摇头:“丢人,我才不去。”   “若是不去,大哥会将你赶出门,你那院子里的东西,一样都带不走,到时候你会比你嫌弃的姨母家里头还要穷,别说是二十只母鸡了,就是一个鸡蛋都买不起。”谢桥笑眯眯的说道。   谢平怀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大哥不会这么歹毒的吧?!”谢平怀急了。   他知道自己的本事,真要是被赶出家门,他会饿死的!   他什么都不会!   “大哥会的,我说的话,大哥都会听。”谢桥还十分骄傲。   谢平怀一听,眼珠子瞪得滚圆,差点跳起来指着谢桥:“大姐!为什么啊!?”   怎么可以这么对他呢!?   他对外人虽然很凶,可对大姐很好的!   “许是因为,今儿丢了脸面?”谢桥小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慢吞吞的解释,“俗话说,长姐如母,咱俩都没娘,你若愚笨不堪,那便是我这做姐姐的不好,今日你羞辱客人,大喊大叫,着实让我毫无脸面可言,弟弟想一想,你姐姐我,可曾像这般丢脸过?”   这么一说,谢平怀有点心虚了。   大姐,风光月霁一般的人儿。   哪里会丢脸啊。   粗俗的说,她就是放个屁,那肯定也是香的。   今儿……   大姐许是有几分尴尬的吧……   谢桥都说到这份上来了,谢平怀也知道,非道歉不可了,他在这个家……毫、无、地、位、可、言!若是不照做,饭都吃不上。   谢平怀心里哼唧几声,等他长大了,就能有很多银子,到时候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气势汹汹的走出去!   不可一世的步伐,豁出去的表情,如同大敌当前一般的心境!   谢平怀到了厢房那边。   “外公、姨母、姨父、表弟表妹!对不住!我错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喊了一声。   开口之后,立即拔腿就跑。   丢死人了!   客房里头,林老爷子等人却是惊讶了一番。   随后都露出了仁慈而感动的神情。   “这孩子……就是个嘴硬心软的,瞧瞧,这不挺懂事儿的吗?”林老爷子道。   “我看八成是那谢大姑娘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低了头,可不管怎么样,能屈能伸,也知道害羞,还不错。”林崖香笑了笑。   那臭小子,倔将里头还带着几分怂,小小年纪,火气还挺大,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到底是自家妹妹的孩子,哪里能真生了他的气?   便是气,也只是气谢土匪而已。   抢了她的妹妹,不好生照料,让她难产而死,留下孩子又不多加教导,真是个蛮夫!   林崖香一想到谢牛山,都恨不得直接拿着菜刀剁了他的狗头。   可惜,谢牛山人不在家,听谢大姑娘说是……出兵剿匪去了!?   土匪剿匪,好笑极了。   林崖香内心还有愤恨,但也知道,这愤恨只能在心中存着而已,毕竟如今谢土匪是官,而且养着她妹妹的两个孩子。   私底下骂几句便也罢了。 第351章 他也不丑   林家人在谢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搬到了管家帮忙找的小院子里头。   谢桥让谢平怀和谢溪也一起搬了过去。   甚至直接告诉他们,过年的时候,也用不着回家。   爹爹出远门未归,两个小的呆在谢家也并无意义。   谢平怀即便是满心的不乐意,在谢桥的淫威之下,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过去。   谢桥在家中一直等着周家那边的动静。   这宫装女鬼的遗愿已经接收了许久,至今还没有完成,她也有些着急的。   谢桥正想着要不要扮成莫初声的模样出门时,总算是收到了邀请的帖子。   这送帖子的人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见了谢桥,客客气气的说道:“我家公主最近进宫侍疾,皇后娘娘对您赞不绝口,正值公主生辰,便想着邀请谢姑娘前去,热闹热闹。”   谢桥一脸淡定的应了下来。   太子殿下真够直接的,竟直接让皇后娘娘出马了。   这皇后不停的夸她,那三长公主听得多了,肯定是想见见她的。   这三公主封号洛书。   姜太后喜文,在公主封号上,便能看得出来。   两天后,谢桥与谢平岗一起,正大光明的赴约。   谢家子女很少参与交际,很多世家大族的家便是举办雅宴,也不敢请谢平岗和谢平怀前去,今儿竟是例外了。   谢平岗也有点不习惯。   出门前,谢桥强行逼迫他刮了胡子,这会儿,简直如同另外一个人。   此刻才发现,大哥……也不是很丑。   去掉胡子之后,身上多了几分干净的感觉,便是再凶悍,也多了几分年轻人的英朗,而且他五官端正,只是个头过高了些。   早先总是凶巴巴的,脸上还有些刺人的短胡须,所以才显得像头熊一般。   现在,还不错。   人模人样的。   谢平怀和谢溪还小,暂时不用参加这种场合也可以,可大哥这年纪,也该多走动走动了。   “大哥记住了,若是真不小心遇到了谁家的姑娘,莫要凶巴巴的瞪着人家,若是有人冲你丢了帕子,也不要一声大喝将人吓得魂不附体!”谢桥认认真真的嘱咐。   谢平岗呵呵笑了一声。   摸了摸下巴。   太光滑,像个娘们一样,真不舒服。   “行了,我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这样总可以了吧?那些娘们若是看我一眼便要吓晕过去,那我娶回家做什么?”谢平怀依旧是不解风情。   听着他这言辞……   谢桥别扭极了。   她这大哥,对女子怕是都没几分尊重,找媳妇儿……难啊!   “对了,若是再遇到了那董姑娘……”谢桥皱了皱眉头。   那个董悉云是个心狠的,连夏雅云这好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是瞧见了她大哥,万一又动了歪念头,怕大哥躲不过啊!   “都是外头人胡说的,我哪里认识什么董姑娘。”谢平岗又道。   “……”谢桥,无话可说。   更加坚信,大哥冤枉。   不知不觉,到了地儿了。   谢桥也将那装着宫装女魂的瓷瓶带在了身边。   这会儿放了出来。 第352章 好巧啊   周家外头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人接二连三的走进去。   谢桥今日也备了礼物,云危先生的字画,小幅不值钱的那种,胜在稀有。   一入周家。   谢桥就被吓着了。   因为才踏进门,一个黑影冲着她的眉心便闯了过来,谢桥原地一怔,那魂便穿身而过。   谢桥脸色泛着白。   不过那黑影也不好过,这会儿挣扎两下,消散了。   她身上偷偷摸摸藏了许多黄符,普通阴魂都不敢靠近,刚刚那阴魂也过于调皮,触碰到她的瞬间即便是发觉不对,那速度也已经来不及停下了。   平白无故,灭了个阴魂。   谢桥也挺无辜的,那嘴唇微微往下撇了撇。   真真要吓死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谢平岗眉头一皱,那女人勿近的气场瞬间又来了。   吓得周边其他客人,立即走得远远的。   “没事,缓缓就好了。”谢桥顺了顺气,袖子掩面轻咳了两下。   努力放大了胆子,往四周看了看。   还好,虽有个冒冒失失的阴魂,可周边其他的阴魂……   正想着,谢桥脸色微变。   周家不对劲。   这大户人家建房都是会做风水局的!   周家也一样,一进来,她就能看出,这风水局本该是极好的,甲申气、正坤龙,家中子嗣必然聪慧俊美,富贵不愁,世代无穷的局面。   然而风水局几乎与杀局相抵了。   这家中……必有棺,且棺木的位置,必然在阴地水位,且……   棺内底烂蹦,煞气外泄,尸骨成泥。   一宅之内,水塘井地相连,一处受损,全宅遭殃。   这才破了这上上好的风水局势。   谢桥并不确定这棺是不是与兴墨公主有关,只能镇定下来,故作平常到了这暖房里头。   这周家也挺奢华,好大的厅堂内,放了不少炭盆,便是开着窗子,都能觉得感觉到暖和。   “我在水底下,还有别人也在水底下。”宫装女魂冲着谢桥可怜巴巴的说道。   都瞧不出公主的气派来了。   “你去看看那水池,将其主要的位置告诉我,我会替你转告给太子殿下。”谢桥轻声的说道。   兴墨公主这会儿还没想起来自己是谁呢,只是老老实实的听着谢桥的话去做。   谢桥坐在下首,周边也都是些小姑娘,对面坐的多是男客,相隔遥远。   京城男子都还挺好看。   多是俊秀隽朗风姿俏,而她大哥,简直就如同是一头灰熊坐在了一群白狐狸里头,十分的显眼。   “没想到今日谢姑娘也能前来。”好巧不巧,坐在她旁边的,是董悉云。   谢桥微微一笑:“董姑娘都能来,我自然也能。”   董悉云并没有生气:“早先夏姨娘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我替姨娘向你道歉。”   谢桥拿着点心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夏姨娘。   董悉云适应的很不错啊?   不过,听这语气,怎么好像是用夏雅云来吓唬她呢?   谢桥嗤笑了一声,一口吃个点心,美滋滋的说道:“今儿也巧了,我与大哥人都在呢,董姑娘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二人道个歉?”   莫不是以为,她忘记戚淮借着才学侮辱她的事情了? 第353章 不用害怕   董悉云像是故意等着谢桥开口一样,这会儿一听到她的话,竟直接站了起来。   冲着谢桥行了个平礼,像是撒娇一般说道:“谢姑娘大人大量,且忘了早先的事情吧,都是我不对。”   还闷了口酒。   说完,直接走到了对面,面上开始带着恐惧和害怕,拿着酒盅的手也微微颤抖。   最后却还是冲着谢平岗道:“谢公子、谢公子大人大量放过我吧,小女子知错了,还望公子不要与小女子一番计较。”   “……”谢桥张了张嘴。   学到了。   谢平岗正听着谢桥的话,笔直而和气的坐着。   突然冒出个人,冲着他开口,谢平岗也有点不解。   “你是谁?哭什么?莫不是帕子丢了?不是我捡的,你去找别人去吧。”谢平岗挺客气。   如此,不吓人了吧?   “噗嗤”一声,谢桥轻轻笑了笑。   董悉云这会儿是有点僵住了。   因为她没想到,谢平岗……   不记得她!   那眼神,一看就不是装的!   早先她和谢平岗见过面啊,还闹出过那事儿,他怎么能不记得呢!?倒显得她像是念念不忘的人一般!   董悉云本以为自个儿出现,这谢平岗便是你流露出几分气愤不甘,也该有些心神不定才是,没想着……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了。   “大哥,这是我们书院的董姑娘,早些时候她误会你欺负了她,这件事情还传的人人皆知,刚刚说是要找你道歉的。”谢桥慢条斯理的说道。   说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么一说,谢平岗想起来了。   “也不是大事儿,不用放在心上。”谢平岗十分大方。   他不愿与小女子过多计较。   谢平岗既没有抓住不放,也没有笑眯眯的安慰,他这么干脆果断,看上去大气十足。   董悉云硬是挤着笑退回来了。   而谢桥看向别处的时候,正好瞧见了董悉云另一旁的女子。   竟直勾勾的……   看着她的大哥。   她身后的丫鬟穿着与董悉云的丫鬟是一样的,想来应该是一家人。   那应该就是……董悉云的同胞妹妹?   谢桥听说过,董悉云亲生母亲身故,她和妹妹被继母抚养,书院人人都传,说这妹妹更会做人,哄得继母围着她团团转,还说董家继母心思歹毒,挑拨这姐妹关系。   董悉云的妹妹不在皇家书院读书,而是在古兰书院。   此刻,谢桥隐隐有个猜测。   这董悉云如此针对大哥,该不会是因为……她那妹妹……   谢桥又觉得自己想法可能有点过分了。   这小姑娘才多大啊?   比董悉云还小个两三岁的样子,最多……十四五?!   可她确实一直在看着大哥,而且还是偷偷瞄着看……   是不是盯一眼,然后又低头,脸色绯红,紧张兮兮的喝口酒,过一会儿,又干咳一声,挺直了脖子,左右瞅了瞅,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   这般反应,说她对大哥不感兴趣,那都有些不可能的。   谢桥也看得直了眼,被那董家二姑娘发现了。   那小姑娘脸色瞬间爆红,然后被口水呛着了。   不停的咳嗽,惹得周边许多人看过去。   “妹妹莫不是吓着了?不怕的,谢大公子人还是不错的,你看,刚才他都没有为难我,你不用害怕他。”董悉云又开了口。 第354章   谢桥忍不住撇了撇嘴。   人家董二姑娘可能不爱听这话。   “大姐,我不是害怕谢公子,我就是不小心呛着了!”董二姑娘连忙道,说着有些担忧的往谢平岗那方向瞥了一眼,然而却瞧着谢平岗正盯着面前的酒水。   略微失望的垂下头,帕子捂着嘴,又轻咳了两下。   谢桥这会儿大约也摸懂了董悉云的想法。   冤枉大哥欺负她……   应该是能让这董二小姐心碎的。   试问自己的心上人看上了姐姐,这样的戏码,如何不虐心?   如今大哥没应招,董悉云还自己出面将早先的事情说成了误会,如此,她又要让谢平岗觉得,董二害怕他。   不过这应该还不够。   谢桥若有所思。   坏人的心思很难猜的,她要认真思考,这叫悟世。   董悉云这么费劲,不可能只是为了给俩人添堵而已吧?这姑娘能将夏雅云算计成那样,她的想法必然要更复杂才对。   闲着也是闲着,谢桥便开始胡思乱想。   脑中闪过出爱恨情仇来。   “你喜欢的人或许是我姐姐……”女。   “你害怕我,看不上我。”男。   嗯,怨侣。   谢桥舔了舔唇。   下一步,董悉云该撮合俩人了吧?   谢桥想到这里,都忍不住捂嘴偷笑了一下,她这想象力,很棒。   “谢姑娘?”正想着呢,上头传来陌生的声音。   谢桥这才回过神来。   “谢姑娘,本宫常听皇嫂提起你秀外慧中,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快上前来,让本宫好生瞧瞧。”洛书公主冲她招了招手。   谢桥坦然的起身,走了过去。   行礼之后,站了好一会儿,那洛书公主似乎在打量着她。   “他也在看你!他也在看你!你快跑吧,他是个坏人!”耳边,突然传来令人惊悚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啊?你长得这么好看,他一定会盯上你的,一定会的!怎么办,你听不到我说的话,怎么办!?”旁边那阴魂的声音似乎又有些着急了。   谢桥刚才都没发现这里有阴魂。   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挺会藏。   “的确是个好看的姑娘,也难怪皇后娘娘喜欢,只是瞧着太瘦了些,一会儿定要多吃些啊?来人,将这盘百花酥给谢姑娘送过去,本宫瞧着,这么好看的点心,也只有这姑娘吃着才更合适些。”洛书公主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   谢桥道谢行礼。   短暂的抬头,近距离看了洛书公主一眼。   也紧紧是一眼,谢桥立即收回了目光,心头微紧。   周家……   必有大变。   谢桥突然有点慌。   世家大族,但凡有些沉浮,多不是一个人的事儿。   几十人、上百人,命运都有可能被牵连。   她并不清楚,这改动是否因为她为兴墨公主寻家而起,却也怕自己做了这决定之后,身上要承担业果。   不,也不对,若周家出事,便有因果也会落在周家犯错的人身上。   她应了阴魂的约,便要为那阴魂完成遗愿。   谢桥心态摆正。   谢桥嘴不够甜,笑容也不够娇媚,这会儿洛书公主心里只是摇了摇头。   皇嫂总说这姑娘有趣,可今儿瞧着,木呆呆的,胆子也小,除了好看便是乖巧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早两天,她都快要以为皇嫂要将太子妃之位送给这姑娘了。   可现在。   皇嫂的眼光也不至于如此吧? 第355章 冷场王   洛书公主并没有表现出对谢桥极为特别的样子,不少人都偷偷松了口气。   谁都知道,洛书公主是姜太后的心尖宠!   当今圣上纯孝,姜太后疼爱的公主,他自然也是厚待的,连带着周家都受到了不少恩惠,这周老太爷都去世那么多年了,如今还是一如既往的昌盛呢!   洛书公主与宫中关系好,这喜好自然也是一致的。   今日特地请了这谢家姑娘过来,不少人心里都有些惊讶,甚至都怀疑这姑娘被内定了太子妃。   可现在想想,的确不可能的。   谢家的身份太低了,太子是一国储君,就算看上了这姑娘,最多也就是个侧妃罢了。   这么一想,有些人对着谢桥露出了几分嘲讽的表情。   虽与谢家无仇怨无往来,可这姑娘长得好看,着实会夺走风头。   谢桥不惊不喜,这会儿又坐了回去。   谢桥才坐回去,太子驾到。   众人行礼后,太子竟面上带着和气的笑容给洛书公主送上了贺礼,甚至这姑侄二人竟然还寒暄起来!   这周家雅宴,都没见四殿下五殿下前来,没想着太子竟然会出现,着实有些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太子性格冷淡,并不喜收拢人脉,朝中拥护他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老臣而已,影响力并不大!   可以说,只要皇上肯透露出半点废太子的念头,这朝中几乎无人会反对!   太子一向任性妄为,从不结交朝臣,甚至还常常得罪人,哪怕是对这些皇室中人,也都是冷冷淡淡的。   今儿……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竟还特地给洛书公主送礼。   洛书公主这会儿也有点别扭,“太子今日怎会有闲空呢?听说你去了司刑寺之后,司刑寺连破了好几个大案子,前儿还听皇后娘娘说,你忙得都瘦了,进宫的次数都越来越少……”   连进宫都少有,更何况来她这儿。   “破案而已,无需孤亲自奔劳,不过就是督促底下官员办事而已,没什么好辛苦的。”太子面上看上去带着笑,可总是笑不达眼底,让人觉得冷飕飕的。   洛书公主心里琢磨着,自个儿最近……   只是常常在太后宫中遇到皇后娘娘而已,也并未做什么能引起太子注意的事情……   莫不是……   宫中淑妃最近与孟贵妃交好的事情……让太子不舒服了?   这么一想,洛书公主也有些如坐针毡。   她那小姑子不顶用,只生了个皇女而已,眼瞅着皇上身体不如从前,再想生个皇子恐怕不行了,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其他皇子身上。   太子……   软硬不吃,从不接受任何示好,做事只凭心情,对周家也不冷不热的,对几个弟弟妹妹,就更无任何亲近或是疏远的态度。   四殿下虽然年轻些,可人更随和。   呼声也最高。   这才偷偷……让淑妃和孟贵妃多走动几分而已。   做的并不显眼,怎么这么快就被太子察觉了?   洛书公主这会儿心里已经乱了。   而太子,竟还赖着不走了。   谢桥发现,这太子就是个冷场王,本来热热闹闹的场景,他一来,瞬间变了,周边寂静无声,简直比书院考核的时候,气氛更要凝重! 第356章 大石压顶   过了一会儿,那宫装女魂回来了。   “我的身体就在水底下,湖心正中央的位置,被大石头压着,铁链绑着,很难受,一靠近我就觉得要喘不上气……救救我……救救我……”女魂声音凄凉。   “水下多深?”谢桥轻轻问道。   “多深?”女魂痛苦的想了想,“有两丈三尺左右……”   那就是,七八米的深度……   一般家中的水池挖个一丈深也就差不多了,也方便清理整顿,两丈三尺,这都比得上外头一些大河塘的深度了。   谢桥抬头望太子那里看了一眼。   想了想,又起身走到了大哥那边,在谢平岗耳边轻语道:“过一会儿,若是殿下寻你,大哥便告诉殿下,池心中央,大石压顶。”   “……”谢平岗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我不是会些小道之术么,殿下让我帮忙算个运势而已,我只是告诉他,周家的池塘好看……是个好地方。”谢桥心虚的说道。   谢平岗觉得自家这妹妹古古怪怪的。   竟然还给太子算命?   算命也就罢了,你就不能算个别的地儿?池塘……殿下万一当真了,非要在池塘里头划船,掉下去了怎么办?!   瞪了谢桥一眼。   谢桥和谢平岗说完不到一刻钟,太子似乎有些无聊了。   “孤觉得有些闷了。”说完,又看了谢平岗那边,道:“谢卿,陪孤出去走走。”   “……”谢平岗脸色绷着。   立即起身照做。   谢平岗一起身,旁边的人便觉得一座大山轰然立了出来,那气势汹汹的样子,真是猛虎要吃人一样!   尤其这山再挪动到太子身后……   这一瞬间,太子变得更吓人了。   谢平岗的出现不仅没有将太子衬得柔和,反而还像是……凶神、恶煞组合在了一起,可怕的样子,翻倍的增加!   一个冷,一个凶,身后还有一杆子无动于衷的木头侍卫……   越看越让人心颤。   “谢卿觉得这宴会如何?周家今儿请了不少人过来,若谢卿有瞧得上的,孤倒是能替你牵牵线。”从这和暖房里头出去,一股凉风袭来,太子的话却温和了不少。   谢平岗摇了摇头:“没有比得上我妹妹的。”   太子沉默了一下,然后幽幽提醒道:“谢卿与谢大小姐一母同胞。”   “连我那短命胆小的妹妹都比不上,那若是娶回家,瞧了我爹那德行,岂不是要一惊一乍,活不过天明。”谢平岗嫌弃又道。   太子呵呵笑了一声。   “刚才谢大姑娘可是与你说了什么?”太子又问道。   一提这事儿,谢平岗心里就更不痛快,总觉得自家妹妹和别人有了小秘密,而这秘密,他都听不懂!   但太子面前,还得老老实实招供。   “池塘中央,大石压顶。”谢平岗一脸不乐意。   赵玄璟一听,目色阴冷,那愠怒的情绪连谢平岗都感觉到了,谢平岗更迷糊了。   太子……   生气了?   为什么啊?   谢平怀这会儿就像是被猫抓了心,挠得痒,迷糊好奇又无奈。   “传信,包围周府!”太子又砸出几个字。   来周家之前,他已经请旨,可以随时搜查周府,如今既得了信,自然要越快办了越好! 第357章 驸马莫怕   谢平岗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烟火弹已经发到空中去了,这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殿下?”谢平岗一脸不解,“包围周家做什么?这里……藏了贼吗?”   赵玄璟勾唇笑着看他:“此次还要多亏了谢卿,才能发现周家祸心,等到水落石出之时,孤必然向太后以及父皇禀明谢卿功劳,论功行赏!”   “……”啥?!   他有什么功劳?!   谢平岗这会儿真的懵了,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殿下,下官……”   他今日,只是来了周家一趟,什么都没做啊!?   不对,今儿与殿下说了八个字!   “是我大妹说的那……”谢平岗指着暖房的方向,有点不可思议,仔细想了想,又拧着眉头黑着脸道:“莫不是……那八个字里头,藏了什么……谋反的证据?”   “谋反?这倒没有,不过罪名不比谋反好多少。”太子看着谢平岗这傻样,还挺高兴。   若真捞出了兴墨公主的尸体,周家一个谋害皇族的罪名是躲不掉了。   太后多年夙愿,也总算能完成了。   谢平岗这会儿恨不得将谢桥拎过来仔细问问。   与太子说话,太费劲儿了。   若大妹敢这么阴阳怪气的与他说话,他一巴掌都能抽过去,可这是太子,就算他听不懂这些话,也只能忍着。   这传信的烟火才落下没多久,外头就吵闹了起来。   周家乱了。   外头一大批官兵赶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周家围得水泄不通。   “公主!官兵闯进来了!!”立即有人去暖房那边报信。   洛书公主听到这话却没被吓住,而是皱着眉头道:“谁人带的兵?可问清楚要查何人了吗?”   周家那么大,许是底下有小辈不懂事,做了什么犯法的坏事而已。   “是……是太子的人……太子调了五千精兵,外头全被圈起来了,还有两千人,这会儿……往园子里去了……”下人立即说道。   这话一出,公主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驸马。   周驸马是个极为温润的人。   如今都是快年过半百的人了,可这岁月都没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还能让人看出当年那俊秀风朗的样子的。   世人皆知,周驸马与洛书公主之间,鹣鲽情深。   驸马为了公主,更是敛去了一声才华,遮掩了浑身锋芒,甘心领个闲职,做个世外之人。   而公主对驸马也是用心,公主府空置多年,公主自出嫁起便住在周家,照顾公婆,教养子女,用心至极。   “驸马莫怕。”洛书公主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周驸马脸色有些不好。   而紧接着,周家其他人这会儿都冲进了暖房。   暖房里头的客人此刻也乱了。   太子再次走进来。   “我的好侄儿,你现在是不是应该给本宫解释一下,为何要如此做?我周家一向本本分分,是何处得罪了侄儿你,才会让你在这个时候,让本宫难堪?”洛书公主铮铮说道。   太子闻言,只是轻轻一笑。   随后一招手,周蔚宗带人上前。   “今日来客还请暂呆在暖房内,待我等清理好外头的人,再护送诸位离开。”周蔚宗说着,又让人上手,直接将周家人全部拿下。 第358章 和我说话吗   如此阵势,让人胆寒。   周家之人,不论男女,皆被押到院中,圈在一处,便是周驸马也是如此!   唯独洛书公主,毕竟是皇家中人,此刻也还有着几分颜面。   “太子如此雷厉风行,也该本宫知道,周家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公主此刻义正言辞。   “皇姑既然问起,便随孤一起去看看吧,想必等一会儿,皇姑也会觉得,周家等人罪大恶极不容宽恕了。”太子对待洛书公主还如同刚才一样。   而此刻,已经派人前往后花园的池子里头打捞。   水工潜入池底深处,探查一番,连续数人,不停确认。   浮上岸后,都恭敬道:“池底有一陈旧棺木,上压着大石,周边被铁链裹住,一时不好取出,另外棺木四周摆放了一十九个木箱,里头放有碎石以及尸骨,好在并无铁链,不出一个时辰,小人们可以先将他们捞上来。”   洛书公主十分震惊。   “棺木?!怎么可能会有棺木!?”洛书公主惊道。   整个人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   太子侧眸看了皇姑一眼:“看样子周家不仅害人性命,还隐瞒皇姑,这些年来,周驸马,恐怕对皇姑也是虚情假意了。”   洛书公主绷着身体,目光一直直勾勾的看着那水底下。   水工继续动手。   而太子似乎是心血来潮,本来要送走的客人,这会儿竟都被请来了后园子,设坐观看。   对所有人来说,这和观刑差不多。   没一会儿功夫,水底捞出一个破旧的木箱子,这木箱子一上岸几乎全都散架了,里头长了绿毛的石头以及一副骸骨显现于人前。   小姑娘们瞧了,都直接吓得闭上了眼,不敢看。   仵作上前,简单查验一翻:“回殿下,此尸骨应该是十六七岁的女子。”   太子“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又是一口箱子。   依旧是……年轻女子尸骨。   一个接着一个,不到一个时辰,十九口箱子,就这么被抬了上来,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会儿,后头那些来做客的人,有的已经吓得晕过去了。   而太子依旧像是没看见一样,只是让人将大夫请过来而已,都没肯放所有人离开。   太子面不改色,甚至偶尔还会浮上几分冷笑,谢平岗身为司刑寺人员,此刻自然也十分凝重,观察着这些尸骨的特点,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别说是后头那些人了,就是谢桥,此刻看着这样的画面,也觉得有点不舒服。   尸体一出,有些被压在水底的阴魂也都浮上来了。   不过这些阴魂不算厉害,出来之后,就像是缥缈的浮游,随便游离着。   飘了一会儿,最后都跟在了太子的身后,好像是闻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   反正太子身边的阴魂也不少,多这么几个,也没什么事儿。   不过倒是还有个有精神的阴魂。   此刻就在她旁边。   也是之前在暖房里头提醒她的那一个。   “你运气可真好,刚被他盯上,太子就将坏人绑起来了,那你一定不会死的了,这我就放心了。”那阴魂还小声嘀咕着。   说着说着,又悲从中来:“终于可以结束了,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去哪里……”   “先跟着我吧。”谢桥小声的说了一句。   那阴魂一愣,看了她一眼:“你在和我说话吗?!” 第359章 飞蛾扑火   谢桥微微点了点头,其他人这会儿都吓得失去了理智,根本没有注意她这边的情况。   阴魂见她点头,突然兴奋开始在半空中转圈圈。   周边刮起了一阵小小龙卷风,卷起了地上一丁点碎尘。   “你能看见我啊!天呐,那你是活死人吗?”阴魂试图触碰她,可才碰到她的肩膀,手指头被烧焦了一样,疼得她呲牙咧嘴的叫唤,“你、你是会捉魂的天师吗!?哎呀呀,你好厉害啊,我好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桥也不好开口。   只能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活泼阴魂连忙摸了摸自己受伤的手指,过了一会儿,突然想了起来:“那你、那你快告诉太子,是他,就是周驸马!是他杀了我们的!他可坏了!其他人都是被活活溺死困在水底下出不来,时间长了,她们都没有意识了,只有我,扔下去的时候就没气儿了,才能到处飘!”   周驸马?   谢桥面露惊讶。   不用她多问,旁边这个阴魂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周驸马可坏了!别看她年轻的时候长得一表人才,可实际上,他、他有病!”阴魂很是气愤,“我和周家是远亲,十几年前,我娘带着我到京城来,因着与周家又些关系,便来他们家做客,小住了几日。”   “可那一日,我吃饱睡着了之后,再醒来,就被关在了一间无人的屋子里头,之前总是温润的周驸马变得特别可怕,他给我画画像,不停的画,我也不知画了有几日,后来他就烦了,搬来了一口大箱子,要将我锁在里头。”   “我不停的挣扎呀挣扎,可我没吃饭,没有力气,这脑袋一沉就砸在箱子上死掉了,他以为我只是晕了,就将我塞进箱子里,然后沉到水底去了。”   “后来!后来有很多女人和我一样,被关在屋子里!”   “只不过有一些,他会不太满意,画了几张,便将人活活饿死在里头,也不丢出去埋了,就堆在那里,生虫生臭……”   “这几年,死的人少了很多,除非他心情不好,一般不会杀人了,但若是瞧见像你一样特别漂亮的,还是会动心思的。”   “……”   谢桥听了,都觉得头皮发麻。   也就是说,尸骨,不止眼前这十九个?   不对,加上公主棺木,这里是二十个。   “哎,可怜我娘了,我被关起来的第二天,我娘也没了,我们也没个靠山,连给我们做主的人都没有,周家里头,很多人还以为我们离开了呢。”   阴魂叹了口气,“幸亏我娘死得不痛苦,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迷迷糊糊去下面去了,现在应该早就投胎转世了吧。”   “我这些年飘啊飘,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离开,别的阴魂离不开池子和周家的水井,我呢,是离不开周家,对了,之前还有一个,是被水魂害死的丫鬟的阴魂,那丫鬟从前是跟着周驸马的,人也挺坏,刚才去前院了,可一眨眼的功夫,找不到了。”   “……”谢桥嘴角抽动了一下。   不出意外的话,那丫鬟的魂被她灭了。   可也不怪她啊,谁让那魂直接冲她冲过来呢?   是那阴魂自己撞上她身上那些符的,这叫飞蛾扑火。   所以说啊,做阴魂的,也该学着稳重些。 第360章 妹妹胆小   谢桥身边一左一右,两个阴魂,乖巧的蹲在那里。   兴墨公主是一脸迷茫,而另一个则是气愤,上蹿下跳的。   谢桥冲着大哥招招手,然后将人请到了一边,一脸正色道:“大哥,还要请你再给太子带句话……”   谢平岗这会儿看到了那水池底下的尸体,心情已经变得凝重许多,虽然知道谢桥藏着些大事儿,可如今瞧见这大事儿与人命相关,便也不敢心生轻视,按耐住心头的不解,直接点头:“什么话?”   “周驸马金玉其表,周家暗室百骨齐哭,玄机在驸马书房,仙子画后。”谢桥硬着头皮说道。   她这底儿可都交代完了。   谢平岗看着她眼神深邃了许多。   “不许与别人说。”谢平岗咬着牙。   如此也就怪不得太子要将这功劳算在他的头上了。   谢桥一个深闺女子,还是头一回来这周家,对周家的了解未免太深了些。   他不一样,他是司刑寺的人。   为了破案方便,他必然是要私下找些探子的,将来只需要对外说自己查女子失踪之事已久,在周家找到了证据,如此也不会有人怀疑。   “大哥,我心里有数的。”谢桥乖巧应道。   “今儿回家之后,有什么……都给我老实交代,要不然我就将你院子的春儿赶出家门!”谢平岗吓唬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大妹妹在意什么,脑子里头,一瞬间想到的便是那个对谢桥忠心耿耿的丫鬟。   谢桥撇了撇嘴:“哦。”   交代,可以的,别吓死就行了。   谢平岗瞪了她一眼,然后一脸凝重的走过去,将话转到了太子口中。   周家上下都得搜。   眼下,有谢桥的话,目的更为明确,最起码这杀人的疑凶,已经确定。   这会儿,太子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让周蔚宗放那些客人离开。   世人对他多有偏见,若是一开始便放这些人走,回头这外头也不知得传出多少周家无辜的话来,眼下他们因为周家而受惊,情况就不一样了。   不过这效果似乎有些过于明显。   太子琢磨着,最近他这耳根子可能要清净许多。   让一群少年小姐看尸骨,多少有些震慑作用,那些个不长眼的官员,最近应该不敢想着参他了。   “谢姑娘留下陪着你兄长吧。”太子凉凉的说道。   别人一听,都回头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有这么个大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查案查到周家头上了,如今竟还带着太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真是太吓人了!   董悉云讽刺的看了她一眼。   有家人如此,便是谢家再良善,这别人恐怕也不敢和她来往。   谢桥很淡定。   甚至这别人都走了,她反而还松了口气。   一群丫鬟姑娘凑在一起,脂粉味很重,香料味更重,熏得她都快喘不上气了。   谢平岗关心的看了谢桥一眼,然后对太子道:“我妹妹胆小,您看……弄个屏风过来挡着吧。”   “令妹……确实胆小。”太子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可。”   胆小到深更半夜,一个人呆在林子里头挖尸骨。 第361章 承认   不过碍于谢桥到底是个女孩子,突然冒出这么多还脏兮兮挂着淤泥的尸骨,略恶心了些,太子还是十分宽和应了。   没一会儿,谢桥四周就被屏风挡着了,还抬来了个案桌,上头放了点心茶水。   那些忙活的侍卫官兵压根就没多想。   周府的事情是谢平岗“发现”的,人家与妹妹一起来赴宴,自然要一起回去。   小姑娘家家,万一受了惊吓可就不好了,这么办也合情合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那被大石压着的棺木总算被抬了上来。   棺木不小,有些腐烂。   里头的尸骨也被打捞上来,太子立即将袍子解下,盖在了尸骨身上。   金枝玉叶的嫡长公主,竟沉溺于水底这么多年!   隔着屏风,谢桥隐约瞧见太子身影孤冷了许多,还挺心疼。   那小富贵可别冻着了,这男人若是腰疼,啧,后辈子不幸福哦。   谢桥抱着暖炉,团成一个球。   “将驸马带上来。”太子声音冰冷而低沉,好似玉水流鸣。   这会儿,周家人已经在院子里挨冻三个时辰了。   一个个瑟瑟发抖,里头也有人不明所以,但周家那年迈的老太太以及周驸马的嫡亲兄长,心里头都是清楚的。   这会儿害怕极了。   暴露了。   “不能说出那人的身份……,为了我周家上下这么多人的命,二弟……”周家大爷道。   周驸马的父亲早已过世,只是老母还在,所以兄弟二人感情深厚,依旧都住在这府邸里头。   家中还有其他庶弟以及子侄,本也是人丁兴旺。   “你到底做了什么?!”周家其他人,这会儿生气怒吼。   周家老太太都已六七十了,又冻又怕,这会儿都已经有点神志不清,嘴唇哆嗦着,看上去可怜极了。   周驸马被人拖了起来。   没一会儿便带到了太子面前。   当看到那一排排尸体,看到那陈旧的棺木,周驸马木然的脸上有几分不同。   洛书公主飞快的冲了过去,“啪”的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周驸马的脸上:“这些人都是谁杀的,你别再替他们兜着了,这都是一条条人命!”   周驸马舔了舔嘴角,对上洛书公主的眼睛。   洛书公主眼中浮现出几分乞求。   “周驸马,这棺木中人,乃是我皇姑兴墨长公主,可对?”太子直接问道。   洛书公主闻言,震惊的回头:“谁……你说、这是谁?!”   “没错。”周驸马竟很是平静的应了下来。   洛书公主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一瞬间,那脸上没了血色,死死的瞪着她的驸马。   “当年,我皇姑贪玩化作宫女与当时探亲的一位皇妃一起出了宫,后来杳无音信,实际上是被你所杀。”太子又道。   周驸马沉默了一会儿。   他也知道自己逃不过,太子如此自信,必然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片刻后,他坦然点头:“是。”   “为何?”太子问道。   洛书公主浑身颤抖,双目血红!   尤其是听到驸马点头,那一瞬间,好似所有支撑全部消失无踪,心头剧痛。   “兴墨公主……金尊玉贵,世上男子……”周驸马目光中闪现出几分波动,“世上的男子,见之倾心,然而,不包括我。”   “我身边,本有一青梅竹马,她是乳娘之女,身份不高,却……温婉贤淑,自幼与我一起长大,我立誓要娶她为妻!”说到这里,周驸马眼中浮现出浓浓恨意。 第362章 懦夫   周氏钟鸣鼎食之家,当年周飞元祖父、那老太爷还在。   那老太爷,接连教导过两任皇帝,声名天下。   他的小孙子,却想要娶一个乳娘之女,何其可笑?   可当时的周飞元却是个固执坚定之人,整日与父母商量、讨好撒娇,到底是让周家人点了头。   “当年祖父说,只要我考得功名,入仕朝堂,便可为自己做主,然而祖父得知兴墨长公主,要择婿。”   “她要择婿,这京中官眷男子便要为她守着,由她挑选!先皇叫来祖父,要将兴墨许配与我,祖父应了。”   “莛娘溺水身亡。”   “我不愿归家,在街头游荡,却瞧见公主身穿宫女服饰,四处玩乐!她竟不知这世上有一女子因她而伤,因她而亡!我紧紧跟着,骗她上了马车,马车上直接勒死了她,我将她拖回家中,将她用铁链绑着,让她受尽磋磨!可她已经死了,没感受到莛娘沉水之痛!”   周驸马原本和善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狰狞无比。   谢桥离得远,看的不清楚。   早先在暖房的时候,她甚至都直接忽略了这位驸马。   他太过安静,一直就像是不存在一样,没想到内心如此狠厉。   “我亲自请祖父前来观刑,可笑祖父自诩忠心,那一刻却怕了,他默许我买来棺材,将她打入水底,大石压身,黑铁缚体!”   说到这里,周驸马似乎觉得痛快了许多。   可他这心里还是空了一块。   兴墨死后,他就像是突然忘记了莛娘的模样,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他在书房不眠不休数日,竟回忆不起莛娘的一丁点特征。   甚至,每次想到莛娘,他只能记起兴墨长公主死前望着的他的神情!   让他疯狂,让他愤怒!   他不停的想要寻找会关于莛娘的记忆,每看到一个人,一个美丽的女人,他便想着,她的脸上,会不会有一丁点与莛娘相似的地方。   将她画下来!   必须要画下来!   他忍不住那种执着的感觉,他画笔下的人像是莛娘,而那些女人被推入水中的时候,就像是兴墨长公主!   一遍遍的回忆,一遍遍的复仇,一遍遍的快感!   ……   “可都记下来了?”太子问道。   周侍卫连忙点头。   这可都是供词。   周驸马这些话……呵,听着到好像是自个儿有多深情一样,可这事儿,和兴墨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当年那长公主才十六七岁,虽先皇看上了周飞元做驸马,可也没强求!   若是强求,那直接下旨就行了,哪里还会问周老太爷的意思?   而且,若真的非周飞元不可,后来为洛书公主选夫,压根就不会选到周飞元了!   可以说,皇上只是单纯想要抬举周家,给了个机会而已,那周老太爷自个儿要应着,关兴墨公主什么事儿?!   再说了,瞧瞧如今,洛书公主守着这周家的这二十多年,周家一点败象都没有!   好处还不明显吗?   太子冷笑了一声,看着周飞元的眼神厌恶而鄙夷。   “懦夫之举。”他只愣了说出这四个字,随后便直接让人上了镣铐,“拖下去,关入大牢!” 第363章 从实招来   赵玄璟也是耐着性子,没直接就地将周飞元处决了。   此等卑微小人,也只配在角落里苟延残喘,让他死,太痛快了些。   而谢桥听到太子的评价,认真的点了点头。   说的不错。   哪有那么多的深情?不过就是给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找些发泄口而已,真要是深情,周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找他算账去呀!?   说的是冠冕堂皇,实际上,臭屁一般。   谢桥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那暗室也找到了。   清理尸骨,数出来竟真有上百人。   不过,应该都是些小丫鬟,身份不高,所以便是死了,也好解决麻烦,所以说,这周驸马……只是欺软怕硬而已。   那洛书公主年轻的时候不美么?必然也是极好看的,怎么不见她没了命?   还不是这人已经娶进了门,若是死,皇家也要查清楚死因,所以他不能下手?   洛书公主……这会儿失魂落魄的。   “太子可信,我虽知道他杀人,却从不知道,他曾经杀的第一个人,是我皇姐?”洛书公主有些绝望。   她生母地位卑微,且死得早,她自幼被姜太后抚养,得兴墨这个嫡公主照料。   皇姐选夫之时,先皇给了好几个人选,周飞元是上上之选。   而她也倾慕周公子,后来鼓起勇气,告诉了皇姐。   皇姐说她想出宫看看,或许能遇遇到个知心人,又或许,可以看看那周飞元是否是个可托付之人。   若能托付,等她回宫,就告诉父皇,让周飞元做她洛书的驸马!   她欣喜若狂,满心等待。   却是一去不归。   有时候她想,皇姐或许是遇上了知心人,便云游天下,逍遥自在去了。   从未想过……被周飞元害了!   “皇姑的话,孤信与不信不重要,要禀于太后,才好下决断。”太子冷漠无情。   洛书公主难以言说此刻痛苦。   丈夫、儿女,皆数被抓,而曾经的真相触目惊心!   周家的事儿,忙活了很久。   不过等到天色暗下来,谢平岗便带着谢桥走了。   那些尸骨都已经送去司刑寺那边,等待查明身份,妥善安置。   如今案子又十分明了,剩下的就是对周家的处置,也与谢平岗无关了。   一回谢家,谢平岗就拿了根棍子,笑呵呵的在谢桥旁边站着。   到了客厅,谢平岗凶道:“从实招来!若让我用对付犯人的法子,你这小命难保!”   谢桥给了他一个白眼,两手一伸:“大哥你打死我吧,你这么凶,我也不想活了!”   “……”谢平岗浑身不自在。   这丫头,就不能与谢平怀学学?倔强一点?   这么怂,没出息。   “说吧,到底是怎么知道周家有问题的?连那暗室里有多少尸骨都清楚,你莫不是有千里眼、顺风耳?!”谢平岗郁闷的同时,也更好奇。   这本事也太大了,若是放在司刑寺,什么案子破不了?!   “我若是说了实话,大哥你……不会将我烧了吧?我们可是同胞兄妹,一个娘的。”谢桥小声问道。   “磨磨唧唧做什么!有话快说!老子是那不讲亲情的人吗?若是真不想管你,我抢那么多男人画像回家做什么?!” 第364章 没啥了不起的   谢平岗哼了一声,他又不是闲着没事儿干了。   这小丫头就是没良心,藏了个秘密让太子知道都不告诉他,难不成太子比他还亲近还可信?   谢桥磨磨蹭蹭,挺犹豫的,谢平岗等得的是着急上火。   “大哥,我自幼便能看得到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谢桥豁出去了,开口道。   谢平岗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的是,我能看得到阴魂,他们有的飘来飘去,有的和正常人一样,在四周生活着,还有的是怨魂凶魂,会害人,我都能看得到,而且……还曾被上身过,当时是寒衣节,正好被太子遇上,他帮了我一把。”谢桥又道。   说完,她叹了口气,自己挪到那椅子上坐着。   安安静静的,乖巧至极。   谢平岗呆了好一会儿。   片刻之后:“我不信。”   “你这丫头花言巧语,妄图蒙混过关……”谢平岗道。   “之前大哥的案子我是如何知道是个女子杀人的?就是因为我看见了被害人的阴魂,他跟着你回来了,将被害的经过与我说的一清二楚,所以才能帮到你。”谢桥解释。   “还有,在蜡烛坊,那边有怨魂,所以一开始外头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怨魂被我收服之后,便都无事了。”   谢平岗也坐了下来。   “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许多茶水。   喝了一壶之后,似乎冷静下来了:“你传信来的时候不是说莫凌子是个得道高人吗?他都没能治得了你这毛病?”   “天生的,治不了。”谢桥摇头,也很认命,“因为我看得见他们,所以常会受到他们影响,他们会找我帮忙,做些事情,这次,便是兴墨公主的阴魂,让我带她回家,才牵扯出周家那些陈年尸骨……”   “我这身体,如此虚弱是因为阴魂的缘故,可能活到如今,也是因为阴魂的缘故。”谢桥又道。   她如今其实已经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刚转世的那几年,有点不甘心,也妄图让莫凌子替她改命。   可惜,改不了。   她这辈子,要么苟延残喘,要么早死短命。   当然选择前者,她要将苟延残喘努力活成有声有色,而且有时候替阴魂解决遗愿,也挺有意思的。   要是那些阴魂不一股脑的一起涌过来或是一起吓唬她,那当然就更好了!   当然,若是她能跑能跳,那就是完美。   谢平岗脸色挺凝重的。   他之前甚至都想过,或许谢桥从前和周家里的人打过交道,所以才会了解一些事情,万万没想到,原来事实是这样!   这么一说……   谢平岗想起来了。   他这个妹妹,平日都不抬眼看人的。   经常会失神,偶尔还会突然受到惊吓的样子,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当时是遇到阴魂了?!   谢平岗不怕阴魂。   活的都不怕,还他、娘的怕死的?!   他这个人,也不喜欢悲秋伤月。   那一瞬间是觉得他这妹妹可怜,但可怜她那也没用的。   “不就是能瞧见阴魂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活的和死的差不多,难不成还能长成怪物了?你啊,是没上过战场,没瞧过那战场上的死人长什么样,可比阴魂可怕又恶心多了,改日,老子请人给你画下来,你多瞅瞅多看看,没啥了不起的!” 第365章 里应外合   谢平岗十分豪迈,说完了,还冲着谢桥嫌弃的看了一眼,“啧,咱俩一个娘生的,这么好的眼睛怎么就落你这脑袋上来了?若是给我,那该有多好?老子在那司刑寺,活的死的一块审,什么案子破不了?!”   这么一说,谢平岗还十分可惜。   谢桥听到这话,直接都傻眼了。   “大哥……我很可怜的……”谢桥喃喃说了一句。   说完,突然都觉得有点心虚了。   大哥的态度,怎么好像是她占了大便宜一样?!   “得,你可怜,小可怜。”谢平岗没什么耐心,“你这不是有抓魂的本事吗?学了这么多本事还能怕阴魂,你这……”   说到这里,谢平岗突然怔住了。   哪里不对,是哪里不对呢?   谢平岗皱着眉头想了想。   过了片刻,转头看她:“蜡烛坊的事儿……和你有关系?”   “嗯……嗯?”谢桥下意识便要应着,突然发觉自个儿暴露了,心头一跳,“有……一点点。”   “不是,你刚才和老子说,那怨魂是你抓的,可是明明是那个大师抓的。”谢平岗抓住了重点。   谢桥顿时正襟危坐,一脸郑重的表情,下意识急了:“是这样的,其实我当时是和大师一起去的,大师在里头,我在外头,大哥我没和您提过吗?那个莫初声莫大师,是我师父莫凌子的小师妹,也就是我的师叔,所以……我偷偷与她学本事去了。”   若是她这莫初声的身份暴露了,那以后再用那身份行事,恐怕就得畏畏缩缩,好些事情不能做。   谢平岗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知道你本事大,但没想着你这丫头还挺骄傲,连大师的功劳都敢抢。”谢平岗白了她一眼。   谢桥干笑了一声:“我与莫师叔,是里应外合……”   “嗯,当时也多亏了你们,要不然连太子的小命都得交代在里头。”谢平岗点了点头。   谢桥木着一张脸,乖巧的点了点头。   谢平岗叹了口气。   “你这体质,大夫应该也没法子,不过早先你说的不错,能多补一补,总是好的,咱爹此次带兵出去,应该能捞些好处回来,到时候再将你的伙食添一添。”谢平岗其实也是忧心的。   这短命也就算了,这眼睛还和正常人不一样。   平日里难免要咋咋呼呼的被吓到,这可怎么嫁人?   这夫妻之间恐怕没那么容易藏住秘密,这旁的男人也不似他这样胆大,若是才嫁过去便将丈夫吓死了,那不仅生不出个孩子来,还成了个克夫的。   他那选妹婿的标准还要继续往上提一提。   要胆子大。   要不怕阴魂。   可这条件一出,那些个读书人怕是都不成。   还是找个武官好。   谢平岗越想越头疼,这养个妹妹可真不容易。   谢桥也不敢多说话,老老实实的坐着,等谢平岗大手一挥让她滚蛋的时候,她再淡定的站起来,端庄从容的走出去。   谢家一夜平淡。   不过外头就不一样了。   今日参加了周家雅宴的人,此刻无一不在噩梦之中。   闭上眼睛,全都是那可怕的尸骨! 第366章 好下场   周家的尸骨,震惊了整个京城的人。   第二天,几乎人人都在谈论着此事。   宫中,洛书公主跪于床前请罪,青丝垂下,精神不在。   “你……我不想再见你。”姜太后声音憔悴而沙哑,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威严。   “母后……”洛书公主连忙跪着爬到跟前,“驸马死罪,可我的儿女……他们是无辜的,并不知道驸马做的一切,求求您,饶了他们吧……”   “他们不知道,你呢?你这个做母亲的,也不知情吗?”姜太后此刻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厌恶。   “我不知道他杀了皇姐!若是知道凶手是他,便是我再如何对他心生欢喜,也必然会替皇姐手刃仇人!”洛书连忙道。   姜太后闻言,看着她的目光却更是陌生了。   “从前哀家疼你,是疼错了,你比兴墨差的太远,佛口蛇心,一百多条人命,你佯装不知,你真当我只为了兴墨一事怪你?”姜太后摇了摇头,“你啊,不配做皇家中人。”   皇帝一直没出声。   此刻听到这话,心里也有数了。   这些年也是看在洛书的份上,这才对周家宽待万分的,若是太后执意替洛书求情,那也不是不能保住洛书公主以及她的孩子们。   不过此刻,便也无需从轻处罚了。   周家的案子,判得极快,几乎是一夕之间,全族皆毁。   游街三月,主谋周飞元,以及周家知情的周老太太等人,来年秋后处斩,其他人流放五千里,洛书公主贬为庶人,关押于永庙替亡者超度,终生不得出!   太后一下子也老了不少。   “其实这些年哀家早已想过,若兴墨还活着,又怎会一直杳无音信?也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害了她而已。”太后语气倒也平缓,不像是受了太大刺激的。   “也是周飞元该死,竟如此欺辱皇家!”皇帝也恼怒。   “听太子说,此事多亏了那谢家大公子才能查出,必是要好好奖励一番才是。”太后又道。   皇帝也是个孝顺的,这会儿听到这话,立即道:“母后放心,朕已经准备升他做司刑寺详邢大夫,这小子年纪轻轻,又有胆识还有能力,太子对他也多有赞誉,必不会亏待了他。”   太后点了点头。   替她皇儿找到了尸骨,如今升至六品,其实也是低了的。   只是到底年轻,一下子抬得太高,倒也不太好。   “母后多放宽心,眼下皇姐尸骨寻回,九泉之下,也不用再受委屈了。”皇上又道。   公主早已对外公布了死讯,甚至连陵墓都有,只是从前这陵墓是空的,眼下也要将人重新葬进去。   太后疲累的点了点头。   “这些年哀家不问世事,但多少也听说过,这外头的人对太子多有不满,他出生起便立为太子,若是将来他登不上这皇位……哀家看,你还是早些替他铺铺路,也省得他没个好下场。”姜太后又道。   姜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若不让他当下一任储君,那就早点废了,封个王爵去封地那边老老实实过日子。   沉寂个几年,将来就算有了新君,许也能忘了太子这些年的风头。 第367章 报酬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   “太子礼贤至孝,通达诚谨,文武兼资,这太子之位,非他不可,朕在一日便不会让他受人冷眼委屈,母后放心,这天下终归都是玄儿的。”皇帝语气微冷,不容质疑。   姜太后也没再说什么。   论才学能力,太子自然是最为出色的。   “周家有攀附老四之心,此次受惩,杀鸡儆猴,太子做的不错,也早该有这狠厉之心才对。”皇帝又补了一句。   姜太后已经有些累了,眉眼都无精打采。   皇帝瞧了,便也开口退下,让太后好生休息。   ……   兴墨公主的尸体被挖出,但这阴魂损伤严重,所以并没有恢复记忆,但潜意识下,她知道自己的愿望达成了。   谢桥便将她带到望运楼那边,放于神仙前养着,只待清明将其送走。   不过少了个兴墨公主的魂,谢桥又多了个从周家那边带出来的阴魂姑娘。   这姑娘……   有点吵人。   “我与我娘也是有产业的,那地儿荒废好些年了,你如果替我完成愿望的话,那地方就送给你了,你看好不好!”这阴魂还挺懂事儿。   不过谢桥觉得,这姑娘的愿望,恐怕难度不简单。   “我也没有别的亲人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可就是舍不得走,我这一辈子什么都没有体会就死了,还死的那么惨,我真的太可怜了。”这阴魂可怜兮兮的说道。   “所以呢?”谢桥也不着急。   “我想多留一会儿,这些年来,我一直被困在周家……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长成了个老妇人了……”阴魂又道。   谢桥看着这阴魂,也有些无奈。   这模样,并无变化。   “我……就跟在你身边就可以了,我不说话,也不会碰你,等我怕逛够了看够了,我就走了。”这阴魂又道。   谢桥本还想着,这阴魂怕是有些麻烦,指不定想要成婚嫁人之类的,没想到竟只是想四处逛逛。   “可以的,你可以寄住在这望运楼,正好现在过年了,很多人家都会摆些祭品出来的,你也能吃一些。”谢桥道。   这阴魂十分满足。   然后将自个儿的家产报了出来。   “是在京城新买的宅子,位置也还不错的,就在西三小街那边,地契房契还有我和娘的家产都被藏在了墙面里头,只是还没住几日……你帮我报了仇,这东西你都领走吧。”   阴魂说完,便要带着谢桥去看。   这好处,谢桥当然是不拒绝的。   坐着马车到了。   只是看到那宅子……   谢桥震惊了。   “怎会如此大?”谢桥问道。   “不大啊?还没有周府气派呢。”阴魂咧了咧嘴,“我在世的时候,爹是做生意的,周家之所以会愿意将我们接过去住几日,就是因为我爹在世的时候,曾给他们家送了不少银钱好处,我爹死后,我和娘也不会打理家业,慢慢就败落了,但手里头,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   谢桥推门而入。   一片破败,院中都是杂草落叶,荒凉至极。   而且……   这宅子塌了好几处不说,竟还有地方……似乎是着过火。   此刻,更是有不少乞丐聚在里头,将谢桥都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出来。 第368章 缺心眼   阴魂进去转了一圈,然后一脸颓废的走了出来:“怎么会这样?都被烧没了,我和娘的首饰,这家里的东西,一件都不剩了!”   谢桥忍不住笑了。   “这都是给你的,你还笑!”阴魂跺跺脚。   “十多年无人打理,如此也是正常的,你无金银物件,自然会有其他方式向我回报,我为何不该笑?”   莫凌子说过,欠了人家的,都是要还的。   这阴魂欠了她的人情,金银还不了,那自然要用福气来还。   指不定,因这福气,她又能多活两天。   ……   谢桥挺高兴的,也不急着回家,反而往林家租住的院子那边走了走。   林家家底不丰厚,管家租院子的时候也考虑了这一点,选的位置比较偏,周边也都是普通百姓。   谢桥买些点心礼物,没多久就到了。   才在这小巷子停下,就瞧见谢平怀一脸纠结的站在一个地方,那五官都要拧到了一起。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谢桥走上前去,问道。   “大姐,我能回家吗?我不要呆在这里。”谢平怀可怜兮兮的问道。   谢桥伸头向谢平怀所看的方向瞧了瞧。   却发现,林外公人竟在别人家的院子里,这会儿正蹲在地上,替一个人处理嘴中秽物,那手上身上都脏兮兮的。   “林外公这是在救人?”谢桥有些诧异。   “嗯,他听到有人叫唤,出来一看,这个人躺在地上直抽抽,还吐脏东西……”谢平怀说完,那嫌弃的表情都绷不住了,“太恶心了,大姐,这比马粪还恶心!”   谢平怀才说完,只听林外公在里头道:“这秽物清理好了,抽搐也稳定了下来,只是还是要去看大夫的,我就是个游方的郎中,想来你们也不放心,还是去大药铺瞧瞧吧。”   林外公十分宽和的站了起来,擦了擦手,笑了笑,这又从这人家里退出来了。   谢平怀连忙侧身,离林外公远远的。   林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后道:“脏了是不是?回去洗洗就行了,我刚才要是不上手,那人恐怕会被吐出的东西呛死,你看,这么小的代价就换回一条命,多值啊?”   林老爷子说着,脚步都有些雀跃,拎着药箱回自家小院。   “大姐,林家人都缺心眼。”谢平怀像是找到了靠山,冲着谢桥不停说道:“他们家可忙了!这房子也只租了一个月而已,他们竟然还接了药铺的活,整日都要炮制药材,弄得一屋子都是味道,我这两日都睡不好!”   “那个大姨母,昨儿大半夜跑出去给别人接生呢,还非要拉着我一起去,让我帮着拿东西,我在外头守着,就听着里头那女人鬼哭狼嚎的叫,可吓人了。”谢平怀两眼乌青乌青的。   谢桥一听,却勾着唇,笑了。   不错啊,好好折腾折腾。   谢桥进了院子,看见谢溪蹲在地上,在玩一只小黑狗。   “昨儿货郎路过,溪儿盯着这小黑狗放,我就买了下来,给她养着玩。”林崖香搓了搓手,“我也不知道你们这大户人家的小姐能不能碰这个,不过它不脏的。” 第369章 奇怪的声音   谢桥这会儿盯着小黑狗出神。   这黑毛一点瑕疵都没有,着实稀罕啊,将来长大了,这狗血肯定好用。   想到这里,谢桥脸色尴尬了一瞬。   她一般……不会追着同一条狗放血的……偶尔逼不得已才会借用一点。   “姨母无需这般小心,早先我和大哥竟没想到给溪儿找些小动物陪着,还是您想的周全。”谢桥连忙说道。   林崖香笑了笑,“你身体不好,哪里能顾得了那么多?我听溪儿说,你来京城之后晕了好几回,正想着,让我爹给你瞧瞧,我爹这人这医术虽然没多高,见过的奇难杂症也不少,或许能提些建议。”   这好意,谢桥立即应下了。   林外公洗漱换衣去了,没多久,干干净净的走出来,也提出了此事,顺道便帮谢桥把了脉。   脸色越发的凝重。   最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也亏得你生在了富贵人家。”林外公终道。   富贵人家,能买不少好补药吃着,要不然绝对不可能活到现在。   谢平怀也知道谢桥是个短命的,所以这会儿听到也并不诧异,只是心头更别扭了一眼。   大姐说的话,她是该听的,她又活不长,再如何的折磨他,想来也就……一两年而已,自己熬过去,也能让大姐死得瞑目。   “爹也无能为力吗?”林崖香很是惊讶。   “哎,不成,大姑娘能活到现在,应该是有药方的,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林老爷子收了东西,然后又补了一句,“我行医这么多年,有些时候也会遇到一些奇怪的病人,那些人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哪怕药对了症,却依旧反反复复好不了,我看大姑娘这身体,也有些不对,不如却道观寺庙瞧瞧。”   这话一说,谢桥都快林老爷子竖起大拇指了。   老爷子这本事绝对是有的。   而且想法也多,竟这么简单便谈到了病根上。   “我大姐以前就是在道观长大的。”谢平怀道。   “那就怪不得了。”林老爷子笑了笑,“这世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大姑娘情况还算稳定,说不准也能长命百岁的。”   谢桥笑了笑,收回了手腕。   随后留在这院子里吃了个便饭。   谢桥发现,谢平怀乖巧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竟然没有抢东西,坐姿倒也规规矩矩,而林家三个萝卜头则盯着他,竟还一直跟着他学,像是认他做了老大似的。   谢桥又放心不少。   只是正吃着饭,谢桥隐隐听到些吵闹的声音。   “当”、“当”“当”!   声音很有规律,一直都不停。   “这外头什么声音?”谢桥不解的向林家人问道。   “许是哪个打铁铺里头传过来的,这两日每到这个时间便会开始响,差不多要持续一个时辰。”林崖香解释了一声,然后又道:“不过昨儿我顺嘴问了问邻居,这邻居的态度还挺奇怪的,好像是他们听不见一样。”   谢桥眉头微皱。   “这么大的声音,你们这里听得到,这隔壁必然也能听到一些的吧?”谢桥道。   “我想着是他们习惯了,不觉得吵。”林崖香笑了笑。 第370章 铁头功   谢桥只是隐隐觉得这声音有点不太对,略沉闷了些,似近似远,声音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它一直响着,吵得人心烦。   出门瞧了瞧。   这巷子有不少人家,家家户户都开着大门,一眼便能瞧得见院子里的景象。   唯独这隔壁,大门紧闭,没有什么气息,瞧着死气沉沉的。   “这隔壁为何没有人住?”谢桥闲聊一般问道。   “大姑娘怎么猜出没人的?我们刚来的时候还以为隔壁住了人家,还特地敲门去拜见了一下,谁知道敲了半天也不见邻居开门,还是别人告诉咱们说隔壁空着的。”林崖香也没多想,笑着说道。   谢桥突然还有点愧疚。   这隔壁十有八九是个阴宅。   管家找的那牙行不太可靠,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明说。   她那新管家人还是挺老实的,若是明知这隔壁的情况,肯定不会带着林家住到这里来。   谢桥想了想,随身的黄符拿出几张来。   将谢平怀偷偷叫了过来。   “这几份护身符,你们几个小孩子每人一份,贴身带着,不许丢了。”谢桥安排道。   谢平怀接过来瞧了瞧,这些护身符都叠了起来,看上去又旧又丑,这东西能有什么用?   可看在大姐没几天活头的份上,谢平怀特别乖巧的点了点头:“那几个小的可怕我了,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你放心,这东西就算是小爷让他们吃进去,他们都不敢吐出来!”   “砰”的一下,被谢桥拍了脑门。   “不许欺负人。”谢桥瞪他一眼。   谢平怀依旧没反驳,反而说道:“大姐你这手你馒头做的吗?软绵绵一点劲儿都没有,我这脑袋可是练过铁头功的,你不用点劲儿,我感觉不到疼!”   “……”谢桥给自己顺了顺气。   这混球。   “好好收着,若是家里有什么事儿,让人去找我。”谢桥又道。   今儿有些晚了,她不好过去瞧瞧,明儿换莫初声过来。   林家在这儿住了好几日也没见又什么问题,想来这宅子暂时影响不大。   不过为了避免万一,还是要早些解决才是。   谢桥早早回去了。   谢平怀倒也听话,让包括谢溪在内的四个人站成了一排。   “这东西你们拿着,下次大姐过来的时候,如果你们没有将它丢掉的话,我带你们去看蛐蛐儿!”谢平怀说完,又特地看了谢溪一眼,“你要是不丢掉,我给你一文钱。”   想当年,他出手可大方了。   现在,也就能出得起这么低的价了。   四个小的都点头应着,一个个领着黄符在手,全部放在了胸口。   谢平怀还挺骄傲。   虽然林姨母很凶,但家里这表弟表妹们还是不错的,就是太好欺负了点,懂得也少,很多事情都得让他教!   谢平怀分发完东西之后,便带着他们在这巷子里头跑来跑去,一会儿教他们打拳,一会儿教他们翻跟斗。   谢平怀力气大,来这地儿才三两日功夫,便收揽了好几个小弟。   有几个大孩子瞧着不高兴了:“你这么厉害,有本事去莫大憨家里呆一晚啊!你要是敢去,明儿我们就叫你老大!” 第371章 给小爷出来   谢平怀一听这话,臭脾气立即上来了,头一抬:“谁是莫大憨,小爷去就去,难不成他还敢打我!?”   那几个小子一听,其中一人哈哈大笑:“莫大憨死了啊,他活着的时候就住在你们隔壁呢,我娘说你们家常常能听到当当当的声音,指不定啊,就是莫大憨找你们呢!”   另一个孩子立即拽了拽那人的衣服。   说出那话的小子慌了一下,“反正你们不敢去,他家可邪乎呢,没准有脏东西!”   可谢平怀怕过谁?   直接回头盯着那个大门紧闭的人家。   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好,你们给小爷等着!”谢平怀哼了一声,然后毫不犹豫跑到了隔壁那大门旁边,抬脚一踹,“砰”的一声,震起一阵尘烟。   谢平怀骄傲的转身。   却发现那几个小子跑了。   他嫌弃呸了一声,“一群怂包,说话不算话,不就是个破旧的屋子么,就是死过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谁家里头没死过人,难道你们的老祖宗都活着吗?”   谢平怀说完,然后伸头往面前的院子里瞧了瞧。   看上去……平平无奇。   不过这里头好像是打铁的炉子,上头都是灰尘。   整个院子比林家人住的要小一点,只有三两间屋子,院子里有可大槐树,倒是挺诡异的,因为很少有人在院子里头种这玩意儿的。   “这树还挺高,咱们要爬上去瞧瞧吗?”谢平怀回头问林大郎。   林大郎今年才七岁,是个文质彬彬的小二郎,三五岁的时候,就能跟着林老爷子被汤头歌了。   “表兄,这不太好,到底是别人家,咱们不能闯进去。”林大郎摇了摇头。   “这家里又没有人,怕什么。”谢平怀毫不在意。   卢姨说了,这世上除了爹和大哥,他要怕的就是那些官比他爹高的人,其他人不要紧,就算得罪了,家里也能摆平的。   而这里……   不过就是普通人家,他又不是进去偷东西的,溜达一圈而已,马上就出来了!   谢平怀走了进去。   “当”!“当”!“当”!   “好吵啊。”谢平怀捂耳朵,那声音在这里听得太清楚了!   总觉得这声音是那屋里头传过来的。   谢平怀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脚下似乎有些莎莎的响声,他回头看了看,嗤之以鼻。   这院子太久没人住了,所以很安静,进来之后,他的脚步声自然就会变得十分清晰,如此就会显得很可怕,那些邻居家的臭小子们定是听到了这些声音,所以才会觉得这个地方阴嗖嗖的。   至于屋里头那当当当的声响……   “谁藏在里头呢!给小爷出来!”他站在屋门口大声叫,“你不出来的话小爷就进去了啊?!若是让我抓到你,就将你绑起来,大铜锣在你的耳边敲一个晚上!”   没人应声,而那吵人的声音还在。   “还挺会装神弄傀。”谢平怀嗤笑了一声。   他推开了屋里的门,两只脚走了进去。   然而一瞬间,“呼”的一声,外头一阵怪风,将屋门抵住了。   谢平怀心头一跳,左右瞧了瞧,屋里头黑乎乎的…… 第372章 打铁匠   谢平怀推了推门,那门无动于衷,他跳起来踹了一脚,自己被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吃痛的站了起来。   突然,他隐约瞧见些诡异的红色光芒,像是火焰一样,漂浮在半空中,上下浮动。   “什么东西,小爷急急如律令!”谢平怀下意识喊了一声。   “当”、“当”、“当”!   “过来敲、用力的敲!敲啊!”一个大斧头跑到了他的“面前”。   谢平怀咽了口唾沫。   ……   而此刻,外头的孩子们已经吓傻了。   “哥哥!救哥哥!”谢溪小脸发白,撒腿就往林家跑,跑到里头,拽着林岗松和林侧柏便道:“倒了,房子倒了。”   林家这两位姑爷当然知道房子倒了。   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大的烟尘,他们听到了!   “哥哥在里面。”谢溪和林大郎都特别着急。   这话一说,林家上下慌了,连忙跑到了旁边那废墟旁,顿时觉得两眼摸黑。   那石头墙倒了,满地残渣,林姨母以及闻声而来的邻居拼了命的往上爬,爬过了这道围墙,却看却瞧见里头屋子……竟是砸出个大坑!   这人还怎么能活?!   那大槐树竟然也倒下了,直直的压在了那倒塌的屋子上面,这最上头,又是房梁又是大树,根本不敢轻易挪动!   “快!快去报官!”林姨母浑身颤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完全没法子。   万一人还活着,万一挪动了这上头的东西,不小心再将那孩子压到一次,怎么办!?   “谢平怀!臭小子,你要是听到声音给老娘吱一声啊!”林崖香直接喊了起来。   底下有个洞,黑乎乎还脏兮兮的,也瞧不见这人到底是被压在什么地方了。   毫无动静。   林崖香心都亮了。   立即有人去报案。   “找姐姐,找姐姐。”谢溪苦巴着脸,拽着林侧柏,特别的执着。   林侧柏无奈,而且这么大的事儿却是也该通知谢家人,因此抬脚便往谢家那边跑。   管家找这的这处院子,离谢家不算太远,也是为了方便两家往来。   乾元朝也有夜禁,不过时间比较晚,这会儿街上人虽少,但还能走动。   敲响了谢家的门。   管家听到这事儿,立即禀告谢平岗和谢桥。   谢平岗黑着脸,披着衣服便立即上了马,直接将谢桥丢在了后头。   谢桥……没敢骑马。   那臭小子是去了隔壁阴宅,也不知那宅子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万一特别难以对付,骑马会消耗她大部分体力,只能老老实实让管家备了马车,再晃晃悠悠过去。   等谢桥到的时候,很多人都站在了外头,包括谢平岗。   “里头发现了很多蚁巢,官府那边刚才来了人,一会儿要找些药过来,将白蚁灭了才好救人。”谢平岗一脸镇定。   林姨母也一脸严肃,看上去比哭还要严肃吓人。   “这房子许是太久没住人了,那臭小子两脚踹下去,直接塌了,该他被砸。”谢平岗嘴依旧很毒,“你也别急,他命硬着呢。”   谢桥没急,着急没有用,她懂。   这会儿,她在看。   那坑的地方,有阴气,很浓重。   而且,在那倒塌的地方,有个怨魂,光溜着膀子,脸上都没有鼻子眼睛了,却在不停的……打铁。 第373章 循环一百遍   “敲啊、敲啊……用力敲啊……”   谢桥能听到声音。   她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怨魂。   那浑身的肌肉腱子看上去像是能一锤头砸死一个人,那双手似乎都在冒着火,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铁条,不停捶打,冒着红光。   “等白蚁灭了,你弟弟……的小魂儿应该就被人扔炉子里当柴火了。”谢桥冷不丁来了一句。   谢平岗一听,低头看着她:“有……那个东西?”   “嗯,一个铁匠,挺凶的。”谢桥点了点头。   “那你去找莫大师。”谢平岗连忙道。   “来不及。”谢桥摇头,莫大师就在这儿,白跑一趟耽误事儿。   谢平岗脸色阴沉了几分,他吐了口气,“那你呢?你能和做到吗?不要告诉老子,你跟着莫凌子那么多年,这点小场面,你兜不住。”   “还行吧,不确定。”谢桥怂里怂气的。   若她这会儿是莫初声,她一定高深莫测的点头,二话不说的应了。   可大哥面前,着实让人无法自信起来。   谢平岗有点烦躁。   “这臭小子,要不让他死在里头算了!”谢平岗凶神恶煞,“你没十成把握就别试了,这一个在底下呢,你要是出了事儿,咱家又折一个。”   谢桥已经低头翻一翻她的小布包了。   翻出几样东西,然后在四周几个固定的位置埋了下来。   ……   而此刻,谢平怀觉得自个儿要死了。   “敲啊,你会不会敲,来,跟着我,敲、快敲。”那个声音凶巴巴的。   “你别嚷嚷了!我敲不就成了么!”谢平怀气哼哼的,抓过那个大锤子,然后“当”“当”“当”……   敲了没十下,谢平怀隐约发现点白色小光点。   “蠢货,跟着我念。”外头,谢桥人站在院子里头。   谢平岗直接让官府的人将四周的百姓驱走了,林家那边,也只留下了个死活赖着不走的林崖香。   “大姐,大姐你在哪儿啊?这里有个凶巴巴的大笨蛋让我敲东西……”谢平怀嚷嚷了一声。   谢桥并没有入梦的本事,这符也是给灵魂用的。   此刻谢平怀能听得到,那就证明,他生魂有些离体,等全部飘起来,小命不保。   “不要废话,念!”谢桥嘀咕一声,然后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哦。”谢平岗老老实实,“天地玄宗……”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日出东方,拔出不详,魂妖丧胆,精光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谢平怀很想说,这一句太长了,他记不住。   可等谢桥说完,这话就像是无限在脑海中循环一般,竟不知不觉跟着念了出来。   紧接着,一句一句。   谢平怀有点累,又有点烦。   但想到短命的大姐,又不敢不听话。   而且,好像念着念着,自个儿身上冒着金光一样,特别舒服,也没听见旁边那特别吵闹,一直让他“敲敲敲”的声音了。   心里头舒服不少,越发的老实。   念了几遍之后,谢桥突然道:“背下来了吗?背下来了就自个儿念,循环一百遍,等一百遍之后,十两银子!”   十个大板子!谢桥在内心补了一句。 第374章   谢平怀念啊念。   这会儿谢桥全心对付那怨魂。   不过这怨魂好像有点不对劲,她本来还想着,自个儿应该需要一心二用,可没想到这怨魂竟然没有过来攻击他,还在那里敲啊敲。   天色越来越黑,那些人都在外头石头墙外,这会儿也瞧不见谢桥。   谢桥手里拿出压制的黄符,桃花剑一出,向那怨魂打了过去。   “轰”的一下,打在了那怨魂的身上,燃烧出一个大窟窿。   那怨魂低头看了看窟窿,又看了看她。   然后突然拿起大锤子,“当”!   一瞬间,谢桥觉得自个儿脑仁差点炸开了!   “那臭小子打扰你打铁不对,你把他放出来,我多给你烧点纸,可成?”谢桥小声的说道。   “敲、敲、敲……”继续当当当。   谢桥也怒了。   抬头看了看天,随后脚下按照方位走了起来,桃花剑、七星符。   “天机、天璇、开阳……右观南斗、左观七星,清清灵灵,心下丙丁、天地混元、急急如律令!”   谢桥手中的桃花剑瞬间好似化出万抹星光一般,冲着那怨魂噼里啪啦的砸了过去。   直接将他的炉子砸塌了。   那怨魂身上也被砸了好几处,伤痕累累,谢桥立即做出要大战的模样。   “坏了……敲不了了,坏了……娘,火炉坏了……”那怨魂竟然直接哭了起来。   “……”谢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这冤魂的脸不齐整,可这会儿哭起来之后,谢桥发现这骨相有点问题。   这是个……憨傻的怨魂?   这一瞬间,谢桥竟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那个咒,威力很强的。   她也是害怕,这么强壮的阴魂,挺吓人的。   “娘,火炉坏了,火炉坏了……敲不了了……”怨魂继续哭。   谢桥想了想,“要不……我……赔你一个?这样,你跟我走,我将你收了,回去之后,我雕刻一个新的火炉烧给你?”   “要火炉,干活、干活。”怨魂重复。   “成的,成的。”谢桥松了口气。   这怨魂一听,竟老实下来,看上去也没那么凶了。   谢桥心中暗暗称奇,连忙拿出收魂的黄符,念了咒语,立即将这怨魂收了!   竟是十分顺利!   怨魂一收,剩下的就需要人为救援了,谢桥出去和谢平岗说了一声,灭蚁的人才开始动手。   “大哥,这里头住的是个傻乎乎的怨魂,瞧着还挺可怜的,我也没怎么费工夫就将人抓了。”谢桥道。   谢平岗点了点头:“刚才找周边的人打听了,里头这个……叫莫大憨,从小脑子便不好使,被人欺负长大,他爹娘怕他以后饿死,带着他去学打铁,在家中弄了个大火炉子让他练,他只会敲,却不会打形,他爹娘便训斥他,不知怎么回事儿,那块热铁砸在脸上,人死了。他死后,他爹娘愧疚又难受,在槐树上自杀了。”谢平岗解释道。   谢桥沉默了一会儿。   “怪不得,一直在念叨着敲敲敲呢。”谢桥唏嘘了一声。   也是个可怜人。   按理说,这么傻乎乎的人,也不该能成为怨魂的。   可能是那么多年,他虽傻,却也能懂,所有人都在排斥他,厌恶他,所以不知不觉,在内心留下了痕迹。   死后,没去轮回,甚至莫名成了个怨魂。 第375章 出来了   谢桥接触过的阴魂很多,这憨傻的怨魂还是头一个,而且,成了怨魂却老老实实守着这小院,只知道打铁的,也更只有这一个。   她这蠢弟弟,也不是知道是干了什么,才让这莫大憨不高兴了。   她估摸着,若是其他胆小可怜的小孩子闯进来,也不至于让这房子塌成这般模样。   眼下将那些白蚁清除,以免扩散到其他地方。   林家上下都急得坐不住了。   一家子都睡不着了,蹲在自家小院的门口等着。   谢桥从破院出来之后,瞧见他们如此紧张,也忍不住安慰了一声:“那小子皮糙肉厚,刚刚我在里头还听到他叫唤了,没事儿的,估摸着天亮的时候,这人就能挖出来了。”   “真听到声了?”林老爷子面色紧张。   “不会骗你们的。”谢桥点了点头。   林老爷子这会儿心态也有些变了:“早先总想着与这两个孩子认认亲,如今真认了亲,这才养了两日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真要是有个万一,我都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我那死去的女儿。”   谢桥也能体谅老爷子的心思。   本想着带回家亲自教导,结果这人的小命都要没了。   这心里还不知多愧疚呢。   “您老可别这么说,我瞧着这几日,他呆在您这里,确实是比以前长进了的,若是以后您不敢教导他了,那他还不如躺在那坑底下别出来了。”谢桥的话有些狠毒。   老爷子听到之后,皱着眉头看着她。   “我也是才来京城几个月,到了家中才知道,这小子从前不学无术,十来岁就去青楼了,被老鸨扔了出来,京中像他这般大的孩子,有的都已经有功名在身能去考秀才了,而他,启蒙的书还认不全,我给他找了个先生,他表面听话,背地里却常常对那先生出言不逊,若是再不掰正过来,待他将来翅膀长硬了,怕真就难管了,以后若成个祸害,还不如现在死在里头算了。”谢桥认真道。   青楼!?   林老爷子也震惊了。   而谢桥说完,往门边倚了一下。   林老爷子瞧她面色虚白,便想着这小姑娘话说的严厉,可这心里必然是担心那小子的。   “你这身子骨差,也不能着急。”林老爷子连忙说道,“若他真好好捞出来了,我教,肯定用心教。”   去青楼啊……   这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儿?   “我与大哥也不指望他出人头地,爹爹便不是个读书的料,指望他考出个名堂是不成的,咱家以后多数还要走武官的路子,总得让他能明辨是非,看懂些兵书才成……”谢桥又补了一句。   其实,要求还可以降低一点。   不给家里招祸,那就可以了。   谢家从前是不受欢迎,连带着谢平怀在书院也没几个朋友。   也多亏是如此,他便是想嚯嚯别人,也双拳难敌四手。   林老爷子心里已经盘算着以后如何教导孩子了。   他要去上学,一个月也见不着几面,所以要将这时间利用好了。   在林老爷子这忧心又着急的时候,太阳投下第一丝光芒,似乎赶走了残留的晦气,总算有人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第376章 是不是要死了   众人使力,将谢平怀小心的拖拽了出来。   林老爷子便是个大夫,立即上前瞧瞧。   谢平怀此刻已经晕倒,看上去是小脸惨白,没气儿了似的,但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很显然,这小子做梦了,还在说梦话。   “脑袋没受伤,这手……手好像是有点折了,没事儿,养养就好了,腿脚也好好的。”林老爷子松了口气。   他这话一说完,谢平岗一个健步走上前去,冲这个谢平怀的脸,“啪”的一巴掌便抽了过去。   林老爷子吓得浑身一抖。   这会儿才将注意到……   谢土匪的大儿子。   只瞧了一眼,一双老胳膊腿就有点不利索了,蔫了许多。   而林崖香皱了皱眉头,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反应也快,立即上前,将老爷子搀了过去,以免这土匪儿子殃及无辜。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谢平怀本来还在背诵,突然就被打醒了,整个人差点蹦起来:“谁打小爷!大大大……大哥……”   两眼乌青的瞧着谢平岗,害怕的缩了缩头。   “还真喘着气儿呢?”谢平岗嗤笑了一声,“你小子有种啊,好好的床铺不睡,喜欢睡棺材?要不老子将你家里的床铺都换了?给你挖个大坑填点土,你去下头过日子去?以后若是想着大哥了,再伸出脑袋来瞧瞧?”   “……”谢桥听到这话,吓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两步。   戾气太重,不宜打交道。   谢平怀觉得自己冤枉,稀里糊涂的,“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要是没在这儿,你小子人已经没了。”谢平岗真恨不得一脚直接将这熊玩意踹死过去,“睁开你的狗眼瞧瞧,在场的人都是一宿没睡陪着你呢!你大姐的身体你心里没数?要是出点什么事儿,老子活劈了你!”   “……”谢平怀吓得开始打嗝了。   一个接着一个,接连不停。   小眼睛偷瞄了一下四周。   然后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塌了啊……”谢平怀声音小到了极致,“不、不会……嗝、是我踹的吧……但我记得……我记得……嗝……”   谢平怀想了想。   突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他记得自己踹开了门,并没有塌,而是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方,然后就有个憨乎乎的男人一直打铁,还让他打,那大锤子可重了,他胳膊都要断了……   胳膊……   “嘶……好疼啊!我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啊?!”谢平怀左手捂着右手,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众人都无语了。   自个儿被砸在底下这么久,竟然都一直没有任何意识吗?   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也太慢了点?   不过这会儿能捡回一条小命,这小子可真是有福气。   若是谢桥知道别人的想法,肯定要忍不住嫌弃几句。   她这傻弟弟,哪来的福气?得罪的可是怨魂,那怨魂想要他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之所以能活着,完全就是因为昨儿那张符!   “弟弟,你欠我的债,现在又多了十两银子。”谢桥冷不丁来了一句。   大半夜的跑过来,价格自然要贵一些的。 第377章 以形补形   谢平怀这会儿一脸无辜,茫然的看着四周,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大姐,我昨儿梦到你了,嗝,你还让我背书一百遍,你说……嗝,如果我背完了,就奖励我十两嗝……银子的,怎么现在还反过来,我欠了你十两啊?嗝……”谢平怀小心翼翼的说道。   谢桥笑了笑。   她温柔的看着谢平怀,看上去特别有迷惑性。   “傻弟弟,你也说了,那是梦啊?”谢桥眯了眯眼,然后冲着林姨母道:“这人捞出来了,也没什么大事儿,这胳膊虽然断了,但还有一只,也不妨碍平日里帮你们干干活什么的,姨母接他回去吧,对了,这手虽不能写字了,可背书还是行的,劳烦姨母多多督促。”   林崖香松了口气,“好。”   这小子如此调皮,真真是该罚。   不过……   林崖香瞧了瞧谢平岗和谢桥,这一家子的脾气似乎都厉害的很,若是对谢平怀来硬的怕是不成了。   早先……   不是说过,那卢氏对他极为宠溺吗?   林崖香想了想,这小子吃软的,眼下又正好伤了手,趁此机会培养一下感情,以后教导起来也方便。   这么一想,林崖香看着谢平怀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甚至等官兵走后,林崖香走上前去,温柔啊道:“你这孩子,真是要急死姨母了,你若是有个万一,姨母也不活了,便随着你去吧,咱们俩一起去见你娘亲去……”   “……”谢平怀张了张嘴。   不至于吧?他和姨母也没有多熟悉的……   但人家都这么温柔了,他也不好骂回去,便道:“没啥大事儿,不就是一只胳膊么,嗝,小爷不疼!”   “傻孩子,在姨母面前不用撑着,走,姨母带你回家,你想吃什么?”林崖香声音温和,继续又道,“以形补形,姨母给你炖大骨头汤好不好呀?”   “……好。”谢平怀迷迷糊糊的应了。   这几天,林外公与他说,他娘和大姨母长得可像了。   只不过她娘性子柔和,大姨母性子泼辣了一些。   林崖香带着谢平怀走了,谢平岗直皱眉头。   才走了个卢氏,这林家的,可别和卢氏一个样。   “大哥放心,林姨母很好。”谢桥见他那样,小声的嘀咕一句。   “你说好那肯定就是真好。”谢平岗想了想,点头应了,放心的离开。   卢氏在的时候,谢桥很少主动和卢氏打交道,更从未夸奖过她,她这一双眼睛,能看死人,看活人也是极准的。   谢桥回府。   因着过年,谢平岗现在也休沐了。   谢家兵不热闹,谢平岗只知道在院子里摆弄他的兵器,而且最好的兵器被卖掉了,如今挥舞着个大刀,还一脸的嫌弃,院子里只留了个胆子还算大仆人伺候着,其他人都避着走。   谢桥这边就更安静了。   她说到做到,这会儿找了块上好的木头,将自个儿的工具拿了出来,开始仔细的雕刻。   大火炉,再送个大锤子。   谢桥想着那怨魂,又觉得他可怜,想了想,在那大锤子上还雕刻了许多栩栩如生的花纹,瞧着更加的气派。   东西也不急着烧,这怨魂收了之后,轻易不敢随便放出来的,要先除去他的怨气才行。 第378章 少来气我   东西雕刻好之后,谢桥先放在了望运楼那边。   年后,谢家迎来一件大喜事儿。   谢平岗升迁。   几个月之前,他还是个没有官身的跑腿问事,这短短时间,竟直接升到了六品,成了个详邢大夫!   到了这官阶,若有需要,谢平岗已经可以直接提审五品以上官员了!   这可震惊了不少人。   一时间,谢家门槛要被踏破了。   从前谢家名声不好,可现在已经变了,而且还有如此出色的有为青年,又在婚配年龄,不少小官之家都将注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至于传言中的凶神恶煞?   那不要紧,女孩子嫁谁不一样?指不定这凶巴巴的人才会疼媳妇儿呢。   除了谢平岗之外,还有不少媒婆,打听的都是谢桥。   谢家无主母,媒婆只能找谢平岗。   谢平岗也有些不耐烦,干脆让这些媒婆在同一个时间过来,人都在屋子里坐着,到齐了,他这才露面。   “闲话我也不多说,想娶我大妹,也几个条件。”谢平岗十分干脆。   媒婆被吓得笑容的都快撑不住,僵硬的点头:“您、您说……”   “胆儿要大,畏畏缩缩、瞧见个蛇虫鼠蚁都能吓掉半条命的,不成!”谢平岗掀起了一声,“这个是首要的条件,其次就是人品,有妾有通房,那是可以的,但前提是,等她死了的,要讲诚信。”   “……”媒婆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这大姑娘死了再说?!   是,的确听说过这谢家大姑娘短命。   可再短命,也活到如今了啊,万一,这姑娘是个能耗的,又生不出个孩子,那人家不是绝后了?   “咱家要求也不高,出身不重要,才学……也无所谓,只要身体好,要能生,这就行了。”谢平岗还觉得自己吃亏了一样。   媒婆的笑容这会儿是真正摆不出来了。   这嫁女的,都有条件,正常的。   谢家这条件其实也不算太高,可就是由这小谢大人说出来,听着不一样。   这媒婆来得快,跑得也快。   谢平岗还挺生气。   跑到谢桥的院子,看着她手里玩着木头,竟还有心情雕刻小木人,就更是唉声叹气:“你也不多上点心,那方家、冯家还有孟家,不都给你下帖子了么?多出去见见人,指不定她们家就有何时的男丁,你说是不是?”   谢桥低着头,吹了一下木头上的木屑,“大哥不也是一样?”   “我还能活几十年,你能吗?”谢平岗掀起了一声。   谢桥撇了撇嘴,慢慢悠悠的:“大哥少来气我。”   谢平岗瞪了瞪眼,他这就气着她了?!   重话他还没开始说呢!   “大哥认不认识董悉云的妹妹?那个董家二小姐?比我还小一点,长得也挺英气,笑起来也十分好看。”谢桥突然想起这事儿来,抬头问道。   “不认识。”谢平岗想都没想。   “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是不是与人家说过话?尤其是在被董悉云冤枉之前。”谢桥一脸正色。   谢平岗拧着眉,绷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   “好像是有个人说自个儿姓董来着……好像是……我在外头喝酒的时候,踹了个拐子,那拐子正好要对一个女子下手……那女子当时没完没了,拽着我袖子不放,非说自个儿是谁家的姑娘,我想着那姑娘还想让我将她送回家的,着实麻烦了点,就没管她。” 第379章 聊秘密   提起这事儿,谢平岗还一副那女子很是麻烦的表情。   谢桥听完都想动手在自家这大哥脑袋上来一锤子。   不懂事儿!   那姑娘若想让他送回家,肯定直接开口说了啊!   如此不停的说自个儿是谁,显然就是想相互认识一番,以后多多来往……   “大哥,那姑娘八成……是想与你结交,谢谢你救命之恩的。”谢桥一脸深意,又无可奈何。   “她一个小姑娘,我和她结交做什么?柔柔弱弱的,难不成能陪着老子去跑马,陪着我耍刀?”谢平岗嫌弃的表情尤为的明显。   “……”谢桥,无话可说。   就这么蠢着吧。   一辈子也娶不到媳妇儿。   以后兢兢业业干事业,等到他老死,没准史书上还能写上一句:有一官吏,形似熊,声如虎,目若铜铃,貌极丑,女子见之狂奔而逃,奇人也。   想到这里,谢桥幸灾乐祸的冲着谢平岗咧了咧嘴,笑靥如花。   “大公子,太子殿下来了,都、都到您那后院去了。”谢桥正想着,管家慌张的跑进来。   谢平岗也立即站了起来:“我去瞧瞧殿下去,你……好好反省吧!”   “……”反省?   她做错什么了?!   谢桥哼了一声:“我也要去。”   “殿下是男子,你去干什么?”谢平岗拧着眉头看着她。   “殿下貌美,我多瞧两眼,死了也甘心了。”谢桥随口一说,将木头人放回盒子里头,然后笑眯眯的问道:“殿下已经等了许久,大哥走不走?你若不去,我自个儿去了。”   “你想得美。”谢平岗嫌弃极了。   这臭丫头,又想和太子偷偷聊秘密的吧?   和太子有什么好聊的?   没错,这太子长得……是好看,可又不能嫁过去生孩子,白费那功夫!   谢桥从屋里迈出去,这外头竟开始下雪了。   飘飘扬扬的落下来,冻得她浑身一哆嗦。   她找太子,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瞧几眼,而是给他送东西的。   太子那吸引阴魂的毛病,得治。   早先那东宫的情况他已经和太子说过了,如今也不知道改得如何……总之,瞧瞧又没什么坏处。   谢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大红粽子。   谢平岗本来还有点担心,但瞧见她这般厚实的样子,脸上松快了许多。   穿成个胖墩一般,除非太子眼睛瞎了,才会看上她。   赵玄璟这会儿在后院庭院里站着,手里头摆弄着谢平岗那几十斤重的大刀。   他身边只带了一个周蔚宗,而周蔚宗也盯着大刀,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这谢平岗竟用这么重的兵器!   殿下拿了这么久,可别累坏了!   尤其是那手!   周蔚宗一直盯着,目光幽怨,没一会儿,谢平岗和谢桥到了,这才收敛了一下。   “谢卿这长刀瞧着寒芒隐现,必是见过血的吧?”赵玄璟直接免了他们二人行礼的麻烦,开口便道。   “没错,当年我和我爹在外头打蛮子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把,可惜,这玩意儿是在寨子里头打造的,刀柄粗糙的很,早先倒是得到一把好长枪,被我爹那个……被我爹卖给旁人了,等我攒够了银子,再要回来。”说到后头,谢平岗都有些咬牙切齿。 第380章 镜花水月   谢桥听着大哥这番言语,都有些好奇,这人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面前的人是谁?   太子!   将来,这天下皆是他的,而谢平岗此刻竟然提起当年土匪寨子的事儿,这不是诚心告诉太子,谢家从前反过吗?   大哥如今这官能升到这般,全赖着命好。   “说到神兵利器,孤听说山海书院倒是有不少,这书院创立之初,曾有两任院长,一文一武,这武院长是位老将军,平生珍藏都送于书院,只可惜本朝重文轻武,那么多珍藏,如今多数还收于珍宝阁,少有人能赢几把回去。”太子说着,将手里的大刀扔在了谢平岗的手上。   谢平岗从前没听过这些:“都有什么兵器?”   “刀枪剑戟斧样样不缺,便是流星锤,也是有的。”太子又道。   谢平岗的眼神变的十分火热。   恨不得立即冲进那书院,将东西抢出来一般。   “大哥,太子说了,只能赢回去。”谢桥在身后,慢悠悠的补了一句。   “怎么赢?外头的人也能进去吗?”谢平岗着急了,生怕晚去一刻,这东西便落不到他手上一般。   谢桥都有些无奈,便自个儿做在廊下的椅子上听着。   周蔚宗这会儿生怕太子说话会累着一般,立即开口:“外头的人当然也能进去,花银子报名,闯过三关就行了,不过这么多年以来,得成功过关的人……不多,如今要么是一州守将,要么是朝中说得上话的武官。”   谢平岗一听,松了口气。   有人能闯过,那证明难度不大。   见谢平岗一脸轻松的模样,周蔚宗又道:“这第一关考的是兵法旗阵,第二关骑射,第三关武艺,小谢大人可不要小看了其中难度,就拿骑射这一关来说……百米穿杨的要求都算低的,那书院竟想出了一招,叫做‘镜花水月’,是要凭借水中倒影,射中目标。”   这镜花水月,比周蔚宗说的还要难。   每一次参与的人,情况都不一定,有时候,瞄准的目标还会分真假,甚至这目标还会移动,更有甚者,在要规定的时间之内,射中多次才可以。   能完成镜花水月的人更少些。   不过山海书院的奖励也是很丰厚的。   参加这等闯关的人也会备受关注,除了书院奖赏之外,朝廷有时候也会赏赐一番。   “这报名的费用要多少?”谢平岗又问道。   周蔚宗惊讶的看着:“你真想参加?报名费倒是不贵,三大书院的学子免费,外头的人五百两。”   “成,我去试一试!”谢平岗气势汹汹。   “不着急,如今天气还太冷了,谢卿还是再等等比较好。”太子笑了笑,“骑射武艺定是难不倒你,但这兵法一项,要背的书可不少,一会儿孤让人给你送一箱子过来,谢卿钻研几个月,应该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出手,定能一鸣惊人。”   “多谢殿下!”谢平岗屈膝抱拳,十分郑重。   太子更是热情,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谢桥能感觉到,大哥此刻对太子的忠诚度,直线上升,上不封顶。   太子简直是……送礼送到他心坎上了去了。 第381章 不好的东西   谢桥对谢平岗的能力其实并不了解。   而对太子,更是一头雾水。   这太子天寒地冻的跑过来,竟还要送兵书,这兵书可比其他书籍更加珍贵,谢家这边也只有寥寥几本而已!   想当年,她在道观里头,还是因为遇到了老夫子,所以才能跟着学一些。   只是那打打杀杀的东西,她理解的不全面,也没去过战场,自然不会灵活运用那各种各样的阵法以及战术,不过就是会背的书多了一些而已。   莫不是……太子想要培养心腹?   谢桥胡思乱想。   此刻,谢平岗一高兴,便要给太子舞刀。   太子殿下也不担心一不小心被谢平岗砍了脑袋,竟还真坐在了廊下,观看起来。   太子身后,阴魂还有不少。   谢桥偶尔侧眼瞧瞧,发现这些阴魂都很乖。   “殿下的东宫风水可改回来了?”谢桥忍不住问了一句。   “自然。”赵玄璟瞧着谢桥缩成一团,冻得挺可怜,竟伸手给谢桥倒了一杯暖茶。   谢桥眉头皱了皱,在赶走阴魂方面,这风水似乎没什么效果。   太子的贵气自然还是在的,可就是这阴魂,总也赖着不走可真是奇了。   谢家里头被她放了些调和阴阳之气的阵法,那些特别虚弱的阴魂应是进不来的,所以此刻,太子身后的阴魂,都是些头脑清醒,魂魄还算强健的。   谢桥从怀里掏出个黄符来。   “要去轮回吗?”谢桥突然幽幽说了一句。   赵玄璟一怔,表情略有几分不自在。   而旁边周蔚宗则愣了,狐疑的看着谢半仙,左右又瞧了瞧:“您……是在看我吗?半仙,我活得好好的,轮回做什么?”   周蔚宗说完这话,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连忙伸着头问:“可是我最近……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   谢桥抬眸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周蔚宗心里一凉,他不会是……没救了吧?   而此刻,周边的阴魂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原来这姑娘真能看得到我们,可惜她身上没龙气,要不然呆在她身边肯定更有趣!”   “小姑娘,我们就不去下面了,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别人挤走,排上号的,等我再吸些龙气,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肯定能大富大贵。”这些个阴魂,一个个都十分抗拒。   谢桥也无奈。   阴魂的数量多,她总不能全部强行收服了,很费精力和黄符的,而且太子身边的阴魂,是源源不断的来,便是这些魂没了,用不了多久,下一波会重新出现。   这世上阴魂千千万,根本收不完。   有活人便有死人,便有那心有不甘舍不得离开的魂!   “你也无需着急,孤最近精神还不错,略比之前强些。”赵玄璟却镇定的样子,瞧着都不像是被阴魂影响过。   谢桥都有些替他可惜。   龙气溃散,阴魂围绕,如此情况下过了这么多年都还能好好的,可见若是他一切正常,必然是如日中天,太子之位绝对无人能够撼动,甚至……   如此气运,还会影响一国,他日登基,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我给你的东西还是有些作用的,这风水与运道关系很大,只是改不了这……龙气而已。”谢桥声音轻轻的。   她琢磨着,皇陵和龙脉出问题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小,还是太子自身,很有可能接触过一些不好的东西。 第382章 抄家灭祖平祖地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煞气会如此之重?   谢桥想不通。   这会儿,她从怀里将自己这些日子替太子画得符拿了出来。   厚厚一沓,都交了出去:“你身份尊贵,他们本来就不敢碰你,但有了这些,平日也会稍微离你更远点。”   离得远了,这龙气就没那么容易被吸走了。   “谢姑娘画了这么多符,这手岂不是都要累坏了?”赵玄璟一脸端正的接过来,突然又测过头来,将手里剥好的瓜子仁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头,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这点小毛病,也没什么要紧的。”   “小毛病?”谢桥迷茫了一下。   这毛病,很大的!   她这辈子,就瞧见一个这么招阴魂的人。   她也招阴魂,可性质却不一样,她是因为能瞧得见,所以那些阴魂才会来找她,可太子……就是一块龙肉,谁不想吃一口?   “便是阴魂……也曾存活于世吧?既如此,不如谢姑娘帮忙,将这些总在我身边晃悠的脏东西画下来,孤将这画像送于户部,将他们祖宗后代查得一清二楚,若还有活着的子孙,通通砍了。”赵玄璟说着,幽幽的喝了杯茶,“抄家、灭族,平祖地。”   “……”谢桥呆呆的看着她,手里还捏着个瓜子仁。   赵玄璟那话说完的瞬间,谢桥只见这他身边的阴魂竟瞬间飘得远远的了。   “这招可还管用?”赵玄璟笑眯眯的看着她。   谢桥懵懵的点了点头。   还挺好使。   “那就好,这往后若是我与谢姑娘见面的时候,有什么脏东西在旁边杵着,就劳烦姑娘描述一下,我亲自动手画也是可以的。”赵玄璟慢悠悠的又道。   周蔚宗偷偷摸摸后退了一步。   一双眼睛这会儿不敢四处乱看了。   他听懂了,谢半仙哪怕不用开坛做法,也能通晓阴阳。   而且……   原来殿下不喜欢有人杵在他身后……周蔚宗心情飘忽。   这周边的阴魂们还挺胆小,这会儿竟一个不剩了。   看样子,在阳间都是有些亲人的。   谢桥给他一个赞扬的眼神。   “这闲杂魂等都走了,谢姑娘瞧着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舒服了点?”赵玄璟慢悠悠的开口,春风得意,“从前我便听说,这恶傀怕恶人,如今孤只轻轻凶了这一句,竟都逃了,看样子传闻是没错的。”   “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这恶人身上怒气盛,便是肝火旺,肝火旺的人,阳气自然也是够足的。”谢桥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然后狐疑的眼神看了一眼太子,话音一转,“每日给殿下请脉的太医都是怎么说的?”   莫不是,哪里虚?   “谢姑娘再说下去,这肝火恐怕灭不了了。”赵玄璟瞪了她一眼,幽幽沉沉的,“无妨,这身体虚不虚,总有一日,谢姑娘会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他嘴角带着几分冷笑,看上去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谢桥总觉得他怪怪的,尤其是那眼神,就像是在生闷气,又俊美的好看。   “什么太医?殿下身体不好?”偏偏这时候,谢平岗收了手,大步子跨了过来,开口就道。   “并无大碍,只是肝火旺。”后三个字儿,赵玄璟咬字清晰。 第383章 好妹妹   谢桥见过不少内里虚的人,都能露于表象,面相上一眼就能瞧出来了。   太子脸上,没瞧出哪里有亏损,但或许这世上也有人毛病藏得深呢!?   “殿下这火气太旺也不好,过极转衰,懂吗?且这五脏阴阳也讲究一平衡,这里旺了,那里指不定就虚了,都说不好的。”谢桥一本正经,十分认真,“不过无碍的,殿下还年轻,养养就成了。”   “养?用不着,调和一下便可了。”赵玄璟突然来了一句,“谢卿在此,有些话不好多说,谢姑娘,还是改日再赐教。”   “……”谢桥抿了抿嘴。   调和……阴阳么?   那的确是不能多说。   谢平岗很不喜欢这会儿的气氛,什么事儿当着他的面就不能说了?   “殿下,我这妹子眼睛不太好,其实也不是太大的毛病,您说是吧?”谢平岗连忙道。   “谢卿说的没错,谢姑娘心思纯净,这才能看到别人不能所见之物,听闻这世上有多高人,费尽心思,修行一世,求得也不过是个通晓阴阳的本事。”赵玄璟点了点头,这手里也不继续剥瓜子儿了。   谢平岗一听,顿时大松了口气。   这么想,那就对了。   “谢卿是不是担心孤将此事上报父皇,将她捉起来烤了?”赵玄璟问道。   谢平岗脸色一绷。   赵玄璟眉头皱着:“谢卿心中,竟当孤是如此小人?这些日子,孤说的话可从都不是造假的,怎得卿对孤这般没有信心?”   谢平岗回想了一下。   太子对他说了什么呢……   嗯,太子说非常欣赏他的本事,说谢家虽然早些年出身不太好,然而进京之后,却是兢兢业业,便是谢家养的女儿,那也是蕙质兰心。   太子是瞧见了他这些年忠心的,所以他对谢家才会如此高看。   “下官关心大妹,多想了些,殿下恕罪。”谢平岗不好意思的说道。   “以后不可再如此了。”赵玄璟正经端坐,脸色严肃而又痛心,过了一会儿,“此事孤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们二人兄妹情深,孤这心里也甚是高兴。”   谢平岗也没多想。   “谢卿可真是有个好妹妹。”太子又随意的说了一句。   “……”谢平岗愣了一下。   他这妹妹是不错。   谢平岗这会儿不舞刀弄剑,便跟在赵玄璟面前,说些案子的事儿,他表面粗心,可对这手里头的案子却都观察细致,谈起正事儿来,更是滔滔不绝。   说着说着,又道:“大妹如今既然已经生了这双眼睛,后悔也没用了,这案子颇有疑点,要不请大妹去司刑寺那边逛一逛,或许能遇到那受害者的阴魂,问个清楚?”   “……”谢桥脸色大变。   她才不要!听闻司刑寺那边的阴魂,都长得极为丑陋吓人!   “不行。”赵玄璟面色一冷,“若事事都依赖令妹这双眼睛,司刑寺留着何用?”   “那倒也是。”谢平岗这么一想,也点了点头。   凭靠阴魂来断案,偶尔还成,可若是次次如此,也会让他自己不知上进,且……   谢平岗回头看了谢桥一眼,瞧她小脸吓得白乎乎的,内心也愧疚了一下:“我就随口一说,你怕个熊?” 第384章 至孝   谢平岗叹了口气。   他刚刚也只是突然浮现出那么一点念头,考虑的是那受害人,如今再瞧到谢桥这可怜样,那点心思自然也就没了。   案子,他能靠自己的本事破,可这妹子,他自己的本事却是救不了。   最近他又要琢磨那山海书院的闯关,时间越发紧迫了。   等爹出兵回来,大妹的婚事就得定下来,绝对不能再拖了!   谢桥这会儿是不想和谢平岗呆在一起了。   这小子满脑子都是案子,说的太过仔细,她脑海中已经可以浮现出坏人杀人的画面,太凶残了。   平日里瞧着那些阴魂就已经挺受罪,还要听谢平岗描述血腥场景……   还是溜了吧。   谢桥恋恋不舍的多看了太子一眼。   回去之后,不如……将这人画下来。   ……   太子说话算话,这日才走,第二日便让人搬了两个大箱子的书籍过来。   谢桥也跑过去凑了凑热闹,发现这里头书她竟然都背过。   想想也是,太子与她拜的是同一个老夫子,教的东西自然也是一样的。   谢平岗看着这些书,脸色凝重,像是遇到了大敌,不过竟还颇有耐心,咬咬牙,真的搬了一摞回了屋,没一会儿,这读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一声一声,打雷一样,嗡嗡闷鸣,还抑扬顿挫。   谢桥半个字儿都听不下去,直接逃了。   “大小姐,今儿老宅那边有人过来,说是要请二少爷和二小姐去坐一坐。”管家将这事儿与谢桥一说。   老宅?   谢桥愣了一下,才想起谢家那叔伯来。   “不用理会。”谢桥直接拒绝。   这谢家叔伯还挺聪明,知道她和大哥不好招惹,所以这才挑软的捏。   若是谢溪和谢平怀去了,一番招待,恐怕还真被哄了去。   “可是……那来人说,老太太想孙子孙女儿了,正好也有些日子没住在咱们这边了,若是二少爷和二小姐不来,那老太太……就要过来住。”管家也挺危难。   那老太太……以前来住过,那时候他还不是管家,但也深受其害。   老太太出身不高,要求可不少。   吃和用度都要最好的,稍微有些不合适的,便要发难。   那时候卢氏当家,样样都是舍得,却是愁怀了账房那老头,每次算账,这毛就要秃几根。   “祖母要回来住?”谢桥闻言十分诧异,想了想,“既然祖母要回来,那拦也拦不住,还平白得个不孝顺的名头,既如此,那就……派几个人过去,亲自将人接过来。”   “接过来?”管家诧异。   “嗯,爹爹至孝,怎能抛下亲母不管?如今爹爹不在,为人儿女的,理当为爹爹分忧。”谢桥一脸认真,看上去毫不在意。   管家听了,立即点头应着。   最近大少爷得了赏,老爷走之前,也找人借了一笔银钱,如今家里开销,暂时都够用的。   不过这老夫人来了,恐怕就不太够了。   可小姐要行孝,他总不好拦着。   此刻,老宅那边也急得慌。   这大过年的,老二家的竟没有一个人过来送年礼!   莫不是早先与老二吵的那一架,真惹得他不高兴了?所以这临走之前也没留个话?! 第385章 逃不掉   以前卢氏还在,谢莽山等人只需要偷偷给卢氏递个信儿,便能了解这谢牛山的情况,眼下却不一样了。   卢氏如今过得还不如他们。   也不知是干了什么,惹得老二那么生气,竟然做出和离这等事儿来。   至于之前谢牛山气势汹汹的前来说的那些混账话,老太太等人,没有一个当真了的。   “老夫人,那边带了话来了!”等了许久,这才总算听到些音信。   连忙将人叫进来问问。   “怎么样?平岗怎么说的?说不是要让两个小的过来小住几日?”老太太问道。   若是这小的来了,还能不带些礼物?   “我们大姑娘说,二少爷和二小姐如今去外家小住,着实是没空回来,今日特地着小人带着车马过来,接老太太前去,家中院子已经备好,您想呆多久都是可以的。”谢家家丁开口说道。   老太太一听,变了脸色。   连忙将两个儿子叫到了后头。   “这丫头怎么还真想让我去她家里头住不成?!”老太太一想起那丫头,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瞧着她是打定主意觉得您不敢去呢!”谢莽山一咬牙,“娘,您是长辈,您尽管去住就是了,若是她敢对您做什么,这一个‘孝’字就能压死她!”   “这话说的不错,这丫头最多就是嘴皮子上说几句痛快话,绝对半点不敢亏待您的,等您住进去之后,我们兄弟俩也能名正言顺的进去瞧瞧您,若是瞧见您瘦了、受委屈了,都可去官府告她去!”谢丛山也道。   若是不去……   以后还哪来的好处?   这些年他们也习惯让老二出些银两财物养家,今年过年的时候没个动静,导致他们腰包也紧巴巴的。   这外头吃饭送礼,哪样不要钱啊?   家里孩子也要谋个出路,也得疏通疏通。   “可我就是觉得那丫头古怪的很,你瞧着上次来咱们这儿一趟,家里东西都快被她抢走了,我一个人去那里……心里不踏实。”老太太如今一上了年纪,胆子便小了许多。   “平岗也该成婚了吧?”谢莽山突然开口,“听说这孩子现在可是个六品官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官,怎么就不是我大孙子的呢?”   那彭氏土匪生的种,真是样样都看的不顺眼。   “贾家那边有个侄女儿,如今也有十七了,前段时间这婚事才被人退了,正在家里头着急呢,不如……您带着她一起去?还有,如今老二不在家,娘身为祖母,若是给谢桥那丫头定亲嫁人,那也不是不行的!”谢莽山又道。   贾家本来也不在京城的。   谢牛山做官之后,谢莽山得了不少好处,便将岳家也都带过来了。   买了个小院子,远是远了点,但相互能照应。   “平岗能乐意?你媳妇儿那个侄女,长得是不错,可脾气也是太刁钻了。”老太太皱了皱眉头。   “您也说了,她长得不错,这花儿一样的姑娘送到家里去,是个男人都逃不掉,也用不着毁了清白,便是摸摸小手,这人他就得娶回家!如今老二与咱们好像也有些离心了,咱们也该抓紧了这两个孩子才是!”谢莽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止谢平岗要娶媳妇儿,这谢平怀今年也有十三了吧?   也能定亲了! 第386章 好日子   这兄弟俩一琢磨,便觉得从前考虑的太少了些。   那时候觉得老二孝顺,定能管他们一辈子的,可没想到老二这脾气,就像是夏天的雷,说来就来了。   从前那关系还是太浅了些。   这家族与家族之间,若是想同气连枝,还是得有剪不断的血缘或是姻亲关系才成!   老太太听着这两个儿子的话,等于是吃了个定心丸。   儿子说的不错,谢桥那丫头,终归就是个丫头片子,嫁出去就行了。   至于谢平岗……   那小子是凶了些,可也是没个媳妇儿管着的,给他找个能哄人的,枕头风一吹,两家的关系还能和从前一样。   “老二和卢氏也和离了,以他那那性子,也是要再娶一个进门的,旁人家到底是不放心……”老太太想到的是谢牛山。   “倒是将他忘了。”谢莽山怔了一下,“这老二真是不省心的,那卢氏多好的人呐?”   这么一想,老二家里头,还有忙不完的事儿呢!   也怪那小子不懂事儿,还的累得他们兄弟帮忙想着!   谢莽山这会儿立即让贾氏去岳父家请人去。   午时,那姑娘便被带了过来,这才一起坐着马车去谢府。   这姑娘叫贾浣,下了车之后,目光灼热的盯着这高门大院,心头紧张又有几分兴奋。   她知道谢牛山。   从前她们家也只是普通农户,庄稼地里刨食,她虽然有点姿色,可在那田间帮手,晒得皮肤黝黑粗糙,又辛苦又可怜。   后来是谢牛山当了官,将姑姑姑父接进了京城。   给姑父买大院不说,还介绍了活做,那活油水也足,姑姑便让他们也卖了家里的田地上京来。   来了京城她才知道,真真是另一番天地。   她在家中捂着,这两年总算见白了,模样也越发好看,只可惜,总是说不上好亲事。   她想过好日子。   而眼前……   这么气派的房子,若是她能永远住在里头,那这辈子才不算白活一趟呢!   “你姻叔父不在家,这会儿家里也没个做主的,你陪着我在这儿住着,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说,这家里还有一个略比你小几个月的妹妹,那孩子……精着呢,你躲着她点就行了。”老太太拍了拍贾浣的手,笑着带着人走进去。   她从前在这里住过,这会儿便是回了自己的家,便一路先去了自己的院子。   “谢奶奶,您就住这个院子啊?这一个院子可比我们整个家都大!”贾浣心情激动,四处看着,“那别人呢?谢表哥住在哪里?”   老太太听她这么直白的开口也不生气,反而还挺高兴。   “这家里好几个大院子呢,回头让管家过来,带着你四处逛逛。”老太太道。   贾浣连连点头。   老太太四周瞅了瞅,发现这院子里头竟也没个新物件,心下有些不悦。   “我们饿了,照从前的份额做菜吧,做软糯一些,老了,牙口不好。”老太太道。   管家一听,立即道:“大小姐说了,您年纪大了,食肉、食糖都不可过多,应多吃些五谷杂粮蔬菜,所以您每日的餐点都已经定好了,小的们也不好更改,至于这位……这位小姑娘,不知是我们家的哪位亲戚……” 第387章 好骗小姑子   老太太一听这管家的话,立即就气了。   张嘴便道:“这姑娘是我带过来的,什么亲戚不亲戚的?按照你家大小姐的规矩来,不能慢待了!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活几日?吃了五谷杂粮,我便能长生不老不成!?”   管家面上还挺淡定,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按照大小姐的规矩来?这恐怕就更不行了。账上银子紧缺,大小姐每日要吃的东西太复杂了,我们这大厨房都不会做,小厨房那边,是大小姐自个儿的下人,我们也使唤不得。”管家说完,“想来老夫人也不知该如何办的,既如此,小的去问问大小姐好了。”   说着,这管家便退下了。   老太太一看,气得直拍大腿。   “这个臭丫头,之前就会装模作样,现在还会使大小姐脾气了!”老太太咬牙,“真是没规矩,当初生她时候,我是不在,若我在旁,直接将她掐死!留这个祸害作甚!”   贾浣听着,却觉得羡慕。   “这大小姐的命可真好,想吃什么吃什么,连这管家都这么听她的话。”贾浣冲着外头看了看,“不过女孩子总是要就嫁人的,出嫁之后,到了婆家受磋磨,哪里还能硬气的起来?”   “听你这话,是有合适的人家?”老太太问道。   “谢奶奶,我也随口说说,我身边哪里有能娶这大小姐的人呐?但咱们村里的姑娘不都是这样吗?在家再受宠,嫁了人都得收心。”贾浣理所当然。   老太太听着,深深吐了口气。   嫁人,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嫁人呢。   还听说这身体不好,可别死在家里头,多晦气啊。   管家立马找谢桥去了。   见到谢桥,将老太太以及贾浣的情况说了说。   “大小姐,我是想着,她既然不喜欢您,为什么还要将人接过来呢?您这身子骨不好,万一气出个好歹了,这可怎么好?”管家愁得慌。   谢桥并不怎么在意:“有些人就是不长记性,趁着如今我爹对他们正厌恶时候,让他们吃点苦头。”   “这名声……”管家犹豫了一下。   “无碍,我又不对她做什么。”谢桥笑了笑。   管家有点不信。   谢桥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转身回屋换了身衣服,随后,便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她一本正经,一脸纯孝,看上去规规矩矩,像是与老太太极为亲近一般。   老太太压根就没想过她会过来。   正扯着嗓子骂她呢,结果这门外就站着个人。   “祖母骂得累了吗?喝口茶歇歇吧。”谢桥说着,亲自上前,端了杯茶水,递到了老太太的眼前。   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一点都瞧不出不服管教的样子。   贾浣头一回见谢桥,这会儿也有些不解。   就这?谢家大小姐?   怎么瞧着都是个……软软弱弱,没什么用的人呐?   这看上去,胆子也不大,老太太有什么好气的?   贾浣想着,自个儿将来是要嫁给谢平岗的,眼前这个便是自己的小姑子。   若是个难缠的倒也罢了,现在看起来,着实好骗。   便连忙上前,笑眯眯的拉住了谢桥的手:“你就是谢大妹子吧?我叫贾浣,跟着谢奶奶过来相看相看,有劳你照顾了!” 第388章 八字相冲   “咳——咳咳——”   贾浣话才落音,老太太喝茶呛着了。   谢桥看着自己的手,突一用力,抽回来了。   “说话便说话,莫要动手,我不喜欢。”谢桥笑眯眯的,然后看着老太太,“祖母小心些喝茶。”   谢桥抬脚上前,那小手放在老太太的背上,替老太太顺了顺气。   老太太是没想着到她如此热情,被吓了一跳!   连忙起身,这脚下一时没站稳,竟左脚拌着右脚“当”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谢桥“惊吓”的捂脸。   “祖母!”冲上去,万分关怀。   “谢奶奶!”贾浣也连忙上前搀着。   谢老太太这会儿被摔得七荤八素,腿疼腰疼,这脸面上也难受,挣扎着站了起来,却见谢桥关心之色浓浓,好似是家里死了人一样。   “祖母这是怎么了?这腿脚怎么如此无力竟都站不气来了?莫非是在家中遭大伯和小叔虐待?”谢桥一字一句,十分清晰,说完,还略有些不悦,“我派人寻他们麻烦去!谁让他们如此不孝!”   “住口!”老太太艰难开口,“还不是你这丫头吓我!”   “祖母小心些说话,我刚刚是在孝顺您呢,您这话万一不小心传出去,难免要落得个苛待孙女的名头。”谢桥不急不缓,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往后,我日日都来,祖母……珍重。”   谢桥突然勾唇笑了笑。   老太太瞧着这笑容,总觉得有点诡异。   谢桥慢悠悠的来,慢悠悠的走,也没说几句话,好似真的是来请安一般。   可老太太仔细一想,总觉得有点邪乎。   这死丫头,就是和她八字相冲!   这进门多久的功夫,她又是呛着又是摔着的,亏得是不重,要不然这半条命都没了!   她年纪大了,这摔跤可是非同小可的!   不得不说,老太太这会儿竟还猜对了!   老太太可是她的血亲,虽是比父母兄弟远了一层,可还是亲的不能再亲了,她这好好的克亲本事,不用在她身上,岂不浪费?   今儿老太太刚来,下马威就够了。   而且这还是在家里,出手不好太重。   “这臭丫头……哎呦,突然这么乖巧,可吓死我了……”后头,老太太捂着腰,爬回了椅子上。   “谢奶奶,您这孙女瞧着还听懂事儿的啊?你看,这胆子也不大,看上去身体不是很好,那么瘦,不像是您说的那样……”贾浣拧着眉。   她还以为谢桥是个泼妇呢。   这么弱,她吼上两嗓子,这人恐怕就能吓哭吧?!   大家小姐,就是这么柔弱没用。   “你可别小瞧了她!就靠着这哭哭啼啼的本事,让平怀那小子都反水了!他来之前,那平怀可是最听话不过的了,可那一日,都快为了这么个姐姐打人了!”老太太想起来就心寒。   她对谢平怀多好啊?每次见了,都要心肝肉的叫,结果呢?!   白白被狼叼走了!   “这样的小姑娘就是没被打过!”贾浣一听,有些嫌弃。   老太太哎呦了两声,又嘀咕了几句,没一会儿,这饭菜到了。   可瞧着这饭菜,老太太心头怒火蹭蹭往上冒。   她在家都不吃这么清淡的!   这丫头,也好意思让人将这么寒酸的饭菜端上来! 第389章 表哥   四菜一汤,只有一个沾了一丁点肉沫,其他的,竟都是绿色的。   老太太瞧着便有些食不下咽,而贾浣倒是还好,她家中比不得姑姑姑父的日子,平日里也难得吃回肉的。   这么多东西,几乎都被她一个人吃光了。   吃了东西,贾浣便开始走动,找了个丫鬟过来,带着她到处认门。   没多久便知道了谢平岗的院子在哪儿。   直接走了进去。   来谢家的时候,她可是特地穿了自己最好看的一身衣服。   樱红的裙摆,娇嫩可爱,她如今又白了许多,这颜色也能撑得起来,手中拿着个蝴蝶绣帕子,踩着绣鞋靠近那窗子。   “啊——”   凑到窗子前,贾浣却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往地上摔了一跤。   谢平岗眉头一皱,往外头看了看。   只瞧着谢平岗头顶绑着一根绳子,吊着头发,眼睛上头贴了纸条,桌子前,还拜访了两个刀刃,只要犯困低头,这刀刃必然能扎到下巴,若是不一小心,怕是连喉咙都能被割破!   贾浣这一喊,谢平岗精神了许多,眼前一亮。   心情也好,冲着外头道:“端杯茶过来!要苦的。”   “……”贾浣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将她当成……丫鬟了?!   她的衣服,已经很好了,即便不像是小姐,那也不该是丫鬟吧?!   丫鬟在外间打着盹儿呢,听到声音连忙应了,谢平岗这才发现,外头这个,不认得。   “干什么来的?!”声如雷鸣。   贾浣看了看谢平岗。   他长出一点点青黑的胡子,眼皮往上贴着纸条,导致这眼睛看上去又大又圆有些凶悍,身体块头也很大,凶的吓人。   可是……   这个人,是她认识的人里头,最尊贵的了。   若是她退缩了,那就只能回家相看别人,挑来挑去,最后选到的男人的家底最多也不过是几十亩地而已!   甚至还有可能挑不到那般富有的。   这么一想,贾浣站了起来,款款走到窗子前:“表哥,我是贾浣。”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谢平岗皱着眉头问道。   “听闻表哥在家,所以特地来瞧瞧,表哥你还会认字啊,可真厉害,这些东西我就不懂,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我可以帮表哥整理书桌,洗洗衣服什么的。”贾浣能想到的,也就是如此了。   谢平岗想了想,也没想出自己还有个姓贾的表妹。   不过这不重要。   “你刚才那一声喊得不错,要是没事儿干……就在这外头,每两刻钟过来一趟,就按照刚才那嗓门,使劲儿喊,我提提神。”谢平岗十分直白的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刚才那一嗓子,他这耳朵差点震聋了。   效果也确实是好,这会儿眼皮子也不打颤了,估摸着还能多背出好几章来!   “什么?”贾浣呆了呆,有点尴尬。   “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就是别站在这里挡着我光亮。”谢平岗也不为难人。   愿意便做,不愿意就滚。   他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应付这不知哪里来的表妹。   莫不是林家的?   那也不对,林家都姓林,没这么大的。   谢平岗琢磨了一下,然后翻了一页,打了个哈欠,继续看。   “我做!”贾浣看他不理人了,也有些着急,“我知道了表哥,你好好看书吧,我绝对不会让你睡着的!” 第390章 比老子还快   贾浣面色沉重的应着,这心里是着实不懂,这书本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表哥,你不都是六品官了吗?还看什么书啊?这当官已经能赚好多银子了,我们村里,只有那考不上秀才的才看书。”贾浣忍不住道。   “不要一直和我说话,吵死了,你这么念叨念叨着,我不是更困吗?偶尔叫一声就够了。”谢平岗一脸不耐烦。   贾浣忍不住白了谢平岗一眼。   这男女在一块,不就得念叨念叨吗?!   然后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此才能有感情啊?!   “困了就睡会儿呗?我给表哥铺床吧!”贾浣大着胆子说着,直接绕了进去,不顾那丫鬟震惊的表情,闯进了书房。   这书房里头也有个卧榻,贾浣看着,面上也红,但想着若是自个儿真成了,哪怕是搂搂抱抱,那这婚事儿就不用怕了……   谢平岗压根就没注意她,一直盯着书本。   贾浣铺了床,腼腆的走过来,拽着谢平岗的胳膊:“表哥……你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腰。”   外头的丫鬟已经惊呆了。   “不害臊!”丫鬟捂脸跑了。   要告诉大小姐!   这个新来的表小姐,她就是个淫、荡的女人!   这青天白日的,大公子还在用功,她竟然、竟然像要和大公子困觉!   丫鬟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场景。   她小小年纪就被卖了,调教了好几年,年前才被买进来,大小姐觉得她乖巧,放到了大少爷这边照顾着。   本来她也担心,可后来才发现大少爷真的很好,话说的凶,可从来没罚过她们,是个极为宽容的人,也特别的……清心寡欲,从来不在意这些女色的!   可现在,这表小姐竟然要带坏大少爷!   丫鬟很急,一路狂奔到了谢桥那里。   进了门就扑过去跪下了:“大小姐快去救救大少爷,那个表小姐勾引他,给他、给他铺床叠被子,要、要和他……”   丫鬟急得脸色都红了。   说不出来。   多么羞羞人啊,那个表姑娘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如此厚颜无耻的!   小丫鬟年纪还小,才十二三岁,急得都要哭了。   “不用急,大哥还能吃亏了?”谢桥忍不住乐了,“你来都来了,和春儿玩去吧,不用管他们。”   “那不行的,大少爷那么善良的人呢,可以找个更好的人家,那个表小姐……”小丫鬟说完,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连忙又道:“大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要编排表小姐的……”   “无碍,咱家本来就没什么表小姐,那不过就是一外人而已。”谢桥笑了笑,“大少爷那性子,还能真让她得逞了不成?心放肚子里吧。”   那边,谢平岗被扯动了一下,这才回头看贾浣。   他不喜女色不代表瞧不出女人的目的。   这贾浣,竟然还脱了外衣。   脸色阴沉。   将那刀刃拿起来,往头上一划,绳子断了,然后将那长长的绳子薅下来,迅速打个圈往贾浣身上一套,麻溜的便拖了出去。   另一头,绑在了外头的树上。   将人控制住了。   “什么表哥表妹的?老子不吃那一套,你是哪个楼子里的人这么没规矩,老子让你上手了吗?衣服脱得比老子还快,我看你是热着了,那就在外头吹风凉快凉快吧!” 第391章 你有什么好看的   谢平岗嫌弃的看着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假表妹,烦躁的将人扔在了那里。   耽搁他背书。   贾浣又惊又怕,刚刚无论她如何挣扎,都逃不出这绳子,而如今,竟然还被绑在了这里!   身上那棉衣脱了,此刻她一身单薄。   谢平岗的院子里……人不多,却也有几个洒扫的下人,这会儿都在盯着她。   “你们看什么看!再看我、我挖了你们眼睛!”贾浣脸上羞愤难当,整个人瑟瑟发抖,又气又慌。   这个谢平岗!   姑姑不是说他年轻气盛,肯定经不住勾引的吗?!   她衣服都脱了一件,难道这意图还不够明显吗?这人竟然、竟然不为所动也就算了,还这么对待她!   贾浣虽有些野心,可到底也还年轻,这会儿被绑在这里动弹不得,一时没忍住,直接就哭了。   谢平岗恍若未闻,一点反应都没有。   贾浣哭着哭着就急了,干脆扯着嗓子骂了起来:“你们谢家欺负人还要不要脸,谢平岗,你毁了我清誉,你必须要对我负责,要不然我就告到衙门去!”   洒扫的下人这会儿都惊呆了。   这哪里来的表姑娘,可真是比如同泼妇一般啊?   虽不知房里发生了什么,可大公子都将人绑在这儿了,怎么也不像是毁了她清誉的样子啊?   也不对,的确是毁了。   好好一个大姑娘,都挂树上来了,传出去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谢平岗你、你脱了我衣服,我以后还怎么嫁人?你现在装得像个老和尚似的,刚才不是这样的啊!”贾浣干脆豁了出去,扯着嗓子便继续哭道:“我的娘啊,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我干脆投河死了算了,谢平岗你有本事将我放下来,我在你门口这树上一脖子吊死,你要是不娶我,我做傀都不放过你……”   这么大的动静,谢平岗想装作听不见都不成了。   烦闷将手里兵书一扔,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你嚷嚷什么?老子什么时候脱你衣服了?”谢平岗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早先那个的董什么小姐,他就是抬头看了一眼,离得近了一点,那姑娘就要死要活,说他占了便宜。   女人可真是麻烦。   碰没碰到、脱没脱衣服,都是她们说了算?   “你就是脱了!刚才屋子里只有你一个,我衣服都没了,你占了便宜还不想承认是不是,我知道,你们大户人家,就是想欺负我们这种小门小户没有靠山的!”贾浣立即道。   谢平岗不爱听这话。   “你是想嫁给我?”谢平岗眉头皱着,“那不行,你楼子里出来的,我不做那绿毛王八。”   “楼子……”贾浣吓了一跳,“谁楼子里出来的啊!你、你欺负人!我是你表妹,贾家的表妹,我姑姑是你大伯娘啊!”   她这么一说,谢平岗是想起来了。   大伯娘娘家姓贾啊……   “你怎么跑我们家来了?你姑姑又不住这儿。”谢平岗没什么耐心,“你也别号丧了,你这衣服就是你自个儿脱的,我忙着读书,没那闲工夫看你,再说了,你有什么好看的,也不就胸前比老子多了两块肉?指不定那两块肉还没老子大……算了,我将你放了,你回去找你姑姑去吧。” 第392章 一头撞死   谢平岗早些年可是在土匪堆里长大的,什么浑话没说过?   他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却不代表这女人身上什么样,他不清楚。   在土匪寨子里,他是下一任大当家,里头也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长得或许还比眼前这个假表妹强一些呢!   还有当初在外头打蛮子,救回来不少被抓的女俘虏,还抓了几个颇有姿色蛮子女人,若他想要,可从不缺的。   只是,这些个女子,他瞧着儿一眼,便觉得烦。   柔柔弱弱,哭哭啼啼,要么就是死缠烂打、矫揉做作,事儿多。   既不能让他高兴,他还得耐着性子哄,有那功夫,他还不如多查些案子,多练练武!   贾浣此刻脸上滴着血一般的红,这会儿是真受到了屈辱。   明明现在也还穿着衣服呢,也算是严严实实,只是有些单薄而已,可在这人面前,她就像是、就像是被看光了一样!   他竟然如此粗鄙,连那种话都能直接说……   “你、你得对我负责,我现在真、真没法做人了!”贾浣心慌了。   谢平岗摇头:“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娶你的!”   “我会持家做饭,我干活也麻利,如今还被你这样,我有什么配不上你的?你是要娶妻的啊,娶谁不是娶,我能给你生孩子!我娘说了,屁、股大好生养,我这样的,将来最少也能生三个……”   谢平岗一听,往贾浣下腰部瞧了一眼。   他虽看了,可眼神很坦然,压根就没有别的意思。   不过就是因为这话,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这会儿,贾浣却觉得自个儿像是待挑的羊腿子,心里紧张。   “你一个小姑娘说出这话害臊不害臊?你来这家里是不是听你姑姑姑父撺掇的?老子什么脾气他们心里不清楚么?也不担心你被老子打死?”谢平岗呵呵冷笑了一声,“老子是会娶媳妇儿,但娶谁也不会娶你!”   “当我傻呢?谢莽山那滚孙玩意儿,瞅着在我这家里弄不到好处了,所以才将你送过来吹枕头风的吧?他想得美!我和我爹拼死拼活赚的银子,他再敢动一根手指头试试?直接剁了他!”   谢平岗哼了一声,然后倒也将绳子解开了。   “娶你这样的?那我还不如去楼子里找一个!”谢平岗凶神恶煞,“抓紧滚蛋,别让我动手揍你!”   他是二十出头没娶到媳妇儿,可真当他不挑啊?   什么人都敢往他这边送!   甭说这人性格模样样样不如他意了,就是真如同个天仙一样,他也不可能娶贾家的女人!   美得他们!   谢平岗嗤之以鼻。   “你、你……”贾浣连连被骂,这会儿脑子嗡嗡的,看着谢平岗这浑不在意的样子,脑子一头热,竟直接冲着那树上撞了过去!   谢平岗也没拦着。   撞,撞死了拖出去就是了。   又不是他弄死的。   贾浣以为他会拦着的,到时候撞到怀里去,再看她如此烈性,肯定也要点头娶她的啊,就算不想娶,那……纳妾总行了了吧?!   她知道自己出身低,她就想要过好日子,当姨娘也是可以的!   然而她失策了。 第393章 怎么嫁人呢   没看见谢平岗冲过来的身影,那一瞬间,贾浣自然也怕了,原本的使用的全力立即衰减了几成。   可即便如此,也是“砰”的一声撞了树。   脑袋瞬间传来火辣的剧痛,头一昏沉,直接晕厥过去了。   谢平岗吐了口气:“拖走……她跟着谁过来的?”   “是老夫人。”洒扫的下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老虔婆也来了?”谢平岗呵呵笑着,“那就把她扔到老虔婆那里去,告诉管家,咱家没银子,自个儿撞坏脑袋,咱家不赔,爱找谁找谁去!”   “要是活着还好说,要是死了……弄脏我院子,和她家没完!”谢平岗想到谢桥能看见阴魂的体质,又补了一句。   下人们连连点头。   这表小姐……   以为他们家大少爷是一般的男人吗?!   可怜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呢?   下人们连忙上手,将贾浣抬了出去,老太太这会儿正叫个丫鬟给自己捶背,就听到外头一阵动静,张望着一看,却瞧见了被抬回来的、一脑门血色的贾浣,吓得那横肉一抖:“这怎么的了啊!?”   “老夫人,表小姐闯进了大少爷的屋子,叨扰到大少爷读书了,还嚷嚷着让大少爷娶她,大少爷不愿意,她自己想不开撞树了,大少爷说……家里没银子请大夫,若是这人快死了,还请送她去外头死去,别脏了、脏了家里的地儿……”   “啥?!”老太太一听,腿脚一软,竟直接瘫在了地上。   死了?莫不是……死了?!   才来这里一天,就被那小子给……弄死了?   老太太心头慌了。   看她这样,下人也无语:“还有气儿,小的们就先退下了。”   还有气儿!?   老太太慌里慌张连忙爬了过去,晃了晃地上的人,又伸手在人中地方试了试,感觉到了鼻息,这才松了口气:“造孽啊,这好好的闺女送到家里来,一天还没过呢,这人就成这样了啊……”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让丫鬟去叫大夫。   这丫鬟刚刚也听到了其他人说的话,便也有些迟疑:“账上、账上不出钱,奴婢手中空空,这大夫怕也不敢来啊……”   老太太一听,一阵肉疼,可这个时候了,又不能不管这贾家的丫头,只能咬着牙,将从怀里掏出个一点碎银子:“去请吧,都是外伤,应也用不得多少银钱的。”   丫鬟这才出门去。   没一会儿,这贾浣也醒了。   整个人很是虚弱。   看到老太太,就开始哭:“他欺负我……谢奶奶,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老太太一听这话,心头一跳,又有点惊喜:“他对你做什么了?”   “他、他脱了我的衣服,还、还说我、说我是楼子里的,谢奶奶,是你和姑姑说要让他聘我为妻的,现在他嫌弃我,我该怎么办?”贾浣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竟然这么过分?!”老太太很生气,“你放心,他既然得了巧,占了你的好处,那肯定就要娶你的!有我在呢,他若不同意,我就闹,这家也是要脸面的,你且放心吧!”   贾浣一听,心里松了口气。 第394章 孝顺孙女   贾浣想起谢平岗那不好惹的样子,又怕自个儿将对方逼急了,想了想,便冲着老太太认真的说道:“如果……如果表哥实在不愿意,我就是做妾也可以的。”   便是做妾,肯定也不能做那能买卖的贱妾,贵妾的话……她能接受。   “哪能让你做妾?谢家从前还不如平民百姓呢,如今即便得了官身,那也不能忘本!更何况你们贾家本就是咱家姻亲,你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家,让你做妾,这不是糟践你吗!”老太太可是十分不乐意。   妾能和妻一样?   这妻子可不能说休就休了,在家中也更有分量,既可以和娘家多加往来,也能代表谢家和亲戚走动。   “你可不许有这念头!你要是不愿意嫁给平岗那小子,那我就换人来!辛氏还有侄女呢,年纪是小了点,但年纪小更听话!”老太太压着声音道。   贾浣一听,立即老实了。   这么好的机会,哪能让给别人?   现在……吃点苦头那也没关系的。   没多久,大夫到了,因着只是些外伤,简单上些药,问题不大。   只是这额头肿起不少来,原本的姿色也打了不少折扣。   这么大的动静,谢桥也知道了,都忍不住乐了。   她知道这贾浣是为了大哥来的,可也没想到这人战斗力竟如此厉害,用强不成竟然还敢以死相逼,可惜,碰上的是她那孤辰寡宿之命的大哥,若换做是别人,指不定这事儿还能成!   谢桥正乐着,外头有人传信过来。   望运楼那边的信件。   常掌柜一直以为莫初声是住在谢家的。   谢桥打开信件瞧了瞧。   有活干。   她那铺子一楼做的是活人生意,二楼是亡事楼,做的是死人生意,阴魂临死前的最终愿望往往比活人想法要简单一些,所以她只偶尔去一趟,将排队的小魂们登记一下,再慢慢解决。   铺子开了这么久了,除了卖符卖道具之外的活人生意还是头一回。   要明日去望运楼详谈。   既然是明日……   谢桥让春儿去了一趟老太太院中传话。   “老夫人,我们小姐瞧着您身上穿着旧衣也没个首饰,明日要请您去外头逛逛,买些小玩意孝敬孝敬您。”春儿最听话了。   老太太心有一喜,“这丫头真有这么孝顺?”   怎么觉得和上次见面的时候不一样了呢?   “我们小姐最是善良懂事的了。”春儿乖巧的说道。   老太太想了想,这才为贾浣请大夫,花了些私房,虽然很少,可想起来却是很肉疼,明儿出去一趟,多少买些东西,也算是回本。   且,今儿吃的也不好,明儿去了外头,到那酒楼里坐一坐,这丫头还能不付账吗?   “成,我应了!就带着那丫头出去逛逛好了!”老太太答应的特别干脆。   春儿立即回去回话。   第二天一早,谢桥包裹的严严实实,等着老太太一起出门。   这老太太,竟还带着贾浣一起。   如此,干脆分坐两个马车,倒也清静。   谢桥也没抬头细看贾浣,可贾浣却觉得谢桥这是瞧不上她,尤其是想着自己这肿起来的脑门,心里更憋火,这会儿看着谢桥这漂漂亮亮的样子,怎么都觉得不舒坦。 第395章 摔了吧   贾浣轻轻摸了一下头,看着谢桥的眼神带着几分刁钻:“表妹,你看我这手上空空的,你这么有钱,也送我点好东西呗?以后我带出去也能长长脸呀?”   给谁长脸?自然是谢平岗了!   谢桥那车帘子还没放下,听到这话,轻轻一笑。   “无需如此,表姐这脸已经够大了。”谢桥说着。   贾浣一听,跺了跺脚,“昨儿你大哥欺负我,今儿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咱两家好歹也是亲戚,有你这么做人的吗?这么小气!”   她常常去姑姑那里!   早先姑姑家妹妹们,可都不少好东西的!   听说都是谢溪送的!   “溪儿表妹可就比你大方多了,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没有溪儿表妹懂事?你这样子,活脱脱一个守财奴!将来能有什么出息啊?”贾浣教训起人来,倒是挺理直气壮的,好似这会儿已经成了谢平岗的媳妇儿一般。   谢桥听着忍俊不禁。   这姑娘倒是不见外,脑袋都撞成这副德行了,还这么生龙活虎的。   “做个守财奴倒也不错,你要是觉得我抠门,不去就行了。”谢桥说着,放下了帘子。   她对这多出来的贾姑娘没兴趣,毕竟她这克亲的本事……也克不到外人身上。   不像老太太,乐子多。   “你甭理她,回头看上了什么算我的,我让她买!”老太太拉着贾浣的手,“她那个娘彭氏就是个抠门的!”   有一年,日子不好过,全赖着老二在山里让人偷偷摸摸送些米粮回家。   她家老二是个大方的,奈何那彭氏管得严,拥有那么大的一个土匪寨子,每次竟还只送一小袋子米面来,全家那么多人呢,就指望那点口粮,哪能够吃的?   吃了上顿没下顿。   土匪东西,白抢的东西还舍不得孝敬婆婆。   想起彭氏,老太太便唾了一口唾沫。   只是竟也不多想想,若是彭氏着人送的东西太多,会是什么个下场。   那一年,村里家家都缺粮,只谢家日子还过得去,虽然也挨饿了,但也没瘦几斤,这粮食时不时便能吃上一些,可是捡回了命!   老太太也都上了马车,直接去东街那边逛逛。   走到一银楼,老太太这才让停。   谢桥先下马车,她将暖炉放下,走到老太太车马前,伸出了手,是要扶着老太太下车。   那双白嫩嫩的手才伸出一会儿,在半空中停了停,便冰冷发红了一些,老太太在马车里磨磨蹭蹭,瞧见谢桥的手之后,哼了一声,又故意让她等了一会儿。   谢桥见状,也不着急。   “也用不着人前摆孝顺,我还没老到连马车都下不去的地步!”片刻之后,老太太开了口,无视谢桥,踩着凳子下去,也不碰谢桥的手。   可这脚才接触地面,竟是一打滑,又摔了!   再一看,那地面上,也不知何时结了一小块冰面!   也就两个巴掌大的冰块,竟被踩中了!   “砰”的一声,直接冲着那银楼的柱子撞了过去,谢桥连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一脸关切:“祖母您怎么又摔了?是不是眼睛有些花了?要不咱们不逛街了,还是去药铺瞧瞧吧……”   “不去药铺!没什么大碍!”老太太直接将谢桥往后推了推。   老太太一使力气,谢桥连连后退了几步。   沟壑的脸上,紧绷的情绪,咬着牙,非要迈进银楼去。   银楼门槛还挺高。   老太太走路没长眼,“咚”的一声,整个人竟又直接掀了过去,这一下,谢桥听到了十分清晰的……骨头断掉的声音。   “咔嚓”悦耳。 第396章 八字相冲   这一声响,惹得这银楼内外的人都凑了过来,伸长了脖子瞧着。   老太太这会儿疼得呲牙。   “我的腿呦!都愣着做什么啊?!还不快过来搀着我!”老太太喊了一声,满是沟壑的脸上流下冷汗,浑浊的眼里都闪过几分晶莹,“叫、叫大夫啊!”   谢桥上前,身后带着的丫鬟家丁们立即忙了起来。   这在外头摔成这样,可就不能说她在家中搞虐待了啊?   这众目睽睽之下,她刚才仅仅只是碰了这老太太一次而已,之后更是被推得远远的,再大的罪过也算不到她的头上来。   不过,谢桥这会儿一脸惆怅。   看上去就像是个乖巧的晚辈。   连忙招呼着人将老太太抬进了马车里头。   逛银楼?   眼下哪里还能逛得了?   那银楼老板也有点懵,这会儿忐忑的看着谢桥,谢桥从怀里拿出了十两银子:“掌柜的莫怕,我祖母年纪大了,许久未曾出门,一不小心摔着了,影响掌柜做生意,着实对不住,这银子就当是补偿了。”   掌柜的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这老太太前后在他这门口摔了两次,这旁人见了,还以为他这地儿不好呢!   今儿生意肯定会有些影响的。   不过这姑娘倒是懂事。   “贵府老夫人在我们门口摔着,小人这心里也过意不去,不知是谁家府上,我们一会儿让人去送些歉礼……”掌柜的忐忑道。   若是那会讹人的人家,这会儿恐怕都要让他们赔钱了!   “不必了。”谢桥道,说完,转头又送老太太去药铺。   老太太在马车上鬼哭狼嚎,那手颤抖的捂着腿:“我的娘嘞……我这老胳膊老腿儿怎么经得起折腾哦……”   嘴里叫着娘,叫着叫着,老太太又觉得不对劲儿了。   “你、你说我这两日怎么会如此不走运?昨儿摔了一跤,今儿又摔了两跤,莫不是那丫头真的是八字与我相冲!?”老太太说完,越发觉得有可能。   之前都好好的,见了谢桥之后,她才总摔倒。   现在腿都摔断了!   贾浣也说不准,但她也受伤了,心里正不得劲儿呢,听着这话,便直接应了下来:“我看也是,您早先不是说那个彭氏便和您不对付吗?这母女俩,肯定是有相似的地方!”   “必须要将这丧门星嫁出去!”老太太说完,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啊,疼得她都有些受不了了啊!   老太太摔得厉害,银楼没去,倒是到了这药铺,进去之后,两行鼻血竟然也落了下来。   吓得她自己是三魂不见了气魄,整个人都软了。   年纪大了,本就怕死。   胳膊腿断了还能接上,这流血……也不知是身体里有没有毛病,而且万一流的太多了,肯定会变得虚弱许多的。   她这寿命,保不齐就没以前那么长了!   老太太越想越害怕,老老实实让大夫按着脉。   “老夫人受惊过度,我一会儿开些安神的要回去,问题不大,这腿脚……夹上板子,要养上一阵子才行。”大夫道。   这话一说,老太太松了口气,张嘴道:“多谢大夫……”   “啪”的一声,一颗牙落在了大夫面前的案桌上。 第397章 入赘   老太太这会儿是真没忍住,眼泪掉下来了。   这接二连三,又是丢人又是受伤,如今连牙都掉了,也太倒霉了!   “你、你……你给我滚!”老太太指着谢桥,开口便道。   谢桥眉眼微冷:“祖母这是何意?”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克了我!”老太太说话都忍不住捂嘴,生怕漏风。   谢桥心下冷笑,这老太太反应倒还是挺快!   没错,这人……就是她克着的。   “祖母摔糊涂了吧?怎么这种话都能说呢?”谢桥面色冷静,然后冲着家丁道:“待祖母拿好药,将祖母护送回家休养,这药定要按时喝,祖母如今身体不适,外头天冷,为了她的骨头着想,也不能吹风,回去之后,将门窗关了,让祖母在屋中休息便可。”   “你这是要关死我?!”老太太连忙道。   谢桥也不怕别人说她什么,只是坦然而淡定的点头:“祖母,您好好忍着,伤筋动骨百天就能好了,百天之后,天气也暖了,春暖花开之时,身体一定痊愈,不过这生病之人还是要保持好的心情,祖母既然不想见着我,那……我便走了,劳烦贾表姐,多多用心照顾。”   说完,谢桥潇洒转身。   老太太摔倒不是她推的,她这些话传到任何人耳朵里头,都不会怀疑是她算计了一切。   甚至还会觉得她这是忠言逆耳、苦口良药。   身后带着的下人这会儿守着老太太呢。   这一瞬间,老太太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家里头也没有一个能帮着她的人,她二儿子也没有回家,指不定这丫头就是想将她闷死在屋子里!   到时候便是她死了,也只需告诉别人,她是自己摔死的!   这么一想,老太太打了个寒颤。   “不,我不回去了,我要回我自己的家!”老太太连忙道,“你们都瞧见没有!?刚才那个死丫头,她想害死我!”   大夫却摇了摇头:“老夫人,我瞧着您这孙女很是孝顺呢,你年纪大了,这骨头本就坏掉了,可能还要有些后遗症,会有点坡脚,就更不能吹风了,是该在屋子里躺着歇着。”   人家也没错啊?   若说真有问题,那便是那姑娘说话略直白了些,不像是那会甜言蜜语哄着长辈的孩子。   “可不就是么,我刚才也在银楼那边过来的,你这伤明明是自己走路摔着的,你那孙女儿想要搀着你、你还不让呢!”一妇人听到这而老太太的话,顿时撇了撇嘴,“瞧您这穿戴也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家里应也不缺干活的下人吧?怎么对孙女还这么苛责呢?”   “那姑娘早先来过一次,是谢大人长女。”   一个药童忍不住补了一句。   这么一说,有几个人唏嘘了一声,明白了。   其他人一看,立即偷偷摸摸的问了问。   这左右一传,看着老太太的眼神也开始微妙起来。   本以为是普通的祖孙俩,没想到完全不是那回事儿呢!   那谢大人,大家伙都清楚的,当年封官,走马游街,全城的人都还讨论了一番,他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人打听得一清二楚。   可以说,谢大人……曾经,应该算是入赘在土匪寨子的! 第398章 杀人不眨眼   这位谢大人的原配,那才是土匪寨子的正经主子。   也是瞧上了这谢大人威猛,这才招为夫婿,后来原配以及老丈人都过世,他才理所当然的继承了寨子,之后才能带着那土匪去打仗!   这土匪虽都不是好东西,可有一说一,谢大人能打蛮子,免了多少无辜百姓遭殃?   这点功德,许多人都是记得的。   而这土匪的家人……   听说也是多年不联系,谢大人当官之后,这才来往了的。   还有人家谢姑娘,从小也是养在外头,还是在道观静修,早先还在城外做了那么多好事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像这老太太说的那样,想要害死她?   “老夫人,您这做祖母的都如此看待自己的孙女,这旁人岂不是觉得您孙女罪大恶极了?”有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她本来就罪大恶极,你们看看我这腿!还有,她撺掇她爹与兄弟不和!”老太太连忙又道。   此话一说,众人都笑了。   “您这腿自个儿摔的啊?有人都瞧见了,再说了,您儿子之间不合,那不是您这做老娘的不对吗?哪能算到孙女头上去?这当晚辈的,可不能担着这罪名啊?”有人忍不住嘀咕道。   老太太听着这话,郁闷了。   “你们是不知道,她娘彭氏,那是真正的土匪,杀人不眨眼!要不是她娘,我儿子当年也不会被抢上山,也不会做了那么久的土匪啊?我们母子之间,也不会这般疏远了!”老太太生怕别人不理解,立即转头和大家伙好好解释。   “那彭氏生的五大三粗,性格暴戾,将我儿压得喘不过气来,她自己作孽太多,这才早早死了的,要不然,我儿子就算想去打蛮子恐怕也不成的!”   “你们是不是想象不到那彭氏是什么模样?这么说吧,我那大孙子与彭氏应该是极相似的。”老太太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谢平岗也经常来这药铺。   他要查案,平日要四处跑,也要经常买些药。   当年封官,他从城门骑马而入,一路百姓拥堵围观,对他,那都是印象深刻。   若一女子,长得如同小谢大人一样,那的确是……   挺可怕的。   “小谢大人年前才破了一桩大人,那大案子里头,死了上百个无辜女子,他得罪是公主夫家,这等勇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老夫人,你口中的彭氏究竟如何,我们不清楚,可仔细想想……她若那么差,恐怕也生不出这般勇猛刚毅又正义的儿子。”   “而且……老夫人是不是将一个土匪寨子想得太简单了?”   说话的是个读书人,这会儿站在那里排队呢。   他一脸认真,又道:“那么多人的土匪寨子,里头若都是些作奸犯科的狡猾之辈,谢大人应该也不可能带着这群人赶走蛮子的。”   “我想着,谢大人做这土匪的大当家之前,这寨子恐怕便已经有些规矩约束了才是,这么看,那彭氏的功劳,恐怕比谢大人还要大才对。”   读书人说完,还自己点了点头。 第399章 心头好   这土匪打仗的事儿,已经写进书里头了。   书里头说,谢土匪寨子中,精壮男丁三千余人,老弱妇孺也有三千余人,是那一带最大的土匪寨子。   战事一起,边关失守,其他地方来不及支援,土匪寨中虽有些兵刃,但都是些下乘甲胄刀枪,许多土匪拿着锄头钉耙上阵!   他们突袭,从后头包抄,赶走了当时袭击的兵马!   进城之后,他立即叫来还剩下的守城将领,清点人数,与国师一起,开始了回击!   将那蛮子打得靠近不得。   后来支援兵到了,他强行抢下了兵权,带着那么多人杀进了敌营,砍了蛮子首领的脑袋,如此,这场大战这才结束。   这些事情,边城的人,人人皆知,后写成书,传到了京城。   他先打蛮子,后献出一大笔金银财帛,再又对于自己身为土匪一事自省,态度恳切!   皇帝感其诚心,愿不拘一格降人才,封他四品将军,封他长子谢平怀做八品校尉,将一干土匪收降招安。   这些事迹,瞧着是谢平岗英勇。   可仔细想想,这天下土匪少吗?   哪个山头没藏着人?   怎就偏偏这谢土匪的手底下的人这般听话,还这般英勇,肯上阵杀敌呢?   再说国师,国师可比谢牛山更早一步做土匪,倘若这彭氏父子凶残无比,国师又是如何存活至今的?   又怎会辅佐他们呢?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是不信那彭氏是个穷凶极恶之人的。   这书生据理力争,老太太觉得这小子不懂事儿:“你怎么还替土匪说话?!这土匪抢人还有理了?她就不是个好东西!你们什么都不懂!”   “谢大人后来也是自愿做了土匪的。”读书人哼了一声。   老太太咬咬牙:“要不是她,我儿子才不会是土匪!”   “要不是彭氏,您儿子也做不了这将军!”读书人又道。   老太太脸色不对,瞪了瞪那年轻人,觉得自个儿有点岔气儿。   现在这年头的人啊,都不懂是非了!   彭氏生下来就是土匪,她儿子是后来被抢逼不得已的,那能一样?他们家,那就是被连累,才会一直有这土匪名头挂着的!   不过,她说不过这年轻人!   老太太气得很,十分执着:“反正我要回自己家!”   “谢奶奶……您要是回家了,那……我呢?”贾浣有些着急。   “你急什么?让你爹娘上门提亲,到时候我出面,替你应了!”老太太道。   “女方提亲?!”贾浣惊了一下。   “都一样的,只要最后能成就行了,你说是不是?”老太太安抚了一声,然后瞪了那些家丁们一眼,也不敢让他们送,怕回头这些人又将她抬到老二家里去。   干脆又拿出些银子,让人租马车来。   这才走了。   她一走,刚才聊着谢土匪的人也开始好奇起来。   “这谢大人娶了三任妻子吧?你们说,这到底哪一个才是谢大人的心头好啊?”有人问道。   “那还用说?自然是原配好!”   “不对不对,原配好是好,可是也凶啊,听说这第二任妻子是个平民百姓之女,小家碧玉,必然是这个!”   “后来那个呢?”   “后来那个?听说都和离了,人也没死,这活着的肯定不如死了的两个重要了……” 第400章 赌盘   这药铺里头有几个人吵起来了,甚至还有门外路过的过来凑热闹。   “这最后一任妻子虽然还活着,比不过死人,可这谢大人当初可是花了聘礼将人娶回来的,可见刚入门时,对其应该是极为真心的。”   “金钱所聘,怎能比得上青梅竹马?谢大人十来岁就被抢到了寨子,与彭氏相处好几年!”   “小家碧玉好,我认识的一个人,早先就是那地儿的土匪,他和我说过,林氏在的时候,谢大人脸上整天带着笑,笑的比山上的小野花还要灿烂!”   “有本事赌一把!等遇到了谢大人,让谢大人选,自个儿最疼的到底是哪一个?!”   “赌就赌!”   “……”   几句话的功夫,闹上了。   竟还直接去了赌坊,找人作证,将这事儿押了注。   这事儿热闹有趣,竟惹得不少人跟风,各大赌坊一看,便也顺应民意,都开了个赌盘。   赌的是谢大人与三位夫人在新婚时的感情,哪位最重!   三位夫人的情况都被写了下来,让赌徒们了解个清楚。   至于这赌盘如何结束……   为了公平起见,要从好几个地方评判。   有人准备给三位夫人排戏,等到谢大人归来之日,进谢家表演,届时,要看谢大人最先点哪一出,先点的,自然会多看重些才对。   另外他们也准备请谢大人酒楼喝酒,将其灌醉,请谢大人吐露真心话,再从这之中……   琢磨一下,必然能出个结果了!   短短时间,许多人已经安排好了。   而谢桥此时并不知道,她爹人都不在城内,却成了全城热门人物。   她这会儿偷偷换上了莫初声的衣服和妆容,去了望运楼。   常掌柜等她许久,这会儿瞧见了她,连忙道:“东家,昨儿有一人请您去看风水,让我问一问您,要不要应下来。”   “为何不应?”谢桥问道。   她早先和掌柜说过,这种活,能接就接的。   她要多赚银子买药吃呢。   “可这人说,他家中还请了别的风水大师,应该是有好几位,所以……”常掌柜讪讪的。   大师这样的人物,都是很清高的。   请了一个还要再请别的,这大师都要不高兴。   谢桥并不在意这个:“无碍,若人再来,那就接了吧,定下何时了没有?”   “若您有空,说是后日一早,马车过来接您。”掌柜的连忙说道。   后日?   后日开学了。   不过无碍,请个假。   赚银子更重要。   下午,果真有下人过来了,给了一百两定金,财大气粗。   谢桥就更上心了,特地去了一趟后院,将最近晒得虫干多喂给大雄一些,若是到时候有需要,还是要请大雄帮手的。   她一个人出马,太累了。   而那边,老太太果真回了自己家。   谢莽山二人停工一回来,看到老娘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气又怒。   “您才去那儿住了一夜就成这样了!?谢平岗竟然敢如此苛待您这个长辈,我看他那官是别想做了!我去找人给您评理去!”   本朝以孝治天下,他就不信,若是自个儿用老娘的事儿威胁,那谢平岗能不老老实实的!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有些憋屈:“我自个儿在外头摔的!找他也没用!” 第401章 长命百岁   谢莽山兄弟俩一听老太太这话,有点不解:“您不是住老二家了吗?怎么会在外头摔倒?还摔成这样?不会是替平岗那小子说话的吧?”   老太太听到这话,忍不住白了这傻儿子一眼。   她向着谁,这两个儿子心里没点数吗?!   倘若是谢平岗那小子干的,她一回到家肯定立即就要告状了,哪会这么憋屈?   “姑父,谢奶奶自从住进了谢大人那里,这运气就不太好,昨儿在家里摔了一跤,今儿表妹要带着谢奶奶出去买些东西,才下车,连摔了两跤,不仅这腿摔出毛病来了,还有这牙,也磕掉了一个。”贾浣连忙替老太太说道。   “真在外头摔的!?”谢莽山一听,脸色有点阴了,“您怎么不小心些啊?昨儿没摔出毛病,今儿在外头竟摔成这样……”   “你说的还是人话吗!?”老太太拿着新拐杖,敲了谢莽山一下。   谢莽山也知道自个儿这话说的重了,想了想,又道:“这……看到的人多吗?要是没什么人瞧见,也能算他们头上去。”   “在银楼门口出事的,那银楼是东街那边最气派的了,周边有不少人,后来又去了度生药铺……”贾浣替老太太道。   也就是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想要赖在谢平岗头上,那是不可能了。   “那……娘,您怎么回来了?在平岗那里养身体才对啊?”谢丛山在意的问道。   老太太摇了摇头:“那不成的,你们是不知道,谢桥那小丫头就是个心机深沉的货色,我要是回去了,她肯定会将我关起来不让我见人,给什么吃的还不是她说了算?我这一把年纪了,你们让我去受这么大的罪?”   老太太想起谢桥那温温柔柔的声音,却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那丫头瞧着不显山漏水的,可心思可歹毒了呢!   谢莽山谢丛山这会儿有些烦躁。   兄弟俩相互瞧了瞧,再看看老太太这腿,“伤筋动骨,没有的三四个月可好不了,这家里家外也需要操持着,恐怕照顾不来您,要不……您忍一忍?我想着那丫头肯定是不敢将您怎么着的……”   老太太摇头:“贾氏和辛氏在家不能伺候我?我犯得着去谢桥那儿找罪受吗?在她嫁人之前,我是不过去了!”   那丫头八字和她就不对付,再诚心想要弄死她的话,那她还能活?!   老太太却是是被吓着了。   这兄弟俩有些意见,但也知道,这个家全靠老太太。   老二是个无情的,可对老太太还有几分真心,只要老太太长命百岁,家里就还能捞到好处。   “一个丫头片子,随便找个人家嫁过去就行了,她身体不好,好人家也不敢娶这么短命的女人当媳妇儿,所以门户低一些旁人也不敢说什么。”谢莽山认真考虑,“咱家亲戚里头,也没个合适的人选……”   “我认识个不错的。”谢丛山连忙你开口,“我未来儿媳妇的娘家哥哥,城里头做醋的,家里也有不少银钱,在城外还有百来亩地呢,虽然定过亲了,但我去找找亲家谈谈,将那亲事退了,换谢桥那丫头,肯定乐意。”   谢桥可是将军女儿,陪嫁肯定不少的! 第402章 比下去   谢莽山虽然不乐意弟弟家占个便宜,但他这边确实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便也只能点头应下了。   好在,他这边可以将贾浣嫁给谢平岗。   直接登堂入室,可比出嫁的谢桥强多了。   谢莽山如此一想,心里舒坦多了,然后开口问道:“娘,这俩孩子的生辰八字,您清楚吗?”   老太太一怔。   “这……”老太太听了迟疑了一下,“我也记不得了……”   老二的孩子们出生的时候,也有偷偷给她送过喜信儿,可是那时候他是土匪啊,这些小事儿她怎会上心?   便是上了心,这么多年了,忘了也是正常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您怎么不记得了呢?若是您有她们的生辰八字,便可直接将这事儿办了,如今八字没了,咱要合庚帖,那还得找小子还有那丫头问清楚,他们俩若是不乐意,这庚帖也合不成啊?!”谢莽山有些生气的说道。   这庚帖上头,要写清楚姓名、生辰八字、籍贯以及祖宗三代,若能定下来,还要找媒人在冰人府过案的。   如今不知道八字,总不能越过谢桥他们随便写吧?   庚帖造假的话,也是要坐牢的。   老太太虽是祖母,可这会儿也不能随便来了。   心里也十分郁闷。   若是早知今日,她一定牢牢将那俩孩子的生辰八字记得一清二楚!   “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你看贾浣这孩子,为了清白,脑袋都差点撞破了,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这样吧,按照长幼顺序来,先让贾家那边带着人过去,我也出面,逼的他将庚帖合了!”老太太又道。   “那就最好不过了!”谢莽山大喜。   “不过要等等,我这两日摔得厉害,歇歇再说。”老太太道,“谢桥那边也多上心,瞧着有没有机会让那家的孩子和谢桥多接触接触,若是你情我愿,也省了咱的事儿。”   谢丛山一刻都等不得。   好不容易忍了一个晚上,立即去和曹家谈。   这曹家女儿也只是和谢丛山的长子订了亲而已,那姑娘年纪还不大,所以还没成婚。   曹家的长子本来定下春来三月成婚的,也没多久了。   可这会儿,谢丛山的话一说,曹家也心动了。   如今定下的儿媳妇儿虽是个好的,可……那谢家门第高啊,若是能攀上,指不定这门庭便能换了!   如此好的机会,如何取舍?   曹家陷入了纠结。   ……   到了约定的日子,谢桥画成了莫初声在望运楼等着。   没多久便有马车过来,接她前去看风水。   能给一百两定金的,想来应该不是一般的人家才对。   果然,这马车摇摇晃晃,最后停在了一别院,这别院风景极好,谢桥从进门开始,便左右瞧了瞧,并未瞧见有任何问题。   还有两个人,跟着她一起进门。   一个是和尚,一个则是个五六十岁的老道,一手拂尘,一手罗盘,仙风道骨。   “莫道长请放心,不论您能不能成,我们主子都不会为难您。”跟在谢桥旁边的管事开口说道,这话说过之后,又压低了声音偷偷道:“不瞒您说,其实……我们主子让我们去找大师,我听家中亲戚说,您早先捉过厉害的……这不,就巴巴将您请过来了,您回头可一定要将这两位比下去!” 第403章 撞邪   谢桥被这管事的话弄得一愣,有些无奈:“你的意思是……请我过来,并非你主子的授意?”   “主子哪里会管这些事儿呢,都是我们底下人办的。”这管事讪讪的笑了笑,“不过小的相信大师!您那店里的符我也买过,早先还真走过一回财运!”   谢桥干笑了一声。   而这个时候,旁边的道士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清高自傲,好似谢桥是来混吃混喝的骗子。   倒也是,这道士也要看脸和年纪的,她化成了莫初声,定位是四十岁,但她只画了脸和手,这发丝乌黑,将年纪往下降了降。   而且,莫初声的长相,算是平凡,虽也有些世外高人的感觉,但因着年轻,又是个坤道士,看上去便没有旁边这道士更能唬人。   不过谢桥也没多想。   定金都收了,这一趟,还是要多用用心的。   谢桥低头看了看大雄,干脆见它抱在了怀里,能壮胆。   不一会儿,到了正堂,谢桥看见的是一对老夫妻,约摸六十岁左右。   二人穿戴都不一般。   他们扫了谢桥三人几眼,最后从谢桥身上略过去,目光落在另外二人身上道:“请大师们前来,主要是为了我那小儿子,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贫僧法号普尘。”和尚看上去高深莫测。   “贫道元常子。”那道士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规规矩矩的说道。   “莫初声。”谢桥也简单报了个名。   抬头略看了面前的人一眼,便瞧出此人面相极好。   河目海口,食禄千钟,此人地阁宽隆,王侯之相,重颐丰颔,眉目之间,又带着几分北人豪气,又不太明显……谢桥心中已经有数了。   此人想必是宁北王,当今圣上的堂兄。   这宁北王早先一直在北方封地,年前回京。   这宁北王还是个出了名的痴心人,据说与王妃夫妻情重,娶了王妃后多年未纳二色,直到四十无子,这才收了几名侍妾传宗接代。   生出庶长子之后,其他侍妾全部谴走,只有那庶长子之母提做了个侧妃。   据说年到五十的时候,王妃老蚌生珠,得了幼嫡子。   这嫡子可是宁北王的心肝肉,一直捧在心上。   王爷早先一直在封地,此次回京,那幼子便一直生病,京中大夫都被宁北王请了个遍,却还是没好,有人说,这王府已经开始替小世子筹办后事了。   估摸着此次找他们过来,应该就是为了这小世子吧?   谢桥心里猜出来了,却没直接问。   这宁北王坐在那里,脸色沉重,道:“我小儿生病数月,一直未好,今日请诸位大师过来瞧瞧,可是撞了什么邪?”   如此,那就不是看风水,而是看人了。   夫妻二人也不废话,直接带着三人去内室。   老王妃原本还十分端庄,见了孩子之后,眼中便浮现出疲惫又心疼的神色,坐在床前,摸着儿子的发丝。   五十岁才得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百般疼爱了。   谢桥进了屋子,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除了药味之外,还有点多不和谐的感觉。   “小公子一直住在这间屋子里吗?”元常子问道。   “没错,早先我们生活在北地,回来的路上,我这孩子便有些不舒服,只当是得了伤寒,也这样治了,可不知为何,身体越还是越来越差,年前还能下床走动两下,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喝几口流食了。” 第404章 有法子   如此下去,便是还能继续与这病魔耗着,可这吃不下东西,怕要活活饿死。   普尘和尚与元常子也都不傻,这会儿听到这些话,也都猜出这二人的身份,当即这脸色凝重又紧张了许多。   “孩子路上就病了,所以这屋子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我已找大夫全部查验过,四处并无任何毒物。”宁北王这脸色看上去也不好,“还请大师帮忙瞧瞧,若能救下我儿,万金酬谢!”   万金?   谢桥嘴角微动了一下。   挺多的,但这金子太多也不好,这小孩子的命没那么重,也容易伤着。   这会儿两个人先到了床前瞧了瞧,而谢桥被挤在了后头。   也不好靠近,便想等着这二人看完了再上前。   “我观小公子这脸色隐隐发黑,应该的确是沾了些不好的东西……”和尚道,“我可为小公子念经七七四十九日,度化这周边的黑气,想来这病应该就能好了。”   道士却摇了摇头:“小公子这身体恐怕撑不了这么久。”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符纸,“符纸化水让小公子饮下……”   王妃有些犹豫。   她儿子如今喝些食都有些艰难,还要给他喝这符水……而且,还不止管不管用……   不过眼下,这也是唯一机会了,也不能不应。   “我在这外头开坛做法,普尘大师,不如帮我护法,咱俩一起赶走这晦气?”元常子说了一声,然后看了看谢桥,到底是没吭声邀请。   这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坤道士,从前也没听过名头,可别坏了他们的事儿。   普尘大师点头应着。   说着,二人便开始请老王爷准备些东西。   两位大师如此自信,老王爷心里也浮现起几分希望,连忙让人安排。   家中什么都不缺。   谢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不过……   没人瞧她,竟插不上话。   她看了看这屋子,里头的确是有怨魂的气息,可这怨魂又瞧不见,恐怕是有藏身之处,若不将这藏身之处找出来,想要灭了这怨魂,怕是不成的。   且,如今这小世子半条命已经没了,强行灭掉怨魂,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到底是一条命,谢桥跟着走了出去,找了机会,道:“小公子这情况还是要缓缓,直接做法,恐怕小公子性命有忧。”   “不知阁下是在哪个道观修习的?”元常子问了一声。   “云京水月观。”谢桥老老实实说道。   “云京?那地儿可不近,偏远之处,想来阁下也没见过多少世面,像这小公子的情况,应该立即动手,除了晦气,否则撑不过十天。”这道士立即说道。   谢桥点头:“这的确没错,小公子沾了脏东西的缘由也需查出来才行,找不到源头,做法即便是有用,那也只能管一日两日,无法根治,甚至还有可能惹得那脏东西不满,玉石俱焚。”   “这么说,你有法子?”元常子有点不高兴了。   驱邪去晦,这种事情他做过许多次了。   这坤道年纪轻轻的,恐怕没什么经验才是。   “有法子。”谢桥点头。   “你有法子,贫道也有法子,这么一说……用谁的好呢?”元常子哼了一声,“如此,便请王爷选好了,看王爷愿意让我二人之中,谁来出手?” 第405章 做法   这同行之间是冤家,谢桥也懂。   尤其是这做法之事,若是意见不统一,也容易出大问题。   只是若真让这王爷来选,恐怕,她应该会是被赶出去的那一个。   谢桥也不着急,不慌不忙,笑了笑:“既如此,前辈先来吧,若是前辈将人治好了,自然是大喜,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再来瞧瞧。”   说着,谢桥走了。   不过临走之前,谢桥将找她的那管事叫了过来,拿出一符:“这二人做法恐不能成,你尽量多注意一下小公子的情况,若是觉得不对,将这符拿出来贴在他身上。”   管事有点懵,“您就这么走了?”   “这开坛做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难不成我要坐在这儿干等着?我去外头客栈里休息着,有事儿找我就是了。”谢桥淡淡的笑了笑,说着,抱着她的大公鸡干脆的走了。   开坛做法,焚香敬神。   这小公子屋里头的东西十分厉害,道士虽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一二,真要是做法,恐怕得大战一两个时辰。   再加上前后准备的麻烦事儿,她呆在这儿,只会耗心神。   且,这宁北王对她确实不甚重视,一直等着,她累晕了怎么办?   不如去这别院附近的客栈呆着,叫些好饭好菜,将自个儿的的肚子填饱,如此才有精力干活。   这管事听说她要去附近的客栈,心里也松了口气:“那您可千万别走远啊?”   他可不相信另外两个大师。   而莫大师的财运符可厉害呢!   因为收了定金,所以谢桥只是去了客栈等着。   而此刻,两个大师准备好之后,开始做法。   和尚手持木鱼,盘膝而坐,嘀嘀咕咕念着经,而旁边倒是道士手拿桃木剑,脚下好似有火烧一般,开始飞舞耍剑。   就在这小公子的院子里头。   所有的窗户打开,做法刚开始,众人便觉得周边似乎阴嗖嗖的。   原本平静的天气这会儿似乎也涌动起来,刮起了风,那风卷着落叶,吹动着岸上的香和蜡烛,看上去有些渗人。   可这气氛越怪,宁北王夫妻心里的希望便越大。   只瞧着那道士口中吐火,火焰被那桃木剑带动,看上去十分诡异。   道士口中还不停念着咒语,宁北王也听不懂,只依稀听到了好几声“去”,可每一次,一股怪风吹来,便将那火焰吹灭了。   老道士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沉,手中铃铛叮叮当当作响,如同催命的符咒一般,让人心里都跟着紧张起来。   “砰”的一声,一股大风吹来,那摆着东西案桌竟直接被掀翻了过去!   老道士也被直接撞在了地上,“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不好了不好了!小公子、小公子喘不上气了!”里头守着丫鬟连忙喊道。   这话一出,宁北王脸色都白了连忙大步子冲过去,一直偷偷观察的管事也鬼鬼祟祟的趁乱进屋。   夫妻二人一瞧,自己这儿子竟痛苦的在床上呻、吟,翻来覆去,清白的脸上躺着汗珠,干裂的唇喘着粗气,每一口都十分艰难!   怎么会这样!? 第406章 他造次了   宁北王脸色阴沉,抓着儿子的手,却是有些无能为力。   大夫,没有用,道士……竟也没有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你做了法我儿还会如此!?”宁北王大怒。   元常子心头一惊,也有些不可思议:“这、这邪物非比寻常,我与普尘大师二人之力,还是不够!”   “不是还有一人吗!?”宁北王怒道。   他就怕一个人搞不定,所以才让下人多请几个!   “那个人……走了……”其他两个管事道。   而这时候,拿着谢桥黄符的管事硬着头皮冲了过来,将那黄符往小世子脑门上一按,“吧唧”一声,直接沾上了!   一瞬间,小世子那狰狞的脸色瞬间恢复如常。   气息也平稳许多,看上去竟像是在熟睡。   福满管事大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莫大师的东西是有用的!   “福满,你在做什么?”宁北王本要生气,可这会儿见儿子状态好转,态度也好了许多,“你这符是哪里来的?”   “主子,刚刚那莫大师怕这二位大师强行做法影响小公子,所以留了一张黄符给我,让我时刻注意小公子动静,说若是大师们做法没好,再去寻她。”福满连忙说道。   宁北王一下子站了起来,盯着那两个大师,克制了自己不悦。   他能听出福满这话中的意思。   无非是……这二人将刚才那个莫大师挤兑出去了。   不过宁北王想想那个莫大师,竟也想不出那人长什么样,也略有点心虚。   那莫大师是个女子,年纪也不算太大,所以他想着应该没什么本事的,这才轻视了几分。   心头又有些自责,他这嫡子如今都到了生死关头,他竟还如此大意……   “那大师既然留了黄符,可说自个儿去哪里了,可还愿意回来?”宁北王说完,又叹了口气,“罢了,本王亲自去请,若这大师能治我儿,本王低个头又如何?!”   “王爷且慢,大师并非那等居高自傲之人,只是说这做法时间长,所以她去外头客栈等着,小的这就去请人,用不了多久,莫大师应该就会来的。”福满立即道。   “好,那你快快去请!备本王的车马去!”宁北王十分重视。   不过倒也没有因此便对另外两个大师冷眼。   这二人也是有本事的,否则刚才他儿子不可能会因为那做法而有些反应。   只是本事略有不足而已。   “二位大师忙了这么久辛苦了,厢房已经备好,大师先去歇歇,等会若是有需要,还要请二位大师出面的。”宁北王这会儿学聪明了。   便是那莫大师也不成,可没准三个大师联手,人多力量大了呢?!   两个大师这会儿脸色稍微好了一点,那元常子也有些惭愧。   余光看到了那黄符,心头一惊。   这符……可不简单。   若是没点道行真画不出来。   这画符与画画可不一样,符文要一气呵成,心境也要坦荡沉静,否则即便照葫芦画瓢画出来了,也不会有效果。   那莫大师竟能拿出如此上好的黄符,看样子,他之前……是造次了?! 第407章 怨魂不开心了   元常子的内心有点慌。   他得罪的,可别是个大人物……或是大人物的徒弟……   可是,他也真的很委屈,这京中真没听说过姓莫的道士,便是外头的有名道士,他们一般也都会有所耳闻的,想来想去,这姓莫……   元常子内心有一根弦突然断掉了。   莫?   莫凌子那个莫?   元常子脸色诡异了一下,然后不做声了,默默的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瞧着还挺可怜的。   那和尚看了他一眼,表示安慰,然后也敲着木鱼走开了。   谢桥人在客栈,吃了顿饭,还小睡了一会儿,这才听到有人叫门,那管事满头大汗,一脸崇拜的笑容:“莫大师,小的就知道你的本事最厉害!我们主子现在找您去呢,本还说要来亲自接您的,小主子那边又离不的人,便指挥我来了,您这会儿可还方便?”   这管事嘴皮子挺利索。   谢桥轻轻点头:“这会儿精神头还不错。”   “那……”管事咧嘴笑了笑,“小的给您备好车马了,我家主子是宁北王,王爷为表重视,人虽没来,他专用的车马就在下面等着……”   谢桥笑了笑:“走吧。”   拿了钱,她也没必要拿乔。   不过这王爷的车马确实不错。   里头还有软塌棉枕,还熏了香,味道不是很浓郁,挺养神的,旁边还跪了个小丫鬟,随时帮着添茶倒水。   走的时候灰溜溜,这回来的时候,倒是挺受重视,直接被宁北王夫妻迎了进去。   “莫大师,刚才都是本王不对,还望大师见谅。”王爷这会儿也没什么尊严了。   “无碍,世人多会如此。”谢桥理所当然的说道。   从前她在道观,也会受人轻视的。   宁北王松了口气:“您那黄符着实管用,我儿贴上之后脸色都好多了,气息也比之前平稳,我刚刚还找了大夫来看,大夫说,若是能一直如此,也是能痊愈的……”   “所以,大师,这符可还有吗?”又补了一句。   谢桥摇了摇头:“有也不能用了,总不能让小世子永远顶着这黄符过日子,您说是吧?”   “这倒是,可不知……能不能治好。”宁北王试探问道。   若是治不好,便是日日贴着这黄符,他也必须要将儿子的命留下来!   他这一生,只生了两个孩子,那庶长子……也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   虽然也十分优秀,可就是喜欢不起来,不似煜之这般,让他真心疼爱。   “还要再看看。”谢桥说了一句,然后环视四周,发现那元常子也在,和尚倒是不见了。   元常子对上她的目光,心虚的往一边看了看。   “煞气更重,那怨魂不开心了。”谢桥嘀咕了一声。   元常子脸色怪怪的。   他知道,那怨魂平白和他打一架,虽然打赢了,可被挑衅了权威,当然会不开心。   只是这个莫大师有点奇怪,好像是能看见那怨魂一样。   这么一想,元常子皱了皱眉头,他修习这么多年也没开了天眼,偶有需要,也只是用牛眼泪或是一些法器来做事,莫非这莫大师年纪轻轻,已经通晓阴阳? 第408章 土中之物   元常子小心翼翼的观察。   谢桥这会儿却冲着宁北王夫妻说道:“小世子何时生病的?生病之前,可有接触一些东西?”   “年前九月出发,约摸是十月份在路上染上了风寒,我儿吃穿用度都有嬷嬷管着,本王与王妃也十分重视,哪怕是别人送的礼,也都是请大夫瞧了看了之后才会给我儿使用,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物。”   谢桥听着,心里微沉。   有些怨魂比较坦荡,十分好寻。   可还有一些会藏在一些器物中,平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最多就是阴气略微重了一点而已。   可这阴气重的东西,世间还挺多的。   谢桥想着,目光突然落在那帐子上。   这帐子是新的,上头有一对铜制的钩子,看上去并不陈旧,可谢桥隐隐觉得气息不对,这会儿指着那东西道:“可否将这东西拿下来让我瞧瞧?”   宁北王不解,但还是让人丫鬟去取下来。   摸到这东西,谢桥叹了口气:“这东西……是旧物,应该还是土里头挖出来的,虽然做新了,可到底有些晦气,小世子年纪轻,又正生病,最好还是不要用。”谢桥将东西放在了一边。   “土里的!?”王妃惊呼了一声。   摇摇欲坠。   她只查了这家里可否有什么有毒的东西而已!   “那可是这东西害了我儿?!”王妃惊怒道。   “不是,不过他对小世子也会有些影响。”谢桥道。   这么一说,王妃狠了狠心:“来人,将世子的箱子抬过来!”   一个蚊帐钩子都有这么大名堂,那其他玩意儿呢?!   世子生病时,无法出去玩耍,便在家中摆弄些小玩意儿,若是那些东西也有问题,又当如何了?!   果真,没一会儿,东西就被抬上来了。   满满一大箱子,里头九连环还是小人书,都有。   元常子也走了过来:“这个瓷娃娃也不对,应该也是土里头的。”   小孩子都爱玩泥塑,不过小世子玩的自然要干净许多,都是铜或是瓷制的,这些小娃娃姿态各异,看上去也挺可爱。   只是这东西曾埋于土下,洗的再干净,也会有一些看不见脏东西附着在上头。   但虽然不干净,可这里头也没有怨魂。   其他东西,没什么大问题。   但这几个瓷娃娃已经能让宁北王发怒了。   “这东西都是哪里来的?”王爷怒道。   “这都是……都是小世子来京之后,管家着人去街上采买回来的,就是为了给小世子透透气。”丫鬟害怕的说道。   宁北王咬牙启齿。   必须要严查!若是有人故意用这些东西谋害他儿子,他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谢桥摇头。   “小人、小人有话说。”小世子身边的小书童突然跪了下来,“刚才大师提到世子接触的东西,小人、小人知道有一物件……”   “何物?”宁北王连忙道。   那书童特别紧张:“在来路上的时候,大少爷不知在哪里拿到了一个金陀螺,那东西构造十分特别,在桌子上便可玩,小绳子轻轻一敲,里头竟还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第409章 可杀可斩   “小世子十分喜欢那陀螺,又知道、又知道王妃一向不喜欢世子接受大少爷的东西,所以小世子便偷偷的玩……”书童都要哭了。   王妃脸色阴沉:“东西在何处!”   疏通小心翼翼趴在床底下,然后从底下,拿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打开。   谢桥和那元常子一看,都脸色大变。   “正是它了!”二人一起道。   元常子瞧见的是浓浓煞气,而谢桥除了煞气之外,还瞧见了那一瞬间从金陀螺里头钻出的怨魂。   竟然还不止有一个怨魂。   七八个。   不过他们并不是单独的,更像是融合在一起,那些脑袋时不时的转换着,看上去特别吓人。   而这些怨魂,竟都是些十来岁的孩子。   他们盯着谢桥。   谢桥脸色凝重,立即拿出了铜钱剑。   门窗突然之间,不停的扇动着。   宁北王夫妻二人虽然知道没什么用,可还是护着床上的小世子。   “你们这些小家伙,既然早早的死了,为何不老老实实去投胎,还要留在这尘世害人?!”谢桥怒道。   “圆圆的鼓儿你来敲一敲。”   “砰砰响,砰砰响。”   “脑袋里头变空了。”   “肚皮里面成稻草。”   “爹呀娘呀,斧头拿起来,红花绽开啦。”   “……”   诡异的声音在谢桥耳边响了起来。   不停的唱啊跳啊,没一会儿,那七八个脑袋咕噜噜的冲着谢桥滚过来,脑袋上带着血,脑袋上的眼睛瞪着大。   谢桥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谢桥立即拿出黄符打了出去。   一瞬间,那诡异的歌谣变得淡了许多。   随后,谢桥这才与那些脑袋打了起来。   宁北王他们瞧不见那些个脏东西,这会儿只能瞧见这莫初声大师手中拿着铜钱剑,一个个黄符不停的打出去,那黄符也会突然冒着火光,周边声音不停作响。   看上去很可怕,但……似乎又比刚才那个大师黄符厉害些。   元常子看着她脚下踏着的七星阵,内心颤巍巍。   这莫大师……绝对的临危不乱有本事啊。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大师的剑法炉火纯青,脚下每一步都在列阵,如此才能将那黄符的能力发挥到最大!   厉害,没想到那个犯口舌、到处得罪人的莫凌子,竟然会有如此……同门。   他也不知这人是徒弟还是师妹,反正,肯定和莫凌子是一家子的。   谢桥这会儿已经将怨魂死死克制住了。   空气中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如同什么东西烧焦了一样。   “你等年纪轻轻便丧了命,姐姐也心疼你们,你们放心我收了你们之后,必然替你们好好去除怨气,让你们干干净净轮回,可好!?”   “不要轮回!不要轮回!”   轮回又要有爹娘,又要被人折磨一场!   谢桥也知道,一般年纪小的怨魂都会有些让人同情的往事。   “你们这次要害的人是小世子,他的父亲是宁北王,若你们有冤屈,可让宁北王替你们做主,若你们父母犯下大错,可杀可斩,都可随你们心意!”谢桥又道。 第410章 他们错了   然而谢桥这话一出,那些怨魂竟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爹啊,娘啊……   纵使你们有万般错,又如何能让别人斩了你们呢?   “不要杀我娘,她……只是想让我成才……”其中一个怨魂竟然哭了。   想让他成才,所以他不听话的时候,挨打了、挨饿了,所以娘从不抱他,永远要让他看书,要让他做个神童,不可以给家族父亲丢人……   都是些孩童心性,坏的时候是真坏,可这伤心起来,却也都是真的可怜。   “爹砍死了我,他用斧头,砍死了我……姐姐,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另一个阴魂说了一声,随后那眼中血泪流下,愤怒的怨气冲天,谢桥差点没绷住。   身体有点吃不消了。   “是他错了,为人父母,本当疼爱照顾子女,引导教育你们,他们没做到,便是有罪,若你告诉我他是谁,他若活着,宁北王可判他罪行,他若死了,我可召唤亡魂,将其从地底下拉出来,为你出气!”   谢桥又道。   不过这召唤亡魂……没那么容易。   要有相联系的东西,或是去那人坟前,再用些法器和符咒,将这人身份说明白了,也要说清楚要叫上来多久才行。   而且真叫了阴魂上来,也不可利用阴魂行恶事,否则她这点命数估摸着可以直接和亲人说再见。   那怨魂沉默了一下。   竟不说话了,却也不再反抗。   这被砍死的怨魂应是老大,这会儿他消停起来,力量就小多了。   谢桥立即动手,将这冤魂收了。   收入瓶中的瞬间,她听到了声音:“姐姐,我想要个好爹娘……”   这一瞬间,谢桥手抖了抖。   “大师?”宁北王狐疑的看着她,“可否收了?”   刚才大师说的那些话,也挺吓人的,不过这会儿宁北王众人选择性的忘记了。   “收了。”谢桥调整一下心态,将那金陀螺拿了起来,“这东西我要带走,它装着怨魂的时间太久了,也需要去去晦气。”   等晦气去完了,就能将这金子融了,打个法器用。   “大师轻便。”宁北王并不在意这些,而是道:“不知……是什么邪物?我刚才听着,好像是要请本王做主,他若就此彻底放过我儿,本王立即去办!”   “是几个在父母那里受了委屈的孩子,应是瞧见小世子备受宠爱,所以心生嫉妒,想要带走他,但以他们的能力,其实带走小世子应该很简单,不至于这么久的,想来……瞧见二位如此疼爱小世子,也心软了。”   只是已经成为怨魂,便容易钻牛角尖。   便是心软,也不可能退缩而去。   “原来如此。”宁北王说完,连忙去看了看孩子。   小世子还是虚弱,但他也能感觉到,儿子的呼吸越发平缓了,看着看着,小世子竟哼了一声:“饿……娘……我饿……我好饿……”   这声音一出,王妃喜极而泣:“快让人将粥端过来!”   “还要请大夫,邪祟除了,可药也要吃的。”谢桥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411章 灵丹妙药   宁北王此刻都快将谢桥的话当成了圣旨,立即让太医过来瞧瞧。   元常子看着谢桥的眼神更诡异了几分。   这个人可真不像是莫凌子的同门。   那莫凌子二十年前也是个颇有名望的道士了,曾经也来过这京城,当时还曾干了一件大事,可惜啊,这人嘴巴不讨喜,得罪了好些人,即便他很有实力,可最后还是被人赶出京城去了。   还以为……   早死了呢。   不过那时候莫凌子没有同门师兄妹,所以这一个人,难道是莫凌子的徒弟?   这莫凌子自己不怎么样,收徒弟的本事还挺厉害的。   瞧瞧这个坤道士,一身云淡风轻的气派,显得还挺高深莫测,这道行也够深的,一出手就将他比下去了。   谢桥也注意到这元常子一直在打量着她。   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装作什么事儿没干,又坐下喝口茶。   大夫给小世子把脉,这一试,吓了一跳。   实话说,刚刚王爷这么着急,他还以为小世子真的要不行了呢,可现在瞧着,这脉搏似乎还有力了几分,面色也不错,病症竟没有之前那么凶猛了?!   这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小世子病情有所好转,小人再给小世子开几副温和的药养着,应该是能好的,只是……”想起之前小世子的情况,大夫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满,“这病去如抽丝,王爷莫要着急。”   宁北王这会儿不着急,只要儿子命留着了,慢慢养就慢慢养,他要求也不高!   王妃心疼的看着儿子。   这些年来,多少人笑话她老蚌生珠,她都不在意,她只这一个心尖肉,有她在一日,便要好好护着儿子!   “王爷,这金陀螺还有这些土里的东西,是不是也要查个明白?”王妃冲着丈夫说道。   宁北王是真心疼爱妻子,哪怕如今二人都已经年至花甲,可这情分却比年轻时还要深厚。   “夫人放心,那两件出土之物,我定查个水落石出,至于这个金陀螺……”宁北王面色微冷,冲着管事道:“去将大公子叫过来!”   他也知道,若他嫡子被人谋害,那这最有嫌疑之人,便是他那侧妃以及庶长子。   只是这些日子,他能查的都查了,嫡子所用的东西,并没有任何毒物,那侧妃也深居简出,从不敢靠近别院,还有那大儿子,态度也还算端正,并未瞧出有任何不对。   所以,这一直以来,他对大儿子,也是宽和的。   可现在,那金陀螺,却是大儿子送的。   他不能不多想,也不能不多问!   “可否请大师留在别院休息一两日?主要我儿这病情……本王还有些不放心。”宁北王又道。   谢桥犹豫了一下。   她今儿本来是要去书院的,可是为了这银子才请的假,若是明儿也不去……吕老先生怕是要有意见。   可这活都接了,售后也要保证。   “可以。”谢桥微微点头,不咸不淡的说道。   宁北王一听,松了口气,“大师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使唤福满去办,这小子做事妥帖,定能让大师满意的。”   旁边福满管事此刻心里笑开了花。   有赏,肯定有赏了!   上次去找大师的时候,他才买了一沓财运符,瞧瞧,这不就实现了么!? 第412章 关系不能乱   宁北王立即着人安排厢房,然后看了那元常子一眼,瞧着这人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着人又多安排了一间。   至于那和尚……   刚才也在客房休息了一会儿,这会儿发现这莫大师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之后,便主动离开了。   元常子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趁着谢桥回屋休息的时候,赖在外头,既不敲门,也不离开。   谢桥便在屋里歇着,绝不主动开口。   刚刚的消耗还是很大的,而这别院里头,也有些孤魂游荡,此刻,就在她附近盯着。   随时准备上身一般。   然而孤魂才靠近,大公鸡扇了扇翅膀,追着孤魂啄了过去。   叨叨叨。   屋里鸡飞狗跳,没多久,孤魂吓跑了。   元常子只听着里头那公鸡发出的动静,脸上传来古怪的神情。   肯定是莫凌子的徒弟,都这么的……特别。   这按理来说,瞧见他在外头候着,也该出门主动问一声才对,竟还能和那大公鸡玩耍起来,对,那大公鸡也厉害,纯阳之物,还是个活的。   那公鸡比一般公鸡的阳气盛,驱邪驱魂,必然是自小就喂了一些特殊的东西才能养出来的。   也只有那莫凌子的徒弟,才会养这样的宠物。   谢桥白着脸,冷汗不停流下来,喘口气都累,随身带着的药丸子都吃了好几颗。   偏又对这次的怨魂生不起来气,甚至为了这些怨魂的下辈子着想,她还得努力给他们也多攒些功德。   她平日里都只是为自己攒功德积福气的,便是有怨魂,最多也只是替他们消除怨气而已,可些小家伙们不一样。   他们害过人了。   即便抹掉了他们的怨气,身上的孽债也要让他们偿还,即便下辈子能投胎做人,想来……也不可能会有好父母。   谢桥想着,等他们身上气息干净了,便让他们在亡事楼里头跑跑腿,多做点好事儿,指不定能挽回些,来生即便无法和这小世子一样,遇到如此疼爱他的父母,也求个不被虐待,安稳一生才好。   谢桥吐了口气,昏昏沉沉。   “砰砰砰”   约摸半个时辰,元常子实在等不住了,这才敲门。   耐心还挺大,站了这么久,竟也不嫌累。   谢桥这才开门。   元常子讪讪一笑:“刚才有幸瞧见莫道长的本事,特来请教一下……”   “哦。”谢桥点了点头,“坐吧。”   谢桥一脸平淡。   元常子瞧着她精神不济,可这脸色又有点僵硬,也不知是何故,但想着自己之前的猜测,还忍不住问道:“不知莫道长认不认得莫凌子?”   “那是我师……”谢桥顿了顿,“师兄。”   对,她自个儿是自个儿的师叔。   没错的,这关系不能乱。   “可早先没听说过莫凌子有师妹……”元常子有些不解,“早先我也见过莫凌子,这水月观只有他一个传人,他的师父也早已过世,您……”   哪里冒出来的?   “失散多年的师妹。”谢桥一本正经,“许多年前……咳咳,一位大师坠崖,被我奶奶救了,为了报答我奶奶,咳……便让我拜了师,大师传了我许多本事之后就走了,我后来出山,师父已经过世,便与师兄相依为命了……咳咳咳……”   谢桥满嘴胡扯。 第413章 拜个师父   元常子半信半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毕竟这位莫道长瞧着十分正派,说话也慢条斯理,很让人信服的样子。   “莫凌子前辈如今身体如何了?”元常子寒暄道。   谢桥微微一笑:“尚可尚可。”   “……”元常子有点尴尬,望着眼前这莫初声,竟不知道说什么好,琢磨了片刻,道:“贫道是御虚观的,可否请真人留个地址,往后可以相互探讨一下道法……”   “东街望运楼是我的,有事可找常掌柜。”谢桥言简意赅,说着,捂着嘴又深深咳嗽两下,看上去有点虚弱,“御虚观若是比较远的话……价位可能会高一点,若是没有要紧事,我一般都只接城内的活……”   “……”元常子露出震惊的目光。   同行之间,相互认识一下,聊聊道法,为何还要收钱呐?   “怎么了?”谢桥不觉得自个儿有问题,“大师不是为了这里的高报酬来的吗?”   抬脚就得收钱,她错了吗?   “……”元常子舔了舔唇。   那倒是没错的……   “我平日比较忙,若是不为了银子,自然不想到处乱走的,又累又辛苦,何必那么折磨自己?”谢桥叹了口气,“若没旁的事儿,您老且歇着去?我还有点累,要再小憩一会儿。”   谢桥那眼神还有点幽怨,似乎嫌这人叨扰她睡眠了一样。   元常子好久没有如此窘迫了。   连忙走了。   谢桥关门关的干脆,之后,扑在床上,呼呼大睡。   “真是奇怪,这面相怎么与骨相不太相称呢?”元常子后知后觉想了起来。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这个莫大师像个骗子呢。   就是因为这面相不太好。   但看这脸那是没毛病的,可一个人的命数是要结合许多方面来看的,比如骨相、手相、声相甚至神气,而刚刚这莫初声,那张脸也是富贵好面相,可就好似是别人的脸安装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一般,浑身上下透着诡异!   可他们做道士的,都是坦坦然然的脾气,怎么会有这么个藏头露尾的?   真是奇怪。   元常子想不通。   而另一边,小世子的情况也越来越有好转。   王妃亲自给小世子喂饭,竟足足吃了一碗粥,比之前好了许多,而且吃了粥之后,已经能微微睁开眼睛,多说几个字了。   这么大的转变,让王妃喜极而泣,看上去精神许多。   心里对莫初声也是极为感激。   “早先瞧着是个女道士,还以为没什么本领,没想到竟如此厉害,王爷,我想着,要不请莫大师过来,做我们煜之的师父,教导些道法,也能修身养性……”老王妃声音并不急切,但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期待。   “依夫人的,不过这高人一般都是有传承的,轻易不会收徒,还是要客气问问,若是大师不乐意,我们也不好强求,只是不知她的道观在何处,本王也该多去添些香油钱。”宁北王认真道。   王妃却还是希望能让这高人收弟子。   哪怕是个记名弟子,也行的。   这次的事儿她是真怕了,本以为这世上的恶人只会投毒陷害这等事儿,却没想到,还有如此邪恶的法子。   即便不是恶人所做,可这人活一世,总会遇上些意外,万一以后又撞邪了呢?   身边有高人师父的话,那就能让人安心多了。   正想着,外头来人道:“大公子来了。” 第414章 是何居心   王妃原本有些忧心的脸色瞬间变冷了几分。   宁北王也是一样,沉着脸色道:“让他进来。”   宁北王长子赵顼之。   生的是芝兰玉树,十分俊美。   因太子年长却一直未曾娶妻,这皇室子孙为了避免太过惹眼,这婚事多也比较晚,如今这赵顼之已经年到十八九岁,却并没有正妻。   此事,赵顼之得了允许,抬脚进了弟弟的屋子。   他身上穿着一身玄衣,一双凤目勾人,看上去与太子略有几分相似,只是看上去温润内敛,不似太子,冷漠薄凉更有几分气势。   宁北王瞧着这个出色的儿子,心里头也很复杂。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若说没有一丁点疼爱之情,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庶子便是庶子,想要越过嫡子,那绝对不可能。   当初他这王妃无所出,他虽然已经做好了请封长子做世子的准备,但也想着等他命数到了的时候再说。   却没想到,他还能再生出个嫡出的小儿子。   “孩儿见过父王、母妃。”赵顼之有着十分的恭敬。   宁北王脸色不太好,也没有叫他起身,而是道:“煜之的病已经有所好转,大夫说,只要好生养着,两三个月或许就能如从前那般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二弟这些日子一直躺在床上,着实是受苦了,我这做大哥的心里也如同火烧一般,寝食难安。”赵顼之脸上立即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宁北王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   此刻,看到他这惊喜的样子不太像是作假,脸色稍微好了些。   “今日为父找了极为大师前来,找到了害你弟弟的东西,那东西如今被大师收走了,不过听说东西是你送的……”   宁北王话一落音,赵顼之震惊的看着他,呢喃道:“我、我送的?可、可孩儿送的每一样东西,都是、都是找太医验过的啊?”   “倒不是毒,而是里头有些脏东西。”宁北王也没多说,只道:“你可还记得那个金陀螺?是从何处所得?为何要送给煜之,你……是何居心!?”   说到最后,宁北王看上去已经变得有些冷漠无情。   赵顼之的心瞬间冷了下去。   “金陀螺……”赵顼之呢喃了一声,随后直接匍匐在地,“孩儿死罪!来的路上,孩儿瞧着二弟总是闷闷不乐,嫌路途无聊,便想着给他找些乐子,当时恰好路过一小城,那城内上有一当铺,孩儿进去瞧了瞧,一眼便相中那金陀螺了,带回去之后,随口一说是路上捡的,二弟还说孩儿运气好,我二人还特地去林子里逛了一圈,玩了找宝藏的游戏……”   “孩儿真的不知那金陀螺有问题!”赵顼之头埋的低低的。   浑身颤抖,看上去既害怕又可怜。   自己的儿子,瞧着如此卑微胆小,宁北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王妃冷哼了一声:“我早已与你等说过,任何送于世子之物,都要过我的眼,你为何不听!?”   “孩儿交代了二弟了……以为、以为母妃早已知晓……”赵顼之声音都在抖,似乎还有点哭音。 第415章 万金相谢   他如此说,王妃也只能生闷气,不好责怪他什么了。   这东西是送给她儿子的,而她儿子确实有意隐瞒,这庶子又如此可怜无辜的模样,她这气竟不知往哪里发。   “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宁北王声音冷静的问道。   “孩儿发誓,若孩儿有意谋害二弟,必死无全尸!”赵顼之立即跪起身子来,抬手指天说道。   他一抬头,那脸上还有泪痕,双目通红。   宁北王叹息了一句:“罢了,你既是无意害他,为父便也不与你计较,只是以后莫不可再如此,你回去之后,静思己过,抄写百遍世范第七篇。”   赵顼之立即应着,没有半点不满。   世范第七篇,说的是兄弟之情。   “去吧。”宁北王又道。   赵顼之立即磕头退下。   那脑袋砸在地上,砰砰作响,瞧着竟像是表达自己无辜一般。   王妃也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只是到底不小心害了她儿子,她这心里有些膈应,但此刻瞧着赵顼之如此,心下也软了几分,也不多说了。   赵顼之从别院狼狈而走。   额头上已经红了一片,脸上还露出悲戚自责的神色。   直到上了外头的马车,那目光才才立即变了。   他微攥着拳,几乎要狠狠砸在车框上,可一动手,想起外头许会有人暗中盯着,又死死忍了下来。   脑中又想到之前的事情。   回京的路上,赵煜之一直有些不耐烦,他身为长兄,便好似一个奴才一般,要带着他玩,甚至还要保护他的安全。   的确是无意的。   一眼便瞧中了那陀螺,以他对赵煜之的了解,他必然会万分喜欢,他作为兄长,却要讨好自己的弟弟,那时他心中也觉得讽刺。   买下来的时候,那当铺小二偷偷摸摸与他多说了一句。   说这东西不干净,应是某个富家孩子的陪葬之物,被人挖了出来,若是要送给孩子玩,还是要小心些。   不过是个陀螺而已。   他那时候是这么想的。   却没想到从那之后,二弟竟真的病了,甚至一病不起。   他想过很多,有想过将金陀螺拿回来,可犹豫几次,还是退下了。   并非他的错,他只是觉得,这世上哪里有那么玄乎的事情?一个陀螺,能害死一个人?   明明他也是好意。   赵顼之忍耐着情绪,目光有几分阴鸷。   “去打听一下,是哪位大师救了二弟,回去之后,备上厚礼,我亲自前去感谢。”赵顼之最终冲着外头伺候的人道。   谢桥在别院呆了三日。   不过也有让人去谢家传信,就说自己与莫初声一道出门了。   谢平岗本就心大,压根不过问。   临走之前,宁北王将她请了过去,面前还摆放着许多……金子。   金灿灿的金子,都能闪着光。   谢桥脸色一下子绷住了,没有表现的太过急切,甚至都没有多看,瞧着就像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高人!   “早先与大师说过,若救了我儿,万金相谢。”宁北王很认真。   谢桥也很认真:“虽然命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但如此多的谢礼不太妥当,按照市价,给……五千两白银就可以了。”   这是捉怨魂的价格,确实没错的。   早先太子身边的侍卫,收了百金。   这小世子身边的怨魂,也就能卖个五千两,这还是看在宁北王富有的份上,多收了的,再多的话,对她自己也不好。 第416章 你我无缘   谢桥忍痛,没瞧着那地上的黄金,目光游离在外,笑容宽容大方,瞧着就像是个世外高人。   宁北王也十分惊讶,没想到这大师竟如此与众不同,这么多金子放在眼前,竟看都不看一眼!   果真是个高人!   “是本王庸俗了,这样吧,剩下的金子,本王愿意捐给贵道观,为神仙塑金身。”宁北王又道。   谢桥心头有刺痛了一下。   她家的道观不在这儿!   远着呢!   “王爷若有此心,便以云京水月观之名,捐献一些金银出去,做些善事便好了,我只拿五千两,其他的,不强求。”谢桥还是坚持道。   她的银子啊。   谢桥轻轻叹了口气。   而宁北王却将谢桥这轻叹理解错了,一瞬间竟有些羞愧。   这真正济世为怀的高人,哪里会在乎什么金身?   瞧瞧这大师,想的竟然是天下百姓!着实个善良之人啊!   “本王受教。”宁北王敬佩一声,随后又道:“小儿今日已经能坐起来陪着王妃说些话了,太医也说情况好转许多,只是本王还有一事想要请求大师。”   “王爷请说。”谢桥客气。   “本王这次回京之后,暂时就不去封地了,皇上也有意让本王在京中养老,本王膝下只两个儿子,长子年岁已大,但这幼儿……经此一事,本王对他总也放心不下,若是能拜得大师为师父,那就再好不过了。”宁北王又道。   “拜师?”饶是谢桥向来镇定,这会儿听到这话都惊讶了一番。   这宁北王的小世子可是金贵的很,只要不谋反,一辈子都能横着走!   这样的身份,拜她为师?   眼光……真好。   可想到自己的身份……   谢桥又觉得不合适。   她不止是莫初声,还是谢桥,万一有一天,这身份不小心暴露了,到时候这宁北王应会觉得自己被欺骗,到时候,对谢家可不是好事儿。   “这孩子与我……并无师徒缘分。”谢桥一开口,便堵了死路。   宁北王心头一跳,“这……”   本以为这大师会提些要求……   现在却来这么一句,还要他如何继续开口?   “我一向闲云野鹤惯了,也管不了孩子,若是王爷担心孩子以后又遇上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去望运楼寻我便是。”谢桥又道。   宁北王一听,觉得十分可惜。   但也不好强求大师收徒,便也只能放大师离开了。   不过这望运楼的名字,却是记在了心里。   对他而言,儿子性命胜过一切,这点银钱,哪里比得上这么大的人情?   谢桥从这别院离开,先将大雄带回望运楼。   然而才回到望运楼一个时辰,竟有贵客来访,而这贵客便是宁北王的庶长子。   这消息得的如此之快,很显然,这人是一直偷偷打听着消息了。   这一楼也有待客的地方,这会儿常掌柜上了茶,那庶长子出面,送上了厚礼。   这厚礼……   竟是一个金柄银丝拂尘!   也不知是从哪里买来的,这卖相可真是稀罕极了!   不过东西虽然稀罕,可比那万两黄金来说,算不得什么,所以这会儿谢桥心态强大,脸上毫无变化,淡淡的看着那拂尘,带着宽和的微笑。 第417章 送你几个字   谢桥也仔细瞧了瞧这赵顼之的面相。   一个人的面相决定不了一辈子,不过她的本事,也是能瞧得出这人最近的命数发生了变化。   这宁北王是皇上的堂兄,三代后才降爵,所以那小世子将来可以继承王位。   庶子的命运并无嫡子那般明朗,可到底是皇室之后,又岂能差了?   按照如今的情况,将来这赵顼之应该会封为郡王。   尤其是宁北王子嗣少,赵顼之这郡王之位几乎就在囊中。   这皇室之中也有些王爷,妾室众多,儿子也有一箩筐,这种情况,除了嫡长子继承王爵之外,其他的孩子,命好的、有能力的或许能得个郡王之位,可若是没能力的,就只能封些不重要的爵位,随便给点小官做做了。   论贵气,眼前这人,也是有的,只是如今又略带着些黑气。   许是……与曾经沾了那脏东西也有些缘故。   谢桥慢悠悠的喝着茶。   赵顼之也没想到,这大师竟会是个女人。   “听闻大师救了我二弟,所以我特来感谢,也不知大师喜欢什么,便随便买了些东西,希望大师不要嫌弃。”赵顼之道。   谢桥看着他这眉眼,笑了笑:“大公子这双眼睛和一个人略有几分像。”   赵顼之一愣:“说的可是太子殿下?”   谢桥跳了跳眉:“嗯。”   “原来莫大师竟也见过太子。”赵顼之看上去十分温润和气,“从前也有旁人提过,皇上还因为我这长相特别召见过我,能与太子有几分相似,也是我的福气。”   “你这么说话的时候……就又不太像了,太子那双眼睛里头有浩瀚星辰,你眼中就像是有黑风吹云,瞧着阴阴的。”谢桥淡淡的说了一句。   赵顼之怔了怔。   脸上皮笑肉不笑。   谢桥也只是在对上他那双眼睛的一瞬间觉得他和太子有点相似。   毕竟都姓赵,一个老祖宗的,难免雷同了些,可现在又看不到任何相同了。   这世人都说太子性格冷漠残暴,盯上了谁谁就完了,可实际上,她与太子相交那么多次,却能感觉到太子的冷漠多是针对一些不那么懂事的人。   太子宽厚仁德,内心坦荡,所以面相才会好。   “大师救了我弟弟,以后你就是我的恩人了,以后我也要多来见见大师才是。”赵顼之一脸真诚,然而那笑容,却有几分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看你送如此厚礼的份上,我送你几个字吧。”谢桥将那拂尘收了下来。   然后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道:“贪恶无善终,知足老后荣。”   这人一看便是个聪慧之相,若能知足常乐,守着自个儿得到的东西,尽心尽力,将来未必不能得凭靠自己能力封王。   只盯着亲爹手里头的,可不好。   谢桥这十个字写的挺清楚了。   赵顼之看着,却笑了笑:“多谢大师指点,只是大师可算过自己的命数吗?”   “没有,算人不算己,当局者迷,看不清。”谢桥很是淡定。   “大师如此有能力,自然是个大富大贵的命了,怎么对自己竟还没点信心?”赵顼之说笑了一下,“我今日可是秉着诚心来见大师的,大师也不用与我说这些用处不大的东西,我想知道的是……我的弟弟,他真的好了吗?以后就无痛无灾了?” 第418章 最大障碍   谢桥听到这赵顼之这话,淡淡笑了笑:“这世间没几个人能一辈子无痛无灾的,不过,既然大公子想问,我也能说,小世子过了一场大劫,将来会顺遂许多。”   赵顼之闻言点了点头。   他懂了,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那最好的便送在他手里,例如皇帝对太子,例如父王对二弟。   而有些人,若是争,那便是贪心不足,连个善终都没有!   而他,是后者。   可他又有何处比赵煜之差了?   他三岁启蒙,七岁便有有神童之称,人人都说,这世上,他的才学能力,只比太子要差一些而已。   那时候,他拿自己与太子比,也认为这世上等让他去比一比的人,也只有太子。   可还没等到太子回头与他较量,家中便多了个小世子!   赵煜之一出生便世子,从那以后,别人瞧着他,再也不会说,这是宁北王独子,而会称呼他为庶长子!   一个庶字,如同一座大山就那么砸在他的身上,否定了他所有才学和能力。   赵顼之此刻露出几分嗤笑。   “今日多谢大师解惑。”说着,赵顼之站了起来,目光依旧与之前一样,并不锐利,甚至说得上是柔和,“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大师救我二弟一命。”   说完,这才告辞。   从谢桥的望运楼一离开,赵顼之便对着心腹道:“偷偷守着望运楼,多看看与她来往的都是什么人。”   这莫初声……名字很熟悉,这两日他一直在想着,是不是在何处听过。   当她提到太子的时候,他突然记了起来。   当年萧彧荣与太子一起行拜师礼,他正好也在京城,那时候他心有不服,也想与太子一样拜黎世衍为师,然而却被拒绝了。   当时黎世衍却说,他有一徒莫初声,性格甚挑,他所选弟子,必须要让这大徒弟喜欢才行。   那时他听到这话,只觉得讽刺。   那莫初声也不曾见过萧彧荣和太子,怎就知道她会喜欢呢?   可那老夫子着实古怪,只故作高深的笑了笑,道:“她会看相,相由心生,老夫瞧着太子那二人长相好看,想来这心地也不错。”   可他这模样也不差,更何况,从小便有人说,他略有几分像太子!   他年幼时,太子手臂完好,性格也温润和气,他也处处学着太子处事,受尽了夸赞。   所以他更不明白,为何太子能拜师,他却不能?   黎世衍见他执着,却从中挑刺,说若是太子被拒,必然宽心接受,便是心有不甘,也只会多看多学,不似他会如此死缠烂打,还说……   他与莫初声相差甚远,不适合做师姐弟。   莫初声,这么一个人,还不曾见过,就成了阻碍他的最大障碍。   就在那几日,王妃生产,产下的是个男婴,他又拜师不成,成了别人的笑柄。   赵顼之了讽刺的笑了笑。   黎世衍疼爱这个徒弟,他自然不会对莫初声做什么的。   不过黎世衍很重要。   他六个徒弟,除了莫初声之外,其他人,要么是身居高位要么是名满天下,眼下他已经让这莫初声对他心怀芥蒂,便也只能想其他法子,让莫初声站在他这一边。 第419章 造势   当年之事,他不会与莫初声这样一个女子计较。   但他要证明黎世衍是错的。   ……   送走了赵顼之,谢桥换装,戴上了帷帽,回了家。   只是她这边才走,便有人偷偷告到了赵顼之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这谢家的小姐刚才也在望运楼,而且还是从后门离开的?”赵顼之有些不解。   “现在大师还在望运楼里不曾出来,只有这谢姑娘出门回了谢家,虽然带着帷帽,但谢家门房那边的下人是叫她大小姐没错的。”下人说道。   “我才来京城,之前也没听说过这谢小姐的名头,去打听打听,她是什么来头?”赵顼之又道。   莫非,是莫初声收的徒弟?   谢桥的名声还是很好打听的,没用多久,下人便将外头的传言一五一十的传到了赵顼之的耳中。   “道观出身?那应该就是莫初声的弟子没错了,这谢家小姐命倒是不错。”赵顼之笑了一声。   莫初声的确是个普通道士,可她身后的人脉却不能小看。   黎世衍乃当世第一大儒!   先帝在时他入朝做官,颇得看重,只是他不喜官场,后来执意离开,否则如今必然是位列三公的。   当今圣上对黎世衍也极为尊重,否则也不会让太子拜他为师。   可以说,黎世衍弟子虽不多,可指点过的人却不少,这世上的读书人对他也颇为尊敬!   这谢桥倘若是他的徒孙,那就凭着黎世衍的名头,萧彧荣以及太子这几个师叔的保护,这谢家小姐,完全可以在京中横着走!   只是这消息竟然没有传出去。   甚至连这莫初声都如此内敛,竟少有人知道她便是黎世衍的大徒。   “谢家小姐在皇家书院念书?”赵顼之问道。   “是的大公子,年前这谢姑娘还得了八个头名,据说很有才学,比那董小姐还要厉害些。”   赵顼之笑了笑:“头名而已,不能当真,这皇家书院里头萧夫子以及桑夫子都是她的靠山,给几个头名造造势,又有什么好让人意外的?”   “我许久未来京中,你看,以我的才学,可还能做个先生?”赵顼之冲着下人问道。   “大公子虽然年轻,可您才富五车,当然是能的!”下人继续拍马屁。   赵顼之没有多说什么。   他如今已经十八了,这次回京,父王的意思是让他先去宫中禁卫领个值缺,两三年之后,再往上迁一迁,到时候再寻个好地方做个节度使,抑或是找个安定的地儿做个刺史,若是干的不错,那时差不多便可请旨封个郡王了。   他也知道,以他的身份,只要他这一辈子不犯错,运气好,老的时候便可封王,便是运气差,等到死后,也能追封。   然而他终此一生要努力的结果,也不过是二弟的起点而已。   赵顼之心有盘算。   他这年岁,也该娶妻了。   此次进京,也未尝不是想要找个门户不错,又懂事知礼的女子。   来京之后,二弟身体不好,本以为撑不过去……所以母妃替他择选的女子,身份都比较高,或是在京中名声甚好。   但眼下,早先那些选择怕是不成了。 第420章 大仇   这谢家……虽然身份不高,但谢桥是黎世衍的徒孙,对他来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桥请了这好几日假,第二日,立即去书院报道。   然而一到书院,谢桥便被吕老先生叫了过去。   老先生竟直接拿出了一账单。   谢桥接过来瞧了瞧,那手一抖,表情瞬间精彩了许多。   “先生,我请假了……”谢桥欲哭无泪。   请假三日,扣除银豆子八千个!?   吕老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一脸正派,说的话却特别残忍:“这书院也有书院的规矩,你这丫头自从进了书院以来,屡屡请假,除了老夫的课程之外,其他的课,你几乎都没去过,因此,各先生都有些不满。”   “……”谢桥不信。   这书院就是故意抢她的银豆子。   “你参加了八门课程,但所学过的……只有三门,剩下五门……扣除考试费用五千银豆子。”吕老先生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多解释道:“也是老夫觉得麻烦,上头便直接写了扣除八千。”   “我上次考试,一共也就得了八千个银豆子而已,后来出门做善事,这银豆子都花的差不多了……”谢桥整个人都是懵的。   早先她手里头的银豆子数目过万了。   去城外花销也不少,长要买些衣物药材之类的,也就剩下一千左右的银豆子,后来赢了与夏雅云的赌局,这才富有些。   这六千个,瞧着多,其实也不经用,因为这书院里头有不少好东西卖。   连朱砂都有,还是上上品质的。   之前她买了些,余下两千个银豆子,准备用来平日花销,可以不用着急了。   可现在,这吕老头一下子扣了她八千!   谢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您这是不讲道理,每门考试的奖金也才一千银豆而已,若我没得头名,参加这门考试,反而还得交钱?”谢桥吐了口气,努力镇定下来。   “这是自然的,这题目是先生出的吧?出给那些平日按时上课的学生,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可你……并不曾参与过那些先生的课,为了表示尊敬,是要给些费用的,就比如京城其他书院的学子想要进皇家书院的藏书阁,也要交些银钱一样,都是合理的。”吕老先生解释道。   谢桥笑不出来。   这一瞬间,所有银豆子花完了,还得欠债六千!   这得抄多少书才能还得清?   谢桥整个人都蔫了。   “你也不用灰心,书院这边觉着你上交的银豆子不少,所以给了你一个特别的待遇,免费将你提升到了牡丹院……”吕老先生也挺可惜,难得空谷院里头有这么个聪慧过人的。   可这事儿不是他一个定下的。   “牡丹院……”谢桥脸色僵硬,呵呵冷笑了一声,“先生,您便直接与我说一声,我这是得罪谁了?”   吕老先生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犹豫了一下,道:“副院长邱夫子……他的小女儿乃是周家媳妇,不过并非嫡支。”   吕老先生仅仅说了一句,谢桥懂了。   那周家人主谋要秋后处斩,其他的也被流放了,这么大的罪,一般是要牵连三族的。   这仇,可大着呢。 第421章 丧女之痛   这才过完年,周家的人都已经上路了,邱夫子的小女儿,也不知能活多久。   毕竟流放的路上可不好受。   可便是如此,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错的是周驸马,若将这罪恶露于人前有罪,那她便是罪该万死,也还会那么做。   但连累无辜,也不是她所愿的。   “你放心,邱夫子也不是那等不明是非之人,邱家小姐知道周家所做的事情之后,也极为痛苦,又怕连累娘家名声,所以在流放之前,已……自缢身亡,留下一独子,还不满十岁,又不是周家嫡系,邱夫子找了些关系,这才将人留在了京城。”   “那孩子亲眼瞧见母亲身亡,受了不少打击。”吕老先生又道。   这邱夫子也是焦头烂额十分难过。   丧女之痛,着实难忍。   虽然知道那谢平岗查这案子乃是替天行道,可这心中难免还有些苦闷。   “夫子,我与兄长没有愧对任何人。”谢桥铮铮道。   “谢姑娘,老夫也不是那等会拐弯抹角之人,这周家大案,骇人听闻,令兄替那么多条人命伸冤,做的对。只是法理之外也有人情,周家的确也有无辜之人,邱夫子所作所为也并非不能理解。”吕老先生叹了口气,又道,“邱夫子这一生有好几个儿子,女儿只一个,对邱姑娘的教导也是十分严格,养得这邱姑娘明辨是非、良善大义,眼中也容不得沙子。”   正是因为如此清高,所以发现周家事情之后,才会如此愤怒又决然。   邱家一向有好名声,其实也不是不能让周家休妻,将这女儿救下来的。   可惜的是,这邱姑娘觉得将来若是一直受人指指点点,倒不如直接去了。   谢桥沉默了一下:“若扣除这些银豆子或者让我去牡丹院,可让邱夫子心头舒爽一些,那……随意便是。”   谢桥的情绪反而没有刚才波动大了。   牡丹院还是空谷院,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至于那些银豆子,本也都是身外之物,抄抄书写写字就能赚回来了。   她态度不怒不悲的,吕老先生还有点惊讶。   “邱夫子的决定其实对你也有些好处,谢姑娘,你才学艳艳,若一直呆在空谷院,便是考再多的头名,也不如牡丹院这名头来的好听些。”吕老先生又道。   且,这谢桥性格恬淡过头了。   得了那么多银豆子,也没见她过于开心,这会儿损失这么多,瞧着也还是那无所谓的样子。   像个老道士一样。   牡丹院那边竞争要激烈些。   “多谢夫子教诲。”谢桥简单说了一声,便起身回学堂收拾东西去。   只是回到学堂,却瞧见一孩子瞪着她。   而这孩子旁边,还还飘了个阴魂。   书院里头,一般阴魂都不敢进来的,毕竟阳气盛,可这孩子身边的阴魂却很执拗,一直呆在旁边,还挺执着。   这阴魂被这阳气冲的,也有些淡了,再这么下去,没准能彻底消散。   “那孩子……姓周,刚才来了之后就站在那儿,一直也不说话,可吓人了。”秦琉拽了拽谢桥的衣服,“他前两日还去海棠院那边了,也这么盯着你弟弟,谢二公子差点将他打一顿,幸而是有人拦住了。” 第422章 荣辱与共   谢平怀若是想揍人,可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小孩子。   也恰好是萧夫子的大弟子楚谏瞧见了,这才将谢平怀拖走了的,要不然……今儿这姓周的小孩子,可能就要在床上躺一阵儿。   “他可去找谢溪麻烦了?”谢桥开口问道。   秦琉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   “还算他有几分理智,知道不去欺负女孩子。”谢桥嘀咕了一声。   谢溪虽然也有十三了,可瞧着像是十一二岁一样,胆子也小,谢桥不希望她受委屈。   谢桥看向外头。   那阴魂的脸色很白,目光空洞又有几分悲戚,一直呆在那周小公子旁边,看上去虚弱极了。   谢桥沉默了片刻,见那周家小公子还盯着她,便直接走了过去。   “你在看我。”谢桥语气冷漠又直白,“你恨我大哥害了周家,可对?”   那周小公子眼中好似有火焰一般,又像是一头小狼崽子,死死的瞪着她。   “你如此瞪着我又能改变什么?你在这儿盯我几日,我不痛不痒,不会有任何损失,而你,损失的却是前途。”谢桥又说了一句,想了想,声音轻轻的,“不对,你的前途已经没了。”   周驸马害死一百多人。   便是周家其他人再可怜,也是罪有应得。   这周家小子年少无知,一开始心有愤恨,其他人或许会怜悯一二。   可若是时间长了,还如此愤恨不甘,只会让别人觉得他不分是非。   至于这前途……   确实早没了的。   这人是邱家出面将人救了下来,但罪民就是罪民,便是天下大赦,也改变不了他身家不清白的事实。   周家三代以内,不能科举。   谢桥的话无疑是扎到这小孩子脆弱的内心。   他红着眼睛,原本白净的脸这会儿也有些狰红,可惜年纪太小,瞧着一点都不可怕。   “你叫什么名字?”谢桥问道。   这小孩子不理她。   “你如此恨我们,可是你连名字都不敢说,将来你便是一无名小卒,你只能在心中厌恶,而我与我大哥,却连你是谁都不会记得。”谢桥残忍又道。   “周开云!”这小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周开云,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说要辩解你母亲的冤屈?”谢桥问道。   “我娘本来就是无辜的!我们、我们不知道他杀了人!”周开云怒道。   谢桥冷静的看着他。   “你娘嫁入周家之时,可否知道周家身有荣宠?可否知道周家圣眷正隆?可否匹配门户,觉得周家可几世不衰?”谢桥一字一句,言辞认真,“你娘必然知道,便是你外公一家都会觉得周家不错,所以才会将她嫁进去。”   “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你娘……便是投胎投错了人家。”   “夫妻之间、家族之内,本就是生死与共,荣辱同享,谁不知你娘委屈?便是我与父兄也都清楚,可你们是周家人,可能改变?周驸马犯罪事实可能抹除?律法如此,谁都无能为力,你于此地怨天尤人,只会让你娘身上再增加几分污点,她如此清高之人,可愿意你如此行事?”   谢桥说着,目光往旁边看了一眼。 第423章 抬不起头   那阴魂抚摸了周开云的脑袋,看上去既悲伤又无力。   似乎又有些后悔。   周开云被谢桥说的眼泪直掉,撇着嘴哭,显得谢桥越发的恶毒。   “别说我不给你报仇的机会,你若如此有闲空,用不着在此地盯着我,等到晚上,你跟着我弟弟一起回家,我大哥就在家里等着你,你想报仇,咱关起门来,你拿刀拿枪都可,我让他站在那里,让你三招,你若弄不死他,便是自己无能,以后别做这等无用之事了。”谢桥又道。   至于大哥的意思……无所谓了。   “我会杀了他的!”周开云恶狠狠的,像只没牙的老虎。   “好。”谢桥语调轻松,毫不在意。   周开云跑了。   那阴魂却留了下来。   谢桥慢悠悠道:“书院阳气盛,你若不想魂飞魄散,就去我马车上等着吧。”   她这声音轻轻的,没人注意到。   那阴魂似乎有些迷茫,抬起头来,疑惑的看了谢桥一眼:“你……在和我说话吗?”   “这里除了你会魂飞魄散,没别的魂了。”谢桥语气依旧平淡,“老老实实外头呆着去,这么单薄的阴气还敢来这里,是觉得自己自杀一次不够,还想再来一次?”   谢桥说完,还瞪了这魂一眼,这才走了。   清高又如何?   死了不照样还是周家人?这污名不是照样洗不掉?   更何况,还有个孩子。   她若是邱氏,若夫妻关系不错,丈夫也对这凶案并不知情,那便是流放陪着便是,山高皇帝远又如何、日子清贫又如何?夫君儿子在旁,照样过便是了。   若是这丈夫也不是个好东西,那就更好办了,和离书拿着,带着儿子,好好熬着。   苟延残喘,未必就不好。   死了一了百了,可为何还要赖着不去下面,在这人间飘飘荡荡?还不是有放心不下的人?   谢桥语气有点凶。   不过这阴魂飘来飘去这么久,一直没人能看见她。   这会儿谢桥突然和她说话,她心里十分激动,自然是老老实实听话,去外头找到了谢家马车,在里头老老实实的等着。   而空谷院里头,大家伙已经知道谢桥要去牡丹院了。   “吕老夫子也真是的,怎能放你走呢?我们空谷院难得来了你这么聪明过人的,以后去了牡丹院,我们空谷院岂不是又要输了?”有人忍不住嚷嚷道。   他们空谷院太难了。   才压了牡丹院一次,以后……又要永远抬不起头了!   “谢姐姐,就不能与吕夫子多说些好话么,我不想让你走。”秦琉最难受。   谢桥冲着她笑:“无碍,这书院也呆不了多久,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虚岁已经十七了,该嫁人了!   虽然嫁给谁还说不好,可总不至于要在谢家呆到二十岁吧?   “不行,我不许你走!”秦琉有点倔强,“我要去找夫子!书院最喜欢银豆子了,我可以花银豆子让你留下来!”   “……”谢桥嘴角抽抽了一下。   这不太好吧?   “没错,谢姑娘,我以前确实不喜欢你,可后来……夫子每次讲课,若有你在,我多看你一眼,便觉得这课上得还算有意思,所以你不能走,我也愿意出银豆子!”还有一人也站了出来。 第424章 等夸   谢桥看了过去。   她……不认得。   是,见是见过的,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更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如此作用。   那人被谢桥盯得脸色通红:“你……你别误会,我说的有意思,是因为……你在吕老夫子的课上打瞌睡,可打瞌睡的时候,手里头的笔……还会动。”   可有意思了。   谢桥打瞌睡的时候,那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眼睛闭着,可手不闲着。   她有几回偷偷伸着脑袋瞧,竟然发现谢桥写的东西竟然没错!   这能力,她学了好久了,一直没学会!   “我从不打瞌睡。”谢桥一本正经,小脸严肃,“只是闭上眼睛思考而已。”   那人忍不住一乐。   “谢桥,牡丹院那边才女很多,我也觉得不太适合你。”方慕雪也道,“我也想去和夫子谈谈。”   谢桥这脾气上课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不动的山水画。   而牡丹院那边……   牡丹院的女子常常要聚在一起,探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吃的用的都要比,倒不是说牡丹院的人不好,而是那些人自小都是京中有名的人物,性格里头都带着几分高傲。   在那里,若谢桥不争,反而还会引起不少麻烦。   “要不我们一起去找夫子说说吧?早先孟极方不是可以出钱让谢桥和夏雅云比试吗?那如今我们也可以出银豆子,让谢桥留在空谷院!再说了,按照规矩,谢桥完全可以自愿留下啊?!”封双双也开口说道。   这么一说,不少人都应和。   谢桥有些惊讶。   她的人缘何时变得如此好了?   秦琉很高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你走的!这么多人一起呢,吕夫子要是敢不应,我就找院长去!”   “……”谢桥眼神有些茫然。   秦琉气势汹汹,带着一干人等真的冲着吕老先生的院子去了。   留下谢桥,一脸无辜,又有点不知所措。   “谢姑娘,你不舒服吗?”见她脸色有些奇怪,屋子里其他人有些紧张。   谢桥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心中有些困惑而已。”   孟淑香呆在谢桥身边,拽着她坐了下来:“你到现在不会还以为我们大家都讨厌你吧?”   “为何不是?”谢桥一脸直白。   她知道,自己这长相以及这虚弱的身体,便容易招惹女子厌恶。   就如同裴婉月,瞧见她第一眼,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孟淑香忍不住笑了笑:“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帮过我,这其他人嘛……当然也是缘由的。”   “哪些?”谢桥坐正了身体,认真的看着孟淑香,一脸等夸的模样。   “就比如你现在!”孟淑香捂嘴直笑,“你这表情也太有趣了,你知不知道,你平日里总是一副……什么样呢……”   孟淑香想了想,然后端着脸,学着谢桥:“就这样,面无表情,或是偶尔挤出一点慈祥的微笑,就像是一个老人,哪怕看着吕老夫子,也是如此!有好几回,老夫子都被你吓着了,与你说话,竟像是对着长辈一般,将我们大家伙都乐坏了。”   当然,她们都是偷偷谈论这些的。 第425章 公报私仇   谢桥在书院总会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会让人心中安定。   “你这样的人,便是去了牡丹院,用不了多久,她们肯定也都会喜欢你的。”孟淑香实话实说。   谢桥只是看上去冷漠而已。   “你早先和董悉云比过,我就拿她与你举例子好了,董悉云最多考过五个头名,也只那么一次,那时候……书院里到处都能看得到她的身影,整个京城,都将她夸成了一朵花,她那第一才女的名头,便是那时候来的。”   孟淑香说着,又有些嗤之以鼻:“不过是一次考核而已,在她眼中,竟带成了考量一个人所有品质的标准,从前牡丹院与空谷院关系还不错,也是那时候,董悉云带动了一种风气,让两院之间,如同隔着山海,都不乐意一起玩了。”   相比之下,谢桥呢?   八个头名。   结束之后,她只是让董悉云和戚淮向她道歉而已。   听闻董悉云在周家的时候道歉了,可那态度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她们相信,若是谢桥输了,谢桥必然会遵从约定。   而且,那次考核之后,谢桥就像是将这头名忘了,从也不提,也不会在她们面前表露出半点自傲的感觉,完全和从前一样!   甚至,若有人开口请她指点一二,她也是有问又答,说话如同讲道,缓缓而来,不急不慢,再忐忑的心,遇见了她也能镇定下来!   若谢桥去牡丹院,的确会有很多好处。   可她们觉得,谢桥会觉得吵。   此刻谢桥并未提起邱家之事。   “我在哪里上课都可以,你们也不用这么认真。”谢桥心里其实暖暖的。   道观里头,除了莫凌子,没人管她的。   “既然哪里都一样,那我们就更要和牡丹院争你了!”孟淑香冲她挑眉一笑。   谢桥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突然,有点不想按照邱夫子的想法来了。   她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既然答应了吕老夫子要走人,本也没准备反悔,可现在,却有点想耍赖。   谢桥内心蠢蠢欲动。   而秦琉一干人等冲进了吕老先生的院子,开始砸银豆子。   “夫子!一万个银豆子够不够!?我谢姐姐压根就没想要走的,是你们逼她的,谢桥是大家的,我们不同意!”秦琉的哥哥也是个武官,她这身上也有点武官的豪气。   方慕雪脸色微红:“夫子,我们大家都请求让谢桥留在空谷院……”   “夫子,到底是谁要让谢桥走?明知道之前谢桥和董悉云有过节,现在还要让她去牡丹院,这不是成心欺负人吗?”封双双反应很快。   一个个小姑娘叽叽喳喳个不停。   老夫子头疼。   抹了一把冷汗,“老夫……老夫也做不了主。”   “那您的意思就是有人越过了您直接调走了谢姑娘?!谁!”秦琉也抓住了重点。   好像要将那个人吃了一样。   吕老夫子闭口不言。   “是我。”邱老夫子竟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众人怔了怔,随后也有些尴尬,但还是道:“邱夫子,谢桥并没有提出去牡丹院,就算您是副院长,也无权这么做,莫非、莫非是因为您想要……公报私仇?” 第426章 出头鸟   秦琉的态度有些生硬,但此刻不少人都如她这般想。   她们也都知道,邱夫子的女儿是周家的媳妇,而谢桥的大哥却是周家大案揭露人。   邱夫子恨上谢家所有人,却是也是正常的。   邱夫子看上去并没有生气,他语气平淡看着众人:“谢桥来了皇家书院,我等便有责任教导她,这空谷院内风气松散,谢桥的才学留在这里才是委屈了,牡丹院中的学子的确比尔等聪慧努力,让她过去,有何不妥?”   空谷院众人脸色微红。   她们也知道,牡丹院的人更优秀。   “可是牡丹院那边,有人不喜欢谢桥,谢姐姐也没说过要去那里……”秦琉声音小了许多。   也有点心虚。   谢桥这样能考八个头名的人,也只有牡丹院的声名能配得上。   可又忍不住倔强的觉得,牡丹院那边许多人都凶巴巴的,若是谢桥去了,肯定又有数不清的麻烦!   “你们是为了她好吗?谢姑娘如此聪慧,却不知多用功些,她来书院也有几个月了,这每个月几乎是只上吕夫子的课,你们觉得,这是对她好?”邱夫子面色冷淡,“空谷院这几年来,考核成绩越发不如从前,如今也只是难得出了个谢桥而已,于老夫看来,空谷院配不上这八魁首的名声,若想让谢桥留下,除非尔等能与牡丹院众人一较高下。”   “若证明尔等才学能力并不比牡丹院差,那……谢桥可留。”邱夫子又道。   谢桥才赶过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突然明白了。   这邱老头就是找空谷院麻烦呢!   而她,压根就是个用来压迫空谷院学子的一颗棋子!   若她今儿去了牡丹院,恐怕这老头还会说出空谷院都是一群废物、所以考核成绩好的人便会立即离开的话!   一旦如此,不论男女,整个书院里头,都会刮起一股两院的斗争的风气。   牡丹院或许会更看不起空谷院,而空谷院的人……也会燃起一股斗志!   这么一想,也就怪不得吕老先生会点头让她走了。   这女子书院向来平淡,夫子们对女子要求也低,但男子书院那边就不同了,每个学子在这里读书,为的都是前程!   可这些年来,牡丹院名气大盛,久而久之,其他几院也都习惯了以牡丹院为首的状态!   两院之间竞争也越发的少,甚至空谷院的输给牡丹院之后,都觉得理所应当!   的确不是好事儿。   这每个排行一共五个院,海棠、琼花两院的学子年纪比较小,但剩下三个院子的人年纪相差不大,的确不该自甘堕落认输认怂的。   这邱夫子利用私怨让皇家书院的学子们相互比拼起来,而这样的行为,院长以及书院其他负责人肯定都是清楚以及默认的。   从书院角度来看,邱夫子此举,也算是舍己为人了。   不过谢桥这会儿也挺冤枉。   自个儿怎么就成了个出头鸟!   而且,若她真去了牡丹院,恐怕就要成为所有空谷院学子的公敌!   这邱老头果真是老而成精,这等阴损又正派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 第427章 该与别人不同   此刻,谢桥对这邱夫子也忍不住透出几分敬佩!   既能报了私怨,又能让皇家书院里的学子更上一层,这等能力其他人可没有。   “邱夫子,牡丹院我就不去了。”谢桥到了之后,直接开口拒绝。   邱夫子也不意外:“之前你已经答应了吕夫子,所以你现在已经是牡丹院的人了,就如老夫刚才说的那样,若你想留下来,除非空谷院比得过牡丹院。”   邱夫子说着,然后看着空谷院众人:“不是老夫看不起你们,实在是尔等慵懒懈怠已久,有你们这等同窗,即便谢桥再有天分实力,早晚也会与尔等一样,碌碌无为毫无出彩可言!”   “不管这空谷院出了多少个八魁首,空谷院永远只是一群无用之人呆的地方。”邱夫子又道。   这话一出,空谷院的人全都愤怒了。   “邱夫子!我们这些人的才学的确略有逊色,可也不代表我们毫无优点可言啊!?”   “就是啊,牡丹院又怎么样?她们优秀那是因为一开始就不公平,天下才女都去那儿了,我们有什么法子!”   谢桥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一开始,所有学子就已经输了。   “不公平?”邱老夫子讽刺的笑了一声,有些沧桑的声音又道:“你们都是十岁左右入学,书院所教导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她们成为才女靠得并非是牡丹院的夫子,而是她们自己,尔等凭什么不服?”   “尔等觉得老夫是公报私仇,那也好,书院之中,老夫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下次考核,若有一个空谷院中,一半的学子考核成绩能比牡丹院最差的高,那谢桥何去何从,全凭她自己意愿,另外,老夫也会对你们这些空谷院的学子致歉,可若是牡丹院仍旧遥遥领先,那空谷院……”   “空谷院学子以后瞧见了牡丹院的人,便要低首避让。”邱夫子又补了一句。   饶是谢桥向来冷静,这会儿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有些生气了。   邱夫子这话一出,她就成了个……祸水。   这两院,不论最后是谁输谁赢,导致这场争斗的她,都会让一部分人针对。   这会儿空谷院的人都有点蔫了。   没想到邱夫子会做出这种决定。   但她们根本反抗不了。   夫子院子里的书童将人都赶了出去,不过却没针对谢桥。   别人都走了,谢桥看着邱夫子,笑了一声:“夫子真是好算计。”   邱夫子坐了下来,还给谢桥斟了一杯茶。   “老夫知道你是个聪明人。”邱夫子说了一声,“这世上聪明之人承担的事情便要比一般人要多,不是吗?”   “可您那决定一出,一旦空谷院的人输了,以后每次冲着牡丹院学子低头俯身,都要记恨我一次。”谢桥也坦然坐了过去。   “你父亲在边关动乱之时敢以土匪之身带兵,可曾怕人辱骂、怕皇帝怪罪?你兄长当时只是一八品小官,却敢揭开当朝驸马的面目,又可曾担心自己被人记恨?”邱老夫子十分直白,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后竟然笑了笑,“你有如此父兄,便该与别人不同。” 第428章 正邪   要不是看着这老头面相正派,谢桥都想一杯茶水浇在他这脑门上。   “老夫承认,此事对你不公平,然而我皇家书院需要这么一个由头,让这些学子们活起来,谢姑娘是女子书院这边唯一一个连得八魁首的人,此事落在你身上,也是对你的考验。”   “皇家书院,对于任何一个学子来说,都是残酷的,这里本就该是培养虎狼猛兽之地。”   只是从前,这些个小崽子们,都快被养成兔子了。   所有牡丹院学子,都带着十分的倨傲,目下无尘,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所有空谷院的学子,则是一脸安逸,从不想着往上爬!   既然两院之间有些嫌隙,那不如便让这嫌隙变得更大些。   逼着这些小崽子相互斗争,如此利爪才都能长出来。   至于谢桥。   她身为空谷院的人却有着牡丹院的本事,这旁人争斗,必然也与她无关,一点活力都没有。   便让她做这块引起争夺的肥肉。   谢桥遇到对手了。   瞪着这邱老头。   “邱夫子就不怕,我直接退学了?”谢桥道。   “谢姑娘不似这等遇事逃跑之人。”邱夫子还挺直接,“此次谢姑娘受了些委屈,书院这边,也会对你有所补偿的。”   “什么补偿?扣除……”谢桥说到一半,捂嘴轻咳了两声,“扣除我的银豆子,便是补偿吗?”   “当然不是。这银豆子……也不过是刺激你们这些孩子们多去抄书的一种法子而已,你的银豆子多了,书院自然要想办法将它花出去,这样你才会想着继续赚。”邱夫子也不瞒着她,“不过书院扣除银豆子都是师出有名,也不会随便来的,你屡屡请假是事实。”   “至于真正的补偿……”邱夫子笑着看些谢桥:“有时候,这眼睛能看到的俗物比不上看不到的人情。”   “你的意思是,此后书院算是欠我一个面子钱?”谢桥眉头微蹙,“这世上欠了我人情的也有不少,皇家书院倒也没那么重要。”   邱夫子都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对你谢家来说,算是一个保命符了。”邱夫子哼了一声,“你爹与你兄长的脾气,很容易便会得罪人,若有一日得罪的是贵人,谁也救不了,可皇家书院这边,却护他们一回,你看可否?”   谢桥想了想:“这人情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不太像是邱夫子会做的事情。”   这书院若想挑起两院斗争,法子也多得是。   不是一定要让她去做这个棋子的。   “你觉得老夫巴不得你谢家人去死?”邱夫子冷笑了一声。   谢桥没那么想:“夫子不至于如此。”   “周家事情一出,谁不觉得老夫必与你谢家不死不休?我若什么事情都不做,无法与我妻儿子孙交代,可若做那阴险之事,我邱家也成了个不明是非的!”   “如今这个法子,最好不过了。老夫只害你这一回,欠你的,不是人情,是良心。”邱夫子吐了口气。   他是悲伤,疼爱的小女儿就此没了。   可他也知道,周家有错,谢家做的是正确的。   甚至倘若是他知道了周家的事情,也会毫不犹豫,为那一百多条人命伸冤。   可世上并非只有正邪。   他出了手,妻儿才能放下对谢家的怨恨,才能出了那一口不能发泄的闷气。 第429章 富贵险中求   谢桥沉默了一会儿。   这邱老头的条件其实挺诱人的。   她不那么担心大哥,但她爹却是个傻的,得罪人都不自知,连升官发财这种事情,都要她亲自指导。   若有一日真得罪了贵人,邱夫子若肯开口帮忙求情,她爹那点冲动的罪行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谢家人脉太少了,也没几个私交。   邱夫子虽然只是个副院长,可也是有自己的弟子的,而且这老头年轻的时候,在翰林院做官。   “谢姑娘不好奇,这空谷院的学子有多少潜力吗?”邱老头又补了一句。   “好奇。”谢桥点头。   看着别人死去活来的拼命,那的确是挺有意思的。   只可惜,万一空谷院输了,她那点好人缘用不了多久怕是都没了。   谁会喜欢一个害自己要低头行礼的人?   “谢姑娘早先考核的卷子,老夫都看过了,十分不错,我相信若是你能指点一二,你所在的空谷院,还是有些赢面的。”邱老夫子又道。   “下次考核的成绩,会贴在书院大门外的告示墙上,人人都能瞧得见,空谷院能不能翻身,在此一举。”邱老夫子精明至极。   “若他们真的翻身了,你谢家,受益无穷。”邱老夫子又道。   富贵险中求。   空谷院学子的父母,也希望自家孩子成才的,若谢桥引导了这一切,那些人自然会记在心里。   谢桥闷声叹了口气。   “夫子可知道我身体不好?”谢桥叹了口气,“若我气的没了命,咱俩家才算是真的结了仇了。”   “……”邱夫子胡子动了动。   “罢了,看在邱夫子诚心解释的份上,也可。”谢桥点头。   无论她点不点头,空谷院和牡丹院肯定是要“打一架”的。   既如此,她担起挑事儿祸水的名头,换来邱夫子或是这书院以后的一个庇护,这交易也还算不错的。   邱老夫子其实是真忘了谢桥身体不好。   这会儿,谢桥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好似随时能被风吹到一般,他这心头突然一紧。   这若是被死了……   邱夫子老脸严肃,看上去紧张了许多。   谢桥捂着胸口,脸色青白的从这里走出去。   其他人一瞧她这样,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看上去也都有些生气。   “邱夫子真是个小人!都活那么多年头了,竟还欺负你这个小孩子!”秦琉十分生气,小声补了一句:“不要脸。”   “嘘。”谢桥冲着她抬了抬手,“尊师重道。”   秦琉吐了吐舌头。   谢桥也不忍心瞒着秦琉,将事情说了一下。   秦琉听完,都惊呆了。   “邱夫子可真是一只老狐狸,谢桥,那你好惨啊,成了红颜祸水了。”秦琉同情的看了谢桥一眼。   “倒也无碍,只要空谷院的人能赢了便好,至于牡丹院那边的看法,我并不在意。”谢桥道。   “赢?!太难了!”秦琉看上去并没有多少信心。   谢桥突然明白,为什么书院里头没有一个夫子拦着此事了。   瞧瞧,这便是所有空谷院学子的现状。   完全没有任何自信,好似天生便比牡丹院的人愚笨一般。   “你愿意以后遇到牡丹院的人,都低着脑袋行礼?”谢桥问道。   秦琉摇头。   “那便努力试试吧。”谢桥开口。   秦琉并没有那么多的争斗之心,不过若是空谷院赢了,谢桥就不用去牡丹院,为了这一点,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的! 第430章 怨怼   书院的决定,不到半天时间,让所有学子都知道了。   牡丹院的人都忍不住嗤之以鼻。   几乎已经确定,从今以后,这些空谷院的人瞧见了他们,都得低着脑袋乖乖的。   而各个空谷院的人,此刻心情都乱成了一团。   有羞愤、郁闷,也有不满和责怪。   谢桥这班里的人,对她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因此而心生怨怼,而其他空谷院的人就不一样了。   平白被谢桥连累,这会儿心里都要恨死她了。   就因为考了八个头名,所以就要被调去牡丹院,牡丹院那么好,直接去不就成了?!   竟然还与夫子大闹!   如今好了,人是不用去牡丹院了,可连累的他们所有人空谷院的人都要和牡丹院比!   “谢桥你为何不去牡丹院!?难不成牡丹院还委屈你了不成?!”有些人直接闯到了谢桥面前,声声指责。   “你们日字班的人若是想以后低人一等头,那是你们的事情,何必要拖累我们?!”还有人道。   这说话的,多数都是坤字和月字空谷院的人。   甲乙丙丁那四个排行的学子,家中没什么底气,所以并不敢在这里叫嚣。   女子人数少,男子那边,每个排行的空谷院都有好几个。   身为男子,他们倒是不好意思直接辱骂谢桥,但心里也都不自在,这会儿也又不人少过来看热闹。   “我为何要去牡丹院?”谢桥慢条斯理,“牡丹院的夫子与我们院的夫子才学相当,所教授的课程也并无不同,我在哪儿,有何区别?”   “可是牡丹院那边的人都有才学!那不是更适合你!”言下之意,希望谢桥主动过去。   那这场比试,应该就能避免了吧?   “空谷院的人也不差啊?”谢桥眯着眼,“难道,你们觉得自己不够好?”   这话一说,对面的人磨了磨牙。   当然是不够好的,可若让她们直接承认……那肯定不可能。   “只是一场大比而已,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考核的内容也都是夫子讲过的,我们空谷院的人非傻非痴,怎就不可能考得过牡丹院了?难道诸位想要一辈子承认自己不如人?”谢桥又道。   谢桥同情的看着这些小姑娘。   被书院算计上了,她也没法子。   “谢姑娘说的没错,我觉得……可以一试,之前牡丹院总是看不起我们,若我们也看不起自己,那不用这身体低头,心里便已经将自己糟践到尘埃里了。”方慕雪站了出来。   “能进空谷院,证明我们本身也都是极为优秀的,怎就怕了她牡丹院?!瞧瞧那些人鼻孔朝天的样子,你们服气吗?当然,若是你们心服口服,当我什么都没说,想必,服气的你们,对他们低头行礼也不会觉得心里不舒坦。”秦琉也道。   “谢桥也是空谷院的,不是照样能赢了牡丹院的人,我们为何不成?”   “……”   谢桥这班里头,这会儿气势都足足的。   谢桥已经赢过一回了,所以她们还有点信心。   其他空谷院的人被这些声音一说,又不好承认自己懦弱。   一个个咬着牙,又郁闷又有些热血。   谁不知道牡丹院瞧不上她们?可这不是怕自己比不过吗?! 第431章 相见便是有缘   谢桥这些同窗如此自信,倒显得那些来找茬的人,像掉了牙的老虎,连骨气都没有了。   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懦弱。   于是那责怪的话,也只能咽回肚子里去。   谢桥看着这些可爱的同窗,心里也多了许多喜欢。   赶走那些前来找茬的人之后,方慕雪一脸怂气:“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说要试一试……与、与牡丹院比……”   “但……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早就看她们不顺眼了!谁规定咱们就必须要比她们差?!”   “……”方慕雪吸了口气。   心里还有点慌慌的。   谢桥语气弱弱的:“我们可以一起温习……”   “真的?”方慕雪一听,“那以后下午没课的时候,我便去你家读书吧?”   “……”谢桥抿了抿嘴,她的意思是,在书院的时候,可以提供一些解题思路。   “我也想去,谢桥,我早就想去你家做客了,可是又怕你不喜欢,所以才没提起过。”秦琉也咧嘴一笑。   谢桥总是一副与谁都不是很熟的样子,让她们不好意思太过于靠近。   可现在她自个儿主动开了口。   对谢家好奇万分的人这会儿都站了出来。   这么一数……想要抽空去谢家的,十七八个人!   她也看出来了,这些要去谢家的人里头,只有几个是想去温习功课的,剩下的,完全是想知道这土匪窝……长什么模样!   谢桥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土匪窝也会这般受欢迎。   无奈,谢桥都应着了,与她们定下了时间。   今天不成,她还有别的事儿。   而到了下午,两院吵闹加重。   男子书院那边,竟有一空谷院的人,被牡丹院当场羞辱,气吐血了。   “……”谢桥听到这消息,觉得有猫腻。   她怀疑那吐血的人是书院找来挑事儿的。   果然,空谷院的人都被欺负到了如此地步,那斗志空前上涨,这会儿,大多数人已经想要证明自己,整个书院的气氛瞬间全变了,连书院的膳堂里头,到处可见空谷院的人埋头苦读!   多少年来,都无如此勤奋的盛景了!   谢桥已经看到好几个夫子,都笑眯眯的,好似一只只精明的老狐狸。   谢桥逃了。   抱着她的布包上了马车。   马车上,那阴魂一见她过来,立即提起了精神。   “你不是……谢家姑娘吗?为什么能看得见我?”邱氏十分惊讶,又有点害怕,轻轻皱着眉头。   谢桥幽幽吐了口气,上下扫了邱氏两眼,声音缓缓的:“相见便是有缘,瞧你这样子也是心有不甘不想去投胎的,不如我替你解解惑?”   蚊子再小也是肉,她对待客户,不挑的。   “???”邱氏狐疑的看着她,“你……你不是谢家的小姐?你是何人?!妖怪?”   “……”谢桥抿了抿嘴。   所以说,还是陌生的客人好。   这半生不熟稍微有些关系的,总会有些麻烦,这些人的问题也多的很。   “通晓阴阳,可明白?”谢桥简单道。   她一脸的高深莫测,可那邱氏却十分不解:“早先听闻谢家姑娘温和如玉,与谢土匪浑然不同,可却没听说过你有这等本事……” 第432章 后悔了   邱氏好奇的看了谢桥几眼。   刚才在书院里头,她浑身吃痛也没个精神,更没细细看她,这会儿多盯几眼,发现这姑娘真如传言所说,长得一副好样貌。   这眉目不缺温柔却又有几分灵动,坐在这儿,端庄大方,又有些娇媚可人。   谢土匪的女儿?   邱氏心里挺好奇的。   不过想着想着,邱氏又叹了口气,可惜,她自己已经死了,要不然,她如今也和这姑娘一样,有些温度的。   “你是要和我寒暄,还是想聊些有用的?”谢桥慢悠悠的问道。   邱氏莫名有几分害怕。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她活着的时候胆子挺大的,可这会儿看着谢桥,总觉得她是个不能招惹的人,还有……竟忍不住想要稍微离她远一点,她的身上,就像是……   就像是放了什么她不能碰的东西。   “你……你真能帮我?”邱氏还是迷糊。   谢桥点了点头:“只是这愿望要合理一些,譬如,不可让我替你养儿子,不可让我给你儿子一个好前程,总之,最好要是最近能完成的,不要耗时太久,毕竟……我身体不好,若是太久,指不定我死了,你的愿望,还在。”   “你和我想的一点都不同。”邱氏听着,有些发愣。   她以为这谢家姑娘要么粗鲁如土匪,要么像传言那样,温和的有些懦弱。   可现在,她声音冷淡,神色凉薄,幽幽缓缓,沉静道然。   这话说的慢,可态度却一点都不柔。   谢桥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你若没有愿望,我便直接将你收了。”   邱氏心头一跳,连忙摇了摇手:“我是自缢身亡,临死的时候……已经想过很多事情,也给父母和儿子留了信。”   “可你还是不甘心。”谢桥道。   “是,我自幼便是个在乎名声的,教导儿子的时候,也希望他做个正直的人,却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以罪人之身去死。”邱氏道。   “这事情我帮不了你,你的罪名是皇帝和律法定的,便是我寻了关系让你恢复清白之身,世人眼里,你依旧是周家人,依旧是有罪的。”谢桥很是干脆。   不能做到的愿望,她不会应。   “我明白,我所想要的清白已经被周家那些恶人毁了,嫁入周家……是我自己选的,我认。”邱氏点头,嘴角露出几分怅然。   谢桥目光看了看车窗外头,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   街道上,还很热闹,到处都是吆喝声,也到处都是……飘来飘去的魂。   有很多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像是活人一样生活。   “你想永远留在你儿子身边也是可以的,可人有人的规矩,魂有魂的规矩,你瞧着那些死赖着不走的魂,他们的子孙后代,多没那么顺畅。”谢桥声音悠扬,“便是你要留在人世间,最好也要走远些,对了,还要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莫要成了怨魂,没作孽的怨魂尚且还好,若是做了孽,会有报应的。”   谢桥随口一说,只当是闲聊了。   可邱氏听到这话之后,脸色却变了些。   她的确是不想走,想要看看儿子。   死后,她后悔了。 第433章 来生再还   活着的时候,她受不了别人指指点点,受不了自己成为一个罪人,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肮脏的,脏的让她受不了,让她立即想要去死。   可她错了。   断气前的那一刻,他的儿子看到了她。   那害怕的眼神,烙在她心中,让她痛苦不已。   她的孩儿才十岁,前一天晚上,他还让她不要怕,她的儿子都比她勇敢,可她却选择抛弃了他!   所以现在,她想陪着儿子,永远陪在他身边。   “就不能陪着他又不会伤害到他吗?”邱氏颤抖的问道,“我想保护我儿子,便是永远都不能投胎也没关系,甚至烟消云散也可以,让我护着他十年就够了。”   十年,他儿子成婚生子,有家了。   那时候他长大了,会比现在更勇敢。   “这是你的愿望?”谢桥问道。   “是。”邱氏点头。   “你可知道,你父母为你又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曾想过他们也会为你不惜一切?”谢桥问道,“你只想着你欠的,可有想过自己还欠了别人的?”   邱氏浑身一颤。   爹娘那边,她不敢想。   “来生再……再还……”邱氏卑微至极。   谢桥微微一笑:“来生啊……那可远呢。”   能不能还,谁又知道呢?   “为人父母,且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都希望自己早去的儿女可以安然投胎,下辈子找个好人家,你若选了留下十年,耗损你自己的福气阴德,保护你的儿子,那就是在你父母心上再挖一刀,你可明白?”谢桥问道。   邱氏怎能不懂?   “劳烦谢姑娘……不要告诉我父母……”邱氏立即道。   “有些父母对子女的关切可以做到心有灵犀的地步,你过得好不好,他们自己或许会有感觉,用不着别人告知。”谢桥态度依旧。   邱氏捂脸痛哭。   谢桥无动于衷。   她看得太多了。   有时候她觉得,自家父兄那德行就挺好的,明知她随时有可能没命,却还是一副从容的样子,便是她真的死了,他们也能想得开,不会钻牛角尖。   “我儿年幼……容我再自私一回,请谢姑娘帮忙告知我父,便说女儿不孝,愿父母安康,莫要为女儿神伤。”   邱氏的阴魂跪了下来,冲着谢桥行了一个大礼。   “好,你既执意如此,我会替你去做。”谢桥想了想,又道。   邱氏这才好了些。   谢桥之所以提到邱氏的父母,是想告诉邱氏,这世上的规律就是这样,会相互亏欠,谁也还不完。   若她能想通了,便老老实实去投胎,比做个阴魂要好。   还是个傻到跑去书院的阴魂。   若是任由着她飘,迟早要完。   谢桥暂时先将她收了起来。   等回头见了邱夫子,将事情和邱夫子说一说,到时候寻个玉佩之类的法器来,将她封于法器之内,让那周开云带着。   母子之间有联系,周开云养着玉便是养着她,若周开云真有危机,这法器里的阴魂的确也能起到些作用。   只是十年这么长,将来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比如若周开云走歪了,那他养的玉也会带有几分邪性,对邱氏也不好的,要损不少阴德。 第434章 再也没了   只是谢桥该说的都说了,邱氏还执着于此,那就随她的意。   谢桥前脚回家,后脚,谢平怀带着周开云也回来了。   两个人相互绷着脸,只差没打起来。   “大姐,人我送到了,那我去林家了啊?”谢平怀冲着谢桥道。   受伤的手还挂在胸前。   “难得回来,不在家中住一晚?”谢桥笑眯眯的问道。   谢平怀一听,脸色有点不自在:“不了,大姨母……说自己活这么大也没个儿子,非要我去陪她,让我吃她做的饭,烦死了。”   谢桥微微勾唇:“大姨母做的饭好吃吗?”   “难吃死了,都是些炖骨头,我喝的都要吐了!”这话是真的。   谢桥忍不住一乐。   看来林崖香的本事还挺大,这才多久的功夫?都将这小子的脾气拿捏死死的了。   谢平怀这小子吃软不吃硬,这会儿伤了手臂,确实也是需要关心的时候,这林家大姨母完全可以趁虚而入,取代卢氏。   谢平怀被谢桥盯得浑身别扭,也不敢与她对视,反而气哼哼的瞪了周开云一眼,然后拔腿就跑了。   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周开云哼了一声,往院子里一坐:“我不怕你们,我在这里等着谢平岗!”   “不错,气势还挺足的,希望你能这么保持下去。”谢桥夸赞的点了点头,然后让管家过来,搬了个桌椅过来。   她也坐在院子里,只不过手里拿着笔,一边看书一边写些笔记,看上去悠然自得。   坐了一会儿,还有下人怕她冻着,搬来了几扇屏风,替她挡着风。   周开云再看看自己……   坐在地上,十分狼狈,有些像是那街头吵架耍赖、一屁股蹲戳在地上的泼妇……   周开云红了脸站了起来。   他人年纪还小,这一站,规规矩矩的。   风又冷,吹得哆嗦。   “若是撑不住,就来我这边坐着,这里有炭盆。”谢桥的声音也传了出去。   周开云哼了一声:“不用!”   他是来杀人的!   “你说话可算数?等他来了,将门都关了,其他人不许上手,他也让我三招!”周开云小小个儿又道。   “自然的。”谢桥声音柔和,“你若觉得三招砍不死他,再让你几招,也可以。”   “少看不起人!”周开云咬牙。   他一定,一刀就剁了他的脑袋!   谢桥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看着手里的书,偶尔还嘀咕两句,那读书的语调缓慢而悠扬,十分好听。   周开云总是出神。   他娘活着的时候,也爱读书给他听。   可是他娘死了!没了,再也没了!   这会儿邱氏的阴魂并不在,谢桥没放她出来。   实在是那阴魂在书院被伤到了,必须要收起来好好养养。   谢桥不急不缓等着,一会儿又让人上了点心,味道都是极好的,甚至还冒着点热气和香味儿,馋得熊孩子不停的咽口水。   “吃吗?很甜。”谢桥道。   周开云差点哭了。   他娘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在意他喜欢吃什么样的点心!   而这谢桥,还欺负他!   他才不稀罕那破点心,又不是没吃过! 第435章 捧你上天   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并没有多少忍耐力。   气鼓鼓的,都红了眼。   谢桥还能听到他吸鼻涕的声音,却也依旧是无动于衷,慢悠悠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管家都觉得大小姐够狠的。   终于,等了约摸有一个时辰,谢平岗回来了。   谢平岗身上披着个毛皮大氅,看上去就更壮实了些,他风尘仆仆,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已经如同在生气一般,瞧着就吓人。   入了院,看到屏风还有不认识的小子,愣了一下。   “你是……新来的小家丁?”谢平岗眉头一皱:“这么丁点的个头能做什么?我不是说过吗?选人要选个高结实的,就他这样,老子一个手指头就能按死了,指望他做什么?保护老子吗?”   “……”管家心头一颤。   那周开云吓得脸都僵硬了。   这、这人……是谢平岗。   他、他的仇人……   “咕咚”,咽了口唾沫,脚下如同绑了一块大石头,动也动不了,挪也挪不开,就那么傻站着。   “大少爷,这位不是家丁,是大姑娘带回家的,刚刚说是……要砍死你。”管家小声嘀咕道。   “砍我?”谢平岗听到这话,乐了,大步子走到周开云的面前,身子都快弯成了九十度,一只手按着周开云的头,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你要砍死我?得,还挺有种,说吧,老子欠你什么了?你家是有我没解决的案子,还是有我送上刑场的罪人?”   “……”周开云哑巴了。   也不说话,浑身抖。   谢桥放下笔。   “他母亲是周家媳,只不过并非嫡支,但也被周家大案牵连,父亲被送去流放了,他娘邱氏自缢而亡。”谢桥见周开云不说话,便替他开口。   这话一说,谢平岗哼了一声,将这人放开了,“哦,原来是周家的。”   “我应了他,你等会儿让他几招,将咱家的刀给他,若他能砍死你,我不追究的哦。”谢桥道。   谢平岗都不在乎谢桥这么容易就决定他生死的事儿。   “周家那些个老贼,希望老子死的可有不少,你小子要是能替他们完成了愿望,那将来这周家若有人能回京,定是要将你捧上天。”谢平岗讽刺的笑了一声,“只不过小贼,老子的脑袋,也不是你想拿就能拿,就怕,你连老子的刀都拎不起来。”   周开云这会儿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除了抖还是抖。   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原来、原来谢土匪的儿子,那个坏人,长这样。   他就像是、就像是一个修罗夜叉,就像是阎王恶傀,看着他的眼神,都凶的像是要弄死他。   娘,他好怕啊……   “怎么不说话?”谢平岗还挺有耐心,“要我说,你小子捡回一条命好好活着不成吗?非要来老子这里找死?回头你要是砍不死我,知道自个儿什么下场吗?”   “我、我……”周开云吓得气都快喘不匀了。   谢平岗招呼管家:“行了,去将老子那把大刀拿过来,也是你小子运气好,我这刀才磨过,你拎着它,用力点,可别拖泥带水的,省得砍不断还要沾着肉,掉一半留一半,这可不好看。” 第436章 用刑   谢平岗一脸不耐烦,管家哪敢劝?立即去扛刀。   周开云浑身哆嗦,瞧着可怜极了。   没一会儿,刀来了。   那刀比周开云还要长一些,谢平岗将刀柄往周开云那边随手一扔:“接着吧小子!”   周开云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那刀柄直接压在了身上,他抱着刀柄,看上去执着又可怜,竟没胆色站起来。   “怂什么?将这东西扛起来,用力点,好好举着,来,往老子脖子上砍。”谢平岗说着,还将大氅解了下来,扯了扯衣服,露出自己那粗壮的脖子来。   周开云撇嘴。   开始抽抽。   谢平岗瞧着这小子的德行,呵呵直笑,“是不是够不着老子?来,我躺下,这总成了吧?”   说着,谢平岗往地上一滚,脑袋伸着,等着这周开云动手。   “我数到十,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可就不耐烦了,你弄不死我,那可就该轮到我来教训你了。”谢平岗幽幽开口,声音像是催魂的阎王,“一……”   周开云心头一颤,抓着那大刀,那双手不停的抖着。   最后发现自己压根就抬不起这刀!   那么重,他努力的抓住,可颤颤巍巍,也只将那刀抬离地面一丁点位置而已。   “用不了刀可以用手啊,掐吧。”谢平岗看他这可怜样,嫌弃了开口,“五、六……”   “乓”的一声,大刀落地了。   周开云看着面前的人,他就躺在那儿,可他竟然不敢走过去。   这个人……   很可怕、很可怕!   一边抽一边哭,鼻涕眼泪挂在脸上。   “十。”谢平岗起身。   “给过你机会了。”谢平岗讽刺了一声,然后抬脚上前,拽着周开云的衣服:“就你小子这怂样,也想来杀人?别说是个人了,就是个鸡崽子,恐怕你也没那本事下手!”   周开云抽抽着,浑身抖的有点过分。   看上去被吓得不轻。   谢桥也没开口拦着。   这小孩子还是要教训的,不吃点苦头长不大。   “啪”的一巴掌,谢平岗直接抽在了周开云的屁、股上。   “哇——”周开云哭出声来了。   “呦呵,你有嘴啊?刚刚一直憋着,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谢平岗说着,拖鞋了,拿着那鞋,往周开云的屁、股上“啪”的又是一声。   接二连三,打了有二十来下。   周开云被打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是惊天地泣鬼神。   谢家大门被人撞开了,邱夫子带着人冲了进来,一进院子就看见自己的外孙子这会儿趴在地上嗷嗷哭。   腿都软了。   谢平岗刚要开口,谢桥将谢平岗拦住了,笑眯眯的走了过去:“夫子来的巧,将这孩子领回去吧。”   邱夫子脚步踉跄,走到孩子面前,差点以为这孩子要死了。   颤巍巍的摸了摸周开云的身子,没发现有伤口,顿时松了口气。   “你、你们怎能用刑?”邱夫子声音颤颤的。   身后还跟着邱家的护院。   谢桥笑了笑,“我大哥若是想要用刑,周小公子现在不会如此中气十足。”   周开云这会儿死死抱着邱夫子,生怕下一刻继续挨揍。   谢平岗哼了一声:“打了小的老的来了,我又不怕你们,有本事一起上啊。” 第437章 老实过一生   邱老夫子老脸哆嗦了一下。   “这孩子年纪还小,是有些不懂事,不该这么找上门来,可到底……他就是个孩子,你、你如何能动手……”邱夫子不敢相信,这谢平岗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谢平岗呵呵笑了一声:“他自己送上门来的,且我也没欺负他,让他拿刀砍了我他又不敢,既然我没死,那就得好好教导教导他了。”   “老子司刑寺里办案,如今我只是拍拍他屁股,若他长大之后还不懂事儿,那时候,才是动刑呢。”谢平岗说完,目光从周开云脸上扫了一眼,这一眼,将周开云吓得将一口气憋了回去,脸色通红。   邱夫子心疼极了。   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还没理。   他这人便是再怒,从来也都是只讲道理不打架的,与这谢平岗完全就是相反的人。   “你、你这个……”莽夫……   邱夫子也有点说不出话来。   谢桥似笑非笑,冲着周开云问道:“周小公子,这砍人的事儿是你自己应的,现在,当着你外祖父的面,我再问你一句,这往后,还要寻我大哥报仇吗?”   “……”周开云一听,又嚎了起来:“不、不……不了……”   “嗯,那以后,会不会再恶狠狠的瞪着我与我那一双弟妹?”谢桥又问道。   “不了……”周开云竟十分的配合。   他也不想开口,可那个男人盯着他。   他再也不敢了。   “很好,既如此,你就是承认自己错了,对吧?男子汉做事敢作敢当,那你便与我道个歉吧。”谢桥一脸正色,“在书院的时候,我可被你那眼神吓着了。”   “……”邱夫子心头一颤。   为什么他觉得这小丫头是在报复他……   这丫头,能被吓着?   邱夫子刚想说话,这外孙子张嘴便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打、别打我了……”   “……”邱夫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肉都裂开了。   瞅瞅这莽夫,将他这孙子吓唬成什么样了!   “乖。”谢桥一脸慈祥,“真是个好孩子,来,吃口糕吧。”   谢桥顺手拿着个糕点,递了过去。   她慈眉善目,她和蔼可亲,还伸手摸了摸周开云的脑袋。   “哇……外公!外公……我怕……”周开云却突然狠狠往邱夫子怀里使劲钻了钻。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小孩子不经吓,没事儿啊,我们兄妹又不会吃人的。”   “那可说不定。”谢平岗在旁边补了一句。   邱夫子听着这兄妹俩一唱一和,一口闷气梗在心头,老脸都紧绷起来。   一把老骨头,将这外孙抱了起来。   “谢姑娘,老夫知道周家有罪,可稚子无辜……”邱夫子看上去十分无力。   他能在书院调走谢桥,那是因为那时候的他是夫子,然而在这里,他那夫子的身份,没用。   “夫子觉得我二人欺负他?”谢桥也不生气,“夫子觉得,是让他一直心有怨恨好,还是让他清醒过来更好?您瞧瞧,如今这人不是很听话了吗?以后既不会胡闹、也不敢惹事儿,老老实实的,如此过一生,有何不妥?” 第438章 师叔   谢桥是告诉这邱老头,如今这周开云可不是个什么尊贵的人,他如今只罪民出身。   除非他能立下足以抹平那罪行的功勋,否则他这辈子,便也只能平平凡凡的度过。   一个平凡的人,心中最好还是不要存有这等怨恨为好。   “因他瞧着可怜,世人就会让着他吗?因他母亲过世,他便可冲着别人发泄怨愤?如此可不对啊夫子。”   “您觉得他是被周家连累,所以无辜,那敢问,这小子不敢在我兄长面前逞能,却在书院对我与弟弟怒目相向,岂不是也是在连累无辜?”谢桥很喜欢讲道理。   邱夫子浑身一震。   谢桥……说的没错。   这孩子一直觉得自己委屈,可却没想过,这谢桥也只是谢平岗的妹妹而已,那大案“又不是”她揭露的,早先他在书院做的那些……本就已经是错了。   “是老夫教导不力。”邱夫子叹了口气。   再看着孩子,他也不知道这谢家兄妹是对是错。   这孩子自从他母亲去后,就没这么哭过,总是会阴嗖嗖的瞪着人,不像今日,又哭又喊又怕的。   这大夫也成说过,郁结于心容易生病,若有情绪,发泄出来反而更好些。   这么一说,这谢家兄妹俩,也算是解了这孩子的一个心结。   “今日之事,是这孩子鲁莽了,改日老夫再登门致歉。”邱夫子道,看上去老了不少,疲惫的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来都来了,邱夫子,我……师叔找你有事儿。”谢桥微微低头,小声说道。   谢平岗和邱夫子一起看着她,都是一脸的疑惑。   “你师叔?”谢平岗愣了一下,想了想,“就是那个……道士啊?”   谢平岗知道谢桥这双眼睛能看到些脏东西,也知道她常常和那道士厮混在一起,不过,这道士寻找这个夫子做什么?   “邱夫子,我师叔她通晓阴阳。”谢桥简单的说道。   邱夫子并没有想到自己女儿身上,只是这谢姑娘既然都开了口,他人都在这儿了,若是不见一面,似乎也不合适。   便点头应着。   周开云哭着哭着,竟哭得睡着了,邱夫子便让人将他抱回了马车上。   人在正厅等着。   “你那师叔住在咱们家?我怎么不知道?”谢平岗拧着眉。   “只是刚好在而已,一会儿莫师叔会过来,我……可能要替师叔跑跑腿做些事情去,大哥帮我招待师叔就好了。”谢桥硬着头皮说道。   说完,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上莫初声的衣服,脸上简单画了画。   约摸半个时辰,露面了。   谢平岗让人上茶。   他知道这莫初声的,最近他也常去那望运楼,这莫初声就是那望运楼的东家。   邱夫子瞧见莫初声,态度十分客气。   “不知大师找老夫是有什么事情?”邱夫子这会儿心情已经稳定下来。   谢桥一脸高深莫测:“自是为了你的女儿。”   “我女儿?”邱夫子心头一跳,“大师,我女儿已经去了,您这话,老夫不是很明白……”   “令嫒人虽已故,但仍有些遗愿,贫道与她有缘,特来满足她这一心愿的。”谢桥又道。 第439章 今生来世   谢平岗一直盯着莫初声。   谢桥这个师叔,年纪不小了,可这身形发丝都显得十分年轻,而且这声音……也略有几分熟悉。   而邱夫子听到谢桥的话,却是直接站了起来:“大师可否说的明白些?”   “是这样,邱氏自缢身亡,死后心有不甘又不肯轮回,若作为一阴魂时常缠绕在她儿子的身边,对那小孩子,怕是有些不妥,所以求到了贫道的身上……”   谢桥又将这情况仔细说了说。   将那十年的事儿,也说明白了。   邱夫子一双枯枝般的老手都有些端不动茶杯了。   那手不停的抖着。   双目隐隐泛红。   “大师的意思是,我女儿……要守护云儿十年……那、那这十年对我女儿来说,可有什么损伤?会不会以后便无法投胎转世了?”邱老夫子声音颤抖的问道。   这事情,匪夷所思。   但他也知道,这世上有的是高人。   而且,事关他女儿,哪怕是假的,他也宁愿被骗。   “贫道可拿出一法器,将她养在里头,这法器可坚持十年,十年之后,你们将这法器送去道观或是佛寺超度,若她已经没有执念,自然就可以走了。”谢桥笑了笑,“只是啊,不论是人是魂,怕都会贪心不足,如今想贪这十年,等十年之后,许又想着下个十年。”   “若到时候她执念仍在,那就只能做个孤魂四处飘荡了,当然,若是周云开将来心思不正,心有邪气,那对这法器也有影响,你女儿就算真有下辈子,那福运可能也不会太好。”谢桥又补了一句。   若是沾染上人命,那养在玉里头的阴魂同样要承担这份因果,那就更惨了。   谢桥也不说谎,将这事情仔仔细细的和邱老夫子说了一遍。   邱老夫子是不得不信。   心头苦痛。   那是他的女儿,若论私心,他自然是希望现在女儿去轮回转世,下辈子好好的。   可……他也知道他女儿的脾气。   邱老夫子沉默了很久。   “她说来生再报我与她亲娘的养育之恩?”邱老夫子叹了口气,问道。   谢桥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今生都过成这么糊涂样儿,还想什么来生?”邱老夫子苦笑了一下,“她这爱子之心,老夫便是想拦那也拦不住,既如此,随她去吧。”   “只是……”邱老夫子话音一转,抬头看着谢桥。   他目光微颤,又诚意十足,冲着她道:“大师,我女儿留在他身边十年,也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我这个做父亲的,希望能替她承担一二,当初那周家……是老夫定下的,是我愧对于她,您看,能不能让我代替我女儿受苦?”   是损阴德还是减少福运,冲着他来,可否?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怎会能替来替去呢?”谢桥很是冷静,她忍不住想要捂嘴轻咳两声,又怕谢平岗发现问题,便生生忍住了,憋了片刻的气,舒缓了些,这才道:“你可以做些好事儿,损耗的阴德补回来就好了。”   邱老夫子本也就是个善人。   听到这话,立即点了点头:“那好,以后每隔初一十五,老夫便带着妻子去道观上香……” 第440章 知足常乐   他平日要教书,也没多少闲空亲自去做好事儿。   道观每个月都会筹集善款,常会下山帮助百姓,他去道观交了香火钱,如此也方便。   而且也能求神仙保佑。   “可以的,东西不在多,只在于心诚。”谢桥又补了一句。   说完,谢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法器,这是她刚才在竹筐里选的,是个玉坠,也方便周开云戴在身上。   玉质特别好。   玉有灵气,好的玉对阴魂也好。   “便是这个东西了,你觉得可还成?我这边还有别的几个款式,雕刻的花样也都不同,这个要是不满意,贫道还有别的。”谢桥将东西先放在了邱老夫子的面前。   老夫子没想到这东西……还能挑挑拣拣的。   他看了一眼这玉。   有些惊讶。   这玉被雕刻成了一个小白菜的模样,上头……还有一只小蜘蛛,看上去栩栩如生。   “本还有个福禄葫芦的,但你家这孩子,求福禄怕是不成了,便庸俗些,这送你百财好了,这蜘蛛……也寓意知足常乐,倒是合适的。”谢桥又补了一句。   小孩子面相是会变化的,所以谢桥并没有看周开云未来会如何。   “多谢大师。”邱夫子对这玉却是极为满意。   他也希望自家这外孙,从今以后,懂得知足常乐。   “既然你也满意,那我做个法便可了。”谢桥简单的说了一声。   最后,将那瓷瓶里头的阴魂放了出来。   “爹!”阴魂一出来,冲着邱老夫子便道。   可惜,邱夫子听不到,只是心头突然有点不太舒服,让他忍不住有种难过的感觉。   阴魂见邱夫子看不到她,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又流下两行泪,而这时候,谢桥将一符贴在了那玉上,然后冲着邱氏念咒,邱氏只觉得自己天旋地转。   也知道自己要被封印在法器里了。   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心中歉疚,随后消失无踪。   而这玉……   邱夫子突然觉得,这玉似乎更润了些,与刚才有些不一样的差别。   刚才瞧着玉的时候,只觉得这玉雕刻的好,有些惊艳,而此刻,却是觉得这东西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很想将它带回家。   “我女儿……已经在里头了吗?”邱夫子问道。   “没错的,阴魂进了法器,浑浑噩噩恐怕也听不到你们说的话,只当这东西就是个普通首饰便可了。”谢桥将东西放回邱夫子手上,“亲人之间气场相连,周开云可以戴着它,二老也可以。”   邱夫子苦笑了一下。   这东西,他自然不会和自己的外孙子抢。   邱老夫子起身:“多谢大师。”   “应该的,诚惠五千两。”谢桥标准的笑容摆了出来。   邱夫子一愣,随后也反应了过来。   这玉质瞧着就不差,少说也能卖个二三两千两,这大师还给用了符,自然要多收些银钱的。   “老夫出门着急了些,所以……并未带银钱,可否明日送来?”邱老夫子一时也有些窘迫。   谢桥宽和一笑:“当然可以,东街望运楼常掌柜收着便可了。”   邱夫子松了口气,这才狼狈而走。   老夫子一走,谢平岗盯着她的脸多看了几眼:“大师也通晓阴阳?你们都能看见魂?这种本事,能花银子买吗?” 第441章 甚是想念   谢平岗十分期待,若是他这双眼睛能看得见那些死过的人,那司刑寺的案子肯定能解决掉不少!   谢桥无语的看着大哥。   大哥竟然还以为能看见阴魂是很好的事儿!   那些个开了天眼的大师,也不是像她这般,随时随地都能看到阴魂的,大师们多是可以控制自如,平日生活并不会受到阴魂影响!   而她,只要睁开眼睛,便是各种各样的阴魂怪物。   “谢公子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职责便好了,莫要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谢桥直白道。   这谢平岗听到这话,还挺诧异。   这女道士说话很干脆啊?   “大师这一行赚的银钱不少。”谢平岗又羡慕的说了一声。   “???”谢桥瞪着眼看着他。   多吗?!   是,五千两的确很多很多,但那一块玉,就已经价值三千两左右了!   她画符以及念咒,总得收些银子吧?   不过谢桥相信,若大哥知道莫初声和她是一个人,肯定会立即转口,说这银子收的少了!   谢桥无奈道:“的确很是赚钱,只可惜……令妹身体不好,还是要靠你们这父兄养着的。”   “那是自然。”谢平岗也只是羡慕而已,若有人和他抢着养谢桥的话,他这心里还是会不痛快的。   这会儿谢桥也不敢多呆,生怕谢平岗认出来。   她起身想走,谢平岗拦住道:“大师吃个便饭再走吧,我妹妹让我好生招待你。”   谢桥脚步僵了僵。   “对了,我今儿还请太子殿下来用膳了,早先我与殿下提过大师,当时殿下说他与你很熟,既然这样,不介意等会儿一起用吧?”谢平岗又道。   谢桥瞪着他。   “你为何要请太子来?”谢桥拧着眉头。   “殿下最近接连请我去酒楼,总要礼尚往来。”谢平岗理所当然的说道。   太子十分的平易近人,在司刑寺对他更是十分照顾,每每出门办差,正当他累得要死的时候,殿下便会十分大方的请他去酒楼用餐。   殿下对他,简直是推心置腹,十分宠信了!   “我还有事儿,这会儿就不多留了。”谢桥立即起身。   “大师你别走,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讨教讨教你。”谢平岗十分固执,“我这妹子的身体不好,如今整日跟着你四处乱跑,我这心里也不是很放心,有不少东西我想了解一番。”   “……”谢桥干笑了一下。   果然,没多久,天色都要黑了,这太子竟然来了。   谢桥就不明白了,堂堂太子,总往臣子家里跑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谢桥什么话都没敢说。   甚至瞧见太子,谢桥高深一笑:“师弟来了啊?”   “师弟?”谢平岗一惊,“大师和太子殿下竟是同门?殿下的老师是……黎老夫子吧?那也就是说,您……也和黎老夫子学过本事?”   谢平岗有点不可思议。   这可是个道士。   这黎老夫子可真是个……怪人。   赵玄璟看见谢桥的一瞬间,嘴角浮现出了意思笑意,如沐春风:“好些日子没瞧见师姐了,师弟甚是想念。”   “……”谢桥内心翻了个白眼。   呸,谎话,前几天还冲着谢平岗说谢桥是个好妹妹呢! 第442章 动手动脚   之前夸谢桥是个好妹妹,如今又说想念莫初声这个小姐姐了?   哼。   谢桥脸色一绷:“嗯,几日不见,师弟风采越发光鲜照人了,不似师姐我,老得快,脸上多是褶子。”   赵玄璟感觉到她这浑身的小脾气了。   却是装作没看见一般,凑到她的耳边,笑着说道:“老师总说师姐国色天香,无人可比,在师弟心中,也确实如此的。”   谢桥磨牙。   不,她自个儿的脸自己知道,莫初声长得丑多了,哪有她谢桥美?   谢平岗狐疑的眼神看了太子一眼,似乎在嫌弃太子这眼光不好。   瞧瞧这道士,头发丝儿倒是乌黑顺畅,可这脸……平凡无趣,有什么好看的?   国色天香?若是如此,他那妹妹就是仙子下凡。   三人坐下,谢平岗招呼人上菜去。   还偷偷摸摸的说道:“我那大妹院子里藏了不少好酒,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会儿她人不在家,我去挖出两坛子来,太子好生尝尝。”   “!!!”谢桥眼神愤怒。   谢平岗这只猪,竟然敢偷她的酒喝!?   “如此是不是不太好?”赵玄璟似笑非笑的。   “没事儿,那丫头傻着呢,酿了多少酒她心里也没数,少几个坛子也无所谓,再说了,这不是殿下您在吗?自然要用最好的东西招待您了。”谢平岗这会儿狗腿子极了。   若是谢桥抓到了,他就可以推在太子身上。   太子要喝,他能怎么办?!   谢平岗乐呵呵的去挖酒了。   谢桥心里那是一阵肉疼啊。   她的酒!   从水月观来京城的时候,她没带多少东西,这酒多是来京之后酿的,真没多少……   谢桥嘴角微微向下撇着,绷着脸,看上去就像是个被栓在绳子上的蚂蚱,浑身生气,却又跑不了。   恨不得这会儿将谢平岗那脑袋抓过来好好敲一敲。   “师姐脸色不太好,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赵玄璟明知故问。   谢桥挤出一丝笑容来:“好久没受到老师来信,操心!”   “许是这回云游之地远了点。”赵玄璟薄唇带笑,眉眼柔和,声音都悠扬的勾人,“等老师回来,便请他替我二人主持婚事,如何?”   “……”谢桥手里茶杯一抖,“师弟,你在姐姐心中还是个孩子呢!”   “莫师姐在我的心中也如同孩子一般,如此,我俩便是一样的年轻。”赵玄璟厚着脸皮。   谢桥别过了头。   小富贵,你花心了。   突然,赵玄璟竟然将她的手拽了过去,放在了他的后腰上:“如何?师姐也会看骨相吧?不如帮师弟瞧瞧。”   “……”谢桥觉得自己的手不能要了。   看看就看看,为何要动手动脚的?   她脸色红润润的,可惜,外头画着浓浓的假皮,也瞧不出来。   甚至此刻像是一脸镇定的老手。   “不用瞧,你是太子,福禄富贵哪一样都少不了。”谢桥暗搓搓的收回来,可这手却被他捏得紧,谢桥抬眸,瞪了他一眼,却发现此刻,他目光灼、热,盯的人心头一跳。   “师弟,你真要娶我?”谢桥鼓起勇气反问了一声,随后更是不甘示弱,那小手往他下巴上一放:“师弟这骨相真真是天下无双,其实师姐我也垂涎已久……” 第443章 咬人   谢桥红着脸,那手去不太老实。   皮肤真好。   还有这五官,如同雕琢出来的一般,气如松柏,风雨不摧,华秀天下,君子康宁。   谢桥盯得略微走了走神。   面前的男人似乎被她的大胆惊住了,牵动的嘴角一瞬间的定格,片刻之后,低沉的声音在谢桥耳边道:“任由师姐采撷。”   谢桥脑中瞬间炸开了一团烟花,轰轰响。   烫手。   连忙将爪子收了回来,然后另一只手冲着那手面啪啪抽了两下。   “你又不是果子,摘你做什么。”谢桥本着脸,“师弟啊,师姐乃是修道之人,你我是没有结果的,刚才的话,忘了吧。”   帝王之家的色不太好贪,一个不小心,会沾上人间八苦的。   谢桥有点不自在,还有点害羞。   “师姐总是这般说话不算话,便是要忘,也要忘了师姐这修道人的身份才是。”赵玄璟自顾自的,“往后师姐便是孤的人了。”   “……”谢桥嘴一撇,“我要告诉老师,你用美色诱惑我。”   让她不小心说了闪了腰的话!   “师姐自己说出的话,若是不作数,便是老师来了也无用。”赵玄璟哼哼笑了一声,“以后师弟每个月都会去望运楼寻师姐,若是师姐不在,那我就只能来谢家了。”   谢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师弟,她真没见几面。   可这人却好像与她自来熟一般,真就这般情根深种了,这不应该呀?   正想着,谢平岗大步子走回来了:“东西挖出来了!殿下,你来闻闻,我大妹这酒酿的那叫一个香!”   赵玄璟微微一笑:“是么,孤有师姐,久闻其中,其他香味皆算不得什么。”   “?”谢平岗愣了一下,“殿下与莫大师……”   “没什么!”谢桥连忙道。   “谢卿,莫师姐乃是老师给孤定下的娃娃亲,早先师姐不在,所以这事儿一直没提,如今总算找到师姐了,孤这婚事,也总算有个了结了。”赵玄璟笑眯眯又道。   “真的?”谢平岗闻言,“那恭喜殿下!这么一说的话,最近殿下总提到我妹妹,莫不是也是想借着我妹妹打听莫大师的事情?也是下官愚昧,当时不知道这事儿,竟没反应过来!”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他就是花心,哪来什么打听?   谢桥哼了一声:“要说这娃娃亲,老师可不止给我定了一个呢。”   赵玄璟面色幽幽一冷:“还有谁?”   “嗯……”谢桥犹豫了一下,突然想到萧彧荣那个书呆子,便道:“大师弟也算是个选择,只不过我还在观望。”   这个身份,恐怕真的不能留了。   一次得罪两个师弟,没活路了。   谢桥头疼。   “萧彧荣?”赵玄璟也不叫师兄了,直呼其名,幽幽一笑:“大师兄久未成家,要不孤去父皇哪里请旨,替萧师兄赐婚吧!”   “……”谢桥吓了一跳,立即怂了:“我胡说的。”   若是请旨赐婚,万一双方不合适,那岂不是白白害了人家姑娘。   “孤也是随便说说的,萧师兄与孤关系匪浅,孤怎会不顾他的心意,妄加做主呢?”赵玄璟笑了,“师姐,莫怕。”   “……”谢桥浑身凉了凉。   从前觉得当莫初声好,好歹是个师姐,有威信。   可现在……小狼狗好像会咬人。 第444章 妙人儿   谢桥如坐针毡,而谢平岗却将那酒打开,乐呵呵闻了一口,献宝一般递给了太子。   这是果酒,闻上去带着一股香甜,酒液醇厚,让人忍不住想要喝上两口品尝其味。   如此美酒,竟是谢桥酿的?   赵玄璟什么话都没说,入口尝了尝。   酒若其人,纯雅淡香,犹如甘露,念之不忘。   可惜……   赵玄璟目光幽幽的看了谢平岗一眼,突然伸出手去,将谢平岗面前的酒杯拿了过来,一饮而尽:“身为兄长,怎能如此过分?依孤看,这酒,谢卿还是别喝了,否则谢小姐瞧了,心里不知又有多心疼。”   “……”谢平岗目若铜铃。   不敢相信,自己的酒杯就这么空了!?   “我是她大哥!有何好心疼的?!”谢平岗憋屈,再说了,太子也没将这酒放回去啊,谁喝不是喝,难不成太子喝这些酒,他妹妹就不心疼了?!   心疼又不会死人的,他那妹妹也活不了多久,如今趁着还能酿酒,他更应该多尝几口才对啊!   谢平岗十分郁闷,想上手揍人。   可以下犯上、冒犯太子,那是不能的。   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那酒坛。   太子将酒坛放在了自己身边,他也不敢伸手抢。   真糟心。   谢平岗忍不住吞咽两下口水,然后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是太子,是君,他一个当臣子的……让着他点,也无所谓。   只是可惜了大妹这酒,瞧瞧太子这喝酒的架势,如牛饮水,也不知能尝出个味来不能?!   赵玄璟好似没看到谢平岗这眼神一般,一边喝还一边道:“不错不错,真是好酒,令妹能文善酒通阴阳,果真是个妙人儿。”   “……”谢桥。   “……”谢平岗。   兄妹俩大眼瞪着小眼,谢桥是同情他们这些个当臣子的可怜,而谢平岗此刻却是羡慕这莫大师,因为她手里的酒,太子没抢。   “大师,我那妹妹平日里都跟着你出去做些什么?”谢平岗问道。   谢桥声音很轻:“捉魂,超度,积阴德,不过她本事不大,也就……跑跑腿。”   谢平岗点了点头:“我妹妹这身子骨……您可有什么法子?若是需要银钱,我与我父会想法子……”   从刚才邱家的事情来看,这个莫大师应该是个贪钱的。   赵玄璟手中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侧耳倾听。   “没的救。”谢桥闷声回应。   只有积阴德这一条路。   至于如何知道自己的阴德积的够不够……可以靠算命来看,占卜推演也能得个活命的数,只是这天机不可泄露,尤其还是算她自己,多少会有些模糊艰难,算这种东西,还要损耗些福气的。   而且,她自己的身体,自己能感觉到。   比如最近,除了之前在王爷别院的时候消耗的多,累了些,其他时候,还算不错。   连咳嗽都少了许多,都许久没晕倒了。   想来都是之前揭露周家大案的功劳。   “我也不甚了解我这妹妹,大师与她一个道观出来的,想必知她甚多,若她喜欢什么,还劳烦大师多多上心,谢某在此多谢了!”说着,谢平岗喝了口普通的酒水,然后嫌弃的将碗放到了一边。 第445章 美人儿   谢桥没想到大哥竟然会如此感性,心里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暖意。   可……便是再疼她……   也不能偷她的酒呀?!   “令妹不是喜欢这酒吗?谢大公子,你还将这东西偷拿了呢,你妹妹都不知能活几日,你就不能多让着她些?”谢桥嘀咕道。   谢平岗觉得这大事儿还挺细心,这么小的事情都要替谢桥抱不平。   “酒是酒,她是她,不相干!我这妹妹哪里都好,可就是太抠门,这么好的酒藏着掖着不让喝,埋在那底下,香味儿都被蛇虫鼠蚁抢走了,这不是白糟蹋吗?再说了,她一个小姑娘,喝些花茶就好了,这酒是男人喝的,她不主动送给我,那我就只能自己挖了!”谢平岗一副有理的样子。   谢桥捂了捂胸口。   她迟早被家人气死。   女人喝酒就是糟蹋了?活该找不到媳妇儿!   谢桥默默的白了他一眼。   她那酒酿造出来可不容易,数量也不是特别多,若是由着大哥喝,恐怕半个月,那酒就全没了,她哪里是抠?   可现在也解释不清楚。   可怜她谢桥这个形象,本来完美无缺,这会儿在太子眼中,要大打折扣了。   谢桥心里有些可惜。   太子此刻成了个酒坛子。   一口接着一口,竟是海量,将那些酒全部喝完了,一滴不剩。   更可怕的是,这脸色竟完全不变,人端坐着,嘴角带着凉薄的笑意,那君王般的气度一点没丢,瞧着竟比刚才刚有威信。   “孤今夜喝得略多了些,可否宿于府中?”赵玄璟声音微哑,低沉富有磁性,那眼睛看上去就像是要着了火一般,说话的时候,竟是看着谢桥的。   谢桥心头一跳,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贫道这就走了,劳烦小谢大人照顾我师弟吧!”谢桥连忙逃跑。   谢平岗看着太子,有点犹豫。   他……   要不要找个愿意当通房的人……伺候殿下?   谢平岗一边想着,一边领着太子去院里歇着,这心下对太子又多了几分佩服。   这太子瞧着也不像他这般粗壮,可这酒量竟不比他差,而且……这酒品……真真是比他强多了,也不知是如何养成的。   赵玄璟每一步都踏的极为稳重,挺拔的脊梁傲然于世,好似这酒对他毫无影响。   将他送回屋,谢平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叫管家过来道:“咱府里有愿意攀高枝儿的吗?选个好看懂事可人的,送到殿下屋子里头。”   “咱府里真没有……”管家一听,吓了一跳,再想了想,突然道:“不过……小人本要和您说的,今儿一早,宁北王府大公子给您送来了两个美人,您看,她们成吗?”   “美人?”谢平岗拧着眉,“送礼的这大公子是谁?我认得吗?”   “从无来往过,这大公子的人说,是仰慕您风姿,所以有意和您交好的,对了,老奴打听了一下,那大公子用不了多久要领差的,老奴想着,是不是这差事与您或是老爷有关系……”管家想着,道。   也只有这解释了。   谢平岗知道这个宁北王也是这几个月才进京的,是真不认识。   “送来的姑娘很美?都是什么性儿的,咱家不做那强求人做妾的事儿,她们要是想走可以的,要是不想,带过来先让我瞧瞧。”谢平岗又道。 第446章 清白之身   卢氏走后,家里的下人换过一波了。   谢平岗能看得上的人,要么三粗五壮,要么老实巴交,长相上少有不错的,且,被谢平岗吓唬这么久,就算一开始有些想法,如今也早就没了。   哪里能找出一个敢做通房妾室的人?   管家这会儿立即去叫人,没多久那两个姑娘便到了。   二人一个柔弱无骨,一个妩媚勾人,往地上一跪,冲着谢平岗娇声道:“奴见过大公子。”   谢平岗微微点头:“不错,这脸长得还行,宁北王家的公子送你们来做什么?给我做妾?”   “奴们愿意的。”二人又道。   “老子还不愿意呢。”谢平岗嫌弃了一声,又问道:“你们喜欢我什么?”   两个女人心里胆颤,但仍是说道:“大公子威武英勇……”   “听你们这话,一看就不是真心的,这样吧,给你们三条路,一,送你们走,爱去哪儿去哪儿,我都不拦着,二,留下来当个洒扫的,只是要好好干活,若是干不好,还是要滚蛋,这三……太子殿下在屋子里头,正缺个侍候的。”谢平岗又道。   他也没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这太子住在他家里头,按照臣子的规矩,必须要让殿下住的舒适。   “太、太子?”两个女子都惊了。   “嗯。”谢平岗点头,“三条路,快点选吧。”   这还用选?   二人脸上都露出羞涩的表情:“奴,奴愿意时候太子殿下……”   “呵,老子就知道,你们刚才说的都是谎话。”谢平岗哼了一声,嫌弃的看了她们一眼,“行了,进去吧,将太子伺候好了,要是殿下不高兴,老子砍了你们。”   “……”二人又是欣喜,又忍不住害怕。   谢平岗很是干脆,人送进屋里,立马就带着管家走了。   此刻,太子人躺在床上写着,眉头微蹙。   这谢平岗果真是个蛮夫,也不知让人给他送些解酒汤过来。   这时,有人走进了内室。   扑面而来一股腻人的香粉味道,瞬间让他醒了过来,只瞧着两个女子这会儿衣衫不整,竟要往床上爬!   “砰”的一声,赵玄璟将人踹了下去。   两女子立即跪在了床下:“殿下……奴,奴来伺候您……”   “谢平岗那熊货让你们来的?”赵玄璟声音冷冰冰。   “是。”二人连忙道。   那单薄的衣衫还曾肩膀滑了下去,露出一片洁白,赵玄璟冷笑了一声:“自己娶不上媳妇儿竟还学会安排别人了,滚出去!”   那熊货,就不能动动脑子?   “殿下……奴,奴是清白之身,不会辱了殿下的……”其中一人连忙爬上前,那手便要放在太子的腿上。   “你这双手生得甚美,割下来送给谢卿倒是不错。”太子声音冷漠,“想入东宫?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你若愿意,孤可以先给你的家人一笔抚恤银。”   那手,便那么僵在那里。   脸上的血色瞬间回抽,刷白一片:“殿下饶命!”   太子扫了这二人一眼,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你二人是谢家的丫鬟?”赵玄璟一声酒气,身子骨有些微沉,慵懒之中又带着不悦,看上去生人勿进。 第447章 这都不满意?   这谢家,他也来了两回,府内丫鬟以及护院,几乎都一个德行,长相上糙得很。   而这两个,在谢家算是个异类,不太像是谢平岗那莽夫能看上的人。   “奴、奴是宁北王府那边的,今日才过来……”女子道。   赵玄璟揉了揉眉心:“宁北王府为何会给谢平岗送人?”   他那皇伯伯,自个儿是个痴情种,不该是个会送人侍妾的。   “奴们、奴们本来是侧妃娘娘身边的,被大公子要了去,之后便被安排、安排到这里来了。”这女子小心翼翼,声音颤抖,浑身凉飕飕的。   被这小谢大人叫过来的时候,她们便专门换上了最好看的衣服,当然,也是最、最轻薄方便的。   如今跪在这地上,一股寒气从身下传来,抑制不住的凉。   更何况,太子震怒……   “赵顼之?”太子幽幽笑了一声,“他还交代你们什么事情了?”   此刻,这两个女子想死的心思都有了,殿下这身边那清香的酒气,让人脑子都跟着昏昏沉沉的,再听着这可怖的语调,只觉得天灵盖上一抹魂都要吓飞走了。   “殿下、大公子只是让我们打听一下关于谢大姑娘的事情,真的没有让我们做别的,更没有要害殿下!”   她们此刻已经忍不住多想了。   殿下为何这么生气?   定是因为这谢平岗是殿下的心腹,赵顼之如此讨好谢家,指不定就是为了打听殿下行踪?!   殿下一定是这么想的!   可、可真的不是啊……   二人此刻慌了:“殿下,大公子、大公子让我们了解谢大姑娘喜好,若是谢大姑娘出门,便传信给他,所以……大公子应只是看上了谢家的姑娘,所以才会如此费心思的,并不是、并不是……拉拢小谢大人的……”   “只是?呵。”赵玄璟舔了舔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二女浑身抖着,也不懂殿下的意思。   “你二人传信过去,便说谢姑娘明日午时会去悦风楼。”赵玄璟搓了搓手指,看上去不喜不怒,可却更让人心里不安。   二人紧忙应着:“奴知道了。”   “传信之后,你二人去谢平岗那里,不论你们用什么法子,孤要看到谢卿焦头烂额的样子。”赵玄璟又道。   二人心里后悔极了。   她们也不知道殿下这么挑剔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便往小谢大人那里使力了!   如今倒好,小谢大人心中早已认定她们攀高枝儿,如今又如何能让小谢大人在意她们?   还要让他焦头烂额……   想想小谢大人那凶巴巴的样子,她们便觉得自己要活不长了。   “滚出去吧,让管家煮些解酒汤过来。”赵玄璟又道。   二人立即听着,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焦急的跑了出去。   二人也懂事,先去和管家说了一声,随后立即按照太子殿下的要求,去墙外狗洞那里,放了一信,只待明儿一早天不亮,便会有人将信拿走了。   而谢平岗一头雾水。   “怎么赶出来了?”谢平岗不解。   长成这样,也不错了的,怎么还不满意吗? 第448章 此生难忘   谢平岗是想不明白,不过他这人心大,既然太子瞧不上,那就罢了,毕竟这么晚了,他也不好去那楼子里弄几个更好看的来。   只是这两个女人却赖着不走了。   送信之后,便赖在谢平岗的院子口,寻死觅活的要进去。   谢平岗哪里会听,直接将人扔出去家门,小门一拴上,谁也进不来,由着她们在院子外头哭,幽怨的声音,好似阴魂一般一阵一阵的传来,谢平岗却能呼呼大睡,毫不在意。   焦头烂额?完全没有。   谢桥回去之后便就寝了,对这些事儿也是一无所知。   等到第二天,老老实实去上学,更没多问。   中午,太子殿下端坐在悦风楼里头,身后站着谢平岗。   “殿下,这里真有重犯?”谢平岗有些怀疑。   这么大的酒楼,护院打手都有十几个,逃犯敢来?   “孤得到消息,这逃犯定下了这厢房,等会儿只要有人进来,不论何人,先将其揍倒在地,不可让他有喘息的机会,可明白?”赵玄璟眼中闪着寒光,笑眯眯的说道。   “是。”赵玄璟点头。   殿下对他十分信任,今日出门,也没带着那个跟屁虫周蔚宗,只让他随身护着。   所以无论如何,他绝对不可让那逃犯伤到太子殿下。   谢平岗想了想,站到了门口头。   刚才已经和小二吩咐过了,不许靠近,所以也不用担心误伤。   赵玄璟品着茶,嘴角浮起一丝悠扬的笑意。   谢平岗凶神恶煞,眼神扫到太子手里的茶水,也只是内心笑了两声,这茶……有什么好吃的?殿下刚才似乎还有些不高兴呢,这会儿喝茶竟能喝笑了?   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叶子而已,吃在嘴里,苦涩难以下咽,除非天下大荒没东西吃了,否则他是不乐意做那吃草的老牛。   不过想来他与殿下的区别在在此了。   太子身份尊贵,懂得也极多,虽长得不如他壮实,可人家便是不大声怒吼,也让人不敢靠近。   天生便带着一股王者气势。   “殿下,那是个什么罪犯?哪个案件里头的?”等待中,谢平岗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十恶之罪,占了好几项。”赵玄璟随口就来。   “十恶?”谢平岗心头一跳。   这逃犯胆子可真够大的,十恶不赦啊,跑都跑了,还敢回来?   谢平岗心中又凝重了几分,手里头的佩刀抓得更紧了:“殿下,是否要就地处斩?”   “处斩?”赵玄璟看了看他那拿着刀的手,“谢卿将刀放下,这人孤要抓活的,还有许多事情要问他,所以你只需将人先教训一顿,便可了。”   谢平岗有些可惜,还以为今儿这刀能见血了。   无奈,将刀放到了凳子上。   继续等着。   两刻钟之后,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李兄,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赵顼之推门而入,开口便道。   赵玄璟冷笑了一声,还挺会找由头,若这里坐着谢桥,赵顼之这狗崽子是不是要告诉谢桥,他不小心推错了门认错了人?再来个一见钟情,此生难忘!?   赵玄璟左手拿着茶杯,想着这事儿,心里不痛快,“啪”的一声,茶杯碎了。   身上沾了些许茶渍。   而此刻,赵顼之看到男人的身影,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砰”的一声,身上一痛,直接被砸倒在地。 第449章 温柔的忧伤   谢平岗直接动了手,大锤一般的拳头直接冲着赵顼之的身上砸了下去。   “砰砰砰砰”拳头与身体的碰、撞。   还有赵顼之忍不住哀嚎声。   谢平岗知道要如何能打疼一个人又不让他坏掉,他浑身的力道压在赵顼之后腰部分,让他根本反抗不了。   “我、我是宁北王之子!”   谢平岗这拳头都如同冰雹一样,这狂风暴雨都快结束,赵顼之才嚎出这么几个字来!   “老子可不管你是谁的儿子……”谢平岗又是一拳,直接砸在了赵顼之的脸上,这打完之后,突然一顿:“谁?谁儿子?”   “宁、宁北王……是、是我父亲……”赵顼之这会儿嘴角流着血,浑身瘫软,好似要死了一样。   谢平岗收手,眉头一皱:“殿下,您没说这逃犯是你们皇族中人呐?”   赵玄璟惊讶的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人,万分不解:“顼之?你怎会在此处?”   赵顼之这会儿是真懵,只觉得自己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他人还在地上,而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狼狈极了,又气又羞。   “打错人了?”谢平岗也知道自个儿惹事儿了。   这是宁北王之子啊,那宁北王就生了两个孩子,子嗣单薄,若是他知道自己揍了这赵顼之,还不和他拼命?   谢平岗脑子转得很快,发现自己出错之后,立即倒打一耙:“若是宁北王之子,为何会来此处!?莫不是你与那逃犯有所勾结?还是来给逃犯送信的!?”   赵顼之吐了口血。   “我堂堂亲王之后怎会如此!?”赵顼之挣扎着站了起来,看上去愤怒而又倔强。   “殿下,属下只会听命行事,这事还是由您断绝吧。”谢平岗立即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赵玄璟微微点头。   若不是因着这熊货昨天晚上多此一举,他今儿必然也不会让他如此惊慌一场。   不过瞧他这可怜样,也算是糟了教训了。   又是谢桥一母同胞,怎么能不护着一二?   “谢卿勿怕,这捉拿疑犯,也难免有失误的时候,顼之已经闯了进来,想必那逃犯便是要来赴约,瞧见这场面也吓得跑了,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今日的安排,就算了吧……”赵玄璟道。   谢平岗一听太子这话,不由觉得太子这脑子转得快。   本来他揍了宁北王儿子,是要遭殃的。   可这话一说,可就成了这宁北王的儿子耽误他办案了。   办案可是大事儿,跑了一个逃犯,指不定要害死许多人呢!   如此一想,谢平岗也不甚开心,起来瞪了赵顼之一眼。   赵顼之擦了擦脸上的血,整个人吃痛:“太子殿下,我……无意闯入,还请殿下恕罪。”   “哎。”太子叹了口气,“顼之啊,你怎会如此莽撞?你可知,今日原本我二人是要捉拿十恶不赦的通缉犯,如今……那通缉犯以后怕是捉不到了。”   这会儿,太子的表情甚是柔和,甚至还有几分忧伤。   谢平岗都没见过太子这般模样。   往日里,太子永远冷冷清清的,如今对待赵家亲戚,果真是温柔和煦了许多啊! 第450章 不好惹的人   太子一脸痛惜,似乎是为黎民百姓难过一般,那样子,让人忍不住泛起几分愧疚之感。   “殿下,也是下官刚才没看清,不认识他,所以这才……失误了,殿下不要自责,下官之后一定会竭尽全力,将人拿住!”谢平岗认真道。   对待公事,他一向如此上心有责任。   赵顼之觉得憋屈。   自个儿平白被人揍了一顿,结果呢?还要请罪!   太子明里关心他,可这关心他能应吗?压根就不能!   “请殿下责罚。”赵顼之跪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说道。   若他不认怂,回头传到他父王耳中,变成了他一无是处,出个门都能坏了这等大事!   可明明这里的人该是那谢家小姐才是,为何会成了太子与谢平岗?!   “顼之啊,你也算是孤的堂弟弟,虽然犯了错,可孤怎好责怪你呢?快快起身吧,谢卿刚刚虽有冒犯,但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孤刚才特意嘱咐了,一旦逃犯现身,立即将人拿住……好在,谢卿当时放下了刀,要不然,宁北王这一脉,怕是有要少个人了。”赵玄璟声音轻轻的,可赵顼之这会儿目光扫到那把佩刀,却觉得脖子一凉。   这谢平岗,莽夫之流,无比狠毒。   早就听闻,他为人凶悍若猛兽,这查案的时候,不论是查到谁,哪怕是王亲贵族,也毫不手软!   倘若今日,这谢平岗拿了刀……   他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赵顼之脸色不太好。   太子笑了笑:“事已至此,便是如何补偿也无用了,孤瞧你伤得不轻,快快去药铺找个大夫瞧瞧吧,回去之后,也莫要和宁北王提起此事,免得他责怪你。”   太子贴心至极。   赵顼之还能说什么?   什么都不能说。   “顼之告退。”老老实实、恭恭敬敬,早先那风流倜傥的风姿,儒雅温润的气度,这会儿都因为这一身的伤痕,变成了笑话。   他咬着牙,看上去隐忍而愤怒,他弯着背,看上去艰难而痛苦。   太子透过窗户,瞧着下面赵顼之的样子,面上冷清。   “殿下,这小子没事儿吧?”谢平岗问道。   这赵顼之既没封郡王也没领官职,所以此刻谢平岗就算冒犯几分,也没什么问题。   “谢卿得罪了不好惹的人。”太子幽幽笑了一声。   “不好惹?他?下官瞧着这人还算不错,和和气气的,也没闹。”谢平岗有些不解。   太子却笑而不语。   倘若对谢桥动心思的是别人,他也不至于如此行事,只因为赵顼之,他不同。   他记得自己年少之时,听闻宗室内有一人双目像他,且也是天资聪颖性格温顺知礼,还颇为开心,请父皇邀请他入宫赴宴,自己则私下观察了一番。   那时,赵顼之人前确实懂事。   然而背后,却将一个一同入宫的宗室之子推入水中。   只因他父皇当时,对另一人多夸赞了几句,所以他如此强横。   入水的人,虽是宗室中人,但论亲缘自然是比不得宁北王一脉的,所以落水之后,并没有告状,老老实实回家去了。   那一幕,别人不知,他可瞧得真切。 第451章 伴君如伴虎   那时候,赵顼之是宁北王独子。   千娇万宠,自然无人敢惹,便是他这个太子,为了表示对宁北王的尊重,对待赵顼之,也要如同对待自己皇弟们一般,客气有礼数。   后来,拜师宴上,赵顼之请求老师收徒,被拒。   他派去偷偷观察的人发现,赵顼之一脚踩死了萧彧荣养的龟。   再后来,赵顼之便不再是独子了。   一夕之间,身上那点倨傲立即隐藏的严严实实,一点都不见。   浑身气度性格,越来越与他相似,也因着他这层关系,每年家宴,只要宁北王在京,父皇便会让宁北王携两子一起去,对赵顼之,也算是记在心上了。   而且,他右手出事之后,这赵顼之在一年后,这右手书法便出了名,每次进皇宫,总要表现一下那完好无损又十分擅长的右手,不论是写字画画还是舞刀弄剑,都十分擅长。   屡屡让他父皇想起过往,哀叹可惜,因着他的缘故,对赵顼之再多几分照顾。   此刻,赵玄璟看着他那狼狈样,内心还挺舒畅。   “谢卿,你觉得此刻他像什么?”太子指着下面的背影,冲着谢平岗问道。   谢平岗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说真话?”   “孤面前,你无虚作假。”赵玄璟道。   “像个王八。”谢平岗直来直去,“可能是刚才我在他肚子上砸的那一拳太重了,他直不起腰……”   “那谢卿可记住了,莫要与王八为伍。”赵玄璟似笑非笑,“今儿你辛苦了,早些回去背兵书吧,对了,那两个女人,记得给宁北王送回去,正大光明一些,就说这人,孤瞧不上。”   谢平岗也不是真傻,否则如何在司刑寺断案?   刚刚瞧着太子那眼神,差不多猜出他这是在报私仇了。   只是他没想到,太子竟然这么记仇,就为了这赵顼之送的两个女人,气成这样!   而且……   那赵顼之将人送给他的,而他,又将人转送到太子屋里,太子不会也在心里……记着呢吧?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谢平岗觉得自己也挺艰难,看样子,以后不止要看兵书,还要将太子喜好记下来,多多推敲,免得下一次挨揍的人是他。   回去之后,谢平岗立即就将那两个女人打包送走了。   又想到太子喜欢谢桥的酒,趁着谢桥上学不在,闯进院子里,挖了十坛,送去给太子赔罪。   春儿都气哭了。   谢桥这会儿还不知道,等她知道了,也要哭的。   ……   宁北王府。   两个女人光明正大的送回来,且还衣衫不整,哭肿了眼睛,谁瞧了都忍不住唏嘘两声。   谢家送回的人,甚至还留了话、牵扯到了太子殿下,那这事儿就不得不和王爷王妃说一声了。   宁北王听完管家汇报,有点怔怔的:“你说这二人……是顼之送给谢平岗,谢平岗又送给太子,太子嫌弃才遣送回来的?”   管家点头:“谢家的人……是这么说的,太子说这人她看不上,留着您自个儿用吧。”   宁北王一听,一口火气喷了出来:“本王也瞧不上!”   “王爷。”王妃连忙给他顺气。   “大公子呢!?”宁北王又道。   “公子也不知为何受伤而归,才回屋不久……”   宁北王一听,直接亲自寻过去,他那幼子已经能下床了,所以这会儿也从别院搬了过来。   当然,所住的小院子还是密不通风,不会出任何意外。   宁北王带着两个女人到了大儿子住所,开门一看他那肿成猪头般的脸,吓了一跳。   “你为何要给谢平岗送女人?本王这家里清静,向来不喜这些,难道你不知?在哪里学得如此轻浮放浪作风?” 第452章 情根深种   宁北王一脸怒意,赵顼之心头却凉了几分。   他如今被别人打成这样,父王竟只在意那些小事儿?   二弟生病的时候,父王可是衣不解带的在别院关心照顾着,如今轮到了他,却是如此冷情凉薄,就因为他是个庶子?!   赵顼之阴沉着脸,只是此刻这脸上都是伤,也瞧不出来。   “父王,孩儿只是想与谢平岗交好而已,并没有其他想法,更没想过用谢平岗来拉拢太子!”赵顼之还是表态道。   “本王的确相信你没有想要拉拢太子,毕竟……”宁北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自幼高傲,事事与太子相比,又怎会自甘堕落低人一头?但这谢家与太子交好是事实,你平白惹上谢家,到底是想做什么?”   赵顼之听到这话,心头震动。   “这谢平岗颇有才华,孩儿就不能对他神交已久吗?”赵顼之依旧嘴硬道。   宁北王老脸上浮现出几分讽刺的笑意。   “这京都之内,想与他谢家交好的人……你出去问问,能有几家?那谢平岗凶名在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而你,一向内敛稳重,会对他称赞有加?”宁北王道。   赵顼之沉默了一下。   “也不说你对这谢平岗的心思到底是真的假的,便是这送女人之事,便做的毫无本王风范!你这是折辱别人还是折辱你自己?更何况,谢平岗那人,得了这两个美人,转手送给了太子,你猜猜太子如何说的?!”   “太子?!”赵顼之吓了一跳。   他送的那两个人,竟送到太子手里去了?   若是这样,今日这捕捉逃犯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   赵顼之攥了攥拳头。   想起了太子对他的态度,顿时觉得自己竟糊涂了。   太子为人清冷,何时如此亲切过?且他这人也向来无情的,倘若今日他真的耽搁了太子捉贼,太子对他又怎会如此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么一想,赵顼之忍不住自嘲了一番。   他不明白,只是两个女人而已,为何太子殿下如此震怒折辱他!   若将他的行为当成是示好投诚,也该对他以礼相待才对,可太子竟然还让谢平岗殴打于他!   那谢平岗一瞧便是个蠢货,想来根本不知道里头的猫腻。   太子那么那行事,谢平岗心中留有疙瘩,对他,自然也无法交好了。   太子这一招,是想将他撇除在外,离太子势力远远的?   赵顼之心里在不停算计。   而宁北王,这会儿看着赵顼之的目光更加失望。   “顼之,你处处效仿太子,也不过是让皇上高兴,高看你几分,然而太子本性并不柔弱,你再如此招祸,本王便只有送你会封地,省得连累整个宁北王府!”宁北王又道。   赵顼之忍着怒气。   父王是怕他连累王府还是连累二弟!   “父王,孩儿……并非故意招惹太子的,实在是,实在是……”赵顼之跪在地上,双手狠狠的抓着地上的毯子,咬牙切齿,最后道:“孩儿之前偶然见过谢家大姑娘一次,谢家大姑娘芳泽无加、瑰姿艳逸,孩儿……对她情根深种,又听说谢家谢平岗做主,所以才会……送他女子。” 第453章 误会了   他原本也的确是这个意思。   这谢平岗如此熊样,他想着应当是个贪色爱财的,所以送他女子,再打听一下那谢大姑娘的情况,若是不错,可以请父王做主下聘。   可他没想到,这谢平岗竟然将人送给太子了。   那个蠢货,如此美人在旁竟然看不上,送给太子,太子想要什么莺莺燕燕没有?稀罕他送的人?!   “你……看上了谢家的大姑娘?”宁北王有点不敢相信。   他以为这个儿子的眼光应该极高,会盯着公侯家的嫡女呢,万万没想到,竟是那谢牛山家里的。   不是说这谢牛山不好,只是此人比较粗蛮,京中贵族之家,多瞧不上他。   宁北王想了想:“最近的确听说这谢家的女儿十分聪慧,只是也听闻此女身体不是很好,这谢平岗虽说粗鲁,可也是个疼爱妹妹的,你若真瞧上了这姑娘,那只能娶其为正妻,三书六聘相待才行。”   “孩儿明白的。”赵顼之连忙点头:“只是孩儿只是远远瞧了她一面,她对孩儿一无所知,所以……孩儿准备去书院做个教习……”   “皇家书院里头,男女不许暗中往来,更没有私定终身之事,你若真想去,也要规规矩矩,不可有一点逾越,且……”宁北王看了看这儿子,“皇上虽多次夸奖你有才学,可你如今毕竟年轻,便是去做教习,怕也只能教些书画,其他东西……还是罢了。”   他知道自己这儿子的本事,年幼时的确是聪慧勤奋。   然而与太子的早慧相比,那是真差了许多的。   太子幼年时,便几乎是过目不忘,虽是如此,可从未骄傲自满,听当时的太傅也曾言,太子每日太不亮便起身,读书习字练武,从无懈怠,他之聪颖,举世罕见。   而他这儿子,也不过就是比一般人,略微强那么一点而已。   他这年纪,若真做个教导人读书的先生,火候还是差一点。   赵顼之并不喜欢听到这话,仿似他真的不中用一般。   但却又不得不点头:“父王放心,孩儿也知道自己擅长什么。”   “即便你心悦那谢姑娘,也不好用这种法子,若那谢平岗真因为那两个女人将妹妹嫁给你,你这心中又能舒坦?”宁北王还是不甚高兴。   儿子又想娶的姑娘,这是好事儿,可一想到自己儿子做出的事儿,他便忍不住操心。   “孩儿知错了。”赵顼之依旧跪着。   “你这伤谁打的?”宁北王转口又道。   赵顼之沉默了一下:“是太子殿下,想来太子殿下是误会了,以为我收买谢平岗,想要知道他的行踪……”   “太子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依为父看,他就是知道做的这事情不太合适,所以有心想要教训你,你以后注意些就是了。”宁北王并没有觉得太子做的不对。   这送女人给官员的事情,是有不少,但皇家确实不喜欢这种行为。   女子……柔弱,能做的事情却太多了。   而且顼之从前并没做过这种事,突然如此,倒像是学坏了一样,难怪太子教训一番。 第454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赵顼之对宁北王的反应并不意外,心头早就凉透了,只是觉得自己是不够重要,所以自己这父王才会对他被打之事如此不上心。   至于那两个女人,宁北王已经着人打发了。   当天,宁北王便使了关系将赵顼之送去了书院。   倒不是宁北王不在意赵顼之脸上的伤,而是这皇家书院不论是学生还是先生,想进去都不容易。   他这儿子又年轻,想做先生的话,是有点难的,如今才过完年没多久,书院职位空缺的可能性比较大。   既然儿子想要了解那姑娘,又难得有空缺,自然要抓紧行事。   至于这脸……   府中上好的伤药也有不少,养上几天应该就能会恢复如初了。   办完手续,赵顼之下午便可以去书院报道了。   他面上带着个银色的面具,看上去多了几分神秘,歇了一个上午,这会儿腰板总算能勉强挺直了,人一出现在书院,立即便引起了不少动静。   书院之中,才子遍地。   可论长相,太子最好看,与太子相比,那其他人的模样便显得十分不足了些,而这京城勋贵之中,模样与太子接近的人,便是宁北王长子了。   如今这人竟然来了京城,还做了书画先生。   只是众人不解,这赵顼之的脸如此好看,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   “早些年,大家都叫她小王爷的,如今虽不是小王爷了,但这迟早也是个郡王,身份尊贵,模样有好看,他的品性更好,温柔宽和,从不会为难人,竟没想到,他不去宫中领差,竟来了咱们书院。”秦琉都十分兴奋,眼中带着光。   谢桥可与这赵顼之打过交道的,这会儿看见秦琉这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啊,可不要瞧着人家好看,便觉得这人天下无双了。”   “怎会呢?他是脸好看,心地也好,就拿去年的事儿来说吧,这宁北王带着人进京的时候,路边正好有一男人正在欺负一妇人,宁北王都没出面,只有这赵顼之露了脸,将那男子狠狠教训了一番!”秦琉夸赞道。   谢桥笑了笑。   听着,倒是个好人。   不过……   谢桥突然一怔。   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亡事铺里的记录,翻了几页,看到了自己最近记下的一个阴魂遗愿。   谢桥记得那阴魂,过年的时候才登记的。   那男魂看上去也是一脸正气,长相方正,只是运气差了点。   她妻子对娘家情深的有些过火,竟将本来要送儿子上学的银两,送给了好赌的娘家弟弟。   这男人心里当然不舒服,可这他妻子却不在意。   而那丈夫焦急之下,便去找妻子算账。   二人在大街扭打起来,他妻子柔弱,惹得许多人同情,甚至来了一贵人,替他妻子做主……   那贵人叫来巡卫,将他关入大牢一个月。   出来之后,左邻右舍,指指点点,他没错也成了那错的。   最重要的是,这男人的儿子死了。   那孩子也有七岁了,本来以为能上学堂的,没想到又成了一场空,母亲不管,父亲坐牢,他被小伙伴们笑话,想不开,便跳井死了。   当然,有那样的一个母亲,这小孩子生活的环境自然也不会太好。   跳井也是日积月累之后从会造成的结果。   儿子死了,妻子赖在娘家不归,他心中愤恨却无处发泄,便割喉自尽,成了个游荡孤魂。 第455章 真相   这被冤枉的男魂并不知道贵人是谁,他的遗愿便是找到那个贵人,让那贵人知道事情始末。   微末小民,并不敢复仇。   他只是想让那贵人知道,他做错了。   谢桥当时还觉得这事儿不好办,毕竟京城遍地是勋贵,真的很难找。   没想到……   谢桥估摸着,应该是赵顼之没错了,毕竟事情与时间都能对得上。   “这是什么?”秦琉一脸不解。   “这是……记录别人心愿的东西。”谢桥将本子合上,“道士用的。”   秦琉也知道,谢桥对阴阳八卦十分了解,想了想:“与赵顼之有关系吗?”   谢桥点了点头:“嗯,便是你刚才说的那故事,里头的男人实际上才是受害的那一个,因为赵顼之的参与,那男人做了一个月的牢,出来之后,儿子死了,妻子躲了起来,自己也要受人指点,万分痛苦。”   痛苦到死不瞑目。   秦琉十分惊讶:“不会吧?赵顼之做这事儿之前难道都不查验一番吗?”   她也只听说了传言中的版本而已,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那个欺负妇人男人是坏人。   “以他身份,想要查清楚这点小事儿,自然是十分容易的,可若是压根就不想查呢?”谢桥笑了笑,“查询真相,可不是片刻就能做好的,而立即处理了那男人,却能获得所有人的称赞,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谢桥这话绝对没有冤枉他。   那阴魂也说过,当时有冲着那贵人解释。   可那贵人却说,“不论是何原因,你如此欺辱女子便是不对。”   只这一句话,不知能获多少女子芳心。   又让那男人的解释变得多么苍白无力。   “那男人也太可怜了。”秦琉眼里的光亮瞬间没了,“你不知道,因为这事儿,许多人都说他是个难得的好男人,这京中很多女子都希望能嫁他为妻,没想到竟是如此是非不分。”   秦琉心里也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因着自己也到了年纪了,所以家里也会考虑给她议亲的事儿。   自然都是要从京中男儿里琢磨人家。   她们虽然来书院上课,可与男子书院还是有些距离的,所以对男子的印象,全靠别人一张嘴。   “原本我想着要是他能来做我们的先生就好了,现在……”秦琉连忙双手合十,“老天爷保佑,我还是喜欢早先那个长胡子老夫子。”   谢桥笑了笑。   “他才来书院,又是男子,应该会从男子海棠院教起,将来根据能力再往上调的吧?”谢桥开口说道。   然而话一落音,便有女子冲了进来,一脸兴奋,又努力抑制着情绪,小声又腼腆的说道:“赵顼之是我们空谷院的先生!”   “……”谢桥不解抬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这赵顼之的年纪以及身份,确实不适合女子书院,为何……   “咱们下午有书画课?”谢桥问道。   “没有,不过新来的先生都是要与我们打声招呼的,一会儿肯定会见到他。”秦琉那点惊喜的感觉也没了。   只是个自我介绍?   谢桥倒也不怕的,她自问……莫初声的容颜天衣无缝,除非长了一双火眼金睛,否则就是她亲爹来了,都认不出她来! 第456章 不小心打了你一顿   没多久,吕老夫子带着人过来了。   入门,谢桥看见一脸银光,那面具将她吓了一跳,而底下有不少小姑娘,露出了害羞的表情。   不得不说,这男子带着面具,身上多了几分英勇的感觉。   “之前的书画夫子如今去男子书院那边了,这是新来的赵夫子,以后就由他来教导诸位,今日找夫子会先给大家布置课业,了解一下大家的能力和水平。”吕老先生说道。   赵顼之一眼就看到谢桥了。   来之前,他已让人画了画像,知道这谢桥长相很美。   只是没想到这真人比画像更美丽几分。   吕老夫子说完便走了,他一走,赵顼之看着众人,声音中带着几分低沉的笑意:“顼首次来书院做教习,许多事情若是做的不好,还请诸位姑娘海涵。”   小姑娘们挺不好意思的。   赵顼之是最不像先生的先生了。   别的夫子一出面,不论多大的年纪,是男是女,都如同一个老顽固,但赵夫子,真就不同,温柔多了。   “这头一个课业,也不好布置的太重,便……”赵顼之那眼睛瞧了瞧,“便以其中一位姑娘为题,写诗作画一副好了,至于这人选……”   赵顼之低了低头,看着手里的学子名单,好似无意一般:“谢桥谢姑娘是哪一位?便以这姑娘为题好了。”   “???”谢桥一脸疑问,眉心轻蹙。   其他人也都愣了一下。   这以女子写诗作画,也不是没有,但早先那些个先生们,多是让她们以神话传说或是名人列传里头的女子做例。   以身边同窗为题?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而且赵夫子毕竟是个男子,又年纪轻轻,布置这样的课业,的确是有些不妥了。   可再想起赵顼之第一句话,她们又觉得是她们多想了。   赵顼之第一次做夫子,有些事情不是很了解也是正常的。   “女子名声重要,孤觉得,你虽为夫子却也是男子,以此为题,委实不妥。”太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突然来了一句。   赵玄璟阴嗖嗖的看着赵顼之。   看来早上那一顿,打得轻了。   这才半天的功夫,又能活蹦乱跳,甚至跑到这书院来了。   “殿下高见,我也不愿被人品头论足。”谢桥起身,行礼道谢。   赵顼之听到太子声音,下意识慌了一下,随后,有些僵硬的转身,看着太子那款款气度,面具之下闪过几分阴鸷的表情。   又是太子。   今日就如同是阴魂不散,着实烦人!   “殿下怎会在此处?”赵顼之道。   “哦,孤……闲来无事,便随处逛了逛,听说你来做先生了,想着今儿不小心打了你一顿,怕你脸上留疤,故此,给你送些药膏。”说着,赵玄璟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   怪不得赵顼之带着面具!   突然之间,那股神秘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赵顼之挨打之事的好奇。   到底是什么缘故,才会让太子出手,打了他?   “殿下!”赵顼之忍无可忍,“殿下,我是夫子,如今正在给诸位姑娘布置课业,有什么事情,过一会再说,可以吗?!”   这里是书院,作为夫子,他总能提些要求吧! 第457章 你不配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上去耐心十足:“你来做这夫子,孤真是十分惊讶,竟没想到,早些年只会模仿孤画风的人,如今竟成长到如此地步,顼之,这夫子不易做,你的能力可足够了?”   谢桥只觉得太子现在……   婊里婊气的,有点可爱。   什么时候变成一个追着人不放的蜇人毒蜂了?   这会儿完全就是在打赵顼之的脸啊?!   不对,这脸已经打过了,现在是在虐待赵顼之的灵魂。   “殿下,便是皇上也常常夸奖我的书画堪比大师的。”赵顼之这会儿浑身都带着抗拒。   心里更是气极了,每次太子一出现,他就成了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弱者!   “我父皇又不精通书画,便是你画个牲口,他也会夸赞那画里的风景甚美,怎能当真?”太子又冷笑着说道。   他倚着门,手里摆弄着腰间的挂饰,嘴角带笑,目光幽凉又充满了嫌弃,显得……坏极了。   没错,此刻所有人都感觉到太子对赵顼之的敌意。   明明白白。   “殿下您到底是想说什么,莫非是觉得顼之连一个夫子都不配做?”赵顼之也怒了。   太子抬脚走了进来:“没错,孤就是这么觉得的。”   他抬着头,笑眯眯的,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差点将赵顼之气死了。   谢桥都看傻了眼。   这堂兄弟俩……干什么呢?   太子何时变得如此幼稚?此刻这模样,好似与赵顼之有什么深仇大怨一般。   “顼之有何处做的不对,让殿下如此辱我?”赵顼之攥着拳。   太子收敛了笑意,态度严肃了几分:“女子书院的先生,都是何人你心里不清楚?!需要年过四十或是女子才能担任,若是四十以下男子,必要身正、名正,你可配?就凭你这点道行,竟敢私自贿赂管事,将你调到此处来,你是何居心?”   他知道,这事情是宁北王找的关系,但管事本是将他安排到男子书院那边的。   赵顼之来了之后,直接给了一千两银票,换来了此处!   他为何要怒?若赵顼之正正当当,那他还能给宁北王几分薄面!   “顼之自问名声并无瑕疵!”赵顼之僵硬的站在那里。   “亲自行、贿,品性已经不端。”赵玄璟冷言冷语,“且,以你之才,做夫子?不配,你也无需多说,你父王那边,孤会亲自与他解释,你收拾东西,离开书院吧。”   赵顼之没想到,赵玄璟会如此无情。   一天之内,接连打击他两次。   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只觉得自己的自尊被踩在了地上,不能翻身。   “殿下说我才学不够,我不服。”赵顼之却不肯走。   若不证明他自己的能力,那将来……他还如何在这京中做人?   太子笑了一声:“孤本也是给了你机会的,既然你自己不愿意接着,那就别怪孤让你无地自容了。”太子说完,身后周蔚宗拿出三幅画,往赵顼之面前一扔:“这三幅,乃是空谷院三名学子所作,你瞧瞧,自己比得上哪一个?”   太子的嫌弃都写在了脸上。 第458章 一出大戏   赵顼之将画接了过来,瞧着是三幅兰花图。   这图意境极美,兰花好似少女轻盈,一幅下笔柔和温婉,色彩清新,那画香好似扑面而来,一幅笔锋锐利,黑墨翻转勾勒形态逼真,宛若天成,还有一幅意境生动,悬崖峭壁,岩石凸凹不平,一只蓝雀俯视而下,好似让人入了这画中,亲眼看见那意趣。   赵顼之看得愣了一下。   攥着这画的手紧了紧。   他很少画花鸟,因格局太小,所以他不喜欢。   他多画山水,大气磅礴。   但他也承认,这三幅兰花画得都是十分不错,与他偶尔画的那些花鸟图,水平差不多。   “殿下明知道,顼之平生最爱是山水,拿出这些花鸟图,是在为难我吗?且……”赵顼之心里也来了脾气,“殿下说这三幅是空谷院学子画的,那便是了?”   赵玄璟虽是太子,可也不能如此侮辱他。   他父亲是宁北王,皇上的堂兄!   而太子……   赵顼之心中冷笑了一声,今日是太子,明日可就不一定是了!   他赵顼之再如何没本事,将来也能是个郡王,可太子呢?这古往今来,被废的太子,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   不是被幽禁便是早早没了命,连个后人都未必能有!   如今太子比他尊贵,可再过几年,可就不一样了!   “看来你也承认,自己这花鸟图画的不如这三幅了?”太子嘴角露出几分凉笑,强势的好似孤高的鹰,眼前的一切,都成了他的猎物一般。   “我平日所画的花鸟并不多,略比这三幅强一些,而我极擅长山水图,而诸位姑娘在山水方面应该会略有不足,由我教导,更是十分合适,我也是知道前一位夫子在空谷院的教导并不全面,所以才主动前来,弥补空缺的。”赵顼之的气势也扬了起来。   他眼中浮现几分凶光,脊背挺拔,每一句都丝毫不相让。   太子直接坐在了夫子位上,冷冷傲骨,凛凛修长,端厚肃杀,毅深坚刚。   此刻,空谷院众女已经崩溃又沸腾了。   今儿……是上演什么大戏?!   两个灵玉一般的人,这会儿在她们这学堂里头要打起来了?   好紧张。   又莫名有些兴奋。   太子明彰如月,朗朗光辉无可替代。   可这赵顼之也不差,姣姣似星,神姿不同。   太子坐在那儿,端秀寂然,让人觉得挺舒服,的确是比赵顼之更端庄大气些。   偶尔目光掠过她们时,也冷静淡漠,看上去丝毫没有任何逾越的感觉,而赵顼之……   之前对着她们说的那一句话,听上去就略有些浮躁了,虽觉得十分俊美心动,可她们也都是知礼的大家闺秀,也知道,这做夫子的,不该那般不稳重。   “你我各执一词,说下去凭添笑话,既然你擅长画山水,那便在这学子里头,随便请一人,你二人当场做画,请萧彧荣前来点评,若你比不上,那就老老实实离开,可否?”太子挑事儿。   赵顼之冷哼了一声:“可以。”   “好,那……选谁呢?”太子似笑非笑。 第459章 囊中之物   太子目光往谢桥身上瞥了一眼。   “刚刚你似乎点了谢姑娘,那便请这谢姑娘于你作画对比?”太子这一句话,说的是和煦春风,十分温和,“谢姑娘,可否愿意?”   若谢桥是以普通道士,他自不会贸然请她作画。   可她……   是黎世衍的大徒。   是他的大师姐。   这天下读书人,能称为第一人的,便是他那老师黎世衍!   老师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偏还是个极为挑剔之人,若谢桥无天赋优姿,老师绝无可能收下做徒弟,更何况还是首徒!   而且,这些年,他也没少听老师夸赞,说莫初声便是随便画个虫子,都能看出画功不一般,还说过,她画风多变,左右手都极为擅长,甚至还能一心二用。   总之,老师口中,莫初声,无人能比,一枝独秀。   此刻所有人都看向了谢桥。   谢桥上的书画课不多,早先哪里书画考试的确考的不错,却都是些理论知识。   她平时也很少交书画课业,似乎是身体不好,没有精力。   这会儿要当着大家的面,对她来说,可能会有些为难。   “若我赢了,他便做不了先生了?”谢桥声音十分柔和,慢条斯理的问道。   这话一说,不少人都觉得,谢桥不想与赵顼之比,也不想让这赵夫子走。   心里却并无意外,毕竟赵夫子年纪轻,长得也好看,若来做夫子,定会有趣许多。   赵顼之听到谢桥这话,也是一喜,道:“谢姑娘不用担心,我五岁开始学画,既然敢来做你的夫子,那自然是有这能力的。”   太子目射寒星,轻轻哼笑了一声,慵懒之中浮现几分肃杀的怒意。   谢桥站了起来,看上去漫不经心的:“那我便与你比好了。”   若她赢了,这赵顼之滚得远远的,很不错。   赵顼之这会儿心情不错。   看样子,他夫子他做定了。   而这谢桥,也是囊中之物。   此女对他应该也有些好感,她长相不错,父兄虽是土匪出身,但那谢平岗倒是很有前途,也不会拖他的后腿。   尤其是,她与那莫初声或许还是师徒关系,如此,那莫初声以后,对他也要客待几分。   莫初声是个高人,这等人若是能收揽到自己手底下来,将来……不论办什么事情,都会方便许多。   而且,谢桥既然与莫初声相熟,总该也有点那阴阳本事。   赵顼之此刻心里轻松了许多。   一改刚才的郁气。   太子让人准备画纸,令又让人安排出两个大些的案桌,供他们作画。   “此次便以山水为题,要在一个时辰内完成。”太子言简意赅。   谢桥老老实实的,这会儿也不多话,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便开始构思起来。   水月观就在山中,而且还是居高临下的位置,平日在道观,便可瞧见山间景色,飞云夺雾、碧绿天池,美不胜收。   这山水,她没少画。   只是,云危的名号是她的钱袋子,马甲不可丢了。   所以最擅长的画法还是要收敛一下。   好在,她用云危名头画画的时候,画的山水不多,便是有,也是小小一副,这会儿只需要稍微克制一下,应该看不出来。   谢桥下笔。 第460章 黑白颠倒   旁边,赵顼之也已经行云流水般勾勒起来,他每年都会给皇上送画,所以对山水的布局了熟于心,此刻根本感觉不到难度。   更何况,自己的对手,是谢桥这么一个小姑娘。   还是个希望他继续做夫子的女子,等会画出来的东西,恐怕十分不如意。   不过,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些学子的面画画,也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才行。   倒也用尽了全力。   太子这会儿十分淡然的坐在那里,面前也放了纸,闲来无事,也在写写画画着玩。   因着他在,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多话也不乱动,安安静静的等待时间结束。   错落、勾连、参差、远近、高下、虚实……   赵顼之心有丘壑,笔墨挥洒,看上去俊美至极。   让人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相比之下,谢桥的举动便是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夸张的大动作,好似多动一下,就能累得断了气一般,多数的时候都是坐着绘画,只偶尔要起来添上几笔。   不过所有人都觉得,太子此次肯定是失策了。   既然不想让赵顼之做夫子,还不如直接利用太子身份撵人,干脆直接些。   如今竟弄出比试这一出,等会结果出来,太子若是反悔,会被人诟病的。   等的都要睡着了。   过了好久,管事才敲锣:“还剩下一刻钟。”   而赵顼之,却刚好停笔:“我已经完成了。”   他声音轻便有笑意,举手投足潇洒自若,笔墨一放,冲着那纸轻轻吹了吹,十分自信。   而谢桥这边,还在画。   她依旧维持刚才的速度。   又过了片刻,这才将画处理好,旁边的管事这才小心翼翼的将画拿到太子面前。   太子似乎也没细看,只道:“顼之,孤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确定自己的能力会比这位谢姑娘强?”   “殿下何必如此磨蹭?顼之若是连个小姑娘都比不了,以后又有何颜面在皇上面前作画?”赵顼之说完,觉得自己这句话不妥,便又回头看了谢桥道:“谢姑娘的画必然也是很好的,只是小姑娘家,对山水涉猎不多,难免会稍有不足,我相信,若是画花鸟,谢姑娘的笔下的东西,必定也是活灵活现的。”   谢桥面无表情的。   这假话,她不喜欢听。   太子笑了一声:“好,既然顼之有如此自信,那便请萧彧荣过来吧!”   赵顼之虽然觉得萧彧荣必定和太子同气,可若这水平相差特别大,便是萧彧荣,也不敢满嘴胡言,黑白颠倒吧?   便毫无意见的应了。   没过多久,画干了,萧彧荣也到了。   萧彧荣身上裹着个白袍子,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   他有些无奈的看了太子一眼:“殿下,我那棋局还没破呢……”   “做完这事儿,孤与你对弈三局,不能再多了。”太子坦荡道。   这话一说,萧彧荣精神了些,挺直了身板:“成,拿过来吧,我瞧瞧。”   紧接着,两幅画被送到了萧彧荣眼前,萧彧荣一看,十分直白:“这还用我来评?这幅,优胜。”   他指着其中一个。   “谢姑娘胜。”管事也立即表述下去。   可这结果一出,赵顼之气笑了。 第461章 龌龊   这当着他的面,竟都如此作假了?   这萧彧荣,亏得外头的人都说他高风亮节、冰壶玉尺,没想到竟是如此狗腿子一般!   这太子必然先让人传信儿于他了,所以才会如此厚颜无耻说这等谎话!   而其他人,半信半疑。   谢桥早先能得八魁首,若是她很擅长山水,也能说得过去。   只是,她们没想过,会将赵顼之也比下去。   因为这赵顼之,是得皇上好几次夸赞的人,名声在外,还特别响亮。   “殿下,您为了赶我走,竟与萧夫子一起,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不觉得过分吗?”赵顼之哼笑了一声,“我的画,怎会连谢姑娘都不如?”   “看不起我?”谢桥一听,温温吞吞的说了一声,然后皱着眉头,“我的画很好。”   赵顼之一愣:“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你输了,却不服,无德。”谢桥又道。   话都不乐意和他多说。   幸而此刻赵顼之带着面具,要不然这会儿都能让人瞧见他改变的脸色。   “萧某没你想的那般龌龊,若是你的画好,就是太子拿刀架在萧某的脖子上,萧某也不会损你半句。”萧彧荣很不开心,“展出来让众人瞧瞧,一眼便可看出的东西,何必要争论。”   两个管事立即照做。   将画对准了赵顼之以及一干学子的面。   这一看,众人心头一紧,然后忍不住唏嘘起来。   赵顼之的画,很好,真的很好。   山、是山,水、是水,山水之间的意境也不错,可以说是峦光山色、朴茂静穆,上好的画了。   可他的画很规矩,就如同外头多数的山水画一样,几乎都瞧不出什么特别来,只能说这画风成熟,的确有些本事。   而另外一幅……   气象萧疏、烟云清旷、毫锋颖脱、墨法精微……   最重要的是,这幅画的意境,实在难得!   素雅苍茫、水天一色,温润清净、草木泽生,那水墨的轮廓又染着几分飘逸的仙意,使得这幅画,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心中豁然开朗,好似瞧见仙山名川一般。   几乎不用比,真的是,一眼便能瞧得出谁优胜。   赵顼之整个人怔在那里。   “不可能,这幅……”赵顼之刚想说,这幅画不可能是谢桥作的。   可又想起,刚刚,这画从未离开过他的眼睛。   所以……毫无疑问,这谢桥胜了,且胜得漂亮干脆,他这一幅,与她的相比,竟显得十分俗气。   其他人,静悄悄。   秦琉偷偷捂着嘴,一脸兴奋又崇拜的看着谢桥。   赵顼之心里想到谢桥最初说的那一句话……   “若是我赢了,他便做不了先生了?”   刚才他以为,这是谢桥的担忧,没想到……   她如此奋力表现,竟然是……不想让他留着?!为何?   赵顼之青红的脸色丢尽了人,这会儿面具给他的心里多了几分安慰。   “谢姑娘,此次劳烦你与他相比,着实辛苦了。”太子还挺心疼,然后看着赵顼之,“这谢姑娘身体不好,她如此劳心劳力,你莫要耍赖,白费了谢姑娘一番心力,你与谢姑娘的画,孤准备送于父皇,也让父皇见识见识,你这些年,是如何荒废了的。” 第462章 半仙的画儿有仙气!   赵玄璟先说一句,而萧彧荣却有点可惜。   他正准备开口,请这谢姑娘出让这幅画呢,现在好了,又被太子抢先一步。   不过要说这画……   画风倒是有他老师的作风,都是如此飘逸隽秀,大气十足。   赵顼之这会儿是半点颜面也没了。   “殿下今日侮辱,顼之记住了。”赵顼之放了句话,狼狈而走。   太子闻言,却轻轻道:“不分尊卑,怎配郡王之位?看来,还需要好好教养一番才成。”   赵顼之虽然起身离开,可他也听到了。   身子僵硬几分。   若有一日,太子登基,必无他立足之地!   赵顼之心中暗恨,而谢桥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画,略有点舍不得,这幅画,若是以云危名头画的,那应该能值不少银子,不过她现在是谢桥,所以最多也就能卖个百两?   可怜,她废了好些心思呢。   还被太子抢走了。   “孤也不白拿谢姑娘的画,这幅画瞧着似乎还有些未尽全力,所以孤给的价格便低一些,两千两,如何?”太子复又说道,好似看懂了她在想什么。   初次见面的时候,请她说句话都要收银子。   这会儿画了这么大一幅画,他若是不付钱,这谢半仙能记恨他十年,不对,或许更长。   “好。”果然,谢桥应的十分干脆欢快。   太子嘴角带笑,将这画卷起,连同他自己随便勾勒的小像一起,亲自拿着。   至于赵顼之那一幅……说好了也要拿给父皇瞧瞧的……他嫌弃的扔在了周蔚宗的怀里。   “……”周蔚宗一脸无辜。   他也想抱着谢半仙的画!   这半仙,是真瞧过仙山吧?要不然怎么能画得出来呢!   哎,还是当太子好,半仙的符能得一大堆,半仙的画儿,竟也能不撒手。   萧彧荣没急着走,看着谢桥:“你天资很好,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这小姑娘是个天才。   小小年纪,竟能画出这么好的画,真不错。   而且,她还是大师姐要照顾的人。   收徒,很好。   其他人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萧彧荣和赵顼之可不一样,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且还是黎世衍的二弟子,拜了他为师,那就等于是做了黎世衍的徒孙,随便指点一二,也够别人受益无穷一辈子了!   谢桥,运气太好了!   萧彧荣很少收徒的,这么久了,也只楚谏一个底子,谢桥她弟弟谢平怀,都还只是个磨墨小童呢!   羡慕!实在羡慕!   而萧彧荣也有些郁闷,若师姐一开始让他收的就是谢桥就好了。   谢平怀那个榆木疙瘩,也就最近脾气有点长进。   而此刻,谢桥也傻了。   若是她这会儿应了,她敢相信,待老师归来,会将萧彧荣逐出师门!   萧彧荣还在看着她,眼神干净澄澈,一看就会是个好老师。   可是,谢桥干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萧夫子,我……已经有老师了,所以……”   萧彧荣一听,有点失望,但也没太计较:“既然如此,那就有些可惜了,你这画很有灵气,想来你的老师也是个高人,不知是何许人也?我也拜会拜会,亲自上门去讨教一二。” 第463章 不一样的土匪窝   萧彧荣一脸认真,谢桥这会儿努力将自己隐藏深深的:“我的老师如今云游四海,不知何处。”   客气的笑了笑。   萧彧荣更失望了。   不过也并未表现在脸上,想起还要与太子对弈,也匆匆而去。   而空谷院的其他人,此刻看着谢桥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复杂。   那可是萧彧荣!   想要收谢桥为徒,可她拒绝了!?   她们心里忍不住多出了几分敬畏。   这黎老先生长徒一直默默无闻,只有这二弟子萧彧荣,扬名天下,他痴心学术,真真是个书呆子,能被他称赞或是承认的人,必然也是极有文采的。   而谢桥被他夸赞,那就代表着,她的才能,便是牡丹院之人,也比不上!   谁说他们空谷院的人不如牡丹院了?!   谢桥这不是连连重创牡丹院吗?那董悉云几年前还曾拿着诗词让萧夫子点评呢,结果萧夫子只差给个“狗屁不通”评语了!   可谢桥就不一样!   可以说,这一刻,谢桥点燃了所有人的斗志。   谢桥她身体不好,虚弱短命,却都能练就出如此老道的笔法,而他们,身体康健,为何就不能努力一二,力压那些看不起她们的人?!   很多人的心态都发生了改变。   而今日,本也说好了要去谢桥家中温习功课的。   现在更是都认真了不少。   谢桥如此厉害,若是她们对课业不够上心,对比之下,心中竟生出几分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所以等到了放学,去谢桥家的这些小姑娘都变得十分郑重,精挑细选了一门课程,大家一起相互切磋讨教。   谢家还从未迎来这么多客人,管家心中都忍不住骄傲起来。   还是大小姐厉害!   不像老爷和大少爷,人缘差到了极致,甭说是客人了,平日连个苍蝇都不敢过来!   为了招待好这些客人,管家专门将谢桥身边的春儿叫了过去,厨房那边,精心请教,做了不少精致的点心。   方慕雪等人其实已经做好了被冷落的准备。   毕竟外头都都说这谢家是土匪窝,所以应该没什么待客之道。   可进来才发现,和外头说的完全不一样。   甚至这谢家里头反而还比她们自家要强一点。   这护院各司其职,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威武雄壮,十分有安全感,不用担心家中进了贼匪,这小丫鬟们也都特别乖巧,对待所有客人都一样的尊敬,管家热情,茶水、点心,样样周到。   若土匪窝是这般模样,恐怕她们也想被抓进寨子里了。   更让她们喜欢的,是谢桥的讲课方式。   她们有许多东西不甚明白的地方,可但凡向谢桥请教,她几乎都可以剥丝抽茧,将这问题解释的一清二楚,让她们犹如剥开云雾一般,瞬间清晰明了了许多。   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上了来谢家的感觉。   轻松,愉快,甚至还很有进益。   不过谢桥总不能每个傍晚都抽出时间来辅导她们,所以最后相互商量,在下次大考之前,每七天在下午小聚一次,平日若有问题,便在书院解决。 第464章 福星   谢桥的名声,不止是在空谷院崛起,更在整个书院,都变得与众不同。   她可是萧夫子求而不得的徒弟,在别人眼里,那可是比楚谏这个正牌弟子还要厉害许多的。   毕竟那楚谏是拿着玉才能拜师!与谢桥完全不一样!   原本,没有人觉得谢平怀会拜师成功。   可现在不一样了,几乎所有人瞧见了谢平怀,都会忍不住鼓励一番。   “谢二公子,你与谢桥是亲姐弟,想来这天资应该差不多才是,只要你沉下心来,多多努力,萧夫子一定会答应收你为徒的!”   如此鼓励,谢平怀这一日不知听了多少遍。   吓得都不敢去学堂了。   这些同窗,都有毛病!   好坏坏话可都让他们说了!   之前说他无用废物的是他们,如今夸他聪明的也是他们!   更要命的是,就连萧夫子这臭老头,竟也将他叫了过去,一脸苦口婆心:“你在家可得你姐姐指点了?”   “……”谢平怀懵懵的,然后努力摇头。   “你那姐姐是个聪慧过人的,你也该多向她学习些才是。”萧夫子语气平淡,“你替我磨墨也有些日子了,有什么感想?”   谢平岗很呆,甚至还很迷糊。   磨墨还能有什么感想?也就是想砍死这萧夫子而已,没别的……   “那个……”谢平怀对上萧夫子期待的眼神,咽了口唾沫,想了想,犹豫的说道:“磨墨……很辛苦?不能着急,要慢慢磨,要不然……会弄脏……”   心头忐忑。   这夫子不会又要拿出那荆棘戒尺敲他了吧!   这狠毒书生,活该当不了官!   “你说的对。”萧夫子最终道,“虽有些朴实,但这话糙却有理,为师希望你以后做事便如同这磨墨一般,不要急躁冲动,缓缓来之。”   “……”谢平怀觉得今日的萧彧荣温柔的有点可怕。   萧夫子看了他一眼。   然后有些无语。   这若是换成楚谏那脑子,听到他的话,应该立即抓住了重点,然后跪下拜师才对,结果这小子……竟然完全没听懂?   傻、傻也有傻的好处,天真质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半点优点!   “选个日子,拜师吧,你父亲不在,兄长繁忙,这拜师礼也不用太过于繁琐了,你瞧着什么时候合适,便跪下递杯拜师茶便可了。”萧夫子叹了口气道。   “啊?拜师?”谢平怀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反应过来之后,麻溜跑到桌子前,立即弄了杯茶水过来,砰的一声,往地上一跪:“老师喝茶!”   必须要快,万一这萧夫子反悔怎么办?!   萧夫子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耐着脾气,将茶喝了。   “不许炫耀,以后要尊师重道,对待同门也要友善,若是犯了错,为师会比以前还要严厉!”萧夫子又道。   谢平怀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他憋屈了这么久,如今都拜师了,还不让他炫耀?   罢了,反正就算炫耀了,别人也会觉得是他是托了大姐的福才能心想事成……   不过……   本来就是大姐的功劳!   大姐可真是他的福星啊,虽然拜师很痛苦,可是面子上好看! 第465章 找茬来了   谢平怀成功拜师之后,谢家的名声又往上涨了涨。   任何人也不敢再小瞧谢家子女了。   那凶悍无比不讲理的谢平岗,如今是六品详邢官,那遛狗逗鸟不懂事的谢平怀,也能拜萧夫子为师,家中两个男丁,如今这前途可都不差了!   ……   而此刻,谢桥身边带着阴魂,用莫初声的身份,给王府递了拜帖。   她来找茬了。   男魂看上去有几分浑浑噩噩,当了魂竟还比做人的时候还要恍惚,看着这高门大院,竟还一脸惧意。   “大师,贵人、贵人的家在这里吗?”男魂有点害怕。   他活这么大,从来不敢路过这种高门大院前。   “他是这家的大少爷。”谢桥点头。   男魂目光中带有几分期待。   他也不是自愿做游魂的,他也想去投胎,重新开始,可实在是临死前那口怨气没下去,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他留在这世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那妻子到处向别人散播,说他是个会打女人的无用废物。   他活着的时候懦弱,死了的时候,也一样是什么都做不到。   只有这大师,将他收了起来,让他有了能呆的地方。   也不用那么痛苦。   福满管事亲自出来,将谢桥迎了进去。   “莫大师,我们王妃知道您要来,特地在厅堂等着呢,今日小世子也更有精神了,您来的正好,再帮着瞧瞧我们小世子周边可否有什么不对……”   谢桥微微点头。   走进厅堂,王妃也热情起身待客。   “几日不见,大师比从前更有几分仙气了。”老王妃声音慈祥的说道。   谢桥笑了笑:“王妃也越发精神了。”   老王妃可都有六十了,早先见到的时候,她看上去十分疲惫,也显得老了许多,这会儿去而不同,精神奕奕,脸上褶子似乎都少不少,瞧着也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人而已。   “也是多亏大师救了我这儿子,要不然我如今怕是都要随他一起去了。”王妃唏嘘了一声,“大师今日特地前来,可是我儿有什么问题?”   王妃又有几分紧张。   谢桥这才看着那小世子。   而那小世子也在看着她。   这世子只有十来岁,看上去很是消瘦,但也比较乖巧,走到谢桥面前:“是你救了我,母亲说了,我以后要尊敬孝顺你。”   谢桥忍俊不禁,人小鬼大。   “他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气色很好,不用害怕。”谢桥笑了笑,看在这小孩子如此可爱的份上,拿出一小小的铜铃铛,“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这是个法器,若以后小世子有什么脏东西频繁触碰到小世子,这铃铛……会响。”   这铃铛感应能力不是特别好。   但也是谢桥故意为之的。   毕竟这世上阴魂太多了,若是遇到个阴魂就要响起来,那这小世子要被吓得毛病来。   而现在,除非那阴魂一直跟着,或是小世子身边一直携带不好的东西,这铃铛才会有反应。   王妃十分高兴,连忙接了过来,丝毫没有怀疑,立即便给小世子戴在了手腕上。   而且,她发现这莫大师手腕上也有个铃铛。   不过却是金子做的。   “我今日过来,是为了王妃的另一个儿子。”谢桥这个时候,又补了一句。 第466章 害死人了   这赵顼之是庶子,自然也是王妃的儿子,没有任何毛病。   “顼之?”王妃有些不解,“大师见过顼之吗?他有什么事,莫非……也沾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   王妃这会儿还是比较操心的。   虽然她不喜庶子,可也知道,自己的丈夫为自己做了很多。   身为一个王爷,到了四十无子才肯纳妾,如此已经是情深义重了。   而且,府中除了那一个侧妃和一个庶子,再无别人,甚至生了孩子之后,王爷这些年再无宠幸过那女人一次。   只冲着这一点,只要那庶子老老实实不害他的儿子,她便能宽厚对待赵顼之。   除了自己儿子的世子之位,只要这庶子想要的,她都会尽量满足。   比如在封地时请的名师,比如他所注重的体面,可以说,这皇族庶子里头,没有人比赵顼之过得更舒坦。   最起码,这别人家的庶子,几乎不能进宫。   而她,每次宫中宴会,从来都是有意抬举赵顼之的。   王妃心里对之前那金陀螺的事情还有些不爽快,可想着那庶子也是无意的,罚也罚了骂也骂了,便也罢了。   而儿子屋子里那些脏晦的东西,也查明白了,与赵顼之无关。   是府中一管事捞油水,低价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小玩意儿,再送给她儿子讨赏钱的。   王妃关心的看着谢桥。   谢桥开口道:“此次前来,是为了一普通百姓。”   王妃不解。   “几个月前,你们进京的时候,赵顼之曾帮助一妇人,处罚了她的相公,王妃可知道?”谢桥问道。   王妃一听,点了点头:“清楚的,当时这孩子好心去办好事儿,他父王瞧了还挺欣慰,就没拦着,事后,这事儿还在京城流传了起来,都说这孩子宽厚仁慈。”   此刻,谢桥身边的阴魂变得躁动了几分。   他红着眼,淌着血泪。   宽厚仁慈,因为他的仁慈,他的儿子没了!   如果不是他被这贵人关了起来,他的儿子不会无依无靠被人欺负嫌弃,不会想不开去死!   而且……   与妻子吵架的时候,他已经想着休妻了,毕竟那个女人拿走了他儿子读书的银钱,他忍不了,也不准备继续和那女人继续过了的!   本来,只要他休妻,以后全心全意照顾儿子,一切都能好起来!   就是因为那贵人所谓的好心,他什么都没了!   越想怨气越大。   谢桥一看,连忙从道袍里头拿出一大一些的铜铃,冲着那阴魂摇了摇,又念了些咒语,这魂才安定几分。   “赵顼之间接害死了那男人还有他的儿子,今日,我是替那男人来讨个说法的。”谢桥也干脆的说道。   所以说,她喜欢自己道士的身份。   干活的时候可以不用藏头露尾的。   若她现在是谢桥,可就不行了。   而王妃听到这话,十分震惊:“害死人了?怎么会呢?顼之当时不是去做好事儿的吗?”   “是,然而他并未查清楚,那被当街辱骂的女人,其实偷拿了家里银钱补贴爱赌的弟弟,那男人被抓之后儿子自杀了,他回去之后,被人指指点点,所以也跟着儿子去了,只是他身有怨气无法投胎,所以贫道要替他讨个说法,好让他安心轮回。” 第467章 不是故意的   王妃震惊的看着谢桥,压根没想到,赵顼之办个好事儿,竟还能害人至此……   “这……大师可查清楚了?顼之办事还算稳妥的,在封地的时候,名声也不错,十三四岁就会办案了,怎会如此……不查?”王妃实在不解。   “自然是查清楚了的,是他的错。”谢桥点头。   她不会只相信这阴魂的话,来之前,去阴魂那左邻右舍了解过了。   这男魂临死前的确被人指指点点,但与他亲近的人对他的遭遇都十分同情,因着她去的时候穿着一身道袍,所以还有百姓请求她替这父子俩超度。   至于这男魂的妻子,在男魂死了之后,那女人将家里剩下的一丁点田产贩卖干净,然后到处说着自家男人的坏话。   说这男人平日在家就喜欢偷偷殴打媳妇儿孩子,将自个儿形容成了一个极度无辜的女人。   她手里有些银钱,将来名声也不会太差,如此……   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人就会再嫁,重新开始。   王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大师且等等,我这便让人将那孩子叫过来。”   王妃这心里也有些怒意。   她从前以为赵顼之办事还算稳妥,没想到才到京城就捅出这么个篓子。   对方是个普通人,她要是咬死了不承认此事,那受害的人家也不能将赵顼之如何。   只是她与王爷自年轻时起便常常烧香拜佛的,她一直相信是自己积福不够多,所以才怀不上孩子,后来常年累月的与人为善,年近五十,天赐良儿,可见,这心存善意是有用的。   更何况,如今大师亲自过来,她若不上心,也怕报应到自己孩子的身上。   王妃立即让管事过去请人。   那边小世子乖乖的坐着,抬头看着谢桥,问:“大哥做错事了吗?”   “嗯。”谢桥轻哼一声。   “大哥最近不是很开心,也许他不是故意的。”小世子又道。   谢桥侧头看他:“做错便是错了,与有心还是无意没有关系的,小家伙,懂不懂?”   小世子似乎有点怕她,听到她这话,懦懦的点了点头。   “那……你是能看见阴魂对吗?”小世子又忍不住问了一声。   母亲说了,都是因为这个大师瞧见他身上有脏东西跟着,所以才能救了他。   “那叫通晓阴阳。”谢桥掰正。   小世子想了想,“我给你银钱,你可不可以帮我向阴魂们问问,我养的雪团儿去哪儿了吗?”   “煜儿,不可无礼。”王妃立即制止,然后又替儿子解释道:“这团儿是在来京的路上捡的一只小狐狸,浑身雪白雪白的,着实好看,只是到了京城,我儿病重在别院养着,便也没精力与那小东西玩耍,突然有一天不知哪里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一旦这小狐狸出了王府,外头那么多人,怕是活不了。”   “是在王府内丢的?”谢桥道。   “是的,那狐狸毕竟是外头捡来的,我怕它身上有些不干净,会加重我儿病情,所以并没有带去别院。”王妃点了点头。   那小狐狸很是通人性,每日都在主院里呆着,很少会乱跑。 第468章 更堵了   找狐狸的事儿对谢桥来说并不难,如今既然来了这王府,又请王妃出面将赵顼之交出来,回报一二也是应该的。   因此十分柔和的点了点头:“等会儿与你大哥谈完,我会帮你寻的。”   小世子高兴了许多。   谢桥看着这小世子,突然也明白这宁北王为何如此宠爱幼子了。   要知道这赵顼之做独子也多年,宁北王也不是那等无情之人,常理来说,赵顼之作为长子,先占了先机,宁北王对他应该更多有看重才是。   可现在瞧瞧,这长子和幼子,谁更惹人喜欢,简直是清晰明了。   这小世子,模样可爱,性格灵动又乖巧,的确是更惹人疼些。   “我那庶子受了些打击,若是知道自己害死了人,这心里恐怕也是十分难受,大师,您瞧着,这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若顼之诚心认错,这事儿可好了结?”王妃想了想,又道。   她也无奈,家里庶子犯了事儿,可这初衷毕竟是好的。   她丈夫本就子嗣少,总不能为了这事儿让赵顼之赔命啊?   王妃也知道,自己这想法略有些自私了,可她说的话也是事实。   谢桥笑了笑:“一切要看诚意了,他若心诚,送了这阴魂去轮回,那问题不大,可若是并不在意此事,后果如何,我也不好说。”   阴魂本就是有怨气,这股怨气不解,若强行送去轮回,她自个儿消耗也大,对阴魂自己也无益!   她只能尽力化解阴魂的执念而已。   王妃听到这话,松了口气:“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劳烦大师告诉那……那阴魂,以后我定会好好管束,他还有什么心愿,王府这边一定会努力为他达成。”   此刻男魂听到这话,脸色好看了许多。   似乎也没想到,王妃会这么好说话。   “只要他诚心向我道歉,我消了心头怨气,自然就会走了,也不会为难他们。”男魂有些局促的冲着谢桥说道。   谁不想早早投胎?留在这世上飘来飘去,也没什么意思。   谢桥点了点头。   她现在担心的是,赵顼之骗不过这阴魂。   过了一会儿,赵顼之来了。   整个人看上去阴沉了几分,脸上的伤痕已经消除大半,只隐隐留下些痕迹而已,此刻见到了王妃,瞧着也冷清了许多,简单行了礼:“孩儿见过母亲。”   王妃瞧他这变化,也叹了口气。   这孩子与谁斗气不好,非要和太子斗气,这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罪受吗?   “今日莫大师过来,说你早先害人身故,那人无**回,怪是可怜的,所以让你你配合着些,大师也好替那人消除怨恨。”   赵顼之抬首盯着莫初声:“我何时害人了?”   谢桥将那男魂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赵顼之听完,沉默了片刻:“好,顼之多有得罪,不该替那女子做主,以后定会多加注意,以免再连累无辜。”   谢桥轻轻皱着眉。   此刻,阴魂迷茫了一下。   这道歉来的很干脆,他该很开心才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心头很堵,甚至更堵了。 第469章 赔偿   这阴魂沉沉的脸盯着他。   周边阴风起,那怨气层层叠叠,都快将赵顼之吞没了。   赵顼之如何,谢桥并不在乎,可这阴魂本就够可怜了,若再想不通成了怨魂,那他就更惨了。   要知道,这怨魂清除怨气的时候,自身多也是有些痛苦的。   还是要尽可能避免这阴魂想不开。   “大公子,若你以后想要做好事儿,你可否会查验清楚来龙去脉?”谢桥咄咄逼人问道。   赵顼之微微攥着拳:“会,我说了,此事是我不对,莫大师是觉得,我应该向那人赔命吗?”   他堂堂王爷的儿子,去给一个普通父子俩道歉甚至赔命?   这莫初声脑子里头莫不是灌了水了?!   竟为了这种事情找上门来。   赵顼之阴嗖嗖的看着她。   他知道,莫初声是太子师姐,太子如此小人,恐怕是故意请莫初声出面让他难堪的吧?!   “赔命?若以贫道的看法,本也该是让你赔命的,可惜做不到而已。”谢桥笑了一声,“我只是问你,以后还会不会犯下同样的大错。”   赵顼之的目光冷冰冰的。   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谢桥也不惧他,依旧端坐如钟。   “不会。”赵顼之咬着牙。   “好。”谢桥点了点头,“我需你做一件事情,我会请一灵位出来,并且开坛做法,若你心有诚意,便四叩首,将心中想说的话告之,如此便可。”   王妃也觉得此事有些为难。   按理说,害得那父子俩都死了,磕头也是应该的,只是赵顼之……向来高傲,怕是不愿。   “让我向灵位磕头?”赵顼之突然冷笑了一声,“莫大师,你莫不是搞错了?那人不过就是一白身平民!”   “你如今也是白身,你一无官职,二无爵位,让你磕头,并无不妥。”谢桥又道。   男魂点了点头。   他只是想要个态度而已,若这贵人点头同意,倒也可以不用让他真的叩下去。   赵顼之笑了一声:“莫大师真会开玩笑,叩首一事,我不可能应的,天地君王父母可拜,别人,不成。”   更何况,那别人还是个无用刁民而已。   “况且,莫大师,我也是无心之失,这人可算不得是我杀的,说起来,我只是关了他一个月,想让他以后不要如此冲动暴躁而已,而且万一他冲动的时候,伤到了别人,怎么办?又或许,若是我那日没有将他关起来,他已经在震怒之下,将那女子杀了。”   赵顼之是说完,还觉得自己十分有理:“莫大师心善我明白,只是,人死都死了,再追究这些有什么必要?若是大师非要计较,那这样吧,我拿出百两银子交给他的亲友,当做是赔偿了,可否?”   赵顼之觉得,自己已经很给这莫初声颜面了。   百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之家来说,那可是巨款。   若如此都不乐意,那也只能说,贪心不足!   赵顼之脸上多了几分讽刺。   王妃也不高兴了:“顼之,你怎么和大师说话呢?向大师道歉!”   赵顼之这会儿像是豁出去了一样,一直挺直的站着:“那人自己时运不济,怨得了谁?身为男儿,连妻子都管教不好,事后竟还懦弱自杀,以我看,大师为此人辩白,也是白费心思,难不成,这人来生还会找到大师报答你吗?” 第470章 叨他!   王妃一听到这话,直接气得站了起来。   这莫大师是她儿的救命恩人,是要以礼相待才行的,这小子今日竟如此猖狂不懂事!   谢桥叹了口气。   到底是失败了。   她想着,若是这赵顼之能忍,真能在灵前叩首,即便他心有不服,向来这阴魂的怨也能解。   可惜,如今这赵顼之瞧着竟暴躁了许多。   而此刻,更暴躁的……在她的旁边。   那阴魂听到赵顼之的话,显然受了不少刺激,那双眼睛都变得黑气缭绕,那一瞬间,怨气变得越发重了。   谢桥立即开口:“小子,你知道我今日来是做什么的吗?”   王妃和赵顼之都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尤其是王妃,听到大师如此浮躁的声音,心里更是吓了一跳。   她那仙风道骨的大师怎么一下子……这么凶了?   谢桥站了起来,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吐了口气,突然,一个健步冲了上去,一巴掌直接砸在了赵顼之的脸上。   赵顼之个头很高,谢桥几乎是跳了起来。   她最近补得多,精力很是旺盛,打个人,不成问题!   好歹自小也是练了剑术的,又不是文弱小姑娘。   谢桥一拳头打完之后,粗喘了两口气,捋了捋袖子,想起自己的大雄,连忙招呼了一声:“叨他!”   谢桥冲上去的时候,大雄那翅膀就已经开始暴躁的扇来扇去了。   这会儿听到一个“叨”字,头一伸,直接冲着赵顼之扑了过去。   赵顼之也练过武。   十分难缠。   谢桥趁他不注意打了两下之后,就连忙后退了,白着脸气喘吁吁捂着胸口,一副要累死的样儿。   王妃都吓傻了,见赵顼之与那大公鸡厮打在一处,连忙叫人来:“快、快将人分开!”   可别弄死了大师的大公鸡!   这大公鸡似乎是通灵的,早先这莫初声做法事的时候,那公鸡就在一旁,气势汹汹,可吓人了。   心疼赵顼之?   实话说,王妃这会儿也真演不出来。   毕竟又不是自己亲儿子,能不虐待他就不错了。   而且,这孩子明明做错了事情,自个儿不认,刚才冲着大师说的那些话,也确实过分,该揍。   大师做的,肯定是对的,便是打他,那也是有理由的。   反正,这孩子绝对不能伤到大师还有大师的大公鸡。   外头人立即冲了出来,一公子被一只鸡缠上,立即便要将那公鸡扯开。   王妃一看,也忍不住了:“莫要伤了那鸡!”   屋里是乌烟瘴气,鸡毛乱飞。   也怪谢桥,来京之后,没多养几个宠物,否则今儿,不用大雄如此辛苦,群起而攻之,那就简单多了的。   谢桥倚着椅背,看上去很是不好。   王妃就更急了。   小世子已经嬷嬷带了下去,没看到这么刺激的场面。   很快,赵顼之被人拽开了。   发丝凌乱,脸上脏兮兮的。   赵顼之怒火滔天,好似要提刀杀人,谢桥看他这样,凶道:“你瞪什么瞪?再瞪贫道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咳咳……”   “……”王妃傻眼。   而谢桥说完,又看着那阴魂,果然,这阴魂此刻也平静了。   “多谢大师替我主持公道……刚才,我让大师担心了……”男魂十分歉疚。 第471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刚刚,想明白了。   这是世上的人,有好的,也有坏的,这贵人对于他妻子来说是好人,对于他来说是坏人。   贵人的内心本瞧不起他,便是再如何的道歉,也改变不了身份的相差、不平等的关系。   贵人若真心心怀歉疚,不用大师多言,这人便会自己承担一切,让他满意了……   何必要催着等着呢?   如今,累得大师这般辛苦。   有大师替他出了口气,他心里真的舒服多了。   “够了,真的够了,我甘心去轮回。”男魂又道。   气息顿时变得纯澈几分,看上去没有刚才那么黑气缭绕又暴怒躁动了。   “那你的妻子呢?可需要教训她一顿?”谢桥突然开口。   她看着一处,手中拿符,请声嘀咕,别人也不知道她说什么,但阴魂却能将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不用了,多谢大师,我想……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娘家弟弟,本也不是个好东西,她若心甘情愿被那人吸干血,那她将来,会比我更痛苦。”男魂想开了。   他了解自己那小舅子,会一辈子做个吸血的虫子,不可能被甩掉的。   而他的妻子,愿她一世都迷糊,至死都为别人活。   可若有一日,她清醒了。   她会后悔的。   后悔自己失去了丈夫,孩子,后悔错过了曾经本该会有的好日子,那时候,她也会痛苦一生,永不会解脱。   这么一想,男魂看上去更轻盈了几分。   那点怨气,全没了。   谢桥松了口气,拿出瓷瓶,将魂收了起来。   “大师?”王妃一脸关心,立即让人递来了一杯茶水。   谢桥手抖了抖,接过茶水,喝了两口,抬头看着王妃,笑了笑:“让娘娘看笑话了,不知……可有人参茶,那个比这个好。”   “……”王妃点头,立即让人备上。   谢桥也觉得自己不容易。   打人她是可以的,就是累,没办法啊,身体虚。   一口气儿要上不来。   大雄也歇着了,谢桥艰难在自己的挎包里头掏了掏,掏出一小包虫干,放在它的面前:“干得好。”   赵顼之熊熊怒火燃向她。   好似要将她吞没一般。   大雄开始吃虫干,精神十足,还有战力,谢桥猛咳嗽了两声,开始摆谱,冲着赵顼之道:“你、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咳咳,如此的不懂事儿?我好歹也算是个长辈,你怎能对我下手?”   赵顼之是要动手打她来着,可是没她动作快。   而且,她干完就跑,没吃亏。   能在这赵顼之手里占便宜,谢桥也觉得自己本事见涨。   若是有一日,她这血条足够,必然能将这赵顼之打得满地找牙,气都不喘的!   谢桥心里胡思乱想,脸上却一副痛心疾首,又高深莫测的样子。   “是你辱我!”赵顼之声音沙哑又充满了愤怒。   “咳咳……”谢桥继续咳,“便是我打你了,又能怎么样?就如同、咳咳……就如同你欺负那男人,他不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吗?许你欺人,不许被人还手了?贫道说了、贫道今日是来替那人做主的。” 第472章 大师做的都是对的   王妃觉得这莫大师真的是太平易近人了。   瞧瞧,为了一个普通百姓,竟如此豁的出去。   果真是大善之人啊!   也幸亏有这么个善人,她儿子的病才能好!   “只抽了你一巴掌,还算轻的。”谢桥又补了一句。   赵顼之应该庆幸,她战斗力没有那么强。   哼。   赵顼之目光阴毒,看的王妃都是一怔,有些被震住了,她从未见过赵顼之露出过如此模样。   谢桥正大光明的白了赵顼之一眼:“行了、那事情已了了,你……咳咳,退下吧,莫在贫道眼前,碍手碍脚又碍眼。”   谢桥是一点都不客气。   她是莫初声。   她背后有人。   她不怕!   王妃也怕赵顼之一会儿想不开又闹起来,连忙道:“快快下去歇着吧,你是害死了人命,莫大师也只是动手替你消除孽债而已。”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谢桥点头。   若是她不拦着那阴魂变怨魂,那回头报应在谁身上?   还不是赵顼之?   虽然能让赵顼之更悲惨,不过……也永远比不过那男魂可怜,所以代价太大,她不忍心而已。   赵顼之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倒霉极了,连连被父王和王妃训斥,还被太子欺辱,如今来了个莫初声,竟也能骑在他脖子上薅毛了!   赵顼之突然觉得自己太弱小了。   若他已封郡王亲王,谁不会对他客气尊重一二?!   这会儿,那目光冷冷的看了莫初声一眼,随后甩袖而去。   原本他还想着拉拢这莫初声的,但那想法如今是彻底没了,他必然会要这莫初声付出代价!   谢桥好似没看到赵顼之愤怒而去的样子。   而且,这赵顼之如此狼狈又生气的表情,好像……都见习惯了。   这都……几次了?   谢桥一脸淡定。   “让王妃见笑了。”谢桥这会儿十分感激的看了王妃一眼。   若这王妃把她当成闹事的赶出去,那她今儿肯定是双拳难敌四手的。   “见笑倒是没有,不过大师的举动确实将我吓了一跳。”老王妃慈眉善目的,“不过大师这么做有大师的原因,我这俗世凡人,哪能参透?”   上了年纪,这信仰便更坚实了。   从前她多去寺庙上香,但以后,这佛道两家,都要尊着敬着。   当然,更是推崇这莫大师。   天下之中,能像这莫大师一般厉害的人,少有了!   老王妃看着谢桥的眼神还十分的柔和,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还关切的问道:“大师这身体是不是不太好?”   “小毛病,不可动怒而已。”谢桥缓缓说道。   “大师心善,才会因一平民百姓如此生气……我这心里真是愧疚。”老王妃感叹了一声。   谢桥摇了摇头。   宁北王妃算是个心善的了,就拿这王府来说,与周家相比,实在是干净许多,几乎没多少阴魂。   说到阴魂,谢桥想起刚才答应世子的事情。   歇了一会儿,便起身道:“我要在这王府瞧瞧,才好替世子找狐狸,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老王妃立即点头。   立即找了个丫鬟过来,陪着谢桥四处逛逛。 第473章 狐狸   这王府比别院那边要气派许多,每走几步几乎便能遇到个下人。   只不过再干净的地儿,也都会有些阴魂飘荡的,所以谢桥便找来阴魂问了问。   当然,为了避免自己神神叨叨太过吓人,谢桥偶尔还会露出些开天眼的手势,之后在嘀嘀咕咕,也能让这王府的人只惊不怕。   “看见一只白色狐狸了吗?”谢桥逢魂便问。   面前的阴魂看了看她的道袍,随后故作镇定,“我是负责这一片洒扫的,没瞧见。”   谢桥看了看她手里的扫帚。   这是有多么勤奋敬业,死了的时候才会连笤帚都变出来了?   “不过你可以去问紫竹姐姐,主院那边只有她能靠近的,她什么都知道,只是这会儿太阳正晒,紫竹姐姐应该在房里歇着了。”这阴魂又道。   谢桥抿嘴点了点头:“好的,多谢。”   “您是那个亡事铺里的大师吗?”这小阴魂又问道。   “是的,你要超度吗?”谢桥开展业务。   阴魂摇了摇头:“不想走,我娘还活着呢,我要等我娘。”   谢桥也就没说什么了。   这个阴魂身上没什么怨气,只是有些牵挂而已,也不是一定要她送去下面的。   与这阴魂告别,谢桥冲着王府的丫鬟说道:“你们王府有个叫紫竹的吗?”   那活人丫鬟胆子算大的,对她这个大师也十分尊重,连忙说道:“紫竹?我好像……听我娘提过……哦,我想起来了,紫竹好像是王妃的陪嫁丫鬟,王妃很是喜欢她,说她梳的头发样式最好看……只是紫竹嬷嬷,去了好多年了……”   丫鬟想了想,掰了掰手指:“应该不低于三十五年了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   “那紫竹活着的时候住在哪儿?你带我去瞧瞧。”谢桥又道。   这事儿这丫鬟知道。   因为那紫竹很特别。   据说是王妃年幼时一起长大的,后来跟着陪嫁过来,王妃对她极好,给她的屋子都是单独有个小院的,她生病走后,那屋子也一直空着。   因着王妃说了,可以带着大师随便逛,所以她直接将人领去了紫竹从前的住处。   谢桥推门而入,灰尘扑面而来,立即掩面后退。   灰尘沉静下来之后,瞧见了不少蜘蛛网,里头脏兮兮的。   不过的确有个魂呆在里头,听到动静立即起身了。   “早该打扫打扫了,这些年我不在,你们这些新来的小丫头越来越懒。”那紫竹张嘴就道,说着,看到了谢桥这一身道袍:“怎么着?难不成我这里还招魂了不成?竟还领了道士过来,又不知折腾什么幺蛾子。”   谢桥让小丫鬟退下了。   然后抬脚进了屋。   “你自个儿不就是个魂?”谢桥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声,“瞧见你家小主子养的狐狸了没有?”   紫竹怔了一下,随后激动了起来:“你这道士本领这么大?竟然能和我对话!?”   谢桥抬眼看着她。   她眼神平静无波,这紫竹竟莫名平静了下来:“狐狸……狐狸我知道的,小主子喜欢,奴婢想着等小主子病好了一定会和它玩,所以没事儿的时候就跟着它……不过……” 第474章 如此毒妇   紫竹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浓浓怒气。   “那个贱妾,以为生了个孩子就能越过主子吗?她想得美,下作的东西,也就只能背后使阴招了!拿小主子没法子,就将怒气发在雪团儿身上,真恨不得撕了她!”   这么一说,谢桥懂了。   “狐狸已经死了吗?”谢桥问道。   “还没有!”紫竹气哼哼一说,突然眼前一亮,“你可以去救小狐狸吗?那贱、人将小狐狸锁柜子里了,一到晚上便拿出来虐待一番,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谢桥点了点头。   紫竹心头一喜。   随后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大师,你……是来收我的吗……”   “哎,收就收吧,临走前能救出小狐狸,我也认了。”紫竹又道。   “你有什么愿望?”谢桥问道。   “愿望?”紫竹迷茫的看了一下外头,想着自己痴痴守着的这几十年,心里也浮起几丝悲凉:“我……做错了事,才害的王妃几十年不能生育,麻烦大师将这事情告诉主子,就说紫竹对不住她,还有……紫竹当初也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表小姐,是她嫉妒主子,才利用我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表小姐与表姑爷夫妻不和睦,而王爷和王妃鹣鲽情深,人人皆知。   谁不羡慕王妃得了这么好的夫君?   那时候表小姐来府里做客,见她头发好看,送了她一个保养头发方子。   她用着不错,味道香,且养的发丝乌黑。   那时候,她每日都要为王妃梳妆,便将自己配置的药水用上了。   后来王妃一直生不出孩子。   有一日,她瞧见表小姐用怨毒的眼光看着王妃,才觉得不对劲,去质问表小姐,是不是那药水方子有问题。   可那东西是她亲自给王妃用的啊。   她又惊又怕又愧疚,不知道怎么办,许是忧思太过,当天晚上,她病了,后来高热不退,去了。   这事儿一直搁在心底。   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妃怀念她的好,还将剩下的药水也一起用完了。   每念起她一次,她便越发的自责。   她以为王妃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亲眼看着王爷纳妾,亲眼看着王妃偷偷哭泣,她恨不得自己死一万次。   幸而,苍天垂怜,最终送给王妃一个子嗣。   紫竹将这些事情和谢桥说清楚。   谢桥也都应了。   王府的生意真好做,这接二连三,都好几个了。   知道了狐狸位置,谢桥直接找到了王妃,想了想,小声道:“为了避免那狐狸被人转移了位置,还请王妃……下手突然些。”   王妃真惊讶。   狐狸还活着?   谢桥将位置和王妃一说。   老王妃更震惊了:“是她?她何必和一畜生过不去?”   老王妃大怒。   立即带着人抄了过去,那侧妃这会儿正在安慰赵顼之,谁知道王妃直愣愣的闯了进来,还不等她说话啊,便直接让人卸了里屋柜子的大锁,将小狐狸从里头抱了出来。   “如此恶妇,岂能容你!?等王爷回来,便赐你一把剪刀,送你去家庙清修去吧!”王妃直接撂了一句话。   从未如此动怒过。   虽是一只狐狸不值得如此,可想想,这还只是一直狐狸呐!   若有一日,她儿子落入那毒妇手里,又当如何!? 第475章 算命   谢桥也被迫看了一遭宅斗戏,这会儿也挺懵的,没想到这王妃年纪不小了,却还如此凶猛。   赵顼之……   呵,倒霉事又添了一桩,可怜呢。   谢桥冲着赵顼之咧嘴笑了笑。   赵顼之母子俩直接被甩在了后头,一点机会都没给,王妃立即带着狐狸去看大夫。   这可怜的小狐狸,浑身的毛几乎都被拔光了,瑟瑟发抖,瘦成了皮包骨。   王妃也不敢让儿子过来瞧狐狸,怕孩子吓着。   时间也不早了,谢桥也不好留得太晚,瞧着王妃这一脸愁容,索性一股脑的将事情全都说了。   王妃怔怔的看着她。   这一日,经历的太多了!   看到仙风道骨的莫大师打人,看到被虐待的体无完肤的小狐狸,如今还要告诉她自己几十年一直生不出孩子是因为……被人所害?   而那个害她的表姐,早死了!   王妃突然觉得头疼。   心里又气又想哭,一张老脸哆嗦着。   这么多年了啊,多少人嘲笑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多少人说她占着王妃之位,却不尽职责,等她好不容易生出孩子的时候,别人又说什么?   说她老蚌生珠,甚至还有人怀疑,那孩子压根就不是她生的……   这些年来,她承受的太多了。   年轻的时候,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生!   如今,清楚了,总算是清楚了!   竟因为别人无故的记恨!   “莫大师……您送紫竹走吧,我不怪她,却也无法原谅她。”老王妃叹了口气,红着眼睛,“多谢大师解惑。”   紫竹是忠心的,她知道。   可她有机会说出口的,可紫竹没做到。   “解惑的人不是我,不过王妃的话我会带到的。”谢桥也没多说,她今儿,也很累的,这会儿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了。   谢桥从王府离开了,顺道还带走了……四个魂。   除了早先那男魂之外,另外还有两个这些年被紫竹驯得服服帖帖的阴魂,觉得自己留下没意思,便要姐妹们一起离开。   谢桥将装着她们的瓷瓶都放在了望运楼。   晚上也干脆留在望运楼中休息。   次日一早,谢桥先处理一下望运楼里的生意,主要是替客人算命合八字。   望运楼原本只是卖符以及驱邪,只是因为最近望运楼名声不错,连王府还亲自抬了谢礼过来,所以使得望运楼名望增加。   常有些普通百姓进来,请帮忙算算。   若是谢桥在,便顺手为之了。   可也因为她这神出鬼没,反而让那些找她算命合八字的人越来越多。   今儿这一开门,常掌柜便被包围了,一听莫大师在里头,排队的人脸上都浮现出几分兴奋。   按照老规矩,排队之后,掌柜的抽号,然后从中选择三个人。   头两个人,都没什么问题,问的也都是些家常琐事,无非也就是问姻缘问前程。   只是这第三个……   到了隔间里头,谢桥脸色漠然了几分。   竟是谢莽山。   谢莽山左看右看走了进来,然后瞧了谢桥一眼,发现是个坤道士,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坐了下来,拿出八字生辰来,放在了桌子上,道:“还请道长帮忙核算核算,瞧瞧什么日子成婚比较合适,利女方家眷。” 第476章 灾祸连连   谢桥并未做声,只将那八字拿起来瞧了瞧。   这一看,目光冷了几分。   姓名籍贯生辰八字祖宗几代写的清清楚楚,男方谢平岗,女方贾浣。   这么些日子没有这老太太等人的动静,她还以为她们死心了呢,没想到这老太太够直接的,竟直接安排她大哥婚事来了。   谢桥也不生气,干脆便认认真真算了起来。   这贾浣八字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命也不够硬。   “你确定这八字没错?”谢桥一脸认真的问道。   谢莽山愣了一下:“当然的,这八字是我那侄儿的,他父亲不在家,婚事就由我和老太太做主,怎么了大师?可是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谢桥一本正经,“这男人命数不差,只是与这女子颇为不合,若这二人成婚可以说是阴差阳也错,煞入夫妻宫,夫妻缘浅且祸及他人,轻者夫妻不和时有纷争,重者遇恶煞,生死离别,至于你刚才所问是不是利女方家眷……”   “贫道敢说,此二人若合婚,女方亲属必定财来财去不易聚,而这女子,绝地无生难活到老,孤苦伶仃、空亡并存、灾祸连连……”   谢桥接二连三,每一句好话。   听得谢莽山脸都黑了。   谢桥这些话也不算是完全作假。   她大哥是孤辰之命,如今这命数没解、煞气未破,本注定是娶不到老婆的,可若是有人生生硬给他安了一个媳妇儿……   她敢说,严重的话,这女子活不过洞房之夜,轻者,便是活了,那早晚也会被克死。   便是真成了夫妻,也绝对不会和顺。   “不可能!你这道士会不会说话!?这旁人都说你灵验我才来找你的,可你一句好话都没说!我们这是要办喜事儿的,有你这么寻晦气的吗?!”谢莽山立即生气了。   心里也有些慌,毕竟那谢平岗凶神恶煞十分可怕,没准真能杀人的。   谢桥高深的笑了笑:“你拿出的这八字,贫道能瞧的出,二人八字不合,且其中一人还是一厢情愿,便实话实说,你若觉得不信,大可以去找别人问问。”   若是找别人,可能会直接说这男子的命太硬,会刑克妻房。   谢莽山立即蔫了。   找人合婚也是银子的,他之所以找这个莫大师,就是因为人家说莫大师的话从不作假。   他也想问个清楚,毕竟这是在谢平岗脑袋上拔毛,他也怕有个万一。   如今……   谢莽山有点怂了。   这莫大师甚至都能看得出是一厢情愿,可见她是有真本事的!   这谢平岗的八字是他找了卢氏,废了些心思才打听出来的,贾浣那边的庚帖已经送过来了,只等着他合了八字交换庚帖,定下婚期,就能直接将人送去谢平岗屋里去。   长辈做主,也是名正言顺的!   可现在怎么办?   万一这婚事一成,真的灾祸连连怎么办?!   “善人既然来了,我便给你也算上一卦,如何?我瞧着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近日必定万事不顺,有大凶之兆啊?”谢桥目光幽深,眉心微蹙,带着三分关心五分震惊二分难办,一脸复杂的说道。 第477章 原来是这事儿   谢桥很是唬人,谢莽山听完之后,先是皱眉,随后怒意冲冲。   “大师,这一大早的,你可别尽说些晦气话,我最近好好的,哪来什么大凶之兆?”谢莽山十分不满。   谢桥笑眯眯的看着他。   “我瞧着你应该是吃官粮的吧?”谢桥语气轻松,“只不过你这官恐怕做不大,且三日之内必有变动,你若不信,过三日再来这里寻我。”   谢莽山震惊的看着她,心里有些忐忑。   他的确是吃官粮的,虽然只是个负责监管服役百姓的小官,甚至连个品级都没有,但在普通百姓眼里,他这身份,已经是十分贵重了。   难不成,他最近真的有灾?   谢莽山半信半疑。   谢桥这算命都是定了时间的,这会儿一刻钟刚到,掌柜的便敲了门,然后将他领了出去。   除了合婚的银钱之外,竟没多付其他银两。   这莫大师没有贪他的财物,就更让他心里忐忑不安了。   掌柜的看着这心事重重的谢莽山,有些狐疑的看着东家。   这么长时间以来,但凡进来的客人,几乎都是十分满意的离开,很少有这么不满意的人。   而且,一般人得了东家开解,也都如同得了明灯一般,不再迷茫犹豫的。   怎么这一个人,还相反了呢?   “三日之后,这个人一定会再来,到时候不要拦着他。”谢桥和常掌柜交代了一声。   常掌柜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应着。   谢桥回到后门,做上马车,摘下帷帽,规规矩矩去书院上课。   等晚上回到家中,将谢平岗请了过来。   “听说你在书院交了不少朋友?还不错,比那两个小的强,去书院那么久,甭说是个朋友了,就是只苍蝇都带不回来!”谢平岗充满了嫌弃。   他那蠢爹有句话说的没错。   谢桥哪怕就是个草包,就冲着这张脸,也能当谢家的门面,更何况,这死丫头还挺厉害。   “大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谢桥淡淡的说道。   周家大案之后,谢平岗在别人眼里,都快成了阎王爷了。   谢平岗也承认,自己和那两小的一样,都不怎么招人待见,这会儿也就是顺嘴一说,过个瘾。   谢平岗坐了下来。   这院子里的石桌子上,谢桥还倒了一杯酒在哪儿,面上带笑的看着他。   谢平岗盯着那酒,神情有些不自在。   这丫头莫不是发现了酒被他搬得差不多了?   “大哥寻个由头,将大伯的官撸下来吧。”谢桥直白的说道。   谢平岗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事儿啊。   “行啊,我最近也正想着这事儿呢,早先这活是咱爹给找的,也不知他干得怎么样,我琢磨着他那德行怕是个不安分的,也该好好查查,免得连累了咱家名声。”谢平岗点头。   “三日之内处理好,行的吧?”谢桥又道。   “成。”谢平岗放在了心上,“只是你怎么突然想起过问他家的事儿来了?”   “是师叔,今儿遇上谢莽山拿着你的八字,找她合姻缘了。”谢桥很是平静的说了出来,“大哥这八字……应该也只有咱们自家人知道吧?那大伯一家和咱们本也不熟,应该不会特地记你的生辰才对……” 第478章 蟾桂君子   谢桥闲聊一般慢吞吞的说出来,可这话里的意思,谢平岗却听得很明白,心头火气也越发旺盛。   “那老虔婆,真当我们是银库了!这八字应是从卢氏那里弄来的,卢氏……胆子挺肥。”谢平岗哼了一声。   不过谢平岗骂了一声之后,也没别的反应了。   “她要塞给我的媳妇儿是那个……”谢平岗也想不起那人叫什么名字,便转口道:“那个假表妹?”   谢桥点头。   谢平岗眉头一皱:“那老虔婆的眼光也不成,既然要给我娶媳妇儿,就不能寻摸个好一些的?”   那真真假假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表妹,咋咋呼呼的,他不喜欢。   这话一说,谢桥好奇了。   “大哥,你眼里,这好一些的媳妇儿……是什么样的?”谢桥觉得,这可事关她今后找大嫂的方向。   谢平岗皱着眉头想了想。   片刻之后,十分严肃的说道:“长得滑嫩些,不像那些糙老爷们一身的毛就成,要懂事儿,不能总是哭哭啼啼的,话少,整日唠唠叨叨的吵死人……还要壮实些,好生养,别像咱娘和林二娘一样,生个孩子都能进鬼门关。”   除了这些……   也没了。   差不多吧,过日子,凑合着就行了。   谢桥已经被镇住了。   一身的毛?!   谢桥脸色惊悚,此刻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大哥,总觉得就算有一日破解了这命格,大哥找到的人……最多也就是个白净一些的男人!   谢家的名声……恐怕以后好不了了……   谢桥给自己灌了口茶水,压压惊。   “老子要求低,不似你,找了这么许久都找不出个像模像样的来,对了,过几日带你去见个人,若觉得那人合适,咱就将日子定下来。”谢平岗突然又道。   谢桥险些呛着。   “你放心,这次我瞧上的男人保证你满意,那模样没得说,长得是花里胡哨的,还是个读书人,正经的举子,如今约摸二十多岁,略大了些,但身边干干净净,没媳妇儿没孩子连个通房都没有。”谢平岗十分骄傲,“此人才华横溢,身体强健,就是无父无母孤孤零零的可怜了点。”   谢平岗说的很是仔细,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画像。   他就不信,这一次,谢桥还能说出毛病来。   画像上,的确是个十分俊美的男子。   谢桥一眼瞧去,发现这人眉毛生的极好,清秀如剑月,精神又足够儒雅。   这眉毛是目之君,胆之苗,面之表,生的如此形状,此人必然是聪明智慧,文学博雅,若考功名的话,必攀蟾桂,是高明富贵之相。   “这人真是特别好,就是穷了点……”谢平岗突然又补了一句。   谢桥眉头一皱:“他……穷?”   不该啊?   这人面相好,只是如今还年轻,虽不至于良田万顷,但也该是衣食无忧,家有奴仆才是。   “是穷的叮当响,都去青楼卖艺去了,写得一手好词律。”谢平岗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声,“你也莫要小瞧他,他这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便是去卖艺,也只是卖些词句给那些姑娘而已,我暗暗观察了好几次,他君子的很,进了那楼子,也不让任何人近身,是个规矩的。” 第479章 贼胆   谢平岗心里,对于这男人去青楼这事儿,看得并不是特别重,而且在他看来这人并未成婚,也无出格之举,这就够了。   当然,若是婚后还如此,那就要打断腿。   他如今是实在挑不到更好的人选。   谢桥短命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这像样的人家,怎会娶一个活不长的人?   而这男子只是财帛方面有些不足,其他方面真都是特别好的,无论是性子还是文采甚至是长相,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想着,若真能瞧得上,将来谢家帮忙照顾些。   让他好生上进,指不定以后还能考个状元回来呢。   “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谢平岗一脸期待。   谢桥看了看这人面相,又想了想大哥说的话,郑重的点了点头:“行,听大哥安排。”   她不明白,这种面相的人,怎么会穷!   必须要看个明白!   谢平岗心头一喜。   总算有个能拿得出手又让谢桥不拒绝的人了!   只要谢桥瞧上了,等老头一回来,立即办喜事儿,办完了喜事儿,他再想法子弄死那老虔婆,如此一来,家中另外两个小的守三年孝,正好也可以相看人家了!   谢平岗这会儿心情极好,谢桥将那画像收了起来,看到大哥这嘚瑟的样子,忍不住道:“大哥,咱家是进老鼠了吗?这老鼠还会偷酒喝,我酿的那些酒,如今竟没了一多半!”   “……”谢平岗脸色一僵。   酒被他挖出去送太子了。   没法子,太子喜欢,他这做臣下的,当然要尽可能满足太子的口腹之欲……   “大哥可知道我那一坛酒值多少银子?”谢桥又问道。   “银子?”谢平岗心虚的说了一声,然后又道:“大妹,咱们一母同胞兄妹俩,何必分的如此清楚?你的我的……实在生疏!行了,这酒我已经用完了,你要是实在想喝,大哥花钱去外头给你买去。”   说完,谢平岗立即起来,连忙遛了。   这鬼丫头精着呢,之前那蠢爹得罪了她,紧接着就连连倒霉。   他估摸着,这丫头手里有什么克制那克亲的手段,若是他这会儿再留下来,指不定要走上他爹的老路。   还是躲一阵子比较好!   谢桥是想着撒撒火的,可谢平岗如此的鸡贼。   她和大哥一母同胞,都是聪明人,看来……是遗传了娘亲彭氏的脑子,不过爹拉低了大哥本该有的颜值。   谢平岗对谢桥说的事情一向上心。   得了吩咐之后,第二天便去查了谢莽山干活的情况。   这一查,直接怒了。   他以为谢莽山还有些脑子的,没想到这人竟还贪心到了作死的地步!   他主要负责监督百姓服役这一块,被他监督的百姓,竟都苦不堪言,若是主动给些好处,谢莽山会将人安排在轻松一些的地方,若是家境贫寒给不起好处……难免要被他压迫。   谢平岗本以为谢莽山该知道些轻重的。   万万没想到,他竟敢如此行事。   好在,早些时候,谢莽山也没这胆子,也就今年才开始收取贿银,所以受害的人不是特别多。   谢平岗立即找人通了个气儿,将谢莽山的职位撸了。 第480章 大劫   除了针对谢莽山之外,谢平岗想了想,又着手查了查这服役百姓的情况。   发现这些年来,因服役而亡的人还有不少。   也就是说,负责监管百姓服役的督工,应该有很多都收取了贿银、区别对待,甚至对那些交不起好处的百姓,多加虐待!   这些情况,谢平岗一点点的找证据。   他心里想的很清楚,这谢莽山的官是他爹托关系弄来的,如今害了不少百姓,他谢家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这份过失,他接受。   不过这找证据也需要时间,而此刻,谢莽山已经得到了消息。   谢平岗不傻,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私下动手,并没有让谢莽山知道是他做的。   谢莽山满脑子都是莫大师的话。   应验了!   这还没到三日,他的官竟然都没了!   印堂发黑……有大劫?!   谢莽山真的慌了。   这莫大师是个世外高人,还很有名望,人家与贵人交好,这以前又不认得他,就更不可能对他下手,所以这官职的事儿,真是应了大师的话而已!   谢莽山想不出莫大师会贪图他什么。   若论银钱……听说望运楼一块破木头都能买上百两!   他只是个无名小卒,大师诓他做什么?   这么一想,谢莽山是一刻都不能等,立即去了望运楼。   可惜第一日,莫大师不在。   第二日,她还不在。   他如今也没了活计,便干脆赖在望运楼里头,一日等到晚,而常掌柜也听着谢桥的话,放人进来,不多管他。   过了五六日,谢桥这才现身。   谢莽山变了。   几天功夫,那胡子又长了点,脸上多了几分沧桑,看上去老了许多。   “大师!”“砰”的一声,谢莽山直接跪了下来。   他拽着谢桥的道袍,“大师救我啊!我听您的话,那婚事暂时不让他们成了,可我这官……没了,我、我是不是要大难临头了?我这几日,总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这一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卷铺盖走人的第一天,他吃饭的时候竟然噎着了,若不是多拍了拍胸口,指不定能“噎死”!   “这几日,哪怕是走路的时候都会有人不小心撞到我,还有,我开门的时候竟被门顶回来险些岔了气儿,昨儿早上还有鸟屎落在我脑袋上,对了,对了,最重要的是,今天来望运楼的路上,我还差点被马蹄踩了!”   接二连三,就像是老天爷打定主意一定要弄死他一样!   谢莽山将自己这几日的遭遇和大师说的一清二楚。   谢桥神秘的笑了笑。   他会倒霉,一开始和印堂发黑没一丁点关系,因为那时候,那话是她胡扯的。   可只要他认定了自己运气不好,之后即便是发生一丁点小事儿也会被放大。   时间越长,这倒霉的事儿就越多。   不仅如此,像他这般胆小怕死的人,定会因此而精神恍惚,忐忑不安,如此,出事的概率就更大了些。   “你这运道不好,若是不化解身上煞气的话,便是能熬住性命,也过的不甚如意啊……”谢桥又道。   这句话,真的。   一个人的神气能决定很多东西,就比如现在,谢莽山心慌意乱,神魂不稳,这阴气和煞气也就更容易靠近,所以会持续走霉运。   而且……   谢桥算了算,发现他竟的确出现了一大劫! 第481章 破财免灾   之前瞧的时候,这大劫并未曾显现,可近期才出现的变数了,而这变数……   谢桥也能感觉到,应该是应在她的身上了。   她想了想。   最近她只和大哥提过谢莽山的情况,如此说来,谢莽山的劫数一定和大哥有关系。   “大师!求求大师快快帮我破解这劫数!”谢莽山脸色都变了。   他本就是一小人物,突有一日借着谢牛山的光发了大财、走了大运,这才能吃喝不愁。   这每个人的身边,多有些贵人。   对于谢莽山来说,谢牛山其实便是他的贵人。   只是这贵气已经越来越远,怕是要散了。   “这灾劫不好破啊……”谢桥想了想,问道:“善人平日可是乐善好施?”   谢莽山脸色僵硬,“我、不爱做善事……”   这时候,哪里还敢说假话?   “哎呀,这可就更糟糕了。”谢桥抿了抿嘴,又摇了摇头,一副不能挽回的样子,“若你平日多积福德,便是遇上大劫,这劫数也能降低几分的,可是,你既没有善德福气,那这劫可能就会更强。”   谢桥满嘴胡来。   神棍那一套,她略懂!   “大师,这该怎么办?!”谢莽山急躁躁的说道。   “善人呐,我也是无能为力啊。”谢桥摇了摇头。   “大师,我有银子!不是有句话叫做破财免灾吗?!”谢莽山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又道,“您看着灾祸值多少钱?我就是卖房卖地也会将这窟窿补上的!”   有什么东西会比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他幼年吃苦,穷困潦倒,这几年才突然过上好日子,他还没享受完!   “善人,你要知道,这银子不是万能的。”谢桥谈吸了一口气,“不过……我看你确实是个有诚意的……”   “有!我有!”谢莽山嗓子都哑了。   “你这灾祸不是不能解除,我给你算了一下,若你真的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那命是能保住的,其他的,等过了这一劫,可以再徐徐图之。”谢桥缓缓说道。   却点燃了谢莽山的希望。   “好!保住命,必须要保住命!”谢莽山脸上汗都流下来了。   “我算了算你的情况,发现你这家财来路不正,所以才会造成了你如今的局面,若想改变这一切,便要看你有没有诚心。”谢桥又道。   谢莽山一听到来路不正四个字,心头一紧。   大师太灵验了!   是啊,他这家财压根就不是他自己赚的!   房子是二弟给买的,家里吃的喝的用的,都是老二家给的钱。   只是今年给的少了,他总觉得银子不够花,所以、所有又想了些别的法子……   莫不是遭报应了?   悔不当初。   “大师,您尽管说,只要能救命,我什么都愿意做!”谢莽山开口说道。   “你有这心,这煞就能解。”谢桥一脸郑重,“若要破煞,那你需要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尽可能的送还,记住,除了已经花去的,其他,一铜一厘都不能留,当然,你要是舍不得,留一点也行,只是……这劫数就会因为你留的这一点,而增加几分,你可明白?”   谢莽山一听,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第482章 贵人和小人   他懵了也肉疼了。   他好不容易才富贵起来的,现在,竟然要将所有的家财都送走?那以后他还怎么生活?!   他呆在原地,内心挣扎。   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大师……那能不能诺给我三弟,让他先帮我收着?”   谢桥摇了摇头:“不可,你命中有一贵人和一小人,我仔细瞧了,你那贵人对你的帮扶已经快要消散殆尽,而你命中的小人如今正如日中天,你这家财定要散给那贵人才行,若是给了小人,那你过了这一劫之后,更要一无所有,下场凄惨!”   如雷在耳,轰轰震鸣。   谢莽山脑中自动出现了贵人以及小人的形象。   贵人,那肯定是谢牛山。   毕竟自己有钱都是因为他。   这小人是谁?难道是三弟?   这想法一出,生根发芽便再也拔不掉了,他仔仔细细的想,觉得大师说的有道理。   他三弟是个贪心之人,若自己将财产都给了三弟,等他渡劫之后,三弟肯定赖账不还了啊?!   对,小人,就是他!   “那我若是给这贵人,贵人将来,还能还给我吗?”谢莽山可怜兮兮的问道。   谢桥掐指一算:“你这劫数要持续一段时间,但等它彻底过去,只要将这贵人拉拢在身边,还是能东山再起的。”   谢莽山懂了。   二弟如今是心凉了,等他还了银钱,让二弟知道,在他心中这银钱没有亲情重要,如此,二弟才能回心转意,对他比从前更好!   “大师,那……小人抢来的财富,会不会也影响到我?对了,为什么我和小人一样做了坏事,可那小人没遭报应呢?!”谢莽山越想越不开心。   一样都是从二弟那拿了银子,凭什么三弟一点事儿都没有?!   “一母同胞对吧?”谢桥神秘的问道。   “对对对!”谢莽山连忙点头,大师真神了!   “这同胞之间,有的时候是相辅相成,还有的时候,会相互克制,毕竟你们的福气运气,都来自于同一个母亲。”谢桥一脸认真,“不过我瞧着你命中这贵人与你倒也有些同气连枝的福气,所以才能辅助你一朝富贵,只可惜,这人与你们似近似远……”   “这小人之所以为没有遭难,是因为你一并担着了。”   谢莽山不停的点头。   谢桥说的嘴巴都干了,连忙喝了口茶。   “大师,听您这意思,那小人与我是同气连枝的,所以只我一个人有诚心不行,还要尽可能的,将我们一起得来的不义之财还回去,我才能彻底破解煞气?”谢莽山皱着眉头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如此做的话,小人会记恨上你的。”谢桥道。   谢莽山努力的思考。   想了想,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师我明白了,我回去之后一定照做,对了,这卦金……多少?”   不就是还银子吗?   是给二弟,二弟那么有钱,将来肯定会再还给他的!   “你是有缘人,无需卦金,且,这金银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贫道并不注重这些,只愿有缘人今生顺遂,平安喜乐。”谢桥一脸高深慈祥,说着,那拂尘还从谢莽山的脑袋上点了一下。   装得是毫无破绽可言。 第483章 正头夫妻   谢莽山浑浑噩噩的从望运楼出去,疲惫的眼里又有几分坚定。   他不能死,他如今还没活够呢,绝对不能死!   他回了家,媳妇儿正在等着他。   “你这几日去哪儿了?我和孩子都要担心死了,还有我娘家那边今儿又来问话了,问你这庚帖合好了没有,这么大的喜事儿,也该早早办了。”贾氏一脸不高兴的说道。   早点让她那侄女嫁进给谢平岗,也能早点拿到好处啊!   眼下这聘礼是不想了,可等以后浣儿嫁过去生了孩子,这东西都能补!   贾氏已经想到了自己数银子的模样,这会儿眼里都泛着金光一般。   谢莽山一脸的阴郁,听到这话,直接瞪了贾氏一眼:“催什么催!”   “你……”贾氏吓了一跳。   “也难怪谢平岗瞧不上她,十七八的大姑娘家,上赶着要进人家的房,一刻都不能等,这哪里像是个黄花大闺女?这窑子里的都没她这么猴急!”谢莽山这会儿正不高兴呢,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贾氏只听到了“窑子”。   张牙舞爪的扑上去:“你去窑子了是不是!?你又去见那些个小妖精了!你怎么答应我的啊?你丧良心啊,如今这富贵起来眼里都没我这个正房了啊!你不想想,当年是谁陪着你在乡下吃苦啊!?”   “说的好听,想当年我在乡下吃苦的时候,你比我还苦呢,不陪着我,难道你就能嫁个当官的了?要是没我,你也没有今天!”谢莽山哼了一声。   贾氏心头一噎,不知道怎么回。   想了想,挂着老泪道:“我和那外头的能一样吗?你富贵我陪着你富贵,你若是没银子了,我也是守着你的呀?那外头都是贪图咱家的银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来了,谢莽山便顺着杆子往下爬。   “你说你不是图我银子?”谢莽山道。   “那当然啦,我们是正头夫妻啊!”贾氏心里是真委屈。   今儿自家这男人也不是在外头吃了什么上火的酒,竟回家撒酒疯来了!   可如今,她是不敢惹自己男人的,他富贵了、有钱了,说找个小的便能找了,若不是她还有孩子,她这糟糠之妻,恐怕早就被休弃了!   “行,那回头你将箱子里的银子地契还有你的首饰一样一落的都给我,放在一个箱子里头,给我瞧瞧。”谢莽山道。   贾氏并没多想。   没人比她家男人更爱钱。   再说了,自家的银票银两,都是男人收着的,她藏着的那些,不多。   “你攒的那些私房也给我!还有,将孩子那份也哪来,我数数有多少。”谢莽山又补了一句。   这话一说,贾氏不解了:“要孩子们手里的银钱做什么的呀?”   “我认识了个人,要做个大生意,手里头银钱或许不够,让他们都拿出来,将来赚到银钱再分回去!记住了,有多少拿多少出来,如今给了多少,将来得的才多。”谢莽山又道。   他也心疼钱,只是想着二弟其实还是不错的。   等他过了灾劫,二弟一准能将银子还他,指不定还会再贴补些,如此说来,这和做生意一样,都是先投入才能有大回报。 第484章 狗叼骨头回来了   贾氏一向以夫为天,这生意上的事情她也不懂,自然是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   立即去安排。   谢莽山则盯着老太太那屋。   这房子的房契和地契写的是老太太的名儿,另外老太太还个箱子,装着一些贵重的东西。   老太太如今腿脚还没好,也不爱出门,他想将那东西拿出来不容易。   还有三弟那个小人……   他屋里的东西,更不好得。   谢莽山脸上阴嗖嗖的。   他不能死,不论如何,他都要保住自己的命!   谢莽山脑子转动着,等到第二天,干脆找了个不起眼的小药铺,买了点蒙汗药,这东西也不难买,他常去的那窑子里头的人就常用的,很是稳妥。   买了药买了酒又在酒楼买了些做好的菜。   将家中所有人都请了回来,大院子里头吃着菜。   这被革职的事情已经和家里人说过了,不过没有人为此感到担心,毕竟他们也相信,谢牛山那边,以后还会送些东西过来的,又不会让他们吃不上饭。   而且,谢莽山还一脸高兴的请客,看来是真谈成了一桩大生意。   兄弟俩是相谈甚欢。   酒足饭饱,倒了一片。   谢莽山连忙动手将人都抬进了一件屋子里头,随后开始搜罗家里的东西。   老太太房里的,首饰、金银、房契地契,自己儿女房里的也过了一遍,但凡值些银子的,都被他放在了大箱子里头。   更让他生气的是老三的屋子里头。   私房钱比他多!   只银票竟然就有一千多两!   这么多银子哪来的?肯定是老太太私下贴补的!   谢莽山一想到自己那劫数,这会儿哪里还管以后要如何过日子,一股脑的,将摆设都全部清理光了,紧接着,去外头喊了人来,将这些东西先抬了出去,更让提前准备好的那些人走了进来,将老太太的手拿过来按了个手印,谢莽山自己亲自签了字,将这房子也卖了。   迅速整理好一切,金银财物,往谢家那边赶。   谢家的管家如今都觉得世道变了。   他们家越来越受欢迎了,大小姐在书院交到了朋友不说,如今连那不知不待见的老宅那边,都来了人过来,送礼!?   这一个接着一个的大箱子,里头都装了啥?   谢莽山将东西一放:“我二弟没在家对吧?等我二弟回来,你跟他说,大哥我的心意都在这儿了,银钱和二弟相比,自然是二弟最重要的,早先是我没想通……”   说着,谢莽山是真抹了一把泪:“一定要让二弟记着我的好啊?我如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一定要和二弟说!”   “……”管家看着那些箱子,突然有点害怕。   这里头莫非是送来了什么毒物?   这谢大爷怎么变得这么的可怖呢?   “大老爷……您、您这是……什么个意思啊?”管家还是很懵。   “我是无路可走了,这些都是二弟当初给我的,家里几乎都被我搬空了……”谢莽山想想就觉得心酸。   “……”管家上前查验了以下。   哎呦呵,还真的都是些财物!   从前只有肉包子打狗的,没想到今儿这狗还会叼骨头回来了?! 第485章 嘴巴开过光吗   管家心里那叫一个兴奋呐。   连忙让人将东西弄进了院子里头,然后看了看这大老爷,想了想:“您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再走?”   谢莽山下意识就要抬脚走进去。   随后突然想了起来,自己如今正倒霉呢,大师说了,既然要破财免灾,那就要心诚,而且还不能占那贵人的便宜……   “罢了罢了,我就是来送个东西,这就走……”谢莽山摆了摆手,目光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些个箱子。   一步三回首。   直到再也瞧不见。   管家都要疯了,先检查了一下所有的箱子,将财务全部清点登记。   没多久谢桥也放学归来了,管家一脸兴奋的将单子递到了谢桥面前:“大小姐,这大老爷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儿竟然将家底全送来了!您瞧瞧,都在这儿呢!”   不过这大老爷一家也真是能花钱啊,给了那么多银子,如今剩下的这些,竟只有两三成!   家里都是有账本的,他作为管家,对从前的账目也都了解清楚了。   卢氏在时,每逢春节、清明、中秋、重阳及寒衣节,都要给老宅那边送东西和银两。   算下来,每年花在老宅那边的银两不低于六千两银子!   还不包括一些……家里的东西,比如老爷那铁箱子里头不知价值几何的物件。   这大老爷他们搬到京城也有四五年了。   算下来,差不多三万两没了。   对了,还没算上那房子。   而如今……   谢桥看了看账目,也眼皮直跳。   那房子应该是卖了的,因为箱子里有卖房的契约,上头也写了,房子卖了四千八百两。   这应该是便宜卖了的,毕竟她爹给老太太买的宅子不小,位置也还算不错。   撇除房子的一起银钱,里头还有现银四千三,剩下都是布匹、首饰、摆设、被褥、灯具、家具等杂物。   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家人到底是怎么将这么多银子嚯嚯出去的。   不过好在如今这些东西,弄回来了。   谢桥也没想到,如此顺利。   “大小姐,您说这大老爷到底是怎么了?还说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话,神神叨叨的,还挺吓人。”管家唏嘘不已。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人会送银子过来!   难道脑子不灵光了?   谢桥一本正经的扬起了小脸,骄傲的笑了笑:“许是……怕遭报应。”   “……”管家不懂。   不仅管家不懂,等谢平岗回来的时候,他也懵。   他这些年也想过,要如何能不动声色的让那家人滚蛋,顺便还银子!   可从来没想过,那一天来的如此突然!   “谢莽山……莫非是良心发现了?”谢平岗摸着那些个杂物,还挺稀罕。   虽然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东西,可如今却等于是白得来的。   能不高兴吗?   眼下也没别的外人,谢桥便道:“是我……师叔,她哄骗谢莽山,说他要大难临头了,他这是为了破财免灾,而且……他觉得咱爹以后能将银子还给他,因为咱爹是贵人。”   谢桥骄傲。   她的本事,哪里是大哥这只会偷酒的俗人能懂的?   “几句话就哄来了?你师叔的嘴巴也开过光吗?!让她给老子看看,老子也要。”谢平岗沸腾了。 第486章 一群废物   谢平岗这会儿真是对莫初声佩服至极。   那简直是仙人一般的女人,俗世凡人与她可是不能比!   “大哥,你不要以为这些事情做着很简单,也不要觉得大伯真的蠢。”谢桥一脸认真,“首先是大伯先倒了霉应了验,之后,我……师叔,这才能一步一步挖着坑让他往里跳!”   “在他心里,我师叔与我们家不相识,又与他八竿子打不着,所以他觉得莫初声没道理会骗他,另外,我师叔名声很好,他在外头随便打听打听便能知道莫初声不是一般人,所以对我师叔的话,当然会十分相信。”   谢桥很高兴,高兴的小脸都泛着红光。   做神棍骗人很容易吗?   不,一点都不容易。   首先,要能耐得住性子,要能了解这受害人的想法和性格!   她知道谢莽山怕死,也知道谢莽山自负。   在谢莽山心里,她爹谢牛山其实并不是那个威风凛凛打走蛮子的谢将军,在他看来,她爹还是当年那个任他支使的弟弟而已!   那年只因为他能让她爹大老远去挑水,甚至将她爹抛弃给蛮子,就证明,他眼里,谢牛山很蠢,很容易控制。   而那么多年来,她爹从来没让谢莽山失望过。   即便做了土匪,也会给他送米送粮。   莫初声只需要让他知道,谢牛山是贵人,便能让他更加坚信,如今失去的,将来谢牛山会还给他,而且还是翻几倍的还!   都是因为那蠢爹对谢莽山太过于纵容,所以如今才能成功将银子骗回来。   当然,损失还是大。   给了那么多好处,如今也只剩下这么点而已。   “你乐什么?又不是你将银子赚回来的。”谢平岗戳了戳谢桥的脑门,“同样是学道的,你和莫大师相比,怎么差的这么远?!”   “……”谢桥气呼呼的瞪他。   “你瞪我也没用,人家莫大师厉害,你多跟着学学!”谢平岗说完,唉声叹气,“咱家废物太多了,瞧瞧你,读书有什么用?还比不上人家神棍能掐会算会骗人。”   他的弟弟妹妹全都是废物。   谢桥是身体废物,谢平怀是行动废物,谢溪是脑子废物。   一个个身体里流的不是血,是泔水。   谢桥真是要气死了。   谢平岗看她这不服气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愉悦。   “你还我的酒钱!”谢桥直接吼了出来。   这一嗓子,连管家他们都吓蒙了。   大小姐……从来都是气定神闲神仙一般的人儿啊,这会儿竟然被逼成这么个模样,大少爷真是太罪孽深重了!   欺负外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欺负自家妹妹呢!?   管家以及下人们都忍不住用心疼的眼神看着谢桥。   大小姐的身体那么差,可别气死了。   谢平岗往其中一个箱子面前一站,竟然从里头扒拉出一个耳坠子,往谢桥怀里一扔:“呶,酒钱,不能再多了,来人呐,将这些个东西搬去我院子里的库房!”   “!!!”谢桥撇嘴。   猪,猪刚鬣!   谢桥气得心肝疼,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小脸瞬间憋得通红。   谢平岗一看,吓得脸色一怔,连忙伸手将那一沓银票塞在了谢桥手里:“不就是点银钱吗!?你急个卵蛋子,老子拿着些最后还不是送给你当嫁妆啊?!” 第487章 兄妹相争   谢平岗听着谢桥这咳嗽声,只觉得这丫头的心脏恐怕都要被咳出来了,真是吓人。   他也不是成心欺负……   行,就是诚心欺负她,瞧着她这气哼哼的样子挺喜人的。   可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吧?   女人啊?真是小心眼,就这样的,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再说了,他现在这么穷,眼瞅着这丫头就能嫁人了,不得多攒点嫁妆?要不然到时候他这大哥的脸面往哪儿放?   谢平岗嫌弃死了。   但还是皱着眉头将银票都给她,那大手想给她顺顺气,抬起来,瞧见自己这厚重的熊掌,又放了下去。   他下手没个轻重,可别一巴掌拍死了。   哎呦喂,这么弱,身子骨也小,这嫁了人指不定也生不了孩子,这该怎么办?   谢平岗愁得慌。   谢桥拿到了银票,又咳嗽了两声,然后虚弱道:“大、大哥……我、我怕是要死了吧……”   “……”谢平岗一阵心惊肉跳,“可别,还没生孩子呢……”   “临死前……我想看大哥娶妻啊……咳咳!”谢桥可怜兮兮的。   “???”谢平岗一听这话,也无奈了:“我也想,可这事儿不是你想就能成的,那贾浣长得太丑了,我不要。”   “……”谢桥瞪眼。   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想让谢平岗重视起来,平日对女孩子家多温柔些!   不过也罢了,对自己亲生妹妹尚且如此凶残,这对外人,指不定如何凶悍呢!娶了人家的姑娘,这不是害人吗?!   谢桥突然之间,有点死心了。   咳嗽瞬间停了。   银票往怀里一揣:“银票是你给我的,剩下这些你搬走吧,见者有份,你还想一个人独吞?那是不能够的!”   说完,谢桥冲着谢平岗哼了一声,转头往自个儿的小院走去。   谢平岗看着这背影,回过神来了。   刚才是装的?!   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转眼就要死的样子,也能装?   谢平岗骂了声娘,然后抬脚踢了碎了一口有些陈旧的箱子。   “这废物丫头,老子竟能输给她了!?”谢平岗不服。   都是一个娘生的,他堂堂男儿,这会儿竟然略逊一筹?都怪自己心太软,哼,可惜不能将这臭丫头吊起来狠狠修理一顿!   若是能像对待谢平怀一样用打的,那该多好!?   谢桥拿走的银票,足足有六千两。   小金库里又增加了一大笔。   想了想刚才谢平岗说的话,让春儿准备了两个小盒子过来,然后拿出了其中四千两银票,每个盒子里头放了一半。   弟弟妹妹今年也有十三了,用不了几年也能成家立业。   指望亲爹是没用的。   她给不了弟妹亲近,但银子管够,从现在开始攒,再过几年,这里头……应该能有不少的吧?   谢桥很是郑重的将两个盒子收了起来。   谢桥睡了个美美的觉,而谢莽山那边,天塌了。   房子都卖了,只给三天搬家的时间。   其实也没什么好搬的,谢莽山几乎都将东西拿空了,只剩下些十分不值钱的生活用品。   等到他们醒来的时候,一屋子人,大眼瞪着小眼,迷迷瞪瞪的。   刚开始没多想,可一个个回屋一看,那尖叫声,都要震聋了邻居的耳朵。 第488章 命中的小人   老太太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箱子,整个人瘫在了地上,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得一道道天雷砸在了脑袋上一般,差点撅了过去。   “招贼了啊!招贼了啊!”老太太嚷嚷着。   那边贾氏、辛氏,大大小小的孩子也都冲了出来。   贾氏和辛氏对眼一看,然后同时嚎啕大哭了起来:“我、我辛辛苦苦攒的那些银票,没了!都没了!我、我我儿子娶媳妇儿的银子,没有了!”   如同死了人一般,整个院子都响起哀嚎声。   谢丛山红着眼,狰狞着的脸色连忙道:“报官!立即去报官!”   谢莽山正好来了。   听到这话,面色平静:“报什么官?东西丢就丢了,以后还会回来的,都会睡一觉,明儿一早起来收拾收拾东西,咱搬出去住。”   这话一说,所有人的哭声都停止了。   搬出去?   为什么要搬出去?   “是你干的!?大哥,是不是你?怪不得呢,你突然之间买了那么多好酒好菜,你是不是给我们所有人下药了?!”谢丛山愤怒的说道。   怪不得呢,明明之前还是大清早,如今一撑开眼睛天都黑了!   谢莽山看着这个愤怒指责他的弟弟,脑中只想到了大师说的话。   命中的小人。   瞧瞧,如今他还没说出银子的去向,这就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若是知道他做的事儿,还不拿刀砍人了?   “三弟,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这银子的确都是我拿了,下药还不是怕你们不乐意?你们放心,银子和这些个财物也没去别的地儿,都放在二弟家里头了,等过些日子,二弟会还给我们的。”谢莽山十分平静的说道。   然而所有人都傻了。   “给二哥做什么!?他这么有钱,还缺我们这些东西吗?!大哥你是不是疯了?这好好的做什么妖呢?家里空了,我们吃什么穿什么?!”谢丛山真的要崩溃了。   他刚才瞧了瞧自己那屋子里,箱子里的东西几乎全没了!   不只是银子,还有自己那几件像样的衣衫鞋子!   如今竟只剩下身上这一套还不错的衣服了!   他以后出门怎么办?见朋友又怎么办?而且他儿子都已经定亲了,没有银钱,这婚怎么结?!   “你们懂个屁!我现在都要大难临头了,这花银子是破财免灾,东西又没给别人,给二弟你们怕什么?”谢莽山也很疲惫,今儿这一天,就没闲着,搬这么多东西,他也不容易啊?   “行了,都别说了,早早睡吧,这房子我也已经卖了,三天之内咱们要搬出去的。”谢莽山不说了,抬脚就往自己屋里走。   那边辛氏突然疯了一样,突然便起身冲着谢莽山扑了过去:“我和你拼了!你还我银子!还我银子!”   “啪”的一声,谢莽山将人抽到了一边。   “我不是说了这银子的去向了吗!?要是再闹,让我娘将你休了!”谢莽山说完,想起娘来了,犹豫了一下,又上去搀扶老太太回屋:“娘啊,儿子也是没法子,你听我给你解释。”   老太太懵懵的,嘴唇哆嗦着,任由着大儿子将她带进了屋子。   “娘,大师给我算了,我最近有个大灾,要是不破财,儿子的命保不住!” 第489章 一点没留?   老太太震惊的瞪着大儿子。   “你……你将银子都送给老二,就是因为那大师胡说八道!?”老太太不敢相信,一向聪明的儿子怎么会这么糊涂。   谢莽山却摇头:“不是胡说八道!那大师算命特别准,人家还是王爷的贵客呢!那一带的人都知道,连王爷家的管事都亲自上门送谢礼!而且,娘……”   “我那活计不是丢了吗?在丢之前,人家大师已经给我算出来了,只是当时我没信!他还算出我命中有贵人,说我家里的银钱财路不正,所以才招了灾!她说的那些,可是一句都没错啊!这几日我这运气也确实不好,处处倒霉,我是求了大师许久,大师才愿意帮我破灾的!”   “而且……娘,这大师一个铜子儿都没收我的,若是真贪我的银钱,犯得着让我将银子送还给贵人吗?直接给她不就得了?”谢莽山又道。   谢莽山相信大师绝对不会骗他的。   他有什么值得骗的?而且如今大师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他是有缘人,仅此而已。   老太太听着儿子的话,整个人都发懵。   那大师真的那么准?   “可……可也不能将咱家的银子都给老二啊!那老二家的死丫头什么德行你不知道?老二又惯着她,若是她开口,老二还能将银子还给咱?!”   老太太连忙道。   这几日,谢莽山压根就没想到谢桥这人。   “等二弟回来的,我过了这劫就找二弟聊聊,如今我银子都给他们了,指不定二弟还觉得我不贪他银钱,对我更好了呢!”谢莽山这会儿思考的能力也几乎没了。   送走这么多银钱财物,他自己的脑子也是懵的。   “不行!现在就去要回来!”老太太很执着。   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啊,全家家当!   “娘!”谢莽山吼了一声,“你想让我去死吗?不能去要东西!在我过了这大劫之前,谁也不准去!”   谢莽山满脸怒意,老太太都被吓了一跳。   谢莽山也知道老娘最疼他,这会儿说完之后,又跪地痛哭,一句一句,不停说自个儿不想死。   老太太这辈子生的孩子不算少,但最疼的的确是这个老大。   在她眼里,老大最懂事能干也孝顺,将来是要养她老的。   她心里自然也不希望大儿子出事。   “你说的那个大师……你带我去瞧瞧……”老太太又道。   “娘,这大师平日很忙的,很少会呆在铺子里头,您不知道,她偶尔在铺子里的时候一日也只见三个有缘人而已,可每个早上排队的都有百多个!我前几天日日都去,亲眼瞧着了!而且您真的不用担心,她和那街头摆摊的神棍不一样,人家的铺子在东街,那东街的铺子贵得很,这么有钱的人,会来骗我?”谢莽山解释道。   老太太对这大儿子有种天然的信任。   这会儿听到大儿子如此信誓旦旦,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你这孩子做这事情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先与我说一声啊?竟然还下药……”老太太给自己顺了顺气,“你也别怪你三弟生气,咱家那点家底来的也不容易,全都送走了以后吃什么……”   说到这里,老太太脸色一变:“咱家手里还有多少银钱?你一点都没留?” 第490章 回报的时候到了   老太太有点害怕了。   她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真真受不来苦的,而且,腿还摔折了,要多吃些骨头汤补补的。   “大师说了,若是我心不诚,留了财物在手里头,那这劫就要大许多的……”谢莽山皱着眉头。   老太太一听这话,没挨过去,真晕了。   而其他人,这会儿也都恨不得将谢莽山拽过来,好好盘问个清楚。   可这些年来,谢莽山在家中最有威信,全家上下,此刻只敢可劲儿的哭。   哭了一个晚上,老太太也睡醒了,将所有人叫了过来。   “你们……你们都不许怪老大,都、都会去家里的东西再规整一下,看看能凑出多少银钱来……还有……老大、老二媳妇儿,去你们娘家点银子回来。”老太太又道。   这些年,给那两家不少好处,如今家里糟了难了,也需要他们付出了。   贾氏和辛氏都是一脸不乐意。   尤其是辛氏,立即道:“大哥将我们这一房的银子都拿走了,如今还要我去娘家借,我是拉不下那脸!要是我娘问怎么回事,这让我怎么说!?”   老太太一听,伸手拿着鞋拔子砸在了辛氏的脸上。   “老大拿走银子那是为了以后着想!这银子去了还是能回来的!你们辛家拿了那么多好处,现在让你们还回来点就不行了?你立马就去要钱,要是要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将来我家再富贵,也和你没关系!”老太太怒道。   这么一说,辛氏立即蔫了。   如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如今家里银子没了,可家里与谢牛山的关系还在……   全家人心里此刻都愿着谢莽山,可也因为谢莽山的信誓旦旦,不敢再多嘴一句。   老老实实按照老太太的要求做。   殊不知老太太心里并不踏实,只是大儿子是她的主心骨,现在除了听大儿子的话,她也没别的法子。   全家人将东西整理了一下。   只一些犄角旮旯里头,找出点碎银。   最后全家人的首饰以及碎银,加起来也只有八十多两!   这数目若是对于以前的谢家人来说,是特别多了,可如今的老太太等人早已习惯了大手大脚的花银子。   对于普通农户,这八十多两能花一辈子,可对老太太来说……   便是再如何的节省,也只能花一个月!   家里这么多人呢……   老太太手颤巍巍的将银子包了起来。   谢莽山直勾勾的盯着那些银子。   但到底没动手,他也知道,若是连这些银子都没了,那真就是吃上顿没下顿。   他觉着自己这诚意应该也是够了的,只剩下这么一丁点,应该没什么事……   三日之后,外头收房的人来了,全家人这才磨磨蹭蹭的出去。   贾氏和辛氏,磨破了嘴皮子,也只从娘家各要来了五十两银子。   老太太让谢丛山出面,去租了个便宜的院子。   这院子和谢牛山买的那个可没得比,房屋破旧不说,屋子也小,这么多口人挤在里头,十分的不舒服。   全家人都指望着谢莽山,早点将银子要回来。 第491章 长得不一样   还有贾家,这会儿借了银子,心里也不踏实,也开始催着老太太,早点将贾浣嫁给谢平岗。   可这庚帖,早就被谢莽山扔了。   “她不行,大师说了,那丫头和平岗不合,如果嫁给了她,对亲人都不好,还说娘家会不聚财,咱家……”谢莽山想了想,道:“贾氏是她姑姑,也算半个娘家吧?不成。”   他和贾家关系不错,对贾家不好,那想来对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太太一听到大师这两个字,便觉得脑仁突突响。   “可这事儿早就谈妥了的,说好了贾浣嫁过来的,现在反悔,贾家那头也不乐意啊?如今还欠着银子……”老太太这会儿担心的事情太多了。   “他们家沾了谁的光才能来京城的?如今只借了这五十两银子,有什么资格提要求?”谢莽山一脸嫌弃。   五十两银子而已,他有钱的时候,有一回去酒楼请客,只才一桌而已,就花了这数!   也就贾家那没见过世面的,才会这么舍不得银子。   “这劫数什么时候能过?”老太太又问道。   总得有个时限吧?   “我这几日再去找大师问问,看看化解了没有,到时候再说吧。”谢莽山也比较担心。   现在他轻易不敢出门,怕自己中了那灾祸,小命随便交代出去。   老太太幽幽叹了口气,满肚子的无奈和委屈。   这几日,伙食都不太好,没几口肉,嘴里淡淡的……   只希望那大师能早点给个决断,还有自己那二儿子,更要早点回来,要不然……想从谢平岗和谢桥那两个孩子手里头拿回东西,怕是不容易!   而此刻,“大师”正坐在一个普普通通的茶楼里头。   她带着帷帽,以表矜持。   她身上穿着最简单不过的水蓝色的小袄,看上去虽然还是严严实实,但比过年的时候要轻便许多。   谢桥人在楼上,居高临下的位置,微微侧头,便能瞧见底下的情况。   这会儿谢平岗坐在底下等着人。   没过多久,走来一书生,恭恭敬敬冲着谢平岗弯腰拱手行个礼,这才坐了下来。   谢桥这方向,刚刚好能看见对方的脸,清清楚楚。   只是……   “小姐,怎么了?”春儿难得跟着谢桥出来,这会儿兴奋的很。   尤其是……她也知道,大小姐这是在相看人家。   “这人长得和画像上不一样。”谢桥将那画像铺在面前。   春儿盯了盯画像,再看了看底下那人,一脸迷糊:“一样的呀?”   这脸这鼻子,是一个人啊?   这画像画得也还不错了。   谢桥摇了摇头:“你仔细看,这画像上,此人山根挺拔,干净无斑,你再看看那人,山根是不是矮了点?鼻子比画像也短促了一些。”   “……”春儿懵懵的摇了摇头。   她看不出来。   “他这鼻子也不算特别短,可综合五官来看,却占了一个不合适的位置,这种模样,最不利己,瞧着是个终身不得富贵之相,哪怕那骨相有神姿,也照样改不了这一点不详之处。”谢桥嘀咕着又道。   简单的说,就是他这鼻子虽然不丑,可刚巧着,就是与这面相不合。   就像是……   一个满是兰花的院子里头,非要钻进一条狗,纵使画面再好看,可这狗还是会坏了一园花草。 第492章 看中了!   这么一看的话,谢桥也就明白,为何这人会十分贫穷了。   “许是画师画得不够仔细。”春儿说道。   其实,她还是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差别……   难道她的眼睛有问题吗?!春儿欲哭无泪。   “还是不对。”谢桥眉头紧皱,看上去十分为难自己,“我大哥说,这人很有文采,我看这画像,也的确是有文采的样子,可这活人就不一样了,他长得虽然不错,可面相真不算是好的,也绝对不是聪慧有才的模样。”   谢桥很纠结。   要么就是大哥查错了,这个人既没有才德也没有银钱。   可为什么偏就这么巧,这画像上的一脸才气却和大哥说的刚好吻合呢?   谢桥不懂。   想不通,很难受,浑身都透着一股别扭劲儿。   春儿看到谢桥如此皱眉,也忍不住叹气:“姑娘,您不宜多思,他既长得不好,那咱就不看了。”   谢桥摇头。   不对劲,不弄明白到底是大哥被人骗了还是这画像有问题,她心里不舒坦。   谢桥盯着那方向出神,谢平岗抽空往上头瞅了一眼,见谢桥端直转向此处,心中大喜。   必然是看中了!   可喜可贺啊,这事儿终于能有个了结了!   谢平岗很是高兴,看着眼前的人,那是越看越顺眼。   与这人聊了一会儿,谢平岗麻溜的上楼,往谢桥面前一坐,焦急的问道:“怎么样?此人是不是模样极好?”   “大哥,你之前说他很有才学是骗我的吧?”谢桥皱着眉头问道。   谢平岗一愣:“怎会?他写了不少诗词,听闻书肆里头还有诗册呢,小有名气!”   “不可能的,他身上没有才气!”谢桥想了想,又往下看了一眼,正瞧见那男人拿着杯子的手。   这个距离,虽然看不清此人气色,但这手的模样却能瞧得一清二楚。   “他掌心薄,周围起骨,这种情况叫做起倾,这种掌形的人,一般卑贱寡学。”谢桥先说了一声。   只可惜,瞧不见掌心纹理。   “只是一双手而已,还能瞧出这些?”谢平岗不信。   谢桥哼了一声,扫了他的手一眼:“爪相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特征,一般手指纤长的人多会聪明些,坚厚的人多长寿,秃粗的人多愚钝,看上去有缺落的主病弱,这手的色相方面……看上去微黄又光洁的主贵,暗沉掌薄的反之,色略青而光洁的,多忠良,色白净的人多闲逸……”   当然,这些东西不是定死了的,多还要配合整体来看。   而且,还有纹理方面的区别,这就更复杂了,说不完。   “……”谢平岗看了看自己这手。   红润润的,哪里能瞧得出什么黑呀白呀的色相?   “大哥,你再看那个人的指甲,再瞧瞧你的,有什么区别?”谢桥突然又道。   谢平岗稀里糊涂的,扫了一眼,道:“他那手挺白净的……”   “你告诉我说他有才学,甚至才学极高,可这才高者大多都自傲、心有志向,这指甲与肝气有关,指甲坚硬,志高胆大,若是又短又软,那这人临事怯懦,不能成事,有始无终。”   而大哥的指甲比较坚硬,所以他性格也刚直,心志坚定。 第493章 时运来了   谢平岗听得稀里糊涂。   谢桥又道:“他指甲是挺干净的,可没瞧见那指甲略有些缺口吗?这人……爱咬指甲,所以他还是个心思多疑的人,再看他手背,骨深筋浮,少乐多忧,骨硬薄劳、浅大纹浊,昏粗交杂,主孤、贫、愚、昧。”   才高八斗?   绝对不可能。   这多疑胆小的人的确有可能有才学,除非他其他方面有足够的优势,比如家世、父母这等先天条件好,问题不大。   可这人孤贫之相如此明显,可见先天条件也不好。   这样情况,是无论如何组合不成大哥所说的那种才高八斗清高自洁之人的,心气儿压根就不够!   “你刚才盯着他是因为他……面相不好?”谢平岗严肃的看着她。   “大哥,你说的那些好话,却都应在了这画像上,你说怪不怪?”谢桥指着这画像,“倘若画像里头这是个大活人,那他就真如同你所说,是个富贵的状元相。”   谢平岗看着画像:“这就是一个人啊?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谢桥很固执。   就是你这猪看不出来!   谢桥将画像收好,想了想,问道:“这画像哪里来的呀?”   “状元楼里抢来的。”谢平岗语气有些不自在。   见谢桥盯着她,便解释道:“那日我去状元楼里喝酒,想瞧瞧那里有没有合适的读书人,这一眼就瞧见这人的模样好,就将画像揭了,又找这人聊了聊。”   “状元楼?”谢桥惊讶。   她知道的,那地儿是读书人爱住的地方。   用不了几日就是春闱了,状元楼里应该有不少外地过来的学子,听闻那里还会给一些才学好的学子画画像挂起来。   “状元楼是不会轻易为学子画画像的吧?”谢桥突然问了一声。   “好像是这样,能画下来的,都是在状元楼里比试过,被所有人认同了才学的。”谢平岗点头。   谢桥面色变了变。   看着底下那人,她冲着大哥问道:“他说要今年春闱了吗?”   “我问了,说是要参加,不过……”谢平岗想了想,“这人与我见过的读书人不太相同,其他读书人提到科考,多会紧张几分,又或者露出些担忧之色,他倒是挺平淡,而且……这个时候,一般的读书人都不太愿意出来走动了。”   便是再自信的一个人,面对春闱这大事儿,也不可能恍若没事人一样的。   再听谢桥刚才的分析,谢平岗也觉得有点奇怪了。   “大哥,我给你算一卦。”谢桥突然一脸认真的说道。   谢平岗坐直了身体。   谢桥当场拿出了几枚铜钱,茶碗咣当咣当摇了摇,往桌上一摆,然后闭目记下了位置和花面,来回几次,一脸认真。   谢平岗被她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吓得挺别扭。   “你快点,下面那个正等着我呢。”谢平岗催道。   很快,谢桥道:“大哥时运来了。”   “啥?”谢平岗懵。   谢桥看了一眼底下那人:“眼前必有讼事,大哥,有一个变数在你面前,你敢不敢握住?”   “……”谢平岗觉得这妹子疯了,不能要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494章 肚皮开花   谢平岗此刻是一个头两个大,春儿站在旁边,也一样是完全没有弄明白。   谢桥干脆便直说了:“大哥你从这里走下去,见了那人,抓住他的胳膊,将人绑起来牵回司刑寺,两日之内,可得结果。”   “……”谢平岗听到这话差点敲了谢桥的脑袋,“我今儿是带你来相看这男人的,你让老子将他抓回司刑寺去!?他犯了何罪?”   “我怀疑他冒充待考举子,大哥,此乃大罪吧?”谢桥开口道。   这举人老爷已经都是些后备官员了,可以补缺的。   谢平岗眉头一紧:“全凭你刚才那些推断便下此定论?”   “有刚才那些便够了,而且你再看他手……”谢桥又道。   谢平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又看手?!   一个大男人的手又什么好看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可谢平岗还是老老实实的看了过去。   他努力的看,努力的盯,试图瞧出几分不同。   许是谢桥刚才说的太多了,这会儿谢平岗还真觉得……有一点诡异。   “这人的手不太像是读书人的。”谢平岗自己嘀咕了一声,然后往回吸了口气,“老子之前也见过那读书人的手,因常年拿笔,手形会略有几分变化。”   “所以我怀疑他身份有问题,是合理的。”谢桥点头。   大哥毕竟是司刑寺的人,还是有些脑子的。   “可若污蔑一个举子,尤其还是在春闱之前,这罪名也不小。”谢平岗一脸严肃。   “所以我只说这是个机会。”谢桥语气变淡了几分。   谢平岗发现,他这妹子很善变。   在刚才分析所有事情的时候,谢桥就像是一个刺猬,竖起了所有的刺,眼中都带着几分精芒,气势都有几分吓人,而此刻,瞬间又成了个毛茸茸的小兔子一般,无害得很。   “老子想想。”谢平岗有些犹豫。   “快点!下面的人还等着你呢。”谢桥将谢平岗刚才的话又还了回去。   谢平岗拳头一攥,差点没抡过来。   他努力想了想几次见到底下那男人的场面,一点点回忆是否哪里有些不对。   这想着想着,脸色也越发沉重起来。   最后站了起来,想楼下走去。   他一步一步靠近了那人,走到他身后,那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后,竟然能从怀里掏出一个软鞭子,将脖子勒住,拽着人就往外头走!   “大少爷真……真抓人了啊?”春儿都惊呆了。   “你要相信我,大哥又要走运了。”谢桥眉眼一弯。   她哪里就克亲了?   瞧瞧,这不是旺得很吗?   那人被绑了脖子,只能跟着谢平岗走,一路边挣扎,因着此人小有名气,很快便有人认了出来。   谢平岗前脚将人弄去了司刑寺,后脚便有人敲鼓替这被抓的人伸冤。   这读书人,叫温兰成。   赵玄璟很快便得知谢平岗抓了个举子,赶到司刑寺的时候,这司刑寺外头已经占了不少因不满而抗议的人。   而这会儿,谢平岗竟直接将人绑了起来,面前放着大刑,随时准备上身。   “老子早就瞧你小子不像是读书人了,你招不招?要是不招,小心肚皮开花。”谢平岗凶悍的很。 第495章 哆嗦什么   谢平岗才要上刑,顶头上司也来了。   看着谢平岗抓的人,都快气死了:“谢平岗!你抓的这是什么人你清楚吗!?此人是马上要应试的举子!”   “下官知道,所以才抓得他,我怀疑他是冒充的!”谢平岗一脸镇定。   抓都抓了,不管怎么样,必须要审出个结果来。   若是冤枉了他,脑袋他拿去好了。   而且他既然敢抓,那肯定不只是因为谢桥说的那些话,而是他自己也想到了许多不正常的地方。   比如初次见面,是在青楼里头,那时候这个温兰成将新作的诗词送给那些姑娘们,那几个姑娘们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有开口问了一声那词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是什么?   他当时讲解的表情,就像是……   就像是他背书的时候一样!   一点都不生动,且,偶有停顿!   而他也见过其他读书人聊自己所作诗词时的状态,那一个个的,就像是吃了春、药一样,滔滔不绝,自信不已!   便是十分内敛之人,那眉眼之间,也会透露出几分痴狂模样。   这人明显和其他读书人不同!   还有就是,早先一起喝酒,这人让人上了一壶茶水。   那茶水烫着手了,他除了吃痛之外,竟没有露出丝毫担心的样子……   没几日就要春闱,正常举子对自己的双手都是十分重视的,他却完全不在意,天气寒冷,他那双手冻的通红也不知躲藏……   这种种情况……   再加上谢桥所说的那些问题,才会让他敢将人抓过来。   只是,这些东西说出来也没用,因为只是他单方面的感觉而已,上峰只会觉得他疯了。   “快将人放了,现在外头都乱成什么样了,你准备明儿被人参上朝堂吗!?”上峰又道。   对于谢平岗,他不甚敢惹,毕竟人家背后有太子撑腰。   刚想到太子,太子来了。   他金丝玄靴迈进了这刑房,看一眼谢平岗,道:“此人何罪?”   谢平岗在太子面前,收敛得很:“殿下,这人举止与普通读书人不一样,所以下官将他抓过来盘问盘问。”   赵玄璟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面前的温兰成,道:“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对下联。”   “……”半晌,这绑着的人不说话。   “文贤集第三篇,背。”赵玄璟又道。   “……”对面这人,还是没声,张了张嘴巴,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赵玄璟哼了一声:“很好,谢卿真是好眼力,将这人好好盘问清楚,即便不是冒充身份,也定然是个考场上弄虚作假的草包,若一个时辰内不交代,就将这手指头一根一根剁下来给他当饭吃,两日之内还死熬着,那就脑子砍了塞在肚子里,扔去喂狼。”   “……”旁边的官员脸哆嗦了一下。   “哎!”谢平岗立即兴奋的应着。   他刚才也正想着让人那几本书来,让这人好好背清楚呢!   还是太子脑子好使,不用书本就能直接提问,厉害!   “殿下……”那官员有些为难。   “你哆嗦什么?有孤在,自会护尔等平安。”赵玄璟脸色平淡,目光幽深的扫了那犯人一眼。 第496章 祸国殃民   这举子的事情一出,那些个早就看不惯太子的人也开始行动了。   进宫的进宫,写折子的写折子。   都忙。   当然,谢平岗也是被参的人之一。   第二天一大早,赵玄璟立即就被宣进了宫,还连带着谢平岗。   谢平岗作为一个六品小官,压根就没资格上朝堂,这还是头一回。   往那朝堂上一跪,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地儿,倒也不怂,规规整整的跪下,行礼之时,中气十足,未曾见到半点心虚。   “陛下,这谢平岗不问青红皂白便抓了那举子,可怜那举子孤身一人赴考,无父无母无兄弟,要不是他才学斐然让人有些印象,如今这人便是死在司刑寺里头,也没人替他做主!”一大臣站了出来,“请陛下为那温兰成做主!还他清白,严惩凶手!”   “这举子都是国之栋梁,岂容他如此侮辱?!陛下,这谢平岗匪性难除,不配为官,还请陛下将其拿下,还朝堂一个清静!”   “太子殿下乃国之根本,怎能与如此粗俗莽撞之人为伍?今日纵着这人围抓举子,明日岂不是要动摇我乾元江山!?殿下失德,理当自省!”   “……”   这话一说,底下一大堆的人跪了下来。   “臣等附议。”   声音吵人。   谢平岗瞅着这场面,还挺震惊。   太子这么惹人烦呐?说要将他革职的时候,这些个大臣可没这么大反应,一提到太子,瞧瞧,屁、股都要撅到天上去了。   皇帝阴沉着脸,十分的不高兴。   这些个大臣,恨不得整日盯着他的太子,一举一动都要过问!   一旦太子出现一丁点不妥之处,便会立即如同群蜂出巢,嗡嗡吵人!   一群狗东西,又嚷嚷着要废太子!   说太子失德,只让他自省?说的好听,一旦他点头应着,自省一些日子会后,这群狗东西又要嚷嚷着下一步了。   皇帝一脸阴云:“太子,你怎么说?”   他这太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收拢人心,所以才导致如今被这么多人群起而攻!   真恨不得,将这些……全部、全部,都换了!   赵玄璟上前,面若春风,看上去不急不缓,皇帝瞧着,心里也舒坦许多,语气都柔和下来:“是不是那温兰成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小小举子,胆敢如此,理当活剐了!”   “……”众大臣老脸抽动了几下。   差点崩溃了。   人家温兰成什么都没做!   陛下不会是想要将罪行强加在温兰成身上吧!?   太可怕了。   古有妖妃祸国,今有太子殃民呐!   赵玄璟从怀中拿出一张供词,让太监递到了皇帝的御案上头。   “父皇瞧瞧吧,这谢详邢抓的可不是温兰成,而是黄松,本是做纸扎的匠人而已。”太子和煦的说道。   “不可能,许多人都瞧见了,就是温兰成本人!”四殿下党这会儿蹦跶的欢快。   可人家私底下年纪尚小,都还在读书,压根瞧不见自己这些班底的忠心。   谢平岗平铺直叙的说道:“臣与太子殿下连夜审问,已经查得清清楚楚,此人黄松,一日偶遇温兰成,二人相貌几乎十成相似,一见如故!故此来往频繁,可那黄松贪图温兰成产业,便将其绑了起来,霸占他的产业!” 第497章 命中无财   昨儿的一番吓唬,效果显著,刑都没上,黄松就吐露干净了。   温兰成虽父母双亡,然而颇有家业。   他与书童进京赶考,先投宿于状元楼,买下宅邸后搬离,之后便邀请这黄松常住。   黄松觉得二人模样相同,身世也一样可怜,偏偏温兰成却家产丰厚还有才学,感叹上天不公,妒心一起,将人绑了起来,本欲杀人,可行凶之间,宅邸走水,他慌忙之间带着温兰成逃跑,书童竟被烧死过去。   之所以带着温兰成,也是因为大火当场烧了其他财物,若温兰成死了,他想冒充的可能性并不大,银钱上也会如同从前一样并无区别!   他将温兰成绑在了纸扎铺。   每日强迫温兰成作词写曲,卖于书肆或是青楼,小有名气,得了些许银钱。   “启禀陛下,如今温兰成已经得救,但被关太久,身体略有些不好,便在司刑寺那边养着了,等到春闱的时候,应能参加今年的会考!”谢平岗又道。   要说那黄松,也是倒霉。   命中无财。   刚要冒充温兰成,温兰成的宅子毁了,财物付之一炬。   而且温兰成受了惊吓,之后就开始生病。   可这有才学的人便是病了,写出的东西也比一般人要强的。   黄松利用他赚来的银钱,一多半都用来给温兰成买药吃了,怕他死了之后,自己没了钱罐子。   而且,伪装成一个读书人也不容易,这笔墨纸砚书籍都要买,衣服也不能太差,所以黄松卖了不少诗词,却还是……很穷!   谢平岗的话说完,大臣们都傻眼了。   那被抓的举子……是假的?!   你不是太子和谢平岗欺辱举子,而是……拯救了温兰成?!   不可能吧?   然而这事儿想要作假也难啊,温兰成是要去春闱的……用不了几天便要出现在人前了!   几个振振有词的大臣,这会儿都要晕了。   完了完了。   他们刚才说什么来着?说太子纵容谢平岗,侮辱举子,是非不分,黑白不明,还让太子自省?!   众人反应也快,不得皇帝指责,立即开始认错:“臣等该死!”   皇帝目光逾越,看着底下这群狼狈的蠢货,也是越看越嫌弃。   “卿们也知道太子是国本,可为何总是想要动摇国本!?这举子一事,你们查也不查,接二连三,折子像是雪花一样堆上来,就为了让太子难堪?!朕看,你们都是想要动摇我乾元江山!”   皇上震怒。   底下一大片,灰溜溜的人,话都不敢说了。   皇上是真不高兴。   太子十二岁之前,满朝文武大臣,对他做太子之事毫无任何反对之意,天下之人,人人都觉得让他这太子选得好。   可自从太子手臂伤了之后,便再也不同了。   太子聪慧他们看不见,太子贤能他们也不管,只追着手臂那点问题,对其他一切视而不见!   可他儿子那胳膊不过就是略不方便了些,哪就是残废了?   况且便是残废了,那也是为了救他这个父亲导致的,如此纯孝之人,天下表率,做太子有何不可?! 第498章 孤家寡人   皇帝扔下的折子,砸在了朝堂之上。   看上去可气得不轻。   紧接着,皇帝便开始一个个摘出来指责。   罚俸禄的罚俸禄,贬官的贬官,当然,也不能罚的太狠。   只是,其实此刻,皇帝更想要顺便将太子的人提溜上来。   可这放眼一看,竟然没几个太子班底。   太子什么都好,可就是不爱拉拢朝臣,这满朝文武,能为太子说话的,除了一些知他心意的老臣,几乎都没有了。   太子的心腹,除了东宫那些没用的官员之外,也就只剩下那些个近身侍卫。   那些侍卫本也是太子在世家里挑选的,本也该有些人脉才是,可太子做事太直接,选上的侍卫多也是世家中的边缘人物。   如此,那送到手边的人情都无用了。   再加上太子那容不得沙子的犟脾气……   这些年来,他常外出办案,那骇人听闻的大案子不知办了多少,与此同时,也不知弄倒了多少大臣。   现在这些个大臣,瞧着他,那都是人人自危,生怕有什么把柄被太子抓了……   如此一来,谁敢亲近他?   这还没当上皇帝,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了……   皇帝叹了口气。   这事情他也曾劝过好些次了,可他皇儿手臂受伤之后,没别的爱好,就爱得罪人,他不纵着还能怎么办?   皇帝心里也愁得慌,这愁着愁着,看到了谢平岗。   然后怔了一下,随后老脸上浮现出几分高兴来。   太子莫不是……开窍了?   这不是个心腹吗?还是太子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呢……   于是,皇帝看着谢平岗的眼神简直如同看着儿媳妇儿一般亲切,琢磨着能不能将这小子的官职再往上挪一挪。   可他也知道周家大案的情况,这官职可以说是才刚刚定下来的,若是这么快再改动,那就不合适了……   皇帝心有可惜。   不能赏官职,那就赏些别的,总该让人知道,若跟了太子,便是得了圣心,好处多多的。   赏、赏、赏!   谢平岗也没说几句话,只是简单阐述了黄松作案的事情,可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后头跟着不少太监,一路捧着皇帝赏赐回了谢家。   消息传得很快。   书院那边,也有很多人知道谢平岗得赏了。   谢桥如今的人缘好的不得了,所以皇帝赏赐一到,没多久,同窗们的贺礼也送到了。   还有些在观望的人家这会儿一瞧着也都坐不住了。   这人即便不能交好,也不该得罪,瞧瞧这么多人都送礼呢,若是他们不来往,将来若有把柄落在了谢平岗手里,那还不是个死?!   于是,这第二天,谢桥收礼收到手软。   都没时间去上课了。   管家要疯了。   “大小姐,咱家的库房终于有东西了!”管家老泪纵横,“不容易啊,不容易!”   “……”谢桥干笑了一声。   有这么惨吗?   “这单子老奴已经登记好了,如今收了这么多礼,可以后也是要还的,哎……”管家叹了口气,若是能只进不出,那就更好了。   好在,不是家家都能像他家大公子那样得圣上赏赐的,其他小事儿,送礼也送的小一些。   说到底,还是他们家赚了。 第499章 据为己有   谢家这边得了些礼物,谢桥为了对自己的同窗们表示感谢,又请他们前来做客。   都是些年轻人,倒也十分热闹。   谢平岗则十分识趣,知道自己名声吓人,躲得远远的。   谢桥这边喜事连连,谢莽山那里却完全不同了。   那一百多两银子根本不够花,租的院子都去了大半,这家里的人还没从奢侈的生活里头改变过来,日日要吃肉吃点心。   即便是老太太有意控制着家里的支出,可还是耐不住这要花钱的地方太多。   而且谢丛山还要干活呢,朋友往来,也难免要消耗一些。   银子越来越少,便也只能缩衣紧食起来。   谢丛山的脸色越来越阴。   忍了几天之后,还是找到了谢府。   管家很是客气,将人接待进去,谢丛山看上去左看右看,最后坐在厅堂,冲着管家道:“我有要事找平岗,你让他来见我,谢桥要是在的话,也可以的。”   无论如何,都得来个能当家做主的。   管家笑了笑:“三老爷,我大公子在司刑寺审犯人呢,大小姐更忙,书院好些课程,实在离不得人。”   “那行,既然他们俩都不在,那我就直接说了,你去将那日我大哥搬来的东西弄过来,我要带回家。”谢丛山又道。   管家早已猜测到他的来意了。   此刻听到这话也丝毫不诧异,甚至还笑眯眯的说道:“这个嘛……三老爷的话小的听不懂啊……”   “你少给我装傻!我大哥糊涂我不糊涂,快将东西还回来,要不然我和你们没完!”谢丛山咬着牙道。   他儿子的婚期已定,要是没银子,这婚事不成了怎么办?!   管家笑了笑。   “三老爷,除非是我们大公子或是大姑娘点头,否则我这一个做下人的,可没那资格将家里的东西往外搬。”   “那是我家的东西!”谢丛山一听,急了。   “大公子说了,这东西入了我们家,那就是我们的,这一点想来三老爷您也很清楚不是?”管家依旧硬气的很。   谢丛山气得不得了。   可他能怎么办?孤身一人前来,就算是上手去抢,那也没本事抢到手啊?!   “你们若是不将东西还给我,我就去衙门告你们去!谢平岗要是不怕丢脸,他就将东西收着!”谢丛山一想到自己的财物,便心疼的睡不着觉,最近人都瘦了一大圈!   “三老爷啊,您想告他什么呢?这东西原本也是我们家送给你们的,大老爷将东西送还,我们家也会念着他的好,可若是因此告我们,这可就说不过去了,而且……不瞒您说,我们家大公子最近才得了圣上的夸赞,这挨家挨户送礼的人多的去了,难道我们都要退还吗?”管家一本正经的说道。   谢丛山攥着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准备还了?!我大哥不是和你们说好了只是暂时让你们收着的吗!?你们想要据为己有!?”   谢丛山这几天还是抱着希望的,可现在亲耳听到管家这么说,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了。 第500章 要债   谢平岗对管家早有交代,所以此刻管家十分淡定从容。   “我们大公子说了,想当年我们老爷当了官,想到家乡的亲人,便将你们接了过来,怕你们不适应这京城的生活,特地借了宅院、银钱,供你们使用,如今都这些年过去了,你们在京城也已经安了家,这当年借下的东西,如今确实也该还了。”   “当然了,我们大公子还说,那么多银两,你们也还不起,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有多少还多少,我们也就不计较了。”管家又道。   谢丛山浑身发冷。   谢平岗那个贼小子,果真如此绝情!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谢平岗不可能那么好心!   大哥真是脑子没驴踢了,竟会将家业送到这等土匪手上,现在好了?有去无回了!   谢丛山这会儿真的是慌了,他不敢想象,少了那些家当该怎么活,脑中活泛了一会儿,咬着牙道:“你们若是不将东西给我,我、我就一头撞死在门口!我可是谢牛山亲弟弟!要是我死在这儿,你们都别想好过!”   这话一说,管家乐了。   这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亏得他能说出口!   管家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谢丛山。   谢丛山这几年混得不错,很少有人这么瞧不起他了。   “大公子也说了,想来咱们家门口撞死的人大有人在,您想死就去死吧,撞完别忘了请人过来收尸就行了!”管家又道。   这话真是谢平岗说的。   不过大公子以为,这会来哭闹求死的人,会是老太太,谁知道竟然会是谢丛山这个大男人!   这话送出去之后,谢丛山铁青着脸,鼓起勇气,“啪”的一声,摔了面前的茶杯。   管家挑了挑眉。   与之前谢莽山送来的东西相比,眼下这点损失,可以承受。   谢丛山又赖在谢家等了一会儿,等来等去,也没人管他,无奈,只好走了。   回到那租来的院子里头,谢丛山是满心的怨言。   “大哥,我刚才去二哥家了,家里的主人是一个都没瞧见,就派个管家就将我打发了!你还说二哥会还咱们银钱,可现在,我喝了一肚子的茶水,点心都没看到一块,更别提银子了!”谢丛山眼睛通红,是真的哭了。   银子啊,他的银子。   那不是十两、百两而已,他自己的私房,足足有一千多两啊!   “你去要债了?!”谢莽山猛地起身,“谁让你去的!?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   他的灾还没过!   今儿一大早起来,就听到外头乌鸦在叫,正是晦气的时候!   “大哥!你糊涂啊,哪有什么灾啊难啊的,我们一家子原本好好的,自从你看了那个大师就乱套了,你就是被那个大师骗了!我不管,要么你去二哥家将银子要回来,要么,你让那个大师赔我银子,必须还我钱!要不然、要不然我告你盗窃!”谢丛山也气急了,指着谢莽山便骂道。   谢莽山听着,讽刺的笑了一声。   果真是命中的小人啊。   他这几日都强调了多少遍?若他这灾劫不破,没准要死的,可谢丛山呢?   与他的性命相比,这个三弟满脑子都是银子! 第501章 灾劫到了   谢莽山看着谢丛山的眼神都变得冷漠了许多。   而这时,贾家那边有人跑了过来,一脸慌张,瞧见谢莽山,连忙问道:“可有人来查你了?我今日听说你之前的做工的地方,有人被抓起来了!说是捞了许多油水,还逼死了人,要判罪呢!”   谢莽山脸色一变:“抓的是谁!?”   “昨儿晚上抓了一个,说是想李的,今儿早上和中午,又抓了两个!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听说官家还在查!”贾家大舅子又道。   谢莽山瞬间被抽干了血液一般,整个人都凝固了一样。   灾、灾劫来了!   “妹夫,你捞了多少油水啊?会不会被人抓起来?我听说那姓李的收了好些银钱,要被砍头呢!”大舅子又道。   谢莽山这会儿脑子也不中用了。   收了多少?这一瞬间,竟完全记不起来了啊……   那姓李的他知道,做那监工有些年头了,他们好些人私下都叫他李大人,还听说他背后有人,如今连他都被抓了……   那……那他呢?会不会也要轮到他了?!   谢莽山连忙吞咽了一口唾沫,脸上的汗不停的流了下来,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虚弱。   那手抓着门框,看上去摇摇欲坠。   努力镇定下来,想着自己到底捞了多少。   他是今年才开始捞油水的,捞得应该也、也不多……   那些普通百姓也没什么银钱的,有银子的人会花钱平劳役,所以,每管一个百姓,多了能得个百文,少了也就几个铜板。   当然,他负责的人也不少,那一个小片区,差不多二十个人左右。   平均下来,每日……也就一两银子而已,赚个酒钱。   谢莽山是真吓着了,腿脚忍不住的发抖。   那贾家大舅子一瞧他这样,也知道事情肯定不小,支支吾吾,开了口:“妹夫,你看我家现在也挺难的,你们说好了让我闺女嫁给谢平岗,这事儿也没定,那五十两银子……你看能不能先还给我?”   谢莽山瞪他:“你给我滚!滚出去!”   他现在怕的要死,这姓贾的竟然还有脸问他要银子!   “妹夫,我们是真难啊,搬到这京城来,花销那么大,家里却没田没地,吃饭喝水都要铜子儿,这五十两真是用命省出来的,我妹说了,这银子还能回来,到时候给翻倍,所以我们才……”贾大舅子心里没底,“你现在摊上这事儿,万一被人抓了,这家底被抄了怎么办?”   “哪里有银子?!咱家的银子都被大哥拿去给二哥了,都没了!”谢丛山补了一句。   “对了!妹夫你去求求谢大人那边不就行了?这点小麻烦,还怕谢大人处理不好吗?”贾家人立即又道。   这么一说,谢莽山也浮现出几分希望来。   有了法子,这大舅子暂时忍住不要钱了。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要债,想将银子拿到手也难。   这大舅子将消息带到,人走了,谢莽山浑身不踏实,眼睛一直望着门外,生怕下一刻,会有人将他抓走。   “大哥,这大师说的……”谢丛山这会儿也有点拿不准了。   真有灾劫啊?   这算命的,竟然真的这么准!? 第502章 六亲不认   谢丛山的话,这会儿成功引起了谢莽山的注意。   怨毒的目光盯着对方:“都是因为你,我这劫数本来可以化解了的!都是你今儿去要债,老天爷看不到我诚意了!”   “……”谢丛山听到这话,脸气得通红。   可谢莽山此刻担忧害怕,那怒气不知发往何处,面前的谢丛山让他越看越讨厌。   为什么之前没有传出官兵要抓人的消息呢?!   偏偏在这个时候,老三才说要去要债,这消息立马就到了!   这晦气是谁带来的?!   大师说的对,这是他命中的小人,是害他来的!   谢丛山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怨上了,心里当然也是生气的。   可他这几十年来,与大哥作对从未赢过,这会儿对上大哥那双愤怒的眼睛,竟反驳不了,被压抑的火气藏在心底,憋屈极了。   这一夜,这兄弟二人都是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谢莽山便去司刑寺找人了。   一脸卑微的找到了谢平岗。   “侄儿……”谢莽山这会儿老了许多,看上去沧桑可怜。   这么久的胆战心惊,他这身体还能撑得住可见底子还是不错的。   谢平岗呵呵笑了一声:“是大伯啊?找侄儿我什么事儿?哦,我猜猜,莫不是为了你早先干的那活计?”   “对对对……”谢莽山一听,连忙点头。   谢平岗冷笑了一声:“大伯想让我做什么?是与官府说一声,让他们不抓你呢,还是亲自送你过去?”   谢莽山心跳加速,这会儿腿脚都软了,差点给谢平岗跪下:“侄儿!我真没贪多少!而且别人也都贪的呀?求求侄儿帮我一把,我保证,以后老老实实的,不论有什么活干,都不贪便宜了!”   “敢情你这意思是,我救你一回,之后还要再给你安排后半辈子?”谢平岗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拿他当傻子了。   “平岗啊,我、我给你跪下了还不成?!”说着,谢莽山还真弯了膝盖。   “你想老子折寿便直说。”话是这么说,可谢平岗十分坦然的应了这一跪,“你这膝下也没个黄金,便是跪到了天荒地老,也不值钱!”   “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帮我啊?!”谢莽山这会儿有点绝望。   “帮你?我为何要如此?我甚至还要告诉你,这徭役的事儿,就是我做的,老子前天将那些证据交给了太子,紧接着就清理了一批人,为此,太子还特地奖励了老子一番。”谢平岗一脸嘚瑟。   这些都是他的功绩,一点点积累,将来升官也快。   他这背后捅刀子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可谁能说他错?   这些个监工一个个胆儿都肥了,还敢收贿、银!   这不给好处的人,竟还要受到磋磨,因此而死的人竟还不少。   自个儿不老实,就该他有今日!   谢莽山听到这话,浑身抖了抖:“你、你怎么能这么做?!我是你亲大伯啊!?你这么做不怕遭天谴吗?!”   六亲不认的东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人!?   “老子大义灭亲,有你这样的前车之鉴,往后谁还敢在老子头上动土?!”谢平岗看上去冷漠的很。 第503章 赔银   谢莽山不敢相信自己自己听到的一切,此刻如芒在背,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哆嗦着,指着谢平岗:“你爹、你爹回来之后,你就不怕他打死你!”   “我爹?你是觉得我爹能帮你是吗?那你就等等看吧,我爹过几日应该就能进城了,若你命好,指不定被关进大牢之前还能见着他。”谢平岗也没瞒着。   一听说谢牛山快要回来了,谢莽山心里浮出几分希望来。   可谢平岗却没准备放过他。   “看在咱俩亲戚一场的份上,我便直接告诉你好了,按照你贪的数额来看,死罪可免,可贪就是贪了,惩罚还是会有的。”谢平岗一脸平淡,“也就是大牢里头关几年的事儿。”   谢莽山所贪的数额的确是那些人里头最少的,再加上前段时间又卷铺盖走人了,影响略小了些。   他得到的好处,还没超过五十两。   另外他胆子不大,虽对服徭役的百姓有区别对待,但也不敢太过分,所以手底下并无人命案子。   谢莽山又是谢牛山的亲兄弟,本也可以给些面子,罚些银子就算了的。   可谢平岗不乐意。   谢莽山这是还没机会做更大的坏事儿,要不是谢桥让他将人撸了,他再多捞几年油水,必然会和其他人一样,变本加厉!   要么按照律法赔银子,要么将人关起来,三年起步,省得他不长记性!   谢莽山哆嗦着唇。   “我、我花银钱免罪行不行!”谢莽山焦急的问道。   “可以啊,你有银子吗?”谢平岗嘴角一扬,“你要是银子够,那打板子就成了,不过大伯,听闻你房子都卖了?哎呦,你这银子都拿去做什么善事儿了啊?”   “我银子都给你了啊!”谢莽山怒道。   “那些?那些本就是我的。”谢平岗掸了掸手,一脸的不耐烦,活脱脱的一个大恶人,“回家凑凑去,赔银十倍能抵了坐牢的罚,若是三日之内没银子拿出来,到时候抓你的人就只能进家门了,你也别怪侄儿我,都是你自个儿作的。”   谢平岗之所以能决定这些,完全是以为此案他一手造成。   谢莽山,更是个可抓可不抓的。   可谢莽山不知道,此刻听到十倍赔银,已经绝望了。   他没银子,哪来的银子啊!?   全都送还给老二家里了!这谢平岗,拿了东西还不认账!   可谢莽山又不敢要回来,因为此刻他对莫大师的话更信任了,坐牢虽苦,可比砍头强啊?!   若是他没有早早的将这些财物散出去,那如今是不是和老李他们一样,被抓走判大刑了?   这么一想,谢莽山又有些庆幸。   他也不傻,这事儿既然是谢平岗办的,那谢平岗几乎可以决定他这惩罚的轻重!自个儿是将金银都送回老二家了,所以谢平岗收了好处,没下死手!   他的死劫,好歹是化解了……   剩下的劫数……   十倍罚银,那就是五百两银子……   那会不会有可能是……家里还有人藏了这么多银子,所以导致他的灾祸没有彻底免掉!   是谁!?谁藏了银钱?!   这么一想,谢莽山气哼哼的回家找人算账去了。 第504章 拿出来!   谢莽山这会儿钻了牛角尖,想法早就走进了死胡同,彻底出不来了。   回到小院之后,立即就开始发脾气,尤其是针对谢丛山,非要他将银子掏出来。   谢丛山的确是有银子。   他穷怕了,便是后来富贵,平日身上也总会偷偷揣些银票,以防万一。   但他也怕银票放在身上会丢,所以衣服夹层里头,放着的银票并不多,拢共也二百两,后来老太太要大家伙凑钱,这这银票他没舍得拿出来。   这几日,又花了一些,只剩下一百五两银票了。   他知道大哥在这个家的地位,他这银票一旦拿出,那真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了。   所以,这银钱,他谁都没说。   死死捂着。   除了谢丛山之外,其实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身上多多少少藏了一些私房。   “我早和你们说过了,银钱都拿出来!说!你们是不是偷偷昧下了!?都给我交出来!”谢莽山这会儿像个疯子。   贾氏等人,吓得不轻。   谢莽山开始砸东西。   一对眼,瞧见贾氏心慌的眼神,心里头立即就明白了。   这女人也背着他藏钱了!   抬脚就走了过去,拽着贾氏就开始暴揍起来,贾氏哪里经得住这个?没打两下,就将自己藏得私房拿了出来。   不多,三十多两。   可谢莽山却找到了希望。   自己还有儿子女儿,另外老太太手里指不定还有些,再有三弟……   对,三弟,三弟绝对有银钱!   五百两,定能凑得到!   只要这罚银凑够了,最多就是挨几个板子,忍忍就过去了,以后他的福运就能来了!   谢莽山看着众人的眼神都越发的灼热,就连老太太,这会儿都哆嗦了两下,下意识的捂着自己衣服,谢莽山一看,脸面也不要了,上前就去抢老太太的东西。   “娘,你将银子给我!平岗说了,要是凑不到五百两,我就得坐牢!你想让我坐牢吗?我要是坐牢了,谁会养你?整个家里,只有我是最孝顺你的!”谢莽山一边动手一边道。   老太太心疼儿子,听到这话,含泪将私房拿了出来。   颤巍巍的,一样是在夹层里头,数额是一百两。   其实这一百两银子藏了许久了。   刚刚来到京城时,穷的叮当响,谢牛山送来节礼,有千两银票。   她激动不已,怕自己将银票花完了,便将其中一张缝在了最喜欢最贵重的衣服里。   再后来,那件原本最体面的衣服再也不能让她喜欢,慢慢就搁置在箱子底下想不起来了。   谢莽山卖了不少东西,她那些好看贵重的衣服也都没了。   这才拿出从前那件,并且想起了里头藏得银钱。   她想着,留着养老用的。   谢莽山抢完老太太的银子,又看别人。   “娘,老二快要回来了,等老二回来,我们一定就能有好日子过了!您还记得吗?得有近三十年前了吧?那时候二弟特别听话,家里缺水,贾氏才进门,想要洗个澡,就让他去挑水,他二话没说便动身了,后来被蛮子抓了,他背叛了全村,带着蛮子抢了村里人的东西,大家伙容不下他,我们也容不下,他也没怪我们,很爽快的走了,你看,他骨子里是重义气的,不会看着我遭难的!” 第505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有这么大的灾劫。   先是营生没了,然后接连倒霉,现在还要被抓进去坐牢。   他怕自己死在大牢里头。   老太太想起了当年。   愧疚的确是没有的,毕竟那时候因着谢牛山领着蛮子搜村,导致他们家一直抬不起头。   不过那时候谢牛山的确是几个孩子里头最听话的,让他做什么他几乎都会点头,比村里那老黄牛还懂事。   想想过去,这么多年了,便是他成了土匪、做了大官,也照样对她客客气气的。   这么一想,老太太脸色好了许多:“老三啊,你大哥现在是有大难,你这做兄弟的,一定要尽全力帮他才行,如今老二不在,等他回来,瞧见你们兄弟如此,那不是让他看笑话啊?你手里到底还有多少银两拿出来吧,等你二哥回来了,我亲自过去,今儿拿了你多少银子,到时候再还给你就是了,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谢莽山松了口气。   只要娘开口,这事儿问题就不大了。   “娘,你确定二哥还会给咱银子!二哥家的管家都瞧不起我!我是觉得,以后他不会管咱们了。”谢丛山又道。   若是真将他们放心上,那管家怎敢如此嚣张!?   瞧瞧以前那个原荣原管家,对他们多么客气尊重啊?   这大户人家的管家可可都是看主人脸色行事的!   “你二哥是我生的,他什么脾性我还能不知道?就是嘴硬心软,我想着,只要是与谢桥那丫头无关的事情,你二哥保准会答应。”老太太心里突然清明了许多,“且等他回来,这家里的银钱房子,都得拿回来的。”   老太太已经打定了主意。   就是死,也要将东西弄回来!   谢桥那死丫头可不小了,如今得有……十六还是十七了?若她这老太太出了什么事儿,他儿子就得守孝三年,这三年,不能当官不能娶媳嫁女!   三年之后,那都是老姑娘了!   所以无论如何,老二,是不敢拿她怎么样的!   老太太这会儿自信也来了,老三一看,心里也有了底。   纵有千百般不愿意,这会儿看见谢莽山如同疯子一样,也不敢不从。   掏银子。   一百五十两。   随后,辛氏以及家中小辈那边,陆陆续续又拿出一些来,又多了八十两。   可凑来凑去,加上家中还余下的所有银钱,还差四十两!   “三弟,你去找朋友借一些吧,我如今营生没了,可你的还在,以后发工钱再还给他们就是了。”谢莽山理所当然的说道。   谢丛山心头一梗。   “若连工钱都没了,我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谢丛山拉不下脸来。   “老三!你出去借五十两,四十两给你大哥做赔银,剩下十两银子,我们家省着点用,够了!”老太太想了想,说道。   目光看向了家里的女眷。   老二回来之前,尽可能的撑下去。   实在撑不下去的话,那也就只能……给丫头们找婆家了。 第506章 此地不旺   老太太主要是盯着大房的女儿谢春。   她自己也有个小女儿,是和离之后跟着到了京城的,平日很少出门。   之前找了不少媒婆,一直没谈成,恐怕这短时间内不好说亲。   可这大房的春儿不比谢桥小多少,之前看上她的不少,聘礼给的也多,三房珠儿也有十三了,说嫁倒是早了点……   贾氏了解老太太,这会儿看到老太太的目光,连忙将谢春往身后拽了拽。   若是这个时候说亲,必然不会说到什么好人家的!   谢丛山真的很无奈,可那么多银子都出了,这么一星半点,也只能拿出来。   老老实实出去借。   眼下,外头正直春闱期间。   整个京城都透着一股静谧的感觉。   书院这边,男子书院已经停课,女子书院倒是还在忙活着,但因着书院先生如今都比较关心科举大事儿,上了两天之后,便干脆也放了个假。   谢桥一有空,便去望运楼处理一下亡魂。   许是因为科举的缘故,导致最近书生魂们怨气都挺重了。   那贡院阳气还是挺盛的,科举举行之前,也有驱除污秽,但有些阴魂,怨气太强,还是能混进去的。   若是遇到那定力不够的读书人,便很容易被其影响,或疯魔或生病,都说不好。   每年被抬出来的人都挺多的,这时候,城里的大夫都忙得脚不沾地。   谢桥这铺子里的生意也特别好,想让她算命的比较多,问得也多是家中考生的前程。   只是谢桥一日只见三人。   除了有缘人……谢莽山。   谢莽山已经将罚银交了,这会儿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莫大师,您算得是真准,我早先差点……哎,不提了,现在家财散尽,我这心里着实不好受,您能否给我算算,我这财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谢莽山这会儿看上去都老了十岁一样,瞧着就是个糟老头子。   谢桥看了看。   “你这大劫的确是过去了,虽有些损失,受了些伤,性命无碍,只是,你命中……已无财气,偏财走完了,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若想后半辈子安然无恙留条性命,需要回到故土去,此地,不旺你。”谢桥又道。   谢莽山懵了。   “回去?”回到老家?做什么?种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师你怕是不知道,我二弟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就能和以前一样富贵!”谢莽山急忙说道。   谢桥神秘一笑:“想要富贵,也成的,不属于你的东西,要用命来换,你可乐意?”   他当然不乐意!   谢莽山虽然相信莫初声,可想到这银子,他不亲自见到二弟,他是不会死心的。   磨磨蹭蹭起来,走路的姿势都极其怪异。   罚金交了,但也打了二十个板子,不大碍事儿就是这动作略微有伤风化了些。   谢莽山一走,下一个客人进来了。   是个比谢莽山年纪还要大一些的老头,这老头锦衣华服,应该也出身高贵。   来之前应该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这会儿瞧见她,还算恭敬客气:“老夫从王爷那里得知,莫大师道行高深,今日过来……特请求大师帮助。” 第507章 子孙不顺   这老头虽然年岁不小,可能瞧出一张好面相。   他双眉入鬓,耳白长光过面,黑睛如环,肉润骨刚,五岳极丰,应是个胸襟宽广、冠世之才,必能位极人臣,贵显庙堂。   这能称得上是位极人臣的,必然三公之一。   只是如今那三公似乎没有这么大年纪,所以……   眼前这位,估摸着是早已荣休了的老太师李谧。   这李谧与皇后娘家还是有些关系的,两家算是姻亲,只是皇后娘家没落,在朝中竟没几个人能说得上话,而这李家……   按理说,李老位极人臣,这儿孙也该不错的,可实际上,李家快要被赶出权利中心了。   “李老太师,您所求为何?”谢桥直接问道。   这老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老夫这些年一直闭门不见客,听闻你才入京不久,怎会认出我来?”   “猜的。”谢桥简单直白。   老太师一笑:“你能猜出来也是本事,如此,老夫也就更踏实了一些。”   “老夫找到大师,是为了……”   “子孙。”老太师没说完,谢桥补了一句。   老太师一愣,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你法令之处隐犯白气,应该是儿孙灾劫不少吧?”谢桥又道。   老太师脸色大变:“没错,不瞒大师,老夫这家里,早先是接连丧事,儿孙都快死绝,如今……倒是喘息了一口气,然而却还是诸事不顺!”   “老夫这一生,一共生了六个儿子,本也长得好好的,可近二十年前起,这些孩子便接连离我而去。先是我大儿子在外做官病故,随后二儿子在外惊马而亡!三儿一日醉酒之后再也没能醒的过来,四儿五儿如今倒是好好的,不过他们是庶子……剩下最小的嫡子,一直碌碌无为,只做个小官,一直是小心过活,可这身体还是不太好,时常便要病一病。”   小儿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   “若只是这些,老夫倒也能忍,可这些年来,除了儿子,便是我那些个孙子,过的都不是太好。”   “长子遗孤今年也有三十了,本也才华横溢,但时运不够,如今在外地做个小县令,二子遗孤年岁也不小,但考了这么些年,名师指导,却还只是个举子,如今春闱,本也要去考的,谁知还没进考场,手伤着了,只能再等三年!”   “三儿子已经绝了子嗣,两个庶子还算有出息,可家里的孩子,略有些纨绔,我那小孙子……也就是我六子所生的孩子,算是最有希望的,如今只才十七岁,前些日子,不知怎的,竟突然痴迷些精怪异志,竟想要去寻访名山大川,觅仙踪!”   李老说完,都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谢桥都能感受得到,这老人心中的悲哀。   奋斗一辈子,好不容易让家族昌盛起来,谁想这自个儿还没老死,子孙就已经不行了。   本该子孙繁茂,可儿子死了一半,嫡子就剩一个。   孙子本有些期望,可一个当着小官,一个屡考不中,最后一个本有望振兴家门,可竟想些歪门左道。   没气死,都算这老头心胸够大。 第508章 仙人   曾位列三公,如今连子孙都安排不了,这心中的怨愤怕是不轻。   “您定下个日子,我需要去贵府瞧一瞧,若是瞧不出个东西来,还需要看您家祖宗坟地,这坟地位置在何处?若是行程太远,怕是不成。”谢桥开口说道。   她不爱出远门,晃晃悠悠着实难受。   “祖坟位置并不算太远,三五天的行程,您看可否?”李老愈发客气。   三五天?   谢桥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   这年头车马慢吞吞的,三五天确实不算远了。   李老松了口气:“最近我府中并无其他事情,您若方便,随时可去。”   “好。”谢桥又应了一声。   谢桥准备在春闱放榜之前,先去李家一趟。   若是能解决了最好,若是还要去祖坟那里,那就得再等等了。   毕竟这一放榜,有不少读书人会寻死,也有不少阴魂闹事。   两日后,谢桥前往李家赴约。   这李家的宅邸乃是皇帝钦赐,气派无比,位置也是极好。   李老亲自接待,府中子孙也都叫了过来。   这府中的人,面相其实都不错,或许有些小问题,但并不影响他们本身的富贵之命,甚至……   这李老的嫡幼子,面相其实是极佳的,即便比不得李老这位极人臣的面相,也不该是个平平无奇碌碌无为、只靠长辈庇护的病秧子……   “祖父,您今日让我们过来,便是因为这个……道姑?”谢桥正坐着,有人不屑的开口说道。、   “不可放肆!”李老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谢桥道:“莫大师,这便是我那小孙子了,如今都十七八岁了,前两年还十分懂事,如今……越发胡来了!”   这小孙子比庶子家的孙子辈要强些,算不上纨绔,也从不仗势欺人,做出些荒唐事情。   可……就是……   李老都骂不出口。   想他这些年,对子孙的教导也是十分上心的,他不是那纵容晚辈之人,也不是那顽固执拗的老先生,可就不知怎么回事,竟将孩子养成这样!   李老十分痛心。   如今他还活着,这朝中门生还能看在他的脸面上,照顾自己的子孙一二,可等他死了呢?!   他去后不用十年,家族必然败落!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谢桥看了那李家这孙子一眼。   长得不错,一表人才。   李青俞瞪了谢桥一眼:“祖父,凡世之中,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高人?若她真有能耐,自己又怎会只是个小小道姑?”   谢桥笑了笑。   “这孩子,是挺糟心的。”谢桥叹了口气,然后望向了李老:“您老平日教导这样的子孙的确是十分辛苦啊……”   “……”李青俞眼珠子一瞪。   李老叹了口气:“望大师不要和他计较。”   “祖父,这好好的为何要请这么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过来?”李青俞挺不高兴,“是我之前说要出去游历的事情让您不高兴了?可是祖父,我连日做梦自己可寻得仙人,您为何就不能满足于我?”   李老脸色像是吃死苍蝇一样,想挤着笑都笑不出来。   “梦到仙人?”谢桥听着,却是微微一笑,“这仙人……可是个女子,身穿一身羽衣?” 第509章 青天白日说梦话   谢桥笑着,声如溪流之音,缓而悦耳。   而对面的李青俞听到她的话,却瞪着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谢桥抿嘴不语。   而老太师也十分惊讶,不由想起宁北王的话来。   宁北王说,这大师通晓阴阳,比城外御虚观的高人还要厉害许多,对她定要客气尊重些。   当时他还觉得有些夸张,可此刻,竟一语说中了他这孙儿梦中的仙人,着实厉害!   谢桥可不是猜出仙人的模样,而是因为,那仙女儿就在李青俞旁边飘着呢。   青白的脸,好似涂上了一层粉,樱红的唇色,看上去如同刚喝过鲜血一般,双目无瞳,长发飘飘,脚下悬空,身上本是白色的羽衣,却不知为何沾染了的许多血红。   她常常的指甲,撩着李青俞的一缕头发。   啧,真是个仙女。   谢桥的目光似有似无的看着旁边,她笑着,笑容却不达眼底,看上去让人心里头不踏实。   李青俞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你到底在看什么?”   谢桥端着茶杯,幽幽的喝着:“小辈,莫急。”   “……”李青俞突然气得心肝疼。   这么欠揍的大师是从哪里找来的?   李老看见谢桥的反应,却十分忧心。   大师莫不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了?   李老想了想,先让其他人都退下了,等这屋中空空,李老这才小心问道:“莫大师,我这孙儿……可是有什么问题?”   “令公子这情况维持多久了?”谢桥问道。   “老夫问了书童,说是他从一年多以前就开始常看一些怪物异志,只是最近越发痴迷,才与我提出说要出去游历。”老爷子又道。   这读书人,出门游历也是常有的事儿。   那天下第一大如黎世衍,还常常找不到踪影呢。   可人家大儒出去游历,那是为了开阔眼力,他不一样,他是为了找仙人?!   哪来的仙人?这青天白日的净说梦话!   “令孙这问题……不算太严重,好在他身体强健,虽然被采补了点阳气,以后多补回来就是了。”谢桥道。   “采补!?”老爷子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你是谁被采补了!?胡说八道!”外头,偷听的李青俞一脚踹开门冲了进来,指着谢桥便怒道。   谢桥笑了笑:“你呀?”   李青俞的红着脸,怒气冲冲。   又羞又气,恨不得立即将这不知哪里冒出来大师赶出去!   “你这妖道胡言乱语,就该拉出去活活烧死!”恼羞成怒。   “大师,可否详说些?”老太师似乎没听见孙子说的话一样,执着的问道。   “他身上沾了些不该沾的东西,那东西是个怨魂,跟着久了,并十分执着,夜晚阴气重,李公子受到影响,许能看到些踪影,这梦与现实迷迷糊糊,便造成了他如今模样。”   “被怨魂影响的久了,这脾气秉性自然也会发生些变化,尤其还是怨魂,怨魂身上的怨气自然而然也会入了他的身体里,如此便会执拗暴躁许多。”谢桥又道。   李太师一听,心头疑惑瞬间解开了。   他嫡幼子身体不好,所以这个嫡孙是他呆在身边养大的。   前两年还十分规矩谦虚,这两年就不同了。   偶有自大诳语,说话做事如同变了一个人。 第510章 长痛不如短痛   李老这会儿心头既担心又高兴。   担心那怨魂难缠,高兴的是,自己这孙子原来不是教歪了,而是受了脏东西的影响!   这李青俞被说的羞恼:“祖父!”   “要如何才能让我孙儿恢复从前那样?”老太师连忙冲着谢桥问道。   李青俞听到这话,那怒气僵硬在脸上,都差点没缓过劲儿来。   什么意思啊?祖父觉得他现在不好?   “您怎么会听这老神婆的话?!祖父我如今很好,我只是想去出去走走,您为何就如此想不开呢?况且我是真梦到了仙子,那仙子白璧无瑕娇花照水!她住在仙山上,我们说好了的!”   “……”老太师摇了摇头。   这孩子,哎,果真是被妖精迷了一样。   谢桥也忍不住乐。   以前她也遇上被怨魂迷住的人,不过是多是些好色的老男人,这么年轻的,还是头一回见。   毕竟年轻人阳气旺盛,便是怨魂也没那么想不开,要捂这么一块阳气十足的硬石头,谁知道这会儿竟还让她遇到一个。   费了一两年功夫,这才将这小子哄成了这幅德行。   若是放着不管的话……   每个怨魂的想法都不一样,这一个,或许就是想和李青俞一起游览名山大川,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谢桥微笑,那笑容简直刺痛了李青俞的心。   这老妖婆,做什么这么看着他!   “大师……需要什么您尽管说……”老太师一脸认真。   “先将人绑起来。”谢桥开口。   这冤魂一直跟着李青俞,恐怕这执念就在他身上,应是离不开他几步之内的,早点动手,以免这人跑了。   老太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叫人来。   那李青俞反应也很快,一听到谢桥的话,转身冲着门便跑了出去。   “快!快将五少爷抓住!”李老太师连忙喊道。   李家并没分家,子孙又少,算上庶子家的孩子,李青俞排行第五,年纪最小。   李青俞自幼习文练武,这会儿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家丁们又不敢下狠手,只能追着跑。   满院子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怪是吓人。   老太师脸面无光,但人都丢了,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索性跑到院子里头,直接安排起来:“将笤帚拿过来,若他往外跑,不论如何,立即将人打住,不准留手!”   这若是跑到外头去,一去不归了怎么办?   大师也说了,自家这孙子身边有脏东西,自然是没个理智的。   老太师一向德高望重,这会儿扯着嗓子大喊,也将全家人吓得不轻。   但效果是特别好的。   没一会儿功夫,李青俞便如同一个扑棱蛾子一般,被好几个大扫帚压在了地上。   “快快绑起来。”老太师哪能不心疼?可想起这两年孙子的变化,心里更凉。   这孩子,越发不知尊重父母长辈,如今都闹着要离家出走,若是再不整治,将来真跑出去,死在外头他这做祖父的恐怕都不知道!   长痛不如短痛!   麻绳立即便来,将李青俞帮成了个大粽子。   谢桥偷乐。   李青俞愤恨的等着谢桥:“你这个老妖婆!都是你是害我的,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心思这么歹毒,活该你一辈子只能当个道姑!” 第511章 心悦他   他声声叫嚣,看上去很不服气。   谢桥很好奇,这么狂躁的一个人,被怨魂影响之前到底是什么样子,能让老太师如此痛下狠手,亲自上前将人绑起来。   此刻,他一被绑,旁边的怨魂身上都隐隐散发这黑气。   她在李青俞耳边轻语,那缓缓煞气缠绕在李青俞的身上,李青俞挣扎不动,脸上也变得阴郁许多,扯着嗓子道:“放开我!祖父,你若是不放开我,我便立即咬……”   谢桥迈脚上前,也不知哪里从哪里掏出的一块破木头,塞在了李青俞的嘴里。   李太师一看,赞许的看了莫大师一眼。   他孙子刚才说的什么话?   想要咬什么?咬舌自尽吗?!   糊涂!   老太师也担心孙子的事情影响以后名誉,将李青俞抓起来之后,便让下人都走了,这会儿院子里也就剩下嫡出的子孙在。   李老太师将嫡庶看得极重。   在他眼中,那庶出虽然也是他的孩儿,但与嫡出毕竟不是同母,除非十分贤德,否则难免生出异心,与其等到兄弟阋墙再悔之晚矣,不如一开始便严肃区分。   李家所有庶出都要有主母教养,庶母不得掺和,庶出所受教育与嫡出相当,但平日里,生活份礼、规矩,都必须严加遵守,嫡庶兄弟,定要尊卑有别。   像眼下这种事情,在李老看来,那便是庶出不可参与的大事儿。   只可惜,他自己的庶子管得不错,可庶子的孩子,就有些不懂事儿了。   也只是在他面前,老实许多而已。   眼下,李青俞只能干瞪着眼。   “大师……”李老太师看着她。   谢桥歇口气,盯着那阴魂,刚要开口,管家又赶了过来,凑在李老太师耳朵前说了什么,老太师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后急忙又道:“大师先忙,家中来客,老夫需去见一见。”   说着,竟不等谢桥点头,人便匆匆走了。   也不知是什么金贵的客人。   “你瞪着我做什么?你瞧瞧这好好的公子哥儿被你嚯嚯成什么样了……”谢桥白了那怨魂一眼。   “……”李青俞懵了懵。   这老妖婆和谁说话呢?   “我是真心悦他的!”那怨魂煞白的眼珠子滚动了一下,嘶吼出声。   “骗人,你若悦他,何必要害他呢?我观你身上也无多少怨气,最多就是有些执念而已,不如放他一马,你老老实实去投胎……”谢桥想了想,“你看,他今年才十七八岁,你去了下面,指不定三年之内就能轮回去了,到时候你们之间相差的年纪还不算太大……”   “……”李青俞突然有点毛骨悚然:“老妖婆你吓唬谁呢!?装神弄傀,我不怕你!”   谢桥拂尘敲他脑袋:“你安静些!”   “……”李青俞气得又挣扎了两下,无果。   “等我走了,他很快就会娶妻生子,哪里会记得我!”怨魂又道。   谢桥也看出来了。   这家伙的执念都在李青俞身上,又时常入他梦中,本就不是很强悍的本事这会儿更差了,除了嚷嚷几句吓唬人之外,也只能影响李青俞,对其他人,作用不大。 第512章 谈情说爱   只是这冤魂围绕李青俞的时间太长了,若是她不主动收回怨气,即便她收了这冤魂,对李青俞也会有不少影响。   轻者病上一段时间,严重的话,指不定神魂出窍,痴傻些。   谢桥也愁得慌。   沾上了情情爱爱的怨魂,是最不可理喻的了。   “你呀……”谢桥轻喃了一声,“说说吧,怎么回事儿,怎就看上这小子了呢?长得也不是那么好看。”   谢桥席地而坐,慢悠悠的问道。   李青俞很气。   这老妖婆做什么呢?还聊起天来了!?   可问题是,她到底在和谁聊?!   李青俞暴躁的都要冒烟了,浑身上下都在躁动,只觉得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干脆便也全部发泄出来,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看上去十分吓人。   而斜桥,就坐在这干净的地面上。   她盘着膝,嘀嘀咕咕的:“你撺掇着他离家出走,这是为何?”   “他今年议亲了!”怨魂愤愤不平,好似被背叛一样。   谢桥点了点头:“可是你想过没有,他这样一事无成的人,若是出走了,怎么活下去?是靠卖字画还是靠卖艺?他可是堂堂少爷,而且……他如今迷迷糊糊的一根筋,整日追寻些仙啊神啊的东西,若是出去,便也是去那些山川海岛,指不定成了个乞丐,风餐露宿,脏兮兮的……”   怨魂怨气又上来了。   “你就是拦着我和他双宿双栖!”怨魂阴狠的说道。   “你说的不错,就是如此,所谓人傀殊途,你犟也没用。”谢桥点头,“除非你提早弄死他,你俩都成了会飘的魂,这话咱就另说了。”   “当然了,现在做也晚了,有我在,这命你还取不走。”谢桥又补了一句。   谢桥说完,然后坐着歇着。   就这么僵持着,那怨魂一脸痛苦,看上去还挺委屈。   没一会儿老太师来了,身后跟着……   谢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动作。   她坐在地上,少了些高深莫测的风范,顿时有些尴尬,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貌似潇洒的掸了掸衣服:“师弟。”   抬头挺胸,一脸淡定。   “原来莫大师便是黎世衍的大弟子,竟是老夫看走了眼,没想到。”老太师是真惊讶。   黎世衍时常挂在嘴边的聪明弟子,竟然是个道士!   “师姐刚才在做什么?可需要我帮忙?”赵玄璟带着笑。   “不用,师弟你躲远些,师姐我办事儿妥帖,可就是这对面的阴魂挺‘厉害’,小心伤着你。”谢桥一脸英勇。   “厉害”的怨魂这会儿看着李青俞,伸着手,一会儿摸脸,时不时的露出痴迷又痛苦的表情。   “你也无需如此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这谈情说爱要相互愿意才成,这李青俞认识你吗?”谢桥看她那样,实在瞧不下去了,“梦里的模样可不算。”   在梦里,这怨魂飘飘如仙,便是个丑八怪,那也是有几分吸引力的。   “他如何不认得?近两年前,我跟着班主来李家庆贺李老爷子大寿,他见过我的!”这怨魂连忙说道。   那一年,李老爷子大寿,请客三日。   她就住在那梨园那边,穿着这一身羽衣,练习舞姿。   当时她瞧见了李青俞,吓了一跳,摔在了地上,他很是善良,将她扶了起来,还安慰着与她说了几句话! 第513章 不记得   她从未见过这般温柔的人,他身份尊贵,可却能耐着性子宽慰她。   他眼中好似好似有星星一般,他身边,有那满园梨花香,那一刻,她便确定,这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公子。   “他定是记得我的,当时我在那树下,为了他跳了一支舞!”怨魂声音变得十分急切。   “哦,可是……你可曾问过他?”谢桥又道。   怨魂一怔。   没有,自然是没有的。   她第一次入梦,执念太深,便只造了一树梨花的景象,短暂一瞬而已,醒来之后,他对着书童说,昨儿梦到了梨花仙子。   自那以后,她想,他既然喜欢仙子,那以后便做他的仙子好了。   怨魂沉默了。   “你来李府献舞,他作为主人家,客待你几分,并不代表他对你有情义,你既没问过,如今却毁了他,是否略有些不妥?”谢桥问道,“你也瞧见了,今日我是来替李家解决问题的,你,我是必然要收的,不如我替你问个明白,如何?”   冤魂也能感觉到,眼前这个道士,身上那股让她害怕的气息。   犹豫万分,点了点头。   这时,谢桥才将李青俞嘴里的破木头拿下来。   冲着李青俞道:“李公子,你可还记得近两年前在梨园献舞的女子?”   这话一问,老太师怔了一下。   “那混账!”老太师咬了咬牙,想到了什么。   谢桥侧头看他:“李老,您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一年多前,的确有一女子进府,约摸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舞跳的不错,四房那边的孙子出二白银要纳她为妾,那班主见了银子,便签了纳妾文书。”老太师想起此事,也颇为愧疚,“老夫本以为是你情我愿,没想着那姑娘烈性,纳妾当晚自裁而亡。”   事后,他觉得亏心,打探了那女孩身世。   得知此女是个孤女,除了班主,无亲无故,如此,便是想要补偿,也不成了。   便将那纳妾文书毁了,将其妥善安葬。   他也记得,当时那姑娘穿着一身羽衣,不知哪来的刀子,抹了脖子,鲜血尽失,那白裳都染成了红色。   “只是老夫确实不知那姑娘不愿,若是得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蠢货做出这等强迫无辜的事情。”李老太师又补了一句。   那蠢货当时倒也没有污了那姑娘清白。   李家家教森严,那蠢货想要纳妾,也不敢硬来的。   他是特地去问了班主,让班主问问那姑娘是否乐意。   结果班主一口咬定说那姑娘对入府做妾的事情,十分欣喜,所以这事情才敲定了下来。   而此刻,李青俞还在发怒,没什么理智,听到谢桥的问话,也只嗤笑了一声:“什么女子姑娘的,你这老妖婆将我当成什么了!?”   这癫狂症状,和失心疯还挺像。   李青俞这话一说,那怨魂的气息都像是凝固一样。   “李公子……原来……你不记得我呀?”声音轻轻的,又带着几分哀怨,那眼眶里流下两行泪来。   “李青俞,你好好想想,可否记得一个身穿白衣,在梨园替你跳舞的姑娘?”谢桥又道。   “不记得!”李青俞十分干脆。 第514章 不能害了他   他的声音坚定,还透着几分厌恶。   那表情,特别惹人嫌。   谢桥也分不清他这话的真假,因为李青俞毕竟被怨魂影响了近两年。   这怨气和煞气会让他暴躁易怒,也有可能会让他有其他……反应。   比如,忘了些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一个人的神智常常处于一个负面的环境里头,难免会有些不对劲。   怨魂的手有些无力的垂了下来。   “我时常入他的梦,可我不够厉害,每次梦境维持不了多久,我们从无过多的交谈,可他也是常常见我的,在这一年多里,却从来没有一次……叫出过我的名字……”   她记得,活着的时候,她有告诉李青俞,她叫月梨。   什么都不记得……   “他如今心中的确有你这个仙子,但你既在从前便喜欢他,便该知道,若再这么下去,他会变得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整个人也如同一个怨魂一样,张牙舞爪,稀里糊涂,到时候,人人皆知,李家的这位嫡孙,是个暴躁易怒不能惹的疯子。”谢桥又道。   这话没骗魂。   她若是普通阴魂那倒也罢了,即便是时常跟着,这影响也会小一点。   可她是怨魂,那怨气和煞气其实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也是这李青俞本身的意念还挺坚定,所以到了现在,也只是控制不住情绪,性格变了而已。   长久以往,这性格也会更加的根深蒂固,到时候,便是这冤魂走了,人也改不回来!   老太师这会儿就看着莫大师对这空气说话,也有点慌。   不过为了自己的嫡孙,他耐着性子,学着莫大师,对这那个方向,也开了口:“姑娘,是我李家对不住你,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呢?你若是喜欢青俞……你看,若是我做主,将你入了我李家族谱,成了他李青俞原配,而你就此放了他,可否?”   谢桥惊讶的看着老太师。   这一出手,还挺狠的。   “李青俞,你刚才叫孤这师姐什么?”赵玄璟突然来了一句。   “老妖婆!”李青俞还挺有骨气。   赵玄璟一听,阴嗖嗖的笑了笑:“这么个不知悔改、无尊卑礼数的人,留他作甚?孤瞧着这人也废了,莫师姐,不如直接动手,将这冤魂强行收了,至于这李青俞……对了,若是如此,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痴呆?”谢桥歪着头,道。   “哦,还留着一条命呢……也挺好,痴呆的话,这嘴巴应该就老实了。”赵玄璟看着李青俞的眼神都透着凉凉。   他这话一说,怨魂愤怒了:“你不许动他!”   “若要收你,难免连累他,你自个儿好好想想。”谢桥道。   怨魂浑身颤抖。   为什么要阻止她呆在李青俞的身边?!   可她愤恨同时,看到了李青俞那双愤怒睁红的眼睛,心头一震。   那样一个温柔的男孩子,竟成了这样啊……   罢了,罢了。   怨魂的煞气突然熄灭了许多,她一脸茫然,一脸悲戚,看着李青俞,又恋恋不舍。   她只是想陪着他而已,可终究不能。   不能害了他呀。 第515章 举世无双   李青俞身体里的煞气一散,谢桥也就好办了,三清铃拿起来,手中黄符一吹,引领着那怨魂,将她收了起来。   怨魂一消失,李青俞的目光都怔了几下。   似是有些恍惚。   突然晕了过去。   老太师吓了一大跳,连忙看着谢桥,谢桥宽慰道:“不急不急,神魂不稳,修养修养就好了。”   说着,掏出一张符来,塞在了李青俞的衣服里头。   李老太师连忙让人过来,将李青俞搀扶到屋子里。   谢桥和赵玄璟,一前一后进了厅堂坐着。   谢桥刚才说了不少话,口干舌燥,继续灌茶喝,这李青俞的情况还不确定,自然不能急着走,而且,李家也要仔细再看看。   “我最近见着殿下的时候,你身边好像没有什么脏东西了……”谢桥皱着眉头,“之前那招竟然还管用?”   赵玄璟一听,笑眯眯的:“之前哪招?”   “就是你用那些阴魂后代吓唬他们……”谢桥话说到一般,突然想起来,自个儿是莫初声!   莫初声啊!   那一招,是和谢桥在一起的时候安排的,莫初声不该知道!   谢桥连忙想了想:“听谢家那个漂亮的大姑娘说的……只是好奇怪啊,这些阴魂竟然也不敢过来见我呢……那想来,一定是我本事大,他们怕了……”   呵呵呵……   谢桥特别心虚,心虚的埋头看着茶杯里头,那旋转沉浮的茶叶。   这身份一多,就是容易出问题。   尤其是干活累了的时候,脑袋都跟着糊涂了,竟差点露馅!   “师姐举世无双,连怨魂都能收了,那些个阴魂自然不在话下,害怕见到你,也都是正常的。”赵玄璟的灵魂都在吹嘘。   早先那一招,当然是不可能日日都管用的。   他前几日,去了一趟御虚观,让一个道士弄了点牛眼泪和符纸,瞧见了身后那些个阴魂。   干脆,从里头选了几个最厉害的养着,定下了些规矩。   阴魂而已,活着的时候,乃乾元百姓。   死了又有何不同?不过就是多几个瞧不见的侍卫而已。   挑选几个能力不错的,呆在身边保护,让其他乱七八糟的阴魂不可靠近,若不让他们跟着,只需知会一声便可。   这法子,最近用得不错。   之所以没找谢桥做这事情……自然是为了避免不小心丢人。   此刻,谢桥被太子拍马屁,心里还挺略有点小骄傲。   面上不动声色,慈祥的看着他:“师弟也且安心,你能认识我与谢大姑娘这两个高人,你身上那点毛病,迟早会好的。”   这别人自然不知道谢桥这身份的本事,可太子早早就清楚了。   “师姐说的都对。”赵玄璟出奇的好脾气。   “只是你怎么又来了这儿?找李老太师有事吗?”谢桥又问道。   “自然是寻你的,之前我不是和师姐说过吗?每隔一段时间,你我二人见上一面,培养感情,也方便以后……”   赵玄璟欲言又止,谢桥哼了一声瞪他:“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瞧师姐我都多大年纪了?做你姨母都行了的!若是我十六七岁便成了婚,如今我都儿孙满堂了!你可别瞎胡闹。”   谢桥这突如其来的长辈脾气,瞬间如同一壶烈酒,让赵玄璟噌噌上头。 第516章 丢了礼数   谢桥还一本正经,小脸严肃。   赵玄璟幽幽叹了口气,瞧着她,干脆道:“师姐果真是不愿意?可否告知师弟,师弟哪里不好?”   “师弟千万万好,倘若年轻二十岁,必然两相欢喜的!可是……这光阴一去不复返呐……”谢桥声调悠扬,听上去还挺惬意。   “哦?”赵玄璟挑眉一笑,嘴角露出几分戏谑的弧度来,“师姐说得对,听君一席话,我也觉着早先执着于老师所托着实有些魔怔了……”   “这就对了!”谢桥点头。   “既如此,长姐如母,不如师姐替我与谢姑娘牵牵线吧?”赵玄璟开口又道。   “!!!”谢桥呼吸一窒,抬头瞪他。   要不要脸,这才表白心意被拒,转眼竟然让她另介绍她人?!可做个人吧!   不对,也不对……   太子不是这等变化无常的人吧……   莫非……   谢桥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   假皮还在,妆也没裂开,太子应该没认出她来才对。   可她仔细想着这段时间太子对他的态度,着实觉得有点诡异。   这一刻,谢桥有心虚又担忧,那表情比看到了阴魂还要凝重,皱着眉头,好似遇到了什么大难。   老太师才从孙子屋子里过来,一眼就瞧见莫大师这苦仇深恨的样子,吓了一跳:“大师,我这孙子没事了吧?!”   谢桥摇头。   李青俞没事儿,她有事!   老太师松了口气。   谢桥觉得这才是正常人瞧见莫初声的表情,而不是像太子这样,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故意逗她一样……   故意……故意的!?   谢桥水圆的眼睛看着赵玄璟,想了想,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该晓得的秘密了?”   老太师懵懵的。   “师姐还有秘密啊,说说看?”赵玄璟依旧稳得住。   谢桥心有猜测,却害怕自己猜错了,为了避免自己被主动诈出来,谢桥道:“不管师弟知道了什么,都不准告诉别人,你清楚的,我本事大着呢,这知道的多的人,死得早。”   “……”还威胁上来了。   这凶巴巴的样子,瞧着却像个小绵羊似的。   李老太师听到莫大师这话,一瞬间哆嗦了一下,这太子的姨母还是他的儿媳呢,算下来,他也是个长辈,可面对太子,便是再高的辈分,他也得低着头,恭恭敬敬的。   而眼前这位莫大师,果真是艺高人胆大,竟还威胁起太子来了。   偏偏,太子殿下竟然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真是见了鬼了。   李老太师偷偷摸摸观察着莫大师与太子的反应,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片刻,找了些朝中的事情,与太子简单谈论了一番。   谈了约摸一个时辰,李老太师这才让人上膳。   饭后没多久,李青俞总算醒了。   三人这才一起前去瞧了瞧。   李青俞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个一个悠长又有些真实梦境一般,睁开眼睛之后,只觉得思绪好像清明了许多。   “俞儿?!”老太师十分关心的喊了一声。   李青俞连忙起身:“祖父。”   一看这德行,李老太师怔了怔:“好,醒了就好……你还记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   李青俞怔了怔,随后看见了谢桥,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老妖……莫大师?我怎么晕了?”   说完,自个儿愣了一下。   他是怎么了?   刚才竟然想要骂人!差点当着祖父的面丢了礼数! 第517章 不尊重   李青俞懊恼了一下,随后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好像是已经骂过了?   脸色变换了一番,看上去有几分纠结。   这两年,他是不是太过于放纵自己?   李老太师听到孙子对莫大师的称呼,喜上眉梢:“孩子,你如今总算是想通了!”   李青俞内心忍不住浮现几分愧疚,“让祖父担心了,我之前……有些事情一直压在心里头,总和自己过不去,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豁然开朗,好像看透了一样,我以后……再也不会让祖父担心了。”   他记得自己这一年多以来,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发脾气,对待长辈,也没多少耐心。   还想着离家出走。   他以为自己若是离开李家,便能忘了曾经发生的事情,但现在想想,却觉得自己太傻了。   谢桥见他这副的神情,心头好奇,“李公子,你说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李青俞面色一僵。   老太师也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对那个跳舞的姑娘……”   提到那女子,李青俞心头一跳。   “祖父,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以后一定会听祖父的话。”李青俞却没有直说。   一年多前,他第一次瞧见月梨在树下练舞,那姑娘十分好看,他的确有些情窦初开。   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六岁,年纪太小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家如今虽然没落了一些,可身为嫡孙,也不可能让他和一个舞女有什么瓜葛的。   所以,他只是将那欣赏放在了心里头。   想着,等月梨走的时候,让管家多给她些赏银,若是她能赎身,从此以后做个普通良民,也算是对她最好的帮助了。   可他没想到,没等到月梨干干净净的离开,她就死在李家了。   他心里是知道,月梨应对他有心的。   所以她才会宁死不屈自裁而亡。   可那时他得知月梨死的时候,满心却只有害怕,害怕月梨心悦他的事情会被祖父知道,害怕李家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便佯装着对她的死毫不在意。   他从小受祖父教诲,知道自己身上担着家族繁荣的责任,所以他哪怕为月梨伤心,却还是忍不住会有这些自私的想法。   那让他情窦初开的女子死了,他连祭奠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点愧疚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月梨走后没多久,他便开始做梦。   梦到满树梨花,梦到月梨跳舞的景象。   心中的愧疚更重了,重到不敢承认梦中女子就是月梨,等到醒来,他开始画梨花仙子。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一开始还能记起月梨,后来,他心里就只有梨花仙子。   甚至前几天还想着去寻仙……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魔怔了,月梨已经去世将近两年,自己对她其实也只是有一丁点情愫而已,怎就一直想不通,甚至为了那事情,对家中上下都心生怨言呢?   李青俞挠了挠头。   “莫大师,我之前对您不太尊重……真是对不住。”李青俞冲着谢桥又道。   “小孩子嘛,总会有叛逆的时候,这个阶段的确是听不进人话的。”谢桥一脸理解,说完之后,还意有所指的看了太子一眼。 第518章 再叫一声   赵玄璟无奈的笑了笑,指桑骂槐,他懂。   “师姐说的是,李老必然也懂了,以后若是再遇上这等情况,便照葫芦画瓢,将人绑了,压在地上揍一顿便可老实了。”赵玄璟笑眯眯的说道,配合谢桥,天衣无缝。   李老太师觉得,莫大师不是这个意思。   谢桥这会儿心里虚着呢。   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在赵玄璟面前装。   可若是已经被发现了……   谢桥不敢想。   她早先毕竟说过许多作为大师姐要说的长辈标语,若是人家早就看到她的狐狸尾巴,那岂不是太丢人了!   她这辈子,别的可以不要,就是不能不要脸面。   她是高人呐,高人若是有一点落了地还被人抓了把柄,那岂不是英名尽毁?   谢桥这会儿小心思特别多。   李青俞随着醒来的时间边长,这脑袋里的东西也越发的多了,想到很多事情。   除了自己这一年多以来常常做的蠢事之外,还有刚才这莫大师与虚无的空气对话,说了好些当时他理解不了的东西。   “莫大师,之前真有阴魂在我旁边吗?是……她吗?”李青俞问了一声。   “嗯,等清明节的时候,你可以去望运楼,亲自送她走。”谢桥坦然的说道,“只是如今她身负怨气,就不能继续放出来了,万一又想不通,我还要废些功夫呢。”   很显然,李青俞现在神清目明。   哪怕没瞧出有红鸾星动的样子,可万一想来点刺激的,人傀情未了,增加她干活难度,她找谁说理去?   李青俞竟没多说,而是恭敬的冲着谢桥来了个拜礼。   “多谢您了莫大师,晚辈心头挺对不住她的,不知还有什么能为她做的?”   “有,你可以烧些好东西送给她,替她多做些好事儿,都是可以的,另外,你祖父已经答应,让她入你家族谱,做你原配夫人,答应魂的事情不能不做,要不然损阴德的。”谢桥又道。   “大师放心,我必不毁约。”李青俞并没有拒绝。   是他欠了那姑娘的。   若当时他得知三哥准备纳妾的时候,直接站出来拦着,那就不会如此了。   这李青俞突然变得这般客气,谢桥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   “你……”犹豫的看了他一眼,“再叫一声老妖婆我听听?”   “……”李青俞脸上一红,“晚辈不懂事,还要多谢莫大师将我打醒。”   “胡说,我哪里有打你?”谢桥眉头一皱,“小孩子不能说谎的。”   对,是没直接动手。   却能让他祖父派人拿着家伙将他扑在了地上。   要说李青俞此刻一点脾气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这心头其实还是略有几分烦躁,不过却能压制的下来,尤其这会儿当着外人的面,更知道不能给李家丢脸。   这人突然变了样,就显得没什么意思了,谢桥兴致缺缺。   “老太师,我再瞧瞧你这宅子吧。”谢桥道。   李老一听,立即点头,亲自带着谢桥,挨个院子走。   他六个儿子,即便如今去了一半,可除了三房绝嗣之外,其他房还是有子孙的,所以每个院都得看一看。   这李家很大,大的一个时辰走不完。 第519章 虚啊   有太子在旁边,谢桥又怕自个儿真的暴露了,所以便是累了,也硬撑着,不敢坐下歇歇,约摸半个时辰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了。   平日里,她便是开坛做法,也会努力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便是在阴魂面前,也是能歇便歇,绝不委屈自己的。   “孤累了。”太子突然停了下来。“着人上些点心茶水过来吧。”   “这里?”老太师有点懵。   此地……是整个家中最荒僻的位置,要景致没景致的……   “不行??”太子眉头一皱,“那便让人弄抬小轿子过来。”   “当然可以的,也是老臣一时失误,殿下金尊玉贵,怎好劳烦殿下如此辛苦……来人,快快上茶点。”李老太师立即道。   李老太师连忙让人去做,紧接着,见太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立即左右瞧了瞧,目光放在路边一块大石上,便小心问道:“殿下不如先坐在石头上歇歇?”   他这些年对偶尔才会被召上朝堂。   也听闻太子在朝中人缘不好,而李家,一开始算是站在太子这一方的,毕竟他儿子娶的都是太子的外家姨母。   可太子着实不会做人,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便是李家主动示好,太子也一直不咸不淡,对李家如同其他家族一样,如此一来,他自然也不会再自降颜面贴上去。   渐渐的,与太子也就没什么多少来往了。   今日太子主动上门,他还挺惊讶。   以为这小子开窍了,没想到……还和几年前是一样的脾气!   不过老太师瞧他这样,心里反倒还挺安心。   太子毕竟是一国之本,若是只知拉拢朝臣玩弄权术,与四殿下相争,那这朝堂才会真的乱起来。   赵玄璟爽快的走到了石头边,外衣一脱,垫在了大石上:“师姐坐吧。”   “贫道不累。”谢桥一脸执着。   赵玄璟闻言嘴角微微弯起几分冷傲的弧度,复杂而轻妙的眼神与她对视,那一瞬间,谢桥心里的心虚达到了顶峰,那骨气率先没了,偷摸摸的避开了视线,还想着再熬上一会儿。   可惜身体不顶用。   虚啊。   小步子挪了两下,最后到底还是挪到了那石头边,轻轻坐了下来,她那双眼睛也不敢乱瞄,显得自己没有底气,便自顾自的看着脚下,“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老太师觉得这大师再骂他。   他都七十多的人了。   如今明明是老当益壮,哪里就不中用了?   赵玄璟也原地站着,哼哼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还挺吓人。   李老太师也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这会儿瞧见太子这般尊敬莫大师,心里还十分诧异。   谁说太子冷情了?瞧瞧,这对同门不是挺温柔的吗?   “大师,您瞧着一路,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老太师弯着腰俯视着她,目光里头带着几分期盼。   “您这家宅占了生气、天医、延年这三个吉方,并无什么大问题的,这整个宅子虽偶有些不合适的地方,但也没有形成厉害的煞阵,需要改动的,也只有一处,便是这府邸里的两个小池塘,这池塘要么彻底打通、汇成一条,要么将那通路堵死,眼下这水能相互流进流出,这叫连泪眼,雅致是够了,却多哀事。” 第520章 萤火杀人案   这“连泪眼”的确是有些影响的,可整个李家风水布局好,所以这问题并不大。   但她这些年给别人看命算风水,也总结出个道理来。   这花了银子的客人,可不希望听到“毫无问题”四个大字。   他们都已经找了大师测算,这心里自然是已经有了怀疑的,要顺着毛捋。   多多少少要说出个毛病来,再替他们解决,如此这心里上也能舒坦些,否则依旧会疑神疑鬼,觉得家里不顺畅。   “池塘?”李老太师松了口气,“这事好办,我立即让管家找人,将那连着的泉眼堵上。”   当初为了方便清理池塘,所以专门将两个池塘中间留了个排水的小通道。   如此,一方水满便会流到另一方去,那小通道口还放了竹管,水流而下之时,还十分风雅有趣。   “这家中问题也只有这些了,殿试之后,我腾出空来,再去祖坟那里瞧瞧吧。”谢桥又道。   李老太师立即点了点头。   “我家那祖坟也曾是找一游方大师选的风水宝地,坟墓迁过去之后,老夫仕途那些年也确实是一帆风顺,少有大灾,而且这些年一直没动过……”李老太师想不明白,一个没动过祖坟怎么会突然影响子孙后代了。   “看了才能知道。”谢桥言简意赅。   这风水也有“保质期”的。   指望一地风水抱有后代十八代荣宠不衰?那也不可能!   盛极而衰,这是必然的现象。   “李老祖坟何处?”太子开口问道。   “不远,就在旬县。”李老太师连忙回了一声。   “的确挺巧,司刑寺那边正好有一大案,要去旬县审查,到时候我便与师姐同行好了。”太子衣衫单薄,可说出的话,却十分硬气。   谢桥瞪圆了眼睛。   哪有这么巧?!   骗人的吧!?   “这些个案子交给其他人办不就成了?哪里用得着太子您亲自抬脚走访?”谢桥眼里充满了怀疑。   她可不信。   “是一荧火杀人案,此案封存也有几年了,孤怕那些蠢货办得不妥当。”   “师姐若是感兴趣,一会儿我让人将案宗送去望运楼,你随时可以了解一下。”赵玄璟一点都不心虚,那身上永远带着几分正气凛然的感觉。   “萤火杀人?”老太师听到这案子,还笑了笑:“这案子的确有不少年了吧?老夫也是旬县出身,当年听闻这案件,还颇为关注了一番,谁知凶手一直没有查到。”   算下来,这案子应该有十好几年了。   说是旬县郊外有一废旧寺庙,庙宇不大,能为路过的读书人,遮风挡雨。   却有一年,一举子赶考路过那出,瞧见寺庙之中,漂浮着一荧光幽火,萤火围绕这一漂浮的人,那人吊死在梁上,周边还有陈旧的佛像,那佛像的眼睛,都闪着荧荧冷翠之光,看上去十分吓人。   有人说,是那人作恶多端,被佛收了。   案件一直没查出来。   后来,三年后,又有人遭了秧。   于是当地官府便在春闱前夕,在那附近守着,避免又有读书人进去借住。   便再也没出过事儿。   “怎么,今年那庙又死人了?”李老太师又忍不住问了一声。   “正是。”太子面对李老太师,话少得很。 第521章 东拜贵人   李老太师叹了口气:“这些个学子,寒窗苦读一二十年,却死于路途之中,着实冤枉,殿下若能解决此案,也是功德无量。”   太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侧头看了谢桥一眼。   好似告诉她,真的是巧合一样。   这案子连李老太师都清楚,那必然不会是假的了。   而且,她这一路也是要李老太师一路走的,赵玄璟同行的话,也不是不行。   谢桥没再多说了。   歇了好一会儿,茶点到了,补充些体力之后,几人往回走。   从李家离开的时候,李老太师也没忘记让人准备酬金,也是十分丰厚的。   赵玄璟骑马护送谢桥回了望运楼之后,天色已经暗了许多。   “让人将旬县萤火案卷宗送到孤手上来。”赵玄璟这才冲着周蔚宗说道。   周蔚宗早就服气了。   太子又要给自己找活干!闲自己平日不够辛苦吗!?   ……   而谢桥直接歇在了望运楼。   几日之后,贡院里头走出一个个疲惫的学子。   谢桥人坐在那些学子毕竟之路附近的茶楼里头,看着不少阴魂从飘来飘去。   她在包厢里头,点起了招魂香,嘴中念念有词。   有些阴魂在贡院关了几天,像那些读书人一样,在里头考了三场试的,出来之后,也如同活人一样,浑浑噩噩的,这会儿闻到味儿,都不由自主的往谢桥这边飘。   谢桥趁此机会,能收的都收了。   这还只是第一波。   等放榜之后,肯定还有读书人想不开,到时候还有些魂舍不得走的。   谢桥这几天都没闲着。   回谢家的时间都变得少了许多,但收获也不小,望运楼里头,等待着清明送去轮回的阴魂也多了不少。   ……   这会试才放榜前一日,谢牛山竟也回来了。   管家大老远的跑到了望运楼,请莫初声将这消息转告于谢桥。   谢牛山是剿匪大胜而归,要先去复命,然后才能回家。   亲爹离开这么久才归,谢桥当然也得老老实实在家中候着。   除了谢桥,林家那边,也都过来了。   都等着谢牛山进门。   而此刻,谢牛山被召进了宫。   皇帝瞧着底下这个长相不出色,出身见不得光的土匪将军,也是五味杂陈。   “听闻你出发之后,每至一高处,便向东叩首,这是为何?”皇帝“明知故问”。   这谢牛山毕竟是个土匪,便是用了此人,他心里又怎能放心?所以谢牛山身边,有他的眼线,将谢牛山一举一动,都汇报与他。   这几年,这谢牛山还算老实,但可对皇家也没多少尊敬。   可这次出兵,谢牛山却常冲着东方叩拜,十分恭敬虔诚。   这东方有什么?   自然是皇城了。   连那些士兵也都对他忠诚之心打动,在谢牛山跪下磕头的时候,也都老老实实跟着。   这消息,早就传到他耳中了。   此刻,谢牛山也懵,自个儿虽然去剿匪,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怎么皇帝老儿还要见他呢?   还要问这稀奇古怪的话……   “回皇上,臣就是跪拜贵人,贵人能保佑臣出行顺利。”谢牛山十分老实的说道。   皇帝点了点头。   贵人是谁?   还用说吗?自然是他了。 第522章 恭喜?   皇帝又开口随便问了几句日常。   谢牛山有一说一,不是他的功他也懒得抢,实实在在,与皇帝早先得到的消息,完全没有差别。   对这土匪将军,也多了几分满意。   虽出身不好,可却是个忠诚勇猛之士,也不爱说些浮夸之词。   比朝中许多只会说些大话的大臣可强多了。   皇帝一高兴,给谢牛山升官了。   按照谢牛山那些蛮子首领的功劳,当初招安的时候,也该给个参将之职的,只是皇帝担心此人不够老实,所以才将他往下压了压。   眼下,发现谢牛山如此恭谨,心情愉悦许多:“谢爱卿屡立奇功,忠心不二,朕心甚慰,提为前军参将!”   谢牛山有点懵。   升官了?   他……哪里忠心不二了?   谢牛山心里挺迷糊,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磕头谢恩。   他知道自己说话会得罪人,所以在皇帝面前,只要对方不问,他便不主动说话,皇帝虽觉得他老实忠厚,但也有些无趣,赏赐夸奖之后,便让他退下了。   谢牛山还有点懵,找了皇帝身边颇有些脸面的公公,问了问:“皇上为何升我官?”   “自然是因为将军忠心耿耿啊?”公公都忍不住佩服。   这谢牛山人挺老实,可做的事儿挺贼啊!   大老远的跑去出剿匪,竟然还不忘拍皇上的马屁!   听说,这一路,每到一高处都要磕头,算下来,磕了上百次都有呢!   他要是皇上,他也会忍不住给这土匪升官做!   谢牛山觉得这公公笑容怪怪的。   不过升官是好事儿。   早先他虽然也是个小将军,但实际上管的人不多,所在的军营也不是太好,里头老弱病残多,若是去战场上,必然是用来挡刀子的,可这前军就不一样了,冲锋陷阵守卫京城,是干大事儿的。   皇帝老儿还挺客气,一下子给了他这么好位置。   而且品级也往上升了,现在是三品!   若是再能有个爵位,那可就更好了!   谢牛山美滋滋的,那公公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开口问道:“谢参将,听闻您……娶过三个媳妇儿,这敢问……您最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呀?”   “……”谢牛山脚步一顿,转头,看着这公公。   这太监没毛病吧?   公公被他盯得有些瘆得慌,连忙笑了笑:“洒家也就问一问。”   谢牛山觉得今儿有点奇怪。   就说这进城门的时候吧,这旁人瞧着他都还挺客气。   还有,皇上见他之前,他也瞧见了其他大臣,那些人竟然对他说恭喜!   这就奇怪了,有什么好喜的?现在又有人问他喜欢哪一个媳妇儿……   难不成……   趁他不在家,卢氏又回来了?!还是自家老娘又给他娶了一门媳妇儿!?   这么一想,谢牛山焦急了。   也不搭理这太监,大步子走得越来越快。   此刻,谢家上下已经等了许久了。   林老爷子和林姨母,面色最是凝重,看上去不太好惹。   “林外公,你要是需要个锄头或是大刀什么的……尽管说,那虽是我爹,可却抢了您的女儿,您若是要报仇,我不拦着的。”谢桥一脸认真的说道。 第523章 有什么不同   林老爷子是挺愤恨的,倘若真能砍了谢牛山,他绝对不会犹豫。   然而事实是,那谢牛山是他外孙的亲爹!   “罢了,都是些陈年旧事,只要他能好好照顾孩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老夫也不想再提。”林老爷子咽了一口气,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心里头怎么能不恨?!   可如今有这谢平怀和谢溪这两个孩子,那点恨意也发泄不出来了。   而且,林老爷子也清楚,谢桥这话,也只是想让他心里头舒坦些而已。   他林家不过就是普通人家,一无官身二无钱财,他便是与这谢牛山有血海深仇,那又能怎么样?   报仇?这一家子子孙,命全都不要了?   这么一想,林老爷子道:“大姑娘心善,这段时间对我们多有照顾,也让怀儿和溪儿与我们家多加往来,可这以后……你爹的脾气,也不知能不能容得下我们……如今,我这心里虽有几分恨意,可那恨意到底是比不上忧心的。”   比起想要砍死谢牛山,他如今更担心谢牛山看不起林家,不让两个孩子和林家来往。   “弟弟妹妹都大了,这孝顺长辈,与表弟妹们来往相处那都是他们自个儿的事儿,现在我做不得主,我爹也做不得。”谢桥只道。   谢平岗在旁边点了点头。   他这会儿,话少。   主要是怕一开口,吓着人。   谢桥的话说完,林家人都忍不住看了谢平怀一眼。   谢溪还好,特别喜欢呆在林家,在林家,所有人都会照顾她、关心她,时不时便要凑上来与她多说几句话,也导致她在林家确实比在其他地方要活泼许多的。   可谢平怀不一样,一直都是别扭劲儿。   此刻,谢平怀感受到别人的目光,撇了撇嘴:“看我干什么?你不是我亲外祖父吗?那我娘要是活着也不能不管你的是吧?现在我娘不在了,那我就委屈一点……多去你们家凑合凑合呗……”   谢平岗恨不得一拳抡过去。   想去林家就不能好好说话?!这阴阳怪气的,就是欠揍!   被谢平岗一瞪,谢平怀吓得缩了缩脖子,然后立即挪到了林崖香的身后:“那个……姨母,你看我大哥他凶我呢……”   找靠山。   “这是你亲大哥,你为何要怕他?”林崖香宠溺的看了谢平怀一眼,“莫不是打不过他?”   “……”谢平怀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年纪还小,如今打不过他也是正常的,你好生习武,或许有一日,你能将你大哥打到在地也说不定呢。”林崖香笑了笑。   “那不可能!”谢平怀直接摇头。   这个大姨母什么都好,就是对他太盲目相信了!   大哥壮得像头牛一样,他怎么打啊?   大哥随便抬手,就能将他拎起来扔掉,与大哥对打,那是鸡蛋碰石头!   “你怎能如此没有自信?难道你不想看看你大哥败在你手上是什么样子的?”林崖香说的话还挺缺德,完全看不见谢平岗一样,“你与你大哥可是一个父亲的,你看大姑娘,她生的娇美无比,可见你大哥的母亲必然也是个娇花美人,所以你大哥必然是完全承袭了你爹的长处,而你……也同样是你爹生的,有什么不同?” 第524章 疼他   林崖香捧着谢平怀。   谢平怀听到这话,有点犹豫,但脑中的确也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自己打倒大哥,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这一想,还挺兴奋。   谢平岗只是冷哼了一声,竟然没反驳。   谢桥觉得,林崖香的确是个聪明人,别看她这话,处处得罪大哥,可实际上,她算出了大哥恨铁不成钢的想法,也看准了谢平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给他画个大饼,再一番鼓励,用期待又相信的眼光看着他,如此态度,谢平怀根本就拒绝不了。   “你说的话很有道理。”谢平怀认真的点了点头。   都是一个爹生的,他如今是年纪小,所以与大哥相比瘦弱矮小了些,可他再长一长,那可就说不好了!   他记得大哥也是在十六七岁的时候猛然蹿高了的,指不定……   他能比大哥还高!   “我啊,这些年给别人家接生,见过的孩子也不少,论起学武的天分,我们家平怀绝对是万里挑一的,若是有一日,你做了个大将军,定是威风凛凛,震慑四方,你娘在天之灵也要欣喜万分的,若是你的官职比你大哥还高,那往后这家里……岂不是个个都得听你的?”林崖香说着,然后还挺高兴。   好似亲眼看到谢平怀出息了一样。   “姨母你也太会吹牛了,你看我现在小小个头,做大将军?那还早得很呢,不过呢,这大将军做不了,但等我长大了,多少也能有个官吧?我若是混得好……的确是有可能将大哥比下去的。”谢平怀这么一想,浑身舒畅。   这做官,可不是凭借谁拳头大谁就能赢的!   大哥有什么呀?也没个靠山。   他可就不一样了,萧彧荣是他老师!   现在那书院里头,许多夫子瞧见他,都会忍不住高看他几分的!   谢平怀有点嘚瑟了,竟还有胆色冲着谢平岗做了个鬼脸。   “姨母也相信你。”林崖香笑着说道,说完了,却看着谢平岗,问道:“不知大公子可有合适的武先生介绍?您瞧,这孩子有如此志气,真是不得了,我林家只是普通农户,也不认得学武的先生,可别平白将人耽误了,书院那边虽有武先生,可教导的时间甚短,我看着家中还是要请一位的。”   “……”谢平怀一愣,“我不要武先生!”   学武很累的!   林崖香一辆惊讶:“为何?难道……你刚才说的……都是骗姨母的?”   林崖香看上去很是伤心,明明是个爽朗的人,这会儿非要装成个虚弱受害者一样,捂着胸口,备受打击。   谢桥看到这演技,都不敢多瞧第二眼。   怪是吓人的。   这谢平怀可真厉害,将林姨母这么个风风火火的炮仗性子都憋成了个娇弱慈母样儿!   谢平怀尴尬了。   他最怕林姨母这副样子了。   毕竟姨母对他挺好的,想吃什么她亲自下厨做,他穿的衣服,姨母也会亲手缝,便是卢氏……都没这么好过。   谢平怀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他也知道,卢氏对他虽然疼爱,但除了给银子,其他的也不管,他冷了饿了,卢氏其实很少过问的。   不像姨母,就像亲娘一样疼着他。 第525章 互帮互助   这会儿看到林姨母这么伤心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得劲儿。   “不骗你!谁骗你了?不就是武先生嘛?行,请就请了,可就是太贵,我可不想花大哥的银子,你们林家那么穷,这武先生可废银钱了!”谢平怀厚着脸皮道。   若是穷,那就没法子了吧?   “只要你好学,姨母我便是耗尽家财,也要好好教导你的,银钱的事情,你且放心着。”林姨母一听,喜上眉梢。   武先生的确贵,可她想法子不就成了?   她会接生,而且手法还不错,听说这京城大户人家,赏钱多,她多费些心,瞧瞧能不能接到大户人家的生意,只要母子平安,这银子自然就来了。   林家本来只准备在京城呆一个月的,可如今与两个孩子相处,却是舍不得走了。   林老爷子会医术,如今每日走街串巷做个游医,也想着攒两年前,开个小药铺。   林家另外两个姑爷,也都是勤快人。   这只要家中没有蛀虫,就不怕日子过得苦,早晚能红红火火的。   谢桥怎好意思让林家负担谢平怀的费用?   想了想,正要开口,林崖香看着她,笑着道:“大姑娘不用说我也知道,您是个好心的,只是我家与贵府身份悬殊,您若常常帮扶,我家底气也不足,以后便是来往,也只能是仰人鼻息过日子,不是我们想要的。”   “咱两家姻亲关系,本是平等的,这缺银了,我们自己想法子,如此以后涉及两个孩子的大事时,也有胆色张口不是?”林崖香又道。   谢家将人送去皇家书院,这一点林家是做不到的。   但想要请个武先生,不是不行。   “您说的是。”谢桥点头,“不过既是姻亲,相互照顾些也是应当的,我大哥早些时候得了皇上奖赏,手上多了金银田产,这金银放在手上早晚被我父兄嚯嚯光了,所以这些银钱,准备用来买些铺面,租出去。”   林崖香看着谢桥,不太懂她的意思。   “这铺子租谁都是一样的,但林外公医术极好,又有两位姨父帮衬,不如直接开个药铺,我家的铺子位置不错,周边都是些民宅,若是开药铺医馆,最合适不过。”谢桥又道。   既然是租,这林家是要付银钱的。   而且,这租金还不会太少。   林崖香有些犹豫:“多谢大姑娘,只是,我们如今还没有那么多本钱租铺子。”   “签下契约,前三年,年初起租,年底支付租金,您看如何?”谢桥问道。   这么一来,只要这药铺生意不错,不出大问题,年底必然是能付得起的租金的,等于是提前将铺子白给他们用而已。   林崖香脸色红红的。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可她就是觉得,若接受谢家的好意,会有些不太好。   林崖香还是摇了摇头:“多谢大姑娘,我也知您好心,不过这银钱的事情……我会想法子的,若我赚够了租金,再与您说这租房的事情,到时候才要麻烦您。”   林崖香十分客气。   她虽是长辈,可也知道人家谢桥是原配嫡女,谢桥叫她一声姨母那是尊敬客气,她也不能真将自个儿当长辈摆谱了。 第526章 穷亲戚   林崖香这么一说,谢桥心中有多了几分敬意。   “姨母,我大姐银钱可多了,她愿意帮你,你干嘛不接受呀?”谢平怀却一脸不理解。   有好处放眼前竟然不要,是不是傻?   林崖香这会儿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谢平怀这孩子被卢氏惯坏了,别人给他的东西,他永远当做是理所当然的。   若她这个做姨母也如此,那以后若是想要教导谢平怀,也没有那资格了。   “你这孩子信不信我?别看你姨母如今穷,但只要我肯多勤奋努力些,手里的银钱还是会宽裕起来的。”林崖香还挺从容。   谢平怀并不相信。   卢氏以前说过,林家这样的人家,想要赚很多钱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穷亲戚。   他喜欢林家人,但也从来不否定这个事实。   林崖香如此坚定,谢桥也不再多劝。   她想帮助林家,是想让林外公他们轻松些,但林家这等反应,对谢平怀来说,更具有教育意义,而且,这样的亲戚,更珍贵些。   就连谢平岗此刻看着林家人的态度都越发和善了些。   说话间,谢牛山终于回来了。   他大步子跨进来,似乎有急事儿一般,看见这满屋子的人,最后目光放在了林崖香的身上。   林家做主的人,除了林老爷子,便是林崖香这个长女了,所以她坐的虽然是客位,但却比较显眼醒目,这谢平怀又在她身后站着,很难不让谢牛山多想。   张口就来:“这就是我老娘又给我娶的新媳妇儿?”   谢桥一听,都愣了。   “这是……”立即便要解释。   “长得还行,衣服虽然寒酸了点,不过看上去倒是能勤俭持家的,可就是瞧着不温柔懂事啊?”谢牛山有点不高兴。   他喜欢那温婉的人。   谢牛山的话就像是炮仗一样,“啪啪啪啪”,不等被人反应,便炸了出来。   他话一落音,林崖香脸色恼怒通红,竟直接站了起来,“啪”的一巴掌,抽在了谢牛山的脸上:“登徒浪子,匪性难改!”   这一巴掌,将所有人都打懵了。   谢平岗那眼神一瞬间竟还亮了几分。   打的好啊!   而谢平怀直接就吓傻了!   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就是个不讲理的蛮汉子,这一巴掌打的那是脸吗?那是他爹的尊严!   完了,姨母要死了!   谢平怀脑子里想了许多,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了出来,挡在了林崖香的面前,看着他爹:“爹,你别胡来啊,这是我娘的姐姐!不能、不能打的……”   啥姐姐?   谢牛山没反应过来。   但他也是真不高兴,这娘们还挺有种,竟然敢揍他!欠收拾吧!   “怀儿你让开,我怕他作甚!”林崖香本来对谢牛山就有意见,本也能忍的,可刚才这谢牛山说了什么?   说她是新娶回来的媳妇儿,还挑三拣四的侮辱人!   林崖香一把推开了谢平怀,等着谢牛山便道:“无耻匪徒,你眼中除了那些肮脏想法可还有别的!?当着你岳丈和子女的面,竟如此不知羞耻胡言乱语,我妹妹那么温婉懂事一个人,竟毁于你手!”   说着,拿起旁边的茶杯,直接砸在了谢牛山脑门上。 第527章 老娘给我娶的新媳妇儿!   温烫的茶水,还有那绿油油的茶叶,就那么挂在了谢牛山的额头上。   谢牛山怒了。   立即就要抬爪子揍人,可那手才拿起来,谢桥突然惊呼了一声:“爹……你、你是想当着女儿的面,杀人么……大哥呀,爹爹好可怕啊……”   谢桥捂脸,然后身子往后一缩,整个人团在椅子上。   “……”谢平岗嘴角直抽抽。   而谢桥的抽泣声竟然还没停,那一声一声,直接灌在了谢牛山的脑子里。   谢牛山立即怂了。   他怕谁?   天不怕地不怕,但面对这闺女,他是真怂,他认。   不甘心的收回了手,哼了一声,抹了一下脑门上的东西,气哼哼的:“要不是看在我闺女的面,老子能饶了你?”   “堂堂谢将军,对民女这等小人物,自然是要杀要剐随意的!”林崖香对眼前的谢牛山,也是厌恶至极。   她妹妹虽不是貌比天仙,却也是小家碧玉,曾经她问妹妹,将来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妹妹怎说?   妹妹说,她喜欢长得好看还会读书的。   可眼前这谢牛山,他就像是一头牛、一座山!   长得不好看,还凶巴巴的很蠢!   她妹妹,就被这样一个人,糟蹋了!   回了一声,早早消亡,如何不气不恨?!   谢牛山心里也憋火,这边听着林崖香的怒斥,身后他闺女还被“吓哭了”,这心里一时郁闷极了。   “大丫你哭啥?老子才回来,你就不能喜庆点?”谢牛山虽然不高兴,可对着谢桥说话,却不敢大声。   “可以,但是爹你能温柔些吗?”谢桥这会儿像个小兔子似的,声音乖巧。   谢平岗突然觉得有点诡异。   一个整日能看到阴魂的人,能被亲爹吓成这样?   心眼咋这么贼多呢?   谢平岗一脸嫌弃,他这人是有骨气的,便是再危机的时刻,也绝对不会像他这废物妹妹这样,做出这等可怜兮兮的表情。   吓人也丢人。   谢牛山吐了口气,声音又小了些:“成,别哭了。”   哭得他这心里就像是被刀砍了似的,难受得很。   何止他难受?谢平怀和谢溪也挺心疼的。   这两孩子也不是真傻,知道大姐会装哭,可她也是真虚弱,瞧见她哭,不论是真是假,都会忍不住担心。   还是没长大,太天真。   谢桥抬头了,喝了口茶:“爹有什么话,坐下好好说,另外……您刚刚冒犯的这位,是林二娘亲姐姐,林家大姨母,旁边这位老者,是林二娘亲父,让您叫一声爹,也不过分的。”   “……”谁?   谢牛山记忆回来了。   对,出发之前,让人去接林家人过来的。   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忘了!   谢牛山拍了一下脑袋,也觉得自个儿反应有些慢。   现在他能理解为何这泼妇一样的女人这么张牙舞爪的了,顿时十分大气的说道:“原来是大姨姐,多有得罪,老子以前没见过你,今儿这外头的人又总是恭喜我,老子还以为我老娘又给我娶了个媳妇儿呢,对不住!”   他道歉干脆,但看上去是一点都不心诚。   林老爷子一家子,那脸色真是差到了极致。   知道谢牛山是个不着调的,但没想着这人这么……这么别致! 第528章 翻不了身   林家上下都在忍着怒意。   谢平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美的你,那老虔婆要是敢随便给我找个娘,那你如今回来就要给她守孝了。”   谢牛山白了这儿子一眼。   这么久不见,这儿子还是这么不贴心!   “爹,您当年娶二娘的时候,也没知会林外公一声,这不合适。”谢桥请皱着眉头,慢条斯理的开口,然后上前,塞了一杯茶在谢牛山手里头,“要不,现在……补补吧?”   “啥意思?”谢牛山一愣。   谢桥温柔一笑:“您身为女婿,给岳丈敬杯茶……不过分吧?”   说完,谢桥还看向大哥:“大哥,您觉得呢?”   “说的对。”谢平岗无条件点头,“爹,当着咱这一家子的面,也该如此。”   “……”谢牛山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排斥了。   他这才出门多久?怎么回来之后,这一个个的,都变了这么多?   让他给这老头子敬杯茶?   林氏亲爹?   那也不是不能。   他走上前去,手里头的茶直接递过去:“老岳丈,你喝吧!”   “!!!”谢桥内心简直如同地震了一样,差点破口骂出去。   娶人家姑娘的时候,用抢的,如今见了这老人家,不知悔过道歉也就算了,他还……“你喝吧”?   喝个屁,她要是林老爷子,真能气得吐血!   不过老爷子这会儿也差不多了,那脸色着实不太好,看上去真要气出个好歹来一般。   “爹!您该跪下,恭恭敬敬的!”谢桥皱着眉头,看上去很不高兴,“您当年对我亲外公也是如此吗?林二娘为您生了一对子女,你若如此冷漠不知尊重她的家人,女儿以后也瞧不起您!”   谢桥是真不高兴了。   她不是心疼林氏,也不是心疼这林家人。   她母亲是彭氏,和这些人都不相干的,只是想让她这亲爹……做个人吧。   太过缺德,下辈子投狗做牛,翻不了身的!   谢牛山当年对头一个岳丈,那自然是恭恭敬敬,不止要跪,而且还是认打认罚,随便折腾的,没办法,谁让谢桥亲外公是上一代土匪大当家呢?   谢牛山就算想要耍脾气,也没那个胆。   不过谢牛山没去土匪寨子之前,算是憨厚愚笨,去了寨子之后,性格无限向第一任岳丈靠拢。   几乎都不算是女婿,相似程度,都快赶上亲儿子一般了。   这会儿瞧见谢桥生气了,谢牛山也不明所以。   透过谢桥那冷漠又不高兴的样子,谢牛山脑子里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浮现出彭氏的模样。   都快忘了。   一想到彭氏,谢牛山竟然“砰”的一声就跪下来了,他也坦荡,将茶水重新递过去:“岳丈大人,您喝茶!”   谢桥都没想到亲爹这么爽快。   总算是松了口气。   见他下跪,林老爷子的确好受许多。   “你娶我女儿的时候,待她可好?”林老爷子没急着接茶,反而问道。   “哪能不好?她如花似玉还小意温柔的娘们,老子疼都来不及了,你们放心,当年我对她既没打过也没骂过,她嫁我之后,虽不多爱笑,但也没哭过几次鼻子。”谢牛山说的是实话。 第529章 太子妃也是能当的!   他那时候是真喜欢林氏。   林氏温柔,说话的时候就像是蚊子一样,声音轻轻的,可挠人了。   可惜啊,林氏短命,要不然他现在保证将人带到京城来做官太太,哪有卢氏那个散财精什么事儿?   “这话是真的。”谢平岗开口补了一句。   林老爷子叹了口气。   终归是他女儿福薄,嫁了这么一个人,若是宠她爱她,便是个土匪,那也是可以的,可偏偏,才生下孩子,人就去了。   老爷子伸手,将茶接了过去,喝了。   谢牛山这才起来。   脑中还在想彭氏,这一想到彭氏啊,他就多瞅了林崖香两眼。   这大姨姐还挺有彭氏当年风范,就是长得没有他媳妇儿好看。   “我们今儿大老远过来,一是给谢将军洗尘,二是见一见,两家姻亲,总该知道相互长什么样,如今人也见了,我们也就不多留了,往后若是有事儿,大少爷大姑娘再去寻我们,也是方便的。”老爷子心里五味杂陈,说完,起身便要告辞。   谢桥也知道,这老人家也需要时间安静一下。   所以便痛痛快快的起身送客去了。   过了一会儿,人走光了,谢平怀和谢溪今日留了下来。   谢牛山稀里糊涂的,嘀咕了一声:“这林家大姨姐还挺泼辣。”   “爹,别说我林姨母,她好着呢!”谢平怀不高兴了。   谢牛山撇了撇嘴,说两句,还能掉肉了?   不说就不说,有什么大不了呢,又不是仙女,他还不稀罕呢!   “老子才回来,也不知道家里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这外头的人都恭喜我呢?你们干啥了?”谢牛山问道。   “应是大哥早先升官的事儿,他们知道您还不清楚情况,所以祝贺一声而已。”谢桥道。   “升官这事情我知道啊?我走之前不就已经升了吗?”谢牛山不解。   “又一次。”谢桥笑眯眯的,“大哥现在是六品详邢,在司刑寺地位也非比从前了。”   这么一说,谢牛山老脸一抖:“老子出门一趟,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挪挪位置,怎么你转眼又升了?还是六品,你给皇帝献仙丹了不成!?”   谢平岗没眼看他。   当老子的,还羡慕嫉妒儿子,脸还要不要的?   “托大妹的福,白捡了个大案子,那案子里头死了百来个人,所以上头嘉奖比较多。”谢平岗也很实在。   他自己本事也不错,在司刑寺也破了好些案子。   不过案子都不大,不像那周家大案,到了天下皆惊的地步。   “爹刚才说自己挪位置了,您也升官了?”谢桥虽这么问,可心里有数。   她爹临走前,她给算过的。   “那可不,你爹我如今是前军参将,从前那将军名号也就是哄哄人而已,如今这才是正经有点兵权的,若是将来有什么战事,老子也能在朝堂上说上话,再立功,指不定还能封爵呢!”谢牛山这会儿有这挺好的期待。   “是好事。”谢桥点了点头。   谢平岗心情也不错。   “咱爹的官这么一挪,你找婆家那就更容易些了,若是你身体好点,就是太子妃,那也……不是不能当!”谢平岗唏嘘了一下。 第530章 出息了!   他爹现在可不是个杂号的将军了,能被提做前军参将,代表的不仅仅是增加俸禄和品级,而是皇帝的态度!   前军营那边,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如今他爹是得了皇帝的信任,这才能揽了这职!   谢平岗知道自家妹妹喜欢太子那长相,所以才会说出这话。   “闺女你想当太子妃啊?”谢牛山却直接问出了口。   “太子好看,多看两眼罢了。”谢桥哼了一声。   想,她还想当太后呢,那是想就能的吗?   谢牛山觉得自己闺女长得像朵花,什么人配不上?   这会儿听到她夸奖太子好看,也上了心:“这太子也不是咱说掳就能掳的……这样吧,你爹我现在也能说得上话了,改日找皇帝自荐去,指不定这陛下瞧着太子娶不上媳妇儿,点头应了呢?”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或许,陛下也有可能觉得,您一土匪,竟敢宵想让太子做女婿,简直大逆不道!这一生气,指不定会直接要了您的脑袋。”   谢牛山觉得脖子一凉。   也是。   这皇帝老儿的心思那可难猜呢。   “那爹给你打听打听太子的动向,你想法子走动走动?”谢牛山依旧执着。   谢桥摇了摇头:“爹,这事儿以后再说。”   “老子瞧着你这脸色比之前强了不少,找大夫看了吗?”谢牛山话题说该就改,甚至突然变得细心了许多。   当然,谢桥不知道,他只是想到了彭氏,所以心虚害怕了。   这一害怕,就得对自个儿亲闺女多上点心。   谢平岗也反应过来:“我今日似乎没听到你咳嗽。”   “嗯,最近是好了些。”谢桥抿嘴点头。   能不好吗?收了那么多阴魂,做了数不清的好事儿,累是累了点,可浑身的精神气儿的确是越来越好了。   谢牛山十分高兴:“看来咱家这是要出息了啊,瞧瞧,接二连三的喜事儿!对了,老子还得了赏,再加上老子从外头弄来的银子,这下子,家里总算松快了!”   现在还能养不起谢桥这一个小丫头子?   谢牛山得的赏有千两银,不过他出去一趟,也赚了三四千两回来。   他自个儿就是土匪,当然知道这土匪的银子都喜欢藏在哪儿,去剿匪的时候,可将那土匪窝搜刮的一干二净。   能被派兵围剿的土匪寨子,那规模也不小,里头的财物当然不止这些。   其他银钱财物,都上交给朝廷了,而谢牛山得的这些,其实还要在和一起去的同袍分一分,他是主力,少说也能得个两千两。   这些银钱其实已经很多了。   比得上有些铺子一年的收入。   谢家当初能发家,家中有那么多家当,主要还是靠蛮子。   谢桥手里头现在的确不缺钱。   自个儿赚的都有很多了,想让亲爹养着,也不过就是气气他。   这会儿瞧见亲爹如此嘚瑟,忍不住道:“爹,您如今都回来了,想必大伯用不了多久也会得了信,若您在乎兄弟情义,那恐怕,您这手里头的银子,捂不了多久,便又要送出去了。” 第531章 私房钱   谢牛山听到谢桥的话哼了一声。   “你大伯的确是个贪财的,可他也要脸面,这些年,都是我和卢氏将银子送到他手里去,何曾要他主动进门拿银子了?”谢牛山摇了摇头。   他大哥怎么可能上门呢?   除非家里揭不开锅了!   “是吗?那我和爹爹打个赌吧?若是两日之内他上门了,那爹赚来的所有银子,都归……溪儿管,若是他没上门,我送爹一万两!”谢桥笑眯眯的说道。   “一万两?”谢牛山嫌弃的开口,“你有一万两?”   他都没那么多银子!   谢桥很富有。   望运楼可不是白开的,如今莫大师的名头不错,这算命看卦也都是要钱的,里头黄符摆件法器,价格也都不算便宜,即便偶尔才能卖出去一个,但收入也不少。   再有前头宁北王府、李家这些大单子,还有那些阴魂给的佣金,加起来,那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这还没算她给一对弟妹攒得聘礼和嫁妆。   万两银钱,的确是有的。   “银子我是有,不过怎么来的,却不能告诉你,爹只管说,敢不敢赌吧!”谢桥温和的说道。   她这时的表情,看上去太没有威慑力了。   在谢牛山眼里,就像是个小猫崽子似的。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是你老子,这天底下,老子说的话那才是最管用的,你一个小丫头,才认识你大伯几天?老子比你明白他的脾气!”谢牛山十分骄傲。   谢桥嘴角勾了勾。   可以的。   “你们可都是我的证人。”谢桥冲着大哥和弟妹们说道。   这银子之所以要交给谢溪管,也是有缘故的。   卢氏在的时候,谢溪是真穷,所以才养成搜搜抠抠的性子,她想着,既然谢溪这么爱钱,便将家里的银钱交给她管着,也没什么问题。   这管账也是一门优点,若能发扬光大,将来也是治家理宅的好手。   而且,这手里头的银子多了,再看别人给的那三瓜两枣,也就显得不那么稀罕了。   谢桥手里的,是私房钱,来路……不正,要让谢溪管账,那自然要管亲爹赚的这些才对。   谢牛山说话是一向算话,所以谢桥也不用担心他耍赖。   倒是谢溪,这会儿挺迷茫的。   等谢牛山回屋休息,谢溪看着谢桥,小心翼翼问道:“我管……银钱,会丢的。”   她自己的银子,都总是找不到。   “丢了多少,记得吗?”谢桥问道。   谢溪想了想:“三百两,找不到了。”   谢桥还挺惊讶:“你这家当也不算少了呀?卢氏当初给你这么多银子吗?”   谢溪摇了摇头。   “我、自己赚的。”谢溪挺不好意思的,“现在……还有九百银票,才换的。”   她说话慢,偶尔听上去还像个小哑巴,但却很清晰。   可谢桥这会儿彻底呆了。   她查过账本,卢氏在时,说是每个月给谢溪二十两银子做零花,但实际上,这二十两银子,包含了很多东西……   比如谢溪平日点心或是一些首饰,很多时候,卢氏私自做主买了些小玩意儿送给谢溪,但实际上,银钱却不是走公账,而是从谢溪下个月月例里头扣除的! 第532章 有钱了   也就是说,谢溪每个月的真实月例银子,约摸是二到五两!   便是存一年,也就几十两而已,之前寒衣节去老宅的时候,谢溪倒是赚了些,可应该也没这么多吧?   谢桥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个妹妹了。   谢溪被谢桥盯得头埋的更低了,看上去很紧张一样,那手拧着帕子,也不说话。   “溪儿,姐姐还以为,你手中能二百两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你存了这么多银钱,那这么说的话,那咱家的银子若是归你管,那更妥当了。”谢桥看着谢溪的眼神十分柔和。   她是真喜欢这个妹妹。   乖巧可爱。   “会丢。”谢溪很纠结。   她的银子到底都藏哪儿去了?   “丢了没关系,咱有爹,爹再赚就是了。”谢桥很是坦然的啃老,“不过,你能告诉我这银子你是怎么攒下来的吗?”   若是谢溪不愿意说,谢桥也不会继续追问的。   不过,很显然,谢溪眼里,除了银子的位置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称作是秘密。   “哥哥那里赚的,还有,卖帕子。”谢溪扭扭捏捏。   “?”谢桥一脸迷糊,“帕子?”   谢桥干脆看向了谢溪的丫鬟。   那丫鬟和谢溪脾气还挺像,都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小姐给我银子,我找了我哥哥,在外头租了个院子,里头养了几个绣娘,小姐每个月会都让她们绣些帕子出来,送去书院,卖给她们。”   这么一说,谢桥懂了,也更震惊了。   这书院里头的学子,帕子消耗还是挺多的,毕竟时常会有些打翻砚台的事情发生。   书院也有卖帕子的小铺子,可要银豆子的。   那银豆子难赚,可若是谢溪手里准备了好些崭新又好看的帕子,即便是比外头卖的那些贵,只要花费的是银子而不是书院里的银豆子,那她们就愿意买!   谢桥服气。   这一招,既解决了那些女孩子们的燃眉之急,谢溪又能赚得银钱。   “你……”谢桥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说道:“很棒,聪明极了。”   赚钱有什么错?   谢溪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   “等咱爹认输之后,这家里的银钱和铺子,都交给你掌管,咱爹是官,这家里的铺子是做不得什么大生意的,但这每年出租以及田庄那边的事情也挺复杂,你多学学练练。”谢桥又道。   谢桥缓缓的说着,声音让人很是安定。   谢溪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对上谢桥那双眼睛之后,也坚定的点了点头。   爹肯定会输的。   她有钱了。   这第二天,谢牛山还没输,管家等人就已经围绕着谢溪,开始和她解释家里产业的情况了。   谢家铺子目前有五个,其中三个,在过年的时候,才刚收过租金,只是家里开销大,那租金几乎用来平账了,除却他和大哥的私房之外,也只几千两银子,与那些有底蕴的百年世家大族,自然是没得比的。   谢牛山这一看管家已经断定他要输了,心里也郁闷。   自家那大哥以前也没来要过银子啊?怎么这管家就这般的想不开? 第533章 苦尽甘来   谢牛山是想不明白,他火气大,一整个上午,都闷闷不乐的。   瞧着管家一脸乐呵呵的样子,心里也气:“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是不是觉得老子必输无疑了?”   虽说是和自己女儿赌,不该这么计较,可这家里一群混账,也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吧?!   “老爷,大小姐说的话,都是对的。”管家恭恭敬敬的,但心里,也嫌谢牛山傻。   幸亏如今有大小姐当家,要不然哪里还有家财啊?早就被老爷送人了!   “胡说,老子的话比那丫头……”   话未落音,门房那边的人过来了:“老爷,大老爷还有老夫人他们过来了。”   “……”谢牛山眉头一拧。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儿过来凑热闹?   谢牛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不是有什么事儿……是他不知道的?   可这会人都来了,他总不能撵出去,显得他赖皮,便点了点头:“将人请进来吧。”   管家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爷可别拖后腿。   此刻,老太太拄着拐杖,身边跟着谢莽山和谢丛山二人。   三人身上穿的简陋,脸色也不太好,多了几分憔悴的感觉,尤其是老太太和谢莽山,整个人竟然都瘦了一圈。   这次进门,他们也是客客气气,哪怕是面对门房下人,都舔着脸笑眯眯的,都快卑微到了极点!   实在是,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自从交了罚金之后,家里真就彻底空了。   谢丛山从外头借了五十两,剩下十两银子,供家用。   可家里人口多。   真真是上有老下有小,又是一朝由奢入俭,每日肉食都不敢买,导致家里孩子都不高兴,整日吵吵闹闹,乱七八糟!   这十两银子花的也是极快,前两日,没了,正想着,将老大家的春儿嫁出去,换些银钱来,填补填补。   可谁知道,原本看重谢春儿那家,一见他们落难,竟然只肯出十两银子的聘礼!   十两银子够干什么的?   当初他们说要给一百两的时候,她都没点头呢!   也是那户人家的孩子,的确看上了谢春儿,要不然,便是十两银子,都不愿意将人娶进门的。   谢莽山他们这两日也一直在谈价。   谈着谈着,谢牛山回来了。   希望来了!   这会儿,三人眼里都散发着几分灼热的光芒,看上去就像是饥饿依旧的野狼。   他们一路走到了厅堂,果真瞧见了想念已久的人。   老太太老泪纵横:“我儿!你可总算回来了啊!?”   “……”谢牛山被吓了一跳。   一是他这老娘的声音好似哭丧一般,着实有些可怕,二是……他活这几十年岁数,还是头一回听到他这亲娘对他如此的想念在意!   虽说挺稀奇,可谢牛山也一把年纪了,心里除了惊吓之外,并没有其他波动。   只是他挺好奇,这是……怎么了?   “要死要活的,有啥事儿?”谢牛山十分直接。   “儿啊,你可得给娘做主啊,娘这一辈子吃了那么多苦,如今跟着你来京城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可如今,家底都没了,你娘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啊!” 第534章 没那个胆   老太太是真哭,她抹着泪,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厅堂上,生生控诉,好生可怜。   谢莽山和谢丛山也都差不多,全都红了眼。   谢牛山何曾见过他们如此模样,这心里就像是被猫儿抓一样,更好奇了。   “这外头粮食涨价了?不应该啊,就算涨价了,你们也不至于吃不起饭吧!”谢牛山坐在那里,乐呵呵的。   老子的宝贝都给你们弄去了,竟然还赖账!   谢牛山看着两个兄弟,心里是透着几分爽的。   “牛山啊,你还不知道?早先有大师给你大哥算命,说是有灾,这不,为了避灾,你大哥可将咱家所有人的银钱都送到你这边来了!后来你大哥那灾祸也没躲过去,又罚了五百两银子,现在,家里有一百五十两的外债,这债主,整日登门,若是再不还,就只能卖儿卖女了!”老太太哭道。   “给我了?”谢牛山一愣。   这事儿他还真不清楚。   “多少银子?”谢牛山好奇问道。   “这财物加起来,近万两该有的!”谢莽山看上去愣了许多。   谢牛山眉头一簇,“老子那些个宝贝值很多钱,你们全家家当加起来就这么点?你哄谁呢?再说了,大哥你是傻吗?大师说的话也能信?你那视财如命的性格老子还不知道?”   谢牛山这会儿心里不高兴了。   就算他是个傻子,这会儿也该能明白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了。   果然是要钱的!   他竟然赌输了!   “是真的!那大师的话都应验了,所以我才会将银钱还给你!老二,我现在是真没钱了,我也不向你借,只要你将之前我给你的,再送回来就行了!”谢莽山急着说道。   谢牛山撇了撇嘴:“不可能,你在和老子装穷。”   自己那些个宝贝,随便一个,都卖几千两银子的。   他那家当,少说也有五万两,这还没算上这些年他和卢氏给的节礼。   算上去的话,那得有多少?   比他还富有!   谢莽山心里呕死了!   “老二!你不相信你大哥,还不相信我吗?你看看我,我这腿伤了,也没好好补补,头发又白了许多,你都瞧不出来吗?”老太太生生哭诉,“老二啊,娘当年生你的时候不容易,都差点难产而死,你怎么忍心看娘落难啊?”   老太太从来没有如此可怜过。   实在是,那苦日子,她真是一刻都不想继续过了!   以前在老家生活的苦那也就罢了,可她都来了京城富贵了一场,再让她去吃糠咽菜过那牲口都不愿意过的日子?   绝对不行!   老太太眼里充满了央求。   谢牛山皱着眉头。   这幅德行,那恐怕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可这也太蠢了,到手的银子,转手送回来了?   “这银子呢?”谢牛山问管家。   管家老老实实道:“银钱被大少爷和大小姐收起来了,您若是想要,可以找他们,只是……早先三老爷来过一趟,当时二位主子就已经吩咐过了,这进了家门的东西,万万没有再拿出去的道理,若是谁敢将自家的财帛散出去,那谢家就没这个人……老爷,小人没那个胆量。” 第535章 自个儿要去   管家说完,缩着头,看上去很是胆小怕事的样,但这心里早就忍不住嘀咕了。   这老爷也不知是不是傻,自家都没多少银钱,还想补贴外头这群吸血虫。   “老二!你是长辈,哪有被儿女牵着鼻子走的道理?可不能那丫头说什么你便听着啊!你也不想想,当年要不是彭氏将你掳走了,你们兄弟在一起,这感情不比现在深厚吗?我这年纪了,只求儿女懂事儿,你不能不管我啊?”老太太忍不住哭道。   谢牛山昨儿想到了彭氏,这心里本就打着鼓呢。   此刻老太太又提到彭氏,谢牛山老脸绷着。   彭氏,那是他媳妇儿。   他也算不得是被抢上山的,毕竟当年家里容不下他,他也想找个落脚的地儿,所以被抢的时候,心甘情愿跟着走了,到了那寨子里,大家对他都不错。   他力气大,能干活,有种也不怕死,所以大当家的一眼就瞧中了,让他陪着彭氏玩。   彭氏长得好看,但也是真凶悍,轻轻瞪他一眼,他魂都要飞了。   可他心里是真敬重自己那媳妇儿和岳丈。   甚至,还挺想得慌。   按着良心说,他在寨子里过的日子,那可比在村子里的时候痛快高兴多了。   再说在村子里,当年是谢莽山让他去打水,蛮子来了,也没去知会他一声,这才让他被蛮子抓到了。   他想活命,就得给蛮子带路,便是他不给蛮子带路,这各家的东西,也照样会被抢。   那些人明明心里清楚,可却就是将蛮子进村的事儿算在他头上。   好像这蛮子是他引来的一样。   谁也容不下他,大哥大嫂当时也要死要活,说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就连他老娘,看着他的眼神,那都是充满了嫌弃。   只是这些事儿,在他去了寨子里之后,渐渐抛在脑后了,他这人心大,不是那斤斤计较的小心眼,所以既有能力孝顺老娘,那他就费些银钱,那也不要紧。   不过,这会儿心里就是不痛快。   “老子也没少给您们银子,如今管不住,关我什么事儿?上次老子去你们家,让他们将宝贝还给我,他们可是满脸的舍不得!”谢牛山记着呢!   想起自己的宝贝,他就忍不住的肉疼!   “我们当时是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宝贝,而且……卢氏当年送的东西,该卖的都卖了,一个都没留啊!”谢莽山连忙道。   “给你们的宝贝,你们卖的还挺勤快。”谢牛山哼了一声,“这事儿,老子帮不了你们,我这家里也穷的叮当响,前几天出门,赚的银子都不够养闺女的,现在那银钱落在她手上,你让我要?诚心想让我不痛快是吧?”   有本事,自个儿要去啊?   他又不是那作战的前锋,上赶着去闺女那里丢脸面。   老太太三人都惊了。   “你、你心里,你亲娘还比不上那丫头?儿啊,我可是生你的人呐!”老太太慌张道。   疼闺女,也该有个限度吧?!   没瞧见亲娘都这副可怜样了吗?! 第536章 身外之物   老太太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觉得自己内心受到了重创。   谢牛山还挺淡定:“那肯定是比不上,那死丫头是老子的种。”   更是彭氏的闺女!   彭氏怀孕的时候,便有预感,说肯定是个闺女。   当时那小心劲儿他可记得一清二楚,这旁人他能不管不顾,可这闺女不成,若是她不高兴或是气死了,以后哪来的脸见彭氏?   彭氏死的时候也说了,他将来,想干啥都成!   媳妇儿爱娶几个娶几个,但不能在外头胡来,她嫌恶心,这孩子也爱生几个就生几个,但不能虐待她闺女,要不然她死不瞑目。   谢桥生下来之后,他是真准备将她养成掌上明珠的。   可这不是命中克亲,所以无奈送走吗?   当然,这人虽然送走了,可当年他也给了银子,那牛鼻子老道也还挺讲理,他觉着那人教丫头应该比他强。   所以这将死丫头扔到外头没多管的。   他这脾气,不多管那就是善待了。   老太太却理解不了。   不过这会儿,她也知道,不能和谢桥那丫头比了,既然老二如此疼闺女,那她再比的话,就更得不到银钱。   “你疼她是成的,以后我和你大哥你弟弟,都一起疼,那还不成吗?如今家里吃不上饭,你手头宽松,我们家也就你这么一个有出息的,除了你,谁还能帮帮我们啊?”老太太又道。   谢牛山被他们烦得不行。   嘀嘀咕咕,太吵了。   “欠了多少银子来着?”谢牛山问道。   管家一听,心头一跳。   老太太刚想说一百五十两,但到嘴边又变了:“现银一百五十两,可住处没了,马上就要被别人赶走了,还有家里吃的喝的,有不少是赊账的,老三家的孩子马上要成亲了,那银子也没了……”   谢牛山更烦了些。   这得多少银子?   不过,老娘总是哭哭啼啼的也烦人。   “给你们……”刚要说出个数,谢桥带着谢溪从外头走了出来。   谢牛山心头一跳,却见谢桥捂着胸口,看上去很是虚弱,脸色也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又被气着了。   可什么事儿能气着她?   不用说了,眼前他老娘。   “爹要花钱?您有银子吗?”谢桥一进门,温声细语的问道。   谢牛山这才想起来,他打赌打输了,所有银钱都得给谢溪这丫头管了。   “没银子。”谢牛山也觉得荷包空空,“家里银子都让二丫管了,我没钱给你们。”   “……”老太太瞪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姐妹俩,气得都要疯了。   刚才她儿子已经松口了!   这姐妹俩竟然会半路杀出来!   “溪儿这才多大啊,能管银钱吗?可别闹出什么笑话……”老太太脸色僵硬,看着谢溪的目光都有些阴毒。   “不过就是个银子而已,溪儿是我谢家的二小姐,便是管得不好,也只是损失些身外之物,不要紧。”谢桥的话更气人。   老太太都想吐血了。   银子而已?还身外之物?   要是不稀罕,那可以给她啊!多少她都能收! 第537章 不活那就去死   老太太怒目切齿,对谢桥那真是厌恶到了极致!   偏偏谢桥好似瞧不见一样,带着谢溪坐下,看上去云淡风轻、和气万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恬静大小姐。   “老二,你是富贵人,你只要稍稍给一点,我们就够吃了!要的也不多……要不……三千两,你看成吗?”老太太道。   她已经后退一步了。   之前大儿子送回来的银子,可不止这个数!   谢牛山眉头一簇。   不多个屁!   他出去一趟,辛辛苦苦,也就赚两三千两银子呢,这一转手送出去,以后这个家里吃什么喝什么?若是都靠儿女养活,他以后还有什么脸嚷嚷?   “银子都是溪儿管。”谢牛山看着老娘,到底也有些心软,便道:“溪儿要是愿意少给点,那也成。”   “不给。”谢溪摇头。   银子归她管,那除了家里必要的开支,就不能随便花出去!   账上的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爹,有个事儿,我忘记与您说了。”谢桥抿了抿嘴,“大伯那营生是您给介绍的吧?可真是害苦了不少人。”   谢牛山闻言,愣了愣:“怎么害人了?”   “大伯可是很厉害呢,嫌银子赚得少,竟从百姓手里捞油水,前些日子,大哥查案抓了一批人,判下抄家流放的就有好几个,大伯捞得虽少,可那也是没给他继续占好处的机会,若是再过几年才发现,恐怕这手里头还要攒下人命官司呢。”谢桥继续告状。   “我是今年才收了些好处而已,别人都收啊!?”谢莽山连忙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也就赚了几十两,结果呢?为了这个事儿,赔了五百两,还被打了板子!   可此刻谢牛山听到这话,直接站起来,“砰”的一声,踹谢莽山胸口去了。   “你、他、娘、的真有出息!”谢牛山很是生气,“老子给你找营生的时候怎么说的!?你想赚银子可以,走明路,你胆子撑天了是不是?老子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一点都不记得了!?”   说着,谢牛山觉得一脚还不够,“砰砰”又踹了起来。   谢莽山在地上直打滚!   “这是你大哥啊!”老太太在旁边吓住了。   “呸!就是我祖宗,该揍还得揍!”谢牛山下手特别狠。   他这个人混不吝,可也不是不讲道理。   当土匪的时候,做点土匪事儿,那成的,可当官了,那就得将尾巴夹起来,老老实实做人!   皇城脚下,皇帝老儿眼珠子瞪着呢,还有不知道多少人觉得他不配当官,恨不得立即将他赶出京城去,若是被人发现了这狗东西收贿银或是谢莽山弄出人命来,到时候倒霉的是谁?!   他全家都得拿脑袋帮他顶窟窿!   “你还有胆子跑到老子面前要银子,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们娘三个,都给老子滚出去,以后谁再敢用老子的名头欺负人,老子一刀砍了你们!”   还想要银子?美得他!   老太太都吓蒙了:“我、我不活了啊……”   “不活那就去死!”谢牛山正气头上,生气起来,哪里还管眼前这是谁。 第538章 烦死了   要说谢牛山对老太太有很深刻的感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谢牛山从前肯给老太太银子,那是因为到底是亲娘,便是没感情,可身份摆在那儿,他如今是正常人,也不是个土匪了,总得像个普通人一样,对长辈尊敬些个。   那时候,他有的是银子,就是给老太太一些,那也家里也依旧挺松快的,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不一样了。   谢莽山作死,想连累他。   他砍了那么多蛮子的脑袋,战场里头砍杀出这么一条干净的路,要是被谢莽山这个蠢货毁了,他死也合不上眼!   老太太被谢牛山吓得浑身一抖:“你、你这是大不孝……我是你娘,我死了、我死了你要守孝的,你儿子、女儿,都得在家呆着,不能娶妻嫁人了……”   这么一说,谢牛山眉头一皱。   这倒是。   他那可怜的闺女身体不好,让她来京城,本就是为了给她找门亲,留个后的。   “爹,我最近身体好多了呢,便是守三年,也成的。”谢桥很是淡定。   嫁人是个目标,但可不是她的全部。   找个看得顺眼的男人感受一下你情我爱,的确不错,可若是没有,她也不强求,当个道士,也挺不错的。   再说了,如今她虚岁十七,三年之后,其实也才二十而已。   那时候再嫁人生子,对身体也好呀?   这姻缘的事情,不能强求,强求的,多没好结果。   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谢桥总是在老太太需要的时候堵死一条路,老太太杀人的心都要有了,“儿啊,你就真不顾念一点母子情谊吗?”   谢牛山正气着:“少给老子说这些虚的,老子这些年也没亏待你们,是你们自个儿没将日子过好,关我什么事儿,再说了,家里的情况老子已经和你们说明白了,我没银子!趁着老子现在还能忍,带着谢莽山滚出去,从今以后,不准再踏进来!”   他就不信了,都有手有脚的人,还能饿死了不成?   从前啊,就是惯出来的毛病!   谢牛山无情的时候,也是真痛快,这一点,从卢氏身上,谢桥就已经看出来过了。   老太太还不肯走,竟然直接跪了下来,拽着谢牛山的腿,开始哭。   谢牛山直接喊家丁过来:“将他们拎出去!”   烦死了!   谢牛山十分狠心,谢丛山此刻都懵了,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被老娘和大哥毁了。   一屁股债,岳丈那边五十两,朋友那里又五十两,这些银子,谁来还?   都是因为老娘说了,说二哥会给银子的,可现在呢?   什么都没有,还要断绝来往!   谢丛山的眼神都有些阴郁。   只是他不敢发泄在谢牛山身上。   等到三人被赶出了门,谢丛山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然也冲着虚弱的谢莽山踹了一脚:“你是卖儿卖女买妻都好,一百两银子,必须要还给我,否则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他只要这银子,还完了债,他就将离大哥远远的!   这晦气东西,真是害苦了他!   谢丛山自己还有营生,但每个月三四两而已,在普通百姓眼里,这工钱已经很多了,可想要还清一百两,不吃不喝都要好几年。 第539章 老虎头上拔毛   这兄弟两个,彻底谈崩了。   他们一走,谢牛山耳边也清静了,冲着谢桥道:“你这丫头也忒精明了,老子都被你摆了一道!”   谢莽山的事儿,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打这赌!   现在好了,家里银钱指挥权都没了!   谢牛山看着这两个女儿。   那气势也没了。   这大的……他不敢惹,这小的,一丁点的小个头,本就是个胆小的,同意不能吓。   叹了口气。   还是儿子好,想揍就能揍。   “溪儿,你二哥最近老实吗?”谢牛山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平岗现在大了,不好下手了,趁着小的如今还没反抗能力,欺负几年,心里爽快。   谢溪亮晶晶目光看着谢牛山,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二哥很乖。”   比以前乖多了。   谢牛山叹了口气:“那小子要是欺负你你记得跟爹说,爹给你做主。”   谢溪觉得很莫名其妙。   低着头,不吭声,不搭理他。   谢牛山本以为这家里清静了,然而没有持续多久,外头又来了人,竟是个戏班子,说是听闻他剿匪归来,所以特地前来庆贺的。   另外,还排了三出戏,请他一观。   谢牛山才回到京城,是可以休息几天的,所以如今呆在家里也闲来无事,如今谢溪管钱,他若是想要银子出门喝酒,怕也不成了,眼下难得有白送上门的戏班子,说什么也不能拒绝的。   便将人请了进来。   戏班子的人直接在院子里搭起了戏台子。   等到傍晚的时候,要开始唱戏了,三个戏本,供谢牛山选择。   谢牛山并不懂那么多,他虽然识字,可不多,这戏本里写的内容还挺多,他哪里能看得过来?便要根据名字选。   这三出戏,分别是《侠女柔情》、《碧玉娇人》以及《半老千金》。   名字怪怪的。   这外头的赌局,谢桥略有耳闻。   只是此刻看到这三出戏的名字,真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也不知卢氏若是瞧见半老千金四个字,会是什么感觉。   不过也难怪,她娘或是林二娘,嫁给她爹的时候都还十分年轻娇媚,卢氏出嫁的时候,年纪确实要长了许多。   “这些戏老子以前怎么没听过?是最近京城里头才兴起来的吗?”谢牛山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便转头问班头:“讲得都是什么?”   班头还挺有种。   对这谢牛山,竟还不怕。   当然,他其实是几个赌坊那边安排过来的,这戏班子里还有几个能打的打手呢,真要是出问题,也不至于被谢牛山砍了。   “这侠女柔情讲得是个十分凶悍的女子掳了一个男人回家继承家业的故事,话说那女子长得是虎背熊腰凶神恶煞,这世人都不知道,这男人对这女人究竟是有几分真心……这第二出戏,讲得也是这个男人,后来娶了个小家碧玉的小农女,千娇万宠温柔乡,最后一个……还是这个男人……丧两妻之后,娶了商人千金,半老徐娘……”   班主目光灼灼。   他这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呢,能不兴奋吗?   谢牛山听出来了。   这男人是他吧?什么侠女柔情、碧玉娇人的,说的不就是彭氏和林氏还有卢氏那个散财精吗?! 第540章 曲解的形象   谢牛山觉得这班主怕是有病。   这平白无故的,用他的事迹琢磨这些戏做什么?   “谢老爷,今儿这戏也不白委屈您看的,您在这里头选一个,选完了,我们这边还有三间大酒楼的邀请帖,拿了这帖,今年,您随便去其中一家酒楼,您吃喝的东西,都打五折,酒楼里头,好酒更是任由您先挑。”班头笑眯眯的说道。   谢桥听到这话,已经基本可以断定,她爹要上钩了。   想必外头那些拿她爹打赌的人也清楚,她爹谢牛山,是个酒罐子。   “这么好的事儿?”果然,谢牛山来了兴趣。   不就是看出戏么,这有什么?   “当然的,不过,这三出戏,您要说出自己最喜欢哪个,还要真心诚意的,您选了之后,这出戏,我们三日之内,每日都会为您唱三遍,您要保证自己坐不离席才行。”   “……”谢牛山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年头,唱戏还要强迫买卖的?   可这酒水好菜对折那可真是不好抗拒啊……   谢牛山看了看这三出戏。   那手不由自主想要伸到碧玉娇人那一出,可手还没落下去,往旁边的的侠女柔情指了一下:“就它吧。”   班主有些惊讶:“您确定吗?想看您与大夫人的戏?”   “没错,你好好唱,我看看你们都写了什么词!”谢牛山道。   他注意到这班主刚才说彭氏虎背熊腰凶悍无比!   班主应了一声。   然后开始命人准备。   过了一会儿,戏子上台了,这一上台,谢牛山就差点没做主!   就那个又粗又胖,脸上还画的极丑无比的人,是彭氏?!   谢牛山阴着脸。   班主有些分不清这谢牛山对彭氏究竟是爱是恨了……   这戏子画的丑陋还不算,等谢牛山听完三遍,浑身那火气蹭蹭往上冒。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人,竟将彭氏形容成一个老虎一般的可怕怪人!   没错,他媳妇儿的脾气是有点差,也会动不动就要提刀砍他,可那也是因为在意他啊?嚷嚷了那么多次,可没有一次真下了手的!   还有,成婚之后,也不是像这戏里所说,他备受欺凌压迫的,他媳妇儿对他,那是既凶悍又温柔的!   他媳妇儿土匪出身,穿衣打扮粗鲁了些,时常男装示人,偶有雌雄难辨的情况,但便是化作男儿,他媳妇儿也是个好看的,当年她那腰肢可让他爱不释手的,怎么就……   谢牛山心里憋火。   班主心情忐忑。   这内容可是他们找了很多人打听出来的。   那些人里,有一些也是跟着谢牛山在土匪寨子里呆过的,都说彭氏凶悍,老虎夜叉不足以形容!   所以,就琢磨出这么个形象!   应该是十分贴合事实的吧……   不过班主并不知道,彭氏当年是小主子,还是受老当家宠爱的小当家,那威信甚至都在老当家之上!她会武、人也凶,所以无人敢惹,便是长得再好看,寨子里的人对她的印象,也不会停留在表面,而是心有余悸……   而且,对他们土匪来说,形容彭氏如同老虎夜叉,其实……算是夸奖。   主要想表达的是,彭氏英勇,无人能比。   可惜这会儿,全然被曲解了。 第541章 临终交代   也是所有人对彭氏的容貌本有了刻板的偏见,所以打听的时候,主要问的是秉性和行事,才弄出了这场戏。   “谢大人,您觉得……这出戏怎么样?”班主一脸期待。   旁边已经有人准备将谢牛山的话记下来了。   他说的话,都会成为评判这场赌局的依据!   “狗屁不通!”谢牛山憋出四个大字。   “啊?”班主一愣。   “狗屁不通!”谢牛山重复了一遍,“唱的这都是什么?哪里就是彭氏了!”   说完,谢牛山气哼哼的,甩袖而去。   留下班主尴尬的站在那里。   “谢大姑娘,不知……谢大人这意思,到底是喜欢这出戏还是不喜欢?对令堂是什么个态度?”班主觉得不太好交代。   “班主,你觉得……你找的这个戏子,可能生出我这样姑娘来?”谢桥笑眯眯的,但此刻看着这班主,也不是特别顺眼。   她娘彭氏,便是性格粗鲁了些,那也是天下最美的美人。   这么一说,班主懂了!   这是……那个彭老虎,长得并不难看?   “得,明儿小人换个人来唱……不过,不知大姑娘可否指点小人,这还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班主勇气可嘉。   这戏肯定会流传到外头的,所以此刻,谢桥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我虽没见过我娘,但却知道,我爹对我娘应当是十分尊重的,另外我娘虽对外英勇,可在我爹面前,也未必没有柔情的一面,另外……我外公十分看重我爹,几乎将我爹看做是亲儿子……”   如此关系,又怎么可能会有谢牛山受委屈这等情况发生呢?   不过班主也是下了功夫的,这戏里应该也有些真实事件。   只是在她娘的人设方面,多有些偏见了。   班主很懂事儿,都记下来。   第二日,人又来了,这一次,果真找了个美人。   班主本觉得找个美人有些不合适,可想想那谢大姑娘的模样,便也而不好寻个丑的了。   另外这戏里的内容也稍微改动了一下,彭氏的形象,瞬间从一个夜叉母老虎,变成了个侠骨柔情的女子。   一开始,谢牛山若不是为了那酒楼免费招待贴子,还真不想看,但为了银子,到底还是忍了。   可这次一看,谢牛山有点出神。   他媳妇儿走了又十七年了。   谢牛山看上去十分沉默。   也不说话,面上不喜不怒的,也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谢牛山这次甭说是四个字了,就是一个字都没留。   谢桥也只笑了笑,没再多说。   很多年前,她和父兄传信,那时谢牛山要迎娶卢氏,当是她有些好奇,为何大哥对她爹屡屡娶妻的事儿这般不在乎,便在信里多问了几句。   大哥说的是,她娘临终前,对于后事有过交代。   那时她爹正年轻,若让他守一辈子未免太委屈,便随他去,让他知节制便可。   她爹这人也是个心大的,既然媳妇儿点头同意了,这之后是再娶还是另找,他也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实在人。   这会儿,她估摸着,她爹想她娘了。 第542章 醉酒真心话   谢牛山是个牲口脾气,没心肝的。   此刻的确是在怀念过去,但也就前后一两刻钟的事儿。   静默了没多久,便继续乐呵呵的歇着,喝酒吃肉练大刀就没闲着。   等到第二天,照旧看戏,那表情,让人瞧不出喜、也瞧不出怒,就像是看别人的事情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这适应能力,也是无人可比。   不管怎么说,选了彭氏是事实。   这最后一天的戏唱完,谢牛山便得了个邀请帖,片刻没闲着,立即去账房支银子。   谢溪给谢牛山定的月银是每月五十两,直接比卢氏在时,少了一多半!   不过谢牛山倒也没说什么,有多少花多少。   谢牛山去了酒楼,下一波人马也来了,酒楼这边,专门有不少人过来敬酒,这一坛接着一坛,没多久这人就晕乎乎的了。   “谢大人?”旁边的人喊了一声。   “嗯。”谢牛山摇了摇脑袋。   “您觉得……哪个妻子最合心意啊?”有人问出了声。   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生怕错过。   谢牛山人是晕了,但看上去也不是完全没理智,表情纠结,似乎是觉得这京城里头的风气是真的变了!   奇奇怪怪的。   “管你们屁事!”谢牛山凶的很。   在座的都吓了一跳,干笑了一声,又道:“听闻林氏娇美,您当年对她疼爱不已,那肯定是你的心尖人吧?”   “不,谢大人,是卢氏对吧?卢氏虽然与您和离了,可这家中还算富贵,也曾替您教养儿女呢,您当年娶她的时候,必然也有真心欣赏,没错吧?”   “……”谢牛山迷瞪瞪的眼神这会儿有点游离。   “别和老子扯那败家娘们,晦气!”谢牛山哼了一声。   “败家娘们?谁?可是林氏曾经对不住您?”旁边人连忙又道。   谢牛山一不高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直接踹了桌子:“老子的女人是你能说的?”   这么一说,大家懂了。   那败家娘们肯定不是林氏,应该是卢氏了。   好吧,这卢氏肯定不是心尖人了。   既然是和离了,自然是一点情分都没了。   “谢大人,听闻彭氏是个悍妇,您对她是不是特别厌恶啊?”有个找死的,开了口。   谢牛山眉头拧着,一嘴的酒气:“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那人被吓了一跳。   “都这么说……谢大人您当年不是被抢上山的吗?那、那肯定是那女人凶悍的找不到婆家,所以才……”   “砰”的一声,谢牛山揍人了。   那人差点被踹到楼下去,只差一点,幸亏旁边的人反应的快,又准备的够充分,这才将人救了下来。   谢牛山凶神恶煞的瞪着这群人:“老子早就看出你们这群狗东西不怀好意!说!是不是隔壁寨子派过来的!?”   “……”众人懵。   真醉了吧?   “滚回去告诉霍春,和老子抢媳妇儿,美得他!谁说老子被逼无奈了?!老子高兴着呢!你们就是嫉妒老子有媳妇儿!”谢牛山凶巴巴的,“就是看上老子的媳妇儿好看!好看那也是老子的!”   嘀嘀咕咕。   但大家伙听懂了。   瞧这护着的样子,那很显然,押彭氏的胜了啊!   不过这霍春是谁?难不成当年还有人和谢大人抢彭氏?若是这样的话,那这彭氏真能是个夜叉? 第543章 还不都怪你   不管怎么说,这维持了好些日子的赌盘,总算是有个结果了。   为了避免谢牛山震怒之下杀人,大家伙都跑得很快,临走前,还将谢牛山关在酒楼厢房里头了。   人一走,谢牛山哼哼笑了一声。   霍春是谁?   反过来就知道了!   “这群蠢货!”   谢牛山此刻哪里还有醉酒的样子,身上酒气还在,但脚下却稳得很,随便找个地儿一趟,乐滋滋的。   来之前,让管家找个生面孔去赌坊押了四十五两。   这群蠢货,他在意的是哪个媳妇儿还不是他说了算?这也能赌?真是想不开。   可惜啊,溪儿给的银钱太少了,要不然,还能再多赚一点。   不过呢,这银子也不能多押,这个关头押注会惹人注意,若是数目多的话,那赌坊那边可不会乐意的。   彭氏的赔率高,四十五两押下去,能得一百八十两,就算扣除赌坊那边的佣金,也能剩一百五。   小私库终于有点银子了,而一笔银钱,当然不能让两个丫头知道。   对了,还得了酒楼搬家的帖子。   谢牛山越想越高兴。   而此刻,赌坊那边的赌盘开了。   押林氏的居多,这会儿都赔了不少,押彭氏的人,倒是赚了一笔。   皇家书院附近的院子里,卢氏听着打听来的消息,脸色发白。   “娘,您还指望自己能成为谢牛山的心尖人不成?真是笑话。”裴婉月此时说话直白了很多,“那彭氏给了他家业,林氏呢,可是头一回嫁人,而且还年轻美丽,您有什么?一张老脸?”   卢氏一听这话,气得手抖:“死丫头!还不都怪你!”   “是,都怪我,您这才做不成官太太。”裴婉月讽刺的笑了笑。   卢氏顿时欲哭无泪。   本以为离了谢家,有女儿陪着,再苦也不怕,可没想到,女儿如今变成了这样!   当初她从谢家拿走的银钱财物也不少,省着点花,也能用一辈子了。   买铺子的时候,女儿哭哭啼啼,说是来了京城,还不如在辽州,她被女儿哭的心疼,便做主,将铺子银子,都交给她了。   也是觉得,女儿大了,的确是要学学管家。   可没想到这铺子买了,房契地契都写了她的名,家里的银钱都攥到了她的手上,之后,女儿就变了。   她偶尔想吃个燕窝,女儿嫌她浪费钱。   她早先在谢家那边带过来的衣服首饰,竟被她拿出去卖的干净,只剩下一两套!   说是她一把年纪,打扮的花枝招展也没人愿意看!   之前的女儿懂事贴心,现在……   就好似她已经是个累赘,偶尔看她的表情都充满了厌恶。   卢氏心里是真凉了。   这会儿闷闷不乐,裴婉月瞧见她这样,却讽刺道:“说到底,还是娘您自己没本事,嫁人这么多年,连个蛋都下不出来,你要是有儿子,能被赶出家门吗?”   “我去京城的时候,您怎么和我说的?您说,家里两个小的已经都会站在您那边,可结果呢?那谢平怀连块拜师的白玉都不愿意让出来!您被赶出来这么久,他甚至都不来看你,你啊,就是白给人家当老嬷嬷去了,没用了,自然就要抛开。” 第544章 骗婚   裴婉月的话,声声扎人,扎得卢氏有点喘不过气来。   “您那点私房,赔光了吧?”裴婉月嫌弃了一声。   卢氏鼻头一酸,眼泪掉下来。   之前这谢牛山的赌盘传得挺厉害,她听着心里急,没忍住,就去押注了,如今自然是输的什么都没了,她本就没几个银子,现在一点都不剩。   这会儿听到女儿的话,更是如同雪上加霜,浑身冰冷至极。   “月儿,你怎么变成这样?”卢氏不解。   “娘,说这些有用吗?”裴婉月哼笑了一声,“谢家那边你还是别想了,您想富贵,还是得靠我。”   卢氏沉默了一下。   如果是以前,她信这话,但现在女儿不踩在她尸骨上笑话她,她就已经知足了。   心里是真的后悔了。   当初跟着谢牛山,哪里有什么烦心的日子,如今搬到这外头来,真没有一日,过得舒心。   尤其是如今知道了谢牛山这心里最在意的妻子是彭氏,她这心就像是少了一块似的。   这心里不舒坦的人可不只有卢氏而已。   谢莽山他们也是一样的。   没要回银子,贾家以及辛家哪里能同意?要死要活的和老太太闹腾。   老太太这会儿脑子里还只剩下二儿子让她去死的话。   人都没什么精神气儿了。   谢莽山则想起了大师说的,若想安稳,就得回老家。   可他是真不甘心啊。   而谢丛山虽然营生还在,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那未来亲家,正等着银钱,两家办喜事儿呢,如今没了音信,曹家也不高兴了。   上了门。   “我女儿也是我娇养着长大的,从前瞧着你家虽没什么赚钱的营生,可到底是谢大人的亲眷,也不会亏待了我女儿去,可如今,你一屁股债,还被谢大人赶出来了,拿什么来娶我女儿?”曹母看上去有些刁钻。   屋子里头,谢丛山闷声不吭。   “我女儿的亲事退了就退了,可你们毁了我儿子!本来说好了的,你们将谢大姑娘介绍给我儿子,可也没个影啊?我儿子为了谢家大姑娘可都退亲了,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曹家更在意的,还是这事儿。   儿子亲事本身是千挑万选的,现在倒好,为了个没用的承诺,好好的亲事黄了!   “你们想怎么办?”谢丛山这会儿也冷着脸,“我家没银钱,能搬走的你搬就是了。”   “赔我们一个儿媳妇儿,要不然……姓谢的,这条街上,你可别想呆了,就等着被人唾弃吧!”她曹家做醋出身,也是有些家业的!   想让谢家人在京城混不下去那是不可能的,可这三街两巷,还能有些影响!   “我女儿还小……”谢丛山张嘴。   “啊呸!谁要你家这便宜货!当初说好了让谢大姑娘嫁,那就必须是她!”曹家鄙夷的看着谢丛山。   谢丛山皱着眉头。   谢桥的婚事他决定不了。   不过……   谢丛山抬头,看着这曹家人,也豁出去了:“行,事儿我应!你回家听信!”   “行,若不能替我儿牵线娶谢大姑娘为妻,到时候我就去衙门告你们骗婚,毁我女儿清誉!”曹家的又道。   这谢家本就是骗婚,当初说好了的条件,如今一个都没应! 第545章 出口恶气   此刻,谢丛山和曹家人谈好了,再出屋子,瞧见外头这乱糟糟的景象,眼里闪过几分阴郁。   谢家大房现在也在谈婚事儿,不过却是嫁女儿。   谢莽山仍旧不愿意回老家。   所以这会儿和别人谈好,十两银子聘礼,铺盖一卷,将女儿送过去。   谢春哭哭啼啼,早先贾氏还心疼女儿,但现在想到家里的情况,也觉得十两银子不少了。   “你也别爹娘狠心,虽没给你嫁妆,可这户人家那是顶好的,家里头有田有地有铺子,依咱家如今的情况,若不是那孩子瞧上了你,这么好的亲事还轮不到你呢……”贾氏叹了口气。   她说的倒是实话。   谢春也知道自己现在是高攀了,可只要一想到从前的日子,再看看现在,就忍不住的委屈。   都怪谢桥,谢桥没来京城的时候,她们家还好好的!   谢春心里有怨,但几天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嫁了过去,这婚事办得急,也是因为谢家着实没银子花了,怕事情有变,所以才这么快的办婚事。   办婚事儿的这天一早,谢丛山一直在谢府门前候着。   等了半个时辰,总算瞧见了谢桥。   连忙上前。   他搓了搓手,一脸老实忠厚:“侄女儿,家里今天办喜事,春儿那丫头嫁人了,我想着,你爹当年帮着我们不少,现在就算这情分没了,也该请你们去做做客……”   谢桥有些惊讶。   正常人家,从订婚到成婚,少说也要留一年吧?   谢莽山可真够着急的,这才三五天功夫,就将人送走了。   这是嫁女儿吗?这么短的时间,礼数都走不完,任谁瞧了,都更像是卖女儿多一点。   “做客就免了,我还有事。”谢桥语气淡淡的,并不搭理谢丛山。   有些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旦她稍微松口气,这人指不定就会贴上来。   所以还是离远点好。   谢丛山沉默一会儿,道:“好吧,也是我们对不住二哥,你们父女怨我们也是正常的……我如今心里后悔极了,可也没什么能为你们做的……”   谢丛山一脸愧疚,而谢桥却还是没什么反应,甚至将车帘一放,让马夫驾车。   谢丛山直接被丢在了路边,看着离去的车马,谢丛山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这丫头,可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嫡亲的叔叔,看都不多看他一眼,半点尊重都无。   既如此,就别怪他这个做叔叔的狠心了。   他这些年在京城也不是白混的,这几日,他也偷偷摸摸打听了一下,如今谢桥书院不上课,她每日的行程也很简单,去的都是东街的望运楼。   望运楼啊……   之前他还相信大哥是运势不好,而如今……   还用说吗?必然是谢桥那死丫头和外人联合起来骗他们的,如今二哥升官喜事连连,他这做兄弟的,却要欠一屁股债?   等着吧,他一定会找到机会,出了这一场恶气!   而此时,谢桥坐在马车里头,旁边有个阴魂,一脸乖巧。   “大师,您那叔叔不是个好东西,您走之后,他在后头瞪着呢,那眼神特别可怕!”阴魂谄媚的说道。 第546章 他想害你   这阴魂缠着谢桥好几天了,他也不想去轮回,活着的时候,是个读书人,只不过读了一半,也不知从哪里看了些神仙话本,一股脑的想要求长生。   这阴魂可比李家那个小公子要执着多了,走上歪路之后,看得多是些修道学武的书,当然,多是别人杜撰的,压根没什么用。   他自个儿炼丹,将自己炸死了。   炸得是血肉模糊,实在不好看,所以每每靠近谢桥,谢桥都是十分嫌弃。   隔着物种,谢桥都觉得自己能闻到他身上那因为血肉裂开而飘散的血腥气息。   这阴魂其实也是得偿所愿了。   成了个灵魂之后,只要他自己多注意些,不犯些大错,不成怨魂,又保持自己的执念,能飘的时间还是很久的。   也算是……“长生了”。   但他想要一把飞剑。   偏偏又没银钱买,就求着谢桥替他免费雕一把烧过去。   但大师嫌他长得丑,不理他。   眼下难得有机会表现自己,这阴魂立即将谢丛山的表情转述过来。   谢桥之所以抠门,也是有缘故的。   这不想投胎的阴魂多的是,若是破例给眼前这个阴魂满足了那些琐碎的愿望,那以后,其他阴魂也会找上门来的。   她的时间,多是用来解决那些有执念却又需要去轮回的阴魂。   要不然实在是不够用。   谢桥不说话,那阴魂一脸委屈,表情都有些四分五裂了,幽幽吹了口凉气儿,想了想,从谢桥的马车里头飘了出去。   大师那个叔叔绝对不是个好东西,他要一直跟着,若是替大师解决了麻烦,那就能得到奖赏的吧?!   阴魂十分认真,一团血雾一般的魂体就这么飘回了谢丛山身边。   死死的瞪着他。   谢丛山觉得身体莫名有些凉。   但也没多想,按照原本的计划行动起来。   谢桥进入望运楼之后,换了一身衣服,便以莫初声的身份出门替阴魂解决愿望,这些愿望也都十分简单,多是给亲人传话之类的小事儿,每一天,都能处理许多。   等到下午,再回到望运楼,临走的时候换回衣服准备回家。   “大师大师!”这阴魂又飘了过来,“您马车上的车夫换人了!”   谢桥侧头看他:“谢丛山干的?”   “是的大师,车夫去茅厕的时候被他打晕绑起来了,他换了车夫的衣服,蒙着脸在马车上等着您呢。”阴魂一脸兴奋,“对了,他今儿还去了一个小巷子,好像找了里头一个游方大夫买了点药,那药肯定不是好东西!”   谢桥想了想,还是坦然的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果然瞧见了谢丛山,不过他装得还挺像,只是脸上蒙了块布。   “大小姐,小的刚才不小心被马蜂蜇了……脸上肿的吓人,吃了点药,嗓子坏了,所以……”谢丛山声音嘶哑。   谢丛山的身形和个头,和她那车夫的确十分相似。   这会儿有低着头掐着嗓子,若是她不多想,是有可能被骗过去。   谢桥笑了笑:“无碍。”   上车。   “哎?大师!你这叔叔想害你!”阴魂急了,直接飘在了车窗口,伸着脑袋往里瞅。 第547章 谁更狠毒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她便如了这叔叔的愿,也省得他整日惦记了,倒是要看看,谢丛山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谢桥上了马车之后,谢丛山脸上有些紧张,攥紧了缰绳,鞭子轻轻一抽,还是出发了。   胆儿不小。   谢桥坐在马车里头,这阴魂也不闲着,不停的告诉她,这马车如今走到哪儿了。   从东街,一路走到了城门口附近的小巷子里,附近房屋有些破烂,住户却不算少,到了一个屋子口,马车停了下来,谢丛山这才掀开帘子:“大小姐,到了。”   “三叔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呀?”谢桥声音天真,笑眯眯的问道。   谢丛山手一抖,立即镇定下来:“你进去就知道了。”   “那要是我不愿意进去呢?”谢桥又道。   “桥丫头,别逼着三叔我动手,今儿,三叔给你找了个好地儿,里头那位曹公子就是你以后的男人,回头生米煮成了熟饭,你留个信物,回去之后,和你爹说明白,要嫁给他,这就成了,如若不然……”   谢丛山冷笑了一声,“这地儿乱得很,鱼龙混杂,里头干什么的都有,你若是不乐意,我一棍子敲晕了你,也让别人瞧瞧,这千金小姐是什么样的。”   谢丛山并不怕。   姑娘家都注重名节,他已经和曹家小子说好了,将这丫头肚兜或是钗环帕子留下来,之后,若是谢桥敢报复,那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这都是这死丫头逼他的。   谢桥点了点头,来的时候阴魂已经和他说了,这附近的巷子,都是什么样的人家。   附近一带,窑子有不少,另外赌坊、小酒馆更是有许多。   在这一带来往的人多凶悍。   另外,这飘来飘去的阴魂,也看得人头疼。   “三叔也知道这地儿乱得很,怎么还乱跑呢?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也救不了您,您说是吧?”谢桥笑着说道。   谢丛山听到这话,都觉得谢桥是个傻的了。   “别废话,下车吧,那曹家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你这丫头如此精怪狠毒,配这曹公子,都是委屈人家了!”谢丛山不耐烦的说道。   在他看来,谢桥脾气不好,不重亲情,为人小气,唯一的优点便是长得不错。   而那曹家公子也有不少家财,读过书认识字,还有一手做醋的好手艺,这手艺传下去,世世代代不受穷的。   若不是他自个儿的女儿还小,哪里会便宜谢桥?   谢桥坐着,将小弩拿了出来。   谢丛山眉头一皱,的确是吓了一跳。   “三叔,您知道这附近都有什么吗?”谢桥声音轻飘飘的,目光似乎看着谢丛山的身后,“这一带阴气重,有劳累而死的男人,有沦落风尘受苦的女子,甚至还有饿死的孩童,你,想不想看看?”   谢丛山谢桥心理怕是有问题,出门带个弩也就算了,竟然还说出这么稀奇古怪的话来!   “你难道想杀人不成?谢桥,我可你是长辈,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就算你跑了,可总有人能查出来的,到时候,你也没别想好过。”谢丛山根本不惧。   “你说的对,所以,这弓弩,不是用来射杀你的。”谢桥点了点头。 第548章 母夜叉   谢桥说着,另一只袖子突然在谢丛山面前挥了一下。   瞬间散发出一股白色药粉,谢丛山一时不察,那药粉便被他吸进了肚子里。   所以这弩,只是用来转移视线而已。   谢桥撇了撇嘴:“你能去买药,难道就不许别人也有些防身的药粉吗?三叔,今儿让你看些好玩的。”   谢丛山被呛了的咳嗽了两声,才咳完,觉得眼前迷迷糊糊的,整个人恍惚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还没晕倒,眼皮上,传来一股清凉。   这谢桥竟伸手,不知将什么东西抹在了他眼皮上。   随后,便瞧着谢桥拿出了两张黄色符纸,嘀嘀咕咕念了一番,“噗”的一声,那符纸竟飘在空中燃了起来。   谢桥从竹筐里拿出水囊和一个白瓷碗,那符纸燃烧之后的灰烬直接落在了碗里,和成了符水。   谢丛山已经倒在了地上。   四下无人,谢桥下车,将这符水一股脑的灌在了他的嘴里。   做完这些,谢桥又在谢丛山身上翻了翻,果真发现一个小药包,她也不知这是什么药,但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东西,想了想,拿起药包,将谢丛山也一起拖进了这小院子里头。   院子应该是谢丛山租的,而且这人应该已经穷到了极致,否则也不会选这么个偏僻有破烂腐败的地方。   一有动静,屋里头走出个人来。   应该就是那位曹公子了。   长得……还算秀气,人有些微胖,看上去白嫩嫩的,若只看这张脸,瞧着还挺无害。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做畜生。   瞧见谢桥将谢丛山拖进了,那曹公子吓了一大跳:“你、你就是谢大姑娘?你将谢三叔怎么了?”   谢桥冷笑了一声:“杀了。”   “……”一瞬间,曹公子血色空了。   谢桥举起弩,对准曹公子,一步一步靠近。   那曹公子吓得瘫在地上,屁股向后一直挪动,吓得魂不附体:“我、我不是故意想要和你……我要听爹娘的话……你、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出息。   就这点本事,还敢出来祸害人。   “知道我爹是干什么的吧?”谢桥问道。   曹公子点了点头。   谢桥放下弩:“知道就好,这谢丛山我交给你了,今天晚上,你二人就在这地方呆着,哪里也不许去,若是让我知道,你偷偷跑了,我就让我爹将你吊起来活剐了。”   曹公子咽了口唾沫。   谢三叔太会骗人了!   他明明说这谢家大姑娘是个貌美如花婀娜多姿的小姑娘,可眼前这个……哪里是?   明明是个母夜叉!   让他和死人呆在一处!   “这周边有我的人盯着呢,记住了,老老实实的。”谢桥说完,瞥了这曹公子一眼,便直接从院子里退出去了,大门一关,回了马车上。   刚才,她在谢丛山的眼皮子上抹了点牛眼泪。   量不多,够他这几天欣赏阴魂的。   谢桥心疼的看着自己那装着牛眼泪的小瓶子,叹了口气。   这牛眼泪可不好得,用的是辛苦一生的老黄牛临死之前掉下的泪珠子,再配些其他东西,才能做成的,她这十几年时间,都没攒多少,平日,都是尽量省着用的。   如今用在谢丛山身上,这效果必须要让她满意才行。 第549章 屁滚尿流   谢桥坐在马车上,手里招魂铃摇晃起来,瞧着周边阴气越来越重,这才觉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没了车夫,谢桥也不慌,将帷帽戴上,自个儿驾着车优哉悠哉的走了。   没多久,旧院子里头的谢丛山醒了。   曹公子本以为人死了,这会儿恨不得离这死人远远的,可这人突然站了起来,将他吓得魂不附体,嗷嗷大叫。   谢丛山迷瞪瞪的睁开眼,然后……   “啊——”一屁股又重新摔回了地上!   在地上嗖嗖乱爬!   这都是什么东西?!   有、有亡灵?!   眼前,一个红衣女魂端着脑袋走过来,那脑袋吐吐舌头,眨眨眼睛,然后漂浮起来,在谢丛山身边飘来飘去。   谢丛山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突然摸到了他的脚。   低头一看,一个面色白青的小孩子,伸着手,拉着他的脚脖子,稚嫩的童语道:“跟我玩啊……”   “啊啊啊——滚开!滚开!”谢丛山吓得直哆嗦。   谢桥那两张符,一个是可招魂的,一个则是通鬼神的辅助符咒。   再加上那牛眼泪,自然能让谢丛山感受一些这死人的世界。   她若连个谢丛山都对付不了,还敢一个人四处挖尸?   谢桥这会儿已经可以想象到谢丛山的熊样了。   谢丛山浑身是汗,从院子口爬到了院子里,可那些阴魂并没有放过他。   调皮的阴魂好似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一般,上蹿下跳,在他面前表演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又得扯出了舌头,有的捞出了自己的眼珠子,还有演示着自己浑身溃烂的肌肤和器官……   而这些人,都围绕着谢丛山。   这些阴魂也只是做平时喜欢做的事情而已,只是以前,活人瞧不见他们。   谢丛山真的疯了,闭着眼睛,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而此刻,曹公子也吓得不轻。   谢三叔有失心疯!   他在地上,爬来爬去,还不停的说这里有脏东西,一会儿挠自己的背,一会儿抓自己的腿,好可怕!   谢丛山瞧见曹公子了,连忙扑过去:“救救我,救救我!你、你看见他们没有?他们来了,来了,啊啊啊啊啊……”   “……”曹公子也吓哭了。   爹啊娘啊,这个谢三叔到底是犯了什么病?   还是说……这里真的有……   谢丛山自己挣扎了好久,最后躲到了屋里的床下,他抱着脑袋,哆哆嗦嗦,脸色发白,浑身瘫软。   曹公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他不敢走,只敢守着谢丛山。   谢丛山本也想跑,可是出了门,他发现外头黑漆漆,只有更多的阴魂!   他们看见了他就像是看到了一块鲜美的肉,都扑了上来。   如今这院子里,满满的,都是阴魂,全都是!   心里那根弦,直接崩了。   此刻,是这符水和牛眼泪最管用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这曹公子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回到曹家,便立即大病了一场,差点小命不保,活过来之后,满脑子也都是谢丛山形容的那些阴魂模样。   他变得疑神疑鬼,胆小如鼠,对自己的父母,也充满了责怪。   要不是他们,他不会受这样的苦!   而谢丛山身体里的符水和牛眼泪,到了第二天,也还有作用。 第550章 救命恩人   天色大亮,谢丛山人已经跑到了大街上,每走几步,便能瞧见那一些阴魂,再加上他喝下的符水,导致那些阴魂忍不住的向他飘过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滚开!滚开啊!”   “别咬我,别咬我……”   “……”   谢丛山从街头摸爬滚打到了巷尾,头发凌乱,身上也不知是在哪里磕碰到了,还流着血,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烂了几块。   他跌跌撞撞,路上还胡乱嚷嚷,惹得行人厌烦,正遇上几个脾气大的,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揍。   脑袋一砸,人更懵了。   谢丛山,真疯了。   谢莽山本要赖在京城的,这会儿看见谢丛山这般下场,自个儿也吓得怂了,当夜,带着儿子而媳妇儿跑了,压根就没带着老太太。   以前老太太还能干点活,替家里解决些负担,可如今老太太腿脚没好,还整日想吃肉,越发的懒惰无用了,而且,回去的路那么长,带着老太太,这路上还不知要出什么事儿……   反正,老太太留在京城也不会死的。   他就不一样了,京城不旺他!   老太太一醒来,大儿子跑了,三儿子疯了,整个人也都有些迷茫。   她从前对大房好,对三房十分挑剔。   如今大房将她丢了,辛氏再看这婆婆那也是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再加上她还要照顾自己这疯了的男人,如此,对老太太就更冷漠了。   老太太如今受不得苦,没忍多久,便又去找谢牛山。   谢牛山的确不能亲眼看着老太太死,但让他在家供着老太太,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儿女都不会乐意,想了想,便将人弄去了庄子上。   到了庄子,只要干活,那就有口吃的。   和在老家的时候差不多。   若是以前,老太太当然不乐意,但现在不成了,在庄子上过活,总比在儿媳妇儿手底下受罪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谢桥出了这么一口恶气之后,也准备动身前往旬县了。   她前脚才走,便有人给谢家递了帖子,郑重拜访,还送了好些谢礼。   来人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温兰成。   可惜,甭说是谢桥了,就是谢平岗也不在家,只剩谢牛山。   此刻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这长得还挺好看的书生,稀里糊涂的。   “本早该来拜访,只是春闱耽搁了这么些日子,好在总算是没有愧对小谢大人和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被皇上钦点为状元,入了翰林院,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晚辈帮忙的地方,晚辈一定义不容辞……”温兰成客客气气,面露感激。   谢牛山挠了挠脑袋:“我儿子和闺女救了你?”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也没人和他说啊!   谢牛山觉得之前出京城真是太亏了,家里大事儿小事儿他一点都没参与!   “当时晚辈被人冒名顶替,差点便错过了春闱不说,这小命也差点没了,幸而小谢大人带着那冒牌的黄松与谢姑娘……相看,听闻,是谢姑娘一双慧眼,看出了问题,小谢大人这才上前抓人的……”温兰成简单解释了一下。   他的救命恩人,有三个。   太子、谢平岗以及谢桥。   最感谢的,自然是谢姑娘。   若不是谢姑娘先发现了问题,小谢大人也不会仔细深究,太子也不会替他做主了。 第551章 舞个刀吧   刚被救下来的时候,温兰成便已经想来拜访了。   只是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小小举子,若是上门来,别人也只会觉得他是有心攀附谢家。   所以他忍了忍。   如今得了状元之名,陛下对他也十分看重,现在再来,也是对谢家的尊重。   “我闺女眼神这么好?”谢牛山永远在状况之外,想着想着,又道:“你说的那个冒牌货和我闺女相看……是要娶老子闺女不成?”   温兰成脸色微红:“谢大人息怒,这事情只有小谢大人兄妹俩以及您知道,我并没有对外多说的,另外,晚辈也知道当初小谢大人的确是看中了晚辈才学,才有意撮合,所以今日上门,还有一事……”   “晚辈如今虽无多少家产,但前途尚可,若、若谢大人不嫌弃,晚辈愿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娶谢姑娘入门。”温兰成紧张的说道。   他今日过来,就是探探口风。   若是谢家点头,他再回去找媒婆上门,正式商定。   也因为此事还说不好,所以以拜谢为由,便是谢大人拒绝了,之后也不会对谢姑娘有什么影响。   谢姑娘……   他并不知道她什么模样。   可他相信,谢姑娘心思细腻、七窍玲珑,必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温兰成想到这里,已经红了耳尖,谢牛山瞧他这样,更坐不住了。   这小子,是来骗走他闺女的?!   真不顺眼。   “也不是你说娶就能娶的,老子的闺女,你便是想娶也先哄老子高兴!”谢牛山冷着脸。   “那是自然的。”温兰成立即点头,“晚辈……无父无母无兄弟,的确是孤木难支,但父母也留下了些钱财土地在老家,东西也没有被烧毁,宗族那边对晚辈也多有照料,也不算是全然无亲无故……”   温兰成也觉得心虚。   谢姑娘那么好的一个人,他这条件,的确是配不上。   也就一个状元的名头还能看,可若是没有谢姑娘,甭说是状元了,命都没有了。   “会喝酒吗?”谢牛山问道。   “……”温兰成摇了摇头,“晚辈惭愧,晚辈是……一杯倒。”   “打架呢?”谢牛山眉头皱着。   “……”温兰成脸色更惨了,“晚辈没学过武,但、但若是谢姑娘出了什么事,晚辈就是拼死也要护她周全的!”   “连武功都不会,你护个屁?最后还不是得一起死?”谢牛山嫌弃了一声,“老子也不为难你,如今我女儿不在家,你呢……等我女儿回来之后再来拜访,到时候……就舞个刀吧,我觉得不错了,再看我女儿的意思。”   “……”温兰成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   “不成吗?”谢牛山凶巴巴的。   “当然可以的,晚辈回去之后,一定学!”温兰成连忙惊道。   这么一说,谢牛山这才点了点头。   虽然白嫩了点,但还挺听话。   谢桥完全不知道这会儿谢牛山自己找到了乐子。   此刻,她十分郁闷的坐在了马车里头,外头,谢平岗正骑马在旁边保护。   “莫大师,我大妹不是要和您一起来的吗?人呢?我怎么没瞧见啊?”谢平岗还一脸狐疑的问道。 第552章 想和太阳肩并肩   莫初声也想知道谢桥去哪儿了!   ……   谢桥也不掀开帘子,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幽幽叹了口气。   “我那铺子需要人照看,让谢姑娘在铺子里呆着了,小姑娘家,身体又不好,哪能让她乱跑呢?”谢桥无奈的说道。   谢平岗笑了笑:“我大妹那身板怪着呢,前些日子要死要活的,最近却好多了,连咳嗽都少了,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大哥这是只见她人前康健,不见她背后受累啊!   “谢大公子去保护太子殿下吧,我这边用不着人。”谢桥又道。   谢平岗听了却还在旁边呆着,笑着道:“莫大师和殿下不愧是师姐弟,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谢桥干笑了一声。   太子到底知不知道她就是谢桥!?   安排谁过来保护她不好,非要安排大哥过来?!   诚心挤兑她吧?   “莫大师,听说你算命很准呐?那你能不能算出我大妹什么时候能嫁出去?红鸾星动了没有?”谢平岗话多了起来。   他觉着这莫大师也是自己人了,一起吃过饭,一起喝过酒,走在一起,可以多聊聊。   谢桥不吭声。   谢平岗叹了口气。   看样子,她大妹这姻缘难啊。   谢桥坐着马车,闲来无事,拿出一块木头,为之前那帮了她忙的阴魂雕刻飞剑。   那阴魂许是觉得在京城呆的无聊,就这么跟着她,一会儿在四处飘一飘,一会儿坐在马车顶上,欣赏沿途风光,顺道将周边的情况告诉谢桥。   这次出行,李家带的人不算多,李老以及他那孙子李青俞之外,其他皆是些伺候的下人,约摸二十个左右,够用的。   赵玄璟带的人就更少了,包括谢平岗之内,也只六个人而已。   “大师,咱们前头还有别人呢,看上去来头也不小。”阴魂的声音透过轿子,从上头传了过来。   大师不喜欢他的脸,说是死的时候太难看,所以魂体太丑。   他也没法子,当时那炉子炸了,身体四分五裂也是正常的。   “这是官路,来往有人也是正常的。”谢桥道。   外头谢平岗眉头一皱。   莫大师自己在轿子里嘀咕什么呢?   “不是的,我听到他们提到太子了……对了,那个为首的人,长得还挺好看,就是比太子殿下阴郁很多,年纪上,略小一些。”阴魂又道。   这么一说,谢桥想起个人来。   不会是赵顼之吧?   她记得之前在王府,自己替阴魂满足愿望,揍了赵顼之一顿,再后来……这王爷侧妃偷藏世子小狐狸的事情也被王妃知道了,这母子俩应该受到不小的打击才是。   这么快这人就放出来了?   “他说太子什么了?”谢桥问道。   “好像说萤火案,一定会比太子先破什么的……”阴魂想了想,然后又贴着车顶说道。   这么一说,谢桥就可以肯定这人一定是赵顼之了。   除了赵顼之,恐怕旁人也不会这么想不开的非要和太子比。   不过她也是真理解不了赵顼之的思维构造,虽说是皇亲国戚金尊玉贵,可与太子那也是君臣之别啊?   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竟处处想和太阳肩并肩。 第553章 算卦吗   谢桥微微闭目,也没急着将这事儿告诉太子。   没那必要。   赵顼之若是有能耐破这案子,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况且,以太子心胸,恐怕也压根不会与他一争长短,二人本就一天一地,他便是破案,那也是为了太子的臣民伸冤。   行了一日,夜晚,宿于郊外。   这摇摇晃晃的一天,让谢桥打不起精神来,脸上也木然然的,再加上隔了一层的妆容,更充满了生人勿进的感觉。   “青俞,去瞧瞧大师有没有什么需要,跟近照顾着。”李老远远瞧着,想了想,将自己孙子推了出去。   这莫大师的本事高,听宁北王说,早先还想让小世子拜她为师,可惜缘分不够。   也不知他家这孙子缘分怎么样。   李青俞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听话照做,手里头端了些水果,往谢桥那边走了过去。   马车上太堵,谢桥这会儿坐在树下呼吸着新鲜空气。   李青俞一脸恭敬:“莫大师,先吃些东西垫垫,厨娘已经忙活起来了,一会儿就能用膳。”   “嗯。”谢桥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   李青俞有些尴尬,想了想,又道:“大师,我听我爷爷说,您是黎老的大弟子?那您懂的一定很多吧?”   “一般。”谢桥说完,咔嚓一声,吃了口梨。   还挺甜。   李青俞真有点纠结了,这莫大师的话也太少了些,这一般的长辈,瞧见晚辈不应该会忍不住的指点几句吗?   爷爷交代的任务好难。   “大师,您能不能给晚辈算一卦?”李青俞豁出去了,厚着脸皮继续攀交情。   谢桥这才抬头看他,然后随后点了点头:“你去……折五十根草来。”   谢桥指着附近,李青俞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照做,没一会儿功夫,弄了一大堆短草。   大衍五十,能用四十九。   “算什么?”谢桥随口道。   “就算出行就可以了。”李青俞连忙说道,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能让大师和他多说几句话,可真不容易啊。   谢桥抽出一根来,随后将剩下草来回摆弄。   李青俞便蹲坐在旁边,一脸认真老实。   “大凶之术,你完了。”过了好一会儿,谢桥算完了,同情的看了李青俞一眼,然后说道。   “……”这就没了?   哪里凶,为何凶?怎么不具体说说?   他眼珠子看着谢桥,可谢桥闭目不语,顿时将他难住了:“大师……”   李青俞一脸懵逼,刚叫了一声,旁边一身影笼罩而来,也坐了下来,拿出一银锭子,放在谢桥面前,“师姐,我也求一卦,问姻缘。”   谢桥这半眯的眼才全然睁开,小手一伸,将那银锭子揣进了自己怀里。   然后又低头摆弄那些蓍草,过了一会儿,她道:“饿虎得食,上上卦,殿下姻缘必得美满,女方以柔克刚,柔顺美好,携手白头之相。”   赵玄璟微微一笑,又拿出一银锭子:“多谢师姐解惑,这是卦金。”   既然是上上卦,这卦金自然也要多一些。   谢桥也坦然拿着:“殿下要算出行吗?刚刚给这小子算了一卦,情况不是很好,这几日,怕是要阴雨不断。” 第554章 十分相配   阴雨?   李青俞抬头看了看天。   这会儿天色有点暗了,可周边无风,四下也没觉得闷,这么好的天气,怎会下雨?   而且……他要不要现在补点银子给大师?   “不用了,我觉得这一趟,必然一切皆吉。”赵玄璟眉眼略微出神,落在了谢桥的身上,淡笑着又道:“师姐便是我的大吉之术。”   “……”李青俞觉得自己听错了。   殿下……什么意思啊?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酸酸的?   赵玄璟又侧过头来,面上仍然松松快快的,又有几分慵懒,冲着李青俞道:“你,一文钱都没有吗?”   “啊?”李青俞一愣。   “听说,阳寿将近的人,可以不收卦金,是不是?莫非这小子已经惨到这种地步了?”赵玄璟神情有几分漫不经心。   谢桥还没开口,李青俞就先懂了。   算卦,要钱!   连忙从怀里掏了掏,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一文钱来。   他堂堂李家嫡孙,出门有书童跟着,哪里要自己装银子?   摸了半天,一咬牙,将自个儿的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颤巍巍的递到了谢桥面前。   “将玉收回去,找你爷爷要银子。”赵玄璟眉头一皱,嫌弃了一声。   这蠢小子,玉能随便送吗?   没听过金玉良缘、怜香惜玉、守身如玉这些词儿?   李青俞被太子一点,连忙后退几步,慌慌张张的就往回走。   “这小子中邪的时候反倒还爽快干脆些,瞧瞧这会儿,软绵绵像个兔子似的,这男子还是要学着谢平岗,瞧着有血性,你说是不是?”赵玄璟瞧着不食烟火的样子,可说出的话,还挺扎人。   李青俞是没听到,不过谢桥还挺赞同他的话。   这李青俞早先一口一个老妖婆虽然十分讨厌,可看上去还挺精神。   这会儿就不一样了,行为刻板,做事规矩,眼下出行在外,一点乐子都没有了。   谢桥没说话,赵玄璟让人过来,在附近生了堆火。   红焰灼人,明光跳动。   谢桥倚着树,身上盖着一个毛皮斗篷,缩成小小一团。   温暖的火光之下,迷迷糊糊,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打了声哈欠,眯眼想睡了。   赵玄璟坐在对面,瞧着还精神奕奕,他身上穿着玄纹黑色骑装,头上戴着一副紫金冠,眉如墨画,风流韵致,坐在那儿,又一身虎龙之相,简直是刚柔并济,万分好看。   尤其是他身后没跟着一大群阴魂的时候,真让人移不开眼。   看着看着,谢桥睡着了。   赵玄璟这才换了个稍微舒适一点的姿势。   一大早,起风了。   昨儿半夜,李青俞就想付卦金了,可等他回去的时候,那画面着实让他不敢插足他进去。   太子殿下看着火,守着睡着的莫大师,静谧极了,而他,离莫大师还有七八步远,就被殿下一个冷刀子一般的眼神吓跑了。   倒是也怪,明明莫大师都已经三四十岁的人了,可他竟觉得她与太子十分相配!   只论年纪,都能当太子母亲了啊?!   “祖父,您有没有觉得,太子殿下对莫大师,似乎很不一样?”李青俞心头挺担忧的,“太子妃之位如今还空悬着呢……”   李老太师又不傻,他早看出来了! 第555章 来魂了   李老太师能顺利荣休,那也是因为他有能力的同时也有眼力劲儿。   若太子真的认定这莫大师做太子妃,他就算有意见也没用啊?   只要不是个祸国妖姬,他觉得问题不大!   再说,这娶妻取贤,貌丑不至祸君,也挺好的。   “太子是个有成算的,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对莫大师,尊敬些就成了,其他事情,不要管,我李家如今也没那资格过问皇储娶妻之事。”李老太师对自家的情况看的很通透。   李青俞连连应着:“祖父,昨晚……大师给我算命,说是大凶……”   李老一听,心头紧了紧。   “还说什么了?”   “大师还说这几日会阴雨不断,我瞧着今早虽然有风,但天气尚可,也不知是不是哪里算错了。”李青俞有些不解。   他想着,或许大师会捉魂,但对这算命之事不是十分精通也是可能的。   这样,他心里还能好受点。   然而正说着,李青俞只觉得一阵小风吹过来,似乎有毛毛雨落在了脸上。   “……”李青俞心中一凉,觉得大事儿不妙。   真下雨了?   “有莫大师跟着,便是有大凶应该问题也不大,真若是威胁性命的时候,莫大师应该会帮手的。”李老太师虽然心疼孙子,但也知道,这莫大师做事应该还是可靠的。   李青俞苦笑了一下。   他总觉得,现在莫大师是在报私仇,谁让他之前想不通,冲着她大叫“老妖婆”呢?   春雨绵绵,虽有些冷,但影响不大,谢桥进了马车,风吹不到雨也淋不到,也还算舒适。   只是,没走多久,谢桥那马车里的铃铛响了响。   “大师大师,有魂飘过来了!”马车上的阴魂一脸紧张,好似有人要和他抢宠爱一般。   谢桥已经感觉到了。   新来的阴魂似乎在这队伍里头晃来晃去,先是闻到了太子身上那龙气的味道,忍不住的凑了上去,然而才上前,这队伍后头竟然出现几个骑马的阴魂!   阴嗖嗖的看着她。   怕了怕了,连忙躲开。   “太子给咱们烧的这马是真不错,威风凛凛的,这种小魂压根就不敢和咱们比!”   “咱们这几日一定要乖巧些,瞧见那个大师没有?她能收魂的,没什么大事儿,咱不往殿下面前凑!”   “啧,我活着的时候就想当官,没想到死了竟然实现了,还是太子有眼光,我如今,也能算是个威武雄壮的傀将军了吧?”   “……”几个阴魂嘀嘀咕咕,将那小魂从太子身边赶走之后,又离得远远的,在后头跟着。   他们所骑的马……谢桥认得。   应该是在她那望运楼中买的,专门用来烧给亡灵的东西。   前段时间突然卖出去不少,没想到是被太子买下来了!   谢桥透过窗子往后瞧,见那些骑着马的阴魂退下了,这才安安稳稳坐着。   没一会儿功夫,那个无知的阴魂到了她的马车里头。   这阴魂是个女子,约摸三十多的女子,这女子到了马车里,看见这车上的点心,鼻子一吸,点心上头隐隐有股白气升了上去,都被她吃到了肚子里头。   被阴魂吃过的东西,可就没什么味儿了。   “饿死的阴魂?”谢桥眉头一抬,幽幽开口。 第556章 给点吃的吧   那阴魂被吓得一激灵。   瞪圆的眼睛防备的看着谢桥:“你在和我说话!?”   “相逢也是缘,你有什么愿望?”谢桥看着这**魂又道,态度竟然还不错。   也是这女魂懂事儿,虽然飘来飘去,可没故意吓唬她,就是清瘦了些,这张脸瞧着和常人倒是没什么不同,最起码比车顶坐着的那个炸死魂强多了。   “……”那阴魂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身影一闪,竟然跑了。   谢桥也愣了一下。   她这模样最是和善慈祥不过了,这饿死魂胆子怎么这么小?   谢桥抿着嘴哼了一声。   到手的阴魂竟然还能飞走了,这要是传出去,她大师的脸面都没地儿放。   可这送阴魂轮回之事也不能强求,要不然,定要将这阴魂捉回来问问,到底跑什么!   谢桥有些闷闷不乐,然而没过多久,周边阴风大作。   外头本就有雨,这阴风一来,这雨点好似都大了许多,周边百草煽动,树叶拍手!   这么大的动静,将谢桥吓了一跳。   再向外头一看,更是呆了。   只瞧着,刚才跑掉的阴魂竟然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而且她身后竟然还跟着二三十个阴魂,全部都是女子。   她们脚不沾地,各个披头散发,面如骷髅,漫天的阴气笼罩而来,里头有些阴魂还发出古怪的响动,让人毛骨悚然。   谢桥抓着车上的扶手,脸色白了白。   谢平岗这会儿在外头守着,突然瞧见这天气变坏,眉头紧皱,而此刻,又听莫大师道:“停车!”   大师声音急切,好似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平岗立即让队伍停下来。   这队伍才停下,脚下飞沙走石吹了起来,不少人都被尘土眯了眼,前一刻还是毛毛细雨,这一刻,那雨滴被风吹成了冰刀子一样,打在脸上生疼。   谢桥打着伞走了下来。   她身形单薄,看上去十分脆弱。   更诡异的是,她向西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配上这阴郁的天气,每个人瞧了,都忍不住有些心头犯寒。   赵玄璟看着谢桥背影,抬脚走了过去。   “您能看见我们,能……能给点东西吃吗?”那些阴魂竟然跪了下来,说出那话之后,竟还隐隐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怨气。   虽有怨气却还未成怨魂。   “你们都是饿死的?”谢桥有些不解,这数量也太多了。   这里可有二三十个魂呢,有些人死了会直接离开,压根不会逗留在世上,眼下这么多魂,若按照比例来算,那真正的死亡人数又有多少?   也没听说过这边又什么大灾大难。   去年虽有灾害,可朝廷插手,这灾难影响也不是特别大,更没有如此大规模的死亡。   “大师,我们太久没吃饭了,偶尔只有一日能出来吃东西,真的是……太饿了,求求大师,给我们些吃的吧!”   “求求大师,给我们吃的吧……”   一个个,全部都哭诉道。   “你们都是从哪里飘来的魂?”谢桥问道。   这些阴魂,情况不对。 第557章 办点事儿   赵玄璟一过来就听到谢桥说的话,面上怔了一下。   随后淡定的伸手,将谢桥手里的伞接了过去,替她撑着。   目光瞧见谢桥一脸的凝重,不由也有些怀疑,谢桥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你们是饿死的,再多的吃的,也吃不饱。”谢桥无奈,她便是带着粮仓过来,也不可能完成这些人的愿望。   这话一说,有些阴魂露出了悲凉的神情。   还有几个,却有些疯狂了。   他们脸上泛着黑气,浮到了半空,张出一个血盆大口。   瘦骨嶙峋的形象变得更可怕了,那嘴巴如同从脸上撕裂了一般,模样可怕而渗人。   谢桥对阴魂从来都是抱着几分惧意的,尤其是这些很吓人的阴魂,看多了会做噩梦。   她脸色发白,连忙拿出了符纸,将自己保护起来。   这些饿死魂也是能伤人的,被它们缠上之后,生出厌食或是贪吃的症状,不是饿死就是撑死。   谢桥请出桃木剑,甩出好几张符纸,嘴中念念有词:“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魂,后斩夜光!急急如律令!去!”   那么多符纸直接冲着那些略有怨气的阴魂打了过去。   瞬间,谢桥听到几声狰狞的尖叫,紧接着,不少阴魂都被打得连连后退。   谢桥瞧见之前先来的那个**魂,问道:“你们究竟是何处来的阴魂?为何会被活活饿死!?”   那女魂抖了两下,连忙说道:“大师饶命啊……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记得,有贵人要请我们帮工,我们被蒙着眼带过去,走啊走,突然就听到‘轰隆’一声,再睁开眼睛,周边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就这么活活饿死了……死后,我们大家都被关在一个地方出不来,偶尔能出现在外头,吃些东西,但等到傍晚,就会被吸回去……”   谢桥听到这话,眉头紧皱,有些忧心。   今日……   谢桥算了算,今天是阴日,正是阴盛阳衰的时候。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些阴魂,必然来自于一阴宅绝墓!   而眼前这些阴魂,她送不走。   这些阴魂被困在一处,若不找到所困之地,想要收这些阴魂,索要耗费的精力必然也是正常收魂所消耗的数倍。   她的身体跟不上。   “你们的位置知道吗?”谢桥问道。   “记得不太清楚,每次都是突然出来突然回去……只记得,附近有水有树……”   有水有树……   谢桥点了点头:“好了,你们乖乖的,就跟着车队,车队里应该还有些吃的,虽然吃不饱,但多少能填补些。”   一听有吃的,这些阴魂立即老实了,一个个不停的点着头。   赵玄璟大概也从谢桥的话里头猜出点什么来了。   有阴魂,而且还是一些吃不饱的饿死魂,数量不少。   另外,谢桥收不了她们,事情比较麻烦。   这些家伙老实了,而谢桥却有些头疼:“殿下怕要先行一步了,我要找一找墓穴,办点事儿。” 第558章 脏东西   赵玄璟见她一脸愁容,也略有几分担心:“这些阴魂很难办?”   “嗯,好像是被人关到了墓穴里头活活饿死的,而且她们这么多人都在墓穴里出不来,还成了阴魂无**回,那想来墓穴周边必然有阴煞阵法,阻碍了她们转世投胎,我如今遇上了,若是不管,也不利于我自己……修行。”   她有这收阴魂的能力,若是明明瞧见了还不出手,必然是有损阴德的。   这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些,没准又要遭殃了。   身体素质如此,她也没办法。   “无碍,我陪你瞧瞧,此次虽说是为了萤火杀人案,但若是瞧见其他案子,也不能坐视不管,按照你所说,那应当是有人无视律法,用活人陪葬了,此乃大罪。”赵玄璟目光好似一汪幽潭,笔直的身体如松柏一般,站在旁边,谢桥整个人都像被他圈住似的,安全感都蹭蹭上涨。   乾元朝很多规矩都挺人道的。   前朝帝王还有用妃嫔殉葬一说,到了乾元朝就彻底没了。   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王孙贵族,只可用器物陪葬,那些大富大贵之家,最多也就是添些人偶陶瓷泥塑,也不敢乱用活人的。   便是奴仆下人,也一样不可。   当然,这是明令禁止,私下里,或许还有些人家会买些不值钱的下人偷偷摸摸塞进墓穴里头陪着。   若是不被发现,多也就没人管了。   谢桥刚才行为诡异,这会儿李家那队伍里的下人都吓得不轻。   一个个看着谢桥的眼神,都透着惧怕。   不过他们不是怕谢桥,而是怕这周边的环境。   大师刚才一看就是在做法啊!   这周边肯定有脏东西!   太子让李老传令下去,将队伍里头的能吃的东西,都摆在了一辆马车里头。   车队继续向前。   谢桥都不敢多看那摆了吃食的车队。   因为那上头,里里外外,都挤了许多饿死魂,为了抢夺那那一口吃的,魂都挤得变形了!   真可怕。   架着那辆马车的车夫老脸僵着,浑身都忍不住哆嗦。   这车上……肯定有脏东西的。   不对劲儿,那车窗一会儿响一下不说,那帘子也被风吹得乱飘,就是觉得阴嗖嗖的,怪吓人的,更要命的是,这莫大师还给了他一个黄符,让他贴身带着。   这是什么意思?可不就是说,他这马车里有古怪吗?!   这次跟着车队一起出行的人,都是胆子比较大的,但即便如此,都还有些害怕。   谢桥让那个被炸死的阴魂帮忙,四处瞧瞧,有什么地方,有水源且煞气重。   炸死魂虽然只有长生一个愿望,但也不介意多几个飞剑或是潇洒的衣服,所以巴不得大师多吩咐些任务。   等到傍晚,那些个阴魂果真都不见了。   一个个如同木头人一样,冲着一个地方飘了过去,他们的速度快,车队跟不上,但好在有那炸死魂指路。   谢桥立即让车队顺着那方向走。   李老太师也没阻止,顺着谢桥的安排来。   走了一个多时辰,谢桥已经能看到不远方那隐隐泛起的阴煞晦气了,便立即让车队停下。   夜里不宜靠那地儿太近,白日再说。 第559章 先抑后扬   黑天半夜,阴雨还在,夜空之中,也瞧不见半颗星星。   谢桥努力让自己休息的安稳些。   第二天一早,便动身往那墓穴之处走。   她孤身一人,没走几步,后头赵玄璟便带着包括谢平岗在内的六个侍卫过来了,除了他们之外,那李青俞一路小跑,竟也带着两个家丁上前。   “大师……我爷爷让我跟着您长长见识……”李青俞欲哭无泪。   他是真的不想来!   他又不瞎,不远处那洼地上的墓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好似处于气雾之中一样,朦朦胧胧阴嗖嗖的!   还让大师如此郑重,肯定不是什么好去处!   可他爷爷说了,回头自家的墓穴也要大师帮忙看看的,如今提前表达诚意,也让大师心里高兴!   “殿下真要跟我一起?万一出事儿,可能小命不保的。”谢桥诧异的看着他。   他一靠近,那墓穴上空的云雾略有些变了,好似有两股气对峙一般。   帝王以及皇储身上,都是有一股特殊的气,可以说是龙气、天子气,也可以说是帝王气。   天子之气也有很多种,多为五色,如青、赤、白、黄、黑,晨昏之时犹如烈云扶日,郁郁冲天,云雾形状也各有不同,但瞧着必然是有凛凛之风,与众不同的。   虽说太子之位不是特别稳固,但毕竟是国本,这会儿撞上了这阴煞阵法,两气必然对冲。   对谢桥来说,有点好处。   “你的神情告诉我,巴不得我一起走。”赵玄璟笑了一声,“废话少说吧,过去瞧瞧。”   谢桥咧嘴一笑。   她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墓穴,也没那么恐怖的。   这不是……人多,所以要表现出她这大师风范吗?   这叫先抑后扬,如今让他们害怕,回头瞧见她轻轻松松解决煞阵,自然会万分崇拜!   “你们跟在我身后走,这底下的墓的确是有问题的,不能乱踩,否则回头沾了煞气,要倒霉一阵子的。”说着,谢桥又抬头,看着他们,然后一脸肉疼的从自己的竹筐里头,拿出一沓符纸出来以及几个小铃铛出来,一个个塞过去,“都收好了,符纸碎了摇铃,要不然出了什么事儿,我可不管的哦。”   赵玄璟淡定的将东西揣到了怀里:“按照……莫大师说的做。”   一群人老实的像群孙子似的。   乖巧听教。   谢桥这才开始往暗处走。   “这两边栽种的树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赵玄璟跟着之后,便觉得有些不舒服。   阴风吹面,让人心慌。   谢桥点头:“你挺有天分的,我们刚才是从上面走下来的,你回忆一下,这两边的树木组成的形状像什么?”   “剑锋?”赵玄璟想了想,答道。   谢桥点头,“对的,剑锋指穴,这墓穴里头的魂想跑都跑不了,还用这么多活人殉葬,这墓主人怕也受不起。”   谢桥指着那微微隆起的小土丘,“山水冲压,主杀宅母,中房先灭,诸房并凶,恐怕,这墓主人的妻妾已经死绝了,便是子孙,必然也是九死一生,也不知是那个风水先生干的事儿,太狠了。” 第560章 不能乱动   这墓的形状与位置,完全就是针对这墓主人的妻妾来的,尤其是对主母,最狠。   没一会儿,走到了跟前,瞧见了墓碑,上头除了写了这墓主人的身份,还有对方的生平。   竟然还是个当过官的。   约摸在十几二十年前,在旬县做过县令。   “我前几日查阅旬县县志,知道这人,此人庞羲元,出身永江庞氏,家大业大,考取功名后在旬县做官,此人颇有文采又长得一脸好相貌,妻子也是一大族之后,算是两族联姻,其妾室……”谢平岗想了想,“很多,我记得,有个有名的,是个永江歌姬,千里投奔他,传为佳话。”   此人妻妾孩子不少。   这墓碑上的立碑人有不少,妻子儿女,一大堆。   “大哥,这个庞羲元的家人现在如何了,你知道吗?”谢桥问道。   “这哪里清楚?我只是想这人算是萤火杀人案出现时的第一个县令,所以多瞧了两眼。”谢平岗摇头。   “庞羲元突得恶疾而死,此人才华不错,我父皇还曾表示过惋惜,家人……我曾去过旬县,庞家早已没落,家中人都已经连连死了,三年前的时候,偶听人提起过,庞家还有一庶出女儿被一老管家带着长大了。”赵玄璟补充说道。   谢桥惊讶。   看了看这碑文。   这庞羲元的都死了都十一二年了,那时候赵玄璟才多大?竟然还记得这种事儿?   赵玄璟笑着看她,谢桥感觉到了他那骄傲的眼神。   谢桥微微抬头:“我这记忆力也不错的。”   不比他差,嘚瑟什么?   赵玄璟无奈,左右瞧了瞧,觉着脚下的土地都湿哒哒,泛着一股恶心的味道。   “现在要做什么?”赵玄璟问道。   谢桥纠结了一下:“这庞羲元肯定已经成为怨魂了,只是被困在里头出不来而已,其他被活活饿死在里头的阴魂都是女子,阴气更重,也能滋养庞羲元的阴魂,所以他要比其他阴魂要厉害许多……”   “我现在要超度亡魂的话,就得摆阵,一般的阵法,我未必能赢,不过正好你们都是男人,阳气多,若是能站几个方位替我压制一下,那我胜算就会大一点。”谢桥老老实实的说道。   谢桥之所以这么说,是怕这些人到时候感觉到不对劲,吓得乱跑。   太子的人还好说,那李青俞……年纪轻轻的,怕稳不住。   “可以。”赵玄璟点头。   李青俞怂里怂气,但也老老实实的应着。   谢桥拿出罗盘来算方位,刚要安排人,后头窸窸窣窣响了起来,回头一看,有个老者带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那姑娘连忙冲过来:“你们是谁!在我爹的墓前做什么!?”   得,墓主人的后代来了。   这事儿怕是不好办了。   小姑娘长得挺好看,这会儿气势汹汹,瞪着……拿着罗盘的谢桥,好似瞧见了杀父仇人一般。   谢桥也知道自己理亏。   这世上什么不能乱动?   那便是别人的媳妇儿和家财以及……祖宗坟地。   “庞姑娘,是这样的,我是一道士,可以除凶解煞的,你家这墓有些问题,需要开坛做法。”谢桥努力慈祥的说道。 第561章 一妻十三妾   这庞姑娘依旧怒气冲冲,突然冲上前来,将谢桥往后一推。   “我知道墓有问题,不用你们多管!滚开!”小姑娘喊道。   这突如其来的推攘让谢桥脚下踉跄了一下,赵玄璟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你知道墓有问题?”赵玄璟皱着眉头问道。   那庞姑娘脸上严肃,但抬头看到赵玄璟的瞬间,怔了一下。   那脸色瞬间化开了一般,气势当即就没了,变的有些支支吾吾:“有问题、都说有问题……可那么多人都来看了,根本改不了,还会死人,死了人,又都怪我……”   这么一说,谢桥明白了。   “必然是煞气太重,一般的风水师对付不了,反而还搭上了性命。”谢桥冲着赵玄璟说道。   而那老者也走了过来,将庞姑娘拉到了一边,这才冲着赵玄璟道:“瞧着你们似乎来历非凡,不知……是不是要开坛做法?这地儿与你们不相干的,还是罢了吧……”   “此地煞气太重,瞧着不顺眼。”赵玄璟随口说道。   谢桥也无奈,毕竟自己是多管闲事。   想了想,冲着这人道:“此地风水行成煞阵,必害妻房子孙,若弃之不管,这煞气越来越重,将来影响更大。”   这怨魂的怨气会随着被关押的时间越久而越盛,更何况还有其他不少阴魂,也快要沦为怨魂了。   怨气集结,必成大害。   那老者叹了口气:“我本是老爷身边的管家,老爷去了之后,大夫人以及其他几位姨娘也都出了事,整个庞家,如今也就剩下小姐,我便守着小姐过日子,大夫人走的时候,府内就察觉出这墓穴应是有问题的,可早先那个风水先生早不见了,后来又找的先生本事不够,有好几个出了事儿,自那以后,就没人愿意来了,这位道长,您……可有把握?若是没有,还是早早离开吧,你们不是庞家人,在这地儿呆久了,不好的。”   “你的意思是,是有风水先生算计你们?”谢桥皱着眉头问道。   “是那风水先生让你家大夫人找活人殉葬的?”赵玄璟冷着脸问道。   一提到活人殉葬,那管家脸色变了。   那庞姑娘也吓了一跳:“什么活人殉葬!?”   谢平岗直接抬起了大刀,架在了这管家的脖子上:“还不从实招来!这殉葬之人都是从哪里找来的,一共有多少?!”   谢桥没拦着。   这管家既然在庞家呆了这么久,必然也参与了这事。   便是立即要了他的命,那也是死不足惜的。   管家被谢平岗一吓唬,直接跪在了地上:“不关我的事!是大夫人做的!”   “我、我家老爷生性风流……红颜知己无数,二十多年前娶了大夫人,接连几年,年年纳妾,临去时……临去时,已经有一妻十三妾……”   庞羲元喜好美色,但又贪感情。   这当地有名的女子,皆成了他的猎物。   他不强求不欺辱,全靠了自身的才华和模样,惹得一个个姑娘心甘情愿入府做妾。   那十三个妾里头,有貌美如花的商户千金,又当地有名的才女小姐,还有不远千里过来投奔的歌姬……   他很会调教女人,这些各式各样的女子,在他府中,竟还处的其乐融融。 第562章 比老黄牛还勤奋   纳了这十三个妾室之后,庞羲元并没有停止吸引周边的女子。   有一年,有一商人携妻入了旬县定居,那妻子模样秀美,万里挑一。   此商人家境富有,夫妻二人便有机会见到了当时的县令庞羲元。   庞羲元对此商人之妻一见钟情。   自此之后,处处巧遇,多番勾引,到底是得了这商人之妻的身子。   那女子本是商户从别人手里头救下来的,背叛了自己的夫君之后,深感愧疚,寝食难安,自缢身亡了。   女子死后,庞羲元没多久得病了。   旬县来了个风水大师,那大师十分神秘,算的东西也都奇准无比,那大夫人便对他信任有加,请他出手,寻个风水宝地,将庞羲元下葬。   那风水大师说,若要后世富贵,必要学着帝王那般,找人活殉!   那大夫人本也是狠毒的,并没拒绝。   旬县离京城不远,每年从各地逃难路过的人都有不少。   便找了些无亲无故的女子,于深夜之中,将她们偷偷转移到墓穴之内,再将入口封死。   “下葬之后,风水师也不见了,后来,家中几位夫人接连出事,便觉得墓穴定有不妥,寻了别人来看,才说这墓极煞,立即查了查,才知道,那姓岳的商户将全家家财都散给了那大师,才让那大师背后下黑手……”   老者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查明真相的时候,那姓岳的还没跑,说是要看着庞家家破人亡,一个不剩……哎,如今,家里头就剩小姐了。”老者又道。   他们也报案了,可那这种事情比较邪乎,不好给那姓岳的定罪。   另外殉葬之事,又不能对外明说。   只能忍着了。   老者这么一说,谢桥对庞家人,几乎是没什么同情心了。   活殉了多少人,这庞家必然就死了多少人。   那庞家的妻妾,看上去挺无辜,但实际上……对这活殉之事,未必不知情。   “活殉之事,庞家有多少人知情?”谢莽山架着大刀又道。   老者脖子上都多了一丝血痕,感觉到痛意之后,连忙道:“大夫人以及十三位姨娘……都、都知情,因、因对老爷情深义重,所以并没拦着……”   除了夫人们之外,家里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也知道。   “不过小姐不清楚的!她、她并非那大夫人以及那十三位姨娘所生,而是以丫鬟通房生下来的,所以……所以并不受宠,当时,外人也不知道有她这么个孩子……”老者又道。   “你也该庆幸,自己不受宠,要不然,如今死的人还要再多一个。”谢桥叹了口气。   底下活殉人数三十三个。   庞氏妻妾子嗣加起来,一共有三十三人。   可真不是个小数目。   那庞羲元死的时候甚至还算年轻。   是真能生,估摸早年的一些妾室,都是三年抱俩了吧?老黄牛都没他那么勤奋!   那庞小姐这会儿也不是气鼓鼓的了:“你、你能改变这墓穴的煞气吗?”   “能,不过……你毕竟也是庞氏后代,即便这煞气没有直接针对你,但还是有些影响的。”谢桥又道。   这庞小姐运道不会太好。   庞小姐红了眼睛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一直……都挺倒霉的。”   如今庞家家业早没了,与永江老家那边也没了联系,她就是个孤女,靠着老管家养活,十七八岁了,还无人问津。 第563章 亡者安宁,生者福寿   如今,这庞家人都死光了,再纠结谁无辜谁活该也是无用。   “既然你是庞小姐,那……除煞之后,起穴开墓,将活殉之人的尸骨挖出来另葬,你可同意吗?”谢桥问道。   庞小姐愣了一下:“另葬?不能、不能只除煞气吗?”   谢桥幽幽看了她一眼,目色淡淡的,不缓不慢,道:“你若想让别人给你爹陪葬,将那一妻十三妾挪过来就是了,如今这墓穴里的女子,与你们非亲非故,早该放过她们了。”   活人殉葬,一般都是为了彰显墓主人威风能力。   若风水发挥的好,自身身份和福气压得住,那或许也有……旺福子孙的能力。   但这种事情,毕竟是损阴德的,此处缺了德,不知何处便让你还回来了。   “庞氏私用活殉,藐视律法,本该重处,看在主谋皆亡的份上,便罚你代父母赎罪,亲自为受害者挪坟。”赵玄璟也不知怜香惜玉,冷冰冰的说道。   庞小姐脸色一白。   “您是……”那老者听这话,心里有些忐忑。   “我乃司刑寺官员。”赵玄璟厚着脸皮说道。   这话一说,这主仆二人皆不敢反抗了。   司刑寺,那是掌管天下重案的地儿,比普通衙门要厉害许多的。   赵玄璟本也没想着针对这庞小姐,毕竟此女年轻,当时应该一无所知,不过这人态度不成,既明知活人殉葬,也该立即表态将人挪出才是,竟还犹犹豫豫。   也是个心黑的。   这庞姑娘看上去挺委屈的:“我只是有些害怕……”   这些年来,那些道士都说,这墓里头有很可怕的东西,她想着,除煞也就算了,这墓……她不动的。   不过这会儿不动也不行了。   “这墓必须挪,此地阴气和湿气都太重,地下棺木必然早已经毁了,随便将里头的人尸骨挪去个小土丘里头,都比这地儿要好。”谢桥见这姑娘也年轻,倒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庞姑娘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   她没什么银钱了,若是随便一个墓穴都成,那可以的。   既然这墓主的后人都同意了,谢桥也开始准备做法。   算好方位,谢桥拿出了几块石头。   石头的颜色都不太一样,是各地的矿物,东北方向放青石,东南放红石,西南、西北、以及中部,各放白石、黑石以及黄石。   这五块石头,是大地五种精华,可震妖异灾变,让亡者安宁,生者福寿。   放完之后,谢桥又让阳气盛的这些男人站在阴位镇着。   谢桥对着墓穴,黄符一起,嘴中喃喃念咒。   “五星八位,神灵保佑,岁星居左,太白居右,荧惑在前,辰星立后,镇星守中,避除殃咎!急急如律令!”   咒起,那坟墓旁边立着陈旧白幡突然被风吹的碎了。   坟墓上方,竟卷起一阵小的龙卷风,看上去似乎是要将谢桥吹走一般。   那庞小姐脸色难看。   从前来的那些个道士也会念咒。   念完之后,周边也的确会刮风走石,但没过多久,这些道士便会吐血或是摔倒,下场凄惨!   而这个女道士,恐怕也会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吧?! 第564章 丑死了啊   庞姑娘躲在后头不吭声。   其他人看着这场面,脸色凝重,尤其是李青俞,一瞬间觉得腿脚有点软。   只不过,他们所见到的景象,与谢桥所看到的,其实并不一样。   他们看到了风,看到了石头,看到了落叶……   而谢桥……   看到了一个阴魂,从那坟墓里头,爬出来……   那阴魂披头散发,几乎都瞧不清脸,谢桥只瞧见了那黑紫的唇色……他身体佝偻着,发出尖利而恶心的声音,好似野兽一般,让谢桥浑身都忍不住泛起几分抗拒。   “嗤——”他的身体彻底出现在上头。   周边五精石好似汇聚成一种五彩的光芒,映射在那怨魂身上,发出“呲呲”的响声。   他脖子扭动了一下。   吓得谢桥手都有些抖了。   这是庞羲元……   这他、娘、的是庞羲元?那个才华横溢还长得十分俊美的县令大人?!   丑的谢桥都忍不住想吐了!   当然,谢桥也知道,这人……既然是怨魂,这灵魂的模样自然与临死的时候稍微有些差距的,比如……那脸上的黑漆,那浑身湿哒哒又黏糊糊的气味,必然是受这湿地的影响。   可模样,这会儿真瞧不出好看了。   她只觉得自己灵魂都在嫌弃。   谢桥觉得,这庞羲元绝对不是病死的,瞧瞧这浑身那绿不绿、黑不黑的气息,还有那黑紫的唇色,绝对是被毒死的!   只是临死的时候,没让人发觉出来罢了!   谁干的?   不用猜,必然是那个商户岳某某!   谢桥同情那姓岳的被人抢了媳妇儿,但也厌恶他殃及无辜,致使那么多女子被活活饿死在墓穴之中。   此刻看着这个恶心的都冒了烟怨魂,更是欲哭无泪。   她真不喜欢干这活!   谢桥哭丧着脸,隔着妆容都能让人看出她的凝重。   只是在别人看来,莫大师不是在嫌弃,而是在害怕。   那这坟墓里头的东西,肯定厉害极了!   谢桥生怕自个儿的眼睛饱受残害,这会儿立马掏出几张厉害些的符咒,不仅如此,那竹筐里的东西,竟拿出了许多,围着自己摆成了一圈。   太岁骨、十二精、七八种除晦的香料,还有朱砂、雄黄、狗血……   能用的,都拿出来了。   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你的味道……很香……”那阴魂声音沙哑,一步步的冲着谢桥爬过来。   “你别过来!”脏死了!   谢桥连忙喊了一声,随后,朱砂笔混着狗血,“啪”的一点,甩了出去,正中眉心!   那怨魂眉心冒烟。   好似着火的声音一般,都噼里啪啦响着。   而此刻,那怨魂身上还流出一种如同脓液的绿色汁水,一点一点,往谢桥脚下蔓延。   越来越近。   谢桥都快跳起来了。   她讨厌这么恶心的怨魂!   谢桥最用快的速度拿出了一张祈冰雪雨霜符,八卦指一起,连忙起咒:“东临上相,浩荡无涯,五穀受精,草木成葩……阴风冻海……布满瑶花,去!”   咒一起,脚下那脓液冰住了。   谢桥哆嗦了一下,这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常人瞧不见这个,只觉得,周边似乎是又冷了点而已。 第565章 好血   他们瞧着谢桥似乎很忙的样子,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而此刻,对面的怨魂看见谢桥的动作,嗤嗤笑了起来:“你有些本事……”   这道士的味道可真奇怪,很年轻,很香,这脸一定是假的,她身段可真好,模样定然也不错……   “来陪我吧,为夫一定最疼你……”张着紫青的嘴,怨魂开口又道。   “去、你、娘、的!滚你!”谢桥一个没忍住,骂出了声。   “……”赵玄璟嘴角抽动了一下。   “……”谢平岗眼珠子都圆了点。   “……”李青俞咽了口唾沫。   这冤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有些魅惑人心的感觉,谢桥立即又给自己弄了个清心咒,紧接着,拿出了她的铜钱剑和三清铃,嘴上一吹,符火燃于空中。   拿出最厉害的几张符,“啪啪啪”直接打了出去。   前一刻,这怨魂还做出一副妖冶的样子,下一刻,却浑身狰狞,嘶叫哀嚎!   “殿下,你有没有觉得……这风声有点诡异啊?”谢平岗还觉得挺稀奇。   这景象,以前都没见过!   “莫大师听到的,恐怕不是风声。”赵玄璟眼中浮现几分幽深,带着些心疼。   她小小年纪,却已经能成为一大师,做别的倒是做不到的事情,看似是潇洒厉害,可这其中辛苦,旁人怎又知道?   能看得见阴魂,算不得好事。   之前他气御虚观点了牛眼泪,也瞧过一回,真是……不想多看第二眼。   有些阴魂与活人差不多,可大多数的阴魂样貌可怕,性格执拗,来无影去无踪,猛然便会出现在眼皮子底下,露出的未必是那张脸,也有可能是内脏。   如此景象,日日都要看,谁能受得了?   “啧,大师这样还挺威风,你看我那大妹,也能看见阴魂,可啥也不懂,被阴魂吓得哇哇叫。”谢平岗日常嫌弃了一句。   但说完了,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侧头一看,太子殿下正阴嗖嗖的看着他。   “我不多话了,免得耽误大师办正事儿。”谢平岗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怂。   赵玄璟脑中想了想之前在御虚观时,道长说的话。   他乃皇族,身系龙脉,便是一口普通的气,都是散发着龙脉昌隆之气的,这天下阴魂对这龙气,是既喜欢又害怕。   所谓喜欢,是因为若是能吸收一点小小龙气,或许便可改变下辈子投胎命运或是子孙福运。   而害怕的原因是,若这龙气太盛,必然百邪不敢侵。   必然他父皇,龙气足,必然不会沾染这些邪物。   而他,是因为自身气息缺漏,才会是个例外,否则阴魂压根不敢在他身边徘徊……   当时道长说,若是遇到危机之时,或许可用鲜血试试,这血脉里头蕴含的气息,必然是比外头泄露的那些多得多,也更精纯。   赵玄璟瞧着谢桥那一脸焦急又嫌弃的样子,突然拿出随手的匕首,在手上划了一刀。   谢桥猛然转头。   好血!比狗血好使多了的好东西!   谢桥眼睛放光。   连忙蹲下找个瓶子出来,将那瓷瓶扔过去:“你浪费个鸟蛋子……” 第566章 再坚持!   说完,谢桥先是一愣,然后干咳了一声,立即恢复那高深莫测的样子。   她定神,缓缓说道:“莫要浪费呀,这东西可好了,对付这和怨魂太可惜了,你……装起来,快、点,装、起、来……”   一口气,差点将自己憋死。   最后的声音,已经隐隐有几分在磨牙了。   她的身体,不可急躁、不可生气。   谢桥努力缓了缓气息。   然后冲着赵玄璟的方位,微微一笑。   赵玄璟拿着那瓷瓶的手都抖了一下,脑子里头,全被刚才那一声“鸟蛋子”占据了。   这是谢桥,如假包换的谢桥。   什么高人莫初声,什么天下第一温柔可人大师姐,呵……   她是谢牛山女儿,谢平岗妹妹,亲生的,这么一看,这身份,才是最可靠没错的。   赵玄璟幽幽吐了口气,将瓷瓶对准了自己的伤口,瞧着那血一滴一滴滴进去。   谢桥……可真是……   精怪的让人蠢蠢欲动啊。   谢桥刚才那一大堆符本就已经很有用了,这会儿,那怨魂已经在哀嚎了。   谢桥麻溜的去赵玄璟呆的那地方,一脸可惜的看着地上的血,然后让自己的桃木剑在地上使劲儿搓了搓,沾染了不少,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随后,又是一咒,桃木剑直接打了下去。   那怨魂,几乎消散。   虚弱至极,谢桥连忙将怨魂收了。   虽然也可以直接将这冤魂打的烟消云散,但她的任务就是超度以及捉魂,除非有一些特殊情况,才会直接让那些阴魂消失。   至于这怨魂的下场……   这种的,她就懒得净化了,强行送到下面去。   等到了底下,这一身怨气,还沾染了不少无辜阴魂的阴煞之气……估摸着,下辈子想投个好胎、妻妾满园,是不大可能了。   这个怨魂一收,这墓地里头的其他阴魂好似失去了禁制,立即都出现了。   谢桥很忙。   一个接着一个,都将她们收了。   这些人早就受够了做阴魂的苦,每日都要饿着肚子,永远吃不饱,实在太辛苦了,巴不得立即去转世,所以没有一个魂拒绝谢桥。   谢桥的消耗越来越多,嘴上嘀嘀咕咕,可浑身却忍不住的流冷汗。   阴魂数量太多了。   好累啊。   坚持,再坚持。   眼瞅着最后一个阴魂收入囊中,谢桥总算松了口气:“好了,剩下的,就是挖墓……砰!”   谢桥直接倒了。   谢平岗吓了一跳,然而这时候,身边的太子竟然已经飞奔出去了,倒下的瞬间,将人拦腰抱起!   谢平岗一脸懵,这大师的身体怎么和他大妹一样?说晕就晕啊?   太可怜了!   “周蔚宗,你带着人将这墓倔了,殉葬人的尸骨好好处理干净等莫大师醒来再说,至于墓主人的……随便找个向阳的地方埋了就成。”赵玄璟交代了一句。   说完,抱着谢桥,大步子往回走。   没多久,就将人送回了马车上,这马车也够大,虽然有些闷,可毕竟下着雨,又不能躺在外头。   谢桥脸上有点脱妆了。   睡得沉,雷打不动,她浑身瘫软无力,就像是死了似的。 第567章 天衣无缝   谢桥心气儿大,他早看出来了。   不论是做什么,永远提着一口气,非要做到最后,每一次都将自己所有的能力和精力全部消耗完才肯罢休。   脾气又倔,偏又善良的让人生不起气。   赵玄璟那手在她额头试了试。   也没发烧,应该只是累坏了。   有大夫随行,可这药也不敢让谢桥乱吃,毕竟她自己身体不好,本就已经吃了药了,万一药性相冲,反而还要出大事儿。   再有,她每日这般辛辛苦苦的隐瞒自己的身份,这会儿妆容花成这样,若是发现自个儿暴露了,还不知道有多气。   赵玄璟想了想,在这马车里头看了看。   “莫大师的竹筐呢?”赵玄璟问道。   这话一说,没一会儿,东西就被送上来了。   里头的东西都不是很重,这竹筐也编得甚好,既轻盈又耐装,里头的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但多数都是些符纸、朱砂以及一些瓶瓶罐罐。   他也不乱碰,只找到了那化妆用的东西。   琢磨了一会儿,先将她的脸重新洗干净,然后一笔一划,在谢桥脸上画出莫初声的模样。   还挺难。   赵玄璟汗都出来了。   画了有一个时辰,这才觉得完美无缺。   ……   而谢桥晕下的时候,旬县街头一乞丐,突然一口血喷了出去。   他在那街头流浪多年,每日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庞家老宅,如今那宅子早已换人了,庞家人也只剩下一个……   他叫岳重兴,他的妻子是刘巧奴。   那煞阵开启是需要有人承担业果的,这业果,由他担着。   如今,煞阵毁了,自然反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知道,他殃及无辜,可这世上,谁又记得,被庞羲元无辜殃及的他呢!?   他的妻子本只是一奴婢,是他为她赎身,是他带着妻子远走他乡,他们夫妻,本来琴瑟和鸣、恩爱非常,若不是庞羲元横叉一杠子,他们夫妻俩如今都有孩子了……   不过也够了。   他不是妻妾多吗?便让他的妻妾,整整齐齐的,都去死。   岳重兴一口血吐完,永远闭上了眼睛。   阴德损缺,下辈子是个什么东西,谁能说得准?又或者,指不定在底下受苦,要偿还孽债呢?   ……   谢桥睡着,太子的人将墓挖了。   里头的尸骨都还算争气,没有叠叠落落在一起,都能分得开,便一副一副都挪了出来,擦拭清晰干净。   至于那庞羲元的,便随便埋了,用木头立了个简单至极的碑。   李老太师看着那活殉的人数,都震惊了。   也只安心等着谢桥醒来,好安排下葬之事。   车队,先去了旬县,将尸骨暂存义庄里头。   谢桥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好在有一点点理智,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的妆容虽然是防水的,可也不能在雨里头久泡的!   不会……露馅了吧!?   然而这一摸,奇了怪了,妆容好好的,一点都没花!   拿起镜子一看,谢桥更被自己那出神入化的化妆术所骄傲震惊。   瞧瞧,天衣无缝! 第568章 谢礼   谢桥松了口气,这才看了看四周的情景,发现自个儿已经竟然已经到了客栈。   怪不得这后头越睡越舒服。   简单洗漱了一下,谢桥这才下楼。   “赵大人,那些个尸骨哪里去了?”出门在外,谢桥称呼也变了。   赵玄璟目光在她的脸上落了一瞬间,随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道:“在义庄,让人看守着了。”   以谢桥的脾气,怕是要送佛送到西。   尸骨都挖出来了,指不定还要找个风水宝地将人下葬的。   果然,谢桥点了点头:“等会我去买些东西,再租用些人手,虽不能风光大葬,但好歹也该有口薄棺才是。”   谢桥对自己的客户,那是极为负责任的。   虽然这些饿死魂没有银钱付账,可到手阴德不会少。   这么多的尸骨,暂放义庄确实也是最妥当的。   这旬县是李老太师的老家,这会儿一回来,李老太师便去宗族那边交代事情去了,留下李青俞以及一干人等供谢桥驱使。   李青俞这会儿看着谢桥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谢桥让他安排人去买棺材,他都一声不吭,直接应着。   “莫大师,那个庞小姐跟着咱们一起回县城的,说要谢谢您。”李青俞一脸乖巧。   “哦。”谢桥点头。   然后整理一下衣服,然后正坐在桌子前。   那庞小姐很快就到了,瞧见谢桥,连忙上前,一脸感激:“莫大师,我父亲的墓真的是麻烦你了,早先我还以为您和其他大师一样,都是些酒囊饭袋,所以才对您多有得罪,您莫要怪罪。”   谢桥点头,然后认真说道:“这其他大师也是好心,酒囊饭袋这词用得过了。”   这其他道士,但凡能看得出这墓穴有问题的,大多都有真本事。   这庞家如今也败落了,一无权势,二无银钱,人家肯来替庞家解决麻烦,也只是担心这墓穴将来被养成大患!   都是些高人,哪里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了?   庞姑娘怔了一下,脸色微红:“对不起莫大师,其实我不也不故意想要抹黑他们的,实在是这些年因为他们,我一直被人戳脊梁骨……多亏了您……”   谢桥皱着眉头:“你不是来道谢的吗?”   她做的端直,却是一副准备收谢礼的样子。   即便没有谢礼也不要紧,多说几句好话,她也爱听的。   不过……这踩一捧一的话,她不是很喜欢。   庞小姐脸色红润:“多谢大师,我家境贫寒,没什么能用来感谢您的……”   “嗯,那就罢了。”谢桥也没有很失望,也猜出来了。   只是她本以为这姑娘嘴甜。   “大师……您……您能收阴魂,那能不能替我算算命?我运道不好,不论做什么,总是不太顺利……”这庞姑娘又道。   她如今这年纪不小了,若是运道不改,万一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娘怎么办?   “这先天的命数的确是固定了的,可后天命数,还是握在你自己手里头,我改不了,至于这运道……看你自己。”谢桥摇头。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能是那么好改的?   便是能改,所付出的代价,那也不是常人能接受的,就如同那煞阵,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便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569章 都是我的错   这庞姑娘咬了咬唇,看上去有些不太甘心。   “莫大师,我现在没有银钱,如果以后有银子了,一定会补上的。”庞姑娘目光灼灼,又补了一句。   谢桥听到这话,笑了:“我也不缺你那点银子,这么说吧,庞姑娘,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庞姑娘定觉得,她这一生运道不好,定是那坟墓的缘故。   那坟墓,占了一部分。   但自身的秉性更重要。   就拿眼睛来说。   这眼睛就如同天上的日月,要明要秀,黑白分明、光彩射人、眸子端正,不上不下、不歪不斜、瞻视平正,这为人才心平安妥,生活顺畅。   这庞姑娘,眼睛长得也好看。   可眸光不定,虽神采外露,却过锐利扎人。   这与人来往交际,若总用这么一副眼神去盯去瞧去审视,又怎会得人喜欢?   如此,人缘不济,便自然运道也不好。   庞羲元的墓解决了,她或许会走运一阵子,但因着自己生毛病,再好的运势,怕她抓不住。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问题。   庞姑娘张了张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上去有些扭捏:“我的确不算是什么好人,可我也没做过大奸大恶的事情啊?凭什么就我这么倒霉?别人都好好的……”   谢桥只淡淡的笑了笑:“你若只是来道谢的,那便回吧,这心意我收到了。”   这庞姑娘有些纠结,想了想:“莫大师,我能不能跟着您,学点东西也是好的,替您跑跑腿,您看成吗?”   谢桥诧异的看着她。   成吗?   当然不成啊?   她水月观一脉单传,观里的那些师弟也都是些俗世中人,不算是入门弟子的!   她将来便是要收弟子,也不能随便选,另外,自己的本事更不能乱教出去。   远的不说,就拿那庞羲元的墓来看吧,那风水师必然是个心思歪斜狠毒的,这样的人,本事大了,指不定要害多少人。   所以挑选徒弟,哪怕只是个不记名的小学徒,这首要条件,必然也是为人良善有原则。   李青俞都有点傻眼,没想到这庞姑娘这么不客气。   爷爷还想让他拜师呢!   可这话都没说出口,现在竟然被这半路杀出来的小姑娘抢了先。   这庞姑娘看上去有些紧张,眼神有些不定,总是胡乱瞄着,也不知是在看谁。   “你是想拜师,还是想别的?”谢桥索性也就直说了,“我不会替你改运、不会收你为徒,甚至也不会替你牵线搭桥介绍姻缘,这话,可够明白了?”   庞姑娘一听,脸色刷白,猛然抬头看向了赵玄璟那个方位。   此刻,赵玄璟正在喝着茶。   好似未觉。   庞姑娘只觉得难堪,突然捂着脸跑出去了。   谢桥依旧一脸淡定的坐着,那李青俞有些诧异,目光随着庞姑娘的离开挪动了几下,随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想着拜师了。   一来,这捉阴魂的能耐真的不适合他,二来,人家莫大师估计也瞧不上他。   “定是这小子招蜂引蝶。”赵玄璟率先开口,冲着李青俞嫌弃了一声。   李青俞惊讶的指了指自己:“我?明明刚才她……”   看的是殿下啊!   说到一半,李青俞咽下去了。   “对,是我,之前见到庞姑娘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准是以为我对她有什么想法,所以……莫大师,都是我的错。”李青俞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第570章 神前庙后   谢桥听着李青俞这自甘堕落的认错,觉得这孩子太没骨气了。   “你也该和人家赵顼之学一学,那孩子可就比你有出息多了,人家可从来都不怕太子的。”谢桥笑道。   赵顼之?   李青俞认识,而且,在上次宁北王进京的时候,他和赵顼之还是好朋友。   只是这两年他很少出门,关系才淡了点。   不过赵顼之怎么了?莫大师这话什么意思?   李青俞一脸不解,赵玄璟则带着谢平岗一起,去旬县衙门那边办正事儿。   没过多久,李家的人便将那棺材和谢桥所需的物品买齐了。   这下葬的位置,也无需选得太远。   谢桥选的风水宝地,离李家祖坟位置不是特别远,附近一带也多是些坟墓,总的来说,是个不出错的位置。   这立新坟一般都有些仪式,比如开山斩草等等,不过这些活殉的人情况比较特殊,有无亲人在场,也就一切从简了。   将这些人入土,谢桥这才跟着李老太师到了李家祖坟之地。   李家不愧是大族,祖坟位置的确非常好,附近看上去虽无山,可若看用堪舆图来看,它实际上却处于一个大的环山抱水的局势中。   这上好的穴地,一般都是山水相交,阴阳融聚。   有水源那只最佳的。   李家的墓穴不远处便有水流,这山对于墓穴来说虽然重要,但水更能决定这墓穴所影响的祸福。   此地,聚水藏风,是个好地儿。   谢桥去那水源之地瞧了瞧。   水流到堂,水清而静,并没有问题。   这水源也没有要过多或是过少,更没有腐臭难闻或是泥浆太多甚至过冲过急的。   “大师?”李老太师一直跟在谢桥的身后,看上去十分紧张。   谢桥低头挖土,瞧着这土质也算可以,并无顽石腐土,也得了这墓葬群里每个人生辰八字或是忌日,与这方位各方面也十分贴合。   谢桥眉头紧皱。   “这墓没问题,不过也有可能是里头棺位不对。”谢桥看上去挺纠结,“我再瞧瞧。”   说着,谢桥四处看看,走到一高处。   这一远望,谢桥发现有些不对了。   她叫来李老太师,指着远处一小小黑影,“那地儿是什么?”   “是个破庙。”李老太师说道,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应该就是当初发生了萤火杀人案的庙宇。”   谢桥舒了口气:“神前庙后不好建墓的,若是非要建,那绝对不可如此豪葬,本来挺好的风水,但有了那庙,就完全不对了。”   也不是不能埋尸,只是风水得另算,不可再用平时那一招来。   “这庙应该盖了有二十年了吧?”谢桥又问道。   李老太师立即叫来一个对当地事情都十分了解的老县丞:“那庙多久了?”   他记得,自家这墓地盖好的时候,还没那庙宇呢。   “的确二十来年了吧?”老县丞恭敬的说道。   李老太师一听,瞳孔微缩:“大师,那这么说,我家这墓地出问题,都是因为……”   “这庙宇必然是有影响的,可影响也不该这么大,所以……我怀疑那里头还有些不合适的东西,需要过去瞧瞧。”谢桥又道。 第571章 那黑漆漆的是什么   萤火杀人案的时间,应该是在十五年前,而李家子孙衰败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   而这庙宇建造的时间正好也是二十年前。   这附近无村无镇,附近也并无官路大路,多个庙宇是在奇怪,且那庙宇似乎也不是特别大,这位置……   谢桥用罗盘算了算……   位置也不对,正好与这墓穴对冲,是在太巧了。   谢桥抬脚就往那边走。   李老太师带着孙子也是气势汹汹的,尤其是老太师,好像是找到了杀儿凶手一般,这会浑身气势都十分骇人。   那庙宇不远。   谢桥到的时候,发现赵玄璟还有谢平岗也都在里头。   这庙很小,里头一个院子,院中放了一个香坛,然后便是内堂,屋子里头有些阴暗,里面放了佛像和菩萨像。   寺庙里头已经结了好多蜘蛛网,灰尘更是厚厚一层,几乎都看不清佛像本来的颜色了。   这地儿邪乎,便是偶有路过书生也不敢过来的……   “殿下,这书生为何会来此地投宿?这附近并没有官路小路啊?”谢桥忍不住问道。   “这倒是没错的,只是每年春闱秋闱之时,上京赶考的人有许多,难免有些读书人不认得路,不小心走到了这附近,宿在荒山野岭还不如来这庙里头,起码能遮风避雨。”赵玄璟想了想,说道。   那老县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玄璟注意到了:“老者可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老县丞犹豫了一下,道:“那案子没发生之前……曾有一游手好闲的赌棍酒徒,阴差阳错路过此地,在这庙宇之下,竟被雷活活劈死了,村里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人……那之后,便有人传言说,这庙有神灵护佑,这恶贯满盈之人到了此处必遭天谴,当时也造成有些村民过来供奉,只是实在是远,里头也没个庙祝,庙里容易脏乱,所以没多久,又没人来了……”   “虽然庙宇空了下来,但名声在外,有许多读书人都是心诚之辈,根本不在乎路途遥远,只求菩萨保佑的……”老县丞又道。   这一说,大家伙都懂了。   一开始之所以有读书人死在里头,而又被另一个正好瞧见,完全就是因为这地儿“菩萨灵验”!   他们来借宿的同时,瞬间许个愿!   只是这庙宇偏僻香火还少,倘若说出去,难免让人笑话,对外就只说是恰好路过而已!   李青俞和谢平岗已经将这附近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这样的破庙我以前经常瞧见,没什么特别的。”谢平岗感觉到这尘土味道,嫌弃的捂了捂鼻子。   “我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李青俞摇了摇头。   谢桥左右看了看,回到了庙宇外头。   她对立煞之事也颇有心得,换个立场,倘若自己是坏人,想要针对李家的话,那应该……   谢桥指着那牌匾两边以及顶上,瞧见些不和谐的东西。   “大……”谢桥下意识要喊谢平岗,一张嘴,想起身份,又转口道:“大人,麻烦你上前瞧瞧,那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 第572章 一模一样的筐   谢平岗抬脚走上前去,他个子高,轻轻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上头的东西。   “轻一点,我瞧着有点尖,别弄破了手。”谢桥又补了一句。   谢平岗转头,眼神诡异的看着她。   这大师是不是太温柔了点?   “老子又不是泥人做的,哪这么容易就就被扎破手?”谢平岗一脸嫌弃。   这大师温柔是温柔,可这是看不起他还是怎么着?   他一男儿,有那么娇贵?   又不是他那被风一吹就倒的大妹妹!   谢桥抿了抿嘴。   李青俞小心脏急速的跳动了一下,眼神忍不住的瞥了太子殿下一眼。   啧,这里头的感情很是复杂啊,太子对莫大师很温柔,可这莫大师对谢平岗似乎另眼相待,瞧瞧那眼神,关心至极!   可惜殿下竟然没看出来,要不然,这醋坛子该打翻了吧?   谢平岗摸了摸,又拽了两下,随后眉头一皱:“铁做的利器,上头有些锈。”   他掸了掸手,手上沾了不少锈渣。   “三个利器,看着简单,实际上,配合这庙宇,对这那边的墓穴,活脱脱就是个三刃黄泉煞,而且这庙宇盖了有二十来年,这铁锈竟然还只是一层,整个利器都没有腐蚀掉,可见……这东西还是个煞器,应曾埋于古尸之中沾过晦的。”谢桥又道。   就如同那些法器,在神灵面前开过光一样。   作用完全相反而已。   谢桥这么一说,李老太师登时觉得浑身发凉。   脑中不停想着,自个儿当年到底是得罪了谁,才会惹得这么大的一个麻烦,害得自己儿子死伤半数!   谢桥拿出一符,交给谢平岗。   然后道:“劳烦谢大人,将它拆了吧,回头我要带回去,好好去去晦气的,要不然,这东西放在哪里都不好。”   她力气小,总不能亲自动手。   谢平岗很是干脆,直接将上头那横梁卸了下来。   这么一动,谢桥隐隐闻到一股腐朽的气味。   她蹭了蹭鼻子,又瞧不到哪里不对,另外这庙宇里头,如今也没瞧见阴魂……   味道哪里来的?   谢桥皱着眉头:“找只狗过来好的吗?要纯黑的狗最好。”   她鼻子也就是比一般人稍微灵敏一点点而已,比不上狗。   赵玄璟立即让周蔚宗骑马去寻。   附近虽无村庄,但骑马的话,也用不了太久,就能看到人烟,所以不到一个半时辰,这人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一条……约摸四五个月份的大狗崽子。   “实在……找不到大黑狗,只有这么一条,小是小了点,但我想着反正莫大师也只是要放血用,所以应该没什么差别。”周蔚宗挺不好意思。   谢桥哼了一声。   狗狗那么可爱,谁说她要放血了!   她就是喜欢黑狗,辟邪而已。   谢桥将那黑狗从马上抱下来,许是周蔚宗马骑得太快,这狗都被颠的有些浑浑噩噩不知所措了。   瞧着,特别可怜。   谢桥将其放下,从竹筐里头,拿出了一块肉干。   “莫大师,您这竹筐里头,怎么什么都有……”周蔚宗看了一眼竹筐,突然觉得十分眼熟,“那个……谢半仙似乎也有这一模一样的筐……” 第573章 佛像不对   周蔚宗发现,自己有些时候,会分不清莫大师和谢半仙……   因为这二人的行事作风太像了。   不过都是学道的,还是一个道观出身,所有雷同应该也是正常的。   “谢姑娘的筐是我给的,有什么问题吗?”莫初声神色镇定,语气淡淡,“这筐里头的东西,也就是看着多而已……每天早上都要更换的。”   各种黄符朱砂等物是必备的,弓弩和护身的药也不能少。   会更换的东西,便是一些杂物或是略重的物件。   每个早晨起来算一卦,大概就能知道要带那一类的东西出门了。   而且,她这竹筐看着重,但材料其实又软又轻,另外底下还有一块不怕打磨的软板,若是背不动了,可以在地上拖着走,就是会丑点。   周蔚宗莫名被怼,立即闭上嘴不说话。   莫大师的脾气比谢半仙差多了!   谢桥那手在黑狗脑袋上摸了摸,那瑟瑟发抖小狗,没一会儿就镇定了下来,乖乖巧巧的吃着东西。   “吃饱了,去帮我找样东西……”谢桥嘴里嘀嘀咕咕的。   “……”谢平岗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大师哪里都好,就是偶尔会说些稀奇古怪的话,还挺吓人。   这狗就是个畜生,还能听懂人话了不成?   场面安静又和谐。   大家伙都老老实实找个地方坐下来等着。   而谢平岗这会儿也将三个铁器取下来了。   谢桥将东西放在黑狗的鼻子前:“去找找,味道差不多的东西……”   那黑狗在谢桥的手心蹭了蹭,随后竟真要头晃脑的伸着鼻子到处嗅。   李青俞等人看呆了。   “莫大师……这狗怎么这么听话!?来的路上,这畜生还咬我呢!”周蔚宗伸手给谢桥看了看。   果然,他手臂上有牙印,不过并没有见血,有些淤青了。   “大师,这本事能教教我吗?晚辈早想养两头厉害的狼狗,以后抓犯人的时候带着,又威风又好用!”谢平岗突然恭敬起来,也不口口声声自称老子了。   “这个是天赋。”谢桥咧嘴微微一笑。   这一刻,众人好像瞧见了神仙似的,这莫大师的脑袋都被那落日照得冒光!   真是个神仙高人呐!   此刻大家已经随便填饱了肚子,开始瞧着那狗,这黑狗嗅来嗅去,最后贴着一块地砖不动了:“汪汪!”   底下的砖是青石,打磨的还挺平滑。   “挖。”谢平岗一咬牙,让人拿起东西干活。   撬开那块砖,稍稍清理一下泥土,竟然就瞧见了一个木盒子。   拿出来看了看。   这一打开,便瞧见了另一个铁器,另外,还有一副很小的骨头。   众人沉默了,胆小一些的,这会儿觉得周边有点凉,十分渗人。   “这是快临盆的婴孩骨头啊。”谢桥看了一眼,目光里头泛着几分可怜之色,幽幽叹了口气,“李老,您是该想想这仇人是谁了,这简直是想让您断子绝孙,又是三刃煞,又是这婴灵骨,还有这佛像……”   “佛像怎么了?”李青俞连忙问了一声。   似乎觉得自己太过于急切了,立即又缩了缩头:“请大师指点。”   “这些佛像的神情都不太对。”赵玄璟却开口了,“但凡菩萨和大佛,多是慈眉善目,见之让人心平气和,但这些佛像,眼中带着凶光……” 第574章 有点用   因这些佛像身上尘土太多,所以不仔细看,真瞧不出他们的神情有问题。   眼下太子一说,其他人都聚精会神的瞧了瞧。   竟真觉得……心里不舒服。   就像被很阴沉的人盯着一样,心里毛毛的。   “就是殿下说的这样了。”谢桥点了点头,“我现在怀疑……制造这一切的风水师与指点庞羲元墓穴的人,是同一个,不过一般风水师不会轻易立煞,怕反噬到自己身上,所以还是有个主谋买通了他的,这主谋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可能成就此事。”   “莫大师,若按您这么说,这风水师想让谁倒霉,那、那人岂不是就躲不过了?”李老有些焦急问道。   “不至于的,还是要看福气够不够,比如您家……您老做太师的时候,应该没少做好事儿,身正,所以邪气难侵,虽然有子孙受害,但没有断根,您再看看那庞家,哪里还有人?”谢桥又道。   这话并没安慰到李家人。   虽然庆幸没有断子绝孙,可却真的高兴不起来。   这太可怕了。   “还有,您这墓穴出事,以及庞羲元那墓穴建造,中间是隔了好几年的,便是那风水师找别人担了因果,可立这样的煞阵也是需要耗费精力,所以他不能太过频繁,否则就算有人担着,他自己的命数也会受很大的影响。”谢桥又补了一句。   这样缺德的人,少不得要三弊五缺,命不好的。   李老太师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难过的。   谢桥则将那装着骸骨的木盒子放进了自己的竹筐里头,上头贴了一张黄符。   看了看天色,谢桥道:“天黑了,此地……不好多留。”   “大师的意思是,等到晚上会有不干净的东西?那……那萤火作案,会不会是阴魂作怪?”谢平岗连忙问道。   谢桥摇了摇头:“便是有阴魂作案,主谋也必然是活人,若是阴灵杀人,可能会猝死、病死甚至是郁郁寡欢甚至意外而死,吊死的可能性不大。”   “我只能说,这地儿煞气这么重,进来的人若是心怀怨恨,很容易被阴魂利用而做出杀人之事,至于萤火……这东西不难解释,这佛像里头掺了骨粉,冒光正常的。”谢桥又道。   她语气淡淡的,可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心肝忍不住颤抖。   再看佛像,只觉得毛骨悚然。   太子还好,早先也是瞧过阴魂,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谢平岗压根就缺了那害怕的神经,也没什么反应。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眼神之中,多露出些担忧害怕的神情。   “莫大师,为什么不等这里的阴魂出来之后,将它们灭了?”谢平岗一脸不解。   “你说的简单。”谢桥白了他一眼。   “这里……佛像十八个,又有煞阵,还有婴灵,你们会什么?只能在旁边站着……什么忙帮不上……”谢桥嫌弃又道。   说到这里,谢桥看了太子一眼,顺便拍马屁:“当然,殿下不一样,龙血除晦,还会有点用的。”   赵玄璟嘴角一勾,微微自傲。   “我才晕过一场,现在身体实在吃不消,这两日,白天过来,将煞气削弱一些,等我准备充分了,再来灭了这里的脏东西!”谢桥一本正经,抬头挺胸,也不让人看出她心里的怂气。 第575章 她好幼稚   谢桥这次的确是有些害怕。   就如同那庞羲元的阴魂一样,此地的阴魂恐怕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必然是长相恐怖,气势吓人的,这其他人压根就瞧不见那些东西的模样,不似她,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脏东西扑到眼前来……   之前那庞羲元还给她留下了阴影没去掉呢,还是缓缓吧。   谢桥背着筐便要走。   李老太师一脸凝重,这会儿也带着人准备离开。   可这李青俞才走到庙宇门口,那被拆了横梁的大门顶上突然塌了,破旧的木头冲着他的脑袋便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谢平岗眼疾手快,将人李青俞踹了出去,躲过一劫。   谢桥回头:“虽然大凶,但还是有贵人在的,没事儿莫怕。”   “……”李青俞有点接受不了。   这谢平岗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他现在觉得整个腰部都麻了,太疼了!   “大师,这凶数可解吗?”李老太师是疼孙子的。   谢桥摇头:“该他倒霉而已,受些惊吓不要紧。”   这李家的墓有问题,现在虽然将那三刃煞和婴灵骨头拿走了,可这庙宇还在呢,对冲的情况依然存在,这李青俞身为李家人,又不像李老太师这样,身有正气百邪难侵,受点苦也是正常的。   李老太师叹了口气。   命能保住,那就成。   李青俞狼狈的爬起来,发现自己身上正好沾了那大黑狗的粪便……   他出身不凡,自小到大,身上连点尘土都不见,哪里碰过这等东西?!   登时人便吐了。   谢桥乐了。   好歹是个男孩子,承受能力这么差那怎么行呢?   多吃点苦,有利于将来成长的。   谢平岗也哼哧笑了一声,一脸嫌弃:“这都能吐?你这小子是面团捏的吧?想当年蛮子围攻城墙的时候,老子还亲手捞过屎糊在城墙上呢!如今不照样该吃吃该喝喝?洗干净不就成了?”   一开始,那蛮子攻城,一会儿云梯一会儿射箭的,城内能用的东西太少。   连这人粪都没放过,一桶一桶的糊在墙上,恶臭难闻,也是给敌人进攻的时候增加难度。   “粪水浇田还能肥地呢,李小公子,如今开春了,正是耕种的好时候,您若是去庄子里的地头瞧瞧,定能瞧见一大堆沤好的肥料,这瓜菜果蔬,都是浇了这东西长出来的,怎地?你不吃它呀?”谢桥也笑眯眯的补充说道。   赵玄璟看着这兄妹俩欺负人的样,嘴角不自主的上扬起来。   谢平岗那就是块耿直的大石头,所说的话,完全就是无意。   谢桥可就不一样了。   心眼多的都能装得下上千只马蜂了。   还挺会蜇人。   李青俞吐的更厉害了,李老太师虽然心疼孙子,但这个年轻人之间玩闹而已,他并不在意。   况且刚才要不是这谢平岗一脚将人踹过去,他孙子这脑袋怕要被敲个大包。   李青俞吐完了,还得跟上大部队。   走了一会儿,竟还瞧见田地了,谢桥还没往跑到李青俞面前,指着那些粪堆,一脸慈祥的冲着他笑。   “殿下,您看着莫大师,还挺幼稚!”谢平岗冲着太子咧咧嘴。 第576章 撤了!   谢平岗觉着这莫大师和别的道士不一样。   这天底下的道士,多是沉静内敛之辈,又或是高高在上、仙仙欲飘。   而这莫大师,厉害的时候那的确是高深莫测让人不敢靠近,可平日里,又精怪的很。   太子话少,此刻侧头往谢桥哪里看了一眼。   见李青俞一脸菜色,用惧怕的眼睛看着谢桥,他这心里莫名感觉满足。   这孩子,就是受不得惊吓。   就这样,还想拜师凑近乎,美得他。   ……   这回去的路,走到一半,迎面竟遇到了老熟人。   赵顼之瞧见了太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走到太子车架前。   看似恭敬,实则面上带着几分蔑视的笑容:“听闻殿下来旬县破案了?不知可查出什么因果来?”   赵玄璟目光淡淡的扫了赵顼之一眼。   “殿下若是查不出来也是正常的,这案子有些年头了,这次受害的读书人尸体也早已下葬,并非殿下……无能。”赵顼之笑着又道。   “周蔚宗。”赵玄璟面上冷淡,叫了一声。   周侍卫就在旁边,连忙应了一声。   “给他个教训。”赵玄璟语气平缓,“若学不会说话,那就将这舌头割了,回头孤亲自和宁北王解释,他定能理解的。”   这话一说,周蔚宗立即便上手要揍人。   赵顼之倒也不是真傻,知道自己身份受制于人,便老老实实又道:“殿下,如今臣是监察司司狱,听闻旬县萤火杀人案骇人听闻,特来稽查!”   赵玄璟笑了笑。   “监察司的刑房向来形同虚设,你倒是勤快,知道这是个好活。”赵玄璟面上瞧不出个喜怒来,语气淡淡,又道:“既然得了这值缺,那就做好分内的事情。”   刑部、司刑寺以及监察司都有刑房、有查案之责。   刑部所管的案件较广,与各地衙门也有直接联系,司刑寺里头多为悬案大案,所管的杂事较少,而监察司……   虽有刑房,但主要职责还是监察百官,事物比较繁杂。   因着有刑部和司刑寺在,监察司那边,多也捡不到什么大小案件,所以刑房如同虚设。   除非有案子需要三司会审,否则,压根用不着。   这虚设也有虚设的好处,比较清闲,若想立功,可以自己寻些案件去查,有的是时间。   就比如此刻,这赵顼之一样,大老远的,能跑这旬县来凑热闹。   若赵顼之真能破了这萤火案,也是给监察司的刑房长脸,必然也会传出他有才能的评价来。   此刻,赵顼之低着头,看上去还挺老实。   “这个时辰,你们要去那庙宇?”赵玄璟又问道。   “是。”赵顼之点头。   “不妥,退了吧。”赵玄璟直接敲定,“若是要判案,等白日再说。”   赵顼之咬了咬牙:“殿下,这案件便是在晚上发生的,臣是觉得,晚上前去,或能有些白日瞧不见的线索。”   赵顼之带的人也不算少,除了从监察司那边调过来的,应该还有宁北王府的人马。   “撤了。”赵玄璟声音孤冷,听上去让人不能拒绝。   赵顼之心头憋火,气得都要炸了。   太子自个儿查不到东西,竟还管到他头上来了! 第577章 打探消息   赵顼之并不想撤退,他比太子早到一日,之前白天的时候已经在那庙宇里头看过了,压根就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   所以才会选择晚上再来一趟。   如今都走到一半了,竟然让他退下?   若他真的退下了,脸面何在?   只是,明面上,却是不好反抗太子的话。   “是,如今天色已晚,臣便在此处修整,等白天再靠近。”赵顼之借口道。   赵玄璟也能瞧出这人眼中的不安分。   只是这腿脚长在他自己的身上,除非就地砍断了,否则依赵顼之的个性,拦也拦不住。   不过看在宁北王多年辛劳的份上,赵玄璟还是道:“莫大师已去看过了,里头有阴魂作祟,夜晚必不安定,你若不想死,还是老实些。”   话说到这份上,若赵顼之还是不懂事,那也怪不得别人了。   赵顼之听到莫大师这人,心头一紧。   “莫大师……也在这儿?”赵顼之自顾自的问了一声,随后抬头瞧了瞧。   那大师应该在其中一辆马车上。   真是可笑,与他有仇的人,都来了。   太子、谢平岗,还有个那个装神弄鬼的道姑。   赵顼之扫了一眼,正好又瞧见了掀开车帘透气的李青俞。   想了想,道:“殿下,臣与青俞许久未见,想过去说说话。”   “去吧。”赵玄璟也没拦着他。   赵顼之无非是想去和李青俞谈谈这案件的事儿,想从李青俞口中打探些情况罢了。   赵玄璟难得的好说话,赵顼之都有些不太习惯,甚至都忍不住有些怀疑,太子是不是在挖坑让他跳。   心头狐疑,但还是往李青俞那边去了。   此刻,李青俞的脸色很是难看,见到赵顼之之后,倒是很给面子,露出礼貌的笑容:“顼之兄怎么来这里了?”   从前,李青俞都是叫赵顼之小王爷的。   后来世子出生,便不好乱喊了。   “为了那萤火案来的,我如今在监察司刑房谋职。”赵顼之和煦出风一般,“你刚从庙宇那边回来?怎么样?可找到什么线索了?你我都是为了这案件奔波,也怪是辛苦的……”   “线索倒是没有,就是受了一肚子的惊吓。”李青俞苦笑了一下,“那庙宇里头,倒是挖出些脏东西,骨头、铁器什么的,里头阴风阵阵还挺吓人的。”   “那庙平日无人,荒废太久,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也是正常的。”赵顼之笑了笑,“倒是那骨头……早先我也去过,并未瞧见啊?”   “地砖下面藏着的,婴孩骨头,一丁点大,还有那佛像,大师说了,里头应该是掺着骨粉的,所以才会冒着光。”李青俞唏嘘了一声。   “原来如此。”赵顼之点了点头,“你与李老太师一起来的?老太师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怎么这次……”   太子不是不喜欢拉拢朝臣吗?   还是说,现在四殿下越来越大,他也想争了?   李青俞也不好直说,毕竟自家祖坟出问题,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快至清明了,我爷爷想着许久没来扫墓了,便带着我过来拜祭祖先,正好与太子殿下遇上了。”李青俞解释道。 第578章 怎么会出事儿?   赵顼之若有所思。   他本以为,是这李家出了什么事儿,所以才会请莫大师出手,而莫大师与太子关系又非同一般,所以双方有些联系……   没想到,只是恰好遇上。   “之前我家弟弟身体不好,也是请了莫大师驱邪的,我父王对大师倒是赞誉有加,只是这莫大师脾气古怪,与我甚是合不来。”赵顼之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太子殿下的缘故。”   大师可就是你爹介绍的!   李青俞心中补了一句,问道:“殿下怎么了?”   “哎,一言难尽,许是因为我与殿下有几分相像,所以被殿下不喜,就刚刚,还对我指责了一通……我父虽说是宁北王,可这天下的王爷也不少,像我这等庶子,若是没个爵位,在殿下眼中,那也是可打可骂的。”赵顼之叹息了一声。   而李青俞听到这话,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你可不能胡说!殿下还在呢,要是听到了……”李青俞恨不得将赵顼之的嘴巴捂起来。   “我自然是相信青俞的。”赵顼之却道。   “……”李青俞嘴里一下子被堵死了。   相信他什么?   相信他不会去告密?   可这事儿,赵顼之说着不合适啊!   “殿下是个和善心宽之人,这一路上也未曾发过怒,怎会因为这模样上的一点小事儿与你多加计较呢?”李青俞连忙安慰他,说完这话,也忍不住多看了赵顼之几眼。   他和赵顼之幼时经常一起玩,长大后,见面的次数反倒少了。   尤其是这两年,他钻了牛角尖,脾气暴戾,也不爱出门,所以更是许久不曾和赵顼之来往。   现在仔细看他……   小时候,赵顼之的神态和眼睛,那的确是和太子很是相似。   如今长大了,竟几乎瞧不出有多少相同了,也就这眼睛的轮廓,略像,都是凤目,好看的很。   不过眼神不一样,神情差距也是很大。   而且,李青俞也不得不承认,赵顼之偏阴柔阴郁些,不似太子殿下,虽冷淡凉薄,却浑身气度不凡。   不仔细看,都瞧不出相似来了。   李青俞好歹也是和赵顼之一起长大的,也知道,幼时,赵顼之身份尊贵,又因像太子,而经常被人提起。   所以,赵顼之有很多习惯性的动作,都是和太子学的。   算是赵顼之强行沾染太子的光芒吧。   以前他是站在赵顼之这边的。   现在不一样了,莫大师是太子的师姐,师出同门,而太子殿下一路过来,早先还一起在那庞家坟墓里头担惊受怕,一起经历事儿的。   他对太子的尊敬,也比从前多了不少。   赵顼之似乎并不太满意李青俞替太子说话。   但也没直接反驳,而是说道:“我本准备晚上去那庙宇瞧瞧,如今却是不能了,殿下非要横插一手,让我带着人撤退,等到白日再说。”   “……”李青俞张了张嘴,一时嘴角有些干涩:“殿下也是为你好,大师说了,里头有脏东西……”   “我带了不少人,那庙宇也不大,怎会出事呢?”赵顼之摇了摇头。   当初给二弟开坛做法的时候,他可不在,那管家等人传得神神忽忽的,可实际上,他也没看见呀?   “正是因为你带了不少人……所以……所以殿下才不想让你冒险的吧?” 第579章 揣摩人心   李青俞感觉赵顼之似乎有些无理取闹。   太子殿下虽然拦着他了,可也告诉他缘由了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的出事儿,他堂堂宁北王长子,被众多人保护着,或许无碍,可这其他人呢?   万一真的让别人遭了秧,别人岂不无辜?   自从跟着莫大师一起,将那三十多副尸骨下葬,李青俞也觉得,自己对人命更看重些个。   便是寻常人、不如他们尊贵的,也不可随便蔑视别人的性命。   赵顼之皱着眉头:“两年不见,李青俞,你变了不少啊。”   “……”李青俞眼珠子一瞪。   他、他变了?!   得,说不通。   “顼之兄,看在咱们从前交情的份上,我真的要提醒你一句,那地儿真的不能去,里头太邪乎了……”李青俞还是挺客气的。   “好。”赵顼之微微一笑,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赵顼之没一会儿就告辞了。   太子这队伍启程。   临走的时候,赵顼之已经让人原地休息,做出一副要留在此地过夜的模样。   但等太子的队伍彻底离开,瞧不见踪影,赵顼之站了起来:“都上马吧,去庙宇那边。”   “大公子,刚才太子的人传话,说是那地儿邪乎,不让咱们深夜过去……”底下的人立即说道。   不止如此,还送了他们每人一个符纸,说是贴身带着。   太子的话,他们不能不听,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收着了。   只是没想到,大公子竟如此执着。   “白天又不是没搜过,什么线索都没有,我想着,许是那贼人就住在庙宇里头,有读书人路过,便偷偷出现,将其宰杀,抢夺金银财物。”赵顼之又道。   其他人沉默了一会儿。   哪有那么巧,去了一个晚上就遇到贼人了?   大公子就是犟脾气。   都是些大男人,其实倒也不怕的。   既然大公子这么说了,他们也便也老老实实的整理一下,上马启程。   赵玄璟身边,跟着自个儿的心腹。   “大公子,这些到底不是咱们自己的人,被太子几句话就吓得你敢动身了……对您也不够忠诚,真若是有危险,怕也要弃您而逃的。”那护卫说道。   “我知道,他们也不过是奉了我父王的命令照顾我一二而已。”赵顼之冷着道。   早先,就因为莫大师撺掇王妃,导致他母妃如今被送去家庙清修去了。   他苦苦哀求,父王也没放过母妃。   要不是他自个儿找机会弄了这么个职位,如今应该就在去封地的路上了。   他必须要立功,让父王对他刮目相看。   要让皇帝封他为郡王,到时候,便可以多发展一下自己的势力,是投靠四殿下或是五殿下都好,总之,不能让太子顺利登基。   “刚刚,太子队伍里,有人给他们发了东西,好像是黄色纸,也不知是什么……小人还没来得及问。”那护卫又道。   “不用问了,不过就是些黄符罢了,那个莫大师,总是会装模作样,连父王都信她。”赵顼之又道。   这莫大师肯定是有些能耐,但她最擅长的应该是揣摩人心。 第580章 冷翠烛   赵顼之并没有将那符纸放在心上。   没过多久,到了那庙宇前。   结果就瞧见了坍塌的庙门,登时皱了皱眉头:“怪不得不想让我过来呢,原来是将这庙宇嚯嚯成这副模样了,这哪里是来查案?是来拆庙还差不多。”   赵顼之从那废墟上头垮了过去。   其他人将马匹拴好,这会儿也都带着水囊干粮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就觉得身上凉了几分。   也都没多想。   毕竟这么个破庙,长得就有些吓人,让人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所有人都进去了,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他们点起了火把,庙宇里头亮了不少,四处搜寻了一下,还是和白天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大公子,这地儿真不像是能藏人的,是不是咱们猜错了?”有人问道。   赵顼之也皱着眉头:“找找看,或许有暗道……”   众人无奈,在那些佛像上,摸索着。   突然!   一阵阴风嗖嗖吹了进来!   所有人手中的火把竟然同时被吹灭了!   “艹!这风真邪乎。”有人嘀咕了一声,然后重新点火,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火把就是着不了,就像是沾了水一样。   四周,黑漆漆的。   突然之间,这佛像里头,竟泛起了幽幽蓝绿色的光芒。   上下跳动。   “这是……傀火……”有人咽了口唾沫,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砰”的一声,大风竟将这内堂的大门关死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公子……”   “惊什么?”赵顼之很是镇定,“这佛像里头有骨粉,这火焰就是那东西上头冒出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再去看看能不能将火把点起来。”   一群大老爷们,还怕这个?   真是没用。   赵顼之想着,等过些日子,父王不生气了,他便多支些银钱,培养些忠诚有能力的护卫。   赵顼之如此镇定,这些护卫心里头也安心了不少。   但这火把,到底还是没点着。   他们也不敢随便乱动了,就席地而坐。   可才坐下没多久,似乎听到了“呜呜”的声音,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风声而已。”赵顼之又道。   也是,外头风这么大,指不定又开始下雨来了,这屋子里若有空隙,吹来吹去,是会发出古怪的声音。   众人吃着东西,味同嚼蜡。   其中一人,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佛像。   整个人呆了呆,随后,这目光变得有些涣散,突然拿起了刀,竟冲着自己的胳膊砍了一下!   “你干什么!”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瞧见这人木然的站了起来,恍惚了两下,手中大刀掉在了地上:“我、我……不知道,我刚才好像是看到有东西趴在这里……”   话没说完,那飘在四周如同冷翠烛一般的幽幽灵火跳跃的更欢快了。   大家伙只觉得心里害怕到了极致。   竟不由自主开始拿起了刀,冲着那火焰劈了过去。   赵顼之此刻也面露慌张。   觉得脖子后头凉飕飕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第581章 知道她的重要性了吧?   “嘶嘶”几声,脚下窸窸窣窣,传来了诡异的响动。   只瞧着,不知从什么地方爬出了许多小蛇,冲着他们靠近而来。   赵顼之后颈一痛,连忙摸了一下,竟拽下一条蛇来。   惊慌之下,直接扔了出去,砸在了那佛像之上。   “走!我们快走!”众人连忙喊了起来。   可那门竟被死死关住,怎么也打不开。   其中一人突然想起了太子的人所给的黄符,突然道:“我们将、将那黄符拿出来,贴上试试!”   这么一说,大家伙也都反应了过来,哆哆嗦嗦的拿出了东西,往那门上一按,竟十分顺利的沾上了。   随后,轻轻一推,门窗全开!   众人觉得更恐怖了,连忙拽着赵顼之冲了出去。   几乎是不敢回头,出了破庙之后,上马便逃,跑了约摸有两刻钟,这才停下。   惊魂未定。   “大公子!”停下之后,众人瞧着,这赵顼之和他身边那护卫,二人脸上竟有些青紫,看上去很是不好!   赵顼之被颠得痛苦,捂着脖子,人很是虚弱:“我被蛇、咬了……”   大家伙一听这话,吓得不轻。   好在他们也知道这出门在外,容易有些意外发生,所以都带了些日常所用的解毒之物,连忙给二人吃了。   这药效一般,作用不大。   只能继续往旬县去。   所有人脑中都忍不住浮现刚才的场面,真觉得可怕极了。   明明什么都没看见,除了那些漂浮的幽幽魂火之外,只有几条小蛇,可不知为何,在那庙宇里头,他们心慌意乱,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对!   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而且……   他们所有人身上都带了黄符,只有大公子以及他身边心腹没有。   可偏偏,就他们俩被咬了。   这能是……巧合吗?   还有那门,好好的,怎么就被抵住打不开了?那黄符一按上,又立即好了呢?   一个个狼狈不堪,你到了旬县,立即将赵顼之送去看大夫。   第二天一早,谢桥就听到这事儿了。   讽刺的笑了笑。   这常人看不见阴魂那也是他们的福气,被蛇咬?   恐怕当时,是阴魂作祟,惊动了四周的蛇虫鼠蚁。   谢桥可以肯定,赵顼之这蛇毒没那么容易去除,少不得要去真正的佛寺道观去去脏东西才行。   也是他命大,手底下那些人反应快,知道带着他跑,要不然,就是他能上了天,也会死在里头,等到天亮仵作一去,尸案上头,写的也只会是偶遇毒蛇而死。   “大师……那地儿这么邪的吗?那赵顼之也没呆多久,就成那样了?”谢平岗都震惊了。   “你们怕了呀?”谢桥咧嘴问道。   知道她的重要性了吧?   “这能瞧得见的东西自然是不怕的,可这躲在暗处的,谁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动手,的确烦人的很。”谢平岗皱着眉头。   “也没那么夸张,你们身上阳气重,又是跟着太子殿下的,比赵顼之身边的人的命要硬一些。”谢桥说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就比如第一次目击了案件的举子,人能没死,那必有文昌星护着,心底也良善、阳气足也有些福德,虽会受些惊吓,但问题不大,甚至……如今,当官了吧?” 第582章 线索   谢桥看着太子又问了一声。   赵玄璟轻轻一点头:“如今都是原州刺史了。”   “所以这阴魂的影响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些人天生八字硬,便是在那地儿呆一个晚上,这阴魂奈何不了他,你们不是说,赵顼之那些下属里头,有一个还砍了自己吗?想来那人的八字极弱,心智不稳,受了惊吓和阴气影响,所以才会砍伤自己。”谢桥道。   这是比较好解释一点的说法。   毕竟他们瞧不见阴魂。   若是谢桥猜得不错的话,那一刀也有可能是阴魂拿着那人的手砍下的。   李青俞等人一听,也庆幸自己没留宿。   谢平岗倒是无所谓,他这些年来办案,真没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估摸着,他应该就是那八字够硬的人。   而此刻,赵顼之人躺在床上。   脖子后面的牙印十分明显,颜色也着实骇人。   他已经服用了解毒的东西,还划了几刀放血,这会儿并无大碍了,只是浑身没有力气,站不起来。   他真没想到,竟然如此的出师不利!   太子这会儿还不知怎么笑话他呢!   “大公子,这案子……还查吗?”属下问道。   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些人,这会儿已经是心有余悸,在那庙宇里头,尽管没瞧见什么脏东西,可那气氛确实感受很足,哪里还敢再去?   想都不敢想了。   赵顼之脸色不好看:“去什么?我现在,还能去哪儿!?”   他现在怀疑,那庙宇里头的毒蛇是太子放的!   太子果真是够狠毒的,明知道这案子他非查不可,竟故意拦着他,实际上在那里头放了那么多条蛇,差点让他没命!   可惜,他没有证据!   “那……我们是否要返程?”属下欲哭无泪,连忙又问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得这位祖宗不满。   赵顼之觉得身体不舒服,的确想回京城找太医瞧瞧。   可心里又有些不甘心。   太子还有那谢平岗等人都在这儿,他若是走了,就像是狼狈逃走一样,着实没脸。   “再等等。”赵顼之坚持道。   属下无奈,只好应着。   如此还没完,赵顼之想了想,干脆让人去太子做主的客栈叫了几间上房,挪到那边呆着。   他毕竟是宗室之子,太子便是再如何不喜他,也不能将病弱的他赶走吧?否则传回京城,宗室那边第一个不乐意。   就算他破不了案,太子就未必能破!   ……   而此刻,太子房中,那庞氏老管家主动找上了门。   “听闻您是来查萤火案的,小老儿……知道一些事情,不知对您有没有帮助。”那老头恭恭敬敬的说道。   听说,这是个大人物。   连回家祭祖的李老太师对这人都恭恭敬敬的,这身份必然是高不可攀。   赵玄璟悠然的坐着,扫了这老头一眼:“为何今日才说?”   他来查这案子,可不是秘密,在那庞氏坟地的时候,这老头就听说了的。   若真有心帮忙,也不会等到现在。   “小老儿有一事相求!”这老头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脸忐忑,“小老儿年纪大了,这一辈子也没个儿女,身边只有小姐一个人,既是主子,又是孩子,小人这两年身体不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她而去……” 第583章 诗句   这老管家声音微颤,带着几分哭音,听上去真是闻者落泪。   “小老儿只希望,临去之前,能安排好小姐的后半辈子……”老头又道。   赵玄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知情不报者有罪。”   那老头心头一慌:“小老儿孑然一身,小姐什么都不知道……”   这意思也很明显,便是他知情不报有罪,那和那庞姑娘也没什么关系。   若眼前这贵人不答应他的要求,那便是知情不报,他也认了,左右,他本就已经快死的人了,而这萤火案,却有可能永埋地下。   赵玄璟嗤笑了一声。   “你怕是没见识过司刑寺的大刑。”赵玄璟面上冷漠,似乎并无同情之心,“你说你家那小姐不知情,她便真的是不知情吗?究竟有无知情不报的情况,带回司刑寺,好好审问一番便知了。”   这话一说,老者浑身一抖:“求贵人高抬贵手!我家小姐心思单纯,那日一见贵人,便心生爱慕,只求被贵人收在身边而已,对贵人来说,并无、并无损失……”   若是普通官员,他不会同意让小姐如此委屈。   可他之前不小心听到别人谈话了,好像提到了“殿下”。   能被称为殿下的人,身份那就不用说了……   这人,很有可能是太子。   若是太子,那便是为妾,将来地位也不一般。   “周蔚宗,去将那庞小姐抓起来。”赵玄璟见这小老头死性不改,便直接开口安排。   “等等!小姐不知道的!我说!我说!”老管家心头一苦。   他本想着,这贵人身边女子必然不少,就如同他那过世的老爷一样,若有机会多个妾室,必然不会拒绝的……   他家小姐模样也不差,虽算不上是天姿国色,却也小家碧玉很有风情。   没想到……   老头匍匐在地:“当年这萤火案出现的时候,老爷还在,他办案,我便在旁伺候的,所以,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   见贵人不执着要捉人了,这老头松了口气。   这才继续开口:“当年被吊死的人姓聂,叫聂斐,是外地来的,寒门学子,虽然有些才华,可与其他举子相比,那便是……平平无奇。”   “当时我家老爷查了很久,也没查到半点线索,那聂斐一未与人结仇,二,又是刚刚在旬县落脚不久,着实不该会被仇家找上……”   “这案件便被搁置了,我家老爷素来喜欢诗词歌赋,突然有一日,三夫人不知在哪里找到了一本几年前的诗词……”   “老爷一听那诗,便察觉出问题来了,当时立即又拿回案宗,大呼了一声,原来如此……当时,小老儿觉得,老爷应该是知道案件的原委了,只是也不知是何缘故,老爷并没有断案。”   老管家卑微说完,脑袋都要钻到了地缝里。   “什么诗你可还记得?”赵玄璟问道。   “小老儿这几日仔细想了想,但想得不全面,只记得里头什么残粉……清香,月魂的,其他的想不起来了。”   赵玄璟眉心微蹙。   这诗词既然能让庞羲元如此惊讶,那想来应该卖得并不好,甚至少有外人知道。   赵玄璟立即让周蔚宗去各大书肆查查。   尤其是那聂斐死亡当年的诗集,更要仔细搜罗一遍。 第584章 那什么了   这每年新增的诗集也不算少,找来一大摞。   看书的事儿,指望谢平岗和周蔚宗他们,怕是不成。   赵玄璟并没有直接翻书,而是先瞧了瞧这诗集都是谁作的,瞧了不到一个时辰,上百本书籍里头,竟真找到了一本,里头其中一首,是聂斐做作。   再看那诗……   “几点冷星溪边见,一拂清香马上闻。玉质冰清羞云娇,如意枝头月化魂。残香里,入梦深,情绕银汉映两心。”   这诗……   算不得好,只是似乎是提了一个女子。   这诗句后头写明了写作的时间,正是这聂斐刚到旬县第二晚所做。   这没多久,聂斐应该就听说那庙宇灵验,外出露宿去了。   的确有些古怪。   一个上京赶考之人,怎会突然写出如此暧昧不明的东西?   除非……他在这旬县有了个心上人,且……还和那女子在外行了欢好之事。   聂斐死后,官府查询了一切与聂斐有任何接触之人,卷宗之上,也并未出现过任何和聂斐有关系的女子。   “殿下可是查出什么来了?”谢桥跑过来凑热闹。   谢平岗说了,太子让人找了一大摞书回来,可惜他们对那诗啊句子啊,看不明白,也没什么能帮忙的,让太子殿下一人受累,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   而她……   太子师姐。   指不定比太子还懂诗,所以请她过来瞧瞧。   赵玄璟将那页纸给谢桥看了看。   谢桥眉头皱着:“这聂斐死之前……还找了个女子……那什么了?”   瞧瞧这句子,云都变得娇羞了,月化魂……这月指得是那女子吧?若是直白的翻译,那指不定就是……   女子舒坦的魂儿都飞了……   这清香都变成了残香,转眼又入梦去了……   肯定是云雨一番之后的景象啊?   倒不是说平日里不能作这种诗,只是一般读书人作诗论词都讲究一个有感而发!   他劳图奔波那么久,若不是才经历过,哪里来的感叹?   谢桥说话并无多少顾忌,那眼神更是赤、裸、裸的暗示着什么,赵玄璟怔了一下,随后不是目光略向下移动了些,略有几分不自在。   “只是要找到这女子,怕是不容易……”谢桥叹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这案件的受害人,一共有三个,而且都是读书人对吧?”   赵玄璟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二人一起找一找,看看着另外两个读书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只可惜,过了一会儿,却是一无所获。   “这庞羲元能依靠诗句来判断凶手,恐怕他对这诗句里所描写人应该是略有几分了解的。”赵玄璟想了想,冲着谢桥说道。   谢桥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没错没错。   可惜的是,庞羲元早死了,庞家也就剩下主仆两个。   “将那老者带过来。”赵玄璟又吩咐道。   没一会儿,老者到了。   这人佝偻着身子,脸上满布沟壑,从做奴仆来说,此人绝对算是忠诚的,主家的人都死完了,还不忘好好照顾这庞姑娘。   “庞姑娘的生母只是个通房?”赵玄璟突然问道。   那老者一听,浑身颤了一下,随后连忙点头:“是的贵人,我们小姐生母出身不好,老爷也不喜欢她,所以也没抬做妾室的……” 第585章 奉命行事   赵玄璟笑了笑,那笑容疏离而冰凉,让人忍不住紧张起来。   “庞羲元荤素不忌,府中妾室,有从别人怀中抢回来的下堂妇,有不远千里投奔的歌姬,妾室这名分对于他来说,毫无任何意义,没道理,一个女子替他生了孩子,却还只是个通房吧?”   谢桥恍然大悟。   是这个道理。   那庞羲元好色成性,还要自诩深情,这样一个人,会睡了通房生了孩子还不多管多问?   不合理。   所以,太子的意思,莫不是,这庞姑娘的生母,另有其人?   可这庞姑娘的生母,与这案件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太子觉得,庞羲元明知凶手却未深究的原因,是因为与那聂斐春风一度的女子,和庞羲元也有什么密切的联系?   这么一想,虽觉得有些巧合,可谢桥又忍不住觉得合理。   老者听到太子的话,脸色已经变了。   那沟壑的脸上,浮现几分抑制不住震惊和紧张。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这庞姑娘的生母,到底是何人?”赵玄璟冲着老者又道。   老者腿打着颤:“小老儿、小老儿不知……”   “不知道?”赵玄璟冷嗤了一声,“当初活殉之事你便是知情人,按照律法,孤可以立即让人将你抓起来惩办了,只是看你年纪不小了,又一片忠心,这才放你一马。”   “如今,若是还不老实……”赵玄璟目光平静的深沉,“司刑寺里,有一百种刑罚,可让你一把老骨头,求死不能。”   谢桥低头。   哎呦喂,小富贵生气起来还挺惹人喜欢。   这么俊美的帅气谁不爱啊?   谢桥微微咧嘴,想起自己是莫初声的脸,又莫名可惜。   还是谢桥好看。   谢桥手撑着脑袋,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赵玄璟,就看了看那老头。   随后有些诧异:“咦?你,不太像是无子之相啊……”   她之前虽然也瞧了这老头,却并未仔细看,一扫而过而已。   毕竟这老头一把年纪了,指不定要过得多么孤苦,若她看得多了,没准还要心生同情,难受的还是自己。   所以,她很少会盯着别人一直瞧的。   除非像太子这样,怎么看都觉得舒心的模样……   赵玄璟也惊讶了:“当真?”   “他山根挺直,耳厚眉浓,人中部位,竖直有沟,必然有儿子。”谢桥一口咬定。   这老头此刻抖得更厉害,连冷汗都下来了。   “你对庞姑娘如此忠诚,恐怕……是背后有人指点?”赵玄璟目光审视,幽幽深邃,“你既为奴仆,这官府登记的奴籍上头也会写明你的出身来历,你在何处谋生过,如今便是你不主动交代,你自身的身份也已经暴露完了。”   老人一听,彻底崩溃,浑身瘫软下来。   “小老儿……小老儿的的确有一子,这些年、这些年照顾小姐,也都是……奉命行事……”   谢桥松了口气。   这人松口,这线索就能多一点。   破了这萤火案指日可待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忍不住跟着一起紧张,生怕赵玄璟破不了案似的。   瞎操心。 第586章 身世不对   谢桥眯着眼睛,撑着脑袋,仔细听着。   这老头紧张兮兮,声音都在颤抖:“小老儿……主家、主家是旬县白家,白家是做香的,只不过早先那位家主过世,只留个女儿,也就是小人那主子……”   “主子身为白家唯一一个继承人,琴棋书画理家管财样样精通,十八岁时,姑爷入赘白府,为了传宗接代。”   接近着这老头又说了不少。   这白家女叫白沁香,白家是做贡香的,虽是商户,但在旬县却是个大户,还颇有名望。   虽然白家是大户,可愿意做赘婿的人可不多。   有才华的,居高自傲,有模样的,没有才华。   千挑万选,也挑不出合适的。   白沁香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安排了一个处处都一般化的人。   那姑爷算不得丑,却也只是碌碌无为的平庸,认识字,却又懂得不多,仅仅只能帮衬着白沁香而已。   这白沁香自幼被当做是继承人培养,这能力和才华自然不是一般男子可比的。   她什么都不缺,样样都优秀,可最后却嫁给了一个完全不出彩的人,心里怎能甘心?   因此婚后便和庞羲元好上了。   不过她身为白家家主,又已经有了丈夫和儿子,所以是不可能做妾的。   二人只是私下偶有来往,只是恰好怀了孕。   她和那姑爷很少同房,所以日子各方面都不对,又怕别人说三道四,偷偷摸摸将孩子生了下来,然后安排了这老奴一起,送去了庞家。   所以,这庞姑娘,是奸、生、女。   这老奴,在白家还有儿子儿媳甚至孙子,自然要按照白家主的要求去做。   只是这庞家人死的都十分凄惨,所以这白沁香担心自己被连累,对庞姑娘也很少关注,私下里几乎也并无照顾,只要求这人不死就成。   这老头毕竟是个仆人。   此刻也尽了自己所能,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贵人,我家主子与萤火案应该没什么关系的,主人最是和善,每年旬县这边做善事的,就属白家最盛,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的……”老头小心又道。   心里也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老老实实的,不乱说话了。   都是小姐,抓着他问了不少关于萤火案的事情,后来得知一点消息,便让他过来和这贵人谈谈。   谁知道这人压根不领情也就算了,竟还查到了白家!   怎么查到的?   怎么会莫名想起问大小姐的身世来了?   老者一脸的无奈。   赵玄璟让人将他带下去,先看守起来。   “看来,与聂斐私通的人,应该就是如今的白家家主白沁香了。”赵玄璟猜道。   那诗句里头,一会儿清香,一会儿残香……   已经是一种暗示了。   谢桥也这么想。   赵玄璟立即让人备车,准备前往白家瞧瞧,谢桥呆在客栈也无事,便也要跟着。   这白家是旬县大户,门槛可不低。   不过谢平岗手持司刑寺查案令牌,便是衙门也能随便进的,这白家毕竟是商户,自然要对谢平岗等人客气相待。   白家家主白沁香,亲自来迎。 第587章 要你何用   白沁香如今应该也有三十七八岁了,可瞧着却像是二十多一样,穿着一身云白衣裳,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美艳至极。   身上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人如其名,着实是个美人。   虽然是个商女,可真瞧不出一丁点铜臭之气,这浑身气质,都快比得上仙子了。   谢桥都佩服这庞羲元,与他相好的人,长相或是才华都如此出色。   “诸位大人……不知有什么要事?”请进厅堂之后,着人上了茶,这白沁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   “自然是案子来找你。”谢平岗压根就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这白沁香瞧见谢平岗,眉头微蹙。   眼中闪过几分嫌弃之色。   估摸着,是嫌谢平岗长相粗鲁,一点都不赏心悦目。   “我白家没有案子可查。”白沁香依旧冷冷淡淡的,“要是想查案,文书拿来,带人来搜就是了。”   依旧不喜不怒,冷得都能结冰了。   “白夫人,聂斐、于照喜、朱伯泱,这三人你可认得?”赵玄璟直接了当,将那本书拿出来,随手瘫在了白沁香的面前:“白姑娘,此三人皆死于野外庙宇之中,虽未必是你杀的,但想来,你应该很熟悉才是。”   这话一说,白沁香原本平静的神情此刻终于有了些波动。   “不认得。”声音微颤,却还是咬牙否认,“我白家向来不喜欢与读书人相交。”   “那庞含微,你总认得吧?”赵玄璟似笑非笑的。   “从实招来!要不然直接拿你去司刑寺严刑拷打了!”谢平岗适时凶悍的叫了一声。   这两个人,真是一点都不像个会怜惜人的男人,一个急一个缓,简直要逼死人。   这庞姑娘的事儿,压根就瞒不住。   毕竟有那老头的证词呢。   此刻,这白沁香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紧张:“是,庞含微是我的女儿,那又怎样?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便是通、奸之罪……我也敢应下,我夫君在世的时候,也并不计较的。”   这罪行也是要打板子的,毕竟有伤风化。   不过白家有的是银钱,可以以金银来赎罪。   所以对白沁香来说,问题不大。   “事关人命,由不得你狡辩,既然你不配合,那……来人,将人领走!”赵玄璟直接开口,说完,又看了看白沁香身边的人:“若白沁香为主犯,尔等奴仆,必为从犯帮凶,同样死罪!”   这话一说,有两个人脸色白了。   “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明鉴,我们夫人真的没杀人,只是和那些人有一点……夫妻之实而已!”旁边的嬷嬷连忙喊了一声。   她知道司刑寺的厉害。   听说有人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白沁香身形一晃,手中茶杯往那嬷嬷脑门上砸了过去:“废物!要你何用!”   “白夫人,还不说吗?”赵玄璟不徐不慢。   白沁香脸上有些许不甘,但到底还是开了口:“是,我与这三人,皆有一夜之欢。”   说完,眼皮微颤,双目通红。   “仔细说来。”谢平岗厚着脸皮,瞧着这白沁香可怜的样子,却半点不动容。   早有人拿着纸笔,记录这白沁香所说的每一句话。 第588章 不善终   白沁香也觉得难堪,可也知道自己躲不了。   几年前,她以为一切结束了,不会有人死了,可没想到今年春闱,还是有人出事了。   最近,她总是胆战心惊的,实在害怕。   “我与夫君感情不睦,当年与庞羲元生下孩子后,就更……和夫君相处不了了……”   “那年春闱前,在酒楼瞧见了聂斐,便着人传信于他,在城外相会,春风一夜,可是后来没多久他就死在外头了……这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听说是上吊自尽的,我想着,许是受了什么委屈,所以想不开……”   到底是她喜欢过的男人,她当时心情也不是很好。   本想着人给聂斐家中送些银两的,但那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她怕自己的行为惹人注目,便装作一切不知了。   “我比较欣赏读书人,他们模样好看,才华横溢,便多关注了些,三年后春闱,照旧寻了一人……与之、与之欢好,之后他同样死在里头……”   后来她就不敢了。   直到前段时间,她瞧见一个模样长得很像庞羲元的,所以便动了几分真情。   本以为一切早已结束,没想到往事重演。   其实,她这些年也没断过男人,庄子里有养着的模样不错的淸倌,虽然长得好,可没什么才华,所以不常去。   只是偶尔实在在家憋闷极了,才会出去散散心。   那三个书生,条件算是最好的了。   发生了这种事,此刻最受怀疑的不是白沁香,而是她的丈夫。   “白夫人,你相公何在?”赵玄璟问道。   “前年病死了。”白夫人神情淡淡的,提到这事儿,也没露出任何伤心的情绪来。   此人多情但也足够绝情。   其实,与庞羲元,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白家赘婿死了,那今年的命案必然就不可能是他做的了。   可那是谁呢?   谢桥皱着眉头,也认真思考,目光往外头一看,正瞧着十八九岁的男子一闪而过。   “你儿子在何处?”谢桥开口问道。   这话一说,白沁香眉头一拧:“这是何意?查案便查案,找我儿作甚?”   “着人将白公子带过来。”赵玄璟十分干脆。   这人总得都带到面前盘问盘问,也好知道,这白沁香到底有没有作案的可能。   最好要知道,这案件发生的时候,白沁香人在何处,是否有人证。   谢平岗立即去做,没过多久,刚才露了头的男子这会儿被押了过来。   这白沁香的儿子长相与她有些差距,生的并不是很好看。   目下生肉、脸上无光,还是个绝嗣之相,这人……肾气还不太好。   谢桥干咳了一声,随后又多看了几眼。   眉头紧皱。   此人天岳昏暗,阴郁多忧,腹部浅薄窄狭性必孤寒,脖细而短,人中下窄上阔,天柱当缺,鼻小目低神不坚,气色青黑不善终。   这人,面相本就一般,这神气更差,都快比得上死人了。   而且,他还有几分凶相。   谢桥目色凝重,想了想,开口道:“白公子,那朱伯泱可是你杀的?”   她话一出口,包括赵玄璟在内,都十分诧异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会突然下此定论。 第589章 双宿双栖   这白公子年纪不算太大,听到这话,身形一怔,随后竟然直接点头:“是我干的。”   简简单单四个字,全屋皆惊。   “啪”的一声,白沁香抽了儿子一巴掌:“胡说什么!”   “母亲慌了?原来母亲也会为儿子慌神?或者,母亲是担心儿子走后,无人继承家业?”   “也不对,刚刚儿子在门口已经听到了一些,本以为母亲只是偶有寂寥找人慰藉,没想到,竟早早还产下一女送了人,如此,白家也是后继有人了。”白公子声音尖锐又无力。   白沁香浑身颤抖着:“不是你的罪不准你随便认!”   “诸位大人,我儿还年轻,不太懂事……”   话说到一半,那白公子却呵呵笑了出来。   “有什么不懂的?”白公子讽刺的笑了笑,“我年幼之时,你与那聂斐偷情传信,我与父亲亲眼所见,只是没拦着罢了。”   “想着母亲也不是头一回了,便是拦也无用,毕竟,你心中本就没有父亲的。”   “当时父亲带着出门,可在城外守了你们一夜,你们在那荒郊野岭,马车之上,颠龙倒凤,父亲怀抱着我,死死盯着。”   只是,那时候他不懂,后来在父亲怀中睡去了。   只当是出门玩了一圈而已。   三年后,他长大了一些,便不是那般无知了。   他与母亲一起出游,遇见了又一个书生。   他告诉父亲了。   于是,那个书生也死了。   他懂父亲的愤恨。   他们父子俩生的普通,才华也无,自然是样样都入不得母亲的眼。   那些年来,母亲对父亲虽不打骂,可那嫌恶的样子,却冷得让人心凉。   若是庞羲元,父亲能忍,因为庞羲元有家有室,而他母亲,也是一样,二人最多私下来往,必然不会有什么将来。   可那些书生不同。   那聂斐,第二天便写下淫诗,恨不得告诉天下人,他的母亲,成了他身下之人。   “情绕银汉映两心”……   不过是一夜而已,那聂斐,竟还以为自己与母亲情投意合,以后可以双宿双栖了!?   白沁香震惊的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脸色青红难辨,指着自己的儿子说不出话来。   “也用不着查了,从前那两个,是我父亲做的,父亲临去之前,告诉我了。”白公子很是坦然,“我父亲曾在城外庙宇捡了一命,所以,知道那地方邪乎,用我娘身份传话给他们,将他们骗到那处之后,活活勒死悬挂起来。”   只是第一次,出现了意外,有人误闯进去了。   好在,父亲躲得快,那地儿有到处都是漂浮的魂火,吸引了那举子的注意。   父亲喜欢那地儿的佛。   和那些慈悲心肠的佛像不一样,他们就像是在审视着这世间罪恶,那眼神永远凶悍的吓人。   他父亲在那庙宇捡了一条性命之后,曾去道观消灾,买过一个东西,说是可破除污晦,那东西,如今就在他手上。   他没拿出来,谢桥却已经看到了。   腰间那佩玉,应当是个雪白的颜色,只是如今沾染了几分阴沉黑气,作用不太大了。 第590章 真是个妙人   这白公子认罪认得特别爽快,将自己以及他父亲的犯罪经过,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全部都交代了出来。   场面冷得让人觉得浑身冰凉。   白沁香突然咳嗽了一声,然后“噗”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来。   “我父亲说,他无貌无才无德,配不上你,可他却不甘心,怕自己死后,你找了旁人,尤其是那长得好看的读书人,从此琴瑟和鸣,必然是会痛快的忘了他,如此,他太可怜了。”   “儿子觉得也是,所以我父亲没做完的,我替他做。”   “这几日有大人前来旬县断案,我便知道,此次或许扛不过去,所以刚才下人给你送的那杯茶,我放了穿肠毒药。”   “这样的话,就不会留母亲一个人在这世上,孤单寂寞了。”   “多好啊?”白公子还笑着。   声音轻轻的,而白沁香捂着肚子,痛苦打滚。   赵玄璟着人去叫了大夫。   当然是来不及的。   没一小会儿功夫,人就没了。   眼睛瞪着。   一抹阴魂从她身体里飘了出来,谢桥本想着这魂要不要她亲自收起来的,不过倒是干脆,没有什么执念,直接被下去了,还挺痛快。   随后,白公子笑眯眯的:“我原本以为,如果有一日母亲与我都没了,这白家产业便会无人继承,只是算来算去,还少算了一个庞羲元的女儿。”   他杀了一个举子,然后又亲手弑母,这家中诺大的财产,那是没资格管了的。   要眼睁睁看着它落去别人的手上。   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过的,父亲从不在意这些家财,他在意的从来都只有母亲而已。   可笑在她眼中,父亲是那贪财庸俗之辈。   他也不反抗,任由着谢平岗和周蔚宗他们动手,将他绑了起来。   而白家上下,已经慌乱成一团。   这种事儿就轮不到司刑寺来管了,立即将人带走。   萤火案在旬县十分出名,很多人都曾猜测是不是那地儿有冤魂索命,赵玄璟前脚破了案子,没多久功夫,这案件经过就已经传了出去。   人人唏嘘。   更不敢相信,那白夫人生的是冰清玉洁一个人,私下竟如此放荡不堪。   为庞羲元生子倒也罢了,毕竟那庞羲元本就是风流人物,少有女子能逃得过他的诱惑,可这其他读书人呢?   要说那白姑爷,既是可怕,也有可怜。   这白公子已经送去当地衙门了。   而第二天一早,谢桥和赵玄璟正坐在楼下吃着饭,那庞姑娘风风火火的到了跟前。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赵玄璟,又有几分羞涩和热情,“你……多谢你。”   “你娘死了,你还谢我。”赵玄璟呵呵笑了一声。   “……”谢桥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   “不是的……她、她虽然是我娘,可她做出的事情也令我很不耻,竟然如此的放荡不贞,我才不会认她!”庞含微一脸嫌弃。   “是么,不认娘,却认家产?庞姑娘也是个妙人。”赵玄璟毫不客气的讽刺,这剧妙人说的是恰到好处。   连谢桥都忍不住鼓掌。   早先见这庞姑娘,她身上穿的十分简朴素净,今日,穿了一身料子极好的新衣。 第591章 拖出去打   这一大清早的,竟还有空去买衣服。   而且这衣服首饰,价格似乎还不太便宜呢。   估摸着,昨晚人就被接回去了,今儿一早,换上新衣服,来吸引赵玄璟的注意。   白家如今都乱成一锅粥了,她还挺有闲工夫。   按理说,这未上族谱,这庞姑娘想继承家业也挺难,但谁让他们前去白家审案的时候,一字一句都记下来了呢?   白夫人亲口承认的孩子,那证词上的话,也能用。   白家后继无人,这会儿哪里还管是不是女干生子?   此刻庞姑娘被赵玄璟怼得面红耳赤的。   不过她也是有底气的人了。   这会儿竟还坐了下来,冲着赵玄璟道:“我娘对不住我,这些年我一直在过苦日子,如今也算是补偿我了。”   “你……是贵人,我是要谢谢你帮了我的,如果没有你查案子,我的身世永远都是个迷。”这女子又道。   谢桥乖巧不说话。   赵玄璟微皱着眉头:“你太吵了,滚一边去。”   “白家如今都是我的,将来便是我嫁人,也是一样的,你知道吗?我昨晚上一夜没睡,管家陪着我一直在看账本,白家真的很富贵,银钱产业,足足有四五十万两之巨!”庞含微越发直白了。   这么多银子,谢桥都想娶回家了。   庞含微已经听老管家说了,眼前这个人,应该是当朝太子。   她之前孤苦伶仃,的确是没有资格靠近这等贵人的,可如今她身上有这么多的家产,总有资格了吧?   虽然她是商人,可也没求正室啊?   而且……这当太子的,应该也需要银钱收拢人心,她不是正好满足他的需要?   所以,庞含微此刻,看上去很是期待。   “四五十万两这么多呀?”谢桥一脸惊讶,然后慢慢悠悠:“早先白夫人得了给皇宫贡香的资格,有这名头在,银子定会是滚滚来,可这以后,白家还想贡香必是难了,庞姑娘这银子还是省着点花。”   这世上的人,都是趋名逐利的。   因着白家和皇城有了那么一丁点牵扯,所以不论白家做什么生意,必然都是顺风顺水的。   可以后还能成吗?   白夫人放浪不堪,这旬县女子已经以她为耻了,又怎肯再买她家香料?   这外地人也会见风使舵的,没了贡香这名头,白家做出的香料,怕是要烂在库房里。   别看这五十万两很多,真要是一朝树倒猢狲散,这银子消耗,必然也是极快的。   她若是庞含微,这会儿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好好算算账,看看哪些生意要断掉的,做好赔钱的准备。   “你这道人早先就总是针对我,不是说出家之人六根清净吗?你这把年纪了,总是呆在太子殿下身边,安的什么心?!”这庞含微嘴巴还挺毒。   谢桥手一僵,差点没呛着。   “掌嘴二十。”赵玄璟皱着眉头,又补了一句:“拖出去打。”   一个奸、生女,也敢如此嚣张,就是欠收拾。   周蔚宗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一听这话,直接就起身,将这庞含微拽了出去,“啪啪”抽了起来。 第592章 还能有谁?   谢桥安静如鸡,慢吞吞的给自己夹块肉。   “这小姑娘也忒不懂人情,好歹我替他爹挪了坟,又一起查案子,她有这破天的富贵,也有我一丁点功劳呀?前一刻还要拜我为师,这转眼的功夫,翻脸不认人了,哎。”世道如斯恐怖。   小姑娘的心,善变得很。   谢平岗一直没说话,生怕打扰了太子收妾室。   这会儿发现人被拽出去了,还挺可惜:“这丫头也挺有钱的,非上赶着当妾室,成全她就不行了?”   赵玄璟和谢桥同时扭头瞪着他。   “孤嫌晦气。”赵玄璟阴阴暗暗的,看上去不太高兴。   “大……”谢桥差点又喊错人,立即改口,“谢大人,太子尊贵无比,若为银钱纳妾,糟蹋谁呢?亏得太子不和你计较,要不然就冲着你这话,砍你脑袋!”   最后四个字,谢桥就是说着玩,吓唬吓唬这猪一样的大哥。   如今毕竟是在外头,太子这脾气已经有所收敛,未曾和那庞含微过多计较。   若是在京城,庞含微又怎会只被打二十个嘴巴子?   只是瞧着那女子狂妄无知,懒得重罚而已。   “下官惭愧。”谢平岗很坦然的认错,随后,冲着谢桥问道:“莫大师,你之前不是说这女子运道不好吗?我瞅着她这运道不错啊?本是一孤女,结果一夕之间,成了白家家主,作用万贯家财……莫不是转运了?”   虽说这庞含微母亲死了,可这母女二人之间并无感情。   对庞含微来说,可不就是天大的财运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脑袋上?   “祸福相依,你瞧见的是财运,我瞧见的不一样。”谢桥只淡淡说了一句。   近看是走运了,远看……就未必了。   太子身份算不得秘密,如今整个旬县的人都知道,这破了萤火案的人,是尊贵的太子殿下了。   这案子看似是普通的杀人案,可被杀的人,却是三个文人。   所以如今,太子更是得到不少文人吹捧。   同一个客栈里头,听到关于太子的事情,赵顼之一生气,便觉得自己的脖子就更疼一分。   一样是来断案的。   结果他出师不顺,太子却简简单单便处理好了这事儿。   他和太子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那位庞姑娘被掌掴二十,大庭广众之下,脸都肿了,哭得厉害,被人指指点点的……”护卫站在赵顼之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护卫心里也很无奈。   大公子竟会让他去打探太子殿下的行踪。   他哪里敢啊?   所以只是离远些,关注殿下身边的人而已。   “我听说太子对莫大师十分特别,你跟着这么久,瞧出什么来了没?”赵顼之又问道。   护卫有点懵,摇头:“没有。”   这太子看着莫大师的眼神的确是十分宠溺放任,但二人并无任何越礼之处。   而且,之前要不是莫大师的黄符,他们的性命都难保。   这护卫的心里十分纠结。   “那庞含微手握家财无数,太子竟看都不看一眼,必然是心中有人了,可他身边,并无其他女子,如此……除了莫大师,还能有谁?”赵顼之讽刺一笑。 第593章 视而不见   只是赵顼之很是震惊,太子的口味竟如此独特。   这些年来,皇帝皇后多次要为他选妃,可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过。   原来还是个痴情种子。   可惜啊,若他动心之人是官眷千金,自然是好事儿,可偏偏是个道士,道士也无碍,可年纪这么大,那可就不一样了。   不过这莫大师长得虽不是倾城国色,身上的气质的确十分与众不同,又是个会蛊惑人心的,连他父王都对这莫大师尊敬不已,太子被魅惑住也是正常的。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太子还能如何做人呢?   太子之位,国之根本,却被一妖道所迷!   赵玄璟,如何能配此位?   赵顼之阴阴笑了笑。   当即,写下一封信,飞鸽传书出去。   做完这些之后,赵顼之想了想,又强撑着病体出了门,换上一身白衣,让人备了些礼物,前往白家。   他一身款款风姿,学着太子那举手投足,硬生生造出了二三分相似来。   庞含微这会儿一边哭一边敷药,脸肿的如同河豚一样。   周蔚宗可是习武之人,听从太子之命掌掴,哪里会留手?   当然是用尽了全力,每一掌,都恨不得将这庞姑娘抽死过去一样。   “姑娘,有一个姓赵的人来找您。”庞含微身边那老头说道。   这白府里头乱七八糟的。   从前跟着白夫人的旧管家,如今还有个养大了庞含微的新管家,这二人一个受宠、一个在府内有人脉权势,庞含微才回来一天,就已经斗得不可开交了。   偏偏,庞含微还有许多事情要指望白夫人的管家指点,所以这二人,去一不可。   “姑娘如今是白家家主了,这才第一日,就被人掌掴扔到了大街上,着实不合适,眼下不是待客的时候,姑娘还是将人拒了吧。”旧管家苦口婆心。   如今整个旬县的人,都在盯着白家呢!   可这新来的小主子倒好,不先去安稳白家各大掌柜,竟去招惹贵人!   “姑娘,那公子姓赵。”老头提醒了一声。   赵,乃皇姓。   庞含微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听着老头的话,点了点头:“当然要见见的,那个莫大师说我们家的贡香怕是不成了,但如果我和皇家的人扯上关系,那咱们家还怕没有银子赚吗?”   说着,庞含微便挂了个面纱前去见客。   赵顼之等了一会儿,总算瞧见这庞小姐悠悠而来。   庞含微瞧见赵顼之的瞬间,怔了一下。   她今儿去见那贵人的时候,他正好在用餐,那端着杯子喝茶的动作……和眼前这人是一样的。   难道是兄弟?   那人是太子,那这个呢?皇子?   庞含微对皇家皇子身份并不了解,但此刻瞧见赵顼之举手投足有几分太子风范,又同样姓赵,心里就已经有些嘀咕了。   听说皇家还有个四皇子呢……   莫非……   庞含微心跳加速,有些扭捏的坐了下来:“公子是谁?我没见过你呀?”   “听闻今日庞姑娘被太子掌掴,我这心中歉疚,特来代太子道歉。”说着,赵顼之又道:“太子殿下这些年不贪女色,身边又有个莫大师,所以才会对庞姑娘视而不见,姑娘的好,其他人还是知道的。” 第594章 下聘   赵顼之一脸宽仁,那样子还是挺唬人的。   而庞含微听到这话,有些迷糊:“您的意思是……那个莫大师是太子的、太子的……宠妾或是相好?!”   不可能的吧?!   她之前虽然凶了莫大师一句,可那是气话!   那也太可怕了,那大师都三四十了,太子双十出头,二人隔着十几岁呢!   庞含微震惊的看着赵顼之,觉得这话不一定是真的。   她和那莫大师说过话,莫大师为人的确很是冷漠,对她也不假辞色,但其实不太像是放浪之人,还挺正经的。   “我对此事也十分惊讶,已经传信回京,用不了多久,皇上便会知道此事了。”赵顼之笑了笑,“庞姑娘,太子殿下的右手早已废了,这样一个人,将来是必然不能登上皇位的,我知道庞姑娘想求个依靠,你觉得,我如何?”   赵顼之十分直接。   看眼睛的话,这庞含微应该长得也不丑。   这样一个人带回去做妾也是不错的了。   庞含微有一些害羞,问道:“你是四皇子吗?”   “……”赵顼之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我父亲乃是宁北王。”   “宁北王啊?”庞含微有些失望,还以为这旬县皇子满地开花了呢。   来了个太子又来了个四殿下,没想到只是个王爷的儿子。   不过王爷也很好的,她以前还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庶女呢。   “我父母不在,如今我又是白家家主,我的婚事旁人也做不了主,所以还得我自己拿主意,莫大师说,我们家应该是不能做贡香了,我觉得也对,但如果我嫁给你,你会帮我的吧?毕竟将来我的东西,都要给子女的,自然要赚得越多越好。”庞含微这会儿条理清晰。   她喜欢太子,是因为太子长得好看,真真是一见钟情的。   可是太子不喜欢她,她也知道自己身份不高,空有点银钱而已。   如今这银钱太子也瞧不上,那她就没机会了。   眼下突然冒出个王爷……还主动示好,那这枝头她是一定要飞上去的。   皇亲国戚啊,从前哪敢想?   “我可以找四殿下帮忙,只要有银钱疏通,做贡香不成问题。”赵顼之想了想,还是说道。   四皇子平日只知读书上课,对这些琐事儿并不多管。   但这些事儿,自有孟家替她解决,四殿下那一脉,能帮手不少,区区贡香之事,十分简单。   庞含微一听,松了口气:“那好,等我拿到了三年贡香的文书,你便着人来下聘。”   守孝?没有的事儿。   她娘如此放荡,让她的名声都跟着一起变差了,又没养过她一日,守孝就算了。   而且,若是守孝,那可得三年啊?   三年之后,她不就是老姑娘了?能嫁给谁?   而且这成婚之事也不急于一时,订了亲,忙活一阵儿,过了热孝在成婚,也没什么的。   “你要做正房?”赵顼之见这姑娘态度奇怪,眉头一皱,“庞姑娘,你只是一商户,怕是不妥。”   不仅是商户,还是奸生女,真要是娶这么一个人回家,他的脸也不能要了。   做妾就不一样了,身份不重要。   庞含微怔了一下,随后那张肿了的脸瞬间充血,多了几分尴尬和恼怒。 第595章 对她好   庞含微知道,这高门大户不好进。   可她以为,这个人如此客气的上门,必然是看中她的家财,想娶回去当正房的呀?!   她五十万两的家业,还只能买个妾?   若是太子的妾,她也认了,可他只是个王爷的儿子……   庞含微扯了扯手绢。   好吧,便是王爷之子,那也是高不可攀的……   如今有这机会摆在面前,倘若不珍惜,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难道她要像她亲娘一样,找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嫁了,整日对着那张窝囊至极的脸?   “我要当贵妾。”庞含微答应的还挺干脆。   赵顼之一听,笑了笑,“那是自然的。”   庞含微挺了挺腰,又和这赵顼之说了说纳妾的流程,之后,竟还挺高兴的将人送走了。   白府旧管家一听说庞含微要去做妾,差点厥过去。   这做妾就是做妾,除非是给皇帝当妾那算是贵不可言,给别人……那就是自个儿作践自个儿啊?!   是,这王爷的儿子说了能将白家的香料继续安排做贡香,可白家那不彻底没了吗?!   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为何要女儿招婿?   是想将白家传下去!   本以为白家有后,却没想到如此不懂事儿,真要让白家断子绝孙!   白家产业里头的掌柜,多是些忠诚之辈,都是老太爷拼家业的时候培养出来的班底。   本来,这庞含微虽然外姓,可这姓氏是能改的,她身体里留着白家的血,这就够了!   可没想到,庞含微压根就不注重白家传承!   庞含微传出要嫁人做妾的消息之后,没多久,这一个个掌柜就找上了门来。   苦口婆心劝着。   “从前这旬县里的人,哪个瞧了我不都要指指点点的?他们说我晦气,说我倒霉,如今我走了运,做了这白家家主,他们还要说我娘不好,说我和我娘一样,以后招了婿也不会安生,他们总会来诋毁我,那如今我做了赵顼之的妾,我也是皇家人了,到时候谁还敢多说一句!?”庞含微哼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有的是银子,凭着银子,那赵顼之以后就要对她好!   将来生个一儿半女,那也都是赵家血脉,她就能写进族谱的吧?   皇家这棵大树,别人可爬不上去!   那些掌柜被怼得哑口无言,心里凉透了。   本就对她心生怀疑,如今更是直接生出了二心。   将白家诺大的家产送给别人?   这些都是他们这些人辛苦奋斗而来的!   掌柜们心照不宣了,回去之后,都有了大动作。   庞含微对生意的事儿也并不了解,眼下退香料的人也很多,许多单据文契都要庞含微过目,掌柜们拿来的东西,庞含微看不出多大问题来的,都盖了章。   几天的功夫,这白家的产业就去了一半。   这一半家业,都被掌柜们直接拿走了,这些掌柜被也只是雇佣,并非家奴,如今翻了脸,对庞含微可不客气。   庞含微也有些傻眼,得知自己几个铺子直接易了主,整个人都懵了。   不过这白得的家财,她哪里知道珍惜?   虽然铺子没了,可白家还有田地现银,便是这些东西,就够养她一辈子的了。 第596章 二选一   白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旁人不想知道都难。   谢桥整日呆在屋里头画符,为消除那庙宇里头的阴魂做准备,却也听说了关于庞含微的不少事情。   却没觉得意外。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庞含微运道最好的时候。   可一个人的运道再好,可自小养成的眼界太低了。   这机会在眼前,她也抓不住。   白家那么多家财,若她懂事儿点,努力握在手里头,这一辈子,便不是那有权势的人上人,但这一生,不愁吃喝,安稳无灾总是能的。   可惜啊,这姑娘是奴仆养出来的。   倒不是说那奴仆有多么卑贱,而是像那老者一样,自小便做奴仆、几十年都一直如此的人,骨子里都会带着几分卑微,养出的孩子,的确握不住那金山银山。   ……   谢桥沉下心来,又画了一张。   刚收起来,赵玄璟敲门来了。   “赵顼之这狗东西传信给四皇子的人,如今朝中有几位大臣正在参我。”太子的话听着似乎是震怒,可谢桥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任何紧张之色。   “参你什么?破了案吗?”谢桥反讽了一声。   “说孤与你有私,说你魅惑太子,实为妖道。”赵玄璟淡淡说道。   老四身后站着那些个人,每次抓着他的把柄之后,都如同疯狗一般,说出的话自然也更难听一些。   估摸着,这会儿朝堂上除了中立的那些人,又有两方吵起来了。   一方是父皇老臣,对他也极为尊敬的,一方则是老四老五的外家。   “我、妖道?”谢桥不高兴了。   她若真为妖道,赵顼之人早没了,还能活到现在?   在庞羲元和李家坟墓里头做手脚的那风水师,本事可够大了吧?能害了一个家族的人全部丧命,这本事,她也不是没有的!   “生气了?”赵玄璟突然歪着头看她的脸色。   谢桥哼了一声,慢悠悠的:“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毛病找谁说理去?”   “这事儿问题不大,你若是乐意,我娶你为妻,名正言顺,怎为勾引?你若是不愿意……那在官员之女里头选一位,我成了婚,你摘出来,也合适。”赵玄璟厚着脸皮又道。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心里挺别扭的。   她馋这脸、这身子是真的,若是师弟成婚了,她就不好多看了,以后被那些阴魂吓着,也没地儿洗洗眼睛。   只是听他这么干脆的说娶个大臣之女,她心里还挺不痛快。   “娶哪家的?”谢桥心情闷闷的,但脸上却还是依旧淡定。   “早先与师姐提过好几次,便是谢平岗之妹,谢桥谢姑娘,师姐意下如何?”赵玄璟目光灼热,执着的问道。   这话,谢桥的确不是头一回听了。   “旁人成不成?听你这意思,谁家的都可以。”谢桥又道。   “自然不是,除了师姐和谢姑娘,再无旁人。”赵玄璟一脸认真。   这丫头到底想装到什么时候?   这么一说,又轮到谢桥和自己较劲儿了。   而谢平岗正好要过来,才他踏进半只脚来,就听到太子的话,登时喜上眉梢:“殿下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要在莫大师和我大妹妹里头选一个!?” 第597章 一准乐意   谢平岗这嗓门,真的将谢桥吓了一大跳。   谢平岗哪里注意这些,这会儿急匆匆的走进来,往地上单膝一跪,双手抱拳,一脸势不可挡:“多谢殿下厚爱!我那大妹对殿下也是一直心存爱慕,只是想着天差地别,属下就没敢提,如今既然殿下也喜欢,那不如早点将事儿办了!”   “……”赵玄璟太阳穴突突的。   “……”谢桥小脸憋红,只是隔着妆容才不是很显眼。   她一直……心存爱慕?   只是欣赏那脸、那身段,不成吗?!   “谢平岗,你要点脸。”谢桥真是忍无可忍。   上赶着求嫁,多可怜呀?   好歹她也是一代高人,这高人都是要三催四请的!   “莫大师,刚才的话我也听明白了,太子殿下心悦于您,对我家大妹……也并无太多的感情,我们谢家并无过多要求的,况且莫大师你也是慈善之辈,所以……您要是也想当太子妃,那我们也一样愿意的,一大一小,刚刚合适,我大妹身子不好,您平时多让着点就行了……”谢平岗老脸都豁出去了。   要脸干什么?   他大妹夙愿就要完成!   那丫头整日嘀咕着,说太子长得好,哪哪儿都好!   有一日,他正练着刀呢,就听见谢桥嘀嘀咕咕,说太子的腰肢耍刀肯定更好看!   这连腰肢都挂念上了,还矜持什么?   想到这里,谢平岗也忍不住将视线偷偷往下看了看。   太子这腰的确是挺直有肉偏又不粗壮。   刚刚好。   也怪不得大妹喜欢,他要是个娘们,他也喜欢的。   “你看什么呢?”赵玄璟声音一扬,眉头皱得夹死一只蚊子。   谢平岗呵呵笑了一声:“殿下威武雄壮,下官觉得我大妹真有福气!”   这彩虹屁吹得,让谢桥都想抬手揍人了。   这只猪啊,就这么将她卖了,这也就算了,她好歹也是他亲妹妹,就不知道替她争取混个正妃吗?   短命、短命就不配当正房了?   谢桥脑子里胡思乱想,如同乱麻一般,不过这脸上,一直是云淡风轻,稳如老松。   赵玄璟被谢平岗这眼神恶心到了,浑身上下不舒服:“谢卿也该早些定下婚事,否则下回这眼珠子再是乱瞄,小心被人抠了。”   谢平岗笑了一声。   偷偷看看而已,他又不会肆无忌惮的……   “是,下官以后一定注意不被人抠了眼睛!”谢平岗十分恭敬。   恭敬的……有点气人。   赵玄璟看着谢平岗这样,觉着这将来……有这么个大舅子,怕要受气的地儿还不少。   “莫大师,您给个痛快话。”谢平岗还没忘,目光灼灼生辉,急切的很。   谢桥浑身上下都十分无奈:“你妹妹指不定不想这么嫁人呢?”   “为何不想?”   “为何不想?”赵玄璟和谢平岗一起问道。   谢桥心头一跳,然后一脸高深道:“依贫道所见,谢家大姑娘乃清高之人……”   话还没说完,谢平岗呵呵冷笑了一声:“那是您不了解我那妹妹,那丫头……在道观里头呆久了,表面正经,内里泼实得很,心宽且大,有股矫情劲儿,但一准是乐意的。” 第598章 必不相负   谢桥被谢平岗说的有点心慌。   完了,她的脸面,全没了!   这是亲哥啊,果真是只有亲哥会如此害她!   谢桥微微撇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儿,赵玄璟看这架势,连忙说道:“谢卿在外都是如此污蔑谢姑娘的?姑娘家,名誉何其重要?不可如此!”   “殿下不是外人……”谢平岗老实了。   他不是真心想要妹妹坏话了。   这是替妹妹着急,毕竟太子要二选一呢!   他总得让太子殿下知道,他家妹妹,不是那等会拈酸吃醋的人吧?   太子这棵大树,好不容易才落下点枝子可让他妹妹爬上去,万万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瞧瞧人家姓庞的姑娘,那不也是毛遂自荐,跑到了太子面前,张罗着要做妾吗?   还是要主动些个。   谢桥被谢平岗气得肝疼。   “谢家虽不是世代名门,然而谢将军为我乾元立下汗马功劳,小谢大人你……也屡屡立功,谢大姑娘身为谢家嫡长女,德蕴温柔、丽质轻灵,若孤有心求娶,自会请父皇下旨赐婚,司天监占卜选下良日,万分重视才对,谢卿如此莽撞污蔑,不可。”赵玄璟句句讲理。   谢桥瞬间舒坦了。   是这样。   “……”谢平岗听着,脑子想了想,也觉得殿下说的有理。   只是他从前土匪寨子里出来的,不懂那么多规矩。   这会儿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愧疚来:“那现在谈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以示尊重,要先去问问谢姑娘的想法,若她点头,孤再求到父皇那里也不迟。”赵玄璟坦然知礼,让谢平岗觉得自己还挺粗俗。   只是他不懂。   既然如此尊重,怎么还二选一?   谢平岗觉得太子太复杂,和大妹一眼,心眼多的他搞不定。   “孤与莫师姐,是师长指婚,自要看重些,若师姐不愿意,再解除婚约,自行婚配。”赵玄璟又补了一句。   “是这样吗?”谢桥被他这来来往往几句话,说的也有些恍惚。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和太子有婚约。   老师云游去了,在何地都不清楚,自然也不能写信去问。   “那……我不愿意。”谢桥又连忙补了一句。   她莫初声的马甲,要用来干正事儿的,得道高人怎能谈情说爱?   耽误她攒阴德。   赵玄璟倒也理智:“好,如今朝中必有闲话,太子妃若是还不定,对天下稳固确实没什么好处,所以……等到回程之后,孤会向谢姑娘表明心迹,只是……莫师姐,你觉着,谢姑娘可会点头答应?”   “……”谢桥抿嘴。   不知道,别问她!   太子年纪不小了,不可能永远不成婚。   谢桥盯着太子那脸看了一眼,然后想了想,一咬牙,道:“许是会点头的。”   这话一说,赵玄璟那原本紧绷的脸色瞬间如冰融化一般,如沐春风许多,眼中收敛不住的温和笑意:“若是如此,那边上上大喜,孤若得此一人,终此一生,必不相负!”   “……”谢桥低头,心里晃着小九九。   谢平岗还想说什么,被太子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这个时候,大舅子这张嘴,还是闭上好。   否则谢桥好好一个千金小姐,都快被他拿过去与那庞氏女子相提并论了,着实糟心! 第599章 是福不是祸   太子和谢平岗走后,谢桥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手里拿着朱砂笔,准备继续画符。   可这一落笔,顿了一下,一张符毁了。   谢桥想了想,拿出铜板,给自己算姻缘。   她很少给自己算,因为算不清楚。   这会儿,闲来无事,试试。   一番推演,竟得出个上上大吉之术,谢桥心里安心一些。   随后想了想,觉着……赵玄璟那脸太好了,好到她确实是想上手仔细摸索一下,若这婚事成了,以后完全可以肆无忌惮!   想到这一点,谢桥还有几分小期待。   太子处处都好,早先虽有阴魂跟着,可如今连那阴魂都被他发展成了侍卫,离得远远的,也不敢靠近,这么一来真就半点缺点都无了。   谢桥很快摆正了自己的心态,也不磨磨唧唧的了,开始心花怒放起来。   不过也没高兴太久。   眼下还有一桩大事要做。   那庙宇里头的阴魂……真的不太好解决。   阴煞之地也就算了,里头还死过三个人。   白日倒是没看出有阴魂的影子,但有些阴魂的确是喜欢天黑后再出来活动的。   那风水师立下的煞阵,应该还对应了时辰,等到夜晚,时辰一到,阴气大盛,万一抵挡不住,一切玩完。   此刻也不想继续画符,谢桥便出门,去买东西。   大雄没跟着一起来,也就只能买只普通大公鸡了。   再买头牛、羊、猪,早先那只黑狗也还在,这些,就够用了。   这几种家畜,沾的人气儿足,好歹能帮把手。   等到第二天下午,东西差不多准备齐全了,这才要动身过去。   “这庙宇本就是因李家而建的,里头的煞气养出的怨魂也会对李家人更针对一些,李青俞若是出现,再放点血,那味儿肯定能将所有阴魂都引过来,只不过……就是有点危险。”谢桥冲着李老太师说道。   “可妨碍性命?”李老太师皱着眉头。   “有可能。”谢桥点头,“怕他胆子太小,会吓晕过去,若是晕了,神魂不稳,出事的可能性自然就大了。”   李青俞此刻也是如临大敌一般的模样。   听到这话,小心翼翼的:“那是不是我不晕就没事儿?还有,若是我不去,对您收魂有影响吗?”   赵顼之出事之后,作为好朋友,他也去探望了一下。   瞧见赵顼之后脖颈都被蛇咬了,真是挺吓人的。   还有,这赵顼之的属下那边,他也偷偷打听了一下。   那些人,说的是煞有其事,还说当时要是没有莫大师的符,他们指不定都困在庙里出不来,全都被蛇咬死!   听听,多吓人的话啊!   他怎么可能不怂呢?   辛辛苦苦长到这么大,吃了多少饭菜才能如此康健?若是一朝没了,李家蒙受的损失都不少的!   还没去呢,李青俞魂儿都要飞了。   “你不去也成的,可那地儿的阴魂挺能藏,我怕自己收不干净。”谢桥眼神清澈。   李老太师叹了口气。   “都是我李家的事,怎好让大师一人辛苦?”李老太师十分懂礼貌,“便让这孩子跟你一起去,到时候需要他做什么,您尽管说就是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第600章 说了也不懂   谢桥为何对这李老太师如此客气尊重?就是因为这老人家很懂礼数。   从不怀疑她的本事,永远按照她的要求来,不会添麻烦。   如此,她做起事来才能事半功倍。   “我呢?”赵玄璟凑过来的,“可有用?”   “有的,你作用和李青俞差不多。”谢桥立即点头。   赵玄璟眉头一皱,他不喜欢差不多这三个字。   他比李家这小子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甚至更好些。”谢桥想了想,又认真给了个评价,将人拽过去,偷偷摸摸的说道:“殿下你可招阴魂,阴魂在你身边却也只能闻闻味儿而已,伤不了你,所以若是你去了,那地儿的阴魂应该就更不会藏着不出来了。”   “只不过,所有事情都不是万分肯定的,若是你晕倒了,怨魂或许也能趁虚而入,还有,你更要防着的,是蛇虫鼠蚁这种东西。”谢桥又道。   从赵顼之的情况来看,那怨魂都能影响地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阴魂不能碰太子,可蛇虫鼠蚁能啊?   所以一样要小心。   “这几日不是多备了许多药吗?应是无碍的,我便与你同行吧,也好放心。”太子又道。   谢桥点头:“那些跟着你的阴魂……到时候可以一起带着,万一我一个人打不过,其他没煞气的阴魂可以被我用黄符驱使的,当然,也不白用他们,我可以给他们烧些东西,免费的。”   李老太师得多补点银钱给她。   为了她家的祖坟,她真是煞费苦心了。   这祖坟也不是能直接挪的,煞气都存在二十年了,不处理好庙宇直接挪坟,只是治标不治本。   二人说好悄悄话,李老太师也知道太子要去的事儿了。   就更得让李青俞跟着了。   太子是君,他连个官身都没有,哪能让太子帮他打头阵?   而且,李老太师……心里还挺紧张。   太子要是出事,依皇上对太子的宠爱和维护,他李家上下,恐怕都得用命陪着。   李老太师一直很紧张,这汗都是止不住的,一滴接着一滴留下来。   这些男人,八字都挺硬。   他们也放心不下太子,所以一个个也一样跟着。   傍晚,到了庙宇外头。   谢桥像是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小竹筐,一手拿着伞,然后围绕着这庙宇四周,挖坑埋法器。   那画面一点都不像是来除煞气的。   而她身后,此刻站着一二三四……八个大男人,都傻愣愣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李青俞偷偷看向太子。   还是太子足够镇定,大家伙都是一样的尴尬,可也只有太子和一脸无所畏惧厚脸皮的谢平岗,能如此的淡然。   不像他们,心里又怕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让莫大师一个女子忙活半天,而他们……看都看不懂,这是在干什么!   李青俞实在是太害怕了,这会儿小心翼翼的冲着谢桥问道:“大师,您这是在做什么呢?能不能和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能安心些。”   “说了你也不懂呀?指不定更害怕。”谢桥故意逗他。   “……”李青俞觉得牙齿都凉了。 第601章 这就怕了?   李青俞的样子也怪是可怜的,谢桥冲他笑了笑:“你和别人不一样,等会儿我这阵法一起来,连牛眼泪都不用点,你一准是能看到脏东西的,到时候……习惯就好了。”   “我、我还能看到!?”李青俞崩溃了。   他以为,会和之前在庞羲元墓地时一样,虽然能感觉到周边不对劲儿,可眼前还是干干净净的!   “你是李家子孙,这煞就是为你们准备的,再配上我的阵你的血,看到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用紧张。”谢桥想了想,怕他受不了,突然从筐里拿出纸笔来。   细细的毛毛雨打在伞上。   谢桥让谢平岗帮他撑着,趁着外头现在还挺亮堂,迅速画起来。   “你看,阴魂都长这样。”谢桥迅速画好,塞在了李青俞手里。   李青俞看了看……   确定吗?   只是烂脸烂肚子,手脚不齐全?   这画风其实还挺好看的……   “你可记住了,你要是晕了,保准这人就没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不管瞧见了什么,咬咬牙撑过去,小伙子,相信自己,你可以的。”斜桥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充满了坚定。   其实……晕了也不怕,逐抓不了阴魂,她也能将人救回来的。   但不这么说,怕李青俞不上心。   而且,晕了之后,确实会有些麻烦,不仅要对付阴魂,还要拯救李青俞,一心不能二用。   李青俞咽了口唾沫,沉重的点头。   他能行!   “好了,我现在要开坛启阵了!你们按照我刚才安排的位置站过去。”   他们站的是七星位,唯独李青俞不同。   他是鱼饵,用来钓阴魂上钩用的。   李青俞站的煞位,谢桥毫不客气的拿起刀,在他手上划拉一下,下一刻,鲜血流了出来。   随后,谢桥开坛启阵,脚下踏七星剑步,手中拿着桃木剑,剑指星月方位,口中喃喃自语。   李青俞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与那些神神叨叨的街头神棍不同,这莫大师,此时就如同一个仙人一样,那奇怪的步伐看上去也变得十分特别,让人看得出神。   赵玄璟则隐隐瞧见了……谢桥在书院舞剑时的情景。   只是更连贯自然,那气势也更强大些。   谢桥可真是会把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东西……冗杂在一起,用的还十分顺手。   阵一开,周边气氛就变了。   李青俞心头一跳。   总觉得脚下窸窸窣窣的,顿时头皮发麻,努力鼓起勇气,低头瞧了瞧,只见……一只手从底下跳了出来!   “断胳膊断脚、断胳膊断脚而已,没事儿没事儿……”李青俞捂着胸口,嘀嘀咕咕。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学会了念咒。   “咔!”   又是一声。   李青俞亲眼瞧见,那十八个佛像里头,飘出东西来了!   娘啊……   李青俞头皮都要炸开了一眼,此刻身边任何一丁点动静,都能吓得他魂不守舍!   “大、大大……大师!”李青俞声音都结巴了,求救一般,看向了谢桥的方位。   然而,他看见的是,莫大师,一脸镇定,高深莫测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淡淡道:“果然是年轻,经不住事儿啊,这就怕了?” 第602章 呼风唤雨的大师   李青俞此刻又羞愧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害怕,对莫大师的敬佩,在这一刻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此刻其他人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这地上果真出现了不少蛇虫鼠蚁。   一点点聚集过来。   “哞——”谢桥带来的那老牛叫了一声,蹄子在地上焦躁的踏了踏,那大公鸡则追着虫子叨,偶尔也啼两声。   黑狗在内,几种家畜这么一叫,这阵内的煞气都淡了几分。   怨魂飘出。   让谢桥诧异的是,十八个佛像里头飘出的怨魂并不强大,只是长得有些可怕阴森。   真正厉害的,竟是那三个读书人的怨魂。   死在这庙宇里头,阴魂没去投胎,而是被困住了,他们是新魂,比这佛像里头的魂魄更完整,所以完美融合了那些怨气,取而代之,成了掌控这里的怨灵。   他们血红的舌头,青白的眼睛,还有一双干枯又细长利爪。   烂掉的头皮半悬挂着,身上散发着味道,腐朽的让人作呕。   李青俞看得傻了。   莫大师……骗人!   这真正的怨魂,比大师画的那些,可怕多了!   他双腿都忍不住打颤,手中的鲜血就像是凝固了一样,浑身冰凉。   怨魂,冲着他来了。   好似要将他吞掉一般。   而谢桥手拿桃木剑,喃喃念咒,突然平地一声雷,劈了下来,砸在了正靠近李青俞的那阴魂脑袋上。   瞬间,本来就丑陋的怨魂,焦糊了。   而李青俞……懵了。   大、大师……大师还会呼风唤雨!?   可为什么其他人没反应?   难道只有他看得到吗?   那该怎么办?   他现在竟分不清自己看到的东西,哪一样是现实,哪一样是他和大师才能见的景象了!   天空之中的确是打雷了,只是不是谢桥唤来的。   这几日绵绵细雨不断,偶尔有些雷声很正常。   “嗬——”三个怨魂都发出恶心的声音,身后其他怨魂都开始飘了起来,冲着李青俞张牙舞爪。   李青俞真想晕,好在这手挺疼,一遍遍提醒着他,要老老实实听着大师的话。   “七政八灵,太上皓凶、长颅巨兽,万魂归来,听我调令!去!”谢桥又喝了一声,紧接着,这周边跟着赵玄璟而来的阴魂立即冲着那些怨魂冲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死了你还不放过我……”   “永远都要被困在这里,很黑……陪我一起吧……让我吃了你!嗬!”   “小子,我教你念书吧……跟着我念……”声音悠长飘远。   其中一个怨魂飘在李青俞旁边,呲牙咧嘴,嘀嘀咕咕,竟然还开始背诵《三字经》。   李青俞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想读书了。   被怨魂教导,这滋味真不好受!   谢桥小手不停,也不停的念咒。   阵法之内,五雷轰顶,“砰砰砰砰”。   谢桥更是一脸肉疼,太子鲜血画成的咒直接甩了出去。   “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聚朝宗。神霄符命,汝当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急急如律令!”   咒起,阵内景象大变!   那一瞬间,李青俞眼睛都花了,他看到了什么?金闪闪的龙?!   “大师!快看呐!”李青俞终于兴奋了一点。   谢桥白了他一眼:“出息,都是假的。”   她只是觉得太子的血和五龙咒搭配,更加应景而已!   这么强的咒,她平时都舍不得用! 第603章 治病一条路   那五龙咒下,电闪雷鸣,四周七星八卦阵辅助,一群怨魂,呲呲冒烟,嗷嗷直叫。   此刻,就连那来帮忙的阴魂,都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身上并无怨气煞气,所以没有被针对,只是这气势着实吓人,让他们不敢动弹一下。   阴魂不敢动,李青俞,他也敢动。   在莫大师这金光闪闪的咒语出现之前,他感受到怨魂摸他的脸,抠他的脖子,甚至还瞪着他让他念书。   而在这咒语之后……他看见了那怨魂冲着他狰狞不服气。   他咽了口唾沫。   目光游离,放到了外头太子殿下和谢平岗那边。   真的两个世界,他这里血雨腥风,阵外一片祥和,只是要对付些蛇虫鼠蚁而已,一点难度都没有!   同样一起来庙宇的,为何差距就要这么大?   为什么担惊受怕的人,只有他一个?!   李青俞红着眼,努力抓了一下自己那受伤的地方,顿时这脑子清醒了些。   这一清醒,他又有点懵,他刚才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什么呢?   谢桥这边,情况已经差不多稳住了。   “收!”谢桥一脸淡定。   取出一魂幡,将这些怨魂全部收了进去。   十分干脆痛快。   什么都没了,场面静了,而李青俞,他呆若木鸡,面无血色。   其他人瞧着周边风没了,感觉也没那么冷了,这才从那方位走了过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赵玄璟很好奇,李青俞那神情真是精彩极了。   “大、大师,龙没了……”李青俞懵。   谢桥微微一笑:“那是五龙咒,太子鲜血所画的符,这符天下没几个人会画,我天资好,略同一二。”   赵玄璟一直有事儿想问谢桥。   “我去过御虚观,当时道长也说,我的血好用。”赵玄璟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见谢桥瞪着眼睛,连忙又问道:“只是……寒衣节的时候,我也曾用鲜血沾染在你的黄符上,为何……没有半点用处呢?”   “你去御虚观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来找我吗?”谢桥眉头皱着。   什么意思?嫌弃她本事不够好?   “……”赵玄璟心虚了一下。   谢桥哼了一声:“这血能不能用,那也是看谁用,况且……这几个月做了不少好事儿,救了不少人,身体稳固了点,这血自然也比从前精纯。”   若人人都能用血画符,那还要她做什么?   太子这血其实作用还不是特别大,应该也就比以前强了一丁点而已。   但配合她的五龙咒,才能将这里面的龙气发挥到最大。   “孤从前做的好事儿也不少。”赵玄璟眉头皱着,很不理解。   这些年来,破得案子很多了,因此受惠的百姓,也数不清。   “或许……”谢桥想了想,“你身为太子,这为活人做主、为百姓谋福祉都是理所应当该做的,所以便是做得很多,得到回报也少,替阴魂做主就不同了……得的阴德多,所以能补了你的缺漏?”   谢桥也说不准,毕竟以前没见过这种情况。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给太子治病的一条路! 第604章 得罪人   谢桥觉着,太子和她一起,超度阴魂,应该是有用的。   他都能支使阴魂保护自己了,已经很厉害了么!   太子眉头舒展开来:“既如此,以后莫师姐办事儿的时候,莫要忘了师弟。”   “好说好……说。”谢桥脚下晃了一下,然后稳住了,吐了口气:“我要歇一歇。”   五龙咒的确很厉害,但画符以及念咒驱使,耗费的心神也都是成倍增长的,她最近做的好事儿多,精力越发充沛,所以人没晕,否则……应该又要倒下了。   “马车里头有软枕。”赵玄璟目色里头也透露出几分担忧。   谢桥点了点头。   接过伞,自个儿脚步稳重的往马车上走。   一到马车上,谢桥便直接沉沉睡去。   马车只有一辆,这会儿也牵到了庙中院子里,从屋里头一眼就能瞧见,不用特地守着,外头还下着雨,李青俞等人只能去屋里头住。   太子和谢平岗等人很是坦然淡定,找个合适的地儿,立即便休息起来。   可李青俞看着这地儿,心里怂啊。   “你们刚才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李青俞小心翼翼的,他也不敢和太子说话,那凶巴巴的谢平岗,就更不是健谈的,所以,他只能找周蔚宗聊。   周蔚宗一脸不解:“没有啊?就是些蛇,还挺毒的,不过咱们都带了驱蛇的药,没有人被咬到,蛇也都清理干净了。”   李青俞叹了口气:“我看到的……可精彩了。”   “怎么说?”周蔚宗也来了兴趣,一脸好奇。   “一开始,有只手,就半截,那手还会动,就从那院子里爬出来的……”李青俞指着外头,然后又指了指这佛像,“这里头也不干净,脏东西直接从里头飘出来,长得十分丑陋可怕,头皮都掉了一半,恶心的让人吃不下饭!”   “这还不算呢,他们很恐怖,还要吃人,抠着我脖子……嘶……”李青俞摸了摸脖子,发现有点疼。   周蔚宗看了过去,然后道:“你那里青了一块。”   李青俞脸色一变:“果然吧!那东西真可怕,我这里也没磕着碰着的,怎么就青了呢!?就是它们作怪!”   周蔚宗同情的看了李青俞一眼:“你也怪是可怜的。”   李青俞欲哭无泪。   何止是可怜?   这些人没瞧见刚才那画面,所以根本无法理解他当时的心情!   “我现在瞧着这寺庙,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李青俞胆小道。   才看了那么多阴魂,现在心有余悸,忍不住害怕,担心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周边钻出来!   “放心吧,这附近我们都搜过了,就是一只老鼠都没有,好好歇着,明儿就好了,不过也不知你家祖父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周蔚宗安慰了一声。   李青俞沉默了。   这几日,祖父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也特地问了一下,祖父说了,二十多年前,他得罪的人……很多!   多到找不到最恨李家的人!   当年祖父还是当朝太师,李家强盛,皇帝宠信,太后、皇后,对李家也都另眼相待,在朝中举足轻重,替皇上办事儿,这难免就要开罪人的…… 第605章 还是轮回去吧!   李青俞头一次感觉到,祖父的悲苦。   家中丧事不断,而祖父却又不知去怪谁,这种怨恨无处可发,让他心疼的很。   再想到自己之前还想着四处游玩寻仙,不好好读书,他都想抽自己的脸!   这一夜,李青俞都没睡着,脑中一会儿是祖父苍老的样子,一会儿是之前瞧见的那可怕的阴魂。   第二天一大早,两眼乌青。   不过他也能感觉到,这庙宇四周的气愤是轻快了许多。   不像之前,阴阴郁郁让人胆寒。   而且。   太阳出来了。   连雨都停了,可真是好兆头。   李老太师也带着人赶了过来,看到太子和儿子以及莫大师都没事儿,老太师大松了口气。   “莫大师,这庙宇是不是可以拆了?”老太师问道。   谢桥点头:“拆了吧,里头的佛像也要砸了,里头毕竟有些骨粉,砸完之后还要埋了好,这里夷为平地之后,再着人垫些土,也不用太高,手掌这么长的深度就可以了,上头种庄家,养三年就差不多了。”   “另外就是那墓,墓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如今这庙宇除了,墓也无需再动,若觉得不放心,后人常来打理,莫要让这坟头上长了野树野草就行了。”谢桥又道。   李老太师连忙点头。   折腾这么多天,老太师看上去都瘦了一大圈。   “我这孙儿的灾劫……”李老太师一脸担忧。   “没事儿了,若是想好些……马上清明了吧?便留在此处,清明前后多跪一跪拜一拜,祖宗保佑,一切平安。”谢桥又道。   这跪祖宗,气场相合,对身体是有好处,另外心诚的话,心态也会有变化,心理上好了,这身体自然也好了。   老爷子当然听着。   不止孙子跪,他也要认真拜一拜,另外,这些日子,留在这里亲自守坟!   “大师要不要再留一阵子?这旬县的香料还是不错的,大师可以多买一些,银钱由我李家出。”李老太师连忙又道。   “不用了,清明之前我必须要回京城。”谢桥又道。   清明了,满街阴魂又要出现了。   不过这一次,她比寒衣节的时候,状态好多了,被附身的可能性,应该会小很多。   但尽管如此,她也是要很忙的。   好些阴魂要送去轮回呢。   还有书院那边,也不知道秦琉和方慕雪她们,学得如何了。   谢桥有很多事情放不下,当然没办法留在旬县休息。   这李家坟地已经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了。   当日,谢桥将那些家畜托付给李老太师,然后坐着马车返程。   返程的路上,谢桥几乎都在马车里头呆着,看看书,画画符,比来的时候要轻松多了。   唯一的差别是,早先那个总是喋喋不休、帮着她盯着路的诈死魂现在安静的都不敢吱一声。   “为何不说话?”谢桥觉着,这魂也帮了她不少,所以即便他长得丑,这会儿也能强迫自己看顺眼了。   这诈死的魂支支吾吾的:“那个……我不想要飞剑了,能退吗?”   “为何?”谢桥眉头皱着,“可是我哪里雕刻的不好?”   “不是不是!”阴魂立即摆手,“我是见了世面,觉得留在这世上太惨了!万一有一天,我不小心也沾染了怨气,或是被什么东西困起来,那岂不是要永远受苦不能脱身?要不、要不我还是轮回去吧……”   想起那被大师收了的怨魂,他打心里发怵! 第606章 意外之喜   这阴魂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大师打出的那五花八门的符咒。   那一道道雷,劈在那怨魂的头顶,刺啦冒着火花,本来就丑陋的头皮更难看了,比他还要难以入目!   那三个怨魂,原本也是书生,和他一样!   魂生漫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意外,到时候,他便会失去理智,运气好了,遇到大师,遭雷劈之后就能转世投胎去了,运气不好……就要一直做个魂看魂厌的丑家伙!   所以,长生……还是罢了!   谢桥万万没想到,这魂的执念竟然没了!   意外之喜啊!   虽然之前已经收了不少阴魂,可对谢桥来说,每一个都很重要。   眼下这诈死魂想开了,那就是客户了,对待客户,当然要温柔一点。   谢桥立即将魂请进了马车,这会儿瞧着这张四分五裂的脸,也能笑得出来:“你这会儿想开,运气也是不错的,这清明马上就到了,正好能赶上傀门大开,你走的时候,我会多给你烧些纸钱,屋子、马车、纸人,你想要什么都有的,还有别的要求吗?”   谢桥笑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阴魂毕竟瞧过谢桥发飙的样子,这会儿看见如此慈祥的大师,心里更惧了。   “大师,您之前对我就很不错了,用不着这么……贴心,我……害怕。”炸死魂,小心翼翼的敛了一下衣服。   谢桥呵呵笑了笑。   她一向都是这么贴心的呀?   谢桥有两辈子的记忆,但却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就出生了,所以她也不知道下头什么样。   估摸着这投胎也是要排队的,就算到了下头,运气不好,也得拖一拖,所以……   多烧点纸钱是必须的,看在这阴魂如此懂事儿的份上,再烧些纸人奴仆伺候他。   当即便将这阴魂的姓名籍贯问的一清二楚。   这魂的坟墓远,只能找个路口烧一烧,到时候,要念叨几句,东西才能送到的。   面前的阴魂,惴惴不安,但谢桥要给的东西,他也乖乖巧巧的应着。   谢桥在马车里嘀嘀咕咕,外头的人,已经习惯了。   心头是有点毛毛的感觉,可听着莫大师这心平气和的语气,便知道,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家伙而已。   那能让大师骂出口的阴魂,才是要害怕的。   回到京城的时候,清明已至。   谢桥已经开始低着脑袋,尽量不抬头了。   “大师,您可是身体不适?”谢桥从马车里下来,周蔚宗等人都是十分关心她。   多亏了大师帮忙,这案子才破的这么顺利,一定要将人照顾舒服了才成。   可眼下,这是怎么了?   瞧着蔫头蔫脑的,就像是烈日下没浇水的花骨朵一样,一点精神都没有。   “没什么,只是……你脑袋上趴着个男人,急急燥燥的,不想看。”谢桥幽幽说道。   “……”周蔚宗嘴角抽动了一下。   其他几个侍卫却乐呵呵的:“不是吧周大哥,您莫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儿?被人找上门来了?”   开玩笑而已。   赵玄璟哼笑了一声,这话听着不舒坦。   说话的侍卫突然反应过来了……   大师说,他们家主子身边也总是有……所以,刚才一不小心,骂错人了?   立即跪下了。 第607章 亲人来看你了   一群侍卫战战兢兢的,好似太子要吃人,谢桥侧眸瞧了赵玄璟一眼,忍不住嘀咕:“你在他们眼里,比怨魂可怕多了?”   “孤向来和煦,他们只是太懂规矩。”赵玄璟淡淡的。   侍卫们乖巧得很。   对,太子和煦,就是这和煦都给莫大师了。   他们这些侍卫跟着太子时,待遇也是不错的,可就是要求高。   太子也不是那会打杀属下的人,可没有莫大师的时候,他不苟言笑,让人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让他们也忍不住跟着一板一眼的做事,从不敢有半点逾越。   “都起身吧,莫要吓着莫师姐。”赵玄璟嘴角竟还勾起一丝笑容来。   “……”众侍卫头皮发麻,殿下突然这么笑,做什么呀?   但还是老老实实照做。   “周大人,跟着你的男人让你照顾好他的闺女,说是他女儿受委屈了,没人替她做主。”谢桥冲着周蔚宗又道。   这周蔚宗是东宫侍卫统领,也就在太子面前,这才显得乖巧卑微些,单拎到外头去,那也是别人不敢惹的人物。   “真有阴魂?”周蔚宗本以为莫大师在开玩笑。   谢桥点头:“清明了……亲人看你来了。”   “……”众人心凉。   谢桥此刻也无需装模作样了,作为大师,能瞧得见这些东西,那是正常的。   周蔚宗想了想,连忙拜谢:“长得……什么样子呀?”   “嗯……”谢桥与那阴魂对视,看完之后,无奈道:“比我大……谢平岗好看些,但也都凶神恶煞的。”   这么一说,周蔚宗立即明白了。   “定是我亲娘舅了……他活着的时候,是东安水师将领,几年前人没了,只留了我表妹一人在这世上,我家中复杂,自也不好照顾我表妹的,所以她人一直在东安那边跟着她祖父祖母生活……”周蔚宗解释完了,又皱了皱眉头:“大师,能否问一问,我表妹怎么了?我舅怎么大老远飘到京城来了?”   受委屈了?   “他赶路辛苦,没力气,说完那句话就下去了。”谢桥又道。   “……”周蔚宗这就有些为难了。   这大老远的,他怎么给表妹做主?   谢桥只负责传话,传到就够了,瞧着外头阴魂太多,怕自己能看到阴魂的样子太过显眼,连忙进了望运楼,开坛做法去。   赵玄璟带着人撤了。   超度的亡魂的咒语,谢桥念个不停,这次阴魂的数量,比寒衣节的时候还要多些,谢桥也紧张,怕这望运楼里的阵法挡不了那些阴魂太久。   好在,超度一切顺利。   她体质特别,阴魂上她的身不算叨扰活人,所以压根就不损阴德,那些阴魂才会想要找上她。   一层层的符纸,总有被破开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她准备的特别充分。   因为这几个月来,她身体精力比以前强了,有空便画黄符,积累的普通护身符都快数不清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儿。   而且这一次,她身体好,神魂略微稳固一些,一般小魂,应该也进不来。   想起上次寒衣节自己吃的大亏,谢桥觉得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些。   黄符垫在衣服里头,鼓鼓囊囊的,人都胖了一圈。 第608章 没钱了   上次被附身,主要还是因为路上耽搁了,当时为了方慕雪她们,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又消耗了不少符纸,可这一次就不同了。   一路顺畅,到了书院。   书院之中,阳气盛,谢桥安稳了。   她一切顺利,赵玄璟也放心了许多,收回了眼线,这才让人查最近朝中发生的事情。   查到的结果自然也不意外,依旧是那几个大臣,真是王八乌龟鱼一样,咬到了东西就不肯松嘴。   他也不生气,直接进了宫。   过了清明当日,谢桥便回了谢家,这许久不归,一回到家,瞧见管家一脸轻松的样子,谢桥就知道,这家里头应当没什么大事儿发生。   谢牛山刚好也在家,却是完全相反,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一瞧见谢桥,就如同看见了救星。   “大丫……你可是我亲闺女,你和那丑丫头说两句好话,给我涨点月银。”谢牛山脑毛都快愁秃了。   “溪儿也是您亲生的。”谢桥眉心一跳:“一个月五十两还不够您花的?而且……你不是才押注赢了不少吗?”   “你怎么会知道!?”谢牛山心里一紧。   这丫头有千里眼吗?怎么这点小事儿都清楚?!   “爹爹有什么事儿是我不清楚的?”谢桥嘴角勾了勾。   这管家可是她和大哥一手提拔上来的,也知道这个家里头,她亲爹是最不可靠的人,所以不论有什么动作,都不会瞒着他们兄妹二人。   父亲赢钱的事儿,她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谢牛山叹了口气,人都蔫了:“这银子不经花,前几日,我陪着个小友去花楼喝酒,遇到个小姑娘,挺可怜的,就赎回来了,如今我浑身上下一个子儿都没了,还欠了那老鸨二百两。”   “……”谢桥惊了。   看着谢牛山的眼神都充满了震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爹,你去青楼乱来了?”   她不介意谢牛山再找,只要是明媒正娶进了门的,都行!   按照她娘遗命,她都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叫母亲,绝对不会故意坏亲爹姻缘!   但这去青楼胡来,她爹可能是觉得好日子过够了!   “没有的事儿!就是去听听曲儿。”谢牛山还挺坦荡,“那姑娘长得像林氏,老子也不能由着她在那种地方被糟蹋,你说是吧?”   谢桥哼笑了一声。   “我这银子花完了,二丫那边护得厉害,我好说歹说,她愣是不给老子银子,那银子,还有一部分是老子赚回来的呢!”谢牛山想起这事儿,也气得慌。   “所以……您在家中,还欺负我妹妹了。”谢桥语气淡淡的。   看着谢牛山的眼神都凉了。   谢牛山心头一跳:“没有的事儿!那是老子的种,老子能将她怎么着!?”   “家中有粮食有饭菜,这对外人际往来也有管家张罗,既然您月例花完了,那就等着下月再说,溪儿立的规矩,女儿觉得挺好的。”谢桥说着,想了想,又道:“您说的那姑娘,住哪儿呢?莫不是住家里头了?”   “住家里作甚?赎身之后我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自己过活去了。”谢牛山看上去十分正经。   谢桥也信,他为那人赎身,应是没存什么龌龊心思。 第609章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既然亲爹没有乱来,花点银子让他自己心里舒坦点,谢桥是并不在意的。   她也理解,他爹十多岁就做了土匪,潇洒胡来惯了,如今当了官,处处受制,还要受人白眼,心里也难免憋屈。   若非为了儿女后代,恐怕他宁愿去山头称霸王也不会在这京城当鳖孙。   所以,她平日还是让着亲爹的。   “京城这边心眼多的人数都数不清,爹你傻了点,很容易被人骗,您为别人赎身的确是善意,但可有查清楚那人的来历?”谢桥慢条斯理的问道,看上去十分讲道理。   谢牛山眉头一皱:“就是个小农女,被亲爹卖了的。”   “倒是巧了,竟和林二娘相像。”谢桥也没太多想。   天下之大,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也正常。   “看上去都是又倔又可怜的样子,被逼着伺候人,脸上也挤不出个笑容来,这一点,倒是和林氏当年刚瞧见老子的时候,一样的。”谢牛山又道。   林氏好歹给他生了一对儿女,他这心里是记着的。   谢桥就没多说了。   但银子,还是没有。   只是,谢桥隐约闻到她爹身上似乎有点酒味儿……   “您不是没银钱了吗?哪来的酒喝?”谢桥皱着眉头问道。   家里虽也有酒,但除了她自己院子里酿的那些之外,都是些普通酒水,自然没有这一身的……花果香气。   一提起这事儿,谢牛山咧嘴笑了笑:“闺女,老子给你找了个样样出色的相公!这酒水就是那小子孝顺老子的!”   “咳!”谢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连忙给自己敲了敲胸口,顺了顺气:“什么东西?”   “你不在的那几天,多亏那小子孝顺老子,请老子吃饭,送老子果酒,真是不错。”谢牛山笑呵呵的,“这人也好学,我让他去学舞刀,这人就真那么办了!虽说耍得不像样,可这有诚心!真是好孩子。”   谢桥坐了下来。   她怕自己晕过去。   谢牛山瞧着闺女一副气着的样子,连忙又道:“你放心,没下聘,老子也知道要等你回来再说……”   谢桥猛灌了两口茶。   “爹,没答应婚事,您就收人家的好处了?”得亏谢桥这会儿手里没拿刀。   “算不得好处,那孩子说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送些薄礼以表心意……”谢牛山瞧着谢桥生气,声音也小了几分:“只些酒水而已……而且那小子怕老子喝醉,只肯送些果酒,喝起来和甜汤没什么差别……”   说起来,他还有点怨言呢!   “什么救命之恩?”谢桥皱着眉头问道。   “就是有个被冒充的举子……”   “温兰成?”谢桥眉头一松,“爹,亏得这人不是骗子,否则这酒若是毒死你,您如今就见了阎王了!”   她知道,温兰成是金科状元。   只是没想着这人竟然找上门来了?   “既然此人是要送谢礼,那怎么到了您口中,成了未来女婿了?”谢桥万分不解。   “他一心求娶于你,这些日子老子也仔细观察了一下,此人就是柔弱了点,没有其他缺点,既知道礼数,长得也不错,懂得还多,那之乎者也老子一句也听不懂,老子听说早先你和那个冒牌货相看过,想来这模样上,你是满意的……”谢牛山此刻是条理清晰。 第610章 给老子滚开!   谢桥想起温兰成那张画像。   没错,状元郎的面相各方面都很稳妥,虽没有那紫气冲天的权贵,但也是天生的状元命,女子若能嫁于他,这婚事必然也是上上大吉。   “爹,您寻个机会好生与那温大人说清楚,此人一身才气,必有良人相配,愿他早日觅得如意妻房。”谢桥缓缓说道。   “不乐意?”谢牛山眉头一拧,但他也没想着强迫闺女嫁人:“成,老子跟他说。”   “您喝了人家多少好酒?回头和管家说一声,礼尚往来,我家也该送些礼庆贺他得了状元之名才是,以后,莫要以救命之恩压人了。”谢桥对着亲爹又道。   她果真是操心的命。   谢牛山又老实点头。   还指望闺女松口给点银子,然而没有。   谢桥交代完这些便走了。   他满心期待瞬间成空,幽幽叹了口气,窝囊极了。   两个闺女,管得他死死的,这世上的土匪,没有比他混得更惨的了。   谢牛山满心怨言,让人去给温兰成下帖子,老地方见。   两个时辰后。   温兰成正从一银楼出来,手里头拿着一玉簪。   看着手中簪子,微微攥紧,脸上露出几分期待。   然而一转头,却有什么东西一头撞进了自己怀里,不知怎么的,只听“嘶啦”一声,再一将人推开,温兰成便瞧见了白、花、花的一块肉。   “啊!”女子连忙喊了一声,“流氓!”   “……”温兰成有些懵。   他的簪子……将这人的衣服划破了?   他看了看那并不尖锐的簪子,再看面前这女子雾眼朦胧的模样,顿时脸上爆红,连忙低头赔罪:“对不住姑娘……在下不是故意的!”   整个人差点结巴了。   裴婉月看着这男人,瞬间哭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呜呜……”   她捂着胸口,看上去瑟瑟发抖,可怜的很。   怎么做人?   温兰成也不知道怎么办,自己刚才的确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可他也不懂,这女子的衣服怎就这么脆弱,只是撞一下,竟坏了……   而且,是这姑娘撞上来的……还骂他流氓,他以后怎么做人啊?   温兰成哭丧着脸,脑中想到救命恩人谢大姑娘,就更委屈了。   若是谢大姑娘知道了,会不会以为他是个登徒浪子?   正想着,温兰成竟被人围住了!   人群里头,突然冒出几个大汉:“小姑娘,这男人欺负你是不是?!如此好色定是个惯犯,不知道占了多少女人的便宜!”   “呜呜……”裴婉月继续哭。   “在下不是……”温兰成皱着眉头。   “哎呦,这不是新科状元吗?骑马游街的时候我瞧见过!原来竟是这种人啊!”   “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不会是想赖账吧……”   “……”   温兰成像个无头苍蝇,被一群大汉推来推去,他着急的很,可又手无缚鸡之力,想着自己和谢大人还有约,可却寸步难行。   “干什么呢!?”谢牛山出现了。   温兰成眼中通红,像是瞧见亲人一样:“谢大人救我!”   谢牛山轻轻松松踹开了围堵的人,哼了一声:“朝廷命官也是你们能动手的!?都给老子滚开!” 第611章 死又何惧   谢牛山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十分管用,几乎瞬间,周边的人都往后退了好几步,总算留出了让温兰成喘息的空间。   温兰成与谢牛山约见的酒楼就在这条街,人缝中,瞧见了这小子可怜样,这才能帮把手。   “怎么回事儿?”谢牛山眉头拧着,这一定神,看见了裴婉月,脸色更难看了:“你怎么在这儿?!”   裴婉月攥着衣服。   她怎么在这儿?自然是为了找个好夫家!   既然没人能帮得了她,她自己帮自己有什么错?   别人都当这谢大人和温兰成来往是因着什么救命之恩,她不信!   谢牛山那脾气和温兰成完完全全相反,所以她早就可以确定,这温兰成,必然是谢牛山为谢桥挑选的未来夫婿!   的确是个好的。   新科状元,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谢桥如此短命,怎配?   谢牛山看着裴婉月的眼神特别的嫌弃,看见温兰成一脸无辜,还上前将人拽到了自己身后:“你对老子干儿子做什么了?”   “干儿子?”温兰成怔了怔。   不能吧?干儿子……那就不能……   温兰成拿着玉簪的手抖了一下,随后身体松了松。   谢大姑娘回家了,想必也已经听说此事,将他拒绝了。   “谢伯伯,我好歹也曾是您半个女儿,您就这样侮辱我吗?刚刚他不小心撞了我,我、我衣服被他扯破了!我好歹也是个女儿家啊?以后还要嫁人的,如今这满大街的人看着呢,我、我怎么办呢?!”裴婉月哭诉。   她柔柔弱弱,梨花带雨。   谢牛山凶神恶煞,阎王降世。   二人这么一对比,就显得裴婉月越发的可怜,很多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当然,他们也不敢对谢牛山指责。   那温兰成是个柔弱公子,便是生气也没什么杀伤力,可突然出现的这位谢大人就不同了。   不是他们能指指点点的人物。   就连裴婉月早先买通的那些人,这会儿也老实的不说话。   “老子瞧着,你穿着这么薄的衣服,撕了活该。”谢牛山直愣的很,“兰成不是那种冒失的人。”   他都和温兰成一起喝了好些日子的酒了,这小子一看就透!   他还专门带着人去青楼逛一圈呢,到了那里头,温兰成离那些女人三丈远,手都缩在袖子里头不敢伸出来,而且,被他灌醉好几次,连这酒品都十分好。   相比之下,裴家这丫头就不行了。   从前偷东西,现在没准想偷人。   裴婉月身上的衣服的确很单薄,也更显的柔弱,只是如今的天气还略有些凉爽,这装扮过于轻便了。   她没想到谢牛山竟然如此眼尖,心下一狠,道:“谢伯伯当初就瞧不上我,如今……之所以如此生气,是担心我抢了谢姐姐的姻缘吧!?也罢,左右我一条贱命,为证清白,死又何惧?!”   话音一落,裴婉月拔腿冲了出去。   “砰”的一声,脑袋竟然直接撞在旁边屋檐底下的柱子上!   温兰成吓了一大跳。   只瞧着,裴婉月额头碰触了血,随后直接晕了过去。 第612章 娃娃亲   温兰成并不认得裴婉月,此刻瞧着这姑娘竟如此烈性撞了柱,眉头紧锁,连忙将人送去医馆。   好在,问题不大,就是皮外伤。   只是那柱子不平整,脑袋磕破了,会留下点伤疤。   “谢伯父,这姑娘究竟何人呐?”温兰成浑身无力,目中深思。   “早先与我和离的那卢氏与前头男人生的闺女。”谢牛山心里不爽快。   “晚辈瞧着您对她似乎十分不喜,可是有什么缘故?”温兰成又问道。   谢牛山直接将裴婉月偷东西还有算计谢桥的事情说了出来,是一丁点都没隐瞒着。   温兰成心中十分震惊,没想到这姑娘年纪不大,心眼竟如此小。   她与谢家无亲无故的,肯送她进学,这是天大的恩情了,竟还如此贪心不足。   “今日我略有失礼是事实,这姑娘又烈性撞了柱子,这外头肯定有不少人会说您和我逼迫于她,小谢大人如今是太子身边红人,父子一体……”   “就怕有人因此针对于您,在朝堂上参您一本,到时候,这刚升上去的官,恐怕又能被人攀扯下来……”   温兰成仔细想了想,看着这裴婉月,眉头更紧了。   “老子怕个熊!不就一破官,谁爱做谁做!”谢牛山不想受这憋屈。   “可别如此说,谢伯父,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小谢大人和谢姑娘想想呀?”温兰成连忙劝了一声。   如今谢家正是步步高升的好时候。   凭着谢平岗和太子那出双入对的情分,这京中不少人想让谢家倒霉呢。   “老子就是瞧不上这丫头的秉性,正经的事儿一件不干,歪门邪道倒是不少,她这脸皮比外头的城墙还厚,早先偷东西的时候不死、被人赶出书院的时候也不死,如今被你瞅了两眼,就不想活了?!”谢牛山又不傻,怎么都觉得,这事儿有猫腻。   温兰成想了想:“您说的对。”   这裴姑娘求死必然是有心威胁他而已。   只是却不知道她今日就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若是有心的……   还要再分为两种情况,一是自己算计,另一种便是……被人指使。   温兰成此刻脑子转得很快,自从自己考上状元那一刻,他就知道,以后路不好走。   他可是太子一手救下来的人。   这件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算,便是他娶了裴婉月,以后他行动必然备受监视。   大了算,那就是……若会有人利用此事情生出舆论,说他与谢牛山沆瀣一气欺辱良家女子……   他与谢牛山,一个是新出炉的当朝状元,一个是刚升了官的土匪将军,本就正在风头上。   再加上逼的这姑娘求死了……   真若是闹得人人皆知,到时候便是太子相护,他们二人也必然是要受惩的……   可以一箭双雕。   这么一想,温兰成吐了口气,道:“谢大人,晚辈本想着与谢姑娘……如今既然谢姑娘无意,那晚辈也不痴缠了,今日毁了这裴姑娘清白,于情于理,也该负些责任。”   “负责?这丫头心眼这么黑,娶她能成吗?!”谢牛山有些不乐意,“妻不贤累三代呢!”   “是啊,可妾室的话……就不用太担心了,晚辈……”温兰成顿了顿,“家乡有一青梅竹马,乃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说好等我状元及第便娶她过门,我这就让人回去传信,将她接来。” 第613章 不然呢?   谢牛山瞪着眼。   什么青梅竹马娃娃亲?早先没听说啊?   “你……”谢牛山一时有点傻,他想的没有温兰成快,但此刻也很努力想要跟上温兰成的步伐。   可还是没懂。   “这丫头能肯做妾吗?”谢牛山无奈,只能小声嘀咕道。   温兰成笑了笑:“既说晚辈毁了她的清白,若她不肯做妾,那就只能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便是我不对在先又如何?只要我肯点头要纳了她,她又怎敢想着我正妻之位?到时候再闹,这外头的流言蜚语也不会帮着她了。”   他温兰成虽无父母,可如今也是当朝官员啊?   这裴姑娘父亲亡故,母亲和离独居,她还曾被皇家书院赶出门去,这样的姑娘,普通人家怕都不敢娶的。   他要纳妾,有何不妥?   谢牛山很少看家世地位,这会儿被温兰成一提醒,也觉得有道理。   “纳妾还不简单,一抬轿子送进门,这进了门,还不都得听你的?”谢牛山一乐,“这蠢货,自个儿挖坑跳,活的腻了!”   他若是瞧着谁不顺眼,那这对方再如何可怜,也无法让他有一丁点心软。   温兰成腼腆的笑了笑,看上去温驯无害。   至于娃娃亲……   离开老家的时候,族中长辈确实也提过要为他张罗娶妻之事。   不过当时并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他也想再等等,便婉拒了,如今传信回去,族中长辈必然会立即会替他选一门好亲出来。   温氏族人并不富裕,而他上无父母兄弟,可这些年来他却从未被族人欺压过。   这其中缘由就是,家族百年未出过秀才以上的后辈,对他抱以厚望。   所以他的家财,族人不仅不会争抢,还会替他守着,他的妻房……族人更不会胡来,替他选下的人,必然也是极为贤惠温婉的好女子。   又过了一会儿,裴婉月醒来了。   温兰成十分温和的走上前去,道:“今日辱了姑娘名声,着实不该,不过兰成愿纳汝为妾,必不让姑娘后半生凄凉无所依托。”   裴婉月瞳孔一缩:“妾?!”   “不然呢?”温兰成笑了笑,“裴姑娘在家等等吧,到时候我会着人去接姑娘的,当然,若是姑娘不乐意,温某也不强求。”   说完,温兰成潇洒的走了。   谢牛山也乐了,大手一拍,叫了一声“好”!   没想到啊,他还以为这温兰成就是个没用的小书生呢,没想到这该硬的时候,还挺行啊!   啧,可惜啊,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他女婿呢!?   不过……干儿子!也成的!   “儿子!老子教你舞刀去!你这又娶妻又要纳妾的,身体不练练可不成的!”谢牛山越看温兰成越是顺眼。   这孩子可比他亲儿子好多了!   谢平岗那个孬种,整天想着砍老子,可不是个老实的!   温兰成侧头看了谢牛山一眼,又乖巧的像个小白熊一样:“劳烦谢伯父您了。”   谢牛山这一听,喜上眉梢,更高兴了。   真懂事儿!   谢牛山是高兴了,可留在药铺里头的裴婉月,脸上已经狰狞了。 第614章 命好苦   裴婉月都快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不惜自毁名誉,是为了做妾吗?当然不!   而且,她从来就不曾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做个低贱的妾室!   甭说是嫁给了一小官温兰成了,就是嫁给谢牛山这样的三品大员,也不能做妾啊?!   她娘都半老徐娘嫁过一次人,还能做正房呢,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只配做妾?!   裴婉月此刻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气恨。   付出这么多,竟然就得这么个结果!?   温兰成只让她做妾,那谁做正房?谢桥吗?   这么一想裴婉月脸色更差了,收拾一下,连忙起身离开,这外头还有人等着看热闹的,更让她忍不住红了脸。   她并未回家,而是到了一个酒楼包厢,里头坐着个大管事。   “如何?裴姑娘可成事了?”对方开口便问道。   裴婉月一脸阴郁:“温兰成要我做妾!”   “状元郎如今在翰林院当值,品职也不算低,裴姑娘这身份,做妾也差不多了。”大管事笑了笑,并不意外。   世人娶妻嫁人,都要门当户对。   皇帝有意为太子培养人脉,这次科举学子里头,温兰成被太子所救,又是个忠诚礼顺之辈,皇上对他自然也格外优待,才做官,便给了个从六品的修撰之职,三五年之后,必然是要高升的。   如今不少官员都想要将自己的嫡女许配给他了!   只是那些官员也知道,一旦嫁女给温兰成,那就是向太子投诚,所以这才没急着捉婿而已。   “我家主子本想着,那温兰成瞧着是个含蓄钟情之辈,若是裴姑娘命好,指不定就能捡着个正室来做了,只可惜,裴姑娘的命,到底还是差了点的。”这大管事又道。   这话成功刺激到了裴婉月。   她怒红着脸:“你们家主子这么有本事,就不能使使力?!”   对方一笑:“要不是看在姑娘又送银子又表忠心的份上,这等好事儿,还轮不上您呢,如今既然你得了温兰成的许诺,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待嫁去吧,等到了温大人身边,红袖添香,多吹吹风,莫要糊涂。”   裴婉月攥着拳。   “我不做妾!”到底还是蹦了一句。   大管事笑了笑:“姑娘想好了?你从前被皇家书院赶出来,这名声已经臭了,便是再如何努力的去攀附官员,最多也只是做个姨娘,这温兰成,要才学有才学,要模样有模样,最重要的是他还年轻,身边又暂无旁人,可比谁都强啊?”   “你要是不乐意的……这京城恐怕也容不下你了。”大管事又道。   裴婉月如坠冰窟。   为什么她的命就这么苦呢?   从小受尽了委屈,来了京城,也一样被人欺负。   现在她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谢家容不得她,但谢牛山心大,所以并没有赶走她和娘亲,可现在这人……   若是得罪了,恐怕不仅仅是被赶出京城……   裴婉月很懂得审时度势:“好,我去做妾。”   “明日会着人给你送些药膏,这当妾室,最重要的还是这张脸,姑娘要是毁容了,真就一点用都没了。”   说完,便让裴婉月滚了。 第615章 断绝关系   温兰成说话算数,得了裴婉月的地址,第二日便着人去那小院送了纳妾文书。   卢氏也知道自己女儿一直见首不见尾,总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如今瞧见这纳妾文书,真真是头晕眼花了。   气的。   可偏偏,自己女儿竟然签了,签好之后,三日之后就要一顶小轿抬走!?   “你是昏了头吗?!咱有这么多银子,便是名声不好,可这平民百姓之家的正头娘子也做得啊,你竟跑去做妾,你这是作践自个儿啊!”卢氏每一日都在后悔,如今这悔意到达了顶峰。   为了这么个不孝女,她好好的日子不过!   她错了,真的错了!   “母亲以为我愿意吗?还不是谢桥阻碍了我的路!温兰成要娶谢桥,所以即便是他看了我的身子,也只能纳我做妾,是她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我!”   “啪”的一巴掌,卢氏抽在了她的脸上,“你还犟嘴!”   日子过得苦,她才会想着当初舒坦的时候。   想得越多,越觉得自己以前昏头昏脑不清醒。   那谢桥,哪里就对不住她们母女了?   初次见面,虽说不爱看人也不爱说话,可恭恭敬敬的行礼,对她一个填房,一句句母亲也叫的心甘情愿啊?!   是她、是她自己不知好歹,只惯着自己的女儿,不将谢牛山的女儿放心上!   她丢了谢桥的东西,几次不停谢桥的劝告,后面更纵容着女儿偷东西……   “月儿,你是娘的心头肉,娘是真心为你好!我是不知道你说的温兰成是个什么脾性,可谢桥你知道的,她看着柔弱,可却是个清高的人呐?不像是能容忍丈夫有妾的啊!?”   她之所以这么觉得,是因为谢桥……真的很爱干净。   家里的东西,旁人碰过了的,她几乎都不用。   帕子不离身,时不时便要擦擦手,对普通物件如此,对自己的男人,能纵着?   “娘你别管了!”说着,裴婉月扔了一百两银票给她:“以后我是管不着你了,这银子给你养老,以后有事儿没事儿的,都不要来找我。”   “……”卢氏比被打了还疼。   她的银子可都给女儿了,如今女儿就给她一百两?   打发要饭子呢?   这是要嫁人吗?这简直是要和她断绝关系啊?!   可卢氏压根拦不住,裴婉月扔了这一句话之后,就不再理她,然后专心筹备去温府的事了。   女儿不管她,卢氏心里有后悔,也不知怎么想的,一头热,竟跑去了谢家。   下午,谢桥正在给方慕雪她们讲课。   新管家瞧见卢氏,那就是看到了抢银子的大仇人,压根就没准备将人放进去。   可卢氏会嚷嚷。   管家又怕闹大了招人嫌,便和谢桥说了一声。   “你们先背一背这一章,我去去就来。”谢桥冲着秦琉她们微微一笑,看上去特别有夫子风范。   几人乖巧点头。   还是谢桥讲课舒服啊!   谢桥不在的时候,她们只能让家人又找了先生在家中教导,可先生们讲课都比较复杂,而谢桥,好像知道的更多,所有东西都能一层层剥开来讲,让她们理解的十分透彻。 第616章 悔之晚矣   一听说谢桥回家了,她们就约好过来蹭课,顺便再蹭些点心。   “春儿姑娘,你这手艺真好,我能带着厨娘过来跟你学两手吗?”方慕雪反应最快,看着面前的点心,冲着春儿笑得十分和善。   其他人一听,也都连忙期待的看了过去。   谢桥身边的丫鬟也是个奇人!   点心做的好,茶也烹的好,还会酿酒呢!   那酒也香,可惜,谢桥只让她们尝了一丁点,再也无缘多喝了,心里真是可惜极了。   “这都是我家姑娘教的,我做的还不算好呢。”春儿害羞的笑了一下,“姑娘的方子得来不容易,奴婢也不能随便对外教授的……”   这么一说,大家只能失望的叹了口气,但也理解。   这些点心方子的确很是珍贵。   她们也就是试着问问而已。   “这些点心……谢姐姐都会做?”秦琉抓住了重点,“有什么你家小姐不会的?!”   “不会的?”春儿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说道:“我家姑娘什么都会,便是不会,学一学,也立马就会了!”   “……”众人嘴角抽抽着。   这么说话,也着实太刺激人了吧?   方慕雪目光放在了春儿手上的一副玉珠子上了,目光怔了怔:“春儿姑娘,你的玉串好生漂亮,是谢姑娘送的吗?”   谢桥对丫鬟着实大方啊?   这每一颗玉珠子质地都非常好,而且上头似乎还刻了花纹,雕工应该也不错,应该值不少银子呢!   春儿一脸骄傲,很想说,这东西是她家姑娘亲自雕刻的!   可她也知道,雕刻以及书画方面,不能多说,所以只笑了笑,道:“我家主子对我很是大方,这玉串是在神仙像前开过光的,可保出入平安,长命百岁!”   一群人此刻都忍不住瞄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丫鬟。   这对比之下,她们是不是有点抠门了?   众人这心里都忍不住嘀咕,想着等回去之后,赏点……厚重的。   这才学比不上谢桥也就算了,若是这宅心仁厚也比不上,那她们在谢桥面前都快要一无是处了!   谢桥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小伙伴们想法如此多。   此刻,她瞧见了卢氏。   还被卢氏的形象吓了一跳。   卢氏身上穿着一身旧衣,若是在以前,那绝对是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样式,而她头上,更是只有一个银簪子,其他的首饰竟一个都没戴上。   从谢家离开的时候,拿的东西也不少啊?   卢氏也有些手足无措。   她就是脑子一昏,想来这里瞧瞧的,这会儿见到谢桥,顿时有些无地自容:“大姑娘……我、我就是来瞧瞧,你们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谢桥语气淡淡的,并没有故意针对,也没有特别热情。   “以前的事情,我对不住你们……都怪我、怪我……没教好孩子……”卢氏忍不住抹泪。   谢桥静静看着,甚至还着人给卢氏添了杯茶。   卢氏这面相和善了不少,不过……子女方面,怕是不如意了,估摸着,是在裴婉月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悔之晚矣呐? 第617章 什么东西!   谢桥很有待客之道,便是不喜卢氏,在她看来,这人已经赶出去了,便与谢家再无关系,她也不需要处处针对着对方。   她这态度十分平淡,然而在卢氏眼里,却已经是极好了。   卢氏本以为,谢桥当初那么讨厌她,如今见了她,必然也要好好奚落一顿的,可是她没有!   谢桥越是客气,卢氏心里便越是难受。   只觉得自己错过的东西,太多了!   “大姑娘,听说你……听说你要嫁给新科状元温兰成?”卢氏搓了搓手,看上去越发的局促不安了。   她心里慌得很,目光也忍不住看了看这熟悉的环境。   如果不是当初总是做错事,如今的她应该住在这宅院里头,当着主母,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而不是现在这般,被管家用防备的眼神看着。   谢桥闻言,微微蹙眉:“你听何人说的?”   卢氏声音不大:“大姑娘……我来这里,也没别的事情求你……就是我女儿,月儿她跑去给温大人做妾去了,我也知道,你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你看能不能不让她进门?”   “你找错人了,我并没有要嫁给温兰成。”谢桥很是直接,这会儿气顺,便多说了些:“你自己的女儿,她的脾气秉性你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她执意要做的事情,便是八匹马拉着,她也听不进旁人说的话,我虽不知她为何要去做妾,但她那样眼高于顶的性子,恐怕这辛辛苦苦去做妾,还是另有目的的。”   那裴婉月当初连古兰书院都看不上,能看得上一个妾室之位?   她去皇家书院之前,在古兰书院混得应该也是不错的,她的心眼……   想要去嫁个有功名的人当正室,应该也不是特别难吧?   更何况,这母子俩手里头还握着那么多家财呢!   “你不嫁给温兰成!?”卢氏听到这话惊了,“月儿她说你……哎!”   卢氏一下子有点说不出话来,憋了一会儿,突然哭道:“我以为她是处处和你较真,非想让你不痛快,所以才自甘堕落去做妾的,那大姑娘你要是不嫁给温兰成,她为的到底是什么啊啊?!”   卢氏不懂,真的这么想都想不明白!   谢桥沉默。   不是一家人,这事儿她可不管。   卢氏哭哭啼啼,一身疲态。   正这时,谢牛山风风火火回来了,竟还带着个女子。   一块到了谢桥和卢氏的面前。   那女子模样清秀,约摸双十年华,身上穿着素净的水绿色衣裳,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可怜。   站在熊一样的谢牛山身旁,就如同一只灰熊旁边站着个清瘦的小青蛇。   “你怎么来了?家里可没银子给你花了!”谢牛山很是直接,看到卢氏,哼了一声,万分嫌弃。   卢氏心头一痛:“我就是听说大姑娘的婚事……”   “什么婚事儿?没有的事儿!又是你那个心眼多的像蜂窝一样的闺女在你身边嘀咕的吧?要是坏了老子闺女的名声,就是官府的人亲自拦着,老子也要活劈了她!什么东西!”谢牛山一脸怒色。   卢氏以前没少听谢牛山发火,那时候,她只觉得谢牛山粗俗。   如今,却只觉得他护犊子!   倘若她没和离,如今便是没法和他的儿女相比,可那也是他护着的人之一啊! 第618章 我也后悔了此刻卢氏看着谢牛山的眼神有些幽怨,却沉默不语。   谢牛山也瞧不出她的可怜来,直接坐下喝了几口凉茶,然后冲着谢桥道:“大丫,这就是老子和你说的那个青楼出来的姑娘。”   谢桥也没细看,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卢氏有些紧张。   她和谢牛山夫妻好几年,当然知道谢牛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这种温柔温婉的,最得他心了!   这是谢牛山新找的?还是青楼出来的?可是谢牛山以前几乎不会在青楼乱来的……   “她那五十两银子被小偷偷走了,没地儿去,我问了她,说是愿意到咱家来。这不,就将人带回来了,她唱歌不错,你闲来将她叫过去唱几个曲儿,权当消遣了,一个月给二钱银子就行了!”谢牛山又道。   可这话一说,那姑娘显然愣了一下。   谢桥微微一笑。   “爹,您的意思是,让这人在咱家找个活干?”谢桥问道。   “是这样。”谢牛山点头。   “哦,这样的话,就让管家去办,只是咱家用的人都是签死契的,可与这姑娘明说了?”谢桥又道。   家里的佣人,也有些是签活契的,三年五年八年十年的都有,不过比较少。   这些一般都是些成年并且有一技之长的。   大多数还是死契。   也是没法子,这各家各户都这样,若是府中活契的人太多,这谢家就会如同一个破了大洞的水缸,什么事儿都兜不住。   时代如此,也不是谢桥一己之力能改变的。   谢牛山真没想到签契约这事儿,这会儿看了看那姑娘:“你好不容易赎身从良,我看还是算了吧,要不你再去想别的法子,我家这边不好要你。”   谢牛山还是知道好歹的。   这良贱差距还是挺大的,真要是又签下了死契,那就等于让这小姑娘进另一个火坑。   这种缺德事儿他是不做的。   那姑娘犹豫了一下,竟直接跪了下来:“奴无处可去,愿入府伺候老爷!”   谢桥眉角一松。   普通女子除非真的毫无退路,否则便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也不敢轻易为奴的。   而眼前这姑娘,又怎到了无处可去的地步?却还非要进府,恐怕是别有所图了。   谢牛山和谢桥还没开口,卢氏坐不住了,指着那姑娘就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妖精也配迷惑老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什么花花肠子,不就是瞧上这家里没个女主人吗!?你一个楼子里出来的也配!?”   “……”谢桥呆了一下。   卢氏是真没憋住。   这女人若是入了贱籍,即便将来做了妾室,那也不可能扶正,做正经的官太太的。   可这种狐媚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还不知道会怎么嚯嚯家里面呢,赶出去为好!   可吼完之后,她也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了。   如今的她哪里有资格管起谢家的闲事儿来了?   登时也有些委屈,可怜巴巴的看着谢牛山:“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从前是我知道错了,我现在也后悔了,牛山,你若点头,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跟你过日子,再也不会偏心自己生的那个,我一定对孩子好,也不会胡乱花银子的……” 第619章 抢手货   卢氏此刻说的的确是真心话,倘若真能和谢牛山和好,她一定会保证,再也不乱来了!   她会替谢牛山好好管着银子,也会好好养着孩子,更不会再惹谢桥生气了。   她虽然还心疼自己生的女儿,可她也懂了,月儿是个没良心的,将来她若是老了病了,月儿是绝对不可能管她的,那个闺女,就是白疼了!   谢桥缩在椅子上没说话。   万万没想到,她爹一把年纪了,竟还是个抢手货。   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谢牛山听到卢氏这话,顿时那嫌弃的表情都充斥着整个五官:“别和老子说这些酸掉牙、没用的话!老子家财都给你败光了,如今好不容易攒了点,还要让你再败一次?绝对不可能的!”   卢氏心痛难忍:“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是,这个小妖精又比我强在哪儿?!她也是冲着家财来的!”   那姑娘此刻跪在地上。   “是老爷将奴从那火坑救出来的,奴愿意跟在老爷身边一辈子伺候老爷,奴什么都不求,为奴为婢都愿意。”这姑娘声音缓缓的,看上去的确更可人一些。   不像卢氏,此刻咄咄逼人。   然而谢牛山也不太高兴:“你什么意思?之前说好了是要来干活的,现在还想起别的来了?!”   “奴是真心谢谢老爷的。”这姑娘又道。   谢牛山对上了谢桥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有点难堪。   让自己闺女看到这么乱糟糟的景象,可不太好。   “行了行了,你俩都滚出去吧!”谢牛山烦躁不已,“说的就像是老子缺女人似的!”   卢氏松了口气。   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她还不了解谢牛山吗?狠下心来,那就是个比刀子还冷硬的人。   都已经和离了,就更不可能的回头的,偏她还做着那美梦!   这会儿被拒绝了,心里凉了,也死心了。   起身,规规矩矩告别:“我、我走了……”   前段时间,有住在附近的媒婆找到她,说是有个丧妻的男人,觉着她不错,想娶回去搭个伴。   那家不算富裕,还有两儿一女,嫁过去之后怕是有的操劳,所以她没点头。   可如今,再想想自己的后半生,怕是再也而不能挑的了。   谢牛山并无任何挽留,甚至还道:“以后没事儿就别过来了,免得让外头的人说闲话!还以为老子好马吃了回头草!”   卢氏眼睛红了:“早先有人要娶续弦……回去之后,我许是会应了……”   “如此好事儿?瞧你年纪也不小了,嫁了也不错,看在从前那点情分,到时候老子让管家给你送份礼去!”谢牛山倒是挺大方。   见谢牛山是真的没有任何在意,卢氏彻底死心,转头离开。   她与这个家,是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了。   谢牛山要送礼的事儿,谢桥也没准备拦着,好歹是与她爹夫妻一场的人,也没必要你死我活。   卢氏走了,可眼前这姑娘还没走。   竟还连连往谢牛山生前跪爬了几步:“老爷不要赶我走,我出去之后真的不知要去什么地方,若是被我爹发现了,定要再卖了我,与其如此,还不如呆在老爷身边,只有老爷才能让我如此安心……” 第620章 跪下叫爹   这姑娘的声音,音细语软,不论男女,听了都忍不住生燥。   谢牛山被那手摸着腿,说一点感觉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心里的确也痒了起来,但看着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眉头却紧皱。   偏偏谢桥还刺激道:“爹,您若是再说一句她像林二娘,恐怕我弟弟和妹妹要和您断绝关系了。”   谢桥慢悠悠的。   林二娘长得柔弱,可性格也不是如此啊?   当年她爹抢去山上的时候,林二娘还曾寻死过呢,只是那时候他爹是土匪,是个真混账的东西,抢到手的女人哪里能送回去?   况且送回去这女人也活不了过不下去了,所以便强行留着过日子了。   后来人怀了孕,她爹对她掏心掏肺,这才没再想着离开的,但即便如此,林二娘也一直郁郁寡欢,所以生下孩子后人才没了。   那是个真正的烈性女子,眼前这个……   也能比?   她爹真是眼瞎了吧?   “砰”一声,谢牛山将人踹到了一边,“老子看你这心思不正!本来还准备再想法子给你弄点银子让你好好过日子的,没想到你这么不识趣!既然如此……管家,将人扔回她亲爹身边去!”   可惜啊,他的银子!   这已经赎身,官府都撤了档的,想送回青楼也不成了。   那女子有些震惊的看着谢牛山。   这身上的痛还没缓过劲儿来,管家连忙叫人来,立即将人拖下去了!   生怕迟了一息,这女子会让老爷失了身一样。   一点机会都没留。   谢牛山嫌弃的掸了掸自己的衣服:“看着老子做什么?!以为老子是那饥不择食的人吗?!”   谢桥摇头:“爹,您不是。”   谢牛山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老子是真心瞧着她挺可怜这才帮忙的,谁知道她竟然还上手……这好人家的闺女可不是这样的,老子又不蠢,那老鸨说这姑娘才卖进楼,都没经过调教,能这么会伺候人?那小手……”   说一半,他不说了。   那话不适合在闺女面前提!   这个女人,捏着他的腿,那手还划拉了两下,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像是个没经过人事的,就算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必然也被人调教了很久才对,他被骗了!   “对了,那个裴家丫头,现在是温兰成的妾了。”谢牛山以为谢桥不知道,开口又补了一句。   谢桥点头:“嗯。”   “那丫头可是够狠的,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撕了自己的衣服,幸亏我干儿子立即就想到要纳妾,要是让外头的人说三道四传上几天,指不定这正妻之位都得给她!”谢牛山又补了一句。   “干儿子?”谢桥诧异的看着他。   “可不是么,兰成这孩子老子太喜欢了,又听话又懂事儿,比你大哥强多了,既然不能当女婿,那就当儿子,我们俩说好了,寻个良辰吉日,让他跪下叫爹!”提起这事儿,谢牛山高兴的合不拢嘴。   谢桥是真没想到这二人竟能凑到一起去。   完全就是两种脾气……   再一想,倒也能理解了,那温兰成性情应当比较温和,又因着与谢家有这救命之恩,对她爹必然是无所不应的。 第621章 老妖婆   谢牛山对待那些闲杂女子的态度确实很干脆,所以谢桥也庆幸这家里头没有乌烟瘴气。   而此刻,被扔出去的姑娘已经傻眼了。   这谢牛山,该不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吧?!   主人找她出马,那可是因为特地打听过的,她和林家那三个女儿都有几分像,所以与谢牛山那二房的林氏必然也十分相似的!   再扮柔弱一番,谢牛山这种粗俗的男人,绝对不可能躲得过去的!   没想到……废了这么大劲儿,她也就摸了一下裤脚?然后还被踹了?   这一刻,这姑娘已经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容貌奇丑无比了……   心里是有委屈又气,只能回去复命。   谢桥忙活一阵,又回去和方慕雪她们探讨学识。   边学便玩,倒也十分愉快。   ……   另一边,望运楼中,却是客人不停。   常掌柜也发现不对了,便着人给她传了信。   第二天下午书院放学之后,她便前往望运楼瞧了瞧。   “东家,最近客人不少,还经常会有些富家小姐过来,挑三拣四的,还总问些奇奇怪怪的话……”常掌柜实在不清楚是为什么。   有小姑娘跑到他面前,问东家是不是个三四十岁的老妖婆……   东家的确是三四十岁了,但瞧着很是年轻啊,哪里就能称得上是老了?!   可这进门就是客,他总不能骂回去。   常掌柜才说完,萧彧荣从外头走了进来。   “对了,这两日萧夫子也常来。”常掌柜连忙补了一句。   谢桥一看到萧彧荣,头皮便炸起来了,连忙摸了一下脸,然后抬头挺胸,淡定的走了过去,一脸慈祥说道:“萧师弟,又来买符?”   萧彧荣摇了摇头。   他好似是受了什么大打击,这会儿精神不济,瞧见“莫初声”,这才强行打起了精神,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然后道:“家中买了许多东西,还不曾用完,今日来,是特地寻师姐的。”   常掌柜心里忍不住嘀咕。   肯定用不完啊!   萧夫子一开始最喜欢买的是文昌符,后来便也不怎么买了,如今看中了东家卖的那些木雕!   那木雕各式花样都有,有雕人的,也有雕马甚至轿子、屋子的,他是通通都不嫌弃,没隔一段时间便会过来挑挑拣拣,恨不得一个人将所有东西全部包圆了!   可……那些东西,本该是活人买来,烧给死者的呀?!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萧夫子家里出了大事儿呢!   谢桥轻萧彧荣去隔间坐下。   萧彧荣十分不好意思,在谢桥面前,宛若个弟弟:“师弟最近听说朝中有些不好的言论……是关于太子殿下的……”   “嗯。”谢桥配合的点了点头。   “四殿下和五殿下那两派,都说太子殿下与师姐……有什么……当然,师弟我当然不这么想!只是长此以往,也影响师姐清誉……”萧彧荣连忙又道。   “这事儿不要紧。”谢桥看上去不慌不忙的。   这身为大师,还能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不成?   可萧彧荣一听这话,心凉了半截:“师姐冰清玉洁,那些人都快将师姐形成了祸国妖道,如何能不要紧!太子也是的,这几日他人都住在东宫里头,我也没见着,否则定要他给师姐一个公道的! 第622章 一家人   萧彧荣也知道,太子也是无辜的,这事儿,都是那有心人挑起的争端,太子也是受害人之一。   可他毕竟是男子,这个时候就应该站出来,是昭告天下也好,是立即娶个妻房定人心也罢,绝对不能让师姐受如此侮辱啊!?   谢桥看着萧彧荣如此气愤的样子,觉得自个儿……无福消受。   这点事儿就气成这样,一丁点夫子风范都没了,倘若知道他一心付错,整日谄媚讨好的人实际上就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骗子……   不会要吃人吧?!   谢桥喝口茶压压惊。   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彧荣说完那话,也注意到谢桥看上去是真的一点不在意。   心里也有些狐疑:“师姐竟一点都不气吗?”   谢桥摇头。   哪怕她只有莫初声这一层身份,遇到这事儿,便是气也没什么用的:“我与太子在旬县办案之时偶遇赵顼之,他嫉妒太子最终定案,所以这才暗中算计,可也只凭一张嘴而已,若是如此都可定我为妖道,那这天下还有律法可言吗?”   萧彧荣沉默了一下:“这倒是,一开始朝中斥责太子荒唐的人多,这两日,也有人提出赵顼之无凭无据全凭猜测了……”   谢桥自问没什么好心虚的。   便是她与太子有几分暧昧又如何?   大庭广众之下,她从未有半点逾越礼数之处,太子对她这个师姐也从来都是尊敬客气,绝对清白干净的。   萧彧荣又想了想:“是师弟莽撞了,想必太子殿下这几日不曾见我也是有缘故的。”   从前一旦有人参奏太子,那便是一边倒,并无多少人为太子说话。   可这一次……   却有些不同了。   萧彧荣也是关心则乱,这会儿看见谢桥如此轻松自在的样子,心病也去了大半。   正谈着,这望运楼果外头传来些声音。   谢桥透着屏风一看,发现是那董家姐妹。   董悉云左右瞧了瞧,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旁边董二小姐却有些焦急,小心翼翼的拽了一下董悉云的袖子:“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样很失礼……”   董悉云却恍若未闻,白了这妹妹一眼,随后看了看那掌柜,问道:“那姓莫的大师可在?”   常掌柜面无表情:“东家在忙,不见外客,小姐有事儿我可以帮忙转告。”   董悉云一听,笑了笑:“罢了,既然莫大师不在,我下次再来吧,你回头告诉莫大师,我是董家的大小姐,她若是与太子有什么,应该立即就懂了,将来都是一家人,也该熟悉一下的。”   谢桥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皱着眉头。   怎么就是一家人了?   “最近皇上替四殿下选妃了,董姑娘已被定为正妃,只是因着太子婚事未定,所以皇上也一直没下旨赐婚,慢慢拖着呢。”萧彧荣替谢桥解惑。   皇帝是真疼太子,这大儿子不成婚,也不想让底下小的越他一步。   连带着整个皇家宗室之子,全部都是晚婚晚育。   也没法子,若是宗室之中,与太子差不多大的侄子若是有了后,这家的王爷在宫中难免也要受皇帝挤兑的……   在太子方面这一点,皇帝确实是小心眼到了极致。 第623章 皇家儿媳   要说四殿下年纪也不大,如今才十七岁,比董悉云还要略小了几个月,按理来说,这婚事还要再往后拖一拖的。   可四殿下那一派不乐意。   都希望四殿下能早点有后,等将来皇上有了孙子,指不定这宠爱就能偏移一点。   整日在朝堂催婚,皇帝也烦不胜烦,这才被逼点了头。   头是点了,可对董家却是没眼看。   这婚事内定之后,董悉云的父亲已经连续被皇帝训斥好几次了。   萧彧荣对朝中的事情知道的还挺多,这会儿像是倒豆子一样,和谢桥说的清清楚楚。   “皇上不想赐婚,也是不想让四殿下抢了太子殿下的风头,前头那二殿下、三殿下,下场都不太好,便是又成婚的,可也是婚事潦草,都没人关注的。”萧彧荣都不知道是该同情其他皇子,还是该为太子高兴了。   太子受宠对国来说,其实是好事儿,总比相互防着,父子不和要强的多。   “这董家也算不得权臣,怎就能被四殿下那一派的人选上了?”谢桥十分惊讶的问道。   “董家虽不受宠信,可这董姑娘在外名声极好,另外朝中很多人也知道,若是选个家世太强的配与四殿下,那皇上压根就不可能同意的。”萧彧荣解释道。   这历代皇帝在子嗣方面,一般都用平衡的法子。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总之,一般皇帝不会对谁表现出特别喜欢的模样。   可当今圣上完全不一样。   立下太子第一天,就曾说过:朕之皇位,唯有长子能继承这样的话。   早些年,还常常在太子面前嘀咕说,儿子,这大好的江山都是你的……   据说当年皇帝宠儿子的话传出了一波又一波,都被人记录写成册了!   萧彧荣这么一说,谢桥也明白董悉云的想法了。   莫初声可是个老妖婆……   同样是“皇家媳妇儿”,一个才名在外,一个招摇撞骗,若是再站在一处,那招摇撞骗的一个,必然会无地自容,损得也就是太子颜面了。   真糟心。   赵玄璟也是不容易。   然而谢桥并不知道,不容易的赵玄璟,这会儿正在宫中惩办人呢。   仗着皇帝宠爱,赵玄璟磨蹭了两日之后,将赵顼之叫进宫了。   有些话,不用他亲自说。   而是叫了别人来,早先跟着赵顼之一起前往旬县的属下这会儿也都凑了一锅,规规矩矩的跪在御书房外头,再往后,还有几个大臣。   “尔等与赵顼之一直呆在一处,他所闻所见,你们也都知道,既如此,便好生说说,赵顼之前往旬县时都做了什么事儿?孤与莫大师,可是暗中苟且了?”赵玄璟目光如炬,扫了一眼众人,不徐不慢的开口。   赵顼之攥了攥拳。   这时,只听身后的人道:“启禀皇上,小的等人的确是跟着大公子一路过去的,前去旬县的路上,大公子便故意要加紧赶路,说是要快太子殿下一步到达旬县办案!”   说话的,正是赵顼之的心腹,早先也一起被蛇咬了的。   这话一说,赵顼之回头瞪他:“你敢冤枉我!?” 第624章 砍了他   那奴才头低低的,咬着牙又道:“大公子一路,对太子殿下多有冒犯,说殿下……说殿下是个废人,还说……”   “还说殿下无能,当了太子这么多年,朝中一个向着他的人都没有,早晚被废!”   皇帝脸色已经黑了。   “大公子让属下等人暗中跟踪太子殿下,只是……属下觉得不妥又不敢违令,便关注了莫大师几分,莫大师与太子殿下常常一起探讨案情,之后……大公子便说他们有私,可属下……并未瞧见一丝越礼之处。”另一个侍卫又道。   他说的是真话!   太子殿下对莫大师十分温和温柔,与对旁人不同,可举止上面,并无过错!   紧接着,一个两个,都开始指正。   赵顼之脸色发白。   因为他们不仅说太子和莫大师没什么,甚至还要说他对太子不尊!   这群叛徒,为何如此!?   赵顼之这两日当然没闲着。   凭他的身份,本可直接让赵顼之有苦说不出,可这些年来,污水还少吗?   从前,他倒也不在意这太子之位,可瞧这架势,若是往后他依旧我行我素,妻儿也要跟着一起遭殃。   谢桥人若清风,必不让她一起承担恶名。   所以他去宁北王那边使了力。   赵顼之身后这些人,一多半都是出自宁北王府,有宁北王点头,赵顼之这个大公子,哪里还有什么地位?   皇帝很不高兴。   恨不得直接抽剑将这个不懂事的宗室庶子砍了!   “妄议太子,其罪当诛!将其关押,永世囚禁!”皇帝简直都要喷火。   这庶子,竟敢说他的太子是个废物?!   越想越气,尤其是想到这赵顼之早先还曾多次在宫宴送上字画,甚至花枝招展的舞剑,顿时这心里更来气,指着那他那右臂:“将他胳膊砍了!”   后头被叫过来的几个大臣心里一哆嗦。   皇帝这会儿生气,是当场让人行刑!   侍卫一剑下去,“噗呲”一声,那鲜血四溅,胳膊瞬间就掉了,赵顼之嘶嚎了两声,当场晕了过去。   “替他止血,莫要让他死了!朕要让他亲眼将来瞧见我儿执掌这乾元江山!”皇帝咬牙切齿。   “……”赵玄璟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十几岁时,他也曾心有迷茫,不明白这满朝大臣的脸色为何变得那般快。   后来每每听到父皇这些要交代江山的话,便也明白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父皇并非有意捧杀,却多少也造成他这些年名声有污。   那些试图对他动手的,他还没开口,父皇便已经都处置了,尤其是前几年,父皇因他手受伤之事大受打击,下手便毒辣了些。   依照他父皇的意思,若是连疼爱嫡长子都要躲着避着,这天下人岂不都跟着学?   便也由着他去。   “莫说太子与那莫初声没有私情,便是有,朕这个父亲愿意,那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尔等谁敢多言!”皇帝瞪着那些大臣,“不要以为你们想什么朕不知道,罚你们俸禄你们不在意,让你们反省也是不听……你们如此猖狂,莫不是真当朕不敢拿老四老五怎么样!?传朕旨意,封老四老五……” 第625章 父慈子孝   皇帝的话马上就要宣之于口。   太子殿下不咸不淡道:“四弟五弟年纪尚轻,父皇暂时还是不要下旨封王了。”   大臣们顿时松了口气。   封王是好事儿,可问题是这个节骨眼上,皇帝一旦给他们封王,必然是要赐个不太好的封地,然后将人赶走的!   山高皇帝远,他们还怎么筹谋?!   皇帝恨铁不成钢:“你也着实优柔寡断了些!”   若是老四老五不行了,这群废物还能干什么!?   太子皱着眉头:“儿臣何惧?哪里用得着父皇替儿臣筹谋如此?四弟五弟对儿臣十分恭敬,毫无半点不妥。”   这些大臣整日叫嚣,并非真的只为了捧其他皇子上位,而是怕他一残废之躯,成了一国之君罢了。   “我儿心胸如此,什么大任担当不了!”皇帝心疼的看着太子。   底下那群废物,都是些睁眼瞎!   老四好,好的像个面团似的,老五好?丁点大的孩子,懂什么!?   赵玄璟已经被夸习惯了,此刻是面色不改:“父皇过誉。”   “那莫初声既能陪你一起查案,那想来也是个良善聪慧之人,可用得着朕下旨去?”皇帝这会儿开始和儿子聊家常。   底下臣子们都要哭了。   赵顼之人是被抬下去了,可那半截手臂还动呢。   怪渗人的,偏偏皇上还没允他们走,非要强行留下来看着他们父慈子孝!   赵玄璟突然跪了下来:“儿臣恳请父皇赐婚……”   众大臣一愣。   看吧看吧!太子殿下果然和那妖道有什么!   “儿臣听闻前军参将谢牛山的嫡长女,秀外慧中,温婉贤淑,灵智巧慧,愿聘为正妃,执掌东宫。”赵玄璟又道。   “……”众大臣只觉得这脑子就像是被大锣鼓敲了似的,嗡嗡响。   谢家嫡长女?!   那是谁啊?!   关于太子妃的揣测,早不知道有多少,可从来没听说太子和谢家的有什么啊?!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姑娘!   皇帝知道谢参将,还是他亲自提拔的。   “谢参将啊?那可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出门剿匪,还不忘给朕磕头,十分心诚,满朝罕见!”皇帝由衷的夸了一句。   “正是此人了。”赵玄璟勾唇笑了笑。   大臣们也总算回过神来,这谢参将是谁了!   那是个……土匪出身!   “陛下三思……”连忙有人跪了下来。   皇帝眉心一皱:“你们又要说什么?若选了莫初声,你们不愿意,这谢家好好的嫡长女你们也不愿意!挑挑拣拣,朕这辈子可还能有儿媳妇儿进门!?都是你们,害得朕至今抱不上孙子!朕不痛快,你们回家子贤孙孝的时候,是不是还嘲笑着朕呢!?”   “……”一群大臣瞬间无语了。   怎么办?   这前头刚刚拒绝了一个老妖道,这会儿又来了个土匪姑娘。   可若是再反对,真就成了他们阻碍太子成婚啊!   太子……   众人心里已经幽怨起来了,这些年和太子殿下斗智斗勇,还能不知道他吗?   年纪轻轻,却精明至极!   他们现在都有些怀疑,那赵顼之是不是被太子利用了!   先抛出个莫大师,再来个谢姑娘,让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626章 谢氏好女   这些大臣有苦难言。   要不是皇上对太子太过于疼爱和纵容,不顾太子身体缺陷,他们也不会这么想不开,处处和太子作对啊?   “皇上,那谢家土匪出身,倘若让其女入主东宫,这天下的土匪岂不是更加嚣张了吗!?”有个胆大的,扯着嗓子连忙又喊了一声。   “土匪土匪!你们是怪朕让一个土匪做了官?!”皇帝哼了一声,“朕看谢参将比你们规矩懂事多了!谢家当年也是立国汗马功劳的,当初若非你们念叨着他的身份不妥当,此人便是封伯封侯都是该的!他戴罪立功,罪过早已抵了,不许再提!”   笑话,他儿子活这么大,向来无欲无求,今儿总算是开口,要娶个太子妃回来,他能拦着?!   再说了,那谢家姑娘他听说过!   早先皇后说,那姑娘长得极为貌美,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   只是那时候,谢家身份低,所以也不好指给太子。   可现在那谢家父子皆是能人,尤其是那谢平岗,年轻有本事,将来必是他儿身边忠厚之臣,这等人家,怎就不可?   因着太子喜欢,此刻皇帝都能将谢家夸成一朵花。   压根就忘了,当初这土匪赶走了蛮子进京时,他怒斥满朝文武都是废物,这才逼得他不得不给那谢平岗官职,堵住天下人的嘴!   “皇上,您若执意选择此女做太子妃……也不是不可,只是……也该选两位懂规矩的侧妃入府!以免太子妃一人独宠,致谢家不知天高地厚,蔑视君臣之礼。”底下说话的,是御史严大人。   话说的勇敢,其他人闭气等着太子的反应。   “孤觉得,你此刻便是在蔑视君臣之礼。”果然,太子开口了,“听闻严大人家中,父母慈和恩爱,所以你并无庶出兄弟?”   “是。”严大人不明所以。   “你母亲一人如何能照顾得了如此大的府邸?若是对她过于看重,那你外家岂不会仗着姻亲庇护,胡作非为?孤觉得不妥,不如,送两位贤良美妾,让你多两个姨娘可好?”太子又道。   一说话,严大人差点气晕过去了。   他是个烈性的:“殿下!这怎能一样!臣那只是普通人家,您乃是东宫太子啊!”   “孤将来的儿女若是得知严大人如此费心挤兑他们的母亲,也要给严大人记上一笔的。”太子语气淡淡的,“孤还不曾娶妻,尔等便要替孤张罗纳妾之事,也难为你们如此费心,不如几位回去之后,也给外嫁的姑娘多送些妾室过去,彰显尔等疼爱女婿之情。”   “……”殿下不讲理!   他们不是说了吗?   太子乃是国本,娶侧妃合情合理啊!?   “孤整日忙于案件,没那闲工夫应付妾室,眼下册立一太子妃便够了,若是你们还觉得不妥……”太子一脸认真的想了想,“那让莫初声做太子妃,谢家姑娘做侧妃可好?这样总该满意了吧?   “……”一群大臣要疯。   各个都是一脸拒绝。   那道士比太子大了那么多岁数!   这二人任意一个跟在太子身边就已经让人头疼了,还要一起!?   哪里还有话反驳?   “臣等……”众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谢氏好女,当得太子妃之位。” 第627章 忘带脑子了   总算,老实了。   土匪之女就土匪之女吧,好歹那姑娘本身没什么大毛病。   太子微微一笑:“妥,便按你们的意思去办了吧,只是这人既然是你们选了应了的,以后便少挑刺儿,若好坏赖话都让你们说了,孤也替你们累得慌。”   “……”这些一向和太子作对的大臣,这会儿都气得哆嗦。   多少次了?!   每次和太子争论,都赢不了!   他们对太子的感情也十分复杂。   要说这才学能耐甚至是心胸,当朝五个皇子,就属太子最好。   他对兄弟虽不亲近却也从不针对忌惮,与他们这些人闹得再厉害,面对四殿下和五殿下,也是一如既往,不咸不淡的。   否则就凭着皇上宠爱太子的样子,那两位殿下,恐怕都能被皇帝打压的抬不起头。   太子殿下十二岁之前,满朝文武,没有任何一人对他太子之位有所不满。   就连四殿下那一派,也都老老实实,压根不敢争!   几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觉着,若有一日,太子登基,这天下必然要更加繁盛!   他们也没想到,太子的手臂就那么被伤着了。   古往今来,没有身有残疾的皇子登基的。   这是祖宗规矩。   而且,若当朝皇帝身有残疾,这其他各国也会轻视他们的呀?   他们想换个太子,他们心里难道一点不疼吗?   ……   太子这会儿让他们退下了。   许是因为太子要娶妻,所以皇上心情不错,也没说要打要罚的。   皇帝没急着下旨,而是先叫司天监和礼部的人过来。   而此时,赵顼之已经被人带了下去,御医先替其止血,这人虽然流了不少血,可命留住了,关在了牢房里头,人晕到了傍晚,总算醒了过来。   剧痛的感觉几乎撕裂心扉,赵顼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侧,直接嚎了一声!   然而外头都没人看他一眼!   “叫我父王来!你们、你们快去宁北王府传话!”赵顼之从未有过的慌乱,瞧见走过去的狱卒,直接大喊了一声。   他另一只手无处可放,想去触摸自己的伤口,可疼痛让他的左右手也不停的颤抖。   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原本那张好看的脸此刻也变得狼狈没有一丁点可取之处。   狱卒叹了口气。   这些年,这专门负责皇族宗室的关押的牢狱几乎都空了。   原因无它,便是宗室子弟都知道夹着尾巴做人,皇帝看似宽仁,可却是个很讲道理的。   这皇上一旦讲道理,宗室那边若是犯了错,下场也不会太好。   早些年,先皇幼弟与皇上的亲叔叔一起在城外玩乐,二人竟于闹市之中纵马,活活弄了一人,那人也不过就是一秀才而已,可此事闹去了皇宫。   皇帝大怒,要对二人重罚。   因为二人皆是皇亲,便再如何重惩,一般也不会伤及性命的。   无非不过是,反省、罚俸、补偿受害者。   可那老皇叔太过猖狂,金殿上还大言不惭,皇帝一怒,直接将人赐死了!   整个乾元,这般直接赐死的皇族宗亲还是头一个!   至于那小王爷,因为年幼无知,所以当时没要了命,而是被赶去封地过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被召入京城一次。   没想到,眼下竟还有想不开的,还是宁北王的儿子。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莫不是忘记带着脑子一起出来了? 第628章 养坏了   这狱卒瞧着赵顼之断手还挺可怜,倒也不介意卖个人情,便也着人给宁北王府送个信。   不过此时宁北王已经往这边来了。   没一个时辰人就到了。   这地儿的牢狱可比普通天牢要舒坦多了,单独一铁窗子,里头放的还是软塌,虽无法和从前家里住的卧房相比,可也算不错了。   宁北王手里拿了点烈酒过来,狱卒开了门,也让他进去谈。   “父王……”赵顼之眼泪真掉了下来。   王爷瞧着儿子这样,叹了口气:“带了些酒,你疼的时候喝些,也能舒坦些。哎,早知既然你何必当初啊?”   赵顼之泪眼朦胧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父王,孩儿无辜啊!”   “无辜?顼儿,你是为父长子,你真觉得为父从未对你有过一丁点期待之情吗?”宁北王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自小要强,小的时候,为父觉得你是被人夸得多了,等到长大多多些书,明了事理,便也不会再如此自负,可没想到,你竟一直不改,甚至自负到与太子相提并论,如今,为父也是悔不当初,早知道,当初就让你在封地,不让你来京了。”   赵顼之听到这话,却是不甘心:“父王!儿子没错啊,明明是太子嫉恨我!”   宁北王闻言,更加失望。   冷嗤了一声:“蠢货,你不过是一亲王庶子!太子金尊玉贵,你有什么地方值得太子嫉恨的?!你以为为父不懂你?!你就是仗着自个儿幼时与太子有几分相似,所以总以为自己也如同太子一样,高高在上!”   赵顼之脸上狰狞。   “你可还曾记得自己为何要处处学着太子处事!?”宁北王突然又问了一声。   赵顼之哪里能静下心来想?   “你还小的时候,有人冒犯了你,说你虽为长子,却是个庶子,身份低贱,平白得了泼天的好处,为父当时很是不悦,你却说,将来必好生向学,对得起这长子的身份!撑起我宁北王府!别人见你懂事知礼,又因着你聪明,所以才说你像太子!”宁北王想到过去,也是心痛。   那是这孩子还小,也就三四岁,那童言稚语让人惊讶,且出自真心,并非别人所教。   前两日太子找上门来,提前说了这事儿。   他也知道,自己这儿子是犯了大忌讳,太子已经是屡次给他颜面,如今不可能再放过了。   他心中生气恼怒,将那侧妃从庙里接了回来。   与她细谈了一番。   这才知道,顼儿有如此大劫难,都是因为那女人坏事儿!   当年旁人提了顼之像太子,又因太子太过受宠,所以自家这侧妃自那以后,便常常在儿子耳边胡言乱语!   让他处处和太子学!   甚至,还曾大言不惭的说出自己儿子比太子还要优秀的话来!   那侧妃私下还打听过太子喜好,太子喜欢的,便都要让她儿子也学!   按照她的意思,皇上宠爱太子,必然会爱屋及乌,对顼之这个与太子相似的人,也必然会十分优待!   有了这因之后,外头对顼之的评价也偏了。   这儿子一开始也是让王妃抚养的,可王府内,人员简单,所以也没拦着他与亲母见面!   所以真真被他那侧妃养坏了! 第629章 疯子   宁北王此刻后悔至极,早知今日,他便是去母留子,也不能让那女人祸害了好好的一孩子!   而赵顼之如今已是什么都听不下去。   他只知道,太子害了他!   “父王……你替我报仇,我的胳膊没了……”嘴里还嘀咕着。   宁北王脸色青红难辨:“为父对你已是尽力了,你陷害太子,以皇上对太子的袒护,真会如此大方留你一条命吗?你想想二殿下和三殿下,他们不尊兄长是个什么下场!何况是你一宗室庶子?!若非皇上看在我的面子上,便是将你凌迟处死,你也是活该的!”   “这里头,为父已经替你打点好了,虽被关着,吃喝不愁,你若觉得无聊,为父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会着人给你送些书来,解解闷,但也只能如此了,另外……”   宁北王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你母亲,已经故去了。”   赵顼之震惊瞪着他。   “你也用不着怨恨别人,此事,是本王亲手所做,那贱妇毁你一生,便赔你一命!”   说完,宁北王扫了一眼儿子手臂:“你本要纳进门的那妾室,本王已经着人将人送回旬县,你如今这样,也用不着再祸害别人了。”   说完,宁北王离开了。   “父王!父王你别走!你救我出去啊父王!”   “父王!我不是你儿子吗!?你为什么不管我了!?”   “……”   赵顼之一直手,扑过去,身子却惯性砸在了地上,正好按到了那伤口,没一会儿,这伤口又不停流血。   赵顼之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废了。   从前他嘲笑太子是废人,可太子那右手至少看上去是完好无损的!   甚至,也能拿些东西!   可他呢?   如今是整个胳膊都没了!   父王也不要他了,他真的要在这样的地方过一辈子吗?   他不懂自己做错什么了,别人都那么说,都说他不比太子要差,就连皇上,也称赞过他啊?!   赵顼之哭哭笑笑,宛若疯子。   而此刻,外头,外头像疯子的人更多。   皇上虽然还没郑重下旨,可太子在宫中请求赐婚之事已经传了出去。   各家各户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想过太子妃的人选!   从前那董家小姐与四殿下婚事没定的时候,他们以为会是董小姐!   毕竟那姑娘秀外慧中,才名在外!   又或者是楚家姑娘,楚姑娘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长得倾国倾城,貌美如花!   可从来没想过会是谢桥!   而且,很多人都觉得,这谢家从去年开始,就像是得了什么神仙相助一样,竟是好事连连!   那谢平岗接连两回升官发财,谢家二公子如今是黎世衍徒孙,萧彧荣二弟子!   谢牛山这个脑袋挂在裤腰上的人,也往上爬了一个大坎!   如今,竟还让这谢家姑娘,得了太子妃的位!   这谢家,是要升天吗?!   那些从宫里的出来的大臣更是没闲着,出来之后,也都立马着人去探探这谢姑娘的底。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让一直耐着性子不娶妻的人,突然破了例! 第630章 打听   关于这谢姑娘的事情,也不难打听。   毕竟谢姑娘也是皇家书院的人,这各家里头,便是自家没有在皇家书院上学的孩子,亲朋好友家里,总归是有一个的。   所以第二天,走进访友的人都多了起来。   “这谢家大姑娘如何?”东家长。   “您说谢桥吗?”某个小年轻脸上微微一红,“谢大姑娘十分貌美,宛若仙子在世。”   “比之楚家那个呢?”   “并不逊色。”   “你说这谢家大姑娘还会舞剑?”西家短。   “何止会舞?晚辈亲眼见过,真是飘飘欲仙,偏偏还不是十分柔美,有种凌厉果断的韧劲儿,因此还得了太子殿下的白玉呢!”   “不过这谢大姑娘可不止会舞剑,要说最擅长也最让人忘不了的,便是八魁首的名声了,那董悉云最多也才得过三魁首还是四魁首,可谢姑娘却将董姑娘会的东西全部拿下了,处处压她一头!”   “……”打听事儿的大臣都有些震惊了。   皇家书院那边,即便是女子书院,考试难度也不会太低。   能得八魁首,可见此人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   所以,这姑娘,是个将京城第一才女和第一美人压下去的奇女子?   “可惜啊……”那晚辈话音一转。   某大臣心头一拧:“可惜什么?”   “可惜,谢姑娘是出了名的短命,之前舞剑后立马就晕了,御医亲自把脉,说是能活多久全靠命,不能生气不能动怒,要好生养着,便是如此,恐怕也活不过二十!”   这短命的名声本就不是秘密。   如今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   没有不震惊的。   活不过二十啊?那岂不是……太子将来还要再娶?   这姑娘有才学有美貌,完全与他们想的不同,本以为是个女谢牛山,没想到还真是个处处都好的姑娘,这人若做太子妃,脾气秉性各方面还是可以的。   怎就偏偏又短命呢?!   众人觉着,太子真心娶妻的可能性不大。   恐怕也是听说这谢姑娘处处压了四殿下的未婚妻一头,这才想将人娶进门的……   又或者,是觉得娶妻太烦了,所以找自己的心腹谢平岗的妹妹做挡箭牌。   这么一想,又觉得那姑娘还挺可怜的。   本就短命,以后还要受太子冷待。   才一天,风向就变了。   谢牛山照旧去点卯,军营里头比较严谨,倒是没听到什么风声。   谢平岗早先得过指点,这会儿也还算淡定,在家中也并未提起此事。   谢平怀人在林家,谢溪两头跑的勤,但她话少,就更不会多说了,管家倒是听了这事儿,可瞧着主家一个比一个的淡定,便觉得这事儿指不定是假的。   心里都在嘀咕,却是没说什么。   三天之后,一大早,谢牛山被堵在家里头了。   谢牛山看见了皇帝身边的老公公,还瞧见了后头带了一大堆东西过来,也不知是做什么。   公公手里拿着圣旨,便也只能让家里人都老老实实的过来,立即便要跪着接旨。   “谢大姑娘,皇上和太子殿下说了,您身骄玉贵,便免了礼数,站着接旨便可。”公公还十分贴心。   “……”谢牛山一头雾水。 第631章 自己送上门   他是不懂,自个儿闺女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官眷,那里身骄玉贵了?   他这当爹的都还要跪着呢,怎么闺女还能免礼了?   可这脑子还没回过神来,便听老太监干咳了一声,捏了捏嗓子,展开圣旨便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军参将谢牛山之嫡长女谢桥,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灵慧多巧,朕躬闻之甚悦……与朕之太子天造地设,特将此女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司天监共同操办,择良日成婚!”   “另,皇上特赐了些宝贝,都是给未来太子妃殿下用的。”   说着,让人将东西摆好,一样样的念。   念得什么,谢牛山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前头夸他姑娘的好看懂事的词儿他能听得懂。   可这组合在一起,怎就听不明白了呢?   他一脸懵,像个傻的,公公看不下去了,见他接旨之后还没反应,连忙道:“谢大人?您好歹表个态啊?”   按理说,这么好的事儿,也该请他们这些来传旨的人喝点茶,给点喜钱对不对?!   这若是太冷淡,传出去,别人还以为谢家不喜欢这婚事呢!   “啊?表态?什么态?”谢牛山挠了挠脑袋,“不是,公公,你刚才说让我女儿干什么去?”   “当太子妃啊……”公公也无语了。   另外,这一家子的反应……都很奇葩!   尤其是这谢家兄妹,目前只有三人在,都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不惊不喜,好像听到的是十分平常的一件事一般!   这谢牛山就更过分了,竟然还没听明白?   年纪也不大,怎就聋了呢?   “太子妃……”谢牛山嘀咕了一声,然后声音扬起,像是敲锣一般:“你说的太子妃就是太子的媳妇儿对吧!?皇帝老……皇帝老大,要让我闺女嫁给太子!?”   不是梦吧?!   这她、娘、的,是一步登天啊!   “对的。”公公连忙点头。   “为啥啊?”谢牛山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太恍惚了,现在该不会是还没睡醒,在做梦吧?谢牛山想了想,身后掐了旁边谢平岗一下。   谢平岗面色不改。   “果真是做梦!”谢牛山恍然大悟!   谢平岗是在瞧不下去了:“爹,是真的,太子要娶大妹,这事儿都传了好几天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没想到你这消息这么滞后。”   “好几天了……”谢牛山拍了拍自己的脸。   突然,伸手将圣旨抢了过去,然后大步子往屋里去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谢平岗便做主将人留下喝口茶,再给些银豆子当跑腿钱。   而此时,谢牛山木然的回了屋子,从床底下掏出个木盒子。   卢氏走后,他才将这盒子放在屋里,这会儿小心翼翼的拿出来。   上头赫然写着爱妻谢彭氏之灵位!   他将那牌位擦了擦,然后往床上一放,“噗通”一声跪在了床前:“媳妇儿,你瞧瞧这是啥!说起来你都不信,皇帝老儿送来的圣旨!要让你闺女当太子妃,咱这闺女短命,命里还带煞,你说会不会将太子克死啊?不过我觉着……那也没关系,闺女早先说太子长得好看,可惜我没用,抢不来,如今自己送上门了,我是万万不会松手的了……” 第632章 捡到宝贝了   谢牛山真是兴奋极了,看着这圣旨,两眼冒光。   这天家可真是瞎了眼了,竟然会想和他做亲家,从前进京的时候,皇帝老儿还横竖看他不顺眼呢!变得可真快!   不过这眼珠子瞎得好!   他闺女的一辈子有着落了,嫁的还是个太子啊!   这外人都说太子冷漠薄情,还说他是个残废迟早被废,这些话他也曾听说过,不过他是不信这些话的,这外头的人还说他土匪不是个东西呢?他能承认?!   这太子能瞧上他闺女,可见这眼光还是极好的!   当年他既然敢来京城,那也是提前打听好了的,这当今圣上和太子都不错,是讲理的,要不软他是疯了才敢出现在天家眼皮子底下!   所以这太子娶妻,肯定不是闹着玩儿,大儿子跟着太子身边办事儿,也知道太子为人不错,应当是可以托付的。   不管怎么算,都是他闺女赚了。   “媳妇儿,咱闺女真是捡到宝贝了!”谢牛山嘀嘀咕咕的抹了一把老泪。   这传旨的公公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一路上都琢磨着该如何回话。   这谢家人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呢?!那谢牛山,怎么还像是生气了一样?!   怪怪的!   琢磨了一路,公公想通了。   天家大喜,他可不能触霉头,尤其是太子殿下,头一回请旨赐婚,若是得知这谢家不乐意,那还得了?   于是乎,回去之后,这公公将谢牛山的一切行为都努力的合理化解释。   高兴的都忘了自我,差点晕过去了!   谢家上下,的确是喜气连连,公公走后,谢平岗做主给全府上下都发了赏银,谢溪难得没有馊抠,大大方方的出银子。   看着这个废物妹子,谢平岗叹了口气:“你这运气是真不错,太子这么好的人,被你捡了漏,不过有些事儿呢,我是要提醒你的……”   谢桥乖巧坐着。   谢平岗一脸正色:“你与莫大师关系亲近,所以这事情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我与你痛快说了,免得你将来心里有疙瘩。”   这么一说,谢桥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只是装得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这莫大师和太子殿下师出同门,听闻那姓黎的老夫子多管闲事,给二人定过亲事,太子殿下本来要娶的人不是你,这莫大师拒绝嫁人,太子这才要选了你的,可人家师姐弟二人本也关系亲近,往后难免也要凑在一起说说话,届时,你莫要拈酸吃醋,明白吗?”谢平岗劝道。   他不是站在莫大师那一头,而是想让妹子想开点。   大师人品好,太子也是个可靠的,万万不可能背地里做些什么的。   所以,他不能让自己这妹子偷偷钻牛角尖。   谢桥认真点头:“知道了,大哥。”   谢平岗满意哼了一声,随后这脑子里头有个画面一闪而过。   “说来也怪,这莫大师……之前似乎也叫过我大哥来着……”谢平岗皱着眉头想了想,又不太确定。   之前在旬县郊外的时候,好像是听到了那么一句,轻飘飘的,但又不清晰。   也不知是大哥还是大岗……   当时是晚上得空,太子身边的侍卫提醒他的。 第633章 运道不好   谢桥听到谢平岗的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不可能的,肯定是大哥你听错了,莫师叔是长辈!”   “我觉得也是,当时完全没注意,还是周蔚宗还有身边几个小子说的,他们说的煞有其事,所以我也觉得奇怪。”谢平岗抓了抓脑袋,“那莫大师还会骂人呢,应当就是在外云游的时候,学得一些江湖话而已。”   要不然呢?   难不成还能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了?   谢桥松了口气。   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没有注意到身份,竟差点暴露了。   “大哥,你就不担心那莫大师是我冒充的?”谢桥鼓起勇气,目光灼灼。   这话一说,谢平岗嗤笑了一声:“不是老子瞧不起你,这一样是通晓阴阳,你和大师真是差远了,瞧你,一听说魂啊亡灵这样的词儿,吓得脸色都白了,大师就不一样,临阵不慌,瞧见的那东西那可比你平日里看的那些游魂厉害多了,都是些怨魂!可人家手轻轻一扬,啪啪几个符打过去,那些怨魂全都灭了!”   “我这辈子佩服的人,除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国师以及稳若山川的太子,如今也就多了个莫大师而已。”谢平岗又补了一句。   谢桥被夸得不好意思。   “真的这么厉害吗?”她微微害羞。   “自然的,这次你没跟着一起去旬县也是可惜了,若是能去长长见识,指不定这胆子就没这么小了。”谢平岗摇了摇头,“这莫大师的捉魂厉害,算得准,这但凡不听她话的人,能有几个好下场的?就比如那赵顼之还有他那个小妾……一个被关了,另一个,也没个好下场,自个儿蠢,还不听劝!”   谢平岗说的是那庞姑娘。   听说,赵顼之本来是要纳妾的,人都接到了京城。   可赵顼之如今被抓,宁北王府的人对那庞姑娘也还算客气,要将人整整齐齐的送回去。   可这庞姑娘不乐意啊?但不乐意也没法子。   “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儿,听说那个庞姑娘为了进王府,将所剩不多的家产甚至白家的香料方子也都卖了,换了一大批金银拉入了京城,这才来多久又得回去,她一个姑娘家,身边没个可信的人,那银子肯定守不住!”   宁北王为人不错,所以要让王府侍卫亲自送她回去的。   所以这路上,丢钱的可能性不大。   但谢平岗心里清楚,这年头,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握着二三十万两银子,身边连个可信的人都没有,这银子她能护多久?!   便是她身边那老头,以前倒是能忠诚,可以后呢?   他和家人团聚,这家里人就不会在耳旁撺掇些什么吗?   便是他忠厚,他一个老人家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啊,等这人回到旬县,还不知要有多少狂蜂浪蝶以及心怀不轨的人扑上去呢!   而且这天下盗贼何其多?   总之,那姑娘后半生的运道肯定不会太好的!   “我和你说的这庞姑娘你也不曾认识,自然是不明白,莫大师有多么神奇厉害,也是你运气好,当年竟能和莫大师在一个道观里修行,你尽量还是多跟着她学学,混一身自保的本事也是好的!” 第634章 年纪大了   谢平岗虽然嫌弃谢桥,但也能理解,自家这妹子年纪小,那莫大师都三四十岁了,见识多,理当稳重许多的。   而谢桥这会儿更怂了。   莫初声为什么看上去可以稳如老狗?   那完全是因为,她脸上画一层厚厚的妆,所以便是害怕,别人也瞧不出来!   现在大哥如此吹嘘莫大师,将来若有一日知道了事实……   会砍死她的!   谢桥冲着谢平岗笑得十分柔和,看上去就像是受惊吓的小兔子一样。   谢平岗不懂女人心思,这会儿只以为谢桥是在崇拜莫初声。   “让你跟着莫大师学,也只是练练胆子,你以后是要当太子妃的人了,也不好像大师那样,四处溜达。”谢平岗又来了一句。   谢桥依旧懂事听训。   ……   皇上圣旨一下,这事儿便是板上钉钉了。   除非谢家人犯下大罪,否则皇帝基本不可能收回旨意的,早先还在猜测以及怀疑的人,这会儿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震惊。   董家里头,董悉云直接撕碎了正准备的绣的嫁衣。   董家二小姐董漪云这会儿正好进门,看见那一地狼藉,微微皱了皱眉头:“大姐。”   董悉云面色微僵,然后侧头看了董漪云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你来做什么?向我炫耀谢家一朝升天了吗?!”   董漪云立即脸红了,又有些生气:“大姐你胡说什么呢?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不得一条白绫吊死吗?!”   董悉云也知道自己太过生气,所以冲动了。   可她是真没想到,那谢桥竟然会成为太子妃!   而且,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听爹说,那礼部和司天监都已经在琢磨日子了,连国师都被请了去,非要定下一个样样都好的日子才行!   可见皇上对太子妃的重视!   而她呢?同样是封为皇子正妃,如今也只是内定,根本就没有赐婚!   皇上这心眼,都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本来以为,这太子妃会是那个老道士呢,原来都是那赵顼之胡乱传的!   “我只是有些不开心,你也知道的,谢家那个大姑娘,之前在书院故意针对我,害得我被众人耻笑!”董悉云都气得磨牙了。   董漪云叹了口气:“大姐,其实……你想开些,心里会舒服很多的,太子可是嫡长,皇上再怎么疼爱那都是情理之中,太子妃也因此被爱屋及乌而已,并非大姐比不上谢家姑娘。”   大姐从前总是看不上太子,一直将目标放在四殿下身上,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可在她看来,太子才是最尊贵的那一个。   连爹都说皇上偏心,可是……偏心不是应该的吗?   她是嫡女,倘若有一日,家中庶女过得比她还要体面,甚至让家中庶子继承了家中多半的财产,那她才会心里不甘啊?!   可惜啊,大姐总是想不通。   自己明明也是个嫡女,可处处要和姨娘厮混在一处,远离继母,着实是不对的。   董悉云眼中闪过几分厌恶。   “你很喜欢那个谢姑娘吧?毕竟她可是谢平岗的妹妹。”董悉云突然直接起来,“妹妹年纪也大了,如今我订了亲,也该轮到你了,要不要让父亲派人去谢家问问?” 第635章 云泥之别   董悉云说完,冲着妹妹,又多了几分温柔笑意。   她从前是多想不通,要和这傻妹妹比来比去的?   本就是云泥之别,以后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妃,甚至还有可能会成为皇后,可这傻妹妹呢?   会永远被她踩在脚底下。   而董漪云听到姐姐的话,面色慌张:“大姐不可,我没那打算的……”   从前有。   可是……谢大哥怕是都不记得他。   且,如今大姐要嫁入皇家,太子和四殿下又不合,她若是和谢家攀扯上,以后姐妹二人,岂不是要更加红眼了?   还是罢了吧。   心里还是有很多失望,然而如今她已经努力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了,她如今年纪还不算大,可以再等等……   以后再说吧!   可董漪云越不想做的事情,董悉云便越有兴趣。   这会儿没多说什么,转头却找上了董父。   将董漪云痴恋谢平岗的事儿,抖得是一干二净!   等董父气冲冲找上了董漪云的时候,小姑娘都傻了:“爹,我、我没有暗中私会……”   董家这继母一看,也连忙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和孩子说?漪儿平时十分乖巧,出门都有丫鬟婆子陪着,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儿?到底是怎么了?!”   “还说没有?你姐姐都和我说了,你之前在那周家宴会上,还和那小子眉目传情呢!”董父不高兴的说道。   董漪云一听,又气又羞愤:“爹,我是觉得谢大人是好人!之前我出门差点被拐子拐走了,多亏了他我才没事儿,可我从来没有一丝逾越,那谢大人也压根不记得我!我姐她什么都不懂,胡说八道!”   董父将信将疑。   这二女儿,人是活泼了些,但应也不是那轻浮的人。   “漪儿觉得那谢大公子好?”董家继母问道。   “怎么着,你还准备将女儿许配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莽夫?早先那家伙还曾欺负过悉儿!”董父一听,不高兴的说道。   “老爷,如今谢家可是新贵了,今年京中传出多少有关那小谢大人的话?哪里有一句是诋毁的?可见这人应当是不错的,我觉得,从前那事,应当是有什么误会的。”这继母连忙说道。   两个继女,她信谁?自然是相信自己养的这个。   二丫头心思干净,那大丫头……   别的不说,就是那让自己好友做了庶母这事儿,一看这心思就是歪的!   董父沉默了一下。   别的不说,这谢家新贵倒是真的。   “既然漪儿觉得不错,不如就着人去探探口风吧?那谢家孩子,年纪大了点可听说身边无人,若这事儿能成,应也是不错的婚事。”继母又道。   董漪云有些犹豫:“母亲,可是大姐和四殿下,我不能……”   “用不着担心。”这继母拍了拍女儿的手。   他们家本就是硬被那孟家拉上船的。   若是二丫头嫁给了谢家的,那也是向皇帝表态。   站队有什么好?如今皇上身体康健,太子也没露出要被废的样子,女儿嫁个人都要畏畏缩缩不敢打听了?   董父认真想了想,这脚踏两条船可不好。   可那谢平岗对二丫头有救命之恩,若真成了,也可以用这话堵住外头的嘴。   将来不论谁登基,董家都能有条退路。 第636章 扬眉吐气   这么一想,董父也觉得事情可行,便点了头。   只是,眼下上门探口风的并不只有董家而已。   这京城里头,竟有不少官宦人家都要在打听谢平岗的意思。   谢平岗本就对这事儿很烦,干脆直接告诉管家,将那些人全部都挡了回去。   董家那边派来的人,连门都没进。   董漪云那边,自然也没得到好消息,只剩下失望了。   谢桥的婚事,也并非是一张圣旨就全定下的了。   三书六礼也一样不能少,甚至,太子也要择个良辰吉日过来拜见未来岳父的,当然,这拜见与普通人家的女婿见丈人不同,谢牛山可是没法子摆架子的。   赐婚旨意下来的第二天,这家里还送来了几个女官。   主要是教导一些宫廷规矩、以及各种命妇头衔,复杂的很。   不过谢桥学得快,这一点倒是省心了。   还照旧去书院,每日只让女官们快速讲解半个时辰。   本来她们是不乐意的,但奈何谢桥学起来毫无压力,自然也不敢找未来太子妃的晦气,老老实实的点头了。   谢桥所在的空谷院,气氛也全都变了。   堂堂太子妃,出自空谷院而不是牡丹院,这消息无疑再一次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振奋起来。   学习的热情空前绝后,吕老夫子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谢桥觉得,照这样的学习强度,等到六月份书院大考,空谷院恐怕还真能压牡丹院一筹!   她恐怕也不能在这书院学太久了,倒是希望离开之前,能看到秦琉和方慕雪她们扬眉吐气一回!   至于这书院里头的书籍……   当了太子妃,她还真不怕以后瞧不到!   甚至赵玄璟在这书院里还有专门的住处,她完全可以一起搬过来!   也能正大光明的享受这阳气!   可唯一让她不高兴的是……   这圣旨都下来了,赵玄璟人竟然没影了!   不是和莫初声说好了,便是让皇帝赐婚也要提前问一问她的意见吗?!   明明没有!   赵玄璟不来,谢桥也不去找他,这快活的日子可没多久了,当然要好好享受,换上莫初声的衣服,谢桥便在京城大街上四处走,指不定能遇上几个“有缘人”。   阴魂还是不少,但没瞧见厉害的。   遇上的几个,谢桥都指点他们去望运楼排队去了。   “这位大哥!脚下有槛!小心哦!”   “大哥是要搬货?我来帮把手吧?!哎呦,这东西可不轻嘞!我来我来!”   谢桥人坐在路边,就瞧见一个瘦弱的身板忙来忙去,到处跑。   瞧见有人需要帮手,就跑过去帮忙,大多数情况下只得个谢字,偶尔有大方的,赏了几个铜板。   像他这般辛苦的人,不少,但这人不太一样,他面相不对。   谢桥怀疑,这人和她一样,都是变过装的,还有那声音,虽故意压低了点,可还是能听出几分女子的尖细。   还是个女扮男装的。   谢桥仔细观察。   她一声风尘仆仆,脚下鞋子都破了,但眼睛很有神采,和谢桥从前见过的许多人都不同,瞬间便提起了兴趣。 第637章 借你吉言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自己一直被人盯着了。   过了一会儿,索性大大方方的坐在了谢桥的对面,让人叫了一碗茶水。   “道士,你总瞧我作甚!?我这脸上长花了?”那人开口便道。   “瞧你目中有神光,像是要走运的样子。”谢桥笑眯眯的说道。   “走运?”这人哈哈大笑了一声,瞧着真像是个十足的男人,笑完了,还掏出个两个铜板来:“我就借你吉言了!”   “你这铜板才赚的。”谢桥有些惊讶。   “道士啊,你穿得是比我好一些,可我刚才在另外两条街都瞧见你了,你四处晃着,到处打量人,恐怕也是和我一样,想要找些活干吧?别人雇了我,我呢,这会儿雇了你,虽然你只给了我两个字,可我听着痛快,心情好,回头又能多赚些!”这人十分爽朗。   作为莫大师,谢桥没少听别人拍马屁。   但那些话,多半都是些吹捧。   不像眼前这人,明明不信她是个有本事的道士,还能说的这般天花乱坠。   谢桥想了想,将那两枚铜板拿着了:“一句走运算不得什么,既然拿了你的卦金,我认真给你算一卦吧。”   说完,谢桥自顾自的又拿出几个铜板来。   一番推演,随后神神秘秘的笑道:“你今日的运道在都西边,等太阳落山的时候,你闭上眼往前走百步,撞上一个人,跟着那人再走两刻钟,若瞧见巷子,便往里头一直走,走到不得不停的时候,那运就来了。”   这人微微惊讶的看着她:“你还真给我算啊?我不信这个的。”   “信不信不重要,若是没事儿干,试试不就成了?”谢桥很是淡定。   这人看她一脸认真,想了想,嘴一咧,点了点头:“成!”   谢桥更喜欢她了。   干脆直接,还听劝。   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儿,便准备回头跟着这女扮男装的姑娘去瞧一瞧。   这人也没在她面前多停留,又四处找活干去了,因着她身上脏兮兮的,所以那些酒楼饭馆直接将她撵了出来。   她也不气,一直笑呵呵的。   若不是谢桥这双眼睛太过毒辣,恐怕都要以为,这个越挫越勇的人,真的是个男人。   很快,太阳落山。   此人抬头看了一眼夕阳,然后想了想,眼睛一闭,便摸黑跨步,大步子往前走。   按照谢桥的要求,走了百步:“噗通”一声,果真撞到了人,连忙爬起来,然后跟着那人继续走。   谢桥慢悠悠在后头跟着。   这人走着走着……   最后,谢桥发现,这周边竟然是林家那条巷子。   再走几步,都能看到林家的家门了!   而此刻,那家门前,似乎吵吵闹闹,外头站了一人,那人指着林崖香,“呸”了一声:“说老子摸了摸你屁股?也不看看你配不配?你一个嫁不出去的接生婆,还比不上那窑子里的姑娘呢!”   “今儿让我走可以,说好的工钱留下,要不然,我拆了你这门!”   谢桥眉头紧皱。   林崖香一脸怒气,没想到自己招武师,竟招来了这么个东西!   可偏偏,这人会武,刚才在里头,已经一脚踹碎了家里的药架,如今若是真动起手来,吃亏的也是她,更何况,妹夫们都跟着她爹去给人看病去了,家里一个男人都没有,一会儿孩子们也该回来了…… 第638章 武师   林崖香也不是那等懦弱无能之辈。   这会儿瞧见那武师耍横,自己又打不过,干脆便死皮赖脸喊了起来。   “你拆!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老娘今儿就站在这人,你敢动老娘一根汗毛试试!就算我爬进官府,也要告你个滋事之罪!”   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当年家里出了老父亲,也没别的男人,全靠她拿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才能让两个娇花一样的妹妹平安长成!   那武师一看这女人还挺难吓唬,直接动了手。   那大手便要冲着林崖香的脸上打过去。   谢桥离那里还有二三十步远。   然而那巴掌还没落下,只见一身影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整个人都飞起来一般,那脚还在半空来了个回旋踢,“砰”的一声,便对准了那人脑袋,将人踢晕了过去!   “呸!欺负女人,你找打!”那身影稳稳落地,还哼了一声。   然后又有些头疼的挠了挠头:“我这一时没收住力,下脚重了点……晕了,那个……你能帮忙一起将人托走送去衙门吗?”   她冲着林崖香,一脸为难。   她一个人也能去,但是不方便,毕竟苦主不是她。   林崖香都被震惊的傻了眼:“你可真厉害啊……”   刚才那一个飞踢,她还以为是什么大鸟扑过来了呢!   “客气客气,就是点三脚猫功夫。”十分谦虚。   “不知……您怎么称呼?”林崖香想要道谢,但也不知这是个什么人,想了想,又道:“莫非您也是来应征武师的?”   “武师?”那人愣了一下,随后看到了贴在家门口的一张红纸。   上头写了对武师的一些要求。   男女不限,主要要求人品好,徒弟是个十三岁的小男孩。   “我不是来应征武师的,只是听着一个大师的话,随便过来走走而已。”这人咧嘴一笑,随后又道:“不过刚才不是,现在是了!我姓虞,叫虞仙!”   林崖香笑了笑。   这小先生还挺有意思,人很是干脆,说话的声音也爽朗干净听着让人舒服。   虽然也笑眯眯的,可和地上这个晕倒的武师完全不一样,一丁点猥琐的感觉都没有!   “那还请虞公子先与我一起将人送去衙门,然后我们再细谈吧!”林崖香也没拐弯抹角。   二人一拍即合。   谢桥看到这一幕,就估摸着这虞仙应该能让林崖香满意的。   便也没凑上去,转身走了。   这二人将地上的武师挪到了路口,便有巡逻的官兵路过,简单陈述了一番,便将人带走了。   “虞先生,我那外甥也是会些武功的,底子好,但就是人皮了一些,坐不住,所以您要是觉得这活能干,恐怕得有个准备,应会辛苦些,另外这月钱,是一个月十两银子……”   对林崖香来说,十两银子可是天价了。   不过最近她接了几个大户人家的活,得的赏银不少,还和她爹一起,配了些调节产后妇人身体的药,那药很得那些夫人喜欢,赚得银子,也够了。   就是累了点。   “调皮的孩子也好教,这个没问题,我从前在东安那边的时候,一起玩的人,没几个老实的,但在我面前,都比较乖!”虞仙还挺期待。 第639章 名门望族   这调皮的孩子可比安静乖巧的小孩子有趣多了!   林崖香听到虞仙这么说,松了口气:“还有一事,这孩子只是我的外甥,偶尔住在我这处,还是要经常回家住的,所以也得劳烦您要两头跑才是,另外……在定下您之前,也得请您见见他的父亲和兄长。”   先生这一职比较重要,她不能一个人就敲定下来的。   “应该的。”虞仙点头。   林崖香更满意了些。   便约好明儿一早,前往谢家那边见见面。   虞仙没有不应的。   她心里想的更多的是那个道士!   她这便宜占大了,之前还怀疑那道士招摇撞骗呢,没想到算命算得这么准!   她来京城寻亲,已经有好几日了。   来的时候,找到周家,想求见表哥,可惜周家那边的下人一看她一瞬脏兮兮的,哪里肯通传?   她是个女子,自己赶路过来,有碍名声,所以也不敢直说自己是周家的表小姐,无奈,便只好先离开,先攒些银子换上一身行头,最好再买个丫鬟,等一切准备好之后再重新上门。   可这京城的银子不好赚。   她没什么本事,绣花不行,做饭更不用说,回回炸炉。   除了有点拳脚功夫,力气大点,浑身上下,一无是处!   只能做些力气活,可她吃的也多,每日赚的铜板都换成了杂粮馒头塞进肚子里头去了……   没想到却能让她遇到这等好事儿。   十两银子,自己干两个月,钗环衣服丫鬟,都够了!   虞仙两眼发亮,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更是没有半分懈怠,早早到了。   林崖香见她还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旧衣服,怕她失礼,想了想,好带着他一起去买了一身新衣服。   原本,林崖香本想让这虞先生穿着妹夫的衣服,可先生却一直摇头,说是提前预支工钱,这才去铺子里头选了一身。   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可虞仙穿上之后,那灰溜溜的感觉瞬间没了。   “这欠条您收着,回头若是这事儿不成,这买衣服的铜钱,我定会还您的。”虞仙一脸郑重。   她可是没出嫁的女子,着实不好穿男人的旧衣。   便是没别人知道,可毕竟是贴身的,她自己觉得怪怪的,很不舒服。   也就只能委屈一下自己那还没见过的工钱了。   太穷了。   虞仙叹了口气,想着自己活这么大,这么辛苦求生,也是头一回。   不过等到了谢家,虞仙便已经是有些震惊了。   “您这亲戚来头这么大!?这是官员府邸!”虞仙一脸震惊,“那您早先遇到那混蛋玩意儿怎么不直接报上名来呢?吓都吓死他了,哪敢动手啊?”   “又不是自家的本事,借着别人的名头,这心里头觉得不对。”林崖香摇了摇头。   尤其还是那谢牛山的名头。   虞仙“啧”的感叹了一声:“这若是不用我,我也不觉得意外了。”   她自家也算是高门大户了,在东安那边,名望大族。   老宅里头,甭说是个教子弟读书习武的先生了,就是个伺候吃喝的下人,那也是千挑万选才能定下的。   哪能路边捡个人就成的?   如此,虞仙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 第640章 瞧不起谁   谢桥算出来今日有客,便已经猜出,应该是林姨母。   林崖香来得早,谢牛山和谢平岗都还在家。   不过谢牛山懒得见这个大姨姐,一听她来,直接让管家说谎,就说自己不在。   他是真不知,自个儿那女人林氏那么温温柔柔的性子,怎么又如此一个凶悍的大姐,真是可怕极了,偏那人又不能打还不能骂的,还得受着对方的冷眼,实在让他喜欢,还是躲着好!   这进了宅子之后,林崖香才想起来将这家人的身份和虞仙提了提。   “这位便是大公子,旁边这位是大姑娘。”林崖香介绍了一下。   虞仙点了点头,随后作揖行了礼:“草民虞仙,见过大公子大姑娘!”   干脆直接。   谢桥昨儿就见过她,今儿再瞧见,脸上都温和许多,笑眯眯的:“虞先生您是哪儿的人?”   “……”谢平岗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大妹平时对谁也不会这般热情啊?怎么今儿突然这么兴奋?   谢平岗再看这虞仙,顿时如钟敲了脑袋。   这个虞先生,长相还挺白嫩,一双眼睛生的特别好看,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一样……   “草民东安城人,过来投亲的。”   谢桥嘴角勾着:“投亲的?可找到了?要不要我帮帮忙?”   “咳!”谢平岗嗓子哼了一声,“那个,你是来做武先生的对吧?那得能打,我那蠢弟弟虽然年纪小,但本事不算差,你要是没本事,当了这武先生,也是要吃苦的,不如这样吧,我先试试你的能耐,再看看你能不能留下。”   谢平岗看着眼前这小子不顺眼。   大妹是太子的。   对这小子这么温柔和善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收房了不成?!   倒也不是不能收,可这光天化日的,传出去了的话脑袋还要不要?   他家里,现在可有好些皇宫“眼线”呢!   虞仙瞧着这气势汹汹的的男人,嘴角呵呵一笑:“好啊,不过……我打人很疼的,大公子你,穿个甲比较好。”   “……”狂!   谢平岗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寻常较量还要穿甲?这是瞧不起谁呢?   谢平岗站了起来,目光幽幽的,瞧得人心里发颤,就是谢桥,这会儿看见谢平岗这如同大山一样的身板,也回回都觉得吓人。   大哥出生的时候,必然也是个巨婴。   她娘……真是辛苦可怜。   虞仙直勾勾的看着这人,似乎来了很浓重的兴趣。   “东安那边的男儿个头也高,不过像你这般雄壮的还是少了点!”虞仙由心的夸赞了一声。   她向来钦佩那高大威猛之人,就如同她爹在世的时候,那也是个十分英勇的汉子,而眼前这人,也是不错,长得像熊一样,一看就很能打!   谢平岗莫名被夸,虽然觉得这小子嘴挺甜,可却阻拦不住他要揍她的心。   这男人嘴巴花里胡哨可不好,万一还撬走了太子的墙角,那就更不好了!   虞仙的个头也不算矮,甚至她化作男儿身,这个头几乎瞧不出与普通男子有何区别。   “走,咱们去院子里练练。”谢平岗哼哼笑了一声,然后冲着谢桥又道:“大妹,你也过来瞧瞧,狗熊什么样。” 第641章 狗熊   谢桥听到大哥的话,嘴角抽动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憨货该不会没瞧上这虞先生,所以想要将人教训一顿吧?   为什么呀?   瞧瞧这虞先生,也算是气度不凡,至于武功……   那手上和谢平岗如出一辙的茧子就能瞧出来厉害了。   当然,主要是她昨儿亲眼瞧见这人一脚踢飞了别人,着实喜欢而已。   她自幼身体不好,耍个桃木剑,一套下来,重者晕倒,轻者也是气喘吁吁,浑身虚弱,如今身体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但多年养下来的习惯,也让她不敢又过多的情绪或是动作。   真真是羡慕这么一个能蹦能跳厉害的女子。   这虞仙也不拒绝,十分爽利的就去了院子。   “练拳脚还是刀法棍子?随你选,老子也不欺负你,咱家毕竟是招武师的,你若是在我手里头能坚持得了一刻钟,那这活就就交给你干了,若是坚持不了,那就只能滚蛋。”谢平岗觉得自己挺讲道理的了。   这若是旁人家,瞧见不满意的,直接轰走了。   虞仙点头,然后突然从怀里抽了抽,抽出长长的白色布条,如同裹脚布一般。   她认认真真在自己的拳头上裹了一圈又一圈,两个手前臂都像是多了一层保护套。   谢平岗嫌弃死了。   “狗熊样。”堂堂大男人,竟然如此娇贵?   这手裹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早就受伤了呢!   虞仙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女人。   脸上、手上,但凡别人能瞧得见的位置,不好有伤,若是别人瞧见了,容易说三道四,虽然……这么些年,她也已经如此过来,早已习惯了,但还是要尽量的注意一下,自欺欺人吧。   “拳脚就好了,点到即止。”虞仙也没计较谢平岗的轻视。   她原地热身片刻,随后,二人对战。   谢桥乖乖巧巧坐在廊下,尽量躲远点,以免误伤。   这二人之中,不论是谁,轻轻一拳头,恐怕就能让她晕上好几天了。   这么一想,谢桥委屈巴巴撇了撇嘴。   这同样是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一股小风吹过,院中花草隐隐拂动,不知是谁,先出了拳头,谢桥好似看见了拳风呼呼作响,还看到那相互扫来扫去的大长腿,在眼前来回晃荡。   “砰砰砰砰”   来回不停。   谢桥是真惊讶了,这虞仙的本事竟比她想的还要厉害些!   谢桥也算是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自己不会打,可她会看,虞仙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快速而小心,几乎算准了谢平岗的下一招。   当然,谢平岗也差不多。   这二人在力道大哥更胜一筹,可他本就是男子,骨骼力量偏大几分,另外他个头也更高,占尽了便宜。   虞仙则是刚中带柔、刚柔并济,巧劲儿更足。   整个人如同一只难缠的泥鳅,谢平岗竟捉她不到!   好几回那拳头要砸在她身前,却转眼就被避过去了!   谢平岗一开始轻松对敌,但转眼功夫,表情凝重起来,一副死了爹的样儿。   估摸着……   是知道自己大话说早了,所以这会儿脸烧得慌。 第642章 石锤头   二人你来我往,突然,虞仙使了个假动作,似乎是要偷袭身后,谢平岗一时不察,刚要抵挡,便感觉到腹中一痛。   “……”谢平岗咧了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这他、娘、的哪里来的石锤头?砸人怎么这么疼?!   林崖香一直很是担心,一开始,担心的是这虞先生,怕她比这谢大公子揍一顿,怪可怜的。   现在……是担心这谢大公子,可别因为被揍了,一会儿横看竖看对人家虞先生不顺眼。   “你疼吗?我这拳头是自小锤沙子练出来的,怕你受不了。”虞仙还一脸关切。   “……”谢平岗心里想骂人了。   受不了?   是火辣辣的疼,但堂堂男人,这点疼算个屁?   “不打了!”谢平岗哼了一声,“老子本来也不擅长拳脚功夫,要是和我比刀,你必输无疑!”   “你可以试试。”虞仙挠了挠头,“不过我确实不怎么喜欢刀,显得又粗鲁又丑,我喜欢长缨枪,更潇洒帅气些。”   “东安那边你这样的人才多吗?”谢平岗觉得挺奇怪的。   他自幼是在寨子里练武,没个有本事的人教,全靠自己琢磨。学得其实就是应变的本事,靠得主要还是自己天生的优势。   可这姓虞的不一样,她这一招一式,都像是经过学习训练,必然是出自名家教导,否则绝对不可能练成这样!   “我爹是东安水师的一个小将领,不过……死了,这本事是家传的,所以像我这般厉害的人,很少!”虞仙坦然的说道。   说是小将领,但也不算特别小。   爹娘生她的时候,是想着将她当成大姑娘养的,还给取了个天仙一样的名,可她自幼个头就比别的小姑娘高出一些来,走到那儿,人家都指指点点的。   让她很是不高兴。   女子就不能长得高了些吗?   女子就不可以酷爱拳脚吗?   索性,她便求着爹娘,让她扮成男儿模样,正大光明的学,哪些人敢说她,那她就打回去,一次不听打一次,次数多了,他们就老实了!   爹娘还在的时候,她是那一带的小霸王,那些小妹妹们,都扯着嗓子说等到长大了要嫁给她,她是是女孩子们的小保护神。   可惜后来,她自己的保护神没了。   自那以后……   虞仙叹了口气,祖父祖母理解不了她的一身装扮,这三年一直将她关在屋子里,连院子都不让出。   每**着她绣花,逼着她学着别人那般走路,那几房的人,也总是恶言相待,说她丢尽了整个虞家的人。   可她爹早就不靠家族了,活着的时候,与他们来往也不多。   如今他们走了,这手便名正言顺的伸到了她的身边。   这不,她孝期过了,还要安排她嫁人。   嫁人本是喜事,她也不是很抗拒,可她在家并不受宠,所选夫婿,竟还是臭老头,这哪里还能忍?!   她便连夜逃了!   心腹丫鬟,她没有!   金银珠宝,她没有!   这一路,她都是吃草捉鱼过来的!   谢平岗还觉得这肚子有点疼,下意识摸了摸,虞仙一看:“我这是巧劲儿,独家手法,砸中了谁,少说要疼两天,你揉这两下没用。” 第643章 希望他能理解   虞仙说的是实话。   她爹教她练拳之前,先弄了个死人,让她摸清这人都长什么样子。   哪儿砸着疼,那儿有骨头,哪儿有穴道,她比那仵作还清楚,看着是个拳头出手,实际上,她那拳头还握出个尖尖儿,很是快速的……钻了半圈。   能不能疼吗?   她自小打架也不是都赢,但她爹说了,赢不赢的,不要紧。   要紧的是,若是有机会砸到对手了,就不能放过,因为若是敌我力量悬殊,那偶尔一下的触碰,就有可能是她翻盘的机会!   所以……   下手重了点。   希望他能理解。   谢平岗脸色有点尴尬:“猫抓一样,不疼。”   “成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主家。”虞仙点头,也没反驳。   可这话,比反驳了,还让人郁闷,谢平岗想捏死的人心都有了,瞪了虞仙一眼:“虞先是吧?以后你就教我弟弟吧。”   虞仙面上一喜,虽然痛快的又作个揖:“您放心,我定尽力而为,不过……因为我还要投亲,暂时只教两个月。”   “两个月?不行,武师傅不能总是换,学的太杂反而不好,你若是要教,最低也要教五年。”   五年还是短的呢!   “……”虞仙一脸纠结。   她也知道,这小孩子学武,每个先生的教导方式都不一样,所以最好还是用一个先生。   “我还要找我表哥。”虞仙不知道怎么办。   她确实缺银子,可找亲人这事儿也不能不做。   “找了表哥你就不用营生了?”谢平岗一脸耿直,“你难不成要让你表哥养着你一辈子?又不是个娘们,哪有男人不找活干的?再说了,我那弟弟也不是每日每时每刻都要学武,你每日指导一下就行了,主要还是靠他自己,也不耽误你做其他事。”   “你是不是怕我那弟弟天赋不好,砸了你家的名声?”谢平岗又问道,“这你放心,我那弟弟,绝对是个练武奇才!”   为了留住人,有些话,他就只能厚着脸皮说了。   他虽然觉得这小子说话挺气人,但不得不说,人家本事真的好。   也不知多少名师才能养出这么个厉害的,竟沦落到当武师了。   但既然这人落他手上来了,这么好的本事,不留下怎么成?   那废物弟弟,运气可真他娘的好,文有萧彧荣,武又来了这么个高人。   不像他,除了国师教了他几个字之外,其他全靠自己摸索。   虞仙闷闷的。   她有时候也很无奈,毕竟自己是女子,又这年纪了,自然不能像小时候那般无拘无束。   而且,她没爹娘护着,便不能再肆意妄为。   她是过来投亲的,也不能连累表哥一家名声。   “我这两个月教他些基础本事,两个月之后……再说,你看行吗?”虞仙想了想,道。   她先见表哥,若是表哥家里不方便照顾她或是那周家特别没自由,她就来当一辈子的武师!   谢平岗很是不满意。   要不是林崖香在,他都想直接砸银子了。   这么犹豫,一定是银子给的不够!   “行吧,你住何处?府中可给你安排一个院子,方便你教武。”谢平岗又道。   怕这小子跑了。   不把武学留下,就把腿打断关起来。 第644章 解恨   虞仙完全看不出来谢平岗凶神恶煞,甚至还觉得这人很是周到。   “我原本住在一个小破屋里头,离这里……确实比较远,如果管住,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她也没拒绝。   谢平岗松口气。   本来嘛……是没准备让人住在府中的。   但他觉着,若是住下更好,有人陪他耍刀了。   谢平怀那废物也不知能学这人几分本事,所以在这人走之前,他得日日压榨,将她那点套路弄明白了才行。   谢家和林家本就距离不是特别远,所以林崖香也没拦着。   “那以后吃喝住行我家负责,月钱就麻烦林姨母了。”谢桥冲着林崖香笑了笑。   她知道,林家总想为两个孩子做点什么。   林崖香听到谢桥的话,也很高兴:“成的,只要先生住的舒坦就行。”   谢桥一说话,谢平岗这才想起她来。   “虞先生,我这大妹妹是未来太子妃,所以你平时多注意些个,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老子会砍了你的。”谢平岗又瞪着他,提醒了一番。   虞仙其实一直没敢看女眷。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男人,所以进门之后,尽量低着头,便是抬头,看的也是谢平岗。   这会儿被谢平岗一提醒,下意识的往谢桥那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视线收不回来了。   呆住。   这位妹妹长得真好看……皮肤白里透着红,五官就好似画里一样,最催人命的是这浑身的气度,她倚靠在那栏杆便上,风一吹就能刮跑、随风成仙了一样!   “你们这家人长得真好!”虞仙恨不得掏出自己诚心,实在忍不住,夸了起来。   男人勇猛,女人仙气飘飘,她长这么大,真没瞧见比这家人惹眼的了!   林崖香以及谢家站在一旁伺候的下人,都觉得自个儿听错了。   这家人?   指的不会是包括了大少爷在内的所有人吧?   这虞先生本事是厉害,可就是眼神……有点毛病,大小姐好看那是众所周知也毋庸置疑的,可大少爷……   啧,好看这词儿,放在他身上,实在是委屈那字!   “你长得也好。”谢桥微微一笑,眼里带着光。   谢平岗只觉得二人奸、情满满。   “收敛点,有人瞧着呢。”谢平岗白了谢桥一眼,还是不放心,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再喜欢如今也是不成了,谁让这小子来晚了一步呢?咱家已经和太子说好了,那皇家势力大,想反悔也不成。”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他懂什么?   她纯粹就是喜欢这虞仙动手揍大哥的样子!   出气!解恨!   “大哥以后每日都会和虞先生比划的吧?”谢桥面色柔和,十分期待说道。   虞仙那眼睛忍不住的瞄谢桥。   这怎就不是她亲生的妹妹,这小脸小鼻子,着实可爱的紧……这当朝太子的福气可真大啊,媳妇儿长成这样,换做是她,都能乐得找不到北了……   院中气氛诡异。   傻子都能瞧出来,虞先生和大小姐之间,那相互欣赏,忍不住心动的神情。   心头都打着鼓,觉得画面太刺激,不敢多看,怕改日知道的太多,掉了脑袋。   谢平岗没注意到别人的反应,这会儿还仔细回应谢桥说的话:“我是想找她练手,但我最近案子忙,也就清早有空,也不知这人能从床上爬起来不……”   其实……   便是不能,他也会想法子让姓虞的不得不爬起来和他练! 第645章 救命啊   谢平岗已经打定主意,必须要将这虞先生好生利用一番。   甚至还觉得,这武功如此厉害的人,只当个武师也真是可惜了了!   将来再将这人的品性了解一番,若是个老实懂事的,可以帮忙替他安排个不入流的小职位,哪怕塞去亲爹那军营里也是成的。   凭着这身手,早晚能出头!   谢平岗大手往虞仙的肩膀上拍了拍:“虞先生,一会儿管家带着你瞧瞧厢房,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招呼,无需客气。”   虞仙点头:“成的,多谢!”   不过她今儿还得去办件事。   早先多亏了那道士,她才能撞了大运,今儿当然要去找一找,若是能遇上,也要当面好好道谢一番才行。   谢平岗交代完之后,便立即去司刑寺了,谢桥留下,招呼了林姨母一番,然后便去上学。   而虞仙先认识谢家一番,随后也急忙出去了。   去了昨儿那条街,四处寻找,可惜,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虞仙心里直打鼓。   她这经历,像极了话本里说些的场面……   出门在外,绝境之时,遇上了一神秘莫测的高人,那高人见她淳朴,特地指点一番,然后不见神踪!   这想法一入脑海,便挥之不去。   想着自个儿这一路风尘仆仆,着实可怜,定是上天同情,这才派下一仙人指点!   多谢仙人!   虞仙心中老泪纵横,感激不已。   却不知道,此刻大师正乖乖坐在课堂上,听着吕先生讲课,瞧着昏昏欲睡,这手里头,却拿着笔,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课堂上十分安静,谢桥也十分享受这种上课的时光。   然而这窗外突然飘过来一缕阴魂,浑身冒烟,一脸着急,闯进了这空谷院,飞了一圈,绝望道:“大师!?大师!快就救命啊……”   她本是去望运楼求救的,可是大师不在里头。   后来有个阴魂神神秘秘的告诉她,说大师其实还有另外一层身份,想寻她的话,就来这皇家书院的空谷院。   可这皇家书院阳气太盛了,她靠近之后,灵魂都在颤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就如同被火烧了一般,十分痛苦。   谢桥微微抬眸,冲着旁边侧头看了过去。   那阴魂的声音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而那阴魂,见她有反应,也连忙道:“您是大师吗!?大师,求求您,我女儿出事了!救救她!救救她!”   谢桥眉头微皱。   这魂有点傻……   让她救人,可以的,但总该好好说说,怎么回事儿吧?   至于有魂知道她是谢桥……她也不意外,有些阴魂观察力强,又能到处飞,知道的也会多一些。   “细说。”谢桥无奈,只好嘀咕一声。   旁边秦琉愣了一下,见谢桥看向的是别处,便也没太注意。   “我女儿今日没有去古兰书院上学,她在一绸缎庄,与一个姑娘一起,被别人捂着嘴送去了一个马车里头!被抓走了!我一路跟着,他们是去城外的,现在被关在城外道观附近的一个破屋子里头,她很害怕,我什么都做不了,求求大师救救我女儿!”这妇人忍着痛又道。   谢桥看着她浑身冒烟,就像是被点着的纸一样,马上都要被烧没了。   连忙轻轻一点,不着痕迹的拿出个符打了出去,将人收了起来。(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l a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646章 起烧了   皇家书院里头,除非是那十分厉害的阴魂,否则进来之后必然是要受到反噬的。   若是再留一会儿,这阴魂直接能灰飞烟灭。   这魂不怕死的来了,她总不好视而不见。   便立即站了起来,冲着吕先生道歉:“先生,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一急事要处理,所以想要……提前离开,望您批准。”   谢桥十分恭敬。   她下午常常不上课,但在吕老先生的课上请假这还是头一回。   “去吧。”吕老先生很是干脆。   这位……已经不仅仅是个学生了,还是未来的太子妃,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而且,谢桥自身有才学,他讲的东西其实对于谢桥来说,基本没什么用,他也知道,谢桥在他的课上,一直都是一心两用,一边听着他的课睡觉,一边看些从藏书阁借来的书籍。   早先他也曾有些不满,可每次提问,谢桥都能回答到点上。   如此,他也就懒得计较了。   眼下……反正离下课也没多久了,想走就走吧。   谢桥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谢桥很着急,立即带着帷帽前去望运楼。   急着救人是真,可也要保证自己的身份安全,所以立即去换了身衣服,路上也想着下一步要如何。   这阴魂被伤,得养一阵,现在将人叫出来也没用。   她一个道士,孤身出城找人?   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不用多考虑,谢桥就司刑寺那边找师弟去了。   现在太子是她的人,使唤起来也不用有心理压力,而且,太子人手多,也能调用人马,找失踪人口更方便些。   从刚才那阴魂的衣服来看,应该还是个富家妇人,她家姑娘还在古兰书院上学,那身份自然也不会太低了。   谢桥坐着马车,很快便到了。   司刑寺,果然是如她想象中的一样,阴魂多。   怨气也盛,可惜啊,皇家刑房,有龙威压着的,里头就算是有阴魂,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谢桥直接表明身份,说自个儿是太子的师姐,来个侍卫一认,很快便将她带进去了。   谢桥从旬县回来之后,似乎就没见过太子。   这都要些天了,中间二人还被赐婚了呢!   莫不是……得到了,就更不上心了?   谢桥压根没想过,作为谢桥时,她是个深闺女子,太子就算想见她,也不好贸然过去的。   “殿下,我找你有急事。”谢桥开门见上。   赵玄璟面色微微有些不自在,脸上微有几分红晕,看上去怪怪的。   “怎么了这是儿?起烧了?”谢桥眉心一簇。   赵玄璟摇了摇头:“无碍,师姐有何事如此紧张?”   他这几日,倒是想去谢家瞧瞧的,礼部那边总有事儿要烦他,紧接着又是这司刑寺,多了不少杂事,另外便是这心境上……   怕自己表现的太过于明显,让谢桥觉着轻浮。   便准备将心思稳住几日,再去见她。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突然出现了,也幸而这张脸是莫初声的样子,看的习惯了,所以这反应不至于太大。   “殿下能否派些人马?有两位姑娘被恶人抓了,这会儿人在城外破屋里头,要快些救人才成。”谢桥也没继续寒暄,立马说道。 第647章 生机勃勃   谢桥这话一说,赵玄璟神情立即严肃了几分,立刻叫来周蔚宗,集结人马出城。   “早在多半个时辰之前,司刑寺的人出门办差,也得到了风声,说是安南侯府庶出的大小姐在东市被人掳了,另外,同行的,还有董家二小姐,与你说的人,倒是符合。”赵玄璟又道。   只是这人口失踪的案子,不归司刑寺管,如今衙门那边,已经派人搜寻去了。   但眼下谢桥亲自过来,这事儿司刑寺插手,也无碍的。   很快,人马齐了。   谢桥虽能骑马,但身体不好,不能过于颠簸,便让周蔚宗带着人先行一步。   人已经出发,再着急也没用了,谢桥便顺便打探一下太子的心思。   “听谢姑娘说,你这几日也没去见她?为何?”谢桥很是直接。   这一问,赵玄璟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被未婚妻子亲口指摘过错,该如何应对?   “怕谢姑娘瞧见孤,心生羞涩,不敢言语。”赵玄璟满嘴胡说。   呵呵,谢桥冷笑了一声:“莫不是师弟觉得这赐婚之事后悔了?这话听着像是推托之词。”   这么一说,赵玄璟立即道:“莫师姐也不是外人,那我就实话实说了,着实是……师弟这些年并未曾动过娶妻的想法,如今婚事定了下来,略有几分迷茫,不知如何对待谢姑娘,才方能让谢姑娘觉得,师弟乃是良人。”   而不是……   只觉得他长得好。   这么一说,谢桥惊讶的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是谢姑娘新生羞涩,而是你?”   谢桥此刻是莫初声的脸,所以脸皮够厚。   赵玄璟坦然一笑:“的确如此。”   谢桥抿嘴一笑:“师弟莫怕,谢姑娘又不是会吃人的妖怪。”   赵玄璟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随后默默的摇了摇头。   她一旦换上这张脸,真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说的是什么,就不怕有一日露馅了?   “女子多是要哄的,殿下还是多上上心,否则这姑娘就算娶到了手,捂不热,那和石头也没什么区别。”谢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可莫要学得谢平岗那副不知怜香惜玉的德行,他是孤辰命,注定孤独一生的。”   “师姐的话,师弟一定谨记。”老实的真像是个师弟似的,“师姐可知道谢姑娘喜欢什么?”   “银子?”谢桥下意识的回了一声,随后有尴尬的笑了笑,一脸高深莫测的出招:“银子这等俗物也就罢了吧,女子,多爱花草。”   “原来如此。”赵玄璟戏演的极好,“这倒是不错的,听闻谢姑娘在皇家书院,将桑夫子的花草都救活了,这本事,一般人也没有。”   谢桥微微仰头。   那是当然。   大师的本事,其实一般人能比的?   “不算什么,她也就是略懂些罢了。”谢桥笑了笑。   她精神好,话说的也多。   赵玄璟也觉得这几个月,谢桥简直是生机勃勃。   不似曾经来京路上遇到时那样,三步一喘,五步一咳,话都不爱说,生怕说着说着会断气。   “过几日,会有宫宴,她被封为太子妃,必然是要进宫谢恩的,我本想着到了那日,再亲自去迎她,如今遇到了师姐,便劳烦师姐先转告一声。” 第648章 无颜于世   又要进宫?   谢桥眉头微皱。   宫里的气氛,她不是特别喜欢,有些阴沉沉的。   不过当今圣上还算清明,所以皇宫里头乌七八糟的东西其实还是少了许多的。   “只谢姑娘一人吗?”谢桥问道。   “不是,其他各家嫡子嫡女也要去。”赵玄璟又道。   毕竟还没成婚,若无大事,是不会单独召见谢桥一个人进宫的。   便是皇家,也要对未来的儿媳妇儿表以尊重才行。   所以此次进宫,名义上就是赏花宴,让各家贵女去露露脸。   另外皇家里头,也有三个皇女,总不能一直关着不见人,又不好时常出宫,便借着宴会认认人。   别人都去,谢桥还能在里头瞧见几个熟悉的,便也不会觉得无聊了,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转达。   又行了一会儿,和周蔚宗带的人碰上了。   “启禀殿下,的确在屋子里找到两个人,我们开门的时候,有一男子正要行猥琐之事,谢大人一声大吼……那人回头一瞧,竟……吓死了。”来人一言难尽的禀告道。   谢桥眼中略微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尴尬。   大哥那张脸……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而赵玄璟似乎都毫不意外一样:“周围可捉到旁人?”   “并没有,应该是已经跑了,衙门那边带的人如今正四处去搜,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可疑的人。”对方回道。   只是,怕会有些难。   他们来的是又巧又晚,那两个姑娘都被关了许久,那男人才进门要干坏事儿的。   做下这事情的人,必然知道这两个姑娘身份不一般,所以不敢过多逗留,离开之后,又找了旁人来下手,偏偏,找的人胆子这么小,竟然能被吓死。   谢桥跟过去瞧瞧。   那两个被抓的姑娘,有一个她还曾见过呢。   也不知此刻如何了。   那破旧的屋子里头,两女子略有些衣衫不整,脸上也有些青紫,应该是被打过了,一双漂亮的手里头似乎还抓了些血肉,可见刚才是拼死挣扎的。   一路跟过来的人,没有女子,所以此刻也没人敢进屋子里多问两句,只能等这两个姑娘自己出来。   可二人哪里还能见人?   此刻闷声哭了一会儿,四处寻摸着,手里拿着个破旧的瓦片……   谢桥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二人一副要一起赴死的样子。   连忙道:“你们清白未毁,何必如此?”   见有人进来,二人吓了一跳,但随后瞧见是个女道士,顿时泪如雨下。   “怎还能做人?人人皆知我二人被掳走,便是清白还在,别人也不这么想!”那南安侯府的姑娘咬唇说道,“何况……我本是要许给四殿下做侧妃的,如今出了这事,若是还活着,岂不是玷污四殿下清名……呜呜……”   能活,谁想死?   可就算不死,回家之后,人人指点,这婚事也只能作罢,怎能受得了?   “我……”董漪云整个人也很懵,她从来不是那等懦弱之人,可刚才……   那么狼狈羞辱的一面,正被谢大人看个正着,他目光幽冷,虽是在瞪着那恶人,可她却觉得自己无颜于世了…… 第649章 会不会做人   董漪云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本来,她和聆音一起和往常一样出门的,只是今日听说城内那绸缎坊出了一款新料子,那料子在月下恍若流光,她们便想一起先去瞧瞧,趁早定下一批,然后再去书院……   可进了那绸缎坊之后,发现里头有贼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从后门拖走了。   一路晕乎乎的,等她们醒来,没多久,便差点被人……   “袁姑娘。”谢桥看着那南平侯府的大小姐,道:“你若就此了结了,你生母如何能心甘情愿的离开?”   “生母?”袁大小姐不解。   她母亲,病逝有好几年了。   她嫡母温厚,倒是不曾苛待她们这些庶出,但想要多亲近那也是不可能的。   谢桥站在那里:“你以为贫道为何能来救你?便是因为你母亲阴魂瞧见你有难,这才求到贫道身上,让贫道寻人过来的。”   否则,就冲着这偏僻的位置,最少也要找到天黑。   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袁大小姐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真的吗大师?我姨娘呢?她在哪儿?我想见见姨娘……我想她……”   说着,嚎啕大哭。   谢桥叹了口气:“她着急救你,魂体不稳,等养上一段时间,贫道可为你们母女传话,有什么想说的,都可转达。”   亲眼见一见,那就算了。   这个小姑娘胆子小,真若用牛眼泪帮她瞧见了亲人,未必是好事儿。   谢桥这牛眼泪,从来都不会随便用的。   且有些人身体阴虚,用了后遗症更大,看到的时间有可能会更久些,对心理不好,相信那当娘的,也不希望瞧见女儿如此。   这袁大姑娘听了,看上去好多了,也不寻死了。   之后,谢桥又看着旁边的董漪云。   董漪云默然的低下了头:“我……不可丢人,若是寻死,家中姐妹名声还能好一些……”   她姐姐,是要做四殿下正妃的。   其实,她也没想到,自己姐姐做正妃,她的好友要嫁的也是同一个人。   不过聆音乖巧本分,大姐之前也见过,关系都不错,是大姐不介意之后,她才继续和聆音亲近的。   “名声哪里有人重要?你死了?要你姐姐踩着你的尸骨嫁人吗?”谢桥直白不讳的问道。   董漪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姐姐要……嫁人?”   “算的。”谢桥厚着脸皮。   那个董悉云,明显就不是个疼妹妹的,这小姑娘要真的为了那样的人去死,才真真是不应该。   “刚才进门的人是不是吓到你了?”谢桥想了想,觉得这董二姑娘寻死的原因指不定还有她大哥的功劳,于是招呼了一声,冲外头喊道:“谢大人,你进来一下。”   董漪云,手足无措、面色通红。   谢平岗老老实实的进来了:“莫大师,您要让我做什么?”   “谢大人觉得,寻死是对的吗?”谢桥问道。   谢平岗一听,眉头一拧,瞪着那两个姑娘:“我说你们俩在里头磨磨蹭蹭做什么呢?不想活了?老子费这么大劲儿,大老远的赶过来,累死累活将你们找到了,你们转头就想死?你们会不会做人?” 第650章 痴心没人懂   谢平岗十分不高兴。   这两个小丫头也太不懂事了吧?   好歹该说声谢谢再去死,也不对,想死,回家死去,死在他手里算什么?!   袁姑娘吓得不敢呼吸,那董漪云却羞愧的低下了头。   谢大人,救了她两次。   “年纪不大,想法倒是挺多,好好活着不比什么都强?也没给你们爹娘留个后代念想,对得起谁?!”谢平岗哼了一声。   他那妹子还短命呢,可还不是坚强的活到了现在?   谢桥点了点头:“谢大人,今天的事情事关两位姑娘名誉,若有人向你们问起两位姑娘如何了,不知你们要怎么答?”   “还能怎么答?这人不好好的吗?”谢平岗理所当然说道。   就是被打了两下,又不重,没死啊?   这清白也还在呢,他踹门的时候,那狗东西的裤子倒是脱了,遛个鸟,但也就是块多余的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有人问你们,这两个姑娘是不是被……”   “不可能,老子亲手救得人,若是传出这话,老子脸面往哪儿放?”谢平岗很是直接,这会儿也明白莫大师的意思了,便冲着那二人道:“你们放心,这带来的人,嘴巴都严实,你们看到那玩意儿的事儿传不出去,若有人问起,我会让大家伙替你们解释一下。”   就说,这二人幸运,完好无损被救。   本也就是如此!   “谢大人。”董漪云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谢平岗站在那里:“什么事儿?”   董漪云抬头看着他,竟觉得无比安心:“多谢您,这已经是您,第二次……救我了。”   谢桥看见,这姑娘眼底有光。   “那回头你可以让你爹给我送些礼,双份就好了,不用放在心上。”谢平岗一脸坦然。   “……”谢桥沉默了一下。   “嗯,双份,我记着了。”董漪云连忙点头,“只是……若是谢大人您……会不会介意娶我这样,差点被人欺负、名声会有污的女子呢?”   这话,谢桥都已经能听出明显的暗示了。   也赞赏这小姑娘胆子大。   “不介意。”谢平岗说的是实话。   董漪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这一刻,忍不住笑着哭了出来。   他不介意。   谢桥觉得,这姑娘怕是误解了他大哥的意思。   叹了口气。   最怕痴心没人懂啊……   且不说谢平岗本就是个直来直去的一个人,不会哄女子高兴,也不会轻易红鸾星动,便真是想要娶妻……   恐怕对对方来说,也并非好事儿。   她自个儿克亲的命,是养了这么多年,和师父一起画了许多厉害的符,这才勉强压制住的。   可谢平岗的孤辰命也难改,除非遇到那八字十分契合,能以毒攻毒的,否则真若娶了个普通小姑娘,对方不死也伤。   谢桥很犹豫,这会儿要不要插手,让谢平岗解释清楚。   可又怕这董姑娘承受不住,一会儿又寻死。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个儿不多嘴比较好。   这时候,着实不适合让这姑娘雪上加霜。   便只提醒道:“谢大人是个豪爽之人,不论对女子欢不欢喜,也不会随意编排侮辱的,这世上如他一样的男子,还有许多,董姑娘好生护着自己的命,将来必有好福气的。”   谢桥说完,又仔细看了一眼这董姑娘的面相。 第651章 必为色亡   这董姑娘生的很好,浑身上下都有着灵秀之气。   清眸点水,神有彩光,是个富贵好命,只是……只是这姑娘面带红光,有桃花劫,这桃花劫,有好有坏,如今……   谢桥掐指算了算。   谢桥也不知道这姑娘的八字,便只能算眼下这情景,时辰、方位、男命,凑在一起推演了一番。   随后目光暗了暗。   不太好,虽然有些变数,但这劫数也有些难办,若是执迷不悟,必为色亡。   谢桥眉头紧紧的,想了想,掏出一张符来,送到了这姑娘手里头:“这个符……你收着,帮助……姻缘的。”   谢桥无耻的,说了谎话。   这黄符,是清心用的。   因为这动了心的女子多是会不讲道理的想着对方的好。   女子的情意,有时候一多半都来自于自己的想象,这男子还没做什么,女子已经脑补了一大出你情我浓的戏码,就更容易痴心不改了。   这黄符放在手里头,可改善周边气场,使人略微清醒些,也好好想想,不至于因为自己那一丁点偏爱,变成肆无忌惮的痴迷。   董姑娘面带几分紧张,看了谢平岗一眼,然后收下来了。   “……”袁聆音觉得自己好像被忽略了。   谢桥感受到她的目光,然后面色不改:“你要看相吗?”   “……”袁聆音一脸无辜,然后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你……眼下这婚事必然不成,但也用不着太担心,你长了一张正头娘子的脸,将来是要嫁给别人做大房的,且……”谢桥仔细瞧了瞧,“你旺夫旺子孙,许会低嫁,且熬二十年,二十年后才要风光呢。”   这位袁姑娘,印堂端正,可助丈夫兴家立业,鲜亮透着红光,手掌纤长红润,眼睛秀美,内藏神气,会得攀宫折桂之子。   只是眉生的略有些不好,前半生,会有些坎坷。   袁聆音听到这话,竟眼神亮了起来:“您说……我将来,会做正房娘子吗?”   她不会傻到去想着自己做四殿下的正房,回家之后,家人肯定要主动去退婚的,毕竟被人捉走了,名声有碍,可退婚之后……   袁聆音还有些期待。   她对四殿下……没什么感觉,也就瞧过一面而已。   宫中孟贵妃点了她,她家人便应着了,并没有问过她的想法,她心中其实更希望做个正室夫人,便是普通小官也没什么,只要自己管着一家门户,便比什么都强的!   侧妃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皇家的妾……   袁聆音心里紧张,但也不敢轻易暴露出自己的想法,被人知道了可不好……   谢桥看着这袁聆音,笑了笑:“你婚事应该比较急……三个月之内必见分晓吧。”   “三个月?”袁聆音又略微失望的笑了笑。   她明白了。   这么急,肯定是父亲怕她给家族丢人,所以……解除了婚约之后,必然是要立即将她送走嫁人的,这么着急的话……   这人选想必也不能太好,定是个好拿捏,在袁家面前,没有一丁点反抗能力的。   袁聆音叹了口气。   谢桥瞧着这二人都若有所思的样子,稍微放了心。   求死的心,总算是彻底压下去了。 第652章 一荣俱荣   这二人在屋里头修整仪容,过了一会儿,这才走了出去。   今日简直就是死里逃生,若是谢大人和周大人他们晚了一步,她们二人便真的只能死了算了。   “莫大师……我们脸上的伤真的看不出来了吗?”袁聆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谢桥点头:“贫道的手艺,很好。”   她竹筐里头,有化妆用的东西。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不仅如此,她里头还有针线呢,连这二人破损的衣物都缝好了,只要不细看,瞧不出有什么问题。   她们此刻只是觉得与这莫大师说话,能安心一些。   “抬头挺胸,怂什么?”谢桥没心微蹙,“一会儿进了城,你们尽量下来走一圈,要目不斜视、莫要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瞧着让人多想。”   若是直接偷偷摸摸送回府中,那外头才要传遍了呢。   二人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   “还有……”谢桥看着袁姑娘,道:“我既然接受你生母的嘱托,自然也要多嘱咐两句,你……回去之后,也该好好想想,自己得罪了何人,府中有谁知道你们要去那绸缎庄,这些都要问清楚了。”   袁聆音听到这话,郑重的点了点头。   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别人要如此害她!   董漪云脚下却突然一僵。   “怎么了?”袁聆音关心的冲着她问道。   董漪云有些犹豫,想了想,道:“我……我突然想起,这绸缎庄今日要上流光锦缎的消息……是我大姐告诉我们的……”   “你不会觉得是你长姐做的吧?”袁聆音低声问道,“可是为什么呢?之前我去你们家的时候,董姐姐对我也很不错的,还有,你、你可是她亲妹妹,若是你出了事儿名声差了,那她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呀?   “可是……我长姐也曾说过,那锦缎不太适合我,太过耀眼了,而你……是要指给四皇子做侧妃的,所以……穿着更好些……”这话,是后来说的。   只是此刻她不得不多想了。   而袁聆音听到这话,却是白了脸。   不至于吧?   因为她……是四皇子的侧妃,所以要除了她吗?!   可四皇子是天家贵人,将来必然不可能只一个正妃的,便是没了她也会有别人的呀?   “也或许是我多想了……还是让官府去查吧,回家之后,父母也会为我们做主的,想这么多,也没用。”董漪云吐了口气,努力安抚自己的慌乱的心思。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大姐是真没了那信任,出了这种事,她竟会忍不住,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这一点,让她也觉得心酸又难过。   她们姐妹二人,一母同胞啊!   二人一脸忧郁。   一道上了马车回程,进城之后,二人也没忘记听莫大师的话,在京城最好的胭脂铺子里头,随便买了两样东西,这才回家。   京中少了两个贵女,这消息早就传出去了。   现在二人如此露面,多少能挽回一些名声,毕竟若真出了什么大事儿,这姑娘家家早就魂不附体了,哪里还能如此悠然自在的买东西? 第653章 愿望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之下,袁聆音以及这董家二小姐应当是没事儿了才对。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城外有一人醉酒而死。   仵作验尸的时候,竟发现怀中的钗环和帕子,那帕子的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不知是谁传了出去,说这东西,是那袁家姑娘的。   有人说,昨天这袁家姑娘出门的时候头上戴着的东西,和这尸体上找到的,一模一样!   另外也有人传,袁家姑娘昨儿回去之后,狠狠哭了一番,说不定这清白真的没了……   这谣言传的厉害,本来松了口气的两家,这会儿也有些无能为力。   自家闺女丢了是事实,如何能堵住别人的嘴?   南安侯直接进宫请罪,将这婚事取消了。   皇帝并没有拒绝。   这南安侯府也算人才辈出,与老四家结亲,他心里头,不算很满意,按照他的意思,这侧妃即便是个庶出,那也要选个家世低一些的。   这南安侯并非是那会苛待女儿的人,如今听着外头的谣言,也是十分心痛。   回家之后,便让自家夫人琢磨着,能不能给大女儿找个好归宿,快些嫁出去。   最好,还是嫁到外地去,否则这一直留在京中,听着这些谣言,好好的姑娘家,怕也要折磨疯了。   这侯夫人仔细琢磨了一番,想起自己娘家旁支那边,应该是有不少好儿郎。   她娘家不在京城,离此地也远,必然不会被这谣言影响。   当然,她自然是舍不得给自己亲侄子配个庶女的,那些旁支之孙,出息不大,最多就是有些个营生罢了。   袁聆音也体会到了家里人的变化。   心里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但想起莫大师的话,心里生出几分希望来,便都老老实实应着。   当然,她也没忘记要去望运楼拜谢莫大师和生母。   “大师,我这些年留在女儿身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她平安喜乐……如今您既然已经说她往后有福,我也就……安心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请您帮忙,查清楚,害我女儿的人,到底是谁……”那阴魂还是很虚弱,甚至整个灵魂看上去都比之前丑陋了许多。   没烟消云散,都算她运气好。   又不是那执念极深里厉害阴魂,竟还敢跑去书院去,真是嫌自己魂命太长了。   “查案?”谢桥叹了口气,“我可以尽力去做,但只负责告诉你们一个结果,至于报仇,未必能成。”   对方做事很隐秘,衙门那边的人腿都快跑断了,也没找到那几个抓人的贼子。   唯一找到的……还死了。   “有结果就成了,让我女儿心里有个数,知道防备也是好的。”这阴魂又道。   这做母亲的,真是尽她所能去替女儿保驾护航了。   如此愿望,谢桥也不能不应。   袁聆音便听着这大师冲着空气说话,心里毛毛的,但还是忍着惧意问道:“大师,可是我母亲?”   也只在这四下无别人之时,才敢叫这么一句母亲,而不是姨娘。   “正是她了,你生母的阴魂被我收了,超度一番,将来送去轮回,她如今唯一愿望就是替你找凶手。”   袁聆音一番感动,红了眼睛。   谢桥本准备自己去的,但想到赵玄璟积阴德也有些好处,便别别扭扭的,先去司刑寺那边传个信儿。 第654章 莫生莫死莫真人   好在,赵玄璟还挺干脆,没让她等太久。   “以前不是说过,要替你治这漏气的毛病吗?今日来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谢桥抬头挺胸,慢条斯理。   “妥。”赵玄璟自然应下。   只是,一听她说这漏气两个字,总觉得怪怪的。   “少带几个人。”谢桥想了想,“不过是件小活,莫要兴师动众的。”   人多,会紧张。   “行。”赵玄璟还是很听话。   只带了周蔚宗。   这周蔚宗简直就是太子的尾巴,走哪儿跟着哪儿。   太子这么多年不娶妻,这些年竟然也没传出他与周蔚宗的谣言,可真是……这世人的脑洞太单纯了。   谢桥和太子有了婚约之后,太子的面相她就看的不太清楚了,甚至与太子相关的一些人,她也看的不是特别清晰。   用另外一种话说,就是气场相合,便很难用外人的眼光,再来算自己人的命数。   当然,大事儿除外,只是看不清一些细节而已。   “你要办的事情与那南安侯府姑娘有关?”赵玄璟问道。   谢桥点了点头:“相逢就是有缘,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一个学道的人,整日将佛挂在嘴边,也不怕祖师爷棺材板翘起来?”赵玄璟呵呵笑了一声。   “我家祖师爷坟头上都冒青烟了,谢谢我都来不及呢。”谢桥脸上还有几分骄傲。   那水月观在十八年前的时候,都开不下去关门了!   所以她师父才四处游玩被土匪抓了呢,后来,是她那土匪爹,为了让这道士帮忙养孩子,才给了他一些银两,重新让水月观运作起来,但也没过多久,这银子便没了。   后来是她,小小年纪,挺着一个病体,硬生生将水月观撑了下去!   真的很不容易!   早些年,她一边学着算命,一边吃着药丸,这还说不好什么时候要晕。   有时正吃个饭,吃得着急了些,一口气没上来,便躺着了。   这样的情况,一日没准都能有十回八回!   在她不懈努力之下,水月观才有那么多香火。   “既然是积阴德,要不要叫上谢姑娘一起?那姑娘身体不好,指不定做些好事儿,能好些。”赵玄璟突然又道。   谢桥面上一怔:“不用。”   “为何?”赵玄璟一脸随意的问道。   “姑娘家胆子小,怕她吓着。”谢桥厚着脸皮。   这马车晃来晃去,没多久出了城,到了那混混不小心落水身亡之处。   “谢姑娘曾与林中挖尸,并非胆小之人,说起来,师姐这脾气和谢姑娘十分相似,若不是年纪不一样,说是一个人,我都信的。”赵玄璟还不忘调侃她。   谢桥回头,瞪了她一眼:“我比那小姑娘高深莫测多了!她最多就是个半仙,我不一样……”   说着,谢桥从竹筐里头掏了掏,拿出个算命幡,给赵玄璟瞧了瞧:“你看,上头写的什么?”   “……”赵玄璟差点被上头的金线绣边大字闪瞎了眼。   周蔚宗的记忆更是瞬间回到了去年!   那时候,看见的幡上写的是:铁口直断谢半仙。   而眼前这位,写的是:莫生莫死、莫真人! 第655章 我的银子   周蔚宗也没少读过书,知道这莫生莫死是什么意思。   这位莫大师,是说自己是个看透生死的得道真人!   那的确是比铁口直断的半仙要强多了!   “大师,你们……水月观的人出门,都要带着这东西吗?”周蔚宗忍不住指着那幡问了一声。   谢桥又连忙小心翼翼的将幡收了起来:“这是招牌,有时候,是要带着的。”   也能用来唬唬人。   要不是亲眼瞧过水月观一派叔侄二人的本事,周蔚宗一定会觉得,那道观里头出来的,都是会招摇撞骗的的骗子!   “看样子师姐赚的银子不少,招牌都能用得上金线了。”赵玄璟一副艳羡的语气,“连这手腕上的铃铛,都和谢姑娘一样,用实心的金子打造……”   谢桥手脖子一缩,满口胡诌:“这是观里统一派发的,本门弟子,都有,驱魂用的。”   赵玄璟失笑。   这世上最能扯的人,莫过于谢桥。   “师姐可发现有什么不妥了?”赵玄璟也不执着揭露身份之事,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拿着罗盘四处找,关切的问道。   “还没有,很多人死了之后,若是不去下面,多会逗留在临死时的地方,所以我本想来碰碰运气……”谢桥叹了口气,“看来运气并不是很好,还得再去这人的家里头瞧瞧,也不知道下葬了没有。”   她也她已经让其他魂帮她留意了。   若是城里头发现了那个怀揣着钗环而死的阴魂,应该会来告知她。   这袁聆音的案子,目前已经无法从活人入手了。   首先没人瞧见绑人的贼子长相,那贼子跑的也快,除了这钗环和帕子,他们更没有拿走其他财物,只要老老实实躲在家里安分一阵子,这事儿真就过去了。   所以,她只能来问死人。   这死人可比活人,好审问多了。   有赵玄璟和周蔚宗跟着,办事儿是很方便的。   几乎不用她费心,两个大男人便将那死者的家找到了。   谢桥本以为还会有些难度,没想到竟直接在这死者的家里,看见了那阴魂!   她想着,这人害了袁聆音她们,必然是事先得了好处的,若是才赚了银钱,还没花完就死了,这心里难免不舒坦,或许会因此而逗留在人世。   没想到,猜中了。   只瞧着那男魂脑袋上插着两只蝴蝶钗,怀里揣着个白色绣花帕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院子的一处,看上去还挺吓人。   “瞧见了?”赵玄璟问道。   谢桥点头:“嗯,这家似乎没旁人了,咱们进去瞧瞧吧。”   说罢,谢桥下了马车,走了过去,赵玄璟一顺手,将她的竹筐拎着了。   谢桥侧眼看他,忍不住乐。   这太子拎筐,难得一见!   为了避免这阴魂跑了,谢桥先甩了一个黄符贴在了门上,紧接着这才入了院子。   就是个篱笆院,矮的很,房屋也很破旧,还有一股诡异的霉味儿,看样子这人无妻无子无父无母。   谢桥进了院子之后,没急着说话,而是掏出小铲来,冲着那阴魂盯着的地方挖。   那阴魂着急了。   “大爷的!你们谁啊,干什么挖我的银子!不许你们动老子的东西!你们这些个小偷!停下、快停下!” 第656章 替我花钱   那声音似乎都要着起来了,只喊还不够,还伸手要过来掐着谢桥。   可一碰到谢桥的瞬间,那手就被弹回去,还烧出个大窟窿,整个魂都懵了,红了眼:“我都死了你们还欺负我……”   没一会儿,谢桥挖出了一块被布包裹着的东西。   打开一看……   “竟有这么多银两,看样子,对方出钱不少啊?”赵玄璟笑不达眼底,说话也轻飘飘的。   “可惜啊,阴魂盯上的银子,是不能随便花的,容易倒霉。”谢桥叹了口气。   这话一说,那阴魂怔了一下:“对对对!还给我!这是我的!”   “东西的确是你的不假,可这银子你是如何赚来的?你与我老老实实交代了,一会儿我给你烧些纸钱。”谢桥突然转了过去,冲着那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半空,慢悠悠笑了笑,“这银子于你已经没用了,死人还是要花死人用的钱,你并无亲人,所以连个给你送纸钱的人都没有吧?”   “……”男魂看上去呆呆的,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晃了两下,发现这人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方向!   能看见他呀?!   “像你这样干尽坏事儿的人,就算到了下面肯定也要受惩罚的,若是没几个纸钱,日子恐怕不好过,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应了吧,要不然……”谢桥拿出一张符,“便直接让你灰飞烟灭好了。”   赵玄璟微微挑了一下眉。   瞧瞧这大师的嘚瑟样,这浑身上下,真是没有一点不吸引人的。   “你能给我烧纸钱!?我说,你问什么我说什么,吓唬我做什么?我又没说不配合你!”那阴魂很懂事。   他死了之后,遇到了不少同类。   那些同类有的挺富有的,家人会给烧吃的穿的用的。   他还去过傀市,可什么东西他都买不起。   他一无所有,所以才会回家,盯着自己活着时候,赚到的家财。   他是真的不甘心呀,他穷了二十多年,人人都欺负他,就做了一回大恶,赚到银钱,本想娶个媳妇儿的,可转眼就死了!   死的莫名其妙,他都不明白为什么!   这阴魂还挺听话,这是谢桥没想到的,于是这态度上,稍微和气了一点:“你便是那日绑了袁家董家两位小姐的人之一吧?说一说,同行都有谁,谁请你们这么做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呀!现在官府办案都这么厉害了吗?还能和我这样的阴魂沟通!佩服佩服!”这人有些混不吝,“这事儿好说,但你……得先满足我一个愿望!”   “说。”谢桥也习惯了听这些阴魂提条件。   这些死了的,遇见她这样能看得见的活人,都会比较兴奋。   “这银子,我不要去做善事,你去替我花了,帮我买东西!当然……是按照我的要求买!”这阴魂连忙说道。   花银子?   得到阴魂允许,这银子怎么花都没事儿。   “可以。”谢桥并没拒绝。   阴魂吐了口凉气,然后跟着谢桥。   谢桥也不怕他跑了,与她达成交易的魂,若是敢赖账,她就是挖地三尺,也得将魂给掘出来! 第657章 有损英明   谢桥带着阴魂进了城内。   这时,已经是傍晚了,天上隐隐泛着红色霞光,极为美丽。   周蔚宗叹了口气,觉得殿下也是好性,这给阴魂办事儿听着是挺厉害,可那也仅仅是对莫大师来说,他们两个,就像是木头一样,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帮忙做些跑腿的活!   他本就是做殿下贴身侍卫的,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   但殿下不一样!   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当成了不存在的风景画,需要的时候吆喝一声,用不着的时候,看都不看一眼!   “殿下……”周蔚宗对这太子,一脸同情。   “何事?”赵玄璟一脸漠然。   “真是委屈您了。”周蔚宗担心极了。   “为何?”赵玄璟眉头一簇。   “您……您可是殿下啊,如今却要替莫大师……跑腿……”周蔚宗鼓起勇气,说道。   赵玄璟忽而一笑,冲着他凉凉道:“那是你眼神不好,孤往这儿一站,便是什么话都不说,也没人会觉得孤多余,许是你长得不如孤,才会有如此自卑的想法,只是自己如此也就罢了,莫要以己度人。”   “……”周蔚宗嘴角抽动了两下。   而这时,阴魂指着一家赌坊道:“我活着的时候赌钱从来没有赢过,你进去,这一百两银子全部都押了,我在旁边看着,出老千!”   “……”谢桥脸色僵硬了一下。   大师她从来……不赌博。   “赢了银子之后,我还要去这大酒楼吃顿好的,你帮我点。”阴魂又道,“还要去最好的楼子里头逛一遭,咱们这银子,点一水的姑娘,站一圈,我感受一下!”   谢桥这会儿有些为难了。   这阴魂的愿望,有点变态,她怕自己做完之后,有损英明!   谢桥踌躇原地,好似遇到了什么大难。   然后侧头看着赵玄璟,犹豫了一下,道:“都是要给阴魂做好事儿的,那……要不你来?”   周蔚宗不成,他又不用攒阴德的。   赵玄璟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为难,竟连考虑都没了,瞬间便应下:“嗯。”   谢桥眼神一亮,将银子托付他手:“先去赌场,我站在旁边,你负责下注,我替你转达就好了,阴魂会出老千,咱们必胜的,只一局。”   若不是赵玄璟看不见阴魂,这赌场她都不进的。   一群大老爷们围着个桌子大吼大叫,浑身都是汗味儿有什么好玩的。   赵玄璟也从未来过这种地方。   但看在谢桥的面子上,还是应了。   周蔚宗觉着殿下现在被莫大师吃的死死的,想殿下一个堂堂太子,活这么大,这身边一直都跟着一大群人保护着,哪里曾踏足如此……鱼龙混杂之处啊!?   殿下太可怜了!   赵玄璟一进去,脚下就像是踩了泥一样,脸上都能挂着寒冰了。   这屋里头,很暗,扑面而来便是一股子狐臭和汗味儿夹杂在一起、那难以言说的味道。   还有一群光着膀子,上蹿下跳的,扯着嗓子乱嚎的人。   谢桥微微闭气,觉着自己要晕。   本以为这次是个轻松好活,没想到,这活还挺难啊!   这群人,污染了这世上本该清新的空气…… 第658章 一言难尽   周蔚宗只瞧见,两个一身干净的人,紧绷着脸,像是被他逼着一样,无可奈何的迈了进去。   殿下与莫大师二人……步调一致,脸色一致,看上去都是满面寒霜可怕极了!   偏偏,他们还硬着头皮往里头走。   这一群赌徒赌红了眼,哪里会多注意旁边?   “就这儿吧……”到了其中一个赌桌面前,谢桥觉得自己的空气要不够了,连忙拿出了自己的鸡毛扇子,扇了扇风,略微好受了点。   真的不是她矫情。   而是身体不好,对空气要求太高了。   而且,她嗅觉虽比不上狗子,但也比一般人要强一些的,所以这些味道对她来说,简直如同毒雾一般!   赵玄璟皱着眉头,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僵硬的身子还要护着旁边的谢桥,怕有人不小心推攘到她。   这时候,周蔚宗只能去做那个恶人,一脸凶相,连忙替他二人开了一条道出来。   “不错。”赵玄璟尽量有话短说,夸了周蔚宗一句。   两个大难此刻总算松了口气,周边没人推推挤挤,舒服了些。   这赌局是赌坊做庄,就是普普通通的赌大小,谢桥看了那阴魂一眼。   “开大开大!”阴魂飞来飞去,一双眼睛都贴在了那骰蛊里头,看清楚之后连忙喊道。   赌坊为了不赔本,在这骰子里头也是放了东西的,按理说,根本不可能赢,可这阴魂冲着那里头吹口气儿,努力将那点数变了。   谢桥转述之后,赵玄璟面无表情的将银子放在了“大”那一边。   赌桌上的其他人,此刻也瞧见了赵玄璟这一声贵气不凡的衣着,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并不敢靠近。   傻子也能瞧出来,这三人里头,除了那道士,其他二人必然是谁家的富贵公子,出来玩乐的,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让他们奇怪的是,这道士……也能来赌?不会是个招摇撞骗的吧?   如今这道人骗人的本事也太高了,瞧瞧这位,一脸高深莫测之相,虽是个女子,却好似个得道高人!   就好像是她真能算出个什么来一样,真够能唬人的!   众人狐疑之间,开了。   这一开,这赌桌附近静了一下!   这位客官押了一百两呢!   还押中了!   那赌坊的人愣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毕竟自家的骰子可是做了手脚的,想开大开大,想开小便能开小,怎么会……   可这来人的身份瞧着不一般,他们也不敢赖账不给!   这一百两银子,转手就成了二百两。   这些赌徒手里头可没这么宽裕的,所以此刻都羡慕的看着他们,甚至想着,下一手,这三人押哪里,他们便跟着押哪里,跟着这富贵公子的运道走!   然而,银子一到手,谢桥和赵玄璟几乎是夺步而出!   没有一丁点逗留,人便离开了。   “呼——”谢桥吐了口气,“这味儿真是……”一言难尽!   赵玄璟眉心皱着,微微抬手,冲着自己的身上闻了闻,随后脸色微变:“你们二人先去酒楼等我,我去去就回!”   谢桥……最是挑剔爱美,他这一身,总觉得沾染了几分里头那古怪的馊味儿…… 第659章 是非善恶   谢桥也没多想,这条街吃的挺多,随便找个酒楼坐了下来,而旁边,那阴魂一脸满足。   “以前我活着的时候,给这赌坊送了好些铜板,如今总算是赚回来了!”虽然不是他自己亲手赌赢的,但这开大开小可是他自己选的!   这酒楼也有菜单,价格倒也不是太贵。   谢桥按照这阴魂的意思,点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   小二都有些懵。   “客观您……几位?”这会儿可不就两个人吗?眼下点的这些,都够是几个人吃了!   “直观上菜就行了。”谢桥看上去先拿出一锭银子出来,往桌上一放。   “对对对!就要这个样子!我活着的时候也来过这酒楼,那小二狗眼看人低,怕我吃霸王餐,竟然防贼一样防着我!实在过分!”阴魂嚷嚷着!   “看到没有?我也有银子!”   “知道好好伺候大爷了吧?!”阴魂坐在其中一个位置上,翘着二郎腿,好似还活着似的。   小二瞧见银子,自然不说什么了,立即催菜去。   等了一会儿,赵玄璟总算回来了。   谢桥抬头一看,微微怔了一下。   赵玄璟之前穿着一身玄色衣服,看上去略沉稳冷漠许多,而此刻,竟换上了一身绣着竹纹的冰蓝色长袍,整个人多了几分潇洒不羁,只觉得这屋子都瞬间亮堂起来。   想上手。   谢桥克制了一下,微微侧过了眼睛。   而这时,小二已经接连上菜。   没一会儿功夫,眼前都已经摆满了。   那阴魂飘在桌子上头,噘着嘴吸着鼻子,好一番享受模样。   这酒楼里的东西,一般只要不摆成上供的模样,便是饿死魂也不会过来偷吃的,只偶尔会有些调皮小魂,会过来闹一闹,偷偷闻两口罢了。   谁也不动筷子。   周蔚宗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也勾的味蕾触动,略有些馋。   “大师……咱们能吃吗?”周蔚宗一脸好奇。   谢桥指着一道鱼头,笑眯眯的说道:“这一道他吃完了,你可以尝尝。”   周蔚宗连忙试了试。   “呸!”直接将鱼肉吐了出来:“怎么一点味儿都没有?!”   “因为他吃完了,你再吃……便与嚼蜡差不多吧。”谢桥淡淡的解释了一声。   周蔚宗无奈的放下了碗筷。   不过三人逛了这么久,确实也饿了,便单独又叫了几道菜,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慢慢吃着。   “大师,这阴魂……可是个作恶的,咱们这么满足他的愿望,是不是有些不好?不会对公子有影响吗?”周蔚宗又忍不住问道。   “客人并不是他。”赵玄璟直接说了一声。   周蔚宗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大师出门是为了寻找那捉袁家姑娘的凶手。   “我负责替阴魂解决愿望送他们轮回,是非善恶,我不多管。”谢桥轻描淡写。   她是不可能因为这魂做了恶,便大手一挥,将这魂直接打的灰飞烟灭,太耗精力,且,也逾越了。   犯没犯错,等到了底下应该会有评断,是要受苦受罪,还是来生没个好下场都是可能的。   她这里……   最多就是,对那瞧不上眼的阴魂,态度差些,也没有那些贴心的善后服务罢了。 第660章 一掷千金   就比如眼前这阴魂,倘若听话,等会儿乖乖的将自己知道的东西老老实实说出来,那她便将他收起来,到了日子,送他去下面轮回,但基于这阴魂有些讨厌,所以念经、念咒让他们清新舒服点的服务,那就免了。   可若他不听话。   那这下场可能就会有点惨。   谢桥此刻看着很是温厚,那阴魂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过了一会儿,他打了个饱嗝:“吃饱喝足,咱们再去一趟青楼就行了!这所有的银子,能点多少个姑娘,就点多少个姑娘!”   谢桥依旧淡定的站了起来,拂尘一扫:“好了,最后要做的事情就是去青楼点姑娘,走吧。”   赵玄璟眉心一簇。   “要做什么,你细说,在这里等这我就行了。”赵玄璟直接将她拽住,声音淡漠,目光沉沉:“赌坊也就罢了,青楼,不是你该去的。”   “……”突然这么凶,想要吓死人?   谢桥捂了捂胸口,往后退了一步:“我也不乐意去,要不……你……”   “……”赵玄璟眼神透着无奈,“可以。”   谢桥一听,嘴角微微上扬,只笑笑,不说话。   “我听你的,只进去逛一圈,点姑娘,别的不做。”赵玄璟无奈笑了,“你穿着一身道袍,往那地儿去,这旁人岂不会乱想?”   更何况,便是她将自己画成了三四十岁的莫初声,那也比别人生的出尘。   这样的气度,出现在那样的地方,少不得要受人冒犯。   便是用那污秽的眼神看几眼,都不成!   “这男人都会说这样的话。”谢桥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然后将这阴魂的条件摆了出来,“我确实也不想进去,便要劳烦师弟了。”   周蔚宗没想到,殿下去了赌坊也就罢了,还要去青楼。   这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呢,今儿干得这事儿,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得人人皆知。   可偏偏,莫大师又说他家殿下要攒阴德,总要做点什么才行。   赵玄璟走的还挺痛快。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巴不得要进去呢。   谢桥并不是很在意,她自个儿点头选下的人,自然不是那荤素不忌完全不挑的。   “殿下,您真要进去啊?还不知能赚多少功德,为了这……”付出的名声也太大了吧?!   “功德是次要的。”赵玄璟面无表情。   谢桥对这为阴魂处理愿望的事情上,十分抠门。   便是那路上偶然遇到的普通孤魂,也都是尽可能的送其去轮回,她的眼里头,是宁可累死过去,这能抓住的阴魂,也绝对是一个不放。   今儿特地请他一起出门,本就是存着为他治病的心思。   怎好辜负?   从前查案,这种地方也不是没去过,只是……不点姑娘而已。   赵玄璟步履从容的迈了进去。   周蔚宗脸色都有些烧红。   老鸨一看,便知道是大客来了,瞬间就召了许多姑娘围了上来。   “这些银子,只请她们过来站一刻钟便可。”赵玄璟言简意赅。   一刻钟而已,还什么都不做,老鸨哪能不应的?而且这一百多两也不算少,只是看几眼,倘若这富家公子看中了,指不定后头要一掷千金呢! 第661章 谁家要倒霉了?   很快,老鸨便将事情办妥了。   二三十个姑娘站了出来,眼下虽然是傍晚,但还是青天白日,所以生意本就不是特别好,所以这清闲的姑娘,几乎都来了。   赵玄璟坐在那儿。   那阴魂则四处瞄着,可又觉得不舒服。   说好了是他来看姑娘的,可姑娘们都看着那个贵公子!   让他不痛快!   “殿下?”时间快要到了,赵玄璟正要起身,迎面却正好撞上了几个人。   孟极方带着几个兄弟,对上太子那双举世无双的脸,都觉得有些恍惚:“咱们几个是……走错门了不成?难不成这里是太子府?!”   太子殿下没毛病吧?这都快娶妻了,竟然跑出来逛楼子?!   孟极方乐了:“殿下走的也太早了,您瞧中哪一个了?若是伺候的舒服,我替她赎身,将人送给您算了!”   可怜那位谢姑娘啊。   最近才被赐婚,人人都说这谢姑娘命好,竟从一土匪千金成了个太子妃。   他也觉得那小姑娘挺厉害的,但没想到,太子好这口。   “书院的课业是不是太少了?”赵玄璟声色一冷。   孟极方面上是收敛了许多:“殿下放心,我们几个也不会多说的,可您这大张旗鼓的过来,难保别人不知道啊?”   可别回头传得全城皆知,算在他的头上。   他虽然不喜欢太子,可也从来没想过得罪他。   毕竟他也得罪不起!又不是赵顼之那傻子!   赵玄璟像是一堵墙站在那里,突然幽幽一笑:“这事儿若真传出去了,那便就是你孟极方做的,等孤闲来无事的时候,会找你算算账。”   “……”孟极方觉得今儿可能有点倒霉。   太子倒是潇洒,撂了一句话,转头就走了。   可他呢?   太子办了事儿舒坦了,他还得帮忙兜着?   “他今儿抽什么邪风呢?竟然跑这里来……”孟极方嘀咕了一句,“哎?不对啊?你们不是说这个楼子肯定清静不会撞到熟人的吗!?”   旁边人早就不敢吭声了。   本来吧,他们请孟极方出来玩,又怕被孟家的眼线抓到,所以才会选这么个地儿。   这个青楼不是京城最好的,甚至都排不上号,但不错的是,里头的姑娘都还挺不错的,要的银子也少。   “老鸨!过来过来!”孟极方冲着屋里人招招手:“刚才那公子来做什么的?”   老鸨也懵呢:“什么都没做……就是叫了一水的姑娘,看都不看一眼,愣让她们站了一刻钟!”   想她开楼子也有二十年了,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怪的事儿呢!   那些个男人啊,也有矜持的来了这里,可瞧了姑娘,不是脸红,就是忍不住多看,总不可能真的坐怀不乱,可刚才那位,连坐怀都没有,压根就没姑娘靠近!   不是不想,是有个姑娘主动上前,被他旁边的人踹过去了,只让她们老老实实站着……   真是怪事。   “不是睡姑娘的?那就是……”孟极方突然瞳孔一缩,“艹!他该不会又查案的吧?!这次倒霉的又是谁家啊?走走走,咱们跟去看看去!” 第662章 少惦记   孟极方连忙就追了出去,根本就不想看姑娘们跳舞了。   那后头的几个兄弟,都怔在原地,不动。   “走啊?”孟极方皱着眉头,有点嚣张。   “孟大少,咱们几个……不敢得罪殿下……”他们心里是真怂。   这太子殿下本就是高高苍穹,他们这种小官家的儿子,怎么敢靠近啊?而且,谁不知道,太子最爱查案了,盯上了谁,谁家若是被查出个把柄来,那就是真惨!   早先那周驸马家里头和四殿下这一派才通了气儿,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转眼,就灭门了啊!   还有那宁北王庶长子赵顼之,听说就是得罪了太子殿下,所以胳膊都没了,人都在牢房里出不来!   对了,从前孟大少爷也得罪过太子殿下,结果被太子罚牵马,跑得腿都快断了……   他们可不想步后尘!   “出息!”孟极方呸了一声,“本少爷自己亲自去!用不着你们!”   孟极方心里实在是好奇。   抛弃后头兄弟,立即跟上了。   “殿下,孟公子跟上来了。”周蔚宗立即就察觉了。   “孟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孤都替他们愁得慌。”赵玄璟也不气,甚至还觉得好笑。   这孟家一向小心翼翼的拥立老四、撺掇孟贵妃,可偏偏这孟家的嫡孙孟极方是个比混子还混账的东西,全然一纨绔,天不怕地不怕,不知多少次,虎口求死。   “殿下!”孟极方不是个小人,这会儿大大方方的跑到了太子面前,老老实实行礼,“您是来查案的吧?”   这青楼离刚才的酒楼并不远。   “您这查案身边怎么也不多带几个人?这么偷偷跑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寻欢作乐的,这要是不小心真被那谢姑娘听到了,该有多伤心?”孟极方又嘀咕了一句。   那谢姑娘……   孟极方心里还觉得那姑娘挺不错的。   在书院,他与那姑娘也打了好几次交道了,可以说,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发现,有这么有趣的人。   病恹恹的,偏偏又特别有种,也不怕他,与人打赌,回回都赢。   是个厉害的。   要不是他知道这样病弱的姑娘若是到了孟家肯定会没命,那他都想他娘派人去谢家提亲了。   赵玄璟站定,幽幽扫了他一眼:“多动动你的脑子再说话。”   孟极方愣了一下。   他说什么了?为了探底,他挺卑微的了呀?   “殿下没见过谢桥几面所以不知道,那小姑娘娇得像花,都说是个短命的,我的确也是怕她多想啊?”孟极方大大方方的说道。   说完,他觉得太子的气息更冷了。   突然反应了过来:“我也随口说说,殿下不至于当真吧?我和那谢姑娘也不熟……”   果然,这话一说,老实认怂之后,太子蔑视的看了他一眼,走过去了:“孤的人,你少惦记,惦记多了,怕你福分消耗得太快。”   “……”孟极方也生气。   但他也知道这铁板不能随便踢,使劲儿忍着。   心里早骂骂咧咧骂开了。   他死皮赖脸跟着,但走了几步之后,却被周蔚宗挡在后头了,见着太子进了酒楼,他使劲儿张望,甚至跑到了对面二楼,冲着窗户往那边看去……   竟瞧见,太子殿下竟然和一坤道士在一起。   莫不是他爹说的……莫妖道? 第663章 先礼后兵   孟极方觉得那谢桥好像更可怜了。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太子要娶大他十几岁的道士做太子妃,后来突然又换成了谢桥,那时候他就觉得,这谢桥就是被太子拉过去凑数的。   果不其然,太子心里没有谢桥。   真是个妖道。   孟极方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觉得太子眼珠子不好使。   谢桥……是弱了些,但长得挺好看的呀?比他未来表嫂董悉云还好看不知多少呢,这老得粗皮的妖道有什么好的?比得上那娇嫩的小女子?   其实他和谢桥也没什么来往,只是觉得小丫头驯马的本事挺好的……   而此刻,谢桥正幽幽看着那半空中。   阴魂一脸晦气,十分不高兴,气哼哼的说道:“那些姑娘看不着我也就算了,可看他算什么!?不行,这最后一个条件我不认!你们还将我的银子花光了,得重新陪我去一次!”   “你不认?”谢桥声音冷沉,“再说一遍来听听?”   阴魂不开心。   实在是这两个男人太耀眼了,看见那些女子疯狂的样子,他忍不住想到自己有多么没用,活着的时候,谁都瞧不上他。   谢桥直接甩出了一道符,那符纸燃烧殆尽,好似有一股力量,将这阴魂浑身上下勒了起来。   瞬间,这阴魂痛苦不已,嗷嗷直叫。   “本来,贫道可以直接来硬的,只是觉着你人死了钱没花完挺可怜,便忍耐了几分,但,莫要蹬鼻子上脸。”谢一字一句,慢悠悠的说道。   “不……不上脸……大师、大师饶命……”这阴魂一点骨气都没有,瞬间跪了。   “现在可以好好说说,是谁指使你的了吧?”谢桥坐得笔直,看上去很是认真。   那阴魂哪里还敢不说?   “我不清楚的……是烈哥找的我们,干完就跑了,每人分了一百两,那钗环和帕子是烈哥偷的,但结果揣在我怀里了……”   导致他死了,这东西也戴在了身上,丢不了,又碍事儿硌人,索性他就插在脑袋上了。   不伦不类丑死了。   谢桥又细细问了问这所谓烈哥是谁。   这阴魂也都老老实实说了。   “大师,早知道这么简单,咱们还做这么多做什么?”周蔚宗忍不住嘀咕一声。   谢桥低着眸,一脸不在意:“便是个做过恶的阴魂,我为他满足了愿望,也能得到些好处的,且,这阴魂的便宜不好占,一上来便威逼利诱的确是能成事,可干得多了,也损阴德的。”   但现在不一样,她是先礼后兵。   为了阴魂做了不少,如今他不老实,那就是欠了她的。   她再动手,对她也就毫无影响。   万事皆有因果,因为自己的命太过金贵,所以再小的影响,她也会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开。   至于那烈哥,说的是个叫王烈的人,表面上,竟还是个十分老实的木匠。   也怪不得官府查不到人。   衙门那边一直认为,这动手的必然是一些混混流氓,所以一直盯着他们,挨个叫到衙门问他们那日那时在做什么,但尽管如此,还是一无所获。   这木匠就不同了,老老实实还有正规的行当,要不是从这阴魂口中得知,这人怕是翻遍了天也找不出来!   不仅王烈是木匠,就是这阴魂,活着的时候,也算是有个小营生的! 第664章 挡箭牌   太子是为君的,他听闻此事,比谢桥更要生气些个。   那些个混混流氓,平日招摇撞骗或是欺人辱人也好,多是被官府盯着的,只要犯了事儿,也都好抓,可这躲在暗处的人就不同了。   他们善于隐藏,突然出手竟做下绑架女子甚至侮辱女子名声之事,这心思更歹毒几分,又或者私下不知已犯过多少大错,却一直侥幸逃开,表面上还要装得一副良民模样……   “剩下的事情我会交给别人去查。”赵玄璟对谢桥也有些心疼。   她这柔弱的身体,也不知是替多少阴魂做了事,才能活到如今的。   谢桥点头同意了。   天色已经晚了,谢桥这才和赵玄璟分道扬镳。   另一边,孟极方瞧着那一幕,心里头怪怪的。   这太子和这莫妖道到底是什么关系?那谢家的姑娘不会是被太子捉过去做挡箭牌的吧?   若是这样,那这太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人家姑娘本就短命,还这般欺负人,比他还混啊!   不过孟极方心里不满却不好开口得罪,便忍下了。   只是第二日瞧见这谢桥一脸云淡风轻,笑眯眯的进了书院,他忍不住撇了撇嘴:“真是个傻子。”   “什么傻子?”旁边的人忍不住问了一声。   孟极方叹了口气,想了想,从原本坐着的地方跳了下来,掸了掸手,往谢桥那里走了过去。   直接将谢桥拦住了。   眼前突然多了一堵瘦墙,谢桥有些不解。   “谢桥,你还能活多久?”孟极方开口就道。   这话一说,不少人都觉得孟极方太过分了。   谢桥活不长,自身应该挺难过的了,他倒好,竟然还故意戳人家的心肝肺,这不是成心气人吗?!   “怎么了?”谢桥看上去倒是不咸不淡的。   若孟极方一句话她都受不了,那她早气死了。   自家那亲爹和大哥,可不各个都混账吗?   “你都活不长了,还当什么太子妃?你爹不会去宫里替你解释一下吗?”孟极方一脸随意,看上去又一副不太想要搭理谢桥的样子。   有几分古怪别扭。   谢桥一脸的莫名其妙。   可在孟极方眼里,谢桥应该是一脸的无奈。   也是,这谢家一直出不了头,如今好不容易借着这太子妃身份成了新宠,那土匪岂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本少爷给你出个主意吧!”孟极方小生开口,“你不是有恶疾吗?回家装病,装的厉害些,你若是都快死了,这太子总不能还要将你娶回去吧?”   “……”谢桥更不明白了,“关你何事?”   她语气平淡,的确是真心不懂。   “你、你这个人怎么还不知道好歹!?”孟极方顿时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冷哼的瞪了谢桥一眼,“活该你被人算计!”   说完,人暴怒而走。   “……”谢桥原地发懵。   这孟极方到底在做什么?就不能说清楚?她被人算计?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这孟极方本就是个善变的人,早先还拿出一笔巨款让她和夏雅云赌博呢,可见为人一向如奇怪,习惯就好。 第665章 撺掇   谢桥并未将孟极方的话放在心上。   孟极方是气得不得了。   而赵玄璟昨夜就已经着人将那王烈等人抓了回去,交给了司刑寺里的刑官,一夜严刑拷打,招了不少东西。   这王烈的确是个木匠,手艺还不错,几年前,有幸被介绍到大户人家做工,因此认识了不少家丁护卫甚至管家之流,之后便动了歪念头。   他专门找一些没有营生又不怎么上进的人,与他们来往,然后教导他们“向善”!   当然,也只是表面向善,那些人看似跟着他学木工手艺,实际上,则是和他一起做些见不得光的活。   靠着这种能耐,这王烈赚了不少钱不说,在村里名声也不错。   人人都觉得,这人是个老实的,不仅自己忠厚,甚至,还知道引导别人,他的家人朋友甚至整个村里的人,就没有一个,觉得他有问题!   此人被抓之后,招的案件竟有好几个!   涉及的多是些富贵人家。   其中多是些商户,比如其中一户商人,已经年迈,大房二房争夺家产,这二房觉着争抢不过,便请了这王烈制造了一场意外。   还有一户人家,是妻妾之争,这妻子觉得妾室妖媚,勾引丈夫祸害家中,托王烈将这妾室捉走,卖掉了。   他做事一向小心。   一般只负责抓人,若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多会再找些人来,总之,必须要有替罪羔羊!   那怀揣着金钗帕子而死的同伙以及被谢平岗吓死的男人,其实便是个替罪的。   只是王烈并没有想到死人还能说话而已。   晚上,谢桥问了问大哥,关于这案子的事儿。   “这王烈说,请她的人,是董家一个姨娘。”谢平岗以为是莫大师告诉她的,便也没多想,一边吃饭,一边和谢桥解释,“如今已经去董家那边,将那个姨娘捉了,如今人在牢里,吓唬一个晚上,明儿铁定能说实话。”   “是个姨娘?”谢桥想了想,问道:“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姓夏……她父母身份也不低,年纪轻轻的。”谢平岗也没瞒着。   这么一说,谢桥也就知道是谁了。   这董家的姨娘她知道两个。   一个是那董悉云的亲姨母,听说是入府照顾她的,另一个,就是和董悉云关系非常好的夏雅云了。   与这夏雅云有关的话……   谢桥几乎可以肯定,这事儿,恐怕和董悉云的关系更大。   她之前和夏雅云打过不少交道,这人就是个傻的,被董悉云哄得是没了脑子。   本也是好好的富贵面相,闹成这样,谢桥都忍不住叹息。   “你认识?”谢平岗注意到谢桥的反应,问道。   “嗯。这姑娘便是从前和我打过赌的,心思许是有些歹毒,但她的恨意总是来的莫名其妙,是个容易被人撺掇的性子。”谢桥开口。   “被人撺掇的可能性的确很大,我已经查了,这个夏姨娘和袁家姑娘交往不多,那董家的大小姐都比她更有理由出手。”谢平岗也有怀疑的人。   现在,他是记住董悉云这号人物了。   只要这夏姨娘开口,他随时去拿人,想想还略有几分兴奋呢。 第666章 冰清玉洁   谢桥其实也比较好奇,想着明儿下午也过去瞧瞧。   此刻,夏雅云被关在了牢中,还是司刑寺的大牢,的确是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小脸煞白,等着人来救她。   “爹、娘……”一定回来的,一定会的!   可她却忘了,自从她去董家做了姨娘,又不听话,一直与董悉云继续友好往来之后,这娘家人,几乎就再也不让她上门了。   如今知道了这事儿,夏家那边,对她虽然还有些心疼,却也没拉下那脸面过来求人。   这个女儿,他们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们身为父母,早就发现那个董悉云不对劲,女儿每次和她在一起,都没有好事儿发生,可这孩子非是不听,如今变成这样,他们又能怎么办?   难不成还要连累家里其他孩子吗?!   “小姑娘,这就是你的证词?”谢平岗扯着一张纸拿过来了,面上凶神恶煞的,“因为那个袁姑娘对你冷嘲热讽,所以你才下了黑手?”   夏雅云缩成一团:“不是我的错,是她背后说我坏话的!”   都是做妾,谁比谁高贵了!   那袁聆音,竟处处蔑视她!   在背后说她穿的衣服庸俗,说她和那通买卖的贱妾没什么区别,悉云本说要送她一匹月流光锦缎,可那贱人竟然说她不配,穿上那样的衣服,就是在侮辱这么好的缎子!   袁聆音,她常来董家,因着年纪相仿,她还特地邀约了两回!   可是袁聆音拒绝也就算了,还辱骂于她!   她凭什么要忍?!   那袁聆音不过就是个庶女,要被嫁过去做庶妃而已!   她从前还是夏家金贵的嫡女呢!   “你确定,这事情和董家大小姐没关系?”谢平岗拧着眉。   谢雅云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是不是袁聆音这么说的!?她就是嫉妒董姐姐成了正妃,而她只是个侧妃而已!董姐姐冰清玉洁,回回都劝我不要和她计较,才不像她那般恶毒!”   都说到这份上了,谢平岗也只能失望。   本来以为还能再抓一个人呢!   案子,定了。   下午,谢桥化成莫初声,进了司刑寺瞧瞧。   她答应那袁聆音的生母,说好了,要找到罪魁祸首,所以必须自己亲自去确认,好在如今定了案子,这夏雅云也是可以被探视的,她便厚着脸皮来了。   夏雅云没等到父母或是董悉云,却等到了这道士。   “是不是我娘让你来的?”她小心翼翼的,眼里充满了希望。   谢桥摇了摇头:“夏姑娘,我能否问问你,是不是董悉云告诉你,袁聆音常常说你坏话的?”   夏雅云缩成一团,脸埋在膝盖前,闷声点头:“嗯,要不是董姐姐说,我还不知道她袁聆音是如此不要脸的人!”   “……”谢桥已经无语了,“你能蠢到这种地步,也是一种奇迹了。”   “你说什么!”那夏雅云瞬间抬头。   “贫道说,你、蠢,还不自知。”谢桥都想用铲子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头有些地方风水不对。 第667章 竟然是她   夏雅云红了眼睛。   她就是抓了袁聆音又怎么样,她不是活着回来了吗?!也不用去给人做妾,那不挺好的!   为什么要将她抓到牢里来,还总是来人羞辱她?!   谢桥耳边一直有其他阴魂在吹风,还有不少上下攒动飘着。   司刑寺不干净。   见夏雅云一脸生气,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夏姑娘,你好好想想,若没有董悉云,你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听闻,你在皇家书院时,因为董悉云和那谢姑娘作对甚至做赌,后来因为董悉云,而不小心成了董家的姨娘,甚至如今也是因为董悉云在你耳边说了些是非,才惹得你对袁姑娘下手……”   “夏姑娘,那位董小姐,难道不是利用了你的冲动和狠毒,让你出手替她教训别人吗?”   “如今,你成了阶下囚,她依旧会做她的四皇妃,甚至……你还替她解决了袁聆音。那袁姑娘生的灵动好看,性格也天真讨喜,家世也不差,的确会是个能和她争宠的劲敌啊?”   谢桥言尽于此,也无话可说了。   这案子已经定了,纵使夏雅云反咬董悉云一口,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毕竟董悉云是真的没有插手做这件事情!   她只是,在夏雅云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已。   那双手,干干净净。   夏雅云怔了怔。   随后谢桥走了。   夏雅云在里头沉默了一天,突然爆发,疯了一样的呐喊,可惜,用不了多久,她会被转移去衙门那边的女监,这辈子,再想见光,已是不可能了。   一步错,步步错。   信错一人,毁了一生。   谢桥见了董漪云和袁聆音,将情况当着那阴魂的面,和这二人说的清清楚楚。   袁聆音生母的阴魂叹了口气:“没想到竟是那位姑娘……以后,我女儿嫁到别处去,和她也算是没什么关系了,我也算瞑目了。”   要不然,与那样心机深沉可怕的女孩子共侍一夫,她女儿怎能斗得过啊?   董漪云却怒的发抖,没脸见自己的好友了。   她怎会有那样一个姐姐!   袁聆音、她何时曾诋毁过夏雅云啊!   虽然的确是拒绝与夏雅云见面玩耍,可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那夏雅云是她家姨娘,身份尴尬,怎好和未出阁的聆音一起玩?!   董漪云想起自小到大许多事情,如今这脑子就像是开过光一样,突然都明白了。   当初她告诉大姐,谢平岗从拐子手里头救了她。   没多久,就传出谢平岗追求大姐不成,险些用强,那时候,她真的快要伤心死了。   还有,许多次吃的穿的用的,每次她们一起看上了的时候,最终的结果,都是……会到大姐手里头。   她以为她只是偶尔有些小心眼,却没想到,她是恶毒。   从前她还想着,尽量避开与姐姐的冲突,真是……太傻了!   两个小姑娘都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而谢桥,将阴魂收了,送回了望运楼。   如今这罪魁祸首找到了,南安侯府心里头对太子也多了几分谢意。   这案子,本不该由司刑寺管的。   是太子殿下得了风声,带着司刑寺的人将他女儿及时救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份人情,他都得记着。 第668章 软硬不吃   董家那边,心思则复杂了些。   太子救了他家女儿不假,但同时也找到了罪魁祸首,也是他家的……   董大人也是一肚子苦水。   太子在司刑寺做监君以来,司刑寺陈年累计的案子的确少了许多,这一点,举朝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司刑寺是个得罪人的地儿,但这功劳别人也不能不在意。   要想参奏太子,的确得好好想想了。   四皇子那一派,真要愁得头发秃了。   自从太子手受伤之后,太子散发的光芒都只能算是一丁点余晖了!结果他们这么些年费尽心思还没将人挤下去!   如今竟还隐隐越坐越稳了。   “温兰成那边多动动心思,此人是个有才学的,这才做官几天?皇上都夸了四五次,若是这人对太子死心塌地,太子那边的势力真要成气候了。”孟大人十分不满意。   或者说,太子最近的势头已经很猛了。   从前满朝没几个站在太子那边的。   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太子人缘变得好了。   太子明明弄残了宁北王的长子,可这宁北王都替他说话,还有从前不问世事的李家,最近竟然也动了心思,手下那些个人脉门生,都开始拥立太子了……   还有温兰成。   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状元,可温兰成是这一届举子里头最有出息的,也是寒门的领头羊,他若是个居高自傲的也就算了,可人家温润讨喜,在读书人里头,名声特别好!   听闻他多次与吹捧太子,导致太子在那些年轻学子眼中,变得受欢迎多了。   还有个谢家。   孟大人本来以为自家外孙是必赢的局面,却没想到时局变化这么快。   “温兰成软硬不吃,早先送进门那个妾室,似乎也没用过,人家说了,妻子还未进门,不敢先有庶长子。”底下人也愁。   这么一说,孟家人更憋火。   而此刻,那个妾室也怒着呢。   温兰成有两个宅院,一个是考中之后买的,还有一个则是皇上赐下的状元府。   裴婉月人早就被抬进了门,但入的却是那个私宅,位置不太好,温兰成偶尔会过来,甚至还会叫她过去说说话,问些东西。   但压根就没有对她做什么!   偏偏,只瞧找上她的那个人,还要让她收了温兰成的心!   本来,她是有些信心的,甚至还乖乖巧巧,在家里侍弄花草学着绣花,改变温兰成对她的印象,可这么些日子下来,她心是真凉了!   她老实了这么久,这温兰成都不多看她一眼!   “月姨娘,老爷来了,让您过去侍候。”丫鬟又在耳边说道。   又来!   侍候?有本事真让她侍候啊?!   裴婉月一肚子火气,努力憋着。   之前,她为了勾搭温兰成,穿得都是些素净的衣服,这会儿连连受挫,想了想,换了一身火红又有几分单薄的衣服走了过去。   她步履妖娆,努力妖媚,等瞧见了温兰成,更是声若酥骨:“相公……”   温兰成侧身后退了一步:“你一妾室,莫要逾越。”   就是他再年轻,这做妾的,也该老老实实叫一声老爷。   “……”裴婉月一股温情瞬间便被怼了回去。 第669章 未来妻子   她也是个女人啊,难道温兰成就看不出来?!   “大人……奴家想你了……”裴婉月说着羞羞的话。   温兰成整理一下衣服,然后看着她这身火红,又觉得礼数不对:“不是告诉你,你做妾室的,只要老实些就行了吗?这种红衣不许再穿。”   裴婉月恨不得咬人,却是委委屈屈道:“大人是嫌弃我之前侮辱了您的清名吗?可我也是倾慕您呀?那日您骑马游街,我便觉得您如同天上明月一般,日思夜想,只盼望能跟在您身边,沾染几分光辉的……”   她说着,走上前去,捏着温兰成的衣角:“大人,这衣服……奴家以后不穿了,您、您脱了就是……”   饶是每次过来的时候,温兰成都努力克制好情绪,这会儿听到这么羞臊的话,都忍不住脸红了。   这女子真是……恬不知耻。   “你最近做了什么了?可有出门?”温兰成克制情绪,又问道。   这妾室是不能收了不管的,毕竟此女应该是别人派过来的。   他放在眼皮子底下,让她求而不得,应该也能让这姑娘和那背后的人,气得不轻。   “最近并未出门。”裴婉月声音听上去还挺委屈。   她是真没出门,不仅没出门,甚至……都很久没人赔她说话了。   这里头的丫鬟她不敢放心,也不怎么搭理她,她觉着这些都是温兰成的眼线,所以尽量老实些,留个好印象。   “大人,不知道姐姐何时进门?”裴婉月问道。   温兰成以为她说的姐姐指的是他的正室,便道:“再过几个月。”   人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大人放心,姐姐身体不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裴婉月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要做小的事实,所以最近都不敢想这事儿。   但此刻,也不得不示弱。   “身体不好?怎会?这婚事是族老定下的,来信我也看了,盈娘身体康健,很难生病的。”温兰成对自己未来妻子,是很满意的。   他的未来妻子叫冯盈盈,出身不算高,父母普通农户,家里略有些田产。   他在老家时也曾偶然见过,那姑娘父母通情达理,家中有哥哥曾与他一同读书,只是得了秀才之名之后,就留在乡里做先生了,所以冯盈盈也认识几个字,勤奋能干,的确是非常好的。   裴婉月怔了怔:“盈娘?不是……不是谢桥吗?”   她最近没出门,消息的确是滞后了些。   只知道温兰成快要娶妻了,所以她理所当然以为,这妻子是谢桥。   可这会儿说的盈娘?那是谁?!   温兰成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会如此胡说?谢姑娘与其兄长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其只有尊敬并不敢有丝毫逾越之心,更何况,天家早已下旨,将谢姑娘赐婚与太子,最近礼部已经定下婚期,来年二月,入主东宫啊?”   “……”裴婉月瞪大了眼睛。   突然耳鸣起来。   温兰成说什么?他要娶的人不是谢桥!?   而谢桥现在,是……未来太子妃了?!从今以后就要高高在上,成为皇家中人,飞上枝头作凤凰了!? 第670章 她算什么   裴婉月没了血色,片刻之后,猛然摇头。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谢桥就是个短命鬼!太医都给她把过脉的,说她活不了多久啊?这样的身子骨,怎么可能会当太子妃!?皇上皇后又怎么可能愿意呢!?”   作为太子妃,她身体不好,肯定不能生!   指不定嫁过去就死了,太子就变成了鳏夫!   皇家又不傻,怎会愿意如此?!   那可是太子啊!   “太子殿下钟情于谢姑娘,非她不娶,这身体小事儿,怎会介意?”温兰成看到这裴婉月一脸震惊不高兴的样子,这心情也舒坦不少。   谢姑娘短命?   短命又如何?若是他,宁愿与谢大姑娘相伴一年,陪她生陪她死,也不愿与裴婉月这种女子一辈子,便是裴婉月能生儿育女,可如此秉性,祸及三代,他可不想殃及子孙。   “不会的,你骗人……你都是骗人的!”裴婉月后退了几步,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谢桥去做太子妃了?   那她算什么?   她成了个妾?还是个不得宠的妾?!   曾经她也是进了谢家,和谢桥做了姐妹的呀?这差距太大了,她不接受,不接受!   “要说谢姑娘这婚事,也是太子亲自求的,太子殿下对谢平岗谢大人十分看重,将来对谢大姑娘必然也不会有半点怠慢,况且,谢姑娘为人宽厚仁慈,气质端庄大方又柔和,夫妻二人定能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温兰成又继续刺激道。   “胡说!你跟本不懂谢桥!她不配!”   “谢桥她明明古里古怪,我和她一起来京城的,当时她的包裹里头还藏了别人的骨头!她很会骗人,但指不定那骨头就是她害死的人!你们都被她迷得分不清对错了!!”   “太子也被迷惑了,谢桥她很凶,在她家里头还用弓弩射人,她还会用假画进书院,你们都被她骗了!”   即便到现在,她也不相信,谢桥真的能拿出云危先生的画。   都是谢桥联合别人一起算计她的!   裴婉月直接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凭什么谢桥一个短命鬼都可以做太子妃!?”   温兰成瞧着刺激的差不多了,也不想留在这儿看着人哭泣。   “月娘,我以后不希望听到你妄议太子和太子妃,否则就要让你学学规矩了。”临走之前,温兰成还道。   可这会儿裴婉月什么都听不见。   她只知道,谢桥变成太子妃了。   脑中忍不住浮现出从前和谢桥站在一起的画面,越想越不甘心。   为什么被比下去的人永远都是她呢?!   谢桥是道观里出来的,她算什么?   突然,裴婉月顶着一双核桃眼从地上站了起来。   “道观……对,道观……”裴婉月嘀嘀咕咕的,看上去有些魔怔了,连丫鬟都被吓了一大跳。   她记得娘说过,谢家……很怪,很不对劲儿!   谢牛山说自己命硬和女儿八字相冲,所以将谢桥送去道观的……   可是当初去接谢桥的时候,为什么会专门给谢桥一个辟邪的坠子?还有,谢桥回家之后,和家里所有人都不亲近,对亲弟妹也是一样!   谢牛山明明很疼爱谢桥,可却给她安排了一个最远的院子!   为什么!? 第671章 真傻   这一瞬间,裴婉月的脑筋无比清明!   那魔怔的样子却有让人害怕,一双眼睛好似点亮了熊熊的凶光,表情执着而狰狞,旁边的小丫鬟都有些吓坏了。   这段时间,这位月姨娘一直很温柔的……没想到,竟然会露出这么可怕的神情来!   裴婉月回头,狠狠瞪了那丫鬟一眼。   她虽然是来当妾的,但温兰成并没有控制她外出,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找卢氏了。   卢氏早已已经答应了媒婆,因着年纪也不小了,这喜事儿便也没办,谈妥了之后,办了手续,便直接去了男方家中。   如今,也算是有儿有女了。   家境虽无法和谢家比,可这家人都是挺朴实的。   卢氏如今也没了在谢家时那浪费的毛病,反倒和这家人处的不错。   如今见裴婉月来了,脸色直接拉了下来:“我不是告诉过你,你去当了妾室,我以后就没你这个女儿吗?你来做什么?以后少来,让人瞧见了不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卖女儿呢!   而且,她如今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个不安生的!早先毁了她在谢家的好日子,如今,若是还想毁了她现在的平静日子怎么办?!   裴婉月心理也不舒服,她又不是愿意去当妾的……   她娘就不能多为她想想吗?她已经很委屈了,还骂她,这心里到底有没有她啊?!   “娘,谢桥现在是太子妃了,这事儿你知道吗?”裴婉月开门见山的问道。   卢氏愣了一下,拿着针线的手间僵了僵,随后头低了几分:“这是谢家的本事,咱没那福气沾光。”   看着这一脸没有追求的母亲,裴婉月也有些不高兴。   “她有什么福气?不过就是个短命的而已,娘,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谢牛山醉酒的时候,是不是提过谢桥命苦,要不是生下来她娘就死了,也不至于要送那么远?!是不是有这话?”裴婉月问道。   “是有这话,那又怎么了?如今人家能做太子妃,你可别想了,不配的!我这个娘没本事,养出你这么个玩意儿!”卢氏白了裴婉月一眼。   想当初她可是处处都为了这孩子好!   想着那么多年亏待她的,通通补偿了,可她呢?   家里的银钱都被她抢走了,就留给她一百两!   几乎近万两的家底,全被她嚯嚯了!   想到这事儿,卢氏都忍不住后悔,心里也算是明白,当初谢牛山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曾经她没拿谢家的银钱当成她自个儿的,只想着多送些礼,自己脸面好看,也没人再敢嫌弃她是个商户,但现在想一想,那时候,她可是真傻!   “娘,谢桥肯定有问题的,您想想,这若是谢牛山命硬克女儿,那谢溪怎么没事儿?养在跟前那不好好的?就算和谢桥八字不对,那用得着将谢桥送到道观吗?!”   “还有啊,谢牛山让你送给谢桥的那玉坠子,是个辟邪神兽吧?是不是还说是开过光的?这做父亲的,送给女儿的礼物,未免太过古怪了些!”裴婉月又道。 第672章 扫把星   多年不见,即便不送些绸缎首饰,也不该送辟邪的小坠子,就像是明晃晃的告诉谢桥,要收敛收敛自己的晦气一样……   此刻裴婉月的脑筋十分好使。   “还有啊,谢桥进了家门之后,院子位置也偏,还特地嘱咐我们,不许靠近,尤其是让一双弟妹离远些,不要动不动就凑到她面前去……这平常人家都希望家中孩子和谐相处的,可谢牛山的态度,着实诡异了些,还有谢平岗也是,既然疼妹妹,为什么对此也一点想法都没有?”裴婉月将自己的不解全部都说了出来。   卢氏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月儿,你如今已经做了妾,娘也不指望别的了,你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不成吗?非要盯着谢桥!?”   “娘也打听了那温兰成的为人,好些读书人都说了,他温驯谦和,是个极好的人,只要你真心对人家,这辈子也能好好的……”   不至于像那些富贵人家的妾室一样,打杀卖了。   当然,她女儿是贵妾,虽然有纳妾文书,但也不能随便处置了的。   “温兰成就是块木头!”裴婉月恼怒道。   能和太子比吗?!   卢氏呆了。   这要死要活非要去做妾的人是她女儿没错吧?   眼下嫌弃温兰成不好的,又是她!   “你当自个儿是天仙呢是不是!?这个不好那个不如意,你给我滚出去!我以后不想瞧见你!”卢氏怒了。   迟早要被这个女儿气死!   她对这女儿,真是半点指望都没了,这往后啊,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照顾如今的继子继女,自己好歹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从前是挥霍了些,但如今教教孩子管家管账也是不错,底下孩子都是老实的,将来不说多么孝顺她,可不至于让她老无所依!   卢氏推攘两下,可裴婉月硬是赖着不出去。   “娘,您说……谢桥是不是、是不是命硬,是个扫把星!?”裴婉月突然开口问道,双目生辉。   “什么?”卢氏手中的动作停下了。   “我说她肯定是有邪气,因为克死了她亲娘,所以才被送去道观去了!谢家人表面上疼爱她,可其实只是觉得她长大成人该嫁人了,又因着她长得好看,所以才对她好的!”裴婉月越说越来劲,“肯定是这样的,她就是命硬!谁离她近,谁就会倒霉!”   “……”卢氏正懵了。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脑子里怎么净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裴婉月说着说着还笑了:“娘,您说这皇上皇后要是知道她命硬,还会让她当太子妃吗?!她不仅当不了太子妃,甚至别人也不会要她的!谢家送一个这么晦气的人进东宫,都要吃罪!”   “裴婉月!”卢氏连忙喊了一声,“你小点声!干什么非要和那丫头作对啊!”   这还和天家扯上了,一不小心,是会掉脑袋的呀!   裴婉月才不管呢,她来这里,只是来确认一下的。   说完,也不惯着卢氏那慌张的模样,高高兴兴的走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裴婉月直接花钱请人将这消息传出去! 第673章 刑克   卢氏整个人瘫软在原地,是哭个不停。   那孩子魔怔了,真是魔怔了,见不得谢桥好,也见不得她这当娘的好啊!   裴婉月与卢氏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也认识了不少人,这会儿找人传消息,对方一听是关于天家的,本也不敢接这活,可裴婉月给的银子确实不少。   便按照裴婉月的要求去做了。   不出一天,城中就有人说这未来太子妃命中克亲,若是嫁给太子,定然会危及天家。   本也是谣言,一开始并无多少人上心。   可第二日,又冒出几个神棍,从谢家门前走过,一副摇头叹息的模样。   偏昨日夜晚天上有流星划过,有人说,这流行抵危星,毁国之根基。   就差直说谢桥若是嫁给了太子,太子定会被刑克而亡了。   私下里,很多人已经觉得谢家这太子妃肯定要没了。   裴婉月几乎将所有家当都用来办这正事儿了,听着外头关于谢桥那些流言,她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她这一辈子,再想风光富贵,恐怕是不成了。   可谢桥,也别想好!   “国师,这谢家女子的八字,可有什么问题?”皇帝叫来国师,开口问道。   这姑娘的八字与太子的早就相合过了,当时得出的是个上上大吉之数。   眼下,皇帝也想再确认一次。   当朝国师本无姓名,据说是失忆后流落在土匪寨子,因曾帮助上一任大当家躲了几次灾祸,所以一直很受尊敬。   谢牛山当了寨主之后,对他也一样是客客气气的,因着整个寨子,就属他知道的最多,总是一脸迷茫,偏偏又出口成章,便让他帮忙教导寨子里的人识字。   后来谢牛山当了官,第一件事便是将国师引荐。   当时皇帝单独召见了这位国师,谈了几个时辰,紧接着,便封了大官,官位……谢牛山比不过。   不过谢牛山也不吃味儿,他心里清楚,自家军师是个厉害的。   国师当年流落寨子的时候,彭大当家给他取了个新名字,叫彭天命!   也是夸他算得准。   如今,国师主要主管灵台风水事宜,平日里,看看星象,偶尔被皇帝召见,问几句,其他事情,都不多问的。   这位,也是整个京城官员里头,最安静的一位。   但谁也不敢小瞧了他去。   这国师长得是一副神仙高人的样子,年纪也不小了。   此刻神情淡淡的,看了一眼八字,又掐算了一番,便道:“这位谢家姑娘出生的时候,臣就在旁边,的确是个刑克的命数。”   这么一说,皇上脸色凝重几分。   “她命中带煞,与她有血缘关系之人,若与她过于亲近,必然会受些影响,所以便将其交给了别人抚养。”国师根本就不说谎。   “那……国师,她可会刑克太子?”皇帝连忙问道。   “太子与其并无血缘,无碍。”国师的话并不多。   这么一说,皇上松了口气。   太子这些年一直对娶妻不感兴趣,难得如今有了想法,他也不希望,这婚事有什么变动。   这国师更擅长看星象,但对这简单的命理也能看得透,所以他的话,皇上是极信的。 第674章 死罪   眼下确定刑克太子以及皇家的事儿是假,皇帝也就懒得多管那民间传言。   这些话,谢桥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并不上心。   不仅如此,这谣言传出之后,太子往谢家送了不少礼物,一盆一盆的花草搬进了家门。   谢桥的确喜欢花草,有些花摘下来做酒做糕点,都是极好的。   裴婉月一直偷偷等着听到太子妃被废的消息。   可等啊等,这京城传言都还在,可谢家……   听说太子给未来太子妃送了许多如今正盛开的百种花草,那花盆搬进谢府的路上,飘香不散!   听说太子亲自上门拜见未来岳丈,在谢家相谈甚欢!   还听说太子生怕太子妃嫁妆不够,竟还时不时送些珍宝古玩过去……   这些话,真真假假,裴婉月也不清楚,可她确定的是,谢桥还好好的!   裴婉月忍不了,脑中不停的想着,却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能让谢桥再也嚣张不起来,愁得她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正操心的时候,温兰成来了。   旁边还有别人。   他们一起进了她的屋子,看上去来者不善。   “大、大人……”裴婉月慌张的看着温兰成。   温兰成冲着赵玄璟拱手:“殿下,这位便是臣的妾,裴氏。”   赵玄璟微微点头,“果然相由心生,处置了吧。”   也只是冷眼瞥了一下而已。   他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这一个女人,而是过来瞧瞧温兰成,因着最近查到传播谣言的,正是温兰成身边女子,所以顺道来瞧一眼。   还以为是个天仙,才会对谢桥这般不服气,没想到……   人不如何,心倒是挺大。   周蔚宗一招手,后头就有人准备好了三件套,这会儿拿了过来,摆在了裴婉月的面前。   谢平岗也在。   “你、你们要做什么!?”裴婉月惊慌失措,连忙拽着温兰成的衣服:“大人,为何要如此对我!?”   温兰成看着像是小绵羊一样,说话依旧是温润至极的:“裴氏,我前几日便提醒过你,从今以后,不可妄议太子和太子妃,你忘得太快了。”   “……”裴婉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没有、我没有……”   “你找的那几个人,如今都招了,司刑寺里头,又多了几条死尸而已,今日让你在家中去死,也是看在你母曾为太子妃继母的份上,给你一个脸面而已。”   否则,直接关去司刑寺大牢,一条绳子勒死扔去乱葬岗了。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是冤枉的!大哥!大哥救我!我也是你的妹妹啊!”裴婉月害怕极了,连忙又冲着谢平岗喊了一声。   谢平岗将人踢了一脚:“老子可没你这么蠢的妹妹!”   裴婉月浑身吃痛,但还是连连后退。   白绫、匕首和毒酒!   裴婉月真的慌了,尽管做了那么多,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赐死啊?!   “我只是说了些实话而已!太子!太子殿下!谢桥克亲是真的,是真的!我只是说了实话,为什么要惩罚我……”裴婉月连忙喊了起来。   太子只是来瞧一眼新鲜,这会儿已经去院子里喝茶去了。   温兰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裴姑娘,此事传得满城皆知,动摇人心,你犯下的,的确是死罪。” 第675章 不能一直错下去   裴婉月让人传得那些谣言可不得了。   不仅仅说谢桥克亲,还说她会克死太子!   如今城中百姓都觉得,将来谢桥嫁给太子之后,太子必然就会被克死了,到时候,太子之位空悬,四殿下或是五殿下才会成为下一任的国君。   这种谣言,靠压制是没用的,百姓心里这么想,靠武力堵不住他们的嘴。   这是动摇国本,扰乱的民心,其罪当诛!   因裴婉月是他的妾室,又曾做过谢桥半个妹妹,所以太子才要将她私下处置了的。   若是光明正大的说这谣言是这裴婉月传出去的,恐怕对太子妃名声更不利,指不定百姓会觉得,这裴婉月曾经在谢家住过,所以知道的多,便是死了,在别人看来,也是被灭口。   与其那般膈应人,倒不如省了那么麻烦,在家里解决算了。   如今外头收敛尸体的人都候着了。   裴婉月不停的摇头。   她不想死!   哪怕是以后老老实实做妾,都不希望这么憋屈的死了!   她给谢桥的影响,不痛不痒,而她自己,如今竟要被人逼迫到如此地步!   她不甘心也不服气!   她不肯选,周蔚宗便十分干脆的扯了白绫上前,直接勒住了脖子。   白绫好,留全尸还没有鲜血,不会弄脏了这院子。   温兰成毕竟是读书人,瞧不得这个,连忙也走了,谢平岗看着裴婉月挣扎,被勒的脸上充血,便道:“如此下场,也怪不得别人,你死之后,会将你尸首送还给你母亲。”   卢氏那些年虽然做的不好,可到底也算是照顾了谢平怀。   要不是裴婉月非要作死冒犯天家,也不至于沦落这般下场。   周蔚宗做事省心,没一会儿功夫,裴婉月就没动静了,身体瘫软倒下,脖子上浓重的痕迹,看上去十分凄惨。   “抬走吧。”这才让人过来。   周蔚宗洗了洗手,然后屁颠屁颠的去找太子。   太子身份虽高,但眼下身边都是些年轻人,也都谈得来,一会儿下棋,一会儿看着周蔚宗和谢平岗比武,宾主尽欢。   谢桥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头,抬着脑袋,看着谢家上空。   隐隐泛着几分黑色。   啧,怕是……家宅不宁呢。   不过也不严重,所以她也不急,慢悠悠的,自己和院子里头多贴些符纸,保平安。   那边,卢氏已经得了女儿身死的消息。   浑身怔了一下,随后有些茫然的看着那一口薄棺。   心中难过,可竟……不觉得意外?   这几日,她是连连噩梦,尤其是听到外头关于太子和太子妃的传言,她真是害怕极了,不仅害怕女儿会出事,也担心连累自己和现在的男人。   如今,女儿被人抬了回来。   她哭着哭着,这心里不知为何,还松了口气。   带着女儿从谢家走后,她真的太累也太委屈了。   “你这个傻丫头啊,娘早就和你说过了,让你不要那么做,你非是不听,你看,如今死了吧?你啊,就是个讨债鬼,要不是因为你,你娘我如今也不至于成这样,可你都死了,我还怪什么呢……”卢氏流着泪,“以你的脾气,恐怕还指望你娘我给你报仇吧?可我啊,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以前做错了,也不能一直错下去啊?” 第676章 魂没了~   卢氏将她葬在了郊外一处。   一边烧着纸,一边哭泣。   “报仇你是别想了,以后娘会好好的,你若是个孝顺闺女,也该希望你娘我能得个善终吧……”   卢氏哭完了,便被丈夫搀着走了。   以后,她没有亲生的女儿了……   身后,那新坟前,一缕阴风卷了过去,空中树叶飘动,地上的火苗也颤了颤。   裴婉月飘在空中,有些迷茫。   她跟在卢氏身后,飘进了城里头,随后又飘啊飘,看着那熟悉的大街,漫无目的。   “叮叮。”   飘到东街,听到一串悦耳的声音,不自觉寻声而去,抬头一看,很奇怪,竟是“亡事铺”。   她记得以前,这里叫望运楼的,为何变了?   “想让大师帮忙将我藏的银子都交给我娘,也算是尽尽我这当儿子的孝心了。”   “你进不进?不进可别挡路,大师不喜欢咱们里头上蹿下跳的,你要是破了规矩,可就没人帮你了。”   他们为了尊重大师,尽量都是排着队上楼。   可这魂,她不动。   不过这魂魄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是个新的,所以也没和她计较。   “这是哪儿?”裴婉月问道。   “这是亡事铺啊,里头莫大师是专门替咱们解决愿望的,不过许下的愿望可不能过于贪心,若大师完成了,也必须要乖乖到下面去,你一定也是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吧?你好好想想,有什么需要大师帮忙的。”   “大师……什么都会替我做吗?那……杀人呢?”裴婉月连忙问道。   “杀人!?”这么一说,好多阴魂转头看她。   “你死的冤吗?你是被人害死的,还是做了错事儿自己死的?”   “想杀人也不是不行的,但前提是对方一定要是个大恶人才行,你有没有证据?可不能骗大师的,大师很厉害,轻轻一算,你的情况都能算清楚,你要是说谎,大师有可能会强行将你收了呢!”   “……”裴婉月缩了缩头。   然后老老实实的排队上楼。   好不容易到了楼上,她看见了那大师。   而大师眼睛盯上了她。   谢桥看着裴婉月,也有些无奈,死都死了,竟然还赖着不走,她是真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人!   活着的时候较劲儿,死了还较劲儿,真是有毛病。   裴婉月脚下顿了顿,下一刻,跑了。   她听说过,这莫大师和太子是认识的,万一算出她是被太子赐死的,那怎么办?会直接将她收了的吧?!   不行,报了仇,她再去投胎。   直接冲着谢家而去。   谢桥皱了皱眉头,却也不是很着急。   裴婉月只是个普通阴魂,虽然有怨气,但还算不上是特别厉害的怨魂,且早晚找上她,跑不了。   慢悠悠的将今日份的阴魂都登记了。   晚上回到家中,果然,发现裴婉月就在谢家外头飘着。   谢桥下了马车,裴婉月直接冲了过来,似乎要掐死谢桥一样,谢桥突然冲着那方向看了过去。   “去死!去死吧谢桥!”   谢桥一动不动,嘴角微微扯过几分讽刺的笑意。   裴婉月那双手,掐住谢桥的瞬间,整个人冒起烟来,谢桥趁此机会,拿出一小瓶,将里头的符水直接洒了过去。   瞬间,魂没了。   谢家周边不小心飘过的其他魂,瞬间瑟瑟发抖起来,一溜烟,都没影了。 第677章 金铃铛没了   谢桥淡淡的看着裴婉月消失的地方,一脸镇定的将东西收好,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踏进了谢家大门。   赖在人世间不走也就算了,竟还想来弄死她……   大师的身是这么好近的吗?   像裴婉月这种情况,谢桥都不用担心担上因果,毕竟自个儿站在那里,呆得好好的,裴婉月非要自己撞上来,作死的样儿。   只是,谢桥抬头看了看自家的风水,眉头紧蹙。   这是怎么了?   她没少埋符呀?怎么这家里头,还是一股子晦气?   这根源在何处,谢桥也不是很明白,只是隐隐觉得,家里要出什么事儿。   谢桥回屋之后,算了算,大凶之术,方位于离,离位……对应的乃是她那小妹谢溪的宅院……   谢桥有些不解,抬脚过去瞧了瞧。   谢溪这院子小,离主院最近,也是为了方便照顾,院中并无任何问题,可见这凶应该是应在人身上了。   因着最近要管家,谢溪在林家呆的时间也短了许多,下午在林家玩了一会儿之后便心情愉悦的回来了。   谢桥专门在门口等着,瞧着谢溪面上带笑,看上去娇艳活泼了不少,不过印堂气色如青雾,的确是有些不好。   “溪儿,你最近可有什么烦心事儿?”谢桥上前,温和的问道。   谢溪一看到谢桥,看上去就像是乖兔子一眼,眼中有几分崇拜:“没有。”   她最近过得别提有多么开心了!   谢桥拧了拧眉头:“那有没有和平日里不太一样的事情?”   谢溪更是摇头。   她每日清晨去上学,下午放学后去林家玩上一个时辰,然后便坐着马车回家,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谢桥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将自己手腕上的金铃铛拿了下来:“随身带着,不可以取下来。”   谢溪一看是金子做的,眼神直放光,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   大姐对她太好了,家里的金银都给她了!   “大姐,这小铃铛真好看。”声音清脆,十分悦耳。   谢桥肉疼的看了一眼那铃铛。   这是她的宝贝,这天生地长得金玉石矿等物件多有些化邪的作用,小时候,道观里头穷,得了点银钱就要给她买药吃,所以也没个像样点的法器。   身边用的,都是些木头,她着实想要个金的,便自个儿一点点的攒,攒了好久,才攒下足够银钱去买个足重的金块,打成几个铃铛……   “这是咱家传家之宝。”谢桥一本正经的。   谢溪也笑:“大姐,咱家有很多金子的。”   皇上赏的呀!   “你要不要?不要的话这金铃铛还给我。”谢桥抓了一下谢溪的头发,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浑身不自在。   还是要再打几个铃铛,只是这铃铛被她养得时间长了,效果好,那新打的,就算养成法器,与她怕也不那么契合。   谢桥这心里滴着血,可为了自己可爱的妹妹,忍着了。   谢溪一脸不解。   但出于财迷的本能,她将那铃铛死死护住了,拔腿就小跑,将谢桥扔在了后头。   “……”谢桥看着那背影,有些无话可说。   没良心的,姐姐和金铃铛相比,这么不重要的吗!? 第678章 要不要换先生   谢桥幽幽叹了口气,身后,一直装着透明人的谢平怀,拽了拽她的衣角,见她回头,这才双手往谢桥面前一摊:“大姐,我的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谢桥愣了一下。   “……”谢平怀一脸震惊,“大姐!你这也太偏心了,我一直站在这儿啊!小妹下车之后,我就跟着下车了,你就没看见我!?”   “没有。”谢桥忍不住说了实话,然后看了看他那手,自个儿的手“啪”的一声,拍了上去,“你欠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能还完呀?这样我就有钱买东西送给我那亲生的弟弟了。”   “……”谢平怀气鼓鼓的。   他就是那亲生的弟弟啊!   谢桥讪讪的,但此刻绝对不能慌,否则这小子必然要趁火打劫。   也怪不得她没瞧见谢平怀,着实是太担心谢溪被人欺负,所以这憨小子就不那么重要了……   “武学的如何了?”谢桥此刻一脸的长姐风范。   提到这事儿,谢平怀又蔫了几分:“挺好的,可就是虞先生管得太严了,天没亮就要让我起来扎马步,大姐,最近家里水缸里的水,都是我填满的……还有,咱家最近买的都是粗柴火,买来之后,全都由我劈开,方寸大小,粗细弯直,还都要把握准确,虞先生都要检查呢!”   虞仙是真狠。   怪不得刚才瞧见谢平怀那双手的时候,看见上头又不少水泡,还有些红通通的呢。   不过让谢桥诧异的是,谢平怀竟然没骂人。   早先那萧彧荣,可被骂的很惨,一口一个臭老头,酸夫子,还一副要杀人的样……   “那要不要换先生?”谢桥一脸好奇,试探的问了一声。   “不换啊?为什么要换?!大姐,你是没瞧见那虞先生的本事,啧,长得那么瘦,也不像大哥那么高,可本事可真厉害,你整日睡懒觉,起得晚,都不知道虞先生每天都要打大哥几拳头!我跟着虞先生学,早晚也有那么一天!”说到这里,谢平怀兴奋了。   他如今,以大哥为目标,就想着有朝一日,能揍得大哥满地找牙!   想想自个儿下手揍人的场面,谢平怀便不觉得学武累了。   而且,学武和学文可不一样!   一个特别有意思,另外一个……枯燥无味。   虞仙进府之后,谢桥的确没和她有多少交流,偶有两次下午前去见她,却得知这人出去寻人了。   谢桥才说到虞仙,没多久,虞仙也从外头回来了。   一回来,换上一身方便些衣服,便要看着谢平怀练武。   这是在干正经事儿,谢桥不便打扰。   却不知道,此刻虞仙心里正想着她。   准确的说,虞仙想着的是那大师……   她最近一直在打听附近的道观,听闻御虚观那边有得道高人,所以她琢磨着,指点自己的大师必然是那御虚观里头的,等哪日有空,她一定要去拜会一番,感谢大师指点之恩。   谢桥并不知道自己被虞仙如此惦记。   她满脑子都是谢溪的安危,观察了两日,谢溪依旧是没什么意外发生,但那气色却还不是很好。   这两日后,赵玄璟亲自上门,要带着她前去宫中赴宴。 第679章 没规矩   上次进宫,谢桥只是个小小官家女,但这一次,地位不同,这待遇自然也十分不一样。   进宫的人,除了谢桥之外,还有其他官家女子,谢溪也是嫡女,如今年纪也不算太小,自然也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场合。   谢桥便领着她一起前去。   谢溪很少出席这些场合,看上去也有几分害怕。   她这个妹妹生的并不是难看,只是平日话少,总低着头,所以才不那么显眼而已,如今打扮起来,也如同仙童玉女,惹人喜欢。   进宫之后,谢桥先去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身体似乎有些不适。   “上次你来,本宫便极为喜欢你,没想着你正对了太子的眼,你走上前来,让本宫多看看。”皇后冲着谢桥,一脸慈祥。   谢桥很是听话安分。   “生的可真好。”皇后心里欣慰。   她儿子的眼光就是好,瞧瞧这姑娘,长得像个仙女儿似的,可真是不俗。   皇后咳嗽了两声,谢桥微微蹙眉:“娘娘身体有恙?”   “是些老毛病了,这些年一直如此。”皇后笑了笑,并没有多说。   太医不说,但她心里有数,她这身子骨,活不了多久,上了年纪,有些病痛也是正常的,明年二月,太子就能成婚,撑到那时候,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谢桥并没有瞧见皇后的气色有其他问题,这皇宫内虽然有不少阴魂作怪,可皇后身份贵重,便是阴魂应该也无法靠近的……   才想到此处,谢桥看见皇后手上带着的佛珠隐隐发出一丝晦气。   “娘娘的佛珠哪里来的?”谢桥直言不讳的问道。   这话一出,殿中人都吓了一跳。   这谢姑娘如今还不是太子妃呢,出言竟如此直接,似乎是有些……没规矩啊?   皇后也愣了一下,但想到太子说的那些话,却没将谢桥的冒犯放在心上,而是说道:“这佛珠乃前两年生辰的时候,娘家那边,托人送过来。”   皇后姓顾,顾家也曾十分繁盛。   但和李家一样,后来没落了。   李家是子孙身体不好,总出意外,而顾家则不同,顾家是出混账。   最有名的便是皇后胞弟,曾经也是一潇洒男儿,才高八斗,但有一日,生了腿疾,总也不好,后来那性情就变得十分暴戾,据说顾家在京城的时候,有一千金小姐在那顾公子面前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竟惹得那公子发狂,一剑刺穿了那女子胸膛。   那女子当场而亡。   顾公子是皇后胞弟,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对这个小舅子也十分疼爱的。   便将这事儿压了下来,没让他偿命,只是惩罚了一番。   皇上小舅子不懂事,皇后的侄子们,也差不多。   都不爱上进还爱招惹是非,常常被朝中人参奏,于是后来,皇后便责令顾氏回康川老家,可回去之后,这顾家也算是一门祸害,出了名的。   皇后祖父,是被后辈活活气死的。   皇后父亲也被气得不轻,但作为家中唯一一个能主事的,如今一把老骨头,在顾家震慑着子孙,因为皇后这些年并无多少存在感,这才让顾家老实了许多。 第680章 四殿下   要知道这皇帝是出了名尊重皇后。   据说当年都险些只取一瓢饮了,只是因为顾家太过分,这才使得皇后不得不收敛锋芒,皇上也不能再对她椒房独宠。   此刻,谢桥看了那佛珠,想了想:“娘娘可否将这佛珠给我瞧瞧呢?”   皇后也没拒绝,递给了她。   谢桥接过来,手抖了一下。   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和早先李家祖坟对面的庙宇里头找到的法器差不多,都是煞器,伤人的。   像这种东西,一般都不多,会风水的人,也不敢随便用的……   “恕谢桥冒昧,娘娘您这佛珠脏了,还是莫要再用比较好。”说着,谢桥将东西揣在了自己怀里。   皇后也有点傻眼。   太子说,这谢家姑娘十分特别,性格善良,因在道观呆过多年,所以通晓一些阴阳之术,只是毕竟是女儿家,不好对外多传。   “脏了?”皇后扫了谢桥那怀里一眼。   不是她想得那种脏吧?   谢桥点头:“娘娘若需要佛珠,等下次进宫,我给您送个更好些的吧。”   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都觉得这谢姑娘是疯了。   这佛珠是顾家那边送来的,即便顾家如今没落了,那也是几百年的世家,送来的东西,能差了?   这姑娘竟然说要换个更好的!   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都觉得这谢姑娘太过放肆了。   谢桥也无奈呀,总不好开口直接说这东西是煞器吧?   真告诉皇后,这玩意儿是害人的,首当其冲倒霉的,是那顾家,可顾家是皇后娘家,应该没理由送这种东西来,这其中若是还有什么误会呢?   “你呀……”皇后竟没生气,而是笑了笑,“瞧中了本宫的东西吧?得,给你就是了,也难怪太子喜欢你,这不客套才是一家人嘛。”   “……”谢桥尴尬的笑了笑。   “只是这好东西可不能只给你一人。”皇后看向了谢溪,“这旁人都说谢家的姑娘凶,哪里凶了,你看你这妹妹,真是个乖巧的。”   说着,皇后又让人去私库里头,拿了个玉串送给了谢溪。   谢桥挺不好意思的,但厚着脸皮收着。   谢桥此刻怀疑,这皇后的娘家和李家情况应该差不多,都是遭人害了。   这些话现在也不好说,谢桥准备回头和赵玄璟说一声,毕竟是自己人了,这种大事儿也不好装作不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皇后领着她们姐妹俩去宴上。   此刻,宴上人已经齐了。   董悉云所坐的位置十分显眼,对面坐着的就是那位四殿下。   谢桥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传言中的四殿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四殿下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生的也是十分俊美,身上带着几分和气,只是眉眼偏细,性子应该不是十分硬朗。   另外……他手足细腻、面皮华泽、眉毛疏淡、骨骼清雅,虽有贵气,但却是清闲安乐的长相,和传言里头,那总是和太子作对的身份,有些不符。   他身上并无帝王之气,可以说,就算赵玄璟当不了这太子,也轮不到他。   至于旁边的五殿下,年纪更小些,也就八九岁,年纪太小,面相未定,不好多说。 第681章 你能你酿去   在谢桥眼中,这皇家中人的面相都是不错的了,竟很少瞧见些刚强狠癖之相。   尤其是瞧着孟贵妃那一脸仁德谦厚的样子,谢桥都觉着这皇家……明明是其乐融融!   四殿下这会儿冲着谢桥笑了一下,然后一脸闲乐的看着殿中的歌舞。   旁边董悉云的媚眼就像是扔给瞎子看一样。   赵玄璟目光放在谢桥身上,随后有些无奈。   他这么大的活人呆在这儿,谢桥竟偷偷摸摸的盯着老四。   “听说谢妹妹最近很忙呀?空谷院的那些人如今可都指望着谢妹妹教导,等到大考的时候一飞冲天呢,不知学的如何了?”董悉云声音不大不小,冲着谢桥说道。   “还不错。”谢桥言简意赅。   “这么说的话,等到大考,空谷院定能胜了牡丹院,对吧?”董悉云笑眯眯的,“上次考核,我输给了谢妹妹,但下次我可不会让着你了。”   “你说什么?”谢桥微微侧头,咳嗽了一声,然后道:“再来一遍。”   “下次考核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董悉云一脸认真。   这些日子,她很是用心了。   而谢桥,整日和空谷院那些没用的人呆在一处,能学到什么本事?   头一次能赢她,可下一次,谢桥那八头名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你刚才说你让着我了。”谢桥眉头微皱,慢悠悠的,“你一个没赢过我的人,有何资格说让着我?说谎不好。”   说着,谢桥给旁边谢溪拿了一盘点心。   谢溪像是一只小仓鼠一样,缩着脖子吃东西,不管旁边的事儿。   这皇宫的东西可真好吃。   最近她当家,知道柴米油盐贵,点心什么的……都尽量省着的,那特别贵的点心,也很少让管家去买。   董悉云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然后看向了四殿下。   四殿下抿了口酒,却没瞧见董悉云的求救,向太子问道:“大哥,我听说您府中有很多好酒,每天夜晚,您都对月独酌,是真的吗?”   太子不咸不淡:“你听谁说的?”   “外祖父啊。”四殿下毫不瞒着。   太子瞧着这傻弟弟,也好声好气道:“谢姑娘做的酒,的确甚是美味。”   “原来是嫂嫂做的!”四殿下十分惊讶,直接站了起来,冲着谢桥拱了个礼:“嫂嫂,您那好酒能让我尝尝吗?”   “……”她可以说不能吗?   而且……   如今还没成婚,哪里来的嫂嫂?   也是谢桥厚脸皮,愣是没有脸红,一脸淡定道:“我酿的酒都被大哥送给太子殿下了,眼下剩的不多,最多可送你一坛。”   不能再多了。   新酿的还没好呢!   “多谢嫂嫂。”四殿下十分客气,然后十分满意的坐了下来,冲着董悉云道:“等得了酒水,我着人给你送半坛尝尝,嫂嫂做的,定是不错的。”   “……”董悉云都有些懵了。   一口一个嫂嫂,真没拿谢桥当外人啊!   殿下也着实太客气了些!   “谢妹妹也太抠了,四殿下喜欢,就不能多送些?”董悉云声音幽怨,似乎是为四殿下做主似的。   “你能,你酿去。”谢桥面色不改。 第682章 礼物   谢桥看都不看董悉云一眼。   董悉云被谢桥这一声气得肝疼,顿时就有些委屈起来。   幽幽怨怨的看着四殿下:“只是觉得殿下喜欢,若是谢妹妹会酿酒,可以多酿些,也好送给皇上和娘娘尝尝,并未想惹谢姑娘生气。”   谢桥突然捂着胸口。   轻轻咳嗽了两声。   太子脸色一变:“谢姑娘柔弱,不可劳累,父皇母后不缺美酒,你若有孝心,便是将全城的酒坊买下送于父皇也可。”   董悉云怔了一下,有点无措。   传言都说,太子对谢桥并无情谊的……   太子喜欢的,明明是那个莫妖道……怎么会对谢桥如此袒护?   “是臣女不对,竟忘了谢姑娘身体不好,的确是经不得劳累的,谢妹妹,对不住。”董悉云连忙冲着谢桥说道,说完,还给谢桥敬了杯酒。   谢桥刚才就是喝酒呛着了……   “下次注意。”谢桥冲着董悉云点了点头,然而,却没有喝下酒水。   她才呛着,还没缓过劲儿呢,嗓子还有些不舒服,着实咽下不下去。   董悉云略有些尴尬。   宫中还有不少其他女孩子,只是离得远,自然不知道这前头是个什么景象。   皇后举办这宴会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儿子和谢桥多相处相处,见见面,有利于将来夫妻感情,眼下瞧见太子对谢桥十分袒护,心里也越发放心。   孟贵妃瞧着是个无欲无求的人,这会儿也和旁边的妃子聊得高兴,都不怎么瞧着四殿下。   对这未来的儿媳妇儿董悉云,态度上,没什么特别的。   这儿媳妇儿,是娘家那边选的。   孟贵妃亲自选下的也只有一个侧妃袁聆音,可惜,那婚事也没成。   董悉云瞧着谢桥那忽视自己的样子,心里头有气。   她是真没想到,谢桥在考试上压了她一头也就算了,竟还成了太子妃,又压了她一头!   她如今口口声声叫着谢桥妹妹,可她心里清楚,将来这婚事一旦成了,谢桥就是……她的大嫂!   将来自个儿见了谢桥,永远都要低她一头,要行礼的!   董悉云突然站了起来,冲着皇后道:“听闻娘娘生辰要到了,悉云斗胆,想为娘娘排舞。”   宫中有舞姬,她只负责安排这些人好好跳就是了,也用不着她亲自登场的。   不过若是跳的好了,这功劳便是她的。   “本宫已经多年不过生辰了。”皇后淡淡笑了笑,“何须劳烦你们这些小辈?罢了吧。”   每年生辰,也就娘家那边送些礼过来,她收着,另外皇上和太子一起陪她吃吃饭而已,反倒有平常百姓家的欢乐,她心中已是十分满意了。   董悉云似乎已经料到这话,突然走到了殿中,身后丫鬟捧着盒子也跪了下来。   “娘娘仁慈简朴,臣女一直十分仰慕,只是听闻娘娘多年不过生辰有些心疼,又听说娘娘最近身体有恙,所以今日特地选了一礼物前来,一是简单祝贺娘娘生辰,二是祈祷娘娘病体早日康复。”董悉云又道。   她也不想孝顺皇后,毕竟她的婆婆是孟贵妃。   但谁让,这皇后娘娘中宫之位稳如泰山呢? 第683章 破财   董悉云一番孝顺的话说完,将身后丫鬟捧着的盒子打开了。   这一开,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董家小姐的手笔……可真够大的啊!   这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竟是一颗明月珠,虽不是大的出奇的那种,可这珠子向来珍贵,这么一颗价值不菲呢……   众人也都有些懊恼,皇后娘娘一向不喜欢张扬,已经很多年不过生辰了,她们哪里想着会送礼啊!   这董家小姐……   送这一颗明月珠,这种行为可比珠子本身耀眼多了!   皇上向来疼爱皇后,恐怕之后听到这消息,肯定也会对这董小姐多加赞扬,就连四殿下,都会受益的吧?   “难为你有这心了。”皇后看上去倒是不惊不喜的,让人将这东西收了起来。   收了这礼,为了表示满意,总得回点什么,皇后想了想,赐了董悉云一套宝石头面。   董悉云笑着,然后看了谢桥一眼。   “臣女比较愚钝,想让娘娘开心,但又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不似谢姑娘心巧智慧的,若谢姑娘知道娘娘生辰,送出的礼物必然比臣女更合心多了。”董悉云乖巧谢恩,还不忘夸谢桥一声。   当然,表面是夸。   这话一说,也难免让人心生对比。   同样是要做皇家儿媳妇儿的人,这董悉云将皇后生辰放在心里,可谢桥却没有。   如今被迫知道了生辰,之后肯定也要补上一份礼物的。   能将董姑娘这明月珠比下去的礼物,一定是极为昂贵的,谢家可不似董家那般有钱。   谢桥冲着董悉云微微笑了笑:“你说的都对,我送的礼物,自然是更好的。”   “……”董悉云怔了一下,都怀疑谢桥是疯了吧?下意识道:“难道说谢妹妹也准备了?”   谢桥淡定的起身。   “今日的确是带了一物准备献给陛下与娘娘的,只是怕吓着别人,所以放在轿子中了,还要劳烦我这丫鬟去取。”谢桥说了一声。   今日出门之前算命,要破财。   可她是要去皇宫的,破财……就很是奇怪了。   所以她又仔细推演了一番,卦象显示,今儿要丢一重要物件。   所以……   她今日的确是带了一样东西过来。   谢家马车停在了宫门口,但皇宫内也备轿子的,她身为未来太子妃,找个人替她看守东西,一点都不麻烦,更何况,她还是和赵玄璟一起进宫的。   谢桥的话,让人很是好奇。   包括赵玄璟在内。   这会儿,谢桥肯定不可能送桃木剑或是什么法器的……可那会是什么?   “谢姑娘不用为难自己……”董悉云看上去依旧镇定。   哪有那么巧?谢桥也提前备礼物?皇后生辰只是快到了,可不是今日呢!应该不会和她想到一处才对!   没一会儿,春儿拖拽来一个大包裹。   还挺费力的。   那包裹在地上拖得变了形,看上去……挺磕碜,送这样的礼物……恐怕是得罪人才对。   谢桥也很无奈。   东西太贵重,用箱子装的话,太显眼了,若是被别人抢了,她会难过的掉眼泪。   所以……这越值钱的东西,越不能显露出来,用这么个破布,比较稳妥。 第684章 早知道就送给你了   春儿还挺累,将东西放在殿中之后,连忙站会谢桥座位后头,当个干净纯粹的背景板。   谢桥这才走过去,将包裹打开了。   露出一块折叠起来的羊皮,看上去十分陈旧,还稍微有些怪怪的味道。   “谢姑娘……你拿来的东西是什么呀?看上去很可怕呢。”董悉云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现在是闻着臭,等会儿你就知道香了,恐怕恨不得抱回家日日盯着瞧着呢。”谢桥慢条斯理的笑了一声,然后便要将那大大的羊皮铺展开来。   她动作极慢,惹得赵玄璟都走过来帮忙。   只是赵玄璟那目光落在上头之后,突然怔了一下,原本踩到羊皮的脚突然后退了一步,顺道,将谢桥也拉了过去。   刚才谢桥围绕着这羊皮卷,踩了几脚来着?   不是怪她,只是这东西这么大,着人来干就可以了,何必要亲自上手?!   赵玄璟脸色很是复杂,目光盯着那羊皮移不开了。   “好看吗?”谢桥抬头,笑眯眯的问道。   “……”赵玄璟脸上有些僵,“这东西……确定要送给母后?”   “嗯,我已经请人临摹了两份,这真品,我就不适合再收着了,烫手。”谢桥叹了口气,东西是好东西,可没那身份,担不起。   她自己亲自临摹的。   那两份,一个是要送给老师黎世衍的,那是孝敬,不能少。   还有一个,留给自己。   当然,她还有个师父莫凌子,但莫凌子对这东西不感兴趣,所以就不用了。   这么大的图,临摹两份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多吃不消。   赵玄璟是真被谢桥的手笔震惊住了,这是举世图啊,传言中已经消失的东西,如今竟被她如此拿了出来,看着地上那普通的包裹,赵玄璟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大受刺激!   什么是暴遣天物?!这就是……   赵玄璟立即叫人过来,将这东西,铺展在架子上,生怕这东西不小心又被谢桥踩两脚。   看着太子如此兴师动众的样子,皇后也都有些不解。   “大嫂,这是什么东西?”四殿下也好奇的凑过来,瞅着这陈旧的羊皮,脸上有几分迷茫。   “就是一幅画。”谢桥笑眯眯的,“我父亲当年杀进蛮子大营的时候,得到的珍宝都已经送于国库了,如今家中只剩下一金雕,前些日子,我在父亲装着金雕的箱子里发现了此物,我父并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竟用此物做垫子,我偶然发现上头有些图案,便好奇收了起来,琢磨了一阵子,觉得此物,应该是百里家族的举世图,这物件价值连城,今日特送给娘娘。”   赵玄璟听她一本正经的说胡话。   谢牛山是个粗心大意的,用这东西做垫子,谢桥……也好不到哪里去。   瞧瞧刚才那架势,若不是他拦着,如今这举世图已经躺在地上了。   赵玄璟目光灼热,盯着那图,很是喜欢。   “现在你喜欢也没用了,你也没早说,早说的话,就送你了。”谢桥与赵玄璟离得近,此刻低声念叨道,“不过你们都是一家子,送谁都一样,对的吧?” 第685章 挺犟的   谢桥不是不喜欢这举世图,只是因为这东西的意义非比寻常。   便是再贵重,可既卖不得银子,也不能正大光明的展出来,甚至还得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如此,那它就着实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   所以自然不可能像赵玄璟这般,如此痴迷小心。   “你这礼物有些重了。”不得不说,就是他,此刻对谢桥送的东西,也有些无措。   这举世图可百里家族多年心血,前朝皇帝一直相信这里头蕴含着宝藏,所以非要逼着百里家人将其交出,百里家不从,这才导致灭族。   也因为这百里家族血流成河,引起民愤,加上积怨已久,这才改朝换代。   这举世图,意义不同。   “这不是正值娘娘生辰么?我家家境不是很好,也只有这压箱底的一块破羊皮可拿出来见人了。”谢桥一本正经的说道。   “……”赵玄璟突然觉得嘴涩。   一块破羊皮?   而其他人可不像是赵玄璟这样,能一眼看出这东西是什么。   就是皇后,此时也有些不解:“谢姑娘,这究竟是何物?瞧着好像是一副山水画。”   “母后,此乃前朝百里家族至宝举世图,上头画的,乃是各国风水。”赵玄璟开口说道。   这话一说,皇后惊得站了起来:“当真?!”   举世图,这她怎能没听过呢?!   “是不是真迹,还得请些大师过来,亲自品评。”谢桥一副谦虚无比的模样。   皇后立即走了下来,看着那图,心头拿不住,想了想,道:“快去请陛下过来瞧瞧,再派几个人,请皇家书院的几位夫子前来。”   董悉云看到皇后失态的样子,心里也慌了。   举世图?不可能的吧?   这谢家不过就是个土匪出身,还能得到这么好的宝贝?!   这张羊皮图上,还有折叠的痕迹,看上去的确像是被重物压了很久的样子。   董悉云目光紧张的盯着那图,可她……也看不出这东西是不是真迹。   心里不停祈祷,希望它是假的!   倘若是真的,那她真就被谢桥贬低到尘埃里去了!   想她今日,一脸骄傲的给皇后进献的也不过是个明月珠而已,哪能和举世图比,倘若这是真迹,事情又传到了外头去,那她的脸面往哪里放啊!?   一个会放光的明月珠,哪能比得过天下独一无二的举世图……   董悉云那眼睛都不敢看别处了,那担心的模样,都隐藏不住。   四殿下也不是那没有情趣的人,也知道,若未来大嫂送的东西很贵重,这董姑娘若是个要强的,恐怕会有些不舒服。   所以向她看了两眼。   然而董悉云这神情太过了……   四殿下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是很喜欢。   皇后娘娘不过生辰人人皆知的,今儿这事儿算是董姑娘先提起的,这谢姑娘既然一开始没将东西带到这殿上来,可见是准备私下送给父皇母后,如此谁也不会丢脸。   可这董姑娘刚才说了些话,才逼的谢姑娘将东西抬上来。   四殿下有些幽怨。   孟家给他选的这个妻子,好像挺犟的。 第686章 万中分毫   四殿下不喜欢董悉云这般过分的反应,但想着这婚事毕竟已经定下了,他也不好反对,对这姑娘也不能太过苛责,否则她不好做人。   便装作没看见,忍下了。   没过多久,皇上来了。   众人立即都跪下行礼。   “梓潼免礼。”皇帝对皇后的确比较在意,结结实实扶着皇后起身,“你身体不好,做这些虚礼干什么?朕早说过,你不用如此。”   皇后有几分羞涩,但依旧端庄大方,“陛下,刚刚谢姑娘送了我一副羊皮图,似乎……是百里家传下来的那副举世图呢,我已经着人去请皇家书院的夫子们过来了,是不是真迹,一会儿定有分晓,不过……我瞧着这图十分特别,不论是不是真的,我都是十分喜欢的。”   皇后这么说,也是怕万一这东西是假的,这谢姑娘脸面上过不去。   “举世图?”皇帝来了兴致。   他不像太子那般懂这些东西,当初连赵顼之的风水画都看不出好坏来,如今自然也没有鉴别这东西的能耐。   皇帝也只是看了那图一眼,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反而对这谢家的姑娘,更好奇些。   目光往这未来儿媳妇儿身上盯了几眼。   也略有几分惊艳:“太子眼光不错,这姑娘模样能比得上梓潼年轻时的万中分毫了。”   他声音不大,皇后听了脸都红了,声音也低低的:“陛下胡闹,可别让人听见了,会笑话。”   殿中其他人离得远,没瞧见这一幕。   但谢桥离得近,不小心抬头,正好瞧见这帝后二人手里头你推我攘的小动作,人突然就被甜到了。   默默低头,揉了揉眼睛。   中老年爱情剧……挺戳心的。   “皇上,刚才这董家的姑娘也送了我一件礼物,是个明月珠,着实好看,改日放在宫中,陛下也瞧瞧。”皇后还不忘夸奖董悉云一声。   果然,皇上挺高兴,冲着董悉云道:“你不错,挺孝顺的,朕记得,你与老四的婚事还没定下日子来吧?那就……来年五月份吧,比太子迟三个月,也算是好事连连了。”   董悉云一听,顿时大喜,连忙跪下谢恩。   之前一直没定日子,这没定日子,算什么定亲?   之前礼部那边草拟过几个日子,可陛下就是没点头!   董悉云也没想到,皇上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一旦成婚,四皇子就要出宫建府了。   皇后也知道这四皇子不是那等执拗之人,所以也愿意替他说说话,便道:“老四也长大了,成婚之后,也该能为朝廷做事了才对。”   “老四,罢宴后来朕的御书房,考考你这些日子学得如何了。”皇帝又道。   若是学得好,表现的不错,就给个封号,再安排到朝廷某个部门混混日子。   “儿臣知道了。”四殿下乖乖巧巧。   身为皇子,多少该有些野心的,可谢桥真没瞧见这四殿下有何不甘的心情。   他也面善,真真是个闲逸之相的。   可惜啊,就是这外家不安分,总是替这四皇子拉仇恨值,导致整个朝堂,甚至整个天下,都知道这四殿下是太子的死对头。   现在看来,也是太子没当真。   要不然,这位的下场,估摸着和二三两位皇子差不多了。 第687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皇家气氛在谢桥看来,还是挺接地气的了。   起码没有那针锋相对、你来我往、阴谋不断的气氛,让谢桥略觉得舒服些。   婆家太乱,可不是兴家之相。   皇帝一来,底下小姑娘们都老实了很多,都乖巧的看着歌舞,过了不久,皇家书院的院长和几位夫子都来了。   谢桥总共看到了七位夫子,除了院长和副院长邱夫子之外,萧彧荣竟也来了。   “你们瞧瞧这图,可是那闻名天下的百里家举世图?”皇帝一脸随意。   他估摸着,肯定不是。   那种失踪多年的宝贝,哪里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一听到举世图三个字,几位夫子也都凝重起来,连忙上前瞧了瞧。   一个个不是伸着脖子,就是瞪着眼睛,每一个角落,都站着人,仔仔细细,生怕看错了一样。   董悉云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双手都渗出了汗液,看了一会儿夫子,又看了看谢桥。   只见谢桥冲着谢溪不知在说什么,惹得谢溪连连点头。   谢桥是真不急。   她这些年也不是白学的,若是连举世图都能认错,黎世衍当年也不至于能看上她,非要让她来当这大徒弟!   几个夫子磨磨蹭蹭,过了差不多有一刻钟。   一个个手都有些抖。   终于,“噗通”几声都跪在了地上:“皇上,这幅图,的确是举世图没错!只是哎……保存的有些不好,上头的压痕也不知是什么导致的,竟如此严重,想要恢复,不太容易……”   皇上一听,也怔了。   有点恍惚:“卿说这是真迹?前朝百里家几百年心血作出的堪舆图?”   他作为皇帝,对这种堪舆图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本朝每个皇帝登基的时候,几乎都去国库里头搜刮过一番,都以为这东西早就得到了,只是一直藏着掖着没见人而已,但他也好,先皇也罢,都是经历了一番失望,最后认命了的。   后来便想着,这东西或许早已被百里家的人毁了。   没想到……   得来全不费工夫?   “皇上,百里家书画所传不多,便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画,也价值不菲,这举世图……价值连城,不如我等拿去,多临摹几份,以免以后这东西再丢失了去……”皇家书院的院长,也是宗室,这会儿厚着脸皮说道。   皇帝吹胡子瞪眼:“你们进宫来临摹,若是带走了,谁知道这东西还能不能落在朕的手里头?”   “……”众位夫子眼红了。   不能这样啊,在皇宫里临摹,就怕状态不好,临摹不出这画风骨啊!   这羊皮既是堪舆图又是风水画,上头将每个国家的地理风貌画得是一清二楚,山河大川、主要的矿脉特色,十分清晰。   董悉云真的傻眼了。   谢桥脑子进水了吧!   真的举世图?!   为了和她斗气,竟然拿了真正的举世图出来!?   过分了,太过分了!   董悉云只觉得谢桥这一手,将她那明月珠都碾成粉末了,那脸面,真真是丢尽了,甚至忍不住觉得这四周所有人都在看她一样,没脸见人! 第688章 莽夫蠢货   事实上,这会儿所有人都在注意那举世图,努力伸长着脖子想要瞻仰一番。   她们都知道,错过了这个机会,估摸着这一辈子也瞧不见这么昂贵又稀有的东西。   可惜,离得远,只能瞧见这举世图的羊皮轮廓,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陛下,我们借用这举世图……一个月……不,半月就够了,可否?”萧彧荣有些不甘心,这会儿卑微请求道。   皇帝很镇定:“萧先生啊,不是朕不给你,而是这东西是皇后的生辰贺礼,这谢姑娘才将这东西送给朕的皇后,真若是转头交给了你,那皇后岂不委屈?所以……朕已经尽可能给你们接触的机会了,这一个月,你们几个若是想临摹,多进宫走动就是了。”   “一个月不够用的,陛下。”萧彧荣一脸单纯。   若是放在书院里头,日夜都能瞧见,便是不吃不喝,也能将这图临摹完了。   可放在皇宫,每日来回都要耗费不少时辰的。   除非住在翰林院的画院里面。   但这样,书院那边的教导又跟不上。   “那就三个月,总之,朕不会同意将这东西送到外头去的。”皇帝心情很好。   举世图啊……   萧夫子只好应下,然后目光还忍不住的往那举世图上瞄。   突然想起,这图是这谢家姑娘送的,又有几分可惜。   谢姑娘的弟弟还是他徒弟呢,家里有这东西,也不知先来孝敬他,让他先多瞧两眼。   如今好了,送到皇上手中,拿不回来了……   “谢姑娘是如何得的这东西?除了这举世图,可还有百里家的其他画作?”皇家书院的赵院长一脸兴奋的问道。   谢桥摇头:“这是我父在蛮子大帐里头取来的,我父亲觉得值钱的东西,早已上交国库了,他压根不知这东西是举世图,便一直压在箱子里,还是我偶然看见,才将其取出的。”   “一直压在箱子里!?”众位夫子都不淡定了,“做什么?!”   “防潮……”谢桥声音小小的。   而夫子们只觉得胸口一阵抽痛。   谢牛山那莽夫蠢货啊!   “怪不得!陛下您看,这羊皮上头的折痕真的是太过分了……这里也的确有些脏掉和刮蹭的痕迹,谢土、谢大人真是……眼拙啊!”几位夫子都要哭了。   谢牛山不是眼拙,是眼瞎。   这么好的羊皮,能是废物吗?用来防潮?家里缺那防潮的布料吗?!   想不通!   夫子们想到这事儿,心里就挖痛,实在难忍,恨不得将那谢土匪请过来,上戒尺,狠狠揍一顿!   “诸位也默要怪我父亲眼力不好,实在是这东西一开始就是个普通羊皮纸,后来我将其放在水中浸湿,后又放在火上烘烤,这上头的东西才显现出来……”   “……”夫子们头晕。   “别、别说了……”越说越刺激。   “谢姑娘啊,这东西……不是水火不侵啊!只是个羊皮,您、您得了这东西,也该找个厉害些的大师傅去做,自个儿用火可不好,万一……万一家里着火了怎么办?”   万一将这玩意儿烧出个大窟窿,那一绝世之作不就没了!?   他们心里是感谢谢姑娘,竟发现这等大作,让他们有生之年见识一番,但同时,也后怕! 第689章 赏赐   幸亏这《举世图》命大,他们运气也够好,要不然,这绝世的珍宝早就没了!   谢桥这些话都是故意说的,让人觉得谢家对这举世图并不上心。   一个土匪出身的官员,手里头握着这东西可不好,既然要献出去,那便要做的让别人更安心些,她那老父亲越蠢,对皇上来说,就越好。   即便当今圣上并非那等疑神疑鬼的人,可做臣子的,还是要自觉些比较好。   谢桥一本正经的装傻。   哪怕是此刻,她看着这举世图的眼神,也是十分的干净,半点留恋都没有。   “陛下与娘娘喜欢,是臣女的荣幸,家父一向单纯,一直想着将最好的送给陛下,却又没读过书,才将这宝贝压在箱子里头这么多年……”谢桥装巧卖乖,看上去十分懂事儿,“如今这东西得见天日,虽有些折痕,可没被蛇虫鼠蚁咬坏,也算庆幸。”   夫子们听到蛇虫鼠蚁四个字,这心里头更难受了。   幸亏这谢家不是那穷苦人家……   皇帝看着这儿媳妇儿,所谓是爱屋及乌,越看越顺眼。   本来这心里也是有些责怪这谢牛山太笨,将这么好的东西折腾成了这副模样,可现在想想,谢爱卿至真至纯。   这谢牛山又没读过书,不认得也是正常的。   而且,这姑娘家也说了,这羊皮上,从前什么东西都没有,遇火之后,上头的东西才显现出来的。   情有可原!   不管怎么说,东西这不是送到他手上了吗?   皇帝此刻在想着如何奖励这姑娘。   赏赐些物件那是肯定的,可这人如今已经是未来的太子妃了,名头上,也没法再往上升了,所以……只能将目光放在谢家其他人身上。   谢牛山那参将之职可是有实权的,而且是才升上去,不好动啊……   这谢姑娘的一双弟妹……   皇帝目光往谢溪那未知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年纪太小了,也不好贸然给些好处。   想来想去,也就这谢平岗还能动一动,这男人因献宝升职可不好听,所以这奖赏还要再贴心些。   “你兄长今年多大了?”皇帝突然问道。   “回禀陛下,兄长二十了。”谢桥实话实说,心里头隐隐有些猜测了。   “二十?这个年纪还没娶妻吧?可看中了谁家的姑娘,朕可替他们赐婚。”皇帝又问道。   谢桥苦笑了一下:“皇上,我兄长每日忙于公事,对成家之事并不上心,且……也有道士说他刑克妻房,难有八字相合之人,所以婚事一直耽误到现在。”   这么一说皇帝也为难了。   他本来想着,那谢平岗还挺能干的,宗室里头,选个好点的姑娘赐婚,这门第也能再往上抬一抬的。   可这克妻房……   皇帝对谢桥的话,并不怀疑。   这姑娘又不傻,国师也精通此术,若是说谎,将来必然会被拆穿的,到时候可是欺君之罪,没必要的。   如此一来,对这谢家,真就不好上赏赐了,若是真要赏,只能给谢家爵位。   但这爵位是不能乱给的。   论亲,如今谢家只是出了个太子妃,都还没成婚。   等将来这谢桥若是当了皇后,再封谢家也不迟,而且现在来说,谢家到底是异姓,便是封个侯伯,也一样不合适,怕京中有人闹腾。 第690章 家里逼的吧   这么一番合计,皇帝心里也有些愧疚了。   瞧瞧这谢家,虽然出身不高,可这家族简单,既不是那大族,又没有那泼天的权势,比那清水还干净了。   而他这做帝皇的,竟还不好直接赏赐人家。   “你父兄都是国之栋梁,如今得了这般好东西,也紧巴巴的给朕送过来,朕心甚慰,本想着替你兄长赐婚,但既然不好仓促成婚,那便罢了,但这事朕记住了,等你兄长找到八字契合的妻房,朕将下旨也不迟,改日再让你爹进宫,看看他有何愿望吧。”皇帝温和极了。   普通官员,哪里好直接封爵的?   谢桥心里有数,所以她也不急。   之前她爹的只是个杂号的小将军,听着品级不算低,可没什么实权,说不上话,但现在不一样,靠献宝再往上升的确也难。   只要皇帝老儿将这事儿记住就成了。   以后若是她哥升官肯定也会快一些。   若是她将来短命死了,皇帝老儿念及她送上如此大礼的份上,指不定能破例,让谢家一举成为这京城真正的勋贵,袭爵的那种。   所以此刻,谢桥还是老老实实谢恩,面上的态度恭敬谦谨,看上去那就是个老实人的孩子。   见过谢牛山的夫子们,这会儿都觉得眼皮子直跳。   瞧瞧这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世家大族出来的,太规矩了些!   谁能想到,她爹是谢牛山啊!?   在座的其他人,这会儿看着谢桥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   这谢姑娘的命太好了。   明明外头都已经传言这姑娘命中带煞,可皇上竟然对她还这般的和颜悦色,就不怕这人将太子克死吗?!   董悉云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撕碎了。   谢桥慢悠悠的坐了回来,董悉云直勾勾的盯着她:“谢姑娘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酸味这么大,哪来的呢?”谢桥眉心一簇,吸了吸鼻子,一脸认真的闻了两下。   “……”董悉云想骂人。   “谢姑娘,你我以后关系亲近可不比外人,你带着举世图过来,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提前与我说一声啊?早知道,我那明月珠就不拿出来了,与你的举世图相比,可真是算不得什么。”董悉云语气亲昵,就好似谢桥与她是相交的好朋友一样。   谢桥笑呵呵的:“你那明月珠的确算不得什么,说白了,就是个会发光的石头,都没个拳头大,却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献出来,也是难为你了,家里逼的吧?”   “!!!”董悉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家里穷,可以谅解的,只是这女孩子还是要富养,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自家人知道也就罢了,你爹还非逼着你在这么多人面前站出来……哎,可怜的孩子呦。”谢桥表情慈爱,就好像这董悉云是她的亲人一般。   不就是演戏吗?这个她熟!   “……”董悉云从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从前,比如夏雅云之流,听到她的话,一般都会顺着她,抑或反应十分激烈,衬托她的稳重懂事。   总之,绝对不会像谢桥这般,如此……如此混账! 第691章 有苦难言   董悉云受到了重创。   她想说她家不穷,最起码比起谢家这等土匪起家的家族来说,要富裕有底气,而且,钱来的也干净!   对,谢家的银子,都是怎么来的?   “谢姑娘,我们董家清白出身,也能拿得出这等俗物了,自然不似谢姑娘,家中父兄勇猛,看上了什么,抢来就是,又不要本钱的。”说着,董悉云还捂嘴,一脸惊慌的说道:“我这话可没别的意思,开开玩笑而已,谢姑娘不会介意吧?”   谢桥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说到抢东西,这事儿我家父兄确实是十分有经验。”谢桥点头,“如今倒是还好了,以前做土匪的时候,我爹的媳妇儿可都是抢来的,如今来了京城,我大哥反倒孤零零的……”   “之前你不是说我大哥喜欢你吗?听传言说,我大哥对你是上下其手,还是就差扛回家了?”谢桥眯着眼,看着她问道。   这么一说,董悉云脸色大变。   “谢姑娘你说什么胡话呢?早先不是说过了,这事情是误会!我只是远远见了你大哥一面,根本没有被他轻薄!”董悉云害怕极了,连忙看了四殿下一眼。   当初冤枉谢平岗,那是为了刺激她那妹妹。   可现在,她成了未来的四皇子妃,这种恶名可不能有!   谢桥笑了:“这好坏话都被你说尽了,罢了吧,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但我大哥不是个好东西,这到底有没有,我猜不准,也只有天知道了。”   董悉云心里惴惴不安。   谢桥不会对外胡说吧?!   她是谢平岗的妹妹,万一这种话还对别的人说了,那将来四皇子会不会嫌弃她?   董悉云心里开始慌了起来,以己度人,她觉得谢桥恐怕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心中也后悔不已,早知道,当初就不用那一招了,害得她也留了污名,太不值了!   谢桥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皇上和皇后以及妃子们都走了,留给在场的小姑娘相处的机会。   谢桥周边一下子就围了很多人。   “刚才离得太远了,这举世图上到底是画了什么呀?谢姑娘,你能不能仔细说说?我们真的特别好奇!”凑过来的小姑娘们眼睛都亮晶晶的。   其中不乏有皇家书院牡丹院里的学生。   从前,因着两院的隔阂,她们可从来不肯低头的,但现在,却厚着脸皮,装作关系很好的样子。   方慕雪她们瞧见这场面,再看看那董悉云,心中觉得十分舒爽。   “董悉云还想压谢桥一头呢,没想到反过来被别人压了,这心里头的滋味……恐怕是五味杂陈,有苦难言吧!?”方慕雪直接讽刺了一声。   她向来和气,一般都是做和事佬的人,如今之所以会开口,主要还是因为两院之间的矛盾,现在特别激烈。   他们空谷院的人,每日辛苦读书,那牡丹院却整日放出风凉话。   那些话,入耳难听。   牡丹院名声最盛的,就是这董悉云!   很多过来找她们麻烦的人,都是这董悉云的跟屁虫!   所以现在,方慕雪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第692章 你有什么   董悉云觉得难堪,袖子里头的手都攥成了拳头,表面上却还要维持一副良好的风度。   而谢桥,对着众人,也只是淡淡的解释:“举世图表面上看上去和一般的堪舆图没什么区别,但若是细看的话,绘画的手法还是十分独特的,最难的的是,里头有许多种手法,融汇在一起,方成大作。”   那百里家族世代出大师。   举世图又不是一个大师完成的,好几代人的努力作出的画,里头风格也都个有些不同,偏偏融在一起,却又丝毫不突兀。   谢桥也没说什么,可惊叹的声音还是有。   “好想要亲眼瞧瞧……”   可惜啊,离得远,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方慕雪等人将谢桥拉了过去:“与她们说什么呢?谢桥,咱们书院现在都快打起来了,才不要与她们说话。”   谢桥忍不住乐。   “现在是在外头。”谢桥分得很清楚,“各自立场不同,没必要如此针锋相对。”   若是在书院里头,她也会注意一些,多向着空谷院的人。   但若是在外也这般你死我活的,可真就有些失礼了。   且,两院竞争实际上是邱夫子以及其他几个夫子闹出来的,故意让学子们相互不对付,有些上进心。   大家伙都是他们手中的棋子。   “你这也太没良心了,咱们关系多好啊,不先与我们说说……”方慕雪等人心里头还是酸酸的。   她们可都是好朋友呢,常常一起聚聚的,怎么谢桥不先和她们说说举世图呢?   “我手里留了临摹的画,你们……不想看吗?”谢桥冲着她们笑了笑,“这待遇,是只有你们有的。”   谢桥不是完全不分立场。   主要是人家客客气气的来问两句,她总不好装聋作哑。   “能看吗!?我们能看吗!?”几个人直接炸了。   “能的,下次你们来我家的时候,让你们瞧瞧。”谢桥又道。   她临摹的那两份,保证和真品一模一样。   仿造的能力,她也是不错的。   谢桥这话一说,哪里还有什么怨言?都快将她捧起来了。   她们还想和谢桥再说点什么,可头一抬,看见太子的目光,顿时一个个相互拽了两下,小声的嘀咕两声:“那……下次去你家的时候见!那边……殿下好像再等你呢,我们就不掺和了。”   说着,几个小姑娘你拽着我我拽着你,然后带着谢溪一起,一脸害羞的跑了。   对她们来说,太子看谢桥的眼神……挺热切的,着实让人不好意思。   谢桥回头看他。   四目相对。   “你送这么大的礼,你觉得孤该怎么还?”赵玄璟走了过来,一脸认真,低头俯视着她。   那目光灼热,声音低沉让人心痒,谢桥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加快了流动,脸上直接红了:“要看你有什么了。”   “脸?”赵玄璟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又或是,腰?”   “青天白日的,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谢桥张了张嘴,“再说了,我喜欢那也没用,你能切了送我吗?”   说完,谢桥沉默了一下。   她嘴贱,说的啥呀?   切腰子?那不成的,切了可就不能用了。   实在是,做大师做习惯了,如今冷不丁换成谢桥这张脸,她竟觉得底气虚。 第693章 桥儿   赵玄璟是真被她这话闪了腰,突然觉得这后背一阵凉。   脑中想到了谢桥挖尸骨的场面,那真是永生难忘。   谢桥努力为自己的挽回自己的形象:“莫怕莫怕,你也知道的,我、谢半仙,身体不好,这不是俗话说,身体哪那都虚,平日能倚着绝不站着,所以就羡慕殿下这……腰骨直的。”   “来年二月才成婚,是不是有些晚了?”赵玄璟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不晚啊?”谢桥有些不解,没几个月了,这都算挺急的了呢。   “等成婚那日,你就不用羡慕了,粗细弯直,都是你的。”赵玄璟好似无意,在谢桥耳边说了一句,然后又见谢桥这脸红,忍不住笑了笑,“只是半仙到时候,身体要扛得住才行。”   “???”谢桥一脸迷茫。   然后整个人傻了。   不是,刚才这小富贵说了什么?   谢桥表情十分精彩,嘴角抽抽了两下,又要瞪他,偏因为脸红,多了几分娇嗔,着实不符合她大师的形象,更重要的是,这心跳如雷。   谢桥捂着胸口,突然后退了一步,咳嗽了两声。   赵玄璟脸上瞬间多了些忧心,连忙扶了一下:“看你这样,这事儿暂时……还是不要想了,你我便是做一对无实夫妻,孤也可以的。”   谢桥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骚话一时没喘上气。   她最近身体挺好的,没倒在阴魂手里,竟然因为赵玄璟的几句话栽了,她也觉得自己,着实太不争气了些。   被他搀着坐了下来,立即深深呼吸了两下。   “我只是有些不习惯,清心寡欲惯了,冷不丁这般直接,是有些……忐忑。”谢桥还不忘摆谱,那手一伸,示意他不要紧张,“莫怕莫怕,小毛病,好治。”   说着,从怀里拿出她的神仙妙药,看了一眼,然后吃了一颗。   好多了。   “行了,你可以继续说了。”我不怕你。   想她千万阴魂都不怕,能怕几句话了?   “……”赵玄璟怔了一下。   这谁还说的下去?刚刚那一句,也是调侃她而已,还未成婚,他怎好对谢桥这么个未出嫁的姑娘,一直说着这等……冒犯的话?   可谢桥要求该怎么办?   赵玄璟认真的想了想:“你爱听的话,等成婚之后,你我耳鬓厮磨,现在……桥儿,真不太合适……”   谢桥心塞了一下。   她只是表示自己身体扛得住,经得起吓,不是爱听要听,好歹她也是一姑娘,若真爱听这个……岂不变态了?   当然,婚后嘛……那不一样。   “殿下,你叫我什么?”谢桥眉头一台。   大小不分了是不是?老师要是听到了,怕要将你踢出师门的,二师弟!   “桥儿,有何不可?”赵玄璟早已收回了手,他修长的身体笔直的站着,笑容温润柔和,俨然就是个正人君子,眼中带笑,“你我已经订婚,总不好还叫你谢姑娘,若是叫半仙,那就更不妥了。”   谢桥吃亏了。   还是当莫大师的时候好,太子显得更孝顺。 第694章 一对佳偶   谢桥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不情不愿的点头应了。   桥儿……那就桥儿吧……   心里头,怪怪的。   偏偏这个时候,萧彧荣竟然还没走,甚至冲着二人走了过来,赵玄璟往谢桥身前迈了一步,将谢桥稍微挡了挡。   萧彧荣冲着太子简单行了个礼,然后冲着谢桥道:“多谢谢姑娘将举世图拿出来示人。”   谢桥点头:“不客气。”   “谢姑娘既然如今已经和太子殿下订婚,这么算的话,也算是同门中人了。”萧夫子对这小姑娘很是感兴趣。   早先他就想要收谢桥为徒,可惜啊,人家姑娘有老师!   也不知什么人,运气这般好,得了这么聪慧、品性又好的徒弟。   羡慕。   “谢姑娘之前说你的老师云游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萧彧荣又道。   他微微侧着脖子,说话也累,可太子殿下防贼似的竟挡在中间,着实有些碍事儿。   “这个么……前几日刚传来消息,老师出海去了,这……将来应该不回来了。”谢桥连忙又道。   萧彧荣一脸可惜。   连忙冲着太子道:“我本想着,谢姑娘的老师如此厉害,若是在京城,也好和我们的老师见一见,相互切磋一下,我来之前,正好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老师如今快要进京了。”   “……”谢桥手一抖。   太子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随后问道:“几日能到?”   “这没说,只说快了,若是路上遇到事儿,指不定还要耽搁一阵子,说不好。”萧夫子哪怕是提到黎世衍,也是一副尊敬到极致的模样。   谢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师收徒的时候,她用的是谢桥这个名字。   他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只是后来老师传信问她,想要不想要多几个师弟,那时候,她才告诉老师,她以后就是莫初声了……   但是,若是老师回来了,她应该要常常前去端茶递水以表孝心的,这就代表着,要和几个师弟一起见面。   那就有些……令人难安了。   “他们三个也要跟着一起回来吗?”太子问道。   谢桥也好奇。   “老三和老五回来,四师弟有事不归。”萧彧荣立即回道。   谢桥松了口气,少一个那也是好事儿。   “谢姑娘,你师父既然不在,也是可惜,不过你的才学和能力也是十分难得,等到我与太子殿下的老师归来,你可以一起去见见,若得老师指点几句,终身受用的。”萧彧荣连忙说道。   这话的确是为谢桥好。   谢家身份尴尬,不得读书人承认。   谢平怀的确是拜了师,可算下来也只是黎世衍的徒孙,且如今也没传出什么好的诗句或是文章,所以很多读书人只觉得谢平怀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但若是谢桥被黎世衍亲自夸赞或是指点,对谢家的名声是极好的。   “我身子骨不好……怕是没空……”谢桥声音低。   “实在可惜。”萧彧荣也没强求,然后目中带光,冲着太子又道:“我已有好些日子没瞧见师姐了,心中甚是挂念,也不知师姐最近在忙些什么,等老师回来,我想着……问问老师的意思,希望老师能从中撮合,若是我与师姐真能成为一对佳偶,此生再无他求啊……” 第695章 配不上   之前,萧彧荣心里还是十分担心的,尤其是外头传出师姐是妖道的消息,更让他替师姐愤愤不平。   但如今太子订了亲,他的师姐也能少受些非议。   赵玄璟看着他这执着的样子,觉着十分刺眼。   “师姐在京这些日子,也并未见你几面,可见心中对你并无任何期待,师兄还是另谋妻房吧。”赵玄璟已经很是和气了,这话更不是头一回说。   可惜他一直强调,萧彧荣还不上心,那他可能就要再说些狠的了……   谢桥在旁边默认的点头。   她觉得每次见萧彧荣的时候,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不是萧某执着,着实是,像师姐那般聪慧的女子,世上仅此一人,若是错过,此生遗憾。”萧彧荣一脸痴迷。   哪怕想想自己和师姐一起谈事论画的情景,都觉得太过美妙。   谢桥瞧见萧彧荣这谦谦君子露出如此向往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吓人。   赵玄璟原本就挡了萧彧荣的视线,这会儿直接站在中间,将萧彧荣逼的后退了一步。   “师兄是心悦师姐,还是心悦老师口中说的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天下第一聪慧可人的女子?”赵玄璟目光锐利。   萧彧荣一脸不解:“不都一样?”   师姐便是那个人啊?   谢桥也看着他,怎么着,难道她不是那个天下第一吗?   “师姐自然是好,可师姐所知太多,对你而言,诗词歌赋乃是全部,对师姐而言不过冰山一角,偶尔瞧瞧觉着新鲜,日日都对着或许厌烦,你整日之乎者也,眼中只有文章词句,师姐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你这般无趣,师姐若是跟了你,岂不无聊?”赵玄璟话音转的极快,一字一句,都快将谢桥捧上天了。   饶是谢桥厚脸皮,此刻也忍不住想要捂脸了。   萧彧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从前只想着自己与师姐兴趣相投,如今太子这么一说……   好像也对,师姐那般独一无二,连一向挑剔的老师,都从来没承认师姐有任何缺点,而他……虽擅长吟诗作赋,可其他东西,真真是一点都不会。   仔细一想,师姐还会算命,还会雕刻,那雕刻的手法堪称大师,他只略微会些琴棋书画,与师姐相比,的确是……相差甚远!   萧彧荣突然感觉到羞愧。   叹了口气,轻皱着眉头:“殿下说得对,荣配不上师姐……”   “……”谢桥缩了缩头。   别这么说,怪不好意思的。   “你知道就好。”赵玄璟点了点头,“师兄你才学不错,应该将心思放在教书育人上,想当年师兄你拜师的时候是如何说的?终此一生,要扶持那些寒门学子,让他们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才华,说要桃李天下,如今,还是完成自己的志向为先比较好,那才是正事儿。”   “多谢殿下提醒!”萧彧荣听了竟然恍然大悟?   甚至连忙俯首拜谢,“我这就回去,先给学生们布置些课业,然后进宫来临摹举世图!”   他还挺兴奋。   赵玄璟笑了笑:“这么大的羊皮纸,师兄怕也不好寻到,我那里恰好有几张,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去。”   “感激不尽!”萧彧荣又拜谢。   谢桥都傻了,这也太容易忽悠了吧?   没眼看。   不过她也知道,若说萧彧荣真对她又什么至死不渝的情感,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她明白,这都是她那老师整日吹嘘洗脑惹下来的,好在萧彧荣十分谦虚,如今认定自己不如她,恐怕以后也不会再生出别的想法来。 第696章 绝不自爆   可这么欺负萧彧荣,谢桥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   这萧彧荣可是年轻一代里头,最有才学之人了,实话说,若真比那书本上的东西,她未必能越过萧彧荣去。   她学的东西杂,精力又有限,书画雕刻这些的确是不错,诗词歌赋也尚可,可若是考科举,那肯定是比不过萧彧荣的。   眼下,萧彧荣走了。   “这读书人的脑子都这么一根筋吗?”谢桥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萧师兄的确是单纯了些,这些年来醉心教学书院弟子,在其他方面,一直有些不足。”赵玄璟看着萧彧荣那背影,若有所思。   也不知谢桥这身份要瞒多久。   萧彧荣倒是好解决,可是这其他师弟……   有点麻烦。   “对了。”谢桥突然想起怀中的佛珠,看附近没人听得见,拿了出来,道:“皇后娘娘身边带着这串佛珠是个煞器,长久带着对身体不好,这东西我要拿回去处理干净。”   虽然现在她不是莫大师了,但赵玄璟也知道她谢半仙的本事,所以说起这话来,谢桥也不用担心。   赵玄璟诧异的看了那佛珠一眼,皱了皱眉头:“母后身体不好,是因为这东西?”   “差不多吧。”谢桥点头,“殿下还是与顾家传个信比较好,指不定祖坟也有问题,离得太远我……师叔,她恐怕没时间去,但,可以请我师父莫凌子帮忙,当然,若是顾家有认识的、本事不错心性又好的道士,也可。”   “虽你我一体,但此事,我还是要谢谢你,桥儿,要是没有你,我母后怕是会凶多吉少。”赵玄璟认真的盯着她,他眉若远山寒云,眸若冷星,盯得谢桥浑身不自在。   “不客气不客气,都是自己人。”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说起来……桥儿你真帮了我不少,从前,我这东宫风水也是你改的,还有你多次替我卜卦算命办案,都是辛苦你了。”赵玄璟看着她又道。   他觉得自己说的够明显了。   办案二字,也算是十分明显的提示。   可谢桥想到的是周家大案,那时候,她的确也算是用谢桥的身份帮了太子。   真是,她这两个身份,可都是太子离不开的贵人。   谢桥其实也心虚,也曾怀疑自己暴露了,但……你不说、我不说,那就代表身份没问题!   自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最近赵玄璟对莫大师还是挺规矩的,所以她也觉得许是自己多想。   “都是些小事儿,我们这些做道士的,也都要给自己积福的。”谢桥认真又道,“况且以后你也是我的人了,你好就是我好。”   赵玄璟听着这豪放不羁的话,哭笑不得。   二人聊天的时候,附近也有不少目光打量过来。   四皇子本想着凑过来和董悉云说说话的,相互了解一下,将来成婚了,感情也能更好些。   可他几句话一说,董悉云目光便会盯着大哥或是谢姑娘,让他有些没脸。   “我听说董姑娘还有一妹妹,今日怎么没带过来?”四皇子也是无聊了,随口问了一句,希望能转移一下董悉云的注意力。   “妹妹生病了。”   董悉云人是冲着四皇子笑的,可扫到谢桥正笑靥如花的样子,那脸上一紧,又攥紧了帕子。 第697章 狐狸摆尾   四皇子十分无奈,饶是他一向好性子,这会儿也按奈不住:“本殿下瞧着董姑娘也有些不舒服,那就坐着好好歇着吧,我有些累了。”   说着,甩袖而去。   董悉云怔了一下,随后面上红了。   四殿下竟然甩开她走了?!   人家太子如今还好好呆在谢桥身边呢!   这对比之下,岂不是显得她不如谢桥惹人喜欢!?   董悉云有些慌,可多年矜持让她拉不下脸去追四殿下,偏又不好做出受委屈的样子,只能努力挤着笑容。   等有人目光盯着她的时候,她宽容的笑了笑:“四殿下宫中有事,先走了,不过四殿下真的比传言还要温柔和气,还说下次要请我一起去京城西风亭看烟火呢。”   “……”不小心看了董悉云一眼的姑娘有些懵懵的。   关她什么事儿?   董悉云维持着温和,没一会儿,又不甘心的凑到谢桥那里去了。   太子闻着谢桥青丝上那淡淡的香气,心情正是愉悦的时候,却听董悉云突然出现,道:“谢姑娘,你我一起去外头看看牡丹花吧……”   “……”太子。   “……”谢桥。   二人都是一脸无辜。   太子脸更是黑了下来,这女人眼珠子长在脚底板上了吗?竟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美人花遮羞,丑妇需花遮,你二人一起去看花,这花儿到底是开还是不开好?”赵玄璟声音沉沉的,一点都没掩饰自己的不喜,嫌恶的看了董悉云一眼。   董悉云被太子的话说的愣了一下。   脑中重复着那十个大字。   等她反应过来,整张脸都爆红了,羞辱更甚!   太子的意思是,谢桥是那个美人,所以若是去看花,那花儿都不好意思了?而她,用花才能遮盖这张脸?!   谢桥忍不住乐。   没想到赵玄璟这嘴巴这么毒啊?   “太子殿下……”董悉云声音都颤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她呢?   她做错什么了?   “你没事儿就退下吧,孤瞧着老四人也不在,你这花枝招展、狐狸摆尾的样儿也没人瞧。”赵玄璟自然知道,谢桥对这董悉云,十分不喜。   为了表明立场,每一句话都扎在了董悉云的心上。   谢桥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董悉云跺了一下脚,帕子捂着鼻子跑开了,估摸着是那委屈实在憋不住了,想找个地儿哭去呢。   董悉云走后没多久,突然外头传来一阵骚乱。   谢桥四处看了看,没瞧见谢溪,心头担忧,便也连忙出去瞧了瞧。   今日这宫宴,外头摆了各式各样的花骨朵儿,这个时节,香气扑鼻,闻着十分舒服。   开满了鲜花的园子里头,一群小姑娘惊疑不定的看这一处,都吓得不轻。   谢桥只见谢溪白着一张脸,木然的站在那儿,很是害怕的模样。   “怎么了?可是哪儿伤着痛着了?”谢桥目色紧张,然后环顾四周。   方慕雪十分愧疚:“应该是吓着了,刚才我们正看着花,没想到面前这花里头突然有个毛蜘蛛跑出来,个头还挺大的,差点就咬到溪儿妹妹了,幸亏严姑娘眼疾手快,推了一把,又将蜘蛛踩死了。” 第698章 味不对   谢桥一听,十分揪心,先安抚了谢溪一下,然后冲着那位严姑娘连连道谢。   说来也巧,这位严姑娘的父亲……   便是朝堂上十分爱参奏太子以及谢家的御史大人。   这严姑娘也吓得不轻:“谢姑娘不用谢的,刚才方姑娘在身后没看见,若是她先看见了,肯定反应比我还要快……这蛇虫鼠蚁最是难防了,如今天气热了,更是避之不及。”   谢桥微蹙着眉头。   可不是么,天气热了,这千金小姐们出门多是带着香囊的,里头会放些药材,一是为了香,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让避开这些虫子。   便是她们的衣服上,也多熏了些防虫的香料。   突然冒出个蜘蛛……   要么是有人算计,要么就是她这傻妹妹的运道怕是低到极致了。   运道这事儿不好说的,比如有些人,若是时运正对,那就是随便出门走走都能捡到银子,可若是该她倒霉,那可就是喝凉水也塞牙。   “该谢还是要谢的,这蜘蛛……”谢桥看了一眼地上的蜘蛛,长得让人不敢多看第二眼,说它没毒,谢桥都不信,“这蜘蛛应该是有毒的,严姑娘救了我家妹妹,这恩谢桥铭记于心,必会重谢。”   严姑娘被说的不好意思。   爹总说,匪就是匪,官就是官,说谢牛山行事鲁莽,所以总是和谢家不对付。   又说太子残就是残,再好的能耐,也不能任由着一个身又残疾之人登位,所以也常常针对太子。   因此,她爹常常被皇上罚俸禄。   她爹的俸禄,连五年后的,都被罚没了。   所以按理说,她对太子和谢姑娘,应该是没什么好感的,但今日一见谢姑娘,真是惊为天人。   她之所以能及时救了谢溪,主要是因为这谢溪长得也十分娇憨,挺可爱的,她还想着凑上去和谢二姑娘说说话,所以就……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会救了她。   这宫中花草都是有花匠打理,今日有花宴,自然也要做防虫处理的,现在突然出这事儿,内务府那边的花匠恐怕也要遭罚了。   谢桥突然伸手摸了摸那土壤,凑到鼻尖闻了闻。   “味儿不对。”谢桥声音淡淡的。   “召花匠过来。”赵玄璟直接开口。   大家伙有些面面相觑,不太明白。   不过花匠就在附近候着了,也是为了方便照顾这些花草,这会儿被太子一召,都跪了过来。   花匠有七八人。   但是谢桥盯着其中两个。   那两个……   身上都趴着阴魂,而那阴魂看上去十分可怖,她们发丝凌乱,脸上多是病容,眼珠殷红,轻飘飘的,那嘴巴似乎还想将这两个花匠咬死一样。   “其他人退回殿中。”赵玄璟又道。   这么一说,小姑娘们都乖乖巧巧走了,心里都有些忐忑。   这谢姑娘……莫非是因为妹妹险些被蜘蛛咬了,所以想要重罚花匠?有些人心中猜测。   若是这样的话,那也太过分了些,虽然花匠有些失职,但花草里头,有虫子也是正常的。   谢桥突然指着那其中两个花匠,道:“你们两个而留下,其他人做自己事情去吧。” 第699章 骨粉   有赵玄璟做靠山,谢桥这会儿吩咐别人的时候,也不客气。   其他花匠松了口气,连忙退下了。   而那两个身上趴着阴魂的花匠头埋得低低的。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将他们的骨头磨成粉!碎尸万段!”那阴魂呲牙咧嘴,围绕这花匠飘啊飘。   谢桥淡淡看了那阴魂们一眼,随后对这花匠道:“为何要用人的骨粉施肥?”   这话一出,赵玄璟目光一震,那两个花匠浑身哆嗦了一下。   而那漂浮的阴魂像是找到救星一样,冲到谢桥面前来:“说好了死后要送我们出宫的,可是他们将我们的尸体扣下来了!还在偏殿那边焚烧打磨成灰!”   谢桥听到这些话了,可她不好直接回应。   本朝宫女太监若是死了,都是会拉出宫中敛葬并且要通知家人的。   这用人骨施肥,是前朝昏君做过的事情。   所以赵玄璟才会一脸怒意。   “姑娘明鉴!我们没有啊!”二人连忙跪着哭道。   谢桥与阴魂打交道太多,自小到大,不知挖了多少游魂的尸骨,碎的还是整的,也都见过。   她天生对埋着骨头的地儿有着惊人的直觉。   所以刚才摸了那土之后,觉得心里慌,浑身难受,所以才会要见这花匠。   “他们有的!这里头的牡丹花都是他们负责浇灌施肥,这花太后娘娘喜欢,偏殿里的老妖婆也喜欢,所以他们就用骨粉浇灌,让花开得更好!”那阴魂忍不住在的谢桥面前嘀咕。   “老妖婆是谁?”谢桥想了想,还是张口问道。   她声音很轻,那花匠都没听清楚,但阴魂却听见了。   震惊的看着她,那表情如同绝望之中看到了希望一样:“是、老太妃!梅太妃,她是个恶人,年纪一大把了,特别喜欢折磨小宫女,我活着的时候,就是她宫里的,她一般不会将人折磨死的,但谁让我运气不好,当时病了,身体又弱,所以没逃过去……我以为死了之后,我就可以返乡了,可没想到他们将我的尸骨扣了下来!老太妃也知道的!老太妃特别喜欢牡丹花,她院子里的所有牡丹都是用骨粉施肥的!”   “还有!还有老太妃养了一条狗,那条狗平日吃的东西里头,就掺了骨粉!老太妃自己,偶尔、偶尔也会吃粉糕……”   阴魂说出的话,将谢桥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   据她所知,牡丹、海棠这一类的花,若用牲畜骨粉施肥的确会长得更好些,另外这牲畜骨头做成骨粉的的确确也可以做为饲料用……   但用的还是比较少的。   尤其是这个年代,讲究的是入土为安,很少有人会选择火葬,更不要说……将骨粉种花或是让牲畜吃掉了……   这事儿是宫中出的,她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便让赵玄璟低下头来,在她耳边,将这情况仔细的说了说。   赵玄璟听完之后,也被恶心到了。   梅太妃?   皇祖父与太后感情很好,但毕竟是皇帝,生前也是有些妃子的,本朝没有殉葬一说,所以先皇过世之后,有些妃子送去寺庙清修,还有一些,遣返回家了。   宫中所剩的太妃不多。 第700章 下人的命   赵玄璟想了想,立即先着人去查这梅太妃的身份事迹,然后将这两个花匠绑起来了。   殿中,小姑娘们都挺关心外头的事情。   “哎,要说这花匠也挺无辜的,若是因为此事被罚,似乎也有些没天理,等会儿我等要不要向谢姑娘求求情?”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   然后都看着谢溪。   “谢二姑娘,这蜘蛛毕竟没咬到你,你说呢?”董悉云笑眯眯的看着谢溪,一脸关切和良善。   “我听我大姐的。”谢溪还挺坚定。   她已经十三岁了,很多事情,她都懂。   只是,不爱说罢了。   “你姐姐疼你,所以非要替你做主,可你想想,若是为了这事儿,害死了花匠,你名声恐怕也不好啊?而且,花匠真的很辛苦的,你刚才没瞧见他们手中的茧子和泥土吗?这都是为了让我等瞧见这么美丽的花才会惹上尘埃的,谢二姑娘你是官门千金,宽容大度,理当谅解一二,你说是不是?”董悉云冲着谢溪又道。   方慕雪一听,笑了一声:“说的轻巧,若是被咬的是你,你比谁都想弄死他们。”   今日,与谢桥关系最好的秦琉并不在,毕竟身份不够。   所以方慕雪才更要作为谢桥这一派,好好维护她的颜面,怎能让一董悉云欺负到谢溪头上来?   封双双也道:“董姑娘,你宽容大度,别让谢溪去求,等会儿太子殿下来了,你找太子说说啊?”   “有一说一,这花匠不是咱们府中的那些,若是不小心做错了事儿,能谅解便也谅解了,可他们是伺候贵人的,听闻宫中贵人都爱花草,每日都要欣赏的,若是平日他们都这般粗心大意,不检查清楚,那伤了贵人,又该如何是好?依我看,的确是要重重处罚。”别的小姑娘也忍不住表达自己的意见。   “偶有遗漏而已,谢溪也没出事,训斥两句,他们以后定然就会记住的,也会感恩太子殿下饶他们一命,可若是抓着不放,那传出去,别人岂不是都觉得太子殿下苛责严厉?”董悉云也有理有据的。   她继续追着谢溪不放:“谢二姑娘,你倒是说话啊?”   “犯错、要罚,怎么罚,你说了、不算。”谢溪一字一句,“别问我,我不管这个,手,不够长。”   “噗嗤!”方慕雪忍不住笑了。   “是啊,董姑娘,你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皇宫之中,太子想要如何惩罚花匠,你有何资格多问?谢大姑娘是皇上钦点的未来太子妃,你……四殿下都快要出宫建府了,将来,你也是要住在外头的,这里可不是你的家。”方慕雪笑着说道。   太子的东宫可是在皇城里头的。   便是再多的人觉得太子不能登基,可只要他一天是太子,那他就有资格决定这皇城里头所有下人的生死!   轻了罚还是重了罚,都没毛病的呀?!   “你们……你们着实冷血,虽不是我们该管的,但要眼睁睁看着吗?!”说着董悉云露出失望的模样,“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第701章 老妖婆   董悉云一番话,也赢来几个心肠良善的姑娘的赞同。   这花匠,肯定是要罚的。   轻罚长记性就可了,但她们不赞成谢姑娘那般大张旗鼓的让太子出手。   这还没做太子妃就这般无情了,若真做了太子妃甚至将来成了皇后,那这宫中的宫女太监,恐怕连喘气儿都要小心翼翼了。   方慕雪等人则忍不住嫌弃的看了董悉云一眼。   想当初,她们也十分佩服董悉云的才学和品性,可如今了解几分之后,才发现,这人可真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之所以如此说,都是因为……前些日子,夏雅云的事儿。   那夏雅云都被关在大牢里了,听闻整日嘶嚎,说董悉云害她。   牡丹院的人觉得是夏雅云污蔑董悉云,可她们空谷院的人……   当初是和夏雅云相处较深的,自然知道,夏雅云当初为何屡屡针对谢桥,也知道夏雅云对董悉云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若董悉云真的没对不起她,夏雅云绝对不会那般绝望不甘心的!   所以如今再看董悉云这故作良善的样子,她们只觉得内心反感,隐隐作呕!   赵玄璟着人去查梅太妃,没多久,这梅太妃的情况就摸清了。   “先皇在的时候,她被封为梅妃,曾生过一名公主,只可惜生病夭折了,先皇去世之前,曾将最小的皇子交由她照顾了几个月,所以因着这点情分,这人并未被送去寺庙或是遣返回家,反而留在宫中养老。”赵玄璟和谢桥解释道。   本朝后宫竞争并不大。   这接连几任皇帝的后宫都不充裕,比起前朝,那都算是一股清流了。   也因此,后宫争斗其实并不算多,多数妃嫔,不犯大忌讳,最后都能熬出头的。   后宫里头,如今数得上的太妃,如今都还有好几个,姜太后身体不好,对这些太妃也很是尊重,妃嫔之间其实还算是挺和谐的。   另外,当年被梅太妃养过几个月的荣王,虽然接了身份不高的生母去了封地,但这对这有几分恩情的养母也不错,每年都会着人送来孝敬的礼物。   “梅太妃乃是先皇所有妃子里头,模样最好的。”赵玄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当然,其实他也没见过。   那毕竟是皇祖父的妃子。   他是在父皇登基之后不久出生的,作为太子,与那些太妃,也确实是碰不到面。   而此刻,那阴魂在谢桥耳边又道:“她常常在宫里骂荣王的!说荣王狠心没良心,带着那个低贱的生母回封地,却将她扔在宫里面,白疼他了!”   “她特别在意自己的脸,时常还会嘀咕,说先皇才不喜欢太后那个丑妇……”   “你能听见我们说话,你快让太子殿下将她关起来!她就是个老妖婆!”   阴魂急得要死,都恨不得自己变成谢桥一般。   谢桥是真觉得吵。   活人说话的时候,尚且讲究些礼数。   死人不一样,一般发现她能瞧见阴魂的死人,说起话来都十分着急,几乎每一个,说话都不喘气儿,接二连三的词儿就那么蹦出来,她听着都觉得自己气都快上不来了。 第702章 敌不动我不动   可碍于这些阴魂也是求救无门,所以抓到她这根救命稻草才会如此紧张,谢桥也不好冲着她们发怒。   “我知道了,你们不用再说了。”谢桥提醒了一句,然后看着太子道:“劳烦太子查查了,宫女进宫之后,多会有念乡的想法,死了之后也都希望能魂归故里。”   “你放心,我已经让母后去宣梅太妃。”赵玄璟很好说话,“只是,你与莫大师,都很在意阴魂的愿望。”   赵玄璟又提醒了一声。   谢桥认真点头:“没错的,我们修道之人,都要努力为自己攒阴德的。”   赵玄璟身子一僵,还能怎么说?   谢桥如此聪明,偏偏要在这事儿上装傻……   赵玄璟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去皇后那边了。   他一走,谢桥紧张的小手暗地里紧张的搓搓了两下。   赵玄璟指不定就是在试探她!?   若是他已经知道了这事儿,没道理不直接挑明了啊?作为师弟,还能不想着扬眉吐气,让她这年纪轻轻的师姐彻底翻车,以后不能摆谱?   谢桥暗中猜测,心里是乱,但面上不动声色。   敌不动我不动。   她干咳了一声,然后挺直了脊梁,那云淡风轻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心虚,回了众位贵女呆着的大殿上。   她一出现,突然就静了,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等她坐好,董悉云问道:“谢姑娘准备如何处置那些花匠?”   “这个……”谢桥想了想,“应该会杖毙吧?”   他们将本该送出宫的尸骨弄成了粉,还送去给梅太妃,甚至用来做花肥,这事儿被皇后或是太后知道,心里还不知怎么膈应呢,怎么可能饶了!   “杖毙!?”其他人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姑娘,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不过就是个蜘蛛,怎能如此小题大做呢!?几条人命,你就一点都不惋惜吗?”董悉云没想到谢桥这般干脆,但心中却是暗喜。   这未来的太子妃藐视人命,若是传出去,必然会得一身凶名。   “只是其中两人犯了罪而已,这么罚一点都不过分,他们所犯的罪不止这一条,直接赐死都是便宜他们了。”   什么叫做死者为大?   这尸骨,不论什么年代,都是要被人所尊敬善待的!   哪怕是普通小县城里头,多也会有专门的义庄摆放一些找不到家人的尸体,甚至还有许多地方有专门的运尸人,不远千里,将一些死在异乡的人拉回家乡安葬!   现在这皇宫之中出了这种事儿,若是不重罚,那才会寒了人心。   谢桥想了想,看到那些小姑娘一个个十分不解又有些担心的样子,便又道:“他们胆大包天,竟将宫……”   “谢姑娘是想说,这虫子,是他们故意放在花里头害您这妹妹的吧?”谢桥还没说完,董悉云就咄咄逼人的问道,“令妹不过就是个没及笄的小丫头,那花匠何须如此?你不过就是想给他们安些罪名罢了吧?若为了这点小事,如此大动干戈,谢姑娘这心胸真让我等惧怕。”   谢桥已经准备将实言告诉她们的。   但现在,干脆笑笑道:“那可不是么,我这心胸就是如此狭小,董姑娘心胸大,等会儿将人打死的时候,别忘了扑上去救命。” 第703章 你却不配   谢桥一脸坦然,毫不心虚。   方慕雪等人是坚定站谢桥这边的,现在任凭周边别人如何用那复杂的眼神看谢桥,她们依旧不觉得谢桥有什么错。   她们每月都有好几日要去谢家一起读书的,谢桥是什么样的人,她们还能不清楚吗?!   那谢家的下人,日子过得可不差!   就拿春儿来说,谢桥都快拿那丫头当妹妹待了,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总也不忘了她一份!   这样的谢桥,真能是那藐视人命的?!   谢桥现在说要将人杖毙,肯定有原因!   董悉云这会儿有机会装好人了,那脸上的表情,都如同慈善的菩萨,眼睛都红了。   她一惯都是十分会哄人的,惹得好几个小姑娘都凑到她面前安慰,还打定主意,等会儿要求见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娘娘仁慈,必然不会如此狠心的。   而此刻,皇后人坐在中宫殿内。   姜太后身体早已被空了,所以宫中大小事务,都是皇后做主。   梅太妃都是将近六十的人了,可那头上长发乌黑,脸上的确不见多少皱纹,看上去就像是和皇后年纪差不多大一般。   这梅太妃多年呆在宫中不出,皇后也只偶然会见到而已。   仔细一想,这些年,每次瞧见梅太妃,这人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皇后这会儿知道的情况不多。   梅太妃前脚从自己的宫中走出来,赵玄璟后脚就让人将她宫中搜了一遍。   “将东西拿上来。”赵玄璟十分干脆的说道。   话一落音,外头太监们便端上了不少都东西。   其中,有红白两个坛子,都不小,里头也不知装了什么,另外还有些简单些瓶瓶罐罐,又说是被蜂蜡封住的块状物。   看上去都挺奇怪的。   一看到这些东西梅太妃脸色变了:“皇后为何要让人动我的东西!?我这些年在宫中还不够安分吗?!为何要这般辱我?早知这样,当初我还不如随先皇去了!”   皇后也被这一句话,弄得头疼。   揉了揉眉心,看着太子,道:“这些可是犯了宫规?”   必然如此的了,要不然她这儿子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   只是她也好奇,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一向太子如此重视,这般不给颜面,直接拿人。   “当年先皇怜你才情,怕你去皇家寺庙清修日子太过清苦,所以让你抚养荣王,想着荣王将来照料太妃后半辈子,可对?”赵玄璟面色幽凉,冷声声的问道。   “是。”梅太妃眉眼也清高冷硬。   当初,先皇是那么想的,荣王在京的时候,她日子也的确好过!   可后来,荣王与皇叔街头纵马,拖死了人!   当今圣上大怒,赐死了皇叔,也赶走了荣王,将其封地改成了极为偏僻寒凉之地!   她觉着那地儿怕是不好过,且荣王竟还要赡养那个低贱的生母,若真随着他们一起去封地,能有她好日子过?   所以,她便留下来了!   “先皇对你仁慈,然你却不配。”赵玄璟冷漠说道,“太医进来吧,将这些东西仔细查验一番!” 第704章 用来作甚   梅太妃十分紧张,而三个太医早就候着了,还以为是皇后的身体出了什么事儿,却没想到是来帮太子查东西的。   老老实实蹲下去瞧了瞧。   两个大坛子里头的东西……   三个太医一个个闻了闻试了试,手抖了抖。   然后又去看那些小东西。   过了约摸一刻钟,三个太医这才跪着道:“回禀娘娘,太子殿下,这白坛子里放着的,应该是骨粉,只是,究竟是人骨还是畜生的,这……我们不知。”   畜生?   诺大的皇宫,能有几个畜生?能做出这么大一坛来?   要么就是找了采买的太监出门买的?   “红色的坛子里头放着的是炮制好的紫河车,另外其他东西……这是鹿胎粉,这一个是美容偏方,用的是三月桃和乌骨鸡血调成的,另外几种东西……也多是养颜的东西。”太医嘴中干涩。   养颜问题不大,但这几样东西,都略有些血腥。   这紫河车就不用说了,御药房那边也有,只是若是不对症,轻易是不随便用的。   这鹿胎粉用的也不是很多。   要从怀孕母鹿腹中取出的整个子宫,里面包括成形小鹿,连同胎衣、羊水,以酒浸,整形,烘烤风干才成的,最后还要酥油炸脆磨成粉。   东西是好东西,可就是费劲且伤天和,一般能用其他药材代替的话,也同样是少用。   皇后皱着眉头,听着这话,此刻也而觉得那白坛子里的东西,怕是不简单。   “梅太妃,这东西到底什么东西磨成的骨粉?”皇后问道。   梅太妃面色不变:“不过就是托了出宫采买的小太监买了些鸡鸭骨头磨成的碎粉而已,我宫中又不少牡丹,用来做肥料,最好用。”   赵玄璟冷笑了一声,然后让人将那两个花匠拖进来了。   两个花匠这会儿手都已经被夹板夹过了,血粼粼的。   “说,太妃的骨粉哪里来的?!”赵玄璟冷哼了一声。   两个花匠一激灵,什么都抖出来了:“是、是宫中宫女的骨粉!我们冤枉啊,是太妃、让我们两个侍奉牡丹,说那牡丹长得不好,给了我们不少银钱疏通,让我们去和负责敛尸的总管买尸体的!”   “烧尸体的炉子、炉子就在太妃宫中后面的梅林里!”花匠连忙又道。   当今圣上登基之后,这些太妃就要搬离从前住处。   住的地方离正殿很远,但因着梅妃当年受宠,又是出了名的清高冷艳之人,姜太后便做主,给了她一处不错的宫殿。   殿宇不小,后头还有一大片梅林,让她赏景舒心。   花匠的话一说,皇后都震惊了:“你竟然私藏死人骨灰?!用来作甚?!”   “母后息怒,儿臣还有一事要禀。”赵玄璟目色担忧,缓了缓,还是说道:“儿臣已经查明,这二人自从用骨粉给梅太妃宫中牡丹做肥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与那总管沆瀣一气,这几年来,那些家乡较远些的宫女,尸骨几乎都被他们匿了去,另外他们也从外头买了不少牲口骨粉……这些骨粉,都用在他们负责的牡丹上了,包括,今日诸位贵女所赏的那些……” 第705章 花吃了好看   这二人将牡丹种得特别好,所以平日里,没少从各宫那边得赏。   而现在,皇后听到这话,真真是被恶心到了,想起外头那些牡丹,浑身难受起来。   那里头,竟搀着人的骨头啊!   皇后脸色十分难看,“拉下去,知情不报的,都杖毙!”   她对宫人一向宽和,但这事儿,谁能忍?   不说是皇后了,就是旁边一直安静孟贵妃人也不好了,没一会儿,竟捂着嘴要吐,皇后连忙让人端了痰盂过来。   孟贵妃是个极为和气的人,宫中几位妃子都是精挑细选的,皇上就是觉得孟贵妃人最和气,不争不抢的,所以这才给了她如此高位,辅佐皇后管理宫中事宜。   而孟贵妃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花儿草儿。   这个时节,牡丹也开的好看,自然也要赏一赏的。   难免要凑在鼻尖闻一闻,甚至每日清早,宫女要去花上采晨露煮茶,哪怕是沐浴之时,或许也要用些花瓣泡水……   这么一想,她真的……扛不住这股恶心劲儿!   那两个花匠直接被拉下去了,而梅太妃身体也软了下来。   赵玄璟看了一眼她那有些过于年轻的头发,着人上前,轻轻一拽……   竟是假的。   “啊啊啊!不许碰我的头发!”梅太妃连忙捂着脑袋。   只瞧着,头上京有些斑秃了,一块一块的,看上去十分可怕。   孟贵妃还没吐完,一抬头又瞧见梅太妃这头发也是假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后心疼的看了孟贵妃一眼:“你快快回宫休息吧,这糟心的事儿……”   “多谢娘娘,只是……这会儿……呕……这会儿不问清楚,回去之后,胡思乱想,更难受……呕!”孟贵妃脸都青了。   皇后想想,觉得也是。   梅太妃没想到自己竟狼狈成这样。   “你若还想留命,还不将事仔细说来?!这些头发哪来的?莫非是从活人身上剃的?!还有这些东西!梅太妃,太后与本宫对你也不曾薄待,你若身体有恙,怎不去找太医,为何要自己寻摸这些东西?!”皇后都不敢看那地上的东西。   梅太妃手从脑袋上下来,发现又掉头发了。   突然崩溃的瞪着皇后:“你懂什么!?先皇以前说我的头发最好看!每次他有烦心的事都要来我宫中,他夸我才情好,夸我模样干净,看着舒心!可是我成了这种样子!”   “我老了,皮会松弛,眼睛也没了光彩,我只是着人送些东西过来,让自己的容光焕发,有什么问题!?不过就是个骨粉而已,花儿吃了能长得好看,我吃了也能!”   “……”皇后有点懵。   这人和花儿能一样吗?   “你也老了,瞧瞧,就像是那秋天的黄叶一样,这脸轻轻一碰,褶得不成样子……”梅太妃有些魔怔。   皇后摇了摇头。   谁还能一直年轻了不成?   梅太妃这样子,问也问不清楚,便将她贴身的嬷嬷叫了过来。   也不用逼问,对方都老老实实招了。   约摸十年前,梅太妃突然开始落发,十分严重,也让太医开了些药,可是毕竟年纪大了,所以没作用。 第706章 饶他们不死   再后来,梅太妃执着于用各种花让自己变得更香更美,又嫌那花儿长得不好。   得知前朝有用骨粉做花肥的事情,便用上了。   到现在,约摸又六七年了。   一开始,是托相熟的太监出去找骨粉的,但这东西不好寻,便打起宫女的主意。   在场的,也有不少宫女。   这会儿听到这些话,都要恨死梅太妃了。   她们做宫女的,年满二十五可以出宫,出不了宫的做掌事做嬷嬷。   若有个意外,的确会死在宫里头的,为了死后有人供奉或是为了来生,多会求一些太监帮忙,和外头通通气儿,找个好点的地方埋了……   没曾想,竟有人连尸骨都不放过!   皇后大怒,如今证据确凿,立即让人将这事儿告知皇帝一声。   这梅太妃如同老妖一般,着实让人恶心,再留她在宫中必然不行了,这种人,就是送去寺庙那也是侮辱佛祖清静,此人必要赐死!   皇后心头堵着难受,和孟贵妃二人,都有点食不下咽的感觉。   正这时,有宫女来道:“娘娘,有几位贵女说想要求见您。”   “有何事?”皇后一点兴致都没有。   这会儿连这正殿都不想出,一出去就要看见那附近的花儿……   “似乎是为了花匠之事,前头吵吵闹闹的,许多姑娘都说,谢姑娘要罚那花匠杖毙,太严重了。”宫女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罚是本宫提的,与谢姑娘有何相干?!”皇后气不打一处来。   找事儿的吧?!   赵玄璟想了想,道:“母后,是谢姑娘发现那泥土有问题,这才查出此案的,在这之前,谢姑娘的妹妹差点被花中一毒虫咬了。”   皇后一听,明白了。   恐怕是那些贵女以为,这谢姑娘为了替妹妹出气,所以才请太子重罚的。   皇后叹了口气,看向孟贵妃,道:“贵妃与本宫一道去看看吗?前头小姑娘多,多看两眼,这心里头许是能舒爽些。”   “这倒是。”孟贵妃漱了漱口,这会儿东西已经搬下去了,她心里也舒服些了。   此刻董悉云等人气焰极盛。   没多久,听到有人报皇后和孟贵妃来了,行礼之后,好些个小姑娘又一起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我等……斗胆,为那两个花匠求情,往娘娘宽宏大量,饶他们不死。”董悉云开口说道。   “……”孟贵妃看着未来儿媳妇儿,只觉得这胸口闷闷的。   想吐。   “那二人已经被杖毙了,现在尸体应该凉了,你等都起来吧。”皇后也蔫蔫的没精神。   而董姑娘众人听到这话都惊了。   “娘娘?!不过是些许疏忽,怎就直接杖毙了呢?谢姑娘、谢姑娘这也太小题大做了?”董悉云不可思议,眼中泛红,“那花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放肆!”孟贵妃拍桌子了。   董悉云一激灵。   “你们知道什么?那花匠罪大恶极,竟用人骨施肥,多亏了谢姑娘认出!就凭此罪,死他十次都不够!”孟贵妃也不高兴了,“便是没这事儿,此事也不该你管,有那个闲心,不如回去多绣绣花,修身养性!”   气死她了,当她看不出来这姑娘是看不上那谢桥啊?   不过是觉得小姑娘家家的,火气旺,无需与她计较! 第707章 对不住   孟贵妃突然发怒,吓坏了一干人等,尤其是董悉云,心都落到了谷底,小脸都白了!   贵妃娘娘刚才……说了什么!?   让她回去修身养性?!   “娘娘息怒,是臣女无知,不知、不知那二人竟是犯下那么大的错,若是知道,臣女定然不会如此莽撞胡说的!”董悉云反应极快,跪在那里,连忙说道。   她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听上去可怜极了。   与她一起求情的那几个姑娘也都反应了过来,也连忙说道:“娘娘,我们并不知道真相,谢姑娘并未告诉我们,那两个花匠竟如此……如此可怕。”   说完这句话,她们才回想起来,贵妃娘娘说的是什么!   人骨……施肥?!   所以外头那些魅力的花儿,其实泥土里头都掺杂着死人的骨灰!?   那两个该死的东西!   这几个姑娘这会儿也后悔了,自己真实糊涂了,竟然会跟着董姑娘一起为那种人求情!   如今皇后和贵妃娘娘一定觉得她们是不分是非的蠢货了!   不过,也是这谢姑娘……太过分了些,明明知道为何要罚那二人,竟不告诉她们……   谢桥也不慌不忙的,慢条斯理的说道:“刚刚臣女才回了殿中,几位姑娘便对我口诛笔伐,我想开口解释,可话说到一半,就被董姑娘截下去了,臣女……”   谢桥一脸无辜可怜:“娘娘,臣女好几次想要开口告诉她们实情,可她们……非是不听呢,说臣女歹毒冷心,臣女都没有机会反驳,她们坚决要亲自求情……臣女真是,有口难言,十分委屈。”   谢桥眼神澄澈,一脸无可奈何。   甚至满面的忧愁无奈。   比起董悉云的可怜兮兮,谢桥的演技更胜一筹。   大家伙也忍不住回想了刚才的情景。   董悉云也是浑身一僵,思绪调整,想起来了。   谢桥似乎……的确有要开口说过,只是她当时没放在心上,堵住了她的话,这么说的话,谢桥那个时候,是想说那两个花匠做下的恶事?   董悉云突然有种吞了鸟屎的感觉。   “娘娘,臣女可以作证,谢姑娘的确想要解释的,但董姑娘没给她机会,谢姑娘平白被冤枉成了个冷血之人,才是真的无辜。”方慕雪立即站了出来,替谢桥辩白。   与谢桥相好的几个姑娘也替谢桥说话。   皇后和孟贵妃心里清楚。   朝中有人拿四殿下与太子做擂,平日里就吵闹不休的,身为太子与四皇子的未婚妻,相互之间,也难免会争锋相对。   早先想着,这董悉云才名太盛,怕这太子妃会心里头有些难受。   却没想到,难受的不是谢桥,竟是董悉云。   今儿这事儿,有眼睛的都能瞧出来,是董悉云心有不甘,屡屡找茬,话中带刺!   孟贵妃看着这个不满意的未来儿媳妇儿,有点堵心。   董悉云此刻知道自己败了,若是再说谢桥的坏话,皇后和孟贵妃对她的印象只会更差。   当即,直接红着眼道:“臣女知错了!今日皆是臣女不对,臣女从前认识一好友,那好友是空谷院的学子,与谢姑娘同窗,她在臣女面前说了不少谢姑娘的坏话,臣女被蒙蔽了眼睛,以为谢姑娘是个狠心之人,没想到……谢姑娘,都是我不好,我那好友……之前犯了些过错都被抓去牢里了,我竟还傻傻的、被她曾经的话影响了……对不住!” 第708章 不敢见人   董悉云很是懂得知进退,此刻知道自己不占上风,便立即冲着谢桥的方向,狠心拜了一拜。   随后头埋在地上不起,好似等着谢桥开口宽恕一般。   这样子倒是十分真诚的。   就连方慕雪她们都吓了一跳。   这一拜可是将董悉云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的,这心里真能甘心?   平日里她目下无尘的,总是冷清高傲的看着她们空谷院的学子,如今竟能冲着谢桥低头行礼,可真是够豁得出去的!   可董悉云不豁出去又能怎么办?   眼下不是在书院里。   当着皇后和孟贵妃的面,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结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不过就是低个头而已,她可以做到。   只是这个仇,她会报的。   谢桥想做太子妃,处处压她一头?绝不可能!   董悉云一直不起身,谢桥猛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小脸一白,有点虚弱,自顾自的给自己顺利口气,好似没看见那跪着的人。   “娘娘,今日,臣女和妹妹被那花……吓得难受……现在,心里怪是害怕的,能不能先行告退?”谢桥没搭理董悉云,反而柔柔的冲着皇后问道。   皇后很能理解她。   别说是谢桥了,就是她和孟贵妃,现在这浑身也提不起劲儿。   再看看今儿过来赏花的这些个小姑娘,一个个的,显然也都受到了惊吓。   “听闻你身体不大好,如今受了惊,就带着妹妹早些回去休息吧,另外……一会儿派个太医过去,本宫常年引用的安神汤也不错,让太医根据你的身子骨,给你开一副。”皇后娘娘很是体谅。   这个儿媳妇儿,总体来说,她挺满意的。   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安安静静但又不是那愚笨憨厚的。   最重要的是,儿子喜欢。   若真说她有缺点的话,便是这身体不是太好,也不知好不好养活,她还希望早点抱皇孙的。   谢桥连忙谢恩。   “其他人也都散了吧,今日尔等也受了不少惊吓,委屈你们了。”皇后说着,又吩咐人,回头各家那边,都送些赏赐过去。   至于董悉云和这几个胡言乱语的……   那就不赏赐了吧。   也不罚她,但赏,也没有,如此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之后,以后对谢桥这个未来太子妃,还是要报以尊重,不可再处处冒犯。   董悉云一直跪在地上。   所有人都走了,她才被旁边的人掺了起来。   偏偏这脸上还不敢有半点不满,隐忍着怒气,那怨恨冲天,内心狰狞极了。   谢桥!   竟敢无视她!   “谢妹妹,你刚才瞧都不瞧她一眼,可真是够泄恨的,谁让她这般得意,如今好了,自己挖的坑埋了自己个儿,恐怕有些日子不敢出来见人了!”方慕雪也变得活泼唠叨了不少。   谢桥一手拉着谢溪,一边往外走:“下次考核,她必然会想着扬眉吐气的。”   她若是董悉云,丢了这么大的人,肯定想要找补回来。   可从何处找补呢?   也就不久之后的大考了。   “你这些日子读书不上心,可有把握?”方慕雪先问了一句,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个猪头!你都能教我们学识了,在书院做夫子都是可以的,怎还赢不了她?!” 第709章 祸害   方慕雪是真心佩服谢桥的才学,对她也是极为信任的。   可惜秦琉不在,否则如今瞧见董悉云受挫,定然要好生鼓掌欢呼的。   “谢妹妹,我一直没想起问你……”方慕雪走着,突然狐疑道:“你这年纪还没我大呢,怎得……懂这么多?你莫不是有个十分厉害的老师偷偷给你灌输本事呢?”   方慕雪早就想问了。   与谢桥相处的越久,就越觉得谢桥这人啊,深不可测。   那些经议之类的书籍,她很多的确没接触过,可每次接触完之后,记得比她们要快不说,还能琢磨出里头的意思,若有不理解的,与先生问两句,便融会贯通了。   而其他东西,谢桥知道的就更多了!   这人的小脑袋,真不知是如何装得下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我就是身体不好,所以自幼爱看书而已,没多大本事,老师……的确是有一个,只是常年远游在外,也许久未见了。”谢桥一脸谦虚。   “我若是有你这本事,早就想法子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方慕雪笑了一声。   随后,上了各自小轿子,往宫门口而去。   谢桥和谢溪一个轿子,看了看妹妹的神气,发现那晦气的确是少了几分,但……还没除完。   “大姐,那毛蜘蛛被踩死了。”轿子晃了晃,没一会儿,谢溪突然蹦了一句。   谢桥呆了一下:“是啊?”   “长得,挺好看的。”谢溪没头没尾又补了一句。   “……”谢桥瞳孔微缩,有些震惊:“什么好看?蜘蛛吗?”   谢溪点了点头。   那蜘蛛有点红色,腿上还有毛,眼睛也挺有神,瞧着很特别,而且,和人相比,它那么小,却能让大家都变了脸色,可真厉害。   谢桥舔了舔唇,突然发现,她家里头,没一个正常人。   “我当时瞧你,可吓得不轻。”谢桥嘀咕道。   谢溪在谢桥面前话不算太少,便老实回答道:“严家姐姐,突然推我,吓了我、一跳,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蜘蛛就、死掉了。”   她眼里竟然还流露出十分可惜的模样。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她爹是个莽夫,她哥是个憨熊,她弟是个窜天猴,本以为自己有个正常的妹妹,没想到……到底是爹爹的亲生女儿,也是个胆大妇人的。   谢桥默默看了谢溪一眼,有点想象不出,这妹妹再长大些的模样。   她如今比以前活泼了许多,话也多了,听闻在林家的时候,都能跟着谢平怀和林家表弟一起,上树掏鸟蛋了。   这心智是会一点点改变的,再过几年,如今这呆呆的模样,恐怕都要瞧不见了。   到时候……   京城不会多一女祸害吧?   想想,还有点……小刺激。   “你最近确实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东西,对的吧?”谢桥看她这调皮样,又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没有。”谢溪摇头。   谢桥还是忍不住的忧心,又怕自己问多了,小朋友心里头会产生抗拒心里。   回到家里头,谢桥便让谢溪想想要给严家送什么礼表示感谢。   这严御史虽然和谢家不对付,但打听之后,谢桥也不得不承认,那严御史为人,可比她亲爹靠谱多了。 第710章 望气相面看风水   严家三代清流,家风严谨,都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上进士,得以加官。   因着他们家三代人都是忠厚耿直之辈,所以到了严御史这里,就得了重用,皇帝老儿虽然常常罚他俸禄,但也只是罚些银子而已,对严家并没有其他苛责。   就连这罚下去的俸禄,多也会在其他时候,被找补回来。   可见,皇帝心里头,严家是忠诚直士。   即便皇帝再如何不满严家总是针对太子一事,可这脑子没糊涂,并没有重罚忠臣之心。   另外,这严家三代当家人,每个都是只有一妻,家中都没有妾室之流,严御史四个孩子,也同样是两儿两女,但与谢家不同的是,人家都是出自一个娘胎里。   更让人觉得敬佩的是,这严御史的妻子,身有重病,他还不离不弃。   听闻是月里头受了风邪,突然有一日倒下了,常常说胡话,身体无碍,但精神不济。   可这些年,人家严御史愣是没纳妾室之流,甚至还对那妻子贴心照顾。   外头都是这么说的。   今日得见那严姑娘的,谢桥看那面相,也差不多能感觉到,她有慈父。   一样是当爹的,瞧瞧她爹……   谢桥摇了摇头。   “救命之恩比较大,平日里送别人的、礼,添一倍,送严家,大姐,可以吗?”谢溪认真问道。   这会儿还挺大方的。   “可以的,另外再送一物……”谢桥想了想,拿出个木牌子来,那木牌子上头写着莫生莫死莫真人几个字,上头又雕刻了仙云浓雾。   “添这个?”谢溪不解。   谢桥却点头:“就是这东西,送礼的时候,让人拿个贵重些的盒子放在里头,以它为主就可以了。”   谢溪不懂,但她不是那不懂就问的脾气,只老老实实点头,将事情应下了。   第二天,立即让管家亲自过去送礼。   严御史也不是每日都要去上朝的,正好轮休。   昨日之事,他也听女儿说了,心里也猜到谢家应该会着人送些东西过来。   瞧着礼虽然重了些,但看上去也不是特别过分,便都让人收下了。   只是登记的时候,那木牌,难住了管家,立即将东西送到了严大人面前。   严大人拿起来看了看。   “莫生莫死?莫真人?”严大人眉头皱着,“这说的……莫不是那个莫妖道?”   他对京中大小事儿都知道的比较清楚,也知道那莫妖道虽不仅仅迷惑了太子,而且还迷惑了宁北王和前任太师李谧。   听说,是那高人有本事,帮了那两家大忙。   民间,对这莫妖道也十分推崇,听闻那望运楼里头,每日都有不少人不惜浪费光阴,在门口等着见那妖道一面。   里头还有符咒卖。   是个奇怪的地方。   这谢家人送这东西来做什么?   “谢家人走了吗?”严大人问道。   “在外头候着呢,说是知道您肯定要问话,所以先等等。”严家的管家也十分恭敬的说道。   严大人一听,道:“让他进来。”   谢家管家进来之后,看着那木牌,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随后便直接解惑道:“严大人,这其他礼物是我家二小姐备下的,只有这木牌,是大小姐送于您的,说是拿着这木牌去望运楼,楼中莫大师会可以亲自进门,为您望气相面看风水,只收一两银子,特别实惠……的哦。” 第711章 歪门邪道   管家只是按照谢桥的话转达而已。   谢桥办事儿,不收钱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因为不知这严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收太贵也不好,更何况还欠了严姑娘那么大一个人情,所以只收一两。   要知道,宁北王府那边,都给了她五千两的酬金呢,还有李家,因为事情更麻烦,所以给的银子更多。   这李家还没有宁北王富裕,都掏了那么多银钱。   严家乃是清流之家,背后氏族也并不强盛,家底也不会比谢家好多少,所以谢桥这收价真的是特别贴心了。   严大人觉得莫名其妙:“本官做事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不信这些歪门邪道!”   “我家大小姐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人对望运楼不也是十分好奇的吗?也可用这令牌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管家又老老实实说道。   这么一说,严大人倒是觉得挺有道理的。   便让管家退下了。   没一会儿,严姑娘到了正厅,看见一脸愁容的父亲,道:“爹,女儿昨日进宫,对谢姑娘挺佩服的。”   “为父知道,那谢姑娘与谢牛山不同,是个读书人,在书院也颇有好名声,可……身体不好,传闻又说她命中带煞,这样的人,配一国太子,怎好?”严大人叹了口气。   “爹,刚才我听说,您与谢家管家说自己不信那歪门邪道,怎么现在,倒是对谢姑娘命中带煞的事儿深信不疑了呢?”严姑娘笑了笑,“谢姑娘的身体的确不是很好,但这人的气度真是不凡,最起码……不是那董姑娘可比的。”   “另外,我昨日瞧着贵妃娘娘和四皇子,对皇后和太子殿下的态度十分恭敬……四皇子不太像是会夺权的人,我记得您以前说过,多是孟家出手,拉拢您的……这,我觉得不妥,孟家这是越过主子办事儿,本就不规矩。”严姑娘又道。   “你当为父不知吗?可太子偏偏那个样子……”严大人心里比谁都明白!   四殿下是个清平和乐之人,就爱钻研一些诗词歌赋,对帝王之术,那是一窍不通。   甚至,四殿下对民间的情况也不多了解,真就是个生长在云朵里头的人,脚没沾过地!   不像太子殿下,自小便知道体察民心,哪怕幼时在皇家书院,也常常会关注天下大事儿,自幼聪慧!   说句大逆不道的,若是当今圣上驾崩了,太子立即继位,以他如今的本事,都能将朝政拿捏的死死的,丝毫不用朝臣担心!   太子是个好太子!   “爹,一只胳膊而已,真就那么重要吗?我观太子殿下那手臂,寻常喝水都没问题的,想来只要不动武,应该看不出有残疾吧?”严姑娘问道。   严大人想了想:“当年那大虫直接咬在了手臂上,鲜血四溅,不知愁坏了多少太医,这后遗症……乖女,你要知道,这伤筋动骨又流了那么多血,怎能不耗寿命?且听闻,太子手臂,偶会剧痛,所以便是平日无事,也不代表真的与常人一样啊?且……太子这些年常出意外,怕活不长久。” 第712章 翅膀硬了   一国之君,身体不能有伤。   否则其他国的人必然也会心生蔑视,以此攻之,对乾元来说,并非好事儿。   “女儿只是觉得,爹不用一直和皇上犟嘴,真若非太子不可,到时候您也是白得罪人而已,况且……别的不说,便是董姑娘,未来的皇子妃,那就是一个祸精,女儿是真心不喜欢……”   严姑娘一想到四殿下那等平和的人,配这么一个野心强的,就觉得心里不安稳。   不过这种事情,轮不到她操心。   她目光放在那木牌上:“爹,您说……这谢姑娘的意思会不会是想让我们去请莫大师过来,看看娘呢?”   严大人脸色一变。   “您想啊,我救了谢二姑娘,这恩情不算轻了,谢姑娘明知道您不喜莫大师,不可能专门送个东西来让您不舒服,我想,她或许是特地打听了一下,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所以想到了莫大师,想让我们……试一试?”严姑娘又道。   严大人脸上变得凝重起来:“怎能信一妖道?若请进门,我严家颜面……”   “爹觉得颜面比娘亲重要吗?”严姑娘直接问了一句。   严大人脸上变幻了两下。   “为父……这些日子,在外没少叫骂,开口说那人是妖道蛊惑人心,便是皇上面前,为父也是丝毫不惧不退的,若是去寻那莫妖道,就算那人真的能救,可想及为父从前态度,怎会真的救人?与其落个弱点在别人手上,倒不如干干净净,认了命。”严大人又道。   他知道,那莫妖道肯定也是多少有些本事的。   许是会医术,许是会唬人。   否则不至于让太子等人对她那般尊敬吹捧。   但正因为如此,他不敢应。   “谢姑娘既然给了这东西,应该就知道那莫大人必然不是那等记仇的小人,父亲觉得不合适,那女儿去见吧。”严姑娘立即将东西揣在了怀里。   “……”严大人瞪了瞪眼:“你还给我。”   “不成的,爹从小教导我们,凡事要有自己的主见,不可随波逐流,女儿如今便是为自己做主,若那人真有本事治好我娘,女儿便是三跪九叩去求都可的,可不管什么的从前恩怨。”说着,严姑娘坦荡的站了起来。   “……”自家姑娘,翅膀长硬了!   严大人是一脸无奈,想追,抹不下脸,想凶,舍不得开口。   就这么憋着憋着,女儿已经走远了。   严茹庄生怕自家父亲会拦着,立即就让人备车出了门。   直奔着望运楼而去。   谢桥已经给望运楼掌柜传信了,若是有人拿着这木质的令牌过来,她又不在的话,便与其定下个时间,到时候,直接去严家。   只是谢桥也没想到这严家人竟然如此直接,当日就来了!   她还以为,想让严大人动心,还得过些日子呢!   比如,等到她老师回京,这黎世衍首徒的名声再如何收敛也会传出去的,到时候,严大人心意肯定也要变一变的。   当然,如今也有些人知道莫初声与黎世衍的关系,但不多,甚至很多人知道也不信。   眼下这严茹庄亲自来了,正巧她又有空……   谢桥客气对待,将人请进了隔间。 第713章 中邪   严茹庄有些紧张,进了隔间之后,左右看了看。   这小屋子里头放了些香料,闻上去……略有几分熟悉,却是想不起来,在何处闻过。   沉烟细屡,又有三清神像,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安定来。   面前的莫大师……   与她想的不太一样。   父亲总说这莫大师是个妖道,所以她脑中忍不住觉得,这人或生得俗气市侩,又或者是个口齿伶俐十分能说会道的,如此才可能哄得那宁北王府和李家,对其吹捧尊敬。   然而看到这传闻中的莫大师,才觉得和她想得差别有多大。   这莫大师毕竟是有些年岁了,所以并没有倾国倾城的模样,然而她却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那双眼睛生得平静无波。   眉如新月拂云,笑似清风渡白雪。   便是那世外高人一般,端庄而高深。   严茹庄心头震动不已,甚至在这双目光的注视下,竟隐隐觉得有些心虚愧疚,就好像是,自己从前那不好的猜测都显露了出来,让显得她分外无知。   “莫大师……久仰大名。”严茹庄吐了口气,努力镇定下来,“我家……收到谢家姑娘送来谢礼,是个木牌,听说是可以请莫大师帮次忙的……”   谢桥慈祥的笑着:“的确如此,看阴宅阳宅或是相面算卦都可以的,要看你有什么需要了。”   “我今日过来,是想问问大师,这世上那些失心疯的人都会被人说成了中了邪,那……真有中邪这种情况吗?可还好治?”严茹庄紧张的问道。   “这个不好说的,有一些人的确是生病了,比如伤了脑袋磕碰到了,又或者受了刺激,心中承受不住,神智的确会出问题,但也也有一些,是受到一些阴魂亡灵影响。”谢桥这话等于没说。   并没有给这姑娘一个干脆的回答。   但严茹庄心里反而还信了这莫大师几分。   若是莫大师一口咬定,这人必然是中了邪,碰到脏东西了,她反而会觉得自己遇上了骗子。   “是这样的,大师,我母亲生完孩子之后,原本好好的,可突然有一日,开始说胡话,夜中总也睡不安稳,总说有人盯着她,偶尔神智庆幸,但突然发作起来,却又崩溃异常,常常指着某个地方大喊大叫,若我们不理她,她又会冲着我们生气,如此情景,已经已经有好几年了……”   “不知大师可否前去替我母亲看看。”严茹庄连忙又问道。   谢桥点头:“可以的。”   严茹庄松了口气。   心中有些好奇,便忍不住又道:“大师的令牌,是谢姑娘送的,我本以为二位会有些嫌隙。”   不止她这么想的,很多人都觉得,太子是看上了莫大师,但因为朝臣反对,所以太子才随便选了个身体不好,活不久的谢桥。   不过传言虽然是这样,但上次瞧见谢桥,她觉得太子对谢姑娘,似乎十分温柔。   所以太子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谁知道呢?   “她小时候是在道观长大的,正是我修行的道观,所以,算是同门,略熟。”谢桥笑着解释。   心里头默默冲着神仙像道了个歉。   她这是善意的谎言! 第714章 你爹要篡位吧?   严茹庄十分惊讶,没想到这谢姑娘和莫大师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   如此也就难怪谢姑娘会有令牌送给她了!   谢桥应了严茹庄的约,瞧着如今天色尚早,便直接随着这姑娘去严家瞧瞧。   背着她的竹筐,还拿着个拂尘,脸上严肃而正经。   严姑娘与她同坐一辆马车,目光忍不住的往她身上放,好奇她身上的所有一切。   这位大师真的……真的太奇怪了。   她穿着道袍,身上散发着让人沉静的幽香,她面色正经,可又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探究,她一代高人,可却背着那么一个……有些简单的行囊。   就像是,一个高大的形象,踩着小孩子玩的高跷一般。   真是让她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谢桥淡然坐着,瞧着这姑娘时不时的瞄她,干脆和她聊天,问道:“你父亲竟肯让你来请我过去吗?”   这么一说,严茹庄心头一绷。   来了来了。   大师果然知道她爹对外是如何称呼她的!   “不瞒大师,其实……我爹的确是不同意请您的,这都是我的意思……不过,还请大师莫要生气,我爹这人就是古板执拗了些,并无坏心。”严茹庄挺忐忑的。   这莫大师说话,竟让她觉得自己在听先生教导一般,忍不住的紧张。   谢桥点头:“你爹我知道的,很忠诚。”   “……”严茹庄都分不清这话里头……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在。   “不过,你爹忠得到底是乾元朝还是皇帝?”谢桥好奇的问了一声。   这么一说,严茹庄怔了怔,她很聪明,很快明白了谢桥的意思。   皇帝疼爱太子,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表明,自己以后要将皇位传给太子赵玄璟了,对四殿下五殿下,更是冷淡,甚至还让夫子教导他们将来要辅佐帝王……   陛下的意思,已经明显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她爹,却时常和皇帝较劲。   说他忠诚于皇帝吧,可他却一直未被皇帝对太子的宠爱,说他不忠吧,可他心里也是为了乾元好。   严茹庄心头有点凉。   当皇帝的,都是有疑心的,当今圣上的疑心不会用在太子身上,却会用在别人身上,她爹屡屡不顺皇上的意思,皇上会不会觉得他爹心里压根就不尊重自己呢?   甚至,会不会觉得他爹已经另谋其主,而这个主就是四皇子?   “贫道随口一问,莫要紧张。”谢桥笑了一声。   严茹庄嘴角苦涩:“我父只是觉得太子的手……不合主君之位。”   “你爹都还能决定主君之位了?既是觉得,放心里不就成了?说出来……贫道还以为他要篡位呢。”谢桥说话,句句扎心。   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可以,但一而再、再而三、三尔四,不知停止,都被罚了好几年的俸禄,还不跟从皇帝的意思,那就有点故意的了吧?   究竟是为乾元百姓,还是为了自己那忠臣直士的名头?   这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更何况是皇帝。   如今皇帝身体还不错,也没有退位让贤的想法,所以还能忍着。   可若是有一日,他打定主意要传位了,到时候一向反对的严大人还能支持不成?可一旦他开口阻止,第一个被开刀的就是他。   而且下场还会很惨。   谢桥也是看在这严姑娘聪明伶俐的份上,多说几句而已。 第715章 死了可以换人的   严茹庄被谢桥几句话说的心里头发寒,好似寒芒在背,整个人坐立难安。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有辅助之责,但这辅助若是到了指手画脚的地步,对君主来说,便成了这多余,这君主决定的事情,若真是有碍百姓,祸害四方,这般忠直可名垂千古,但太子似乎可不是祸秧子呢。”   “莫大师说的是,可我爹总是抓着太子的疾病不放,我已经劝导多次,一直没什么用……”严茹庄自己也很无力。   “太子有疾的确不太合适。”谢桥点头,“但登基之后,若真影响朝政或是活不久,死了也是可以换人的。”   “太子这么聪明,若是生了孩子,立子嗣,下一代应该也不差,若是没生孩子,再考虑其他皇子,也没问题呀?”谢桥一脸平淡的说道。   严茹庄无奈的笑了笑。   这换皇帝……   天下大事儿啊,哪有那么简单的?   不过莫大师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合不合适,都还没登基呢,谁知道啊?   但严茹庄还是准备以后多和父亲说说,莫要再讨人嫌了,最起码,孟家时常送过来的枝头不能接。   没多久,就到了严家。   谢桥下车,背着箩筐走进去。   想着严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所以她也没带着大雄过来,自个儿一个人,应该也是能解决的。   然而一入严家,谢桥就皱了眉头,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可是你母亲住的院子?”   严茹庄点头:“是的,那便是主院的方向。”   她并没有惊讶,这各家各户主院的位置一定是位置最好的地方,便是普通人也能瞧得出来的。   谢桥来了,轮休在家的严御史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瞧瞧。   实话说,他其实也没见过莫妖道。   这会儿偷摸摸躲起来看了一眼,伸着头瞅。   “直接带着我去主院吧,贫道瞧着这主院的位置隐隐有些煞气,似乎是有些不干净,指不定你娘亲的身体的确与这煞气有关。”谢桥开口又道。   躲起来的严御史忍不住撇了撇嘴。   瞧瞧,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个骗子。   这世人都长了一样的眼睛眉毛,怎得她一眼就瞧出什么煞气不煞气的呢?   而且……这主院他也每日都住的,他可没闻到或是看到稀奇古怪的脏东西!   招摇撞骗,竟骗到他头上来了!   让他给银子?甭说是一两了,就是一文钱,那都没有!   严大人嗤之以鼻,但还想继续瞧瞧,这莫妖道到底想做什么。   想了想,着人过来,要了一身衣服,没一会儿,变成了个管事模样,跟着管家身后,去主院那边了。   严茹庄一看到亲爹,连忙准备开口,被严大人一个眼刀子瞪了回去。   她跺跺脚,气哼哼的。   谢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人在这主院四周瞧了瞧。   墙边芭蕉叶被风吹得有些响动。   一个小小的阴魂窜了过去。   谢桥想了想,问道:“你母亲生病之前,这院子里头可否出过人命?可有过什么意外或是死过什么人?” 第716章 不要过来   严茹庄一听大师的话,连忙摇了摇头:“并没有,我们家家规森严,便是奴仆犯错,也不会要了对方性命的,多是赶出去也就罢了,我母亲身边的嬷嬷和丫鬟们,也都好好的,并没有出现意外。”   谢桥皱了皱眉头。   严大人忍不住撇嘴。   看吧,都是骗人的。   这院子里头很不干净,有不少一团团的黑气,就像是……没成型的阴魂,另外这里头应该还有个挺厉害阴魂在,就在屋子里头,那股气息,是收敛不起来的。   “我可否进屋瞧瞧。”谢桥又道。   严茹庄点了点头。   这个时间,母亲应该在窗前绣花吧?   她总是那样,偶尔绣花晒太阳,很安静,但突然之间又会疯狂不已,这几年来,便是她有时候都害怕不敢靠近,更何况自己那年幼的妹妹。   屋子里很干净,谢桥扫到这屋子里的摆设,立即就能感觉得到,这严御史的确是个疼妻子的。   屋中没有任何尖锐危险的东西,比如陶瓷类的,就是茶碗竟都是木质的,应该是担心妻子发狂时出意外。   另外屋子里也放了些花卉,颜色娇艳,让人舒心。   严茹庄已经提前让嬷嬷和丫鬟退下了,所以此刻,屋中只有严夫人一个人。   谢桥看到这严夫人之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被严夫人吓得,而是被她身上身上贴着的阴魂吓了一跳。   那阴魂几乎是附在她身上了,一张脸与严夫人的有些重合,但许是现在日头盛或是严夫人心态好,神魂没那么弱,所以这阴魂又无法完全附身,就这么成了一个复制的虚影一般,跟着严夫人的动作走。   这阴魂有些可怕。   她两眼乌青,下身血红,地上滴答着常人看不见的鲜血。   她肚子……是剖开的。   不知是什么零件就挂在里头,血肉模糊,衣服也碎的不成样子,随着严夫人的动作动了动之后,身体里的东西似乎掉下去了,又弯下身去捡。   “娘。”严茹庄走过去,看着娘亲正在绣妹妹的衣服。   严夫人脸色有些白:“庄儿回来了?你来的正好,帮娘亲看看,这花色可好?你妹妹穿了可合适啊?”   严茹庄眼睛有些红:“娘,合适的。”   娘亲生完妹妹之后,却一直不敢和妹妹相处太近,怕不小心伤了她。   娘亲身体不好,时常发病,偏又想孩子,每次,他们兄弟姐妹四个人,都不敢能与娘亲常聚一堂,惹得母亲心中难过。   但即便是他们凑过来,娘亲也经常要推他们走的。   娘亲知道自己是生病了,所以也害怕自己会不小心伤害了他们。   “合适就好。”严夫人叹了口气,目光看到了门边的莫大师,瞧着她穿着,有些不解:“庄儿呆带了客人来?”   “是啊娘,这是莫大师,京中很有名的厉害道士,给也娘瞧瞧。”   严夫人有些惊讶:“道士,你爹怎会……”   话说到一半,突然,严夫人脸色变了。   “走开!走开不要过来!”   “你是妖怪!妖怪啊……”她指着严茹庄突然开始大喊大叫,扔了手里的衣服,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无力了。 第717章 产妇   严夫人声音凄厉,没一会儿,竟穿着鞋子爬到了床上去,缩在角落成团。   严茹庄抹着泪:“大师,你也瞧见了,我娘……总是会这样,说话说得好好的就病了。”   “往后退一退。”谢桥开口,然后瞧见外头闯进来一个管事,看了那管事一眼,见他一脸官相又十分担心的态度,便猜出这人应该是那位严大人了。   许是太过担心妻子,所以闯了进来。   “严大人也来了?那就陪着严姑娘站在我身后的等着吧。”谢桥不咸不淡的说道。   严御史愣了一下,本想上前护着妻子的,但看着莫妖道一脸沉静,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应了。   这妖道,怎么知道他是这家的主人?   他身上的衣服,明明很是简朴啊?   “爹,您这样可就有些过分了。”严茹庄叹了口气,对自家父亲有些无奈。   严御史也一脸心虚:“为父只是……担心你上当受骗……此道士很会蛊惑人心,连宁北王都逃不过……”   “那爹你呢?宁北王都受她哄骗,爹又能躲得过了?”严茹庄摇着头道。   严御史自然不敢说大话。   父女二人盯着大师的背影。   谢桥将竹筐放下,拿出了一把挺长的桃木剑。   她手中执剑,指着那严夫人:“出来。”   “……”严大人心头一颤,尤其是看到夫人瑟瑟发抖,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这妖道,莫要吓唬夫人!”   谢桥淡淡瞥了严大人一眼:“你这肉眼凡胎什么也看不到,贫道不是在凶你妻房,凶得是那个挂在她身边的产妇亡灵。”   “胡说八道,我夫人身边怎会有产妇亡灵!?”严大人根本不信。   “这你问我?”谢桥白了他一眼,“此亡灵身穿一身白色中衣,肚子那里的衣服有破损,肚子被挖了个大洞,里头空空,应该是产子而死,还是被人剖腹的,这样的人,你们家可曾招惹过?”   严大人气得脸上发红:“不可理喻,我严家世代清明,怎会如此害人!?”   还剖腹?他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   “等等!”严茹庄突然开口,急急忙忙冲着门外头的人道:“管家,快叫连嬷嬷来,我记得,我记得自己曾经、曾经听过我娘提过……有人生孩子,被人挖空了肚子!”   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因为那时候她小,胆子也小,不小心听到这事儿,吓得不轻,做了好几天噩梦!   那嬷嬷没一会儿就到了。   严茹庄连忙问道:“嬷嬷,我娘快要临盆的时候,是不是和你聊过一个京中产妇,说她死的很惨?”   那嬷嬷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事儿……”   “您快说说,那产妇是谁?我当时是偷偷听的,年纪又小,所以听得糊涂,也记得不清了。”严茹庄立即又说。   嬷嬷仔细回忆了一下,没一会儿便知道大小姐说的是什么人了。   “夫人那一胎,胎相不好,临产之前,便多有忧心,那段时间,又听底下人提到城中事儿,就更忧心了……” 第718章 那丧良心的啊   “这事儿……也是挺吓人的,说是京中有一妇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一直下不来,这婆家人便将那妇人肚子剖开,将孩子取了出来,可这孩子一出世,婆家人发现竟是一对连在一起的女娃娃,婆家吓得不轻,那娃娃哭几声之后就没气儿了……”   “白白搭上了产妇的命,怪可怜的。也是底下的人提到,被夫人不小心听着的,当时心中很是同情,又怕自己生孩子的时候出问题,那几日一直睡不好,老奴就一直陪着。”嬷嬷实话实说。   “只是,毕竟是偶然听到的事儿,这产妇是何人,她们也都不清楚的。”   嬷嬷说完,严茹庄让人退下了。   然后巴巴的看着谢桥。   “大师,嬷嬷的话,可对我娘的病有何帮助吗?”严茹庄十分操心。   那严大人有点懵,是没想到,竟然还真能找到这样的人。   只是……   这人与他严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啊?   就算是死得惨,要报仇也该找别人,找她夫人做什么!?   谢桥盯着那阴魂:“你孩儿无辜,你也无辜,可这严夫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   谢桥也想不通。   那阴魂咧着嘴一脸不老实,她身上怨气重,虽然还不算是个怨魂,但也差不多了。   就是死赖在严夫人身上不肯出来。   还不理谢桥。   谢桥不高兴了。   “给你脸了。”谢桥声音阴沉沉的,直接起了一整符,打了出去,“问你话,好好答!”   那阴魂嘶嚎了一声:“不关你的事,走开!死道士!”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我瞧着这院子里有不少没意识的虚弱阴魂,这些阴魂应该都是生下来就死掉的孩子吧?这里头可是有你的孩子?”   这话一说,那阴魂脸色变了。   “我的女儿!我女儿死的好惨!”   “根本没有连在一起!是她们说谎的,害死了我的孩子,她们该死啊!”阴魂突然就崩溃了。   严夫人受不得这么大煞气,人直接晕了过去。   “我可以帮你的。”谢桥目光坚定,“这里的小阴魂没有到下面去轮回投胎都是因为太弱小了,它们飘来飘去,迟早要完,我可以帮你,将它们收起来,养一养,送她们去轮回,不至于魂飞魄散。”   这话说到阴魂心里去了。   严大人都有点懵了。   这些话单个字他都懂,但连在一起,怎么就这么不明白呢?   什么阴魂?什么投胎?这莫妖道和谁说话呢?!   “你……真的能帮我?”那阴魂有些不信。   “你先说说,谁害了你,我或许还能替你报仇。”谢桥指了指她的肚子。   那阴魂竟直接扯着嗓子嚎了起来:“那丧良心的包仑生啊!我嫁给他七年生不出来,他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好不容易怀了孩子,他不照顾我,让我吃不好睡不好,最后难产啊!”   阴魂哭着,将事情向谢桥一字一句说明白。   包仑生是这阴魂的丈夫,但不是那个剖了她腹的人。   包仑生有一亲姑姑的,是个接生婆,而且远近驰名,活计很好,所以包家对这姑姑十分尊重。 第719章 原委   包仑生一直没儿子,这接生婆姑姑也替侄子着急。   待到侄媳妇儿生产之时、亲自把关,替侄媳妇儿接生。   这接生婆虽然有本事,可替别人接生,她有理智可言,替亲人接生,哪能一样?   她不顾产妇,只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又因难产,所以一时僵持不下。   若是继续让产妇使力,恐怕就算生下孩子,这产妇也会受不住,很大可能会出血而死,而且孩子或许也会被憋坏。   这接生婆眼里,这侄媳妇儿已经和死人没区别了。   便在产妇耳中说,要保她的孩子!   因为肚子里是两个,便是放弃大人,恐怕也只够生一个出来的。   但阴魂当时其实同意了,她也想要自己的孩子好好的活着。   她以为接生婆是要生掏,却没想到,是生剖。   活生生将孩子取出来了。   当时产妇就死了,可这孩子生下来之后,却是一对姑娘,压根就不是这家人想要的。   包仑生和这姑姑以及母亲一看,嫌弃的不行,双生子照顾起来很费力的,没精力还耗银钱,年纪小又怕耽误包仑生娶下一个,索性……将两个丫头溺死了。   对外,就说是连在一起的畸形,生下来活不长。   这阴魂心里那个恨啊。   她的仇人太多了,丈夫、公婆和这婆家的姑姑……   可因为这接生婆曾在她耳边说过,要帮助她生孩子的,结果却成了杀孩子的主谋之一,她更怨恨些,不知怎的,就附在了接生婆随身带着的那把利器、剪刀上了。   而这接生婆,后来就来了严家常住,等待严夫人产子。   这妇人产子就是鬼门关走一遭,身体虚弱,神魂不稳,灵穴全开。   本就是容易出事的。   那接生婆虽然被有怨恨的阴魂影响,但因为接生的人不止她一个,所以严夫人最后并没有出事,成功产下女儿。   接生婆发挥的不好,浑浑噩噩的拿着赏钱走了,丢了一物在严家。   便是那剪了许多婴儿脐带的剪刀。   那东西,虽沾染了不少生气,可也同样的,也沾染了许多夭折孩子的煞气,很多太弱小没法去轮回的小阴魂都住在那剪刀里头,一块都在这院子里飘着了。   就连这产妇阴魂也是如此。   她跟着那剪刀来的,如今就留在了严家出不去。   严夫人本来会没事儿的,可因为身体素质差,家里又进了不少脏东西,所以偶尔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感觉到不正常的气息。   就越发不对,而这产妇,也嫉妒上严夫人了。   同样是女人,为何她生孩子时被人活剖而死,而这严夫人,她夫妻恩爱,她顺利产女?!   做了阴魂,还有怨气,即便原本足够善良,可也难免会钻牛角尖,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嫉妒去害人。   那想法一旦出现,对这阴魂来说,就是根深蒂固,抹不去了。   于是,她便跟在了严夫人身边。   她的孩子在这个院子里飘着,她也在,平日就护着。   因为此地的阴魂多了阴气盛,导致周边也会有些孤魂过来凑热闹。   这么一来,对严夫人来说,影响就更大了。   严夫人清醒之时,应该是这阴魂离得远的时候,可一旦这阴魂靠近,怨气影响,又几乎被附身的程度,她就如同一个眼神不好的人又看见了阴魂一样。   看不清却知道周边虚无的可怕。   每日饱受折磨。   偏偏正常人瞧不到,时间久了,心里也受不了,变得暴躁变得易怒,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第720章 挖不挖   此刻,谢桥也同情这阴魂的遭遇,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时候没有多珍惜自己,死后连累无辜,也是她自己的错。   这严夫人才真真是承受了无妄之灾。   “严大人,劳烦你派人找一找,这院子里应该是有接生婆的剪刀在,瞧瞧是放在何处了。”谢桥开口要求道。   那严大人刚才只瞧着这莫妖道对着空气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些什么,如今冷不丁要找剪刀,人也还迷茫。   他妻子晕倒了,如今还不知什么情况,应该去叫大夫过来才是!   “我娘生病以后,眼皮子底下不敢留有利器,但她要绣花,经常需要用到剪刀的,所以都放在……”严茹庄左右看了看,最后也顾不得大家闺秀说的姿态了,踩着凳子抬脚看了看箱笼上头,果然在里头看见了一个带锁的小箱子。   因刚才严夫人就在绣花,所以这小箱子上的锁也是打开的。   “这里面,您瞧瞧。”严茹庄连忙将东西捧到了谢桥面前。   谢桥扫了一眼,里头剪刀的确有好几把,只不过每一把看上去都十分普通的,并没有她要找的那一个。   谢桥摇了摇头:“可还有别的?”   严茹庄懵了。   没了,主院不可能在有其他剪刀了。   “你这妖道,莫要在此胡说八道了,快快离去吧!”严大人有些生气了。   自家这女儿,竟陪着胡闹!   谢桥看着那阴魂,问道:“剪刀在何处,你说。”   那阴魂磨磨蹭蹭,不欲开口,谢桥抬起桃木剑,还没动手,那阴魂立即就道:“院子里头,地里埋着……”   谢桥眉头皱着:“为何在那处?”   “是……是个老婆子埋进去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做。”阴魂摇了摇头。   谢桥点头,看也不看严大人一眼,便直接走到了院子里头,一边看着旁边的阴魂,一边指着道:“这里?可确定?”   “嗯。就是这儿。”阴魂点头。   她在这严家好几年了,从前一直没事儿,谁知道今天竟然来了这么厉害的道士。   也不敢不配合。   “挖。”谢桥指着那地儿,冲着管家又道。   管家有些犹豫,看了严大人一眼,严大人眉头紧皱:“你也该闹够了,本官这府邸干干净净,你做这些不过就是想要报复本官罢了!你若真觉得本官从前的冒犯有些过分,可容你指着鼻子骂回来,但本官妻子这些年已经受了不少苦,不容你再侮辱践踏!”   谢桥听了,也不生气。   而是看向了严茹庄:“你是雇佣贫道的人,你说,挖不挖?”   严茹庄看了亲父一眼,再看看莫大师,下意识就点了点头:“嗯,听大师的。”   “……”严父大怒:“你母亲如今都倒在床上了!这道人要是有本事,怎会如此?!”   严茹庄心里也害怕,但她还是想要赌一赌。   “父亲,女儿相信,莫大师不会骗我的。”严茹庄道。   或者说,她更相信谢桥。   谢桥既然送了这令牌,那就证明她对莫大师十分信任,那这人就肯定能够帮到她!   严茹庄一脸执着,严父又不是谢牛山那样会动手揍人的脾气。   气得崩溃,甩袖回屋看媳妇儿去了。 第721章 嫉妒和情分   严茹庄立即让管家过来,就地动土。   谢桥很淡定的等着,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就发出了一块布,那布包裹着一样东西,打开一瞧,果然是个生锈了的剪刀。   严茹庄很震惊。   “为什么这剪刀会在这里?”家中东西,便是有损毁不要了的,也不可能会埋在院中啊?   更何况,这还是个利器!   “剪刀冲着卧房,许是有人对你母亲不满,埋于院中作为诅咒。”谢桥简单的回了一句。   就如同埋下刻了八字的小人一样。   严茹庄脸色凝重起来,立即让管家将主院的所有下人都叫了过来。   没一会儿功夫,站了三排,有贴身的嬷嬷也有洒扫的婆子,一个个都垂着脑袋。   “就是她了……”阴魂小心翼翼指着第一排的一个人道。   谢桥看了过去,这人衣着还算光鲜,所以应该还是个贴身嬷嬷,这可就怪了。   而那嬷嬷此刻也瞧见了地上的东西,眼中有几分惊慌,但还是压制着情绪,尽量表现的与往常一样。   谢桥也没瞒着严茹庄,将人指出来了。   “是你?方嬷嬷,你可是我娘的陪嫁啊?我娘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何要将这东西埋在院子里头害她!”严茹庄气愤问道。   她这一声,也将屋里的严大人惊着了。   透过窗子,竟发现女儿和这妖道竟然真挖出了东西来的,心中大为震惊,有点不可思议。   那方嬷嬷自然是一脸不承认的。   可事关亲母,严茹庄也变得十分严肃:“你认不认都不要紧,莫真人既然说是你做的,你便逃不了干系!若是不解释清楚,那就是你心存怨恨,有心想要害死我娘!便将你全家都发卖出去!”   这话一说,方嬷嬷直接跪了。   她有儿有女啊!   “大小姐饶命啊!”身体发抖,“老奴……老奴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了!当时就是一时生气,埋了东西,后来、后来就忘了啊……”   这话是真的!   她后来真的是将这件小事儿忘在脑后了!   “生气?我娘待你不够好!?你有何好气的!”严茹庄心头才郁闷了。   她娘做错什么了?要被人在背后如此算计?   “是老奴心眼小……”方嬷嬷哭了,连连磕头,“那年老奴和连婆子一起照顾夫人,从前夫人都与我更亲近些,可那时候,就因为连婆子会说些哄人的话,这就将夫人哄去了,夫人生产前后……她得的赏钱、赏钱比我多了一倍不止,背后有人说了老奴的闲话,老奴一时生气,就……大小姐饶命啊,都是老奴的错,与我家人无关啊……”   家中物件,都是有册子记着的。   平白多了个剪刀,方嬷嬷很容易就猜出这东西是哪里来的了。   按理说,要么扔了要么登记去,但当时她当时心中不高兴,趁着没人的时候,将东西埋了,刀尖儿对准了屋子,泄泄愤而已。   后来夫人生病,对哪个嬷嬷的态度都一样了,家里头乱糟糟的,这事儿,就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严茹庄气得心中难受,她怎么都想不到,一个人的嫉妒心如此可怕。   就因为那些赏钱,她母亲多年的情分,就舍弃了!? 第722章 不要砸招牌   其实这方嬷嬷是将这剪刀,埋在地下还是放在屋里,差别都不大。   但严家家规森严,这种外来的东西,本该是能处理掉的,若不是这嬷嬷多此一举,就算这剪刀留下,可也只是个剪刀用的旧了、不顺手了,许就丢了。   同样不会将这严夫人害成这样。   如今人既然已经承认了,谢桥就不管了。   而是开坛做法,将此地阴魂都收起来。   其他阴魂力量都比较小,甚至许多都没有独立的意识,即便数量多,但难度并不大。   “大师!您说过,可以帮我报仇的……”那产妇阴魂突然机灵了,被收起来之前,连忙冲着谢桥说道。   谢桥点头:“嗯,可以的。”   她答应的事儿,当然会做。   阴魂瞬间消失无踪。   严茹庄看着莫大师的动作结束之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浑身一震轻松,就如同雨过天晴了一般。   “大师?”严茹庄狐疑的看着她:“是不是……办妥了?”   “嗯。”谢桥声如羽毛一般,“看看你母亲去吧,让大夫开些安神的东西养一养,另外……”   谢桥蹲下,在竹筐里扒拉一番,拿出一个折起来的符纸:“用荷包装起来,挂在床前,七日之后拿下来便可。”   严茹庄整个人懵懵的,将东西接了下来。   她想高兴,可……母亲还晕着,到底有没有治好,其实她还不确定,所以笑不出来。   可大师都说母亲能好了……   严茹庄紧张兮兮的,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诚惠一两银子。”谢桥看着她,然后伸出了手。   她的手纤细好看,严茹庄都看愣了,突然回过神来,然后连忙让管家取钱。   自然不能只给大师一两,她也不知多少合适,更不知道宁北王府和李家的情况,所以便要让管家去拿一百两,可惜话还没说出口,谢桥就已经道:“贫道说好的,一两,就只收这么多,严姑娘不要砸了贫道的招牌。”   “……”严茹庄乖巧的像是一只兔子,立即点了头。   大师……收钱的时候,竟如此有威严。   严御史人在屋里,所以此刻谢桥收钱很是顺利,得了一两银子,便干脆道:“没别的事情,贫道告辞了。”   “大师……”严茹庄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当然了,若是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望运楼寻我,同一件事的话,不会多收银钱,但若是别的事儿,价格可能会贵一点。”谢桥说完,背着竹筐,潇洒走了。   银钱定的贵,也是有贵的原因在。   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   就拿李家来说,她替李家解决了祖坟的问题,若不是她收价高,那李老太师恐怕还想请她去阳宅里头摆个阵法,助李家子孙顺畅。   这些阵法不是不能摆,可这种因果,谢桥不想沾染太多。   若非必要,她不会轻易摆阵的,不论是害人的或是助人的。   俗话说得好,天机不可泄露,知天机者,不可逆天。   平白沾染太多,没好下场的。   所以,她只老老实实的积阴德,那种只赚钱帮不得阴魂的事情,她会尽量少做! 第723章 三观塌了   谢桥走的痛快,也就更让严茹庄不知所措。   急忙回屋,等着母亲醒来。   大夫已经给严夫人瞧了,捋着胡子,还有几分惊讶:“严夫人这脉象似乎平静了许多,心气没有之前那般虚弱了,若是只按照这脉象来看的话……问题不大。”   早先严夫人的情况也很奇怪,脉象乱,肝火盛、心气不足。   如今的确是好了许多,但他也知道这严夫人情况特殊,所以也不好一口咬定这人恢复了,便道:“等人醒来,我再瞧瞧。”   严茹庄听到大夫的话,心中燃起希望,哪里也不肯去,整整一夜,一直守在床前。   第二天天没亮,严夫人醒了。   严大人还没去上朝,也急忙从书房赶过来看看妻子。   严夫人脸上依旧有些苍白,浑身无力,她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人,眉头一松:“今日……屋子里爽快了许多……”   “爽快了?娘?您是不是觉得心头舒服多了?!”严茹庄惊喜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身体好受了一些,好像……”严夫人顿了顿,瞬间,屋中丈夫以及子女们的心都提了起来,“不脏脏的了……”   之前,她眼中所看到之处,总觉得有什么怪东西。   还有四周,像是有很多可怕的怪物一直盯着她一样,让她毛骨悚然!   但现在,好像看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外头太阳未升,但明月尤在,从窗中照射而入,映的屋子里头,也挺亮堂的。   “娘亲,您是不是好了?”严茹庄眼泪落下来,“一定是好了,大师也说了,您身体会恢复的,您瞧,这是大师给我的符,每日挂在床前,娘亲一定会平安的!”   严夫人看了一眼那符,忍不住抓在了手里头。   “我真觉得特别安心……”就像是一下子回魂了似的。   严夫人眼神都变得清亮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时不时的游离在外,整个人不是异常暴躁就是魂不守舍。   现在,她眼中有光彩了,这一点,作为她的亲人,严御史也看得一清二楚。   心里头震动极大。   莫非……那莫妖道真有本事……除妖斩邪?!   严大人三观都塌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可妻子状态好,他当然也是十分高兴的,就是有些没脸见女儿。   若是夫人真的彻底痊愈了,那他昨天是在做什么?!   严大人一脸复杂,偏偏一会儿还要早朝,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的进了轿子,到了宫门,从前相好的官员凑过来,说着无比熟悉的话。   “严大人,你昨日轮休没来,你不知道吧?昨儿皇上将董大人狠狠斥责了一番……哎,四殿下也太难了。”   严大人知道,董大人可是四皇子未来岳丈,也算是同气连枝的。   “这次是为何?”严大人下意识的问道。   “为何?许是为了那谢家姑娘,听闻是前日宫宴,宫中不知出了什么事儿,进宫的贵女都得了赏赐,其中谢家姑娘最甚,可偏偏与董姑娘关系较好姑娘,全都被斥责了,我打听了一下,说是董姑娘言语冒犯了谢姑娘,这才遭此横祸。”   宫中人骨之事着实骇人听闻,自然不能随便传出去的,尤其这事儿还是以太妃主使,要丢皇家脸面。   不过对外也没将事情推在谢桥身上,对董悉云,只是没赏而已,并未处罚,可耐不住有些人恶意猜测。   这种事情,从前对于太子来说,简直是常态。   因着谢桥如今成了太子妃,所以这背锅的人里头,多了她一个。 第724章 下次再说!   若是以往,严御史就会琢磨着,等会儿在这大殿上,也该与诸位大臣一起,再参奏一下太子,让太子好好约束未来的太子妃。   但这会儿……   严御史开始动脑子了。   严御史厚着脸皮问道:“陛下虽然一直偏向太子殿下,但皇后娘娘和孟贵妃都在宫中,这次那二位都赏赐了别人却没赏赐董家姑娘……会不会是那董家姑娘做错了什么事儿?”   皇后还是十分公正公平的,再有孟贵妃辅佐管理后宫,这些年从未出现过什么不合适的事儿。   如今那么多贵女进宫赴宴,偏偏董姑娘一干人等被忽视了,要说这董姑娘没犯什么错,他都是不信的。   他这话一说,对面的官员脚步怔了一下。   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道:“虽说这董姑娘很有可能犯错,但皇后娘娘既然没惩,那这事情就不重,可皇上为了打压四皇子,竟训斥了无辜的董大人,这不合情理啊?”   “这倒是。”严御史点了点头。   “等会儿我等要不要替董大人求个情?”对方又问道。   这话一说,严御史就有些踌躇了。   替董大人求情的话,这不是就是打了谢家的脸面吗?   那谢家姑娘还巴巴的送来了谢礼,如今他妻子刚有所好转,若是他立即便踩了谢家一脚,那显得他忒不是个人了。   “这个……这次的事儿,是个小事儿,我看就算了吧,下次、下次再说。”严御史想了想,讪讪笑了笑。   “……”一道的官员们都傻眼了。   这要是以前,严大人可比谁咬的都疯!   只要皇上行为有一点不合适,他可就一副要以死相荐的样子了!   怎么这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又或者……严大人已经改变主意了?觉得太子还是不错的,不想再和皇上作对?甚至……   莫非是皇上已经在私底下与严大人通过气了,所以如今这炸毛刺猬一般的严大人,突然消停了!?   几位大人心头不解,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大人说道:“我听说……昨儿严大人请了莫妖道……”   这么一说,众人立即明白了。   严大人就如同那宁北王一样,如今都是太子的人了!   为何这么说呢?   仔细想想,这莫妖道可就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二人关系匪浅,但凡与莫妖道有过交流的人,几乎都倒向了太子那一边!严大人,岂能例外?!   得知这结果,众人看着严大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不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当天朝堂之上,果然又有人提起太子,皇帝都已经习惯了,下意识就要像往常一样斥责,但扫视一圈,突然发现,那站出来挑刺的人里头,竟然少了个熟悉的身影。   惊!严爱卿竟然不在此列!   “卿等也该向朕的御史大夫学一学,这等小事儿也值得你们参奏一番?东边的旱情你们管了吗?南边的水涝可想好应对法子了?整日盯着东宫,朕看你们就是闲的!”皇帝一脸嫌弃。   “……”严御史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提溜出来了。   感受到了百官深深的恶意。   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就是……想放过太子这一回而已,毕竟,确实是小事儿…… 第725章 生来受苦   严御史抹了把虚汗。   然而还没完。   退朝之后,朝中站太子的老臣就将就他拉过去了,一个个都是一脸的满意,笑容和煦春风暖洋洋,他还没来得拒绝,就已经看到了孟侯爷那阴恻恻的目光,心头咯噔一下。   皇上那一句话,已经直接将他按死在太子这一边了!   恐怕,以后他若是再说太子不好,皇上的惩罚肯定会比从前要厉害好几倍!   严御史一脸愁容。   他是要当忠直好官的,可现在……这都成了墙头草,以后没脸了!   严御史连连叹气,但好在,回家之后,家中妻子情况稳重,整整一天,竟完全没有发狂,精神好不说,竟还能陪着小女儿一起玩了。   看着妻子那幸福的样子,严御史心里那点苦瞬间就没有了。   而谢桥这天下午也没闲着,前去解决那个阴魂的遗愿。   那阴魂的婆家姓包,小有田产,但那包仑生并不上进,狐朋狗友一大堆,虽有营生,但并不顾家,是个出了名的放浪子,原配产子而亡之后,没多久,就又娶了填房。   如今都已经过了六七年,填房也已经产下了孩子,三年抱俩,一女一儿,孩子年纪都不大。   谢桥围着这家附近,将这家里的人打听的很是清楚。   这包仑生死性不改,娶了续弦之后,哪怕最后生了儿子,对妻子和孩子也依旧很差。   对妻子那是非打即骂,他女儿今年四岁多,据说已经是出了名的勤快小姑娘,都会洗衣做饭了。   谢桥蹲在这家门口。   没一会儿里头走出个女人,往外头泼了盆水,看到了她,怔了一下。   紧接着这妇人便返回家中,拿了个饼子出来,放在了谢桥怀里:“家里拮据,也没银钱给你,你吃着这个陪着白水,填填肚子吧。”   这妇人,应该就是包仑生的第二任妻房了。   “……”谢桥愣了一下,然后将饼子接住了。   随后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打扮。   挺好的呀?也不像乞丐的……   咬了一口饼子,她歪着头问这女人道:“你一脸愁色,为得什么呢?”   这妇人蓬头垢面,眉心都有个“川”形印记,她皮肤粗糙黝黑,手中满是茧子,如今天都已经这般热了,可她手上的裂口竟还没好。   “过日子,哪有不愁的,便是您这样的道士,不也愁一日三餐吗?”妇人苦笑了一下。   谢桥点了点头:“这倒是,不过……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要承受这些皮肉之痛?”   谢桥一说,这妇人下意识缩了一下手,摸了摸手臂一处。   看着谢桥目色惊慌:“不小心磕磕碰碰……”   “你儿子今年还不到三岁吧?”谢桥啃了口饼子,咽了下去,有点辣嗓子,又吞了口白水,的确舒服多了:“子肖父,走得会是一样的路,你又该如何呢?”   谢桥见她面相,不太好。   生来受苦凑数的那种。   耳门薄小,命坎食少,人中漫平如无,是为倾陷,综合其他,能瞧出,这妇人,老来绝嗣,穷苦之相。   看这面相,谢桥已经可以由如今这状态推断出她的下半生。   丈夫凶残暴虐殴妻,儿子瞧着,女儿盯着,结果会是如何?女儿定会生的懦弱,儿子要么也是如此,要么便也慢慢随父一样暴躁易怒。 第726章 打死你   况且,那包仑生是个想生儿子的,这妇人的婆母也并非善类,对孙子必然过多疼爱。   如今她儿子尚小,影响不大,但再过几年呢?   或许等这妇人老的时候,他的儿子也许肝火太旺生病死了,又或许因这暴怒的脾气惹事儿而亡,这女儿自幼受苦,本也容易夭折……   谢桥这么想,绝不是在找晦气。   那妇人眼中恍惚了一番,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有些迷茫和害怕。   “您……是来我家门口讨食的还是……”妇人这才仔细看她穿戴。   虽是个道人,可那道袍的料子柔滑透气,脚下踩的鞋子上头都绣着云纹花样,应该不是那吃不着饭的游方神棍。   可她偏偏将自己施舍的食物吃的香甜。   “吃了你的东西,可替你办一事。”谢桥冲着这妇人笑了笑:“我有几条路,你选一选。”   “一,和离之后丧前夫,贫道找关系替你办和离,让两个孩子跟着你,顺便再给你找个营生,你娘家婆家,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你们母子三个。”   “二。守寡,继承夫家家业,也同样会替你找个营生,保你五年不受欺,五年之后什么样,全靠你自己。”   “三,和离再嫁,若是不想要孩子……贫道送他们去道观里头修行去。”   外头御虚观,也不知还要人不。   谢桥说完,冲着这妇人咧嘴笑了笑。   妇人震惊的看着她:“你……你……”   这道人是什么意思?   “我丈夫怎么了?”难道在外头出事了?   “现在无碍,但是贫道就是来告诉你,你家这男人,我看上了,来取他的性命。”谢桥一本正经的又道。   她这次,是来做个恶人的。   收了那阴魂,就要替他办事儿,杀人,偿命。   三条命、万般委屈,想来想去,也该用性命来偿。   当然了,以她的方式,这人不是立即要死的,但早晚的事儿。   谢桥一番话结束,那妇人都吓懵了。   正说着话,屋里头有人冲着外面喊:“要死了你?!不干活又偷什么懒?你男人都快回家了你还不抓紧做饭,要是饿着我儿子,看我怎么抽你!”   这话一出,妇人脸上浮现出痛苦。   那是她婆婆,婆婆的话不能不听,若是她不懂事儿,婆婆说,就要将她休了。   她若是被赶走了,她的女儿没人管,她的儿子要就要管别人叫娘。   娘家那边明知道包仑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将她嫁过来,显然已经是不想管她死活了的……   她的命,真的太苦了,太苦太苦了!   “道人,我知道你哄我呢,不过……要是真能选,我选一,我想离他们远远的,我不稀罕他家的钱财,就是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了……”妇人说完,揉了揉眼睛,那双手急忙又在衣服上搓了搓,紧接着将谢桥手里装着水的碗拿走了,冲着家里的婆婆道:“娘,外头有过路的道人,我就是给碗白水……”   “道人!?我看是你什么时候勾搭的野汉子吧!?等你男人回家了,我让他打死你!”里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第727章 黑洞洞,空空空   谢桥听着里头的声音,看着手里头所剩下饼子,将东西放进了竹筐里头。   没走几步,正与那包仑生擦肩而过。   谢桥侧头,看了一眼这包仑生的背影,眼中凉凉的。   从袖口掉了一样东西出来,然后好似没发现一样,直接走了。   她身后,包仑生脚下一顿,看见道人掉在地上的一个金灿灿小貔貅!   急忙那在了手里头,还用牙咬了一下,随后大喜,明明瞧见了这物件是谁掉的,可他却立即拿着东西便快步离开,回了家。   谢桥一顺路,直接去报案了。   也巧,官爷也曾见过她,所以立即便跟着她来了包家。   “就是他,偷走了我的东西。”谢桥带着人进包家的时候,这包仑生果然正在动手。   地上的妇人抱着头,两个孩子缩在桌角不敢动,而那婆婆则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的吃着饭。   看到官兵了,脸色才慌了几分。   “偷东西!?我没有!”包仑生立即大叫。   “贫道丢的是个金貔貅,此物……”谢桥盯着他的怀中,“便在他身上,搜一下便知了。”   “哪里来的臭道士?!这东西明明是我的,怎么成你的了?”包仑生自然不应。   “那贫道问你,这物件上刻了什么字?”谢桥淡定的开口。   这么一说,包仑生没话答了。   官兵直接上手,果真找到了貔貅,谢桥这才又道:“官爷,上头写的是水月二字,乃是贫道所修行的道观名。”   官兵也很干脆,这小偷都抓着了,当然要带回衙门关起来。   立即上手,就要将包仑生绑起来。   “这是我捡的!不是偷的、不是偷的!”脸色慌张。   谢桥也不用多说,就凭这包仑生刚才那些反应,完全就够了。   本来她是准备让大哥帮个忙的,只是怕这包仑生今夜又动手,万一下手太重,将这妇人打死了,那她可就要悔不当初了,所以先将人安个小罪名,关在大狱里头再说。   这人很快就被抓走了,谢桥没急着走,反而看了那婆婆一眼,阴嗖嗖的笑了笑:“这位老婆婆,你的脑袋上,怎么还骑着两个刚出生的女娃娃呢?哎?除了娃娃,竟还有……嘶——看那肚皮,黑洞洞,空空空,好生吓人啊……”   说着,谢桥拔腿就走。   好像见了魂一样。   而那老妇人却吓呆了。   顿时汗毛直立,整个人都不好了,左右看了看,自己将自己吓得哆嗦!   两个刚出生的女娃娃?还有那黑洞洞……肚皮?那不是……王氏和那两个短命的丫头片子吗!?   包家里头有两个小孩子,还有受伤的妇人,所以,谢桥也不好让这包家阴气太盛,所以只是言语上吓唬几句而已。   这上了年纪的人,十有八九都怕死,越是活得久了,这心里想的越多。   遥想今生做过的恶事、善事儿,许会心虚呢?   “你这个短命的……你自己没福气,怪我干什么!?你去跟着……跟着包生婆子去啊!?剖你的人可是她!娃娃……娃娃……我也是逼不得已啊,家里这么穷,养不活!若是留着,我儿子以后还怎么娶妻啊!” 第728章 男子为璋   谢桥走后,那老婆婆神神叨叨的开了口。   缩在一旁没敢说话的儿媳妇儿吓得脸色都白了。   婆婆的话,是什么意思?   前头那个大姐是被剖腹生孩子死的,这她知道,但那不是大姐咽了气,孩子还在肚子里,所以逼不得已……为了保全孩子吗?为什么听这意思……那孩子……也不是自个儿死的呢?!   这妇人想了很多,忍不住想起自己生孩子时的场景。   那时候,是婆家姑姑过来接生的。   当时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猪肉,接生婆不顾一切的按着她的肚子用力的推,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要死了了一样。   她以为生孩子都是那样的……   但仔细想想,自己生完孩子之后,姑姑当时的表情,就像是要将自己的孩子掐死一样!   好像还和婆婆说了什么?   说的什么来着……   她仔细的想,想来想去,最后想出来了。   婆婆说,怎么又是女娃?而姑姑却说,不好再出事了,否则以后没人敢找她接生,还说好在前面两个没了,就这一个,也费不了多少粮食,进门这么快就生了孩子,身体好,以后还有指望……   越想,浑身越凉。   ……   谢桥回去之后,就找上大哥了。   谢平岗又拉着人家虞仙一起,非要人家教导那拳法,都弱冠的人了,竟还和谢平怀一起争先生,气的谢平怀在旁边直跺脚。   “大姐!先生这不是来教导我的吗!?大哥也跟着学,那我何年何月才能打得赢他?!”谢平怀快要气死了!   他想让先生随便糊弄大哥,可先生是个实在人!   一看大哥热心求教,这家传的本事都要送给他了!   谢平岗见谢桥来了,收势走了过来。   “今儿那几个嬷嬷又寻你不到,你又去找莫大师了?”谢平岗问道。   谢桥点头:“是啊,莫大师让我找你帮个忙呢。”   谢桥将前因后果说了一下。   “大师为了殿下也真是辛苦,都跑去帮严家的忙了。”谢平岗先夸了一声莫初声,然后又道:“你说的那个包仑生,也着实不是个东西,像他这种人,老子见得多了,能行恶一次,就有二次,明儿老子去衙门那边将人调到司刑寺里来,好生照顾他一番,保证他将自己这辈子干的所有坏事儿全部吐露个干净!”   “至于那个接生婆子和那个恶婆婆……”谢平岗想了想,道:“哎,产妇情况特别,保大保小全靠长辈一嘴说,这事儿,不好判刑,至于孩子……溺杀的又是晚辈亲眷,最多杖七十,徒两年。”   谢桥眉头皱着:“不能重判?”   “这书上说,男子为璋、女子为瓦,寻常百姓家,尤其是那穷苦些的,溺死女婴者何其多?算是一种常态了,前朝都没这规矩,还是本朝加的律法。”   他是在司刑寺干活的,所以也听说过,有这律法的时候,天下人都十分不解震惊。   没这律法之前,若有女婴呱呱坠地,不论性情,不辨体貌,只要父母默认不留,接生婆便用盆打水,将婴儿按入水中,任其挣扎啼哭,直到溺毙。   如今,乾元朝扫了不少恶风恶俗,女子性命倒是不如草贱了,但却还是有一部分人会狠下杀手。 第729章 大张旗鼓   若民不举、官不究,便是下了杀手,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谢桥曾经在水月观的时候,若有百姓前来烧香拜神,多数都求自家能得个儿子。   遇到过的女子阴魂确实也都比较多,一个个命运坎坷,不受重视。   可又不得不说,乾元朝的确很不错了,就比如这京城之内,女子已经能抛头露面,甚至也有女子营生,甚至女子还可以求学,比起前朝,简直天差地别。   “大哥,溺杀一个女婴,仗七十,那若是两个呢?便是一百四了吧?”谢桥胡搅蛮缠的算账。   谢平岗愣了一下,随后大手一拍:“有道理!别的不说,这一百四十棍打下去,保证她有气进也没进出!”   “嗯,既然要打,那也不能在司刑寺打死了再扔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下了什么黑手的,我觉得,应该拉到菜市口,当众念她们罪行,然后当众处决,您觉得呢?”谢桥这会儿一脸谄媚。   “你一个小丫头,可不好掺和司刑寺办案。”谢平岗眉头一皱,看上去凶巴巴的,“但是,你说的这话有道理,等明儿,老子问问太子殿下去,一百四十棍可不少,就怕又有人用这事儿来参太子……”   谢桥点点头。   “那个……司刑寺的棍子什么样啊……”谢桥还挺执着。   “就是普通棍子,怎么了?”谢平岗眉头一扬。   “这个……律法上没写,是用木棍竹棍还是扎钉的棍子吧?”谢桥摸摸鼻子,小声又道。   谢平岗沉默了一下。   “你知道自个儿说的是什么吗?”谢平岗十分严肃,“老子也知道,这家人挺恶,活该去死,可若是真的将人活活打死了,老子这官指不定没得做,连太子没准都要受牵连……”   谢桥却笑了一声:“做官的,不就是要伸张正义的吗?大哥你还是司刑寺的官,审的就是人命案,若大哥因此被革职,妹妹能养您一辈子的。”   至于太子……   谢桥也知道,若是这么做,是要连累他的。   可今儿出门,吃了人家的饼子,看着那妇人挨打的伤口,想起那阴魂鲜血淋淋的肚皮……   为什么杀了人的,可以继续胡作非为?为什么费劲一切力气挤出来的孩子,还没学会儿喘气,就要被溺死了去?   谢桥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   许是她便是女子,体会的更深刻。   她可以接受身为女子,她要恪守礼仪,身为女子,到了年纪,相夫教子,但并不代表她赞同或是吹捧这一切。   这一刻,谢桥突然觉得,做太子妃……   似乎还不错。   最起码,人在高位,哪怕用吹枕头风这样不地道的方式,也能干点想干的。   谢桥目光灼灼,看上去多了几分热血和期待。   “大哥,咱家才进献了一份举世图呢……放心,这事儿您尽管办了,陛下肯定能饶你一回,他对那举世图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呢,正愁着要如何赏咱家。”谢桥冲着谢平岗咧嘴一笑。   “……”谢平岗一脸无奈。   他刚才是想弄死那包家人的。   不过是想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司刑寺,进去出不来是正常的!   但谢桥……想要大张旗鼓,这可就不一样了。 第730章 对她太好了!   谢平岗不太赞同谢桥的想法,但看她挺兴奋,就道:“这事儿我问问太子殿下,要是殿下也同意,那就那么办。”   “刚刚虞某听你们说了这一嘴,我也挺赞同谢姑娘想法的……若是真这么当众罚了,多少能威慑一下百姓,许能救不少孩子……”   “可就是……”虞仙想了想,又道:“若是父母不想留下的孩子,即便让其活了,恐怕将来日子也不会太好,这溺杀女婴是罪,可这……殴打虐待孩子,总不是了吧?”   谢桥目光更沉重了。   这威慑仅仅是一小步而已。   天下溺杀女婴之人已经比以前少了很多,可还是有很多女孩子在受苦……   这种事情,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改变了的。   谢桥皱着眉头,心头多了一根刺,很是难受。   “后面的事儿,再说吧,老子先看看太子的意思。”谢平岗也头疼。   他也没想着,这虞仙竟然也赞同谢桥的话。   谢桥也只能将那些多余的心思先放在心里头,如今她就是一个千金小姐,游方道人,做不得多大的事儿,只看眼前便好。   眼下气氛低沉。   谢桥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先生在府中住的如何了?那亲眷可找到了?要不要我们帮忙?”   这么一说,谢平岗也立即点头:“这事儿老子竟然忘了,你要找到的表哥姓谁名谁?我想找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个……等等再说。”虞仙纠结了一下。   总不能以这男装的模样去见表哥吧?   “可是你那表哥不是个东西,嫌贫爱富,见你家道中落,不认亲了!?”谢平岗一听,十分恼怒,“咱俩好兄弟,若有这事儿,你尽管告诉我,我替你教训教训那不知好歹的狗东西!以后你就在谢家生活,我这蠢弟弟既然是你的徒弟,那就活该他养你到老的!”   谢平岗声音高亢,谢桥都忍不住揉耳朵。   虞仙看着谢平岗如此真诚,感动不已。   想着自己竟多番隐瞒,一直藏头露尾,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这些日子,在谢家真就是上上宾的待遇,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最好的,这谢平岗还怕她无聊,时常赔她练武,着实对她太好了!   “谢大哥,我其实……找到我那表哥了,只是,我如今一身寒酸,怕我表哥知道之后太过担心,所以想攒攒钱,将自己拾掇拾掇,再去见他!”   “你这模样已经很好了,大男人,又不是那爱穿花打扮的娘们,要那么精致做什么?”谢平岗摆摆手,不赞同他的话,“我若是你表兄,能瞧见你那就已经相当欣喜,哪里还管别的?”   这么一说,虞仙觉得也有道理。   想了想,“那……我就厚着脸皮,请谢大哥替我先带一封信给我表兄吧?”   “可以!包在我身上。”谢平岗十分大气。   虞仙很是高兴,连忙回屋,纸笔伺候,刷刷刷刷,写了厚厚一沓。   主要告诉表哥,自己这一路发生了什么,也告诉他,自己如今是男儿身,住在谢家,十分自在舒服,另外,再问问周家是什么情况……   如此差不多,等等等等。   “谢大哥,我那表兄也是世家出身,所以你应该是可以见到的,而且我常听你提到太子……那就应该更简单了。”虞仙爽快的笑着,“我表兄名为周蔚宗,应该是跟着太子的一个侍卫,劳烦您去找找……” 第731章 我命好苦   虞仙的话一说完,刚刚接过信的谢平岗怔住了。   “谁?周蔚宗?”谢平岗眉头拧着,看上去要吃人一般,谢桥往后又退了一步。   虞仙竟没被这样子吓到,而是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没错,周蔚宗便是我表兄,只是……已经有许多年不见了,从前也只在信中得知他的情况,可这通信也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如今他还是不是太子的侍卫,我就不清楚了。”   得到确认,谢平岗十分欣喜。   “没想着咱哥俩竟这般有缘分!”谢平岗乐呵呵的,“这周蔚宗我何止是认识?你也知道,我是跟着太子殿下办差的,而周蔚宗那可是太子殿下的侍卫长,我与他时常一处,关系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了!你是他的表弟,自然也就是我的表弟!”   谢平岗是真高兴啊。   虽说打不过这小矮个子,心里头是有些不太痛快,但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也觉得这小白脸性子着实是好。   甚至比那周蔚宗相处起来还要轻松些!   另外,他倒也不是真的完全打不过虞仙,论招式套路,虞仙的确是更厉害一些,并且,她深知人体穴位关节,所以打人的时候事半功倍。   但她缺少许多实战,打人的时候应变能力不够强,另外就是擅长短刃,长枪甩起来也算不错,但比不上他!   本以为这虞仙是天上掉下来的,没想到竟然还能攀扯上些关系!   虞仙i也惊讶道:“果真是神仙真人帮着我呢!谢大哥,我表兄如今怎么样了?家中可好?”   “他挺好的,一切不用你担心,我明日便去传信,不出意外,当日就能带着他过来见你,到时候你们表兄弟好生叙叙旧!”谢平岗爽快的说道。   虞仙也松了口气。   其实,她并不想让表兄知道她女扮男装骗人,可这谢家人如此关心她寻亲之事,若她还装作没寻到,着实有些太不合适了。   谢桥看着这二人高兴的样子,也都无奈了。   尤其是,大哥那手不老实,时不时便要拍一拍虞仙的肩膀,以示亲近!   而这虞仙……也是个憨货。   她不拘小节,偶尔激动之时,说出的话,也是非常豪放,若不是她瞧出这骨相不对,恐怕就冲着虞仙这脾气,也不可能认为她是个女子!   谢平怀就更难受了。   这是他的先生……   和大哥关系这么好,以后若是他和大哥打起来,先生能帮他吗?!   “大姐,我命怎么这么苦呢!?”谢平怀突然感慨一声。   谢桥不解:“怎了?不是挺好吗?”   “这个先生只这样,那个先生……萧夫子,最近也疯了,整日欺负我。”谢平怀叹了口气。   最近,挨打挨得多。   “谅解一下吧,最近你家萧夫子受了些刺激,心情有所浮动,也是正常的。”谢桥心虚的笑了笑。   “夫子还总是问我,家里有没有字画,我说没有,他又问我,有没有奇怪的羊皮布或是咱爹从蛮子那里抢来的朴实物件……大姐,你说萧夫子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怎么这么会欺负人呢?”谢平怀无奈死了。 第732章 收好处   谢桥倒是能理解萧彧荣的行为。   是怕他们家的人不识货,将其他宝贝也当成垫桌子的废物用了。   “萧夫子对你已经不错了,若是咱爹有学问,让他教你的话,这用来教导你的物件可就不是一个戒尺而已了。”谢桥看了蠢弟弟一眼,一点都不同情他。   谁让他是个熊孩子呢?   萧彧荣可是个标准的正人君子,满腹诗书,耐性也是非常多的,可偏偏对谢平怀十分挑剔……   完全是因为,她这弟弟,是有些顽固不化。   如今跟着萧彧荣,他是被迫读了不少书,可那里头的东西,他又有几句真的入心了?   “大姐,我真是不明白,这读书有什么用?!小爷拳头管用不就成了!?再说了,你以后可是太子妃,将来皇上死了,姐夫登基,你就是皇后!有你护着我,谁敢在小爷的头上动土!?”谢平怀一脸雄心。   谢桥听到这话,呵呵笑了一声:“有我护着你,你准备做些什么呢?”   “嘿嘿。”谢平怀嘚瑟的笑了笑:“那时候小爷的零花钱就能涨些了吧?不涨也没关系的,我是太子的小舅子,多的是人要给我送银子……”   谢桥面色一怔:“多的是?是不是已经有人送你好处了?”   “那算什么好处……”谢平怀撇了撇嘴,然后立即住口不吭声了。   谢桥突然冲着他小腿踹了一脚。   “砰”的一声,人就跪在地上了。   谢平怀如今也有练腿脚功夫的,但刚才实在是没注意,压根就没想到谢桥会动手,所以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膝盖就软了。   “大姐!你干什么呀!?”谢平怀苦着脸。   谢平岗和虞仙也看了过来。   “说吧,拿了别人什么东西?”谢桥慢悠悠的,可听上去,却让谢平怀浑身一凉。   “没、也没什么……”谢平怀缩着脑袋。   “你我不是一个娘的,自小也没在一处,我可以对你好,也可以让你一辈子在牢里过日子,我容不得别人踩我的脸面,丢我的人,好弟弟,若是你不老实交代,今儿,我怕就要就地挖个坑,将你埋了,也一了百了。”谢桥冷冰冰的,那看着谢平怀的眼神的确是冷漠又生疏。   谢平岗拧着眉:“你做了什么事!?”   谢平怀跪着往后挪了两步:“也没干啥啊!就是有人要和我交朋友,要认我当老大,给了我些银豆子花,又、又偷偷买了些蛐蛐……但我还没来得及玩呢,又要读书又要习武,哪来的闲工夫……”   谢平岗一听,一脚踹谢平怀胸口去了。   这也不是头一回揍他了,熟门熟路。   “你、他、娘的还学会收、贿了?!哪只手拿的好处!伸出来,这就给你剁了!”谢平岗大怒。   谢桥话音一转:“给你买蛐蛐儿了?我怎么没瞧见?你的一举一动,在书院里头,有萧夫子看着,在家有我和虞先生……蛐蛐儿藏哪了?”   谢平岗也反应了过来。   谢平怀嘴角干涩,早知道自己就不多嘴了!   可怜巴巴的从怀里掏出了个一张房契:“这、这了……人、人家送的……不过、我还没去过呢,真……没空。” 第733章 被你气死了   谢平岗看到那房契,真的都傻眼了。   拿过来一看,更是不得了,竟然还是这京中一处大院!   这寸土寸金的地儿,这院子,少说也要值哥几万两啊!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无奈和蹭蹭上涨的小火焰。   “好弟弟,还会赚钱了啊?这么大的院子,谁给的呀?用什么换的?总不能是平白无故,就给咱们家这么好的东西吧?”谢桥冲着谢平怀笑眯眯的问道。   她笑容亲和如若春风,让谢平怀心里头安心了几分。   “也是书院里头学子给的,家里好像是做茶的,也没要我什么东西,就说,交个朋友而已……而且,他们家银子可多了,也不在意这么一丁点。”   一丁点?   谢桥闻言,突然想要撬开这蠢弟弟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可否是草包。   “是啊,也就一丁点而已……”谢桥似笑非笑的,“可这来而不往非礼也,得了人家的东西,你不会没回礼吧?”   “当然回了,戚镇他妹妹长得可好看了,对我又这么义气,我说好了,以后娶他妹妹当媳妇儿。”说到这儿,谢平怀竟然还笑了一下。   瞧那笑容,春风荡漾的,要说没和那女子接触过,谢桥都不信!   好在,谢桥也知道谢平怀熊,是个会惹事儿的,所以虽然这会儿挺生气,但身体还扛得住。   谢平怀十三了,富贵人家,十三四岁的,也有安排丫鬟通晓人事儿了的。   不过正经人家里头,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少的。   这父母多比较注重孩子的身体健康,太早了不好,且,若传出好色名头,不好娶门当户对的姑娘做妻房了。   谢桥给自己顺了口气,然后坐了下来。   虞仙十分担心的看了谢桥一眼:“谢姑娘,你没事儿吧?”   “被这蠢货气的……”说到一半,谢桥想了想,冲着谢平怀道:“你可毁了人家清白了?”   “没有的事儿!”谢平怀脑袋一昂,还不心虚,“我又不蠢,这会儿坏了人家清白,娶回来那也膈应啊,我还小呢,那老鸨以前都说了,我还长身体,这种事儿以后再说!”   “……”谢桥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说好了的,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谢平怀还十分坚定,“小爷说话算话的!”   谢桥点头:“等三年,你能娶妻了,将人娶回来吧,只不过……如今你都学会收人家好处了,恐怕将来你想要收的好处会更多,既然如此,大哥,咱去将皇上的亲事退了!这人我丢不起,不就是抗旨不遵吗?大不了全家掉脑袋!好弟弟,十八年后,咱还是一条好汉。”   谢桥说完,捂着胸口,身体一软,往后一晕。   “……”虞仙将人接住了,但有点懵。   这大小姐,怎的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大姐!”谢平怀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大姐怎么了啊?!”   谢平岗往谢桥鼻头试了一下,然后一脸凝重:“你大姐身体不好,本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你没瞧着我和咱爹平日里都顺着她,不敢让她有半点生气?现在……”   “我和爹的付出都白费了,你大姐……气若游丝,恐怕,要被你气死了!” 第734章 打着呢?打着吧!   谢平岗说完,谢平怀都傻眼了。   要……气死了?!   “不会的吧……大哥你骗人,大姐现在身体挺好的,平时咳嗽都少了……”谢平怀呆呆问道。   然后,他看向虞仙。   他才不信大哥呢,还是听先生的。   虞仙看着谢平怀如此求救的目光,想了想,还是试了试谢姑娘的鼻息,又看了看这姑娘脸色。   也有点慌:“我、我也不会看病,但谢姑娘这鼻息真的很、很弱……而且,脸很白,很吓人,这手也特别凉……谢姑娘这是有什么大病啊?”   这么一说,谢平怀连忙扑上去:“大姐!大姐你醒醒啊!”   “你气什么啊!?不就是个破房子和几只蛐蛐儿吗?!我还给他们就是了,我也不是多稀罕啊!”那不是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收着的么!   他到现在,都还没玩过用过呢!   “让管家过来,咱家准备办个丧事吧。”谢平岗一脸冷淡,然后让丫鬟过来,将谢桥扶回屋。   是要办丧事事儿,不过不是谢桥的。   “办什么丧事!大哥!你还不快去叫大夫,我姐还有救呢,又没死!”谢平怀急了。   他知道,大哥说话算话的,真要是让人办丧事,真就能不顾大姐死活,将人盖在棺材里头了!   谢平岗一脸冷淡:“救什么救?活了还得被你气死,况且,真若是去退婚,咱命都没了,还不如让大姐今晚就死,死了之后,婚约自然也没了,不用担心你闯大祸了。”   “……”不是这样的,不能这样来!   “谢平岗!你还是不是个东西,那是我姐!”谢平怀气得跳了起来,指着谢平岗大骂。   谢平岗呵呵笑了一声,然后对着虞仙乐道:“你看着没用的废物,还和老子叫嚣呢,打也打不过老子,能有什么用?”   “你啊,就给老子消停点,你大姐本来就不是长命的,今儿死还是明儿再死,有什么区别?”谢平岗一脸淡定,“行了,你也准备准备吧,一会儿在你大姐的棺材前,多哭两声,显得心诚。”   虞仙皱着眉头。   想了想,觉得谢平岗可能是在教育弟弟。   只是这法子嘛……有点奇葩,她从未见过。   可人家教育弟弟,她不好插手,便老老实实的在旁边点头。   只是心里还有些担心谢大姑娘,这大姑娘的身体好像是真差,不会真的不给她叫大夫吧?   谢平怀被谢平岗这么一刺激,直接拿起旁边大刀砍过去了。   谢平岗可不会让着他。   没一会儿,兄弟二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与其说是互殴,不如说是谢平岗大方面的虐待谢平怀,他下手并不是特别狠,但每一刀都真实的落在了谢平怀的肌肤上,破了皮,割了点肉,没多久功夫,谢平怀身上就已经好几道伤痕了,看上去触目惊心!   谢牛山归来的时候,也瞧见了。   眼皮抬了一下:“打着呢?那就打着吧,老子歇着去了。”   转眼就走了,都没拦着。   虞仙本以为二人是打着玩的!   但现在见血了,都没停,这就有点吓人了!   可她也能看得出来,谢平岗压根就没下死手,要不然,这弟弟早没了! 第735章 真是好样的   虞仙心里揪着,也担心谢平岗万一一不小心砍错了,到时候可就一切玩完了……   但教训弟弟这种事儿,谢平岗有经验。   没多久功夫,谢平怀就拿着刀反抗不动了,他还不刚硬的脸紧绷着,身上衣服都破破烂烂了,如同一个血人一般,就这么扶着刀站在那儿!   “谢平岗!你不是个东西!”   骂完一句,“砰”的一声,人倒下了。   谢平岗哼哼冷笑了一声:“让人快点将棺材搬进来,就放在这蠢货的屋子里头,白布条白灯笼都给老子准备好了!丫鬟家丁们也过来,有愿意的,那就在院子里头哭,哭两夜,这个月工钱翻倍!”   管家照做,让人安排起来了。   “谢大哥,您这到底是……”想干啥?   “这小子不长记性,不好好吓唬吓唬他那不成的,等会儿棺材抬过来之后,将他塞在棺材里头,不钉死留条缝就行了,死不了。”谢平岗云淡风轻的说道。   “谢大姑娘……”虞仙连忙又问道。   对于谢平怀,她觉着,的确也该教训。   这谢大哥自个儿心里有数就行了,他们是一家人,总不至于真将人弄死的。   “大妹出门跑了一天,怕是累了,回去睡觉去了。”谢平岗又道。   “身体没事儿吗?我刚才瞧着,那脸色白的吓人,真像是要……”虞仙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我这妹妹身体不好,是会有那么一天,但没这么早,最近她身体不错,吃得好睡得也好,刚才虽然气着了,但我瞧着也没喘也没咳嗽,应该是装的,就算不是装的,回了她自己的院子,春儿那个小丫鬟会给她吃药的。”谢平岗解释了一声。   除了谢桥那药,别的东西怕也没用。   这么一说,虞仙松了口气。   然后就瞧着管家带着人,将这家里头的二少爷……拖下去了。   太狠了!   但……这兄妹二人,可真是正直,亲弟弟犯错都这般严厉,那谢大姑娘以后还会是太子妃,真是好样的!   谢桥出了那小练武场之后,就睁开眼睛自己往回走了。   谢平怀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虽有人送礼,但谢平怀毕竟还年轻,家中人做主将东西还回去,也是可以的,只是……他既开口应了人家亲事,不太好处理。   这等承诺太大了,若是说话不算数,以后做别的事情,岂不是也能朝令夕改?   可若是任由着,怕家里不消停。   回了院子,春儿担心的看着她:“姑娘,真是难为您了,好好的又要被气一顿,还是吃颗药,稳妥些吧?”   春儿心里难受极了。   老爷憨,大少爷凶,二少爷蠢笨没用就是个傻货!   就不能让姑娘消停些,每日维持美好的心情吗?!   一群牲口似的!都不懂事儿!   她本着小脸,严肃又不开心。   “这有什么好气的?他那年纪,本也是冲动犯错的时候,揍一顿,让他涨涨记性就好了,再过几年,应该就能稳重了。”谢桥很是淡定。   谢平怀正长身体,身体激素不正常,不犯错那才是怪事。   “姑娘,您这消息还是滞后了,刚才有人跑过来说,大少爷将人砍了,浑身上下,二十多条伤,亏得用的是刀不是剑,要不然,二少爷现在就是个漏风的窟窿桶,那才解气呢……” 第736章 谢平岗你这个畜生   春儿最后一句说的虚,仅代表她个人的想法。   “这么狠呐?”谢桥暗暗咂舌,“砍都砍了,还能怎样?也活该他受如此疼痛,等明日我去书院,还要和萧夫子聊聊,这收礼的要罚,送礼的……也不能老老实实的呆着,对吧?”   “对。”春儿点头。   她和大哥,对谢平怀都比较强硬。   不是他们不会柔软政策,只是谢平怀不适合。   哪怕是林崖香,对他那也不是全然柔软态度的,尤其是这种大事儿上,若如同当年卢氏那般,处处轻轻放下,以后他更无法无天。   是要揍的。   尤其还是收好处这种事情,必须让他永生难忘才成,否则好了伤疤忘了疼。   “今天溪儿没回家?”谢桥冲着春儿问道。   “嗯,二小姐今天住林家。”春儿点头,“二小姐很是乖巧,不论去哪儿,总会报备一声,让人放心的很,只是……姑娘您怎么将自己的金铃铛都送出去了?”   姑娘送礼一向很简单。   符文、桃木剑为主要的礼品,实在有空才会考虑其他东西。   从她认识姑娘开始,那金铃铛她就已经戴着了,从来没想过姑娘会将它送出去的。   “溪儿最近命犯煞星。”谢桥皱着眉头,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煞不是不能化解。   将她关在家里一阵子,莫要出门,再配合法器阵法,问题也就没了,但谢溪又不是小猫小狗,如今好不容易多了些活泼,再将她堵在家中不让出去,她这心里头也舍不得。   好在有那金铃铛在,便是遇了事,问题应该也不太大。   谢桥确实累了,没多久便休息了。   而谢平怀那院子里头,正是热闹的时候。   谢平岗将事情做得很绝,棺材运进了屋子里头,将这亲弟弟放进了棺材,留了一条几乎不见光的缝,够喘气用的。   棺材前头还放了些祭拜用的东西,一群丫鬟家丁,围着棺材哭,一会儿换一拨人,可以全天不带停的。   若是不知道的,恐怕真以为谢家死了人。   谢平怀半夜就醒了,身上还疼得不得了,正想摸一摸伤口,却发现自己不知是在什么地方。   四周黑漆漆的,很小,就像是一个箱子里……   “呜呜呜……”   “呜呜呜……”   这外头声音诡异,也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咚咚咚。”   谢平怀用力的敲。   但没人理他,外头照旧哭个不停,而他用力推了推,却发现自己压根推不动!   怎么回事!   谢平怀有些着急,那些哭声……莫不是大姐已经去了?!   “放我出去!快放小爷出去,要不然小爷咬死你们!”谢平怀使劲儿的喊。   棺材里头传出的声音,闷得很,下人们也都有些无奈,大少爷说了,不管棺材里头的人喊什么,都不许搭理的,若是谁开了口和里头的二少爷说了话,那就没赏银了!   而且……   “呜呜呜……大小姐……”   “……二少爷啊……呜呜,你们怎么都去了啊……”下人们硬着头皮喊道。   大少爷是真不怕晦气,指明了,要哭大小姐的。   里头,谢平怀浑身一怔。   都去了?谁都去了!?   他?和大姐!   胡说八道!他还活着!大姐肯定也活着!   “谢平岗你这个畜生!你放我出去呀!” 第737章 贱骨头   谢平怀扯着嗓子嚎,嚎了一刻钟还没人搭理他,而他耳边,竟还不停传来“可怜的大小姐”几个字,浑身都有种麻痹了的感觉!   大姐到底怎么了!?   不会真死了吧?不可能的吧!   又或者是大姐差不多快死了,大姐要退婚,大哥不乐意,所以要将大姐直接埋了吗!?   谢平怀对谢平岗没有半点信任,本就觉得他就是这世上最最最可怕的人。   嗓子都喊破了,都没个回音。   谢平怀慌了,真的慌了。   大哥从前打他,有用鞭子抽的,也有上板子拍的,还有用脚踢或是大耳巴子抽过来的,但这一次最重!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都已经阴干的血渍,那股血腥的气息,在这小小的棺材里头,更加的明显!   这里是棺材,如今这一刻,他已经确定了。   大哥当他死了!   而大姐……   大姐到底怎么了……   “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快放我出去啊!我没死啊,大姐,大姐你在哪儿啊?”谢平怀张嘴又喊了起来。   他害怕了。   从大姐进京第一天,他就知道大姐身体不好的……   他也知道,大姐是想让他上进,所以才会不让他玩蛐蛐儿,让她跟着萧夫子学,跟着虞先生学,都是为了他好,他懂的!   可就是,贱骨头,老实不下来,他也没办法呀!   他错了!   早知道大姐会气病,他就不收那破房子了!   可他就是不明白,就是个破房子,他又不住进去,大不了咱还了不就成了嘛?!!   谢平怀红了眼睛,这么黑的地方,他心头就更乱,越想越糟糕。   可这还只是开始。   谢平岗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在这院子里头看了一眼,对这那棺材,还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大妹啊,你死的好惨,本以为你命好,能当太子妃的,没想到你竟然被那不中用的废物气死了!他害死了你,我也不会让他活的,你们姐弟两个,黄泉路上搭个伴。”   说完,淡定的走了。   还是大妹聪明啊!   从前,他只知道动手,可这小子可是他亲弟弟,哪能是个怕被打的?那皮糙肉厚,打了也没用!   现在不一样,连哄带吓,总能让这小子懂点事儿吧?   至于晦气……   大妹身体已经那样了,就当是提前哭一哭了,没什么要紧的,再说了,人总有一死的嘛!   “……”棺材里头,谢平怀傻眼了。   大哥的话是真的吗?!   大姐已经……   “大姐!大姐我对不起你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大姐你别死啊……”谢平怀直接嚎起来了。   棺材里头哭,棺材外头哭,一声一声,唱歌似的,十分别致。   虞仙远远过来看一眼,既震惊又佩服。   仔细一想,当初在东安老家,她对叔伯们是不是太客气了?若是也像这谢大哥这般……定不会被欺负的跑路!   谢大哥,一朵奇葩神人也!   奇葩谢平岗乐呵呵的去了司刑寺,守了一会儿,周蔚宗跟着太子一块到了。   连忙将人拽一边,一边掏信,一边道:“周兄弟,咱俩可真是有缘,你猜猜怎么着?你那表弟如今在我府上呢!我将人照顾的好好的,我与他一见如故,恨不得同塌而眠,同桌而食!再结为亲亲兄弟!呶,这是他给你的信,你快快看完,我们今日告个假,带着你见他去!” 第738章 可怜的表妹啊   谢平岗说完,兴冲冲的将信递给了周蔚宗。   周蔚宗听得一头雾水。   表弟?哪个表弟?怎会住在谢家?莫非是姑姑家的?那也不对,若是姑姑家的,怎会让谢平岗来传信?!   周蔚宗满心不解,稀里糊涂的打开了信。   可这开信一看,周蔚宗傻眼了。   写的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表弟,而是表妹虞仙,她、竟然住在谢家?!   信上写的得很清楚,东安虞家那边准备将表妹随便许个人,表妹不甘心,所以逃了,这事儿……办得好。   可……表妹为了自身安危,这一路只能女扮男装,后来想来他周家,但因为穿着太过寒酸,所以连大门都没进成!   机缘巧合,又遇到个得道高人,得高人指点,进了谢家做了武先生……   另外表妹还问他,她如今可方便去周家暂避风头,另外周家那边有没有收到来自虞家的信,会不会将她送回虞家嫁人……   若是周家那边能庇护她一阵子,她定会老老实实的,做个千金大小姐,不给周家丢人。   整封信里头,将表妹的无奈写得清清楚楚。   周蔚宗突然想起来,最近……家中的确有长辈问到表妹的事情。   言语里头,也说表妹似乎不尊长辈,父母去世之后,越发心野了……   再看这信,周蔚宗差不多也明白了。   家中肯定早早得了信。   所以在他这里打听表妹下落呢!   若是他开口说了,恐怕家中必然会来人,将表妹送回去东安那边去!   周蔚宗十分纠结。   因为……谢平岗。   “谢兄弟,我表……弟,在你家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周蔚宗对谢平岗不放心。   瞧瞧他刚才说的话!   竟说恨不得和表妹她同寝而眠!   这还得了?!   “当然适应!我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你表弟啊?!”谢平岗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我表弟平日都做些什么?”周蔚宗关心又道。   谢平岗想了想:“令弟偶尔会出门逛逛街,说是寻亲找人,平日里多呆在我家里头,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练武,正好对我的胃口,我便与她对练,她上午习武,下午教导我弟弟,一个月十两银子的工钱,包吃包住。”   “……”周蔚宗张了张嘴,看这谢平岗,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天不亮就要起来和这么一头熊打!?   真是委屈死他那可怜的表妹了!   虽说很多年不见了,但表妹毕竟是女子,身娇体弱的,便是会些武功,又怎能扛得住谢平岗这一个拳头!?   一个月十两银子是不少,可对于表妹来说,真是可怜极了!   表妹父母在世的时候,一个月的月例都不止这些的,如今劳心劳力,才赚这么点,也不知还有银子买那胭脂水粉和衣服吗?!   可这信中,表妹却对谢家颇是赞扬。   说谢大姑娘心善,谢平岗爽快,还说谢平怀是个练武的好料子……   哎,那傻妹妹啊,是没见过谢平岗在司刑寺是如何审犯人的,若是知道了,恐怕便也说不出这话来了! 第739章 刀剑风霜   周蔚宗神情复杂,内心五味杂陈。   “我表弟一向胆小怕事,谢兄弟,你平日里没有吓唬她吧?”周蔚宗小心翼翼的问道。   谢平岗有些不解:“你表弟不像是胆小的人呐?也是,你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吧?那小子虽生的比我矮小许多,但男人里头也算凑和的了,她身形矫健,活脱脱就是一条水蛇,柔弱无骨一般,打架的时候,着实难捉!”   “!!!”周蔚宗这心里地动了一般!   “柔弱无骨!?你……你摸了?!”周蔚宗忍住,震惊的问道。   谢平岗一脸不解:“切磋的时候,难免要磕磕碰碰的,男子汉大丈夫,怕个熊?再说了,虽然是有些地方被我打得青紫了,但我给她药了,那药还是殿下送给我的,活血化瘀十分好用,你不用担心。”   谢平岗并没说,其实他被打的次数更多些。   另外,有时候他还想亲自帮忙上药呢,但虞仙不喜欢,嫌他笨手笨脚会弄疼她,所以好兄弟之间,少了这跌打扶持情分!   周蔚宗咽了口唾沫,浑身抖了抖。   谢平岗啊谢平岗,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走!”周蔚宗咬牙。   “干啥去?”谢平岗一愣。   “不是告假看我表弟去吗!?”周蔚宗气道。   谢平岗呵呵一笑:“你急什么,你表弟又不会跑了,等会儿的,我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说着,谢平岗大步子走了,前去拜见太子殿下!   将这溺杀女婴案说一说,若是殿下也赞同,那他就去捉那包家人去。   当然了,妹妹也说了,去捉人之前,要先安排些人过去,问问那包仑生妻子的想法,若是想要和离,顺道一块办了。   只是他觉得,为这男人受了那么多苦楚,和离有什么好的?丧夫多痛快?   有银钱家业傍身,更好养孩子,唯一不好的就是……若是将那婆婆以及接生婆甚至包仑生都抓了,这一家子可都是罪犯,若她守寡在家,难免要受人白眼。   和离的话,名声好些。   这其实只是一般案件,如今衙门那边也在奇怪,为何司刑寺要插手。   谢平岗也是顾忌莫大师,所以才多管闲事儿,若纯粹只是她妹妹提出的意见,就不会捅到太子殿下面前了。   谢平岗走的倒是痛快,可周蔚宗心里就像是被一万只蚂蚁啃食一般,急得直冒火。   好似晚去谢家一个时辰,他那表妹,就会多受一个时辰煎熬一般!   浑身难受!   守在外头,脸色严肃,生人勿进。   没多久功夫,谢平岗将情况和太子说清楚了。   赵玄璟皱着眉头,竟出乎意外的看重:“高祖打完天下之后,第一批颁布的律令里头就有专门针对溺杀女婴的律令,只可惜,这律令还不够严格,使得天下无辜受死的女婴还是有许多,本以为京城脚下,这种事儿能少些,没想到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   “桥儿说的对,既是双生女婴皆亡,自然也是双倍的惩罚,你这就带人过去,将他们抓了,明日午时之前行刑!”赵玄璟又道。   因为太子的称呼,谢平岗怔了一下,随后连忙问道:“可若是真将人大张旗鼓的打一百四十仗,那这人可就必死无疑,到时候,殿下您岂不是受人非议?”   “几句话而已,就能如刀剑风霜一般扇死孤了?” 第740章 和离   赵玄璟从来就不是怕事的人,这女婴案,相比于去年贪、污案,对于那些大臣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因为威胁的不是他们的利益。   而百姓或许心有怨言,那也是他们自己,想法不对。   民风不对,就得改。   赵玄璟一脸随性,根本不在意这些外人看法,谢平岗更是佩服不已。   心中也更期待将来太子登基的那一天。   他认识太子以来,几乎没见过他有过于私人的情绪,就如同天生的王者,生来就是为了天下的辛劳的。   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如同冰下冷泉一般,干净又冷冽,凉气直逼人心。   谢平岗立即带着人出去。   先让衙门那边的女官去包家。   杜氏脸上还有伤,因着丈夫被抓走了,婆婆昨儿哭闹了一夜,所以现在她这精神也不太好,看上去很是憔悴。   两个孩子年纪也小,可也能感觉到家中气氛不对,都安静的像是受了冻的小猫,不敢开口说话了。   尤其是瞧见官府的人过来的,杜氏心里更害怕。   “杜氏,我们过来是想问问你,可有什么想法,若是你想和离,我等会替你做主,替你将文书办了,当然,你放心,因你婆婆包刘氏、你丈夫包仑生都有罪在身,所以这孩子必然由你自己带着。”女官也是提前得了信儿,这会儿按照安排说道。   杜氏有些惊讶:“我带着?我能带走他们?”   “你是孩子母亲,当然可以的。”女官又笑道。   那婆婆包刘氏人还没被抓,听到这话,张牙舞爪:“啊呸!你这个丧良心的娼妇,外头有人了,还想带走我孙子,你想得美!”   杜氏脖子一缩。   衙门这边的人直接将包刘氏绑了:“你身上有人命官司,最低也要判一年半的牢,不让你孙子跟着儿媳妇儿走,难道让他这小小年纪留在家里头喝西北风吗!?”   “什么人命官司!我可没杀人!当年王氏是生不出孩子难产死的!”刘氏连忙喊道。   她心中,压根就没将那娃娃当成是人。   哪怕昨夜做了一夜的噩梦,她内心的想法却还是没有变过。   王氏被剖腹的时候的确是活着的,可女子生孩子都是这样的,鬼门关走一遭,若是难产,保大保小,只能留一个啊?!   当时那种情况,就算不保小,王氏也是要死的,又不是她的错!   “包刘氏,若是与你细算那王氏剖腹之罪,恐怕,你这脑袋要直接落地了。”衙门的人也冷笑了一声,“你两个孙女,可是你与包生婆子以及儿子,合谋弄死的吧?”   说着,先将人绑住,免得这人跑了。   杜氏看到这场面,还有什么不懂的?   立即点头要和离。   衙门这边都已经将文书准备好了,上头也有包仑生签字画押。   杜氏并不认识字,便由女官一字一句读给她听,听完之后也十分震惊。   除了和离书之外,竟还有分财产的文书,上头说是因她有一对儿女,抚育不容易,所以分给她二十亩田产,二十两银子,供她母子三人生活!   而包家的田产,一共也就四十多亩而已,她以为自己要直接收拾衣服走人的,没想到还能分东西! 第741章 有什么错   杜氏惊喜万分。   包刘氏直接要疯了:“放你娘、的屁!凭什么要分她田产银子?!要死了啊,你们官兵欺负人,帮着这个贱、妇抢我家的田产家业啊!”   她直嚷嚷。   下一刻,便直接被堵了嘴。   司刑寺已经从包仑生嘴里将包家家业问的清清楚楚的,这田地,只分给杜氏二十亩,原因是因为包家还有宗族,若是让杜氏全占了,包家宗族那边必然会不满意,所以就对半分。   银钱方面,二十两足够杜氏母子三人一年吃喝用度。   包家的确不止有这些银子,可杜氏也只能拿这些,再多的话,对她来说也未必是好事儿。   如今分的清清楚楚,杜氏眼中的光亮都出现了。   “听闻你会做些饭菜,正好,司刑寺那边正缺个厨娘,你可带着孩子暂住过去,平日里照顾大人们的吃喝,若你干得好,除了工钱之外,还有不少赏银的,不知你可愿意?”女官又道。   就担心,这杜氏不敢去。   司刑寺与官府衙门不一样,那边大人都凶,犯人也都十分厉害,所以,哪怕是请个厨娘,都不太容易,常常要换人。   “愿意!奴家愿意的!”杜氏紧忙说道。   她刚才正想着,若是、若是带着银子和田产回娘家,恐怕娘家那边也要吸她的血的!   可没想到,大人们竟帮她做好了!   对了,昨儿那个道士……   “大、大人,敢问,您可知道一个……坤道士?那道士长得很好看,三四十岁……”杜氏小心翼翼问了一声。   女官不清楚,但司刑寺派过来的人却知道。   “你说的想必是莫初声莫大师,那是望运楼的东家,是个高人。”   这么一说,杜氏记住了。   莫初声莫大师。   等她安定下来,她再去打听打听,回头,给这大师立哥长生牌位,日日供奉着。   和离,听着不好听,可她知道,这是她活着的希望!   若不是这些大人替她解决了后顾之忧,恐怕她还要赖在这坭坑里不敢爬起来的……   ……   此刻这和离书一签好,紧接着,官府就抓人了。   包刘氏以为官府的人只是吓唬她,让她同意让儿子儿媳妇儿和离,可没想到他们竟真要拖着她走!   顿时吓晕过去了。   另一边,那包氏接生婆子,也被拿下了。   同样,这接生婆子被抓的时候也是一脸叫嚣不解,哪怕司刑寺的人提到了那一对双胞胎女婴,接生婆子也还是不理解。   她侄子不想要那女儿,有什么错?!   她都是听嫂子和侄子的话,这才将女婴溺死的,若这也算是有罪,那这天下的接生婆子有几个会没罪的?!   骂骂咧咧,被关起来了。   先审问,算计了多少人命,平生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在那杖刑上往上加。   等着明日午时,拖去菜市口行刑!   审问的事儿,现在不归谢平岗管,下午,就带着周蔚宗回谢家去了。   回到谢家,谢平岗还是不着急,好似没看到周蔚宗那铁青的脸色一般,对着管家道:“你去林家一趟,找那林家姨母,请她过来一趟。” 第742章 大义灭亲   找林崖香过来,为了两件事。   一是吓唬吓唬谢平怀,另一个,就是问问她这些年做接生婆子的时候,是否有像今日抓的那婆子一般,干过溺杀女婴这等事儿。   谢平岗自己也不是好人,曾经是个土匪,但他知道干一行要遵守一行的规矩。   什么是接生婆子?   接的是个生路!   若是连这原则都完成,林家这门亲戚也不能多来往了。   而且,如今他办了这案子,若有人故意找茬,肯定也要查林崖香的过往,若林崖香也弄死过人,到时候,必然会逼着他将林崖香罚了的。   所以提前让林崖香做个准备,嗯……被他弄死的准备。   当然,谢平岗对林家还是有些信心的。   那林老头好歹是个大夫,家里头养的又是一水的姑娘家,想来教出的女儿应该和别的接生婆子不同才是。   周蔚宗已经等不及了:“这种事明儿再说……我表弟……”   “周兄弟你不懂,我干这一行,就得保证自家亲朋好友身上干干净净的,要不然,必有人逼着我大义灭亲啊?好歹亲戚一场,灭了他们之前,还能不知会一声?”   “……”周蔚宗嘴角抽动了一下。   谁和他做亲戚,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说的是说的是!我表弟呢?!”周蔚宗又道。   “急什么?来来来,我让人去叫虞先生过来,你先来吊唁一下吧?”谢平岗又道。   “吊唁!”周蔚宗吓了一跳,“你家……出了什么事儿?”   周蔚宗说完,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哭声。   “我那不成器的大妹妹和二弟死了,也不要你做什么,就是去棺材前惋惜一两句而已,顺便,安慰安慰我。”谢平岗又道。   “……”周蔚宗整个人僵住了:“你说什么?”   太子妃!她、她没了?!   “其实是我弟弟没了,大妹还活着,但……实话说,我妹妹身体不好,这丧事早早就该办了的,但她苟延残喘到现在,我也一直没筹办,如今她快要嫁出去了,以后我怕也没机会在家里给她办丧,所以提前补个丧事,你莫要担心。”谢平岗呵呵一笑。   “……”周蔚宗都要炸了:“这等玩笑怎能胡乱开?!太子妃身份金贵,若是冲撞了……”   “有何冲撞的,她还不是太子妃呢!我妹妹的事情我还不能掺和一手了?再说了,死了旧的活了新的,我提早办了丧事,阎王爷派牛头马面来接人,找不到就回去了,那阴魂薄上将我妹的名字也勾了,以后她就不安妥了?”谢平岗此刻是胡说八道。   他,好生不讲道理。   “殿下他……”   “莫要告诉殿下,我妹妹自己决定的事情,与殿下说什么?如今还没成婚呢!”谢平岗语气平平,“你瞧,就我弟弟这一个院子里头挂了白布,别的地方没有,不会传出去的,放心!”   周蔚宗心情忐忑。   不行,回去之后,一定要和殿下说!   “进了院子之后不许你乱说话,必须要当我妹妹死了,知道吗?”谢平岗拍了一下周蔚宗的背,狠狠提醒了一下。   周蔚宗无奈点头。 第743章 三书六礼   周蔚宗迈了进去。   院子里头,竟有不少丫鬟吓人,排着队的哭!   怪不得今儿进了谢家,没瞧见多少人伺候呢,原来都在这儿!   他站在那棺材前,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想起刚才谢平岗说他弟弟没了……这话,他也分不清真假,便道:“谢兄弟,你……节哀顺变。”   “我没死!来人啊,快将我放出去啊!”一听到有外人的声音,谢平怀连忙敲敲打打喊了起来。   “什么声音!?”周蔚宗吓了一跳。   “哦,不知哪里来的狗叫呢,行了,咱们走吧,表弟等着咱呢。”谢平岗呵呵笑了一声。   “……”周蔚宗可以肯定,那是棺材里头传出来的叫喊声。   但谢平岗……   无奈,周蔚宗看了那棺材一眼,还是选择和谢平岗走了。   “那棺材里头……”周蔚宗觉得谢平岗太奇怪了。   “小事一桩,不值一提。”谢平岗还不至于将谢平怀收好处的事情往外传,尤其还是说给周蔚宗听。   周蔚宗对太子殿下最为忠诚,这边听了话,立即就能传给太子,到时候,太子岂不会对他们家人十分失望?   这脸可不能丢。   没一会儿,表兄弟二人在庭前见面。   周蔚宗一看来人,懵了一下。   这是……他表妹虞仙?   真……看不出啊!   表妹十来岁的时候,与父母一起来京城探亲,在周家小住过一些日子,那时候,表妹生的粉白可爱,人不爱哭,让他觉得十分喜欢。   而眼前……   她那张脸有几分小麦黑,一双眼睛十分有神采,穿着一身武师男装,甚至一出面,一声粗里粗气的“表哥”,险些送他归西。   “表……表弟。”周蔚宗不可思议,这是他的表妹!   “表兄,好几年不见了,您现在长得比从前高多了!也更加英勇了!”虞仙张口就来。   周蔚宗咽了口唾沫。   他个头长得晚。   “表……表弟你,也是。”英勇了。   “多谢表哥夸奖!”虞仙十分高兴的受着了,“信里头也说的不清楚,表哥不知道,我这一路简直是披荆斩棘,着实是见了不少世面,想起来,当初在东安的时候,着实是个井底癞蛤蟆!一直在父母庇佑下生活,不知道这外头凶险!”   路上,抢劫的、行骗的、乞讨的,不知遇了几波。   身无分文,活到现在,很是不容易的!   周蔚宗倒吸了口凉气,觉得自己这脑子有点发昏。   姨母若是在世,瞧见女儿活成了男人样,会不会受不了啊?   “你这一路辛苦了,那……不如跟着我回周家吧,有我在,定不会让他们将你送回东安的。”周蔚宗僵硬着说道。   还能怎么办?难道要留在谢家,当武师傅吗?   “不妥!”谢平岗先挡住了,“你表弟说好要在我家当一辈子的武师傅的!咱俩关系这般好,你忍心我家缺武师傅吗?你若是觉得他年纪到了,该成家立业,不妨碍,大不了让我爹认他当个干儿子,他最喜欢干儿子了,到时候,你表弟看上哪家的姑娘,三书六礼我家来办!必然不会委屈了人家姑娘!” 第744章 拿出诚意来   谢平岗是一脸心诚,生怕周蔚宗觉得自家亏待了虞先生。   谁能想到随便找个先生,还能遇上熟人亲戚呢?!   周蔚宗听得是直捂胸口,有些接受不了:“你别、别说了……我表弟他不娶媳妇儿!你便是说一千道一万,不成还是不成的,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怎能呆在你家里头?你还是再找个先生吧,我表弟,要跟着我回家!”   周蔚宗着急得很。   他知道谢平岗是个什么样的人,重义气,喜好武功兵器,为了那人家书院的一把大兵器,如今都能闷下头来读兵书!   若真瞧上他表妹,便是抢也要抢回家的!   周蔚宗眼里头都泛起几分乞求,看上去怪是可怜。   谢平岗却理解不了:“这是你表弟,又不是那笼子里的猴儿,更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去哪儿还用得着你管?如今这人到了我家,就是老子的人,想让他走,没个三五万两银子,别想!”   “你还讲不讲道理!”周蔚宗也怒了,“我表弟只是来做武先生的,没签卖身契!就是卖身了,还不许她赎身了!?”   “呵。”谢平岗让人给周蔚宗上了杯茶,“你家的武先生,只做个把月的?”   周蔚宗心头一堵。   这做先生的,都比较特别,尤其是他们这种大户人家,若是选定了先生,少说都要教导个三五年的。   尤其是学武的先生,更是重要!   因为每种武学不一样,先生教得太杂,家中孩子也容易破绽百出。   学百样不如精一样。   “谢兄弟,咱俩的关系,你就不能……通融通融?我这表弟实在命苦,我带回周家好好教养,将来也好出生头地不是?”   “别说这话,这会儿攀关系不成的,咱们要讲道理。”谢平岗做正了身体,“刚才,你说有你在,肯定不会让人将他送回东安去,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周蔚宗突然觉得谢平岗就是一老奸巨猾的偷蜂熊贼!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家长辈似乎是准备将他送走的?东安那边,他可没什么可靠的亲人了,送去那里,不就是任人宰割吗?”谢平岗打蛇打七寸。   周蔚宗心里也无奈:“我这些年很少听他们的话了,我自然会保护表弟,不会将她送走的!”周蔚宗连忙表态。   说完,也觉得嘴中干渴难受,急灌了一杯茶,入口都有点苦涩。   “周兄弟啊,假如咱俩谈的是买卖,那就要拿出个诚意来谈,你……能时时刻刻看着表弟了?还是能让你父母亲人全部听话?若他们不喜欢表弟,你拦也拦不住,对吧?都不能,那就那就莫要说这空话了!”谢平岗咧嘴笑。   和他抢人?门都没有。   虞仙听到谢平岗的话,也觉得有道理。   周家高门大院,宅院深深,她若去了,是必须要恢复女装,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听候安排的。   那时候若是周家有意要送走她,她就是想跑,都跑不了!   表哥虽然有些话语权,可终究也只是个晚辈,周家拿了东安那边的信,表哥也没资格护着她的。 第745章 分不清   出来这一趟,虞仙也感觉到外头的世界,就如同父母在世时一样,自由自在的。   她……也不愿做那笼里的猴又或是鸟的,活得憋屈难受。   父母都不在了,祖父母他们与她并无感情,只是欺她孤苦伶仃,又想霸占父母留下的家业而已……   如今那些家业她是不要了的,但没道理,还要将自己也送出去,由得他们利用。   “表兄,要不,我还是留在这里吧,谢大哥他们对我很好,你也不用担心的。”虞仙开口。   “不行!你、你留在这儿,成什么样!?”周蔚宗急了。   虞仙皱着眉头:“表兄既不能全然护住我,我与你回去,那就是虎口,白白将自己的血肉送到别人嘴里头呢!我如今大了,这些年也受尽了他们压迫,现在我绝不再做那憋头王八,太蠢了!”   “……”周蔚宗呆了一下。   什么憋头王八?表妹这些浑话……肯定都是和谢平岗学的!   当然,周蔚宗不知道,他的表妹一直都这样。   虞仙父亲曾经是东安水师将领,她自小就跟着父亲在将士里头厮混,说话难免带着几分男人风味儿,只是后来父母故去之后,这才被关在院中三年,学了丁点规矩。   可骨子里的脾气,那是改不掉的。   “表兄,你们又是好兄弟,也能照应到我,我留在这儿,真没关系的!”虞仙十分坚定。   至于要不要嫁人,她是不在意的。   周蔚宗一看她这样,也急了,干脆实话实说:“谢兄弟!本来这事儿我不好和你多说的,但如今都这样了,我也不能瞒着你了,之所以不能让虞仙在你这里继续呆下去,那是因为……她压根就不是我的表弟,而是表妹!虞仙是个女儿身,若是长留在此,以后还怎么嫁人!?”   这话一说,谢平岗哈哈大笑。   “你也太能胡扯了,女人男人老子分不清吗?”谢平岗翻了个白眼。   “你真分不清,就连我也差点被她糊弄过去了,但真的是如假包换的表妹!只是……我那姨父以前也是个熊脾气,许是他的影响下,我表妹才成了这么个雌雄莫辨的样!”周蔚宗可惜极了。   本是女娇娥啊!   谢平岗狐疑的看着虞仙。   虞仙也叹了口气,不慌不忙的:“男人女人有什么区别?我这一身本事总是真的,教导谢二公子,那也是可以胜任!我自己都不介意!”   谢平岗点头:“这个……我确实觉得也不是个问题。”   男人女人,都挺好啊!?   只是让她来教导武功,又不是陪着睡觉的,需要区分那么明白干什么?   周蔚宗傻眼了,急得站了起来,直跺脚:“不可不可,女孩子家家,怎能常住你这里?传出去,有碍名声啊!”   谢平岗也知道自己不好一直拦着人了。   “表哥,我在东安的名声本就已经坏了,我父母去后,老家中一杆子姐妹都觉得我自小跟着父亲学武,粗俗无比,人人都说我是个母夜叉,所以我祖父母准备将我许配给一个年纪大的老头,我虽粗鲁,可也不至于配一只脚进了棺材的人吧?而且听闻那人前头死了过三个媳妇儿了!若我父母在世,怕是宁愿我做个武师,也不会受这苦楚!” 第746章 血赚   虞仙说完,周蔚宗面上有几分动容。   他的确不敢说自己能护住表妹的,一旦有个万一,表妹一生真就毁了。   “我……我也不是非要逼着你走,只是的,瓜田李下,你们……谢兄弟与你切磋武艺,难免有些接触……”周蔚宗犹犹豫豫。   “砰!”谢平岗突然拍了一下桌子。   “周兄弟!你他、娘、的这心眼比芝麻粒还小呢?!学武之人,切磋一番有何不可?若按照你这么说,你捉拿刺客的时候,若对方是个女的,你就不能下手了?!”谢平岗一脸生气。   虞仙也觉得表哥的话很是奇怪。   “表哥,我父在世的时候,我在那水师营里头,每日都要和别人打几场的,那些人还光着膀子呢,有时候打得红了眼,便是在地上滚上几圈,也是可能的,若按你这么说,我……和那楼子里的女人没差别了?”虞仙突然明白,为什么老家里头,那些人那么嫌弃她了。   可若是连接触都有罪,她习武所为何事?   难道只是为了让耍给自己看吗?   周蔚宗惊了惊。   谢平岗看了虞仙一眼:“虞妹子,话不能这么说,我觉着你没错,学武就是要用、要练的,若是闭门造车出门不合辙啊?!实战很重要。”   虞仙冲着谢平岗抱拳:“多谢谢大哥!”   这二人一唱一和,周蔚宗也气着了。   呵呵,敢情他是个坏人。   “得了,既然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还能说什么!?只是,谢兄弟,我表妹毕竟是个女子,以后,你与她对练还是要规矩些!那些浑话更不能说!”   尤其是那什么恨不得同眠之类的话!   简直可恶!   “放心,我会注意些的。”谢平岗笑了笑。   他之后,可能会打得更狠些。   这世上会武功的女子可不多,练得这般好的那就更少了,怎能浪费了呢?   以后啊,让她自己也多多练练,可不能因为自己是个女子,学得差不多,之后就懈怠了,另外……   溪儿只学管家也不成的,要不也来跟着学两招,以后总好自保不是?   谢平岗心里头已经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这么个武先生,不仅能教导他和蠢弟弟,还能顺捎着带上那没用的二妹。   可惜的是,大妹身体不好,学不得,要不然,全家跟着一起,将那手法学到手,才准是血赚!   周蔚宗并不知道谢平岗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这会儿笑容有些吓人。   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   今日,他是要留下来做客的,便也要一起用膳。   吃饭完之后,他和表妹说会儿话,而林姨母风尘仆仆的赶过来了。   也亏得林姨母脾气好,要不然,谁会为了这一句话,巴巴的跑过来?   林姨母见了谢平岗,虽有些怕他,但毕竟是长辈,还能绷得住。   上了茶,谢平岗才问道:“林姨母手艺如何?这些年来接生的孩子不少吧?”   林姨母觉得奇怪:“我爹开医馆,我跟着学了不少,所以也能厚着脸皮说自己这手艺的确是不错……接生的孩子,已经是数不过来了。”   “那敢问林姨母,你接生的孩子里头,是男婴多还是女婴多呢?”谢平岗随意问了一句。   “女婴多些。”林姨母也没瞒着,“这天下人有了男孩的,后头对生孩子一事就没那么执着了,可若是生的是女孩,自然是一胎接着一胎,三年抱俩上赶着生,所以算下来,应该是女孩多些的。” 第747章 深明大义   林姨母觉得今儿这谢平岗有些奇怪。   但哪怕她算是长辈,可在谢平岗面前,也难免紧张,就像是见了官一样,也不敢胡说八道。   “乾元朝的户籍册里头,登记的女子比男子要少了许多,林姨母可知道是为何?”谢平岗又开口说道。   林崖香叹了口气:“还能是为何?这生下的孩子,未必就是活下来的,这女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处处都是坎,能熬得过一个,未必熬得过第二个,能顺利登记户籍可不容易。”   “就拿我们来家那地儿来说吧,同个村儿里头的,家家户户,丫头多要干些杂活,饭吃不饱,病不敢生,我爹做大夫那些年,也是瞧见许多人家,女儿生了病,不过几十文银子,都舍不得出的……”   说到这里,林崖香眼中也有些悲哀。   因她林家皆是女儿,她爹还受过数不清的嘲笑。   说他医术再好又如何?将来还不是要传给外姓之人?   “那林姨母接生的时候,也溺杀过女婴了?”谢平岗随口一问。   林崖香却吓了一跳:“我不做那种缺德事儿!不过……我也只是个接生婆,我只负责接生,但……也曾瞧见过,那主家的婆母,溺死婴孩的,便是我想拦,也拦不住……”   怎么拦?   难道要冲上去,将孩子抢走?   那孩子不是她的,若她真这么做了,早就被人告去衙门关起来了,抢孩子的罪名可不轻!   也有过苦口婆心劝一劝的,但多数只能得到对方的白眼。   “确定你手中,不曾沾染过人命?若是别人动手,自然不能算在你头上的。”谢平岗认真道。   “我敢对天发誓,我林崖香若是曾害过一个婴孩性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林崖香也十分郑重,“不说害人了,我与我爹这些年救过的女娃娃也有不少的!”   有些,救了还要被人骂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谢平岗客气了许多,“没害过人就好,我在司刑寺当官,最近管的就是这案子,所以也必须要问上一声。”   这么一说,林崖香也懂了。   “我知道的,当初敢来你家认亲,也是做好了准备,我爹三令五申,让我们几个都老老实实的,莫要惹祸,让人抓了把柄,连累了你们家。”林姨母还挺体谅,甚至都不生气。   “我敢说,我林家便是算不得那福气满满的大善人,也绝不去行恶,若是家中有人犯了错,用不着落到你手里头,我爹和我就已经会将人好好处置了,咱绝不麻烦别人的!”林崖香又道。   谢平岗确实挺佩服这女人。   管家一把好手。   可惜啊,这人是林二娘的胞姐,本是姻亲,要不然,让这女人管着谢家也是不错的。   “姨母深明大义,平岗佩服。”谢平岗认怂也认得快。   “算不得什么……这是做人基本的道理而已……”林崖香还挺不好意思,说到这里,突然有些狐疑:“今日……怎么不见平怀那小子?可是习武去了?”   “姨母明事理,所以这事儿我也就直说了。”谢平岗也不瞒着,将谢平岗收人好处的事儿和林崖香说的一清二楚。   林崖香这个姨母充当了谢平怀母亲的角色,要教导他的,所以这些事儿对她还是要说清楚的。 第748章 虎毒不食子   林崖香真被吓了一跳,脸色大变。   “这孩子竟然……”林崖香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大错,的确是要好好罚的,大少爷放心,我虽疼他,可是非曲直我明白,您是要吓唬也好,要打要杀也罢,都是他该的。”   现在不教,以后真要犯了更大的错,那才真是要死了呢!   林崖香很是配合,甚至脸色凝重。   过了一会儿,也到了谢平怀的院子里头。   看着那白景,心里头是凉的。   这孩子着实是太不知道轻重了!   “你这蠢孩子,亏得我这般疼你,你是活路不走走死路,如今你让姨母我怎么办?如今你死了,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我那妹妹?哎,我们一家留在京城做什么?连个孩子都管不好,罢了罢了!明日,我们全家就搬走,搬去老家,再也不回来了!”   说吧,林崖香转头就走。   谢平怀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关键是身上还有伤。   现在听到林姨母的话,心都凉了,再“咚咚”敲,使劲儿喊,依旧和之前一样没人搭理。   又着急又害怕。   林崖香说的自然不是真的,但为了让这小子懂事儿,她回家之后,和老父亲一合计,咬了咬牙,让家里人搬着东西,暂时去之前住的那城外村子里呆一阵子。   当天晚上,谢平怀还是没有被放出来。   再到白日的时候,依旧没人管他,谢平怀浑身已经没了力气。   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还一直处于黑暗之中,心里和身体都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一日,谢平岗为首,将昨儿抓来的三个人拉去了菜市场。   包刘氏、包氏接生婆以及包仑生,看着那刑台和周边站着的那人高马大的官兵,吓得脸色惨白。   包刘氏只是个普通妇人,并未犯过别的错,判杖刑一百四十,徒一年半。   接生婆包氏溺杀婴孩有不少,也懒得算了,就杖刑二百五,徒十年。   最后是包仑生,也是溺杀孩子的凶手之一,另外偷过些财物,还有好几次,一起加在里头,杖刑一百八,徒五年。   这罪名一念,底下的人都沸腾了。   “打一百多个板子,那……还能活吗?几十个就该受不了了吧?!”   “肯定不能活了,判几年还能有什么区别啊?!这也太狠了点!”   “狠什么?虎毒不食子啊!这个包仑生还说自己原配生的是一对怪胎呢,没想到是直接将孩子杀了的!活该他被打死,还有这个刘婆婆,对儿媳妇儿可坏了!”   “只是杀了女婴,毕竟养不起,也没法子,不至于这样吧……”   然而最后这一句话一处,不少人转头盯着那说话的老太婆子。   “你不是女的?你娘生下来怎不将你杀了呢!?”   “这女娃娃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若是都被杀完了,你就算你生十个儿子,以后也得绝种!再说了,女孩子多贴心啊?我家里头就是女娃娃,不知多孝顺我呢!”   “人家当官的都知道将闺女送去上学堂了,也就你们这些不懂律法的,还想着女孩浪费粮食!以为还是前朝那时候啊!?”   “……”   顿时有不少人指着那说错话的人骂了出来。   当然,这么热心的人,是司刑寺这边费了心思找来的。   为的,自然是民声。   被这几个大嗓门一说,观刑的人都不好意思说包仑生和包刘氏无辜了。 第749章 只是个开始   也有不少人顺着几个煽风点火的人,开始冲着刑台上的三个人骂骂咧咧起来。   “行刑!”谢平岗十分干脆的喊了一声。   紧接着,司刑寺刑官准备好了。   左右开弓,大板子抬了起来。   这么多个板子,甭说是一百多个数,就是七八十,恐怕打下来之后,这人也要死,所以也就无需在板子上再做手脚。   更何况,司刑寺的刑官,手法出奇的好。   “啪!”的一声,第一个板子落了下去。   三人的嘴巴都被堵死了,人趴在那儿,瞬间,脸上睁红,汗珠子瞬间就下来了,身体忍不住的扭动着,可被死死绑住,挣脱不开!   “啪啪啪啪……”   那声音如同暴雨冰雹一般落了下来。   越大,场面越静。   现在这季节,一般都不执行死刑的……如今突然要把人活活打死,的确是已经耸人听闻的大事儿!   当然,不仅仅只是场面吓人而已。   更重要的是,这观刑的人里头,几乎都是些做了父母公婆的人,里头难免也有些曾经做过溺杀女娃的事儿……   在这京城这种情况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   眼睁睁看着前车之鉴被人活活打死,哪怕死了,都要将那杖刑打完,这画面,怎能受得了。   人群里头,有几个吓晕了。   还有些人,忍不住想起家中亏待的孙子或是女儿,也都心虚起来。   以前这里杀的都是些罪大恶极的凶徒,还是头一回,罪犯的罪名是溺杀女婴……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预兆?   是不是官府要严查了?   板子打完,当天,整个京城的风都变了。   有些怀孕的妇人忍不住松了口气……   刚嫁人的小妇人,又有几个是那狠心阴毒之辈?多数都是逼不得已,经历多了,这才会变得铁石心肠,然后走上一辈人的老路。   而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儿,很多孕妇踏实了下来。   起码不用担心,自己的血肉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命……   便是以后日子苦些,也是能忍的。   司刑寺上头坐着太子这么个监君,现在判下此案,是个人都知道,这事儿是太子默认的。   太子做事,总会被人找茬的。   只是这一次,竟和预料中不太一样,京城官员,出奇的老实,竟没有立即去宫中死谏去。   严家那边,严大人忍不住感叹道:“这种事儿……怕也只有太子敢做,便是当今圣上做太子的时候,也不会如此铁直无惧的。”   “爹,您这次千万不要再去找太子的麻烦了,莫大师在的时候说得很清楚,那个欺负娘的阴魂,就是被那包家害死的!可以说,杀了那包家人,也是替娘亲报仇!我们不能恩将仇报啊?!”严姑娘很是担心。   “为父知道。”严大人点了点头,“旁的事,为父可以针对太子,可这事儿,太子是真没错,本朝人口虽比前朝多了不少,可这女子人数却还是不够多,许多地方男子娶不上妻,民风越来越差,太子这么一做,多少有些震慑的作用,最起码两三年之内,女婴的数量能涨一涨。”   这一案子只是个开始。   他参太子,也不是一直盲目开口的。   比如之前莫妖道之事,那确实也是太子的行为过于惹眼了些。   如今这事儿,他服气,没别的话说。 第750章 下葬吧!   让严大人震惊的事情其实不是太子,而是谢家。   太子这些年来办事一向强硬,朝中大臣其实也都已经习惯了他的行事作风,可这谢家……   没想到,土匪出身,这做事竟如此端正,这等案件做得好了要受万人褒扬,做不好……那会让许多人骂这土匪滥杀无辜。   毕竟,溺杀女婴都算是一种常态,常态之下,怎好判重罪?   这一次,严大人又没出手。   背后观望着的一干人等也都不敢贸然进宫了。   今年,他们已经参奏了太子好几次,次次都没有成功,如今连严大人都退缩了,可见如今不是针对太子的好时候。   太子快要成亲了,如今陛下正高兴呢,这个关头,谁找晦气都不成的。   若真想要扳倒太子,这些小事儿根本不成……   京中大臣,出奇的安静,谢平岗都等着别人闹事儿,可结果……什么事儿都没有!   心里还挺稀奇,太子倒是没什么反应,一脸的平淡,似乎这心里也早有准备了。   “殿下……有件事儿……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周蔚宗一脸纠结。   若是说了,那他就是背后告黑状的小人,可若是不说,他觉得不太合适。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来这一套了?”当讲不当讲?若是不想说,那这话就不该起头,起了还犹豫,想憋死谁呢?   周蔚宗讪讪一笑:“昨儿……属下去谢家做客,正好瞧见,谢家办丧事……”   赵玄璟面色一怔,也有些狐疑。   “这个丧事和别的不一样……是假的,谢大人似乎是为了教导弟弟,将人关在棺材里了,非说谢平怀死了,另外还说谢大姑娘也……死了,那一个小院里,丫鬟下人都哭着说……大小姐,你死的好惨呐……”   最后一句话,周蔚宗还捏着腔,就如同唱戏一般。   赵玄璟表情有些诡异:“谢平岗这喜好可真是……”   难以言说。   “属下就是觉得有点晦气。”周蔚宗老老实实又道。   “那谢大姑娘呢?”赵玄璟问道。   “属下并没有瞧见太子妃。”周蔚宗实话实说。   “那想来她心里也清楚且同意的,他们兄妹二人的事儿,孤不便掺和,不过……这么热闹的事儿,怎能不和孤说一声?你去准备一副谢二公子的丧仪,给谢家送去。”赵玄璟想了想,还是决定道。   是否晦气,谢桥比任何人都懂。   所以也轮不到他去自作多情、多管闲事,既然他们兄妹有这么个安排,他泼冷水也不好,倒不如陪着一起凑热闹。   周蔚宗愣了一下。   随后,连忙去办了。   他还以为殿下会心疼谢姑娘呢?   没想到,还要和谢平岗一起胡来,不过,殿下说的话他可不能不听,所以让人准备了东西,偷偷摸摸送去谢家。   谢平怀已经被关了整整两天两夜。   棺材里头,几乎都没声了,偶尔能听见指甲抓着木头的“刺啦”音而已。   丫鬟下人们都快变成真哭了。   “这棺材停的时间也够久了,抬棺下葬吧!这般年岁人就没了,也不能大办!”谢平岗说了一声,随后吆喝着家里人,抬着棺材从谢家的后门抬了出去!   吹吹打打,竟还有送丧的乐声。 第751章 等你咽了气   谢平岗准备了全套,谢平怀躺着的那棺材旁边,还有个空棺材。   谢家突然有丧事,左邻右舍其实都懵得很,可谢家嘴巴都严实,只听说是谢家关系不错的一个好兄弟没了。   但具体谁没了,外人也不知道。   谢平岗将棺材就这么送去了城外。   找个地儿,让人挖坑。   “大妹,你一路走好。”谢平岗装模作样,先说了一句,然后,“下葬吧。”   谢平怀脑子有些迷糊,只觉得摇摇晃晃。   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听到大哥的声音之后,手无力的张了张,抓了抓那棺材内部,嘴巴嗷嗷嗷的也说不出声音来了。   他好饿,好渴,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定是要死了。   他对不住大姐,大哥这个畜生,明明是他犯了错,竟然让大姐陪着他一起去死!   早知道这样,他就是自己先去死,也不会这么连累大姐的!   大姐身体本来就不好,自小都被扔在外头养,好不容易回来了,如今还……还被同胞的亲哥哥这么杀了!   太可怜了,大姐太可怜了!   谢平怀也哭不出来,唾液都没了,哪里来的眼泪。   他很绝望。   “大妹已经埋了,那……将这小子也埋了吧。”谢平岗淡淡的有说一句。   众人开始抬着棺往下降。   突然,那绳子不知怎么的,“砰”的一声,竟突然断掉了!   离那简单的大坑还有不少距离,整个棺材就这么砸了下去,棺材盖都掀飞了!   眼下正值黄昏,天边红云飞霞,阳光虽不刺眼,可光线猛地打在了眼前,这一瞬间,谢平怀都以为自己看到了神仙之地。   浑身一震,摔得是七荤八素,眼睛挤了挤,过了片刻,视线变得更加清晰了。   周边,有树影斑驳,有泥土滚尘,有草木芬芳,还有……谢家不少人的脸,他们身上多少都带着点白……   谢平岗皱着眉头:“着实晦气,好好的这棺材怎么还坏了呢?罢了,直接填土,那盖子不要了!”   谢平岗吩咐一声,然后家丁好似傀儡一般,开始往里头挖土。   瞬间,谢平怀只觉得劈天盖地的土壤往自己脑袋上砸过来,心中愤恨,支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他站起来了,声音沙哑:“我……我没死!”   谢平岗居高临下看着坑里头:“没死?那也快了吧?瞧瞧你这一身血衣,再看看你那白着脸的样儿,恐怕回不到城里,气就已经没了,还得连累老子再重新走一遍。”   “要不……这样,我在这外头等着,等你咽了气,老子再将你埋了,这总行了吧?不过你可快点,老子还得赶在关城门之前回去呢。”谢平岗一脸无情。   谢平怀一颗心都在颤抖。   他没有力气,但没有人帮着他。   此刻,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如同看着死人一般……   “大姐呢……”他的声音,就如同垂垂老者一般,听上去有气无力的。   谢平岗指着旁边一坟头:“在那儿呢,你临死之前,可以爬出来祭拜一番,也成。”   谢平怀瞳孔一缩,心头哽咽,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真动了起来,踩着棺材沿往上爬,身体直接扑在了那泥土上,看上去可怜极了。 第752章 风光大葬   被关在棺材里这么久,谢平怀对谢桥已经死了的事情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这些日子,林姨母来过、大哥的同僚来过,就是爹,也来过!   对了,太子还派人来送丧仪呢!   大姐真的出事了!   他拼死往外头爬,管家一脸同情,纠结的看着谢平岗:“大少爷,要不要……”   帮一把?   “帮个屁!要是一点小坑都爬不出来,就该他去死!老子没有这般没用的弟弟!”谢平岗冷漠至极。   谢平怀这死小子和他不一样,是个机灵鬼,命也不错。   谢平怀出生的时候,寨子欣欣向荣,再后来,他和他爹去打蛮子,谢平怀就在后方享福,没上过战场,却被一堆兄弟捧成了太上皇一般,逍遥自在,甚至后来来了京城,又有卢氏纵容。   被他打过几回,可都是些皮外伤,不顶事儿。   这次不同,皮肉刺激,哪里能比得上心里的打击?   谢平怀摔摔打打了几次,最后终于从坑里爬出去了。   又往“谢桥”的坟前爬。   谢平岗坏竟然还立了一个超级简易的墓碑,上头写的是“谢乔之墓”,字儿都写得不对!   但谢平怀现在眼花,没看出来。   抱着那墓碑,就开始哑着嗓子嚎:“大姐我对不起你啊大姐!都怪我太蠢了,我不该收人家的东西,我不该手贱见了好处挪不开眼,大姐你回来啊!大姐,我亲姐姐啊……”   “送点水给他,让他多哭几声,这画面怪稀罕难得的。”谢平岗坐了下来,安排道。   管家连忙将水囊拿了过去。   谢平怀早就渴坏了,这会儿喝了水,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哭得更带劲。   整个人直抽抽。   抽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了,竟将木牌一扔,开始扒坟墓:“大姐!咱不在这地儿呆!我要将你救出来!弟弟要将你风光大葬!”   这么破烂的地方,怎能葬他那又好看又心善的大姐!   大哥这个人,太抠门了!   从前就抠,对亲妹子也抠门,就不是个人!   “风光大葬?不是老子嫌弃你,你自个儿瞧瞧自己,你有个屁?难道你要用从别人那里拿来的好处葬了你大姐?你是诚心想要恶心她的吧?!”谢平岗讽刺的笑道。   谢平怀愤恨的眼神瞪着谢平岗:“是你害死她的!”   “没错,是我,那又如何?你打不过我,本事也没我厉害,今儿我弄死了你姐姐,明儿就是弄死你亲爹,你也拿我没法子!”   “!!!”众人懵。   “……”那也是你亲爹!   谢平怀真觉得自己被侮辱到了,从未有过的憋屈和怨恨!   “大姐是你亲妹妹,你心怎么这么狠!她那么柔弱可怜,你还欺负他,我、我要去告诉太子殿下,就告诉他,大姐是你杀的!不是病死的!到时候你也别想好过!”谢平怀指着谢平岗,眼神就像是能将他吃了。   谢平岗一听,掏了掏耳朵:“你去啊?可……太子是信你还是信我,这就说不好了,甚至老子可以告诉太子,是你这混账小子,活活气死了你亲姐姐!”   “……”谢平怀熊熊火焰更胜。   谢平岗觉得,情况差不多了。   “你连家都回不了吧?要是没有老子伸手帮你,你甚至都走不回去!”谢平岗嗤笑了一声。 第753章 注定要挨打   谢平怀攥着拳:“我能!”   “能?老子可不信,你一向没用,什么苦都受不得,这里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呢……”谢平岗想了想,“要不这样,你跪下给老子磕头,就说自己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要处处尊敬孝顺我这个大哥,大哥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这样的话,我就让你上马车,带着你回去,甚至还给你找大夫,如何?”   “我不用!谁要向你认错!”谢平怀怒目呲牙。   他是做错了,却也只是对大姐做错了的!   谢平岗,他对不起大姐!   之前还说自己能升官发财,全都因为大姐当初在周家大案帮了他呢!   如今倒好,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不用?你确定自己能活着回去?”谢平岗笑了笑,“罢了,你说不用那就不用吧,等明儿早上,我一路赶过来,替你收尸!”   说着,冲着众人又道:“撤!”   谢家一干人等,连忙都走了。   没一会儿功夫,这地儿就剩下谢平怀一个人了。   虽然喝了水,可肚子还是饿,脚下发软,腿脚无力。   可他一定要回去!   不能让谢平岗看扁了他,回去之后,他一定会好好和先生学武,要替大姐报仇!   他心中怒火旺盛,打定了主意,咬了咬牙,四处瞧了瞧。   谢平岗这个混账,真够黑心的,给他和大姐找的这是个什么破地方?除了野草和树就没别的了,连条路都没有!   他咬着牙,薅了几把草,吃了点草根,苦涩难以下咽,可为了活命回去,还是忍着了。   简单填补些东西,他找了根坚硬些树枝,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   只是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在什么地方……   必须要走出这片林子,看到路,才能向行人打听!   “大姐,我现在没本事挖你出来,你等着,等我回去,等我将来有本事能赚钱了,我一定给你找个好地方!”谢平怀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一脸决然。   而那边,谢平岗已经走很远了。   “大少爷,二少爷那边真的没事儿吗?瞧着,他脸色不太好,会不会……”管家很操心。   二少爷虽然熊,可人也还算讲理的,从来爷不会欺负他们这些下人。   在他看来,二少爷年纪还小,是不懂事儿,但总能懂的吧?大了肯定就好了!   “死不了,满地都是能吃的东西的,就是啃土,也不至于饿死了,至于那点小伤,早愈合了,就算裂开,少淌一丁点血而已,不怕。”谢平岗还是很淡定。   他的想法和管家可不同。   这不懂事儿的人,不会自己突然懂事儿的,总得要遇到些刺激,鞭子抽在心里知道疼之后,才会改!   这戏都唱到这儿了,还能直接停了吗?   必须要让他多长点脑子才行!   “回去之后,你让大小姐住莫大师或是书院那边,暂时别回家了,对了,和春儿那丫头说,让她不要跟着走,之后瞧见这小子,什么话都别说,尽管瞪着就成。”谢平岗想了想,又道。   他已经得了信,林家那边,暂时搬到京外村子里头了。   家里头,再让谢桥消失几天,这戏才会更好看。   “是。”管家老老实实应着。   “等他回去,若是问起大小姐,你们嘴巴也都严实点。”谢平岗还挺期待。   虽然他这事儿做的绝,可谁让这蠢货没本事呢?   没用,就注定要挨打! 第754章 我好难过啊   谢平岗回去之后,直接歇着了。   管家也将谢平岗的话转告给了谢桥,谢桥听了,答应的很是干脆。   “和溪儿说一声,免得她担心。”说完,谢桥就收拾东西,要去望运楼住。   这几日,她要稍微低调些,让这蠢弟弟多绝望几天。   对于骗弟弟,她更是没有半点内疚的。   这一家子,不是你欺负我就是我欺负你的,习惯就好了,就是她,不也要常常被大哥气吗?   食物链最低端的人,是弟弟,这也没法子呀?   再说了,犯了错,还能真没有一点惩罚?   谢桥连夜搬走。   谢平怀在城外挣扎。   他身体底子好,吃了点东西之后,走路也有点劲儿了,就是辨不出方向,所以直打圈,到了半夜,才看到官路。   可又分不清,东西南北,不知道往哪儿走,才是进城的。   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好好念书。   萧夫子曾经说过,可以根据星斗看方向的,但是提了一嘴,他没听……   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念书,比谁都强,将来要当大官,让大哥看着他都得下跪的那种!   心里有气,雄心壮志也出来了,不过没一会儿就熄灭了。   再怎么样,大姐也回不来了,而且……如今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比大哥小很多,想要赢了大哥,确实很难。   他抬头看了看天,心里头又恨又迷茫。   四周黑漆漆、静悄悄,十分吓人,但总比在林子里呆着的时候强了,干脆就原地坐着等。   他知道,这四周村落小镇的人,天不亮就要往城里头赶,所以他只需要好好休息几个时辰,就能有行人了。   对他来说,如今这外头其实没有棺材里头可怕。   只是睡不着。   想了很多。   这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明白萧夫子以前和他说的那些道理都是什么意思。   萧夫子总说,靠父兄不如靠自己,那时候他觉得,爹和大哥很厉害,他还要靠自己做什么?太辛苦了!   还有,大姐辛辛苦苦让他拜师,文武先生都备齐了,那都是想让他争口气的,若是他之前好好听话了,如今本事肯定比现在要强一些的,也不至于这般没用,让谢平岗笑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快黎明的时候,果真有不少村民赶路。   他得了方向,也往城里走。   一路的确没什么问题。   只是他走的慢,到家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管家看见他之后,似乎惊讶一下,然后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从前一样,伺候他吃喝。   可不一样了啊!大姐都不在了,还怎能和从前一般?!   他也笑不出来了,将自己拾掇了一下,身上上了点药,这会儿不适合练武,他想了想,老老实实窝在屋子里头读萧夫子安排的那些书。   管家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以前二少爷念书习武,那都是要催命一般,不停催促才行的!   今日,这身体还没好,整个人都还虚着呢,竟然能去乖乖看书了!?   这招竟然这般好用?   谢家上下都被镇住了。   连在家里等着他的谢溪也是一样的,睁着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站在了窗口前:“二哥你怎么了?要吃糕点吗?”   “吃什么糕点?吃不下去。”谢平怀眼泪噗噗掉,“溪儿,大姐没了,我好难过啊。” 第755章 好嗓门   谢溪想说,大姐好好的……   但她听话,所以什么都没说。   “你还是,吃点糕吧。”谢溪从怀里掏出一块糕点塞过去,“你好好学,大姐会高兴。”   “高兴又怎样,又回不来了……”谢平怀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大姐身体不好,早晚都是要死的,但她若是生病死的,我也不会说什么的,可她死的太委屈了……”   他和大姐相处时间并不长,可他知道,谁对他好,谁对她不好!   这亲生的姐姐,看他的眼神,那都是不一样的,他能感觉得到!   “我会好好学的。”大姐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能够成功报仇!   谢平怀说着,努力看书。   这些书里的字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但谢平怀这次不敢不搭理这些字了。   老老实实的,特别规矩。   “姨母搬走了,我最近只能呆在家里。”谢溪冲着谢平怀又说了一句。   谢平怀面色一怔。   “姨母对我也失望极了……”他看上去更落魄了。   “贪便宜,是不讨喜的。”谢溪也不会哄人,只会说实话。   她也觉得,二哥做错事。   喜欢银子,没错的,但要自己挣,不能拿别人的,不过二哥拿习惯了,所以他是不懂。   谢平怀沉默了一下。   兄妹二人毕竟是同胞,谢溪看着谢平怀可怜,在屋檐底下坐了一会儿,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唱着几句幼年时在山寨里头学的山野小调哄哄他,声音干净如清泉击鼓,听得人心静。   而这声一出,附近却飘来一个阴魂。   看不见的,冲着谢溪飞了过去。   “真是个好嗓门……”那阴魂的声音难听至极,就像是不会乐器的人拉揍着二胡一般,听着刺耳。   那阴魂伸手,要摸着谢溪的脖子。   然而一碰到她,却被弹回来。   在阴魂眼里,眼前这小姑娘身上就如同闪过一道金光,将其笼罩其中,竟摸不得碰不得!   “嗤嗤嗤——”阴魂怪叫了几声,看上去十分暴躁。   怨气浓浓,眼睛都变得红了几分。   谢溪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脑袋还晃悠悠的,看上去静美可人。   ……   谢桥没回谢家,但第二天却老老实实去书院了。   谢平怀也有去书院,但两个院子离得远,所以也碰不到面,而且谢平怀如今都要跟在萧夫子身边,所以想见到谢桥,那可能性就更低些。   如今已然六月多了,离书院大考没剩几天。   整个书院都是弥漫着一股严肃紧张的气氛。   谢桥她所在的空谷院很有信心,方慕雪她们,最近的进步可不是一丁点而已!   而同一个排号的牡丹院那边,气势却弱了许多。   都是因为董悉云。   上次进宫,但凡帮了董悉云的人,都没得赏,回家之后,家中父兄等人也难免要多问上几句,偏偏宫里的事儿,不敢多说,只能咬着牙说自己做错了事儿。   导致一个个的,都受到了不少斥责。   她们本都是些娇娇女,一向是眼高于顶的,如今已经是羞的都不敢见人了。   当然,最苦的还是董悉云。   因着宫里头那事儿……她身边好友对她的态度都冷淡了许多!   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四皇子那边,明明知道她受了委屈,竟也不知着人安慰一声,不仅如此,还听说,四皇子这些日子都凑去和萧夫子他们一起学着临摹那《举世图》了!   真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 第756章 责怪   董悉云人坐在牡丹院的学堂里头,平日里哪怕她不说话,便会有许多女孩子凑过来,与她谈论书画诗词。   可这几日,身边却一直是冷冰冰的,没个人。   “如今离大考还剩下不到十天,最近连先生都夸奖空谷院那边的人越发上进,这次必能考出好成绩,我怕自己排名太差,被比下去,到时候,家中怕是又要训斥了……”   “前段时间我也想用心来着,可……”   说话的人忍不住看了董悉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两院刚开始竞争的时候,她们心里也都有股志气,准备用心一番让那空谷院的人好看!   可……先生讲课的时辰也就那么些而已,听得课又多又杂,想要填补自己,也就只能利用其它时间。   但……   董家姑娘常常举办茶宴,她是未来的四皇子妃,亲自开口邀请,她们也不能不去。   去了董家,也就是喝喝茶,看看花聊聊衣服首饰或是做些小游戏而已。   玩得时候,开心倒也是挺开心的,可如今空谷院这把火都快要烧到眉毛了,再想起之前,真的就有些悔不当初了。   而且……   最近她们才知道,原来谢姑娘,一直都有给空谷院的人辅导课业!   她们常聚在一起,都是在读书。   眼下,董悉云也听到这人说的话了。   心里冒出一团火。   “你的意思是,我当初举办茶会,妨碍大家伙了?若是你们考得不好,便是我的不是?”董悉云直接站了起来,泫然欲泣,声音又带着几分恼怒。   这话一说,众人脸色一变:“董姑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牡丹院都是凭借着自己的才学才能进来的,我只是相信你们不会输给空谷院那群人而已,没想到……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耽误你们的时间的,以后,我注意些就是了,可……你们在背后这般说我……可想过我也会心凉?”董悉云心情不好,所以说话也很直接。   若是以前,这口气她会咽下去。   董悉云一副难受的样子,说完这话,跑了出去。   留下的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我真不是责怪她……”说话的是楚小姐。   在谢桥没来之前,有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与董悉云这第一才女,关系甚好。   “她许是心情不好吧?听闻太子殿下常常给谢姑娘送东西,可四殿下,却不太搭理她,她给四殿下送去的帖子,也没回。”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声。   “不会吧?董姐姐不是这种会迁怒他人的性子啊?”楚姑娘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大家沉默了。   实话说,自从上次在宫中的事情之后,她们都有好好反思自己。   她们之所以那么冲动,其实都是跟着董悉云的态度来的。   白连累了她们,董悉云竟也没有一句歉意,这一点,让她们心里也有些凉。   “希望她这次大考能得个好成绩,这样的话,压了谢姑娘一头,心里许能舒坦些吧?”其中一人忍不住又道。   众人点了点头。   都是多年好朋友了,便是心里再别扭,她们也希望董悉云能比谢桥强的。 第757章 根本不在   然而董悉云跑到了一处亭子里头,手里拿着帕子,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没一会儿,就被戚淮几个男子书院的人瞧见了。   堂堂第一大才女竟被欺负的默默落泪,几人心里头要和都忍不住充满怜惜。   “究竟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谢桥?”戚淮一脸担心。   董悉云得罪谢桥在宫中受冷待的事情他早已听说了!   “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不关谢姑娘的事,是我自己……早先办了太多的茶会,以为能让大家开心,没想到……耽误了她们上进,若是这次被空谷院比下去……我在牡丹院,怕也呆不住了。”董悉云眉色悲伤难过。   其实,她已经准备,这次大考之后,回家待嫁了。   虽然离来年还差好几个月,但她是嫁入皇家,要学习许多皇家礼仪,还要给自己绣嫁衣,另外宫中的邀请肯定也比之前要多,所以书院这边就没有时间过来了。   想必,谢桥也是一样的。   所以这一次大考对于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她必须要压谢桥一头才行,最起码要比谢桥上一次考得好!   最近她是举行茶会了,可每日夜里,她也有努力读书的,还是有些信心的!   戚淮也没想到,董悉云是和她好朋友们闹矛盾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怕太过冒犯。   “我们男子书院这边,最近比得也凶,原本大家都不将空谷院当回事儿的,还嘲笑了他们一阵子,但空谷院的势头一直没落下,几次文章评比已经隐隐有超过我们的趋势了,所以如今便是我等,也得将心思放在读书上……”戚淮想了想,说道。   这么一说,董悉云震惊的看着他:“所以……是我错了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女子书院不用有那么多压力的。”戚淮有些着急。   “谢谢你,戚大哥。”董悉云这才好受些,“我能问你件事儿吗?”   “你尽管说。”戚淮连忙道。   “我……毕竟是女子,和四皇子虽有婚约,可却不好冒然去找他,我最近绣了个荷包,想要……送给他,劳烦戚大哥你帮我转交一下,另外……不知四皇子最近除了和夫子们一起琢磨举世图,可……可还和别人接触了?”   董悉云是担心,四皇子私下和别人好上。   那袁聆音据说已经许了别人,用不了多久就要远嫁,算是个好事儿。   可这侧妃之位毕竟还是空悬着的。   她知道四皇子府中,还有两个孟家送的侍妾,但侍妾之流,将来她是可以处置打发的,这侧妃不同,以后要上宗蝶的,不论是谁当选了,都是她的敌人。   “这个……我倒是刚好知道。”戚淮目光复杂的看着董悉云,“四皇子有空就往萧夫子那里跑,学习举世图的画法,倒是没听说过和别人走得近,若是真有的话……”   “前两日,听说有人在京中酒楼和你妹妹见过一面,你应该也在的吧?真就没别的了。”戚淮又道。   董悉云瞳孔一缩,呼吸都紧了几分。   她根本不在!   四皇子见妹妹做什么?! 第758章 恨意   董悉云不得不紧张,她比谁都了解,她那个妹妹,最是会讨人喜欢了!   就连嫁进门的继母,都能被她收拢了去,处处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这样的人,若是有心……   董悉云吸了口凉气,有些魂不守舍。   有些随意的和戚淮告辞,转而就请假,去了古兰书院。   不在,董漪云又不在!   她干什么去了?会不会……又去见四皇子了?   怪不得最近四皇子不理她,肯定是董漪云在四殿下面前说了她的坏话!   董悉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眼中熊熊怒火,脸色都克制不住的狰狞起来。   董漪云!   不是喜欢谢家那个莽夫吗?!为何不老老实实将心思放在那莽夫身上,为何要盯着她的未婚夫?!   董悉云气势汹汹的回家,没多久,董漪云也回来了,只不过她不想见自己的姐姐,便是这姐姐找上门来,也寻个由头让人打发了。   董漪云心里才觉得凉,早先她和袁姑娘一起被人绑架之事,可是她亲姐姐做的!   让她如何再去面对这个姐姐?   反正,姐姐明年就要嫁出去了,以后能少见些就少见些吧?四皇子是个好人,对大姐也算关心体贴,将来她生活的幸福,那执拗的脾气想来也能改一改。   董漪云想的天真,却不知道如今董悉云已经给她定了罪。   董悉云深信不疑,这个妹妹肯定是去勾搭四皇子了,否则不会这般避着她的!   狠意汹涌而出。   必须要将这个妹妹快速发嫁出去,又或者……   是这个妹妹先无情无义的,那就不能怪她狠心了!   董悉云不缺银钱,这些年在家中收揽了不少自己人,便是这亲妹妹的院子里头也有不少!   她恨意浓浓,根本容忍不了一日。   当晚,便用了最险的招。   让婆子给董漪云身边的贴身丫鬟都下了迷香。   晚上守夜的丫鬟都被迷晕了去,静悄悄的夜中,有人猫了进了去,蹑手蹑脚到了董漪云的屋子里头,看着那床上的人,也有些忐忑。   可碍于大小姐的吩咐,却不是不敢不做。   眯着眼,将二小姐的衣服解了,然后将自己的亵裤耷拉在窗台。   满地凌乱的女子衣服,甚至还在董漪云的脸上抹了一点腮红,整个人看上去,越发娇艳欲滴,还有那头发丝儿,也没放过,弄成了让人忍不住多想的样子。   大小姐是想让他真来的,可是……现在他是真不行!   他王五虽然不是个好东西,可平日里和别人欢好那都是你情我愿的,眼前这个可是大家闺秀,周边又一片死静,万一、万一自己忘乎所以,这人突然醒来了怎么办?   反正,只要求毁了二小姐的名节,他这么做也都是一样的!   不过这衣服都是他脱的,干没干也是一样了,没差别。   做完这些,王五遛了,走之前,冲着院子大喊了一声:“有贼啊!”   保证能将院子里头其他婆子丫鬟都叫起来之后,他窜得没影。   这院子里头的人果真都醒了。   便是没醒的,也被董悉云的眼线叫了起来,一时间,这院中大乱!   一个个披着衣服跑了出来,却瞧见二小姐的屋子窗子竟是开的!上头还挂着个男人亵裤! 第759章 不是他   丫鬟们连忙冲进去一看,只瞧着,二小姐董漪云完全就是一副被人糟蹋过的样子!   惊叫声都快将董家所有人炸醒了。   半个时辰后,屋子里头一片哭音,董夫人抱着这个继女心疼的要命,而董漪云也醒了,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可……   却天降惊雷,让她傻了。   “你说不说?!奸夫究竟是谁!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闯进府中做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洞府怒不可遏。   “我没有……”董漪云摇头,“爹,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是骗我的吧,我怎会……不可能的!”   “你何时能像你姐姐一样懂事!”董父气得发抖,“你若不老实说清楚,一杯毒酒毒死你,也省得你给你姐姐丢人!”   董漪云也怒红了眼睛。   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不信她?!   而且,她屋中进了贼,她没了清白,为何爹爹就不肯替她查一查!?   “爹,您别这样说妹妹,她也不想的,许是……许是那个男人太凶了些,妹妹她也不敢反抗……”董悉云站了出来。   董夫人眼神恨恨的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大女儿。   虽然二女儿一样不是她亲生的,可却是她养大的,她性格单纯,不似他姐姐悉云那般八面玲珑!   “你这话……是不是知道那个男人是谁!?”面对大女儿,董父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女儿……也不敢肯定……”董悉云一脸担心。   “是你害我!是不是你,我是你亲妹妹啊!?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折磨我!?”一听姐姐的话,董漪云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不敢肯定?这似是而非的话是说给谁听呢?!   董悉云脸上难过不已:“妹妹,我不是想害你,是出了这种事儿,瞒也瞒不住啊?院子里头那么多丫鬟婆子都听到了,万一有人传出去,到时候你名声岂不都坏了?还不如……招了吧,明媒正娶,也比这……偷偷摸摸,要强……”   董漪云怒得想要杀人!   怪她,怪她太天真了!   以为姐姐会改的,就连四皇子过来问她姐姐喜好,甚至还说姐姐似乎格外在意谢姑娘的事儿,她都尽力的替她说些好话,她错了,不该那般蠢,白让人算计!   可是,她不懂,这是她亲姐姐,为什么就恨不得她去死呢!?   “究竟是谁!”   “爹,早先不是说过,妹妹她心悦谢家大少爷吗?我想,咱们府中家丁护院也不少了,能来无影去无踪还用迷香这种下三滥手段的,或许……只有那土匪出身的货色了……”董悉云犹犹豫豫的说道。   董漪云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开了:“不是他!没有人,我没有和别人通、奸,是姐姐胡说害我!母亲,他救了我两次,他不是土匪啊!是姐姐害我的,我从来没有任何越礼之处……”   她哭,她狂。   想冷静,却冷静不下来。   对比之下,就如同一个被人戳破了丑事,另一个,不忍继续遮羞一般。   董夫人信二女儿,可这种事儿如今不是她能决定的,而董父对董悉云说的话,坚信不疑。 第760章 送去当姑子吧   董父先是威慑了所有丫鬟下人一番,第二日,告假,立即去了谢家。   谢桥不在家,谢牛山在。   看着谢牛山,董父心里很是郁闷,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找上门来,要和这种人做亲家!   不做亲家能怎样?   大女儿虽然指认谢平岗,可……没证据啊?   只怀疑是人家做的,可一不能将人抓了,二不能满大街的嚷嚷,否则大女儿的婚事也会受影响,所以除了做亲家还能怎样?!   那个混账丫头,为了嫁给谢平岗,可真是什么下作的手段都用得出来,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小畜生!   他眼神凶凶的。   谢牛山觉得挺奇怪:“董大人,你找老……找我做什么啊?”   董父心里憋着一口气:“如今这里头也没外人,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儿子多次冒犯我女儿,如今甚至还毁了她的清白,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装糊涂下去!?”   “啥玩意儿?”谢牛山了呆了呆,“有这事儿?不能吧?”   来了京城之后,他们父子俩对全寨的人都叮嘱过了的。   京城处处是贵人,抢人这等勾当都不能干了,看中人家小媳妇儿了,光明正大去求娶……   这话还是他儿子先提出来的。   所以,哪怕说是他自个儿梦游干了缺德事儿,他也不信谢平岗敢那么做。   “你装什么糊涂!昨天半夜,你儿子夜闯我府中,行、行那龌龊之事,可他跑得快,我没逮到,要不然,我就是告到皇上面前,也要让你们一家滚出京城!”   “呵,你吓唬谁呢?你以为老子是面团捏的?你闺女是要当皇子妃的人,你能和老子撕破脸皮?不是老子那蠢儿子干的事儿,老子可不认的。”谢牛山不屑一顾,没忍住,还磕了颗瓜子儿。   一脸的凶悍邪气。   气得董大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的意思是,这婚事你不应?!”董父看上去十分严肃。   “这奸夫是谁还说不好呢,老子家里头再缺儿媳妇儿,也不能让我儿子当个活王八吧?”谢牛山觉得自己已经很讲道理了。   他儿子真不是那种好色的人。   说儿子半夜出去杀人,没准,他能犹豫一下。   “你问了你儿子了吗!?谢平岗人呢?你让他过来!我要亲自问他!”董大人不想和这土匪多说一句话。   谢平岗也还没去司刑寺呢,得了信儿,也老老实实来了。   他那身高,直接压了董大人一头,瞬间,这气焰又消了几分。   “我家那女儿……好歹也是大家闺秀,你若真想和我家结仇,那这婚事你可以不应,回去之后,也没别的办法,我便一杯毒酒送她了结了!免得丢人现眼!”董大人又道。   谢平岗皱着眉头:“你家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和我说做什么?”   “……”董大人脸上气得发青。   只觉得血气翻涌,恨不得提刀杀人。   “他说你昨天晚上翻墙嚯嚯了他家闺女。”谢牛山在旁边添油加醋解释了一声。   谢平岗怔了一下:“没有的事,你家闺女……”   想了想,“说的是那个谢二小姐?可真是个倒霉丫头,才虎口里出来,又掉狼窝里了?这也忒惨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缺德事儿应在她身上了啊?要不送去当姑子,许能好点。” 第761章 有无缘分   谢平岗是真觉得那谢二姑娘挺倒霉的。   之前毁过一次名声了,好不容易挽救回来,如今竟然又出事了,啧,这命不好,得着大师改一改。   董大人还能说什么?   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直接甩袖而去!   回家之后,一巴掌抽在了女儿脸上,恨不得将这女儿就地打杀了:“你心心念念,人家压根不当回事儿!还说你是个倒霉的!这婚事,人家不应!我这当爹也够对得起你了,头也低了,婚事也求了,还能怎么办!?我怎就生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死丫头来!”   董漪云整个人发怔。   董悉云不在,但这些话已经及时到了她耳中,也只是淡淡一笑。   便是那谢家人将这妹妹收了,那将来董漪云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昨夜的事儿本就是无中生有,但凡男人,哪个能忍得了这个?   二妹现在没别的路走。   要么,死了了事。   要么死缠烂打求着谢家将她娶了,娶过去也得不到善待。   再或者,爹给她找一门门户低的嫁过去,对外就说看重人家公子有才学或是假造出些救命之恩什么的,也能凑和着过。   但不管哪一样,以后董漪云都别想再恶心到她!   只不过,这一招用起来,也伤她自己。   对此事知情的人有好几个,也不是最忠心的人,太不稳妥了,在明年她出嫁之前,都要处理掉,免生祸患!   董父出了气之后,将女儿关在了屋子里。   也只有董夫人敢过来瞧瞧她。   “傻丫头,母亲知道你委屈,可如今你可不能慌不能乱,我们娘俩好好想想,这事儿要如何处置……”   “母亲,还能如何?我这辈子都毁了!”董漪云捂着脸哭。   “胡说什么呢?你这辈子还长着呢……”董夫人心疼孩子,“我琢磨了一下,若谢家点头,你嫁过去,你虽会受些委屈,可好好经营,日子应当也能过,若是不同意……漪儿,你那表哥,见过吧?我将情况和你表哥说说,你便嫁到我娘家去,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董漪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   她承认自己无能,哪怕这时候,哪怕一身污名,竟还有一刻,希望能嫁给谢平岗。   “母亲,我想去见一个人……”董漪云想了许久,终于说道。   “谁?”   “莫大师,她救过我,我想去见见她……或许见了之后,我就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董漪云知道,这清白是真毁了,想挽回也挽回不了。   那衣服、那亵裤,必然是发生过什么的。   其实她更想见的是谢平岗,可注定是不可能的,所以见见莫大师,大师许能给她算个答案出来。   董夫人想了想,点头应了。   让丫鬟在屋子里呆着,偷摸着,将这女儿送了出去。   谢桥人不在谢家,所以对这事儿真是一无所知。   直到董漪云找上门来,看她那印堂发黑,浑身晦气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出事儿了。   “大师……”董漪云眼睛肿得像核桃,但这会儿没哭,而是拿出了些财物,问道:“我可否请您算算,我这一生,与……小谢大人,还……有无缘分?” 第762章 恩将仇报   谢桥听到董二姑娘的话,手抖了一下。   看着她,还是道:“若是听真话,你或许会更纠结。”   “可我想听。”董漪云很是执着。   “八字拿来,我再给你算算。”谢桥叹了口气。   董漪云老老实实的按照谢桥说的做。   而谢桥一番演算之后,发现情况不比上次算的时候好多少,这董二姑娘可真是犯小人啊,这倒霉事儿怕是都还没过!   “我从前给你算过一次,这一次,没怎么变,你如今这命数不算太好,变数也大,姻缘坎坷,要受罪的。”谢桥眉头紧皱,“至于你与谢家大公子……董姑娘,他那人不懂风情,对你来说并非良配,你这变数与他倒是有几分相应的,可……你俩若真成了亲,你怕是活不长久,许能被克死。”   董漪云手攥成了拳头。   “命数……不能改吗?”董漪云问道。   “能的,但代价很大,谢平岗这命数我已经再替他调和更改了,可他命太硬,着实不好下手,这一两年时间,怕是变不了,要慢慢来,而你……”   “你与他命数相合的瞬间,应该就是在今年,所以董二姑娘,真碰上他,无异于以卵击石,必死无疑。”谢桥还是认真的说道。   收了钱,她不能骗人。   而且,这姑娘执念挺深,她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这姑娘今年犯煞星,躲不过就是个死。   “你今年运势不好,破解之术也是有的,你在三日之内,离开京城,去方位是南的亲友家避一避,定能否极泰来的。”谢桥又道。   董漪云也懂了。   南方……   继母老家便是南方的,到了那边,有母亲信件安排,自然不会有人亏待了她,甚至……许还会给她介绍一门好亲,从此以后,再也没了这乌糟事。   可……   她已经遇到一个想嫁的人了,两次救命之恩,这一生便是不能得偿所愿,她也不希望是自己先退后一步……   他曾说过,并不介意娶一个名声有毁的女子……   “莫大师,您说……若我非要嫁给他,便是嫁了也会死是吧?”董漪云竟笑了一声,“所以,我不但不能报答救命之恩,还要让他承受鳏夫之名……恩将仇报。”   董漪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很复杂,复杂的不想活了。   太难了,活着太难了。   大师说了,只要她去南方,可以破解如今困境,可……如今的她,看不到光,对破解之后的未来竟没有一丁点期待!   “董姑娘,人生还长着呢,你现在觉着苦,过了这砍,再回头看,许就觉得是庆幸了。”谢桥想了想,还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看,那谢平岗也没什么好的,长得丑人还凶,为了这么个人,卖了命,不值当的。”   “莫大师!小谢大人是英雄,他能杀蛮子,他能断案,他威风的就像是一只展翅的雄鹰,他与别人不一样的,任何人,都比不得他。”董漪云声音很严肃。   “……”谢桥懵。   不,她大哥就是个蠢货人熊。   但董漪云盯着她,谢桥嘴角僵硬,呵呵笑了一声:“是,是挺威风的……贫道知错了。” 第763章 对您不住   谢桥是真不觉得谢平岗好啊?   可这情人眼里出西施,小姑娘瞧上了,估摸着便是谢平岗凶她几句,指不定小姑娘还觉得谢平岗充满男子气概呢!   谢桥心中略有几分感慨,看着这董二姑娘:“谢公子再好,可没命享……这好与不好,也就与你无关了。”   按照八字来看,这董二姑娘和谢平岗,并不般配。   不过这世人不是各个都信八字的。   谢平岗是她大哥,但娶媳妇儿这种事儿,她可懒得管,她只负责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与这姑娘说清楚。   董姑娘发怔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谢桥怕她忘了,开口道:“三日之内离开此地,过阵子再回来,这劫可解,莫要拖延时间,另外,临走之前,你不适合见谢平岗,他八字与你不算合,怕有冲突。”   董姑娘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冲她行了礼:“多谢莫大师。”   说完,这才走了。   谢桥看着那背影,默默摇了摇头。   这姑娘的劫应该是由亲人所致,虽不知是何事,但问题还挺大的。   董漪云若是能扛过今年,姻缘上坎坷几年之后,命数也不至于太差,算是万般凑合吧,天下间,像这样普通凑合的人,数都数不清。   董漪云离开望运楼,有些漫无目的,让车夫驾车在城内乱晃,晃悠晃悠,便到了司刑寺附近了。   她让人将马车停在那附近必经的路上。   似有些期待,又有几分忧愁和紧张,时不时的叹口气,又总是忍不住的向外头张望。   可又想起,大师说,她如今想解煞,不能见小谢大人……   又有些踌躇犹豫。   神思游离,不知不觉竟在那里守了有半个多时辰,谢平岗带着一队人马出门办差。   “小谢大人!”马车上,她忍不住掀开了帘子,冲着谢平岗喊了一声。   烈日之下,她脸上蒸热,香汗不知落了多少。   谢平岗扫了一眼,想了想,让人其他人先走,牵着马走到了马车旁:“你是想报案?”   “报案?”董漪云愣了一下。   “你爹早上说你被人欺负了,非说是我干的,可我干没干我还不知道?”谢平岗哼了一声。   董漪云一听,无奈的笑了笑:“谢大哥,这种事……若是报了案,我也没命活的。”   “活不活命和报案有什么关系?”谢平岗眉头一拧,突然想着,这外头的女人多矫情,的确是顾忌良多,便道:“既然你不是来报案的,那是来作甚?”   只是想来看看你……   董漪云心里头嘀咕了一声,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爹……我爹去府上询问婚事了,对您不住。”董漪云心头紧张。   “小事,无碍。”谢平岗确实不在意。   想上门找事儿的人多了去了,这算什么?   “我……我……”董漪云不知该怎么说,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谢大哥,如果您是我……会怎么做?”   谢平岗觉得不解。   他和这姑娘也不熟,这事儿问他作甚?   “你……是被人害的?”谢平岗问道。   董漪云点了点头。   “那这事儿简单,我若是你,谁让我不痛快,我便让对方也不痛快,不过你们女子与男人不同,男人能豁得出去,这名声清白也不要紧,但你们就不一样了,所以这事儿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第764章 救命啊   谢平岗也觉得这姑娘是挺憋屈,想报案不敢报案,想报仇估摸着也没人家厉害。   别的不说,这能半夜偷偷摸摸直接进了女子闺房的……可不是一般人呐,就凭眼前这个小姑娘,怕是没那心眼,对付不过。   所以算来算去,估摸着,也只能避开。   董漪云其实也就是想和他说说话。   也许,她三日之内就要走了,这一走,今生怕都无缘得见。   这么一想,董漪云心头一拧,浑身不舒服:“谢大哥,你什么时候会娶妻……”   “不知道啊?”谢平岗还想问问老天爷什么时候赐给他一个媳妇儿呢!   “三年之后,您若是未娶,又、又不嫌弃我上了岁数,能否去我家……提亲……我最近去丰南那边……”董漪云觉得自己将这辈子的力气都用出去了。   呼吸似都停止了了下来,一双眼睛看着谢平岗,移都移不开。   谢平岗也懵。   这娘们说的啥?   三年后如果他还没娶……   不是,都三年了,他还能娶不上媳妇儿?不至于吧?!   不过……   谢平岗正视着眼前的女子,这小姑娘生的还不错,眉眼也挺清秀的,可就是身子骨有点瘦,不够圆润,个头也不够高,风一吹就能倒了,一副经不起折腾的样子……   但有可比没有强,更何况,这小姑娘也有点优点。   这光天化日还敢过来问婚事,可见人也还算有种,凑合。   谢平岗皱着眉头:“也还成。”   他还真是个娶妻老大难。   家里是有不少上门来打探的媒婆,但那一个个的,都算的精明着呢!   那些个人家,疼闺女的,压根舍不得将掌上明珠嫁给他,怕他动手将人打死了,那不疼闺女的,随便将人送过来,就想要和他们家拉一拉关系。   连自个儿闺女都不疼,这关系,他可不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把刀砍在他脖子上。   所以啊,这就进了个死胡同。   另外,国师也给他算过,说是不宜娶妻,会性克妻房。   想到这儿:“又不成了……老子这命硬,你这小姑娘,肯定撑不住,还是罢了吧,瞧你长得也不是那丑陋之人,嫁谁不是嫁?”   “我不在意!”她紧紧抓着车窗边,“谢大哥!我若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你敢不敢娶我?!我、我外面真没有……野男人……”   谢平岗搓了搓脑门,有点上头。   这可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能受得了?   “你要是被克死了,还做什么媳妇儿?你有没有野男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子不能娶个牌位啊?当然了,你死了我还是能再娶的,但平白无故的,我也不能害你,行了,这大热天的,热得要死,可别呆在这儿说胡话了,老子还有事儿忙着呢!”   说完,谢平岗便要驾马而走。   董漪云一看,也有些着急,想喊他,却出不了口。   正急着,前头的马不知怎的了,突然暴动起来!   “不好二小姐,马惊了!”那车夫喊了一声,然而人却是站在车下的,眨眼的功夫,董漪云就被那惊马带跑了,车夫连忙冲着谢平岗道:“大人!您快救救我家小姐!!” 第765章 你当老子瞎啊   谢平岗肯定是要救人的。   立即便骑马追了过去!   司刑寺这条街并无多少平民百姓也不是闹市,倒是不会冲撞了无辜,只是这马儿竟一路见路就钻,速度极快!   再一瞧,那马尾竟然着了火!   不仅如此,那火焰竟还甩在了车帘上,没一会儿功夫,这马车竟都着了起来。   董漪云被困在车里,木质的马车再加上这疾驰的风,使得这火焰燃得极快!   董漪云吓得都傻了,那火焰几乎没一会儿功夫就蔓延在她的身上,顺着裙角便席卷而来。   “砰”的一声。   谢平岗提着刀将那车顶都劈开了,着火的马车倒也很脆,木板四散落地,谢平岗弯腰伸手一捞,将人拽到了自己马上,再看那裙摆伤的火焰,更是迅速扯了一下,本就单薄的裙子瞬间就撕开了。   董漪云整个状态都是懵的。   她只觉得,浑身被火焰烤得生疼难受,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整个人在天上飞了一圈……   再然后……   感觉到了后背宽实的胸膛,还有……   腿上凉丝丝的触感。   衣裳坏了……   她脸色大变。   那马没一会儿就被烧死了,而因着惊马,虽无多少平民百姓,可周边也有些朝廷衙门,里头都有不少人,导致这一路……   董漪云真觉得自己死期要到了,这一件两件,件件要命。   “呵,你这婆娘还真挺倒霉的。”谢平岗竟还幸灾乐祸,说了一声之后,扫了一眼她的腿,呵,挺白,紧接着,将自己的外衣扯了下来,直接缠在了她身上,“这下好了,老子不想娶也得娶了,你说你是不是诚心的啊?”   “……”董漪云摇摇头,苦巴着脸。   真不是,她就是想着自己快要走了,想偷偷看一眼。   可瞧见了他又忍不住想要个答案。   她眼中含泪,谢平岗将人放下之后,嫌弃得紧:“哭个熊,这点破事儿也值当掉珠子?再说了,这不是说了要娶你吗?你回家和你爹说,就定个亲吧。”   “你别生气……”董漪云很紧张的看着他。   “老子生个熊的气!没气,气啥了?”谢平岗真没气,这不就是刚砍了点木头,人在战争状态,所以气势会厉害些么……   白得一大媳妇儿,有啥不高兴的?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娶亲,回头去问问莫大师或是国师,先定亲,看看什么时候合适再说。   就这姑娘的大白腿,他刚才还不小心摸着了,这众目睽睽,不知多少人瞄到了,要是他不开口,这婆娘怕是真得去寻死。   董漪云脑子乱哄哄的。   车夫冲了过来:“二小姐!都是老奴有罪!可老奴也不知道这马儿怎么就着了……”   董漪云并没有责怪车夫,毕竟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   可谢平岗却呵呵笑了一声,大刀直接放在了车夫的脖子上:“你当老子瞎啊?老子上马之后,你是不是往旁边丢东西了?”   刚才那一声清脆,他可听得一清二楚的!   谢平岗说完,大步子往刚才的位置去,到了那地儿,果真在地上看见了碎掉的琉璃瓦片。   “这玩意儿能起火,老子是知道的,早先办的案件里头,有好几个都是用这东西害人的,敢在老子面前行凶,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说!谁指使的!” 第766章 不求你原谅我   谢平岗瞪着那车夫,而那车夫被吓得腿脚发抖。   哆嗦了两下,突然跪在地上:“老奴、老奴就是瞧着这瓦片好看,多看了几眼,真不知道这东西会有这样的作用……老奴有愧!”   说完,冲着旁边的石墩子冲了过去,“砰”的一声,脑门就见了血,人倒在了地上。   他若是说了,自己和家人都是个死。   若是不说,死他一个,也能勉强将此事定成是意外,即便二小姐要报仇,回去之后,也不可能将他全家打死,最多就是卖出去……好歹留条命。   谢平岗皱着眉头。   而董漪云却是惊得发抖。   若是真有人指使,除了她那姐姐,还能有谁?   可出来这一路,车夫一直老老实实的,直到见了谢平岗……   董漪云脑中某根弦突然连上了一般,整个人都通了。   她那姐姐,怕是有意让她嫁入谢家!可是为什么?董漪云想来想去,最后也只想到了四皇子身上。   最近,她没做别的事儿,只是和四皇子见了一面。   四皇子似乎是对大姐有些不满,但因为二人有婚约,又不好真的不搭理大姐,所以便请她过去聊聊,问一问大姐平日喜好习惯,也是有意谅解她一二的。   会不会是……她被大姐误会了?   越想越有可能。   就如同之前袁聆音一样,因为袁聆音是四皇子侧妃,所以要被她害!   谢平岗上去试了试那老头鼻息,然后撇了撇嘴:“得,死得还挺痛快,也算他运气好,用不着被我抓去司刑寺去拷问。”   说完,看到董漪云在发怔,便道:“你自个儿想想去,需要的话,我明儿就去你家提亲去,不需要,那就罢了。”   他是无所谓的。   董漪云看了他一眼,却是点头:“谢大哥,我应的。”   她回去……和大姐解释清楚,是不是,就能相安无事了……是不是,她那三日的劫也能过了……   谢平岗一脸随意,招个司刑寺的人过来,让对方送董漪云回家。   自己回司刑寺又重新添置了外衣,立即去办差去了。   小姑娘可真耽误事儿。   ……   董漪云忐忑的回了家,立即就找上董悉云了。   她心里有恨,但对着这姐姐,却又狠不下心,咬着牙道将那日四皇子寻她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董悉云闻言,心中半信半疑。   想了想之后,还是信了。   她这个傻妹妹还是比较蠢的,应该不至于会编个谎言骗她。   “妹妹……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想到有人要和我抢四皇子,我心中就难受的很,整个人不听使唤……我也知道,我对不住你,我竟然冤枉了你……妹妹,我不求你原谅我……”董漪云当时就跪了下来。   她声泪俱下,看上去真诚极了。   董漪云心情很是复杂,这是她同胞姐姐啊,她从小就喜欢这个姐姐,因为姐姐总是很厉害,她懂得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从前,她一直将姐姐当成她的目标!   如今,她心里恨,肯让她逼着大姐去死,她又做不到。   “那……大姐,你以后收手吧,四皇子很在意你的,你以后好好和他过日子,莫要再做这种事儿了,而且,他是皇子,将来少不得要纳侧妃,你若是一直这般执拗,伤得也只会是你自己啊?” 第767章 不听劝   董漪云最终还是选择让这姐姐站了起来。   董悉云连连称是,一直说自己知道错了。   董漪云这一天也是又惊又累,心里也算是放下一块大石,想着今日之事,又觉得是祸福相依……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然而她一走,董悉云眼神冷了下来。   她相信四皇子会找妹妹是为了她的事情,但她却不信这个妹妹会在四皇子面前说她的好话!   自从袁聆音出事之后,这个妹妹对她可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而且为何四皇子之后仍旧没有来寻她呢?   恐怕是因为这妹妹对四皇子说了许多不好的事情吧?!   她想留在京中,想要顺利嫁人?   不成的。   那谢平岗竟还亲自许婚,丝毫不计较她的龌龊事儿,可见,也是被她妹妹的美色迷住了。   如今妹妹能老老实实的,可以后呢?若是她偷偷收集证据,将来反将她一军,那她所有辛苦岂不是都要白费?   ……   谢平岗说到做到,回家之后也记着这事儿。   往亲爹面前一站:“你明儿让媒婆去那个董家提亲吧,我今儿不小心将她衣服撕了。”   “……”谢牛山眉头一拧:“晚上那个……”   “那个不是我,谁知道是哪个小飞贼?不过问题不大,我只要不替别人养孩子就行了。”谢平岗不在意。   定亲而已,快快的将八字庚帖换了,能省的步骤都省下来的,然后定亲两三年,中间,那小姑娘反悔也是可以的,先将燃眉之急解了。   如今他是站在太子那一边的,不能给人攻击太子的机会。   若他不肯娶,旁人还以为他仗着太子的宠信嚯嚯小姑娘呢,这可不好。   “那行吧,老子让人去办。”谢牛山也很淡定。   娶妻而已,他都娶过三回了,有什么稀奇的?   谢家速度是真快。   纳彩、问名、纳吉、纳征,竟一日内,请人全办妥了,之所以如此快速,也是为了消灭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董家现在也巴不得快点将闺女定出去。   如今但凡是个凑合些的人家,肯定都看不上他这闺女的,除了塞给谢家,还能给谁?   董漪云都有些恍惚,心里是又忐忑又欣喜又觉得自己清白有损,有些不配。   小姑娘太天真,将大师的话,全都抛到了脑后。   谢桥还是在定亲第二日,在书院里头,听到方慕雪提了一嘴,整个人都惊了。   谢平岗那个人熊定亲了?!   她不是才和董漪云说过,三日内要避难的吗?!   谢桥皱着眉头,很是无奈。   想她莫大师的话,竟还有人不听了,这是拿自己的小命当儿戏啊?!   谢桥一脸愁容,秦琉看着她这样,还以为是她不喜欢这个大嫂,便安慰道:“董漪云和董悉云不太一样,性格也更活泼良善一些,她在古兰书院那边上学的,人缘还不错呢,你要是担心,我带着你去见见她,你和这未来大嫂相互了解一下,应该就能舒坦些了。”   谢桥摇了摇头:“我知,这个董二姑娘,是个天真的,见识过。”   就是天真的有点蠢。   当她大嫂?   怕是没那命了……   董漪云如今可正犯煞呢,当时她算得明明白白,董漪云本就日火正盛,对她来说,谢平岗今年就是她的煞星,非要攀扯上关系,那就是火上浇油,真能将她烧得骨头都不剩的,这蠢姑娘,怎还不听劝呢?! 第768章 一招制敌   谢桥之所以头疼,是因为纵使她有万般能耐,可玩不过这不按规矩来的人呐?   就如同那行医的人一般,看了病,给了治病法子,可病人不听,难不成她要强行将人绑到病床上逼着人家就范?   她是要做好事儿的,但不好强求。   “最近京中可真是热闹。”秦琉坐在她旁边,忍不住说了一声。   “没什么特别的啊?”谢桥依旧是岁月静好。   任何时候,她都是慢悠悠的,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秦琉看她这样,就如同大热的天喝了杯凉水一般,浑身都舒畅极了。   “你哥哥最近应是忙得很,又要定亲,又要断案,真是腿脚都歇不下来。”秦琉笑了笑,“之前不是活活打死了那包家三人吗?有这前车之鉴,听说最近有不少妇人状告夫家杀害自己孩子的。”   不过敢这么告到衙门的,多是些没了孩子后自己也没了活下去念头的女子,又或是曾被休弃过的。   没了软肋,这才敢反抗。   正常女子,日子过得好好的,曾经那些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不敢冒犯夫家,让日子难堪的。   “这些案子都送去司刑寺了?”谢桥也挺诧异。   “你大哥的事情,你可真是一无所知啊?”秦琉忍不住笑,“这溺婴案是要全部记录在同一册子上的,所以这案件都转交给司刑寺了,每日那菜市口都要杖刑一些人呢。”   其中还有不少是邻居告发。   只要查明了事情是真,就要按照规矩打板子。   溺杀女婴,一条人命那就是七十板子,外加一年半至两年牢狱。   不过这案子相比小偷偷东西来说,数量上还是少许多。   相互告发的人寥寥无几。   但已经足够威慑百姓了,现在……听说普通百姓家里,都不敢冲着家中女娃娃吼上几声了,路上还时不时听到有人炫耀自家多么宠爱女娃娃呢……   风气真是变了不少。   秦琉将情况这么一说,谢桥很是欣慰。   小脸上也有了几分红光:“这样不错,很好。”   “是啊,各地都是以京城为首的,这风气很快也会蔓延到其他地方,但别的地儿……这案件会更多,所以便是打板子肯定也会轻一些,那牢狱也能用银钱赎,不似京中判得重。”秦琉又道。   谢桥已经挺满意了。   一开始,也不能要求太多,否则这大牢都不够用。   京城风气本就略好些,其他地方没这么好管辖。   总算是得个好消息了。   “对了,听说你弟弟昨天打人了。”秦琉又开口说了一声。   谢桥手里头动作又顿了一下。   “打得还是戚淮,都说是这戚淮主动找茬的,你弟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冲上去就打,还将人打在地上求饶了!”秦琉一脸兴奋。   这谢家兄弟真是太有意思了。   大的小的,都这般热闹。   谢桥一听打的人是戚淮,脸色恢复如常。   不咸不淡的说道:“男子书院矛盾本就多,切磋一下,实属正常,只是没想到,我那蠢弟弟,竟只略胜一筹,惭愧惭愧,家里都给他请了武先生,对付戚淮那样的……我还以为可以一招制敌呢……哎!” 第769章 哭丧呢吧?   秦琉听得傻了,本以为谢桥会责怪弟弟打人,没想到她竟还觉得弟弟打得不够好!   “你这弟弟,打人的时候,好像还红了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别人都说,也不知这戚淮到底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惹得你弟弟如此。”秦琉好奇极了。   她对这书院的一切事情都感兴趣,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儿。   这谢平怀和其他人可不一样,压根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在萧夫子那里不知是受了多少惩罚,可那态度从来就没变过,一直都是厚着脸皮,无所谓的模样!   听闻萧夫子的头发都被愁掉了不知多少根!   就这么一个臭小子,竟能被戚淮欺负哭了?   显然不正常!   可惜,她又不能跑到人家谢二公子面前问他是为得什么哭……   “哭了?”谢桥挑了挑眉,然后笑了笑:“哭丧呢吧?”   “……”秦琉一脸不解。   正想多问,先生来上课了,立即打起精神,做个好好学生。   而谢平怀这会儿正跪在萧先生的院子里头,一边跪还要一边背书。   在书院里头打架,不论打赢还是打输难免都要受罚的。   那戚淮的先生只罚了他抄写文章,但萧夫子要严厉许多,这几日,他都要在跪着。   “师弟你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那个戚淮嘴巴是坏了点,你不搭理他不就成了?这君子岂能与小人斗嘴?没得也将自己染成了个小人,惹人多嘴。”作为大师兄,楚谏看着谢平怀,依旧是万分不理解。   拜萧夫子为师,那是多么让人兴奋又骄傲的事情!?   也就这谢平怀,屡屡不服气,处处不满。   不过这次受罚……似乎又何以前不一样。   以前他总嚷嚷着,满嘴的反抗,但这次竟老老实实的,一句话都没多说!   真是怪事。   谢平怀也不吭声,沉默至极。   萧夫子往外头看了一眼,也有些不解。   尤其是……   看着这次谢平怀交上来的课业,这心里头有点不踏实。   这字迹的确是谢平怀的,可这认真的程度,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字迹工整,书面整洁,而且所有课业竟然都完成了!   他之前请假两日,回来之后,身上有伤……   莫非是谢家那边,又用棍棒教训了?   用武力惩戒,竟然有如此奇效?   萧夫子一头雾水,目光幽幽的看着自己那宝贝荆棘戒尺。   “师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和我说!那戚淮我可不怕他,我也可以替你出头的!”楚谏很是讲义气,本是个文质彬彬之人,这会儿急得有些变了。   以前看不上谢平怀,但既然都拜师了,都是师兄弟,那就是和亲兄弟差不多了,不能不相互照顾的。   “不关你事。”谢平怀突然惜字如金。   楚谏只觉得十分严重:“可是家中出什么事儿了?”   这么一说,谢平怀眼睛又红了。   楚谏想了想,以他对谢平怀的了解,这小子……在乎的人不多,常常挂在嘴边的人更少,除了骂谢平岗之外,提到的就是那个谢姑娘了。   可也没听说谢姑娘有什么事儿啊?   她可是太子妃,若真出了什么事儿,大家伙都会得到消息的。 第770章 邪乎的一面   楚谏想不通,试着问了问:“莫非是……你大姐的身体不太好了?”   谢平怀嘴角有些忍不住的往下扯。   他大姐,没了啊!   还没多说,谢平怀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没还给别人,自顾自的起了身:“小爷要先去还债,回来再跪。”   “……”楚谏迷茫的了一下,有些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谢平怀不管别人,自己去了乙字排行的海棠院,将里头一个叫戚镇的小子喊了出来。   在怀里一掏,将房契拿了出来,往对方怀里一塞:“你那破房子我不要了,你给的蛐蛐儿也都在那房子里,你回头自个儿收回吧,以后咱俩情谊算是没了,小爷以前说要娶你妹妹的话……也不当真了。”   “……”戚镇惊讶,“这是为何,好好的……”   “为何?小爷就是收了你的东西,才被收拾的那么惨,还连累了……总之,咱俩关系不合适,我不好要你的东西,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明白了!”   谢平怀本来没想这么绝情的。   但昨儿和戚淮打了一架,才知道,原来戚镇是戚淮家族旁支。   只是戚镇家中行商卖茶,地位不太高,只算是戚淮那一支身边的狗腿子而已。   之所以给他送礼,也是为了他大哥。   大哥在司刑寺颇有权利,这戚镇家里头不知是惹了什么事儿,让司刑寺那边查了,所以这才找他疏通的!   本来他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昨儿戚淮开口,问他可将房子交给谢平岗了,又说他谢家家底薄,能有机会拿好处,那就别浪费了别人一片心,他这才明白过来。   再后来,戚淮还警告他,让他以后管好自己的姐姐,不要总是想着欺负那个董家什么云……   他很生气,才动手了。   但……戚淮他活该!   眼前这戚镇,也不是个好东西!   还以为真是想和他做朋友的呢,没想到竟是拐着弯的想要和谢平岗那个畜生攀交情!   “别啊?你可是觉得东西少了?不如这样,我可以再加!”戚镇一着急,连忙说道。   “不要!爷说了不要,滚开!”谢平怀狠狠凶了一句。   后头楚谏都看傻了。   这是谢平怀吗?!   今儿天上莫非是下刀子了?竟出现如此邪乎的一面!?   戚镇也被谢平怀吓了一跳,随后有些恨恨:“谢平怀,你装什么清高,之前都拿了,现在还送回来,以为这样你就是什么清白人了吗?这京中勋贵可不止你一家,这东西你不要,自有别人能看得上!”   说完,戚镇恼怒回了学堂。   谢平怀面色冷冷的,又往回走。   “师弟,你可是发烧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楚谏跟在旁边,忍不住的问。   这小子很爱占便宜!   二人初做师兄弟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作为师兄的宽容大方,他可没少给谢平怀送东西,可这东西全部都如同是肉包子打狗一样,都是有去无回的!   这小子只负责拿,从不回礼!   甚至,若是瞧上了他的东西,能抢的就下手抢,抢不过的,没准还会毁了去!   可是歹毒呢!   今儿……竟然将到手的肥肉送出去了?! 第771章 做了什么孽   天可怜见,这讨厌的师弟想开了,竟突然要学好了吗?!   楚谏十分兴奋,试探了一下:“那个……你既然要还,那之前从我这拿走的一个小玉马雕……”   谢平怀脚步顿了一下。   想了想,点头:“放家里了,小爷明天给你。”   大姐不喜欢他随便拿别人东西。   不拿就不拿,他不稀罕了!   楚谏大手一拍:“不用了!这东西如今我现在心甘情愿的送给你!”   还要什么玉马雕?   那玉质不好,只是雕工不错而已,他拿着玩的,如今谢平怀态度如此,他做师兄的已经是别无所求!   回去之后,楚谏立即和萧夫子说乐意说谢平怀的情况。   萧夫子也震惊了,在看他回来之后竟真的立即老老实实跪着背书,真的没有偷懒耍滑,心中欣慰不已!   “你们师祖快回来了,之前为师还想着,就你师弟这态度,见了师祖,指不定都要被扫地出门的,还是再教养教养再说,没想到如今竟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若能维持这副恭敬老实的样子,到时候你们师兄弟都可以去拜见师祖了。”萧夫子感慨道。   他其实更怕师父知道他收了这么个没用的徒弟之后,觉得他眼神不好,辱没师门,将他也赶出去……   现在,这忐忑的心稍微能放回肚子里去。   但谢平怀莫名其妙变好,他们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太放心,怕用不了几天,原形毕露。   准备再观望观望。   谢桥这一对弟妹,如今是两个都不正常。   谢平怀突然变得用功了,而谢溪却完全不一样,她这两日却活泼了不少,到了书院,竟还主动报名清乐班,几乎整日整日的腻在里头!   这清乐班的人不算多,世家女子几乎不会专门来学这唱曲儿的本事儿,觉得不合身份,只是偶尔过来,学几句佛曲而已。   可谢溪不同,她呆在这清乐班里头,嘴里唱着各种词曲小调!   咿咿呀呀,嗓子都哑了也不爱停!   不过很多人都觉得许是谢溪闷得久了,所以突然多了几分兴趣,也都没多想,有几个小姑娘,甚至高高兴兴的听着谢溪唱曲儿人,甚至觉得她唱得还不错!   谢溪唱完曲儿,也不会乱跑,老老实实的回家,还是挺乖巧的。   ……   谢桥虽然住在望运楼,但大哥订婚的事儿,不能不过问一句。   所以下学的时候,走司刑寺一趟,见了见谢平岗。   谢平岗一瞧见她,也猜出来意,直接了当道:“那小姑娘光天化日衣服被我扯了,我先随便应着,以后觉得实在不合适的话,再退了就是,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也没先知会你一声。”   “大哥,我……我师叔莫大师给她算过命,她怕是要出事的……”谢桥看着他,开口说道。   这种事儿,她拦不住。   人倒霉,那是喝凉水都要塞牙的!   那董姑娘又不是住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哪能时时刻刻都将能将人护住?   “出事?”谢平岗惊讶,“敢情她还不够倒霉啊?这姑娘家里头是不是做了什么孽?这福气也太薄了吧?”   心疼?那是没有的。   他觉得自己也算是挺客气的了,又是救命又是帮忙遮掩清名的,可这若是还倒霉,那也不能赖他啊!? 第772章 白忙活了   谢平岗见过的运势不好的人,多了去了。   来这司刑寺的,有几个是满面红光要发财的?   那一个个不是破财就是没命,竖着进来的人多不是好东西,活该倒霉,横着进来的人,多是被人谋财害命,甚至全家都死了的大案子,各个比董漪云要惨。   所以,让他生出同情来,难。   “她的情况,莫师叔和她说的很清楚,可惜,她没听……”谢桥无奈。   “那……便是出事儿,也只能说是活该了。”谢平岗一听,看上去还挺冷漠的说了一声,“莫大师说的话,哪里有不准的?不过……这人毕竟也和咱家定了,我也不能不管……”   谢平岗话音未落,有人急急忙忙冲了过来。   冲着谢平岗的方向。   他站在司刑寺门口,如今那人下马之后,气喘吁吁道:“谢大人!不好了,我刚才听说董家二小姐……没了!”   他人正好走在董家附近,看见有变了脸色的婆子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忍不住听了一句。   结果才知道,人没了。   本以为是有什么误会,但他进去细问了一下,是真的。   谢桥眉心一簇,手攥了攥。   从她给董漪云算命到现在,这是第三天。   谢平岗脸色也变了一下,刚才他那话说的是挺无情的,可到底是自己定了亲的,转眼就没了,这不是白忙活?!   “怎么没的?”立即问道。   “具体……我也不甚清楚,进去打听的时候,只听人说是董姑娘不满……不满婚事,自杀而亡了……”   “放屁!”谢平岗直接骂人了。   那董家姑娘之前可是亲自到他面前来,问他能不能将她娶回家的,怎么可能是不满意婚事自杀?!   “谢大人,您别生气啊……这是……是董家传出来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传话的人一脸紧张。   “叫上几个人,随老子去董家瞧瞧去!”谢平岗凶巴巴的。   “哎!”   那人立即去做。   没一会儿,就叫了七八个弟兄。   刚要走,太子也从司刑寺出来了,看了谢桥一眼,又看了看谢平岗,“本想今日与谢卿共饮一杯酒,庆贺谢卿定亲的,如今竟出了这事儿,孤虽你们兄妹俩一道去瞧瞧吧。”   谢平岗刚想说他压根就没准备让谢桥去的……   但话到嘴边,停住了。   太子和他这蠢妹妹多多在一处培养感情,也不错的。   “多谢殿下替下官做主。”谢平岗还挺规矩。   有太子在,队伍里头又多了几个人。   谢桥和太子同坐一辆马车,马车里头还挺宽敞,如今二人有婚约,所以私下处一处,问题也不大。   只是谢桥这会儿装大家闺秀,话少,距离又近,也没能说上两句话。   董家一团乱毛。   董大人也已经得了信儿回家了。   此时,董漪云的尸体已经放在了床上,只瞧那小脸全然无血色,脖子上一道严重的勒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谢桥到的时候,董大人亲自过来迎接太子,面上恭敬却有些难堪。   尤其再看到谢平岗,更是怒火汹涌,只是碍于太子在,不好撵人。   “董二姑娘毕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如今突然过身,我必须要查查他因何而死。”谢平岗开口就道。   “你!”董大人怒目而视,“你、你装模作样,我本以为你们二人是情投意合,所以这才同意了这门亲事,却没想到的,竟是你私下逼迫于她!” 第773章 清誉有什么用   董大人本来也没这么想,是回家之后听到下人说的。   谢平岗讽刺笑了一声:“老子若是真想逼着她嫁人,用刀挂在你脖子上,都比逼迫她一个小丫头要来得痛快!”   董父眼神充满怒火。   “董大人,事情还没查明白,话还是不能乱说的,今日孤正好在此,便带着司刑寺一干人等过来查验一下,这人到底是何死因,仔细查验清楚,也能还令嫒一个公道。”太子的话,不容反驳。   董大人其实更想将女儿早些下葬了。   牵扯司刑寺,那不是什么好名声。   可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反抗太子,尤其是太子还是……一片好心。   只好硬着头皮,将人请了进去。   女子闺房,如今也是能进得了。   谢平岗拿董漪云当做受害人来看,这态度就与平时有所不同,也更加细心一些。   这姑娘屋中陈设还挺规矩,没有过度奢侈也没有过于简朴,算是平平无奇,唯一不同的是,闺房里头有个书柜,上头放了不少杂书。   听闻董姑娘死的时候,身上穿得不甚齐整,但现在已经换上了新衣服,头发都梳理过了,干净整齐许多。   “你们姑娘死之前,可有什么异常?”谢平岗开口问道。   丫鬟们吓得浑身哆嗦。   她们眼睛都哭肿了,这会儿被问话,哑着声音回答道:“我们、我们姑娘,自订婚那日开始,就、就总是哭哭啼啼的,说自己命苦、又说害怕,时不时又要发怒……情绪很是不平静。”   如此,是个人都觉得是被谢平岗吓的了。   “不可能,订婚前一天我才瞧见她,她瞧上去不像是心里有病的。”谢平岗开口就道。   赵玄璟想了想,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最近吃了什么?”   “吃的?就、就和平日一样……简单的菜色,没什么不同的……”丫鬟很老实的说道。   “定亲之前,听闻有贼人闯进她的闺房,那贼人是谁,可查出来了?”谢平岗开口又道。   这话一说,屋中人齐齐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董大人,气得发抖:“你、你莫要胡说!她已经死了,你还要毁她清誉不成?”   这种事儿,怎能传出去?!   而且,既然是问案,旁边自然也是有人记录的,这些话,都是呈堂证供!   谢平岗却不在意:“人都死了,清誉要着还有什么用?是替她报仇雪恨重要还是清誉重要?你这当爹的心里都没个数?”   董大人心中颤颤,无奈,只好咬着牙:“你、你那些话都是明知故问!那日、那日闯进来的,除了你还有谁?!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会将女儿许配给你这个莽夫?!”   “好好说话,莫要吵吵,更不许侮辱谢卿为人。”赵玄璟又开了口。   护犊子。   谢平岗是他的人,旁边还站着谢桥呢。   董大人被太子这一句话顶得心窝疼,心里那叫一个憋火。   死了女儿的是他,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偏向也太明显了吧?!   本来就是这谢平岗先玷污他女儿的,太子好生不讲道理,且,如今谢平岗开口冤枉二女儿,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被人当真了,他大女儿的婚事万一出波折怎么办?! 第774章 扔出去   董大人一脸酱色,浑身不舒畅。   这一行人里头,还有仵作,直接上前验尸。   而此时,董悉云那边也得了消息,忍不住有些紧张,双手扯着帕子,心不在焉。   “谢家那莽夫……”竟亲自过来查案?!   他们家又未曾报案,爹爹也是太蠢了,都不知拦着点!   “大小姐,谢姑娘似乎也来了。”后进来的丫鬟,冲着董悉云又道。   董悉云一听,气道:“她来作甚!?她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跟着兄长和太子一群大男人出门查案,她还要不要脸!?”   说完,董悉云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   不能慌,慌不得。   查案又如何?   妹妹是自己上吊死的,这一点便是仵作来了,也查不出任何毛病来!   至于……至于肚子里的东西,那就更难查了,她又没用毒!   董悉云镇定之后,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往妹妹那边去。   进了屋子,果真听到仵作道:“董二姑娘身上并无其他致命伤痕,脖子上的勒痕也只有一道,从形状来看,的确是自缢而亡,另外口鼻之中暂未试出有何毒物……”   董悉云一听,面容一松,迈了进来,那眼泪说来就来,冲着谢桥开口就道:“谢姑娘……我妹妹、我妹妹再也回不来了……我真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啊!”   说着,冲着谢桥微微扑过来,似乎是要求抱抱。   谢桥一个健步,突然后撤。   在看到她的瞬间,脸色也变了。   董悉云的头上如同有一个血盆大口,那阴魂怨气冲天,眼神杀人一般,看上去如癫如狂,一直手臂圈着,勒住了董悉云的脖子。   是她。   董家……二小姐。   谢桥吐了口气,有些感伤。   不久之前,她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娇娇若若又不失可爱,而如今,竟成了个可怕的阴魂。   她双脚离地,表情怨毒,完全瞧不出生前的模样。   谢桥一阵心悸,忍不住觉得呼吸有些紧窒,忍不住按住了胸口。   身后,突然被太子扶住了。   赵玄璟见谢桥脸色特别难看,一瞬间,怒火升扬,冲着董悉云冷斥道:“滚远点!周蔚宗!将她扔去十步之外!”   周蔚宗一听太子这语气,就知道事态紧急。   连忙动手,一点颜面都不给。   拉拉扯扯就扔了出去,董悉云摔得不轻,而董大人连忙追上去,让人将女儿扶起来,然后敢怒不敢言。   “怎么样,好点了没有?是气着你了还是熏着了?”赵玄璟也有些着急。   谢桥身体已经好了很多的,突然虚弱,都是这董悉云的缘故!   谢桥眉头拧了几下,心头那一阵不舒服过去之后,这才无奈道:“是她身边的……气息,让我不舒服。”   因为有司刑寺的其他人在,谢桥不好直接说是阴魂。   但是赵玄璟和谢平岗都懂了。   “可是……那位?”谢平岗意有所指的问道。   谢桥点了点头。   谢平岗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尸体,也有些想象不出,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变成阴魂,是个什么样。   “你这胆子太小了。”谢平岗看似嫌弃,但又有些无奈,“不如你和殿下去厅堂休息,这边交给我吧。”   谢桥却摇了摇头。   董漪云今日才死,那怨气都已经这般厉害了,若是……到了头七,还想不通,恐怕这执念会越来越深,真就成了个怨魂了。 第775章 性格大变   谢桥身体也只是略有些不舒服罢了,对她来说,比起从前,眼下这点难受程度压根就不算什么。   她要留在这儿,谢平岗也不多劝两句,便也随便她了。   董悉云被吓哭了,眼泪婆娑,好生可怜。   “太子殿下,这是我女儿,她是自杀过世的,司刑寺……是不是管得也太多了?”董大人的声音有些虚,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谢卿乃是令嫒未婚妻,他既然报了案,司刑寺理当重视。”赵玄璟并没有给董大人面子。   董大人一听这话,真是无奈又无语。   未婚妻?   的确是订了婚,可还没嫁人呢!谢平岗又有什么资格插手这事儿!?   “那……殿下,仵作也验过尸体了,我女儿没有中毒,身上也没有伤痕,这案子是不是就能了结了?”董大人又道。   他觉得自己已经表现的挺卑微的了。   太子殿下不至于还和他过不去吧?   “来人,去太医院,请几个太医过来。”赵玄璟又道。   “……”董大人有些懵,“殿下,我女儿已经过世了,请太医过来……作甚?”   太医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让人死而复生啊?!   赵玄璟态度冷然:“董大人,死的毕竟是你的嫡女,你女儿死的这般凄惨,身为父亲的也该多上点心,总该查个明白,让你女儿死的瞑目才是。”   他说的话的确是在理,董大人只是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丫头是他亲生的,他怎么可能会不心疼?   只是……有些事情若是查个明白,怕伤得也是他这自家!   这些话,董大人说不清楚。   只能老老实实请太子以及这谢姑娘坐下等着。   也没多久,就有太医过来了,恭恭敬敬的拜见太子,赵玄璟这才又道:“卫太医,这世上可有什么药物,会让人性格大变,患得患失,如同失心疯一般,哭哭啼啼吵吵闹闹?”   谢平岗一听,连忙点头:“没错,这人明明才与我高高兴兴的定下婚约,绝不可能在第二日便反悔自杀!”   他这人的确是不在乎颜面名声,可这说出去,脸上也不好看啊?!   他谢平岗那是娶不到媳妇儿吗?明明是他不想娶!   如今送上门的媳妇儿竟然自杀死了,简直笑话!   卫太医想了想,回道:“这世上安神药有不少,这让人情绪不安的,自然也有,不过大夫一般都注重医德,轻易不会做出这种东西来,除非是游方野郎中,据我所知的,就有一种叫银环散的东西,乃是用炼丹之法制成,服用之后,重则立即毙命,便是症状轻微,那也会使人如同情绪不稳……”   “下官进太医院之前,曾接收过一个病人,此人便是服用了银环散,原本性格温润,但服用之后,一夕之间,竟变得暴躁不已,不能有任何刺激,否则立即便会发狂,时而哭泣,时而悲伤,恍恍惚惚,记忆受损,因为头疼之故,会忍不住想要求死。”   卫太医说完,董二姑娘的丫鬟已经呆了。   “我们……我们姑娘订婚之后,便是如此,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但还是哭的时候比较多,时不时还会揉着脑袋,说头疼不舒服……” 第776章 罪人   丫鬟也是个护主的,如今想到小姐的症状,忍不住掩面哭泣。   “太医,中了这种毒的人,用银针试不出来?”谢平岗道。   “这东西算不得毒,这银环散服用之后的确会有不太好的症状,但此物主要用来外敷的,因岭南那边毒物多,被咬了一口神仙难救,所以当地人琢磨出这东西来,用它外敷之后,会有一定的解毒效果,不过此物还是比较稀少的,市面上流通的少……”卫太医又解释。   “如今董二姑娘已经死了,那该如何辨别她是否服用了银环散?”谢平岗皱着眉头,有些担心。   卫太医小心翼翼上前。   伸手掀开了董二姑娘的眼皮。   仔细瞧了瞧,然后对着他们说道:“谢大人请看,这眼白颜色有些红……若在用温热的帕子敷在上面……”   卫太医一边说,一边准备,没一会儿,帕子放在了眼睛上头。   不到一刻钟,太医将帕子拿了下来,只瞧见那眼睛竟留下了有些粉红颜色的泪珠。   “殿下、董大人、谢大人,董姑娘的确是服用了银环散而死的,只有服用银环散的人,双目被热水久敷,死后才会忍不住流下樱红血泪。”卫太医又道。   这话一说,董大人踉跄了一下,跌在了椅子上。   董夫人一听,大哭不止。   “董大人,你觉得,这凶手会是谁?”谢平岗冷幽幽看着董大人,看上去很是吓唬人。   他就是故意问问而已。   这种东西,能悄无声息让堂堂董家二小姐服用,背后之人,还用说吗?肯定是董家里头的啊?!   “定、定是哪个恶仆……”董大人攥着拳头,目光幽幽往外头看了一眼。   与管家的眼睛对上了,随后那管家立即从这和院子里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管家来了,身边还带了个人。   是个婆子。   那婆子被推在了地上,而管家,立即开口道:“老爷,刚刚这个恶婆子说自己杀了二小姐,说是她自己身有痛病不想活了,所以买了这东西,可谁知道二小姐当时要吃安神药,一不小心,将两个药包弄混了,这才导致二小姐出事……”   谢桥听到这话,都不诧异。   很是平常的手法了,随便找个顶错的出来,将这事儿早些平息。   “竟然是你这个恶仆!”董悉云已经缓好了,红着眼,在院子里头冲着那婆子骂了一声,竟还又冲动的扑上前去的,狠狠踢了两下!   谢桥看着她身上,那手臂缠绕的更紧了。   这个都董悉云,可真是个戏精啊。   比她都能演。   太子笑了一声:“既然这罪人已经找出来了,那我等就走吧。”   谢平岗眉头皱着,是不准备就此罢休的,只不过今日必然是查不出什么来的,毕竟这董大人如此袒护,这罪人在董家的身份也不一般。   仆人的命,说要就能要了,打了杀了或是卖了,有董大人出手,除非他立即抄家将董家上下欧所有人拿下,否则,绝对查不出来。   就算找出个说真话的了……   可董大人也大可以说一句,是这恶仆有意陷害……   下人身份低微,便是指正主家,这证词的作用也不大。 第777章 吃人妖   谢平岗也不蠢,他知道,这银环散,不可能是那凶手亲自去买的,只要过了别人的手,这事儿就好往外推,同样的案子,他不知经手过多少。   想要将真正的凶手抓到,很不容易。   留在这里,也只是虚耗时间,不如回去之后,再从银环散方面开始查。   谢平岗很是干脆的应了,让人将这婆子抓了起来,带走。   谢桥也同样没有多留。   出了这董家,谢平岗唾了一口:“他奶奶个熊的!”   “孤理解你丧妻之情,只是你妹妹面前,说话还是文雅些,莫要将人吓着了。”赵玄璟默默的扫了谢平岗一眼。   谢平岗吐了口气:“我才定下个媳妇儿,虽不说多满意,可既然定了,那就是我的人,这热乎劲儿都还没过呢,竟然没了……”   说到这里,谢平岗突然凑了过来,小声的冲着谢桥问道:“对了,你刚才在董家大小姐身边看到她了,那……这魂儿是个什么样?是跟在她身边,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还是……有仇的模样?”   毕竟是姐妹,死后放心不下亲姐姐也是有的。   “圈着她的脖子。”   “恨不得吃了她。”谢桥又补了一句。   这么一说,赵玄璟和谢平岗都愣了一下,是有些诧异。   “那这么说的话……这凶手……八成就是这个混账姐姐?”谢平岗说完之后,有点炸毛了,“这娘们是黑心的吃人妖啊!?亲妹妹也能下此毒手,她、娘、的,她脑子里头揣毒水了?怎能如此歹毒?!”   他虽然也对亲弟弟下手,可本意是好的!   但这董悉云……简直就是一朵吃人花!简直令人发指!   谢平岗也见识过不少狠毒的女子,这杀夫的,甚至杀子的,也不是没有,但那些人,多是自幼受了不少委屈,这才造就了那极端的性格。   可这董悉云……   董悉云也是有继母的,可这董家身份不凡,这继母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出那民间后母那磋磨孩子的事儿,便是面子上,也要过得去才行的。   况且,董悉云可是嫡长女!   这样的身份,本就惹外人注目,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她,否则这唾沫星子就能将董家这继室淹死!   而且瞧着那继室哭诉董二姑娘的样子,可不像是个不慈的。   便是她心头有万般委屈,因何要非弄死自己的亲妹妹不可?   谢平岗脑筋还算正常,所以体谅不来这董悉云的想法。   谢平岗让人将“疑犯”送回司刑寺,自己则送谢桥去望运楼。   “你回去之后,是否要将这案件与莫师姐提上一嘴?”赵玄璟看谢桥这乖巧的不得了的样子,都有些不习惯。   她此刻柔弱的就像是个不会捉魂的普通人一样。   低着头,端着体态,手里竟还拿了个帕子,而不是拂尘或是罗盘这些物件……   竹筐也不在,说话更是少了很多,之前作为大师那指点江山的气势全部都没了,简直是收放自如!   “当然要说的,那若是普通阴魂也就无所谓了,可那阴魂有怨气,一定要让莫师叔出面,将问题解决了,免得伤人伤己!”谢桥一脸认真的点头,就像是个乖巧的小孩子,提到了自己所崇拜的先生一般。 第778章 糊涂账   她与董漪云也算是相识一场,实在不能眼睁睁瞧着她就这么化成厉魂,以后难以轮回。   赵玄璟对上谢桥那“天真无邪”的眼神,嘴角忍不住的浮起笑容。   她莫不是忘了自己在他面前,虽不是莫真人,那也是谢半仙……   可见,谢平岗这个大哥对谢桥是一无所知,所以谢桥才会如此的注重大家闺秀的形象。   谢平岗想了想,“虽然咱家银钱不多,但死的人毕竟才和我定了亲,董家那边肯定是舍不得银子请道长的,明儿我拿些银子给你,你替我交给莫大师,就请她出面,替那董家二小姐超度,让她早早到下面去。”   “好。”谢桥乖巧脸。   “这亲事定的……可真是亏大了。”谢平岗忍不住哼了一声,“莫大师和国师说的果真是没错,我就是太厉害了,所以这天底下的婆娘,就没有能配得上我的。”   这么一说,谢平岗心里舒服多了。   “……”赵玄璟目光幽幽看了他一眼。   敢在他面前,只夸自己厉害的人,谢平岗是头一个。   不过看在他没了媳妇儿挺可怜的份上,就不打击他了。   谢平岗还是有不少私房钱的,这些银子,本准备留给谢桥和谢溪做嫁妆用,这会儿,肉疼的拿出了五百两,第二日,送到了望运楼。   他本想只拿一百两出来的,可觉得这点银子配不上莫大师……   离开望运楼之后,谢平岗便支了几个人,查这银环散。   而董家,气氛凝重。   董父并不知道真正害死女儿的人是谁,但他能猜。   昨儿想了一夜,他嫡女有两个,庶女也有两个,但庶女年纪不大,还有一对嫡子,都是继室生的,平日都在书院学习,他对嫡子教养比较看重,所以他们对后宅之事了解的也不多。   算来算去,无非也就是夫人、大女儿或是丹姨娘。   这三个人,都很重要。   便是那丹姨娘,那也是原配的妹妹,所以很得他心。   不论谁是凶手,对董家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正想着,大女儿来了。   “爹……”董悉云眼睛都红肿了,“这银环散究竟是哪里来的,您一定要查清楚啊?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婆子的,我不信!”   看着董悉云这气愤又执着的样子,董父心中稍安:“这事儿你别管了,查明白又有什么好的?你妹妹已经走了,活人还是要继续的……”   “爹!那是我亲妹妹啊!我怎能让她含冤受死!而且……那谢姑娘与我不对付,定是在太子面前胡说了,所以太子殿下他们才会觉得我就是凶手,恐怕连您都差点怀疑我了吧?若不查清楚,我以后寝食难安!”董悉云又道。   董父也有些心虚。   他刚才的确是多想了些。   “悉儿,你不是想要嫁给四皇子吗?若是查清楚了,你这婚事恐怕也会被退了,到时候你怎么办?你乖,听爹的,在家老老实实待嫁,这段时间……我不会再让家里出事了。”董父又道。   “爹?您这意思……难不成是……母……”董悉云适时闭嘴,然后泪流满面,做出一副隐忍的模样。   董父其实更怀疑丹姨娘,毕竟这些年,二女儿一直看丹姨娘不顺眼,对那姨娘是半点恭敬也无。   丹姨娘心有怨恨报复也是正常的。   但现在看到大女儿这样子的,也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一脑子的糊涂账! 第779章 福分薄   董大人心里不安,想了想,准备早些将女儿下葬,也免得司刑寺那边,咬着尾巴不放。   至于夫人与丹姨娘……   夫人毕竟替他生了两个儿子,这家里头还是少不得的,便是真是她做了这等错事,为了颜面着想,也不能这个时候将人处置了。   且晾她一晾吧。   只可惜,董大人这边还没来得及给自家夫人使脸色,圣上便将他叫进了宫。   “听闻董爱卿女儿过世了?”御书房里头,除了皇上,还有太子。   董大人心里已经有些不安了,也不知太子与陛下说了什么!   “正是……”董大人心情紧张。   “朕今日听闻此事之后,寻国师卜算了一卦,得到的结果……令嫒与老四八字还算契合,只是不适合嫁入皇家,福分太大,你那女儿受不住,为了避免你家大女儿也出事,这婚事就此作罢了吧。”皇帝满嘴胡诌。   说白了,他就是要取消婚约。   只是避免大家脸面上不好看,所以拿福分说事儿。   董大人听到这话,傻眼了:“陛下,这……我女儿只是意外……”   “董爱卿,令嫒上次来宫,行为略失分寸,只是朕觉着她年纪小,便未曾重罚,但听闻昨日在你家中,你女儿又吓唬了太子妃,以至于太子妃心悸不已,险些没了命,朕如此做,也是因为爱卿忠心耿耿,所以给你留个颜面。”皇帝又道。   董爱卿办事儿能力是不错的,可就是管不好家。   董大人此刻心里拔凉拔凉的。   上次他女儿不过是和谢桥亲近了几分,就被太子扔出去了,根本没有所谓的吓唬!   皇上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这婚事,皇上是不乐意!   “臣遵旨,回去之后,就安排小女另择佳偶。”董大人卑微至极。   心里头有怨气。   皇帝也不是看不出来,于是又道:“爱卿有两个儿嫡子吧?都多大了?”   “回陛下,微臣嫡长子今年十三岁,次子九岁。”董大人连忙又道。   “九岁?与朕的老五年纪倒是一般,如今老五也是时候选个伴读了,改日你将人送进宫来,若是诗书品性过得去,就与五皇子搭个伴,你看如何?”皇帝又道。   董大人哪里会不愿意?!   这五殿下出身虽然比不上太子和四皇子,可那也是个皇子!   这做伴读的,同吃同喝一同读书,关系自然会十分亲近,哪怕五皇子最后只是封王,他这嫡次子的前途也一定也会十分明朗!   “臣领旨谢恩!”董大人连忙应着。   刚才那失落的心,如今瞬间填补好了。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脚下也如同踩着棉花一般。   婚事是退了,但皇上肯让他儿子做伴读,那就是说,没有厌弃他,这才是让他最放心的地方!   不过……   太子这心眼也忒小了点。   这点小事儿,竟然会跑到陛下面前告状!   董大人心情十分复杂,脑子里头胡思乱想,而此刻赵玄璟并没有半点心虚。   他就是瞧着那姑娘自以为是的样子,不顺眼。   “老四这婚事也没颁旨,退了就退了,影响不大,只是,退了这姑娘,总得再选一个。”皇帝也头疼。 第780章 做不了主   董家家世也算是个清流,也不是那权重的,孟家看重的也只是董悉云的才名,所以当初这婚事,皇帝没反对。   只是如今这四皇子妃的位置又空了下来,孟家那边怕是要不老实了。   这么一想,皇帝觉着这人选要好好琢磨琢磨。   至于太子告状之事,皇帝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挺高兴。   “玄儿,你觉得严家姑娘如何?”皇帝突然问道。   赵玄璟眉心微蹙:“不认得。”   “这姑娘如何不重要,重要是这身份不错,若是让这严御史的女儿嫁给老四,以后朕的耳朵旁可就算是清静了。”皇帝觉得这样安排很是不错。   朝中大臣是什么秉性,他心里都是有数的。   这严御史求的就是忠直二字,生怕别人说他有私心,若是以后他的女儿成了四皇子妃,他怎好意思再在朝堂开口弹劾太子?   若是真敢开口,这忠直两字他也是别要了。   “还是看四弟的意思吧。”赵玄璟神安气和,并无多余的想法。   皇帝也了解儿子的性格,便让他退下了,自己则去贵妃宫中,与贵妃探讨探讨这儿媳妇儿的选择。   董家与皇家婚事取消的消息也迅速传了出去。   与董家相好的人家,立即着人来问。   董大人也不敢说实话,便用皇上那一套说辞解释了一番。   家中孩子福薄,怕折了寿!   “不好了大小姐……外头都说,都说您和四皇子的婚事,不作数了……”董悉云人在屋子里,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丫鬟跑过来,紧张的说道。   董悉云手里拿着一本不符合年岁的佛经,正慢悠悠的念着,听到这话,声音戛然而止,慢慢抬头看着那丫鬟:“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董悉云手有些颤抖。   “小姐……您与四皇子的婚事……没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说您……福薄……”丫鬟吓得跪在地上,声音颤抖,要哭了一样。   董悉云手紧紧攥着书本,那佛经都被她捏得皱皱巴巴!   “不可能的,我并无错处,为何要毁我婚约!”董悉云站了起来,眼中熊熊怒火,看上去狰狞而可怕,“是不是你这个贱婢故意吓唬我的!”   “小姐!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丫鬟真哭了。   “我要见我爹,他人呢?”董悉云身体气得发抖,咬牙切齿的问道。   “老爷见客了……这事情已经人人皆知了……”   人人皆知!?可她到现在才知道?!   爹从皇宫里头出来,竟不先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和她说一说,却要先闹得满城皆知?!   她福薄……可笑!   当初国师算过的,虽不是太子和谢桥那上上大吉之术,她的八字,与四殿下得出的结果也是个吉!   凭什么现在说她福薄?!   董悉云心里好似空了一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好似这一切都是做梦一样。   过了一会儿,丫鬟说客人走了。   她立即让人将父亲请过来。   董父也不是不想告诉女儿,只是不知要如何开口,如今被女儿叫过来,面上也有些心虚,尤其是在看到面色发白孩子,愧疚更甚:“悉儿,这事儿……爹也做不了主……是太子说你不尊重太子妃,皇上这才……好在,你名声无损……” 第781章 替她做主   若是皇上指名说他女儿猖狂目中无人,那以后可别想着嫁人了,直接一根绳子吊死吧。   这福薄也只是相对于皇家来说的,普通人家,可不敢说自己有那天大的福气让她女儿承受不住!   “爹!这如何是名声无损?!本是说好了的亲事,说没就没了!太子说什么皇上便如此轻信,可曾想过别人啊!?爹,您为何不能再争取争取?又或者……您去和孟大人商量商量,没了这婚事我该怎么办?”   一定会有很多人嘲笑她的!   她还准备在几天后的大考大放异彩的,她还想风风光光的嫁给四殿下!   凭什么一句福薄,什么都没了?!   她红着双眼质问着,董父被她说的难堪,也冷下脸来:“之前你在宫中就针对太子妃了,如今太子妃记恨着,你让为父怎么办?!陛下的想法定了,为父还能更改了不成?!”   董悉云攥着拳。   太子!都是因为太子!   四殿下也是皇上的儿子,凭什么皇上要如此的厚此薄彼?   董悉云年是真的很绝望。   她从小到大样样拔尖,从来就没想过要嫁给一个普通人,她的目标一直就是皇家!如今与四殿下的婚事不成了,她还能嫁给谁?那些人怎比得过四殿下身份尊贵?   董悉云脑中努力的回想着,到底是哪一步她走错了。   想来想去,想到了太子带着谢桥一起来董府的时候。   都是因为谢桥装模作样的扮柔弱,所以太子才会替她做主!   是谢桥的错。   也是她妹妹的错。   如果不是她们,她就不需要冒险做出那种事,她可以顺顺利利的嫁人……   董悉云心里头恨极了,突然,脑中想到了四殿下。   太子肯为谢桥做主,那四殿下……   这么一想,董悉云根本不顾自己的父亲,急忙便要出去,四殿下虽然还没有出宫建府,但也经常呆在书院的,尤其是最近,他跟着邱夫子一起学临摹举世图的笔法,很有可能扔在书院里头!   董悉云坐着马车,飞快的到了书院。   这个时间,女子书院几乎已经没人了,她一路找管事打听,直接找到四殿下。   “殿下!”董悉云眼含热泪,委屈巴巴。   四殿下有些尴尬,看了夫子们一眼,然后默默道:“我……出去一趟。”   夫子们点了点头:“殿下早点回来。”   黎老可快要回来了,他们一定要在黎老赶回来之前,临摹出一副完美的举世图,到时候让黎老瞧一瞧!   四殿下收拾一下,跟着董悉云去了院子。   “董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四皇子看上去十分平静。   “殿下,我……皇上解除了你我的婚约……这事情您可知道?”董悉云问道。   “嗯。”四殿下点了点头。   何止知道?   在这之前,太子哥哥先将他叫了过去,和他聊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这个董悉云,并非良配,所以准备给他换个未婚妻。   皇兄也说了,若是他觉得此女甚好,那不换也成。   只是,他想着,皇兄既然已经开了口,肯定是这董悉云有什么不好之处,所以才会让堂堂太子,为他这婚事人选焦灼,又觉得这董悉云似乎的确对他无意,那这婚事也就罢了。 第782章 做错了   眼下,董悉云眼神里的求助太过明显。   “殿下,这婚事明明已经定了,我……我一颗心都已经放在殿下身上了,如今逼着我收回来,那岂不是等于要送我去死吗?求求殿下,怜悯我一片痴心的份上,让皇上收回成命吧!”   说着,董悉云直接跪了下来:“从被指婚的那一刻起,臣女便已经视殿下为未来夫君,如今让我另嫁,那与逼良为娼并无不同!若是殿下心中有了其他良配,臣女宁愿让出一步,只做个侧妃也是甘愿!”   她声声泪下,听着让人忍不住心软。   四皇子也的确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尤其是此刻,看见她哭得如此伤心,更有些怜悯之意:“你莫要如此难过,也是你我无缘而已。”   “不,是太子殿下和谢妹妹逼着你我分开的!”董悉云也忍不住哭诉起来,“太子殿下以为我不尊重谢妹妹,所以不愿意我做你的妻!四殿下,我对谢姑娘,一直真心诚意啊?”   四殿下听到这话,脑中想到了之前在皇宫里头看到的。   他有眼睛,他能看得清楚。   他相信董悉云不愿意解除婚约,但却不相信她真的对谢姑娘存着善意。   “婚约已解,我不会为了此事而劳烦父皇或是皇兄,这婚约已经解除,就不可能再重新安排,所以董姑娘,也是我皇家对不住你,改日我让母妃派人给你送些歉礼,在你嫁人的时候替你添妆,如此偿还,可好?”四皇子又道。   他也只能如此了。   大皇兄很少管他的事情,如今难得插手,他是不可能不给面子。   董悉云脸色白了。   为什么?   太子可以为谢桥披荆斩棘不讲道理,四殿下对她却这般冷漠?谢桥的命就这么好吗?因为她模样好,因为她有才学?!   她也不差!   四殿下歉疚的冲着她笑了一下,然后便转身告辞了,并无任何留恋。   婚姻大事,本就是要由父皇做主。   一开始他对这婚事的确有所期待,可董悉云对他却万不是此刻这般深情的,这一点,他能感觉得到,所以,他也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人,抵抗父皇的命令。   董悉云一个人站在那里,浑身狼狈。   她着急出门,身上衣服也并无平日的精致,发丝也有几分凌乱,脸上的汗水更是弄花了妆容。   没从前那般好看。   干站了好一会儿,有些沉默,有些狰狞。   离开书院之后,她漫无目的,好似失了魂魄一般,坐着马车,在街上游荡。   顺着那繁华街道,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让人停在了望运楼门口。   她知道,她妹妹董漪云定亲之前去的地方,就是这望运楼。   妹妹来望运楼那一日,车夫是她准备的,早已安排好了,若是妹妹见到了谢平岗,那就制造惊马,谢平岗若是没救成功,她妹妹非死即伤,若是救到手了,光天化日之下,必然也要有些接触……   那时候,她算计的很好,就如同她想得那样发展。   只是她没想到,与谢家成了姻缘之后,竟会让这谢平岗光明正大的进了门!   若不是谢平岗他们插手一脚,她不至于如此的!   没想到啊,她算计这么多,这么点小事儿上,错了! 第783章 她是个小妖精   董悉云走了进去。   想到上次来这种地方的时候,她还是趾高气昂的,以为那莫妖道会成为太子妃,太可笑了。   “你们东家在哪里?我要见她。”董悉云面无表情。   常掌柜吓了一跳。   东家刚好就在,只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   “我要见她,不是说她算命准吗?!让她给我算!”董悉云说完,将自己的镯子拿了下来。   她的镯子,成色不错。   但常掌柜没有贸然收下,而是说道:“我先去问问东家。”   说罢,常掌柜上了楼,楼上还如之前一样,东家一个人坐在那儿,喃喃自语,手里头记录着什么,就像是和别人说话一样。   “东家,有个姑娘点名了非要见您。”常掌柜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身边跟着很厉害的阴魂,我都不敢靠近,生怕被那个阴魂吃了!”刚飘上来的一个瘦弱阴魂开口表现道。   谢桥听到这话,放下了笔。   “那就去见见吧。”谢桥怔了一下衣服,抬脚下楼。   一下楼梯,就感受到了那董悉云那阴郁的眼睛,以及……她身后那可怕的气息。   谢桥将人请去了隔间。   坐下来之后,董悉云开口:“你给我妹妹算过命,当时必然是说了不少好话吧?可是如今我妹妹都死了,可见你这个算命的,也不过如此。”   “……”谢桥很是淡定的看着她。   她目光清澈,片尘不染。   “所以,你是来找茬的?”谢桥也懒得和她解释。   如今,董漪云的阴魂就是一片阴云一般,似乎也没什么神智可言,就这么勒着董悉云的脖子,压根就不搭理别人。   “不是,我没那闲工夫。”董悉云如今说话竟直接了不少,谢桥听了,反而还觉得舒服点。   董悉云在打量着她。   “你和太子……是有些关系的吧?你虽然上了年纪,可容貌也不是很差,若是太子喜欢你,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若是让谢桥成了太子妃,以后太子还会寻你来吗?那可是个小妖精,迟早将太子的心全部迷走了。”   “!!!”谢桥震惊。   她是个小妖精?!   真的吗?!   谢桥眼睛里头透着几分兴奋:“我替我师侄谢谢你的夸奖。”   “师侄?”董悉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气着了。   原来如此,她们都是认识的,怪不得谢桥会突然成了太子妃呢,原来是这个妖道推荐的,她们这是想要霸占太子,让太子对她们言听计从啊!   “看来我这一趟,是白来了。”董悉云讽刺的笑了笑。   她本想劝劝这莫大师,让她去和谢桥争的。   但现在……   “收到手的财物,我们是概不退还的。”谢桥很是认真的说道。   董悉云也不稀罕那个镯子:“那你给我算算,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当皇子妃!”   谢桥嘴角上扬,笑了笑:“小姑娘,能不能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董悉云一脸难堪:“我让你说!我出了钱的!”   “哦,那我就说了,你这辈子,不仅做不了皇子妃,而且连姻缘都没了。”谢桥坐直了身体,“气短精神无,眉浓目色昏,黯黑云烟起,骨弱而形亏,神迷唇白五行乱,必是四九归冥空、指日伴青山的命。” 第784章 店大欺客   董悉云能听得懂这些话。   没有一句中听的,尤其是最后两句,又是冥空,又是青山的,这妖道的意思是,她会死,是吧?   是算出她会死,还是想让她去死呢?!   董悉云非但不信,甚至还嘲讽的笑了。   “大师,你莫不是将我和我妹妹算反了?死的人是她,活的人是我,我如今是倒了霉了,可谁会一直倒霉呢?一切都会好的!”董悉云如醉如狂。   让她嫁个普普通通的人了此残生,那是不可能的。   她一定会活的好好的,将来比谁都风光!   不就是个皇子妃吗?!如今是皇子妃,将来也只是个王妃,这京城王爷遍地,这王妃,她也照旧能做得!   谁嘲笑她、看不起她,将来她会让对方还回来的!   董悉云目色发狠,看上去竟比从前还要执着了。   谢桥看她这副神情,也没觉得怕。   董悉云的面相,也不是一开始就如此的,她是个精明之相,所以变数多,之前瞧着,也的确富贵。   但现在,在她眼中,那就是个青山旁小坟头。   没活路了。   许是她火气太大,面相真是差极了,山根泛青,在她眼中,就如同折断了一般。   岭根折断自身休,祸起官司不自由。   谢桥眼中带着笑,慢悠悠的,开了口:“董姑娘,你阴魂缠身,晦气绕眉心,是真的没活路了,你若是不信……”   谢桥拿出一个小瓶子,“可敢让我点点你这双眼睛。”   “这是什么?”董悉云扫了那东西一眼,讽刺道:“这便是你这等神棍妖道骗人的法子吧?你以为我会上当?”   “董姑娘言重了,这东西抹在眼睛上,能让你瞧见自己的晦气,你若是不愿意试,那也就罢了。”谢桥说着,要将东西收起来。   “你这种以退为进的招数,骗不了我。”董悉云哼笑了一声。   “没错,你比你妹妹精明多了,你那蠢妹妹,明知是个必死的局,却还要撞上去,如今也只能做个游魂,跟在你身边,满心怨言。”说着,谢桥看向了董悉云的身后。   董悉云知道她搞什么鬼,就是在吓唬她。   “我可不懂你在说什么,人死如灯灭,我妹妹她命不好,已经走了,大师还是不要拿我妹妹说事比较好。”董悉云依旧很淡定。   说完这些,董悉云站了起来。   本以为这莫妖道能有些用处,可现在看来,不过就是个空口说瞎话的神棍罢了。   没什么本事。   “常掌柜。”谢桥喊了一声。   常掌柜立即堵在了这隔间的门口。   “莫大师,你这是店大欺客?你怎么敢?”董悉云皱着眉头,显然没想到这莫大师竟然如此不讲规矩!   谢桥笑了笑:“这个词用得真好。”   “你那镯子成色不错,来了我望运楼,必然要让你买的东西物超所值才行,怎好让你吃亏?”谢桥说着,走到了这董悉云的面前。   “我说了,要让你看到自己的晦气,便要说到做到。”谢桥一本正经,然后冲着常掌柜道:“愣着作甚,抓住她的胳膊,莫要让她乱动,一滴都不好浪费的!”   “……”常掌柜有点慌,这……对方是个小姑娘,他不好动粗的吧?   然而,东家一个眼刀子甩了过来,连忙乖巧听话照做。 第785章 有什么不同   东家对人一向客气,哪怕遇到了一些不懂事凶悍之人,她也都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从不会如此冷漠直接。   这位姑娘,怕是将东家得罪的不轻啊?   瞧啊,将一个高深莫测的大师,都气得耍赖了。   他上手很快,立即拽住了人,一个翻身,捏住了两个胳膊,使得董悉云动弹不得。   董悉云也很生气:“你要做什么!你这妖道就不怕我报官吗!我乃是朝廷命官之女,光天化日你胆敢无礼!”   说说的好似谁不是朝廷命官之女一样。   谢桥撇了撇嘴:“你乖巧些,莫要乱动,很快的。”   谢桥沾了牛眼泪的手,往她眼皮子上按。   她珍贵的牛眼泪啊,都快用完了,去哪里再去找那辛劳一生还爱哭的老黄牛哦。   “你做什么!你敢对我下毒,我饶不了你!”董悉云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妖道竟会如此猖狂!   她今日出门的时候也没带个丫鬟,如今竟任由着她动手,反抗不得!   难道,她今天要折在这里?!   董悉云很绝望,眼皮上一凉,短短的瞬间,对她来说却十分漫长!   做完了这些,谢桥轻轻笑了笑,拿出了符水,冲她喷了一口。   “这是你恶毒的报应,送你一场精彩的盛宴,你妹妹如此可怜可悲,怎好由我一人盯着看着?污了我的眼睛,吓坏了我的小心肝,那你就得陪着。”谢桥说完,抿嘴温柔的笑了笑,“常掌柜,将这位姑娘送去马车上吧。”   常掌柜不懂。   发生什么了?   他还以为东家是要扇耳光呢,没想到,就点了点眼皮,然后喷口符水就算了?   东家果真是个得到高人,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无害。   常掌柜连忙点头,推着人,硬塞到了外头马车上。   谢桥站在门口,冲着马车挥挥手:“祝你好运。”   “疯子!”董悉云连忙揉了揉眼睛,“车夫,去医馆!快点!”   今天可真够倒霉的!   董悉云眼下也没了大家闺秀的矜持和温柔,急躁躁的,看上去很是不好惹,而谢桥,她依旧泰然自若,看上去毫无影响。   董二的阴魂,要渡,可这渡阴魂,也总得让人家满意才成。   就凭着董二小姐那怨气,必然不会心甘情愿跟着她走的,这满心怨气,到了下面,指不定要多么受苦呢,到时候排队轮回都排不上,那岂不是很可惜?   所以先给她出出气。   “东家,您刚才点那一下,是做什么呀?”常管事很是好奇。   “牛眼泪,让她瞧一瞧新鲜。”谢桥回道。   “牛眼泪?这小人听过,说是抹上了就能看见阴魂是吧?要是真有这么神奇,小人也想试一试。”常掌柜忍不住说道。   谢桥脚步一顿:“你想得美,很少的。”   “……”常掌柜有些无奈,“东家,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   “你竟然不信?”谢桥皱着眉头,“你在望运楼呆的时间也挺长的了,就没有感觉到……哪里不一样?”   不会到现在还以为,她每日去楼上只是为了偷懒的吧?   “挺寻常的……”常掌柜不太懂东家的意思。   东家懂风水,另外符画的也不错,但具体哪里好,他不清楚,就是比那些个道观寺庙里头卖的东西,还受欢迎而已,除此之外……没什么了吧?   东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第786章 来客了   谢桥摇了摇头,没想到常掌柜一把年纪了,还这般天真。   “不知道也好。”谢桥冲他笑了笑,可常掌柜一听,却更加好奇了。   “东家,有什么您尽管说呗?这么藏着掖着的,我心里也难受。”常掌柜笑了笑。   谢桥指着门口那铃铛:“每日都响,你有何感想?”   “风大?”常掌柜犹豫了一下,“好像有些时候,外头也没风,莫名其妙就响了,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机关不成?”   看着常掌柜这样子,谢桥咧嘴一笑,森森幽幽的:“那是因为,那是招魂铃啊?阴魂靠近了,才会响,你听到的时候,必然是有阴魂上了二楼做客,而贫道在上头听着阴魂诉求呢。”   从前不说,那是因为和这掌柜也不熟悉。   如今这掌柜替她办事,十分不错,也该让他知道,她这个东家满满的恶意了。   常掌柜一听,笑了:“东家,您开玩笑的吧?”   他怎么从来没有瞧见过啊?再说了,若是有这么多阴魂,他还能活到现在?   “事实如此,你不信也就罢了,只是以后也不用胡思乱想,虽是些阴魂,可我这地厉害的很,处处都有法器黄符,他们也不敢在这里闹腾。”说完,谢桥上楼去了。   还有很多阴魂的要求没登记了。   谢桥这边才上楼,门口便响起“叮铃铃”的声音。   常掌柜心里一咯噔,走到门口,伸手感受了一下,四周的的确确,完全没风!   为何会响?难道都就像是东家说的那样……有阴魂来了?   瞬间,常掌柜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好在还没来得及害怕,店铺里头来客人了。   谢平怀手里拿着一百两银票。   这银票是他当了自己的玉佩摆件以及几件毛皮衣服得来的,好不容易凑了这么多银子,又找妹妹借了点。   “谢二公子?您怎么来小店了?”常掌柜很是惊讶。   谢平怀不多话,只问道:“你这里头有什么是可以烧给过世的人……”   “有啊,多着呢,您瞧瞧这儿,咱这铺子里头没有纸扎,几乎都是木质的,质量好,保证先人用着舒心,这个是个三层的小楼,很是不错的吧?早先还有人贵人买了这楼,回家照葫芦画瓢造给活人用呢,这里还有些牲口,您想要什么样的?若是要求特殊,还可以请东家亲自雕刻。”常掌柜一听是生意,立即就客客气气的回道。   谢平怀想了想:“屋子……多少银两?”   “三进的这个是二百两,可给您打七折。”常掌柜笑着。   谢平怀皱着眉头。   他买不起啊……   “那来个小屋,一层的、几十两的就够了,另外……再来只狗,小些也便宜些的,还有仆人的话,来两个,你看着,凑个百两银子……”谢平怀声音干涩。   常掌柜一听,立即应着。   东家的木雕不太好卖,来买的多是些达官贵人。   还有些,是买回家收藏的,都不嫌晦气,比如萧夫子。   这也算是一桩大生意了。   “二公子脸色不太好,可是家里头出什么事儿了?这东西是烧给谁的呀?您留着姓名地址,我家东家可以替你烧的,一准送到先人手里。”常掌柜又笑着道。 第787章 为什么要跟着我   谢平怀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大姐坟前,将东西烧过去。   “你都说小爷是谢二公子了,还能不知道小爷家里头谁没了?”谢平怀不满的看了掌柜一眼,将银票往掌柜的手里一扔,带着掌柜包好的东西,转身就走。   这些个人,都是明知故问。   他心情不好,书院里头,竟还有人问他是怎么了?!   他还能怎么了?   家里头亲姐姐没了,难道他会高高兴兴的笑着?那些个人,不知安慰他一声也就罢了,竟还在他心口戳刀子!   谢平怀气哼哼的,临走之前,还给了常掌柜一个白眼。   “……”常掌柜一脸无辜。   莫非他是说错什么话了?才会惹得这二公子不高兴?   可好生奇怪啊,他只是问了谢家出了什么事……不过,二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常掌柜也是懵的很,听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思绪继续观察外头那铃铛,这铃铛响得十分奇怪,安静的时候,好一会儿都听不到声,但吵人的时候,却是响得像是发疯了一样!   越来越诡异。   而此刻,更诡异的地方,在董悉云那里。   董悉云离开了望运楼,只觉得晦气,不停的用帕子擦着眼睛,然后赶去医馆。   可人还没到,再揉眼睛睁开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   眼前竟有一黑影!   “啊!”董悉云吓了一跳,整个人立即缩到了马车的角落!   然而那黑影也跟着她,不仅如此,还死死缠绕在她的身上,那双手更是狠狠的勒着她的脖子!   没看见这阴魂的时候,董悉云只是觉得脖子偶尔凉嗖嗖的,晚上睡觉的时候,略有些喘不上气,可平日里,并无任何感觉。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走开!你是什么东西,不要缠着我!”董悉云憋足了劲儿,扑打着手脚。   那双手不停的抓着自己,好似只要用力,就能将身上的东西拽掉一般!   董漪云的阴魂也怔了一下。   似乎也没想到,自己死死缠住的人会有一日能看到自己。   原本没有理智的阴魂突然之间变得清醒了几分!   突然,她长开了嘴巴,冲着董悉云脖子啃食了过去,一下、两下,董悉云好似能听到那嘎嘣嘎嘣的声音,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浑身忍不住颤抖,挥舞的更厉害了!   “小姐?您怎么了?”车夫听到里头杀猪一般的叫声,也吓得不轻。   董悉云压根就回应不了他。   担心自家小姐出事,车夫行到一般,没法子,只能停了下来,掀开帘子看了看。   然而车一停,帘子一开,董悉云如同看到了亮光,“嗖”的一下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不要过来!不要跟着我!”掉下去之后,还惊慌失措的大喊。   “小姐!”车夫心头凉凉的。   小姐不会是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疯了吧?   “你没看见吗!?这儿有个魂!是个……”话没落音,那阴魂从她的脑袋上倒挂着映在她的眼前!   那血红的眼睛,雪白的皮肤,熟悉的容貌!   是妹妹!   “你、你不可能的……不可能是她的!为什么要跟着我!啊啊啊……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第788章 她完了   董悉云真的很害怕,但她更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是被那妖道的话吓唬到了吗?   所以才能看到这幻景!   “大小姐,您说什么呢?谁跟着您了?您……您快上车吧……”车夫也急得直跺脚。   这么多的人看着呢!   “你……你缠着他吧!他皮糙肉厚的,你知道我的,我、我胆小,我害怕啊,妹妹,你走,你走好不好,我求你了!”董悉云一脸乞求。   然而此刻的董漪云已经不是活着时候的模样了。   人还是那个人,可有了怨气,便不再如同从前那般天真。   甚至此刻看着自己怨恨的人一脸害怕紧张,那灵魂里头都忍不住透着几分兴奋。   她纤长指甲,戳着董漪云的的脸蛋。   因为是灵魂的缘故,那手从竟直接抠了进去,然后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   阴魂说话的声音与活人略有些不同。   他们没有肉体,所以那声音缥缈了几分,显得十分不真实。   本来,董悉云是不会听见的,可有谢桥的符水,这会儿,她能清清楚楚听到她这妹妹兴奋的叫声。   夕阳西下,集市上的人,已经都准备离开了。   这街上百姓还是很多的。   从她的身边过,指指点点的。   “哎呦,这小姑娘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疯了呢……”一个大娘指着她,啧啧咂了砸嘴,露出复杂的表情。   许是那声音太过刺耳,让董悉云忍不住的看了过去。   然而这目光往旁边去的瞬间。   她吓得腿脚身体一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流向了裤腿。   湿哒哒的。   完了,她完了。   可这一刻,她想不了太多,因为她看到了很多东西,有的在半空中飘着,有的从人的身体穿过去,那些阴魂,各式各样,什么样的都有!   尤其是在她不远处的地上,竟还有一个爬着的,肠子扯了一地,一边爬,那血痕一边拖了过去。   那阴魂爬着爬着,突然,旁边有个阴魂的脑袋滚动了下来,“咕噜咕噜”,到了董悉云的脚边。   无头的身体飘了过来,站到了董悉云的面前,将自己的头颅捡了起来,然后呲牙咧嘴:“你……能看见我的头……”   “你能看见我们……”   “望运楼里出来的吧?她身上有望运楼里的味道,她是被大师诅咒的人!”   江湖传说,望运楼的大师,曾经吓唬过一个人,让很多阴魂跟在那人身边,将人吓得疯了!   大师还曾用牛眼泪点过另一对夫妻,不过却给了那对夫妻黄符贴身保护!   而眼前这个大活人……   她身上没有黄符,所以,她不是大师的客人!   所以,是可以逗一逗的!   死人可比活人无聊多了,如今突然出现一个能看见他们,又反抗不了他们的,都来了兴趣。   几乎瞬间,整条街上的阴魂都挤了过来!   董悉云吓得发抖,嘴巴不自觉的张开了一点,然而,一颗眼咕噜就这么塞在了她的嘴里!   她不停的往外呕,眼泪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脚下的地上,湿了一片,看上去太过惹眼。   车夫吓坏了,开始使劲儿的将大小姐往车上拽。   大小姐这脸面丢大了,必须要快点将她带回家! 第789章 疯子   董悉云也想走,甚至她也没有反抗车夫的拉扯。   可实在是,她整个人都没有力气了,害怕和恶心,让她腿脚发麻,头脑不受控制,如同被人点了穴道,半步也挪不动。   没法子,车夫一咬牙,将人扛了上去,塞进了马车里头,疾驰而去!   而那原地的百姓,都有些懵。   “这姑娘疯得厉害啊?好像还是个大家闺秀呢?”   “啧啧啧,竟然还尿了,我家若是有这么个闺女,以后可不敢让她出门了,这以后还怎能嫁得出去?留在家里头当老姑婆吧!”   “……”   “孟少爷,刚才那个人……是董姑娘,没错的吧?”不远处,站了几个少年。   几人本在酒楼吃着饭,听着外头吵吵闹闹,说是姑娘疯了,所以出来看一眼。   但万万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董悉云,那个京城第一才女、原本四殿下的皇子妃!   孟极方表情也有些崩裂,显然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   就在看到董悉云之前,他们几个正在聊天,谈到了四皇子解除婚约的事情。   刚刚说什么来着?   旁边的兄弟们说,这董家小姐是难得一见的贤惠人,如今被退了婚,肯定也不愁嫁的,若不是明知自己配不上这姑娘才名,他们都想去让媒婆上门求娶一番。   而他,当时也被说的意动。   他也该娶妻了,娶谁不是娶?   既然要娶媳妇儿,自然要找个才学名气和模样,样样都顶尖的人!   比如谢桥那样的,不过谢桥以后是太子妃,自然是不能想,但这董悉云也不错,就是性格太古板了,恐怕婚事若是真成了,他要被管得出不了门……   但是他还在胡思乱想,却没想到转眼就瞧见了……   董悉云当街……   孟极方觉得自己要瞎了。   “她这脑子又病了吧?而且还病得不轻!”少年的心思被侮辱了,这会儿也有些气急败坏,嘴里头忍不住的嫌弃。   “孟大少爷,您说这是不是被退了婚,想不开,所以才……这样了的?”   “那要是这样,这姑娘也太可惜了,好好的,平白被退了婚……”   “你同情她,要不要你将她娶回来?”另一个人忍不住调笑道。   几个都是混不吝的纨绔少年,所以心里头并没有多少同情,不过就是觉得好好的才女成这样,还挺惋惜而已,而且,他们是纨绔,其实对才女的名头感兴趣,却并不喜欢才女们的性格……   才女都是心高气傲的,可看不上他们这些纨绔。   “本少爷才不蠢呢,刚才在酒楼里头,那些话也就是说说而已,真娶这么个人回家,脸还往哪里放?”   几个少爷自顾自的聊着。   也因着他们的话,这附近不小心听到的人也都清楚了。   刚才出事的这位姑娘,是四皇子的前皇子妃。   董家大姑娘。   董悉云,出名了,比起曾经京城第一的才名,这坏事传千里,这当街排泄的疯子名头显然更加响亮!   当天晚上,她成了京城各大勋贵世家谈论的焦点。   有不少贵妇主母都想着,四皇子退了婚,许能成全自己家的孩子,所以已经在考虑让媒婆上门,指不定能捡漏,娶到这么个优秀的小姑娘。   然而…… 第790章 救我   所有贵妇主母都有些后怕。   这姑娘有病啊!   这病到底是被退婚之后激出来的,还是胎里头带的,这可说不好!如果是后者,那将来……可连累她们家下一代的!   董悉云回家的路上,也没消停。   因为那些阴魂都跟着过来了。   他们咧着嘴,他们扯着脖子,既可怕又难缠,回家之后,几乎屁滚尿流的跑去了养大自己的丹姨娘房中,哭着喊着:“姨娘救我啊!有阴魂跟着我!是她、是她回来了!”   丹姨娘脸色一变:“胡说什么?哪里有阴魂?你这孩子,是马车上睡着,做噩梦了吧!?”   而车夫已经将情况禀告主母了。   这么大的事儿,他可不敢一个人藏着掖着不说。   董夫人一听,脸色沉沉。   车夫说了,董悉云哭喊的时候,提到了“妹妹”两个字。   所以……   不做亏心事不怕傀叫门啊!若她真的清清白白的,便是亲妹妹找上门,也不可能惊惧成这样!   所以漪儿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悉云做的?!   董夫人立即去通知丈夫。   而董悉云还在丹姨娘的房间里乱窜。   甚至,前一刻,她在丹姨娘怀里哭诉,后一刻,却吓得被弹了出去,惊恐的指着丹姨娘。   “姨、姨娘……有、有……个孩子……在、在你腿边咬着你的膝、膝盖!”说完,董悉云整个人晕了过去。   晕过去也好,世界清静了。   但留给丹姨娘的,却是惊恐。   不自觉的看向了腿边,毛骨悚然,但……什么都没有。   可她心里心虚。   她这些年,腿脚不太好,尤其是半夜的时候,总觉得这膝盖里头就像是有蚂蚁在咬一样,不是特别疼,却隐隐存在,让她不太舒服,老毛病了,大夫也治不好……   现在悉云说的这话……   她慌了。   孩子……一个挂在她腿上的孩子……莫非……   丹姨娘心里紧张,但还是努力克制下来,让人将董悉云搬到了床上去。   从外头来的那些个阴魂们瞧见这人晕了,也觉得没意思,都觉得十分可惜的走了。   董大人也从夫人那里听到了这噩耗。   带着夫人和大夫,几乎是冲了过来。   “让她醒!我要问清楚!”董父气势汹汹。   大夫上银针,很快,就将人扎醒了,随后,董父遣散了屋子里所有的人。   董悉云迷茫的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并非是董父,而是董漪云,她依旧执着的想要掐死自己这个亲姐姐,只是做不到而已。   董悉云却下意识的抓着自己的脖子挣扎。   “你在做什么?我听车夫说,你今儿在外头闹了一场?!悉儿,你这是要自毁前途啊?当不了皇子妃又如何?以你的名声,京中其他好男儿还不是任由着你的挑!?如今倒好,你是不要脸了是不是?!”   失心疯?他不信!   他这女儿一向坚强有主见,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失心疯?   董悉云听到了父亲的话,她张嘴想要说妹妹在这里,但话在喉咙,理智出现,白着脸,将它咽了回去。   “爹!救我!快救救我,是……是望运楼莫、莫妖道……”董悉云很是紧张,她能感觉到,自己提到莫妖道的时候,妹妹的怒气似乎更剩了,像是要活活吞了她! 第791章 都是你害了我   董悉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扛住了这妹妹阴魂的恐吓,死死拽着父亲的衣角:“莫妖道给我下了毒!”   董大人也吓了一跳:“你确定!?”   “是她!我今日路过……她、她让掌柜绑住我,在我眼中滴了东西……如今、如今我……所看到的,都是、都是奇奇怪怪很可怕的阴魂……爹,好可怕啊,我不想要这样的幻觉,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董悉云眼泪鼻涕混作一团,整张脸上都黏糊糊的。   董大人一听这话,觉得不得了了。   那莫妖道竟然如此猖狂!   怪不得呢,他这女儿一向懂事,怎会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   而董夫人却很执着:“你是不是看到你妹妹的阴魂了!你妹妹说了什么,到底是谁害死她的!”   董悉云死死咬着牙。   妹妹的气息,她能感觉得到,那阴嗖嗖的怨气,她也害怕。   可她更清楚,她不能说实话!   若是说了,那就不仅仅是丢人现眼,而是,活不了了……   刚才那么多阴魂,她控制不住自己,可现在,只有妹妹和那个……小小的孩子,她、她可以的,可以的,只要爹找个道士救她,她就可以的!   “妹、妹妹说……是母亲……啊!”话一落音,董悉云一会儿拽着自己的脖子,一会儿扯着自己的头发,嘶喊了起来:“爹!我好痛!我头好痛,我喘不上气了,爹!救我!救我啊……”   董大人阴嗖嗖的看着自己的夫人:“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这笔账我暂时不与你清算!你给我滚回你的屋子里去!”   董夫人心头一凉。   “也只有你,信你这个鬼话连篇的女儿!若她说的是实话,如今会被折磨的没个人形?!好,我走,这个家,早晚被你女儿毁得什么都不剩!”董夫人也怒了!   已经打定主意,等二女儿的丧事结束,便直接带着两个儿子回庄子避着去!   什么时候,这个大女儿滚蛋了,她再回来!   只是就可怜了她那二女儿,虽说不是她生的,可是她养的,自幼贴心,就这么被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害了!   董夫人甩袖而走。   董悉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董漪云的怨气又重了一些,已经可以对董悉云有一些实质性的影响了。   若是再这么下去,甚至可以直接要了董悉云的命!   “姐……姐……,我死的好惨……是你害我的,是你……”她艰难的开口,沙哑的声音穿透力极强,让董悉云听着,越发的受不了。   “快去城外御虚观,请个大师过来!”董大人立即叫人过来,吩咐道。   下人听了,连夜去做。   这一夜,董家里头,谁也睡不着。   哪怕是董大人的其他妾室,也被董悉云那厉声嘶喊的声音吵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真的是……太可怕了。   “报应!都是她的报应!怎不疼死她活该!”董夫人却冲着丹姨娘那院子的方向唾了一口。   御虚观名声在外,甚至比谢桥的望运楼名声更盛。   它在京城郊外伫立了几百年,在百姓心中的分量自然非比一般。   更何况,里头的道士,是真的有本事。 第792章 缺德事   次日一早,御虚观里头的道士亲自到了董家。   元常子手拿罗盘,眼观八方,进了这丹姨娘的院子之后,眉头紧皱。   他单手掐诀,气出阴阳,再睁开眼睛,隐隐瞧见周边煞气,便知道这家里头,应该是有阴魂在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阴魂。   他这双眼睛,是修行得来的,自然不如那莫大师,天生的通晓阴阳,而且,他修行还不够,也仅仅有些感知而已,并不能看得太清楚。   “道长,我这女儿本来好好的,但昨日突然说自己看到脏东西了,那望运楼的妖道也不知是下了什么毒药,您看,可好治?!”董大人已经愁了一个晚上,如今都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   “望运楼?那莫初声莫大师?”元常子愣了一下。   “对,就是她!我女儿说,是她在眼皮子上放了毒……”董父连忙说道。   元常子呆了呆,然后走到那董姑娘的面前。   看了看她那双眼睛。   修道之人,多少都能看到些气,所以这也难不倒他。   “这并不是毒,只是牛眼泪而已,你家这大姑娘,也只是因为这牛眼泪,瞧见了些阴魂,身上又有怨魂缠着了。”   “牛眼泪?”董大人听到这话,有些不太理解。   不是毒吗?   “要说这牛眼泪,还挺稀有,贫道那道观里头,多年积攒下来的也就那么几滴而已,还要配合这黄符,一般舍不得随便用的。”元常子笑了笑。   这牛眼泪说是随便用,那岂不是能人人都瞧见阴魂了?这会乱了世道的。   只是不知为何,这莫大师,要将这东西,用在这么个小姑娘身上。   元常子想得多,便多看了这小姑娘两眼。   这一看,吓了一跳。   面相是不错的,可这……色如昏醉,神中带杀,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且,有刑狱之相!   这小姑娘,身上怕是有血债!   再联想在这屋子里感觉到的煞气,元常子立即便懂了。   他也是和莫大师打过交道的,那人瞧着高深莫测,着实不像是个会随便迫害普通百姓的恶棍。   如今再看这小姑娘面相之惨状,也明白了,定是这小姑娘做了什么恶事,这才被教训了。   用珍贵的牛眼泪教训这么个小姑娘……   莫大师的腰包,还挺富裕……   这莫大师非要担了因果也要害她,也不知是何故,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先过问一声比较好,如此也算是尊重前辈。   能力比他强,那就是前辈,没得怀疑。   “这牛眼泪的影响也不是很大,一日的功夫就能好了,且,贫道这里也没好法子治……如今令嫒睡着了,那就让她睡着吧,等醒来之后,或许还有些后遗症,但再过几日,定能全消。”元常子先是说了一声。   董父点了点头。   既然只是闭眼能解决的问题,那就还好。   “只是……”元常子大喘气,瞬间将董大人的心情又提了起来,“这阴阳目能好,但其他方面就不行了,且你这家里也不甚干净……我觉得你……去找那莫大师前来,看看吧。”   “为何要找那妖道?”董大人不解。 第793章 大师富庶   元常子耐性也挺好,此刻与董大人解释道:“实话与您说了,便是你不去找,贫道也要先与莫大师说一声的,毕竟此事是莫大师出手,贫道需得问问缘由,如此再考虑要不要动手除晦,毕竟这因果是莫大师担着的,我若随便出手,不妥。”   那莫大师看似是只用了牛眼泪,实际上,算是圈了个地盘。   这董家的事儿,别的道人不好多管。   若是这莫大师干的只是坏事,那除魔卫道,他是有责任的。   可莫大师的行为还算不上,再加上,这受害人身上也沾了血气,中间定会有其他缘故,他就不能盲目正义了。   董大人却被气得难受:“那就是个妖道,竟用如此下作手段……”   “董大人啊,这真正的妖道是什么样,你怕是没见过的。”元常子一脸恬淡,“若真想害你女儿,便不是这一滴牛眼泪的事儿了。”   只需弄些法器,培些阵法,甚至用点头发丝儿,都能让这小姑娘死得无声无息的。   当然了,天下道士千千万,旷世高人也不少,都盯着呢。   平日不出山,但若是真有这等妖道,也要出面解决,免得祸害百姓。   董大人不懂这些。   但这是御虚观的道士,这些话,他也不能不放在心上。   “那还请道长……问问莫大师,为何要如此针对我女儿,她年纪尚小,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大不了,本官亲自去与她道歉。”董大人为了女儿,也算是放下自己的颜面了。   元常子并未多说。   牛眼泪的事儿暂且不提,这屋子里的阴魂……   必然不会与那莫大师有关的。   元常子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一道符,护着这姑娘暂时平安。   免得在他问出因果之前,这小姑娘被那阴魂折磨死了。   给了东西,董大人就没觉得这人白请了,客客气气的将人送了出去。   元常子走后,便去望运楼拜会。   可惜今日,谢桥人在书院苦读,并不在里头。   元常子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便在里头等着,他盘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是在修行一样,掌柜觉得这是个高人,也不敢上前打扰,可又忍不住的忧心。   “叮铃……”   铃铛声又响了。   元常子有些按奈不住自己这激动的心。   莫大师……果真是富庶。   这招魂铃挺特别的,还有这屋子里的法器,也有不少,金玉木的都有,甚至木质的竟占了多半!   制作法器可不容易,焚香敬神都是要恭恭敬敬的,还要念足够的经,供足了时间,念经的时候更要心诚,甚至还需要黄符加持……   便是他御虚观,好用的法器,也没那么多。   送给百姓的,多也只是些普通开光的小玩意儿而已,这质量……没莫大师的好。   莫大师,应该也挺有闲工夫……   果真是与莫凌子同门之人,都是够特别的。   他这么坐着,掌柜的一上午都心神不宁,总有一种这道士要砸场子的感觉,便一直死死盯着他,生怕他偷了抢了这里的东西,让东家损失惨重!   他熬了半日之后,总算将东家盼来了。   “莫大师,许久不见,您怎么不也不去贫道那御虚观瞧瞧?自从那日分别之后,贫道可是在道观中苦等了您好些日子……”元常子比掌柜还要先冲了过去。   只是他一身道袍,速度快,可脸色却依旧放松,显得云淡风轻。 第794章 开张吃半年   常掌柜有些傻眼。   这天底下的道士难道都有这面不改色的本事?   东家如此,这个御虚观的道士也是如此!   明明等人等了半日,该是十分焦急了,竟还能厚着脸皮做出一副淡定寒暄的模样!   谢桥却被这猛然出现在眼前的道士吓了一大跳。   发现了来人是谁之后,这才安抚了一下自己惊跳的心脏。   “贫道忙于生计,一时不得空,改日,有机会再去拜访。”谢桥面色不改。   元常子也只是随口一问,找话聊而已,并不是真的要逼着这大师去御虚观坐坐,这会儿开了口,后面的话也就好说了。   “莫道长这铺子真是不错,位置也好,生意一定很好吧?”元常子随口又问。   “还行。”谢桥点头。   她不是靠卖法器生活的,这些个黄符价格也不贵,材料成本不多,但她所耗费心力却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了的,所以这些东西,算不得太赚钱。   她的银钱来源,主要还是阴魂以及向宁北王和李家那等大户。   没几个客人,但开张吃半年。   元常子发现,和这莫道长谈琐事的话,恐怕只会冷场。   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有事儿说事儿吧。   “莫道长,贫道今日过来是为了那董家之事……昨儿半夜,董大人找到了御虚观,说自家孩子招了邪祟,我今日过来一看,却是牛眼泪点了眼睛,不知……其中有何缘故?”元常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牛眼泪我不能用?”谢桥并未回答。   “自然是能的,只是……便是我这等修行之人,瞧见了那游离的阴魂,也会心惊胆颤,更何况是普通人,若是那小姑娘心性不够强大,恐怕能被活活吓死过去……若是如此,道长也要承担了这份因果,与你修行不利啊?”元常子又道。   谢桥也知道这元常子本也是好意。   尤其是这一次瞧这元常子,比当初在宁北王别院的时候,此人更要高深一些,心境上应该是有几分变化的,少了些傲气,多了些仙气。   “此人与我也有些仇怨,这分寸我能把握的清楚,不会白白害死一个无辜之人的。”谢桥回到。   见她这么说,元常子就不提这牛眼泪的事儿了。   便是修行的人,那也是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的。   虽不会主动害人,但也不会任由别人的欺负。   “那就好,只是我今日去这董家,发现这董家里头有一阴魂,怨气似乎很重,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怕成了怨魂,祸害无辜,莫大师可是有整治的法子?这事儿您若是不管,这董家找上门来,我就不好不插手了。”元常子又道。   这才他的主要目的。   “这阴魂是我要渡的,用这牛眼泪,正是替她出气而已,这是我的活,你不好抢。”谢桥也没瞒着。   董漪云生前,已经与她银货两讫,但她死后,谢平岗也给了她银钱替她超渡,这因果就算是立起来了。   “这阴魂怨气可不小,怕是不容易啊?今儿那怨气都已经强到让那姑娘痛不欲生了……莫大师可知道,这阴魂是什么来头?与这董姑娘怎会有如此深仇大恨?” 第795章 查案   元常子也十分心惊,毕竟那是个被阴魂影响的可只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如此年轻,怎会招惹这么大的祸患?   “那是她亲妹妹的,被她亲手弄死的,跟着她那也是情有可原,我虽要收了那阴魂,可怎好让她白白受苦一遭?多少发泄一下,我动手的时候,也能方便些。”谢桥又道。   元常子听到之手,更震惊了。   亲妹妹?   这……是有些骇人听闻。   若是那姑娘害死的,可真就是活该了。   他们这些个道士捉魂,也都讲究因果循环的,一般阴魂他们不多管,毕竟阴魂太多,管不过来,他们管的都是那些做了恶,影响到生者的阴魂。   有些罪恶不深的,超度了,超度不了的……就得管着,磨磨对方的戾气,直到能超度的那一天。   那些罪恶深的,手段就要严厉许多了。   谢桥的超度也有两种,一种就是不听念经讲道,自然轮回,但太耗费时间和功夫,就比如有些和尚念经超度,都要七七四十九天这么多……   太辛苦了。   另一种就是等到傀门大开,一股脑的塞进去,但这样也难,用的黄符一般道士都画不出来。   此刻,谢桥想到这元常子的话,又有些头疼:“不过这个董悉云不知是又做了什么,生怕自己活得太久一样,非要将自己往死路上逼……我昨日才见她,她妹妹的阴魂其实还算平静,一日之间变化这么大,恐怕是……又受了大刺激。”   董漪云的恨意来源于董悉云,只要这人过得不好,这怨气其实就能消散一些的。   而董悉云,解除婚约了。   明明董漪云怨气会少些,可偏偏变多了……   看来这案子得快点查了,希望能赶得上。   当然,她也可以去将董漪云强行收了,怕会有一番恶战,但她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不至于会输,可这董家也是命官府邸,她想闯进去,只有两个字:没门!   隔着高墙,不好办。   所以她才想等着办好案子,这董悉云被抓,到时候她也能有机会动手。   谢桥准备一会儿去司刑寺问问大哥这案子的进程。   实在不行,她就利用阴魂的力量帮忙,看看能不能加快查案速度。   元常子又将自己给董悉云送了符的事情也说了一下。   谢桥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以任何意见。   能保她性命平安而已,并不代表真就没事儿了。   元常子其实还想和她聊聊道法,可谢桥很忙,没说几句话,就告辞又离开望运楼了,元常子也只能连连叹气,觉得可惜。   就冲着这里头的黄符,他就能看出来这大师本事不一般。   他是真的想要相互切磋一下的……   谢桥直奔司刑寺。   司刑寺官员本事那是毋庸置疑的,其实这会儿已经查出很多东西来了。   见她来了,谢平岗还专门给她设坐:“大师已经在我妹妹那里听说了吧?如今这案子也查的差不多了,今天抓了几个人过来,正在审问,审完之后,估摸着就能弄清楚了。”   “这么快?”谢桥都震惊了。 第796章 保护谁   谢桥以为,这人力跑来跑去,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就这应该都还算快的才对……   “这案子好查。”谢平岗直来直去,“也亏得她用的是银环散,若是别的,那的确是要耗费些时间的。”   “银环散这东西,本地没有,只有外来客商才会带来这药或是制作药的药材,岭南地远,从那儿来的客商也不多,稍稍打听就知道了,而且,这种东西,黑市上有卖,偷偷去抓,一抓一个准,抓到一个卖货的,就能揪出背后的货源,昨儿老子端了一锅,查来查去,查到了一个茶商的头上,但这种大客商背后都是有家族势力的……”   顺藤摸瓜,找到的有关人员那就更多了。   人一多,案子就发展的很顺利。   “你猜这玩意儿是哪家人弄到京城来的?”谢平岗还一脸神秘。   谢桥是有点懵的,她是半仙,不是活神仙,哪能什么都知道?!   “这家人,姓戚!”   “还给我那蠢弟弟送过好处!前些日子,有人来司刑寺,状告那姓戚的茶商偷人,只是因为无凭无据,与那茶商交涉了好几次,却是没找到半点线索。”谢平岗又道。   “偷人?这是何意?”谢桥不懂。   “来告状的也并非是本地人,是个外地妇人,本是来往京城逃难的,说是路上遇到这戚家茶商,后来,她女儿就不见了,她怀疑是茶商干的,一路跟到了京城,说是看到茶商将人送到了戚家嫡支府邸中,可惜,去查了,送去那几个都是普通奴籍女子,并无她的女儿,案子就不太好办了……”   谢桥一听到这儿,脑中思绪万千,想了想,道:“戚家嫡支戚淮,与董家姑娘的关系不错。”   “还有这事儿?”谢平岗眉头一挑。   准备回头再去戚家,将那个戚淮抓过来问问。   若是他有在董悉云身旁提到过银环散,那或许这董悉云才会动了心思,让人去偷偷购买!   谢平岗急忙忙又去了牢房。   谢桥不爱去那地儿,阴魂太多,就在偏殿坐着。   今日绑来的人有不少,有几个是茶商管事,并未上刑,但几个人也都有些焦灼,十分担忧。   “我们能说的真的已经说了,董家确实有人找过我们,但真的没有买银环散,他们买的就是岭南那边的几种养颜的药材和新茶……”   买了,那也不敢说啊!   银环散在这京城那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若是将客人的名字说出来了,那以后,谁还敢做他家的生意?   回去之后,也要被主家责难的!   “老子看你们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谢平岗哼笑了一声,“看样子,还是将你家小主子抓过来问问好了,那小子都敢给老子家里头送礼了,知道的肯定也不少!”   谢平岗也是才想起用那戚镇威胁。   这话一说,几个管事都瞪大了眼睛。   “对你们是不好上刑,毕竟无凭无据,可对你家的小主子,那就不一样了,那家伙行、贿,已犯国法,可以直接让他掉层皮!当然了,看在他年幼的份上,也可从轻发落,只是就看你们……是选择保护别人,还是保护他了。” 第797章 签字画押   谢平岗可从来不会要脸面的,更不会同情那戚镇年纪小。   只要他能查清楚案子,别人如何,那无所谓,根本不重要!   管事们这下是被拿住死穴了,不得不说。   “董家……确实没有来买这东西,但……我们有固定的货商,其中有一个关系还不错,是个游方郎中,东西,应该是从郎中手里头买的。”   又转了一手,这样更安全。   “买药的是董家一个家丁,买了十盒药走,几乎是将那郎中手里的东西都拿光了,所以那郎中立即又来进货,我便多嘴,多问了几句,听他形容,就知道这人是董家那边的。”   都是常常来往的人,哪能不认得。   不过,具体是董家那边哪个主子要求来买的,他们却不清楚的。   谢平岗听了也挺满意:“那家丁叫什么,你们可清楚?”   “是董家家生子,一个叫包进的。”管事也无力说道。   谢平岗很是痛快,安排两拨人出去。   一波,去戚家嫡支那边,将戚淮带过来,另一波,去董家,捉拿包进,以及包进妻儿老娘。”   主要是怕那包进嘴巴严实,若是有亲眷在手,好审些。   一个多时辰之后,人就被抓回来了。   戚淮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才从书院回到家里,就被拿下了,而且来人竟然还是司刑寺的!   这会儿脸色泛白,显然也受了不少惊吓,再看到谢平岗,见对方一脸杀伐之气,也怂里怂气,没了在书院那自信的感觉:“你、你抓我做什么!?”   “总不会是和你喝茶谈心。”谢平岗呵呵笑了一声,“老实交代,你可知银环散!”   “……”戚淮心头一颤,但目光瞥到墙上挂着的那些刑具,咽了口唾沫,“知、知道……我、我家远亲抓来几条模样不错的小蛇让我见识,怕我被咬,送了两瓶……”   可以治蛇毒的。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东西,你和谁提过?”谢平岗又问。   戚淮想了想:“没、没谁……”   只和别人提过那些蛇特别漂亮,别的没说了。   “你可与董家姑娘提过银环散?”谢平岗语气很是和善,但听的人更瘆得慌,浑身不舒服。   戚淮脑子一团乱,仔细想了想道:“可能提过一嘴,当时我说家里有蛇,董姑娘担心我出意外,我就告诉她,有专门克制的药,那药特别好,听闻是内服要命,外敷救命,十分神奇。”   还是远亲送药的时候说的,说是这药万万不可服用,若是吃了,要人命的。   谢平岗笑了笑,很满意。   “你可以走了。”   “你、你这是何意?董姑娘、她怎么了?你莫不是也抓了她?你们司刑寺办事怎么这么莽撞?她是姑娘家,你们若是抓了她到这里来,她可还能见人啊!?”戚淮很是生气。   “如今要问的已经问完了,在这里签字画押,之后或许还有要找你的地方,那时再谈。”谢平岗很淡定。   戚淮看了一眼,上头记录的都是他刚才说的话,应该就是证词而已。   他也不敢在司刑寺反抗,所以老老实实配合,画了押,但心里还是很不安。 第798章 无法无天   戚淮画了押之后,谢平岗就没再多管他,让人将他扔了出去,半点不客气。   而那包进,这会儿用的是重刑。   另外家眷那边,虽不上刑,但也要查问一番,毕竟这等事儿,指不定会和家里头父母妻子说的。   包进压根就不是嘴巴严实的,那刑还没怎么用,就一股脑的全都招了!   “大小姐!大小姐前些日子将我叫过去,说是、说是戚家族亲茶商从外地带来了许多好东西,让我去瞧一瞧,买些回去,然后……特地提到了银环散,让我想法子,隐蔽些买来,一次多买些……以前,每次都要去那客商手里买些新茶和养颜药材的,所以……当时小人也没多想!”   买过这东西之后,他才知道,这银环散是个什么。   那时候他是不明白,大小姐买这东西做什么。   家里又没毒蛇毒蚁,也没什么用啊?   哪怕是二小姐过世的时候,他也没联想到大小姐。   直到……太子殿下叫了太医,查出了银环散,他才恍然大悟。   心里也是害怕极了,怕大小姐灭口,也怕被人查出来,但他是家生子,奴籍在册,跑都没出跑!这两日也是寝食难安,睡都睡不好!   精神本就被折磨一遭,所以这会儿被这刑具一吓,生怕自己说的不够多!   依旧是签字画押,又让人找到了那游方郎中,又收集了一遍证词。   之前若是在董家直接查案,那董大人插手,可不如现在这般,能直接签字画押定案,中间还不知道要狡辩多少次!   如今,董父也知道司刑寺带着人抓了自家下人走。   急得上火,家里是乱七八糟!   这谢平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盯上他了?便是用了那银环散,他这女儿也是自杀,非要闹得人尽皆知,让他董家没脸见人是不是!   家丑不可外扬!   董父既生气又担心。   偏偏这个时候,大女儿那边还没多少好转,虽没之前那么头疼欲裂了,可脸色也白的吓人,时不时被惊吓,好生可怜。   更可怜的,还在后头。   第二天上午,司刑寺又带人来了,这一次,抓得不再是下人,而是自己那生病了的女儿,不仅如此,他们竟还要搜女儿的闺房!   “谢平岗!我董家与你可有什么深仇大怨,你欺人太甚!”董大人气得浑身发抖。   想他堂堂三品大员,竟被谢平岗一个六品小官踩着脸面!   他的府邸,谢平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简直无法无天!   “董大人莫急,下官也是在替你另外一个女儿伸冤,瞧见没有,这是证词,这些证词都表明,对你二女儿下了药的人就是这位大姑娘,进了我司刑寺的案件,就必须得个结果!”谢平岗说完,“将人拖走!”   “不要抓我!不是我干的!你们滚开,我是皇子妃,你们谁敢碰我!?”董悉云大喊大叫,如同疯妇!   董父也被谢平岗那话镇住了。   杀人凶手……是他女儿?!   不可能的!   悉儿有什么理由要杀害自己的亲生妹妹?!   若说是自己那夫人,他还能觉得有可能,毕竟不是亲生的母女俩,难免有冲突,可悉儿,她没有理由啊! 第799章 运气不好   董大人懵在当场,而谢平岗将人从屋子里拖了出来,然后让人去搜。   箱笼妆奁,瓶瓶罐罐,都要搜。   银环散得来不易,这东西又能害人,让人恍惚甚至死亡,可是极为好用的,这董悉云恐怕都舍不得扔!   而且,作为千金大小姐,这董悉云恐怕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别人搜屋子。   屋里头的东西,一会儿就被翻的地儿朝天。   果真找到了些药。   谢平岗带了太医和谢桥这个大师过来的。   太医上前检验,片刻之后,也道:“这盒子里装的药丸的确是银环散,数量还不少……另外,这边小瓶子里装的,应该是些能让人起疹子的药。”   这话一出,董悉云整个人浑身瘫软了。   下一刻,疯狂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爹!爹爹救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的!姨娘,姨娘救我……”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做的很好,明明不会有人发觉的,妹妹是自杀,家人都断定了的啊!   为什么?   谢平岗为什么闯进家里来,哪怕他那日再晚来几个时辰,妹妹就会被放进棺材了,可为什么要这么巧!   董悉云觉得自己的运气是真不好。   谁家没有死掉的孩子,后宅之内,斗争也是在所难免!   可别人家里,可从来没有司刑寺的人插手,更不会被太子盯上!   若不是司刑寺和太子出现,如今她还是四皇子妃,如今,她依旧风光!   老天爷为什么不帮她?她处处优秀,自小谨慎筹谋,为什么天底下会出现一个谢桥和她争,处处压她一头,为什么要出现谢家,让她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她从不觉得是自己莽撞或是太蠢,只是觉得,是别人怀了她的好事儿!   甚至……   如果不是那个莫妖道让她生病中邪,等爹爹对家里事情不那么在意的时候,她就已经将包进那些人处理掉了……   没有人给她自保的机会!   “你……”董父说不出话来。   生气,悔恨,担心和震怒,复杂的心思整个脑海,只觉得胸口闷着一口气,突然之间,“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他……引以为傲的女儿,是杀死另一个女儿的凶手!   姐妹相残,百年之后,又有何脸面见原配嫡妻!   今日这事一处,他必然被参一个教女不严,不知多少年,要在这京中再也抬不起头来!   可笑的是,这两日,他心中还在怪罪继室夫人,嫌她毒辣阴狠,如今想想,竟是如同一个巴掌拍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此刻,想赖账,想保他董家一族女子清誉,可这铁证在此,怎么保?!   他若厚着脸皮死不承认,人照旧抓走,他自己的清名也没了!   董大人头晕目眩,被管家扶着。   “你这个……阴险歹毒的畜生!早知今日,便不该、不该让你姨娘养着你,这贱女人让你是非不分,教你同胞相残,我以后、没你这个女儿!”董父开口便道。   这话一说,丹姨娘傻眼了。   关她什么事!平日里她是撺掇了几句,可这杀人的事儿,她可真不知道啊! 第800章 再无妄想   丹姨娘立即叫屈,声声泪下,嘴里还提到了已经过世的姐姐,也就是这董大人的原配妻子。   可这会儿,董父只想到了她的不好。   这罪过,她不扛也得扛!   对外,若说是这姨娘不怀好心撺掇嫡女,才致使这女儿走上歪路,董家好歹还能有些挣扎说辞!   难道要和别人说,他的嫡亲女儿,天生就是个讨债鬼吗?!   是这姨娘作恶,才导致家风不正,并非他董家的女儿有问题!   否则,以后董氏族人都要恨他啊!   能挽回一点是一点!   况且……这个孩子的确是自己这妾室养着的,如今犯下这大错,她难辞其咎!   “爹!你什么意思!?你不救我?!妹妹是自杀的,她自己不想嫁人找死关我什么事!”董悉云着急了,狠狠挣脱,想要冲着董父冲过去,然而迈出去的瞬间,那时而消失时而出现的阴魂出现在眼前!   “啊啊啊”挥舞着手脚跌在了一旁,捂着脑袋。   “不是我,不是我!”   “都怪你们,是你要和我争四皇子,是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是你自己作死的,不关我的事!”   “为什么和我作对……如果你不总是向着那个女人,我不会害你的……”董悉云看上去可怜极了。   “……”   这话,董父不明白。   那个女人是……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丹姨娘,突然懂了。   原配过世之后,两个女儿,一个跟着丹姨娘,一个跟着继室,他这妾室平日里怕是没少灌输二女儿是个叛徒,说她忘记生母的话,所以……   董父心里那个恨啊!   悔不当初!   谢平岗看着这女人疯狂害怕的样子,皱着眉头。   他知道,莫大师给这女人点了牛眼泪,跟着大师一起过来的时候,大师说了。   可……   这女人不过是能看得见一些阴魂而已,至于吗?   他妹妹,还有莫大师,那双眼睛,每日都是能瞧见这些东西的,若像她这样,岂不是早就吓死了!?   胆儿可真够小的……   不过谢平岗心里也有些不太舒服。   都是女娃娃,瞧瞧眼前这个,一丁点小场面,鬼哭狼嚎,可他那个蠢妹子,也就偶尔被吓得心悸,都不出声的。   蠢妹子还挺可怜的。   在谢平岗办事儿的时候,谢桥一直没开口。   此刻,董悉云在地上哭着,谢桥看着那怨气渐消的阴魂,冲着董悉云道:“你妹妹说,她和你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曾是假的,她给过你机会,也决定替你保守秘密一生,但你不信,如今你……活该。”   董悉云猛然抬头盯着她。   都是真的……   呵呵,都是真的?   可她不信啊!哪怕到现在,她就是不相信那个妹妹,她有什么错!   谢桥拿起了符纸,看着那半空中飘着的董漪云,道:“可还有遗愿?”   “谢大哥……”董漪云的阴魂看着谢平岗,眼泪哗然而下。   是她太天真了,没有听大师的话,若是……听了,走得远远的,三年之后,或许和谢大哥,还有那一线可能。   如今……天人两隔,再也无缘。   还害得谢大哥,才订了婚就死了未婚妻,以后娶亲不知多难。   她活得……太蠢了,一对不起生她的母亲,二对不住养她的继母,三对不住……帮她的莫大师,四对不住谢大哥,真的是,一败涂地。   “再无妄想。”董漪云声音缥缈而空灵,眼中含泪,淡淡一笑。 第801章 爱情的力量   生前的事,对于董漪云来说,真真是有些恍惚遥远了。   明明间隔也不过几天,可真就是隔着一辈子,让她再也无法回头。   谢桥看了旁边谢平岗一眼,声音不大,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转述给她的?若是没有,这阴魂我收了。”   谢平岗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就是死都死了,留在人间也没什么意思,早点到下面去,下辈子找个心善点的做亲人,到了下面,记得保佑老子,好歹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逢年过节,我也会顺道给你烧些纸钱。”   “……”谢桥白了谢平岗一眼。   可这董漪云,竟还点了点头!   谢桥明白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董漪云收回了看着谢平岗的目光。   谢桥十分顺利的将她的阴魂收了起来。   心里头也挺复杂,这董漪云活路是有的,可偏偏最终走上了死路,实在人让她唏嘘,不过,她虽然只活了短短十几年,但自小看到的生离死别数不清,所以此刻也并没有过于感怀。   收完了董漪云的魂,谢桥又看了看那姨娘腿上挂着的那个。   “你呢?走不走?”谢桥冲着那方向开口。   这话一说,董大人怔了一下。   听闻,这莫妖道通晓阴阳,难道他这家里除了自己那女儿之外,将还有旁的……脏东西?!   董大人看向了自己那妾室。   丹姨娘跪在地上,眼泪也已经糊作一团,她也是十分伤心,只不过,她难过的并非是那过世的二小姐,也不是如今的董悉云,而是从今以后,她少了董悉云这个靠山,多了董大人的厌恶。   她已经能预料到自己的将来,必然会凄凄惨惨!   现在听到这道士的话,她也满不在乎:“都是你们这些妖道害人不浅!没有一个好东西!可怜我在这府里当牛做马十几年啊……”   她哭得狼狈,简直是狂风暴雨一般,半点美感也没了。   董大人一时有些发怔。   从前这妾室最是温柔知礼,因为她是原配的庶妹,所以在他眼里,俨然是这府邸中的第二个女主人!   没想到,竟还有这么……泼妇的一面。   董大人今儿受的刺激够多了,多这一点,也没什么影响。   谢桥冲着那阴魂招招手,那阴魂年纪不大,也挺天真,竟真冲着谢桥走了过来。   “我是她的弟弟,死了很久很久了……你好厉害。”那阴魂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眼神清澈,只是脸色有些青白虚浮而已。   谢桥皱了皱眉头,看着那丹姨娘:“你还有个弟弟?”   这话一说,丹姨娘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那董大人也吓了一跳,连忙道:“我原配嫡妻未嫁时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只是命不好,早早没了,落水而亡。”   那孩子年纪不大,因为是岳父的嫡幼子,所以活着的时候特别受宠,但没想到死的那么惨!   谢桥听了听阴魂的话,又道:“他死得冤枉,说是自己在假山玩耍时,不小心看到了他这庶姐,与家丁私通,最后被他们推下去的。”   “……”董大人真的有点崩溃了。 第802章 谁都不是她的   纵使他一把年纪了,心境还算强大,也经不住一日之间,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自己这妾室,还和人私通过?!   他转过去,狠狠的盯着她。   “胡说!我没有!”丹姨娘连忙喊了一声,有些气急败坏。   年轻时,有些不懂事儿,被家丁的容貌以及花言巧语所惑,做了些逾越的事情。   也就那么一次。   知道,却被看到了,当时她吓得魂不附体,怕自己被一根绳子吊死,冲动之下,动手了。   反应过来之后,她想将人救上来的!   可是,她害怕。   怕到时候这个弟弟和嫡母告状,那她真就完了。   一狠心,她跑了,后来,找个借口,让自己的姨娘将家丁也打发了,给了银钱,那人也不敢猖狂,也怕主家生气,所以走的很是干脆。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这件事再也无人提起,没想到……   董大人立即让管家找了婆子过来,将丹姨娘五花大绑!   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了,他与前岳丈一直维持着不错的关系,如今这件事必须也要告知对方的。   丹姨娘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拖下去关起来了。   替这小阴魂报了仇,谢桥也成功又收了一个。   事情算是办完了。   司刑寺众人,带着人证物证以及董悉云离开。   是直接塞上了刑车,招摇过市。   从前,司刑寺捉的多是些面目可憎之辈,现在却是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女子,那囚车出现在人前的瞬间,就引起了注意,许多人都好奇,这人究竟是犯了何罪。   因着董悉云最近没去书院,戚淮心中担心。   又想着昨日司刑寺的事儿,所以这一大早的,还特地赶过来瞧瞧。   偏偏迎面对上了被抓在囚车里的心上人。   大受刺激。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犯了什么罪啊?”   “听说是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呢!可真是够歹毒的,一母同胞出来的妹子都能害,简直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啊!”   “还是个官家小姐呢……”   “……”   一字一句,传入戚淮的耳中。   脚步踌躇了一下,最后竟转身跑了。   董悉云看到他了,看到戚淮的瞬间,董悉云心中是有些感动的,甚至,想和戚淮说几句话,毕竟如今自己落到这种地步,还能正眼看她的人,也只有戚淮了……   可她没想到,戚淮竟然跑了。   临走时,那震惊又厌恶的目光,她看的一清二楚!   她“嗤嗤”讽刺的笑了笑。   从前,别人都羡慕她。   说她有四皇子这么好的心上人,身后还有戚淮这么优秀的蓝颜知己,如今瞧瞧,竟都不是她的。   都是假的,这些人,都会抛弃她,放弃她!   她笑完之后,表情又渐渐阴郁,路边小孩子瞧见了,都忍不住害怕的扑进了父母的怀抱。   进了司刑寺,真若犯了罪,就没有能出来的。   董悉云毕竟是个娇弱的女子,从前并没有来过这样可怕的地方。   牢狱里头,能听到叫喊的声音,那声音比阴魂的叫喊还要可怕,就那么冲入耳中,久久不忘!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一颗心都在颤抖,踏进牢房的瞬间,她往回冲,对着狱卒大喊大叫。 第803章 杀人偿命   然而狱卒什么人没见过?   迎面而来这女人扑进怀里,他们的反应却是大笑,伸手在那腰上捏了一把,然后一脚踢了回去!   “来了这地儿,你还想出去?!行啊,你要是判了死刑,当然就能出去了!哈哈哈!”狱卒也都是些混不吝。   便是些老实人,到了这里,面对这些穷凶极恶之徒,也不得不将自己变得可怕几分,才能震慑住这里的犯人。   “我爹是三品官,我是四皇子妃,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银子,很多很多银子……”董悉云才摔在地上,就感觉到那干草里头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突然!窜过一只大老鼠,从她腿上迅速的爬了过去!   她惊叫连连,也不顾着身上的疼痛,迅速的冲了回来。   “四皇子会来救我的,你们放了我,四皇子会谢谢你们的!”董悉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这地方,太可怕了!   她不要呆在这里,不要!   “哈哈,四皇子?那是曾经吧?来了这司刑寺的,除了些恶徒,那些个纨绔子弟也可都不少,小爷们什么人没见识过?进来了,想出去?行啊,拿圣旨来!”   说完,一群狱卒,讽刺不已。   这司刑寺是什么地儿?   建朝的时候,为了担心衙门小官做不敢惹事儿,解决不了那些大案,所以才建立司刑寺,震慑人心!   这里,虽然也抓江洋大盗、采花小贼,但更多的,其实是那些沾亲带故有些权势之人!   司刑寺最高官员要皇帝钦点,不论何时,皆可携宫牌入宫见帝王!   司刑寺办得是难查的人命案子,的确没有职责监察百官,可这朝廷上,也没人不会对对司刑寺生又几分忌惮之心,生怕自己不成器的孩子,偷偷摸摸做了什么恶事,落在司刑寺手里!   就算四皇子真的亲自来了,也没那本事直接提人走!   董悉云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嘲讽。   那些人肆无忌惮的盯着她,将她的尊严践踏到了尘埃里。   不仅如此……   一个晃神,她看到了数不清的阴魂,就在这里……飘来飘去!   吓得缩成一团!   “果然是个有毛病的,才进来第一天竟然就疯了,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我记得早些时候也来过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吧?那个还没疯呢。”   “都是一样年纪,等定了案,就将两个人放在一个牢里吧,也能省省地儿。”   太子来了司刑寺之后,办案的速度直线上升,每个月这牢里都要进很多新人的,不省着点用,这牢房怕是不够使的。   当然,按照罪责,杀人偿命,这个小姑娘也有可能要被判死刑的。   但那也要等到秋后,还要等三四个月呢。   不过,若是这人家属花些银钱,可以赎些罪责,但死罪太大,耗费银钱要不少,便是赎了死罪也没用,活罪难逃,日子更难过。   一般来说,与其让其半死不活送去矿上做工,还不如让其死得体面点。   所以很多大户人家的家眷若是到了司刑寺,多会选择花点钱,买死法。   拉出去砍头太比较丢家族脸面,所以……   估摸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父亲也会花钱,让她到了日子,死在牢里,能省心些。 第804章 车到山前必有冤家   狱卒将董悉云关起来之后就走了,而董悉云如今还能隐隐约约看到阴魂,所以嚎叫不止,惹得周边几个牢房里的人都十分不满。   人证物证收录之后,东西一层递一层,上头最高上司盖了章,就是彻底定罪了。   杀人偿命,秋后处斩。   定案之后,狱卒便将董悉云调去了女监的一间牢房里头。   眼下,此时,也已经过去了两日,她眼前干净了许多,看不见那些东西了,所以精神反而比之前好一些。   有些忐忑的进了牢房。   牢房里头蹲着一个披头散发女人,那女人头发都盖住了脸,一动不动的,看上去就像是要死了一样。   “能不能……能不能换一个……”她真的太害怕了。   “你这小妞胆子还挺大,还敢要求这么多,没别的地儿了,就这一个,爱住不住,不住的话,自己用干草编个绳子吊死吧!”女监狱卒嗤笑了一声,走了。   都是些犯大罪的人,死了也活该。   董悉云颤抖了一下,然后躲在了另一边。   而那披头散发的女人抬起了头。   董悉云隐隐能看见那双眼睛反射出来的光芒,看上去很是吓人,她鼓起勇气,道:“我……我爹是当官的,他一定能来救我的,就算、就算不能,也会花钱,不会让我死的……如果我爹,送来什么物件,我……我可以分你一点……”   她还是不相信,自己会就这么完了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   然而那女人站了起来。   她如同一个恶灵一般,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臭味,她一步步的走过来。   “是你……是你!”突然,她冲了过来!   竟直接掐住了董悉云的脖子,一张嘴,竟狠狠咬在了董悉云的脸上!   “啊!”   尖叫的声音,在这里却引不起任何注意。   每日牢房里头争斗都是有的,这里关押的,要么是要被弄死的犯人,要么是要被关一辈子的,都是重刑犯,随便她们折腾。   而且,被关得久了,里头的人都有很大的戾气,不吵一吵闹一闹,怕是要动什么歪念头的。   没多久,董悉云脸上就已经血肉模糊了。   那女人却阴嗖嗖的笑了:“原来你也会落在我手上!你活该!哈哈哈,你活该!”   “你这张脸,我日也想,夜也想,想来想去,悔不当初,为何当时会被你利用!”   “可我再后悔也没有用啊,我报不了仇,我解不了恨,我就只能整日的咒骂,整日诅咒你,原来老天开眼,听见了啊!”   “哈!死刑,我听见了,你是死刑犯!”   “……”   声音沙哑而猖狂,就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喷发一般,那熊熊火光,都能将董悉云吞没了。   可董悉云还没发现眼前的人是谁,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监牢里的人。   被殴打、被啃咬,被踢被踹,她整整挨了两天之后,才想起来,她是……夏雅云。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落在这样一个人手里。   更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   才被关多久?   那她呢?!   这一刻,董悉云彻底绝望了。 第805章 这话我听不懂   沉闷的监牢里头,除非拉出去做工,否则难见天日。   夏雅云找到了害自己落难的罪魁祸首,怎能轻易放过?在当初的董姐姐面前,她几乎是疯子一般,但凡寻到机会,便将自己所受到的屈辱一分一毫,全部还回去。   这间牢房,几乎每日都能听到痛苦嚎叫的声音。   有时候,被打得急了,两个人会扭打在一处,你抓着我、我抓着你。   董家那边,果真如同狱卒所说,花了点银钱疏通,要求秋后处斩的时候,脑袋上套块布,若是死在牢里头,也劳烦狱卒帮忙收尸。   但凡说出这话的,那就是不在乎这人何时死了。   董悉云最终还是没有撑到处斩那一日。   处斩前几天,被夏雅云掐着脖子,一口气没上来,死过去了。   死后,成了个阴魂的瞬间,她以为自己自己可以去找谢桥还有那莫大师以及那些害过她的人报仇,然而几乎瞬间,阴魂就没了。   这里,是司刑寺。   这里死过的人数不清,有比她更恶的怨魂,但因为有官门正气压着,这些怨魂怨气没什么作用。   但不妨碍,阴魂之间,相互啃食。   生的时候争,死的时候也争,没执念的阴魂跑得快,转眼到了下头,还能躲过一劫。   其他的,哪怕阴魂不散,也逃不出这地儿,最终十有八九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不清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股浊气,连个人形都没有,彻底虚无。   ……   董悉云,也成了皇家书院一个禁忌。   定案那一天,皇家书院里,不论男女,都是懵的。   谁不知道,京城第一才女董悉云的名头?   善良高贵,端庄大方,一身才气,与四皇子解除婚约时,还有很多人在心里头替她叫屈,只是后来听说她心智有损,这才换成了叹息而已。   却没想到……   本以为是朵美人花,原来是只吃人虎。   可怜那董二小姐,天真无邪,竟死的这般惨。   牡丹院,势气大落。   戚淮也是一样,那日见了董悉云跑走之后,回去立即大病了一场,至今未能出门,也没脸出门。   在这复杂的气愤里头,皇家书院迎来了大考。   “师弟,这次大考,你大姐可是女子书院夺魁的热门人选……”楚谏十分不解。   以前这小子可爱吹嘘他那个大姐了。   一直都说她长得好看。   最近没提,而且读书很是用心,他几次开口提到谢桥,话还没落音呢,谢平怀就生气了,可奇怪了!   其实……谢桥也没想到能瞒着谢平怀这么久。   本以为也就三两日的,谁知道这小子最近太老实了,不和别人聊天,也不四处游荡,蹲在萧夫子那地儿读书,要么就是回家练武,压根就没机会发现真相!   “你刚才说什么?”谢平怀眉头皱着,“你没完了是吧!?明知道我大姐都没了,你还说这话,诚心找揍呢吧!”   谢平怀觉得自己已经很能忍了。   大姐让他学乖,所以他不打架,免得揍了这个师兄,大姐泉下有知,心里难受。   可楚谏不要脸,太过分了!   “不是……你和我急什么?你刚才说的,什么没了?你大姐?!这话我怎么听不懂?!”楚谏也懵,心头只觉得莫名其妙。 第806章 大考   楚谏觉得谢平怀这小脾气也该发够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若不是看在他最近是真的挺用功的份上,他这作为师兄的,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你没脑子吗?这么明白的话都听不懂?!小爷懒得和你说!”谢平怀气哼哼的。   楚谏也来脾气了:“谢平怀!我是你师兄,你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不懂,我还以为你长进了呢,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懂事!”   谢平怀气哼哼的瞪着他。   谁不懂事儿?   总提故去的人,揭他的伤口,还在上头狠狠撒盐,能是什么好东西?!   “你够了!”谢平怀戾气很重,凶巴巴的。   楚谏自诩君子,也不会吵架,此刻被谢平怀气得不轻,甩袖而去!   今日大考,书院里头出奇的静,因为这次大考十分重要,所以所有考生,几乎都万分紧张,各个手里头都抱着书本,能啃一会儿是一会儿。   谢桥的婚事还要半年多,所以也不急着退学,但这次大考对她来说,的确算是最后一场重要的考试。   不过便是之后嫁人了,也能来书院蹭书看,有这么一点,谢桥就满足了。   谢桥依旧是按照上次的规矩,报了八门。   这些考试对她来说,并没什么难度,都是早些写完之后,立即交卷,然后回望运楼。   而且……   估摸着自己活着的消息,应该是瞒不住了。   她还得做好准备,承担自己那蠢弟弟的怒火。   愁得慌,那小子一生气,不会将她砍了吧?   书院的考试连续了三天,不论是牡丹院还是海棠院,都要参加的,所以这凝重的气氛,一直持续好几天。   考试之后,便是假期,书院夫子们要改卷子,学生们都如同等待着判刑一样,心里也十分难熬。   好在,这结果出来的也快。   谢桥对自己的能力心里有数,也没去书院看告示。   书院里头,不少人都在看红榜。   “谢姑娘果然又是八榜第一!之前八魁首的时候,还有人说她才学不实,定是碰巧,这次,总没话说了吧?”   “想当初董悉云……”不知谁提了一嘴,大家伙尴尬的笑了笑。   当初董悉云在的时候,牡丹院那边叫嚣的最厉害,都说谢桥根本比不过那京城第一才女。   如今……   当初的豪言仍在,可人没了。   而且,便是董悉云才学不错又如何,人品不行,又哪里能和谢姑娘比?   不过大家伙在乎的倒不是这八魁首,而是两院的综合成绩。   这么一看,牡丹院众人的心都凉了。   因为总体成绩,竟有不少空谷院越过了牡丹院!   也就是说,这几个月以来的努力,竟能让空谷院和牡丹院势均力敌!?   当然,越过牡丹院的,多是几个女子空谷院,男子那边也有,却是比较少的,毕竟牡丹院里头都是择优而进,十年寒川苦读,几个月的确难以超越。   但能有寥寥无几破了例,对于广大学子来说,已经是极为振奋人心了。   空谷院的学子好学之心更盛,而牡丹院的人,也有了危机感。   谢桥这日子排行的女子空谷院,更是大胜而归,方慕雪等人的评级都极高,高的让她们自己都有些恍惚不信。 第807章 缺心眼   她们压根没想过,真的能考得这般好。   “你们看这里……”秦琉眼珠子一直盯着那红榜,最后看到了一个榜单上的一个魁首名字,有些惊讶。   几个人看了过去,也都怔了:“谢溪?谢桥的妹妹谢溪?得了一个魁首?”   几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清乐第一!   虽然报考这一门的没几个人,可有些人为了取得这魁首名号,也会专门去学一些冷门的东西,所以竞争也是挺激烈的!   而谢溪,她是海棠院的,海棠院中年纪小,学识也不多,说白了,都是些混日子的……   简直不可思议。   然而更不可思议的人,这会儿木呆呆的站在一处角落里的红榜前。   看着上头的名字,他一脸不解又有些震惊。   “我大姐怎么会在上头?”谢平怀拉过一个人,指着上头的名字,问道。   那人也认得他,开口就道:“当然是因为你大姐又得了八魁首啊?”   “不是……死人怎么……”谢平怀声音说到一半:“他奶奶的!谢平岗那个畜生他骗我!”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刚想说话,只瞧着谢平怀拔腿就跑,如同一阵小风,嗖的一下,就吹过去了,直冲着书院大门而去,连假都不知道请了。   谢平怀心头如雷鼓,催着车夫,马不停蹄。   冲回家里,看到管家,一个健步飞上去,几乎是跳起来拽住了管家的衣领,道:“我大姐呢!你们将我大姐藏哪里去了!?是不是你和我大哥合伙骗我呢!”   管家脸色微变,心里也松了口气。   缺心眼的二少爷,总算是知道了!   他们每日瞒着,不敢让说出实话,还要当做大小姐已经死了,不知有多心累!   甚至一看到二少爷,还要装作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太辛苦了……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真的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大小姐了呀……”管家一脸委屈,真诚的说道。   他说的都是真的!   自从大小姐装死之后,就等于是搬出这个家了!   昨儿春儿丫头还抱怨呢,说是为了这个二少爷,她家小姐有家不敢回,真是可怜!   “你骗我!说!我大姐在哪儿,要不然、要不然我烧了你!”谢平怀肺都要气炸了。   管家想了想,道:“要不……您去望运楼找找?大小姐以前常常去那儿的,指不定就在里头呢……”   谢平怀已经走了,根本不停留。   迅速到达望运楼,谢桥在楼上,就听到了声。   想了想,去后院,换回了谢桥的装扮,然后去见她这蠢弟弟。   “弟弟……我可算是见到你了,大哥、大哥他不让我回家……”谢桥一出现,胸口一捂,可怜兮兮。   谢平怀本来在气头上,一看到大姐这受委屈的样儿,那火气也不知道往哪儿发:“你、你活着怎么不告诉我呢!?”   “啊?大哥说我死了!?”谢桥一脸惊讶:“他真是太过分了!我明明活得好好的呢,怎么能说我死了呢?!不行,我要找他算账去!”   说着,谢桥抬脚迈出去。   然而没走两步,揉了揉太阳穴,一副虚弱的样子。   “不行,这才大考完,伤了元气,没劲儿了……我再歇几天,再去找茬吧,要不然,大哥轻轻一拍,我就不行了。” 第808章 老骨头   谢桥捂着胸口,轻皱着眉头。   常掌柜看着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谢姑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姑娘有铺子里的钥匙,每个小门的钥匙也都有,后院有她的屋子,旁人不让进,所以这姑娘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他根本不清楚,和东家一样,行踪都十分神秘。   “大姐,你少哄我,你还去书院参加大考了呢,怎么就不能见我了?”谢平怀又问道。   这蠢弟弟竟然长脑子了……   谢桥眼巴巴的:“这不是……大哥用我的性命做威胁么……若是我不老实听话,弟弟,我如今可就见不着你了……”   “……”谢平怀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桥一阵心痛:“哎,我这一把老骨头,还不如死了算了。”   “……”常掌柜只觉得有点心悸。   这谢姑娘若是老骨头,他是什么?都成骨灰了吧?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活着太好了,总比死了强,上次气你是我不对,你别和我置气了,东西我已经还了,保证以后不这样了。”谢平怀有些矛盾,但看着大姐,还是选择低头。   不管怎么样,大姐都是为他好。   “大姐,你最近身体好不好?没气出毛病来吧?”谢平怀还知道关心谢桥。   这么一说,谢桥却叹了口气:“都是老毛病了,我不怪你,便是你气死我,那也是我自个儿身体不顶用,仔细想想,都是我这个当姐姐的错,所谓长姐如母,咱们都是没娘的孩子,我这个做姐姐的,却还如此柔弱,自幼不在你们跟前照顾着,真是失职,有时候姐姐想着,这么苟延残喘,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谢桥说着,抹了一下那眼眶里的泪珠子。   其实什么也没有。   她这蠢弟弟若是那正人君子,不用操心的好孩子,她哪里要耍这种手段啊!   当姐姐的,还要学着演戏,也实在不容易!   果然,她这么一说,谢平怀那愧疚的情绪立即浮上来了:“大姐!你也不比我大几岁,但你比我懂事多了,我可是男孩子,受点苦头是应该的!这点小事儿你可别往心里去,咱能活一天是一天,真要是没法子,只能进棺材,到时候弟弟一定会将你风光大葬,怎么着也不会委屈你的!”   如今知道他大姐不是他害死的,他这心里舒坦多了。   千错万错都是大哥的错,怎么能用大姐的性命骗他呢?!   太不是东西了!   谢桥欣慰的笑了笑:“你可真是个好弟弟。”   谢平怀吐了口气:“我之前还在这里花了不少银子呢,大姐,当时你不在里头吧?”   “当然不在!”谢桥坐直了身体,真诚的眼睛看向弟弟。   谢平怀心里踏实了许多。   眼睛也有些红红的。   最近他心里真的是太煎熬了:“大姐,你不知道,最近林姨母也搬走了,听说是回老家了,哎,姨母对我肯定也是讨厌极了……”   谢桥不敢说,林崖香就住在京郊村子里头。   “你多多用工,若是表现的好,到时候我与大哥说一说,过年的时候,再请林姨母过来,时常与你见一见,可好?”谢桥开口问道。 第809章 搔首弄姿   谢桥这话一说,谢平怀眼神亮了几分:“真的?大姐,你可不许骗我!”   “真的。”谢桥慈祥笑着。   谢平怀舒了口气:“那就太好了,我之前吃姨母做的饭吃习惯了,姨母表弟表妹们不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而且,小爷也是为了溪儿着想,自从姨母走了,她都无聊到学清乐了,竟还将自己考了个魁首,可是闷的不得了。”   学清乐,那是他妹妹能干得事儿吗?   哪怕是清乐里头的佛曲,与他家的气质也是一丁点都不符!   可见真是憋坏了的。   谢桥听到这话,却问道:“她学清乐?怎么回事?”   “就是清乐班啊?我听说她每天正课都不爱上,有空就往清乐班里跑,回家之后,也总是咿咿呀呀的,唱得东西……软绵绵的……说句难听的,小爷总觉得,像是那青楼里头女人唱的……我瞧过两眼,溪儿也不知是在哪里学坏了,偶尔还搔首弄姿的。”话是这么说,但谢平怀其实也不是很关心。   唱唱曲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妹妹喜欢,那就去唱,又不会掉块肉。   只是学这东西,难免会被别人指指点点的,只不过谢溪年纪不算大,平日不是在清乐班就是在家里唱,外人也不清楚,倒是还好。   谢桥也想象不到她妹妹唱曲是个什么模样。   “你确定,不是乡间小调,而是……楼子里那种?”谢桥微微皱着眉头,有些重视。   “大姐,我又不是没去过青楼,青楼里头女人什么样我可是门清,就那种……”说着,谢平怀开始伸手,在空气中比划出一个妖娆多姿的形象,然后屁股一歪,一只手半半遮面的动作,娇羞的抛了个眉眼,然后:“唱的都是些郎君啊,妾啊,相思啊……这不是楼子里的歌吗?”   “……”谢桥都呆了,“清乐班教的不是这些吧?”   她知道清乐班,之所以能在皇家书院建班,那是因为里头唱的歌,都能称雅。   佛乐就不说了,其他的,也都是些诗词歌赋做出的曲,曲调多以悠扬淡雅为主,听上去,娴逸安然,唱的多是春光绮陌,雪霁前村。   那些词句,听得都是百姓安然之景,可没什么旖旎心思的。   “走。”谢桥突然起身,十分郑重。   “咋的了大姐?不是说身体不好,不能去找大哥算账的吗?”谢平怀在后头嚷嚷了一句。   谢桥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算什么账?咱俩加起来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我好些日子没见妹妹了,瞧瞧她不成?”   “……”谢平怀摸了摸鼻子。   有点不明白,大姐怎么说凶就凶起来了?   不过……她这凶巴巴的样子,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哪像大哥那个畜生,要杀人一样。   所以即便谢桥态度没有刚才和善,谢平怀还是屁颠颠的跟在后头,一起上了马车回家。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所以没多久,谢溪就回来了。   果然如同谢平怀说的那样,谢溪一回来,立即便安安静静的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过了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头,响起了歌声,不仅如此,谢桥还听到琵琶声了。 第810章 练练手   谢桥躲在院子外头听着,越听,脸色越差。   她妹妹年纪不大,所以声音清丽,她不懂情爱,所以即便唱着那些郎情妾意的曲调,听上去,却还是十分干净纯粹的。   只是,她妹妹除了爱财,对这些东西从不感兴趣的。   突然如此……   谢桥抬脚走了进去。   谢平怀莫名其妙,但也跟屁虫似的,跟在她身后。   谢桥目光看着这院子,发现这院子里头的阴煞气息果真不轻,她好些日子没回来了,竟没想到有她的铃铛挡着,竟还不够!   心中也有几分懊悔,那铃铛,是她自幼放在身边的,时常要放在神前蕴养,所以是个极品好物,将这东西给谢溪之后,她对谢溪的情况,大体放心了的……   却没想到,这灾劫竟比她想象的重了这么多!   不知是在何处,招惹了个怨魂过来!   谢溪坐在廊下,怀抱琵琶,一脸的凄凉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白菜,可怜兮兮。   “蠢丫头,别唱了,难听死了,念经似的。”谢平怀一进去,就冲着谢溪嚷嚷。   谢溪手中的弦停了,然后木然的抬头,看着谢平怀,露出厌恶的表情:“你说什么?”   她声音略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听啊!你自己没耳朵吗?”谢平怀翻了个白眼,“你咋不学着敲鼓啊?战鼓不错,要不你去学学吧?以后我和大哥打架的时候,你还能敲鼓帮我!”   谢平怀丝毫没有注意道谢溪有什么不同。   他还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看了一眼那琵琶,发现谢溪手上竟然练出了血,顿时拧了拧眉头,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溪儿,你傻了吧?都出血了还练,这破玩意有什么用?”谢平怀理解不了,说着,还上手,将那琵琶抢到了手中,然后上下瞧了瞧,嫌弃的扔到了一边,发出了一阵响声。   谢溪猛然站了起来:“别碰我的琵琶!”   “小爷没碰!这不,在地上呢!”谢平怀瞪了谢溪一眼,然后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疯了吧你?冲着小爷发火,小心我揍你!”   谢溪眼神阴沉沉的。   谢桥脸色更差。   她妹妹,竟然被怨魂附身了!   普通阴魂最多就是逗一逗那些活人,不会太过分,更不敢上身或是伤及活人性命,除非这个活人,阴气极重,甚至是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比如她。   她通晓阴阳,本就是要和阴魂打交道的,所以若是阴魂附身于她,那阴魂也不用承担因果。   怨魂的话,就另说了。   怨魂的执念各不相同,能力也都不一样,有的会蛊惑人心,有的虽然是怨魂,但只执着于生前的事情,也不会以害人为乐。   而且冤有头债有主,怨魂即便动手,大多也不会连累无辜。   她这妹妹的,天真的就像是一张白纸,竟能被怨魂盯上了,她心里真是大大的不解。   但想这么多也没用,被怨魂附身,很伤身的。   必须要快快解决了。   谢桥冲着谢平怀招了招手。   谢平怀不解的走了过来:“大姐,怎么了?”   “我……最近和莫大师学了点功夫,准备练练手,一会儿你不准嚷嚷,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懂不懂?”谢桥开口。 第811章 中邪了   谢平怀却是不听话,摇了摇头:“不懂,大姐,你身体不好,学什么功夫啊?瞎折腾,你不会是想揍她吧?是,溪儿学这个是不怎么好,但咱自己家,怕什么?让她注意些,别唱给外人听就行了。”   在书院的时候,谢溪还算懂事,这种东西唱的比较少的。   谢桥白了他一眼:“咱妹妹,中邪了。”   谢桥本是可以换一身装扮再来的,但谢溪这样,她不放心。   “中邪?”谢平怀奇怪的看着谢桥,“大姐,我看是你中邪了吧?她不是挺好的么?”   能吃能睡的,最近瞧着,好像还胖了呢,咋就中邪了?   谢桥被谢平怀气得不行:“你要是不听话,我还是死了算了!活着有什么劲儿,亲弟弟都不听使唤!”   “听!急什么……”谢平怀努了努嘴,“行,大姐你安排吧,我保证乖得像个兔子似的,你让我那个哪蹦,我就往哪里蹦!”   谢桥这才满意几分。   “先让管家准备几样东西,带过来。”谢桥说完,立即从筐里掏出纸笔,安排了一下。   谢平怀也不懒得看,拔腿就走出去。   此刻,这院子里就剩下谢桥和谢溪了。   连丫鬟下人都没有一个。   谢溪看着她的眼神,有几分忌惮,但故作老实,抱着琵琶呆在那儿。   谢桥也不管她,而是围绕着院子转圈,谢溪也看不出她在做什么。   谢桥手里头,抓了些辟邪五谷,掺了朱砂的,大范围的丢了一圈,走到屋后,扔了几道黄符。   也是避免这怨魂会跑路。   “你在干什么!”“谢溪”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一种危机感浮上心头。   谢桥冷幽幽的:“我妹妹的身,你上的挺愉快啊?竟连被法器灼烧的滋味都能忍。”   这话一出,谢桥透过谢溪,看到她身上附着的那张脸,所露出的狰狞之色。   这怨魂长得还挺不错的。   年纪约摸三十来岁,是个女子,一双红唇尤为显眼,那双眼睛,勾人射魄,颜色竟有几分蓝,看上去,有些异族血统。   只是脸不错,可这身上,就有些可怖了。   身体就如同破了的风筝,修修补补的,甚至有青有紫,五颜六色的,应该是被人虐打而死。   异族……   谢桥想了想,道:“你莫非是戎山人?”   这戎山便是乾元眼中的蛮子了,当年她爹打的就是他们。   谢桥的话一说,这怨魂身上的气势更强了。   谢桥觉着,戎山的阴魂飘到乾元来的可能性不大,瞧着姑娘,还爱唱曲儿,估摸着就是这乾元境内的。   这些年,两国关系不好,相互掠劫百姓也是常有的事。   戎山美人多,所以也有不少女奴被出现在乾元境内,供人玩乐。   “身为戎山女奴,怕是没少受委屈吧?”谢桥声音淡淡的,“莫不是憎恨我父杀了你们的头领?可这头领如何,与你有何关系?便是这头领活着,你又能被拯救了不成?不去找我父亲的麻烦,反倒招惹我家的小妹妹,看来,你死得也不冤枉。”   这种欺软怕硬的,弄死一千遍都不可惜。   当年蛮子可是主动进犯,乾元完全自保。   甚至,相比于被戎山抓走的乾元百姓来说,落入乾元境内的戎山人,下场都还算好的,起码不会被人活吃了。 第812章 好!   戎山那边不受教化,是真有食人风俗的。   谢桥在水月观时,也听过不少来往商人谈论戎山人、   那地儿,好战,崇尚武力,马匹、兵器都是都是出了名的好,但他们农耕不多,以放牧为主,一旦有灾害,就只能去抢,抢物也就算了,还抢人。   据说是前朝那会儿流传下来的习惯。   前朝覆灭,一部分是因为皇帝昏庸,容不得人,另一部分原因也是灾害多。   处处都有灾,邻国也一样。   本地百姓受苦受难也就算了,戎山人为了活命,竟还有抢人过去蒸煮了的,偏偏朝廷不管不问,致使百姓没了活头,才改朝换代。   本朝对戎山态度一向强硬,大不了就是个打。   又因后来风调雨顺,所以两国关系只偶尔会有些恶化而已。   可食人的规矩,他们那边还没改完。   乾元也有游牧百姓,这些人一旦被戎山人遇上了,下场多不会太好,所以,这才造成了,戎山女奴,在乾元境内,也受人侮辱。   百姓无辜,但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这会儿,这阴魂被谢桥说的生气,竟也不藏着掖着了。   她冷幽幽的看着谢桥,竟猖狂的笑了笑:“戎山人就该死吗?!我十岁就被卖到这里来,每日学着如何取悦男人,戎山是什么样子,我早就已经忘了!可就是因为这双眼睛,我被人活活打死!”   “与我妹妹何干?”谢桥却并未生出同情。   当然,她被人贩卖,的确是可怜。   但谢溪可不曾得罪她吧?   “自然与她无关。”那阴魂又笑了一声,“奴家就是……瞧着这小姑娘,喜欢不已,她的声音好听,她的爹爹是杀了蛮子的英雄,我要做她!”   凭什么,她要做蛮子?要做该死的戎山人?   她不愿意,她要当千金小姐!   谢桥被这阴魂的话气笑了。   “你想上天,要我送你一程吗?”谢桥哼笑了一声,“你想的事儿多呢,怕是活着想不成,死了也是想多了而已。”   “我可不怕你,我在她身体里呢,你要是敢找人对付我,你妹妹的小命……啧啧啧……”这怨魂还挺猖狂。   谢桥也不着急。   她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办不了,那她还当什么大师?   没多久,管家就搬着东西过来了。   东西都是从她的院子里搬过来的,都是合用的。   “你要做什么?”这阴魂也有些忌惮,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可怕,尤其是那身上的气息,让她不敢靠近,也不知是为何。   谢桥让人将案桌摆好,准备开坛做法。   她一脸沉静,上了香之后,手里就开始拿着法铃摇了起来。   声音一起,这怨魂便觉得不对劲儿了。   “大姐你行不行啊?怎么像那街头神棍啊?”谢平怀就坐在旁边,一脸的不信任。   谢桥手中甩出黄符。   桃花剑一指,那黄符竟在半空中爆了。   “啪啪啪!”谢平怀一看,惊讶的拍手:“好!大姐,街头变戏法的都没有你厉害!”   大姐要是流落在外,那是绝对不会被饿死的!   瞧瞧,这本事,谁看了不赏点铜板? 第813章 因果   谢平怀看的眼睛都不眨,心里还犯嘀咕。   大姐是在道观里跟着那老头学的吧?他爹说了,那老道可混蛋了,说话也不讨人喜欢。   哎,竟然教他这么美丽的大姐这种本事,大姐这命真是太苦了。   谢平怀十分同情,但避免触碰了谢桥的自尊心,他是可劲儿的捧臭脚:“大姐,我说真的,你这一招真是太棒了,不过时下比较流行嘴里喷火,这种半空中的,动静还是小了点,你再练练。”   “……”谢桥被他气得心肝疼,“别捣乱,看到旁边那一桶东西没有?冲着你妹妹洒过去。”   “?”谢平怀不解,但还是点头。   那一桶里头,有不少东西,乱七八糟的,还有一股子血腥味儿,他也认不得。   但大姐让他洒,那就洒吧!   他直接提起来,冲着谢溪就泼了过去。   这里头,是谢桥特制的驱邪五谷,还沾了狗血的,她那竹筐里不多,都撒地上去了,所以还不够。   被附身的毕竟是她亲妹妹,所以这手段还是要温和些,免得伤了她。   谢桥也没往看看那铃铛,依旧在手腕上系着,看上去的确是没有之前厉害了,但还是有些作用的,有这东西护着,谢溪的小命应该不要紧。   谢平怀动作快,而那阴魂被谢桥这黄符牵制着,直接被砸个正着。   狰狞了几分。   沾染了狗血还有五谷朱砂等物的谢溪这会儿就像是个熔炉,对于这阴魂来说,可不是个好呆的地儿。   几乎瞬间,这魂就从里头蹦跶出来了。   还想跑。   但没飘出去。   周边就如同有个屏障,让她离开不得。   这才心惊不已,用害怕的眼神看着谢桥:“我没有害死她!”   “没有?那是因为你还没得及。”谢桥根本不和她客气,又是几道雷刑符打在她身上,让她痛苦不已。   而那阴魂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你……你是不是那个望运楼的莫大师……我、我愿意轮回的,我有遗愿……”   她声音焦急。   生怕晚了一步,会被谢桥打得魂飞魄散。   “我这一生很苦的!他们、他们都说你能替阴魂做主,我也很惨,我卖唱十几年,好不容易攒到了赎身的银子,可是还没来得及从良,就因为边关战起,被人活活打死了!”   何止是打死,她承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虐待。   那时候,她就像是过街的老鼠,没有一个人帮助她、可怜她。   她心里怨恨,却又不知怨恨谁。   那怨气无处发泄,就四处飘,因为她活着的时候是个卖唱女,所以死后,她看见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总是忍不住的跟在那人身边,不知不觉的,影响着对方。   她有怨气,所以被她盯上的人,最后多数都沦落风尘了。   谢桥能算出来,这怨魂沾染了不少因果。   所以此刻,听到她这话,却是态度冷漠:“像你这样的怨魂,我一般是会送去下面的,但这次,怕是要破例。”   这些怨魂,她会琢磨着处置。   大多简简单单的送到下面去,犯了什么过错,底下应该有法则让她们偿还。   但这一个……   谢桥看着谢溪躺在地上,那苍白的脸,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善心。 第814章 满地找牙   如果这怨魂没有理智,全凭着怨气做下这等事儿,谢桥或许还能对她宽和一些。   但眼前这个,显然不是。   她飘了好几年。   她与那些被禁锢在一处的怨魂不同,她之所以是怨魂,是因为她手中沾过的因果太多!而且,她力量也挺强,竟连皇家书院都能随便进出了。   谢桥冷着眼。   那怨魂看上去紧张极了,感觉到了谢桥的杀气,也变得躁动起来。   谢平怀一直听到谢桥在说话,可明明没别人……   好奇怪啊……   “砰”的一声,那案桌上的东西竟然倒了。   “……”谢平怀眼皮一跳。   什么情况呀?   “天苍地皇,五魂阴兵,摄魄童郎,随吾旨令……擒魂捉魄不得长生!灭!”谢桥嘴中呢喃,一字一句念着咒。   咒起,好几张符咒打了过去,转眼瞬间,这阴魂消散,怨气无踪。   谢桥眉头一松,略有些不太舒服。   咒听着简单,但也是要精神气儿去念的。   且这个阴魂怨气很重,若不是这些日子一直强行附身在谢溪身上,被她的铃铛影响,她这几下,肯定还不够,要耗费更多的心力的。   谢平怀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了,可具体是哪里,又说不出来。   大姐以前好像也这么念过咒,那时候他被一个屋子砸了,还听到大姐嘀嘀咕咕呢……   谢平怀有些恍惚:“大姐,你跟着那老道,学捉魂呢是吧?”   谢桥瞥了他一眼:“好可怕,你说的什么呀?”   “……”谢平怀脸色怪怪的。   大姐不对劲儿!   刚才那样子,很凶,就像是在杀人似的,他的预感肯定不会有错的!   “溪儿怎么晕了?”谢平怀这会儿知道关心妹妹了,见谢桥不拦着了,连忙上前,摇摇晃晃也不见谢溪苏醒。   谢桥让管家去煮点安神汤来。   又偷偷摸摸在她屋子里放了几个符,清清晦气。   过了一个时辰,这人醒过来了。   “大姐回来了?”谢溪看到谢桥,目光精神了许多。   “连你也知道大姐活着,都不告诉我是吧?!”谢平怀感觉到了,所有人都知道大姐的事儿,只有他被蒙在鼓里不清楚!   谢溪将脑袋往被子里一缩,看上去可怜极了。   谢桥白了谢平怀一眼:“谢溪这胆子,她敢告诉你吗?你就不怕大哥将她也砍了?”   “也是。”谢平怀撇了撇嘴:“你们都是胆小鬼,怕他作甚?!不就是比我能打吗?我还没长大呢,等再过几年,我必然要让他满地找牙!”   “呵。”谢桥笑了一声。   满地找牙?   谢平怀如今牙口能好好的,全凭谢平岗手下留情!   且感恩些吧!   不过这次对谢平怀的教训也算是可以了,以后若是再犯这等错事儿……那恐怕,大哥真会砍了他一条胳膊腿作为惩罚。   谢桥这都有半个多月没回家了,如今才归来,家中伙食猛涨,晚上一家子也凑在一起吃顿饭。   “爹,你最近是不是走了桃花运了?”饭桌上,谢桥随口一问。   这话一出,谢平岗的动作都停了一下。   看着亲爹。   谢牛山一脸无辜:“老子走个屁的桃花运!”   他是想再娶一个的,可想想家里这情况,他也不敢随便娶啊,媒婆是来了不少,还有不少女人主动贴上来呢,可将他烦坏了。   身边一直没个人伺候,心里也难受啊! 第815章 放过姑娘们吧   谢平岗知道谢桥还是有本事的,既然她说亲爹走了桃花运,那恐怕……   “你要是想再娶也行,但这人品要看准些,若是娶回个不懂事儿的,到时候,你就搬出去住。”谢平岗更像是当爹的。   谢牛山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我是你老子,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   谢平岗脸皮厚,被骂两句这脸上依旧是没什么改变。   “咱家如今不比从前,这续弦不是你想娶就能娶的,若是娶的不好……自个儿好好想想,这太子的丈母娘,让谁当能合适。”谢平岗语气凉凉。   以前,家境简单,亲爹若真有看上的,娶回家供着都行的。   但现在不同了,家里成员越简单越好,省得以后惹麻烦。   谢牛山沉默了一下。   “你若是真想娶,我看……不如找个没爹没娘没兄弟的孤女,性格温顺温婉的,家里多双筷子养着就是,若是能管家就让她管,管不了也别强求,当个金丝雀儿吧。”谢平岗想着,又道。   家里弟妹如今也都大了,不像卢氏进门的时候,这一双弟妹才七八岁。   谢平岗这话说的是痛快,但谢桥听了,就知道不合适。   若是明媒正娶,不管对方身份如何,进了门的,就是这当家主母,怎好漠视不管?   除非,她爹纳个姨娘进门,这妾室的存在感低一些,倒是可以的。   但她娘遗命,找女人可以,不许找那乱七八糟的,喜欢就娶回家,不许纳妾。   按理说,她亲娘当是不许亲爹再娶妻才对,但这些年她仔细想想,约摸也能理解亲娘的意图。   这娶妻,每回只能娶一个,家里头还算清静,可纳妾……她爹不靠谱,真要是瞧着喜欢,指不定见一个就要纳一个,若是养了一后院的妾室,那才叫糟心。   谢牛山哼了一声:“老子是娶媳妇儿,又不是纳妾,不用你们操心。”   “大妹,要不你给爹瞧瞧,后面能娶个什么样的?”谢平岗想了想,冲着谢桥问道。   这话一说,谢牛山他们都盯着她。   谢平怀脑子里头乱乱的,想起今儿大姐那神神叨叨的样子,总觉得,大姐好像是有秘密。   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大姐变化特别多。   有的时候特别温柔,有的时候又不是,他现在觉得看着大姐,总是看不清楚似的,怪怪的,当然了,最怪的还是那个卖死人东西的铺子,大姐在铺子里的时候,就像是……   就像是在自己家似的,对那里头的东西一点都不在意,看都不看一眼……   就算那东家和她有些关系,大姐也不该这么的不客气吧?   谢平怀想不通。   而谢桥,侧头看了亲爹一眼,神情轻描淡写:“爹,要不,你养条狗吧,也挺好的。”   “……”谢牛山眼珠子一瞪。   谢平岗却咧嘴一笑:“大妹这意思是,娶不上了?”   “三个够了,别人一辈子能有个双妻命就挺惨了,你还想娶四个,爹,放过人家姑娘吧,也都挺不容易的。”谢桥语气毫无起伏,就像是大夫定了绝症一般。 第816章 能不能回本   谢牛山心里那叫一个凉。   他也不想接二连三的娶啊?要不是前两个短命、卢氏又不老实,他守着一个过日子就已经挺满足的了!   “那你怎么说咱爹有桃花运?”谢平岗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的。   他这把年纪了,自个儿还没娶上媳妇儿呢,总是看着亲爹一个接着一个带着人回家,这心里头能舒服才怪了。   谢桥喝了口甜汤,慢悠悠咽下去之后,这才回道:“桃花运而已,爹有,你之前也有,没什么稀奇的,这不是好久没有瞧见爹爹,随意寒暄一句吗?”   不会以为,她说亲爹有桃花运,家里头就能进人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   她爹这辈子,应该是找不到下一个媳妇儿了的,没那命。   “白让咱爹高兴一场。”谢平岗哈哈笑了一声,然后举杯冲着谢牛山:“爹!儿子敬你一杯,来,干了干了!”   “……”谢牛山气得上火,“老子娶过好几个媳妇儿的人了,谁稀罕!可不像你小子,和你一般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呢?呵呵,老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哦!”   父子俩谁都不让这谁,相互瞧着不顺眼。   “我肯定比大哥先成家,爹,到时候我生儿子给你抱。”谢平怀想了想,开始拍马屁。   必须要让大哥膈应。   打不过大哥,他还能比不过大哥受宠?   只要他多拍大哥和大姐的马屁,指不定以后这家产都给他了,到时候大哥一无所有,当个小官,那点俸禄过日子,还娶不上媳妇儿!   对!大哥娶不上媳妇儿!   谢平怀突然眼睛都亮了:“大哥,你娶不上媳妇儿不要紧,以后没孩子也不怕,大不了我多生几个,等将来你死了,让我儿子给你摔盆!”   谢平怀心花怒放。   过继那是不可能过继的,不管怎么样,大哥辛辛苦苦一辈子,若是没个孩子继承,那他的一切,都是在为他的儿子努力!   真好!   谢平怀感觉自己的人生看到了希望。   终于有一样,他比大哥强!   谢平怀兴奋来的很快的,谢平岗却哼哼笑了一声:“能生是要多生些,也早早的成家,等你有儿子了,也算是后继有人,那你这条小命,还在不在,那就不重要了。”   “……”谢平怀瞪眼,心里气,但神情还是挺怂的。   谢桥和谢溪坐在那里,简直是岁月静好。   三个大男人,相互看着不顺眼,都快拿刀打一架了。   而谢溪,人更懵,毕竟,她才被阴魂附身过,这会儿身子骨还有些弱,小脸煞白,就像是失血过多一样。   不过谢溪并不知道自己是被阴魂附身了,到现在,谢桥也只是说她管家太累了,所以晕倒了而已。   谢溪这会儿不说话,其实是在胡思乱想。   她最近好像很喜欢唱曲儿……   甚至拿银子让管家去买了好几个琵琶还有琴!   现在她不想学了……这些东西若是拿去当铺,也不知能不能当回本,着实忧心……   一家人聊着聊着,谢牛山突然又想起一事来,道:“我那干儿子未过门的媳妇儿已经到京,他族中长辈也过来了,准备筹办婚事,记得备份厚礼。”   他不仅要送礼,到时候,还要过去观礼的。 第817章 寿相   这温兰成的亲事比较特别,这未婚妻都送到跟前了,若是迟迟不成婚,还要同住一个屋檐下,着实不合适的。   所以必然是要早早成婚定下来。   这事儿,谢桥就不用掺和了,她是没嫁人的姑娘家,那场合闹腾,本也不适合她去。   而谢溪一听要出重礼,肉疼的点了点头。   七月不适合成婚,所以温兰成的婚事定在了八月。   他的未婚妻叫冯盈盈,在这京城谁也不认得,谢牛山对这干儿子好,直接开口,将照顾冯盈盈的事情揽上身了,当然,他的照顾是让谢桥与冯盈盈交好,替这姑娘打发些时间。   甚至直接让温兰成带着冯盈盈一道进府了。   谢桥正在家里画画,准备卖出去赚些银两。   这些银两,也有大用处。   主要是奉养她两个老师。   离了水月观这么久,她估摸着这道观里头的香火恐怕是没之前那般好了,总得给老头攒点养老钱,另外就是老师黎世衍不知何时到京,作为大弟子,她得备上厚礼,不能被几个师弟们比下去。   这么一算,谢桥都觉得有点心酸。   之前赚的银子也不少了,可给弟妹攒家当,给自己买药,再分些出去做别的,杂七杂八加起来,竟没剩下多少!   谢桥一阵心痛。   “姑娘,老爷说冯姑娘到了。”春儿一直不忍心打扰谢桥作画,见她发呆了一会儿,这才看,开口。   冯盈盈的帖子早两天就送到了,所以今儿谢桥才会在家中等着的。   这温兰成可是正经拜了她爹做干爹的,所以谢桥还真不好不出去见这半个嫂子。   而且,谢桥自己对这冯盈盈也挺好奇的,也乐意多交个朋友。   “去请虞先生过来,一道见见。”谢桥想了想,觉得只她和冯盈盈说话,怕是有些冷场。   她这个人,不太会聊家常,一不小心,怕会聊到阴魂面相上头去,将对方小姑娘吓坏可就不好了。   春儿也很高兴,她就爱瞧见自家姑娘,和别的小姑娘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样子,看上去特别有活力。   家中人早已知道虞仙的身份,只不过虞仙毕竟是个武师傅,在家里头多还是以男装为主,更方便些。   眼下被谢桥邀请,虞仙这才从院子里出来一起见客。   到了这厅堂,瞧见冯盈盈,虞仙眼神一亮。   可真是个珠圆玉润的小姑娘,生的也太讨人喜欢了!   可惜,她也是个客人,所以也不好过分热情。   谢桥也只瞧了冯盈盈一眼,不敢多看。   但即便是这儿一眼,也能瞧出,这小姑娘就是个自带福气的,面相生得极好,一双新月眉,眉尾拂天仓,夫家及第拜朝堂,面有和气,金木朝元,而且还是难得的寿相。   冯盈盈年纪不大,也才十六岁而已,比谢桥略润了几分,脸色红红的,眼中有些紧张,但又能瞧出是个胆大的。   而温兰成……   下意识的看了谢桥一眼。   然后连忙将目光移了过去:“盈娘进京时间不长,这外头什么景儿都还没瞧过……我政务繁忙,也不好带着她四处逛逛,也就只能劳烦大妹妹照顾一二了。” 第818章 交友   温兰成其实也是第一次见谢桥,从前只是听说过而已。   哪怕后来想要求娶,也都是没来得及,事儿就黄了。   这心里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不是那等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谢姑娘如今是未来太子妃,而他是谢姑娘的义兄,做义兄的,绝不能有半点不合适的心思,更何况,族内已经替他选了这良配,所以早先那点遗憾,也早已没了。   只是因着一直对谢姑娘很好奇,所以此刻,才忍不住多瞧一眼。   “盈盈见过谢姐姐,还有……”冯盈盈又好奇的看了虞仙一眼,也不知这是谁。   会不会是温大哥说的那个谢家大少爷?   又不太像,因为这几日她听下人说,谢家大少爷很凶,气势十分吓人。   而眼前这个公子,生得不错,甚至有些阴柔,有几分雌雄莫辨。   “我叫虞仙,是这家的武先生。”虞仙十分爽快,冲着冯盈盈笑得特别阳光,可她毕竟穿着男装,所以显得有几分色眯眯的。   冯盈盈脸上通红,有点局促不安,虞仙突然想到自己的衣服,然后叹了口气:“哎,你可别怕,我是个女的,这不是……穿着这衣服,方便嘛。”   这话一说,冯盈盈松了口气:“见过虞姐姐。”   虞仙见她行礼,无奈,别别扭扭的,也回了礼。   “我还有要事……”温兰成看了冯盈盈一眼,“你便与谢姑娘以及虞姑娘一起玩,等到傍晚,我派人接你回去,另外……今日辛苦大妹妹还有虞姑娘了,今日一切支出,皆由兰成负责,若是大妹妹瞧上什么好物,尽管买下,莫要客气,也算是为兄给你的礼物。”   谢桥总算明白谢牛山为什么总吹温兰成了。   这人……简直是尽足了十二分礼数。   说话也不急不缓的,神情和煦,瞧上一眼,脑中只剩下四个大字,那就是:君子如兰。   “多谢义兄。”别人给了颜面,谢桥便也客客气气的接下来。   如此,温兰成这才放心离开,他今日不用去翰林院,但和太子殿下以及谢平岗他们约好了的,还有别的事儿要办。   走得很急。   谢桥想了想,便让人备车,准备带着冯盈盈一道出去逛逛。   虞仙自然也一起跟着。   三人一道去了这京城最繁华的街巷,虞仙也换上了一身女装。   虞仙模样不算是极为貌美,却让人一眼难忘,周身带着几分英气,一双凤眸特别冷冽精神,飒飒风姿,简直男儿难比!   “我都好些日子没穿过这么讲究的衣服了,可真是别扭,还是当男人好,走路不用顾忌,不像现在,总觉得左脚拌右脚。”出行多是做马车,但到了这街上,马车反而没那么方便了。   街道人多,马车拥堵。   “左脚拌右脚……”谢桥低头看了一眼在虞仙脚脖子上系绳子的阴魂,有些无奈。   这街上调皮的阴魂太多了,所以……   虞仙觉得扮脚,真不是她不会走路,而是有阴魂逗她。   但这种事儿,十分常见。   就比如此……   谢桥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有个小姑娘忍不住的打喷嚏,而她面前,飘着个阴魂,手里头拿着根羽毛,在那人鼻子前挠来挠去…… 第819章 嘲笑   这种阴魂,影响都不大,多是做些恶作剧,不会损人性命、伤人福德。   谢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虞仙脚下那阴魂,玩闹了一会儿,便将绳子扯了。   阴魂拿着红绳,又去牵了一男一女的手腕,那二人离得也不是很近,但因着这一条红绳,却下意识的相互看向了对方。   男子眼神一亮,女子含羞的低下了头。   “……”谢桥没眼看。   牵红线的,除了月老,也有可能是孤魂。   谢桥正瞧着,路上有一辆马车行使而来。   这马车直接穿过活人的身体,车边跟着几个纸人飘着,看上去诡异极了。   “谢大姑娘,你瞧什么呢?都愣神了。”虞仙正要抬脚进旁边的铺子,却见谢桥原地呆着不动。   谢桥回神:“没什么,集市挺热闹,真稀奇。”   她觉得稀奇的,自然不是这集市,而是刚才看到的那幽灵马车。   这幽灵马车上还坐着个男魂,没来得及瞧见是什么模样,这马车就跑掉了。   “我来京城的时候,也是被这地儿的繁华迷了眼,不过那时候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也没机会好好逛一逛。”虞仙也有几分惋惜,她的家业都被叔伯抢走了,要不然,如今瞧见什么,大手一挥,全包圆了!   陪着这么两个好看的小姑娘一起逛街,手上还没银子,这心里真觉着对不住小姑娘的美貌。   三人逛的是花果铺子,里头有不错的水果,也有花果做的点心,扑面而来便是一股香甜的气息。   冯盈盈喜欢甜食,瞧着这些东西,眼睛都移不开了。   她心里喜欢,所以脸上便也表现的有些痴迷,但因着还没嫁人,手里头族人替她准备的嫁妆也不好意思动用,所以这会儿看着这些东西,只敢买一点,也是为温兰成省钱。   虞仙工钱不少,但要省着花,准备攒下来,给自己养老用的。   谢桥……就更抠门了。   买两块果子点心尝尝鲜便也罢了,毕竟这味道还是比不上她家春儿做的好吃。   三人磨磨蹭蹭,最后买下的却不多,旁边竟传来一声捂嘴偷笑的声音。   谢桥三人大眼望小眼。   虞仙比较直接,瞪着那姑娘:“有甚好笑的?”   “这家铺子的东西是贵了些,三位若是想要买便宜的,不当来这条街,去西三街那边的集市才对。”对方冲着虞仙,笑得还挺甜美。   谢桥侧眸瞧了一眼。发现对方也是三个人。   不过不同的是,三个小姑娘穿的十分奢华,家中条件必然是不差的。   京城里头,勋贵多了去了,谢桥见过的屈指可数。   便是皇家书院那边,乾坤排行里的千金小姐就有不少。   “买的少了?”虞仙听到对方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了掌柜:“怎么?你家的东西,还得买够数了才行啊?”   掌柜尴尬了。   不知道怎么答。   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是来者是客。   只是……   “倒也不是,只是一般……一般都会买的多些,比如这位赵姑娘,便是大客也是常客……”掌柜的硬着头皮说道。   虽然这赵姑娘身份不一般,但能来这条街买东西的,哪里有身价低的人? 第820章 强买强卖   谢桥没什么反应,三人也都不是爱惹事的。   此刻听见这掌柜这么说,想了想,将原本准备买的东西放下了。   既然买得少的不接待,那走就是了,花果铺子也不是只这一家,三人也都不是那爱计较的。   谢桥和冯盈盈生得娇美,虞仙又自幼当惯了“老大”,所以便站出来道:“那行吧,东西放这儿了,我们走了,多谢你们提醒。”   说着,转头就要走。   “等等。”然而,身后,那位赵姑娘又开了口,“掌柜都替你们打包好了,怎能好放回去?”   这话一说,虞仙她们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得到,对方有点不善了。   冯盈盈更紧张,小心的拽了拽谢桥的衣服:“我见过她……”   “那日……温大哥去城门口接我的时候,这姑娘就在不远处看着。”冯盈盈又补了一句。   只是她那时候才进城,她有些怀疑,可也不好意思开口问温兰成,就将这心思压着了。   就是没想到,今日竟在这外头遇上了,而且……   对方的眼神,很是直白,有些扎人。   “哦,原来是温兰成的烂桃花呀。”谢桥淡淡的唏嘘一句。   “买不让买,放回去也不行?”虞仙眉头一皱,“规矩真多,你家会不会做生意?怎也不在外头立个牌子写清楚?”   “……”掌柜嘴中苦,他家是真没这个规矩!   可……   “这位是永临王家的郡主……”所以,应当忌讳些。   皇室宗亲?   谢桥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也没细瞧,之后内心便没什么波动了。   虞仙也知道,京城地界不好惹的人多,她身后,谢姑娘身体不好、冯姑娘又初来乍到,不好惹事。   她年长些,总不好让两个妹妹站出来交涉,便客客气气的说道:“你家每个客人最低要买多少?”   掌柜的看向赵姑娘。   赵姑娘听到这话,笑了笑。   “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不过是些点心而已,也不是非要逼着三位将铺子搬回家的。”赵姑娘笑着开口。   她只是想试试,这冯盈盈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也瞧出来了。   长的倒是不错,圆圆小脸挺讨人喜欢的,可这胆色不大,做不得主的样子。   若是冯盈盈知道这赵姑娘的想法,怕是要惊呆的。   做主?   她现在还没嫁给温兰成呢!   整个京城可没她的家,如今跟着未来太子妃一起出来溜达,她敢做谁的主呀?!   “可不就是些点心么,还能强买强卖的?真要求着我们买下整个铺子,怕是疯了不成?”虞仙想不通,歪着头,看着谢桥:“要不……我回头和表哥说一声,让他打听打听,莫非这家是黑店?”   掌柜的心头一跳:“不敢不敢……”   赵姑娘并没有将虞仙放在眼里,她只盯着冯盈盈。   而这赵姑娘身后,却有一双眼睛,忍不住的多看虞仙。   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偏偏又想不起来……   至于谢桥,没人瞧她。   实在是谢桥一直默默低着头,瞧着存在感太低,便是长得好,可也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你是……冯姑娘吧?”赵姑娘这会儿开门见山了,“我爹很欣赏温兰成的,听说你是他家乡人,现在既然遇上了,那不如……今日我请客,带着冯姑娘吃些好的?” 第821章 一家人   冯盈盈挺无辜的。   这都什么事儿?这什么永临王府的郡主的话,听上去也太让人不舒服了。   那种蔑视她又不是感觉不到,况且,她出身不高,但又不是没吃过好的,怎要这位请客?   “多谢郡主,只是民女还有朋友要陪,不便应邀,还望郡主见谅。”冯盈盈倒也没慌。   “你的意思是,这别的客人比本郡主重要?”赵葭菱笑眯眯的,说出的话,却让人十分不舒服。   谢桥最近也没少听宫里的嬷嬷讲课,对这皇家宗室成员,也是略知一二。   这永临王与宁北王一样,都是当今圣上的堂兄弟,而且还是很受重视的那一种,在宗室之中,话语权也比较大。   皇帝对永临王一家,态度也比较复杂。   眼前这位赵姑娘的祖父,便是当年拖着秀才驾马满街跑的老皇叔。   那老王爷当时是不着调,但儿子们都挺能干的,尤其是嫡长子,与皇帝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可为了一个秀才,皇帝将皇叔弄死了,对待自己的好兄弟,当然也愧疚不已。   冷待了永临王府三年之后,对继承王位的好兄弟也就开始了补偿模式。   这当朝王爷,多是要去封地的。   便是不去封地,也是被皇帝安排,去各地做个刺史什么的。   这永临王被安排的官职,也是京城附近的城池做刺史,家眷多还是待在京城,逢年过节,都能得厚赏,皇帝十分重视。   永临王府的两位嫡女,年幼的时候,就被封为郡主了,甚至常常将其召进宫中,陪伴皇后。   所以这位赵葭菱,算是皇后的半个女儿。   跟着嬷嬷学规矩的时候,嬷嬷还叮嘱过,这位,是要多重视几分的皇室人物。   此刻,冯盈盈有些进退两难。   谢桥见状,自然不能装作看不见了。   “或许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比你重要些。”谢桥一脸淡定,“你若是有心找冯姑娘吃饭,还是改日吧,去温家递个帖子,正式相邀,不能半路抢我的。”   “你是何人?”赵葭菱皱着眉头。   她今儿是在街头瞧见了冯盈盈,所以提前在这里等着。   这家花果铺子,但凡女子逛街,就没有不进来瞧瞧的。   也不怪赵葭菱不认得谢桥,实在是谢桥在书院的时间,也才仅仅将近一年而已。   她又不是日日都在书院,便是去上学,那也是在日字排行的空谷院上课,可这赵葭菱,乃是乾字院的,甚至破例与皇家公主,一同进学!   但她不是个爱学习的,十天半个月去一回而已,对书院的情况,知道的不多。   “我姓谢。”谢桥开口道。   “谢?”赵葭菱眉头一皱,“管你姓什么……”   话说到一半,身后,周姑娘扯了扯赵葭菱的衣服:“郡主,听闻温大人的义父乃是谢牛山谢大人,所以这姑娘……”   “十有八九,便是声名赫赫的未来太子妃了……”   不好惹的。   赵葭菱脸色一变:“原来是一家人,谢姑娘刚才看上的东西,我替你买了。”   说着,立即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   “既然是一家人,谢姐姐不在意与我们一道吧?我自小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对太子哥哥的事情也知道的不少。”赵葭菱冲着谢桥笑着,看上去竟一副纯真模样。 第822章 没空敷衍   赵葭菱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挺明显的了。   皇后娘娘对她可是很疼爱的,作为太子的未来妻子,好歹也要讨好一下她这小姑子吧?   便是懒得讨好,可也该会想打听一下太子的喜好。   而她,喜欢温兰成,既然谢家与温家关系这般好,那这谢桥就更应该帮她了,都是一家人,总不好胳膊肘往外拐,帮助这么个没什么见识的冯盈盈。   谢桥瞧着这小姑娘一脸假笑,着实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   “与你不熟,没空敷衍。”谢桥言简意赅,给了八个大字。   赵葭菱愣了一下,随后才琢磨过来谢桥说的是什么!   没空……敷衍?   顿时脸上一阵爆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谢姑娘,你与冯姑娘应该也是才认识不久的吧?这是,看不起我?”赵葭菱一脸骄傲。   看在她是未来太子妃的面子上,才对她客气几分的,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这外人谁不知道,这谢桥虽然是太子妃,但绝对不可能长久,运气不好的话,指不定还没嫁到太子府,人就病死了!   便是嫁给太子,能活几年?   三年五载,够干什么的?   就这身板,恐怕都生不出孩子来,都未必能替皇室添丁进口,谢家也就这两年日子会好过一些,等太子妃一死,必然又要被冷落的。   这点自觉都没有,还如此漠视她?   谢桥不爱理人的毛病早早就有了,这会儿听到赵葭菱的话,也只是十分平淡道:“郡主知道就好,既有自知之明,便莫要再失礼于人。”   她如今这身份,可用不着冲着一个宗室之女低声下气。   要问太子哪里好,就这点最不错。   受宠,用不着连累着她一道憋屈过日子。   谢桥的话一出,赵葭菱身后两个人都紧张起来了。   赵葭菱也很不开心,可偏偏……她还真不能拿谢桥怎么样!   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桥带着冯盈盈离开,甚至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郡主,你也别太生气,早就听说谢姑娘性子冷淡,很少与人交往的。”身后,周姑娘小心翼翼的说道。   赵葭菱一听,却却哼了一声:“你也用不着安慰我,她什么样,我多少还是听说了些的,她在书院里可是很受欢迎呢,哪里就像是内向不爱说话的了?”   说白了,就是身为未来太子妃,瞧不上她这个郡主罢了。   “我也懒得与她置气,将来如何还说不好呢,但是冯盈盈……”赵葭菱有些着急,“听闻婚期在八月……”   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   若是真的定下来了,还有她什么事儿?   “可这婚事咱们也做不了主……郡主怎么不请王爷……”   “你以为我没和我父王提起过?”赵葭菱白了周姑娘一眼。   见到温兰成第一眼,还是他状元游街的时候,那一眼,她真就看上了的,只是那时候不知这人品性如何,所以也不敢冒然请父母做主。   后来,偷摸着打听了一下。   坊间都说他好,她偷偷偶遇了两回,的确是个君子。   本以为男未婚女未嫁,却没想到这温兰成竟在老家有未婚妻了!   她父王再厉害,那也不能强行干那拆散人的事儿……   所以便是她和父王提了,父王也压根不搭理她,还让她早早死了这份心! 第823章 旺家   赵葭菱心里烦闷,还是觉得不甘心。   可她堂堂郡主,总不好跟在冯盈盈那民女后头,盯着她不放吧?   “瞧也瞧过了,看也看过了,还能怎么做?这么短的时间,除非老天看不过去要了冯盈盈的小命,否则以温大人的品性,肯定要非她不娶的!你们也帮我想想法子……”赵葭菱带着人,找了个安静下的地方坐下,唉声叹气。   周姑娘一直有些魂不守舍,脑子里想的不是冯盈盈和谢桥,而是另外一个女子。   那女子长得好像一个人……   到底是像谁呢?   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赵葭菱身边的小姑娘,哪能真的替她相出办法来?她们胳膊又没那么长,与温兰成非亲非故,想管也管不了!   可偏偏又不能不开口提意见,想来想去,想到了太子:“太子殿下是温大人的救命恩人,要不郡主去请示一下殿下?若是殿下点头……这冯盈盈出身不高,做个妾室倒是够的,配温大人,确实是勉强了。”   赵葭菱眼神一亮。   但又有些复杂。   年少时太子哥哥对她不错,那时她常去宫中,倒是得了些太子送的不少好东西。   可自从懂事儿之后,太子对她就与旁人无异了。   但……也是个法子,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赵葭菱又浮起几分希望。   而谢桥从这花果铺子离开之后,直接带着人去了个戏园子看戏。   她观察了一下冯盈盈,发现这小姑娘心态还不错,面对郡主这样的劲敌,竟然还能吃得下。   “盈盈姑娘,这个郡主模样可不差,你家温大人怕也是见过,你就没听她提过一嘴?”虞仙觉着这小姑娘可能有点傻里傻气的。   可别被人欺负了,都觉得不痛不痒。   “提过,兰成他说我将来定会是个贤妻,他娶媳妇儿不求权势不求富贵,求得就是后世几代安稳昌盛,说我是能旺家的。”冯盈盈此刻略有几分放开了,说话也直白了许多。   “不错,你的确是旺夫相。”谢桥点头,同意这话。   别说,这温兰成眼神还挺好使的。   冯盈盈咧嘴笑了笑:“谢姑娘你也旺,旁人都说你活不久,我觉得不是那回事儿,我在老家的时候,见过病人,真病得要死的人,和你不一样。”   要死的人,眼睛没这么好看。   便是长得再好,可长年累月被病痛折磨,又被死亡威胁,那双眼睛也绝对不会太出彩了。   可谢姑娘不一样,眼睛看着让人特别舒服。   谢桥觉着这冯盈盈适合跟着她学相面。   “借你吉言,我定能长命百岁。”谢桥心情愉快。   她一定努力苟!   这戏园子里头还挺热闹的,是个雅苑,里头有很多女子前来观戏的。   虞仙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那眼睛四处看。   她也不懂这咿咿呀呀唱的是个什么,只觉得这地儿不错,里头点心零嘴儿随便吃,而且上头还有“耍枪”,虽然是花架子,可聊胜于无。   她正悠哉的欣赏着,却听谢桥道:“虞先生,我瞧着上头那块板似是要掉下来。”   “???”虞仙怔了怔,抬头看天,“那不是有麻绳绑着的吗?挺稳的呀?”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不,是有麻绳绑着,但是有一群阴魂蹲在上头,锯绳子呢。 第824章 找茬   虞仙抬头盯着那台子上头的东西,没瞧出有什么问题,最多就是……风有点大,略有几分晃动?   不过……   这是室内啊!   哪里来的风?!虞仙有些怀疑,然后看着谢桥:“真要掉啊?不能吧?要不我还是喊掌柜的过来,将台上的人疏散了?”   谢桥觉着,掌柜怕是不肯。   不过总得试试,所以点了点头,然后冲着一个小二招了招手。   虞仙其实也不太相信这东西会掉,可谢桥一个大姑娘家,没道理拿这事儿开玩笑。   “三位姑娘,请问需要点什么?”小二一脸谄媚。   虞仙指着上头那吊着的板子,道:“那东西要掉了,让掌柜的将台上的戏停了吧?”   “……”小二有点傻眼。   上头那块板子的用处也不是特别大,但不能没有,主要是用来放些东西,比如花瓣、绸缎之类的东西,需要的时候,倾泻而下,制造美感。   他们这戏园子,能在这条街立足,靠得当然还是新鲜劲儿。   除了那些个出名的戏曲之外,偶尔也有些其他演出。   “这个……三位姑娘,实在是……那板子瞧着还挺结实的,所以这戏恐怕是……不好停……”小二一脸为难。   “告诉你家掌柜的,让他来。”谢桥直接说道。   小二做不得主,连忙去找掌柜。   掌柜到了之后,倒也是十分尊敬客气:“三位姑娘过于忧心了,刚刚小人已经查看了一下,上头的绳子十分稳固,肯定不会出事的,你们尽管放心。”   掌柜谄笑着。   “人命关天,不能先休息一会儿?”虞仙开口问道。   当然,她也知道赚钱是大事儿,对方怕是不容易松口。   “这位姑娘,这真不成,你们也是客人,自然也知道,咱们这戏园子,每出戏那都是收了客人银子的,不论如何,都要演下去的,绝对不能只唱一半……这也事关信誉。”掌柜的笑了笑。   来这里看戏的可都不是缺钱的主,人家看的就是个痛快,演到一半停了,以后戏园子生意还做不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三个小姑娘说的话,也不是真的啊?   那上头的绳子系的紧紧的,一丁点问题都没有,哪里就要断了?   为了这不可能的事儿损失客人,那可绝对不成的。   掌柜的说着,似乎还觉得三个小姑娘是对戏园子不满,才故意找些事儿而已,便又道:“一会儿小人让小二再送两道点心过来,园子里还有什么不足之处,还望三位姑娘多多担待!”   说完,掌柜的就走了。   “这掌柜的是将我们当成找茬的了?”虞仙咧嘴一笑,“莫不是我长得不够温顺,给你们俩拖了后腿?”   “现在怎么办?他们不信,我们也不好强求吧?但……上头那板子挺大的,若是……真砸下来……”冯盈盈看了上头一眼,“怕是要出人命的吧?”   “怎么办?简单。”虞仙站了起来,“你俩就在这里呆着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我!”   她和谢桥不一样,她无父无母也没个亲事,甚至也不准备嫁人了,可以横行霸道不要脸面!   而且,别人也不认识她,怎么闹都不要紧。 第825章 蛮横   虞仙起来之后,直接抬脚上台。   上头的戏子都吓了一跳,脸面看向掌柜那边,而掌柜也有些懵。   “别唱了别唱了,这枪耍的软绵绵没力道,你们去后台,我亲自教你们,战场上的长枪是怎么用的!”虞仙直接嚷嚷了一句,然后将人往后面推。   “……”冯盈盈呆住了。   谢桥也没想到虞仙这么直接的,不仅要赶人,还顺便嫌弃了她们一番。   人家这是唱戏的,学的是吊嗓子练身段,手里的兵器那也不是真正的长枪,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虞仙都出面了,她也是一伙的,在这里坐着可不好。   “还要再后退一点。”谢桥也起身,盯着那些人,“谁要是再上台,以后我便让我爹多多过来听戏,吓死你们。”   虞仙嘴角一抽。   掌柜的急了:“你们这是做什么?!姑娘真当我们合德园背后没人啊?你们若是再敢胡闹,休怪我叫人过来将你们扔出去了!”   “我爹是谢牛山。”谢桥站在那儿,风一吹就倒似的,但说出的话,却无比的吓人。   “……”掌柜脚下一软,回头瞪着她。   呆愣了瞬间。   咽了口唾沫:“不知我们合德园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改日小人一定备礼前去贵府道歉,只是如今这生意……还望谢姑娘高抬贵手!”   他并不怀疑谢桥的话。   这天下的姑娘,没有敢冒充未来太子妃或是太子妃家眷的。   他在这合德园干活,每日应付的人里头,可不缺少达官贵人,哪怕是穿着朴素的人进门,他也都尽量一脸笑,不确定身份,一般不敢得罪人。   除非,合德园占理。   “唱得太久了,我就是想让她们歇一歇,不成吗?”谢桥声如清泉,听上去没什么温度。   而园子里的其他客人也都有些不高兴。   这姑娘说自己亲爹是谢牛山,那她是谁那就不用猜了。   听闻这未来太子妃是个很有才学的良善女子,可现在一瞧……简直就是不讲理嘛,人家台上戏子唱得好好的,她竟然就闹起来了,可真是蛮横!   掌柜的一脸无奈,心有怨言,憋了一会儿,只敢道:“不知谢姑娘要让她们歇多久?”   “歇到上头的东西落下来为止。”谢桥一脸坦然。   甭说是掌柜,就是虞仙听着谢桥这话,也都觉得这话欺负人,但……   肯定有原因!   “谢姑娘……我们这开门做生意真的不容易,求求您高抬贵手……”   “砰!”话未落音,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冲着那台上一看,只见原本悬挂在头顶的那块板子竟然真的掉了下来,砸在了台子正中央!   而他院子里的戏子,正好被虞仙推到了另一处。   东西,就是落在她们脚边的,只差一点!   掌柜的有点懵,而其他客人都吓了一跳   虞仙眼神一亮:“掉了掉了,果真掉了吧?我就说,好好的,谢大姑娘骗你做什么?一二三,你们三个白捡的了的命,还不谢谢大姑娘?”   虞仙这样子,高兴的有点过分了。   人家台子都被砸坏了,今儿生意哪里还能做? 第826章 买不起   那三个戏子这会儿也吓傻了,待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谢桥抬头看了一眼上头的阴魂。   数量可不少,这会儿东西砸下去之后,竟直接往外头跑了。   谢桥觉着这些个阴魂有点不正常,也不多想了,立即道:“虞先生,你陪着盈娘,我有要事……”   “我们跟你一起去!”虞仙立即喊了一声,“你这身板,万一出什么事儿怎么办?我这身板和男人差不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刚才她瞧见谢桥脸色变了变,也不知是为何。   怕是要要紧事儿,那就更不能放任谢桥一个人出马了。   这谢姑娘,之前被谢平怀气了气,都险些晕了的……   对于谢桥,虞仙觉得她就是那冰山上的雪花,好看、无暇,但是特别脆弱。   轻轻一碰,就能碎了。   虞仙也不想和掌柜的多说,抬脚从那木板上直接跳了出去,拽着冯盈盈就跟着谢桥走。   戏院里头,一干人等那是满头雾水,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个情况……   虞仙她们既然要跟着,谢桥便也没拦。   “你这眼神可真好,说那木板会砸下来,果真就砸了,我总觉得,今儿跟着你,应该会有很有趣的事。”虞仙含蓄的说了一句,挠了挠头。   她自小像个小子的一样四处野,她能感觉到,谢桥要做的事情,肯定和普通小姑娘玩的不一样!   谢桥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也许不是有趣,而是吓人,你也要跟着一起吗?”   “那是自然,你一个小姑娘都不怕,我……这……自然也不怕。”虞仙兴致反而还起来了。   这逛园子、买东西,真的……没意思。   现在谢桥要抛下她和冯盈盈做别的事儿,那绝对不行。   说好了,今儿谢大姑娘陪着她们一起溜达的。   虞仙十分坚定。   “那行,就跟着吧。”谢桥也不拦着了。   就跟着那阴魂身后走。   七八个阴魂,死亡年纪应该都不大,都是些少年。   从园子里离开之后,他们转眼就入了一家古董行里头,东摸摸西摸摸,然后又开始锯东西。   这次锯的是货架柜子。   阴魂手里头的东西,影响一般都不大,最多能吹吹风,让人觉得痒,有些小症状而已。   这锯子的能力也是一样,不太强,可偏偏又有些作用。   真能一点点磨出痕迹来。   谢桥也不着急,就在里头等着。   这家古玩铺的老板有些不高兴,但又不敢说不敢问,眼神时不时瞄着。   虞仙和冯盈盈更不明白。   许是这七八个阴魂聚在一起力量大,没到两刻钟,谢桥看这打磨的地方,竟都差不错了。   便冲着东家道:“将这柜子上的所有东西拿下来,我要仔细瞧瞧。”   “……”掌柜眼皮直打颤。   这小姑娘知道这货架上又多少东西吗?!   “全部都要看?不如姑娘挑两个,我先拿下来……”东家看上去而已挺可怜的。   谢桥摇头:“我大哥是司刑寺官员,你这是怀疑我买不起是吗?”   “……”这东家一听是司刑寺,心肝一颤,压根不敢多问,立即让人将这货架上的东西全部都搬了下来。   “咔”——“砰”! 第827章 小瘸子   东西搬下来之后,没一会儿就听到柜子传来了声响。   再一看,那一支柜脚不知怎的,竟然直接断了,整个货架失去了平衡,直接歪倒在地,吓得东家一蹦三尺高!   “这真是……邪门了。”虞仙看傻眼了。   冯盈盈小脸也白了,不明所以,但总觉得,四周阴嗖嗖的。   她们看的很清楚,柜脚原本好好的,一点裂缝都没有,怎么会突然断了?!   太奇怪了,就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害人一样!   而且,一日之内,同样的事情有两件了!   “这位姑、姑娘,您看中哪样了?我、我给您打七折!”东家看着那逃过一劫的宝贝,都快哭了。   这架子上的东西,都十分昂贵,而且全都是易碎的物件,若是一同倒下了,那损失要超过万两!   真的不夸张,这都是古董!   有些还是被贵人预定了的!   便是打五折……谢桥也没银子买。   事情已解决,头也不回就走了。   不过这一回,那七八个阴魂却不乱走,而是跟着她了,甚至还叽叽喳喳的。   “刚才就是她横插一手,这回又是,她怎么知道我们要将东西弄断啊?”   “不会是能看见我们吧?听说……听说京城有个大师很厉害,还通晓阴阳呢……”   “兄弟们放心,我早打听过了,那个大师老得很,你看这个……小美人一个……至于怎么看到的……有可能是碰巧了吧?有些人天生敏锐。”   “那咱现在还玩吗?”   “要不……跟着她?”   “……”   这么一说,几个阴魂全部都围上来了。   有一个更是阴恻恻的拿出了锯子,笑眯眯的说:“咱们让她当个小瘸子怎么样?”   其他魂兴奋的直点头。   小瘸子,还是个美人瘸子,走起路来一高一低,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几个阴魂便要冲着谢桥的腿脚下手。   然而手一碰到谢桥,直接糊了,整个人也被弹了出去。   “她、她是怪物!疼!”八个阴魂都吓着了,盯着谢桥,十分气愤。   谢桥都无语了,她才是受害人!   怪物?那是谁,自个儿心里没点数?   自个儿作死动手,受了这点伤有什么好委屈的?他们还想让她成残疾呢!   “我突然觉得有点冷。”冯盈盈搓了搓手臂,“明明是艳阳天,我莫不是生病了?”   说着,还摸了摸脑门。   可……头也不晕啊?   “我也是,刚刚……就像是有块冰在眼前似的,是凉快了不少,但又有点渗人。”虞仙也觉得不对。   再联想刚才那诡异的场景,二人都有些不淡定:“大姑娘,有点邪门啊?”   八个阴魂,情况各不相同。   其中有一个,浑身是冰,整个魂体都布满了寒霜。   还有一个,却像是被烧死的,整个人都糊了,其他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需要回马车上拿东西。”谢桥还是开了口。   作为谢桥,知道她通晓阴阳的人不多,但也是有的,只要平日收敛收敛,问题不大。   眼下这情况,谢桥也不好闷不吭声,便直接解释道:“我自小在道观长大,所以略学过些本事,能感觉到,周边是有阴魂在,所以你们会感觉到不舒服,还有刚才那两件事,也是他们做的。”   “……”冯盈盈吓得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第828章 追   虞仙听到谢桥的话后,先是震惊,随后竟是有些压抑着的兴奋,道:“我知道,天下间肯定是有脏东西的,当初我千里迢迢赶来京城的时候,真还遇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儿……”   “所以咱们现在……是想法子捉了他们,还是去找个大师来?”虞仙紧忙又问了一声。   她知道一个大师,那大师当初指点了她,才让她进了谢家的。   可惜,那神仙转眼就不见了,至今未曾再相遇。   谢桥透了底,这才好将随身的黄符拿出来,打了一张出去。   那些阴魂也不傻,听到谢桥她们聊天,立即就跑了。   而那黄符,就似是被风吹开,在地上起起伏伏,一直跟着阴魂的方向。   几个呼吸之后,黄符上的图案好似落在了阴魂身上,而那黄纸这才被碾落在地不动。   有这黄符,这阴魂去了哪儿,她也能寻过去了。   像这样会做坏事的阴魂,若是没瞧见倒也罢了,若是看见了却不管,对她身体不好。   既然修道,学了这捉魂管傀的本事,就不能袖手旁观的。   “这几个阴魂,情况特别,我准备先去望望风、探探路,然后再考虑如何处理。”谢桥认真说道。   遇到这种情况,有时候她自己出手,解决就算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探路之后,带上赵玄璟,好好将他的龙气养一养,以后……   养胖了,好宰。   就如今他那点龙气……啧,如果用来画符的话,效果还是小了点。   谢桥摸了摸鼻子,一脸严肃的小模样。   虞仙哪里肯让谢桥一个人去,拽着谢桥不撒手,非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冯盈盈没见识过阴魂之类的东西,便是听听都觉得毛骨悚然,但也硬着头皮,要去见见世面。   回去坐着马车,谢桥手拿罗盘,按照罗盘的方位“指点江山”。   竟都出了城。   顺着那官道一路走,所指的方位还在动。   这马车做了有近两个时辰才停下来。   实话说,谢桥也没料到会有这么远。   “这天色,今晚怕是赶不回去……”谢桥皱着眉头,替阴魂办事儿就是这点麻烦,变数太多了,她和虞仙露宿野外没什么问题,可这冯盈盈……   温兰成怕是要气得不轻。   冯盈盈也挺纠结,但并没有责怪谢桥的意思。   是她自个儿要跟过来的。   “应该没事的……有虞先生在,兰成应该会放心些……”冯盈盈硬着头皮说道。   放心那是不可能的。   她活这么大,除了赶路来京的时候,就从来没在外头过夜过。   “我想个法子回去报信。”谢桥想了想,从竹筐里拿出纸笔写封信,然后往马鞍上一绑,摸了摸马背,“原路返回,回家找我爹……”   “谢大姑娘,你确定它能听懂!?”虞仙忍不住怀疑。   “后面那句应该不懂,但回家问题不大。”谢桥努力自信了一下。   走一个时辰的时候,就觉得情况不妙,可来都来了,再返回去,那就是白辛苦一趟,而且,她的黄符也是有时效性的,明儿肯定就只找不到这几个阴魂了。   没法子,只能一直追。 第829章 完犊子了   眼下时间其实还不是太晚,天都还没黑。   谢桥这马车里头也还有不少点心吃食,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让这马儿走了,三人这才环顾四周,而车夫,在原地候着。   她们刚才是进了山路的。   这山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只是有些薄雾浓云的感觉,带着几分“仙气儿”。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虞仙四处看看,摇了摇头,“什么影子都没有啊?”   “太阳落山后,应该就不同了。”谢桥却感觉到了几分危机。   趁着天色还没黑,谢桥拿出铜板来算卦。   虞仙瞧着更好奇了。   这谢大姑娘还会这?而且……这画面……   虞仙忍不住想起了当初那神仙道人,也是这样,一本正经拿着东西算卦,嘴中念念有词的……   对了,身形也差不多,动作……一模一样!   虞仙心里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这会儿谢桥算的认真,她也不好意思打扰。   过来好一会儿,这才歪着头道:“谢姑娘,算得怎样?”   来景城之前,可她不会信这东西的,但如今不一样了,她一瞧见这会算命的大师,心里头就忍不住的生出几分敬意来!   会算卦的,都了不起!   谢桥皱着眉头:“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还是大凶之术。   完犊子了,出门没看黄历,要栽!   她自个儿栽了还不要紧,这还有冯盈盈和虞仙两个无辜小姑娘,若是被连累死了,她下辈子不会投胎做猪狗吧?   谢桥脸上像是浮上了一层寒冰,然后将筐里的符咒拿出了三沓。   加上车夫,每人怀里塞一沓。   “揣着,不许丢了,这地不好,会有晦气。”谢桥十分凝重,然后又从竹筐里扯出了几根红绳,手里头打着花样,将这红绳编织成了一个奇怪的模样,往那车上一挂。   虞仙她也看不懂。   可谢桥煞有其事的模样,将二人吓得不轻。   “太麻烦的话,咱们现在走也成的吧?”虞仙想了想,问道。   “走不出去了,信吗?”谢桥道。   人和动物还是有所不同的,人更容易招惹晦气,气息也更杂,那马儿单独回去,绝对一路顺畅没什么问题,可若是捎上了人,恐怕就要在这地儿打圈圈了。   “什么意思……”虞仙好奇,但脸上并没有害怕的样子。   “咱们今日撞了那阴魂,身上多少沾了点阴煞晦气,所以一进入这地界,应该就已经被困住了的,暂时走不了。”谢桥想了想,瞧着时间还早,干脆道:“这车架先放着,不信的话,我带你们往回走走。”   虞仙点头,反正时间还早,试试呗。   冯盈盈并没有感受到周边有多可怕,但被谢桥这话说的,不敢吭声。   两个姐姐说啥,她就跟着说什么,乖巧的不得了。   虞仙记得,进山的路也没多远,应该还挺好认的,便自己做主,在前头带路。   一步一步,往外头挪。   但两刻钟之后,她看到了车架。   “……”虞仙有点懵,指了指刚才自己走的方向,然后又指了指车架,“这是……迷路了?”   “对。”谢桥眼神闪烁了一下。   迷路……呵,这是傀打墙了。 第830章 他们欠揍   虞仙有点懵,这地儿也不大啊?不至于会迷路的吧?   但仔细一想,这野外花花草草多长一个样,有时走着走着,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许是刚才认错路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探探路。”虞仙考虑了一下道。   谢桥和冯盈盈身体没她强健,万一真的迷路了,还是要节省体力的。   谢桥也不拦着她。   虞仙去探路,谢桥便将马车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原地野餐。   冯盈盈本来还有点紧张,但看到谢桥这一脸淡定面不改色的样子,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头。   “谢姑娘,你这竹筐里头怎么什么都有?”看见谢桥竟然从竹筐里掏出一把刀来,冯盈盈就震惊了。   谢姑娘可是女子,出门竟带着这样的东西……   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只是一把刀,我力气不够大,所以这随身携带的东西也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若我和我大哥一样勇猛,出门的时候,就将我那帐篷带来了,咱们晚上也不用挤在马车里头睡。”谢桥叹了口气,觉得可惜。   都是一个娘生的,她娘将大哥生的健壮有大力,而她呢?   喘口气都是不容易。   差别太大了,又是嫉妒的一天。   “帐篷……咱们今儿只是出来买东西而已……”冯盈盈暗暗咂舌。   她印象中的帐篷都很大,毕竟都是行军打仗用的东西,价格也不低,而且,支撑起来似乎还挺麻烦。   “我早先用羊皮筏子的材料做过一个简单些的,可惜没有带出来。不过马车也能凑和了,晚上若是觉得闷,出来透口气也行,不过我觉着,今晚,怕是要睡不着。”谢桥叹了口气,有几分愧疚。   “我胆子没那么小的。”冯盈盈连忙道。   谢桥能看出来,冯盈盈的胆色肯定要比一般人强一些的。   要不然,也不会跟着她过来了。   “不过谢姑娘,刚才你感觉到的脏东西,现在就在这山上吗?不会是山精野怪吧?”冯盈盈好奇的问道。   之前她以为谢桥是个柔弱女子,但现在觉得……   她有点像个土匪。   这话并不无贬义,而是说谢桥和今日瞧见的谢伯伯,性格还挺像的。   说要追着阴魂走的时候,那眼里都有火光似的,那一刻她觉得谢桥追的不是脏东西,而是银子。   而且,传言说她是个短命鬼,可刚才寻路的时候,这谢姑娘的脚步比她还轻快!   “其实死人和活人差不多,尤其是还有些神智的阴魂,生活与生前或许没什么差别。”谢桥实话实说,“只是便是活人之中,也有坏的让人不敢多看一眼的恶棍,更何况死人了。”   “这倒是,就像是说书先生讲的那些一样,很多妖怪其实都还是不错的。”冯盈盈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么一说,她确实不那么怕了。   “但是,你为何要追着他们呢?刚才那干坏事儿的脏东西,肯定不是良善的,追着他们做什么?”冯盈盈不太懂。   谢桥沉默了一下。   “手痒,觉得他们欠揍。”谢桥这句话完全就是随口胡咧咧。 第831章 半仙看手相   冯盈盈忍不住“噗嗤”一笑,觉得谢桥这绷着脸认真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谢桥别开了头,头颅微扬:“我好歹也是半个修道之人,遇到这等不平事,自然要出手,断杀四方,让那些小魂屁滚尿流。”   “谢姐姐平时没少看话本子吧?”冯盈盈捂嘴笑个不停,此刻一点都不害怕了。   谢桥很认真:“你不信?”   “信啊?”冯盈盈很给面子,“但是咱们被困住了。”   所以,身为道家人,感觉到脏东西,那是正常的,可断杀四方……谢姐姐一个俗家弟子,那可能……是想得美。   谢桥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困住这是正常的,太阳落山之后,阴盛阳衰,我刚才一股脑追魂,一不小心这才进了这地儿……”   “嗯。”冯盈盈点头,“我懂的,谢姐姐,有我和虞姐姐陪着你呢,你别怕。”   “……”谢桥眼睛瞪着。   怕?!她会怕?!那不可能的!   她不气!小姑娘不懂事儿,不懂她的厉害,正常的。   但……   冯盈盈的眼神太过干净了,所以谢桥觉得这是按着她的自尊心在地上摩擦。   说她什么都好,说她本事不行,那……不可以的。   谢桥盘膝而坐,冲着冯盈盈招招手:“半仙给你看看手相,如何?”   “半仙?谢姐姐你怎么还学会装神棍了?”冯盈盈眼神一亮:“姐姐,你给我算,我也给你算,我看人可准了!”   谢桥嘴角抽动着,盯着她。   “你要给我算?”她活这么大,敢说这话的,头一人。   “对啊,反正只是算着玩儿而已……”说着,见谢桥原本那平静无波的脸上似乎有些崩溃,多少有些不解,便又道,“要不……我先说?”   将谢桥的手牵了过去。   她那手指在谢桥的手上点来点去:“你手长得好看,所以从小肯定没干过多少重活,这里有茧子……好像是……写字儿练出来的吧?还有这里,我娘说,手刃厚的人有福气,所以谢姐姐,你命肯定不错的,对了这里,掌心红润润的,姐姐你肯定不会早逝的,放心吧!”   “……”谢桥慢吞吞的收回了手。   目光游离,看着自己的竹筐。   刚才,那里头,有她两个算命幡。   这是她的饭碗。   “说的也没错,但不够细致。”谢桥瓮声瓮气,“看手相,怎能只看这些?当然,这的确是必看的,但……还要综合其他……”   谢桥说到一半,又懒得张嘴了。   一般其他方面没毛病的人,看手相的时候,只看着表象就已经够了。   比如冯盈盈。   她骨相生的好,气色也不错,天庭饱满,五岳隆丰,精神异彩,处处都不错的,所以这手相,不用说,也挺好,必然是父母和睦,即便家境不是巨富,可自幼也不会短了她的吃喝用度。   这手相、面相,本就是与环境和心境相关的。   冯盈盈这手,软细香暖如春笋俏丽,四畔丰起掌心洼,润泽富贵,必然的。   再多的好话,最后也只能归成了一个字,那就是:好!   所以说得再多,也会让人觉得这话里头没有一句有用的。   天下找人算命的,除了想听好话,其实……会更在意那些坏的。   “谢姐姐,你信我,我眼神特别好。”冯盈盈将自己的手晃了晃,“你看我气色也好,手里必然是能攥着钱财谷金玉的,你看是不是?” 第832章 这群贼子   谢桥觉得自己遇到了个铁板。   偏偏还反驳不了,这冯盈盈手纹如环,还真像她说的那样,聚福聚气聚财。   “是。”谢桥认命的点了点头,“你算的真准。”   “那是。”冯盈盈咧嘴笑了笑。   正这时,虞仙回来了。   “我还是没出去!这路确实难认,咱们就等着别人来找咱们回去?”虞仙开口问道,“可那马儿,万一路上被人偷跑了怎么办?真能认得回去的路吗?”   “能。”谢桥相信自己。   “嗯,不过就算不能也不怕,我瞧着这里头木藤挺多的,做成长长的绳子,明天再试试,这山也不大,出去应该也不是特别难。”不过就是个密林小坡而已,还能困住她了?   “……”谢桥再次被打击到了,便道:“明日阳气足的时候,我用罗盘可以带你们出去。”   现在罗盘不顶用。   这地阴煞之气盛,气场不正,所以罗盘上的方向,现在也不对了。   虞仙和冯盈盈点头应着了。   “谢大姑娘,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我们自个儿选的,自己能承担的了。”过了一会儿,虞仙又道。   谢桥真的无奈了。   为何她要化身莫初声?   这就是原因之一!   她自个儿的长相和气质,就是个小姑娘,压根就不能唬住人,哪怕是赵玄璟,当初瞧见她的第一眼,也将她当成不学好的骗子,要将她送官的!   这些人,眼力太差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谢桥一直看着四周,情况尚且还可以。   便与她们先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而此刻,温兰成已经到了谢家,准备接走他的未婚妻子。   “大小姐她们还没回来……”管家也有些着急,“平日出门晚了,多会让车夫先回家报个信的……”   谢平岗是与温兰成一起到的,听到这话,直接安排:“派人去集市找一找。”   说完,请温兰成在屋子里等一等。   然而左等右等都有一个时辰了,还是没音信。   “大少爷!不好了,马回来了,大小姐没回来!还有信!”管家也没敢看那信,但心里觉得不对劲。   该不会是遇到强盗了吧?   这信,是来要钱的?!   这群贼子!   心里骂了一通之后,这才想起来,主家以前也是干这行的,便连忙又道:“大少爷,您识人广,快快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在京城脚下干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温兰成看了管家一眼。   这官家是个有种的。   谢平岗淡定的揭开信件看了看。   看完之后,将信递给温兰成了,温兰成快速的扫了一眼,然后有点不解:“追魂是什么意思?”   这信上的字不多,谢姑娘说她看到几个奇怪的家伙,所以去追魂了,但追的太远,现在回不去,准备露宿野外,明日再归。   写信的时候,谢桥还没注意到自己被困住了,所以也没说晚上要担惊受怕。   另外,谢桥也将外头的路径简单的画了一下,并告诉了谢平岗,车里头有吃喝的东西,一个晚上不成问题。 第833章 虞仙和老虎   谢平岗对谢桥的情况不太上心,知道她不是被人抓走了,心里也就放心了。   可温兰成不同。   “她们三个小姑娘在外头是不是有些不妥?这地儿……”温兰成指着那片山,“毕竟是野外,也不知她们会不会生火,万一遇到猛兽又该怎么办?”   “她们自个儿去的,用得着担心吗?”谢平岗是理解不了。   “……”温兰成服气了,“自然要担心的,三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不,虞先生很厉害,应该能打得过老虎的吧?”谢平岗脑子里再想,这老虎和虞仙,到底是哪个厉害呢?   他十几岁的时候,跟着他爹打过虎,虞仙武功不差,应该也不至于被老虎吃了的。   这么一想,谢平岗更放心了。   这个先生找的好!   若是真能遇到个老虎就好了,明日拖回家中,剥了皮吃。   “平岗兄,这不太好吧?便是虞先生不怕猛兽,可谢姑娘和盈娘,怕是不成的……她们三个只带了一个车夫,如今连马儿都送回来了,真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温兰成是真的不放心。   谢桥那是他救命恩人,如今虽然不是心上人了,那也是他半个妹子。   盈娘那就更不用说了……   对这未来妻子,他是十分的满意,眼瞅着婚事在即,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那可就是悔之晚矣。   温兰成皱着眉头,一脸凝重。   谢平岗看他这样,也有些无奈:“那你想咋办?大半夜的,咱们去外头接她们去?”   “对。”温兰成点头。   “……”谢平岗白了他一眼。   不用睡觉的啊?明儿还要去干活呢!   磨磨唧唧的小娘们似的,这点事儿有什么好操心的?不就是在外头过一宿么?虞先生在,小命肯定不会出问题的,他们这些大男人,平日出去查案,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没啥问题啊?!   “那行吧,你去好了,我让管家拨几个人给你。”谢平岗拒绝配合。   他要睡觉去。   每天处理案件都要累死了……   温兰成也知道谢平岗心大,但没想到他心这么大。   谢姑娘是怎么长大的……   对了,听说是道观里养的,那怪不得了,若是谢平岗照顾这妹妹十几年,那恐怕谢大姑娘,也不能生的这四肢齐全了。   “你去不去都可,我是要和殿下说一声的。”温兰成说完,客客气气的告辞。   谢平岗一听他要上告太子,这还怎么睡?   连忙跟着。   “我妹只是出去玩一圈,真要和太子殿下说啊?没必要啊?”谢平岗一脸认真。   “平岗兄,话不能这么说的,谢姑娘是未来太子妃,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禀告太子,再派人前去照应,这是应当的。”温兰成很有条理。   谢平岗叹了口气:“那行吧,我也不是不担心她,只是瞧着这信上字迹整洁,连一丁点脏污都没有,所以她状态应该是不错的,不过……”   “你去找太子殿下,我去找莫大师吧。”说着,谢平岗突然话音一转。   大妹不是说看到阴魂了吗?   让大师去抓! 第834章 眼睛白长了   在温兰成不解的目光里,谢平岗转头就走,骑马直奔望运楼。   晚上有夜市,下半夜才宵禁,但望运楼这会儿已经关门了的。   谢平岗强行叫门,常掌柜一脸无辜。   莫大师不在。   谢平岗眉头拧着,这也太不巧了!   谢平岗没找到莫初声,但温兰成已经在皇家书院这边,见了太子,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赵玄璟的想法和谢平岗不太一样。   若是一般的阴魂,应该不会让谢桥大老远的跑到城外去,更何况还是带着另外两位姑娘。   这阴魂必然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立即让周蔚宗带几个人来,出城门。   谢平岗与太子回合之后,还左右望了望,还是没找到莫大师的身影:“殿下,这莫大师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下官刚才亲自去了望运楼,竟没瞧见人,这捉魂拿怪,还是她出手才稳妥啊?”   “莫大师身负斩妖除魔之重任,怎能日日有空?”赵玄璟也学的一嘴胡说八道。   可谢平岗见识过莫初声的本事,所以此刻听了这话,还点了点头:“倒是没错,不似我那大妹,没本事还乱跑,瞎操心。”   “谢卿也双眼睛……也是白长了。”赵玄璟瞧他,觉得傻。   “???”谢平岗一脸不解。   他这眼睛怎地了?   谢平岗查案的本事是有的,司刑寺里头,那些个陈年旧案,落在谢平岗手里,查的也算快,做事用心,查案的时候也挺心细,可他有个大毛病。   与案件无关的事儿,那脑子就像是被驴踢了一样,一点用都没了。   或者说,谢平岗的心思都用在正事儿上,家里头琐事,他压根不想动心思,懒出毛病来了。   赵玄璟也不多说,驾马往那路线走。   温兰成马术一般,太子这速度,他都有些跟不上,颠得他是七荤八素,隔夜饭都快出来了。   此时此刻,冯盈盈和虞仙正在报团取暖。   车夫是个半百老头,但毕竟是男人,所以离的远,在车架的另一边,老老实实的,几乎没有存在感。   而此时,这林子里头已经是阴风阵阵,吹得人脑仁疼。   “白天的时候没这么大的风啊?”虞仙觉得这车架都在瑟瑟发抖。   谢桥看了看头顶的阴气,还有那一大堆飞来飞去像是在举办宴会似的阴魂,硬着头皮道:“没什么大事儿,夏日天气多变,正常的。”   “这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虞仙叹了口气,“黑漆漆的,这方向更难辨认了,咱们今夜真得小心些……又没火,万一地上来条蛇,咱们都看不到。”   她们提早生了火的,可这风太大了,生出的火转眼就灭了不说,还吹的她们一脸黑。   谢桥这此刻是可以直接出手抓阴魂的。   但准备不足,因为这地儿的阴魂,她也不确定有多少,万一闹大了,自己玩脱了就惨了。   而且,这些阴魂聚在一处,有些奇怪,必须要弄清楚才行。   “你探路的时候,我洒了药粉,蛇虫鼠蚁应该会避着走。”谢桥安慰了一声。   这么一说,虞仙也松了口气:“那就不用担心了,只是有点风,吹吹醒脑,你们要是害怕,我去弄些木头来,将这车架再加固一下,这样我们就能呆在马车里了。”   因着风吹的厉害,车架晃动,担心车架被吹跑,所以也没敢进去。 第835章 你念我跳   虞仙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当即就站了起来。   谢桥直接伸手,将她拽回地上:“哪儿也别去,先在这呆着。”   安安稳稳不乱动,不被阴魂发现的话,今晚受的罪能少些。   “那行吧……”虞仙也不知道谢桥什么意思,但想了想,还是听她的话。   三人穿的都不多,但马车里有备用的毯子,风大却不冷。   谢桥一直偷偷看着四周情况。   她现在看到的阴魂,已经不低于二十个了,飞来飞去的,什么样的都有,她对阴魂的能力感受更加明显,所以没当有阴魂从附近飘过,她都会有些不舒服。   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时不时的响起。   已经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别的。   “我总觉得这林子像是有野兽,但风声太大,我分辨不清楚。”虞仙皱着眉头,脸上也有些凝重。   来京的路上,她遇到过野兽,但也只是一只野猪,当时她跑得快,手里头还没有利器,所以拿那野猪没法子。   现在,谢桥这里,有一把短刃,还有一副弓弩。   若是野猪,应该是能搞定的。   只是,周边有些黑……   今日不是月初也不是月尾,按理说,应该有些月光的,可天阴了,月亮都藏起来了,都快伸手不见五指了。   声音……   似乎是越来越近似的。   “嘎吱”、“嘎吱”。   有些节奏,就像是一种脚步声,但也能听到拨开丛林的声响。   虞仙一只手护着一个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努力想要看清一些。   慢慢的,又怕反应不及,所以又收回一只手,握着短刀,看上去就像是待战斗的勇士。   谢桥感受到了被阴魂注视的感觉。   “我明明……听到声音,但……”什么都没有。   虞仙也觉得这种感觉太渗人了,总觉得周边有敌人,却总也看不见,反而还担心对方会突然冲到面前……   太不舒服了。   “是阴魂。”谢桥实话实说,“你听到的,是他嘴里啃着骨头的声音。”   至于是什么骨头,她不知道。   “……”冯盈盈毛骨悚然,虞仙却忍不住骂了一句:“原来是瞧不见的玩意儿,怪不得这么能吓唬人呢,都死了一遍的魂了,一点事儿都不懂,竟然还敢出来招惹人,小心作孽被大师收了,烟消云散!”   她才不怕。   她是活的,对方是死的,还不如她呢!   谢桥手一抖,然后嘴里开始念着清心咒。   虞仙听得晕乎乎的。   只听她嘴里念叨着什么老君、神方、不详的,一个字儿也听不懂。   “我老家那边,神婆也会念咒,不过神婆除了会念,还会跳……我小时候跟着偷偷学过,要不……我起来跳?”冯盈盈有些犹豫。   五六岁的时候,与族人一起玩耍,大家都偷偷摸摸看过神婆驱晦。   谢桥听到了,但她在念咒,心不能分。   如今已经被阴魂发现了,那就要让他们滚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才行。   “那……要不你试试?”虞仙想了想,点了点头。   不管有没有用,跳起来心里能安心点吧? 第836章 照葫芦画瓢   冯盈盈站了起来,她想了想从前神婆跳的舞步,然后原地跳了起来。   虞仙瞠目结舌。   她以为……   这舞会很好看,毕竟冯盈盈也是个小美人了,跳出的舞步也该是赏心悦目才是,然而……   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冯盈盈脚步一迈,动作夸张,如同一个大汉一样,那手抡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就像是虞仙幼时在那水师军营时,那些士兵喝醉酒的样子!   “这……真能辟邪?”虞仙有点不确定。   这样的舞步,在这黑夜里真的是更吓人了一点。   “我也不知道,老家的神婆就是这样的。”冯盈盈一脸认真,“那实在不行的话……虞先生,你会念经吗?”   “道德经还是金刚经?我只会背这两本。”虞仙挺不好意思的。   本来,她是一本也不会的,但她被祖父母以及叔伯们关了三年,这三年,院子都出不了,逼着她绣花看女戒,要么就是抄写经书祈福。   “应该都行,不过谢姑娘背的是道家经书,那你就背道德经,这样好一点。”冯盈盈建议道。   虞仙点了点头。   看了盘膝而坐的谢桥一眼,然后照葫芦画瓢。   跟着谢桥的姿势学着,看着谢桥那手指的指法,有些纠结。   “谢姑娘这手指莫不是面条做的?这也太柔软了些,我做不成。”   这五根手指都要缠到一起去了,可偏偏还有种说不出的美感,看上起就很能唬人。   虞仙放弃了,老老实实开始背书。   谢桥听着旁边二人的谈话,心境险些崩了。   幸好这二人商量好了之后没有继续胡说八道,要不然,她这咒真的念不下去。   谢桥念咒的时候,原本一步步靠近的那个阴魂忌惮的看着她们的方向,不敢继续靠近了。   可眼下她们被发现,再加上突然出现的、与众不同的咒法气息,也慢慢引起其他阴魂的注意。   开始往这边飞拢。   树叶,“沙沙”的响着,就如同催命的鼓钟,听得人心烦意乱。   “这三个人白天就跟着我们!”阴魂里头,有人跳了出来,指着谢桥她们道。   这些阴魂都兴奋的围着谢桥底下转圈圈。   一只手臂,悄悄地爬了过来,一点一点,如同蛇一样靠近。   慢慢的,到了谢桥的身边。   试探性的触碰了一下。   然后瞬间没了。   大师护身符还有咒语不是开玩笑的。   “我胳膊没了……”那阴魂瞬间大怒,飘到了上空,冲着谢桥不停的喊:“把我的手还给我……那是我的手,我的手!”   “……”谢桥装作听不见。   “咱们叫喊也没用,这个人的符咒很厉害!肯定是个捉魂的大师。”   “可她长得也不像道士啊!”   “现在怎么办?”   “咱们靠近不了,那活的东西可就不一样了!啧啧……”   一群阴魂阴恻恻的笑着,半空中还有不少蝙蝠盘旋着。   “我怎么觉着这附近越来越黑了?”虞仙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刚才还能看到两三米外的位置,而现在,连冯盈盈跳舞的样子,她都快看不清了。   谢桥的咒突然停了。 第837章 没用   谢桥翻来翻去,最后在竹筐最底下找出一个灯座,这灯座十分陈旧,也不知是闲置了多久。   谢桥拿出帕子擦了擦,然后放在地上,点上灯油之后,周边都亮堂起来。   小小灯座,竟亮得有点惊人。   而且,周边那么大的风,竟对它没有丝毫影响!   “……”虞仙和冯盈盈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灯?”虞仙嘴角苦涩,感觉自己太没见识了。   “没有特殊的名字,可以叫它长明灯,阴风吹不灭,阴魂不敢近,放的太久了,我都快忘了手里头还有这东西。”虽然这么说,但其实谢桥还是挺心疼的。   这灯油……   自然不是一般的油!   是许多特殊的植物提取出来的,水月观有关于灯油的书,但是那些个植物她找不全,这些灯油也都是离开水月观的时候带着的存货,也不太多。   这灯座也是黄符加持开过光的。   “和我见过的灯不一样……”冯盈盈吸了吸鼻子。   “这灯我只带了一盏,效果不大,但将就着用吧,等会儿若是来了野兽什么的,还能坚持一会儿,等灯油熬完了,我再想别的法子。”谢桥又道。   “这灯还有什么说法吗?”虞仙现在不仅不怕,而且还魂好奇这灯的构造。   谢桥所懂的灯仪有好几种。   此刻避免她们过于担心,便解释道:“本命星灯你们知道的吧?”   “知道,都说那是长命灯,保人平安的,我家祖父母就在道观里头供了两盏。”虞仙点头。   “长命灯是属于延寿灯仪,道长们会以四方之位,召将祈告,聚五方之真气,求个散辉流芳,淘溉身形,五气混合,天地长并。”   简单的说,就是求个好意头,延年益寿。   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听得不太明白,但约摸能懂,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除了这种灯仪,还有别的,比如七元星灯,散祸除凶用的,还有回耀轮灯,以求解脱苦难,断除五累烦恼,脱离尘劳业根……”   “各种灯仪,这灯的摆放方位、数量都不相同,本来我这灯是可除晦避凶的,可惜数量不够,所以本事也大打折扣,若是多来几盏,今儿这些阴魂,都能直接送他们升天去。”谢桥瞥了一眼附近不敢靠近的阴魂,哼了一声。   “这么神奇……”冯盈盈听得傻眼,“谢姑娘,你懂这么多,那刚才我跳的那舞有没有用?”   “没用。”谢桥十分直白。   “那就是说我老家那神婆是骗人的?”冯盈盈眉头一皱。   “当然不是,我刚才瞧了一眼,你那舞步方位,也有几处做的挺好,但这种是开阵立气的,即便是错了一处,那都不会发挥作用,更何况你错的地方那么多……不过不能驱魂是真,但却能壮胆,做的很好了。”谢桥一字一句的解释,也挺有耐心。   虞仙一听,伸着头问:“那我呢?”   她也背了书的。   “也没用。”谢桥很无奈,“道德经也能念,作用本也是有的,但你心不静气不闲,有些地方还念错了……” 第838章 天生柔弱?   谢桥并没有觉得她们做得差,甚至相反,她觉得这二人的胆色很不错了。   今夜这景象是真的诡异,任何人瞧了这场面,怕是都吓得哆嗦。   比如那车夫,即便离得远,谢桥都能听到他打哆嗦的声音。   可她们却没有,还能聊天打趣,没有助长这阴魂嘚瑟的情绪,谢桥也是很佩服的。   “我之前抄书的时候,没怎么用心,等我回去之后,一定重新读几遍,必要记在心里,不能忘了。”虞仙挺不好意思的,“咱们现在就凭借着这灯就行了吗?能撑多久?”   “阴魂是不用担心了,但野兽应该会在附近守着的,等到灯灭之后,若是一起靠近,那才麻烦。”谢桥又道。   野兽不如人类灵慧,所以很容易受到阴魂气息的影响。   而且,这整座山的阴煞之气都十分浓重,那些野兽的状态肯定也都十分暴躁的,不好惹。   “这个好办,真若扑上来……”虞仙嘴角一勾,“大不了一把火将这地儿全烧了!这么大的风,正好能让他们全数变成熟的,明儿还能吃顿好的。”   “万一火势太猛,吹到别的地方去怎么办?”冯盈盈连忙摇头。   “我的弓弩箭枝不多,一会儿可以先处理一些难缠的,之后……也就没法子了。”谢桥也很无奈。   阴魂她是能处理的,但双拳难敌四手。   她不可能一边处理阴魂,一边还要应付野兽。   而且,想要处理那些阴魂,此地根本不行,他们能飞能跑,想要一网打尽那是不可能的。   必须要找到他们的老巢。   但凡阴魂长留一个地方,那都是有原因的。   不找到源头,那也就只能捉到几只阴魂,剩下的,照样会在这地儿兴风作浪。   虞仙也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认真的点了点头:“若是有厉害的野***给我,我射箭还是很准的。”   “你拿刀,我拿弓,盈盈负责看火,阴风吹不灭,阳风却能,所以要尽可能避免这烛火提前灭掉的可能。”谢桥又道。   虞仙和冯盈盈都乖巧听着。   冯盈盈心里忐忑,手都有些抖,但因为旁边还有搭伴的,倒不是特别害怕。   虞仙……脸上没什么反应。   谢桥的话说完不久之后,草丛里果真有声音了。   那些药粉,让许多蛇虫鼠蚁不敢靠近,减少了很大的麻烦。   但隐隐,三人瞧见了一对绿光。   “……”怎么还有狼啊……   虞仙心头颤了颤。   谢桥说了,她拿着短刀,主要是避免一些野兽疯狂窜过来,若是野兽在这烛光范围外,她不能冲出去动手。   “要不我先拿弓……”虞仙回头,冲着谢桥开口。   然而话还没说完,只听“嗖”的一声,谢桥一只弓弩射了出去。   “噗呲”一声之后,听到一声怪声,那狼直接倒地了!   “……”   虞仙和冯盈盈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尤其是虞仙,觉得刚才那一箭准得过分……   “你还会射箭……可你不是身子骨特别弱吗?!”虞仙惊呆了。   她教导谢平怀以来,那小子经常在她耳边念叨着,说他的大姐天生温柔端庄受不得委屈,说她弱柳扶风半点武力都见不得……   听说,谢桥的心肝不能受到一丁点惊吓,是个说晕就能晕的姑娘! 第839章 不要吵架   虞仙真觉得谢平怀太惨了,对自家姐姐的事情那是一无所知啊!   谢桥若是柔弱,那恐怕天下的小姑娘,那都是易坏易碎的白瓷瓶了!   “射得可真准……”虞仙咽了口唾沫,惊叹了一番之后,又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干得好,你这本事,都快要能比得上我了。”   “没有,雕虫小技。”谢桥小脸一扬。   “……”虞仙觉着谢桥这谦虚的样子挺欠揍的,竟然会让她心中忍不住燃起浓浓的胜负欲!   “下一个该我射了。”虞仙伸手,要抢她的东西。   谢桥拧着眉,死死攥着不撒手。   虞仙也不好真的对这谢桥动武,但就是瞧着谢桥这一脸认真骄傲的样子,心里一股傲气浮了起来。   论长相,她丑她认。   论诗书,她笨她也不在意。   她就只剩下武力这一个强项了,若是被谢桥比下去,以后还怎么做这武先生?   虞仙也不抢这弓弩了,低头看了看地上,有不少碎石块,脚下一动,蹲下捡了一颗,然后盯着不远处。   烛光外头的东西,黑漆漆的,并不能看清楚。   不过,静下心来,虞仙能听到声。   抬起手,那石头突然之间砸了出去。   “砰”的一声,其他二人都听到了有东西倒地的声响。   “虞先生打中了?”冯盈盈觉得这一刻,她不应该呆在这儿,没脸。   谢姑娘会射箭,虞先生会砸石头,她会做什么?冯盈盈左右看了看,然后放弃了抵抗,她什么都不会……   最多就是……手掌软厚,可以替这烛火……挡风?   虞仙头一扬:“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或许是野鸡野兔子吧,这方位我记下来了,等明儿一早,我就去瞧瞧。”   谢桥眉头一簇,知道自己在武力上是赢不了的。   弓弩可比石头要好操控多了,而且这么轻松的扔出去,没有借力,竟能砸死或是砸晕一个动物,这本事,她注定学不会。   还有她学不会的东西……   谢桥哼了一声。   “谢姑娘你这也不错了,我天生力气大,还跟着我爹练了十年呢,在这方面你想超过我,恐怕得重新投个胎。”虞仙丝毫你隐藏自己的骄傲。   “我怕投胎之后,连本道德经都不会背。”谢桥语气淡淡的,却是不示弱。   “……”冯盈盈卑微的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不要吵架啊?”   “我们只是在切磋武艺。”虞仙立即反驳,看着谢桥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惊艳的。   这哪里算吵架?   她是真喜欢谢桥,但喜欢归喜欢,谈到这拉射操练,那就得另说了。   “没错。”谢桥也点头。   闲着也是闲着,说说话而已。   她这等神秘高人,只会说教,不会大吵大闹。   冯盈盈干笑了一声,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面前这两位,都是凶兽!   这一开始,猛兽没几个,毕竟这也只是个小山而已,里头大型野兽并不多,除了这狼之外,其他的多是些小动物。   大多数的蛇虫鼠蚁碍于谢桥洒下的药粉,并不敢靠近,但它们也会在四周晃悠着。   谢桥弓箭少,不值得出手的自然不动,但虞仙不一样,她瞅着周边石头多,便听声辩位,“砰砰砰砰”砸了不少小家伙。   听那临死前的哀嚎,大老鼠占了多半。 第840章 咱们结拜吧   普通野兽其实并不会惧怕谢桥这灯的,可谁让这山里头的野兽身上都沾染了不少阴煞之气呢?   两股气息本就相反相克,只要这些野兽靠近,会克制不住的难受。   谢桥能感觉到,周边的动物的气息越来越多。   都围过来了。   虞仙一开始还能轻轻松松、一脸骄傲扔石头,可扔着扔着,也有点下不了手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黑夜中的绿光眼多了好几只。   “要不咱们三个结拜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虞仙看着外头野兽数量,再看看谢桥那零星几只的箭,声音凝重了。   “不要。”谢桥表示拒绝。   “为什么?咱们准备也算是共患难了!”虞仙一脸不理解。   “我会长命百岁。”谢桥沉稳而认真,“我怕你们以后拉低我的寿命。”   “……”虞仙。   “……”冯盈盈也一脸无辜。   要说拉低寿命,三个人里头,就属谢桥最没有资格说这话了!   “你看看这么多野兽,咱们今儿恐怕熬不过了,指不定要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当然了,我本事大,若是拼死杀出去,逃得快点,还能活,但你们俩,胳膊腿不成的,跑不动也打不动,真要是落在这些小畜生嘴里了,那就没活命的可能。”虞仙客观的说道。   她是可以保护谢桥和冯盈盈的,但她也只有两只手。   身边两个大姑娘,又不是两只小蚂蚱,藏在身上不会被发现。   这么大的活人,她是真没本事确保她们的安全!   谢桥怎么可能让自个儿死在这儿。   “她是长寿平安相,死不了,所以我也不会死。”谢桥慢悠悠的,也不像是着急的样,指着冯盈盈,一脸淡定。   冯盈盈觉得自己总算有点用了。   虞仙也不和谢桥争,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要如何脱身。   心事重重。   而此时,赵玄璟已经带着人到了附近,这外头的月光不算耀眼,却能照亮这小路,四周的景象也能看得还算清楚,只有那阴影树下,漆黑一片。   赵玄璟带来的人里头,也有能夜视的,所以一路过来的时候,并无任何意外。   谢平岗看着这附近,觉得有些诡异:“其他地方好像都没有雾,只有这一带,黑漆漆的,有点诡异。”   赵玄璟也不多说,带着人,顺着这山路入口走进去。   然而走了一会儿之后,一群人都有些懵了。   “这风……是不是有点大?”温兰成骑在马上,伸着头看谢平岗,问道。   “大一点是正常的,如果这地儿有脏东西的话,是会阴风阵阵,这阴魂就和风一样,吹来吹去,如此罢了。”   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谢平岗说的太过于轻描淡写,温兰成没见识过什么是阴魂作怪,只是觉得此地树木山坡长得不好,以至于聚风、吹得人脑仁疼罢了。   “等等。”谢平岗突然开口叫停,然后冲着太子道:“殿下,似有狼叫。”   他自幼是在山上长大的,对野兽的声音感知的特别敏锐。   赵玄璟目色凝重。   进了这山路之后,地上车辙就瞧不见了。 第841章 谁许你打了   此地树木花草长得都差不多,而且四周特别黑,火把点了好几次,然而灭掉的速度也是极快,都有些寸步难行。   他们如此,谢桥如今还不知什么样。   赵玄璟观察四周动静,突然听见林中窸窸窣窣,转眼这身边不远处穿过一只野鸡。   这大半夜的,显然有些不对劲儿。   “抓了。”赵玄璟言简意赅的吩咐道。   他坐在马上,今晚竟破天荒的穿了一身白色金绣袍,看上去玉树临风,在这黑夜中,比其他人要惹眼许多。   他一声令下,周蔚宗等人便立即动手。   那能夜视的属下此刻也起了作用,因此抓住这野鸡并不难。   一会儿功夫就到手了。   “牵着,让它在前头领路。”赵玄璟又道。   “……”温兰成一脸迷糊的看着那鸡,有点不理解。   谢平岗想了想,却通了。   深夜之中,这种没什么杀伤力的小家伙,理当躲在窝里安睡,不敢四处乱跑的,可刚才这野鸡经过身边,旁若无人。   他和殿下从前跟着莫大师一起去过旬县,也知道,这世上作怪的阴魂,是能影响到这些动物牲口的。   所以,很有可能,这野鸡是受了阴魂影响,才会乱跑。   立即按照殿下说的做。   绑住了腿,便将这鸡放了。   扑棱棱的飞了起来,一会儿飞一会儿跳,直冲着一个方向而去。   “完了!我听到好多声音,像是马蹄声,不知又是什么野兽!”虞仙耳朵贴地,听着动静,然后脸上血色全无。   冯盈盈也害怕的缩了缩头,声音颤抖:“灯快要灭了……”   话才落音,那灯的亮光越缩越小。   虞仙立即站起来,手里拿着刀,准备大杀四方。   而这时,却先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不是野兽?”虞仙拿着刀的手也有些颤抖,“大半夜的,不会是强盗吧?”   “救兵。”谢桥也松了口气。   她算过卦的,今日的确是大凶之相。   不过万事皆有变数,九死还存一呢。   而且,就算没人来,她也会尽量苟到最后,大不了将她竹筐里的所有东西全用上,耗尽精力,也不会让虞仙和冯盈盈出事的。   赵玄璟带着人还没靠近这些兽群的时候,就已经能隐隐瞧见些灯光了,所以二话不说杀了过来。   说是兽群,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有狼三两只,另外就是野猪多些,除了这些之外,就是些小家伙了,蛇虫鼠蚁什么的,他们也对付得了。   动物比人胆子更小,本来谢桥三人是嘴边的肥肉,可眼下突然冒出了其他人,这些动物,几乎也开始四处窜逃,没一会儿,周边就空了。   赵玄璟坐手拿着剑,剑上沾着血。   一双英眉杀气浓浓,看上去还挺吓人。   这么黑的地儿,打架都费劲,幸亏这群侍卫都是被训练过的,要不然摸瞎着砍,怕都要劈到自己人。   虞仙往地上一坐:“我还以为今儿死定了。”   谢平岗直接冲上来,冲着谢桥脑门砸了一下:“说你蠢还不承认,你以为你是莫大师吗?老子这半夜三更还要带着人来救你,再这么不省心,以后就将你绑起来,哪儿也不许去!”   “……”谢桥脑门疼。   她能怎么办?!   她若是见了害人的阴魂不追不管,要短命的!   且当时也是不知道,这地儿竟然这么厉害,她也很无辜啊?   这蠢大哥,也不知安慰两声,竟还动手!   “谢卿,你刚才在作甚?”赵玄璟声音冷幽幽的飘到了谢平岗的耳中,“这是孤的太子妃,谁许你打了?” 第842章 祸国妖妃   太子突然开口,谢平岗这心里头也忍不住紧了紧,偷偷摸摸哼了一声,但面上也不敢造次,瓮声瓮气的:“下手不重……”   “……”她这脑门恐怕都红了,她这亲大哥下手根本没留情!   “桥儿身体不好,你怎能下此毒手?”赵玄璟说着,将谢桥拽到了他身后,“下次躲着些,你这大哥动手没个轻重,这次脑袋还在,下次敲碎了怎么办?”   “……”谢平岗一听这话,差点炸了。   他这手里头又没拿个锤子,轻轻拍一拍而已,哪里就能弄碎了!?   这是他妹子,又不是殿下的亲妹子,管得着吗!?   当然,谢平岗不敢说,甚至还一副老实相:“那下官不管她了,殿下你总该凶她几句吧?要不然以后她更是无法无天,这次运气好,咱们过来寻了,若是下次没来,岂不是被狼叼走了?”   谢桥很是无奈。   但想着这次也的确是带着虞仙和冯盈盈二人涉险,实属不该。   便老老实实认错:“大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下次有这事儿,她自个儿来。   让她呆在家里,闲事儿莫管,这辈子怕是不可能的了。   “谢卿的话也不无道理,以后若有要事,先找个人传信于我,你我以后成了婚,便是夫妻一体,无需客套。”赵玄璟却并没有生气,“我知,你担心阴魂作祟,若是不管,恐有灾难落于无辜人头上,只是,还是要先保自身。”   谢桥点了点头,并没有辩驳。   她这条小命,实际上早就被抛在外了。   捉阴魂除邪祟,本就不是件平安的事情,她心里也早已做好出现意外的准备,对她来说,自身安危其实并没有捉阴魂重要,这些年来,都习惯了。   不捉阴魂她会早早嗝屁,那还不如勇敢的将那些不懂事的阴魂渡了,也当是做点好事,求个来生有福报。   而且……   别人并不如她这般,曾体会过,喘口气都能累晕的经历。   捉了阴魂之后,她才能活得像个人。   谢桥内心先矫情了一下,然后冲着赵玄璟抬头一笑:“莫不是小瞧我?我与莫大师毕竟是同门,若不是此刻深更半夜阴气盛,这些……不算什么。”   “殿下你看,她还说大话!”谢平岗气不打一处来。   “我信,这些脏东西,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赵玄璟十分赞同,他说出这话,都不觉臊得慌,很是认真。   谢桥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没错。”   谢平岗摇了摇头。   英明无比的殿下,遇到他这蠢妹子,竟然也变得这般盲目。   他这妹妹不会还有当祸国妖妃的潜质吧?   赵玄璟安排属下,原地扎营,若有猛兽来袭,就地砍了,明儿烧了吃。   不过这林子里头的猛兽也没几个,现在就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没砍死的也都跑了,便是受了那阴魂影响,现在也不敢凑上来。   而此时,瞧着野兽都没了,阴魂看上去更不高兴了。   烛光灭了,他们便也能在人群周边飘着。   那风声依旧很大,周边的树枝突然“咔咔”作响,竟断了不少,被那阴风吹来,如同暗箭一般,危险至极。   但对于侍卫们来说,问题不大。 第843章 太惨了   此刻没了那些野兽,谢桥也能专心对付这些阴魂。   “你看到的阴魂有多少?”赵玄璟声音不大,避开了谢平岗和温兰成。   “很多,也很奇怪,这些阴魂……都是有理智的,大多数阴魂怨气也不是特别重,不知为何竟会去城里做坏事儿……有几个,身上应该是已经沾染了血气,可见已经不是从今天才开始害人的。”谢桥也不懂为什么。   大多数的阴魂,都会遵循规矩,害怕做坏事会报应在后代身上。   “你说的坏事是什么?”赵玄璟问道。   谢桥将白天的事情和他解释了一遍。   赵玄璟听完之后,目光深深:“最近北街正在建造新的望火楼,原本一切顺利,但前日望火楼四周的竹塔突然断了,摔死了三个人。”   这摔死的三个人都是家境贫寒,官府有赔偿,也没有闹大。   他之所以会在意,是因为最近,意外不少。   除了望火楼之外,还有两个百姓,竟被从天而降的碎瓦砸死了。   十天之内,像这样的意外事件,接二连三不断,加起来死了有十来个人,受伤的,也有七八个。   官府这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所以便将所有意外记录之后,交给了司刑寺,让司刑寺确认这些意外是否是另有内情。   所以谢桥一说这事儿,他立即便觉得,这些阴魂,恐怕和城内的意外脱不了干系。   谢桥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我怀疑这山里头有其他东西,需要明儿白天搜山细瞧,现在……我先捉几个,查问一番试试吧……”   太子面前,她都不需要藏着掖着。   只是大哥也在,是有些麻烦。   谢桥话才落音,人群里头,突然有个侍卫竟蹲在了地上,拿起了一只野鸡尸体,竟直接张嘴啃了起来!   一嘴的毛!   “秦智!”周蔚宗连忙冲了过去,将他嘴里的东西抢了过来:“你做什么呢?好不容易能重新跟在殿下身边,你怎么还这么莽撞?!”   这小子,疯了吧?!   “给我!我要吃,我要吃!”秦智伸手去抢。   谢桥听到动静,往那侍卫身上一看,叹了口气:“他确实不太适合呆在这阴气太盛的地方。”   赵玄璟不可能日日关心自己身边的侍卫都是谁。   这些侍卫,都是选拔上来的,秦智自己有本事,打得过别人,这才能重新替他做事。   “谢半……”周蔚宗有些着急,连忙冲着谢桥喊了一声,一张嘴,差点露馅,紧忙又道:“谢姑娘,您看他这是怎么了?”   “饿死魂附身了。”谢桥一脸淡定,然后拿出碗和水囊,二话没说,化了一张符塞进了秦智的嘴里。   那饿死魂瞬间被弹了出去,身上直冒烟。   秦智白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周蔚宗都可怜这小子。   自从之前犯错被赶走之后,秦智可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后来几个月,病好之后,日日操练,也是看他忠心不改的份上,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今儿……是第一次带着他出来!   竟然又中招了!   这么多人呢,其他人都好好的,唯独他,被附身,这也太惨了些。 第844章 传出去不好   周蔚宗一脸无奈,又有些不解:“谢姑娘,这是为何?别人怎么没事儿……”   “他从前是被怨魂缠过的,当然不一样,这失了阳气,一年半载是能养好身体,可还是要比你们要差一些的。”谢桥慢悠悠的解释道。   赵玄璟身边的人,阳气都盛。   阴魂可以碰他们、摸到他们,但是不可能上身的。   唯独这秦智算是有过缺口,所以更好欺负。   “看来这以后,还真不能让他跟着殿下了……”周蔚宗无奈的摇了摇头。   殿下如今与谢半仙还有莫大师走得近,这二位,都能通晓阴阳,所以他们也难免要懂这阴魂的二三事儿,要做到临阵不乱的地步。   秦智才出马,什么都没干,就先被阴魂附身,还怎么将后背交给他?   不过,就算不跟在殿下身边,也是能替殿下做别的事儿的,只是不如如今风光罢了。   “谢姑娘可有什么整治的法子?这小子……挺努力的……”周蔚宗很重兄弟情义,这会儿有点不忍心。   “没有,他现在四肢齐全,小命尤在,已经不错了,莫要贪心不足哦?”谢桥很无情。   周蔚宗叹了口气。   虞仙看着表哥这样,有些不解。   表哥对谢姑娘的态度有些奇怪,的确是尊敬,可又有些过分了,就像是谢姑娘是神丹妙药一样,这种事儿,竟要问她的意见……   即便谢姑娘是道观出身有些本事,可毕竟还是大家闺秀,不是真正的天师……   虞仙想不通。   ……   刚才那饿死魂还在嗷嗷叫,灵魂十分虚弱。   谢桥趁机打出一道符,金光将其困住。   “你们这些阴魂为何要呆在这里?”谢桥开口问道。   “……”谢平岗眉头皱着。   饿死魂很难受,挣扎着想要逃脱,然而却被谢桥的黄符钳制,根本跑不了,没一会儿功夫,就跪地求饶了。   “大师饶命啊!我没害人,刚才只是想吃点东西……”   他们饿死魂,当了阴魂之后也饿肚子,一直有气无力的,所以也没去城里做坏事儿。   不管他吸了多少东西,可总也吃不饱,所以刚才就想着附身之后再吃,也许能好些……   “大妹,你是学着莫大师,审问阴魂呢?”谢平岗有些好奇,又有点不敢相信。   谢桥心里咯噔一下,然后脸色一变,往大哥身后一躲:“大哥!这个好可怕的呀……要吃人……”   “我还以为你胆子变大了呢……”谢平岗觉得谢桥这反应怪怪的。   “没有,但是……这事情要处理的呀?莫师叔不在,我只能硬着头皮上,要不然下次都没脸见师叔了……”谢桥说完,一脸伤春悲秋,踌躇不定,“哎,这么可怕的东西,要怎么审呢……”   谢平岗点了点头,小声道:“你也收敛些,这么多外人在,传出去多不好。”   万一有一个嘴巴不老实,将谢桥能看见阴魂的事儿传出去,他这妹子都没法做人了吧?   “……”周蔚宗一直竖着耳朵,所以听见了。   无奈的低头踩了踩脚下的泥土。   他能说……他们这群人早就知道谢姑娘的本事了吗?   都是水月观出来的,谢姑娘还能差了?   想当初初遇的时候,谢姑娘还挖了副骸骨呢!   不得不说,谢平岗真的是想多了,他们这些人忠于太子,太子不让说的事情,便是拿刀架在脖子上的,也不可能多嘴一句的。   可惜,这一刻,他们都不好和谢平岗争论。 第845章 大仙   谢平岗看了其他人一眼,可惜天黑,这旁人是个什么表情,他也瞧不清楚。   想了想,出面和太子殿下道:“殿下,要不……让兄弟们离远点?”   太子也懂他的小心思,没拦着。   一群侍卫围成了个圈,与谢桥有些距离,这会儿该是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莫大师审问阴魂的时候,多是用些符咒吓唬吓唬,说些凶狠的话,你莫要这么一副小女儿姿态,只管说些狠话就是了。”谢平岗教导谢桥。   谢桥点了点头。   然后受教的冲着那阴魂道:“快快招来,否则让你魂飞湮灭!”   “对,就是这样。”谢平岗点了点头。   赵玄璟抿了抿嘴,这一刻,瞧着这未来大舅子,怎么看怎么蠢。   这么蠢的人,怎么能有谢桥这么个聪明懂事的亲妹妹?这大舅子莫不是山里捡来的?   那阴魂本就被谢桥的符禁锢的难受,这会儿听了话,虚弱道:“我……我们都是跟着大仙的……”   “哥,他说他是大仙的小喽啰。”谢桥认真传话。   谢平岗皱了皱眉头:“那你问他,大仙是谁?活的死的,藏在哪儿,为何要害人!”   谢桥继续转述,看上去懵懂无知。   谢平岗叹着气,这妹子太笨了,还要手把手的教。   那阴魂也老实,瑟瑟发抖:“大仙和我们一样……不过大仙很厉害,我们跟着他会变得越来越厉害……大仙活着的时候,听说还是个江洋大盗……如果我们不听话,会将我们吞了的,他、他有很厉害的宝贝……”   谢桥凝重了几分。   能号召这么多阴魂,恐怕不是个简单的。   “既然你家老大这般厉害,为何现在不见身影?”谢桥开口又问道。   其他阴魂早在谢桥将这饿死魂困住的时候就跑远了。   似乎也没想到,她的本事这般厉害。   都躲在远处盯着。   那饿死魂不说话了,颤抖的魂魄看上去虚弱极了,谢桥想了想,道:“他是不是被禁锢在某个地方,不能动?”   想想,又觉得不对,若是不能动,那就不可能招到这么多的小弟了。   “这大仙能活吞了你,而我,或许能让你生生世世都做个穷人,每一次都要穷困潦倒饥饿而死。”谢桥面部红气不喘的说着大话。   她,真没这本事。   又不是阎王爷。   但她都能通晓阴阳了,对于这阴魂来说,恐怕她就是个高深莫测的大人物,心里肯定要忌惮几分的。   果然,她这话一说,这饿死魂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每一辈子都要饿死!   他不要!   饿着肚子的感觉真的太痛苦了,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填补不晚的窟窿,永远缺点什么!   “大仙虽然只能被禁锢在棺材四周,但是他有后人的……后人可以带着他抓我们……”饿死魂害怕极了。   谢桥惊讶了,本以为只是阴魂的事儿,没想到还牵扯到活人。   “也就是说,今夜那后人不在,所以你家大仙虽然知道我们来了,但却不能过来杀人?”谢桥幽幽笑了。   这时候夜深露重阴气重重,这会儿动不了手,等到白天,实力肯定要削弱许多了。   只是,这后人是谁,总得弄清楚。 第846章 藏一辈子   这饿死魂的声音越来越小。   瞧见谢桥笑得阴森森的,谢平岗生怕她忘乎所以,不知自个儿姓什么了,连忙道:“问的差不多了?那其他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明儿我们派人去找莫大师,到时候你将情况与莫大师说清楚,剩下的,交给莫大师搞定。”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你不是还总嫌我没用的么……”   她现在有用了,怎又不让她管了?   “你才多大年纪?这种事儿莫大师这个大人管,你少操心!”谢平岗又道。   这好赖话,可都让他说了。   自个儿是会捉魂不是,不会捉魂也不是,这老天怎不突降一大雷,将谢平岗劈死过去?哼。   谢桥不多说,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符,还有一个小瓶子,将这饿死魂收了。   其他阴魂一看,更加不敢靠近,只能在四周使劲儿的作妖。   这一夜,什么诡异的事儿,他们都瞧了。   猛兽也就算了,到了后半夜,也不知从山里哪一片飘来一群白花,那白花在空中漫天飞舞,还有荧荧傀火相伴,看上去更是渗人,所有人心里都敢确定,这片地,它不正常。   等到太阳初起。   风停了。   阳光慢慢出现,照耀大地,有些怕见光的阴魂们也都躲了起来,剩下的那些,气势也没了。   谢桥在后半夜的时候,还睡了一个多时辰,精神依旧不太好,可总比一点都睡不着的冯盈盈强得多。   “桥儿可知道莫大师在哪儿?”赵玄璟明知故问,意有所指。   “知道,在望运楼。”谢桥随口一说。   “胡说。”谢平岗却反驳了一声,“我昨夜连夜敲门,她根本不在那,莫大师神踪不定,今儿恐怕还找不到人呢……”   谢桥可没想到谢平岗还去找人了,想了一下,道:“大哥大半夜敲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抢劫去了,掌柜的心生恐惧,当然不敢说实话,等一会儿我和虞先生、盈娘一起回去,顺道就叫莫大师过来,这地儿的阴魂邪乎,还是早早处置了比较好,也省得以后还会害人。”   这野外肯定要多几个人守着的,否则万一那后人偷偷摸摸进来将那个“大仙”带走了呢?   其他人也瞧不见阴魂,那些阴魂进出随意,耽误一天,指不定外头就要多死几个。   她倒是也想立即干脆的去找那罪魁祸首,但却必须得先回望运楼一趟。   要那些家伙什才行。   也不知那个阴魂头头到底有多么厉害,为了避免万一……自然要将最趁手的东西都准备上。   谢平岗不信她的话。   那掌柜当时的样子不像是在做谎……   但他还没说话,太子便道:“好,不过路上记得让大师好好歇一歇,精力跟得上,捉魂的时候才能不出意外。”   这来回要好几个时辰。   坐着马车,路上能补一觉。   “嗯,那我现在就走了,天还没大亮呢,争取让大师早点来。”谢桥冲着赵玄璟笑了笑,瞧着是端庄大方温柔,但眼里却有几分狡黠的光芒闪过。   她这身份,能藏一辈子。 第847章 大意了   谢桥在众人面前,瞧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过了一会儿,车架重新套上马,便与其他两个小姑娘一同离开,随行路上,另外还有周蔚宗、秦智以及温兰成护送。   眼下,走出这地儿并不难了。   但虞仙注意到了昨天留下的一些记号。   明明十分简单的一条路,她竟没摸出去,越发觉得诡异好奇。   “谢姑娘,这莫大师有多厉害?”虞仙好奇的问道。   一提到莫大师,谢桥扬了扬头:“那是个……看透生死的厉害高人,捉魂看相算风水,样样都行,你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不解之处,也可去望运楼,我与莫大师相熟,可以便宜些。”   说着,谢桥从筐里掏出两个木牌,人手送了一个。   “持此令牌的话,第一次还能一折呢。”谢桥温和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二人看着这木牌,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特别的。   木质普通,只是雕工不错,两个木牌的花样竟然还不一样,除了那看不懂的、像是符文一样的图案以外,另外一面,还分别刻画了一个两个长相不一样的老头、人物风景画。   “这上头刻得是谁?”虞仙指着木牌,有些好奇。   车窗是打开的,周蔚宗扫了那木牌一眼,一边骑着马一边伸着头问道:“能给我瞧一眼吗?”   “好。”虞仙立即将东西递给了自家表哥。   周蔚宗将东西拿到手一看,惊讶道:“这不是黎夫子吗?我家殿下的老师,天下第一大儒……”   谢桥摸了摸鼻子:“黎夫子也是我师叔的老师,雕刻在木牌上,日日叩首,以示尊敬。”   她雕得不是个大头像,而是个远景画。   周蔚宗这眼神还挺厉害,这都能瞧得出来。   “那这个呢?”冯盈盈问道。   谢桥脸上不太自在:“那个……是我道家师父莫凌子,他和莫大师是师兄妹。”   “那这东西必然是莫大师亲手雕的吧?”周蔚宗笑了笑,“莫大师本事的确不一般,这等雕工也是罕见,还有这构图,小小一木牌,竟雕出了名师大作的感觉,恐怕书画功底也不差。”   “东西你们收好了,丢了不补的,以后也不好拿给别人看。”谢桥不理周蔚宗,提醒了两个小姑娘。   二人知道这莫大师厉害,所以此刻对这东西也珍惜不已。   其实木牌谢桥还有好几个,都放在望运楼了。   眼下也只好拿出她两个镇宅师父做歉礼了。   不过周蔚宗还没将东西送回虞仙手里,就被温兰成拿过去又看了一眼。   看到那图案,温兰成皱了皱眉头:“这构图手法,像极了……一个名家大师,那大师画作很少,皇家书院里有一幅人间常乐图,作得十分精彩……”   “……”谢桥脸上严肃了一些,“莫大师最喜欢临摹了……”   温兰成没在市面上看到同样的画作。   所以这应该是按照那云危大师的作画手法自己创作的雕刻品?   若是如此,那这莫大师本身的作画本事恐怕都不比云危大师差啊?   怎会这么巧,天下能有两个风格相似,本事相近的大师?   谢桥觉得自己莽撞了,望运楼卖的那些,多以建筑或是木人为主的雕刻品,所以即便萧彧荣买了许多,也不会怀疑云危身份……   但……这两个木牌……   大意了! 第848章 心意到了   谢桥脸色有些凝重,很是担心。   她莫初声那身份相对于一般的书画大师来说,还是年轻了点,真要是被这温兰成挑明了,以后的画作指不定要降价……   温兰成心中有所怀疑。   可这毕竟是雕刻品,不是那画在纸上的名画,看走眼也是正常的。   “这莫大师恐怕与云危先生也是熟识,否则仅凭着临摹,怕是无法将云危先生的画风学的这般相似。”温兰成客客气气的将木牌还回去。   或许,这莫大师与云危先生是近亲?   传言说,云危大师恐怕已经是耄耋之年,心性老练,所以做出的画、写出的诗,都带着几分看透俗世的感觉。   外头的人这么说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他也观察过云危先生的几幅画,先生用笔虚虚实实,那笔力有时在合适的位置、能瞧出几分虚弱之气,所以大家伙才说,云危先生怕是熬不了几年,市面上那些画,将来必然成为传世名作。   谢桥抿嘴微笑了一下:“师叔的事儿我也不太清楚。”   “云危先生存世之作都十分精彩,真希望有一日能亲自拜见他老人家。”温兰成面上露出几分恭敬之色。   谢桥不动声色:好孩子,你的心意……老夫收到了。   “谢姑娘,你是不是昨儿吹了冷风不舒服?这脸似乎有点热。”虞仙十分关心。   谢桥腼腆笑了一声:“想起云危先生,我也觉得钦佩不已,若能得见,心花怒放、热血上头。”   “……”虞仙不了解。   一个老头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俊美小生、潇洒小伙子。   又聊了几句之后,三个小姑娘都闭上眼休息,再睁眼的功夫,就到了城内了。   温兰成带着未过门的妻子离开,虞仙也老老实实回了谢府。   只有谢桥,在周蔚宗的盯梢下,去了望运楼。   换了一身潇洒道袍,洗脸画个妆容,又将存货好东西都挑挑选选都拿了出来,搬上了马车,这才跟着周蔚宗再往那地儿去。   周蔚宗看着莫大师,见莫大师闭目小憩,还准备先将情况解说一遍。   “无需多说,贫道已然知晓了。”谢桥一脸高深莫测,云淡风轻。   周蔚宗一脸尊敬:“大师可有什么法子?”   “到了再看。”谢桥高冷了许多。   周蔚宗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这一路没什么意外发生,马儿飞快,还不到午时,谢桥就到了之前的地儿。   此刻艳阳高照,许是因为林中多了些外人,所以那些阴魂也藏在林子里看着热闹似的,少有到处飘的。   这样也好,省得她一个个的到处抓了。   “这个人我听说过的,不得了了,她还能开诡门……恐怕比昨儿来的那个还要厉害!”   “这又老又丑的老妖婆,多管闲事,回头大仙一定让她有命来没命回!”   “她看我了……”   “……”   莫初声的名头还是很大的,去过京城的阴魂都知道,这望运楼的东家不是能随便招惹的人,若是惹得她不高兴,一纸黄符烟消云散,都来不及哭的! 第849章 不是找死吗?   去轮回这种事儿,其实许多阴魂还是比较期待的。   但他们做了阴魂之后,知道的就比活人多了。   下面,那也不是个好地儿,运气好的,了结了因果,可以痛痛快快去轮回,可大多数阴魂,都要受点罪,还了业债才能投胎,若是没还……下辈子准没个好下场。   所以这些个执念未消的,也都有些害怕担心,这才长久在阳间呆着。   在这阳间的阴魂也多,只要不犯规矩,都还是能安然无恙的。   但……   问题是,他们犯规矩了!   之前御虚观的老道士就追过他们,幸亏跑得快,没遭殃!   可没想着竟然又来了个更厉害的,瞧瞧这坤道士,一双阴阳眼看透了他们位置,真是想逃都不敢动!   谢桥一到,拿出招魂铃,“叮叮当当”摇了几下,嘴里头念念有词,一张黄符又甩了出去,没一会儿功夫,离得最近的阴魂,就被圈住了。   “就在前头带路吧,乖巧些个,我的黄符可不会和你们客气的。”谢桥面无表情。   赵玄璟看她身份来回切换,竟一点都不觉得突兀。   “大、大大大……大师!”阴魂哆嗦了两下,嘴巴一张,下巴掉了下来,连忙装上:“去哪儿……”   “找你家大仙的位置,是棺材还是穴地,总有个去处吧?”谢桥慢悠悠的,看上去特别有自信。   她这态度,也让谢平岗觉得这事儿稳了。   “我……”阴魂犹犹豫豫。   然而瞬间,“噗”的一声,大师扔出的另一张黄符炸出了幽幽火苗,这火若是烧在身上,恐怕魂都能被燃没了。   “是……”连忙认怂。   谢桥这才看着赵玄璟:“走,咱们先找他们的老巢,仔细瞧瞧情况。”   这些侍卫阳气都够足,唯一那不足的秦智,也在送他回京之后呆在城内没出来。   但谢桥还是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些符咒,以保证自身安全。   其实这些侍卫本来想在莫大师来之前先搜一遍山的,但太子殿下不允许。   殿下说了,这地儿阴气重,他们又不懂那些阴阳之说,万一不小心触碰到了不能动的地儿,反而糟糕。   地上的野兽,刚才已经被他们烧吃了一部分,剩下的,也都绑起来在马匹上挂着。   留着两人牵着货离开,剩下的人,跟着谢桥。   “大师,你们道观的人,瞧见了脏东西,都这般奋不顾身吗?”走了几步,谢平岗想了想,还是凑上前去问道。   谢桥点头:“差不多吧。”   学了这方面的本事,自然要负责一部分责任的。   便是她那不成器的师父老头,每年也要做些积阴德的善事儿,否则一身本领岂不都白费了。   “我这妹子天生身体不好,能活一日是一日,大师能不能和那死丫头说说,以后让她少管这些?”谢平岗厚着脸皮,“不是我抠门自私,实在是那丫头自幼生活便不寻常,跟着老道混日子,如今总算是回家了,也希望她能简简单单做个千金大小姐,以后嫁个人生个孩子。”   “……”谢桥难得听到谢平岗说的这般温和,心里还挺愧疚的。   不过还没等她那温暖劲儿上来,又听谢平岗道:“那死丫头太莽撞了,昨儿竟然带着另外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娘们一起过来,这不是找死吗?” 第850章 缺了大德   谢平岗心里确实很不高兴。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这蠢妹子其实是有本事的,会算命也会捉魂,虽然怕阴魂,但比一般女子,算是胆大的了。   但有本事的人,就一定要辛辛苦苦去捉魂拿怪不要命吗?   又不是莫大师,都活了三四十年,高深道士,什么世面都瞧过了,死就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这妹子,花儿一样的年纪,长得也不还不错,还找了太子这么个英俊潇洒的相公,怪是不容易的,自然要好好珍惜,万万不能出了什么意外才对!   以身犯险?   一万个不同意。   “谢大公子,这个……还是要看令妹自己意愿的。”谢桥先看了赵玄璟一眼,然后叹口气,一脸慈祥的说道。   “在家从父兄,出嫁从夫、子,她的意愿?算个屁。”谢平岗鼻孔出气,老牛一样。   谢桥就瞧不上谢平岗说这话时欠揍的样!   “她缺了大德的,不做做好事儿、不积阴德,那才要死的呢,你不懂。”谢桥白了他一眼。   谢平岗沉默了一下:“就只有补阴德这一条路?都是做人的,怎么我大妹这命这么倒霉?莫非是……”   “是我爹娘外祖早些年作恶太多,所以报应到她身上了?可这也不该啊,她就是个娃娃,又不是给家中传宗接代承嗣的人,要报应,也该报应老子吧?实在不成,我还有个弟弟呢,那蠢货挺多余,那双眼睛还有瘦弱的身体,能挪给他吗?”   “……”谢桥都快绷不住了。   不能的!   “谢卿,报应之事,纯属无稽之谈。”赵玄璟也听不下去了,“许是上天瞧着谢姑娘天生机敏聪慧,故而让她担些大任。”   “纯属……”胡扯。   谢平岗先说了两字,想起这是太子,硬生生将后俩字咽下去了。   聪明人多了去了,皇家书院里的夫子,一抓一大把,各个都是脑子好使有本事的!   再不济,太子殿下,这不也是个天生怪才吗?   太子也成啊,他妹妹算什么,怎就不能做个普普通通小人物了?   阎王爷怕是瞎了,将那双眼睛放在谢桥的身上。   “殿下说的也有点道理……”谢平岗先拍了一下马屁,然后看着谢桥又道:“大师,以后我家若是多做些善事,施粥捐款献粮食、铺桥修路打蛮子,那我这妹妹的身体,会不会能好些?”   “我不知道。”别人的情况,她能给个答案,但她自己的,算不清。   “这别的,许会有些好处,但肯定没有渡魂好处大的,所以建议还是……”谢桥声音小了点。   “不行。”谢平岗摇头,“小姑娘家家,整日和阴魂打交道,便是能活着,那等到了三四十岁,岂不是和大师您一样……”   “咳!”赵玄璟提醒了一声。   谢平岗收敛了一下:“大师,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就是……您这四处游玩,从前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吧?出门在外,受苦肯定不少……”   大师平日里无喜无怒的,真不像是个人。   小丫头,还是要有些喜怒哀乐比较好,做莫大师这样的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算了。   而且,莫大师才三四十岁都已经“莫生莫死”了,再老些,那岂不是更无情无欲?   不成!绝对不成! 第851章 体面的活着   谢平岗想法和正常不一样。   他觉得苟活没意思。   像莫大师这样,为了性命,不停捉阴魂、不辞辛苦,宁愿累晕了也要拼命,实在是可怜。   他那妹子,一定要在家里享受生活的,若是享受不了了,宁愿妹子痛痛快快死了,也不想她这么苦熬着。   谢平岗是真觉得莫大师是在熬。   有眼睛,能瞧见,这大师……有时候看到阴魂的眼神,都透着绝望。   尤其是当初去旬县的路上,被那有好些个妻妾的阴魂盯着的时候,大师都快吐了。   换成他妹子……   谢平岗想想谢桥那张脸,他是不会欣赏但也知道自家妹子长得好看,这么好看的人,和阴魂……配不到一起去。   谢桥这会儿被谢平岗打击的不轻。   她这副容貌,三四十岁……很惨吗?!   谢桥咽了口气,努力没让自己暴躁,挤出一丝笑容来:“谢姑娘跟着贫道做些好事儿有何不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这寿命能增,付出再大也是该的。”   “此话差矣。”谢平岗还文绉绉的应了一声,“我觉着这是逆天而行,费这么大的劲儿,被阴魂吓得要死要活,就为了多活几天,还不如早死早托生,早点投胎去,指不定下辈子,还能来得及做一家人。”   “……”谢桥都被这言论惊呆了。   所以,亲哥哥的意思是,让她早点死?然后投胎再投到谢家来?   美得他!也太狠了……   果然啊,瞒着他是对的,要不然,自己那望运楼都开不起来!   “谢卿是不是也活腻歪了?”赵玄璟瞧着谢桥那闷不吭声的可怜样,忍不住开了口。   这兄妹俩,一个赛一个的凶残,谢桥这藏头露尾的想法本就已经有些古怪,这谢平岗……简直就是个疯子。   “殿下,下官没有。”谢平岗一脸耿直。   “谢卿是孤辰之命吧?注定娶不着媳妇儿,传宗接代这等事情都做不到,活着与死了,区别不大。”赵玄璟一脸公正,看上去也很讲道理。   谢桥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所谓一物降一物,她最怕的人,估摸着也就是这个不讲道理,只知道上手揍人的大哥了。   殿下好样的。   “这不一样,我不怕娶不着媳妇儿,可我妹她怕阴魂也怕脏怕恶心啊?殿下是没瞧见我妹妹那院子,摆设的就像是天庭仙地似的,种了些花儿草儿的不说,平日身上尘土不沾,我若是带着些汗味儿回家,她恨不得躲我十丈开外……”谢平岗忍不住说起谢桥那些小毛病。   这些事儿,谢桥自己也没有注意过。   院子里的摆设,十分平常,那些花……   太子送的。   不关她的事。   “许是你比阴魂更可怕,味儿还重些,不论如何,这命是桥儿自己的,你这做兄长的,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赵玄璟看谢桥眼巴巴的样子,立即又道。   谢桥点头:“是这个理。”   谢平岗哼了一声。   太子才见过谢桥几面,他不懂,她妹妹高傲着呢,宁愿体面去死,也不会愿意和莫大师这样苦巴巴地跑腿捉阴魂的! 第852章 聚五阴   谢平岗还想替自家妹子说点什么,但太子站在他的对立面,让他那些话,不好开口。   无奈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是下官的妹子……”   别人管不着!   “……”赵玄璟眉头一挑,有点不乐意了,“那是孤的未婚妻,孤平日是白白对你掏心掏肺了?如今你竟希望孤真的做个孤家寡人?同样的话,孤不想再听,否则,若是你妹妹出了什么事,孤又绝对的理由怀疑是你下的黑手,到时候,可别孤对你用大刑。”   谢平岗不着痕迹的哼笑了一声。   他若是怕大刑,这会儿还在山窝子里当土匪,哪敢来京城当大官?   谢桥开始默不作声,想着如何在大哥的眼皮子底下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而前头被谢桥牵着的阴魂,这会儿可怜兮兮的,越飘越慢。   谢桥能感受到,这周边阴气越来越浓了。   又走了一刻钟,谢桥停了下来。   “莫大师,可是到了?”谢平岗好奇的问了一声,然后左右瞧瞧。   周边……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除了树就是些花草荆棘野藤,不像是有墓穴的样子……   谢桥拿出罗盘,左右走了几步。   过了一会儿,突然上前,目光看向了周边几棵树。   “南桑,北柳,东槐,西柏,中杨,聚五阴。”谢桥简单说了一句,又看向地上,瞧见有一处,不是多大,那泥土深黑,瞧着诡异。   谢桥也没有轻易靠近,让大家稍微往后退了退,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除了那黑土处,其他地方水汽挺重,恐怕早先应该是个不算太小的山湖,不知为何被人填了。”谢桥想了想,从竹筐里掏东西。   不一小会儿,拿出了好几面小法镜。   五阴木上各挂一面。   做完之后,她一手执剑,脚踏阴阳,脚步如同在演算一般,推出两仪四象八卦,步履诡异飞快,身姿潇洒升仙,剑劈阴晦。   嘴中喃喃自语,经咒频出,听上去竟让活人忍不住生出几分安宁。   然而此刻,聚在那黑土下的阴气却像是被吵醒了一般,疯狂的弥漫起来。   那股阴气混合着不知多少的散魂,如同一只只利爪,向谢桥袭来!   谢桥面色凝重,却丝毫不惧。   而此刻,赵玄璟等人却瞧见那五棵阴木上的铜镜竟疯狂抖动起来,就像是被风吹得一样,然而他们却连头发丝儿都没动一下,可见诡异。   铜镜之上,就如同有薄雾裹着一般,一会儿便覆盖一层,连周边的景象都照不清楚了。   “你们负责擦镜子,确保这些铜镜不要沾染任何水雾黑气。”谢桥趁机安排了一声。   赵玄璟立即让人去做。   侍卫带的多,这点小事儿做得来。   “天地之尊,上朝金阙,下覆昆仑,九天五狱,吾定万魂……沖天煞炁,永断妖凶,急急如律令,破!”谢桥一声轻喝,剑指黑魂,那桃木剑上一股正气裹住那上蹿下跳的煞气,一点点将其吞食。   “砰、砰砰……”接连几声,铜镜竟然上头竟然如同裂了一样,上头染上了如同被雷劈过的黑色裂痕。   “……”周蔚宗等人吓了一跳。   “擦……擦不干净了啊?” 第853章 这是个宝贝   谢桥收剑,脚步归拢。   随后,吐了口气:“擦不干净就算了吧,这铜镜已经不能用了。”   周蔚宗等人松了口气。   “现在可有需要我与谢卿帮忙之处?”赵玄璟觉得他和谢平岗就像是两个木桩子,和周边的花儿草儿没什么区别。   “这才开始呢,后面……”谢桥冲赵玄璟笑得略有些谄媚,“应该能用得到你。”   “师姐尽管吩咐就是。”赵玄璟还挺高兴,然后慢悠悠的看了谢平岗一眼,“谢卿也别闲着,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也碍事儿,等会儿若是有让你出力气的,不许慢吞吞的不上心。”   “……”今天的太子格外的挑剔。   他又不会捉魂……   “是!”谢平岗答应的还是挺痛快的。   “谢大公子现在就可以出力气。”谢桥开口,指着那片黑土,“挖它!”   “哎!”谢平岗立即上前,招呼兄弟们动手。   刚才不能直接挖,但现在可以了,不过这地儿肯定还没完的,刚才扩散出来的阴煞之气都还不算多,她估摸着,这底下,恐怕有个墓。   “这有块烂木头。”没挖两下,谢平岗扯出一个东西,“还用布包裹着的。”   谢桥瞥了一眼,看上去并无波澜,“那是块血灵芝,现在上头什么也没有,不过这东西……应该就是那个大仙平日用来附身四处跑用的。”   “血灵芝不是药材吗?”赵玄璟也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是药材,但这个血灵芝不一样,这种是墓中梨,顾名思义,是棺木上长出来的,普通的墓中梨也能做药材,但这个不行,这个上头有血气和阴气,寄生的棺木埋藏的地点不好,太阴了,所以长出来的东西也比较糟糕,因为它阴煞气重,所以也可以被阴魂暂且寄居用。”   “一些阴魂会被困在一个地方不能移动,若是进了这血灵芝上,再由活人带着,便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了。”谢桥又道。   有些阴魂,天生就是寄生在物件上的,比如当初严家那把剪刀。   但这种阴魂也只能寄在这一个物件上,与它生前有所联系。   而这血灵芝却可以让任何阴魂寄生,而且还能滋养阴魂煞气,让阴魂变得更厉害。   赵玄璟听明白了。   “还要继续挖吗?”谢平岗问。   谢桥点头:“挖。”   几个大男人继续干活,将那血灵芝扔到了一边,谢桥上前,拿出一黄符贴在上头,然后收入了竹筐里头。   “这东西还有别的用处?”赵玄璟眼中含笑,问道。   谢桥手中一僵,然后木然抬头:“这个么……拿回去炖鸡。”   “???”赵玄璟面上一僵。   “喂鸡,说错了。”谢桥咧嘴一笑,“好东西,虽然有些阴煞之气,可我是谁啊……我拿回去处理一番,给我家养的鸡磨牙用。”   “你那公鸡还长牙了?”赵玄璟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谢桥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的,“这个阴气重,我将它炮制一下,可以……入鬼市,也可召阴魂,不过不好说的,毕竟……是宝贝,知道的人多了,和我抢……那就不好了,是吧?” 第854章 下墓   谢桥将东西塞在了竹筐最底下,时不时的瞥两眼。   从她这认真的目光下,赵玄璟也能猜到,这块如同腐烂木头一样的东西,价值肯定不低。   “师姐去过傀市?”赵玄璟更好奇她说的话。   谢桥摇了摇头:“没有。”   她这身板,进了傀市怕是有去无回,那种地方还十分神秘,若不是阴魂的话,没有至阴之物,根本不可能进。   这血灵芝用处多了去。   赵玄璟对傀市并不感兴趣,那地儿是什么样,死了就知道了,也不急于一时。   “师姐最近可有空闲?”赵玄璟话音一转,问道。   谢桥狐疑的看着他,只听赵玄璟又道:“老师如今在蒙家堡那边,传信来说自己脱不开身,我想着,若是师姐有空,便与师姐一同前去接老师归京。”   “你何时这般尊师重道?”谢桥惊讶的看着他。   “……”赵玄璟哭笑不得。   谢桥也知道自个儿这话说的不中听,立即又改口说道:“从前老师给我传信,多说你……离经叛道不甚听话,读书学习多靠自己悟性,不似萧师弟那般,乖巧认真。”   老夫子的原话,是说太子身份尊贵,所以教导起来十分吃力!   说他拜师的时候已经十分懂事儿了,不像个小孩子那般好哄骗,性子十分不好玩,比她这个大师姐真的差远了!   老师说,早知道他这般严肃无趣,当初就不应该一时被他的容貌吸引,收他为徒,太亏了……   也不知老师当时是受了多大的摧残,连连写了大几页的纸,说的都是赵玄璟的坏话!   “当年拜师之后,因着我是太子,老师便逼不得已在宫中也住了一阵,处处受规矩限制,心情难免不太好。”赵玄璟解释道。   即便后来搬出宫中,去了皇家书院,但他身边,有不少东宫官员、侍卫围着,老师时时刻刻都要注重夫子仪表,所以这心里头……   十分不舒坦。   “老师在蒙家堡做什么?是有何要事耽搁到现在吗?”谢桥只知道这蒙家堡的位置,离京城不算太远,但其他的,不太清楚。   “信中并没多写,只是走不开,另外让我派几个侍卫过去。所以应该是有些特别的情况发生。”赵玄璟又道。   从老夫子传信要回来到现在,已经有不少日子了。   按理说,早该到了的。   可却一直耽搁在蒙家堡,他担心有什么意外。   谢桥还是比较尊师重道的,这会儿毫不犹豫的点头:“好,我随你一道去。”   谢桥说完这话没多久,谢平岗等人已经果真挖出了东西来。   竟然还是个墓口,这种情况,就只能进去瞧瞧了。   “这墓应该不太大,大小不会超过这五棵阴木的位置。”谢桥说完,又谢平岗带头,领着人下去。   赵玄璟也准备动身,一旁周蔚宗眼神苦巴巴的看着。   “殿下,您在上头等着吧?”底下可不安全啊!   “师姐既然已经说了这墓穴的范围,那这地儿应该便是个普通墓而已,孤有何去不得?”赵玄璟一意孤行。 第855章 别动   这种墓穴,最多是里头脏些有些晦气罢了,但如今墓口都开了,直通一个墓室,那点不干净的气息也能散发几分。   若是不能进,谢桥应也能感觉到。   太子既然要进,周蔚宗不跟着也不放心。   “这墓太小,你在上头等着吧,有谢卿在呢。”赵玄璟干脆直接,然后跟在谢平岗身后下了墓地。   “……”周蔚宗伸了伸手,大脑有点懵。   有谢平岗就够了?   他才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长啊!?   殿下自从有了谢平岗,这眼里简直容不下他们这些侍卫了!   谢桥自然是要跟过去的。   “殿下您怎么跟过来了?这种地儿,理当下属们先探探路,哪有主子在底下,下人在上头等着的?乱套了吧?”谢平岗到了底下墓室之后,回头一看来人,脸色有点古怪。   诺大的墓室口,透进来不少光线,所以里头并不黑。   这墓室也不高,谢平岗进来之后,都要弯着腰说话。   “你只管好好听话做事便可了。”赵玄璟也不与他多说。   谢平岗闭了嘴。   他们所进的这间墓室很简单,里头就是些瓦罐财物,并无铜钱银两,哪怕是瓦罐,也都碎得差不多了,一点值钱的东西都瞧不见。   “这墓倒是有意思啊,瓦罐碎成这样,里头的东西是被人拿过了吧?可这被偷到过的墓穴,竟然又封得好好的,看来这盗墓的小贼还挺有良心?”谢平岗讽刺的笑了笑。   “可惜封穴的时候没弄好,洞口有些渗水,此地阴气这么重,我估摸着,棺材已经泡水烂了。”谢桥扫了一眼。   她更在意的,是那阴魂所说的宝贝。   这宝贝指的应该不是血灵芝,可那会是什么?   谢桥不太明白。   谢平岗已经抬脚往旁边的墓室而去了。   那是个主墓室,是要大很多的,只是位置又低了一些,导致那黑漆漆的水铺在地上一层,那棺材竟然还烂得四分五裂,那尸骨浮在水面上,一股子恶心的味道,与这冲击的画面感一起,差点让谢桥吐了去。   她见多识广,这点……没什么!   谢桥轻轻捂住鼻子,然后……   “大……谢大公子,别动。”谢桥突然喊了一声,伸手将谢平岗拦住了。   “我又不傻,这满地的脏水,踩进去还得了?不过我瞧着那边还有个更低的墓室……”谢平岗指着里头。   “那地儿应该是放了其他陪葬品,比如牲口什么的。”谢桥看了一眼,便给了答案,然后,她指着这黑水,“这水不能碰,碰了要生病的。”   “这么厉害?”老子不信。   当然,虽然不信但他不作死。   “那尸骨上好像有东西。”赵玄璟微微眯着眼。   谢桥仔细瞧了瞧,是条黄色画了符的布条,有些凌乱了。   而她的目光更多的是看向四周的墓室墙壁,这墙壁上头,画了些诡异的图案,四个角还挂了东西,另外,墓室正中上房,悬挂着一个……木头人。   “这是……傀儡尸。”谢桥向后退了一步,“怪不得,那些阴魂说那大仙厉害……”   谢桥话音未落,从另外一个墓室里头,飘出来一个模样令人发指的阴魂。 第856章 该死的臭道士   这阴魂……生的十分可怕。   正常阴魂,多保持死亡时候的模样,另外,再稍微夸张些,虽然难看,但能看出是个人。   但眼前这个,他比地上飘着的尸骨,还丑!   瘦骨嶙峋,枯萎一般的头发,挂在窟窿眼的额头上,脸上烂了,那皮肉似是要掉,偏偏又挂着,有几分裂痕……   他身形不高,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胸前挂着一条绳,绳上穿着两个不知是什么小动物的脑袋骷髅。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瘦的阴魂,就像是生前,都只剩下皮包骨头一样。   更可怕的是,在他身后,有个大木人。   那木头人没有眼睛鼻子,但煞气却很重,特别诡异。   “你看见什么了?”见谢桥目光一直盯着一处,赵玄璟立即问道。   谢桥慢悠悠的扬起了一个略有些僵硬的笑容:“就是个……丑的能吓死人的,阴魂,还有他的宠物木头人。”   “木头人?”谢平岗指着上头挂着的那个巴掌大的木头人道:“那个?呵。”   “不,是和你一般大的木头人。”谢桥笑容特别牵强。   谢平岗张了张嘴,也难得同情的看了谢桥一眼。   “莫大师辛苦了。”谢平岗说完,往后一退,“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不碍事儿就好了……”   谢桥白了他一眼。   而此刻,那阴魂脸上浮现出恼怒的神情,那块皮,更颤抖了,谢桥看着,都恨不得伸出手去,将那多余的东西,撕下来!   “几个……该死的野猫……敢闯进我的墓……嗤——”   那阴魂声音也难听。   浑身上下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看到这样的阴魂,谢桥觉得……等自己死的时候,无论如何,一定要……体面!   谢桥拔剑。   “老实交代,做了什么孽,我可以让你消失的干脆点,否则天雷地火轰死你。”谢桥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却让谢平岗差点呛着了。   他也瞧不见,所以看着莫大师对着空气这么打招呼,心里是实在忍不住想乐。   尤其是大师这小身板,真的不够强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奶萌孩子要耀武扬威放狠话一般。   “哈哈……该死的臭道士。”那阴魂似乎也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冲着谢桥嫌弃了一番。   说完,他抬起了手。   他的手里,浮现出黑煞的刀,抬手就冲着谢桥劈了过来!   谢桥那桃木剑立即顶上!   那黑煞之气却又突然如同甩不掉泥巴,黏在了谢桥的桃木剑上,一点一点,顺着那桃木剑,向谢桥的手上靠近。   “一个破桃木剑,也敢用来对付我!?笑话!”说着,他浑身气势大涨,那身后的木头人却十分灵活,与他动作完全一致。   傀儡尸,便是阴魂,也只是傀儡而已。   真正可怕的,不是面前的阴魂,而是他身后的木头人!   而这木头人……   总不能是这阴魂的子孙后代放进去的,这等东西,只有那邪道才会用!   眼看着煞气要落在谢桥手上,谢桥直接将那桃木剑弃了。   黑气直接劈在了谢桥的脑门上。   然而,却被一股正阳之气弹了出去,谢桥毫发无损。   怀里的符,毁了几张。 第857章 可以来点跟屁虫   谢桥立即从筐里拽出了另外一把木剑,材质与桃木不同。   这木剑一出,那阴魂脸色变了变:“你……究竟是什么人!?”   如果他看得没错的,那这女子脚边那竹筐里头,全都是……克制他的东西?!   而这把剑……雷击木做的?!   “来带你下地狱的人。”谢桥扯嘴笑了笑,“刷刷刷”,往自己的雷击木上贴了几道符!   “雷雪风锥、乘天演威,左赤龙、右玄龟,铁城紫洞、煞令坎离……玉音所召、迅令急催!急急如律令!”咒起,谢桥这法剑上好似又电光闪过。   而外头,青天平地一声雷,吓了众人一跳,那雷声似远似近,又像是大家听岔了一样。   而谢桥却能看到那雷芒电光,那力量附在她的法剑上,冲着那阴魂劈了过去!   阴魂吓了一跳,随后大怒。   那诡异的魂体冲天唳叫,飘飘至前,手中不知何时竟也多了一兵器,却是一招魂铃。   这招魂铃和谢桥平日用的不同。   那上头,黑漆缭绕,煞气浓重,阴风飘裹。   谢桥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只瞧片刻之后,从最深处的墓穴里头,爬出来数不清的黑色虫子,那虫子,诡异恶心,密密麻麻,冲着谢桥三人而来。   “他、娘、的……这什么东西!”谢平岗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赵玄璟已经行动起来了,左手拿出佩剑,残阳微光之中,冲着那些靠近的虫子斩了过去。   谢桥身边,暂时并无虫子敢靠近。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她身上这股强硬的气息。   “似乎有什么味道……越来越重。”赵玄璟打着打着,隐约觉得不对,不过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给你们的符咒都带着了吧?”谢桥抽空问了一声。   二人点头。   “那就行了,没事的。”谢桥立即回道。   这地儿味道本来就又急又冲,阴魂来了,这也是他的攻击方式之一。   外头出风口够大,他们身上又有符咒,影响不大。   谢桥此刻也有些难办。   这阴魂手里的招魂铃也不知是哪个狗屁妖道烧过去的,好生厉害,这铃铛摆动起来,谢桥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升天似的,浑身上下不舒服!   谢桥额见浮现不少细汗,额头的妆容,略微有毁。   她集中精神,“轰轰”几道雷火劈了过去!   这阴魂似乎也没想到,这道士竟然如此厉害,手中的招魂铃都差点没握住。   “殿下,你身边的阴魂怎么都不见了?”谢桥回头看了赵玄璟一眼。   她都好久没瞧见那些个跟屁虫了,去哪儿了啊?   “需要?”赵玄璟问道。   “可以来点。”谢桥点头。   谢桥话一啰音,赵玄璟突然拿出了一瓷哨,放在嘴中轻轻一吹,没一会儿功夫,飘来了……一、二、三……十个阴魂!   而这十个阴魂,各个身穿侍卫服装,长得威风凛凛,看上去都算是阴魂之中,能力强大的!   “???”谢桥整个人有点懵,“你的侍卫死了这么多吗?”   “衣服都是我烧过去的,都是为孤办事,不能厚此薄彼。”赵玄璟还挺认真。   除了衣服,还烧了其他许多东西,包括,马匹、兵器、冥纸钱。 第858章 阴阳两道   谢桥看着他,呆了一下。   她这男人,怎么这么棒?一群捣蛋的阴魂,都能教导成这样?   失神的瞬间,被阴魂的招魂铃晃的力道一个不稳,整个人差点没了。   幸亏身上宝贝足够。   谢桥也不敢走神了,继续办正事儿。   太子身边跟着的这些阴魂,全无煞气,而且被太子龙气滋养,魂力强大,完全可用,不似这山头那些杂七杂八的飘飘,气息不正。   “七政八灵,太上皓凶、长颅巨兽……万魂归来,听我调令!去!”谢桥黄符一甩,咒语顺口而出。   是个阴兵气势大涨,一时间,外头黑雾遮天,扬尘翻土。   谢桥看了赵玄璟一眼,突然眼中闪过一丝悟然,“五帝五龙,炎火神真……太上有敕,猛吏银牙,保守正炁,荡涤凶邪!!“   谢桥这咒配合这赵玄璟鲜血画成的符一念,抬头再看,赵玄璟头顶好似有火龙飞出,冲着那小木人,烧了过去。   谢桥默默缩了缩头。   帝王之气,就是不一样啊,这还只是太子呢……   省着点用、省着点用。   之前旬县路上用了一张,如今又是一张,剩下的……   谢桥搜搜扣扣的摸了摸那符纸的厚度,怪是心疼的,看着眼前的阴魂,又冷了几分。   赵玄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有哪里不一样,就像是……凭空生起几分怒火,脚下那些个虫子,竟瞬间避开了他,不敢靠近了。   他轻轻一闭目,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   一个着火的木头人?   但又像是自己的想象,不太真实。   这接二连三,又是雷霆又是阴魂众兵,再加火龙一烧,那木头人瞬间脱离了那阴魂,烧成了灰土。   而墓室上空的那个小木头人,也直接掉了下来,砸在了漆黑的脏水上,一点用都没了。   谢桥松了口气。   而那阴魂,这会儿颤颤巍巍,被雷劈得外焦里嫩。   谢桥驱使的那些个阴魂,竟还将这阴魂绑了起来,带到了谢桥面前。   齐刷刷一跪:“罪魁祸首已伏法,请大师吩咐!!”   “……”谢桥咽了口唾沫,惊呆了。   总觉得这些个阴魂侍卫,比赵玄璟的活人侍卫们还要热情正义有前途啊……   “那个……干得好,都、都起吧……”谢桥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挺稀奇的。   赵玄璟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   看样子,她很满意。   他干得不错吧?   “大师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们站岗去了!”阴魂侍卫们又道。   谢桥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快去吧……”   太懂事儿了,而且这些阴魂长得也不丑,衣服穿着,人模人样的,看上去威风凛凛,可真是不得了。   得了谢桥的允许之后,侍卫们又冲着赵玄璟恭敬告退。   当然,赵玄璟什么也没听见,他们自顾自的守了规矩,然后直接飘出去了……   谢桥看着赵玄璟,目光复杂。   “孤乃天之子,阴阳两道,皆无不从的。”赵玄璟站在那里,风度翩翩,一声白衣不染纤尘,谢桥越看越觉得他……闷骚得很。 第859章 什么来头   谢桥偷偷红了一下脸。   然后故作淡定的别过了头,再看那被阴兵五花大绑的阴魂。   “咋回事,说吧?”谢桥看着那阴魂问道,“贫道听说,你生前还是个江洋大盗?在哪一片混的,姓甚名谁?快快招来吧!”   此刻,这阴魂哆哆嗦嗦。   谢桥觉着,这哆嗦的样子,可真不像是……厉害的大盗。   “我、我……”阴魂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那焦糊的阴魂都要碎成渣渣似的,“大师饶命……小人真的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不是?可你不是和那些个阴魂这么吹的吗?”谢桥狐疑了一下。   这个阴魂,长得太丑,她真的不敢盯着看面相。   不过被这阴魂一说,谢桥还是忍着那股恶心,多看了两眼。   看的不太清楚,但骨相还略微能有几分明显的,眼窝凹陷,颧骨低瘦,额低面窄,这种人……的确不是个胆大勇武之相,甚至恰恰相反,应该还是个胆小怕事的才对。   “小人生前……生前就是个普通百姓,家中有不少产业,生意……还不错,可、可是小人却常常被人欺负,堂兄弟请了恶人过来,时不时便要进门压迫一二,小人生得瘦弱,打不过人家,虽有银钱,却没有靠山,也不敢与人交际,导致常常要受此摧残,煎熬不住……便自杀死了……”   死后,他心有怨气,十分不甘。   他这一生小心翼翼,从不敢做半点坏事儿,却被恶人逼的没活路。   凭什么?   可他胆小,便是死了,也不敢去找别人的麻烦。   后来,家中老母妻子将他厚葬于此。   这里本是一处山坑,里头有些积水,不算湖泊,但也是个好地儿,山中景色不错,他也挺喜欢。   可想必是他胆小过分,所以下葬之后才会被困于此处,哪儿也去不得了。   许多年过去了。   父母故去,妻子携着儿女改嫁,无人管顾他的坟地,导致他的坟堆都没了。   “后来有一年,来了个道士,在周边种了几棵树,又进了我的墓穴,送了我两样礼物,可以让我变得强大……”阴魂老老实实说道。   这礼物,便是木头人和那招魂铃了。   他的阴魂慢慢变得厉害了许多。   而一个月前,他后人来了,那是他的玄孙子辈。   原来是家道中落,什么财物都没了,他那玄孙子竟和他一样,是个胆小鬼,被人压迫欺负,如今落得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时不时就要被人打。   后人太穷了,辗转多年,听说当年他这个曾祖被葬在这儿,所以想来偷偷拿些银钱陪葬品去卖。   进了他的墓地之后,后人沾染了些阴气,有了联系,他就能给后人托梦了。   后人这才听话的,摘了血灵芝,带着他四处收敛阴魂,满足他的怨恨,可以让他越来越厉害。   其实……   明明以前他的怨恨没那么重的,可有那木头人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要欺负别人!   ……   谢桥听了这些之后,脸色凝重。   那道士到底是什么来头?   木头被放在这阴地养了多年,本就挺厉害了,可若是再一直让这阴魂这么作恶下去,那这木头的煞气会越来越重,到时候……便是她,怕都对付不了了。   而此刻,在谢桥不知道的地方,一个道士口吐鲜血,直接倒地。   过了片刻爬了起来,眼神阴毒而愤恨!   竟然有人毁了他养了多年的傀儡! 第860章 因果   那道士重伤的不轻,十分懊恼。   这傀儡放入那墓穴养着,本是有大用处的,如今……竟白白被人毁了。   可……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竟有如此大的能耐!   他那木人法器,被阴气养了那么多年,能力可不一般,便是御虚观那些个臭道士,都未必能解决的如此彻底!   道士表情阴郁,调整呼吸,过了一会儿,找了个小童过来,放飞了一支信鸽。   而此刻,谢桥也听明白了。   看着这作死的阴魂,面无表情,又道:“你那后人叫什么,家住何方?”   说到这儿,那魂儿哭了。   “大师……我、我那玄孙真的很可怜,他爹娘早早没了,他是在舅家长大的,一直要看人脸色,饭不敢多吃,活不敢少做……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让他带着我到处走的,他是无辜的……”   这丑巴巴的阴魂哭着,若是没瞧见刚才他那盛气凌人的样,恐怕还以为他多可怜一般。   “你想多了,他并没有犯阳间的罪,便是掘墓,那也是盗了自家祖宗,也没有什么理由抓他,我让你告诉我,你这后人的名字,为的是……亲眼去瞧瞧,他这命被你殃及的有多惨。”谢桥淡然的开口,看上去冷漠无情。   那阴魂怔了一下:“什么是……被我殃及……大师!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你做阴魂的,应该知道,死了之后,若对活人做了恶,会有报应的,这报应,应在谁身上呢?后人就是其一。”   “况且,你这后人前来到盗墓的时候,必然是先祭拜了你吧?那这关系自然而然连在一起了。”谢桥又道。   报应有多少谢桥不清楚,但她知道,此地风水不好,另外,一个活人,整日带着一个阴煞之气多的不正常的阴魂四处跑,身体必然会遭到腐蚀。   依照她的猜测,那后人的寿命,不会太长的。   而这阴魂被谢桥的话镇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   但他是知道的,刚死的时候,就听别的阴魂说过这做魂的规矩了,可是……   一想到自己被人禁锢了这么久,一想到活着的时候人人都欺负他,他便想报复,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求求大师救命!”阴魂被绑起来的灵魂磕着头,看上去还挺可怜。   但谢桥可真救不了。   她又不是神仙。   况且,这也是自己作的,甭说那后人不知情,那小子若真完全不懂,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没人会傻到这种地步,若真是傻子,也想不起来掘墓!   说到底,就是明知道祖宗阴魂是再害人,可还是纵容了。   种什么因,得什么样的果。   不过被谢桥这么一说,面前的阴魂却是不敢不说实话,老老实实,将自家后世玄孙的身份说了。   谢桥这才点了点头,将他收了。   他身上沾染的煞气多,又怂恿后人帮忙害人,这种情况,谢桥是不会帮他除煞的,等到了日子,会强行送到下面去,等到了地下,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墓穴里的虫子,死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那些,也都跑得干干净净。   “我们上去吧。”谢桥回头,看着谢平岗和赵玄璟说道。 第861章 大师易容了   墓穴里毕竟还是有些阴暗的,等到了上头,阳光铺洒,微风习习,少了那么多的阴煞之气,气息舒服多了。   当然,还有别的阴魂在。   谢桥拿起自己的招魂铃摇了起来。   “叮叮当当”的声音十分清脆,与那阴魂摇摆的铃声完全相反,谢桥这铃让人听了心境自然。   有些阴魂早跑了。   但问题不大,毕竟这世上沾了血气的阴魂也有很多,往后遇上了再抓也是一样的,这么大的山,就算想要列阵将他们全部控制在内,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能做的,就是抓住眼下她所看到的。   留在山上的阴魂还是不少的。   也许是因为,这阴魂也没想到,他们口中的大仙被谢桥拿下了。   “一个个排好队的,不听话想跑的,黄符伺候,自个儿掂量掂量。”谢桥的话很能唬人。   其实这么多阴魂,若是一起上,对付起来还挺麻烦的,少不得还要浪费那血符,但谢桥敢赌,这些魂不敢上。   果然,被谢桥这招魂铃引过来之后,这些阴魂面面相觑。   便是有两个想要反抗的阴魂,瞧着其他魂不动,也知道胜算可怜,便都老实呆着了。   谢桥一个一个,都收了。   沾了血气的和没沾血气的,待遇也不一样。   前者态度冷漠了些,面对后者,态度还算宽容,当然,比起京城里那些个老老实实不作怪的阴魂来说,还是略差了些。   这些没沾血气的阴魂,不过是……没来得及罢了。   这么一番努力,谢桥忙了一下午。   整个人累得有些许多,脚步都在打颤,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坐在石头上,两眼望天。   “莫大师,我刚才就想说了,你这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谢平岗指了指谢桥的额头。   “脏东西?”谢桥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抓了一下额头。   这一抓,抓下一块“皮”。   众人皆惊。   大师从墓里出来的时候,他们就注意到大师额头的东西了,只是大师那时候在忙,所以他们也不敢开口,可没想到,这么一挠,这块皮竟然直接掉了?!   惊悚。   谢桥呼吸都停了,连忙捂着脑袋,拖拽着竹筐,往那一旁高人一等的野草堆里冲过去。   脚下踉跄,“砰”的一声,还摔了一跤。   赵玄璟正要搀扶,只听谢桥大叫一声:“不准过来!”   “……”赵玄璟无奈的看着她那小身板,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然后艰难又倔强的爬了起来。   最后躲去了草丛后头,窸窸窣窣,估摸着……是重新整理妆容了。   “殿下,大师这皮肤是得了什么病吗?”谢平岗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咂了砸嘴,“感觉又不像,该不会……她是易容了吧?”   “孤怎么知道?”该笨的时候,这谢卿竟然还学聪明了。   “您不是大师的师弟吗?”谢平岗胆大包天。   “女子在意容貌,也是正常的。”赵玄璟随口一说。   然而他这么一说,谢平岗就只会顺着这话,往坏处想了:“殿下的意思是……大师其实长得并不好看,或是已经毁容了,所以才会如此遮遮掩掩?”   要不然呢?   总不能是个大美人,死活想不开,非要将自己折腾成这般平平无奇的模样吧?   那也不合理啊! 第862章 扔进河里喂鱼   赵玄璟并没有否认谢平岗的话,只是道:“谢卿莫要在莫师姐面前说出这话,过于伤人,所谓揭人不揭短,莫师姐也不会害你,看在几次三番帮助你查案的份上,以后就装作没看见,可否?”   除非,这傻大个自个儿亲眼瞧见谢桥和莫初声来回切换,否则……他不说。   不让他知道也好。   就在不久前,他还想弄死亲妹妹呢,挨骗那也是他自个儿该的。   “殿下放心,我懂。”谢平岗一听,答应的特别干脆。   谢桥缩着脖子,盯着个铜镜,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将自己掉下的那块皮补回去了。   可是这心头……   克制一会儿情绪之后,谢桥这才掸了掸衣服,拖着竹筐走了出去。   果然,她亲大哥,这会儿直勾勾的盯着她。   谢桥微微低下了头。   “大师,你莫要难过,我也不是那等会以貌取人之人,不论大师长得是美是丑,左右我们又不需要娶你当媳妇儿,你怕什么?”谢平岗完全忘了刚才自个儿是怎么说的。   在他看来,他这话,完全就是将莫大师当成自己人。   这自己人与自己人之间,怎能不坦然相见呢?   他可没有半点讽刺啊,都是为了大师好!   谢桥白了他一眼:“你说什么,贫道听不懂。”   “莫大师你还装,我刚才都瞧见了,你脸上的假皮都掉了。”谢平岗哈哈大笑,一脸调侃,“大师,你不会是个江洋大盗吧?伪装成个道士,意欲何为啊?”   “……”赵玄璟没眼看。   这蠢大舅子,自个儿说的话,转眼放出去了,一点余味儿都没留。   “贫道真的听不懂!”谢桥一脸认真,“贫道这脸上,只是沾了些烂泥而已,刚刚已经清理掉了,谢大公子,你年纪轻轻的,难道现在就眼花了?”   “不可能,我看得真真的。”谢平岗也来真的了,“你死活不承认,我可就不舒坦了,大家都是兄弟朋友,易容便易容,我笑你几句,又不会逼着你卸下妆容给我瞧瞧的……可你这么不拿我当自己人……你信不信,老子请你去河里摸个鱼?”   谢平岗觉得自己很客气了。   若是旁人,他这话就要换成扔进河里喂鱼!   不是他斤斤计较,而是他在司刑寺当官,刨根问底本就是他的天性,已经刻意忍着了的。   “师弟,你这下属不知所谓、胡说八道,该拉回去打板子!”谢桥哼了一声。   “打我八十板子,你敢告诉我为什么易容吗?我也不逼着你卸妆容,可总得让我知道有什么原因吧?殿下尊重你这个师姐,但你常常要出现在殿下身边,真不能一点交代都不给,对吧?”谢平岗又道。   这熊好气人,胳膊肘往外拐!   谢桥气得想跳脚,脑子里开始编故事。   缓了一会儿之后,她咬咬牙,道:“贫道……从前四处游历,捉的阴魂数不胜数,为了捉阴魂,当年还逼着一个人将自己父亲的坟挪了,那人母亲得知之后,大发雷霆,非说我是个妖道,就将我关起来,放了火。我这脸伤……都是伤疤。”   说完,谢桥情真意切,眨巴眨巴眼睛,纯粹的看着谢平岗:“谢大公子,听明白了吧?” 第863章 表象   谢桥这套说辞,半真半假吧。   从前的确是被人关起来过,甚至对方也要放火烧了她,但当地县令及时来了,她安稳的从那屋子里走出来,反倒是那老太太,情绪过于激动,病故了。   事后,老太太儿子还给了她一大笔银钱,让她帮忙替老两口重新选个风水宝地。   她不害人的,为那老头挪坟,的的确确是在助人为乐,否则那家子孙早晚死于非命。   可惜,高人的世界,一般人她不懂的。   受些迫害和冤枉,那都是常事儿。   她说的简单,但看上去也挑不出毛病。   谢平岗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大师还有这么悲惨的过去……不过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大师还是不要放在心上,您是当道士的,这脸有伤也不要紧,实才更重要。”   “……”谢桥听着这话,完全没有被安慰道。   幸亏,她不是真毁了容。   谢平岗也不是特别计较的人,达到了目的,便也懒得去好奇这莫大师到底长得什么样。   甚至,还觉得莫大师挺可怜,本来藏得好好的,如今被大家伙都瞧见了。   避开莫大师之后,谢平岗瞧着兄弟们还是忍不住的看向莫大师,忍不住道:“兄弟们以后可不许这么盯着人家,莫大师虽然上了年纪,可那也是个女人,女人都爱美,你们这么盯着,大师万一道心碎了怎么办?”   就比如那些阴魂,多是钻了牛角尖,才走上不归路的。   莫大师虽然是高人,可看她刚才在意的模样,这心里头不知有多注重自己这张脸,若是被旁人瞧了,恐怕心生自卑,不如从前那边豁达纯粹了。   若是谢桥知道谢平岗心里想什么,恐怕会万分震惊。   熊大哥都能替别人思考了,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谢大人,我们可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莫大师这么气定神闲、高深莫测的人,竟然能为了这种事急得摔跟头……实在是不可思议,忍不住就想多看看而已。”一个侍卫开口笑了笑,“不过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谢大人在莫大师面前少说些胡话就行了,我等嘴巴严实得很。”周蔚宗开口挤兑了一声。   这小谢大人,至今还扣着他的表妹不放手呢。   他能给谢平岗好脸色才怪了。   “我话糙理不糙,想想大师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竟会被区区表象所牵绊,真是可惜。”谢平岗咂了砸嘴。   不过这大师和他关系不亲近,所以他劝两句就成了,不宜多说。   谢桥歇了一会儿之后,又让众人将这墓穴里的尸骨弄出来,再将此地彻底填了,还有那五棵树,也要换地方种或是直接砍了,都成。   这些活也不少,当夜干脆就在这地儿继续扎营。   不过这一夜可比之前舒坦多了。   小风吹着,周边还有萤火虫飞来飞去,亮着肚皮、拍着翅膀,很是可爱。   另有昨日打的野味儿,加上谢桥带着的调味料,吃的也是有滋有味,十分舒爽。   有之前破相的前车之鉴,谢桥很是小心,吃上几口,便要注意仪表,免得又不小心暴露了。   而她这样在意的样子,在谢平岗等人看来,那就如同魔怔了一般。   “殿下,莫大师太可惜了,这样……将来还怎么得道啊?”谢平岗叹了口气,比谢桥还操心。 第864章 自作孽   莫大师曾经那英勇无畏又坚定无尘的模样,此刻在谢平岗心中,有了裂痕。   赵玄璟侧头看他一眼,将手里烤好的肉放在了他手里:“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谢平岗毫不客气的啃了一口:“多谢殿下。”   “过些日子,孤要与莫大师一起去迎接老实归来,望运楼那边,需要桥桥多上心,你……莫要打扰她。”赵玄璟想了想,道。   “殿下放心,我虽然不赞成我那大妹像莫大师这样东奔西跑,但若是些小事儿,都随她的。”谢平岗并不在乎这些。   他又不是闲着没事儿做了,非要盯着妹妹做什么。   而且,大妹快要嫁人了,以后做太子妃,肯定没有自由,如今四处闲逛也可以的。   看看相、算算命,只要不每日与阴魂打交道,就够了。   “你倒是个疼妹妹的。”赵玄璟笑了一声。   “微臣就两个妹妹,都是应该的。”谢平岗呵呵应着。   他那同僚,有的家中十几个妹子,比如周蔚宗,家里头妹妹可不少,他不一样,死一个少一个,他爹这把年纪了,续弦也娶不上,也不指望他再生个孩子出来。   这君臣二人看上去聊得还挺欢快。   谢桥才暴露过,可不敢凑上去。   吃些饱腹之后,便休息去了。   第二天,返回京城。   也没急着回家,太子琐事多,所以先行离开,谢平岗陪着她一起,去见那阴魂后人。   这后人的住处在京城一笑巷,谢平岗先去府衙掉了户籍查看了一番,到达之前就已经知道,这阴魂后人的具体情况了。   这人叫李延,十岁成孤儿,父亲欠了一屁股债,被人追债而死的,死后什么东西都不剩,也没有遗产留给他。   但他舅家还算有心的,知道将他接过去,给口饭吃。   虽说十岁的孩子也算半个劳动力了,可毕竟年纪小,没房子没粮食,养了八九年,也算不错了。   然而十八九岁的人了,该娶媳妇儿了。   舅家还有子嗣,总不能越过自己的儿子,替这外甥置办房产家业吧?   所以,没人管他。   谢桥到的时候,正瞧见这人从家里走出来。   生的也不算太瘦弱,脸上有些阴郁之相。   “怎样?莫大师,这人是不是完了?”谢平岗问道。   谢桥点头:“嗯,便是常言说的……印堂发黑,不祥之兆了,早先,他也算是有挺厉害的祖宗保佑,所以虽然阴气侵袭,但还能熬,但现在那阴魂被我捉了,自顾不暇,哪来的本事保佑他?观他面相,不出三日,必亡。”   “我去问问话。”谢平岗直接走上前去。   谢平岗生的高大,他一出现,就瞧着这人瑟缩的往旁边躲了躲,可见这心性的确是个胆小的。   “躲什么?老子找的就是你。”谢平岗直接挡住他的去路,“你老祖宗四处收揽阴魂,这事儿你知不知情?”   这话一说,李延脸色变了。   谢平岗审问过的人很多,看他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懂的。   “原来你小子真的知道啊?”谢平岗嗤笑了一声,“那……你可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第865章 寄人篱下   李延腿脚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我……不关我的事……”他瞧见了谢平岗腰间挂着的腰牌了,更是吓得发抖,“大、大大人……小人没犯罪啊……”   “我只是带着东西四处走而已!是、是我老祖宗托梦让我这么做的,可没伤害任何人!”李延又道。   “我看你胆子并不小。”还敢说谎。   谢平岗确定了这事儿之后,却没多说了,转头就走。   倘若,这小子真的无辜,他可以出银子请大师替他除一除晦气,免得平白被那祸害人的祖宗连累了。   但既然是活该,那他就不管了。   谢平岗走了,这李延却还是不敢动。   他知道这大人说的是什么……   当初,他的确只是按照老祖宗的意思到处四处走了走而已,但后来,他能感觉到,那血灵芝带去了哪儿,那儿的人就会倒霉,轻重不一!   再后来,晚上的时候,他去过那山上,那里阴风阵阵,吹得人很不舒服,那时候他就想,或许、或许他那曾祖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于是……他常在祖宗坟前祷告……   “莫大师,咱们走吗?”谢平岗问道。   “不急,他这舅家表兄弟们似乎都出事了,谢大人与我去瞧瞧吧?”谢桥又道。   “出事了?”谢平岗不解。   “这个李延既然知道自家老祖宗的本事,还能不和他诉苦了?”谢桥道。   “你是说……他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实际上,却告诉那阴魂,说他平日受了怎样的欺负,然后怂恿对方去替他报仇了?!刚才打听过了,他这舅家对他还算不错的,并不打骂,表兄弟与他也还算和睦……”   “可是……那阴魂告诉我,说他的后人饭吃不饱,还要挨揍,如果这些邻居和阴魂都没撒谎的话,那就是他在阴魂面前胡说八道了。”谢桥又道。   这个李延,面上也是有贵人的。   想他十岁丧父母,还能体面的活到现在,想必这贵人应该就是他舅家亲人了。   他所谓的受欺负,或许只是寄人篱下的敏感多思。   而且,十七八岁说不上亲,心里难免也有怨言,怨怪世道不公,怨自己运道不好,想的多了,自然觉得,天下所有人,都在欺负他。   当然了,是不是如此,还要进门去看。   谢平岗直接去探了。   谢桥也进了这李延舅家,果真瞧见一片愁云惨雾。   竟还有几个魂这舅家三个儿子面前跟着,都是沾过血气的阴魂,所以影响力也大些。   谢桥二话不说,直接将阴魂收了,这家人还云里雾里,只是碍于来人看上去不太一般,所以不敢多言。   谢桥将阴魂一收,床上带着三个病人的呼吸似乎都轻松了许多。   “道长,我家孩子是中邪了吗?现在是不是好了?!”那男主人一脸焦急。   三个儿子,接二连三开始生病,浑浑噩噩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大夫跑了好几趟,药都灌不进去!   “已经好了。”谢桥点头。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只是小人不明白,我儿子好好的,怎么会中邪呢……”说着,一大男人,忍不住抹了一把泪。 第866章 冤大头   谢桥还没开口,谢平岗已经十分干脆的将这病因说了。   这男人一听是自个儿那外甥带了脏东西回家,有些傻眼。   “我那外甥……没事儿吧?你们来的不巧,刚刚他出门去了,我瞧着他最近脸色似乎也有些不对……大师,要不您等等,我这就去将我那外甥叫过来,还请您一道治了……”   说着,这男人拔腿就要出门,看上去很是着急。   “不用了,刚才贫道已经看过你那外甥了,他的情况,没得治。”谢桥开口道。   这三个人虽然病入膏肓,但也只是被阴魂影响,除了阴魂,去了晦气,还是有救的,最多就是会损耗些许阳气,将来一段时间,身体素质没那么好,更严重的就是寿命有碍。   但那李延不一样,他是被阴魂、风水以及坏事报应,都应在身上了,   谢桥这话一说,那舅舅愣了。   “我……我那妹妹就这一个孩子……”   “你这外甥明知道东西不对,故意拿回家的,是不怀好心,所以你这心里头也用不着替他可惜了,都是该的。”谢平岗很是无情道。   这话,就更如同刀子一样割人了。   一家人都愣了,有些不敢相信。   而谢平岗向大师确认这三个人彻底没事儿之后,也不多留,护送她离开。   他们一走,这家里头也响起几声哭嚎,那舅母一想到自己养了一头狼,还差点将孩子孩子,也是坡口大骂。   而那舅舅还是不信,直接出去将李延找了回来。   开口质问。   李延一开始并不承认,但这舅舅又吓又逼,到底还是问出了真话。   他想继承舅家家业。   但……   前头有三个表兄弟,必须让他们消失了才行,而且,仅仅如此还不够,他乃外姓,便是舅家没有子孙,那也只能族人继承,轮不到他。   所以他已经想好了,等到表兄弟们都走了,舅父舅母伤心之下,便表态要入赘娶了表妹。   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也很害怕。   但这阴魂虚无缥缈,既不是毒又不用动刀子,任何人都发现不了的……   没想到……   这李延老实交代之后,这舅家人彻底心凉了,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这种事儿,都没办法报官!   但这些年辛辛苦苦养着他,如今竟得这么个结果,好在,如今他已经十九了,就算这会赶他出去,别人也不会说他们不念旧情。   这李延也有些私房钱,从这舅家出去之后,并未觉得多难过,当天找了个小院安顿下来之后,人却直接病倒了。   这一病,却是让所有大夫束手无力。   原本租院子的东家,觉着晦气,将人又赶了出去。   邻居找上了舅家,然这舅家却是死活不乐意当这冤大头了,狠心不搭理,而这邻居想着早先这家三个儿子都病了,再加上舅家有意无意的将原因推在李延身上,导致这左邻右舍也差不多也明白原委,自然也就不逼着这家做好人了。   没人管没人问,李延果真在三日之内,彻底没了气息。   谢桥还特意在附近瞧着了,见这李延的阴魂直接下去了,才将这事儿彻底放下。 第867章 赌他赢   这李延死在路边,生前又被阴煞之气影响,谢桥也是担心他变成厉魂害人,如今既然没有,她便让人将其尸体妥善处置了,省得吓坏了路人。   做完这些之后,谢桥才准备动身前去蒙家堡。   这次过去,还能看见另外两个师弟,所以……她的见面礼,不能少。   作为堂堂大师姐,到了蒙家堡,这吃喝用度等花费方面……总要承担一些的,也不知三师弟和五师弟他们乖不乖巧……   谢家回了谢家之后,开始精心准备路上用的东西。   竹筐要带着,大雄……这次也得带着,以防万一。   最近用的黄符多,存货所剩无几了,路上要多画些。   盖了云危先生大章的花草图一幅,临摹的举世图也有一幅,还有些其他的……谢桥叹了口气,师尊如父兄,师兄弟也如亲手足,不能不上心啊!   谢桥收拾的东西,装了好几个箱子。   虽说是去接老实归京,等到了京城再送也是一样的,但……   所谓见面礼……当然是见了面就要给的,事后再补显得不懂事儿……   “春儿,我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温大人的亲事或许赶不上了,到时候,你便将我准备好的礼物送过去,另外我会留书一封,亲自向盈娘解释。”谢桥还没忘记别的。   她谢桥这个身份是要留在京城的,为了不让别人多想,到时候只能说……用身体不适做理由了。   春儿也有些心疼这些财物:“知道了姑娘,您尽管放心。”   “家中……”谢桥想了想,“我大哥最近已经准备去山海书院赢兵器了吧?到时候……这些银票你看着押注,不论如何,赌他得手。”   谢桥又从一个小盒子里掏出了一沓银票。   十分豪爽的放在了春儿的手里。   春儿数了数,有些瞠目结舌:“姑娘,这里头有五两千呢……”   这么多,怎么能拿去赌博呢?用来买田买地,那不是更好吗?!   “自家大哥,输人不输阵,这山海书院的东西可不好赢,就怕外人瞧不起他,银子虽多,却也比不上我心意重要,你说是吧?”谢桥咧嘴一笑。   “姑娘,您是觉得大少爷能赢吧?”春儿也没将银票还回去。   “实在是我手里的银两没多少了,最多就能拿出这么些闲钱来……”谢桥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又兑了点金子,其中一些打了两对实心铃铛镯子,神前供养后,一副送给妹妹,将旧的置换下来了,另一对自己腕上挂着呢。   除了这护身铃铛,还研磨一部分金粉用来画符,又有两个五雷金令牌,一根金的打魂棒,一个金蛇头的法绳……   着实是幼时就喜欢金子,如今有点余钱,实在忍不住,尽可能换成了金灿灿好用的。   另外,还有其他新换的黄铜法器……也值不少钱。   最贵重的,还有一把玉质非常好的如意。   这……都是银子买的。   若不是如今相比从前,算得上是十分富贵宽裕了,上次捉阴魂的时候,她恐怕都舍不得拿出她珍贵的雷击木用…… 第868章 长大了   撇开早先给弟妹们准备的聘金、嫁妆以及自己要带去蒙家堡的银钱,眼下这五千两,几乎是她所有积蓄了。   也不知大哥挑战山海书院的时候,会不会有赌坊开盘……   若是没有,她这五千两银子,就只能捂着不生蛋了。   安排好这些,晚上,谢桥又陪家人一起吃顿饭。   这次去蒙家堡,毕竟是去接老师归来的,所以除了她和赵玄璟,萧夫子也是要去的。   可萧彧荣一走,就怕谢平怀故态复萌,又犯大错。   “咳咳……”谢桥喝口水之后,突然咳嗽了起来。   她这一咳嗽,饭桌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谢牛山眉头一拧,像是要杀人一样,谢平岗也阴沉着脸,看上去不太好惹,谢溪目色担忧,谢平怀则是又愧疚又焦急。   “大姐,你怎么又咳了?”谢平怀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谢桥帕子捂嘴:“老毛病了……上次晕……不是,我一直都这样,弟弟,不关你的事。”   这招,她用得熟。   谢平怀一听,只觉得心里头被扎了一下:“大姐,都是我不对……”   “哎……”谢桥叹了口气,“你已经知道错了,我怎么会怪你呢?不过,我这身体不好,最近又到了换季的时候,这一热一冷,更容易生病了,严重的话,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   “……”谢平怀内心煎熬。   “早晚都是要死的,我也不在意这些,只是……”谢桥一脸真诚慈爱,“你是我亲弟弟,我还没瞧见你长大成人呢……弟弟长大后一定是个文武兼备的大英雄吧?真可惜,我都瞧不见……”   说着,谢桥掐了自己一下,硬是疼出两滴眼油来。   都是一家人,在一条生物链上的,好弟弟可别怪她这当姐姐欺负人啊……   “大姐!你放心,我将来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谢平怀连忙保证道。   “呵。”谢平岗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谢平怀更是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我相信弟弟,就算在大哥压迫下,也能自己闯出一条路来,你的老师可是萧彧荣呢,就连武先生,都是能打倒大哥的人,你又怎会差了?只是弟弟你略有些顽皮了……若是坚持不住,那就另说了。”谢桥又道,说着,突然捂着胸口,喘不上气儿。   脸上憋得通红,要死了似的。   连忙拿出一颗药丸,塞在嘴里。   “我不会贪玩的,以前小爷还小,现在我不是长大了吗!?大姐你放心吧,你这身体就这样了,我也没法子,但只能向你保证,我会努力的,你真要去的时候,且安心去吧,不要担心我。”谢平怀立即拍拍胸膛,又道。   谢桥点头:“那最近我就出去养身体了,不在家中,约摸个把月回来吧……也说不好,当然,也有可能彻底回不来了……”   “若是有万中之一的机会回来,希望到时候,能看到我弟弟有所进益……在同辈之中,能有傲然而出的成就,弟弟,有信心吗?”   谢桥眼巴巴的看着他。   那眼里的泪光闪动,诚意满满。   谢牛山眼睛都红了。   他这亲闺女,哎,真惨啊…… 第869章 轻而易举啊   谢牛山灌了自己一口好酒,此时此刻,觉得这满桌子的好饭好菜,都不香了。   谢平岗则不同,听到这些话之后,他心里已经琢磨过来,知道谢桥是装的了,但他并没有拦着的意思。   莫大师要出远门,这望运楼就需要他大妹多照看一二,也或许,没了莫大师看顾,大妹这身子骨的确会有些熬不过去,所以这些杂事儿,不能多管。   对了,萧彧荣也要走。   这么一来……   提前教训平怀这小子一番,也能让他懂点事儿。   还是大妹脑筋转得快!   “大姐,我一定会拼死读书、好好习武!你等着,只要你能回来,我可以保证,你会看见弟弟成为所有人的骄傲!”谢平怀连忙说道。   这冲动的心情一冒上来,也不顾着自己的实力了。   “真的吗?那……弟弟是能考上来年二月的童试吗?”谢桥一脸期待,“我若能熬过今年冬天,那开春我就能成婚了,若是咱家双喜临门,那真就太好了……”   谢桥眨巴眨巴眼,开心的看着他。   “大姐……我不是不答应你,也不是没信心,主要是……考这个也没啥用啊?”谢平怀摇头。   “怎会……咳咳,没用呢?你若是有个功名,不论大小,那就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了,谁也不敢对你再指指点点……弟弟有了功名,就能从海棠院搬去琼花院、黄菊院甚至是牡丹院,交到的朋友也就更厉害……当然,若是弟弟将来不想学文,有了本事,那文武随便你选的……”谢桥声音慢悠悠的,就像是得了绝症一般。   她这弟弟,即便没有功名,将来一辈子也不会太差。   但靠家中庇佑,哪里比得过自己有本事?   大哥一开始靠打蛮子入了京城,得过官身,后来被革职之后,却也还能走另外一条路,继续往上爬。   说到底,大哥那也是自己有足够本事,才能东山再起的。   她就是要给这蠢弟弟找个短期目标,免得日子久了,他又不老实。   谢桥的话慢吞吞的,谢平怀脾气也急,若是平日,听了这话肯定有些不耐烦,但谢桥一副快死的样子,他那点心思也蹦不出个浪花来。   “让他考功名?一头猪考上的可能性都比他大!”谢平岗适时冷嘲热讽了一声。   “大哥,你怎么能这般怀疑弟弟呢?弟弟可以的,他头脑聪明,最近又十分勤奋,一个小小童生试,必然轻而易举就拿下了!对不对啊弟弟!”谢桥虚弱的脸上布满了不开心。   谢平怀有点尴尬。   这考试……就没有简单的。   在书院里,也没少听说过,即便是童生试里,也有许多一把年纪的老头考不过呢……   所以……   “你是他亲姐姐,所以不够理智,你可以去书院里头问问,谁会相信他这个蠢货能考中?甭说考中了,就是让他踏踏实实读书一年半载,那都比登天还难!要是他真能考中,老子躺在地上让他揍!”谢平岗随口一说。   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让他老实一阵子。   至于考试……这蠢货弟弟本来就考不中,他的话也没错! 第870章 怀爷我错了   谢桥似乎也来了脾气,听到谢平岗的话,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   她怒目瞪着亲大哥:“咳咳,大哥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我弟弟真的考上了,你就躺在地上,被弟弟打……打上两刻钟,不许反抗!”   “哼!行啊!”谢平岗满脸不在意。   这蔑视的样子,让谢平怀也来了几分骨气。   “弟弟,姐姐相信你,可以的……”谢桥伸手过去拍了拍谢平怀的肩膀。   然后又慢悠悠的坐了下去。   “若是考不上呢?”谢平岗呵呵笑了一声,“那就……承认自己是个蠢货,挂个木牌在胸前,接连三个月,站在我身后,伺候我吃饭?”   侮辱,真是侮辱!   谢平怀心里一团熊熊怒火燃烧起来。   “赌就赌!谁怕谁!小爷是绝对不可能输的!”谢平怀直接嚷嚷起来。   看不起他?不就是个破童生吗?他完全可以!   谢桥觉着,自家弟弟赌输的可能性挺大的,这童生试听着简单,可其实也不容易,很多官宦子弟,四五岁启蒙,顺利的话,也要十几岁才能考过这第一关。   不顺利……一辈子考不上也正常的。   而她这弟弟,十岁进皇家书院,前两年压根就没用心看过书,也只今年得了萧夫子压迫,这才略有几分进步而已。   离考试还有半年,可这时间也不算太长了。   但谢桥没准备继续打击他,而是豪言道:“弟弟你一定能行!你们打赌,我也不能只看热闹,这样吧,赢得那一方,我可以送他一百两银子作为奖励。”   谢平岗也抠门,听到这话,还挺高兴。   谢平怀也是一样,月钱太少,之前给大姐买陪葬品,还借了不少,月月都要还的,袖中空空。   能赢银子,还能揍大哥两刻钟,这买卖不亏!   “你要是赢了,老子也躺在地上任你揍……”谢牛山突然插嘴说了一句,然后又冲着谢桥道:“闺女,能不能也给老子一百两?”   “???”谢桥心头窒息了片刻。   这当爹的,本该拿出银钱来资助这场“豪赌”的呀?他不仅没有,竟然还狮子大张口!   过分!   谢桥轻轻瞪他一眼:“爹,你想得美。”   “……”谢牛山扫兴的看了两个臭小子一眼,“老子生你们这两个小子有什么用?和老子抢孝敬的?”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家中不许赌博,非要赌的话,赢的人上交……二十两,孝敬老子。”   也不好要多,会打击他们赚银子的积极性。   谢平岗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不做声。   若是他赢了,亲爹从他手里是抢不走银子的,压根不用担心。   所以这事儿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谢平怀还没来得及拒绝,谢平岗就已经点头同意了。   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这会儿看着谢平岗的眼神更执着了。   总有一天,他要让大哥匍匐在他脚下,说一声:怀爷,我错了!   哼!   解决了谢平怀,谢桥就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至于谢溪,这丫头实在是太懂事儿,如今有管家大权、有许多银子,便是满心知足。   第二天,与两位师弟汇合。 第871章 争宠   萧彧荣身穿一身白衣,腰间别着一把精致的玉萧,人是已经而立之年,可他长得白,瞅着比那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更精神,他站在马车前,爽朗清风,朗月入怀,简直就是一幅美男画卷。   萧彧荣的好看,不在于这张脸,而在于那满身书卷气息,让人瞧上一眼,便像是坠入那万本书海之中,瞬间便能沉下心来。   这是她大师弟。   谢桥看得呆了两眼。   一晃神,一把折扇在谢桥面前挡住了目光。   “师姐看什么呢?”赵玄璟突然出现。   谢桥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他。   然后……   “师弟今日穿的……有些许不同。”谢桥皱了皱眉头。   啧,这两个师弟是要将她比得暗无光彩吗?!   她的太子师弟,竟也穿了白衣,可不同的是,他这白衣上似有银色瑞绣,那绣工很是不一般,微光之下,恍如仙神,他本就生得极为好看,如今头戴白玉冠,肃若寒山惹人醉,身有龙涎香扑鼻,真是……   这一瞬间,谢桥后退了一步。   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今儿穿了一身灰色道袍,简朴,耐脏。   “师弟今儿怎么还带着扇子?不实用。”谢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扇子。   好一个白玉梨花扇,上头花儿美,扇子的材质也好,“啪”的一声,那简单的声音都忍不住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这是抢风头啊?   蒙家堡,老师……   谢桥看着这俩人,目色严肃。   师兄弟多,这是非果然也多,这俩人莫不是知道她最讨老师喜欢,所以……想要夺宠?!   “这天气是转凉了,可路途遥远,路上蚊虫多,这扇子扇扇风,或能好些。”赵玄璟似笑非笑的说道。   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拿捏好了似的,怎么看怎么完美。   谢桥想了想:“你们……再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安排人先将东西搬上车,谢桥却转头就走。   “师姐还有什么事?”萧彧荣狐疑的走了过来。   赵玄璟扫了他一眼:“出门在外,师兄穿着白衣不怕脏了?”   “殿……师弟不是也穿着白色么。”萧彧荣十分客气,“面见老师,怎能敷衍?我带了一箱子的衣服,都是白色,穿着更显风度,老师瞧了,也会夸我气度有进益。”   赵玄璟呵呵笑了一声。   他就知道,萧彧荣这小老头不老实,幸亏今日上了心,否则这风头都要被他抢了。   想想刚才谢桥看着萧彧荣的眼神……   赵玄璟吃人的心思都有了。   半个时辰之后,谢桥回来了。   换了一身衣服,另外跟着一起去的小厮,还扛回了一个大包裹,都塞进了谢桥的马车里头。   谢桥将那灰扑扑的衣服扔了,身上穿的,也是个白衣,算是统一着装,她头上挽了个道髻,一根普通白玉簪固定青丝,腰间挂了一把青色小剑,花了银子,刚刚才买的。   谢桥微微勾唇一笑:“贫道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说罢,一股小风吹过,谢桥那白衣飘飞,好似带着她升仙了一般。 第872章 三大金主   她莫初声的模样,是比不上这两个心眼多的师弟,可也不差!   而且,比这二人少了几分尘世俗气,气质上,绝对输不了!   扬长避短,卸妆是不能的,可她可以将自己高人的形象发挥到极致!   谢桥在风中,微微一笑,周蔚宗等人都看花了眼。   差点跪了。   他要伺候的这三位主子,都疯了吧?   出门在外,穿个黑衣蓝衣灰袍子不好吗?又干净又实用,若是路上遇到危险,还好躲不显眼!   可这他们竟然一起穿了白衣,不嫌扎眼吗?!   而且,这三位的风姿气度,简直就如同那耀阳朗月,本就已经让人不敢多看了,如今再这么精致起来……要了命了。   路边,已经许多人忍不住的看过来了。   谢桥手里拂尘一扫,嘴角微微勾起,轻轻颔首,抬脚上车。   萧彧荣和赵玄璟也都紧随其后,各自进了马车之后,车队出发!   蒙家堡距离不是特别远,但也不算近。   谢桥这辆马车是最好的,毕竟她是大师姐,此刻出门在外,是按照同门排身价,太子这身份,这会儿可没用的。   她专心致志的画符。   一张两张,十分顺利。   路上停了两次,时间都不算长,一直到了晚上,才赶到了野外一家客栈休息。   这客栈是在官道旁,生意很是不错,谢桥没急着下马车,等到两位师弟先落脚,自己在压轴掀了车帘。   两个师弟竟还挺懂事,都走过来扶着。   谢桥微微点头,派头足足的。   论心眼,这做师弟的,还是不能和她这个大师姐比的!   “师姐可累了?已经安排好了上房。”赵玄璟此刻就像是个普通师弟,一点架子都没有。   “先吃点东西。”谢桥微微一笑,但还是端着情绪,瞧不出半点破绽,怎么看,都是个入世真人。   此刻,这客栈里坐着的人已经看傻眼了。   小二都怔在原地。   周蔚宗提前来一步,将房间安排好了的,可这会儿,瞧见三位贵客,小二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啪”的一声,掌柜的拍在了小二的脑袋上,“还不快去送茶水!”   “哎……哎!?”小二只觉得自己脚下踩着棉花一般。   这里……可是客栈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接待的都是些风尘仆仆的路人!   哪怕是那些个当主子的,从马车上下来,也多带着几分疲惫不堪,看上去没多少精神,哪里像这三位……   一看就是出身不凡,贵气多财!   “贫道身为你们的师姐,出门在外,有照顾你们的责任,想吃什么?尽管点,这一路,你们的花费,都记在师姐的账上。”谢桥冲着两个师弟慈善的笑着。   萧彧荣受宠若惊:“是该师弟孝敬师姐,哪能让师姐破费?”   “既然如此,师姐便只包了我一人的吃食吧,大师兄自掏腰包,不用费心。”赵玄璟顺口就道。   “……”萧彧荣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殿下又不缺银钱!   师姐那铺子还不知能赚几个银钱,哪里经得住这么糟蹋?   这一路……还远着呢,到了蒙家堡那边,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少,自然要他们照顾师姐啊?! 第873章 你听见了   萧彧荣不停的给赵玄璟使眼色,希望这太子殿下懂点事些,学着尊重师姐。   可赵玄璟像是没看见一样。   谢桥虽然穷,可是出门在外,她不能丢了做大师姐的脸面,如今多付出些,将来万一不小心泄露是身份,看在吃人嘴软的份上,这几个师弟也不敢太过分。   所以此刻见到赵玄璟乖乖巧巧十分听话,心情还挺不错。   “这里毕竟不是酒楼,没有好酒好菜,听闻蒙家堡那边酒浓杏红,菜色也十分不错,到时候,师姐请你吃个够。”谢桥坐得板直,微微昂着头,宛如一个长辈。   “多谢师姐。”赵玄璟十分客气。   萧彧荣有些怔怔,总觉得太子怪怪的。   他这师弟毕竟身份尊贵,面对任何人,都是清冷疏离的,永远端着姿态,就如同……师姐现在这般,可现在,身份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师姐变成了太子呢……   萧彧荣也没多想,只是以为太子殿下对师姐格外尊重而已。   累了一天,简单吃完饭之后,便回厢房休息。   今日这而一路,谢桥多在马车里,倒是没瞧见几个阴魂,简直是难得的清静。   前半夜睡得倒是不错。   只是,到了后半夜,谢桥隐隐听见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似乎还有一股子酒味儿。   “咯吱——”   声音有些刺耳,就像是利器之间相互摩擦似的刺耳,让谢桥苏醒过来,防备的盯着四周,却是什么都没有。   谢桥打开门,门外,有随从把手,见谢桥出现,有些不解:“莫大师,您有什么吩咐?”   “刚才可听到什么声音?”谢桥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或许是刚才属下们换班的时候有些脚步声?”   谢桥摇了摇头。   不是脚步声……   刚才那声音就像是指甲刮着铁板,刺啦刺耳,听上去别扭极了,不过,若是这侍卫没听见,那声音的来源很可能就是阴魂了。   谢桥转头回了屋子,然而门一关,只瞧着床底下爬出一个身影来。   那长发铺地,指甲雪白。   “听见了……你听见了……”声音也是格外的让人毛骨悚然。   谢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怪不得刚才没瞧见魂呢,原来是躲在床底下了,吐了口气,掏出一张符来,就在这阴魂靠近的瞬间,谢桥一张符贴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不去投胎好好做人,躲在这床底下做什么?”谢桥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阴魂只觉得自己突然之间都动不了了,看着谢桥的眼神也多了许多害怕。   从那披头散发的脑袋上,谢桥总算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还成,没那么丑。   只是,常人睡眠的时候,三魂七魄也不太稳固,这夜半三更阴气又盛,便是身体不错的人,被这样的阴魂盯梢一个晚上,清早起来,身体也会有些沉重不舒服。   倘若是个身体本就虚弱的,那就更惨了,指不定自己的生魂真能瞧见这阴魂,能听得见这声音,做一场噩梦,从而大病一场。   这阴魂也被谢桥吓了一跳。   瞪着眼,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你、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第874章 遗愿   这是活人吗?!怎么可能会看得到她?!   “我是个道士。”谢桥喝了口茶水,气定神闲,“你打扰我睡觉了,不过看在你我也算有缘的份上,说出个遗愿来,我替你完成了,再送你去轮回。”   前几天才捉了一大批阴魂,现在身体好得不得了。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遇上了,就得好好办事儿,争取长命百岁。   阴魂咽了口唾沫。   道士……莫非是御虚观的吗?   “真要替……替我完成遗愿?”这女魂一脸紧张的问道。   “嗯。”谢桥慢悠悠的点了点头。   女魂想了想,突然扑在了地上:“大、大师……我……死得好冤呐!我也不是故意要在床底下偷窥的……实在是……民妇死的时候……就躺在床底下……”   说着,这妇人抹了一把血泪,又指着旁边,补了一句:“就死在……大师这张床底下的……”   “……”谢桥看了一眼那床,有些睡不下了,声音慵懒,却又带着几分认真,“具体说说吧,是需要我替你挪坟,还是需要替你主持公道,若是你死的时间太久,仇人都不在了,那就恕贫道无能为力了。”   阴魂小心翼翼,“我……我生前是附近镇子的富户,比不得京城富贵人家,但家中还是小有家业的,有一回……我觉得我男人外头怕是有人了,他说要去京城卖货,我便提前一步到了这地儿,晚上躲在了这床底下……”   当天夜里,这妇人自然是听到了些不该听的声音。   可惜,不是和一个女人,她这丈夫,是与一个男人私通。   晴天霹雳,没忍住,哭出声来了。   被那两个男人抓个正着,见她躲在里头,将人绑了起来,掐着脖子,一直灌酒。   她夫家便是做酒水生意的,这次出门,酒带的可不少,足足喝的她人事不知。   这男人做酒水生意,自然知道喝酒也是能喝死人的,所以灌下去的量也是极多。   之后,便将人塞在了床底下。   这妇人醉死了。   这床底也不是很宽敞,甚至还有些窄小拥挤,所以这小二事后打扫客房的时候,也没发现有问题。   只是那些日子,屋子里的酒味儿怎么也去除不了,想着是之前的客人洒了酒水染在了木头上,所以不好消散,便没让别的客人住。   就这么空置了好几日。   几日之后,小二再去重新打扫的时候,闻到的就是一股尸臭了。   找来找去,才发现躲在底下的尸体。   而那丈夫顺其自然去了京城,回了镇子的时候,官府也才开始查这案子。   因这妇人是自己藏起来的,这客栈每日进进出出杂人很多,这丈夫对外又表明了自己的不知情,最后定案,说是这妇人有心跟随,因身形太胖,又喝了些酒水,所以被卡在床底下,窒息而死。   床下空间小,这话倒也能糊弄过去。   “这案子过去多久了?”谢桥问道。   “我不知道……”阴魂缩着脖子,看上去还挺窝囊的。   谢桥叹了口气:“那你的愿望是报仇吗?我可以将此案情况转告给衙门,到时候也可还你一清白。”   “我虽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应该……很久很久了,报不报仇也不重要……我现在就是想……喝点酒……” 第875章 小场面   谢桥震惊的看着她,都快以为自己听错了阴魂的遗愿。   这是个被人谋杀而死的,死的时候很憋屈,活着的时候还生活在欺骗之中,正常来讲,这怨气怎么也该……抑制不住,想要报仇雪恨吧?   可给了她这么个机会,她却要喝酒?   莫不是在逗她玩?   谢桥眼神复杂而怀疑:“你确定?贫道也还算好说话,遗愿太麻烦也不怕的。”   “大师,这家客栈很老了……我来的时候,它还很新……”阴魂也很无奈。   谢桥怔了一下。   当初来京的时候,她也曾住过这家客栈,那时候还曾听人说,这客栈是个百年老店了,按照这阴魂的说法,恐怕时间过了几十年,她那丈夫以及那奸、夫的确很可能已经死了。   若是还没有儿女后代,也难怪会有这样的想法。   “行吧,明日我让小二送些酒水过来,祭拜你。”谢桥点了点头。   这活挺好干的。   就是要花银子,但她也习惯了,很多阴魂遗愿的花费都不少。   只是眼下,谢桥也不想回这床上休息了,将小二叫过来,换了个屋子。   第二天一早,谢桥便招呼小二买了五坛酒水,又包了后院,问了这阴魂姓名户籍,便将这酒水一坛接着一坛倒了。   “师姐,您这是在做什么?”萧彧荣十分不解,等谢桥最后一坛酒水倒了之后,这才问道。   “祈祷我们一路平安。”谢桥一本正经的回了一声。   而此刻,那阴魂喝到了酒,一脸满足的模样。   萧彧荣有点怀疑。   就刚才他这师姐念念叨叨的样子,有点像是祭祀的情景……也是,这很快就是中元节了,出门在外,祷告一番也好。   “莫师姐何必骗大师兄?如今一起出门在外,路上还不知要遇上多少脏东西,又恰逢中元节,到时候师姐神神叨叨的,萧师兄反而还会惊惧不已。”赵玄璟旁边扇子扇着风,现在看上去不像一国太子,更像是个风流倜傥的纨绔二世祖。   “这不太好吧?”谢桥犹豫了一下。   萧彧荣毕竟是个读书人,胆子小呢……   “师弟这话是何意?”萧彧荣看上去还挺单纯的。   而其他穿着便装的侍卫,这会儿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萧彧荣。   堂堂萧夫子,这一路可不要吓傻了。   他们早就听大师说过了,天下间,有阴阳两道,只是活人看不见阴魂,才不觉得阴魂存在而已,事实上,这阴魂不仅仅存在,而且数量群体还十分庞大!   认识莫大师以来,见识也不少了。   现在看到莫大师祭祀,他们压根不用猜便能知道,肯定是在和客栈里头也不干净。   但这客栈……小场面。   从前见过更可怕的,现在一看大师表情就知道,区区小阴魂,不足挂齿!   “萧师兄,你瞧咱们莫师姐是做什么的?”赵玄璟扇子幽幽的扇着,说话也一样慢吞吞的。   “师姐是个得道真人,会画符,会驱邪,还可以算命望气,就像是当朝国师一般,都是高人。”萧彧荣说的话还挺惹人喜欢。   谢桥点了点头:“评价的很是不错。” 第876章 师弟莫怕   她本来就是个高人,她这个大师弟,没别的好,就是嘴巴甜,说的话,她爱听!   “这外头的传言,萧师兄也听过不少吧?”赵玄璟似笑非笑,让萧彧荣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无非就是师姐通晓阴阳,这我知道。”萧彧荣依旧天真。   通晓阴阳而已,天下道人不都如此?   赵玄璟笑了笑:“咱们师姐如今应该是在给阴魂送些酒水喝,这阴魂……应该是站在萧师兄的左侧三步内。”   “你如何知道?”谢桥还挺惊讶。   “你刚才一直瞧着那地方。”   谢桥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太子爷也能瞧见了呢。   “阴魂?”萧彧荣笑了一声,“你们可真会开玩笑,阴魂怎么会跟在萧某身边?萧某身正不怕影子斜,从不做亏心事的……”   萧彧荣撑着骨气,看上去十分镇定。   谢桥心中,读书人胆子都不算大,比如那温兰成,前些日子在郊外遇上,赵玄璟和她大哥那都是一脸镇定,面色如常,也就温兰成看上去面如菜色,不太好过。   萧彧荣应该也差不多才对。   可没想到,他竟气定神闲,这胆色,真是不错啊?   “萧师弟这想法很正确,你心中自有一股正气在,歪门邪道不敢侵的,我今日渡的这阴魂生前可怜,死得憋屈,就是想喝几口酒而已,所以昨夜贴在我的床底下,一直用指甲挠着床板,吵得我睡不安生……”谢桥还简单的将那阴魂模样形容了一下。   这阴魂在她见过的所有阴魂里头,算是长得好看的了。   气色也红润润的,就是披头散发这一点不够好而已。   萧彧荣原地站着不动,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赵玄璟嘴角带笑。   萧彧荣相信,莫师姐不会骗他。   所以……   有阴魂在?   他现在该怎么办?要……站着、坐着还是动起来的?   他手小幅度的挣扎了两下,最后想着莫师姐和师弟都没动,他便克制着那惊悚的感觉,可还是忍不住倒吸凉气,没一小会儿功夫,那冷汗就下来了。   而谢桥没继续注意她,而是等着那阴魂将酒喝完,确认了之后,便将这阴魂收了起来。   中元节附近,阴魂多,她又要去蒙家堡,路上不安全,所以带着的好东西不少,装阴魂用的瓶子也十分齐全,甚至,还带了开坛做法的东西,等到了日子,便直接通傀门,在路上超度送走阴魂。   到时候那场景肯定是瞒不住的,提前与萧彧荣说一声,也能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谢桥收阴魂的动作,让萧彧荣脸色更差了。   “师弟莫怕,人都是要死的,死人和活人差不多的,就是轻飘飘的像云朵棉花一般,我有这本事,也是好事儿,将来若是师弟死后有遗愿,也可来找我,到时候,一并都能替你了了,不让你带着遗憾离世。”谢桥又道。   赵玄璟忍不住乐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的这般清楚,萧彧荣能受得了才怪。   只瞧着萧彧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要咬着牙,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多、多谢师姐……” 第877章 八字轻   萧彧荣脚下如灌铅,都有些走不动了。   谢桥办完正事儿,直接上了马车继续赶路,萧彧荣在后头磨磨蹭蹭,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周边像是有东西在看着他一般。   浑身难受。   可让他难受的还在后头。   官道上的阴魂,也是有的。   偶尔会从林中飘出来几个,有些不愿轮回就喜欢做魂飘来飘去的,谢桥没管,但也有一些,瞧着那面相就是心有不甘、留有遗愿的,谢桥便将其召过来仔细问问。   这些阴魂的愿望不算难。   能解决的,谢桥都收了起来。   愿望一一登记。   她举止奇怪,赵玄璟的人都是见怪不怪了,而萧彧荣却不一样。   从前,师姐虽是他的心尖人,可却没见过几面,相处不深,完全不了解,可这一路同吃同行,了解的也就多了些。   原来师姐,不止会画符……   她还会神神叨叨的冲着虚无的空气喃喃自语,时不时还会拿出几张黄符,那黄符轻轻一甩,有些竟在空中自燃了,与那街头变戏法的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若是在街头瞧见了,他指不定还要鼓掌给些银两,可现在,面对自家大师姐,他这脑子却是轰然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有点慌。   而几日之后,中元节到了。   谢桥脸色明显比之前凝重了许多,整个七月,这阴魂都会比其他月份要多一些,中元节这一日则是阴魂最鼎盛的时候。   天空之中,黑云成团,四周阴气浓浓,只是这场面只有谢桥一个人能瞧见。   “莫师姐,咱们今日不赶路?”萧彧荣还挺着急的。   现在,他们是在客栈,约摸走了一半的路程了,这个客栈更简陋些,整个客栈里头除了老板,便是他们这一行人。   “今天日子特殊,不好赶路,万一队伍里头有八字轻的,怕是要冲撞的。”谢桥认真解释了一声。   “……”萧彧荣尴尬的笑了笑。   师姐的话他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他活这么大,真没瞧见过阴魂,从前只听被人提过邪祟之物,但也都没有细致的琢磨过,所以现在,是真的不敢信。   可若他不信,那就是怀疑师姐这一路都早装神弄傀?   想想师姐画的符,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每次用了那文昌符,都觉得思如泉涌,更容易集中精神……   萧彧荣也不好当着莫师姐的面说这些话,而是找了太子。   “师姐如此痴迷于捉魂之术,若是被老师瞧见了,会不会不太好?还有,咱们三师弟可不信这些,还有五师弟,若是知道他做这些事,怕是会有意见。”萧彧荣有些忧心。   三师弟有些洁癖,最爱花草,不信牛鬼蛇神,只信自己,是个自傲自骄之人。   五师弟就更麻烦了……   五师弟出身不太好。   是老师在云游时候收的,他那母亲便是得了病,却被一神婆治死了的,所以不论佛门道家,但凡在他面前,一张嘴提到“邪祟”、“脏东西”这些言辞的,他都不会给对方半点好脸色。 第878章 杀你三百回合   他们几个师兄弟一直知道莫师姐道观里出身,但只当她是在里头修行。   天下道士那么多,会出门招魂拿怪的其实也没几个。   所以五师弟对大师姐还是十分尊敬的,但若是知道她……现在这样,恐怕这态度就要变一变了。   “小五子虽不懂事儿,但有老师和我在,晾他也不敢冒犯。”赵玄璟却没怎么上心。   只要和谢桥多相处些日子,他们自然会明白,谢桥会的都是真本事,与那招摇撞骗的神棍不同。   萧彧荣叹了口气:“刚才我瞧着莫师姐好像要开坛做法,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你若好奇,偷偷看看就是了。”赵玄璟眼中多了些深意。   萧彧荣还真想看看的。   师姐可是包下了整个客栈,就连老板,都被她安排在前头,不许迈到这后院来,不仅如此,从早上开始,她便围着院子四周一直转,四处贴满了黄符。   而今天,她也不穿着白衣了,换上了一身旧蓝袍子,这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上去……   不是很耀眼了,肤色黑了点、也暗沉了点,突然之间变得平平无奇了许多,平日里那高深莫测的仙气儿似乎都没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   萧彧荣站在二楼窗口,一直盯着楼下院子。   谢桥准备好之后,净手焚香,开坛做法。   嘴中念念有词,他离得远,也听不清,而眼睛能看到的景象,显然更惹他的注意。   只瞧着他这师姐原地像是在跳舞一般,步伐看上去神秘又奇怪,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突然之间,这后院像是吹起了狂风似的,总觉得黑压压的,让人心里头闷着一口气,不太舒服,而师姐站在那风中,却如闲庭信步毫无任何影响,目色坚定,一张张符甩起来,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谢桥其实很累。   七月出门啊,以前除非是准备的十分充足,否则她都是不敢的。   这而一路收的阴魂太多,再加上望运楼里头带来的……   都要送走。   如今傀门大开,从下面上来的那些阴魂,熟门熟路是能回得去的,谢桥手里这些,应该是不在册,所以想到下面去可不容易。   谢桥要做的,就是借着现在的阴气,将这些阴魂牵引而去。   今日送轮回,如果不是数量上太多,其实还是比较轻松的。   总好过不年不节的时候,下头的程序估摸着也严谨些,想排队都排不上,要超度还得多念几天经,费好多功夫才行。   谢桥这次耗费的时间很长。   一直在后院带着,咒语念的她嘴巴都干得起皮了,等到了下午,这才将最后一个阴魂也送下去。   风停了,符咒也歇了。   谢桥一脑门的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了。   可她又不敢歇,甚至还防备的看着四周,生怕有不长眼的阴魂非要闯过来,想附她的身。   虽然她身体好了,本不应该担心这种事儿的,可现在她太累了,就怕有那太厉害些的阴魂过来,她扛不住。   “师姐忙完的话,就陪我下下棋吧。”谢桥盘腿坐在那里修养,赵玄璟却突然出现了。   谢桥侧头看他。   眼前一亮:“不错,下棋好,贫道定能杀你三百回合……” 第879章 枯燥生活   赵玄璟之前可是和她一起去墓中捉傀儡的,这收魂的阴德肯定也有他一份!   如今这龙气就算还漏,肯定也比从前要强许多的,有他在旁边,若是再被阴魂附身了,那血保证好用。   赵玄璟拽着谢桥爬了起来。   萧彧荣还迷茫着呢。   这风……怎么说停就停?   不过,刚刚……师姐在风中挥舞的情景……   理当作诗一首!   他头脑淤,来了点灵感,不管不顾,立即将门窗关死,研墨铺纸,开始写了起来。   谢桥则在旁边与赵玄璟一起下棋。   为了提起精神避免被附身,她可是努力提着一股气的,聚精会神,大杀四方,不过赵玄璟也不赖,二人竟能打个平手,都是偶有输赢。   赵玄璟心里其实十分震惊,他这棋艺可算是非常好了,而谢桥……   她又要学道,这身体还不好,本以为这棋艺勉强能凑合而已,却没想到,心思缜密比萧彧荣更胜!   从前他与萧彧荣对弈,多要让一让他,否则杀的太快也没意思,可面对谢桥,却要提起十分的精神,稍不留神,便有可能一步错,全盘皆输。   “师弟棋艺不错,比我左手下得好。”谢桥还一本正经的夸他。   “……”赵玄璟笑的有点无奈,“师姐以前都与自己下?”   “可不是么,道观里很是无聊,除了花花草草,便是鸡鸭鸟虫,老师倒是陪过我两年,但老师走后,我便没有对手了。”谢桥也习惯了。   在道观里头,她的人生枯燥到了极点。   看书、晕倒、下棋、晕倒、雕木头、晕倒、作画也要晕倒……   便是这么循环反复,从来没有一丁点的意外。   后来身体略好些,才能下山走走,但一开始,这种情况也少,下山了,也要晕,好在她晕得快醒的也快,才不至于每日都要躺在床上。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么多年晕倒歇菜的经历中,她甚至已经学会了,如何在晕倒之前的片刻做出一个好看不丑的神情……   熟能生巧嘛。   赵玄璟听她这么说,都忍不住替她心酸了些。   “往后若要下棋,可来寻我。”赵玄璟还挺克制情绪的。   谢桥点头:“好的呀,只是,贫道天生聪明,不论学什么,都进步神速,如今你与我棋艺相当,但再过些年,就未必了,所以你有空还是要多看看书,多多进益,以后才能在我手底下坚持得久一些。”   “刚刚这话,我也如数还给师姐。”赵玄璟也没让着她。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等着吧,早晚有一天,将他杀得落花流水,瞧见棋子,手都聚不起来,直接跪下叫大侠饶命。   别看她短命,可她心气儿高,遇到了对手,坚决不服输。   等到晚上,谢桥本该走了的,毕竟男女有别,但……她硬是厚着脸皮拽着赵玄璟下了一个晚上的棋!   过了这中元节,谢桥的情绪都松快了不少。   虽然后半个月依旧会有比平日多许多的阴魂,可这阴气的强度,不足以让她担心自己神魂不稳被附身。   因着耽搁了一日,所以之后,又多家赶路,几天之后,总算到了蒙家堡。 第880章 蒙家堡   蒙家堡是个好地方,山水秀美,老旧的城墙去有一种独特的意境。   城内与其他城池并无多少区别,不过此地之所以叫蒙家堡,是因为这里的大户,都以蒙家为首。   这蒙家是从前朝就屹立不倒的大家族,家族之中,并不出官员权臣,而是出富商。   天下各地,都有蒙家的商队。   而且蒙家是大族,这里,算是那些蒙氏商人的老家,那些个商人赚多了银钱,也没忘记照顾族人家乡。   所以别看这城墙老旧,可城内,还是十分辉煌的。   蒙家堡最有名的,是网罗天下奇货。   所以周边城池百姓或是小商人,也会来蒙家堡低价买些东西,再贩卖出去。   这奇货自然不是蒙家堡生产的,大多都是蒙氏商人在各地怕跑商的时候,顺道让人送到蒙家堡的,蒙家堡这边再根据各地送来的东西,加以仿制。   谢桥没去过太远的地方,水月观那边能看到的商人也不少,但这么美的城池的确是头一回见。   这街道上都铺了砖石,路两边的摊贩商铺,都十分整齐,不见脏污。   街边卖的东西也各式各样,让人看花了眼。   还有这蒙家堡的房子……   也盖得整齐,路边还有花草铺设,很是独特。   城池也不小,三人都是按照地址走的,进城之后,又在马车上晃悠了很久才找到地方。   竟还是一间内城的大宅子。   “老师在信中也没多说……这蒙家堡内城的宅子不易买更不易租,所以这房子必然是别人的,我们也没备拜帖,这么贸然拜访,许是有些不好。”萧彧荣先下了马车,站在谢桥车架钱,有点犹豫。   老师注重礼仪,萧彧荣也是一样的。   正要决定,门房那边的小厮却跑了过来,冲着萧彧荣行了个礼:“敢问诸位可是从京城来的?”   “正是。”萧彧荣连忙回道,“我们三个是来接老师的,不知贵府可有一位姓黎的客人?”   “是了是了,黎老夫子早就交代了,我们正等着呢,贵人们请进!”这下人立即开了口,随后又连忙招呼人来,替他们牵马。   都这么说了,萧彧荣便也没再客气,邀请谢桥下车。   谢桥抬脚走了下去,看了看这富贵人家的宅子,内心都有些震惊。   蒙家堡,果真是富贵,这一个商人宅子的规格,都快比得上京城王爷府了。   蒙家堡的情况特殊,也没人会拿这宅子说事儿。   “请问贵府主家是谁?”萧彧荣开口问道。   下人恭恭敬敬:“我家主人姓蒙,乃是蒙氏嫡系,家主在外做生意的时候与黎老夫子相识,便一道来了家中暂住,原本在一个月前便要启程去京都的,却不曾想,老夫子座下徒弟生了病,不好挪动,又怕诸位贵人心焦,便去了信。”   一听这话,谢桥三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说是避免担心才写了信叫他们来的,可蒙家堡离京城也不是特别远,十天功夫也够到了,这病……莫非十分凶险?   说是让他们来接老师回去,实际上……要么是为了赵玄璟随身带着的大夫,要么是为了让他们三个来送那病了的师弟最后一程? 第881章 老师   萧彧荣十分紧张,看了谢桥和太子一眼,转头立即问道:“生病的……是老师的哪一位弟子?”   那下人回答的也快:“回贵人的话,是桑公子病了。”   这话一说,萧彧荣心头拧了起来。   谢桥也对这三师弟略有些了解,三师弟名桑游,如今差不多也有二十有四,比赵玄璟还略大一些,只是因为入门晚,所以做了三师弟。   他家族不在京城,自幼在京城求学,如今除了跟着老师四处走之外,就是在皇家书院教书了。   桑游谈的一手好琴,所以在书院也主教琴艺花道。   这人……   老师也曾写信与她说过,当初收徒的时候,以为是个翩翩少年,但没想到毛病不少!   是个爱臭美的!   “现在忧心也无用,先去看看再说吧。”见萧彧荣脸色不好,赵玄璟冷静的说道。   萧彧荣点了点头,步子迈得更快了。   没多久功夫,他们便到了。   这下人直接领着他们去了老师所住的客院,院中风景不错,可见老师在这蒙家住得应当还是不错的。   一跨进院门,谢桥就瞧见黎世衍了。   他穿着一身灰袍,蹲在地上,手里头拿着个画锄,在侍弄着院中的花草,脸上有些忧色,瞧着心情很是不好。   谢桥也有好久没瞧见老师了。   很多年前,老师在水月观住了近两三年,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去常住过了,后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却从不忘让游商给她送些书籍抄本来,另外这信件往来也没怎么断。   一入院中,萧彧荣立即走过去,先行一步跪下了,赵玄璟身份特殊,但也弯腰拱手行了拜礼。   谢桥见他们速度这么快,愣了一下。   但也没慢待,立即也跪了下来:“不孝弟子莫初声拜见老师!”   黎世衍看见她了。   那一把老骨头竟走的飞快,那胡子看上去都兴奋了许多:“小……声儿!”   “……”谢桥松了口气,抬起头来,“老师。”   “好,好!许久不见,长高了也长大了,长成大姑娘了!哎,这一路过来累不累?先去客房歇着去,老三的事儿,等会老师在与你说。”黎世衍一脸宠溺。   而萧彧荣以及跟着一起过来的周蔚宗,有点迷茫。   老夫子这话,形容一个三四十岁的道士,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不过萧彧荣的疑惑转瞬即逝。   老师一向疼爱师姐,就连当初收他们入门的时候,也千叮咛万交代,要尊敬师姐,不可以欺负师姐,甚至也曾表明,若非担心师姐一人难撑门户,以后没个靠山,他也不会接二连三收了五个徒弟!   这些话,听得太多。   想当年,老师还说师姐童稚……   在老师眼里,即便师姐七老八十,那也是个孩子!   “老师,我不累。”谢桥还是比较担心自家师弟的情况的,因此立即又道:“三师弟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会病了?可是一路路途劳顿累着了?”   “是啊老师,早先来信的时候,似乎还无不妥……”萧彧荣更是心急。 第882章 寒气入体   几个师弟里头,萧彧荣与桑游关系算是最好的,毕竟二人年纪相差的小,就是喜好也都十分相同。   桑游虽然出身世家,但在京城也是举目无亲,所以师兄弟之间,更好培养感情。   当然,太子也好,只是太子聪慧,身份又高,师兄弟之间还要遵循君臣之礼,这关系自然就不算是十分亲厚。   黎老夫子擦了擦手,让三人坐下说话。   “你们三师弟,怕是不行了。”黎老夫子叹了口气,“一开始还只是有些不舒服,老夫也以为只是普通伤寒,谁知道这一病,竟一直好不了,什么好药也都用了,可就是不见好,这蒙家堡的好大夫也不少,但也一样束手无策,大夫说是寒气入体,五脏六腑毫无生机。”   “三师弟可是去了什么极为冰凉之处?”赵玄璟听到这话,也挺奇怪。   老夫子叹了口气:“这近两年来,我带着他们四处游历,的确是去了不少地方,极寒的地……也去过,可那时候,我们穿得不少,身体也并未与寒冰直接接触过,且,那也已经是一年前的事儿了,不会等到这么久之后,才寒疾发作啊?”   这一点,老夫子是怎么都想不通。   “那这一路,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谢桥想了想,也道。   他摇了摇头:“三儿生病之后,老夫便整日琢磨,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事情,来回在脑中过了许多遍,却是找不到一件能使得他生出这病的事情来。”   谢桥也沉默了一会儿。   她这老师活了大几十年也就辉煌了几十年。   他自幼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他既然说这而一路并无什么凶险之处,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也没听说过三师弟胎里有什么弱症……”萧彧荣也一筹不展,“老师,师弟如今在哪儿?弟子想去瞧瞧。”   “殿下可带了太医过来?”黎老夫子先冲着赵玄璟问道。   “带了。”赵玄璟点头。   毕竟是来接这老头的,想着他年纪大了,带个太医来也稳妥些。   “好,你立即将人请过来,看看你师弟去。”黎老夫子提起了些许兴致,立即安排起来。   周蔚宗听到这话,立即叫人去了。   他们一伙人带来的东西,暂时还放在马车上,这地儿毕竟不是自个儿家,黎老夫子能住得,可他们突然来此,却不能不打一声招呼就住下来,且,等一会儿还要拜见这里的主人家。   若是不方便,那就在这附近租个房子,将师弟一起带过去修养看看。   没多久,太医就过来了,恭恭敬敬的。   黎老夫子这才带着他们去卧房。   那房门紧闭,打开之后,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他总说冷,被子盖了好几层,却是没什么用,屋子里头又烧了些炭盆,这样能暖和些。”黎老夫子解释道。   这院子里很清静,只有一个小厮在门口候着。   “老五去哪儿了?”赵玄璟看了一眼,问道。   “他去集市了,这蒙家堡来往商人多,每日都有些商人带着各地奇货过来,老五去药铺那边瞧瞧,若是有治疗寒疾的药,也能及时买过来,可惜,这寒疾的药的确是买了不少,至今还没发现有用处的。” 第883章 能拖一日是一日   屋子里头放了好几个炭盆,味道稍微有点重,不过也留了个窗口通风,否则她这师弟就算没死于寒疾,也要被这烟气毒死了。   屋子里头很暗,也不算大,但也正因为不大,这热气才更重些。   眼下已经到了初秋,天气有些凉爽,可白日里头,还是有些热的,这种天气,竟要生火取暖,可见师弟这寒疾有多么厉害。   他们靠近床边,看清了床上躺着的人。   被子太厚,都快淹没了脑袋。   可即便这样,这人竟还微微打着颤,脸色雪白,赵玄璟上手试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桑游整个人如同呆在冰窟里一样,的确十分冰凉!   “师姐可看出有什么了?”赵玄璟侧头问她。   谢桥摇头:“我本也以为或许是有些脏东西的,可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只是有些奇怪。   她这师弟长得不错,眉眼锐长,鼻梁高挺,如今这三光四泽的确是瞧不见了,但他头圆顶骨高,印堂方正,骨骼也有龟鹤之秀,这样的人,不该短寿的。   这病,的确是十分蹊跷。   太医上前查看。   那脉搏摸来摸去,一会儿看看眼睛一会儿看看舌头,忙了好一会儿。   最后却是一头雾水:“的确是寒气入体,而且还十分严重,有些……奇怪了。”   “如何奇怪?”赵玄璟问道。   “殿下,一般寒气入体之人,虽会觉得身体不适寒冷哆嗦,却不会像桑公子这般,浑身上下都像是要结冰了一样……”   体寒的人,手脚冰凉是正常的,可桑游……他摸上去何止是凉?简直就是块冰!   “可有什么法子治?”黎老夫子立即问道。   他这些个徒弟,除了大徒弟,各个都能被他挑出毛病来,被他骂了好些年了。   但再如何责骂训斥他们,他们也是他的心尖肉啊?如今竟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这个……”太医叹了口气,“殿下,恕下官无能,下官只能写个普通的治疗寒疾方子,对一般寒疾的人有用,对桑公子,怕是不行的,但……天下怪病也多,若是医术不行,不如试试巫术。”   说着,太医小心翼翼的看了谢桥一眼。   他可不是诚心找事儿,他是真心诚意想救人才这么说的。   他做太医之前,也曾在民间积累经验,曾见过病得要死、让他束手无策的小儿,在神婆祷告之后,竟慢慢好了的。   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试试总没错的。   反正如今他是没法子,估摸着其他大夫也差不多。   黎老夫子知道自家大徒弟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她身体不好,需要积阴德。   这会儿听到大夫的话,也看着谢桥:“你可有什么法子?”   “老师,眼下我并未瞧见三师弟身上有脏东西,所以捉魂拿怪肯定是不管用了,我最多……可以想法子护住命魂,拖延拖延时间罢了。”谢桥也很无奈。   这阎王要人命,她怎能拦得住?   “能拖一日是一日,我们再仔细查一查。”赵玄璟点头,赞同让她先动手。 第884章 赶出师门   床上躺着的,毕竟是谢桥的师弟,无论如何,她是要上心的。   谢桥将自己的竹筐拿了过来。   两个大竹筐,放了不少东西。   谢桥从里头拿出了七盏灯,这七盏灯比较小巧,与早先用的那个不太一样。   另外,谢桥又陆陆续续拿出了剪刀、镜子、秤以及法尺,然后道:“派人去取个米斗来,米也要,需多些。”   赵玄璟立即着周蔚宗去办:“出去买,我等初来乍到,不好劳烦蒙家人。”   周蔚宗立即应着。   “这蒙家有一小儿,资质不错,似是想让我收做徒弟,还说若是老夫瞧不上,看看蒙氏其他小儿也是一样的,老夫在这里停留这么久,得他们照顾,也不好不应,等你师弟的身体好了,便要去看看这些个孩子天资如何。”黎世衍道。   他收徒是有原则的。   天资、容貌、品性,都要满足才行。   其实,他的徒弟已经够多了,足足六个呢,本已经不想再动收徒念头的。   但三徒弟生病这些日子,蒙家人是真的没少上心,他若是连指点这家小儿的意思都没有,未免太过于绝情。   “老师年岁大了,若是有觉得天资不错的,让大师兄收着也是可以的。”赵玄璟瞧着这老头一脸疲累的样子,还是说了一句。   “是啊老师,弟子如今也开始收徒了,眼下……已经有两个徒弟,天资……”萧彧荣想到谢平怀那臭小子,实在是说不出他天资好的话来,只能硬着头皮道:“一个还算聪慧,另一个……也挺特别的,等拜了您这师祖,他们两个也才算是正式入门呢。”   “再说吧。”黎世衍比较挑剔。   徒弟或是徒孙,好不好的,要过了眼才行。   随便收的徒孙,他可能不会认的。   这读书人能决定的事情太多了,门下万一收了一个野心猖狂、人不安分的,那就是脏了他所有徒子徒孙的清名,必须重视。   萧彧荣现在乖巧的像只兔子,看上去特别怂。   说完这话,瞧着老实脸色看上去不算和善,就更怕了。   他不会因为谢平怀……被赶出师门吧?   “初声……”老夫子叫了一声。   谢桥心里头怪怪的,以前,老师多叫她丫头、小桥丫头……   是她莫初声这个名字,似乎起得不太好!   若是老师的声音冷硬些,听上去就像是叫“畜生”一般,骂人呢。   黎世衍也感觉到了,想了想,将刚才那称呼咽了回去:“丫头,莫道长如今如何了?”   “师……师兄他非常好,水月观香火也不错,日子比以前轻松多了的。”谢桥立即道。   “那就好,他那张嘴,得理不饶人,但人却是不错的,我也好久没瞧见他了,真想再讨教讨教。”黎世衍十分怀念当年住在水月观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这丫头……很小,萝卜丁一个。   有时跟着他正读着书,没声了,再一看,人晕过去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好几回,那呼吸微弱,都像是要死了似得,莫凌子十分心疼,还嚷嚷着不许他再教她读书,太耗神!   可这丫头醒来之后,却一本正经继续读,谁拦都没有用。 第885章 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丫头从小就倔脾气。   那时候,她就像是那长在石头缝里的杂草,给点小风小雨滴,便能继续挣扎着存活下去。   那几年,他时运不好,在水月观瞧见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与天争与命争,真觉得了不起,心境上也改变了许多。   眼下,他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问这丫头,可当着其他徒弟的面,不好开口。   便想着,等等再说吧。   周蔚宗办事很快。   谢桥让众人将桑游从床上搬到了地上,周边留有空地,然后在各方位上各摆上剪刀镜子等物。   有将那星灯放于米中,对应七星之态。   又拿出一黄符,贴在了桑游的身上。   四方之位,召将祈告;五方真气,延生续命。   淘溉身形,天地长并;一心归命,愿得长生。   谢桥盘膝在地,嘴中一直喃喃念咒,时间也一点点过去,还没有起身的意思。   黎老夫子看她这般辛苦,心里头很是心疼,尤其是知道她身体不好,这内心就更加煎熬了,那胡子看上去都无精打采的,瞧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谢桥停了。   有些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屋子里头,七星灯光幽幽闪烁,看上去多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行了,只是灯不能灭。”谢桥从屋里走了出去,“这灯能延命,但也是有时效的,若是七盏灯都护住了,那就能熬七七四十九日,灭一盏少七天。”   那黄符和这灯,将命魂禁锢于体内,命魂不离体,就还有一线生机。   萧彧荣半信半疑,瞅了瞅那灯,然后看了看黎世衍。   “希望这些日子,能找到治疗寒疾的法子。”黎世衍并未怀疑谢桥的能力。   只是这话才说完,院子里多了个人。   只瞧着一个青衣少年走了过来,一脸迷茫的看着黎世衍,然后又看见了屋里头摆放的灯具。   “老师,这些……是什么?您…您找了……神棍来给师兄治病!?”江晋辂一脸震惊的看着老夫子,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应该是新药。   他说完之后,连忙忌惮的看了看周边。   “萧师兄、殿下,你们也来了?桑师兄只是生病了,我又找了药来,游商说这药就是从遥远的冰山小镇那边买来的,定能管用!”说着,连忙将药送到了黎世衍的手上。   然后防备的看了谢桥一眼。   中元节之后,谢桥避免白色耀眼招魂,便换成了普通的道袍,此刻瞧着比谁都更像是个游方神棍。   更何况,她刚刚做了法事,手里头还拿着些东西,一看就是罪魁祸首。   “刚刚太医也给你三师兄瞧过了,说……怕是没得救,你这药且试试吧……”黎老夫子叹了口气。   江晋辂心里头有些难过。   老师也知道的,他母亲当年生了病,本是能好的,却因为家中长辈找了个神婆替她医治,所以母亲才病死了,而那神婆却还告诉别人,是她母亲犯了错不得神仙眷顾,所以才惩罚她,收了她的命!   天下神棍,没有一个好东西! 第886章 老师是个骗子   可此刻面对老师,他却不敢指责。   黎世衍也瞧出他满脸怨念、心不在焉的样子,开口道:“这是你大师姐,莫初声。”   “!!?”江晋辂猛然抬头,呆呆的看着眼前三四十岁的道人,“大……大师姐!?”   骗人!   “老师,大师姐怎么可能长这个样子?”他下意识的问道。   这话一说,谢桥无奈了。   黎世衍眉头一皱:“你大师姐貌美如花,怎么,你觉得不是?”   他这宝贝大徒弟,长得多好啊,便是换了一张脸,那也是神仙高人似的,这气度这神色,怎是一般人可比的?   这是他亲徒弟,和这其他几个捡来的,哪里能一样?   江晋辂连忙摆手:“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师姐、大师姐长得……很好看。”   “难为师弟了。”谢桥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她这容貌当然是不丑的,可她老师将她的形象形容的太过于高大,以至于……如今这五师弟瞧了她,十分有落差吧?   此刻,江晋辂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天呐,这就是那个……貌比天仙的大师姐。   支配了他好几年的课业!   是的,作为老师最小的徒弟,从他入门开始,便跟着老师读了不少书,也学着做了不少诗句、画了不少画儿,其中老师最常布置的课业,便是……大师姐!   他常常要根据老师的形容,画出师姐的仙姿,要配上美好的诗句,形容师姐的美好!   同样的课业,他每年都要做好几次!   这也就罢了,真正让他头疼的是,但凡有关师姐的课业,他从未得优。   老师总说他对师姐的尊敬太少了,所以写的不好也画得不好,说完了,又说不怪他,毕竟他从未见过莫初声,自然不知道她的好,但……   明知道他不曾见过,却丝毫不妨碍下一次课业的布置!   而那个美好的莫初声,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她不似他文章里写的那样,惊艳美丽,甚至还穿着他最讨厌的道袍。   她看上去的确是与世无争宛若世外高人,可也是他最讨厌的模样!   江晋辂只觉得心里头构建的美好景象都崩塌了,此刻看都不想多看莫初声这个大师姐一眼!   老师就是个骗子!   谢桥能看得出这五师弟的失望。   不过她不在意,习惯就好啦。   她这五师弟她几个师弟里头最年轻的,但也比她的年纪还略大一些,现在应该十八九了。   他个头也不算太高,甚至还长了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就像是十五六的少年,显得特别稚嫩,她的几个师弟,没有长得丑的,江晋辂也不例外。   她大师弟萧彧荣,擅长教书育人,最是规矩,二师弟赵玄璟……不太了解,可能……是个全能,也是她同门里头最大的竞争对手。   三师弟擅长风花雪月,四师弟……斗鸡遛狗,听说纨绔风流。   这最小的江晋辂……   别看他如今才十八岁,实际上,他是个神童,如今已经是个举人老爷了,只是老师觉得他还年轻,而且长得小,所以一直压着他。 第887章 人头没了   黎世衍对徒弟其实很严格,几个弟子在他面前,都特别老实,不敢造次。   江晋辂便一直压抑着心头的好奇和不喜。   “这灯是你师姐点的,你不许将它们灭了,灭掉一盏你师兄的寿命就会少七天,必要上心,知道吗?”黎世衍又和江晋辂提了一嘴。   “……”江晋辂吸了口气,憋着脾气,点了点头:“弟子知道了。”   “老夫还有些话要和你们师姐说,你们寒暄完了记得去拜见蒙家家主。”黎世衍看了一眼几个小子,然后慈眉善目的冲着谢桥又道:“丫头,你跟我来。”   说着,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佝偻着腰走了。   谢桥紧跟其后。   “老师老了许多……”萧彧荣叹了口气,一脸心疼。   江晋辂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萧师兄你想多了,老师这身体比我还好,在三师兄病倒之前,还长途跋涉爬山看风景呢,那脚步,师弟我都追不上。”   身体不好?没有的事儿。   老师每顿能吃三大碗。   能吃能喝能睡,每天清早还会养身的拳脚,别看他瞧着老,可那一身力气也不小,简直就是个壮小伙。   “可老师的腰板都弯了。”萧彧荣摇了摇头,觉得五师弟太小了,不懂这岁月的可怕。   江晋辂哼哼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他看到了大师姐。”   萧彧荣迷糊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恍然大悟。   老师这是在大师姐面前,故作虚弱,想让大师姐多多孝敬他?   不、不可能,老师怎么会如此呢……   赵玄璟没听他们二人的话,这边让周蔚宗过来:“派人死守着这里,除了莫师姐的鸡,其他活物若要靠近,你必须亲自陪着,尽一切可能,护住这些星灯。”   “是!”周蔚宗立即应着。   “殿下?”江晋辂听到这话,有些不解,“您也相信大师姐的话?”   “自然。”他的太子妃,凭什么不信?   “就凭这些灯,就能决定一条性命了?还有,师兄身上贴的那些符,不过就些乱七八糟的图案而已,它不是药,怎么可能救人?我知道师姐自幼长在道观,或许受了些荼毒,但我们身为师弟,应该让师姐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江晋辂义正言辞,又有些焦急。   “那师弟刚才怎么不说?”赵玄璟笑眯眯的。   “……”江晋辂嘴中一噎。   他不敢啊……   “殿下身份特别,说出的话,老师能听些。”江晋辂也觉得无力。   自己不做的事情,让殿下去做,确实不是君子所为。   “五师弟将来是要入仕的,若以后你有对天子决定有意见,也是不敢出头言说,却让别人做先锋了?”赵玄璟说的话有些锐利。   江晋辂瞳孔一缩,顿时脸色涨红,呼吸都变得紧了些。   萧彧荣听到这话,也没拦着太子。   对五师弟来说,多听听太子的话,是好事儿。   “是……是师弟不是,等会儿老师出来,我亲自去说。”即便老师生气,可既然是他心有不满,那也该亲自表述出来才是。   可赵玄璟声音更凉了:“所以……将来你遇上天子决策,心生不满便要直接指责天子之过?五师弟,你人头已经没了。” 第888章 藏不住   江晋辂被太子的话说的一身凉,呆站在那里,一脸矛盾。   让太子去说,不对,他亲自去说,也不对?   “这都不行……那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任由着老师以及大师姐胡来?”江晋辂眉头紧皱,“可若是换成天子决策,影响万万百姓,怎好袖手旁观?”   “自个儿想去。”赵玄璟没替他解释。   他将来是要砍别人脑袋的,又不是伸着头被砍的那一个。   当臣子的要怎么做,关他这个当君主的何干?   五师弟这话,又问错了。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他这师弟才华不逊色于温兰成,只是与温兰成不同的是,温兰成出身士族,一直备受当地官员以及名门的关注,而他这师弟出身寒门,空有一身热情,却见识不多,尤其是不懂如何与上位者打交道。   江晋辂看了看太子,然后沉默了一会儿。   他是个善于思考的人,并不笨。   太子是君,他说他不对,那他的做法肯定就是有问题的,可那该如何去做?   而此刻,谢桥已经坐在了厅堂里,黎世衍一脸慈爱。   左右无人,他这才道:“为师早先居无定所,也不好收你们的信,导致这些日子一直不知你过的如何了,直到前段时间,在这里常住了些日子,你大师兄才飞鸽传书过来……”   “我听说,你和太子订婚了?”黎世衍问道。   信里头只是告诉他,太子订婚,女方是大名鼎鼎的谢牛山之长女,名叫谢桥。   “是的。”谢桥点头,“太子人很不错,我很满意。”   “满意就好……为师这些年四处游走,也见过不少少年,长得都不错的,不过于太子比,这心智才气确实都差了些,要说太子的不足……”   “他这些年比幼时要冷清些,相处之下,怕是要闷着你。”黎世衍又道。   太子手没出事之前,那真是个和煦春风的少年。   “老师,我这身体,也不喜欢一个太吵太闹的男人,咋咋呼呼,受不了。”谢桥笑了一下,“殿下刚刚好,长得好看,赏心悦目,便是不说话站在那儿就行了,我能赏一天。”   “……”黎世衍无奈摇头。   这丫头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头一回见到他,说他长得像老仙人。   还有莫凌子那个老道士,几十年前他见过的,那时候可是个极为邋遢、不修边幅的神棍,冒充乞丐都没人会怀疑的,可在谢桥的要求之下,也成了个能唬人的神仙真人。   她对容貌,要求高,所以他这些年收徒的时候,也忍不住找些长得好看的……   的确养眼,看着舒坦。   “那他可知道你就是谢桥?”黎世衍突然又问道。   这话一出,谢桥尴尬了。   乖巧腼腆的笑了一下:“不知道,老师,人人都知道谢桥身体不好的,将来我嫁了人,以此为理由,也不用日日都见他,有空的时候,还是用莫初声这个身份出来赚些银钱,也不妨碍。”   “丫头,你整日捉鹰可别被鹰啄了眼,殿下比你想的还要聪慧些,你二人没成婚时他发现不了也就罢了,可若是成了婚……你藏不住。” 第889章 十三老爷   谢桥一脸乖巧的看着自家老师,想了想,坐直了身体,认真道:“不瞒您说,其实弟子有时候觉得……自己应该露了些马脚,太子是有所怀疑的。”   黎世衍拿了些零嘴过来,谢桥吃了几颗,又慢悠悠:“可既然他不说,我便当他不知道,哪有犯人自己招供的?”   总之,让她自个儿开口说自己是两个人,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她还能逞大师姐的威风,真若是让他们知道她的年纪,只会将她当成小师妹!   自尊心扛不住!   黎世衍胡子翘了翘:“你这丫头,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您这几个徒儿,性子各个都骄傲的很,本就难伺候,如今我做大师姐,他们不敢冒犯,便是对我心有好奇,也不敢随随便便的考我,可若是知道我年岁那么小……我这日子可还能消停?”谢桥叹了口气。   当大师姐……很舒坦,只可惜,她这师弟们都比她年纪大!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几个小子……的确都是不安生的。”老夫子摸了摸胡子,无奈的同时也有些骄傲。   毕竟是他的弟子,这骨子里都是有些不服人的。   谢桥瞒着身份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并不是怕是兄弟们找茬,而是这身份知道的人多了,那就不是秘密了,那……其他人也会更早知道。   她如今可是未来的太子妃,被人知道她是莫初声的话,以后可怎么出去招摇撞骗……呸!不对,是行善积德。   黎世衍疼这个大徒弟,自然是谢桥说什么,他都觉得有道理。   “为师在外给你买了不少东西,等会儿让人给你搬过去。”黎世衍又道。   谢桥也没拒绝:“多谢老师,徒儿也给老师准备了礼物,老师定会喜欢的!”   黎世衍一听,十分期待。   只是眼下,谢桥和太子还没暂定住处,所以也不急于一时。   又寒暄几句之后,这才放她走。   而另一边,江晋辂已经带着萧彧荣他们前去见一见这蒙家家主。   老师所住的这个蒙家家主叫蒙羡德,年岁也不小了,约摸六十多岁,蒙氏一族成员很多,这个蒙羡德在蒙氏之中还是有着不小的地位,这里的人瞧了他,也都是要客客气气叫上一句“十三老爷”的。   这个“十三老爷”膝下有很多女儿,却只生下了一个儿子,而这儿子,又只替他生下一个独孙。   家大业大,却也只有个独苗苗。   黎老夫子也早和蒙羡德提过自己徒弟要过来的事情,所以此刻也亲自见了见。   赵玄璟身份是不好透露的,江晋辂也只道:“这两位是赵师兄和萧师兄,另外晚辈师姐也来了,只是师姐还有别的事情,不好过来拜见蒙老爷,往蒙老爷见谅。”   “不敢不敢。”蒙羡德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几位都是人中龙凤,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真是让小老儿不知说什么好……几天前,这客房就已经准备好了,贵客若是不介意,便居于府中,也方便来往照顾……” 第890章 伤风败俗   蒙羡德并没有任何倨傲,甚至还十分谦卑。   黎老夫子收了许多徒弟,这事儿天下人都知道的,其中有一徒弟还是当今太子,这也不是秘密,所以眼下看到这二位公子,也不敢慢待。   虽然这当今太子应当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但其他人,来头不小。   他只是个商人,只有低头的份儿。   萧彧荣本想开口拒绝的,但赵玄璟却提前一步道:“既然如此,就麻烦蒙老爷了。”   萧彧荣有些不解。   其实他们更偏向于住外头,另外再将老师和三师弟也一起接出去的,毕竟除了他们师姐弟三个之外,太子还带了许多随从,人数多了,就不好叨扰别人了。   但太子开了口,他也不好反驳。   晚上,这蒙老爷做东,请了黎老爷子等人一起吃饭。   这一次,谢桥也露面了。   她坐在黎世衍旁边,并不多话,不过却能感觉到,不少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其中,还有好几道目光,来自于女眷。   没错,就是女眷。   这蒙家……也不太讲究,他们这些客人,除了她之外全都是男子,可这蒙老爷却让自己的孙女儿出来弹琴跳舞……   萧彧荣一张脸红得都像是熟透了似的。   一脸的不好意思,要不是那跳舞的人姑娘穿着并不暴露,他都要大喊一声“伤风败俗”。   “这……这家人怎能让良家女子在外男面前跳舞……”萧彧荣低着声,冲着旁边的江晋辂道。   江晋辂虽然比他小了十来岁,却更镇定,面色不变:“萧师兄有所不知,他们这等人家,常要推出家中女儿出去结姻的,本来我也很惊讶,但跟着老师四处走,这种事儿也见怪不怪了。”   黎世衍的徒弟,前途能差了?   若是能看对眼了,别说是做正妻,就是做妾,这蒙家老爷恐怕也是乐意的。   萧彧荣叹了口气,“舞姿的确优美,只可惜,为了取悦男人而跳,着实不妥。”   何况还是这么多人。   他眼睛尽可能的低着。   他这样子,太纯情。   谢桥隐约瞧着,有两三个小姑娘,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萧彧荣,也不嫌弃他年纪大。   又似乎是因为她和萧彧荣“年纪相仿”,所以容易让人误会,所以看完了萧彧荣,这些小姑娘,还审视性的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战斗力。   “黎夫子,您这徒弟……竟还是道门俗家弟子吗?”蒙老爷笑着问道。   “是,老夫这徒弟天生聪慧,道门佛家的本事,都懂些。”黎世衍目中带光。   “夫子好福气,竟能收到这般好弟子。”这蒙老爷也不多问,免得惹人厌烦,可这嘴里头,也不忘夸奖谢桥几句。   谢桥只客气一笑,没多说什么。   赵玄璟话更少,面冷如冰,明明长得比萧彧荣好看也更年轻,可这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让那几个女子不敢造次。   “三姑娘的舞蹈可真好看,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四姑娘的腰肢,我要是这些贵公子,我就选择四姑娘。”   “四姑娘一看就轻浮媚态、不安于室,我看还是这个六姑娘好,温柔懂事,琴弹得好听……”   “好听你能听得懂吗?弹琴而已,娶回家只能当摆设,我看五姑娘更好吧,一看便是个会照顾人的……”   谢桥不怎么开口吃饭,因为这长长的饭桌上,蹲了好几个阴魂。 第891章 知恩图报   这些个阴魂就像是猴子似的,也不会特地避着那些饭菜,直接客人围着的饭桌中、央。   作为阴魂,他们大多数没有特殊的味觉,所以这些个饭菜,对他们来说,吸起来都是一个味儿,所以,他们也不会将这饭桌上所有东西的味道都吸了去。   可此时的氛围确实很好,不妨碍他们欣赏歌舞,谈天说地。   谢桥一直被迫的听着。   “这么大的家业,都快没有继承人了,这老头竟然还能这么高兴,果真是见过世面的人呐!”   “我们老爷最是宽厚懂礼的,哪里会因为自己的家事慢待客人?更何况,这些客人都是京都来的,很不一样的。”其中一个阴魂是下人装扮,还十分恭敬。   “……”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边那位公子长得真是好看,那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闻上去特别舒服的味道……”   “……”   谢桥没瞧见他们冲着太子蜂拥而去,也没看见太子那些个阴兵侍卫出现赶魂,所以基本就能确定,之前在那山上收的木头人以及其他阴魂,都有一份阴德算在赵玄璟身上了,才让他的毛病又好了许多。   这样的大单子,若是多来几次,她家小富贵的病应该就能好了。   还挺好治的。   谢桥现在胡思乱想,过了一会儿,她和萧彧荣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江晋辂的旁边。   看着这个五师弟,她缓缓问道:“师弟,今日这宴会上,怎么不见蒙家男丁啊?”   除了蒙老爷和周边的家丁下人之外,其他的蒙家人,全都是女子!   这请孙女过来待客不合礼数,但请都请了,那就必须要让家里儿子孙子也出面才行,否则更会显得这些个女子不够体面。   江晋辂有些不自在,别扭道:“这十三老爷只有一个儿子,出门跑商的时候被山贼打断了腿,不爱见客,另外还有一个孙子和一个义子,孙子年岁也不小了,应当是不在家里,这义子……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蒙老爷就是想让咱们老师教导那小娃娃的。”   “小娃娃?”谢桥很奇怪,“这……这十三老爷年纪不小了,认这么小的义子,为何啊?”   “说是这小娃娃的父母救过他,为偿还救命之恩才收为义子,蒙老爷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江晋辂开口又道。   谢桥还是觉得挺稀奇的。   这蒙老爷也不是有儿子、有孙子,这小娃娃的年纪,恐怕都能做他曾孙了,非要认做义子,也不太合适……   “我听说这十三老爷快没有继承人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谢桥又问道。   江晋辂闻言,皱了皱眉头:“师姐从哪里听说的话?可别让人家听到了,有些不妥。”   谢桥沉默了一下。   也就是说,连她这师弟都不知道蒙家的情况了?   这蒙老爷难道是有什么事儿特地瞒着?   这些个阴魂四处飘荡,知道的多,一般是不会说谎的。   江晋辂看着师姐这认真的模样,心里头很是复杂。   他是尊敬师姐的,但却无法认同师姐这神棍的身份。   “师姐,您在三师兄身边放些灯火倒也没什么,身上贴符也不碍事儿,但……师弟恳请师姐,不要给三师兄喝些奇怪的符水,或是阻止师兄看大夫,可好?” 第892章 无奇不有   江晋辂仔细想过,冒然反驳师父和师姐是不对的,但任由其胡来也不好,仔细思考之下,还是觉得,折中会比较稳妥。   只要师姐不危害三师兄的身体健康,点灯贴符,他能忍。   “你为何会这么说?我自然不会阻止他看大夫的,生病求医再正常不过了。”谢桥一脸严肃。   江晋辂一听,松了口气:“多谢师姐。”   这有什么好谢的?   谢桥歪了一下头,呆呆的看歌舞。   江晋辂想了想,又问道:“师姐……您出门怎还会带着黄符啊?”   “驱邪避凶。”谢桥话不多。   江晋辂犹豫了一下:“日朗乾清,哪里有什么邪凶?大师姐说这话我不敢苟同,既要驱除它们,必要先能看得到才行,可我们目光所见,都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脏东西……”   谢桥面色怔了一下。   “你看不见,不代表天下间,没人看得见呀?”谢桥理所当然的,“这天下僧道,有些本事的,多还是能感觉到邪祟存在,你没有修行过,眼前所见,自然普通寻常。”   “师姐,那都是那些僧道夸大之词,胡编乱造的罢了。”江晋辂笑了。   他的笑容,有些轻蔑。   言辞之中,对天下僧道,都透露着浓浓的嫌弃和厌恶。   谢桥看他这样,觉着被挑衅了。   她端坐着身体:“师弟的意思是,我这个师姐也是个招摇撞骗没有真本事的人?”   “师姐虽是道人,但并不作恶也不骗人,这点灯贴符,许能让人有些心安,也算是好事儿,您又不会直接祸害病人的身体……与其他会捉魂行凶的僧道怎能相同?”江晋辂立即道。   谢桥笑了一声:“之前你问的话,我还没回答完。”   “我替人除凶辟邪的时候,偶尔也会让人喝符水,在凶邪没除的时候,叫大夫也没用。”谢桥补了一句。   江晋辂怔了怔,稍微有些恼怒:“人命大事儿,怎可儿戏?!”   “师弟怎知那是儿戏?你没见过凶邪,是师弟见识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谢桥也不生气,缓缓言之。   “那按照师姐的意思,你和我所见的,不同了?”江晋辂冷嗤了一声。   谢桥却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   “呵。”江晋辂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师姐与那些神棍,并无不同,是师弟想多了。”   “你面前这道菜刚刚已经被阴魂吃过了,没味道,不信你尝尝。”谢桥也不和他犟,见他要夹菜,便自信的说了一句。   江晋辂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还是将菜夹了一口放紧嘴巴里头。   这是一道普通的炒菜,味道……   嗯,的确是没味道了。   不难吃也不好吃,吃上去并无任何特别之处,让人提不起兴趣也不会在意它。   “菜凉了而已。”江晋辂并不觉得,这菜不好吃了,就是有阴魂。   而且,阴魂还吃活人的东西?   可笑,太可笑了。   谢桥这会儿胜负欲又冒出来了。   作为她的师弟,竟然会怀疑她的职业操守,这哪能呢!?   她看了看四周,最后冲着江晋辂又道:“师弟瞧见那边那个四姑娘了吗?她的酒杯,一会儿必会倒了。”   桌子上,有个阴魂贴在那酒杯前,“噗噗”吹着风。 第893章 恶心到了   那阴魂许是太无聊了,才这般和那酒杯过不去。   他盯着酒杯,一只黏黏糊糊的眼珠子都掉在了杯子里头,虚无空荡的身体几乎是镶嵌在这桌子上似的。   江晋辂听到谢桥的话,不怒反笑:“师姐喝醉了吗?”   “师弟的鼻子莫不是被茅草堵了?我若是喝了酒,你能闻不见味儿?”谢桥嫌弃的看他一眼,举止投足皆是优雅。   “……”江晋辂心头一跳,身体紧绷。   师姐这是发怒了?   小心翼翼的往老师那边看了一眼,见老师正和蒙老爷说话,略松了口气,但此刻对这谢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小了许多:“师姐,不是师弟笑话师姐,实在是师姐这话……”   “啪嗒”   话音未落,江晋辂便看见那倒下的酒杯,脑海之中自动形成了配音。   “……”江晋辂抿了抿嘴,脸上表情有些奇怪。   谢桥则勾唇微微一笑:“师弟,师姐我的教诲,你还是需要听一听的,小孩子家家,莫要这般不懂事儿,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难道还能骗你了不成?”   说着,谢桥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没被阴魂碰过的酒,一饮而尽。   “师姐,这桌上杂乱,像这等场合,哪有不泼洒些酒水的?”江晋辂只是觉得师姐运气不错,说出的话,竟立即被兑现了。   但这种事儿最多就只能算是巧合吧?   若不是谢桥心疼牛眼泪,这会儿定要让他感受一下遍地是阴魂的乐趣!   “师弟一点君子之风都没有,我都已经算准了,你竟还不信。”谢桥嫌弃了一声,说完,谢桥目光往桌下看了一眼:“江师弟的脚是不是麻了?”   江晋辂脚尖微动,点了点头:“许是坐得久了些。”   谢桥嘴角微扬:“坐得久的确是会麻,但……师弟这情况就不同了,你这腿上是有个美人阴魂坐着呢。”   说完,谢桥不理他了。   这句话,是骗人的。   哪来的美人阴魂?就算是有,也会想着坐在赵玄璟还有萧彧荣的身上,江晋辂这娃娃脸的少年,此刻魅力根本排不上号。   她之所以能瞧出江师弟腿麻了,完全就是看脸色猜出来的。   谢桥甩了这一句话,然后便又换了回去。   赵玄璟见她回来,眉眼微柔:“五师弟有个小毛病,师姐要不要听?”   谢桥感兴趣。   怀疑她能力的师弟,不讨喜,需要好好教导教导。   “五师弟有见血就晕的毛病。”赵玄璟又道。   谢桥一听,嘴角扯了扯,眉角微扬:“还是二师弟懂事。”   赵玄璟此刻扮演起师弟来,也是十分尽心,看上去客气尊敬没有一丁点冒犯之举,从前刚知道谢桥身份的时候,还有些调侃的心思,可见她演得这般郑重上心,也不好让她白白辛苦一番。   谢桥老实了一会儿,而那边,江晋辂总觉得浑身怪怪的。   大师姐这话必然是假的,可……她这话说的渗人,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坐了一会儿之后,心里头膈应,便又找理由起身调整了一下。   他坐立难安的样,让旁边萧彧荣十分不解,也只好开口解释道:“大师姐虽然年纪比我们大,可就像是个孩子似的,太调皮了,还用阴魂吓唬我,我是没被吓到,但被恶心到了。” 第894章 漂亮的神棍都会骗人   萧彧荣一听,立即深有体会的点了点头:“师姐这一路上也都是如此,真真假假我也分不清,中元节那日,我亲眼瞧见师姐开坛做法呼风唤雨,当时那狂风大作,阴气森森,所见之处不似凡间……我知你担心桑师弟,但或许师姐镇有本事也说不定。”   萧彧荣想起当时瞧见的场景,还觉得神奇。   江晋辂嗤笑了一声:“这呼风唤雨的本事,我等也不是没有啊?”   萧彧荣一愣。   他有吗?   “你我跟着老师学了这么久,也没少读农书,那里头也有前人写的许多关于节气风雨之事,提前观察天地间花草树木、鸟蚁昆虫,也是一样能判别出什么时候会刮风下雨的,不是吗?”   萧彧荣恍然大悟:“的确没错,那按照你这么说,师姐那日做法很有可能是提前算到了天气……”   “必然是如此,否则师姐岂不成了个地仙?老师都还只是个大儒,连圣人都算不上,师姐又如何能先老师一步高升啊?”江晋辂说出的话很有道理。   萧彧荣因为谢桥呼风唤雨之事,其实已经困扰了这好几天。   每次都是想不通,不知师姐是如何做到的。   如今被他一说,也觉得很是有可能。   但……   “师弟,我还有一事……”萧彧荣偷偷摸摸,拿出了个黄符,“此乃文昌符,是师姐所画,被我买下来的,我囤积了不少,这东西似乎是真的有用,每当我思绪困竭、不知如何下笔的时候,若在周边放了这东西,便会下笔如泉涌……”   江晋辂一听觉得更好笑了,差点直接乐出声来。   若不是萧彧荣是师兄,他都要敲敲他的脑袋,好好看一看里头是不是揣了茅草了!   “萧师兄,你糊涂啊!”江晋辂一个娃娃脸,老气横秋的看着萧彧荣,深深的叹了口气,那娃娃音又道:“您本就才思敏捷的读书人,从前没有这等东西,不也照样是文章诗赋不绝?明明是师兄自己的本事,为何要夸这符咒用得好?”   不能理解!   师兄这样厉害的人,竟也会被这种小东西迷惑,天下神棍,果真都是一样的会骗人,而他们的师姐,其中翘楚!   “可……我有几回试过不用这符咒,思绪的确比没用的时候要散漫些……”萧彧荣很是纠结。   “师兄信了这东西,没了它之后心里头不安心,无法集中精神而已,从前没有师姐的符,大师兄写的东西不是一样很好吗?”江晋辂很是急切,觉得要将萧师兄劝回正道,“大师兄,你长久依赖这些外物科不应该啊,就算是老师知道了,恐怕也会觉得不妥的。”   萧彧荣有些心虚,老师眼中,读书进学需要脚踏实地,这些年来,他也做得非常好。   但自从买了师姐的文昌符,这心中便有了些依赖,的确是不对的。   萧彧荣做了三四年夫子,但心中的谦逊却从未少过。   此刻听到江晋辂的话,深感羞愧:“师弟说的对,以后我会尽量克制自己,尽量少用符咒。” 第895章 不祥之兆   江晋辂满意的点头,然后脑袋又冲着谢桥那边看了一眼。   却瞧见太子殿下这会儿也十分柔和的看着她,二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眉头又皱紧了。   殿下将来可是天子,若是连天子都信了这东西,以后岂不是要想着长生不老的?这自古以来,相信道士的皇帝,可都要炼仙丹祸害百姓的。   怕是个不祥之兆!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江晋辂总不能冲上前去捂住师姐的嘴巴,让她以后不要再传道了。   只是想着,还是要继续劝劝。   前方之路漫漫,在入仕之前,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啊!   这酒宴结束的也快,谢桥师姐弟几人先送老师回去,这才回了自己的客房休息。   不得不说,蒙家的招待的确是极好的,还专门派了丫鬟前来伺候,客房里头也摆设得极为贴心,甚至知道她们几个都是爱书之人,竟还备了许多书籍,里头确实有谢桥很感兴趣的。   只是谢桥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十三老爷的儿孙可都在家啊?”之前这话她问了五师弟,但那家伙答非所问,此刻,谢桥对着身边蒙家派来的侍女,又道。   那侍女十分乖巧:“回莫真人的话,我们家大爷腿脚不好,不爱出门,公子偶感风寒,出门见客怕会冲撞人,所以这几日一直都在别庄修养。”   “只是偶感风寒吗?”谢桥问道。   那侍女懵懂无知,对谢桥的话也有些不解:“是的呀,真人。”   “你们家……大爷和小公子都是什么样的脾气?”谢桥忍不住又问道。   “大爷性格温润,对我们下人极好,只是如今腿脚不好,所以整日闷在屋子里头,不多话。”侍女小心翼翼的解释,“小公子生得好看,芝兰玉树,是我们老爷的骄傲,几年前,奴婢曾有缘在公子院子里侍候过,那时候奴婢还小,远远瞧见公子整日都对着书本,废寝忘食……老爷曾说,公子这般用心,便是散尽家财,也该让他去科举的。”   谢桥听着,却更糊涂了。   既然想让孙子去科举,那为何……要让收养的义子、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拜一个堂堂大儒为师,而不想着将自己的亲孙子送到老师面前呢?   “你家小公子真有才学吗?”莫不是太蠢了,知道老师不会收?   侍女点头,眼中都有些放光:“那是自然的,公子三岁启蒙,七岁的时候,曾写下一篇文章,让这蒙家堡内最有名的先生都大为称赞,十五岁的时候,公子文章词句,各大书肆都要摘抄刊印的,还被堡内商人卖到了别处去呢……”   “别处?你家小公子叫什么名字?”谢桥好奇的问道。   她在水月观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商人的,也听说过蒙家堡。   “公子叫蒙寅。”侍女十分恭敬的说道。   “蒙寅……蒙寅……”谢桥呢喃了两声,脑中仔细思考,的确从记忆中扒拉出这么一个人名来。   她记得……少说也有八九年了……   那时候她曾得过一本诗集,里头的诗句写得不错,看其遣词造句便知,这作者肯定十分年轻,还着人问了问。   当时听说是个少年,还写信给老师夸赞了一番,觉得此人很是不错,言辞温润必性内敛,若老师喜欢,也可以收入门下,她再多个师弟。 第896章 不要听蠢货的话   这人很有才学,所以那时候她可是向来往商人指明了,要他们经过蒙家堡的时候,带几本这人的书来。   只是后来没音信了。   时间一长,她也就抛在脑后了。   幸亏她脑子好使,如今想到这名字,还能回忆得起来。   “你家公子如今的才学如何了?近两年可写过什么有名的词句?”谢桥慢悠悠的,像是聊家常一样,冲着侍女问道。   侍女却摇了摇头:“公子一般都在别院苦读,很少回家,多是我们老爷去看他,这些年他越发谦虚,不少露头了。”   “那你们公子多大了?可成婚了?”谢桥又问道。   她刨根问底,侍女却不好意思不答。   “公子今年应该是二十三四了吧?这生辰……奴婢也不知道,蒙家向来不办生辰宴的,成婚更是没有,不过公子已经定亲了,这女方不是蒙家堡的,只是女方那边一直在守孝,所以耽搁了,公子便一直等着。”侍女又道。   谢桥若有所思。   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也没继续问了,让这侍女退下,先休息一夜。   第二天一早,谢桥便去寻了几个师弟,将他们凑在了一处。   几个师弟都乖巧坐着,一个个客气的看着她。   谢桥这会儿算是感受到当大师姐的快乐了,只这三个师弟同在一处,瞧着就挺赏心悦目的。   可惜啊,三师弟和四师弟不在,要不然她这眼睛有福气了。   “师姐找我们来何事?”萧彧荣目光最是纯粹,虽早已有了“自知之明”,但看着谢桥的眼神还是充满了……倾慕。   “是有要事。”谢桥干咳了一声,“这个……你们觉不觉得这蒙家不对劲儿?”   “没有啊?蒙家挺好的,对我和师父都十分规矩,师姐那里可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江晋辂立即回道。   “并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蒙家,有秘密。”谢桥一脸认真。   江晋辂忍不住笑了:“师姐,莫非又是阴魂告诉你的不成?这蒙老爷虽然是个商人,可人家也是读过书,在路上认识的时候,人家便对我们以礼相待,如今就更不用说了,不知替三师兄找了多少寒药……”   “莫非是昨日那些姑娘跳舞,惹得师姐不快了?这一点还望师姐体谅一下,毕竟商人逐利也在所难免,为了给这家里姑娘找个好前程罢了,师姐若是看不起,不看就是,莫要动气伤怀。”江晋辂脾气还挺大。   “师姐继续说,莫要听这蠢货的话。”赵玄璟在后头做了哥结尾。   “……”江晋辂一脸懵。   他……也没说什么呀……   本来就是师姐,总是怪怪的嘛……   “你放心,他蠢,昨儿我就知道了,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这个性子将来要去朝堂上拼杀,可真是愁人呦。”谢桥摸了摸额头,就像是真的为江晋辂担心一样。   “……”江晋辂更无奈了。   他这性子,没毛病啊,老实压着他不让他去考,那是因为他长着一张娃娃脸而已……   和性子没关系的。   “刚才说的话,可否具体解释一遍?”赵玄璟回归正题。   “还是你最懂人话。”谢桥冲着赵玄璟慈祥一笑,这才接着又道:“是这样的,我昨儿问了侍女,知道这家里头还有个小公子,年纪比老五还大,和三师弟差不多,可咱们从未见过,甚至……听侍女的言辞,这个公子早些年还十分有才学,但最近几年,名头是在,可人……却像是被关起来一样,压根没露过面。” 第897章 天山老妖   谢桥对这个蒙寅真的是太感兴趣了。   江晋辂听到谢桥的话,叹了口气:“师姐啊,您关心这些做什么?这是人家的事儿,与我等又有什么关系?”   “是有些不对。”赵玄璟点了点头,沉吟道:“一般来说,家有骄子的祖辈,会想方设法让这孩子四处交际,认识名人权贵,老师之名,天下皆知,这蒙十三既知道尊重老师,自然也只清楚老师本事的,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该让人出来见老师一面。”   “小五,你们住在这里也有个把月了,可瞧见过?”赵玄璟又问道。   谢桥觉得与赵玄璟沟通起来,真的是一点都不费力。   不像是这个五师弟,脑子里头灌了铅,笨得很。   当然,他也不是真笨,就是这会儿心里态度不对,所以脑子也跟不上!   江晋辂被太子的话堵得委屈。   本来这娃娃脸瞧着就小,再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越发像是个十三四五的小屁孩了。   这模样,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必然是个天山老妖。   “没有……老师之前也问过,但是蒙老爷说他孙子在别院钻研读书,说要闭关一年才出的,他这个做祖父的也不敢去打扰,所以我们也就没多嘴了。”江晋辂乖巧多了。   谢桥白了他一眼。   与太子说话就这般的老实,可对她这个大师姐,竟然还敢发脾气!   臭小子!娃娃脸小乌贼!   “问题就在这儿了。”谢桥感叹了一声,冲着萧彧荣道:“大师弟,若是你的儿子要闭关,可家里来了老师这样的人物,你是选择让他继续闭关,还是让他出来见客?!”   “那自然是……见客了……”萧彧荣也挺不好意思。   虽然闭关是承诺,要守诚信,可老师这样的人,错过了那就是一辈子!   什么时候闭关都可以,可对读书人来说,老师这样的人,即便是远远瞧上一眼,都要奋不顾身的冲上来的。   “还有,那侍女总说这小公子聪慧才学好,还说蒙老爷准备散财让这小公子有科考的机会,可这人如今都这般岁数了,再压着也不合适,难道要等到他三十而立了,才让他去考试吗?”谢桥又道。   江晋辂此刻也不敢发脾气了。   “这倒是,这科考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若真有心,应该先去考个秀才、举人的。”江晋辂又道。   “是啊,可这蒙寅甭说是秀才了,他连童生都不是。”谢桥又道。   “那会不会是太愚笨了,因为外头对他的夸赞太多,所以蒙老爷不好意思让他出来见人,怕丢了家里的颜面?”江晋辂又道。   谢桥点了点头:“这倒是一种可能,只是瞒着我等外人也就罢了,何必连家里人都要瞒着?难不成要隐瞒一辈子吗?若真是个草包,那也应该慢慢将人放出来,甚至直接让他接手生意,对外就说后继无人,不去科考了,那也一样的。”   江晋辂沉默了。   师姐说的对。   这蒙老爷在子孙方面,的确是有隐瞒的。   “可是……师姐,我们管这么多做什么?蒙老爷或许是有什么苦衷,我们毕竟是外人,也不好多问的。”江晋辂说完,看了太子一眼,觉得自己这语气应该还算和缓,不冒犯吧? 第898章 真假难辨   谢桥也知道,这是否科考以及这蒙寅愿不愿意见人,都不是她该管的。   “我只是觉得这蒙老爷为了这种事情说谎,很奇怪而已。”谢桥也说不上来,又道:“而且他的儿孙,或许是有什么意外,怕要不久于世了。”   谢桥可没忘那阴魂说的话。   “师姐……”江晋辂有些无奈,“不好这样诅咒别人的。”   “既觉得这家人奇怪,那我便让周蔚宗去查查。”赵玄璟并未觉得谢桥说的话不妥,“师弟病重,病因不明,这些日子又是住在蒙家的,所以这蒙家的情况必要摸清楚了。”   谢桥点头:“对的,就是这个理。”   他们这么多人都要暂住在这里,可若是连自己住的地方是兔子窝还是老虎穴都不清楚,那还如何安心?   江晋辂和谢桥想的不太一样。   本就已经很麻烦蒙老爷了,他们寄住这里,还要对那蒙老爷多加怀疑,如此倒显得小人行径,良心不安。   但殿下说要茶,他的想法就不重要了。   “五师弟,你昨儿拿回来的寒药,用过之后可有效果?”萧彧荣不忘正事。   一提到这事儿,江晋辂失望的摇了摇头:“昨晚用的,尽早大夫来看,情况依旧不太好,师兄抖得少了,可脸上还是像结了冰一样凉,再这么下去,真的支撑不住……”   不过这病已经很久了,这么长时间,江晋辂心里也已经能预想到将来的情况。   几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这蒙家堡内大夫可不少,药商更多,这么久以来,也算是尽了全力,桑游能不能好,只能看命了。   ……   昨儿忙着别的事儿,也没将礼物拿出来,今儿饭后,谢桥便开始挨个送礼物。   给老师的孝敬自然要先拿,又是一份厚厚的羊皮图。   谢桥此刻对那羊皮图可比之前在皇宫的时候对真迹的态度还要更好,毕竟此刻不用装作不识货的样子。   从那箱子里头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拿出来,然后摊开放在了黎世衍的面前。   “老师您看,这是我亲自临摹下来的《举世图》,望您喜欢。”谢桥一脸恭敬,“那真迹如今在皇宫,将来您若是想看,找太子殿下就是了,不过那真迹毕竟放得久了,上头也有些不清晰的地方,不似我这临摹的图,既和真迹相象,又稍微完善了一下,几处磨损的地方可以看的得更清楚。”   谢桥本来临摹了两幅,那两幅和原图一模一样。   而这一幅则是后来加改的,和原图稍微有些不同。   她这假的《举世图》一拿出来,萧彧荣眼睛就直了。   “师姐何时临摹的这图?师弟前些日子整日去皇宫钻研,这图才只画了一半,还有一些地方没有画完呢……”萧彧荣连忙上前,手指小心翼翼的在那图上滑动,“这是师姐临摹的吗?若是师姐将其做旧,恐怕真假难辨啊!”   萧彧荣有些痴迷的看着这东西。   这图可不好画,他也是先练了好几日的技法,才开始下笔临摹的。   连他都要如此郑重,更别说其他人了,前段时间,他们这些个夫子都要聚在一起,大家一起参详画作,小心翼翼极致专注。 第899章 珠玉在前   谢桥琢磨了一下,坦然说道:“我住在谢家,自然比你们更先一步接触《举世图》,闲来无事,便临了两份,那两份和原图几乎一模一样,可我想着,这百里家族的人画举世图的时候,必然是希望其完美无瑕的,所以我便将图中那些污毁之处复原了。”   那真迹,她也是万分喜欢的。   可惜,那东西注定不能属于她。   但这赝品如何,还不是看她自己心意?   萧彧荣羡慕的看着自家老师。   而黎世衍对这东西也很在意,仔细看了看之后,连连叫好:“不错,为师真是没有白疼你一场!”   黎世衍是真高兴,他也没指望大徒弟真的送太好的东西孝敬他,毕竟他能瞧得上的,无非也就是些笔墨纸砚,可这些年他四处云游,收罗了不少,很多都放在给谢桥的那个小箱子里头了。   甚至还偷偷摸摸在里头放了一方谁都不知道的名砚,就是怕谢桥没有合适的礼物做孝敬,让其他徒弟们比下去。   谁能想到,他这好徒儿,竟还能弄来《举世图》!   即便是赝品,那也是举世图啊!   黎世衍笑眯眯的,几个师弟心情十分复杂。   大师姐这一手真是堵死了他们师兄弟的路啊,有这珠玉在前,他们送什么孝敬都不够看!   萧彧荣一个三十岁的人了,那眼神都还透露出几分幽怨,磨磨蹭蹭,才拿出自己写的诗以及一个小木雕,恭恭敬敬的送了上去。   黎世衍了解几个徒弟,此时此刻,心里有数。   不过瞧见这木雕,黎世衍诧异的看了谢桥一眼。   “这是你雕刻的吧?”黎世衍看着谢桥道。   谢桥点头:“嗯,放在铺子里卖的东西。”   都是给……死人用的。   她也是没料到,她这大师弟这般勇猛,竟拿着她烧给死人的木头雕,送给了老师!   “师姐开的是个什么铺子?”江晋辂十分好奇。   这话一说,萧彧荣怔了一下,然后脸色有点古怪,见大师姐笑眯眯的看着他,他一脸苦涩的笑道:“老师,弟子无知,一心想着师姐的木雕好看,便挑了最好的一个送给老师,却忘了……忘了师姐那铺子……是卖丧仪祭品的。”   师姐这木雕是真的不错,他千挑万选从里头定了这么一个。   雕的是个楼,这楼宇很是独特,如同天庭一般,仙气飘飘,还有云纹在旁,好看极了。   很容易让人忘记,这东西最初的作用是什么。   萧彧荣看上去很蔫,谢桥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而江晋辂都震惊了,他可不是故意挑拨离间,他是真的不知道大师姐的铺子卖的是这东西!   而且,早先萧师兄不是说大师姐那铺子里头卖黄符的么……   他只是不解,为何又卖黄符,又卖这么好看的摆件!   “不用如此紧张,为师觉得你这东西送的挺好,贵在有心,又是你师姐亲自雕的,这东西是何作用不重要,只是往后对待别人,还是需注意些。”黎世衍并没有生气。   他这徒弟虽然已经有三十了,可在读书人里头,年纪不算大,很多人在他这个年岁还在考学,可萧彧荣却已经当了先生。   之所以能有如此能耐,全赖于多年辛苦,对其他事情,难免就忽略了些,做事有些不妥,也是能理解的。 第900章 晕血   黎世衍说完,萧彧荣松了口气。   而黎世衍又看了看他的文章,毕竟是个已经出师的徒弟,这文章挑不出任何毛病,非常好。   紧接着是太子的礼物。   赵玄璟很直接,竟抬了一箱金子出来。   “……”那金灿灿的颜色,看得喜人,谢桥都看愣了神,幸而还能想起自己是个得到高人,这才硬生生吞咽了一下之后,别开了目光,“怪不得有一辆马车的车辙如此深,原来是放了这些……”   “老师常年在外十分辛苦,金可除晦避邪,也可安身立命,最是稳妥可用,这其他宝贝,自有莫师姐和萧师兄准备,我送上这些就够了。”赵玄璟随性一笑,看上去洒脱至极。   金子也俗气。   可谁能说太子送的金子俗气?   而且这么俗气的东西,她也想要。   “不错,读书人虽要有一身清骨,但人既要活着,便要喝水吃饭,金银必不可少,殿下送的东西很是合用。”黎世衍看上去不偏不倚。   送完老师,谢桥也没忘拿出给师弟的见面礼。   桑游生病,这东西暂时还由她收着,而江晋辂这一份……   谢桥拿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江晋辂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对大师姐还颇有意见,如今要收大师姐的礼物,总觉得不太好,可眼前这人毕竟是大师姐,若是他不收,就是他不懂事儿。   江晋辂将东西接到手里。   在老师的注目下,他将盒子打开了。   只瞧着里头,是一块红色的……点心?   谢桥慈祥的笑着:“你瞧着年纪不大,像个孩子似的,定爱吃甜的,所以我昨夜回来之后,亲自在去车队那边拿了锅具,做了这么一道红心酥,师弟好好尝尝,看看好吃不好吃?”   “……”江晋辂看着这火红的颜色,觉得头疼。   他最不喜欢红色了。   可老师他们都在盯着他,又不好不给师姐面子,好在这东西毕竟是点心,所以……   他硬着头皮,咬了一口。   这点心有巴掌大,看上去就像是放大的月饼一样,虽然红艳,可上头的花样还挺好看的。   然而……   咬了一口之后,江晋辂只觉得自己像是喝了稀饭一样,才发现这里头竟然是有流心的,不仅如此,这流心还从点心里头流了出来,他皱眉一看——   “血——”   “咚”的一声,没抗住,晕倒了。   谢桥一脸诧异:“师弟真的晕血啊?太子师弟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竟如此严重!”   “这师弟的老毛病了,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从前,甚至不能看任何红色的东西,否则便要头疼难受,现在会晕应该是因为师姐这红心酥里的配料,很像是血液……”萧彧荣也很震惊,大师姐竟然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东西。   别说是五师弟了,就是他,那一下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师弟不小心咬破了舌头。   “用了些花果汁液而已。”谢桥随口一说,然后挑眉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心里舒坦多了,“既然师弟晕了,那我们就不等他了,先出去逛逛吧。” 第901章 冰魂   谢桥说完,给老师行礼告退。   赵玄璟立即跟着,萧彧荣一看,犹豫了一下,同情的望了一眼地上的五师弟,然后执着也跟在大师姐的身后。   五师弟……自然是没有大师姐重要的。   如今正是和大师姐多多相处的好时候。   另外,三师弟是在蒙家堡病了的,还要查一查,这蒙家堡内,可否有寒冷之地。   等江晋辂醒来的时候,三人已经走远了。   “师姐,我们如今要从哪里查起?还是像五师弟那样去药铺守着,看看会不会恰好有寒药卖?”萧彧荣文质彬彬,看上去温和有礼。   谢桥摇了摇头:“不,我要找蒙家堡阴魂最多的地方,找他们问问情况。”   “……”萧彧荣嘴角抽动了一下,脚步又有些艰难了。   又是阴魂?   萧彧荣小心翼翼的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却见太子殿下面色依旧淡定,完全没有惊讶的样子。   “阴魂……还能治病?”萧彧荣不懂这些。   “不是的,三师弟这病来得蹊跷,我觉得中邪的可能性更大,可连我都看不出的邪气……太稀奇了,我四处瞧瞧,看看有没有厉害的阴魂,又或是恰好瞧见看到的,找到缘由,才好下手。”   一个时辰厚。   谢桥竟真的看到了一个阴魂。   那阴魂看上去也像是冻死的,浑身凉气儿飘飘。   她身穿白衣,衣服上都结了冰,看上去就像是盖了一层冰渣子在身上一般,瞧着就十分凉爽。   这沾满了寒冰的阴魂四处飘着,飘来飘去,最后到了一包子铺门前,在那火炉口蹲着,都快将自己塞进了火炉里头。   可惜,这阳间的火烤不化她这阴间的人。   谢桥走到这包子铺面前,看了看这哆哆嗦嗦可怜的阴魂,道:“想要暖和些的话,就跟着我走吧。”   “……”包子铺老板不解的看着她。   萧彧荣脸色尴尬,手足无措:“在下师姐的意思是……”   “三笼包子。”赵玄璟直接递了铜钱。   包子老板咧嘴一笑:“好嘞客官!”   热气腾腾,立即打包了三十个包子出来。   而那阴魂狐疑的看着谢桥,指了指自己:“和我说话的么……”   她一开口,那寒气都蔓延开来,看上去就像是要下霜了一般。   而这包子老板却觉得心头一阵爽快,今儿生意一直不大好,现在突然卖了三十个,这心情一下子舒畅多了,这满炉的热气儿扑在脸上,都没有刚才那么热了。   谢桥微微点了点头。   而那阴魂犹豫怀疑了一下,想到对方说的话,然后磨磨蹭蹭从炉子里爬了出来,站在了谢桥旁边。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萧彧荣搓了搓胳膊。   他不喜欢天冷的时候,写字太费劲儿,手都不想伸出来。   谢桥没多说,而是转道直接去了隔壁的酒楼,要了个包间,身后侍卫抱着三大包包子,犹豫了一下,分着吃了。   “你、你真的是和我说话吗?你怎么能看得见我啊?”这阴魂牙齿打颤。   谢桥坐下来后,这才看着阴魂慢悠悠道:“你是怎么死的?为何身上都结冰了?” 第902章 冰窖   谢桥话一说,这阴魂面上一喜:“你真的是和我说话吖……我死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和活人聊天,真的是太好了……”   “好人,你能给我烧一件棉衣吗?太冷了,冷得我受不了了。”阴魂急忙又道,生怕过了一会儿,谢桥听不见魂声了。   谢桥点头:“你先回答我的话,等会儿你有什么愿望,我一并给你了了,你想下去轮回,也是可以的。”   “好!我回答的!”阴魂看上去紧张起来,“问我是怎么死的是吧?我记得、记得的,那是一个大冬天,天很冷,我婆婆却要我抓条鱼回来给丈夫补身体,一大清早,我棉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被赶出去了,我去了冰面,想碰碰运气,可不知怎么就掉了下去。”   那时候雪下得很大。   她掉进去之后,又淹又冻就死掉了。   冬天还有很久才能过去,她的尸体浮了起来,却被寒冰冻住,过了很久很久,才被人发现。   谢桥对她也表示同情。   “你可认识别的像你一样的阴魂?浑身冰凉,寒冰入体的那种?”谢桥又问道。   萧彧荣莫名觉得瘆得慌。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这屋里的温度一点点的越来越低。   就算如今天气转凉了,可也不会在这一日之间,有这么大的差距吧?   “大师,蒙家堡虽然富贵,可每年冬天,也是有人会冻死的,只是数量应该会比别的城池少一些而已……像我这样的阴魂,也有很多。”阴魂立即又道。   死后,对同样冻死的同类,她也会多看几眼,甚至交个朋友的。   魂生这么长,没有活人说说话,当然也会着个死人聊聊。   只是有些魂飘来飘去,飘着飘着就忘了自己干什么的了,所以这朋友也总会变。   谢桥想想三师弟那情况,觉得普通街边的冻死魂,怕是不可能将人影响成那个样子。   “这蒙家堡附近可有什么能将人冻成……冰尸地方?要比那普通冬日河水还冷的地方。”谢桥想了想,又问道。   “……”萧彧荣坐立难安,大师姐真的在和阴魂说话?!   这阴魂仔细想了想:“有的,我们这些阴魂,怕冷,但其实也怕热,偶尔去炉边烤烤火是可以的,可夏天的时候,总呆在外头也会觉得不舒服,浑身没力气,像是要散了一样,所以常常会去一个地方呆着,那地儿就是冰窖,一些大户人家里头,都有冰窖的。”   冰窖?   谢桥恍然大悟。   冬日里头,将大亮的寒冰存入地底下,夏日再拿出来用,那种地方,的确能冻死人。   也不知这三师弟是不是曾去过冰窖。   “有没有人在冰窖冻死的?”谢桥继续又道。   阴魂很仔细的想:“很少的,之前差点有一个人在冰窖里头冻死,但又活过来了。”   “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呢,我听别的魂说的,我那个魂兄弟乘凉的时候,亲眼瞧见,那个富贵公子觉得夏天太热了,就去冰窖里头读书,可那冰窖大门被人堵住了,他在里头冻了很久很久,人都成冰块了,差点没抗住,也是大户人家底气足,有足够的好药好大夫养着,这才捡了一条命……” 第903章 替身   “冰窖这种地方,除了富贵人家,谁用得起啊?死的人自然也少了,不过还有不少在河边运冰的长工落水冻死的,这个算吗?”阴魂小心翼翼的问道。   后头这些话,谢桥有些听不进去,脑子里只剩下那句“富贵公子”。   这四个大字,很熟悉。   试探性的问道:“你说的富贵公子,莫非是蒙氏十三老爷家的那个孙子?”   这孙子……冻病了吧?   “应该是蒙家的,可是哪一个蒙家,我不知道呢。”阴魂乖巧的说道。   整个蒙家堡,姓蒙的很多。   谢桥沉思了一会儿。   赵玄璟虽然只听到谢桥的话,但此刻看她的表情,约摸也能猜到,她心中有些怀疑了。   “这蒙家孙子怎么了?与桑游的病可有什么联系?”赵玄璟问道。   谢桥摇了摇头:“还不敢确定,不过……事情有些太巧了,这蒙氏里头,也曾有一人寒疾入体,且应当是命悬一线十分严重,我在想会不会是……有人找了替身。”   谢桥的话,停了。   “替身?”赵玄璟听了,也觉得浑身一凉。   “没错,是一种邪术,有些人生了重病、命不久矣,便会做些纸扎木人写了八字身份烧了,这便是替身,不过毕竟只是死物,作用不大,还有一种替身,便是寻求活人代替,要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才可,最好性情相貌甚至喜好相近,越是相似,这成功的可能就越大。”谢桥又道。   “若三师弟是被人捉去做替身了,那就难怪我这双眼睛瞧不出来了。”谢桥补了一句。   做替身不是沾染邪祟,身边无阴魂侵扰。   “所以你怀疑是那个一直藏起来的蒙家小公子蒙寅……”赵玄璟突然站了起来,“若是如此,星灯……”   谢桥也连忙起身,二话不说,先将这阴魂收起来,然后速速赶回去。   如果真与这蒙家有关,那她这三师弟的命之所以能拖延到现在,恐怕是因为这蒙老爷不仅仅想要他做替身,还想趁着三师弟生病的时候,与老师打好关系!   他积极找寻寒药,或许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以向老师证明,蒙家或是蒙家堡的无辜!   而如今……   她来了。   那星灯若无意外,最多可将性命再拖七七四十九天!   她若是这谋划的人,恐怕一开始没有想到会有这变数,如今为了避免再生变数,很有可能会加快完成替身!   萧彧荣懵里懵懂,他也不明白,他也看不懂,只管跟着师姐和师弟就对了。   桑游这边,原本是由周蔚宗亲自看守的,但赵玄璟后又吩咐周蔚宗带着人去查这蒙家小公子的事儿,所以便安排了另外两个侍卫,这人又是在黎世衍几人的院子里,按理说是不会出事儿的。   然而谢桥他们回来的时候,谢桥那只大公鸡被麻袋套起来了。   星灯……也不在。   谢桥脸色很是不好,目光阴沉。   她讨厌别人动她的东西!   “殿下!”一个侍卫见着赵玄璟立即跪下了,“殿下,我等失职!刚刚蒙家老爷带着人过来将桑公子强行带走了,说是要带着桑公子去堡外白雾峰找大夫,我们拦着不让,可蒙老爷说,那神医行踪不定,若是去晚了,怕正好错过,我二人……不敌,又有江公子做保,便……只能放其离开,我在这里等着殿下,夏卫他跟着一起过去了。” 第904章 行凶   谢桥听到侍卫的话,努力克制了一下情绪。   她这身板,生气短命,不气不气,反正师弟多的是,死一个也不要紧的。   “为何星灯也不在?”谢桥吐了口气,缓缓问道。   她脸色如常,看上去平静无波,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   “蒙老爷带将人请走的时候,江公子怕您生气,所以将星灯还有摆在四周的东西都带走了,也尽量按照您摆放的方向放的。”侍卫立即又道。   “已经破了的阵,岂是他随随便便便能复原的?”谢桥摇了摇头,“星灯倒是还有用,但阵破了,若是黄符没掉的话,即便这人要立即完成替身,这一盏星灯也还能强行支撑几个时辰。”   想要完成替身,也是要做法的,这道士必然也在这蒙家堡才行。   这种邪道,她还真想见识见识。   “白雾峰在什么地方?捉个人过来带路。”赵玄璟目中也多了几分凶色,阴沉不定。   周蔚宗不在,不过一直跟着太子的其他侍卫也不少,立即去办,没多久功夫,便带来了两个人。   “公子,这是府中大管事,属下去捉人的时候,他一脸心虚,许是知道什么,便将其捉过来了,这一个,是属下等人在外头请来的,拿了银两,也知道白雾峰的位置。”   那管事有些不高兴:“你们想要干什么!?我们老爷对你们很客气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你家少公子的事儿,你不知道?”赵玄璟冷笑了一声,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   管事面上一怔,十分紧张。   这公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贵气非凡,一句简单的话,竟让他心生害怕。   “小的、小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管事嘴硬,低着头。   赵玄璟哼笑了一声,冷漠的身姿如同隐匿在黑夜之中一般,气势全开:“先断他一条腿。”   这话一落音,侍卫直接拔刀。   说断就断,“噗呲”一声,那鲜血喷的到处都是。   这大管事顿时捂着伤口嗷嗷大叫。   谢桥眉心一跳,向后撤了一步。   太子师弟动手就动手,怎么也不知提前知会一声?   这一声嚎叫可吓死她了。   至于这流血的场面……谢桥没有多大反应,毕竟她每日瞧见的阴魂有不少,那些个阴魂,更可怕。   “你竟敢在我们蒙家……行……行凶……”这人瞬间疼得脸都白了,冷汗哗哗往下流。   “再给你一个机会,说是不说?若是还不说,另外一条腿也没了。”赵玄璟就像是个没有感情冰雕一样,看上去十分的不可理喻。   谢桥偷偷瞧了他一眼。   而萧彧荣直接捂着嘴,有点想吐了。   好多血……   他突然能理解为何五师弟会晕血了,这东西看了真、真恶心……   侍卫的刀再次举了起来,那管事是有些武功的,到现在都还没晕过去,此刻一看这刀马上又要落了,一咬牙:“我说!”   “公子让我说什么!”他眼泪都疼的掉下来了。   “你家小公子住在何处?还有,那个替你主子做事的道士,又在哪儿?” 第905章 阿弥陀佛   大管事一听到这话,心里已经凉透了。   怎么会?   这些人才来多久,怎会这么快就将事情查明白了?!那黎老夫子师徒三人在这里呆了一两个月都还没看出猫腻呢!   “小人……说,我说就是了……”他忌惮的看着那刀,眼下他已经只剩下一条腿了,若是另一条也没了,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小公子不在别庄,就在这……就在这府邸里头,有个偏院,胡道长和公子都住在那儿,只是……那偏院很大的,里头还布置了疑阵,一般人闯不进去,就算闯进去了,也会被里头的人提前发祥,那……你有密道,可以让人先一步离开。”管事这会儿倒是老实了,因为太疼,语气急切,说完直喘。   赵玄璟有些不解:“不在白雾峰?”   “不在。”管事咬牙,“白雾峰那边的确是有个神医的,那神医也确实有本事……”   “这替身之术也用不着要将两个人放在一处的。”谢桥解释了一下,“三师弟就算人在白雾峰,只要这边做了法事,也照样能将三师弟的命取走,当然了,前提是那道长已经提前取得三师弟的毛发血液八字还有一些贴身用品才行。”   管事脸色越来越难看。   怪不得这么快就露馅了,原来这个坤道士竟知道的这么多!   可这道士虽然厉害,可他还是想不通,大公子的事儿隐藏的好好的,除了老爷身边的几个心腹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清楚!   而老爷对黎老夫子又这般客待,怎就怀疑到了老爷头上……   老爷原本担心桑游死得太快,会引来怀疑,所以才尽可能的一拖再拖,而且拖得久了,也能让二人的命磨合得更好些,替身之术会更成功。   所以才由着黎世衍叫了别的徒弟过来。   昨儿瞧见了这道士,又听说她摆了七星灯,大公子那边情况变差了,所以老爷才会十分担心,怕夜长梦多,准备收手的……   这桑游病了这么久,现在死了也是正常的。   又有神医做幌子,就算毁了星灯,绝对也是情有可原!   原本一切都计划好了的啊……   “密道通往何处?”赵玄璟又问道。   “小、小人也不知道……”他声音虚脱,看上去有些不行了。   大量的流血,若是再不救治,也是会死人的。   “拖着他,让他指路,一队人马随我先去偏院!剩下的人,去白雾峰追回老五他们。”赵玄璟又安排道。   说完,侍卫便拽着这大管事,从这院子走了出去。   满地的血还留在这儿。   萧彧荣蹑手蹑脚的从那血痕上跳过去,一边跳还一边念了两句“阿弥陀佛”,那样子,怂极了。   瞧着倒不像是个读书人,更像是个长了头发的和尚。   “萧师弟,当着我的面,你念什么呢?”前往偏院的路上,谢桥还听他嘀嘀咕咕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莫师姐,我……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那么多血,太惨了,念叨两句,心里舒坦点。   “你总吃过鸭血猪血吧?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好怕的。”谢桥看他白着脸也挺可怜,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拿出了一颗糖豆,“吃了吧,灵丹妙药,用的可是仙山灵泉里的水和五百年灵芝做成的,安神养心,不做噩梦。” 第906章 贫道略懂   萧彧荣一脸惊喜,又有些踌躇:“竟如此珍贵,这点小事儿,还是……”   话未说完,谢桥直接抬手将糖豆子塞进他嘴巴里了:“里头还有太岁肉呢,吃了能长命百岁,你可是我师弟,与亲手足并无不同,师姐不疼你疼谁?难道要疼那个捡来的江晋辂?”   谢桥说完,嗤嗤笑了两声。   江晋辂,是没经历过她这个师姐的捶打和磨练!   萧彧荣只觉得一股香甜入了口。   他都三十的人了,平日是不吃糖豆子的,而谢桥这糖豆子是自制的,又和外头卖的有些不同,吃起来更加的美味,一时间,暂时让他忘了那鲜血淋淋的场面。   赵玄璟脸色黑了下来,阴晴不定的看着萧彧荣。   手往谢桥面前一摊:“没干活的人有的吃?那我呢?”   谢桥叹了口气:“都多大的孩子了,还争药豆子吃……来来来,剩下这些都给你,多多吃些,如此也符合你的身份,活个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玄璟哼笑了一声。   信你个鬼话。   仙山灵泉、五百年灵芝?还太岁肉?   真要有这东西,她还会每日辛辛苦苦挣扎着求生,一口一个豆子,那不就能直接飞升长生不死了?   也就萧彧荣这书呆子,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毫无疑问!   赵玄璟淡定的将东西揣进了自己的怀里,但想到萧彧荣嘴里还有一颗,真真是恨不得抠出来。   她亲自喂的!   呵呵……   这鲜血淋淋一路,蒙家的人都吓傻了,四处逃窜的有,小心翼翼躲起来看的也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蒙家太大了,便是快速赶过去,也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这偏院。   这偏院其实就是个后花园,与前头隔着一条小小的湖,要从这湖心亭做了船才能渡过,到了岸边之后,看到的则是满园桂花。   香气逼人,身处其中,味道也过于浓厚,有些上脑。   “进、进不去了……桂花林里头有……有不少铃铛,都是连着的……若是、被人……不小心碰撞到了,里头的胡道长会……会立即发现的……”既然已经招了,这大管事也就不在乎要不要多说了,只是他声音虚弱,看上去毫无血色。   赵玄璟这才让人将他丢在这里。   谢桥看了看这桂花林,笑了笑:“简简单单的迷阵而已,贫道不才,略懂。”   阵法有很多种,有的利用光,有的利用风,又或是假山、城墙,制造出层层叠嶂,让人不好分清方向,心里生出些负面情绪,从而崩溃不知如何办。   眼前这阵只有花树。   香气可使人失神迷茫,过多的树木、枝丫,会让人眼花缭乱。   有些树上,又或许还藏了别的药粉,能让人生幻或是晕迷。   “捂住口鼻,打起精神,一步一步,跟着我走就是了。”谢桥从竹筐里拿出了几片“口罩”,分发下去。   她时常要挖尸体的,万一遇上特别臭的尸体,当然要用这东西掩面的。   做完准备之后,谢桥领着赵玄璟和侍卫们入了桂树林。 第907章 不许动我的东西   一入林中,没走几步,赵玄璟等人几乎便已经看不清楚方向了。   身前身后,几乎处处都一样,这些树木更没有特别的之处,根本不好辨别。   可谢桥手里头拿着个罗盘,按照罗盘指引,脚下轻轻松松,一会儿拐个弯,一会儿绕个圈。   直走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阵,这出口位置必然也是特定的,必须要按照方位走,赵玄璟他们瞧不见这些树木的不同,而谢桥不一样,她看得明白。   这种阵比较迷糊,连布阵的人自己都容易被困住的,所以必然有能让道士记住的方位的方式,无非也就是按照书上、或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一些列阵方式排出的位置。   此刻是白天,看不到星位,但也不过就是那几个常见的星星而已。   对应位置,一步步走就是了。   谢桥身后的人,话也都不多,甚至此刻安静至极。   走了约摸有近个时辰,他们都觉得自个儿要被这花熏得快吐了,总算瞧见了出口!   “这桂花……”萧彧荣觉得大师姐那灵药都快不管用了。   味道是香,可香的刺鼻,花儿真的是太多了。   “铃铛没响,里头的人应该还没得到消息,快一点动手,莫要让人逃了。”谢桥又道。   侍卫们郑重的点头。   必须的!   这罪可不能白受!   一出桂花林,果真瞧见一个悠然小院,里头有几个丫鬟,看见来人吓了一跳,而侍卫们几乎是飞出去一般,直接冲进了里头的屋子。   谢桥看着这处,都快想要赖着不走了。   风水真好啊,外有桂花迷阵护着,小院里头,还有流水潺潺,简直就是隐士高人住的世外桃源。   “什么人!?”屋里传出一声惊呼。   谢桥隐约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也不知是砸碎了什么。   快步过去瞧了瞧。   只瞧着几个侍卫,押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这老头长得可不像是个世外高人,他肤色略黑,气色不好,身体有些佝偻,腿脚似乎也不太方便。   这是个做恶事的道士,要遭恶果的。   屋子里头,似乎已经开始开坛做法了。   躺着一个人。   这人长得……很是俊俏,模样的确与桑游有几分相似,年纪应该也差不多,脸色白皙,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样。   应该就是少年成名的蒙寅了。   谢桥直接走上前去,看看地上的人,然后拿起了一个小木头人。   木头人上贴了一张黄符,这便是替身符,而这木头人代表的便是她三师弟桑游。   “不许动,不许动我的东西!”这胡道长有些疯狂,眼神痴痴的看着谢桥手里的东西。   “你这替身局做的不太好。”谢桥将黄符一揭,烧了,又慢悠悠的说道,“八卦五行气都要足,你这里,水、土、木都够了,可还缺少金火,就算是最后让他抢了别人的命,他将来也会多柔弱之相。”   火行浑厚,火气过多多浮躁,过少骨轻命不重。   金行方正,金气过多多刚直,过少多局促不安性柔弱。   还是要均匀些才行的。   谢桥本以为这道士应该挺厉害,指不定从前她遇到的那些事儿里头,还有他参与的手笔,但看到这一个替身局以及这人面相,心里就有数了。   应该不是她想得那个邪道。 第908章 都怪那该死的莫凌子   这胡道长听到谢桥的话,气得都要飞升了。   “你们是什么人?!你既然知道我是在摆替身局,怎么敢打扰我……噗!”还没说完,谢桥将其他几张黄符扯了下来也烧了,这人顿时吐出一口鲜血,也不知是反噬的结果还是气的。   吐完血,人直接躺在地上,瞪着眼,浑身无力起不来了。   看上去像是一个乞丐老头。   “你这一身穿得倒是挺富贵,可你犯了什么错心里没点数?强求来的富贵,要用命还的。”谢桥冷眼笑着。   不义之财不好取的,尤其是她们这种能“窥探天机”之人,身上因果重,坏事儿不好做,银钱不宜贪,便是贪财也该有道义。   否则必遭天谴、命数不好。   “你……你懂什么……”那道士满嘴血,还执着的开口,“我、我从前也没少做好事儿……可也未见的有什么好命数……”   如今,他不过是求他想要的东西而已。   谢桥没理他,而是盯着那蒙寅多看了两眼。   还有气儿……   命可真够大的。   “他病了几年了?瞧这样子,养的还不错啊?白白胖胖的。”谢桥伸手,掐了一下这蒙寅的脸。   掐完之后,谢桥突然想起不太合适,然后慈祥的收了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实在是这个人……太白了。   一直在家里捂着,人又得了寒疾,小脸冰凉,整个人就像是……冰皮月饼一般,惹人下毒手啊。   “将近九年了……”胡道长声音沙哑,“他本事必死的局,是我,一手将他的命拖到现在……你还说我的替身局做的不好……哪里是不好,而是我这些年耗费的心力太多,黔驴技穷罢了!”   “你具体说说。”谢桥这会儿也不着急了。   有的是时间听故事。   这胡道长看了一眼赵玄璟,瞧见那面相之后,呵呵笑了一声,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命数怕是要到头了。   “你们觉得老夫害了另外一个人的性命,实在可恶是吧?可老夫也没别的办法!”   “还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害人吗?”谢桥语气淡淡的,“你这本事,没有些能耐的,怕也威胁不了你。”   有些道士普普通通,只会念经开光,但有些道士会的东西如她一样,捉魂算卦,样样都行。   眼前这个,虽然比不得她,可也不差了。   被人威胁?不能的吧?   “你知道什么!想当年我也像你一样意气风发,大老远的跑去京城论道,谁知道……”胡道长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特别差,“我也是被人害至如此地步,我算得不准,我道心不稳,当时也是一时失误做了些错事,结果被人赶出京城,身不聚财,六亲断离,混得连条狗都不如!若不投靠蒙家,我连口饭都吃不上!”   胡道长嘴唇哆嗦,瞧着还挺可怜。   “原来是犯了错,那你遭报应,不是应该的么。”谢桥却是很淡定,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你也是同行!也该知道我们这一行多容易犯错吧!都怪那个该死的莫凌子,要不是他言语激我,我也不会为了赢他做了坏事,是他坏了我的修行!我这一辈子算是被他毁了,如今……就是不想颠沛流离,想在蒙家养老吃个饱饭而已!” 第909章 赌一把   想起曾经,胡道长就气啊!   二十年前,京城论道大会,他满怀期待的去,谁知道遇到了今生的死对头!   也不对,那该死的莫凌子,是很多人的死对头,那人压根就不像是个修行的,他嘴贱讨人嫌,可却又真的有本事!   当时他与莫凌子有些冲突,二人便一番比斗。   比斗的时候,他为了赢,动了些手脚,在正道上,那算是一种邪术吧,最后被人揭露出来了,然后就被赶了出去。   还被人报复打断了腿。   他做了害人的事儿,会有可能报应在亲人身上的,所以他的亲人,直接与他断绝了关系!   这些年来,他四处流浪,辛辛苦苦算卦得的银钱,总也存不住。   吃了上顿没下顿,成了个乞丐,到了这蒙家堡。   遇上了阴着脸晦气的蒙老爷,他立即上前替他算了一卦,那时候的蒙老爷已经没了法子,便将他请回家中,他费劲心思,这才将一个必死的人活活拖了九年!   九年啊,他自己的头发都熬白了!   这是最后一次,找到了这么一个完美契合的人,生辰八字性格身形,完全相和!   蒙老爷说了,只要做完这一次,他就可以留在这里养老,什么都不用做,供他后半辈子!   现在……   他只是赌一把,赌赢了,以后金盆洗手再也不干这一行了,赌输了……就是小命难保。   如今……结果显而易见,他输了。   谢桥听到“莫凌子”三个字的时候,都有些心虚。   她家那老头,不知当年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没来京城之前,她好奇问过老头关于京城的景象,老头支支吾吾,一看就是有猫腻的,当初她就怀疑,他在外头肯定立了不少敌人!   果不其然!   不过她家师父她懂,他做人呢就是贪财好酒色嘴巴毒了点,但坏事儿他不干,所以虽然身上也有些因果,但是不严重。   “必死的人拖了这么多年,要么用了重宝,要么其他替身也没少用。”谢桥凉凉的看着他。   他身上气已经不正了,正常延续生命的本事,他也做不来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胡道长看上去也没什么求生的意志了。   来的这些人里,那不言不语站着的男人,面相奇贵无比,这样的人,蒙家都得罪不了的,他还怎么躲?   “知道要死了就好,也省得听你求饶了。”谢桥淡淡说了一句,然后侍卫将人五花大绑。   “这人……要怎么办?”萧彧荣看着躺着的蒙寅,实话说,这样一张脸,他都很难生出不喜的想法。   这人长得不错,沉睡的时候,更显得不真实。   “没死那就带走,这替身之术虽然没有反噬在他的身上,但他这情况也不乐观,瞧这样子,没了这老头,他这命也活不了几天了。”谢桥又道。   而她也不好救了,毕竟早先这人是用邪术救过来的。   俗话说,正邪不两立嘛。   换句话说,一种药吃的多了,换别的药吃,药性冲突死得更快。   那正经的延寿法子,一是不能用,二是他情况严重,能用也没用。   他死定了。 第910章 邪术   这偏院的丫鬟们如今都乱成一团了,尤其是看到胡道长被绑了起来,一个个更是吓得不轻。   他们来得快,走得也快。   将人从这偏院拖了出去,坐了小船返回。   道士解决了,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他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黎世衍想不知道也难,尤其是这院子里的鲜血尤在,他一出门就瞧见了,留下的那个侍卫也和他说得明明白白,这一把老骨头,差点没扛住。   他那乖乖大徒弟年纪轻轻,哪里见过这等凶煞场面?   太子这臭小子,当着女娃娃的面,怎么这般凶残?便是这人有问题,拉出去砍不就成了……   黎世衍心理不太舒服。   尤其是当侍卫说,桑游的病应该是蒙家有关的时候,整个人更是提不起劲儿。   在蒙家住了这么久,他可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这蒙老爷,本以为这人只是有求于他,想让他教导族中孩子,所以才会这般客待,却没想到会别有用心。   外头一阵喧闹,黎世衍一把老骨头立即起身去迎。   却见侍卫抬来一个人,他本以为是桑游,可仔细一看,发现这人……压根没见过。   “这是……怎么回事?”黎世衍十分不解。   “老师,此人是蒙老爷的独孙蒙寅,这边这个半死不活的,是个道士,这蒙老爷请了他来为蒙寅续命,这胡道长便想了个替身法子,便是让我三师弟替他孙子去死,他二人生辰八字恰好一样。”谢桥解释道。   这话一说,黎世衍十分震惊:“竟还有如此邪术!”   “有是有的,不过用这种邪术的人,下场多都不会太好。”   黎世衍沉默了一会儿,过了片刻,道:“仔细想来,当初在外头偶遇这蒙氏十三老爷的时候,此人对老夫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反而……是别有用心的和你三师弟多攀谈了一会儿,又说家中也有子孙,似是随意问了问他的生辰……”   当时只是问桑游几月出生而已,偏巧就是当月,所以这蒙老爷才又问了具体是哪一天,到那生辰的时候,还特地照顾了一番,连他是哪个时辰生的话都套出来了。   “也是巧了,天下人这么多,偏就你三师弟与他孙子同年同月同日生。”黎世衍都忍不住感叹。   “可不是么,日期、秉性各方面都契合,就像是上天将三师弟送上门给他孙子续命一般,谁能扛得住这么大的诱惑?”   “你们三师弟呢?”黎世衍又问道。   他年纪大了,昨天晚上又贪喝了几杯酒,所以睡得沉,他住的屋子在这院子的后排,所以也没听到动静。   “正要与老师说这件事。”谢桥先开了口,然后一五一十将事情和老师说的一清二楚。   黎世衍眉头紧皱。   自家这小徒弟……   做事有些不太妥当。   他也知道,那孩子自幼没了娘,娘亲还是被神婆害死的,所以心里头难免有些怨恨,对谢桥这个大师姐也并无尊重和信任。   谢桥这个大师姐,和外头的神医相比,自然觉得神医的本事更好些。   但不该一人做下这决定。 第911章 心有所属   黎世衍面色不太好看,是有些生气了,不过便是生气,他看上去也是个风度翩翩的老头。   “先将这二人安排好。”黎世衍说了一声,然后弓着背回了厅堂,坐在那主位上,手里头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压压火气。   谢桥三人也紧跟其后进来了,乖乖坐好。   “动了星灯,你三师弟的命是不是保不住了?”黎世衍问道。   “这就要看运气了。”谢桥想了想,又道,“若是黄符揭了,星灯全部熄灭,那一切就如同我没来的时候一样,什么时候断气,要看胡道人何时收他的命,我刚才去找这胡道长的时候,他的法事做的其实已经差不多了,所以,三师弟如何,徒儿也不好猜。”   如果能留一盏,哪怕是只有一盏,那哪怕法师做完了,命也还能拖一拖。   黎世衍脸色又严肃了几分。   见黎世衍脸色不好,谢桥连忙又道:“老师,这徒弟如半儿,徒儿瞧着您神气不错,所以三师弟或许是能大难不死的。”   “倒希望能如你所言了。”黎世衍叹了口气,“你这三师弟脾性是怪了点,可对为师也是孝顺有加,他自己又颇有才学本事,弹的一手好琴,如今年还年纪轻轻,若是早早的没了……那就太让为师伤心了。”   “老师放宽心,三师弟肯定会没事的。”萧彧荣见不得老师一把年纪还如此伤怀,连忙安慰道。   黎世衍不太敢多想。   桑游如今才二十多岁,这些年跟着他到处跑,都没时间成家。   “为师这些年拘着你们读书见世面,却对你们的婚事不太上心,如今想想,也是悔之晚矣,等你们三师弟救回来之后,你们都要将这婚事安排好,找个可心的,生个一儿半女,也能有个后世香火。”黎世衍话音一转,又道。   他心里是真的挺后悔。   他教导的这些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好了,所以性子清高,瞧见那些个女子,要么嫌人家读书不多,要么嫌人家鸡毛蒜皮,挑。   黎世衍的目光看着萧彧荣。   萧彧荣很是紧张,顿时面色通红:“老师……弟子、弟子……已经心有所属了!”   “……”谢桥嘴角抽抽了一下。   赵玄璟手里头的动作一顿,然后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萧师兄,你的书读得够多吗?就敢在老师面前表露这话了?”   萧彧荣只是怕老师觉得他不想成家!   老师说什么,他都得立即跟上才是……   “哦?是谁家的姑娘,性情如何?哎,你这年纪,若在寻常人家,孩子都能考功名了,这些年也着实是耽搁了。”黎世衍感叹道。   黎世衍对萧彧荣要求很高。   谢桥虽然是大徒弟,但实际上,黎世衍拿她当女儿、当孙女,对待其他几个徒弟的时候,天然的将他们分出了个亲疏远近。   所以他叫谢桥的时候,语气亲近,从前那都是一句一个乖丫头。   然后分出个乖丫头的大师弟、丫头二师弟、老三、老四、老五……如此排列。   而作为谢桥的大师弟,萧彧荣要成为其他师弟的榜样,故而,他经历过最严苛的读书生涯。 第912章 不伦   萧彧荣整日头埋在书籍里头,多年废寝忘食,如此才造就了如今的成就。   哪来的闲工夫聊姻缘?   太子的姻缘不是黎世衍能管的,但太子对这本也不上心,又因胳膊的事儿矛盾重重,婚事也一直都得朝堂关注,作为老师,他也希望他能轻松点,就更不会催促了。   然后就是桑游了。   那孩子……受萧彧荣影响比较多。   人有洁癖爱花爱草,伤春悲秋,过于挑剔,磨磨蹭蹭也过了这么多年。   老四老五……情况差不多。   这么看下来,他养出的孩子,除了乖丫头和太子两个异类之外,怎么各个都有这么大的毛病呢?   黎世衍越想眉头皱得越明显。   而萧彧荣以为老师在因为他而不高兴,所以此刻别提有多老实了,一句话也不敢隐瞒,人立即就跪下了,道:“老师!弟子仰慕师姐……不过弟子也知道自己与师姐相差甚远,所以并不求老师指婚,只待弟子多加努力,以后……再、再说……”   “……”黎世衍老脸怔了怔。   “弟子冒犯师姐,实在孟浪,不过弟子以后会更加勤奋……”萧彧荣立即又道。   谢桥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上次不是死心了么?   怎么现在还跑到老师面前大表忠心了?!   “师弟,你这不妥,不瞒你说,我也心里有人了……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满意的,我……拿你当弟弟,你可莫要再有次不伦想法!”谢桥立即站了起来。   不伦?   赵玄璟脸上一烫。   谢桥觉得,萧彧荣对她可不是真的仰慕。   不过就是听老师夸赞的多了,所以觉得她这个师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心里头自然而然生出的好感罢了。   “你师姐说的对,你们俩不合适,以后收收心。”黎世衍缓过神来,也立即提醒萧彧荣,“京中有不少贵女,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的也有不少,回京之后,找媒人给你相看相看。”   “老师收回成命。”萧彧荣一听,却突然拜下来。   他红着脸,挺不好意思的,立即又道:“若无师姐,弟子……可以不娶,这一生陪着书籍就够了,不在意那些。”   他只是觉得,他这样贪心书海的人,这一生怕是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照顾家庭,夫妻恩爱。   之所以想要求娶师姐,也是因为老师觉得师姐好。   “这事儿,回去再说吧,你年纪轻轻的,路还长远着呢。”黎世衍并没有立即敲定下来。   说完这些,又看了谢桥和赵玄璟一眼。   这两个孩子,也够让他省心,要么不成婚,要成婚……还凑一起去了。   说话间,时间过得也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   白雾峰。   江晋辂手里头端着一盏星灯,脸上有些紧张。   他私自将人带出来,回头一定会受罚,所以这星灯万万不能灭了,否则师姐怕是要吃人的。   虽然他对这个师姐不信任,可……莫名的,也不敢得罪师姐。   “怎么又灭了一盏?!不是让你们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吗?!”眼瞅着就剩下自己和夏侍卫手里头这最后两盏灯了,江晋辂气得脸都要皱了起来。 第913章 老虎头上拔毛   到了白雾峰之后,就要爬山了,那些个东西放在车里还能按照方向摆好,可现在要爬阶梯,自然就不行了。   所以这些星灯,他让蒙家的下人帮忙拿着,还有那剪刀等物件也是一样。   白雾峰台阶很多,一路赶来也不近,总算迈上了最后一个台阶,竟然又灭了一盏。   气得他,难受。   “江公子,都是小的的错,这台阶太多,不小心绊脚了……”下人一脸忐忑,看上去诚惶诚恐。   蒙老爷大怒:“你们这些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回去之后,都要去管事那里领罚!你们最好祈祷桑公子没事儿,真要是影响了桑公子的性命,便用被你们的命去抵吧!”   蒙老爷比江晋辂还要生气。   倒让江晋辂不好意思了:“无需如此……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剩下两盏,他和夏侍卫努力护好了就是。   希望这神医真能如传言那般厉害,最好让桑师兄药到病除!   “这可都是莫真人的心意,竟被这些废物毁了,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蒙老爷连连叹气,那目光忍不住落在那最后两盏灯上。   这灯油烧得还挺旺。   白雾峰里风也挺大的,一路摇摇晃晃,竟没让它们灭了。   蒙羡德也没想到的,这黎世衍竟然还有个道士徒弟,连这种续命星灯都有,差点坏了他的大事儿。   “劳烦蒙老爷去找神医,我们先去前院内等着了,多谢您。”江晋辂对蒙老爷特别的客气。   蒙羡德给下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去后头找人去了。   爬了这么多楼梯,江晋辂的腿脚其实也有些打软。   口干舌燥。   这时候,蒙家下人哪来水囊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江公子,您渴了吧?先喝点水……啊!”   手一抖,那水洒了。   江晋辂吓了一跳,连忙端着星灯躲了一下。   快速的移动让那星灯的火焰闪烁了一下,转眼要灭,好在停下来之后,上头丁点星火竟又复燃了。   他看着那星火,有些懵:“也不知……那些灭掉的星灯重新点上还有没有用……”   “江公子,您拿了东西走已经得罪莫大师了,我劝您,还是不要撒谎比较好,回头殿下问起,我也不好不说实话的。”旁边的夏侍卫有些无奈。   要不是蒙家人多,他们就是上山捉神医,也不可能让他们动了莫大师的东西!   主要还是这江公子,他执意要找神医救人,他们也拦不住啊。   江晋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只是想想而已,不会如此做的。”   见那等没灭,下人脸色有些紧张着急。   其中一个人,将一侧的窗户打开了。   因为聚风,窗口的风竟还比外头的大。   星火摇摇晃晃。   “关上,快关上。”江晋辂连忙喊了一声,想了想,有点不放心,“你们离远点,虽然我也不想让你们受罚,但你们做事实在是毛手毛脚的,就剩下这两盏,若是它们都没了,在下恐怕得跪着爬回去了。”   老师多疼师姐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已经是老虎头上拔毛了,这毛拔下来更要收好了,丢了可不行! 第914章 莫大师不一样   此刻这窗户也不好再开了,几个下人都不知该怎么办。   老爷吩咐了,这事儿不能做得太过于明显。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爷要这么吩咐,但今日能跟着老爷来这儿的,都是府里得主子信任、嘴巴严实的下人,从这一点看来,他们心里就明白,老爷要求的这件事很重要。   谁能做成了,谁以后便更得重用,表面上的惩罚会有,可背地里的奖赏却会更多。   想通了这一点,下人们也都各自开始想法子。   不过两盏灯而已,还能弄不灭了?   过了一会儿,给桑游裹着被子的下人脸色变了变:“江公子,您过来瞧瞧,桑公子是不是没气儿了……”   话音一落,江晋辂脸色白了,连忙放下了灯扑过去瞧了瞧。   那双手颤颤巍巍试着鼻息,片刻之后,颤抖的舒了一口气:“还有,只是……气若游丝……你们谁去催一催,救人救如火,请神医快些过来。”   才说完,这屋子里的屏风竟“噗通”一声倒了下来。   虽没碰到星灯,可那倒下瞬间掀起的风浪,却让他放下的那盏星灯灭了。   “……”江晋辂也懵。   到底是烛火,这也太脆弱了。   “江公子,您觉不觉得……”夏侍卫看着那等,眼神又隐约瞧见其中一个下人那奇怪的脸色,突然有些怀疑,将江公子拽到了旁边,这才又道:“我总觉得,他们像是故意的。”   “故意破坏星灯?”江晋辂也觉得不对劲。   虽然烛火脆弱,可他们有七盏!   意外太多了点。   “我觉得就是这样的。”夏侍卫想了想。   “可为何……不过就是些灯……”江晋辂觉得莫名其妙,破坏这东西做什么?便是他,对大师姐的本事有所怀疑,可也不会想着和大师姐作对的。   要不是有神医在这里……   “江公子,莫大师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无能,大师是真有本事的。”夏侍卫看江晋辂如此敷衍,也很是无力。   “若说师姐琴棋书画样样接通,我信,说她聪慧过人,天下无双,我也信,可唯独这神通之术……”江晋辂摇了摇头,“夏侍卫,你可知道我老家那神婆害死过多少人?”   “自我幼时起,村中有人得了病,多找神婆,随便一把草药,嗡嗡几声咒语,便将人扔在那儿等死了,活过来了那就是神仙保佑,死了那就是身有邪祟罪孽。”江晋辂苦笑了一下。   “不过是那地方不教化而已,莫大师不一样的……”夏侍卫立即道。   “有何不一样?我母亲走后,我离开那里,即便后来拜了师,这心头也总有疑问,这些年,我拜访过数不清的道观、寺庙,我见那些平头百姓,身有磨难,三跪九叩的膜拜,可从未有神仙降临,我见那些僧道值点乾坤,却也从未见金光普渡,我知,所谓僧道,本也就是凡人而已,救苦救难救的不是命,只是心罢了。”   百姓求的只是个心安,僧道做的也只是安抚。   至于其他的……   符水、神咒……那些,都是不存在的小把戏,哄骗人用的。 第915章 回头是岸   江晋辂并不是觉得天下的僧道都是坏人,他从未有这等想法,在他眼里,僧道与百姓一样,都是普通寻常人!   又或许,良善些而已。   除此之外,其他能力,都是虚假的。   夏侍卫被江晋辂的话说的有些哑口无言,但还是觉得他这样不好,于是努力组织言辞,想了想,道:“江公子说的纵然有理,但我与兄弟们一直跟着太子,多次瞧见莫大师捉阴魂的,这东西……是真存在的,大师那双眼睛也真的通晓阴阳,这星灯有没有用我不清楚,但大师的话,我是信的。”   “江公子是莫大师的师弟,总有一天,你一定也会懂莫大师如今所做的一切。”夏侍卫又补了一句。   “不可能。”江晋辂一口咬定,“我将来一定会劝师姐回头是岸。”   传言中的师姐那么好,怎么能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夏侍卫无奈的看着江晋辂:“等会儿不论有什么事儿,我都不会多管,只负责看顾好莫大师的灯!”   人重要,灯也重要。   “随你。”江晋辂并不在意这些。   他才说完,蒙老爷回来了,一脸焦急:“江公子,快快快,神医就在屋子里等着了,要尽快去,否则神医就要走了……”   “对了,神医性子古怪,不愿意见太多的人,所以……便由你我带着桑公子进去,其他人留在外头,你看可行?”   江晋辂点头。   夏侍卫想了想,将屋子里的灯罩照在了自己手里的灯上,然后身形一闪,“嗖”的一下就冲出去了,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这位公子要做什么?这是神医的地方,不好如此冒犯啊……”蒙老爷也有些急了。   江晋辂也冲了出去,不解的看着房顶。   “江公子,我只听我家公子和莫大师的话,大师让护着这灯,我就护着这灯,别的事儿……您忙活着吧,我人在这屋顶上呆着,风景挺好、灯也更稳妥。”夏侍卫冲着下面喊了一声。   “这……这如何是好?”蒙老爷皱着眉头,“万一神医不高兴,不愿意给桑公子看病了呢?”   江晋辂很为难:“我们先去见神医,试试吧……”   夏侍卫是太子师兄的人,他没那本事支使,何况刚才就已经冒犯了,如今不好再一次挑衅。   且,夏侍卫不是一般的下人,殿下身边这些个人,出身都不低,还有品级在的,与蒙老爷身边这些个人可不一样。   蒙老爷心中愤怒,但脸上克制的很好。   将人搬到了神医那边。   神医却冷着脸:“你们上了我的房顶,还想让我替你们救治?!老夫也是有脾气的!”   “江公子……还请你快去让那位下来吧,与神医道个歉,这桑公子的病真的是不能再耽搁了啊!”蒙老爷一脸痛惜,似乎比江晋辂还要更担心桑游的病情。   江晋辂也为难啊!   “神医,都是我等不是,还望神医大人有大量,先救人要紧,等救了人,便是我亲自留下替神医打扫房顶都是行的。”江晋辂连忙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此刻他知道三师兄情况紧急,袍子一提,竟直接跪了下来,拜了一拜。 第916章 寻衅滋事   江晋辂一脸真诚,那神医看了蒙老爷一眼,随后还是冷哼了一声。   “不让人下来跪着道歉,这人老夫不救!”神医咬着牙道。   “……”江晋辂攥了攥拳。   他能决定自己,还能决定别人不成?   “神医若肯相救,江某可筹千金相谢!”江晋辂开始撒钱。   那神医眼神恍惚了一下,差点没绷住。   千金啊……   可真多。   然而,还是不为所动,就像是一个坚硬的石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情。   “劳烦蒙老爷看顾我师兄,我去去就回。”江晋辂无奈,只好起身交代一声,又去找夏侍卫。   夏侍卫在屋顶,捧着星灯,一脸认真虔诚。   莫大师的星灯都快灭完了……   在蒙家的时候,他没有誓死保护,还跟着儿过来了,那就是违背殿下命令,回去之后,还得主动领罚……   对了,这蒙家人很奇怪,回去之后也要和殿下说一说……   “神医说……夏兄弟若是不……跪着道歉,便不治我师兄的病……”江晋辂艰难开口。   夏侍卫伸了伸脑袋,看着下面:“江公子,不是我不肯去道歉,是我不能,跪天跪地跪君父,我虽只是一……只是一随从,却也是有骨气的,况且,我的任务就是看好星灯。”   “求你了,我师兄危在旦夕……”江晋辂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慌。   夏侍卫叹了口气。   这病人毕竟是殿下的师弟……   “跪也不是不能跪,且等我将星灯藏好了再去。”说着,夏侍卫提起纵身一跃,没影了。   江晋辂并不觉得过分,只是耐着脾气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空手回来了。   “多谢夏兄弟。”江晋辂先冲他拜首。   “无需如此,江公子是主子的师弟,您的命令,我也是该听取一二的。”夏侍卫很是干脆,说完之后,到了这神医屋子外头,往地上干脆一跪:“都是夏某鲁莽,冒犯神医,罪该万死,望神医不要与区区小人计较,救治桑公子!”   眼下救人要紧。   江晋辂也不会任由着夏侍卫一个人跪,还在旁边陪着了。   夏侍卫瞧了,心里头稍微舒服了点。   说完了,这神医才点头:“我便试试,只是……未必能有希望,毕竟老夫也不是神仙,若是救治不成,你们不许寻衅滋事,否则老夫也会去告官的。”   “自然。”江晋辂心中大喜。   神医上前,开始替桑游把脉,查看身体情况。   这一过程,漫长而又煎熬,江晋辂生怕晚上一时半刻,师兄没了生息。   “寒疾入体,十分严重啊……蒙老爷、二位公子,这公子的身体应该早早就熬不住了,这些日子应该是吃了不少珍贵药材才能活着的吧?”神医道。   江晋辂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还要多谢蒙老爷,在他师兄身上花了许多银钱和人力。   他们师徒也有银子,只会到了这蒙家堡,两眼一抹黑,想买药都不知找谁,况且,那些珍贵的药材比较稀有,他们这种外乡人没那么容易买到手。   都是这蒙老爷从中调和,中间不知耗费了多少力气,才能将这药纷纷拿下。   这些日子,蒙老爷的辛苦与义气,他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才对他和这神医深信不疑。 第917章 格杀勿论   蒙老爷一脸客气,看上去并不居功,他那自若的神情,让人心里头舒服,更觉得此人可靠,人品贵重。   “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可惜……”神医摸了摸胡子。   “可惜?”江晋辂心头一颤。   “是啊,这位公子,这人病情太过猛烈,便是用药也熬不住了,准备后事吧!老夫敢断言,我救不了,天下已无别人能救了,而且,他这情况,支持不过今晚。”   “!!!”晴天霹雳!   “大夫!您再想想法子!”江晋辂眼红了。   大夫摇了摇头:“这等病情,你这心里也理当有数才是,熬到如今,已经是老天开眼,这寒疾入体,如今病人浑浑噩噩,也不知痛苦,亲人想开些吧!”   说完,冲着他们摆了摆手。   江晋辂怔在原地。   眼中含泪,片刻之后,跪在桑游身前,嗓音哽咽,不知如何是好。   蒙老爷沉默着,看上去也不好受,不过在江晋辂看不着的时候,目光却冲着外头扫了几眼。   这会儿蒙家下人也急了。   房顶……没有星灯!   星灯不知藏在哪儿了!   一个个四处搜找,可怎么都找不到,根本无法交差!   又不能正大光明的问这随从,可真是窝火极了!   夏侍卫起身之后,没再去房顶上,但他偷偷树上呆着了,居高临下、放眼望去,瞧见蒙家下人,一个个的竟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再找什么,这心里头的怀疑越来越浓。   又往山下看去,却见……自家兄弟们正急急忙忙爬着台阶。   心里一琢磨,立即去了桑游身边呆着。   星灯的位置是不可能被找到的,不用担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桑公子!   蒙老爷总也得不到下人的回信,也有些着急,趁着江晋辂正难过,出门瞧了瞧。   然而正好遇上赵玄璟派来的一波人!   这些人……一个个如同煞星,来者不善的模样。   “将这老头捉起来!押回去审问!”来人二话不说,便让大家动手。   紧接着,一股脑的冲进了屋子,搜到了桑游之后,直接将人抬着,连解释都没有,先一步快冲而走。   “夏卫,星灯还剩几盏?!”来人又问道。   “仅存一盏灯。”夏侍卫立即回道。   “你们四个人去接星灯,护送星灯下山,谁敢靠近星灯半步,格杀勿论!”   说完,四人立即应声,迅速去办。   而江晋辂都有些傻了。   他们……话都没说一句,直接将师兄放在架子上抬走了,现在又提到星灯……太子师兄和大师姐都知道了?现在是……很生气?   连格杀勿论这命令都说出来了……   不过……捉蒙老爷做什么……   江晋辂很不解,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星灯被夏侍卫曾在了一棵树洞里头,外头有灯罩挡着,还在高处,别人自然寻不到。   找回来之后,四个人左右护送,一个个都是习武之人,也没了磕磕绊绊的意外,一路畅通无阻,快马加鞭,月上梢头之时,回到了蒙宅。   桑游最先到,紧接着便是星灯,然后才是蒙老爷和江晋辂。 第918章 松鹤延年   院子里,很沉默。   到了地儿之后,江晋辂便跪在了院子里头,在他旁边的地上,有一滩脏兮兮的污渍,院中有些灯光,但依旧有些昏暗,这污渍看上去是有些暗红。   不是很好闻,让他想到了鲜血。   但他没往那处想,甚至觉得……   这或许又是师姐的戏弄,所以人也好好的跪着,没晕。   谢桥将桑游和蒙寅放在了一处,又将那刻了二人八字的木头人拿了出来。   那替身黄符的确是毁了,替身术算是完成了多半,功亏一篑,但这么长久以来的替身换命,不是只毁了黄符就行了的,桑游身上的死气还是要除一除的。   这替身术也相当于是一种诅咒了,谢桥在桑游三魂七魄脉轮之处分分别提了安神符咒,盘膝而坐,喃喃念咒。   念了足足一个时辰,谢桥才起来。   又拿出了一块上好的白玉。   谢桥手有点抖。   水月观附近的城镇盛产好玉,这一块是她当初得到的……算是最好的一块了,并没花银钱,乃是别人送给她的谢礼,到她手上的时候,还只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后来耗费了好几个日夜,这才雕刻出这么一块“松鹤延年”。   谢桥很是心疼,她原本要将这玉放在自个儿嫁妆里头充数的……   可作为师姐,这小小礼物,也不好馊抠。   谢桥目色慈祥,将东西放在了桑游的怀里:“这玉不错,能养人,便让师弟收着吧。”   “丫头,你师弟这情况……”黎世衍目色关心,心里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虽然受了点罪,但现在没事儿了,老师放心吧,只是这两年应会有些怕寒,毕竟被冻了这么久,也是在所难免的。”谢桥一脸淡定。   这话一说,黎世衍眉目一松:“一会儿让人去买些皮毛大氅回来,等过冬的时候,都给他用上。”   能捡回一条命,比什么都强!   “不过这个人就惨了。”谢桥目色淡淡的,看着蒙寅,“现在那替身术彻底没用,他抢回来的命自然也没了,这口气喘不了多久了。”   黎世衍想了想,冲着赵玄璟道:“着人将他祖父带过来吧。”   赵玄璟点头应着。   没一会儿功夫,蒙羡德和胡道长都到了。   胡道长这会儿脸色蜡黄,看上去十分不好,他发丝凌乱,时不时的哆嗦两下,抱着身子,像是疯了一样。   “好冷啊……好冷啊……”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这是……”黎世衍有些惊讶。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觉得冷?   “术法反噬了,我师弟的命数抢回来了,但这蒙寅毕竟靠着我师弟又多活了些日子,如今都应在了他身上、寿命也会损耗许多。”谢桥又道。   所以没那本事避开反噬因果的道人,可不适合做这般坏事儿,招报应。   “反噬了?”蒙老爷怔了一下,随后目光中燃起浓浓怒火,“这是什么意思!?失败了是不是!我寅儿怎么了!你们将他怎么了!”   一把老骨头冲着床上的蒙寅扑了过去。 第919章 总算死了   蒙寅气若游丝,桑游每恢复一点,这蒙寅的命便弱一点,浑身冰凉,几乎都感觉不到气息了。   “孙儿!”蒙老爷都要疯了,不停的摇晃着自己的孙子,看上去十分崩溃,“都是祖父不好,不该犹犹豫豫耽搁了这么久!”   早知道……早知道如此,半个月前,他就该将这命彻底的换了!   惹人生疑又怎么样?!   只要他孙子能活!   他错了,没抓住最好的时机!   没多久,蒙寅那点气息也没了,谢桥只见一阴魂从那身体里飘了出来。   出来之后,迷茫的看了看四周。   然后苦笑了一声:“熬了这么久,总算是死了。”   谢桥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你还有遗愿?”   没有执念的阴魂,都会直接下去了的。   “原来大师能看得见我。”蒙寅惊讶了几分,“这些年浑浑噩噩,有时昏迷,有时候清醒,日子过得糊涂又痛苦,最近,我昏迷得多,但也能感觉到一切都不同了,没有以前那么冷了,我知道我祖父正为我寻求办法……”   可惜,他病重,即便是醒来,也只是意识模糊能看见四周,浑身无力冰凉,话都说不了。   所以也无法向他的祖父说清楚,让祖父不要再继续执着了。   用别人的命续自己的命,太过肮脏。   “我祖父一辈子都骄傲,年轻时有骄傲的儿子,年老时有骄傲的孙子,可惜,天不遂人愿,我与父亲,都让他丢尽了脸,他所执着的,是旁人的看法,不愿别人觉得他年老无后,太过可怜。”   “我没什么遗愿……就是这些年被困在这躯壳里头太久了,还想……看看书,到处逛逛。”蒙寅又道。   困在身体里的感觉,就像是这九年一直呆在一个牢笼里头一样。   还是一个寒冰牢笼。   “你在和谁说话!?是不是他?!是我不是寅儿?你让他回来!回来!”蒙老爷突然向谢桥冲过去。   不过被侍卫拦住了,靠近不得。   “你对亲人并无牵挂吗?”谢桥问道。   “没有。”蒙寅看上去有些冷清。   他没有选择去恨,已经是……很体谅祖父了。   他自己的生命,本已经到了头,却连掌控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蒙老爷瞪着谢桥,苍老的声音透着怒意和挣扎,就像是一头年老的狮子,发出了怒吼:“他说什么了!?”   “他说对你并无留恋,本该早死早托生的。”谢桥回了一句。   “混账!这个小畜生!我都是为了谁!?让他回来!我一把年纪了,他是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不知好歹的东西……”蒙老爷竟然开口大骂。   谢桥都有些惊讶,毕竟这人之前瞧着真是和煦,即便做出替身的事儿,也只当他是疼孙子而已,没想到,还是暴脾气。   “大师,我能否跟着他。”蒙寅没有多管自己的祖父,而是指着旁边的桑游。   谢桥愣了愣:“你想作甚?”   “很投机。”蒙寅沉默了一下,“我能感觉到,自己很虚弱,不用大师多说,我也知道,想必我也飘不了多久……与其漫无目的,不如一开始就跟定一个人,但我又不知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他不想去下面轮回投胎,也是清楚,他偷了别人的命,谁知道下辈子还是做牛做狗呢。   与其争一个未知,倒不如剩下这点光阴,四处散散心。 第920章 跟着他   蒙寅之前并未见过桑游,眼下他飘在半空中,居高临下,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人。   但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个蒙寅真的很聪明。   这这阴魂被禁锢折磨太久了,替身术反噬之后,灵魂就更虚弱了,飘一飘,长一点三年五载的,短的话,几个月,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彻底散了。   也能养着,但若要养得好,也要放在一法器里头,还要呆在一个五行气匀的地儿,也相当于圈禁。   不过谢桥还是将养魂的事情和这蒙寅说了说。   “你可以跟着我走,我将你放在神前,十来年功夫,你这阴魂也能和正常阴魂一样了,若是跟着他……也成,只能放在他身边的法器里头,这样养起来比较慢,若是常常出来飘,应该也熬不了太久,即便有法器,十分注意身体,最多也就几十年吧,若是中途也下去了,找个道观寺庙,也能超度离开,但想要长长久久当个老妖怪,那是不可能的。”谢桥中规中矩的解释道。   要放的话,肯定是那个松鹤延年白玉法器最好。   这法器够好,所以才能让这阴魂多飘些日子。   “但若进了法器里头,你就只能在法器范围内飘,远的地方去不了。”谢桥又补了一句。   这蒙寅的阴魂太脆弱,估摸着,要么藏在白玉内,要么,三步之内,其他事情恐怕也做不得,几年之后,或许还能好一些。   “挺好。”蒙寅点了点头,“只是劳烦大师与他说一声,在下不愿做强人所难之事,若这位仁兄觉得不妥,在下便寻个书肆,在里头飘着也是一样。”   少飘几年就少飘几年,不要紧。   他只是觉着,自己非要偷这仁兄的命,真是欠了这人的。   若是跟在他身边,许能保佑他一二,当然,若是这仁兄有影响,那他肯定就不愿意这么干了。   “我先让你进去,等三师弟醒了,再过问问。”谢桥回了一声。   紧接着,将这阴魂送进了那白玉。   蒙老爷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他听不到蒙寅的话,但从这莫大师说的半段约摸也能猜到了,是又气又恨。   都是这莫大师的出现,让他所有的努力白废了!   “你们修行之人不是要行善积德吗!?我都花甲之年了!我儿子残了,我孙子死了,我连个后人都没有!我这辈子,赚了那么多金子银子,可以后给谁啊!全都是族人的!我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是为了别人的孩子!!”   笑话,笑话啊!   他孙子本来能活的,能活……谁会想着让他死啊!   “你不是还收养了一个义子吗?”谢桥并没有任何同情,看着这人疯魔的样子,“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收养的这义子,恐怕也是别有所图吧?又是八字契合?与谁契合,是你,还是你那个残废的儿子?”   蒙老爷身体一怔。   那胡道长迷茫的眼神也清醒了几分,忽然阴恻恻的笑了笑:“毁了,全毁了!”   谢桥想了想:“这法事虽然不是你这个做祖父的亲自去做,可这人是你选的,这坏事儿也都是你干的,如果我猜的没错,你那义子的八字应该极为旺你,收养他对你来说,是行善,可以为你抵消一些罪恶,积些阴德吧?!” 第921章 其言也善   谢桥本没往这蒙羡德身上猜,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担忧孙子。   可现在……   很显然,这蒙羡德其实更在意自己多年的辛劳,也更在意别人的看法,这样一个人,得到了一个能够做替身术的道士,岂会没有所求?   常人遇上了有本事的道士,还想求对方帮忙算算命术,发点小财呢……   “你可真聪明,聪明的像当初那个讨厌的莫凌子!”胡道长哆嗦了一下,厌恶的冲着谢桥说了一句。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坤道士说的没错,蒙羡德收养的那个小子是个富贵命,八字好,养着那孩子,百利无一害。   那小子也并不是从蒙羡德救命恩人的孩子,而是一户农家里买来的。   毕竟是个男孩,那户农家人其实并不乐意卖。   然而蒙家是这一代的大族,这蒙羡德开了口,那户人家怎敢反驳。   那孩子四五岁,已经懂很多话了,蒙羡德编出了谎言,长久的骗下去,等那孩子长大了,这谎言自然也就会变成真的,至于那亲生父母,必然会忘在脑后,永远想不起来。   那胡道长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好下场,所以此刻倒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将实话都说了。   说完之后,谢桥看着他,道:“你我已经交过手,我却忘了告诉你,我是谁。”   “贫道乃是水月观传人莫初声是也,你说的莫凌子……与贫道同门。”谢桥骄傲的说道。   同门,只不过并不是表面的师兄妹,而是师徒。   这话一说,这胡道长眼珠子一瞪,竟“噗”的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来!   指着谢桥,浑身发抖。   嘴巴哆哆嗦嗦,一个急火攻心,竟直接喘不上起来,不过片刻功夫,竟直接倒了下去!   那“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的声音,让人浑身发麻,不可置信。   就连黎世衍,都没想到这堂堂道长,尽让被他的徒弟……气死了!   可不是气死了么,眼睛死瞪着,浑身上下一点起伏都没有!   “不怪我,他命数到了。”谢桥也吓了一跳,然后委屈巴巴的看了自家老师一眼,“真的,这替身术失败了,之前又干过别的坏事儿,损阴德太重了,则一反噬,身体肯定就不行了……”   再急火攻心,所以……死得就更快点。   可她总不能让这人死都死得不明白吧?   是他先做坏事儿的,该。   谢桥虽然一脸委屈,但目色却很坚定。   黎世衍皱着眉头:“先拖出去,别吓着你们师姐……”   “……”萧彧荣突然变得胆小了很多。   老师啊……他也怕。   赵玄璟面不改色,侍卫们忙得很。   而那蒙老爷也被这和一幕吓得不轻,看着谢桥的目光除了憎恨,还有一些惧怕,显然是不相信谢桥这一句简单的话能将人气死,在他看来,定是这道人道法高超,用了什么厉害法术,才将人弄死的!   “黎夫子!蒙某这段日子对你们也多有照顾,可否看在往日情面……”蒙羡德倒也聪明,看到胡道长死了,立即从丧孙之痛里爬了出来,开始求饶。   黎世衍叹了口气:“老夫不会拿你怎么样。”   因为,已经有报应了。 第922章 与他无缘   蒙羡德孙子死了,后继无人,这个年纪怕也生不出来,而他那儿子残废了,若是能生早就生了,所以这后代方面应该是再也没法子了。   蒙氏家族强大,以后必然有其他族人逼着蒙羡德过继个孩子继承家业。   他最在意的家业是别人的。   而从今日开始,他黎世衍会对外表明,蒙氏害他徒弟,以后但凡蒙氏子孙,皆与他无缘。   无缘这二字看着简单。   他活了这么一把岁数,亲传的徒弟的确是只有六个,可还有其他不少……指点过、有几分师徒情分在的。   那些人,有的在朝中,有的也在各大书院。   他可以自信的说,这蒙氏子弟,除非真的颇有天资且人品贵重,否则往后这天下名师,没几个会指点他们。   得罪读书人,可不是个好选择。   得罪他这样年老还有点本事的读书人……   他很讲道理,但也很护犊子。   蒙氏虽有钱财,可这些年也多得是族人努力脱离商籍,努力走向仕途,但这一部分人以后会恨极了蒙羡德,他所在意的尊严自然也没了。   蒙羡德看到黎世衍冷漠的样子,心里是真的慌了。   别看蒙家家大业大,可毕竟只是商户,在权贵面前,那是真的没实力!   也只能龟缩在蒙家堡,群聚在一起,免得被别人吞了。   黎世衍并未给蒙羡德更多的机会,这会儿将人请出去了:“明日一早,我与徒弟们便搬离此处,望你好自为之。”   蒙羡德几乎是被拖出去的。   跪在院子里的江晋辂此刻是真的胆战心惊了。   这短短一会儿功夫……   胡道长从他眼前过,没气儿了,蒙老爷又从他面前过,虽然还活着,但那样子……怎么比死了还难看……   江晋辂正想着,又抬出一个人。   他不认得。   这人和三师兄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怎么会在这院子里?好像……也死了……   江晋辂浑身难受,总觉得大难临头了,跪得越发小心翼翼,整个人缩紧了身体,看上去,很是卑微。   屋子里头,只剩下自己人了。   他们出了屋子,让桑游好好休息,而谢桥此刻也累了,出门之后,看都没看江晋辂一眼,便直接回去睡觉去。   大师姐不看他,萧彧荣和赵玄璟自然也站在谢桥这一边,都老老实实走了。   甚至连黎世衍都没给他半句话,都回了各自的屋子。   整整一夜,江晋辂便在这院子里头呆着。   风吹得身上凉飕飕的,喷嚏打了好几个。   比身体更凉的是心,害怕、担忧以及迷茫。   自从拜师之后,这些年他顺风顺水,很久没有如此忐忑过了,可仔细想想自己的决定,却又不曾后悔过的。   天亮了。   师徒几个人吃过了饭,搬离蒙家之前,这才将他叫了过去。   “你可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黎世衍开口问道。   江晋辂跪在厅堂地上,只觉得双腿都快没了知觉,茫然恍惚了一下之后:“老师,弟子不该私自将三师兄带走,但是……三师兄身体有恙,理当看大夫,蒙老爷说那神医很是厉害,若是去晚了,怕错过了机会,弟子……也没想到,那神医也救不了师兄……老师,师兄如何了……”   神医说,师兄熬不过多久的,昨晚上有点凉,师兄不会也…… 第923章 不会做人   江晋辂的眼睛此刻还是有些红肿的。   配上这一张娃娃脸,谢桥脑子里想到了……女装大佬。   她这师弟若是换上一身女装,指不定比做男人讨喜很多,对了,穿着女装的时候,再配些道具,手里拿着几盒点心月饼,睁着小老鼠一般无辜的小眼睛,再鼓着腮帮子,那定会有点可爱。   总之,会比如今瞧着……有意思。   “你师兄已经无碍了,现在的确是还在睡觉,但身上没有之前那般冷了,呼吸也平缓许多。”见他担忧桑游,老夫子并没有瞒着病情。   这么一说,江晋辂震惊不已:“真的吗老师!?可那神医分明……”   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昨日蒙羡德被拖走的场景,有些怀疑:“老师,莫非……蒙羡德骗了我们?我师兄难道是中毒了?是蒙羡德做的?那神医也是他找来诓骗我的?!可是无仇无怨,这是为何?!”   “蒙羡德有一孙子,早先被困冰窖冻得几乎没命,蒙羡德找来一道士,替他续命多年,之前见到了你桑师兄,恰好,二人生辰一样,秉性相当,所以……便让你师兄做了替身,也就是替死傀。”黎世衍此刻还好声好气的解释。   “……”江晋辂就像是听天书一般。   替死傀?   这、这寒疾……还能替?!   他一脸茫然,而黎世衍又道:“蒙羡德拖了这么久,就是想让替身术做得更顺利些,没想到你师姐来了,摆了那七星灯,坏了他的计划,昨儿才故意以神医之名,将你们带走。”   “这一路上,他想方设法让人弄坏星灯,也是为了让替身术成功。”   “幸亏昨儿那星灯幸亏还剩下一盏,否则你师兄真的就是神仙难救了。”   “那道士已经被反噬而死,那蒙寅因续命之法的失败,也没了性命,你师姐辛辛苦苦念了咒做了法,这才让替身术彻底解除,不用多久,桑游就能醒了。”   黎世衍说的清清楚楚。   江晋辂整个人都呆滞了。   别人的话,他不信,可老师的话……他不得不信!   可信了老师的话,就等于将他多年的执着全部打击的粉碎!   “如今为师已经将所有事情清清楚楚讲给你听了,你此刻可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片刻之后,黎世衍又问道。   江晋辂唇角微抖:“错……错在弟子不相信师姐……”   “你这孩子,到底还是不懂。”黎世衍摇了摇头,“你跟着我多年,你学业之事从不让为师操心,考学之路也十分顺利,可为师在教导你做人方面,究竟是有些大意了。”   这话一说,江晋辂脸白了。   他宁愿老师说他课业做的不好,说他天生愚笨,也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评价!   做人……他不会做人?   江晋辂受了极大的打击,脑子已经懵了,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为师且问你,你昨日走时,这院中都有谁?”黎世衍问道。   “有……两个侍卫、蒙家的小厮,还有……”江晋辂说到这里,突然无力,明白了几分:“还有老师……” 第924章 活到狗身上了   江晋辂汗都下来了,想到自己昨日的做法,突然觉得他真是荒唐了。   “你也知道这院子里头还有为师在。”黎世衍语气平缓,却更有威慑力,“蒙家要带你师兄走,你不曾向为师多问一句,直接越过,往小了说是你粗心大意,往大了说,便是你不尊不孝。”   江晋辂头埋得低低的。   不尊不孝……他苦读圣贤书……   “你师姐十分严肃的吩咐过,这几盏星灯不可乱动,而你不仅动了,还故意避开她与太子,不着人通知一声,违背约定,这是不义。”   “太子殿下亲自派兵把手,维护星灯,此乃君命,君命不可为,你却非要违,便是不忠!”   “你找神医救治不是错,你不信你师姐也不是错,你错在一意孤行,不询问、不了解、不顾旁人。”   “你表面尊重你师姐,可背地里却如此行事,可见你对她心有不屑,蔑视自傲,为师对你,万分失望!”   “……”   黎世衍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割在了江晋辂身上。   黎世衍毕竟是他的老师,比他自己更懂他的心思。   这会儿,甭说是江晋辂被骂得哭了,就是萧彧荣和谢桥,瞧见黎世衍如此严肃生气,也都老老实实低头不敢多言。   萧彧荣更是怕极了……   幸亏,他虽然不太相信世上有阴魂,但……对师姐的决定,还算是尊重的。   要不然这会儿要陪着五师弟一起挨训了……   五师弟……   且跪着吧……不冤的……   谢桥是不想让自己变得太显眼,这个时候气氛凝重呀,她得降低存在感,免得让人觉得她在幸灾乐祸。   大家都是师姐弟,师姐之间,总要有点情谊的……   这五师弟和她那蠢弟弟不一样,读书人心气高脸皮薄,不能打不能笑的,否则一时想不开指不定还能去自杀呢……   至于动了她东西的事儿,这笔账,当然也是要算的。   慢慢来,不急。   黎世衍语气一直没有太大的波动,但这会儿就像是一樽神佛一般,坐立在那儿,让几个徒弟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为师说的这些,你可认?”黎世衍问道。   “老师!弟子知错了!是弟子任性不懂事,老师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弟子愿意受罚!只求老师不要赶了弟子……”江晋辂跪着哭道。   他犯了那么大的错。   不尊不孝、不忠不义!   江晋辂只觉得自己前头那十八年白活了,定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就他这样是非不分、莽撞无能之人,还想走仕途?   他都嘲笑自己愚笨!   “你年纪也不小了,总是哭哭啼啼,没点出息。”黎世衍淡淡说了一句。   长得年轻,可又不是真的只有十五六岁。   江晋辂抹了一把泪:“是,弟子……弟子没用……”   “你若没用,那便是为师当年看走了眼?”黎世衍语调微微上扬,“既是知错了,那弥补便是,堂堂男儿,理当知错就改,怕什么、惧什么又慌什么?便是为师今日将你逐出师门,也是你自己的过错,当正视自己,而非是后悔追忆,你可懂?” 第925章 过往旧事   江晋辂心肝一颤,匍匐在地,不敢言语。   老师这话的意思……究竟要不要赶走他……如今,他竟是听不懂,甚至也不敢懂。   “弟子知错……以后定当改过从新。”江晋辂小心翼翼,看上去的确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既如此,那你就去做吧,让为师看看,你是如何改过自新的。”黎世衍不气不怒,看上去特别讲道理。   江晋辂一时也有些无措。   是,犯错了……是要改的。   以后他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不再做这等不忠不义不孝的事儿,但如要证明这一点,需要很长的时间……   老师这话,是想让他先做些事情表现自己……   可他能做什么呢……   “你犯下这么大的错,还险些害了你三师兄的性命,此事也不能一揭而过,罚你这一年,每三日交一篇策论,另外,还要弥补过错,让你的师兄师姐们都原谅了你才行,为师只你们几个弟子,希望你们如亲手足一般相互帮扶照顾。”黎世衍看上去凝重了许多。   江晋辂立即听懂了。   老师的意思是,若他……得不到师姐师兄们的承认,那……他就会被排除在外,也就是说,会被赶出师门!   江晋辂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连忙磕了头:“弟子知道了!弟子一定会竭尽所能,不再让师兄师姐们生气!”   “嗯。”黎世衍应了一声,“这蒙家也已经住不得了,便都一起搬出去吧,等桑游身体好些,就动身回京。”   “对了,这蒙羡德的义子……”黎世衍突然看着赵玄璟,“还请殿下让人查查,既然瞧见了,便不好视而不见,孩子小,找来父母仔细问问,其中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当为其主持公道。”   “妥。”赵玄璟点头。   “还有一事,需与老师说说。”赵玄璟语气顿了顿,紧接着又道:“昨夜周蔚宗将蒙家查的差不多了,这蒙羡德的儿子……其实是被蒙羡德打残的。”   “怎会如此?”黎世衍一听,吓了一跳。   “这蒙羡德只此一个儿子,偏这儿子走商的时候,买了一个贱籍女子,欲娶妻为妻,蒙羡德自然不乐意,觉得侮辱门风,最多纳妾,可这儿子还是个痴情种,竟带着女子跑了,只是没跑多远便被捉了回来,那女子险些被打死,这亲儿子为了逼迫亲父,又辱又骂,腿便被打断了,最后算是留了那姑娘一条命。”   再然后,蒙羡德便对外说这儿子是在外头遇了山贼不小心残了。   面子上好过些。   蒙羡德拿那姑娘的命威胁儿子娶了妻子生了儿子,因着儿子不安分,娶的儿媳妇儿门户也不高,郁郁寡欢,产子后没多久就死了。   后来又陆续给儿子纳了许多如花美妾,生了好几个庶女。   赵玄璟将其中情况和黎世衍说了一通。   如今当初那姑娘已经年长了许多,常年被关着,疯疯癫癫的。   昨夜也被放了出来,天没亮的时候,就送去蒙羡德儿子的屋子里了,以后……这儿子怕也要和蒙羡德彻底决裂。   听完之后,屋子里头沉默了一会儿。   黎世衍都觉得不可思议。   “竟没想到,这人竟是如此秉性……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黎世衍想想认识这蒙羡德以来的场景,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926章 他不信我   谢桥会看面相,但有些人的面相藏得深,只好看一阵子的时运,再多的,看不清楚。   年少的人和年老的人最是难看了,年少未定,而年老的人经历多,这面相也比较复杂,需细观。   蒙羡德还是个商人,善于隐藏真实的性格,确实很难看透。   那日她只在酒桌上瞧过一眼,幽幽灯光之下还看的不太清楚,只是能看出此人有财富之相,子孙方面不太顺心而已。   所以眼下听到这些,她也很意外。   更意外的还是江晋辂。   他是真的相信蒙老爷,所以才会不顾师姐的星灯,执意去找神医,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就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   低着头,也不敢吭声。   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搬东西。   赵玄璟着人在蒙家堡买了一处宅邸,十分清静,利于疗养身体。   从这蒙家搬离之前,谢桥突然站在江晋辂的面前。   江晋辂红着脸,支支吾吾:“师姐……师弟知错了……”   “哦。”谢桥只简单的应一声,然后指着地上那块脏污,“你不晕血了吗??”   “晕……”江晋辂不解。   “你看那片血,我专门给你留着的,本以为你会喜欢,没想到你看都没多看一眼,太让我失望了。”谢桥语气淡淡,声音悠扬,然而听上去却透着一股凉气,幽幽又笑了一声,“你不会觉得,那块血渍是假的吧?又觉得我再逗你玩?好师弟,你对贫道怎么没有半点信任呢……”   江晋辂面红耳赤:“不是的师姐……”   “你看,我都就和你说了那是血,可你还没晕。”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可见,他还是不信她。   然后,谢桥一把将赵玄璟拽了过来,“殿下你说,那是什么?”   赵玄璟修长的身形站在谢桥旁边。   这一刻,江晋辂脑子一懵,突然觉得太子和大师姐竟有些相配……怎么回事儿?   殿下可是有了太子妃的人……   “昨儿孤着人砍了蒙家管事一条大腿,喷出的血液而已,怎么了?”赵玄璟神气温和,音如晨间低谷鸣音,沁人心脾。   “那腿呢?”谢桥不徐不慢的问道。   “腿?”赵玄璟呵呵笑了一声,“这谁知道,许是有那不开眼的没肉吃,拿去炖了吧。”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五师弟都不信那里是血渍,我若拿了那腿,也当呈上来给师弟瞧瞧,证明我所言不虚才是。”谢桥叹了口气的,真真是一副惋惜的模样。   江晋辂咽了口唾沫,然后目光直愣愣的看着那片血色黑红。   昨儿,他在那里跪了一宿……   呕——   还没吐出来,脚下一软,晕倒了。   “我就说,他只信你们,不信我,该。”谢桥脸上难得的灵动神情,撇了撇嘴,嫌弃了看了一眼地上晕倒的师弟。   “……”萧彧荣小心翼翼看着谢桥,“大师姐,准备如何罚师弟……”   萧彧荣毕竟年长些,知道如今江晋辂犯下的错,必要大师姐消气了才行,所以也没打算给江晋辂求情。   五师弟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负责任。 第927章 连累全族   面对萧彧荣,谢桥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看他如此尊敬的模样,又有些心虚。   语气软和了几分:“我只是觉着五师弟昨夜没睡辛苦了,他刚刚受了不小的刺激,等会儿应该也睡不着,倒不如晕着方便些,这是我作为师姐,应该做的。”   “……”萧彧荣面色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   没反驳。   他一向稳重,觉得师姐应当也是如此,但现在却发现,师姐竟是如此调皮,便是报复人的法子,都像个小孩子似的。   “现在晕倒,还要浪费人力将他抬走,要不将他扔在这儿得了。”赵玄璟瞥了一眼江晋辂,看上去也一点都不客气。   “万一那蒙羡德疯了,将他砍死了呢?”谢桥一脸认真。   “这倒是。”赵玄璟哼了一声,让人过来,将他抬了上了马车。   这若是谢桥的亲弟弟,谢桥会直接将人放在地上拖着走,也让他知道厉害,可惜啊,江晋辂脸皮薄。   对付这样的读书人,就是费劲。   比起来,还是她自家的大哥和弟弟更好些,虽然爱闯祸、麻烦也多,可……任由着她折腾,永远生龙活虎。   谢桥也上了马车走了。   新住处也不是特别远,没多久便到了,安顿好之后,也已经有些晚了。   次日,黎世衍搬离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出去。   蒙家堡最近的读书人很多,周边各地很多年轻学子前来碰碰运气,就算不被黎世衍看中收下,若是被指点一二那也是好的。   黎世衍虽然是个大儒,但有些规矩也不能免除。   比如初到这蒙家堡,为了给当地官员和大族一些颜面,也会出席一些读书人的宴会,挑选其中优异者指点一二的,指点过后,若是无心这些琐事,那便可以闭门不见客了。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关注着他的动向。   如今他人一走,很多人都生出了疑问。   在这蒙家住了这么久,要搬早该搬了,为何直到如今才动身呢?   而且听说老夫子徒弟病了,这个时候更不应该挪动才是吧?   蒙家其他族人也得到了消息,纷纷前去蒙十三那边打探一二,然而到了蒙十三家中,却发现家中有丧。   不仅如此,这蒙羡德还一脸怨气,一看便是出了大事儿。   这事儿,已经不是秘密了,蒙家下人都知道一二。   便从这些人口中打探,打探完了之后,蒙氏族人也都懵掉了!   “蒙羡德!我蒙氏造了什么孽有你这样的人!?你孙子那是命中无福!你竟将年头打到了黎老夫子的头上,那是你能惹得吗!?如今好了,连累我们全族!”   这是死仇啊!   徒弟如半儿,有时候比亲儿子还亲呢,蒙羡德想要人家徒弟的命,能化解得了?!   “不好了族长,黎老夫子今日受县令邀约去了雅宴,见了不少读书人,不知怎么的,谈到了我们蒙氏一族,竟放出话来,以后……与蒙氏结仇,再不会指点蒙氏任何一个人……”   “族长,这可如何是好!”   这老夫子并没有说用替身术的事情,避免外人知道了这种术法,反而更感兴趣。   但不妨碍他告诉别人,蒙羡德欲图害死他徒弟的事实。 第928章 臭了吧   蒙羡德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他的孙子死了,他没后了!   蒙羡德眼里,并没有将几个孙女当成选择,此刻瞧见族人过来,只觉得这些人都是想来抢他的家产,看着众人的眼光也充满了怨毒,丝毫不听这些人在说什么,直接让下人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疯了!他可真是疯了!都这个时候了,他脑子里竟还只想着家产!我蒙氏一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族长也气得不轻。   甩袖而去。   想到家里银子多,便又立即让人备上厚礼,送去老夫子的新住处。   不过黎世衍说到做到,蒙氏着人送来的歉礼,一个都没收,全数退回。   这蒙家人也不敢追得太紧,生怕惹怒了黎世衍,结果更糟。   搬出去的当天,桑游醒过一会儿,喂了些东西,转眼又睡了,谢桥也着人找了大夫过来,开了些温补暖身的方子。   这么养着,桑游的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七天之后,再醒来,这人已经神智清醒了。   这桑游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直躺在床上,吃喝都少,如今都瘦得有些变形了。   一睁开眼,先问了日子,得知过去了这么久,沉默了一下。   “江师弟,劳烦将镜子拿来。”桑游声音沙哑,听着自己的声音,他都忍不住皱着眉头。   江晋辂这几天是活得战战兢兢。   那日晕倒之后,他醒来立即找大师姐道歉,可大师姐闭门不见他,一日一日,让他煎熬万分。   今儿,看到三师兄越发大好了,他这心里总算舒服了很多。   立即将镜子递了过去。   恭恭敬敬的看着师兄。   桑游颤抖的接过来,然后便看见了镜子里头脱相的自己,瞳孔微缩,不可思议:“我……怎会变成了这样……”   脸上有皮无肉,双目无神,皮肤白中透着蜡黄,简直就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这般模样……   好丑啊。   “桑师兄,已然不错了,那蒙家老爷让你给他孙子做替死傀,所以害了你,不过你放心,老师已经替你报仇了,如今那蒙羡德焦头烂额,没有好下场的。”江晋辂立即又道。   他特地去打听了,最近蒙羡德是内忧外患。   外头蒙氏一族各个指责他,家中,他那儿子也没闲着,竟开始和蒙氏其他人联系,话里话外,都说亲爹疯了,欲图取而代之。   若是让他成功了,这个打断了他的腿,逼着他成亲配种的亲爹,以后恐怕也难见天日!   “是蒙老爷?着实该死。”桑游皱了皱眉头,“对了,我最近朦胧中似乎听到大师姐的声音了?”   “是的……我这就叫老师和大师姐他们过来。”江晋辂连忙起身,十分殷勤。   这样子让桑游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劳烦师弟……先找些女人涂面的东西来,另外……衣服再买几身,要料子好些的,我总觉得身上这件将磋磨皮肤,又痒又脏。”桑游恨不得直接将衣服脱了,“我还要沐浴。”   躺了这么久,他该臭了吧?这副样子怎么见师姐?   啧,这味儿,越是想它,便越觉得重。   都快呼吸不了了。 第929章 望你理解   桑游对这张床、对自己,都充满了抗拒,摸索了两下,又冲怀里掏出了一块白玉。   他见识不少,一眼就能瞧出,这玉是好东西:“哪来的?”   “师姐给的,听说里头是养了那个蒙寅的阴魂,师兄若是不喜欢,回头和师姐说一声,就可以将阴魂取走了……嗯,师姐……是个道士,会捉魂,很厉害。”他声音别别扭扭的。   内心……信吗?   他不知道,他没见过。   可他仔细想了这么多天,最终也得出了结论,这种大事儿,师姐又不会骗他。   他如今这脑子里乱成一团,不太好。   “师姐自是最厉害的,老师早先说过。”桑游点点头,还有些虚弱,“我这副样子,师姐瞧了不会嫌弃吧……太丑了,一点气质……也没有,模样也不如从前了……”   说完,桑游还叹了口气。   “师兄,那蒙寅呢?那是个阴魂……”他也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阴魂。   “我知道,做梦梦到过。”桑游不甚在意,“就在这玉里呆着吧,也无碍。”   江晋辂和桑游关系不错,此刻听到他这么说,想了想,认真问道:“桑师兄觉得,这阴魂也是存在的?只是我们看不见?可为何有些人却能?难道这天下间真有修行之人?若这么说,岂不是连得道升仙都并非梦话?”   桑游身子斜躺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我最近虽一直晕着躺着,可……师弟信不信,我脑中,竟像是有别人的一生一般,你说的那蒙寅,我竟十分了解……”   “但我又肯定,从未见过那人,这种事情,也算是十分神秘古怪了吧?”   江晋辂有些哑然。   他很想要说服自己,可每次努力的时候,脑中便会浮现自己母亲去世的场景,想到那神婆肆无忌惮、猖狂害人的模样。   一旦他信了,就像是背叛了母亲一般。   他得仔细想想。   江晋辂欲言又止,桑游身体还没恢复好,也不适合与他促膝长谈。   而且他现在压根就不想要聊这些,他只希望能洗洗脸,让自己变得香喷喷的!   强撑着身体,桑游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   谢桥出现的时候,真的傻了眼。   早先桑游躺在床上,虽能瞧得出长相底子不错,但被病容拖累了几分气质,然而此时此刻,这人发丝都梳理的整整齐齐,还执拗的站得笔直,身上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冰绸长袍,头戴冠玉,脸上有了些许红润……   而那味道……   谢桥很熟悉,来自于胭脂水粉……   真是浓浓一股花香味儿,赫赫一个风骚人啊!   “弟子让老师担心了。”他清了清嗓,然后冲着黎世衍行了礼说道,黎世衍免了他的礼数之后,这衣袍提起的瞬间,那股清香的味道,更浓了。   谢桥看向了这师弟的腰间。   竟还挂着一个香包!   师弟对形象的在意竟比她还要厉害几分!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将自己拾掇的如此整齐,简直是我辈之楷模!   谢桥目光透露出赞赏之情。   但下一句,谢桥却干咳了一声,道:“桑师弟可瞧见那白玉了?质地……可是非常的好吧?诚惠五千两银子,一会儿记得给我,当然了,我还给你备了见面礼,但见面礼和这个不能混为一谈……这是救命用的,不好赊欠,望你理解一下。” 第930章 师姐好丑   谢桥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桑游,似乎是怕他不付钱一般。   刚才谢桥直勾勾盯着桑游的时候,赵玄璟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差点没将桑游就地砍了,可眼下看她这么要债,赵玄璟瞬间多云转晴,洋溢着好心情。   谢桥送他的东西可不少,收的银子……没这么多。   亲疏远近,还是有的。   桑游呆愣了一下:“这是……师姐?”   然后眉头拧了起来。   师姐长得……好丑啊。   目色有点嫌弃,但考虑到师姐的身份,似乎又强撑着那股嫌弃劲儿,给谢桥行了礼,言语上还是十分尊重:“多谢师姐救命之恩,一会儿这银钱便给您送去。”   他家底还是挺丰厚的。   说完这话,他犹豫了一下,从床边将另一份胭脂水粉拿了过来,递给了谢桥:“师姐……面色晦暗无光,用这个抹一抹吧,看着能舒服点……”   “……”谢桥嘴角抽动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是觉得我长得丑?”   “那倒不是,师姐……气质不错,这把年纪已经保养的很好了。”桑游还夸赞了一声。   这是真心话。   他天生就喜欢美的东西,人或是物都是如此,师姐长得……也不错……可他喜欢长得更好看些的。   之前老师多次夸赞师姐人间绝色,听得多了,便当了真,如今真瞧见了……落差是有的。   谢桥真被气笑了。   从前只有她嫌弃别人的份儿!   谢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只瞧着桑游又用十分欣赏的目光冲着赵玄璟行了个礼。   那眼中带笑,都快溢出了花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做师弟的,瞧上了太子,想要据为己有呢!   “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瞧你如今这落魄的样子,怎好嫌弃你师姐?”黎世衍有些不高兴,然后冲着谢桥又道,“这小子没眼光,他不懂,不理他就是了。”   谢桥点头:“没错。”   “我觉得师姐的发型略显老气……”桑游一边听话,一边还盯着谢桥的脑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都恨不得请人过来,替她休整一番。   谢桥这发型简单方便,毕竟她现在就是个道士,自然不能花里胡哨。   不过此时此刻,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这张假脸,万一这小子看得多了,发现其中问题,那可不妙,于是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师弟怎能如此不懂规矩?贫道也是个女子,你若是再盯着看,休怪贫道无情了啊?”   这些个师弟,都不懂事儿!   “游冒犯了。”桑游认错也快,不过这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他好了,定要多买些好看的东西,通通送给师姐。   师姐三四十岁,可也不是不能打扮一番,怎能穿着这灰溜溜的道袍,看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想来若是有他出马照顾装扮,师姐便是无法绝色倾城,也能算是个婉然佳人。   谢桥不敢在屋子里多呆,见了一面之后便急忙出去了。   “他从前也这样吗?”谢桥忍不住向赵玄璟问道。   这天底下还有如此奇葩之人,只才见面而已,竟就嫌弃她面容来了,亏得他是个病人,遇上的又是她这等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若换做是她大哥,一斧头直接剁了他! 第931章 美人图   谢桥小手还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手感……的确有些粗糙。   可她这妆容也是经过一番仔细琢磨之后定下的,没有年轻人的娇丽,可在同龄女子当众绝对也是十分出色,气质满分,无可挑剔才对!   “桑游自己作的或是收藏画里头,除了花草美景图之外,便是数不清的美人图,这些美人图,有一半以上,都是你。”赵玄璟想到这事儿,心里有点不高兴。   桑游这个猥琐大汉,竟能做出这种事。   当然了,描画师姐这事,他早就知道,别说是桑游,就算是他,早年刚入门的时候,也被哄骗着画过几幅,只是他懂事儿早,又是太子,老师不好威逼利诱,才让他“免受其害”。   现在想起来……   赵玄璟越发觉着这几个师兄弟都不太顺眼。   “那……画中的师姐,都是什么样?”谢桥有些好奇的看着赵玄璟。   这一抬头,发现赵玄璟一双剑眉微蹙,面上寒霜,总觉得有些凶巴巴的,不太高兴?   “自然是天下无双。”赵玄璟一肚子憋屈,“他们几个……那时候,还会凑在一起,比拼自己所做的话,让老师评判,谁画得更好。”   这美人图听着虽不务正业,但也考验画功。   画人先画骨,画形先画神。   喜怒哀乐,背景四时节气场景,每人心境必然都各有不同,也要将这些全部画出来,若是功底不够,画出的美人,会被老师嫌弃。   此刻谢桥的心情也是一言难尽。   老师的疼爱,如同一坐大山啊!   她也知道自己小时候聪明可人宛若一个小仙子娃娃,但被老师这么捧着……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老师是想要用溺爱捧杀她。   谢桥脸色有点古怪,这画作虽然绝对不会有任何冒犯她之处,可这些师弟,现在在她眼里……   都像变态一般……   可画都画了,想要收回来恐怕不能的,毕竟这么多年,各种画作肯定不少,回头还是要和老师说说,以后还是莫要如此夸赞她了。   夸多了,她也会骄傲不是么?   谢桥没有过多纠结,但赵玄璟已经是越想越不开心了。   等谢桥一走,他便返回屋子里。   桑游又躺回床上歇着了,之所以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也只是为了在大师姐面前留个好印象。   “你们都倾慕师姐才名很久了,对吧?”赵玄璟开口便道。   三个师兄弟皆是一怔,老夫子坐在一边笑眯眯的,慈爱的看着这些个徒弟。   他这些个徒弟,无论哪一个单拎出去,都算是姣姣好男儿。   “孤刚才觉得,身为男子,藏有女子画作十分不妥,师姐又是修行之人,名声比天大,所以等回京之后,你们将师姐画作通通上交,不可私留任意一幅!”赵玄璟冷着脸,直接要求。   黎世衍一听,欲言又止,赵玄璟侧眸看了他一眼:“老师留选……五幅便好了。”   黎世衍想了想,点头应了。   赵玄璟如今想来,老师手里头的美人图,实际上都是娃娃图。   从前,他最爱画的便是一个女娃娃,那娃娃有时候娇憨可爱,有时候懵懂虚弱,有时候坚强执着……   那时候,师兄弟们也有过问几句,说这画中孩子是谁,可老师怎么答?   他说:那是仙山上的小童女! 第932章 光宗耀祖   如今想来,赵玄璟觉得师兄弟们可真是被老师骗得苦!   不过老师手里头多余的画就不用毁了,留着……收藏。   萧彧荣笑容有些勉强:“这些画早丢了,书院里头也有些老鼠,早先被咬坏了许多……”   “萧师兄也想留几幅?你并非长辈,留着这东西,若是被别人瞧见了,以后你还如何娶媳妇儿?若是你那些弟子知道你画中人皆是同门师姐,岂不是让人猜测怀疑?”赵玄璟冷言冷语,看上去不讲道理,转而又看向桑游,幽幽问道:“桑师弟,孤这个决定,你不会拒绝的吧?”   这语气,是个人都知道,太子不开心了。   可至于为什么不开心,他们不清楚。   从前,大家都一起画过的呀?   不过桑游看着赵玄璟,被那目光一盯,瞧着这俊秀无比的面容,变得十分好说话:“殿下说的对,那画和师姐一点都不像,留着也没什么用。”   说白了,就是如今师姐真的不好看,他看到那些画,便会想到自己白白期待的数年,都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再也不看师姐一面……   如此,还不如将画毁了,只当师姐从来没美丽过。   “太子殿下何时有空,师弟一时技痒,等身体好些,愿意为殿下画上几幅。”桑游还不忘拍赵玄璟的马屁。   赵玄璟也习惯了他这德行。   “等你将师兄弟们手里的美人图都搜刮送于我,届时再说。”赵玄璟答应的还挺痛快。   这话一说,萧彧荣和江晋辂立即觉得桑游那目光变得有点气势逼人了。   “你不在京城的日子,孤还养了不少花草,这事儿师弟若是做的好,那些花草也一道都送你了,别说是那些个寻常花草了,就是我父皇钟爱的贡兰之首——绿云白翠,孤也可以抢来给你。”   “!!!”桑游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皇上的花!   不,重点不是皇上的花,而是那株贡兰三百年难得一见,几年前他跟随老师入宫的时候,瞧过一眼老苗,从那之后,便觉得其他兰花在它面前,黯然失色!   那老苗应该早没了,但新苗却有的!   送给他?!   桑游只觉得生命一下子充满了活力。   “二位师兄弟,你们不会阻止我光宗耀祖的吧?”桑游目光灼灼,冲着萧彧荣和江晋辂开了口。   将皇家的东西搬回家,那不就是光宗耀祖吗?   “……”   萧彧荣和江晋辂相互瞧了一眼,然后只能无奈认命了。   若是他们不点头,桑游恐怕会一时想不开,活活气闷而死!   几年前,他园中一株花莫名倒了,为了这么一株花,他寝食难安,病了一整个冬天,还有每年秋天,瞧见那落花败叶,少不得要吟诗几首,悲悲戚戚,简直要人命。   “只要你养好病,美人图……拿去就是。”萧彧荣也觉得自己悲从中来。   江晋辂倒是还好,他进门相对来说要晚一点,所以手里头的画作也没那么多。   立即便谈妥了。   只不过他们都有些不解。   这太子殿下对大师姐的画未免也太在意了……   莫非是师姐授意? 第933章 抱着这鸡   这三个师兄弟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桑游这病几天功夫压根养不好,谢桥在这蒙家堡还要多呆一阵子,可让她守着院子不出门那是不可能的,前几日画了不少符,攒下这些家当之后,便拖着自己的竹筐出门。   “师姐又出门给人算卦了是吗?”江晋辂看到谢桥一手拖着竹筐,一手拿着一“莫生莫死莫真人”的算命幡,便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莫非师姐缺银子花?   他是几个师兄弟里最穷的,但毕竟是个举人老爷,也有不少家当,只要师姐开口,每人送一点,绝对足够花了!   “你若是好奇,不如跟出去瞧瞧。”萧彧荣想了想,又道:“老师让你弥补过错,你若整日缩头不敢面见师姐,恐怕这错,永远都弥补不了。”   萧彧荣毕竟已经出师了,看事情还是很透彻的。   老师的意思,恐怕是让他却了解师姐这捉魂拿怪的本事。   信与不信不过都是内心猜测、感受,想要确定对错,便要亲自了解,切实证明。   “师姐如今怕是烦我烦得紧。”江晋辂有些无奈。   “那也是因为你这样任意妄行的人对于师姐来说,确实很是讨厌。”萧彧荣句句实话,“你好好表现,努力改变师姐的看法,不就行了?”   “……”江晋辂觉着,难!   但若是什么都不做,怕是只能等着被赶出师门了。   这么一想,江晋辂还是决定硬着头皮上。   谢桥还没走远,他快走追了过去,没多久功夫,就与谢桥并排而行了。   谢桥出来干活,寻的是有缘人或是阴魂,身边也不好带个侍卫,毕竟谁见过声势浩大的算命先生?   她孤零零的一个,拿着看上去不是很轻的东西,看上去还有些落魄。   这模样,倒是挺返璞归真的。   “师姐,我来帮你拿行囊。”江晋辂一上前,立即行动,准备接过谢桥的竹筐。   谢桥一反手,拽回来了。   “我这里的东西,都是救命家伙,还有的贵得不得了,你又不信我,若是遇上什么急事儿,指不定又要将我这东西丢了,想碰贫道的命根子?不成。”谢桥哼了一声。   “……”江晋辂笑容维持不下去了,苦着脸:“师姐,我真知错了……”   “说说而已,凡人皆会。”谢桥哼哼了一声。   高人怎么了?高人也记仇的!   不过见他眼巴巴的也挺可怜,谢桥掀开竹筐,将里头的大雄抱了出来,往他怀里一塞:“那你帮我抱着这鸡,总呆在筐里头,它会觉得闷。”   “……”鸡!!?!   江晋辂整个人都僵了,感受着这怀里毛茸茸刺挠挠的触感,还有那大红的鸡冠,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自小穷苦,养过鸡。   但是!   没这么抱过……   “师姐你怎么还带着鸡?不过这鸡真的挺壮实的啊……一般人都不能喂出这么威武的公鸡来,它这么精神,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不过就这么一只,其实也不用拿出去卖,送去小厨房,咱们也吃得完。”江晋辂讨好的笑着,努力想要夸奖师姐,连养鸡都养得这般好。 第934章 千错万错   江晋辂觉着自己可真是豁出去了,为了让师姐高兴,连一只鸡都不放过。   可谢桥听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瞬间怒目而视,那眼中都有些猩红,咬牙切齿:“江师弟,你的脑子里的灵光是被老鼠偷走了吗?是哪只找死的小贼,我这就去灭了他九族!”   “……”江晋辂心头咯噔一下,“师姐……为何……”   话没说完,江晋辂低头看着这鸡,突然反应过来:“师姐这鸡……不是、不是卖的吗?真是对不住师姐,您先别生气,我是真的不知道……”   “师姐我错了……”   江晋辂内心瑟瑟发抖。   他怎么会这么没脑子,厨房每日还要从外头买鸡鸭鱼肉呢,师姐若是需要卖鸡,卖给小厨房不就行了……   谢桥瞪了江晋辂一眼:“师弟知道什么?既然无知怎不知多问一句?也是,便是问了,师弟也会说上一句不信!”   “……”江晋辂无地自容。   “贫道若是江师弟的上峰,定要早早想法子调离,省得师弟一句不知道,便连累旁人也一起送了命。”   “师弟若是不懂不知,那就闭嘴莫要说话,早先险些要了桑师弟的命,如今又想要我家大雄的命,师弟这嘴巴竟比太子还要厉害了!”   这么厉害,你去篡位啊!   谢桥哼哼着,十分不高兴。   江晋辂差点被谢桥骂哭了,整个人像是蔫了一样,灰土灰土的,一点光彩都没了。   “你要不要回去,若是回去,便将鸡还我。”谢桥伸手,要拿回她的宝贝鸡。   这鸡,花了好些银子养着的,吃的虫子贵着呢,就是掉了一根毫毛,她都心疼得不得了,江晋辂,他竟然还想将它心肝宝贝吃了!   谢桥这火气,蹭蹭往上冒。   “不走不走。”江晋辂抱得紧紧的,“我不说话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走了,那不是更将师姐往死里得罪?   千错万错,他确实错了……   “那你且记住了,若真有危险,我这鸡你可以放飞了去,它,你扔了没关系,认主的,我还能找回来。”谢桥看了他一眼,将情绪抚平。   不过想着江晋辂要跟着她,恐怕一会儿还有的气受,为了避免万一,谢桥拿出一颗药丸子,先行吃了,护住她可怜的心脉,免得它惨遭毒手!   江晋辂其实还想问,师姐吃的是什么……   应该是个药丸子,师姐可是有什么病痛……   若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一定义不容辞的。   但是,刚刚说好了要闭嘴,这会儿,也不敢开口了。   谢桥继续拖着东西往前走。   其实她大可以将这算命幡也让江晋辂拿着,但想到这师弟对这神棍道士这类人十分忌讳,便也体谅了一下,并没有用这方法来报复他。   “你为何会晕血?”走了一会儿,谢桥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开口问道。   江晋辂沉默了一路,还以为这一天都不能说话了,此刻听到师姐发问,立即回道:“只是小毛病……”   “你今日跟着我,是要了解我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对吧?既如此,作为师姐弟,我也该了解你的情况才是,凡事皆有起因,要么是天生的,要么是遇了什么事儿造成的,若是后者,我知道之后,以后多避讳些个,免得刺激了你,当然,若你觉得私事不好多说,那就当我没问。” 第935章 有缘人   吃了药,谢桥说话中气十足,不过依旧不是很急躁,语调听上去,让人很舒服。   江晋辂这毛病其实并不是秘密。   不想多说只是觉着不好让别人平添担忧,但师姐都这么说了,他就不好隐瞒了。   “并不是不能说的事情。师弟我这毛病并非天生,乃是幼时见了血,留下了阴影。”江晋辂挺不好好意思,“师姐也知道我母亲是因何而死吧?不瞒您说,我母亲过世那一日,口吐鲜血,喷了我一脸,师弟那时候只觉得满眼血红,从那以后,便不能见血了。”   长大之后其实还好了许多。   从前,便是见了红色、听到了鲜血二字,便觉得不舒服。   听到这话,谢桥沉默了一下。   若是如此,这也就难怪江晋辂对她的职业这般的抗拒了。   “你也用不着非跟着我一探究竟,这世上不信神不信傀的人多了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往后你我略微避开些就是了。”谢桥还是挺善解人意的。   有句话,叫井水不犯河水。   而且,若这江晋辂一辈子都不信阴魂,那也是好事儿,证明他未来这一生,不沾邪祟,没什么大麻烦,顺顺当当的,有福气。   “可我想不明白,也不愿浑浑噩噩,自欺欺人。”江晋辂神情认真。   “我有一宝贝……可以立即让你看见这天地间的稀奇怪事,但……我手里头真的没几滴了,要在关键的时候用。”谢桥很纠结。   片刻之后,看了看江晋辂,小声的嘀咕:“我还是舍不得,你不是个好师弟,我不会将牛眼泪送给你的。”   为了让他开悟,送出那么稀有的好东西?!   那不可能!   “……”江晋辂欲哭无泪,他真的是很想当个好师弟的。   可没法子啊,天生和师姐不对盘,他能怎么办?!   “师姐,咱们要一直在这里坐着吗?”江晋辂看了看这人来人往的路,“师姐太年轻了,你看那里,有个年纪大的算命先生,便是有人算命,也会找那人,不会找你的。”   对面不远处,有个长胡子老头。   一看便是个能掐会算的,不似谢桥,虽气质出尘,可却是少有的女道士,像个……修行的侠士。   “我看的是有缘人,那些路人,和我无缘。”谢桥一本正经的开始忽悠。   她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江晋辂突然觉得师姐身上像是多了一层深不可测的气质。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快要飞升似的光芒。   天生的神棍。   “那有缘人要多久才来啊?”江晋辂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嘀咕完了,又觉得自己多话,连忙闭紧了嘴巴,紧皱着眉头。   他发现自己有个最大的毛病。   多话……要改,否则这辈子不进朝堂!会得罪人的!   “他就在啊,只是现在在忙,等他忙完了,咱们就可以去了。”谢桥手一指,指着不远处那算命老头。   “……”逗他的吧!?   说有缘人、有缘人就到了?!   而且,随便一个路人也行啊,结果师姐却说那有缘人是……对面那个神棍?!   江晋辂觉得,自家师姐是想去砸摊子。 第936章 坑蒙拐骗   谢桥很认真,坐在这儿,一直盯着对面。   年轻神棍要给老神棍算命……这事儿怎么这么稀奇呢!?   江晋辂心里忍不住嘀咕,都忍不住有些好奇,他这师姐等会儿见着这老头会说什么了……   “那老头害过人,有阴魂在扣着他的眼珠子。”谢桥从竹筐里拿出些虫干,递到了大雄的面前。   “……”江晋辂看过去。   啥也没有。   那老头穿着一身灰袍,那胡子也不知是留了几年,很长,将嘴巴都盖起来了,还经过了一番修整,看上去也不是特别乱,身形偏瘦,慈眉善目。   老头在给一个妇人看手相,不知在说些什么,眼睛似乎被风沙迷了,偶尔抬手搓上两下。   大师姐越发像骗子了。   “你觉得这个道士长得如何?”谢桥随口问道。   江晋辂想了想,努力用神棍会用的词儿:“神光满面,二眉丰隆,一看就是长寿相。”   “这就是你见识浅薄了。”谢桥嫌弃了一声。   “……”是她让他说的!   “这人的五官生得不错,面相的确不算差,可看人不能只看面相。”谢桥解释一声,然后又道:“你撇开脑袋,看他的肩,觉得如何?”   江晋辂一脸为难的看过去,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日和一个神棍在一起聊别的神棍……   哎,果真是世事无常。   “这肩膀有些瘦弱,没有骨头支撑,略塌了些。”江晋辂中规中矩的说道。   “肩生如鼠相,有小人之心,贪小财,再看他胡须,胡须黑秀滋润才福气足,他不成,瞧着干燥略卷,阳光之下还有些隐隐泛红,贫困孤克,脾气也不大好,最重要的是他的嘴。”   “嘴巴怎么了?这也瞧不清楚,都被胡须盖住了。”江晋辂不解。   “恐怕就是因为这张嘴生的不好,若是露出来可就不像是高人了,所以他才会留这么长的胡须。”谢桥自信满满。   这人有虚伪妄言之相。   “我是什么也看不出来。”江晋辂实话实说。   “你若能看得出来,我这幡就得送你了,贫道学艺三五十载,目光如炬,你自不能比。”谢桥满口胡吹。   “师姐今年似乎才三十五六吧?”江晋辂有些无奈,师姐的话,真真假假,他是已经分辨不了了。   “这点小细节,无需在意。”谢桥说完,那神棍面前的客人也走,她立即拖着东西走上去。   老神棍再一抬眼,就先瞧见了幡再瞧见了人,目光中闪过几分轻蔑,然后才一脸宽和的冲着谢桥道:“原是同行?可是生意不好?老夫瞧你面不带财,若想开张,需往西城外走走。”   “那是自然,这里是东城,往西的话贯穿了整个蒙家堡,一路上怎么也能遇见一个冤大头。”谢桥笑了一声。   “……”江晋辂嘴角抽动了两下。   他觉得,此刻这画面,就像是两个神棍在一起商讨该如何坑蒙拐骗。   “你既然知道,还不快走?小心走得晚了,一个冤大头都遇不上。”这老神棍脾气还挺大,“这一条街,老夫已经先占了,刚才你也瞧见了,老夫生意有多好,你与我争,这张脸或许还要再回去修炼二十年。” 第937章 花钱算命   这老头看着谢桥的眼神十分的嫌弃,目光掠过谢桥之后,还瞥见了江晋辂,那表情就更诡异了。   出门算命赚银子,还带着个奶孩子?   瞧瞧这小子,可有十五六岁了?生得倒是挺好看的,有这模样,干什么不好?非要跑出来招摇撞骗!   他们这一行可不好做呢,得上了年纪,这生意才好!   这种小孩子就算是说一箩筐的好话,也不会有人信!   “谁要与你争了?贫道找你是瞧出你有大灾,所以来替你渡劫的。”谢桥嘴角一抿,勾唇笑道。   江晋辂恨不得捂脸。   他活这么大,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做这种事儿。   这老头闻言直接气笑了,这种话,还有人能比他熟?在他面前班门弄斧,怕是不知道谁是祖师爷吧?!   “滚滚滚,哪里来的母子俩,缺银子就去要饭当乞儿去,竟然骗到老夫头上来了,老夫神仙座下弟子岂容你冒犯?小心天工降雷拍死你们这两个不长眼的。”这算命老头脾气也来了。   江晋辂一听这“母子”二字,急眼了。   “这是我师姐!”哪里就像母子了?!   他已经将近十九岁了,只是长得小而已!   然而江晋辂的话一落音,却瞧见谢桥竟然掏出了一小块碎银,放在了那算命桌上,然后坐了下来:“我给你银子,要不要算命?”   这老头一愣,看到银子两眼放光:“原来是客人……早说啊!算算算,哪能不算呢,你是要算什么?财运还是姻缘啊?”   瞬间挤出了笑容,好似一朵花似的。   “两者都不是。”谢桥见他要拿银子,直接将银子又捏回了手里,“你若想赚这银子,就乖乖坐在这里就好,我问什么说什么,我让你答的你答,不让你答的你听着,简单的说,是我给你算,不是你给我算。”   算命老头都无语了。   这年头……还有花钱给别人算命的?   这对母子是不是傻啊?显然,他压根没在意刚才这年轻小少年说的话。   “行。”算命先生立即点头。   有钱赚,怎么算命都行!本来他这本事就是胡编乱造唬人用的,又不是真的大师,没那骨气气节!   江晋辂都呆了。   真是不敢相信,师姐竟然付银子。   虽然只是一小块碎银,可也有一两重啊!   只瞧着,两个算命先生面对面的坐了下来,然而坐下来之后,谢桥的目光看向的是这算命老头的旁边。   那里站着一个**魂,年纪不大,瞧着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遍体鳞伤,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破碎的灵魂充满着浓浓的恨意,执着的跟在这老头身边,就那么一直戳着他的眼睛,一直戳……   这么影响下去,长久以后,这算命老头或许会生出眼疾也说不定。   不过,谢桥同情的并非这老头,而是这阴魂。   小姑娘身上有伤,但生得不错,即便如今变成阴魂气色不好,披头散发,却仍旧能看出,是个好模样。   “你为何抠着他的眼睛?又为何如此怨气冲天的跟着他?你有什么不甘心不愿意的,说出来贫道听听,许能解你冤仇。” 第938章 揍他一顿出出气   谢桥的话一出,江晋辂和算命老头都愣了一下,有些糊涂。   “你说什么?”那算命老头掏了掏耳朵,左右看了看,“你这话是问我呢?”   “不是,是问你身旁的小家伙。”谢桥笑眯眯的,然而却让人感觉到一股阴风袭来。   这算命老头一听,有些瘆得慌。   但仔细一想,又道:“呵,老夫知道你是想做什么了!定是嫉妒老夫赚了银钱,所以想来吓唬老夫吧?老夫通晓阴阳,铁口直断,可不是你能吓坏的!什么小家伙?你以为老夫会信?”   “这银子你想不想赚?想赚就坐着不动就是了,等我问你了,你再答。”谢桥慢悠悠的说道。   算命老头嘴里一噎。   银子,当然要赚啊!   不说话了。   “你是阴魂,便是再恨再怨,也不好将他如何,否则受苦的还是你自己,你看贫道就不一样,我是个活的,可以代劳。”谢桥又道。   那阴魂本来没多少理智,可谢桥靠近之后,阴魂能闻到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是一股沁人心脾使人凝神静气的味道。   “他是骗子。”小姑娘流下两行血泪。   “是,他是骗子没错,但你死都死了,不能因为这一个骗子,将自己的灵魂也搭上,对不对?”谢桥声音温和。   谢桥之所以说这小姑娘是她的有缘人,一是看面相,二是看怨气。   这小姑娘面容也有些损毁,但问题不算太大的,能瞧出长得好且生前应该是个灵动喜人的孩子。   可这怨气却又怨气有点多,短时间内能够保持理智,可长久以后,就说不好了。   阴魂若犯了错,重来的机会就少了。   小姑娘的阴魂沉默不语。   谢桥想了想,“我也是道士,但我能看见你,可见我不是骗子,你若有什么心愿,我可以替你达成,了结心愿之后你随我走,我送你去下面,你看可成?”   依旧不说话。   “只要不是直接杀人,什么愿望都可以。”谢桥顿了顿,“比如……揍他一顿帮你出出气,你看,我旁边有个师弟,他是个男人,生得很是强壮,可以一拳头砸晕他的脑袋……”   “……”神棍老头嫌弃的看着她、   “……”江晋辂有些无语和无辜。   关他什么事儿啊!   罢了罢了,师姐这脾气,胡扯八咧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真的吗?”那阴魂却意动了一下。   其实,她虽是阴魂,可也是很清楚,凭她这样长久的抠下去,最多也就能让这人几年后生出眼疾,有点小毛病而已,若是真的影响大了,那就证明她自己的阴魂怨气也越来越重。   阴魂害了活人,会有惩罚的。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愿意这么做。   “贫道帮过很多阴魂,说话从不做谎。”谢桥看着那方向,认认真真的又道。   江晋辂叹了口气。   师姐这样子,越来越像真的了,跟在她身边越久,必然会越发相信她口中的阴魂一说,所以也难怪萧师兄和赵师兄都对她如此的深信不疑。 第939章 救急不救穷   江晋辂很纠结,希望师姐说的话是真的,又希望不是真的。   此刻这阴魂犹豫了一会儿。   谢桥这高人模样其实看多了之后会很让人很安心,那浑身出尘的气质,给足了阴魂安全感。   “我家就住在蒙家堡附近小村子里……半年前,我爹病了,奶奶和娘找了马大师……就是他,来我们家看风水,马大师看完之后,就说我爹是被人克着了。”   小姑娘眼泪还在流,看上去让人心软。   谢桥静静的听着。   场面十分的诡异,那神棍老头定了江晋辂一眼,似乎在嫌弃这当儿子怎么也不拦着这娘们发疯。   自言自语,装得还挺像!   就这唬人的本事,恐怕不用二十年了,稍微打扮的老一点,恐怕就能出去骗钱了!   江晋辂站在旁边,怀里抱着大公鸡,这公鸡凶巴巴的,似乎一直望着大师姐看着的地方不动,这静悄悄的气氛,让他觉得挺尴尬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好。   努力学着脸皮厚些,故作坦然。   这阴魂提起这往事,还气得发抖,继续说道:“我爹有三个女儿,我是老二,那日,他让奶奶将家里的孩子都叫过去,将八字问得清楚,便对奶奶说,是我八字不好,才惹得我爹病重!”   “那时候我爹病得都要死了,我奶急了,便问他要怎么破解刑克,大师就说,要将我送走才好,我若过得不好,我爹便能好的,我与我爹,就只能好一个!”   “那时我听了,也信了他的话,心里虽然难过,可若是能救我爹,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认了……”   小姑娘也很懂事儿,但随后,崩溃更多。   “我们家不能没有我爹的,所以我奶一狠心将我卖去了窑子!我在那里被人打,我不愿意接客,被活活打死了!”   “我死之后,就想起去看看我爹怎么样了……”   “……”   谢桥连连叹气。   她爹,自然是死了的。   不仅她爹死了,家里其他人,情况也不好。   她奶奶卖了亲孙女,还是卖去窑子的,这心里其实也不舒坦,左邻右舍还指指点点,若是儿子能活过来,这罪过她还能承担,可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老人想不开,上吊自尽了。   她娘倒是个坚毅的,想带着孩子好好过。   但是找这马大师算命的时候,借了许多外债,家里头吃了上顿没下顿,没法子,将大闺女嫁出去换了点粮食回来。   还剩下幼子幼女在家苦熬着,将来还不知该怎么办。   这阴魂瞧见了这场景之后,心里不甘心啊。   她以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家人能好好的,但没想到那么惨!   如果没有马大师骗他们,就算爹没了,家里还有存银,好歹能熬过一阵子,她大姐不用嫁给一个四十岁老头,奶奶不会死,娘亲也不用那么辛苦。   “当时他还说看见我头上有晦气!”阴魂恨恨的开口,“他骗人,他什么都没看到,他这双眼睛是坏的,所以我要挖了它!”   “……”   谢桥听完这阴魂的话之后,对这小姑娘也很是同情。   被亲人送去最肮脏的地方,一辈子见不得光,被人活活打死,结果还是白死了,怎么能不怨?   “那你好好想想,想要什么,你家人的事情木已成舟,不过我也可以让她们日子稍微好过些。”谢桥开口又道。   有时候接到的活,的确是不赚钱,还要往里头贴钱的。   能赚阴德就好,没得挑。   当然,便是贴钱,谢桥一般也都是救急不救穷。 第940章 猜的   这小姑娘的阴魂毕竟也没想过有一日会有个道士突然出现,要替她达成心愿。   所以此刻还有些迷茫。   是报仇呢,还是……让家里人过得舒服些?   许是因为死的时候太过憋屈可怜了,此时此刻,想到家里人,她竟还有些迷茫和埋怨。   为什么她娘当初要点头同意送她去窑子呢?为什么他们要听马大师的话,抛弃了她……   为了爹,她是愿意的,可她心里也不舒服,也会难过伤心。   “我希望你能让这个神棍将银钱还给我娘,让他不能再骗人……没别的了。”阴魂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做了决定。   她知道,如果愿望太多,会不讨人喜欢,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仔细想想,她怨恨马大师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他骗了家里头的银钱,为了这银钱,不惜害了她的一生。   “妥。”谢桥嘴角一勾,应了。   她说完之后,谢桥在她身上留了个没有伤害的符咒,主要是怕她丢了。   “你还要聊多久?”神棍老头有些不耐烦。   这个同行,有点渗人呢。   她那目光,装得太像,就像是他旁边真的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正好聊完了。”谢桥笑眯眯的,然后看着这神棍老头:“我与这邪祟谈了谈,发现老头虐债太深,导致你印堂发黑,这煞很是难解啊,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算算?”   谢桥手里把玩着银子。   “嗤——”神棍老头不屑一顾,“都是同行,你这话老夫熟得很!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随便你算。”   这话一说,谢桥笑了。   掏出个龟板,里头放着铜板,摇摇晃晃。   看了看铜板的方位花样,谢桥皱了皱眉头,然后又仔仔细细看了看这老头。   靠近之后,这面相上的纹理特征就极为明显了。   “你这老头……生有双父啊?”谢桥突然说了一声,然后又道,“嗯,额广而阔,还算方平,可见你父亲应算是富贵之人,不过……你耳轮红白不均,仔细看的话,两只耳朵略有些不一样,一大一小,所以你幼年虽有长辈庇佑,但家道中落,田宅皆损。”   “……”神棍老头一张老脸颤抖了一下。   竟还真算命来了。   不过这话说的……竟还有些准。   “你父辈虽有富贵,但损了阴德,应在了你身上,所以你十二岁左右,大起大落,差距甚大。”谢桥说着,又示意他张开手掌。   “你命中有三劫,一劫受长辈所累,一劫受女子所影响,还有一劫,应在你自己身上,还没来临,但也快了。”谢桥神神秘秘,“如果我看得没错,你命中还有过一个儿子,只可惜早早夭折了吧?”   这儿子的事儿,猜的。   这人年迈,经历太多,很多事情已经看不清了。   这手上的褶子有些磨得有些平,脸上的皱纹也太多,难以判断。   但……靠近之后,她看见了这神棍的家当,里头有一个陈旧的有些褪色的男孩玩具,颜色都有些脏污偏黑了,估摸着是他的亲人所有。   太细致的东西是看不出来,但谢桥能算出他眼下无子无女妻房,孤苦伶仃一老人。 第941章 老不修   谢桥就是随口一猜。   这算命嘛,本就是三分靠算,三分烘托,剩下全靠猜的,何况……   其实昨儿她也来过一趟,在附近偷偷打量过。   这神棍老头,每日清晨就来了,没活的时候,四处晃悠,瞧见那街上玩耍的男娃娃,会变得十分慈祥,昨儿还搀扶了一个摔倒的小男孩,给那男孩买了根冰糖葫芦,开口说的竟然:爹给你买!   为此,还没一妇人骂他是老不羞。   所以……他怀疑,这老头应该是曾有一儿子,死了,遇上那些小孩子,忍不住心生怀念,他这面相上瞧不清楚,必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此刻,这坑蒙拐骗,她做得很不错。   谢桥提到“儿子”之后,这神棍脸色就变了。   谢桥一脸高深莫测:“怎么样?贫道算得准不准?贫道还能算出,你这劫数出自哪里,你曾害死过人,还不止一个,即便不是你亲自动手,必然也是因为你这张嘴,如今恶债积累,你晚年必然凄凉,灾痛皆来,不得善终。”   这话,半真半假。   但大体是真。   这是个职业神棍,骗人害人那是常有的事,难免有些被骗之后想不开死了的,就如同那小姑娘,虽不是他亲口所杀,但也是因他而死。   刚才她起卦一算,能算出些事情来,这神棍老头,这几日会有些灾,要见血。   当然了,这种小灾根本不算什么,几乎每个人每隔一段时间,这气运都会有些小浮动的起伏,只要不伤六亲、不妨碍性命,多没什么大事儿,扛扛也就过去了。   但现在这点小灾却可以用来忽悠人。   此刻这神棍脸色很差,甚至有些生气。   谢桥说的这些话,他以前都说过,只是如今被算命的人是他自己,听着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发怒。   “你说这些话,老夫也不会怕的,你不就是想从老夫这里骗走银钱吗?这种手段,老夫通晓得很!”神棍老头还挺坚定。   谢桥微微一笑:“贫道水月观唯一继承人,在京城那也是名头响亮,与你这坑蒙拐骗的神棍可不一样,我既开了口,必然不会随意扯谎,不信……这几日你且看看,贫道敢说,你这几日必会有银钱、身体上的损失。”   “贫道与你也是有缘,否则不会与你说这么多,甚至还要送上银子给你,你若是想通了,便去如意街最大的宅子找我。”谢桥又道,说完起身欲走,可刚站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你可知道,父辈有过,多要牵连子嗣的?你身上孽债重,你儿子在下头也不会好过。”   说完,谢桥才走,也没忘将那一小块碎银留在那地儿。   那神棍老头老脸抖动几下,神情复杂。   江晋辂连忙跟着。   走出几步远之后,他才犹犹豫豫道:“师姐……为何要拿他儿子来骗他……虽然这人是个骗人的神棍,但提到他儿子,那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吗?不是很……道德。”   而且,他不懂。   大师姐说这神棍是她的有缘人,还给人家送了银子,这到底是为得什么? 第942章 骗钱   谢桥并没有往住处走,而是冲着别的方向慢悠悠的逛着。   “为何要和他讲道德?”谢桥十分坦然,面上平静无波:“我要替我的客人完成遗愿,这神棍会不会被我撒的盐齁死,关我何事?”   “……”江晋辂觉得大师姐不对劲,“这个人……和你也是同行,干得都是一样的事情不是么……”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完犊子了。   谢桥脚步一顿,脸上寒气蹭蹭往外冒。   “你可以侮辱我长得不好看。”   “我没有……”那是桑师兄先她丑……   “你可以说我短命活不长!”   “……”   “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职业,还不止一次!”谢桥声音冷幽幽的,“同行?哼,做的事情相似的才是同行,你以为这天下的神棍都出自一家,都能被叫一声真人?你若是再侮辱贫道,贫道便将你扔进百傀林,让它们将你活吃了!”   对,百傀林!   也不知蒙家堡附近有没有这种地方!   很多废弃的乱葬岗若成了不见阳的林地,多会形成白傀林的,那种地方的,也不是很常见,但若是有人闯进去,是要受些罪。   谢桥阴森森的看着他,觉得有必要算一下,这附近哪里阴气最重。   江晋辂没想到谢桥这么生气,立即就怂了:“那……师姐,那……这天底下,您的同行……多吗?”   “还是有不少的。”谢桥脸一昂,“京城那边的话,御虚观里头几个辈分高的道士还算不错,我出门少,遇见的同行也不多,就那么几个吧。”   不过她在水月观那一带的时候,遇到不少高人。   江晋辂努力的点了点头,硬是逼着自己说出了讨好的话:“都是师弟愚钝,师姐与那等神棍不一样,师弟见识浅薄……您别往心里去……”   师姐的确不同,哪里有神棍给别人送钱的?   “你的确是见识浅薄。”谢桥点头。   江晋辂嘴里一噎,干咳了一声,又问道:“师姐真的确定这个人会来咱们的住处寻你?咱们住的地儿又大又宽敞,一看就不是……游方道士能住得起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更会来。我若是穷苦,他指不定还觉得他想骗他银钱,当然了,我也确实是想要骗他银钱,但我立起一个不缺钱的形象,他会更相信我。”谢桥语调轻快。   “骗他……银钱……”   这是承认了吧?   “那您说他有灾……可需要找人……演一演……”江晋辂觉得自己的骨气都没了。   谢桥是真切的嫌弃了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肝,都快被这人气死了。   “老师聪明一世,怎么偏就糊涂一时收了你这么笨的。”谢桥给自己顺气,使劲儿的顺气。   不行,这蠢师弟不会要一直跟着她吧?   今儿一天也就算了,要是总这么来,她会毁道心的!   江晋辂耳尖都红了,也有些手足无措,他本就显得年轻,此刻配上这表情,简直就像是个被训的混账儿子。   谢桥叹了口气:“贫道能掐会算,这种事情,压根不需要偷摸着找人帮手,我说他有灾,那便是真的,你若是不信,便在附近守着盯着就是,短则明天,长则三五天,肯定能亲眼瞧见。” 第943章 挖出来   江晋辂狐疑了一下,决定明天开始,就在那摊位附近守着,亲眼瞧瞧。   不过这会儿,他还是跟紧了大师姐。   “咱们现在去哪里……”江晋辂小心的问道。   “去挖个骨头。”谢桥轻描淡写。   “挖……挖什么骨头?”江晋辂不太明白。   然而谢桥不理他了,往蒙家堡的一处偏巷走,走上几步,又停一会儿,左右瞧瞧,似是和谁问路一般确认一下,再往前继续。   这么七拐八弯,到了一鱼龙混杂之处,那地儿……扑面而来便是一股子说不清的复杂味道,有腻人的脂粉气,还有刺鼻的汗水味儿,巷子四周还有不少脏东西,比如人体粪便甚至骚气冲天的奇怪污渍。   处处都是,越是往离去,江晋辂心里越是打鼓。   “师姐……这地儿不适合你来,还是快快回去吧……”江晋辂欲哭无泪。   纵使他心里有一万个不信任师姐,可在他眼中,师姐也是个天山上的人儿,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   这四周有窑子有赌馆子,还有几间牙行,除了这些之外,附近住着的都是杂居的苦命人,男人以卖力气为主,女人干的也都是些脏活累活。   谢桥还真不在意这些。   反正走的是街巷,没人抢她空气就成。   “等会儿帮我好好干活,咱就能早点回去了。”谢桥十分冷静。   说完没多久,就停下了。   然后看着一处人家,这家看上去很是破旧,门都有些烂了,里头上了门栓,也不知大师姐要做什么。   “师弟,你是男子力气大,劳烦你将门踹开。”谢桥转头看着他。   既然跟着他出来了,总得做点贡献吧?   “这……这不是咱们的宅子……”江晋辂有点傻眼,这若是踹开了,不会被人当成是小偷吗?私闯民宅啊,不太好吧……   “就是这家的主人让我来的,你踹就是了。”谢桥开口。   江晋辂为难,但对上师姐的目光,又不好意思拒绝,硬着头皮抬脚。   “砰”的一声,门开了。   谢桥走了进去,院中有一颗石榴树,树上也结了不少果子,但也有不少虫子,他们这么大的动静,果真将屋子里的人引出来了,是个男人。   这男人面黄肌瘦,与他相比,江晋辂的有肉的娃娃脸就已经充满罪过。   “你们是谁……”那男人的声音也透着一股无力和沙哑。   谢桥废话不多说,指着石榴树旁边的地上,“你家妻子说,她被树根戳得难受,让你将她的尸体从树下挪出来,好好葬了。”   “!!!”江晋辂瞪着她。   他莫不是听错了?!师姐说的什么!?   那男人脸色一白,沉默了一下,“你说什么,我不懂。”   “贫道通晓阴阳,你妻子找我诉苦,说你这人懒惰无用,不思进取,在她死后,还将尸骨藏在家中,不肯认真敛葬,若重来一回,当初就是跟着杀猪的王屠夫,也不跟着你,若是你再不改正自己,她便寻个孤魂相好的,让你当个绿毛王八。”谢桥话说的刺耳,可看那张脸,却是云淡风轻的要命,就像是在念经似的,一点波澜都没有。 第944章 贤妻   谢桥的身体比之以前其实是好太多了,但还是会平静自己,哪怕说话的速度太快,她都会忍不住担心自己身体扛不住,已经形成了习惯。   她的话说完,这家里的男人已经红了眼。   “她真的这么说吗……”男人突然捂着脸蹲了下来,“我也不是懒,我就是……没有她,不知道要干什么……”   “干什么不行?扫个院子,总能够吧?”谢桥讽刺了一声,依旧是平静的可怕,“活着的时候不知珍惜,让你妻子劳累却从未感激一句,等到死了,没人替你干活,想起她的好来了?人死了,还要留在在这院子里供你缅怀,你可真是将你妻子利用得彻彻底底。”   江晋辂开始防备起来。   生怕这男人被大师姐的话气得疯了,拿到剁了她。   他是真没想到,大师姐大老远过来,开门就冲着人家一顿骂。   不过……这地儿真有尸体吗?   看着男人的态度,似乎是有,那师姐……是怎么知道的?因为通晓阴阳?江晋辂师姐的能力和他想的不一样。   替人挖尸骨,这年头,神棍干的活范围都这么广了吗?   他还以为,只要说些玄乎的话,给些黄符什么的,就行了呢……   话说回来,如果事情真和师姐说的这般,那眼前这个男人,可真是个败类,而且,瞧瞧这院子……也是真够脏的,落叶满地,还有不少石榴树上的毛虫到处爬,院子里有些两只鸡,在吃着毛虫,但鸡屎到处都是。   “去拿个铲来。”谢桥对着那男人说道。   那男人磨磨蹭蹭,似乎有些不愿意,但想到这道士说的“绿帽王八”,到底还是挪动了两下。   除了个铁铲,还拿了一把锄头和一个钉耙过来,显然……他不想一个人干活,还指望谢桥这个道士和他一起干。   果真是懒啊,美得他。   这男人的妻子是生病死的,常年劳累,身体吃不消,人还不到三十就没了,活着的时候太累了,身体都不适合生孩子也生不出来的,导致她对丈夫也存有愧疚,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有一天,她死了。   还被随便埋了石榴树下,便忍不住的生出了怨气。   想起自己一生,都觉得毁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而且……因为活着的时候,她的生活太过规律,每一日都重复着枯燥又辛苦的事情,所以死后化作阴魂也是一样,每天从树下飘出来,去菜市口“买菜”,做饭以及照顾丈夫穿衣洗脸,要将家中打扫“干净”,到了时辰,还要去河边浆洗衣服赚钱……   哪怕成了阴魂,她都还要被迫做一个贤妻。   然后就被谢桥看见了。   ……   此刻,干活的家伙都拿来了,江晋辂也不好站着不动,想了想,将大公鸡放回了竹筐,准备挖一挖看看。   “你妻子死多久了?”江晋辂试探的问道。   “有少半年了。”男人红着眼道。   “那……这死亡的事儿过了官府档案没有?”江晋辂又道。   男人点了点头:“死的时候,仵作来验过了,我想着将尸体抬到城外的话,又费工夫又要请人帮忙,还要吹吹打打办丧事,离得还远不方便照顾,就埋这儿了……” 第945章 懒汉   江晋辂也是无语,天底下还有这么懒的人。   和尸体同在一个院子,心里头难道就不膈应吗?   不过这样懒的人……即便是埋尸,也不可能埋的太深,所以二人挖了一会儿,就瞧见了腐烂的尸体了,上头还有些……不可言说的虫子。   江晋辂手一抖,差点吐了。   这男人很懒,挖土的时候其实都没怎么动力气,多是江晋辂在使劲儿,要不然,恐怕还得再挖一个时辰才能瞧见里头的人!   江晋辂回头看了一直坐在旁边的大师姐一眼。   却见大师姐面色不改,好像看到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物件似的,竟然不怕!   “师姐,现在找张席子裹起来吗?”江晋辂问道。   谢桥摇了摇头:“让他将尸体搬出来,清理干净,过一会儿会有人抬着棺材来,我昨儿出门的时候,先定好了的。”   江晋辂应了。   这男人不想动,妻子活着的时候爱干净,但现在……都在土里埋的那么久,实话说,真不好看,腐臭的味道十分刺鼻,身上很多地方的肉已经没有了,内脏也没了,还剩下衣服和头发,肉质……剩的不太多,看上去,很是恶心渗人。   “如今尸体挖都挖出来了,你若是不继续干,你媳妇儿不仅仅要找野魂搭伴,恐怕会怨气冲天,让你一辈子受苦受穷。”谢桥又道。   这话一说,这男人有所动容。   大师的话,他不得不信。   别人都以为他是自己将媳妇儿拖出城外埋了,他也一直没否认,而且这里人都比较忙,关系处得却都不怎么样,他与邻居也很少说话,故而更是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将媳妇儿就葬在这院子里。   但这大师竟然知道了。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信呢?   这人磨磨蹭蹭、蹑手蹑脚,一边吐,一边清理,谢桥就找个凳子坐着,也不着急,慢悠悠的等。   太阳落山的时候,棺材到了还有几个吹吹打打的人,也一起进来了。   这个时候,这尸体也才被清理的差不多。   尸体太臭,实在不适合久放,便直接放进了棺材里,被人抬了出去。   “师姐,他们要将人葬在哪儿?咱们不去吗?”江晋辂问道。   “昨儿去蒙家堡外头看过,找到了一处还算不错的风水宝地的,也和他们谈妥了,现在接到尸体,他们会帮忙下葬的,如今时间晚了,收了银钱咱们就能回去了。”谢桥回道。   昨儿和那家棺材铺的人将流程都说好了的。   所以也用不着她亲自出马。   这阴魂要求也低,只要能从这和石榴树下离开,怎么都成。   “他这么穷……能给钱吗……”江晋辂有些怀疑,差点开口劝大师姐,干脆别要了,幸亏这话到了嗓子眼的时候,想起师姐生气的样子,才忍住了。   实话说,师姐生气时……很吓人。   “这银钱,不是他说不给就能不给的。”谢桥嘴唇微勾,走了过去。   这男人竟也没跟着那些个抬棺材的出去,只问了地址,就瘫在院子里不动了。   “诚惠三百五十文。”谢桥往那儿一战,开口就道。   “……”男人心头一跳,“我没钱……”   “没有吗?你媳妇儿说,你家墙角那老鼠洞里头,有你所有的家当,一共五百文,给你留一百五十文做饭钱,若是花完了还没找到谋生的法子,你就饿死算了。”   男人面如灰土,他那娘们,怎么连家财在什么地方,都往外说啊?!   而江晋辂,直接惊呆了。   这都能知道!?突然觉得自己那屋子里,有眼睛盯着了…… 第946章 美好的阴魂世界   江晋辂一脸恍惚,而谢桥就如同一棵松树般立在那儿,盯着那狼狈的男人。   片刻之后,那男人似乎认了命,不敢招惹二人,竟弯着腰、一脸颓废的模样,去屋里头将钱罐子拿了出来,掏出了一百文之后,将剩下的罐子,不情不愿的放在了大师的手里头。   谢桥这才点了点头,满意的将铜钱放在竹筐里,潇洒走人。   江晋辂脚步几乎有些僵硬,一手的灰土还没来得及清洗,连忙追上去。   他人在谢桥身后,看着师姐那单薄又清冷的背影,总觉得越发神秘。   “师姐,阴魂是什么样?”片刻,他追到谢桥旁边,想了想,问道。   谢桥脚下一顿,指着路边的一个破旧水缸:“那里就有一个,是个老头,生前穷苦,连个住处都没有,就死在这破水缸里头,长得和活人差不多,就是苍白了些,又……难看了些,不过,也有好看的阴魂,只是相对来说,比较少。”   那水缸是倒着放的,破了一个大洞,若是身形不大,整个人可以蜷缩进去。   “这里有?”江晋辂心头一跳,觉得自己不能正视那破缸了,“那……能收吗?”   “能啊,但他不乐意走。”谢桥开口就道。   这一路的阴魂,有很多,昨儿都已经见过了。   “为什么?”江晋辂不解。   “因为……”谢桥突然冲他咧嘴一笑,“你的床更舒服,他若是想睡便可睡了,但若是到了下面,那就说不好了呀?”   “……”江晋辂脸上的表情僵化了,只觉得一股血气蹭蹭上脑,瞬间“嗡”的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   “师姐,你是在骗我吧……”江晋辂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你觉得我骗你,那就是骗你好了。”谢桥嘴角勾着,然后走到水缸面前,看着那阴魂,笑眯眯的:“今夜,我旁边这位小兄弟想要邀请你去家中住一宿,高川软枕,点心美食,去不去?”   江晋辂傻眼了。   不带这样玩的!   那阴魂当然乐意。   昨儿就见过这大师了,可喜欢她了!   此刻,直勾勾的看着江晋辂,二话不说,直接从水缸里头飘了出来,挂在了江晋辂的脑袋上,生怕自己走散了。   “大师姐……”江晋辂欲哭无泪。   “你怕什么?左右你也不是信,权当什么都没有,不就行了?”谢桥眼中好似有星星,现在心情好的不得了。   这小子,得罪她了。   江晋辂很想说,他其实今儿挖了尸体之后,也开始有些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阴魂了……   但现在……大师姐太狠了!   江晋辂敢怒不敢言,周边微风一吹,树上的落叶随风飘落,飞来飞去,就像是蝴蝶跳舞一般。   挺好的美景。   “这是个挺好看的女魂,年纪轻轻还没嫁人就死了,爹娘还活得好好的,她就不愿意走,当阴魂也挺无聊的,这不,跳起舞来了,挺美的吧?”谢桥的声音,像是来自阎王的呼唤,听着,很是渗人。   江晋辂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来,落叶、旧宅、人烟与喧嚣,拼凑出来的场景虽然充满了繁忙辛苦,却也有些说不出的尘世平淡滋味,可被大师姐这么一说…… 第947章 被你扛着呢!   江晋辂再看那树叶,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了。   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偏偏,这还没完。   走了几步,谢桥又道:“墙头坐了个小孩子,飞上去的吧?哎,也怪可怜的,身上牙印不少,是在野外被野兽吃了的,许是这边人烟多,便从城外飘过来了。”   走到巷头,“那里站着一个巡逻捕快,是个难得的正直人,活着的时候,追贼摔死了,死后就在这一片街道晃悠,看到那些个阴魂不守规矩的,便会上前呵斥,多少有点用。”   “你脚边,来了个乞儿,找你要钱呢……”谢桥突然又道。   江晋辂浑身发毛,往下一看,啥也没有。   “哪有……大师姐,你别哄我了……”江晋辂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了。   “忘了,你看不见。”谢桥嘴角勾着。   “那……那我该怎么办?”江晋辂浑身紧绷,这死人乞讨,他给的银子也不能用啊?!   “你可以当做不知道,也可以去废旧城隍庙那边烧些黍稷或是纸钱过去,看你心意。”谢桥说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又道:“不过,劝你还是不要随便做好事儿。”   “为何?”江晋辂不解。   不过就是些纸钱,不费多少功夫和银钱的。   “你若拿出一把银子,当街哄洒,会如何?”谢桥轻声一问。   江晋辂立即就懂了。   他在外云游的时候,曾听过一荒唐事儿,说的是一富家公子,在街头散金钱,结果争抢的人打了起来,这富贵公子最后被踩踏而死。   活人如此,死人,怕也不例外。   突然去烧纸,那些缺钱的阴魂,怕都要找上门来……   这么一想,江晋辂觉得身上更凉了。   “师弟,你也走了好一段路了,仔细想想,是不是觉得,肩膀比腿脚更累?”谢桥问他。   江晋辂下意识的揉了揉肩:“好像是,总觉得今天肩膀很沉,有些酸痛,许是昨儿没睡好……”   “天真,刚刚水缸里住着的那老头,被你扛着呢,你当然会累了……”谢桥摇了摇头,用同情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江晋辂觉得肩膀更沉了。   大师姐说的,不是真的吧?!   一定不是的,一定不是!   后来一路,谢桥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偶尔会往四周看看,偶尔会喃喃自语,但如此这样,却比刚才开口解释的时候,还要让他不安。   好在,总算熬到了宅子。   江晋辂几乎飞奔跑去自己院子里。   “你们今日出去玩得很开心?”赵玄璟迎面而来,见谢桥面露笑容,开口问道。   “才不,这个师弟,又蠢又笨,险些将我气死。”谢桥看见赵玄璟,真是有种经脉都瞬间炸开的感觉,通畅了。   这同样是师弟,怎么相差就这么大呢?   瞧瞧赵玄璟,还是太子呢,可从没有架子,她说什么就信什么,既不嫌弃她丑,又不觉得她无能,这才是一个做师弟的,该有的本分!   “师姐是世外高人,天生有这七巧玲珑心,江晋辂不过就是一凡夫俗子,略比常人有几分聪明,还都用在了读书上,做人方面难免有些粗笨欠缺,师姐莫要与他计较,白白生气气坏了身子。” 第948章 师姐好心   赵玄璟语气温和,很会哄人。   谢桥听着这话,可叫一个顺心:“我只是觉着,他如此愚笨不懂事儿,等将来真去做了官,可还能好?毕竟是一家子师姐弟,老师这般年纪,将来若还要因他费心,才叫我觉得心疼。”   谢桥这话,十足的孝顺。   老师年纪大了,可徒弟多,就是如同他的儿女一般,这成家立业,两样都要费心安排。   “不急,这两年他不入仕途,多教教就好了,若是到时候还有些莽撞自大,那便将他调去个偏远小城磨练几年,受些苦楚长些见识,这朝廷官员,也有许多,到了四五十岁,才突然精明干练起来,他如今毕竟还年轻。”赵玄璟并没有太过苛刻。   或者说,也无需苛刻。   他不是个单纯只有一个师兄的身份,他是太子。   这人若是能用便用,能调教便送出去调教,江晋辂好歹也读了很多书,便是有些缺点,可总归会有点用处的,若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当初也拜不了师。   “实在不行,你与老师交代一声,赶他出师门,让他冷静冷静也可。”赵玄璟还挺无情。   “哪能?老师的弟子,我只是做师姐的,怎好如此?且,也不至于要这样了。”谢桥连忙摇头,“我是觉得他在这事儿上执着的可怕,但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今儿……”   谢桥看了看筐里的鸡:“他一张嘴,竟要吃我……我与谢姑娘养的鸡,还说我和那街头的神棍是同行!我险些没按住想要让他见阎王的心思。”   装还是要继续装的。   不过谢桥说这话的时候,打量了一下赵玄璟的态度。   赵玄璟好似丝毫不怀疑似的:“那他的确是该揍,要不今晚让厨房做几个血宴。”   鸡鸭猪鹿血,多做几道。   “不,他今儿怕是都要吃不下了。”谢桥乐了一下,“我与他说,他肩膀上扛着一个老头,还说这老头要和他睡一个屋。”   “真有?”   “对,真有的呀!我亲自请来的,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恐怕人家老头恐怕还不乐意呢。”谢桥一本正经的说道。   但她这话可没错的。   那老头因为死在水缸里,所以白日的时候才会呆在里头不出来,但到了晚上……   挨家挨户的串门,这蒙家堡哪个富户的软枕没被他躺过?   除了那些个家里头有厉害法器的,其他那些……那都不用说了。   谢桥面上还有些期待和兴奋,但又不表现的特别明显,随后又故作镇定道:“贫道也不是故意欺负他,反正他也看不见,咳。”   “明白,师姐是好心,为他锻炼胆色。”赵玄璟似笑非笑,语气纵容。   谢桥点头:“就是如此,还是太子师弟懂我。”   ……   晚上,江晋辂果然没吃饭。   他吃不下。   一路上觉得肩膀不舒服,回家之后,竟立即好了许多,让他不得不怀疑,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肩膀上下来,然后住进屋子里了。   可他又不能换屋子,传出去,师姐定然会笑话他。 第949章 请走吧!   江晋辂屋子里的窗户也关了,他坐在椅子上,喝了一肚子的茶水的,准备今夜不睡了。   太膈应人了。   不论有没有阴魂,被大师姐的话一说,他都觉得这觉睡得不踏实,所以还不如打着精神,多看点书。   然而,恍惚间,他似乎觉得纱幔动了一下。   错觉……定是错觉。   天黑了。   屋内灯火还挺旺。   然而今日也不知怎么了,那灯火……明明有灯罩,却摇摇晃晃,灯油里时不时炸出一些小火星,火光不定,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还有,这点心……   今儿的点心,也没什么味道,一点都不好吃。   “嘎吱——”门被一股风吹开了,冷风灌了进来。   江晋辂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外头守门的小厮也有些迷茫,连忙道:“公子安心读书,小人这就将门关上,今儿夜里有些冷,要不要让厨房炖蛊汤送来?”   “不用了。”江晋辂声音还算镇定。   然而心里,说不出的慌。   捏着书的手,略有些青白,而且……他觉得眼皮子直打颤,这眼睛就像是要睁不开似的,明明不是很困,却……很想闭上眼休息。   怎么回事?   江晋辂瞧不见,此刻那老头蹲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脑袋凑得近,几乎贴了脸,那一双沧桑又青黑的手按在了他的眼皮子上,似乎十分努力的,在替他将眼皮子合上!   “睡觉了,小伙子……”   “小伙子,快来睡觉啦,被窝捂好了……”   “哎呦,看你这年纪也不大,得好好睡觉才能长身体……来哦,咱们歇着去,床可舒服了……咯咯咯……”   老头喋喋不休。   半个多时辰之后,他赢了。   江晋辂实在扛不住了,想了想,还是准备休息。   然而等进了被子之后,江晋辂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了,如今天气的确是越来越冷了,可也不至于这般的冰,而且昨儿他睡这被子的时候,还觉得热得很,可今天,却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冰冷的,可脑袋也不昏疼,应该是没有生病……   脑中不自觉地想起了大师姐的话。   想着想着,觉得腿脚有些麻了,明明是平躺着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气血不畅。   一瞬间,江晋辂弹跳了起来。   直接冲去了院子里。   “公子?”守夜的小厮也懵。   江晋辂脸色惨白,咬着牙不说话,硬着头皮,跑去了隔壁萧彧荣那里,将就一晚上。   等到第二天,谢桥就瞧见了一对熊猫眼师弟。   “殿下让太医过来一趟吧,昨儿江师弟梦魇了一个晚上,满嘴胡嚷嚷,不知是被什么吓着了,还吓得不轻,我一夜也不敢睡,怕他发烧生病。”萧彧荣挺关心师弟健康的。   已经病了一个了,可不好再倒下一个。   谢桥嘴角勾了勾:“不得不说,师弟如今这脸色,倒像是昨儿我瞧见的那个老头的阴魂,看上去都没什么血色,挺可怕的。”   “……”跪求师姐别说了!   江晋辂欲哭无泪:“大师姐,我真知错了,您……您看,能不能将那阴魂请走啊,昨夜……他睡我床了……”   “没有啊,他说,昨夜你跑去萧师弟那里,他担心你,就跟着你一起去了,一直陪着你呢。” 第950章 遇上高人了?   谢桥眼神无辜,语气淡定,说出的话,对江晋辂来说,简直是……残忍至极。   “呕——”江晋辂下意识的,吐了。   不是嫌脏,就是……与阴魂一起同眠,对他来说,和与尸体同住一屋,并无差别……   “师弟可别忘了你今儿还要去外头看那神棍受灾的,所以饭还是要吃些,至于你身边的阴魂……”谢桥依旧冷心冷肺的,“客人都请进来了,不住个三五天,怎好让人走啊?”   “……”江晋辂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可怕。   看不见,摸不着,可却存在。   谢桥从来都是个记仇的。   毁她星灯、欺她大雄、辱她职业,不受点苦受点罪,想翻页算完?没门的。   江晋辂欲哭无泪。   谢桥镇定的吃饭,慢悠悠的,动作优雅而美观,不变的脸色充满了端庄和严肃,就连黎世衍此刻,都保持安静,没开口评判这师姐弟的事儿。   “今儿我陪师姐出去如何?”赵玄璟道。   谢桥点头:“行啊,正好你也多攒攒阴德。”   蒙家堡内,也有很多冤魂厉魂的,有赵玄璟在,处理起来也方便,至于江晋辂,她今儿是绝对不会再让他跟着了,这小子说话太气人。   等到了京城……   谢桥幽幽往江晋辂那里看了一眼,用谢平怀这个徒孙的身份请他进门聊聊,到时候,最好让大哥一展拳脚!   谢桥眼中带着光:“师弟,别吐了,多吃些,补补身体,养得壮壮的。”   抗揍。   江晋辂听到这温和的声音,还松了口气。   不就是三五天么……他努力忍着,度过去就好了,等师姐彻底消了气,他再多讨好讨好。   而旁边的萧彧荣,总觉得有点些许不安,总觉得大师姐……好像坏坏的。   江晋辂吃饱喝足之后便去找那神棍去了,偷偷摸摸在附近找了个位置坐着盯着,然而当天,是什么问题也没有。   心里竟还隐隐有些操心。   又过了一日,江晋辂等了半天,才总算是有了动静。   竟有一家人到了摊位前,与这神棍推打了起来,这神棍老头年纪大了,也没个武功本事,三下两下便被推到了不说,手还蹭破了,流了不少血。   不仅如此,为了息事宁人,这老头甚至还拿出了二两银子送出去。   江晋辂一直都在,所以也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似乎是这神棍老头给这家老太太算了命,哄得那老太太给了不少银子好处,还因此觉得儿媳妇儿克她这个婆婆,虐待了对方,那儿媳妇儿是长嫂,被下面的弟兄敬重,这不,一家子都来寻这老头的晦气。   损失银钱,还伤了身体,闹成这样,今儿这生意都做不成。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大师姐安排的,所以……   大师姐算准了?!   便是灾劫好算,可见血可不容易,不可能这么巧的吧?   就算一件两件都巧,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多少不可解释的神秘事件?   江晋辂心跳如雷。   而此刻,那神棍老头也慌了,收了摊之后,立即便去了如意街,找到了最大的宅子,随便与人一打听,便知道这家里头住的是堂堂大儒黎世衍以及他的弟子们!   也就是说,给他算命的那个坤道士……来历不一般!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银钱骗他?   他行骗江湖几十年,一朝竟遇上了真正的高人了?! 第951章 千金难求   神棍心里也慌了:他今儿特别倒霉。   可别真应了那日那个坤道士的话,不得善终!   活到他这年纪,反而怕死,尤其是这么些个年,没享过福,好不容易攒了些家当,还想着等年纪再大些,就买个宅子和仆人好好伺候他呢!   可现在……   这神棍心头直打鼓,找了守门的人小心翼翼的问:“敢问家中可有一位道士……”   “道士?你说的是我家老爷的大弟子?莫真人?”家丁居高临下瞧着这神棍,“你也是听说我家真人的本事,所以来找她算命看风水的?恐怕不成,我家真人只看有缘人。”   谢桥既然给了地址,当然会提前做好准备。   此刻这神棍听到这话,又相信了几分。   “你家莫真人,本事很大吗?”神棍想了想,“不瞒你说,你看我这行头就知道了……和莫真人也是同行,但做我们这一行的,没几个是真的……”   真正的高人,当然有,但那样的高人很少见。   他活这么多年,遇到的同行真不少,有不少真道士,有一部分能掐会算,但大多数都比较普通,只是会做些普通的法事,背的经书多而已。   但这个莫真人不太一样。   “我家真人哪能一样?她可是堂堂水月观的传人!通晓阴阳!”   对!   神棍老头浑身一怔:她能通晓阴阳,那日,分明就是对着一个阴魂说话!   此刻,这神棍变得小心翼翼,“是这样,莫大师之前便说我是她的有缘人,让我想通了之后便来这处寻她……不知可否通传一声?”   “我家真人会说你是她的有缘人?怎么可能?”这家丁皱了皱眉头,一脸嫌弃,“你是哪里来的骗子?我家真人在京城的时候,那是千金难求,虽然偶尔会去街上偶遇有缘人,可也很少出手的……”   “我真的是!你家真人还倒给了我一两银子呢!”神棍老头一听,也急了。   怎么还不信呢?!   “嗤——”家丁直接乐了,“我家真人不仅给你算命,还反过来给你银钱?你是疯了吧?哎,也是个可怜人,罢了罢了,我去给你通传一声,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家真人虽然心善,但若不是真有缘,可不可能见你的。”   说着,家丁同情的看了这神棍一眼,然后进门通报去了。   这家丁也是才买的。   虽然不会住太久,可府内人不少,处处都要用人,不可能让那些个侍卫办这些洒扫看门的小事儿。   等走的时候,宅子留着或是卖了都成,这些下人也可以一并带回去。   门口这家丁为了给主人家留下个好印象,演得可是十分努力。   这神棍老头在外头越等越心焦。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心里头对莫真人的尊敬又上升的一个高度。   太容易见到的人,反而会显得不够神秘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人回来了,看见这神棍,眼神复杂,“真不知你走了什么运,竟然能得到我们家莫真人的一句指点,真人说了,你的问题也不大,自个儿琢磨琢磨,何时何地做错了事儿,弥补一番就行了。”   “没了?”老头呆了。   他不是有缘人吗?怎么就给了这一句话!? 第952章 不知言谢吗   想想那日对这莫真人爱答不理,如今这老头才真的后悔起来。   “还求求小兄弟再去通报一声,实在是,小老儿这灾劫……”老头苦笑了一下,“您瞧瞧我这手,今儿可遭罪了,大师若是不帮我破解了这灾劫,我吃不下睡不着啊……”   “我们莫真人说了,你自个儿也是学这个,多少也懂点,怎么破解,还不明白吗?”家丁一本正经。   不远处,江晋辂一直看着呢。   越看越糊涂。   那日大师姐还给了银子才替这老头算命,如今,这人送上门来,却不见了?   他仔细想了想。   觉着,大师姐这一招,怕是以退为进,这老头伤了身体损失了银子,怕是正慌着呢,也注意不到这些。   他考虑了一番,走了出去:“这是怎么了?”   “江公子。”家丁立即行礼。   老头一听,眼神亮了:“我记得你,那日你和莫真人一起来给我算命的,当时你还抱着一只大公鸡!”   “……”江晋辂表示不想回忆那场景。   “公子,请你带着我去见见大师行不行?!我灾劫来了!还有我儿子……我承认,我的确是有个儿子,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后来我再也没个孩子,我这些年孤身一人,其实将来死不死的都无所谓,可……我儿子,我儿子在下面不能受了我的连累啊!”   “看你这样,也是让人唏嘘同情啊,这样吧,我去替你求求情,指不定大师姐会见你一面,你再等等。”说着,江晋辂进去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将人直接带进去。   但想想师姐这计谋,觉得还是让这老头心慌一阵比较好,之后也好控制。   只是想到这里……   江晋辂心里挺别扭的。   这套路太熟悉了,老家村子里的神婆也是这般忽悠人的,将病人或是病人家属的心情忽悠的七上八下,最后就如同卸了爪子的毛蟹,任人摆弄。   “大师姐。”进了师姐的院子,见师姐正在喂鸡,他紧忙的走过去。   谢桥也从外头回来没多久。   “外头那神棍还没走呢。”江晋辂面色尴尬,“我说要替他求求情,您看……什么时候解决他啊?”   他现在也明白了,大师姐的客人,应该是某个阴魂。   而这个神棍,不但不是有缘人,而且……还是待宰的羔羊。   只不过,那日,他也只听到师姐的话,所以也不清楚那个阴魂,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既然是师弟开口,便去见一见好了。”谢桥掸了掸手,简单擦拭了一下,便要出门。   “……”这么容易的么,其实那老头在外等着也没什么的……   江晋辂呆呆的,跟着谢桥走出去。   然而谢桥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既然是看你的面子,那师弟不知言谢吗?”   “……”江晋辂心肝一颤:“多谢师姐!”   “这才对,求人办事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你虽是老师的弟子,可将来也是要去朝堂磨练的,到时候见了别人,还是嘴甜些比较好。”谢桥开口又道。   一有机会,谢桥便故意针对。 第953章 篡位   然而在江晋辂听起来,那便是大师姐有意指点他!   仔细想想,大师姐说的很是没错,他这个人最是不会说话,时常得罪人而不自知,若是将来也如此,恐怕无形之中不知要惹多少人生气,到时候,仕途也会很艰难。   “师弟知道了,只是……大师姐,我的确……不会夸人,该怎么办?”江晋辂问道。   他的话刚说完,赵玄璟迎面而来,目光幽深的看了江晋辂一眼,然后走到了二人中间:“我让厨房做了糕点,味道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可以,不过我先处理些事情。”谢桥点头。   “一起。”赵玄璟随口一应,“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我觉得自己嘴巴愚笨,不知要说什么话才能让别人听得舒心。”面对太子,江晋辂声音都变得虚了不少,更加恭敬了。   一想到将来太子殿下登基,他便觉得眼前不是师兄,而是掌握着他脑袋在哪里的、不能惹的人。   得罪了师姐,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得罪了太子殿下,那真就……   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你评价一下我与大师姐,我且听听看。”赵玄璟说道。   江晋辂莫名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提前殿试了一样,都要吹一吹当今圣上或是皇家的英明。   殿下是他的师兄,然而其实二人也没见过几次面,毕竟太子还是很忙的,也有很多政务要处理。   “殿下……文武全才,有爱民之心,您宽严有度,心有雄才大略……”毕竟不是写文章,江晋辂也只能硬着头皮吹。   “呵……”赵玄璟都忍不住乐了。   谢桥也是一样。   “你瞧我这身份,又是爱民之心,又是雄才大略……莫非你觉得,我私底下竟在筹谋着篡位,将我父皇赶下去取而代之吗?”赵玄璟笑着问道。   江晋辂腿脚一软,直接跪了:“学生不敢!”   “出门在外,又同住一处,你便是小师弟,既让你开口,你便说些真心诚意的话,说那些个言辞,听着反倒累。”赵玄璟也没气,瞥了他一眼,“起身吧,让你说句话的功夫,你都能慌成这样,还要再多学学才行。”   江晋辂一脑门汗。   他也不想跪啊,可刚才那“篡位”二字,真将他吓着了。   站起来之后,江晋辂抹了一把虚汗之后,又仔细想了想。   站在师弟的角度……   “听老师说……师兄自小就聪明,入门时,已经一肚子才学,可这才学必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师兄努力得来,师兄生得尊贵,然而向学之心却比师弟这样的寒门学子还要强烈,师兄如此严于律己,要么便是喜欢读书,要么,就是为了天下人而读书,这么多年都不曾懈怠,这一点,一直都是师弟最佩服的。”江晋辂也努力说出了实话。   “许是如此吧,天生聪慧也没法子,稍稍用些心思,便将旁人甩得追不上了。”赵玄璟轻轻叹了口气。   “……”江晋辂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个旁人,也包括他的吧?   而他,已经算是读书上很有天分的了,要不然,老师也不收他,可……太子师兄,那的确是更让人望尘莫及。 第954章 想想法子   赵玄璟脸皮还挺厚,夸完自己,又道:“该夸师姐了。”   江晋辂是真的难住了。   因为关于师姐的夸赞之词,自小到大,不知说了多少,那时候都是说给老师听的,那些言辞也都很简单,无非是针对三点来:容貌、气度以及才学。   都要吹上了天,什么倾国倾城婉若游龙的,以前都能厚着脸皮说出来,并且自己也深信不疑!   但现在……   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师姐,而不是那个想象出来的。   那倾国倾城的话,它真就卡住了。   “师姐她……”江晋辂老难了,正犹豫着,见大师姐幽幽怨怨的看着他,脱口而出,“大师姐凶猛异常……”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晋辂急了,“我的意思是,大师姐胆子很大,竟能通傀神,另外师姐也很善良,还帮助阴魂完成愿望,师姐性子清冷可也十分关心师弟们,您的慈爱之心,我心中有数……”   江晋辂说完,咽了口口水,怕自己挨揍。   凶猛二字,他真是情不自禁而来。   “也是为难你了。”谢桥哼了一声。   “真的,师姐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江晋辂实诚道。   谢桥觉得“特别”这个形容词,代表的可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就这小子,也差不多了。   “你信这世上有阴魂了?”谢桥幽幽问道。   “信……吧?”江晋辂嘴角苦涩,“不过……若有机会,还是希望能……亲自看一眼。”   “可以,你自己去找牛眼泪,我便可替你开天眼瞧一瞧。”谢桥立即道。   “牛眼泪?”江晋辂有些好奇。   “要辛劳一生的老黄牛,死前流下的泪水。”谢桥添了口气,“老牛辛苦一辈子,听说临死之前会回想自己的一生,所以这眼泪也流得十分心酸,我得了牛眼泪之后,再辅以其他几种药物,弄出的液体点在眼皮子上,你就能见识到……不一样的世界。”   江晋辂听了,心情挺复杂的。   这辛劳一生的老黄牛……听着就已经觉得牛可怜了。   “我试试寻些。”江晋辂认真的点头。   只根据那些阴风烛火来判断是否有阴魂,他觉着不够!   他要亲眼看见才行!   见他这么执着,谢桥都犹豫自己要不要将所剩不多的牛眼泪分他一滴了……但是……她真的舍不得,没几滴了,现在又这般的穷,还是省着吧,他自个儿寻去!   说着说着,便到了厅堂。   也让人将那神棍请进来了。   神棍进了大宅子,越往里走,越是对这莫大师的能力深信不疑。   若不是个大师,绝对不可能住这种宅子的吧?!   等见到了大师真人,这神棍直接被气度镇住了,当时便跪了下来:“是小老儿眼拙,竟冒犯了您,还望大师不要和小人一般计较!”   “客气了。”谢桥不咸不淡的开口,“你找我是想让我替你化煞?”   “是!”老头起来之后,颤颤巍巍的说道,“今儿运气不好,被人打了,还伤了手,损失了些钱财,这钱财……倒不是要紧的,可我想着大师说我那儿子……我儿子是无辜的,不想他在下头过得太难,还请大师帮忙想想法子。” 第955章 大师不要钱   谢桥一直很稳重,上下扫了他两眼。   “你的劫数,很难化解啊。”谢桥幽幽说道,“你自己心里想必也有数,知道自己过去那么多年,做了多少孽吧?”   神棍心肝一颤,“大师,我……也不害人的,只是那些人找上我,都希望我替他们找一找这倒霉的原因,我若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们也不会给我银子……”   “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决定,不关我的事啊……”   谢桥目光幽深了几分。   是啊,这老头只是对这那些无路可走的人说了些简简单单的话而已。   比如那小姑娘一家,家中顶梁柱都要死了,有人开口说是那小姑娘克的,这家里的人,该不该信?   若是信了,小姑娘没个好下场,若是不信……   顶梁柱死了,家人难免也会生出怀疑,小姑娘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而与那小姑娘情况差不多的人,多得是。   他不曾亲手杀人,但却有人因他而死。   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   不过这小姑娘只是要钱,所以,多余的事儿她不会做。   “你面相不错,然而嘴巴露财,如今胡子还黑着,尚且能遮掩一些,但将来成了个白胡子老头的时候,你身上的财气就兜不住了,晚年的时候,不仅银子没有着落,就是这身体,都不会太好。”   “你时常眼睛不适,可对?”谢桥问道。   “对……就是有些痒,忍不住想揉一揉……”老头连忙道。   “这就是了,等到老了,你这一双眼睛,怕也会全瞎了,这都因为你曾害死了人,所以招惹到了脏东西。”谢桥继续忽悠。   “那……那该怎么办?”神棍也懵。   这大师算的很准。   他有儿子的事儿,都没人知道的,知道的人,不是老死了,就是不记得了。   还有这眼睛,确实不舒服,但找大夫看,却又没什么毛病,他还以为只是自己年纪大了,所以有些小病小灾,无大碍。   “简单,就怕你舍不得。”谢桥笑了笑。   这话一说,神棍老头心往上一提。   来了。   他以前也和别人这么说话,破灾嘛,当然要银钱。   神棍有些肉疼,他银钱也不太多,这些年赚了不少,可常常丢钱,意外丛生,好不容易也只攒下了八十两的家当,为了避免万一,他放钱庄了。   “要、要多少才能……免灾……”硬着头皮问道。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作为神棍的他,要对别人说出这话。   “我不缺你那几两银子,若想破灾,你这银子需还回正主手里,你怎么赚回来的,便怎么还回去,还要给些赔偿,如此,才能抵消掉一些罪孽,自个儿回去想想,是要命还是要钱,若是要命,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谢桥又道。   神棍有些震惊又有些恍惚。   大师不要钱。   但……比要钱还狠!   他的银子都是这么骗人赚来的,难道,一点都不能留,全部要送出去?!   骗的人那么多,他去哪里找啊?!   他一脸愁色,而谢桥这才道:“你如今的灾劫主要来自于你身边的阴魂,安抚她便能压下一半的煞气,这阴魂小姑娘……是因为你的一句话,被家人所卖,之后惨死,怨气久久不散缠绕身边,久而久之,你会越来越倒霉。” 第956章 为什么要骗人   谢桥直接将这阴魂的来历说了,这神棍老头立即便想起些往事来。   他不喜欢小姑娘。   当年自己儿子便是被邻居家的小姑娘带着出去完,才受了寒死了的,所以当时瞧着那家女娃娃多,其中一个更是衣服懂事可人的样子,他便厌恶得紧,才信口开河说那小姑娘克亲。   后来也知道这小姑娘被卖去了窑子,心里只觉得痛快。   只是此刻听到自己煞气竟然因这小姑娘而起……   老头心里又厌恶了几分。   短命的讨债傀,死都死了,还缠着他!   “真人能不能将这恶魂收了?这等恶魂弥留人间简直可恶,若大师帮忙,小人一定感激不尽。”小老头连忙又道。   谢桥闻言,传来一声轻笑:“你想的挺美。”   神棍一愣。   “法子我已经与你说了,做不做随你。”谢桥却是一副不太上心的样子。   谢桥这个大师越是不理他,神棍老头便越觉得挠心痒,心中忐忑害怕。   谢桥并没有多留他,说的差不多之后,便将人请走了。   银子,一文都没要。   从这府邸里走出去,这神棍还觉得不太真实。   但大师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银子和小命相比,自然是后者更重要,大师说了,他的煞主要来源于那个短命丫头片子,只要将那丫头片子的家人安抚好了,他这劫数肯定也能度过了,即便不能,晚年也不至于那般凄凉!   谢桥将这阴魂放了出来,让她跟着那神棍老头,回家瞧瞧。   “师姐为何不趁机敲诈……趁机让他付些银两?咱们之前还给了他银钱呢。”人一走,江晋辂连忙问道。   “坑蒙拐骗,总归不好呀?”谢桥意有所指的看着他。   江晋辂脸上发烧。   师姐这是碍于他的颜面,所以才不好收钱?   但……   这神棍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收些银子也是应该的,即便不赚钱,也不能亏本啊?   谢桥并没有和江晋辂多解释。   第二日,神棍老头便去了蒙家堡外的村子,找到了那小姑娘的家人。   这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对于小姑娘的娘亲来说,每一日,都是煎熬,这神棍一出现,妇人便红了眼睛,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   当初这个马大师明明说了,卖了孩子,她男人就有救的。   马大师厚着脸皮,走到这妇人面前,掏出了三十两银子:“贫道听闻了你家的惨况,想了想,觉得这银子还是还给你们比较好,当初收了你们家二十两,如今再多给你们十两银子过日子。”   妇人一听,有些懵。   送银子来的?为什么?   “你……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们,我男人没救过来……”妇人有些颤抖。   “谁说老夫骗你们了?是你们家祖辈福德不够,所以便是卖了孩子,这人也救不回来,老夫当时也尽力了啊,而且老夫为了你们家的事儿也损失了不少功德,你们家孩子被卖之后死在外头,怨气还缠着我呢,老夫帮你们可真是帮错了!”马大师叹了口气。   全然忘了昨儿是怎么求人的。   他装模作样惯了,改不了。   而此刻旁边阴魂听到这些话,眼睛红了。 第957章 她在哪儿   那妇人也不知这话真假,面前这大师,更是不敢惹,看着那银子,甚至都不知道该拿不该拿。   “老夫也是与你们家无缘,我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你丈夫,心里也是难受,这才觉得这银子拿的烫手,如今全数还给你。”马大师叹了口气,“我若是诚心骗你,如今干什么还要还钱,你说是不是?”   妇人无知,听了这话,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而这时,谢桥到了。   “马大师,不是还了银钱,就能弥补孽债的。”谢桥从身后说了一句。   马大师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了他,更是心如鼓雷:“莫、莫真人,您来这里……”   “本想着马大师今日还了银钱,身边阴魂怨气也该抵消一些,所以想看看能不能将其超度了,没想到才到这儿便听到马大师这么一番言语,再看你身上的阴魂……”谢桥幽幽笑了笑,“好像怨气更重了,再这么下去,怕是会直接要了你的命啊,你自个儿感受一下,这胸口是不是不舒服?”   谢桥这么一说,这马大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胸口。   的确如此……   不是疼,而是觉得闷得慌,像是要喘不过来气一样。   此刻那阴魂的手穿胸而过,那怨气便那么缠着他,便是伤不了人,也肯定会有些许作用的。   马大师感觉到这明显的不适之后,直接跪了下来:“都是我不好!大嫂子,是我害死了你家闺女,这银钱你就拿着吧!都是我的错,求求你让你家女儿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也一把老骨头了,也不容易啊……”   妇人直接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是我骗了你们,我……我压根就不会什么道法仙术,只是为了糊口饭吃……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女儿被卖走之后,会、会死在那儿啊……”   老头怕这女人发疯,连忙又道。   谢桥冷眼看着。   没想到才怪。   卖去窑子里的女子,能有几个又好下场的?更何况,那小姑娘才十二三岁,到了那里头,不论从不从,都少不了罪受。   “你……你这个丧良心的啊!”妇人随后直接嚎了起来,“你害了我们一家子啊!”   男人死了,婆婆死了,最后连孩子都死了!   “你凭啥骗人呐!”妇人冲了过去,开始动手。   谢桥也不拦着。   就看着这妇人发狂,约摸一刻钟之后,这才歇了下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个不停。   谢桥走过去:“你女儿的遗愿便是让他将银钱还给你们,所以这笔钱,你收好了。”   妇人抹了一把泪:“什么遗愿……人都死了……”   然而说到一半,她突然回想起这陌生大师说的话,立即反应了过来:“你、你能见我女儿吗?!”   谢桥点头。   “她、她在哪儿!?在哪儿啊!?”妇人疯狂道。   谢桥看了看那阴魂,这小姑娘的阴魂听到马大师跪下陈述之后,便没有多大波动了:“劳烦大师帮忙转告……”   “我生前,父母亲便并不那么在乎我,多是疼弟弟,他们没有明说,可我能感觉到,便是亲娘,也总觉得我碍事儿。” 第958章 缘分尽了   阴魂平静无波,继续说道:“娘当初同意奶奶的话,将我卖走的时候,恐怕未必没有摆脱我这个拖累的想法吧?”   “不论能不能救回爹,家里都能少个吃饭的人。”   “如今我走了,娘也不用伤心,总归,我欠爹娘都已经还了……”   说完这话,阴魂便不多说了。   谢桥如实一字一句转告。   那妇人听得怔住了。   浑身发抖。   “你女儿如今替你将这银钱要回来,也算是偿还了你们的养育之恩,大娘也无需如此伤怀,以后,便拿着这银钱好好过日子吧。”谢桥也很薄情的说道。   她是理解不了这妇人的心思。   骗人的是马大师,但听不听,还不是看她们自己?   不论什么原因,将亲生女儿卖去那种地方……都已经是绝情到了极致的亲人才能做出来的吧?   这阴魂小姑娘已经够良善了,若是那想不开的,恐怕直接沦为怨魂,将一家子都害死报仇。   “那、那也是我女儿啊,我不是……”妇人哭着说到一半,抬头看到大师的那平静的面孔,顿住了。   许是因为心虚,许是怕遭到报应。   不敢继续说了。   她家孩子多,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真的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头没有多少家业,为了给男人治病,花的差不多了,就连这算命的银钱,都是借来的。   那时候,何尝不是想着,少个人,少些压力呢。   之后她男人死了,婆婆夜里总做噩梦,也跟着自杀了,大女儿为了还债也嫁去了别处……一下子,家里就空了。   所以每一日、每一日,都越来越后悔。   妇人红着眼沉默下来,手死死抱着那装着三十两银子的小包裹。   马大师肉疼的很。   谢桥替阴魂传话之后,转头就走,马大师连忙跟上去,一步一步,都有些踉跄,等到谢桥停下来之后,这才小心翼翼问道:“莫真人,我如今……煞可解了……”   他紧张至极。   “这么嘛……”谢桥笑了一声,“马大师走江湖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高人开口都需要些代价的吧?”   这么一说,马大师懵了。   真人的意思是……要钱?   怎么突然就……   “多、多少?”马大师小心问道。   “诚惠,一两银子。”谢桥坦然说道。   马大师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有一两,之前他还收了莫真人一两呢,如今也的确应该还回去!   十分干脆的掏了银钱,放到了谢桥的手里。   谢桥将银钱一收,然后直接说道:“你这劫数确实过去了一半,这双眼睛不会出事了,命也是能留着的,只是晚年还是会有些辛苦,有的熬呢。”   “……”马大师慌了。   这不是没变吗?   只救回了眼睛?   “那怎么办?大师您尽管说,要多少银钱……”   “早先贫道与你有缘,但现在缘分已尽,多少钱都不妥了。”直接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潇洒走了。   马大师留在原地,直接傻了眼。   这莫真人才走,竟走来一对捕快,直接将他拿下了。   骗人家当、损人性命,自然是要见官的,这罪过不至于要了命,但少不得要打打板子,再关几年。 第959章 报复   亏本的生意,谢桥当然不会做。   江晋辂一直偷偷观察着谢桥行事,等看到这人被抓,人都呆了。   大师姐……明明比神棍还会骗人,可最后竟然让官府抓人?这就像是……贼喊捉贼一样!   他还以为大师姐会将这神棍的银钱全部骗光,让他孤孤伶仃饿死街头呢,可忙活了几天,也只是让这神棍将银子还给了那户人家……   她自己什么也没得到!   这么辛苦,就是为了替那户人家要债?   江晋辂有些臊得慌,这些日子他没少和萧师兄打听,也知道大师姐在京城有个铺子,里头卖了不少昂贵的木头,听得多了,他心里难免觉得师姐是个爱财贪财的。   如今看到这事实,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尤其可恶。   不过他这两日也没有太多的经历胡思乱想。   晚上睡不好。   自从大师姐说有阴魂跟着他之后,每到晚上,他便觉得周边阴嗖嗖的,时不时有些小动静,睡觉的时候,手脚也总像是被压着一样不舒服,连续三天,几乎无眠。   三日之后,大师姐才告诉他阴魂走了。   嫌他的床住的不够舒坦,觉着没意思,所以便不继续做客了。   听到这话,他真真是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竟真的没了之前那不适的感觉,睡了个极好的觉,这一觉醒来,对大师姐的话,几乎没有任何怀疑了。   谢桥在蒙家堡这些日子都没闲着,收了不少阴魂。   桑游身体恢复的快,约摸一个月之后,便已经全然正常了,只是这人还有些清瘦,一时半会儿补不过来。   蒙家那边,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蒙羡德的亲儿子将蒙羡德气倒在床,掌管了蒙羡德的家业,但他记恨这些年这亲爹囚禁欺辱和逼迫,又因心爱的女子活活逼疯,所以行事偏执,压根不在意手下的产业能不能赚钱。   他要的,只是让蒙羡德后悔难过。   每日,都会将一处产业送给一蒙氏族人。   蒙氏人多,里头也有许多没有钱财的,这蒙大公子便专挑这些人赠送,送完了,还要带着这人前往蒙羡德面前致谢。   蒙羡德最在意的便是家业和后代。   蒙大公子便专门以此刺激他。   他被迫生下的几个女儿竟在一个月之内全部发嫁,所嫁之人全部都是外地商户,全数送走,一个不留。   至于蒙大公子的嫡子蒙寅,也只是被草草下葬。   风水轮流转,从前是蒙老爷欺压儿子,如今反了过来,看这样子,这蒙老爷毕竟年岁已高,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桑游本来还有些介意,但听了蒙家的情况之后,也没了报复的心思。   他这个外人在如何报复,也抵不过蒙大公子做的那些事儿。   便也罢了。   至于蒙寅……   桑游也知道了这阴魂的存在,并没有犹豫,将那白玉留下来了。   谢桥来这蒙家堡,本就是为了接老师的,如今桑游痊愈,师徒几个也该准备返回京城。   这宅子并没有卖掉。   将其托付给了蒙家堡内的一家书院院长,若是有寒门学子无处住宿,可暂居于其中,安心读书。 第960章 两桩生意   回去的路上,带着的东西就多了,行程慢了些,耽搁了半个月,这才到了京城。   黎世衍归京,城中读书人反应最烈。   各条大街上,出现的读书人都比从前多了不少,甚至不仅仅是活的,就是死了的读书人,谢桥也看到了不少。   不过这些读书人都还算老实委婉,哪怕是阴魂,面对黎世衍,也只敢远远瞧着,并不敢上前造次。   舟车劳顿,谢桥回京之后,便先去了望运楼,而老师名声太盛,到了京城反而会更忙一些。   不过便是再忙,见自家徒子徒孙的时间还是有的。   “东家,您不在时候,上门的生意有好几桩,有几个已经找了别的门路,还剩两个,您瞧瞧。”常掌柜毕恭毕敬,将登记的细细拿给谢桥看清楚。   最近错过的生意还不少。   比如某某人家闹傀,半夜总听响动,又比如谁家的公子在青楼玩耍,半夜如厕的时候摔死了,恐怕怨念重,寻她帮忙超度的。   不过这些,都是已经被划掉了的生意。   剩下两件……   “永临王府?”谢桥还挺惊讶,“郡主病了?”   这上头写的是,永临王府的大姑娘病了,得了宁北王推荐,寻她去看看。   “是的,东家,这永临王府的人最近来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失望而归,好像是家里的姑娘病得不轻,寻了旁人也没看好。”常掌柜立即说道,“您不在,我便做主多问了几句,那永临王府的人说话也支支吾吾的,似乎是他们家姑娘自从月初状元郎成婚之后,便开始有些不太正常,常常喃喃自语,人也恍恍惚惚,不少人都说她是得了相思病,才失心疯了。”   “但这家是个疼女儿的,非是不信,这段时间王府那找了不少大夫,一茬一茬的进,但几乎都被赶了出来。”   “到底是个什么毛病,谁也瞧不出来,永临王后来也去找了御虚观的人,听说,里头道士也觉得麻烦,不知该怎么办好,也推荐王府那边来寻您出手的。”   “……”   一听这话,谢桥更诧异了。   这御虚观里头的道士,本事还是很厉害的。   只是里头老一辈的道士,年纪大了,越发端着了,一般都会闭关修行,不爱出门,便是再多银钱和权贵,也请不出来。   入世的道士,也就是元常子那样的,能力也都不差,寻常问题,抬手间也是能解决了的。   不过既然御虚观那边推荐了她,那想必郡主身边肯定是有脏东西了。   “这是永临王府的帖子,人家说了,只要您回来了,不论何时,都可以过去。”常掌柜又道。   谢桥点了点头:“明日就去瞧瞧。”   她在意的不是那赵葭菱的性命,而是好奇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万一是个厉害的怨魂,必须要想法子收了,否则明知有怨还不管,对她自己的修行也不好。   “这另外一个是怎么回事儿?也没细写。”谢桥指着单子问道。   常掌柜为难的说:“这个……小人也不知清楚,是有个人来下的帖子,也同样是问了好几遍您的下落,具体什么事儿,却是一个字都没说,看那人……觉得神神秘秘的,小人便也写下来,免得忘了禀报。” 第961章 躲过一劫   “对了,还给了个帖子和一个盒子,盒子说是定金,不论您接不接,定金都不要回,我也不敢做主,便将盒子放着了,一直也没打开过。”   常掌柜立即将东西拿过来。   这找那个帖子,是有些黑红的颜色。   谢桥微微蹙眉,凑近鼻尖闻了闻,这帖子有一股血腥气,应该是涂了学鲜血混合朱砂的染料。   谢桥嫌弃的放在了一边,擦了擦手,又看了看那盒子。   眉心微紧。   通晓阴阳,不止是简单的看到阴魂而已,有些脏晦之气,也都是能瞧见的,而此刻,她见那盒子上头,带着一股不好的气息。   亏得她这双眼睛,要不然这冒冒失失打开,多少会受些印象。   谢桥让掌柜的将东西放下,然后去了取了拂尘来扫了扫,又慢悠悠的在上头贴了几张符纸,然后拿到二楼神前净一净。   “东家,那东西是有什么问题吗?”谢桥从二楼下去之后,常掌柜有些操心的问道。   “有点吧。”谢桥点头,“那人什么模样?”   “是个独眼,约摸四五十的年纪,看上去有些阴森森的,让人不太舒服,不过我看他那日还算客气恭敬,便也不好为难多问,我也担心这东西有什么问题,所以接过来之后,就一直放在角落箱子里头,没动过。”常掌柜立即说道。   自从……怀疑东家做阴魂生意,他就再也不敢乱摸乱碰了。   “恭喜你,躲过了一劫。”谢桥认真的看着他,“常掌柜以后都要如此小心才是。”   “啊?”常掌柜呆了,“真有问题啊?”   “里头具体有什么,我还说不好,要过几日再开了盒子瞧一瞧,不过常掌柜放心,你既然是替我做事的,我必然不能让你出了事,我这屋子里头,各个都是好东西,就算你不随身带着,可久居其中,对那些污秽的东西多少还是有些抵抗力的。”谢桥宽慰说道。   常掌柜两眼发直。   “而且你身上还带着我给你的黄符吧?进财保平安,不用怕。”谢桥慢悠悠又道。   掌柜的嘴角僵硬,干笑了一声。   “小人活几十年了,胆子没这么小……”   “叮叮……”   掌柜话音一落,外头铃铛突然剧烈的响了起来,比从前任何一次,响得都要激烈,顿时让他心肝一颤,差点跳了起来。   谢桥看了过去。   是个阴魂。   确切的说,应该是个存在了很久很久的……老魂,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有些昂贵,还是前朝的款式,但都破破烂烂。   浑身的气息也有些可怕。   它,和那些飘摇了很久的阴魂不太一样。   它不虚弱,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灵魂还很强盛,身上也有不少怨气,可收敛的很好,是个厉害的老怪物。   这样的阴魂,若是打起来……   谢桥凝重了几分。   “上楼说。”谢桥冲着那阴魂简单的说了一句,然后便抬脚又上了楼梯。   常掌柜一愣,然后哆嗦了一下,装作……没听见。   萧夫子送他来东家身边,一是信任他,让他照顾东家,二……也是送他来养老的,这么个小铺子,也不忙,悠然自在……   但现在……越来越刺激。 第962章 一家子阴魂   老魂飘了上去,看上去很是淡定,到底是活了很多年的老家伙,气势果真是不一般。   “老夫听说你能替阴魂完成遗愿,特来寻你帮助。”这阴魂开了口。   “尽我所能。”谢桥也直接回道。   她开口答应的太干脆,这阴魂都愣了:“你不提条件?老夫好歹也是活了数百年的魂,知道的东西很多,也见过很多世面,甚至,也知道哪里能弄来很多银钱的。”   “你身无血气,可见虽然活得久,可并没有害过人,而且你来都来了,应该也知道,若是我完成了你的愿望,你自然也要被我送到下面排队轮回去的……你若不继续留在人世,心甘情愿离开,便是我阴德,我还有什么好要求的。”谢桥坦然的说道。   阴魂留在人世没毛病。   有执念的,影响不大。   可有怨气的……数量还是能少则少。   “不错,老夫也知道你这边的规矩。”这老魂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谢桥喝的茶叶。   谢桥客气的给他也倒了一杯茶水,能让他吸一吸。   “你有什么愿望,说吧。”谢桥道。   “不仅仅是愿望。”这老魂沉吟了一下,“我子孙……也就是,他们的阴魂都不见了,我希望你能替我找一找,若是找到了,我家里头那些留在人世飘游的阴魂,皆可请你送到下面去,我是他们老祖宗,我能做得了主。”   谢桥呆了一下:“你们阴魂……还宗族群居了?”   “……”老魂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说道:“你可知道百里家族。”   谢桥立即坐直了身体:“莫非……”   “没错,前朝时期,我百里家几百口人皆数被灭,下场凄惨,甚至与我百里家有些关系的人家,也遭到了牵连,他们死后,其中有一些,变成了阴魂。”   “而我,百里暨,是第一个起笔画了《举世江山图》的人,当初只是想着记录这美好山河,因画作没有完成,所以死后一直留在人世,本想着等《举世江山图》完成之后便寻个机缘离开的,却没想到因为这图,我后人无一存活。”老魂又道。   原本,他只是有执念,并没有怨气。   可后来,他看着后人因为他的画死得干净,后生了浓浓怨气。   多怨自己,也怨前朝的皇帝。   “说你来,小娃娃,你和我还算有缘。”这百里暨目光幽幽看着她,“当年我曾缠着前朝皇帝一些时日,后来还是水月观的道士将我请走了的,那道士想必是你祖师爷。”   “……”谢桥呆了。   这渊源……是挺久远的。   “江山更迭,仇人早死了,前朝皇帝的后人也一样没了,我这怨气虽还在,却也无处发,便一直飘着,四处闲逛,顺道管理那些后人阴魂,免得他们有害了人或是慢慢消散。”   “老夫一直希望他们能重新去投胎做人。”   可惜啊,有怨气或是执念的阴魂,不容易去下面。   若是无欲无求了,指不定诡门大开的时候也能回去,但也全凭运气,而且,哪怕是阴魂,也是有想法的,真正做到无欲无求,太难了。 第963章 有些麻烦   谢桥有点懂这老阴魂所操心的事儿了。   这刚死的时候,若是趁着热乎劲儿离开,那以后逢年过节还能上来透口气。   可错过了那次机会,后面想下去,真就是难。   “你刚才说你们家的阴魂少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谢桥细问道。   “我百里家的阴魂毕竟都聚在一起,时常相互探讨,所以不至于和外头那些不知去何处的阴魂一样容易飘散,这些年来,我们都住在百里家旧宅里头,那地儿荒废的差不多了,但在我们阴魂眼里,与当年无二。”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一个月前,突然少了五个人,老夫先是派别的孩子四处找,但找人的时候,竟又少了三个,我想着,我们也算是阴魂里头比较厉害的了,当年你祖师爷也曾和我说过,像我这样活得久还不迷糊的阴魂,实力很强,若被邪道盯上,要弄回去养着赶坏事的。”   “老夫怕家里其他孩子也出事,便让他们都藏了起来,又听说你通晓阴阳,又是水月观出来的,所以找你帮个忙。”   其实,早就想来寻她了。   从这小丫头刚传出水月观的名声时,他就想着,要不要请这丫头帮忙,将家里子孙后代都送下去。   但人数多,想法也就更多。   比如夫妻两个,便是死了,如今也是一对傀夫妻,如今还能呆在一起,可若是去了下面,将来再去轮回,真就……谁也不认识谁了。   多年相伴,他们舍不得。   “如今想想,作为阴魂,也飘够了,将他们找回来之后,不论他们愿意与否,都下去吧,我的话,他们还是会听的。”百里暨又道。   谢桥点头:“若是能找回来,这事情之后再说吧,只是……这阴魂虚无缥缈,怕是不好找,若真要寻……需得开棺。”   “开棺?”百里暨有些不解。   “没错,你们是阴魂,我从前又不曾见过,怎么好寻?唯一的法子,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尸骨,若是找到头发或是尸骨,随便一截骨头拿给我,我做做法,约摸能定下位置。”   这种法子,说着容易,但做起来也难,耗费精力。   也巧,早先得的那个血灵芝,用在这寻魂上头,刚刚好的。   “我百里家……全家被斩,而且……挫骨扬灰,如今京郊外头虽然有我家坟头,可惜里头多只是衣冠冢,没有骨头……”   前朝那个皇帝太狠了。   不仅是将当时百里家族的人挫骨扬灰,为了寻找举《举世图》,还将祖坟也刨了的。   所以,百里家族名头天下皆知,可别人给他们祭祀的东西,因为不够细致……所以有很多都拿不到,导致,做了阴魂之后,挺穷的。   百里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叹了口气。   好久没人给他烧新衣服了,身上这件,都烂了。   不过等之后事情解决了,许能让这小丫头挨个叫他家人的名字以及生死忌日,再将东西烧给他们,如此不出岔子,也就能穿件新衣服了。   眼下,要紧的还是这骨头……   百里暨挠了挠头发,有些忧愁难安。   又仔细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我消失的后人里头,或许有一个……是有骨头的……但,也有些麻烦……” 第964章 热闹的阴魂啊   老阴魂的脸上充满着为难,衬得神情有些可怕,一张老皮耷拉着,让人不敢多看。   好在这百里暨应该是老死的,所以即便成了阴魂,也没有缺胳膊少腿,气色不错,浑身上下没有鲜血淋漓的,这程度,谢桥还是可以接受的。   “老先生尽管说说这尸骨的下落,我尽量去寻来。”谢桥开口道。   “算不得尸骨,只是一截手骨而已。”百里暨深深看了她一眼,“前朝那皇帝昏庸无道,逼着我那后人交出《举世图》,我那后人不从,先被砍了手,那一截骨头被打磨做成了骨玉,镶嵌在一根笔上,改朝换代之后,这东西就归本朝皇帝所有了,只是他们估摸着也不知道那杆笔的由来,还以为是什么牲口的骨头做成的……”   “……”谢桥今儿受到的惊吓挺多的。   “不知,只这一点骨头,能不能用?”百里暨有些担心。   “可以试试。”谢桥点了点头。   东西既然是在宫里头,那反而还好得些。   “如今这皇家内城,外头的阴魂不易飘进去,所以这杆笔是被收在库房还是赏给别人了,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前朝那昏庸的皇帝,还给这笔取了个名字,叫惊落白雪,取的是笔落惊风起的意思,有了名字的话,想必是能好寻些的。”阴魂又道。   谢桥继续点头:“不知你们家的阴魂如今藏身之地可还稳妥?我这望运楼里法器多,二楼还有不少养魂的好东西,既然不知因何缘故总是有人失踪,我看不如搬过来住一段日子,省的再出意外。”   百里暨看了看四周。   确实……挺让人舒坦的。   他的怨气都被自己压制起来了,所以底下那些个法器,对他来说虽有威慑,但不太严重。   而那些木头屋子……挺稀罕的,比纸扎的强多了。   “老夫今晚便让他们搬过来,只是家里人多,怕太闹腾。”百里暨还是十分客气的。   “无碍。”她这望运楼大,还能装不下几个阴魂了?   百里暨担心后人安危,所以也不过多推拒,见这大师挽留,便立即应了。   飘走之后,没多久功夫,便带着……很多的阴魂过来了。   谢桥……   留在望运楼等着的,可等到她在看到百里暨的时候,真真是险些惊掉了下巴。   这家族,人好多!   “当年留在人世的后人也不多,就五十来个,只是因着我家被牵连的人家也有不少,后来便也都聚在一处,再加上当时乱世,到处都有死人,怨气冲天的,我瞧着不少孤魂都挺可怜的,便也都收下来,家里主子多,难免许要些下人,便又……找了些懂事儿的过来伺候,时间一长,就是个大家族了。”   谢桥差点晕了。   的确是个大家族。   呵呵,这些阴魂如今都堵在望运楼门口,他们排着队伍,这队伍挺长,数一数的话,五百总是有的!   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这其中,有些阴魂都比较普通,和路边那些个游魂没区别,但还有一些,和百里暨一样,十分强壮。   这场景,可真够热闹的啊…… 第965章 大活   望运楼的铃铛,响个不停。   常掌柜都已经想要捂耳朵了,一张老脸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满面通红,一直盯着门口。   谢桥站在那里,有些疑惑:“做了阴魂也该没有阶级之分,怎会……有阴魂还愿意做下人?”   这不合常理啊?   “我百里家名声不错,每年还是有不少人祭祀我们的,不过都是烧些酒水吃食,便都分他们一些,另外就是这些个阴魂生前都不认字儿,我百里家不论男女,皆是一身才气,便教授他们一二。”百里暨理所当然的说道。   谢桥嘴角抽动了两下。   身有技能到哪里都不愁啊?   “请进吧,只是数量太多,没事儿的时候,你们就呆在我收魂的瓶子里,轮流出来透透气就行了。”谢桥也有些不淡定了。   这么多阴魂,若是都被她送去下面轮回去……   这的多少阴德啊?!   谢桥眼中几乎燃烧着小火焰,恨不得立即将人全数送走!   不过,她这人还是懂规矩的,这百里暨让她帮忙找几个阴魂而已,这点小事儿,换这么多人去下面,其实还有些不太公平,所以等将魂找回来之后,还是要尽力完成这些人的小愿望,让他们更加心甘情愿的走,她这良心上也能过得去。   谢桥一刻也等不了。   她这二楼有一件屋子,里头有几排如同书柜一般的架子,没个小隔断里头都又分成了几个小格子,里面放了收阴魂的瓶子。   每收一个阴魂,还要在瓶子外头贴上名字,免得混淆了。   此刻,让他们自个儿找空瓶子呆着。   她没在上头贴黄符做法事,这些阴魂也能来去自如,不用担心被禁锢。   安排好他们,谢桥立即皇家书院找赵玄璟。   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原本定下今夜归家的,但眼下攒阴德更要紧。   她的老师黎世衍在京中也是有大宅子的,但因为除了谢桥之外的徒弟如今都在皇家书院,所以老夫子便也住在书院,书院里也有不少好友,可彻夜畅谈。   谢桥找到赵玄璟的时候,他本在老师面前听训。   知道她来了,这才去了东院。   风风火火,一声潇洒,脚步轻快。   “别说我有好事儿不想着你。”谢桥见了他,目光都炙热几分,“我今儿接了一活,需要找一杆笔。”   赵玄璟帮忙找笔的话,这因果也有了,阴德自然有他一份。   另外,之后若有需要的地方,也要让他多帮帮手,这毕竟是她的人,还是希望他越来越好的。   “什么笔劳烦师姐如此辛苦?”这么晚了,竟还巴巴赶过来。   必是极为重要的了。   “一支叫做惊落白雪的毛笔,前朝留下的,你可听说过?若是没听过也不要紧,明日可方便进宫看看这笔是在库里了,还是赏赐出去了……”谢桥语气都快了一些。   看她这焦急的样子,赵玄璟就知道这事儿很重要。   “似乎是听过,但却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明日让内务院查查去处,你莫要着急。”赵玄璟立即道。 第966章 暗示   谢桥这一路过来,坐的是马车,但车上晃晃悠悠,进了书院之后,又是一路快走,此时面色红润,额有细汗。   不大像她。   赵玄璟招呼她坐了下来,倒了杯茶水:“这笔杆子做什么用?”   谢桥接过杯子,先抿了一口,“百里暨请我帮忙寻找后人阴魂,需要尸骨做引,思来想去,京城之内,也只那杆笔上有他们家的骨头。”   “……”赵玄璟浑身僵硬了一下,“骨头?”   “对。”谢桥点头,然后将前朝皇帝的事儿讲了一遍。   赵玄璟那手不自觉的搓碰了两下。   父皇疼他。   宫中有什么好东西,多仅着他先来,住在宫中的时候,每日各种赏赐不断,其中有名的笔墨纸砚更是不少,他只一人而已,也用不过来,幼时对父皇赏赐也十分看重,到手的东西,不论何物,多会亲自用上几天。   所以,很有可能,这笔曾被赏赐于他,又被他把玩过几日,然后收入私库了。   私库里的东西……   因为积累的太多,后来得了父皇允许,会转赐给别人。   比如弟弟们过生辰的时候,便是再不亲近,也该送些礼物,尤其是四弟,是个喜欢读书作对的,他的笔墨纸砚,多都去了他那儿。   “这笔倒是取了个好名。”赵玄璟有些无奈。   一想到自己用人骨做的笔写诗作画……   略有些恶心。   “所以前朝那皇帝死得惨。”谢桥此时语气又满吞了下来,“我最近事情多,一时怕不好孝顺老师,所以老师这边,就劳你多多费心了。”   “应该的。”赵玄璟点头。   说完,场面有些寂静。   周蔚宗在外头守着,里头也没个别人,孤男寡女,离得又近,若是毫无关系,谢桥还不好多想,但来年二月都要成婚了,此刻再对着他,心虚作祟,耳尖便有几分红。   “师姐今夜不如歇在书院吧,夜色已黑,再赶路回去有些辛苦。”赵玄璟看着她说道。   “……”谢桥左右看了一下,“不妥吧?”   “歇在书院而已,又不是我这东院,师姐想什么呢?便是你愿意歇,我还怕谢姑娘误会呢。”赵玄璟笑了笑,深深的看着她,“是吧?”   谢姑娘。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我有一事想要请教师姐。”赵玄璟又给谢桥斟了一杯茶。   谢桥听着。   “我有一事,一直瞒着谢姑娘,若是不告诉她,我觉着自己不够坦诚,可若是直说,又怕以后她过于操心,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师姐也是女子,不如帮我出出主意。”赵玄璟似乎是意有所指,但说话的时候又诚意十足。   谢桥心头一跳,因为太心虚,都觉得自己现在被暗示了。   “说不说的……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谢姑娘也不是那会刨根问底的人。”谢桥声音缥缈。   “可夫妻之间贵在坦诚,倘若秘密太多,倒显得不是一家人。”赵玄璟叹了口气,“比如师弟我,便希望自己比任何人都更要了解谢姑娘,知她喜好、懂她心意、明她想法,如此,将来才能让她开心。” 第967章 鸿雁传情   赵玄璟这话,说的让谢桥脸红,可脸上有妆,什么也瞧不出来,只那耳朵稍稍透露了一些情绪。   他果然是知道什么,所以想让她老老实实交代、透个底的吧?   可这男人……   多善变。   她不说的时候,还是师姐,想干什么就可干什么,可若是说了,那以后还能如此宽容?   更何况,他是太子,将来或许还是皇帝,对妻子要求怕是更高,即便不求温柔贤惠,必也要老实守家门才行吧?   谢桥不做声。   “我这只手,曾伤得厉害,偶尔持剑弯弓,问题不大,但每次用力之后,刮风下雨之时,酸疼的更加厉害,我身边之人皆知道我有这毛病,故而对我便是小心翼翼多加照顾,可越是如此,越让师弟觉得,我实为一废人。”   赵玄璟突然示弱。   他微微叹气,垂着脑袋,脸色黯然。   谢桥一看,心头一紧,有些不舒服:“我瞧你与常人无异。”   “我在谢姑娘面前,也多忍耐着,多用左手,怕谢姑娘瞧我右手太废,便与其他人一样,觉得我脆弱无能。”赵玄璟又道。   声音都低沉了许多。   “谢姑娘也许只以为我这手有些小伤而已,所以,如今这严重的情况,可该要与她说清楚?师弟愁的,便是此事。”赵玄璟问她。   谢桥也不知。   不过,她……   是不太会照顾人的。   所以,既然对象是她,那问题就不大了,“谢姑娘……身体不好,若真相处起来,还是你照顾她多一些,便是偶尔让她照顾一下你的手,也是可以的,她也不会觉得你太过脆弱,若有需要你动手的时候,应该不会客气的。”   没错。   要先找太医瞧瞧,若太医说能用,那也不能真那这手当摆设,彻底不管。   在可行的范围内,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她不会纠结、也不会那么小心的。   “师姐说得对,谢姑娘必是这样。”赵玄璟多云转晴,“那我改日便传信给谢姑娘,实话实说,鸿雁传情,不知谢姑娘会不会也与我说些有趣的秘事。”   “……”   谢桥心头揪着。   谢谢,也许......不会。   因为不一样。   莫大师的名号关系她攒命,云危大师的名号关系她攒钱……   但面对赵玄璟的目光,谢桥心情飘忽了一下:“殿下这心眼……肚子里是揣了蜂巢吧?”   说了半天,越听越是在提醒她。   “师姐说的话,师弟听不明白,只是……忧心谢姑娘而已。”赵玄璟似笑非笑的。   谢姑娘谢姑娘……   不孝师弟!   长姐如母都不知道?   “明儿我不在望运楼,你若需要找人,去永临王府就是了,我要去那里看看他家的郡主。”谢桥开口又说道。   “好,这东西如此重要,若是寻得了,师弟定会亲自交给你,免得丢了。”赵玄璟很是郑重。   谢桥却叹了口气,微微拧着眉头,“我总觉得,最近怕是要晦气加身,可自个儿的命,我也不敢算,免得变数多,更麻烦。”   这百里家族……   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好处,可来的太突然,她也怕有什么岔子。 第968章 青出于蓝   谢桥有股不好的预感。   那百里家的阴魂都比较强壮,万一是被邪道捉去了,那她想将他们找回来可不容易,万一还是个强敌,没准还会斗不过。   “师姐身边也算是有龙运保护,便是有些小小晦气,影响也不会太大,尽管安心。”赵玄璟十分温和的安慰道。   其实谢桥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想着让赵玄璟与她一起担忧的。   “更何况,师姐算命捉魂、做法行阵的本事天下第一,便是遇到难处,必然也能逢凶化吉。”赵玄璟想了想,又吹捧了一声。   这话听着,让人忍不住翘起了尾巴。   “同样都是拜一个老师的,你说出的话可就比江师弟说出的中听多了。”谢桥抿嘴一笑,“正是如此,别的我不敢说,这算命的本事,还是不错的,不过说是天下第一是有些夸张了,毕竟我还有师傅,就算是青出于蓝,也不好不孝顺,踩了师傅的脸面。”   这行里头,老前辈还是有很多的。   她便往后排一排,也不要紧。   此刻被赵玄璟这么一说,谢桥觉得那股担忧都飘散了不少。   天色晚了,谢桥也不便多留,着人安排了个房间,便去歇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都来不及回家,谢桥便立即动身去了永临王府。   将那帖子拿出来之后,便立即被家丁客客气气的引了过去。   永临王并不在府内,接待谢桥的是王妃。   这王妃也有四十年纪,可瞧着却十分年轻,一副端庄富贵的模样,不过许是自家女儿状况不好,所以此刻的王妃没有多少精神,看上去更是强打着笑意。   “您便是莫大师?果真是仙风道骨,一看便非凡人。”永临王妃开口便是一句吹捧,“真是辛苦莫大师走这一趟了,家中俗世本不愿叨扰大师,可实在是吾女身体欠佳,大夫又说不出个病因来,便只好请大师走这一趟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之前那赵葭菱与她有过些冲突,此时听着郡主亲娘这般言语,这心里头也忍不住生出些尊敬之心了。   “王妃娘娘折煞贫道了。”谢桥也十分客气,先是问道:“大夫都怎么说?”   “哎,这些个大夫,非说我女儿是……得了相思病。”王妃一脸苦涩,“也不知是哪个混账竟还将这话传了出去,如今满城风言风语议论着,便是我女儿恢复如常,这些流言也会让她无地自容了。”   王妃想到这里,眉头紧皱。   她永临王府的名声,其实并不是太好。   从前她那公公,也就是老王爷,纵马拖死秀才,便是赔了性命,可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天下读书人皆对王府怀着满满的恶意,要不是皇上看在兄弟情分上,对她家王爷多加照顾,如今永临王府早就没落了。   好在家中儿子还算争气。   唯独这女儿……   一直都让她不停的操心。   “我这女儿是被骄纵坏了,性格也不像我们夫妻,她一向……是有些张扬闹腾,不过要说她抢亲,没准我这当娘的还能信,可相思病……那简直是胡说八道了。” 第969章 相思病   王妃面上有些自嘲。   眼下这厅堂里也没别人,王妃又怕自己说的少了影响大师的判断,便继续又道:“这孩子的确是对那状元郎有几分倾慕,可那毕竟是状元郎,游街那日,满街的姑娘,哪个瞧着不心花怒放?”   “状元郎成婚那日,我女儿偷偷跑了出去,我怕她闹出乱子,还找了四个丫鬟、两个婆子,足足六个人在后头跟着的,她只是在茶楼里看着送嫁迎亲的队伍,后来跑去那温家门口溜达了一圈,之后便回来了,当时生龙活虎,可真不是相思病。”   “我寻了御虚观的道长,那元常子大师说,我女儿这是撞了邪,丢了魂,又说这收魂的能耐,还是你们水月观的本事更好些,不伤身,另外就是……莫大师您毕竟是女子,也方便些,所以……”   那御虚观的道士也不是不能做法。   但怕影响她女儿清誉,若是这莫大师一直不回京城,再熬一段日子,实在不行,这清誉……也就不管了,性命要紧。   谢桥点了点头,表示懂了:“我先去看看郡主吧。”   “好,请跟我来。”王妃立即应着,在前头带路。   去了后院,绕过花郎,七拐八弯,过了好一会儿,才到了闺阁内。   赵葭菱的卧房,可不是一般的气派。   里头各式各样的摆件,十分阔气,还有一股淡淡雅香,与她在谢家那寒碜的屋子相比,这姑娘简直就是住在金窝窝里头长大的,也难怪之前,那般傲气。   而此刻,这人歪歪斜斜,被绑在床上。   两眼呆滞,嘴也被堵了起来。   王妃看到这样,面色闪过一份尴尬和心疼。   “实在是……若是不堵住,这孩子总说些胡话,若被人听了去……”王妃生怕谢桥不懂,连忙开始解释。   “我明白,王妃无需多说。”谢桥立即表示理解。   赵葭菱即便是皇家宗室女,可毕竟也是个女子。   外头的谣言听听也就罢了,但若是这姑娘每日嚷嚷,这来往的大夫、每日照料的丫鬟仆人,都能听见一二,到时候,更麻烦。   “这孩子从前真不这样,她以前还觉得萧彧荣生得好看呢,可那时候也没要死要活的……”王妃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妥,便又道:“不过就是几分欣赏罢了,与其他的不相干,我家女儿自小崇拜太子殿下,知道殿下读书多,所以后来对这其他读书好的年轻人,也都会称赞几句。”   赵葭菱是太子的堂妹。   这人时常进宫,皇后对她也宠爱有加。   谢桥此刻其实也被这赵葭菱的状态震惊住了。   之前瞧见她的时候,她是个什么样?   神采飞扬,自信不已,说话间都带着倨傲与放纵,虽有些讨厌,可瞧着年轻,也算是朝气蓬勃,可现在,双目无神,嘴皮子都有些干裂出血,头发乱糟糟的,歪着脑袋,活像个傻子。   谢桥上前,伸手在额头上点了一下。   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此情况,维持多久了?”谢桥问道。 第970章 重金酬谢   王妃仔细想了想,然后这才道:“差不多一个月,御虚观的道长说了,若是这个月中旬您再不回来,就只能他来解决了。说是这离魂之症,也不好一直耽搁,最好在七七四十九日内处理好,否则就救不了了。”   谢桥觉着永临王府的人,除了赵葭菱之外,都还听懂事儿的。   别的不说,就是这谨遵“医嘱”的态度,就很让人舒服。   “人体有三魂七魄,天地两魂本就是游离在外的,只是……说的通俗些,这地魂一般都不会走得太远,躲在身边,如同一个保护层一般,让人有观察四周、思考抉择的能力,赵姑娘如今便是地魂离体太远,导致脑子不够用了。”谢桥说的比较轻松,“也不用太过担心,将这地魂找回来就行了。”   “可……去哪儿找呢?”王妃还是担心。   “这就要问问你家的丫鬟们了,这赵姑娘开始有异常开始,以三天为界,这三日都去了哪里,挨个的走一遍,过一遍。”   “一般来说,三魂是一体,单独一个地魂,它也没那能耐跑得太远,多是留在走过的地方。”谢桥又道。   其实,这赵葭菱的情况,是可以说成是相思病的。   根据王妃所说,她是见了温兰成成婚,然后开始不正常了。   那很有可能是执念太深,所以这地魂执行命令去了。   也就是说……跟在温兰成身边的可能性,其实……很大。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其他意外,比如不小心遇上了勾魂的法器,被不小心引走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又或者,受到了惊吓,姑娘跑路的时候,这地魂没来得及跟上去,丢半道上了……   “丫鬟……有的,我女儿的贴身丫鬟,叫环儿的,每日都跟着她,不论我女儿做什么去了哪儿都知道的,因着还常常要与我汇报,所以这些事儿,她记得也清楚,我这就让她过来,大师带着她四处走走,找一找?”王妃看上去也挺小心翼翼。   怕这莫大师不乐意帮忙。   谢桥点头应下了:“可以的,我会尽快将地魂找到。”   “那就劳烦大师了,这里……”王妃手一招,有人拿出了一个小匣子,“大师辛劳,这些给大师吃茶用的,等我女儿好了之后,定重金酬谢!”   她也与宁北王府那边打听过的,送大师的银钱,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他永临王府比起宁北王也不差,这银钱自然不能给少了,否则面子上过不去。   谢桥扫了一眼……   可真是……出手阔气。   十个银锭子,五十两一个。   这五百两,毕竟只是定金,事儿若是真办好了,少不得好处的。   谢桥也不客气,收着了。   她本来以为,这永临王府里头许是有什么脏东西,本还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此刻一切都免了,需要出去逛逛。   只是从这姑娘的院子里出去之后,谢桥左右看了看。   “王妃娘娘,那个方向,是什么人住的?”谢桥多嘴问了一句。   “那里?”王妃冲着东边看了过去,“那本是主院,老王爷在世的时候住的,不过后来老王爷没了,就空置了。” 第971章 风生水起   王府院子多,不过那边的位置,主贵。   是比较好的院子,但因着老王爷死得憋屈,是为一个秀才赔了命,所以家里人觉得晦气,就很少踏足那里了。   王府这么大的,少一个院子,也没什么。   “那地儿不好空置的。”谢桥毕竟拿了银钱,也不介意多说几句,“若这宅子是个人,那东边那块地便是它心脏之处,心脏要有活血才行,整日空置没有人气,时间短的话没什么大碍,但时间长了,子不住家,留不住人。”   王妃一惊。   她的儿子们都不在京城。   知道他们永临王府一直招人笑话,所以儿子们也都有拼搏之心,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去出去闯军功了。   “可这屋子……老王爷并非年迈过世的,而是被赐死……”王妃有些犹豫。   “这无碍的,王妃若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可以去请御虚观的道人过来,做一场去晦的法事,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谢桥安抚的笑了笑,然后又慢慢道,“这京城的宅子,几乎都是有年份的,里头故去的人也都不少,病死的、累死的、横死的,多的是了,也不用这般小心,只要不犯些大忌讳就行了。”   “什么大忌讳?”王妃又问道。   “就比如……说些死人的坏话,这就不妥。”谢桥随便找了个例子,“主要就是要抱有尊敬之心,便是不够尊敬,也莫要表现在脸上,过于刚烈或是过于心虚虚弱都不好,平常心才能阴魂不近。”   王妃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多谢大师指点,改日着人打扫一番,再请元常子大师来做个法事,之后便搬进去。”   谢桥也能做法事除晦,但这生意是御虚观介绍的,她也该个点回礼。   谢桥对客人一向有耐心。   来的时候着急看赵葭菱的情况,所以走得快了些,也没多看,但现在,则是一边走,一边看看哪里有何不合适的地方。   这王府问题不大,甚至风水很还不错的。   “我家这宅子,从前是找高人看过的,也是处处合适,我听王爷说,住在这里头,家中男丁必有出息。”王妃苦笑了一下,“可若是有用,老王爷当年也不会做出那混账事情了。”   谢桥略有耳闻。   死了的老王爷,是个有名的纨绔老混蛋。   “风水是好的,这个毋庸置疑,只是并非风水好这人便可肆意妄为了,这些东西不过就是些辅佐之物,若想长盛不衰,还是要约束自身,两者相合,才能风生水起,人若不行,纵是再好的风水也没用。”谢桥说了句大实话。   就如同那文昌符一般,那是好东西,可以让人心境平和,更方便思考。   可若是个草包,就是带着文昌符,也做不出什么佳句来。   财运符也是一样的,自身有能利用的偏财运气,财运符才能运转起来。   这风水之气,也不是万能的。   王妃听到谢桥的话,此刻也宽心的笑了笑:“大师说的是没错,就像是,我家中早先得了上好海鱼,可厨子不会做,白瞎了好食材。”   她话音才落,那边管家躬着身子快步的走过来:“娘娘,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找莫大师的。” 第972章 捧杀   王妃愣了一下,看了谢桥一眼。   “之前听闻……莫大师是黎老夫子的大弟子,不知……这传言是不是真的?”王妃忍不住问道。   这话也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   总有人说,太子见了莫大师,都要开口叫一声师姐,可太子殿下的老师,也就那么一个而已,这莫大师毕竟是个学道的,黎老夫子收徒又是极为严格的,所以很多人都怀疑这传言的真实性。   “老师多年以前曾在道观住过一阵子,我运道不错,老师教导过几日。”谢桥略微谦虚的说道。   “竟是真的!?”亲耳听到这话,王妃真是羡慕这大师了。   大师的年纪比她小不了几岁,可瞧瞧这气质,却是仙人风范,竟还拜了黎世衍为师,必然也不只是运道好而已。   王妃已经着人将太子请了过来。   没多久,太子便到了。   手里头还拿着一个细长的小盒子。   王妃心里有些惊讶,太子殿下还带礼物来了?倒是挺讲究的,只是,也不知殿下这是要送什么……   “师姐托我的事情已经办好了。”赵玄璟走上前来便将东西塞进了谢桥的手里。   “……”王妃目光微微一侧。   她……多想了。   还以为殿下这么客气呢,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也不对,殿下对这莫大师倒是真的尊敬,从这目光就能瞧得出来,与对别人不同,也就难怪早先有人说这莫大师是个妖道,险些勾了太子殿下的魂。   不过,她觉得这外头的人,也是胡说八道,两人相差这么多岁呢,哪能啊?   “殿下既找莫大师有事,那我也就不叨扰大师了,你们二位自便就可。”王妃笑了笑,便着两个丫鬟在旁边侍候,自己带着人先走了。   若是在民间,太子也该叫他一声婶婶的,可毕竟是皇家,她可不敢摆长辈的谱。   就如同她那公公。   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可最后该杀还不是杀了?   王妃走得特别痛快,甚至有种逃难一般的脚步,让谢桥有些不解:“王妃似乎不太乐意见到你的样子?莫非从前有什么过节?”   “过节是没有的,只是皇家宗室里的任何一个人,怕都不太想与我打上交道。”赵玄璟一点自省的态度都没有。   “为何?”谢桥是真的不明白。   赵玄璟……挺好的呀?   人也挺谦逊的,从来不摆太子威风。   赵玄璟觉得自己藏得太深也不好,便直白的说道:“我多年不娶,连累皇室子孙,没有一个敢早早成家的,此乃其一,其二就是,因我的缘故,父皇对皇室子弟也都极为严苛,更喜有才学的宗室子,以至于他们自幼便要刻苦用功,活得辛苦。”   这么惨吗?   都生在皇家了,哪怕只是个宗室子,可这尊贵也是少有人能比,寻常人家尚且还能出个纨绔呢……   “皇上如此疼你,若是不知情的……怕以为要捧杀你才是。”   谢桥真这么想。   她认知中的皇帝,多是懂得平衡之术的,哪怕对待儿女,也要算计,并无真心疼爱。   但很显然,当今这个皇帝,他竟然不一样。 第973章 混账东西   从外人口中就已经不难得出皇帝爱太子如命的结论了……   早先那二皇子三皇子,一个是因为抢了太子选妃的人选被幽禁,一个说了太子坏话被贬,皇帝为太子树敌的本事,简直是无人能比。   “父皇对我的确是……过于疼爱了些。”赵玄璟眉眼也流露出几分无奈的笑,“不瞒师姐,我幼时也曾怀疑,父皇想害我。”   “那时不过五六岁,也懂了些道理,若非我早慧,如今,怕是个混账东西。”赵玄璟也觉得自己了不得。   父皇也没少教他一些史书里的东西,但比书籍更多的,还是数不尽的赏赐和好处。   “你也是辛苦。”谢桥慎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届的父皇比较难带啊。   “不辛苦,我也只是纠结了一年而已,之后便坦然接受父皇的疼爱了,日子过得还算舒心。”赵玄璟嘴角一勾,看上去有点猖狂。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她真是……   竟还觉得赵玄璟辛苦?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作为太子,他既不用和别人争夺皇帝宠爱,也不用担心皇帝亲爹突然对他冷漠无情,甚至还要常常被亲爹夸赞吹捧,这日子明明让人羡慕!   若是她爹,有皇帝老儿的一半,她也不用自己苦哈哈的攒银子。   谢桥觉得自己压力还挺大的。   皇帝这么疼爱太子,万一以后她让太子受委屈了,那岂不是……一家子小命都不保?   “父皇曾我与我说,等将来谢姑娘加进了门,看看私库里都有什么好东西,让她搬回去用用,与寻常民间一样,莫要规矩太多。”赵玄璟似乎是看懂她在想什么,直接给了颗定心丸。   另外便是这成婚的时候……   谢家没银钱,这人人都知道。   为了避免太子妃嫁妆太少,礼部这边会酌情添置一些,谢家送给父皇一副举世图,自然也不能亏待了谢家。   谢桥听到太子的话,心情也挺复杂的。   这么说的话,等她嫁给太子之后……   应该便和太子一样,要万众瞩目了?   那露馅的可能性……更大了?   谢桥吸了吸鼻子,摸了摸手里的头的盒子,低头将其打开瞧了瞧。   “这……的确是一杆好笔。”谢桥也没顾忌,拿起来瞧了瞧。   笔杆的确是木头,但笔杆一头有一小截却是骨头,并不是很长,甚至瞧着都不像是骨头了,好似白玉一般,都出油了。   “这东西从哪里找到的?”谢桥仔细瞧了瞧之后,又问道。   “父皇从前最爱这杆笔,后赏赐给了我,我用过几次,觉得不太顺手,便收起来了,四弟生辰的时候,送到了他手里,刚刚从他那里要了回来。”赵玄璟解释的还挺清楚。   他个头高,此刻微微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回复谢桥的话。   “四殿下手里抢回来的?会不会不太妥当?”谢桥问道。   这四殿下也是个难得的好弟弟,都没想着和赵玄璟争皇位,可再好的人也会有几分性子,万一惹毛了,从此崩溃发狂了怎么办?   “这你放心,我与四皇弟说得很明白,另外选了一套文房四宝送了过去,况且这笔他也不多用,一直放在库中落灰。” 第974章 寻魂   赵玄璟这么说,谢桥就放心多了。   二人从这和王府走了出去,身后,那个叫环儿的丫鬟,还在跟着。   “现在师姐要去何处?”赵玄璟也不打算走了。   “要寻郡主的生魂。”谢桥说完,又让那个叫环儿的丫鬟坐到马车前头去,“你带着车夫,顺着路走,郡主出事前几日,都去了何地,见了什么人,一一复原便是,不要觉着麻烦。”   环儿这会儿小心的像是要消失一样,大气都不敢喘。   她从前也见过太子殿下的!   自家郡主毕竟深受皇后娘娘疼爱,与太子殿下也算是时常见面,殿下面对郡主的时候……从不是这样的。   郡主小的时候,殿下还尚有几分亲近,长大之后,殿下便没多少笑脸了。   似乎……是嫌她们家郡主叽叽喳喳,又吵又任性……   可现在,殿下竟然能好声好气的和这莫大师说话!   环儿也不敢发表意见。   从这王府走了之后,先去了状元楼,这可是个好地儿,当初状元游街,便是从这条道上走的,二楼居高临下,什么好景都能看到。   “温大人成婚那日,也从这里过,我家小姐便是在这个等着结亲的队伍,随后跟着队伍一起,去了温府。”环儿小心翼翼的说道。   谢桥点头,下车四处瞧了瞧。   周边阴魂不少,各式各样的。   瞧见长得丑的,谢桥尽量避开,不多看一眼,不过这瞧了半天也没发现有赵葭菱的生魂存在,应该是没在这处。   谢桥以前也瞧见过别的游离的地魂,魂魄虽然不完整,但气色很好,与私人的阴魂是不一样的,很好分辨。   “再去别处。”过了片刻,谢桥要求道。   马车继续出发。   不过没走多久,到了隔壁街上,又停了:“我家姑娘最爱这条街上的吃食和首饰,一旦出来,几乎每一家都要看一看瞧一瞧的,还有街头的戏园子,她也喜欢,还曾给了赏。”   不得不说,人家郡主的生活,很丰富多彩。   银子多,瞧见什么都爱买。   这条街上的东西,贵得不得了,其中有一家首饰铺子,谢桥也听说过的,里头一套头面,没准能卖几百两银子,若是用料稀奇些,那就更贵了。   不过确实好看。   谢桥也见过不少贵女,她们带着那些首饰,本就娇俏好看的人,越发能被衬得艳丽美好。   若是便宜些,她也要买。   一家一家店看过去。   街头到巷尾,都没有。   即便是有马车,谢桥也有些疲累,但只要是接了活,谢桥便不会敷衍了事,必要无比上心才行,只是稍微累了些,也不妨事。   “既然她的阴魂还去了温府,那不如先去兰成那里瞧瞧,顺道问一问,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赵玄璟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葭菱性格执拗,若真对兰成执迷不悟,在兰成成婚的时候,怕也会想方设法与其说上几句话,那冯氏或许有点线索。”   “好,那便这一路寻过去。”谢桥点了点头。   成婚这日的行程最重要。   另外温兰成是赵葭菱“相思病”的主要原因,所以他那边,的确是需要重点关照一下的。 第975章 同一个人   谢桥顺着当日成婚的线路,一路弯弯绕绕,到了温兰成的家门口。   这个时间,温兰成还在翰林院做事,自是不在家的,但冯盈盈在,没有递上拜帖,谢桥便进了门,还有些不好意思。   冯盈盈也见过太子,不敢将人拒之门外的。   甚至十分紧张的将人请了进去。   冯盈盈并没有见过莫初声,只是早先听说过莫大师的名头,早先和谢桥一起被困在那林中的时候,第二天还是寻了这位大师回去斩除妖邪的,所以此刻一见到大师,面上更是尊敬至极。   “不知殿下和大师来是为了何事?我家夫君此时不在,可需要让人去传个信……”冯盈盈婴儿肥的脸上,一双眼睛灵动至极。   她虽紧张,可并不露怯。   从进门开始,谢桥便左右瞧了瞧这温府的情况,觉得冯盈盈这个主母应该做的十分得心应手。   “来寻个生魂,无需通知温大人。”谢桥语气十分吻合。   “生魂?”冯盈盈眼前竟是一亮,“大师请便,不知我可否在旁边观摩一二?”   谢桥点了点头。   冯盈盈有些激动,然后又看了太子一眼,多少有些忌惮,欲言又止。   见她这样,谢桥笑道:“温夫人还有什么话可以一并说了,今日过来叨扰本就是我的不是……”   “莫大师哪里有不是的地方?我早听说过,您有很厉害的本事,如今亲眼瞧见了您,心头难免激动,另外就是……今日我闺中密友本也在,此时不太好将她一人晾在后院,她对大师这样的人物也一向十分崇拜的,所以……我想着,能否请我好友过来,一道瞧瞧。”冯盈盈兴奋中带着小心。   “密友?”谢桥呆了呆,随后有个想法。   不会是……虞先生吧?   但冯盈盈这话,还真不好拒绝,谢桥便点了头:“当然可以的。”   “我在外头等你。”太子却是开口说了一句,然后直接去外头马车上了。   温兰成不在家,他虽为太子,可到底也是个外男,见了冯盈盈再去见她的密友,着实说不过去,还是外头等着清静。   谢桥也懂,没拦着他。   他一走,冯盈盈松了口气,立即让人去将好友请过来。   没一会儿功夫,人就到了。   果然,正是虞先生!   虞仙本还有些糊涂,不明白为什么冯盈盈突然请她出来见客,而此时,瞧见了这仙风道骨的人儿以后,眼神一亮,大步子冲了过去,气势汹汹的到了谢桥面前!   谢桥刚要露出笑脸,然而虞仙却“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仙师!”   “之前是晚辈不懂事,竟怀疑仙师的本事,这些日子以来,晚辈后悔不已,可惜再也没瞧见仙师的踪影,还以为您得道升仙去了!如今还能再见一面,晚辈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谢桥吓了一大跳,连忙侧身到了一边,可不敢应她这礼!   冯盈盈也忍不住惊呼:“天呐,虞姐姐,没想到你说的高人便是莫大师?!那真的是太有缘分了!”   “那可不是么!”虞仙还死赖着不起来,纤长的手掌相互一拍,“也是我傻!京中那么多人说莫大师厉害,我怎就没想到莫大师和我心里的仙师是同一个人呢!” 第976章 要折寿的   虞仙看着莫大师的眼神,充满了热切,那直白的语调,让谢桥都忍不住红了脸。   “快快起来……”谢桥都想跪了。   她和虞先生也是好友啊,如今竟让虞先生这么屈身,真是不好。   “仙师,这都是应该的。”虞仙还是不起,“您行踪飘忽,我生怕一眨眼的功夫,您又没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时常想到仙师,心中更是期待,若是能拜仙师为师……哪怕是个记名弟子,也是好的,晚辈一定倾尽所能,孝顺仙师!”   “别!”谢桥惊了,“不至于如此……”   “至于,多亏了仙师,我才能找到那么好的营生,还遇上了谢姑娘和谢大公子,那都是顶好的人,他们帮我找到了表兄呢!对了,仙师是不是没记起来我?那时候我穿的是男装,在街头游荡……”虞仙连忙做出一副凶巴巴的男人样,尽力表现自己那日英勇的形象。   “我不收徒的,你快快起来。”谢桥真急了。   “是晚辈不好,大师莫要生气。”虞仙连忙起身。   她并非死皮赖脸要跟着大师,而是她这个人,一向直白,既是喜欢又崇拜大师,便要表达出来,不好磨磨蹭蹭,错过机会。   但既然大师不远收徒,那她也不会勉强,以后照样孝敬大师的!   说起来,遇到大师之后,她的运气便越来越好了。   大师可真是个福星。   谢桥松了口气:“你不好跪我。”   “为何?”虞仙一愣,“晚辈尊敬大师……”   跪一跪,又不会掉块肉。   “就是不适合。”谢桥很执着,至于原因,一是因为二人是好友,她瞒着身份本就已经不够真诚,若还骗得人家下跪,那就是个人渣了,另外……   她下跪的时候,谢桥觉得自己胸口有点紧,气场不对,许是……要折寿?   “那我不跪了。”虞仙也不磨蹭,“大师,您今日要做什么?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招呼。”   她拍了拍胸口。   谢桥看她这样,有点辣眼睛。   虞仙长得……很英气好看的,可她这粗犷的样子,让她想到了大哥那丑八怪,也就有些无法正视她。   当然了,若她穿着一身男装,那看上去还能顺眼些,可今儿,她竟穿了一身樱粉,那么娇俏可人的衣服,配上这等豪放不羁的动作,简直就像是被可怕的老虎附了身。   谢桥吐了口气,然后看着冯盈盈道:“是这样的,温夫人,我想问问你,成婚那日,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冯盈盈脸色一红,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大师问的是……夫君吗?他、他没什么不寻常的,就是有点笨拙,不、不小心从床榻上摔下去了……”说完,红的要滴血。   “!!!”谢桥差点呛着了。   “不是指这些……”谢桥欲哭无泪,觉得此刻,冯盈盈应该是将她当成大夫了,所以当她问话的时候,哪怕是私密是件,她也乖乖说出来。   冯盈盈扭扭捏捏的:“那你们快忘掉……”   “……”忘不掉。   谢桥干笑了一声,转而问道:“成婚那日,你有没有瞧见一个珠光宝气,贵气十足的姑娘?被人称作是郡主的。” 第977章 必旺家门   谢桥开口问了之后,冯盈盈几乎没怎么想,便直接点了点头。   “见过的,我与夫君还没有成婚的时候就曾见过,那位郡主生得好看,也十分阔气,喜宴那日,我蒙着盖头,只隐约听见了声音、看见她穿的衣服而已,后来我听管家说,喜宴上本是没有请那郡主过来的,不知怎么人却来了,可因着身份贵重,也不好慢待。”冯盈盈十分细致的说道。   “那这郡主可有说什么?”谢桥又问道。   “大师这样问……这郡主竟不是相思病,是中邪了是吗?最近我一直听说这位郡主身体不好了,心里头还挺内疚的……可若是生病,也不该找大师才是。”冯盈盈微微皱着眉头。   她并不喜欢那郡主。   那人喜欢她的夫君,想让她让位置,便是生得再好看,也只有让她觉得厌恶的份儿。   只是又觉得小姑娘年纪轻轻,本是情窦初开之时,若为此失了心智,那真就是可惜了。   “不算中邪,只是失魂了而已,我来寻寻,找到之后带回去就行了。”谢桥说的轻描淡写。   “那是要好生找找,这外人都传是因我夫君之故,确实不好。”冯盈盈叹了口气。   虞仙见她这样,出声道:“大师,虽然我们瞧着这个郡主不顺眼,但还是希望她能好起来,如此盈娘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怎么说?”谢桥不解。   “还不是外头那些碎嘴的,说什么的都有。”虞仙气哼哼的,拳头都攥起来了。   冯盈盈也没瞒着:“有人说兰成与郡主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娶了我这么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撑不起门楣,因着郡主病的厉害,又有人说指不定是被我下了药毒的……我可真是有冤没处诉,这郡主一没吃过我倒的茶,二没摸过我做的点心,难不成我能飞溅出几滴唾沫星子毒死她吗?”   “他们只求嘴上说的痛快,哪里管旁人如何?”冯盈盈也很郁闷。   她的夫君太好了。   可她也从不觉得自己配不上!   是,她小门小户出身,可她勤劳懂事会算账,明理贤淑长得还算好看,夫君娶她,必旺家门,才不埋汰呢!   “成婚之后,兰成的同僚之间,本是要有些往来的,可外头传出那些话之后,那些女眷也不敢邀请我,怕开罪王府。”冯盈盈又补了一句。   谢桥听明白了。   这高门显贵是不好得罪的,温兰成哪怕是新科状元,可毕竟根基不稳,这么个时候传出这种谣言,麻烦还是挺大的。   “那你可知道,这郡主那一日有没有和温大人说过什么话?那日又逗留了多久?”谢桥问道。   “有说过。”冯盈盈有些别扭,看了谢桥一眼,老老实实道:“那日,拜堂之后我就被送回了卧房,夫君原本与我一起去的,喝了合卺酒,夫君还有应付前头的客人,便走了,可走到门口,被她堵住了。”   “我人在里头,本也想矜持坐着,然而我听声音熟悉,实在忽视不得,便偷偷到门前听着了。”   冯盈盈并没有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好。   拜过天地,便是她的丈夫,自家丈夫,与倾慕他的女人聊天,她绝对不能放心,必须要清楚内容才行,否则也不利于以后夫妻感情。 第978章 到底去哪儿了   只是说到这里,冯盈盈这张肉嘟嘟的脸,像熟透了的虾子,红彤彤的。   “郡主问兰成,说的是:这盈娘不过是一村妇,怎能配做你的妻子?只是本郡主碍于脸面,刚刚拜堂也不好阻挠,如今避开旁人,便是要等你一句话,若不是你族亲替你安排了这盈娘,你可会中意于我……”冯盈盈还学着郡主的语气,一本正经的说道。   虞仙都忍不住嫌弃了一下。   “我看不到神情,但听声,的确是有些哭音的。”   “她家家教还算严格,否则那日拜堂的时候,没准真会搅得天翻地覆。”冯盈盈一脸庆幸,“兰成态度一如既往,十分坚决,说是便是没有我,也不会注重家世,更在意妻子是否贤能。”   “没想到温大人竟能说出这话?”谢桥很是惊讶。   这不是明摆着,说那郡主不贤能吗?   这温兰成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暖包子一般,完全就是个满嘴“之乎者也”的柔弱书生。   “其实他只是表面柔和些,并非人人可欺的,那郡主在新婚之日,在我们的卧房门口,还着婆子赶走了外头的人,如此行事,兰成当然会十分生气。”冯盈盈立即又道。   “听你这么说,这人的生魂留在这家里的可能性还挺大。”谢桥一脸凝重。   冯盈盈则脸色古怪。   不会真的留在她家里吧?   她是想让大师快点将人找出来,可若是这郡主生魂一直呆在兰成身边……   即便是想想,冯盈盈都觉得整个人不好了,瞬间蔫了。   又气,又无力。   “大师……”冯盈盈求助的喊了一声。   这一声,娇娇软软,可幸她不是个男人,否则便是刀上火海,也要去做了。   “可否带我看看你们的卧房、书房,只要温大人平日会踏足的地方,都领着我瞧瞧。”谢桥不放心,又道。   温兰成这家里头挺干净的,除了一些没什么意识的漂流阴魂之外,那些乱七八糟的阴魂,目前没瞧见一个。   温兰成毕竟是状元,身上是有文昌之气的,再加上自身品德高尚,所以也有些克制阴魂的能力,当然,不大,比不得那龙脉气运。   生魂与阴魂不同,也就没有克制一说了。   “当然可以。”冯盈盈立即应道。   根本不用多想,便带着谢桥一起,顺着路往后院走了。   院中很是雅致,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卧室里头,就更是文雅了,因着成婚不久,还能瞧见些大红之色,但撇开那红烛红帐子,剩下的,都是耐看的素色了。   谢桥扫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   “太好了。”冯盈盈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去看看书房吧,若是在书房,我还能接受些。”   她一般都会帮夫君磨墨,在书房里头,一些不太妥当的事情,他们还是没做过的,但平日相处也算甜蜜,若是那郡主娘娘瞧见了,指不定早死心了。   然而书房里头,除了那一排排的书籍,依旧没有生魂的气息。   紧接着,冯盈盈领着她,几乎是将整个温家逛了一遍。   温家不大,逛完也用不了多久,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这郡主,到底去哪儿了? 第979章 隐瞒了什么   谢桥也有些忧愁了。   本以为在温家的可能性最大,却没想着,这温家里头,干净的让人想要多吸几口空气,半点踪影也不见。   “还是没有?”冯盈盈也有些失落,“那该怎么办?”   “贫道再出去寻一寻。”谢桥又道。   “也只能如此了。”冯盈盈叹了口气。   虞仙欲言又止。   谢桥想了想,冲着她道:“你若是好奇,也可以跟着我一起找,只是过程应该会比较无聊。”   然而对于虞仙来说,却兴奋极了。   这是她等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的仙师!   怎会无聊?   “我保护大师。”虞仙连忙说道。   她甚至很想说,自己可以去做大师的贴身护卫……但想想,自己和谢家也说好了,要做不低于五年的武先生,就不好跟着大师求道了。   一想到大师,虞仙都觉得和谢平岗每天切磋武艺都没那么有意思了。   每天都打,没个花样,大师走南闯北,体会的是江湖人生,必然更加精彩。   要不……回头和谢平岗说说,若是每个月给她一半的时间,奉献在大师这边,那就好了。   虞仙想得挺美。   利索的从温家离开之后,随着谢桥一起走,她今儿也是坐了马车出门的,马车在后头跟着。   从温家一出来,谢桥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这温家外头那些徘徊的阴魂,最后,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阴魂身上。   那阴魂……一身水渍。   就半挂在路边一口水井旁边。   “你每日都在这儿?”谢桥下车走了过去,面色清和的问道。   那阴魂看了看谢桥,又左右望了望,然后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见谢桥点头之后,它才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是啊、都、都在这个儿,你、你不会是想来封、封井的吧?”   “不是。”谢桥摇头。   阴魂松了口气,也不那么紧张了:“幸亏不是……我死的那片河塘被填了,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处清静没有其他阴魂争抢的地方……你不是来封井的,那是做什么的?”   “想向你打听个事儿。”谢桥看这阴魂还挺单纯的样子,忍不住带了几分笑意:“前段时间,旁边这家做喜事儿的时候,你可瞧见一个姑娘在经过?那姑娘……”   谢桥看了环儿一眼。   环儿不知道大师是在和谁说话,忍不住的颤抖了两下,了解了大师意思之后,老老实实道:“我、我家姑娘那日穿着水蓝色的衣衫,头上戴着八宝翠菊簪子,那簪子很好看,见之不忘,从、从温家出来之后,她心情不好,也没有乘坐马车,让他们先回家了。”   “就是如此,这么一个姑娘,你有没有见到过?”谢桥问道。   阴魂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每天经过的人,我大多都认得,那一日,这里最热闹,你说的那个姑娘,她在我这里坐了一会儿,当时有个大娘来打水,她还不乐意挪动,瞪了人家一眼,将那大娘吓跑了。”   一看便是富家小姐,寻常百姓,哪里敢惹?   “她坐了多久?后来去哪里了?有什么异常?”谢桥问道。   她说完这话,感觉旁边环儿的脸色似乎变得很难看。   那腿脚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谢桥皱着眉头,转过来,看着她:“莫非……你对你家王妃说的那些话里头,还有些假的?隐瞒了什么?” 第980章 受到的惊吓   谢桥话音一落,这环儿丫鬟瞬间就跪了:“大师!婢子不是有意隐瞒的,是、是小姐不让说!”   她跪了,谢桥没多理她,而是看着阴魂。   阴魂的话,有时候比活人说的,更具备真实性。   那阴魂也很久没和活人说话了,所以此刻还挺兴奋,见谢桥看着他,便立即说道:“我知道!那个姑娘是郡主,当时这个小丫头还这么称呼她呢!她们在这儿坐了差不多两刻钟才走,中间说了好些话,还骂了人!”   “这个小丫鬟陪着郡主骂一个村妇,说她运气好,祖坟上冒青烟了,还说状元郎迟早休了她!还骂了小贱蹄子这样的话,难听的可多呢!”   “骂人的话不必赘述,说些其他你知道的。”谢桥说道,“此番麻烦你也过意不去,你若是有什么心愿,我可替你完成。”   “真的吗!?我想让你告诉那边巷子里头,一个叫刘氏桂娘的,她每回装作来打水,打完之后便会吐一口浓痰在水井里头,真是恶心到我了,请你告诉她,不要再这么做了,我找口井也不容易……”阴魂有些委屈巴巴的说道。   “……”谢桥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是挺不卫生的。   阴魂更高兴了:“你说的那个姑娘,临走的时候又说了一句话,她说自己很是气不过,一个村姑都能踩到她头上去,然后这个丫鬟便说,许是那个村姑运势好,不如找高人看一看命势,这个丫鬟便介绍了一个神棍,说是灵得不得了。”   “谁?”谢桥问道。   “说是一个道号叫流明的,会炼很多丹药,也会算命,可准了,不过人是在郊外。然后她们就走了。”阴魂知无不言。   他说完,谢桥便看着这环儿。   这环儿之前可没说过,带着郡主出过城。   “你出过城?找的流明道士是何人?”谢桥直接问道。   她这么一说,环儿吓得脸都白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然后哭道:“我们是要去找道长的,我也是听我相好的说,城外有个道长很厉害,在他指点下,他还发了一笔小财,我想安慰小姐,却不知该怎么办,突然就想到道长了……”   “我想,便是道长不能改变那村姑的命数,作为高人,肯定有宽慰的法子,指不定还能算小姐的姻缘……”   “然后呢?为何你家小姐受了惊吓、丢了魂?”谢桥又问道。   一般来说,这种,多是受惊吓。   “我们、我们雇了马车,先去找了我那相好的,他叫鲍弋,但没想到鲍弋看到我们主仆俩单独出城,车夫年老胆小……天色又有点晚,竟然心生歹念,抢劫了我家小姐,当时还想……还想做那种事儿,我怕小姐出事,拼命拿了石头砸晕了鲍弋……”   那车夫年纪大,都不敢反抗的。   后来鲍弋倒下,东西是抢回来了,但小姐身上有些痕迹。   衣服也破了,怕被别人知道,小姐便让她闭上嘴巴。   而且那时候,小姐很生气,鲍弋倒下之后,还搬起石头又狠狠砸了两下,当时以为……鲍弋被砸死了。   然后,回来的路上,小姐便一直发抖,说自己杀人了。   可这事儿,她真不敢说,那时候,她以为鲍弋死了啊,而且一旦让王妃知道是她怂恿郡主出城的,那……她的命怕也没了! 第981章 短寿   环儿此刻浑身颤抖,不得已,将实话全部说了出来。   心里已经凉了半截,知道自己回去之后,必然不会有好下场了。   别的不说,便是隐瞒实情这一点,王妃便容不得她,可这些话,她此刻又不得不说,毕竟大师太厉害了,这种事情竟然也能查得出来!   这种神奇的本领,更让她害怕。   “婢子真的不是有意想要害小姐的……”环儿哭哭啼啼道。   “带我去你们那日去的地方,若是那儿找不到,就要去找到你说的那个鲍弋,你既犯了错,还是要努力弥补才是,也该对自己的良心有个交代。”谢桥也不敢说,能保这丫鬟一命。   这不是她的丫鬟,而且,领着赵葭菱去城外是无心之举,但后来隐瞒郡主行程,这便是成心的了。   这为人奴仆的,最要紧的便是一个忠心。   如今她忠心都没了,这王府必然留不得她,至于是卖还是杀,这也不好说。   若是环儿自己尽力挽救,回头王妃知道了,许还能手下留情一些。   环儿也不敢拒绝,老老实实的应下来了。   在出城之前,谢桥先去找了那个不卫生的大娘。   这大娘看到谢桥这马车,便已经有些紧张害怕了,等到谢桥开口说出了她偷偷摸摸做的事儿,更是一张脸都红了起来。   “不敢了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民妇真的知道错了,可千万不要罚我的银钱……”这妇人都吓得快哭了。   这种事儿,当然是让赵玄璟身边跟着的侍卫出面。   这侍卫长得英勇无比,又有腰牌佩刀,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她哪里还敢耍赖。   要说这妇人冲着井里吐痰的原因……更是清奇。   此人家中有井,本也用不着去那外头的水井打水,可隔壁邻居家并无,这邻居说话有些难听,平日总说她家从前富贵,如今孩子没出息,她骂不过打不过,而且事实还真如人家所说,这心里就憋屈难受……   还有这其他邻居,总说她家孩子养得胖,非要让他少吃些,要么便说她家孩子这么胖将来娶不着媳妇儿,甚至还要短寿!   这些话,多么狠毒啊!?   她心里实在是气不过,便偷偷干了这事儿,每天看着那些人也吃着她的唾沫星子,这心里头才舒坦许多。   谢桥在门口的时候,还真瞧见了这家的孩子。   那是……挺胖的。   富态些并非不好,也不碍旁人的事儿,只是对自己的身体那确实是无益的,况且,这左邻右舍,怕都是看着这家孩子长大的,瞧着这当亲娘的不管不顾,恐怕心里也都忍不住替她家着急,说话直白了些。   这女人必然听了不少劝。   然而没有一句放在心里过,所以此刻谢桥也不多说,白费口舌。   处理好了这事之后,趁着天色还没黑,谢桥去了城外。   并不太远,就是城外附近的村舍,只是有条小路,路旁野草多些,那边的村子据说人烟也少,所以路过的人也很少,也就难怪当时那个叫鲍弋的人,敢对郡主下手,也不怕被过路的人发现。 第982章 生魂   这条小路本就没什么人,走到一半,环儿还指着一条岔口,往里头拐。   “鲍弋不太老实,早早被人除族赶出村了,他自己想法子赚了些银钱,在附近起了一间房……”环儿又道。   谢桥真是服气了。   既知道这鲍弋不是什么好人,这环儿竟然还敢将人往这儿领!   这外头人少,有些地方的野草都比人还高,若是真在里头做了些什么,路上的行人恐怕都看不见!   他们往岔路口又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当时正好遇到鲍弋过来,所以还没到那小屋子,就遇上了,我们下了马车,我和他聊了几句,然后他言语上就不太老实,开始行凶了。”   说着,环儿还指着底上一块顽石:“那应该就是我和小姐砸他用的石头……”   本以为,人被砸死了,所以小姐才会那么害怕。   但后来鲍弋又找上了她,让她给银子看大夫。   那时候小姐已经痴傻了,她偷偷摸摸和小姐说过鲍弋还活着的话,可小姐依旧没恢复。   谢桥便在四处瞧了瞧。   最后,果真在一个树下瞧见了一抹生魂。   这生魂抱成团,缩了起来,有些瑟瑟发抖,谢桥走了过去,发现这里除了赵葭菱的生魂之外,还有一只耳坠,样式十分好看,被落叶稍微挡住了一些。   她抬手拿了起来。   “这是我家小姐的!”环儿连忙道,“小姐当时将簪子抢回来了,可因为太紧张,所以没注意到丢了一只耳坠。”   这生魂直勾勾的盯着耳坠,见谢桥拿起来,还十分紧张的模样。   谢桥想了想,冲着生魂道:“你是怕鲍弋的尸体被人发现,官府排查的时候,查到耳环,继而找到你?”   赵葭菱呆了呆。   她也有些迷茫,毕竟魂魄不完整,所以有些执念、却又没有太多的智商。   再加上受到了惊吓,此刻听到这话,也只是十分紧张,连话都不会说。   谢桥估摸着,是这郡主娘娘半路发现耳坠子没了,吓得魂都飞了,不敢回去捡,又忍不住想着,这魂便丢在了半路,自己跑到了这“案发现场”,却没想到鲍弋没死,可魂却回不去了。   因对这耳坠有些执念,所以这生魂也走不得。   谢桥也知道,现在和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点了一支养魂香,将其收了起来。   这生魂在外头漂泊这么久,很是虚弱,看上去就像随时能消失一样。   估摸着,等这赵葭菱的生魂回到身上,这人也要变得虚弱些,想要再像以前那般强健,必然是不可能了。   倒也是她活该。   小小年纪,听了别人的傀话,竟还想出来找大师替别人改运!   得亏了是没被她得逞,否则真要是遇上了个邪道,指不定这种事情还真能成,到时候盈娘就是那个倒霉蛋了。   “成了?”赵玄璟问道。   今儿这活,跑的路程远了些,但难度却也不算太大。   也是谢桥厉害,能通晓阴阳,要不然谁能找到这种地方?   “那个鲍弋……”谢桥看着赵玄璟,“要如何处理?”   敢光天化日行凶,也不是个好东西,留着也是要祸害人的,不过行凶贵女的事儿又不好外传,否则这永临王一家子都要恨上她和太子。 第983章 孤本佳作   赵玄璟也知道轻重,纵然赵葭菱性格骄纵甚至还有几分恶毒,可此事,也事关永临王颜面。   这永临王家里头,还有一位郡主,倒是个乖巧的,若是亲姐有事,她名声必然也有污,毕竟是他堂妹,又是皇家中人,不好做的太过绝情。   “回头将事情说与永临王叔听便可,如何处置,他自己会看着办。”赵玄璟做事也没那么张扬得罪人了。   从前,他孤身一人,又是个废手,甚至也曾自己辞过太子之位,只是没得应允。   看着那些人整日针对他,他这心头也有不畅快,做事便薄情了几分。   但以后,谢桥要嫁进门。   他可稍微收敛些,不平白交恶便可。   虞仙还在后头一直跟着,一路上都十分沉默,只是看着谢桥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此刻事情解决了,她也跟着松口气,又忍不住插嘴说道:“大师,不是说郡主要出来找道士的吗?这道长肯定不似您这样正直吧?”   “毕竟……他可是指点了鲍弋这样的人发了一笔小财,可见做事并无原则可言,想必……也不是个好东西。”虞仙又道。   “有一定的道理。”赵玄璟也点了点头。   “这个流明道士我以前没听过,下次我若是遇见了御虚观的元常子,便向他打听一下,他在京城认识的同行必然不少,应该是知道一二的。”谢桥回道。   谢桥本想着,若是不顺利,便在外头过夜的,但现在瞧着,回城的时候,城门应该还没关。   便立即动身。   回城之后,赵玄璟回了皇家书院。   谢桥有些羡慕他。   作为太子,一般来说,都要住在皇城内,免得出现些意外,让国家根基不稳。   可赵玄璟……真的是被纵容的“无法无天”,又能去司刑寺找个事儿打发时间,又能在皇家书院安家落户,可真是自在得很。   就冲着皇帝对他的这般纵容和喜爱,若是他最后做不了皇帝,那恐怕都是他自个儿不上进的缘故。   各自散了,可谢桥却还无法安眠。   还得办正事儿。   百里家的人,还在望运楼等着她,这也是要事儿,还是不敢耽搁的。   她从蒙家堡回来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回家瞧瞧一双弟妹,也实在是生活不易,苟命艰难。   百里暨真拿她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了。   清早她走的时候,专门烧了几本书给他,所以这位此刻坐在她的太师椅上,一边吸茶,一边读书,悠哉自在,可真不像是丢了子孙后人的模样。   “大师回来了?”百里暨看见她还不忘打招呼,“可有别的好书看?这几本不大好,写书的人,还比不得我家那些小娃娃。”   “……”谢桥两耳发懵。   比不上,那才是当然的!   百里家当年是世家大族,积累多年的财富和知识,使得他们家的人,哪怕是个纨绔,那也必然是个读书本事比一般人强的厉害纨绔!   甚至朝堂之上,当时也有不少百里家的人!   这也是为何,百里家全族被灭之后,便有人开始造反了!   “你手里就没有几个传世孤本佳作?烧来让我开开眼界可好?”百里暨又道。 第984章 对偶像的尊敬   谢桥听到百里暨的话,心头一抖,差点疯了。   “传世佳作?”她有点不淡定了,“我若有这些好东西,自然要留着传下去……烧了不就没了?”   “哎,也是……那能不能抄写下来给我……我这一家子都是读书人,这些年就是怕自己忘了本领,才总是招一些小阴魂过来,教一教,如此就能牢牢记得。”百里暨又道。   谢桥沉默了一下:“我有空会花钱请人去抄,等你家后人找到了,烧给你。”   到了下面,肯定也不是立即就能去投胎的,有本书看,也能打发时间。   “那就多谢你了。”百里暨看上去还挺慈和,“我今儿听楼下的掌柜说,你不仅是个道士,还是大儒黎世衍的弟子?那可是不得了,我以前也听说过这个黎世衍,是个很有本领的人呢。”   “我家老师虽厉害,但对前辈您也是十分尊敬膜拜的。”谢桥说的是实话。   这位百里暨,算是百里家最厉害的人了。   人家是《举世图》的第一个创造者,百里家族的引领者。   能一般吗?   “咱俩也算有缘,既然你还是大儒的弟子,那想来本事也不错,你画幅画来,我瞧瞧。”百里暨要求起来,一点都不客气。   谢桥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照做了。   其实,她有些累了。   等会儿还要筹备招魂的事儿,又跑了一天,这会儿头也有些晕。   但眼前这位是百里暨。   她自小读书,也听过不少百里家的事儿,老师也给她看过百里家的遗作,那确实都是些让人仰望的作品,她都非常喜欢。   所以哪怕百里暨什么都不付出给她,她也会帮忙。   这也算是……对偶像的尊敬。   “我身体不好,今日累了一天,下笔怕是有些不太稳重。”谢桥落笔之前,先说了一句。   百里暨点了点头:“无碍,老夫先看看。”   若眼前这莫大师真有实力,哪怕她躺倒再床,闭上眼睛,画得如同蚯蚓找娘,他也能瞧出这人有没有功底。   谢桥想了想,便画了一幅兰草。   这兰草虽简单,可考验控笔能力。   她动笔之后,这百里暨震惊住了。   本以为这大师会不精此道,却没想到,她下笔如神,落笔精妙,走笔之间如行云般悠然畅快,看得人十分舒坦!   是个好苗子啊!   “你这本事可只真是不错啊,便是我家中那些个混账小子,恐怕也没几个能比得过你的……”百里暨酸了。   本来挺骄傲的,但现在看到了这简简单单一幅画,却觉得是自己死得太久了,所以世道变了?   连道士都能这么会画画了?   谢桥还在旁边提了一首诗。   百里暨看了更沉默。   “你手法很是不错,落笔也稳,只是能看出来还有些气不足,许是你累着了缘故,也不能怪你,若说缺点……调墨的本事不太好,这墨不够匀,还有这笔墨,差了许多,需买点上好的笔墨纸砚来用才行,旁边也该配个精通磨墨的丫鬟,总得来说,比起老夫来,这笔法是有些稚嫩,但以你的年纪,够用了。”   百里暨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你这一幅画该是能卖不少银钱的,怎你还这般贫穷?”百里暨忍不住又问道。   实在是,这莫大师用的笔墨纸砚,上不得台面,不像那些有钱的书画大师,样样挑剔以求最好,如此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字画。 第985章 入不敷出   有本事的读书人,都在意眼光和情调,对身边所用的任何一个物件,都该挑剔些,养成上好的眼光,对下笔也能有些益处。   可仔细瞧瞧这莫大师的身边……   啧……   百里暨真的觉得有些没眼看。   这太师椅和案桌普普通通,也不值几个银钱,满屋内,连个黄花梨或是紫檀木的物件都没有,用料不上心也就罢了,这款式也不好,上头光秃秃的,一点花样也没有。   好歹雕些梅兰竹菊,表现君子之风吧?   哎,白瞎了一双好手。   楼下的玩意儿倒是多,可竟然是雕给死人用的。   感受到百里暨这嫌弃的目光,谢桥心里都忍不住委屈了。   手颤抖了两下,连忙将笔放下了,然后慢吞吞的掏出药丸来,先给自己服用了一颗。   “前辈,您要抄本,可我只有一双手,那就只能请别人来抄,这字体不好的,抄出来难看,您也瞧不上,回头就只能多花些银钱,找那些写字好看的来,您说是不是?”   “您看,就这么一桩小事儿,是要银子的。”   “您一家子老小在我这儿呆着,地方是小了点,可还是挺舒坦的,为何?这香料,养魂的。”谢桥欲哭无泪,“每日耗费,都不下一两银子……”   “装着你们的那些个瓶子,简单吧?不用玉,那也得用最好的瓷,稍有瑕疵,也要银钱。”   “黄符纸要好的、朱砂更得要好的……我这筐里……您自个儿瞧……再说说我为何会这般穷苦吧……”谢桥真觉得自己活得不容易!   穷,那不是她愿意的。   真的是,入不敷出,她没法子啊?   为这些阴魂做事,不是各个都有银子拿,便是有银子拿,她也不能全部花在自己身上,要拿出很多给他们做善事,攒阴德,如此以后到下面,才能好过些。   她的画值钱,却不敢画出太多来,若每日都卖一副,那价格肯定要大打折扣了!   谢桥苦巴着脸,真真是可怜极了。   想到伤心处,她还咳嗽了几声。   这几声一出,百里暨心头都忍不住纠结起来,真怕这孩子一不小心将自己咳死了。   “别说了……老夫知道你不容易……”百里暨看到竹筐里那些个金灿灿的东西,“只是你一个道士,用金的做什么?岂不是太俗气?而且出门在外,也容易被人抢劫……”   “好用。”谢桥一脸认真。   她就是喜欢,她没错。   趁手的“兵器”,干活的时候,更容易打起精神来!   百里暨有些无语了,看了看她的兰花,叹了口气:“你这画是真不错,可惜笔墨不好,我知道有一处有个宝箱,你得空去挖了吧,里头应该有不少银钱,你全数用来买笔墨纸砚,然后每天晚上过来,我好好教教你如何不浪费那些昂贵的好东西。”   “……”谢桥侧目,微微惊讶。   这意思……可相当于是要做她半个师父了!   “我百里家也没个活着的后人了,空有本事传不下去也是可惜,你本事不错,指点你几分,万望你以后能代替我百里家收几个不错的弟子,也能让老夫泉下安心。” 第986章 一个钱袋子算什么   谢桥不是个不知好歹的,堂堂百里暨说要教导她,她压根无需矜持。   立即行了个师礼:“多谢百里前辈,学生一定好好进学。”   回头还要和老师说一声。   老师知道他能通晓阴阳,若是听说她瞧见了大名鼎鼎的百里暨,必会满面红光比她还要兴奋,不过百里暨留在人世的时间应该不太长了,她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学,能多学一些就要拼命多学一些,如此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旁人一片心意。   谢桥觉得自己家底的药丸子,都要拿出来用了。   百里暨一副老怀安慰的模样,冲着谢桥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老夫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还能教导活人,看来你我是真的有缘分。”   通晓阴阳啊,可是了不得。   百里暨也清楚,这莫大师能靠着这本事得些好处,可同样的,所付出的东西肯定会更多,这天底下的阴魂,可不是各个都像他这般讲道理又儒雅风致的。   就如同今儿在这望运楼呆着的时候,外头就飘来两个又丑又脏的阴魂……   一个姑娘家,日日看着这种东西,没疯都是这孩子的胆子足够大。   谢桥也没多说,此刻,先将这画放到了一边。   然后将那骨笔拿了出来。   看着那一小节骨头,百里暨面色如常:“旁的不说,这笔的确是不错的,莫大师,现在需要怎么做?”   “我先将东西拆下来,还要准备些别的,一时半刻肯定是完成不了的。”谢桥道。   “没关系,若是我那些后人都彻底没了,老夫也怪不得谁去,存在的久了,这种事儿,也能想开。”百里暨看上去还挺潇洒。   然而也只是说的好听罢了。   谢桥明白,这百里暨后人都死光了,若是成了阴魂,还全数被灭,那心里能呕死,指不定还能成为怨魂。   将那一小截骨头取下。   然后问百里暨要了这后人的生辰八字。   谢桥将这骨头磨成了灰,落入符水碗中,双手太清指念着咒语,旁边还放了一个木头人。   一缕淡淡清气从碗中飘出,落入了那写了生辰八字的小木头人身上,然而这点气息还太淡了,怕是不稳,所以谢桥一直盘膝而坐,咒语不停。   那唇色都变得苍白了几分。   百里暨也一直呆在旁边,半夜里,百里家还有其他几个阴魂出来透透气,也都瞧见了这一幕。   心情还挺复杂的。   “这大师瞧着身子骨不是很好,这么念咒,没事儿吧?可别为了咱们家的这点麻烦,将自己的小命交代了?”   “可这天底下能通晓阴阳的人有几个?便是有那长了一双阴阳眼的,也没她这本事,也就只能为难为难她了。”   御虚观那边,也有厉害的道士。   但那些都是后天开的天眼,不似这莫大师,可以随时随地交流。   “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对了,我以前在外头飘着的时候,曾经瞧见有人的银袋子丢在了野外,一直无人瞧见,所以银袋子应该还在,回头也一并交代给她,以表谢意?”   “咱老祖宗已经说了个宝箱的位置,你这一个钱袋子算什么?” 第987章 皮又掉了   百里家的阴魂,聊得还挺热闹。   将近次日午时,谢桥才停下,人起身的时候,虚晃了一下,两眼有些迷茫,然后擦了擦额头。   一大妆皮掉了下来。   “……”百里暨等人心头一惊。   皮掉了?   “她这张脸是假的?!”有阴魂忍不住惊呼起来,“好生可怕,她是个道士,莫非还是那种会吸**气,换皮永葆清楚的妖邪?”   百里暨白了没出息的子孙一眼:“不过是简单的易容之术,慌什么?”   “老祖宗说的是……”阴魂们乖乖点头。   都偷偷摸摸的躲在柜子旁边,声音小的好似蚊子一般。   那块皮掉的太大,谢桥也注意到了,便着人去端了盆水上来,简单洗漱了一下。   脸上的妆容洗掉,要再重新画上。   至于旁边的阴魂,谢桥没太在意,反正知道她身份的阴魂也是有一些的,这些阴魂神出傀没,若真对她感到好奇,她想躲也躲不了。   “你……你竟如此年幼?!”百里暨一张老脸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嗯,因为年纪小,所以扮城道士的时候,别人不信我的能耐,我便只好再改变一下模样了。”谢桥实话实说。   百里暨突然有些痛心:“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画出这样的画,那就更应该精于此道,好好跟着你的大儒老师学习,学道做什么……”   若他家中有个这么有天分的孩子,必然要让她心无旁骛,只知进学!   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会浪费时间!   不止是百里暨有怨念,就是百里家的其他人,此刻看着谢桥的目光,也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主要的职责是阴魂,次要的爱好是看书。”谢桥强调了一下。   次要……次要!?   百里家的人都有点火大了。   这天底下,多少寒门子弟无出路啊?若是能有机会读书,都是拼了命的往上爬!   小姑娘虽然是女子,可也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为一代才女啊?这历史上又不是没有清贵女流之辈名传千古的!   可惜啊,可叹啊!   一群阴魂,眼神凶巴巴的。   谢桥却镇定的画好了妆,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道袍,然后拿着昨儿收来的生魂,离开了望运楼。   她一夜没睡,此时脚步都有些打颤,好在进了马车之后,离王府还有一段距离,中间可以小睡一会儿。   “老祖宗,这若是我的孩子……我非打断她的腿不可,宁愿让她蹲在家里无处可去,也要拘着她念书啊……”   “要是没他,也没人帮你们找亲人。”百里暨最后叹了口气。   各人有各命,各人各缘法。   这小姑娘很有主见,既是喜欢做道士,旁人也没有理由拦着,他也不是那顽固的老古董,对待年轻人的想法,他还是可以试着接受的。   “等小姑娘帮完忙之后,没本事的,先让小姑娘送走,有本事的留下,好好的教导她。”百里暨又补了一句。   遇到个喜欢的弟子不容易,遇到一个有天赋的弟子,更是难得。 第988章 还有一劫   去永临王府的路上,谢桥睡了一会儿,但对她的精神也没有多少帮助,整个人依旧是蔫蔫的。   昨儿那环儿丫鬟已经被送回了王府,来龙去脉,王妃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气得厉害,当场便让人将环儿拖下去,打了二十个板子。   若是她女儿活了,这隐瞒实情的丫鬟,也是可以留一命的,若是她女儿死了……万不能忍!   煎熬了一夜,今儿瞧见大师,王妃心头一跳,有些不安。   “大师,怎么了?”王妃小心翼翼。   “无碍,昨儿忙活一夜,精神不济而已。”谢桥声音都有些沙哑没力气。   王妃松了口气,“大师辛苦了,府中有几株上好的补气老山参,一会儿给您送去,必要保重身体才是。”   谢桥没客气,点头:“多谢。”   王府的山参必然都是难得的极品,收着也好,制药丸子吃。   银子少拿些就是了。   今天的赵葭菱,依旧是疯疯傻傻的,因为被绑着,所以身上有不少淤清的痕迹,看上去还挺可怜的。   若只是个单纯的十几岁小女孩那就好了。   可惜啊,这小姑娘被骄纵坏了。   谢桥将生魂放了出来。   念着咒语,那生魂落入了赵葭菱的身体,几乎瞬间,这人突然之间不动了,有些迷茫,有些害怕。   转头瞧见王妃,“娘!”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好怕啊!”赵葭菱直接扯着嗓子嚎。   这一嗓子,却让王妃喜极而泣,连忙扑过去:“没事儿我的儿!那人没死!不是你的错,那是歹人、是坏人,你做得好,做得对的!”   这倒是没错的。   赵葭菱本来心存恶念,可仔细想想,其实她什么也没做成。   那鲍弋对她来说,那就是更恶的了。   “我好怕啊娘……他欺负我,我差点就……”赵葭菱这会儿哪里还有曾经那猖狂骄纵的样子?   王妃让人将绳子松了,然后安抚着女儿,赵葭菱心里承受很大煎熬,身边离不得人。   谢桥又递过去一个普通玉质的玉佩:“养魂用的,带足七七四十九日就行了。”   “多谢大师。”王妃连忙谢道。   “还有……”谢桥看了赵葭菱一眼,“她还有一劫。”   “还请大师明示!”王妃心头一跳。   “你放心,你家女儿生的是富贵面相,按理来说,是可以嫁一不错的小郎君,后半生安稳无忧的,只是,她如今身上有些晦气未除,需要将心放宽,莫要纠结恼恨,那生魂离体差点出事,也容易生出怨气,若是怨气缠身,再好的面相骨相,都拯救不了。”谢桥又道。   王妃一听,担忧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菱儿,你可听着了?这次多亏了大师救了你,要不然你这后半辈子,恐怕都要疯疯傻傻的了!”   赵葭菱雾眼朦胧。   “这外头的人都说你为了个男人得了相思病,你好好想想,这话,你听了舒坦吗?”王妃也不是骄纵孩子的,女儿之所以长成这样,主要还是因为这孩子自小被周边的人捧着,没受过打击。   现在,她不介意多打击女儿几句,让她以后懂些事儿! 第989章 再也不敢了   赵葭菱听到王妃的话,脸色也白了几分:“娘,他们真的那么说我的?”   相思病?   她的脸面,都没了!   “那可不是么?你连个帖子都没持,便去了人家的喜宴,回来之后便病了,谁不会多想啊?这事儿也怨不得别人,娘心里疼你,可这次确实是你错了,你看,大师也说了,若是你心头存怨,以后还要有大劫的……”王妃苦口婆心。   赵葭菱是真的吓着了。   她自小到大,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打击。   她被皇上和皇后疼爱,几乎如同半个女儿,宫中公主恐怕都没她风光,所以她身边的人,各个都会捧着她的。   她甚至不敢想,如今那些一直捧着她的人会怎么看她?   会嘲笑她的吧?   赵葭菱越想越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娘,你让我死了算了。”   王妃吓了一跳。   而谢桥不咸不淡的说道:“可以的,贫道这就将你的生魂再收回来,游离这么久,你那生魂也虚弱的厉害,既然你不想活了,那索性就下去吧?”   说着,谢桥要动手。   “不是的!”赵葭菱吓呆了。   这个道士怎么这么可怕呢?!   她、她只是想要娘疼疼她,让娘帮她想想法子,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到底是还是不是?郡主,贫道做这法事也不容易,你索性给个痛快,好让我这银钱赚得简单些。”谢桥厚着脸皮又道。   赵葭菱躲在王妃怀里,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王妃也没开口责怪谢桥,她知道,大师这话能让她女儿安分下来。   “菱儿,凭你的身份,谁敢嗤笑你?只要你以后不自己作践自己,谁也踩不到你头上去,你若是觉得没脸,去别庄修养一年,一年后,那些人也差不多能将事情忘了,到时候让皇上帮你找个如意郎君。”王妃又道。   “只是,你对那状元郎……”   王妃更担心的是这件事。   其实她心里还很生气,女儿竟然想着给那温夫人改命。   “我不会了。”赵葭菱立即摇头。   “郡主娘娘可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谢桥笑着,“郡主平日里也多做些好事儿,骄纵些无妨,然而口舌犯多了,有损姻缘,若心存恶念想要害人,便是活着的时候没得报应,死后,怕也要受苦受罪的。”   谢桥也没说谎。   趁着这小姑娘如今还能来得及回头,多劝劝或是吓唬吓唬,也是好事儿,否则这次她没害到人,可下次呢?以后若是又遇见了挡路的,难不成也要想着一脚踢开?   从前赵葭菱不信这些。   但现在,她信。   甚至这可怕的道士说的话哪怕很讨厌,可她听了,竟觉得亲切、觉得这道士是为了她好,真是怪了……   赵葭菱生魂飘荡之时,是谢桥将其领走的。   只在谢桥身边呆了一个晚上,可确给了这生魂足够的安全感,如今生魂回到身体,这种感觉自然而然,也让赵葭菱感受的一清二楚。   “我以后再也不会害人了。”赵葭菱小心翼翼的点着头,似乎还怕谢桥生气似的。   “这样就好了。”谢桥笑了笑,“凡事放宽心,以后便是遇到了小灾小难,也定能平安度过的。” 第990章 谢礼   谢桥说这郡主还有一大劫的话也是真的。   算是桃花劫,问题不是特别大,主要还是放宽心,莫要执着,便可了。   这凡事一旦执着起来,便会失去理智,理智跑了,这运道想追也追不上。   人这一生,各个都是有大小一些灾劫的,有些先天的环境和灾劫不好改变,例如她大哥那孤辰命数,但像赵葭菱此刻的情况,就属于后天形成,想要避开还是非常容易的。   怕就怕,万一这赵葭菱和当初的董漪云一样,都是不听劝的,那她就没法子了。   不过现在看来,赵葭菱之前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也是有些好处的,最起码如今瞧着胆小了许多,想必为了自己这条小命,以后都会忐忐忑忑小心做人,不敢胡来了。   赵葭菱是真的知道怕了。   过去那段痴傻的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却能回忆起那种惊恐慌张的感觉。   而且,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没有任何依靠的浮萍一样,那种情绪太可怕了。   什么状元郎,什么冯盈盈……   若是她娘和大师不提,她压根就想不起来……   “既然郡主已经大好,便没我的事儿了。”谢桥笑眯眯的说道。   王妃舒了口气:“辛苦大师了,只是不知我女儿这些日子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比如吃喝方面……”   “找大夫瞧瞧便可,大夫让吃什么便可吃什么。”   “好。”王妃点了点头,安抚了女儿一下,便让新提上来的丫鬟陪着女儿了,自己则去送大师一程。   主要还是要将谢礼呈上来。   永临王府的确阔气。   上好的百年山参两对,还有些血燕以及一些上等的干货,随后则是五千两银票。   “这次的事情多谢大师了,这些心意万望您收下。”王妃很是大方。   又吃又拿可不好,只是外头品相这么好的山参的确是不好买,个头又这般的大,她最近需要的药丸子多,这东西便收下了,至于银钱,谢桥退了两千两。   “只是找找生魂而已,收这些就可以了。”谢桥道。   “我已经听环儿那丫头说了,是您通晓阴阳这才能将我女儿从那么偏僻的地儿找出来,换做是别人,哪能这般快?我永临王府名声虽然不怎么样,可家底确实丰厚,这些东西又怎能与我这宝贝女儿相比?只是不好越了宁北王那边,所以才只好给这些酬金,否则便是一两万两银,我都是舍得的。”   “过犹不及,三千两还有这些山参,真就够了,若王妃心里不安,用其他的银钱做善事,也能积攒些福薄,对子孙也有益处的。”   见谢桥十分执着,王妃这才不好多劝。   “一定听大师的话。”王妃十分郑重。   这些东西,都放在了谢桥的马车上,将东西送回去之后,谢桥拿着木头人寻找百里家的阴魂。   可念了几次咒,有起卦数次,只能定下这阴魂在西南方位,等了一下午,竟不见阴魂飘过来。   这就怪了。   能感应到位置,证明这阴魂还在,并没有消散。   那就是说,这阴魂被禁锢住了?   暂时找不到魂,谢桥也没法子,晚上实在累得不行,还是先睡了一夜,准备第二日再带着木头人四处逛逛,若是靠得近了,必是能从这木头人身上瞧出来的。 第991章 护食   这情况谢桥也已经与百里暨说清楚了,百里暨也知道事情难办,便没催她。   当然,催也没用。   这大师也不是那会偷懒的人,瞧着她连觉都睡不好,百里暨也生出惜才之心,还想让她不要太过操心,这态度真算是很好了。   可谢桥心里存着事儿,却是放心不下。   这想了想,让赵玄璟帮忙,私下查一查西南一带是否有可疑的人出现,尤其是一些神棍,不论道士还是和尚,最好都要先了解一下。   若是些特殊的法器或是阴地,也是有禁锢阴魂的可能。   但谢桥忍不住想起了之前旁人给她送的那盒子。   东西还没有打开,但她已经知道里头绝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只是不清楚自己是何时立下了这敌人,对方又藏在暗处,就怕防不胜防。   赵玄璟身边有侍卫队,派出些人来不难。   谢桥自己也时常在西南方的街道小巷晃悠,只是京城太大,一两日功夫也逛不完。   而此刻,谢家里头,谢平岗正一脸严肃看着虞仙,一副要暴跳如雷的模样,若是旁人,怕是早就吓得白了脸,可虞仙却是气势更胜,丝毫不惧。   “你要是觉得一个月十两银子太少了,好说,我让老爷子给你加十两,从他月例里扣就是了!”谢平岗拧着眉,“反正不能走!”   虞仙提出要走,也是为了和谢平岗谈判。   她知道,若是她一开口便提出自己要时常出去保护道长,谢家大哥肯定也会一口拒绝。   他这人呐,其他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有些过分,那便是“护食”。   但凡他瞧上的东西,便是一只鸡腿,谁也不能从他手里抢去!   而她的本事,就是谢平岗看重的鸡腿。   恨不得她每日十二个时辰围着谢平怀那臭小子转,也绝对不愿意她在外头浪费一刻钟!   “我不在意银钱,有吃有喝就不错了,我只是觉得大师对我有点拨之恩,这恩情我得还呐?若是你实在不肯放我走,那也行,只是我每个月单数日子的时候,要陪着大师一起,保护大师。”虞仙又道。   谢平岗呵呵冷笑了一声。   “其实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你当老子蠢?”谢平岗白了她一眼,“你说的是哪门子的大师?说来我听听,大不了我高价雇个人去!你表兄身边有不少退下来的侍卫,那些身份尊贵的用不起,但也有些寒门出身的,他们必然乐意的。”   “说来也巧,我还听你们提过,是莫大师!”虞仙连忙道,“那可真是个高人啊!”   “原来是莫大师?”谢平岗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那就更不用去了!大师那么厉害,若是有危险,怎用得着你?我们这种武夫,没大师聪明,跟着也只会碍手碍脚,不过若是以后大师寻我帮手,到时候我也请你过去,这样可好!?”   谢平岗心里头更放心了。   莫大师那人高深莫测,行踪不定,压根就不喜欢有人跟着吧?   虞仙有些泄气,略有些无精打采的。   谢平岗见她这样,觉得挺过意不去:“我也不是不让你出去,你那表兄实在烦人,非让我将你看住了,不许你男装出门,要不然,我便是将你介绍去司刑寺当差也是可以的!” 第992章 熟人   谢平岗说的并不是客气话,而且是出自真心。   司刑寺用人不拘一格,只要虞仙有本事,是真的可以去当值的,只是无法做有品级的官员,当个问事也就差不多了。   以虞仙的能力,当个小将都可以的,但这也没法子。   “这都是你表兄的错,他磨磨唧唧的,整日都要问我,你吃的好吗规矩学的好么,若是知道你跟着大师,又要有话说了,我着实不想应付他。”谢平岗用力的往周蔚宗身上推。   “我表兄对我的确严苛。”虞仙点头,也这么觉得。   谢平岗点了点头:“你以后可以时常去大师的铺子里,不妨事。”   只要不跟着大师跑了就行。   至于每个月一半的时间都给大师……那这人岂不就是大师一半他一半了?   这样不太好,他自己脾气直,不讨人喜欢,大师那么厉害,相处的久了,虞仙肯定就不乐意回来了。   虞仙心胸大,对谢平岗拦着她的事儿,也没计较。   毕竟是自己先应了谢家的长约,谢家就是东家了,的确不好再起别的心思的。   “那我现在就能去找大师了?那谢大哥可知道大师喜欢什么?早先我也没能谢谢她,如今总算攒了点银钱,买些小玩意儿不成问题。”虞仙又道。   她表兄其实还给了她几百两银子。   这银子她没要。   表兄和家里关系也不是特别好,那些银钱都是他每天辛苦当值赚来的,他还没娶媳妇儿呢,那银钱还是他自己收着比较好。   谢家又不会亏待她。   “大师喜欢的东西比较奇怪,不过我倒是知道她有只鸡,还是和我妹一起养的,那鸡喜欢吃虫干,大师对那鸡也疼得很。”   “好!那我去寻虫干!多谢谢大兄弟!”虞仙一个抱拳称谢,然后飞快的走了。   宛若一阵风,一溜烟就没了。   她一直如此干脆,谢平岗也没觉得她不知礼数,反而觉得这人好相处,直来直去的,不用动心眼,不累!   虫干可不好买。   虞仙出门之后便四处晃悠,但搜寻了半天,也没买到想要的东西。   不仅如此,累了两个时辰,刚坐下来休息,面前就多了个人。   这人从前还见过。   “我记得你。”周姑娘看着虞仙,“上次你和谢姑娘还有冯氏盈娘一起的,当时我就觉着你眼熟来着……”   “我没见过你,你认错人了。”虞仙眼神闪烁,硬着头皮道。   “你说谎。”周姑娘皱着眉头,“肯定见过的,你……你……”   话没说完,虞仙点的菜都没敢吃,麻溜的放下些碎银,立即冲出去跑了。   这个小姑娘也看着熟。   她在京城,认不得几个人,除了谢家的就是温家的了,若是还要算,那就是周家那些个亲眷。   可这人是表兄的庶妹还是堂妹,她不记得了。   多年前来一趟而已,过了这么久,长相都有了变化,根本分辨不出来,可就怕这小丫头认出她来,到时候通知周家,有她烦的!   虞仙一走,周姑娘忍不住拍了拍脑袋:“我真的见过她的,可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巧儿,你认得吗?”周姑娘看着旁边的丫鬟,问道。 第993章 要走了   丫鬟此刻有些发怔。   “小姐,这个人看着是眼熟,她好像是……”   “对了!大夫人兄弟家的女儿……”   “小姐,她是不是东安舅家的表小姐?婢子年纪毕竟比小姐大了几岁,当时这表小姐来的时候,府中人都很喜欢她,所以留了些印象,只是过了这么久,模样似乎有些变了,所以不敢十分确定。”   “就是她!”周姑娘却眼神一亮,“我就说嘛,上次瞧见就觉得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表小姐怎么会在这儿?”丫鬟问道。   “这我知道,我听娘说过,咱家接到了东安那边的信,说是给我这表姐安排了婚事,可她人却跑了,我娘说她胆子可大呢,东安那边还等着她回去成婚,来催的信件都好几回了,可祖母愣是没找到这人,真没想到,竟在眼皮子底下!”周姑娘笑了笑。   她并不知道东安那边到底给虞仙安排了个什么样的婚事。   但她清楚,家中祖母正为这事儿烦心,若她说自己瞧见了人,祖母必要记她一功的。   “小姐是准备和老夫人说吗?”巧儿有些担心。   “那当然。”周姑娘立即道。   “可毕竟隔了一层,您虽要叫她一声表姐,可这是长房的亲眷,您若不通知长房便直接告知老太太,怕要得罪长房呢……旁的不说,大夫人心里怕是不痛快。”   巧儿嘴里的大夫人,算下来应当是虞仙的亲姑母。   大夫人乃是大老爷的填房。   只生了周蔚宗一个,在府中排行第三。   上头还有两个兄长,皆是原配正室所出。   因着这原因,周家对大夫人也多有芥蒂,怕她存有争夺家产之心,所以对上头两个少爷,照顾颇多,对周蔚宗,却不大关心。   当年周家送了好几个孩子,去保护太子,只有周蔚宗被选上了。   本就是因为,他在府中地位尴尬,太子便是与他亲近些,也无需要给周家太多脸面,甚至太子对周蔚宗越好,这周家便越是忌惮这三少爷,也不敢冷待大夫人,为了让自己亲娘日子好过,周蔚宗必然也会更加忠心耿耿。   周姑娘听到丫鬟这话,也有些犹豫。   “可万一虞家表姐因什么缘故进不了门呢?她巴巴的跑到京城来,不可能只为了逃婚吧?必是要找大夫人这个姑母做主的,我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又不会立即送她走,还是会先将人领到家中客待一阵子的。到时候她有什么想法,与大伯母说就是了,我又不会碍了她们的事儿。”   “况且,大伯母也许都还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将人寻出来,她便是心里不舒服,可面上还是要感谢我的,她膝下也就一个三哥,我怕什么?”周姑娘这么一想,松快了几分。   立即上马车,回家去。   那边虞仙像是见了傀一样,狠狠的挠了两下脑袋。   头发丝儿都乱了。   “谢老哥……”虞仙就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进府之后,深深叹了口气,“完了,今儿遇见了周家一表妹,我怕是被认出来了,她早先见过我与谢姑娘还有盈娘在一处,稍稍打听,便会知道我在这儿,到时候,周家一定要接我走了。”   若是周家来接,她真的是不能不走。   在京城唯一的亲眷啊,若是她不去,没准要被人扣上无礼不孝的名头,连收留她的谢家,也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第994章 厚颜无耻   虞仙也很暴躁,没想着这周家表妹的脑子还挺好使,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竟还觉得她眼熟。   面对谢平岗,她心里有些愧疚。   “周家若是想管我,谢大哥你也不好插手,此番是我不守约,你且打我一顿出出气吧!”虞仙叹了口气,一脸惋惜。   之前说要去找大师,那也只是贪玩。   周家的情况就不同了。   谢平岗一听这话,却道:“他们若是来接你,你且去就是了,住上两日再回来,这怕什么?”   “怕我回不来,我在东安的时候,就曾被祖父母囚禁家中三年……”虞仙沉默了一下。   “这你放心,若是你回不来,老子亲自上门要人去,签字画押定下的武先生,说不教就不教了?”谢平岗说到一半,突然觉得这用这武先生身份的确不太好,便又道:“对外便说你是我二妹的先生,给了聘用金的,若是周家要人,让他们赔钱就是了。”   “那要是真赔了呢?”虞仙一脸认真。   “那不也挺好?我白赚几万两银子。”谢平岗还挺高兴,“到时候你也要多赖在他们家,哭哭穷,不是让你回去嫁人么?既是亲眷,还仗着亲眷的名义要将你押回去,那你便要让亲眷替你做主,将东安的事情放在明面上,吵开闹开了,周家怕也不敢送你走,最多让东安的人来接你回去。”   东安那边可是要将虞仙嫁给当地一个大族老头做填房的。   她父母不在了,祖父母做出这种决定,本就有欺负孤女之嫌。   只要虞仙将这事儿弄得人人皆知,周家为了脸面,就得替她说和,万万不敢亲自将人送走的,否则旁人记住的不会是东安那边的歹毒亲人,而是冷漠不管的周家。   虞仙惊讶的看着她,小手一拍:“这招好!”   “不过是不是有些太厚颜无耻了些?”虞仙表情略有几分收敛。   “他们明知你嫁的不好,还要多管闲事将你送走,那还和他们讲什么颜面?若换成是老子,非闹得他鸡飞狗跳不可!”   自己都要被人赶鸭子上架毁半生了,还管旁人做何?   虞仙听到这话,简直觉得自己遇上了知己。   她被关了三年,想了很多,跑出来的时候,也有考虑,若是京城亲眷也要踩压她该如何,那时候,她想的是再跑一次,跑得远远的。   可现在,谢平岗说的不错。   不好委屈自己。   “几万两是不是有些多了?别人肯定也不信呐?”虞仙开始认真和谢平岗商议。   “外人皆知我小妹稚气单纯有点傻,便说她与你一见如故,咱家瞧着你不像一般人,也不好委屈了你,便给了五千两,说好了,干满五年,写了契的,若是这会儿走人,要一赔十,五万,压根不多。”谢平岗都觉得少了。   周家家底很丰厚的。   “那……趁着人还没来,先重新画个契吧?”虞仙摩拳擦掌,“这契约用来对外用,私底下你再另写个暗契,咱俩知道就行了。”   她又不傻,就算谢家人都好,可自个儿也不能自卖了自身。   不论做什么事儿,都得留条后路才行。 第995章 打人不打脸   谢平岗还挺高兴她留了心眼:“虞先生,就你这本事,要是年长几岁,当年咱们一起去打蛮子,肯定也能立不少军功,可惜你不是个男儿,要不然咱俩结拜成亲兄弟!”   “女儿怎么了?往后你就是我亲大哥!”虞仙也爽朗笑道。   “不行,当兄弟可以,当妹子还是算了。”谢平岗沉默了一下,“我爹赚不得几个银子,咱家家业也少,我底下还有三个弟妹没成家,如今只我大妹的嫁妆,都快愁秃了我,若是再多个妹子,这嫁妆我可出不起。”   又不是穷苦人家,有卖女儿妹子来攒家业的。   他丢不起那个人。   这聘礼和嫁妆都要跟着他妹子走,她毕竟是嫁进皇家,需要花用的地方多!   “说的有理。”虞仙点了点头,觉得谢平岗可真是个好哥哥。   “我想着,我家那没用的弟弟也要二十往后再成家,小妹也等十八再谈婚论嫁,这么一来,我还有几年喘息的时间,大妹嫁了太子,等站稳了脚跟,再想法子从她手里将这些银子抠出来,也都是一样的……”   “……”虞仙默默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说话间,二人找了纸,签了明暗两份契。   如此还不够,谢平岗还硬拉着虞仙打了一架。   虞仙有心事儿,发挥不大好,脸上直接挨了一拳,没多久功夫,便肿了半边脸。   管家看着虞先生这可怜样,都忍不住心疼。   这哪里是来做武先生的啊?明明就是来做陪练的。   好好一个姑娘,为得啥啊?   被这么个没轻没重的混不吝一拳打成了这样,竟还不知道的示弱哭两声,竟还夸大少爷干得好?拳法有进步?!   哎,虽然以前都是这虞先生打了大少爷,这还是头一回被打,但他还是觉得虞先生这小胳膊小腿的不容易……   谢平岗本没在意。   打都打了,又不是故意的。   这两个人切磋武艺,难免会受伤,所以见她脸上着了道,谢平岗也只是扔出了外伤的药。   可过了一会儿,她抹完药出来,谢平岗心情复杂了。   虞先生这皮子可真嫩。   他平日磕磕碰碰,便是青了紫了,也不显眼,可这虞先生,不过是被他抡了一拳而已,半边脸都青肿起来,看上去好生凄惨。   她是个女子。   谢平岗头一回有了这等认知,沉默了好一会儿。   觉着以后……打人不打脸。   也不对,女人身上骨头又软又细,骨头也不能锤,这胸口……不行,肚子……有关女子生育,也不成,这么一算,这人竟还碰不得了?   想到这儿,谢平岗整个人都抑郁了几分。   虞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无精打采的,还以为他是在愧疚自己下重了手。   “不过小伤而已,我在东安那会儿,被人打成了猪头,我都没吭一声,你这拳头,不碍事儿,我这次只是一时大意,等我休整一番,肯定不会输了。”虞仙踮着脚尖,拍了怕谢平岗的肩膀:“真的不用担心,无大碍!”   谢平岗直嘀咕。   他觉得心里难受。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打得舒坦的高手,现在竟还不好上手偷师了? 第996章 没个天日   与此同时,周姑娘也回到了家。   立即便去了祖母的院子,将遇到虞仙的事情说了。   “这虞家的丫头也忒不讲规矩,来了京城,不知拜见长辈,竟先去攀了高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周家欺负了她。”老太太哼了一声,“着人打听打听,虞仙和谢家大姑娘是个什么关系,再去温府送些礼,那温夫人应当是知道些内情的。”   “等蔚宗那孩子回来了,让他来见我。”老太太又补了一句。   周蔚宗此刻对表妹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正跟着太子殿下身边,孝敬黎老夫子。   到了晚上,周家那边才来了小厮通传,他这才让旁人替上,自己回了家。   可到了家中,连口热茶水都没喝上,便被叫到了老太太跟前训话。   “从前我和你们说过,东安虞家表姑娘来了京,你们谁若是瞧见了,定要与我说上一声……”老太太阴晴不定的,“蔚宗啊,你可见过你表妹了?”   “没有。”周蔚宗面色不变。   表妹什么的,真没见过。   他见的,是个“表弟”。   “啪”的一声,老太太拍了桌子,“你还撒谎骗我!你那表妹就你和你娘这两个亲人,大老远过来,不会先来寻你?!若不是寻到了你,这人又是怎么和谢家大姑娘扯上关系的?!”   老太太想的很明白。   三孙子是跟着太子的,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子是谢大姑娘,谢大姑娘又和虞仙扯上了,这中间关系还用说吗?   肯定是这三孙子让太子帮忙,将人安排给了谢大姑娘照顾啊?!   周蔚宗听到这话,就知道瞒不下去了,不慌不忙道:“祖母的确是冤枉我了,谢家那边先认识的表妹,我本想将人带回府中的,可惜,表妹是谢大姑娘的客人,我做不了表妹的主。”   “有什么做不了的?!那是你亲表妹,谢大姑娘就算是未来太子妃,还能拦着你们表兄妹见面了?”老太太哼了一声。   “是不能,可谢大姑娘就爱让表妹陪她说说话,谢家又在我表妹落魄之时伸出了援手,表妹想留下报恩,理所应当。”周蔚宗依旧面无表情。   谁也奈何不了的模样。   老太太气得直瞪他。   旁边大夫人也一副淡定的样子,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这母子俩的态度,越看越烦,便将他们打发出去了。   离了后宅祖母院子,周蔚宗这才向亲娘道:“表妹如今过的不错。”   “不错就好,总比入了这家里头,没个天日。”大夫人语气淡淡的,“你多帮衬些,你表妹是个有主见的,她想做什么让她做就是,她爹娘不在了,我这个亲姑姑都不管,旁人也没那个资格。”   东安那边……也不怕遭报应。   当年明知道周家大夫人的位置不好做,可还是将她大老远送了过来,这些年,她做这填房,除了儿子懂事之外,无一处顺心。   她到也罢了,如今那小的也不放过。   “娘再忍忍,等儿子将来出息了,给娘做主和离,再不受这闲气。”周蔚宗也知道自己亲娘的想法。   他那亲爹年纪大了娘不少,性格顽固,对娘从无半点温情,每日只要求她管好家宅而已,他娘这些年,过得与那院子里的管家婆子没什么区别。 第997章 脑子灵光了   高门大院,可不都是这样,上头婆婆妯娌,下头嫡庶数不清的小辈。   整日一点鸡毛小事儿,闹腾的厉害。   他母亲便是从一个懵懂少女,自己挨了这二十来年。   “行了,去歇着吧,等那边将你表妹的情况查明白了,还有得烦。”大夫人看上去心态挺好。   周蔚宗乖乖行礼退下。   大夫人说的没错,又隔了一天之后,老太太便让人去谢家接人了。   大夫人不想去,称病不出门,派出的府内的总管,一个主子都没来。   谢桥忙活这两日,也没找到百里家阴魂,又不能一直不回家,这日一早,正好也抽空进了家门,与这周家派来的人,正是前后脚的功夫。   谢家家丁一见她回来了,都是亲热极了,像是没看见周家的马车一般,直接上前接迎她。   “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这些日子都吃不下饭,说是您不在家,心里头不踏实呢!”嘴巴还挺甜。   其实,是大小姐不在家,春儿姑娘那边凶了许多,不好吃她做的东西了。   春儿手艺好,厨房总要请她帮忙做些小玩意儿,大家偷嘴乐一乐的。   可自从大姑娘不在之后,春儿那脸一日比一日黑,都已经好久不下厨房了,人都瘦了一圈。   周家管事愣了一下,连忙上前给谢桥见了礼:“原是谢大姑娘,您万福,小人是丰明伯爵府周家的,今日特地来请表小姐虞姑娘回去……”   “那边的啊?”谢桥淡淡应了一声,“哦。”   然后,谢桥没理人,进门去了。   “……”周家管事呆愣了两下,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谢大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好歹……应一声啊?   这人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给个信儿?还是进去帮忙催一催……   可这位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他可不敢表达不满,只好在外头继续等着。   好在没多久功夫,表小姐出来了。   她一脸爽利,在这谢家门口,直接便道:“知道周祖母疼我,可也怪我初来京城的时候太寒碜,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就想去拜见周祖母,谁知道被人打出来了,有困又饿的时候,多亏了谢家这边请了我给二小姐做先生,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管事有点懵,“这些……回去再说?”   可虞仙不理他:“是的,回去再说,这是谢家替我备下的礼物,还请你们搬上车。”   都不是贵重东西,但都是大件,成筐成箱。   看着挺能唬人的。   管事只想着接人,也没多想,立即就将东西搬上去了,然后虞仙才上了马车,往周家而去。   谢桥在院子里目送了一下,也没着急,甚至看着许久不见的大哥,还有些惊讶的说道:“这礼是大哥准备的?许久不见,您这脑子怎得突然灵光了?”   在这门口喧闹之处给周家送礼,以后这周家就不能真的将人押回去。   甚至稍微传出点风声,周家便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一阵子。   而且,虞仙一开始说的那些话,也已经让人觉得,周家不地道了,更是告诉别人,在这京城,虞仙更信任谢家,连礼都让谢家备……   “我一向聪明,只是你蠢,瞧不出来。”谢平岗白了谢桥一眼,然后更嫌弃了,“你不是去望运楼养身体吗?我怎么瞧着……也没胖呢?在那边没饭吃?”   本来是长了一丁点肉,可这几日忙着百里家的事儿,肉又缩回去了。   她是觉着昨晚休息的还行,今早气色好,所以才巴巴的过来。   谁想到,大哥眼神这么毒。 第998章 没进门就失宠了   谢平岗上下扫了她两眼,叹了口气。   “你这身子骨,若不多吃些肉补补,往后嫁了太子,怎么生孩子?”谢平岗真的操心,转头叫来管家,“今儿多做些好菜,丰盛些。”   “哎!”管家也一脸高兴。   谢平岗看着下人这兴奋劲儿,一时间还有些五味杂陈。   大妹不在这些日子,家里油水是真不多。   当然,比起寻常人家,家中也算奢侈了,可与其他官眷府邸相比,绝对是天差地别。   更何况,在谢溪掌管宅院之前,卢氏把控了府中好几年,对府中上下,都是大方的有些过分。   不似溪儿臭丫头,抠门得很。   谢溪对下人也不会苛待,待遇一如以往,可对他和他那亲爹,可就不一样了。   酒水比从前少了一半,每日桌上,最多只有两道荤菜,剩下的皆是素食,还有些水果点心……   可那玩意儿又不顶饿,大老爷们家家的,谁喜欢?   这还是谢溪找了大夫问了之后,安排的膳食。   心意是不错,可他这么大的块头,每日只让他吃那么一丁点肉,真是虚得他两眼直发黑,这些日子,没少动用私房钱在外头买肉补着吃。   从前让管家安排厨房多做好菜,管家便都是十分为难,非说谢溪那臭丫头不肯。   如今倒好,他亲妹子一来,什么借口都没了!   “回来之后,那就在家里好生呆着吧,家里少个人吃饭,冷冰冰的挺无趣。”谢平岗厚着脸皮说道。   “从前我也不与你们一道用膳呀?”谢桥随口回了一句,她可是有小厨房的人,除了偶尔和家人一聚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和春儿以及万婆子凑在一起吃的。   谢平岗一听,立即凶巴巴的瞪着他:“我是你大哥,我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   “大哥,忘了我是什么命了?”谢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般执着。   谢平岗听了,心头一塞,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命数不好改,血缘相连,都要遭克。   有符纸克制,但也是会消耗的。   “将来你若是生了孩子该怎么办?不会生下来就没了吧?”他突然想到十分重要的一点,开始担心了。   谢桥也怔了。   这事儿……   从前还真没有想过。   心头沉重起来:“我也不知,大哥,你觉得呢?嫁的是太子,我若一直生不出来……”   夫妻不和谐啊。   皇家成员,纳妾还不容易?若是一房接着一房的小妾抬进屋子里头,那也是挺膈应人的。   “不过也没关系,我身体不好,生不出来,又过得不顺心的话,那我躲了就是,到时候出家做道姑,便说是为皇家祈福,赵玄璟总会给几分薄面,应下的吧?”转眼的功夫,谢桥又想好了。   “你还学会连名带姓的称呼太子了?”谢平岗真要被这丫头气死了,“离成婚不剩几个月了,你这称呼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宫里派出来教导你的那些嬷嬷都得被问罪,且,你对太子莫非一点情谊都没有?都要嫁人了还想出家做道姑,若太子知道了,你这正妃还没进门就会失宠了!”   谢平岗觉着,他这傻妹子是不是不适合进宫做太子妃啊? 第999章 无福消受   谢桥最近用师姐的身份用的多了,所以对待太子这个师弟,没那么客气,眼下只是没有反应过来,叫错了而已。   “大哥,这些琐事你就莫要操心了。”谢桥不想搭理他。   喋喋不休……这才多久不见?竟如同一个老婆子了。   “怎能不操心?我听人家说了,进宫的姑娘都要争宠的,皇帝后院里头还着火呢,那些妃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太子殿下那后院,将来也差不多,你若没脑子,争不过的话,死得更快!”谢平岗不屈不挠,依旧问道。   “听着大哥这话,我觉着自个儿真像是去赴死了。”谢桥走到厅堂,坐了下来,气喘吁吁的,喝了口茶。   最近累得狠了,精力都不比从前啊!   “差不多。”谢平岗一脸认真,“前些日子,还有人给我支招,说是若是身体不好没法子经常伺候太子的话,就得先给太子弄两个好看的小妾,收拢在自己手里头,固宠用的。”   他也不懂,这后院女人多的话,不是更闹腾吗?   但他打听了,这京中富贵人家,很少有男子后院没有妾室通房的。   更何况太子了。   谢桥险些呛着。   正要说话,谢平岗又道:“这人选嘛,我已经替你选好了,长得特别好看,腰肢够细,我让人牙子留着了,明儿带过来给你瞧瞧?”   再大妹没看中之前,他是舍不得花钱买的。   但别人买了了也可惜,所以他厚着脸皮,让那人牙子将人留些日子……给了一丁点定金,若是最后不买,定金赔了,损失也小。   谢桥瞠目结舌:“您果真是我嫡亲的好哥哥。”   “那还用你说?咱娘死得早,我不替你着想,你还能指望咱爹?”谢平岗提到谢牛山,还翻了个白眼,就差没吐口唾沫唾弃一番了。   “小妾通房……您留着自个儿用吧,太子殿下是无福消受了。”   “既要娶了我,无论他是皇帝还是太子,这府内必要给我一个清静,我若不能生,他若忍不了,我会自己退下就是,不用麻烦别人费尽心思。”谢桥很是淡定。   “这话天真,那是太子,妾室岂是你不想要就能不要的?”谢平岗也觉得大妹傻,心里又担忧起来了。   “若是逼不得已,那还有逼不得已的应对方式,只他既要与我好,又要与别人好,那绝对不成,要么让我修道去,要么……”谢桥慢悠悠的,“后头那些话,便不吓唬哥哥了。”   她堂堂水月观传人,谁若是执意欺负她,毁他一宅风水,让他毕生难熬的能耐还是有的。   当然,她嫁人也不是奔着这生离死别去的。   她这人想得宽。   命数如此,凡事不敢强求,对于姻缘二字,也只求一生平顺淡然,不惊不怒,如温水飘烟,不冷不烫,便是最好。   谢平岗嫌弃的直撇嘴。   “能耐不大,口气还不小,老子本想高价买人来送你,不要刚好,正剩一笔款银留着买两把好刀。”谢平岗哼哼唧唧的。   不过这话他也上了心。   等见了太子,还是要旁敲侧击问一问殿下的想法,若是二人想法甚远……   趁着婚事还有三四个月,想法子毁了。 第1000章 负心人   谢平岗脸色都越来越凝重,看上去就像是谢桥欠了他万两银钱一般。   今日他还要去司刑寺,冷着这一张脸,同僚都吓得不敢靠近。   谢桥回家这一趟,也只是见一见弟妹和亲爹,再去自己院子里头和春儿以及万婆子聊聊,让她们放心而已。   并无其他琐事。   谢平怀还赶着去书院上课,也没能和谢桥多聊几句。   但一肚子的苦,想和大姐诉一诉……   传说中的师祖回来之后,他的老师萧彧荣对他的态度更可怕了,最近他明明很听话懂事儿了,可萧彧荣还是能挑出他的不是,一日三顿骂,比吃饭还要准时。   那师祖……   哎,说是过几日要见一见他,到时候若是瞧不上,会将他赶出师门的。   这就有些可怕了……   谢平怀对师门并无归属感,对萧彧荣有几分害怕和尊重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可对黎老夫子……   半点感情都没有。   只觉得,那就是个万分讨人厌的老头。   与谢平怀相比,谢溪完全便是个乖孩子。   偶尔背着谢平怀偷偷去林姨母家做客,剩下的时间,都在书院努力用心学东西了。   家里没了卢氏,又过了这么久,谢溪的性子多少有些改变,再加上管家之后,与人交流也变得多了,脑筋也就越发活跃,转眼时间,便已经从海棠院升去了琼花院,进步还是很大的。   不仅如此,谢溪的算术课,竟还得了优评,考得很是不错。   谢溪起步晚,谢桥对她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很是满意了。   她爹这官职也够大了,这辈子还想往上升也难,最多就是能靠着她和太子的关系封个爵,如此就是顶了天,但大哥的前途还是很可观的,即便将来亲爹没了,也能庇护祝她。   谢桥操着老母亲的心。   在府中留了一个上午的功夫,便又走了。   春儿都送到了大门口,很是舍不得,一口一个小姐,好似她要嫁人似的。   让谢桥压力甚大,觉着自己是个没心肝的负心人。   下午,谢桥换上莫初声的妆容,去了约定好的茶馆。   太子派来的侍卫,也按时间到来与她汇报情况。   领头的,是秦智。   他如今没资格今生护卫太子,但这些事情却是能做的。   “大师,这西南一带我们都搜了,查出来的道士不少,但并没发现有十分异常的,而且,左邻右舍大多认识他们。”   “有没有法号流明的?”谢桥突然想了起来,问道。   她想着,那个混混鲍弋既然十分推崇这道士的话,那恐怕这道士应该也不是个十分良善的,歪门邪道也会懂些,才能对了这混混的胃口才是。   谢桥也是随便一问。   毕竟京城的道士,除了那元常子,别的她都不认得。   “流明?”秦智想了想,将记录的本子拿了过来,翻了几页,“有,在这里,您瞧瞧。”   谢桥看着上头白纸黑字,写的还挺齐全。   这个流明道长是个小道观里出来的,年岁四五十,也就最近一个月才在京城活动,似乎是因为从前生活的道观经营不下去了。   “这个人我也记得,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和其他道长一样,都留着长胡子,一副仙风道骨很厉害的样子。”一个侍卫开口说道 第1001章 可疑   谢桥听着,又翻了几页,皱了皱眉头:“没有独眼的道士吗?”   “独眼?没有。”秦智左思右想,还是没想出有这么一个人,“大师,若是有的话,兄弟们肯定会记得十分清楚,您也知道,这道长们多半还是长得比较好看的,即便是上了年纪,也都是五官端正之辈,那些个长得难看吓人的,都在道观里呆着,不会出来替人做法事的。”   这世上的人,都是会分辨美丑的。   好看的道士,瞧着心慈,请他们做法事,也会觉得安心。   那五官比较凶神恶煞的,肯定便会让人退避三舍了。   就比如那谢家的大公子,他若是出家当和尚或是道士……呵呵,那必然会是天下第一邪道,靠近人三步之内,那人都能吓得腿软了,谁敢请他算命做法?   “也没有……”谢桥沉默了一下。   “不过……”秦智犹犹豫豫,“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谢桥立即点头。   “是这样,这个流明道士,其实……也有奇怪之处。”秦智挠了挠头,“大师不知,我从前也中邪过,自己晕倒人事不知的时候,遇上谢半仙做法事,自那以后,这直觉便比较敏锐。”   “这个流明,住在一个二进的宅子里,这宅子里头……怎么说呢,就是……风水似乎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屋檐底下,都放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若只看那环境,我会觉得这流明本事应该挺大的。”   “但我寻他的时候,与他说了几句话,又觉得他这人就是个寻常道士,没什么特别,可是……我在那个宅子里头,会觉得有些阴嗖嗖的,浑身不太舒服。”秦智又道。   “不舒服?”谢桥眉头越皱越紧。   “对,我在那时,心头慌,背后凉,与我从前跟着殿下去傀林时是一样的感觉,不过这次没那么严重,并没有失去理智伤害自己,所以我又想着,是不是自己如今身子骨不好,怕冷的缘故。”   “仔细想来,那宅子里风确实也挺大,也可能是我多想了。”秦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只是有一丁点怀疑而已。   因为除了他之外,其他兄弟们,都不觉得流明有问题。   “他们都好好的,只我如此,让大师笑话了,我体质太差。”秦智越想越觉得自己矫情。   谢桥听到这话,却很重视:“不,你从前被怨魂缠过,所以你对阴魂的感受必然别人的感受更强烈,若是大家都觉得冷,或许是天气缘故,可若是只你一个……反而还有可能是那宅子不对。”   谢桥立即翻回了那一夜,看了看地址。   “秦智身子骨不好,就不要再去了,万一真有问题,我怕救不住你,其他人跟我去便可。”谢桥立即又道。   “……”秦智心里酸溜溜的。   都怪他当初手贱……在河里耍耍的时候竟将骨头当成宝贝拿走了……   若不是那事儿,他现在,上刀山下油锅,绝不怕啊!   秦智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冲着兄弟们挥了挥手,眼神眷恋。   谢桥带着不少东西,都是最近准备的。   侍卫们是用来对付活人,非带不可,另外她最近精神不济,身边男人多,阳气就足,也有利于她的精神。   太子殿下可真幸福,身边整日围着这么一群……养眼的小兄弟,真不错。 第1002章 歪门邪道   谢桥将东西放上了马车,十个侍卫,也都骑着马,左右开路,威风凛凛。   按照早先记录的地址找了过去。   的确是个普普通通的宅院,四周并无官邸,都是平民百姓之家,两进的宅子,想必住在里头的人,收入应当也还算不错的。   毕竟这是京都的宅子,价格也不便宜,有些底层、没有靠山的官员,都还买不起呢。   侍卫敲门。   没一会儿功夫,便有个小道童打开了门。   这道童脸色有些苍白,表情也怯生生的:“你们……找谁啊?”   他个头很矮,因着侍卫们担心莫大师有危险,所以挡在前头,谢桥也对这小道童看的不太清楚。   “你师父流明道长在不在家?”侍卫开口便道。   凶巴巴的,听上去有些唬人。   这道童一听,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在的,你们……你们进来吧……”   说着,让出了一条道。   侍卫们也不客气,领着谢桥一起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谢桥左右瞧了瞧,发现这院子里的风水的确是更改过了,一般人家改动风水,求的多是家宅平安、四季生财、子孙昌盛,而这宅子里的风水却不同。   说这风水不好,那也不算,暂时没什么大坏处。   这地儿的确是放了几样法器,好几个方位挂着,也不知那道士是不是故意的,这些法器和摆设所造成的风水,应当是可以聚魂生财的。   所谓聚魂生财,和普通的偏财运不大一样。   说白了,便是引来阴魂,通过这阴魂的影响,而走财运,这种财运,要么消耗阴魂阴德气运,要么便是让阴魂出手,抢了其他人的财运,赚来的银子,都是这辈子不该拥有的东西……   就像是妖精吸人阳气一样,在这宅子里头,阴魂就如同妖精,这背后的道士……算是黑山老妖……   的确是歪门邪道。   只是这种歪门邪道影响不是特别大,也不害人性命,所以这天底下的正派道士,恐怕也都不会多管。   用这种的法子赚银钱的道士还是不少的,管也管不过来。   这风水的话对外人是无害的。   只是若真聚了阴魂,那这地儿的阴气便会越来越重,就算现在走了财运,没准将来也要倒霉的。   所以运用此术的道士,大多都是穷的日子过不下去,才会先用这法子解决燃眉之急。   走进了院子中,那流明道士出现了。   谢桥看了过去。   正如侍卫们说的那样,这道士看上去,并不丑陋,甚至还算五官端正。   不过谢桥所看,还是略微有些不同的。   此人骨相很好,也算是仙风道骨,然而生得很瘦,人若瘦,这脸上再长斑点,便不是太好,皮白斑黑,聪慧多欲色,皮白斑黄,多愚昧身微。   老人、胖人生斑,一般没什么问题。   眼前这道士,这年纪,人至中年,生点斑点本也无妨。   只是,斑生的位置不是太好,眼下略黑,神气不足。   另外,他鬓发轻,杂乱不齐,心性无主,往下看,走动之间,能看得出他膝大腿却很是瘦细,此相也不好……   此人,必定出身不好心性漂浮做不得主,甚至有仆役之相,寿命不算太长,气色也不好,该有灾劫。   再多的,谢桥也看不清,毕竟现在她找上了门,若是交流多了,难免也有些变数,所以看不清也是正常的。 第1003章 哪里不对   这流明道长也打量了她两下,但眼神漂浮,没敢多看,便拱手道:“各位官爷,小的可没犯什么事儿啊……”   “你最近有没有瞧见什么可疑的人路过?”侍卫随便找了个由头开口问道。   流明连忙摇头:“没有。”   “那你可认识鲍弋这人?”谢桥也找了个话头,想和这人多说几句,这样才能看的更仔细些。   流明一听,连忙点了点头:“知晓的,是住在城外的一个小混混,早先我出城的时候凑巧遇上过,与他多说了几句话,算是交了个朋友,官爷,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哎呀,我早就与他说过,他印堂发黑,要倒霉的,可他就是不听呢……”流明一脸唏嘘,说完之后,脸色讪讪的。   谢桥皱着眉头。   “这里只住着你们师徒两个人吗?”谢桥又道。   “是啊,只有我们俩,贫道前些日子走运,赚了点银钱,将这地儿置办下来了,总算不用租赁房屋了。”他还挺高兴的。   只是对上侍卫的眼睛,又有些恍惚,连忙错开。   谢桥觉得这人有问题,可又说不出他哪里有问题。   “这聚魂生财阵你摆的?”谢桥眉头一挑,仔细的看着这人的每一个表情。   “阵?对对对,我摆的,生财的,穷、穷怕了……”流明尴尬一笑。   一点都不像是个高人了。   侍卫们只觉得这同样是道长,差距也太大了,还是莫大师看上去更厉害,遇事儿可从不如此慌张没出息,而且,永远都是一副镇定的模样,淡然潇洒,恍若谪仙。   谢桥又多问了几句。   无非就是他平日都何时出门,见过什么人之类的问题。   听来听去,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   总不好一直在这里耗着,便又带着人从这地儿走出去了。   “官爷们慢走。”关门前,小道童冲着谢桥等人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   谢桥脚步却是一顿。   不对。   她想起是哪里不对了……   这里……太干净了。   “怎么了大师?”侍卫看她一脸凝重,连忙问道。   “那是聚魂生财阵,按理说,有此阵法在,周边必然会有些贪财而死的阴魂存在,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谢桥环顾四周。   “来这地儿的时候,走了好几个街巷,七拐八弯的,也遇见不少人。   一开始路边也有阴魂,然而进了这条街巷之后,似乎……就没有了。   可四周住户不少,按理说,有住户的地方,多多少少会有些阴魂在的……   这流明道士的确实不对!   只是……   谢桥敲了敲脑袋,有点头疼,干脆也不走了,就在这门口,坐在马车上仔细的想。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大门又开了,小道童走了出来,然后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出门去了,应该是去买东西。   “你们说大师收不收徒弟啊?莫大师这般厉害,我都想让我儿子跟着学了!”   “美得你,大师可是高人,还是黎老夫子的弟子,不论是什么样的徒弟,都不会轻易收的吧?你儿子……难道你要让他来做小道童吗?”   “道童怎么了?多多修行,活得长命百岁,这也行啊!”   “……” 第1004章 道童   马车外头两个侍卫嘀嘀咕咕的,谢桥也能听见。   道童……   道童?   谢桥脑中如同过了电一般,突然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儿了!   “快,先将流明拿下,然后去追那个小道童!”谢桥立即道。   “是!”侍卫们也没急着多问,先闯进了院子里,直接拿人。   没一会儿功夫,流明便被拖了出来,那身子还不停挣扎着:“你们抓我做什么!?我也没犯罪啊!”   侍卫们却没多说。   太子吩咐了,不论莫大师如何要求,他们都要听从,绝对不能违背,所以即便他们心里很是不明白,可这第一时间,也要先遵从命令行事!   抓了人扔上了马,然后便快速去追那小道童。   然而走到路口,什么都没有了。   “大师,不过是个小道童,为何如此紧张?”一个侍卫不解的问道。   “我怀疑这道童便是我要找的人。”谢桥目光森森。   不是怀疑,而是确信。   因为那道童是个孩子,所以她瞧见的时候,便没多看两眼,可仔细一想,他那双眼睛,生得不对,并不似孩童那般黑白分明,骨相,面相、神气,都有些问题,就像是一锅大杂烩融合在一处,乍一看没问题,可若细想,却会觉得很别扭。   “一个孩子?”侍卫们都震惊了。   这次跟着大师出来,任务就是找道士,只说是个邪道,具体什么样,也不清楚。   可压根就没想过是个孩子啊?   “我觉得他不是孩子,那个头是小了些,可眼白不净,瞳孔略散,若是小孩子,那双眼睛应当更灵动有神,也更年轻才是。”   这么一说,侍卫们也都仔细想了想。   好像大师说的没错。   “那个小道童……皮肤似乎也不像是普通孩子那么好,白不够嫩,眼神……是老气横秋了些。”侍卫们仔细想想,也点了点头。   小道童看见他们的时候,表现出的是慌张的样子,可慌张的孩子,那眼睛应当更让人印象深刻。   可那小道童的眼神好像淡然了许多。   “可这个头是怎么回事?”还是有些不解。   “天底下应当也有些长不大的人,不多见,但也存在。”谢桥开口道。   “大师,若真像您说的那样,那这人恐怕不好抓了,看上去才五六岁的孩子,又有成年人的聪慧,那若是他想要藏起来,可就太容易了。”侍卫也有些紧张起来。   谢桥也头疼,没想着这人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都怪自己太大意了。   平日就不敢多看小孩子的面相,所以刚才也尽量避开的那道童的脸,免得看得多了,不小心宣之于口,影响小孩子一生。   “先带着这流明回去再说吧。”谢桥想了想,“这人不是罪犯,也不好抓去司刑寺或是衙门,去望运楼吧。”   司刑寺毕竟是朝廷衙门,不好随便用的。   若是查到这人有案底,再送去也不迟。   侍卫们也都应着。   他们这几日属于莫大师,有他们在,亲自看守,肯定不会让这流明跑路了的。 第1005章 师徒   望运楼的铃铛还在响个不停。   二楼的百里家阴魂,闲得无聊,有不少就坐在门口,看着来往的行人。   常掌柜已经努力安抚住了自己不安的内心,面上扯着不变的笑容,显然也已经习惯了。   甚至,他还自己花了银钱,买了些供品吃食,好像生怕这望运楼里的阴魂饿着似的。   谢桥一来,阴魂们四散开。   “啧啧啧,这些个阳气十足的男人又来了,太烈了,我们几个灵魂弱,就不陪着您了啊。”有几个不太强横的阴魂冲着谢桥一脸慈祥的说完,然后上楼藏进瓶子里了。   谢桥哒哒哒的上了楼。   往椅子上一坐,歇了口气。   之前侍卫们不上二楼的,但这次抓了人来,所以他们便要跟在后头,免得这道士疯狂,伤了大师。   上了这二楼,看到二楼的摆设,侍卫们也很是震惊。   二楼很大,却只放了几排柜子,还有神相香坛,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流明道士直接被压着跪了下来。   “我且问你,你宅子里的阵法究竟是谁设的?”谢桥开口便道。   她十分直白,也不拐弯抹角,而流明一听,却抖了两下:“是、是我啊……你问这个做什么……那是生财的,又、又不害人……”   “是么?看样子你是不知道我这里是何处。”说罢,谢桥突然打了个响指,这里好些个阴魂,立即点火,那烛火有阴气,所以他们也不难做到。   一瞬间,四周的灯座瞬间全部亮了起来。   侍卫们都被吓了一跳。   这本事……变戏法也做不到吧?   “你既然认识那等高人,想必也该知道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人可以替你做个聚魂生财阵,我便可破解了那阵,顺便给你一个白虎吞星杀阵,让你死的连骨头都不剩。”谢桥阴嗖嗖的威胁道。   流明一听,浑身打了个寒颤。   白虎吞星,他听说过的……   就是一个阵法,做成了的话,里头的人,便是星位,周边皆为猛虎,星位之人必会日日受到白虎煞气所扰,肯定死得惨!   “不、不是我……做的,是师父做的,为了给我运些银钱过日子。”流明又道。   “你的师父,是谁?”谢桥又道。   那煞阵不过是谢桥随口说说。   害人的东西,都是要承担因果的,做了坏事儿,必会报应在自己或是身边亲人后人身上,她才不干那蠢事儿呢。   “就是、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道童……几个月之前,我那道观实在没法住了,就下山来,想赚点银子,但不好赚,还差点被人打一顿,后来多亏了师父在旁边指点,我财运才来了。”说到师父,他还是一脸崇拜的。   谢桥却呵呵笑了一声:“看样子,你觉得你这师父对你十分不错了?”   “当然!要不是师父看上去年幼,像个孩子,做事不方便,哪里需要我啊?”流明立即道。   “看样子你真的没多大本事,竟然不知道,这聚魂生财的阵法,是要消耗你自身阴德气运的,如今你是赚了些银钱,可并不能长久,这种阵,最多可以持续三年,三年内,依靠阴魂,你必然能家财万贯,可这阵法到了日子之后,从前有多走运,将来便会十倍百倍的遭殃,好处应在你身上,将来倒霉的,自然也就是你了,那可是实实在在,会折寿的玩意儿……” 第1006章 老实交代   谢桥没必要唬他。   天底下哪里有白得的好处?通过阴魂抢来的财运毕竟不是自己的,若是借财之后多修福德,多做善事儿,还能弥补回来些,影响不大。   但看这流明面相,恐怕,好事儿没做,坏事儿做了一大堆,如此,必遭反噬,不会善终!   流明听到谢桥的话,却是半信半疑:“不可能!师父他是不会骗我的!”   “呵。”谢桥冷笑了一声,“也是天真。”   谢桥可没想着专门去证明这聚魂生财阵的厉害,多此一举。   这流明信不信那道童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如此轻蔑,却反而让流明心头慌了一些:“我、我师父说这是运财,保证不会有坏处……”   “已经如此了,会不会有坏处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了。”谢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像是看着一副死尸一般,“你这师父是个什么来头?仔细说来,免受苦楚。”   流明并不想说。   但他胆子不大。   脑中想到刚才这坤道士一个响指的功夫,竟能让全屋子的灯火瞬间燃起,这本事怕是通天,他又觉得自己着实惹不起。   心里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悲意。   他也太倒霉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师父很好的,没有害人啊?他个头那么小,就像是个孩子似的,想害人也做不到的。”流明缩着头又道。   “你宅子里的东西,明明是聚魂生财阵,可我去的时候,却一个阴魂都瞧不见,你可知为何?”谢桥开口。   流明摇摇头,他哪里知道?   他从前也继承了一个道观,但特别破,几乎无人踏足,四周荒野无人烟,其实就是个破屋子罢了。   是真的没本事,只会背几本经文而已。   “这种阵法,会吸引阴魂靠近,有本事的道士,可驱使阴魂运财而来,想必这银钱你也赚了不少,如今你对钱财若是没有过多的需求,你这师父便可将那些阴魂全部收了。”   不止是阵法里的,还有外头的。   阵法吸引而去的,应当都是些为财而死的阴魂。   百里家这些阴魂并不符合,但是这人既然会收那些阴魂,便有可能对其他阴魂也生出收揽的心思。   流明也瞧不见阴魂,对于谢桥说的话,他是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侍卫见他不老实交代,便直接上手将刀挂在了脖子上。   感受到那冰凉的刀刃,流明吓得浑身一抖,半点骨气也没有,立即就道:“我、我真的不懂这些……都是师父安排的……”   “我师父他、他叫万九雷,我只知道他只是看着年纪小,实际上已经有四十岁了,师父他是修道高人,听说是幼年的时候便修行得道,才保持那般童颜不改……师父也确实十分厉害……”   “我也是两个多月前才遇上师父的,只知道师父名号,其他的,我真的一点都不清楚……”流明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整个人都快吓晕了。   这些官爷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   “那你从前是不是来过望运楼?”谢桥又问道。   “来、来过。”流明道士心头一抖,“也是师父让我来的,说是有个东西要送给这里的东家……” 第1007章 牲畜   他当时隐隐觉得师父让他送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心里头还挺忐忑害怕的。   又知道师父似乎极为厌恶这望运楼的东家,他想要立功让师父多教他些东西,所以当时将自己仔细装扮了一番,换了一身灰袍,还弄了个假眼,贴在眼皮上……   他就是想着,这望运楼的东家是个女人,而自己这么吓人,对方心里头肯定会不安,这样的话,他师父交代的任务,他就能完成的更好。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流明道士还忍不住问了一声。   “猜的。”谢桥嫌弃了一眼,“你师父平日都在家里做什么?”   “不、不知道……”   “那他若是出门,会去哪里?”谢桥又问。   流明道士依旧摇头:“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谢桥想了想,看着侍卫他们问道:“他们住的宅子可有搜过?”   “搜了,因为那小道童跑了,所以我们只将那道童屋里的东西抄了出来。”侍卫恭恭敬敬的回道。   “如此刚好。”谢桥抿嘴一笑,“抬上来我瞧瞧。”   不一会儿东西就弄上来了。   不多,除了被褥就是几本寻常书籍,另外就是些日常用品。   谢桥看了一眼那被褥,发现上头干干净净,一根头发都没有,可见那个万九雷的确是个十分聪明又小心的敌人,知道她本事大,所以,哪怕是床铺上,也没留下任何把柄。   头发和骨血,可是十分紧要的。   不过……   没有头发,也可以。   谢桥走到那一排柜子边,在最底下,找到了一个小瓶子。   将里头的都阴魂放了出来。   却是一条狗。   牲畜阴魂弱小,很多牲畜死后直接去了下面,也有一些眷恋人世不肯离开,然而它们不像人类那般强大,所以阴魂大多不成型,就如同这天地间缥缈的雾气一般,四处飘,飘着飘着就没了。   但也有很少很少一部分,可以保持生前的模样的。   这条狗的阴魂便是如此。   还是她在水月观那边的时候收到的。   之所以没有送他下去轮回,是因为这狗身上有不少怨气。   这狗生前太惨了,本是一纨绔子弟所驯养,用来吓唬人用的,它天生嗅觉好,也足够凶猛听话,主人让他咬谁,它便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只懂完成主人命令。   可生前最后一次听了命令之后,它咬死了一个人,它家主人为了偿还死者,却只是毫不在意的将它活活虐杀而死,扔给了死者的家属。   它生前作孽,心有不甘,怨气凝结,让它的阴魂如同人类一样,可以保持形体。   然而它有怨气,又是牲畜,死后也总会咬人。   那人家中常常听到狗叫,觉得闹傀,所以叫她去收。   这狗可恨,却也可怜,怨气缠身过得稀里糊涂,她便将其收了,一直带在身边,想要化解他所有怨气之后,再送它下去。   只是牲畜都一根筋,这怨气也不是那么好消的,所以直到现在,还在她身边呆着。   “大福。”谢桥冲着空气喊了一声。   这狗如今已经好多了,身上怨气还有,但也比较淡了。   它身形很大,全身黑毛,只有额前有一抹白色,看上去威风凛凛,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嗓子似是哽咽一般的声音,摇着尾巴。 第1008章 障眼法   侍卫们和流明看见谢桥冲着空气说话,都觉得心头凉飕飕的。   好在侍卫们见过的次数多,这心里头有准备,并没有被吓到,可流明就不同了,看着谢桥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惊惧。   “她、她在和谁说话!?”流明道士连忙向后爬了爬,立即离谢桥远了几步。   可被侍卫看着,他也跑不了。   “大师许是在和你老祖宗说话吧?习惯就好了,你要是想你爹了,可以给点银钱,大师将你爹也叫来,父子俩在一个屋子里呆一会儿也是成的。”侍卫瞧着这神棍,嘴毒的说道。   “……”流明眼皮直跳,也不在意这侍卫有没有骂他了。   这里太吓人了……   明明有那么多灯火,可此时此刻,还是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大福,闻闻这些,替我找个人。”谢桥伸手挠了挠大富的脑袋。   当然,别人看去,她就是在摸这空气,还笑得慈祥。   大福摇着尾巴,冲着那些被褥一阵嗅。   过了一会儿,然后冲着谢桥“汪汪”叫了两声。   谢桥立即起身,带着大夫从那宅子必经之路开始寻去。   大福魂在前头,它和人的阴魂不同,走路还是用四只脚迈着,除非是很着急的时候,否则不会用飘的。   赵玄璟出现的时候,就瞧见谢桥和她的侍卫们慢吞吞的走在路上。   也没坐马车,就那么一步一步的挪动,偶尔停下来,在原地站一会儿,似乎是在等人似的。   那么多侍卫,一步三回首,街道上的百姓都吓得不轻,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这是做什么?”赵玄璟也挺好奇,“倒像是猎人用猎狗寻猎物呢。”   “眼神真好,正是如此!”谢桥点头。   “一条狗的阴魂?”赵玄璟也从来不知,这动物化成的阴魂是什么样。   “嗯,大福很是威风,生前就被主人驯过,寻人寻物都不是问题,关键时刻,还能打架呢!”不是她吹,人的阴魂,恐怕都打不过大福。   它那獠牙长得很是锋利,生前被打磨过,一口咬下去,堪比虎狼了。   “对了,你来做什么?”谢桥一直盯着大福,都没多看赵玄璟几眼。   赵玄璟心里也酸得很。   不来?   怕她忘了这世上还有他这么个大活人。   “师姐不是说攒阴德的时候要叫上我吗?师弟便厚着脸皮自己来求好处了。”赵玄璟走在谢桥后头一点,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放松了眉眼。   谢桥没想着将人赶走。   他在身边跟着也挺好的,关键时刻没准还能救命。   大福并没有出城,最后竟然到了一个宅子门口,然后又冲着谢桥叫了几声,估摸着,这人就在里头了。   谢桥看着宅子,眉心微紧。   感觉有些不对,想了想,又在四周观察了一番,发现此地看着平平无奇,可实际上,另有乾坤。   外头放了些东西,形成阵法,改变气场五行,说的简单些,便是收敛煞气,哄骗同行用的。   “这里有障眼法,这宅子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若是除去这障眼法,恐怕就是煞气冲天了。”   她手里头拿着个罗盘,罗盘显示的情况也都如常,若是其他道士路过,仅仅凭借罗盘,绝对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只是她,隐隐能感受到一些不太好的气息,还隐隐听到一点,阴魂的……嘶嚎。 第1009章 家业   她感受到的气息、听到的声音,与眼前看到的平静景象有些不符合,所以才会想着再寻四周阵法而已。   若没这一双天眼,肯定错过。   “这宅子属下知道。”一侍卫突然开口,“属下有亲戚住在附近,这宅子一直空置,里头并没有人住的,听说是里头闹傀。”   见大师和太子盯着自己,侍卫立即自己解说。   “这家的主人不修私德,据说是个十分好色的男人,活着的时候偷绑了一个女子回家,将其害死了,那女子家人找上门来,男子无能,将其妻子推出去应付,他那妻房被来闹事儿的、以及看热闹的人围攻,推攘之下,还流产了,伤心羞愤、自杀而死。”   “再后来,这家男人喝酒喝死了,其父母也接连病死,奴仆死得死跑得跑,族人将房子卖了,但买主住进去之后,家里也出了事儿,就传出了许多谣言,说是不干净。”   “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房子历经几手,买到的人,不会坚持超过半年,都会重新卖掉。如今便是低价卖也无人敢买,成了这一带有名的凶宅。”   侍卫知道的还挺多。   其实……他本来也不知道这种玄乎的传闻。   只是因为见莫大师的次数太多了,所以开始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听说这附近有凶宅,就和亲戚多打听了一下。   “这个宅子的位置还不错,价格也特别便宜,所以……属下原本想着,将这宅子买下来,然后再花些银钱,请大师来做法驱邪,若是没问题,以后就住在这儿……”侍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想法挺不错,可以。”谢桥点头。   侍卫一喜:“大事能接我这活吗?!我虽然有那想法,可也担心耽误大师的事儿,所以一直没敢开口!”   “你不是会给我银钱吗?那当然可以的。”谢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然后十分认真,“我十分缺钱,你们其他人也是一样的,这种漏可以捡……请我做法的话,我会给你们打折扣的。”   这话说完,这侍卫已经要蹦起来了。   一脸期待的看着太子殿下。   他家境也不错,只是家中还有兄弟,他不是长子,迟早要被分出来的,所以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房子……   跟着殿下这些年,也存了不少资产,可京城的房子贵……   旁边那个没问题、同大小的宅子,都能卖到一万八千两了!   而这个,却只需要七八千两的银钱!   这何止便宜?简直就是和白送差不多了!   “去吧。”赵玄璟对侍卫还是比较宽容的,知道这人现在是迫不及待,想在谢桥除晦之前,先去找牙行做买卖,所以也没拦着。   “是!”侍卫高兴极了,“大师,这房子指定是我的了,先给您除晦的定金!”   说着,硬是塞了一百两银票给谢桥,然后撒腿就跑了。   其他侍卫一脸羡慕。   “这小子跑得这么快,不会是怕咱们兄弟们和他抢吧!?”   “我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好地方,要是先他一步知道,肯定也要买,兄弟归兄弟,房产归房产,当然不能让啊!可惜,诺大的房子,与我等无缘了!”   说着,大家伙忍不住笑了笑。   真的挺羡慕,但也挺高兴,毕竟有大师那话,以后他们也可以找一找此类的房子,赚些家业好处。 第1010章 真是造孽   谢桥这会儿可笑不出来,她盯着面前的宅子,脸色尤其的凝重。   赵玄璟也瞧出她脸色不好,想了想,道:“不过是区区一个宅子,便是这里头有个厉害的道士,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人罢了,我着人调一支队伍过来,拿下他也不难。”   “是不难。”谢桥承认,“若以人数优势来进攻,那邪道根本算不得厉害,只是此地是凶宅,进去的人,很可能会出现意外,即便将人抓出来了,必然也会付出一些代价。”   或是阳气或是寿命。   也许这所有人都能活着出来,但有些时候,危险是瞧不见的。   沾染了煞气,最严重的,还能改变一个人的命数。   侍卫有执行命令的职责,可平白损耗命数,不合适。   赵玄璟对待这些侍卫也一直都是十分亲厚的,听到她这么说,自然也就不会坚持了,“现在要如何做?”   “目前还不知道这宅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我想着,若是我要寻的那些阴魂与那个万九雷有关系的话,只我一人,怕是对付不来,不如……找御虚观的高人帮个忙。”谢桥十分谦虚的说道。   赵玄璟还是头一回听到谢桥说出这种话!   从前,便是瞧见了那些不太好应付的场景,她也都是咬着牙冲上去!   “御虚观就在城外不远,我着人去请,只是眼下天色也不早了,今晚还是早些回去,明日再做打算,如何?这外头你也不用担心,我派人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赵玄璟看着她这双眼睛,有些心疼。   那疲累的眼神,压根就遮掩不住。   恐怕这几天压根没有休息好。   “好,再派个人跟着我去望运楼,拿些护身符回来,发给大家,只要不进去,应该问题不大。”谢桥想了想,又觉得挺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身为一个道士,这些侍卫完全就是帮她的忙,而她也没个谢礼……   她荷包……不太鼓。   这些侍卫有寒门,也有贵子,他们的薪钱也都不少,怕也瞧不上她给的好处。   “等忙完这阵,我给他们编个保平安的穗子吧!”谢桥想了想,又道。   刀剑上头,可以用的,关键时候,指不定还能保命。   赵玄璟怔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这又是劳心劳力的事情,如此辛苦又是何必?   可最后还是笑着应下了:“那就辛苦师姐了。”   “只是要等一阵子,我最近事儿还是挺多的,一时半会儿,编不出来。”谢桥一脸端庄。   “听师姐的。”赵玄璟恨不得她回去多休息一会儿。   甚至,如今想到从前的他,还曾想方设法让谢桥给他雕刻礼物,都觉得是造孽。   当夜,赵玄璟派人将御虚观的人请来了。   元常子一听说是莫初声邀请,压根就没有犹豫,直接出了观,不仅如此,他又听说此事还牵连了一个邪道,心头也有些凝重,又带了三个师兄弟一起出来。   “这京城有二十多年没出现厉害的邪道了吧?”元常子到了城里之后,师兄弟在客栈里头坐着,闲聊道。 第1011章 平平无奇莫初声   二十来年前,这天底下,修行高的僧道还是有不少的。   那时候,每三五年,便会有一次论道,各地来的道士聚在一处,比徒弟、比自身,比香火昌盛。   不过,正道人多,邪道也有不少。   其中有一人,最是可怕。   那人道法高深,本也是正道出身,所画的符咒威力很大,对阵法运用,浑然天成,自身气运也不低,只是,他过于追求道术的极致,总觉得只要真心求道,终有一日,必能白日飞升,成为真正的神仙真人!   然而有些理智的人都清楚,他们虽懂五行,也尊重天下仙神,甚至画符之时,还借用神仙之力,可终究只是凡人,仙人长生,不过就是些缥缈之求罢了。   然而那人却从不相信。   正道求不得长生,便去寻了邪道。   还因此,害死了许多的同道,甚至可以说,当时有些名气的道士,有一半都因为斗法失败,早早仙去了。   当然,那人也没落得个好下场。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听到“邪道”二字,元常子等人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们是没见过这个莫初声,她和莫凌子是同门,本事不比莫凌子差,而且,她天生便通晓阴阳,算上这天生的本事,那她甚至都要比莫凌子还要有能耐了,连她都说自己搞不定,恐怕这邪道还挺厉害!”元常子喝了口茶,压压惊。   几个师兄弟却有点不信:“莫凌子当年可没说过自己还有个师妹啊?真能是水月观出来的?”   “绝对无假!”元常子一口咬定。   谢桥也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了。   她一出现,元常子立即站了起来:“莫大师!”   另外三个师兄弟一脸呆滞的看了过去。   这便是元常子说的那个……道法高超、很有本事的莫初声?瞧着……清淡如水,也没多少气势,顶多就是看着淡然飘逸了几分,其他的,与其他道士没什么不同吧?   再看这面相……   平平无奇!   不过他们里头,还有一人是元常子的师兄,道号广伦,他一眼瞧过去,便觉得这姑娘的骨相和面相不不对,恐怕是易了容。   只是并没有开口询问。   “辛苦道长了。”谢桥上前,也特别客气尊敬,“今日找道长过来,主要是为了邪道一事,贫道来京城时间不算长,也不知这京城有没有特别的规矩,对邪道该是如何处置,所以想要请教一番……问明白了,这不论发生什么事儿,心里也能有个底。”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是族群之间,也有族规。   所以道士之间,应该也有与国法不同的一套规矩,只是她没见识,也不清楚。   “普通神棍,多是官府处置,若是用了些禁术的道士,一般都是道家前辈们做主,废了其修行,让其不能害人。”元常子立即道。   这些禁术,多是影响比较严重的。   比如豢养恶傀,利用怨魂残害活人……   又比如,用女子或是孩童的鲜血做祭……   这种情况,像御虚观这种名声天下皆知的道观,是绝对不能不管的,坏事儿虽然是邪道干的,可一旦传出去,那是整个道家蒙羞。   只是这些年,真没几个邪道敢犯事儿,即便有用禁术的,一般也都是些伤害性不太大的术法。 第1012章 祖上的本事   至于如何废除修行,那就是另外一种本事了。   谢桥大概了解一下之后,便道:“想必诸位昨儿也应该已经听说了缘由,若是方便的话,今儿我们便一去进那宅子里瞧瞧?”   “自然自然。”元常子笑着道。   谢桥出钱,让小二送了一些好饭好菜过来,一起吃了之后,这才往那宅子走去。   赵玄璟那侍卫已经将宅子买下来了,这会儿也在宅子外头巴巴等着,一脸期盼。   赵玄璟也在。   那四个倒是一看到赵玄璟,心头便是一惊,态度上立即尊敬了不少。   他们从前就见过这位贵人,那时候还替他点了牛眼泪呢,不论是当初还是现在,他们都能看得出眼前的人面相贵气无比,那广伦道长甚至还能瞧得出帝王之气,也就更是仔细小心了。   “我也与你一同进去。”赵玄璟靠近之后,表态道。   谢桥点头:“好啊,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广伦道长心头一抽。   元常子也有些诧异:“不、不好吧?也不知这里头有什么危险,这位公子也不是道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儿……”   赵玄璟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拂过。   元常子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然后怔住了。   真是……富贵。   谢桥也瞧见了。   他腰间挂了一排东西,有她曾经给的黄符,有不少……还有她给的一些法器以及桃木剑这种东西,另外,还挂着两个看上去古老而又昂贵的挂件,她都没见过。   见谢桥眼神热切,赵玄璟笑着道:“小玩意儿而已,昨晚连夜去了我父亲的私库里找了找,找到这两种辟邪神物,应当可用吧?”   说着,将其中一块拿了下来,挂在了谢桥的腰间。   赵玄璟腰间挂的那一块,是一黄龙玉牌。   给谢桥的,是一圆形的八卦玉牌。   真的……都是好东西,好到谢桥都看直了眼睛:“你家……可真富有。”   “祖上的本事罢了。”赵玄璟这话听着谦虚,可包括谢桥在内,五个道士,眼睛都有点红了。   他们祖上……没本事啊?   这两个玉牌并非是法器,然而天然便有着克制阴煞的本事,一是因为这两块玉牌都是古玉,时代长久,气运丰厚,另外便是因为这玩意儿,是被好些个皇帝把玩过的……   “既有这东西护着,想必……保命还是可以的。”道长们酸溜溜的说道。   “那便走吧。”赵玄璟看上去可比他们几个道士还勇敢多了。   元常子都有些无奈,总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跑腿的,这个贵人一脸自信的样子,竟像是比他们还会捉魂似的。   他心里也没有不满,老老实实的走进去。   一进这宅子,几人立即感觉到不同了。   今日来得早,本是太阳初升时。   然而进来之后,一瞬间竟觉得刚才在外头说话的场景如同是做梦……   面前如同夜晚,宅院并不枯败,甚至很是繁荣。   “这景象……可不对,此处的怨魂本事可不一般,竟直接将我等全部拉入了幻境!”广伦道长也觉得不得了。 第1013章 人间神曲   是幻境,也可以说是梦境,并不真实,可进来之后,便很难出去!   能有这种本事的怨魂不多。   “你们都在这里干杵着做什么!?老爷请你们过来是唱戏贺寿的,可不是让你们在这里赏景的!”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个管事来,冲着六个人便大声的呵斥道。   这管事……脚不沾地,脸色惨白,一看便不是人。   眼下,他们也不好直接动手,便听从这管事的话,往院子里头走。   四处张灯结彩,还挂着不少红绸。   “贵府这是在办喜事儿吗?”谢桥问道。   管家扫了她一眼:“怎么?你也想做新娘?恐怕不成,虽然你的味道不错,可你这张脸太老了,我家老爷不喜欢,倒是旁边这位小兄弟,勉强能让我家老爷接受。”   “……”小兄弟赵玄璟阴着脸,呵呵笑了一声。   “你们家的新娘子很多吗?”谢桥厚着脸皮又道。   “你的话可真多!”管家一脸嫌弃,“我家老爷有的是钱,多娶几个媳妇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要少说话多做事!”   谢桥沉默了一会儿。   这宅子里的阴魂不少,可谁是主,谁是次,还说不好。   听那侍卫所言,这府邸里的老爷抢来的女子死了、那老爷也死了,还有老爷的妻房,一尸两命,死的更惨。   这三人,都是有可能在死后怨气浓浓,成为这地儿的魂主人。   不过老爷的可能性还是不太大。   毕竟这人死的最晚。   没一会儿功夫,他们就被安排到了一间屋子,要准备换装登台唱戏。   听闻这家的老爷等人已经准备好听戏了。   几个道士面面相觑,元常子道:“贫道可不会唱戏啊……莫大师,这里都是阴魂,我看不如咱们直接动手吧,您觉着呢?”   “是可以直接动手的,但这冤魂既然安排了这幻境,若不按照幻境的步骤来,幻境的威力便会更大,我觉得,先得破解幻境,回到现实,才好动手。”谢桥道。   元常子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清楚,幻境之中,便是动手,恐怕也打不到那个布置幻境的阴魂。   只有回到现实,才好下手。   可他真的不会唱戏啊……   元常子一脸悲催,广伦道长却是十分镇定,换上戏服:“贫道来唱,你们拿着东西后头站着就行了。”   广伦道长速度还挺快,一溜烟的功夫,就将衣服换好了。   还挺像模像样。   谢桥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道士私底下不正经。   谢桥和赵玄璟也都换了衣服,紧接着上了台。   戏台下面,谢桥看见了……一个老爷,和十来个新娘。   那些新娘画着一模一样的妆容,身上穿着大红色嫁衣,看上去很是诡异吓人,广伦道长十分镇定,对这这种场面,竟然还能唱得下去。   就是声音粗糙干哑,难听。   可底下的人……听得十分入神,好似听见了人间绝世神曲一般。   正唱着,台下的景象竟然变了。   变成了一处荒唐的炼狱。   新郎老爷被绑了起来,脚下踩着火盆,十个新娘,有人手里头拿着烙铁,有人拿着剪刀,开始对着这老爷上下其手。   “啊——”老爷的尖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第1014章 吞了   那烙铁印在了老爷的胸口,那剪刀落在了老爷的头发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身上,便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痕迹。   被烫的、被咬的、被拳头打的……甚至还有被针扎的。   广伦道长现在可真唱不下去了。   他们站在那儿,挺尴尬的。   “那怨魂不是想让咱们救老爷吧?”元常子问道。   捉魂他是可以的,但是……猜故事,这种事儿,他不懂啊!   “我觉着不是。”谢桥摇头,“这宅子的老爷十分好色,生前害死过人,我怀疑他是有些奇怪的癖好,才将女孩子折磨死了,如今死了,反过来被别人折腾而已。”   元常子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   谢桥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死的惨,发泄一下,可以理解。”谢桥看着这场景,心情幽然,“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这宅子后来也死过无辜的人,这就有些不一样了。”   元常子对这宅子不是特别了解,此刻也在观望。   过了一会儿,一群新娘都像是破布娃娃似的,被挂在了树上,风一吹,飘啊飘。   而树底下,竟然还办起酒宴来了。   好些个阴魂开始祝贺老爷成婚,一杯一杯的酒水塞进了老爷的肚子里头。   对,是塞,不是灌。   因为那肚皮,被挖开了,酒水就这么放进去。   画面冲击感还是挺强烈的。   谢桥他们依旧不动,很快,就不用他们唱戏了,过了一会儿,大门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谢桥明白,这也依旧是幻境。   她身边这几个道士虽然修行过,可不能直接的看到阴魂,而现在既然能看到,那就是说一切还在梦幻之中。   门开了,闯进了很多人。   他们要来找新娘。   但新娘太多了,分不清是哪一个。   那些外人,便将眼神看向了谢桥等人。   “这是让我们找?”谢桥有些咂舌,“毛病还挺多,都化成那般傀样子,谁知道哪个是真的?”   可她话音一落,赵玄璟走了过去,直接指着其中一个:“她。”   “……”谢桥有些傻眼,“为何?”   元常子他们也不解。   刚才他们都在一处,看到的东西也都是一模一样的,怎么这贵人就能一口咬定,外头要找的新娘是谁呢?   “看戏的时候,只有她笑了,虽然笑的比哭还难看。”赵玄璟嫌弃了一声,“另外其他新娘虐待这男人的时候,面无表情,只有她不敢上前,有些害怕,眼神恐惧。”   谢桥微微皱眉。   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是如此,当时这个阴魂手里拿着的应该是蜡烛,在往老爷的身上滴蜡油来着……   将这新娘拽出来,那些闯进来的人都是一喜。   正要将人带走,然而半空中突然冒出一张嘴,“嗷呜”一口,竟然将这阴魂吞了!   嚼吧嚼吧,鲜血如同雨滴一般落下,滴答在那些人身上。   嗯……   虽然是幻境,可谢桥真的被恶心到了。   嚼完了,场景一变,他们又回到了刚进入宅子时的情景。   管家来了,又要去唱戏。   “这是何意?这怨魂想让我们一直看着那新娘被找出来再被吃掉?”元常子有些头疼。   谢桥想了想,看着那管家,道:“初入府上,听闻夫人遇喜,有些小礼物要送给夫人,不知管家可否通传,引见一番?” 第1015章 金元宝   谢桥觉得,这并不是个解谜幻境,只是怨魂用来发泄的方式而已。   想要闯出去,就该找到这怨魂,看她想要什么。   而且,她觉着自己有点累。   在这幻境中呆久了,会丢了阳气的,若是场景多来几遍,恐怕小命要交代了。   谢桥从怀里逃出了一张黄色的纸,手快速的叠了叠,转眼功夫,多出了一个纸张做的金元宝,然后往这管家手里一放:“小小意思,还望管家带个路?”   “……”赵玄璟嘴角抽搐了一下。   确定这玩意儿管用?   几个道士也懵,当着这阴魂的面折元宝,是在欺负他们傻吗?!   那管家眼神复杂的看了那元宝一眼,然后将东西收下来了,默默的带着他们往另外一处走。   “为何这种东西也能管用?”赵玄璟是真好奇。   “很多富贵人家的管事,多少有些狗眼看人低的习惯,给银钱疏通在正常不过了,即便它变成了阴魂,骨子里应该也还存着这种习惯,只是人间的银钱也没用,这里是幻境,我说这是银子,或许他这潜意识里,也接受了这种设定?”谢桥一脸高深的笑了笑,“贫道也只是随便猜一猜,没想着还真管用。”   赵玄璟无话可说。   谢桥这美好的运气。   许是谢桥给的“金子”有点多,管家将人送进内院了。   一到内院,谢桥立即看到了一个妇人。   那妇人一见有人来,目光立即变得阴森了许多,扫了他们一眼,发现只有谢桥这一个女子,脸色似乎又好了一些。   这妇人便是这家的当家主母了。   谢桥见她手放在小腹上,一脸幸福。   “你们就是来给老爷贺寿的?这不是还没唱的么?找我作甚?可没银子赏给你们。”这夫人扫了他们一眼,声音嫌恶。   谢桥也懒得与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便直白道:“夫人作为当家主母,如今老爷在后院肆意妄为,夫人不去阻止吗?”   谢桥也知这妇人也十分可怜。   可有些话她不能不说,这宅子里的人都已经去世了,当初发生的事情已经无能为力,但却不好让这里多添几条人命。   另外,那个邪道就在这宅子里。   那人不会在这幻境里头,毕竟活人进来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可若是在外头,为何能避开幻境?不用想也知道,眼前这个怨魂必然是与那人合作了。   只是不知道这邪道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竟让这冤魂容他在府中呆着。   那妇人听到谢桥的话,嗤笑了一声:“你在教本夫人做事!?”   “没错,瞧着你傻,忍不住提点几句。”谢桥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身为主母,竟连这点气魄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在家中搞得乌烟瘴气,实在无用。”   谢桥声音冷淡,听上去还有些残忍。   这妇人浑身怨气直冒:“你懂什么!?他是男人,他要找那些个贱女人,我又能如何!?我娘家是个破落户,我弟弟要读书,我父亲要吃药,我若是不听话任由着他胡来,被休了怎么办?!” 第1016章 无辜还是活该   妇人声音有些凄厉,听上去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谢桥沉默了一下。   “若你弟弟成才需要让你受尽屈辱,这前途不要也罢,若你父亲知道他看病吃药的银钱需要用你性命添补赚取,恐怕宁死也不怨你如此付出,贫道知你命数可怜,可既已经居于污泥之中,要么求死,要么求生,却不知你如今这副模样,你父亲兄弟看了,心中会有何感想。”   “不曾求生,求死却生怨,怨气缠身害人性命,岂不是从无辜变成了活该?”   妇人听了,双目泛红,像是要活活将谢桥吞了一样。   “你家夫君可恶,贪色暴虐,该死,那个被你夫君害死的女子,恐怕也是存了故意勾引之意,死了也是自作孽,可你不够果断、抛不开富贵,抬不起勇气,生性懦弱,懦弱也是错,说到底,也是自己所选的路,那些害你的人都死了,你还要怪谁去?”   刚才看的那戏,有点猫腻。   赵玄璟说,那十个新娘里头,有一个在看戏的时候笑了,又在虐待老爷的时候慌了,她便觉得有些不对。   她想着……   当年这老爷有些特殊的癖好,又因为银钱多,所以勾搭一些本就轻浮的女子,也是十分容易的。   请了那女子回家看戏,甚至……   还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戏,让那女子穿了一身新娘衣服,装作办喜事儿……   这家老爷,是想要日日做新郎。   可没想到“洞房之夜”这男人竟然玩大了。   不小心将人虐死了。   再回想那些上门找茬的人……   他们既然能对当家主母上下其手,致其流产,可见这些人本也都是些不甚讲理的无赖,说要替死掉的亲人讨公道,实际上,还想顺便要些别的……   谢桥说的这些话,无疑是在刺激着眼前的妇人。   “来人!将他们全部杖毙!”妇人突然嚎了一嗓子,立即管家便带了人过来。   在这幻境里头,逃不出去,幻境里的阴魂即便是死那也都是假死,场景一变,随时重来,所以逃跑作用都不大,还白费力气。   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破了这幻境。   “恼羞成怒了?”谢桥却讽刺的笑了笑,“你活着的时候若是有如今敢杖毙人的本事,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可笑的是,死都死了,你还要造出这么一个假象来。”   “你在这虚假的画面里头,虐待发泄又能有什么用?这些阴魂不过是在里头演戏罢了,一遍又一遍,最多就是受些累。”   “而你自己也要不停的回想当初发生的事情,这有什么意思?”   “我瞧你怀孕了吧?你的孩子临死的时候,月份尚小,阴魂都不成型,恐怕连你都找不到他,可我能帮你,将它寻回来。”   “这等本事,我相信,除了我,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谢桥又道。   她喋喋不休,一开始这妇人还十分不高兴,可听到后头,却那气焰却消失了许多。   “你休要骗我!”早先来找她的那个道士都做不到!   “我骗你作甚?寻魂是我的看家本事,届时只需娶你骨血,我再耗费些好东西,必能将那一缕魂引过来,只是你那孩子月份小,有可能早就消失了,这一点我还是要说清楚的。”   “还有,若是你运气好,那孩子还在,这阴魂就是寻回来它也不似完整的阴魂那般活泼强大,便是将来送去轮回,恐怕也做不得人吧?”谢桥又道。   指不定下辈子做个蝴蝶小鸟小蚂蚱什么的……谁知道? 第1017章 破   谢桥想破幻境,可不会骗人,这寻魂的事儿,能做就是能做,做得几分就是几分,不说谎的。   不过在元常子和广伦道长看来,她就是在骗人。   而且……还进退有度的骗。   这种骗术最是高明,不给完全的希望反而让人觉得她的话真实!   都觉得这阴魂挺可怜的。   活着的时候死得那么惨,死了还遇上了水月观的道士。   “我凭什么信你……若是你耍我呢!?”妇人也不傻。   “你知道我为何来找你吗?”谢桥不徐不慢,瞧着真诚无比,“我便是寻魂而来,只是我寻的是几个十分强壮的魂魄,应该是被一个道士收了,这阴魂我寻了好些日子,若是我猜测的没错,藏在你这里的道士,他必有一厉害的法器,可以将阴魂收在里头隔绝气息,我说的没错吧?”   “我既然连它都能找到,本事还是值得信赖的,你若不信,我再发个誓。”谢桥手往天上一指,“我水月观传人莫初声对天起誓,若不替你……你贵姓?”   “左氏桑娘。”   “我莫初声若不替你左氏桑娘寻回骨血,让我道心尽毁,不得善终。”谢桥一本正经的说道。   阴魂怨气很强大,谢桥真不想打。   耗费力气,毕竟还有个敌人在后头躲着呢。   桑娘意动了。   她最大的怨气本就是孩子。   可她又有些犹豫,她这宅子里头,还有旁人,那万道长十分厉害,法器颇多,她也是逼于无奈,这才让其住进来的,若是等会儿眼前这几个道士最后输了,那万道长解决了他们,怕就要与她算账了……   她正犹豫的时候,谢桥感觉到这幻境的煞气到了最弱的时候。   手中突然甩出了一张黄符!   “应乾坤、照天门,金乌云箭、北斗南辰……拜请恩主列圣诸尊,五方位显,混沌气分!急急如律令!破!”   谢桥手中三清指一指,那黄符当空炸开,几乎瞬间,谢桥众人只觉得眼前恍惚了一下,再睁开眼睛,发现他们站在了一个破败的院子里。   周边落叶枯黄,枝头乌鸦鸣叫。   元常子震惊的看着谢桥:“莫大师,您那是什么符咒?怎么这般厉害!?”   他们也能破阵,不过肯定要耗费不少东西的,就是自身气力也要消耗许多。   可这莫大师,甩出一个咒而已,就成了?   “自然是我们水月观的家底,也不多的。”谢桥谦虚了一下。   赵玄璟看了她一眼。   骗人。   在蒙家堡的时候,谢桥不是出去捉魂,便是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头画符,刚才用的那一张,图案熟悉,还是他亲眼看着谢桥画的。   不过那张符纸确实复杂,他记得谢桥画它的时候,也失败了好几次,画完之后,浑身都像是在冷水里泡过一场似的。   他看破不戳破。   谢桥谦虚些也是好事儿,免得这御虚观的道人以后缠上来,又让她繁忙不停。   元常子十分羡慕,目光还望谢桥身边竹筐看了一眼。   然而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突然阴风四起,周边落叶竟如同刀子一样飘来飘去,打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元常子心头一慌。   连忙拿出罗盘,一手掐算之后,脸色大变:“莫大师,此地煞气太重啊!”   “那可不是么,咱们已经被包围了。”谢桥看到的,是许许多多的阴魂。 第1018章 傀儡   广伦道长等人也都拿出了自己的法器,一脸凝重。   尤其是听了谢桥的话之后,更是立即掏出了一个瓶子,每人都在眼皮上点了一滴牛眼泪,下一刻,便瞧见了周边渗人的场景。   黑气几乎布满了整个宅子。   竟有上百个阴魂飘了过来,一股罡风席卷而来,那煞气转眼就能将人包裹一般。   广伦道长还是很聪明的,知道赵玄璟身份不一般,所以此刻也给了他一滴牛眼泪,更是将人拽到了中间。   “这些阴魂都是傀儡!受控制了!”元常子皱着眉头,很是气愤,“那个邪道也着实可恶,连死人都不放过!”   不过好在没瞧见什么多少血气,想来,这邪道应当没用孩童或是女子的鲜血做祭。   要不然,威力更大。   想想也是,这京城天子脚下,若是出现大案,那官府必然会家家户户的严查,这邪道也寸步难行的!   他们在明,那道士在案,眼下说这些也没用。   要破解道士术法才行。   阴魂们看上去有些麻木,他们有的冲着谢桥他们伸着出了手,还有的散发着幽幽凉气,其中还有一个,生前似乎是个卖艺人,嘴里头喷着火,那火焰瞬间便将落叶点着,与风团混在一处,燃烧开来。   谢桥见过不少世面,此时此刻,狂杀阴魂是没有用的,而且这些阴魂也都很无辜,平白消失,也是可怜。   谢桥拿出了一招魂幡。   那邪道能收魂,她也能,便看谁控制阴魂的本事更强了!   招魂幡上铃铛响动,让这些阴魂恍惚了一下,谢桥又点燃了一香,那香气飘起,更能事半功倍,谢桥紧接着还拿出了一沓符咒。   元常子他们看到这场景,已经十分默契的选择护法。   一张张符咒打了出去。   谢桥那符咒更像是不要钱一般,看的元常子都觉得肉疼。   这些,可都是精力心血啊!   招魂幡力量越来越大,这些阴魂也变得越来越踌躇恍惚,不一会儿功夫,便有许多冲着谢桥那招魂幡飞了过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   附近的阴魂越来越少。   终于,最后一个阴魂也没了,谢桥整个人也像是虚脱一般。   可这还没完,谢桥撑着一股气力,扯下招魂幡,拿出一小坛子,手往里头一淘,抹除一抹红色朱砂墨,还带着几分金色,往那招魂幡上画起了符咒,一气呵成。   手势之后,众人都松了口气。   元常子也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刚才那些阴魂虽然收进去了,可还是会受到那邪道的影响,大师最后这一手,就是彻底断了他们与邪道之间的联系!   此时此刻,宅中一枯井里头,那孩童模样的道士“噗”的一声倒了下去。   双眼瞪得滚圆,有些不敢相信。   他的术法竟然被破了?!   浑身抽抽着,鲜血还吐个不停,浑身上下都青青紫紫,泛着一股黑气。   反噬了。   天朗气清。   这个时候,那左氏桑娘的怨魂才敢冒出来,看着谢桥的眼神十分复杂。   她手里头还有很多阴魂,都是她这些年害死的人,这会儿,她老老实实将那些阴魂也放了出来:“大师……你答应过我的,将我孩子的阴魂找出来……”   “这些人,我可以放过他们……” 第1019章 本事不小   谢桥坦然的将这些阴魂也收了,然后看着这左氏问道:“那邪道在什么位置?”   “我家井中。”左氏立即说道。   谢桥点了点头。   在她的指引之下,他们前去寻人。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就瞧见了井底躺着的血人,一个半大的“孩子”。   元常子看到这模样,还吓了一跳,合力将人拽上来之后,更是惊讶道:“这是那邪道?怎么年纪这么小!?”   “侏儒病罢了。”谢桥说了一声,然后冲着这万道人踢了一脚,“还活着呢,不过反噬这么大,与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谢桥想了想,先找绳子,将他绑了起来,然后将自己的药丸子,拿出了一颗,塞进了这人的嘴里。   “莫大师,这是为何?”元常子问道。   “他让人给我送过帖子,还用法器害我,亏得我发现及时,要不然早就着了他的道,我与他也是无冤无仇,要问问他,为何要针对与我。”谢桥开口解释了一声。   有谢桥的药,万九雷很快就醒了。   看到谢桥,脸色狰狞:“你本事不小!”   “多谢夸奖,不过就算你将我夸成一朵花,我也照旧会说你是个废物。”谢桥一字一句,很是严肃。   万九雷的脸色更差了。   “咱俩有什么仇?”谢桥问道。   “没有。”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骗人。”   她手里头不知何时拿了个铜铃铛,抬了起来,冲这万九雷砸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说实话!”   “你破了我的阵!”万九雷冷着脸,“城外五阴木下的木头人,那是我的,结果被你毁了,你还抢了我的血灵芝!”   谢桥一点都不觉得亏心。   干缺德事儿的又不是她。   谢桥上下扫了他几眼,讽刺的笑了笑,“你最多四十吧?城外那木头人年份不小了,莫非是你年轻的时候所做?不太像啊!”   这人是孩童模样,但现在离得近了,谢桥仔细看他的眼睛和头发,差不多也能猜出真实年纪来了。   万九雷脸色一变,又吐了口鲜血。   反噬这么重,自然不是一颗药丸子能解决的。   这人嘴巴还挺严实,反噬之痛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可他的脸色竟未怎么变。   多问应该也是无用了。   “这人便由我们带回去吧,他这样子,肯定活不了多久了,但像这种人,就怕死后便怨魂,我们带回去,可免除此害。”广伦道长开口说道。   谢桥想说,她也可以。   不过几位道长辛辛苦苦跑一趟,这点面子要给的,便点头应了。   谢桥觉着,这人找上她的原因,恐怕不止是因为城外的木头人,还有可能……是因为李太师家的风水……   他家那风水,算计的厉害,一般道士肯定做不到。   也许她早就得罪人了,只是不自知罢了。   谢桥也并不担心,水来土掩,她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眼下,谢桥和赵玄璟急着走,谢桥又将左氏桑娘先收了起来,然后去城外挖尸骨,招那孩子的阴魂。   谢桥基本可以确定那小阴魂还在。   毕竟母子连心,这当娘的化成怨魂,那小的应该也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力量小,未成形所以才会飘到了别处。   找回来是的确不难的。 第1020章 可还收徒   谢桥手里的血灵芝还没用完,早先自己调和出来的引魂香这会儿也派上了用场。   将这左氏的尸骨挖出来之后,谢桥便是一番开坛做法。   嘴中喃喃念咒,没多久功夫,便有一缕幽魂飘了过来。   这速度比谢桥想的还要快了一些,想来,这魂魄应该就在左氏这个母亲坟头附近飘荡,离得不远。   母子天性,左氏瞧见那一抹脆弱的阴魂便能感觉到那是自己的孩子,那浑身的怨气瞬间弱了许多。   不过,她本就害死过很多无辜的人,身上煞气去不了。   “将来我会将你们母子二人的魂魄一起送下去。”谢桥看着这左氏桑娘,开口说道。   左氏苦笑了一下:“能与我儿一起,我也认了。”   当年,她就家道中落,父母做主,将她嫁给陶原,那人比她大了二十岁,她只是做个填房。   进了门才知道,陶原娶过好几个媳妇儿,死因成疑,他家业大,为了掩人耳目,娶的媳妇儿都是些出身不高的女子,进了门,也只能老实听话。   不过庆幸的是,因为他年纪不小了,实在想要个孩子,对她还算规矩,不敢过分折腾。   她进门之后,陶原老实了两年,调理了身体,让她怀了孕,之后便又开始胡来。   与他胡来的那个女子,本也是良家出身。   瞧见了陶原家业丰厚,常常以卖花的缘由进府,陪着陶原看戏寻乐子,她也曾劝过那姑娘,说陶原有奇怪的癖好,还是离远些好,可那姑娘却说她是个黄脸婆,只知嫉妒。   后来,果真出了事儿。   陶原忍了那么久,突然放纵,下手狠了些,那尸体痕迹明显,骗不了人,再加上那卖花女并非奴籍,家中兄弟姐妹极多,所以被找上了门,非说要报官。   因着弄死了人,她说了陶原几句,正遇上那些人来找麻烦,陶原不高兴,便将她推了出去,应付那些男人。   那些人……又辱又骂,推推嚷嚷,她的孩子没了。   陶原又怪她没用,嫌她晦气,当天晚上,竟又来虐待她,她想着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难熬,实在没有勇气坚持下去,故而寻了短见。   她是恨的,恨陶原、恨那姑娘也恨那些上门滋事的人。   怨气一日比一日重,最后弄死了陶原,徘徊在这府中多年……   左氏的怨气并没有消除,这等怨魂,是不可能再放出来的,所以谢桥将她们母子俩一起收了,等到下一次开傀门的时候,一起送走。   也没打算替她消除怨气。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是可怜,可后来搬进宅子里的人也可怜,因着她,死了不少。   这代价,是要她自己承担的。   一鼓作气干完了这些,谢桥脸都白了。   脚下虚浮,却故作镇定的爬上了马车,请赵玄璟送她回城。   赵玄璟看她这样子,都觉得心晴都蒙上了一层灰,十分不好。   偏偏她所会的,所学的,他一无所知,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更是无奈,有些懊恼。   “不知水月观的高人可还收徒?”赵玄璟冲着她询问道。   谢桥看了他一眼:“问这作甚?莫非……你家有孩子要拜师?”   “我看师姐如此辛苦,若是我能学得一二,将来也可出手,不让师姐如此辛苦。”赵玄璟认真的说道。   谢桥惊讶的看着他。 第1021章 用情颇深   脑中瞬间闪过很多个念头,最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师……兄,不收徒了,我也不要你这么大的徒弟,殿下你身份贵重,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学了,否则将来抛弃至尊之位,跑去道观修行,那成什么了?再说了,堂堂一国太子,整日捏着罗盘,指点方位,神神叨叨,影响不好……”谢桥立即解释道。   想了想,谢桥又慢悠悠的补了一句:“这做皇帝的,最忌讳跟着道士学了,你如今还年轻,不知岁月无情,等你老了,开始怕死,又整日学道,万一琢磨着炼丹,那该如何是好?”   谢桥可不敢做引着堂堂太子走上不归路。   赵玄璟做的端正,听到这话,无奈道:“难为你想得如此远。”   “请殿下一起破解阵法,也只是一时之计,殿下的情况,我早晚会摸清楚的,到时候彻底根治了,殿下以后,便无需如此自降身份了。”谢桥又道。   这是她的心里话。   “而且殿下该多做正事儿,我观您气色也不是特别好,想必每日也很繁忙,还要挤出时间来帮我,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谢桥补了一句。   太子肯定不清闲。   谢桥又不傻,这皇帝并不忌惮太子,所以平日里定然会让他参与国事。   赵玄璟本人也非懒惰之辈,恐怕在她瞧不见的地方,这人还不知要如何用功呢!   赵玄璟听到这话,心情大好。   谢桥这是在关心他吧?   本以为自己也算是一厢情愿,可瞧着她这般柔软态度,对他必然也是“用情颇深”,可惜啊,为了顾及她的两层身份,此时此刻,也不好调戏两句,让他心头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很是难受。   谢桥见他嘴角上扬,有点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有点不理解。   “区区一点俗事,也用不着我多少精力,我这身子骨,便是七天七夜不睡,见了师姐,也能精神抖擞,师姐无需如此担忧我。”赵玄璟话中带笑。   “……”谢桥轻轻捂住了胸口。   深深喘了口气:“是,你的身子骨是好。”   像头牛。   不似她,今儿忙活了一天,已经累得两眼发昏,头脑不清醒了!   她的话酸溜溜的,赵玄璟一回味儿,也知道她想什么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们水月观的后人,身承天命,捉魂渡傀,与俗人不同,难免脆弱了些,将来……”   定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如今与莫初声不好过于亲近,与谢桥也隔着男女大防,不能过多交流。   等谢桥进了门,他府中的膳食用度要增一些。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这般有气无力了。   这么一想,赵玄璟又皱了皱眉头。   谢牛山那个没用的岳丈,也不知多赚些银钱,谢桥都进京这么久了,也不见胖,实在是那做父亲的没用,连亲闺女都养不起。   “谢平岗最近辛苦了,回去之后,赏金千两。”赵玄璟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谢桥歪着头。   刚才不是还说将来吗?后半句也没了,怎又突然提到大哥了?   “我突然想到我去蒙家堡的时候,谢平岗自己办了好几件大案,很是了不得,这等人才,不赏不行,所以琢磨着,回头弄些银钱,人参鹿茸血燕送过去,给他补补身子。” 第1022章 无牵无挂   赵玄璟也不心疼东西,只希望谢平岗那笨牛到时候能明白他的意思,好东西可别一个人吃了,多多少少给他这可怜瘦弱的妹子留点。   司刑寺有什么案子,谢桥不清楚,所以这会儿只听着赵玄璟说,没有回话。   马车山晃晃悠悠的,她脑壳本就不舒服,没一会儿功夫就歪着睡着了。   赵玄璟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将自己身上那黄龙玉牌也解了下来,放在了谢桥脚边的竹筐里头,又将身上大氅盖在她身上,让车夫跑慢点。   等谢桥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赵玄璟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身上那衣服散发着一股龙涎香的味道,还挺舒服。   掀开车帘一看,她人在望运楼门口。   今日消耗大,虽然刚才睡得不错,可身体还是虚得难受,一下车,冷风一吹,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望运楼内,暖和极了。   谢桥也怕百里暨担忧,所以没敢耽搁,上楼之后,立即将今日捉到的阴魂放了出来。   这些装阴魂的瓶子都被她打了咒,所以也不用担心这些阴魂跑了。   都还没来得及多问他们的身份,也不知里头有没有百里家的人。   她眼神凝重而担忧。   “老祖!”其中几个阴魂一出来,看到百里暨,立即跪下了。   谢桥松了口气。   百里暨也放心了许多,没与几个后人多聊,便看着谢桥:“小丫头,真是辛苦你了,老夫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为了这事儿,你很不容易。”   接连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整日出去寻魂不说,即便在这望运楼,也都在炼制阴魂香之类的东西。   而且,这孩子身体不好。   便是每日只花两三个时辰去找,其实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她却比他这个百里家的老祖宗还上心,生怕找晚了一步,他家的后人没了。   “我应了前辈的要求,必然要全力以赴去做的。”谢桥认真道,“前辈,您看还少了谁吗?”   这算什么?   都是为了苟命罢了。   “都在这里了。”百里暨十分满意,看着她的眼神都有几分宠溺,“前些日子不是将一宝箱的位置告知你了吗?我估摸着你还没去寻吧?等你休息好了,便将那宝箱收了,莫要客气。”   “前辈放心,我可没忘。”谢桥还挺期待,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宝箱。   这次干的是桩大活,多拿些好处,也是可以的。   当然,里头的一部分,还要用来给他们积阴德攒香火,好事儿不能一个人全占了。   “我这些后人,数量多,用不了多久这傀门便要开了吧?到时候,除了老夫之外,再留下其中六个人,剩下的人都可送走。”百里暨又道。   谢桥点头。   留下的人,自然都是学识本事最好的。   他已经想好了,又要多劳烦谢桥。   一是教导她,二是为了口述,让谢桥帮忙记录,留下些书籍内容,不枉当年活一场。   “寒衣节就在眼前了,诸君有什么心愿,我定会尽力完成,若是实在完不成,等到来年清明再走,也是使得的,不用如此着急。”谢桥还是人性化的。   虽然送走阴魂能积攒阴德,可她还是希望,尽力让他们无牵无挂的走。 第1023章 贫道忘了   送走阴魂,是谢桥的职业,所以便是再累,她是不怨的。   该做的,就要做好,客人宽容,可她不能因着这宽容,放纵自己。   揉了揉眼睛,提起精神来,便去拿了纸笔,请百里家的人,过来排队,一个个的,登记他们的心愿。   百里暨见她这般勤奋上心,喜忧参半。   寒衣节,还剩五天,多少能了结一些愿望的。   谢桥如此尊重,百里家的人也不随便说出个愿望糊弄她,都仔仔细细的想。   他们的愿望其实挺简单的。   有的,是想找生前最后看的那本书,希望将其看完,免得心里头总是想着念着。   有的,是想让她去前朝皇帝陵墓那里走一遭,骂上几句。   当然,即便是骂人,他们措辞也都是十分文雅委婉的。   还有的,希望谢桥能替他们画张画像,弄个祠堂,将他们的画像挂在里头,让天下读书人瞻仰。   ……   不知不觉,谢桥忙活了一个晚上,才将愿望记完。   两眼乌青。   有点发直。   谢桥挠了挠头发,吸了吸鼻子,怀里揣着自己记录的一沓还算好解决的愿望出门,下楼的时候,常掌柜瞧着她的那样子,都觉得吓得慌。   “咱这东家也不知怎么了,今儿活像是一个疯道士……”常掌柜也有些担忧。   东家精神不好啊!   谢桥实在是着急,毕竟事情多如牛毛,不苛待自己,她都完不成!   而且……这状态其实她早就习惯了,自小便是这般过来的,为阴魂东跑西奔的时候,虽然又苦又累,但小命却没事儿,反而越是闲着,没有福气进门,身体才会越差。   又可以说是,穷怕了,有这么多的愿望找上门来,一个都不敢放走,放走一个,指不定这寿命福气就少一天,宁愿辛苦些!   谢桥人在书肆,买了一大堆的东西。   不停的往车上搬。   人站在那儿,慢悠悠的等着,撑着疲累的身体,瞧着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此时,虞仙披着一袭朱色的孔雀氅,正瞧见她立在书肆门口、寒风之中,吓了一跳,也不顾着旁边的人,大步子冲了上来:“大师!这么冷的天,您站在这儿做什么?”   大师这双眼睛,有点红啊……   受什么委屈了?   谢桥木然的转头,看到虞仙,脸上浮起几分笑意:“你穿这身可好看。”   虞仙浑身英气,穿着这朱色衬的气色极好,浑身英气十足,看了便觉得心里敞亮舒坦!   “多谢大师赞赏!”虞仙也不害羞,看了看谢桥买的东西,“这么多东西,直接让他们送上望运楼不就行了?您何必一直盯着?”   “对哦,贫道忘了。”谢桥怔了一下。   “大师您精神不太好,可是遇上什么事儿了?若有我虞仙能做的地方,我定义不容辞!”虞仙十分担忧。   “并无,一些琐事,没什么。”谢桥语气缓慢,“你……过的如何?”   也不知在周家好不好。   “还算不错。”虞仙笑了一声,“过几日,我便想法子回谢家去。”   正说着,那边陪着虞仙一起出来的人走了过来,“表姐,这位是谁啊?怎么穿的这样?瞧着像是个神棍呢,咱们这种人家,最好离这样奇怪的人远一些,否则被人见了,要说闲话的。”   谢桥今天状态确实一般,头发丝儿有点乱,虽然站得笔直,不落威风,可气色不好。   浑身那仙气儿就直往下降。 第1024章 活得好辛苦   谢桥微微低头,捋了捋自己有些皱巴巴的衣服。   今儿出门的时候,忘换一件新的了……   她又抬起手臂,闻了闻味道,还好自己身上也还算干净,没什么臭味儿。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大师是我的恩人,你要是再满嘴胡说,我拿拳头揍你!”虞仙回头,甩了甩拳头,吓唬着那位表妹道。   虞仙身边不止一个人。   刚才说话的这位,是周家二房的表妹,叫周思衿,旁边还有另外三个周蔚宗的庶妹和堂妹。   这会儿听到虞仙的话,脸色都不好看。   周思衿有些郁闷:“表姐,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从前认识许多不三不四的人,这才不回周家,让祖母都跟着一起担心,如今既然到了我们家,自然要守点规矩的!”   谢桥其实没怎么听进去。   风吹得她脑壳疼。   耳边嗡嗡的。   周思衿那话才说完,谢桥脚下一软,直接晕了。   虞仙眼疾手快,立即将人撩住抱着了。   然后怒目而视,瞪着周思衿:“你这个泼妇将大师气晕了,要是大师有个好歹,我一定活剁了你!”   说完,将谢桥横抱而起,让小二将谢桥的马车和东西送去望运楼,她则将谢桥抱去了自己的马车上,让车夫带着人,立即往医馆去。   谢桥从前就爱晕,当年在水月观山下的村镇里头,一天都要晕几回,常常要被人送去医馆的。   只是这一年多以来,身子骨好多了。   刚才累了些,可真没想到自己会扛不住。   虞仙吓得不轻,只觉得大师气若游丝,好生可怜,想着谢家人似乎与大师很是熟悉,便又招呼个人,去司刑寺那边,请谢平岗过来,拿个主意。   而那边,周思衿气得脸色爆红:“她!她好不知礼!我明明是好心劝她在意名声,她竟然辱骂于我?!你们都听到了,是她先欺负我的啊?!算什么东西,说是表小姐,可不过就是一没人要的孤女而已,我周家对她客待几分,就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   “三姐别生气,我看表姐如此紧张,这道士或许真的十分重要呢?”   “不过一道士而已,有什么特别的!”周思衿气得不轻,想了想,又唾了一口,“走,跟去看看,我倒是想问问,这道士是哪家的贵夫人,能让她不顾亲戚情分!”   周思衿跺了跺脚,立即上马车,跟着虞仙而去。   马车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医馆。   大夫一番诊治,眉头都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这位道长身体很是虚弱啊,内力不足,胎里带的弱症……恐怕是辛劳过甚,所以才会晕倒,这病老夫没法子治,不过休息一会儿,应该就能自行醒来了。”   大夫摇了摇头。   “胎里的弱症?”虞仙眉头皱着,“这病……很常见吗?”   “是有不少,不过这么严重的,不多。”大夫道。   这位道长,也不知是怎么活到了这般岁数的。   虞仙看着道长,自己嘀咕着:“我是什么怪运气?我喜欢的那位谢家大姑娘身子骨也不好,听说也是胎里的弱症,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很是可怜,没想到连这位大师都是如此……哎,原来旁人都活的这么辛苦……” 第1025章 假的?   谢桥躺在医馆的床上,安静极了,虞仙自己嘀咕着,也不忘多看她几眼。   这一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大师这小耳朵可真圆润,白白净净的,怪是好看……   不过脸也不错,就是上了点年纪,但若是她到了大师这年纪时,能如大师这般好看,她就已经十分满意了!   虞仙盯着盯着,瞧见大师脸上似乎有些脏东西。   她也不确定,只是觉着这下巴那处比脖子黑了点,像是肤色可又像是沾染了些脏东西,又不好冒犯,便犹豫了一会儿,瞧着还是有些不太舒服,这才从怀里掏出了帕子,在大师下巴的位置擦了两下。   来回擦拭几下,这暗沉的颜色果然没了。   取而代之是白皙的一小块肌肤,比脖颈的还要柔滑光洁些?   虞仙收回帕子,有点傻眼,大师这脸……怎么回事儿?   这下巴是擦干净了,可怎么瞧着……反而这整张脸都显得……脏兮兮的呢?!   虞仙也不傻,想当初她自己一个人从东安那么远的地方来了京城,即便自己有武功傍身,可毕竟是个女子,双拳难敌四手,为了安危着想,她那一路也将自己的脸抹得黑脏了些,还扮成了男人……   莫非大师也是一样,这脸是假的,为了掩人耳目?!   虞仙心头紧张,下意识想要去看看大师的真实模样,可那手又落了下去。   这是大师的秘密。   她若拆穿,那岂不就是个小人了?   虞仙收回了好奇心,让大师在这里好好歇一歇。   大夫说了,这人是劳累过度晕倒的,所以现在不好打扰大师休息。   至于大师的脸……虞仙也担心旁人看了会多想,捉摸了一下,去这医馆后头找了点锅灰,往那处涂抹了一番。   她本事有限,涂抹出来的样子有些不太好看,就像是长了一片胡茬子一般,好在大师这张脸本就不丑,便是涂了这锅灰,也依旧人模人样的。   转眼功夫,周思衿几人也到了。   直接闯进了内堂,生气道:“虞家表姐,我看这道士晕得古怪,恐怕是不安好心想要赖上我们家吧?”   她刚才也没说什么厉害的话,这人竟然就晕了,再看她身上穿的那穷酸的样子,八成是想要银子。   虞仙没想知道周家表妹竟然还追过来了,烦得紧。   “大师是我的朋友,表妹说话放尊重些,刚才表妹口出恶言气着大师的事儿,我可替你向大师道歉,不与你计较,但若是还不懂事儿,我回头便要问问周祖母,你们周家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虞仙不高兴的说道。   “你还嫌弃我没有规矩?”周思衿气笑了。   这天下最没有规矩的人,恐怕就是虞仙了吧!   在这京城明明有亲眷,不知投奔,却跑去了谢家做牛做马,还让谢家人给他们周家送礼,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谢家对她比周家好吗?!   那谢家虽然出身不高,可出了个太子妃,这口气,也只能咽了。   虞仙回到周家之后,祖母本想着和她谈谈东安那边的婚事。   可还没张嘴,虞仙先拍碎了一张桌子。 第1026章 进退两难   虞仙当时一脸生气,对这祖母大骂那未来夫家!   说其臭不要脸,竟用银钱蛊惑她祖父母以及叔伯,又说那家凶残无道,是东安那边一地头蛇,自己便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不嫁那人。   她这张嘴巴,可真是厉害。   话里话外,只骂了那未来夫家,可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虞家祖父母以及叔伯贪钱忘义不是东西。   骂了虞家人也就算了,可她话音一转,又说她周家人和善可亲,请她回来肯定是替她做主的吧?可怜她祖母都还没来得及说话,虞仙就已经将祖母夸成了仁善菩萨,可真是气人!   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些。   是祖母也没想到,虞仙竟然和谢家签了契。   眼下是进退两难。   人既然已经进了府,若不将人交给东安那边,将来东安那边必然要与他们不对付的,若出了事儿,指不定要让他们赔偿。   可若交过去……   就要赔谢家五万两银子!   这虞仙,本也只是大房大夫人的侄女而已,为了这人,不值当花这银钱……   总之,这人接回周家,真是接错了,如今祖母还有些怪她,嫌她之前多嘴多舌,将虞仙的下落告知,若是家里一直不知道,也不会惹上这损人不利己的麻烦事。   周思衿心里郁闷。   她有哪里知道,这虞仙如此讨厌。   所以现在,她瞧着虞仙,那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也巴不得让世人都知道,她是如何的厚颜无耻!   “虞表姐,这种神棍可会骗人了,我都是为了你好,不信的话你问问旁人,你这样没嫁人的姑娘家,与这种游街串巷的道姑呆在一处,可应当?!”周思衿义正言辞,“长辈要求我照顾表姐,我怎么能眼见着表姐胡来,毁坏自己名声呢?”   虞仙听到这话,愁得挠头。   这个表妹,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不过看在这表妹年轻的份上,她还真不好动手,便只能耐着性子道:“大师不是那些骗人的道士,表妹你放心便是,我虽在周家做客,但也只是客人,表妹不需要用你们家的规矩来要求我,否则我看自己还是今儿就走吧,也不赖在你们家讨嫌。”   一听这话,周思衿瞪着眼,真是气坏了。   她现在也想让虞仙滚蛋!   可事实是不能!   虞仙来周家做客的时间太短了,那么郑重其事的将人接进门,这么短几天就让人走了,传出去,他们周家成了什么人了!?   只是,她说不过虞仙。   虞仙毕竟是客,这身份,她不好多说什么。   但让她就此什么都不做,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看着那睡着的道士,干脆也坐了下来:“既然表姐执意救这道士,那我就在这里陪着表姐吧,总要看看这道士究竟是哪个道观里头的,是高人还是那在街头流浪的神棍。”   她一副好心,赖着不走。   虞仙能巴结上谢家,那都是她运气好!   可一个人的运气还能用之不尽?她来京城才多久?眼前这个所谓的大师,还不知有多落魄呢!   周思衿的确是看到谢桥在书肆门口了,可她并不相信,那一车的东西都是用她自己的银子买的。 第1027章 远房亲戚   也是谢桥今日的精神实在不好。   道士的衣服没多少花样,头上也没有戴着好看的簪子,显得就寒酸了许多。   昨日谢桥还去了郊外挖尸骨,那双鞋子上头也沾了些污泥,忙了一夜,鞋子没换。   不似这周姑娘等人,脚不沾尘。   虞仙不想理她。   谢桥人是晕倒,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不到半个时辰,就揉着脑袋瓜子醒过来了。   看到虞仙,还有点恍惚:“你怎么在这儿?”   “大师你忘了?你晕倒之前见了我的。”虞仙紧张的盯着她,“现在感觉如何了?大师,您也真是的,明明身子骨不好,怎么还一个人出门呢?身边也该带个小道童,否则下次万一又在半路上晕了可怎么办?”   “贫道这身体好了不少的,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无碍,多谢挂念。”谢桥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所以很是客套。   “嗤——”周思衿讽刺的讽刺的笑了笑,“装得还挺像。”   “这位是?”谢桥看向她,有印象。   不是晕倒之前的印象,而是从前见到这姑娘和永临王家的郡主呆在一起,当时这小姑娘便是狗腿子的模样。   与她也不熟,也不知是吃了多少窜天猴,都能在脸上炸烟花了。   “这是我表哥的堂妹,远房亲戚。”虞仙毫不客气的说道。   周思衿瞪了虞仙一眼:不知好歹。   他们周家可是有爵位的!虞仙亲爹娘都没了,这话说的,好似他们周家巴着虞家不放似的!   谢桥听了,只是点了点头:“今日麻烦你了,不过我现在大好了,身子骨也没什么事儿,就不耽搁你们了。”   “还算要点脸。”周思衿讽刺了一句。   谢桥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虞仙直接骂了回去:“你倒是不要脸,我都撵了你多少次,你还厚着脸皮在这儿呆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你娘躺床上呢!”   “……”谢桥回头看她,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不妥,我生不出这么厚脸皮的姑娘,莫要侮辱贫道。”   “没错,大师,我气急了,胡说八道。”虞仙连忙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   其实她也不想针对这周家表妹。   毕竟是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又是亲戚,相互之间,总得留点颜面,不好做的太过分,可是这表妹是真的有点讨厌。   是个碎嘴的,将她的事儿告诉了周家老太太也就算了,在周家里头,也是个事儿精。   一件普通的事儿,到了这周家表妹的身上,她能拐八十个弯弯,实在不爽利!   今天,还冒犯了好几次。   周思衿没被这么骂过,当场就红了眼睛。   直接哭了,眼泪直接往下掉:“虞表姐,我也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呢?为了这么一个没关系的神棍,竟如此侮辱我,你如此无礼,怎么对得起你过世的父母!”   这医馆里头,病人也多。   虞仙虽然要了一件“单人病床”,可实际上,与旁边也就隔了个屏风,这边有什么动静,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第1028章 生气了   外头也有人嘀嘀咕咕的讨论,似乎很好奇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虞仙觉着挺对不住人家大师。   本来人家身体就不好,还平白无故的糟了骂!   “酸婆子一样,真是讨厌极了,我便是知道你们周家人麻烦,所以才不乐意回去的。”虞仙厌烦的说了一句,“你快些滚蛋,别让我看见你成不成?!”   她真怕自己憋不住,动起手来!   “表姐,你欺人太甚!”周思衿突然起身哭哭啼啼,提着裙子往外跑去,跑了两步,又回头,“表姐孤零零的来京城,我家也是好意收留,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多次侮辱,回去我定要告诉祖母,你不服管教也就算了,还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说完,人跑了。   “她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啊?”虞仙指着外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非要走到外头嚷嚷着一句。   哭也哭得假。   这种威胁,她岂会怕?   就算周思衿说的那样,她虞仙不过就是一孤女,父母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好忌惮的?给周家颜面,不过是因为她亲姑姑是周家的大夫人而已,若非如此,才不搭理他们!   谢桥同情的看了虞仙一眼。   自己这整理整理衣服,准备起身离开。   可还没站起来,外头又有人闯了进来。   谢桥先瞧见了赵玄璟,他冷着脸,看上去有些严肃可怕,紧接着,便是谢平岗,瞧着也来势汹汹,很是吓人,虞仙的表哥周蔚宗也跟着一起来了,表情就无辜了许多。   “你们怎么都来了?”谢桥有点震惊,“谁的耳报神也太快了些……”   “我让人去找谢大哥的。”虞仙连忙请功,“实在是大师刚才情况让我害怕,这旁的人我也认得,只要找谢大哥来做个主。”   说的更直白些……   那就是,万一大师死在半路上了,请谢平岗过来,也能帮忙处理一下尸体。   当然,这种想法,她是不会宣之于口的。   “大师,你没事儿吧?来报信的人说,您在街头就躺下了人事不知,要死了一样……”谢平岗松了口气。   他当时听到这话之后,立即就要来的,可想着大师是殿下的师姐,所以连忙又去寻殿下一起,所以路上耽搁了许多。   赵玄璟脸阴沉沉的不说话。   谢桥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慌。   生气了这是?   他生什么卵蛋子的气……   “小毛病了,转眼就好了……”谢桥声音柔和,尽力不挑衅。   然而她这话对于赵玄璟来说,那就是在找麻烦。   他冷着脸,克制着情绪,想要直接将谢桥打包扛走,可看见她下巴那一抹锅灰色,脚下一顿,忍住了,“师姐昨夜又没有好好休息?”   “……”谢桥微微缩了缩头,眼睛求救似的看了一眼谢平岗。   “大师你瞅我作甚?我昨儿又没和你呆在一处!”谢平岗十分直白的回了一声,“想帮您糊弄那也不成,谁让我不是个娘们呢!”   “……”谢桥白了他一眼。   “老师年迈,对师姐也最为看重在意,若师姐有个三长两短,师父又当如何?你上有老师要孝敬,下有谢姑娘这个侄女要照应,还如此任性妄为,我看你不是求生而是在找死!”赵玄璟咬牙切齿,有点气,又有点心疼,偏又舍不得用力骂她,只能压低着声音,憋着火。 第1029章 你怕不是蠢   赵玄璟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那脾气一上来,谢平岗都往后退了一步,免得被伤及无辜。   虞仙瞧着谢平岗这样,也突然了解,这人不能惹。   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站了起来,往谢平岗和周蔚宗中间挤了挤。   谢桥都有些无奈。   大哥和虞先生这反应是不是也太现实了一点?!   从前情分也不少,如今竟然见着她一个人挨骂?   “也没多大的事儿,师弟你也是小题大做了,你看,我才晕这一会儿,立马就行了,精神百倍,一点不适都没有。”谢桥伸直了脖子,表现出自己作为师姐的威风。   “你是觉得我多管闲事?”赵玄璟听到这话,直觉万般滋味混作一团,被人扔在锅里烹煮一般。   “自然不是。”谢桥并非不知好歹,见他气得厉害,立即道:“殿下何苦生气来哉?是贫道混账不知好歹,你可莫要不高兴了。也是我最近确实忙得很,一时没顾上休息,但经太子师弟你这么一提醒,我立即明白了,今日我什么事儿也不做了,回去之后,定睡它十二个时辰……”   她只是忙惯了。   在水月观的时候,老头虽然管着她,但也由着她,脾气没她大,再加上她身体特殊,每回晕倒之后又能扛过去,次数多了,老头也不那么上心。   不过太子也忒凶了。   她可是师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如此让她下不来台,也该揍。   “不,我觉着你心里定在骂我。”赵玄璟见她眸光闪烁,审视着说道。   “贫道对天发誓!若是我骂了你,这辈子嫁不出去。”谢桥手一抬,对自己还挺狠。   谢平岗听到这话却是乐了:“大师,您都这把年纪了,本来就嫁不出去……”   虞仙伸出胳膊肘顶了谢平岗的腰腹一下:“谢大哥你怕不是蠢。”   “老子实话实说,殿下又不傻,这话就是我信了,殿下也不信啊?再说了,殿下就是为大师好,虞先生你是不知道,她们水月观出来的人,大的小的,身子骨都不好,怎能拿身体开玩笑呢?!”   “好在这是大师,若是我妹子敢这样翻了天,日夜不分的拼命干活,我非砍断她的腿不可!这病死可以,可累死……我可要脸的,传出去还以为我这个当大哥的是个废物,连妹子都养不起,让她累得没了气!”谢平岗设身处地的想了想,“你看,殿下也是当师弟的,大师这样,显然没将殿下这个师弟放在眼里……”   谢桥恨不得立即堵死谢平岗的嘴!   太子似笑非笑的:“你也听着了,谢卿这想法便是没错的,你五个师弟,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   谢桥觉得自己现在不像个师姐,更像是个孙子。   “是,你说得对,我下回若有事情,应当将你们几个叫出来,替我跑腿。”谢桥干脆也不反驳了,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说着。   她倒是想使唤这些个师弟,可她不好意思。   师弟们都是读书人,萧彧荣和桑游也都是夫子,平日要教导学子的,她这点小事儿,怎好劳烦人家…… 第1030章 英勇就义   不过现在太子说啥就是啥,谢桥是没那本事和勇气反驳了的。   也都怪老师眼拙,怎么就收了这么个难惹的徒弟。   这哪里是师弟?简直就是个祖宗!   谢桥吸了吸鼻子,揉了揉脑仁:“头晕。”   “……”赵玄璟一肚子气话立即憋住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盯着她看了半天,却是不敢赌她到底是不是真头晕,只能无奈的将那股气咽了回去,转头看着谢平岗:“都是你气的,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叫大夫来?”   “……”谢平岗眼皮子跳了两下。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他磨磨蹭蹭、又有些凶巴巴的去叫大夫,然后凑在周蔚宗面前,嘀咕道:“你家太子拿大师没法子吧?”   “你不也瞧见了么……”周蔚宗一直很懂事儿,不该说的话,坚决不说。   在他看来,殿下现在心里应该窜这一把火。   殿下从来便不是好脾性,那朝中多少得罪他的人,老底都被扒得干净,但凡做过不法坏事儿的,没几个有好下场。   可现在,他硬生生将那要吃人似的心情克制住了……   也挺难得的。   谢平岗脑子里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一会儿,大夫来了。   趁着大夫给大师诊脉的功夫,谢平岗凑在赵玄璟跟前,特别恭敬的说道:“哎,大师毕竟是个娘们,身体又不好,让着点也是应该的,我家妹妹也这样,气得人没法子,不过殿下以后有气可别憋着,若是将来我妹妹也这般惹您生气了,您别骂她揍她,老子皮糙肉厚的,您往下官这里发也是一样的……下官一点也不在意……”   这话,虞仙和周蔚宗都听见了。   只觉得他这是在英勇就义。   殿下本来就在气头上,这头笨熊竟然还来提醒太子以后多让让谢姑娘……   殿下也是不容易,怎么就有这么个缺心眼的大舅子。   不过周蔚宗心里头无奈,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大舅子也未必是真缺心眼。   瞧着此刻殿下对大师的样子,似乎有些过于紧张和关注了,谢平岗提起谢半仙,一来,能提醒殿下他的未婚妻另有他人,二来,若是殿下不在意谢半仙,可将来瞧见谢半仙那般柔弱,也能想到大师,心中指不定能爱屋及乌,宽仁些个。   周蔚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一直偷偷摸摸看着谢平岗。   想想谢平岗这个人……   在殿下身边混了这么久,竟从没有冒犯过殿下的底线,做事儿竟然让人挑不出毛病……   到底是……凑巧的,还是天性本就聪慧?   周蔚宗偷看的多了,又发现自家表妹那双眼睛竟然也不老实。   也盯着谢平岗!   心里咯噔一下。   不着痕迹的又靠近了几分:“表妹,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先回去吧……而且你今日不是和几个妹妹一起出来的吗?她们是不是在哪个铺子里头等你呢?”   虞仙整愣了一下:“嗯?哦,我是没什么事儿,所以才要在这儿留着呢!我和表妹们才骂了一架,也不想见他们,表哥,今晚我去谢家住吧?”   “……”周蔚宗心都凉了。   谢平岗!到底给他表妹灌了什么迷、魂、汤! 第1031章 情意绊人心   周蔚宗郁闷的都想和谢平岗打上一架了。   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虞仙脑子里在想刚才谢平岗说过的话。   大师……和谢大姑娘,相同之处,真的是太多了!   身子骨都不好,同一个道观出身,似乎还都能通晓阴阳!   她在谢家住那么久,与谢平岗也没少聊家中弟妹的事儿,所以谢大姑娘的很多习惯和本事,她也都是知道的,仔细想来……   前段时间听说大师是去了蒙家堡,可那时候,谢大姑娘也不在家,说是去了望运楼养病。   可养病不至于连个人都不能见吧?   大师这张脸又是假的……   会不会……会不会是……   虞仙总觉得,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又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这里头还有个太子殿下呢!   殿下既和大师亲近,又是谢姑娘的未婚夫,若这二位是同一个人,那殿下知不知道?若不知,那大师又是如何将自己一分为二糊弄住人的?!   虞仙兴奋又有点紧张。   但她真不敢多说,毕竟知道事情太多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这旁人的秘密,必须要守口如瓶,不能露馅,甚至也不能让那人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否则平白惹人忌惮和讨厌!   规矩她是懂的。   可奈何这件事太过让她震惊了,她现在就像是有百蚁挠心一般,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痒痒劲儿!   虞仙有点憋不住,一会儿看看谢桥,一会儿看看太子,一会儿又看看旁边傻站着的谢平岗,那眼神幽怨又兴奋,兴奋而刺激,刺激完了又有点蔫,复杂极了。   周蔚宗发现,他的表妹,好似一只瘟鸡。   不知咋的了。   人都在抽抽似的,不老实。   大夫给谢桥看了病,和刚才没多大区别,至于头疼之症……大夫也不敢一口咬定是假的,便说是身体太弱,不好受刺激。   这一句话,瞬间让赵玄璟歇了力气,再对上谢桥,那是什么脾气也没了。   “我不该训你,只是你身子骨不好,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些,以后有什么不要紧的事儿,尽管寻被人去办,不论是桑游还是江晋辂,他们若是敢不听,我替你做主。”赵玄璟声音就像是雪降之日的阳光一般。   又凉,又柔。   谢桥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只点了点头:“贫道知晓了。”   越来越亏心了,果真是天下人情好意最重,也最绊人心。   “还要做什么?你若不放心,我亲自去替你办了,你现在,只许回去休息。”赵玄璟又道,想了想,怕她回了望运楼又不老实,便补了一句,“去皇家书院,我会派人和老师说一声,让他盯着你。”   “……”谢桥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赵玄璟她不敢惹,老师……那就更不敢了。   师如父,不敢冒犯的。   莫凌子那老头倒也罢了,本来就是狂妄随性不拘小节之人,在他面前,还好顶嘴,但黎世衍不同,他稳重年迈且板正,在老师心里,她又一向乖巧懂事儿,这好印象,她不能自己砸了。   “成吧,我听就是。”谢桥就像是从天上栽下来的风筝,也不争着要飞了。 第1032章 对她好些   临去书院之前,谢桥也没忘记将事托付给赵玄璟。   确实都不是些难事儿,赵玄璟看了她的采买单子,心里头更是有些无奈。   这种小事儿,怎就要她亲自跑腿?   不过……想想她去挖尸骨的情景,又不觉得意外了。   对待阴魂,她一向郑重,恐怕也是觉得亲自动手,才更显诚心,让阴魂心里舒服,这样那些阴魂便是离开也能走的爽快些。   谢桥上了马车,直接被赵玄璟的侍卫送去了皇家书院。   虞仙也不好多留,老老实实的告辞。   但她没急着去谢家,而是去找冯盈盈了。   大师的事情,她是不敢和冯盈盈透露的,但她现在急需一个人,陪她说说话聊聊天,以疏解心中那激动的心情。   赵玄璟坐着马车,谢平岗和周蔚宗骑着马。   二人肩并着肩,周蔚宗犹豫了好一会儿,开口问道:“你觉着我家表妹如何?”   “做什么?”谢平岗瞪了他一眼,“怎么着,你现在才发现你表妹的好,想和老子争先生?!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老子和她签了五年契,这五年,她人都是老子的!”   “……”周蔚宗气得脸色都红了,“臭不要脸!”   “脸是什么东西?反正谁和老子争先生,谁就是老子的敌人,老子就是将脸皮剥了当兵器,也要将人打得远远的,周兄弟,你可得想开点,落在老子手里的人还是物件,你想弄走?除非你是我爹!”   “我要是你爹……”出生的时候,就将你掐死了!   太能气人了!   “我爹抢我的东西,还得挨我砍一刀呢!”谢平岗潇洒的笑了笑,“要不,你变成我妹子,她风一吹就倒,柔柔弱弱,老子不能拿她怎么样!”   “那我问你,若是有一日,一土匪,将表妹与你妹妹一道绑了,你救谁!?”   他怀疑,谢平岗对他表妹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要不然能一口一个“他的人”吗?   还有表妹那眼神,真的是……意味深长,一看便知,这二人之间,必有猫腻!   可怜的表妹!   “你今儿抽了什么疯?老子就是土匪,谁敢在我面前抓我家的人?”谢平岗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莫非你不知道,这天下其他土匪听了我谢家的名头,都能吓破胆的?”   他是土匪老祖宗!   “我是说假如!”周蔚宗努力让自己懂点礼数。   他不和这匹夫一般计较!   “磨磨唧唧像个娘们。”谢平岗哼了一声,“她俩要是都被抓了……那还用说?老子铁定救我妹子啊?”   “为何!我表妹就这般不重要了!”周蔚宗气了。   谢平岗用诡异又嫌弃的眼神看着他:“我妹子手无缚鸡之力,跑不能跑、跳不能跳的,长得又那般美若天仙,落土匪手里能好了?能救肯定先救她啊?虞先生凶猛有力,本事不比我差,必能自救!她又不是个废物!”   “况且,难不成你忘了,我妹子将来是要嫁入皇家的?我若放着妹子不救,就救先生,先生活了也得去死。”   周蔚宗一听,又松了口气。   对,险些忘了,谢姑娘是未来太子妃,这做臣子的,是要牺牲些的……   “那你以后对我表妹好一些。”表妹跟着这头连哄人的谎话都不会说的蠢熊,可惜了了! 第1033章 自私自利   周蔚宗声音都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劲儿。   谢平岗也听不懂,只是觉得周蔚宗脑子有坑,今儿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马尿,与他说这些没意义的话!   有赵玄璟帮忙,谢桥也不用太操心,回去之后,拜见了一下老师,便乖乖回去休息。   等到了第二天,谢桥发现,自己要准备的东西果然都已经买齐了。   “正好今日你也在,择日不如撞日,也该让孩子们过来聚聚,考一考学业,看看底子如何。”黎世衍从太子那里也得知他这乖徒儿从蒙家堡回来之后便一直很忙碌,也没个时间休息,心疼得很,借此机会,能让她放松一些。   正好,谢桥也有话想和老师说。   此时时间尚早,几个师弟都不在。   “老师说的是,萧师弟收了两个弟子,都还是……不错的,是要多训导几句,认认师门的。”谢桥笑着说道。   黎世衍喝了口茶水,一副老神仙做派,“听说你那个弟弟是个混账啊?我来这些日子,偶也听人说了几嘴,说是那孩子调皮又不懂事儿,既然这般难带,怎就交给你萧师弟了?他最是古板,怕是师徒不合啊?”   他也知道,谢桥身体不好,是不适合带弟子的。   也好在她年轻,将来身体若是能养好了,再收几个也不迟。   黎世衍已经很给谢桥面子了,也没说谢平怀是个小土匪。   他听到的那些个传言,可比他所说的要严重多了。   其中最是有名的,便是谢平怀这孩子……他好色,若是寻常好色爱美尚且能理解,可据说这人是小小年纪便去了那烟花之地,被人家老鸨扔出来过……   这等过去,着实不太光彩,一辈子也别想洗干净了。   “哎,彧荣收的这两个徒弟,老夫都不甚满意。”黎世衍叹了口气,“可收都收了,未犯大错也不好赶出师门去。”   “二人都曾有过错,但若知错能改,老师也就饶他们一回吧。”谢桥讪讪的,毕竟自己是走了后门,才能让她弟弟拜师的。   萧彧荣两个弟子,大弟子楚谏。   本也是进不了门的,但当初她家丢了白玉,被楚谏拿到了手,也算是有些缘分。   这白玉来路不正,萧彧荣又是个尊师重道之辈,自然会将其中来龙去脉和老师说清楚。   不论是丢了玉的谢平怀还是得了玉的楚谏,老师肯定都是不喜的。   甭说是老师了,便是萧彧荣,也是花了许多时间,才接受这两个徒弟的。   “也是老师和师弟疼我,要不然就我家那个臭小子,甭说是入门做弟子了,就是得几句指点,怕是都难。”谢桥连忙给老师添了杯茶水,真心诚意:“谢谢老师。”   “不过是收个弟子而已,你师弟也不委屈。”黎世衍语气立即变了,“也幸亏有你插手,要不然老夫到现在也还没个徒孙!其他那几个混账小子,只顾着自己进益,也不知教导小辈,自私自利,都不是好东西!”   “……”谢桥揉了揉鼻尖,呵呵笑了两声。   真不是她在老师面前上眼药啊…… 第1034章 老前辈   黎世衍就见不得谢桥这自责又认怂的样子。   本就是个可怜的孩子,身体不好就已经很辛苦了,哪能为了这点琐事儿费心难受?   “不过就是两个徒孙,收就收了,若是有问题,好好教导就是,若是教导不好,便是你那师弟没用,连他一块罚。”黎世衍想了想,又道,“这么说来,若老夫门下,只有好学向上的好孩子,谁也辱没不了师门,老夫这名头也会越来越响,可也显得老夫虚伪,所谓有教无类,若什么样的孩子到了老夫门下都能悬崖勒马浪子回头,这才是老夫还有你师弟们的本事。”   “都是些年轻小孩子,性格虽定,可品性还能改,收下也好。”黎世衍又补了一句。   “是老师宽容。”谢桥立即拍马屁。   话音落了一会儿,谢桥又神神秘秘的说道:“老师可知我最近见了谁?”   黎世衍见她一脸兴奋,都忍不住跟着乐:“活的还是死的?”   “死的。”谢桥坐直了身体。   “能让你如此高兴的又特地跑到老夫面前来炫耀的,必然是个早已过世的读书人吧?此人名声恐怕不小,只是不知是本朝的还是前朝的……”黎世衍可猜不出来。   若是活人,本朝有名的大儒不多,还能懵出一二来。   可死人的话,那范围可就大了。   谢桥也不吊胃口,“我最近瞧见了前朝百里家族中留在人世的那些阴魂,很是不少,其中最是出名的那几位也都在,最要紧的是百里家的一位老祖宗,便是那百里暨,我与他说了不少话呢!”   谢桥说完,黎世衍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谁?!”   “百里暨!”谢桥很满意老师的反应。   虽然老师的才学未必比百里暨差,但年代不同,百里暨可是老前辈,不仅如此,百里暨的“代表作”可是引起了朝代更迭的原因之一!   这身份也难免要被神话一番。   “竟然是那位老前辈!”黎世衍激动的脸上都浮现出几分向往的红晕,“那老前辈可入传言中那般厉害?”   “当是如此的,只是最近我忙着别的,也没与老前辈聊些书画诗词,不过老前辈说,会留一些日子,教导我一番,若是可行,再替他选些学子指点一番。”谢桥又道。   “这事儿好办,我老了,精力不足,所以弟子就你们几个,但这些年来也着实瞧见不少天资卓绝之人,若品性都合适,指点可以,就是收弟子也可,收几个都成!”   只是,百里家的人毕竟死光了。   收徒弟,也不能以百里家的名义来。   “可你身体不好,恐怕精力还不如老夫。”黎世衍有些担心。   “这事儿不着急。”谢桥笑了笑,“以后再说吧,收徒之事,或许百里老前辈有自己的想法呢?等过些日子,让他自己挑一挑也是可以的。”   百里家虽然没了,但百里家当年肯定也有些至交好友的,传承到现在,即便与百里家没任何关系了,可毕竟有当年情分在,或许百里家人已有想法和安排。 第1035章 和尚窝   谢桥的确是不喜收徒,累得慌。   但得了人家指点,便不好什么都不付出的。   尤其是这百里家若是注重传承,她得了好处若是不认账,断了人家传承,那也缺德。   眼下,黎世衍人还在激动中,又问了她很多与百里家族有关的事情。   又知道谢桥之后是要将百里家口述的东西抄写下来之后,又去库房里头,弄出来不少好纸好墨,都快将家底都送她了。   等到其他几个徒弟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老师“讨好”大师姐的样子。   一个个面对谢桥这个大师姐,眼神更加的复杂了。   迄今为止,萧彧荣几人并不知道大师姐的本事,琴棋书画,都没人与大师姐比过,而大师姐本人,也从来不执着这些东西,甚至痴迷道术,所以就更让他们不解……   大师姐到底是依靠什么样的优良品性,让老师如此偏爱?   “彧荣,今儿让你两个徒弟都过来见见吧。”黎世衍没忘这事儿。   萧彧荣一听,心头一揪,开始紧张了:“是,弟子这就让他们两个过来。”   “去八方园那边,老夫要考考他们。”黎世衍又安排道。   萧彧荣点头。   八方园,乃是京城读书人最爱去的地儿之一,里头景色很是不错,适合吟诗作对,也是和弹琴吹箫。   那地儿还养了不少花鸟鱼蝶,还有暖房,即便寒冷冬日,也能瞧见一些春夏景象,最是难得。   只是到了那里的读书人,多会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因为里头高人太多,指不定不小心撞到个人,便被人拎着要去斗诗,所以没点准备的人,真不敢去。   当然,那也是个会扬名的好地方。   黎世衍说到做到,萧彧荣也没资格反抗,立即便去找两个徒弟了。   师徒几人简单用完早膳,便一起前去。   谢桥来了京城这么久,却没去过这八方园,这会儿也想见识见识里头的景象。   不过许是黎世衍要来的消息传了出去,谢桥进去的时候,发现八方园外头还挺热闹。   公子小姐,络绎不绝。   除了正经人家的孩子,还有些花魁女子,来来往往,也都是正常的。   谢平怀骑着马,到了八方园门口,左右瞅了瞅,“楚谏!你看那个人,是花魁吧?长得可真水灵!”   “……”楚谏吓了一大跳,恨不得捂住谢平怀的嘴,“你小声些吧!师祖在呢!”   “在就在,怕什么?花魁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吗?别人能看,为啥小爷不能看?还能因为我看了几眼花魁,就将我赶出师门了?哪有这么小气?”谢平怀一脸豪气。   他觉着自己最优秀。   最近,他废寝忘食,很认真的读书习字,进步很大的!   这看花魁又不是不好学,没影响啊?   楚谏脸上臊的通红:“你这样不好,你看师祖和师父以及几位师叔,他们都是清冷孤高之人,都不好美色,你这么嚷嚷,不合适。”   谢平怀有点蔫。   也是,几个师叔……好像都不是性情中人。   像是一群老和尚,而他,进了和尚窝,恐怕以后也要当和尚了,太可怜了! 第1036章 瘸子还想笑矮子   谢平怀瞬间没精神了。   马车里头,萧彧荣的脑袋都快钻到了马车底下,都快被这不成器的徒弟羞死了。   这辆车架很大,里头特别宽敞,师兄弟几个,除了桑游在外头看风景,其他人都坐在里面。   萧彧荣不敢说话。   而谢桥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她脸皮厚,这会儿干咳了一声,道:“老师,您看您这徒孙,可真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孩子啊!”   “……”萧彧荣瞪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师姐!   “……”赵玄璟民这笑,“也只有师姐,能说出如此……特别的评语。”   也是足够厚颜无耻,这才能堂而皇之的替自家弟弟说好话啊!   江晋辂脸上的表情更复杂:“原来大师姐喜欢这样的孩子……”   怪不得,一直看他不爽快。   原来是他,不够豪放?   “说话直白,也算是那孩子为数不多的优点了,还是声儿的眼光好,这样的孩子,都能找到他的优秀之处。”黎世衍一点都不客观的评价了一声,然后见其他几个弟子都一脸嫌弃,又道,“你们有如此偏见,可不好,今日既然来了,为师也给你们布置些课业,你们都是出师或是能出师的人了,也该学着看看后辈的秉性以及优异之处。”   “老师的意思是,让我们……找二位师侄的优点?”江晋辂都惊了。   “没错。”黎世衍觉着,弟子们多说些好话,自己听着,或许也觉得两个孩子是内秀,越能看好些。   “这是不是太为难了……”江晋辂真纠结住了。   那个楚谏还好说,长得人模人样,虽然进门的方式有些不正当,可本人还算可以,但那谢平怀……   “师弟你如今都还在考察之中呢,瘸子还想笑矮子?”谢桥白了他一眼。   “……”江晋辂一听,委屈巴巴的低了头,“是。”   “你可不要觉着我欺负你,着实是江师弟你狭隘了。”谢桥睁着眼说瞎话,“你看这谢平怀,本就是个自强不息的好少年,他父兄那副德行,出身还是个土匪呢,如今竟也能开始好学向上了,岂不是比一般学子更是难得?”   江晋辂真的不想承认这一点。   听说,谢平怀进窑子撒银子。   听说,谢平怀从前还仗着土匪身份,吓唬过那些同龄的小孩子……   便是现在,这小子在书院里头也不算太老实,若是与别人有些冲突,立马就能动手与人厮打在一处的……   不讲理,不懂事儿,很猖狂,便是他了。   仗着他亲姐姐是未来太子妃,老师是萧彧荣,这小子可没少耍威风。   谢桥也知道自家弟弟有点浑,但这小子若真犯了错,回家也没少削他,他也都是付出代价了的。   有这么个弟弟,又不能一刀剁了,也只能耐着性子教了。   而且最近,他也的确是比从前好了许多……   “既然师姐如此夸他,那我们便仔细瞧瞧,或许,这小子真有让我等都佩服之处。”江晋辂吐了口气,想着自己定要观察仔细了。   萧彧荣压力更大了。   他的弟子,什么德行,他心里能不清楚?   那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第1037章 丢人   此刻,这罪魁祸首谢平怀什么都不知道,还一股脑的只知看热闹。   八方园的景本就好,今日黎世衍到来,惹得园内临时多了许多人。   一行人坐在一个凉亭里头,四周有屏风挡着,不远处有湖景,一片薄冰轻雾,湖边有梅香四溢,谢桥下车之后,身后多了个银色披风,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这脸都遮了半边,让人瞧得不是很清楚。   “楚谏,你说咱这师祖脑子没毛病吧?”谢平怀搓了搓双臂,抖了两下,“今儿都结冰了,去哪里不好,偏要在这里头吹凉风,我都快冻死了!”   他穿得少!   楚谏一听他说话,这心里便开始紧张:“胡说八道什么呢?师祖那里有暖炉。”   “可我这儿没有啊!”谢平怀嚷嚷着。   萧彧荣这个老古板说今儿要来园子赏景,他一听,还以为是个好地儿,这但凡好地方,自然不会让客人冻着的,没想到的,和他想的压根不一样!   师祖和老师以及师叔们坐在凉亭里,四周有东西挡着风,而他……这会儿在外头!   这外头除了他之外,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读书人,都装作一副凑巧的模样,在周边晃悠,时不时的,还要吟出几句酸诗。   天本就冷,如今听到这些声音,他浑身都打哆嗦。   楚谏看他今儿穿的确实是少,叹了口气:“也是你不懂这些规矩,咱们师祖也不是故意想要冷着你的,如今这天气真算不得什么,若是下了雪,这里才是极美,那时候,想进这八方园,那都很不容易的,你若实在受不了,谴小厮给你买件衣服来,要么就去喝杯酒暖暖身子,不过你现在要做的,是打腹稿,根据此情此景,想些诗词文章……”   谢平怀真的头疼了。   这么恶劣的天气,还要做文章。   太辛苦了!   此刻,他们还都是坐着的,凉亭外头,位置有不少,不过没一会儿功夫,都被占完了,来的晚的,就只能在不远处瞧着,也不敢喧哗吵闹。   谢桥坐了一会儿,眼睛也四处瞧了瞧。   习惯性的,看四周有没有阴魂。   还真有一个,还是个水傀。   就在那湖里头,半只脑袋从冰面露出,一双青黑的眼睛,盯着这边热闹的场景,看上去很是渗人。   “老师,我这两个徒弟……大的还好,启蒙早,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是个举子,本事那是不差的,可这小的……确实不怎么样,如今这外头人多,一会儿怕是要针对他的,万一他表现的不好,怕是要给您老丢人,要不……让他进来坐着?”萧彧荣有些担心。   “既没本事,丢人也是活该的,还怕别人多嘴?”黎世衍并不在意。   萧彧荣一听,不敢说话了。   求救似的看了谢桥一眼。   谢桥看着外头的傻弟弟,将自己手炉拿了出去,让萧彧荣身边的书童将东西给谢平怀送去。   不过东西还没拿出去,就被赵玄璟叫了回来,硬塞回了她的手里。   赵玄璟着人去重新买一个,八方园里也不缺这种东西,方便且快速得很。 第1038章 认输   萧彧荣都觉得师姐比他还要关心谢平怀。   可也只是关心他的身体,对谢平怀即将要丢人的事儿,压根就不在意。   萧彧荣也能想得开,只要老师不生气,谢平怀做的事儿,他大多还是能接受的,毕竟这是他的弟子,心里早有准备。   没多久,东西便送到了谢平怀的手上。   大氅和手炉都有了,看上去暖和多了。   可还没等他好好享受一下温暖,便有读书人壮着胆子走了过来,冲他客气的行了个礼,然后道:“早听闻萧夫子收了两个徒弟,可是二位?”   “正是。”楚谏也有了心理准备,此刻立即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谢平怀也点了点头:“干什么?”   对方尴尬的笑了笑,紧接着,后头又走来几个人,冲着谢平怀道:“谢二公子能被萧夫子收为弟子,必然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没错。”谢平怀听出来了,这是在夸他有本事。   几个人笑了笑:“既如此,想必二公子也不介意和我们谈诗论画了?”   “我看今日风景着实不错,不如便对那湖景各自赋诗一首,写完之后上承给黎老夫子瞧瞧,二公子如此自信,必然能得魁首,就此扬名!”   “谢公子一看便与众不同,心中定有丘壑,如此简单的题肯定难不倒二位……”   说着,这事儿就像定了一样。   几个人开始各自琢磨,手中那笔,一手捋着袖子,开始下笔起来。   谢平怀有点傻眼,看了看楚谏,又看了看那几个人,一脸迷糊:“小爷也没答应要写诗啊?”   “别念叨了,快想吧,现在要是丢了人,咱们也没脸跟着夫子学了,就等着被赶出师门吧!你不是说你那姐姐对你期望甚高吗……”楚谏连忙提醒道。   一提到姐姐,谢平怀脸色立即凝重了。   他那可怜的姐姐身体不好,经不得气。   但写诗……这真不是他所擅长的!   来年的童生试,对写诗的要求也不高啊?!   这群不要脸的人,都多大年纪了?竟然与他一个小孩子比……   “玉镜明河共双影,碧峰千倾尘波生,孤舟一叶无白翁,梅香翻墨沁心亭……”   眨眼功夫,就有人完成了,嚷嚷了出来。   谢平怀眉头拧着。   还没等他开口,接二连三,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将自己的诗句念了出来,再然后,便都看着二人了。   楚谏还好,自幼也没少来这种场合,还能应对。   且,旁人针对的,也不是他。   谢平怀就不同了。   让人不服气。   这萧夫子是年轻一代里头才学最好的,将来更是黎老夫子的接班人,再过十年左右,就更是皇家书院下一任院长最好的人选。   这样一个人,却收了谢平怀这样的弟子。   “二公子,您可想好了?”一个个看着谢平怀的眼神都充满了挑衅。   谢平怀白了他们两眼:“没有啊!”   “那就是谢二公子认输了?”对方笑了笑,其他人也都忍不住露出了嘲讽的目光。   “不认输。”谢平怀抬着脖子,“小爷压根就没和你们比,凭啥要认输?” 第1039章 讨教   谢平怀并不觉得丢人,他从头到尾都没点头,就是这些人主动上前要背诗,与他何干?   然而那些人都笑了:“二公子既不认输又不作诗,这是耍无赖啊?”   “明明你们耍无赖,还想诬赖小爷?我才不搭理你们呢!”谢平怀哼了一声,“你们当小爷傻啊?我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有,你们这些人都读了好些年了,肯定不简单啊?与我比,本来就是欺负人!有本事,小爷和你们比打架?”   这话一说,众人心头一堵,看着谢平怀的眼神更加蔑视。   “二公子既然拜了萧夫子为师,便该有过人之才,如今连一句诗都做不得,不如趁早让出位置,免得侮了萧夫子的名声!”立即有人说道。   “没错!你这等庸才,怎能入萧夫子的师门?!”   “我听说,你之所以能入门,是因为萧夫子的师姐推荐?”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谢桥听到这话,微微坐直了身体,竖着耳朵听着。   这事儿,还真不是秘密。   当初谢平怀拜师的时候,萧彧荣考察了他许久,言辞中,偶尔也有提到过经常住在谢家的莫初声,也被书院里头的人听到过。   就是谢平怀,也是心里有数的。   这攻击力瞬间转移,外头的人都忍不住看向了凉亭里头。   只有一个女子,她裹得严严实实,很多人并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但也有一些人,早早打听过。   “听闻黎老夫子的大弟子,乃是望运楼的东家,那位极为出名的道士莫初声……”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顿时,众人又惊住了。   一个道士?   “从前听说这道士还曾与太子殿下……不会就是她吧?”有人小声嘀咕问了一句。   读书人对读书人的要求,是最高的。   尤其是像黎世衍的这样的大儒,他们也都希望,他的弟子干干净净,只能为大儒添彩,而不是污了大儒的名声。   “他们在说我呢!”谢桥还挺兴奋。   “师姐无需在意这些。”萧彧荣立即道。   黎世衍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明明一身才学,也不知炫耀炫耀自己,如今倒好,被这些后辈说三道四,岂不难听?”   萧彧荣和江晋辂其实对谢桥还挺好奇的。   “其实我也想知道,师姐才学如何……”江晋辂也道。   反正他都已经得罪大师姐了,现在索性也豁出去了,藏着掖着,反而难看。   “你想知道的事儿多了,还能件件都如你的意不成?”谢桥哼了一声。   “……”江晋辂又被顶了回去,心里竟然都不失望,甚至有些习惯了。   大师姐这任性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可惜,这会儿外头的人对谢桥也越发好奇,更有个热血沸腾,站了出来,走到凉亭面前,行礼之后,不卑不亢:“晚辈想与莫前辈讨教一番,不知可否?”   八方园里头,本就是众学子争锋的地方,他们这样,也不算冒犯。   “你要与我讨教道法吗?”谢桥明知故问,一脸慈祥。   “不敢,晚辈对此并不精通……不知前辈可会些别的……” 第1040章 神秘大师   堂堂黎世衍的大徒,若是只会道法,别的一窍不通,那可真是惹人笑话了。   谢桥想了想,自个儿也不是不能和这些人切磋。   只要注意些分寸就行了。   而且当着老师的面,不能让老师丢人的。   而这个时候,赵玄璟微侧着身子:“一般来说,这种场合的切磋,若是引来很多人观看的话,那必也是有彩头的,金银俗物、笔墨纸砚,皆有可能,且看园方准备什么了。”   谢桥多了几分精神,冲着外头说:“我皆可,你随意提吧。”   这话一说,众人都忍不住惊了。   这话,可比谢平怀说的要嚣张多了。   “这……不如……就棋艺如何?”那人想了想,问道。   黎世衍名下徒弟,太子如何他们不了解,但萧夫子诗书最好,桑夫子琴艺画意绝佳,江公子经纶满腹,这位大弟子,棋艺高超的可能性比较大。   且,诗书难学耗时,棋艺入门还算简单,就算这位莫大师输了,也不至于太丢脸。   “好啊。”谢桥轻描淡写的应了。   八方园的管事立即便去安排了。   没一会儿功夫,便将那人请进了凉亭,外头,则安排了人将落子的情况实时展示给其他人观看。   谢桥人团成一个球,缩在一处,她手里头拿着白棋子,目光扫着棋盘,看上去多了几分认真。   谢平怀人也凑了上去。   黑的白的,他看得懂。   只是这玩意儿他也才学,玩得不太明白。   棋局开始之后,外头人的也顾不得冷了,都聚在了一处,紧张的看着棋面发展。   谢桥气定神闲,也不紧张,倒是对面的公子,瞧着黎世衍和太子殿下等人都坐在附近看着,心里紧张,额间都冒起冷汗。   八方园给的彩头是个一方好墨,以及五百两银子……   读书是耗银子的,这园里的管事还挺懂事儿。   有银子催着,谢桥落子极快,好似都没有思考一样,只是看似快,可每一处都没有失误,甚至落下之后,外头看着的人,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心头都跟着凉。   赵玄璟半点担心都没有。   谢桥的棋艺,他见识过,与他相比,都是不相上下。   果不其然,谢桥赢的挺快。   甚至于谢桥相比,那公子下完棋,脸色都白得惊人,手都发着抖,但人也挺懂事:“是晚辈无知,冒犯了前辈……”   “无妨无妨,只是探讨棋艺而已。”谢桥笑了笑。   那人是落荒而逃。   外头的人望着那棋面残局,都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   谢平怀看了半天没看懂,但不妨碍他震惊:“大师你可真厉害!早知道这样,我拜什么夫子啊?我跟您学不就行了吗!?您和我姐可是师侄俩,一个道观里出来的啊!”   比萧老头合适多了!   看看萧老头,之乎者也,再看看莫大师,风平浪静神秘兮兮!   明明是莫大师,更厉害些!   “有个老师就不错了,你还敢挑?”谢桥听到这话,嫌弃极了,“如此不懂事儿,还不跪着给你老师道歉去!”   “我凭啥……”听你的话!   谢桥幽幽看着他。   不知为何,谢平怀心头一坠,总觉得这心情有点熟悉,下意识的认了怂,往萧彧荣面前一跪:“老师我不该嫌弃你,我知错了!”   说完,“砰”的一声,磕了个头。 第1041章 奇怪的话   萧彧荣有些诧异的看着谢平怀,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听大师姐的话……   谢桥还是不咸不淡:“往后若是再让我瞧见你不尊师长,便要告诉你大哥,将你扔进这湖水里头冷冷脑子。”   “……”谢平怀也不敢顶嘴,看了谢桥一眼,然后嘀咕道:“知道了……”   “很好,懂事点,你姐姐替你走这后门也不容易。”谢桥点了点头。   谢平怀拧着眉,挠了挠头:“大师伯,我怎么觉着……你这么像我姐啊?”   “!!!”谢桥心头一惊。   瞪眼看着他。   这光天化……这众目睽睽之下,这臭小子胡说什么呢?!   “你看啊,你和我姐一样,都会将谢平岗抬出来威胁我,一个德行的。”谢平怀实话实说,“还有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和我姐瞪着我的时候真的是一模一样!不信我拿个铜镜过来你自个儿瞧瞧,这双眼睛,真的就像是一个人……我怀疑,我姐不是大娘生的,是你生的!”   “……”谢桥直接呛着了。   咳个不停,又有点心虚。   而萧彧荣仔细回想了一下那谢姑娘的模样,然后认真的看了看面前的大师姐:“是有几分相似……”   桑游和江晋辂没见过谢桥,但也知道这位谢大姑娘,是太子的未婚妻。   所以都忍不住看着太子殿下。   “大师伯,莫非你是我嫡母那边的亲小姨?”谢平怀又问道。   谢桥脸色憋得有些红,即便化着妆,这会儿都能瞧出这情绪不对来。   “殿下,谢姑娘和大师姐长得真这么相似吗?”桑游还挺好奇,“我回来这么久,倒是听人说过,这位谢大姑娘,模样是倾国倾城……”   而大师姐,长得……平和了些。   “像!真的太像了!就是比我姐老了点。”谢平怀一口咬定。   谢桥想要一锤头抡晕了他,让他别说话。   黎世衍笑眯眯的看着,发现谢桥那眼神纠结,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得自家的大徒弟,可真是喜人的很。   “人有相似,谢桥那孩子也算是我带大的,谁带大的孩子,长得便像谁,最是正常不过了。”谢桥一本正经,十分严肃的说道。   江晋辂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这行为习惯若有相似的确正常的,不过模样相同,确实是太巧了些,听说师姐对谢家一直十分在意,若连谢二这小子都觉得师姐模样亲近,恐怕便是如今无亲,祖上或许也是有些关系的。”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祖上的事儿,那谁说的清的,总不好请老祖宗辛苦上来一趟,解释一番吧?”   江晋辂总觉得大师姐的表情有些奇怪。   按理说,便是与小辈模样有几分相同,也不该如此在意才是。   而萧夫子此刻心里头也存着些疑问。   他与太子殿下相处的近一些,所以也知道太子对大师姐也是情深义重十分照顾,对谢姑娘也是如此,这京城里头,还有不少关于太子以及大师姐的传言,也都十分过分,可从不见他们三位有任何的反驳和不喜……   还有老师……   给大师姐准备的礼物也很新奇。   其中有一些是笔墨纸砚,但还有一些,是头面首饰,而且还是十分贵重好看又显年轻的那一种,早先……老师甚至还说了一句话,如今想来,更是奇怪…… 第1042章 评画   老师疼爱大师姐,准备的礼物都是最好的,刚回京的时候,清点物品,他瞧见了老师云游时买的几匹锦缎,极为华丽特别,虽是好看,可不太适合师姐。   然而老师当时说的是,这东西不错,给大师姐做嫁妆……   他几乎是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的。   后来不解的问了老师一声,老师又不承认自己说过这话了……   怪!很怪!   老师此刻这欣慰又看笑话似的表情更怪!   他们有秘密……   萧彧荣心里头打着鼓,努力思考着这其中的关窍,而这个时候,外头的学子们也蠢蠢欲动,对莫初声这个大弟子更好奇了。   立即又有人站了出来,要与谢桥切磋书画。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与谢桥切磋的,刚才出手的那一个,乃是古兰书院的一位年轻的夫子,而此刻出面的,在京中也颇有才名,年纪看上去也有四十左右。   谢桥也应了。   不过她精力有限,所以也干脆的对外说明,只比这最后一次,若有其他好学有心者,可一同参与。   以眼前湖景作画。   谢桥还是有几分紧张的,担心这里的人眼神太好,一眼瞧出她与云危落笔的相似之处。   毕竟这作画风格实在难以彻底改变,即便是更换左右手,这潜移默化的习惯还是会落于画中,让人猜疑。   好在……   她莫初声这个身份,年纪也不算太小,便是被人发现与云危是同一个人,这画作的价格,相差应该也不会太大……   谢桥也很无奈,若是平时,她自会收敛小心,可老师在,又多年不曾考校她的学业,着实不想让老师丢脸。   她叹了口气,别人瞧着,就像是被为难住了一般。   谢桥望了望那湖景,想了想,落了笔。   谢平怀还挺规矩,竟然主动上前替谢桥磨墨,他在萧彧荣身边做了很久的磨墨小童,这磨墨的本事还是十分不错的。   远近虚实、挥洒自如。   赵玄璟看着谢桥作画的场景,心情也忍不住放松下来。   她便是有这般魅力,让人沉心静气,安然自在。   谢桥此画写实,既要湖景,便画湖景就是,她落笔生花,行云流水,完成的很快。   结束之后,又等了旁人一刻钟,这才将花展出,各自评比。   不得不说,来了这八方园又敢显露一手的,本事都十分不错,只瞧那画,有的大气磅礴,有的笔精墨妙,醉墨淋漓很是精彩。   但几乎所有人,先看着谢桥的画。   她的实力本就让人好奇,所有人都想知道,自己与黎世衍大徒之间的差距。   然而这一看,竟是惊了。   这画……第一眼看去,平平无奇,景色并无夸张之处,处处平平淡淡。   然而再仔细看一眼,却又觉得其中构图十分精妙,每一个细节之处,都找不到半点瑕疵!   湖对面岸边,有叹气扫叶的老翁,那老翁弯着腰,愁吟的表情似乎都能瞧得一清二楚,而老翁不远处,急舞回风,吹得落叶飘璇,让人都忍不住替那老翁难受了几分。 第1043章 优点   远处有林中雾寒,虚景远望,飘逸飒然,中间有冰湖云淡,日光都跟着寒冷几分,树下梅花冻,清孤不等闲,再往这画中近处看,红炉黑鸦娇颜,谋醉揉香人烟,一暖一热,整幅画瞬间便格外不同些,让人移不开眼。   几个带着红颜知己过来的书生都忍不住激动的红了脸。   瞧瞧这画,竟将他们身边女子各种姿态都画得清清楚楚,甚至每一个,都别有不同,是娇憨是媚态还是飘香柔意,都格外的美。   “那边何时还有个吹芦管的人?竟将这幅画奏活了。”有人凑近一看,远远一梅花树上,竟然坐着个人,吹着炉管,望着树下少女,画面着实充满暖意。   这幅画,有让人揪心叹息之处,又能让人生出几分向往暖心之情,的确是别致。   这莫大师的观察能力,确实是常人所不急。   “我想着画景,便执着于景忽略了人,怕喧宾夺主,却没想着,莫大师这一副,却是人景合一,相互衬托,缺一不可,在下佩服。”   “这画……画中有诗,若是再提诗,反倒占了位置,显得不美了,就这般刚刚好……”   “不愧是黎公大弟子,在下服气了……”   “我也是,如此对比,羞煞人了……”   “……”   谢桥给自己揉着手腕,看上去还挺谦虚。   要不是这位大师伯是个女子,谢平怀都想上手替她揉揉了。   “您可真厉害……咱用的都是笔,为何画出的东西差别就这么大呢?”谢平怀都忍不住叹气,莫非他被生下来完全就是用来凑数的?   这有些画,他是分不出好坏的,尤其是风景画,大体都一样,山水树木,没什么特别的。   可莫大师这画就不同,看完一眼看想多看几眼,对他来说,这就是好。   “我这个徒弟……愚笨了些,但确实有个优点。”萧彧荣看着谢平怀的态度,还挺满意,“他有自知之明,进退不觉羞臊,肚量不错。”   “可进可退,不浮躁虚伪,的确是个优点。”桑游也点了点头。   江晋辂也不得不承认,谢平怀也并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就拿刚才旁人让他念诗的事儿来说。   会便是会,不会便是不会,自个儿的脸面只有自己能踩,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这一点可以说他是厚脸皮,却也可以说他心大释然。   另外,对大师姐这个长辈,谢平怀得知其本事之后,不吝夸奖,目色钦佩,也算是有向学之心,态度虔诚,品性不错。   总好过那些虚伪做作之人。   这孩子有点毛病,又贵在有一颗干脆果断纯粹的心。   当然,几人也是为难。   老师既然让他们找谢平怀的优点,那……便也只能站在另外一个角度来评判……完全是,没得选择!   “这画……”评判完了,这画作被拿了回来,赵玄璟扫了一眼,怔了一下。   谢桥心头一揪。   赵玄璟却适时闭了嘴,不吭声了。   倒是萧彧荣盯了又盯,突然开口道:“大师姐……你可见过云危大师?” 第1044章 就是她   果然看出来了!   只是没想到,萧彧荣的眼力这么好,不过几眼便发觉了!   谢桥真的已经是尽力收敛。   从前在书院里头作画时,做法略微简单些,画作篇幅也不太大更没有此画精心,所以技法还能隐藏。   可这一副不同,细节太多,藏不住。   谢桥还想厚着脸皮不承认,但黎世衍已经开了口:“这丫头便是这般谦虚内秀,她的画作早已出名,只是平时遮遮掩掩,一直没有表露过实力。”   “老师的意思是……”萧彧荣心头一惊,立即坐直了身体,“莫非大师姐便是那位云危大师!?”   “或许……是的吧?”谢桥头一缩。   “真是云危老前辈!?”萧彧荣顿时不淡定了,称呼都变了,惊讶完之后,都不忘多盯谢桥几眼,“不可能的,听闻云危老前辈已经花甲之年了!”   谢桥白了他一眼。   那是因为花甲之年的书画大师,作品更值钱。   黎世衍巴不得自己的大徒弟才名天下皆知,对于银钱之事,他并不是很上心。   毕竟作为天下第一大儒,他……真的不缺钱。   自然也理解不了,大徒弟这搜搜抠抠的行为。   甚至在他看来,自己无儿无女,只有这几个徒弟,将来待他身故之后,名下所有家业财产,都是自己的大徒弟的,徒弟手里抱着金山银山,那卖画的小财帛算得了什么?   “不过就是虚名而已,萧师弟没莫要这般执着……”少嚷嚷两句,知道的人更少,以后她还能继续忽悠。   可萧彧荣已经要疯了。   他根本听不见谢桥的话,开始仔仔细细的盯着那画,一点一点的与印象中的云危大师作对比。   赵玄璟眼神也挺复杂,不过毕竟是太子殿下,这会儿还端得住。   而江晋辂和桑游,此刻的情况和萧彧荣差不多。   都是不太信的。   三人凑在一处,有商有量的研究。   谢桥见他们这样,都觉得屁股下烫得很,找个机会,与老师说了一声,带着谢平怀,立马遛了,去这园子其他地方逛一逛。   赵玄璟身份太特殊,这里人多,他也不好跟上来。   “这技法确实像……”   “何止是像?明明就是一模一样……”   “不对……我记得……那云危大师……不仅仅是画作出名,他雕刻也是极佳,我还曾花了高价买过一根云上簪……买卖的时候便听闻,那东西是云危大师亲自画样并雕刻的……”桑游突然回过神来。   赵玄璟呵呵一笑,也是他们没那么蠢,反应还挺快。   云危大师……   “对啊!我差点忘了!前两年,那银楼玉楼里头,只要说那首饰的花样是云危大师画的,价格必然要翻一翻!”   “老师那里还收藏了一块镶玉屏风,花样极其复杂……”   师兄弟几个,都望向了黎世衍。   黎世衍神情骄傲:“没错,就是你们大师姐画的,可惜啊,她身体不好,一般只雕刻些小物件,那么大的屏风,她那身子骨扛不住。”   这一瞬间,萧彧荣总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又像是没抓住,心里头空空的,总觉得忽略了点东西。 第1045章 不知好歹   赵玄璟都觉得谢桥这运气不错。   老师都已经提示的这般明显了,这师兄师弟们竟还没反应过来。   也亏得是谢桥这身份不多见人,所以容易被人忽略。   早先虽在书院里头呆过一阵子,可过了这么久,便是萧彧荣,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她来,否则回忆起这二人都是身体虚弱,再加上刚才谢平怀说的那些……   也该能知道真相才是。   可惜啊,谢桥又逃过一劫,如今他们也才知道大师姐是云危而已,竟就已经如此激动,若是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怕不是要羞愤的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此时此刻,桑游和江晋辂已经对这个大师姐彻底服气了。   从前听着老师夸奖,本以为大师姐十分厉害,可见面之后,大师姐却内敛不多话,他们也瞧不出大师姐本事的深浅,只觉得老师疼爱居多,大师姐的能力,还是有几分水分。   可现在……   江晋辂都觉得,自己曾经对大师姐的所有不好的猜测都成了不知好歹……   等他们看完了画,再想膜拜一下大师姐本人的时候,这才发现大师姐人早就遛了。   三人都有些讪讪的。   实在是刚刚看画太入迷了,忘了云危本人就在旁边。   “大师姐呢……”萧彧荣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又恢复了。   这么厉害的大师姐,他着实是……有点放不下啊!   他目中带着几分星光,充满了期待。   “许是你们看画的样子太难看,流了口水、直愣了眼睛,着实可怕,便忍不住逃了。”赵玄璟慢条斯理的说道。   萧彧荣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懊恼。   刚才那一瞬间,他竟先看了画,没曾和大师姐多说几句,实在可惜!   而桑游此刻却不可思议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铜镜,盯着自己这张脸仔细看了看。   他绝不可能露出那等丑陋的神情……   “没想到大师姐竟如此擅长作画,这副景色着实不错,我想着回去之后,定仔细斟酌,赋诗一首,题于画上……”   话未落音,只听赵玄璟道:“师姐同意了吗?”   “……”萧彧荣心中一沉。   没同意。   “等师姐同意再说吧,或许,师姐有意将此画卖了也说不定。”赵玄璟又道。   就看,谁出的银子多了。   萧彧荣叹了口气,他着实希望自己能与大师姐一起作画,即便不是作画,做其他的也好,弹琴吹箫,高山流水,便是替师姐牵着马,那画面必然也是极好的……   他脸色微红。   而此刻,谢桥带着谢平怀在别处正逛着,竟碰上了那位周姑娘。   当然,也不只是周姑娘,还有三大书院里头的其他人,应是在此举办诗会,还挺热闹。   谢桥认识不少皇家书院的人,但多是女子,而那些女子与她同龄,本也在备嫁阶段,她离开书院几个月了,她们的亲事大多也都已经定了。   她从蒙家堡回来之后,还收到过不少信。   也得知在书院里的好友,如今也都在家待嫁,不去书院上学去了。   比如那方慕雪,定了侯门次子,虽是次子,可那人自身才学不错,也是前途无量。   而秦琉,说是定了一武将之家,也是勋贵之后。   早先也说好了,等她身体好些,大家再聚一聚,只是她回来之后便忙个不停,还没机会见面。 第1046章 说得对!   这年轻人举办诗会的地方,着实不太适合她这个道士。   里头又无几个熟人,所以谢桥便准备绕道离开,然而人还没走,就有人拦住了谢平怀。   谢平怀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他只是出来保护大师伯而已。   “我听说黎老夫子来了?谢二公子是与老夫子一起到的吧?不知我等可有福气请二公子引荐一下?”来人开口就道。   谢桥明白了。   今儿这诗会,估摸着也是因为她家老师而临时组建的。   “师祖人就在那个破亭子里头,你们想去见的话走过去就行了,不过人挺多的。”谢平怀也努力耐着性子。   如果是以前,他早就甩脸色了,但考虑到若是自己主动挑事儿,回头他大姐知道了会生气。   便将脾气按了下来。   他年纪小,可个头挺高,脸上还有几分稚嫩,不生气的时候,看上去也的确很好欺负。   “就是因为人多,所以才想请你带着我们大家过去啊?这其他人就不说了,毕竟不是咱们书院的,可我们几个……”那人笑了笑,“大家都是同窗,二公子不会瞧不起我们,觉得我们连见黎老夫子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吧?”   谢平怀皱了皱眉头:“你知道还问?”   “什么?”那人愣了一下。   “小爷说,你既然知道自己没资格,还说这话做什么?”谢平怀有些不耐烦了,“想要见老夫子的人多的去了,便是我这个徒孙,也才在今儿见到一面而已,你们见不着那不正常吗?你找我引荐,他也找我引荐,各个都找上我来,我怎么办?选谁啊!?”   “我选了你,旁人不高兴,选了旁人,你觉着小爷看不起你,总不好让小爷收银子吧?谁给的银子多,小爷让谁见?”   “小爷才不上当呢!”谢平怀觉得,这人就是想害他。   就像是从前那个给他宅子蝈蝈当好处的那个人一样,会连累他挨揍。   谢桥听到谢平怀这一番言论,心里满意极了。   话是得罪人,可是非是对的!   十分欣慰!   那位公子被谢平怀的话气得笑了,没想着他一点薄面都不给,还说的这般难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脸色也有些红,道:“二公子,前几日咱俩还在一起谈论……谈论事情呢?”   当时是骑术课,几个班混在一处上的。   有几个人聚在一处,谈论的是京城第一花魁娘子,他离谢平怀近了点,二人便多说了几句话。   “我知道,你当时说,那花魁娘子的身体都是要用药物养着的,我好奇多问了几句。”谢平怀点头承认自己认识他,“但花魁是花魁,师祖是师祖,我带谁过去都不行,会被人打断腿的。”   他的意识很清晰。   带着人去,便是冒犯师祖,会被萧夫子打手心,如今太子殿下还是他师叔,殿下以后万一和大姐提起这事儿来,大姐肯定会失望的哭泣,又伤身体。   最重要的是,他旁边站着大师伯莫初声,也是个会找谢平岗告状的主儿。   那公子叫丁茂,这会儿真觉得难堪了。   “这位道长。”周思衿突然站了出来,笑着道,“前几日我家表姐在街上救了道长,不知道长还记得否?” 第1047章 抢了风头   谢桥点了点头:“记得,多亏了虞姑娘,要不然贫道这把老骨头都要摔碎了。”   “道长与谢二公子一处,应当也是极为相熟,关系不错的吧?不知可否请道长美言几句?带我等去见见老夫子?”周思衿试探的问道。   好歹也算是半个救命之恩。   晕倒这种事儿,可大可小的。   “这……”谢桥笑了笑,“据我所知,想要面见老夫子,也并不困难的。”   这么一说,众人立即竖起了耳朵。   只听谢桥又道:“夫子归京之后,知道许多读书人都想要见他一面,便让三大书院的众位夫子出面,考校学业,若学业出众,排号靠前,便可亲自指点照顾一二。”   名头太大,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夫子回来之后,门都不好出,常常要被人堵截的。   听闻几年前,老师坐轿出门,一路上竟遇上了好几出戏码,多是些读书人,想要引起老师注意,特找人配合演苦情戏,有的是因为念书被家人扫地出门,有的是读书太多忽略了妻子,妻子跟了旁人……   老师当时感叹颇深,是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是……什么样的奇葩怪物都有!   自那以后,老师便更爱隐姓埋名在外云游了。   所以,不是谢桥瞧不上眼前这些人,而是老师那边,早就定下规矩的。   “诸位若想去见一见,要么比旁人提早一步到场,要么,正大光明赢得机会,只要尔等足够向学又勤奋,不说见一面了,便是亲自收徒,也不是不可能的。”谢桥又道。   她态度也算十分柔软了。   丁茂有些烦躁的撇了撇嘴。   哪来的臭道士,说这些多余的话!   谁不知道见老夫子要有规矩啊?   可就是因为他们达不到书院的要求,所以才会让谢二帮忙啊?   谢二可是亲徒孙!这条捷径那不是比其他任何一条路要近?   “刚才还说周姑娘的表姐救了你的命,如今连这点小事儿都不愿意帮,哎,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救命之恩、恩将仇报啊!”丁茂吊儿郎当的嚷嚷了一句,“我们都是有心向学的,见了老夫子,必然会努力表现,不会丢了人,二公子还要这么提防着,莫不是担心我们之中,有人得了老夫子或是萧夫子等人的青眼,抢了你的风头?”   谢桥扫了一眼其他人。   有几个,因为丁茂说的话有些过分,已经皱着眉头往旁边退了退。   不过也还剩下几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或者,是想借丁茂这股风,沾点好处。   别看这只是见一面,瞧着没什么,实际上……若是运作得当,人生都有可能被改写的。   老师身份贵重,还是太子老师,只要被他点评一句,不论好坏,若这人脸皮厚,便可对外说一句自己曾得黎世衍指点,不明真相的人,多会高看几眼。   而且,他们都还这么年轻。   万一真的运气好,被老师瞧上了,不论是收做徒子还是徒孙,这前途都不用说了。   江晋辂拜师之后,从一寒门学子一跃成了青年才俊,炙手可热。   谢平怀这个丢人现眼多次的土匪儿子,拜了师之后,即便很多人觉得他现在还有些贪玩,但还是会相信,多年以后,他必有出息,不会太差。   就连整个谢家,都因为黎世衍,晃似被镀了一层金,不再是个纯粹的粗鄙武夫之家了。 第1048章 道士拜大儒   谢桥得老师喜欢,平日里不论做了什么事儿,在老师眼里,多能美化一番,不予计较。   如今便是她大张旗鼓的带着人过去,老师必然也不会生气。   然而她并不是消耗老师的疼爱。   更何况,此刻这些人……有的不熟,有的更是不认识!   “你说我恩将仇报?”谢桥笑了,“敢问周姑娘,救了我命的,是你吗?”   周思衿脸色微红,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何来恩情呢?”谢桥站得笔直,风范不落,看上去端庄大气,轻描淡写,冲着那丁茂又道:“小伙子,词儿用的不错,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写几篇文章投过去。”   “你在讽刺我?!”丁茂眉头一皱,看上去像是要揍人似的。   谢平怀将谢桥往身后一拽,然后挡在了前头:“干什么?”   “谢二公子,和你没关系。”丁茂看着谢平怀不顺眼,但实话说,这人,他确实不敢惹的,“二公子既然不领我们去,我们也不好强求的,这里有酒水点心的,也想请二公子过来,一道谈谈心,大家交个朋友,不过这个臭道士……”   “实在讨厌了点,这八方园是读书进学之地,不是给这等道士招摇撞骗用的,就该让人将她扔出去,不是吗?”丁茂又道。   “你放屁!我都能进来,我大师伯凭啥要被扔出去?”谢平怀顿时炸毛了。   “她是道士,扔她又怎么了!?”丁茂吼了一句。   然而话音一落,这才注意到刚才谢平怀说的是什么。   而此刻,也有几个人偷偷尾随谢桥,一路过来。   听到丁茂这话,也都惊讶不已,连忙上前来。   “你们在吵什么?这是黎老夫子大徒莫大师,你们小小年纪,怎能如此不知尊敬前辈?还敢嚷嚷!?”   “道士怎么了?莫大师虽是个道士,却画着一手好画!你等望尘莫及!”   至于云危大师的名头,这些外人刚才并没有听见。   也有其他人发现她的画和云危大师的技巧有些相似,但因为看那画的时间并不长,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心里头有些疑惑罢了,还没多想。   此时此刻,丁茂震惊了。   周思衿更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桥:“你、你是黎老夫子座下弟子?”   虞仙怎么会认识黎老夫子的弟子呢?!   这样的身份……   若是虞仙找了这大师帮忙,依靠大师与太子这师姐弟的关系,那……那所谓的婚约,根本没多大影响啊?!   东安那边的人再猖狂厉害,可谁敢得罪太子殿下啊?!   周思衿脸都白了,觉得自己也惨了。   这段时间,她真的是将虞仙得罪的干净,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也没少甩脸色,甚至还将人气回了谢家……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以为虞仙就是个穷亲戚。   她父母都去了,没靠山,又想摆着表小姐的谱,实在讨厌,所以才会对她不喜的!   可若她认识这些大人物……   周思衿都要哭了。   丁茂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哑然,憋了好一会儿,这才脸红道:“我、我不知道……”   这世道,道士都能拜大儒为师了吗!? 第1049章 将来的他就是谢平岗   二人此刻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而身后几个看热闹的人,也都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   “大师,是我们眼拙,竟不曾认出您来……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和学生们一般计较。”丁茂立即认了怂,反应过来之后,低下了头颅,冲着谢桥弯腰拜礼。   这个时候低头,还能挽救一番,总不好继续猖狂下去。   谢桥面上看不出生气,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道:“谢二只是黎公徒孙而已,我这个大徒,比他来,更好替你引荐,怎么不开口了?”   “学生不敢……”丁茂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这便是欺软怕硬?不错,人各有志,你这等别致之人,也同是世间少有,活个稀奇,也挺好。”谢桥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这话,直接让丁茂着了火。   这个道士……好毒的嘴!   他睁红着眼,看上去很是生气,而谢桥却笑得更慈祥,本还准备再四处逛逛,此时此刻,便坐在了不远处的石凳子旁坐了下来,招呼谢平怀上前,考考他学问。   谢平怀也很激动。   从前觉得这拜师也没什么好,受到管制不说,还常常被别人挑衅,莫名其妙便被恨上了,一身的麻烦。   可现在看到大师伯这么轻轻松松的一句话,竟能气得丁茂憋火闷气,越发敬佩。   “大师伯,你看他气得,咱们应当乘胜追击,让他跪下认错?!”谢平怀两眼冒光。   “他认错了,你这心里便会觉得痛快?”谢桥忍不住好笑。   “当然,让他跪下说爷爷我错了!以后瞧见小爷转头便走,再不敢招惹才好!”谢平怀立即拍着胸脯说道,好似已经见到了这一天。   谢桥听到这话,颇为无奈:“那这么说,你是想要像你大哥学习,将来做一个和你大哥一样的人了。”   “才没有!我活我的,谁要像他!”谢平怀不高兴了。   这个世上,他最厌恶的人,就是谢平岗了!   谢桥轻笑了一声:“你大哥便是如此,生气了吼一声,厌恶谁便要嚷嚷着做谁的老子,动了怒便要冲上去打人,遇到这种情况,怕也要将那丁茂作践到坭坑里才肯罢休,将自个儿的拳头累得半死,这才让心里头畅快,你若是也如此,那不是和你大哥一模一样吗?”   谢平怀沉默了一下。   想了想,竟发现的确是如此。   这么说的话,将来他就是谢平岗?   嫌弃极了。   “诛人诛心,有时候未必要动手才能痛快。”谢桥看着他,认真又道,“你看,贫道如今坐在这里,刚才嚣张的那些人,想走,却不好立即就走,而留下来之后却要看贫道的脸色行事,不敢大声喧哗,不敢宣泄不满,我那一句评语,可让他几年之内,让人讽刺嘲笑,如此,可比挨一顿打,要让他痛苦多了。”谢桥又道。   若是再让对方跪下认错,那就是她这个长辈过于计较,欺辱晚辈了。   谢平怀想了想,也承认。   “就像是那个老鸨当时将我扔出来一样,只说了一句话,让我被人笑话了好几年?”谢平怀道。   这事儿,至今都让他心头不畅快呢!   “是这个理,再比如,大哥……你大哥,曾经动手打过皇家书院的夫子,虽当时得了畅快,那夫子被打后,即便开始是他的错,后来也成了个弱者,吃亏的,还是你大哥。”谢桥又道。 第1050章 歪理   当初谢平岗初到京城,有人说了些不好听的,他没忍住,动了手。   因为那事儿,谢平岗不能去皇家书院“镀金”,这是其次,重要的是,自此以后他这个粗鲁武夫,让读书人厌恶。   说得严重些,便是在朝堂之上,必然也要因为这往事,让那些文官心生偏见。   “这么说的话,好像是这个理。”谢平怀点了点头,“想当初,小爷明明是和几个人一同去的青楼,可那些人表面和小爷好,背地里竟然让老鸨羞辱我,让我被人笑话……”   后来他也和那几个人打过几次,有几回也让他们哭爹喊娘,算是报了仇。   但……只有打人的时候痛快。   事后,他们装个可怜,所有人都会骂他是个土匪。   “大师伯,我怎么才能和我大哥不一样?”谢平怀老老实实也坐了下来,伸着头问道。   “喜怒不形于色,克制欲望,委婉迂回,坚持久了,必有效果。”谢桥道。   “……”他不明白。   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竟还不能表达出来了?!   “你觉得,你的老师更喜欢你还是楚谏?”谢桥问道。   “当然是楚谏,那小子忒是谄媚,见了老师之后脸上都能笑出花来,有时候老师罚他,他竟还高兴应着,跪得心甘情愿!”谢平怀叹了口气。   他不一样,老师若是罚他,他想着自己的手又要费力,便高兴不起来。   “可你觉得,楚谏喜欢受罚吗?”谢桥抬眉问道。   “自然不喜欢。”谢平怀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就是了,他不喜欢,却能表现的知礼,这便是他的本事,你若能比他还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将来哪怕你的才学比不上他,可你的老师必然也会更喜欢你。”谢桥觉得自己的歪理讲得还不错。   教导她这蠢弟弟做个心机深沉之辈。   那楚谏虽有野心,可的确是个懂事儿的读书人,对萧彧荣知礼,不是他能忍,而是他学的便是孔孟之道,心中有孝存恩义。   只是这些大道理,与谢平怀说得再多,他也从不上心。   屡教不会,哪怕如今收敛许多,可与寻常人相比,还是不太懂事些。   她说的这些,若他能懂其中一二,不让人觉得他是个好糊弄的傻子,也就够了。   “所以师伯刚才也很生气,只会表现的不生气而已,他们也瞧不出来,反而还怕你?”谢平怀问道。   “……”谢桥无奈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确实是一点都不生气。   她不生气是因为身体不好,早已学会调整自己的情绪,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便心情起伏过大。   “那我以后也和大师伯学。”谢平怀觉得,眼前的大师伯比老师厉害多了,“大师伯,还是你讲道理,也不爱骂我,说话温声细语的,听着真让人舒坦!”   “萧彧荣有这么让你讨厌吗?”谢桥也很无奈。   她这蠢弟弟,根本不知道不尊师长的代价是什么。   也是萧彧荣多次容忍他,这才能让他继续跟在身边学着,换成旁的夫子,怕早就将他赶出师门了。   “老师就是爱说教我,说得太深奥了,我听不懂,我若开口询问他,他为了让我记住那些典故,便要让我抄书,我若不问,下次再犯,罚得更厉害……”谢平怀觉得自己也是难啊! 第1051章 人生赢家   谢平怀此刻的神情也有些可怜巴巴的。   他不是真的讨厌老师。   他也是知好歹的,萧彧荣对他那可比亲爹还上心,罚他抄书,问他学业,都是为了他好,他懂。   他最近也确实上进了,也得了不少夸奖,可与旁人相比,他还是不够厉害,总让老师叹气。   听着那酸夫子叹气,他这心里便不得劲儿,总觉得自己太蠢了,和老师不是一类人。   蠢弟弟自己没本事,听不懂萧彧荣的话,这一点……谢桥还真帮不了他。   “你再多抄两年书,到时候就能懂了,这进学之路,一开始都是这般辛苦的。”谢桥忽悠道。   事实是……会一直很辛苦。   有萧彧荣这么个严苛还要求高的老师,他这辈子想要翻身当爷,那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她这蠢弟弟的命可真好啊!   做土匪的时候年纪还小,寨子里又忙着打蛮子,没人管他,上山下河任由他去,潇洒至极,略长大些了,家里做了官,又成了个少爷,被卢氏宠着,这后来卢氏走了,又来了个林姨母疼爱他,等他该走上正道的时候,还拜了那么好的老师……   如此说来,他可真是个人生赢家……   这相比之下,她和大哥过的可就是辛苦多了。   谢桥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谢平怀也瞧不出来,只觉得大师伯慈祥温柔,真好似是他亲姨一样!   谢桥人在这儿呆了有一会儿,那丁茂和周思衿等人,努力等着旁人不盯着他们了,这才硬着头皮到了谢桥面前告辞,灰溜溜的走了。   她人坐在这儿,也挺清静。   有很多人对她好奇,可大多都是懂礼数的,不会冒然过来叨扰她。   谢桥顺道考了谢平怀不少东西,对他目前的进度,算是有数了。   谢平怀只是不上进,脑子还是挺活泛的,又有萧彧荣催着,这进度其实是很大的,比不上楚谏,毕竟楚谏都已经是个举子了。   谢平怀启蒙晚,也无需与他比。   以她的看法,来年考个童生,应该是能行的。   瞧他进步大,谢桥对他就更温和了。   过了约摸一个多时辰,却见不远处,有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谢桥左右一看,发现几个读书人的阴魂,也冲着一处飘过去,嘴里念念叨叨的,听那声音,似乎是……出人命了?   “大师伯,怎么了?你再考我啊,这么简单的题目我都会!”很多都写过不下上百遍,怎能不会!   谢桥站了起来:“出人命了,去看看。”   “是有人杀人了?”谢平怀瞬间来了精神,从怀里竟然还掏出一把匕首来,“大师伯你且放心,我本事大着呢!要是有凶手敢向咱们过来,小爷一刀子结果了他!”   “……”谢桥白了他一眼,“喜怒不形于色。”   谢平怀闻言,尴尬的笑了笑,左右看了看,然后摸了摸脑袋,怂里怂气的将刀子又收了起来,认认真真的本着一张脸,只是那眼神还是有些漂浮不定,一看就不老实。   表情能收着就已经不错了,慢慢来吧。 第1052章 丑陋的熊人   谢桥跟着阴魂往出事儿的地方去。   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凉亭不远处的湖边。   这一处……谢桥可熟的很,刚才自个儿还画了一幅画,画中男子给一小姑娘吹芦管呢……   她一靠近,瞧见谢平岗了。   除了谢平岗之外,太子以及桑游和江晋辂,都在。   “萧师兄送老师休息去了。”见她目光游离,赵玄璟解释道。   谢桥点了点头,老师年纪大了,如今精力大不如从前,今日天冷,似乎还要下雪,的确撑不了太久。   “为何是司刑寺的人过来?”谢桥有些不解。   “今日八方园太热闹,衙门那边要负责里头学子的安危,只是人手不够,便从司刑寺借了些人过来,正好我又在这儿,这案子自然便归司刑寺管了。”赵玄璟低着头,耐心的解释。   谢桥这才表示明白了。   谢平岗正在查看尸体。   谢桥看了一眼,发现死的人竟然是那吹芦管的少年,画中,这少年也是朝气蓬勃、年轻美好,却没想到转眼时间,竟躺在地上。   她有仔细瞧瞧,竟没发现他的阴魂。   莫非直接下去了?   可一般来说,这突然横死的人,阴魂多会在阳间逗留的……   “这位便是……殿下的大舅哥?”桑游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也顾不上看地上的尸体了,忍不住的冲着谢平岗看去,这越看,越觉得可怕,表情惊悚,震惊到了极点。   这汉子,真的是太丑了!   不是五官丑,而是这气质!   他强壮若熊,高出旁人一个头来,想看他的模样时,还要仰着脖子,实在费力!   这身高本就傲人惹眼,偏他还不注重外表,半张脸都被胡茬子遮住了,从眼睛看来,这是个年轻人,可对上那胡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三四十岁的野人!   他皮肤粗糙,眼神凶悍,声音粗重,穿着更是庸俗难堪!   一身黑灰颜色,脚下长靴竟还沾着脏兮兮的土,腰盘大刀,身系软剑,就连头上束发用的,似乎都是个利器!   桑游忍不住的后退了一步,双手突然有些无法适从,忍不住的,从怀里掏出了个帕子……   “桑师兄,你还好吧?”江晋辂很是同情的看着桑游一眼。   桑游嘴角抽动了几下:“他脚上的泥……看着……着实碍眼……”   “那又怎么办?桑师兄,您可尽量忍着吧,这位谢大公子正办案呢……”江晋辂也知道师兄的忌讳……   他这人,最是看不得脏了,这心里现在还不止得多别扭呢!   若不是这会儿处处都是人,恐怕都能低下头替谢平岗擦靴子了!   当然,桑游也不是一直如此的。   他这个人,就是见不得离他近的人这般不讲究。   而且奇怪的是,若是农户如此,他不仅能忍,还能下地与人家一起干活。   可就是这种场合,不用劳作之时,便瞧不得脏,而且在江晋辂看来,桑游此刻不能忍的不是靴子,而是谢平岗这个人。   他这熊一样的气质,将桑师兄的审美挑衅得死死的。 第1053章 脏东西   桑游浑身僵直的站在那儿。   约摸过了一刻钟,谢平岗将尸体检查完了,那双手,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桑游瞧见这一幕,实在难忍,这才连忙走上前去,将一方青帕递了过去:“谢大公子,请用。”   谢平岗侧头看他。   又看了看帕子。   “不用,老子这衣服挺好使。”谢平岗很干脆。   瞧瞧这帕子,啧啧啧,可真像是个娘们用的,不仅干净,竟然还绣了花?   谢平岗扫了一眼,差点将这和娘们唧唧的人扔河里去,好在,他还知道太子殿下在,所以没好意思动这手。   “用这帕子。”桑游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司刑寺的人检查尸体没毛病,这尸体本也是人,又是刚死的,一没气味二没腐烂,也没问题。   可这尸体是淹死的,嘴里又不少泥沙,这谢平岗伸手掏了好一会儿,除了泥沙,他还瞧见这人掏出了些……奇奇怪怪的黏液……   怎么能……就这么抹到衣服上去?!   谢平岗很想嚷嚷一句:老子就不爱用,关你屁事……   但仔细一想,自己好歹是殿下的大舅子,当着旁人的面,也不好给殿下丢人,便耐着性子将东西接过来:“成吧。”   捏着帕子,看了一眼,在手里搓了搓,揉了揉,没片刻功夫,原本平整散发着香气的帕子,瞬间变得好似一坨脏东西。   “多谢你了。”谢平岗擦完之后,还不忘道谢,将那帕子直接塞进了桑游的怀里,“兄弟,你叫什么?是殿下的……师弟吗?”   今日能和殿下站在一处的,应该也就是同门了。   桑游脸色瞬间白了。   那帕子,就这么挂在他胸前,那手松开不是,抓紧了也不是,只觉得身前有数不清的脏东西在滚爬肆虐,让他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偏偏为人处世的规矩,让他不能将东西直接扔了。   还是江晋辂看不下去,将帕子拿了过去,这才让他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桑游此刻真的笑不出来,他看着谢平岗,好似看到了这辈子最难以逾越的高山,有种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这位第二眼的冲动想法。   “殿下,就是溺死的,今日湖水冷,他穿的衣物又厚重,一时没浮上来。”谢平岗在司刑寺当差这么久,分辨死因的本事是有的,“只是不知这人为何去了湖边,又怎会掉落下去,好在是今儿人多,许有瞧见的。”   “今日人虽多,可周边所有人的目光多集中在凉亭那处,这地儿……位置并不是特别显眼。”江晋辂忍不住道。   谢平岗私下观察了一下,发现的确是如此。   此地清静,景致却不是最好的。   他不是读书人,不太懂那凉亭里头有什么稀奇的东西,要让那么多人蜂拥而去,但太子殿下都在那儿,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我让人查一下他的身份。”谢平岗说了一声。   其实,也不用查。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认识这死者的,就在人群里站着了,而且特别的显眼。   是个姑娘。   小姑娘生得很是好看,挺讨喜,但此刻却红肿了眼睛,身体都有些颤抖,神情崩溃,谢桥画过她,画画的时候,并未想过,这姑娘竟要面对如此心碎的场面。 第1054章 可怜的姑娘   谢桥心头,不免同情了这姑娘几分,轻轻叹了口气。   小姑娘此刻也被请过去问话。   为了避免影响太大,谢平岗瞪了一眼看热闹的人,将其都赶到了凉亭那边。   桑游差点被谢平岗那凶悍的眼神直接送走。   “果真是大名鼎鼎的谢大公子……其人比传言……更勇猛些。”桑游语气艰难,说了一句之后,也选择去凉亭,不敢多留了。   这位谢大公子,就像是要吃人一样,总觉得他随时有可能动手打人。   不过临走之前,他没忘记太子和大师姐,深深望了他们两眼:“殿下,师姐,我们还是去那边等吧……这判案之事,也帮不上忙……”   “师弟先走就是,不用管我们。”谢桥冲着他挥了挥手,不为所动。   “桑师兄,我也留下来瞧瞧。”江晋辂连忙也道。   桑游有些不太适应这凶残的场面,尤其是此刻他太子和司刑寺的人在,他这个教道琴艺的夫子,也没什么用,还是选择去其他地方等待。   而此刻,谢平岗盯着那小姑娘:“这人你认得?你们可是一起来的?”   他已经尽力让自己变得和善一些,然而天生便长得凶悍,这等气质着实改不了,还是吓到了人,小姑娘听到他的话,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平岗很无奈。   女人真麻烦,胆子比老鼠还小,亲近的人都死了,竟然都无法开口说话,耽误工夫。   虽是这么想,谢平岗还是让身边看着和善些的属下出面,又问了一遍。   他转过身去,不让这姑娘看见他的脸。   果然,这姑娘情绪好多了……   “傅瀚文……他是瀚文哥哥……住、住在我家隔壁,前几日,有人送了我家两张八方园的帖子,我送给了瀚文哥哥,听说今日这里很热闹,我们便一起来瞧瞧……刚才我听人家说,那边有戏班唱戏,我们本是要一起过去的,可瀚文哥哥说遇到认识的人了,便让我先去,可我等了一会儿他还没来……”小姑娘说完,狠狠抽泣了两声。   “你可知道他要见什么人?”谢平岗的下属问道。   小姑娘摇了摇头,雾眼朦胧:“我不知道……瀚文哥哥只说是同窗……”   同窗?   “让人去查,这园子里头,任何一个见过死者的人都要带过来,再去找此人书院的夫子,将其同窗名单拿过来。”   除此之外,还要查一查这小姑娘,毕竟这二人一同过来,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的。   谢平岗对小姑娘并没有任何的同情之心,看着所有人的眼光,都像是看着嫌疑人,一点区别都没有。   八方园出了命案,很多热闹也都停了。   谢桥等人便在远处休息一会儿,过了两个时辰,也有人来回话。   这傅瀚文家境还不错,普通的小富之家,隔壁住着的这姑娘,姓潘,叫潘姣,两家算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   也有结亲的意思。   如今傅瀚文死了,两家父母也都来了,哭得都挺伤心的。   而此刻,谢桥总算是发现了这傅瀚文的阴魂。   在他父母到来的时候,总算从河底冒了出来…… 第1055章 罪魁祸首   谢桥目光冲着傅瀚文的阴魂看去,只瞧着他神情有些麻木,看上去就不像是个才死的阴魂。   这正常的人刚刚死去,多会有些接受不了,尤其是瞧见自己的亲人之后,要么难过哭泣,要么不甘愤怒,又或者,将自己的遭遇说出来,试图让自己的亲人听见,好替自己复仇。   可这傅瀚文没有。   他就如同一块石雕,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着他父母的眼神,能有几分泪光不舍,可苍白的嘴死死闭着,一句话也没有。   很是奇怪。   如今这命案既然被谢桥撞上了,便也不好当做没瞧见,她又能瞧见阴魂,也理所当然,该问上一问。   谢桥冲着谢平岗伸了手:“铜板有吗?”   谢平岗不明所以,往身上摸了摸,还真拿出几个铜板出来,“给。”   “这是酬金。”谢桥将东西往怀里一塞,然后想湖边走了过去。   这阴魂浮于水面,离尸体还有一小段距离,谢桥这动作,也并不是特别惹人注意,尤其是这傅瀚文的亲人,此时此刻都沉浸于伤心之中,周边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再重要。   谢桥与阴魂面对面。   这傅瀚文,长得不错,年纪约摸在十七八岁,很是俊美,文质彬彬,此时变成了阴魂,只是多了几分清冷寒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凉雾,眉毛挂着几分冰霜,并不丑陋。   “你有怨气,想化解吗?”谢桥轻轻问道。   怨气有不少,只是还算收敛,应该是没有报复的意思。   阴魂缓慢的看向了她。   “我是个道士。”谢桥慢条斯理的开口,耐心十足,“你有什么话想要和家人说的,贫道也可以替你转达,还有那姑娘……”   谢桥话还没说完,明显感觉到此时这阴魂似是多了些怨气似的。   只是神情又略有几分痛苦。   突然蹿回了冰湖里头。   谢桥沉默了一下,有些狐疑。   不该如此……毕竟前一刻,这潘姑娘还和他你侬我侬,即便他死的可怜,也不该在提及潘姑娘的时候,露出这种表情,除非……   谢桥都觉得心凉了一下。   她回头看那姑娘……   小姑娘双眼通红,很是伤心,在父母亲人来了之后,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等模样,任谁瞧了,都不会对她有半点怀疑的,可看那阴魂的意思……这命案怕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不能吧?   谢桥有点震惊。   她画那画时,瞧得最仔细的便是这二人,离得虽远,那那温馨美好的场景却让她感受的很清楚。   傅瀚文的阴魂才下去,却有另一个阴魂从水底爬了上来。   傅瀚文刚才只是在湖边,都没离开湖水,而此刻这阴魂却不同了,他十分兴奋的从水里出来,一步一步的上了岸。   他浑身湿哒哒的,也有些臃肿,双眼乌青,瞧着就不如傅瀚文那般好看。   “你是这湖里的水傀?”谢桥开口问道。   这水魂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她:“你在和我说话?”   “没错,就是你,刚才那人是不是你拉进水里去的?”谢桥又问道。 第1056章 凶手   有一种水傀是要找替身的,没有替身,便要一直困在水底,无法上岸,眼前这一个,应该便是如此了。   这水傀一看她的穿着,还有这浑身撒发出来的气息,心头一缩,忍不住紧张起来:“我可没有!我知道拉人做替身要不好的!”   “我也很可怜的,失足落水栽进了这湖里,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办法脱身,也是老天爷可怜我,这种地方,竟然会有人杀人,这才让我捞个正着!”说着,这阴魂还搓了搓手,又怂又高兴。   “你刚上了岸,可有什么打算?”谢桥看他这样,语气柔和了许多。   眼前这阴魂想了想:“我也不知,有人做了我替身,七日之内,我该是能下去了,我准备先去看看亲人,瞧完了我就走。”   谢桥仔细看了看他的情况。   找到了替身,没有执念怨气,的确该是能去投胎了。   谢桥从怀里拿出一张符来,打在了他的身上:“这符养魂用的,以免你在这七天内遇到意外伤了神魂。”   这阴魂一听,很是高兴:“多谢大师!”   “还有件事儿要问你。”谢桥客气许多,“你这替身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   “知道的大师!”水傀立即点了点头,“是被人推下去淹死的!那人我也瞧见了,就在那边凉亭里!是个男人,很是年轻,当时他们二人站在湖边说话,我听得很是清楚。”   “可方便告诉我他们说了什么?”谢桥问道。   “当然可以的!”这阴魂立即点头,“我也瞧不上那人背后下黑手,是该早点抓住他才好!”   “我当时埋在水底下看热闹,后来听那些人说,有幅画里头,有一对男女瞧着十分般配,便游过来瞧瞧,我才过来,这对男女便要离开,只是后来这女的先走,男的说是瞧见了熟人,留下来了。”   “那女娃娃走后,便有个人过来,二人一开始聊得还算冷静,可聊着聊着,那个男人却说了些难听的话……”   这阴魂似乎也有些害羞,难以启齿。   但看了看那地上的死尸,想到对方是自己的替身,也算是他的恩人了,便不好藏着掖着不说实话。   “我知道的是,那个男人自称是那女娃娃表哥,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和那女孩子多么亲近,又说小时候两家有意亲上加亲,听到那些话,我那替身心情便不大好了。”   “后来趁着我替身没注意的时候,将人推了下去,他本还挣扎,可这表哥又说自己早已与那姑娘有了肌肤之亲,又说今日姑娘之所以邀请他出来,本意就是与他一刀两断,只是看他可怜,一时没好开口,那表哥还拿出了一朵珠花,神情阴狠,说他那样的人,本该去死,何必活着拖累旁人,若不是看他可怜,表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的……”   “他那样的人?这是何意?这傅瀚文还有什么缺陷吗?”谢桥刚才并没有瞧出来。   “好像是手不大好,他挣扎的时候,本来也是能爬上去的,但我看那手却似是没力,抓了半天也没抓住东西,后听了这话,看到那珠花,索性不挣扎了,沉下去了。” 第1057章 规矩太多了   水傀说到这里,似乎也在同情自己的替身,还深深的叹了口气。   “女人都是骗子!”水傀还没忘冲着潘姣的方向唾弃了一口,“没人的时候,傅瀚文问她,那珠花怎得没戴着?她竟说怕丢了!哪里是怕,而是将这东西送给旁人表忠心了!”   “与傅瀚文在一起的时候,笑得那么好看,压根瞧不出她移情别恋了!哼!”水傀翻了个白眼。   谢桥听到这话,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凶手的话,岂能当真?不论如何,也该让那姑娘为自己辩白一番吧?”谢桥觉着,自己之前看到的画面,不该是充满虚伪的。   即便离得远,那这潘姣的笑容却很有感染力,当时那一刻,她只觉得这二人所呆之处,如同暖阳照耀。   那等温馨,不似作假。   另外,她虽没细看潘姣,但也能隐约瞧出,这姑娘并无奸相。   “此事,还要多谢你提醒。”谢桥冲这个水傀道谢。   “大师客气了。”说完,水傀飘走了,临走的时候,这嘴里还哼哼着小曲儿,可见这恢复自由之身是多么开心之事。   这种水傀被困时间很长,长久之下,一般这怨气都会很重,刚刚这水魂也是一样,只是有了替身之后,这怨气多少也转移到了下一个水傀身上……   作为替身的傅瀚文若想离开,怕是不容易。   她这个道士,当然是可以将傅瀚文收走的,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也要比一般的阴魂要多一些。   眼下这傅瀚文也不露面,谢桥便转身走了回去。   在这湖边呆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这张脸都被冷风吹得有些冰凉,身上的斗篷裹得更加严实了。   赵玄璟和谢平岗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也了解她身体不好,瞧见她这般辛苦,一个心疼,另一个则更是佩服。   “大师,这么冷的天,您还要出门应酬,看来这道士也不好当啊!”谢平岗觉着人活着都不容易!   瞧瞧这大师,拜了个会念书的老师而已,就得跟着老师一起,也要会些本事,否则旁人便要嫌她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世道,规矩太多了!   当然,谢平岗此想法完全是因为眼前这人是他尊敬的莫大师。   若是换成谢平怀……   臭小子都跟着那么厉害的大师了竟然还不上进,就该活活抽死他,免得他在祸害萧夫子的名声!   至于这天气……   哼哼,冻不死他!   “小谢大人,我刚才问出了点门道,你要不要听?”谢桥仰着头看他,是觉得挺费力的。   怪不得刚才桑游抬了一会儿脑袋之后,便懒得看他了。   “当然要听!”谢平岗毫不犹豫,“这办案是我们司刑寺的事儿,可这受害人也是爹生娘养的,若能早点抓住凶手,解他们父母愁苦,我当然愿意的!”   “那好,那请小谢大人过去,将这潘姑娘的表兄抓了吧,应该就在那边的凉亭里头,只是阴魂的话不可当做证据,想要问出真相来,可能还要费些功夫。”谢桥又道。   “大师,这人是有嫌疑还是……已经确定了、就是他亲自动的手?”谢平岗又确认了一遍。 第1058章 藏头露尾   若是有嫌疑,审问的时候便要稍微克制一些,不好用刑,免得伤了无辜。   但若是确定他就是凶犯,那就不一样了……   司刑寺里的官差,动起手来,没有心软的。   “先叫过来,我要看看面相再定。”为了确保万一,谢桥并没有一口咬定。   刚才那个水傀的话还是很有可信度的,但毕竟牵涉到人命,如今那人她都没瞧见,便一口咬定对方犯了错,也不合适。   谢平岗点了点头,着人去找。   以他的想法来说,这个表兄多少有点问题。   如今天色都晚了,案件到现在也过了两三个时辰,早在案件发生的时候,他便让这八方园里认识死者的人都过来,眼下被官差控制的同窗都有好几个,可这偏偏,那所谓的表兄,竟然还呆在人群里没出现?   就是说,这人……从一开始,便掩住了身份,藏着掖着看热闹?   如此藏头露尾,心必不正!   官差请了潘家的父母过去指认。   本来这对夫妻还有些不解,等看到潘姣的表兄之时,都有些诧异了。   自家亲戚,哪能不认得?哪怕这人藏在人群里头,穿得又与平常略有不同,可还是一眼瞧了出来,立即便被带到了尸体旁边。   “大人,就是他了,这人叫颜客保。”官差将人推了过去。   颜客保是个读书人,但看上去却很是强壮。   傅家和潘家人此时都有些不解,尤其是傅家人,沙哑着嗓子道:“大人……这、这是何意……”   “本官问你!为何你藏于人群里头不肯现身,可是心虚作祟?”谢平岗凶巴巴的开口。   颜客保个头也不矮,但与谢平岗相比,还是差了许多,低了一头,这气势便被压得死死的,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草民只是听说大人要找的是傅贤弟的同窗……而草民与他并非同窗,所以……不敢上前,以免耽搁大人查案。”颜客保声音有几分颤抖。   谢平岗冷哼了一声:“傅瀚文落水的时候,你在何处!?”   如今八方园就没有不知道这案子的,落水时间已经不是秘密。   颜客保连忙低下了头:“回大人,草民那时在凉亭附近……”   这凉亭附近人多,这相互之间也都不熟悉,颜客保若说自己在那里,也无人能替他证明,只是在场许多学子也都像他一样独自前来八方园,便又不好说他强词夺理。   他说话的时候,谢桥便在观察他的面相。   此人模样生的不错,并不丑陋。   五官端正,面无黑子,肩宽背直,很是不错。   然而,却有其他不足。   他眼睛生得不错,可目中血丝相对于普通人来说,稍微多了些,且双目正视前方之时,瞳孔略有几分偏斜,不太明显,此目相凶狠,指争强好胜,贪婪妄求,这点特点可隐可显,并不是大问题。   谢桥关注的,乃是他今年行运。   凡人一生之中,时运有高低起伏,时运有好有坏。   将这面部分为一百多个部位,每个部位代表一年,看他相应部位的气色,可断他流年运势。 第1059章 越看越倒霉   颜客保的年纪应当是二十上下。   十五十六之后,额部成骨相,至颜客保如今这年岁,看的便是辅角之位。   所谓辅角便其实额头中心两侧偏离一点的位置。   而他这位置,有破败之相。   他这两年,应该是遇了不少事儿,心有大变,食仓位青气浮现,主下狱,梦堂气丝散乱,主大凶,天中白气,主行丧,父母入黄泉。   谢桥看完之后,也略有些震惊。   这人乍一看没什么,若是细看,越看……越是倒霉啊?   破财、服丧、凶梦、狱讼,三两年内,这些可都占了。   “是他。”谢桥此时此刻,彻底确定下来,点了点头,冲着谢平岗说道。   谢平岗得此一句之后,看着这颜客保的眼神更加冷冽起来,只差将那大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了。   “说吧,是为何将这傅瀚文推入水中?!”谢平岗凶神恶煞的开口问道。   此话一出,傅、潘两家人都震惊的看过去,一脸的不可思议,那潘姣更是傻了眼:“怎、怎会是表哥……”   傅瀚文的父亲似乎也受了不小的刺激:“不会的……不会的,他是我好友之子,我那好友死后,我对他也算是视若己出了,他怎会杀我儿子!?”   这话,不知道是问旁人,还是问自己。   而颜客保白着脸:“大人说话可有凭证?”   说罢,以后看向谢桥。   “莫大师,我尊您是前辈,可您也不能信口雌黄,这可是人命官司,我与傅瀚文情同手足,怎会害他!?”颜客保不服气的说道。   “瞧你面相……颜公子,你这两三年,遇事颇多,所以心有歪执,才会做下错事。”谢桥道。   “面相……”颜客保嗤笑了一声,“大师,判案,能看面相吗?”   “的确不能。”谢桥承认,但下一刻,她目光如炬,盯着颜客保,一字一句道:“不能做证据,那我说说也无妨,是吧?颜公子,你家曾经做的应该是与水路有关的生意,可对?”   “对……”傅老爷忍不住点了点头,“我与他父亲,曾是一起出门做生意的,靠的就是水路,只是两年前走水路的时候,不知哪里冒出了水寇,慌乱之间,他父亲……竟沉入水中溺死了……”   傅老爷说到这里的时候,谢桥观察到,颜客保微微抿了抿唇。   “大人,这孩子……也是命苦,他家母亲身体本就不好,他父亲去后,母亲得知消息病情加重,家中又有外债,没了法子,只好变卖家产填了窟窿,可如此辛劳之下,他母亲没几个月也走了。   这守孝都近两年了,颜客保到了这处,又没沾酒色,问题也不大。   傅老爷提到这往事,又露出几分心酸的表情。   “我儿……我儿死得冤枉,可这孩子……与我家无冤无仇的,断不会做出这种事儿的啊……”傅老爷一边搀扶着快哭晕了的妻子,一边说道。   颜客保站在那里,“不过几句相面之话,若能断了案子,天下可还有公理可言?”   谢桥听到这话,也不着急。 第1060章 苦命的女儿   她目光望着颜客保,开口道:“颜公子,想必,那朵珠花,你也没舍得扔吧?”   此话一出,颜客保眼神一变。   “搜!”谢平岗直接让人上手。   颜客保不过就是个书生,哪里能扛得住这些官差?   不过三两下功夫,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朵珠花。   潘姣一看,有些诧异:“表哥?那是我的……”   她这珠花是瀚文哥哥买的,不算稀奇,但瀚文哥哥却在上头串了一颗粉色的珍珠,不是很大,但她着实喜欢,可才戴了两次,便丢了,她又不敢和瀚文哥哥说……   “不小心捡到的,不曾想原来是表妹的。”颜客保面色不变。   说罢,将东西递给了潘姣。   潘姣拿着那珠花的手都在颤抖,看上是很是伤怀。   谢桥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纸,甩去空中,念出几句咒语,直接冲着那湖面打了过去。   不过片刻傅瀚文的阴魂被强行从湖底拉了上来,有些无辜又有点狼狈,毕竟是第一次变成阴魂,还有些慌张不解。   谢桥只将人绑上来,并未直接和他说话。   而是问向那颜客保,“你曾说过,你与潘家姑娘,有肌肤之亲,可是真的?”   潘姣一听,瞬间红了脸,气道:“没有的事!大师,您怎可胡言!”   谢桥不为所动,颜客保听到这话,心里却开始慌张起来。   这句话,是他推傅瀚文的时候说的,莫初声怎会知道?   莫非……当时她就在附近,看见了?   不可能的,他当时左右看过了,附近并没有人,傅瀚文落水的地方,比他们一开始呆的那可树的位置还要偏一些的,从凉亭那边,根本瞧不见!   “大师,女子名声怎好随意损毁?我与表妹清清白白。”颜客保故作镇定的说道。   “你二人,可否情投意合?将来,待你出孝,是否会做一对夫妻?”谢桥喋喋不休又道。   潘姣真的气哭了。   潘家其他人脸色也不太好,傅家那边不明其中原因。   “大师何出此言?我与瀚文哥哥才是、才是一对!瀚文哥哥说过,要娶我的……我们还说了,等到明年开春,让父母定下我们的婚事,我们是邻居,离得近,便是父母不舍我离开,让我在家多留两年,那也无碍……”   两家不算穷,但也算不得大门大户,子女之间本就有意结亲,相互来往,也不碍事儿。   “我苦命的女儿!”潘母心疼的抱着女儿哭道。   傅家那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就是半个儿子啊!   如今人突然就没了……   这三两年之内,怎还有心为女儿许配他人?便是他们希望女儿幸福,早些成家,可他们也了解女儿的秉性,这短短时间,想要撇开过去那情分,难呐!   “娘……我没有要嫁表哥的……大师胡说……她胡说……”潘姣哭得不能自已。   谢桥也知道自己这话过分,不过有些话,是要问清楚的。   谢桥目光看着不远处飘着的傅瀚文,见他面上有几分动容。   一脸悲情,也是可怜。   “潘姑娘,傅公子的手,可是有什么不妥?”谢桥继续问道。 第1061章 阴阳相隔   潘姣此刻真是讨厌死这个道士了。   她的瀚文哥哥,如今还躺在这里,尸骨未寒,她真是恨不得跟着去了,可大师竟然还说出如此凉薄的话,侮辱她,也侮辱瀚文哥哥!   她瞪着谢桥,如同看着仇敌一般。   还是潘母知道,这里有贵人,不好招惹,这才按住了女儿那张牙舞爪的心思,连忙说道:“瀚文那孩子曾被人打了一顿,不知怎么的,伤到手了,那手自那以后便如同废了一般,用不上力。”   谢桥对潘姣的反应,却是不为所动,依旧冷言冷语:“那你可曾嫌恶他手废无用?觉得他不能考取功名,嫌他不能全你颜面,让你受人嗤笑?只是碍于邻居颜面,又不好直言退婚,今日请他过来,看似是一起游玩,实则想与他一刀两断?”   潘姣听完,整个人都崩溃了:“没有!我没有!”   “小姑娘,要说实话的,你看,他都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防着你嫁旁人,你这心里,不舒坦吗?”谢桥都觉得自己讨厌极了。   她问出这话瞬间,那潘姣直接要扑过来撕了她。   颜客保脸色发白,如今听到这一字一句,已经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大师!我女儿真的不是您说的那种人!她每日张口闭口便是瀚文,瀚文伤了手,她心疼极了,还去找了大夫,学着推拿之术,想着婚后好好照顾他!我家女儿,自幼乖巧,认准了的事儿和人,从不会轻易改的……”潘母哭得伤心。   “是啊,大师,姣娘是我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的感情真的非常好,不会如此的……”傅家人也道。   谢桥望着傅瀚文的位置。   “可听见了?”谢桥一句话,轻飘飘的。   从潘家傅家人看来,大师也不知是在和谁说话,突然让人心头凉飕飕的。   “我从未不信她……”傅瀚文开了口。   “我只是……”   因为这只手,他本就害怕自己不能给姣娘一个很好的未来,又听到颜客保那些话,心里头难受,再加上当时真的是没有力气挣扎了,所以……放弃了。   如今成了阴魂,他才发觉,原来他不仅仅是手不好。   竟连保住自己性命的本事都没有。   若是信了颜客保,他就没留恋了,不用去觉得自己对不住姣娘,这么一了百了,心里……能放宽些……   “是我对不住她……”傅瀚文看着潘姣,也红了眼睛,“阴阳相隔,我怎好再累她一生?劳烦大师告诉她,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让她将来再找个如意郎君,好好生活吧……”   “所以,你要让害死你的人逍遥法外,要让你父母伤心不甘?”谢桥讽刺了一声。   谢桥这句话,说的就很明显了。   在场的人都听了出来。   “大、大师!您在和谁说话?!是不是我儿?是不是?”傅母冲了过来,直接跪下了,“求求大师!求求大师救救我儿子!”   谢桥连忙后退了两步:“贫道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不过是……能瞧得见旁人瞧不见的东西罢了,你们若有什么话想对他说,贫道可转达。” 第1062章 一个废人   傅母猛然抬头,四处看了看,有些疯狂。   “我儿在何处!?儿啊!你在哪儿!娘在这里啊!你告诉娘,是谁害得你,是谁啊!”妇人哭得厉害。   傅瀚文终于受不住了:“求大师……替我做主,是颜客保杀了我。”   “我知,只是瞧着他脸皮挺厚,竟不承认,又看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好抓人。”谢桥道。   “求大师指点!”傅瀚文也哭了。   谢桥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了小瓶子,让人将颜客保按住,沾了一滴,点在了颜客保的眼皮上,又甩出一咒,化成咒水,喷了过去。   颜客保还嚷嚷着不服气。   然而片刻之后,他所见的,所望的,都变了。   四周景象变得有些阴森,还有一些飘在半空中的东西……   瞬间白了脸:“有、有傀……”   谢桥用咒将傅瀚文从那湖里提溜了出来:“有什么话,你自己和他说吧,最好,让他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儿。”   谢桥说完,傅瀚文飞了过来。   他直冲着颜客保而去,颜客保吓了一跳,但想到自己的处境,死死抗住了,一声不吭,只白着脸,腿脚在颤抖。   第一次杀人,怎能不慌?   如今被自己杀的人,就在眼前,凶神恶煞……   “颜大哥……我不甘心啊!我如此信任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说着,他的手掐着颜客保的脖子。   谢桥有些无奈,这些阴魂,缠着人的架势都这么的相似,都和这脖子过不去……   好歹也是阴魂了,飘个阴风也是可以的啊?   不过他这番动作,还是挺吓人的,最起码让这第一次真真切切瞧见阴魂的颜客保受不住了,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旁人,不明所以。   “要怪就怪你自己!”颜客保突然喊了一句。   谢桥听到这话,心头松了口气。   她的牛眼泪啊……   可算没白用。   江晋辂看到这一幕,目光幽幽的看着谢桥手里的瓶子,恨不得抢过来,滴在自己眼里,好好见识见识……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怎么就能让这颜客保突然之间变了脸色?!   “是你爹害死我爹的!”   “是你抢了我的表妹!都是你的错!”   颜客保浑身颤抖,这一刻,他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看到面前傅瀚文停下的模样,又哭又笑,有些癫狂:“我爹和你爹是一起出的门,临走之前,你爹亲口和我保证,说一定会好好照顾好我爹,让我放心,可是最后我爹沉落河底,你爹发了一笔小财!”   “我爹的生意没了,客人转头找了你家,而我家呢?去要赔人欠款,卖房卖地!”   “表妹幼时,我前往做客,姑母曾说,长大之后,若我欢喜,也可亲上加亲!可后来,你家搬了过来,自那以后,我的表妹,却成了你的……”   “姑母夸我才学不错,可一转眼,你却能先考上了更好的书院!又超过了我,所以……”   “我请人断了你的手,望你知收敛!”突然,他脸色阴沉了几分。   “我想,你一个废人,便再也无法和我抢了。” 第1063章 你可信了   颜客保的话说完,傅家父母都震惊了,要不是还想听他继续说下去,此时此刻,便要冲上来活剐了他!   “可是我没想到,表妹对你如此钟情,不论我怎么说怎么劝,她都要非你不可!”   “潘家得了这八方园的帖子……未曾想过我,却将东西送给了你……”   说到这里,颜客保也很绝望不甘。   他就只有姑父姑母和表妹一家亲人了。   他也是读书人,他也想来八方园看看,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他,却让傅瀚文和表妹一起来游玩,而他……今日是死皮赖脸,跟在一富家公子哥儿身后,说尽了好话,才能进来的……   他好不容易抢到了位置,看到了大名鼎鼎的黎老夫子……   还看到了……   那幅画。   “是你们……不知检点!还未成婚,便如此亲密!是你该死!勾引表妹!”颜客保气得喊了一声。   人人都说,那画中,是金童玉女,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忍不得了。   谢桥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   是她那幅画,引起了……颜客保的杀心?!   “颜客保!”傅老爷红着眼怒斥了一声,“你爹……是沉江而死,但……也是他咎由自取,并非我害他!”   颜客保愤恨的看了过去。   “你爹外头养了个外室,那女人貌美,没想着,是当地一地头蛇看上的人,他竟将人抢了,所以才会被人盯上,非要弄死他才罢休!只是我想着,剩下你们孤儿寡母的,若听闻这样的消息,心里怕是难受,这才将真相藏着的!”   只要来往给了银钱,多是能顺风顺水走那水路做生意的。   之所以出了那意外,就是因为,他先犯了人家的忌讳!   颜客保怔住了。   骗人……不可能!   傅老爷也没想到,就因为这件事儿,颜客保怨恨他家这么久,一点误会,陈年积怨,要了他儿子的命!   那边,潘母也哭道:“我从前是有意与你家亲上加亲,可你母亲并不愿意!你们二人都年幼的时候,你母亲得知我有这意向,对我女儿苛责许多,嫌她太过娇憨不懂事儿,话里话外,都觉得她配不上你!我与你父商议之后,这才就此罢了!”   “你什么也不清楚,什么也不懂,竟能害死了瀚文,害了你表妹一辈子!”潘母对这个侄子也真的失望怨恨极了。   颜客保傻在当场。   “不可能!你们骗我!”他疯了一般,“你们是骗我的对不对!我爹不可能会养外室,我娘知道我喜欢表妹,也不可能替我拒绝婚事的!你们是骗我!”   “瀚文都死了,我们骗你作甚!”潘母气得冲上去抽了他一巴掌,“我若说谎,我与你表妹死无全尸!这你可信了!?”   颜客保摇晃了两下。   整个人跪在了地上,抱头痛哭。   傅瀚文虽然变成了阴魂,可他没害过人,此时此刻看到颜客保这副模样,也没再动手。   “大师……我想见见我儿子……”傅家父母恳求道。   谢桥摇了摇头:“你们的身体现在不适合用这东西。”   用这牛眼泪,是有后遗症的。 第1064章 真没有了   她曾经也给一对父母用过牛眼泪,但也是因为那二人身体还不错,且女儿死过很久了,最难过的时候已经熬了过去,神魂还算稳重,不会出意外。   可眼下这二人伤怀太过,若再用这牛眼泪,怕要遭殃。   且……   这傅瀚文此刻的模样,虽比一般阴魂好看些,可比活着的时候,那还是差了很远。   浑身冰凉,可怜兮兮的,这做父母亲人的看了,心里的坎怕是更难迈过去。   “生死有命,诸位节哀。”谢桥也只能叹息一声道。   谢桥说完,又看着那位潘姣姑娘,歉疚道:“刚刚也是迫于无奈,说了些不妥的话……着实对不住。”   潘姣哭着摇头。   “那画……”谢桥也好像是吞了块石头一样,噎堵了嗓子,“贫道……那时只瞧着你二人在一处场景甚美,这才未经同意,将你们入了画,却没想到,竟刺激了颜客保……”   谢桥也很是内疚。   冲着傅家父母等人弯腰拱手,愧拜。   傅家父母又是一顿哭,傅老爷连忙将她虚扶了一下:“大师不过是凑巧遇上了,这孩子……心中已有怨怼之心,便是今日不做出这恶事,将来……怕也躲不过……”   傅母也哭着点了点头。   他们不是那不懂事儿的人。   儿子和姣娘关系好,时常要凑在一处,将来本还要成婚的,   颜客保与两家关系也不错,将来也要走动,若他有杀心,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如今事情已然如此,贫道只好尽其他方式弥补过错……傅公子如今被困于这湖中,贫道会将其带走,为他养魂,多送些香火,望他来生能有个好福报……”也只能如此了。   傅家父母也只能无奈点头。   “等他魂魄养得好一些,你们也尽量让自己强健些,过段日子,若你们还想再见他一面,也是可以的,只是……你们也瞧见颜客保现在的模样了,这双眼睛,看了不该看的,多少要付出些代价,除了会受些惊吓之外,身体也会弱上一阵子。”谢桥认真解释道。   如此一说,傅家父母等人连忙点了点头:“好!我们一定会好好调养身体!只要能让我们见儿子一面……做什么都可以!”   谢桥点了点头:“还有潘姑娘,也可以。”   三个人,再多的……真没有了。   这么一算……   见底了。   等手里的事情忙完了,她还要去找牛眼泪去。   生活怎么这么难?   谢桥叹了口气,这个时候,颜客保不停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看上去有些疯了似的,然而他这可怜的模样,却无法给他的现状带来任何改变,谢平岗直接让人将他抓走了。   谢平岗又将这一带的所有闲杂人等也都赶走。   谢桥这才开始做法收魂。   赵玄璟看上去有些生人勿近,情绪不太高,让人心慌。   今日,他本是有意让谢桥出来放松一下,看看这八方园的景致,再听些诗词歌赋,陶冶身心,又毁了。   眼睁睁瞧着她又开始费力收魂。 第1065章 交给你了   赵玄璟也知道,谢桥如今所做的一切,他没有道理拦着。   只是瞧她如此辛苦,心中酸涩心疼。   这傅瀚文的阴魂不易收,谢桥还甩出了个木头替身扔进了湖里,这才将傅瀚文换出来。   他身上有几代水傀的怨气,即便能克制不发,可还是会连累的他无法下去,这怨气想要消除,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谢桥将其收了起来。   “来年清明之前,记得来望运楼一趟。”谢桥又递了个木牌交给了傅家老爷。   对方伤心应下。   不过有谢桥的话,他们此时此刻也都努力压制着情绪,儿子已经死了,但如今他们也总有些希望再看孩子一面,还能说上几句话,也是有了些奔头。   做父母的,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看见自己憔悴的一面,免得……到时候走的不安心。   谢桥又着人将她画得那副画取了过来。   “潘姑娘,这画,送于你吧。”谢桥将东西送了出去。   潘姣其实并不知道什么画,此时此刻,将东西接过来,一眼瞧见里头的自己和瀚文哥哥,瞬间潸然泪下,抱着这画不再撒手。   做完这一切,谢桥这才走了。   剩下的,谢平岗会处理。   撇开那性命不谈,今日,谢桥的损失挺大的……   心情不好。   “大师姐,这牛眼泪可否卖我一滴?靠我自己的本事……着实寻不到。”江晋辂到底是年轻了点,竟在此时开了口。   桑游这时候也跟了过来,一同回去,可他一眼便发现大师姐状态不对,又听到江晋辂的话,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孩子……读书读傻了。   还是年轻啊!   谢桥幽幽的眼神看了过去:“五万两一滴,拿银子来。”   “……”江晋辂心头一跳,“五、五万两?”   “嗯。”谢桥郑重的点头。   江晋辂面上的肌肉扯动了几下:“大师姐,你今日,用了一滴,又许出去三滴……”   “是啊,二十万两没了。”谢桥心里确实是十分肉疼。   但事实上,没这么贵,她胡扯的,只是这玩意儿稀有而已。   “那……那我还是不买了吧……”江晋辂看着大师姐这样子,紧张起来,“我、我自个儿去寻……”   “上次你就说要自己寻,寻了这么久还没寻到,你究竟行不行?”谢桥一点也不客气。   “行!一定行的……”不行也得行啊!   五万两啊!   他和其他师兄们可不一样,他出身低,家底可没这么丰厚的,他本想着,这牛眼泪最多也就值个三五百两银子,咬咬牙能买得下来。   可竟然值五万两!?   “师弟如此厉害,那我所需要的牛眼泪也交给你了……约摸需要十来滴,越多越好,师弟好生去寻,寻来眼泪之后,我一道炮制做出这能看见阴魂的成品来,咱俩合作,你省钱我省力,好的吧?”谢桥带着几分晶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江晋辂。   桑游下意识看了过去。   发现大师姐,竟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她的眼睛显得很年轻,黑白分明,一点浑浊之态都没有。   “可这玩意儿……好像不太好寻……”江晋辂觉得也可行。   毕竟东西太贵了,就算去别的道观买,他也买不起…… 第1066章 师弟好用   谢桥听到江晋辂这话,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这小子,挺好骗的。   太子师弟说的没错,她有这么多师弟呢,一个两个都用来做什么的?自然是使唤用的,都是同门,如同亲手足,自己的手足,放着不动,那就是白长了,反而碍事儿,活动起来,这才能越用越亲近,越用越好使!   “好寻的,我给你一个法子!”谢桥高兴起来,“师弟莫要在这城里呆着,便去城外村子看看,多走几个村子,必然有那干不动的老黄牛,瞧着对方快死了,便在那地儿好好等着,死前它若哭了,你立即接下来就是……”   “至于接过来的眼泪能不能用,你带回来,我看看便知道了。   她这些个牛眼泪,有的是从老头手里头抢来的,有的则是自己辛辛苦苦守着老黄牛得来的。   先不说这牛眼泪好不好得,便说看着老黄牛咽气,便不是一个让人好受的场景。   那辛苦一辈子的老黄牛,死在面前,那双眼睛,会让人心酸,它回忆着一生辛劳的时候,在它身旁的人,必然也会受些影响……   “那我……去试试?”江晋辂犹豫了一下。   “去吧去吧,这个时节,指不定会有老牛熬不过去,而且,来年开春的时候,又是老牛辛苦时,也是个好机会。”谢桥认真道。   江晋辂有点懵,来年开春?   这意思是……他若是出门寻牛眼泪,没几个月回不来?   “大师姐……”江晋辂觉着自己刚回京城,也不太想要到处走。   “师弟啊!这么重要的事情就都托付给你了!从前我对你还有些偏见,觉得你高傲瞧不上师姐我这道士身份,如今瞧着,原来江师弟你竟然是如此宽容大度的好人,还要替我寻牛眼泪……”谢桥慈祥的看着江晋辂,“多谢师弟!等你回来,我一定给你接风洗尘!”   “……”江晋辂看着师姐这充满感激的模样,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   桑游连忙将目光侧了过去。   大师姐这诱敌的本事,他是自愧不如。   谁对上她那双眼睛,怕是都要受不住,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幸亏大师姐长得不好看……若她有天姿国色,再配上这等黑白纯净的眼睛,怕是连他都要被大师姐牵着鼻子走!   谢桥满意的点了点头,手里一直握着她装着牛眼泪的瓶子。   她的牛眼泪,有着落了。   江晋辂这小子,是个要脸面的,如今既然答应了她,若是寻不到东西,怕是不回来。   可怜的江师弟,辛苦了!   放心的去吧!   不过这事儿也多亏了太子提醒,所以此刻,谢桥又看着那阴晴不定的太子,笑眯眯的说道:“多谢殿下。”   桑游和江晋辂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师姐突然要和太子说这话。   “好用便可。”谢桥心情好,太子心情便好。   “的确不错。”谢桥点头。   太子昨儿将她需要的东西都买好了,可让她省心了,师弟们,果然是越多越好。   不过,东西买的虽然齐全了,可谢桥的时间还是有限。   这次寒衣节,百里家的人,能送走的并不是很多,谢桥追求完美,没替他们完成遗愿的,便要让他们等等再走,免得亏心不舒服。 第1067章 挖宝箱   被她送走的那些,都是愿望极其简单的阴魂,谢桥也是一再确定对方没了太深的执念,才会动手的。   这么多阴魂,让谢桥接下来的时间都处于繁忙之中。   但赵玄璟偶尔会来盯着她,以至于她只能克制自己,尽量歇一歇。   等到了年关,谢桥跟着百里暨都学了不少本事了,各方面才能都有所进益。   她自幼好学,本就有天分,有些知识,百里暨只需要简单提示几句,她便能举一反三,如此聪慧,让百里家的人,都恨不得将她带走一起投胎去。   过年了,谢桥便不好赖在望运楼不回家了。   而且,这应当是她在谢家度过的最后一个年关,距离成婚,也没剩多久。   换成谢桥的身份,呆在谢家,这日子就清闲多了。   吃着春儿做的点心,喝着春儿酿的美酒,看着蠢弟弟练武,再看看呆妹妹算账,偶尔亲爹嚷嚷两声,便如同那夕阳下静谧的林子里,突然冒出的几声狼叫,惊险又觉得有趣。   到了这年关,人际往来也多了起来,瞧着谢溪肉疼的都要哭了。   谢家的亲眷不多,目前也只有林家比较亲近,送些年礼也是应该的,只是谢桥做了太子妃,与谢家往来的勋贵便多了不少。   对方既送了礼来,便不好不回。   且那些大户人家,人丁复杂,不似谢家人口少,所以这回礼还不能太小气。   瞧见谢溪如此辛苦,谢桥这才也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来。   百里老前辈之前可是告知了她一宝箱的位置,如今……她还没挖!   趁这机会,送弟弟妹妹一个惊喜也不错。   “今儿天气不错,带你们出去郊游,如何?”谢桥冲着一双弟妹,笑眯眯的说道。   过年了,谢平怀可以稍微放松两天。   “不想去,下着这么大的雪,冻死人了。”谢平怀嫌弃了一声。   大姐没病吧?   现在这鬼天气,鼻涕都能冻成冰,出门那不是找罪受吗?   在这家里呆着多好?屋里有暖炉,想练武的时候,便在这院中活动一下,漫天飘雪耍剑,潇洒极了,可去了外头,那就要缩着脖子,人人都像个鹌鹑。   “你不去?那溪儿陪我去吧。”谢桥又看着亲妹妹。   谢溪有些犹豫。   其实……她也不想去。   但姐姐很少陪她,如今难得能一起出去游玩,她也很期待的,只是,天好冷……那要不……多带些防寒的东西……   认真的点了点头:“好,大姐,我跟你一起去。”   “必不会让你后悔的。”谢桥乐了。   她也是瞧着一双弟妹挺辛苦的,过年了,也该发点压岁钱,所以才想着带着他们一起出去挖宝箱,见者有份,谁知道傻小子不去……   有他眼红的时候。   谢桥一脸神秘,但谢平怀压根不在乎。   “大姐你身体不好,这要是冻死在外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还嚷嚷着说着风凉话。   谢桥白了他一眼,让人准备马车去了。   从前,这样的天她确实不敢出门,但现在身体好多了,保证没问题! 第1068章 这活我熟   在谢平怀怀疑的目光中,谢桥领着谢溪出了门。   外头白雪皑皑,一片苍茫。   不过京城大街上,还算干净,有人收拾残雪,不妨碍路人行走。   只是到了这样的时候,新生的阴魂也多了不少。   大多都是冻死的。   本朝,还算是海晏河清的,如今这天气,官府那边,也会派人出来巡逻,几乎可以保证,路边没多少冻僵的。   尤其是经过去年太子殿下清洗巡逻卫之后,城内城外,还算安泰。   只是年老的、身体瘦弱的,到了冬日,扛不过去。   这阴魂的数量,比起谢桥曾经在水月观一带城池看到过的,还是要少一些的。   “大姐,我们是要出城?外头路滑……”谢溪皱着眉头担心道。   “不大远。”谢桥声音特别温柔。   谢溪有点不解,她以为大姐只是想要出来逛街买些东西,却没想到竟然还是出城……这么冷的天,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谢桥也没骗人,出城之后,行了行了五里地,就到了一城隍庙。   “到了,披上斗篷,拿好锄头,与我一道。”谢桥又安排了一声。   谢溪更糊涂了。   瞧见大姐先她一步上了车,也不好赖在马车上,便也紧跟着跳了下去,只瞧着她这大姐人在破旧城隍庙门口,转身向右走了几步,然后又径直往前,一边数一边踏步,那样子,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让她有点害怕。   整个人缩着头跟在大姐后头,小碎步迈得十分紧张。   谢桥突然停了下来,面前是一棵大树。   “就是这儿了,开始挖吧!”谢桥看了看大树,然后对着自家妹妹道。   “挖?挖什么?”谢溪呆了。   大姐怎么了……大老远的带着她来这里,竟然是让她挖土么……   她好害怕。   “挖宝箱。”谢桥兴致冲冲的,“挖到的东西,会分你一点当做压岁钱,回去的时候,让那臭小子瞧瞧,我这大姐的话是要听的!”   谢桥一本正经,然后蹲了下来,开始动手刨。   这画面,冲击到谢溪了。   她的大姐,竟然蹲在地上刨坑……   “大姐!你身体不好,我来吧!你、你看我,像小牛一样……壮,我、我来吧!”她有些急了。   真怕大姐晕过去。   谢桥笑了。   “这活我熟,从前也没少做,莫要担心了,且干就是了。”谢桥挖坑的时候最是悠闲了。   她动作慢悠悠的,不像是在挖东西,倒像是在绣花一样,动作缓慢,挖一下停一下,然后慢悠悠看看四周。   谢溪见她这样,只好由着她去,只是自己动手更尽力,好似有人和她抢这地上的泥土一般,没一会儿,就累得直喘。   “你急什么?天色还早,慢慢挖就是了,东西就在这儿,跑不了的。”谢桥也知道她的好心,但还是故意说笑道。   谢溪一手的泥土。   身上的皮毛也脏了,还落了不少雪。   “若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便要做的气定神闲一些,就如同你算账,也都要慢慢来,不急不慢的,旁人瞧了,才会觉得你厉害。”谢桥望着这妹子,是真心喜欢她。 第1069章 欠债   想当年,谢桥便是如此哄骗莫凌子的。   莫凌子做事也一样是风风火火的,说话着急,不过脑,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常常有人找莫凌子算账,都是因为他一开口便得罪了人。   最严重的一次,莫凌子被打的鼻青脸肿。   从那以后,她就知道,说话要慢点来,尤其是给人算命的时候,要看对方的性格,若客人是个冲动脾气爆的,最好委婉些,免得吃大亏。   而她的妹妹,并不是个急躁的人,但也简单的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就如同一汪清泉,让人舒服,却也容易欺负。   “你如今也十四了,亲事上,可有什么想法?”谢桥一边挖着,一边闲聊。   妹妹太小,是不可能立即出嫁了的。   但这年头,女子到了十九岁,那都算是老姑娘了,谢家又没个主母,她不过问,还有谁能管?林姨母?鞭长莫及。   谢溪听到亲事,竟然没红脸,这让谢桥很是诧异。   “要听话的,银子多的,好看的,不凶的。”谢溪要求十分明确。   谢桥还以为她会羞答答的不肯启齿呢!   “不凶的……”谢桥咂了砸嘴,想了想,发现自个儿身边,似乎没这么一号人……   江师弟?不行,太穷了,连五万两都拿不出来……   四师弟应该也没成婚,只是那位……到现在她也不知长得是个什么样。   而且早先听老师说过,五个师弟里头,四师弟最没个正行,收他入门,完全是因为四师弟太过赖皮,被他烦得不行,无奈之下才点了头,所以这人……心眼肯定不少。   还有谁?   早先李老太师家的孙子李青俞也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   虽然中过邪,但品性还是不错的……   还有周蔚宗?将来前途也不会差,就是年纪有点老了……   谢桥已经在脑海里将自己有印象的男子都想了个遍,有满意的,但想找到一个完美无缺的,也难,总觉得都还差点。   她妹妹这颗大白菜,是真水灵。   此时此刻,若是桑游知道她的想法,怕是又要去洗洗眼了。   果真是自家的孩子自家夸,若让旁人知道了,眼珠子都能惊掉下来。   谢溪的模样,算不得倾国倾城,最多也就是个小家碧玉,她模样娇憨,最大的优势便是可爱纯澈。   “大姐,我们真能挖得到宝箱吗?”谢溪挖的手都酸麻了,可是还没瞧见一点宝箱的影子。   “能的!”谢桥坚定的点了点头。   百里老前辈不会骗她的,这可是酬金,道士的酬金,谁敢忽悠啊?   “是大姐你藏得吗?为什么要藏在这种地方啊……”她声音幽怨可怜。   “旁人藏的。”谢桥也不好解释,又道,“本想让谢平怀过来挖东西,咱俩坐在马车上看着就好的,谁知道那臭小子竟然不肯来!”   谢溪内秀,也不会骂人,但现在也忍不住跟着谢桥一起点头:“回去之后,让二哥还我银钱。”   “臭小子还欠你钱?”谢桥惊讶了,“很多吗?”   谢溪停了下来,认真而肃穆:“二哥一共欠了我七十九两,还有大哥,他欠我银钱一百两,爹欠了我银钱一百五十两。” 第1070章 你好富贵   谢溪生怕谢桥不信,说完之后,还从怀里拿出一沓纸,递给了谢桥。   “这是他们的借条。”谢溪认真道。   “……”谢桥惊了,张了张嘴巴,“你竟随身带着?”   “要带的,他们不讲道理,我不带着的话,他们会偷偷抢走。”谢溪认真的分析。   “对……是没错……”谢桥承认,自家亲爹和大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你房里的东西怎么办?他们就不会抢了吗?”   “首饰衣服,他们不抢的,只会偷抢银钱纸契,账房的他们不动,只动我的私库,所以我其他的财物,藏得可好了。”谢溪小脸有点骄傲。   “那……我能冒昧问一句……”藏哪儿了么……   怕不是又忘了?   谢桥话没说完,但谢溪竟然听懂了,她笑得十分明媚,“我藏在大姐姐你的院子里了!”   “……”谢桥抿了抿嘴。   她……真不知道!   回去找找……指不定能发一笔横财?   只是看着谢溪这信任的样子,谢桥也是哭笑不得,罢了吧,她好不容易找个好地儿,还是让她藏着吧,也省得以后又要将银子藏进别人的荷包里。   说话间,谢溪的锄头突然碰到一硬物,差点跳了起来,只是那腿脚一麻,原地摔了一下。   谢桥看乐了:“可算是挖到了,咱们再加把劲儿。”   谢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物件,动作比刚才更要利索许多,将那土狠狠划拉了几下。   只是这坑越挖越大,划拉到最后,竟然是五六尺长的大箱子!   那重量更是惊人,二人这点小力气,压根抬不动!   只能勉强打开了箱子先瞧一瞧。   可这箱子一开,谢桥和谢溪都惊住了。   谢桥以为,百里暨说的宝箱应该是正常规格,里头有个一千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只瞧着眼前放着的,竟然不是银子,而是金子!   整整一箱子的金子!而且,这箱子比正常箱子还要大许多!   这么一算,这么一箱子,该是有应该有一千五百两左右的黄金?!   谢溪眼睛都值了。   “大、大姐……好多金锭子!”   谢桥摸了摸鼻子,掩住心中的震惊:“还好,区区一箱子……而已。   “大姐,您好富贵!”谢溪听到她的话,崇拜的说道。   谢桥险些呛着。   她见过的银钱也不少的,两个王府一个太师府,给的银钱就不算少了,只是给的都是些银票,多闲金银太重,抬过来不方便。   所以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现钱。   还是金灿灿的……   “我搬不动……”谢溪真的要哭了。   眼睁睁瞧着这么多银钱,却抬不出来,那感觉真的是让人伤心极了。   “将东西一点点挪到马车上便是了。”也是个费劲儿的活,但好在这挪动的是金子,不是旁的,所以这活不累!   谢溪猛地点头,压根就不用谢桥催,便开始迈着小短腿将金子一块一块的挪过去。   车夫那边看着,都傻眼了。   也过来帮忙。   这车夫是一直跟着谢桥的,是个十分忠心的人,他年纪大,刚才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处,他也不好伸着头过来帮忙。   但这搬东西的活,还是能做的。   此时谢桥也不用担心这人见财起意,当然了,见者有份,又要帮忙干活,回头还是要给赏钱的。 第1071章 露馅了   这么多金子,他们耗费了不少时间才挪过去。   本要直接离开,谢桥看着那坑,想了想,又废了很大的力气,将剩下的空箱子拽了起来,再一瞧,底下,竟还有一口箱子……   这横财,来得有点大。   谢溪都以为自己忙活完了,却没想到又来一箱,此时此刻,都吓得不敢动了。   “大姐……钱太多了,我不敢拿……”   若底下这一箱子也是金子,马车压坏了怎么办?!   “慌什么?区区一个破箱子而已……”谢桥磨着牙,一脸高深莫测,“挖!”   谢桥便是谢溪的主心骨,大姐不慌,她就能克制自己的兴奋和害怕。   这第二个箱子四周的土被清理一番便好了,不算麻烦,这次再打开一看,不是金子,但……也是些贵重物件。   珍珠玛瑙、玉佩宝石,还有很多金制物件,做工很精致复杂的那一种。   没有刚才那箱子那么重,可也不轻快。   好在底下没有其他箱子了。   等将这两箱子的好东西全部收上马车,天色都晚了。   马车上重的东西太多,怕压坏了车架、累坏了马匹,所以谢桥和谢溪便下车走着。   就这么一步一步往城里走去。   谢溪手还在抖。   做贼心虚一般总是左右看。   “大姐,这么多的东西,谁埋的呀……我们挖走了,会不会有人来找,万一找到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还……”谢溪心里不踏实。   毕竟是横财,谢溪会慌也是正常的。   谢桥也怕她一直想着这事儿,损害心性,便耐心道:“这是我的酬金,早先我替人办了件事儿,算是救了不少人的命,对方为了酬谢我,才指点了这么一处,你且安心,这地儿的银钱是无主的,只管拿着就是。”   这银钱埋了有些年头了,谢桥也算过,东西无碍。   谢溪还是很相信谢桥这个大姐姐的,听到这话,小心的点了点头。   “大姐你前段时间不在家,就是去替人办事儿的吗?可是你身体不好,爹和大哥说了,你不能乱跑,要乖乖养身体才行的。”谢溪又道。   “……”一不小心,露馅了。   谢溪这般关心,看着她的眼神着实是干净的让人狠不下心。   “此事莫要告诉大哥,否则咱们的银钱怕都会被他抢走。”谢桥嘱咐道。   如今她身体好了许多,其实告诉大哥她就是莫初声,也没什么问题了。   她这大哥再是凶悍,却也希望她能好好的,如今证明她出去捉阴魂可以养身体,他必然也不会再反对,然而现在的大问题是……   她骗了大哥太久。   而且大哥在她莫初声这身份面前,尤其的客气恭敬,若是一朝发现都是她在故意哄骗,那岂不将她的脑壳拧下来?   谢桥有点害怕。   若是大哥不认识莫初声,那就好了!   “大姐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儿了吗?”谢溪还挺执着。   “自然,你瞧,我今日与你一起出门,又是挖坑又是搬金子,这么远的路,咱们还一道走过来,我这脸色,几乎未变,瞧着很是康健吧?”谢桥其实有点累了,但为了证明自己,她挺直了脊梁。 第1072章 与你无关   谢溪半信半疑,但想着大姐的状态的确是不错,应该是没事儿的。   比起大哥,她更相信大姐,所以现在也老实听话,决定不将大姐的事情宣扬出去。   傍晚时分,二人回到了城内。   她们放着马车不坐步行进城,还有些怪异。   只是二人穿戴一看便是大家小姐,这城门口的守卫也不好多查,只是过问了几句而已。   然而往进城几步之后,迎面被一人拦住了。   “谢大姑娘。”孟极方也没想着在此地瞧见未来的太子妃。   谢桥记忆好,想起这人是孟贵妃侄子,当初在皇家书院,他还闹腾出不少事儿,一个纨绔子弟。   “孟公子有何事?”谢桥直白问道,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孟极方心头一噎。   哪里有事儿?   不过就是许久未见过这位姑娘,如今突然瞧见,觉着稀奇,过来打声招呼而已,本以为对方能给个笑脸,却不曾想,这谢桥冷冰冰,活像是自己欠了她银子似的。   “没事儿就不能与谢姑娘说话了?”孟极方说着,仔细看了谢桥一眼。   许久不见,谢桥生得越发好看了。   不得不说,谢桥是他所见过的姑娘里头,模样最标致的。   而且,她才学还很好。   只可惜,这么个人,被太子殿下定了。   “那……许是不能的。”谢桥对孟极方没多少好印象。   此人天生富贵,有些顽劣,与她不是一类人。   她所欣赏的人,不论男女,多要是些踏实稳重的,哪怕是他大哥那样的也可,即便凶悍不讲理,可大事儿不糊涂。   孟极方,就是个在大事儿上,还糊涂着的人。   四皇子明明并无野心,孟贵妃也是个宽厚之人,偏偏这孟家还做着不该做的梦,这孟极方瞧见太子也没几分尊重客气。   脑子不转弯人,只顾着自己利益的人,她不喜。   孟极方听到谢桥的话,自尊心有些受创。   这几个月,他也有意无意的打听了一下关于谢家的消息,知道这位谢大姑娘似乎身体又不大好了,去了某个别庄养身体,一直没露面。   他也忍不住担心了些,想着若是这姑娘就此没了,那也可惜。   今日远远一见,心里高兴,立即走上前来,却被一番冷待,半点客气也没有……   他心头不爽快,下意识便道:“谢姑娘有马车不坐,竟走这进城,莫非这马车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说完,他也有些后悔。   但话已出口,为时已晚,碍于自己颜面,也不好收回,便维持着那骄傲的模样,冷冷的看着她。   谢桥微微皱着眉头:“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孟极方声音有些急切,“又或者,谢姑娘在城外受人胁迫,这马车里坐着什么恶人?我瞧着,这马儿走得笨重,里头可不像是空的。”   说着,看着城门口的官兵,道:“你们都是吃干饭的?有嫌疑人等,也不知搜查一番,若有贼人混进城中,伤了百姓,看你们如何交代!”   谢溪瞪着孟极方,活像是这人抢了她的金子。 第1073章 一车好东西   谢溪的目光太过执着和生气,看得孟极方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   “看什么,本少爷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危着想,若是想要致谢,那便罢了!”孟极方哼了一声,昂头挺胸的说道。   谢桥有些无奈,这位孟公子,也不知是抽了什么疯,幼稚极了。   而被他这么一说,这些官兵也不好不查。   他们守着这城门口,查看来往行人车辆,这都是应该做的。   刚才放过这两个姑娘没查,也是知道对方非富即贵,不好冒犯,但现在被这孟公子指了出来,那就不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孟极方身边还有其他一些兄弟。   他一向如此,身边总是有着很多人的。   “二位姑娘,冒犯了,可否掀开车帘,我等查看一番。”官兵也十分客气。   谢桥点了点头:“可以。”   谢桥轻松应了,城门口的巡官也都松了口气,孟极方脸色有一丁点的不自在,但嘴上依旧不饶人:“这么冷的天,谢姑娘这身体还是不要带着妹妹到处走了,再过不久,可就是你与太子殿下的婚期,若是活不到那个时候,这太子妃,可就要换人了。”   谢桥木然抬头,扫了他几眼,讽刺一笑:“孟公子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瞧你这脸色不大好,恐有灾劫。”   孟极方听到话也不生气也不惊讶。   皇家书院的人都知道,谢桥是道观出身,说话一向玄乎。   “灾劫?谢姑娘如此说话也是为了讨太子殿下欢心吧?本少爷也知道,太子殿下有个做道士的师姐,那妖道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将太子迷得晕头转向,等你嫁过去,若是如此按照太子喜好做事,或许也能让太子多看你几眼。”孟极方又道。   说完,他希望能在谢桥脸上看到些反应。   这谢桥可别是个傻的。   明知道太子与妖道不清不楚,还要一门心思沉进去,将来进了门,得不到宠爱,身子骨还不好,指不定三两年不到,就香消玉殒了。   谢桥觉着这孟极方有毛病。   早些时候是有人说她莫初声的身份和太子不清不楚,但现在已经好多了。   人人都知道,莫初声是太子师姐,这对师姐尊重客气,不是理所应当吗?   已经没几个人会说这等闲话了。   也只孟极方这般,本就对太子有意见的,才会如此故意找茬,恨不得将所有的污水都泼在太子身上。   孟极方说话的时候,帘子掀开了。   这巡查的官兵吓了一跳。   孟极方瞧见那些人面色有变,还以为这马车里头阵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心头一紧,连忙也看了过去。   这一看,孟极方也傻了眼。   只瞧着这马车里头放的竟然都是些金子财物!?   那些个金子,乱七八糟摆成一堆,就如同没用的砖块一样……   那宝箱的密封性很好,箱子还涂了类似于蜡油之类的东西,也导致这里头的财物都不曾损坏,略又些陈旧,但依旧惹眼。   这么多的金子,过路的人,都看得傻了眼。   若不是又官兵在,恐怕都想伸手去抢了!   这么一车,换成铜板,得有多少啊! 第1074章 来路不正   官兵们脸色都僵了,直愣愣的看着那些个金子,都有些移不开眼,别说是他们了,便是谢桥,初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险些没绷住自己大师的风范!   “你出门运财去了?!”孟极方觉得有点荒唐。   这位谢大姑娘,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银钱?!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谢桥一点也不心虚,坦白的应了。   “……”孟极方的表情一瞬间都有些崩溃了,都不知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堂堂谢家大姑娘,未来太子妃,大雪天,与妹妹出门,连个丫鬟都没带,只一个车夫,出去一趟,运来一车的财物,然后还觉得没问题?   总觉得,这银钱来路不正啊……   “谢姑娘,这些财物……”   孟极方话还没说完,谢桥道:“你们孟家的银钱都从哪里来的,我问了吗?”   “……”孟极方脸青了。   当然是问不得的。   “所谓财不外露,原本我这金子呆得好好的,如今孟公子非要开口查验,导致这么多人瞧见了马车里的东西,我家离这城门口还有不少距离,就劳烦诸位送一送,保我财物无恙了。”谢桥慢悠悠的说道。   “凭什么!?”孟极方身后的兄弟,下意识的开口拒绝。   孟极方还没来得及阻止。   “你可知,若我们姐妹被抢,你们几位要面临什么?”谢桥只幽幽问了一声。   孟极方当然懂。   他说谢桥的话虽不太好听,可也算不上欺负人,可她们姐妹俩带着这么多银钱被抢,可是有可能威胁到性命的,太子大婚前不久新娘出了事儿,孟家必遭连累。   其他几人仔细想想,心里也有数了。   都有些无奈,只能认怂。   “既然如此,我们便一路护送着你们姐妹回家就是。”孟极方看着谢桥这骄傲的样子,有点郁闷。   谢桥永远比他想的更要厉害些,好几回了,总能在他这里找回颜面。   这么要强的个性,遇上太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孟极方心里头不是个滋味。   这几个公子哥儿背后的家族,多是站在四殿下那边的。   这会儿跟着谢桥这个未来太子妃当护卫,心里能痛快才怪了。   谢桥却很坦然,城门不远处便有租用马车马匹之处,她又租了一辆马车,而孟极方几个人,也各自选了一匹马,左右护送。   等到了谢家门口,守门的家丁瞧见这么多人都有点慌,又看见自家姑娘从马车上下来,就更慌了,总有种大姑娘她们被坏人胁迫了的感觉……   偏偏此时,谢平岗也从司刑寺回来了。   看见这场面,当时便来了火气,快速过来,凶神恶煞,冲着孟极方等人便嚷嚷:“你们干什么的!?跟着我妹子有什么居心!”   声音暴躁而响亮。   他不生气的时候就已经足够可怕了,现在生气起来,就像是一头着火了的怪物,眼睛一瞪,吓的其中几个公子脚步都僵了,差点吓破胆子晕过去。   就是孟极方,对上谢平岗这样的凶兽,那少爷姿态也摆不下去。 第1075章 不是大事儿   那些马匹都有些躁动,好在几个公子也都知道好好钳制住它们,连忙将马儿安抚住了。   他们本想着谢大姑娘会解释的。   然而她没有。   她一脸平静,冲着谢二姑娘和车夫道:“将马车直接运到我的院子里去,让春儿将东西收起来。”   大哥来了,她得先将金子藏起来,免得他直接上手抢。   若她先运回了院子,谢平岗也不好当着面的动手,她将东西锁进自己的私库里,谢平岗再不讲理,也不会动了。   她可没有谢溪那么好欺负的。   而且,等会儿她会将莫初声这身份也抬出来,若说这东西是她与莫初声共有的,谢平岗自然也就老实了。   毕竟是亲大哥,土匪德行她清楚,不防他防谁?   当机立断,车夫带着东西进去了。   谢平岗也没多想,毕竟他这妹子常常让春儿去外头买东西,每次都是一车车的往里头拉。   比如应季的水果,用来做果酒用的,数量少的话是不够的,所以每回都没少买……   孟极方见她不说话,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开口:“我等护送二位谢姑娘回家……”   “放屁!京城天子脚下,老子的妹子需要你护送?!说!你们是不是吓唬我妹子了?!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谢平岗双目怒红。   脾气上来,神仙也拦不住,是真想砍人了。   孟极方面色也有些慌:“小谢大人向你妹妹问清楚就是了,我等只是瞧她马车里装得东西贵重,怕她有意外,所以才一路跟过来的!”   贵重,谢平岗哼了一声,他妹子抠着呢!   即便是喜欢买东西,也不会买一大堆贵的要死得玩意儿!   骗谁呢?!   “真的是这样,谢大姑娘从城外运了很多金子回来,被很多人瞧见了,怕不稳妥,我们才来的……”   “她这身份,我们能对她做什么啊?”   “……”   一群公子哥儿,还挺委屈的。   谢桥就这么一个哥哥,然而这一个却能让人很多人都心生胆寒。   实在太凶,不敢惹。   谢平岗是个官,可他更像是个亡命之徒。   谢平岗听到他们所有人都在叫屈,这才看着谢桥道:“什么金子?”   “哦,就是在一点小财物而已,也是这些小兄弟们太好心了,不是什么大事儿。”谢桥睁眼说瞎话。   几位公子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一车金子,若去钱庄兑换成白银的话,少说也有个将近两万两吧?!还有里头其他东西,也都不少,他们又不是没见过世面,几乎可以确定的说,就那么一车,金玉珍珠宝石金件,总价值绝对在五万两以上!   她却说这般轻描淡写?   谢桥一脸无辜,瞧着可真气人。   “谢大姑娘运来的那……”   有个公子忍不住开了口,不过被孟极方截了话:“谢姑娘从城外一路过来,走的辛苦,运送物件虽是小事儿,可谢姑娘毕竟是太子正妃,出门在外没有丫鬟陪同是有些不合适,我们几个也闲着也是闲着,就乐意跟过来瞧瞧……” 第1076章 退下吧!   谢平岗的觉得这些小公子毛病不小。   “你们都这么大的人了,瞎凑什么热闹?要是好奇我妹子这太子妃的威风,等嫁娶那日,你们人群里远远看看就得了!”谢平岗轻哼了一声。   又想着自家妹子虽然生得瘦弱,可模样却是很好,便又不斤斤计较了。   “我知道,我妹妹生得好看,但再好看,这也是我妹子,是太子的未婚妻,与你们何干?以你们若是有心倾慕,远远望着就行了,闲来无事多为我妹子请求神佛,望她顺利嫁人,三年抱俩,长命百岁,这就够了!”   “做男人的,豁达点!莫要行这等偷偷摸摸之举!”谢平岗又补了一句。   “……”饶是孟极方一直潇洒纵横,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也被谢平岗这话,闹了个大脸红。   其他人也是一样,看着谢桥那张脸,想说冤枉,可竟然觉得自己语言苍白!   是啊,就谢姑娘这模样,是个人瞧了,都会就觉得他们不安好心!   指不定,刚才那一路,已经有不少人觉得他们是猥琐尾随了!   “我们……没有……”几个人有点无奈。   谢桥长得是好,可他们又不是嫌命长了,怎么可能会倾慕太子的女人啊?!   “没有?”谢平岗嫌弃了道:“大男人做事光明正大,磨磨唧唧装模作样,不像个东西!太子殿下虽爱护我妹子,但也不会连你们这些人都容不得,毕竟我妹妹这般好看,天下痴心她的人多的去了,你们几个,也算不得什么!”   谢桥脸也没红,厚着脸皮,还跟着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孟极方觉着自个儿瞎了眼。   就谢桥这厚颜无耻的样子,在太子府,没准能过得非常好!   还有这谢家大哥。   这是比厚颜无耻还要臭不要脸的人。   几人也是无奈,最后只能十分憋屈道:“是,我们以后……离谢姑娘远点。”   不这么说,还能怎么办?   和谢平岗打起来?   不是他们吹,再来十个他们,恐怕也打不过谢平岗这个无赖土匪。   谢平岗,虽无数人瞧不起他的出身,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他力大如牛,一个巴掌,怕就能将他们这种小少爷拍晕过去!   孟极方从不会小瞧自己,但也知道,与谢平岗打架,那可不是明智之举。   太子大婚在即,这个时候,也不宜与谢家有过多的牵扯。   他们乖乖认怂了,谢平岗这才点了点头:“那行吧,你们都退下吧。”   “……”孟极方是憋屈的磨牙。   活这么大,除了太子面前受过点委屈之外,还真的没旁人让他如此气不打一处来。   几人都是以孟极方为首的,此刻都看着孟极方的态度行事。   他哼了一声:“走!”   说完,其他人这才掉准马头,狼狈而去。   “一群贵公子。”谢平岗都有点羡慕,“细皮嫩肉的,老子若是个头狮子,都想活吃了他们。”   “……”谢桥抿了抿嘴,不想与大哥说这般凶残的话题,转而道:“那位孟公子,最近要走霉运。” 第1077章 辛苦钱   谢平岗全然不在意,这贵公子走不走霉运,和他也没关系。   而且,他记得自家和孟家关系不怎么样,之前卢氏在的时候,给孟家送过礼,后来那大金雕被送回来了。   他若是孟家人,这到手的金雕飞了,心里还不知多膈应呢!   谢桥也并非是同情这孟极方。   只是觉着……   孟家富贵。   孟极方这人,不算是个坏人,就是有点欠。   他年纪其实应该也不小了,据说好几次传出定亲的消息,可这亲事都黄了,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几个公子哥儿一走,家门口瞬间清静了。   “他们说的什么金子银子的?你可别哄我,以为老子真的傻。”谢平岗竟然开口说道。   谢桥面色一僵。   “大哥原来你不蠢啊?”谢桥呵呵笑了一声。   谢平岗白了她一眼:“我是你大哥,这脑子可比你早长了好几年,你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我不过就是瞧着那几个公子哥儿一脸猥琐,当着他们的面,不想说你罢了!”   谢桥无奈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道:“莫大师之前帮了些阴魂,阴魂为了回报她,给了个宝箱,但大师最近没空,便让我去取。”   “宝箱?银子可多?”谢平岗问。   “多,很多,可大哥你敢和大师抢钱吗?”谢桥笑眯眯的。   这就是有另一层身份的好处!   “老子是那贪钱的人吗?不过就是好奇而已。”谢平岗厚着脸皮,又道,“大师既然请你去搬宝箱,必然是分了你一部分吧?你又带着谢溪一起去,看样子,分给你的这部分也不算少,妹妹,见者有份,这过年了,天还这么冷,你大哥我身上也没个好皮料子挡风啊!”   “是有大哥一份,不多。”谢桥也知道,不堵住他的嘴,不成。   那么多金子,是可以拿出一小部分分一分。   当然,谢平怀这个蠢弟弟除外,谁让他不去帮忙干体力活?   谢平岗想着,大师的宝箱里,应该是一千两银子。   这外头镖局押镖的押箱,最多也就放这些。   分给谢桥的,肯定不会是大头,能有二百两,就不错了。   再分给他和溪儿,算下来,估摸着人手五十两。   不多,就是个彩头。   这银子他没急着要,先回自己的院子里换身衣服去,而谢桥则回了院子,春儿和万婆子她们都在帮忙将金子从车架里头搬去库房。   速度也很快,天黑了,点了灯,东西便搬完了。   谢桥找了几个小盒子过来。   给谢溪的盒子里头,放了五十两黄金:“这是压岁钱,也是你跟着姐姐一起去挖宝贝的辛苦钱,这金子就不要藏在我这儿了,天晴之后,外头集市也该热闹了,这银子,你拿出去花光光,给自己添置些东西。”   年纪轻轻的,也不能总呆在家里头算账。   逛逛街街,买些布匹首饰,让自己开心些。   “太多了……”谢溪挺不好意思的。   路上,她还嫌要出城,很远呢!   说起来,自己也没做什么,只是帮忙挖了几下而已,没有她,大姐也照样能找旁人挖宝箱的,而她以前在书院里头给被人跑腿,一次也赚一丁点碎银或是铜板。   大姐一出手,就给了五十两……还是黄金! 第1078章 被金子馋疯了   谢桥想给的,其实更多。   只是想着谢溪年纪还小,这银钱又不入家中公账,她自个儿收着,怕是没多久就被家里三个败家子借光了。   所以给点零花就行了。   这些金子,会拿出一半完成百里家的人遗愿,给他们添些香油钱,再用他们的名义做点好事儿。   另一半里头,再分出一半来,放在望运楼,维持日常开支。   剩下的四分之一,才是她自由调配的额度,到时候再从其中分出两份来,给弟妹们攒家当。   大哥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妻,但他早就过了弱冠之年,攒家业这事儿,靠他自己,她这做妹妹的,只给鼓鼓劲儿就成了,不帮着他攒。   此刻谢溪高高兴兴的应了。   “记得在你二哥面前走一圈,让他后悔去。”谢桥还不忘提醒道。   谢溪乐呵呵的点头。   她走之后,谢桥先去将银子分账。   屋子里头,放着两个盒子,分别是谢桥给谢平怀和谢溪的攒的家业,头一回的时候,各自在里头放了两千两,后来陆陆续续又放了些小钱,如今各边三千两左右。   这金子不好放在里头,所以谢桥将这金子换成自己私库里的银票,又在里头,各自放了三千两。   小小年纪,有这家业,也算不错了。   他们才十四呢,距离成婚……短则两三年,长则三五年,慢慢攒。   ……   谢家灯火通明。   谢溪抱着小匣子去了谢平怀面前。   她身上的衣服都还脏兮兮的,谢平怀见了,还忍不住嫌弃了一下。   谢溪打开了盒子。   谢平怀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哪来的?!这么多金子!?”谢平怀直接蹦起来了,还想抢。   好在谢溪抱得紧:“大姐给的。”   “为啥啊?我的呢?!有我的吗!?”谢平怀两眼挺直,一脸期待。   他真的太穷了,他也想要金子!   “没有。”   “为什么!难道我就不是亲生的弟弟吗!?”谢平怀不敢相信,“我不信,你这里头肯定有我的一半!”   谢平怀又嚷嚷着。   “这是……这是大姐奖励我的,我们一起出门,挖出的金子,你、你不去,就没有,大姐说,你不听她的话,不给你。”谢溪认真道。   “……”谢平怀委屈了,“她也没说自己是去挖金子的啊?她若是说了,就是跋山涉水上油锅,小爷也得去啊!?”   他嚷嚷完,又想起莫师伯说的喜怒不形于色……   顿时,那脸色,像是在哭像是在笑,又努力装着没表情,诡异极了。   谢溪一看,心中慌了,拔腿就跑。   二哥被金子馋疯了。   她跑得飞快,去了主院那边,谢牛山和谢平岗正坐在一起吃酒,看见她,也有些不解,再一看,谢平怀竟然在后头追着,那表情,活像是要杀人似的。   谢平怀刚要冲进门,被谢平岗一脚踹外头去了。   “你做什么吓唬你妹妹?”谢平岗比谢平怀还凶。   谢平怀委屈死了:“谁吓唬她了,她有金子,我只是想向她借点金子花花……”   “金子?”一瞬间,谢牛山和谢平岗的眼睛也都直勾勾的看着谢溪手里的盒子。   谢溪嘟了嘟嘴。 第1079章 区别对待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好在她还没来得及保护自己的东西,谢桥来了,而谢桥身后,跟着春儿和万婆子,她们手里头,都各自抱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你们干什么呢?莫不是,想抢溪儿的东西?”谢桥一进屋,扫了一眼亲爹和大哥,又瞪了谢平怀一眼。   她这家里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热闹。   一群虎狼之辈。   “老子没抢,还不知道她怀里揣着什么呢!”谢牛山立即道,“闺女,你抱得啥好东西?”   谢桥走上前去,将自己手里的,塞给了谢牛山:“爹,今儿略发了一笔小财,这是给爹的银钱,让爹买酒喝的。”   谢牛山眼神一亮。   打开一看。   盒子也不大,里头就放了两个二十两的金锭子,以及几个银锭子。   谢牛山被谢溪管得严,能有点零花钱,他便已经很高兴了,也不挑:“还是闺女心疼老子啊!”   大闺女给零花,小闺女管家业,瞧瞧,这家里越来越旺。   可就是儿子们不行,一点也不知道要孝敬老子!   “那这两份就是我和二弟的?”谢平岗拿了过来。   打开一看,自己这份和亲爹的一模一样。   这金锭子贵重,还是换成银的方便些,这么一个小盒子里头,装着五百两银子的价值。   这一出手,很是豪气。   至于谢平怀那里头,就磕碜许多了。   只有银锭子,一共一百两。   “为啥我这么少……”谢平怀心里不平衡了。   其他三个人,金的银的加起来,数目差不多都一样,当然,金子更贵重,算起来妹妹更好些。   只有他,是银锭子,而且数量也不多。   “这压岁钱,你还不乐意要?”谢桥眉头一皱。   “不是!”谢平怀连忙喊了一声,“要!不嫌少!”   “这就对了,本来,你与溪儿一样,都该是给一个五十两金锭子的,可偏偏今儿寻你一道出去,你嫌我事儿多,不肯去,便不好再给一样的了。”谢桥笑着道。   谢平怀后悔极了,早知道这样,他就是爬也要爬出去啊!   “对了,听说你们还欠了溪儿的债务,过年了,该清账了呀?”谢桥又十分平和的说道。   她若不来给谢溪做主,这借走的银钱,真别指望他们会还!   亲爹明算账,给孝敬是给孝敬,还钱是还钱!   谢平岗也还挺痛快。   当场就将自己借的那些还了,只是心里琢磨着,谢桥这一出手可不少,大师分给她的那份,可比他想的还多,也不知是个什么宝箱,能挖出这么多金银来……   现在收了好处,就不好再过问了。   还了银钱,这还是赚的,谢牛山也是一样,这银子还得还很高兴。   就剩谢平怀了……   他才得一百两银钱,却要还将近八十两……   可家里另外两个男子汉已经将银子还了,他若不还,那就是他比不上亲爹和大哥,落了下乘,便也咬着牙,将银子递了过去。   谢溪还像模像样的找钱。   磨出个小秤,剪碎银,谢平怀都不乐意看:“还你八十两,你别减了,麻烦。”   说完,他还小心翼翼的看了谢桥两眼。   大姐眼里,他是不是和大哥不一样?   她给大哥那么多,给他的却这么少……   他不是嫌东西少,而是不喜欢这样……区别对待。 第1080章 厚朴亲爹   谢桥知道谢平怀这心里会不舒服,却也是故意如此的。   谢平怀自幼没受过委屈,甚至因为卢氏的纵容,他总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多少有些目中无人。   她只是想告诉这弟弟,在这个家里,谢平岗再是凶悍无理,却也比他更多了几分责任感,所以她对谢平岗这个大哥,便是有诸多的冒犯和挑衅,但大哥就是大哥,地位和亲爹是一致的。   而他这个弟弟,在她眼里,便是长不大的孩子。   给孩子的压岁钱,太多了,不好。   谢平怀的目光,谢桥好似没有看到一般,有点冷漠薄情。   谢平怀很是失落。   是不是,像是莫师伯说的那样,他不够懂事儿,不够讨人喜欢,所以便是大姐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他……   哪怕得了大姐给的银钱,可这突然之间,心里还像是少了什么。   却又不想让人看出来。   第一次,真正做到了什么是收敛情绪。   沉默的站在一旁,不多话,但看着一家人这高高兴兴的样子,又不敢扫兴,面上露出的是个十分平常的微笑。   谢桥和谢平岗都注意到了,但他们都默契的选择无视。   这臭小子,不受点磨练,长不大。   ……   谢桥得了这么多银钱,在望运楼那边,需要花钱的时候,就更阔绰了些。   过了年后,谢桥便开始挨个的替他们画像。   百里暨也知道谢桥辛苦,并没有要求将百里家所有人都画下来,只选了几个生前才学极好或是有遗作在世的阴魂,作为了百里家的代表。   就这么忙活着,几乎是一转眼,距离谢桥成婚的日子,还有不到十天。   太子大婚,又是才过了年,天气回暖之时,京中越发的热闹。   从各地回京的勋贵也越来越多,每日那繁华街道之上,都能瞧见许多勋贵之子,招摇过市,一掷千金。   本朝王爷也不少,多是些只有爵位封号的,真正有实权的藩王并不算多,其中当今圣上的亲兄弟,更是只有两个。   这二人,那都是十分尊贵的。   作为太子妃的娘家,谢家如今也炙手可热,突然冒出来的这些勋贵,也有不少送了重礼。   谢溪不好做决定的,谢桥便在旁教着,酌情安排。   他们送礼也都是按照身份规制来的,超过规制的,就不好收。   就比如荣王,送的礼物可不小。   竟是一株将近二尺的血红色珊瑚,好看至极,除了珊瑚之外,还有些上好雪耳等物,价格都不菲。   东西太多太贵,谢溪都吓了一跳。   谢桥直接将事情推给了谢牛山和谢平岗。   谢牛山如今官职也不低,十分干脆的进宫觐见,将这惶恐之情和皇帝老儿说了一遍。   谢牛山如今还是很会装怂的。   约摸也知道,皇帝升他的官职,是觉得他越发忠心可鉴,所以又见了皇帝,便摆出一副厚朴模样。   “臣也没见过这么红、这么好看的珊瑚,也不知是废了多少人力从海里挖出来的,那可了不得了,臣如今这俸禄养家糊口足够了,这等好东西,放在家中,臣也不会欣赏,卖了又可惜,实在浪费,就给陛下您送来了。” 第1081章 外家   谢牛山装出憨厚的模样还是挺容易的,这会儿又巴巴的送上好东西,皇帝瞧着他,也觉得高兴。   这谢牛山曾经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匪,本想着这招安的土匪必然登不得大雅之堂,却没想着,人还是老实的,不贪权不爱钱,因着他当初的献宝,自个儿那私库都鼓起来了。   是个好的。   再想荣王,就有点不高兴了。   什么样的身份便要做什么样的事儿。   荣王身份贵重,好歹也是个皇亲,谢家即便是太子妃娘家,那也是个臣子,他却巴巴的给谢家送这么些个好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拉拢朝臣。   这么多年了,荣王只长年纪,脑子还是没长。   “朕就收下了,但也不好总惦记你家的好东西,来人,将朕的金丝黑缨枪拿来,赐予爱卿!太子不日就要成婚,你家姑娘着实不错,只是家底到底还是薄了些,朕再给你千顷良田,也免得这外头再传出你家穷苦的名声,让太子跟着操心。”皇帝又道。   给田?   谢牛山高兴了:“谢陛下隆恩!”   还是当官好啊,比当土匪舒服多了!   只要跪一跪,每日去练练兵干点小活,又给俸禄又有赏赐,这日子,神仙来了也不换!   皇帝赏的这金丝黑樱枪,其实也是个摆设。   若真用它来打架,那是不合适的,这枪杆上头缠了一层特别好看的金丝花样,枪头还镶嵌了白玉、红蓝宝石,瞧着那是金光刺眼,好看的很,但若是甩起来,必然要废了这枪。   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是不能卖的。   只能留着做传家宝,在祖宗祠堂里供着,将来告诉后世子孙,某某老祖宗是多么的深受眷宠,才能得到这般好物……   至于皇帝赏的良田……   谢牛山从宫里出来之后就仔细瞧了瞧,庄子不是在京城,而且远得很。   只是那地儿土壤肥沃,年年丰收,的确是个好庄子,等旨意下达那边,以后那产出,便会交给谢家安排了。   谢家又得赏,京中这边,各家有羡慕的,有嫉妒的。   羡慕这土匪之家,竟然能攀上了太子,一朝翻身,耀武扬威。   也嫉妒人家得皇帝喜欢,太子这婚事从定下来起,赏赐就没断过,本来小门小户,硬是被赏出了十里红妆来,估摸着成亲那日,风光不小!   皇帝赏赐才下来,谢家这边又来了个客人。   递了帖子,一看,竟是太子外家。   顾家早已没落,但皇后亲父还在,震慑顾家子孙,免得这些孩子乱来。   如今太子大婚,顾家人当然要来的。   要见谢桥的,是两个女眷,都是皇后亲嫂嫂,这顾家人丁还算是挺兴旺的。   人来了,谢桥肯定是要见的。   人请进来之后,顾家两位夫人瞧见谢桥,都忍不住眼神一亮。   “早就听说谢姑娘生的国色天香,今日一瞧,果真如此,想起我家里头那些个皮猴子,真真是要自惭形秽了!”说话的,是顾家大夫人。   太子爷有舅舅五六个,嫡亲的,便有三个。   都不上道,最荒唐的是三舅舅,本是一代天骄,但突遇意外生了腿疾,性情大变,多年前杀了一名女子,惹得顾家雪上加霜,气死了当家老祖父。 第1082章 祖坟出问题   这些陈年旧事已经没人提起了,但其他各家心里也都有数,少有敢和顾家结亲的。   听闻顾家子侄也都只能在康川老家娶的亲,女子家世都不高,各个都是如今顾家老爷子亲自选的,十分贤惠。   毕竟儿子孙子多是混账,若是当家妇人再娶不好,那这一家子,真完了。   眼下这大夫人、二夫人,那都是十分和善聪慧之辈。   这旁人进了谢家,多少是有些担忧,尤其是想着这家男丁都是土匪出身,难免慌张忌惮,可这二位面色如常,甚至看待谢桥那是十分亲近,神情自然。   谢桥客气见了礼,立即便被二位亲切拉了手。   “今日冒昧过来,一呢,是认认门,往后都是亲戚,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大姑娘尽管说,二呢,是为了致谢。”大夫人连忙又道。   谢桥一听这话,约摸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年前一次进宫,瞧见了皇后用的佛珠不对,提醒了赵玄璟几句。   “也是我们大意,从未想过,送给皇后娘娘的礼都能出了问题,听殿下派来人说,若不是姑娘眼力好,一眼瞧出问题来,娘娘的身体怕都被毁了!”大夫人说着,也有些愤恨。   “既见到了,就没有不说的道理,我也没做什么。”谢桥客气道。   “哪是没做?对你来说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可对我们顾家来说,那是满门性命啊!”大夫人连忙又道。   若是皇后真的出事,万一这背后的人又告诉皇上这佛珠有问题,到时候,顾家人还能活?   且娘娘是顾家最大的靠山,娘娘倒了,顾家的前途也同样是彻底完了。   曾经,顾家辉煌过……   如今,也没想着要如当年那般鼎盛了,只想着,在这京中能有个一席之地,家中子孙后代,品性贵重,不出事,就好了。   “最要紧的,还是这祖坟……”二夫人怕大夫人忘了,连忙开了口,“殿下派来的人说,这李老太师家中祖坟出了问题,这才导致人丁不丰,我顾家恐怕也有些不对,才会连连遭厄,得了信儿之后,老父亲便请了好几个厉害的大师去瞧了,这一瞧,真发现了猫腻。”   那祖坟附近的土地里,不知是被什么人浇灌了血水!   更有一处被人埋了好些猫尸,掀开那土,着实腥臭!   还有其他不少问题,她们也不懂,但那些大师的意思就是,影响后代子孙运势。   想着这些年家里头的孩子少有上进的,她们这心里就忍不住的怨。   真不知是什么人,竟在背后如此害他们!   “如今找到了缘由已是万幸,听闻如今顾家家教森严,若无这些外力影响,将来子孙必有大出息。”谢桥听到这结果,都不甚吃惊。   这顾家的情况本就有些奇怪,祖坟出问题的可能性本来就是最大的。   家中若是有阳气颇盛,运势足的孩子,还能不受影响,但若是普通人,必损气运。   “借你吉言了。”二位夫人看着谢桥,真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只是他们顾家如今实力低微,也帮衬不到太子殿下。   二位夫人说着,还将随身带着的手镯摘了下来,硬是送给了她。 第1083章 耍流氓   镯子质地青翠,绿得发油,是个好物,估摸着是专门带着过来送她的。   这也是长辈,她们所赐,谢桥也不好拒绝,便都收了。   这东西是私下给的,明面上,顾家也送来了旁得礼物。   礼物收得多了,谢桥也开始有点即将成婚的紧张感。   她从来淡定,心中不敢有过多情绪,只是眼下,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望着家里头越发红火的颜色,还有来往喜庆的人,总觉得这一颗心都要从胸膛里头跳出来。   谢家亲眷少,若嫁给旁人,便是为她添妆的长辈怕都没几个,但现在,这京中贵妇,身份高低不同的,挨个儿的来。   来了,便也要和她说说吉祥话的。   开枝散叶、早生贵子、夫妻和顺、相敬如宾、百年偕老、相守同心……   整日整日的听,哪里还能坐得住?   好不容易挨到了成婚前一晚,林家二姨母又来了,神神秘秘的,脸上怪异的红。   “这个……本、本也轮不到我说,只是想着你家理没个主母妇人,宫里的嬷嬷说的话怕又、又只顾着太子,便让我来与大姑娘你交代一番……”林桑枝红着脸,塞了个册子在她手上。   “……”谢桥张了张嘴,一时有点僵了。   林家大姨母年纪最大,可她一辈子没成婚,不好来教导这个。   只能轮到她了。   可她其实也年轻,如今也才二十七岁。   但谢家这情况,实在是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道:“这……男女洞、洞房,不、不可操之过急……你们头、头一回,若是太着急怕要伤身体,还要有点节制,尤其是你身体不好,觉着不妥时,定要顾着自己要紧……你且瞧瞧这书,若有看不懂的……”   林桑枝脸红的都要说不出话,结结巴巴的,瞧着很是纠结。   这若是交代谢溪,她这脸皮还能厚些。   可面对的是这大姑娘。   这谢大姑娘生得仙子一般,平日里,也不敢和她亲近,如今却要在她面前说这些颠龙倒凤的话,总觉得就像是在和这姑娘耍流氓呢,真是尴尬极了!   林桑枝脸红,谢桥也觉着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谢谢姨母教导。”谢桥现在乖巧的不像话。   林桑枝看她这般可人,又道:“你性子柔和,身体又不好,就这么嫁过去,你父兄心里定然也是十分担心的,这高门大户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但我知道,这寻常人家,夫妻之间,凡事必要有商有量,做人妻子的,孝敬公婆,照顾丈夫,但若实在受了委屈,也不好藏着掖着,你生得这般好看,平日里多撒撒娇,也莫要端着羞涩不肯与人言……”   林桑枝真的挺担心这姑娘的身体。   他们门户小,不知道太子什么样。   民间对太子更不了解。   只是偶而在谢溪那里听到些,但也多是说太子给谢家送了什么东西,这等事情而已。   太子是个什么心性,着实不清楚,也怕他万一是个残暴的,谢桥这么柔弱的身板,怕是扛不住。   但又想着,若真是个不妥的人,谢家这父子俩定然也不会乐意这婚事儿了,便也只好将担心放回肚子里。 第1084章 出嫁   像林家这样,觉得谢桥身子骨不行的,大有人在。   只是林家是秉着好意和担忧,这旁人就不好说了。   此时,林桑枝又和谢桥说了不少交代的话,多是让她学着利用自己的长处,莫要吃了亏。   谢桥毕竟是高嫁,嫁的又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家,若她将来过的不如意,这娘家,连替她做主的本事都没有。   这一夜,谢桥睡得时间并不长。   天还没亮,外头就已经热闹起来。   梳妆嬷嬷也都凑了过来,替她穿衣打扮。   这婚服繁重,由宫中绣娘绣制,花样繁琐,却是极为富丽端庄,只是这喜服穿在身上,重的谢桥有点喘不上气。   这些衣服便也罢了,要紧的还是这张脸,只觉得面上被人活刮了一层,然后又涂抹了许多脂粉,一群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连照镜子的功夫都没有,只觉得自己此刻必然像是个千年女傀,红唇白面,肯定吓人。   “大姐,你可真好看。”谢溪什么也不懂,就在旁边陪着。   谢桥苦笑了一下,一脸生无可恋。   “大姑娘累了?”梳妆的嬷嬷一看,都有些害怕,担心这姑娘因为疲累晕过去,“今日已经是尽量让姑娘简便些了,这凤冠改了好些次,太子殿下亲自把关,总嫌这太重,怕压着您脖子疼。”   谢桥懂。   寻常人家大婚,都累得要死,更别说这皇家了。   谢桥看了旁边放着凤冠一眼,的确好看。   瞧着比一般彩冠是要轻一些,可做工恐怕更加繁琐,上头这金翅凤羽很是轻薄,轻轻一动,好似要展翅高飞一般。   谢桥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来。   这才开始呢。   又过了一会儿,来了不少有福气的妇人,吉官引领之下,说着出嫁前的吉祥话。   “一梳镇安康,恩爱应天长。   二梳兆吉祥,兰玉满庭芳。   三梳世无忧,多子多寿、富贵不愁。   ……”   迎新偶。   外头吹吹打打,鞭炮连天,谢桥长发挽起,凤冠落下,大红盖头遮挡住了视线。   周边庆贺声也越来越大,好生吵闹,这旁人说的话,谢桥也有些听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就被人牵着手引了出去。   拜别父兄,进花轿。   摇摇晃晃,热热闹闹,一路听得见周边鼎沸声,忙活半天谢桥也只短暂瞧见了赵玄璟的衣摆,这人今儿什么样,都不清楚。   她这心里也直打鼓。   正想着呢,这新娘轿子边飘过来个阴魂。   “老祖宗说您大师您今儿出嫁,让我们来送送,我们做阴魂的,也没什么能送您的,今儿尽量替您拦着些,让那些个游魂离您远点,免得冲撞了。”说话的是百里家的魂。   他只是靠在帘子边说了一句,说完,人就飘走了。   谢桥今天穿的衣服,从内到外都有讲究,随身带着的符纸不多,身边的竹筐也不在,心里是有点不踏实,听到这话,也的确很高兴。   百里家还没走的阴魂还有不少,这点忙还真的能帮得上。   平日里,这街上游荡的阴魂可不会管活人是在做什么,横冲直撞很是常见。   但今儿,由百里暨等人看着,那些阴魂也就尽量避开走。 第1085章 心情紧张   这么一路,畅行无阻,热热闹闹,入皇城。   谢桥坐轿久了也累得脚下发虚,浑身疲累,轿子一停,也松了口气,红绸牵引,刚掀开帘子准备走下去,突然浑身失重,吓了一跳。   赵玄璟看着面前的人,嘴角笑意明显,直接将人横腰抱起,省得她还要走好长一段路。   宫内礼官也吓了一跳,但今儿是太子大喜,也不敢说他不合规矩,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只负责走流程。   紧接着,拜天地父母。   谢桥这会儿可真是体会到什么是木偶人了。   老老实实,规规矩矩。   直到听到礼官那句“礼毕”,这才松了口气,被送入洞房。   谢桥今儿也是带了陪嫁丫鬟的,春儿光荣站在她身边,等到屋里人走完了,偷偷摸摸给她塞点心。   “春儿,太子今儿表现的怎么样?”谢桥趁着人还没来,先问了一声。   “殿下今儿格外威武。”春儿挠了挠头,有点敷衍。   她哪里敢看太子殿下啊?   谢桥也愁得慌,自个儿应了这婚事,迷迷瞪瞪,一转眼竟然真的就嫁过来了,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尤其是今儿这般累,小脑壳似乎都不能思考了。   进了这婚房之后,更是……满脑子的淫、秽场面,少儿不宜!   这床……还挺大的,翻身的时候也不会掉下来……   “道心、道心……”谢桥嘴里嘀咕着。   “姑娘,您说什么呀?”春儿有些疑问,随后立即紧张了,“可是心口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太医好不好!?”   “没有,我好得很。”谢桥端着,连忙道。   真若是去叫太医来了,那明儿,整个京城勋贵都知道,太子妃成婚当天,小命差点被折腾没了……   能合适吗?   不好不好。   “药带了吗?”谢桥先开口问了一句。   春儿想起这事儿来,连忙将东西拿了出来:“姑娘,要不我放枕头下吧,万一有个好歹,也能及时用。”   谢桥脸红。   一点体力活……不要紧的!她现在刨坑都不带累的呢!   这不是心情紧张吗?活这么大岁数,也就今日心跳最快,这么跳起来,她怕自己还没洞房呢,人就晕了。   所以先拿过一颗来,痛快吃了。   没多久功夫,又有人来了。   合卺酒、掀盖头,还要再听些吉祥话。   谢桥都听得麻木了。   那交杯酒喝的痛快,一饮而尽,跑过来凑热闹的人都看的有些傻眼,总觉得这谢大姑娘,似乎有些豪放,还真的是像土匪家的女儿,若不是很多人都已经见过谢桥了,知道她貌美,此时瞧了这动作,怕都会怀疑她生得五大三粗。   盖头一开,谢桥才觉得眼前一亮,总算舒坦了。   只是映入眼帘的人……   让她小脸一红。   赵玄璟今日,的确是格外的好看。   他头上也带着金冠,凛凛生风,剑眉入鬓,天生带着贵气傲然让人不敢直视,一身红衣金线却无半点妖冶,更如神明降世,肃肃仪姿。   谢桥看得怔了怔,随后感受到了旁人的视线,这才故作乖巧的低下了头。   赵玄璟嘴角浮起浓浓笑意,好似兽王临坐,一眼要将谢桥吃了一般。   今儿,可真是不想做个人了。 第1086章 夜阑珊   这旁人瞧着小姑娘羞涩的样子,也都调笑了几分,但到底是太子大日子,不敢多闹,该退都退了。   便是春儿,这会儿也得老老实实离开。   没多久功夫,屋内空了。   只剩下两人。   谢桥这才又抬头看他。   大眼瞪小眼。   一时,有些僵住了,赵玄璟觉着此刻的谢桥就像是一直林中小鹿,看着他的样子,就如同看见了猎人,那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还挺惊慌。   赵玄璟伸出手……   谢桥眼一闭。   凤冠被取了下来,谢桥头上一轻,忍不住又心虚的红了一下脸。   真不怪她思想猥琐,着实今儿她一直沉默,听着旁人说各种各样的话,忍不住便开始脑补……   她还是个有道心不好色的人呢!可这一杯小酒下肚,周边红烛颤颤,忍不住的,这心也飞没了。   “按照流程,你现在应当帮我宽衣解带。”赵玄璟看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开口说道。   谢桥很想白他一眼。   美得你!   “孤年长些,虽没什么经验,但毕竟是男子,这种事儿,就不劳烦太子妃亲自动手了。”赵玄璟语调轻快,然手将自个儿金冠一拿,衣带一解,大红长袍便落了下去。   “……”谢桥突然有点慌。   这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   不先盖上被子聊聊天吗?!   不过太子里头的衣服还是很齐整的,长袍解了之后,看上去似乎就没这么急于近色了,谢桥给自己打打气,然后露出乖巧的微笑:“妾身身体不大好,殿下可否……轻柔些。”   “!!!”赵玄璟胸口一震,闷咳了几声。   谢桥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笑的更明媚了,一双眼睛似乎都闪着光。   “桥桥放心,我定然会小心温和些的。”赵玄璟梳理好情绪之后,凑了上来,一双眼睛有些勾人。   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带些酒香。   锦帐红烛,映得二人都是红彤彤的。   谢桥也知道,盖上被子聊天那是不可能的了,这良辰美景,赵玄璟若是不干点什么,那就不是个男人。   很显然,他是。   谢桥这模样,着实诱人。   本想开口与她交代些实话,毕竟婚事都成了,即便告诉她自己早知道她是莫初声,这人也跑不了。   可这会儿脑中什么都没了。   如同外头烟火绽放,血液奔流。   软腰在手,怎好再忍?   生生将人压了下去。   红账一落,双影缱绻,杯交玉液、又渡银河,宫内奏乐舞狮,榻前颠龙倒凤,恩爱同心结,花开并蒂莲。   夜阑珊,不觉寒。   忙活这一番,谢桥浑身也似是要散了一般。   浑身青梅点点,藏在被子里也不好意思,只露出个脑袋来,旁边贴着的人更像是要将她融入骨中。   “我有件事……不知当将不当讲。”谢桥觉着,自个儿怕是世上最破坏情调之人。   这个时候,更是情谊入蜜之时,也该说些好听的,感情生温,相互越发欢喜。   可她刚才没来得及说,都怪这人太猴急。   赵玄璟知道她要说什么。   谢桥的事儿,他了解的比她亲爹还清楚。   “不累么?睡觉。”赵玄璟手臂揽着她的脑袋,手轻轻一搭,盖住了她的眼。 第1087章 再活九十载   谢桥浑身发烫,想了想,还是选择不扫兴了,往怀里又拱了拱,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她想说的是,她克亲。   早先还想着生孩子,可如今也不知自己克亲的能耐有多大,就怕能怀不能养。   这是大事儿,早该说的。   但她也略有些自私,太子的模样,让她着实欢喜,于她来说,他真真是又好骗又好欺,自己平淡了这么多年,瞧着这人,是想开开荤,感受一下鱼得水的日子。   可这人到了手,生出点愧疚来,那也是真的。   迷迷糊糊入了夜,睡得极好。   一早,祥云绕屋,喜气盈门。   她一睁眼,还有些恍惚。   嫁人了啊……   “醒了?”赵玄璟人倚着靠背,侧目看她,“孤让厨子做了莲子羹、百合糕、长寿面,起来吃干净,再进宫见父皇母后。”   已经安排好了。   谢桥挠了挠脑袋,睡眼惺忪:“长寿面不是生辰吃的么……”   “你说呢?”赵玄璟一边说,一边去捏她的鼻子,“以后好好养身体,再陪着孤活再活九十载就够了,也不算多。”   “……”谢桥有点懵,轻轻打了个哈欠,“这么一大早,你非要与我算命吗?谁不知道我短……”   “短什么?”赵玄璟目中带笑,却又有几分威胁。   谢桥来了精神:“外人说的都不对,我也是个做半仙的人,如今还是个太子妃,有千岁千千岁,厉害着呢。”   “对。”赵玄璟还配合的点了点头,那手总是不老实,不捏鼻子了,又捏着她的耳珠。   谢桥被他捏得痒痒的,轻轻挠了两下。   成婚第一天,谢桥也不好赖床,腻乎了一会儿,便去洗漱去了。   时不时的,偷看赵玄璟。   他这腰……真富贵,如今是她的了,以后可以每日都仔细欣赏一下。   还有这张脸,昨儿天黑,四处暗红也瞧不清楚,今儿靠得这么近,便能比从前任何时候看的都要清楚。   处处完美,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特别而又不腻人的香味儿。   肩膀宽厚,胸膛坚实,脊背挺直,腰细有臀,大长腿,高高个儿,纤长白玉骨,峥嵘神气满福堂。   赵玄璟早就发觉谢桥在看他。   心下骄傲,还特地放慢了穿衣的速度,外头一缕早阳从窗口照进来,就像是他整个人都在发着光一样,嘴角勾着诱人的效益,眉角飞扬,气度舒展,如日中天。   谢桥看得心满意足。   从前出门,最怕迎面撞上一满脸衰气之人,那会觉得整整一天,都不大顺畅。   可现在好了,一睁眼,是他。   谢桥这会儿才发现,她对这婚事,不说十二分满意,那足够有十分。   对赵玄璟,便没有万般喜欢,却也十分重视,否则也不会随时随地,都想着替他也攒攒阴德福气。   谢桥一脸幸福状。   过一会儿,用早膳了。   谢桥才知道,原来赵玄璟说的长寿面……它不仅仅只是一道面。   这早膳好像又点过分的丰盛。   说它是面,不如说它是一道人参鸡汤,里头还有些补气的药材,只是味道做的极为鲜美。   还有那其他的膳食,很是清淡,但看上去便让人很有食欲,百合糕以及莲子粥,不过就是……其中两个不起眼的菜色而已。 第1088章 患得患失   谢桥都有些无从下手。   “每样都吃些,以后日日都如此,你身体不好,身子骨也太瘦,另外每两日太医要请脉。”   “我也与父皇说了,你身子骨弱,除了必要的时候,进宫看看父皇母后,若我不在,不必前去请安。”   “我不爱住宫里,等到你回门之后,便住宫外的太子府。”赵玄璟又道。   “皇上……”谢桥开口之后,想到这称呼不合适,便改口道:“父皇对你是不是有些过分纵容了?住皇家书院还能理解,竟还在宫外设了太子府?都成婚了,竟还点头让你我一起出去住?”   宫内安全些,侍卫多。   这外头,万一有人想要刺杀,出事的可能性会变大。   “父皇对我纵容习惯了,若是一日没纵着我,他怕会患得患失。”赵玄璟一脸认真的说道。   “……”谢桥怎么觉着他有点欠揍呢?   “宫中的情况你应该也都比较清楚了,只是最近几个王爷也都来京了,是有些闹腾,平日若是撞见了,有我在的时候,无需你开口,若是我不在,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说得狠了也没什么关系。”   “好。”谢桥点头。   “太子府内,有管家管账,都是可用的人,琐事儿你可以交给他们,有空出去逛逛,也无碍。”赵玄璟意有所指,“从今以后,你我便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他盯着谢桥,谢桥想了想,试图接收到太子所表达的信息。   犹犹豫豫,狐疑道:“长命百岁?”   “没错。”赵玄璟点头,“你我二人争口气,活得久些,相伴的时间便可长些。”   谢桥觉得自个儿底气不足啊。   看样子,赵玄璟是认真的,先让她一直苟命。   “你好歹也是一国太子,这目标是不是有点儿戏了?我自个儿努力就行了,你还是许下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这样的目标吧……”谢桥不想和他绑在一条贼船上。   瞧瞧今儿吃的,太丰盛了,消受不起!   一顿饭,要多少银子……   如此奢侈之风,传出去可不好啊!   “孤并不昏庸,天下太平是我职责,自会尽力,但孤一生宏愿,就是让你活得久。”赵玄璟昨儿就已经决定好了。   他喜欢见她明媚猖狂的样儿,是掐着他的腰也好,是瞪着他让慢点也罢,都是生机满满的样子,才让他觉得高兴。   而不愿见她半死不活,一步三喘。   谢桥现在感觉自己这条小命好像不属于她了。   “那行吧,我听你的。”谢桥凝重的点了点头。   “还有,子嗣之事,不着急,你我多积阴德,身体可以变好,命格也是一样,必是能改的。”赵玄璟又道。   谢桥乖乖点头。   成吧成吧。   谢桥很会装老实,赵玄璟说什么,她便点头,虽然觉得苟命压力大,但心里还是有点期待的。   吃饱喝足,便换上朝服去拜见皇上皇后。   皇上政务繁忙,见了一眼便去御书房了,但皇后这边,有不少命妇也在。   “殿下都大婚了,今年这喜事儿不断,以后宫中也会越来越热闹了。”说话的,是皇帝的一个妃子。   谢桥有印象,此人乃是皇帝身边的阮妃,生皇长女。   皇长女的婚事也都已经定了,再过几个月也该出嫁。 第1089章 有个人样   三位皇女也都在场,这都是小姑子,多少也要认得的,谢桥也没忘多看两眼。   皇长女已经十八了,皇家妃子生得都不错,这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当今皇帝虽然都四十多了,可瞧着也是个丰神俊朗的老头,有这样的爹娘,这几个皇家子嗣,各个貌美。   当然,太子最好看。   只是谢桥发现,这位皇长女,面生桃花,略有忧愁,眼尾起了颗红疙瘩,不大,但位置不是很好。   今天是进宫见公婆的,不适合说这些。   都是女子的场合,太子也不适合多呆,过了一会儿,便剩她一个了。   不过谢桥底气还算挺足,也没怯场。   尤其是最近顾家人来了,还解了一大灾劫,这事儿又是多亏了谢桥提醒,所以皇后对她更是万般满意。   只是可惜她身子骨不好,只忧愁太子将来万一没个嫡子该怎么办。   “皇后娘娘这儿媳妇儿今儿可真让我开了眼了,长得可真是标志,听说她父亲竟是个被招安的土匪?可真是不大像呢!”突然,从一侧传出一声调笑。   这话说的温柔,听着似乎也没什么。   谢桥也不在意,她爹本来就是土匪出身,从前那的确是见不得人,但如今已经过了明路,那就是官。   再说句难听点的,这当朝头一个皇帝,那还是反贼呢。   “太子妃,这是荣王妃,最近才跟着荣王一道进京,京中之事,不大熟悉。”皇后简单介绍了一下。   谢桥一听“荣王”二字,便忍不住多看了这人几眼。   面相……不是谢桥喜欢的那一类。   看了两眼之后,便觉得刺眼,不想看了,低眉顺眼的坐着。   “娘娘,臣妾虽然才进京不久,但可少听说关于谢家的事儿呢,对这位谢姑娘真真是好奇的很,早先还求着王爷,给这谢姑娘多送些礼,谁知道,这土匪做事竟也懂不少礼仪呢,转手便将东西送到了陛下手中。”荣王妃一直笑着,看上去就像是在说一句很简单的话。   可昨儿谢桥才大婚,今儿当着面,这是要给她下马威啊。   谢桥轻轻一笑,很是悦耳。   “太子妃笑什么?可是认同我说的话?”荣王妃又道。   皇后并没开口。   谢桥如今已经不是谢家大姑娘了,是太子妃。   这等身份,若是连这点小事儿都应付不了,那以后,也不好出门,将自个儿关在家里躲起来,更为合适。   “荣王妃说的没错,这年头土匪都能当官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家爹爹懂礼仪,于荣王妃看来,便是兽人会用筷子吃饭一样可笑又稀奇,而王妃送了逾制的礼物,可能那就像是……一活人,不干人事儿,学着牲口咬人一样,都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好在我爹这样子,能瞧出个人样了,荣王妃身上的兽皮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肯脱下来啊。”谢桥轻轻又道。   “太子妃!”荣王妃一听,气得站了起来,“你敢如此辱我与王爷?!”   “我有吗?”谢桥无辜的看着她,“我不是顺着王妃的话说的吗?也没反驳啊?” 第1090章 不开眼的   谢桥依旧云淡风轻的坐着,她也不气、她也不慌,面带微笑,理所当然。   荣王妃脸上的表情一番变化,很是生气,但又不好大怒,只能将那气儿又憋了回去:“也不知太子妃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让太子瞧上了你。”   “许是因为我爹是土匪,很是别致?”谢桥顺口一回。   这话一说,有几个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可不是别致吗?   几百年也遇不到这么一个顺利被招安,还将女儿养成了了太子妃的人。   “太子妃既然已经嫁入皇家,这礼数还是要多学一学,总不好张口闭口便是土匪,否则你将皇家当成什么了?”荣王妃也努力压制这情绪,让自己看上去多几分威严。   她敢说谢桥,是因为荣王是皇上亲弟弟,而自己也算是太子和太子妃的长辈。   作为长辈的,训斥几句,无碍。   毕竟她也只是说太子妃而已,又不是训斥太子。   “荣王妃说的是,谁人没个过去?我爹从前走错了路,好在及时悔改,拼杀赎过,曾经的土匪早死在战场上了,如今破而后立,他是谢参将、谢大人。”谢桥深以为然,说的很是赞同的模样。   荣王妃深深看了谢桥一眼。   这个小姑娘,果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伶牙俐齿足够聪慧,又有容貌可以诱人,太子娶了她也是合理之事了。   谢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依旧坐得坦然,一身气度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只是荣王妃又要和她说话的时候,谢桥突然捂着胸口,皱着眉头,一副心悸不舒坦的模样。   皇后一瞧,连忙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母后,并无大碍,儿臣就是略有些娇气,受不得气而已,好在嫁给了殿下,有父皇母后护着,也没有那不开眼的来气得我发病。”谢桥淡淡又道。   这一说,荣王妃还能说什么?   她就是那不开眼的了呗?   “你身子不好,太子又在偏殿等着呢,你便先回去吧。”皇后笑着开口,说完冲着其他命妇道:“小两口才成婚,正该是蜜里调油呢。”   其他人也连连称是。   谢桥行礼告退,脚步轻快。   她走后,荣王妃这才开口又道:“听说太子妃身体不好,太子身边只这么一个怕是不妥,既然如今这正妃立了,也该再封两个侧妃侍候,便是侧妃要精挑细选一时准备不来,但选几个侍妾良媛还是可的。”   皇后也愁呢。   她自己便是当正妻,与皇上感情也深厚,可即便如此,也得容忍皇上纳妃妾。   太子妃若是个强健的,还好等个三年五载再说,到时候她生了孩子,立足稳了再考虑妾室也不迟,可如今这丫头身体这般差,都不知能不能生……   她儿子毕竟是太子,如今这年岁也不小了,的确不好再拖。   当然,儿子才成婚,她还没想着这个时候让儿媳妇儿不痛快。   “此事不急,太子心中自有想法,若真看上了哪家姑娘,自会去求了,哪里还用得着本宫做主?”她一脸端庄。   她生的儿子,心里明白着呢。   儿子对那谢姑娘,是真心喜欢,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丢了。   现在这时候,能找旁人才怪。 第1091章 太倔了   因为了解太子,所以皇后才不想插手他房里事。   儿子自己有想法,若她还要管,迟早离心,她只知道,太子在大事儿上,不糊涂,这就够了,总不至于让这江山后继无人。   这么一想,皇后心也越来越宽。   荣王妃觉着皇后傻。   千挑万选,娶了这么一个没助力还嘴欠的姑娘。   只是现在皇后不表态,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而这边,谢桥见了赵玄璟,也不客气,直接将荣王妃针对她的事情说了:“你从前可有得罪这个荣王?”   “他与老皇叔当街纵马被赶出京城,封地的位置也不是太好。”赵玄璟想了想,又道,“他很少回京,这么多年来,回过三次左右,是在我这里受过气。”   “受了什么气?”谢桥还挺好奇的。   赵玄璟应该也不是那会主动寻人麻烦的性子。   “荣王叔年纪不大,刚被赶走的时候,不过十多岁年纪,过了好几年,才让他回来一次,我瞧着人有些暴戾,做事还很猖狂,便让人给他使了点绊子,他本可在京过年的,但又被赶走了。”   “后来又回过一次,还算老实,父皇念及兄弟情义,对他也没那么苛责了,赏赐颇多。”赵玄璟又道。   荣王犯事儿的时候毕竟年纪还小,又受了老王爷引导,算是被连累了的。   皇上也觉得自己对他过于严厉,第一次宣他回京的时候,本想让他留京了的,谁知道又犯了错。   老王爷因犯错而死,同样犯了错的他,若是不改好,皇帝真不好心软,否则这永临王府的人心中怕也不服气。   “我观这荣王妃面相不太好,应当是个善妒荒唐之人。”谢桥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往后无需与她往来。”赵玄璟捏着她的手。   谢桥点了点头。   “对了,大皇妹的脸色不太好,怕有桃花劫。”谢桥又补了一句。   赵玄璟听到这话,忍不住乐了:“你这习惯可不简单,进宫一趟,什么都瞧清楚了。”   “我也不是故意想看的。”谢桥也很无奈啊。   这在宫外头,她若是不想抬头看人面相,尽管低着脑袋就是了,哪怕旁人觉得她的漫不经心不够尊重,也不会也有太大的影响,可在这宫中,便不可如此了。   皇帝皇后,不好无礼直视,但面对其他人,若是看都不看两眼,那问题才大呢。   谢桥也不想多管闲事,但她已经看见的事情,若是闭口不言,又显凉薄。   “能让你大皇妹给我两个铜板吗?”谢桥有点纠结,看着他又道。   赵玄璟忍不住笑。   他看谢桥怕是不想藏了。   “我知道,你们水月观的道士,算命都要收钱的,一会儿我让人去她那里要两个铜板过来,你好好收着。”赵玄璟目光纵容。   谢桥面色有点纠结。   算命是透露天机,不要点铜板,心里怎好踏实。   只是自己透露的越来越多,这身份一天比一天难以捂住。   赵玄璟见她还不说实话,真的是彻底服气了。   她这脾气也太倔了,他都不知提醒了多少次,竟然还如此装作不懂? 第1092章 人生巅峰   回东宫的路上,赵玄璟想了想,在谢桥四处观看的时候,突然开了口。   “我收到江晋辂的来信,那牛眼泪,他也才找到了六滴,费了不少功夫,想要提早回来,可没达到你说的数量,拉不下脸来,想让我替他说说好话。”   “找到六滴了?竟然这么快?他这运气真是不错,这才三四个月呢,估摸着是将周边的村子寻遍了吧?这数量也不算少了,想回来就回来吧。”谢桥下意识回道。   赵玄璟闷闷笑了两声。   谢桥回头看他,突然也反应了过来!   她是谢桥啊!   不是莫初声!   江晋辂压根就不认识谢桥,更没资格决定他回是不回!   谢桥小脸一白,突然捂着胸口:“你竟然诈我!”   一脸受刺激的样子。   “桥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赵玄璟哈哈大笑,见她这故意可怜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软,“师姐是师姐,你是你,可成了?孤可以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谢桥一脸正经。   她也可以继续装作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现在好了,叫师弟的时候,都没有之前那么爽快了。   “生气了?”赵玄璟收敛了一下,“我看你在我面前装得辛苦。”   “我一点都不辛苦,我很快乐。”谢桥认真又道。   “……”赵玄璟实在无奈,“以后在家你是谢桥,在外,你还叫我师弟,与从前一般无二。”   “那你还想有二不成?”谢桥拧着眉,开始不讲道理,“我今儿心情好,这才一不小心对你卸下防备,否则凭你这道行,还想诓我?”   “是我不好。”赵玄璟一脸宠溺,凑到她耳边,“只是这防备既然已经卸下来了,就不要再装上了?你我夫妻,新婚第一天,为夫想对你坦诚以待。”   “……”谢桥脸红了。   说什么坦诚以待,臊不臊?   赵玄璟也不知道她脸红什么。   总觉得她眼神挺恍惚,瞧着娇羞的不像话,过了一会儿,到了房内,突然明白过来了,直接关了房门,将人吃干抹净。   这婚姻生活,果真是……没羞没臊。   好在她现在身体还不错,要不然……这么一天三顿,怕是吃不消。   ……   一转眼,归宁之日。   ……   谢桥带着赵玄璟回谢家。   若是别的人家,太子来了,怕不是紧张的说不出话,然而谢牛山缺根弦,瞧见太子之后,脸上直接挤出了一堆笑:“女婿啊!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谢桥差点没摔着。   谁与你不醉不归……   “好,岳丈大人,今儿就叨扰了。”赵玄璟竟然还应的十分爽快。   谢牛山一听,更高兴了,呵呵直乐。   那大手竟然还往赵玄璟的肩上拍拍:“老子之前也没能好好看看你,今儿你来了,咱们翁婿之间,好好聊聊,咱家酒水足,对了,我还叫了我干儿子过来,一起喝几杯!亲儿子、干儿子、半个儿子,可都齐了!”   谢桥相信,这一句话,绝对是她亲爹的人生巅峰。   她是嫁了太子不错,但历朝历代,没有一个太子岳丈敢这么猖狂不客套的。 第1093章 扔了他们   谢牛山本来就不知道客套,这会儿是真高兴。   那边被强行告假叫过来的温兰成脸上的笑容都充满了尴尬和无奈。   只希望太子可别介意,他一个外人跑过来凑热闹,多碍眼啊……   “你夫人也带来了?正好。”赵玄璟看了冯盈盈一眼,然后对谢桥道:“我与岳丈闲聊一会儿,你们小姑娘之间也许久未见了,聚聚吧,莫要担心。”   谢桥同情的看他一眼:“我爹可是海量。”   “无碍,还有二位舅哥陪着。”赵玄璟看上去还挺有种。   今儿的谢家,绝对和土匪山头没区别。   赵玄璟这么一个白嫩嫩的人就这么上了山,她还真担心这人不能齐齐整整的回去。   不过这男人之间的交际,她也不想掺和,她爹傻,可大哥和温兰成不傻,不至于真逼着赵玄璟喝得连亲爹都不认识。   谢桥假装关心一下之后,就痛痛快快拽着亲妹妹以及冯盈盈去后院了。   也巧,今儿虞仙也回了谢家。   “周家怎么这么容易就放了你呢?”谢桥让人备了零嘴,边吃边聊。   一提周家,虞仙笑了一声:“哪能不放?我那周家表妹知道我与……知道我与莫大师认识的事儿了,对我尊敬还来不及了,怎敢得罪?周家还替我向东安那边休书一封,我猜,那信里定然是将利弊说清楚了,往后我该是不用担心被人送回去了。”   之前莫大师晕倒,她瞧见了大师那有些不对的脸。   一番猜测,觉得大师和谢桥是同一个人。   却也只是猜测。   谢桥大婚前后,她去过几趟望运楼,东家说,大师有事儿出门几日才会归来。   心里也就更确定了。   现在看着谢桥,联想这莫大师,心里头真的是佩服极了。   同样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的差距这般大呢?   瞧瞧谢大姑娘,生得好看就算了,算命的本事还这么厉害,又是黎夫子的弟子,天底下,除了皇家贵女,谁能和她比啊?!   如今,谢桥还嫁入皇家了,能和她比的人,就更是没有了!   “只是认识莫大师而已,怎会让周家如此重视?”谢桥有些不懂。   “他们心眼不好,又想着歪门邪道呢。”虞仙也不瞒着她,直接说,“我这人不爱藏着掖着,也没有那攀附权贵的心思,所以这话,我便与大姑娘说个明白,以免以后生出误会来。”   她如此郑重,谢桥还吓了一跳。   “你说就是。”谢桥立即道。   “我表兄是在太子身边做事,我又认识了莫大师,莫大师还是太子师姐,太子对莫大师万分尊重也是人尽皆知,再加上,我在谢家住这么久,与谢姑娘你关系也算是十分亲近的,周家那老妇,觉着这是天赐良机,想让我表兄找个机会,将我献给太子,觉得我一孤女,将来得了富贵,定然会知回报,且一旦入了太子府,我这孤女为了寻求娘家靠山,必然也会与周家越发亲近,同气连枝。”虞仙一口说的清清楚楚。   “他们不是个东西,我表兄也气得不轻,府内都在向我姑姑施压呢,我姑姑如今烦得紧,她说自个儿早想和离了,若是再逼她,便将事儿捅到天上去,闹得周家不得安生,然后扔了他们,过逍遥日子去!” 第1094章 心中光明   虞仙都觉得周家那老泼妇真是的疯了。   不过是知道她认识莫大师而已,竟然想着这么美的事儿!   谢桥和冯盈盈都惊呆了。   冯盈盈更是懵:“太子是谢姑娘的夫君……”   “对,我知道,所以我骂他们不是个玩意儿呢,这事儿我还和谢大哥说了,谢大哥昨天和我一起饮酒骂了一个晚上,差点提刀去砍了他们,幸亏我还有点理智,拦住了。”   “幸好拦住了。”冯盈盈吁了一口气。   “当然要拦着,周家到底是我的亲戚,就算要砍,我自个儿砍,总不能连累旁人。”虞仙一脸豪迈。   “那你姑姑若是真和离了怎么办啊?”冯盈盈小心翼翼的问道。   “离了好啊?”虞仙毫不犹豫。   “……”谢桥和冯盈盈在虞仙这要杀人的气势面前,都不敢说话了。   旁边的谢溪,也乖乖的听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们是不知道,我姑姑当年也是被我祖父母半卖半嫁送到周家做填房的,否则一个年轻的黄花大姑娘,谁愿意做填房?而且前头那一位还有两个活蹦乱跳大儿子……平白给人家做后娘?”   “以前我表兄年纪小,她没法子,只能忍,如今表兄羽翼已丰,我姑姑也再无什么可忌惮的了,若是真和离了,这外人是会指指点点,不大好看,可姑姑深居简出,在家里过逍遥日子也没什么不可,只要我表兄孝顺,这些小事儿算不得难处。”虞仙又道。   别人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但在姑姑这里,这话不适用。   她姑父凉薄,对姑姑百般忌惮,整个周家上下,都生怕姑姑害了前头的那孩子。   从嫁进门开始,就未曾给过姑姑一丁点真心。   姑姑这些年,过得太苦,苦了这么久,为何还要继续折磨自己?明知是火坑,就该早早离了。   “听你这么说,离开那里的确是好的。”谢桥也附和了一句。   “对的。”虞仙点头,“旁得不说,这周家的眼神也不好。”   “难不成是谁瞎了?”冯盈盈好奇的问。   虞仙“噗嗤”一笑,“我的意思是,他们要送我这样的姑娘去魅惑太子,和谢大姑娘抢男人,那不是眼神不好嘛?”   让她去打架还成,让她去争夺男人?   且干脆的杀了她吧!痛快点!   “没有这么差。”谢桥也乐。   其实,更让虞仙生气的话,她还没说出来。   周家的意思是,谢桥身体不好,外人都说她不了太久,一年半载许就没了,她与谢家姑娘相熟,借着这股东风,指不定还能做个侧妃什么的……   她当场就骂了周家老祖宗了。   什么玩意儿。   “周家有这心思,我也难堪,觉着对不住大姑娘你对我的好,但我又想着,事儿既然已经出了,便要想法子解决,我与大姑娘相熟,总不好耗费你对我的信任,有什么话,我自个儿仔细与你说了,也让你知我心中日月光明,莫觉得我是个臭沟渠就行了。”虞仙又道。   谢桥反握着她的手:“你是对的,我很佩服。”   能将这事儿这么坦然说出来,虞仙也是足够豁达才能做到。 第1095章 怎么知道的呀?!   虞仙见谢桥不放在心上,这才松了口气。   和冯盈盈一起问她和太子成婚后,在宫里过得如何。   谢桥再是厚脸皮,也不好说实话实说,只说太子还不错,也就行了。   冯盈盈也是成了婚的人,见她那羞涩的样,还能有什么不懂的,要不是碍于谢家小妹妹还在场,她都想开口劝一句,让她注意些身体,可别为了太子舒坦,将自个儿身体搭进去……   这话,没好意思说。   聊了一会儿,虞仙欲言又止:“谢大姑娘,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好啊。”谢桥点头。   冯盈盈虽然好奇,但也没多问,拉着谢溪的手一起出门守着去。   她们走了,虞仙这才别别扭扭道:“大师,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谢桥脸色一僵,“什么秘密,我怎么不懂。”   “我叫你大师了……你还不懂啊……”虞仙挠了挠头,“我知道了,又不好不告诉你一声,不过这事情我谁也没说,以后也会好好保密的。”   “……”谢桥欲哭无泪。   又有一个人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呀?!难道她的装扮还不够完美吗?   她一脸迷茫,整个人受到了重创,虞仙看她这样可怜,连忙又道:“大师真的很厉害了,我是不会因为你的年纪而怀疑大师你的本事!在我心里,大师既是我的好友,又是我的恩人,一点冲突都没有!”   “……”谢桥目光还是有点茫然。   太子知道的事儿,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能接受。   可虞仙才认识她多久?尤其是用莫大师那张脸,更是才见了虞仙几次而已,却露馅了?!   这是对她职业的侮辱,对她的装扮的怀疑,对她未来很长一段生涯的打击!   “你……”谢桥欲哭无泪,“怎么知道的……”   “也是凑巧,大师晕倒的时候,我瞧着大师下巴有点脏,就擦了擦,结果越擦越不对,发现大师您皮肤娇嫩,如同十六七八的小姑娘,再想到您和谢姑娘从来不会同时存在,心里便有所怀疑……然后慢慢确定下来。”虞仙向谢桥解释道。   谢桥笑不出来。   她……太惨了!   接连暴露!   其实虞仙还有很多好奇的事情。   比如为何这两个身份相差这么大,却能安然拜师呢?太子殿下知不知道,黎老夫子又知不知道?   但好奇归好奇,她自个儿想想就好了,不会多问。   现在,也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实和谢桥说一声,做个诚实的好姑娘。   谢桥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紧忙问道:“我大哥……”   “我没说。”虞仙立即回道,“不过……谢大哥对大师可真的是十分尊重钦佩,若他知道了,你怕是要跑远点才行,我怕他一时受不了刺激,动手打人。”   “那可不嘛……”谢桥松了口气。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虞仙知道而已,不要紧的……   只是一次不小心的失误,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发生。   她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谢桥端住了神情:“咱们一起保密,若是有一天我不小心在大哥面前暴露了,虞先生,你定要救我!” 第1096章 只克亲不克夫   谢桥一脸夸张,虞仙笑了:“那是当然的!”   冯盈盈二人也不知道虞仙和谢桥说了什么悄悄话,只知道谢桥的脸色变得很是小心慎重,就像是受了刺激似的,怪是可怜的。   与此同时,谢家主院那边,更热闹。   一桌子饭菜,五个大男人。   也就谢牛山不怕死,给太子殿下斟了一碗接着一碗的酒。   其他人除了温兰成之外,就连谢平怀面前,都是酒水,而温兰成沾酒便倒,着实是不能喝也不敢喝。   一开始也并无多少交流,几大碗酒下肚,谢牛山飘了。   “好女婿,我这闺女不错吧?!老子敢说,这天上地下,没有人的闺女比老子的闺女好!”   “……”赵玄璟从未见过这样的酒品。   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会如此。   只有这岳父大人,竟敢真得先将自己喝晕过去。   这么蠢的岳丈,他那妻房好生辛苦,幸亏遇上的是他这般光明磊落、品性端正的太子,若是遇上一个心眼小的,这岳丈如此放纵,也没个好下场的。   赵玄璟抿了口酒:“没错,桥桥是个最好的姑娘。”   “那是当然的!我家里头,儿子都不中用,只有闺女好,我大女儿长得比花儿还好看,随她娘,是我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了……”谢牛山叹了口气。   赵玄璟想知道,谢牛山是怎么能说出口的。   东西?   谢桥又不是物件。   哎,看在他醉酒又是谢桥亲爹的份上,这点细节,他不在意了!   “殿下!喝酒!大口的,可别学兰成,娘们唧唧的,连口酒都不会喝!”谢牛山嚷嚷着。   “……”温兰成挺无辜。   以前义父还夸他温文尔雅很孝顺,这眨眼的功夫,他就不受宠了?   “殿下,你要对我闺女好!她不容易,我这个老子也没管过她,让她从小跟着那臭道士,不知吃了多少西北风,喝了多少花露水……”   赵玄璟这口酒差点没咽下去。   “爹,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姐身体不好,才要人关心呢,她要是一直在咱家,那我姐肯定……更好。”   若有亲姐从小和他在一起,他一定特别乖!   谢平怀也喝了酒,脸上通红。   “你懂个屁,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这些个没用的东西?!”谢牛山突然一声大怒,拍了桌子,“都是为了保住你们的小命才送走她的,要不然,老子的闺女,老子当然自己养着!”   “咳。”谢平岗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温兰成觉着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想要捂住耳朵。   来不及了。   “这有啥不能说的?外头不是有人给我闺女算命,说她克亲吗?又不是秘密。”谢牛山喝的都能吐泡泡了,“不过殿下你放心,我闺女只克血亲,不克夫!”   赵玄璟又又闷了一口酒。   喝吧,趁这么个机会,多喝几口。   过了今天……   天暖了,他觉得谢牛山该戒酒了。   桌子底下,谢平岗伸出脚来,狠狠踹了亲爹一下,这没用的东西,殿下面前,怎么能落他妹子威风呢!   拖后腿的老东西,今儿就该一只鸡腿堵住他的嘴!   现在倒好,喝两口马尿,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第1097章 他赢了   即便被谢平岗踹了,也没拦住谢牛山的嘴。   他自己喝,但也没忘记嚷嚷旁人,没一会儿功夫,谢平怀先倒下了,温兰成实在不敢听,一咬牙,闷了口酒,自己也先醉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剩下的谢平岗和赵玄璟,那都是劲敌。   都大了舌头,人还坐着。   当然,坐与坐还是有些不同的,谢牛山人都蹲在了椅子上,还嚷嚷着要和太子猜拳,谢平岗还算端正,却是缩着下巴,眼珠向上,耸肩吸气,模样很是吓人。   赵玄璟凤目微微眯着,轻倚着椅子,红了脖子,有些酒气,但仍旧是赏心悦目。   谢牛山喝多了,说得越来越多。   好在,他对谢桥也不了解,说来说去,就是说他闺女长得好看,怎么命这么苦,身体差成那样……   再往后说,便说自个儿对不起媳妇儿了,差点当场跪着哭。   等谢桥觉得时间差不多过来的时候,一屋子里头,不是趴着,就是横着,简直如同凶案现场,吓得冯盈盈她们魂儿都险些飞了!   冯盈盈操心她相公,连忙去将温兰成托了起来。   这人喝得最少,醉得却是最厉害,要不是还有气,都和死了一般。   谢桥往赵玄璟旁边凑,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突然,这人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他,晕迷迷的眼睛盯着她,嘴角含笑:“孤赢了。”   “什么?”谢桥一愣。   赢什么了?莫非和她爹猜拳胜利了?可喜可贺,也不知赢钱了没有。   “我们回吧。”赵玄璟又道。   谢桥也不懂,但天色不早,往后要住在宫里或是外头的太子府,不好住谢家,今儿还要去外头太子府认认门,所以让管家过来照顾亲爹和大哥,自己轻扶着赵玄璟离开。   “孤,走得稳。”他还挺犟,走了两步,看她两眼,竟然还来了脾气,突然又将她横抱起来,弯着步子,将她塞进了马车。   后头冯盈盈看着自家相公……   算了,还是不敢比。   赵玄璟挤进了马车,窄小的空间,这酒气就更重了。   谢桥呼吸一紧:“以后不许和我爹喝酒了。”   “好,以后不许你爹喝酒了。”赵玄璟认真的点了点头。   “???”谢桥歪着头看他,他莫不是诚心的吧!   “你赢什么了?”谢桥又问。   “酒量,酒品。”赵玄璟想法竟然还十分清晰,认真的和谢桥说道,只是说完之后,便将帘子遮起来透气,然后微微闭目,也不知到底是醉还是没醉。   寻常百姓家,翁婿喝酒乃是一大难关。   此话,周蔚宗说的。   他说的不错,若是酒品不好,就会像是谢牛山那样,将家底都抖落出来,幸而,他理智多些,保住了他爱妻的秘密。   窗子开了,谢桥呼吸起来也放松了许多。   侧头看他,也忍不住笑了笑。   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好看?   没多久,到了太子府。   这太子府是新选的府邸,距离谢家或是望运楼,都不是太远,着实让她满意极了,宅子里头什么都已经准备齐全了,二人直接就能落住。   先将赵玄璟送去休息,随后,管家便和她回报这太子府院子的分配。   “东边最大的那个客院,太子说是留给娘娘待客用的,里头很多东西还未添置,若是娘娘有需要的,只需吩咐一声便可。” 第1098章 贪心   谢桥听到管家这话,几乎立即明白,这院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她的客人,没几个。   真要贵重到需要用这最大最好的客院的人,无非就是,莫凌子了。   她将来是要给莫凌子养老的。   或许等什么时候,莫凌子又经营不好水月观了,便会巴巴的过来找她,到时候,总要有个落脚之地。   谢桥让管家退下,让人打盆水来,去照顾她的太子爷。   只是……   醉酒且才开荤的男人,不能碰。   ……   谢桥在这府中,日子过得还挺顺心,只是赵玄璟事物繁忙,归宁之后没两天,便开始早出晚归,还要上朝堂,更要处理一些政务。   谢桥还发现,书房里头,偶尔还会有些折子。   太子的父皇,果真是亲爹,估摸已经琢磨着,让自己儿子早早上位了。   以皇帝这宠爱太子的程度,谢桥怀疑她这太子妃可能都当不了太久,没准有一天,皇帝还会直接禅让!   或许……她该找个时候观观天象。   太子一忙,她守着太子府也无聊,便开始往望运楼跑。   望运楼来了个客人。   竟是孟极方。   谢桥化作莫初声出面见他,只瞧着他眼底乌青,应该是休息的不太好,无精打采的,且今儿出门,竟然没有张罗着一群兄弟,形单影只,还挺稀奇。   孟极方看到莫初声,也有些别扭。   莫初声,是太子师姐,说白了,与他不是一个阵营的,算是半个敌人。   但考虑到最近自己的遭遇,孟极方还是咬着牙问道:“听闻你能捉魂,多少银钱一次?”   “你遇了事儿了?”谢桥一脸确定的问。   孟极方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只是有些小古怪而已,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顺道来看看你这个所谓大师准不准。”   他不喜欢莫初声,一个妖道,勾引太子,这样的老太婆,和谢桥没得比。   也就太子眼瞎,竟对此人万分在意。   旁人都说,太子是尊重师姐,他却觉得是狗屁不通,太子还有个师兄呢,可对萧彧荣,不依旧是平常态度?不冷漠却也不过分热切!   怎么偏偏换成了师姐,便如此不同了?   甚至,他还见过太子对黎夫子的态度,也是尊重有余,亲切不足!   他原本是想去城外御虚观的,可又想看看这妖道到底有什么本事,便换了个想法,到这里来了。   “你的情况……”谢桥看了一眼,然后道:“一百两银子卦金,五百两银子破灾,若还有其他要求,再加。”   “还挺贪心。”孟极方讽刺的笑了笑。   张口便是百两,可知普通人家,三五两银子就能过一年?   “这银子花不花在你自己,不过,我劝你,还是莫要节省。”谢桥见他浑身晦气,道。   孟极方干脆的拿出了一百两银票,放在了谢桥面前:“先算算,看你说得准不准,若是不准,我让人砸了你的铺子,你也别和本少爷闹着说冤枉!”   谢桥痛快的将银钱收下。   她拿出几个铜板,随后一掷,过了两次,又掐指一算,开口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去了类似于荒野树林这样的地方,重要的是……你迷路过?” 第1099章 占了几样?   谢桥的话音一落,孟极方的脸上瞬间闪过几分诧异。   但很快,他镇定下来:“的确如此,只是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出了这京城,外头山野林子多的是,想不经过都难,出门在外,迷路也是正常的。”   年后几天的时候,有一行人为躲避风雪,入住一破旧的城隍庙。   此人饥寒交迫,疲惫交加,瞧见城隍庙里的神相,便冲着那神相磕了头,真诚叩拜,没多久,风雪停了,他拿起行囊离开,没走几步,竟踩到了一颗滚圆的珠子。   那珍珠通体雪白,很是不小,品相也不错,藏在残雪之内,不易发觉,偏就被他踩到了!   那等荒凉之地,周边又无湖无海,这珍珠岂不是从天而降?   那人拿着那珍珠,竟卖得了七八百两银钱,用这七八百两银子,解决了当时困境,家业翻了几番!   他觉得自己福气浓浓,都是神仙指点,便大肆渲染,短短时间,那城隍庙成了香火圣地。   最近很多人都爱去那城隍庙叩拜。   他听说此事,觉得稀奇,便也去看。   去了之后,还找人四处观察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一树下泥土有些不对,想想日子,再想想谢桥那日进城的时候,浑身泥土雪渍不少,车内似乎也有锄头等物,还有那珍珠手串之类的东西,也不缺,这么一想,便觉得城隍庙那珍珠十有八九是谢桥丢下的。   本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想到不过是被别人四处渲染了。   他觉着无聊,便自己驾马往四周走了走。   当时心情烦躁,这一走,走得远了点,被林子绕晕了头,竟然迷路了,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破旧村落落脚。   那村落里怪石林立,还有不少大坑,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四周树木不少,都围了起来,村子破败久了,便也和荒山野林没什么区别,天色实在太晚,那地儿好歹有个破屋子能避风,他便留了一夜。   只是自那夜之后,他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儿了。   ……   谢桥听他嘴犟,也只是哼哼一笑:“你这晦气犯在正北方向,草木金石之地,又有破败之相,时间应在戊寅日、丑时左右,此日冲蛇煞北,正冲壬申,定正与你八字不合,这一日,忌破土、安葬、祈福、出行……孟公子,你,占了几样?”   谢桥透露微抬,笑吟吟的看着他。   孟极方脸色僵了。   戊寅日丑时?仔细想来,在外头过夜的时候,的确是那一日没错……   另外因为那天只他一个人在那破村子里,心情的确是很害怕,睡也睡不着,便自个儿数数养牛什么的,但也没用,又想到旁人拜神的模样,他一咬牙,偷偷摸摸求神拜佛,祷告平安了。   还有就是……   那地儿有老鼠,个头特大。   他找个破屋进去的时候,瞧见了老鼠,吓了一大跳,好在随身戴了佩剑,一剑将老鼠劈了,可又血淋淋的,看着不舒服,便借着月光,在那屋子外头随便挖了小小的坑,将老鼠埋了……   这,也算得上是破土安葬吗?   他脸色很不自在。   没想到这臭道士,竟然还真有点本事……   “你说了半天,也只是说了我去哪儿,还没说我有什么毛病呢……”他死鸭子嘴硬。 第1100章 影子魂   谢桥看着孟极方身后的傀影,幽幽笑了一声。   这一笑,让孟极方觉得浑身一凉,怪是难受。   “你可是觉得,自个儿不论走到何处,身后都像是有人跟着你一般?你落脚,他便落脚,好似落叶飘过去一样的声音,隐隐有些灰影,可即便你突然扭头,可身后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孟极方咽了口唾沫。   谢桥还没完。   “你觉得是自己幻听了,对吗?”她幽幽问道。   孟极方点头:“应该是吧,难不成还真有傀不成……”   当然,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怕的,要不然今儿也不会来望运楼了。   “你这毛病可大可小,有同样问题的人还挺多的,每个人的情况却也不一样,端看你自个儿了,若心火盛,过些日子,自己便能好了,但若是你胆子小,最好还是花了银钱,请人替你除了,脏东西跟在身边,毕竟伤身。”谢桥又道。   孟极方表情有点纠结。   脏东西?   这妖道的意思是,的确有傀?   “你不是道士吗?除魔卫道这可是你的责任,瞧见了你还想不管?本少爷若是不给你银钱,你就不替我治了?”孟极方欠揍的说道。   “可若是你胆子大,这病可以不药而愈,孟公子虽不缺这些银钱,可你一瞧便是个勇猛之辈,若孟公子不开口说自己胆小实在受不住,那贫道可不好直接做主。”谢桥态度还挺潇洒,说完这话,审视了孟极方一眼,好似嫌他打肿脸充胖子一样。   她这个人,较真。   与孟极方没仇,可这人还想着砸她的铺子,那就别怪她耍点脾气。   有她这话,孟极方此刻还真拉不下脸来。   说自己胆小?那是不可能的!   他冷着脸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他没走一步,身后就像是有人跟着走了一步,他脚下一停,那声音也一样停了下来,心里烦躁,又加快了脚步,可这耳边,也传来“哒哒哒哒”的声音。   如今还是白天,这种感觉还不是十分明显。   最近夜晚的时候,他都不敢出门了,便是在院子里头都不好多走几步!   孟极方这问题其实并不难解决,只是也多少要费些功夫,谢桥不肯直接替他整治,一方面是因为这人嚣张,还有一方面则是想杀杀他的气焰,如此他才能老实配合。   这天底下,有各种各样的阴魂。   有些阴魂自由自在,能在这街上飘来飘去,但还有很多,行为受限。   比如那傅瀚文,成了水傀,便要找替身,比如那吊死傀,死后多也是被根绳子挂着,脚不得沾地。   跟着孟极方的这一个,是影子傀。   这种阴魂生前不受重视,如同傀儡影子,死后也差不多,没有存在感,但怨气也足。   撞了生人,被生人活气所引,跟在身边,魂体覆盖在其影子之上……   虽然和影子一样,可它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难免就会被人所发觉,发觉之后却又瞧不见什么,久而久之,便会让人心烦意乱,心火渐弱,且,这种会缠人的阴魂,长时间跟在身边,对身体也没什么好处。   当然了,谢桥也没骗孟极方。   倘若他自己胆子够大,就如同她大哥谢平岗那样的脾性,绝对是神傀不近,即便缠上了,用不了多久,也会被那阳刚之气吓唬走。 第1101章 天眼   而此刻,从望运楼离开的孟极方,真是觉得晦气极了。   哪怕是坐在马车里头,他也总觉得身上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本来还以为,也许是自己多想了,谁知道现在连这个妖道都说真的有脏东西,虽然他不想相信,可这心里就是惴惴不安的……   他想了想,琢磨着,有人说喝酒能壮胆,便抬脚去了个酒楼,吃饱喝足了才出来。   可这喝多了,感知竟更加的敏锐起来。   那如影随形的感觉,难以忍受。   真真是吃不下睡不着。   又过了两天,这精神头更差了,一点都没好转,不仅如此,这脸色都越发难堪,青黑青黑的,孟家父母都能感觉到他的虚弱,只是儿子一向胡闹,瞧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在外头养了女人,过度沉溺酒色之中,好一番教导。   孟极方也有苦说不出。   他不想告诉父母自个儿是中邪了。   万一传出去,他可丢不起那脸面。   熬了这两日,兜兜转转,又找了望运楼,他倒是也考虑过去找御虚观,但想着这莫初声虽然讨厌,可本事没得说,将自个儿的情况算得一清二楚,若是她来整治这脏东西,或许更顺利些!   在瞧见孟极方,谢桥都忍不住乐了。   明明都没过多久,可这人真的是瘦了许多,眼皮耷拉着,瞧着就像是才喝过酒似的,皮肤也暗沉了许多,瞧着都不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孟极方总觉得这莫妖道的眼神很是刺人。   还有,她笑什么?   一脸高深莫测,装得这般慈祥神秘,明明就是坏出水来了!   “你确定贫道是对你笑的吗?”谢桥嘴角一扯,声音有些阴森。   “这里又没别人……”话刚说完,孟极方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个脏东西,顿时将那话咽了回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不成,你们还认识啊?若是认识,那刚刚好,你让他走!别跟着我!”   谢桥坐着不动。   孟极方气得心肝疼,拿出了五百两银票,放在了谢桥面前:“这总够了吧?”   谢桥微微点头:“可以了。”   谢桥说完,燃起了香。   这影子魂会藏,到了影子里头,就如同水傀进了水中,很难抓的,真要是强行收走,也影响孟极方的身体。   孟极方吸了两口气,这香气很古怪,不算难闻,但和从前闻到的不太一样,怪怪的。   谢桥又将周边的帘子遮了起来,点了根蜡烛。   孟极方的影子也就更明显了。   谢桥看得也就更加的清楚,她盯着那魂,道:“这个蠢少爷可是得罪你了?你说出来,若是他欠了你东西,定让他还。”   “你……”孟极方心头一颤,不是再和他说话……   竟然是直接和阴魂交流吗?   那这是传说中的天眼?   孟极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有点好奇,又有点不敢相信。   他正想着的时候,转了一下头,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不对!   他现在明明是乖乖坐着,可那投射在墙上的影子竟然伸出了一只手!? 第1102章 太苦了   孟极方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后背冰凉。   想象的时候,还可以欺骗自己这些东西说,不过就是一团虚无缥缈的气,可现在他这双普普通通的眼睛,竟然看到了影子里多出来的手!   那手,就像是在掏什么东西,一点一点,从他的影子里挤了出来。   最后以他的脚下为中心,在旁边形成了另外一个影子。   然而,这个影子……没有头!   没有脑袋的影子!   哆嗦。   谢桥也同情的看着孟极方,这影子魂就是这样,是很喜欢吓唬人的,如今被她这香引出来,还不忘刺激孟极方。   谢桥所见的,孟极方看到的并不一样。   她看到的是阴魂,孟极方看到的是奇怪的影子。   这阴魂昏昏暗暗的,它的确是没有脑袋,脑袋捧在怀里,放在胸前,看着她呢。   她这脑袋上也没有多少血色,看样子应该不是被斩首而死,之所以将自己脑袋摘下来,完全就是存着吓唬人的心思。   是个女人,死亡的时候,应该三四十岁。   一脸哀怨,有些愁苦,眉心有着明显的川字型纹路,活着的时候,也不知是叹多少气。   她穿着更是简单,粗布麻衣,即便成了阴魂,也能看得出,粗糙黝黑的肤色,扎人皲裂的双手,还有那微微弯曲驼背。   “你生前很苦。”谢桥开了口,看着她,叹息了一声。   “苦?”这影子魂声音哑哑的,那双手摸了摸她自己的脑袋,抚摸着那枯黄稀少的头发,“或许是苦的吧……”   她这一辈子,或许也只尝过这一种滋味,尝得久了,也分不清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缠着这人,终究不好,不利来生。”谢桥望着她,没有多说,但语言温柔,缓缓动听。   孟极方听了,都抬头诧异的看着她。   这一刻,竟觉得有几分安心。   这个妖道,声音还挺让人暖和的。   “不求来生,我也想,歇一歇。”影子魂又道。   谢桥听到这话,心里都忍不住跟着疲惫:“和我说说吧,你生前是什么样,发泄一下总是好的,而且,我还可以替你完成愿望,只要不害人,能做的,我都会尽力替你做到的。”   许是影子魂漂流的太久了。   又许是,活着的时候,没人爱听她说话,此时此刻,听到谢桥的要求,她竟没有抗拒,认真点了点头。   她捧着脑袋,坐了下来。   身子很瘦,与她相比,旁边孟极方那张脸,都显得很干净精神了。   “别人都叫我二娘,我没有名字……”脑袋上的嘴巴缓缓张开,没连着脖子,却能说话,声音有些飘然。   “我这一辈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嫁人之前,干活,嫁人之后,干活,生孩子……”她似乎有些迷茫。   “不对,总会有一点让你觉得不同,让你怨恨的地方。”谢桥却道。   这阴魂的怨气很重的。   她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突然,那嘴竟然笑了一下:“哦,是有……”   “我住的村子……是弯牙村,像是月牙一样,很小很漂亮,我嫁人后,生了好几个孩子,我有公婆,有丈夫……他们都活着,唯独我死了。”   “为什么死呢?”谢桥道。   “因为被人忘了啊……” 第1103章 不祥之地   谢桥眸光微暗,听到这阴魂的话,竟然忍不住的泛起一股悲凉。   “你是如何……被人忘了?”谢桥缓缓问道。   “仔细想想,应该是时时刻刻,从未记起过我。”阴魂声音很冷很轻,打在人心上,就像是下雪了一样。   “每天扫扫鸡舍,照顾孩子,在灶台上忙活着,农忙的时候像头牛一样,脑袋都要钻到泥土里,累得每日直不起腰,春来了,丈夫婆婆孩子穿新衣,我这身上,永远都是脏脏旧旧的,丰收了,家里炖了鸡,什么滋味儿,我竟没尝过……都说我不喜吃鱼,我不喜吃肉……”   “村人说,我是个闲不得的人,左邻右舍,都夸我是个贤妻良母……”   “他们过得好,我无碍的,可就是……怎么就能,把我忘了呢?”   “冬天,天上星星掉下来了,就砸在村子附近,还有人家遭了秧,我当时在外头,急着跑回家找他们,脚下一滑,摔了一跤,不知怎么,就死了。”   她死之后,还想着亲人,所以逗留人世。   村子很小,就只有二三十户人家,她家运气不好,有个小火球砸下来,倒了一半的房子。   也没人受伤,但家里养的鸡鸭都没了。   她的阴魂眼睁睁瞧着,一家子人,哭着鸡鸭,哭着房子,大喊命苦。   村子里很乱,又聚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   过了一个晚上、两个晚上,竟没人来找她。   儿子、女儿,丈夫、公婆,他们都有各自担心的事情,鸡鸭田地房舍亲朋,竟没想过,她这么久不归,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三天啊,她的尸体在外头放了三天,最后竟是被村民发现送了回去,他们这才想起,有她这么一个人。   他们哭了几声,之后便将她的死报了给了官兵,得了一份钱财。   明明她是摔死的,却成了因天灾而死。   安抚银钱下来之后,她安葬此处,可一家子都搬走了。   村子太小了,又被那星星砸得都是窟窿,是不祥之地,也不能继续住着人。   她的牌位本也是要被带走的,可临行前,他们要搬走的东西太多,又一次,将她忘了。   她不明白,她活得这般辛苦,这一辈子都给了家人,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认真的将她放在心上?   这阴魂平平淡淡的说完,可那股悲伤却浓烈的让人忍不住红了眼。   她怨气强大,影响之下,谢桥都忍不住压抑着情绪,而孟极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本来好好的,可慢慢的慢慢的,他竟然有点想哭?   心情突然失落起来,想起了好些个让他心里不痛快的往事!   他孟家,高门显贵,他的亲姑姑,是宫里的贵妃。   他年纪虽小,可从小到大,真没受过几分委屈。   真让他觉得委屈的往事不多,其中一件就是年幼时,他曾得罪过太子,被太子叫人打了一顿,差点断了气。   那事儿很久了,他都快忘了。   这个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的想了起来!   红着眼珠子,竟然也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突然开口:“我爹我娘都没打过我,他却差点要了我的命!可即便如此,所有人都向着他,我被打了,还要去跪着赔罪!”   他情绪一上来,猛地喊了一句,谢桥都吓了一跳,目光怔怔的。 第1104章 冒犯   这孟极方的忍耐力这么差?!   这突然一嗓子,吓了她一跳!   孟极方自己也呆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这是怎么了?心情很不爽快,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是不是?不许往外传!”   “……”谢桥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孟家这地位,能让他跪着赔罪的,估摸着也就皇亲国戚了。   考虑到孟极方对太子意见很大,她怀疑打他的人是不是太子。   “你和这脏东西谈好了没有?让她快点走!”孟极方连忙又道。   肯定是这脏东西影响了他,让他丢了这么大的人!   “哪能说走就走?我还要继续问问,她为什么要跟着你呢。”谢桥白了他一眼,然后看着阴魂道:“你被遗忘在村子里,之后呢?”   阴魂依旧没有将自己的脑袋放回脖颈上。   “刚开始,有很多人来,他们都是想看看,掉落的星星是什么模样,后来星星被官府的人挪走了,村民越来越少,最后都走完了,还有几个阴魂,他们也都聚在一处……”   那些阴魂都瞧不起她,从来不与她来往。   他们还会聚在一起,说她是个傻子,当牛做马的伺候男人和孩子,结果连死了都没人知道,各个笑话她,可能是死后脾气变大了吧,有一天她受不了了,便将那些阴魂都吃了。   “你究竟是为何缠着这公子?”谢桥又道。   她觉着这个影子魂比一般的还要厉害些,竟然能让活人瞧见她变出的可怕影子,本事可不小。   那脑袋微微抬了起来,突然,诡异的笑了笑。   不说话了。   她半个魂还藏在影子里,谢桥还真拿她没法子。   谢桥叹了口气,将燃得香掐灭了,有些无奈的看着孟极方:“你在那村子究竟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儿?一般影子魂胆子都不算大,若是被人发现了,是不会死赖着不走的,可你身边这个却不同,我瞧着她对你似乎有很大的不满,你可是在冒犯过她?”   “没有!”孟极方只觉得自己鼻头还泛酸呢,“我那天晚上……”   他站了起来,又将气势压了下去,左右看了看,最后有点憋着火,小声道:“我那天晚上确实是吓得不轻,葬了小老鼠之后,就在屋子里没出来了,坐在地上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立马就走了!”   “再说了,那么一个破村子,里头能有什么让我看得上眼的啊?都是些快腐烂了的木头,屋子里灰尘、蜘蛛大老鼠,屋子外头,杂草石头和枯井,这种地方,我看都懒得看一眼,能冒犯谁?”   他还委屈呢!   跟着谁不好,跟着他!   想想也是,这孟极方是个极为爱干净的大少爷,到了那种地方,怕是连脚都不想沾地的。   “既然你想不起来,那便随我一同回去一趟,仔细查一查,找到缘由,和人家道歉,这才能想法子让她原谅你。我若强行替你收了,这阴魂怨气会更大,对你自身阴德也不好。”谢桥又道。   “还要再去?!”孟极方想到那个地方,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那村子,是真的恐怖。   尤其是三更半夜的时候,只那风声,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第1105章 孤男寡女   孟极方浑身上下都在抗拒,瞧着脸色不大好。   “我都给你银钱了,你再想想别的法子不行吗?”孟极方又道。   “不行。”谢桥言简意赅,“明日一早出门前去,既然地方远,那估摸着要在那儿住上一夜,劳烦你准备好过夜的东西,银子我已经收了,但若是你自己胆小,中途退出不治,银钱一概不退的。”   “……”孟极方瞪着她。   这倒是可真烦人。   凭什么不退钱?别看他身份不一般,可手头还是挺紧的,家里对他管得严,这么多银子一手送给了这妖道,他要很长时间不好再去挥霍了。   而且,这毛病,他还真不敢耽搁。   “只有你和我一起去?”孟极方皱了皱眉头,“孤男寡女不太好吧?”   虽然对方,是个道士。   “……”作为莫初声的时候,谢桥从未在意过性别。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这你且放心,我会带着几个人作为帮手。”谢桥想了想,道。   这是要在外头过夜的,总得和太子说一声,可说都说了,还不如拖家带口一起去,正好她也可与太子顺道春游一番,解解闷。   但她作为莫初声,也不好和太子太过靠近,如此的话……   不如顺道邀请其他师弟一起,也有个照应,且也不用担心有闲话传出。   孟极方一听她还要带人,心里就更不放心了。   这道士不会是想偷偷摸摸害他吧?他要是没了,他爹肯定大受打击,一时半会儿都不好给太子使绊子了!   “那我也带几个人!”也到了他那些个好朋友们帮忙的时候了!   “可。”谢桥也没拒绝。   说完这些,谢桥拿出一张符纸送于他:“贴身带着,今夜你能先睡个好觉,调整精神。”   孟极方看到符纸,心里头偷偷松了口气。   刚才看了那没脑袋的影子,心里头是真害怕,还以为今晚又要担惊受怕了,现在有这黄符,总算能安心些。   不知不觉,对于这莫初声的话,他竟也不太怀疑了。   送走这人,谢桥便去皇家书院找师弟们了。   倒是也巧,她人才到,没多就功夫,江晋辂也风尘仆仆的,坐着马车赶了回来。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脸上胡须刺挠,见了谢桥,更是一脸心虚的将搜集到的牛眼泪叫了过去。   “寻了这么久,城外村子我都几乎都走变了,可是恰好老死的牛且还会流眼泪的,真的太少了……”江晋辂看上去沧桑了许多。   他出门不过三四个月。   可这些日子,比当初跟着老师出去云游还辛苦!   头一次找到一只快要死去的老黄牛时,他都忍不住泛起了心酸。   那老黄牛已经没有力气干活了,年纪大了,看上去特别憔悴,最后躺在地上,一双眼睛似乎在看着远方,他小心翼翼的蹲在那牛棚里头,去接那牛眼泪的时候,竟都不由自主的猜测出了这老黄牛一生的辛劳,都觉得自己命好,竟投胎成了人。   再后来,他在村子里头闲逛,发现这些牛是真的很辛苦。   有农活的时候要翻地,没活的时候,要拉车。   与老黄牛一样劳累的,还有那些个农户。 第1106章 清理门户   江晋辂想到这些日子所看到的,都觉得这京城繁华的有些不真实。   他年纪不大的时候,便被老师收做弟子,管吃管住,有人捧着,银钱比不得其他师兄们富裕,但比起寻常人家,那还是优越许多的。   算不得是个真正的寒门学子了。   而他在乡下寻眼泪的时候,看到过如同老牛一样,累得要死的农户,看到过废寝忘食的书生,见得最多的,还是一无所知却走着祖辈老路的孩子。   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受过的苦。   江晋辂瞧着竟还比之前稳重了许多,话也少了些,将东西递给谢桥之后,便也没急着问她这牛眼泪什么时候能调制好。   “看样子,你在外头学到不少东西。”谢桥还挺诧异。   “只是瞧见了普通百姓的生活而已……”江晋辂连忙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   当然,也受了不少苦,因为要眼泪,还被人当成疯子打了一顿。   “跟在老师在外的时候,吃喝不愁,便是老师不透露身份,凭老师一身气度,也不会让这日子差到哪里去,看样子,以后若是再需云游,还是你自个儿去比较妥当。”谢桥看他笑容收敛,竟觉得这样挺好。   江晋辂无奈苦笑了一下。   自己出去之后,才知道跟着老师是多么幸福。   且这还没去太远的地儿呢!   “这东西既然已经得来了,明儿你便与我一起出去一趟,到时候让你看看你一直想见的东西。”谢桥道。   江晋辂老老实实点头,有点期待。   赵玄璟坐在老师旁边,一直没多话,谢桥眼神偶尔往他那里瞥几眼,瞧着却是一本真经,都快装成完全不熟的模样。   赵玄璟这厮,比她还能装。   抿着茶,派头十足。   若是在太子府,这人早就凑上来与她聊聊天了。   “太子师弟,我明儿要给孟家那公子驱邪去晦,你要不要一起去?”谢桥试探性的问道。   “孟家的?”赵玄璟笑了一声,“他中了邪?那可是个奇景,孤便抽出空来,瞧他一眼好了。”   “殿下才成婚不久,不用多陪陪太子妃吗?”桑游好心问道。   太子成婚那一日,他也去了。   掀盖头的时候,他在人群里头偷偷摸摸瞧了一眼。   太子妃的模样……   惊为天人。   从前他觉得太子模样俊俏,天下无双,觉得他竟要娶一个普通女子,心下还有些可惜,可那日之后,便觉得此二人配对,才真真是金童玉女,无可挑剔!   只恨不得能日日瞧着这美好的二人呆在一处,最好还能画在画中,永久保留。   可惜啊,太子婚后,也不知邀请他们前去太子府坐一坐。   他还想多看那太子妃几眼,都没机会……   当然,桑游不知道,赵玄璟本是想邀请他们的,但想到桑游这糟心的喜好,便打消了念头。   有一个大师兄惦记莫初声已经够了,若是桑游因为谢桥长得好看,以后也厚着脸皮偷偷爱慕,那他恐怕想要替老师清理门户了。   此时,赵玄璟听到桑游的话,看了谢桥一眼,故意道:“桥桥温柔体贴、贤惠可人,对大师姐更是尊重崇拜,若知我与大师姐一同出去,心下必然放心,没有疑虑的。” 第1107章 小仙子   赵玄璟直勾勾的看着谢桥。   谢桥点了点头:“没错,谢姑娘喜欢清静,太子师弟不在家,才好呢。”   “……”赵玄璟哭笑不得。   黎世衍看见两个徒弟打情骂俏,老脸都哆嗦了两下,干咳了两声:“声儿啊,这个谢桥是你道家师侄吧?这孩子又是谢平怀的亲姐姐,若是有空,你带着她过来,让我瞧瞧。”   “……”谢桥无语了。   老师也挺会演。   “对了老师,要说这位谢姑娘,那才真真正正是个人才,也不知是师承何人,竟让她年纪轻轻,便一肚子学问,早先弟子还想收她为徒,可没那缘分……”萧彧荣叹了口气。   黎世衍一听,很是骄傲。   谁的徒弟?   自然是他的!   黎世衍心情一下子大好,尤其是听说这小子还想收徒,结果被撅了回去,心里跟更是忍不住乐了,看着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同情,让萧彧荣觉得哪里怪怪的。   桑游对谢桥这个人很感兴趣。   “我听我院子里的管事说,太子妃成婚之前,曾不小心将我园子里的花弄坏了,又十分轻松的养了回来……殿下,不知娘娘可有什么养花宝典……殿下若是能替我询问一二,那师弟感激不尽!”桑游说着,心里也叹了口气。   那么美丽的小姑娘,竟没能早早相识。   如今这人成了婚,还是太子妃,往后怕是连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改日孤给你请两个花匠,这等小事儿,就不要累着太子妃了。”满屋子师兄师弟,各个都让赵玄璟不放心。   桑游看出太子似乎有些吃醋的意思,也不好继续央求。   “殿下真是好福气。”桑游感叹了一句。   他对太子妃印象深刻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他觉得这人,就像是从前老师口中的大师姐一样。   在亲眼见到大师姐之前,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刻画出大师姐的模样,那一颦一笑,都若仙子,当看见太子妃,那形象竟不由自主与她契合起来,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完美符合。   可惜啊,真正的大师姐长得丑。   比太子妃,差得远了。   他这人,就爱看脸,大师姐脸长得不好看,画画的再好,都让他提不起灵感!   从前写诗,下笔不绝,自从看了大师姐之后,他总觉得自己这些年上当受骗了,这么多个月了,竟一首诗都写不出来了……   想到这里,看着对面大师姐的目光,都变得幽怨起来。   师弟们都有疯病,谢桥也没法子。   她很是镇定,努力抬起威严,免得这些个师弟,没大没小。   作用是有的,桑游看了一会儿之后,叹了口气,将目光别了过去:这大师姐,真的是越看越丑啊……   老师到底是年迈了,这般寻常的模样,竟然也能被他形容成为小仙子!?   呵……   一家子师兄弟们聚在一起说说话,聊了一会儿,谢桥去望运楼调制牛眼泪。   东西早早准备好了,调制速度也快。   晚上还有空回太子府过夫妻生活。   等到第二天一早,她便将师弟们请去了望运楼。   到了时辰,孟极方带着一杆子好几个兄弟也到了,气势汹汹,生怕自己不够强横。   然而,瞧见了望运楼里的其他人,孟极方傻眼了。 第1108章 不好招摇   望运楼里的屏风包厢里头,只瞧着,有七八个人!   太子爷,坐在主位,手里头拿着个木屋子仔细端详,身后站着抱着剑的周蔚宗,一脸冷然,看见他就像是看到了刺客似的,脸色可算不上和善。   两侧首位,是书院的萧夫子以及桑夫子,萧夫子旁边,坐着在京城才子之一的江晋辂。   这京城才子排名,是有年纪划分的,必是要未到弱冠才行。   江晋辂的对面,也就是桑夫子的旁边,还坐着……   那个凶神恶煞蛮横不讲道理的谢平岗?!   至于莫初声,她一脸紧张,盯着这些人手里的东西,瞧着是在和他们甩脸色。   孟极方脚下僵住了。   他身后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这会儿脸都像是被冻上了一般,一点表情都不敢有,一双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里头的人,气儿都不敢喘了。   孟极方咽了口唾沫,干咳了一声,让自己不那么怂包无用:“莫初声……你、什么时候出发?”   他声音一出,太子手中动作一顿。   太子没说话,萧夫子便已经皱着眉头道:“你是孟家小公子吧?这么大了,都读了什么书?怎么连点礼数都不懂?”   他这大师姐是个道士不假,可这般年纪与成就,让他孟公子叫一声大师或是莫先生、莫前辈,也是有足够资格的。   实在不成,叫莫道长也可吧?   孟极方脸色复杂,有点崩溃。   这莫初声太歹毒了!   说好了出去替他治毛病的,结果竟然叫了这么多人来!   叫几个人是没关系的,可这都是谁啊!?   明知道他是四殿下的人,还叫了太子来!?这不是成心的么?!而且,他是皇家书院的学生,见了夫子是要见礼的,眼前,两个夫子坐着……   孟极方是一身的少爷脾气,但他也知道,作为学生,面对夫子,他是不能傲气起来的。   否则传出去,那就像是谢平岗一样,被读书人嗤笑,都不好混了!   而且,他虽然纨绔,但也是想要个美好前途的,先生如兄父,在皇家书院一天,就不好对书院的夫子无礼……   孟极方有点踌躇,觉着自己真的是势单力薄。   便转头看着朋友们,想要壮壮胆。   然而……   “参见太子殿下。”他们听到萧夫子的话之后,直接弯腰拱手老老实实行了礼,然后连忙又道:“学生见过谢大人、周大人、萧夫子、桑夫子、莫大师……”   也都一脸艰难惶恐。   “……”孟极方嘴角抽搐了两下,瞬间觉得这面子里子丢尽了。   他带着兄弟们来,就是为了豪横一些,让莫大师老老实实替她治病,莫要想些有的没的!   可结果呢?!   “嗯,起吧。”赵玄璟扫了他们一眼,语气淡淡,“你们都跟过来做什么?”   “学生等人……听说了莫大师的威名,特来见识一番,如今一见,惊为天人……”   满口胡扯。   其实,他们还没细看莫大师长得是个什么样。   但说好话就够了。   在座的各位,还真不能惹,最起码这明面上,得恭恭敬敬的伺候着。   “既然见完了,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回吧。”赵玄璟轻描淡写,又看了孟极方一眼,“只是出个城门而已,不好过于招摇。” 第1109章 看见什么了?   孟极方差点被太子这话气吐血了。   这能是人说的话吗?!   招摇!?   究竟是谁招摇啊!?太子爷你说这话的时候好歹也睁开眼睛看清楚,莫要嘴巴一张一闭,随口便来了一句瞎话!   可他的朋友们,这会儿连忙点了点头,二话没说,甚至,竟未曾看他一眼,竟然直接……走了?!   孟极方有点惊呆,心里凉飕飕的。   朋友们一走,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直落在了狼群里的羊崽子。   “我突然觉得身体好多了,似乎不需要去……”   “既是约好了的事儿,岂容你反悔?今日天气不错,春景怡人,与我等一起出门,委屈了你不成?”赵玄璟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挺和善的。   他,最近心情一直好。   孟极方心里真的是暴躁极了,恨不得破口大骂,可事实是,这会儿只能像是一个斗败公鸡,蔫蔫的点了点头,瞧着竟然还有几分无辜。   “他身上有什么毛病?”江晋辂开口询问。   他问这话,也是为了提醒大师姐,牛眼泪,该试试了。   这是他最执着的事情,也是他的心病。   谢桥说到做到,此时痛痛快快的将牛眼泪拿了出来,点在了他的眼皮山,紧接着又喷了点符水,等待效果。   江晋辂心里打着鼓,十分忐忑的坐着。   过了一会儿,确定完成了之后,这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这眼睛一睁开……   他瞬间白了脸。   浑身紧绷,那头发都好似要竖了起来,要不是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此时此刻,必然要直接吓晕过去!   之间,这么小的房间里头,除了他们这些活人,之外,竟然还真有别的东西!   贴着他的眼前,就有一个长胡子老爷爷,一脸的褶子,诡异的脸色一看就不是活的!   还有,屏风上挂着两三个,萧师兄身后还站了好几个,伸着头看着师兄,似乎是对他十分满意,只有太子殿下,身边干干净净……   不对!   他目光一扫,透过窗子,看到了望运楼外头。   竟然有好几个阴魂,整齐列队,认认真真的盯着这边!   那身上穿的,像是侍卫的衣服,像是殿下侍卫队一般!   他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萧彧荣和是桑游很是好奇,一直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见他不说话,更是有些不解:“江师弟,你看见什么了?”   “看、看、看……”他艰难张嘴,可这嘴里结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这世上,真的有阴魂,不仅有,而且……还很多很多!   “这个小友胆色一般啊。”见识过谢桥的胆色,再看江晋辂,百里暨就有些挑剔嫌弃了。   听到他说话,江晋辂更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猫,浑身汗毛都跟着颤抖,努力张开了嘴巴:“你、你听见没有……人、人就在这儿……是个老、老老……”   “老人?”桑游都忍不住,替他说了一句。   江晋辂眼神一亮:“你也看见了!?”   “没有啊?”桑游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   哪里来的老人?   一屋子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   江晋辂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紧张害怕又害怕。 第1110章 无怨无仇   百里暨等人的阴魂,只是来凑个热闹,他们也只是听谢桥说了,今儿来的几个人,来头不小,更都是好苗子,这才下来看看。   果真也像是谢桥说的这样,这些个后辈,都很是不错。   这萧彧荣,瞧着像是个书呆子,可这一身的书卷气息,却让他这个老家伙都忍不住的想要爱护几分,这桑游也不错,一看便是个爱干净的小子,整个人都像是白玉一般,干净无暇,且长得甚是清秀,眉眼如画,像是女子一般。   这江晋辂……也不错。   身上有几分浮躁,然而却是最接地气的一个。   天下间,像太子、萧彧荣甚至桑游这般看上去像是吃露水长大的人,到底是少有的。   这个江晋辂,有年轻气盛,有鲁莽无知,蠢蠢憨憨,但却是个正常的读书人,身负一切俗气,也有一切可能。   不错,都不错。   看到这样的后辈,百里家这些个阴魂,心里都透着满意。   百里家的阴魂,多数死于世道最乱的时候,那时候,朝廷昏庸,百姓苦不堪言,很多读书人也是空有一身才学,无处施展。   但现在看到这几个人,便有种突然从污泥里头生长出来,瞧见了光亮的感觉。   如今这世道,必然是无比太平啊!   他们一脸的心满意足,江晋辂却是无辜不懂。   过了一会儿,百里暨就招呼着家里的魂上楼去了,这才让江晋辂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这才瞧见了孟极方身边的阴魂。   那阴魂本一直藏在影子里头,也不出面,但似乎是好奇外头的动静,偶尔闪过了一下,被江晋辂瞧见了。   差点吐了。   百里家的阴魂,虽然脸色不好,有的身上也血粼粼的,甚至脑袋分家,但都仔细打理了,他们也没准备吓唬江晋辂,所以看上去都还算正常,又各个都穿上了谢桥烧过去的衣服,可谓是还有几分潇洒风流之色,真不算吓人。   可这二娘阴魂就不同了。   她木然的眼神,随着脑袋上下晃。   空荡的脖颈,让人觉得自己后颈凉飕飕的。   还一闪而过,藏头露尾,更显吓人了。   “可能受得了?”谢桥笑着问道。   江晋辂僵硬的身体略动了一下,正想摇头,谢平岗开口了:“不过就是几个死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师一个女子都能扛得住,他这么大的男人,怕个鸟啊?”   “……”江晋辂欲哭无泪。   谢平岗不是嫌弃江晋辂,是想起自己的妹妹。   他妹妹比江晋辂年纪还小呢,而且自小就能瞧得见这些个东西,可也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江晋辂才看一天,若是都扛不住了,那确实没用。   桑游就不爱听谢平岗说话,忍不住拧着眉:“谢大人说话该文雅些,桑某家里有本书,要不改日送给大人,略略通读几遍,必可让谢大人改头换面、宛若重生。”   “……”谢平岗转头看了桑游一眼,“看书?这还是罢了吧,去年我为了赢江海书院一把好枪,整日看书,看得吐了好几回,咱俩无仇无怨的,你干啥想来害我!?” 第1111章 骟了   谢桥当初去蒙家堡的时候,谢平岗去江海书院砸场子了,一路过关斩将,真真是凶猛异常,当时各大赌坊都沸腾了,许多人前去下注,但多数都不相信他能赢。   然而事实是,他做到了。   那些日子,还有些胆大的小姑娘给谢平岗扔帕子。   着实扬名了一阵,很是潇洒。   此时桑游听到这话,想起了自己那被谢平岗糟蹋了的帕子……   心情很是复杂。   江晋辂被忽略了。   孟极方更是成了个透明人,也不敢说话,老实的像是才破壳的小鸡崽子。   没一会儿,出发了。   赵玄璟的马车里头,坐了谢桥和萧彧荣,外头左右两边,有周蔚宗和谢平岗随身保护。   孟极方自己都一头官司,稀里糊涂的,被安排与江晋辂坐在了一个马车里。   而桑游,他想看风景,骑着一匹浑身雪白的白马跟在队伍后头。   他的马儿是真好看,马儿头上的毛发,有一处竟然还被编了一股小辫子,上头簪了花!桑游身后更是背着琴,脚踩的靴子鞋面上,都镶着玉片,远远瞧着,那真是金贵极了,宛若闪着光芒。   从这一路走过去,不知惹来多少女子回眸多看几眼。   “真、他、娘的风骚,啧啧啧……”谢平岗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声。   “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不拘小节?”谢桥掀开帘子,冲着外头,笑话谢平岗。   “可这也太讲究了……”话没说完,谢平岗又看到了桑游的动作,露出十分嫌弃难忍的表情,然后磨牙惊叹道:“我的娘啊,这桑公子竟然还带了个小梳子,一边骑马一边给马儿梳毛呢!那玩意儿着给马儿用也不合适啊?”   这刷马毛自有刷马毛的刷子,用梳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桑师弟怀里还有镜子和胭脂呢,这算什么?”谢桥笑了。   她可没冤枉桑游。   看他白面红唇的,脸上是真的抹了粉,只不过不是太重,薄薄一层罢了,除了粉,桑游还用了香,微微靠近,便能闻到一股……清新花香的气息,带着几分甜,简直蹭蹭上脑。   谢平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活得竟然比女人还精致。   “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就让他当太监去。”谢平岗还知道小声说道。   马车里的萧彧荣头皮发麻,有点忌惮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身下凉飕飕的。   “你这武夫可别因为桑师弟爱美,就偷偷摸摸将人骟了,若实在忍不了,你们打一架,冲他耍耍威风就得了。”谢桥也小声的回道。   “……”赵玄璟嘴角抽动了一下。   “……”萧夫子脸红。   骟了……   “大师姐……这词儿是用在牲口身上的……”萧彧荣连忙说道。   “贫道知错了。”谢桥连忙收敛了一下,改正速度特别快。   刚刚,她就是想调皮一下,实在是今儿很高兴,这么多人赔她一起出去玩,春暖花开,又能透透气,真的是太好了。   萧彧荣都不好追着谢桥的错处不放。   赵玄璟是瞧出来了,谢桥这是给谢平岗出气呢。   也怪桑游眼光太挑剔,实在忍不得谢平岗那粗声粗气没有礼数、凶神恶煞的样子,所以,嫌弃的眼神,略有些猖狂。   只是谢平岗是个武夫,人也心大,不爱琢磨这些,哪怕面对桑游那挑剔的目光,也依旧一脸没毛病的样子。 第1112章 天荒地老   谢桥知道心疼亲哥哥。   说上两句替他出出气罢了。   桑游此刻还不知道他也被谢平岗嫌弃了一顿,整个人还沉浸在美好的风景之中。   另外一辆马车里头……   江晋辂脸色像是踩了狗屎一般难看:“你、你离我远点……”   看着孟极方的眼神,有点害怕。   “……”孟极方也就纠结啊,“马车就这么大,难道本少爷要去跳车吗?你还是莫初……莫大师的师弟呢,怎么胆子这么小啊?还不如本少爷!”   “你说的简单!我能瞧见你身上的那东西,你能吗?!”江晋辂回瞪他。   “那这阴魂跟着的可是我,你有什么资格叫?!”孟极方可不怕江晋辂。   这一行人里头,最好欺负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了,若在江晋辂面前他都抬不起头,那脸往哪里放?   而且这会儿瞧见他这般害怕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平衡了:“我这毛病都有好几天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点都不怕,要不是莫……莫大师非要替我治,本少爷能和这阴魂相伴,天荒地老!”   “呵。”江晋辂冷笑了一声。   他又不傻,这吹牛皮的话,他能听得出来!   “你可想知道跟着你的阴魂什么样?要不,在下给你形容一下?”说完,江晋辂便自顾自的,“这个阴魂啊,是个女人,容貌普通,但是!她脑袋是拧下来的,抱在怀里,两个眼珠子没什么血色,就像是……”   “你见过煮熟了的鱼眼珠吗?”江晋辂明明自己也害怕极了,可还是不忘吓唬孟极方。   孟极方那双手都攥起来了。   太子身边的人,果然都无比狠毒啊!   自个儿不好过,还不让他舒坦了!   江晋辂正说着,突然!那阴魂似乎不高兴了,那双手突然撒开,那脑袋“咕噜咕噜”滚到了江晋辂的脚边,停下来的时候,正好是面朝天,一双死鱼眼正对着他。   “啊……啊啊!”江晋辂吓得嚎了一声,瞬间跳了起来,却一时不察,脑袋磕碰到了车架。   “啊啊!你干什么啊啊!”   在他的影响之下,孟极方也下意识差点跳车了。   江晋辂心肝都在颤抖:“在下、在下知错了,脑袋、脑袋快、快回去吧……”   他错了,不该说人家眼睛像死鱼的……   眼瞅着那脑袋在马车里蹦跶了两下,江晋辂几乎是有点绝望的扒着车窗。   他真错了!   这么大的动静,连谢桥都听见了。   “江师弟不会有事吧?”萧彧荣很是担心,声音柔和。   “春天到了,但凡活物,都喜欢叫上几声,听惯了就好了。”赵玄璟也不担心。   谢桥能让这二人呆在一处,必然是做了些准备的。   最多,就是受受惊吓,没大事儿。   谢桥点头:“多嚎两嗓子也好,发解郁气,可活肺。”   萧彧荣叹了口气,师姐师弟们,都太调皮了,不似他,一到而立之年,身上是没了那么多朝气,有点死气沉沉的。   “我在书院里头便听说这孟公子是个贪玩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似乎无一不精,只是今日瞧着,又觉得这人有些娇气放纵,却也不算是个心坏的。”萧彧荣想到孟极方,还有点可惜。 第1113章 无所遁形   孟极方这人生得不错,头戴冠玉,俊美白皙,从表面看去,是个翩翩少年郎,萧彧荣有颗做夫子的心,瞧着这些个年轻的小子,都带着几分好感。   而且,今儿的孟极方,那叫一个乖巧。   “师弟对孟公子了解还是少了点,此人的确算不得大奸大恶之辈,但也有可恶之处。”谢桥却不同意萧彧荣的话。   她对人都还算和善,一般不会故意针对谁。   “为何这么说?”萧彧荣有些诧异。   “这人面相足够多富多财,但有句话叫做心高气短,他便是如此,面相再好,算不得长寿,虽有闲乐之态,然而他又眼尾又过长,锐利有余和气不足,必做尽伤人之事,问题看似不是太大,可他过于富贵,终年难改,长此以往,有伤贵格,不能长久。”谢桥又道。   简单的说,就是这人平日里大缺德事儿没做,但小的缺德事儿也干了不少,若是家里不富贵,还能收敛收敛,偏偏家中富贵,如火添油,刺啦刺啦将他的寿相烧没了。   谢桥也没说确切的说,这人约摸能活到多少。   说多了,透露天机,不好,而且她现在也没收卦金。   但想要活个六十以上,怕是不可能的。   “瞧他刚才,一开始虽有些猖狂,可后来倒也规矩啊?”萧彧荣是站在长辈的角度看的。   如同大人看孩子,除非这人做的太过分,否则心里多少会对其美化几分。   “这么说吧,这位孟公子在书院里头,没有杀人放火之行,但必有欺压寒门子弟的过错。”谢桥又道。   果然,萧彧荣听闻之后,皱了皱眉头。   以势欺人,是有些可恶啊。   谢桥在书院的时候,就听说过孟极方行事特点。   他所过之地,必要人恭敬低头不许冒犯的,他自个儿是老大,旁人,在他眼中,都若蝼蚁。   当然,他也并非是没有同情之心,只是,原则低了那么一点。   若说这人坏,他恐怕还要觉得自己冤枉,不过是父母如此教的,自个儿这么学的,旁人又如此捧着的,久而久之,习惯了。   “这种事儿,师姐也是看相看出来的吗?”萧彧荣有些惊讶,一脸肃穆。   大师姐也太厉害了,若是如此,这旁人的一生,在大师姐眼里,那真是无所遁形啊!   “……”谢桥呵呵一笑。   看个卵蛋子。   她可是曾被孟极方找茬过的人之一,深有体会罢了。   “大师姐,那这人面相,可有什么破解之处?”萧彧荣又问道。   谢桥怔了一下。   之前她看孟极方面相,却还真没想过如何替他破解,如今萧彧荣一提……   “自然是有的,若想改他不寿之相,暂有两个法子,一,散尽家财,势由金钱而起,也由金钱而衰,没了金银财宝,他想猖狂也猖狂不起来,且他也略有些懂事和聪明,没了金银,必然也会知脚踏实地,收敛自身,久而久之,既不得罪人,又不犯煞星,能好。”谢桥想了想,道。   “这不可能,除非孟家做了叛贼,否则家宅兴旺。”赵玄璟直接否决了这一可能。 第1114章 不得寿相   孟极方那个亲爹孟侯爷,人是有些缺德,偷偷摸摸,也干了不少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但主要是为了替四皇子夺宠。   且他人也不蠢,知道什么事儿能干,什么事儿不能干,小手段会有,但大事儿上,轻易也是不会糊涂的。   赵玄璟对孟侯爷也没多少厌恶之意,在他眼里,这人不过就是有点欲望罢了。   便是为了这争储之事闹出点事儿来,犯不着抄家灭族。   “那既然这不可能,那想破解这相就只有另一条路了。”谢桥眉眼一弯,看上去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似的,“他骨平且秀,鼻直又朗,形貌不俗,若为僧道,必得长寿。”   “……”萧彧荣哑然。   连赵玄璟听到这话,都有点震惊。   “我这话可不是坑他,他缺点也大,眼若桃花光焰,必然是个贪图酒色欢娱之人,现在是年岁小,这面相不明显,但往后,酒色美人少不得,只有做了僧道,修身养性,积福德,才能弥补不足。”谢桥说的还十分认真。   哪怕是现在,这孟极方那也不是个内心清淡的老实人。   青楼常客!   之所以没传出太过分的名声,完全就是因为这孟家还知道收敛,没给他娶妻,也没纳几个妾室,所以旁人只觉得他纨绔,想不到他还好色的。   “好好一个少爷不做去做僧道?那恐怕是不可能了。”萧彧荣皱着眉头,心里头挺可惜的。   好好的孩子,怎么能被教成这样?   他这个年岁的时候,可是恨不得将自己塞进书里头遨游,整日整夜的,不想吃饭睡觉,恨不得和变成一只书虫,将那些个书啃食的干净。   萧彧荣心头惋惜,几个时辰后,看见下车的孟极方,这眼神就有些复杂了。   孟极方和江晋辂,二人脸色都是一片惨白。   江晋辂还时不时的,摸着自己的脑袋。   估摸着是之前撞得那一下太疼了,所以过了这么久,都还忽略不了。   眼下,四周十分荒凉。   “就是那边了。”孟极方手指着右手边,“我当时就是冲着这小路过来,走到这里的时候,隐约瞧着那边有些破房子,便从这野草里头扎了进去。”   也就是说,是没有路的。   路本就是人走出来的,这地儿已经好几十年不曾有很多人经过了,不通也是正常的。   谢平岗一个利索的下马,很是潇洒,气势汹汹,紧接着一声刀鸣,寒光闪现,“刷刷刷刷”,开始割草。   桑游眼皮直跳,面上的肌肉都快控制不住。   好在这割的是野草,这若是人头,那可就更吓人了。   这地儿多是些干草和荆棘,还是挺费劲儿的,今日赵玄璟只带了周蔚宗一个侍卫,所以周侍卫也不敢离开太子半步,也不好上去帮忙。   剩下的人里头,也就江晋辂和孟极方两个年轻的,没资格选择,硬着头皮上去收拾一下被谢平岗砍过的路。   对于谢平岗来说,这活一点都不难。   辟出长长一条路来,那气儿依旧是缓缓的,一点变化都没有。   只是这身上,不太干净,染了些绿色、黄色的汁液,衣服上也沾了不少干草。 第1115章 琴音   桑游爱干净,但却并不排斥这种天然的气息,只是看着这一片狼藉的路,脑中不知怎的,竟莫名联想到谢平岗摘花的情景。   这样一个人,若是和一堆鲜花美草呆在一处,闻闻香气,该是什么模样?   然而脑中闪过那画面之后,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必然是万分可怕!   “磨磨唧唧干啥呢?难不成还让老子背着你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这么矫情?”桑游愣了一会儿,人还在呆在那大白马上。   谢平岗是实在忍不住了。   就属他最慢,这荒郊野地的,又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儿,还得等着他,可真是急人。   谢平岗本来以为温兰成那个酸秀才已经很温吞磨叽了,可现在看着桑游,那才真真知道,什么是能作。   桑游人还坐在马上,那白马慢悠悠的走。   谢平岗哼了一声,大步子走了过去,伸手冲着那白马屁、股使劲儿一拍,只听那马儿传来一声惊鸣,双蹄一抬,紧接着就一溜烟的跑了。   “你看,这不就不得了!?这么好的马,就要让它跑快点,否则只知道长膘,早晚肥得进锅炉!”谢平岗爽朗大笑,紧随其后。   桑游马术不错,但这么突如其来的冲刺,也让他心惊胆战了一下。   等下马之后,他眼神阴森森的,都要能吃人了。   “生气了?你们这些个读书人,就是心眼多,生气就说啊,咱们打一架,相互出出气也是好的!”谢平岗一脸乐。   桑游瞪了一眼,却是骄傲的昂了昂头,然后找了个干净的石头,抱着自己的琴,歇着去。   谢桥也仔细的瞧了瞧这村子。   的确不大,如月牙,四周都是些断壁残垣,几乎没几个完整的屋子了。   便是有还能瞧出原样的,也都不能住人,屋顶几乎都没了,只有些周边用石头搭建起来的屋子,稍微还能坚固些。   孟极方从进来之后,就处于紧张之中。   左看右看的,还挺害怕。   许是和江晋辂吵出感情来了,一直默默站在江晋辂的身后,也不乱走。   他也没法子。   这在场这么多人,除了江晋辂,他真不知道能跟着谁,谁都不好惹。   江晋辂却是松了口气,因为这周边竟然很干净,他都没瞧见有阴魂。   只是这气息有些不太对,总觉得黑雾蒙蒙又死气沉沉的,让人不太舒服。   “你那日住在何处?”谢桥冲着孟极方嚷嚷。   孟极方不情不愿的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那儿……”   只有那个屋子院子还算完整,虽然毁了半边屋子,可另半边还勉强能看,不过这屋顶塌陷过,整个屋子看上去是正常屋子的一般高度,一看就是个危房。   谢桥点了点头:“你随我一起去看看。”   孟极方点了点头。   赵玄璟和周蔚宗也都跟在身后,谢平岗留下来四处查看。   他尽量将落脚之地的杂草也修整些,而是桑游,看着这凄凉的画面,将琴拿了出来,那双手,开始来回拨弄,只听一声声又没的琴曲传出,悦耳动听,无比空灵!   “嗙!”   只可惜,美好的声音没持续片刻,就毁了。   谢平岗那刀直接劈在那琴上。 第1116章 赔得起   桑游差点疯了。   他的琴!   此琴乃是老师送他的,是一把古琴,有许多年了,保养的极好,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养着它,从不敢用力磕碰!   可现在,这匹夫竟然一刀将它劈了!   琴弦尽断,琴身也被劈开了花,这种程度,绝对是无法修复了!   一瞬间,桑游双目睁红,怒狠狠的等着谢平岗。   谢平岗却十分平淡收了刀:“你是不是傻?坐在石头上弹什么?马车上不能坐吗?还得劳烦我来救你,亏得这次我跟过来了,否则,你就等着见阎王吧!”   “???”还是他的错了?!   “桑师兄,你看那里。”江晋辂看他生气,连忙指着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桑游气哼哼的一看,却是脸色一变。   竟是个蜘蛛,这蜘蛛生得乌黑可怕,瞧着便毒性不小。   一时间,桑游浑身绷住了,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他这琴真真是比命还重要,可若是命没了,这琴也不是他的了……   一脸丧气,沉默了片刻,将自个儿的破琴收了起来,放回了马车里头,那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不想说话的气场,还挺吓人。   “气性还挺大。”谢平岗都觉得这人活得也太奇怪了。   救了他的命,还一脸不高兴。   不就是一把琴吗?破木头和几根弦而已。   “谢大人谅解些吧,这琴……是老师赠与的,陪伴他良久了,便不说这情分,便是这琴本身的价值……哎……”萧彧荣都觉得肉疼,“此琴天下无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来。”   “很贵吗?多少银钱?”谢平岗心头一跳。   那木头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贵。”萧彧荣也会弹琴吹箫,而且水平还不错,此刻看着这么好的乐器转眼没了,也一样提不起精神,“这是一把七弦琴,天下五琴之一,名为‘无音’,价格……对有些人来说,是无价之宝。”   “那若普通人来说呢?”谢平岗追问道。   萧彧荣的噎了一下。   想了想,还是给出了个数:“无音只有一把,没买过,没个定数,但其他四个名琴,有一个曾卖出八万两的价。”   “多少!?”谢平岗一嗓子吼出来了。   “……”萧彧荣吓得不轻。   “就一把破琴,砍棵树打磨打磨,都不需要锤炼就能做成了,怎么会这么值钱?!”谢平岗惊呆了。   萧彧荣想说,这价位,还不算多呢。   天下五琴之一啊,多少人花银子都买不到!   据说多年前,曾有个富商欲图花二十万两买一把呢,可也没人卖!   这八万两,定然是卖给知音人的价!   只是,这价格确实也高得可怕,也难怪谢平岗会如此惊讶:“既都砍了,谢大人无需在意,桑师弟的性命比这琴更为珍贵些。”   “哪能?他能值八万两银子啊?被蜘蛛咬一口而已,也没说一定就会死了……”谢平岗哭丧着脸,纠结的样子就像是刚吃了毒药,“这么贵的玩意儿,带出门做什么?就不怕旁人抢吗?”   他若早知道是这么个价格,他那一刀绝对不会劈下去的!   “我敢对天发誓,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这破……这琴,值个几十两银子而已,赔也能赔得起……” 第1117章 留个念想   谢平岗实在是理解不了,怎么会有人,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出门。   这东西,又不像是武器,能用来保护自己,不过就是个摆设,能谈出个“叮叮当当”吵死人的曲子,他也听不懂,只觉得困……   桑游听到他的话了。   更扎心了。   “几十两?谢大人,我瞧你的刀,削铁如泥,也只值个几十两吗?!”桑游很是生气。   “对啊。”然而,谢平岗却点头,“这刀便宜着呢,我花了二十七两买的,就这我还觉得掌柜的赚了不少。”   削铁如泥?那是他本事大,和刀没关系!   “!!!”桑游瞬间无话可说。   这么便宜……   不都说这谢平岗痴爱兵器吗!?他瞧着这刀寒芒涌现,还以为也值不少钱呢,本想着用这东西讽刺谢平岗,却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   显得他拿着那琴出门,真的很傻一样……   心凉透了。   风儿啊,吹过来,都快将他的心肝吹走了。   他的琴没了啊,还要面对这么不讲理的谢平岗,他不如,随着他的琴去了算了……   表情迷茫,一声白衣在春寒柔风中抖了两下,看着像是要羽化登仙了一般。   “你别站那风口,本就气得不轻,身子骨要是再吹坏了,还得花钱治。”谢平岗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理解不了读书人了。   悲春伤秋的,浑身没劲儿。   哎!   桑游此时,只觉得血气上涌,直冲脑门,回首看着谢平岗那一脸无知的样子,也不知咋回事儿,眼前一花,竟然被活活气晕了过去!   “我就说吧,风大,地邪,得多注意身体,你们以为自个儿的身体都像我这般强横吗?”谢平岗摇了摇头,走上前去,那手往桑游胳肢窝一架,十分轻松,就将人提溜起来了,然后像是塞着行囊一般,将人塞进了马车。   “桑师弟……”萧彧荣。   “桑师兄!”江晋辂。   二人傻眼,有点害怕的看着谢平岗。   “没多大事儿,晕了也好,损失这么多银钱,能不难受吗?”谢平岗挠了挠头,“对了……等他醒了,劳烦你们告诉他,我家没多少家底,还有一双弟妹要养活呢,这么贵的琴,我可赔不起,看在我救了他一命的份上,这事儿就算了吧了!”   “实在不成,那……将这琴埋了,只当做场噩梦,以后就忽悠他说,这么个贵琴,修炼成精飞走了!哈哈哈哈!”谢平岗满嘴胡扯。   反正,赔钱是不可能赔钱的。   宁愿剁根手指给他!   “……”萧彧荣胆战心惊,有点结巴,“不、不可……且……且留个念想吧……”   “那这可是你不让我埋的,回头他瞧见这琴又要哭鼻子,可不关我的事儿,你自个儿哄吧。”谢平岗很是干脆的将自己摘了出去。   “……”萧彧荣生生被谢平岗这可怕的样子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江晋辂更不用说了,鹌鹑似的,心里对桑师兄,真是同情极了。   他桑师兄……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谢大人救了他,他必然不会再纠结这琴,可这谢大人真的是太会太气人了……   简直就是桑师兄的克星!   早知道,他刚才也该跟着殿下和大师姐走,留在这儿干什么啊!   悔死了! 第1118章 没子嗣   谢平岗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将这人扔进马车之后,还不忘乐呵呵的提醒其他人。   “这地儿常年没人,那个孟家小子也是命大,在这儿呆了一个晚上竟然没被蛇虫鼠蚁咬死,你们都要小心点,我只有两只眼睛,可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的。”谢平岗说完,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萧彧荣和江晋辂,此刻瞧着都像是个孩子似的,乖巧的点了点头。   二人也不敢随便坐在野外了,都爬进了马车里等着,那样子,真真是可怜极了。   而另一边,孟极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跟在太子身后,压力挺大的。   明明以前,他只觉得太子是个废人,没什么可怕的……   他们很快便到了那院子,看着面前的景象,赵玄璟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身形修长,自不像孟极方这样的小矮子,若是进了这里,是要猫着腰,进去之后,作用不大,指不定还要将这屋子踩坏了。   “你陪着莫师姐进去。”赵玄璟对周蔚宗道。   周蔚宗四处看了看:“殿下怎么办?”   荒郊野外的,不贴身保护着,他这心里头不放心啊?   “无碍,孤还是有几分自保本事的。”赵玄璟神情略带几分随意。   孟极方偷偷摸摸瞧了太子几眼,那目光更是下意识的落在了太子的手上,据他所知,太子无论去哪儿,身边都是带着人的,他侍卫队人数更是不少。   若是真有危险,太子这只废手,肯定会有所拖累吧?   明明知道自己的手不行,竟然还让周侍卫跟着莫初声,他对莫初声的爱护果然是有些过分了,只是不知道,太子府里头的谢桥,若是瞧见太子如此舍生忘死,会是什么个滋味。   “殿下,您府中还有太子妃呢!”这么想了,他也这么说了。   话一落音,赵玄璟和谢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关太子妃何事?”赵玄璟似笑非笑的说道。   “太子妃……”孟极方下意识想说太子妃可怜,但想了想,又道,“殿下若是出了意外,太子妃会担心的,您才成婚,还没个子嗣……”   这样的话,若是传到皇帝耳中,孟家少不得又要一顿罚。   谢桥都觉得这孟极方真是自傲到了缺心眼的地步。   即便是担心太子,也不能这么直白啊?   赵玄璟似乎也习惯了孟极方的处事,也没生气:“孤的事情,便是你爹也没资格操心,更别说是你了。”   如果他猜的没错,眼前这个小子,似乎对他的太子妃,有些不该有的想法啊?   赵玄璟幽幽看了谢桥一眼。   吃味,那是有一点的。   但他看中的人,本就是最好的,像孟极方这等凡夫俗子,生出仰慕之心,本也不稀奇。   孟极方很想多说几句,但被太子的眼神一盯,有点心虚,不敢吭声了。   谢桥也知道赵玄璟不放心她,所以此刻便老老实实呆着周蔚宗一起进去。   那门传出“吱呀”的声音,似乎再多用力一点,就能七零八碎一般。   进去之后,光线也不太好。   上头坍塌的厉害,那腐烂的茅草混着陈年的灰尘,都形成了一种肥沃的土质,上头长出不少野草小花来,复杂的根系成了固定整个房屋的绳索,却也遮挡了多数的阳光。 第1119章 牌位   扑面而来,更是浓重的尘土味儿。   屋子里头,蜘蛛网遍布,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杂乱的物件倒是不多,毕竟听那二娘阴魂所言,这里的人,离开的时候都将东西搬走了,连桌椅板凳都少得可怜。   “我那一晚一直呆在里屋。”孟极方小声又道。   谢桥微微低着头从那狭窄的内门迈了进去。   地上,有些散乱的木板,有些都被老鼠啃过了,瞧着挺乱的,走上去,嘎吱嘎吱响,听着刺耳,让人不太舒服。   “没别的了?”谢桥问道。   “真没别的了。”孟极方自己也很苦恼,“我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这个阴魂了,那日我也还算客气的,进来之后,还拜神了呢,谁晓得还有冲煞不能拜的说法啊?那城隍庙里,不还每日有数不尽的香客嘛……”   他是真不懂,自己到底为何会招惹邪祟。   谢桥左右看了看。   这屋子里摆设特别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而已,那床上……也没个帐子,倒是有一床被子,但破破烂烂,几乎都没不成型了。   越过床,谢桥又看了看地上。   突然发现,这乱七八糟的木板里头,有一结木板很短,她拿起来一看……   “洪蔡氏二娘之灵位。”谢桥无奈的读了一遍,然后将东西给孟极方,“你那日是不是踩着人家了?”   这牌位本来是有个底座的,但因为年代久远,木头有点烂了,那底座也脱节了,导致这牌位便如同普通木头一样,放在地上。   孟极方那日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这种东西,肯定不能看的太仔细。   即便是等到了第二天一早,必然也是急于离开,忽略了。   孟极方也傻眼了:“我、我真不知道啊?”   “确实不是你眼瞎的缘故,但人家本来自个儿在这里头呆的好好的,你突然出现,将人踩在脚底下,谁能高兴?”谢桥声音缓慢而扎心。   更何况,这蔡二娘,心有怨气,觉得自己总是被人忽略,所以才会迟迟没投胎。   如今都死了,又被这孟极方忽略了一次。   怨气无法释放,这才跟着他了。   其实,这阴魂都还算讲道理的。   问她话,她也老老实实回答了,不曾又半点作假,对待孟极方,也只是跟着,并没有作乱,这么多怨气,还能克制住,也是很难得了。   谢桥让孟极方拿着这牌位,从这地儿走了出去。   “这么快?”前后都不到一刻钟吧?   “这屋舍不大,哪能耗费太久?”谢桥笑了笑,看着赵玄璟的目光,那也是极其温和的。   孟极方如猫一般哼哼了两声。   赵玄璟本以为,里头或许会有个阴魂作怪,指不定会被困上一会儿,但又觉得既然孟极方能从这里活着离开,那想必,麻烦也不大,谢桥肯定能解决,只是要耗费些时间而已。   只是没想到,这么短暂。   阳光之下,那牌位看上去就更凄凉了。   孟极方的影子又化成了两个。   另一个,依旧是无头的。   周蔚宗也都震惊了,从前见大师捉魂,可他自己,却从未见过如此真实又诡异的现象! 第1120章 托梦了   从谢桥拿到牌位开始,这阴魂就出现了,看着牌位的样子,很是孤单悲凉。   “这牌位旧了,我也带了雕刻的东西,等会儿找块好木头,替你重新雕刻一个,你若是知道自己的家人姓甚名谁,回去之后,我们可替你寻找一番,将牌位送还,可好?”谢桥问道。   蔡氏二娘摇了摇头。   “当初都不记得我,人都死了,他们又怎会在乎这牌位。”她心里其实很明白。   而且,她的儿女,也都老了,恐怕早就将她彻彻底底的忘了。   成为阴魂这么多年,她其实也想了不少事儿。   回顾自己的一生,多多少少明白了,是自个儿活着的时候太傻了。   “孟极方,跪下!”谢桥突然冲着孟极方吼了一声。   孟极方眼皮一跳,膝盖打软,但又硬着头皮道:“凭什么……”   他堂堂孟公子,为何要轻易下跪……而且还是莫初声这样一个道士的吩咐……   谢桥冷幽幽看了他一眼,赵玄璟二话没说,竟抬脚直接踹了他一下,瞬间,那膝盖弯了下去,整个人砸在了地上。   “你借了人家的屋子,踩了人家的牌位,道谢也要道歉。”谢桥理所当然的说道。   阴魂都怔了一下。   “也不用……”哪里用得着道歉呢……   话是这么说,看到人跪下了,心里头,那是有点痛快的。   孟极方脸色铁青,但碍于太子淫威,此时此刻,却只好低下了头:“我对不起你,另外,也谢谢你那日……提供住所,让我避免露宿野外。”   “你是要谢谢她。”谢桥认真的看着他,“这地儿阴气怨气都不少,必然会有不少蛇虫鼠蚁,即便你进了屋子,恐怕也会被遭殃,可偏偏,那日那么黑的环境之下,你竟然能完整无缺的过了一夜……”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当夜,是蔡氏替你赶走了许多危险,保你安然无恙。”谢桥又道。   她这话一说,孟极方震惊的抬头:“怎么可能?”   谢桥却看着蔡氏。   蔡氏安静的点了点头。   “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这位孟公子,一看便是个娇贵的少爷,怕是遇了难处,才会住进我家房子里,一只老鼠都能将他吓得哆嗦,挺可怜的。”蔡氏语气平静。   “你保护了他,却没想到,他却踩了你的牌位是吗?”谢桥叹了口气。   蔡氏却摇了摇头:“我……我给他托梦了。”   “???”谢桥一愣,“托梦了?”   “嗯,我告诉他要小心些,莫要踩着我了,可他却没听。”所以她才会怨,就像是对自己的丈夫和儿女的怨气一样,明明她付出了的,可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被人重视!   谢桥开口又问了问孟极方关于这托梦的事儿。   孟极方一听,真是欲哭无泪。   “我那日吓得要死,哪里睡得着啊?中间是打了个盹儿而已,迷迷糊糊的,也许是做梦了,但我也没记住啊?”孟极方觉得天底下真没有比他还冤枉的人了。   “你也听见了,孟极方并非故意的,我无法决定你是否要原谅他,但纠缠活人,影响你自身阴德福运,如今误会也算解开,不如这样,你的牌位,我送去御虚观,请道长打理,另外你还有何遗愿也一并说来,能做的我都替你做了。” 第1121章 附身   谢桥能做的,真就只有完成遗愿而已。   但就怕这阴魂,还像之前一样不乐意走。   可若是这阴魂不配合,她也只能用强的了,到时候,双方都有损伤,又是何必?   谢桥挺纠结,好在,蔡氏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点头了,“我是个短命的,没什么见识,本事也不大,我也没旁的愿望,就是想……做个不贤惠的人,哪怕只有一日。”   “怎么说?”谢桥眉心一簇。   “我……我这辈子,一直都在听话,每一日都在干活,每一日都在操心着旁人,如果非要问我遗愿的话,那我就是想在活着的时候,做一回自己……”阴魂又道。   这遗愿,其实还有点麻烦。   要做自己,那肯定是不能她代替着完成的。   也就是说,需要让这阴魂附身,让她活一天。   可如此一来,就代表着,她要奉献出身体?   谢桥不乐意。   为了苟命,她真的是对任何事都尽力而为,可这附身却是她最不喜欢的情况。   从前遭殃过,所以她知道这滋味不好受,而且,自己的身体让旁人用,若是别无选择的时候也就罢了,但现在……别扭。   不好。   “怎么了?”见谢桥皱眉,赵玄璟问道。   谢桥将情况和他说了一遍。   赵玄璟一听,却眉头一松:“好办,孟极方不是现成的附身人选吗?阴魂附身正常活人虽有影响,可你是大师,必然能将影响降到最小吧?”   “能的吧……附身其他人或许还有些难,但蔡氏跟了孟极方很久了,二人身上也有因果,若是附身于他,问题的确不大。”她再用点符咒,基本可以保证,不伤害孟极方的身体,又不损害阴魂的福德。   “那不就得了?”赵玄璟轻松道。   “可他是男人啊?”谢桥有点无奈,人家蔡氏,是要做个不贤惠的女人!   “换一身女装就好了,不过一日的时间而已,当做他是个女人这就够了。”赵玄璟沉吟了一下,又道,“等会儿告诉其他人,大家伙一起装聋作哑,可以的。”   反正,让谢桥被附身,那是不可能的。   曾经他可是亲眼瞧见谢桥被附身过的,那场景,不想再来第二次。   而且,她身子骨本就不好,被附身一次,不知多久能补回来。   谢桥看向阴魂:“你觉得……可成吗?”   “……”孟极方听到他们的话,已经懵了。   他想嚎一声,表示拒绝!   然而周蔚宗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孟公子,若要委屈莫大师,那殿下不高兴,小谢大人不高兴,萧夫子、桑夫子还有江公子,他们都会记住你这个人的。”   “……”孟极方一脸绝望。   他就不该一个人跟着这群牲口过来!   欺负他势单力薄没靠山!!   可周蔚宗觉得,这本就是替他孟极方解决麻烦的,他付出些也是应该的,而且,相比之下,大师被附身之后,危险会更大一些,他是知道的,这通晓阴阳的人,和普通人不一样,万一被这阴魂破例之后,附近其他阴魂也趁机涌过来呢?   到时候,他们大家伙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蔡氏有些犹豫。   但谢桥身上的气息确实让她有些害怕,所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第1122章 无处可逃   谢桥心头瞬间松快起来,看着孟极方的眼神,那就是充斥着满满恶意了。   她慈祥的目光盯着孟极方,嘴角勾勒着完美无缺的弧度,声音温柔的如同春日溪打圆石一般,轻快悠悠扬,“孟公子,瞧你身形也不大,既然踩了人家的牌位,如今为这蔡二娘了结一下遗愿,定不会觉得委屈吧?”   “会……”孟极方瞪着眼。   “哎,这蔡二娘也真是命苦,活了一辈子,都不曾体验过什么是畅快日子,不似孟公子你,自生下来锦衣玉食、奴仆满院,人也生得宽容大方,良善可爱。”谢桥厚脸皮,狡黠的开口。   孟极方命好,也是他自个儿的运气足。   谢桥现在,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奴役他。   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你……你这个道士……”蔫坏!   孟极方有点傻眼,连连后退。   然而却发现,自个儿真的是无处可逃。   太子和周蔚宗,盯着他呢!他虽然敢开口说太子一些闲话,可实话说,他心里也清楚,他姑姑是个贤德从不惹事的人,看在他姑姑和四殿下的面子上,太子都不会将他如何的……   最多就是小罚一下而已。   可拒绝太子旨意,他不敢。   “我……我能做什么……”他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干脆一咬牙,将自个儿奉献了出去。   “我马车里应当也有没穿过的衣服,你换上就行了。”谢桥又道。   孟极方只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换女装!?   被别人知道还得了?!   “你放心,大不了咱们在外头多住一天,等明天这会儿,你就算是完成了蔡氏的愿望,便可恢复男装了,回去之后,我等必然也不会将你的事情告知你的亲朋好友,不让你难堪。”谢桥又道。   赵玄璟都觉得谢桥对孟极方太客气。   这小子也不自个儿动脑子想想,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他被阴魂缠着,若找了其他道观的道士过来,不能与阴魂沟通,也就只能将魂强行收了,收完之后,他也别想立即活蹦乱跳、身体康健。   且,他活这么大,估摸着也没干过几件好事儿,缺心眼也缺德,如今与谢桥一起,让这阴魂安安心心的走,对他必然也是有好处的。   当然了,他是太子。   更不满意的是,孟家对孟极方的教导竟如此放纵。   都这么大的人了,竟还还不懂事儿,不知道君命不可违吗?   瞧他表情这般欠揍,他都想要体验一下,做暴君的感觉了,第一个先砍了他。   太子阴森的目光,让孟极方有种不好的预感,也不敢磨叽了,老老实实的点了头。   回到马车那边,谢桥在车上扒拉了一会儿。   她时常要换身份,所以马车里头,新旧衣服会备上几套,穿过的那些肯定是不好给孟极方的,也就只能拿出那全新的。   萧夫子等人不明所以。   见周蔚宗带着孟极方一起上了马车,也不知道在里头干什么。   不仅仅要换衣服,还要画个女子妆容。   磨蹭了好久,孟极方总算从马车上下来了。   “噗——”谢平岗正拿着水囊喝着水呢,结果直接喷了出去,江晋辂也都傻眼了,怔怔的看着他,有点恍惚。 第1123章 恩人和仇人   萧彧荣老脸一红,默默的摇了摇头,年轻人啊,都太会玩了,他都不懂,这是要做什么……   桑游人还晕着呢。   “不行,这头发我不会编,脸上的妆容我也不会画,瞧着太丑了。”周蔚宗皱着眉头,心里好难啊。   他这把年纪,还没给媳妇儿画眉,却先给这么个臭男人画眉了?   手抖,心里想吐。   还好忍住了。   谢桥也觉得,这画面有点难以入目。   孟极方十八九岁,也该长胡子了,只不过他面上还干净的很,便是有些略黑之处,平日里也都会清流干净,所以瞧着倒是不嫌脏,可就是这眉毛太过浓黑,英气十足,男人脸庞也大,添上脂粉,那是不伦不类。   “莫大师,要不你来吧?我若是那阴魂,顶着一张这么丑的脸,我也不乐意啊?”周蔚宗忍不住嘀咕。   谢桥刚要迈步子过去,赵玄璟道:“桑游呢?”   “那小子不中用,琴断了之后就心疼晕了。”谢平岗胡扯八咧。   “等他醒的,他画出来的,比谁都好。”赵玄璟直接安排好了。   不过所有人也都想起了桑游的本事,对此没有一丁点怀疑。   桑游人还没在梦里呢。   正做着梦,觉得人中疼得要命,一睁眼,看到了谢平岗那双精神百倍的眼睛。   “醒了醒了!”谢平岗收回手,“我就说人没事儿吧?估摸着是睡得太香了。   此时,太阳都落山了。   本事想要等桑游自然苏醒的,然而又担心这人一觉睡到明儿一早,所以谢平岗这才开始掐人中,他手劲儿大,此时桑游人中部位一片通红,火辣辣的,挺疼。   桑游立即想起自己的琴了。   都不想多看谢平岗一眼。   这人,既是他的恩人,又是他的大仇人啊!   他可怜的琴,恕他这个老友无能为力,不能替它报仇了!   “醒了就好,孟家小子等你好久了。”谢平岗又补了一句。   他有点迷茫,这个时候,江晋辂立即将情况仔仔细细的和桑游说了一遍,桑游听完之后,突然觉得……   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惨,比起他来,这孟极方,好像才是更倒霉的那一个。   他沉默着点头,然后将人孟极方请到一边,替他修整容颜。   手中画粉的刷子,神态认真,又从怀里拿出修眉的东西来,一笔一划。   只是,那鼻息都快喷到孟极方脸上去了。   孟极方脸色通红通红的,臊极了。   谢平岗和周蔚宗都特别好奇,两个大男人此刻凑在一起,一左一右蹲在他们旁边,生怕错过了一丁点过程。   “啧啧啧,这做女人就是麻烦啊,还要画眉……又细又弯,也不好看啊?”谢平岗有点嫌弃。   “这你就不懂了,女子面嫩,眉毛就要这般,才有风味,这孟公子的脸也还凑合,身子骨也不宽,我瞧着一会儿也能成个绝色美人。”周蔚宗也跟着品头论足。   “我瞧虞先生就不爱画这些。”谢平岗忍不住道。   “胡说,我表妹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不画?定是你眼神不好,没看出来,而且……我表妹给你家做事,你怎么连点胭脂水粉都舍不得买?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第1124章 美人啊   一提到虞仙,周蔚宗对谢平岗的意见大着呢。   谢平岗真没买过女子用的物件送虞仙。   他觉得虞仙爱练武,所以送过……男人用的汗巾子,送过磨刀用的石头,送过长枪上的穗子……   对他来说,这些都是实用的,不花里胡哨。   但此时听到周蔚宗的话,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不够好。   女人……   都喜欢胭脂水粉?他从前有次是考虑过要送的,但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买。   “那要不我下回送试试?”谢平岗道。   “……”周蔚宗嘴角抖了一下,“不用了,这种东西,你一个外男送了也不合适,我来吧!”   可惜,后头周蔚宗说什么,谢平岗根本不在意,他这人活得自我,只会在意自己的想法,若是还管旁人,那多累了?   谢桥也听到谢平岗的话了,心头一动。   他这大哥,对旁的女子,可从没有如此关怀过,莫非……他对虞仙……   她回谢家开始,便在谢家四周摆了阵法,调和阴阳五行的,大哥那孤辰之命不好改,很是要费心,这么短的时间,恐怕还没什么作用。   除非找个厉害的东西,给他压着命。   可能压制住孤辰命的宝贝也不多。   再或者,找个命数相当的……   虞仙的八字,她不清楚,回家之后……倒不如,仔细算算……   对了,还有她自己的命……   如今都成了婚,万一得了个孩子,怕是留不住,总得提前想个法子才行。   谢桥胡思乱想之际,桑游已经忙活好了。   众人看得怔住了。   孟极方的底子那是真的好,人长得白净,五官也很是不错。   此时,他身上穿着一身莲青色望仙裙,脚踩孔雀线珠芙蓉花样的软底鞋,眉若远山,春若桃红……   美,实在是美!   孟极方张了张嘴,似有话说。   “别说话!”周蔚宗突然开口嚷了一声,“你这么不开口,挺好的。”   萧彧荣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是在难以想象,这么美的姿态,突然粗声粗气的嚷嚷,是个什么样恶心的场景,所以,还是放过他们吧!   孟极方翻了个白眼。   “这样挺不错的,那我这就让蔡氏附身了啊?”谢桥道。   大家伙点了点头。   谢桥拿出符纸,嘀嘀咕咕念了一阵,过了一会儿,那阴魂便顺利的附体,孟极方的生魂沉睡下去。   谢桥也不会担心这阴魂会永远把控住孟极方,孟极方是个大活人,等他到了时候,自然会苏醒,生魂会将这气息排出去的。   江晋辂都还没见过附身呢。   现在,亲眼见到了。   瞠目结舌。   正震惊呢,不远处飘过一缕幽魂,又吓了他一跳。   不过是个过路的阴魂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然而江晋辂却觉得稀奇又可怕,刺激又震惊,那心情一直无法平静。   “奴家见过诸位贵人。”蔡二娘跟着孟极方这么多天,也算是见多识广的魂了,规矩还挺好的。   行了礼之后,蔡二娘便莞尔一笑,坐下来等吃等喝了。   她是要做不贤惠的人,所以这一天,她什么活都不要做,只体会被人伺候的感觉,那就好了! 第1125章 星象   伺候人的……江晋辂,老老实实生火做饭。   谢桥和赵玄璟烤火。   四周现在已经洒了不少药粉,还贴了些符纸,眼下也不用担心有蛇虫鼠蚁靠近了。   不知不觉这天空中群星闪烁,黑暗的夜色,增了些光亮,美极了。   谢桥抬头看星,目光微微一怔。   “怎么了?”赵玄璟问道。   谢桥手抬了一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她这般不客气,赵玄璟也没生气,反而很有耐心的等着。   谢桥手里掐算着不停,目光一直盯着天上的星星,瞧着认真极了,她这副样子,也让其他人有些不解,但也都老老实实的静坐。   过了好一会儿。   谢桥道:“星象……不太好。”   “怎么说?”赵玄璟也认真了几分。   “我瞧着,岁星守参,赤星出参中,主国有反贼,边有兵患,五谷更贵。”谢桥开口道。   前头的话,赵玄璟听不明白,但后面的,很清楚了。   心头突然揪了起来:“可能细说?何时有兵患?反贼可要紧?五谷又因何而贵?”   这是大事。   萧彧荣和桑游他们顿时也都紧张起来。   “我瞧着星象还不太明显,恐怕兵乱还要些时日,又有太白犯五车之相……所以应是旱灾……具体应在几月,现在还看不清楚,不过虽然有凶险,但有辅臣卫之,不伤国体。”谢桥又道。   她说完,突然猛咳了两声。   手掌发白。   看不清楚,雾蒙蒙的。   “我现在,只能瞧出个大概来,但如此也说明,如今应当只是有一点乱相趋势而已,只要及时备粮、备兵,必会无碍,殿下回去之后,可让国师仔细再占。”谢桥又道。   她看星象的本事不差。   自小,晚上闲来无事,便会抬头看一看,也是如此,当年才能让她爹去拼那一把。   只是,她毕竟年轻,星象复杂,不似面相好辨,还是找个年老有本事的,仔细望一望。   若是真有灾祸,提前避开,不伤民不伤国。   赵玄璟将这事儿放心上了,不用谢桥提醒,回去之后,必然也要让国师再仔细看看的。   当然,他不是觉得谢桥不可信,而是这是国之大事儿,不能凭谢桥一言定之,只有国师开了口,才能经由朝堂臣子商议,如此才能施行屯粮补兵的计划。   “我瞧着这反贼之事,倒是不用太上心,应该是不成大气候,但这旱灾,就要多多重视了。”谢桥又道。   “好,我知道了。”赵玄璟恨不得将谢桥揽入怀中。   他能看得出,谢桥看这星象,对自己恐怕也有些损伤的。   不是有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吗?   她替旁人看相,哪怕几句话,都尽量要收取费用的,如今这银子……   赵玄璟突然一愣,然后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给了谢桥:“孤乃太子,多谢大师姐替我解惑。”   谢桥有点愣。   然后……   将银票收下了。   到手的银票,哪怕是自家人的,该收也得收啊?   她知道赵玄璟在想什么,但实际上,她刚才不是身体虚,是因为……天上星星太多了,她刚才看花了眼……   一直仰着头,小风一吹,那火堆里的灰土气飘到了她鼻息,这才咳嗽的…… 第1126章 木头真好   谢桥惯会装傻,此时此刻,也不过多解释。   闲来无事,谢桥也没忘记要给蔡氏雕刻牌位的事,只是左右瞧了瞧,也没发现合适的木头,天色黑了,太远的地方,不好去找,万一招了蛇虫就不好了。   “木头?”谢平岗大腿一拍,“有!现成的呢!”   说完,看着桑游。   “……”桑游吐血的心都有了。   强盗、土匪,不要脸的屠夫!   “为何要看着桑师弟?”谢桥有些不解。   萧彧荣和江晋辂此时已经明白了谢平岗的用意,顿时对这男人也有了深刻的了解,心中暗下决心,从此以后,瞧见这谢家人,必要立即掉头就走!   “你留着那木头也没什么用,这东西已经没了,也要死得其所是不是?”谢平岗还挺讲道理。   桑游咬牙切齿,却是漠然起身,将那破琴拿了过来,让谢桥怀里一塞。   谢桥吓了一跳:“这不是……无音么?怎得了?死得这样惨?”   “……”桑游只觉得心口一痛,不想说话。   “是为了救他死的,不委屈。”谢平岗立即道。   他没错!   要错那也是那毒蜘蛛好不好!?   谢桥也猜出这事儿和谢平岗脱不了干系了,只是这无音的确价值不菲,如今变成这样……真是可惜。   “此物还是罢了吧,虽坏成这样无法修了,但师弟留着这东西做个念想也是好的。”谢桥道。   桑游听到这话,反而还不想要收着了。   “它完好无缺的时候,是一把名琴,如今坏了,便是一块木头罢了,师姐为这阴魂雕刻牌位,也是善举,不算辱没了它。”桑游也无奈道。   留着它,最后也只是让他越想越觉得可惜。   倒不如,送出去得了。   桑游如此果断,谢桥都觉得这人受到的刺激定然不小。   他可是样样追求完美的人,如今竟能让他咬牙切齿的将自己的宝贝送出去,简直比天下红雨还要难得了。   桑游心里也无奈啊!   他若是不送出去,估摸着这谢平岗看他的眼神恐怕是更嫌弃!   他此刻心情复杂,无法言说。   见他痛快,谢桥也就不拒绝了,将自己的竹筐拿过来,里头放了些工具,一边烤火一边刨木头,这牌位做起来也简单,睡觉之前,谢桥便将其完成了。   盯着孟极方女装脸的蔡氏一直在旁边看着,越看越满意。   时不时还嘀咕几声“这木头真好”,每个字都让桑游觉得自己浑身穴位都在突突跳动。   这木头……能不好吗?!   每日擦拭,常常养护,流传到他手里的时候,都已经说不清多少年了!   ……   深夜,众人都已经沉沉睡去。   野外的虫鸣不断,风声吹过,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谢桥和蔡氏,各自一个马车,其他人要么靠着车架睡觉,要么便躺在火堆旁,如今天气回暖,他们带的东西有足够齐全,也不算冷。   只是,夜半三更,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突然,从草丛里,竟冲出了许多黑衣人,二话不说,便冲着赵玄璟刺了过去!   寒光涌现,似乎并无声息,眼瞧着那剑光便要刺入身体,赵玄璟一双眼睛却睁开了,那左手立即抽出佩剑挡了过去。 第1127章 拼死的时候到了   刺耳的碰撞声瞬间引起了让所有人都苏醒过来!   连忙看去。   只瞧着谢平岗和周蔚宗已经和黑衣人打了起来,赵玄璟身后便是谢桥的马车,他左手握剑,飘逸的身形在这黑夜中也如同鬼魅一般,轻而易举便能躲过黑衣人的攻击!   谢桥立即从竹筐里,将自己的小弩拿了出来,又在怀里揣了个匕首,以防万一。   赵玄璟面色冰冷,下手极为狠厉。   从到了这地方起,他便隐隐觉得四周有些不对劲。   只是,当时他也不是很确定,所以便当时便让谢桥进屋,自己则在外头仔细瞧了瞧,对方藏得很深,一点动静都没有,除了空气中隐隐飘出来的一丁点药味儿之外,几乎感觉不到几分不同。   然而那时候他们还没撒药呢。   那时候,谢桥满心满眼只有阴魂,也没发觉。   他与谢平岗汇合之后,还是谢平岗说,这附近发现了些许喜蛇虫死尸,有点奇怪,他这才确定,周边必有埋伏。   那时天色已晚,既然对方能守着他们一次,若是干不成,必然会有第二次,下一次,万一谢桥单独和孟极方过来,反而危险,故而,原地扎守。   谢平岗和周蔚宗武功都不低,他们也不敢离太子太远,目前来看,并无败相。   萧彧荣和桑游甚至是江晋辂,此刻也没闲着。   他们虽是读书人,可也是会一丁点剑术的,学来都是为了云游的时候,能保护自己一二。   马车上也有他们的佩剑,这会儿也都抽了出来,只是他们本是相对小了些,冲上去等于送死,便知老老实实的,向谢桥这马车靠近,护着她这个大师姐,使她周边滴水不漏!   这些黑衣人也知道不能恋战,拼死都杀向赵玄璟。   眼瞅着好几个人都围攻他一个,谢桥直接瞄准,放箭!   “噗呲”一声,似乎是箭入血肉的声音。   一个人直接倒下了。   三个师弟,都在车窗部位,此刻都齐刷刷看了她一眼。   “大师姐,好箭法啊!”江晋辂忍不住佩服了一声。   “指望咱们救驾那是不可能了,大家都保证自己的安全便好,不能拖累太子。”谢桥说道。   他们都点了点头。   太子身边有周蔚宗和谢平岗守着,吸走了大部分的战力,他们几个,除非是到了拼死的时候,否则是不好过去凑热闹的,万一打不过还落在了对方手里,那就是帮倒忙。   谢桥话音才落,有两个黑衣人似乎发现了持弓的谢桥,开始想着解决掉她这个不安全因素了,涌了上来。   不仅如此,这草丛里头,竟又跑来了一波人马,这一波人数不少!   所有人脸色都差了起来。   谢桥眉心紧皱,也有些担忧。   那边,蔡氏缩在另一辆马车里头,一动不动,好似不存在一般,车内黑漆漆的,那些人似乎也没瞧见。   “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刺杀太子!此次怕是有备而来,这些个人不畏生死,该是死士……今日,除非将人全部杀了,否则怕是难逃啊……”萧彧荣想了想,“我等速速前去替殿下挡着,争取时间,让殿下驾马离开!”   萧彧荣说完,桑游和江晋辂竟齐齐点了点头,没有半点犹豫。 第1128章 大师姐的本事   萧彧荣其实更想说的是,让殿下驾着马车,带着大师姐走。   只是,这人数众多,马车是累赘,跑不远,到时候两个人怕是都要出事的,这个时候,只能选太子,别无他法。   “别急。”他们刚要冲上去,谢桥开口了。   她从竹筐里头,拿出了些东西。   有引魂香,奇怪的小旗子,还有些瓶瓶罐罐以及符纸。   只瞧着她将那旗子刷刷刷冲着几个方位射了出去,旗杆全部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几个方位来齐全之后,谢桥又请出了一些没送走的阴魂帮忙。   除此之外,在不远处,还有保护赵玄璟的一些阴魂侍卫,此刻也都被她的召唤了过来。   她下了车,嘴中喃喃念咒。   一张张符纸冲着空中甩了出去,竟如同鬼火一般在空中飘浮了一会儿,看上去十分诡异,也成功的分散了这些黑衣人的注意力。   “乘天罡,步九玄。履元斗,行飞仙。得天仙,万神欢,隐形变,化万端……阳明大魁,**太极,太上璇玑,万魂皆来,左焕火铃,右挥金珰……威光万里,啸命立前!急急如律令!”   咒起,阴风瞬间飘来。   众阴魂一瞬间阴气大胜,竟不由自主飘向了那几个插着旗帜的方位。   突起的大风,让这些黑衣人也觉得不对劲。   这阴魂是谢桥请来的,自然知道,该对付谁。   一刀冲着周蔚宗劈下去,黑衣人手中却突然一软,脚下一个打转,竟不知怎么回事儿,将自己摔在了地上,割了自己的手脚。   其他人,也方寸大乱。   一时之间,草木飞虫迷了眼。   谢桥可不好让阴魂动手杀人的,即便这因果是她担着的,可为了谨慎起见,她只是让这巨大的阴气影响了这些人的判断力,四周的环境也越来越恶劣,不再适合打斗。   哀叫声连连。   黑衣人眼中,此地,突然诡异起来。   风吹得人透着骨头飘着凉,就好像是周边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一般,让他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仅如此……   平白无故,竟慢慢还起了雾。   短短时间,竟瞧不见什么了!   而谢桥走过去给赵玄璟他们一些符纸,面前没什么阻挡。   江晋辂都吓得腿软了。   四周,都是阴魂啊!他们看上去凶神恶煞,很是可怕,有的浑身散发着血气,有的则是漆黑气息,更有的,飞出了张着血盆大口的脑袋,向那些黑衣人冲过去……   他眼前瞧见,一个阴魂张嘴咬了黑衣人的胳膊,前一刻那手还拿着剑,下一刻,便一个打软,剑掉了,还怎么打?   大师姐的本事……竟然这么强大的吗?!   谢桥这会儿是真没力气了。   有谢桥帮忙,谢平岗和周蔚宗再对付这些人,那简直就如同砍菜切瓜一般简单,简单的让他们都觉得渗得慌。   这一人可敌千军万马的能耐吗?!   没多久,人全部被打趴下了。   这些黑衣人自己就带了大网过来,应该是想要做陷阱用的,如今都用来罩着他们,各个还都用草绳绑的结结实实。   谢平岗绑人的速度也快,但即便如此,谢桥也坚持的几乎到了想吐血的地步。   她太难了! 第1129章 小事儿一桩   等人全部绑好,雾气也散了。   那些黑衣人看着谢桥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恐惧可不可思议。   这黑衣人里头,有的已经在第一时间吞了嘴里藏得毒,直接自尽了,剩下的十来个,都是没来得及去死就被谢平岗他们按住了的。   “大、大师姐……你为何还能改变天气?!”萧彧荣觉得解释不了。   谢桥白着脸,抓住了车架,缓缓道:“都是虚假之相……”   与其说是雾气,不如说是阴气。   有些厉害的阴魂,可以将自家宅子做成各种各样的幻境,这幻境并非真实存在的,其实就是利用气息、暗示、气场等比较玄妙的因素,让人眼前呈现出那特殊的景象来。   她哪来的本事呼风唤雨?   不过就是阴魂们集中力量帮了她罢了。   谢桥此刻已经将阴魂们收回去了。   控制阴魂对付活人,和对付阴魂,毕竟是不一样的,所以此刻,她很疲累,双手都打颤,只是努力保证自己完美的形象,一直绷着情绪。   萧彧荣和桑游他们也瞧不出来,只觉得大师姐很厉害。   然而就在谢桥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赵玄璟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   “???”   “!!!”   三个师弟眼珠子一瞪,有点懵。   其实赵玄璟想说,地方敌人虽多,可若真杀到最后,未必会输的,他已经第一时间射了烟火弹,只要拖一拖时间,保命问题不大。   只是当是杀的红眼,有些话,顾不得说。   当然,有谢桥帮忙,省力很多,也留下了这么多的活口,更顺利些。   他目色心疼,揽过来之后,将谢桥抱起,放在了车架上坐着。   多余的话,变得苍白。   “大师姐怎么了?要不要紧?”萧彧荣他们也都后知后觉,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一个个的态度也都变得关切起来。   谢桥摇了摇头:“无碍,小事儿一桩。”   她都没晕,问题不大。   就是累了点,休息休息就好了。   “殿下,明日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大师姐这边……既然答应了阴魂,也不好反悔,那明日一早,我们带着大师姐去附近的村镇应付一天。”桑游想了想,道。   这些人都是冲着太子来的,太子在外头呆得越久,就越危险。   今儿来了六七十个人,万一明晚上来了五六百呢?   当然,人数这么多,安排起来有点难,但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殿下不仅要早些回去,且回去之后,不可再住在皇城外的太子府,应该尽早回东宫,如此才能保证殿下安然无虞!”萧彧荣也道。   江晋辂跟着点头。   皇城里头,侍卫多,问题不大,可这京城里,想藏个刺客也不难。   太子从前任性,总是到处跑,可不是能一直幸运下去的。   赵玄璟浑身散发着冷气。   扔下媳妇儿,自己回皇城?   心里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看着那些个黑衣人的眼神,变得阴森了许多,咬牙切齿:“孤无碍,天亮之前,护卫也都到了,明日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谢卿,回去之后,这些人交给你,不论你用什么法子,将幕后之人给孤问出来!”   若他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狗东西敢如此猖狂……呵! 第1130章 你往哪里跑!?   太子浑身戾气,萧彧荣等人不敢招惹,也不好继续劝说。   谢桥整个人看上去病歪歪的,过了一会儿,便去马车上歇着,而另一边,蔡氏也从马车上伸出了脑袋,那表情丝毫不慌张,甚至还有些兴奋?   江晋辂对蔡氏很好奇。   毕竟这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活的死人。   他鼓起勇气,冲着蔡氏开了口:“昨夜凶险,大嫂子没吓着吧?”   说完,他自个儿都忍不住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蔡氏现在可是顶着孟极方的脸啊?既诡异,又年轻还有点好看……   蔡氏似乎也挺满意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的,听到江晋辂的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挺热闹的。”   “热闹?”江晋辂嘴角抽动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盯了这蔡氏一眼,却见蔡氏确认的点了点头,这才不解道:“昨夜死了不少人……”   “可是,每天都有人会死啊?”蔡氏一脸理所当然,“我不是也死了吗?”   江晋辂瞬间明白了。   这才是虽然附身了,可终究已经不是个活人了,心态也变了。   在她眼中,不论夜里会不会被人砍死,她都依旧只是个死人,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也亏得她心思不坏,没想着害死孟极方,否则只要她稍微不配合些,就能连累孟极方小命交代出去。   江晋辂心里有些感叹。   这蔡氏活着的时候,必然也是个极其普通的妇人,却没想到死后,差距这么大。   不知道他死了之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蔡氏根本不在意这些,甚至,对这些她活着的时候没有见过的场面还十分的感兴趣。   她也知道自己能附身实属不易,所以也十分珍惜这时光。   比如江晋辂干活的时候,她有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插手,但想了想,又停下了,但她也不故意为难旁人,那存在感其实与活着的时候差不多,都不太大,若非谢桥在场,恐怕谢平岗他们又会忍不住将她抛到了脑后。   几个时辰后,天也大亮,太子侍卫队的人也都到了。   谢桥休息的差不多,看上去精神好了一点。   只是从马车里下来之后,正关心而来的萧彧荣,怔住了。   愣愣的看着她。   谢桥人还有点迷糊,腿脚打软,见萧彧荣表情震惊,皱着眉头问道:“可是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萧彧荣恍惚了两下。   心头浮起熟悉的感觉。   大师姐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就像是在哪里见过……   又或者说,大师姐上半张脸……   萧彧荣张了张嘴,总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   正这时,谢平岗走了过来。   他现在要带着这些个黑衣人回去审问,临走之前,总要和大师告别一声的,此刻,眼巴巴的跑了过来,一脸憨笑。   只是离得远时,这笑容还在,可当他走到谢桥面前,那脸色就像是要吃人一样了……   谢桥总觉得哪里不对。   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脸,连忙捂了起来,转身往车上爬。   然而脑袋才塞进车门里头,后背却被谢平岗拽住了:“你往哪里跑!?”   “……”谢桥一颗心瞬间碎了,完犊子了,肯定发现什么了! 第1131章 亲妹妹啊   谢桥回想了一下夜里的情况……   昨夜烤了火,脸上有不少黑灰,闹得她脏脏痒痒的不舒服,后来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用袖子擦了额头几下?   她不记得了。   赵玄璟这会儿正和周蔚宗站在一处,先审问了这些黑衣人几句。   正问着呢,就瞧见谢平岗动手了。   不仅他瞧见了,就是桑游和江晋辂,此时此刻,也都被谢平岗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们二人离得近,立即冲了过来。   “谢大人!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桑游觉得这人太过分了!   他这个大男人,还算强壮,被谢平岗欺负两下也没什么,受得住,可是大师姐可是个弱质女流啊,昨儿又办了那么大的一桩事,又辛苦又疲累,怎能对她下此狠手?!   “老子不能好好说!”谢平岗炸了。   脸色铁青,非要将谢桥拽过来。   谢桥这小身板,哪里能抵得住谢平岗的力气?   整个人都被他拎了起来,索性,她也不挣扎了,就用袖子捂住脸,脑袋一缩,像个挂在树上的蝙蝠。   “谢大人!我大师姐身子骨不好,你快快放手!!”江晋辂也连忙大喊。   谢平岗恶狠狠的瞪了桑游和江晋辂一眼,好似这二人是他的仇人一般。   而萧彧荣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是……是谢姑娘!”   谢桥一听,两眼一闭,绝望了。   整个人像是被拔了毛的小鸡崽子似的,一点求生欲都没了。   “什么谢姑娘?”桑游和江晋辂一脸呆滞,有点不懂萧师兄的意思。   而萧彧荣说完之后,脸色也白了,整个人心中一痛,向后退了一步:“你、你……你竟然是她?!”   更是那位……才华横溢的谢姑娘!   也就是……太子妃!   如今才十八九岁,都不到双十年华?!   萧彧荣白着脸,看上去很是不好,受到了重创,桑游和江晋辂依旧是不太明白,看着萧师兄反应如此大,心里好奇极了。   谢平岗都想要将人捏死了。   若她只是他亲妹妹,他一定要将这人领回去狠狠揍一顿!   当然,哪怕现在,他怒火也不小。   “你还敢躲?!”谢平岗凶神恶煞道。   谢桥连忙摇头:“不敢不敢了……”   然后尴尬的回过头来,眼巴巴的看着谢平岗,又……僵了僵,想要嘴硬一回,想了想,又努力装出了一副丝毫不惧的表情,目色慈祥又端庄:“你们……怕是认错人了吧?”   “你当老子眼瞎吗?!”谢平岗瞪着她。   自己的亲妹妹,他还能不认识了?!   就这上面这半张脸,和谢桥是一模一样,皮肤白皙,还挺好看!   他知道莫大师是有一张假脸蛋的,但从来就没想过,那假的下面藏着的是他亲妹妹!   骗人骗到他头上来了!   “谢大人,你真的认错了,可是因为贫道和令妹一模一样?哎,贫道修行三四十年了,但天生丽质,显得就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了避免麻烦,这才易容一番,至于与令妹相似,纯属巧合,又或许……正如你弟弟说的那样,我与你娘……”   谢桥说到这里,有点怂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与令堂,许是失散多年的……”   “姐妹呢……” 第1132章 越想越生气   最后三个字,旁人几乎都听不到。   谢桥自己也心虚,努力在心中找补回来。   娘亲大人,着实对不住了……   着实是她这大哥太过凶悍可怕,只这么凶巴巴的盯着她,她都觉得骨头在颤抖,像是要死了似的……   “姐妹?我、她、娘、的真揍你了!”谢平岗直接要抡拳头了!   那拳头才举起来,正要落下去,砸了赵玄璟的肩膀上。   “……”谢平岗怔了一下。   下一刻,跪着了。   不止他跪了,旁边萧彧荣等人也跪了。   殿下贵体有损啊!   桑游都忍不住又白了谢平岗一眼,这个武夫,动手咋也不知道往回收着点?这么一拳头下去,殿下这肩膀都不知道要疼上几日呢!   而且,听他的意思,眼前这人并不是大师姐,而是他的妹妹?   可若是自家妹妹,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着急什么?   对了,那他大师姐去哪里了?   桑游越来越糊涂。   赵玄璟突然出现挡住了谢平岗,也吓了她一跳,连忙拧着眉道:“疼么?”   “尚可。”赵玄璟眉头也微微皱起。   疼。   能不能么,谢平岗是出了名的力大如牛。   刚才那一下,谢平岗未必会落在谢桥身上,但万一这蠢大舅子被怒气冲昏了头,真的下毒手了,谢桥恐怕要在床上躺半月。   “你抓她了?”赵玄璟盯着谢平岗问道。   “就拎了一下……下官这妹妹竟然骗我!殿下,你也给下官做做主啊?我还以为她人老老实实呆在太子府呢,没想到竟然跑到这里来了,简直是不要命了!”谢平岗连忙嚷嚷着。   “她是孤的太子妃,孤都没说什么。”赵玄璟幽幽说道。   “可这是我妹妹!”谢平岗下意识回道。   “那你说,是夫妻关系更亲近,还是兄妹关系更亲近?”赵玄璟阴恻恻的问他。   “……”当然是兄妹!   他和谢桥,一个肚皮里出来的,这臭丫头,不论骗谁,也不该骗他,骗他也就算了,瞧瞧他干得都是什么事儿?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莫初声!   对,最气人的是,她成了莫初声!   他,是大哥,是整个谢家的老大,除了那没用的亲爹之外,底下所有小的们,都该听他的使唤和教导,不能阴奉阳违!   可谢桥……   谢平岗此时,脑中已经浮现出无数个画面。   每一个画面里头,都有个憨厚朴实的他自己,对这高深莫测的大师,那一脸崇拜的模样……   从前,崇拜的是大师。   现在,就等于是……崇拜了自己的亲妹妹?   还在亲妹妹面前,不停的说谢桥没用,不像大师这般厉害?!   他不是这般教导妹妹的!现在好了,谢桥被他捧得,定觉得自己了不得,都能飞上天了!   他、娘、的,越想越生气!   谢平岗气红了脸。   赵玄璟也知道,谢平岗生气,他若在中间拦着,也不好,兄妹俩将来也总是要交流的。   “谢卿啊,起来吧。”赵玄璟语气突然柔软了许多,将人扶了起来,“孤也十分理解你的心情,其实……孤甚至比你更生气!”   “……”谢桥往后一退。 第1133章 蹬鼻子上脸   赵玄璟一脸认真严肃,看上去还挺凝重。   谢平岗有点茫然,只听赵玄璟又道:“孤气得是,太子妃怎能将这么重大的事儿瞒着谢卿呢?谢卿身为兄长,爱护妹妹之心,孤十分理解,也一直万分动容,孤也多次劝她,早些投案自首,只是她着实是……担心谢卿啊?”   “???”谢平岗一愣。   担心他?!放屁!   当然,他不能说太子放屁……收回来吧……   “哎,你可知道自己的命数有些不好?”赵玄璟叹了口气,继续道。   “知道,我家那妹妹……”谢平岗烦躁的抓了抓脑袋,“就她,以前和我说过,是什么孤辰之命,克妻,不解风情什么的。”   “正是,桥桥也是知道你这毛病实在厉害,心头担心,想要替你多寻些法子,这才无奈,不将事实告诉你的,若是你知道她便是莫初声,恐怕不许她出门,也不许她过于忧思……”赵玄璟胡扯又道。   谢桥一听,点了点头:“对呀大哥,我好担心你呀!”   眼巴巴的看着他。   谢桥那双眼睛,瞧着很是灵动,此时里头还泛着晶晶光芒,看着就让人觉得心软。   “我这小毛病,也不碍事,娶不着媳妇儿那就不娶,谁稀罕啊?”谢平岗哼了一声。   “你不上心,你妹妹才会更加担心。”赵玄璟拍了拍他的肩膀,“哪怕孤是她的夫君,可你们兄妹二人之间的事情,孤也只算是外人,不好插手,有话你们好好说,只是不许动手,你自己也清楚,她身子骨有多弱,昨儿又才忙活了一个晚上,身心俱疲。”   “你语气和软些,莫要吓唬她。”赵玄璟又补了一句。   这话,让谢平岗心里头舒坦了一点点。   他教训妹子,是不太想让旁人插手的,哪怕这个人是太子。   “多谢殿下,我知道了。”谢平岗还是能听进去人话的。   而这时,桑游和江晋辂总算是听懂了。   哦,不是大师姐不见了……   而是大师姐就在眼前,就是太子妃!?   这么一看……   他们也都想起来了。   好像……是很像!   他们只在太子大婚那日瞧见过太子妃,当时太子妃妆容浓重,十分端庄,他们离得又不是太近,所以也没看清楚……   但现在被提醒过之后,便觉得画面重合了。   二人都惊呆在原地。   一动不动,好似大石头一般。   赵玄璟这从谢桥和谢平岗中间离开。   让他们兄妹俩好好说。   谢桥抓住机会,连忙道:“大哥,我都是为了咱们的身体,你看,我现在身子骨好多了……还有大哥你,早晚也是能娶得上媳妇儿的,我一直用阵法养着咱家的宅子呢……”   谢桥从来没有这么怂过。   她、莫初声、谢半仙,怕谁啊?   便是与太子殿下,那也是有商有量,相互知心的,偏偏唯独对自己的亲大哥……   无奈,都是她娘将大哥生得太威猛了。   但凡她生得比谢平岗更强壮一丁点,她都不许谢平岗敢这么蹬鼻子上脸……   谢桥心里还挺有骨气的,但面上,那是乖巧的像是一直小猫。   谢平岗正要说话,桑游摇了摇头,也有点绝望了:“你、你竟不丑……大师姐,为何如此伤害师弟我的眼睛……” 第1134章 小人得志   桑游整个后撤了一步,那样子,活像是谢桥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   谢桥麻木了。   今儿算是彻底完犊子了。   她拢共五个师弟,除了那没见过面的四师弟,其他的,都在这儿呢,亲兄弟、亲师弟,一双双眼睛盯着,就算她有三头六臂,一时之间,也不好将这一个个全部砸晕了过去……   “大师姐……原来你竟然是太子妃吗?可……太子妃如此年轻,怎么会是我们的师姐……”江晋辂后知后觉,也是傻眼。   “……”谢桥一脸无辜。   谢平岗觉得这些个人好生碍事儿。   这是他妹妹,他来没来得及多问呢,插什么嘴?!   谢平岗瞪了他们一眼:“你们也有话要说?一边侯着去。”   “……”江晋辂心里咯噔一下。   这一瞬间,这三个师兄弟同时想起了这最为重要的事儿,那就是他们的大师姐,是谢家的女儿,若是面前这人的亲妹妹,那他们与这谢家的关系……那可就非比寻常了!   更何况,萧彧荣还是谢平怀的老师……   这么一想,三人突然都有几分窒息的感觉。   “你先将脸上这玩意儿擦干净!”谢平岗本来是想多凶几句的,但现在看到这其他三人一脸呆滞的目光,这心里头的不舒服竟然消散了许多!   瞧瞧这群傻子,不也是被他妹妹忽悠了这么久吗?   还要叫着她妹妹大师姐呢!   从前,他自己亲弟弟是这萧彧荣的弟子,弟弟又是个混账,所以只要瞧见这姓萧的,他总觉得矮了对方一头,甚至,看见这些个读书人,他都底气不足。   但现在……   亲妹子虽然骗了他,但……   好像也没犯出太大的事儿,而且还挺争气的?   谢平岗心里还是有气的,可此刻瞧见这生气的人还挺多,就觉得自己没那必要了,况且,他与这些个酸夫子们不一样,他是个痛快的,当着旁人的面,也不好丢了妹子大师姐的威风,真要教训她,也要等到回家再说。   这么一想,他努力收敛了怒气。   “还不快伺候你们大师姐洗漱?脸上这玩意儿不先清理一遍,怎么好重新画上?”谢平岗眉头一皱,冲着酸夫子们开口便道。   “……”江晋辂众人只觉得胸口好似中了一箭。   小人得志啊!   谢桥无语的看着谢平岗。   不要以为她猜不出大哥在想什么!   肯定想着秋后算账!   但……也好。   师弟们都还在呢,有大哥这话,她脸面不至于丢完了,她自小就是个大师姐,逢年过节也没少给他们寄压岁钱,一向威风惯了的,若是突然之间,他们不将自己当大姐对待了,她心里必有落差!   谢桥往那儿一坐:“打些水来吧。”   萧彧荣和桑游此时压根就不想动。   一个受了情伤,既羞愧又难过,整个人都快抑郁了,另一个脑子里疯狂想着之前莫初声的模样,受骗上当的感觉挥之不去。   唯有江晋辂,此刻还能使唤一二。   这人也还算懂事儿,磨蹭了两下,到底还是听话了。 第1135章 不用伤怀   脸上的妆容放久了,谢桥也会觉得不舒服,没一会儿功夫,水来了,也痛痛快快的将妆容卸了。   露出了白净的一张脸。   “你们这些个人好奇心也太重了,我作为大师姐,平日行走江湖,斩妖除魔,顶着如此一张脸,颇为不方便,如今你们都瞧见了,都不可外传,否则,我以后可不认你们做师弟了。”谢桥还装着一脸严肃的说道。   从前那副模样,自带大师仙气,说出这话来,那还有些威严。   可现在,面容年轻,还充满了稚气,虽是好看,可那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褪去,瞧着真是……像是在哄人一样。   萧彧荣从前就见过她,但那时,他当谢桥是个才学好的后辈。   从未就没有过任何一丁点暧昧的情绪。   但现在……   大师姐……姿容无双,惹人心动。   可……他也是有羞耻之心的!他都到了而立之年,大师姐……还只是个孩子!他再也无法生出那畜生般的想法!   他一脸心死如灰,不知为何,竟还有种看破红尘的空虚……   萧彧荣是无比空洞,桑游便是一脸惊艳了。   太子成婚那日瞧了一眼而已,都没敢多看,现在……   大师姐就在眼前。   就如同老师说的那般,国色天香,如同烟霞日月,不甚真实。   一瞬间,更觉得这日色尽褪,鸟声不闻,心中好似混沌飞尘,又似彩斑多艳,被她望过一眼来,胸腔之中,像有禽兽金目亮凶光,利爪玉钩刨着蹄,嗷嗷直叫、砰砰砰砰。   就这么直勾勾的的盯着。   脸都红了。   便是江晋辂,也是惊艳了一番。   “看什么看?!”谢平岗感受到桑游的眼神,哼了一声,“你有妹子吗?老子也这么看,你心里乐意?”   赵玄璟默默的点了点头。   是这个理。   桑游慢慢回神:“什么?”   “……”赵玄璟呵呵冷笑了一声,要不是知道桑游是个爱美的,并无什么龌龊心思,他都要忍不住将人拖出去挖了眼珠子了。   谢平岗看着酸夫子们的傻样,那股气又没了一点。   “他们怎么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在水月观的时候就这么干了?”谢平岗问道。   谢桥点了点头:“那时也不长用莫初声的身份出门,没那必要,这名字主要是用来……应付师弟们的。”   应付!?   四个师弟,包括赵玄璟,此时也都莫名心酸了一下。   谢平岗满意了:“对,你那时候没爹没娘的,是要长个心眼,虽是自家师兄弟,可也没见过,谁知道是不是衣冠禽兽啊?”   “……”谢桥虽然无语,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觉得自己身体不好也打不过别人,若是年纪还小的让人好欺负,那以后都不好挺直脊梁骨。   就需要一个身份,来糊弄师弟们。   不过现在感受到师弟们那不满的目光,谢桥连忙又道:“其实……我那时候还有个心思,我幼时身体更差,多少大夫都断言我活不过当年,我将自己的年纪说的大一些,便是死了,也显得没那么可怜,不让你等伤怀。” 第1136章 国师之位   谢桥这话并非是假的,而桑游听了,竟还一脸感动。   大师姐长得好看,大师姐说什么都对。   “老师说过,师姐体弱多病,要让我们多照应些。”桑游一脸痴迷。   这模样,瞧着可真顺眼啊。   肤色白皙无暇,绝对的完美……   “……”江晋辂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桑师兄,又注意到殿下那冰冷的神色,连忙给桑游提个醒,“大师姐与殿下真的是天生一对,着实般配。”   “嗯,都生得美。”桑游点头。   当然,美男和美人,自然是后者,更让他喜欢些。   谢平岗干咳了一声:“往后有什么打算?”   他的想法是,都已经嫁了人了,也不好再和阴魂打交道,万一殿下心里头不舒服,他妹子必然要失宠。   眼下,还是早点要个孩子……   不过,谢桥克亲,又怕孩子活不了。   他心里也挺矛盾。   “没什么打算,就这样挺好。”谢桥硬着头皮道,“大哥,你看,这里也没外人……”   说到一半,看向那边的蔡氏。   “这孟极方是外人,但现在是蔡氏在他身上,他什么也不知道,殿下身边的人,除了周侍卫,现在各个离得都远,他们也不会多问一句,我一会儿将这妆容重新画好,不会有旁人知道的……”谢桥又道,“只要你们不说。”   “那不成,你得问问殿下的意思,老子若是娶个媳妇儿,整日往外跑,那心里头也不乐意。”谢平岗意有所指。   赵玄璟哭笑不得。   人人都说,谢平岗是个武夫,没什么心眼。   事实上,这小子的心眼比谁都多,只是被这凶悍的外表藏住了而已。   此刻他这话,哪里是在提醒谢桥?   明明是在试探他的意思。   太子妃身份与众不同,按理来说,是要足够端庄,不好做个道士四处闲逛的,今日他若是点头允许,往后不论太子妃这身份会不会被旁人指出来,他都要与谢桥一起承担,不能欺她弃她,更不能拿这道士之事,压迫谢桥。   这小子,等于是提前要个旨意。   不过谢家人丁少,谢桥一共也只有两个兄弟,谢牛山土匪名头太盛,这辈子,是不可能得到重用的,最多,就是将来依靠谢桥这个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得个爵位。   谢家能用的,如今只有一个谢平岗。   他有点脑子,是好事。   “孤娶的是莫初声,也是谢桥,她虽是太子妃,但也是孤喜爱、钟爱之人,她想要做什么,全凭她自己心意,孤在旁协助便好。”赵玄璟想了想,又道,“且,孤本也还有个想法。”   谢桥狐疑的看着他。   “如今的国师彭天命已经年迈,孤有意向我父皇举荐,让莫初声做下一任国师。”赵玄璟又道。   谢桥心头一跳:“如今还不成,我这年岁,本事还不够。”   这是实话。   她善于相命,也擅长捉魂,但对其他的,还不甚精通,还要潜心再学才行。   就如同昨日看星象,若是换成她的老师莫凌子,即便虚虚幻幻,也能瞧出个差不多来。   她对自己足够自信,可若是谋国师一职,那就要有更高的本事。 第1137章 埋汰自己   赵玄璟并没有想到,谢桥竟然一口拒绝了。   于他来说,谢桥的能耐,足够了的。   “现在这个国师应还能撑几年,你若觉得自己不妥,那将来,先请旁人试试。”赵玄璟也没强求她,谢桥并不是个太会谦虚的人,若她觉得自己行,肯定不会直接拒绝的。   御虚观那边,也有高人。   只是不爱出山,还有些大道观里头,本事大的也有,可像彭天命和谢桥这样的,确实也少。   可惜的是,谢桥确实太过年轻了,这天机难辨,她这岁数,承担此任,的确也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下任不行,那就下下任。   赵玄璟想了想,突然想到了谢桥的师父。   “那你师父莫凌子如何?可擅长此道?”赵玄璟问道。   “师父应该是够格的,只是我师父有个大毛病。”谢桥实话实说,又道,“我师父这人,说话直接,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他若瞧出你有灾,必然会将这灾一五一十的说了,说的人心里头不舒服,心慌气乱,指不定灾劫还会更大,他若替君王办事,若是这做君主的气量不够……要么被我师父气死,要么,我师父脑袋保不住。”   “竟如此厉害?”赵玄璟都觉得不可思议。   “水月观从上一代传下来的时候,也是香火极盛的,可落在我师父手里,差点没了,就因为他屡屡得罪人,常常被人揍,不信的话,你问问我大哥,他应当是听我爹提过师父的。”谢桥又道。   赵玄璟看向谢平岗。   谢平岗想了想……   “莫凌子那个牛鼻子老道啊……”谢平岗咂了咂嘴,“是听我爹提过,说这人欠揍,恨不得一刀砍了他,当年将人抢上山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是要将人弄死喂狼来着,也亏得他一口咬定我娘有灾,和我爹赌了一把,又有国师开口替他说话,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谢桥两手一摊。   看吧,她的师父,就是这么一朵奇葩。   土匪窝里,还在横呢。   也不知是上辈子干了多大的好事儿,才会有她这么个贴心懂事儿的好徒弟,给他赚钱保道观不说,还能替他养老,教他忽悠人。   这么一说,赵玄璟还真不敢在他父皇还在位的时候,推荐这么个人。   指不定等不到他登基,那莫凌子脑袋就没了。   “既然如此,那此事将来再说。”赵玄璟觉得自己应当是能爱屋及乌的。   便是那莫凌子气人,想到他养了那么好的徒弟,也不会与他计较了。   所以,等他登基,再考虑此事好了。   此时此刻,也就赵玄璟和谢平岗反应还算正常,能和谢桥心平气和的说话,另外三师兄弟,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谢桥也知道,挺难接受的,所以,给他们时间思考……   当然,正确的说法是,她是大师姐,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先低头认错,她要将自己身为师姐的骨气抬起来,让这三个小的老老实实拜见!   这揭开身份的第一步,绝对不能踏错了!   没多久,谢桥又将这脸重新画好妆容。   看过了真容,再瞧见莫初声,桑游只觉得一口血气堵在嗓子眼,眼珠子都要瞎了:“大师姐为何这么埋汰自己……我想不通……” 第1138章 大师很忙的   好好的年轻美人,非要将自己装扮的如此老气横秋,甭说是桑游不理解,便是江晋辂,也忍不住有点嫌弃这张假脸了。   只是现在,他们也没资格多说。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谢桥武装自己。   脸上透过气,也舒服多了。   “你们往后不可叫错了。”谢桥没忘和师弟们交代。   几个师弟大眼瞪小眼,一脸不想配合的表情,谢桥瞧着这样,便觉得这小“臭小子”不懂事,他们是身为男子,日子过得太畅快,饱汉不知饿汉饥,不了解她若是以谢桥身份四处招摇有多难!   未免他们记不住,谢桥严肃又道:“我的身份,老师也是知道的,若是谁说漏了嘴,老师那边……少不得要生气的哦。”   “……”桑游一脸艰难。   其他两人也都无奈的点了点头。   还能怎么办?小丫头年纪不大,辈分还挺高,他们入门这么久,每年都说要孝顺老师和师姐,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如今也不好对她不尊敬……   可就是一想到她那年轻的模样,就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个孩子!   将老师搬出来之后,谢桥也算是成功堵住了他们的嘴。   她前后换装没耗费多久,没外人瞧见,也算是一大安慰。   谢平岗还有数不清的话想要说,但现在黑衣人的事情给要紧,无奈,只好带着人走了,临走之前,没忘瞪着眼警告她,估摸着是想让她回去之后,自己去谢家报道,乖乖挨训。   这可是不可能的。   谢桥已经想好了,她回去一定会做个把月乖巧太子妃!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躲些日子,谢平岗那大大咧咧的人,估摸着也就忘了这等小事儿。   谢平岗一走,谢桥心里便如同是少了一座大山,转而又一脸高深莫测的继续当她的大师,带着一群人,从这荒凉之处离开,去了附近的镇子。   赵玄璟身后带着不少侍卫,威风凛凛,小镇上也有驿站,也能住得下。   谢桥还是比较在意阴魂的想法,又带着蔡氏四处闲逛。   她之前换装的样子也都被蔡氏看的一清二楚。   等到赵玄璟他们都不在的时候,蔡氏这才望向她,不解的问道:“为何,你身为女子,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便你家中富贵,可我见孟家的主母,也都要为了琐事繁忙的。”   “我也很忙的。”谢桥坐直了身体道。   “不一样。”蔡氏摇了摇头。   见了这位大师,她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多么可笑。   “他们都将你放在心上,哪怕是欺骗了他们,可是他们只是诧异却并没有怨恨责怪,他们护着你帮着你,你的夫君也纵容着你,不似我,在娘家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干粗活的小丫鬟,到了婆家,也一样如此。”   “从前我以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可现在突然觉得,活着的我,如同一口牲畜。”蔡氏迷茫又道。   她的价值,就是不停的劳作。   就像是牲口一样。   但是牲口若是没了,还能再买一个,根本就不重要。   她活着的时候,是不是做错了 第1139章 别哭啊!   蔡氏并没有拥有太多的嫉妒心,此时看到谢桥的自在,她根本没有任何怨恨。   她生性良善,也常年厚朴待人。   死后,也只是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不甘心被忘记罢了。   “大师,难道我不该做个爱干净又勤劳的人吗?”蔡氏问她。   “我也不太懂与人相处的规矩,只是觉得,人是不可以太过于屈服的,任劳任怨是一种美好的德行,可我觉得,你应当也是有七情六欲的,让自己高兴了,再考虑别人会更好些。”谢桥皱着眉头想了想。   “或许是你付出的太多了,多得不用旁人提出要求,多得成为了理所当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偶尔放纵自己,或许旁人才会心疼你的吧,让人动了情,才会真正的将你放进心里……”   谢桥也只是试着说一说。   蔡氏却沉默了。   回想自己的一生。   她有哥哥,也有姐姐和妹妹,家里还几个孩子,生活并不好,但父母却也不是多么苛待孩子的人……   她幼年时,瞧着父母辛苦,便学着勤奋些,让父母放松、高兴,头几年,似乎也得过夸奖,再往后,便再也没有了,甚至,曾有一日耽搁了活计,还得了骂。   自那以后,那活啊,都是她的了。   忙活惯了,得了个懂事儿的好名声。   婆家也是冲着这名声娶她的,娶回去之后,她也停不下来,刚嫁过去的时候,婆婆瞧她干活利索,也夸,甚至也曾说让她歇一歇的话,然而,那时候她觉得婆婆体谅,就更应该好好干活……   时间久了,也是一样的,没人管她、赞赏她了。   她的所有付出,都变成了理所当然。   “我从前只当是他们做得过分,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竟能被忘在了脑后,可如今想来,竟是我自己不曾将自己当成是个人……”蔡氏声音突然就沙哑了。   很可怜。   可她顶着孟极方扮女装的脸。   一个五大三粗的美丽姑娘,突然就在小镇子的大路上捂着脸蹲了下来,呜呜直哭。   “……”谢桥差点跑了。   只瞧着很多人都看了过来了,再看她穿着一身道服,还以为是她骗了人家大姑娘的银钱!   “那个……也别哭啊……”谢桥有点尴尬了。   这周边,有人慢慢靠近,都开始指指点点了。   “这些年,我浑浑噩噩的,怨天怨地,连我的孩子们,也都……怨恨着,可我更应该恨的,是我自己。”蔡氏后悔极了。   只这一日的松快,又有什么意义呢?   突然,蔡氏自己从孟极方的身体里出来了。   “大师,我愿望已了。”若有下辈子,她一定活得不那么辛苦。   谢桥也有点懵,自己也没做什么,怎么就想开了呢?   不过想开是好事儿,也省得她再多费口舌了,所以这会儿,谢桥立即将人收了。   这收魂也简单,尤其是蔡氏这等心甘情愿走的,更是不费功夫,她也尽量省去了一些复杂动作,这附近的人瞧了,也都没多想,只是觉得,这道士,像是在给大姑娘做法……   毕竟,孟极方哭着哭着还躺了呢。 第1140章 世风日下   谢桥一脸尴尬。   “道长啊,这人都晕了,你也不能昧良心,不管这姑娘了啊?!”   “对啊,道长,我瞧着这姑娘怪可怜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道长银子收多了……”   “……”   哪里都不缺看热闹的。   人越来越多,谢桥都被堵住了。   无奈的看着地上的孟极方,然后干咳了一声,道:“诸位莫要误会,贫道只是在开解这位公子,这位公子他天生心里有疾病,总觉得自己身体里住这个女人,我瞧着他中邪不轻,所以与他聊聊,许是说到伤心处了,哭晕了……不过不要紧,很快,很快就醒了。”   谢桥说完,连忙拿了符纸,往孟极方头顶贴了过去。   “明明就是个女人,不像是个有病公子啊?男人能长成这样?”还有人狐疑。   孟极方是被谢桥这一巴掌拍醒的。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四周都是人。   “醒了醒了!真有本事哎!”还有行人开口嚷嚷,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才回忆起,自己好像是被阴魂附身了,这才立马打起了精神,从地上爬了起来,左右望了望:“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带我来的?她呢?”   “已经收了。”谢桥立即道。   “收了?”孟极方还挺诧异,没想到这道士确实有点能耐。   他说话粗声粗气,一开始旁人还觉得这道士说谎,可现在听了这声音,更是可以确定,眼前这看着还挺好看的姑娘,竟然真是个大男人。   “世风日下啊……”有个老头古怪的看了孟极方一眼。   多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想不开装成女人呢?   还有两个猥琐些的大汉,盯着孟极方的眼神也从火热变成了恶心。   小镇子里头,这种模样和穿戴的姑娘,不常有,突然冒出一个来,难免心花怒放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谁知道,竟然还是个公的!   “怎么了?”孟极方迷糊的问了一句。   说完,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了。   瞬间,整个人都石化了一样。   他、他还穿着女装呢!   谢桥怎么觉得自己此刻体会到师弟们的快乐了呢?刚才师弟们看着她被大哥拎起来,一脸绝望的时候,不会也是和她现在的心情差不多吧?   不不不,也不对,应该是差多了。   师弟们比不上她。   “这是哪儿,快带我走!”孟极方着急了。   “放心,不会传回京城的。”谢桥慈祥一笑,“可以回去了,不过你先说几句好话来,我听听。”   “……”孟极方瞪着眼。   还是不是个东西了?!怎么能趁火打劫!   谢桥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说啊?你乖乖说了,我以后还给你破灾。”   “我哪来这么多的灾!”孟极方要炸毛了。   谢桥摇了摇头:“那可说不好,我看你啊……若是还和以前那般的话,最多活到三十,人就没了。”   说着,谢桥顿了顿又道:“这句话要收卦钱的,回去之后,你还得再给我补一百两银子。”的   “你想钱想疯了吧?几个字,一百两?!”孟极方有种想要砍死她的冲动。   可谢桥不慌不忙:“贫道是认真的,不信的话,回京之后,你瞧一瞧,我赌你三日之内,必得娇娘,必输赌局银钱,双祸至。” 第1141章 侮辱门楣   蔡氏一走,孟极方之前那灾劫是破解了,但那晦暗之色一消失,其他小灾也都能看的更清楚。   “双祸?我若是得了小娘子,那不是福气么?”孟极方不相信。   不过这大师说的还挺吓唬人,活不到三十?那也太短了吧?   谢桥挑眉含笑道:“你这桃花,瞧着煞气足着呢。”   “……”孟极方表情复杂。   他不会这么惨的吧?   来个小娇娘,又是劫数?   不过现在,他还是先离开再说,这一身的女装,让他受不了,因此也只能又道:“那、那回去再说,莫大师,还请你……”   “好听的。”谢桥一脸认真。   “……”孟极方眼皮直跳,磨了磨牙,“莫大师,你乃高人,不要与我……一般计较……”   他已经说了,莫初声是个高人。   不是个骗子。   够了吧?   谢桥嘴角一扯,点了点头:“贫道的确不会和你这孩子一般计较的。”   不过,这两日为这孟极方算命占卜,她隐隐能看到一点天机,此人与她竟然还有一丁点师徒缘分……   谢桥心里是有点嫌弃的。   孟极方,又不是个好东西,纨绔小少爷一个,侮辱门楣啊?   好在,这点缘分也不大,变数也多,也算不上是强求。   孟极方总觉得莫初声对他凶巴巴的,自个儿咬牙说了好话之后,这才被她带了回去,立即便将身上这衣服全数换掉。   谢桥将人带回去之后,自己便去四处闲逛了,一个下午的功夫,还顺手收了好几个阴魂。   晚上,师姐弟几个又凑在一处。   孟极方立即感觉到周边气氛变了。   之前萧夫子看着莫初声的眼神,特别的尊重,那一眼就能瞧出登对来,可现在……像是在避着莫初声,头都不抬,整个人都很是不高兴,还从来没见过他这般阴嗖嗖的模样。   萧夫子可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啊,整个书院谁不知道,他向来不爱发火,便是发怒,必然也礼数足够,赏心悦目的,哪里像现在这样,充满了颓废?   对了,还有桑夫子。   他变了。   “二位夫子的灵魂莫非也相互换了?”他偷偷摸摸问了问江晋辂。   江晋辂嘴角抽动了一下。   “我不是只将身体借了一个晚上吗?为什么就就像是过了很久啊……一天能让人变化这么大?”他又问道。   江晋辂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说话。   孟极方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桑游那表情太痴迷了,说话间,还亲自给莫大师添茶倒水,瞧着就像是个殷勤小厮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莫初声有什么不轨企图。   “对了,小谢大人怎么不见了?还有……侍卫也变多了……”孟极方希望有个人能和他解释一下啊!   “聒噪。”桑游白了他一眼,“莫要吵到师姐了。”   孟极方表情都快拧成了一朵花。   “桑夫子,你也要请莫大师帮忙算命不成?还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莫大师手里头了?”孟极方真的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胡说!师姐天人之姿,我等凡人,自当仰慕,当牛做马,也是应当。”桑游一边笑,还一边欣赏。   他现在,在努力的透着表皮看骨相呢。 第1142章 没一个正经人   桑游这马屁拍得响亮,将孟极方都吓了一跳,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不得了了,这两个夫子怕是生了重病才会如此性格大变吧!   孟极方以为,这改变是暂时的,可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时间,一直都是如此,萧夫子不肯见人,桑夫子一句句风花雪月的诗句往外蹦,就像是最近吃了不少诗集一般,产出惊人。   这江公子嘛……   现在能见到阴魂,总是一惊一乍的,时不时还吐一会儿,也挺可怜。   不过在他心里,最可怜的人,莫过于那位黎老夫子了。   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然收了这么几个徒弟?   没有一个正经人。   孟极方努力又忍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总算回京城了,也是松了口气,他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与这些个夫子们呆在一处,那真是……呼吸都是错的。   尤其是莫初声。   对他真的是严厉极了,哪怕是吃饭,在她面前,竟然还要细嚼慢咽,偶尔还会问他一些道家名言!   他哪能知道啊?!活这么大,什么经文也没看过,他又不是祖母那年纪,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要不是看在自己很有可能还需要找她破灾的份上,他才不会乖乖听话!   当了这两天孙子,回了京城,孟极方真的是放飞自我。   立即找来了自己的好兄弟们。   这几个兄弟,与他一同长大,关系不错,若非如此,冲着他们抛下他跑路的事儿,就要和这些人绝交的。   “老大,你竟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怎么样?太子殿下没打你吧?”几个人一来,便仔细将他看了一遍。   瞧他脸色竟然还不错,就是……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你们还敢说!说好了陪我一起去,结果呢!?”孟极方白了他们一眼,“一看到太子,你们魂都没了!有这么可怕吗?!”   “……”几人一听,无奈的看着他,“老大,你说呢?太子若是不可怕,咱们也不会跑啊?何况,那两个夫子还在呢,咱们这是出去春游呢,还是听训的?”   “对啊,咱们几个就是蠢人,说话不过脑,很容易就会得罪人的,万一太子生气,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老大你就不一样了,再如何不给太子颜面,最多就是训斥几句,有四殿下护着你,这脑袋还是结实的。”   “……”   几人眼巴巴的说着,孟极方哼了一声。   “行了,别说这些没有用的,你们歉意我勉强收下了,但总得有点表示吧?”孟极方厚着脸皮道。   他们几个心里都咕哝着,自个儿也没表达歉意啊……   不过孟极方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有表示!我家里头新养了几个歌姬,其中有两个还是戎山女子呢,长得极美!那一双眼睛,就像是宝石一般,腰肢细软,老大要不要瞧瞧去?”其中一人连忙问道。   孟极方想去。   但突然回忆起莫初声说的话。   说他回到京城之后,会有双祸,一是美人,二是赌局……   “怎么了老大?跟着夫子们出去一趟,真学乖了?”接人又调笑了一声。 第1143章 心凉了   孟极方本来还有些顾忌,但听到兄弟们这话,心里不痛快了,也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太小心翼翼了,莫初声难不成真能预知未来不成?   “走!”爽快的应着。   这一去,果真是开了眼。   他这兄弟新买的几个美人那的确都是上上之姿,有的丰腴美艳,有的细眉瘦腰,最最出色的,果然还是那两个戎山美人,生得一双绿眸,极为勾人。   这一看,他便喜欢上了。   这兄弟也自知对不住他,也十分大方,将这两个美人直接送给了他。   孟家家风其实不错,否则也养不出孟贵妃那样贤德的女子,只是孟极方不同了些,他乃是嫡子,上头本也有个兄长,但身体特别不好,应当是活不了多久,且他兄长也无子嗣,在家如同一个透明人,几乎可以确定,将来这孟家的爵位,必然是落在他的头上。   孟极方又是孟家子嗣里头,生得最好的一个。   上到孟家老太太,下到孟家三岁小儿,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孟贵妃对这个侄子那也是颇为疼爱的,那一向不爱俗物的四殿下,对这个表兄弟,也情谊深厚。   便是孟极方本人,也曾是皇宫常客,皇帝对这些年轻小子都比较看重,他幼时,还被夸过不少次,只是后来孟家人瞧着他贪玩,也不敢将他送进宫了,怕皇上见了,心中失望。   如今他出门一趟,带了两个大美人回去,还是异族女子,孟侯爷不气才怪。   训斥了好几声。   可没用。   这孟侯爷心眼也不少,弹劾太子的时候,那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不肯放过,可面对自己的亲儿子,那真是下不了手。   打舍不得打,骂也不过几句,最后想着不过是两个歌姬,连通房侍妾都不是,便也罢了,随他去。   孟侯爷都不说什么,家里其他家眷就更不会多管了。   想起之前被太子等人压迫的场景,孟极方此时都觉得家里头如同天堂。   整日,叫这几个狐朋狗友,听着歌姬跳舞解闷。   不过他也不是全然放纵自己。   他后院的女子并不多,通房两三个,都是清秀老实的女子,屋里也不常去,外头那些个,多也是看看别人跳舞弹琴,孟家对他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可掏空了身体。   前些日子,他被蔡氏缠身,瞧着过分了些,家里人还十分生气,但眼下蔡氏一走,他精神好多了,孟家人便不再说什么。   谢桥回来之后,也没去谢家,就直接躲去了太子府。   谢平岗反应慢,那日先走之后,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儿来。   那就是大师当初可是个赚钱小能手!   如今这大师成了自家妹子,那也就是说,他这妹子手里头,不知藏了多少银钱?甚至早先那宝藏,也都是她一个人的?!   这么一说,谢平岗被欺骗的怒气更胜了。   他后来可是从溪儿那里打听出来了,两个宝箱的东西!   作为亲哥哥,就分了他五百两!   后来她嫁人的时候,他可是将老底都掏干净了的!这个没良心的坏丫头,有银子不知孝敬他,也太他心凉了啊?! 第1144章 耗费银子   谢平岗越想越气,便在家里头磨刀等人来。   可等了好几天,都不见谢桥上门。   火更大了。   偏偏如今谢桥可是太子妃,他这做臣子的,都不能去打上门去找麻烦,这一身的怒气都带去了司刑寺,凶神恶煞的脸,吓得那些个黑衣人都要哭了。   审问起来,更是毫不留手。   这些黑衣人,都是些死士,嘴巴很严实,谢平岗将人折磨了个半死,却也没问出个什么来,头发都要愁秃了。   赵玄璟心里也有数,知道这事儿不好办,倒也没为难他,可谢平岗自己心里不舒坦,想来想去,又将念头打到了谢桥身上。   妹子是个大师,能用不用,那他才是傻。   可就是现在见不着人,有些麻烦……   太子殿下还惯着他妹子,恐怕也不会帮他……   谢平岗回家之后,毫不客气的,将一双弟妹叫到了跟前。   谢平怀看他的眼神,竟然没之前那么敌对了,很是收敛,但谢平岗知道,这小子心里也憋着坏儿呢,但他不在意,甚至乐呵呵的道:“你们大姐嫁人这么久了,除了归宁的时候回家一趟,可再也没回来过,你们心里肯定也念想的很吧?”   “没有。”谢平怀瞧着稳重了不少。   谢溪也摇头。   大姐成婚时间还短呢!   从前也不常见她的,所以习惯了,也并无多少思念。   “你们俩好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活得没心没肺,从今儿起,我给你们定几个规矩。”谢平岗厚着脸皮,“以后每日卯时三刻起床,伺候咱爹洗漱,再去拜见虞先生,伺候你们先生用饭,办完这些之后该上课的去上课,有空,咱家便也办一办茶会,热闹热闹。”   “茶会!”谢平怀眉头一皱,差点没忍住又咋咋呼呼起来,好在他最近调整的不错,着实能忍,缓着气,慢慢问道:“办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呢?”   谢溪也浑身抗拒。   “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也该学着那孟家小子一样,广结好友,将来婚事也容易些。”谢平岗说的还挺在理,“每月多做几回宴,每次宴都要邀请足够的人,若是邀请不到,我会狠狠的罚你们。”   “……”谢平怀偷偷翻了个白眼。   想罚他们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找借口?   他们谢家如今虽然也沾了皇亲,可愿意与他和谢溪玩的人真不多!   “要做多大的宴……耗费银子的……”谢溪心里也直打鼓。   “银子是个屁!你们大姐多的是!”谢平岗哼了一声,“尽管花,没银子了,就去抢劫望运楼!”   “……”谢溪吓得小脸一白。   谢平怀有点不明白:“你不是最崇拜那个莫大师吗?”   “放屁!老子什么时候崇拜过他?从来都没有!”谢平岗直接不承认,“总之,宴会要办的体面,不要害怕花银子!”   谢平岗丝毫不觉得自己脸皮厚,就算妹子嫁出去了,那也是他妹子!   出嫁的时候,他巴巴的将家里那大金雕卖了换了银钱,又将自己这些年攒得那点私房全部贴上来了,还不忘找了同僚借了些,结果呢?! 第1145章 是个秘密哦   谢桥出嫁那日,的确是十里红妆。   里头很多东西都是皇家筹办的,压根就没让谢牛山父子俩多好费心,可谢平岗觉得,自家妹子身体已经那么差了,若是连嫁妆都全用旁人给的,那以后底气更不足。   所以是卯足了劲儿,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当然,做了这些,他也没说,甚至还觉得自家亲爹没用,都不能让她更辉煌体面些。   现在被现实狠狠打了脸,想到谢桥背着他弄了两个大宝箱,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脸严肃,谢平怀被他打得久了,慢慢也能摸透他的脾气,知道现在的大哥,不能惹,虽然满心不情愿,但还是选择点了头。   接下来的日子,兄妹二人忙得很。   谢牛山是个粗人,哪里需要伺候?   可现在被大儿子盯着,他也只能大清早爬起来接受儿女的好意,那叫一个折磨。   家里气氛诡异。   虞仙觉得自己毕竟是个外人,被这兄妹俩如此侍候用餐,有点不合适。   “我就罢了吧?粗人一个,也不爱来这么多规矩,谢大哥,你瞧她俩多可怜啊,还在长身体,都没睡醒,何苦折腾呢?”虞仙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是为了他们好!”谢平岗认真道。   虞仙一看就知道他说谎。   “你这弟弟往日是有些不懂事儿,可最近表现非常好,稳重多了,也不爱说笑闹事儿,怎能还如此对他?”虞仙皱着眉头,看上去火气也挺大。   这两个,一个是她真正的徒弟,一个是她名义上的学生。   总得护着一二吧?   这办宴的事儿她能理解,但伺候人……这酸规矩,有什么个意思?   “孝不孝顺,也不是看这表面功夫的。”虞仙又道。   谢平怀忍不住偷偷给师父竖起了大拇指。   他都不敢开口的,师父竟然没瞧出他大哥现在火大着呢?   “太子妃最近也不来咱家了,她不来,老子就对付她一对弟妹,看她能忍到何时!”谢平岗很直白,都没瞒着弟弟妹妹们。   虞仙心头一跳。   “谢大哥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她——”谢平岗欲言又止,最后将那话咽回了肚子里,“咱俩虽如亲兄弟一样,但有些话,我也不方便和你说,是个秘密。”   “……”那你别说是个秘密啊!   勾得人不上不下,反而难受!   “谢大姑娘身子骨那样差,你别诚心气她,她多可人啊?我要是有这么个妹子,恨不得将她捧到天上去!”虞仙摇了摇头。   “这破妹子,送你得了!”   妹子滚蛋,宝箱留下!   没这么爱骗人的!   太子殿下都比他先知道呢!什么意思啊?莫不是觉得,这太子比他亲?!   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太子算个什么玩意儿……   谢平岗浑身冒着酸气。   虞仙瞧他这样,忍不住道:“就是你太凶了,所以谢大姑娘才不敢回来的,谢大姑娘又不像咱们这种不讲道理的粗人,她是文雅人,做的决定必有她的原因,谢大哥,不论多生气,真若是见了大姑娘,不许动手啊?你若动手……咱俩兄弟情也没了。”   谢桥可是大师,与她关系也亲着呢!   而且,她之前答应过的,要帮她的忙! 第1146章 花枝招展   看着虞仙这么替谢桥说话,谢平岗心里有点酸。   “那是我妹子还是你妹子?你怎么比我还护着呢?再说了,咱俩这情分也不浅,我生那丫头的气肯定是她不对,你也该陪着老子骂她几声过过瘾,这才是义气!”   “……”虞仙一脸无语给了他一拳,“你这废话怎么这么多?难不成我打了你妹子,你心里能高兴了?”   磨磨唧唧的。   与他讲道理,竟然还不听,真是……   要不是看在他是雇主的份上,只凭着这情分,她话说的肯定更难听。   谢平岗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谢大姑娘多么不容易啊?你看那周家,也有好几个与你妹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都是活蹦乱跳无比健康的,再瞧瞧谢大姑娘,风一吹就倒,性格好也讲道理,就凭着这副身子骨,还屡屡为谢家长脸,谢大哥,不是我说你不好,着实是,但凡你们父兄真的能够为她遮风避雨,都不需要她这般辛苦拼命的!”虞仙苦口婆心。   得知谢桥就是莫大师之后,她都忍不住心疼谢桥了。   当大师多忙啊?   只看魂也就算了,还要捉,那阴魂又不是金子银子惹人喜欢,一个小姑娘家,还不知多害怕呢……   这也就罢了,还要担心身份被这大哥发现,整日提心吊胆,多不容易。   谢平岗,五大三粗一个人,如此小心眼做什么?   虞仙如今也知道了,谢家从前的名声有多差,而如今,人人都夸说谢家将来有前途。   能有这么大的转变,多是谢桥的功劳。   谢平岗被她说的脑壳疼:“我妹子好不好,和我凶不凶她没关系!”   “矫情。”虞仙白了他一眼,“你走,今儿懒得与你喝酒。”   “……”谢平岗张了张嘴。   别说,他还真稀罕和虞仙喝酒,不为别的,就因为谢桥藏得那些个好酒,都送虞仙这里来了!而且,和虞仙聊天,确实畅快,她有话敢说,不似旁人,都觉得他长得凶,有什么话,藏着掖着,不敢直说。   “周家里头如何了?”谢平岗难得讨好的笑了一声,然后扯皮别的事儿。   虞仙现在不高兴,总得有旁人来承担这怒火吧?   果然,一提到周家,虞仙眼里闪过几丝精芒,拍了一下桌子:“惯得他们!如今我表兄已经将姑姑请出去住了,便是那些个嫁妆都不要了,也要离开那吃人窟窿!”   反正,嫁妆也没几个银子。   只能说,勉强过得去罢了!   也亏得是东安老家那边不是贫穷人家,否则当初嫁女儿的时候,恐怕是一铺盖卷直接送过来,连个被子都不给的!   “表兄如今出息了,他们也不敢惹,前些日子他们为了留住我姑姑,让我姑父使了美男计,整日花枝招展的往我姑姑身边凑,大约是到了现在才觉得,我姑姑这些年也是个贤惠之人,不肯放手吧!”   又或者是,不肯放手她那能耐出众的表兄。   只可惜啊,多年心凉,岂是这一朝一夕,能改变心意的?再说了,花枝招展的姑父,瞧着那才更恶心呢! 第1147章 作妖   其实如今外头有关周家的传言,还挺多。   周家毕竟也是名门望族了,一家长房正室要和离,哪能一点风声都传不出去?   人人都好奇这周家是做了什么,让这妇人宁愿出门自生自灭去。   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出不少事儿来。   比如这长房大夫人常年被立规矩,前头夫人留下的两个儿子对她也不甚尊重,又比如,这大房房里头,姨娘好几个,宠妾灭妻之风十分严重……   当然,也有那本事大的,打听出这家老太太要将大夫人的外甥女送给太子……   又据说,这位表姑娘竟因为此事,一脚踹了老太太房里的好几个嬷嬷,将人脸都打肿了,闹得人仰马翻,只是碍于名声,都不敢传出去……   真真假假,旁人也不清楚。   但对这表小姐,确实生出了好奇之心。   结果再一打听,不得了了,这表小姐竟然还是谢家西席!   这关系……让人迷茫啊!   谢平岗将周家牵扯进来,没几句话,虞仙也忘了之前要赶他走的事儿,不多会儿,二人又喝到一处去了。   只是,二人心里都藏着秘密,喝酒的时候相互防备的很,猜拳输了才喝,如此这猜拳的气势就如同是要上战场杀人一般,巴不得对方多喝几杯,免得回头自己喝多了,被套话、说漏了嘴。   如此一来,二人这气势吓得丫鬟小厮们都不敢多靠近……   ……   几天之后,藏在太子府的谢桥已经听到了不少有关谢家的风声。   春儿每日都要出去采买,一回来便会将谢家情况说的一清二楚。   “现在外头的人都说小少爷和二小姐是极为孝顺之人,每日天不亮就要伺候老爷,又说老爷为此感动的流泪,直言说儿女懂事儿了……二位在书院里头,也被夫子们夸奖了孝行……”春儿都觉得有点不正常。   若说二小姐孝顺,或许……是银子给的够,还可行。   但那二少爷……变孝顺了?   谢家的子女,那都是虎狼性子,哪怕是眼前的姑娘,那也算不得是个纯孝的。   “这是我大哥在作妖呢……”谢桥舔了舔唇,在犹豫要不要出面。   “还有什么呢?”谢桥问道。   大哥想逼着她回去,那肯定不止是这点招数而已,定要让她那一双弟妹们连连叫苦,才能达到效果。   “也没什么特别的了,只知道最二位小主子最近要办宴,也算是头一回,听说请了不少人。”春儿又道。   谢桥心里明白了。   她这弟弟妹妹可不是那会办宴会的性子,肯定又是大哥的要求。   “也挺好,是该练练他们的性子。”谢桥没有心软。   办宴做东而已,又不是要命的事儿。   她这弟弟妹妹,更不是懵懂无知的小白兔。   不过大哥这么挑衅她,她这倔脾气也上来了。   晚上,赵玄璟回来。   谢桥直白的问:“我大哥是不是差也没办好?”   “一群死士,的确难审,各种法子也都用过了,算不得他办不好。”赵玄璟自个儿拖了外袍,顺手就将谢桥捞过去了,“你的夫君才回家,问旁人做什么?” 第1148章 乞丐师父   谢桥脸上微微红了几分。   “我算出他最近办差不顺,想来想去,该是和那些人有关系的,大哥还想让我回家听训……自不能随了他的意,所以我想着,去司刑寺一趟,当着你的面,帮他解了差事,他还要谢谢我,那火更发不出来了。”谢桥又道。   赵玄璟无奈的笑了笑:“说到底,你还是疼他办差不顺。”   有这么让别人发火的吗?   “那也不对,那些黑衣人刺杀的可是你。”谢桥嘴角一勾,“咱们夫妻一体,我也算是替自己办事。”   “司刑寺戾气太重。”赵玄璟也知道,谢桥不爱那地方。   “偶尔去一次也无碍,我现在身体大好了,不像以前那么易碎,主要还是那里的阴魂普遍长得丑,让人瞧了想吐,到时候我尽量不看就是了。”若是其他案子,谢桥不会太主动的插手,但那群黑衣人,之前也差点害得她没命,她当然要知道,究竟是谁派来的。   那日她对付完这些人后,身体就有些虚弱了,也没来得及亲自问问,现在补上,也不晚。   “既想去,明日一早便去瞧瞧吧。”赵玄璟也没继续拦着。   拦也拦不住。   只是瞧着谢桥对谢平岗的态度都快比对他还好了,心里醋得很,忍不住的,又想做点什么,可惜刚上手,还没来得及做正事儿,外头有人过来通传。   “殿下、娘娘,外头来了个乞丐,非说是娘娘的师父……我们本想将人赶走的,但那人说了水月观,我们……便不好做主,故而来问问娘娘的意思……”隔着门,外头的人说道。   “乞丐?”谢桥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玄璟也立即整理了一下衣服,牵着谢桥:“出去看看。”   可别真是谢桥那高深莫测的师父吧?   好歹也是个大师,怎么会被人形容成乞丐?   想起谢桥一直以来的潇洒缥缈,神秘莫测,赵玄璟理所当然会觉得那莫凌子也是如此一个人,除非是这路上遇见了什么难处,可若是真遇了事儿,谢桥一定心焦,所以他是要去看看才行的。   二人一路并肩而走,那边,也让人将“乞丐”请了进来。   到了这厅堂,谢桥一看,直接傻眼了。   “……”谢桥恨不得转头就走。   可这乞丐直接扑了上来,二话没说,拽住了谢桥的衣袖:“乖徒弟啊,我念你念得紧啊!”   赵玄璟差点一脚将人踢开。   说话就说话,牵袖子做什么?!   “……”谢桥一脸无奈,“咱观里不是藏了不少香油钱吗?师父你出门没带着?”   “带了啊?”莫凌子委屈巴巴的抹了把泪,“都怪那些个天杀的土匪,我没走几里路,就被人劫道了……银子被人抢了不说,还被抓了做苦力,做了两月,我跑出来了,想回观里,可想着也没银钱,凭我自个儿又要得罪人,没那命,一咬牙,就上京了……”   “徒儿啊,我这一路过得好苦啊……”莫凌子是真哭。   不用他说,谢桥知道他过得肯定不好。   这一身…… 第1149章 怪我做什么   谢桥都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连忙让人先去备点热水和衣服,让她师父洗漱去。   师父那一身衣服就像是在坭坑里打了滚一样,浑身散发着恶臭,仔细瞧瞧,那一身黑垢里头,似乎还有些小虫子死尸混在里头……   头发打了结,靴子破了洞,腿脚打着颤,指甲搀着灰……   蹭蹭上脑。   “等等的,我还带了个傻子进京,我想着这高门大院不好进,万一动手打我,带着傻子不好跑,将他安置在外头了……”莫凌子连忙又道。   谢桥哭笑不得:“师父,你都这样了,竟然还带着旁人?你确定这人不是你弄傻的吗?!”   “……”莫凌子只觉得胸口中了一箭,声音有点怂:“是我弄的,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谁让这傻小子一路非要跟着我……”   “真是你!?”谢桥深吸了一口气。   她师父,能混成这样,也真是他的本事了!   离开水月观的时候,水月观内,她留了不错的师弟,当然,不是水月观亲传弟子,只是进门修行的俗家弟子而已,都是良善本分的人,有他们在,只要师父不犯傻,水月观经营下去不算难。   除了人,还留了财物。   这么多年,她攒的许多符纸、法器,塞了不少在库里,金银俗物,也有几万两,早些年凭借云危的名头赚下的银钱,几乎都给他了。   另外,水月观山下一带,对他也极为尊重,若他想进京,只需到山下顾个车队,必能一路顺畅!   结果他被打劫了……   谢桥敢肯定,他压根就没走寻常路!   寻常路上,没那么胆大包天的土匪!   谢桥一眼看透,莫凌子都不敢和谢桥对视,怂巴巴的侧过了头,小声嘀咕:“祖师爷从前说了,我不聚财……”   “师父,你又犯戒了是不是?”谢桥语气淡定。   莫凌子心头直突突。   不想说实话。   只见谢桥突然捂着胸口,猛地咳嗽起来,“你……你气死我算了……”   她脸蛋嫩白都快说不出话的样子吓得莫凌子心都快蹦出来了,要不是谢桥演戏之前先捏了赵玄璟的手心一下,这会儿就算是赵玄璟,恐怕也要心惊肉跳!   “别、别气别气!是犯了点戒!下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一个小寡妇,就跟着人家走了那条路,我也是好奇,想着这人有大路不走走小路做什么,就一路跟着,谁知道她是专门勾搭人过去的啊?”   “……”谢桥惊呆了。   师父他,长进了啊?   莫凌子老脸红了:“没做什么的……就是和那妇人说了点话,给她……算了命……”   主要是,看手相。   既然看手相,那难免,就要将手捏过来贴近看看的,看了之后,他发现那女人命不好,说话就难听了点。   什么娼门妓子的命啊,什么子孙三代不孝顺啊,这么阴毒的人下辈子投胎做猪狗啊……   总之,他那时不知怎的,都说出来了。   “那女人看我一个老道,本没想让人抢我的……”莫凌子自己也承认了,“可她命不好,又非要让我算,算了还生气,怪我做什么?” 第1150章 终身残疾   莫凌子提起那女人,还不忘和谢桥告状:“算命不给钱,这就更缺德了!我本来瞧着她面相还不错,谁知道手相那么差,手中色劳纹和亡神纹具有啊,也是个奇人,我都还没嫌弃她玷污了贫道的眼睛,她倒是先抢劫起我来了……”   谢桥无奈,都想捂住她师父的嘴了。   “师父,莫说人是非。”谢桥摇了摇头,“如今离得这么远,你便是想带着人回去报仇那也不可能了,既此事翻篇,那就莫要再提,白损你自己修行。”   谢桥说的还是师父自己的心态。   越是烦躁,越是容易出事儿。   赵玄璟觉着,谢桥和这老头呆在一起,不像是做徒弟的,更像是个师父。   “老夫知道,就与你嘀咕两句便罢了,回头便将那妇人忘得一干二净,你先派人去接小傻子吧,离得久了,老夫也担心他丢了……也不知这会儿乖不乖。”莫凌子又道。   吩咐起自己亲徒弟,他还是很顺口的。   谢桥也都习惯了,确定地址之后,让人去做。   莫凌子也不急着去洗漱,非要等着那小傻子被接过来才肯过去,谢桥便也由着他。   过了一会儿,莫凌子似乎才注意到旁边的赵玄璟。   然后,那边是一脸惊奇:“啧啧啧……我说丫头啊,你这眼光果真是好,这太子殿下长得果真是万里难出一个的大美人,还是一脸的帝王相,这骨相更是奇好,山石有玉、江海有珠,荣显天禄,不错不错……”   莫凌子围着赵玄璟转了一圈:“人这一生啊,富贵贫愚,寿夭福祸,善恶心机,都在这身体上了,丫头你这夫君实乃绝色,形貌、皮发、骨骼、气色、声音,都是很好,你那亲爹人不怎么样,这给你选夫君的本事真真是不错的,要说缺点……”   “小子,你这富贵腰生得好,可这手就有点废了,怕是有终身残疾啊?”还没等谢桥拦着他,莫凌子的话已经出口了。   谢桥吐了口气,哭笑不得看了赵玄璟一眼。   若是旁人,赵玄璟已经生气了。   他这右手,也向来是禁忌,也从无人敢提。   眼前才见一面的莫凌子,竟一句话,直接就揭了短,果真是个嫌命太长的。   “师父。”谢桥哼了一声,静静的看着他,莫凌子一看,立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的看了赵玄璟一眼,然后闷不吭声的站了回去。   抖了抖身子,双手并握放在神前,装得一副高人样。   他这也是太久没瞧见宝贝徒弟了,想得很,一时激动,话就多了点。   当然,他这辈子……总是捂不住嘴。   因为这张嘴,已经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不是他不想改,而是……真的改不了啊!   “师父,殿下的手尚可,并不妨碍日常生活,只是不好用右手习武而已,然这天下人,又不是各个都有武功的。”谢桥开口解释了一句。   莫凌子老老实实的点了一下头。   “无碍,从前也听你说过,师父是个直言不讳的人,若所有人都如同周蔚宗那样,对我小心翼翼,也没意思。”赵玄璟抬了抬右手,轻笑了两下。 第1151章 屠龙杵   莫凌子其实还瞧出些东西了。   这太子的面相不像是会落有残疾的,这龙气瞧着也挺盛,可就是……有点若有若无的往外漏。   可漏的也不是太多,怎就被影响了呢?   当然,莫凌子不知道,从前太子这龙气没这么盛的,也是谢桥够旺,自从与太子一处之后,便常常替他攒阴德,便是自个儿给神仙老爷爷上香,也不忘以赵玄璟的名义添些香油钱。   这么长时间,自然将龙气弥补回来了。   还有就是谢桥给的符多,也抑制了“漏气”的情况。   “殿下是不是以前接触过煞气太重的东西?我从前见过一个东西,那煞气便挺厉害……”莫凌子想了想,还是小声的补了一句,“要是没接触过也不要紧的,贫道也只是好奇多问一句。”   谢桥听到这话,却是耳朵一竖,来了兴趣:“师父,什么样的东西能威胁到龙脉之气?殿下可是正宫嫡子出身,且又得皇帝偏爱,十二岁之前,一直都是顺风顺水,按理说,这龙气该是很强才对……”   “能威胁到龙脉的东西不多,但龙气,还是略简单些的,比如我二十来年前到这京城的时候,曾见过一样东西,那玩意儿叫屠龙杵。”   “屠龙杵?”听这名字,煞气便不轻啊?   赵玄璟也来了兴趣,坐下来仔细听听。   只是,从莫凌子身上飘出来的,那若有若无的气味,可真是让人忍不住屏气敛息,难以忍受啊。   “也只是名字吓唬人,实际上,就是用前朝皇帝的脊梁骨做的,一节一节的骨头打磨又串在一起,最后成了一个像棍不像棍,像杵又不像的玩意儿,这两个朝代,气息是相冲的,天生为敌,若是将那东西炮制一番,是能做出一真正屠龙的东西来。但做起来不容易,要担的因果重。”莫凌子又道。   他当时也细瞧过那玩意儿。   论道大会,除了些符纸道经,每人还会拿出些厉害的法器比一比,那人拿出的便是这屠龙杵,取了这么个名字,只是那屠龙杵煞气虽足,但威力还不大,是个没见过血的纸老虎。   也因为没见过血,所以才能拿出来大家瞧一瞧。   眼下瞧见这太子,他才想起那物件。   怀疑是不是那东西后来又养出了威力,正好用上了。   “师父,这屠龙杵是何人所有?品性如何?我与殿下本就在查他这龙气泄露的原因……”谢桥却觉得有点惊喜。   这能消耗龙气的东西,是真的很少有。   尤其是太子以前的龙气那么强,可以说是未来命定的天子都不为过,强行夺龙气,那代价可不一般。   难得听说这么一个屠龙杵,谢桥自然也要问清楚才行。   “那人?”莫凌子想了想,“那道士名字我真不记得,太久远的事儿了,且那人当时也只是露了一面,虽拿出的东西稀奇,可也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来。”   他当时得罪的人不少,但这人,并没有。   毕竟那帝王骨确实难得,这种东西,他是不会嫌弃又恶言相向的。   谢桥觉得有些可惜,但师父不会骗她,现在刨根问题,也没用。 第1152章 好宝贝   三人便又说了些家常,当然,说话的主要还是谢桥。   将她从水月观离开之后的事情,和师父说了个大概,莫凌子听着这些事儿,心里头也越发安心。   “我这次一见你,就知道你平日没闲着,瞧着气色,比走得时候好太多了,早知道这样,早几年就该将你赶出去,让你自己出去闯荡,指不定现在身体好的都能练武了。”莫凌子又道。   这话,也只是说说罢了。   早几年,谢桥晕得厉害,根本出不了远门,只能在水月观附近的城镇晃悠。   谢牛山派人来接的时候,莫凌子是觉得谢桥晕倒的次数已经减少了许多,这才肯放人的,要不然,无论如何也不敢放她走那么远的路,来京城这种热闹地方。   赵玄璟也看出来了。   别看这莫凌子说话不讨人喜欢,但本事是真有。   另外对谢桥的疼爱,恐怕比谢牛山这亲爹还多。   眼巴巴的,竟然还从手脖子上掏出个物件来,那物件脏兮兮的,染了不少灰,也瞧不出是个什么,但他却十分欢喜的给谢桥送过去。   “这玩意儿是老夫在路上弄来的好物,你好好收着。”莫凌子那贼溜溜的眼神,还挺亮。   谢桥诧异的将东西收过来,擦了擦看了一下,随后也震惊道:“师父,这……是舍利子啊?”   “对啊,老和尚的呢,我来的路上,正好瞧见一寺庙,就进去找他们切磋切磋,一不小心就将他们的祖师爷赢来了,你瞧瞧,整整齐齐串了珠子,我又仔细打磨打磨,还放在神仙座下好生养了养,每日都捏着它念经数遍,挫得这般圆润,勉强能看了些,你自个儿带也好,给亲人带着也行。”莫凌子兴奋的解释。   “……”谢桥突然觉得有点烫手了。   赌,也沾了。   谢桥那叫一个头疼。   赵玄璟更是震惊,目光若有若无的瞥了那舍利子手串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寺庙……   能让这莫凌子瞧上的舍利子,必然也不是一般和尚化成的,指不定还是些高僧……   东西赢都赢来了,不收也只会让师父伤心,谢桥也只好点头应下:“师父,我以后是再也不相信你的鬼话了,这戒酒戒色戒骄戒躁戒赌,你没有一样遵守的……”   “我当时不是算到你好事儿将近,想给你个嫁妆么……”莫凌子丝毫不介意,“我都这般年岁了,犯点错也没什么了,我这一辈子,银子守不住,还总挨打,多少因果,都还了,这手串也是旁人心甘情愿给的,他们自个儿技不如人输了老祖宗,还能怨我不成?便是他们老祖宗要怨,那只能怨自己徒孙不争气啊?”   “……”谢桥无话可说。   只能连连叹气。   “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你天生那命,也没法子,但有了这宝贝就不同了。”莫凌子又道。   克亲之命,是能用好宝贝压着的。   这玩意儿,就算是个好宝贝。   那谢牛山年纪也不小了,哪怕不小心克死了也没关系,不是给他用的。   再说了,有符咒挡着,只要不接触过甚,其他亲眷问题不大。   他进京之后,打听到这丫头成婚了,就觉得这玩意儿刚好用得上,若是不小心有了孩子,也能保得住。 第1153章 没一个省心的   谢桥心中也感动不已,从小到大,老头虽然没少训斥她,可最关心她的人,也只有他了。   还记得幼时,总是晕倒,一醒来,偶能见到这老头红着眼,一副比她还委屈的样,也是心酸又好笑。   这手串脏得很,还有一股味儿,谢桥却也没嫌弃,当着面,老老实实戴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傻子”这才被带过来了。   “……”谢桥张嘴艰难。   嗯……比她家老头还要狼狈。   脸上黑的灰的,那是真脏,身上衣服勉强能瞧得出是锦衣华服,但……已经磨破的差不多,臭不可闻。   谢桥能瞧得出来,这小傻子年纪不大,最多也就二十左右,看这骨相,似有富贵傍身,只是也不知怎的就落得如此狼狈可怜。   “师父,这人究竟哪里捡来的?”谢桥问道。   赵玄璟隐隐觉得这人……眼熟。   沉默了一会儿,在思考。   “他啊……我在一客栈落脚的时候,正好遇见的,他可不得了,前后带了不少家丁,很是威风,可我一眼就瞧出这人有灾,就提醒了他几句,这人脑子不正常,听了我的话之后,竟然真的信了,之后就非要跟着我走,非说我是个高人,我被他缠得厉害,好不容易躲开了,结果竟又遇上了,再遇上的时候,他那车队遇险,一路的几个人,全部被落石砸了……”   也是这人命不该绝。   除了他当时给这人破灾用的东西之外,这人身上竟然还带了些好物件,这才接连避开两个大劫。   只是,被石头砸了脑袋,人有点傻了。   也不好眼睁睁看着孩子流落街头,便将人带着一起来京,想着这人被也是京城本地口音,来京城,还能替他寻个家人。   这傻子一脸黑灰,真瞧不出样子,此时,莫凌子也肯去洗漱了,让人带着他们下去,先去整理一下。   又等了半个时辰,一老一少这才又出现在面前。   然而,赵玄璟看到来人,差点呛着。   茶杯都没端稳,看上去很是惊讶。   “怎么了?”谢桥还有点懵懂。   赵玄璟指着那傻子:“你可知他是谁?”   “不知道啊?”谢桥一脸迷茫。   而这小傻子乐呵呵跑过来,然后拽着谢桥的衣角:“妹妹、妹妹,我干净了,要香香……”   “不能香、不能香!”莫凌子连忙去拽着,然后冲着太子愧疚一笑:“一路上,他晚上睡不着,闹着要娘,我说没娘,只有个妹妹……”   然后,傻子就闹着要妹妹,要香亲香亲……   他也没法子,为了哄这傻子睡觉,就只能忍痛应着了……   “来人,去蒙国公家一趟,请国公来接他儿子回去。”赵玄璟看着这个要亲他媳妇儿的傻子师弟,都不知道要生气还是要可怜他变傻了。   “蒙国公!?”谢桥惊呼了一声,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他是我师弟蒙砚??”   “没错,就是他,跟着老师一起出去云游,结果半路嫌老师无聊,抛下人跑了。”赵玄璟默默揉了揉额头。   没一个省心的。 第1154章 厚脸皮   谢桥看着面前的小傻子,再联想起老师曾经与她形容的那位蒙师弟……   天差地别!   这蒙国公算是京城最体面尊贵的国公爷了,祖上是跟着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历代皇帝对蒙家也十分重视,所以这爵位,累世不削。   因着自己师弟是蒙家的人,所以谢桥对蒙家也略有些了解。   蒙家清贵,家中男丁年过四十才能纳妾,所以家中孩子不多,蒙砚乃是蒙家长房嫡孙,因自小被捧着,天不怕地不怕,也是所有师弟里头,除了太子意外,老师最控制不了的人。   据说当初拜师的时候,蒙砚死活要跟着太子一起做一家子师兄弟,这才从缠上了老师,每日路口等着,要么就直接闯进皇家书院,好吃的、好喝的、拼了命的往老师的院子里送,烦得老师吃不好睡不好,着实没了法子……   又觉得他也算聪慧,秉性也不坏,所以才收下做了弟子。   但,他虽是老师弟子,才学却是最差的一个。   不上进。   玩乐跑马去青楼的本事一流,但念书却不成。   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来有爵位傍身,根本不需要走仕途这条路,再加上蒙家对他更是没有任何要求,所以这人更是任性,京城纨绔子弟里头,孟极方与他,那排名都是不输人。   谢桥早有耳闻,却是头一次见。   只是没想到,好好的师弟没遇上,第一面遇上的确是个傻的!   谢桥忍不住仔细瞧了瞧。   这蒙砚……真有纨绔的资本。   生了一双桃花眼,天生便带着几分风流相,好看是好看,可这模样,也不知让多少人碎过心。   “人是傻了,不过身上并无煞气,向来就是劫运所致,既然来了京城,回头找几个大夫看看,应该没什么大碍。”谢桥道。   “是的,我瞧着神魂都还稳着呢。”莫凌子立即也道。   蒙砚似乎很喜欢谢桥,要不是赵玄璟拦着,这人都要再次扑上来了。   “妹妹。”眼巴巴的又叫了一声。   “叫什么妹妹?这是你师姐,没大没小。”赵玄璟哼了一声,这里也没外人,谢桥这身份也就不算秘密了,一想到又来个师弟,对谢桥又是这般殷勤,这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想了想,又重新道:“叫太子妃,若敢冒犯,便将你扔进河里去。”   “……”蒙砚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看了一眼莫凌子,“他坏!”   “……”莫凌子还怪心疼的,“不哭啊,这是太子殿下,咱这脑袋在他这儿不值钱的,你乖一点,等他走了你再叫妹妹……”   赵玄璟幽幽的看了莫凌子一眼。   他决定,最近要跟谢桥紧一点,免得莫凌子将这小傻子带过来与谢桥单独相处。   不过赵玄璟嫌弃的同时,也忍不住挑着眉多欣赏了蒙砚几眼。   “这小子现在这副德行比正常的时候还要讨人喜欢些,也难怪连师父这等得道高人都对他如此温柔。”赵玄璟忍不住说道。   莫凌子默默低了一下头。   谁是你师父啊……这太子殿下脸皮还挺厚的…… 第1155章 狐狸精   蒙砚此刻十分乖巧,让他坐着他便坐着,老老实实的,手里抱着个点心,像是个小老鼠似的,一边滴溜溜的看着四周,一边慢吞吞的啃着,那点心渣滓都沾在了脸上,那样子,是让人心软。   别说是莫凌子这么个老年人了,就是谢桥,对这个师弟的关怀都忍不住要往上升一升。   “蒙砚回来了,这京城的布匹首饰,怕是又要涨价了。”赵玄璟又幽幽叹了口气。   谢桥不解的看着他:“为何?”   “改日,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这京城女子,可有不认识他的?从前没没他上街,街上便是人挤人,处处都是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说罢,赵玄璟又让人拿来了一本书,往谢桥面前一放,又道:“这话本便是他写的。”   “???”谢桥一头雾水,接过这话本瞧了一眼。   然后有些傻眼了。   《娇娘传》?   什么东西?   谢桥简单翻了翻,然后真的懵住了,这话本里头,主要写的是一个小姑娘,自小天真活泼,后来家道中落,小姑娘为了照顾全家,逼不得已嫁给勋贵纨绔少爷做第三任继室的故事……   是个爱情话本。   婚后,小姑娘坚贞不屈对抗恶霸夫君,让夫君另眼相待,经历层层误会和坎坷,最后二人恩爱一辈子……   谢桥有点不敢相信,这玩意儿,是她师弟写的。   “老师也知道吗?”谢桥忍不住问道。   没气得吐血?   不是话本不好,而是这年头,正经的读书人,没几个去写话本的,更何况写的还是闺阁女子看的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   “知道。”赵玄璟一脸深意,“不仅没生气,还被迫买了二十本,怕是拿回去垫桌脚了吧。”   “还买了?”谢桥不可思议。   着实不像是老师能干的事儿啊?!   “不买不行,他闹腾得很,见面便问自己写得如何,他满嘴的甜蜜好话,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我这儿,也被迫买了些。”赵玄璟也很是无奈。   谢桥此时此刻,对这师弟,有几分佩服了。   做人能做到这份上,那也是天下独一个吧?   老师在学业上极为严格,赵玄璟在与人交际方面,更是控制的很有条理,可偏偏就为他破例了?   对上蒙砚的眼神,蒙砚腼腆的冲着她笑了笑,那一笑,果真是如同春日下的白糖雨,简直能甜腻死人。   赵玄璟恨不得捂住谢桥的眼睛。   免得被这狐狸精勾搭走了。   好在,没多久,蒙家人得到了消息,立马来了,要说这蒙国公也是个奇葩,瞧见亲孙子这副模样,竟然毫无反应:“能活着回来就好,这么久没个信,我还以为他死在外头了……”   这么一声,谢桥一听,都险些呛着。   说完,蒙国公也没忘记向太子和她以及莫凌子一番道谢。   然而正要将人牵走,这蒙砚竟然哭了。   “爷爷,妹妹,我不要走……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蒙砚一张嘴,谢桥当场石化。   爷爷?   谢桥瞪着莫凌子:“师父,您是他哪门子的爷爷?这不是乱教吗?”   “可我也不知道你们和他认识啊……”莫凌子摸了摸鼻子,讪讪的,“他一张嘴问我是不是他爹,我也不能应啊?当爹还不如当爷爷,听着还能舒坦点……” 第1156章 给点银子   师父一向不靠谱,他能带这个大活人顺利到达京城,那都是这蒙砚命大福气足!   至于叫爷爷还是爹,确实是次要的。   只是看着蒙国公这个货真价实的亲爷爷那拧着眉的表情,若是不解释两声,怕这人以为她师父是个拐子。   “蒙公子脑袋受了伤,如今如同小儿,我师父一路带着他过来,二人相依为命几个月,也难免生出感情来……既他不想走,不如便在这里陪着我师父,再让太医院的人过来瞧瞧?”谢桥开口问道。   蒙国公听到这话,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但想着也没别的法子。   孙子这样子,病得不轻。   强行拽走,怕又受了刺激,若是一路哭哭啼啼的回去,让人瞧见了,将来就算孙子好了,那张脸也不知要往哪里放。   “那就麻烦太子殿下和娘娘了。”蒙国公十分客气。   赵玄璟本是不乐意让蒙砚留下的……   这小子太妖艳,放在家里不合适。   但谢桥是女主人,她已经开了口,便也尊重她的意思:“都是自家师兄弟,理当如此。”   蒙国公心里头有些打鼓,心里还是有几分诧异的。   太子从前不爱多管闲事,这等酸溜溜的客套话,怕是自小也没说过几句,果真是变了样了。   看样子,这太子妃选得好啊……驯夫的本事很是不错。   蒙国公也很久没瞧见孙子了,这会儿赖在太子府呆了一会儿,也是有意和太子聊聊政事,谢桥比较识相,便带着自家师父在太子府逛逛。   府内早已留了师父的院子,老头往那院子里一瞧,那便是万般满意。   谢桥成婚后,没少往这院子里头添置东西,瞧着都是些俗不可耐的玩意儿,但她家老头就好这一口。   比如这院子里头,种了一棵招财树。   这招财树可不一般,上头金光闪闪,是谢桥找人重金打造的金箔纸,一张张栓在上头,风一吹,金纸飘飘,瞧着亮眼。   院中还放了两口大缸,里头养的也是金鲤。   这老头,攒不到金银,所以更偏爱这些个东西,不能花费,可平日瞧瞧也是好的。   “贫道也好些年没来京城了,既然来了,也不好整日困在这府中不出门,乖徒儿,我手紧得很,给二两银子,我明儿出去逛逛……”莫凌子眼巴巴的说道。   他手里头,真的是二两银子都没有!   别说是二两了,就是两文钱都掏不出来!   他这一路,全凭着毅力和一颗不嫌丢脸,奋力乞讨的心,才能活着爬过来!   “二两银子?”谢桥心知肚明的看着他,“师父吃饭的家当也丢了?是想重新去置办?”   莫凌子乖巧的点了点头:“我人都来了,若是瞧见了往日故人,总不好告诉别人,我整日坐吃山空,全靠徒弟养活,我琢磨着,我再去弄个算命幡,再置办张桌子,往那城门口一摆,给行人算算卦。”   莫凌子其实心里很骄傲。   当初像个小猫一样的娃娃在他手里,竟没养死,如今还出落的这般厉害!   这么大的徒弟,他不能藏着掖着啊?总得出去逛逛,见见那些个大道观里的道士,炫耀炫耀。 第1157章 性情大变   莫凌子心里想什么,谢桥明白的很。   “二两哪里够?但师父你又拿不住银钱,我给你再多也无用,你每回出门,找账房那边支十两应当刚刚好,我也不关着您,您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好四处宣扬我是个会捉魂的道士。”谢桥笑眯眯的看着他,“作为大家闺秀,阴魂可怖,传出去会吓到人的。”   “……”莫凌子眼珠子一瞪,“不能和别人说!?”   “是的。”谢桥认认真真点了点头,“我现在既是你无比厉害的师妹莫初声,又是你略通几分道经的徒弟谢桥,可不能弄混了,我没有师叔厉害的。”   “……”莫凌子脑子里有点乱。   这意思是说,他只能炫耀师妹,不能炫耀徒弟?   那有个什么意思?   莫凌子蔫了几分。   “师父,你若是不小心说错了,以后天下的人都知道堂堂太子妃修道捉魂,朝中那些个老古板便要参太子,指不定还要逼着太子休妻,就连谢家也要被人嫌弃,指不定以后徒儿我就只能和你流落街头给人家算命了,可师父又总是得罪人,我身子骨还不好,万一算命的时候又要挨打,那徒儿的小命……哎……”谢桥说完,幽幽叹了口气,还一副很操心的样子。   “就知道吓唬我。”莫凌子瞪了她一眼,“以前你身子不好的时候,也没这么多话。”   现在倒好,这么一连贯,说了一大串,他听着都费劲。   谢桥眉角飞扬,还挺得意。   师父虽然说话会得罪人,但对她的事情一向是十分重视,便是醉酒之后,也不会胡说八道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幼时“教导”的结果。   不知多少次,趁着师父喝醉的时候套他的话,每次成功之后,他的酒钱就要扣除许多,次数多了,一提到她,师父也会略微动动脑子。   莫凌子是有一丁点失望,但看到谢桥这生龙活虎的样子,还是高兴更多些。   这京城是来对了。   瞧瞧现在,小脸都透着一股健康的红晕,说话的速度是没变,可听着不虚,连咳嗽都少了,这晕倒的次数就更不用说了。   不由得的,莫凌子对谢牛山一家子还有这太子殿下的好感都蹭蹭上涨。   整个人都乐呵呵的。   ……   谢桥原本打算第二日去一趟司刑寺,然而司刑寺还没去成,春儿却先收到了望运楼的消息,谢桥换做莫初声的模样,紧忙过去瞧了瞧。   来人,挺着急的,谢桥不认识。   对方瞧见她,也是十分客气,就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还是个妇人。   这妇人一脸忌惮,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听说大师有捉魂拿怪的好本事,想来应当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倘若我找大师帮个忙,大师瞧见的东西,会不会……传出去?”   “若你想要隐瞒,我自然会替客人保密。”谢桥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看了看这人面相,没什么大毛病或是大灾大难。   便是父母宫、子女宫,也挺正常的。   “好,若大师能守口如瓶,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大师的。”妇人说了一声,这才又道,“我来找大师,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家外甥女,她都快成婚了,可最近不知为何,性情大变……” 第1158章 偏执   妇人似乎也怕隔墙有耳,只简单说了两句。   “不如大师先随我去家中瞧瞧吧?我这外甥女眼下不在,但过几个时辰应当是能请回来的,若是没问题,那我再寻大夫瞧瞧,若是有问题……就要劳烦大师了。”妇人又道。   谢桥也能理解这妇人的想法。   女子快要成婚之前,不好闹出太大的风声,婆家万一又是不能容人的,恐怕会退婚的。   此人先拿出了一百两银票,显然,家中富贵。   谢桥也给普通人家捉过魂,要价都不高,几十几百文都有。   像这种不问价,直接给银票的,都是大户。   谢桥收了银票,和常掌柜说了一声,拎着竹筐,便直接上了马车。   她也不怕有危险。   自己的命数虽然看不清,可每日一早,简单的吉凶还是可卜算的,今日算不得大吉昌,但也没有大凶之术。   这家人藏得挺严实,马车拐来拐去,晃晃悠悠,绕着京城好几条街走来走去,过了约摸两个时辰,谢桥都快散架了,这才停下来。   到了一处别院。   这别院还挺豪气,与早先那宁北王府的别院离得挺近,显然,这家人防得不是她,应当是怕被别人盯梢。   谢桥下了马车,跟着她走了进去。   进了别院,这妇人才又道:“大师,不瞒你说,从前我这外甥女最多是有些天真任性,绝对不是个残暴凶神恶煞的脾气,这一两个月,一切却变了,突然之间性情大变,见着谁都会怒气冲冲的,偶与她说上两句话,稍稍不如意,又是一顿发火,家中仆人打死了好几个,她娘怕她闹出事儿来,都不敢让她见人了,死死困在屋里头,可越困这人越是偏执……”   “眼瞅着距离婚期没几日,照这么下去,等到婚期那日,必要闹出事端来啊!”妇人急得很。   “那她对那未来夫君可有什么不满之处?”谢桥问道。   “应当是没有的,那孩子前途也不错,京城里头能属上号的小公子,这亲事她自个儿也点了头,当是对那小公子有爱慕之心的。”妇人叹了口气,否认了谢桥的话。   谢桥还没瞧见人,也不好一口咬定对方到底是怎么了。   妇人将她请去了正厅,喝了好一会儿茶,等来等去,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总算瞧见人了。   迎面一看,谢桥愣了一下。   瞧着那位四殿下带着人走了过来。   而旁边的姑娘,带着帷帽,远远瞧着,谢桥都能看出几分不情不愿来。   谢桥也不好说自个儿认识他,便装作不识,冷静道:“便是这位姑娘吗?可否将帷帽摘下来我瞧瞧?”   四殿下点了点头。   这才瞧见姑娘真容。   是大公主。   “曾听皇兄提过,莫大师很会相面,小王也无意考验大师,有话便直说了。”四殿下还挺直白,立即又道:“便是我这皇姐略有些不适,请大师尽管看看,皇兄那边,无需隐瞒,但其他人,还望大师莫要开口透露。”   “好。”谢桥点头。   四殿下是个实诚人,现在似乎也只是将人送过来而已。   人规规矩矩的坐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不问其他事了。 第1159章 怒气   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谢桥发现这大公主略有忧愁,似乎不太好,今日一瞧,竟是比之前还要严重了。   她眼尾那红疙瘩越发的明显娇艳,瞧着不像是多余的痘痘,反而像是自小生在肌肤上的红痣。   身边,并无阴魂作祟。   只是气场有些不对,谢桥能感觉到,她四周阴阳五行十分混乱。   “大公主瞧着多了几分英气。”谢桥忍不住道。   大公主的舅母阮夫人一听,也点了点头:“是这样,从前公主目光更柔软些……”   说话的功夫,大公主浑身的怒气更胜了。   但也能看得出,她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可越是如此,越显得有些狰狞。   “公主,我问话,你一定要回答,若你还想好好嫁人的话,千万不要瞒着。”谢桥先是提醒了一声。   公主烦躁的点了点头。   心里有些怒火,可又很慌张。   “听闻公主最近杀了不少宫女太监?杀人的时候,可有理智在?”谢桥问道。   宫里头的仆人,那不就是宫女太监吗?也是可怜,遇上这一遭。   这一问,大公主脸色一白,攥了攥拳头:“他们办不好事,我看着烦,着实……忍不住,没有……理智。”   她试过了,若是有火不发泄出去,便会觉得寝食难安……   而且……   “我……我也不是总生气的,有时候严重些,现在就还好,还有几分清醒。”大公主又道。   她……也慌。   皇后娘娘和孟贵妃都是仁德之人,对后宫太监和宫女,也一向是宽宏,可她这些日子,打死的人足足有五个,若不是母妃死死拦着,恐怕人数要更多。   可便是如此,也瞒不了多久的。   最近,她不敢去请安,便是父皇来了母妃宫中,她也不敢去见,只能将这自己藏起来,生怕一不小心,闹出了大事儿。   可成婚那日怎么办?   若是那日她突然发病,到时候岂不是伤了皇室颜面,也损了与驸马的情分……   “你的婚期,还有不到五天吧?”谢桥问道。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自己是何时开始,心情浮动越来越大的?有没有印象?”谢桥又问道。   大公主摇了摇头。   谢桥正要再问,只瞧着大公主脸色越来越狰狞,咬牙切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问够了没有?!滚出去!”   四殿下手吓得一抖,书本差点掉了,连忙抬头看着大皇姐。   其实……他也只是听阮妃娘娘提了此事,都还不知道发病的时候是个什么样。   现在看来……   是挺可怕的,他目光隐隐有几分担忧。   大公主发病的瞬间,谢桥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她脸上那颗红痣,似乎散发着些许煞气。   就像是……被压缩在那里一样,很不对劲儿。   这种情况,怕是种邪术……   她遇到的邪术不多,自小看过的,那关于邪术的知识都快被她忘干净了,此时想得也有些艰难。   “还不将这道士押下去!?难道要我亲自动手不成!?”大公主又嚷嚷了一声,说罢,目光落在了旁边一个大花瓶上,竟然一个健步冲过去,拿起那大花瓶,便像谢桥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第1160章 贴身之物   突如其来的花瓶,吓得阮夫人心头一紧,呼吸都停滞了。   谢桥也没想到这大公主的戾气来的这般快,只瞧那花瓶迎面而来,下意识用手中的拂尘挡了过去。   心里也有些暗暗叫苦,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却见四殿下手脚麻利,反应很快,手中的书本瞬间飞了出去,直接打在了大公主的手腕上,眨眼功夫,那花瓶落地!   “砰”的一声,从毯子上滚到了一边。   谢桥空抬的手略显尴尬,却是装得一副淡定的模样放了下来。   “多谢四殿下。”谢桥连忙客气的说道。   四殿下舒了口气,看上去却有几分书呆子的气质:“好在没伤着大师,大皇姐,莫大师乃是黎老夫子的大徒,你别胡来。”   然而,大公主此刻正在怒气之中,根本就听不得他的话。   她的手腕被书本砸得疼痛不已,更是双目赤红,像是要吃人一样,张牙舞爪就要冲着谢桥扑过来,谢桥这次立即躲了过去,阮夫人见状,立即让旁边丫鬟将人控制住,以免真闹出了人命。   “也多亏她现在突然犯了病,我大概能确定她这是什么问题了。”谢桥却突然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阮夫人和四殿下都是一愣。   “这么说,真是……中了邪了?还请大师快快做法将那妖孽除了!”阮夫人很是激动。   “大师,是什么妖邪作祟?”四殿下也好奇道。   “没有邪祟一说,只是邪术罢了,只是有些奇怪……”谢桥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一般这些个邪术也不是轻易能做成的,多需要被害之人的生辰八字、鲜血或是毛发等物,多不容易得,公主久居深宫,那就更难了,且,这个邪术比较厉害,夺得不是人命,而是人的运势,想要邪术成功,不仅需要鲜血和八字,而且还需要公主将那夺运之物贴身携带。”   眼前这人,可是公主。   自古以来,这皇宫内的贵人,也不缺有手段毒辣的,打死几个人,可以说都算不得太大的事儿。   也是当朝后宫实在安宁,所以阮妃才会多了些忧心,怀疑起来,找了娘家这边帮忙在外头走动寻个法子。   “要贴身带着?那现在……”阮夫人忍不住看向了大公主。   谢桥点了点头,“这东西应当藏得极深,只靠眼睛,怕是也发现不了,需要请人过来,将大公主浑身上下所有东西,包括一钗一环,全部换下来,我一一检查。”   阮夫人哪里乃能多等?根本不顾大公主的情绪,立即着信得过的婆子过来,让人将大公主押进了屋子。   谢桥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这夺运的邪术有点强横,短短一两个月的功夫,便让人暴怒到失了理智的地步,有些不对劲。   她得亲自看着,免得错过了什么东西。   她脸皮厚,眼前大公主是她的客人,盯着她,谢桥与盯着一团五花肉没什么区别,表情镇定。   “肩上这是什么?”谢桥观察的十分细致,开口问大公主的贴身女使。 第1161章 夺运   似乎是一朵花,纹上去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便是公主,多也不会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哪怕刺的是朵花,也不太正常。   那女使立即低头回道:“大师,我们公主自生下来,这里便有一块胎记,不甚好看,定亲之后,公主担心未来驸马不喜,听了一小宫女的话,在这地方纹了这么一朵花,说是火莲。”   艳红似火,的确好看。   “谁纹的?”谢桥问道。   “就是那个小宫女,说是和别人学得这么一手本事,公主见她画的花样好看,手法也不错,便让她来了。”女使又道。   谢桥皱了皱眉头。   这火莲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公主本身的气场。   她被人夺运,五行紊乱,金气火盛,本该压制,却又在这肩膀上纹了这么一朵火莲,不论是位置还是大小,都过于夺目,使得金火之气更旺。   这种事儿,比较邪乎,但也可以解释。   大公主本人本性也算是个天真温良的,这火莲虽好看,却与她秉性不符合,都说相由心生,但后天更改的相貌也会改变心性……   一眼瞧着便有些焦躁的东西,看得多了,自会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没多久功夫,在大公主一番咆哮之下,衣服换完了。   就连头发丝儿,谢桥都让人重新梳理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东西藏着。   然后,便是那一大堆的东西。   谢桥仔细扒拉了一会儿。   最后,瞧见一镂空小坠子,这坠子是钗环上的,瞧着特别不起眼。   谢桥将这东西取了出来。   带出去见了那阮夫人和四殿下,展开手,道:“便是此物了。”   谢桥将镂空坠子打开,里头赫然放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她并没有直接用手接触,而是拔下自己头上一只银簪扒拉了两下,皱着眉头,道:“应当是对方的毛发鲜血融成的东西,放在她身上养着的。”   阮夫人瞧着这只是一团脏东西。   但被大师这么一说,还是有些膈应。   “那能知道是谁吗?”阮夫人问道。   “这黑丸子是谁的,我不能肯定,但等会儿我带回去做个法,自然反噬回去,至于这坠子是谁给的、给公主在身上刺花的小宫女又是谁安排的,想必阮妃娘娘应该能查出来的。”   阮夫人盯着那女使。   女使连忙跪了下来:“这镶珠坠子是戴公子送的,我家公主很是珍惜,每日都戴着。”   戴公子,便是大公主未来夫君了。   其实不用这女使多说,谢桥也知道,这事儿肯定和那驸马脱不了关系。   之前谢桥就看出大公主面上有几分桃花劫,那时候,这夺运之术还不明显,看的比较清晰些,现在被夺运之术压了下去,桃花劫不认真看都瞧不见了。   四殿下一听,很是生气。   “多谢大师,时候不早了,一会儿派人将大师送回去,此事,本王会亲自请教皇兄,让皇兄做主。”四殿下说了一声之后,拔腿就走了。   不用说肯定去找太子去了。   谢桥还想让四殿下等等她呢……一道去也行啊?   可这人走得快,她这慢悠悠的腿脚,跟不上。 第1162章 运势   既跟不上,谢桥也就不为难自己了,逗留了一会儿,给大公主几张符。   “除煞也没这么简单,大公主回去之后,先喝三遍符水,殿宇内,最好养点花鸟鱼虫什么的,不要晒太阳,火气太旺,这身上的莲花纹都纹了,去或不去都成,只是眼尾那颗痣,要寻个金针扎了,放点血,那血也不要浪费,找个瓶子收着,三日之后,八字、鲜血都一起给我。”谢桥安排道。   阮夫人小心听着,也不敢违背。   只是又觉得时间有点赶。   但想到时间,阮夫人又皱了皱眉头:“可否请大师再算算,大公主的婚事……”   若那东西是戴公子给的,若是无意也就罢了,但若是有意呢?他为何要夺公主气运?若是想害公主,这人肯定不能嫁啊?!   然而这种事情,恐怕都不好在陛下那边解释,万一陛下不信,还要连累阮妃娘娘……   谢桥要了她八字,先简单测算了一下。   “变数较大,这婚事若成,于公主不好,建议还是另寻良缘。”片刻之后,谢桥回道。   这么一说,阮夫人心里头的大石压得更重了。   这位莫大师,是万万不会骗她们的,她可没少帮贵人办事,对她,各家都是十分尊重,便是四殿下岳丈严大人,早先也是一口一个妖道,如今,对莫大师,也是十分尊重。   只剩五天就成婚了的,结果临门一脚,婚事要毁?   对大公主的名声也不好啊……   可大师的建议,哪能不听?   “那三日之后,我再去接大师。”阮夫人十分客气的说道。   谢桥点了点头。   阮夫人客客气气的将她送走。   谢桥回去之后,立即去找莫凌子了,今儿,他人在城门口,支个摊子,看上去就像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谢桥也没提大公主,只是说了这夺运邪术,莫凌子一听,那眉头都要打了结。   “有人被夺运了?男人女人?”莫凌子好奇道。   “师父,我不好多说的,只是想问问你,从前有没有遇到过。”谢桥看着挺乖巧。   莫凌子挠了挠脑袋:“但凡邪术,做起来都耗人精神气儿的,谁会想不开干这事儿?除非对方的运势足够强,弄过来能保本……可运势虚无缥缈也不好算,便是再富贵之人,一生之中,也有衰运变数,不值当冒险,除非是皇家中人,身上有国运护着,运势弄到手不会亏。”   “……”谢桥眼皮一跳。   师父说的没错。   大公主虽是个女子,可她毕竟是皇家中人,还是皇帝的亲生女儿,本朝皇帝子嗣少,如此一来,每个皇子皇女身上的运势相对来说也都会比较强盛些……   谢桥想到之前看得星象了。   指不定,这背后的人就是想要收集龙气?   谢桥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本来她也没急着去审问那些个黑衣人的,但现在,却有些等不及了。   第二天一早,便巴巴的跟着太子去了司刑寺。   司刑寺里头,如同从前一般,让人不想开眼,谢桥眼前,更是是不是飞过一缕阴魂,叱咤狰狞,变态可怖,只那尖利的声音,便让人心头颤颤,不敢言语。 第1163章 花完了   谢桥尽量低着头,脑袋上还带着个帷帽,瞧着装扮很是奇怪。   她一来,谢平岗就直勾勾的看着她,凶巴巴的。   司刑寺的里的人,也有不少见过她这位莫大师,更知道谢平岗最尊敬的道士便是此人,从前更是瞧见谢平岗在这位大师面前温顺低头,现在这突然之间,态度竟然变了?   “大人,难不成是这莫大师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有大胆的,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试探道。   他们司刑寺里头,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平日一起厮混,说话也没大没小。   当然,在谢平岗面前,多少还是要收敛点的,着实谢平岗这气质太可怕些,瞧着易怒。   谢平岗猛地瞪了回去:“本官见她一个道士竟然胆小如鼠,瞧她不上!”   “您以前不是还说她很有本事吗?”那人说了一句之后,想了想,决定顺着谢平岗的意思,毕竟这人也是自个儿的上峰,总是要给些颜面的,“不过大人说的也没错,太子殿下身边那些个侍卫总是说这莫大师千好万好,但这莫大师毕竟是个凡人,又不是神仙,哪有他们说的那般神奇?而且……”   那人说着,猥琐的笑了笑,“不是都说,这莫大师是靠着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才能招摇撞骗的么……”   司刑寺里的官员,见识过莫初声本事的,不算多。   只是知道这人厉害,不能惹罢了。   这会儿,这话一说,谢平岗脸黑了:“你说什么?”   那人一愣,总觉得谢平岗这表情更奇怪了。   “大人???”他有些心虚。   “你说莫初声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谢平岗高大的身躯面对着面前的人,冷哼了一声?“本官从前是这么说的吗?看样子?你对本官的话深有怀疑啊?那就是不信任我了?”   “……”没有,真没有?“大人,属下只是说那莫大师……”   “还敢攀扯殿下?你胆子不小。”谢平岗冷哼了一声,直接叫人来,“这罪,打你几个板子,服气的吧?”   这人直接呆住了。   不……服……气?   他也就说了太子殿下一句话而已,这都算攀扯殿下了?   但看着谢平岗这吓人的样子?剩下的话,到底是没敢说出口,一脸认命的被人拖出去了。   旁边其他人都忍不住有些庆幸?好在他们不傻,虽然瞧出谢平岗和莫大师之间似乎生了龌龊,可也不敢贸然说莫大师的不是。   这位大师?得很多贵人青眼?之前那些个案子,也有插手过的,便是没有亲眼瞧过她的厉害?也不好背后说人家。   谢平岗哼了一声?然后跟着谢桥的方向过去了。   这是他妹子,便是他瞧着再不顺眼?也只能他来说?他来打?关旁人什么事儿?   “大师?你挖到的那两口大宝箱,我可都没见过,何时让我瞧瞧去?”谢平岗凑上去之后,开口就道。   谢桥面色一僵。   她就知道……   “真不巧啊,小谢大人,花完了……”谢桥呵呵一笑,那态度瞧着和从前一般无二,可比谢平岗会演多了。   面对谢桥的表情,谢平岗都有些恍惚。   仿佛莫初声是他妹妹这件事,只是他在做梦一般,越发不真实。 第1164章 师弟们才是专业的   谢平岗出神了片刻,回过神来之后,差点又毛了。   “两口箱子,花完了?那些个金子,你是都融了盖金屋的吗?”谢平岗拧着眉,“如此败家,太子……”   说到一半,也知道不能说漏嘴,话音一转,道:“太奢侈了,你都这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留点金银傍身养老?”   他并没有怀疑谢桥说的话。   这丫头花钱本就厉害,住在谢家时,全家的花销比不上她院子一个人的支出。   但那些花销也都是必要之举,比如那些个药丸子,比如她冬天的炭火、衣服,再比如她吃的那些个人参燕窝美酒……   生活水平不能降低,否则身子骨就会弱。   本以为那两口大箱子能撑些日子,没想到,这么快……   看样子,在谢家的时候,那还算省着花了?   “那是横财,我岂能一人花了?其中一半都用去做善事了。”谢桥很镇定,也不怕谢平岗去查。   她也知道,自个儿那封口费给的有点少,大哥在她嫁妆上,又用了很大的心,但没银子就是没银子,变不出来啊?   那剩下的一半钱,分出一部分给弟妹们存着了,一部分放在望运楼维持开支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她平日买些笔墨纸砚,渡其他阴魂时,也难免要用,真就不剩多少了。   就比如早先在那八方园死掉的傅瀚文,毕竟入了她的画,所以这个人下葬的时候,她还送去了一副略贵重些的丧仪。   清明的时候?还替他超度轮回。   他可是水傀?超度的时候,她买了金粉?又寻了上好的文昌笔,找来了最好的墨?写了不少道经烧过去,这才能一点点加持在他的身上……   还有那用来配牛眼泪的药材,总是要买的,那傅家父母和未婚妻,用了牛眼泪后,副作用大?她也要给些傍身的好东西,保护他们的安全……   都是银子!   少一点都不行!   想起这些,谢桥也肉疼?但也没法子。   “谢大人,你恐怕还不知道,我给百里家弄了个祠堂?如今盖好了?正准备收几个孩子,养做百里家后人,那举世图可是百里家画出来的?算上来?谢家也得过百里家的因,以后?谢大人可要多照顾照顾那些个孩子啊……”谢桥又补了一句。   “……”谢平岗嘴角抽动了一下。   敢情?他不仅沾不到那大宝箱的光?还要倒贴?   “百里家……一幅画而已?都给皇上了,管我啥事儿?”谢平岗不乐意。   认他个鸡毛卵蛋子啊?!   “小谢大人……我这般忙,你真的不打算帮帮我吗?”谢桥一脸幽怨。   她准备最近就带着百里暨的阴魂四处走走,京城的小乞丐也挺多的,一切看他自己的眼缘,亲自挑上几个。   如今她也学了百里家不少东西了,收了之后,再寻个宅子养着,五个师弟,除了太子身份不适合,其他都能当先生。   尤其是萧彧荣,即便不适合收做亲传弟子也没关系,偶尔指点指点,够他们受用终生了。   启蒙好了,将来再将百里家的东西传给他们,也算后继有人。   她倒是也想一直手把手亲自教,但是不能。   事儿太多,顾不上,反倒耽误人,做夫子,师弟们才是专业的。 第1165章 审问   谢平岗也觉得憋屈,这若是自己那亲弟弟,一巴掌抽过去,哪里还敢让他办事儿去?   面对谢桥,到底是心软些,咬牙切齿的点头:“老子可没银子,你银子给够,以后那些个孩子我顾着,当儿子养,这总行了吧?”   “可以的,多谢谢大人。”谢桥收敛的点了点头。   他这大哥凶猛,名头唬人,往后时常与那些个孩子来往,必然不会再有人欺负孩子没有父母亲人,若再教点护身的功夫,更是极好。   当然,之所以找上谢平岗,还是因为大哥命数不太好。   太刚硬了,若能抚养几个孩子,对他是有几分好处的。   那孤辰之命能改,就是要慢慢耗。   再加上,人的年纪大了,少了心焦气躁,少了冲动暴怒,脾气慢慢收敛,命数自然也会越发和软些。   她一脸平淡,谢平岗叹了口气:“你这身子骨若是养不好,对得起那些个金子吗?养旁人的孩子,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我还准备抱外甥的,你……”   谢平岗催到一半,感受到太子的目光,话立即改了,“你让我那妹子加把劲儿……”   “……”谢桥无语的瞪了他一眼。   亏得他能兜得住,要是真说漏嘴了,她就要将一身的黄符全撤了,克死他!   说话的功夫,到了关押黑衣人的水牢里头。   这地儿……阴暗潮湿,蛇虫鼠蚁估摸着也不少,瞧着就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谢桥也没空同情死士,这等朝代,阶级森严,有人买命有人卖命,她一个道士,也是无能为力。   而且,这些人?可是险些弄死她和太子的。   “怎么样?能瞧出什么来吗?”谢平岗关心的问道。   赵玄璟也立在一旁?两根人形大柱子,让谢桥也安心不少?对面前那飘来飘去的阴魂,也少了些害怕。   司刑寺的阴魂?比任何地方的,都要恐怖。   模样、怨气,都吓人。   “看得到,就是……魂多,我得分辨一下。”谢桥示意他们等一等。   这地儿的魂,都挺狂躁的。   倒也不难发现?的确有一个阴魂,与其他的很不相同,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神木然,跟在其中一个黑衣人身边。   谢桥指了指他?让谢平岗将人拎上来。   这黑衣人已经被虐的有些有气进没气出了?几乎如同一个死人,看得谢桥也是心惊胆战。   怪不得这外头的人听闻司刑寺的名字都觉可怕……   进了这里头,身上怕是没有一块好皮?不过司刑寺一般不管普通案件?被重刑的人,大多都是已经定案了的?又算不上可怜。   在这水牢里头?谢桥几乎都要喘不上气了。   太子和谢平岗在这地儿最多是觉得味道难闻了些?她却不同?她眼前,是那些个肮脏的污气晦气煞气,好似一呼吸,便能进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这地儿的官员、狱卒,受官门正气保护,闻多了也没事儿,但那些个犯人不同了,在里头呆的越久,精神气儿就越差,哪怕是不用刑,在这地儿呆上十天八个月,没个几年光阴,身体恐怕都恢复不了。   赵玄璟让人准备了一间干净的牢房。   里头没死过人,还有阳光,让人舒坦多了。   便是这黑衣人,来了这牢房之后,那气息似乎也都回缓了一些,瞧着没那么惨了。 第1166章 屠门   谢桥让人给这黑衣人准备了座椅,免得这人问着问着,晕倒了。   可她这行为,却让黑衣人心里更慌了。   如今生不得、死不得,那么多大刑都熬过了……本以为大刑之后,就是死亡,却没想到又变了。   这是要做什么……   莫不是要养好了,再上一遍刑罚?   “你叫什么名字?”谢桥向那阴魂问道。   黑衣人以为是问自己,但却还是咬牙没说话,而那阴魂见谢桥似乎是直勾勾的盯着他,虽然明知道对方应该不是和自己对视,却还是呢喃道:“在下伏桉楷……东鱼人士,有儿有女,我儿伏坚、伏潮,我女……伏若珍……”   “伏桉楷。”谢桥开口重复了一遍,“可是面前的人,杀了你?”   谢桥声音一出,黑衣人面露惊恐,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不停的挣扎,想要逃脱一般。   伏桉楷的阴魂也震惊的看着她,突然之间,本来没有多少生息的阴魂变得暴动不已:“是他们!是他们做的,他的剑,砍在了我与我家夫人的身上!我全家上下,老人、仆人、孩子,一十七口人,除了我女儿,全都命丧黄泉!请您替我做主啊!”   “一十七口?可否细说。”谢桥又道。   重现往事,固然痛苦,但很显然,这个黑衣人对他的名字很在意,说得越多,也就更有可能撬开黑衣人的嘴。   “我家也算富贵,以向渔民收购海货为生,认识不少来往商人,那一日黑夜,我与夫人早早睡去,半夜之中,却听到动静,出来一看,是他们这群畜生在提剑砍人!我一双年迈父母已然被刺,我与夫人也在院中被害……我死后不甘,在院中徘徊……”   “我父母身上被刺了不下十余剑,两儿一女……女儿不知下落,儿子……两个孩子……”   说道这里?他落下伤心泪?恨恨道:“这群畜生,我那小儿子也不过才十七八岁?生生斩了他的胳膊,他流血而死?大儿子奋力反抗,被杀死后推入井中!其他仆人,无一幸免!”   “我一直跟着他们,却无能为力,他们杀了所有人,将我家搜了个底朝天?我家库房里藏着珍珠珊瑚等海货,被洗劫一空!”   “这群天杀的牲口,既是要财?我给便是,为何要杀我家人,带走我的女儿!?”   “是这个人杀死我的?我只能跟在他身边?都无法去找我的女儿……”   “……”   实在是惨。   谢桥也将他说的话,一一转述。   黑衣人越听越害怕。   那日的情况,他知道的最多!   那些个珊瑚、珍珠?有多少他比谁都清楚!   而当初跟着一起屠戮伏家满门的兄弟?有的早死了,还有的?压根就没跟过来?这次刺杀太子的队伍里?没有一个人如此详细的知道此事?这么多天,他几乎是一句话没说,为何、为何这人知道的这般多?!   “求求大师,我不求报仇,我家已然这样了,我只想知道我女儿去哪里了……”伏桉楷又道。   跟着这黑衣人这么久,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为何会死了。   报仇,他没想过,因为太难了。 第1167章 咬人的狗不叫   既是开口问了这阴魂的死亡始末,对方提出的要求,谢桥也只有应着的。   “我会尽力,只是,这黑衣人嘴巴严实,怕不好审。”谢桥又道。   “只要大师尽力便好……总好过小人只能跟着,连质问的本事都没有……”伏桉楷还是很讲道理的。   谢桥看他这样,就更觉得这人可怜了。   “那你能说说,自己为何遭祸吗?还有这人,身后的主子是谁,你可知道?”谢桥又道。   谢桥说完,赵玄璟那边却已经冷冷出声了:“怕是荣王了。”   谢桥也想到了荣王。   京城可不靠海,此次来京的人里头,也就荣王手笔比较大,之前还送了谢家十分珍贵的珊瑚,只是被转送给了皇帝,但听说,除了珊瑚之外,荣王在京这段时间,也拿出了不少珍珠,各家的送,无比慷慨。   这人嫌疑最大。   听到太子的话,黑衣人脸上的表情更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草民一直跟着他,后来听他和旁人聊天,这才知道,我家是多么冤枉!”   “前年,我家收了许多海货,便是那血红的珊瑚,便有好几座,桂圆大的珍珠,也有好几颗,这些虽价值连城,可都是我做的却也只是小生意,在中间牵桥搭线而已,我与下海的渔民,都得不到多少银钱……货物也是早些时候别人定下的,更不敢违约不卖。”   “可有一天,突然来了人,说要收我家的东西,给的价格还极低,那人凶神恶煞,看上去很是不好惹,可我着实不敢应承,只好实话实说,对方当时没说什么,谁知道,竟下此黑手!”   “我当时听到真相,气得都快疯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有不少人,平日都在一个地方练武,偶尔会被叫出去,多也是做一些杀人的事儿,我虽成了阴魂,可看了那些,还是害怕。”   “只有一次,这人被他们的主子叫了过去,那是个妇人……”伏桉楷又道。   谢桥听到这里,也是有些狐疑:“妇人?”   莫不是荣王妃?   但那荣王妃,面相虽不太好,可瞧着煞气也不是那么足,沾的血不该有这么多才是啊?   “是的,是个妇人,他们叫她娘娘……好像是个太妃,那人生得十分贵气!”伏桉楷连忙又道,“我当时张牙舞爪还想报仇,却没想到那个太妃身上有很厉害的符咒,我根本靠近不得,还差点烟消云散了……”   谢桥也彻底惊了。   那位太妃,这次好像也跟着一起来京城了。   这惠太妃出身不太高,据说身体也不好,所以荣王幼时,曾被送给梅太妃抚养,这梅太妃便是早先谢桥进宫时,遇到的那个用骨粉养花的奇葩。   听说荣王幼时与生母并不亲近,可后来当今圣上继位,荣王犯错被贬出京城,却将惠太妃请了出来,带去了封地赡养。   皇帝怜他年纪不大,便也应允了。   这个人,一向没有存在感,估摸着,如今宫里的皇后婆婆,都想不到这么个人来。   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没想着,这人竟然还办过这么多恶心事儿来。 第1168章 祭天   赵玄璟似乎也在回忆这位惠太妃是个什么模样,但想来想去,却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她身上既也有符,身边应当也是有高人的。”赵玄璟道。   心下,有些担心谢桥。   这些个黑衣人,问题不大,可这奇门之事玄之又玄,若是偷偷用了什么法子,他帮不了手。   谢桥看着这伏桉楷,继续又问道:“你跟着这个人的时候,可还见了什么?他们都做过哪些恶事?”   谢桥说着,还让谢平岗在旁边一一记录。   伏桉楷想了想:“他杀过很多人,我也不认识,只知道,都是荣王封地内的,其中有几个,都是贫穷人家,家里的女儿……女儿年幼,且生得貌美,也都是强买不成,全家遭殃了的。”   他的女儿年纪也不大,现在才十二岁。   谢桥听到这话,已经有些担忧了。   被抢走的女子,下场恐怕都不太好,要么,为奴为婢做妾室歌姬,要么……   她现在已经怀疑那位大公主的病情都与惠太妃有关系了,若是如此的话,这惠太妃身边必然是有个邪道的,这邪道的人做邪术时,常常会需要孩子和女子的鲜血为祭……   若是如此,这个伏桉楷的女儿,怕是凶多吉少。   谢桥也没给他太多的期待,将实话与他说了。   伏桉楷听到这些,整个魂体都忍不住的颤抖,看上去更是苍白无力,很是可怜。   “我……我是个无用的,做一点小生意竟然连累父母妻儿,如今我女儿若是能寻回来,那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望大师帮忙,尽量找回我女儿尸骨,要么……将害死我的女儿的人,祭了天!”   原本,他真没有报仇的心思。   现在,听到女儿很有可能被邪术害死……   心情就大不相同了。   他也知道,这沾了邪术,指不定是连灵魂都没了,不仅仅只是死亡而已……   怎能不恨?   而此刻,那个黑衣人心里已经拔凉拔凉的了。   这哪里是审问他?只是看着他而已,竟然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查了个清楚!甚至,很多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也都被说了出来!   这还怎么瞒?!   他一脸紧张,却见这道士似乎没有问他的打算,心里更慌了:“我身边……是有什么吗?”   谢桥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如今是你审问我呢,还是我审问你?”   “……”黑衣人腿脚打颤。   活的玩意儿,他还真不怕。   但死了的……   作孽做得多了,心里也担心等死后还要偿还欠债……他不怕午夜梦回有阴魂寻他,却害怕自己今生做的错事,要连累来生受苦。   生来低贱,只当是自个儿运气不好,可若生生世世都要因为这辈子的事情备受折磨,那……哪里还有翻身之日?   “如今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事情我不了解的,你若是想要补充两句,贫道也不拦着,若是没有补充的,一会儿便送你上路。”谢桥语气淡淡的,像是已经在看着一个死人了。   那黑衣人不踏实,小心翼翼的开口:“下面……下面是什么样……” 第1169章 女子   求不得生,也只能想着死后的日子好过些了。   “下面?你以前肯定也听过不少传说,应当差不多吧。”谢桥漫不经心,“我是劝你,人活一世,纵使错得再多,临死的时候,还是说几句善言,指不定因为这几句善言,到了下面罪过能轻一些呢?想必你也不是心甘情愿做了死士的,又或许是家中有亲人被你主子掌控着,如今我不该知道的也知道的清清楚楚,在你主子眼里,你们都是叛徒了,家人又如何还能守护得了?”   “不如现在说清楚些,若你真的是被逼无奈,也能略略赎罪,又或者,能来得及让你家人得救呢?”谢桥又道。   得救……那是不可能的了。   荣王封地那么,是鞭长莫及了。   但谢桥可以肯定的是,交代清楚,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能少承担些痛苦。   不过想到这里,谢桥突然呆了呆,有觉得自己是想差了。   她冷冷一笑,又道:“错了,竟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若你运气好,死后直接到了下头,即便痛苦万千,但总有熬出头的一日,下辈子做牛做狗也好,总归是还存在的,可若是你运气不好,死后逗留人世,便会被永远困在这司刑寺内,做其他阴魂撕咬吞噬,其中痛苦,比你身中千万刀可厉害多了。”谢桥很会吓唬人。   她说完,黑衣人的脸色都变了。   眼前这个道士,不像是在说谎。   而且这个道士他也知道,本事挺大的,这种修行之人,一般不会胡说八道的。   “我……”黑衣人犹豫了几分,见谢桥起身要走,这才连忙松口,“我们是为荣王爷卖命的死士!”   “惠太妃到了封地之后,便着人四处挑选幼儿养着,我被选中的时候年纪略大些,已经有十岁了,所以不太受重用,多是被派去为荣王爷收揽美人或是宝物。”   “有幸、有幸见过惠太妃三五次,惠太妃很、很年轻,瞧着像是三十岁一般……我听一起卖命的人说,惠太妃身边有很多幕僚,这些人会替惠太妃联系朝中一些臣子,还有就是……”   “这次进京,惠太妃带了很多美人,这些美人生得都十分娇艳,都用各种途径,送去勋贵之家了……”   “……”   黑衣人说完,整个人越发虚脱了。   心里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被教导要忠诚,如今突然背叛,肯定受不了。   赵玄璟和谢平岗眉头皱得都是紧紧的。   “美人?前些日子我爹出去喝酒,身上沾了不少异香,我多问了几句,我爹说,是花楼里的女人,卖艺不卖身的,对他很是殷勤,还琢磨着让他帮忙赎身,只是我爹手里没银钱,再加上先那女子长得太好看,所以没应,之后那女子被我爹的同僚买去了。”谢平岗突然说道。   谢牛山出门的时候,手里头最多带着三五十两。   就银子在普通人家是不少,可对于出去喝花酒的人来说,真是不够用,他都学会让旁人请客了。   反正,他是太子岳丈,旁人也敬着他,吃个饭而已,也都抢着付钱。 第1170章 清理   谢牛山能从一土匪混到如今这地步,自然不是靠着傻劲儿。   这同僚请客,他也是偶尔才去了,吃的也都是以往那些个普通菜色,也不敢收人家的重礼,生怕被人算计了。   至于女人,从前还想过,但谢桥做了太子妃之后,那就彻底断了念想了。   他不能给太子找个新岳母。   太子的岳母,只能是他家的彭氏母老虎,便是人不在了,那也是她的荣光,不好被旁人抢了。   所以,见了那些送上门的女子,最多就是摸摸手、搂搂腰,香亲两下,做做场面活,绝对没有下一步。   心里憋闷,那也只能认命。   不过因着他现在着实是循规蹈矩,便是林家人,在谢桥大婚的时候,瞧见他都有了好脸色,客客气气的。   人模人样,便是如今的谢牛山了。   这黑衣人知道的着实不多,如今能说的确实也都说了。   从这司刑寺出来,赵玄璟也头疼。   荣王年长他十来岁而已,但那也是他叔叔,一个黑衣人而已,便是供词送到了他父皇案前,父皇再如何信他,也不好直接下手捆人。   谢桥也不叨扰他。   要忙的事情,很多,最起码要将这些个女子都落入哪些人家,全部查清楚。   还有就是,荣王案底里和一部分官员联络了有多久,相交到什么地步,也要查明白,太子身边并不是没有幕僚,只是平日用不着,特闲,现在也该让他们出来露露脸,出谋划策。   这些事儿,用不着谢桥插手。   只是临走之前,谢桥想到了孟极方,道:“之前我算出孟极方有桃花劫,最近这外头不是都说他得了两个好看的异国美人吗?会不会也是那些女子中的两个?”   “莫名多出的美人,十有八九来路不正,且又是异国的……”赵玄璟想起谢桥和国师看星象的结果,心里已经有数了,“惠太妃既然知道联络朝臣,戎山那边,必然也有她的手笔。”   偷偷摸摸,不知给戎山那边送了多少好处了吧?   如今发现的还算早。   皇室里头,除了他之外,皇子也还有两个,便是他父皇出事,这皇位也轮不到荣王来坐,所以……他那两个皇弟那边,也要仔细关怀关怀了。   赵玄璟先进了宫。   大皇妹的事儿他也知道了,若她的情况也是荣王一家做的,那这手已经伸到宫廷了。   需要让母后不着痕迹的,将这皇宫清理清理。   谢桥依旧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情。   到了日子,大公主再次出来了,这一次,是得了皇令出门的,竟然还请了那戴公子来了别院相见。   这一次,这大公主的脸色就比上次好多了,可见符水喝着是有用的,另外那眼尾有伤,红痣的颜色却没那么艳丽了。   戴公子见到大公主,先是一喜,随后面上闪过几分惊色。   “怎么?泊蘅,瞧见我,你不高兴吗?”大公主开口便道。   戴泊蘅怔了一下,随后一脸笑意:“怎会?过两日便是我们成婚之日,按照规矩,如今不好见面,担心对公主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不过就是些酸腐规矩罢了,本公主便是不遵守,又能怎样?倒是你,瞧见本公主面上伤痕未好,怎也不知关心两句?” 第1171章 瞒不过   戴泊蘅面色有些难堪,目光看到了谢桥,但不曾见过,只是瞧着她的穿戴,眉心一紧。   “微臣怎能不关心公主?上次不小心伤了公主贵体,回去之后,我内心煎熬至今,只是之前公主传信来说伤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知为何,现在竟会……”   他话没说完,大公主起身站了起来。   “泊蘅,当时,你说要送我一钗,我心中惊喜,便由着你,可你手忙脚乱,竟伤了我的脸,我也没怪你,对吧?”大公主幽幽问道。   “是。”戴泊蘅心里头越来越凉。   “我本以为你真的是瞧见了我心生紧张!”大公主话音一落,突然“啪”的一声,一巴掌抽了过去。   她手上带着的饰物瞬间刮坏了戴泊蘅的脸。   谢桥一直没说话,在观察着这位戴驸马。   人长得确实不赖,一身文气,瞧着端正,瞧着也不像是个有野心的,估摸着……是受制于人了。   戴泊蘅直接跪着了:“公主……为何?”   “为何?你扎坏了我的脸,我将这伤还你,有何不对?!”大公主心头又气又凉。   伤心?有。   她那日清醒过来之后,想到自己的情况竟然是心爱之人所致,心中如同烈油烹熬,万分痛苦!   一直想不通,甚至还思虑着,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她母妃以泪洗面,昨日,太子哥哥让她去了一趟东宫,问她身体如何了……   又训她这些日子荒唐,她才想起,自己是一国公主,险些因为戴泊蘅,坏了父皇颜面!   “公主……两日之后,我们还要成婚……”现在却伤了他的脸?   “成婚?来之前,母妃已经去请求皇后做主,我二人婚约作废,今日,你从这里出去之后,外人只会说,你戴泊蘅生有狂疾,诓骗皇室,生病之时,竟还妄图杀害本公主!戴家隐瞒你生病之事,全家有罪,一个都别想跑!”大公主直接将话说的一清二楚。   戴泊蘅一听,震惊的抬头。   “公主对我为何如此狠心?我对公主之心日月可鉴,便是公主移情了,也无需……”   “呵?你还继续装傻?替我纹身宫女不是你准备的?沾染了煞气的钗毁我面容,沾我鲜血,又是不是你?你说愿与我结发,那发丝你又送去做什么了?戴泊蘅,我今日叫你来,不是羞辱你,也不是要害你全家,你应当明白,能救你全家的,只有我!”大公主冷眼说道。   骗婚公主的罪名,可不会让戴家全家小命玩完。   这邪术之事,也不好对外明说,传播出去,影响民心。   但荣王有罪,将来若是查出戴家与荣王有牵扯,可就没了他们改过的机会!   如今,老老实实招了,看在从前情分,将来好歹也能护他家中无辜幼子!   大公主生气,气得想让戴泊蘅就地闭上眼没了小命。   可定亲以来,她对戴泊蘅也是切切实实的喜欢,也知道戴泊蘅本也不该是那等小人,中间必然会有些缘故,所以,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解释清楚!   大公主都说到了这般地步,戴泊蘅还有什么不懂的?   双目一闭,狠狠的舒了一口气:“果然是瞒不过公主……” 第1172章 恩赐   戴泊蘅整个人颓废在地,一瞬间也没了进门前那翩翩公子的自信与潇然。   他心死如灰,慢慢道:“我对公主,从无作假,怨只怨时运作弄人……”   “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你欺我是真,伤我也是真的,一句时运作弄,便做无辜了吗?”大公主冷声说了一句,“今儿若是你实话实说,你戴家还有几分余地,若是继续欺瞒,必是死路一条没得选了!”   戴泊蘅抬头看她。   自嘲的笑了笑。   “戴家已经死路一条了。”他叹了口气,“如今公主知道自己是中了邪术,那恐怕,是谁为之,对方为得是什么,也一清二楚了吧?”   “我戴家也算是清白人家,否则也不会选了我尚主……可惜,家门不幸,我二叔外放做官的时候,犯下大错……那过错,可连累我全族都跟着遭殃,本以为能瞒着一辈子,却不曾想,荣王归京之后,找上门来,当初来往信件,在他手中握着,所有账目,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若我不按照他的要求做……”   戴泊蘅苦笑了一下。   “大公主,若我尚主,或许有公主庇护,我能逃过一劫,可我父母兄弟,我岂能不管?”戴泊蘅又道。   大公主听到这话,嗤嗤一声:“所以你便弃了我?用我的命,换你全家?”   “不是!”戴泊蘅心头一缩,“不会伤及公主性命!荣王派来的人说了,此乃夺运之术,公主身有皇家气运,取了这气运,公主只会……倒霉一阵子,可您是公主……”   因为是公主,所以便是没了运气?最多也只是受些伤?总不至于没了命的。   可他这话,却让大公主的心彻底凉了。   本想着?他许是受了胁迫,逼不得已?不得不如此,心里总该是有几分顾念这她的。   却没想到,他所谓的顾念,竟然如此廉价。   “只要有命在,便是你对我的恩赐了,是吗?”大公主伤到极致?反而笑了,“皇家之中,犯了大错却还留着命的?有几个日子好过?荣王留了命,可那是他犯错的时候年幼,便是如此?也被送去了偏远封地?我二哥三哥有命在,可一个成了庶人,一个被幽禁?日子岂又自在了?”   “我身为公主?倘若真因此犯下不可饶恕之大罪,便是不一尺白绫弄死我?下半辈子必不会好过!”   大公主觉得戴泊蘅可笑极了。   皇家公主要是闹出笑话?她父皇为了保全皇家颜面?便是不乐意?那也得对她动手!   送去皇家道观清修也好,幽禁终身也罢,都是要遗臭万年的,且,她还有母妃!   她一人受苦倒也罢了,她母妃呢?不无辜吗?!   “说吧,你二叔是与何人往来,这信件竟影响如此之大?”大公主又道。   “他……在外地做官时,认识了不少游商,那些人手里头握着戎山产出的许多奇珍异宝,我二叔一时眼馋,觉得价格便宜公道,几乎是半送与他,便常常购买,后来……那一年,太后娘娘寿辰,我二叔为了买一块玉石,卖了……边关布防图,所以,当年戎山的人,才会那么快打进来,边关那边,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若非那土匪突然从天而降,等朝廷这边支援的时候,万千百姓的尸体都凉了。 第1173章 大罪   大公主听到戴泊蘅的话,直接傻眼了。   她以为,是戴家有人做了贪、赃、枉、法的事儿,又或者,与孟家一样,琢磨着推四皇弟上位,暗地里做了什么对不住太子哥哥的事儿……   却没想到,竟然是通敌?!   她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当年边关情况,她也知道的,京城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破了两三城了,边关几大守将阵亡,朝内将军各有职责,一时之间,甚至找不到合适的人上战场,便是选定了人,可粮草选备、兵马筹集,总得需要时间,从京城再往那去,便是加紧行军,恐怕也赶不及。   那时候,父皇急得觉都睡不好,后宫之中,也一片忧色。   后来,突然说边关守住了,父皇高兴不已,哪怕是个土匪带兵镇守,他也依旧说要赏、还要大大的赏!   土匪做官,本是滑天下之大稽,偏就做成了!   而如今告诉她,当初那事,有戴家人的手笔?   “此事,便是我,也帮不得你了。”大公主坐回了位置上,看着戴泊蘅的眼神已经彻底失望了,“你若真的有心悔改,不如让你长辈自己去大殿上将此事摊开?你祖父这些年也立下不少功劳?或许,能留你家一条血脉?不至于所有人都丢了命。”   但能不能如此,她也不确定。   这罪太大了。   戴泊蘅也知道?如今是无路可走。   谢桥一直在旁边坐着,戴泊蘅如今彻底没了秘密,人也变得没多少生气:“公主殿下的邪术……若是能解,泊蘅,愿尽全力……”   “这事儿……你还真帮不上什么忙。”谢桥开了口,“这运势不是被你收了的……便是要还?也许要荣王的鲜血。”   之前那点乌黑的混合物,是不能用了的。   邪术已成,那玩意儿透着一股阴气?之前她给大公主准备的符水有克制的作用,但不能彻底化解。   想要将运势夺回来,也要摆一个夺运阵法。   戴泊蘅想了想:“我已是一身罪过?还请公主给我一日时间?回去之后,我会将荣王鲜血送上,之后?我祖父会进宫告罪?此生,不能与公主携手白头?都是我的错?下辈子?当牛做马?偿还公主。”   说完,戴泊蘅起身,踉跄着走了出去。   大公主欲言又止,最后却别过了头。   别的错,她能忍。   但这错,不行。   哪怕犯错的人不是他,是戴家二叔,可她是皇室女,这一生嫁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与叛逆通敌之人扯上任何关系!   “大师,没有荣王的血,大公主的病现在不是……”阮夫人叹了口气。   “我只是说,没有血,已经夺走的运势回不来。”谢桥认真解释,“等会儿我会做法,先保公主今后,即便没有荣王鲜血,以后也不会继续被夺,只是,这邪术也进行了很久,公主身上最好的气运怕是都被他拿走了,若是不拿回来,公主下辈子,怕是处处不顺。”   尤其是婚姻方面,肯定出大问题。   大公主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大师了。” 第1174章 惠太妃   谢桥将人请去了院子里头,开坛做法。   这三日,她也没少做准备,再加上师父也在,所以手头好东西还挺足,脚下星步一迈,神神叨叨的样子,便让不远处的阮夫人心中泛起浓浓敬意。   瞧瞧,一样是跳大神,可这大师跳的样子,可就是和从前家里请进门的神婆不一样。   飘飘欲仙,简直就像是仙人在做法似的。   大公主知道这事儿稀奇,但当自己坐在那阵法中间,随着大师口中道经、咒语一句一句抛过来,这身上竟忍不住生出几分轻松之意,就像是原本蒙上一层灰雾的脑袋,豁然开朗。   瞬间舒坦了许多。   与此同时,京城一处大宅内,一道士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又一次……”道士声音阴暗沙哑,听上去有些苍老,“过真是个厉害的,轻而易举就毁了我的心血!”   惠太妃眉头微皱:“夺运被发现了?你不是说,这种邪术很不常见,便是御虚观的道士亲眼瞧了,也未必能发现的吗?”   道士脸色苍白:“贫道也没想到,那个莫初声竟然如此厉害。”   “又是她?”惠太妃一脸不悦,“她做的事儿还少吗?那李家本该是要断子绝孙的,只要再过几年,他家里头便再也没个能主事的人!如今倒好,孙子贤名都快传满京了!”   还有皇后的娘家!   虽然如今已经是满院子纨绔废物,可那阵法也已经没了,只要以后生得出子嗣,还怕没机会东山再起?!   曾经欺辱过她的人,如今,一个一个的,竟都过得这般好!   “师妹,你莫要着急,我会帮你的……”道士见她这样,连忙安慰。   “你帮我,如何帮?这些年,我们做的还少吗?可困在那方寸之地?想要进京都要看皇帝脸色!我也受够了……”惠太妃揉了揉眉心?看上去很是痛苦。   若这天下再无像他们这般厉害的道士,她早晚能成事。   可那莫初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坤道士,屡屡破了她的安排!   “这夺运之事被人发现?恐怕那戴家小子不是个可靠的,不该说的话,怕是也都说了,幸亏咱们进京之后,娘娘少露人前,如今还是提早做打算吧。”道士又道。   惠太妃眉眼之中?流露出几分阴狠。   “区区皇位而已,我一女子,又不能坐?倒也不稀罕……可我就是容不得那些个看不上我的人,那么猖狂畅快……”   “我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道士叹了口气。   惠太妃与他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经。   她父亲,是一游方散道人?自诩有绝绝天资?很是自傲,那些年?游历名山大川?偶遇她娘亲?做了几年门下婿。   生了她。   却从未困住父亲?她出生后,父亲便走了,偶尔回家,陆陆续续带来三个弟子。   她幼时不懂,只觉得母亲从未开心过,常常伤心哭泣,没几年,郁结而去,她被亲眷养着,看人脸色,受人欺凌,只有在她父亲偶尔归家时,才能过几天好日子。 第1175章 风水轮流转   有一年,她突然变得有些不同。   偶尔能瞧见一些奇奇怪怪的阴魂,一闪而过,吓得她心惊胆战,常常大闹,亲人当她是个疯子,说她是个怪物,再不肯亲近,父亲回来后,说她是后天开了天眼。   三年时间,她那父亲,费尽心思,将她的天眼封了。   可也有三年,她不敢见人。   没了天眼,父亲却说,与她父女缘分已尽,甚至只留书一封,不曾见一面,便将她送去了一好友家度日,她不明所以,却只能听从安排,可在那家过了没多久,替那家的女儿,入了宫,做了宫女……   时啊运啊,兜兜转转,却从不肯落在她身上半点。   先皇的后宫还算清静,她也没想过攀高枝,偏偏不小心撞上了,一跃成了妃嫔,她身子骨不好,生产艰难,差点因为那个孽子没了命。   濒死的时候,她脑中闪过许多。   皆是别人冷眼。   想起自己在宫外时,身为一孤女,路中偶遇顾家那位才貌双全的小少爷,小小年纪,却已是初见风流,如她父亲那般,一脸骄傲,目无世俗。   想起那李太师一家,风头正盛,在宫宴上,明灿夺目?那时?她一小小宫女,因李家小姐打翻了盘子?她却要趴在地上,清理干净……便是李家其他人?瞧她年纪小的可怜,让她退下,可那等施舍目光,却仍旧刺人。   她本有父有母。   却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生下一个几乎要了她命的孩子,那时?才会有人来恭贺她甚至……防备她。   先皇驾崩,人人都说,她命苦?才得了宠爱,还未曾给幼儿换来荣宠,就已经成了个太妃?进宫的李家人、顾家人?她们都在和她说什么?   他们说,皇后是个仁德的,让她莫要忧心?只要在这宫中老实本分的过日子?必然护她一辈子周全……   呵……   惠太妃想到这些事儿,忍不住笑了。   风水轮流转?若是不肯转?便毁了它!   “躲起来?那就躲吧……”惠太妃也不在意?她摸着自己这张几乎没多少变化的脸?笑了笑,“便是我输了,也无碍的,总要在临死之前,将自己没做的,提前做了才好。”   “师妹?”道士皱了皱眉。   “彭天命?倒是改了个好名字,竟还能成了国师。”惠太妃起身,身影单薄,“便让我父亲,随着二位师兄,一起去了吧?可好?”   道士浑身一颤。   师父收了三个弟子,封了师妹天眼之后,留了不少书籍给他们,师父便无影无踪了。   后来,他们几个,找到了师父的女儿,那时候,她已经是太妃了,便留在她身边照顾着。   他们学得东西,里头有不少是不能碰的。   二十年前的论道大会,两个师弟因为用人命做术法,被人发现之后,折了。   他担心引火烧身,之后和师妹一起,做了个局,带着荣王去了封地,躲了这么久。   “他如今是国师,恐不好下手。”道士想了想,道。   “我是他亲女,用我自己做祭,方便得很。”惠太妃声音冷冷清清。 第1176章 六亲缘薄   惠太妃一脸随意,轻轻一声哼音,如同云间飘来的一抹风鸣,转眼即逝。   旁边道士安静守着,只是过了一会儿,这才问道:“荣王那边……毕竟是师妹的儿子……”   惠太妃手一僵,抬头看他。   “那个废物,一点小事儿总是办不好,脾气不曾有半点像我,当年我也只是让他装模作样与那该死的老东西扮一扮纨绔,寻个由头被赶出京,他倒好,竟真成了个扶不起来的蠢货,就他那点才能,还顺杆子往上爬想做皇帝?”惠太妃笑了一声,手里捏着一没念珠,轻轻搓动着,“以为得了那丁点运势就真能成事了,也是可笑,随他去吧。”   道长沉默了一会儿,默认了。   荣王虽是他这师妹唯一的血脉,然而师妹命中注定,六亲缘薄。   若与荣王过于亲近,对她二人都不好,这也是为何,当年会将荣王送给别人抚养。   即便后来去了封地,这母子二人,一年半载也见不得几面。   此刻,惠太妃明知道已经出了事儿,可还是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准备着。   荣王那边,却还一概不知。   做着春秋大美梦。   当今子嗣太少,一个废了胳膊,一个文弱懦弱,还有一个年纪太小,都不顶用,只要他趁着在京城的时候,多使些法子,将来皇帝没了继承人,他这个亲弟弟,当承不让。   “王爷,戴公子请您去去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与您说。”荣王这边看着歌舞,正是高兴的时候,外头有人来叫。   他心中也没生出半点怀疑来。   “想必是戴家要慌了吧?娶一个没了运势的公主回家,心里头当然不舒坦的,还得本王给他画几快大饼,否则这人办事儿就是磨磨唧唧的不顶用。”他讽刺了一声。   戴家犯下那等大罪,他不相信戴泊蘅敢违背他的意思。   这世上,最好用的不是知己心腹或幕僚,而是这些个被他握着把柄的人。   让他们生他们便生,让他们死,便是一点活路都没了,如同蝼蚁一般。   他也没嫌弃这戴泊蘅没亲自上门,只想着,这人快要大婚了,估摸着家里事情也多,便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人,前去戴家那边。   戴泊蘅从公主别院离开之后,回到家中,便将自己洗的干净,换上一身新衣,瞧着真像是要成亲的样子,等到傍晚,荣王果真来了。   他备了一壶好酒,在自个儿院子里头暖上。   荣王到了之后,更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瞧着不曾有半点不尊。   “戴驸马今日怎么这般客气?竟是让本王受之有愧了。”荣王半笑着说道。   “对王爷,怎能不尊敬?若我与公主成亲,也要叫王爷一声叔叔的。”戴泊蘅顿了顿,又道,“况且,王爷宏志,泊蘅是一清二楚,如今也当是提前祝贺王爷,故而,备上这酒。待泊蘅成婚之后,怕公主看得严实,到时候,便不好如此了。”   荣王被他说得心头高兴:“既如此,你我叔侄二人,便干了这杯!”   说罢,荣王一饮而尽。 第1177章 遇刺   戴泊蘅瞧着,笑容却有些放肆,就如同是发泄一样,一杯接着一杯,给荣王满上。   荣王出门,身边也带了不少人,只是如今,他已经是没有退路,半点不怕。   此时此刻,瞧着荣王醉生梦死的样子,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把刀,趁着那些护卫没注意,一把捅进了荣王的胸口。   只可惜,他只是一文人,不通武艺。   这一刀下去,喷出鲜血,他却知道深度不够,不可能要了荣王的命。   也就够了。   荣王护卫一看,吓了一跳,二话没说,立即动手将他拿下!   荣王满面痛苦,捂着伤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戴家竟敢行刺王爷!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将这凶徒押下,听候发落!”侍卫长心头都凉了半截。   是真没想到这戴泊蘅竟然敢如此行事!   荣王爷喝的酒,自然是要提前经过一番查验的,肯定没毒,刚开始,他们盯得也紧,只是后来这二人一杯接着一杯,喝的是着实畅快,谁能想到……   侍卫立即派人去叫太医,而这边,戴泊蘅已经被押下。   院子里头一番人仰马翻,一干人等立即将荣王挪进屋子里,可这院子里竟连一张客床都没有,没法子,这才去了其他小院修养救治。   戴家其他人战战兢兢不明所以,当家老太爷却心知肚明,此刻也只能咬牙叹气。   这些侍卫一走,立即便有人上前,将那桌边没干的鲜血尽量收了起来。   老太爷着人,快马加鞭,立即送往望运楼。   ……   这大半夜的,谢桥人自然是在太子府的。   还是第二天到了望运楼,常掌柜才将东西送上!   这血……很是不少啊?!   “这也不知是谁的血,闻着腥气还挺重,前半夜之前送了一瓶子来,后半夜又送了不少,东家,这莫不是黑狗血?除煞扫晦用的?”常掌柜跟着谢桥久了,对这些事情,越发的好奇。   平日铺子里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总是要先瞧一瞧。   谢桥见他一把老骨头,好奇心还不小,担心他哪一日不小心沾了点脏东西,还教了他几种护身的咒语和画符的手法,小老头学得挺有兴致。   “这是荣王的血。”谢桥将瓶子打开瞧了瞧。   “荣王!?”常掌柜心头一缩,“怎么……还将王爷的血买来了呢?这么多,这不得断个胳膊腿儿啊?”   谢桥笑了笑:“其实几滴也就够了,谁想着这戴泊蘅办事儿这么这么狠呢?”   不过,也难怪了。   一家子,本来藏着掖着,永不提那些个旧事,日子也能过。   没想到荣王来了,拿了把柄,提心吊胆,如今又彻底没了退路,不疯才怪。   谢桥上楼办正事儿,常掌柜自个儿好奇,着人去打听这荣王的情况。   这一打听,可是被吓了一跳。   荣王遇刺了!   不仅如此,这刺杀荣王的人竟然还是本来要做驸马的戴泊蘅,对了,今儿……本该是戴泊蘅成婚大喜?!   他这边才打听完,到了下午,另一波传言又来了。   这戴泊蘅与公主的婚约解了,却不是因为荣王爷的事情解除的,而是因为戴家……欺君、通敌?! 第1178章 欠债   常掌柜听到这些,真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世道变化是不是太快了?大喜的日子,竟然成了戴家全家的倒霉日?   欺君、通敌,这可是两项大罪啊?全族都躲不过吧?!   此刻,戴家里头,才是真正的哭天喊地。   不得不说,戴家也是被戴二叔一人连累,其他旁人,的确无辜,公主甚至太子,也算给了他一日的闲空,这一日功夫,看似短,实则也能做许多事情。   家中那些不要紧的妇孺,能休的、和离的,尽量送出去,尤其是一些新妇。   他们倒是也想护着孩子,但没法子,国有国法。   皇家能容忍他们送走无关的人,但有戴家血脉的,却不可以。   毕竟……   他们无辜,那边关百姓,更无辜,总是要给个交代的。   戴老爷子亲自认罪伏法,上午去了之后,便没再回来,直接下了大狱,如今这抄家罚产抓人的官兵也到了……   荣王才受伤,都还不宜挪动。   他这边病床上养着,那边瞧着官兵抓人,心里有气又恨,差点急得吐了血。   等这官兵抓完了,宫里的公公也找上他来了。   戴老爷子既然招供,哪里还有其他瞒着的事儿?连同荣王找上门威胁的事情也说的一清二楚,皇帝本是不信的,但戴老爷子也有证据,且太子速度快,带了不少女子进宫,竟都是荣王带进京的人……   这些女子里头,有的是全然无辜的普通歌姬,只是用来收揽、吹枕头风用的,但也有几个……是戎山细作。   这第一天,戴家不见天日。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京城其他人家也乱了。   太子动手利索,这些女子,有的是靠抢、有的是直接索取,一个接着一个的落在他手里。   他们比不得太子身份贵重,也不好反抗,本以为太子只是好色,没想着他是想对付人!   孟家里头,一片阴云。   孟极方人跪在地上,两眼乌青。   孟侯爷气得捂着心肝,差点厥过去。   “十万两银子的债……你、你可真给我争气啊?!被那两个女人哄得晕头转向,还学会去赌了!?”孟侯爷真要气死了。   家里是富贵,不缺银钱。   可这十万两它不是小数目啊!   孟极方自己也懵着呢……   “爹,这债不能算啊?我当时醉着呢,谁晓得那女人送的酒这么烈啊,我才喝了两口,人就没多少意识了……”   “你没见识还敢在外头喝酒!?那酒是戎山的奇酒,里头放了好些个药材的,毒死你,你都不知道!”孟侯爷更气的是儿子竟然这么蠢,着了道!   那种酒……便是酒量奇深的人,三杯必倒!   说是倒下,那也不对,应该是,喝了这酒,神志不清,只是呆傻附和,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怎么办……咱们抄了他那赌坊吧……”孟极方伸着头问。   饶是孟侯爷不舍得,现在也踹了他一脚。   “你以为我是气这银子吗?!你那两个美人,早就不见踪影你了,你说她们是跑了,简直是糊涂,如今,这人在太子手里头呢!”孟侯爷心里着急。 第1179章 罪证   孟极方一听到亲爹的话,整个人也愣了一下,随后怒了。   “莫不是太子使得阴招?怪不得之前莫大师给我算命说我会得两个美人还会赌输呢,原来都是安排好的!”孟极方气的站了起来。   “你!你动动脑子!”孟侯爷真的是……不知怎么骂这亲儿子。   孟极方也不是真蠢,他就是现在紧张,脑子动不起来。   “爹,你有话直说吧,我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了?只是那银子的话,你不至于这么凶我的吧?”孟极方倒也又自知之明。   “太子……瞧着安静了这么些日子,没想到憋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也是那荣王不要脸,连累了你!”孟侯爷看着儿子,又道,“你那两个美人,已经被太子查出是戎山送来的细作,好在为父我的书房平日看管甚严,否则,还不止要被她们查到多少东西!还有你输的银子……确实不是个大事儿……”   “十万两还不是大事儿?”孟极方也呆了。   他爹……莫非偷偷攒了百万家财吗?   “你是被人灌晕了签下的债,那些女子既然是荣王想法子送的,那这银子必然也是兜兜转转要落在荣王的手里,他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无非是招兵买马做叛逆的事儿,明儿,为父去宫中,将这欠条交给陛下,反倒还能证明你的清白了,比起被那两个戎山女子连累,银子算什么?”   当然,这欠条送给陛下,欠条里的银钱,也要送给陛下的。   孟极方也听懂了。   脸色微白:“荣王这是要做什么?谋反?他那身份,也不够格啊?陛下五个儿子,各个都活着呢!”   便是有两个不顶用了,那也轮不到他啊?!   甚至,若是陛下真没儿子了,宗室过继那也成啊?谁说一定要传弟弟了?   “痴心妄想罢了!便是皇上太子都……,还有四殿下!”孟侯爷也同意。   他那外甥四殿下现在还没资格上位呢,荣王?他算个什么东西?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卷进荣王谋逆案子里去了?”孟极方觉得有点恍惚,“可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爹,这荣王谋逆,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没瞧见有起兵的啊?”   “……”孟侯爷尴尬的看着他。   他都不好意思说。   这荣王背地里也不知是筹谋了多久,说是和不少朝臣还联系上了。   谁知道,莫名其妙的露馅了不说,还有一个铁证!   “那戴家人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指证他,全族的性命都不要,就说他做了这等事儿……也只能怪他……将人得罪的太狠了……”孟侯爷老脸微红,脑子里还是想到了太子。   太子办事儿更狠。   一点风吹草动而已,结果就这么全城的搜,全城的查,据说今儿还在郊外查到荣王藏的兵器和银子了。   不仅如此,太子还弄出了荣王好几条罪证。   比如抢夺民女、杀人夺宝之类的……   这些罪证,可信度很高。   这两日,他都不想上朝了,总觉得太子眼神阴嗖嗖的,看着他的眼神好像是在怀疑他和荣王穿一条裤子似的……   又让他气、又让他慌,还挺冤得慌。 第1180章 轻重不分   孟极方也觉得最近外头风声不太对,这几日,几个好友都不出门了,缩头乌龟一样呆在家里头。   之前送他美人的兄弟,好像还被抓了。   他也想去过问,表表义气,只是自个儿输了这么多银子,知道那债主迟早登门,趁着人没来的时候,他得老实些,先让他爹消消气。   “爹,你都说了,我欠了银子,反而还能证明清白……那这不就是好事儿吗?别怪我了……”孟极方谄媚的笑了笑,装作乖巧的样子。   若是荣王的人没算计他银钱,冲着那两个戎山细作,他恐怕也要被抓起来。   被算计了,反而还证明他和荣王不是一伙的!   孟侯爷忍不住瞪了自己亲儿子一眼,气得脸黑了,咬牙切齿,问道:“你刚才说的那……算命,是怎么回事儿?”   一提这个,孟极方不仅不跪了,而且还直接坐了下来,让下人倒了杯茶。   孟侯爷又气又拿他没法子,只能忍了。   “这个说来话长了……”孟极方不着调的笑了一声,“爹,你恐怕都不信,前段时间,你不是还心疼我身子骨虚吗?其实……那不是虚,我是中邪了……这事儿,我本来没想说的,太丢人了些……”   如今他犯了错,将这事儿说出来,他爹便可对他温柔些个。   “中邪了?怎么回事儿?”果然,孟侯爷脸色不太好了,那股关心想瞒都瞒不住。   “也不是多大事儿,就是有个阴魂跟着我,我去哪儿她便去哪儿,让我好些日子睡不好觉,后来找了那个莫初声,去了一趟外头,将那阴魂送走了,只是回京的时候,莫初声给我算了卦,说我双祸至,不大好。”   孟极方此时还是不太上心。   可孟侯爷却已经是十分重视了。   他知道那个莫初声是个什么来头。   那人是太子师姐,他一向和太子不对付,所以也会将这道士查得一清二楚,此人出身水月观,这水月观看似没什么名头,可二十多年前,那里的道士也扬名过的!   且,这莫初声自从进京以来,给不少人算过卦,很准。   对莫初声的能耐,他是丝毫没有怀疑的。   如今这个人,却给他儿子算出了双祸……   “这莫初声还说什么了?”孟侯爷很紧张。   “还说什么?”孟极方想了想,然后“哦”了一声,“说我活不到三十,但是爹,这话我一点都不信,你看看我这身子骨,多好啊?又不是那谢家大姑娘,娘胎里就有病。”   孟侯爷端着杯子的手却抖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孟侯爷怒了。   他是真火大,这孩子怎么轻重不分!?   “她说我活不到三十我就活不到了?爹,她是太子那边的……”孟极方声音小了点。   “那你还找她算命?算都算了,你不信又是为何!?”孟侯爷凶了一句之后,又放松了语气,“我儿,太子声望极高,这些年,在他身上,为父栽的跟头还少吗?若陛下一碗水端平,对几个儿子都是一样,那四殿下还有些机会,可如今这样子……太子如日中天,皇上都让他批过折子了……” 第1181章 意料之中   孟侯爷也不得不承认,在太子这里,从来没讨到好。   “陛下对太子袒护至极,四殿下又不会拉拢、对皇位更是没兴致,只我想法子为他们母子筹谋,可却还不得好,说为父心头不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是箭在弦上,不好往后撤罢了。”孟侯爷在儿子面前说了实话。   争了这么多年,突然说自己不争了,对得起谁啊?   朝中与他一派的人也有不少,便是他不想争,也只能闷着头向前。   “爹的意思是,您觉得撼动不了太子的地位?”孟极方皱着眉头。   孟侯爷让下人退去。   “是这样,若是明着争,四殿下一点胜算都没有,若想赢,除非太子没了性命,早些年,本侯也不是没有派人暗杀过他,没成功罢了,现在太子比以前还难应付,身边侍卫也都不简单,我哪里还敢轻易出手?”孟侯爷叹了口气,“而且,我算看出来了,若是太子真出了事儿,头一个被皇上斥责的便是为父,我辛辛苦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孟家,还不是后世子孙?”   这两年,太子运势大涨。   他在司刑寺监君这些日子,破案不少。   朝中有些折子,送到他手里,他定下的决策也都十分正确,甚至还提出了不少建议,屡屡立功。   他民间声望高,在朝中,也多了不少支持者,已经有很久,没人再提起太子手废,不适合当皇帝的话了。   孟极方张了张嘴,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太子在做君主方面……可能真的没毛病。   可就是,亲疏远近之分,让他想让四殿下上位。   “太子也不是残暴之人,我瞧着,与四殿下的关系不说兄友弟恭,也是没有仇恨的,将来便是登了位,四殿下必然也是个逍遥王爷,不会吃亏受苦,你姑姑也曾多次劝我,我如今瞧着还是有些不满,实际上,早先安排的手段,如今收了大半了。”   将来太子登基,他便让孟家收敛收敛,与孟家交好的那些个人,也都在安排了,尽量减少损失和影响。   幸运的是,这些年,明里是参过太子不少次,可对太子的损伤,不大,没将人得罪死。   否则,那才真是没退路。   以前这些话,他也不乐意和儿子说,毕竟他也是要脸的。   现在……总得让儿子懂点事儿。   孟极方以为自己有点接受不了,但现在听到这些,竟然还挺平静,似乎……又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了。   “爹,我知道了,以后见着太子,尊敬些就是了。”孟极方还挺识趣。   “你得先随我去找找那莫大师,请大师仔细看看,当然,莫大师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我再让你姑姑给个拜帖,去皇家寺庙找慧清大师问一问,这卦事关性命,必须重视了。”孟侯爷连忙又道。   孟极方在父母面前还算听话,此刻也没反驳。   第二日,孟侯进宫先将儿子犯的错交代了一番。   皇帝和太子都在,他心里也忐忑,怕太子对他家不满,趁着这事儿打压。 第1182章 大师算命   赵玄璟瞧了那欠条一眼,面色却是没变,一如刚才那般,冷静淡然,没什么表情。   孟侯心里更忐忑。   太子还没登基呢,这心思他就已经揣摩不出来了……   不像四殿下,那孩子想什么,说什么,他一看就懂。   “陛下,我儿单纯无知,也是瞧着那两个姑娘貌美这才收入房中,都怪我平日对他的放纵……是臣教子无方,回去之后,一定严加斥责,只是……我儿一向无知,也是着了旁人的道,醉酒被哄,欠下的银子,臣替犬子担了,可心里也委屈啊,望陛下替臣子做主……”   这意思,也就是要找荣王的麻烦了。   “荣王之事,已经全权交由太子监察,太子,你怎么看?”皇帝还挺悠哉。   有个能干的儿子,就是省心。   他今年管得朝政少了之后,人都比以前年轻了。   孟侯爷心里更紧张了,总觉得儿子这回怕是躲不过去,最少也要挨顿打,可他儿子那单薄的身体,打完了,那不得一年半载下不了床?   糟心啊……要是四殿下争气点就行了。   一样都是做皇子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父皇,那两个细作,儿臣已经审问清楚,孟侯之子的确无辜,只是人有些贪玩了些,并无大错,当然,小错还是有的,身为侯府嫡子,只知沉迷声色,不辨忠奸,实在不妥,孟侯回去务必要看管些,使其上进明是非,避免以后酿出大错。”太子语气平缓,看着孟侯的态度,也并无特别。   孟侯爷听完都是一愣。   没了?   就是……回去训导,反省?   莫不是……太子想捧杀他儿子吧?   那也不至于,隔着这么远,太子也不能日日捧着吧?   心里头一块大石落了地,孟侯立即谢恩:“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好好……训他!”   皇帝对孟家感官还不错,这孟侯爷是个办实事的,有些小心思,可也足够忠心,后宫之中,皇后贤德,但身体不好,后宫之事,有一半是由孟贵妃管,孟贵妃更是不争不抢的贤惠女子。   所以尽管孟侯曾经也办过些错事儿,皇帝能忍也都忍了,这些年来,还给过不少赏赐。   孟侯从皇帝御书房出来,又在宫里等了等,终于等到太子也出宫,连忙跟上。   他脸色讪讪,但也不失风度,在太子面前,也不算过于谄媚。   “臣正好等殿下出来,想要请教一些琐事……”孟侯爷还挺内敛。   太子看了他一眼,心知肚明:“可是与孟极方命数相关?”   “正是,听我儿说,莫大师算他活不到三十,我做这父亲的,很是心焦,想去问问,这中间有何缘故……”孟侯爷连忙道。   是吓唬他儿子,还是真的……   “莫大师的话,听了怕你也不信,不如去找御虚观或是皇家寺庙的大师算一算吧。”赵玄璟很直接。   孟侯爷尴尬了一下。   太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委婉点。   热脸贴了冷屁、股,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太子甩到了后面。   孟侯叹了口气,到底是听了太子的话,先去找旁人了。   带着儿子,满京城找大师。 第1183章 拜师   若是些街头神棍,必然会将孟极方的命数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可孟家不是寻常人家,也知道什么样的大师可用。   找的都是些可靠的。   大师们浅浅一算,没觉得有多大问题,这孟极方的面相骨相都是极好的。   然而再结合八字、神气和出身,仔细算一卦,就发现问题大了。   “僧道之命”。   忙活了几天,孟侯爷得了这四个字。   头发丝儿都白了。   这些个大师们,细算之后,竟然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这儿子,若为僧道,必得长寿,可若不做僧道,寿不过三十?!   孟极方自己也傻眼。   晕晕乎乎的。   “爹,我可不想剃了头做个和尚啊!?”孟极方傻眼了,“酒也不能喝,美人也不能看,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管,干脆让我死了算了!我不是还有几年光阴吗?好歹留个种!”   “……”孟侯爷手都在抖。   “爹,你不会真要送我去出家吧?!”孟极方有点害怕了。   孟侯爷攥了攥拳头:“若让我与你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只是要你的命,还是要我与你母亲的命!你大哥身子骨不好,本想着这世子之位迟早是你的,但现在……儿子,幸而你还有个弟弟,嫡系传承不用你操心……”   “???”孟极方呆呆的看着他。   所以现在是……   “那些个大师不是也说了吗?好在发现的早,若是再拖延几年,做僧道的命都没了,也只能等死……”   “为父想着,做僧人是有些苦了,天不亮就要起来念经,又要剃度,我儿这风姿,没了头发也不好看,不如去做个道士,我瞧那道长,规矩不甚大……”   道士也是有两种的。   一种要奉斋戒不婚娶,还有一种,能成婚蓄子……   但他估摸着,他儿子,恐怕是不能成婚了……   “爹啊?”孟极方心头一抖,“我……我不想……”   “京城好几个大道观,你仔细挑一挑,为父回去之后,去账房弄些银子出来,送给道观,给道观神像塑金身,你进去之后,也能得些体面,不会让我儿委屈了……”孟侯爷眼睛通红。   他这可怜的儿子,怎就这命呢?   “……”孟极方快要翻白眼晕了。   这几天他可去了不少道观,那里头规矩也不小!   他进去之后,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没了,那日子还过个屁啊?!   “爹,那莫初声也是个道长啊?!你看看她,喝酒吹牛闲逛,日子过得很清闲啊!?若是做道士都和她一样,那还成,可其他道观那苦日子……我做不得!”他突然想了起来。   那个莫初声,还能开铺子呢。   银子也赚得不少,小日子不知多潇洒。   “你想拜莫初声为师?”孟侯爷想了想,虽然有些丢人,可如今儿子已经这样了,只要他想,就是举全家之力,必然也要完成他的心愿!   “我还没……想好……”   他压根就不想当道士!   “我儿,回去之后,你多带些银钱,送给莫大师做拜师费,好好跟着她学,努力学得一身延年益寿的好本事……为父只要你康健平安,别无所求!” 第1184章 早死早托生   孟侯爷一脸心伤,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越来越心疼,一张老脸看上去都憔悴了许多,整个人蔫蔫的,也没什么精神。   他们父子感情一向不错,此时此刻,孟极方看到亲爹比自个儿还伤心的样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你别为我的事情操心了,我也没那脸拜莫初声,她那人就像是身上插着凤凰毛似的,骄傲得很,瞧着我的时候,可厉害了,之前在一处呆了一日半日的,拿我当儿子使唤……”孟极方连忙告状。   孟侯爷一听,却略略沉思了几分。   “那她是在给你算卦之前如此对你,还是在给你算卦之后如此对你?”他问道。   孟极方想了想,心里明白亲爹的意思了,有点犹豫,但还是道:“之后吧……在那之前,对我虽有些冷淡,但也没想着使唤我,之后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会儿嫌我不知尊重长辈,一会儿嫌弃我纨绔不懂事儿……”   “爹,你的意思是……”   “这莫大师本事可不一般,轻而易举便算出你的劫数来,指不定,也算准了将来会收你为徒呢?你瞧那些高人,各个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压根不喜沾染尘世俗物,对旁人家的孩子,更不会多此一举……”孟侯爷考虑道。   孟极方想了想,好像的确是如此。   这几日见了不少大师了,可那些人即便算出他的命数,面上也依旧是十分淡定,半点改变都没有。   就像是,他与那林间的鸟啊虫啊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爹,不会吧?”孟极方越发忐忑了。   难不成,他真的要去做个道士?   还给那莫初声做徒弟,从此以后,永远抬不起头来,不仅要低声下去,甚至还要三跪九拜?   突然之间,竟真的不想活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他一脸灰败。   孟侯爷了解儿子,也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瞧他这样,也很有耐心的安慰着:“我瞧着那莫大师还不错,再怎么说,人家也是黎世衍的大徒,这大徒弟就如同一个家族的嫡长子的,都是能担着重任的人,虽说你要拜得不是黎世衍的师门,但多少沾亲带故,便是做道士,你也能比旁人多几分书卷气。”   “你平素贪玩,这莫大师也不是拘谨之人,跟着他,总比在道观里头清修要好多了。”孟侯爷又道。   但孟极方这会儿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   不知不觉被送回了家。   孟侯将这事儿与家中上下说了一番。   又是一番哭,这一刻,孟极方觉得自己就像是已经死了似的,尤其是他娘,那眼泪不要钱的往下落,一滴一滴,就如同蜡油一般,滴在他身上,疼得很。   他股气勇气表态说自己不去学道,结果他娘哭得更厉害了。   得,宁愿他做一辈子的道士,也不让他早死早托生。   整个人木木然。   孟侯爷为了让儿子“走”的安心,竟还着人安排了三日热闹,家中各种奇珍美味轮番端到他的面前,每顿饭还有歌姬助兴,又唱又跳,欢快得很。   一开始他觉得这是让他尽兴,可看着看着又觉得像是在庆贺他滚蛋了…… 第1185章 白养了   孟极方想着,自己十八九年过得也不错。   天上飞的海里游的,他都吃过,什么样的美人,他也都见过。   曾经出门的时候,呼朋唤友,人人捧着他敬着他,这日子过得也是万般潇洒,爹娘宠爱,兄弟袒护,除了婚姻一直没定成,其他那逍遥之处,便是太子都比不上。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好眷恋的了。   总不好,真短了命,让他爹娘难受。   孟极方最后将自个儿关在屋子里整整一日,过了那一日之后,从屋子里出来,颇有一种自个儿已经大彻大悟的感觉,他着人拿来一身道袍,一边嫌弃这衣服丑,一边换上,然后梳洗干净,跟着他爹上了马车,往望运楼去。   谢桥一早二楼坐着,循例登记阴魂。   孟侯爷穿得朴素,面色凝重,孟极方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父子俩一来,常掌柜都吓坏了。   这二人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可似乎也不像,尤其是这孟小公子,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如此模样……   当然,孟公子长得确实不错,瞧瞧这一身道服,穿上去竟还有些风度翩翩的感觉。   楼下除了常掌柜,还有莫凌子和蒙砚在。   一个老头正在雕刻木头,雕的是个大桃子,旁边蒙砚正在傻呵呵的看着,一边看,一边跟着学。   “二位是……有什么事吗?”常掌柜心惊问道。   “今日我特地带犬子来拜师学艺,望莫大师指点一二……不知,大师可在?”孟侯问道。   “?”掌柜一愣,“拜师?谁?”   “犬子,要拜莫大师。”孟侯连忙道。   “……”掌柜怔住了,整个人定在当场,差点没吓死,好在见识多了,反应也快,“侯爷莫不是在开玩笑?您是要拜师……”   “哦,小人明白了……可是想让我家东家指点学问的?实在不巧啊,侯爷,东家早早说过了,她身子骨不济,本事也一般,着实不好耽误众学子的,若想切磋学问,可去皇家书院找萧夫子或是桑夫子,她俗事太多,顾及不来。”常掌柜立即道。   他都差点忘了,东家是黎世衍的徒弟。   前段时间还偶有上门拜师来的,但东家传出风声后,那些人便也都知难而退了。   而且,东家毕竟是个女子,这年头,想拜女子为师的,还是少了点。   “误会了误会了,之前莫大师算我儿命中有劫,所以我特地将儿子送来,希望能让他跟着大师学道,往后只要入了莫大师的师门,这人……如何教导,我孟家绝不插手。”孟侯爷一阵肉疼。   儿子,白养了。   这简直比送给别人做赘婿还要狠。   都说出家人,六根清净的,这往后见了亲生父母,若是不叫爹娘,改叫“善人、施主”……怎么受得了。   常掌柜咽了口唾沫。   一张老脸抽动了几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后头,莫凌子也听到动静,掀了帘子出来一看,上下扫了孟极方一眼,眼神一亮:“啧,这小子长得不错啊?白白嫩嫩的,模样挺讨喜……你是想要拜师是吧?来来来,老夫先给你算算,瞧瞧合适不合适……” 第1186章 狐狸精   莫凌子是真好奇,毕竟若是拜师成功,这就是他徒孙。   挑徒孙的资格,他还是有的。   “这位是……”孟侯心头一凛,连忙问道。   “这是东家的师兄,也是水月观如今的当家人,莫凌子道长。”常掌柜连忙道。   莫凌子眼神古怪了几分。   什么师兄,他是亲师父,还是半个爹,那娃儿可是他养大的!   “原来是道长,儿子,你还不快快让道长看看。”孟侯立即将人推了过去。   孟极方好似是行尸走肉一样,瞧着都不精神了,莫凌子也不多管,就这么盯着他仔细看,越看越凝重,面相看了看手相,手相看了还问了八字……   来来回回,过了半个时辰,这才黑着脸盯着孟极方。   “小子,你年纪不大,缺德事儿没少干啊?也幸亏是你家里底蕴福气足,祖上有德庇佑,要不然你早没个好下场了……”莫凌子拧着眉,“富贵面相,少年风流,偷鸡摸狗,猖狂肆意,有股聪明劲儿,可惜没上正道,三岁骂街,七岁刨坟的混账货,你这样的蠢货还来拜什么师?自个儿寻个绳子吊死得了……”   “你!”孟侯爷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怎能如此说他儿子?!   但好在,他知道自己今儿是来做什么的,生生忍住了。   “你什么?贫道瞧着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官是个好官,心是不是颗好心就说不好了,你家祖辈肯定有个大才吧?老祖宗剩的一点好处,都给你们占尽了,也算你们运气好。”莫凌子白了孟侯一眼。   这个官,脾气不太好。   是个会纵子行凶的人。   不过这种人多得是,算不得大奸大恶,而且,此人面上官运不错。   孟侯被他说得涨红脸,又不好反驳。   他家祖辈,确实有不少大才,还是功在社稷、造福千秋之人……   “爷爷,你看我雕的小鸡。”蒙砚突然冲了出来,将手里的东西捧给莫凌子瞧。   孟侯二人下意识的看了过去,这一看,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蒙……蒙……蒙小世子?”孟极方下巴都要惊掉了,“你怎么在这儿!”   他这辈子,最大的竞争对手,便是蒙砚了!   当然,也只是他想象中的对手,事实上,论身份地位,他都比不上人家!   蒙砚,生得比他好看,自小比他还要受欢迎,他只是侯府嫡次子,蒙砚却是国公嫡长孙,自小到大,所有有蒙砚在的地方,那些个小娘子,就不会再看别人!   他就是个狐狸精……   而且,他的好看和太子不同,太子端庄持重也不爱笑,便是好看,那清冷气质也将那好看掩盖了几分,可蒙砚呢?自小就爱招蜂引蝶,从来都是面如和煦春风,勾得这周边几里地的野猫都可劲儿的叫!   蒙砚看到他的瞬间,脑壳疼了一下。   皱了皱眉头:“这个弟弟我不喜欢,丑兮兮的……”   “……”孟极方忍不住牙疼。   这骚包是怎么了?瞧着倒像是傻了一般……   傻……   不会吧?!   蒙砚……天下第一美男子,莫不是真傻了?哈哈哈哈,天助他也,从此以后再也无人与他争第一公子哥儿的名头了!   “乖孙,他是来拜师的,你不喜欢他,咱们以后不理他。”莫凌子装得一副疼孩子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面前这人真是他亲生的孙子。 第1187章 断前债   孟极方内心猖狂的笑容都还没落下,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了……   好不到哪里去。   还不如蒙砚这傻了的人呢,好歹人事不知,干的蠢事儿心里也没个数。   孟侯爷瞧着蒙国公家的嫡长孙,再看看自己的儿子,突然觉得让儿子拜师一点也不委屈了。   这莫初声,身边皆是些大人物,又是太子又是小世子的,很是不得了,若是这人肯收他这纨绔不上进的儿子做弟子,似乎都是他儿子撞了大运……   正想着,谢桥从楼上下来了。   看到这父子俩,都不意外。   “衣服都换上了?”谢桥还挺惊讶,“接受得了?”   “嗯。”孟极方蔫着道,“我……不想我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我想拜你为师……”   “你这人,千万般不好,缺点一箩筐,倒是这孝心,确实难得,只是从今以后,若是做我的弟子,你可能如同孝顺父母一样,孝顺我?”谢桥问道。   若是真收了,这人,与她之间,可就准如同亲母子的关系了。   水月观弟子不多,最近几代,都是一脉单传,所以很有可能,孟极方便是下一代的水月观继承人。   是要严家教导,且承担重任的。   当然,这人,目前来说,不太好,年纪略大了些,人也糊涂,但卦象……越发明显,当是有可取之处的。   好在学道,也不怕晚。   孟极方有点慌,回头看了亲爹一眼,孟侯爷沉默了一下,侧过了头。   “是,若我拜师……往后莫大师便如同我……我嫡亲的长辈,我必孝顺伺候,绝不冒犯。”孟极方说完这话,心里头也泛着一股酸意。   “徒……”莫凌子冲着谢桥嚷嚷了一声,突然顿住了,“徒弟不能随便收吧?他这人挺缺德的。”   谢桥想了想,又道:“说的也是,既然从前缺德了,如今若想拜我门中,必要要断了从前债务,孟公子,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你能低下头颅,冲着曾经你欺辱过的人下跪道歉,任其辱骂报复,且孟家不许插手,那我可收你做弟子。”   孟极方对不住的人,还不少。   那皇家书院里头,不少寒门学子,曾被他辱骂欺负。   应当也没伤人性命,但做了不少欺凌之事。   “还有,你也知道,我水月观不同于一般道观,除了做一些法事之外,也是要学捉魂除晦的本事,你曾经与江晋辂坐过一辆马车,他当时所闻所见,便是你今后要面对的,你可想好了?若是接受不了……不如去其他道观,做个普普通通、平凡规矩的小道士。”   谢桥将自己的要求说清楚了,也免得这人后悔。   若真收了,她是一定要好好教的。   另外,自家徒弟,还不好隐瞒身份,进门的时候,必要仔细拜过祖师爷的,自家师门有哪些人,也得了解清楚。   至于他会不会透露秘密……   不怕他透露,就怕他不敢,一旦点头确定拜师,成了因果,他敢造次,对他自己损伤最大。   谢桥的话,成功让孟极方清醒了。   他是个要脸面的人,胆子也不算多大,向那些个人道歉,以及面对阴魂,都是他所恐惧且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第1188章 拜师礼   孟极方退缩了。   他素来要脸面,这莫初声的话,几乎那就是让他自个儿揭开了面皮往地上摩擦。   受不了。   他转身想走,孟侯爷却直接按住了他的肩膀:“大师,我家这孩子都被惯坏了,从前是做了不少坏事儿,也是我这做父亲的错,向那些人道歉也是应当的,用不着一个月,回去之后,我这就带着我儿子,亲自过去,也绝不以孟家权势压人,必要让大师瞧了我儿诚心。”   “爹!?”孟极方这次是真的被镇住了。   他孟家乃是侯门,又是四殿下的外家,何等的尊贵荣耀?   便是他犯了些错,又怎该如此低头?   “我儿自小锦衣玉食,没受过委屈,如今想来是我错了,若我对你严加管教,或许你如今便不会有现在这一劫,你向来要强,也贪玩爱热闹,进了旁的道观,一生循规蹈矩,委实不适合你。”孟侯爷又道。   他仔细瞧了,这水月观……即便要学的东西多,可看着莫凌子还有这莫初声,都不是那顽固古板之人,长久来看,他儿子在这里,不会憋闷。   一时低头,算不得什么。   便是在官场上,该认怂的时候,也得认怂。   而且,他说的也是真话,最近他确实是十分后悔,那些大师批命之言,多也是说他这儿子,是富贵窝里放纵惯了,将来越是如此,命走的越早。   他也深知,孟家上下,包括他在内,对这孩子,都没有任何的约束力,哪怕他犯了天大的错,他也绝不可能对儿子狠心。   只这一点,就能让他儿子万劫不复。   至于瞧见什么阴魂之类的东西……   孟侯爷是想象不出那玩意儿的可怕之处,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最可怕的是活人,死人若是有本事,那这活人活着岂不是没意思了?   “爹,我不……”孟极方抗拒。   “儿子,听话,莫要让我与你娘操心。”孟侯爷一脸意味深长。   “……”孟极方头疼。   他造的孽就这么大吗?老天爷要这般玩他?!   是,他是不懂事儿,有时候瞧着那些个寒门酸学子会忍不住讽刺欺负两下,但也没别的了……   起码,他不杀人放火啊?可比很多人纨绔子弟强多了的!   “既然孟侯爷有心,那就如此说定了。”谢桥淡淡一笑。   她倒是想知道,这孟极方,是不是真能低下头来。   孟侯爷说完之后,还不忘办一件大事儿,连忙着人,将东西搬进了望运楼,一箱箱的物件,还有……放在谢桥面前的一沓子银票。   箱子一打开,里头有不少珍玩摆件,都挺值钱的样子。   “既是拜师,怎好没有孝敬?我这儿子一无是处,也只一个家世还算能看,如今虽没彻底定下来,但总不好白跑一趟,便先将拜师礼放下,待我儿子重新做人,到时候再正式给莫大师磕头。”孟侯爷很会做人。   都不听谢桥拒绝的声音,拉着儿子,转头就走了。   孟家其他人,走得也快。   谢桥和莫凌子大眼瞪小眼。 第1189章 仇恨   莫凌子这四处一看,眼里都要闪着金光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收徒弟竟如此赚钱的吗?”莫凌子惊呼了一声,拿起了一个白瓷罐子,这罐子白净无暇,可好看极了,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触感极好。   想当年,他收徒弟的时候……   那可忒寒碜了,那土匪就给了一丁点银子不说,还是让他从奶娃娃开始养!   谢桥小时候,他为那点银子,愁得毛都白了!   也幸好这孩子运气好,每次他山穷水尽的时候,总会有个傻子送上门来让他算命,给一大笔银钱,能让他继续养孩子。   谢桥这命,艰难,但也有福气。   “……”这么多的拜师礼,她都快扛不住,想让孟极方立即下跪叫师父了。   “若这小子真能低下头来,也不算太差,进门之后,我先替你多看管几年,将他那些个臭毛病全部磨砺干净,也能成大器。”莫凌子难得没有继续说坏话了。   谢桥忍不住感叹,她这师父,就是……贪色爱钱的主。   谢桥让人将东西搬去后院,暂存起来。   那边,孟侯爷带着孟极方回了家,然后将书童叫过来。   让这主仆二人,好生想一想,这些年来都对哪些人做过不好的事儿。   但书童也自傲惯了,一问三不知,只觉得都是那书院里头的学子不懂事儿,从来不觉得自家少爷有错,没法子,孟侯爷找了旁人出面,请书院一些普通学子吃酒聊天,这才问出了不少事迹。   挺多。   只那人名就有几百个。   有的,只是一两句冷言冷语,说的难听,旁人也都不敢反驳,还有些的,是抢了人家书籍或是物件,又或是仗着权势,让人罚跪或是替他承担夫子的惩罚。   最严重的,有约摸十来个,是他让人动手打骂过的。   其中有一人,几乎与他这儿子,结出了滔天的仇恨。   此人叫王铎,寒门子弟,却是真有才学,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年纪轻轻,成了个举子,然后入皇家书院读书。   他才高八斗,却也自傲,从不肯趋炎附势,曾瞧着旁人对这孟极方卑躬屈膝,暗暗不齿。   孟极方一次被夫子罚抄文章,正是不高兴的时候,被王铎瞧见了。   一个锋芒毕露,一个不肯低头,莫名其妙,二人便对上了。   孟极方身边人多,强行让这人替他抄文章,可此人不从,又说了不少反抗的话,使得这些个纨绔子弟越发气盛,想法在将人弄去了书院外头,揍了好几次。   每次,都将人揍得半个月不能从床上爬起来。   此人家境贫寒,哪怕中了举子,家底仍旧不丰厚,为了养伤,还花了不少银钱。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   这王铎本有一未婚妻,是中举之后定下的,未婚妻家中还算不错,书香门第,不是名门望族,却也略有些田产,小有名气,这家人看中的是王铎的未来,也不嫌他底蕴不丰。   可王铎得罪孟极方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家人犹豫了。   有意劝王铎低下头颅,向孟极方求饶,可王铎不肯,这婚事……就此作罢了! 第1190章 爬三圈   孟极方横行霸道惯了,王铎心里万般恨意,却从来发泄不出去,只能努力读书,刻苦上进。   孟侯爷查到这人情况的时候,心里头都泛着一股凉意。   他这傻儿子,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敢招惹啊!   这王铎虽没靠山,可人家能豁得出去,也有本事有才学,这样的人,何愁没有出头之日?即便一二十年比不过孟家,那三五十年呢?将来他死了,他这蠢儿子若是维持不了家门,指不定就落人家手里头了!   再说了,被这么个人一直暗中盯着,也不是好事儿。   “便从这个王铎开始,明日你便随我一起过去,我与你一同向人家道歉。”孟侯爷为了儿子,也是豁出去了。   “爹?他怎配啊?”孟极方眉头一挑,嫌弃的很。   “傻小子,你当这天下的官员都是勋贵家出身吗!?这等有毅力有傲骨的寒门子弟,比勋贵家的公子哥儿还强!”孟侯爷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你若是不去,我亲自去,我这张老脸也不要了……”   孟极方知道爹疼他,怎舍得让他爹受委屈?   “我知道了,爹,你在家呆着吧,我自己去……”孟极方声音小小的。   “你可别骗我,其他的事情我都能由着你,但如今牵扯你性命,甭说让我舍了脸面,就是让我舍去一条命,我也不会犹豫的,你装模作样哄骗我是没用的。”孟侯爷瞪着他。   “……”孟极方一脸泄气,“爹,你可是侯爷……你若是去低头了,我孟家在这京城怎么还能混得下去?你放心吧,我去,任打任骂就是了……”   “好孩子。”孟侯爷更疼儿子了。   孟极方心有不甘,但知道没其他法子,次日,也真的去了书院,找到了王铎。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王铎瞧见他,那双眼睛里冒出的仇恨就很不一般,像是要将人活吃了一样。   “孟公子又有何指教?”他不卑不亢,孑然一身,很是坚强。   孟极方表情恍惚了一下,随后低下了脑袋:“往日……是我对不住你,今儿我是来给你赔罪的,望你……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孟公子又是想了什么新花招吧?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左右我一普通人,也没那本事与孟家作对……”王铎冷笑了一下,并不相信。   孟极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这人没有多少心眼,是十分单纯的自傲。   除了对皇家子弟留有情面之外,对他们这些个普通人,从不在意,好似他们就是草芥一般,想踩就踩了。   “我是真给你道歉的!往后我不会那么做了,你说吧,要如何才能原谅我?”孟极方态度依旧挺气人的。   若是旁人,还顺着他的话摇头了,但王铎却气道:“原谅?孟公子说的轻巧,刀子已经刮了肉,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那都已经如此了,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吧?你就说吧,如何能让你稍微痛快点!”孟极方哼哧哼哧的,一脸不痛快。   “好啊,若孟公子像条狗一样,在这院子里头爬三圈,我就当你说的话,是认真的。” 第1191章 不知错   想当初,他被孟极方羞辱的时候,那么多学子看着,他也觉得自己像条牲口,一点用都没有。   如今,他孟极方想被原谅?   着实可笑。   这书院里人挺多的,没有人不认识他孟极方。   孟极方攥着拳,脑子里想到他爹愁苦模样,想到他娘心伤欲绝的心情,一咬牙,竟真的跪下了。   “!!!”王铎吓了一跳,甚至都后退了一步。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全部都惊呆了。   孟极方……疯了吧?   王铎说的,完全就是气话,他是知道孟极方不可能做……但现在,看到孟极方跪下了,一颗心都在颤抖。   这个他仇恨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卑躬屈膝……   “你这是何故!”他还有些不习惯。   莫不是,又想着要如何算计他?可算计他还用得着如此吗?   孟极方一咬牙,想着自个儿跪也跪了,不就是爬一圈吗,小爷生下来能屈能伸,不带怕的,如此一想,他手脚利落,绕着那院子,就开始挪动。   膝盖被地上的青石砖铬的生疼,四周那怀疑和震惊的目光,让他觉得脸皮都没了,像是被撕下来一样,面目全非。   他爬了一圈,正要继续,王铎却堵了路:“孟公子,你是真的知错了?”   “不知道。”孟极方实话实说。   他错什么?没错啊?家里有银子有本事,他生下来就是高人一等的,如今的王铎不过就是个举子,家境不如他,被他欺负,有什么问题?   “呵……不知错,那你为何如此?”王铎觉得可笑。   “你要听实话?”孟极方也没准备瞒着,“大师给我算命,说我活不到三十,想要长命百岁就得做个僧道,莫大师说,若收我做弟子,就得让我先将欠你们的债还了。”   这么一说,王铎懂了。   其他人也懂了。   王铎本来生气,气他明明低头却不真诚认错,让自己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更加难受。   可现在听到这话,那股子郁气一下子没了。   “孟公子做了道士之后,是要做什么?我听闻莫大师常做善事,很是心慈,你跟着莫大师,也是要如此吗?”   这可不大像他。   “不知道,若是拜了师,师父说什么,我也只能跟着做吧,是挺烦的。”孟极方叹了口气。   “你这样的富贵公子,生下来便不知道民生疾苦,便是逼着你认错,怕你磕破了脑袋,也不知自己究竟有哪里做的不对,我王铎出身低微,当初不向你低头,如今,我也不愿趁机羞辱于你,既然你将事情说明,那……”   “我明白了,从前你我之间的矛盾,就此过了,你拜师去吧。”王铎看着他道。   他想看,想看着孟极方在莫大师门下,行善渡人。   如今对他的羞辱,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他拜了师,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做了道士,一生再不好张狂肆意,再不好目下无人。   他知那位莫大师,还常常四处游走,若跟了他,从此以后,孟极方……便不再是个富贵公子,他一生,那才都是在赎过的,哪怕他因此长命百岁,他愿也。 第1192章 自焚   孟极方自己还有点傻眼,觉得这王铎莫不是脑子不清醒?竟然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了?   这么看来,这人也还算是个人物,没那么小气。   孟极方可不想在地上多爬,立马就站起来了。   他也不想继续丢人,此时此刻,瞧了王铎一眼,然后道:“如今可你自个儿不让我继续爬的,不是我耍赖。”   “嗯。”王铎看着他的神情淡淡的。   “那好了,我去找下一个。”孟极方拍拍衣服,转身就走,瞧着潇洒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找麻烦的。   王铎看着他那毫不犹豫的背影,都忍不住讽刺的笑了笑。   这孟极方为人猖狂,目中无人,不过却有一点能让人佩服几分,那便是这没脸没皮的心胸。   孟极方从王铎这里走了之后,便按照他爹查出来的名单,一个个找过去。   这其他人没有多不似王铎这般有骨气,面对孟极方,都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招惹,如今孟极方上门道歉,他们却也仍旧是不想过多搭理,能避开便都避开了,避不开的,也点头表示了态度让他走了。   孟家毕竟是侯门,这些普通子弟,怎好不给颜面?   哪怕孟极方的态度低微到了尘埃里,他们心里头,也照样会忌惮。   除了在王铎这里受了一丁点白眼,其他人面前,顺顺利利。   但这也是孟极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书院里头丢了这么大的脸,没两天功夫,他这一反常态的反应便传得人人皆知了。   曾经听说过他的人,如今也都知道他要去做道士了。   有人唏嘘,有人幸灾乐祸。   而谢桥这边,也知道了孟极方的行事,也能猜得出,他不会受多少苦,不过就是看他肯不肯低头而已。   真正让谢桥惊讶的,是这孟极方竟然不怕阴魂?!   这点美德可比她那江师弟可强多了!   很是不错。   ……   望运楼内,谢桥也给大公主做好了阵法。   将那被夺走的运势找回来。   只是这开坛做法之后,谢桥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找回来的运势极少……她试了好几次,每次都不行,这么一来,就只能证明,荣王只得了一丁点气运,剩下的……   去哪儿了?   惠太妃?   可这惠太妃……死了啊?!   荣王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这惠太妃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这荣王受伤,养了不过十来天,就被押下去关起来了,之后,这惠太妃着急的不得了,立即上书一封,将所有罪责承担下来。   说是这荣王去封地的时候,年岁不大,也不懂事儿,一切皆是她安排指使的,又觉得自己愧对先皇,愧对荣王,上书之后,便在家里头自焚死了。   不仅惠太妃死了,这太妃府中几个丫鬟也都说,跟着惠太妃的道士,也一同没了命。   谢桥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这人……不像是个容易罢手的脾气……   而且,自焚而死,面目全非。   虽有丫鬟作证,司刑寺的人也前往查验,确定身上所戴的都是太妃之物,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尤其是……   眼下,这荣王所夺的气运竟然都没用在自己身上,这就更奇怪了。 第1193章 金蝉脱壳   按照惠太妃的做法,主动承担罪责,且奉献生命,那该是个爱子之人。   这样的人,想让她的儿子做皇帝,却又不将从皇家里头抢夺来的气运,送给儿子,自己留着?   谢桥有点想不通。   晚上,谢桥回了太子府,将这阵法的事儿和赵玄璟说了一遍。   赵玄璟沉吟了片刻,将她的手拽了过去:“这些小事儿,你无需操心,不过是一个太妃而已,我正查着呢。”   “??”谢桥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也怀疑这惠太妃还活着?”   “并无证据,只是觉得自焚而死,不大可信。”赵玄璟讽刺的笑了笑,“荣王自大,在封地那边,除了惠太妃,无人能管,他这些年,除了抢夺民脂民膏,还做了不少事,司刑寺最近审了不少陈年旧事出来,桩桩件件,可都不简单。”   谢桥立即坐直了身体,仔细听。   赵玄璟见她有兴趣,便也说得细致了些,“荣王养了不少死士,这些死士,还有些为他卖命近二十年了,荣王才多大?十来岁的年纪,便懂得这些了?另外,如今主子被抓,这些死士一点动静都没有,荣王身边的人也都招了,进京的死士,数量不少,如今全部潜藏了起来。”   “荣王在封地的时候,王府常常在外收购一些奇怪之物,比如各种古墓里头拿出来血玉、猫骨、头发,王府有一偏院,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让人清理晦物,每次都奇臭无比,不知里头的人,在做些什么。”   听着赵玄璟的话,谢桥都觉得浑身渗得慌。   “这惠太妃今年少说也有五十来岁,据说如今却如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般,很是年轻,这养颜之术,你应当比我更清楚些,如此夸张的效果,恐怕走的不是正路。”赵玄璟又道。   谢桥点了点头:“五十多岁,若用珍珠药材等物保养,年轻个十多岁也是可能,若是……肌肤状态完全符合二十多岁小姑娘的模样,确实有些不正常……”   她也懂些养颜之术,但与宫中太医懂得那些,也差不多。   无非就是食物结合心情,再辅以花草珍珠牛奶这些东西而已。   就如皇后和孟贵妃一样,也都四十左右了,瞧着都如三十妇人,面上没有多少皱纹。   “这惠太妃在王府内看似不问世事,但便是荣王身边心腹,也都是她安排的,简单的说,荣王瞧着厉害,但实则就是个傀儡,为一傀儡而死?瞧着不像,只是她这一招金蝉脱壳很是干脆,竟是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赵玄璟都不由佩服这惠太妃的狠心。   谢桥看他这意思,几乎是笃定惠太妃没死了。   “这人不好寻吧?”谢桥微微皱着眉头。   惠太妃几乎没露过面,谢桥甚至都不知道这人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而且,惠太妃他们才来京城不久,便是阴魂对他们都不熟,谢桥虽能请阴魂帮忙做事,但现在,真的是帮不上忙了。   “她费工夫逃跑,总归是有想要的东西没完成,既有野心,必会露面的。” 第1194章 昏君   谢桥也同意赵玄璟说的话。   大老远来京城,不可能就为了让儿子送死的。   “我倒是可以算上一卦,虽不能算出确切位置,但算准方位应当是没有问题的。”说着,谢桥便起身准备郑重起卦去。   但赵玄璟却一把将人拉住,扯进了怀里:“哪里有这闲工夫想她?现在还无需你费心做这些。”   太耗精神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他眼中带着光,一瞧就没想正经事儿。   “也是时候生个孩子了。”谢桥怔了怔,也没强求,对上他的目光,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   赵玄璟嘴角抽动了一下。   “师父给的手串很管用的。”谢桥连忙又道。   她年纪也不小了,也想早点尝尝这带孩子的滋味,且……这外头的人竟然都说她不行!   说她身子骨不好,肯定三两年就没了,她这人打小就争气,旁人说她不成,她一定要将自己的面子赚回来的。   谢桥瞧着还挺期待,赵玄璟直接被她这眼神看懵了,哭笑不得:“急不得急不得……”   “再养胖点。”补了一句。   “咱家的伙食不好再简单些吗?我这脸上都长肉了,再这么下去,我这浑身的仙气儿都要落地了,还如何易容?”谢桥皱着眉头,很是惆怅。   她莫初声那张脸,一定要瘦一些,才能显得厉害。   可如今这竟有几分婴儿肥了。   赵玄璟真的是将她猪崽子来养了吧?   “只靠手串心里难安,你我尚且年轻,便多积些阴德,往后你们母子之间才敢亲近,你放心,父皇母后那边,我早已说明白了,他们不会催的。”赵玄璟没说实话。   他父皇早就想要抱皇孙了。   最近几次进宫,明里暗里,打听府内有没有动静,又问要不要带几个美人回去。   他只说,找了大师算了算,福运没来,让他莫要着急。   父皇当时没说什么,事后应当是找了国师问了问,但他也提前与谢平岗提过,所以国师那边,谢平岗使了力,给父皇吃了几颗定心丸,这才消停了。   他只望谢桥养养身体,这些琐事,不想与她多说,徒增烦忧。   这般身子骨,看她皱皱眉头,他这心头便已经忍不住惆怅了。   他大概,将来会做个沉迷女色的昏君。   至于惠太妃之事,确实也不需要谢桥费神算卦,他与谢平岗,自有安排。   不得不说,谢桥觉得自个儿成婚之后的日子,是真的逍遥自在,压力反倒比从前少了,家中银钱富足,养她完全足够,谢家那边,大哥镇得住,弟妹们长大了些,也都懂事儿了。   如今两位师父还都在京城,也能好好孝敬他们。   谢桥看着赵玄璟,心里头是着实暖心。   这辈子活了这么多年,他算是头一个将她一切安排的如此妥帖,如此爱护她的人。   他待她十分好,她自是要还十二分的。   身为太子,子嗣尤为重要。   “自我回谢家以来,几乎是一直带着黄符的,或许……我这克亲的命数,没那么严重了。”谢桥没敢彻底将黄符拿下来试过。   自己的命,自己又算得不清楚,只能糊涂糊涂的过。   师父与她关系亲近,算她命数也多少带着些朦胧的。 第1195章 今儿用了没   “那改日便去御虚观,找那里的道士瞧一瞧。”赵玄璟看上去确实一点都不着急。   谢桥点了点头,同意了。   国师也能算,只是国师脾气怪,除了对谢平岗有几分好脸色意外,任何人,他都不会放在眼中的,万一到时候算出了问题,恐怕会传到父皇母后耳中。   有他在,谢桥只安心做个大师,像个小老鼠一样,暗搓搓的攒阴德。   只是谢桥不知道,谢平岗要被太子逼得睡不着了。   要找人!   每日都要找!   若是找个特点明显、穷凶极恶之徒,那好办,挨家挨户的搜就行了,可现在,要找一个太妃,模样……只有一张画像,除了要查这么个奇怪太妃之外,太子还让他查道士,更要查京城各街的异样!   比如,谁家少了个大黑狗,谁家少了女人的月事带,又或是少了其他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月事带啊,他一个大男人,舔着脸去问人家姑娘,你今儿用了没?!   便是他向来不要脸,如今也干不出这么臊人的事儿!   这其他的怪事儿,他让兄弟们去查,但这……   那玩意儿,没法子,他特地找上了虞仙。   虞仙本也是个不爱害臊的人,但也被他提出的奇怪要求,惊得后退了好几布。   她拧着眉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我曾听闻,这世上有古怪男子,喜好女人的贴身物件,会偷偷摸摸弄回去……你……你……你要是这样,别怪我报官了啊?”   “……”谢平岗也难得脸红了。   “放屁!都是太子那龟……殿下,他想得馊主意!查案子用的……”谢平岗连忙道。   被虞仙那眼神一看,心里拔凉拔凉的,“我谢平岗丈八男儿,要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儿?我要是瞧上了哪个小娘们,还用得着走这等路子?直接上门提亲不就得了?”   “什么案子竟如此……不会是你故意骗我的吧?”虞仙嫌弃的五官都在抗拒。   “我活这么大,只在寨子里的时候,跟着几个叔伯偷看过娘们洗澡,后来这毛病也改了,绝不是那种人!”谢平岗又解释了一句。   “谢大哥你从前竟然还……”虞仙觉得谢平岗那英勇形象没了。   活脱脱一个猥琐大汉。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寨子里头闲着没事儿罢了,那些个娘们还巴不得我去看呢!”谢平岗厚脸皮道。   做那等事儿时,他也就十一二岁吧。   猫狗都嫌的年纪,在寨子里头横行霸道,没有不怕他的。   他谢家的人,都这样,瞧瞧他那蠢弟弟,不也皮了点吗?还去过青楼呢!   想当年,他都没那机会去窑子,弟弟艳福还不浅。   “……”虞仙越发嫌弃了,“可别说了,说得越多,我越觉得你不安好心呢……”   “你干不干吧!这活咱们兄弟都不想插手,你要是能带着一队人四处打听打听,是有银子拿的。”谢平岗又道。   一提到银子,虞仙来精神了。   她要攒家当给自己养老。   她姑姑如今已经从周家搬了出来,几百年周家骂骂咧咧但也没法子。   她偶尔在谢家住,偶尔去陪陪姑姑,但她也知道,姑姑那里不能常去。   将来,她表兄是要成家的。 第1196章 奇怪的事   从前在周家,姑姑压着表兄的婚事,主要是怕周家那边为了利益找了个不合适的人,如今,离开了那纷争之地,这婚事自然也要考虑起来了。   姑姑也曾有问过她的想法。   她着实是……只拿表兄做兄长对待。   况且表兄这人虽是不错,却有几分迂腐,常常劝她说女子要柔弱乖巧些,听得多了,她都想一拳头抡在表兄脸上,让他找个凉快的地方自个儿呆着去,少说些废话。   最近,她姑姑瞧上了一户人家,门户不算大。   那姑娘父亲只是个六品文官,但家中清白,那姑娘也很不错,似乎是家中长女,知书达理,挺有贤名,对方也是瞧着嫁了他表兄之后,没了大门大户的乌糟事儿,又瞧着表兄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这才应允些。   正在谈,还没定亲。   却也快了的。   等表兄一成亲,她这个表妹就更要少去了。   她要养自己。   这活让人难为情,但虞仙到底还是点了头:“去,只是打听这点小事儿而已,可以的!”   虞仙一脸豪气。   “好!”谢平岗心里头,那简直是少了一块大石头。   司刑寺人挺多的,谢平岗直接将虞仙带了过去,她换上男装,瞧着就是个英气的男儿,又不拘一格,那里头的人,压根就没想过她是个小娘子,一听到她要带着人去查这“晦气”东西,各个恭维,对她态度好的不得了。   虞仙办事儿是很仔细的,也知道很多妇人喜欢扎堆聊天。   她便多找些婆子多的地儿,想方设法的套话。   一天都能跑好几条街巷,脚下都走出了燎泡,面上还像个没事儿人。   查了几天,虞仙还真发现有点不对的地方。   不过却不是那月事带。   “这京中有几位妇人生孩子的时候,那稳婆将胎盘以及产妇流的血弄了不少走,这算不算是奇事?”   “算啊!”谢平岗一拍大腿,“还有吗?”   “我找了其中一个稳婆,花了些银钱从她口中得知,是有人购买这些个东西,从前,这胎盘若是产妇不要,那是会卖去药铺的,但那稳婆却是偷偷摸摸的将胎盘剥下来,说是还要用产妇的鲜血泡着……就这么一样东西,能卖百两银子。”虞仙也挺兴奋。   也不知个什么样的怪物,竟然干出这种事儿。   “这几日我也寻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有几个常年被病痛折磨之人,临死之前,喷的血竟也被人买走了……”   这死之前还喷血的人可不好找,更何况,还要家属不懂事儿,肯将这血卖了才行。   也正因为不好找,所以他才能打听到。   那些个拒绝卖血的人家,还在背后念叨着此事呢。   虞仙现在约摸也猜到了,肯定是有人在琢磨什么邪术吧?   “要找莫大师问一问吗?”她一脸期待的看着谢平岗,等着他发话。   “嗯,如今查到这些事儿,总算有资格麻烦她了。”谢平岗点了点头,之前什么线索都没有,太子殿下便对他妹子护得很,生怕他叨扰了谢桥。 第1197章 小媳妇儿   “我先去问问,这种邪术是做什么用的,兄弟们也别闲着,务必要将那个买血的抓到,谁若是先找到了踪影,殿下那边,肯定有赏。”谢平岗也不忘画大饼。   太子到了司刑寺之后,兄弟们日子是累了点,但每次办完案子,这赏赐确实也没少过。   尤其是,这次的案子是私下查的,不记案宗,不算功绩,这银子方面,必然不会少了。   所以此刻谢平岗这么一说,大家伙的斗志立即都被点燃了。   他们便按着目前的线索继续跟,而谢平岗则带着虞仙一起,去见谢桥。   莫凌子有事儿没事儿便一直在望运楼呆着,谢平岗也瞧见他了。   没个好脸色。   莫凌子是养活了他这蠢妹子没错,但就是嘴太欠了,若是搭理他,指不定又要说些不好听的话,莫凌子当年从山上走的时候,他年纪还小,本也该是不记得这些事儿的,但他爹骂了这老道好些年!   所以老道为人他清楚!   虞仙不知道莫凌子的身份,只知道,这是望运楼里的另外一位大师。   就如同那药铺里头请来的坐堂大夫一样,肯定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故而,虞仙对莫凌子,那更是恭恭敬敬。   二人,对比明显。   “哪里来的小姑娘,还挺讨人喜欢,不如留下,给我乖孙子做媳妇儿吧?”莫凌子张口就道。   说完,伸手拍了拍旁边蒙砚的肩膀。   蒙砚这会儿人傻,可多年臭毛病改不了,依旧是有几分风骚本性的,一听“媳妇”二字,那眼神都亮了,瞬间直勾勾的看着虞仙,只是对上之后,眉头一皱,嘴一撇:“这不是小娘子。”   “你懂个鸟蛋子,看人不能只看脸啊?你要看那眼睛,看那骨相,若是这都看不懂,那你就看那胸,看那腚!一看一个准!”莫凌子一高兴,那话随口而出。   “……”虞仙眼皮一跳。   “糟老头子,你敢再说一遍?!”谢平岗火了。   看个屁!   蒙砚似乎懂了,那张极为好看的脸冲着虞仙。   他瞧着风流不羁,只要不开口,目前还瞧不出她脑子出了问题。   “别生气啊谢大哥,这话也没错,看人是要这么来的。”虞仙将谢平岗按住了,然后伸着脑袋问:“那要是前后都平呢?”   “看喉结,实在不成,上手摸一摸不就知道了?”莫凌子一脸正经的说着不正经的话。   谢平岗冷笑了一声。   就知道这道士不是个好东西!   旁边那个,骚里骚气的男人,也不是个好东西!   “别和他学,他当年就是因为瞧着不是个东西,我爹才抢他上山的,你活这么大,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道士吗?亏得我妹妹天生是个乖巧懂事的人,这才没被他带坏了。”谢平岗瞪了他一眼。   但莫凌子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   “想当年,贫道上山的时候,你可追在贫道屁股后头,非要拜我为师,想要飞上天当仙人呢!”莫凌子一想到往事,哈哈大笑。   “……”谢平岗瞬间无语。   他不信!   这事儿他爹没说过!   “真的吗?大师?”虞仙很是不可思议,惊讶的问道。 第1198章 禁术   莫凌子十分郑重的点头,“贫道初上山的时候,他们这些个土匪是凶得狠,后来发现贫道比那失忆的二当家还厉害,就将老子供着了!”   那二当家,说的就是当时的军师,如今的国师彭天命了。   “他们那二当家的,也是个有本事的,贫道瞧着他只是脑子坏了,在寨子里的时候,闲着没事儿,便将一些本事叙述与他听,要不是贫道,还没有如今的国师呢!”他一脸骄傲。   这话,谢平岗认。   当年国师流落到了寨子里头,一问三不知,完全就是个乞丐。   只是瞧着他生得不错,他娘觉得,这指不定是个人才,便将人养着了。   有一日,国师不小心看了书,发现自己竟然认字!   就像是一块吸水的棉花,突然之间,会了许多东西,任何事情在他那里,都能举一反三,本来以为他只会读书,谁知道道士来了之后,引导之下,他竟然又学会了风水奇术。   虞仙从来没听过这些事情,很感兴趣。   要不是还有正事儿要做,都想坐下来,听这莫凌子多说些往事。   等谢桥从楼上下来,这从前土匪寨子的事情,他们也都不说了。   谢平岗将他们查到的事情和谢桥说明白。   “这种血是有什么用处吗?怎会有人费尽心思买它用?”谢平岗问道。   谢桥闻言,皱了皱眉头,然后看着莫凌子:“师……师兄,这胎盘有先天之气,死人临死前的血也掺杂着最后一口气……我对这些邪术不是很熟悉,一时竟想不起来是从哪本书里瞧过……”   “咱道观里头的禁书,你幼时曾偷偷摸摸看过,后来被我揍了一顿。”莫凌子看了她一眼。   他很少揍谢桥的,也就那一次而已。   当然,说是揍,其实也就是用拂尘轻轻打了两下,怕都感觉不到疼。   “你还揍她了?她身子骨不好!”谢平岗眉头一拧。   “贫道养的孩子,贫道想怎么揍就怎么揍,管你鸡毛事儿!”莫凌子也不示弱。   “别吵了。”谢桥白了他们一眼。   虞仙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知道,谢桥是莫初声,然后……莫初声是莫凌子师弟,莫凌子是谢桥师父……莫凌子养大的是……谢桥?所以……谢平岗这袒护的人,是谢桥?   那也就是说,谢平岗已经知道了,谢桥就是莫初声?!   虞仙脑子乱哄哄的。   “咱水月观是正经道观,不用那歪门邪术,只是外头有些道士不讲道德,坏事做尽,为了以防万一,这些东西,咱们也是要学的,只是当年你还太小了,我怕你好奇心太盛,年纪又小,不知轻重,学着禁术干坏事儿……”   谢桥十二岁之后,这才重新将那禁术给她瞧了瞧。   但……   “我后来再看那书的时候,有不少页都被老鼠吃了,这便是其中之一吧?”谢桥问道。   吃了也就罢了,偏生当时她仔细看了之后,发现那本书里头恶心的术法多,甚至还有画儿,看得是头皮发麻,所以……   到了后面,她瞧着缺页了,也就只和师父大概了解了一下而已,没有细细研究。   算是过了脑子,却没认真记下来。 第1199章 暗送秋波   想起在道观的日子,谢桥也挺怀念的。   “师……兄,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谢桥想了想,“我略略记得,这最后几页的术法都比较霸道,是可以直接要人命的吧?”   “可不是么,小谢子,你再细细去查便知道了,但凡被取了这胎盘和鲜血的母子,只要术法一成,小孩子必定夭折,产妇也会有厄运缠身,不死也要脱层皮,还有这死者血气,用的必然也是久病而死之人,心怀怨气的,如此这气血的作用才会更大。”   “这两样东西,再辅以墓穴之中养着的阴煞之物以及一人的心头血、头顶发、生辰八字,开坛做法,可咒这人六亲绝,很是霸道。”莫凌子又道。   这话一说,谢桥对曾经看过的书,记忆也越发清晰了。   她记得那时候,她应当是问过师父,只是师父说,这年头,会这么办的道士不多了……   “那此咒术若是反噬……”谢桥连忙问道。   “既是诅咒旁人不成,当然会落在自个儿头上,若想避过去,必要自己六亲八字补上,如此才行。”   只是,施咒者的六亲下场也不会太好。   这种东西,是沾不得的。   煞气冲天,怨气浓重。   更何况,还要七个小儿性命做祭,这等吃力还不容易讨好的邪术,一般没人办,太容易失败了。   “大……谢大人,你可曾查过惠太妃的亲人?还有她身边的道士,身份可清楚了?那人又有亲人吗?”谢桥突然问道。   既然这术法失败的可能性很高。   “那个……”虞仙突然弱弱的举了一下手。   谢桥回头看她。   其他人也都一怔。   虞仙听着谢桥那乱七八糟的称呼,脑仁疼。   “我、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了,既然谢大人也知道了,那……莫大师,你有话就直说吧,不用特地避着的,我觉得……谢大人知道我知道了,也挺好的,以后咱俩更有话一起聊了。”虞仙巴巴的说道,说完绕来绕去……   虞仙早就和谢桥摊过牌了。   只是……   谢桥觉得,自己现在既然换了这张脸,演戏就要演全套。   哪怕大家都知道了,她也要兢兢业业的扮演自己的角色,免得习惯懒散的状态,在旁人面前,出了错。   谢平岗听到虞仙的话,震惊的看着她:“你也知道了!?这死丫头莫不是就瞒着我呢!?”   “……”谢桥干咳了一声,“贫道的铺子里,不许喧哗。”   “……”谢平岗。   “……”虞仙。   二人下意识闭了嘴,随后相互看了一眼,都忍不住无语起来。   明明一屋子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偏偏谢桥还要摆着大师的姿态,瞧瞧这态度,都能上天了。   谢平岗也憋了好些日子,如今恨不得立即和虞仙回去大喝两杯,说一说谢桥这臭丫头骗得他有多苦……   在谢桥看来,这二人挤眉弄眼的样子,就是在暗送秋波。   不容易啊,大哥这不解风情的人,莫不是开了窍了?   那命数,早晚是能改的。   可改的也只是命,和性格可没关系。   这不解风情的脾气即便是受命数影响,可时间久了已经是根深蒂固的秉性,就怕他不是孤辰之命了,这暴躁冲动的样子也找不到媳妇儿! 第1200章 破不了   谢桥一直操心着谢平岗呢,现在看到他还知道挤眼睛了,竟突然十分欣慰……   “小谢大人,咱们继续说正事吧。”谢桥慈祥又道。   一看谢桥这表情,谢平岗就想打人。   没大没小的。   “刚才说惠太妃的六亲是吧?”谢平岗哼了一声,“早查了,这个惠太妃命还挺苦的,只知道她父母早亡,后来被一户人家收养做了义女,送进宫的时候,籍贯上记录的也是那户人家,想来除了荣王,血亲该是死绝了的。”   “至于那个跟在惠太妃身边的道士,也查出来了,似乎是叫陆域平,早年拜师之后似乎也没学几天,自学成才,先皇去之后,这人就办了个小道观,太妃常去拜神,后来,道观倒了。”谢平岗开口说道。   “陆域平?”莫凌子重复了一下。   “师兄听过?”谢桥端着身份问道。   “似是听过,又好像是没有……贫道老了,记忆不如从前,是要想一想……”莫凌子突然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脑子里头转啊转。   目光最后落在了蒙砚的身上,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傻子……失忆的傻子……”莫凌子喃喃自语,突然拍了一下脑袋,“知道了!就是彭天命那个丢了脑子的傻货,我当初教他回忆道术的时候,他常常会蹦出些人名出来,什么域平、东方、啸贤的……还有个卉、卉娘?乱糟糟的,他常说,说多了又脑子疼……”   “!!!”谢平岗震惊了,“这么久远的事儿,你竟能记得请?我也记得国师曾说过几个人名,但时隔已久,早忘了!”   “你凡夫俗子,怎能与贫道相比?”莫凌子咧嘴一笑。   事实是,引导那彭天命测字的时候,那人下意识一写,便是这么几个字,测来测去,不厌其烦。   “惠太妃的闺名里头,似乎便有一卉字,进宫做宫女的时候,又改了。”谢平岗又道,“那……国师与这太妃……是真有关系?亲眷?”   “八成是了。”谢桥点头。   国师虽然失忆了,可她师父简单引导之后,那一身本事都回来了。   而那陆域平,拜师之后便自学成才?   这一行,没有师父引导,想要自学可不容易,就如她,靠得也是师父以及水月观那数不清的典籍,多看多学,才能出师的。   谢平岗对国师十分尊重。   对他来说,若是没有国师,便没有如今的谢家。   当年打蛮子的时候,是谢桥来信建议,但后来在军中,各种计谋,却都是国师出的!   来京之后,也是国师,庇护谢家,这才让土匪之身的谢家,没被皇帝过河拆桥。   “我还有事!”谢平岗立即站了起来,话都来不及多说一句,转头就走。   虞仙也简单告别,连忙追上去。   莫凌子看那脸色,然后看了谢桥一眼,道:“傻丫头,你这大哥,恐要守孝啊?但细看,又不像是父母宫出大毛病……我估摸着,该是那个国师,死劫到了。”   谢桥和谢平岗是亲兄妹,她只一眼扫过去的话,有些面相看不清楚。   偏偏谢桥还不爱仔细盯着旁人看,自然也没瞧出来她这大哥的情况。   而且……   因为不是至亲,所以那面相很不明显。   谢桥脸色微变,准备追上去,却被莫凌子叫住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丫头,你不用去了,那面相明显,祸数已成,这灾劫,你破不了。”   若是能破,刚才他就开口说了。 第1201章 破解之法   谢桥面色凝重,十分担忧。   她与国师不熟,但这国师的确对谢家帮助良多,要眼睁睁瞧着这人没命?她心里头不舒坦。   且,邪术若成,还会连累几个孩子无辜丧命,哪怕不成,对这些个孩子,也是有损伤的!   “师父,你以前和我说过,万事自有平衡之道……且,我记得自己看那书的时候,似乎是有写破解之法的。”   谢桥仔细回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破解之法,她竟然全然没印象。   莫凌子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什么破解之法?贫道不知道……你啊,也别这般操心了,各人有各命。”   “师父,你知道的,若是我明知有法子却不去试试,伤阴德的。”谢桥静静的看着她。   “你这不是不知道吗?”莫凌子咧嘴一笑,“傻丫头啊,真没法子。”   即便是有,可达不到,那不就是等于没有吗?   可不算是骗人的。   “老头,你还是实话说了吧,能不能用,我会自己决定的。”谢桥还是觉得老头在骗她。   莫凌子心头一噎,很是无奈。   谢桥幼时,身体不好,但因为能看见阴魂,所以身边事儿多,要么就是有些阴魂想上身,要么,便是阴魂寻她帮忙解决遗愿。   这些阴魂日日夜夜缠着她,她也没法子,只能去试试。   只是,身体着实太差了,一开始,能解决的遗愿只能是那些普通事儿,有些困难些的,便只能堆积在那里,无能为力。   时间久了,她心事儿也就越来越多,便越发努力去学。   或许也是知道谢桥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下意识的,将这事儿说了出来?没瞒在心里。   也未必不是存着?让她自己去选的心思。   莫凌子叹了口气。   “需一孤阳之地,说得直白些?要选一高处道观,接天地之气?纯正阳真,再寻一文昌笔,着朱砂、金粉、和一上等药墨,配四季天水,抄写咒文,做法时用。”莫凌子开了口。   谢桥立即点头听着。   她知道?师父说的四季天水是什么。   有露霜雨雪冰所化之水,有东流水、逆流水、冷泉水、温泉水、井水……   很多种,要凑齐?确实也不容易。   “有这阳地、天水,可接生气绝死气,很多邪术?都可这么破?只是,你身体不好,这术法最少也要九日?你这身子骨?恐怕撑不住。”   “这御虚观也有不少厉害道士,我与那元常子也算是略有交情?请他们来不就行了?”谢桥连忙问道。   她家师父?一把老骨头?身体也不好?现在手脚都不麻利了。   “我还没说完,那邪术伤人性命,且又太霸道,你想虎口夺食,自然也要付出些东西,双方做法,龙争虎斗,若无一双天生能瞧能看的阴阳目,可瞧不见那孩子的先天之气,不好将那气引导回来,牛眼泪可是不行的,且,眼睛瞧得多了,看得多了,便是你身体撑得过了,在那至阳之地,做那至阳的术法,术法之后,后果轻了,你这双瞧见阴魂的眼没了,重了,从此以后,活人你也瞧不见。”   也就是说,要用一双眼睛来换旁人的命。   他是修道的,若是放在自己身上,或许,他会舍己为人,然而他没那一双阴阳眼。   当然,没有阴阳眼的人也能去做法,只是失败的可能性大,更无法完全救回所有孩子。 第1202章 富贵精   对方用这种邪术,一般都是抱着不死不休的心理。   也不知是多大的仇。   谢桥也没想到,一个破解之法而已,竟然要废眼睛的。   这一双眼睛,换好几条命,是不错的买卖,可眼睛是她的,从此以后若是瞧不见看不见……   谢桥怔住了。   “你若实在不放心,请御虚观的人试试,不过我琢磨着,九成可能白费功夫,能救回一条小儿性命,那都算厉害,这邪术要是这么好破的,也不会是禁术了。”莫凌子又道。   这世上还有别的不少能伤人的邪术,用婴孩做祭的,最是歹毒了。   “师父,让我想想。”谢桥开口道。   “这害人术法,差不多也要个七七四十九日才成吧?只是不知这术法从何时就已经开始了,你可以去查查那些孩子的状态,身体越差,那术法进行的就越久。”   因为已经开始了,所以才需要谢桥的眼睛去看,将他们身上的生机弄回来。   若是弄不回来,即便破解了术法,这些个孩子,不死也会傻了。   “我懂了。”谢桥点头。   “丫头,你若是成了个瞎子,肯定也当不成太子妃了,哪怕只是以后瞧不得阴魂……看似是好事儿,可你也无法替阴魂解决遗愿,积攒阴德了,身体也就好不了,还能撑个几年?”   “说是用眼睛去换,实际上,就是用命,而且,你身体不好,想要坚持九日,必要用术法强行护身护心,事后身子虚。”   “所以我说,没破解的法子。”   “这破解之法威胁生命,你放弃也算不得大罪,想必这阴德也不会损失太多的?便是损失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想法子再赚回来就行了?咱们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莫凌子嘀嘀咕咕的。   他是道士?可他没那么大气。   谢桥活得若不容易啊,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丫头是多想活命。   拼了命的去换一条活路,瞧着就像是怕自己活太久的,矛盾极了。   谢桥心里很复杂,也不知道要怎么选。   她这些年?苟命也挺累的,但活过一年又一年,也觉得骄傲?她脾气倔,就想着长命百岁,最好还能当个人瑞。   只是……   不说那些产妇和国师了?只说那孩子……   才出生的孩子?七条人命,就这么装作瞧不见,任由他们去死?她怕毁了自己这条道心。   谢桥从望运楼狼狈而走?回了太子府。   赵玄璟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她有心事儿?没急着问?让人上膳?一桌子的美食。   “金儿谢平岗寻你了?”赵玄璟一边夹菜?一边问道。   谢桥撇撇嘴,点了点头。   “这邪术必然很难,但天底下也并非只有你这一个道士,你说是不是?”赵玄璟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宠溺。   谢桥叹了口气,歪着头问他:“可道士万万千,像我这样,天生一双阴阳眼的,真不多啊?而且,我既有眼睛,且本事还厉害,将自个儿活得天下无双,旁人想帮手也没办法……”   “……”赵玄璟嘴角抽动了一下。   瞧着……这语气忽上忽下的,更不正常了。   “我师父说了,国师小命怕是不保,所以那邪术应当就是用在他身上的,另外还有七个初生小儿,只有我能救,你觉得怎么办才好呢?”谢桥直接问道,然后一脸正色,“若是我因为救人,美貌没了、眼睛没了,那岂不是将你这富贵精拱手送他人?” 第1203章 莫生莫死莫初声   至于美貌为何会没了……那是因为她眼睛瞧不见了!   总之此刻是胡说八道、真真假假。   赵玄璟黑脸了。   “听着是桩大事儿?”赵玄璟眉头一挑,“为何救人还会损伤这么多?那这人便不救了,当是……他们命该如此吧!”   “你为太子,那是你臣民。”谢桥蔫了一下,“说出这等话,小心遭雷劈啊?”   “我不是太子,是你夫君。”赵玄璟对她这说法很不满意,“不还是你的富贵精吗?你那糊涂大哥从前还给我送过女人,你若是出事了,你大哥指不定还会担心我房中寂寞,又添个人来。”   “就他,自个儿都娶不上媳妇儿的,还有脸管你?”谢桥轻轻哼了一声。   “你要养好自己,镇着他才好。”赵玄璟说完,这才又道:“他金儿去了国师那边,国师这几日身体确实微恙,只是他年纪也大了,对自己的身体也有数……”   “殿下。”谢桥突然叫了他一声。   赵玄璟一愣。   谢桥嫁给他之后,对他的称呼也千奇百怪的。   有时候是富贵精,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调侃,叫一声“大郎”,要么就是夫君,又或是连名带姓的叫,不多恭敬,有时候还挺恼人。   突然来这么一声,让他心里一激灵。   “莫要说正事,不想听。”他眉头一皱。   “既然知道了,不救也不好。”谢桥一脸高深莫测的半仙样,“我幼时每次帮助阴魂,多也是用命去赌的,从前觉得是为了自个阴德续命才会如此,可现在想想,瞧见那些个阴魂满意的离开,我觉得也挺舒心的。”   “不听,不许。”赵玄璟捏着她的手腕,“不是要给我生孩子吗?”   “我估摸着,我多准备些宝贝,护身符也多备些,眼睛或许不至于真残了,殿下你对我也是宠爱的,若觉得还能留我,将来我便在太子府呆着?若是觉得我眼瞎无趣了?送我去个道观清修就行了,我心宽?也是不介意的。”   她不是善良过了头。   活这么大,也不是没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过。   她也信“命该如此”这四个字。   她现在这般选择?不是因为善心,是因为良心,她自小觉得自己是能做一代高人的,这高人一般都是有舍己为人的觉悟。   若那受害的,是一些成年人,她或许都不会这般果决?着实是,孩子……懵懂无知,比任何一样生物都能让人心软。   “闭嘴!”赵玄璟突然很凶。   外头丫鬟们吓了一跳?春儿正忙活着,也听见了,吓了一跳?跺了跺脚。   太子这个暴君?干什么欺负她家姑娘!   拔腿就想往屋里冲,但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毕竟平日太子还是挺温柔的?若是有什么误会,她闯进去也说不清?偷偷摸摸听着比较好……   竖着耳朵。   谢桥见他生气?心里也歉疚还心疼?将自个儿往他怀里一塞?然后开始吹枕头风:“你知我是铁口直断谢半仙,也该知我是莫生莫死的莫初声。”   何为莫生莫死?   他不会不懂的。 第1204章 大逆不道   赵玄璟曾经瞧见过谢桥那两幅算命幡,对“莫生莫死”这四个字,印象其实很深刻。   这世上,敢说自己能达到这般心境的人,怕也没几个。   赵玄璟不擅长发怒。   对待外人,他无需开口劝说,只要命令就够了,也从来不敢有人当着他的面,逆了他的意。   可他此刻心情波动确实很大,可即便如此,却又不舍得再进一步的凶她,怕她真被吓着。   与她对视片刻,只觉得心中疲累:“说好再活九十年,转眼就忘了?”   “没忘,等我做法之后,还能继续苟!”谢桥一脸认真,“我也没说要放弃自己呀?只是往后更难了一些。”   赵玄璟被气得话都打结了。   “你就是仗着我事事都会依着你!”赵玄璟咬牙切齿,“你主意大,拦不住,既如此……明日一早了,我去宫中辞了这太子之位,也省得以后再麻烦了。”   谢桥猛然看他。   “若你眼睛无用了,你我便是一对废人夫妻,还如何有资格坐拥天下?我此生是非你不可,若再要听那些个朝臣废话,倒不如现在起便得个耳根清净。”   “你莫要以为我真的便都由着你了,你要做的术法我也要了解的一清二楚,你不可私自行动,需要什么物件,我替你寻,必要最好的拿来用,另外……”赵玄璟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问问你师父,我与我父皇的血有没有用,为了儿媳妇儿,我扎他几针……也值得。”   “……”谢桥脑袋缩了缩,“大逆不道啊?”   赵玄璟直接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只是正大光明借点血而已,还想大逆不道?美得她!   谢桥真想说一句,皇帝老儿命可真够苦的,遇上这么个坑爹的太子!   赵玄璟似乎也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来了一句:“你不是说,那是我的臣民吗?我还只是个太子,父皇才是他们的天,我会解释清楚。”   这么一想,也对。   “龙血”啊,好东西,不用去问师父,她就知道这玩意儿管用。   “那……谢谢你哦……”谢桥心亏愧疚,说话都虚得很。   “再说一句?”赵玄璟冷笑了一声。   不止要去玩命,还和他客气了是吧?   “咳!”谢桥清了清嗓子,“太子……哥哥?你我以后就是一对亡命鸳鸯了?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   “……”赵玄璟眼皮一跳,“可能吉祥些?”   “大郎……”谢桥眼睛眨巴眨巴的。   “莫叫大郎,每回你这么一开口,便觉得你是要毒死我。”赵玄璟这辈子就没如此看透过一个人!   谢桥“噗嗤”一声,忍不住直乐。   赵玄璟气都气得不行了,见她还乐得如此开怀,这心里更被扎的嚯嚯流血,浑身上下不得劲儿,这火气没处发,瞧着谢桥的眼神那就有点狼性了……   一扯一拽,谢桥想逃都逃不掉。   外头还在竖着耳朵偷听的春儿,听到大郎那话的时候,就知道要跑路了。   兔子似的蹦跶着跑去侍卫大哥玩了。   至于太子和谢桥说的话,她断断续续的也没听清楚,且自家姑娘从前也没少做法,所以她也不担心。   反正她家姑娘必然吉人天相,万寿无疆! 第1205章 乌鸦嘴   和太子交代清楚,谢桥便开始放心去凑齐需要的东西。   四季天水也不难找,这富贵人家,多会收集一些初雪、凝露之水用来泡茶喝,京城郊外也有温泉,仅仅两日功夫,谢桥便将这些东西凑齐了。   至于文昌笔写的经文咒语,也一样不难。   谢桥只与谢平岗说自个儿有破解的法子,但其他事情却没过多解释。   “大哥,咱们既然查出这惠太妃是想害自己的亲生父亲,那……有一件事,我便不得不先提醒你一声了。”找了时间,谢桥与谢平岗好好聊着。   谢平岗听她这话,心里头便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   “我不知这惠太妃与国师之间是有何往事,只是觉得,既然她要害国师,必然会选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这邪术可害六亲,若是反噬,也同样是伤自己的六亲,若她执意要国师去死,那……很有可能,她会亲自操持邪术,如此……”谢桥语气顿了顿。   这么一来,不论这邪术最终会怎么样,国师的命,都没了。   之前,谢桥想的是那惠太妃身边的道士做法,可这两日又觉得,若她是个恶人,恐怕不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那做法的时候,不能将国师的命……”   “大哥,这不一样,我能破解这术法,所以能救得了国师和那孩子们一次,可即便国师不会因为邪术出事,也会因为反噬……之所以会被反噬,是因为惠太妃作恶了,这等灾劫,只能说是咎由自取,所以我也无能为力。”   国师的确是无辜,可有血缘之亲联系,他真的是没得逃。   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压根就救不了国师之后,谢桥心情也很低落。   “原来如此。”谢平岗面上没什么波动,“我知道了,你尽力便可。”   谢桥听惊讶,之前大哥刚听到国师要出事的时候,那脸色很是难看,现在怎么轻而易举就接受了?   谢平岗心里并不是不难过。   只是,他这两日每天都会去国师那边,好生伺候,尽了自己的孝心。   谢桥若是真能救,她必定会拼命去做,绝对不会敷衍了事的,既然已经不行,那就没法子了,也只能认命。   国师也算高寿。   这一辈子,做过土匪,也做过国师,天底下,没有比他更风光的道士。   他还告诉国师,他还有个女儿,虽然那女儿想害他,但国师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曾娶妻生子过,这人生,很是精彩,并无憾事。   他并无记忆,所以对惠太妃那个女儿,也没什么感情,哪怕知道实情之后,也只是些许唏嘘罢了。   “这破解之术肯定不好做,你还是要多注意身子,好不容易活到这岁数,都嫁了人,孩子还没生一个,可别就这么没了。”谢平岗还能开得起玩笑。   人嘛,都是要死的!   他想得开!   “乌鸦嘴。”谢桥白了他一眼。   谢桥话音才落,突然管家带着人快步而来,似乎是有要事要报。   见了谢平岗,那人立马跪下了,“谢大人,我家国师人不见了……”   是国师府的人?   谢桥惊讶的看着谢平岗。   谢平岗拧着眉道:“不是让你们一直跟在国师身边,莫要离开的吗?!” 第1206章 父女   那人一脸紧张,听到谢平岗的声音,更是浑身一抖。   “我等是派人保护国师了,只是国师嫌烦,让我们退下了,之后他便出了门,我们远远跟着,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谢平岗气得想要拍桌子。   可碍于谢桥,到底是忍了。   立即出去,带着人去找。   而此刻,彭天命人到了一处废弃荒寨,这时候,陆域平出现在他的身后,目光十分复杂。   “呵,师父,别来无恙啊?”陆域平语气讽刺。   想当年,他有心求道,遇上了师父。   见他如同仙人,心中很是激动,便入了门,倒也教了他些时日,可没多久,人就没了。   就剩下那一大堆的书籍。   他只能自己看,自己学,因为他是大师兄,还要照顾两个师弟,他们师兄弟三个人相依为命,那些书里头,哪些该看哪些不该,他们也不懂。   一不小心,身上就沾了因果,受尽了苦头。   后来遇上了师父的女儿。   师父对自己的亲女儿更狠心,竟然她一个人流落到了宫中,被先皇那个老头占为己有,还生下个孽种。   师妹性情大变,喜怒无常,都是师父的错。   彭天命似乎有些回神了,看着陆域平的目光有些陌生:“你就是我的弟子?傀儡术,倒是不错的,只是,这等术法,很容易被发现,容易被反噬。”   “可师父不是来了吗?”陆域平冷笑了一声。   的确是容易被反噬,然而他赌师父不会反抗。   果然,今日无比顺利,这人到了。   “去见师妹吧,好歹也是你女儿,临死之前,总该让你瞧瞧才是,你放心,我与师妹不会对你做什么,没必要。”陆域平又道。   师妹只是想知道,当年,他为何会抛下她,再无音讯。   明知道她那些年,受人欺凌,想要个靠山,他却还是走得干脆。   彭天命并没说什么,而是随着陆域平走。   顺着那井,竟到了地下暗室,很大,应当是荣王进京之后修的,这地儿偏僻,里头又七拐八歪,的确是个很好的藏身之所。   暗室内还有死士把手。   他这个女儿,似乎很不一般。   这外人只知道当朝国师生性清冷,不喜言笑,却并不知道国师缺失了记忆,也无人敢过问国师的从前。   没多久,他便瞧见了一女子。   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头疼。   这女子……瞧着很是年轻,约摸二十来岁,然而……骨相不对。   应当很老了,容貌不知是用什么法子维持的。   “父亲来了?”惠太妃眉眼轻抬,目光扫着暗室中间的位置。   那里放着一祭坛,这地儿也充斥着一股古怪又有些恶心的气息,让人想要作呕。   “你是……卉娘。”国师从仅有的一丁点记忆里头,找出了这么个名字。   “原来你还记得我。”惠太妃冷笑了一声,“既然记得,这些年就不曾过来找过我一回吗?还是对你而言,我也是个怪物?让你害怕或是厌恶的怪物!?”   “何出此言?”国师不懂。   他忘了。   惠太妃怔了一下,随后却有些疯狂:“你果真是无情无义,我幼年的时候,你便总是离开家门,我与母亲日日苦等!你让她熬没了性命,她走了,我呢?我还要等!等来等去,等你一去不返!?” 第1207章 失忆   惠太妃这么一说,国师脑子疼得更厉害了。   尤其是对上她那双狠厉的眼睛,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我一直撑着,让自己永葆年轻,就是怕你忘了我这张脸,也忘了我母亲!你瞧瞧我这张脸,是否与我母亲生得极像?本来最近是又有了些皱纹的,但我炼了丹,用着还不错。”   “你是道士,从前便爱出门去替旁人做法,一去便是好几个月,我还记得你曾与我说过,你最厌恶这世上的邪道,如今你的徒弟、女儿,便是你口中的恶人,这滋味,又如何?”惠太妃说着,咯咯笑着。   她的声音有些苍老,然而面容却那么娇丽。   不和谐的碰撞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   国师不语。   惠太妃似乎没从他脸上看到该有的反应,很是不开心。   甚至那笑容停下来之后,摔了面前的东西。   “你听好了!我不会痛快的了结你!我要用你最厌恶的邪术一点点夺去你的性命!这邪术你是知道的,到时候你会清晰感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生气一点点抽离,哪怕是你死后,你的身体也会发出最恶心的恶臭,你想干干净净的走,不可能,你想下辈子还做个逍遥人,更不可能!我要你孽债缠身,再也解脱不得!”惠太妃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国师一样。   “可惜啊,你当年封了我的天眼,若是那天眼还在,那我就不仅仅是要你死了。”惠太妃又有些惋惜的补了一句。   那眼睛,能看得见世间阴魂。   年幼的时候,觉得阴魂可怕,可现在,却觉得自个儿错过了好东西。   她有师兄帮衬,自己的天赋也不错,若是再有天眼护身,必能控制阴魂,为她所用。   那小小一个莫初声想要赢了她,简直痴人说梦。   “你曾有天眼?是出生便有的,还是后来有的?”国师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   惠太妃僵住了。   连这都忘了?   她这亲父,心里果真是不曾想过她片刻吗?!   “陈年旧事,我早已忘了,只是后来,得了个道士指点,记起了一些简单的本事罢了。”国师看上去依旧是云淡风轻,“你这天眼若是后生的,那怕是沾了什么至阴之物,若是不封掉,要影响寿命和命数的。”   惠太妃怔了一下。   陆域平也震惊的看了过去。   这些年,他们全都是自学,只看那书上的东西,会的主要是一些术法、阵法或是画符之类东西,书上没写的常识,他们全然不知。   就像是他们不知道,原来有些术法是不能做的,做了要损阴德。   这些年,就全靠摸索,觉得不稳妥的术法,想法子让别人担着因果,若是不小心弄到自己身上了,便夺旁人的运势,将这因果抵消掉……   “你忘了?”惠太妃这会儿突然觉得,是有些不对,“你……是失忆了?”   即便是失忆,也不可能原谅他。   当年他是留书一封,说缘分已尽的!   “是失忆。”国师很有条理,“若你是被至阴之物所侵,想要救治,需要耗费的代价很大,我想,我做你父亲的时候,有些选择,大概也是逼不得已,望你宽心。” 第1208章 隐姓埋名   国师之所以知道这被至阴之物影响要如何救治,完全是因为太子殿下。   太子成婚之后,似乎是得了那莫初声的指点,寻他问过,若是幼时碰过些煞气集中的东西,该当如何……   他这脑中就像是下意识出现了答案一般……   太子是君,身有龙脉根基护着,即便受煞器影响,多不伤性命。   想要恢复,一是通过积阴德的法子填补上,然而这种法子不好做,毕竟这阴德不是那么容易积攒的,要积攒多久、多少,这都说不好,指不定就是一辈子。   这第二种法子……便是耗他人之命数,补上去。   强行将那阴煞除了。   然而,需要至亲才行。   他想到这答案之后,便有些不解,总觉得这答案对他来说很熟悉。   那时候不懂,现在,听到这惠太妃说的话,他约摸是明白了的。   他这女儿,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龙脉护着,受到煞气的影响必然也是极重的,若是那天眼不除,迟早沦为孤魂的厮杀场,人不人鬼不鬼。   他是耗尽了一切,替她补了那窟窿的。   至于为何要离开……   国师此刻脑子里竟能清晰的给了自己一个结论。   自个儿命数运势都补给她了,哪里还有什么好命?若是陪在这女儿身边,她迟早被克,而且……一个普通人如何接触道阴煞之物?必然是受他连累。   而如今,他能违背常理,成为国师,应当当年清扫蛮子的,救了不少百姓的福德。   想到这里,国师将自己的结论清清楚楚的说了。   他记得对女儿的感情,反而还能冷静对待。   惠太妃听闻一切,双目血红。   “你以为你这么假惺惺的装好心,我便信你?我这般年岁,看过这世上多少狡诈之人?都如你这般,有一张虚伪的面孔,让我恶心!”惠太妃呸了一声。   是为了她好,才走的?   绝不可能!   她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时候他不在,她看着母亲泣血而亡的时候,他也不在,她因为天眼受人欺凌的时候呢?他仍旧不在!   他只是偶尔露个面,转眼便没了。   是他,将她送去别人家中,所以才害得她进了宫!   她在宫中,受人欺凌……   哪怕是如今,她还要日日噩梦,苦不堪言!   “我让你来,是想让你瞧瞧,你的女儿,是如何一步一步杀死你的,你的那些辩驳,去和阎王爷说吧,或许,他能谅解你也说不定。”惠太妃说完,着人将他绑了起来。   国师肯出门,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此时此刻,也没挣扎,任由着这些人动手。   “师妹。”陆域平看着这个久违的师父,有些担忧。   当然,不是担忧这国师大人,而是担心他师妹情绪波动的太厉害,又要伤神。   这容貌可保,可这精神气儿,却是难补,师妹还要继续做法,可别为此,累坏了身子骨。   “等做完这法事,你我二人,便寻个地方,隐姓埋名吧?”陆域平又道。   惠太妃扫了他一眼。   不,她从不想逃。   “这世上,欺我的、骗我的、看不起我的人,都该死,弄死了他们之后,我会走的。”惠太妃有些痴狂。   陆域平想说,差不多了。   当年顾家少爷讽刺她,结果全族被毁,哪怕如今破解了墓地里的阵法,可没个十几二十年,顾家辉煌不了。   还有皇后及太子,这些年一个身子骨不好,一个废了手,也该够了的。 第1209章 看破红尘   只是陆域平也知道,自己劝解不了师妹。   她这些年做太妃,看似风光,实际上,从前的事情却在她心头,一直耿耿于怀,时间越久,越是执固。   惠太妃目光扫过那边被绑着、瞧着十分狼狈的亲生父亲,心里头烦躁更重了。   头疼的厉害。   不知是不是这些年做的事情太多了,年纪一大,身上病痛便越来越多。   经常头疼欲裂,大夫看了也瞧不出个头绪来,风雨天,身上更是剧痛不止,骨头就像是要断了一样。   越是如此,她这心里越是恨。   ……   国师此刻虽然被绑,可他心里头还挺平静的。   自有因果,若是自己欠了她的,还了就是,他这一生,并无什么遗憾或是想要留恋的。   ……   而此刻,谢平岗直接炸毛了。   他可以接受国师小命玩完,可并不代表他能忍受那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弄走!   而且,国师若是死了,总得留个全尸风光下葬吧?现在倒好,影子都没剩下半个,上哪里找人去?那惠太妃就是个缩头乌龟,让人买血之后,就没再路面,现在是一丁点线索都没有!   这京城各个宅子,可几乎都查遍了的……   谢平岗心里不痛快,这朝中不痛快的人就更多了。   国师不见,皇上心情很是不好,一大早上朝,便斥责了好几个犯了点小错的人。   这也就罢了,偏偏前两日,太子不知是抽了什么疯,竟然在大殿上自请废位……   实话说,太子有如此觉悟,有一部分官员,高兴了一会儿,毕竟人家四殿下娶正妃之后,这才没多久功夫,就传出喜讯了,四皇子妃已经身怀有孕,再过几个月,就要有皇孙诞生了!   可是太子呢?!   啥也没有。   到底能不能生?   之前他们已经接受太子做皇帝了,废手就废手吧,反正也扳不倒他,而且太子本身才德那确实是不错的,可既然将他当成继承人,再看太子妃,他们就膈应了。   身家不高,不算显贵。   身子骨还不好,嫁进门都这么久了,一点音信都没有。   生不出孩子,也该懂事儿,让太子选侧妃选侍妾吧?然而……听说太子府里头,干净的不得了,连个爬床的丫鬟都没有!   他们关注着,但是不敢说。   知道太子惹不得。   甚至还有几个顽固的,这会儿都想着,将来太子登基后,过个十几二十年,万一还没孩子,那就过继,四皇子一定要多多争气,生几个品性好的……   他们都想的这么长远了,没想到太子突然自己要退位。   高兴之余,竟还有点不踏实,脚踩着棉花一样,还忍不住生出几分担忧之心,觉都要睡不好了……   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打听原因。   可惜,打听不出来。   那就只能猜。   有人觉得是太子自己觉得废手不妥,看开了的,但这部分人少,毕竟太子十二三岁手就出事了,这么多年了,一直也没有过这等觉悟。   更多的人觉得,太子是个痴情种子。   肯定是这太子妃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太子殿下深受刺激,所以……看破红尘了? 第1210章 魂将归天   太子宠爱太子妃人尽皆知。   皇宫、京城,各种各样的补品,都落在太子府了,都是用在太子妃的身上。   这若不是太过痴心,太子怎会做出这等奢侈之事啊?从前他可是很简朴的……   “你们说,若是太子妃没了,这太子……会不会殉情啊?”一群朝臣凑在一起闲聊,不知是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这么一说,大家伙心里一凉。   “不至于吧……”   “我看有可能,太子这两日那脸色不太好,听说太子府最近还四处搜寻天水,估摸着是制作救命的药丸吧?”   “对对对,太子这两日似乎还有去翰文苑亲自抄写道家经文祈福呢……还说是……掺了血的墨啊……”   “这岂不是有伤龙体?!殿下龙子龙孙,怎能如此荒唐?”   “荒唐的事儿还少吗?殿下做事一向如此,这太子妃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如今为了她,竟都不顾身体了,若是太子妃出事,我看呐……”说话的人摇了摇头,后面的话,不说了。   但大家心里都懂。   被受刺激的情况下,就算不去殉情,恐怕也要出家去的。   “太子必然能做个仁德之君的……”虽有瑕疵,可瑕不掩瑜啊!   他们之所以一直挑剔,真的就是因为这皇位太重了,怕百姓不满,怕后人议论,如今殿下自个儿真的看开了,他们反倒还有些失落。   这点风声,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   有过了两天,传言中,谢桥已经下不来床,只剩下一口气,连太医都没用了……   谢平岗忙着找人,都没在意这些谣言。   可谢平怀和谢溪不一样,急得掉眼泪,哭着跑去太子府看姐姐,下马车的时候,那红红的眼睛,焦急的样子,再一次印证了太子妃魂将归天的事实。   谢桥一直在家里调养生息,准备做法呢。   什么都不知道。   一双弟妹红着眼睛冲进屋子的时候,她还以为谢家出事了。   “姐!你身体怎么样了?!”谢平怀一个箭步冲上来,面上很急,可瞧着,却没从前那冲动摇摆的样了。   年初的时候,谢平怀去考了童生试,过了。   因为只是个童生试,小小功名,在这京城都算不得什么,所以也没宣扬。   更重要的是,怕谢平怀骄傲,知道结果的时候,一家人只是凑在一起吃了顿饭,鼓励了一番,并没有过于庆贺。   “姐姐。”谢溪也眼巴巴的上前,亭亭玉立。   “怎么了?”谢桥瞧着不解,“我身体挺好的,尤其是最近,精力十足。”   这话可不假,已经定好,明日起,要连做九天法事,力气要省下来之后用的,经文赵玄璟去抄,翰文苑那地儿文气足,效果也更好,她就在家里,画些符纸,这事儿师父也能帮忙。   “你别骗我们了,外头都说了,你已经是有气进,没气出了。”谢平怀目色忧心,“大姐,你太胡闹了,身体已经这样严重了,就该在床上躺着,怎能为了见我们,还特地爬起来呢?”   呦……   谢桥忍不住挑眉。   说人话了啊!   这话听着可真舒坦……那要不……她听话,躺着去? 第1211章 痴心妄想   谢桥觉得这种想法可以有,所以在这兄妹俩的注视下,谢桥捂着胸口,咳咳两声,然后让他们搀扶着回屋了。   往床上一躺,一脸虚弱。   春儿一脸懵,但她不会去拆穿姑娘。   “大姐,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吗?我去给你买……”谢平怀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溪儿会给银子的。”   谢溪点了点头:“攒了很多钱。”   “近来……挺无聊的,想玩个蝈蝈?”谢桥坏心眼道。   “大姐你就别笑我了,我早就不爱玩那些了。”谢平怀苦笑了一下,“之前你的身体不是还很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严重了呢?”   “之前啊?那可能是长时间的回光返照吧?”谢桥慢悠悠的说道。   她不知道外头怎么会突然传出这种话,但是,都是亲姐弟妹,就别怪她做姐姐的忽悠人了……多好玩啊……   当然了,等做完法事,她还不知会如何呢,倒不如提早让他们习惯一下,之后也就不用伤心了。   没死,只是瞎了眼,那对他们来说,还是喜事儿呢!   谢桥也不怕晦气,开始说临终遗言了。   “弟弟啊,我最不放心你了,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你妹妹,一定要努力练武,完成我将大哥打趴下的愿望,莫要偷懒啊……”   “……”谢平怀嘴角抽抽,有点不想答应……   他现在是知道自己和大哥之间的差距了,怕打不过。   “行。”没法子,不能让大姐死不瞑目。   “我、咳咳咳……还想做个大儒的,可是……身子骨不行啊……也都交给你了……咱家,没了我,也就只有你,读的书最多了……”   “!!!”谢平怀咽了口唾沫,想跑。   大儒?!   天个神呐,弄死他吧!   也别要大姐的命了,换他去死算了,就他,考个童生试差点要了半条命的人,让他去当大儒?整日泡在书籍里头?   大姐也太狠了,怕不是被什么妖魔傀怪附体了吧!这么个愿望,简直是痴心妄想嘛!   “哥哥一定可以的!大姐你放心。”谢溪在旁边插了一刀。   谢桥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当然是相信你们的。”   至于谢溪,谢桥是一万个放心。   她看着傻,实际上比家里任何一个人都要通透懂事儿,将来要愁的无非就是婚事,可这一点,不算事儿。   因为谢家,三个大男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他们,你自己不是也学了几招嘛?若有人欺负你,就打回去,谁也不用怕。”谢桥这话,纯属是给谢溪壮胆子,让她更泼实些。   女子当柔,屁话。   她谢桥,若是天生有一副好身体,就去学武做个大侠,比谁都刚的。   一双弟妹,哭着听她说完了话。   偶有谢桥都快上不来气的时候,他们都以为那是她生前最后一段话了,可一转眼,那气喘过去了,又继续唠唠叨叨。   听得二人都有点懵。   脑子乱哄哄的。   大姐这是讲了多久?   一个时辰吧?嘴皮子不干吗?气还没用完吗?这快死的人,怎么比他们还能聊…… 第1212章 太难了   谢平怀好歹也跟着萧彧荣学了这么久,年纪又长了点,脑子也比从前灵活了。   头重脚轻的从太子府离开之后,他看着这红着眼伤心的傻妹妹,心里直打鼓:“溪儿,我觉得大姐又在玩我呢……”   “你为什么这么说大姐?”谢溪红着眼。   “就是觉得大姐怪怪的,一点都不像是要死的样子,还有啊,你看那太子府上下,哪里有一丁点哀伤之色?春儿姐姐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在嫌我蠢一样……”谢平怀认真的分析。   “才没有,我们来看大姐,连个礼物都没带……”谢溪后悔急了。   得到风声之后,她不信,立马就跑来了,压根没来得及准备那些礼物!   “大姐以前也死过,人都埋地下了,可结果还不是活着站在我面前了?”谢平怀想想谢桥那眼神,觉得太熟悉了。   和以前大姐诓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明明是哥哥你对大姐有偏见!”谢溪不理他了。   大姐那么善良,怎么会拿这种事儿来欺骗她呢?!   大姐对她最好的了!   谢平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将其他的话咽了下去。   谢溪太笨了,没经过大哥和大姐的锤炼,还残留着天真,他可不一样,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大姐会死这种事儿……他是越来越不信了,甚至总觉得,就大姐这种会骗人的女人,肯定是祸害遗千年的!   骗走了这兄妹俩,谢桥麻溜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着人去孟家,将孟极方请过来。   该拜师了。   趁着她人还好好的,先将他收入门中,正好,这次做法,也让他见见世面。   孟极方最近蔫着呢,整日整日的道歉之后,莫初声递给了她两本书,让他先自学一番,说是之后要考的。   他打开一看,差点将书本扔了。   这第一本,是一厚厚的图画册,里头栩栩如生的画着各种各样的阴魂!   有四分五裂,有的血肉模糊,有的垂头丧气散发着绿色汁液,隔着书本,都能闻到一股恶臭!   图画册的后面,还写了这世上存在的各种各样的阴魂的特点,有的是冤死的,有的是落水淹死的,各种各样的死法,各种各样的怨气,都要记得。   然后便是另一本书了,那一本书上,写的是……她这些年来,帮助过的阴魂,那些阴魂,所提出的种种奇葩要求!   这书本,说是独家传承,不许教给别人看的。   他这人虽混蛋,但基本的信用是有的,所以这么“精彩”的东西,只能他一个人享用!   自从看了这东西之后,他便觉得,白天黑夜,自己身边,永远不干净!   然而,拜师之事,已经传得人人皆知。   他孟极方,又不好做那说话不算话的废人。   可是,他已经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了……   这年头,想当个道士,也太难了……   孟极方人还在家里头满脸怨念呢,便听下人说,莫大师请他去太子府,心里更是“咯噔”一下,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故作坚强的脚步挪了出去。   发现自家亲爹娘已经将他的物件打包好了。   “儿啊,莫大师派来的人说,这次直接收你做徒,以后她去哪儿你便去哪儿,孟家这边,为父已经打过招呼,以后……你莫要再回来了,这俗世缘分,也该断了才是。”孟侯完全就是为了儿子着想。 第1213章 叛师   他怕儿子俗世心太重,当了几天道士又不干了,报应更重。   “儿,你去之后,定要一心向道,你若不听你师父的话,你娘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他亲娘又道。   为了避免孟极方反悔,他们已经尽力了。   孟极方就这么……被赶了出去。   一个包裹,里头两件旧衣。   拜师银早就送给莫大师了,以后,大师包吃包住,所以爹娘都没给他半点口粮!   太残忍了!   他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往太子府走去,到达的时候,天都黑了。   进去之后,却没瞧见莫初声,看到的是那个莫凌子老头,还有谢桥,中间放着的是,一张画像,有些年头了。   谢桥……   很久……没瞧见她了。   最近他也听说了,她快死了,油尽灯枯,只是他忙着自己的事儿,也没来得及分出几分心思同情同情这个倒霉的姑娘。   只是,好像和传闻有点不一样。   她面红齿白,看上去精神还是很不错的。   “这是祖师爷的画像,跪下吧,磕头上香吧。”谢桥开口说道。   孟极方有点愣,但也没多问,毕竟给祖师爷上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儿,没什么好计较的,所以立即跪了下来,老老实实按照规矩做了。   “现在该敬茶了。”谢桥又道。   两杯茶。   不用猜,一杯是莫凌子的,一杯是谢桥的。   谢桥是莫凌子的俗家弟子,这件事他是知道的,所以也同样没惊讶,想着自个儿毕竟是后入门,算下来和谢桥也算是同门师姐弟了,敬茶也是应该的。   他又老老实实照做。   也没多话,矛盾的心态,使得他都没张嘴喊谢桥一声“师姐”。   “那个……我师父呢?我是不是还得给我师父敬茶呀?”孟极方问道。   谢桥干咳了一声:“我便是了。”   “!!!”孟极方一愣,“什么意思?我是拜莫初声做师父的,不是拜你啊?这平白又矮一辈,那不可能的!”   “为师便是莫初声。”谢桥一脸平淡,“这是你师祖莫凌子,本门一般都是一脉单传,记名弟子,一般都只是教导一些普通道经,你是入室弟子。”   也就是,她水月观下一代的传人。   “……”不,他不是。   一定是搞错了。   她是莫初声?   那不可能,她不可能是莫初声。   “你、你……好不到双十年华,莫初声已经……”他嘴角干涩,目光震惊。   谢桥一脸坦然,“傻徒弟,简单易容便可呀?这有何好震惊的?倘若你能用几年时间便学了为师全部本领,足以出师,到时候,你也要将自个儿画得老一些,如此方便行事呀?”   “这世人对咱们这一行多有误解,只觉得年纪越大越是厉害,为师也是不得已为之,望你谅解。如今你已经入了门,是再不好反悔了的,若是想叛师,嗯……”谢桥想了想,歪着头问莫凌子,“叛师罪蛮大的吧?”   “对,入室弟子不是记名弟子,叛师的话,其他道观也不敢再收了,若是收人,那就是和我水月观过不去。”莫凌子点头。   “……”孟极方觉得自己有点晕。   “而且,既已经拜师,因果已成,现在反悔……指不定下辈子要当牛做马偿还的。”纯属吓唬。 第1214章 玩他啊   叛师肯定有影响,比不得弑父那般严重,但也快差不多了。   具体会有什么报应,这谁说得好?   “咚”的一声,孟极方到底是……晕倒了。   是人皆……欺他、骗他、玩他啊!   “这孩子不会恨你吧?”莫凌子摸了摸鼻子,觉得小娃娃挺可怜的,瞧瞧这年纪轻轻的,竟然受如此奇耻大辱……   他家徒弟长得那么好看,娶回去当媳妇儿还差不多,做师父,那就是看得见摸不着啊!   “这便是人生,哪能处处如意啊?总是要经受点打击才能长大的。”谢桥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做道士便可延寿?哪里有这么简单?   只是因为做了僧道,磨练心性,这才能摒除从前恶习,重新做人罢了。   孟极方从前大错小错犯得可不少,以后受些坎坷和磨难,那都是正常的事儿。   “你这丫头,说话老气横秋的。”莫凌子瞪了她一眼。   着人将孟极方拖了下去,送去了莫凌子的院子里。   那里蒙砚也在,不过这傻子现在似乎也好些了,太医整天的来,他偶尔能想起些片段,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恢复。   也正因为他有一丁点记忆了,所以对孟极方意见很大,一晚上闹着不要睡,非要将孟极方赶出去。   生怕莫凌子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一般。   莫凌子也觉得傻子可爱,耐着性子哄好了。   第二天,一切就绪。   孟极方还在睡梦中,就被谢桥和赵玄璟一起,带去了郊外一道观。   那道观建在山顶,并不大,屋子也只几间,还很破,山路陡峭,一行人都是爬上去的。   孟极方晕着,所以是被谢平岗扛着上去,倒是省力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一身道服……   谢桥已经换上了莫初声的脸,一脸肃穆。   “今日起,你与我要在这山顶呆上九日,这九日,我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可懈怠。”谢桥吩咐道。   山上……风挺大。   那薄雾瞧着就像是云一样,让人有种要登仙的感觉。   周边风景极美,让人身心舒畅,放眼望去,更是瞬间油生出几分轻松之意,心头情绪瞬间消失不见。   他从未见过如此之景。   内心很是震撼。   立在面前的莫初声,就像是个仙人,不染尘埃、不容亵渎。   “哦……哦。我知道了。”他下意识的点头应下了。   本来还想问问她为什么要骗人的……但现在,不知为何,问不出口。   “很好,你如今既未修行,又是凡夫俗子,也瞧不见什么吓人的东西,不许太过紧张,让你过来,只是让你瞧瞧大概的破阵流程,看看斗法是个什么样子,这种场面也不常有的,务必要刻在心里。”谢桥又道。   孟极方先往太子那里看了两眼,见太子目色平和,然后心怀忐忑的继续点头。   太子都不觉得心里头不爽快吗?   谢桥是莫初声啊!   她是个道士,还是会做法的那一种,作为妻子和太子妃,这多么不正常啊?殿下既然也认了?   若是他……   孟极方此刻承认,若是他当初能娶到谢桥,恐怕做不到太子这般心胸……   从前,他觉得太子糟蹋了谢桥这么才貌俱全的姑娘,而如今……太子的纵容真是证实了外人所说的宠爱…… 第1215章 先走一步   孟极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   或许是……他总会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和谢桥见面时候的场景,又或是想起后来,自己故意惹事,找她麻烦的样子,心头会有几分歉疚。   她这样的姑娘,那般才气和心胸,那般随和与淡泊,本也不该是个短命的。   孟极方胡思乱想的时候,谢桥已经布阵开始了。   顷刻间,孟极方感觉到了不同。   心中忍不住生起了几分紧张。   而赵玄璟,此刻瞧见了四周景象。   他怎能任由着谢桥一个人面对?即便他这双眼睛,帮不得什么,可感她所感、见她所见,才能放心。   御虚观多年库存的牛眼泪,被他打劫走了一半。   当然,也不白拿,他也许诺,等这事儿完了之后,派人四处搜寻,补偿给他们,毕竟这东西一半是用来捉阴魂用的,他不好全占了,能补上最好。   谢平岗只负责护送他们上来,他还有其他事儿,不会在这里干等九日。   国师八字谢桥不清楚,也查不出来,但有鲜血毛发为引,也行,国师失踪之前,这些东西便已经先准备好了。   星阵一起,谢桥便开始破阵。   口中念咒,脚踏七星。   孟极方浑身一震,特别乖巧的按照指示开始撒符水。   他什么也看不见,这件事看上去很重要,那谢桥让他去办,那就去办好了……反正,他已经是徒弟了,想反抗都反抗不了。   孟极方想得开,现在办事也挺利落。   他心思干脆,符水都撒的特别顺利。   时不时的,还竖着耳朵听着谢桥在念什么。   他也听不懂。   “……登天左契,足蹑魁刚……”   “前皇神,后越章,神师诛罚……门丞收缚……吾含天地之气,读咒杀魂之方,唾天自裂,唾地自缺,唾山自崩,唾水自竭,唾痈自溃,唾火自灭,唾邪自走……”   “沉疴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   “……”   听着谢桥那声音,他竟觉得脑子神清气爽,变得无比舒服。   可就是,听不明白,也听得不太清楚,若是再清楚些,他岂不是更畅快?   不得不说,孟极方其实是个好苗子。   孟家将他养废了,并不代表他本人愚钝,甚至可以说,孟极方的聪慧绝不比江晋辂和桑游这等人要差!   这等咒文,越是心静无物,越是能入心,效果才越好。   谢桥一番耍剑之后,坛中符咒一些镇晦之物嗡嗡作响,如同被风吹所致一般。   谢桥则盘膝而坐,微微闭目,一直念咒不停。   寻常人瞧了,只觉得场面威严让人心中生出敬意,可赵玄璟点了牛眼泪,却能瞧见此刻周边景象。   真真是龙争虎斗。   与此同时,那暗室之中,惠太妃脸色大变。   有人做法对付她!   “竟然会有人救你?!天真!”惠太妃冷笑了一声,捂着胸口,很是不舒服。   这法事做的越久,她被反噬的就会更严重!   如今对方才开始,这效果便已经如此强烈了,若是彻底破戒了,她岂不心裂而死?!   不过……去死这事儿,是有人要替她担着的……她这亲生父亲,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比她先走一步! 第1216章 前途迷茫   惠太妃咬牙切齿,冷眼扫了国师一眼。   而道观里头,谢平岗瞧见谢桥开始做法之后,便又急急忙忙走了。   谢桥已经和他说过,国师凶多吉少,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下落他必须要查出来,如金,也有些头绪了,找到了几个最后瞧见国师的证人……   现在约摸能定下来,国师目前所在的大概位置。   场面肃穆而安静,几乎只能听到谢桥念经的声音。   孟极方很想问一问,这九天时间,难道要一直如此?   好累啊……   这才第一天,他已经不想动了……   不过他面前除了那符水也还有别的,他这个师父竟然提前给他准备了好多道家经书,这意思是……念?   字儿都是认识的,但其中意思,他应该不懂的,念坏了,可别怪他。   孟极方揉了揉鼻子,过了一会儿,也学着谢桥的样子盘膝而坐,然后一本正经的拿起了一本书,然后絮絮叨叨的念了起来。   他声音有点大,有点吵,但是谢桥好似听不见一般。   孟极方只觉得,周边怪怪的,有种黑气压顶的感觉。   只有静下心来听谢桥的声音,才会舒服一点。   还有,这经书……   念着念着,竟然还有点上瘾?   他挠了挠头,觉得这些东西似乎也没什么难的,而且内容讲得也是十分有道理,就是有点枯燥乏味,不过……眼下是在破阵,他这么一读书,就觉得身上更舒畅,反倒还让这枯燥的东西变得有点意思了。   看着谢桥的背影,孟极方心里别扭了一下。   然后闷着头读了起来。   那……如果是以后跟着谢桥?也不是不行……虽然辈分矮了?但谢桥这人还是挺特别的,尤其是那一手驯马的好本事?更是厉害,以后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学一学……   莫凌子一直在关注着这个徒孙?此刻见他如此懂事儿,还挺惊讶的。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确是个有慧根的。   神目清明,灵台干净,若不是生在一个富贵家里头,指不定还能成个满身文昌之气的读书人。   表现的好?等破阵之后,可以赏他几个鸡腿吃。   他们水月观重不在修行,算不得正经的修身门派?这酒肉都是能吃的,甚至也可以成家,只是若是成了家?因果多?麻烦也会多些罢了。   谢桥自出生起,情况便有所不同,身体已经如此了?其他方面?百无禁忌。   时间一点点过去。   第一天,孟极方还能坐得住。   第二天?勉勉强强。   ……   再往后?就有点崩溃了?念出的经似乎也没了之前的效果?更让他心里头乱哄哄的。   但刚入门,能有这般定力也已经算是不错了,所以莫凌子也没嫌弃他,让他歇了歇。   谢桥却不能停。   这破阵的人,可比那做邪术的人还要辛苦多了,时时刻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孟极方之前还觉得都是小场面,可时间越久,心里头的敬佩便越浓。   他比谁都清楚,在那阵中,所感受的气息并不一样,谢桥又要念经又要打咒,气势更是不能输,真的很辛苦。   想到他的以后……   做水月观的道士,那的确是挺潇洒的,可就是……累啊。   前途迷茫。 第1217章 找人   谢桥只觉得身心都在煎熬之中,她身上挂了不少护身的符咒,但作用不大,她这双眼睛阴气重,不停念咒,又在这种阴阳不平衡的阵中,火辣辣的,很是难受。   然后她也能瞧见那些孩子先天之气。   一点点努力扯回来。   法坛之上,还有一柄极好的玉如意,也在发挥着作用。   头几天,谢桥也还算轻松,但越到后头,越是体力不支。   白天阳气重,利于做法,晚上她能简单休息休息,但也不敢懈怠,吃得少,睡得也少,生怕有一点不妥的地方,前功尽弃。   第七天。   山下,谢平岗那样子,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明明早就确定人就藏在眼皮子底下,可就是找不到,金儿倒好,总算发现有一处不妥了。   这荒宅都不大,当初来搜寻的时候,里里外外查个遍,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若不是金儿重复搜寻的时候,虞仙觉得这井不对,他都没没发现!   面前,是一浅井,一眼能看到最底下,底下干涸,什么也没有。   也多亏虞仙提醒,说是这井干净的有点过分了,他才反应过来。   一般的荒井里头,有陈年堆积落叶枯枝甚至淤泥!   可能是对方怕淤泥会留下脚印,所以将这些东西全部清理了,只有少许落叶而已,并无任何腐朽的味道!   “挺能藏啊?”谢平岗冷笑了一声,然后目光扫了虞仙一眼。   他觉得虞仙胆子大,多少也算是个女的?必然也会多几分细心?所以专门请她一起出门找人的,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线索了。   他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   “兄弟们准备。”说完,谢平岗便下下去探索了。   下去之后才发现?果真有个机关,那井壁一处轻轻一推,便推出个大洞来,然后便是楼梯了。   而里头,有人!   谢平岗二话不说就拔刀冲了过去,三下两下?就将守门的人解决了。   其他兄弟也立即下去找人,虞仙正要跟着,谢平岗想了想道:“虞先生?你爬去高处瞧瞧,既然有入口必然也有出口,若是有人逃了?立即抓住!”   谢平岗说的有理?虞仙纵身一跃就上了墙头,顺着墙头一路走到了屋顶,往哪儿一坐?四周景象?几乎都能看得清楚。   这四周宅邸,有不少家里头都是有地窖的?可见此处这个暗室修建的应该还挺深……只是?若她是建造暗室的人?恐怕不会将出口放在入口附近?要通远些才行。   院子里还留了几个人守着呢,虞仙动了动脑筋,想着,若是自个儿,想要逃跑的话,这路线要如何规划。   这地儿离城门口特别远,暗室不可能直接通往城外的,必然通向一跳巡卫不多的路。   那条路最好路口多,离通向城门的大街又不好太远,附近还要有能藏躲的地方……   虞仙这么一想,就顺着屋顶瞧见了远处一块地。   那地儿住的人乱,是各地游商聚集之地,不太好管……   她麻利的,又带着两人,去那边查。   最近跟着谢平岗查这惠太妃,这周边房舍她都记清楚了,哪一户最好藏人,那一条巷子最好逃跑,她心里清楚着呢! 第1218章 又跑了?   此刻,谢平岗已经带着一群人杀了进去。   里头死士也不少,谢平岗却是越打越兴奋,死士越多越是证明这地儿就是那个惠太妃的老巢!   “师妹,这阵法不用多管了,咱们快走!”陆域平早就听到声了,直接让人在前头顶着。   惠太妃眼前闪过几分阴狠:“只差几天!”   “可成不成他都得死!何必再管他!?”陆域平气急。   “不一样!”惠太妃声音沧桑。   她更想让他死在她的手里,而不是因为这点血缘被连累而死,那不够完美!可惜啊,只差一点!   她能感觉到,那个莫初声破解的时候已经有些扛不住了,也许她熬不了几个时辰就会失败,到时候,连那莫初声都会受到她这术法的影响,还能多解决一个人!   “走吧师妹!”陆域平声音乞求,“师父已经这样了,他没有记忆,你做的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你我快些离开,往后再找那莫初声报仇就是了!”   惠太妃气得甩了亲父一鞭子。   这几日,她一直以此为乐。   如金这个男人身上,处处鞭痕,命早已去了多半条,如同死狗!   她一咬牙,到底还是走了。   当初,她也是这般狼狈的从京城离开,生怕那些个本事比他们高的道士们寻麻烦,如金,竟再一次落荒而逃,她素来要颜面,然而却总是体面尽失!   上天可真是够不公平的,每一次,都要让她无法完美的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陆域平招呼死士抵挡,自己则拽着师妹快速离开。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谢平岗杀进暗室最中间的位置,一眼瞧见了国师,他浑身浴血,立即将国师放了下来,看着周边那散发着诡异味道的各种物件?气得一脚踹了过去。   他们身上?都有谢桥给的符咒,这一脚?倒是没造成什么影响。   山顶的谢桥只觉得胸口一松。   知道这邪术失败了,立即趁此机会?将那些孩童的先天之气全部护了起来,如此,便也不怕那些孩子再有什么损伤了。   总算没白干。   她这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瞧着没什么危险了,舒了一口气?也不想继续煎熬下去,看似一脸淡定的走到赵玄璟旁边,可没过两息?直接晕倒了。   “……”孟极方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这个师父,骨头可真够硬的啊?   晕倒都晕的这么有条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还能再战三百回合呢!   赵玄璟心疼却不说?直接将人抱进屋子里去歇着,莫凌子也立即进去,瞧瞧谢桥如金的情况?多弄点符咒?免得太过疲累的时候,神魂不稳?小命没了。   谢平岗让人将国师弄回去?自己找了找?却并没找到惠太妃和邪道的踪影。   “干、他、娘、的!又跑了?莫不是属兔子的?这么会挖洞?!”   好几条出口,有几条都是死路!   耽误时间,现在追恐怕都追不上!   但追不上也是要追的,只能硬着头皮去办,心里头已经不抱希望了。   然而,过了近一个时辰,从那暗道里头出来之后,谢平岗愣住了。 第1219章 臣服   谢平岗是从一灶台底下爬出来的,那小小的出口,让他差点困在里头。   灰头土脸的从里头爬出来,心情已经暴躁到了极点,一脸杀气,很是吓人。   冲到院子里头,立即就要安排紧接着出来的兄弟们办事儿,可话还没说出口,看见了虞仙。   刺目的阳光有点晃眼。   阳光之下,虞仙英气的眉眼很是夺目。   她身上有点血色,面前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个死士,左右两边,一手拽着一个晕倒的脑袋,薅着那头发,生怕跑了。   “快快快,这人贼精着呢,我也没敢去找绳子将人绑起来,怕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虞仙一脸着急,她胳膊受伤了,现在血糊糊的疼。   谢平岗立即上去押人。   堂堂惠太妃,头发都乱了,人事不知。   虞仙这才腾出手来,刺啦咧着嘴,“我和我爹学本事的时候,还真没面对过这种场面,吓死我了……幸亏平日里,你我对练都没留手,让我这打架的本事有增无减,要不然,金儿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真的是,心有余悸啊!   好几个死士呢!   这些人用的都是杀招,好几回她觉得自己完蛋了。   “他们这是死了?”谢平岗一边说,一边低着身子试探。   “没有没有,这可是……”虞仙连忙摇头,然后小声的说,“这是太妃啊……虽然是个大坏蛋,但我也不敢杀啊……可他们不是邪道么,本事大,我怕自己中邪,为了以防万一,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就将人砸晕了……不碍事,绝不伤身的……”   虞仙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   不能惹事儿。   “杀死了也不要紧,惠太妃早就自焚而死了?这两个?就是妖道。”谢平岗说着?侧着脑袋瞥了虞仙一眼。   这一眼,心里头跳了一下。   “咳咳。”他故作无事?“干得不错,立的可是大功?回头我替你找殿下要银子去。”   “行!”虞仙立即答应。   可不能少要啊?   “有钱了,我请大家喝酒……”补了一句。   太贵的酒她可请不起,但便宜点的,也可以,兄弟多了多条路,这司刑寺的活太好干了?来钱也快,希望以后大家伙有什么好事儿都找上她……   这后头的话,虞仙没好意思说。   毕竟刚立功?立即就说这话,不太好,像是在炫耀。   “这人没杀死有没杀死的好处……”回去的路上?谢平岗突然想起谢桥的嘱托?又道,“万一死了成了个怨魂,那更麻烦?现在还好?留条命,回去之后?让莫初声想个法子处理?免得后患无穷。”   所以说?虞仙干得是真不错。   和别的娇滴滴的娘们不一样。   有本事?能喝酒会划拳,性子果断,而且长得也好,眉眼清秀挺有人样,不爱撒娇更让他舒坦……   谢平岗有个念头开始发芽。   虞仙这么好,和他简直天造地设,这样的好姑娘,得抢回家做压寨夫人才合适……   至于她同不同意……   改日问问,要是同意,那就皆大欢喜,若是不同意……   那怎么办?应该也不好像对付谢平怀那样,直接揍的她臣服啊? 第1220章 无力回天   谢平岗眉头拧着,觉得自己遇上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难题。   这娶媳妇儿可比杀人放火要难多了,而且……他恐怕还克妻,就算将人抢进了门,活不了几天也不成啊?   他越想越头疼,原本脸上挂着的那点兴奋也没了,看上去还挺吓人。   虞仙没多想,还以为是国师出了事儿,他心里头难过。   甚至还忍不住觉得谢平岗这人还挺有孝心,之前他言语中多不在意生死,还以为这人对亲人真的如此冷漠呢,现在瞧瞧,明明就是嘴硬心软。   眼下多事之秋,谢平岗也不好多想。   回去之后,立即召太医前来医治国师。   国师伤重,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肉,更没有多少意识,虚弱至极,这外伤还好治,可这内伤却让太医束手无策。   “国师脏器受损,如同中毒一般,如今这五脏六腑恐怕都溃烂生疾,我等着实是……无能为力……”   “国师本就身体有伤,却又日日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若是里头肮脏至极,便不利于国师养伤,反而还会让他身体更加虚弱,我等只能调制些药,使国师不那么痛苦,可这性命……”   也一样是无力回天。   同样的话,谢平岗一日之内,听了好几遍。   谢平岗心里有数。   国师应当是被反噬了。   谢桥救人的决定是对的,这一切也是国师知晓且点头了的,只是如今瞧着国师这般模样,谢平岗心头有些心酸。   他那亲爹向来不靠谱,他幼年时候,也都是在国师身边,学些看书认字的本事,长了不少见识。   如师如父的一个人,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国师修养一日,略回了些神智,这才虚弱睁眼。   “我那女儿可抓住了?”他一睁眼,开口便道。   谢平岗点了点头:“人绑在司刑寺,灌了药、醒不了,等着太子殿下归来再处置。”   国师气息虚弱:“抓住便好。”   “我已无记忆,可……看我那女儿和徒弟,便知我也有许多做的不妥的地方……如今得这结果,也不算冤枉……我走之后,你无需过于感怀。”国师看上去如同是回光返照一般。   谢平岗咬着牙点了点头:“生死有命,我想得开。”   “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死后,请莫初声帮忙,替她超度,我一生……所积攒的财富,皆以她师兄妹二人……二人的名义,捐出去,积攒福德。”   不求她来生做个大富大贵之人,只望能做些好事,让她在底下少受点苦,来生,平平淡淡便可。   谢平岗郁闷着呢。   就那惠太妃,害死了亲爹,还要替她积攒福气?   美得她!   不可能!   他冷着脸,国师一看,便知他想什么:“我一生从未要求你做什么,唯独此事,算我求你……”   “父女缘分一场,当初因,才有如今果。”国师又道。   困在那暗室的时候,他差不多也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替女儿解决了天眼之后,应当是损了一身运势阴德,所以这才留书断了父女关系,可许是那留书过于绝情,又许是女儿后来过得不好,便越发执拗。 第1221章 遗愿   他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还不是他女儿的事,而是收徒方面。   他收了三个徒弟,却未曾尽过一丁点教导之责,只留了书籍,却并未进行过任何引导,这才导致三个徒弟都走上歧途,害人害己,两个丧命,一个……与他女儿接连做下祸事。   正因为了解了这从前的事儿,所以他对自己的死,更没有任何不甘的。   “我老了,也该去了。”国师目光游离,看了谢平岗一眼。   片刻之后,彻底没了生息。   他这一生,错得多。   然而失忆之后,却也做了最正确的事。   当年被彭家人抢上了山,也没想着反抗,后来瞧着谢平岗小小年纪凶猛异常、不识礼数,不知为何,生出了几分教导看护之心。   没教导他半点奇门异术,只是将自己在书上瞧见的道理,常常讲与他听罢了。   这孩子,却长得好。   土匪出身,生性狂躁冷漠,却又不蠢笨。   今后,谢家便是无他庇护,想必也能好好的。   ……   谢平岗眼瞅着国师没了气。   也没哭,甚至眼睛都没未曾红半点,只是淡定的换上一身丧服处理身后事。   风光大葬。   国师七十多岁,这年纪仙逝,也算高寿。   只是国师一去,皇帝心里头似乎也少了点什么,忧思至极,差点也生了一场病,幸而太子从山上回来之后,立即进宫一趟,这才提了点精神气儿。   谢桥还晕着。   人早就被带回太子府。   京城这边,不少人都在等着太子府传出丧讯,只是没想到国师府竟然先了一步。   谢桥足足晕了五天才睁开眼睛。   这眼睛一睁开,谢桥自个儿先怔了一下,随后笑了笑:“比我所预想的要好多了,约摸能瞧出你们的轮廓,呶,这是殿下,这是师父,后头站着的那个……嗯……是孟极方吧?你穿的颜色太亮了些,有点刺眼。”   这么一说,赵玄璟回头瞪了他一眼。   孟极方眼皮一跳,无辜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不亮啊?就是普普通通的道袍……和莫……和师祖是一个颜色和款式的!   “你怎么不说话?我又没瞎,挺好的了。”谢桥挺满意的,“那几个孩子情况如何了?还有国师如今怎样?”   “孩子挺好的,身体健康,父母都没发觉他们出过问题,国师几日前已经仙逝,不过临走前太医配了药,他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痛苦。”赵玄璟声音小心翼翼。   若不是提前找到了人,国师的死法可能会凄惨千万倍。   甚至……   他死后,尸体没到两天,竟彻底腐烂,差点化成血水。   好在谢平岗提早做了准备,没让国师死后丢人。   “已经去了?”谢桥深表惋惜,“死后可有遗愿?”   赵玄璟将谢平岗转述的遗愿说了一遍,“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师父老人家也在,他会处置妥当的。”   “超度之事我在行,我眼神现在不太灵光,但不妨碍做事。”谢桥看上去与寻常时候,并无两样。   她心里是真的想得开。   做法事之前,已经想好了的,如今法事成了,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第1222章 缘由   而且……   谢桥揉了揉眼睛。   就是看的不清楚些,但一些大一点的物件,是能瞧得见的,可比摸瞎强多了。   这样的眼睛,应当也看不到阴魂了,虽有些坏处,可同样也不用再担心被那些长得丑的阴魂吓唬,算是有失也有得。   “我已经让师父处置了惠太妃,后面超度的事儿也由他出面,你若想插手,回头念念经便行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了,如今你也收了徒弟,能使唤他的地方,莫要客气。”赵玄璟声音温和。   谢桥能醒,已然让他心满意足。   这几日,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生怕她再也睁不开眼睛。   谢桥一听这话,心里落差很大。   她可是老人家的身子骨,从来闲不得的!   可惜……现在她半瞎,想抛媚眼表示一下可怜,也不知往哪看,想着太子也是担心她,便只好应了下来。   “怎么处置惠太妃的?”谢桥蔫蔫的问道。   “一杯毒酒下肚,人就去了,国师希望她走的体面,这法子也是留了全尸的,处置之前我布了个阵,克制怨气,阴魂不会化为厉傀,省了许多麻烦。”莫凌子叨叨着,“那个太妃……啧啧啧,贫道亲自瞧了,那张脸,不知是嚯嚯了多少青春女子的血,才炼制出的邪门丹药保养,渗人的很。”   “还有呢?”谢桥挺好奇。   “死之前还挺不甘心的,骂天骂地骂她爹还有你,恶毒的很。”莫凌子嗤之以鼻,“也是贫道实在看不下去,和她说了说当初瞧见国师时的场景,这才安静下来的。”   当时,他将国师失忆的情况仔细说了说。   又说国师即便是失忆了,嘴里头也一直念叨着几个人,这些个名字,他也叙述了一遍。   那惠太妃年纪越大越执拗,当然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放开了心胸。   他气得去御虚观那边借了几本书,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化解这阴煞所致的天眼所需要的代价!   她这才信了几分。   也就几分而已。   之后就开始狂笑不止,说她爹自私,生了她不养他,即便是临走抛弃她,也不告诉她所有真相。   若是当年就知道了,许不会恨到如今。   又说现在就算她清楚了一切,可一年一年又一年,她已经只会怨恨,便是死,也绝不原谅他。   当时那状态很是吓人,莫凌子这种见过世面的道士都差点被吓得不敢吭声。   算是哆哆嗦嗦将人送走了。   好在,死得还挺利索。   莫凌子讲得细致,谢桥听了,也觉得十分唏嘘。   那么多年前的事儿,却改变了惠太妃的一生。   又或许……   “师父,你觉得……会不会是当年那阴煞之气没有化解完,所以惠太妃的性子一点点被煞气影响,所以才会如此偏执?”谢桥忍不住问道。   莫凌子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那必然是如此了,国师当年好云游,当时邪道还挺多,他常常与邪道作对,难免祸及家人,天眼虽解,可应当还需要再养一养才成的,想必彭天命那时候自个儿情况不乐观,这才忘了这一茬。”   后来,更是直接失忆了,就更想不起来了。 第1223章 废太子   本来谢桥觉得,为惠太妃这种人超度,心里头还有点不太乐意,现在却觉得若这人是被阴煞之气影响了,那也有几分可怜了。   这么一辈子直接被耽误了。   “你现在不宜多思。”赵玄璟提醒了一声。   “好、我什么也不想。”谢桥咧嘴一笑。   她现在看着特别乖巧,赵玄璟却还不放心,就赖在太子府哪儿也不去。   ……   谢家那边,一开始谢平岗冷面处理丧事,不少人还觉得他这个人冷血无情,毕竟这国师对谢家非常好,如今谢平岗好歹也该哭一哭的……   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骂他不是个东西。   但骂了这两天,紧接着,谢平岗就上书辞官,说要以义子身份,要替国师守丧三年。   一时间,又不少人都夸谢平岗知恩义……   守丧之事,谢牛山压根没意见。   三年不当官挺可惜的,但国师……对他家那是真好,别说是儿子守丧了,就是让他亲自守丧跪三年,那也不是不行!   谢家人,深居简出。   只有谢平怀和谢溪,偶尔来往太子府看谢桥。   谢平怀本来还怀疑谢桥又在骗人,但现在一瞧见她那双无神采的眼睛,顿时心虚了,愧疚不已。   他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大姐都这样了,他之前竟然还觉得大姐是装的!   “大姐,你这病还损眼睛的啊?那以后呢?不会……不会都不能下地了吧?这死法也太惨了……”谢平怀心里头滴着血。   谢溪也撇着嘴。   孟极方直翻白眼。   哪来的病?!这是救人救的,谢家这亲兄弟竟然连这点事儿都不知道?莫不是捡来的?   “你见过那果子树么?我如今便和那些树差不多,先将眼睛抖落掉了,将来这眼眶空了,身上的枝干……也就是我的头发还有四肢什么的,也会一点点剥落,最后我就只剩下脑袋能用了……”谢桥使劲儿的吓人。   “……”谢平怀觉得有点恶心,“眼瞎还不成,这眼珠子还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吗?”   “对啊?”谢桥点头,心里直乐。   “那……我去找匠人给你安一副假的吧……好歹也能哄哄人呐……要不然等太子姐夫登基了,你怎么办啊?”谢平怀嫌弃又道。   “登基?”谢桥一愣。   “对啊,姐夫不是快要当皇上了吗?”谢平怀很天真。   “……”孟极方最近也没出门,啥也不知道,一听这话,震惊不已,“不可能!太子才说要辞位!”   “可是那些大臣一起上书反对废太子啊?”谢平怀一脸理所当然,“皇上身体有恙,说要禅位,四殿下和五殿下上殿,直接问他们,可有意愿取太子而代之,五殿下当场吓哭了,非说不要当皇帝,四殿下也一直拒绝,气得你爹胡子都白了。”   送上门的机会,被四殿下拒绝的特别彻底。   非说太子赵玄璟才德兼备,他宁愿自请去守边也不能答应当继承人。   四殿下都快直接将自己砍了,非要证明自己真的不想当皇帝……   当时,皇帝其实是真的有意重新找个人,想着下一代,多少要有些胆色才行,这才当众开问,谁想到两个人反应那么大。   这么一来,满朝文武,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哪怕孟侯爷,都开始吹太子有多么英明神武了。 第1224章 众望所归   皇帝本也有心偏向太子,如今满朝再无异议,便直接定下了来年禅让,太子登基。   这桩大喜事儿,外头可都传遍了!   谢平怀都没想到,自家亲姐姐竟然还不清楚!   孟极方张了张嘴,看了谢桥一眼,最后哼了一声,侧过了头。   太子登基……也挺好。   从前觉得太子冷漠,每回他一归京便会闹得血雨腥风,查出各种案件,刑场血流成河,甚至还有他认识的同书院好友,也因他查案被家族牵连流放,心里头便觉得太子是没事儿找事儿、表面仁德,内里阴狠。   可这次……   为了救人,他在道观也守了好几日,竟然还肯和太子妃同甘共苦,愿意辞位……   做法结束之后,更让太医去瞧那几个孩子,颇为重视。   这人,也没他想的那般虚伪可怕。   此时,谢桥只是有些许诧异,甚至都没觉得意外。   太子这两年一直在积累阴德,身上有龙气护佑,说的简单些,便是真龙天子的命,想辞位,确实也不容易。   而且,赵玄璟辞位举动,可不傻。   四殿下生性温和,便是真做了帝王,废太子也可保安然,这些年太子不结党营私,完全不用担心被新帝忌惮,当然,这是最差的结果。   这些年,朝堂之上,不少人提出要废太子,哪怕太子装作没看见,将来顺利登基,朝中必然也有不少闲言碎语,指不定还要一番整顿。   如今退后一步,也让朝臣知道,他们压根没得选。   这皇位,是他们巴不得让太子拿的,乃是众望所归。   将来式史书上对赵玄璟的记载会更有美言,明明身有残疾,还被众臣拥立,可见他之贤德,举世罕见。   可惜啊,比如孟侯爷,也只能吃这一闷亏。   谢桥甚至怀疑,太子是不是早先和两个皇弟都通过气儿了……   别的不说,太子忽悠人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   这些话,谢桥自然不会和谢平怀说,这傻小子,还是要自个儿学会动脑子才行。   谢桥也挺无聊的,便留着弟妹们在太子府多呆了一会儿。   只是等到晚上,莫凌子神神秘秘的从外头回来了,竟然还带着个御虚观的道士。   将谢桥叫过去之后,他一脸认真的冲着那道士说:“这是我徒儿,我现在能瞧出她有大福气,面相和从前略有不同,但……又怕瞧错了,你来再算算。”   关系太亲近,难免有误差啊!   “……”谢桥一脸懵。   那道士年纪很大,看上去也很无奈。   但性子应该是不错,看着她的时候,面色还算平静。   莫凌子还没忘将八字也拿出来,让道士仔细看看。   这道长算了半天,又仔细的看了看她的手相骨相,过了很久,这才开了口:“娘娘有几分短命相,天生坎坷不易,稍有不慎,性命不保。”   “不过,娘娘福德深厚,我瞧着……这命数似乎是才发生了些变动。”道长摸了摸胡须,“娘娘最近可是发生了些事?”   “变了?”谢桥呆住了。   莫凌子大手一拍:“我就知道!这丫头救了七个才出生的孩子,这般大的善事,怎么可能会一点回报都没有!?” 第1225章 结局1   莫凌子一脸兴奋,咧着嘴直笑。   “这天底下成仙成圣的人,哪一个没传出过舍己为人的救世名声?你虽然只救了七个孩子,可这孩子乃是世上最纯真之人,这可是大功德呢,当然会有福报。”   “便是你这双眼睛恢复不了,可这克亲的命数,已然破了,也不算亏!”莫凌子认真的说道。   谢桥从前帮助阴魂也好,救人也罢,多是存着为自己攒福德的想法去做的。   这有目的的行善,毕竟比不得这一次豁达救人的举动。   修行之人,修的是心。   谢桥自己都有点懵。   她想说……   她之所以会毫不犹豫的做法事,完全就是……不能跌了自己大师的名头!   刀山火海,她也要硬着头皮往上冲,如此才配得上自己一向厉害的真人身份,若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怕死、装作没看见,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个高人?   可结果,就这么一遭,命数变了?   不克了?   谢桥觉得有点不真实。   “娘娘平日里必是没少行善积德,更改命数,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成了的。”道长也有些惊讶,这太子妃到底是做了多少好事儿,才能将这短命克亲的命改成如今这样。   “嗯……这……行善做好事儿都是应该的。”谢桥抬头挺胸,干咳了一声,装模作样的说道。   那一波又一波的善银,也不是白花的。   道长一看她真诚无比,都忍不住生出几分佩服。   “娘娘心善,必得好报。”道长连忙又道。   谢桥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心善……算不上,就是好面子。   苟这一辈子,命一直都是吊着的,唯一握在手里的,也就是尊严罢了,要是这点东西都没了,那还活个什么劲儿?   莫凌子都没留着这道长吃顿饭,交了卦金之后,就将人撵走了。   那道长似乎也是老相识了,白了他一眼,都懒得和他计较。   “师父,这么说的话,我如今应当也算个正常人了?”谢桥一脸期待。   “再正常不过了!”莫凌子十分骄傲,“这么大的福气,以后这阴魂瞧了,也不敢再想着附身的。”   谢桥很高兴,但面上还十分端庄。   莫凌子最了解她,知道她现在这心里指不定多嘚瑟呢。   就这喜怒不惊的样子,从前不知骗过他多少次。   ……   次年春。   瑞德皇帝禅位,与太后一同,前往皇家林园养身体。   太子赵玄璟登基,改年号为庆朔。   登基后,立即册封太子妃谢桥为中宫皇后,封莫凌子为当朝国师,主管灵台风水。   孟极方作为国师徒孙,也封了个看风水的小官做做,与孟家夹着尾巴做人相比,孟极方虽只得个芝麻大小官,可到底是皇后“同门”,也算体面。   谢牛山作为皇后亲父,封一等广平侯,谢平岗仍在守孝,然而已经成了京城各大勋贵最想拉拢的年轻人。   尤其是,皇帝登基之后,直接废后宫,下旨,在位期间,取消选秀,如此一来,皇后位置,牢不可破,谢家便更是炙手可热了。   只可惜,如今的谢家,不比从前,可谓是铁桶一个。 第1226章 结局2   谢家二子谢平怀跟在萧夫子身前进学,颇为努力,从前浪荡不羁,可随着年岁渐长,也越发稳重,平日里很是稳重,性子成迷。   他才学虽不是最优的,但却是文武双全,竟也能勉勉强强被拼凑成了京城才子之一。   谢家幺女谢溪,据闻天真烂漫,操家理事的能手,皇后登基之后,这人已经被许多人家盯着,都想聘娶回家。   谢溪的婚事,谢桥不着急。   她不用和谢平岗那样守重孝,但也要多挑挑。   选的人,必然要家世清白且简单,那世家贵族,反倒不太适合她单纯的性子,除非那男子极为优秀,足以庇护。   ……   庆朔元年七月,北方大旱,久无甘霖。   边疆戎山人再起,屡屡闹事。   民间百姓本以为又要如同几年前那般,有一番大战,却没想到,朝廷出手极快,边疆那里竟早早安排了不少兵马,直接将其镇压,一路将戎山人打回了老巢。   士气大涨。   不仅如此,朝廷粮库丰足,北方各地旱灾虽重,却在去年便早早挖库存水,皇帝谴派温兰成等新臣前往赈灾发粮,使得灾民安稳,竟没闹出大乱子。   ……   谢桥的眼睛还是模模糊糊看得不甚清楚,好在后宫清静,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地方。   时不时的,还换回莫初声的身份,出宫混日子。   她本以为自己这眼睛恢复不好了,却没想到,大旱之后,第一场甘霖落下的时候,她的眼睛也突然痊愈,视物清晰。   谢桥也明白了。   当初因为自己突然瞧见了星象特殊,这才提醒了太子早做准备,少死了许多人,这点功劳,也有几分算在了她的身上。   让她不仅仅能看到活人,就连死人……也一样能看到。   可与以前不同的是,如今这天眼,只有在念诀用符的时候才显!   从前她总是逼不得已、被迫的看了不少辣眼睛的阴魂,以后却再也不会了!   眼睛恢复之后,谢桥这才将百里暨送走,老人家之前一直担心她,放心不下,让其他后人都下去之后,他一人留在望运楼守着,帮她镇场子,帮了她很多。   眼下她好了,百里暨才彻底没了牵挂。   百里家从前无后人祭拜,但这段时间,谢桥和谢平岗已经挑选了几个聪慧的孤儿,继承百里家的风骨,几个孩子都十分孝顺,文有黎大儒师徒几人教导,武有谢平岗指点,学得很是不错。   可以预见,几十年后,百里家会再得昌盛。   ……   庆朔三年,臣民关心之下,谢桥怀孕。   次年,生一子,皇长子落地,立即被封为皇太子。   庆朔十年,谢桥又生下一子一女,小小年纪的皇太子都暗暗松了口气。   从前作为皇室唯一的一根苗苗,他便是不小心破了点皮,朝中都会有人参他身边人照顾不利,实在心累,如今有了弟弟,可算是不用活得那般小心了。   生了两回,赵玄璟便再也舍不得她受苦了。   谢桥这皇后,总算也不用担心皇帝之位后继无人。   赵玄璟在位期间,励精图治,乾元朝国富民丰,强盛之名使得戎山那边再无动作。   又因皇后之意,而屡屡颁下提高女子身份的圣旨,十多年后,朝中已经有几位十分卓越的女官。   朝臣又或是百姓,都早已忘记,当今这个皇帝,手上有疾的事情,真正的民心所向,安定太平。 第1227章 番外   多年后,民间书肆里头,还挂着云危大师的画。   已经九十多岁的老人走到了书肆里头,掏出几千两银子,颤颤巍巍的买下了这镇店之宝。   六十多年了……   他三十多岁的时候,曾有幸得过一副云危先生的墨宝,自此以后,便想法设法的打听老人家的新作……那时候,大家都说,云危大师,必然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每隔几年,他都能买到一副……   云危大师的画作越发的精妙,可……他都九十多了,大师还没死……   他腿脚抖了抖,走出门的时候,咬了咬牙。   他要撑住,一定要熬下去,等到云危大师再也不出新作,他手里那些画作的价格会翻好几倍!他、他一定要……撑下去!   咚!   可惜,还没爬上自家的马车,老人家眼前一黑,寿终正寝。   ……   今年,谢桥八十岁。   她生完龙凤胎的那一年,他的大哥,才彻底磨平了那孤家寡人的命数,娶了虞仙为妻。   谢平怀,成亲也不算早,到了二十五岁才定下来,妻子也非勋贵,乃是他林家的表妹,比他小了八岁,竟也能下得了手。   不过二人青梅竹马,谢桥也不好拦着了。   这年头,表哥表妹……也不稀奇。   而且,林家那位表弟,才二十岁就入了太医院,有神医之才,谢平怀也没资格轻视林家,必要尊之重之的。   倒是谢溪……   最后竟嫁给了一个武官。   是个叫鲁临的小子,没有丁点靠山,人倒是还挺讨喜,听她爹说,这小子是个会拼命的,本事也不小,年纪不大,可当初戎山闹事的时候,他是前锋之一,杀了不少人。   她爹又说,这人为了做谢家的女婿,差点将脑袋磕破了……   谢溪偷偷摸摸见过他,还和他聊了不少的话,不知为何,二人看上了眼,这才许了终身。   谢桥当然也不能随便将妹妹嫁出去,也让人观察了鲁临很久。   果真是个好的。   虽是个武官,但也挺知礼数,没有不良嗜好,知道存钱,不败家。   靠着军功和战利品,在京城也有个宅子,不去勾栏瓦舍,没有妾室通房。   这才应了的……   ……   她四十五岁的时候,与赵玄璟一起,都厌倦了宫廷辛苦的生活。   赵玄璟禅让于长子。   当时的孟极方成为新国师,早已没了年轻时的纨绔傲气,他起步虽晚,却很有慧根,若是再过个一二十年,这本事恐怕都不弱于莫凌子。   而她的儿子自幼得大儒教导,很是聪慧,品性端正,上位之后,维持了太平之治理。   许是前两任皇帝都及早禅位,儿子这皇位也只做了二十多年,便又传给了皇长孙。   如今,她都已经有七八个重孙子了。   现在的皇太子,也才六岁,很是皮实,也贪玩,常常来别院打扰他与赵玄璟养老,好几回,都被赵玄璟派人扔出去。   “太祖父、太祖母!我昨儿去黑赌坊里头逛了一圈,你猜怎么着!?那里竟然有人赌你们今年能不能升天!”小家伙气哼哼的,“哼,本来就不是正经赌坊,还敢如此嚣张,气得我立即就将那地儿砸了!”   赵玄璟眉头都不抬,胡子动了动。   升天?   谢桥才八十岁,死不了。   这几十年,只要她有一阵子不常露露面,便会有人传她身子骨不行了,可实际上……她每回都很好!   现在……虽然八十了,可她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年轻。   还可以继续苟!   小太子总觉得两位老祖宗的眼神,有点狡黠。   直到多年后,二老还健在,才知道外头的人,有多么天真。   老祖宗,命长着呢!   ……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