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染芳华》   作者:鸿鹄为鹤   内容简介:   晋楚染作为京都城信阳侯府中最受老祖宗宠爱的六姑娘,生得蕙质兰心,暗香盈袖,最终却被老祖宗定给了京都城中最为臭名昭著的安国侯府小侯爷北堂熠煜!   前世,晋楚染终究是没有能够逃过沦为一颗棋子的命运,不幸地成为了权力斗争下的炮灰!   她死的无可奈何!   死的毫无尊严!   死的莫名其妙!   死不瞑目……   但这一世,她拿着金手指回来了!   在过去与未来之间不断穿梭,携手一人共历世间三千繁华,终算不负了这满眸的煦色韶光……也是直到很久之后晋楚染才真正明白,其实所谓圆满并不是能够弥补过去的遗憾。   而是让未来不再遗憾……   标签:护短 权谋 独宠 重生 第一卷 ·今宵梦醒何处 第001章 楔子   大佑三十年,八月初八日。   靖州。   夜幕降临,靛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的小星星,暗淡中带着点滴微光,靖王府寝屋内浊闷的空气中似有若无地弥漫着淡淡的夜来香气,沉静逼人,须臾,忽有一阵清风从窗阁外头掠入进来,一时将本就在不定晃动的昏昏烛火碰触得更加左右摇曳起来,光影高低起伏,明灭烁烁。   女子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嘴唇乌紫,正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着了一袭素白色的织锦水袖长纱衣,上头用粉色的丝线细密的绣着蔷薇花纹,宽大的袖口刚好遮挡住全部上肢,纤细的腰间拢束着一条亮银色镶着翡翠的百花绣带。   百花绣带原是他送给她的。   她曾那么信任他。   “腰带只能送给认定了的人。”   这是他说的。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她直到最后,也一直都留着那条亮银色镶着翡翠的百花绣带,即便绣带的布锦银色已经不怎么亮了,即便上头的翡翠已经被他劈裂成了两半。   晋楚染至死也没有弄明白,北堂熠煜当初那么一个可以在轩辕国呼风唤雨的小侯爷,到底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她?   论美艳,她敌不过司徒。   论聪慧,她敌不过轩辕。   她是含恨而终的。   曾几何时,她晋楚染也是信阳侯府里老祖宗最疼爱,最寄予厚望的孙辈。当年若不是北堂熠煜死缠烂打的追求,锲而不舍的撩拨,她根本就不会跟他这样的人有任何瓜葛牵扯。而她的人生也不至于以这副惨淡模样来收场。她原本以为北堂熠煜那么做是因为喜欢,但到后来她才发现其实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局罢了。   她只是北堂熠煜手中的一颗棋子。   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晋楚染一头细致乌黑的长发并未被盘成整齐发髻,而是凭着松散开来,随意的披于软枕之上,更有几缕垂落在双肩,因着尚无人过来打理,这才微微显出几分凌乱,但即便如此,她整个人看上去也仍旧是颇为柔美的。   靖王轩辕季风一身修长,默然站在床前,低眸望住床上的人,面上不带有任何表情,片刻后,他薄唇一抿,只是淡淡出声问一直侍立在一侧的心腹闻人赫:“信简送出去了没有?”   闻人赫上前一步,并沉声答道:“昨日便已经连夜送出。”   轩辕季风听言,稍点一点头,嘴角缓缓勾出一抹阴邪的笑,“也不知本王这份大礼送得可合他北堂熠煜心意?”   闻人赫想了想,不免轻声道:“王爷和安国侯爷交锋多年,长久以来,北堂联合司徒,势力蒸蒸日上,如今在轩辕国境内,惟有北堂家族独大,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王爷乍然失了手里一直捏住的安国侯爷软肋,想必安国侯得知消息后,并不会轻易罢休,王爷可想好了之后的应对之策?”说完,闻人赫双眸中就生出了一抹厌弃的目光,悄然而犀利地落在晋楚染面上。   轩辕季风眉间一蹙,“许久之前,本王也是那般的风光荣耀,集万千尊荣于一身,若不是拜他北堂熠煜所赐,以往处处要与本王作对,本王今日,何至于沦落在此地苟且?”静了须臾,他笑哼一声,又道:“本王就是想看看他北堂熠煜心有多狠,更想看看他北堂熠煜一朝痛失所爱后,悲戚至肝肠寸断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他若要来,那便尽管来就是,本王自在靖州以逸待劳,枕戈待旦。”   听轩辕季风说完,闻人赫的语气中夹着几分担虑,“可是靖州兵力尚无法……”但还未等得闻人赫说完,轩辕季风就倏然一抬手,生生拦住了闻人赫口中的话:“你若怕了,就赶紧给本王滚蛋!”   闻人赫面色一紧,忙屈膝跪在地上,“王爷曾对属下有过大恩,属下必誓死跟随王爷,更不会惧怕谁人分毫!”   ——   大佑三十年八月初十日。   太子轩辕泽粼认真看完从靖州发来的锦书词呈,神色十分严肃,连夜就匆匆出了东宫来到安国侯府邸,晚风习习,一轮国月清晰地被倒映在府邸里的一汪水面上,亭台楼阁,垂柳莹莹,轩辕泽粼沿着石子小路一直走,他耳边蛙声蝉鸣不断。这几年,除了东宫,他最熟悉的地方就是这安国侯府了,去找安国侯北堂熠煜,根本无须府邸小厮、丫鬟带路。行了大约半晌,终于来到北堂熠煜寝屋前,见并无人看守,他只付出轻轻一笑,深知人大概是都被北堂熠煜撵去了,也是,凭着北堂熠煜的身手筹谋,其实压根就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轩辕泽粼刚一推开门,就有一股浓重的酒气袭上轩辕泽粼的鼻腔,他虽再熟悉不过,但还是不禁被呛咳了两声,而后,不悦地小声嘟囔道:“又在喝酒!”   安国侯北堂熠煜胡乱地披着一件青玄色单衣正慵懒地靠在小榻下,一双桃花醉眸似闭未闭,身边几盏空荡荡的青玉酒壶左歪右倒,已被酒水沾染的衣襟领口,透过熹微的烛火,正散发着熠熠如流水涟漪般的光泽,凸出耸起的喉结随着他吞咽动作而不时地上下滚动着。   轩辕泽粼入了屋子,还未走开两步,他似乎就已被发觉。   “沛之。”   北堂熠煜一面醉声唤着,一面在嘴边划出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来。   轩辕泽粼也不打算多作隐藏,随即就大步走到北堂熠煜身侧,霎然俯下身子,一把捉住北堂熠煜的手腕,紧紧蹙着眉,瞪住北堂熠煜,焦急说道:“你知不知道!染染在靖州出事了!”   北堂熠煜轻声一笑,“新婚月余,又是圣上赐婚,能出什么事?”   轩辕泽粼实在看不惯谈及晋楚染北堂熠煜总是这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抽出另一手大力拽住北堂熠煜的领口,沉着声音低喝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染染对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她不是你的小染吗?!可你却又是怎么待她的?!你断她左手!你让她万箭穿心!还要施计硬将她嫁去靖王府!你分明知道靖王府根本就是人间炼狱!你怎么能……”   未等及轩辕泽粼说完,北堂熠煜就已挣目,并笑哼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说着,北堂熠煜抬眸定定回视着轩辕泽粼,又淡淡道,“你又何必如此动怒?”   “畜生!”   轩辕泽粼愠怒的目光宛如黑夜中一点幽暗的冥火,恨恨盯住北堂熠煜须臾,终还是无奈撒开了手。   北堂熠煜一面抚平胸前方才被轩辕泽粼弄皱了的衣衫,一面轻笑道:“你说得不错,我是畜生。”   轩辕泽粼一侧身,抬手指着北堂熠煜道:“你固然是!但我今日并不是说你!”   北堂熠煜眉间一抖,神色间似有一抹不解生成。   随后,轩辕泽粼忍不住切切咬牙道:“我今日说的是轩辕季风!他简直就是个畜生!比你更畜生的畜生!”   北堂熠煜听言,原本嘴角一直含着的浅淡笑意突然凝滞住,不免肃然瞪住轩辕泽粼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轩辕泽粼深吸一口气,摇一摇头,“靖州靖王府遣了人入宫报丧,称染染在靖州因病暴毙,”说着,他冷哼一声,继续道,“可是谁不晓得,靖王轩辕季风自离宫去了靖州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暴虐成性,安哥当年不就是被他蹂躏至死的么,如今想来,染染十有八九也是被他有意杀害的!他居然还在书信中反说染染不守妇德,大犯七出,禽兽不如,靖王府不予下葬!这话说得简直岂有此理!”   北堂熠煜身子一怔,片刻后,才缓回神来,仿佛不可置信,“不予下葬?”   轩辕泽粼轻轻垂眸,叹道:“书信中指明说,要你安国侯亲自前去领尸。”   北堂熠煜双眉蹙得仿佛绵延不绝的墨色山峦,抬手扶额,缓缓摇头道:“不可能……才两个月不到,小染她……她就死了?小染她是那样坚韧的一个人……不可能……这是绝不可能的……”   轩辕泽粼死死看住北堂熠煜,却笑得嘲讽,缓缓俯身,语气笃定地对着北堂熠煜回道:“是!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恭喜你北堂熠煜,你再也见不到她笑了!” 第002章 她就是个“神经病”!   大佑二十五年,正值早春时节。   轩辕国京都城内色彩明艳,繁花似锦。   天儿虽已渐渐转暖,但微微湿润的空气里仍旧能感觉到有丝丝凉意交杂弥留在其中,方至寅时三刻,黄澄澄的太阳在东方含羞地露出整个头来,和煦的光线穿过如纱的云层,悄然展露出无以伦比的锋芒。   晋楚染坐在正驱行往皇宫内苑——紫薇城的锦绣马车里头,古之王者,择天下之中而立国,择国之中立宫。紫微宫即紫微垣,是天上星官三垣的中垣,位于北天中央的位置,有“紫微正中”之说。轩辕信奉,天有紫微宫,是上帝之所居也;而王者立宫,大多象而为之。   这是晋楚染第一次奉诏入宫,虽说姐姐晋楚恪已经入宫过好多次,但自己却一直没能有这个荣幸,一是因为年纪不到,二是庶女缘故。   每回姐姐晋楚恪入宫归来,晋楚染都要再听晋楚恪重复唠叨一遍几乎跟上次一模一样的话,约莫就是紫薇城里的景观多么多么的磅礴大气,德妃娘娘为人多么多么的平易近人,皇宫里头的生活多么多么的惬意奢侈。   晋楚染每回也都是乖乖坐在桌前圆凳上安静地听着,但尽管晋楚恪说得再天花乱坠,晋楚染心头却也只是觉得,惟有自己亲眼去那紫薇城里头看一看,才能真正窥见皇家究竟是怎么一番雍容华贵景象。   因为晋楚染从不轻易相信别人。   她始终认为只有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才最是可信。   德妃入宫那年晋楚染还未出生,所以晋楚染从没见过德妃这个名义上的姑妈。   但她却早听闻过德妃的大名鼎鼎,至今府邸里仍流传着不少德妃年少时的闲话八卦,德妃乃是老祖宗的长女,闺名为“晋向研”,据说德妃在入宫前乃是老信阳侯晋天淮的掌上明珠,长得极好,不少王公贵族垂涎,刚至及笄之年,上门来欲要提亲的人就差点踏破了晋家的门槛。   “宫中娘娘,为晋姓长女,秀雅绝俗,若三春之桃。是我最喜欢的。”   老祖宗曾这么对晋楚染说过。   但才二八年华的晋向研却在当年太后有心安排的一场赏花宴上被皇帝轩辕雄风一眼看中,同年就奉诏入宫被封为荣华,一年之内荣获盛宠不断,入宫不到两年就连跳三级被晋为夫人,后来腹中有了子嗣,轩辕雄风便将夫人位更尊晋为妃位,并赐字:德。   轰轰烈烈。   长久以来,多少人眼红。   就连皇后也不例外。   多少年一如往昔,晋家即便早些年老家主信阳侯晋天淮已得恶疾故去,却也因着晋向研的德妃头衔,晋家于前朝才一直如沐圣恩至今,朝廷中多少王公大臣去去来来,起起落落,却惟有晋与北堂两家一直屹立不倒,深享皇恩浩荡。   在轩辕国,晋与北堂两家,就像两座大山,根本没人能撼动分毫。   清风拂来,马车正在官道上一颠一簸的行着。   从昨晚到现在晋楚染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惴惴不安的。   暮色四合,晋楚染正斜靠在软榻上,手里轻轻搅动着面前瓷碗里头满盛着的银耳羹,羹色晶莹透亮,晋楚染也不喝,只是心不在焉的发着怔。   小玉端着盥洗水走进来:“六姑娘,该洗脸了。”   晋楚染也只是淡淡的“嗯”一声,半晌过去,水凉透了也不见动。   这已经是小玉换进来的第三盆水了。   于是,小玉带着几分担忧神色走过来问:“六姑娘这是怎么了?”   晋楚染一摇头,稍一侧目看着小玉,片刻后,才低声道:“我有点紧张。”   小玉听及,释然一笑,“这有什么可紧张的,年纪到了自然是要入宫去觐见娘娘的,三姑娘不都去了好多次了!”   晋楚染点头,“也不知道德妃娘娘是不是三姐说得那般好相处。”   小玉回身拧了个帕子递过来,含笑道:“自然是,三姑娘那性子入宫那么多次都没事,姑娘你怕什么?”   晋楚染看住小玉:“你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小玉笑,“姑娘只在外人面前稳住就行了。”   晋楚染今年刚满十五岁,生了一双水灵灵的杏花眼,从小到大就因着这双眼睛被许多人夸赞过长相倾城,虽说晋楚染是信阳侯府中的庶女出身,但却也一直是老祖宗的心头肉,表面上她的性子温润似水,懂事乖巧,但只有十分亲近的人才知道晋楚染实际上就是个“神经病”!   没错,她就是个“神——经——病——”!   四五岁的时候,晋楚染就曾板着天真无邪的面庞跟老祖宗认真地说过:“老祖宗,我好像有病。”   当时,晋楚染这话倒把老祖宗着实唬个不轻:“心肝儿,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老祖宗问着,随即又睨一眼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还是丫鬟婆子伺候得不舒心?”   丫鬟婆子忙都俯身敛色。   晋楚染一摇圆滚滚的脑袋,“不是的,老祖宗,跟她们没关系,”说着,晋楚染想了想,眉毛一皱,“我好像脑子有病,”晋楚染心里头又乍然想起姬氏曾经骂那些不听话小厮的一句话,于是,当下就也学着道,“我好像得了,神经病!”   老祖宗见晋楚染小小一个人儿说出这般浑话,心中笃定晋楚染并不明白其中意思,只是被什么人带跑了,日后只需纠正过来就行了,因而,老祖宗不仅没觉着生气,甚至还在心里生出几分好笑来,抬手抱起晋楚染,指尖一点她小小的鼻尖道:“净瞎说!也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胡话!”   但晋楚染心里头却真的是很认真的在说。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祖宗不相信她。   小小的晋楚染一直觉着自己跟旁人不太一样,旁人开心就是开心,讨厌就是讨厌,而她却是嘴上说开心,心里头不一定开心,反过来心里头开心了,嘴上却又反不好意思起来,并且时常有婆子会在背后小声说她总会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讲什么,行为古怪并不似平常小孩儿。婆子一传十,十传百,一时说得人多了,晋楚染耳朵里自然偶尔是能听见几句的。   也就是这几句话让晋楚染从小对自己有了认知。   晋楚染一直都把这些话深深印刻在心里,但平时,如果别人不说,她也就不会刻意去提。   渐渐地,晋楚染长大后却反而没人说了。   晋楚染还因此迷惘过一段时间。   而伺候的婆子们一直都以为晋楚染那时年纪小,尚不记事。   不管她们那时说过什么,晋楚染现在一定都不知道。   日后也不会知道。 第003章 也要你“万箭穿心”!   这时,晋楚染耳边忽然听见外头一声响亮的鸟鸣,思绪猝然回到当前,她忍不住缓缓抬手掀开原本盖住小窗的绡帘一角,打眼就看见了一只喜鹊从面前如流云般掠过,晋楚染觉得这是极好的兆头,吁出一口气:大约今日入宫觐见是会顺利的吧!   半晌,晋楚染终于慢慢放下了心头的防备,深深打了个哈欠,昨晚晋楚染因为担忧过甚,一宿没睡好,起了床就上眼皮耷拉着下眼皮,硬生生挺到现在,怕是再也睁不动了,不知不觉间,晋楚染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轮圆月,像一盏明灯,高悬在天幕上。   晋楚染最近总做着同一个梦境。   檐上挂着两盏锦绣灯笼,正泛着昏昏的橘黄色光线。   她站在那片光晕底下,声音平静:“北堂熠煜,你恨我?”   面前北堂熠煜一身光亮华丽的锦绣罗衣,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却并不答话。   静了片刻,她语气中带着些许恼羞成怒后的嘶哑威胁:   “北堂熠煜,你说话!”   北堂熠煜轻一摇头,叹气道:“我不恨你。”   她死死盯住北堂熠煜:“那是为什么?不过才三日,三日而已。”   北堂熠煜眸中带着微微的隐忍,只是道:   “不为什么。”   她蹙紧眉头:“不为什么是为什么?”   北堂熠煜已是无言。   她含泪问:“你还记得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么?你还记得曾经的那些海誓山盟么?”   北堂熠煜漠然地看着她,须臾后,北堂熠煜淡淡道:“不过皆是戏言。”   “戏言?!”   这话让她身子一怔。   就在北堂熠煜回身欲要离开时。   她面上瞬间划过一道绝望的轻笑,“为什么?!”随即又喝问北堂熠煜道:“是因为司徒元冬吗?!”   “是因为司徒元冬吗?!”   她一声声质问,一步步逼近。   北堂熠煜猝然听见“司徒元冬”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猛地一回身,死死盯住她,眸中精光仿若点点幽深的火星:“你若再敢打主意动元冬,我便不再对你留情了。”   北堂熠煜面上神色是那般的清冷不带有一丝温度。   她冷笑:“留情?你对我还有情分?”说着,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左边胳膊,撩开蔓长的薄纱水袖,那柔萸一般白皙修长的胳膊上竟生生失了左手,就像是春波长桥乍然被横断了头尾,整个画面看上去是那般的局促骇人,腕部以下只是用厚厚的绷带包裹着,层层白色缝隙里仍能看见乌色的血迹,她声音森森寒冷,一字一句:“这便是你留给我的情分?”   北堂熠煜眸光一凛,没有说话。   她一挑眉:“你当真不再爱我了?”   北堂熠煜语气决绝:“宁死不爱。”   锥心之痛!   她落寞一笑:“若能再来一次,我定要在你还爱着我的时候亲手毁了你,也让你尝一尝什么叫做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   “啊!”   晋楚染一梦惊醒,已然汗流浃背,全身像是虚脱了一般。   好容易眯了一觉,不仅没解乏,反而还更累了,真是得不偿失!   晋楚染深深吸一口气。   每回这样一身冷汗的醒来,晋楚染心头就总会觉得不似寻常,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情不自禁地去拼命回想,却又已经完全不记得梦境里头的人和事,脑海里仿佛只有“万箭穿心”四个字在一直徘徊回荡着,晋楚染强压住心底里的惊惶不安,忙晃一晃脑袋欲要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些。   毕竟等会儿要去见的人可是德妃娘娘。   是绝不能失了分寸礼数的。   忽的,小玉就从外头一把撩开马车大帘来:“六姑娘,怎么了?”   晋楚染摇头:“没什么。”   小玉随即又笑道:“六姑娘,丽正门到了。”   晋楚染下了马车,大佑皇宫的正门为丽正门,丽正门装饰华丽,门为朱红色,缀以金钉,屋顶为铜瓦,镌镂龙凤天马图案,远望光耀夺目。   德妃居住在东六宫的会宁宫,离丽正门很有一段距离,晋楚染跟着领路太监走了半晌,偷偷瞄到常听晋楚恪说起过的西流凤池,池周围建有馆、阁、亭数座,各处点缀嘉花名木,类聚区分,果真幽胜宛如天造地设!   终于走到会宁宫门前,领路太监上前敲了门,里头人开了门,依着规制,领路太监要先进去传话,晋楚染才刚站定,稳住了心神,就被身后一道不屑的声音骇住:“来的又是信阳侯府的姑娘吧?”   这人言语笃定得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晋楚染缓了缓气息,回身过去,见一男子身着华丽锦袍,金冠玉带,锦袍上头绣着飞龙图案,袖口领口处都镶了一圈华丽的金边,针脚十分细致密密,图案花样也都是栩栩如生,远远看着仿佛活了一般。   晋楚染不禁一奇,大佑的皇帝轩辕雄风少说也有四十岁了,怎得看上去竟如此年轻?   眉如墨画,眸若秋波。   待得那男子走近了,晋楚染才发觉原来自己刚刚是看错了,锦袍上头绣着的图案并非是戏珠的飞龙,而是一条上驭九天的飞蟒。   龙只比蟒多出来一个爪。   晋楚染立马反应过来,他就是当今大佑太子轩辕泽粼,忙一福身:“臣女晋楚染给太子殿下请安。”   轩辕泽粼叫了晋楚染起来,随后,轩辕泽粼眼光落定在晋楚染面上,微一挣目,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晋楚染……”轩辕泽粼又稍许锁眉思索片刻,跟着抬手一敲头,这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我晓得了,你必是晋家的那个刚及笄的六姑娘!”   晋楚染低头:“正是臣女。”   他问晋楚染:“你今日是第一次入宫来觐见?”   晋楚染一点头。   于是,轩辕泽粼又含着不怀好意的笑,问:“你可晓得及笄之年德妃娘娘要你入宫来觐见意味着什么?”   晋楚染微一抬眸,目光轻轻扫过轩辕泽粼正含笑的清润面上,晋楚染心中一凛,随即忙又低下去:“臣女愚昧。”   轩辕泽粼挑着笑道:“可晓得什么是相亲?”   相亲?   晋楚染在心头一笑。   她毕竟也十五了,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了,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但是跟谁相亲呢?   晋楚染转念一想,又深深觉着轩辕泽粼必然是在诓她,姐姐晋楚恪都入了这么多次宫也没见着被德妃娘娘许配给谁。   而晋楚染更是晓得,府中老祖宗必是不肯这么早就将自己嫁出去的。 第004章 果真是个好的   须臾,轩辕泽粼见晋楚染面色依旧淡淡,于是挑目问:“怎么,你不信?”   晋楚染面上始终含着合乎体统的笑,对于轩辕泽粼的问话,一时不承认也不否认。   轩辕泽粼下意识地一挑眉稍,并深觉眼前这个小女子倒是果真比别家的大家闺秀更为与众不同些,一时他看着晋楚染的双眸中不免现出几分戏谑神色,“要不,你跟我一块儿进去?自是不必等了!”   晋楚染一听,忙问:“太子殿下也要去找德妃娘娘说话?”   轩辕泽粼轻一摆手,“不,我是来找枫岚的,”他见晋楚染面色疑惑,于是又道,“枫岚就是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是德妃的独生爱子,德妃生轩辕季风的时候遭遇难产,虽拼死生了轩辕季风,却也伤了自身根本,之后,德妃就再没生出过孩子,如今,德妃虽然依旧承盛宠隆恩于轩辕雄风,但也已然是三十五岁年纪,早就过了女子适宜孕育的年龄,可想而知,德妃寄予了多少前程厚望在这个唯一的儿子轩辕季风身上。   并不仅仅是德妃,轩辕季风虽然是个庶子,却也挡不住轩辕雄风对他的喜爱,轩辕雄风对轩辕季风存着多大的怜惜期望就是从名字中也能看出一二,一个“风”字,能与一国帝王共承一名一字,是多么大的荣耀荣宠,轩辕雄风早把轩辕季风的命格与自己系于一身了。   大佑九年,轩辕季风刚过周岁时,轩辕雄风便拟诏大赦天下,并封其为“荣王”。   这是太子轩辕泽粼都不曾有过的殊宠。   一时间,满朝风云,弄得朝廷众臣一度都以为轩辕雄风心存有废储另立之意。   但直到现在,连晋楚染都及笄了,太子还是太子,荣王依旧是荣王。   晋楚染本以为轩辕泽粼和轩辕季风的关系会像家中大哥晋楚是和二哥晋楚谢的关系一样水火不容,但她抬眸望着太子轩辕泽粼谈及轩辕季风露出的温润含笑表情,才发觉两人关系倒也并非她所想像的那样不堪,“不必了,多谢太子殿下,臣女在这里等着就好。”   轩辕泽粼一笑,“好,那我就先进去了。”   晋楚染目送着轩辕泽粼的背影,稍稍吁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须臾过去,终于从门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鹅黄色宫制蝴蝶衣裙的女子,粉面上一点朱唇,亭亭玉立,停在面前向晋楚染一福身,“奴婢香果,让六姑娘久等了,娘娘叫奴婢这就引您进去觐见。”   晋楚染笑应一声。   会宁宫原是一水殿,一正殿,水殿朱色墙壁外隔着两层西域玻璃,玻璃夹层里注水养鱼,四周环以假山相绕。正殿的四角各接三层六角亭一座,各开两门,分别与主楼和回廊相通,檐下施斗拱,梁枋饰以苏式彩画,外墙雕花,门为万字锦底,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殿内四根蟠龙纹柱,系铸铁锻造,大都以汉白玉砌成,内墙贴有白色和花色瓷砖,窗为步步锦支摘窗,饰万字团寿纹,正中设地平宝座、屏风、香几、宫扇等,东侧用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罩,西侧用花梨木透雕藤萝松缠枝落地罩,将正间与东、西次间隔开,东西次间与梢间用隔扇相隔。   步进了去,晋楚染心里愈发紧张,不敢有一丝逾矩,正经上前行礼请安,“臣女恭祝德妃娘娘金安。”   德妃正端坐在宝座上,缓缓放下手里的青瓷茶盏,幽幽道:“起来吧。”   晋楚染悄然起了身来。   德妃一拂袖,朝左右道了一句:“赐座。”而后,便有两个小宫女搬来一把铜鹤云纹五福大椅。   晋楚染只得安坐下。   德妃左右端量一番晋楚染,“别低着头了,快让本宫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晋楚染缓缓抬头。   德妃见了忍不住嫣然笑道:“果真是个好的。”   就在这一刻,晋楚染也同样才看清德妃模样,一袭白色芍药烟罗软纱,逶迤烟拢水仙散花裙,低垂鬓发间斜斜插着一支玉包金碧玺簪子,一双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整个人自有一番高华气质。   德妃轻轻然道:“难怪你在府中很受老祖宗宠爱,很有些本宫当年的气韵。”   晋楚染忙道:“臣女蒲柳之姿,何能与娘娘相较?”   德妃笑,“跟本宫说话竟还这样客气?”说着,德妃又稍一点头,“不过也是,毕竟咱们姑侄两个第一次相见,难免生分些,日后就好了。”   晋楚染还要再说时,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了,轩辕泽粼步了进来,大步上前给德妃请了个安,轻笑道:“原是来找枫岚,偏生他不在,我就到娘娘这里来讨杯茶喝!”   德妃面上浮着三分笑,“你这孩子整日风风火火的,凭着这么着,要被你父皇见了,恐又要出口骂你了。”说着,朝身侧小宫女一摆手。   小宫女很快置好一把大椅和桌几。   轩辕泽粼轻轻一叹,“父皇这些年骂得还少么?”   德妃含笑,“那还不赶紧收敛着些,”话刚说一半,香果就又过来给轩辕泽粼上了茶,德妃轻轻然一笑,目光随即轻轻扫过晋楚染,终是又落回在轩辕泽粼面上,“太子许是还没见过这位妹妹。”   轩辕泽粼缓身坐下,慢慢拿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而后,眸光瞟过晋楚染,“哦”了一声道:“见过。信阳侯府的六姑娘。”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回了一声“是”,欲要起身行礼。   轩辕泽粼未抬眸,却忙抬手,“方才在外头既行过了,现在就不必再行礼了。”   晋楚染只得复坐下。   一会儿,轩辕泽粼抬脸问德妃:“枫岚呢?”   德妃叹息,“除了你会来找季风,还能有哪个?”   轩辕泽粼挑眉问:“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   晋楚染猝然听见,心中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却怎么也想不起。   德妃看着轩辕泽粼轻一点头,“枫岚今儿一早就被安国侯府的小侯爷叫走了,也不知是去哪里疯了。”   轩辕泽粼一撇脸,喃喃道:“枫岚、子焕两个人自己偷摸出去找乐子了,居然不叫上我。”   片刻,德妃笑看着轩辕泽粼道:“你这小妹妹原是第一次进宫,本宫见着喜欢,还想多留她在宫里住几日,你可千万不许欺负了她。”   轩辕泽粼缓过神来,目光悄然看上晋楚染,含笑道:“娘娘尽管放心,把她交给我,这个妹妹方才我一眼看着也觉面善,必是不会叫人欺负了她去。”   德妃捂嘴轻笑,“交给你?”笑哼一声,又道:“本宫便更不放心了,你、枫岚还有北堂家那小侯爷三个,都是混世魔王,生怕你把好好的姑娘家带坏了不可。”   轩辕泽粼一展眉,“怎会?”   德妃叹气,“也不知你们自小这一肚子经世学问都学到哪里去了,大了些天天儿家的就喜欢在外头野,到底也不知要收收心。”   轩辕泽粼微笑,“娘娘这话,还是留着说给枫岚听吧!”   德妃看着轩辕泽粼,一挑眉问:“怎么?嫌本宫啰嗦了?”   轩辕泽粼忙道:“并非,而是我出入母后延福宫那里也是时常能听见这话,连口风都颇为相似。”   过一会儿,德妃舒眉叹声道:“都是当娘的人罢了。”   随后,轩辕泽粼悄然放下茶盏,见准时机一挣目,拂袖起身道:“娘娘好生说话,枫岚不在,我就先行告退了。”   德妃抬眸问:“不等枫岚了?”   轩辕泽粼一笑,“我知道北堂熠煜把他带到哪儿去了。”说完,他就快步出了屋子。   德妃含笑望着轩辕泽粼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摇头。   香果也笑。   片刻,德妃收回视线,看向晋楚染,并一招手道:“你过来。”   晋楚染怯生生起身过去。   德妃拉她坐在自己身侧,抚一抚她的手道:“本宫见你喜欢,才留你在宫中多住些日子,这宫中看似锦绣繁华,各处规矩甚大,但其实宫人都是好相处的,你也不必怕,若是有哪处不尽意的,你就来告诉本宫,本宫自会给你做主,只是有一点要嘱咐于你,方才本宫跟太子所言你也都听到了,本宫生的孽子轩辕季风,皇后生的太子轩辕泽粼以及北堂家的小侯爷北堂熠煜三个平日无事你不要去招惹,他们三个日日一处厮混,没一点儿正经,行事恐会怠慢了你,他们若偶有跟你碰面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你也不必多加理会。”   晋楚染听了,轻声道:“娘娘所说,臣女必当谨记,不敢忘的,况臣女原是应娘娘命留宫,自当是近会宁宫陪娘娘说笑,太子他们或是另宫,或是别院,臣女岂有沾惹之理?”   德妃含笑点头,看着晋楚染的眼睛里现出十分满意神色。 第005章 小帝姬   大约又说了半晌话,德妃东嘱咐一句,西嘱咐一句,晋楚染也都一一应着。   已至晌午时分,晋楚染终于退出来正殿,紧走几步,随后安静地驻足在会宁宫门前沉沉吁出一口气,但双腿依旧颤颤,整个人都还是飘飘然的,晋楚染心里只是觉得,幸而方才在德妃面前没行差踏错一分半点,没给老祖宗丢面子。   因着晋楚染生母虞氏早逝,所以晋楚染自五岁起就跟着老祖宗同吃同住,时日一长,晋向邺就直接将她寄在老祖宗名下养着。   今儿临时被德妃留在了宫中小住,晋楚染什么也没及准备,站了须臾后,只得对小玉道:“你去遣人回府中告诉老祖宗一声。”   晋楚染想着,老祖宗若晓得了,必定是会做些安排的吧!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在灰色砖石地面上反射出银色的光芒。   晋楚染正等在前头,一会儿,香果就已然走到了面前来,稍一福身道:“六姑娘,德妃娘娘刚吩咐了奴婢带六姑娘去会宁宫后头的庆云斋入住,那里环境清幽,不会常受到外人打扰。”   晋楚染笑道:“有劳姐姐了。”   香果笑道:“六姑娘这就跟奴婢来吧!”   晋楚染一蹙眉,“可我的丫鬟遣人去府邸传口信去了,还没及回来呢!”   香果笑,“六姑娘别急,奴婢等会儿派人通知一声就是。”   晋楚染“嗯”了一声。   庆云斋乃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以旋子彩画,西南角有井亭一座,屋内天花为双鹤图案,内檐饰以旋子彩画,方砖墁地,精巧华丽,窗饰万字团寿纹步步锦支摘窗,正间后面是楠木雕纹玻璃罩背。罩前设地平台一座,平台上摆置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屏风前设宝座、香几、宫扇、香筒等物件。   晋楚染正四处看着,香果就已经又叫进来了两个长相稚嫩的小宫女,并对晋楚染笑道:“她们两个,原都是会宁宫置备的,一个名唤翠果,一个名唤红果,都是德妃娘娘特意吩咐过来一起帮着伺候六姑娘的。”   晋楚染举眸一看,两人特征:一个是圆滚滚,一个是白花花。   “奴婢翠果。”   “奴婢红果。”   晋楚染点头,心里想着,那个圆滚滚的叫做翠果,那个白花花的叫做红果。   一下就认全了。   晋楚染忙叫了她们起来并嘱咐香果回去定要代为好生谢过德妃。   一时,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正领着小玉走进来屋子,小玉见了香果,并不敢逾矩,忙就施礼请安。   香果赶紧扶起小玉,笑道:“妹妹实在不必如此大礼,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哪还有个贵贱高下之分?”   小玉忙道:“不敢的,姐姐原是在宫里头伺候德妃娘娘的,奴婢初来不懂规矩,日后还需姐姐多加提点才好,姐姐承奴婢行此一礼数也是大大应当的。”   香果不免笑,“六姑娘真是好教养,难怪娘娘喜欢留在宫中陪伴,就连身边跟着的丫鬟都这样懂得礼数。”   晋楚染笑回道:“不敢当。”   过去片刻,香果含着笑道:“既事情都妥当了,奴婢就不打扰姑娘休息,好歹先行告退了,待会儿六姑娘托府邸里带入宫的东西,奴婢会着人去为姑娘取来庆云斋,姑娘大可不必为此忧心。”   晋楚染点头,“那就有劳姐姐了。”   香果退出去后,晋楚染才悄然呼出那口一直提着的气,跟着整个人都松乏下来,前后抻一抻腰肢,随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紫薇城里规矩甚大,一早上,可是累坏我了。”   小玉问:“六姑娘可要洗漱上床躺一会儿?”   晋楚染噘嘴想了想,“不了,难得能入一次宫,我要趁着今儿天气好,赶紧出去四处逛一逛才好!”   小玉问道:“奴婢陪着么?”   晋楚染举眸在屋内环视一圈,轻一抿嘴,缓缓摇头道:“这里还有好些东西没收拾呢,你就在庆云斋打理归置吧!”   小玉点头,却又问:“那谁陪着六姑娘?”   晋楚染一笑,左右看了看翠果和红果,含笑问:“你们两个入宫多久了?”   翠果答:“一年了。”   红果答:“一年半。”   晋楚染“嗯”一声,又试探问:“一年应该各处都熟悉了?”   翠果、红果点头。   晋楚染也满意地点点头,“那你们可能带着我四处随意逛逛?”   翠果、红果应了。   稍许歇了一会儿,晋楚染就出来庆云斋,翠果、红果跟着,一行人漫步走了半晌,一时来到了艮岳外围。艮岳乃是紫薇城里的皇家花苑,晋楚染往日常能听见晋楚恪提起,如今亲眼所见,她不禁驻足,抬眸眺望,目光所及,花苑内遍植奇花美木,色彩斑斓,不远处还有葱翠碧树,密竹成林,里头不乏各种珍竹,远望过去,林中珍竹形态多数本同而干异,间或又杂以青竹,中间清凉阴影处建有一小道可让人逶迤穿行。   晋楚染见状不免一笑,“咱们去里头看看。”   翠果、红果应声。   晋楚染刚走进去没几步,耳边就听见隐隐的“唰唰”声,“有人在练剑!”晋楚染十分兴奋,她没想到在宫中也能闻得这样熟悉的声音,平日里闲暇时,晋楚染最喜欢靠在廊下观摩一母同胞的五哥晋楚上练剑。   晋楚染加紧了脚步,穿过密竹小道来到南坡,奇石林立,叠石作瀑,绝顶凿深池,飞瀑如练,泻注到雁池之中,池中莲荷婷婷,姿态各异,一阵微风吹过,粉色的荷花左右轻轻摇摆,宛如一位位仙女在池面上头翩翩起舞,墨绿色的荷叶上栖着一颗颗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透明,就在莲荷上头正立着一巾帼女子,身姿飒爽,穿着一袭橙红颜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绣锦裙,浅黄色的蝴蝶绣纹盈盈盘满双袖,有的振翅欲飞,有的清浅点水,活灵活现,形态各异,三千青丝被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斜插着一枝全金珍珠步摇,细细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摇曳,并划出一丝丝耀目的涟漪,晋楚染看得呆了,不禁问:“那是谁?”   翠果、红果道:“那是小帝姬。”   晋楚染在家中时并未听过这位小帝姬,于是,不免又疑惑问道:“帝姬?”   翠果、红果忙道:“宫中只有一位小帝姬,乃系娴妃娘娘所出,小帝姬闺名为‘文鸳’。”   翠果、红果话音尚未落,轩辕文鸳就已经踏着满池的荷花荷叶飞身来到晋楚染的面前举目上下不停打量着她,随后甩臂一收剑问道:“你是何人?我没见过你!”   晋楚染浅浅含笑,行礼道:“臣女晋楚染参见帝姬。”   轩辕文鸳一听是信阳侯府的,满面笑意,赶紧扶了起来,“不用客气,”忙又问道,“恪姐姐可好?”   晋楚染笑,“三姐很好。”   轩辕文鸳微微低眸,一抿嘴,又含笑问:“是哥哥可好?” 第006章 小侯爷   是哥哥?   晋楚染将这个称呼在脑中过了一圈,才反应过来,大概轩辕文鸳指的是大哥晋楚是。   晋楚是正值弱冠之年,乃为五品文华殿,常需要进宫辅太子读书,与轩辕文鸳曾有过一面之缘。但就是这仅仅的一面之缘就已让轩辕文鸳惦念至今。   晋楚染见轩辕文鸳提到晋楚是时脸颊霎然绯红,心中便就有几分晓得了,这个小帝姬轩辕文鸳约莫是早已看上晋楚是了,不过也不奇怪,晋楚是模样丰神俊朗,嘴里常常甜言蜜语不断,从小到大就几乎没有小姑娘能逃得过他的手掌心,“大哥也很好,”说着,晋楚染又一笑问,“不过大哥几乎每日都要入宫,小帝姬应该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得还需要问臣女?”   轩辕文鸳含笑,“哪里又能常见到呢?”   晋楚染笑看着轩辕文鸳。   心里却在想,许是思及念及,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话她懂得,须臾,晋楚染笑道:“小帝姬方才这剑舞得着实不错。”   轩辕文鸳颔首一羞,“平日无事,随便玩玩儿罢了,”轩辕文鸳目光轻轻落在晋楚染的面上,笑问,“姐姐第一日入宫?”   晋楚染“嗯”一声。   轩辕文鸳道:“想必姐姐已是见过德妃娘娘了,”又问,“可去延福宫见过皇后娘娘了?”   晋楚染摇头。   轩辕文鸳笑,“无事,我带姐姐去。”   晋楚染一挣眉,“啊”了一声。   她还没有准备好。   有些退缩。   轩辕文鸳却道:“姐姐不用怕,皇后娘娘可好说话了。”   晋楚染又是疑惑得“啊”一声。   正说着,身后就传来一句:“这小妮子又在说谁呢?”   晋楚染忙回头。   入眼是两个少年,一个穿着一袭粉红缎衫,身姿高挑,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拢在一个精致的银色发冠之中,嘴唇樱红,杏桃般的面上含着一缕淡淡却不乏风流的笑。另一个则是一身淡蓝色锦缎袍子,领口下拉至胸,姿态闲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华贵,光洁白皙的脸庞上却透着淡淡的冷俊,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仿佛有着如琉璃般晶亮光彩的眸子。   晋楚染还未看完,两人就已经走到了面前来,粉红缎衫少年笑着对轩辕文鸳道:“又在欺负谁呢?”   轩辕文鸳觑了他一眼,“不会说好话么!”   少年一笑,转眸过来轻轻看着晋楚染,好奇问:“这是谁?”   晋楚染还没来得及开口,立在旁边的另一个漂亮少年就已经淡淡说道:“听说德妃娘娘今儿一早接了信阳侯府的六姑娘入了宫来,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晋楚染怔怔,只得一点头。   轩辕文鸳见晋楚染并不识得两人,于是,等不及道:“你们之前应该没见过,”说着,轩辕文鸳先抬手指着那个粉红缎衫少年道,“他是我二哥轩辕季风,也就是德妃娘娘的儿子,算起来,你们还是表兄妹呢!”   晋楚染赶紧道:“不敢。”说着,就朝轩辕季风俯身行了一礼。   轩辕季风一笑,凑上前来扶了晋楚染起来,“不必多礼。”   跟着,轩辕文鸳又抬手指了漂亮少年,“他就是北堂家的小侯爷,我表哥。”   晋楚染心忖,原来他就是北堂家的那个在京都城中赫赫有名的小侯爷。   晋楚染凝眸望住他,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就不禁失了神,片刻过后,她才缓了回来。   轩辕国,除了晋家,便是以北堂家为大。   北堂家主北堂鹭,身为安国侯,跟晋家承袭的信阳侯爵位一样,都是从二品,正治,全因着祖上在轩辕家族初建国时或多或少出了一份力,轩辕太上帝当年为了奖励有功官员而特意在前朝安置的一种单有品级而无执掌的荣誉称号,有此荣爵者子孙代代承袭,并可食朝廷俸养。   安国侯北堂鹭虽生了三个儿子,但却只有三子北堂熠煜生来聪慧,最为得侯爷心意,几个月大便会说话,三岁开始习《三字经》时就被先生发现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北堂鹭心中大喜,自觉后继有人,于是愈加珍视。   北堂鹭早在众人面前表过态度,日后,自己一旦故去,这安国侯的爵位就由三子北堂熠煜继承。   也因此,北堂熠煜出入在人前人后都会被尊称一句:“小侯爷。”   北堂熠煜被晋楚染盯得委实不自在,他虽生有一副好皮囊,但也因着小侯爷的身份,从未有人敢这样目不转睛的看他这么久,于是,他也回视着晋楚染,稍一蹙眉问:“为何见我偏不行礼?”   晋楚染一晃神,眨了眨眼,含着浅浅的笑道:“算起来,小侯爷在宫中的身份阶级与我是一样的,见了小侯爷,我自然是不必像对二殿下和小帝姬那样行礼的。”   北堂熠煜一想,这话倒也对,一时吃了瘪,无话可说,只是用一种极冷的目光睨住晋楚染,想要以此震慑住她。   轩辕季风笑着抬手一拍北堂熠煜的肩道:“这下你倒是有对手了!”   晋楚染不解,“对手?”   轩辕文鸳笑,“姐姐应是还不知道的。”   晋楚染问:“不知道什么?”   轩辕季风看住北堂熠煜不免笑道:“咱们这位小侯爷呀,向来脾气不好,总是会得罪人,却偏偏还长了一张更加不会说话的嘴,不消半句就能把人给气死。”   晋楚染听这话掩嘴一笑,仿佛又觉着哪里有些不对,于是问道:“二殿下这话难道是在说臣女也不会说话,得罪了人吗?”   轩辕季风忙笑道:“我可没这么说过。”   北堂熠煜缓缓侧过头去睨住轩辕季风,语气淡淡道:“少说你一句话不会把你噎死的。”   轩辕季风回视着北堂熠煜,笑哼一声道:“我又没跟你说话。”   北堂熠煜冷笑道:“没跟我说话,话中却句句扯上我,有意思么?”   晋楚染见状,以为北堂熠煜生了气,忙道:“原都是我的错,出言惹恼了小侯爷。”   轩辕季风斜目瞟了北堂熠煜一眼,“切”了一声,随后又转过头来对晋楚染道:“别理他,他就这个样,这下你知道他有多讨人厌了吧?”   晋楚染笑,“小侯爷多讨厌?二殿下还不是喜欢跟小侯爷黏在一块儿?”   轩辕季风朗笑一声,“这话你倒是说得对,人无完人嘛,对吧!”说着,又看一眼北堂熠煜,“他这个人吧,千不好万不好,但在兄弟间还算得上讲义气。”   晋楚染含笑点头,余光偷偷瞥了北堂熠煜一眼。   他还是板着那张脸。   轩辕季风忽问:“今日可要出宫?”   晋楚染忙摇头,“德妃娘娘留了臣女下来小住几日。”   轩辕季风笑,“想来是母后十分喜欢你才这样。”   晋楚染含笑,“德妃娘娘喜欢,是臣女的荣幸。”   轩辕季风又问:“可去见过皇后娘娘了?”   晋楚染摇头,“尚未。”   轩辕季风笑,“约莫是母后另有安排,待得我回去后替你问问,也好让你提前做个准备。”   晋楚染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轩辕文鸳笑道:“没关系,我可以带姐姐去见皇后娘娘。”   轩辕季风抬手一敲轩辕文鸳的脑袋,“你可不许乱来。”   轩辕文鸳只得嘟着嘴“哦”一声。   晋楚染眼里见着轩辕季风,脑中突然想到早上在会宁宫太子轩辕泽粼来找轩辕季风的事,于是,不免问道:“不知二殿下今日可有见过太子殿下?”   轩辕季风不解问:“太子?你见过他?”   晋楚染点头。   原一直沉默立在旁边的北堂熠煜,听了这话眉间也是微微一动。   晋楚染抬眸看着轩辕季风道:“今儿早上臣女在会宁宫说话的时候见着太子殿下特意去找了二殿下,看上去像是有事,后来见着二殿下不在,太子殿下就在会宁宫喝了杯茶,然后就随便寻个借口离开了。”   轩辕季风清笑一声道:“他能有什么事,”轩辕季风含笑对晋楚染继续解释,“咱们三个在一起,常日里不过也就是谈些风花雪月的事情罢了,”说着,轩辕季风抬手摸了摸鼻尖,片刻,才又道,“估计咱们今儿是与他宫门走岔了才没遇着。”说完,轩辕季风扭头看了北堂熠煜一眼。   北堂熠煜依旧是板着一张脸,轻一点头,沉沉“嗯”一声。   晋楚染侧过头去又看了一眼北堂熠煜,不禁在心头一叹气,轩辕季风在侃侃谈吐间眉飞色舞,会笑会怒,是个鲜活的人,而这个北堂熠煜从头到尾面上神色就没有发生过特别大的变化,仿若一座制工精美的雕像,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好相处。   所以,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第007章 教导   后来,几人又胡聊了两句,德妃就遣了小宫女来找轩辕季风和晋楚染,说是晚上酉时皇帝轩辕雄风要在集英殿办一场简单的宫宴,也是家宴。   于是,四人听言也就散了。   晋楚染和轩辕季风跟着宫女走了一小会儿,两人就回到了会宁宫,德妃先将轩辕季风遣了去隔壁的拂云殿换上华服,一时,水殿内就只剩下晋楚染和德妃,德妃叫香果从橱子里拿出来一件打眼看着极为华贵的衣裙,偏生要让晋楚染换上。   晋楚染有些怯怯推了两回,终是推不过,只好依着德妃换上了,一身淡黄色的曳尾长裙,宽型领口稍稍开阔,正好坦露出晋楚染玲珑标致的锁骨,袖口腕上绣着朵朵胭粉色的桃花,并用彩色丝线在裙摆上勾勒出浅淡的霞彩,绣工精细,胸前是一抹亮银碎片丝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便逶迤散开在地。晋楚染头上原随意拢着流云髻,插着一枝芙蓉白玉步摇,德妃目光轻轻扫过晋楚染发鬓间,转身就从妆奁里择了一枝金累丝蜂蝶琉璃蓝簪抬手换了她头上本来插着的那枝步摇,退后两步,眼睛左右端详一番,不禁含笑道:“这样才好。”   晋楚染一时见德妃精心将自己打扮得这样隆重,心头不禁生出隐隐的担忧,轻声道:“娘娘,不知晚上宫宴可有什么规矩注重,臣女今日初来乍到,没见过此番世面,生怕错步反扰了皇上兴致。”   德妃却轻笑道:“你也不必怕,不过就是带你出去认认人罢了,入了宫来不去见一见皇上、皇后终归于理不合,宫中规矩想来你也都是晓得的,你毕竟是老祖宗调教出来的人,本宫一直十分放心,你初入宫中一回对诸事感觉陌生,倒也很正常,日后像晋楚恪那般多来几次陪本宫慢慢就熟稔了,再说了,皇后娘娘为人很是大度,必不会多与你小辈多计较什么,至于皇上,若你出了什么差错,他更是会看在本宫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完全不用杞人忧天。”   晋楚染听言讪讪点一点头,道:“臣女懂得的,方才臣女在外头偶遇见小帝姬,小帝姬还问臣女可否见过皇后娘娘呢!”   德妃缓声问:“你如何答得?”   晋楚染小心翼翼说道:“臣女不敢出言欺瞒,就只好实话实说了。”   德妃含笑,“甚好。”   晋楚染还要再说话时,水殿的几拢珠帘就被掀起,连续而悠扬地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响,原是轩辕季风已换了华服步进来,德妃抬眸看他一眼,不免含笑点头道:“这身丹色袍子不错,你穿着十分适合。”   轩辕季风一展臂道:“儿臣刚见到这身,就知道母后定是又为难尚衣库加急赶制了。”   晋楚染听见轩辕季风的声音,忙回身行礼,轩辕季风恍然看见眼前的晋楚染被德妃装扮得十分玲珑娇媚,面上神色忽然一凝滞,整个人都仿佛怔住了一般,半晌后,他才稍缓过神来,不禁满面含笑道:“染妹妹和这身衣裳委实是相得益彰。”   晋楚染轻轻然一笑,随后,微微一颔首道:“二殿下谬赞了,晋楚染不过蒲柳之姿,实在不敢当。”   德妃拉过晋楚染的手,并笑道:“枫岚这话你倒是当之无愧。”   轩辕季风将目光挪向德妃,也笑道:“母后的眼光可真是越来越好了,难怪父皇总也逃不出母后的掌心,染妹妹这身衣裳选得极佳,颇能衬托出染妹妹软玉温香,玲玲剔透的光华气质。”   德妃面色含笑,“那是你染妹妹本身就长得好,否则穿什么都是不会让人觉着惊艳的。”   轩辕季风更步近了些,笑对德妃道:“母后这话就对了,儿臣也觉着染妹妹蛾眉螓首,颇为与众不同。”   德妃听言,微微一低眸,片刻,含笑问轩辕季风:“你可喜欢染妹妹?”   轩辕季风侧脸看一眼晋楚染,笑道:“当然喜欢。”   晋楚染浅笑,随口道:“二殿下和小侯爷一起风花雪月,自在逍遥,想必已经一起见过不少出众美艳女子,臣女在里头应该根本不算什么。”   轩辕季风含笑道:“染妹妹说笑了,那些都是逢场作戏,岂能当真?”   德妃一时敛色,举眸盯住轩辕季风教导道:“你可是皇上亲封的荣王,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怎能跟外面那些浪荡女子纠缠不清?日后你必不得再胡闹了,若是哪日这些事情让你父皇知道了,必是要生大气的!你可明白?”   轩辕季风瞥了晋楚染一眼,随后温和回道:“母后,儿臣有数。”   德妃一蹙眉,“你能有什么数?!”   轩辕季风听言,只得付出轻轻一叹。   随后,德妃又肃声对轩辕季风道:“还有,那个北堂家的小侯爷看着就没什么好教养,以后也要离他远些,免得你好好的倒被他带坏了,我看你现在的这些花花肠子必定都是他教会你的!”   轩辕季风道:“不是。”   德妃斥:“不是什么?”   轩辕季风小声道:“不是子焕教儿臣的。”   德妃盯住轩辕季风道:“即便不是他教你的,也必是他给你打开了这扇胡闹的门,以前你多乖,现在倒好,千尊万贵的皇宫不待,成日里喜欢往外头跑,京都人多口杂的,再这样下去,你必要惹出祸事!”   轩辕季风道:“母后,不会的。”   德妃愠怒,“你还在这里跟我绕,若不是外头已经有什么传闻,你染妹妹又是怎么知道你们在外头鬼混的话?”   轩辕季风踌躇,“这……”一时塞言。   一方面不能说晋楚染不了解,但另一方面德妃自以为的这话的确又并非实情。   晋楚染也看出轩辕季风的为难,先看了看德妃,又看了看轩辕季风,忙道:“原是臣女一知半解,信口胡说的,娘娘就不要为此生二殿下的气了。”   德妃举眸觑着轩辕季风,半晌默然无言。 第008章 果真不错!   酉时,晋楚染心头带着三分紧张,三分激动,一道跟着德妃来到了集英殿,四周楼台殿阁,雕梁画栋,曲尺朵楼,朱栏彩槛,入眼蔚为壮观。皇帝、皇后已然端坐在正位上头,皇后乃是北堂鹭之妹北堂萍,如今已是将近不惑之年,一袭金黄色五福彩袍,身披金丝散花薄绡衫,上头用耀目的金银丝线绣着大多牡丹,发间一对八宝珊瑚黄金步摇,映得面若春桃,而皇帝轩辕雄风看着霸气威严,穿着玄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金丝边龙纹滚边,腰间束着一条足金祥云锦绣宽带,眉宇间更是透出淡淡的英气。   德妃领着晋楚染来到皇后和皇帝面前,含着盈盈笑意道:“这是臣妾家中的六姑娘,闺名为单字:染,刚至及笄之年,自小养在老祖宗身边,长得颇好,今儿初进宫觐见,臣妾特来带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瞧瞧好不好。”   晋楚染上前规矩行礼,心里十分紧张,并不敢抬头,唯恐在无意间错了什么规矩惹来杀身之祸。   虽然德妃跟晋楚染说皇帝轩辕雄风总会给她面子,就算做错了事情也不会计较,但晋楚染一直依赖却深切的认为人性是世上最经不住考验的东西,凡事还是自己小心些为好,若当真惹恼了轩辕雄风,出了事,大概率德妃是会走弃卒保车的一步。   轩辕雄风目光沉着淡淡扫过晋楚染,肃声道:“抬起头来。”   晋楚染缓缓抬头。   轩辕雄风见之神色一怔,过去片刻,才沉声道:“仿佛是德妃年轻时候的模样。”   晋楚染听言不免讶异。   从未有人说过她跟德妃年轻时候的长相相似。   皇后于旁面上含着温和的笑道:“都说晋家出美人,今日一见,果真不错!”   德妃忙扶起晋楚染,笑道:“臣妾心里头也很喜欢她,今儿早上一看着六姑娘就觉着十分合眼缘,这不,臣妾一时没忍住就留了她在宫中多住几日,也好陪陪臣妾。”   皇后笑,“颇好,”又问,“住处可安排了?”   德妃笑,“自是安排在会宁宫。”   皇后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轩辕雄风看着晋楚染,和声道:“既来了,就不必急着走,留在宫中多住几日,也好多陪陪德妃,德妃这些年在宫中伺候朕十分周到,必然不乏辛苦。”   德妃微微一福身,“臣妾多谢皇上关怀。”   晋楚染正经回道:“请皇上放心,臣女会好好陪伴德妃娘娘的。”   话毕,德妃就执着晋楚染的手入了座,晋楚染就坐在德妃的身侧,轻轻抬眸,正好见小帝姬轩辕文鸳就坐在另一侧,两人靠得很近,轩辕文鸳自然早看到了晋楚染,当下见晋楚染入座,不免悄然往晋楚染身边挪了挪,轻声道:“姐姐,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   晋楚染看着轩辕文鸳笑道:“小帝姬你也好看。”   娴妃就坐在轩辕文鸳的身侧,一袭淡紫色的锦绣长袍,宽大的衣摆上绣着梅红色的花纹,双眸似水,带着淡淡的冰冷。对面席上最前头一排正静坐着的三人,分别是轩辕雄风的婉夫人、白夫人以及静夫人,再往后一排乃是清昭仪以及英昭仪两个,妃嫔面上粉黛一个赛一个的精致妖娆,一举一动笑语嫣然。   集英殿外香花荟萃,窗外有一片红艳艳的紫云英,像燃起的熊熊火焰,一阵清风吹过,淡淡的香气馥郁在鼻尖,殿内丝竹之声正悠然响起,宛若泠泠泉水,又仿若皓月当空,跟随着乐声,几个舞女珠缨纱带翩翩旋转,星宿轻摇,花蔓振作,广袖挥洒。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   半晌,婉夫人忽含笑道:“今儿难得遇着皇上有兴致摆宴,光看这些个舞蹈真是叫人颇觉无趣,不如咱们也如富贵人家的姑娘哥儿一般玩些个有意思的,新鲜的?”   皇后笑问道:“怎么个新鲜法?”   婉夫人笑答:“其实臣妾以往在家中时也常喜欢玩些掣花钱,行酒令之类的玩意儿,身在其中倒比这个有意思。”   皇后缓缓一侧头望向轩辕雄风,轩辕雄风含笑,“也好,这些个曲子,舞蹈十几年如一日并无甚新意,朕这些年倒也一样看得腻了,毕竟也只是家宴,朕难得做一次富贵王爷倒也无伤大雅。”   听轩辕雄风这么说,德妃举眸笑问婉夫人,“婉夫人有什么主意大可说来听听!”   婉夫人依旧含笑,道:“今儿难得皇上兴致好,姐妹们常日侍奉皇上身边必定也都是身有长项,不若咱们就一人写一个才艺花签折好了放在水晶碟子里头,一个个顺着拈过去,若拈着能的,姐妹们就上来表演,若拈着不能的,或是为难的,就自罚一杯酒,可好?”   还未等及众人说话,轩辕雄风就先道:“这个有趣!就这么办!”   婉夫人听了忙就下去安排起来,很快她就端了个水晶五花碟子上来,并笑道:“皇上、皇后娘娘在上,今儿德妃娘娘又逢家中来了姑娘,自然也是要照应的,必是不得空子,娴妃娘娘向来不理这等繁琐俗事,那么,今儿就只有臣妾在皇上、皇后娘娘面前托个大了,揽下这抓阄行令的差事!”   “就依你!”   德妃望住婉夫人笑,“偏就你鬼主意最多!”   白夫人起哄道:“无论如何也要你这个出主意的人自己先去演上一段儿才行!”   婉夫人忙笑得蹩蹙,“哎呦呦!白夫人这话可是要为难死臣妾了!臣妾原就是主意多,却不比各位姐妹娘娘会弹会唱又会作的,身无所长,就酒量还好些,俗气得很!”   轩辕雄风笑道:“你只稍表一表心意就好。”   婉夫人想了想,不免含笑道:“不如这样,若是在座有哪位姐妹无法表演的,罚的那一杯酒臣妾就替着了,可好?”   英昭仪笑,“饶是这么着,那姐妹们就都不表演,凭着她喝醉才好!”   婉夫人随即娇声对轩辕雄风撒娇道:“皇上,你看她们!”   轩辕雄风含笑看一眼皇后,皇后轻一摇头,缓缓对婉夫人道:“后宫姐妹各人本事本宫还是晓得几分的,本宫可替你做主,决不许她们故意欺负了你。” 第009章 分明是在赶人   一时,各人都好生写了纸笺放于水晶碟子中,婉夫人收上来最后用指尖和一和,打乱了顺序,皇后自是首先拈,拈着的是作画题诗,正是皇后的绝活,宫女太监将各类器具准备好后,不消片刻,皇后就起笔作了一幅“九天同庆”的画作,轩辕雄风看了连连称道,忽然肚子里诗意大发,未喝酒倒先显得醉了,忙不迭起身拿笔在皇后的画作上头题了几句诗和。   皇后看了视若珍宝,忙叫人好生收了起来。   娴妃则是信手弹了一段琵琶,听着算是江南小调,清丽婉转,于自弹自唱间天生流有一股风韵,她的歌声仿佛是和玉珠走盘的琵琶声融为一体,就像春日百灵鸟一样清脆悦耳,娓娓动听。   轩辕雄风听后赏了娴妃一盒波斯国进贡的方喉糖。   轩辕文鸳笑对晋楚染道:“我母后是不是很厉害?”   晋楚染笑着点头,“娴妃娘娘声如莺啼,高唱江南小调,嘈嘈切切,实在令人陶醉其中。”   轩辕文鸳一脸自豪,“我母后不仅会弹会唱还会作呢!”   晋楚染笑,“原来方才婉夫人说得就是娴妃娘娘啊!”   轩辕文鸳忙一摇头,“这可不是,后宫中人谁没个绝活,”说着,轩辕文鸳的目光轻轻扫过一圈,“今儿在座的可都是会弹会唱会作的,只不过我母后最擅细腻华丽,柔宛妩媚的曲风。父皇曾说江南小调宫中只有我母后能唱出其中婉约气韵。”   说笑间,婉夫人就已将水晶碟子托到德妃的面前,德妃随手一拈就拈着了《霓裳曲》。   《霓裳曲》是一种唐代的宫廷舞乐,初为唐玄宗所作之曲,描写唐玄宗向往神仙而去月宫见到仙女的神话,其舞、其乐、其服饰都着力描绘虚无缥缈的仙境和舞姿婆娑的仙女形象,商调霓裳曲的乐谱十八段,分散序六段、中序十八段和曲破十二段三部份,融歌、舞、器乐演奏为一体,颇为复杂。   也不知是哪个写的,必然是不怀好意,来势汹汹,德妃看后手腕轻轻一颤,片刻,婉夫人接过纸笺看了一眼,不禁含笑道:“可说是天意呢?”   德妃面色微露苍白,侧身对轩辕雄风道:“臣妾……臣妾委实有些为难,臣妾愿意自罚一杯酒。”   轩辕雄风却不解道:“研儿筝弹得是极好,只是近年来较少听到,不提朕还没想起来,况《霓裳曲》也正是研儿的拿手曲子,朕一直是知道的,弹一曲并不算什么,今晚如何倒这样为难了?”   说起来,这也是德妃的心病,大佑十三年时,年仅五岁的轩辕季风一时在院子里跟宫女太监玩得疯了,没注意脚下石子被绊了一跤,会宁宫又是水殿,池子颇多,眼看着整个人生生要就栽倒池子中,好在德妃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轩辕季风,最后轩辕季风虽没有受伤,但德妃的一双会弹琴的巧手却被下落的力道压伤了,后来请了医官来看也一样是没有办法,说只能让手慢慢愈合,但直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德妃的手一直都无法再弹筝抚琴。   随着时日渐渐前移,也有不少新人入宫侍奉,其中不乏有琴艺尚佳的,久而久之,轩辕雄风慢慢也就将德妃会弹筝这档子事淡忘了,后来德妃见情形这样发展也是几乎安下了心,今日倒好,不知是被在座哪个存心再又提起,德妃方才也特意仔细端量了纸笺上头的字迹,那人是有意隐藏了自己真实的笔锋,一时倒也让人看不出蹊跷来。   不过德妃并不觉得奇怪,在宫中嫉妒她的人比比皆是,面上虽都看似平和,其实底下暗藏着无数的波澜汹涌。   德妃平声道:“皇上也晓得这《霓裳曲》并非寻常曲目,这些年臣妾的确疏忽了琴艺,久不摸琴,今日委实是弹不出,不想被姐妹耻笑,还请皇上谅解臣妾。”   轩辕雄风一叹,惋惜道:“那就罢了。”   婉夫人忙笑道:“皇上未免太小觑德妃娘娘了,娘娘这是谦虚推脱呢!娘娘素来聪慧敏觉,这《霓裳曲》原本娘娘就是拿手的,今日如何不能弹了?再说了,即便弹得不如以往也是情理之中,今日家宴,娘娘随兴即可,不必过于较真的。不过是搏个乐子而已。”   原本在一侧独斟独饮的娴妃忽也出声道:“既然德妃说不能弹,那就不要弹了,婉夫人何必这样勉强?想来德妃曾经以一曲得圣心的日子如今也是一去不复返了。”说罢再不发一言,仰头饮下一杯。   轩辕雄风觉得有些扫兴,于是叹气道:“既然德妃不能就罢了,罚酒罢,”片刻,又一低眸道,“德妃身子不好,罚了酒就下去休息吧!”   这话分明是在赶人。   晋楚染年少时老祖宗曾花重金请过一乐师来府中教了晋楚染半年《霓裳曲》中的曲破十二段,弹得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一直以来,老祖宗更是经常提醒晋楚染要好生练习,之前她一直没有多想,到了今日,她才弄清楚老祖宗的成心用意,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道:“臣女在府中时也习过一段《霓裳曲》,既然德妃娘娘今日懒怠发挥,不若就由臣女替娘娘弹上一段,以解皇上耳馋,不过臣女若是弹得不好,还请皇上千万不要见怪。”   轩辕雄风眸光猝然一亮,笑望住晋楚染道:“你随意就好。本就是听个新鲜。朕久不听霓裳,今日曲子被乍然一提,的确心痒痒的,你若习过就好生试试。”   晋楚染点头。   轩辕季风放下酒杯,倏然起身,上前对轩辕雄风笑道:“《霓裳曲》必是要搭上《霓裳舞》才好,儿臣偶然机会习得了《霓裳舞》,一时技痒,还请父皇恩准。”   轩辕雄风大笑,“好!你且一并跳来就是!”   晋楚染知道轩辕季风是有心帮自己,欲以舞姿来分散众人的注意力,心头不甚感激。   轩辕雄风于上兴致高涨道:“去取朕的西江月过来!”话音未落,忙就有太监去取,片刻就奉了上来,晋楚染学时就曾多次听过乐师说起过轩辕雄风这把西江月,说是天下最通透的一把筝,如今西江月就在自己面前,乍一看这把古筝形态以及花纹都刻画得十分朴素,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晋楚染倒被弄得有些糊涂了,于是,信手调弄了几下,惊讶发现音色低沉深奥,晋楚染瞬间就了解乐师当时的话。 第010章 苛责   晋楚染侧脸看一眼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起势并对她付出轻轻一笑。   晋楚染轻捋罗袖露出纤纤十指,颤、按、滑、揉,顿时乐起,曲韵悠扬妙曼,仿佛将人带到云里雾里,感觉仿若飘飘走入仙境一般。   轩辕季风则是一袭丹衣,跟着曲调,举手投足间袅袅婷婷,仿若踏月而来,裙裾飘飘,香风阵阵。   “娇眼如波入鬓流,鹧鸪飞起春罗袖。”一句倒是很衬轩辕季风当下光景。   霓裳曲,霓裳曲。   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   叹杏梁、双燕如客。   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   繁音急节,乐音铿锵。   太液波翻。   霓裳舞罢。   销魂流水。   渐行渐缓   最后,乐毕。舞毕。   晋楚染刚起了身来,忽就听得身后一阵清脆的鼓掌之声,忙回身看,原来是太子轩辕泽粼,他一袭青色华服,面上含笑缓步了进来,笑道:“原在外头闻得一段霓裳,本以为是听错了,进来才发觉弹得果真是,”说着,轩辕泽粼目光看向晋楚染,“有勇气,弹得也真是不错。”   轩辕雄风坐在上头,垂目视着轩辕泽粼,扬眉含笑问:“你也能听懂?”   皇后忙对轩辕泽粼低喝道:“没规矩,怎得在那里说话,还不过来请安?”   轩辕泽粼于是就笑着上前行了礼,转身看向德妃笑道:“都说以往德妃娘娘一曲霓裳断肠,如今闻得六姑娘所弹,想来倒也应不差太多。更何况还有枫岚伴舞,实在锦上添花。”   轩辕季风笑驱到轩辕泽粼面前,“我不过就是在旁边随便一舞,让父皇和各位娘娘见笑了。”   轩辕雄风笑看着轩辕季风,“舞跳得极好,为此曲增色不少。”   婉夫人笑,“以前只晓得二殿下学问好,却没想到二殿下竟还有这等舞蹈功夫,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白夫人附和:“依臣妾看也是好。”   轩辕季风一拢手,就回到了座上。   轩辕雄风敛色问轩辕泽粼:“你不知今晚有宴么?怎得来这样迟?”   轩辕泽粼淡淡道:“儿臣方才在池边看莲花开合十分有趣,一时没注意就耽误了时辰,扰了父皇兴致,还请父皇责罚。”   轩辕雄风含着浅淡的笑问道:“不是出宫?”   皇后身子一凛,微微一侧首,轻声道:“皇上言重了,擅自出宫,他怎么敢?”   轩辕雄风打量视着轩辕泽粼,“他不敢么?”   轩辕泽粼无奈一笑道:“儿臣倒是想,奈何母后管得实在严。”   轩辕雄风缓缓挑眉轻“嗯”了一声,朝轩辕泽粼摆一摆手,随即又转眸过来看着晋楚染道:“你的确颇有德妃当年风范,十分能得其六分,却也因此,你反而失了自己的特色。不过,今日曲子确实弹得很好。朕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么好的曲子了。”   晋楚染一福身,低头说了一声:“是。”   她何尝不想做自己,但她也要能做得成呢?   德妃不免笑道:“她才多大年纪,能弹成这样已经十分不错了,皇上就不要再苛责了。”   轩辕雄风随后说了句:“赏。”   晋楚染回到座上,轩辕文鸳拉一拉晋楚染的衣角,含笑道:“刚刚姐姐弹得真好。”   晋楚染笑,“帝姬方才没听皇上说么?”   轩辕文鸳一低眸,小声道:“我才不管父皇说什么呢,我就是觉得你弹得好。”   晋楚染含笑点头,“多谢小帝姬。”   轩辕文鸳又笑道:“方才二哥舞跳得也好看,你和二哥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晋楚染忙一抖眉,“小帝姬,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二殿下尊贵,我如何配得。”   轩辕文鸳却只是眯眼一笑。   刚说没两句话,轩辕雄风就问:“文鸳就没什么想要表演的?”说着,目光就投向轩辕文鸳的方向。   轩辕文鸳一笑,“父皇,儿臣没什么本事,也就不拈了,就给父皇舞一段剑吧!”   轩辕雄风阐眉一笑,“好!”   随后,幽幽红颜伴着森森剑影,虚虚实实,有凤来仪,轩辕文鸳的长裙在半空中飞曳生姿,锐利的银色剑端不时在大殿中划出煞眼的晶光,明亮的宫灯照着这抹艳丽的影,上下飘动,极为唯美,仿若夜空上头的流星,又仿若春日湖水泛出的层层涟漪。   最后一式舞完。   轩辕文鸳落地站定。   晋楚染还未缓过神。   轩辕雄风拍手笑道:“好!极好!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   轩辕文鸳笑,“比起父皇和两位哥哥,儿臣差太远了,儿臣不过学了个花架子。”   轩辕雄风笑,“轩辕女子都应如文鸳一般飒爽英姿。”   轩辕文鸳道:“儿臣倒也很羡慕染姐姐那般温软女子。”   德妃笑,“各有各的好!”   娴妃抿一口酒,侧眸看德妃,“姐姐说得虽对,但臣妾一直觉着文鸳这孩子委实没个女孩儿样,日后怕是要嫁不出去的!”   轩辕雄风笑,“哪里!娴妃放心,日后朕必定给文鸳指个好人家!”   娴妃举杯笑道:“那臣妾就替文鸳多谢皇上了。”   轩辕文鸳却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   晋楚染静静在一侧不禁心下黯然,她哪里又是什么温软女子,不过都是表面上头的功夫罢了。   又过去片刻,宫女依着规矩悄然撤了席,上来茶果,众人少许玩笑,直至戌时三刻,轩辕雄风面色微醺,倏然离了座,众人颇觉无趣,才都自行散去。   轩辕季风虽是跟着德妃一起来,却没肯一起走,倒是去找了轩辕泽粼。   一时,晋楚染走在德妃身侧,小声问:“娘娘,方才那《霓裳曲》必定是有人故意写上去想要为难娘娘的。”   德妃却盈盈一笑,“此番刻意,你都能看得出来,本宫又如何不知?只是不知究竟是谁人出手?”思及于此,德妃心中不免感到几分忐忑,这人既知道用《霓裳曲》来为难,那么就必是也晓得她的手伤,笃定她再无法抚琴,今日搪塞过去,不知下一次还有没有这么幸运,还是要早些将这人抓出来解决掉为好。   晋楚染见德妃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就也没再多说话。   过了一会儿,德妃笑看着晋楚染道:“今日席上还真是多亏了你替本宫解围。”   说到此,晋楚染心中就是一酸,但还是勉强维持着面色道:“原是老祖宗有先见之明,在家中时便是老祖宗执意要请先生来府邸教习臣女音律,臣女愚钝,只习得些皮毛,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若非今日情况紧急,臣女是绝然不敢在娘娘面前露拙的。”   德妃轻轻一叹,“本宫年少还在府邸时整日家的就喜欢弄筝抚琴,身无别项长处,却就凭着一曲霓裳在宫中站稳了脚跟,老祖宗这是在为你筹谋呢!”   晋楚染轻笑,“是,臣女晓得的。”一面说话,一面步着,不消半刻一行人就回到了会宁宫。 第011章 杀机初起   万籁俱寂,月亮正婆娑着朦胧的光华,亮晶晶的星儿像宝石一般悄然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汇集成乳白色的银河,横贯天际,斜斜的一抹闪烁泄向西南。晋楚染正歪在小榻上头怔怔地望向月窗外,因心里藏着事,眼里见什么都是索然无味,一双柳叶眉已不自觉地紧紧蹙了半晌。   在过去的多少年里,她一直以为老祖宗是真心把自己当作心肝儿来疼的。   直到今晚残酷的真相被人赤裸裸地揭开。   原来表面看似新鲜光彩的水果被利刃切开后里头藏着的全是肮脏的蛆虫。   她很难过,因为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生生被最信任的人无情地欺骗了十五年。   庶女就是庶女呵!   虽然晋楚染在今日终于了解了这些年来老祖宗对她付出许多的虚情假意,但有一点她却始终没弄明白,老祖宗究竟是把她当做德妃的替身来养?   还是养着她就是为了能在如今晚一般的危险时候好为德妃牢牢地上一道最为关键的保险?   可无论哪一种,晋楚染都一定是会被牺牲的那一方。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白日里德妃会留她在宫中小住。   恐怕德妃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洞察了老祖宗的用意。   晋楚染不免深深叹出一口气。   忽有一阵微风自廊下袭入屋子,小玉抽出银簪子俯身细拢一拢烛芯子,含笑问:“六姑娘又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可是筵席上头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晋楚染侧目看一眼小玉,忙道:“哪里的话,今儿席上可好玩儿了!”   小玉歪着头,好奇问:“怎么好玩儿?”   晋楚染想了想,然后淡淡道:“今儿席上的戏很好看。”   小玉笑道:“府邸里也常常请人过来唱戏,想来宫中的戏班自然比府邸里请的那些角儿要更好,只可惜奴婢没机会一道跟过去看看,”随后,她又问,“六姑娘,今儿席上唱得是什么戏?”   晋楚染笑,“你也是没福气,今儿唱得可是《钗头凤》。”   小玉一挣眉,“宫里头的戏文果真是与众不同呢!奴婢在府邸里连这戏折子的名字都没听过呢!”   晋楚染笑着一摇头道:“世上戏文成百上千,你怎可能全都听过?今儿这本里头我最喜欢‘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一句,细思来,倒觉颇有意境。”   小玉颔首咂摸了一会儿,随后,忙摆手道:“不好不好!这句是说,世态炎凉,人情淡薄,黄昏骤雨催落了花儿。六姑娘可快些把听来的这句忘了吧!老祖宗曾说过,这种悲言戚语是最能迷惑人心智的!若是让老祖宗知道六姑娘在宫中听了这折戏文还记住了里头的警言,怕是要生气的。”   晋楚染悄然一笑。   如果放在昨日,小玉这话她自是会放在心上。   但现在,委实没有必要了。   静了一会儿,晋楚染仿若无意地出声问小玉:“你觉得老祖宗对我如何?”   小玉笑,“自然是极好的。”   晋楚染反问:“极好?”   是呵!   老祖宗的疼爱,在明面上的确是做得一丝不苟,就连小玉都觉得极好。   小玉点头,“是啊,六姑娘吃穿用度在府邸里都是头一份的,就连几位少爷都尚且靠后呢!更别说三姑娘了,方方面面都跟六姑娘根本比不得的!”   晋楚染道:“可是三姐有二奶奶的疼爱。血浓于水。”   小玉道:“六姑娘不也有老祖宗?”   晋楚染低眸,以前每每这么想时,她也会这样安慰自己,至少她还有老祖宗可以依靠,至少老祖宗是真心疼爱她的。   须臾,晋楚染叹息道:“其实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对你好,终归是有些企图的。”   小玉蹙眉,“六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今儿戏文看得?六姑娘自小在老祖宗身边长大,一直是老祖宗的心肝儿,老祖宗那么喜欢,那么疼爱六姑娘,自然是好的都会给六姑娘留着,老祖宗在信阳侯府说一不二,会对六姑娘有什么企图呢?若是有,那便是盼着六姑娘日后能嫁得好。”   小玉原是伺候老祖宗的,做事向来勤谨利落,人长得也伶俐,因而后来才被拨去伺候晋楚染,已有十年了。伺候老祖宗时,小玉一心为老祖宗,伺候晋楚染时,小玉还是一心为老祖宗。   晋楚染一点头,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轻声道:“我只是害怕自己承受不了老祖宗对我的费心。辜负了老祖宗对我的希冀。”   小玉笑,“六姑娘聪慧,怎会呢?必不会的。”   晋楚染一笑。   许是耗费了太多精力,晋楚染黑甜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好不容易才睁开惺忪睡眼,恰好见到从青纱窗外透入的一抹灿阳,柔和投落在墙角小桌上头置的一方细口裂纹青瓷瓶身上,圆润的瓶口幽幽反射出银色光芒,不免耀得晋楚染眼前一花,她懒洋洋伸手揉一揉双眼,正要坐起身子,小玉就从外头奔至廊下,仿佛是站在门口先对红果、翠果交代了几句话,然后才快步进了来,径直走到床边,面色显得十分焦急,并对晋楚染道:“六姑娘醒了倒好!奴婢快些伺候六姑娘洗漱去福宁宫吧!”   晋楚染不明所以,“福宁宫?”不免举眸看着小玉又问:“究竟怎么了?”   小玉蹙眉道:“今儿一大早,皇上正要去上朝,却在半道上被贼人行刺暗算,不知怎么回事皇上就中了一支毒箭,人现正在福宁宫呢,也不知怎么样了,有大碍没有,奴婢刚从那边回来,看着各位娘娘还有太子殿下、二殿下都已经在福宁宫了,六姑娘也快些洗漱过去吧!”   晋楚染一惊,“宫中守卫森严,皇上每日上朝的路内廷侍卫们自是会更加小心当值,贼人是如何混进来的?”   小玉道:“六姑娘就先别想这些个了!”   晋楚染点一点头,“哦”一声,忙就从床上翻身起来。   不消片刻,晋楚染就已经穿戴整齐,带着翠果、红果以及小玉一行人匆匆出了庆云斋往福宁宫的方向过去。 第012章 千万不要错怪好人   福宁宫坐北面南,黄琉璃瓦单檐庑殿顶,院中菩提树一株,殿前碑亭内石碑上刻轩辕御制福宁宫菩提树歌、菩提树诗两首。正殿明间开门,共有三交六碗菱花槅扇门四扇,设朱红漆木阁,分五层,奉轩辕历代帝王像,每轴画像均用黄云缎夹套包裹,装入木色小匣,按阁之层次分别安放,上陈龙须足金香炉一座,殿中分南北向前后两室,以隔扇分割。   南室靠窗为一通炕,北墙设雕龙柜,东壁西向为前后两重宝座,西面有床。轩辕雄风正躺在上头,后宫的一派莺莺燕燕都站在旁边看着,就这样一圈圈地死死围住轩辕雄风,里外不通,就连轩辕季风和轩辕泽粼两个都被挤在妃嫔外面,根本就看不清轩辕雄风当下的情况究竟何如,晋楚染进去时已经很迟了,医官们正在门口会诊用药,神色看着都十分犹豫踌躇,皇后却在里头愠怒,质问侍卫:“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突然就遇刺了?!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抓住?!”   德妃神色忧虑道:“皇后娘娘息怒,看如今情形,想抓住贼人也并非一时半刻的事情,臣妾以为应该首先救治皇上才是重中之重!”   娴妃道:“正是呢!先想法子替皇上解毒才是正经。”   皇后一目视着德妃、娴妃道:“你们这话,本宫不晓得?!皇上自是要立刻救治,医官也已经在会诊,但也绝不能轻易让贼人逃脱,否则皇家威严何在?!”   德妃轻蹙眉宇道:“皇后娘娘怎么不想想,贼人既然敢来行刺就必然是已有周全的计划,还望皇后娘娘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一切等皇上醒来自会发落。”   皇后挣目觑着德妃道:“皇上醒来?等皇上醒来贼人早已逃脱,何来发落?难不成德妃是想故意纵容贼人?!”   德妃一福身,回道:“臣妾怎敢?”   晋楚染原在一侧安慰正在落泪的轩辕文鸳,耳中猝然听得皇后所言,轻抚一抚轩辕文鸳的后背,随后,忙就快步过去向皇后行了大礼,并道:“皇后娘娘息怒,信阳侯府一直忠心耿耿效忠于轩辕,效忠于皇上,朝廷上有口皆碑,信阳侯府绝无半分不臣之心,况且若是德妃娘娘有意要对皇上不利,何至于等到今日假借他人之手还留下口实平添揣测?且不说德妃娘娘有何动机去刺杀皇上,即便退一万步来将,德妃娘娘就凭着皇上一直以来的盛宠隆恩,但凡有心对皇上行刺杀之事,必然会是一击即中,且能全身而退,还请皇后娘娘这当口可千万不要错怪了好人!”   皇后冷哼一声,“你原是德妃侄女,自然为她说话。”   晋楚染道:“娘娘明鉴,臣女今日若有一分假话,宁愿遭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轩辕文鸳也过来道:“皇后娘娘,请相信姐姐的话,信阳侯府和安国侯府齐名,无论是信阳侯府,还是安国侯府,对轩辕,对皇上都是鞠躬尽瘁,矢忠不二的。这一定是毋庸置疑的。”   娴妃看着轩辕文鸳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轩辕文鸳刚要说话,就看见医官缓步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皇后面前,颔首道:“娘娘告罪!臣等无能!”   皇后一蹙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医官依旧跪在地上,“臣不敢!”   皇后问:“有何不敢?”   医官稍一抬目,悄然往轩辕雄风的床边睨了一眼。   人太多。   德妃随即会意,轻轻吁出一口气,抬脚就往床边走去,并守在床边的对众妃嫔肃声道:“你们无事的都先回去罢!皇上若有需要本宫会让小禄子前去召见的,现在你们就不要围在这里扰得皇上不安生了!”说着,德妃的目光就朝一侧的小禄子看一眼。   小禄子是轩辕雄风最信任的太监,为人机灵而稳重,识趣而圆滑。   小禄子听德妃说话,轻看德妃一眼,赶紧含笑道:“是啊,各位娘娘,时候也不早了,都先回罢!”   清昭仪掩面出来,站在门边,小声啜泣着道:“那么小禄子,皇上若有事一定要遣人来传个话。”   小禄子点头,小声道:“昭仪尽管放心,奴才明白的。”   英昭仪则是满面含着忧虑,也出声交代小禄子道:“若是福宁宫人手不够,尽可前来告诉!就算要本宫亲来捧羹端盏也无事!”   小禄子“嗯”一声道:“奴才都晓得,各位娘娘大可放心,奴才必定会竭尽所能照顾好皇上的。”   皇后倏而眸光一紧,举目望住清昭仪肃声道:“哭什么哭?!”   清昭仪见状,忙就敛去了原本的“嘤嘤”啜泣声。   德妃一叹息,抬手驱道:“赶紧都去罢!”   片刻后,福宁宫里头的人都清得差不多了,德妃便对娴妃小声道:“这里病气重,你也带着帝姬去罢!”   娴妃点头,轻“嗯”了一声。   娴妃走到轩辕文鸳的身边,轩辕文鸳却不肯,“我不走!我要看着父皇!”   娴妃一瞪目,“你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添乱,还不快跟我走?!”   轩辕文鸳挣眉,“母后,我可以帮忙的!”   娴妃蹙眉,一面拉过轩辕文鸳,一面训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要你帮什么忙?倒忙吗?”说着,轩辕文鸳就生生被娴妃生拖硬拽走了。   一时间,福宁宫正殿中酒只剩下皇后、轩辕泽粼、德妃、轩辕季风以及晋楚染,晋楚染原也是该走的,是德妃偏生要留下晋楚染帮忙打下手,说是害怕福宁宫事多忙不过来,皇后十分精明,活得就宛如一只狐狸,如何看不出来德妃的用意,于是笑,“看来德妃是后继有人了。”   这话让晋楚染不免一怔。   德妃却轻笑,“娘娘言重了,她不过还是个孩子,多需历练。”   皇后笑哼一声,不再言语。   德妃一挣眉,目光看向医官问:“你的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医官微微点头道:“皇上中的乃是剧毒鹤顶红,臣等方才临时研制出了一味解毒汤药,但因着时间急迫,臣等只能冒险以毒攻毒,皇上万尊之躯,容不得丝毫差错,而这汤药里头的毒量毫厘之差就能要了人命,若想万无一失,必定需人来试毒,所以臣等只得斗胆来求皇后娘娘裁夺。”   皇后道:“这有何难,”随即皇后就吩咐小禄子,“去司礼监抓几个太监来为皇上试毒,若有以身殉主的,本宫就赐下万两黄金好生赡养其家人后代。”   小禄子应了声,刚要抬脚,却被医官拦道:“公公不必了。”   小禄子驻足。   皇后不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医官叹息道:“药性毒性皆是因人而异,各有不同,无血缘嫡亲关系就算试了也终归无用。”   皇后、德妃双双一蹙眉。   轩辕泽粼和轩辕季风也听明白了医官话中的意思,互相觑了一眼。   晋楚染当然也一样明白。   医官道:“为皇上试药的只能是两位皇子。”   皇后瞪住医官道:“你疯了!”   医官低眸。   皇后问:“皇子若有事该如何是好?”   医官神色黯淡。 第013章 双赢   片刻后,德妃轻轻叹息一声,“太子身份尊贵,仅在皇上之下,那么就只能是由枫岚来为皇上试毒了。”   轩辕季风身子随即一颤。   他没有想到德妃会主动说这话,毕竟试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轩辕泽粼侧目看一眼轩辕季风,于是,走上前一步,含笑对德妃道:“娘娘实在说笑了,今儿试毒如何也是轮不到枫岚的,作为大哥,我自当是该护着弱弟,作为太子,遇事我也自当是该身先士卒!”   皇后觑着轩辕泽粼,沉声道:“你是太子,理应先保重自身,遇事绝不该强出头。”   德妃面上含着一丝微笑道:“皇后娘娘说得不错,太子日后是要继承皇上大统的,绝不能在皇上生死未卜的时候身陷险境!”   轩辕季风心里一痛,像是被人活生生用冰凉的利刃奋力戳了一刀。   轩辕雄风是皇帝。   轩辕泽粼是太子。   全都不能出事。   那他又算是什么呢?   他就活该当他们父子两个的挡箭牌吗?   轩辕泽粼嘴角轻扯出一丝笑来,“其实满朝早有风言风语,我也心知肚明,一直以来父皇最为看重的儿子并非是我,”说着,他悄然看一眼轩辕季风,又继续道,“若是此番我出了任何事,自有枫岚可替之。”   德妃不言。   皇后道:“胡说什么!你不会出事的!”   医官道:“娘娘可商量好了?时间不多了!”   轩辕泽粼叹息一声,对医官道:“我来。”   医官抬眸看他一眼,跟着微微一点头,缓缓起身从外头端进来两碗汤药,颜色看着似乎是差不多,小禄子将其中一碗好生端到了轩辕泽粼的面前,轩辕泽粼刚要伸手,轩辕季风就快步过来一把捉住轩辕泽粼的手腕,看着他郑重道:“还是我来!”   轩辕泽粼蹙眉望住轩辕季风,“这个时候,你就别闹了。”   轩辕季风笑,“我没闹。方才你没听见我母后说得话吗?”   轩辕泽粼反问:“那你可有听见我方才说得话?”   轩辕季风吁气,“终归你才是太子。”   轩辕泽粼缓缓小声道:“弄不好是会死人的。”   轩辕季风一点头,“我知道。”   轩辕泽粼问:“那你还不放手?”   轩辕季风轻轻摇头。   就在两人争执间,晋楚染已悄然走到了小禄子跟前,一手端起木盘上头的药碗,慢慢递到轩辕泽粼的面前,轻声道:“太子请。”   轩辕泽粼、轩辕季风都被晋楚染的行为惊住了。   皇后和德妃也不明所以。   特别是皇后。   其实晋楚染也并非是一时起意。   就在片刻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轩辕泽粼和轩辕季风身上时,没有人注意到轩辕雄风微微挣开了双眸,正好看见了一切的发展。   而就在这时,晋楚染的余光恰巧扫到了轩辕雄风面上,诚如轩辕泽粼所说,轩辕雄风平日里那般宝贝轩辕季风,自然是不愿意轩辕季风来涉险,若是轩辕季风试了毒,待得轩辕雄风身子大好,又不知会要处置多少无辜的人,会引起多少本不必要的杀戮,但若是轩辕泽粼试毒,那么局面就会完全不同,能一举救下许多人不说,轩辕泽粼自己或许也能靠此举谋得几分轩辕雄风的欢心,从而改善现如今轩辕雄风对他的冷眼相待。   况且轩辕季风可是德妃的独苗,要真出了什么事,德妃必定一蹶不振,届时信阳侯府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管怎么算,都该是轩辕泽粼来做这件事情。   这样才是双赢!   轩辕泽粼淡淡看着晋楚染,抬手接过药碗,只道了两字:“多谢。”   然后,一饮而尽。   晋楚染目光悄然扫过床上的轩辕雄风。   轩辕雄风轻轻一点头,苍白的面上,神色舒展。   轩辕季风呆立在原地。   医官忙扶着轩辕泽粼道:“还请太子殿下移步到桌前来。”   轩辕泽粼紧走了两步,随即一拂身坐下。   医官问:“太子殿下可有感到什么不适?”   轩辕泽粼一摇头,“并未。”   医官道:“太子殿下可否伸出手腕来让臣把个脉?”   轩辕泽粼一点头,慢慢卷起宽阔的云锦袖子,露出修长而白皙的手臂,“有劳了。”   医官轻轻将食指和中指贴在轩辕泽粼的腕间,细细忖了半晌,面色一时忧虑,一时安然。   晋楚染问:“可有事?”   轩辕季风也问:“不会沛之也中毒了吧?”   晋楚染盯住轩辕季风:“别胡说,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   医官点一点头,深深吁出一口气,不免含笑道:“太子殿下一切安康,”随后又对侍在一侧的小禄子道,“此解毒汤药可安心给皇上服用,大约半个时辰皇上就会没事的。”   小禄子一笑,赶紧扶了轩辕雄风半起身来,小心喂了汤药。   晋楚染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当皇后和德妃两个缓过神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但毕竟晋楚染方才亲手递了汤药给轩辕泽粼,将他置于极度危险之中,皇后当然免不了一场恼怒,“晋楚染!就凭你方才所为,本宫就能治你一个蓄意谋害皇储之罪!”   晋楚染忙过去跪在地上道:“臣女无此心。”   德妃看了看晋楚染,蹙眉对皇后道:“娘娘,她年纪小不懂规矩,但还请娘娘念在她也是救皇上心切,生怕耽误了救治皇上的时辰才会犯下如此错事,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她这一回吧!”   皇后肃声道:“本宫若是饶过她这一回,谁知她还会不会有下一回,越发纵了她了!”   晋楚染道:“臣女不敢再有下次了。”   皇后冷哼一声,“你不敢?”   话音未落,轩辕泽粼便也跪了过来,“母后,儿臣也无甚大事,不必这样跟染妹妹计较。”   “染妹妹?!”   皇后眸光一凛。   轩辕泽粼不解。   皇后挣眉,“谁允许你这么叫她的?她是你哪门子的妹妹?!”   皇后面色愈发难看。   晋楚染默然无话。   轩辕泽粼听言,瞬间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原本平静无澜的心河池面上像是被人投进去一颗石子,搅乱了这一池春水。   轩辕泽粼不觉轻咳一声。   皇后忙侧脸忧虑看向医官道:“医官快来看看,是不是方才的药性发了?”   医官赶紧步过来又把了一次脉,含笑看了轩辕泽粼一眼,淡淡道:“娘娘放心,太子殿下无事,方才的汤药并未对太子殿下造成一丝伤害,臣看太子殿下最近有些火大,等会儿臣给太子殿下开一帖降燥的汤药每日三次服用,保准四五日就好得清了。”   皇后“嗯”一声,点了点头。   正说着,轩辕雄风就已经完全转醒了,面色竟已从苍白变得愈发红润,一醒来就要找轩辕泽粼,轻唤道:“沛之。”   皇后觑一眼轩辕泽粼。   轩辕泽粼倏而起身大步至床边,“父皇有何吩咐?”   轩辕雄风问:“你身子无事吧?”   轩辕泽粼猝然听见轩辕雄风关心的话语,不免一怔,片刻后才淡淡一笑道:“儿臣无碍,父皇无事就好。”   轩辕雄风点头,随即目光看向小禄子。   小禄子会意,过去将轩辕雄风扶起,轩辕雄风趿了鞋子撑坐在床边,“方才之事朕都晓得,除了沛之,今日更是多亏了医官的高明医术。”   医官们忙都里里外外跪下道:“臣等职责所在。”   轩辕雄风“嗯”一声,一摆手道:“朕无事了,你们且都先退下罢!”   医官正要应声退出,轩辕雄风又道:“暂不可把朕痊愈之事传扬出去。”   医官不解,“皇上,这是为何?”   轩辕雄风只道:“照做便是。”   医官道:“是。”随后退出。   轩辕雄风深吸一口气起身。   小禄子扶着。   皇后和德妃见状忙也步过来欲要扶。   轩辕雄风却一抬手拒绝,一时走至晋楚染身侧,低眸问:“跪在这里做什么?”   晋楚染抬面扫了轩辕雄风一眼,忙又低下了目光,跟着轻轻一摇头,小声道:“臣女有过。”   德妃才要说话。   皇后就已经道:“皇上,没什么,原是臣妾嫌她斟的茶水太烫。”   轩辕雄风面上一笑,一面轻声说着,“皇后日后可不能这样挑剔。”一面就缓步坐上了宝座,往后一靠。   皇后软声回道:“原是臣妾见了皇上中毒,心中焦急不已就顾不上这许多了,是臣妾的不是。”   轩辕雄风“嗯”一声,随即看一眼晋楚染道:“你起来罢!朕看你跪着也挺累的!”   晋楚染举眸视了德妃一眼。   德妃一挤眉,笑道:“皇上都赦免你了,你还跪着做什么?怎么倒这样不机灵了?”   晋楚染道了:“是。”后,才缓缓起了身来。   德妃看了看轩辕雄风,又看了看皇后,不免含笑道:“既皇上无事了,又有皇后在这陪着,臣妾十分放心,就先领着枫岚和染儿退下了。”说着,德妃就福身行了一礼。   轩辕雄风点头。 第014章 我还有话要问你   德妃回到会宁宫后,一言不发,只是端坐在正殿宝座上平静的喝茶,神色淡淡,过了一会儿,忽侧目问香果:“昨日吩咐你去查的人可有消息了?”   香果目光悄然扫过晋楚染和轩辕季风。   德妃却轻轻一笑,平和道:“无碍,你说就是。”   香果点头,随即道:“奴婢今儿一早就得了消息,回说千果后来被静夫人领去了摘玉宫做事。”   德妃笑哼一声,缓缓放下茶盏,“本宫就晓得昨晚之事必定与千果脱不了干系。”   晋楚染不解,“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德妃淡淡一笑。   轩辕季风目光看住晋楚染,轻声道:“千果原是在会宁宫里贴身伺候母后的宫女。”   晋楚染“哦”一声,但心头却仍有不解,“可是昨晚的事情又和这宫女千果有什么关系?”   德妃轻笑道:“当年本宫为了救枫岚手才受了伤,而那时偏就是千果在枫岚旁边伺候的,后宫明枪暗箭,走错一步便是踏入万丈深渊,本宫不得不多心存几分疑虑,就让香果去监视千果几日行踪,后来居然真的让本宫查出了几分端倪,本宫一直以来对她都是信任有加,从未想过她会背叛本宫。”   香果一蹙眉,“千果曾亲口跟奴婢承认过,当年二殿下的事情全是她一手策划,娘娘直到最后也没肯伤害她,却只是将她逐出了会宁宫,让内务府遣了去浣衣局做事。”   晋楚染忙问:“那为什么千果如今会在静夫人的摘玉宫?”   德妃笑,“丫头,这便是关键之处。”   轩辕季风轻一蹙眉。   晋楚染看在眼里。   香果道:“原来千果一直以来都是在为静夫人做事,想来昨晚上那张纸笺上头的‘霓裳曲’三字也是出自静夫人手笔。”   德妃冷哼一声,点头道:“想来就算昨晚不是本宫抽着那张写有‘霓裳曲’三字的纸笺,到时她们也会把矛头往本宫身上引的。”   晋楚染低眸暗暗叹息一声。   德妃一时抬眸,死死看住晋楚染和轩辕季风嘱咐道:“我让你们知道这些并不是要你们去对千果怎么样,我更不许你们两个自作主张付出愚蠢行为,万事自有我处置呢!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往后在宫中生活不仅要多存个心眼,更要小心那些平日里看着并不起眼的人。宫女也好,太监也罢,不能对任何人全然信任。至于静夫人,你们一定能少招惹就少招惹,无事不许去摘玉宫寻衅挑事,可明白?”   晋楚染点头回:“臣女谨记。”   德妃“嗯”一声,目光随即转向轩辕季风,并问:“你呢?”   轩辕季风微微颔首,平声道:“母后放心,儿臣一直明白的。”   德妃吁出一口气,微微一抬手道:“你们两个先去罢,我还要想想后面该怎么办才好。”   听言,晋楚染和轩辕季风一道退下。   两人踏出正殿,头顶金灿灿的阳光倾泻下来,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檐下变成了淡淡圆圆且在轻轻摇曳的光晕,轩辕季风侧目对晋楚染道:“今儿天气很好,不若一道去艮岳掇山一逛?”   晋楚染往后头的正殿探了一眼,又看轩辕季风一眼,淡淡道:“还是算了。”   轩辕季风一挑眉,“不能算,我还有话要问你。”说着,他就一把抓住晋楚染的胳膊朝前走去。   晋楚染挣了两下没挣开。   掇山,乃叠石为山,并折而相向环拱,构成众山环列、中间平芜的形势,峰巅立介亭,以界分东西二岭,据亭南望,则山下诸景历历在目,南山列嶂如屏,北望则景龙江长波远岸,弥漫十余里。   晋楚染问:“什么话?殿下请问。”   轩辕季风终于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望住晋楚染道:“方才在福宁宫你为何要把那碗汤药端给沛之?”   晋楚染一低眸,“不为什么。”   轩辕季风问:“你是看不起我吗?”   晋楚染摇头,“殿下多想了。”   轩辕季风一旋晋楚染的手臂,蹙眉道:“一定有原因。”   晋楚染吃痛,“哎哟”唤了一声。   轩辕季风一惊,忙慌乱地撒了手。   晋楚染笑了笑,“没想到风花雪月的二殿下对待女子伎俩竟也这般看不通透。”   轩辕季风一凛眉,“你竟骗我!”   晋楚染点头,“臣女是!”随后面上轻轻一笑,露出神气的表情。   轩辕季风轻摇一摇头,随即背过手去。   稍过了一会儿,晋楚染敛色,微微低下眸子,并轻声道:“臣女多谢二殿下昨儿出手相助。”   轩辕季风轻笑道:“原来你尚还记着,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语气中颇含着几分讥讽之意。   晋楚染听了后只把头埋得更低了,小声道:“臣女当然记得。”   “既然记得那你方才何以要那么做?”   “所以臣女就更不能让二殿下涉险。”   轩辕季风听言,目光紧紧盯着晋楚染,随后吁出一口气道:“若非方才沛之无事,还帮你求情,若非方才父皇刚好醒来,你以为凭皇后娘娘的性子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吗?”说着,他顿了一下,又道:“其实话说回来,你也不必谢我,昨晚我也并不仅仅只是在帮你而已。”   言语间谈及刚才在福宁宫的事情,晋楚染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缓一缓心神,才轻声道:“可是皇后娘娘最后还是放过了我。”   轩辕季风蹙眉道:“那是你运气好,”说着,他顿了一下,又问,“难道你当真看不出来母后留你的用意?”   晋楚染一笑,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她即便心里心知肚明,口中却也只得道:“德妃娘娘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二殿下好。”   轩辕季风冷笑一声,“为我好?”   晋楚染视着轩辕季风,“仿佛二殿下并不这么以为?”   轩辕季风淡淡道:“我算什么?”又道:“我一直清楚,在母后的心中信阳侯府第一,她自己第二,我勉强也就排个第三吧!”   晋楚染微笑道:“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想来是二殿下误解娘娘了!德妃娘娘若非不为二殿下好,也不会在多年前为了救二殿下伤了自己一双手。”   轩辕季风笑哼一声,舒出一口气,看住晋楚染道:“那是逼不得已之举,”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你才刚来几日?能有我了解母后?”   晋楚染微微颔首。   轩辕季风说得也是,毕竟那是他的母后!   他岂能不知?   轩辕季风举眸向西眺望,万岁山有长岭,自西向南绵亘数百里,与东岭遥遥相望,山口石间有水喷薄而出,形若兽面,片刻后,他沉声道:“日后你不必再多事。”   晋楚染颔首,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第015章 静夫人   之后一连几日晋楚染不是待在庆云斋里画花样子玩儿,就是去会宁宫正殿陪伴德妃说话,日子过得倒也算清闲,偶有在会宁宫再见到轩辕季风神色也只是淡淡的。这日,晋楚染刚来到正殿就见到一行人要匆匆出门,说是轩辕雄风着人抓到了行刺的刺客,晋楚染原也想跟着去看个究竟却被德妃拦下,晋楚染面上只得应着,但心头却是焦灼,回到庆云斋不免坐立难安,小玉看在眼里,也是担虑,于是问道:“说起来,这原是宫里头的事,六姑娘何须如此操心?”   晋楚染摇头,“这事儿表面上看上去只是宫里的事,但实际上动辄却也是牵连着信阳侯府的盛衰荣华,若非如此,德妃娘娘是何等人物,何须方才那样着急?”   小玉颔首:“但六姑娘这么着也是无用,不若出门去逛逛,也好散散心,抛却这些烦恼事。想来德妃娘娘一定会处理好的。”   晋楚染觉着小玉的话也没错,点一点头,“也好,这些日子紧待在庆云斋都快闷死人了,”说着,她看向翠果、红果,笑问,“宫里头除了艮岳还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红果想了想道:“太子殿下所居东宫,有亭十八座,有春信亭、香玉亭可供冬日赏梅,锦浪亭建于桃花丛中,每逢春日远看过去宛若仙境,竹林中有凌寒、此君亭,海棠花旁有照妆亭,梨花掩映下有缀琼亭,池水旁有垂纶亭、鱼乐亭、喷雪亭、流芳亭、泛羽亭,山顶还有凌穹亭,六姑娘入宫来必定要去赏玩一番。”   晋楚染听言心中虽有十分兴致,但却也因着规矩不敢逾越,“只是太子殿下的东宫也不是我能随意进出的。”   红果笑,“六姑娘可是害怕在东宫遇见太子殿下?”   晋楚染轻轻点头。   红果道:“六姑娘尽管安心,东宫甚大,况且太子殿下平日里并不常待在东宫,今日绝不会那么巧合的。”   晋楚染问:“真的?”   红果、翠果点头。   晋楚染见红果、翠果这般说,才稍稍吁出一口气,起身就出了屋子,红果、翠果领着,步了半晌就到了东宫,抬眸见不远处一片浓烈的粉红宛若朝霞,又像一个个穿着薄如蝉翼水红舞裙的少女在阳光下起舞,桃花虽没有牡丹的美艳动人,也没有芍药的妩媚,更没有腊梅的迎寒怒放,但它却是最为玲珑柔软的,一会子,刚走进锦浪亭,晋楚染就发现轩辕泽粼正躺在里头阖目休息,心头一惊后,忙就回身欲走,身后却有声音道:“既然来了,又那么着急走做什么?就这么怕我?”   晋楚染侧目看一眼红果、翠果。   两人退下。   随后,晋楚染深吸一口气,只得回身行礼赔谦道:“臣女打扰太子殿下休息了。”   轩辕泽粼一身紫色锦袍,胸口有银色竹叶暗纹,他缓身从石栏上坐起,举眸含笑看着晋楚染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怪你。”   晋楚染低眸,“太子殿下不怪罪臣女那是太子殿下大人大量,但臣女确实扰了殿下,理应行礼告罪。”   轩辕泽粼笑,“你倒是礼仪周全,不像你那个三姐晋楚恪。”   晋楚染抬眸问:“三姐怎么了?”   轩辕泽粼看一眼晋楚染,又笑着一摇头,“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像是从一个府邸出来的。”   晋楚染含着浅淡的微笑道:“臣女生母早逝,自小就跟着老祖宗,当然不比三姐一直跟着二奶奶,有生母教养。”   轩辕泽粼却道:“可我倒是觉得你比晋楚恪更有教养。”   晋楚染“哦”一声,面上含着合乎规矩的笑意,柔声回道:“那大概是得益于老祖宗对臣女向来严格的管教。”   轩辕泽粼看着晋楚染问:“你几岁跟着老祖宗?”   晋楚染一摇头,“记不清了,反正是很小的时候。”   轩辕泽粼听言,心里竟对眼前的这个小女子生出几分怜惜来,眼睛轻望着晋楚染,然后吁出一口气,淡淡道:“日后你见了我,若无旁人在场,就不必行礼了。”   晋楚染讶异,眼睛盯住轩辕泽粼,蹙眉道:“这怎么能行?”   轩辕泽粼笑,“我说能行就能行。”   晋楚染心头虽惧,却也只得点头应着。   须臾,轩辕泽粼好奇问:“你怎么会想到来我这东宫?”   晋楚染轻轻蹙眉,“想出来散散心罢了。”   轩辕泽粼反问:“散散心?”随后又问:“你不开心吗?枫岚欺负你了?”   晋楚染摇头,“没有,只是方才见德妃娘娘匆匆去了延和殿,心里有点担心,在庆云斋越等越就越七上八下的,就想着或许出来逛逛会好些。”   轩辕泽粼一笑,随即挑眉问:“所以就逛到我这东宫来了?”   晋楚染见轩辕泽粼面上几许揣摩的神色,忙就要解释,“其实是我问红果……”   轩辕泽粼一抬手打断:“逗你玩儿的!”   晋楚染“哦”一声。   轩辕泽粼笑看着晋楚染道:“正好我刚从延和殿过来,父皇查出抓住的贼人乃是静夫人的人,父皇已经处置了静夫人。”   晋楚染蹙眉,“静夫人?”   轩辕泽粼点头,“静夫人原是波斯国进贡来轩辕的舞女,其实也并不只是波斯,荆楚和蛮族也都进贡了舞女,但是在那一场宴上却只有静夫人被父皇看中侍了寝,舞女这才一跃成为了如今的静夫人,一段时日,父皇对她万般怜爱,甚至爱屋及乌至波斯,免了波斯两年上贡以外,更是遣了使者送去不少贵重物资,荆楚、蛮族皆眼红,这才好了多久,却不想她居然一直对父皇存着不臣之心,竟精心为父皇安排了一场计划周密的刺杀行动,若非父皇这两日仍旧装病引蛇出洞,不然还真捉不到她。现在想来还真是令人后怕。”   晋楚染问:“刺客都是波斯人?”   轩辕泽粼摇头,“你当静夫人是傻的?”   晋楚染问:“那皇上是怎么确定静夫人的?”   轩辕泽粼面上含笑,淡淡道:“因为只有刺杀之人才最想知道父皇生死。”   晋楚染恍然大悟,轻轻一笑道:“原来如此。”   轩辕泽粼也笑,“学到了吧?”   晋楚染点头,片刻后,轻声道:“皇上能大难不死,还是多亏了太子殿下舍身相救。”   轩辕泽粼看住晋楚染,“我还要多谢你端来那碗汤药。”   晋楚染摇头,“举手之劳。”   轩辕泽粼道:“你这么做是想保护枫岚对吗?”   晋楚染笑着点头,“什么都瞒不过太子殿下,德妃娘娘只有二殿下这一个儿子,万不可有所闪失。”   轩辕泽粼问:“母后也是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就能有闪失了?”   晋楚染笑,“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自也是不能,但是依太子殿下之前的处境来看,赌这一把并不会亏。”   轩辕泽粼轻笑道:“果真不愧是信阳侯府老祖宗调教出来的。”   晋楚染问:“怎么说?”   轩辕泽粼道:“听闻德妃娘娘当年也是信阳侯府老祖宗调教出来的。”   晋楚染笑着摇头,“臣女愚钝木讷,如何比得德妃娘娘半分伶俐?”   轩辕泽粼“哦”一声,“可我并不觉得。”   晋楚染却忙道:“臣女乃是蒲柳之姿,德妃娘娘乃是日月之光,蒲柳永远只能仰望日月,依靠日月投注光辉。”   轩辕泽粼点头。 第016章 千果   片刻,他出声道:“我从延和殿过来见了德妃娘娘还有母后也都在,父皇处置静夫人的时候,德妃娘娘恰逢其时的说了自己手伤的事,弄得父皇更是恼怒,带上了千果询问属实,就赐了静夫人绞刑,死无全尸。”   晋楚染问:“原本呢?”   轩辕泽粼叹息道:“原本父皇是欲留个全尸的。”   晋楚染笑哼,“既然都是死,怎么死不都一样吗?”   轩辕泽粼不言。   晋楚染道:“德妃娘娘所言皆属实,不过就是择了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把事实说出来了而已,这也值得太子殿下冷言暗喻?”   轩辕泽粼蹙眉盯住晋楚染,半晌,才沉声道:“你实在太过轻视宫中的人和事了。”   晋楚染一挣眉,“臣女轻视?”   轩辕泽粼道:“宫中可不比宅邸。”   晋楚染望住轩辕泽粼一蹙眉。   轩辕泽粼靠近晋楚染一步道:“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真相并不是真相,有的时候耳朵听到的真相也不是真相。”   晋楚染问:“那什么才是?”   轩辕泽粼道:“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个即便多么不可置信,那也一定就是真相,可明白?”   晋楚染摇头,“臣女不明白。”   轩辕泽粼轻轻一扫目,执起晋楚染手腕就朝外头走去,晋楚染不免低头,“太子殿下这是要带臣女去哪里?”   轩辕泽粼道:“去一个能让你找到真相的地方。”   轩辕泽粼大步走得很快,晋楚染一路小跑跟着,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太子殿下可否走慢些?”   轩辕泽粼侧目看一眼晋楚染道:“走慢些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了?”   “赶不上了。”   一时,轩辕泽粼带着晋楚染来到摘玉宫,晋楚染仰面看一眼横匾“有容乃大”,不解问:“摘玉宫不是静夫人的住处吗?殿下带臣女来这里做什么?”   轩辕泽粼轻笑,“已经不是了,”说着,他看一眼晋楚染,“我带你来见一个人。”   晋楚染问:“谁?”   轩辕泽粼嘴角一勾,拉着晋楚染就步了进去,来到西配殿元和殿,门外尚有太监把守,两人见了轩辕泽粼和晋楚染忙俯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六姑娘。”   轩辕泽粼松开晋楚染,轻一挥手,“下去罢。”   太监恭谨退下。   随后,轩辕泽粼一推门,就领着晋楚染进去,里头被拘着一人,穿着一身淡粉色宫制裙褥,盘发中别着一支珠花簪,眼神淡淡的,眼眉之间点着一抹橘色朱砂,微微抬眸视了轩辕泽粼一眼,才缓缓起身一福身,仿佛早与轩辕泽粼相熟,晋楚染揣度眼前宫女年龄大约三十上下,心中却又不解,于是不免侧目问:“太子殿下带臣女来见的人就是她?”   轩辕泽粼笑,“没错。”   晋楚染更加疑惑。   轩辕泽粼道:“她便是在静夫人身边伺候的宫女千果。”   晋楚染讶异,“太子殿下竟认识千果?”   轩辕泽粼笑,“我小时候曾受过千果姑姑的恩惠,自是相识。”   晋楚染挑目:“恩惠?”   轩辕泽粼点头,“当初我年纪还小,因着一时贪玩就突发奇想去御膳房偷了点猪油抹在了会宁宫的池子边,本想整一整枫岚,却不想阴差阳错的伤了德妃娘娘的手,当时千果姑姑在旁边侍候,看见了我就过来赶紧让我走,后来我才晓得是姑姑替我顶了罪,千果姑姑才被德妃娘娘赶出会宁宫去了浣衣局,再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静夫人就从浣衣局要了千果姑姑来摘玉宫侍候。”   晋楚染顿时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局。”   千果目光淡淡看向晋楚染,“什么局?”   晋楚染抬眸视着轩辕泽粼,“殿下,如果臣女没有猜错的话,静夫人的眼线如今尚还在会宁宫。”   轩辕泽粼含笑“嗯”一声,随即拉过千果的胳膊,强行撸起袖子,千果一羞,蹙眉道:“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千果胳膊上新伤旧伤一道道,交错纵横,晋楚染赫然入目,她不禁深吸一口气,“静夫人竟还拷打虐待姑姑吗?”   千果一低眸,赶紧抽回胳膊,飞快地放下了袖子。   轩辕泽粼看着晋楚染道:“如果千果姑姑当真是静夫人的眼线,静夫人怎会如此虐待?”   晋楚染吁气,低声道:“千果姑姑是无辜的,实在不该受此牵累。”   轩辕泽粼却道:“可是千果姑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千果听言含泪。   晋楚染无言。   凭她人微言轻的,也帮不到什么。   轩辕泽粼盯住晋楚染,并沉声道:“所以,你就应该晓得了,宫中的人和事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晋楚染回视着轩辕泽粼,轻轻叹出一口气。   暮色四合,天色就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然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晋楚染回到会宁宫就正好遇见了刚从正殿请安出来的轩辕季风,晋楚染因着白日里的心事颇重原没注意到,轩辕季风眼看着晋楚染生生掠过自己面前,从小到大还没人这样无视过他,心里膈应,不免出声道:“晋楚染,你是故意没看见我吗?”   晋楚染这才反应过来,忙驻足回身行礼:“二殿下。”   轩辕季风走过来问:“你还生气?”   晋楚染不解:“气什么?”   轩辕季风道:“我上次对你说得话是重了些却也不至于耿耿于怀至今吧?”   晋楚染“哦”一声,“臣女没有生气,上次二殿下的话臣女早就忘了。”   轩辕季风笑,“是,我看你的确是忘得干干净净。”   晋楚染“嗯”一声。   轩辕季风继续道:“让你在宫中不必多事,你方才又去哪儿了?”   晋楚染低眸,“臣女……出去逛了一圈。”   “去哪儿逛了?”   “艮岳。”   “胡说。”   “臣女没有胡说。”   “方才我刚跟母后回来,根本没有见到你的影子。”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看着轩辕季风道:“二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轩辕季风点头。   两人紧走了几步来到庆云斋前院,晋楚染道:“臣女去了东宫,见了太子殿下。”   轩辕季风紧盯晋楚染,“你去找他做什么?”   晋楚染道:“臣女原只是想去东宫观景,却在半路上恰好遇到了太子殿下。”   轩辕季风问:“你就是想说这个?”   晋楚染摇头,“臣女想说的是,殿下以为千果姑姑是个怎样的人?”   轩辕季风长长“嗯”了一声,想了想道:“想听实话?”   晋楚染点头:“当然。”   轩辕季风吁出一口气道:“千果姑姑一直都是个好人。”说着,他又叹息一声。   晋楚染一蹙眉,犹豫片刻,终是问道:“殿下可信千果姑姑没做过?”   轩辕季风笑,“我信不信有何用?关键是母后信谁!”   晋楚染视着轩辕季风,低声问:“殿下早就晓得千果姑姑是被冤枉的?”   轩辕季风轻笑一声,抬面看一眼上空的一弯清月,吁气道:“今日可是沛之带你去摘玉宫了?”   晋楚染一怔,随后低眸“嗯”一声。   轩辕季风笑,淡淡道:“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看见沛之躲在旁边树下,人被吓得脸色发青,大约那时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后果吧,后来是千果姑姑悄悄放走了他,但千果姑姑却也因此引火上身。”   晋楚染看住轩辕季风问:“殿下不怪太子殿下吗?”   轩辕季风回视着晋楚染,低眸一摇头道:“那就是个意外。”   静了一会儿,晋楚染叹息,“可是千果姑姑却被处以了极刑。”   轩辕季风道:“但千果姑姑救了沛之。”   晋楚染仰面望住在薄云里穿梭弯弯的月牙儿,她觉得千果姑姑很傻,无私的牺牲自己去成全他人这种事她向来是做不到的,同样,她也是永远无法理解的。 第017章 福星   日子是明亮的,卯时,晨曦从水青色的窗纱透入屋中,如水般柔和,晋楚染自紫薇城回到侯府已经整整三日没有合眼,一直伺候在老祖宗身侧,整个人疲惫不堪,现在只是仅仅一缕和煦的光线都能让她双眸感到一阵刺痛,全是因着三日前,忽听闻老祖宗突发恶疾,晋楚染才不得不从宫中提前回来。那日,晋楚染正在庆云斋中小憩,晌午寂静无声,她正睡得香甜,小玉就匆匆步入屋子将她生生摇醒,嘴里道:“六姑娘,府邸出事了!”   晋楚染一挣目,惺忪问:“出什么事了?”   小玉蹙眉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方才见香果姐姐面色很是焦急,大概不是小事,香果姐姐现正在外头等着呢,说是德妃娘娘即刻就要见姑娘。”   晋楚染问:“人在哪?”   小玉道:“奴婢见外头太阳大,就先领着香果姐姐入了右阁休息。”   晋楚染“哦”一声,翻身从床上爬起,趿着鞋子来到梳妆台前坐下,对身后的小玉交代道:“你去右阁给香果奉上一盏香茶,再让她稍等一会儿。”   小玉道了:“是。”而后,缓步退出去。   翠果、红果原静立在一侧,见状忙驱上去为晋楚染上妆梳头,两人也伺候了晋楚染一段日子,大约也晓得了几分她的性子喜好,于是,翠果一面细细梳理着晋楚染的头发,一面轻声问:“六姑娘,分肖髻可好?”   晋楚染点头。   红果悄然拿过晋楚染向来喜欢抹的蔷薇膏子,微笑道:“奴婢今儿就给六姑娘淡淡上些胭脂吧!”   晋楚染“嗯”一声,缓缓抬眸望住镜子中的翠果、红果,不免淡淡道:“想来我在这紫薇城里怕是待不长了,到了分别的时候,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你们。”   翠果道:“姑娘别急,还不知道呢!”   红果附和:“是啊!万一只是小事,并不要姑娘回去呢!”   晋楚染笑道:“必是要走了,若是小事,娘娘又怎会这般着急?”   翠果、红果都不禁看向镜子,深深回视着晋楚染。   一会儿,翠果笑道:“六姑娘若要走,奴婢们也一样舍不得六姑娘,日后六姑娘可要常来宫中玩儿啊!”   晋楚染一笑。   半晌后,晋楚染来到正殿,德妃正扶额靠坐在小榻上,胳膊撑着上头的小几,晓得晋楚染已到,轻轻一挣眸望住她,并低声道:“侯府里出事了。”   晋楚染行了礼,“臣女知道,否则娘娘也不会这么急着要见臣女。”   德妃缓缓点头,“是,你是个聪明的。”   晋楚染问:“府邸到底出什么事了?”   德妃叹息一声,“老祖宗前晚突发恶疾,昨晚上病势加重,今儿一早侯爷才不得不来告知本宫,你也该回去看看了。”   晋楚染听言心一惊,“怎么可能?老祖宗身子向来康健!”   德妃一摇头,“具体怎样本宫也不甚清楚。届时你回去亲眼看看便十分晓得了。本宫是无谕无法出宫的,若是可以,本宫恐怕此时已在侯府侍奉尽孝了。”   晋楚染低眸,“娘娘放心便是,臣女这就回去收拾回府,好生侍奉在老祖宗左右。”   德妃看一眼晋楚染,随即起身走到晋楚染面前,轻轻执起她的手道:“你是周全的,有你在老祖宗身边侍疾,本宫最是放心。”   晋楚染正在想着,忽被老祖宗的一声轻唤打乱了思绪,“小六……”她因在家中排行老六,所以老祖宗为了顺口好记就一直唤她“小六”,老祖宗唤得多了,家中其他人大多也就跟着这样唤她,一唤就是十五年。   晋楚染忙强打起精神,含笑道:“老祖宗,你醒啦!”   “回来了。”   老祖宗一面说着,一面点点头。晋楚染含笑回身朝外头唤了若春、若夏两个丫鬟进来,若春、若夏见老祖宗醒了不免惊喜,老祖宗一叹息,轻声道:“躺久了不舒服,快扶我起来坐会子。”   若春赶紧从柜子里拿了两个鹅羽软枕过来垫在老祖宗的背后,若夏慢慢扶起老祖宗半靠在软枕上,片刻,老祖宗深吸一口气道:“我一时倒觉着有些饿了。”   若春笑道:“老祖宗觉得饿了是好事,说明老祖宗要好了!”   若夏也笑,“奴婢晓得的,这就去小厨房为老祖宗熬一碗稠稠的鱼片粥来。”   老祖宗听若春的话很是受用,不免笑着点了点头。   若夏退出。   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   老祖宗天昏地暗了多日,抬眸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觉得自己仿若新生,须臾,悄然收回视线,含笑看住眼前的晋楚染,这才觉出她面色十分苍白,不免问:“小六,你脸色怎么这样差?”   晋楚染笑,“老祖宗,小六没事。”   若春道:“老祖宗不知道,老祖宗昏迷不醒时,全是六姑娘侍奉于左右,整整三日,不眠不休,脸色能不差吗?”   老祖宗心头一惊。   却也只是一瞬。   随后,老祖宗只认为理所应当,孝道罢了。   晋楚染低眸,“老祖宗养育小六十多年,小六理应谨身事亲,在身前尽孝。”   老祖宗满意看着晋楚染,片刻,缓缓执过晋楚染冰凉的手道:“小六,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若非你回来了,我病如何能痊愈?”   晋楚染一抬眸望住老祖宗,不禁在心头生出嗤笑,竟果真连一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   以前她从未留心过这些。   如今看来还真是让人寒心。   她虽早已猜到,但心头还是不免落寞。   老祖宗问:“小六,想什么呢?”   晋楚染“哦”一声,忙含笑摇头,“我是在想昨儿大夫嘱咐的话。”   老祖宗笑,“我好了,只要有小六在,我必定再无事了,”说着,她抚一抚握着的晋楚染双手,低声道,“日后可不能再轻易放你走了。这不,你一走侯府就出事了。”   晋楚染一挣眉,“出事?什么事?”   老祖宗沉沉叹道:“你以为我这病是怎么回事,必是出入撞了邪风!”   晋楚染问:“邪风?”   老祖宗笑,“小福星一走,什么歪风邪气不能入了侯府?”   晋楚染也跟着淡淡一笑,“老祖宗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了?不过都是巧合而已。”   老祖宗挣目,“这绝非巧合,”随即轻叹一声,又笑道,“依我的意思啊,日后就给你找个入赘的女婿罢了。”   晋楚染一时被这话弄糊涂了,但她心头笃定老祖宗必是想她入宫的,于是,忙蹙眉道:“老祖宗,我不嫁。”   老祖宗问:“为何不嫁?”   晋楚染低头道:“我还不想嫁。”   老祖宗道:“女孩子大了可都是要嫁人的。”   晋楚染道:“我还想多侍奉老祖宗几年呢!” 第018章 晋向邺   说着,晋楚染就侧目看一眼若春。   若春笑,“是啊老祖宗,六姑娘才多大,怎么也得先给四姑娘物色人家吧,哪有姐姐没嫁,妹妹就先嫁的。”   老祖宗看一眼若春,“你这话倒也没错,”随即笑看着晋楚染,抬手一捋晋楚染的鬓边垂落的发丝,“可怜见儿的,我原也舍不得你个小福星早嫁,就这样也好,能多在我身边陪着几年。”   晋楚染微微颔首道:“老祖宗就不要老是福星福星的叫我了,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老祖宗笑,“入了一趟宫,竟都会害羞了,”轻轻吁出一口气,又道,“你原就是福星,自小遇事就能化险为夷。好几次呢!”   老祖宗不止一次跟晋楚染提起过小时候的许多事,但晋楚染脑子里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仿佛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但她也只能在面上陪着笑,“我倒是被老祖宗说得神了。偏生我自己倒很多事情都不记得。”   老祖宗笑,“你那时年纪还小,如何能记得那么多?”   晋楚染“嗯”一声。   老祖宗道:“你出生的那一天,天上有一朵七彩祥云飘过侯府,还有你三岁那一年,整个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掉到了后花园池子里头,那花园原已经荒废,极少有人过去,但碰巧你落水时就有人路过听见你的呼喊救了你。”   若春含笑道:“七彩祥云?可了不得了,咱们家六姑娘可是天仙下凡?”   晋楚染笑着摇头,每回老祖宗说起这些事,若春都是这个反应,分明不是第一次听了,却每回都像是从没听过一般,晋楚染不禁侧过脸去,轻轻看一眼若春,淡淡含笑道:“你偏听老祖宗胡侃,”说着,又回脸过来对老祖宗温言道,“老祖宗才刚醒,可别废了神,再睡会儿吧!”   老祖宗听言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   若春扶着老祖宗小心躺下。   晋楚染刚起身,老祖宗就拉住她不松手,“小六,你可不准走。”   晋楚染即便已经累得上眼皮搭着下眼皮,却也只得笑道:“我晓得,老祖宗,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   老祖宗点头,深吸一口气道:“这样,我就能睡个好觉了。”   晋楚染朝若春一挥手。   若春会意,悄步去拉下了绡帘,然后就退出了屋子。   晋楚染就坐在床边的小凳上,腰酸背痛。   却也只能忍着。   老祖宗阖上双眸,淡淡道:“待会儿鱼片粥好了一定要叫醒我啊小六。”   晋楚染轻声答:“老祖宗,我晓得。”   老祖宗这觉一睡就到了未时,她一直都没有放开晋楚染的手,晋楚染保持着一个姿势四五个时辰,手也麻了,腿也麻了,只能靠意念撑着,若春、若夏进来过两三回,都想着来换换晋楚染,可怎么都弄不开老祖宗握着晋楚染的手,力气小了掰不动,力气大了又怕吵醒了老祖宗,鱼片粥早熬好了,冷了又热,热了又冷,晚霞烧红了天空,远处屋檐披上灿烂的彩衣,老祖宗惬意的翻了个身,仿佛是睡得好了,晋楚染艰难起身,轻声道:“老祖宗,鱼片粥好了。”   老祖宗轻“嗯”一声,“先放那儿吧!”   晋楚染“哦”了一声。   老祖宗又睡,直到酉时才完全清醒过来。   刚吃完鱼片粥,信阳侯晋向邺就从外头步了进来,一身青玄色家常锦绣袍子,上头绣着暗竹叶纹,宽阔的腰间系着一根银带,双眸中不时闪着几许精光,让人捉摸不透,圆墩的下颚蓄着三寸胡须,见了老祖宗神色才显出颇为紧张,不免陪着笑道:“回府听闻老祖宗醒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老祖宗面色一沉,抬脸视着他问:“刚从姬氏那里过来?”   晋向邺颔首,静了片刻,才低声道了:“是。”   老祖宗叹息一声,挣眉问:“回来可去看过荆氏了?”   晋向邺缓缓一摇头,轻声道:“儿尚未,”说着,抬眸看老祖宗一眼,忙又道,“待会儿儿就去看她。”   老祖宗“嗯”一声,“你已经是四品文渊阁,常辅皇上左右,又承袭了老侯爷的爵位,处事应是有分寸的,按理说我不该再插手你的妻妾之事,但你平日里也实在太过纵容姬氏了,才免不得要劝你两句。咱们府邸里容不得太过宠妾,你只看外头那些十分宠妾的,有哪个最后是得了好下场的,虽说姬氏人美,但荆氏乃出身于翰林学士之女,为人贤惠温和。这样的一家主母你还要去哪里找。”   晋向邺笑,“老祖宗全出于一片好意,儿是知道的。姬氏红颜矫情,儿不免要多照顾些,但儿与荆氏向来也是相敬如宾,不会过于偏向谁的,老祖宗尽管放心就是。”   老祖宗点头“嗯”一声,随即长长吁出一口气,道:“前儿我忽患恶疾也是劳了你们了,今儿我好了,你就早些退下去休息吧!”   晋向邺点头,“老祖宗虽是醒了,却也尚未痊愈,夜间恐有反复,一定要若春、若夏好生守夜看着才好。”   老祖宗抬脸左右看一眼若春、若夏,“这几日她们也辛苦了,今儿我这里有小六陪着,定然无碍。”   晋楚染本以为今日老祖宗醒了,又好容易熬到这个时候,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一晚,耳边忽听到老祖宗这话,心一下就凉了半截,她即便再累,却也不好反驳。   不从即是不孝。   这名头她是万万不敢担的。   若春道:“老祖宗不知道,六姑娘熬了三日未睡,今晚也该她歇歇了,就让奴婢守着老祖宗可好?”   老祖宗眸光一黯,看向晋楚染问:“小六可是嫌我麻烦了?”   晋楚染忙含笑道:“怎会?”随即,她侧身对若春、若夏道:“你们尽管去休息,老祖宗这里里外有我呢!”   若春、若夏深知晋楚染疲惫,不免蹙眉:“可……这……”   晋楚染笑着摇头,轻声道:“没事的!”   若春、若夏见晋楚染这么说,也都只得点头应了。   晋向邺含笑道:“既然诸事都安排妥当,儿也就先去了。老祖宗好生歇着,儿明日再来。”   老祖宗道:“若事多就不必来看,这里有小六呢!”   晋向邺看晋楚染一眼,道:“是。”说完,晋向邺就走到晋楚染身侧,小声道:“好生照看老祖宗。”   晋楚染心又是一沉,“侯爷放心就是。”若非临出宫时应了德妃,若非老祖宗对她还有裨益,她也不至于非要这样为难自己。 第019章 说来话长   又是漫长的一夜过去。   昨晚晋向邺退出后,若春、若夏就也关了窗子,后熄灭了几盏风烛。晋楚染在床边伺候老祖宗吃了药,若春、若夏过来服侍老祖宗躺下,然后两人端着杯盏就一起出去了。   因着药物的缘故,老祖宗头刚沾枕头就呼呼睡着了。   晋楚染轻轻叹息一声,虽百无聊赖,困乏难当,却也不敢偷睡。   万一老祖宗夜里突然醒来出了什么事没人应声就不好了。   于是,她就静静坐在床边的莲纹圆凳上头,打了个哈欠,抬手从发鬓间抽出一支珍珠簪子,侧身扒在小灯台上一来一回拨弄着琉璃灯盏里的白色蜡花玩儿,四下里十分寂静,没有一点儿人声,忽然,耳边清晰听见外头廊下发出了两声“踏踏”,晋楚染瞬间意识到有人来了,身子一凛,忙就收起簪子,起身疾步至门边,缓缓弯下腰来,小心翼翼的从门缝中偷看出去,恰好见一抹翠色的魁瘦身影背手站在门外,晋楚染吁出一口气,不免一笑,轻轻拉开屋门,小声问:“晋楚上,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   晋楚上原是晋楚染的同胞兄弟,正值二八之年,因虞氏早故,他一直被寄养在荆氏处,但多少年来,他始终和荆氏之子晋楚是的关系很差。晋楚是乃家中长子,自然各项行事举止都会端着几分架子,却偏偏晋楚上自小习武,性子养的潇洒恣意,跳脱逍遥,平日眼中最是看不惯官宦之家里的人多少都会有的几分事故腐朽。   可晋楚上怎么都是最宠着晋楚染的。   自从虞氏去世后,晋楚上心里头就一直认为只有晋楚染才是他最亲的亲人了。   晋楚染忙嘘一声,示意晋楚上小点声音说话,回身好生关上门后,她随即就拉起晋楚上的手往秋爽斋院子外头走去,好一会儿,晋楚染确定已经离得挺远了,不会意外碰上什么人,才停下脚步问:“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晋楚上看着晋楚染:“才不见几日,连声五哥都不会喊了?”   晋楚染叹道:“五哥,我现在实在没心思跟你瞎闹。”   晋楚上应一声,跟着向前一步,双手托起晋楚染的脸凑近左看看,右瞧瞧,须臾,轻声道:“脸色真差。”   晋楚染觑他一眼,“你三日不睡试试,你若脸色不差我就把头砍下来让你当球踢。”   晋楚上退后两步,“啧啧”两声:“竟还瘦了。”   晋楚染“唉”一声。   她也是没有办法。   晋楚上道:“幸好我来看看,否则都不晓得你要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奶奶当年不就是被这么活生生熬死的吗?”   晋楚染蹙眉,“这话可千万别再在人前说了。”   他却一指自己道:“我傻呀!”说着,他就轻拽过晋楚染继续往前走。   晋楚染问:“你带我去哪里?若是老祖宗醒了没见到我又要生疑!”   晋楚上反问:“你就这么怕她?”   晋楚染回道:“我不是怕她,我是要依靠着她。”   晋楚上侧目看一眼晋楚染道:“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去我那里休息一会儿吧!明日一早我再把你送过来就是!”   晋楚染摇头,“不行,若是叫大奶奶或是大哥哥发现怎么办?”   晋楚上道:“大奶奶成日家的吃斋念佛,根本就没心肠过问我们这些俗事。”   “那大哥哥呢?”   晋楚上轻笑,“他看见就看见呗!怕他作甚!”   晋楚染一挣手,“不成!”说着,她就要转身往回走。   晋楚上一跨步挡在晋楚染身前,“再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晋楚染道:“生病就生病!”   晋楚上着急问:“你为了老祖宗都不顾自己了?”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小声说:“我当然要顾自己,但是依着现在情势看来,我除了隐忍待发还能怎么办?不在侯府里生活了?”   “隐忍?”   晋楚上讶异晋楚染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前每当他劝晋楚染留个心眼,不要太过信任依赖老祖宗,说老祖宗对她的好全是糖衣炮弹的时候,晋楚染就必然会生一通气。因而晋楚上就十分了解晋楚染对于老祖宗的深厚感情。晋楚染是真的把老祖宗当做自己最亲的人。之后,晋楚上就很少再提及这样的话。   晋楚染看住晋楚上:“我就知道你会是这副表情。”   晋楚上颇为不解问:“你怎么会突然改变看法?”   晋楚染苦笑:“此事说来话长。”   晋楚上蹙眉问:“可是入宫发现了什么?”   晋楚染点了点头。   晋楚上一笑,“可有日后打算?”   晋楚染摇头,“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晋楚上道:“只要你已经知道老祖宗对你的最终用意是什么,一切就没什么可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到其间,道在人为。”   晋楚染“嗯”一声,“惹不起,我尚还能躲得起。”   晋楚上道:“我会帮你的,我绝不能让你重蹈奶奶当年的覆辙。”   晋楚染看着晋楚上略显稚嫩的笃定面庞上那一双丹凤眸中投射出的犀利目光,随即轻轻一点头。   晋楚染昨儿夜间跟晋楚上在外头聊得太久,第二日她果真就生病了,一早上不过半晌她就已经连声打了几十个喷嚏,为了不影响老祖宗休养,晋楚染就只得回来屋中养病,一踏进屋子,晋楚染就虚脱了:“我终于回来了!”   小玉连忙过来扶住晋楚染:“六姑娘!”   晋楚染直接瘫倒在床上,道了一句:“我不行了。”然后就直接睡过去了。   小玉大惊,赶紧叫了小莲去请晋楚谢。   晋楚谢是姬氏的庶子。   虽是庶子,他却并不自轻自贱,苦读医书八年,钻研两年,已是颇有建树。安国侯府中不少疑难杂症都是经他手医治。但一开始时并无人敢用他开的方子,却偏就晋楚染不怕,想着赌一把,好就好,不好拉倒,后来她身上打小带着的伤寒竟真就给晋楚谢治好了。 第020章 宽窄胭脂巷子   有的时候,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晋楚谢人长得也极美,很好地传承了姬氏面上所有的优点,又很好地避开了晋向邺面上的所有缺点。于是,晋楚谢自小到大就只一年前跟晋楚染一起去过一次京都城宽窄胭脂巷子。而他这一生恐怕也就只能有那一次了。   彼时要去却并不是晋楚染起意,而是晋楚上早听闻京都城内八大街上的胭脂巷子十分繁华,阁楼高低错落,香尘扑面,明灯闪耀,见之丢魂。去过的人都说里头的红颜粉蝶全是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般的貌美人才。晋楚上自小跟着先生读书诵诗,几本《大学》《中庸》翻来覆去读了又读,从来也没真正见到过里头的颜如玉、黄金屋,黄金屋他倒是没什么兴趣,毕竟自己也不缺钱,但这颜如玉嘛!他确实是想有机会见识一下的!   毕竟是侯府少爷,让人见着去这种地方终归不好,为了掩人耳目,他就拉上了晋楚染,走了半路不凑巧,在临出侯府大门时偏又遇上了晋楚谢。   晋楚谢驻足,“你们做什么去?”   晋楚上笑,“出去玩儿!”   晋楚谢仿佛也很有些兴致,“我也正要出去,不若一起?”   晋楚上吞吐了片刻,笑道:“这不太合适吧?”   晋楚谢含着淡淡的笑,道:“你自己怎么玩我不管,我是怕小六被你带坏了。”   晋楚上侧目看一眼晋楚染,“这小丫头?”随后,轻笑道:“怎么会?”   晋楚谢笑哼一声,凑近过去,立在晋楚染面前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晋楚染那时并不晓得胭脂巷子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心里也很好奇,就也没多想,“呵呵”笑道:“宽窄胭脂巷子!”   晋楚谢讶异,扭头用力瞪一眼晋楚上。   晋楚上面色先是一惊,又是一笑,“我真的只想去看看而已。”   晋楚谢不信:“看看?”   晋楚上点头,“都说京都城里的繁华三分要看淮安街上的信阳侯府,三分要看诏安街上的安国侯府,另三分则要看的,就是这八大街上的宽窄胭脂巷子!”   晋楚染数了数,忙问道晋楚上:“那还有一分呢?”   晋楚上还未及开口,晋楚谢就幽幽道:“皇宫紫薇城!”   晋楚上听言,惊笑道:“原来二哥哥也知道!”   晋楚谢沉声道:“你想去见识一下倒也成,不过我得跟着,不许你带着小六乱来。”   晋楚上笑,“好,一言为定。”   一行三人走了半晌就来到了八大街上的宽窄胭脂巷子,晋楚染见一楼二楼全是莺莺燕燕在招手,一个个模样都皓齿内鲜,晋楚染乐呵呵,不禁侧脸问晋楚谢:“二哥哥,你之前可来过?”   晋楚谢摇头。   晋楚上笑,“原来二哥哥也是第一次呢!”   晋楚谢盯他一眼,“若非你,我怎可能来这种地方!”   晋楚染笑,“两位哥哥尽可以选个自己喜欢的带走!”   “带走?!”   晋楚谢、晋楚上看住晋楚染,异口同声地惊道。   晋楚染“嗯”一声,“反正两位哥哥也尚未娶亲,怕什么?”   晋楚谢笑哼一声,“还是算了吧!”说着,他就抬脸朝上头左右看了看:“全是些庸脂俗粉而已。”   晋楚染问:“那二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晋楚谢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晋楚上抬手敲一下晋楚染的脑袋,“二哥哥倜傥风姿,自然是喜欢柔情似水、体贴善良的女子。”   晋楚谢睨一眼晋楚上:“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能知道?”   晋楚上一挣眉。   晋楚染笑。   正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女子娇俏的声音:“那位爷长得好生美丽!”   美丽?   晋楚染怔住了,一时并不晓得说得是谁。   “是啊是啊,快看快看,那竟是位爷呢!”   “爷!”   “爷!赏脸么?!上来喝杯茶再走?!”   一时巷子两边阁楼上头的窗户纷纷洞开,各色蜂蝶都趴在窗边朝三人抛帕叫唤着,正好一块刺金奎香帕子被丢在了晋楚染的头上,她先是一惊,随后一缩头,忙仰面扫视一圈,这才发觉过来,“二哥哥,原来她们是在喊你呢!”   晋楚谢似乎早就晓得了,只连连低声道:“快走!快走!”   晋楚上好笑道:“她们竟都在说你长得美!我怎么从未觉着过?”   晋楚上平日里虽确实是觉得晋楚谢是比旁人稍好看清秀些,但却也从来没想过用“美”这个字来形容晋楚谢。   晋楚谢蹙眉:“还说!”一抬手就拉着晋楚染径直朝前,晋楚上跟在后头,才紧走了两步,那些本来还在上头叫唤的女子们见晋楚谢似乎要离开,不消片刻,就全都从屋子里跑下来了,拉拉扯扯的,人潮一下就拥挤了起来,晋楚上见状,赶紧提溜着晋楚染一道挤了出来,预备趁乱逃之夭夭,晋楚染看出晋楚上的用意,刚走出几步就大力甩开晋楚上道:“二哥哥还在里头呢!”   晋楚上蹙眉:“他不会有事的!”   晋楚染急了:“什么不会有事!”   说着,她就要往里头去。   晋楚上一把拽住她道:“那些不过女子而已,还能吃了他不成?”   晋楚染想了想,还是说:“不行!”   晋楚上没办法,就在晋楚染回身的瞬间,飞速抬手敲晕了晋楚染,力道刚刚好。   等晋楚染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时分了,她并不晓得昨晚上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洗漱好过去秋爽斋要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恰好看到晋楚谢和晋楚上两个正衣衫褴褛地跪在里头被晋向邺教训,荆氏和姬氏也都在里头,一个低眉敛目,一个哭哭啼啼,打眼看去晋楚上还稍好些,尚仍有整衣蔽体,一侧的晋楚谢就比较惨了,笔直挺拔的身段就这样裸露在人前,面色苍白,发髻凌乱不堪,身上仅披了一件晋向邺的宽大湛青色外袍,并不合身。老祖宗一向护短,那日也只能安静地坐在一边,什么话都没多说。   晋楚染后来也再问过那晚的事情。   但晋楚上和晋楚谢两个始终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晋楚染逼问两次、三次后,也就不免慢慢失去了耐心,不再问了。 第021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莲领着晋楚谢很快就到了,进去落英阁时,晋楚染正在睡着,小玉半侧身子靠坐在床前缓缓打着团扇,六月里的天气虽还不十分炙热,但空气里却也是缠绵着一种温热烘烘的使人晕沉的气息,一时有从月窗下贯入的清风带着迎春和杜鹃的幽香,飘溢满屋。小莲随后走进来快步至小玉的身侧,抬手拍一拍她的肩,小玉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行礼道:“二少爷。”   晋楚谢一摆手:“没这么多规矩。”说着,晋楚谢视线就别过小玉,悄然落在了熟睡中的晋楚染面上。   小玉忙让了身,“六姑娘恐是最近伺候老祖宗太过劳累,一回来就睡着了,奴婢看六姑娘脸色不大好,实在不放心就擅自做主请了二少爷过来瞧瞧好坏。”   晋楚谢“嗯”一声,随即走过去床边坐下。   晋楚染面色很是苍白,就像昏黄烛光下的一张惨淡白纸,小小的瓜子脸庞上已经涂满了憔悴的疲倦,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即便睡着了一双眉仍旧蹙着。   晋楚谢叹息一声,稍一侧脸对小玉、小莲道:“你们先出去。”   随后小玉、小莲悄步退出。   门被轻掩上,晋楚谢抬手掀开被子一角,轻轻抓过晋楚染的胳膊小心放在自己腿上,随即卷起晋楚染的袖口,将纤长的两指轻覆在她雪白的腕上,凝神静气,好生切了脉,脉搏时缓时沉,罥烟一般,他不禁蹙了眉头,须臾过去,晋楚染猛地翻了个身,倒把晋楚谢吓了一跳,目光不禁怔怔地盯着晋楚染的后背,他还没诊完,随后他想再把晋楚染身子扒拉过来,却怎么都弄不动,晋楚谢没有办法就使了个大劲儿,原本熟睡的晋楚染被惊动,她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再又抻了个懒腰,并不晓得晋楚谢已在身边,面色略显痛苦地半坐起,“小玉,又怎么了?”说时,她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晋楚谢看着晋楚染刚睡醒蓬头垢面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片刻,他淡淡道:“终于醒了?”   晋楚染一听声音,猝然一惊,十分睡意当即就打散了八分,一挣目,惊讶的盯住眼前的晋楚谢问:“二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晋楚谢笑,“小玉怕你有事,就叫我来看看。”   晋楚染轻叹一声,“我能有什么事?”   晋楚谢问:“你几日未睡?”   晋楚染道:“三日。”   “三日?!”   晋楚谢震惊了。   晋楚染笑“嗯”一声,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   晋楚谢蹙眉道:“难怪,”随后,又正色道,“你这身子可不能再这样了。”   晋楚染并不在意:“我身子向来都还算康健。”   晋楚谢道:“再康健的身子也抵不住你这么折腾作践。”   晋楚染一低眸,转身下床趿起鞋子,轻吁出一口气道:“可我也是没有办法。”   晋楚谢看住晋楚染道:“这世上就没有事情是没有办法的。”   晋楚染回视晋楚谢“嗯”一声。   晋楚谢含笑:“我虽不甚十分清楚秋爽斋的事情,但也大致能猜得几分。”   晋楚染俏皮一笑,“是吗?”   晋楚谢轻一挑眉道:“在侯府,我的方子自是能说明问题。”   晋楚染一挣眉。   晋楚谢看着晋楚染道:“面色泛白,神疲乏力,发色不泽,唇甲淡白,乃因气随血耗,气主呴之,脏腑经络、形体官窍失之濡养,更伴有少阴病,少阴半表半里,正虚邪盛之症。”   晋楚染听得傻了,“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可是要死了?”   晋楚谢看住晋楚染道:“你再熬个两三日就一点都不会夸张了。”   晋楚染“啊”一声。   晋楚谢道:“这张方子入了秋爽斋想来你是能养个十天半月了。到时候陪我去八大街的宽窄胭脂巷子。”   晋楚染讶异的看住晋楚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胭脂巷子?”她问。   晋楚谢抬手一摸晋楚染的前额,含着笑点头:“我是去找人的!”   晋楚染好奇:“找谁?”说着,她抓一抓自己的下颚,小声道:“难不成宽窄胭脂巷子里的庸脂俗粉如今都成了清水芙蓉?”   晋楚谢盯住晋楚染,“想什么呢!”   晋楚染笑道:“能让二哥哥这样挑剔人都心心念念的姑娘,我定是要去一堵芳容的!”   晋楚谢不免瞟一眼晋楚染,“就不该跟你说!”   晋楚染一挺眉,“二哥哥不跟我说还能跟谁说去?”   “你好生将养吧!”   晋楚谢笑叹着摇一摇头。说完,他就转身步出屋子。   晋楚染“切”一声,目送着晋楚谢的背影:“什么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过了一会儿,小玉进来问:“二少爷走了?”   晋楚染正在小榻上盘腿看书,点一点头:“走了。”   小玉过来问:“六姑娘好些了没有?”   晋楚染“嗯”一声。   小玉面上含笑:“这就好了,”说着,她走到月窗边拉开了藕色窗纱,旋即一股清新的气息透入屋子,“外头刚下了一场雨,空气很好呢!”   晋楚染缓缓放下手里的书册,侧头望一眼外头,“咱们府中池子里的荷花开了没有?”   小玉想了想道:“奴婢不晓得,但算着日子应该是快了吧!”   晋楚染一笑,跳下小榻,“我去看看!”   小玉忙拦住:“六姑娘身子还未好呢!”   晋楚染一挣眉,“我挺得住!”跟着,她抬手指一指案上方才晋楚谢刚开好的一张方子,又道:“对了,你不必跟着,你待会儿带着方子去秋爽斋告知老祖宗一声。”   小玉“哦”一声。   于是,晋楚染带着小莲出来落英阁,来到园子里,微风送来阵阵清香,信阳侯府的地气虽没有紫薇城里的暖和,但满池的荷花果然也是已经盛开了,雨后的荷叶上栖着许多小水珠,在清润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非常美丽,淡粉色的花朵在波光粼粼的池面上就像一个个羞答答的小姑娘,金黄色的蕊,嫩黄色的莲蓬,衬得朵朵荷花更加粉嫩娇丽。 第022章 翰林紫金医官   夏始春余,叶嫩花初。   晋楚染心中一直觉着侯府里就是这一拢荷花最是耀眼,比起紫薇城里的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莲笑道:“六姑娘真是好福气,一来园子,满池的荷花真的全都盛开了。”   晋楚染笑,“其实六月中正该是荷花盛开的时候。”   小莲问:“六姑娘可想摘一枝带回去插瓶?”说着,小莲就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荷花,“咦?”   晋楚染侧头看一眼小莲:“怎么了?”   小莲道:“好像是五少爷在那里练剑!”   晋楚染一挣眉:“晋楚上!”她口里一面说着,心里一面想着确实有许久没有见过晋楚上练剑了,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的武功有没有大长进。   于是,晋楚染就大步走过去,踏着小石子路走到尽头是一片梧桐树荫,叶子绿得仿佛上好翡翠,阳光轻轻筛过洒满一地影影绰绰的光斑,晋楚上一身靛青束腰锦绣长袍,穿梭于层叠树枝间,长剑如芒,气贯长虹,不时带起衣袂翩跹,几回合过去,他才转眸看见晋楚染,忙就飞身至晋楚染面前,“咻咻”挥两下长剑问:“依你看,我可有进步?”   晋楚染神色怔怔,许久不答。   晋楚上心中奇怪,抬手一拍晋楚染的肩问:“怎么了?看傻了?”   晋楚染回神过来,“哦”一声道:“我方才见你舞剑,忽然在脑子里想起来一个人来,不禁失了神。”说着,她就朝小莲使了个眼色。   小莲会意退下。   晋楚上问:“谁?”见晋楚染不应声,又问:“心上人?”   晋楚染忙啐他一口,“胡说什么呢!我是想起了小帝姬。”   “小帝姬?”   晋楚染点头,“小帝姬轩辕文鸳,乃娴妃的所出,正值豆蔻年华,巾帼不让须眉,很得皇上宠爱,有一次我在艮岳闲逛恰好也看见她在练剑,身姿招式都十分好看,比你不差。”   晋楚上轻笑,一脸不服气:“比我不差?”   晋楚染笑道:“是啊,我想你若跟她比试高下并不一定能赢。”   晋楚上“切”一声。   片刻,晋楚染看住晋楚上,朝他一招手。   晋楚上凑近过去。   晋楚染笑,“其实小帝姬喜欢大哥。”   晋楚上“啊”一声,一挑眉问:“那个小帝姬长相如何?”还未等及晋楚染回答,就一抬手又道:“自是不必说,妖姬长相,晋楚是不就偏生喜欢那一挂的吗?”   晋楚染想了想,一摇头道:“小帝姬不同,小帝姬明艳动人,清丽婉转,很是好看!”   晋楚上叹道:“那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晋楚染含笑看着晋楚上:“可大哥怎么也谈不上是牛粪吧!”   晋楚上笑哼一声道:“晋楚是那个家伙反正不是好人,天天跟我作对!”   晋楚染轻笑:“和你作对就不是好人了?”   晋楚上忙道:“也并不仅仅是我,二哥不也跟他谈不来?”   晋楚染悄然点头,“大哥这个人性子确实古怪,难以相处,我也跟他处不好,不过敬而远之罢了。”   晋楚上一撇嘴,小声道:“你就看看他平日里嘴里的甜言蜜语骗了八大街以及府中多少小姑娘,他看似对每一个都一往而深,海枯石烂模样,但到最后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些话提都没提过!”   晋楚染问:“哪些话?”   晋楚上大睁眼睛道:“提亲入府啊!晋楚是若是真的喜欢人家何不提亲?何不迎人入府?光在外头置一所两所屋子有什么用?亏得那些姑娘还始终对他深信不疑!”说完,晋楚上就“啧啧”了两声。   晋楚染思忖一会儿,觉得晋楚上这话说得很对,不免道:“这么一想,大哥还真的是从未跟侯爷提起过这些事。”   晋楚上不屑一笑,“侯爷哪里知道他那一笔笔烂账,要是侯爷知道他成日里在八大街拈花惹草不得打死他才怪!”   晋楚染一笑,“就跟上次你和二哥一样么?”   晋楚上面色稍一紧:“那怎么一样!”   晋楚染轻轻推了推晋楚上,笑问:“那晚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晋楚上一挣眉,低眸道:“没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   晋楚染随即点点头,也是,就连晋楚谢都不在乎了,她还耿耿于怀做什么?不过,晋楚染现在最为好奇的就是晋楚谢到底看上了八大街上的哪一位姑娘,巴巴地跑过去还不好意思承认。   一会儿,晋楚上叹道:“我可真是为那位小帝姬捏一把汗啊!”   晋楚染笑,“小帝姬的婚事自有皇上做主,劳你操什么心?”   晋楚上道:“这不是你告诉了我吗?”   晋楚染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晋楚上点头,静了片刻,忽一抬眸道:“对了,你可有见过二哥哥?”   晋楚染“嗯”一声,“方才刚见过。怎么了?”   晋楚上道:“他竟没告诉你?”   晋楚染一摇头,“什么事?”   晋楚上道:“二哥哥准考合格,予以累计改迁,已经是翰林紫金医官,过两日就要上任了,平日里就在翰林院下的翰林医官院当值,全权负责皇室医疗保健事宜,还被差选为帝王诊脉、内宿祗应。”   晋楚染重重叹息一声。   晋楚上问:“这是好事,怎得你还叹气?”   晋楚染道:“伴君如伴虎,日后有二哥哥的受了。”她也晓得大约晋楚谢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个道理才并不觉兴奋,没有告诉。   晋楚上轻笑,“你怎得不说日后也要跟晋楚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了,”稍停顿了一下,又道,“这才是最痛苦的事。”   晋楚染笑说:“大哥是五品文华殿,常日辅太子,二哥哥是八品翰林医官,他们两个才不容易遇到。”   晋楚上道:“不是都成日里的在紫薇城里头?”   晋楚染点头:“这倒是!”   晋楚上说着,突然双手一拍,“啪”一声,“糟了!”   晋楚染看住晋楚上:“什么?”   晋楚上蹙眉道:“这么一来,二哥哥日后可不得更常见到侯爷?”   晋楚染“嗯”一声,理所当然模样:“这是必然的呀!”   晋楚上叹息,摇一摇头道:“二哥哥以后这日子可算是完全没有自由咯!”   但晋楚染心里头并不认同这话,她觉得才不是,刚刚晋楚谢还叫她之后一道去八大街玩儿呢!她觉着晋楚谢倒是更过得潇洒放肆了才是! 第023章 怎能落俗?   不消两日晋楚染的身子就大好了,这日一醒来她就颇觉精神抖擞,于是大清早就从床上爬起来了,用了半晌,梳妆完毕后,小莲从外头端进来一碗汤药送到晋楚染面前:“六姑娘,今儿最后一帖药,快趁热喝了吧!”   晋楚染笑,一转眼,看着热腾腾还冒着白汽的汤药道:“二哥哥的医术真是愈发精益了,我这才喝了两日药,身子就已经完全好了,今儿起来也不觉着身子累了。”   小莲含笑道:“二少爷担心六姑娘会像小时候一般觉着药苦不肯喝还特意吩咐了奴婢可在汤药熬好后往里头加点蜂蜜呢!”   晋楚染浅笑着接过药碗,捏起汤匙晕了晕,“还挺烫的。”   小莲笑说:“汤药就要趁热喝才好。”   晋楚染看住小莲轻轻一点头,然后端起一饮而尽,其实汤药里头不管怎么加蜂蜜,都还是一样会很苦。   晋楚染忍不住,狠狠一蹙眉,全然是生理上的反应。   小莲随即从晋楚染手里拿过药碗,抬眼望住镜子里的晋楚染,笑道:“六姑娘今儿收拾得真利落。”   小玉原在梳妆台一边收拾着台面上散落的发钗步摇等物,见状就忙从桌上斟了茶水过来先让晋楚染漱了口,晋楚染歇了口气道:“可不嘛!今儿是二哥哥的大日子,我自是不能应付。”   一会儿,小玉含笑问:“六姑娘今儿想穿哪一件?”说着,她就把两件衣裳从屏风上好生拿下来,大步走到晋楚染面前左右比着,她左手上的一件是粉红桃花烟纱散花裙,而右手上的另一件则是碧霞罗水红色长锦衣。   晋楚染目光从左至右缓缓扫过去,余光恍然瞄间镜子里的自己发鬓间正好插了一支红玉珊瑚坠月簪子,于是就伸手扯过右边的衣裳道:“就它了!”   然后,小玉和小莲两个就一道伺候了晋楚染更衣。因着这两日生病清瘦不少,晋楚染就又在腰间系上了一条玄色刺金绦带,一下就显得身姿十分绰约起来。晋楚染稍晃了晃裙摆问:“前厅什么时候开席?”   小玉笑答:“老祖宗说二奶奶安排了巳时三刻开席。”   晋楚染一点头,轻轻吁出一口气,慢步走至月窗下,一侧身坐在小榻上:“还早,我歇会子。”   正要歪着,小玉忙过来拉:“不早了!少爷、姑娘许多人等都已经在前厅了,六姑娘也别懒怠着了,左右收拾好了就赶紧去吧!”   晋楚染看住小玉一蹙眉:“人太多了,我嫌烦。”   小玉挣目道:“六姑娘总凭着这么着怎么能行?这性子也太不合群了。况且今儿侯爷也在。”   晋楚染反问:“侯爷在怎么了?”   小玉道:“日后六姑娘的婚事还不是全要凭侯爷做主。”   晋楚染道:“分明是老祖宗。”   小玉道:“老祖宗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日后……”   晋楚染见小玉声音渐渐低下去,不免问:“日后什么?”   小玉低声道:“日后,老祖宗如何,说不准的。六姑娘得多为自己考虑才是。”   晋楚染在心头叹息一声,她又哪里不晓得这个道理,并且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老祖宗能为她做主,可这个主也不一定就是她想要的。   须臾,小玉伸手戳一戳晋楚染。   晋楚染看住小玉软声道:“我的好小玉,你就放过我吧!我实在不愿意出去应酬!”   小玉讶异道:“这怎么能是应酬呢?”   晋楚染小声问:“不就是应酬吗?”   小玉一挑眉道:“这在前厅外头的可都是六姑娘的兄弟姐妹呢!”   晋楚染听言心中不禁一讽,在这样的家庭里哪里有什么兄弟姐妹呢?她除了跟晋楚上、晋楚谢两人交了几分心以外,其他人等除了同住一屋檐下,就也与外头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并没太大区别。   随后,小玉轻轻一推晋楚染,低声道:“六姑娘,出去吧!就当是逛逛!”   晋楚染抬眸轻瞅小玉一眼,又无奈叹息一声,她在屋子里一时也被小玉扰得不得安生,不如出去,稍过去片刻,她点了点头,应着起身。   晋楚染带着小玉一时来到前厅,果然众人都已经在了,晋楚是正在和晋向邺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头正色说话,口若悬河般不停,晋楚恪今儿一身澄黄纱裙,死命拖着晋楚穆陪她一块儿赏花,廊下的杜鹃三五一簇,灿如云霞般的红艳,乍然入眼仿佛一团燃烧着的火苗,花瓣半开半合,娇艳得宛如绸缎。   晋楚上也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突然拍一下晋楚染的后背,晋楚染被唬的一跳,回身过去看到是晋楚上,就大睁着眼道:“你要死了!”   晋楚上却笑,“没大没小!”   晋楚染“切”一声。   晋楚上道:“你可终于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都快无聊死了。”   晋楚染问:“二哥哥呢?今儿不是他的大日子吗?怎得还没来?”   晋楚上凑近过去,小声说:“你也是知道的,他那个人最是讨厌这种应酬。”   晋楚染轻叹:“我原也不要这么早就来的,”说着,她往后看一眼小玉,“都是小玉偏要拖着我来。”   晋楚上笑:“她也是好意。”   晋楚染叹息着一摇头,片刻,忽又问:“大奶奶、二奶奶呢?”   晋楚上道:“都还在老祖宗的秋爽斋说笑呢!”   晋楚染看住晋楚上:“你原也在那儿的?”   晋楚上点头。   晋楚染问:“老祖宗大好了?”   晋楚上道:“早就大好了,你先顾顾自己吧!”   晋楚染笑,“我也大好了。”   正说着,晋楚染就见晋楚谢从外头步进了院子里来,她忙笑着驱步过去道:“二哥哥!”   晋楚谢看到晋楚染先是一怔,随后笑道:“你今儿倒很早。”   晋楚染一耸肩,“小玉拉我过来的!”   晋楚谢笑着摸一摸晋楚染的前额,“难怪。我就说嘛,平日里你哪有这么勤谨,能晚到一刻绝不肯早到一刻,”说着,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晋楚染的面色问,“身子好了?”   晋楚染“嗯”一声,“还是二哥哥医术了得!”   晋楚上也过来,“二哥哥方才这话是了。”   晋楚谢还要说话,晋楚是和晋向邺就也走过来了,晋向邺站定在晋楚谢面前,看住他道:“你即日就要入宫上任,诸事可打点好了?”   晋楚谢倒是不解:“侯爷,打点什么?”   晋向邺听了一挣眉,倒抽一口凉气:“翰林院应供奉之人,自学士以下,工技群官司隶籍其间,且不说下设尚药奉御、直院、医官、医学等职人,就单说翰林医官院置使、副使各二人,并领院事你也该提前出些银两打点一下才好。不可失了礼数。”   晋楚谢却道:“儿是去当翰林紫金医官,平日负责皇室医疗保健事宜,并为皇上诊脉、内宿祗应。何需侯爷这些前朝上头的为官之道?”   晋向邺蹙眉道:“医药等事务,下辖六局,设典御、奉御、监门、直长、食医、侍御、医司、医佐、医师等职。若不提前打点,日后你在翰林院将寸步难行。况且大家同在翰林院,日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千万不要冷了同僚的心。”   晋楚谢道:“为人医者,怎能落俗?”   晋向邺道:“但那是紫薇城!”   晋楚谢道:“为医者,到哪里都该是一样两袖清风。以救死扶伤为己任重任。”   晋向邺深知晋楚谢性子,必是劝不动的,只得无奈一叹息。   晋楚是却在一旁哂笑两声,语气轻轻然道:“若要说咱们侯府里为人最故作清高的,舍二弟其谁?”   晋楚上笑哼一声。   晋楚染一扯晋楚上的袖子。   晋楚谢淡淡视着晋楚是道:“大哥乃五品文华殿,前朝官祗,辅太子事,恐怕不能与我等小小医官混为一谈。”   晋楚是笑,“说白了,都是为皇家做事,有什么不同?”   晋楚谢道:“我在哪里都只管医病救人,其它的一概不问。”   晋楚是轻笑,抬手一拍晋楚谢的肩,“入了紫薇城,会有人教你到底该如何做人的!”   晋楚谢含笑回道:“这就不劳大哥操心了。”   晋楚是轻哼一声道:“你虽是翰林紫金医官却也只是八品小官,我劝二弟往后说话仔细着些。日后若你在紫薇城里得罪了什么主子,你以为只会是你一人事吗?牵连的会是整个侯府。”   晋楚谢微笑道:“是,我尚记着二哥为五品。大哥不用过于强调。明日入宫之后侍奉我自会谨言慎行,大哥今日的教诲我也自当铭记于心。”   晋楚谢、晋楚是对视,一动不动。 第024章 呛声   一会儿,晋向邺背着手,低眸沉声道:“好了,今儿是谢儿的大日子,都少说些吧!”   晋楚谢嘴角扯出一笑道:“侯爷原来还记得今儿是儿的大日子。”   这话一说,晋楚染心头一惊。向来谁也不敢在晋向邺面前这样呛声。   晋楚上神色也立即变得紧张起来。   虽晋向邺听言面上一紧,但随即却还是含笑道:“今儿是庆你为官上任,喜事,我和你大哥都不过白嘱咐你一句罢了。”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刚提起的心又悄然落了下去。   晋楚谢微微颔首,道了:“是。”   待得这里散开,晋向邺回身进前厅里继续坐等着,晋楚是瞄了晋楚谢一眼,冷笑一声也进了去,丫鬟上来换了茶盏,晋楚恪过来拉住晋楚染问:“方才怎么一回事?”   晋楚染笑着一摇头:“没事啊!”   晋楚恪道:“我看侯爷和大哥的脸色都不太好。”   晋楚染道:“侯爷和大哥刚过来嘱咐了二哥哥一些为官做宰的道理。”   晋楚谢睨住晋楚染道:“什么为官做宰!我是为人医的!”   晋楚染一耸肩。   晋楚恪道:“二哥这话不是,翰林紫金医官难道不是官?只是职能不同罢了,本质上和侯爷、大哥并无什么不同。”   晋楚恪虽然是晋楚谢的同胞妹妹,但关系却不甚佳,主要还是因为两个人对为人处世的看法有诸多不同。   晋楚谢道:“我只做好为医者的本分罢了。并不需要那么多奇怪的为官道理。”   晋楚恪叹息一声,盯住晋楚谢道:“你这是胡作非为!日后你若在宫中出了事可是会连累整个侯府的!”   晋楚谢看一眼晋楚恪,语气淡淡道:“你若怕了就早些嫁出去吧!脱离了侯府你就安全了!”   晋楚恪面上霎时一红:“你这是什么话!”   晋楚谢付出一笑。   晋楚染忙拽过晋楚谢:“二哥哥,你怎好这样对三姐说话?”   晋楚谢道:“我说得不对吗?”   晋楚染瞅一眼晋楚谢,随即步至晋楚恪面前,“三姐,二哥哥说话向来这样,你们原是一母同胞,千万不要把话放在心上生分了。”   晋楚恪蹙眉瞪着晋楚谢,看见晋楚谢一点没有悔意的样子,于是更加气了:“谁跟他是一母同胞!”   晋楚谢听言一挣眉看住晋楚恪:“我还不想跟你这个蠢货一母同胞呢!”   “你!”   晋楚恪气得说不出话。   晋楚染朝晋楚上使了个眼色,随即晋楚上就一把拉开晋楚谢。   晋楚染也将晋楚恪拉到一边去,“三姐,二哥哥什么人我们都是知道的,急起来就是那张嘴不饶人罢了。”   晋楚恪红着眼圈道:“他急?我还气呢!”   晋楚染赶紧道:“是是是!”   一时说着,荆氏、姬氏两个就扶着老祖宗过来了,荆氏一身蓝紫色托底罗裙,发鬓上戴着足金累丝鸳鸯钗,打扮简约却又显得雍容,姬氏外套梅红小纱衣,里头是素白色的长袭花裙,紫玉步摇,轻曳生姿,华贵妩媚。老祖宗淡蓝色的长裙遍绣着黄白牡丹,金银丝线在袖口、领口处勾出几片祥云,在门窗透入的轻柔阳光照耀下一直熠熠生光。   老祖宗几日不见晋楚染,很是思念,今日猝然一见,心里喜悦,紧走了几步至晋楚染面前来,抬手抚一抚晋楚染面庞问:“可大好了?”   晋楚染笑,“今儿晨起才好。”   老祖宗面上怜惜道:“我不好那几日可真是劳了你了!原是怪我病着没顾得上。人老了,虑事都不周全了。”   晋楚染笑:“怎能怪老祖宗,是小六自个儿身子不争气。”   老祖宗笑看着晋楚染,一会子,一挺眉问:“方才你们可是在说笑?”   晋楚染随即看一眼一侧的晋楚恪,赶紧点头:“是。是在说笑呢!”   老祖宗问:“说什么呢?”   晋楚染一面扶着老祖宗入了前厅坐下,一面笑:“原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些二哥哥明儿入宫为官做宰的话。”   姬氏拉着晋楚谢和晋楚恪也步了进来,“我生的这两个东西,打小就让人费心,实在是来讨债的,好在现如今谢儿有了点子功名,不枉我成日里为他担忧。”   晋楚恪斜了晋楚谢一眼。   晋楚谢不理。   老祖宗道:“谢儿如今已是翰林院的紫金医官,身份可不比从前了,行事说话都应当更加稳重才是。”   姬氏侧目看一眼晋楚谢。   晋楚谢忙笑道了:“是。”但心里不免叹息一声,并不敢苟同。他和从前哪里就不一样了!   晋楚是抬眼见荆氏也来了,赶紧起身扶了荆氏到椅子前好生坐下。   晋向邺看一眼荆氏:“大奶奶今儿竟也来了?”说着,又侧头笑看一眼晋楚谢:“是儿当年为官前做的席大奶奶都未至,谢儿好大的面子啊!”   老祖宗笑:“她原也是不愿来的,是我偏生拖着她来的。”   荆氏淡淡道:“修行之人实在不该再踏入红尘中事。”   晋楚染心头其实有点怕荆氏,从她记事起,荆氏就是如今这副少私寡欲的模样。但晋楚染却又总觉着荆氏是在欲盖弥彰。从未听说荆氏曾发生过什么能让人舍弃繁华,遁入空门的大事故。   晋楚是道:“大奶奶也应该常来各处走动。”   晋楚谢面上含笑,轻声道:“走动什么?”   晋楚是听言一敛色,眼睛紧紧看住晋楚谢,像是要出手一般。   晋向邺侧头看住晋楚谢道:“谢儿,你这是什么话?”   晋楚谢却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晋向邺不言。   老祖宗笑:“你说。”   晋楚谢道:“大奶奶如今活法自有她的道理,但无论是什么道理,大奶奶这样选择就必然应是这种活法是最为让大奶奶感到舒适快活的,大奶奶已经活得通透明白,何必要再为什么人而难为自己。”   老祖宗听了点头,“你这番见解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荆氏微笑道:“谢儿说得不错。”   晋向邺神色黯淡,一低眸,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流露出一种难言的落寞。   无人搭话。   静了片刻,姬氏发笑两声道:“谢儿尚小,他能懂什么,不过随口说说,老祖宗、侯爷、大奶奶可千万别把他的话当真了。这孩子千好万好,就是不会说话。”   荆氏笑:“二奶奶这话严重了,我是真心觉着谢儿的话说到我心坎儿上去了。”   晋楚染望一眼晋楚谢。   晋楚谢神色淡淡。   一时,若春进来问:“老祖宗、侯爷、大奶奶、二奶奶,午饭都已经置备好了,可移步?”   晋向邺看向老祖宗。   老祖宗点头。 第025章 千杯不醉   众人一道穿过一个堂廊进入后厅,已安设上一方莲纹五福镶金圆桌,并莲花软椅,晋向邺让了老祖宗正面独坐,“今日饭食全是老祖宗自掏腰包做东道,自是要坐在上首。”说着,晋向邺安身坐在一侧。   老祖宗扶着若春、若夏两个好生坐下后,才侧目看着晋向邺笑道:“这原不算什么,以往是儿为官坐席不也是我做的东道?日后穆儿、上儿两个,我也一样的。”说完,老祖宗笑看晋楚穆和晋楚上一眼。   晋楚穆面色淡淡。   晋楚上咧嘴一笑。   各人依次告坐,晋楚是笑看着晋楚谢道:“今日是二弟的大日子,理应坐在左手第一的位置上才是。”   晋楚谢推辞道:“大奶奶、二奶奶还在,我怎敢逾越,乱了辈分规矩。”   姬氏忙笑道:“谢儿才多大,怎能跟侯爷比肩相坐?还是大奶奶坐着像样!”   荆氏却道:“我已不是红尘中人,一脚踏入空门,心里早就不在意这些俗世规矩,坐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晋向邺看向老祖宗。   老祖宗笑道:“谢儿,让你坐你就坐!怕什么!左右有我呢!别辜负了你大奶奶、二奶奶还有你大哥的一番好意。”   晋楚谢面色稍显为难,轻蹙眉宇道:“这如何使得?”   晋向邺肃声道:“让你坐你就坐!哪来那么多废话!”   老祖宗瞅一眼晋向邺。   晋向邺低眸。   晋楚谢推脱不得,只好入坐了。   而后荆氏、姬氏也告了坐,在左手二、三的位置上,紧接着晋楚是、晋楚穆、晋楚上依次入坐在右手一、二、三的位置上,晋楚恪和晋楚染则是坐在左手四、五的位置上。   凉菜先上,热菜随后。   起筷才吃了两口,老祖宗就笑道:“今日高兴,如何不上点酒来?”   姬氏会意,还未等晋向邺抬眸,就已经起身往外头吩咐去了。   不消片刻,烫温了的玉清酒就已经被丫鬟端了上来。   晋楚上伸手一摸酒壶道:“怎得是温热的?”   晋楚穆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倒了两杯,一杯给晋楚上,一杯给自己。   荆氏道:“玉清酒凡人就是要热着喝才好,否则太过寒凉了。”   晋楚是斟了一杯道:“是,玉清酒乃是宫廷御酒,用以早春枇杷泡制而成,”说着,他侧头看一眼晋楚上道,“五弟不会不晓得吧?”   晋楚上轻哼一声,笑看着晋楚是道:“我怎会不晓得?但我喝酒向来喝冷的,热得喝不惯!”   姬氏忙笑:“既如此,就让丫鬟上一壶冷的来给五少爷就是。”   晋向邺一盯晋楚上:“不必!纵着他了!众人都能喝,就凭着你不能?”   晋楚上一低眸,不再言语。   随后,各人依次向晋楚谢敬酒,先是晋楚是、晋楚穆、晋楚上三杯,再是晋楚恪和晋楚染,一轮喝罢,晋向邺斜觑着晋楚谢问:“如何不起身来敬长辈?”   于是,晋楚谢就又斟了酒分别敬了老祖宗、晋向邺、荆氏以及姬氏几人。   晋楚谢把酒饮尽也不坐下,凭着身子左右摇晃,侧身朝晋向邺告退道:“儿酒量不佳,实在已经撑不住了,恐要退下去休息片刻才好!”   晋楚染听了这话倒是觉得奇了,晋楚谢的酒量虽说不多好,但也不至于才喝了几杯就醉成这样。   晋楚染不禁在心头暗笑。   晋向邺看着晋楚谢道:“日后入宫应酬颇多,就你这番酒量恐怕不成。”   姬氏笑:“谢儿从前是我总不让他沾酒,才至如今这斯田地,不过酒量这东西倒也不怕,日后多练练也就好了。”   晋楚染心里头暗暗一笑叹:你不让他沾酒,他就不喝了?   平日里他偷偷喝的还少么?   晋楚染想着,不免一摇头。   老祖宗笑:“明儿还要上任,既觉得乏了就下去歇会子再来。”   晋楚谢摇手道:“实在不成了,大约今儿是来不了了。”   晋向邺摇头叹息。   老祖宗看着晋楚谢道:“你侯爷如你这般年纪时候可是千杯不醉。”   晋楚谢眼见着站都站不稳了。   姬氏忙起身扶住他道:“谢儿恐怕是真的不成,还请侯爷、老祖宗就纵了他这一次吧!”   晋向邺稍一挥手。   姬氏忙就推晋楚谢下去,并交代小厮丫鬟好生扶回文华阁照看着。   小厮丫鬟应声。   晋楚谢走过晋楚染身侧时悄悄用手指戳了她一下后背。   晋楚染一挺身,回头视了晋楚谢一眼。   晋楚染怎么不知道晋楚谢的小心思。   于是,就也起身道:“老祖宗,我等会儿还有一帖药要回去喝,恐今日不能再久陪。”   老祖宗望住晋楚染问:“今儿是第几帖了?”   晋楚染笑,“回老祖宗,最后一帖了,喝了就好了。”   老祖宗一点头道:“小六,你身子刚要好,确实经不住一回折腾,若还要喝药就赶紧先回落英阁去吧!”   晋楚染应声,依礼退下。   刚走出后厅的时候,她隐约能听见里头晋向邺道:“咱们府邸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体质都这般柔弱,要么喝几杯就醉,要么成日药罐子不离身,前儿我去安国侯府见着北堂家的那几个小子现在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长得好。还有他家的那个小女儿北堂安哥,生的也着实惹人怜爱。”   老祖宗问:“比小六如何?”   晋向邺问:“谁?”   老祖宗道:“就是你刚说北堂家那个叫安哥的小女儿。”   晋向邺道:“面上还是小六更胜一筹,毕竟小六自小就跟着老祖宗教养,不好是不成的,但是内里就恐要比小六更康健些了。”   老祖宗道:“小六原是照顾我累着了,”随后,又道,“北堂家那几个小子这两年都没再见着了,若果真如你所说,哪日可真是要见见才是,咱们家恪儿也是年纪了。”   晋向邺问:“老祖宗不是向来心疼小六,如今怎得倒为恪儿操起这份心来了?”   老祖宗道:“小六我自有安排,倒是恪儿总是身为姐姐的,要先出嫁才好,否则岂不是平白让人说侯府闲话?”   晋楚染笑着一摇头,径直就往文华阁走去,小玉问:“姑娘不回?”   晋楚染笑,“当然不!”   小玉问:“姑娘要去哪里?”   晋楚染道:“文华阁。”   小玉好奇:“二少爷喝醉了,姑娘去做什么?”   凭着晋楚谢的酒量怎可能喝醉?   晋楚染笑:“我去看看他。”   小玉“哦”一声。   晋楚染侧目道:“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就回来。”   小玉道了:“是。姑娘早些回。”而后退下。   到了文华阁,晋楚染大步迈进了屋子:“装什么装!”   晋楚谢一翻身从小榻上起来,“不错嘛!挺快!”   晋楚染觑晋楚谢一眼:“走吧!”   “什么?”   晋楚谢假装不解。   晋楚染“切”一声,“你让我也出来的意思不就是叫我陪你去八大街上的宽窄胭脂巷子吗?”   晋楚谢看着晋楚染道:“可以啊!”   晋楚染回视着晋楚谢:“还不走?”   晋楚谢一面笑着抓起晋楚染的手腕,一面朝外头去,两人终于躲闪着偷出了小门,“你是用什么理由这么快就抽身出来的?”   晋楚染笑:“我自是有我的法子。”   晋楚谢道:“我知道!”   晋楚染问:“你知道?”   晋楚谢侧目看一眼晋楚染,“说到底,你还得感谢我不是?”   晋楚染轻笑。   “是,感谢你。” 第026章 子伯   走了半晌,两人一同来到八大街的宽窄胭脂巷子,婆娑的月影伴着幽婉欲断的丝竹弦音,左右都是丹墙环护,楼阁上开有绿窗朱户,高高低低的明灯勾在木架上错落相接,由远及近映射出璀璨的光芒,不时有姑娘从阁楼窗间探出头来,发鬓间珠翠环绕,衣饰华丽。   晋楚染不免想起两年前的事儿,含笑抬手戳一戳晋楚谢。   晋楚谢侧目觑了她一眼。   巷前有一道幽长的曲折游廊,穿行过去就是外院,与石子甬路相接,一整排翠竹,并着内墙上满架蔷薇,在渐渐西斜的月光下开得姹紫嫣红。   晋楚染一面走,一面笑道:“也不知是八大街上头的哪位姑娘得了二哥哥这样的喜欢?”   晋楚谢侧头瞅一眼晋楚染:“又在胡说了!”   晋楚染笑看着他问:“不是吗?”   晋楚谢抬手一拍晋楚染的脑袋,“进去你就知道了!”   晋楚染一挣眉。   随后,晋楚染就跟着晋楚谢一同入了眼前的一间屋子,一走进去弥漫满室的脂香扑面而来,打眼就见到一块汉白玉雕屏,上头镂刻图案乃是黄沙遮日,使人感到满目荒凉,萧瑟的秋风吹拂着枯老鲜红的枫树,眼前仿佛号角已经吹响,烽烟滚滚,战马嘶鸣着驰骋来去。晋楚染站在屏风前面看得发了怔,口里却不禁笑道:“这是用上好的汉白玉雕刻的,价值不菲,却只是……”   还未等晋楚染说完,后头就有一人出来道:“姑娘好眼力!”这人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薄纱衣袍,腰间系着一条素色玉带,眉宇间流露出的神情颇为轻佻风流。   晋楚染回神过来看他一眼,随即侧脸问一直立在身侧的晋楚谢:“他是谁?姑娘呢?”   晋楚谢低眸笑看着晋楚染,含笑道:“都跟你说了没有姑娘,”说着,晋楚谢抬手一指,“他是诏安街安国侯府的二少爷北堂仲轩。字子伯。”   晋楚染蹙眉:“北堂仲轩?”她听过,知道他是安国侯府的二少爷,但并不曾认识,也没碰过面。   北堂仲轩轻笑着走过去两步,问晋楚染道:“方才听姑娘仿佛有未尽之言?”   晋楚染“哦”一声,然后笑着一摇头:“没什么。”   北堂仲轩继续问:“方才姑娘说,只是什么?”   晋楚染见逃不过,于是淡淡笑道:“我只是觉得这块汉白玉屏风放在八大街烟花繁华的胭脂地,上头的金戈铁马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罢了。”   北堂仲轩抬手摸一摸自己的鼻尖,一时也不回话,久久抱臂打量着晋楚染。北堂仲轩弱冠之年,生母乃波斯闻人氏,为安国侯北堂鹭二房姬妾,可惜早早逝去,死因至今众说纷纭。上有一同胞大哥北堂佳赫,为人阴险狡诈,笃定闻人氏之死必与大奶奶轩辕荷有关,日日想着报复。北堂仲轩却不同,自闻人氏死后,无人约束,成日里地泡在八大街花天酒地,阅女无数,时日一长耗尽了初时的新鲜感,世间万千女子皆入不了他的眼,今日倒是对晋楚染提起了几分兴趣,以往欣赏喜爱这汉白玉屏风的人并不少,但大多都只是爱惜其价值千金而已,但晋楚染的话却是与众不同,另有一番独到见解,十分不落俗套。   晋楚谢抬手大力拍了拍北堂仲轩的肩头。   北堂仲轩一惊,歪过头去盯一眼晋楚谢:“干嘛?!”   晋楚谢看了看晋楚染,又看了看北堂仲轩:“你在看什么呢?”   北堂仲轩盯住晋楚染,嘴角一勾,笑问:“这姑娘你是从哪家钓来的?”   晋楚谢睨着北堂仲轩:“想什么呢!这是我家六姑娘!”   “六姑娘!”   北堂仲轩又看了晋楚染一眼,随后轻轻一笑,才又淡淡道:“原来你就是信阳侯府的六姑娘,那个名叫晋楚染的,在家里总听北堂熠煜提起你。”   晋楚染不解:“提起我?我跟小侯爷并不相熟。”   北堂仲轩好笑一声:“小侯爷?是呵!他是小侯爷!”   晋楚染看住北堂仲轩一蹙眉,心头觉着怎么安国候府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晋楚谢也问:“北堂熠煜跟小六有什么牵扯?”   北堂仲轩轻笑,“其实也不是北堂熠煜总提起六姑娘,而是他常入宫与太子殿下、二殿下混在一起,回来大奶奶也会问,但一问他就会言及于你。仿佛是太子殿下和二殿下十分放不下。而非他。”   晋楚染听了,点了点头道:“没错,我跟太子殿下、二殿下确实比小侯爷要稍熟些。”   北堂仲轩低眸一笑。   晋楚染忙道:“不过入宫时在一块玩儿过罢了,没什么别的,还请二少爷千万不要误会什么,”说着,她又看向晋楚谢,低一低声音道,“二哥哥也是。不要误会了。”   晋楚谢“嗯”了一声。   北堂仲轩一挺眉。   静了一会儿,晋楚染将身子往晋楚谢一靠,目光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北堂仲轩,小声问道:“原来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晋楚谢点头。   北堂仲轩却听见了,就道:“子歉来这八大街除了来找我还能找哪个?”说着,他就朝晋楚谢一挑目,“这里的姑娘们他必是看不上的。”   晋楚谢无言,轻轻一叹息。   晋楚染好奇问:“那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晋楚谢一歪眼,瞅住晋楚染,轻声道:“还能怎么认识?”   北堂仲轩指一指自己,又指一指晋楚谢,笑道:“我生病,他治病。”   晋楚染疑惑问:“就这么简单?”   北堂仲轩“嗯”一声道:“就是这么简单。”   晋楚染根本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就又问:“什么病?”   但话音未落,晋楚谢就已经一把拽住了北堂仲轩的领口,并低声对他道:“回去。”   “我不!”   北堂仲轩一面挣扎,一面沉声说。   晋楚染一头雾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方才话不是还说的好好的么?”   晋楚谢盯住北堂仲轩道:“八大街老鸨都找到我这儿来了!没银子就别总在八大街浪!每回都要我来给你擦屁股!明日我就要入宫上任,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旧疾若是复发我可就顾不上你了!”   “翰林紫金医官嘛!我晓得!”北堂仲轩说着,死死握住晋楚谢拽着他的手道:“要不是北堂熠煜小人告状,我银子能被侯爷收了吗?!有本事你帮我去解决他!来这里闹我有什么意趣!况我又没做什么!旧疾如何会复发?”   晋楚谢瞪住北堂仲轩道:“你日日泡在八大街不务正业,惯得一身毛病,已经根本离不开药石,小侯爷那么做我倒是十分赞成!”   北堂仲轩听言脸色骤然大变,瞅着晋楚谢道:“你竟然帮他说话!”   晋楚谢却道:“我帮他说话怎么了?就你这屋子里头的最值钱的汉白玉屏风还是人家帮你垫在这里的呢!否则你哪来住得这么好的屋子?”   晋楚染心头一颤,原来那块汉白玉屏风是北堂熠煜的东西。   北堂仲轩一双扇眼紧紧盯住晋楚谢,大声道:“这汉白玉屏风本来就是二奶奶的东西!是他北堂熠煜那时候偏生抢过去的!”   晋楚谢叹息一声道:“那是二奶奶见他喜欢才特意送给他的总角礼!这我们都是知道的!”   但晋楚染并不知道,因为她那时年纪还小,北堂熠煜的总角礼老祖宗并没有带她去。   北堂仲轩重重地“哼”一声。   晋楚谢又道:“若非你日日闹,若非看在二奶奶面子,他北堂熠煜会把这件东西垫在八大街?!你还在这里说嘴!”   北堂仲轩怒视着晋楚谢,沉声道:“当年要不是大奶奶心狠手辣,二奶奶会早早的就死去吗?我和大哥这么多年会……”话还没说完,北堂仲轩就哽咽起来。   晋楚谢一蹙眉,随即淡淡吁出一口气道:“这件事儿并没有证据,谁都不能信口胡说,诬陷大奶奶。这可是死罪。”   北堂仲轩冷冷笑一声,“死罪怎么了?就凭着她是皇上亲妹就可以无法无天吗?”   “子伯,话不能这么说。”   “那应该怎么说?”   “且不说证据怎样,就说大奶奶也好,二奶奶也好,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你跟小侯爷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何苦闹得如今跟仇人一般?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大哥来说,都并没有什么好处。二奶奶已经死去那么久了,竟还不能释怀吗?我知道你日日在这里花天酒地就是想逃避现实,但现实总是无法逃避的,你已经躲了这么多年了,再继续这么着,最后受折磨的也只能是你自己,还要再荒废下去吗?即便是二奶奶的在天之灵看到你如今光景恐怕也是无法安息的。你并不小了,该知道为自己打算,不要再让旁人为你费心,为你担心了。”   说完,晋楚谢就叹息一声,随后缓缓松开手来,轻拍了拍北堂仲轩的后背。   北堂仲轩低眸,退后两步,“你说得都对,可我又能怎么办?如今在家中,侯爷也好,大奶奶也好,眼里心里都只有北堂熠煜一个,哪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就连你们也知道北堂熠煜才是小侯爷,我算什么?”说着,他无奈一笑,才又道,“这不,再过几日又要准备为北堂熠煜做弱冠之礼了。”   晋楚染向前道:“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你逃避的理由。人生一世,活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北堂仲轩抬眸看一眼晋楚染,“你懂什么?”   晋楚谢眉宇一蹙,“对小六说话客气点!”   北堂仲轩一别头。   晋楚染看住北堂仲轩,面上淡淡浮出一缕轻笑道:“我不懂什么,但我能帮你。”   北堂仲轩不可置信地看住晋楚染问:“你能帮我?”   晋楚染胸有成竹地笑道:“只要你听我的。”   北堂仲轩缓缓问:“你想怎么做?”   晋楚染轻笑一声,“第一步就是你要把那块汉白玉屏风还回去。”   北堂仲轩不解,“还回去?”   晋楚染点头,笃定道:“是的。还回去。因为那东西现在还并不属于你。但早晚会是你的。”   晋楚谢听言,目光盯住晋楚染,一时怔住了。 第027章 治皮难治骨   晋楚谢、晋楚染回到侯府,并肩走着,月色如积水般清澈透明,又淡又柔,轻薄如一袭素色缕衣。晋楚染低眸,绣鞋踏在碎石子上凹凸不平,她随脚一踢,灰白色的碎石子一下就滚得老远,“二哥哥,话都憋了一路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晋楚谢身子一凛,侧目一望晋楚染问:“方才在八大街你说要帮子伯,可是真的?”   晋楚染轻轻一笑,抬脸看住晋楚谢道:“自然是真的!”   晋楚谢轻蹙眉头道:“安国侯府邸的事情我们信阳侯府的人还是不要过多参与比较好。”   晋楚染“嗯”一声道:“其实本来我也没想要帮他,只是他的话让我有点感同身受罢了。”   “感同身受?”晋楚谢不明白,于是又问:“老祖宗对你不好?”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与老祖宗无关,我感同身受的并非是在家中受宠溺疼爱与否,而是有的时候我也很想像他一样去逃避现实,因为现实,总是让人觉得很难,”说着,她又吁出一口气道,“但人总也是不能一直沉溺于酒色桃花,逃避现实的。”   晋楚谢看一眼晋楚染道:“所以你想帮他一把。”   晋楚染点头,“与其说是在帮他,倒不如说是在帮你。”   “帮我?”   晋楚谢感到有些讶异。   晋楚染笑道:“能看出来,二哥哥你很看重他。”   晋楚谢低眸,片刻,轻“嗯”一声。   晋楚染又道:“如果想要帮他彻底走出来,只能这样开始。其余的话,依他现在的光景是决然听不进去的。”   晋楚谢问:“你又如何知道?”   晋楚染含笑道:“我懂他。”   过了一会儿,晋楚谢笑吁一声,“看来今日带你去还真是没带错。”   晋楚染问:“那二哥哥现在可否能告诉我,你跟北堂仲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晋楚谢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治病认识的。”   晋楚染侧目视着晋楚谢轻轻一摇头。   晋楚谢不免也笑着一摇头:“你应该还记得两年前我们第一次去八大街的事情。”   晋楚染点头,“当然记得!”   晋楚谢道:“那一晚,竖之把你打昏之后,我和竖之两个谁都能没逃过,准确的说我们三个谁都没能逃过,全被粉红姑娘架进了朱墙楼阁里头闷头大睡了一晚。”   晋楚染惊道:“我也在里头睡了一晚上?”   晋楚谢“嗯”一声,“后来第二日一早侯府小厮才找到八大街把我们都弄了回去,否则侯爷如何会这样生气?信阳侯府二子幺女于子夜时分皆身陷红楼胭脂巷,若传出去这话得多难听,对侯府名誉的影响也甚坏,而且你还未出阁,老祖宗也是因为这个才生了大气,但好在八大街是姑娘所在,否则我和竖之可真是害了你的闺中清誉。”   晋楚染一蹙眉问:“后来呢?”   晋楚谢笑了笑,才继续道:“后来侯爷为了封人口舌就让我和竖之两个再去八大街给了五万两封口费,恰好遇上了子伯借酒消愁,老鸨嫌他出不起银子,正要撵他走,我见他面色青紫就知道身上必是病的不轻,就自掏腰包帮他付了酒色钱,又给他治了病,这病一治就是大半年。”   晋楚染挣目问:“那五哥也认识他了?”   晋楚谢点头。   晋楚染想了想,又好奇问:“二哥哥,那这北堂仲轩到底得了什么病啊?你医治竟都要大半年?”   晋楚谢轻轻一笑,抬手一拍晋楚染的脑袋:“姑娘家家的,别瞎打听!为医者也并不是什么病都能信手拈来医治的,更不是什么人都能救得起的。子伯也是运气好。”   晋楚染笑,“才不是,是二哥哥的医术高超。”   晋楚谢笑。   说着,两人就走到了千秋亭前,四面抱厦前各出白玉石台阶,周围白玉石栏板,绿色琉璃槛墙饰黄色龟背锦花纹,槛窗和隔扇门的槅心都是三交六碗菱花,梁枋施龙锦彩画。重檐攒尖顶,下层檐施单昂三踩斗栱,圆攒尖顶,黄琉璃竹节瓦,宝顶是彩色琉璃宝瓶承托鎏金华盖,亭内天花板绘双凤,藻井内置贴金雕盘蛇,口衔宝珠,这是晋楚穆在侯府里最喜欢的一处,晋楚谢笑拍一拍晋楚染道:“老四果真在里头呢!”   晋楚染一低眉,忙就回身要走,晋楚谢见状一把捉住她,“跑什么?”   晋楚染叹息一声道:“你也知道的,四哥他并不想常见到我。”   晋楚谢道:“你怕什么?”   晋楚染道:“我不是怕,我是担心四哥见到我会不开心。”   晋楚谢看住晋楚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晋楚染摇头道:“并非是我想要放在心上,而是四哥一直都没能真正的原谅我。”   晋楚谢却道:“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错。你还救了他呢!”说着,他抬头看一眼亭子里头的那一抹蓝灰色身影。   晋楚染也举眸道:“可是四哥却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其实不怪四哥,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情。”   晋楚谢道:“你们两个要这样尴尬到几时呢?”   晋楚染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心里总是想着四哥能放下的。”   晋楚谢道:“怎么说呢?想要他真正放下恐怕不易,毕竟老四这些年也因为腿的缘故平白遭受了不少的白眼。”   晋楚染问晋楚谢:“二哥哥,你医术那么好,四哥的腿当真没得治了吗?”   晋楚谢摇头,“我的药石虽能治皮却难治骨。”   晋楚穆原是信阳侯府三房吕氏所生的庶子,并不受重视,吕氏乃是丫鬟填房,晋楚穆也只是晋向邺一晚醉酒后胡乱造作的结果,后来吕氏病故,老祖宗就将晋楚穆安在大房寄养,大房荆氏成日的吃斋念佛,对于晋楚穆、晋楚上并不多加管教,晋楚是比两人大出了五个年岁不止,彼时已经成人,根本不屑于跟两人混在一起。于是,晋楚穆、晋楚上就时时总在一起胡乱打闹,乐极生悲不过是早晚的事。   这日,阳光明媚,透过淡薄的云彩,反射出金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晕。晋楚穆、晋楚上一如往日般的爬到一根足够粗壮的树干上头坐着乘凉远眺,这棵树很高很大,是一棵百年老树,树干上面还有树干,树枝上面还有树枝,层层叠叠的翠绿色叶片随着微风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第028章 这话过分了!   晋楚穆含笑道:“以前这个时节奶奶都会酿蜜饯。可甜了。”   晋楚上侧头过去问:“你想三奶奶了?”   晋楚穆“嗯”一声。   晋楚上道:“我也想奶奶了。”   晋楚穆道:“四奶奶出身书香门第,人也长得好看,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四奶奶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从未见过如同四奶奶一般好看的美人。”   正说着,晋楚染就已经站在树下仰面望着他们,笑问道:“四哥哥,五哥哥,你们怎么又在上头玩儿?”   晋楚穆不答。   晋楚上笑道:“上面可凉快了!”   晋楚染笑问:“我能也上去吗?这样跟你们说话太累了!”   晋楚穆一勾手。   晋楚上道:“上来!”   晋楚染一点头。   就在晋楚染爬到已经十分接近那根树干时,晋楚穆一侧过身子,向下伸出手道:“小六,快点,我拉你一把!”   晋楚染满头大汗,笑着应了一声。但话音未落,就听见树干“吱吖”一声,晋楚穆和晋楚上都慌了神,晋楚上低头看着晋楚染道:“你快先下去!”   晋楚染不明所以问:“怎么回事?”   晋楚上急道:“别问了,你快下去!”   晋楚染心头一凛,“哦”了一声。   晋楚染脚尖刚沾地,上头的那根树干就彻底折断了,晋楚染吓得蹙眉“啊”了一声,再缓过神来时,晋楚穆和晋楚上已经摔落下来,晋楚上打小习得些许武艺,自然能护着自己周全,但晋楚穆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晋楚染赶紧跑过去摇一摇晋楚穆:“四哥哥!四哥哥!”   晋楚穆一点反应也无。   晋楚染吓得哭了。   晋楚上忙一拉晋楚染道:“别哭了!”   晋楚染怔怔地看住晋楚上。   晋楚上道:“你现在赶紧去找二哥哥!”   晋楚染“哦”一声,忙就去了。   晋楚上则是大喊周围丫鬟小厮来帮忙。   原来晋楚恪心里一直十分气愤晋楚穆、晋楚上、晋楚谢和晋楚染几个玩儿的要好。于是前一天晚上漫步到园子里来时就临时起意爬上了树,然后偷偷用姬氏往日在梨园唱戏制的精致小匕首将他们几个经常喜欢坐的那根树干给磨折了一大半,并在心头暗暗想:这就是老天给你们的教训!   晋楚穆一昏就是大半日,直到酉时三刻才再苏醒,一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晋楚恪,本来晋楚恪在屋子里小憩,突然听到外头说晋楚穆和晋楚上晌午时从树上掉落下来,心里一慌,知道出事了,才突然有些后悔前一晚一时冲动在树干上头动的手脚,就在半晌前她才来到晋楚穆的屋子里,见晋楚上、晋楚染几个都在,就小声问道:“四哥怎么样了?有事没有?”   晋楚谢吁出一口气,低声道:“其余倒没什么大事,就是摔落时平之的腿断了,大约是伤了骨头。”   晋楚恪问:“那怎么办?”   静了片刻,晋楚上懊恼道:“都怪我!我要是抓住他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晋楚染也道:“都怪我,要是我没有也要上去,树干根本不会断!”   晋楚谢道:“好了!不要再自责了!这事儿完全是天灾,怪不得任何人的!”   晋楚恪听言,暗暗舒了口气,并没有人发现树干上的端倪,就扯不到自己身上,于是轻声道:“你们先去用饭吧!我替你们照看一会儿!”   晋楚染原不想去的,眼睛久久凝视着床上的晋楚穆,“我不吃了,我想等着四哥哥醒过来。”   晋楚恪走过去推她道:“快去吧!要照顾病人的话,饿着自己总是不行的!”   晋楚上看了晋楚谢一眼。   晋楚谢拉一拉晋楚染道:“恪儿说得没错,还是先去用饭吧!”   晋楚染叹息一声,只得应了。   待得三人走后,晋楚恪缓身跪在晋楚穆的床前掖一掖晋楚穆的被子,语气忏悔道:“他们方才说得都不对,是我……昨晚上是我……”话尚没有说出口,她紧接着又叹息两声,模样泫然欲涕,“是我……”   晋楚穆慢慢挣开眼睛,看住晋楚恪问:“是你什么?”   晋楚恪一惊。   “你醒了?”   晋楚穆“嗯”一声,“是你什么?”   晋楚恪“哦”一声,拎起袖子抹一把脸,轻笑道:“是我没有拉住小六去找你们,”她深吸一口气,低眸又道,“如果晌午时分我去落英阁拉住小六的话,你们就不会出事了。”   晋楚穆淡淡一笑,“没事的,”想了想,忙又问,“竖之呢?他还好吗?”   晋楚恪蹙眉:“你还担心他做什么?他一点事都没有,只有你伤得最重!二哥已经来看过你了。”   晋楚穆摇头道:“我没事。”   晋楚恪盯住晋楚穆:“你还没事呢!你腿都……”晋楚恪话还未说完,晋楚穆面色一紧,随即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腿,他感到右腿有一种剧烈的疼痛钻上心头,忍不住“啊”了一声。   他侧目死死盯住晋楚恪问:“我腿怎么了?”   晋楚恪蹙眉摇头。   晋楚穆支起半个身子,大声问:“我腿究竟怎么了?”   晋楚恪低声道:“二哥说,你腿摔断了。”   “摔断了?”   晋楚穆眉宇紧蹙,又问:“还能好吗?”   晋楚恪摇头,“我不知道,但二哥的意思是……”   晋楚穆焦急问:“二哥哥说什么?!”   晋楚恪道:“难。”   晋楚穆身子一软,后脑摔落在枕头上,不再言语。   自此之后,晋楚穆就一直没有再理睬过晋楚染。   晋楚染渐渐也能看出晋楚穆的变化,她心里也一直觉得晋楚穆之所以右腿会跛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因而为了让晋楚穆心里能够舒服些,平日里都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实在避不过躲不过的,就迟到早退。但凡晋楚穆喜欢去的地方,晋楚染从不会踏足寸尺,但凡晋楚穆喜欢的东西,晋楚染也从不会沾染分毫。   晋楚穆一侧头从亭子里看到了晋楚染和晋楚谢,面色一凛,忙大步跨出来看住晋楚染,冷声质问:“你来做什么?”   晋楚染低头,“哦”一声,“我原是路过,没注意到四哥也在这里,我这就走。”说着,她就回身要离开。   晋楚谢一蹙眉,伸手要拉。   晋楚穆眉头一皱,打出折扇,冷笑一声道:“成日里的做成这副可怜样子究竟给谁看啊!”   晋楚染蓦地停下脚步。   晋楚谢看住晋楚穆道:“这话过分了!”   晋楚穆“哼”一声。   晋楚谢道:“当时发生那种事情谁都不想的,你记恨了小六这么多年,也够了吧,况且还是小六及时过来找我你才不至于落下更大的病根!”   晋楚穆侧目瞪住晋楚谢道:“千万不必用这话来诓我,我一睁眼见到的在照顾我的人可不是她,二哥,我一直敬重你,你又何必为了她,来拉低身份向我扯谎!”   晋楚谢道:“我何必扯谎,已经说过很多次,我可以用我的人品保证,我所说得字字属实。”   晋楚穆一低眸。   反正他是不信。   晋楚染吁出一口气,走过去拉住晋楚谢的衣袖,低声道:“二哥哥,算了,不必再说了。”   晋楚谢看一眼晋楚染。   然后他摇一摇头。   晋楚穆面上露出讥讽的轻笑,随即抬眸视住晋楚染道:“你记住,从始至终,我从没要求过你要怎样去做,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心甘情愿做的,也全是你自己的决定,与我无干。与人无尤。”   晋楚染一挣眉。   晋楚穆语气清冷得没有一丝感情,完全不是晋楚染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四哥哥,“我不想再跟你有一丝的牵扯。”   晋楚染心头一酸,点一点头,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但她终究忍住了。   晋楚谢蹙眉道:“晋楚穆,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六?即便在那件事情上头小六有错,但小六已经委屈自己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释怀?”   晋楚穆轻哼一声,视住晋楚谢道:“她委屈?”说着斜眸扫一眼晋楚染,“那我呢?这么些年,我不委屈?!现在的一切惩罚都是她该得的!”   晋楚谢问:“你是在惩罚小六?”   晋楚穆沉默不言。   晋楚谢吁出一口气,紧紧看住晋楚穆道:“你就是不相信我们的话是吧?”   晋楚穆道了:“是,”随后又道,“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晋楚谢朝前一步,小声道:“有的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   晋楚穆却道:“那就不劳二哥操心了。”   晋楚谢盯住晋楚穆片刻,跟着一点头,“日后有你后悔的,”说完,他回身拉过晋楚染道,“我们走。”   晋楚穆立在原地望住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其实也并不好过。但他不甘心,他就是始终不甘心。他恨。他恨上苍的不公。他恨这么多年来的冷嘲热讽。他更恨为什么当年只有他成了个跛子,而其他人全都没事。 第029章 来迟了   晋楚谢送晋楚染回到落英阁后才吁出一口气来:“他受伤之后说话一直就是这样刻薄,对谁都一样,小六你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晋楚染轻“嗯”一声,点一点头。   晋楚谢离开后,晋楚染才回身,缓步进了屋子,小玉打了热水过来,“六姑娘,时候不早了,方才晚些时候老祖宗遣了若春姐姐过来说明儿一大早要六姑娘去一趟秋爽斋,老祖宗有话要说。”   晋楚染低眸问:“老祖宗是单要我一个人去?”   小玉拧了一把帕子递给晋楚染道:“听若春姐姐的意思,好像是家中的少爷姑娘们都要去。”   晋楚染一面抹一把脸,一面点头道:“我晓得了。”   简单洗漱后,晋楚染就静静地躺在床上,心中藏着事情,翻来覆去睡不着,仰面看着木架上头挂着的落栗色纱帐,大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虽说晋楚谢叫晋楚染不要多心,但她怎么可能不多心,她心里头清楚晋楚穆怪她,讨厌他,甚至恨她,她的存在对于晋楚穆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伤害,本来已经结痂了的伤疤,看到她就会重新被撕开。   一次又一次地被撕开。   她懂,所以她不怪晋楚穆。但终归来说,她还是会觉得难过的。毕竟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想的。在那次事情中,她也失去了一个原本疼爱她的四哥哥。   其实小玉早看出了几分晋楚染神色不对,但晋楚染没说,她就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翌日清晨,黄澄澄的旭阳刚从东面含羞的露出脸来,微风中带有丝丝凉意,晋楚染跟着若夏来到秋爽斋时,里头许多人都已经在了。晋楚是、晋楚谢坐在左手一二的位置上正各自低眸慢慢匀着热茶,晋楚上、晋楚穆、晋楚恪则是坐在右手边的三个位置上,晋楚染打眼就看见晋楚上懒洋洋地斜靠在椅子上头,满面的百无聊赖,于是就使了个眼色轻轻觑他一眼,目光在流传间不小心就与一侧的晋楚穆对上,他一如往日冰冷似是腊月冰窖般的眸色不禁让晋楚染身子一震,忙就挪开了视线。   晋楚恪白皙面庞上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合乎体统,“小六又来的这样迟。”   晋楚染含笑:“原是我起迟了,动作又慢,才来的稍晚了些,不想倒让众人等了。这是小六的错,小六在这里陪不是了。”   晋楚穆却冷笑一声,淡淡的语气中透着几许讥讽:“知道自己行动慢还起得这样迟,专程来惹人不快的吗?还叫老祖宗等,没规矩!”   晋楚谢缓缓放下茶盏笑道:“老祖宗还没说话呢!你们两个这一唱一和的倒是在先行兴师问罪么?”   晋楚染忙道:“二哥哥不必替我说话,原就是我来迟了。”   老祖宗原本歪身在莲花五福靠被软椅上,见了晋楚染,又听了这一番话,不禁叹息,停住正在食指上摩挲着红宝石纹金戒指的拇指,一面慢慢直起身子,一面笑对晋楚染招手:“小六,快坐到我身边来,让老祖宗能够好好瞧瞧你!”   晋楚染道了一声:“是。”而后,就大步走到老祖宗身侧半跪在地上,仰面望住老祖宗道:“老祖宗不必担虑,小六身子已经大好了。”   老祖宗抬手抚一抚晋楚染的脸颊,笑着点头道:“是大好了,看小脸儿上头的颜色仿佛都好看了许多。”话音刚落,若春、若夏就搬来了一把牡丹竹叶纹路木漆椅让晋楚染好坐下。   晋楚染缓身坐在了老祖宗身侧。   老祖宗拉住晋楚染的手笑道:“还得多亏了谢儿。”说着,老祖宗目光就看向晋楚谢。   晋楚谢不免陪笑:“治病救人原本就是为医之人的职责,并不算什么。何况还是小六。更得尽心了。”   老祖宗听言点了点头,满意一笑,“这话受用。”   过了一会儿,晋楚上抬眼看住晋楚谢问:“也不知二哥哥这几日在紫薇城里医官当得可还好?”   晋楚谢笑着摇了摇头:“在宫里行事不过处处小心谨慎,步步如履薄冰,求个不出错罢了。”   随即晋楚恪也笑道:“二哥哥这才入宫几日,稍有不适应也属正常,但凭着二哥哥的为人本事,日后必定是会在宫中走出一片天地来的。”   晋楚是抿了一口茶,眼睛看住晋楚恪道:“三妹妹倒很是看好二弟。”   晋楚恪微笑看着晋楚是:“那可不,如果就连自己的同胞亲哥哥都不看好,我还能看好谁呢?”   晋楚是抿嘴冷冷一笑,并不继续言语,视线悄然落在晋楚穆的身上。   晋楚穆面色不动。   老祖宗含笑道:“恪儿这话说得也是,谢儿医术日渐精进,日后必定能在翰林医官院平步青云,况宫里还有德妃娘娘互相照应着,日后习惯就好了。”   正说着,姬氏就已经端着一碟酥饼掀帘进了来,后头跟着红儿并染梅阁几个屋里伺候的小丫鬟,“老祖宗,这些酥饼可是小厨房才刚做好的,热着呢,最是好吃的时候,老祖宗赶紧尝尝。”   老祖宗并不在意酥饼如何,只笑看一眼姬氏,随后道:“也给他们几个小的上了一样的?”   姬氏笑道:“可不嘛!都上了!一模一样的!”说着,姬氏就回身一摆手,红儿早已将酥饼碟盏分别上在了他们各自的小桌上头。   红儿悄声退下。   晋楚上最是喜欢这些东西,于是就忍不住拿了一块尝,眉宇一挣,忙道:“嗯!好吃!”   晋楚恪侧目看一眼晋楚上,语气怀疑:“有这么好吃吗?”说着,自己就也好奇地拿了一块尝了,只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呀。”   晋楚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晋楚谢看了看晋楚上,随即又看了看晋楚染,见晋楚染坐在老祖宗身侧并不方便,于是就缓缓拿过自己手边的那一碟递了过去,并道:“小六,你不尝尝?”   晋楚染听声忙回头笑应一声,正要去伸手拿,老祖宗就一把握住了她抬起的手拍一拍,却举眸笑看姬氏道:“你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姬氏一挣眉,赶紧含笑回道:“谢儿原是自己争气才得了个翰林紫金医官,也是离不开往日老祖宗、老爷的调教缘故,”说着,歇了片刻,她才又道,“我倒是听说过安国侯府的小侯爷,那才是人中龙凤呢!”她一面说着,一面看一眼晋楚谢,“谢儿竟一丝都比不得,还要看是儿、穆儿和上儿他们几个的了!”   晋楚是听言,面上含着无奈的笑,微微一摇头道:“大奶奶这话我可不敢应承,小侯爷那厮尊贵,哪是我这等庸常能比拟得了的?”   这话听着颇酸。 第030章 见见世面   晋楚染看着晋楚是,心里倒是觉得他这话也是说得太过妄自菲薄了些,小侯爷北堂熠煜虽说长相确实俊美,身份也确实尊贵,但也不至于好到让晋楚是这等人把自己比作庸常之辈的地步。   至少晋楚染以前就从没遇到过比北堂熠煜还要更难相处的人。   这个北堂熠煜的性子谁碰上谁倒霉。   老祖宗“哦”一声,好奇问晋楚是:“怎么说?”   晋楚是冷笑一声道:“老祖宗是不知道,这个小侯爷的眼光比天还高,就仗着自己面上有几分容貌,肚子里有几分才华,身份比常人尊贵些就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世间能让他看上的不过只有两个人而已。”   晋楚恪也好奇,忙问:“哪两个人?”   晋楚是轻轻一笑,“当今的东宫太子殿下轩辕泽粼和二殿下轩辕季风。”   晋楚穆不乏浅笑,“这么听着,我倒觉着这个小侯爷挺有些意思的。”   老祖宗微笑道:“小侯爷的生母轩辕荷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当年算是下嫁入了安国侯府,后来生了一子北堂熠煜,深得安国侯喜爱,说是聪慧无比,府邸里向来多宠着些倒也无可厚非,而皇后娘娘又乃是安国侯的亲妹,亲上加亲的缘故,这小侯爷跟太子殿下走得近些也很正常。”   晋楚恪蹙眉问:“那二殿下?”   老祖宗却笑,“宫中风云瞬息万变,想来德妃娘娘心中必然有数。说起来若是安国侯府能和信阳侯府果真能走到一块儿去,也不乏是一件好事。”   晋楚是不屑:“走到一块儿?”话音未落,他就笑哼一声。   老祖宗看着晋楚是模样颇觉好笑。   老祖宗心头跟明镜一般,依着晋楚是现在的神情表现,必是曾跟小侯爷有过些许过节。   晋楚上撑坐起来道:“我也听说过,这个安国侯府的小侯爷不仅眼界颇高,而且是无人敢惹的,听闻有一次他去八大街,因着不快活就当场生生卸了一姑娘的胳膊。”   老祖宗轻声问:“听闻?”   晋楚上余光瞄一眼晋楚谢。   晋楚谢不理。   于是晋楚上就清了清嗓子,“就是……外头的市井传言。”   老祖宗一皱眉,“以后这种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信口乱说。”   晋楚上道了“是”。   老祖宗问:“你们一个个的都这样说,我倒是奇了,这个小侯爷当真这样目中无人?安国侯府的家教不至于如此吧!”   晋楚谢含着浅浅的笑,“老祖宗目中无人这话用的真好。”   老祖宗大睁眼睛问:“怎么?”   晋楚谢笑看一眼晋楚是:“昨日我在宫中当值,见许多人都在说小侯爷在前朝为了荆楚和蛮夷的事情跟大哥在言语间杠上了,并且没给大哥留半分颜面。”   晋楚是听了这话,心里头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小侯爷非要主张攻打蛮夷,蛮夷乃粗莽之邦,不曾有过教化,毫无人性可言,一个个百姓全都不知生死为何物,轩辕若举兵攻打这样的粗莽族邦,如何能占得半分胜算,况且还有荆楚、波斯虎视眈眈!”   晋楚染点头,这次她倒是觉着晋楚是说得对,大肆举兵攻打这样的地方即便胜了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老祖宗听言眉头轻皱,默了片刻,她才缓缓道:“先不说这么多,今儿叫你们来,其实是因着过两日安国侯府要给小侯爷做弱冠之礼的缘故,安国侯府的请帖昨晚就已经发到府上了,咱们信阳侯府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侯爷有公务在身不得应席,原本理应是儿代为出面,但既然是儿跟小侯爷已有了口角争论,那么是儿这次就不便出面了,”说着,老祖宗看一眼晋楚谢,“谢儿,你去罢。”   晋楚谢讶异:“我一个人?”   老祖宗“嗯”一声,点了点头。   晋楚谢笑:“往日连大哥都招架不住小侯爷的唇枪舌剑,就凭着我一个人哪能行,别去了反而让信阳侯府没脸。”   老祖宗含笑问:“你怕?”   晋楚谢笑看晋楚染一眼,随即又回眸对老祖宗道:“老祖宗,我不是怕,我的意思是,我想带着小六一块儿去,也好壮壮信阳侯府的声势。”   老祖宗轻笑,“小六能给你壮什么声势?”   晋楚染心里很清楚晋楚谢的意思,不禁低一低头。   晋楚谢含笑道:“这些日子我在宫中当值也晓得了不少事,小六初次入宫可是就已经深受德妃娘娘以及太子殿下、二殿下的喜欢了!最重要的是,小六还认识安国侯府的小侯爷!想来小六去了,小侯爷不会不给几分薄面。”   老祖宗眉宇一蹙,侧目凝望住晋楚染。   晋楚染一抬眸,忙低声道:“其实我和小侯爷也不算认识,不过就是在宫中时一个偶然的机会,曾有过一面之缘罢了。话都没说上几句,又怎么能说是认识呢?”   老祖宗长吁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么谢儿就带着恪儿和小六一块儿去罢。恪儿也到了该嫁的年纪了,出去多见见人也是好的,若是看上了喜欢的,就回来跟老祖宗说,我替你做主。”说完,老祖宗就向晋楚恪望一眼。   晋楚恪面上一羞,脸颊烧得绯红,小声道:“老祖宗。”   晋楚染却忍不住暗暗想,老祖宗是有多想把自己弄到宫里头去给德妃挡那些明枪暗箭?   姬氏听言,心中深觉老祖宗在晋楚恪身上用了心,于是眸光忙看住晋楚恪道:“还不谢过老祖宗!”   晋楚恪抿嘴一笑,“恪儿多谢老祖宗。”   老祖宗一挥手道:“一家人,有什么可谢来谢去的,”说着,她看着姬氏道,“我心里头原比你更希望恪儿能嫁的好。”   姬氏点头。   晋楚谢却一挣眉,其实他心里头原并不想带着晋楚恪,但这个时候却偏偏又没办法回绝。随后,晋楚谢就向晋楚上使了个眼色。   晋楚上会意,便赶紧道了:“老祖宗,这样的话,我也要去!”   老祖宗双眸看住晋楚上,神色有些不解,问道:“你去做什么?”   晋楚上稍一挺眉,含笑道:“其实我早就想去安国侯府邸打探虚实了,听说安国侯府邸的园子比紫薇城里的艮岳奢华精美并不差分毫,就连太子殿下、二殿下都总喜欢往安国侯府跑,我也想亲眼看看这个安国侯府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老祖宗若不答应,说到底,我竟还比不得三姐和小六呢!”   老祖宗问:“怎么说?”   晋楚上道:“三姐和小六都入宫见识过了,只有我还是整日待在家中的天井里,没机会出去看一看外头的模样。”   姬氏也道:“却也是,男子终归不比女子,更要多出去看看外头才会更有眼界,更有见识,我倒是晓得安国侯府的小侯爷日日在外头跑,几乎无一日歇着的,安国侯府小侯爷的名声可不是只在宫中和咱们之间响亮,早就在市井之间也传遍了,有哪个不晓得小侯爷的杀伐果断,聪敏机智?”   老祖宗问姬氏:“你又晓得了?”   姬氏瞬间一怔,随后又笑道:“是啊老祖宗,连我都晓得了,可见不一般。否则,我方才怎会说出谢儿一丝比不得的话?”   老祖宗叹息一声,目光看住晋楚上,想了想才道:“那你们几个就一块儿去罢,”随后,她接着却又道,“但届时你们几个不准在安国侯府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说着,老祖宗一指晋楚上,“特别是你!”   晋楚上眨眼一笑道:“老祖宗,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就算再怎么胡闹,也不至于在人家弱冠之礼上头胡闹。”   老祖宗笑“嗯”一声,“你知道分寸就好,也不小了,该懂得其中利害了。”   说了大约半晌的话,日上三竿,老祖宗打了个哈欠,说是要再回去睡个回笼觉,于是就让众人都先退下了。 第031章 蹚浑水   出来秋爽斋后,晋楚是面上带着一抹高傲的笑走过晋楚谢的身侧,随即不屑的看他一眼:“你们几个好好计划着吧!届时在小侯爷的弱冠之礼上头可千万别丢了信阳侯府的脸面!”   晋楚谢含着浅淡的笑道:“多谢大哥提醒,我自会小心筹划应对的。”   晋楚是摇了摇头,哂笑一声,然后抬脚独自离开,前头是晋楚穆和晋楚恪两个正在走着,晋楚是步过去,又看着晋楚恪问:“恪儿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你不是想学古琴的么?正好今日有空,我可教你!”   晋楚恪侧目看一眼晋楚穆,含笑道:“不必了,我刚答应了穆儿,今日要跟他一起去园子里看荷花的。”   晋楚是觑一眼晋楚穆,一挣眉道:“那就算了。”晋楚是一直以来最看不起的就是晋楚穆,一个跛子,走出去也实在是太过丢了信阳侯府的脸面。   晋楚染、晋楚谢、晋楚上三个走在后头,晋楚上道:“怎么也没想到,四哥现在倒是跟三姐走得最近,”说着,他不免叹息一声,“往日时光终归不能复返了!”   晋楚谢笑,“四弟的性子自从那次受伤后就变得完全跟以前不一样了。”   晋楚染低眸,“都怪我。”   晋楚谢侧目看住晋楚染道:“你也是,总要这么说,怪你?跟你有什么关系呢?那是天灾!并非人祸!”   晋楚染叹息一摇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终归我是那个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件事我怎么都是脱不了干系的。二哥哥实在不必时时为我开脱。”   晋楚谢不免吁出一口气来。   晋楚上不禁蹙起眉头道:“不过四哥也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发生那样的事情谁也不愿意,他的脾气也好,怒气也罢,我们都已经容忍了这么多年,还不够么?现在每日见着,依然是那样板着个脸,好想是谁欠了他几千万两银票似的。”   晋楚染看住晋楚上,轻声道:“其实四哥已经很好了,要是换做你我,还指不定怎么着呢!”   晋楚谢淡淡一笑,摇头道:“凭着这样乱,小六竟还有心思去安国侯府帮北堂仲轩解决问题,咱们信阳侯府邸里头还有一堆自家问题没有解决呢!”   晋楚上不解:“去安国侯府帮北堂仲轩?这是什么意思?”说着,晋楚上目光就看向晋楚谢。   晋楚谢轻轻叹息一声:“方才原是小六算准了的,才故意要我说那种话,好让老祖宗同意我带她去安国侯府。”他随即瞧了一眼晋楚染。   晋楚上听言,更加不明所以。   晋楚染笑着一摇头道:“四哥的事儿都存在这么多年了,也不是说能解决就能解决了的。”   晋楚上忙问:“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晋楚染侧目看一眼晋楚上道:“昨晚上小玉跟我说今儿一早老祖宗要我们来秋爽斋有事情要交代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就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所以今儿早上我就先去了一趟文华阁找二哥哥套好了话。”   晋楚上问:“那你们两个为何没有一块儿过来?”   晋楚染笑道:“自是不能一块儿的。”   晋楚上又问:“那你又是怎么能猜到今儿要说的事情?你又不是老祖宗肚子里的蛔虫。”   晋楚染淡淡一笑,看一眼晋楚谢道:“多亏了前儿二哥哥带我去了一趟八大街,正好遇着安国侯府的二少爷北堂仲轩,他说了好些话,里头就提到了这两日安国侯府要为小侯爷做弱冠之礼的事儿。”   晋楚上斜目瞧了瞧晋楚谢:“你去八大街竟然不带我?”   晋楚谢瞅晋楚上:“现在这是重点吗?”   晋楚上道:“怎么不是?以前都是我们两个一块儿去的。”正说着,随即他又猛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晋楚染道:“你见过子伯了?”   晋楚染点头,“不仅见过,还听了他的不少遭遇,”说着,晋楚染就悄然看了一眼晋楚谢,“当时心中颇为不忿,然后头脑再一热,我就决定要出手帮他一帮了。”   晋楚上戳一戳晋楚染,“说话看二哥哥干什么?”他不乏继续坏笑道:“你也看出二哥哥跟子伯的关系不一般了?”   晋楚谢蹙眉道:“胡说什么?!”   晋楚染也笑,“也因为这个缘故才更要帮了。”   晋楚谢无奈,沉沉出了几口粗气。   晋楚上憋着笑。   晋楚染轻笑一声,随即看住晋楚谢道:“好了,不跟你闹了。”   晋楚谢面色这才平复下来。   静了一会儿,晋楚上忽出声问:“你们怎么晓得大哥一定不会去?”   晋楚谢道:“我在宫里早就听闻大哥跟小侯爷的关系不佳,依着大哥的性子自是不会肯去安国侯府的。”   晋楚上道:“这么说来,我还挺欣赏那个小侯爷的,大哥那个做派,时时刻刻不忘摆个架子,看着就让人来气。”   晋楚谢道:“你不是一直看不惯小侯爷的么?”   晋楚染好奇:“看不惯小侯爷?”   晋楚上道:“那是子伯先入为主,我又没见过小侯爷,只听子伯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今儿听二哥哥这么一说,我倒感觉这个小侯爷也没有那么可恶。至少对于大哥这种人的看不惯,我跟他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不用给什么太好的脸色。大哥和小侯爷嘛,我可以勉强选一下安国侯府小侯爷。”   晋楚染笑:“其实这个小侯爷,确实不太好相处。”   晋楚谢问:“你不是只见过他一面吗?”   晋楚染点头,“是。但有些东西只见一面就已经能看得出来了。”   晋楚谢却笑,“我倒觉得不尽然。有些人就是特别会在人前伪装自己。”   晋楚染问:“你是说小侯爷在伪装自己?”   晋楚谢一耸肩,淡淡道:“说不好。”   晋楚染笑看着晋楚谢一挺眉。   她觉着晋楚谢现在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还没有见过北堂熠煜,等他见过了北堂熠煜就一定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北堂熠煜的待人接物给晋楚染的印象只有两个字:“冰冷”。   片刻,晋楚上吁出一口气道:“原是你们施计想帮子伯,倒是把原本不知情的我也拉下水了,这又怎么说?”   晋楚染望住晋楚上笑道:“我们三个不本来就是共同进退的吗?”   晋楚上一挑眉,随即打了个响指,“这话我爱听,”说着,他又侧过脸去看住晋楚染,悄声问,“可是小六,你准备怎么帮子伯?”   晋楚染想了想道:“这次先让他把那个汉白玉屏风还回去,弱冠之礼可不是小事,必要再准备一份厚礼才行。”   晋楚上惊道:“汉白玉屏风?那可是子伯生母奶奶留下的东西,他好容易才弄到手,能愿意乖乖还回去?”   晋楚谢轻笑,“他会的。”   晋楚上又道:“汉白玉屏风他都能还,那这份厚礼嘛倒是就更加简单了。”   晋楚染摇一摇头,“五哥哥,你错了,这份厚礼可并不简单。”   晋楚上看住晋楚染问:“怎么说?”   晋楚染轻轻一蹙眉道:“其实所谓厚礼并非要多么贵重,而是一定要直击人心。这才最难。”   晋楚谢听言点头,“确实,这是要花心思的。”   晋楚染“嗯”一声。   晋楚上叹息道:“要说安国侯府也一样是一地鸡毛,这些年里头的错综复杂并不比咱们信阳侯府邸少上半分。小六你是怎么想的,偏要去蹚这趟浑水,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晋楚染耸一耸肩:“没办法,答应人家的事情就要做到嘛,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晋楚上看住晋楚谢:“安国侯府里头的那位小侯爷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小六跟他对着干,恐怕讨不着什么好果子吧?”   晋楚谢浅浅一笑:“我何曾没劝过?”   晋楚染却道:“安国侯府和信阳侯府在轩辕是齐名的,他能把我怎样?”   晋楚上摇一摇头:“看来二哥哥确实没告诉你小侯爷的为人秉性。”   晋楚染笑道:“方才在老祖宗那里我也听了个大概,倒也没觉着怎样,不过平日里为人娇惯些罢了。”   晋楚上看着晋楚染小声道:“在老祖宗那里谁敢放开来说?”   晋楚染不解:“什么意思?”   晋楚染听晋楚上话里的语气好像还有他话,看着面上神色也颇为严肃,就不禁提起了一颗心来。   晋楚上道:“方才在老祖宗那里说小侯爷在八大街卸了姑娘的胳膊都是搂着说的。怕吓着老祖宗。”   晋楚染问:“那究竟是怎样?”   晋楚上看一眼晋楚谢。   晋楚谢就道:“那晚上正好我跟竖之去了八大街找子伯,小侯爷那厮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八大街里的一个姑娘生生卸了两条胳膊,两条腿,还挖了一双眼睛,割了舌头,最后见她没死,他就直接将人放在酱缸里做成了人彘。”   晋楚上看住晋楚染道:“这个小侯爷在八大街竟连一丝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可见下手狠辣。”   晋楚染问:“那后来那个人彘怎么样了?”   晋楚上道:“据说后来他把人彘带回了府邸日日赏玩。以他的手段,想来如今早就被大卸八块了吧!”   晋楚染蹙眉:“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   晋楚上轻笑着摇头道:“哪里有什么缘故,那厮就说姑娘十指纤纤,眼睛也挺好看的,嘴巴更是很会说话,他心里很喜欢,所以就想要把美好的东西永远留下。”   晋楚染不解:“这算是什么理由?草菅人命吗?”   晋楚上笑,“草菅人命又怎样?他可是小侯爷!”   晋楚染心中十分不忿却又的确有些害怕了。   但她却又觉得北堂熠煜这个人看上去虽然不好相处,但也不像是晋楚上、晋楚谢所言的那种恶人。   她恍惚了。   恶人有长得那么好看的吗?   晋楚上抬手拍一拍晋楚染的后背。   晋楚染身子一震。   晋楚谢笑问:“怎么?怕了?”   晋楚染忙挣眉道:“我才没有怕呢!”   晋楚谢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晋楚染轻“哼”一声,微微低眸道:“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不该后悔退缩。”   晋楚上一撇嘴,朝晋楚染竖出了一个大拇指:“小六。有胆量!女中豪杰!”   晋楚染吞了一口唾沫:“怕什么!”   晋楚上道:“对!怕什么!即便出了事,不还有我们呢吗?我们顶不住,不还有侯爷吗?他小侯爷再怎么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也终归不能把侯爷怎么样吧!”   晋楚染看一眼晋楚谢。   晋楚谢阐眉点头。   晋楚染这才稍稍安心。 第032章 龙凤呈祥   晋楚谢、晋楚上、晋楚恪,还有晋楚染四人正坐在驱行往安国侯府邸的马车上头,因着是去出席小侯爷北堂熠煜的弱冠之礼,出来府邸前,老祖宗和姬氏也都已经再三交代过,去了安国侯府的一举一动都绝不能失了信阳侯府的尊贵体面。   他们几个身上也都一水儿的换上了锦绣华服,衣裳袍子全然用蜀锦绡纱作衬,足金捻线,宝石镶嵌,晋楚恪、晋楚染裙摆上头的祥云银凤绣纹鲜艳无比,晋楚谢、晋楚上袖口边侧竹叶紫气东来彩绣辉煌夺目。   一阵微风拂过,掀起了马车侧面的小帘,外头一柱清润阳光静静透入,耀得晋楚染发鬓间斜插的一枝珍珠步摇隐隐流光,晋楚谢靠在一侧,一直静静凝视着晋楚染,他能看出她现在心头的紧张,前儿晚上,晋楚染去过文华阁找晋楚谢,“二哥哥,我知道该让北堂仲轩送什么厚礼了!”   晋楚谢看住晋楚染,好奇问:“是什么?”   晋楚染笑道:“送个龙凤呈祥。”   晋楚谢蹙眉:“龙凤呈祥?”   晋楚染“嗯”一声,点了点头。   晋楚谢神色慎然道:“可是龙凤呈祥乃皇家御用的花样,绝不能拿来胡乱开玩笑,龙凤花样用在侯府,若是被人大肆张扬了出去,传到了宫中皇上的耳朵里,那么,无论是安国侯府,还是信阳侯府都逃脱不了干系,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在这种事情上头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再另外想个法子吧!”   晋楚染摇头道:“再过两日就是小侯爷的弱冠之礼,已经来不及了,二哥哥,我也晓得在侯府之中只能用玄蟒花样做饰,但是依我看来,安国侯功高震主,亲上加亲,心里绝不可能没有一丝企图。”   晋楚谢问:“你的意思是?”   晋楚染看住晋楚谢道:“我是想要投其所好,”顿了一下,她接着又道,“信阳侯见了这份礼心里头必知其中寓意,再由北堂仲轩送过去,信阳侯定会感到老怀安慰。”   晋楚谢问:“你就这么确信?”   晋楚染含笑道:“这种事情成日憋闷在心里终于有一个儿子能看出来愿意为他分担一些,他能不感到安慰吗?”   晋楚谢道:“我的意思是你就这么确信安国侯对轩辕国有企图之心?”   晋楚染看了看晋楚谢,“嗯”了一声道:“二哥哥,我且这么问你吧!如果换做是你,功高震主,手握兵权,几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离天下的至高之位只有一步之遥时,你又会不会甘心永远居于人下?”   晋楚谢想了想,摇一摇头,随即却又道:“可是轩辕朝堂除了安国侯还有侯爷坐镇,安国侯若有心想要作祟恐怕不容易绕过侯爷吧?”   晋楚染点头,“是啊!所以安国侯直到如今也并没有暴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但他心里这样想却是一定的,”说着,晋楚染看住晋楚谢,身子稍稍凑近,又小声道,“还有侯爷也是一样,你敢说他就完全没有存着一丝黄雀在后的企图之心吗?反正我是不信。”   晋楚谢睨住晋楚染问:“你想怎么做?”   晋楚染低声道:“前儿我已经让小玉联系了江南那边的一处炼厂,不日应该就有杆火会运送来府邸,到时候还要麻烦二哥哥暗中帮忙接一接才好。”   晋楚谢“哦”一声,看住晋楚染道:“原来你就是来找我做这件事情的,你早就想好要先斩后奏了是不是?”   晋楚染也不瞒着,含笑点头,“若当时不赶紧下决定,恐怕杆火就会赶不上小侯爷的弱冠之礼了。”   晋楚谢抬手用力一点晋楚染的额际,“以前没看出来,你胆子可真是大!你就没想过若是安国侯真的就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有企图心的话,你这么做,后果会是什么?”   晋楚染吁出一口气,笑道:“那也不会怎样啊!”   晋楚谢轻轻一蹙眉,神色不解地看着晋楚染。   晋楚染笑,“终归这份礼最后是北堂仲轩去送,只要杆火运送这一层二哥哥做得好,这事再怎么也怪不到咱们信阳侯府的头上来,即便北堂仲轩供出了我们,也无济于事,皇上只会觉得安国侯府想要诬陷咱们信阳侯府,但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安国侯怎么也不会容许自己的亲生儿子出事的吧!况且二哥哥也说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晋楚谢听言,悄然低眸,“你早想好了。”   晋楚染稍一侧身,道:“是,但走这一步却也是无奈之举,北堂仲轩的在安国侯府的处境已经是退无可退了,他想要在安国侯府里谋得一席之地,也只能赌这一次。”   晋楚谢看住晋楚染问:“你不会是想一箭双雕吧?”   “一箭双雕?”晋楚染先是一惑,跟着目光扫过晋楚谢,眼见他神色稍显担虑,她随即就反应过来,心中一哂笑,不禁轻蹙眉头,笑着一摇头道,“二哥哥想多了。我只是真心想帮北堂仲轩而已。”   晋楚谢举眸凝视了晋楚染许久后,才肯缓缓点头道:“好。我信你。杆火什么时候到京都?我去接就是。”   晋楚染淡淡道:“大约后日一早。”   晋楚染正出神想着,马车忽然一个踉跄停下,晋楚恪身子往前一冲,差点没坐稳,不免“哎呦”一声,轻蹙眉头,一把挑起帘子问:“怎么回事?”   小厮立在车下,听见声音,赶紧回身陪笑道:“姑娘、少爷,安国侯府已经到了。”   晋楚恪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紧视着小厮道:“就不能停得慢些?”   小厮忙低头,“三姑娘说得是。奴才下次一定注意。”   晋楚恪一挑眉,“还有下次?”   小厮低头连声道:“没有了……没有了……”   晋楚谢拍一拍晋楚恪后背,“好了,教训两句就行了,赶紧下车,别误了时辰。”说着,他就一侧身掠过晋楚恪,下了马车。   晋楚恪觑一眼晋楚谢,只得稍稍一吁气,放过小厮,紧接着就也出了去。   晋楚上侧目看一眼晋楚染,觉得她乖乖的,就道:“想什么呢!到了!”   晋楚染这才回神过来,颔首“哦”了一声。   四人一进去安国侯府,里头就有一丫鬟出来迎人,长相十分清秀,身上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束腰绡裙,满面都是笑意,说话声音十分温柔细腻:“来的可是信阳侯府的几位少爷姑娘?”   晋楚谢含笑上前一步,“正是。”   丫鬟稍福一福身,也微笑道:“请少爷姑娘跟随奴婢来。” 第033章 平分秋色   丫鬟领在前头,走了不消半晌,一行人就来到了正殿,里头已经坐着不少人,晋楚染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上头的安国侯北堂鹭和大奶奶轩辕荷,一个面露威严,一个笑语盈盈,北堂鹭一身湛青色袍衫,用玉簪高高拢起的发间夹杂着几许白发,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但面目看着却要比轩辕雄风年轻了许多,他看住晋楚谢问:“今日小儿弱冠之礼,信阳侯奉皇命外出巡查也就罢了,但何以信阳侯府的文华殿却没到来?可是看不起小儿?”   一上来就给个下马威,晋楚染心中笃定,晋楚是跟北堂熠煜在前朝政见相左的事,已经传到了安国侯的耳朵里。   晋楚谢面对安国侯的咄咄逼人也并不露怯,只含笑道:“让侯爷失望了,原是因为大哥前儿里跟小侯爷在朝上闹了些不愉快,大哥这才不敢来扰了小侯爷的弱冠之礼,老祖宗无法,只好叫我们几个一起来顶个数了,也不至于在侯爷面前失了安国侯府的礼数。”   晋楚谢这话说得在理却又不失双方颜面。   北堂鹭打量着晋楚谢,“听闻你前儿里刚任了翰林院的紫金医官?”   晋楚谢平声道了:“是。”   “二少爷年纪轻轻就任了翰林紫金医官,前途不可限量!”   北堂鹭还未说话,司徒左都督司徒立就已经爽朗笑了两声站起身来,声音粗犷,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拍了拍晋楚谢。   司徒立毕竟是常年习武之人,手劲极大,晋楚谢肩头一吃痛,眉宇不禁一蹙,随后才道:“左都督这话实在抬举了。我年纪轻,日后还需要多加历练。”   司徒立嘴角一勾,瞥住晋楚谢,哂笑道:“年轻人,知道就好。”   说话间,轩辕荷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晋楚染的身上挪开,随后,稍一抬手指了指晋楚染问:“那是信阳侯府的几姑娘?”   晋楚上一杵晋楚染。   晋楚染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忙上前一福身道:“大奶奶安。”   晋楚谢含笑道:“这是我家六姑娘晋楚染。”   轩辕荷上下端详了晋楚染一会儿,一挺眉道:“六姑娘。我还以为是三姑娘呢!”   晋楚谢轻轻一笑,跟着拉过晋楚恪出来,道:“这才是我家三姑娘晋楚恪!”   轩辕荷看了看晋楚染,又看了看晋楚恪,不免笑道:“是呢!恪儿还是有小时候的影子!”跟着却又道:“不过我确实没见过这位六姑娘,那时候我去信阳侯府邸做客,六姑娘还没出生呢!”   晋楚染觉着也是,她也没见过轩辕荷。   但她又觉着奇怪,自她有记忆起,信阳侯府和安国侯府就一直不大对付,从无私密往来,但轩辕荷以前却居然还去过信阳侯府做客。   北堂鹭看一眼晋楚上,问晋楚谢:“那是谁?”   晋楚上听安国侯说的话里总是夹枪带棒的,心里早就不爽了,当下忽然被北堂鹭点名,于是轻轻一笑,上前走了几步,眼睛视住北堂鹭道:“我是晋楚上。”   语气并不算太过恭敬。   北堂鹭问:“晋楚上?”说着,他左右看了看殿内众人,不屑一笑。   司徒立陪笑:“晋楚上,确实不曾晓得。”   晋楚上也抿嘴一笑,面上云淡风轻,却稍一侧身,看住司徒立问道:“大人随身佩剑,是习武之人?”   司徒立笑而不言。   坐在司徒立对面的尉迟正,而立已过,身上穿着一件玄色袍子,道:“还用你说!司徒大人乃是轩辕左都督。”   晋楚上回身笑看他一眼,挑眉笑问:“那你又是谁?”   “我乃督察院左佥督御史尉迟正。”   晋楚上“哦”一声,看住尉迟正点一点头,随后又扭头看一眼司徒立,笑吟吟道:“尽管放心。我会让你们记住我的。”   晋楚谢轻轻一笑道:“晋楚上乃是我五弟。今年刚至舞象之年,若是言语间有什么得罪的,还请各位大人能多包涵。”   说完,晋楚谢就让小厮奉上了贺礼,乃是一对血玉如意,阳光从窗纱间漏进殿来,白玉中带一丝红色脉络,清晰可见,色正而不邪,水头好,不带一丝杂质,没有一条绺裂,柄端上头细细雕镂着凤凰祥云的图案,殿上的大人们眼睛都看直了,就连北堂鹭都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北堂鹭才缓缓起身道:“这玉如意我见得多了,但这血玉如意确实难得。”   晋楚谢余光扫视一圈,看着周围一群人满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虽觉不屑,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合礼的笑容,“这是侯爷前儿出门临走时特地再三交代下来一定要送给安国侯府小侯爷庆贺弱冠的礼物,信阳侯府小小心意,还望安国侯府不要嫌弃礼轻才是。”   北堂鹭直直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那对血玉如意,晋楚谢说完,他只连声道了:“是。”而后才又道:“信阳侯费心了。”   晋楚染低眸轻笑,像血玉如意一般的东西,在信阳侯府里简直多如牛毛,根本就不值一提,她小时候还不小心摔碎过一尊紫玉菩萨呢,就跟玩儿似的,也没人在意过,从小到大,她睡觉时枕头下压着的就是一块血玉凤凰佩,一压就是十年。   导致她现在看到血玉的东西就嫌烦。   怎得到了安国侯府这里,不过区区一对血玉如意就反而成了罕物?   太稀奇了!   晋楚染正想着,耳边就听见轩辕荷轻轻然的声音道:“既然东西送到了,你们也都可安心了,你们都是小辈,去后面园子里一块儿玩吧!许多少爷姑娘都在后面园子里呢!都互相认识认识!”   一时,四人退出。   才往园子方向走着,晋楚染就忍不住好奇问:“这血玉如意竟这么宝贝的吗?”   晋楚谢敲一下晋楚染的脑袋,“你是被老祖宗宠惯了,血玉制得东西你从小就当做玩具,当然不觉着它宝贝值钱!但这东西确实是个罕物!”   晋楚染问:“咱们府里这样多的东西,竟然安国侯府却没有这些东西吗?”   晋楚谢一挺眉,撇一撇嘴。   晋楚染看晋楚谢的模样,不免也轻笑着一抿嘴,“刚才看正殿里面的那些人见到那对血玉如意的样子,还真是好笑!”   晋楚上听言,忙出声道:“是了,方才听那些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晋楚恪吁气道:“也不晓得侯爷究竟在前朝竖了多少敌人。”   晋楚谢轻声道:“信阳侯府和安国侯府近几年来除了面子上头的必要应酬工程外,私下里几乎不曾有过多往来,慢慢的,信阳侯府和安国侯府在前朝就分派成了两个党羽,势力不相上下,再加上后宫里头德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平分秋色,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晋楚染心里“咯噔”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轩辕雄风一定是想让两侯互相牵制。   那么短期内这个格局就很难被打破。   而晋楚染晓得,这个格局对她十分不利。   晋楚染不免叹息一声。   晋楚上笑问:“你叹什么气啊?”   晋楚染侧目看一眼晋楚上,轻笑着摇一摇头。   晋楚恪忽一把拉住晋楚上,“园子就在前头,你来这里不就是想看的吗?”   晋楚上“哦”一声就被硬生生拖走。   晋楚上回头,面上神色看上去很是为难。   晋楚谢朝他努一努嘴,示意他就去吧!   晋楚上见到,也只得无奈去了。   晋楚谢拍一拍晋楚染,“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晚上的杆火不会有事的。”   晋楚染抬眸视一眼晋楚谢,“嗯”了一声。 第034章 借一步说话   紧走了几步,终于到了园子里头,四周都围着绿油油的林荫,左右满植紫色的花架藤萝和红色的贴梗海棠,花团锦簇,紫藤萝的枝叶茂密,花序大而下垂,花色淡雅,贴梗海棠树姿婆娑,花朵开得鲜润丰腴,颜色绚烂耀目,仿若丹霞,我们沿着石子小径走着,两旁的柳树枝条交疏,绿叶圆润,每一片的纹理都细致美丽,每一点绿色入眼都是生机勃勃。晋楚染笑道:“格局虽是精致,但比起艮岳还是差了不少。”   晋楚谢笑,“但侯府能做到这般也已经算是不错了。”   晋楚染看住晋楚谢笑道:“二哥哥,你说这安国侯可会是把银子都花在了建这园子上头?”   晋楚谢听言忍不住“呵呵”笑两声,随后点头道:“倒是有可能。”   正说着,晋楚染见贴梗海棠开得好看,就伸手想摘一朵下来,但还未碰到,她就听见晋楚恪“啊”地在不远处大叫了一声。   晋楚染一怔,随即跟晋楚谢对视一眼。   两人忙就抬脚小跑过去。   晋楚染见北堂熠煜手站在晋楚恪面前,一袭月白衣衫的领口微微敞开,他指间正拈着一朵小小的贴梗海棠,片刻后,他一抬手将贴梗海棠缓缓凑到鼻尖轻轻一嗅,鲜艳的红色把他光洁的面庞衬托得更加白皙,倏忽一抬眸,看住晋楚恪的眸中透着分明的冷峻,“谁让你碰的?”   晋楚恪早晓得北堂熠煜的大名,八大街那事她也颇有耳闻,心里十分惧怕,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衣上垂下的纱带,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两步,低着头,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这海棠开得好看才……”   晋楚恪还没说完,北堂熠煜就冷笑一声,打断了她:“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晋楚恪吓得舔一舔唇,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晋楚染看一眼晋楚上。   晋楚上就站在旁边人群中抱臂看戏,满脸的事不关己。   对晋楚恪就跟陌生人一般冷漠。   北堂熠煜眉宇稍稍一抬,鄙夷笑道:“看来信阳侯府的几位少爷姑娘并不想为你说话。”   晋楚谢一怔。   北堂熠煜看一眼晋楚谢,淡淡道:“既然你碰坏了我园子里的海棠,就拿你这一双手来赔,可好?”   晋楚恪吓得眼中泪水不停打转。   北堂熠煜轻笑道:“不过今儿看在你是信阳侯府的三姑娘,我就不跟你太过计较。”   晋楚恪稍吁出一口气。   北堂熠煜却又语气森森道:“只斩了你这碰了海棠的右手也就罢了。”   晋楚恪脸色一白。   说着,北堂熠煜就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出来,银色的刀刃在阳光下显得那样锋利,他一面用刀刃打一打晋楚恪的脸,一面目光悄然看住晋楚谢,似是挑衅,“反正我也听说,信阳侯府的二少爷医术精湛,想来即便我今日废了你的右手,也是无甚大碍的。”   晋楚恪泪眼涟涟的看向晋楚谢,唤道:“二哥。”   晋楚谢一蹙眉。   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晋楚染忍无可忍,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小侯爷,我三姐究竟犯了轩辕律法的哪一条,要小侯爷你废了她的右手才罢?”晋楚染这话一问,她耳边就已经能听到旁边人群里不少的窃窃私语,她不用多想也晓得那些人说得是什么。   左不过就是那些类似于说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罢了。   北堂熠煜看一眼晋楚染,却刻意凑近道:“又见面了。晋家的六姑娘。”   晋楚染轻笑一声,也不回北堂熠煜的话,只问:“小侯爷是想对我三姐动用私刑吗?”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一步步走近问:“动用私刑?”过了片刻,他又沉声道:“姑娘恐怕不晓得,这是江湖恩怨,江湖上有一句话是叫做:江湖事,江湖了。”   晋楚染回视住北堂熠煜道:“小侯爷恐怕记错了!”随即她又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小侯爷慎言,谁都晓得,我三姐乃是信阳侯府的三姑娘,跟江湖根本没有一点干系。”   北堂熠煜正要说话,后头北堂仲轩就大步过来道:“这是怎么了?”   晋楚染见北堂仲轩,心里稍稍吁出一口气,忙上前道:“原是我三姐的过错,摘了小侯爷园子里的一朵贴梗海棠。”   北堂仲轩正要说话,北堂佳赫就也循声过来,抢先笑道:“小侯爷的?”   晋楚染抬眸看住北堂佳赫不言。   北堂佳赫走到晋楚染面前来,阴森一笑道:“这园子是安国侯府的园子,什么时候成了他小侯爷一个人的了?”   晋楚染低眸,“原是我说错了。”   北堂佳赫却又道:“你没有说错,你哪里说错了?小侯爷深受老爷器重,自是比不得我们这起子,日后是要接爵位的,园子当然是他的了!”   晋楚染蹙眉。   北堂熠煜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大哥这话说得的确在理,那么我想要处置谁大哥应该不会有什么二话吧?”   北堂仲轩轻扯一扯北堂佳赫的银织衣袖。   北堂佳赫目光轻轻扫过晋楚恪,轻笑道:“好歹她也是信阳侯府的三姑娘,三弟这么做,就不怕信阳侯到时候过来寻衅滋事?”   北堂熠煜笑,“可惜信阳侯是绝不会为了府中区区一位三姑娘来打破现在各方制约的平衡。”   晋楚染忙道:“小侯爷错了!依侯爷的性子,他是绝不能容忍安国侯府欺负到信阳侯府的头上来的!无论是谁!”说着,晋楚染紧紧睨住北堂熠煜,走近了两步,又小声道:“安国侯想的东西,其实侯爷也是一样的!小侯爷应该懂我的意思!”   北堂佳赫轻轻一笑。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半晌,双眸中透出一抹极为犀利的目光,眼睛随即扫过去盯住晋楚恪,轻声道:“也好,今儿我就看在众人都为你求情的份上就饶过你这一回,我劝你日后做人还是都绕着我些,若是你以后再让我撞上一回,事情可就没今日这么简单就能了了。”   晋楚恪早被吓得愣住了,只是点头。   晋楚谢过去拍一拍晋楚恪道:“还不快给小侯爷道歉!”   晋楚恪还没缓过来,根本就无法说话。   晋楚谢含笑道:“多谢两位少爷为我这不成事的三妹妹求情,”说着,他看一眼北堂熠煜,“也多谢小侯爷宽宏大量。”   北堂熠煜觑他一眼,冷哼一声。   他心里根本一点儿都看不起晋楚谢,却倒是对晋楚上、晋楚染刮目相看。   晋楚染沉沉呼出一口气,终于将一直提着的心完全放下。   晋楚谢看着北堂熠煜,觉得他十分无理,但是又不敢招惹,只是一低眸,转身步到晋楚染身侧,并关心问道:“小六,怎么样?没事吧?”   晋楚染摇一摇头,“我没事,”跟着她又指了指前面正呆立在原地的晋楚恪,“你还是去看看三姐吧!”   晋楚谢点头“嗯”一声,抬脚就走了过去。   片刻,晋楚上也过来晋楚染这边,觑一眼晋楚恪,蹙眉问晋楚染:“好好儿的,你救她做什么?”   晋楚染不免侧目看一眼晋楚上,“三姐是跟你在一块儿的,你怎么能在旁边看着见死不救呢?”   晋楚上不屑道:“我原本又不乐意跟她在一块儿,是她非要拉着我。”   晋楚染眼睛紧紧瞅着晋楚上。   晋楚上回视过去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就是打心眼儿里不想救她!”   晋楚染一抿嘴,睨了他一眼。   须臾,方才围观一圈的少爷姑娘们也都渐渐散去了。   北堂佳赫早叹息了一声,独自离开。   北堂仲轩则是暗中跟晋楚谢对视了一眼,才转身渐行渐远,出去了园子。   北堂熠煜却一直立在原地,笑哼一声,嘴角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走到晋楚染面前道:“六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晋楚染一惊,抬眸看他问:“小侯爷这是唱得哪一出?”   北堂熠煜也没等晋楚染答应,就一把握住晋楚染的手腕欲要强行带走她,晋楚上赶紧出手相拦,却被北堂熠煜一掌打飞,晋楚谢跟本还没反应过来,当晋楚上喊晋楚谢时,他才反应过来,但晋楚染已经不知道被北堂熠煜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晋楚谢忙跑到晋楚上面前问:“怎么回事?”   晋楚上捂着胸口道:“北堂熠煜带走了小六。”   晋楚谢见晋楚上像是受伤,赶紧给他把了脉,一会儿,晋楚谢吁出一口气道:“没什么事大事,歇半刻就会好的。”   晋楚上轻咳两声,望着晋楚染被带走的方向,“是北堂熠煜没有出力。”   晋楚谢道:“看来小侯爷还是有分寸的。”   晋楚上蹙眉:“可是小六。”   晋楚谢一抬手打断:“小六不会怎样的。” 第035章 各取所需   走了半晌,晋楚染被北堂熠煜带到了一座石山旁,石山是用太湖石叠筑,质地玲珑剔透、姿态灵秀飘逸,左右跨于水池之上,山势险峻,磴道陡峭,晋楚染第一次来安国侯府,并不认识各处,略显慌乱地左右看了看,“我劝小侯爷赶紧把我送回去,不要对我做什么过激的事情,晋楚上、晋楚谢都在,我若出了事,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北堂熠煜听了晋楚染的话颇觉好笑,“他们?”然后一把松开晋楚染的手腕,退后两步,挑眉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笑问道:“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晋楚染之前听了晋楚上说北堂熠煜的事,心里对他为人本就已经有些发怵。   方才她又为了晋楚恪惹得北堂熠煜十分不快。   现在手心冰凉仿佛腊月里屋子外檐上头倒挂着的冰柱子。   晋楚染暗自搓了搓手。   她心里觉着这下北堂熠煜必定是不会给她吃上什么好果子的。   这么一想来,晋楚染就更害怕了。   晋楚染颔首视着自己的绣鞋,思忖着若是这个时候再不出言威胁威胁北堂熠煜,恐怕自己的小命就要保不住了。   于是,晋楚染一抬眸,看住北堂熠煜道:“小侯爷,你不能伤害我。”   北堂熠煜抱臂含笑,回视着晋楚染,淡淡问:“我伤害了你又怎样?即便我现在出手杀了你又怎样?”   晋楚染蹙眉道:“我若在安国侯府出事,老爷还有老祖宗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北堂熠煜笑哼一声,“我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目中无人的口气让晋楚染一时听得傻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道:“小侯爷,不谈信阳侯府和安国侯府在前朝的恩怨,其实咱们两个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实在没有必要废这个力气杀我,你留我一命,说不准日后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呢!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群仇人强吧!”   北堂熠煜笑看住晋楚染,“杀你?”他说着点点头,过了片刻,他朝晋楚染走近了两步,将脸凑到晋楚染耳边,又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你的井水没有犯了我的河水?”   晋楚染蹙眉“啊”了一声,疑惑地扭头看住北堂熠煜。   “小侯爷的话我听不懂。”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   “如果小侯爷是因为我方才帮我三姐说话惹了小侯爷不快,那我道歉就是,毕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姐被小侯爷砍了右手。”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晋楚染懵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北堂熠煜指的是什么。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一会儿,才道:“看来你是真没想到。”   晋楚染蹙眉。   北堂熠煜这个人一步就是三个坑。   她也不敢点头,生怕错了什么。   北堂熠煜语气轻轻然道:“你跟着晋楚谢在八大街早见过了北堂仲轩。”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好像早就已经洞悉一切一般。   晋楚染一怔,眼睛直直地看住北堂熠煜。   这事儿他怎么会知道?   她又一次被惊了。   北堂熠煜却笑,“京都城里的一举一动没有我北堂熠煜不晓得的。”   晋楚染也笑道:“你想套我的话?”   北堂熠煜不屑道:“没有必要。今晚你和晋楚谢为北堂仲轩准备的杆火我已经早派人截了。”   晋楚染死死地看住北堂熠煜,心中隐隐有怒火,却又不得发作,“什么杆火?”   北堂熠煜轻蹙眉头,“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你还要跟我装吗?”   晋楚染睨着北堂熠煜,他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并不像是想要套话故意装的,于是,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北堂熠煜道:“不许信阳侯府的人再出手帮助子伯。”   晋楚染不解,“为什么?”   北堂熠煜道:“不为什么。”   “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   晋楚染视着北堂熠煜,“那我就只好让小侯爷失望了。”   北堂熠煜含笑道:“若是我见到你再帮子伯,我就把你和晋楚谢偷买龙凤呈祥杆火的事情透露给皇上,你应该晓得,我入宫做事十分方便,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再好好想想孰轻孰重!”   晋楚染却笑哼一声,“小侯爷用这个来威胁我也实在是太过小看我晋楚染了,小侯爷要透露就透露,我根本不在乎。”   北堂熠煜挣眉道:“株连九族。死的并不止你一个,信阳侯府里的人你不为他们想想?那些可都是你的亲人。”   晋楚染吁出一口气来,看着北堂熠煜道:“小侯爷,我说过了,我不在乎。”   北堂熠煜听言,身子一震。   有意思!   “你不在乎?”   “他们的生死根本与我无关。”   “那你方才为何要救晋楚恪?”   “因为这么做,对于我来说,有好处。”   “有好处?”   晋楚染点头,“小侯爷,你有着令人艳羡的人生,你永远不会理解我的做法,既然不会理解,就不要多问。”   “你想做什么?”   “我说过了,不要多问。”   北堂熠煜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或许咱们两个可以联手。”   “联手?”   “各取所需。”   晋楚染不免一笑,“小侯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需要却不得的?”   北堂熠煜轻笑,“我想要的,你也不懂。”   晋楚染挣眉,一颔首,轻“嗯”了一声。   晋楚染回身要走,北堂熠煜一把拉住:“你还没有回答我!”   晋楚染看一眼北堂熠煜,“小侯爷玩笑开开就算了,不要为难我了。”   “为难?”   晋楚染吁出一口气,看住北堂熠煜道:“我不认为小侯爷方才说得话是认真的。”   北堂熠煜蹙眉:“我没有开玩笑。我方才的话你可以认真考虑。”   晋楚染不乏轻笑一声。   话音刚落,就听见“轰”一声,烟花骤然绽放,璀璨了整个天际,流星般的火花从天空直落,龙凤呈祥图案的杆火轻悬在半空中游走,伴随着浅金、银白、洗绿、淡紫、清蓝、粉红的星火,宛如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不知不觉已经暮色四合,晋楚染惊呆了,猛地一回身,正好看见北堂熠煜含笑的俊脸,良久,才缓过神来,蹙眉问:“你没有?”   北堂熠煜凑近晋楚染面前,含笑道:“毕竟是一番心意,总不能浪费。”   晋楚染不解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摇一摇头,“你可知道画蛇添足跟画龙点睛的区别是什么?”   晋楚染蹙眉。   北堂熠煜道:“本身是龙还是蛇的区别。”   晋楚染听北堂熠煜话中意思,仿佛是说她的这个做法对于北堂仲轩来说是画蛇添足?   “你到底是在挖苦我呢?还是在取笑二少爷呢?”   “都有,”说着,北堂熠煜笑看着晋楚染,又道,“烟花、杆火都很好看。你回去也可以好好想一想我方才说得话,到底要不要跟我联手各取所需。”   晋楚染死死盯住北堂熠煜,她这才深深感觉到北堂熠煜的不简单。   但北堂熠煜真的是能够信任的吗?   他们两个人的目的真的不会相互冲突吗?   她现在并不能完全肯定。   而且他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联手?   随后,晋楚染轻轻一低眸,“小侯爷,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北堂熠煜勾唇一笑,“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有一种预感,你会答应的。”   晋楚染并不会哒,只问道:“小侯爷到底准不准备让我回府了?”   北堂熠煜舒眉轻“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 第036章 见面   晋楚染不得不承认,那日在安国侯府北堂熠煜说要跟她联手的一番话确实让她动了心思。因而回到信阳侯府后,一连两日她都在考虑这个事情,其实跟北堂熠煜联手并不是完全不行,只是她实在弄不清楚北堂熠煜的企图究竟是什么,就在她看来,北堂熠煜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一定知道一些自己并不知道的内情。还有那日在安国侯府的杆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晋楚染回来后也问过晋楚谢和晋楚上,但他们都说不知道,晋楚谢说是当时看见晋楚恪的状况不太好,所以一早就带着她回到了信阳侯府休息,而晋楚上性子向来粗枝大叶,他一直以为事情十分顺利,就也没有多想。晋楚染无法,只能自己琢磨着再想别的办法去了解,却就在翌日大早上,晋楚谢就去了落英阁找晋楚染,看样子像是有话要说。   晋楚染刚迎了晋楚谢进来屋子,茶还未上,晋楚谢就忙道:“下午我们一起去一趟八大街。”   晋楚染不解:“八大街?”   晋楚谢道:“子伯说是想与你见一面,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晋楚染看住晋楚谢问:“重要的话?跟我说?”   晋楚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免轻轻蹙眉道:“我也不晓得他想要跟你说什么。”   晋楚染好奇,有话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晋楚谢?他是不够信任晋楚谢?还是那话实在是太重要了?   但如果北堂仲轩连晋楚谢都不信任了,又怎么可能会有话想要跟自己说呢?   难道与北堂熠煜有关?   于是,晋楚染忙问:“什么时候?”   晋楚谢道:“未时三刻,到时候我来落英阁找你。”   晋楚染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要问他。”   申时的太阳光从东窗透进来,被镂空细花的木纱窗阁筛成了斑驳的淡黄碎花条纹,落在北堂仲轩的前额,交错纵横,杂乱无序,就好像将他的脸生生割裂成了两半。晋楚染问:“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   北堂仲轩视住晋楚染道:“你前儿也在安国侯府见了北堂熠煜的为人做派,以为如何?”   晋楚染笑道:“不如何。”   北堂仲轩道:“我后来听小厮说,你那日整个下午都在跟北堂熠煜在一起?”   晋楚染笑,“是,”随即看一眼北堂仲轩,又道,“你觉得我被他收买了?”   北堂仲轩稍稍低眸,并不说话。   晋楚谢忙看住北堂仲轩道:“子伯,小六不是这样的人。”   北堂仲轩抬眸觑了一眼晋楚谢。   晋楚谢点头。   北堂仲轩轻轻吁出一口气,又问晋楚染:“那么接下来你想要如何?”   晋楚染看住北堂仲轩问:“接下去该如何,取决于你现在对我有多坦诚。”   北堂仲轩稍稍蹙眉问:“什么意思?”   晋楚染一低眸道:“我后来一直被小侯爷耗着,也不知道那日后面发生的事情,我要二少爷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都告诉我一遍。”   北堂仲轩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而后,晋楚染视着北堂仲轩问:“那个杆火可是你放的?”   北堂仲轩一笑,许久才道:“不是。”   晋楚染随即又问:“那是谁?”   “还有谁?北堂熠煜!”说时,北堂仲轩语气一横!   北堂熠煜!   真是他。   原来北堂熠煜没有骗她。   他真的知道整件事情。   他也真的截了杆火。   晋楚染侧目看住晋楚谢,“杆火进了京都不是就一直由二哥哥保管着的吗?怎么却跑到了小侯爷的手里?”   晋楚谢蹙眉:“我也不晓得。”   晋楚染颇有些心急道:“二哥哥!东西被人截了你却什么都不晓得?这不是太荒唐了吗?”   晋楚谢回声道:“那日事情发生太多,我根本无暇顾及。”   晋楚染叹息。   她脑子里忽又想起北堂熠煜的那句话:“你可知道画蛇添足跟画龙点睛的区别是什么?”   晋楚染这才恍然大悟,不免生笑。   他北堂熠煜是翱翔九天的苍龙。   而北堂仲轩就只能是蜷缩在地上的黑蛇。   晋楚谢歇了一口气道:“小六、子伯,你们尽管放心,下次我一定更小心行事。”   北堂仲轩忙道:“与你无关,是北堂熠煜太过狡猾,诡计多端。”   晋楚染却摇一摇头。   晋楚谢不解问:“小六,你摇头做什么?”   晋楚染轻笑:“没什么。”但她心里却是深深觉得无论是晋楚谢也好,还是北堂仲轩也好,他们都只会一味地指责别人,而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们说北堂熠煜狡猾,其实又何尝不是他们太过迟钝。   他们说北堂熠煜诡计多端,其实又何尝不是是他们过于愚昧木讷。   晋楚染正出神想着,耳边却就突然听见屋门好像是被“吱吖”一声打开了,她身子猛然一惊,随即一回头就看见北堂熠煜已经静静地站在了后头,“小侯爷?”晋楚染下意识地一问。   北堂熠煜一面打着扇子,一面笑道:“这屋子里头可真是热闹!”   北堂仲轩起身如临大敌:“你来做什么?”   北堂熠煜环视一圈,笑道:“这屋子本来就是我的。”   北堂仲轩气咻咻,“你说什么?”   北堂熠煜轻笑道:“二哥不知道这屋子一直都是我花钱包着的?只是平日里给二哥用罢了!”   北堂仲轩无话可说。   晋楚谢随即却站起来道:“北堂熠煜!你说话可不要太过分了!”   北堂熠煜含笑看住晋楚谢:“这是安国侯府的家事,还用不着信阳侯府的二少爷来多管闲事。”   晋楚谢挣目道:“你们好歹是亲兄弟,何必弄得跟仇人一般?”   北堂熠煜缓声道:“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晋楚谢听言,半晌不出声,跟着就走到了晋楚染的身侧拉起她:“小六。我们走。”   晋楚染起身还没走出两步,北堂熠煜就横手一拦,笑对晋楚谢道:“你可以走。但她不行。”   晋楚谢瞪住北堂熠煜,“我信阳侯府的人也还轮不到你来管!”   “我还有话要跟她说。”   “不准!” 第037章 还是不要喝了!   片刻后,北堂熠煜面上带笑,淡淡道:“那前儿杆火的事我还记着呢,”说着,他侧目看一眼晋楚谢,“我可就要在皇上或是皇后娘娘面前不客气了。”   晋楚谢怒目回盯住他。   晋楚染一把挣开晋楚谢的手,走到北堂熠煜的面前,“小侯爷今日是来搅局的吗?”   北堂熠煜笑看晋楚染,“这还不够明显吗?”   北堂仲轩瞅着北堂熠煜:“你果然在监视我。”   晋楚谢一怔。   他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是。”   北堂熠煜转过头去看住北堂仲轩,面上轻轻一笑。   北堂仲轩也盯住北堂熠煜。   须臾,晋楚谢轻哼一声,回身拉开门,大步离开。   北堂仲轩身子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眉宇不禁一蹙,忙就抬脚追了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北堂熠煜和晋楚染两个人。   北堂熠煜朝晋楚染走了两步问:“可想好了?”   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道:“想什么?”   北堂熠煜一笑,随即道:“联手。”   晋楚染叹息一声道:“小侯爷并没有给我一个一定要跟你联手的理由。”   北堂熠煜笑,“这还需要理由吗?”   晋楚染点头:“需要。”   北堂熠煜视住晋楚染道:“六姑娘就不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吗?”   晋楚染一怔。   北堂熠煜一转身坐在桌子上头,挣眉对晋楚染道:“你我一样都不肯安于现状,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晋楚染摇头:“不够,远远不够。而且我不信。”   北堂熠煜问:“为什么?”   晋楚染笑道:“小侯爷只是在投其所好罢了。”   北堂熠煜问:“投谁所好?”   晋楚染道:“我。”   北堂熠煜看一眼晋楚染,轻笑道:“你也太过看得起自己了。”   晋楚染反问:“不是吗?小侯爷什么没有?为什么不肯安于现状?”   北堂熠煜也反问:“六姑娘什么没有,为什么不肯安于现状?”   晋楚染轻笑一声道:“我的处境跟小侯爷不一样,作为女子,我必是要为自己多做打算的。可小侯爷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将来理所当然承袭侯爷的爵位,一生富贵荣华。”   “你是这样想的吗?”   晋楚染面对北堂熠煜的问话,点了点头。   她就是这样想的。   北堂熠煜却一笑,“但在我看来,六姑娘自小被信阳侯府老祖宗养在身边,也没什么可愁的,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日后只要凭着老祖宗的宠爱,六姑娘好生寻觅一个如意郎君再是理所当然不过,又有什么可打算的?”   晋楚染视住北堂熠煜道:“小侯爷这是在强词夺理。”说完,她就拿起杯盏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来,但还未入口,就被北堂熠煜夺过。   “还是不要喝了。”   晋楚染奇了:“为什么?”   北堂熠煜倏然从桌子上头下来,拉过晋楚染的手腕道:“八大街的茶可不好喝,若要喝茶,我带你另去一处。”一面说着,北堂熠煜一面就抬脚拽着晋楚染一起走了出去。   晋楚染不解问:“干嘛走得这么急?”   北堂熠煜小声道:“先不要多问。我也没有办法解释。”   晋楚染侧头望着北堂熠煜的神色,仿佛颇为严肃,一时也已经明显能感觉到氛围不对,于是蹙眉问:“出什么事情了?”   北堂熠煜沉声道:“走就是了。”   晋楚染欲要回头,北堂熠煜忙用力一拽,“不要回头!”   晋楚染更加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北堂熠煜带着晋楚染一直往集市里头凑,“方才你要喝的茶中有毒。”   晋楚染听言头皮一麻,“有毒?”   北堂熠煜“嗯”一声。   “为什么?我从未与人结仇,为什么要下毒害我?”   “那人并不是想要下毒害你。”   “那是害谁?”   话刚出口,晋楚染就突然明白了,“那人是想要害小侯爷你?”   北堂熠煜点头。   晋楚染接着问:“究竟是谁想要害你?”   北堂熠煜一笑。   晋楚染面色着急:“到底是谁?”   北堂熠煜侧目看一眼晋楚染,叹息一声道:“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晋楚染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相信?”   北堂熠煜挣了挣眉,放缓下脚步,看住晋楚染道:“是北堂佳赫。”   北堂佳赫!   晋楚染面色一惊:“大少爷?”   北堂熠煜吁出一口气,无奈道:“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也没有放弃杀我。”   晋楚染心中好奇,想要回头看一眼究竟,视线还未过肩就已经被北堂熠煜挡住,他一拉晋楚染的头发,“不想死就不要回头。”   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道:“为什么不能回头,北堂佳赫就算看到了我又怎样?我跟他又没什么恩怨,他还能想杀我?”   北堂熠煜含笑道:“你现在跟我在一起,对于他来说就已经是仇人了。”   晋楚染怀疑地看住北堂熠煜:“不至于吧!”   北堂熠煜一松手,“你若不信,你就试试看。”   晋楚染“切”一声,“我才不试呢!”   北堂熠煜叹息。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你总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总?”   晋楚染睁大了眼睛。   “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是用这种眼神一直看着我。”   晋楚染想了想,的确是,于是,不免笑道:“看你好看啊!”   北堂熠煜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夸他好看,但像晋楚染这样如此光明正大地当面夸,还真是第一次!   过了一会儿,他淡淡道:“我知道。”   晋楚染抬眸看他一眼,轻轻一笑,随后却也道:“我也知道了。”   晋楚染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北堂熠煜一时并未听懂,于是问:“你知道什么了?”   晋楚染一笑,随即深吸一口气,看住北堂熠煜道:“我跟你联手。”   北堂熠煜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问:“你说什么?”   晋楚染轻笑了笑道:“我说我想好了,我跟你联手。咱们各取所需。”   北堂熠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是什么让你这样就下定了主意?”   晋楚染侧目含笑看住北堂熠煜:“是你。或者说,是北堂佳赫。” 第038章 助纣为虐   湖面很静,静得像一匹缎色的丝绸。一缕缕阳光轻抚着水面,使人觉得无比的明亮。偶尔会有一阵阵微风吹过,划过水面,泛起层层星星点点的波纹。晋楚染站在一颗翠绿的梧桐树下,忍不住想着老祖宗方才在秋爽斋对她说的话:“你也见过小侯爷了,觉得他人如何?”   当时姬氏也在:“小侯爷为人可是与传闻中的一般无二?”   姬氏平日里并不常来秋爽斋,晋楚染十分敏觉地嗅出了老祖宗话中的意思,于是一挣眉,看住姬氏问:“三姐难道没有告诉二奶奶?”   姬氏不解:“告诉什么?”   老祖宗听言也看向姬氏。   片刻,老祖宗问晋楚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晋楚染低眸,“既然三姐没有说,我又怎么好先说。”   姬氏焦急:“小六,你快点告诉我,恪儿前儿在安国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祖宗神色严肃地看着晋楚染道:“小六,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北堂家和晋家都是朝廷上头的中流砥柱,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事情都不会是小事,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这一点,你也是应该明白的。”   晋楚染点了点头,“老祖宗,我明白,”说着,她叹息一声,才又道,“三姐那日在信阳侯府信手摘了小侯爷园子里的一朵贴梗海棠,惹恼了小侯爷,然后小侯爷差点就要斩了三姐的右手,幸而众人一道拦下了。”说完,晋楚染稍稍侧目用余光瞥了姬氏一眼。   姬氏听言身子一震。   不过摘了一朵花就要斩下恪儿的右手,这个小侯爷为人也太过凌厉,绝不能让恪儿嫁入安国侯府。   “老祖宗,恪儿虽不成才,却也不能将她往火坑里推啊!”   姬氏眉间紧紧蹙着,忙起身望住老祖宗道。   老祖宗叹息一声,眼睛又看住晋楚染问:“小侯爷当真如此?”   晋楚染点头,“老祖宗若不信小六的话大可以去问二哥哥还有五哥哥,当时他们也都在场的。后来二哥哥见三姐状态不好,还先带了三姐回府呢!”   姬氏大睁着眼睛道:“是是是!我记着呢!那日我还问恪儿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老祖宗盯住姬氏:“那你怎么不来告诉我?”   姬氏道:“后来我听恪儿说她是累了就也没多想。谁能晓得她原是被小侯爷吓得?”   老祖宗一摇头,“你平日里对恪儿也是太过骄纵了才会把她养成如今这般,且不说小侯爷的做法对与错,恪儿去到安国侯府没有问过就信手摘了人家园子的贴梗海棠就是她的不对。”   姬氏低眸:“老祖宗说得是,”随后,又道,“但那个小侯爷风评也一直都不甚好,恪儿愚笨,实在配不上小侯爷的尊贵体面。”   老祖宗叹息,“我也看出来了,”又一摆手,小声道,“容我再想想该怎么着。”   晋楚染也早就看出来了,老祖宗是有意让晋楚恪去安国侯府,欲要把晋楚恪跟北堂熠煜凑成一对,但奈何两人第一次见面,北堂熠煜就给晋楚恪一个下马威,说是给晋楚恪一个下马威,不如说是给信阳侯府的人一个下马威。   若不是她已经决定跟北堂熠煜联手,她才不会管这档子事呢!   晋楚染不免一笑。   “喂!”   有人从后头拍了她一下。   晋楚染心中一骇。   一回头看见是北堂熠煜,心中就更惊讶了:“怎么是你?”她左右看了看,蹙眉问:“你怎么进来的?”   北堂熠煜叹息一声,抱臂含笑道:“你们信阳侯府的墙砌得也太矮了些!”   晋楚染看了看他,“你来干什么?”   北堂熠煜笑,“来看你呀!”   晋楚染“切”一声,翻了个白眼问:“你觉得我会信吗?”   北堂熠煜挣眉道:“为什么不信。”   晋楚染无奈一摇头,侧过头去,看了一会儿远处漂浮着的朵朵白云,渐行渐近,然后忽出声问:“北堂熠煜我问你,你喜欢我三姐吗?”   北堂熠煜撇嘴一笑,缓缓摇头道:“不喜欢,”随即看一眼晋楚染,又问,“怎么了?”   晋楚染一笑,“老祖宗和二奶奶可是打着主意要把我三姐嫁给你呢!”   北堂熠煜一阐眉:“那是不可能的。”   晋楚染不解地看着北堂熠煜。   “让你三姐进安国侯府的门,那是不可能的。”   北堂熠煜语气笃定。   晋楚染点头,觉得也是,“万一三姐是信阳侯府安插过去的眼线呢?”说着,她笑看一眼北堂熠煜,“是吧?”   北堂熠煜点头,他又看了看晋楚染,“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晋楚染一哂笑,拉长了声音,“你—做—梦。”   过了一会儿,北堂熠煜道:“你们信阳侯府守备可真稀疏,我都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了,居然没有一个小厮发现端倪。”   晋楚染看了看北堂熠煜,“你以为信阳侯府跟你们安国侯府一样生怕别人去偷袭吗?”   北堂熠煜却叹道:“可是想一想,其实你们信阳侯府在朝廷上也得罪了不少人,”说着,他“啧啧”了两声,“要说不怕死,还是你们信阳侯府的人厉害。”   晋楚染轻轻一笑,侧目看住北堂熠煜:“可以说正事了吗?”   北堂熠煜点头,盯住晋楚染道:“我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既然我们两个联手了,我是想来问问你,你想要什么?”   晋楚染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北堂熠煜神色认真说道:“你我已经联手,必然要同心同德,互相信任,若是我们连对方的底细都摸不清楚,又怎么能真正的联手?”   晋楚染道:“小侯爷可以先说。”   “北堂佳赫的生母是闻人氏,但很可惜的是闻人氏早故,北堂佳赫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到奶奶身上,因而他也同样痛恨着我。”   “为什么呢?难道闻人氏的死跟安国侯府大奶奶有关?”   晋楚染蹙眉。   “因为奶奶当时刚过门,新婚燕尔,和老爷如胶似漆,很快就有了我,奶奶身份显贵,一进门就伸手打理整个府邸,与此同时,闻人氏的身体每况愈下,北堂佳赫就认为是奶奶出手害死了闻人氏。”   “那关你什么事?”   北堂熠煜笑哼一声,“被牵累的并不仅仅是我,在北堂佳赫的心里也一样痛恨着的还有侯爷。”   晋楚染一挣眉,“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北堂熠煜抬手一推晋楚染的额头,神色有些讶异,“昨儿才发生的事情你这就忘了?”   晋楚染道:“你一直不让我回头,我又怎么能确定昨天给你下毒的那个人就一定是北堂佳赫?”   北堂熠煜轻一低眸,“日后你就会晓得了。”   晋楚染点了点头。   静了片刻,北堂熠煜又道:“所以你绝对不能再出手帮助北堂仲轩。”   晋楚染抬眸视着他问:“为什么?”   北堂熠煜道:“因为你是在助纣为虐。”   晋楚染蹙眉道:“北堂佳赫是北堂佳赫,北堂仲轩是北堂仲轩。你怎么能因为北堂佳赫就也把北堂仲轩一起打入地狱呢?”   北堂熠煜道:“北堂佳赫与北堂仲轩乃是一母同胞,从小到大他们两个向来是在同一战线上头的,只不过近些年北堂仲轩因为司徒氏早故整日在八大街花天酒地,游手好闲,逃避现实,才没有参与北堂佳赫的计划。”   “计划?”   “北堂佳赫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想要的,也绝不仅仅只是我刚刚说的那些,”说着,他目光盯住晋楚染,“他的格局很大,眼界很高,而且他就是个疯子。若是让他得逞了,莫说信阳侯府、安国侯府,就是整个轩辕都会陷入无尽的黑暗。在他的心里没有别的,只有报仇,只有仇恨。所以,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第039章 骨气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严肃的神色,心里感到颇为好笑:“在轩辕,竟还有人比小侯爷还要疯的吗?”   晋楚染觉得北堂熠煜绝对是在说大话吓她,不过就是想让她不再帮北堂仲轩罢了。   北堂熠煜无奈,他早知道晋楚染不会相信他的话,“我现在跟你说的都是真的,反正信不信由你。”   晋楚染道:“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出手帮北堂仲轩了就是。”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好,”随后,他又道:“该你了。”   晋楚染一时恍惚:“我?”   北堂熠煜点头。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我……我不想听之任之,我不想受人摆布,受人制约,我不想入宫,就这么简单。”   北堂熠煜笑看晋楚染:“入宫?”   晋楚染叹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老祖宗一直把我养在身边是想把我培养成德妃娘娘的翻版,想要让我入宫去,帮助德妃娘娘争宠。”   北堂熠煜“哦”一声,“以你的资质入宫必然会得到皇上的青睐,再加上德妃娘娘的从旁辅助,成为宠妃指日可待。”   晋楚染笑,“你当真以为德妃娘娘会将宠妃之位拱手让我?我若入宫不过就是德妃娘娘的替代品或是挡箭牌而已。”   北堂熠煜轻笑道:“其实后宫中人谁又不是谁的替代品呢?都是供皇上愉悦的人偶罢了。”   晋楚染轻哼一声,“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他们设定好了,一生都要为他们而牺牲,况且我就是我,晋楚染绝不会,也不能是任何人的替身。”   北堂熠煜一挣眉。   他看着晋楚染,倒是觉得她这话说得挺有骨气。   心里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所以,在你入宫见到德妃娘娘得知了一切后,心里就开始讨厌信阳侯府里的人?包括老祖宗?”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道:“不是讨厌。而是他们从始至终并不曾用真心待过我,他们只把我当作一颗棋子来摆布,而今我认清了真相,我当然也没有必要取把他们当做亲人来看待。尤其是老祖宗。”说着,晋楚染又是冷冷一笑,摇了摇头道:“就在方才,她们就又利用了我一次。”   北堂熠煜蹙眉问:“怎么说?”   晋楚染一笑,“之前她们分明都知道安国侯府小侯爷的为人,却还是让我去安国侯府为晋楚恪探路,果不其然,方才找了我去探口风。问我小侯爷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怎么答?”   “我当然不会让晋楚恪嫁给你,毕竟我们已经联手了,我不想日后行事多出一个碍眼的身影。”   北堂熠煜点头:“看来你还不算太蠢嘛!”   晋楚染轻笑一声。   北堂熠煜又道:“可是我却晓得你来安国侯府,是要帮北堂仲轩的,这完全也是你自己的决定,恐怕怪不到旁人身上吧?而老祖宗她们也只是恰逢其时的见缝插针罢了。”   晋楚染盯住北堂熠煜问:“你是在帮她们说话?”   北堂熠煜一摊手:“我只是实话实说。”   晋楚染道:“虽然我自己心里是也愿意去,但我自己愿意是我的事情,何况我并未在人前透露一丝半点,老祖宗是什么人,她若不愿意是绝不会因为二哥哥的话改变心意让我去的,这样还不够明显吗?”歇了一口气,晋楚染接着又道:“她们始终也存着这个心思利用我,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北堂熠煜“嗯”一声。   落日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长长的影子,远处天空半边血红,北堂熠煜道:“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我不管你们信阳侯府怎样,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北堂佳赫,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晋楚染笑,“你想多了。”   北堂熠煜道:“希望真的是我想多了。”   晋楚染道:“我也不管你们安国侯府如何,但如今的局面是一定要扭转的,因为只有扭转了现在的局面我们才能各取所需,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我们谁都落不着好。因为你担忧的事情,还有我不愿的事情,都会发生。”   北堂熠煜道:“这个道理,我懂。”   “那就好。”   北堂熠煜正要走,却又回身过来问晋楚染:“我跟你说了那么多北堂佳赫的事情,你当真不害怕?”   晋楚染轻笑:“连你小侯爷我都敢联手,北堂佳赫,又算得上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害怕他?”   北堂熠煜听言,面上不免浮出几许淡淡的笑意来,就好像天边漫漫收敛的疏光,廊下一派三春花瓣艳盛而柔软。   晋楚染再一次看呆了。   姬氏自从在秋爽斋听见了晋楚染的话后,回来一整个下午始终静静坐在染梅阁里神色怔怔的打不起精神来,直到晋向邺回府,一如往常般,晋向邺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就来到染梅阁,本想着坐下喝口姬氏泡的花茶,才进了屋子却就看见姬氏面色严肃,不免好奇问:“怎么了这是?”   姬氏叹息。   晋向邺笑了笑:“是府中什么人惹着你了?”   姬氏道:“才不是。”   晋向邺不解,“那是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   姬氏抬眸看一眼晋向邺道:“劳烦侯爷,今儿还是去姐姐的玉仙阁歇着吧!我这里正烦着呢!怕是没心思伺候侯爷了!”   晋向邺听及荆氏三分兴致也散了两分,于是一拂袖坐下,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不说我如何能帮你解决?”   姬氏眸光一亮,侧目看住晋向邺道:“侯爷此话当真?”   晋向邺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姬氏叹息一声道:“还不是为了恪儿的事儿!”   “恪儿?”   晋向邺想了想。   近来前朝事多,他还没机会抽出空子来料理府邸里的大小闲杂事情。   姬氏道:“是啊!侯爷应该晓得原本老祖宗是有意将恪儿嫁入安国侯府的!”   晋向邺点点头:“这我当然晓得,老祖宗也曾有意无意的跟我透露过几次,老祖宗看中的乃是安国侯府的小侯爷北堂熠煜。说起来,这个小侯爷也算精干。”   姬氏看住晋向邺:“精干?”   晋向邺“嗯”一声道:“我也在前朝冷眼旁观过这个小侯爷,心中几分觉得安国侯府的这个小侯爷城府颇深,为人精明,许多事情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要一击即中。”   姬氏蹙眉摇头:“我不想让恪儿嫁给这样的人!”   晋向邺问:“为何?”   姬氏道:“侯爷可能还不知道,前儿恪儿去安国侯府恰好正面遇上了小侯爷,小侯爷一上来就说要斩了恪儿的右手,小侯爷手段这样残忍,若是真让恪儿嫁过去,日后可不得被凌虐死?”   晋向邺也蹙眉:“这不可能吧?小侯爷不至于这样顽劣,必是恪儿做了什么错事惹恼了他!”   姬氏一手抓住晋向邺的手腕道:“恪儿不过是看安国侯府园子里养的贴梗海棠漂亮想摘一朵来着,可还没摘成呢就被小侯爷喝住阻止了,凭着这么样那个小侯爷还要斩恪儿的右手泄气,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侯爷若不信我说得尽可去问老祖宗,小六今儿可是当着老祖宗的面儿将实情说出来的!恪儿还怕我担心一直瞒着我不肯说呢!”   晋向邺怒哼一声:“这简直是不把信阳侯府放在眼里!”   姬氏道:“是啊!侯爷一定要想想办法,千万不能让我的恪儿嫁过去受苦!”   晋向邺反手拍一拍姬氏的手。 第040章 逛街   北堂熠煜前脚刚走,没一会儿,晋楚染还未缓回神来,晋楚谢就一步步走过水榭,往面前来了,并笑问晋楚染:“你怎么在这里?”   晋楚染一惊,忙轻“哦”了一声,淡淡道:“这里安静,没人打扰。”说着,她的视线不免向左瞟了一眼。北堂熠煜方才是往左面离开的。片刻,晋楚染小声道:“二哥哥,你觉不觉得信阳侯府的围墙该翻新重砌了?”   晋楚谢不解:“为什么?”   “太矮了。”   晋楚谢嘴角轻轻一笑,又抬手往晋楚染眼前一晃,“说什么呢?我看你今儿怎么心不在焉的?”   晋楚染确定近处没有北堂熠煜的身影,这才稍稍吁出一口气,扭头看住晋楚谢道:“没有啊!”   晋楚谢盯住晋楚染:“还没有呢?”随即他又道:“可是因为晌午时分老祖宗和二奶奶让你去秋爽斋的缘故?”   晋楚染看着晋楚谢:“二哥哥都知道了?”   晋楚谢叹息:“她们问你什么了?”   晋楚染道:“老祖宗和二奶奶问我小侯爷为人如何?”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实话实说呗。”   “怎么个实话实说?”   晋楚染笑:“就是实话实说了,小侯爷不是差点砍了三姐右手吗?”   晋楚谢眉目一挣,看着晋楚染缓缓问道:“你可跟老祖宗和二奶奶说了我和竖之见死不救的片段么?”   晋楚染先是一笑,“二哥哥怕了?”然后她才摇了摇头,“二哥哥尽管放心,我怎么可能把二哥哥和五哥的事情说出去呢?”   晋楚谢一点头,吁出一口气,一把握住晋楚染的手臂道:“走!”   “去哪儿?”   “带你出去逛街!”   晋楚染一蹙眉:“不去了,我今儿累了。”   晋楚谢瞅晋楚染一眼,“别扫兴了。就当是陪我。”   “陪你?”   晋楚谢道:“我要买些女子的用品,你去给我掌掌眼。”   晋楚染倒是不解,“女子的用品?”随即一笑,又好奇问道:“竟是哪位把我二哥哥的一颗心给收了?”   晋楚谢只道:“别多问了。”   晋楚谢虽拉着晋楚染,但晋楚染却不愿挪步,一挣眉道:“二哥哥若不说清楚,就休想让我去给二哥哥掌眼。”   晋楚谢看住晋楚染,也是无可奈何,才出声道了:“小帝姬。”   小帝姬?   晋楚染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帝姬轩辕文鸳?”   晋楚谢点头。   晋楚染一挑眉,心里却想,小帝姬不是喜欢晋楚是吗?   “小帝姬可知道二哥哥心意?”   晋楚谢摇头:“我还未说。”   晋楚染问:“二哥哥为什么会喜欢小帝姬?”   晋楚谢不说话。   一会儿,晋楚染微微低头道:“二哥哥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吧!”   晋楚谢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晋楚染蹙眉:“二哥哥,小帝姬已经心有所属,她不会喜欢你的。”   晋楚谢问:“为什么?”   晋楚染低眸,不免叹息一声:“二哥哥,我实话告诉你吧!小帝姬喜欢的人是大哥。”   晋楚谢却道:“我知道。”   “你知道?”   “但我还是要试试。”   “二哥哥就不怕大哥么?”   “怕他作甚!虽说小帝姬喜欢大哥,但大哥却并不喜欢小帝姬。”   晋楚染看住晋楚谢问:“二哥哥,你是真心喜欢小帝姬的吗?”   晋楚谢轻轻一笑。   “你说呀!”   晋楚染一推晋楚谢。   晋楚谢才道:“我当然是真心的!”   晋楚染最后还是被晋楚谢拉到了街上,即便晋楚染是真的不大愿意出来。晚间仍是热风拂面,行人依旧川流不息,小贩也都在尽力的吆喝着,粼粼往来的车马并不停歇。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散去,薄暮的灰色轻轻散落在街道两旁的楼阁飞檐之上,高挂在枝梢间的灯笼盈盈发出橘黄色的光,给本就繁盛的京都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惬意。   晋楚谢拉着晋楚染来到一个小贩面前,手里选了一盒桃花胭脂,正左右细细挑选看着,“这个不错。”   小贩笑:“这位爷的眼力真好!这盒子胭脂可是才昨日新制出来的,颜色、质地都是上层。”   晋楚谢耳根子颇软,听言也就点了点头,露出一脸的满意神色。   晋楚染手在下头轻轻一拉晋楚谢的衣袖,小声道:“小帝姬在宫里头什么上好胭脂没有?”   晋楚谢侧目看一眼晋楚染,觉得她说得也很对,于是就缓缓放下手里的胭脂,含笑道:“我再去别处看看。”   小贩看见胭脂被放下,就抬眸瞟一眼晋楚谢,讽声道:“买不起就别碰!”   晋楚谢视线一时盯住小贩。   晋楚染一推晋楚谢的胳膊:“二哥哥,咱们走,别在外头生事。”   晋楚谢叹息一声,随后点了点头,生生将心中的一股气咽了下去,刚抬脚要走,旁边就来了一位姑娘,一身粉红色百花水薄烟纱裙,头上螺髻斜插着一支碧足金蝴蝶钗,眸中宛如清波流盼,伸手就直接拿过晋楚谢方才选中的胭脂,斜睨住晋楚谢,淡淡道:“小贩说得没错,没钱就不要乱碰自己本不该碰的东西,”说着,她随即又扭头对小贩说道,“他没钱买。但我有。”说完,她就把胭脂递给小贩,顺势拿了一锭银子出来扔给小贩。   小贩立马陪笑:“姑娘必是出身大户人家。才能这样阔绰。”   “是啊,我才不像某些小门小户的人,买个东西都那么小家子气!”   晋楚谢忍了一会儿,最后却还是忍不住了:“你说谁小家子气?”   “说你呢!”   晋楚谢指一指自己:“我?你可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   晋楚谢轻哼一声,“你可听说过淮安街的信阳侯府?”   晋楚谢这话一说,小贩立马愣住了,晓得自己方才惹到了泰山,忙就过来道:“原来是信阳侯府的人,原是小的有眼无珠。”   晋楚谢看着小贩一拂袖,冷哼一声。   “信阳侯府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安国侯府的人从来不放在眼里!”   晋楚谢听了“信阳侯府”几个字,不免问:“你是谁?”   “我是安国侯府的四姑娘北堂安哥。”   晋楚染上下打量着北堂安哥,心头不禁想,为何上次去安国侯府给北堂熠煜贺弱冠时竟没见到这位四姑娘北堂安哥?   北堂安哥笑哼一声道:“我道信阳侯府有什么能耐,原来是连小小一盒胭脂都买不起的人家,竟还在轩辕跟我安国侯府齐名,”说着,她叹息一声,“我可真是觉得丢人。”   晋楚谢睨住北堂安哥道:“安国侯府竟就是这样的家教吗?”   “你!”   北堂安哥听言面色一冷,随即静了片刻,她目光终于落在了晋楚染的身上,仔细端量了一番,轻笑道:“想来,这位应该就是信阳侯府的六姑娘。”   晋楚染一笑:“四姑娘好眼力。” 第041章 岂非正好?   北堂安哥走到晋楚染身边,“那日三哥弱冠,我不巧入了宫去没见着,一直以来我还以为信阳侯府的六姑娘长相多么的倾国倾城,如今看来也就不过如此嘛,”说着,她嘴角浮现出一抹嘲笑,“还真是传闻不可尽信,”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道,“我也真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喜欢你什么!”   晋楚染听得清北堂安哥的前半句话,却没有听清北堂安哥的后半句话。   “什么?”   晋楚染一头雾水。   北堂安哥不屑地看着晋楚染道:“我认识你。”   晋楚染不解:“你认识我?”   晋楚染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跟这个北堂安哥见过面。   北堂安哥睨住晋楚染道:“我认识你,比你以为的还要更早。”   晋楚染一笑,轻“哦”了一声。   她不屑。   那又怎样?   北堂安哥伸手扯一扯晋楚染的衣领,凑近闻了闻:“你们信阳侯府都不熏香的吗?”   这是在说她臭吗?   晋楚染本来不想怎样,但北堂安哥的这一句话着实惹怒了她,于是笑道:“四姑娘实在言重了,”随即又低眸看了看北堂安哥手里握着的胭脂盒子,“我想四姑娘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我和二哥哥并非买不起这小小的一盒胭脂,而是我们实在看不上罢了。”   说完,晋楚染嘴角一勾。   北堂安哥一蹙眉:“看不上?”又轻哼一声,看住晋楚染道:“你不过是因为没脸,在砌词狡辩罢了!”   晋楚染扫一眼北堂安哥,笑了笑:“也是,安国侯府就连血玉如意都能当个罕物,”说着,她轻轻一叹,“眼界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头,四姑娘自是不会理解我们信阳侯府人的做法。”   “你们什么做法?”   北堂安哥还未开口,就从她后面走过来一人。   晋楚染定睛一看,来人原是北堂佳赫。   北堂安哥回头看到了北堂佳赫,忙就跑过去。   “大哥。”   北堂佳赫“嗯”了一声。   晋楚谢虽然跟北堂仲轩相熟,但跟北堂佳赫却没什么过多交集。   晋楚染看住北堂佳赫:“我们信阳侯府的人不过只是打小就随意把玩通透玉器,打碎摔坏也不值一提,常年将血玉制品枕在枕下当做夜间安眠之物。”   北堂佳赫笑,“信阳侯府还真是财大气粗。”   晋楚染含笑:“安国侯府的银子恐怕都花在了园子里头,想来一朵贴梗海棠也是价值千金,别人用手碰一下就要被砍掉双手,还真是少见呢!”   北堂佳赫问:“我三弟的做法你觉得很不耻吗?”   晋楚染低眸:“怎敢?”   北堂佳赫走近晋楚染,慢慢俯身,贴近晋楚染的耳畔,小声道:“北堂熠煜下午去找过你了吧!”他的语气平和而浅淡,却又仿佛洞穿了一切。   晋楚染一惊,侧目看住北堂佳赫。   北堂佳赫含笑直起身子:“我三弟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你在这里说他的坏话,可要小心了。”   晋楚染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面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慌张,只是笑道:“安国侯府有哪一个又是好惹的呢?你说是吧,大少爷。”说时,她特意加重了“大少爷”三个字。   北堂佳赫一点头,随即他又看向晋楚谢:“你们信阳侯府也不闲着,二少爷要明抢大少爷的‘东西’,也不知会一声,一样是有趣的。”   晋楚染知道北堂佳赫的意思,目光随即盯住晋楚谢。   晋楚谢上前看住北堂佳赫道:“贵府小侯爷这些年还不够让大少爷焦头烂额的?难道这个时候大少爷还想要过来插一手我信阳侯府的事情吗?”   北堂佳赫回视着晋楚谢,笑道:“你急什么?”   晋楚谢也笑:“是啊,我急什么,如今该着急的应该是大少爷才是啊!”   北堂佳赫笑望着晋楚谢:“没想到信阳侯府的二少爷口齿也这么伶俐,以前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晋楚谢笑,“大少爷现在知道了也不迟。”   北堂佳赫含笑点一点头,稍低了低声音道:“是啊,原以为二少爷是昂昂之鹤,一身高节清风,却没想到内里为人也是一样的世俗不堪,小帝姬着实可贵,甚至不惜开罪自己的大哥也要行事抢夺,不过也是,咱们心里都晓得,谁能得后宫小帝姬的欢心,也就等同于能在前朝平步青云,一步登天。这样的捷径谁不会动心呢?”   晋楚谢低眸片刻,然后含着一缕微笑道:“大少爷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竟一点都听不懂?”   晋楚染也不乏轻笑,一目看住北堂佳赫道:“大少爷怎么知道我二哥哥对小帝姬不是真心的呢?大少爷是二哥哥肚子里的蛔虫吗?况且二哥哥喜欢小帝姬是二哥哥的选择,而小帝姬会喜欢谁那便是小帝姬的选择,两个人总是要两厢情愿的喜欢才是能成的,若是小帝姬不喜欢二哥哥,二哥哥再怎么喜欢小帝姬,再怎么努力也是没有用的。大少爷,你说是不是?”   北堂佳赫笑看住晋楚染,稍一阐眉:“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北堂佳赫牵住北堂安哥的手就回身离开。   北堂安哥一脸的不服气。   在大街上头逞口舌之快总是免不了被许多人围观。   晋楚谢左右扫了一眼,连连挥手道:“都散了!散了吧!”   围观人群这才慢慢散开。   小贩面色苍白,“二少爷,小的方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二少爷不要怪罪。”   晋楚谢让他起来:“算了。”   说着,晋楚谢就朝前走。晋楚染看一眼小贩,忙抬脚跟上,“二哥哥,北堂佳赫的话是真的吗?”   晋楚谢径直走着:“什么话?”   “你利用小帝姬平步青云。”   晋楚谢侧目看晋楚染:“你也信!”   晋楚染忙道:“我当然是相信二哥哥的!”   晋楚谢呼出一口气。   晋楚染小声道:“北堂佳赫真的不是好人!”   晋楚谢侧目问晋楚染:“难不成有人跟说过北堂佳赫不是好人?”   晋楚染忙摇头:“没有,我本来在心里就觉得他不是好人。”   晋楚谢轻笑,“日后离安国侯府的人都远一些。听到没?”   晋楚染“哦”一声,“那个北堂安哥我也不喜欢。”   晋楚谢幽幽道:“她也一样不喜欢你。”   晋楚染“嗯”一声,浅笑道:“岂非正好?” 第042章 提亲   隔日早上,天刚刚破晓,浅青色的天空中还镶嵌着几许残星,晋楚染还未清醒,小玉就打好水步进了屋子,随后又将水盆好生放在架子上头,才走到床边轻推了推晋楚染:“六姑娘,快起来了,老祖宗那边有重要的事叫你过去。”   晋楚染不情不愿地揉一揉眼睛:“什么事情啊?”   小玉道:“好像是安国侯府来人了。”   晋楚染听言脑子“嗡”的一声,顿时清醒了九成,一挣眼睛,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安国侯府?”   她在想会不会是北堂熠煜又在搞什么名堂?可是他们两个既然联手了,北堂熠煜若有什么行动也不至于连告诉都不告诉她一声。   小玉道:“好像是安国侯府的大少爷来提亲的。”   “提亲?!”   晋楚染惊了。   “跟谁?”   晋楚染忙问。   小玉笑看住晋楚染:“当然是六姑娘!”   “啊?”晋楚染盯住小玉又问:“你没搞错吧?”   小玉道:“怎会?若夏方才都来传话了,说是要六姑娘赶紧收拾好去秋爽斋见客。”   晋楚染心里笃定必然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她惹恼了北堂佳赫,北堂佳赫这次就是特意想法子来报复她的。   但是北堂佳赫也不至于用提亲这种损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吧!   果然安国侯府的人没一个是好惹的!   很快,晋楚染在小玉和小莲的拾掇下就整理好了,一时来到秋爽斋,见北堂佳赫已经在里面了,于是,晋楚染就深吸了一口气也步进去,并缓身朝老祖宗行了个礼。   老祖宗指了指坐在一侧的北堂佳赫道:“这是安国侯府的大少爷。”   晋楚染侧目淡淡看一眼北堂佳赫,轻“哦”了一声。   老祖宗问:“你们认识?”   晋楚染还未答话,北堂佳赫就一面慢慢放下茶盏,一面看住晋楚染笑道:“早已见过。”   晋楚染心里轻哼一声。   他这是想让老祖宗误会。   晋楚染轻笑道:“却并不相熟。”   老祖宗点头。   北堂佳赫看着晋楚染道:“与我并不相熟,但跟我三弟北堂熠煜却是很熟呢!”   晋楚染含笑不言。   反正跟你不熟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老祖宗看着晋楚染道:“安国侯府大少爷今日是过来提亲的。”   晋楚染听言,不禁抬眸看了一眼北堂佳赫,眉宇轻轻一蹙。   北堂佳赫面上含着一种阴森的笑意。   晋楚染一骇:“老祖宗,小六还不想出嫁。”   老祖宗问:“你不想入安国侯府?”   安国侯府就是火坑,她是绝无可能往里头跳的。   晋楚染摇头:“我不想。”   老祖宗却道:“女子长大了都是要出嫁的。”   晋楚染看住老祖宗,静了片刻,才道:“老祖宗的心意小六明白。小六自小在老祖宗身边长大,早已跟老祖宗是一条心了。”   老祖宗含笑点头,随即看向北堂佳赫:“大少爷,你也看到了,我家小六并不愿意入安国侯府,实在劳你紧跑这一趟,”说着,她又扭头看着晋楚染,“小六,还不多谢安国侯府二少爷对你的青睐,大少爷为了二少爷的事情,今儿一早风尘仆仆的来提亲也是实在劳累得紧。”   晋楚染猛地蹙眉:“二少爷?”   北堂佳赫笑:“是啊!我是替我二弟北堂仲轩来找六姑娘提亲的!怎么?六姑娘不知道?”   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谁都一样。   晋楚染低眸片刻,福身朝北堂佳赫一行礼,含笑道:“小六自知小家之姿,实在高攀不上人声鼎沸的安国侯府。”   北堂佳赫缓身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方木盒递到晋楚染手中,“这是安国侯府给你的提亲信物,”说着,他侧身视一眼老祖宗,“先别急着拒绝,待得先看看信物再做决定也不迟,终归我也是不行让我二弟失望。”   晋楚染连打开都没打开,就直接递回了过去:“不必了,我心意已决!”   北堂佳赫却未接。   老祖宗道:“婚姻之事向来守个两情相悦,大少爷又何必如此难缠?”   北堂佳赫笑:“近年来实在没听到过这样虚伪的话了,今日老祖宗一说,入耳倒颇觉不适,安国侯府、信阳侯府里头居然还会有两情相悦的婚姻?”说完,北堂佳赫轻笑一声。   老祖宗面色煞白。   晋楚染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入安国侯府的。”   北堂佳赫一挣眉,满脸的不以为然,双手背在身后,随即就转身离去。   晋楚染在后头喊了一声“喂!”却也没叫住。   过了一会儿,老祖宗道:“届时再想法子推却。”   晋楚染点头。   老祖宗又道:“其实若是为小侯爷向你提亲,我倒是可以考虑一番。但他们家那个二少爷成日花天酒地,实在不成器!你嫁过去也是委屈,不若算了,我为你另做安排就是。”   晋楚染看住老祖宗:“小侯爷?”   老祖宗道:“我原是想将恪儿嫁给小侯爷入安国侯府,但如今看来恪儿担不起这个大任,”说着,她看一眼晋楚染,“思来想去,信阳侯府却也只有你能了。”   晋楚染蹙眉:“我?”她不解,老祖宗不是一直想把她送到宫里去的吗?也或许老祖宗这话只是说说罢了。   老祖宗揉一揉太阳穴道:“如今德妃娘娘在宫中圣眷正隆,说来到也不必太过于担心了,却只是这安国侯府不得不防啊!”   所以,无论是入宫还是入安国侯府,她却始终只是一颗棋子。   晋楚染回到落英阁,就一直在屋子里头待着,从晌午到傍晚,饭也不吃,仅是一动不动的,手里始终握着那方木盒,目不转睛地盯着。   小莲不免心存困惑,于是就一直侧目看着晋楚染,有话想问却又生怕打扰了晋楚染,直到又过去了半晌,小莲才终于忍不住出声问:“六姑娘究竟在看什么呢?”   晋楚染沉沉一声叹息。   小莲蹙眉盯着木盒道:“六姑娘若想看就打开看看也无妨啊!不喜欢再送回去,谁又晓得六姑娘看过了?”   晋楚染轻轻抬眸看一眼小莲:“那我可就打开来看了?”   小莲点头,“开啊。” 第043章 中毒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按下金属扣子,“滴答”一声,木盒盖子弹开了,里头放着的是一对金玉梅花簪子,梅花形,背面以金丝累成卷草纹样,上用翠玉雕成立体梅花,花心内伸出两条花蕊,钩花布叶运金丝如同工笔,一花一叶嵌刻纤若毫发,繁而不乱。   是好东西!   小莲不免出声赞叹道:“这对簪子好漂亮啊!”   晋楚染点了点头,将簪子拿起在指间滚了滚,抬脸问小莲:“你闻到什么没有?”   小莲挣眉:“什么?”   “你深吸一口气。”   小莲照做,“好像有点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香味。”   晋楚染“嗯”一声,“是梅花香味。”   小莲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晋楚染低眸,轻轻蹙眉看住簪子,随即将簪子拿到鼻尖处轻嗅了嗅,“好像是簪子的香味。”   小玉本在妆台前收拾,忽闻声也回身走过来看了一眼,“这簪子还真是花了功夫,形状是梅花,味道也是梅花,”但她随即又抬眸看了看晋楚染,叹息一声,“只是可惜了六姑娘不喜欢,”说着,她又摇了摇头,“送再好的东西也是不成的。”   晋楚染“叭”的一声合上盖子,侧脸看住小玉道:“还是小玉了解我!”   小玉轻轻一笑。   须臾,小莲斟了一杯茶来递给晋楚染,晋楚染猛地抬手一推,杯盏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碎在了地面上,小莲惊住了:“六姑娘!”   小玉也不明所以,回身睨住小莲问:“怎么回事?!”   小玉蹙眉摇头:“我不晓得!”   晋楚染也不知道怎么了,倏然直起身子站起来,走到妆台边拿起一支簪子就朝小玉、小莲扑过去,跟中了邪一样,小玉、小莲一人捉住晋楚染一条胳膊,拼力抵抗:“六姑娘你怎么了?”   “贱人!我要杀了你们!”   晋楚染眉宇一蹙,不识人一般,面露凶光,挣开了两人,随即大吼了一声,又像发疯一般的朝小玉、小莲飞扑过去。小莲一个闪躲。一瞬间,晋楚染手里握着发簪的尖端就已经离小玉的喉咙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贱人!你去死吧!”   小玉双手握住晋楚染的手腕:“六姑娘!不要!奴婢是小玉!”随即,她紧紧蹙着起伏的双眉,又朝小莲大声嘶吼着:“你快拉开六姑娘呀!快拉开!”   小莲道:“我在!”   小玉、小莲两个也不知道晋楚染哪里突然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平日里仅仅小玉一只手就能放倒晋楚染的一双手,如今怎么两个人上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全然控制不住?   眼看着簪子就要扎入小玉的喉咙。   小玉只觉得手里一松,晋楚染往后退了几步。小莲跟着一个踉跄。   待得小玉、小莲看清楚眼前的人,心头都是一惊,忙都不知所措的道了一声:“小侯爷。”   北堂熠煜死死拉住晋楚染,问小玉、小莲:“发生了什么?”   小玉满头冷汗道:“奴婢也不晓得。”   小莲余光扫过木盒,赶紧抬手一指:“那木盒!”   北堂熠煜随即一手拿起木盒打开,低眸看了一眼,又轻声问:“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小玉道:“这是今儿一大早安国侯府的大少爷来给二少爷提亲留下的信物。”   北堂熠煜一蹙眉:“北堂佳赫?”   小玉点头。   北堂熠煜一声轻笑,“他终归还是出手了。”   小玉、小莲根本听不懂北堂熠煜这话,却问:“六姑娘平日里不会这样的,她究竟是怎么了?”   北堂熠煜道:“你们家六姑娘是中毒了。”   “中毒了?!”   话音未落,晋楚染双眸一挣,胳膊用力一拐,挣脱了北堂熠煜,手里握着簪子跟着就朝北堂熠煜捅过去,北堂熠煜本正在拿药并未有准备,只能下意识以一手挡住,这个防护姿势又无法使上十分力气,不消片刻,他额上已经见汗,扭头对小玉、小莲道:“快去外面喊人!”   小玉、小莲忙就应声出去。   北堂熠煜眼睛看住晋楚染问:“你当真要杀了我吗?”   晋楚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似乎恍然惊醒过来,但手脚却依旧不受控制,她也在拼力抵抗着自己的身体举止。   “小侯爷,你快走。”   晋楚染好容易从嘴中吐出几个字。   北堂熠煜手里不敢有一丝松懈,“你先放开我!”   晋楚染紧紧蹙眉,她在尝试着:“我不行!”   “你要控制你自己!”   “我控制不了!我是怎么了?”   “你中毒了!”   “中毒了?”   “是……北堂佳赫!”   “是他!好……阴毒的心思!”说完,晋楚染就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来。   北堂熠煜一侧面,却还是被洒了满脸鲜血。   “不行!你要赶紧服解药!否则你会气血逆流,筋疲力竭而亡!”   晋楚染天灵一阵发麻,自己又失去了知觉。   但她脑子里始终有一个信念。   控制自己!   北堂熠煜看着面色青白的晋楚染,心尖一动,就在这个时候,晋楚上、晋楚谢两个闯了进来,一把拉开了晋楚染。   晋楚染晕厥。   北堂熠煜望住倒在晋楚上怀里的晋楚染,心中颇有触动,她中了安国侯府特制腊月红这样烈性的毒,竟然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意念,始终没有对他下死手,始终没有伤害到他分毫!   北堂熠煜正出神,晋楚上就怒目视着他:“究竟怎么一回事?!小六怎么成这样了?!”   北堂熠煜也懒得回答,随即就从腰包里掏出一瓶药丸扔给晋楚谢:“快给她服用!”   晋楚上看一眼药瓶:“我们怎么知道你到底可不可信!”   北堂熠煜冷冷道:“你们若不想她死就赶紧让她吃了。”   晋楚谢打开瓶盖闻了闻:“不是毒药。”   随后就给晋楚上将信将疑的喂了晋楚染吃下。   晋楚染面色渐渐缓和。   晋楚上、晋楚谢才落下心来。   北堂熠煜也吁出一口气。   晋楚上把晋楚染放回床上,由小玉、小莲照看着。 第044章 武断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小六的落英阁?”晋楚上上下视着北堂熠煜,随后又道:“不对!应该是你怎么会在信阳侯府?”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你们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晋楚谢问:“怎么说?”   北堂熠煜道:“若非是我及时出现在你们信阳侯府,晋楚染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晋楚谢看住北堂熠煜道:“今日一早就听说安国侯府的大少爷北堂佳赫前来为二少爷北堂仲轩向小六提亲,偏生就在傍晚时分小六就正好中了毒,想来这事安国侯府必然是难辞其咎吧?”   晋楚上上前一步指着北堂熠煜道:“就是你们安国侯府的人下的毒!”   北堂熠煜一笑,“两位少爷这话说得可是太过武断了?”   “武断?”晋楚谢又道:“那请问小侯爷,若是无事,平白跑到安国侯府来是做什么的?今年来,信阳侯府和安国侯府向来无交集,若说小侯爷此行没什么特别的目的,我倒好真不敢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小侯爷来给小六下的毒!你果真好狠毒的心肠!小六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小六弄成这样?”晋楚上怒目瞪住北堂熠煜,一把拽过他的领口,“哦”了一声,又沉声道:“我晓得了!必是上次小六出言为三姐说话惹了你不快,你才如今对她下死手!”   北堂熠煜笑哼一声:“我若要下毒又何苦救她?”   晋楚谢道:“那是因为你发现事情无法控制了!”   北堂熠煜好笑道:“随便你们怎么想!”   晋楚上道:“你无话可说,承认了!”   北堂熠煜哂笑,“来信阳侯府,我也算见识了。”   “见识什么了?”   晋楚上一拧北堂熠煜的衣领。   北堂熠煜向前一步,小声道:“见识了你们的愚蠢。”   晋楚上一怒,“你!”晋楚上还未及出手,却就被北堂熠煜一把甩开。   北堂熠煜随即拍一拍被扯皱了的衣领。   晋楚上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晋楚谢看住北堂熠煜,沉声道:“小六若有事,信阳侯府不会放过安国侯府的!”   北堂熠煜点头:“我回府等着就是。”   姬氏和晋楚恪在染梅阁中听着小红从秋爽斋那边打听出来的原委,不禁失笑,姬氏满面笑意拉住晋楚恪的手轻拍两下道:“原本我还担心来祖宗想将你强嫁去安国侯府,这下好了,安国侯府自己上门提亲,开口要的还是小六,我的恪儿终于脱离苦海了!”   晋楚恪道:“可是北堂佳赫今日过来是替北堂仲轩提亲的,又不是替小侯爷!”   姬氏笑:“傻丫头!你以为老祖宗想把你嫁入安国侯府是为了什么?”   晋楚恪眨巴两下眼睛:“联姻。不是吗?”   姬氏含笑一摇头:“联姻只是一个说法罢了,”说着,她看着晋楚恪,又道,“如今安国侯府、信阳侯府谁缺了谁都不会怎样,老祖宗之所以想把你嫁给小侯爷就是想把你送入安国侯府,你毕竟是信阳侯府的女儿,心总是在信阳侯府这一头的,把你送入安国侯府就等同于在安国侯府中安插了一双最能信任的眼睛。”   晋楚恪蹙眉:“老祖宗想利用我?”   姬氏笑了笑:“你就知足吧!”说着,姬氏就伸手将晋楚恪鬓边的落发温柔的别在耳后。   晋楚恪却不明白。   姬氏低一低声音道:“小六不比你惨?”   晋楚恪瞅住姬氏道:“奶奶骗人!老祖宗向来最疼的就是小六了!”   姬氏笑:“什么是疼?费心为她筹谋到最好的出路纯粹不求回报才是疼才是爱。”   晋楚恪笑道:“我知道!就像奶奶对我这般!”   姬氏点头,一戳晋楚恪的额头道:“你知道就好!”跟着,姬氏又道:“但是老祖宗对于小六的好却是有目的的!”   晋楚恪问:“什么目的?”   姬氏道:“小六很小的时候虞氏就撒手人寰,这并不是意外,而是老祖宗有意为之。”   晋楚恪“啊”一声,紧紧蹙眉。   姬氏道:“老祖宗见小六眉眼有几分当年德妃娘娘的气韵于是就跟虞氏说一定要好好栽培小六,又说是想要小六日后入宫去接德妃娘娘的班。”   晋楚恪问:“为什么?”   姬氏道:“自然是为了信阳侯府能够长盛不衰,前朝的稳定向来得益于后宫的荣宠。”   晋楚恪似懂非懂的看住姬氏。   姬氏道:“虞氏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不想就这样剥夺了小六长大后自己选择去处的权力。无论老祖宗怎样劝说她都不点头同意。老祖宗无法……”   姬氏还没说完,晋楚恪就挣眉道:“然后老祖宗就杀了虞氏?”   姬氏点头:“是的,老祖宗就果断下手杀了虞氏,在上儿还有小六都还没成人的时候。”   晋楚恪怔住了。   姬氏道:“上儿、小六一直都以为虞氏是病死的,其实不然,他们两个只是被蒙在了鼓里而已。”   晋楚恪问:“那奶奶又是怎么知道的?”   姬氏笑:“因为虞氏最后的那碗汤药是由我端进去的。”   晋楚恪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姬氏的手里居然也沾有血腥。   姬氏在她心中一直是一个温良善解人意的女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晋向邺才一直喜欢姬氏,但她今日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想错了。   自以为是呵!   晋楚恪深吸一口气。   姬氏吁出一口气道:“其实现在想来入宫也没什么不好,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但后面一句却是‘从此萧郎是路人’,”说着,她轻轻一笑,“可侯门女儿哪会有什么萧郎,才子佳人不过都是戏本子里写着唬人的罢了,入宫能享有一生锦绣荣华,若得皇上宠爱,富贵更甚,怎么也都要比入安国侯府受罪好的多不是?”   晋楚恪轻一点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要嫁给那个可怕的小侯爷!我若嫁给他,一定会被他杀死的!”   姬氏看住晋楚恪问:“若让你入宫,你可愿?”   晋楚恪点头:“我愿。只要能不嫁给那个小侯爷!不若我跟小六换换好了,我替小六入宫,让她替我嫁给小侯爷!” 第045章 蛇蝎心思   天空一碧如洗,金灿灿的阳光倾泻在秋爽斋廊下,恰好经过院子中的一座鱼尾石影壁反射,透过冰裂纹支窗轻轻然的漏在屋内玄色的大理石砖地上。   晋楚染见到北堂熠煜心里十分开心。   北堂熠煜缓缓抬眸看了晋楚染一眼,随后扭头对老祖宗道:“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一事。”   老祖宗坐在正位上头,略略低眉,语气淡淡问:“何事?”   北堂熠煜轻笑道:“我今日前来信阳侯府是为了欲与六姑娘退婚一事。”   退婚?!   晋楚染惊了。   她心里转瞬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难过。   再过十日,大婚就将要举行,信阳侯府早已经收了安国侯府送来的彩礼,所有的事宜都已经在着手准备了,这个时候北堂熠煜居然过来跟她说他要退婚!   晋楚染蹙眉望住北堂熠煜问:“子焕,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又道:“一点都不好笑。”   北堂熠煜却冷声道:“我是认真的。”   晋楚染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打散,只走到北堂熠煜的面前问:“为什么这么做?是我不够好吗?”   北堂熠煜摇头。   晋楚染又低声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北堂熠煜不答。   晋楚染始终盯着他,盯得他很不舒服。   静了片刻,北堂熠煜忍无可忍,一眼看住晋楚染道:“是!你做错了!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去找司徒元冬的麻烦!让我彻底看清了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北堂熠煜的话,北堂熠煜的语气,就好像一把把尖利的刀子直直插入晋楚染的心口。   这一字一句里头全部都是不信任。   晋楚染不免轻笑,“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北堂熠煜蹙眉道:“最毒妇人心。我才算是见识了。”   “最毒妇人心?”   “元冬并未做过什么,你却对她下此狠手。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我对她做什么了?!”   晋楚染蹙眉,双眼死死瞪住北堂熠煜。   晋楚染觉得北堂熠煜若要退婚也应该找一个正当的理由!   而非杜撰!亦非搪塞!   这些日子,晋楚染一直都在信阳侯府准备出嫁,根本就没有踏出过府门一步,更是遑论对司徒元冬下什么狠手。她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把她晋楚染当做什么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更何况,她那么爱他!   “你竟然给元冬下毒!”说着,北堂熠煜就将手里的药瓶摔在晋楚染的怀里,指着药瓶道:“这敢说不是你的手笔?这瓶蛇毒,是你二哥晋楚谢在之前宫中翰林院特地研制的!”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道:“就凭着这个,你就认定是我下的手?”   北堂熠煜回瞪住晋楚染:“不然还能有谁?这瓶药除了你和晋楚谢,旁人又如何能拿到?”说着,他又是一哂笑,“别装了,我昨日已经去过翰林医官院,晋楚谢也已经跟我说了,你之前跟他要过这瓶蛇毒。”   晋楚染百口莫辩。   她十日前确实跟晋楚谢要过这瓶药,但她原是想要用这瓶蛇毒以毒攻毒来治好北堂熠煜身上所中的波斯蛇毒,因为晋楚谢曾跟她说过,除非以毒攻毒,剑走偏锋,否则北堂熠煜活不过三十岁。   “我之所以跟二哥哥要这瓶蛇毒是为了以身试药,然后再设法为你解毒。”   晋楚染一面看住北堂熠煜,一面含泪说道。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北堂熠煜早已经先入为主,一点都不相信晋楚染的话。   晋楚染冷笑一声。   她早就想起来了,三日前司徒元冬来过一次信阳侯府找她,但没说两句话就走了,主要就是跟她道贺恭喜,谈话毫无营养价值,这些日子对她说这种话的人实在太多了,她本来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在心里觉得庆幸,司徒元冬原一直爱慕着北堂熠煜,这下终于放下了心中执念。但如今想来,那次司徒元冬应该就是蓄意过来偷她前儿才跟晋楚谢要来的那瓶蛇毒后来再嫁祸于她的。   晋楚染蹙眉。   呵!蛇蝎心思!   晋楚染越想越气急!   “贱人!贱人!司徒元冬你个贱人!”   她不断地大呼。   “六姑娘!六姑娘!怎么了?”   奇怪!   她好像听到了小玉的声音,猛地一挣目,看见床头用五彩琉璃罩住的一束烛光,墙上斜斜打着小玉和小莲两个的身影,这才发现刚刚原来都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而已,但这梦为何会这样的真实?   真实的可怕。   晋楚染一时怔怔地看着小莲。   小莲、小玉也讶异地回视着晋楚染。   须臾,晋楚染稍稍吁出一口气问:“什么时候了?”   小玉瞧了瞧外头的天色,“还早。”   晋楚染点一点头。   小莲问:“六姑娘方才可是做噩梦了?”   晋楚染一摇头:“倒也不算是噩梦,”随后她看了看小莲、小玉面色有些奇怪,就又问,“我刚刚怎么了?”   小莲道:“六姑娘刚刚说梦话了。”   晋楚染问:“我说什么了?”   小莲道:“六姑娘刚刚嘴里一直在大喊着‘司徒元冬是个贱人!’这话。”说完,小莲就微微颔首。   晋楚染也低眸,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过了一会儿,小玉问:“六姑娘身子可觉得好些了?”   晋楚染抬眸望住小玉,发现她脖颈上头有一条细细的伤痕,于是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脖子上头的伤痕是哪里来的?”说完,她就抬手指了指小玉的脖颈。   小玉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脖子,忙束了束衣领,“哦,是奴婢昨儿不小心自己刮到的。”   小莲笑道:“昨儿傍晚时分,六姑娘看了安国侯府大少爷给的信物就中毒了,好在后来小侯爷及时拿来解药救了六姑娘。”   晋楚染一蹙眉,才想起来昨天的事情,心中一时感到疑惑,北堂熠煜,他怎么会来?莫非他早知道了什么?   “让老祖宗把信物退回去吧!”   随后,晋楚染对小玉道。   小玉点头。 第046章 不是她!   小莲问:“方才姑娘梦见什么了?反应那么大!”   “我反应真的很大吗?”   “嗯!刚刚六姑娘口中不仅大呼‘贱人’,还手舞足蹈的,着实是把奴婢们吓了一跳!”   晋楚染轻轻一笑,“许是被梦魇住了,”但她再欲想那个梦境时,脑子里面却是已经变得一片模糊。   她什么都记不清了。   正说着,外头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六姑娘,老祖宗那边有请。”   小玉笑道:“是若夏姐姐。”   晋楚染点头道:“去开门。”   小玉抬脚就去了。   小玉问:“有什么事么?”   若夏道:“老祖宗那边仿佛有大事。”   小玉问:“大事?”   若夏道:“宫里头来人了。”   晋楚染也是一惊:“德妃娘娘出事了?”   若夏摇头:“是好事!大好事!”   大好事?   晋楚染身子一凛,随即手脚骇得发麻,忙就起身洗漱。   没过半晌人就已经来到秋爽斋。   晋楚染只希望可千万别是她心里以为的那件事情!   她不想入宫!   老祖宗、晋向邺、姬氏、荆氏、晋楚是、晋楚穆、晋楚谢、晋楚上以及晋楚恪都已经在了,因为太早,大多数人神情都表现得稍许懒怠。   老祖宗坐在上位扶额叹息一声道:“方才宫中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懿旨,已经决定不日就要召恪儿入宫为皇上婕妤,随侍左右,今日晌午时分懿旨就会到府来正式宣读,各人都早做准备吧!”   晋楚染心中先是一紧,随后又是一喜。   皇后要召晋楚恪入宫为妃。   而不是她!   幸而不是她!   晋楚染稍稍吁出了一口气。   想必紫薇城里应该也是刀光剑影,许是皇后抢在德妃之前打破了德妃和老祖宗的主意。   晋楚染心头暗暗一笑。   德妃和老祖宗终究是慢了一步。   晋向邺坐在左侧第一首,笑看着老祖宗道:“这对于晋家来说也算得上是一桩好事。”   老祖宗一时却回看住晋向邺淡淡道:“什么好事?”   荆氏手里捻着佛珠道:“世上之事向来都是祸福相依的,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就是这个道理。”   姬氏侧目瞧一眼晋楚恪,不免生出叹息,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终究还是要离开了,但无论怎么看来入紫薇城终归比入那嗜血的安国侯府要好得多!   至少在宫中为妃来日还是有盼头的。   晋向邺看住晋楚恪道:“咱们信阳侯府又要出一位皇妃了,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老祖宗却低眸不言。   晋楚穆目光不舍地紧紧盯住晋楚恪:“宫中虽繁华富贵,却也有着缦立远视,而望幸焉的苦楚。”他只说了半句便不再说了。   缦立远视,而望幸焉。   有不见者,三十六年。   “凭着三姐这般人才,皇上怎可能舍得让三姐缦立远视,寂寞空庭?”晋楚染望住晋楚恪,她面上虽始终含笑,但心里却还是轻叹了一声,毕竟一入宫门也就等同于没了自由,过了片刻,晋楚染才又继续说笑道:“小六就先恭喜三姐了。”   晋楚恪含笑挑眉:“待得日后我在宫中站稳了脚跟一定会多多关照你的。”   晋楚染看晋楚恪满脸期待的样子也不知到底是该为她感到高兴还是该为她感到悲哀。   晋楚染忙道:“别!小六是胸无大志之人,就不劳三姐和娘娘操心了。”   晋楚谢轻笑一声,低语道:“入宫能自己活着就不错了还关照别人呢。”   晋楚染瞅了一眼晋楚谢。   晋楚谢轻一抿嘴。   晋楚上打了个哈欠:“我太困了!”   晋向邺觑一眼晋楚上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成日的还没个正行,我晋向邺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来?没规矩!没行状!”说完,晋向邺就轻哼了一声。   晋楚上却笑道:“那侯爷想让儿子成为什么样的人?小侯爷那样的人怎么样?”   晋向邺眼睛向上一翻,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祖宗抬手指一指晋楚是道:“甭说旁人!你大哥这样的就已经很好了!”   晋楚上不屑地瞅一眼晋楚是。   叹息一声。   也不免摇一摇头。   “他这样的还不如我自己呢!”   虚伪!装模作样!   晋向邺啐晋楚上一口道:“你要真能成小侯爷那样我也算老怀安慰了!”   晋楚上“切”一声,一目看住晋向邺:“看来侯爷对我果真是已经没什么要求了!我也就能安心了!”   晋向邺蹙眉道:“你懂个屁!”   老祖宗点头道:“那个小侯爷并非是个糊涂之人,虽做了不少糊涂事,却实则为人精明得很,脑子很够用,就凭着咱们府中这几个哥儿恐怕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晋楚上却轻轻一叹息道:“老祖宗言过其实了。”   晋楚谢伸手一拽晋楚上。   晋楚上侧目道:“你拽我干嘛?”   晋楚谢无语。   一时散了,姬氏和晋楚恪回到染梅阁。   姬氏握住晋楚恪的手道:“好了好了,我这下才算是稍稍安心了。”   晋楚恪好奇:“怎得会这么快?”   姬氏笑:“我前儿跟侯爷说了一嘴,侯爷就在老祖宗面前提了一嘴,却没想到老祖宗一口就答应了!可见老祖宗还是疼你!”   晋楚恪含笑说:“我若入了宫必定不会让奶奶和老祖宗失望。”   姬氏笑看着晋楚恪,一脸宠溺:“我的女儿自然是该最好的!”   晋楚恪问:“那等我入了宫又该怎么做呢?”   姬氏笑:“等。”   “等?”   姬氏点头:“与其主动出击,不如守株待兔,皇上既然封了你入宫就必定会驾临宠幸,届时你只要伺候得皇上舒心即可。”   晋楚恪点头。   姬氏又道:“侯爷说你能入宫也少不了德妃娘娘在皇上左右吹的耳旁风,言语间处处跟皇上夸赞于你,因而你入宫去后也少不得要多笼络德妃娘娘,”随后,姬氏低了低声音,“毕竟你在取代她之前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晋楚恪点头却又摇头。   满脸困惑。   姬氏问:“怎么了?”   晋楚恪蹙眉道:“不是皇后娘娘懿旨吗?”   姬氏笑了笑,一面捋一捋晋楚恪鬓边散落在肩头的发丝,一面轻声道:“是皇后娘娘懿旨,于皇后娘娘来说,若是信阳侯府一定要有一位姑娘入宫,与其让小六入宫不如让你入宫。”   “为什么?”   姬氏轻叹道:“因为小六长得实在太像德妃当年了。”   晋楚恪蹙眉:“真的吗?”   姬氏淡淡笑道:“想来也正是这个原因德妃娘娘也才一样不敢让小六入宫,”说着,姬氏看晋楚恪一眼,“才给你捞得了这个便宜,毕竟德妃娘娘也不想一下子就失了皇上全部的宠爱,其实老祖宗一直以来都是把小六当做德妃娘娘当年在一样教养,却未曾料到,小六如今对于德妃娘娘来说威胁已经实在太大了,德妃娘娘并不想冒险,老祖宗得不偿失。”   晋楚恪点头。   她好像懂了。   却又不是全都懂了。   这里头实在太过错综复杂。   “你入宫以后,凡事不要逞强,要做到不卑不亢,要知道,在后宫里头,皇上的宠爱就是王道。”说着,姬氏轻握了握晋楚恪的手。   晋楚恪“嗯”一声。 第047章 渔翁   北堂熠煜其实前两日就已经入过宫找了轩辕泽粼说话。按照轩辕泽粼的透露看来,宫中皇后和德妃两个近来依旧是风波不断,明枪暗箭,你来我往,却最终谁也没能撼动谁的半分地位。   皇帝轩辕雄风帝王城府,早把这些全都看在眼里,却也没多说什么,因着一直以来,他都深谙在后宫之中永远不能只让一枝独秀的道理,一定要有人出来平分秋色才行。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信阳侯府和安国侯府一直都是轩辕雄风心中的两根利刺,对于轩辕雄风来说,只有拔之才能得而后快,他也一直都希望安国侯和信阳侯两个能够鹬蚌相争,而后宫争斗不免会牵扯出前朝风波。   轩辕雄风是想做那个渔翁。   “以我看来父皇心里其实还挺喜欢信阳侯府那个六姑娘晋楚染的。”   “好事。”   北堂熠煜淡淡道。   轩辕泽粼却摇头:“我所说的可不是那种喜欢。”   “那是哪种?”   “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这话一说,北堂熠煜随即一蹙眉,“怎么会?”   “不知你可否曾听人说起过玲珑皇后?”   “玲珑皇后?”   这是北堂熠煜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   轩辕雄风第一次见到晋楚染心里就大吃了一惊,并不是因为晋楚染一行一举被老祖宗养的很像德妃,而是晋楚染的面目五官长得很像早已故去的玲珑皇后。   但对于现在的轩辕雄风来说,天下要比后宫妃嫔来的重要得多。况且后宫之中已经有了一个德妃,委实不再需要添上一个晋楚染。   轩辕雄风早已经寻觅了与玲珑皇后颇有相似的赝品许多年,而今,他却也似乎渐渐放下了。   果然,时间能抚平一切。   其实在轩辕国是极少有人知道还有玲珑皇后这个存在的,就连入宫多年的德妃都不晓得,玲珑皇后当年并未有过宣册、受册大典,同时也没有祗告太庙,她甚至连后宫都没有踏足过半步,而最神秘的是,堂堂轩辕国册上头也不曾有过关于她的半句记载。这个人似乎只活在轩辕雄风以及极少数知道其中内情的人心里深处。   当年轩辕雄风还是太子,一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长大且胸中怀着雄才大略的少年郎,还不曾见识过世道上头的险恶,就在他第一次出使荆楚时遭到了荆楚人早设下的埋伏,并使了下流手段将轩辕雄风毒得不省人事,随后就将他仍到了河里,还在他身上还缠了一块大石头,却偏生轩辕雄风命不该绝,腰上缠的绳子被水蛇咬断了,人就被河水推到了岸边卡在石缝里。   待得他意识重新清醒的时候,抬眸就看见了床边有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姑娘,柳眉杏眼,唇红齿白,眉眼竟比京都城里许多的大家闺秀都还要精致明亮,轩辕雄风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姑娘,随即就问了她的名字,叫做“玲珑”。   玲珑不仅长相颇为柔美,性子也似水般温柔。   更不似寻常的乡野寸女那样举止粗俗,言语粗鄙。   轩辕雄风一面在玲珑这里养伤,一面与玲珑日渐生情,随后就结为了连理,他们在青山绿水中过了几个月平凡而又寂静的日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闲暇之余,两人也时而会读诗作对,吟唱子衿。但好景不长,宫里头的人就寻到了轩辕雄风,并告诉了他荆楚进犯,时局紧张,轩辕雄风毕竟是当朝太子,因而不得不离开。   轩辕雄风并未对玲珑说出真相,只是让玲珑等他。   一年过去。五年过去。   玲珑再也没见过轩辕雄风的身影踏马而来。   再后来,她就死了。   直到轩辕雄风登上帝位后,他确实遣过人去接玲珑,但得到的却是玲珑已经死去的消息,轩辕雄风听言,顿觉心肝俱碎,于是就凭空给了玲珑一个皇后的尊位,却无人知道这位皇后究竟是何许人也。   一时间宫中流言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轩辕雄风为了平息众人悠悠之口,就下了死令不准宫中人再提及有关玲珑皇后的半句话,否则斩立决。后来不久,轩辕雄风就向天下昭告了玲珑皇后染病身亡的消息,他还在自己的信陵旁立了一块无字碑,里头埋得是一块他亲手书就的碑文,上头记载的就是有关他和玲珑皇后的一切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   可那块碑文却早已经被轩辕雄风永远掩埋在黄土底下,无人能知晓一二。   太阳光从东窗投进屋内,悄然落在东宫镂空细花的银丝绡纱窗帘上头,不断反射出一闪一闪的银色光芒,北堂熠煜悠然靠坐在软塌上,眼睛突然被绡纱亮光煞了一下,他不免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揉一揉眼,对轩辕泽粼道:“你这东宫的几许绡纱窗帘还真是碍眼!”   轩辕泽粼叹息一声,摇一摇头,“我何尝不觉得?只是跟内官监说了许多也甚大用!”   北堂熠煜蹙眉问:“为何?”   轩辕泽粼无奈摆一摆手道:“宫中人大多惯会见风使舵,见而今德妃娘娘依旧荣宠隆盛,自当以会宁宫诸事作为首要紧的事情来办,母后吩咐尚且都得靠后,况十二监人手既定,哪里能有多余的人力轮得到我?”说着,他想了想,又淡淡道:“恐怕枫岚那里都比我好些。”   北堂熠煜听言,不免发笑两声,看着轩辕泽粼道:“这么说,你这太子殿下做得倒还不如二殿下的‘荣王’快活,你也忒差劲了些!你在宫中多年,还殊不知,天下人都是喜欢柿子捡软的捏?”   轩辕泽粼笑叹道:“我如何不知?只是知道也装作不知罢了!”   “何出此言?”   “‘无法’二字已能囊括。”   北堂熠煜垂下眼眸,想了想,轻声道:“无法?”   他随后又缓缓拿起杯盏握在手里左右转了转,“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说着,他抬眸视一眼轩辕泽粼。   “何法?”   轩辕泽粼忙问。   北堂熠煜看住轩辕泽粼道:“你可晓得德妃娘娘还有信阳侯府老祖宗两人打得主意?”   轩辕泽粼不明所以。 第048章 两头都不落!   北堂熠煜又道:“信阳侯府的老祖宗将六姑娘晋楚染自小就养在自己身边,教她的一行一举都与德妃娘娘相似,如今德妃娘娘红颜老去,你倒说说她们一直打得是什么主意?”   轩辕泽粼恍然大悟:“我说呢!怎得六姑娘第一次入宫德妃娘娘就带她去宴上见过父皇,原来是想让六姑娘入宫当自己的替身,不过德妃娘娘终究没想到她自己其实也只是个替身而已,替身的替身,父皇倒还不至于当场就把持不住。六姑娘也算是逃过一劫,”说着,轩辕泽粼侧目看一眼北堂熠煜,“不过,子焕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   北堂熠煜淡淡笑道:“这种事当然是六姑娘自己对我说的。”   “晋楚染?”   北堂熠煜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信阳侯府的老祖宗原本想让晋楚恪嫁给我,入安国侯府行监视之事。于是我就使了个小伎俩吓退了那个晋楚恪,后来却意外结识了六姑娘晋楚染,不免就多聊了两句,从她的话中我还能听出信阳侯府的些许门道来。”   “哼!信阳侯府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两个姑娘,一个送入宫中,一个嫁入安国侯府,一个行替身之事,一个行监视之事,两头都不落,好让他信阳侯府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轩辕泽粼一面说着,一面双手握紧了拳头。   北堂熠煜目光淡淡扫过。   “不若就让皇后娘娘成全了信阳侯府。”   轩辕泽粼瞅住北堂熠煜:“子焕!你说什么呢!六姑娘绝对不能入宫!”   北堂熠煜挑眉笑看住轩辕泽粼:“不能入宫?”   “我的意思是说不能入宫给父皇为妃为嫔!父皇都多大年纪了!况且父皇的心永远不会放在六姑娘的身上!”   北堂熠煜听言一笑,嘴上虽没多说什么,但心里却已经笃定轩辕泽粼喜欢晋楚染。   但依着晋楚染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喜欢轩辕泽粼的。   “我什么时候说让六姑娘入宫了?”   “那你的意思是?”   “三姑娘晋楚恪倒是应该让她入宫来历练历练。”   “三姑娘得罪你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我向来不喜欢娇滴滴娇生惯养长大,惯会装模作样的姑娘。”   轩辕泽粼一蹙眉。   “那你也不至于把人家送入宫里来。”   北堂熠煜斜斜一笑,“人,总是要晓得什么叫做‘天理昭昭,天道循环’,人生一世,有好的时候就会有坏的时候。”   轩辕泽粼倒是不明白北堂熠煜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不过那终究是北堂熠煜的事情,跟他本无甚关系。   只要入宫来的不是晋楚染就行。   轩辕泽粼起身拉北堂熠煜道:“走!跟我去见母后!”   “皇后?”   北堂熠煜觑着轩辕泽粼。   “此事如若没有母后插手,必定不成!”   北堂熠煜只得叹息一声:“皇后娘娘也是个惯会唠叨的!”但也不得不缓缓起身,跟着轩辕泽粼出了东宫,来到了延福宫。宫中多种植著名目繁多的奇花珍木,每逢夏秋之际,百花盛开,万紫千红,北堂熠煜最喜欢的便是廊下挂着的那一株葱兰,金黄色的花蕊在乳白色的花瓣衬托下,娇美无比。步入殿中,皇后正在用膳,见了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两个来,忙就让人多加了两套青瓷碗筷,看着他们笑道:“这个时候,小侯爷怎么会来到延福宫?”   北堂熠煜还未开口,却先左右看了看伺候的宫女太监。   皇后微微低眸,随即会意,抬手让人都下去。   皇后看住北堂熠煜问:“知道你无事不等三宝殿,说吧!”   北堂熠煜笑了笑:“这次我可是给娘娘带来好消息的,若是娘娘这般待客之道,我可就走了?”说着,他就放下筷子起身作势要走。   轩辕泽粼忙拦:“母后,这次子焕可是真的来说好事的!”   皇后面色一亮,“哦”了一声,随后道:“你坐下,说说看。”   北堂熠煜一挣眉,并不多动。   皇后一笑,也起身拉回了北堂熠煜:“小侯爷,请坐。”   北堂熠煜嘴角浮笑,这才道:“想来皇后娘娘应该晓得玲珑皇后的事情?”   皇后神色一凛,叹一声:“我也只是晓得一二罢了,其中究竟原委恐怕也只有皇上自个儿知道了,”说着,她看住北堂熠煜,“你今儿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北堂熠煜侧目看一眼轩辕泽粼。   轩辕泽粼道:“其实是有关信阳侯府。”   “安国侯府?”   皇后眉毛一蹙。   北堂熠煜轻笑,看住皇后道:“有关信阳侯府也就是有关德妃娘娘。”   皇后道:“说下去。”   北堂熠煜继续道:“想必皇后娘娘应该还记得信阳侯府六姑娘第一次入宫来发生的事情。”   皇后点头:“本宫记得,打眼看着,那个六姑娘眉目之间有几分德妃的气韵,但是再仔细端量却更像皇上画的玲珑皇后。”   北堂熠煜点头:“这就是了。”   轩辕泽粼道:“其实信阳侯府打得就是这个主意,想要将六姑娘安排入宫继续替德妃娘娘争宠!”   皇后想了想,却摇头:“不是替德妃争宠,是替信阳侯府争宠,”静了片刻,皇后又蹙眉道,“那个六姑娘正值青春年华,若是入了宫来跟德妃联起手来恐怕就连本宫如今的一席之地都将会被褫夺干净。”   轩辕泽粼拽住皇后的衣袖道:“所以母后绝对不能让六姑娘入宫来!”   皇后点头,却又摇头:“可是信阳侯府不送一个姑娘入宫是绝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轩辕泽粼忙道:“信阳侯府不是还有个三姑娘吗?”   皇后眸中一亮,“是了,”随即又道,“那个三姑娘晋楚恪看似伶俐却实则是个愚人,她入了宫来,本宫倒还能控制的住,让她入宫怎么说都要比让那个晋楚染入宫要好得多。”   轩辕泽粼点头,跟着侧过头去视了北堂熠煜一眼。   北堂熠煜面上神色虽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帮着晋楚染解决了这么一件她始终耿耿于怀的大事,等事成之后一定要晋楚染好好答谢报答他。   轩辕泽粼忙问:“那母后就赶紧下懿旨。”   皇后一抬手:“现在还不行,等再过几日,本宫自有打算。” 第049章 感谢   晌午时分,皇后懿旨就从宫中传入了信阳侯府,老祖宗、晋向邺领着众人来到府门前接旨,但当晋向邺和老祖宗俯身跪在地上静听太监将懿旨内容宣读完毕后,身子都是一震,他们都没料到皇后竟然这么着急,着急得让晋楚恪三日后就入宫去行敕封婕妤的大典,仅给了信阳侯府三日的时间准备。晋向邺好生送走内监后,回来正殿就听见老祖宗长长的一声叹息:“恐是皇后娘娘害怕夜长梦多才这样急急了事。”   晋向邺缓缓点头,眉宇不免紧紧蹙着:“仅仅三日,若是府中置备不够失了皇家颜面亦是欺君之罪。”   老祖宗“嗯”一声,想了想道:“如今满打满算也只有三日半的功夫,若要开始细细着手恐怕是不行的,只能多使些银子从外头买现成的回来大肆堆砌起来,让旁人看着不至于失了侯府以及皇家的尊贵体面也就罢了。”   晋向邺问:“那恪儿那边?”   老祖宗道:“恪儿自是不能委屈了,且不说咱们,就是后宫之中就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说着,老祖宗叹息一声,又道,“我待会儿就让若夏出去请了京都城里最好的裁缝和金匠入府邸来为她量体裁衣,打造头面。”   晋向邺道:“为了恪儿一人,恐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老祖宗看一眼晋向邺道:“你这还不晓得?我这么做也并非只是为了恪儿一人体面,也是为了周全咱们信阳侯府的尊贵体面。信阳侯府绝不能让人看了笑话,信阳侯府出去的姑娘也绝不能叫人觉得有一分的寒酸。”   晋向邺点头,“老祖宗虑得是,”说着,他轻轻一颔首,“可儿最为担心的却不是这些。”   老祖宗一笑,一面摩挲着自己腕上的和田玉手镯,一面淡淡道:“你是担心恪儿入宫后可否能保全自身,日后又可否能在后宫的明枪暗箭中谋得一席之地?”   晋向邺“嗯”一声,“儿什么都瞒不过老祖宗。”   老祖宗道:“尽管放心就是,你可别忘了轩辕后宫中还有一个你的妹妹呢。”   晋楚邺点头。   一时间,信阳侯府里里外外就都开始忙碌起来,府邸上下除了扫洒尘秽,很快各处也张灯结彩起来,满目丹红翠绿,入眼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   三日的时光转瞬即逝。   这日,晋楚恪一身夏红色的金丝繁花华服,外面肩头披着一层金色的薄纱,宽大的衣摆上头锈着一对五彩杜鹃,一头及腰青丝被挽成了一个祥云髻,再用足金点翠珍珠宝石金龙凤冠倌起,颈边无一丝碎发,额间贴着用一红宝石雕成的花黄,恰到好处的在阳光下散出淡淡的光芒。晋楚恪依次拜别了老祖宗、晋向邺、荆氏和姬氏,才回身上了早在府门外候着的华贵轿撵,丹色珠帘从轿顶倾泻洒下,耀目的红色纹路布满整个矫身,淡黄色的窗布轻轻迎风摆动。晋楚染看着晋楚恪坐在里面,不禁心生几许愧疚,原本该坐在里面的那个人应该是她。   晋楚染看着丹红色的凤鸾轿撵越走越远,就好像是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想要燃尽晋楚恪的生命活力,最后恐怕只能剩下一瓮死灰。   回到屋中,晋楚染整个人都是怔怔的,居然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又因着晋楚恪入宫还有许多后事要料理,小玉也被姬氏叫去了秋爽斋帮忙,于是,落英阁中只有小莲在伺候着,“六姑娘,奴婢见你早上都没吃什么,这会子消停下来了,奴婢给你去小厨房拿些果子来吧!”   晋楚染虽感觉吃不下却也应着:“你去吧。”   小莲笑“嗯”了一声,随后快步退出。   窗外浅蓝色的天幕,像一块洁净的香帕,一丝浮絮都没有,晋楚染正托着脑袋发着愣,忽然肩头被什么人拍打了一下,倒把她骇了一跳,回头见是北堂熠煜,惊讶之余更多的却是恼火:“小侯爷你要死啊!怎么又来了?!”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你现在的胆子是越发大了。”   晋楚染瞟一眼北堂熠煜,没好气道:“小侯爷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   北堂熠煜点点头,随即坐在晋楚染对面的椅子上头,视着她道:“原以为六姑娘是个颇有胆识的人,并不同于府中的三姑娘,却不成想竟也是这般不经吓的小女儿姿态。”   晋楚染对他翻了个白眼,“切”一声。   关你屁事!   北堂熠煜看了看晋楚染问:“怎么?晋楚恪入了后宫,你不替她开心?”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道:“小侯爷有必要这样明知故问吗?还是小侯爷认为我看着自己的姐姐跳入火坑应该开心才对?”   北堂熠煜却道:“你觉得是火坑,说不定人家却觉得是福气呢?”   “福气?”   “毕竟对于许多人来说入宫就等同于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一生一世。求之不得呢!”   晋楚染听言,心里虽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点一点头:“的确,三姐一直都很想入宫为妃的,可是入宫当真只是这样的吗?”说完,她看向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眨一眨眼道:“当然不只是这样!”   过去片刻,晋楚染静静看住北堂熠煜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什么?”   “皇后娘娘并不知晓老祖宗和德妃娘娘的打算,何以会在近日突然下了懿旨召三姐入宫去伺候皇上左右?这也太过正中下怀了!”   北堂熠煜含笑问:“正中谁的下怀?”   晋楚染也回视着他,低一低声音道:“我的。”   北堂熠煜一挣眉:“那你还不明白?”   晋楚染一时盯着北堂熠煜含笑的面庞,不禁恍然:“是小侯爷你?”   “是我!”   北堂熠煜轻轻叹息一声,随即拿起杯盏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道:“你预备怎么感谢我?”   “感谢你?”   “怎么?你不认账?”   晋楚染蹙眉一笑:“小侯爷是怎么想的?小侯爷你把我三姐推入火坑还要我认账感谢你?”   北堂熠煜却道:“可你三姐自己不也是乐在其中吗?”   晋楚染瞟一眼北堂熠煜,半晌无言。   北堂熠煜缓缓放下茶盏,低眸看着里头碧绿色的茶汤,轻声道:“不过这也是她该当的。”   晋楚染只觉得北堂熠煜这话说得没头没脑。   正想要再问,小莲就端了一碟果子进来,看见北堂熠煜也在,不免惊讶:“小侯爷?”忙就福一福身子,行了礼。   晋楚染看住小莲道:“不必管他,你进来做你的就是。”   北堂熠煜惊了,跟着一阐眉问:“不必管我?”   晋楚染挣眉,理所当然地一点头。 第050章 竟然是这样的人!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道:“好歹我也算是客,这就是你们信阳侯府的待客之道?”   晋楚染一笑:“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像小侯爷这般总喜欢跳墙入府的客。”   “谁说我今儿也是跳墙进来的?”   “不然呢?”   “我今儿可是正正经经庆贺带礼进来的。”   小莲随后将果子放置在桌上,然后又提起茶壶出去添水。   晋楚染跟北堂熠煜说话久了,不禁也觉得有些饿,一整日都没怎么吃东西,正好小莲端进来的果子看着很新鲜,就伸手拿了一颗,“今儿果子倒做的很好!”说着,她闻了一下,又看了北堂熠煜一眼,于是就将手里的果子先递给了北堂熠煜,“喏!待客之道!客人先请?”   北堂熠煜嘴角浮出一道轻轻然的笑意,“算你还有点良心!”   北堂熠煜接过,“是挺新鲜的。”   晋楚染笑了笑,“信阳侯府的果子点心做的最好!这是你们安国侯府怎么比不得的!”随后,她自己又拿了一颗刚要往嘴里送,就被北堂熠煜一把夺下。   晋楚染挣目看着北堂熠煜:“小侯爷!你……”   但话还未说完,就被北堂熠煜打断,他吐出自己嘴里没有下咽的那口果子,才蹙眉道:“这里头有毒!”   “有毒?!”   晋楚染不可置信。   这是不可能的!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道:“确实有毒!”   这盘果子是小莲送进来的。   于是,晋楚染忙就叫了小莲进来。   小莲听见晋楚染的声音,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入了屋子,“六姑娘,怎么了?”   晋楚染指一指果子问:“这是从哪里拿的?”   小莲不明所以:“小厨房啊!”   “小厨房?”   小莲点头:“六姑娘,是这果子不好吗?”   晋楚染又问:“可有经过旁人之手?”   小莲想了想,又摇一摇头:“是奴婢拿过来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   “什么时候做的?”   “早上刚做好的。”   晋楚染看住小莲道:“这果子里头有毒。”   “什么?!有毒?!”小莲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一面说着,一面摇头:“这是绝不可能的!”   晋楚染侧目看着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的目光不断在小莲面上逡巡,他的神色仿佛已经认定小莲就是下毒之人!   晋楚染朝小莲一摆手。   小莲退出。   晋楚染关心问:“小侯爷没事吧?”   北堂熠煜觑一眼晋楚染:“现在才想起来关心我?”   晋楚染一笑:“能想起来就不错了。”   北堂熠煜面上含着一缕无奈的笑。   “你认为……”   北堂熠煜话才说了开头,晋楚染就道:“小侯爷委实不该怀疑小莲,小莲是不会下毒害我的。”   “你就这么肯定?”   晋楚染点头:“小莲自小就跟着我,一直以来,对我忠心耿耿,从无二心,”说着,她举眸看住北堂熠煜,继续问,“不知道小侯爷身边可有心腹?”   北堂熠煜“嗯”一声。   于是,晋楚染又问:“那么小侯爷可会怀疑自己的心腹?”   北堂熠煜轻笑,“其实,在这果子里下的毒,我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晋楚染忙问:“哪里?”   北堂熠煜摇一摇头。   晋楚染推一推他:“小侯爷,你说嘛!”   北堂熠煜垂眸看一眼晋楚染,还是摇头不言。   随即晋楚染眉间一挣,抬臂就死死环抱住北堂熠煜,并威胁道:“小侯爷今日若是不说,我就不放手,小侯爷就别想离开落英阁了!”   北堂熠煜心中虽是一怔,但很快就缓过了神来,低眸看着晋楚染,淡淡道:“好啊!”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带着几分戏谑的神色,身子一凛,随即就松开了手,退后几步,咬一咬唇,“不说算了。”   北堂熠煜侧目看了看晋楚染,清一清嗓子,“谁说我不说了?”   晋楚染忙抬眸视着北堂熠煜:“小侯爷快说!”   “说可以,但我总得有点好处吧!”   北堂熠煜盯住晋楚染卖了个关子。   晋楚染轻叹一声:“小侯爷这次就不能吃点亏吗?”   北堂熠煜摇一摇头:“什么都能吃,就是亏不能吃。”   晋楚染一挣眉:“那我不听了。”   北堂熠煜却随即道:“不行!你还必须听!”   “为什么?”   “你听了就知道了!”   “好,你说。”   “那……”   说着,北堂熠煜轻轻一皱眉。   “我应你就是!”   晋楚染瞅他一眼。   北堂熠煜点头:“北堂佳赫!”   晋楚染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北堂佳赫!”   “北堂佳赫?”   晋楚染轻哼一声。   又是他!   晋楚染焦炙的看着北堂熠煜问:“怎么又是他?我跟他无冤无仇,他老咬着我不放究竟是何居心?”   北堂熠煜却轻笑:“他不是咬着你不放,而是咬着我不放。”   晋楚染静静看着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又道:“他必是知道了我近日来的行程才会频繁对你下手。”   晋楚染道:“确实,小侯爷这些日子往信阳侯府跑得很勤!”   北堂熠煜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晋楚染道:“以后小侯爷还是不要再来了。”   北堂熠煜一蹙眉:“你这是在过河拆桥吗?”   晋楚染一挣眉问:“过什么河?拆什么桥?”   北堂熠煜缓缓靠近晋楚染两步,低眸盯住她,小声道:“我出手帮你解决了麻烦,可你现在却要把我一脚踢开?”   晋楚染想了想,好像北堂熠煜说得没错,他确实帮了自己,做人委实不该这样无情无义。但她转念又想,自己又从来没有要求过北堂熠煜为她做什么,这些事情都是北堂熠煜心甘情愿去做的,关她什么事呢?   她抬眸睨住北堂熠煜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北堂熠煜点点头:“没问题,”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倒是从没想到,六姑娘竟然是这样的人。算了,我认了!”   晋楚染最受不了这样不清不楚的话,于是追问:“什么样的人?”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北堂熠煜这八个字掷地有声,狠狠戳了一下晋楚染的心。   “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晋楚染否认。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   晋楚染一挣眉,望住北堂熠煜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会让你知道的。”   北堂熠煜含笑点一点头。 第051章 兴师问罪   苍瞑的暮色,笼罩着西方的晚霞。空中原本绚丽的霞彩渐渐变成了灰褐色,好像被什么人撕成了碎片,然后一条条、一缕缕地占满了整个的天空。   北堂熠煜离开后,晋楚染就托着脑袋继续呆看着天空,她深深觉得不能再这样跟北堂家的人继续纠缠下去了,但又没有法子。小玉从秋爽斋回来,端了一碗燕窝粥进来,“小侯爷方才又来了?”   她轻“嗯”了一声,可不是是么,又来了,然后她就又中了圈套。   小玉随即左右看了看,又问:“那小侯爷现在人呢?”   晋楚染淡淡道:“走了。”   小玉点点头,慢慢将碗盏放在晋楚染面前。   “小侯爷最近怎么总喜欢往姑娘这里跑?”   晋楚染缓缓摇了摇头:“我也弄不清楚。”   小玉笑道:“莫不是小侯爷看上姑娘了!”   晋楚染觑了小玉一眼,“瞎说什么呢!”   走了一整晌,北堂熠煜终于从信阳侯府回到了安国侯府,就在他路过府邸园子时,却刚好遇到了北堂佳赫,他想起方才的事情,心中一凛,不免一面缓步走过去,一面道:“大哥,今日好兴致啊!倒是想起了池子里的这几尾鲤鱼。”   北堂佳赫正靠在白玉栏杆上头,手里捧着一瓮鱼食,一大把一大把地撒入池子,几尾金黄色的鲤鱼争先恐后的跃出水面抢夺着,金色的鳞片在熹微的霞光照耀下生出熠熠的光华,显得格外漂亮。北堂佳赫也不转头,只道:“小侯爷终于回来了。”说完,北堂佳赫才抬眸轻扫过一眼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步至北堂佳赫身侧,伸头看一眼水面,含笑道:“按照大哥这么喂法,鲤鱼不久后就都会撑死的。”   北堂佳赫笑:“再买就是。”   北堂熠煜叹息一声,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粉洒入池子中,“大哥,你说,这些鲤鱼会乖乖吃下这些掺杂药粉的鱼食吗?”说着,他看一眼北堂佳赫。   北堂佳赫笑:“鲤鱼又不是人,它当然会吃。”   北堂熠煜“哦”一声,看住北堂佳赫问:“人不一样吗?”   北堂佳赫回视北堂熠煜:“当然不一样,人,可就没有这么听话了。”说完,北堂佳赫就往池子里看一眼,鲤鱼果然吃下了所有的鱼食。   北堂熠煜笑:“看来这几日,我还真是让大哥失望了呢!”   “失望什么?”   “大哥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倒不记得了?”   “原来小侯爷是来兴师问罪的。”   北堂熠煜抬眸轻轻看住北堂佳赫,又抬脚朝他更走近了几步,并小声道:“只要有我在,大哥就别想在她身上再打什么主意。”   “她?”   北堂佳赫回视住北堂熠煜。   “你倒说说,我究竟想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   随后,北堂佳赫又装作不解继续问。   “你自己心里清楚。”   北堂熠煜视线并未移开,语气淡淡道。   过了一会儿,北堂佳赫斜目瞧一眼北堂熠煜,含笑蹙眉道:“小侯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如今倒改了个性子?”   北堂熠煜笑哼一声,“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你可是看上了那个信阳侯府的六姑娘?”   北堂佳赫的语气中带有几许威胁意味。   北堂熠煜却不惧,轻笑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的话,我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好让她也尝一尝这消骨散的滋味啊!”   说着,北堂佳赫指一指水面上头漂浮着的鲤鱼。   鲤鱼早已经翻了肚子,但水里仍不平静,不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不消半刻,那些鲤鱼便化为了脓水消散在了满池碧水里头,当水面再重归于平静时,就好像这些鲤鱼从未出现过一般。   北堂熠煜面无表情的盯住北堂佳赫:“别忘了,你有的,我都有。”   北堂佳赫发笑:“那又如何?”说着,他将脸凑近北堂熠煜的耳边,又道:“现在,你有软肋,而我没有。”   北堂熠煜笑哼一声,“谁跟你说我有软肋?”   北堂佳赫一挣目。   北堂熠煜笑道:“你想错了。”   “那你为什么处处护着她?”   “因为有用。”   “只是如此?”   “不然大哥以为呢?”   北堂熠煜虽语气淡淡,仿佛不带有一丝感情。但北堂佳赫琢磨北堂熠煜这么多年,而今却也能看出几分这只是他北堂熠煜在压制着自己的感情罢了。越小心翼翼生怕流露就越是容易叫人发现端倪。   “有什么用?”   北堂佳赫追问。   北堂熠煜觑他一眼,只是道了一句:“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北堂佳赫冷笑一声。   恐怕是你北堂熠煜说不出来罢了。   于是,他随即又道:“不若你我联手?”   “与你联手?”北堂熠煜举眸看一眼北堂佳赫,蔑然笑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   北堂佳赫看着北堂熠煜的神情,不免在心中笑哼几声。   是嘛!这才是他北堂熠煜嘛!   北堂佳赫道:“殊途同归。”   北堂熠煜仍旧摇一摇头,他从来都看不上北堂佳赫,他一直觉得北堂佳赫出手太过急躁,向来用的法子又太过下流卑鄙。   北堂佳赫叹息一声:“也罢了,这么多年你从未松过口,”随后,他轻笑一声,又道,“不过,我当真想不出来,那个信阳侯府的六姑娘晋楚染留着以后能有什么大用?”   北堂熠煜轻轻一笑,露出一脸并不多加透露的神色。   他当然能看出,轩辕泽粼对晋楚染生出的几分意思,更何况,他现在还知道了关于玲珑皇后的一些往事,可以想见,日后无论怎样发展,晋楚染都会成为他手上的一步杀棋。但他越是这么想,心里却就越是觉得难过,越是讨厌自己,真是奇怪,他之前从来都不会这样的,他从来都不会讨厌自己的手段。因为打小他就知道,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对待任何人都是不能心慈手软的。   “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这些都是曾经轩辕荷的言传身教。   半晌后,北堂熠煜缓缓将视线从北堂佳赫的面上挪开,回身刚要迈开步子,就听见北堂佳赫在后面道:“你就承认吧!”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承认什么?”说完,他就快步离开。   他的脑子里头一直回荡着方才北堂佳赫的那句:“承认吧!”他颇觉得好笑,他有什么好承认的,根本没有的事情有什么可承认的?北堂佳赫也是越活眼力见儿越差了,竟然能觉得他对信阳侯府的那个六姑娘有意思,简直太诬蔑他堂堂小侯爷了! 第052章 归宿   距离晋楚恪入宫已经过去两日,今儿一早宫里就遣了太监出来到信阳侯府邸传信喊了几遍“大喜”,然后就又说昨晚上轩辕雄风在文德殿临幸了晋楚恪,大约在今日晌午时分,信阳侯府就可以使人入紫薇城琼华阁探望恪婕妤。姬氏在秋爽斋听到这个消息后,难掩面上喜色:“恪儿终归是谋得了个好归宿!”   老祖宗看着姬氏:“在侯府待了这么多年,你的目光竟还是这样只有寸长,现在这才哪儿到哪儿,刚入宫两日而已,你就说出这种话委实有些为时过早了。”   姬氏听言,原本堆满笑意的面上渐渐浮现出几许凝重,“老祖宗的意思是?”   老祖宗轻叹一声道:“你现在也是宫中娘娘生母,妥帖的二等命妇,自是不必说,虽然恪儿如今只是婕妤位分,但日后必会更好的,因而你凡事都要更稳重着些,多虑着些,但凡侯爷不在的时候,府中诸事都得由你拿主意,一行一举都不能失了分寸和体面,”说着,老祖宗摇一摇头,“而今我年纪也大了,终归是操心不了多久了。”   姬氏一直以来就是想将荆氏取而代之,如今听得老祖宗这么一番话,心里怎能不激动,但面上却也仍旧保持平和,只道了一句:“是。”   随后,老祖宗又看住姬氏道:“信阳侯府并非才出了一位后妃,现在前朝后宫正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咱们也得都端着些,今日你我都不必入宫,只让小六、谢儿、上儿他们三个去看看也就罢了。”   但姬氏心中却十分挂念晋楚恪,于是蹙眉道:“可是……”但她还未及说什么,老祖宗就又对姬氏道:“即便再挂心也得忍着,日后待得恪儿有了皇裔,诞下皇子,你还怕没有风光见面的机会吗?”   姬氏想了想觉得也是,然后缓缓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道:“也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老祖宗一笑:“恪儿身子康健,想来这一日不会让你等太久。”   姬氏抬眸看一眼老祖宗,轻轻“嗯”一声。   老祖宗道:“你也倒不必太过惦念,想来德妃娘娘会出手帮助恪儿几分的。”   姬氏忙行了个礼。   晌午时分,金灿灿的阳光倾泻下来,就连紫薇城里的石子地面都被烤的滚烫,晋楚染走在上头,额头不免冒汗,晋楚染、晋楚上、晋楚谢三人走了半晌终于来到紫薇城西侧的琼华阁,虽不算大,但却临水而建,夏日空气濛郁,让人颇觉凉爽,院子里头更是在平地上开凿了两处弯形的水池,里头养着几许莲花,一目扫过,一池的绿云绵延,却独有一朵半开的红莲挺然其间,十分俏娇,晋楚上却用胳膊一肘晋楚染,含笑道:“看这莲花开得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晋楚染忙觑了他一眼,“在宫中你也能这样信口胡说?”   晋楚上晃一晃脑袋:“确实不怎么样。”   晋楚染稍侧过头去,看住晋楚上:“说这种话要让旁人听去,你这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随即晋楚上摸一摸自己的脖子:“当然要了!”   “那还不闭嘴!”   说着,原本在前头领着路的太监忽然就停下了脚步,骇了晋楚染一跳。   莫不是方才的话被这太监听见了?   太监回身过来,看住晋楚谢道:“大人,琼华阁已经到了,恪婕妤应该正在里头等着呢!”   晋楚谢点一点头,含笑道:“多谢公公!”   太监忙一摆手:“大人不必言谢!”跟着,他看了看晋楚染和晋楚上,又道:“不过见面时间只有一个时辰,望姑娘和爷千万别误了才好!”   晋楚染点头。   晋楚上却轻笑一声道:“这宫里头还真有意思!”   太监见晋楚上神色颇有些不屑,于是蹙眉问:“怎么说?”   晋楚上道:“三姐原就是打从信阳侯府出来的,但我们如今与三姐见面竟还要约定时辰,不有意思么?”   太监一时语塞。   晋楚染用力一拉晋楚上的衣袖。   晋楚上却不理会,眼睛只是盯着面前的太监。   随后,太监含笑,淡淡道:“毕竟这是宫中,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不是?”   晋楚上点头:“好,规矩!我懂!”   太监退下。   晋楚谢、晋楚上、晋楚染缓步走了进去,晋楚恪听见声响,忙就含笑迎了出来,左看看,右看看,见了只有三人,不免问:“老祖宗呢?奶奶呢?”   晋楚染道:“老祖宗、二奶奶今儿没有入宫。”   晋楚恪蹙眉:“为何?”   晋楚谢上前拉住晋楚恪道:“今儿原也不是正经觐见,老祖宗不想大肆铺张,所以才只遣了咱们几个入宫来瞧瞧你过得好不好?”   晋楚恪看住晋楚谢,含笑点头:“我过得很好,回去千万让老祖宗和奶奶安心。”   晋楚谢“嗯”一声,“这样就好。”   片刻,晋楚上举眸环视一圈,“你这阁里怎得没有什么金玉陈设?”   晋楚恪笑道:“原是有的,只是德妃娘娘再三叮嘱过,皇上不大喜欢女子屋中金器陈设过多,不免显得累赘俗气,所以,我就赶紧叫她们全退回了司设监。”   正说着,外头就有宫女进来斟了茶水。   晋楚恪道:“梅香,你先退出去,让本宫和他们好好说会子话。”   “是。”   梅香退下。   晋楚谢道:“我常日都在翰林院当值,你若有事就尽管着人去那里找我。”   晋楚恪点头。   晋楚染问:“皇上可好?”   晋楚恪听言面上霎时一羞,随即笑着点了点头:“皇上……当然是极好的。”   晋楚染心中原本有些愧对晋楚恪,但如今冷眼瞧着晋楚恪面上悄然浮现出的红晕,她便晓得晋楚恪现在是幸福的,她也就能将一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了。说起来,北堂熠煜真的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一举不仅解决了她的心事,也让晋楚恪寻得了理想的归宿。她的确是该好好谢谢北堂熠煜的。   晋楚上道:“老祖宗早上还说让你赶紧生个皇子!”   晋楚恪听言,不禁轻轻一低眸,就连耳根子都烧得红了:“说得什么话!”   晋楚谢却笑道:“竖之平日里看着不大正经,但今儿这话却是好话!”   晋楚恪还要再说,就听见屋门“吱吖”一声被打开了,梅香进来,“娘娘,皇上、皇后还有德妃娘娘都正在艮岳,皇上本想邀娘娘,却正好知晓信阳侯府几位姑娘,少爷入了宫来,就说了要一同召见。”   晋楚恪一挣眉:“本宫晓得了,你去跟外头的公公说,本宫即刻就去。”   梅香道了一句:“是。”而后匆匆退出。   晋楚染问:“何以要一同召见我们?”   晋楚恪还未回答,晋楚上却就已经道:“我倒是有心思想去瞧瞧大名鼎鼎的艮岳园子。”   晋楚恪随即看了看晋楚谢。   晋楚谢不言。   晋楚恪轻轻叹息一声,轻唤了:“竹韵!”   随后,竹韵就入了屋子好生伺候晋楚恪换了一身外纱。   “去了就晓得了。”   晋楚恪一面说着,一面就领在头里朝外头步去。 第053章 护驾   走了半晌,艮岳花竹奇石,一如往日,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形成四季长青的景观,晋楚上笑:“艮岳果然名副其实!”   晋楚染点一点头:“安国侯府的园子比起艮岳可就差得多了不是?”   晋楚恪满面自豪神色道:“安国侯府如何能跟艮岳相提并论?”   晋楚谢道:“我却觉得,若是安国侯府没有那个小侯爷倒还是可以一观的。”   晋楚上摇摇头道:“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太子殿下和二殿下怎么想的?”   晋楚染笑:“再好的景观看得多了也会厌烦的。”   晋楚恪“嗯”一声,“这话不错!”   晋楚谢却说:“怎么讲?”   晋楚恪笑道:“其实世上的许多事情都是同理可得。”   晋楚谢一挣眉:“愿闻其详。”   晋楚恪继续道:“说起来,人和景观都是一样的,再好的人物模样日日看得多了也会觉得厌烦的。”   晋楚染听言,心中也觉得这话颇有几分道理。   正说着,晋楚染就听见不远处好像动静颇大,于是看了看晋楚谢、晋楚上,“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晋楚谢一蹙眉,小声道:“好像是有人声!”   待得他们再走近时,耳边就已经能清晰闻得皇后略带几许惊恐的叫喊声:“快来人!护驾!护驾!”   几人互相觑一眼,忙都抬脚疾步上前,绕过面前的假山,后面原来有一黑衣人正跟禁军打斗纠缠在一起,黑衣人的身手很好,一整队禁军竟都在他身上占不到半点便宜,一时上下打得焦灼难分。   晋楚上见状,“贼人放肆!我去帮忙!”说着,他就一个飞跃落在黑衣人面前,因着入宫前被扣下了腰间软剑,于是,他当下就在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来,油亮的颜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随即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枝条顶端刺眼的锋芒直冲而起。   晋楚染视线定定地看住晋楚上,心中不免担忧,忍不住就蹙起了眉头。   “二哥哥,五哥不会有事吧?”   晋楚谢淡淡道:“竖之自小习武,应该不会有事的。”   晋楚染轻“哦”一声。   晋楚染低眸又抬眸,在目光流转间,她竟然看到了北堂熠煜。   晋楚染讶异。   他竟然也在!   就在晋楚染看见北堂熠煜的当口,北堂熠煜也正好看到了晋楚染。   一时两人四目相对。   “皇上小心!”   晋楚恪的喊声让晋楚染身子一震,赶紧移开视线,看向轩辕雄风。   黑衣人一个急速转向,灵巧的绕过了晋楚上一侧,一手执着长剑直刺向轩辕雄风的喉头。   轩辕雄风大惊失色,连退几步。   晋楚上欲要去挡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剑端离轩辕雄风只有一寸的时候,晋楚恪生生挡在了轩辕雄风的前面,于是,长剑就直直插入晋楚恪的肩头,迸发的鲜血瞬间就在衣纱上头蔓延开来,就像一条正“嘶嘶”吐着信子的小蛇蜿蜒在晋楚恪胸前,顺着裙边一点一滴落在雪白的白玉地面上,仿佛缀出了一朵璀璨的花。   一切发生的太快,晋楚染根本就还没有反应过来。   晋楚恪什么时候过去的?   怎么过去的?   “传医官!传医官!”   轩辕雄风大睁着双眼,盯住正躺在他怀里的晋楚恪,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德妃和皇后一样都惊了。   随即,皇后也忙道:“快去传医官!”   德妃一蹙眉,红了眼圈,疾步驱身过去跪在轩辕雄风的身侧,一把拽住晋楚恪的手道:“恪儿!恪儿!没事的!撑住!没事的!”   晋楚染随即看一眼晋楚谢:“二哥哥,人命关天,你快去!”   晋楚谢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赶紧上前。   皇后看了看晋楚恪,随即深吸一口气,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就抬眸视了一圈,然后蹙眉问道:“黑衣人呢?!”   “黑衣人逃走了!”   留守的禁军道。   皇后急了:“那还不快去追?!”   “已经派了人去!”   “你们这么多人竟连一个黑衣人都抓不到!”   轩辕雄风怒视着禁军。   “皇上饶命!”   静了片刻,轩辕雄风侧头看住禁军沉声道:“行事不利,你们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禁军听言,面色煞白。   “皇上饶命!”   “滚去慎刑司!”   禁军退下。   晋楚染找了一圈,发现不仅黑衣人不在了,晋楚上还有北堂熠煜也都不在了。   晋楚上一直追到大庆殿,却还是让黑衣人还是逃脱了!   晋楚上一甩袖,十分气馁,回头看见北堂熠煜,不免没好气问:“小侯爷!你跟着我做什么?!”   北堂熠煜一笑:“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是来追那个黑衣人的!”   晋楚上走近两步,轻笑一声道:“黑衣人?你若当真想抓那个黑衣人方才何以干看着却不出手?”   北堂熠煜笑了笑:“你倒还不算太糊涂!”随即,他又道:“谁说我要抓他了?我只是来追那个黑衣人而已。”   “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一笑:“我并不想抓他。”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说着,晋楚上低眸想了想,又道,“你来追他却不想抓他,难道小侯爷认识那个黑衣人?”说完,晋楚上就抬眸盯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点头:“我认识。”   “是谁?”   晋楚上忙问。   北堂熠煜摇了摇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晋楚上轻哼一声,“小侯爷既知道他是谁却又不想告诉我,”说着,他嘴角就浮出浅浅的笑来,“那么就只能是小侯爷想要包庇他!”   北堂熠煜淡淡道:“知道他是谁,对你没有好处。”   就在晋楚上还要再问时,轩辕文鸳就已经从前头小跑到晋楚上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问:“你就是信阳侯府的那个五少爷?”   晋楚上蹙着眉头觑了轩辕文鸳一眼:“你是谁?”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小帝姬。”   “小帝姬?”   晋楚上抬眸端量了轩辕文鸳一眼。   心头就更不解了,她怎么看也不像是宫中千尊万贵的小帝姬啊!   晋楚上正想着,轩辕文鸳就又道:“方才我在亭子上头远远儿的看到你的身手,招式很不错啊!”   晋楚上听言一喜,“你能看懂?”   轩辕文鸳一昂脖子,满脸含着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   北堂熠煜看了看晋楚上,叹息一声:“看来你对于整个天下还真是一无所知,”接着,他指一指轩辕文鸳,才又道:“小帝姬可是巾帼不让须眉!”   晋楚上耳中猝然闻得这话,感觉好像之前在那里听过似的。   他想了想。   是了!   晋楚染说过!   她说就算自己跟小帝姬过手都不一定能稳赢!   这话他原是不服的!   “巾帼不让须眉?”   说着,他目光淡淡扫过轩辕文鸳,轻轻一笑。   轩辕文鸳性子直爽,听了这番支疑语气,自也是急于为自己正名:“怎么?你不信?”   晋楚上轻笑:“当然不信!”   “那我们两个便比试比试好了!”   “比什么?”   轩辕文鸳点点头问。   “你是小帝姬,你来选!”   晋楚上从来不愿在比试功夫上头占别人便宜,他觉得赢就要赢的彻底,更何况轩辕文鸳还是个姑娘!   轩辕文鸳想了想,“你当真要我来选?”   “你选。”   轩辕文鸳点点头,“那你若输了可要认账。”   “那是当然。”   轩辕文鸳“嗯”一声,含笑道:“那我们就比轻功!”   轻功是轩辕文鸳练得最好的功夫之一。   她有极大的信心能赢晋楚上。   晋楚上听言,不免一低眸,但还是道:“好!”虽说轻功并不是他最好的功夫,但他觉着对付个轩辕文鸳还是不在话下的。   “恪婕妤受伤,你心里必然挂念,那咱们两个就分身去琼华阁,看谁先至,如何?”   晋楚上一笑。   心中暗想,挂念个屁!   但他还是一挣眉:“小帝姬,你输定了!”   轩辕文鸳轻哼一声,随即就飞身而起。   晋楚上紧随其后。   不消片刻,两人就都到了琼华阁。   是轩辕文鸳先到的!   晋楚上十分不服气!   轩辕文鸳看着晋楚上,含笑道:“说好了!愿赌服输!”   晋楚上觑轩辕文鸳一眼:“不算!”   “怎么不算?”   “就是不算!我还没准备好你就已经走了!”   两人吵吵嚷嚷的。   一时,晋楚染从屋子里头走出来,用力瞪一眼晋楚上:“五哥!”   晋楚上也就轻哼一声:“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轩辕文鸳蹙眉:“你这是什么话?”   晋楚上一挺眉。   轩辕文鸳拽住晋楚上的衣袖:“你倒是说话呀!”   晋楚上道:“不说了。反正多说也无益。”   晋楚染叹息一声道:“五哥,别闹了,”跟着又道,“三姐大约没事了,我们也该走了。”   晋楚上听言一阵开心:“终于可以走了!”   轩辕文鸳看住晋楚上:“喂!好歹恪婕妤也是你姐姐,你怎么表现得这般冷漠?”   晋楚上冷笑一声:“关你什么事!”   “五哥!”   晋楚染蹙眉。   晋楚上摇一摇头:“好了,”随即拉过晋楚染的手,“走了!”   刚走两步,还未出去,他们就正好撞上北堂熠煜进来,北堂熠煜一挣眉,看住晋楚染,语气淡淡问:“走了?”   晋楚染“嗯”一声。   北堂熠煜道:“这些日子,没事不要入宫。”   晋楚染听言,挣开了晋楚上的手,两步走到北堂熠煜的面前问:“为什么?”   北堂熠煜低眸:“你无需知道。”   晋楚染道:“我要知道。”   北堂熠煜却道:“可我不会告诉你的。”   晋楚染蹙眉:“小侯爷,我三姐现在已经躺在里面了。”   北堂熠煜冷声道:“那是她自找的。” 第054章 可她不会喜欢你的   晋楚染还要再说时,轩辕泽粼和轩辕季风两个就一道快步走了进来,轩辕泽粼一眼就看见了北堂熠煜,忙问他:“子焕,听说父皇又遇刺了?”   北堂熠煜将视线缓缓从晋楚染身上挪开,点了点头,随后对轩辕泽粼语气淡淡道:“太子殿下也不必太过忧心,皇上无甚大事。”   轩辕泽粼忙又问:“方才在艮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北堂熠煜还未回答,晋楚上就一步走上前,紧紧看住轩辕泽粼道:“太子殿下,是我三姐帮皇上挡了刀子,她人现在还在里头不知生死呢!”   轩辕泽粼左右打量几眼晋楚上,挑眉问:“你是何人?”   晋楚上轻笑一声道:“我是信阳侯府的五少爷晋楚上,若非我及时赶到,若非我三姐以身挡在皇上身前,皇上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这样说起来,我还是皇上的恩人呢!”   “放肆!”   轩辕季风一蹙眉,挺身上前,满脸都是愠怒神色。   轩辕泽粼忙一抬臂挡住了轩辕季风,看了看晋楚上,含笑道:“五少爷好大的口气啊!”   晋楚上笑了笑道:“并非是我口气大,而是你们紫薇城的禁军实在无能!”   轩辕泽粼看住晋楚上,歇了一口气,才道:“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晋楚上摇一摇头:“我不要什么赏赐。路见不平,尚且要拔刀相助,更何况是眼睁睁地看见皇上遇难,”说着,他不屑视一眼轩辕泽粼以及轩辕季风,轻叹一声才继续道,“我只是看不惯两位殿下那种除了皇上完全顾不得旁人死活的模样而已。好歹我三姐这次也算是救了皇上一命,还望两位殿下日后不要与她过多为难。”言语听上去虽是恳求,但语气却很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轩辕季风冷哼一声。   轩辕泽粼盯住晋楚上道:“恪婕妤已经是父皇后妃,五少爷理应唤她一声‘娘娘’!”   晋楚上笑着一点头,只是回道:“我晓得了,日后会注意的。”   北堂熠煜才不管晋楚上他们在说什么,他的眼里只有晋楚染,“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日后尽量不要再入宫来蹚浑水!”   晋楚染抬脸回视着北堂熠煜:“小侯爷总是这样,命令我这个,命令我那个,却没有任何一个正当的理由,小侯爷凭什么就认为我会照做呢?”   北堂熠煜笑:“我晓得你大概是不会照做的。”   晋楚染盯住他:“小侯爷既然心里清楚又何必再说?”   北堂熠煜轻声道:“我总是希望你能听我一句。”   晋楚染摇一摇头,朝北堂熠煜更走近一步,身子微微前倾,小声道:“如果我选择了明哲保身,日后又有谁来帮助小侯爷呢?”说完,晋楚染就抬眸轻视了北堂熠煜一眼。   北堂熠煜听言,眉头一抖,晋楚染的这句话直接击中了北堂熠煜的内心最柔软的一处,他还未回神过来就听见前面轩辕泽粼的声音:“时候不早了,你们都该赶紧离宫回去府邸。”   北堂熠煜却道:“我暂时不能走。”说着,他看一眼轩辕泽粼。   轩辕泽粼点点头,随后,目光淡淡落在晋楚染的面上,“你呢?”   晋楚染还未出声,晋楚上就过来反瞪住轩辕泽粼道:“你看什么看!”   晋楚染随即觑一眼晋楚上,用力一拉他衣袖。   “小侯爷,两位殿下,时日确实不早了,二哥正在里头会诊,这会子恐无暇分身,更不好打扰,还劳烦小侯爷以及两位殿下待会儿抽空将我们已经出宫的消息告诉二哥一声。”   晋楚染行礼。   “晓得了,你且去。”   轩辕泽粼刚要开口,这话却被北堂熠煜抢了先。   晋楚染“嗯”一声,随即拉着晋楚上一同离开。   北堂熠煜目送晋楚染的身影渐行渐远。   轩辕泽粼看一眼轩辕季风:“枫岚,你先进去,我有两句话要问子焕,随后就到。”   轩辕季风侧目看了看轩辕泽粼,又回过来看了看北堂熠煜,心中已经大概明白几分,十有八九是为了方才的那个六姑娘,面上不免浮笑道:“得!你们谈!我就不掺和这风花雪月之事了!”说完,他就朝前走去入了屋子。   静了一会儿,轩辕泽粼忽出声问:“子焕,你也喜欢六姑娘?”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你们最近怎么都在问我这个问题?”   轩辕泽粼“哦”了一声,“还有谁?”   北堂熠煜道:“北堂佳赫。”   轩辕泽粼道:“喜欢是一个人的本能。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北堂熠煜低眸:“是啊,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轩辕泽粼侧目看住北堂熠煜:“你这就算是承认了?”   北堂熠煜却笑:“喜欢没什么好不承认的,但很可惜的是,我不喜欢,所以也不必承认什么。”   轩辕泽粼轻哼一声:“我也问过你了,不喜欢这话,可是你自己说得。”   “是。”   “那我可就要下手了。”   “随便你!”   “到时候你可要认栽。”   北堂熠煜听言,轻看一眼轩辕泽粼,“当然!可她不会喜欢你的。”   轩辕泽粼轻笑一声:“你就这么肯定?”   北堂熠煜低眸,良久,才“嗯”了一声。   “子焕,你不懂。姑娘,都是顶不住诱惑,受不住别人对她用心的。”   轩辕泽粼说时,嘴角划出一抹笑意。   北堂熠煜听言心中一慌,颔首想了想,随即道:“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信不信由你。”   说完,北堂熠煜就转身离开。   走了半晌,他趁着无人,悄声来到了会宁宫,“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北堂佳赫猝然听到声音,心中一惊,猛地一回身,“你果然还是猜到了!”   北堂熠煜目光轻轻然视着北堂佳赫,见他身上一袭黑衣尚未脱下,神色也难掩慌张,不免含笑道:“大哥怕了?”   北堂佳赫笑哼一声:“我怕什么?”   “怕我把你供出去啊!”   “你若是真心想把我供出去方才就该出手。”   北堂佳赫一面说着,一面用撕下的衣料包扎着左臂上头还在流血的伤口。   “可惜了。你差点就得手了。”   “那又怎样?终究还是没成事!”   “大哥,在安国侯府里好好的当一个少爷不好吗?”说着,北堂熠煜就将视线移到北堂佳赫的手臂上头:“何苦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说起来,那个晋楚上的身手倒还算不错,竟能把大哥伤成这样,不容易了!”   “是不错,”说着,北堂佳赫随即一笑,举眸看住北堂熠煜,“但你不是一样也想要杀我?” 第055章 挑拨   过了一会儿,北堂熠煜笑着摇头:“若是大哥日后能安分守己,我不会把大哥怎样的。”   北堂佳赫看住北堂熠煜冰冷的眸子,沉声道:“但你会让我生不如死!”   北堂熠煜轻笑:“是吗?”   北堂佳赫反问:“不是吗?”   北堂熠煜压低声音:“我说过了,只要大哥离开德妃,日后在府邸里安分守己我不会将大哥怎样的!”   北堂佳赫笑哼一声:“你现在才劝我抽身,不觉得很可笑吗?”   北堂熠煜微微一低眸:“大哥,你该知道,我必是不会让你落在旁人手上的。”   北堂佳赫盯住北堂熠煜:“你想怎样?”   北堂熠煜一笑:“若是大哥至死都不肯回头,我也就只能亲自动手给大哥一个痛快!”   北堂佳赫抬眸惊讶的视了一眼北堂熠煜,“就凭你?你现在也太过高看自己了,”然后不屑一笑,继续道,“我即便现在受了伤,你也依然杀不了我,除非……”   “除非在你受伤的时候,我跟晋楚上联手方可将你头颅斩下。”   北堂佳赫后半句尚未说出口时,北堂熠煜就已经接着道了。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北堂佳赫轻笑。   “但是大哥,你要知道你是勇猛有余,智谋却不足。像你这样的人,你当真认为德妃娘娘那个七巧玲珑心会真的信任于你吗?”   北堂佳赫轻轻一笑:“你在挑拨离间!”   北堂熠煜却道:“大哥你要好好想想,兄弟尚且如此,何况外人?”   晋楚染和晋楚上刚进了府邸大门,就看见小莲等在里头,见了他们,忙驱行上来:“五少爷、六姑娘你们可回来了,赶紧先去一趟正殿吧!”   晋楚染跟晋楚上互觑一眼,随后问小莲:“怎么了?”   小莲道:“方才老爷一回来就说是三姑娘在宫里头出事了!”   晋楚染点点头,随后就和晋楚上一块儿去了正厅。老祖宗、信阳侯以及姬氏等人都已经等在正厅里了,特别是姬氏,满面的担忧神色,一看见晋楚染,忙就起身问:“恪儿怎么样了?”   老祖宗叹息一声,并对姬氏道:“你先别急,回来坐着,听她们怎么个说法!”   姬氏只得蹙眉回去又坐下。   晋楚染一低眸,随后上前福一福身子,“娘娘是受了点伤,但好在并无生命危险,二哥哥正留在宫里为娘娘诊治。”   信阳侯眉头一皱:“我今儿在前朝只是听到了些许风声,并不知其中内情,艮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晋楚染想了想道:“今儿皇上好像是又遇刺了。”   “又遇刺了?!”信阳侯一惊,身子不免前倾:“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   晋楚上道:“是了!儿今儿倒是跟那黑衣人动了手!”   信阳侯随即看住晋楚上:“你跟黑衣人动手了?”   晋楚上点头。   “可有发现破绽?”   晋楚上低眸思忖片刻,摇一摇头,“儿只是觉着此人武功甚高,儿不是他的对手。但儿却趁机想了法子伤到了他!”   信阳侯忙问:“伤到了哪里?”   晋楚上道:“他的左臂被我刺了一剑!”   老祖宗听言,忙问:“那你自己呢?可有受伤?”   晋楚上笑着一摇头:“老祖宗,我武功那么好,又那么机灵,怎么可能让他伤了我呢?”   老祖宗吁出一口气:“那就好,”跟着,她抬眸视一眼信阳侯,小声道,“我记得不久前皇上就遭逢过一次行刺,贼人到现在还没抓着呢!老爷你说会不会就是同一伙人?”   信阳侯点点头:“不瞒老祖宗,儿也这样觉着。”   老祖宗眉头紧锁,沉沉“嗯”了一声,“你可着手调查,想必此事定会有所牵连。”   信阳侯承应。   过了一会儿,姬氏慎慎出声问:“既那个黑衣人是冲着皇上去的,那恪儿又怎会受伤?”   老祖宗随即觑了姬氏一眼:“这话你竟也说得出口。”   姬氏一蹙眉,眼睛依旧不死心的看着晋楚染。   晋楚染叹息一声,“当时千钧一发志均,黑衣人身形极快,绕过了五哥,举着一把长剑就欲朝皇上喉间刺去,却就在这个时候,娘娘原本是立在我身侧的,我也不知道娘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一瞬间她就生生挺身挡在了皇上的身前,替皇上挨了一剑。这才会受伤的。”   姬氏一面听着,一面含泪:“这孩子怎么这么傻!这么不自惜!”   老祖宗沉沉出一口气,“依我看,恪儿倒比你这个当奶奶的更有几分气概。”   姬氏回身看住老祖宗。   老祖宗道:“恪儿这次做的是对的。常常女子以身犯险,最是能让男子心生怜爱,更何况她救的不仅仅是她的枕边人,更是皇上!”   姬氏却道:“老祖宗,我懂,但是我心疼!”   老祖宗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狠下心肠走下去。”   又过了半晌,老祖宗说得累了,才肯让众人都散了,一时,晋楚染和晋楚上走在府邸园子里头,晚风拂过面庞,将晋楚染的继续碎发轻轻撩起抚过鼻尖,弄得她痒痒的,晋楚染抬手一捋别至耳后,“五哥,今儿后来也去追黑衣人了?”   晋楚上点头。   晋楚染问:“后来怎么样了?你怎么会跟小帝姬一块儿到琼华阁来?”   晋楚上道:“偶然遇见罢了。”   晋楚染道:“小帝姬你最好不要招惹。”   晋楚上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皇族中人,惹了就是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   晋楚上听言,不解的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随即道:“小帝姬喜欢大哥,但是二哥哥却看上了小帝姬,本来就已经十分混乱了,你若再去插一脚,又算什么呢?”   “真的?”   晋楚染侧目看住晋楚上点了点头。   晋楚上不免轻叹道:“原来这个小帝姬这么抢手,难怪连那个怪胎小侯爷都晓得她。”   “小侯爷?”   晋楚染一蹙眉问。   晋楚上点头:“对了,今儿我去追黑衣人的时候他也在来着。”   他去干什么?   难怪他也不见了!   于是,晋楚染问:“他也去追黑衣人?”   晋楚上“嗯”一声道:“是,他也去追了黑衣人。”   晋楚染好奇:“那你们两个人都失手了?”   晋楚上却一笑:“我是想抓住黑衣人才去追的,至于那个小侯爷为什么去追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敢肯定一点的就是他绝对不是去抓黑衣人的!”   不是去抓黑衣人的。   那就一定是去放他的。   晋楚染蹙眉:“难不成小侯爷认识那个黑衣人?”   晋楚上轻笑:“真不愧是我家小六,脑袋瓜子就是好用,跟我一样聪明。”   晋楚染盯住晋楚上:“五哥也是这么认为的?”   晋楚上笑:“当然,既然不是去抓他的,那就一定是跟着去看我到底有没有抓住他的呗!”   晋楚染点头。   晋楚染心里恍然出现了一个想法,这个黑衣人直接去刺杀轩辕雄风,行事这样大胆,勇猛有余,智谋却不足,白日里见他出手又那样决绝不带半分拖泥带水,每一剑刺出去似乎都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后又劳得北堂熠煜这样大费周章,忧心忡忡地跟上去,且不是欲出手去抓住他的,大概这世上除了一个人以外就不会再有人会使得北堂熠煜这么去行事,也不会再有人能存着这样的动机,并且这种性情的人百个里头都难挑出一个。更不要说,轩辕雄风是皇帝,一般人即便跟他有血海深仇也绝不敢这么去报。   “北堂佳赫。”   晋楚染想着想着嘴里就小声的说了这个名字。   但晋楚上却没听清,“你说什么?”   晋楚染立马回神过来,笑着一摇头道:“没说什么!”   “分明就有!”   “你听错啦!” 第056章 七八分!   晋楚染望着窗外开了一树的合欢花不禁深深吁出一口气,开放的花朵就像是一把把粉红的折扇,有着棱角分明的扇骨,纷纷散散地交错在叶柄之上,一缕缕的粉色丝绸从扇骨中滑落,合起扇骨,每一条丝绸都柔软顺服地偎在扇骨之上。昨晚上她脑子里一直在反复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一幕幕,弄得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原来北堂熠煜并没有吓唬她,北堂佳赫就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他什么都能豁得出去,什么都能不管不顾,只为了心中的一个“恨”字,仿佛这个人活着就是为了仇恨,为了报复。   晋楚染越想就越是觉着恐惧,北堂佳赫已经对她下了两次手,难说不会有第三次,况且晋楚上昨天出手保护了轩辕雄风,晋楚恪昨天更是为轩辕雄风挡了一刀,恐怕安国侯府现在已经成为了北堂佳赫的眼中钉。晋楚染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恐惧,她很想赶紧见上北堂熠煜一面,因为事情走到这一步马上将要濒临失控的边缘,已经由不得她凭着意愿来选择什么了,对于安国侯府来说,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跟北堂熠煜联手。   于是,晋楚染天一大亮就起身来到了晋楚上住的天青阁,小元见晋楚染来了,忙就领了进去:“六姑娘怎得有空过来?”小元是晋楚上近身伺候的府邸小厮。   晋楚染问:“五哥起了吗?”   小元笑:“当然,少爷每日寅时都要起来练气的!”   晋楚染点点头:“我找五哥有点事情,”说着,她停下脚步,回身看一眼小莲、小元,“你们在外头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小莲、小元听见晋楚染这么说,忙都应了声“是”。   晋楚染步进屋子,见到晋楚上刚换好衣裳从屏风后头转身出来,“五哥。”   晋楚上也讶异:“这么一大早上,你怎么来了?”   晋楚染蹙眉道:“我要见小侯爷一面。”   晋楚上不解:“小侯爷?见他干嘛?”   晋楚染一扯晋楚上的衣袖:“有很重要的事情。”   晋楚上看住晋楚染问:“那你跟我说干什么?”   晋楚染轻叹道:“五哥你要帮我。”   晋楚上疑惑:“帮你?”   晋楚染点头:“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大张旗鼓,更不能走漏风声,小六想来想去,也只有来求五哥帮忙了。”   晋楚上面上轻轻一笑:“为何啊?”   晋楚染看住晋楚上道:“因为我最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五哥了。”   晋楚上“嗯”一声,“好了,我应下了。要我做什么?”   晋楚染小声道:“其实很简单,我想要五哥赶紧帮我去安国侯府送一张纸笺给小侯爷。”   晋楚上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偷偷潜入安国侯府?”   晋楚染点头,“安国侯府戒备森严,并不下于紫薇城半分,大约也只有五哥能有这个本事了。”   晋楚上想了想,又点一点头:“这话倒也不错,”说着,他一张手,“纸笺呢?”   晋楚染忙就将早写好的纸笺从袖子里头拿出来,轻轻放在晋楚上的手上,并陪笑道:“有劳五哥了。”   晋楚上却道:“举手之劳,”随后又道,“尽管敬候佳音吧!”   晋楚染一挣眉:“五哥可千万别拖延,我真的很急切!”   晋楚上挑眉问:“怎么?”   晋楚染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小侯爷。”   晋楚上问:“很重要?”   晋楚染“嗯”一声。   晋楚上问:“什么事?”   晋楚染看着晋楚上,心里觉着大概是瞒不过去了,就道:“关系到信阳侯府上下安危的事情,还不够我急切的么?”   晋楚上蹙眉。   晋楚染一推晋楚上:“快去吧!五哥!”   晋楚上虽不明事情内情,但也极少会看见晋楚染这副模样,于是就也没有花费时间过多追问,只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直到晌午时分,晋楚上才从安国侯府回到信阳侯府,压根没有回天青阁,直接就去了落英阁,晋楚染靠在小榻上头目光直直望住院子,一时见到晋楚上的身影,忙就从榻上起身,走出屋子迎上晋楚上:“怎么样?可送到了?”   晋楚上点点头:“他说未时三刻八大街胭脂巷子见。”   晋楚染听言,稍稍吁出一口气。   晋楚上问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我去时见他的神色也是一样急促。”   晋楚染静默不言,但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眸,紧张的看住晋楚上,问:“你去安国侯府可有被人发现?”   晋楚上笑:“我一入安国侯府就被发现了!”   晋楚染“啊”了一声,头皮一阵发麻。   晋楚上却又道:“我一入安国侯府就被那个小侯爷北堂熠煜发现了。”   晋楚染听言,深深呼出一口气,觑一眼晋楚上:“吓死我了。”   晋楚上视住晋楚染:“你在怕什么?”   晋楚染小声道:“怕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   晋楚上依旧看着晋楚染。   晋楚染抬眸,“小侯爷可有跟你说什么?”   晋楚上摇一摇头。   晋楚染叹息。   晋楚上道:“今儿我要跟你一起去八大街!”   晋楚染眉宇一抖:“不成!”   晋楚上却道:“小侯爷这么说的!”   晋楚染夹杂着几分疑惑:“当真?”   晋楚上笑:“当然。”   晋楚染叹道:“既然连小侯爷都这样说了,那好吧!”   晋楚上、晋楚染两人简单吃了个午饭就赶紧出了信阳侯府,走了一晌终于来到八大街的胭脂巷子,因为正值下午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刻,外头并没有什么人在,晋楚上、晋楚染沿着石子小路曲径通幽,熟稔的入了屋子,这八大街里头他们也算是常客了,所以才并不陌生,晋楚上、晋楚染进去时,北堂熠煜正靠在月窗下头的小榻上悠然自得地品着一盏茶,猝然听见来人声音,他轻轻一抬眸,随后起身看着晋楚上、晋楚染笑道:“来了?”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也笑:“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我问你么?难道不是你一早让你五哥来安国侯府说要见我的么?”   晋楚染点点头:“是,但是小侯爷现在的表现可一点儿都不好奇。”   北堂熠煜微微一低眸问:“我有什么可好奇的?”   晋楚染视住北堂熠煜:“难不成小侯爷已经猜到我找你是为什么?”   北堂熠煜一挺眉,故作思考状:“七八分!”   晋楚染紧紧盯住北堂熠煜。   他当真知道?   北堂熠煜一眼看穿晋楚染:“你信我了,是不是?”   晋楚染一怔,随后道:“我信什么?”   北堂熠煜含笑:“当然是信了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说着,他朝晋楚染更近一步,微微颔首,小声道,“关于北堂佳赫的那番话。”   晋楚染心中一时惊讶,过了一会儿,才又道:“既然如此,小侯爷也应该知道我此行来的目的。”   北堂熠煜笑道:“我不是早说过了吗?”   晋楚染挑目“嗯”一声。   北堂熠煜看一眼晋楚染:“我早说过要与你联手,我们各取所需,而你不是也早就答应我了么?”   晋楚染缓缓点头,却又道:“可是……”晋楚染还要再说,晋楚上就已经忍不住走过去问晋楚染:“你们在说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北堂熠煜一笑:“不知五少爷可晓得昨儿是什么人那样大胆?”   晋楚上盯住北堂熠煜:“这么说来,你知道?”   北堂熠煜轻笑:“我今儿让你一道过来就没想瞒你。”   晋楚上一蹙眉:“什么人?”   北堂熠煜看一眼晋楚染,晋楚染也回看着他,轻声道:“北堂佳赫,对么?”   北堂熠煜点头。   晋楚上整个人惊住了,过了片刻,他才道:“怎么会是他?”   北堂熠煜淡淡道:“那就说来话长了,我已经早就告诉过六姑娘了,日后就让她慢慢告诉你好了。” 第057章 “误会”   晋楚上好奇问:“为什么要告诉我?”   北堂熠煜一挺眉:“因为你身手很好,我也希望你能与我联手,北堂佳赫武功极高,昨日你也领教过了,虽你伤了他,但却无甚大碍,凭我一人之力,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只有咱们一起联手才有可能将他扳倒。”   晋楚上笑了笑:“我凭什么帮你?”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侧目看住晋楚上道:“五哥,我们现在只能跟小侯爷联手,否则信阳侯府也难以全身而退。”   晋楚上问:“为什么?”   晋楚染蹙眉:“因为我们已经三番两次的招惹了北堂佳赫。”   晋楚上却不屑:“招惹了他又怎么样?”   北堂熠煜轻笑:“北堂佳赫是什么人看来五少爷还不甚清楚,不过昨日他的不顾一切,胆大包天你也看到了,更何况北堂佳赫远远不止这样,所以,你们只能跟我联手,否则,惹了北堂佳赫就等于埋下了祸根,恐怕后患无穷。”   晋楚上看住北堂熠煜,正准备说什么时,就听见外头有许多人的脚步声,三人互觑一眼,忙都出了屋子欲要去瞧个究竟,原来是四五个衙役闯进八大街胭脂巷子在一间一间屋子敲门,好像是到这里来欲要盘查什么一般,衙役服青,其制为曲领大袖,下施横襕,发髻束以革带,八大街的护卫小厮虽看见了,却根本无人敢上前拦,老鸨也只躲在一边。   他们在旁侧的一间屋子里头厉声问:“可有见着什么可疑的人?”   晋楚上十分好奇就抬脚走了过去。   晋楚染一蹙眉想拉却没拉住。   北堂熠煜轻轻一笑,随即拽着晋楚染也跟了上去。   晋楚染走近那间屋子整个人都惊住了,衙役正在盘问的人居然是北堂佳赫,她不免侧目瞧了北堂熠煜一眼,他却竟然一点都没有惊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般。   衙役问:“你近日可有受伤?”   北堂佳赫一笑不言,随即侧眸看住北堂熠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北堂熠煜轻轻一蹙眉:“大哥,你猜呢?”   北堂佳赫一声冷哼。   他终归是出手了。   一会儿衙役等不及,就不由分说,两人上去扣住北堂佳赫,一人拉起他的左臂,另一人欲要撩开宽大的袖摆,北堂佳赫一挣扎,四人全都被掀飞出去:“放肆!你们可知我是何人?!也由得你们动手?!”   衙役道:“我们是在奉旨办事,不管你是什么人,也必须配合!”   北堂佳赫问:“要是我不配合呢?”   衙役道:“那我们也就只好得罪了!”   北堂佳赫冷哼一声:“不自量力。”他正要提起动手,却就在这个时候北堂熠煜大步过去一把捉住了北堂佳赫使劲的手腕:“大哥莫要动气。”   北堂佳赫恶狠狠的瞪住北堂熠煜:“你以为这么做就能把我怎么样了吗?”   北堂熠煜笑:“当然不是我。”   北堂佳赫沉沉哼一声:“莫想要诓骗于我。”   北堂熠煜小声道:“昨儿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只是你自己偏生不信罢了,我若想对付你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此举很明显是想杀人灭口,且顺便可陷安国侯府于不义,我知道你并不在乎安国侯府怎样,甚至希望安国侯府灭门才好,但是关于前者你总该要好好想一想吧?”   晋楚上轻笑一声,走过去一把撩起北堂佳赫的衣袖:“他们不敢对你动手,但我总可以!”   衙役看见北堂佳赫手臂上一道不规则的粗长口子,眉目都是一挣,忙就要上去押解北堂佳赫:“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晋楚上举眸看见北堂佳赫手臂上头的那道口子却是猛地一蹙眉,心里不禁想,怎么会这样?   晋楚染觉出几分晋楚上面色的不对,忙走过去问:“怎么了?”   晋楚上摇一摇头。   北堂佳赫面对衙役的咄咄逼人,不仅不慌张,反而显得十分轻松,淡淡含笑道:“我左臂上头的口子是昨儿不小心打翻了杯盏被碎片不小心割破的。”   衙役并未尽信。   北堂佳赫随即又看住衙役,轻笑道:“你们也都是习武之人,应该晓得什么样的伤势才是被利刃或是剑法所伤,”说着,他一把推开北堂熠煜,更将袖子往上撩了几分,抬臂在衙役眼前道,“你们好好看清楚,我这伤势可是被剑法所伤?”   衙役低眸又仔细端量一番,不免蹙起眉头。   “确实不像。”   衙役小声道。   “这就是了。”   说着,北堂佳赫缓缓放下袖子。   一时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衙役陪笑道:“一场误会。”说完,衙役转身就要走。   北堂佳赫抬手拦住:“慢!”   衙役看住北堂佳赫。   北堂佳赫笑道:“堂堂安国侯府的少爷也不是能任人欺负的,今儿你们的事了了,可我的事还没有了。”   衙役问:“你想怎么样?”   北堂佳赫道:“留下你的一只眼睛,我就放你们走。”他说时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冷冷冰冰。   衙役听言双腿颤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北堂佳赫面上不带一点动摇:“是你们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衙役连连摇头。   北堂熠煜道:“我看,还是大哥自己动手为好。”   “我?”说着,北堂佳赫看一眼北堂熠煜:“那他可就要受苦了!”   北堂熠煜却只是一笑:“节省时间。”   话音刚落,北堂佳赫就道了一个“好”字,手起剑落,就把跪在地上的那个衙役一双眼睛给生生挖了出来,连筋带皮,霎时那衙役面上就血流如注,还没反应过来,原本眼睛的部分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其余的衙役都惊得脸色铁青,嘴唇乌紫,拼命在地上磕头求饶。片刻过去,那衙役才撕心裂肺的开始大吼:“痛!”   晋楚染长到这么大委实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画面,胸口发闷,忍不住就干呕了两声,连忙跑了出去,晋楚上紧紧一蹙眉,就也跟了出去,“小六,你没事吧?”   晋楚染歇了一口气:“没事,我只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晋楚上道:“以前只是听闻,如今当真看到安国侯的手段,我也不免觉得残忍。”   晋楚染点点头,轻轻一低眸,思索片刻,随即问:“我见你方才面色也有些奇怪。”   晋楚上一挣眉:“你发现了?”   晋楚染“嗯”一声:“怎么了?”   晋楚上道:“北堂佳赫刚才说的没错,他左臂上的伤口并不是我剑法所伤。”   晋楚染蹙眉:“不可能。”   晋楚上叹道:“是。我刚才一时也愣了神,后来想一想,我大概也猜着了几分。”   晋楚染问:“怎么呢?”   晋楚上道:“必是北堂佳赫趁着昨日的时机自己偷偷改了伤口。”   晋楚染点点头:“不无可能,”说着,她想了想,又道,“我不仅觉着你奇怪,小侯爷其实也很奇怪。”   晋楚上问:“哪里怪?”   晋楚染道:“小侯爷方才进去屋子里头看见北堂佳赫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好像一切都成竹在胸似的,难道刚刚这一切是他的安排?”   晋楚上摇头:“不像,小侯爷是想要扳倒北堂佳赫的,他没有必要反而设下这么一个局去帮他。”   晋楚染道:“或许小侯爷是想要保住安国侯府?”   晋楚上问:“是不是有点太过大费周章,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毕竟这事儿谁也没有联想到安国侯府的头上。”   晋楚染“嗯”一声。   晋楚上轻声道:“但不管怎么样,又让北堂佳赫逃过了一劫,”说着,他轻轻一声笑,又道,“他不仅逃过了一劫竟还让好好儿的衙役赔上了一双眼睛,只是因为人家撩了他一下衣袖,难怪就连北堂熠煜那个怪胎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晋楚染一时望住晋楚上问:“你刚刚是不是也撩了他的衣袖?”   晋楚上点头:“怎么了?”   晋楚染担忧问:“他会不会……”晋楚染话才说了一半,晋楚上就明白了,大呼:“他敢!”跟着又道:“虽说我不能把他怎么样,但他想把我怎么样却也一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058章 夏苗   虽然晋楚上出言安慰了晋楚染,但回到信阳侯府之后,她心里依旧是惴惴不安的,就连小玉都看出了晋楚染几分不同于往日之处,“六姑娘最近是怎么了?这两天总是魂不守舍的!”   晋楚染一面低头给图纸上头画好的花样着色,一面“哦”了一声:“有吗?”   小玉斟了一盏茶走到木漆石榴金纹大案边,缓缓放在晋楚染面前,又往香炉里添了一小勺蔷薇香粉,顺势抬眸看了一眼图纸,“这不!姑娘连牡丹花样的颜色都上错了!”   晋楚染手腕一抖,定睛一看,“是了,”随即就掷下笔来,叹息一声,“算了。”   小玉轻轻一蹙眉头,“方才在秋爽斋也是,老祖宗问六姑娘话,六姑娘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连若春姐姐都觉出不对来,后来还特意过来悄悄追问奴婢来着!”   晋楚染问:“她问你什么了?”   小玉道:“就是问奴婢六姑娘究竟有什么心事?”   晋楚染看住小玉:“你怎么答得?”   小玉轻笑:“奴婢能怎么答?只说了不晓得罢了。”   晋楚染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小玉问:“六姑娘可不能再这么着了,老祖宗方才也说了,两日后皇上要入围场举行‘夏苗’,更是指定了信阳侯府伴驾,姑娘已经及笄,届时可是也要到场的,千万要赶紧打起精神来,不能叫人看了侯府笑话不是?”   晋楚染轻轻“嗯”了一声,轻声问:“除了信阳侯府还有什么人伴驾?”   小玉担忧的看住晋楚染道:“姑娘,早上老祖宗不是都说过么?”   晋楚染一挣眉道:“你知道的,早上我并没有注意听。”   小玉“哦”一声,“信阳侯府、安国侯府自是都不必说的,另还有宫中两位殿下、小帝姬、皇后娘娘、德妃娘娘伴驾,好像还有司徒左都督府。还有好多奴婢说不上来的大人府邸。”   晋楚染低眸,轻声问:“婕妤娘娘不在当中吗?”   小玉含笑道:“想来是婕妤娘娘身子还未好全呢!”   晋楚染点头。   小玉随即道:“六姑娘得赶紧准备着了。”   晋楚染笑看着小玉:“我有什么可准备的?我又不像哥哥们那样要出手打猎赢彩头!”   小玉却道:“可是像这种盛大的围猎一年也没有几次,并且朝中诸多亲贵大人以及少爷姑娘们都会到场,六姑娘当然要打扮的明艳一些说不准就能碰上什么良人贵人呢?”   晋楚染笑看着小玉摇一摇头:“你这是折子戏看多了!”   小玉挠一挠头:“说不准呢?世上的事情谁说得准?”   晋楚染低眸轻轻一笑,敷衍的“嗯”了一声。   晋楚染从来不会觉得戏折子里头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戏折子里头的故事大多都会以大团圆为结局。   寻爱得爱,求仁得仁。   她觉得并不真实。   小玉道:“听说安国侯府的小侯爷这次也会去呢!”   提到安国侯府,晋楚染心里不禁一紧,“怎么呢?”   小玉道:“六姑娘不知道,小侯爷‘冬狩’和‘春搜’都没有去,这次‘夏苗’还是小侯爷今年第一次伴驾围狩呢!都说小侯爷的身手很好,去年‘春搜’的时候,小侯爷可是一箭双雕抢到了个头筹呢!”   晋楚染问:“你怎么知道?”   小玉道:“奴婢听竹韵说得,去年三姑娘就带着竹韵、梅香去的。”   晋楚染点头:“那今年我就带着你和小莲两个。”   小玉十分兴奋的道了一句:“是!”   其实按理说北堂佳赫的身手应该要比北堂熠煜高上不少,何以去年却是北堂熠煜拿了头筹,这其中必有缘由!   于是晋楚染不免又问:“去年安国侯府的大少爷可有一道去围猎?”   小玉想了想:“这奴婢就不晓得了,不过想来应该是会去的。”   晋楚染点点头,随即又问:“这次五哥也会去吗?”   小玉笑:“当然,五少爷怎么可能误了这个机会,”说着,小玉看一看晋楚染,“六姑娘实在不必感到紧张,就当是去玩儿了!”   晋楚染才没有紧张。   她是满心担忧。   夏苗这日,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头顶上一轮烈日,感觉不出有一点风,围场的草木特别茂盛,四周绿柏树的叶子油亮油亮的,老榆树里外几层重叠着,举眸看去,像是重峦叠嶂的远山。   轩辕雄风已经先在用黄帷帐搭建的大营帐里安坐下。而在两侧也另建了几座小一点的方形黄色帐房供王公亲贵歇息,整个‘夏苗’围猎分为四步进行,按照布围、待围、观围、罢围次序来举行。天不亮时,参加围猎的几支劲旅,就已经将布围准备妥帖。   晋楚染正端坐在搭好的大帐里头喝着茶水,许多少爷、姑娘都在外头三三两两的选马匹准备着,晋楚染透过帐内小窗看出去不过摇一摇头,她原本对围猎这件事情就不怎么感兴趣,再加上天气实在炎热,宁愿独自呆在大帐里头,却还是热,一时百无聊赖,实在有些许的心烦气躁,不免回头问小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六姑娘,这好戏还没开始呢!”   晋楚染一听并不是小玉在回答,而是一男子的声音,随即回头一看。   “小侯爷?”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   晋楚染看一看大帐外,“小侯爷不是应该在外头跑马抢头筹吗?”   北堂熠煜随即也看一眼大帐外头,很快收回视线来,“我疯了?这么热的天儿出去骑马射箭?”   晋楚染轻笑:“那小侯爷过来围场是为了什么?”   北堂熠煜反问:“你不也一样?你又是为了什么?”   晋楚染叹息道:“我是没有办法,总不能抗旨不遵,才被迫过来的。”   “假话!”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却挣眉道:“句句实言!”   北堂熠煜笑:“你若当真不想来可以有无数个正当理由。但你却还是来了。”   晋楚染抬眸视住北堂熠煜:“小侯爷一定要这样吗?”   北堂熠煜“嗯”了一声,随后道:“谁让你不跟我说实话来着?”   晋楚染起身,一舔嘴唇,“好!那我就跟小侯爷坦诚相见!我今日过来就是害怕北堂佳赫对我五哥不利!当然!我也害怕自己一个人待在信阳侯府被北堂佳赫不择手段的加害!”   北堂熠煜听言点点头,“这才对嘛!”   晋楚染朝北堂熠煜翻了个白眼。   北堂熠煜伸手摸了摸晋楚染的头。   晋楚染身子一凛,随即用力一拍北堂熠煜的手臂:“你干嘛!”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刚刚你不是还说要坦诚相见的吗?”说时,他故意将坦诚相见四个字拉得老长。   晋楚染一蹙眉,“你有病啊!”   北堂熠煜向晋楚染走近一步,手背在身后,稍稍一俯身,将嘴唇贴在晋楚染耳边道:“你去将北堂佳赫引到黄帷大帐外头。”   晋楚染头皮一麻,竖目望住北堂熠煜:“你想做什么?”   北堂熠煜道:“我自有安排!”   “什么安排?”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晋楚染直直的视着北堂熠煜。   “你要相信我!”北堂熠煜看出晋楚染心里的怀疑,就也回视着晋楚染,“你还想不想救信阳侯府于水火之中了?”   晋楚染蹙眉,虽心中尚有几分狐疑却也只能应下,“我晓得了,不过什么时候行事?”   北堂熠煜轻轻一笑,瞧一眼帐外头的天色,“午时三刻。”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你出去。”   北堂熠煜看一眼晋楚染,然后缓步离开。 第二卷 ·落叶聚还散 第059章 证据   半晌后,晋楚染终于走出来帐子,四处找寻北堂佳赫的身影,却没有见到北堂佳赫一丝身影,就在晋楚染颇觉迷惘时,忽的就有人从她身后将她拦腰勾起,骇得她一跳,当晋楚染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马背上了,骏马正在草地上疾驰,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模糊,晋楚染挣扎,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抱住,“别乱动!”   晋楚染稍侧头一看:“北堂佳赫!”跟着又道:“你放开我!”   “为什么?”   “为什么?!”晋楚染急了,“我可是信阳侯府的六姑娘,岂容得你无理?”   “那我还是安国侯府的大少爷呢!”   “大少爷又如何?你赶紧放开我!”说着,晋楚染又是一顿挣扎。   “你怕什么?”   北堂佳赫双臂一紧,将脸贴在晋楚染的脸上。   晋楚染感觉一阵恶心。   “怕被人看见!”   北堂佳赫笑:“你跟北堂熠煜在一块儿的时候怎么就不怕被人看见?”   晋楚染蹙眉:“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就是不一样!”   “他小侯爷就比我高贵是吗?”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我不想跟你说了!”话音未落,晋楚染就看见了前头轩辕雄风的黄帷大帐:“你若再不放我下去,我就大声呼救,前头便是皇上的大帐,惊动了皇上,我看你到时候如何解释?!”   “你觉得我会怕?”   北堂佳赫话语中透出几许不屑。   黄帷大帐近在迟尺,晋楚染心里觉着不能失了这个机会,于是把心一横,猛地抬起胳膊狠狠杵了北堂佳赫肋下。   北堂佳赫一个闷哼,原本锁住晋楚染腰间的手臂一松。   晋楚染一个飞跃就从马背上头跳了下去,仅仅一瞬间,晋楚染已经摔落在坚实的草地上,并从小山坡上头滚了下去,最后一动不动。   北堂佳赫惊了,忙拉缰绳,从马背上下来。   原本想下去瞧一眼,但转念一想,又觉着晋楚染实在活该,就及时停住了脚步,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北堂熠煜早躲在一侧的灌木丛里,将方才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紧紧一蹙眉,对左右道:“你们去找信阳侯府的五少爷过来,就说他们家六姑娘从马上摔下来受伤了。”   左右道:“是。”随后离开。   北堂熠煜随即又一抬手,对隐藏在身后的黑衣人道:“依计行事!事成之后你们家人都还会再得到百两黄金!绝无后顾之忧!”   众人听言,都激动地道了一声:“是!”随后,一阵轻风拂过,他们全都从灌木丛里现身出来并朝着黄帷大帐一拥而上。   进入前,为首的黑衣人大声道:“狗皇帝现正一个人在里头歇息,咱们兄弟一道冲进去手起刀落砍了他的头颅!”   众人都大声附和:“好!”   北堂佳赫眼看着这一切在自己面前发生,也没多想,心里立马就觉着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抬手就从一侧挂着的彩旗上头撕下一块三角步来围在面上,然后也趁乱跟着一道冲了进去。   片刻后,北堂熠煜能清楚听见大帐里头有呼救声传出来,这才抽身跟在禁军后面一道打了进去,他其实一眼就看见了北堂佳赫,一目扫过,却仍旧故意装作没认出他来。   轩辕雄风带着皇后和德妃忙乱地躲去大帐角落,面露恐慌。   皇后身子显见地在颤颤发抖,皇后怔住了,她根本就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只觉得贼人胆子也太大了,接二连三地出手挑衅。   而德妃却已经做好了像前儿晋楚恪一般地挡在轩辕雄风身前的准备,德妃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北堂佳赫的身手,见他跟着黑衣人一起冲进大帐,就理所当然地以为黑衣人原是北堂佳赫的意思。   德妃眸中划过一丝笑,若是北堂佳赫看见她挡在轩辕雄风的身前就一定不会下手,到时候她一个虚晃就让北堂佳赫去对付皇后。   其实北堂熠煜之前说的话北堂佳赫表面上表现得不大在乎,但其实记在了心里,他现在对于德妃也没有那么相信了。   北堂熠煜的离间计还是奏效了。   就在北堂佳赫持剑冲向轩辕雄风的那一瞬间,北堂熠煜看准了时机也出剑掀开了北堂佳赫的剑锋,北堂佳赫手腕一歪,身子一个踉跄,回身就要往帐外逃走,北堂熠煜跟在后头,却就在这个时候,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刚好就从外头小跑进来一头撞上了北堂佳赫,两人举眸看见里头打做一团,忙就下意识地出手拦住了北堂佳赫。   北堂熠煜见状随即就出剑飞身上去挑开了北堂佳赫面上的方巾,就在方巾落地的一刹那,北堂佳赫猛地一抬面,轩辕文鸳大睁着双眼,惊声道:“居然是你?!”   晋楚上却只是笑哼一声,随后侧目看一眼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也装作惊讶模样:“大哥!”   北堂佳赫嘴角一扯,看住轩辕文鸳问:“怎么?很惊讶吗?”   轩辕文鸳深吸一口气:“为什么?”   这时,局势似乎已经被控制住了,信阳侯晋向邺、安国侯北堂鹭以及左都督司徒立都一同步了进来。就在北堂鹭走过北堂佳赫身侧时,眉头不免用力一蹙,面色十分难看。   “臣等救驾来迟!还请皇上降罪!”   轩辕雄风一拂袖,冷哼一声:“不迟!再迟一刻朕就人头落地了!”   三人忙颤巍巍跪在地上。   轩辕雄风深吸一口气道:“安国侯!”说着,他一指北堂佳赫:“瞧瞧你生的好儿子!”   北堂鹭身子俯得更低了:“臣知罪!”   北堂佳赫轻哼一声。   北堂鹭侧脸恶狠狠的瞪住北堂佳赫:“孽子!还不向皇上认罪!”   北堂佳赫却道:“我无罪!为何要认罪?!”   轩辕雄风听言,愠怒道:“你还不伏首?!”   北堂佳赫道:“我实在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过?!”   轩辕雄风“嘭”地一拍桌案,道:“你刺杀于朕!多次想要置朕于死地!”   北堂佳赫轻笑:“皇上可有证据?”   “朕就是证据!”   轩辕雄风似乎气急,说着他又左右看了看被禁军活捉住的一排黑衣人,一挥袖道:“他们也都是证据!”   北堂佳赫一笑:“他们?”又道:“皇上大可严刑逼供,好生问问他们究竟指使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第060章 以血养血   轩辕文鸳蹙眉看住北堂佳赫:“你还要在这里贼喊捉贼吗?我方才亲眼看到小侯爷将你面上的方巾挑下,那个时候你见大势已去正要逃跑,好在我和晋楚上及时赶到出手才拦下了你!”   北堂佳赫冷哼一声。   北堂鹭忙道:“或许皇上当真该好生审一审这些黑衣人呢?”   轩辕雄风盯住北堂鹭,大声道:“你还想着要为你这儿子洗脱嫌疑?!”   北堂鹭还未开口,轩辕雄风就又道:“好!那就审审!”   晋楚上悄然看一眼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然不慌。   轩辕雄风这话刚说,就有一个黑衣人挣开禁军爬到北堂佳赫的脚边拽住他的衣角道:“大少爷!大少爷!救命!救我!我可是都按照你说的去做了!”   北堂佳赫惊了,忙踹开黑衣人:“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道:“大少爷,你说好的成事之后要给我黄金百两的!”   “我何时答应过你?!”   北堂佳赫一时被污蔑,显见的慌了,忙就紧走两步到黑衣人的面前一把拉起他的领口看样子仿佛是想要告诫一些什么模样。   但黑衣人说完那话就自尽了。   北堂佳赫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的嘴角缓缓流出黑血,却无能为力,气得手腕止不住的发抖。   轩辕雄风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北堂佳赫一时思路凌乱,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对他下手,是北堂熠煜还是德妃?   良久无言。   忽然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用布满血丝的一双眼睛死死看住后头被压住的几个黑衣人,沉声问:“你们知道内情的是不是?”   话音未落,黑衣人就都已经七窍流血而亡。   原来他们早吞下了毒药。   北堂佳赫好笑一声,又叹息一声,多么周密的一个局!   就是为了引君入瓮!   北堂佳赫已经百口莫辩。   轩辕雄风沉沉呼出一口气,缓缓道:“安国侯长子北堂佳赫深蒙圣恩,本应委以重任,却不想其行事乖谬之极,多次欲行刺于朕,终是未遂,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原应当诛!却念在,安国侯秉德恭和,佐朕多年,后又有安国侯三子北堂熠煜护驾有功,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因而朕今只革除北堂佳赫一切封号,贬为庶人,并发配至西南边境。”   北堂鹭原本以为北堂佳赫必定是活不成了的,不成想轩辕雄风竟然还留了他一命,忙磕头连声道:“臣多谢皇上恩典!”   德妃也轻轻吁出一口气,幸而方才北堂佳赫没把他供出来!   北堂熠煜只是微微低眸,及轻的叹了一声。   晋楚上站在一侧不免却笑哼一声:“小侯爷!失策了!”   北堂熠煜轻轻一抬眸,“六姑娘怎么样?”   提起晋楚染,晋楚上的心里就不免生出气来:“都是为了你!”   北堂熠煜见晋楚上面色难看,于是忙又问:“六姑娘没事吧?”   晋楚上却道:“怎么可能没事!”   晋向邺见事情也平息了,于是赶紧道:“皇上容禀,小女晋楚染方才在外头骑马时一个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现仍在昏迷当中,还请皇上能先让臣回去好安排事宜!”   轩辕雄风蹙眉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说着,他闷哼一声:“好好的夏苗怎么都被弄得一塌糊涂?!”   北堂熠煜忙道:“信阳侯,是我的过错,非要带着六姑娘一起骑马,却没想到她一点儿都不会,这马刚跑起来,她人就被摔了下去。”   晋向邺叹息:“小女确实不善马术,这事自然也不能怪小侯爷的。”   轩辕雄风扫兴道:“罢了罢了!今儿晚上就摆驾回宫罢!”   随后,又举眸看一眼晋向邺:“你去罢!”   晋向邺退下。   北堂熠煜道:“我也跟去瞧瞧!”   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互觑了一眼也退了出来。   轩辕文鸳一面走,一面对晋楚上道:“说起来,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呢!”   晋楚上一挣眉:“欠你?”   轩辕文鸳“嗯”一声,“那次比试轻功你可是输了?”   晋楚上却笑:“可是那次到底也没说输了就要怎么样啊!”   轩辕文鸳随即一抬手指着晋楚上:“你!你赖皮!”   晋楚上轻笑:“小帝姬,告诉你,我晋楚上就是这么一个不怎么信守诺言的人!”   轩辕文鸳轻哼一声:“你比是哥哥差多了!”   这话倒狠戳了一下晋楚上的心窝,他觉着自己不如谁也不能不如晋楚是,直直盯住轩辕文鸳,“你说什么?我不如晋楚是?”   轩辕文鸳低眸,“是的!”   晋楚上气得叉腰,如若面前的小帝姬不是个姑娘,他就要动手打人了,“也难怪了!”   轩辕文鸳问:“难怪什么?”   晋楚上轻轻一笑道:“难怪人都说小帝姬的眼光向来很差!”   轩辕文鸳挣目问:“谁说的?!”   晋楚上道:“凭什么告诉你?”   “告诉我!我命令你告诉我!”   “我偏不告诉你!”   北堂熠煜一时跟着晋向邺来到了安置晋楚染的帐子里头,晋楚谢正坐在床边为晋楚染细细包扎头上裂开的伤口,晋楚染因为失血过多,面色煞白,呼吸也愈加微弱,北堂熠煜问:“怎么样了?”   晋楚谢侧头看见北堂熠煜,倏忽一蹙眉,先抬眸看住晋向邺,淡淡道:“老爷,这里有我和小侯爷就行,你且安心去皇上那里。”语气平静得仿佛无事发生。   晋向邺想了想,轻轻“嗯”一声:“那好,我就先去皇上那儿善后了。”   晋楚谢点头,待得晋向邺步出去后,晋楚谢随即起身一把拽住北堂熠煜的领口,沉声问:“小六到底是怎么弄得?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北堂熠煜皱起眉头,悄然看一眼床上的晋楚染问:“很严重吗?”   晋楚谢低吼道:“当然严重!”随即他就又问了一遍:“小六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我警告你北堂熠煜若是这次小六出了什么意外我不会放过你!”   北堂熠煜心尖猝然一抖,“有多严重?”   晋楚谢缓了缓心气,一推北堂熠煜,回身看住晋楚染:“竖之发现小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小六躺在草地上失血过多,并且她在滚落山坡的时候大约头部是撞到了什么石头上面,这才会昏迷不醒,”说着,晋楚谢叹息一声,“最难办的是,小六现在的头部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北堂熠煜忙问:“那该怎么办?”   晋楚谢看他一眼:“我之前在波斯的一本书籍上曾看到过他们那里有一个以血养血,以血换血的治疗方法,只是我至今都没有实践过,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处。”   北堂熠煜道:“有用没用只有试了才知道。”   晋楚谢蹙眉:“可是用谁的血呢?若要以血养血的话,恐会需要大量的鲜血!”一般人必定挺不住,但若是把许多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书籍上头又说过这样是绝不可以的!   北堂熠煜道:“那就用我的!”   “你的?”   晋楚谢讶异。   “有问题吗?”   北堂熠煜举眸看住晋楚谢问。   “你确定?”   晋楚谢问话声音还未落下,北堂熠煜就已经撸起了袖子坐在桌边:“来吧。” 第061章 理由   四下里安静得就像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晋楚谢刚遣了小玉、小莲出去,透过落英翠绿色窗纱他能看见外头恰是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可他心里却仍一直都在想下午在围场时北堂熠煜为晋楚染割腕取血的事情,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北堂熠煜会那样去做,就他所知,晋楚染跟北堂熠煜也只是局限于见过两面,仅仅认识彼此而已。   晋楚染昏迷不醒。   北堂熠煜也几乎送了半条命。   临近傍晚时分,暮色慢慢落下,晋楚谢扭头凝视北堂熠煜:“小侯爷,这可不是开玩笑,你当真想好了?”   北堂熠煜瞅着晋楚谢:“你怎么废话那么多?”   晋楚谢平和道:“若是不问清楚,到时候小侯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实在无法向安国侯交代。”   北堂熠煜却道:“你尽管取就是,无需跟侯爷有所交代。”   晋楚谢轻声道:“依我看来小侯爷还是先跟侯爷知会一声为好。”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谢摇一摇头,“你这人怎么一点儿事都不敢担当?”说着,他就从腰间抽出来一把匕首,轻一低眸,随即就将自己左手腕划开一条极深而寸长的口子,手起刀落间并没有一丝犹豫,几乎只是一瞬间,殷红的鲜血就从他腕间汩汩流出,点点滴落在地面上,他转头觑一眼晋楚谢,“你还不快来?!”   晋楚谢一时被北堂熠煜干脆利落的一系列动作吓住了,片刻才稍微缓过神来,他赶紧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盏接着,不敢抬眸,只是蹙着眉问:“小侯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北堂熠煜却道:“六姑娘之所以会受伤也是与我有关,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晋楚谢听言,心里并不完全相信。   他不敢相信一向没有人性的北堂熠煜居然会为了晋楚染也置自己于险境当中。   除非有什么非救不可的理由。   可到底是什么呢?   “小侯爷和小六之前结识也只能算是萍水之交,小侯爷此番付出甚重,要小六日后如何报答呢?”   “我有说过要她报答吗?”   随着体内鲜血的流失,北堂熠煜额头上已经见汗,他侧目轻看一眼晋楚染,随后又转过脸来睨住晋楚谢。   晋楚谢蹙眉:“不要报答?”   北堂熠煜道:“不过举手之劳。”   晋楚谢低眸望着一盏又一盏的鲜血,心尖一颤,“割腕取血等同于小侯爷也将自己置于同等濒死边缘,实在不能只算作是举手之劳,若是之后小六醒来,于她来说,小侯爷这便是救命之恩。”   北堂熠煜轻笑:“二少爷不必把话说的这么严重。”   晋楚谢道:“可事实就是如此。”   半晌后,终于取血完毕,晋楚谢忙用棉布用力捂住北堂熠煜的伤口,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又在伤口上头敷了一层药粉,血才渐渐止住。随后,晋楚谢一面用纱布包扎着,一面细细嘱咐道:“小侯爷这次为了小六失血颇多,待得回到府邸后应卧床休息三日,绝不能劳累,”说着,他轻看一眼北堂熠煜,“手腕上头的伤每日都要换一次药,药粉我会给你,小侯爷还要千万切记伤口五日之内不能碰水。”   待得晋楚谢包扎好后,北堂熠煜一把撩下袖子,轻笑一声,“不过小伤而已,无需这样劳师动众!”   晋楚谢看着北堂熠煜道:“小侯爷还强撑呢?小侯爷现在的脸色看起来跟小六根本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苍白如纸,”随后,晋楚谢叹息一声,又道,“小侯爷一定要听我的,否则到时候小六好了,我还得去安国侯府抢救你,岂不是就没完没了了?”   北堂熠煜轻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我会的。”   说着,北堂熠煜就要起身,没想到眼前一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这是北堂熠煜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他双手撑在桌上,深吸一口气。   晋楚谢忙就要去扶,“我说的吧!失了那么多血怎可能好过?小侯爷偏生不信,我还是遣两个小厮把小侯爷送回安国侯府!”   北堂熠煜一把捉住他:“不必!”   “二哥哥。”   晋楚染轻飘飘的声音划过屋中一片如水般的寂静。   晋楚谢收回思绪,低眸看住晋楚染问:“小六,醒了?感觉怎么样?”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道:“就是头还有点晕。”   晋楚谢道:“你从马上摔下来磕到了头,有点晕是正常的。”   晋楚染“哦”一声,“我记得。”   晋楚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晋楚染问:“小侯爷那里怎么样了?”   晋楚谢道:“你怎么知道小侯爷为了救你割腕取血?”   晋楚染蹙眉:“小侯爷割腕取血?”   晋楚染听得糊涂了。   晋楚谢点头:“是,要不是小侯爷,你可能现在已经去阎王那里报道了。”   静了片刻,晋楚染随后又问:“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事情?”   晋楚染点头:“夏苗这么快就结束了?”   晋楚谢“哦”一声,叹息道:“你是说这个呀!还不是因为安国侯府的那个北堂佳赫!”   “他怎么了?”   “他竟敢行刺皇上,被当场捉住!”   “然后呢?皇上可处置了他?”   “当然!”   晋楚染心里一紧:“他死了?”   晋楚谢叹息一声:“说到这里,我就来气,凭着这种人皇上居然还留了他一条命!”   晋楚染问:“留了他一条命?”   “不过只是把他贬为庶人,发配到西南边境了而已!”   “西南边境?”   晋楚染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晋楚谢淡淡道:“西南边境丰州近荆楚和蛮族,常年烟瘴遍布,荒岛几近无人之地,条件还是比较艰苦的。”   晋楚染躺在床上听晋楚谢说着,不知不觉就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醒来就已经是日上三竿,小玉笑:“六姑娘终于醒了!”   小莲闻声也过来:“六姑娘都睡了整整三日了。”   “三日了!”   晋楚染讶异,心中猛地一紧,也不知道三日之间已经发生了多少事情。   小莲道:“是啊!六姑娘肯定饿了!”   晋楚染点一点头。   小莲道:“那我去准备一些六姑娘爱吃的!”   晋楚染道了:“好。” 第062章 梁上君子   小玉问:“六姑娘可要下床走走?”   晋楚染想了想道:“你且先去烧点洗脸水端进来。”   小玉应声也退出。   晋楚染能清楚的记得晋楚谢之前跟自己的对话,这么说来,那应该已经是三日前的晚上。   她一面想着,一面趿起鞋子走到廊下,灿烂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在地面上弄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剪影。   晋楚染一直定睛看着,但越看却仿佛就越看出了几分端倪来,那一树树曲直蜿蜒的枝干影子里头好似夹杂着一团黑影,她原本以为是鸟窝,于是就抬头望去,可赫然入目的却是一袭身着玄色麒麟羽毛缎衫的北堂熠煜,他似乎也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姿态闲适的半躺在枝丫间。   晋楚染出声问:“小侯爷什么时候也学着人家做梁上君子了?”   话音未落,北堂熠煜就挺身跳下,缓步至晋楚染面前:“我可没有上梁!我上的是树!”   晋楚染轻笑,看住北堂熠煜,一挺眉含笑道:“我听说小侯爷这次得不偿失了?”   北堂熠煜却笑问:“你听谁说的?”   晋楚染道:“反正北堂佳赫这次只被发配了西南边境,小侯爷使了这么一整个连环计也没至他于死地,不巧还赔上安国侯府在皇上心中的信任,难道不是得不偿失?”   北堂熠煜笑道:“原来这就是得不偿失了。”说完,他若有所思。   晋楚染觑一眼北堂熠煜,随后一伸手。   北堂熠煜不解。   晋楚染又看一眼北堂熠煜:“把手伸出来。”   “什么?”   北堂熠煜一挣眉。   晋楚染又道:“把手伸出来听不懂啊?”   北堂熠煜问:“左手还是右手?”   晋楚染想了想道:“左手。”   北堂熠煜轻轻一笑。   这小妮子还挺精!   随后,他就乖乖伸出了左手:“干什么?”   晋楚染一撸他的袖子,就看到了一条粗长的伤疤,明显是一道新伤,她抬眸视一眼北堂熠煜:“二哥说你割腕取血才救了我?”   “怎么?你还不信?”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染惊讶得无以复加的表情,瞬间就觉得自己失的半身血原是喂了狗了!   心头十分委屈。   晋楚染挣目:“我当然不信了!我哪敢信那个堂堂曾在八大街卸过一姑娘胳膊还将人做成人彘赏玩的小侯爷会为了救我而割腕取血?”   “为什么不能?”   北堂熠煜一把抓住晋楚染的领口将她拽到自己身前,他故意跟晋楚染靠的极近,近得晋楚染都能闻到北堂熠煜身上幽微的木槿花香气。   “你干什么?”   晋楚染一蹙眉。   北堂熠煜低眸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之所以会卸她的胳膊,是因为她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晋楚染问。   北堂熠煜点头:“她原是波斯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辗转来到京都遇到了北堂佳赫,可北堂佳赫却将她送入八大街做了奸细,目的就是为了能时时窥伺于我,然后再伺机杀我,但北堂佳赫没想到的是,我其实并不常去八大街,反而是北堂仲轩经常去那里宿夜买醉,住着我花钱包下的屋子,因而北堂佳赫就也把北堂仲轩看做是绊脚石,为了得手,他无所不用其极,竟让那波斯女子先对北堂仲轩下手,”说着,北堂熠煜盯住晋楚染,“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北堂仲轩死,自然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北堂佳赫残害手足。”   晋楚染道:“可是北堂仲轩乃北堂佳赫的同胞兄弟,他怎么能?”   晋楚染还未说完,北堂熠煜就叹息一声:“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晋楚染回视北堂熠煜:“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多内情,”晋楚染简直不可置信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跟着,她却又问,“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北堂熠煜含笑一挣眉:“是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完,他就用那双桃花眸子直勾勾盯住晋楚染。   晋楚染一时被盯得颇觉不自在,面红耳热,不免微微颔首,“小侯爷,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北堂熠煜轻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看着我的,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晋楚染眨一眨眼,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道:“北堂佳赫堂堂安国侯府的大少爷居然勾结波斯人残害手足!”   北堂熠煜反问:“你还不信我?”   晋楚染悄然抬眸:“信你,还不行么?”   正说着,晋楚染就听见外头廊下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免看住北堂熠煜道:“有人来了!”   北堂熠煜轻笑:“我晓得。”   “那你还不快走?”   “为什么要走?”   晋楚染吁出一口气,盯住北堂熠煜:“小侯爷,这是在我的屋子里,若是被人发现你也在,我就算跳进黄河恐怕也洗不清了!”   北堂熠煜凑近晋楚染,低声问:“你想洗清什么?”   晋楚染一蹙眉:“小侯爷!”   说着,外头若夏的声音传入:“六姑娘你在跟谁说话呢?”   晋楚染觑一眼北堂熠煜,随后轻声道:“没。”   若夏笑道:“老祖宗让奴婢来请六姑娘过去呢!”   晋楚染问:“老祖宗有什么事情?”   若夏道:“没什么事情,就是叫六姑娘过去一块儿说说话,大奶奶、二奶奶都在呢!”   晋楚染道:“我晓得了,我准备一下即刻就过去。”   外头若夏应了一声,随即离去。   晋楚染睨住北堂熠煜:“松手。”   北堂熠煜含笑:“你怎么这么听话?”   晋楚染“啊”了一声。   北堂熠煜道:“你们信阳侯府的老祖宗究竟是很方神圣,让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   晋楚染冷哼一声:“我又不似小侯爷这般千尊万贵,在这个府邸里我若不讨好老祖宗,恐怕早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说着,晋楚染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逃脱这个牢笼。”   “牢笼?”   晋楚染一笑点头:“小侯爷你没听错,信阳侯府于我来说只是一个牢笼而已。”   北堂熠煜“嗯”一声:“你的事情之前也跟我说过一些,我大致也是晓得的。”   晋楚染一挣目,抬头看一眼北堂熠煜:“小侯爷既然知道我的难处,还请就不要为难我了,若是让老祖宗知道此刻小侯爷在我的屋子里头,想必我的日子也就不会好过了。”   北堂熠煜嘴角一勾,“好,”随即退后两步,“你去就是。”   “那你呢?”   晋楚染忙问。   北堂熠煜一笑:“自是回安国侯府,”说着,他又是一笑,“难不成在这里等你吗?”   晋楚染眉宇一抖。 第063章 说笑   晋楚染刚来到秋爽斋就已经听见里头姬氏和老祖宗的说笑声,若夏忙迎了出来,“六姑娘总算来了。”   老祖宗歪在小榻上头,见到晋楚染,满面笑意:“快坐到我身边来。”   晋楚染只得过去,“老祖宗方才在跟两位奶奶说什么呢?竟这么开心?小六在门外就听见了!”   姬氏道:“你有所不知,今儿早上宫里传信出来了说是婕妤娘娘有孕了!”   晋楚染听言不免也跟着高兴起来:“真的吗?!”   老祖宗笑道:“你这孩子,这还能有假?”   晋楚染道:“那太好了!”随后,她看住姬氏,又道:“二奶奶这次终于可以入宫看望了!”   姬氏听言,面色稍一凝滞。   晋楚染不解地看向老祖宗。   老祖宗道:“还未到时机。”   晋楚染“嗯”一声。   老祖宗看住晋楚染道:“这次叫你过来也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情的,”老祖宗的视线轻轻扫过晋楚染,“还是由你入宫去瞧瞧婕妤娘娘好不好。”   晋楚染问:“为什么?若是二奶奶入宫,娘娘定会更开心的!”   老祖宗道:“待得娘娘临盆之际,你二奶奶入宫陪产才是名正言顺。”   晋楚染点点头。   姬氏道:“说起来,还真是天佑我们信阳侯府。”   老祖宗道:“这话说得不错,前儿安国侯府刚出事,今儿婕妤娘娘就查出有孕,龙颜大悦,想来日后信阳侯府在前朝路能走得很长。”   晋楚染不免问:“老祖宗和二奶奶指的莫不是夏苗的事情?”   姬氏道:“还能有什么事情?”说着,她又道:“听说皇上因为北堂佳赫行刺之事龙颜震怒,虽明面上头留了北堂佳赫一条命,但实际上皇上对安国侯府已经有了戒备之心,这不,今儿皇上就下了旨让安国侯任巡按御史出巡伊州、卡伦等地。”   晋楚染问:“果真?”   姬氏道:“侯爷今儿回来才跟我说得,这还能有误?”   晋楚染轻轻蹙眉,说起来北堂熠煜今儿应该也去了朝上,方才说话间怎么没跟她提起这事?   晋楚染又不禁想,若安国侯北堂鹭奉皇命出巡伊州、卡伦,北堂熠煜也会随行吗?   但转念又一想,他如果要随行早就该忙得焦头烂额了,哪里还能有时间跑到信阳侯府来找她?还那样的……闲情逸致……   老祖宗想了想道:“我年轻时曾听长辈说起过这伊州,乃是黄沙荒徼之地,山川险隘,多有蛮人出没,安国侯此行恐怕不容乐观。”   姬氏道:“管他作甚,若是安国侯出事,咱们不是喜闻乐见吗?”   荆氏听言,终于出声道:“天道有轮回。”   姬氏笑:“姐姐这是经念得太多了。”   老祖宗看住姬氏道:“在轩辕,晋家和北堂家一直互为牵制,皇上才能容得两家这么多年,否则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若是安国侯出了事情,你以为皇上会愚蠢到容得咱们信阳侯府一家独大吗?”   姬氏一怔。   过了一会儿,老祖宗又问:“听说昨儿夜里那个北堂佳赫就启程去了西南边境?”   荆氏道:“是,”说着,她叹息一声,“只是可怜了那孩子。”   晋楚染小声道:“他行刺皇上,其罪当诛,有什么可怜的?”   老祖宗侧目看住晋楚染道:“有些事情,必定没有那么简单。”   晋楚染在心里却暗暗想,老祖宗和荆氏叹息,恐怕不是觉得北堂佳赫有多么的可怜,也不是因为事情简单与否,而是因为可惜她们手里失去了一个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其实去到西南边境,对于北堂佳赫来说也不算是惩罚了,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之前晋楚染只是觉得荆氏没那么简单,却并不肯定,而今看来,荆氏必定是站在老祖宗这一边的,许多事情她应该知道,不过就是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一般模样。   晋楚染摇一摇头。   荆氏问:“小六这孩子怎么了?想什么呢?”   晋楚染抬眸看一眼荆氏,忙“哦”一声,“我是在想这西南边境究竟会是个什么景象?”   荆氏道:“这就得听老祖宗说了。”   姬氏也道:“是啊,老祖宗见多识广,必定晓得。”   老祖宗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二八年华就嫁入了信阳侯府,能知道什么,不过都是听人说起的罢了。”   姬氏笑:“老祖宗就别谦虚了,快跟我们这些下里巴人都好生说说!必定也是好的!”   老祖宗笑了两声,指一指姬氏,随后稍点了点头道:“那就跟你们说说,”然后她稍想了想,才又道,“轩辕边境为四个地域,西北人烟稀少之地,东北极度苦寒之地,西南烟瘴遍布之地和东南荒岛,几近无人之地。这些地方,首先条件极为艰苦,有些人刚到被发配到目的地就会因为气候变化,水土不服许多原因而无法适应,也许就生病死掉了,也许没有病死,但不一定哪天运气不好就被饿极的野兽吃掉了。而且边境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战事发生,战事一旦来了,被发配流放的人就都要上阵杀敌,凶多吉少,但不上阵杀敌就又会被当做逃兵杀掉,反正去了那些地方就可谓是求生不能,求死怎么样都能。”   姬氏道:“那么,北堂佳赫被发配的西南边境应该就是烟瘴遍布之地了?”   老祖宗“嗯”一声:“大约没差了。”   荆氏道:“烟瘴遍布之地?这孩子从小在安国侯府长大,就算不是锦衣玉食,也必然是娇生惯养,去到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撑得下去呢?”   老祖宗轻叹:“那就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放弃永远比坚持简单,不管是生命还是任何事情。但他若是坚持下来了,那么他身上就还算得上是有些许的可取之处。”   晋楚染在心里轻笑。   可取之处?   有可取之处,日后回来再继续被你们利用吗?   晋楚染摇一摇头。   但北堂佳赫怎么着却也不是个好人。   随便了。 第064章 “我就这么可怕?”   隔日,晴空万里,天上看不见一丝白云,放眼望去就好像一块绷紧的淡蓝色绸缎,晋楚染一大早就动身入了紫薇城,此刻已经在琼华阁了,竹韵刚上了一盏龙井,晋楚染小心端起贴近鼻尖,轻轻一嗅,瞬间就闻得几许从盏盖中悄然溢出的微润幽香,实在沁人心脾,于是她不免笑道:“上等雨前龙井,好茶,”说着,就又是轻轻一笑,“看来皇上待娘娘真的很好,只不过娘娘如今已经有孕,恐近来不能再常喝茶了。”   晋楚恪也笑:“我自是不会喝的。所以给你泡一盏尝尝鲜。这雨前龙井可是连皇后娘娘那儿都没有的。”   晋楚染笑问:“德妃娘娘呢?”   晋楚恪淡淡道:“也没有,只有我这琼华阁才有。”   晋楚染随即抿了一口,随后她缓缓放下茶盏,静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娘娘今日见只有我一人入宫心中可会觉得失落?”   晋楚恪含笑道:“怎会?”   晋楚染一挑眉:“果真一点儿都没有?”   晋楚恪点头:“这些日子在宫中我也想通了,既然入了这不得见人的一处就不该再有过多的期盼,否则只会徒增伤感。”   晋楚染一抿嘴,也点一点头道:“却好在后宫里头还有德妃娘娘可跟娘娘相互照应着,总不至于让娘娘一个人在后宫独木难支。”   晋楚恪听言,不免叹息一声:“德妃娘娘,”说着,她轻轻一笑,“刚入宫时德妃娘娘待我确实很好。”说完,她却又是一哂。   晋楚染看住晋楚恪问:“难道现在德妃娘娘对娘娘不好么?”   晋楚恪回看着晋楚染道:“谈不上好不好,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心,”说着,她抬手轻轻抚一抚自己的腹部,“比如我就想让我腹中的骨肉平安降生,又比如德妃娘娘想让二殿下夺下太子位置,再比如皇后娘娘想让太子殿下日后顺利登基……”   晋楚染蹙眉:“难不成德妃娘娘对娘娘也会下手?”   晋楚恪笑一声:“我入宫之后才晓得,原来后宫的争斗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后宫里只有互相利用,用尽心机的筹谋,哪里会有几分亲人之间的情分可言呢?”   晋楚染听言心一揪,都怪她,原本要入宫的那个人应该是她,“娘娘……其实……”   晋楚恪忙抬手示意,拦话道:“你不必多说,我都晓得,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其入安国侯府受尽折磨我宁可入宫沉浮,如果再来一次,如果倒回再选择一次,我依然还是会这样选择。”   晋楚染叹息一声,片刻,忽出声问:“对了,如今为娘娘安胎的医官可是二哥哥?”   晋楚恪摇一摇头:“原说是的,只是前两日德妃娘娘忽说自己胸口发闷,皇上就遣了二哥过去照看。至今还未回来呢!皇上就只好遣了翰林院另一医官过来琼华阁替我好生安胎。”   正说着,外头梅香的声音恍然响起:“娘娘,皇上请娘娘过去文德殿相陪。”   晋楚恪朝晋楚染一笑,随后对外头道:“本宫晓得了。”   晋楚染起身:“既然如此,我就先告退了。”   晋楚恪叹气道:“真是可惜,才刚见没一会儿,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晋楚染笑道:“下次罢。”   晋楚恪不免低眸看一眼自己还未显怀的腹部:“下次恐怕就是入宫陪产了。”   晋楚染一摇头:“不,入宫陪产那时,二奶奶自会入宫的。我大概不会入宫相陪。”   晋楚恪一挣眉问:“真的?”   晋楚染含笑点头:“十有八九,我这次入宫前老祖宗就跟二奶奶说好了的。”   晋楚恪随即满面笑意:“真想那一天赶紧到来,”过了一会儿,她稍稍敛起神色,举眸看一眼晋楚染,才又叹道,“只是不知道你我何时才能再见了。有些事情我必要亲自跟你说清楚才好。”   晋楚染问:“什么事情?”   晋楚恪浅浅一笑,却道:“只不过关于一些往事罢了,也不急于一时。”   晋楚染“嗯”一声,含笑道:“娘娘放宽心,日后总会有机会再见的。”   晋楚恪望着晋楚染点了点头,“没错,总会有机会再见的。等会儿你回府之后待我请奶奶以及老祖宗安。”   晋楚染应声。   半晌后,晋楚恪换了一身衣裳就乘着轿撵远远离去了,晋楚染因着还未到出宫的时辰就一个人在紫薇城里到处漫无目的地闲逛,一时走在甬道上刚好就撞见了晋楚是和轩辕泽粼,晋楚染见两人仿佛在交谈些什么,忙就要回身,却还是被晋楚是喊住:“我就这么可怕?竟让你见了我就想要逃跑?”   晋楚染一蹙眉,见无法逃脱,只得回头行礼:“臣女给太子殿下、文华殿大人请安。”   晋楚是淡淡道:“在府里也没见你礼数这般勤谨周全。”   晋楚染听言,不禁在心里“切”一身。   轩辕泽粼看着晋楚染笑问道:“你跑什么?究竟是怕见着我要行礼麻烦?还是怕见着你大哥?”   晋楚染微微低眸,并小声道:“都怕。”   轩辕泽粼含笑道:“这都有什么可怕的?”随后,他又道:“若说礼数麻烦,日后六姑娘在我这里自是可以免去所有,至于你大哥嘛,”说着,他看一眼晋楚是,问,“你可是欺负过六姑娘,否则她为何这样怕你?”   晋楚是忙道:“臣可没有。原是这小妮子性情古怪的很。”   晋楚染听言始终沉默不言,反正她不管怎么说都会得罪人,那还倒不如不说为好。   过去片刻,她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就想转移一下轩辕泽粼的注意力,不免抬眸笑问轩辕泽粼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轩辕泽粼“哦”了一声,说道:“我方才正在听文华殿说起关于前几日安国侯的事情。”   “安国侯?”   晋楚染觉得奇怪,怎么最近好像所有人都在说安国侯。   不是安国侯就是安国侯府。   “是……在说北堂佳赫那件事吗?”   轩辕泽粼稍稍一点头:“前儿父皇还下了旨,让安国侯任巡按御史去出巡伊州、卡伦等地。”   晋楚染问:“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说着,晋楚是眼睛就看住晋楚染,随后低一低声音,“那就是说明皇上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北堂家了。”   晋楚染颇为不解,说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疑虑:“可是犯错的是北堂佳赫,跟信阳侯府的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晋楚是听言摇一摇头:“你错了。”   “我错了?我怎么错了?”   晋楚染问。   轩辕泽粼小声道:“城门失火,尚且殃及池鱼,何况北堂佳赫犯的乃是行刺大罪。”   晋楚染蹙眉道:“可是皇上开恩饶了北堂佳赫一命不是吗?”   轩辕泽粼摇一摇头道:“你要知道,轩辕刑法自古就有连坐之罪,就是说一人犯了重罪,就要株连九族,虽然这次父皇表面上看着好像是轻饶了北堂佳赫,给足了安国侯面子,但你以为父皇近来多次遭逢刺杀心里就没一点气没一点愤怒吗?若是说果真没有,你觉得正常吗?” 第065章 心之所向   晋楚染想了想,低声道:“当然不正常,皇上又不是圣人。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想要把那人千刀万剐。”   轩辕泽粼“嗯”了一声,点一点头:“这就是了。”   晋楚染大睁双眼问:“那这么说来,安国侯府的人岂不是都很危险?”   轩辕泽粼淡淡看着晋楚染道:“当然,”说着,他就叹息了一声,又道,“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子焕了。”   晋楚染眉宇一抖:“小侯爷?”   轩辕泽粼点头:“是,有几日没见着子焕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晋楚染低眸。   随后,轩辕泽粼又问晋楚染:“你近来可有见过子焕?”   晋楚染一挣眉,抬眸看一眼轩辕泽粼,摇一摇头:“臣女也有几日没见到小侯爷了。”   轩辕泽粼吁出一口气:“是了,你上次见他应该还是在夏苗上吧!”   晋楚染听言心头一紧,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低眸道:“时候不早了,臣女还要出宫,就先退下了。”   轩辕泽粼点头道:“可要我遣几个人送你回府?”   晋楚染忙摇头:“太子殿下,实在不用麻烦了。娘娘早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轩辕泽粼“嗯”一声:“也好。”   说着,晋楚染赶紧回身退下,一面快步朝前走,一面深深吐着气,步了许久,她才悄然放缓了脚步,幸而方才跑得快,否则就要露陷儿了。她随即深吸一口气,抬手抚一抚胸口,却没注意前头的来人,一头就撞到了什么人的胸前,晋楚染一惊,抬眸一看,忙行礼道:“臣女给二殿下请安!”   “你这人走路怎么冒冒失失的?”   轩辕季风一面低眸整了整衣襟,一面蹙眉道。   晋楚染颔首道:“二殿下息怒,臣女……臣女方才没看见二殿下从前面过来。”   轩辕季风定睛一看,这才晓得是晋楚染,忙抬手扶了她起来,满脸惊喜神色道:“怎么是你?”   晋楚染道:“臣女今日是入宫来看婕妤娘娘的。”   轩辕季风一笑:“婕妤娘娘?”   晋楚染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轩辕季风道:“当然不对了!我刚从父皇那里过来,父皇已经拟好了旨意,如今恪婕妤已经是恪夫人了!”   晋楚染叹息,也不知该喜该忧:“婕妤怎样,夫人又怎样?”   轩辕季风看住晋楚染问:“你不替她开心?”   晋楚染摇头:“婕妤也好,夫人也罢,终究是一生都逃不出这个金制的笼子了,整日明枪暗箭、费尽心思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轩辕季风听言点头:“你说得倒也没错!不过,后宫里头还有我母妃,恪夫人并不是孤军奋战!”   晋楚染随即抬眸,目光紧紧视住轩辕季风:“二殿下,你就一定能确定德妃娘娘永远不会伤害恪夫人吗?”   轩辕季风一敛色,严肃道:“我母妃伤害恪夫人?这绝无可能!你是不知道我母妃对恪夫人有多好!要不是我母妃在背后为她筹划,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怀上龙裔?”   晋楚染眉头一抖,觉得颇为奇怪,何以轩辕季风和晋楚恪的口风如此的天差地别,“或许德妃娘娘有些事情是二殿下你不知道的呢?”   轩辕季风睨着晋楚染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意思,臣女只是希望若是有一日恪夫人遇见了什么难处,还请二殿下能开口在德妃娘娘那里说说情,伸出援手拉恪夫人一把,而不是再踩上一脚。”   轩辕季风听言,“嗯”一声道:“这一点你尽可放心便是。”   晋楚染轻轻一笑。   静了片刻,轩辕季风忽道:“不说宫里头的事情了,说说宫外头的事情吧!”   晋楚染问:“二殿下指的是什么?”   轩辕季风含着浅笑道:“子焕,”说着,他又看了晋楚染一眼,“他怎么样了?”   轩辕季风猝然提起北堂熠煜,晋楚染心中不免又是一惊,随后缓了缓神,才道:“小侯爷的行踪,二殿下怎么会想起来问臣女呢?”   轩辕季风轻笑:“染妹妹不必装了,子焕的行踪如今你比谁人都清楚,不是吗?”说着,轩辕季风的目光轻轻落在晋楚染的面上。   晋楚染一低眸:“没有啊!”   “没有吗?”   “没有。”   晋楚染一摇头。   轩辕季风淡淡道:“有些话,染妹妹不必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吧?”   晋楚染依旧装傻:“什么话?”   轩辕季风笑:“傻子都能看出来子焕对你情有独钟。”   晋楚染假装听不懂:“二殿下这话必是在诓臣女呢!”   轩辕季风笑叹一声:“其实,不瞒你说,一开始我也挺喜欢你的,只是可惜后来我发现沛之还有子焕似乎都对你有男女之情,为了让本就复杂的局势变得不那么的更加错综复杂,也为了保护我跟沛之以及子焕多年的兄弟之情,我就暂时管住了自己的一颗心,亲手扑灭了自己心中的那点火苗。”   晋楚染笑着一挣眉:“那这么说,二殿下还是挺厉害的嘛!”   “厉害?”   “不厉害吗?”晋楚染反问,随后又道:“这种为了大局着想的格局以及眼界,还有这种超凡的自制力,事后还能对我这样的坦诚相告,不值得人佩服吗?”   轩辕季风听言骄傲地一挺眉:“许久没有听见人这么夸过我了,乍然一听,还真是觉得舒坦,”说着,他又问,“所以,沛之还有子焕哪一个才是你心之所向?”   “啊?”   晋楚染讶异。   轩辕季风轻笑道:“虽然做不成爱人,但你我也还算是表兄妹,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又有什么问题呢?”   晋楚染听了解释,随后含笑点一点头。   “问你呢!”   过了一会儿,轩辕季风还是不依不饶。   晋楚染一挺眉:“什么嘛!”   轩辕季风问:“你说出来,我也要帮你一把不是?”   晋楚染笑:“臣女才不要跟二殿下说!”   轩辕季风含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晋楚染问:“什么?”   轩辕季风轻笑道:“染妹妹你必是看上了子焕!”   晋楚染一蹙眉:“胡说!”   轩辕季风笑了笑:“若是染妹妹果真两个都没看上的话,我倒也是随时可以让心里的火苗死灰复燃!”   晋楚染瞟轩辕季风一眼:“方才真是错看你了!”   说完,晋楚染就抬脚向前跑去,恰好轩辕文鸳也朝这里跑过来,一把就捉住了晋楚染:“染姐姐,你跑什么呀?”   晋楚染看见轩辕文鸳,不免开心:“小帝姬怎么也会在这里?”   轩辕文鸳笑道:“我听太监说,你们都在这里,我就也来了。”   晋楚染上下打量一番轩辕文鸳,笑道:“小帝姬又变好看了呢!”   轩辕文鸳听言,面上止不住笑意:“果真?”   “她是骗你的!”   晋楚染还未开口,轩辕季风就走过来道。   轩辕文鸳觑一眼轩辕季风:“我看二哥你现在的嘴啊真是能跟小侯爷一较高下了!”   轩辕季风轻叹道:“我都好久没见着子焕了。”   轩辕文鸳道:“小侯爷必是有事要忙。”   晋楚染笑:“小帝姬,方才我在甬道看见大哥跟太子殿下走在一处。”   轩辕文鸳口气淡淡道:“是啊!文华殿就是辅太子之官,以备顾问,这有什么稀奇的?”   晋楚染讶异“嗯”了一声。   随后,轩辕文鸳含笑看向晋楚染问:“晋楚上最近在忙些什么?”   晋楚染心中不免又是一惑,“小帝姬怎么会突然问起五哥?”   轩辕文鸳道:“上一次晋楚上比试输给了我,欠我一个要求,却迟迟不肯兑现。”   晋楚染笑:“原来是这样,待得我回去替小帝姬好生问问他。”   轩辕文鸳一点头,拉住晋楚染道:“染姐姐好容易入宫一次,去我那里坐坐!”   晋楚染忙道:“不成,小帝姬,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出宫去了,否则宫门下了钥,我就出不去了。”   轩辕文鸳笑:“这有什么关系,出不去就跟我谁在一处。”   晋楚染“啊”了一声,“不成不成,皇上未允,私自留宫,这可是欺君之罪。”   轩辕文鸳想了想道:“那我跟父皇说说不就行了?”   轩辕季风也过来劝道:“文鸳你就别闹了,父皇今儿忙着呢!你可千万别在这当口过去添乱了!”   轩辕文鸳不解:“忙什么事?”   轩辕季风道:“恪婕妤有孕,父皇大喜,不日就要把恪婕妤晋为夫人了,方才我过来时父皇就连诏书都拟好了。”   轩辕文鸳问:“果真?才刚有孕就直接略过昭仪晋为夫人,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轩辕季风点头:“可不是?都能跟我母妃当年比肩了!”   晋楚染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微微低眸。 第066章 疼吗?   晋楚染回到府邸时,暮色已经模糊起来,天色一如泼墨一般乌黑浓重,几许橘黄色的光线从窗格上头糊的薄翼纱间悄然透出来,秋爽斋里头姬氏正在跟老祖宗说笑。   什么时候姬氏也变得这般殷勤起来?   晋楚染心中颇觉好笑。   晋楚染怎么不晓得姬氏的用意?   恐怕只是为了等着她从宫中带回来关于晋楚恪的些许消息。   晋楚染摇一摇头,悄然步进去,道了一声:“老祖宗、二奶奶安。”   姬氏忙起身搀过晋楚染问:“可累坏了?”   晋楚染笑着一摇头道:“娘娘安排得十分妥帖,这一趟并未觉得劳累。”   老祖宗笑看着晋楚染,随即拍一拍身侧的软塌,“快坐到我身边来。”   晋楚染笑应着过去,缓身坐下,侧脸看住老祖宗道:“小六这次入宫见皇上很是宠爱娘娘呢!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娘娘的琼华阁!”   姬氏不免笑问:“果真么?”   晋楚染笑答:“当然。”   老祖宗问:“你见到皇上了?”   晋楚染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娘娘可是跟我说了,娘娘有的许多东西就连皇后娘娘还有德妃娘娘都没有呢!”   老祖宗“哦”一声,若有所思。   姬氏满面笑意道:“恪儿总算出人头地了!”   晋楚染看了看老祖宗,又看了看姬氏,片刻后,就又道:“还有一件大好事!”   姬氏忙问:“什么好事?”   晋楚染笑道:“皇上已经拟好诏书,不日就要晋娘娘的位分为夫人了!”   姬氏“呵呵”笑两声,高兴得手舞足蹈,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在这时,老祖宗却道:“在后宫集宠于一身,便是积怨于一身,你也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吗?”说着,老祖宗的目光就冷冷看住姬氏,这话就仿佛一盆凉水将姬氏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她心里生出的所有激动和兴奋瞬间就全然烟消云散了。   姬氏问:“那该如何是好?”   老祖宗瞟姬氏一眼:“却好在娘娘此时已经有了身孕,那腹中的龙裔便是娘娘的一道护身符,想来后宫之中暂且还无人敢对娘娘下手。”   姬氏听言长长吁出一口气。   老祖宗随后淡淡道:“世上之事十有八九都是祸福相依。祸事来了不必慌张,喜事来了也不必太过欢愉。”   半晌后,晋楚染从秋爽斋步出来,路过池子时恰好看见了晋楚上一个人坐在一块白色的大石头上发愣,于是,晋楚染就抽身过去拍了他一下,晋楚上浑身一颤,随即回头看见是晋楚染,不免蹙眉道:“你不知道晚上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晋楚染打眼就看出晋楚上神色中带着的几分困惑,左右打量他一会儿,挑眉问:“五哥有心事?”   晋楚上觑她一眼:“去去去!别烦我!”   晋楚上极少会这么烦晋楚染。   晋楚染觉着或许是晋楚上遇见了什么麻烦,就又问:“五哥可是被什么人缠上了?”   晋楚上瞟她一眼:“是是是!被鬼缠上了!”   “鬼?”   晋楚染信以为真。   晋楚上见也打发不走晋楚染,于是问:“今儿入宫怎么样?见着娘娘了?”   晋楚染点头,“当然见着了。”跟着,她叹息一声。   晋楚上侧目看住晋楚染:“怎么了?你也有心事?”   晋楚染道:“皇上对娘娘极好。”   晋楚上“切”一声道:“那不挺好的吗?”   晋楚染摇头,“我方才从秋爽斋过来老祖宗说娘娘集宠于一身就是积怨于一身。”   晋楚上笑,“那关你什么事情?路是她自己选的!”   晋楚染点头,“娘娘也这么说来着。”   晋楚上“哦”一声,“她自己也这么说?”   晋楚染“嗯”一声。   晋楚上一挑眉,他倒是没想到如今晋楚恪也这么坦然。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忽侧目看住晋楚上道:“我今儿入宫见着小帝姬了!”   晋楚上听见“小帝姬”三个字身子先是一震,随后才淡淡“哦”了一声。   晋楚染道:“小帝姬今儿还向我问起你来着。”   晋楚上道:“问起我?”   晋楚染点了点头:“小帝姬这次没有问起大哥,而是直接问起了你。”   晋楚上心尖一宕,随后,小声道:“那又怎么样呢?”   晋楚染凑近瞧了晋楚上一眼:“五哥,你可是心虚了?”   晋楚上回视一眼晋楚染,听晋楚染这么说,他的确是有些心虚了,但他是绝不会轻易承认的,于是道:“我行得端,坐得正,有什么可心虚的!”   晋楚染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又笑看一眼晋楚上:“真的没有?”   “当然!”   晋楚上故作镇定。   晋楚染看住晋楚上片刻,随后轻轻一笑道:“五哥,你就别硬撑了,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晋楚上讶异,但他又颇觉不可能,毕竟这个心事儿他跟谁都没有说,晋楚染怎么会知道,于是问:“你知道什么了?”   晋楚染笑道:“小帝姬说你上次跟她比试输了!可是有这事儿?”   晋楚上听言,稍稍吁出一口气来,原来晋楚染指的是这件事情,随后他点一点头道:“是有这事儿。”他一面说,一面在心中庆幸还好晋楚染没看出他也对轩辕文鸳动心了。   一开始他还不怎么确定,直到上一次夏苗跟轩辕文鸳一起抓住北堂佳赫后发生的事情,他才真正确定起来。   “你不告诉我是谁说的我就跳下去!”   两人一时走到了小山坡上头,轩辕文鸳一面说着就将腿往后一撤。   虽说这座小山坡不算太高,但若是直接跳下去下场就应该会像晋楚染那样躺在床上了,甚至弄不巧还可能像晋楚穆那般瘸上一条腿。   成为永远的痛!   晋楚上突然就慌了:“小帝姬!你别闹!”   轩辕文鸳却道:“我是说真的!我真的会跳下去的!”   晋楚上道:“小帝姬尊贵,实在不该以身犯险!”   轩辕文鸳看住晋楚上道:“你说不说?!”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威胁过晋楚上,他道:“小帝姬这样任性,我就不告诉小帝姬那人是谁!”其实,晋楚上也没有办法说,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人。   轩辕文鸳猝然就气红了眼眶,从小到大,她要往东,谁敢让她往西,她想要去做的事情,谁敢说个“不”字。   而今遇上了晋楚上这个冤家,她倒没了办法。   但她性子里的一抹倔强总是叫她不能轻易认输,于是她一跺脚就朝小山坡边缘跑了过去。   晋楚上见状属实慌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像轩辕文鸳这样任性,这样强硬的姑娘,忙就也驱身跟过去,就在轩辕文鸳还差一步就要跳下去的时候,晋楚上精准地拽住了她,但是因为惯性的原因,两个人还是一同顺着山坡斜面摔落下去,晋楚上下意识地紧紧护住轩辕文鸳。   绝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在那一瞬间,晋楚上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句话在徘徊。   轩辕文鸳惧怕得将脸埋在晋楚上的怀里,双手死死抱住晋楚上,仿佛已经认定了他是可以保护自己的人。   晋楚上蹙眉低眸视住轩辕文鸳发鬓间在阳光下闪着熠熠光泽的珍珠步摇,心尖不禁一颤!   “就是跟你赌一口气嘛!”   两人终于在山坡底下停住,轩辕文鸳从晋楚上怀里脱出,掸一掸身上沾染的杂草,眼睛睨住晋楚上道。   晋楚上怔了一下,随后才道:“小帝姬也太任性了!”   轩辕文鸳“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你不告诉我!”   晋楚上一抿嘴,随后轻轻叹息一声,“好,我告诉你。”   轩辕文鸳听言一喜,忙就凑近过去,“快说!”   “晋楚上。”   晋楚上说完,低眸视住轩辕文鸳轻轻一笑。   轩辕文鸳一蹙眉:“什么嘛!”说着,她就抬手打一下晋楚上的手臂。   晋楚上“哎哟”一声。   轩辕文鸳忙蹙眉问:“怎么了?我没用劲!我真的没用劲!”说着,她就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就拽过晋楚上的右臂,刚卷起袖子就看到了殷红的鲜血流淌下来,她又抬眸看一眼晋楚上,小声问:“疼吗?”   这话让晋楚上心里又是一颤。 第067章 出事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笑道:“小伤!说起来今儿还真是邪门,咱们信阳侯府今儿大约是有什么血光之灾,先是小六,再是我,恐怕下一个就是二哥了!”   轩辕文鸳淡淡一笑道:“都伤成这样了,还胡说呢!”随后,她拉起晋楚上,“走!带你去找医官包扎!”   “不用。”   “不成!必须包扎!”   “真不用。”   “都说了不成了!”   ……   晋楚上一边想着,面上就不乏一边渗出笑意。晋楚染看住晋楚上问:“五哥怎么了?”   晋楚上一惊,忙道:“没什么。”   晋楚染道:“既然五哥比试输了就该认罚,毕竟认赌服输嘛!再说了,输给小帝姬也不算丢人!”   但晋楚上却道:“心服口服才能愿赌服输!”   晋楚染视住晋楚上问:“难不成小帝姬还使诈了?”   晋楚上低眸:“这倒没有。”   晋楚染道:“这不就成了?”   晋楚上盯住晋楚染,轻轻一叹道:“我心里有数!”   晋楚染点头。   随后,晋楚上又问:“你之前跟我说小帝姬喜欢大哥,而二哥哥喜欢小帝姬,可是真的?”   晋楚染“嗯”一声:“千真万确!”   晋楚上蹙眉问:“你会不会弄错了?”   晋楚染笃定道:“不可能弄错的!”   晋楚上“哦”了一声。   翌日,淡白天光,气候颇好,不似之前几日那样炎热,昨儿晚上晋楚染回到落英就直接睡下了却听了一夜的风声,吹得窗棂间的木格子“吱呀吱呀”直响,晋楚染起身抻了个懒腰:“你们昨晚可也是听了一夜的风声?”   小玉道:“可不嘛!”   小莲笑:“却也好!今儿一早起来天气都变得凉爽许多!”   晋楚染点点头,一面坐在梳妆台前,一面任着小莲随意摆弄,“好在这两日没什么事情,前儿又是夏苗,又是入宫的,弄得我都快散架了!”   小玉笑:“说起前儿,奴婢还好奇着呢!”   晋楚染问:“好奇什么?”   小玉道:“前儿六姑娘身子刚好,奴婢不是在小厨房给姑娘烧洗脸水吗,烧到一半就好像听见姑娘屋子里面仿佛有人在说话,后来奴婢也进去看了,屋子里头竟已经空无一人,姑娘你说奇不奇?”   晋楚染听言瞬间就明白了。   应该就是北堂熠煜过来的那一次。   说起来,确实有几日没见过他了。   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安国侯府还好不好?   小莲也道:“奴婢也发现一件奇怪事!”   晋楚染笑:“你也说来听听!”   小莲道:“也差不多就是那几日,奴婢在香炉里头分明点的是沉香,好让姑娘好好睡一觉,可早上过来清理的时候居然发现里头除了沉香粉末居然还夹杂着其他颜色的香粉。”   晋楚染问:“那你可能看出一二?”   小莲点头:“奴婢晓得,那是木槿花制的香粉,京都城里可没几人能用得上。”   晋楚染听言一笑。   “你们说的都没错。”   小玉、小莲互觑一眼。   “那是小侯爷。”   “小侯爷?!”   小玉和小莲两个听见都傻了。   晋楚染看住她们两个稍加震慑道:“可不许再对别人说起了。否则后患无穷。”   “是。”   小玉和小莲也不乏听到过一些关于北堂熠煜的传闻,心里对他也都颇有忌惮,但转念又想到北堂熠煜也曾经救过晋楚染的性命,两人就也只得把这种莫名的恐惧生生吞到肚子里去。   并不敢多嘴什么。   毕竟性命还是要的。   万一只言片语不小心被什么人传到了北堂熠煜的耳朵里,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须臾后,晋楚染终于把自己收拾好了,本想着去园子里转转,看看花,吹吹风,却没想到在走过晋向邺书房的时候竟猝然听见了老祖宗在里头说话的声音,晋楚染觉着其中必定有事,于是就悄步走过去偷偷听了墙角。   晋向邺道:“儿刚才闻得一个震惊的消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来找老祖宗商量着。”   老祖宗蹙眉问:“什么消息?”随后,她忙又问:“可是宫里头出事了?”   晋向邺一摇头:“与宫里无关。是宫外。”   老祖宗不解:“宫外?”   晋向邺点头:“是安国侯。”   “安国侯不是奉皇命任巡按御史去巡察伊州、卡伦等地了吗?”   老祖宗看住晋向邺。   晋向邺沉沉一声叹息:“安国侯北堂鹭在行经靠近荆楚的犁州腹地时迎面对上一队荆楚在边境驻扎的士兵,一言不合就动用了武力,安国侯对行兵打仗本就不大懂自是输的一塌糊涂,不仅跟着的人马都被荆楚俘虏,自己也没能逃脱,当场被荆楚士兵用弩箭射杀。”   “什么?!”   老祖宗大睁着眼睛。   “可确定?”   晋向邺蹙眉点了点头。   老祖宗握紧了拳头:“这安国侯为人怎得这么沉不住气?”   晋向邺叹息。   老祖宗问:“尸首呢?”   晋向邺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据说当时荆楚人马皆从安国侯尸首上踏过,”说着,他摇一摇头,“恐怕早就没了。”   老祖宗低眸,“看来咱们也该早做打算,如今形势看来,皇上想必绝不会轻易放过咱们信阳侯府。”   晋向邺却道:“老祖宗也不必太过担忧了,北堂鹭虽是已去,但安国侯府依然还在。”   老祖宗问:“你是说小侯爷?”   晋向邺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还有安国侯府的大奶奶轩辕荷,那可是皇上的亲妹。”   老祖宗觉得晋向邺说得也不无道理。   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晋楚染听言不禁一蹙眉,也不知道北堂熠煜现在怎么样了。   她心里也不免跟着担忧起来。   正想着,晋楚染就听见像是有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过来,忙就一个侧身隐入了廊下的树丛中,原是姬氏走了进去,她的声音里夹着十分的讶异,就连声调都变得高了:“老祖宗,侯爷,出事了!”   “出什么事情了?”   晋向邺问。   姬氏缓了一口气道:“诏安街那边的大奶奶没了!”   听言,晋向邺和老祖宗都是一震,面上也都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晋楚染眉宇间也是一抖。   仅仅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对于北堂熠煜来说也算得上是家破人亡了!   稍过了一会儿,老祖宗才又蹙眉问:“怎么会这样呢?从未听说安国侯府大奶奶身子不佳?”   姬氏低一低声音道:“人都说是自裁。”   “自裁?”   老祖宗想了想,随后又摇一摇头。   晋向邺也摇一摇头道:“安国侯爷和府中大奶奶还真是伉俪情深,生死与共!”   老祖宗随即瞅了晋向邺一眼,“你就别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风凉话了!”   晋向邺忙道:“既如此,儿便也去看看。”   老祖宗一挥手:“你去罢。”   晋向邺退出。   晋楚染见状忙又躲藏好。   老祖宗不免叹息一声:“只是可怜了小侯爷,小小年纪恐就要承袭安国侯爵位,也不知小侯爷当不当的起?”   姬氏问:“老祖宗是什么意思?”   老祖宗看住姬氏道:“依我的意思,不若过些日子让小六干脆入了安国侯府。”   姬氏不解:“老祖宗向来是最疼小六的,何以让她这个时候入了安国侯府?”   老祖宗摆一摆手:“你不懂,这个时候的安国侯府是最为薄弱的,小六若是这个嫁过去才最能站稳脚跟。”   姬氏问:“只是不晓得小六愿不愿意?”   老祖宗语气平淡却笃定道:“她会愿意的。” 第068章 荣德   一场突如其来的阴雨,整整连绵了三日,直到今儿早上才终于放晴,在清澈的蓝灰色天天际间游移着几许斑斓的云絮,而穿梭其中的一寸寸绚丽光芒便好像一根根金色的丝线,将雨后从檐上滴落的水珠串成了一串剔透的珍珠帘子,就在晌午时分,晋楚染刚用过午饭正准备小憩,还未及躺下,却不想秋爽斋那边就来人了,随后若夏就已经面上陪着笑进来一把拉起晋楚染道:“六姑娘看起来今儿你是铁定睡不了了!”   晋楚染听得倒是糊涂了:“若夏姐姐,这又是怎么了?”   若夏笑道:“六姑娘只跟奴婢去,自是有好事。”   晋楚染眉毛一挣:“好事?”说着,她不免又笑了笑问:“什么好事啊?”   若夏也笑回:“大好事!姑娘去了就晓得了!”   晋楚染实在拗不过若夏只得下了榻来,被小玉服侍着换了一身衣裳,晋楚染就跟着若夏一道去了秋爽斋。晋楚染走到秋爽斋院子时才猝然发现屋子里头的人竟然还不少,晋楚穆、晋楚上、荆氏以及姬氏也都在,于是她心一拧就赶紧步了进去,稍稍一福身,好生入了座后,老祖宗目光轻轻扫视了一圈,才面上含笑道:“幸而皇上还看重咱们信阳侯府,今儿一早诏书就已经下来了,不日穆儿亦要入宫去,承了六品上林苑的官职。”   姬氏看一眼晋楚穆,笑道:“这可是个闲差呢!”   荆氏却道:“穆儿在府中打小就与恪娘娘关系最佳,若说这里头没有娘娘的牵线搭桥,这样好的差事恐怕也轮不着穆儿。”   老祖宗点头道:“上林苑虽说是个闲差却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在宫中当差没有不需用心仔细的,差当好了可以锦上添花,当得不好也可能万劫不复,”说着,老祖宗的目光就轻轻看向晋楚穆,掠了一眼,“穆儿,老祖宗这话你可听明白了?”   晋楚穆微微颔首,低声道:“老祖宗的话,孙儿谨记在心。”   过了一会儿,姬氏笑出两声道:“那这么说来,老祖宗可是又要做东摆席了?”   老祖宗也笑回:“当然!”   姬氏忙含笑问:“何时为好?”   老祖宗想了想道:“后日穆儿就要入宫上任,择日不日撞日,就今晚上!”   姬氏笑:“好一个则不如撞日!那我可要赶紧下去好生准备着了!”说着就站起了身来。   晋楚穆不免含笑望住姬氏道:“那今儿就千万有劳二奶奶了。”   姬氏笑回:“这有什么的!我必定帮你把今晚的席办得有声有色!”   老祖宗不乏生笑了两声,就在姬氏正要回身退出去时,随即忙一抬手道:“你也先别急着走,还有一事我还未说。这件事虽跟信阳侯府无甚关系但想来你们也都该知晓才是。”   姬氏忙又回来:“不知什么事?”   老祖宗微微颔首道:“今儿一早上皇上其实发布了两份诏书,其中一份是穆儿的承职诏书,还有一份则是关于安国侯府四姑娘北堂安哥的。”   晋楚染听言眉头轻轻一颤,忙问:“四姑娘?”   晋楚染跟北堂安哥仅有过一面之缘,两人性情似乎也大对付,但却也因着北堂安哥是安国府的人,主要又是北堂熠煜的小妹,所以她也就不禁多上心了一点,多问了这么一句。   一时心中也不免跟着生出几分好奇来。   当然也不仅是晋楚染好奇,其实在座的众人都挺好奇这事。   老祖宗随后点点头:“不错,皇上今儿一早布告天下说是收了安国侯府四姑娘北堂安哥为义女,并敕封了她一个‘荣德’郡主的尊荣名号,不日就将要接她入宫了。”   姬氏蹙眉:“义女?荣德郡主?皇上这是何意?欲要抬高安国侯府门楣吗?”   老祖宗叹息着一摇头:“先收其为义女,然再择吉日出嫁南荒蛮族。和亲!”   “蛮族?!和亲?!”   晋楚染听言心头不自觉地一紧,大睁着双眼问。   因为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荆氏蹙眉道:“谁不知道南荒蛮族人全都未经开化,行为野蛮无理,各种规制亦是十分荒诞,但凡轩辕国人去到那里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皇上这次让安国侯府的四姑娘嫁去蛮族的做法实在是有欠妥当。就算皇上再怎么忌惮安国侯府也不该把四姑娘往火坑里推。实在也有失道义。”   姬氏也深深叹息一声道:“是啊,都知道大光年间的福荣郡主,她不就是被迫只身前往蛮族做质子,然后不到一年尸骨就被送回了轩辕京都。总听长辈们说起,当时福荣郡主的尸身被送回来的时候简直就是惨不忍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随后,姬氏又道,“好歹皇后娘娘也算是四姑娘的姑母,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四姑娘去平白送死吧?总也要去劝一劝皇上的吧?”   老祖宗轻笑了笑道:“听说宫中皇后娘娘对于此事未发一言,也就算是默认了。”   荆氏不解:“怎么会这样呢?”随后,荆氏想了想,才又轻轻叹息道:“也是,以皇后娘娘现在的处境来看也是颇为艰难,自然要先保存自身实力。只是皇上行事也太过心狠。安国侯府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至少也有几分苦劳,一朝树倒猢狲散,小的、老的一下都遭了殃。”   老祖宗摇一摇头,看住荆氏道:“这些年的经都白念了?皇上也是你能说嘴的?”说着,老祖宗微微低眸,稍稍思索了片刻:“大约皇上应该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宫中小帝姬嫁到蛮族去和亲吧,小帝姬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皇上必然不会舍得。”   姬氏不解道:“可是近来这些年轩辕国力也是日渐强盛,蛮族和荆楚之前侵犯叨扰过几次边境不是都被咱们狠狠的给打了回去了吗?最近几年荆楚、蛮族不是一向也都挺安生的吗?皇上何以偏生要这样去做?” 第069章 怎么回事?   老祖宗叹息道:“前几日听侯爷说,蛮族遣了使者入朝,说要与轩辕共修百年之好,蛮族日后不会再进犯轩辕边境,并且会跟波斯一般年年向轩辕上贡,但却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每年轩辕要送去蛮族一位贵族美人行和亲之事,”说着,老祖宗沉沉叹息一声,“皇上答应了,想来皇上应该也有他的打算。”   晋楚上蹙眉轻笑一声道:“和亲之事不损一兵一卒,只需送贵族一女子过去,若这样就有机会可以将一场血腥战争消弭于无形,皇上又何乐而不为呢?”随后,他却又道:“但是,若偌大的轩辕国只能用牺牲女子去和亲的法子才能换回领土,却也实在是太过于窝囊了!”   老祖宗点一点头。   “蜀中无大将罢了。”   荆氏淡淡道。   晋楚上冷哼一声:“皇上的眼光成日家地盯着朝中那些人,时日长久,为帝的那些深谋远虑全都放在了前朝后宫的内斗上头,一时当然找不出可以抵抗外敌的有识将领。”   荆氏淡淡看晋楚上一眼:“小小年纪,别瞎插嘴。”   晋楚上轻叹一声就不再言语。   老祖宗目光不免看向晋楚染:“今年这次是安国侯府的四姑娘,明年就不知道又会是谁,还是要早些将小六先行嫁出去为好。”   晋楚染一蹙眉正要说什么。   老祖宗却又道:“不管嫁到京都哪里都会要比和亲嫁去蛮族要好不是吗?”   晋楚染低眸也不答话。   姬氏忙应声道:“是啊!蛮族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就是嫁去安国侯府都还好些!”说完,姬氏就暗暗想着得亏让晋楚恪早些入了宫去。   “安国侯府?”   晋楚染反问。   姬氏走到晋楚染身边拉过她的手道:“小侯爷虽说为人有些纨绔,但不管怎么说也比蛮族那些野蛮人要上太多。”   晋楚染抬眸视住姬氏。   其实晋楚染心里并不觉得北堂熠煜有多么不好,但很奇怪,每每晋楚染一听见要嫁入安国侯府的话心里就不免会觉得有些发闷,心跳开始加速,一点都不期待,她总觉得一旦答应了就一定会连续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她也总觉得绝对不能这个时候答应嫁入安国侯府。   却又没有道理。   静了片刻,老祖宗轻笑一声,接着朝姬氏摆一摆手道:“晚上还有席呢!你也快去准备着吧!不然恐真的要来不及了!”   姬氏道理一声“是”随后退下。   晋楚上拉一拉晋楚染的衣袖,并小声道:“难不成你也要等着晚上开席?”   晋楚染随即抬眸看一眼晋楚穆。   晋楚穆却对她根本不屑一顾,神色中划过一丝嫌恶。   于是,晋楚染收回视线,轻声对晋楚上道:“算了,今儿可是四哥的大日子,我在这里多少碍他的眼,我还是出去好了。”   晋楚上忙道:“我跟你一块儿。”   晋楚染蹙眉道:“不成,你也走了,席上岂不冷清?”   晋楚上笑道:“你担心什么?晚上大哥、二哥他们都会回来的!”   晋楚染看一眼晋楚上:“不成!我出去是没法子躲出去的,本是一片好意,但你若跟我走了就弄得好像我是故意在孤离四哥一样!”   晋楚上“哎呦”了一声,随即就执起晋楚染的手就朝外头步去。   后头老祖宗问:“你们两个去哪里?”   晋楚上只大声道:“去练剑!”   “这两个孩子,成日风风火火,没个正形,不知道在忙什么!”   荆氏道。   出了府,晋楚上对晋楚染道:“不若咱们去八大街吧!自从二哥入宫当了医官,咱们就很少去八大街玩儿个痛快了!”   晋楚染侧过脸去看住晋楚上道:“不好吧?”   晋楚上却一挥手道:“有什么不好的!今儿是四哥的大日子,咱们不好回府太早,也去放纵一下嘛!”   晋楚染想了想,然后一挑眉看住晋楚上,觉得他说得好像也没错,随后就道了:“也好!”   两人走了半晌,才来到八大街上就看到有不少人正从前头路口走出来,按说正值傍晚时分,胭脂巷子里头理应刚刚上人,各家都正是热闹的时候,人不该全都跑出来,晋楚染打眼看见出来的人脚步都是匆匆忙忙的,神色都是慌慌张张的,心中怀疑有事发生,随即就跟晋楚上互觑一眼,晋楚上伸手一把抓住一人问:“八大街里头的胭脂巷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侯爷在里头!”   晋楚染听言不免一笑:“小侯爷在里头怎么了?他又不会吃人!你们怕什么?”   “不是!”   晋楚上手里用力一握道:“那是什么?说清楚!”   “小侯爷在里头收尸呢!”   “收尸?”   晋楚染蹙眉问。   晋楚上也奇怪:“收谁的尸?”   “还能是谁,当然是收安国侯府二少爷北堂仲轩的尸体了!”   话音未落,晋楚上身子一震:“子伯?!”随后就一把推开面前拽着的人,赶紧跑进了胭脂巷子里头,晋楚染也跟在后面,还未进去就听见北堂熠煜在大发雷霆的声音。   “滚!否则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晋楚上赶紧抬脚步入。   晋楚染忙也跑了进去。   里头已经几乎没有人,只有老鸨躲在墙角颤颤发抖,晋楚上一蹙眉,悄步走到北堂熠煜的身边,拍一拍他的肩,随后看了看地上的许多尸体,轻声问:“怎么回事?”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一直低眸看住硬挺挺躺在他脚边的北堂仲轩,一动不动,但在他周围除了北堂仲轩,却还有不下其他十余具尸体,看穿着应该都是胭脂巷子的小厮,北堂熠煜手中仍死死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亮银色软剑,看上去锋利无比,他手轻微一晃,剑端就闪过了一抹煞眼的光华,但上头沾染的鲜血已经不再鲜红,在透亮的烛光下反倒显得有些乌黑。   除了北堂仲轩的尸体外其余的尸体都是一剑封喉。   “是他们找死,怪不得我!”   北堂熠煜虽极力控制,但他手腕却仍在不住的颤颤发抖,说话声音低沉得仿佛要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第070章 不愿   晋楚上有些惊讶:“你一个人把他们全杀了。”   北堂熠煜淡淡道:“我说过了,是他们找死。”说完,他侧目视住晋楚上。   晋楚上一凛,因为他之前从未见过这么寒冷的眸子,“可是大开杀戒,总要有个理由,还有子伯又是怎么一回事?也是你杀的?”   晋楚染听言,忙就驱步上去道:“不可能!小侯爷不会伤害二少爷的!”   北堂熠煜一蹙眉,目光缓缓移到晋楚染面上,冰冷的眸中掠过一丝讶异,“你怎么来了?”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幸而我和五哥来了,否则你闹这一通,想要怎么收场?”   北堂熠煜一笑:“收场?我就没想过收场?反正皇上怎么都是不会放过安国侯府的,不是吗?”   晋楚染蹙眉道:“你不该这样想。”   “那我该怎么想?”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反问。   晋楚染沉声道:“你应该先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弄成这样?”   “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北堂熠煜摇一摇头。   晋楚染忙道:“有!有意义!”说着,她叹息一声,跟着又道:“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   “你们?你?”   北堂熠煜听言,心中一抖,眼睛紧紧盯住晋楚染。   是了,说不定她可以帮他呢?   她可是信阳侯府的六姑娘。   晋楚上随即也道:“是啊!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呢?”   北堂熠煜一点头:“今日一早府中接到诏书说是皇上已经收了安哥为义女,让安哥准备不日入宫去住,”说着,他轻笑一声,“皇上哪里是真心想要收什么义女,不过是想要让安哥前去蛮族和亲罢了,但我也无法,总不能公然违抗皇命,安哥从早上听到消息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一言不发,我心中着急想要去劝,但就在这时前头小厮又入府说北堂仲轩出了事情,我就只好先行来了八大街,结果却看到北堂仲轩的尸体被生生抛在八大街上头,我着人当场检查后发现他身上有不下十条伤痕,必定是被人殴打致死,所以我就叫了人来问,结果八大街的人却说北堂仲轩是自己喝酒喝死的,”他顿了顿,又冷哼一声,“我当然不信,于是就先让左右抓了八大街的一个小厮砍了他的双腿,然后一个个的就全都招了,原来北堂仲轩在八大街喝醉了酒,恰好安国侯府出了事,我有几日没有过来结账,安国侯府墙倒众人推,许多以前记恨安国侯府的王公贵族还有看不惯一向北堂仲轩的小厮们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起将他打死的。”   晋楚上听言眉宇一蹙:“子伯身子本来就不大好,又必是喝的烂醉如泥,如何受得众人的殴打?”   北堂熠煜目光轻轻扫过地上的尸体,不屑轻笑一声:“即便侯爷不在了,奶奶不在了,但我还在,只要我还在就不能让安国侯府让旁人这样轻视践踏!这些人根本就是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晋楚染却道:“可是小侯爷这么做,只会让积怨更深!”   北堂熠煜冷笑一声道:“那又怎么样?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北堂仲轩被人打死而无动于衷吗?要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晋楚染摇头道:“解决一件事情不一定非要以暴制暴,以牙还牙,轩辕不似蛮族,事情一定会有更好的方法!二少爷已经回天无力了,难道小侯爷非要再搭上自己才甘心吗?!”   北堂熠煜也摇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别无他路了,有些事情就是要用武力才你解决,而有些人就是一定要让他感到了痛他才会晓得厉害,更何况,旁人根本伤不了我,而皇上也不会伤我,皇上不可能赶尽杀绝,皇上还要留着我来做一出仁德的戏码呢!否则一个暴虐的皇帝是不会深受百姓的爱戴的!皇上自然深谙其道。”   晋楚上叹息一声,看着满地狼藉,不免侧头对晋楚染道:“你先带小侯爷走,我来善后。”   晋楚染点头。   “你自己小心。”   对晋楚上说完,晋楚染就拉着北堂熠煜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了外头,走了半晌,离得八大街稍远些,晋楚染才道:“小侯爷应该振作。”   “为什么帮我?”   北堂熠煜淡淡问。   晋楚染道:“小侯爷说得没错,皇上不会对小侯爷怎么样的,安国侯府的坎坷想必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何以见得?”   晋楚染也不瞒,“因为信阳侯府,皇上是不会容忍信阳侯府一家独大的。”   北堂熠煜点头。   晋楚染看一看天上的星星道:“想来安国侯和大奶奶在天上都在盼着小侯爷能中兴家道呢!”   北堂熠煜蹙眉盯住晋楚染,过了一会儿,北堂熠煜忽然慢慢俯身,贴近晋楚染,然后低声道:“嫁给我!”   因为北堂熠煜知道如今安国侯府的情况,对于安国侯府来说,也只有找人联手这一条出路,否则安国侯府便会是轩辕雄风的掌中之物,而如今最好的联手对象就是信阳侯府。   欲要联手,必先联姻。   何况他心里也确实有几分喜欢晋楚染。   “嫁给你?”   晋楚染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嫁给我!”   北堂熠煜笃定的声音让晋楚染这一次听得清了,她不禁道:“小侯爷,你疯啦!”   “我没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要一起联手的吗?”   北堂熠煜双手扶住她的肩。   “当然记得,可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晋楚染蹙眉说。   “你不愿?”   北堂熠煜浅浅皱着眉头凝视着晋楚染。   晋楚染其实是不愿的。   但她抬眸又看见北堂熠煜面上落寞的神情,再加上安国侯府接连对北堂熠煜的打击,她就算心再狠,也委实做不到在这种时候乘人之危,再来说个雪上加霜,伤口撒盐的话来。   过了许久,晋楚染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是小声道:“不是的,只是……”可晋楚染才刚开口,北堂熠煜就用食指压住了她的双唇,“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我什么时候……”   晋楚染一挣眉,话才说了半句,就被北堂熠煜顺势一把拉入了怀中,他在晋楚染耳边小声道:“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告诉你,我现在很难过。”   晋楚染心想算了,今日实在不是谈话的好时候,还是不要再说什么话,万一又刺激到他,还是等日后再找机会把话说清楚好了。 第071章 “为什么偏偏娶我?”   信阳侯府一日比一日冷清了,信阳侯府中数来数去也只有晋楚上和晋楚染两个闲人,就连晋楚穆昨日也入宫去任了上林苑,主要统管艮岳园子中的禽兽,以及花草树木的种植养护,年秩六百石,隶少府,但需常日多居于宫中,因而晋楚穆接下去的日子恐会极少回府。晋楚染觉着其实这样也好,反正晋楚穆每天闷在信阳侯府里也并不快乐,而她自己也不用再每天刻意去绕过文山几处晋楚穆常在的地方了。   近几天来,晋楚上和晋楚染也偷摸着抽身去过几次淮安街的安国侯府,府邸门楣上头的青匾挂着雪缎白绸,入眼惟有一派浓重的凄清悲戚景象,晋楚染即便心里再想找北堂熠煜把话说清楚,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说这种话的好时机。   晋楚上叹息:“惨呐!以前多么荣盛尊贵的安国侯府,一夕之间就只剩下灰墙白瓦,听说明儿北堂安哥也要入宫行受封大礼了!”   晋楚染蹙眉道:“五哥,可是小侯爷说要娶我!”   晋楚上问:“你可愿意?”   晋楚染随即道:“我当然不愿意了!”   晋楚上问:“为什么?虽说安国侯府现在是挺落魄的,但那个小侯爷依我看来还是有点东西的!不如你就嫁给他!挺好的!总比像北堂安哥一样嫁到蛮族和亲强!”   晋楚染叹息:“其实我不愿意,跟小侯爷无关。”   晋楚上不解:“那是为什么?”   晋楚染道:“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不应该也不能嫁入安国侯府。”   晋楚上问:“那你可把这话当面跟小侯爷说清楚了?”   晋楚染摇头:“那晚小侯爷情绪不佳,我怎么敢说这话?”说着,晋楚染侧目看一眼晋楚上:“五哥,你觉得我要是现在进去安国侯府把话跟小侯爷说清楚怎么样?”   晋楚上摇头:“你可千万别,这几日可是安国侯府祭奠亡魂的大日子,死者为大,你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去闹!”   晋楚染蹙眉:“那怎么办?我怕时日拖久了就更说不清了!”   晋楚上道:“那你也得等到这几日过去了,安国侯及其大奶奶轩辕荷入土为安了再说。”   晋楚染叹息一声,随后点点头,不管怎么急,她也只得暂且等着了。   晋楚染正托头看着面前矮架上头的水晶细口瓶里插养着的一品“洛阳红”,颜色灼灼如火,姿态蹁跹,花瓣也已经全都绽开了,片片都似红玛瑙一般晶莹。   小莲从外头风风火火的跑进屋子:“六姑娘,姑娘!出大事了!”   晋楚染一怔神,“怎么了?”   小莲道:“小侯爷来了!”   晋楚染一惊:“小侯爷?”   小莲点头:“安国侯府的小侯爷好像是过来提亲了!”   “提亲?!”   听见这话,晋楚染“倏”一下从椅子上头惊起,大睁着双眸。   小莲“嗯”一声:“老祖宗都已经答应了!”   “答应了?!”   晋楚染心头一慌,随后就赶紧步出了屋子,连衣裳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只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不消片刻就来到了前厅,她匆忙步入厅中时身上悄然带过外头迎屋掠过的一阵轻风,老祖宗一眼就看见了晋楚染,不免笑道:“正好小六也来了,那我就把话直说了,今日安国侯府的小侯爷亲自登门拜访,过来商量提亲事宜,我见着也是郎才女貌,心头甚悦,小六是我一手带大的,自是希望她能觅得良人,小侯爷不管怎么说都是千尊万贵,倒也不算委屈了小六,因而这门亲事我这里就先应下了。”   晋楚染听言一惊,随后侧目看一眼北堂熠煜,再又回过头去对老祖宗道:“老祖宗,您先别急着答应,我尚有几句话要单独对小侯爷说清楚!”   “说清楚?”老祖宗眉宇一抖,跟着她面色一敛,严肃道:“小六还有什么要跟小侯爷说清楚的?现在不是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吗?”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道:“老祖宗莫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六自是要听老祖宗的话的,只是……”   “只是什么?”   老祖宗问。   “只是我若日后嫁去了安国侯府,小侯爷待我不好怎么办?我想要小侯爷一个承诺!”   晋楚染才说完,老祖宗就“哦”一声,立即转眸紧紧看住北堂熠煜:“小侯爷又怎么说?”   北堂熠煜一笑,目光凝在晋楚染面上问:“不知小染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那晚我们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那晚我只是在安慰你罢了!”   晋楚染回视着北堂熠煜,心里愈加着急起来。   北堂熠煜“哦”一声,点了点头,视线又看向老祖宗。   老祖宗笑了笑道:“择日成亲吧!”   “不是这样的!”   晋楚染彻底急了,面红耳赤。   老祖宗看住晋楚染的样子,一时也颇为奇怪,于是问:“这……”   但还没等老祖宗把话问完,北堂熠煜就立刻道:“老祖宗莫急,”说着,他看一眼晋楚染,又含着轻笑道,“想来小染还有悄悄话要跟我交代,”随后,他一把拉起晋楚染的手,一面向外走去,一面道,“我们一会儿再来继续商榷。”   一时两人走到园子里,北堂熠煜脚步一凝滞,深吸一口气,悄然回身看住晋楚染问:“你今日这是什么意思?”   “小侯爷应该知道,之前我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出于对小侯爷遭遇的同情而已。”   晋楚染蹙着眉,眼眸淡淡地望着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却道:“你也应该知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晋楚染小声问:“那你需要什么?”   北堂熠煜眼睛紧紧盯住晋楚染道:“我需要你。”   晋楚染摇头:“可是我不想。”   “你是不想?还是看不上?”   北堂熠煜一字一句问。   晋楚染倏而抬起头看住北堂熠煜:“我是不想。”晋楚染也一字一句回。   北堂熠煜问:“为什么?”   晋楚染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很确定我的‘不想’与小侯爷本身无关。”   但他却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离开信阳侯府吗?你若是嫁给了我,便是安国侯府中唯一的大奶奶,我也不会干涉你任何事情,你还是自由的,不,应该说,你嫁给了我会比现在更加自由,届时你我依旧联手关系,各取所需,难道不好吗?”   晋楚染不得不承认,北堂熠煜的这番话几乎要让她动摇了。   可她心里却又有点莫名其妙的难过。   晋楚染闭一闭眸,随即出声问:“可是依小侯爷的尊贵身份,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要娶我?”   北堂熠煜凑近,一手勾住晋楚染的下颚,笑道:“因为我 第072章 长见识了吧?   北堂熠煜轻轻一笑:“好,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干脆跟你把话挑明了!你。是我最好的选择。第一,我喜欢你。第二,想来你也不讨厌我。第三,你是信阳侯府的人,也只有娶了你,信阳侯府日后才不会成心跟安国侯府作对。”   晋楚染含着浅浅的笑意道:“想必第三个才是小侯爷真正要娶我的理由吧!”   北堂熠煜问:“怎么样?”   晋楚染却还是摇头。   北堂熠煜蹙眉:“为什么?”   晋楚染淡淡道:“因为小侯爷的所作所为只是想要利用我罢了。我不想嫁给一个满脑子都想要利用我的人。”   北堂熠煜盯住晋楚染道:“我都已经跟你这样坦白了,你还是不愿?”他一面说,一面凑近得更近,两个人的脸几乎就要贴上。   晋楚染仿佛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在额前穿梭,“小侯爷,对不起,因为我实在不愿意被人利用。”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坦白也是错,不坦白也是错?”   晋楚染抬眸视着北堂熠煜:“小侯爷……”   北堂熠煜沉声打断道:“晋楚染,如今让你嫁给我,嫁入安国侯府,就真的这么让你嗤之以鼻吗?”   晋楚染见北堂熠煜紧蹙着眉宇,似乎愠怒,于是忙摇了摇头,“小侯爷,千万不要这么说,”她一面说着,大脑又一面在飞速转动着,随后晋楚染顿了一下,举眸看住北堂熠煜,接着又道,“或许小侯爷还不知道,信阳侯府让我出嫁的真正意图。”   “真正意图?”   “小侯爷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小侯爷今日一来,老祖宗立即就答应了?”晋楚染说着,又道:“其实老祖宗早就动了要把我嫁入安国侯府的心思,其目的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想要我去监视安国侯府的一举一动,好让信阳侯府前后都处于不败之地。你知道的,我不愿意去为信阳侯府做这些事情。”   北堂熠煜面上浮出一笑,仿佛云淡风轻。   其实他早已洞察。   猝然听见晋楚染也对他这样坦白,心头倒是颇觉高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欺骗小侯爷,更不想被利用。”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是真心想要娶你呢?”   晋楚染一摇头:“真心?夹杂着利用的真心不是真心。是假的。”   北堂熠煜沉声道:“那么我也告诉你,即便你今日跟我说了这番话,即便日后会被信阳侯府监视,我也一定要娶你。”   “为什么?”   晋楚染不理解。她觉得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因为你是我认定的人。”   说着,北堂熠煜就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腰带。   晋楚染见状神色一惊,忙退后两步,并低眸紧张道:“小侯爷,你要做什么?”   北堂熠煜看一眼自己手上握着的腰带,笑了笑,“放心,”随后又叹息一声,“这是在你们信阳侯府,我能做什么?”他见晋楚染稍稍吁出一口气后,才上前去再一手拽过晋楚染的右手,将另一只手上握着的腰带轻轻放在晋楚染掌心,“腰带只能送给认定了的人。”   晋楚染抬眸视一眼北堂熠煜。   随即又低眸看一眼手上的腰带。   原是一条亮银色镶着翡翠的百花绣带,和他今日穿着的玄青色麒麟纹长纱袍衬得相得益彰。   他竟然这么笃定。   她确实慌乱了。   就在晋楚染脑子里头仍是一团乱麻的时候,北堂熠煜随即俯身轻轻咬住晋楚染的唇,然后吮吸,原来唇与唇的贴近是柔软的,晋楚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子立在原地,竟一动都不敢动,北堂熠煜衣袖间熟悉的木槿香味馥郁了晋楚染的鼻尖。   一会儿,北堂熠煜扶住晋楚染的肩,在她耳边沉声道:“你是我的。嫁给我。”   晋楚染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不答应也却不否决。   片刻,北堂熠煜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晋楚染一怔,这才缓过神来,蹙眉看着北堂熠煜道:“你乘人之危!算什么君子!”   北堂熠煜却笑:“我本来就不是君子。”   晋楚染瞪住北堂熠煜:“当小人也有如你这般当得这么光明正大的?!”   北堂熠煜一挣眉,“长见识了吧?”   晋楚染一觑他。   “好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老祖宗还等着呢!”说完,北堂熠煜就拉起晋楚染的手朝回走。   晋楚染路上挣了几次,却都没挣脱。   半晌后,回到前厅,老祖宗问:“谈妥了?”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然后侧目看一眼晋楚染,随即笑道:“老祖宗实在不必忧虑,待得小染嫁入安国侯府之后,我必定会好生待她。”   老祖宗看见晋楚染面色绯红,便就晓得了几分,片刻后,不免笑道:“这样最好,小六打小就跟着我,但凡吃穿用度都是府中最好的,若是日后小六入了安国侯府叫我知道她在那里受了一分委屈,我就拿你是问!”说完,老祖宗“嘭”一拍椅把。   北堂熠煜低眸:“是!”   而后老祖宗又多说了几句,才让北堂熠煜告退离开,好生准备小礼以及过书去了。   因着北堂熠煜还未及承袭北堂鹭留下的安国侯爵位,所以他娶妻尚且不用向朝廷上奏报备。   现在是他想娶谁就娶谁,天王老子都管不着!   晋楚染跟着老祖宗刚回到秋爽斋,还没坐一会儿,姬氏就忙忙地过来了,“听闻小侯爷来商议亲事了?”   晋楚染一叹息。   一说起这事她头就大。   话没谈拢也就罢了,居然还让北堂熠煜那厮占了个便宜!   晋楚染想着就又是一叹息。   老祖宗笑看一眼晋楚染:“算是定下来了。”   姬氏笑:“可问了庚帖何时换?”   老祖宗一挣眉:“哟!这个我倒给忘了!”   姬氏笑:“也无甚大事,说着,小侯爷还要来好几次才成呢!下次记着要就成了!”   老祖宗点头。   姬氏也跟着吁出一口气道:“可算提前寻了个着落,否则若是明年皇上降旨下来要小六去蛮族和亲,到时候那可就连哭都没地儿哭去了!”   老祖宗拉过晋楚染的手拍一拍道:“嫁给小侯爷,嫁入安国侯府是最好的选择。”   是呵!   最好的选择!   晋楚染看住老祖宗。   确实是对于老祖宗来说最好的选择。   但不是她的!   也不晓得往后在安国侯府的日子会发生什么?   姬氏道:“咱们小六逃过一劫,想来明年要去和亲的大约就是左都督府的长孙女司徒元冬了。”   老祖宗想了想:“是了,算来算去适龄的贵族女儿也就这么几个,咱们小六嫁给了小侯爷,也就剩这个司徒元冬和小帝姬了,但司徒立应该也不至于会让自己的长孙女去那种不是人呆的地方吧?”   姬氏一耸肩:“谁晓得?不过我倒是听说左都督还是很疼爱他这个长孙女的!”   老祖宗问:“你见过?”   姬氏点头:“算是见过,也仅有前几年远远的一面之缘罢了。”   老祖宗问:“如何?”   姬氏想了想,又打量了一会儿晋楚染,“比起小六嘛!就是美艳有余,清丽不足!”   老祖宗听言嫌弃的摇头:“我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姑娘!”   姬氏道:“其实这个司徒元冬为人颇有几分心机城府。”   老祖宗问:“怎么说?”   姬氏道:“那次我可是亲眼看到她背后打骂贴身丫鬟出气,可左都督一到,她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端庄娴雅得就仿佛画上的人一般。”   老祖宗笑两声:“我算是听明白了!一句话,欠管教罢了!”   姬氏听言,不禁掩面轻笑。   但晋楚染也不知怎么回事,乍然听见司徒元冬这个名字,心头不禁一慌。 第073章 丹红   晋楚染的亲事在老祖宗的亲自监督以及不断促成下,显然已经在信阳侯府提上了日程,府邸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开始一一遣人忙碌准备起来,热闹盛华并不下于晋楚恪入宫时半分。前天白日里北堂熠煜又过来府邸送了小礼,老祖宗就顺便让他和晋楚染换了两人的合婚庚帖,并找人加紧算了八字,结果颇合,乃是上签。于是今日一早老祖宗就遣了人去安国侯回了礼,小厮们回来府邸的时候又带回了一份红绿书纸,老祖宗看后大喜,最后就只差晋楚染的文定一锤定音了。   “小侯爷是什么人在轩辕谁不晓得?老祖宗这莫不是要把六姑娘往火坑里推?”   “是啊,那个安国侯府的小侯爷之前干的那一桩桩,一件件混账事情早就传遍了京都大街小巷,就连咱们底下人都颇有耳闻,这六姑娘将来要是嫁给这样子杀人不眨眼的人还能有什么好果子?”   “可是要说到尊贵,六姑娘可比不得小侯爷,六姑娘庶女出身不说,这小侯爷日后可是要承袭安国侯爷的爵位的,六姑娘要是嫁给了小侯爷,那身份可不是就等同于提了一大截!若不是安国侯府出了事情,凭着六姑娘身份可是绝对嫁不过去的!”   “不是说之前老祖宗是想让三姑娘嫁过去安国侯府的吗?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三姑娘反而入了宫?”   “其实二奶奶也是眼见着小侯爷为人不成,恐日后委屈了三姑娘,并且看情形二奶奶也知道三姑娘嫁过去十有八九要吃亏,这肯才让三姑娘入了宫去。没了三姑娘,老祖宗才说要让六姑娘嫁过去的话。”   “可不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么?”   ……   府邸里丫鬟婆子的嘴总是闲不下来的。   这几日也不乏流言蜚语。   但晋楚染并不太在意。   晋楚染一动不动坐在案前,眼睛直愣愣的,一面用双手轻轻摩挲着茶盏花纹,一面正在脑子里拼命回想着昨夜里她做的一个梦。   那个梦是那样的真实。   真实得仿佛就像是对她的一个严厉告诫。   但她一醒来本来完整的梦境却只剩下了一些残缺的碎片,片刻后,就连碎片都再也记不起。但她却晓得,在那个梦境里,她看见了北堂熠煜,那样模糊又那样清晰。他就站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对她说着无比狠绝的话。他还狠心砍下了她的左手,却只是为了另一个女人。那种痛楚晋楚染到现在还能记得,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在手起刀落的一瞬间,晋楚染觉得霎时眼前天地都变得猩红,丹色的锦绣灯笼好像是被鲜血染红的,北堂熠煜就那样淡淡地垂眸看着她,须臾,鲜血已经凝固在北堂熠煜的面上,可他神色却从始至终没有过丝毫的变化。   她身子急遽一惊!   痛得惊醒!   醒过来却发现原来全都是一场梦!   只是一场梦而已。   就跟之前她做过的所有梦境一样。   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梦和现实总是相反的不是吗?   老一辈的人们总会这么说的。   “六姑娘,怎么了?”   小莲已经在晋楚染面前站了快大半晌了。   可晋楚染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身子一怔,缓回神来,抬眸看住小莲问:“你方才怎么这么静悄悄地走进来,突然过来说话倒吓了我一跳!”   小莲挣眉道:“奴婢已经进来半晌了,姑娘一直都没有发现呢!”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问:“半晌了?”   小莲点头,随后指一指案上青瓷插瓶里的一株桃花,“姑娘你看!就连这桃枝叶子奴婢都已经修剪好了。”   晋楚染侧目一看,枝叶确实修剪得干净利落。   小莲笑道:“想来再过几日,姑娘就要从府邸出嫁了呢!”   这话说得晋楚染心中一怔。   小莲随后又指一指外头,笑道:“今儿老祖宗一早就让人过来落英换了灯笼。”   “换灯笼?”   晋楚染问。   小莲笑着点头:“是啊!现在府邸上下都换上了大红灯笼,特别喜庆!姑娘要不要出去看看?”   晋楚染心头一宕,轻“嗯”了一声,随即就起身走到屋子外头,抬眸只见檐下绵延几盏红色的锦绣灯笼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这红色……”   好熟悉……   但还未等及晋楚染说完,小莲就轻轻一笑,“姑娘可是也觉着这红色可好看了?”说着,她就拽着晋楚染手腕,一道紧步出了落英。   晋楚染站在一片空旷地上,放眼望去,整个府邸似乎都焕然一新,与往日大不相同,一派喜气洋洋景象,但就是这一派喜气洋洋弄得晋楚染心里更加发慌。   小莲道:“喜庆的颜色让人看着都开心!”   晋楚染完全怔住了。   她确信,这就是梦境里头的画面!   晋楚染蹙眉。   她心中恍然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   似乎现在她已经走到了顶峰,如果不赶紧打破这个格局,她接下去的日子恐怕就会每况愈下。   一定会发生许多不好的事情。   突然,她觉得眼前一红。   她忙摇了摇头。   又什么都没有了。   “不行!我不能让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   “姑娘!你怎么了?”   小莲觉出晋楚染的不对来,忙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晋楚染目光凝滞在小莲面上,沉默了须臾,才小声道:“我没事。”   尽管晋楚染说自己没事,但小莲总不放心。   毕竟婚期将近,绝不能让晋楚染出了意外。   于是,小莲轻声道:“六姑娘,你脸色看着不大好,奴婢还是扶你回落英休息吧!”   晋楚染看小莲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但才走两步,晋楚染心里就有了决断,突然停下脚步道:“好久没去园子了,我想去园子里逛逛再回去。”   小莲点头应声。   走了半晌,晋楚染来到了园子,池子里的荷花几乎已经残败,只剩下一片尚还碧绿的荷叶,湛清湛清的池水宛如透明的蓝色水晶,整个水池面就好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蓝天白云的秀姿。   晋楚染越走越近。   小莲拦道:“姑娘不能再往前去了,前头就是池子了。”   晋楚染停下脚步,侧目看了一眼小莲,笑道:“我知道,”小莲看住晋楚染一怔,小莲总觉得晋楚染今日有些许的不对劲,忽然一阵微风拂来,悄然吹起了晋楚染轻薄的罗裙衣纱,“起风了,我有点觉得冷,你赶紧回去帮我拿一件披风来。”   小莲担心地看着晋楚染问:“那六姑娘怎么办?奴婢可不能把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   晋楚染笑了笑:“傻小莲,我就在这里等你,落英离园子不远,你很快就能拿过来的,况且大白天的,我能出什么事?快别胡思乱想了!”   小莲“嗯”一声,点了点头,“那六姑娘可要在这里等奴婢回来,不准一个人乱跑。”   晋楚染笑着点头。   小莲退下。   一步三回头。   见晋楚染确实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才完全放心回去拿披风。 第074章 出事   小莲回到落英阁就从橱子里飞速找了一件秋日里穿的娟纱金丝绣花披风出来抱在手里正准备出门,刚好遇上了从秋爽斋回来的小玉,“六姑娘呢?”   小莲笑:“六姑娘在园子那边呢!”   小玉道:“近两日姑娘有些心事,你看不出来?你竟然还让她一个人在园子里头!”   小莲委屈道:“奴婢是说要陪着的,只是六姑娘说自己没事。”   小玉看着小莲道:“不管怎么说,你都不应该把六姑娘一个人留在园子里!”   小莲低眸道:“六姑娘说身子有些冷,叫我回来拿一件披风过去。我这才忙忙回来的。”   小玉听言,不免蹙眉道:“拿披风?“   小莲点头。   小玉眉宇一蹙:“糟了!要出事!”   小莲不解。   小玉瞅住小莲道:”你也不想想,现在什么天儿,哪里就能到要穿披风的地步?”   小莲也慌了:“那怎么办?”   小玉着急问:“六姑娘在园子哪一处?”   小莲道:“就在池子边看荷花呢!”   说着,两人就小跑来到园子里的荷花池旁,那边早已经闹成了一锅粥。   来来往往全是人。   小玉忙捉住一个人问:“怎么回事?”   “六姑娘失足掉入池子里了!”   小玉、小莲大惊失色,“六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刚被小厮救上来,人就躺在那里昏迷不醒呢!连老祖宗那里都惊动了!”   小莲“啊”了一声。   小玉随即回头瞅小莲一眼,“看看你当得好差事!”   说着,小玉、小莲就驱身过去。   晋楚染浑身湿透地躺在荷花池子旁边的地上,昏迷不醒,紧紧蹙着眉,原本干燥的地面被晋楚染衣裙上的水生生浸湿了一片,小莲忙跪过去,见晋楚染正在不住地颤抖,赶紧都开手上的披风盖在晋楚染的身上。   小玉道:“去请二少爷了没有?”   “去请了!”   小玉俯身过去,一摸晋楚染的额头滚烫,身子一惊:“姑娘发烧了!”   小莲几乎要哭:“那怎么办?姑娘会不会有事?”   小玉道:“先把姑娘抬回落英阁再说!”   小莲点头。   随后,小玉就让人去拿了一架五福软撵过来,又找来几个丫鬟婆子一道把晋楚染抬了上去,然后叫四个小厮将软撵好生抬到落英阁。   小玉和小莲先帮晋楚染换下了湿透的衣服,不消片刻,老祖宗还有晋楚谢也都到了,老祖宗怒目瞪着小莲问:“好好儿的,六姑娘怎么会失足摔到池子里去?!”   小莲跪在地上含泪道:“奴婢也不知道。”   老祖宗生气问:“你是身边伺候着的,你不知道谁知道?!”   小莲低头道:“奴婢本陪着姑娘去逛园子,后来姑娘说冷,让奴婢回来拿件披风,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让六姑娘一个人在园子里的。”说完,小莲的头就埋得更低了。   老祖宗叹气:“连个人都看不好!全府忙上忙下,你不知道姑娘将要出嫁了吗?!”   小莲小声道:“奴婢知道。”   老祖宗还要再说,晋楚谢就回身道:“还请老祖宗以及伺候的人都出去稍等片刻,我要给小六施个针才好。”   老祖宗听言一惊:“施针?都到这一步了?竟这么严重?”   晋楚谢轻轻蹙眉,点了点头,“小六恐乃是外感发热,因感受六淫之邪及疫疠之气所致,我要用以针灸大椎***关穴以及曲池穴来达到快速散热的效果。”   老祖宗叹气问:“依你看,小六身子痊愈可赶得上婚期?”   晋楚谢想了想:“这我还不清楚,得针灸之后再看。”   老祖宗点了点头,随后就领着一众人退出。   晋楚谢轻轻叹息一声,背着手站在床前,低眸看住躺在床上的晋楚染道:“人都走了!起来吧!”   晋楚染略显虚弱地睁开眼:“二哥哥,还是你最好了!”   “自己跳的?”   晋楚谢其实早看出来了,晋楚染脉搏跳动均匀,一点儿都没有失足掉入池子后的恐慌。   “我也是没法子。”   晋楚染的话直接印证了晋楚谢心中的猜测。   晋楚谢道:“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弄这一出出的?!”   晋楚染低头。   晋楚谢笑看一眼晋楚染:“怎么?后悔了?不想成亲了?”   晋楚染抬眸看住晋楚谢,随即一把拽住晋楚谢的胳膊晃了晃:“二哥哥可要帮我一帮!”   晋楚谢笑看了看晋楚染,随后摇头道:“我能怎么帮你?小侯爷可是不好惹的!”   晋楚染仰着苍白的小脸道:“不要你去惹他,只要二哥哥等会儿在老祖宗面前说我病的很严重没有办法如期举行婚礼就行。”   晋楚谢看住晋楚染道:“小六,你知道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这样不是办法,你若当真不喜欢小侯爷,你想嫁给他,你就必须要把话跟说清楚,否则你会后悔一生的。”   晋楚染笑了笑,“二哥哥,其实……我挺喜欢小侯爷的。”   晋楚谢不明所以,“那你为什么还要……”   晋楚染摇一摇头:“二哥哥,我有我的道理。你相信我吗?”   晋楚谢笑:“我当然相信咱们家小六了。”   晋楚染笑:“二哥哥,你这是答应帮我了?”   晋楚谢点头,“不帮你能成吗?我不帮你还有谁能帮你呢?”   说完,晋楚谢就让晋楚染躺好,随后就步出了屋子,晋楚上也来了,“怎么回事?小六怎么会掉到池子里去了?现在怎么样了?”   晋楚谢低眸。   晋楚上问:“不好吗?”   晋楚谢抬眸视一眼老祖宗:“小六高烧难退,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得了的,看来小六跟安国侯府的婚事要暂且往后拖一拖了。”   老祖宗蹙眉:“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晋楚谢摇头。   晋楚上上前盯住晋楚谢道:“二哥,你可是翰林院的紫金医官,连你都没有办法了?”   晋楚谢道:“这种病症因人而异,有的人体质好,睡一觉就会没事了,可有的人体质稍差,就像小六这样的,恐要好生将养一段时日才得好了。”   老祖宗无奈。   晋楚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老祖宗侧目看一眼站在旁边的小莲、小玉,不禁蹙起了眉头。   若夏看在眼里,忙对小莲、小玉使了个眼色道:“你们两个还不赶紧进去伺候着!还要人说?!”   小玉、小莲忙福身退下。   老祖宗叹息:“看来是免不了要延后婚期了,”说着,老祖宗对若夏道,“去遣人准备一份厚礼,你亲自送去安国侯府说清事情前后原委。”   若夏点头道了:“是。”   晋楚谢问:“毕竟事出有因,也不算信阳侯府出尔反尔,小侯爷应该能谅解!”   老祖宗却摇头:“你难道不晓得那个小侯爷是个什么主儿?”说着,老祖宗一声冷笑。   晋楚谢低眸。   他心里居然有些后悔了,不禁觉得,刚才答应晋楚染答应得实在有点冒失。   毕竟北堂熠煜可不是个软柿子。   晋楚上道:“老祖宗怕什么!他要是敢来闹!我就让他好看!”   老祖宗笑看晋楚上:“你别整日家都是打打杀杀的。”   晋楚上笑哼一声:“我就不信那个小侯爷能把咱们信阳侯府怎么样!”   老祖宗笑:“你就这么肯定?”   晋楚上点头:“因为他根本无话可说!难不成小六还是自己情愿掉入池子里的?咱们信阳侯府以及小六也同样是受害者!”   老祖宗点一点头。 第075章 震慑   隔日,若夏来到安国侯府时,却看见这边府邸里一切如常照旧,既没张灯,也没结彩,似乎并没有开始什么过多关于成亲的准备,心中颇觉好奇,她跟在安国侯府的丫鬟后面,领着身后一行小厮抬着几个大木箱子一道步入了前厅。   北堂熠煜已经坐在里头了,手里正把玩着一把折扇,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就轻声道:“不知老祖宗这是什么意思?”说完,他才稍稍抬眸,轻看了看若夏身后由小厮抬着的几个大木箱子。   若夏心中更为好奇,于是行了个礼,随后含笑道:“小侯爷有所不知,昨儿在府中六姑娘不小心失足掉入了园子的荷花池子里头,被府邸小厮好容易捞上来后从昨儿到今儿都一直高烧不退,老祖宗看着实在没法子了,只好遣了奴婢过来跟小侯爷赔个不是,”说着,若夏侧身指一指后头的木箱子,又道,“这些都是老祖宗特意为安国侯府挑选出来的礼品,以表信阳侯府歉意,还望小侯爷能笑纳!”   静了片刻,北堂熠煜只轻笑一声:“失足?”   他摇了摇头。   晋楚染的小聪明骗别人还行。   但要骗他?   想都别想!   其实北堂熠煜早就料到晋楚染会来这一出,所以就连府邸里他都尚没吩咐开始悬灯挂彩。   不过是浪费钱。   更浪费力气罢了!   若夏一时听着北堂熠煜的语气,不禁一挣眉头,心里已经生出了十分疑惑。   她有些不明白北堂熠煜这句话中的意思。   因为北堂熠煜说话语气就好像笃定了是晋楚染自己故意跳到池子里的一样。   可是哪有人会这么做呢?   有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须臾过去,北堂熠煜才缓缓起身,踱步到木箱子旁边低眸瞄了两眼,面色平淡,都没叫人打开箱盖,“安国侯府什么都不缺,前儿回礼我也已经收下,至于这些就大可不必了,”若夏欲要再说话时,却仍被北堂熠煜抢了先,“不过,我这里倒还有一句话想要问问老祖宗。”   若夏道:“什么话?奴婢必定带到。”   北堂熠煜面上含着清浅的笑意,一字一句道:“这门亲事,信阳侯府可是反悔了?”   若夏听后,立马含着合乎体统的笑回道:“小侯爷原是要问这话。这话奴婢也不用回去问老祖宗了,奴婢现在就可以告诉小侯爷,信阳侯府做事向来言出必行,既然是早应下的事情信阳侯府就绝不会有半分中途反悔之意,至于这些礼品小侯爷更不必多心,完全是因为六姑娘现在身体状况不佳,实在不适宜出嫁,老祖宗想着恐怕免不了要把婚期往后稍延一延,毕竟是信阳侯府的缘故,老祖宗心中对小侯爷颇觉愧疚,这才遣了奴婢过来送些礼品,聊表心意,老祖宗还特意交代奴婢一定要好生跟小侯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才行,千万莫要让小侯爷误会多心,”说着,若夏低眸一笑,“看来是奴婢无能,小侯爷终究还是多心了。”   北堂熠煜点一点头道:“你回去就跟老祖宗说,我多谢她的美意,但无功不受禄,这些礼品我还是不能坦然收下,若是老祖宗有心,就好生照看小染,让她能早日嫁入安国侯府才是正经。”既然信阳侯府老祖宗没有反悔之意那也就是说明就连她也被晋楚染玩弄于股掌之中,也不知道究竟是晋楚染的演技太好,还是信阳侯府的人太蠢?   北堂熠煜好笑闷哼一声。   若夏看着北堂熠煜的面色也不敢再说什么,委实无法,于是就道了一声“是”随后缓步退出,让小厮都原封不动的又把礼品全部都抬回了信阳侯府。   北堂熠煜目送着若夏离开,不禁又低眸轻笑一声。   这个晋楚染还真是又让他惊喜了一回。   既然晋楚染先跟他玩了这样的心眼,那就不能怪他也弄点颜色给晋楚染瞧瞧了。   不震慑她一下。   她根本不会知道天高地厚。   北堂熠煜暗自思忖了一会儿。   他觉得当下拿晋楚穆来开刀是最为合适不过的。   于是,北堂熠煜随即一面抬脚朝外头走去,一面大声喊道:“备马!我要入宫!”   话音未落,前头忙就有小厮步上去应了一声,“小侯爷可是要入宫见郡主?”见北堂熠煜不答,随后小厮又抬头看了看天,陪着笑道:“这个天儿骑马可不比坐马车舒服!”   北堂熠煜一哂。   他当然知道坐马车会更舒服。   宽阔的马车里头既不颠簸也不热。   但是马车是什么速度?他骑马又是什么速度?   根本不能比!   北堂熠煜随即就侧过脸去,一双眼睛狠瞅了小厮一眼:“让你去备马就备马,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小厮赶紧微微一福身,忙就连声道了:“是!”而后退下,去马厩牵马去了。   对于北堂熠煜来说,入宫简直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情了。   他出了安国侯府,在官道上一路策马扬鞭,风尘仆仆,不到半晌就入了紫薇城。   以往北堂熠煜入宫大多都会要么是先去东宫找轩辕泽粼说话,要么就是去成平殿找轩辕季风喝酒,但今日他却一改常态,一入宫后哪里都没有去,直接就往艮岳这边走过来。   夏秋之际,艮岳东南山林葱翠,望之若屏,更有茂密柏树,动以万数,枝叶扶苏,如幢盖龙蛇。   北堂熠煜最后站定在一棵高大的柏树前,长得巍峨挺拔,枝繁叶茂,看样子,这棵柏树长成得没有成千年也得有上百年了。   北堂熠煜方才一眼就看中,此刻他正抬头望着,心中早有打算,面上不免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他随即从玄色竹纹腰带间抽出了一把长久以来都藏得极好的软剑,无人知晓,也从未使用过。   这是他头一次动用。   一瞬间北堂熠煜飞身而起,银色软刃锋利无比,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锐亮的寒冷光华,他仅用了一招就干净利落地将面前的柏树拦腰截断,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第076章 救命   一时间雄伟苍劲的柏树就如同绿盖大厦般倾落在地,北堂熠煜脚尖落地后嘴角悄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跟着他就迅速一转身,躲入了后头的一大堆灌木丛中去了。   他静静地看着太监宫女跑来跑去。   “怎么回事?”   “柏树倒了?”   “完了!完了!皇上知道了必定要罚!”   “这可怎么办才好?!”   ……   很快,近处的宫女、太监们在听到一声巨响后全都纷纷从远处跑过来,想看看艮岳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到片刻这棵柏树周围就已经聚满了人,宫女、太监全都傻了,又过了一会儿,当众人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有的宫女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而有的太监却脸色惨白的呆呆望着已经倾倒的柏树一动不动,不知如何是好,北堂熠煜算准了时间,一盏茶后才从灌木丛中抽身步出去,也装作不明所以的模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语气中更是透露出些许的生气压抑。   太监忙跪在地上道:“奴才不知道!”   北堂熠煜一挑眉:“不知道?!那你们知不知道但凡是毁坏了宫中的一草一木就都要被处以枭首之刑?!”   太监、宫女听言全都双腿瘫软,接连这“扑通”跪伏在地上,不过霎时地上就已经黑压压一片,“小侯爷救命!救命!”   北堂熠煜轻轻叹息一声,摇一摇头道:“柏树又不是我砍倒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太监、宫女依旧不断磕头,仿佛北堂熠煜就是他们能拽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北堂熠煜随即又装作艰难思考模样,颔首想了想道:“说起来这艮岳自有上林苑掌管,现在猝然出了这档子事,你们这起子又都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去询问上林苑了,若他也不晓得,自然也是他的失职,就算皇上追究起来,也有他上林苑挡在你们前头领罚不是?”   太监、宫女听言,这才都稍稍吁出一口气。   北堂熠煜接着又问:“上林苑是何人?现身在何处?”   太监道:“原上林苑告老还乡,现任上林苑乃是信阳侯府的四少爷晋楚穆,前儿才上任的,算起来这个时候,上林苑应该是给恪夫人送芍药花去了。”   “送芍药花?”   北堂熠煜问。   太监稍点一点头:“芍药花昨儿琼华阁的梅香就来要了。”   北堂熠煜笑看住太监宫女道:“想来你们也真是运气好,根本就不必为这事太过担忧。”   太监、宫女不解。   北堂熠煜道:“你们只要把责任都推到上林苑的头上就不会有事的。”   太监道:“这样不好吧?毕竟奴才们也没真看到这柏树倾倒的过程。”   北堂熠煜笑了笑道:“这法子是你们唯一的活路,你们也不想想,上林苑乃是皇上新宠恪夫人的四弟,又是皇上宠幸多年德妃娘娘的侄子,若是上林苑犯了错事,只要恪夫人或是德妃娘娘在皇上面前多说两句好话,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不是?但若是你们这起子人,谁会为你们说一句话?”说着,北堂熠煜目光轻轻扫过太监、宫女。   太监、宫女不免面面相觑,觉得北堂熠煜这话说得也是在理。   北堂熠煜还要再说时,余光就扫见轩辕雄风和皇后已经朝这边过来了,随后问太监、宫女:“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惊动了,你们应该知道怎么说话了吧?”   太监、宫女见已无退路,忙都点了点头。   说话间,轩辕雄风和皇后就已经走到面前,北堂熠煜一回身,行了个礼道:“皇上、皇后娘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皇后道:“皇上向来都是这个时候喜欢来逛园子的,”说着,她看了看地上的太监、宫女以及倒在一侧的柏树,不免蹙眉问,“这是怎么了?”   北堂熠煜道:“臣一来就已经是这样了。”   皇后问太监、宫女:“你们说!”   太监、宫女都道:“是……是上林苑……”   轩辕雄风一挣目:“上林苑?”   皇后道:“现任上林苑是信阳侯府的四少爷晋楚穆。”   轩辕雄风“哦”一声,想了想道:“是他……朕记起来了,原上林苑告老还乡,是恪儿见这是个闲差就在朕这里为他担保这个差事,朕又见这个晋楚穆可怜小小年纪就瘸了双腿这才答应的,今日这柏树究竟是怎么倒的?”   太监、宫女都颤颤发抖。   皇后也急了:“都说话呀!”   轩辕雄风随即又问:“上林苑人呢?”   北堂熠煜忙道:“刚才臣也问了,说是去给恪夫人送芍药花去了。”   “放肆!”轩辕雄风愠怒,“艮岳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上林苑却居然去了后宫送芍药!”   话音刚落,晋楚恪和晋楚穆也闻声匆匆赶来,已经一道入了艮岳,晋楚穆身为上林苑一时看见一棵百年柏树横倒在地,心中不免生怕,忙驱身上前,觑着一地的太监、宫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太监、宫女一时都道:“大人!大人你可不能说瞎话!大人去得时候这棵柏树就已经是这样了!”   晋楚穆一挣目道:“你们才是胡说!”   晋楚穆话音未落,皇后就朝他厉声道:“上林苑你好大的胆子,见了皇上竟不行礼?!”   晋楚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仪,忙回身朝轩辕雄风请了安。   轩辕雄风恼火道:“你看看你干的好差事!”   晋楚穆心中万般委屈却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开脱,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太监宫女都要栽赃自己,一时沉默无言。   轩辕雄风觑一眼晋楚恪:“你看看你的好弟弟都做了什么!”   晋楚恪抬眸看见了北堂熠煜,近来因着安国侯府里的事情极少入宫的他突然入宫这里头必然有鬼,霎时心中就有了几分明了,但现在太监、宫女恐都被他唬住,道理都在他哪一边,一时倒也不好撕破脸皮说什么,否则反而容易弄巧成拙,到时候就成了她死缠烂打,于是晋楚恪含着几分娇媚趋身上前去,一把拐过轩辕雄风的胳膊,在轩辕雄风的耳边软声软语道:“皇上,穆儿才刚上任几天,有些突发事件他确实处理得欠缺妥当,”说着,她侧目看一眼旁边的柏树,“不过一棵柏树而已嘛,有什么可值得动气的!” 第077章 漠漠   轩辕雄风低眸看住晋楚恪,怒气仍未消:“一棵柏树而已?!”   晋楚恪含笑:“说出来皇上可能不信,臣妾昨儿做了一个梦。”   轩辕雄风颇有兴问:“什么梦?”   晋楚恪笑道:“臣妾梦到一只凤凰栖到了一棵柏树下,可那柏树却承托不了凤凰的浴火然后就燃了起来。”   皇后嗤之以鼻。   轩辕雄风却问:“后来呢?”   晋楚恪道:“后来又飞来了一条龙。”   “哦?”轩辕雄风越听越来劲,“龙?”   晋楚恪“嗯”一声:“是龙。”   说着,晋楚恪见轩辕雄风面色稍微缓和,就一吧拉过轩辕雄风道:“皇上若还要听臣妾的梦境就跟臣妾回琼华听去,自从臣妾有了身孕,皇上就少来了琼华,皇上不怕臣妾想皇上难道也不怕小皇子想父皇?”   轩辕雄风笑问:“你怎么就确信一定是小皇子?”   晋楚恪笑道:“皇上忘了?臣妾的梦境还没讲完呢!”说着,晋楚恪又一扯轩辕雄风。   轩辕雄风笑:“好好好!”随后就跟着晋楚恪往艮岳外头走,刚走出两步,轩辕雄风却又回头觑一眼晋楚穆,没好气道:“这次就饶过了你!绝无下次!”   晋楚穆答了:“是。”   晋楚恪一拉轩辕雄风娇声道:“好了,皇上!”   随后,晋楚恪、轩辕雄风离去。   北堂熠煜对皇后道:“皇后娘娘也回吧!”   皇后似乎并不情愿,眼睛直直地看住晋楚穆,眼神就仿佛想要生吞活剥了他一样。   晋楚穆入宫几日来最为看不惯的就是皇后趾高气昂的样子。   不禁冷哼一声。   轩辕雄风就这样被晋楚恪拉走了,皇后本就来气,而今看见晋楚穆也对她不敬,不免上前指着晋楚穆的鼻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摇一摇头,一把拉开晋楚穆,随后对皇后道:“皇后娘娘!算了!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皇后对北堂熠煜道:“分明是他做错了事情,你竟然还帮他说话?”   北堂熠煜道:“臣不是在帮他说话,臣是在帮娘娘。娘娘是皇后,身份尊贵,怎能跟他一般计较,若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岂不让皇上没脸?”   皇后想了想,片刻后,深深吁出一口气道:“也罢!”说着,她又睨一眼晋楚穆道:“你给本宫安生着些,你做的事情本宫全都看在眼里记着呢!”   晋楚穆不屑一笑。   皇后领着一行宫女太监走开。   北堂熠煜淡淡视一眼晋楚穆。   晋楚穆轻哼一声也回身离开。   佝偻的身子在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入目甚是孤清。   过了一会儿,北堂熠煜朝还在地上跪着的宫女、太监摆手道:“没事了,你们也都散了吧!记住!要想活命的话,今日的事情谁都别再提起!”   宫女、太监连声道了:“是。”   就在北堂熠煜抬脚也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从一侧的灌木丛中蹦出来一个人,“小侯爷!”   北堂熠煜没有准备,着实被唬了一跳,身子一凛,立马回头看去,原是个女子,他悄然呼出一口气来,女子风髻露鬓,耳际一对珍珠坠子左右摇摆,着了一袭桃粉色的曳地锦绣长裙,袖口上绣着梅红色的桃花瓣,长相清丽中透着妖冶,是京都许多男子都会喜欢的那一挂,但偏偏不是他喜欢的那一挂。   “你是谁?”   “小侯爷!我是司徒元冬!左都督司徒立的长孙女!”   司徒元冬神色暧昧地看着北堂熠煜轻笑道。   北堂熠煜点一点头,漠漠“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虽然北堂熠煜对这个司徒元冬没什么感觉,但司徒元冬却早就看上了北堂熠煜,仿佛是在她七岁那一年还是九岁那一年,就在安国侯府里,北堂熠煜的那一场生辰筵上,司徒元冬第一次见到北堂熠煜就觉得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于是司徒元冬就在心里暗暗发誓长大之后一定要嫁给安国侯府的这个小侯爷。   但北堂熠煜那时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司徒元冬。   司徒元冬一直跟着北堂熠煜:“小侯爷,其实我们早就认识的。”   北堂熠煜又淡淡“哦”了一声,心中并不很想继续聊下去。   司徒元冬想了想,嘴角噙着一抹娇媚笑容道:“我刚才看到了。”   北堂熠煜听言瞬间驻足,随即侧目看住司徒元冬,黑着脸色问:“你看见什么了?”   司徒元冬一扬眉毛道:“我当然什么都看见了,”接着又道,“那棵柏树是你拿腰间的软剑砍得,”片刻,她笑了笑,“小侯爷,你说你砍那棵树的时候,树会不会感到痛呢?”   北堂熠煜双眸紧紧盯住司徒元冬,恍然看见她面上划过一丝看似十分单纯实则颇有心机的笑容,心里不禁生怕。   这笑容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就仿佛是被威胁了一样的感觉。   他随即抬手用力拽住司徒元冬的领口,低眸看住司徒元冬,沉声道:“你给我听着,今日你看到的事情若敢向外透露一个字,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司徒元冬柔柔一笑道:“小侯爷一定是误会了,”说着,她又小声道,“不管怎么样,我永远都是会站在小侯爷这一边的。”   北堂熠煜蹙眉问:“为什么?”   司徒元冬笑道:“因为我喜欢小侯爷。一直都喜欢。”   北堂熠煜一把放开司徒元冬:“你最好是收起你对我的喜欢。”说完,他就继续朝前走。   司徒元冬也继续跟着:“为什么?”   北堂熠煜淡淡道:“我不日就要成亲了。”   司徒元冬先是一怔,随后沉声问:“跟谁?”   北堂熠煜看都不看她,只道:“信阳侯府的六姑娘晋楚染。”   司徒元冬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却又含笑道:“可是你们现在不是还没有成亲吗?”   北堂熠煜笃定道:“终究会的。”   司徒元冬看住北堂熠煜,依旧含笑道:“只要你们还没有成亲,我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北堂熠煜也回看司徒元冬道:“不管我成不成亲,你都没有机会。”   司徒元冬一抿嘴,一脸乐呵呵的模样道:“我知道她一定很好,但我也不差!你为什么一定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呢?她能给你的,我也能!”   “你也能?”   北堂熠煜随口问。   司徒元冬笑:“当然啦!小侯爷想要什么?尽管说!人?还是势力?”   司徒元冬正说着,两人就已经来到了丽正门前,安国侯府的小厮看见北堂熠煜出来了,赶紧就牵过马过来,北堂熠煜正要上马,司徒元冬一把就拉住了北堂熠煜身上系着的腰带,笑道:“小侯爷会骑马吗?小侯爷真厉害!我也想骑马了!不过我不会!小侯爷能不能教教我?”   北堂熠煜反手扯下后腰上司徒元冬的手,回身冷声道:“不能。”   司徒元冬笑问:“那我以后可以去安国侯府找小侯爷嘛?”   北堂熠煜上下打量司徒元冬一番,随后冷冷一笑,“还是等你自己学会了骑马再说吧!”说完,北堂熠煜就迅速翻身上了马。   “好!”   过了一会儿,司徒元冬应声。   北堂熠煜早已策马离去。   司徒元冬仰面望着北堂熠煜渐行渐远的矫健身影,嘴角不禁轻轻一勾。   “信阳侯府晋楚染……” 第078章 都怪晋楚染!   但让北堂熠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两日后,司徒元冬竟然就找上门来了。   “小侯爷!我学会骑马啦!小侯爷!你在哪儿呢?小侯爷!快点出来!别躲着了!就算你躲着,我也一定能找到你的!”   司徒元冬一面在安国侯府里四处寻找北堂熠煜的身影,一面用十分娇俏的声音喊道。   北堂熠煜向来最讨厌这种吵闹的女子。   他彼时正在屋子里看书,一时被吵得头痛,一把就将手上握着的书卷大力朝门框上头扔过去,“究竟是谁放她进来的?!”   屋外的小厮丫鬟忙都进来,跪在地上道:“没人放司徒姑娘进来。”   北堂熠煜抬眸瞪住丫鬟小厮:“那她是怎么进来的?!”   小厮道:“奴才也不清楚。”   北堂熠煜一捶桌角道:“一群废物!”   话正说着,司徒元冬就已经步进来了,一蹦一跳地来到北堂熠煜的面前,笑道:“小侯爷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因为我跟他们动怒了?他们也不是有意的,如果小侯爷不喜欢,我以后不入府邸来就是了!”   北堂熠煜随即侧目视住司徒元冬问:“你是怎么入安国侯府邸的?”   司徒元冬笑道:“当然是从正门走进来的了!”   北堂熠煜挑眉问:“当真?”   司徒元冬含笑反问:“怎么了?”   随后,北堂熠煜轻笑着一摇头,“没什么。”   安国侯府守备向来森严,也从不会随便就放什么进来,但凡有生人入府,丫鬟小厮决定是否开门以前都要通过北堂鹭的许可,现在则是要通过北堂熠煜的许可,这个规矩安国侯府自小到下没有人不知道的。今日司徒元冬入安国侯府这样的悄无声息,就连北堂熠煜都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更加是绝无仅有的。   要么是司徒元冬收买了府邸小厮丫鬟,但这个可能性极小,因为府邸中每个人都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被北堂熠煜查实留个全尸已经是仁慈了。   所以就一定是司徒元冬会武功,而且武功还不差。   说起来这个可能性倒是不小,毕竟司徒元冬是左都督司徒立的长孙女,会点武功也并不奇怪。   司徒元冬一笑,随即眼睛就盯住了北堂熠煜腰间挂着的一块十分通透的血玉鸳鸯佩,然后整个人越凑越近。   北堂熠煜向后挪了挪身子:“司徒姑娘,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只身来到安国侯府,还跟我靠得这样近,不太好吧?”   司徒元冬却并不理北堂熠煜说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那块玉佩,“看这色泽必定价值不菲。”   北堂熠煜一起身,“司徒姑娘想要什么,左都督必然都会应承。”   司徒元冬笑觑一眼北堂熠煜:“小侯爷你躲什么?”说着,她就一个箭步上前去一把扯下了北堂熠煜腰间的鸳鸯玉佩,转身对着光亮拿在手中把玩。   北堂熠煜先是一惊。   好俊的轻功!   随后,他漠漠看住司徒元冬道:“把东西还给我!”   司徒元冬把玉佩挂在食指间甩一甩,“这个东西小侯爷竟然这么宝贝?”   北堂熠煜沉声道:“我不想跟你动手。”   司徒元冬笑:“小侯爷别小气,借我玩儿两天就还给你!”说完,司徒元冬就朝外头走去。   北堂熠煜随即就追了上去,一把捉住司徒元冬的手腕道:“我说了,还给我。”   司徒元冬低眸:“小侯爷弄疼我了。”   北堂熠煜不理。   司徒元冬顺势朝北堂熠煜怀中一倒。   北堂熠煜一惊,退后两步。   司徒元冬含笑道:“我也说了,小侯爷弄疼我了。过两天还你。”   说完,她就又回身朝前头步去。   北堂熠煜立在原地叹息一声。   都怪晋楚染!   她若不跳池子,婚期就不会被延迟!   他就不会入宫去找晋楚穆的麻烦!   他若没有入宫就绝不会遇上这个难缠的司徒元冬!   桂花开了,满树金黄细小的花儿,点缀着整树的绿色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清芬袭人,浓香远逸,晋楚染靠在小榻上望着院子里的几株桂花树傻笑,她脑子里头不断浮现出小时候虞氏给她做桂花糕讲月亮上吴刚砍桂花树的故事,那时清风拂来,天上的星星是明亮的,桂花糕吃在嘴里是清甜的。   “奶奶,为什么吴刚要在月亮上砍桂花树啊?”   “因为他喜欢嫦娥呀!”   “为什么他喜欢嫦娥,后羿也喜欢嫦娥?”   “因为嫦娥美丽又善良。”   “奶奶我也想去月亮上看看。”   “月亮上头呀是神仙住的地方。”   “什么是神仙?”   “住在天上的都是神仙。”   “我也想当神仙。”   “善良的人才有可能成为神仙。”   “那我要成为善良的人。”   “好,我的小染最善良了!”   ……   正想着,晋楚谢就从后头过来,一拍晋楚染的肩。   晋楚染一惊。   “想什么呢?”   晋楚谢问。   晋楚染吁出一口气道:“在想小时候。”   晋楚谢点一点头,看一眼窗外,“桂花开了。”   晋楚染笑:“是啊,桂花开了,以前小的时候奶奶最喜欢给我做桂花糕了。”   晋楚谢也笑一笑,“四奶奶的手艺的确是好。”   晋楚染侧眸看他一眼问:“二哥哥来是有什么事找我说吗?”   晋楚谢“嗯”一声:“你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你总不能一直躲在落英阁不出去吧?”说着,他顿了顿,又道:“老祖宗正找你呢!”   晋楚染一挣眉:“找我?”   晋楚谢道:“听说前儿若夏带着礼品去安国侯府吃了个闭门羹,东西全都又抬回来了。”   晋楚染“哦”一声。   半晌后,晋楚染跟着晋楚谢就来到了秋爽斋。   老祖宗温言问道:“身子可大好了?”   晋楚染笑:“还有些头晕。”   老祖宗轻叹道:“我也是没法子了,才扰得你病中不安生。”   晋楚染问:“怎么了?”   老祖宗道:“前儿若夏去安国侯府连人带东西都被小侯爷打回来了,这事恐还要你亲自去一趟才好。”   晋楚染心中明了,老祖宗找她只有这事,恨不得要把她立刻、马上安插到安国侯府才好。 第079章 抢就抢呗!   于是,晋楚染轻轻一笑道:“老祖宗尽管放心,我会去找小侯爷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说清楚的。小侯爷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他会理解的。”   老祖宗笑:“恐小侯爷也只跟你讲道理罢了。”   晋楚染不解问:“老祖宗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祖宗摇一摇头道:“昨日我听侯爷回来说起穆儿前儿在宫中惹了一件事故,好在恪娘娘摆平了,差点就要出了大事。”   晋楚染随即又问:“什么事?”   晋楚谢却道:“这事儿我也颇有耳闻,说是艮岳劈了一棵百年柏树,四弟作为上林苑却不知情,被皇上、皇后狠狠批了一顿才算数。”   老祖宗道:“艮岳少了一草一木上林苑都是死罪。”   晋楚染一惊:“这么严重么?”   老祖宗点头:“可不就这么严重?”   晋楚谢道:“那日好像小侯爷也在场。”   晋楚染蹙眉:“小侯爷?”   老祖宗道:“这就是了。穆儿虽性子不好,但向来也算是个细心之人,并不至于连个上林苑都做不好。”   晋楚染低眸:“老祖宗的意思是小侯爷动了手脚?”   老祖宗微笑:“这就难说了,不过,你前脚刚出了事,若夏去安国侯府提出延后婚期,穆儿后脚在宫中就出了事情,恰好小侯爷也在场,这岂不是太过巧合了?”   晋楚谢点头:“的确。我之前没有多想,现在想来里头还真是有不少道理。”   晋楚染含笑:“小侯爷不至于吧?信阳侯府又不是故意的!”   晋楚谢道:“小六,依我看,你还是要早些去一趟安国侯府才好。”   晋楚染笑:“就因为这事?”   晋楚谢道:“我还听说小侯爷最近惹上麻烦了。”   晋楚染又是一奇:“麻烦?”   晋楚谢道:“左都督司徒立的长孙女司徒元冬最近隔三差五地就喜欢往安国侯府跑去找小侯爷,十有八九她是看上小侯爷了,在跟你抢夫君呢!”   晋楚染一笑。   北堂熠煜那厮居然还有人会抢。   抢就抢呗!   反正是你的就是你的。   不是你的抢也没有用。   老祖宗听言神色一凛,指着晋楚染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快去!”   晋楚染“啊”一声。   老祖宗出着粗气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晋楚染却真是搞不懂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急的!   这下北堂熠煜还成了个香饽饽了!   随后,晋楚染不到须臾就已经被老祖宗左一句有一句的硬生生推出了信阳侯府,她拍了拍衣裳,回头看一眼信阳侯府的牌匾,然后只得带着小莲慢慢往安国侯府走去。   一路上晋楚染心中都在不断咒骂着北堂熠煜该死,要不是北堂熠煜,她现在应该躺在落英阁的小榻上吃着甜甜的桂花糕,喝着香喷喷的桂花茶。晋楚染刚走到诏安街前头,却打眼就看到了北堂熠煜正在跟一个女子拉拉扯扯。   小莲见状忙就要过去问。   晋楚染抬手拦住了。   “两日了,把玉佩还给我!”   北堂熠煜拽住司徒元冬道。   司徒元冬软声软气道:“小侯爷,就再给我玩儿两日嘛!”说着,她一把就拉过北堂熠煜的胳膊,贴着脸上去笑道:“小侯爷,我们去骑马好不好?”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道:“不好,”随后,他又抬起另一只胳膊,伸出手还是道了同样一句话,“把玉佩还给我!”   司徒元冬轻轻一皱眉头:“为什么?小侯爷,这马术,我可是特意为了小侯爷你才去学的呢!”   北堂熠煜皱着眉头看住司徒元冬,“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你自己愿意的!”   司徒元冬心中颇为委屈,一嘟嘴道:“当然是我自己愿意的,因为只要是为了小侯爷,让我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北堂熠煜正要说话,晋楚染就已经走到了面前来。   北堂熠煜怔住了。   晋楚染举眸盯住北堂熠煜,面上含着一缕浅笑,轻轻一挣眉,“看起来小侯爷软玉再怀过得还挺逍遥的嘛!既然如此,又何苦紧紧相逼信阳侯府的婚期呢?”   司徒元冬笑看晋楚染一眼:“这应该就是小侯爷常说起的信阳侯府六姑娘吧?”看着晋楚染说话时的语气娇媚得不能更娇媚了。   晋楚染一笑,“是吗?你应该就是左都督府的长孙女司徒元冬吧?不过小侯爷却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起你呢!”也不知道为什么,晋楚染在听见司徒元冬声音的那一瞬间就觉得她是来跟自己过不去的。   司徒元冬却笑道:“我和小侯爷刚刚才相识没多久。”   晋楚染点一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司徒元冬,目光逡巡到她腰间时猝然看见了北堂熠煜的那块血玉鸳鸯佩,于是侧目笑看北堂熠煜一眼:“什么意思?小侯爷可是不想成亲了?”原来那块玉佩本来是一对,分雌佩和雄佩,雄佩在晋楚染这里,雌佩则是在当初回礼时送到了北堂熠煜手中,当下晋楚染看见玉佩挂在了司徒元冬的腰间,难免生气。   这不就等同于北堂熠煜当众打她的脸吗?   北堂熠煜方才一直沉默这,因为他心里觉着两个女人的战斗他还是不要参与的好,但现在面对晋楚染的质问,他也无话可说,片刻后,才拉过晋楚染道:“这是在街上,我们到府邸里再说。”   晋楚染板着脸视住北堂熠煜:“你还知道这是在街上,”说着,她看一眼司徒元冬,又看一眼司徒元冬腰上的玉佩,“她当街戴着我给你的玉佩招摇过市,”生问,“几日了?”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回府邸再说。”   司徒元冬心头一宕,不免难过。   他居然要她去府邸。   可晋楚染却道:“把玉佩给我拿回来。”   北堂熠煜一挣眉。   晋楚染见北堂熠煜不动,随即问:“你不愿?”   北堂熠煜不说话,抬手拽着晋楚染胳膊就朝安国侯府走去。   却根本没管司徒元冬。   小莲看一眼司徒元冬:“司徒姑娘还是早些回左都督府吧!若是左都督知道姑娘在外头是这副死皮赖脸模样,想必心里头也不会觉得好受!”   司徒元冬大睁着双眼,怒目视着小莲:“你小小的丫鬟居然敢这样说我!” 第080章 绝不退婚   小莲笑:“姑娘该懂得一个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侯爷前儿已经跟信阳侯府提过亲,安国侯府不是左都督府能高攀的!”   司徒元冬听言倏然一抬手。   小莲仰面看了看,笑道:“怎么?姑娘还想打奴婢?”   司徒元冬一咬牙,终是放下了手来。   小莲问:“姑娘还不走?”   司徒元冬蹙眉瞪住小莲冷哼一声,随即就要转身离开。   小莲却抓住司徒元冬的手腕道:“姑娘,走之前把你腰间的玉佩还过来!”   司徒元冬笑:“你凭什么跟我要?”   小莲道:“这是六姑娘的东西。”   司徒元冬笑:“她?”   小莲点头。   司徒元冬问:“那怎么又去了小侯爷的身上?”   小莲道:“这司徒姑娘就管不着了。”   司徒元冬道:“是六姑娘送给小侯爷的吧!”   小莲不言。   司徒元冬点了点头,跟着又道:“既然如此,那这玉佩就该是小侯爷的东西,小侯爷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再说了若要找我拿回玉佩,也该是小侯爷来找我要,凭什么给你?”说完,司徒元冬就回身离去。   才刚走进了府邸,晋楚染胳膊用力一挣,瞅住北堂熠煜问道:“北堂熠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也道:“我不是故意的!”   晋楚染蹙眉:“那是我给你的东西,那是信物!”   北堂熠煜道:“又如何?”   “又如何?”   “我找她要了!她不给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都几日了?小侯爷这么多凌人手段竟还要不回一块小小的玉佩?”晋楚染彻底被激怒了:“小侯爷,你若没有真心,我们就赶紧退婚!不要耽误我的工夫!”   北堂熠煜听见“退婚”这两个对于他来说十分敏感的字眼,也不免生出气来,“退婚?!晋楚染!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打算要嫁入安国侯府?!”   晋楚染视住北堂熠煜道:“是!”   她的确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信阳侯府一个火坑跳入安国侯府另一个火坑。   若非因为她要嫁的人是北堂熠煜,她根本从一开始就不会松口应承下这门不称心的婚事。   北堂熠煜怒笑一声道:“你回答得还真干脆!”   晋楚染睁着眼睛看住北堂熠煜反问:“不然呢?”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朝晋楚染逼近,“在你心里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晋楚染一步步后退,眼睛却一直视着北堂熠煜,“我绝不会喜欢一个朝秦暮楚、薄情寡义的男子。”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你可晓得之前司徒元冬都跟我说过什么?”   晋楚染不禁冷笑问:“在我病中?”   北堂熠煜低眸道:“她说,你能给我的,她都可以。”   晋楚染轻笑一声,看着北堂熠煜,冷言冷语:“看起来小侯爷这是要跟信阳侯府退婚了?”   北堂熠煜却摇头道:“不。”随即又沉声道:“我绝不会退婚。不管你要使计耗多久,我都不会提出退婚。”   晋楚染一惊,原来北堂熠煜早将她看破了。   她蹙眉盯住北堂熠煜:“难不成小侯爷还想要信阳侯府先提出退婚吗?小侯爷知道的,只要有来祖宗在,这就是不可能的!”   北堂熠煜却道:“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我的话,”他一把拽过晋楚染,“我要娶的人,只能是你。我也必须要娶到你。如果我就这样跟你退了婚,岂不是太合了你的心意?”   “何必呢?”晋楚染不乏冷笑一声,“小侯爷既然不能做到情有独钟,那么就心胸阔达一些,现在这又算什么呢?”说着,晋楚染一低眸,从唇齿间用力挤出了一句话,字字带怒:“司徒姑娘是个好姑娘,小侯爷该要珍惜才是。”   但偏生北堂熠煜没有听出来。   “你当真这么觉得?”   “当然!”   北堂熠煜听言狠狠皱眉。   晋楚染却又继续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依着现在这种情况,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嫁给小侯爷你的。”   晋楚染言语中的笃定既让北堂熠煜惊讶,又让北堂熠煜生气。   他沉声威胁:“你再说一遍。”   晋楚染不惧:“我不会嫁给你!”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   谁怕谁!   说完,晋楚染就大力甩开北堂熠煜的手,回身就要离开府邸,但刚走了两步,她就又停了下来。   北堂熠煜见晋楚染停驻心里感到一丝庆幸。   但晋楚染随即就道:“我既然不会嫁入安国侯府,那就请小侯爷赶紧把我的玉佩还给我!”晋楚染说时特意加重了“我”这个字。   北堂熠煜心中的火苗“噗嗤”一下就又熄灭了。   只有无边的黑暗。   晋楚染气冲冲地回到信阳侯府,又气冲冲地回到落英阁坐着吃桂花糕。   小莲斟了一盏茶过来道:“可真是气死奴婢了!”   晋楚染道:“也气死我了!”   小莲道:“姑娘不知道那个司徒元冬是个什么东西!”   晋楚染看住小莲问:“什么东西?”   小莲道:“小侯爷面前一套,小侯爷背后一套,她后来居然还要打奴婢呢!”   晋楚染忙问:“那她可对你动手了?”   小莲摇一摇头:“被奴婢唬住了。”   晋楚染轻笑,“我就说嘛!咱们信阳侯府的人没一个是好惹的!”   小莲却道:“可是那个血玉鸳鸯佩还是没要回来。”   晋楚染问:“为什么?”   小莲道:“她说既然姑娘把玉佩给了小侯爷,那就是小侯爷的东西,若要拿回,也该是小侯爷去找他说。”   晋楚染一拍桌子:“放屁!那就是我的东西!从小枕在枕头底下的!才送去安国侯府几天?怎么就成了北堂熠煜的东西!我若退婚还要拿回来呢!”   小莲惊道:“退婚?姑娘和小侯爷谈的不好吗?”   晋楚染哼一声:“好个屁!朝三暮四的东西!”   小莲听言一挣眉,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只是小声道:“恐怕老祖宗不会同意。”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也小声道:“我知道。” 第081章 何止认识   翌日,北堂熠煜入宫早朝,其实早朝这种东西对于北堂熠煜来说可去也可不去,都是随意的,只不过这两日他被司徒元冬搞得确实一个头两个大,为了躲避才不得不来早朝。   血玉鸳鸯玉佩都被司徒元冬抢过去好几日了,他好说歹说司徒元冬都不肯归还,可他又没有足够理由跟她一个女子动手,虽然他名声已经很差了,但司徒元冬毕竟是左都督的长孙女,后面还有一个司徒家族撑腰。而安国侯府现在又正处于艰难时期,终归不好再惹事,这要放在以前,他就把司徒元冬送去八大街让她好生尝尝苦头,知道什么叫做人世艰辛。   北堂熠煜叹息一声,一时想到八大街,心里还真是有点怀念了,他突然十分后悔当初为什么一个冲动就跟八大街闹得那么僵。   搞的现在他有银子都没地方消遣。   “小侯爷!”   北堂熠煜一骇。   以为又是司徒元冬。   “小帝姬。”   北堂熠煜回头吁出一口气。   轩辕文鸳笑问:“小侯爷这是怎么了?一脸的愁绪。”   北堂熠煜叹道:“这么明显么?”   轩辕文鸳点头,“听说小侯爷最近被司徒元冬缠的不行?”   北堂熠煜现在只要一听到“司徒元冬”这个名字头就开始痛。   “快别提了!”   轩辕文鸳笑:“司徒元冬就这么招你烦?”   北堂熠煜看住轩辕文鸳,想了想问:“小帝姬可认识她?”   轩辕文鸳笑:“何止认识,简直太熟了!”   北堂熠煜挑眉。   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不免陪着三分笑道:“小帝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这可不成!”轩辕文鸳看出北堂熠煜的意思,于是又道:“小侯爷,你可能不知道,司徒元冬其实很早就喜欢你了。只不过之前左都督府不敢高攀罢了。现在眼看着有机会了,我如何能劝动?”   以前不敢。现在却敢了?   北堂熠煜又是一声叹息。   轩辕文鸳问:“我还听说小侯爷去信阳侯府跟染姐姐提过亲了?”   北堂熠煜听见轩辕文鸳提到嘴里晋楚染,头就更痛了。   “是。快要退婚了。”   轩辕文鸳“啊”一声,“司徒元冬的事情染姐姐也知道了?”   北堂熠煜视住轩辕文鸳:“当然。”   轩辕文鸳问:“那小侯爷想怎么办?”   北堂熠煜也没法子,看着轩辕文鸳道:“我要把玉佩要回来。”   轩辕文鸳问:“什么玉佩?”   北堂熠煜道:“小染给我的那块血玉鸳鸯佩,之前被司徒元冬抢走了。”   “多久了?”   “好几日了。”   轩辕文鸳惊问:“还没要回来呢?”   北堂熠煜点头。   轩辕文鸳叹道:“难怪染姐姐会生气了。”   北堂熠煜低眸。   过了片刻,轩辕文鸳忽道:“小侯爷现在为了两个女人这样烦恼,”说着,她笑看住北堂熠煜道,“我倒有一个法子能让小侯爷不那么烦恼。”   北堂熠煜问:“什么?”   轩辕文鸳嘻嘻笑道:“小侯爷觉得我怎么样?不然跟我试一试?”   北堂熠煜一敛眸光:“小帝姬,你就别再来捣乱了。”   轩辕文鸳“切”一声,“你想要跟我在一起,我还看不上你呢!除了长得比旁人好看些,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若是当真想娶染姐姐好生过日子就要离司徒元冬远一点,她城府颇深,心机也颇重,终究有一日你和染姐姐会栽在她的手上。”   北堂熠煜不大信轩辕文鸳的话。   按照他的想法,他还想趁机从司徒元冬身上谋点什么呢!毕竟左都督府手上的那枚虎符确实诱人!   不知不觉中竟已经将近暮色四合时分,北堂熠煜轻巧一笑,若是这个时候能在太子东宫太湖石假山顶上的那座凌穹亭观赏片刻的千里晚霞倒也不乏为人生一大快活事!他略略低眸想着,确实也有许久没有去东宫找过轩辕泽粼说话了,又说不定轩辕泽粼能有法子解决他现在所处的困窘局面呢?   反正出宫也无事。   倒不如走一趟。   于是北堂熠煜抬脚就往东宫步去了,不消半晌他就来到了依池建在假山上头的凌穹亭,站在当中,太阳正在眼前慢慢落下,并静静散出漫天金光,吞天沃日,可他望着满目的绮丽绚烂却只是沉闷地叹息了一声,并道:“夕阳虽然无限好,却只是将近了黄昏。”   北堂熠煜话音未落,耳边就传来了这么一句话:“凌穹亭外这么难得绚丽的晚霞,竟就只能让子焕你道出了这么一句叫人听着颇为泄气的话来吗?”   原来轩辕泽粼正背手站在北堂熠煜身后,并笑声问道。   北堂熠煜听言不免也轻轻一笑。   并不显得讶异。   他缓缓回身看住轩辕泽粼,随后又吁出一口气来道:“太子殿下常日都居在这锦绣繁华的东宫当中,富贵逍遥日子过惯了,自是不会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疾苦’了!”   轩辕泽粼回看住北堂熠煜,疑惑地“哦”了一声,随即又不禁低眸笑了笑,轻叹道:“我看才不是我不知道什么‘人间疾苦’,而是我没有感同身受到小侯爷你的‘疾苦’吧?”   北堂熠煜叹息着摇了摇头,跟着一抬眸紧紧看住轩辕泽粼:“沛之,你一定要记住!日后惹谁都不能惹女人!特别是两种女人!”   轩辕泽粼轻轻转过身去,悄然将目光投向远处的一片绚烂,并笑问道:“哪两种女人?”   北堂熠煜煞有其事地说道:“一种是你喜欢的!还有一种是喜欢你的!”   轩辕泽粼听言,颔首轻笑,摇了摇头,随即收回视线来看住北堂熠煜问:“那个晋楚染又怎么你了?”   北堂熠煜摆一摆手:“别提了!”   轩辕泽粼笑:“听说你前儿去信阳侯府提亲了?”   北堂熠煜道:“怎么今儿所有人都在问我这个问题?”   轩辕泽粼试探问:“不成功?”   北堂熠煜道:“原本婚期都定了,”说着,他叹息一声,“不过现在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轩辕泽粼奇了:“程咬金?”   北堂熠煜蹙眉:“就是左都督府的那个司徒元冬呗!”   轩辕泽粼盯住北堂熠煜:“司徒元冬……” 第082章 将计就计   北堂熠煜满怀期待问:“太子殿下可认识?”   轩辕泽粼摇了摇头。   北堂熠煜“切”一声:“要你有何用?”   轩辕泽粼一言不合,转身就要走。   北堂熠煜忙一把拉住:“你可不能走!好容易才找着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轩辕泽粼无奈驻足。   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道:“左都督府邸的人应该跟娴妃娘娘以及文鸳较为相熟。”   北堂熠煜“嗯”一声,“这一点我也晓得。毕竟娴妃娘娘也姓司徒,是左都督司徒立的幺女。”   片刻,轩辕泽粼问:“这事你可问过文鸳了?”   北堂熠煜点头。   轩辕泽粼忙又问:“怎么样?”   北堂熠煜摇头:“不怎么样。”   轩辕泽粼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不过也是。   北堂熠煜这桩事情有可能牵扯甚广,长春宫不愿插手也属正常。   更何况娴妃出身左都督府,入宫后一直以明哲保身为要。   而且若安国侯府真的跟左都督府联手,不管是于左都督府来说,还是于长春宫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   毕竟皇宫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都是为了相互利益应运而成,应运而散罢了。   “我前儿入宫的时候不小心遇上了司徒元冬,然后她就一直缠着我不放,还拿了我的玉佩不还!头都大了!”   北堂熠煜叹息道。   轩辕泽粼挣眉问:“你的玉佩?”   北堂熠煜点头:“可不是,前儿我去信阳侯府跟小染提了亲,这玉佩就是小染的回礼,我原是一直戴在身上的,谁晓得一个不留神就被她顺去了!”   轩辕泽粼笑:“何以苦恼至此?子焕你是什么人,你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侯爷,你想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小女子的手中抢回一个玉佩还不容易?”说着,他稍顿住想了想,随后看住北堂熠煜,若有所思道:“除非……你不想!”说完,轩辕泽粼就朝北堂熠煜笑哼一声。   北堂熠煜却一摆袖道:“沛之,你是有所不知。若是这司徒元冬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能不去夺回来吗?”   轩辕泽粼凝眉问:“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看住轩辕泽粼缓声道:“这个司徒元冬第一次进来安国侯府,我却不知道,”说着,他轻轻一笑,“你说有趣否?”   轩辕泽粼听言,不免一蹙:“果真?安国侯府的守卫森严程度可不下于紫薇城,”他顿了一下,跟着侧目看一眼北堂熠煜,才又道,“而你小侯爷对安国侯府邸各处的警惕程度更是不下于父皇对前朝。安国侯府邸一旦有陌生人非法出入你一定会是第一个知道的。这事倒是有趣!”   北堂熠煜摇了摇头:“我冷眼看着司徒元冬的身手并不简单,我若要将玉佩强行从她手中夺回必定要透露几分真功夫来,万一司徒元冬是左都督府是故意派来试探我的,我一旦出手岂不是正中下怀吗?”   轩辕泽粼点头:“那你预备怎么办?”   北堂熠煜笑:“将计就计你觉得怎么样?”   轩辕泽粼蹙眉:“将计就计?”   北堂熠煜道:“左都督司徒立手上的虎符我倒也有几分兴趣。”   轩辕泽粼问:“这件事情你会告诉晋楚染吗?”   北堂熠煜缓缓摇头:“我不想也把她扯进来。”   轩辕泽粼道:“你想骗她?”   北堂熠煜吁出一口气道:“只有这么做她才会是安全的。”   轩辕泽粼问:“可是凭着晋楚染的性子,你一旦这么做了就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说着,他一笑道,“你就不怕跟晋楚染彻底闹掰了?”   北堂熠煜道:“我怕!”但他随即又轻叹道:“可若是不解决掉司徒元冬这个大麻烦,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轩辕泽粼道:“子焕你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日后的事情会怎样发展谁都不知道,其实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你想放长线钓大鱼固然没错,但你又怎么能肯定所有事情都会按照你的意愿发展,又怎么能肯定其中不会横生枝节,若是一日左都督府以及司徒元冬的问题没有解决难道你就要欺骗晋楚染一日吗?一旦时日久了,到时候你就算想说清楚都说不清楚了。”   这日晨起,晋楚染正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发髻,小玉左右手分别拿起了两根发钗,刚回身问晋楚染:“姑娘今儿是想簪这个镶珍珠的水晶钗呢?”说着,小玉晃了晃左手,跟着又晃了晃右手:“还是想簪这个红宝石榴花步摇呢?”   晋楚染左右看了看,还未及回答,小莲就从外头匆匆步进来了:“不好了!姑娘!不好了!”   小玉觑一眼小莲:“什么不好了?整日大惊小怪的,”说着,她看一眼小莲手里什么都没有,不免又问,“姑娘方才说要吃的桂花糕呢?怎么没拿?”   小莲叹气:“还吃什么桂花糕啊!”说完,小莲就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晋楚染面前道:“奴婢听外头人说今儿一早安国侯府就遣人来了。”   晋楚染蹙眉:“做什么?”   小莲道:“送口信的。”   晋楚染不解:“口信?”   小莲点头:“说是明日晌午时分小侯爷会亲自登门来商议和姑娘的婚约事宜。”   小玉笑:“这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如今姑娘身子也好了,当然是要商议婚期、亲迎等等事宜的!”   小莲却忙摇头:“不是商议这个!”   晋楚染盯住小莲:“快把话说清楚!”   小莲道:“是来商议退婚!”   晋楚染听言“倏”的一下从圆凳上弹起:“退婚?!”   小玉面色一白。   小莲点了点头:“奴婢也不敢相信,还特意出去打听了一下,现在外头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说是小侯爷要跟姑娘退婚是因为小侯爷移情别恋。”   “移情别恋?移情谁?别恋谁?”   晋楚染气得心脏“砰砰”跳。   小莲道:“左都督府的长孙女司徒元冬。”   晋楚染咬牙切齿:“又是她!”   其实退婚没什么!   晋楚染气得是北堂熠煜居然拿司徒元冬做幌子。   小玉忽出声道:“方才说得谁?”   小莲看着小玉道:“司徒元冬呀!怎么了?”   小玉皱眉想了想:“姑娘还记得吗?”   晋楚染问:“记得什么?”   小玉道:“那日你做的那个噩梦。” 第083章 唯一遗物   “噩梦?”   晋楚染低眸想了想。   是了。   不久前她做过一个噩梦。   “姑娘梦醒之后喊得不就是‘司徒元冬’这个名字吗?”   小莲也道:“是了是了!奴婢怎么就给忘了呢?姑娘那日喊得是‘司徒元冬是个贱人!’,如今想来果然没错!”   晋楚染点头。   确实!   “别说你了!我自己都忘了!”   晋楚染道。   小玉问:“姑娘这算什么呢?姑娘难不成以前就见过这个司徒元冬?”   晋楚染摇头:“我之前并不识得她。”   晋楚染这话说得小莲、小玉冷汗直冒。   片刻后,小玉笑:“又许是姑娘以前听过这个名字。后来淡忘了。”   晋楚染随后看住小莲、小玉点点头:“我一向记性不好。”   小玉问:“姑娘现在预备怎么办?”   晋楚染冷哼一声:“怎么办?我的玉佩还在那个司徒元冬身上呢!即使北堂熠煜想要退婚也该先将信物归还才是!”   小玉、小莲点头。   话音刚落,晋楚染就已经出了落英阁,小莲、小玉跟上,小玉问:“姑娘出府可要跟老祖宗说一声?”   晋楚染道:“不必了!老祖宗现在必定比我更急着想要我出府去找北堂熠煜。”   小莲、小玉应声。   晋楚染来到安国侯府,见着府邸大门前原本挂着的两盏白色夹纱灯笼已经被换成了大红锦绣灯笼,身上带着的戾气就更重了。   小莲上前去敲开了门。   晋楚染根本不管什么礼数,欲要直接生闯安国侯府,小玉、小莲分别在左右护着,几个小厮上来想拦都拦不住,力气小了又没用,力气大了更怕碰坏了晋楚染哪里。   毕竟是信阳侯府的六姑娘呢!   于是小厮想抽身先去北堂熠煜那里报个信,但晋楚染走得却比小厮还要更快些。   她一面朝前走,一面问:“你家小侯爷在哪里?”   小厮支支吾吾道:“事先阁。”   晋楚染点了点头,跟着又问:“司徒元冬可也在?”   小厮道:“司徒姑娘今儿不在。”   今儿?   晋楚染在心头笑哼一声。   随后,她朝小厮一摆手道:“你不必去了!”   小厮为难。   晋楚染侧过脸去,一眼扫过小厮:“我会替你跟小侯爷说清楚的!”   小厮这才应声退下。   一时晋楚染来到事先阁,并吩咐小莲、小玉等在外头,然后自己上前去“吱吖”一声一把推开了事先阁的屋门,跟着又是“咣当”一声,因为力气太大,屋门重重撞到了旁边的落窗格子上头,反弹了一下。   北堂熠煜本来在甜白番莲纹耳盖炉中焚了一盏木槿花香,正准备好生坐在案前静静地看一会儿古籍,屁股还未沾上椅面,却猛地一下被晋楚染搞出的巨大声响着实唬了一跳,他知道晋楚染正气冲冲地朝自己奔过来,但没想到晋楚染气性居然会这么大,确实超乎他的想象,动作不禁凝滞,一时凛眸看住眼前的晋楚染。   晋楚染回看北堂熠煜,眼中带着愠怒,随即笑哼一声,先回身关上了门。   北堂熠煜挺直身子,装作惊讶神色问:“你怎么?”   还未及北堂熠煜说完,晋楚染就已经走到了北堂熠煜的案前,觑着他道:“怎么?你好像很不欢迎我来?”跟着嘴角一勾,又道:“小侯爷!别装了!你应该早就晓得了我会来!”   北堂熠煜怔住了。   晋楚染轻笑一声道:“我今日过来并非是要怎样,而是小侯爷既然已经决定要退婚,那么就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说完,晋楚染就伸出手来。   北堂熠煜挣眉:“什么?”   晋楚染道:“小侯爷不要装傻了,信阳侯府从不小气,小侯爷明日也不用麻烦过去了,那些聘礼我明儿就遣人给小侯爷送回来,至于回礼小侯爷到底是要留下还是还回信阳侯府其实都无所谓,”说着,晋楚染紧紧盯住北堂熠煜不放松,“但是我的血玉鸳鸯佩还请小侯爷还回来!”   北堂熠煜笑:“现在那块玉佩是我的东西了,怎么能说还就还呢?”   晋楚染也笑:“小侯爷说笑了,若是小侯爷不退婚那块玉佩自当是小侯爷的信物,但如今小侯爷已经决定跟我退婚了,那么血玉鸳鸯玉佩就已经不再属于小侯爷了。”   北堂熠煜也盯住晋楚染问:“小染可是生我的气了?”语气低沉迷离。   晋楚染心里一宕,面上却是轻笑道:“小侯爷自作多情了,我有什么可生气的?退婚一事我求之不得,”说着,她笑了笑,才又道,“小侯爷可能还不晓得,我打小就曾在奶奶的灵位前立誓,日后绝不会与宫门侯府中人有半分瓜葛,也绝不会入宫门侯府步上奶奶的后尘。”   尽管晋楚染言辞凿凿,但北堂熠煜听言却并不生气,反而面上露出浅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想请问一笑六姑娘何以之前会答应了与我的婚事?”   晋楚染无话可说,稍缓了缓气息,才低眸道:“那是因为我跟你联手了,那是因为你说就算我入了安国侯府我依旧是自由的,更是因为我知道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来延迟婚期。”   北堂熠煜点点头:“你确实做到了。”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   晋楚染还未及说话,北堂熠煜就又问:“既然退婚乃是小染你心之所向,何以今日又要气冲冲地跑来我安国侯府?只是为了那块鸳鸯玉佩么?要说信阳侯府家大业大什么好东西没有?那块鸳鸯玉佩就让小染你这么惦记?”说完,他轻轻一笑。   静了片刻,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面上含着浅笑道:“那块血玉鸳鸯玉佩是我生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她轻声反问,“小侯爷你说我该不该惦记?”   北堂熠煜心头一颤。   唯一遗物!   那块玉佩居然是她生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她居然早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给了他。   可是他却把玉佩弄丢了。   是他辜负了晋楚染的一片心意。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道:“那是我的东西。我会拿回来的。”   晋楚染蹙眉:“那是我的东西!我说了!小侯爷退了婚那块玉佩就不再是小侯爷的东西了!” 第084章 黑衣人   北堂熠煜却道:“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晋楚染吁出一口气道:“随便小侯爷吧!不过司徒元冬……”话刚出口,晋楚染就后悔了,“算了!”随后她回身就要走。   北堂熠煜忙抽身来到晋楚染身后,一手捉住她的手腕,将她大力拽了回来,随后用另一手揽住她的腰际,低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晋楚染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睛望着北堂熠煜,脑子里“嗡嗡”直响。   过了一会儿,她才一挣道:“你在做什么?我们可是要退婚的!”   “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你在说什么?!你疯啦!”   “我不会放你走的。”   北堂熠煜鼻尖喷发的温热气息在她锁骨间来回穿梭。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小侯爷我今儿心里的气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小侯爷的退婚。”   “那还有什么?”   北堂熠煜声音低沉。   “更因为小侯爷跟我退婚居然是为了司徒元冬!”   晋楚染语气中带有几分赌气意味。   北堂熠煜淡淡一笑:“你吃醋了?”   晋楚染也笑:“吃醋?”随后她摇了摇头:“小侯爷跟谁成亲是小侯爷的自由,既然你我将要退婚我有什么立场吃醋?再说了,我也没有必要吃醋,退婚正中我一直以来的下怀。”   北堂熠煜稍稍侧脸,默然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又道:“我只是生气为什么小侯爷竟然会看不出来司徒元冬的为人?小侯爷难道不晓得司徒元冬不是好人?左都督府目的不纯?”   北堂熠煜无言。   她居然也能看出其中一二关窍。   他颇有些惊讶于晋楚染的聪慧。   晋楚染笑:“小侯爷当然知道。知道了却还是要往里头跳,你就不怕是陷阱?”   “为了你我的将来,就算是陷阱我也要跳,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赴,”北堂熠煜小声说着,随即他俯身凑近晋楚染,又道,“你现在是在关心我吗?”   晋楚染低眸道:“是。”接着却又道:“司徒元冬已经将我看做是眼中钉,欲要除我后快,于我来说,她可不是好对付的,小侯爷对左都督府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我的将来,我关心小侯爷,也就是在关心自己的将来。”   北堂熠煜嘴角极快的掠过浅浅一笑,随后消失无影,反问:“只是这样吗?”   晋楚染轻一蹙眉,不言。   北堂熠煜抬眸视住晋楚染,语气含着几分凝重道:“小染,你明白,我指的是,你和我的将来。我们两个人一生一世在一起的那种将来。”说是,他特意加重了“你”、“我”、“两个人一生一世”这几个字眼。   晋楚染怎么会听不出来。   只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回声罢了。   北堂熠煜见晋楚染良久不说话,不禁深出一口气,紧紧皱起了眉头,他还要再说时忽然外头院子里就传入了两声小莲、小玉的惨叫,北堂熠煜随即就将晋楚染护在身后,随后一把握住晋楚染的手,拉开门就往屋外走去,两人出来时,小莲、小玉已经双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   晋楚染一挣目。因着心中担忧小莲、小玉的伤势,忙就要驱身过去看个究竟。   却被北堂熠煜抬手拦住。   北堂熠煜一抬头:“小心上面。”   晋楚染不解。   忽然不知什么人在屋檐上发出一声大笑,随后只见一个黑衣人用左臂紧紧勒着司徒元冬自上头落了下来。   黑衣人脚尖站定,稍后退一步,保持着防御的姿势。   司徒元冬一点都动弹不得。   黑衣人右手死死掐着司徒元冬的咽喉,“小侯爷,我方才在檐上发现了一只偷食鸟,一个顺手就给你逮下来了,小侯爷预备如何谢我?”   北堂熠煜视着黑衣人问:“你想要什么?”   黑衣人低头闻一闻司徒元冬的香肩道:“把这个女子交给我如何?”   司徒元冬神色慌忙,蹙眉摇头。   黑衣人一紧右手,低头沉声对司徒元冬威胁道:“再动!再动我就杀了你!”   司徒元冬面露痛苦。   北堂熠煜看司徒元冬一眼,随后对黑衣人正色道:“她是司徒元冬,左都督府的长孙女,你若是伤了她分毫,想来你也跑不出京都。”   黑衣人听言心头一紧张。   手里力度也小了许多。   司徒元冬觑一眼黑衣人。   黑衣人忙一敛色。   司徒元冬趁机小声对黑衣人艰难说道:“小侯爷说得没错……你带着我确实根本跑不出京都,你会死的,但是你看小侯爷身边的那个女子,那就是小侯爷的心上人,我的意思就是,你趁着放我的空档,赶紧过去抓了她!我保证你可以安全离开京都,带着她逍遥快活。”   黑衣人眼睛看了看晋楚染,口里却道:“还有你答应我的一千两银子!”   司徒元冬轻哼一声:“不会少你的!”   黑衣人声音依旧有些颤颤,他抬眸看见晋楚染衣着华丽,心中猜度恐怕她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于是小声问:“那个女子是谁?”   司徒元冬早看出他心中的那几分担虑惧怕。   她想了想,却笃定道:“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人尽可夫的女子罢了!你不必怕!尽管去!一千两银子在跟你招手呢!”   因为司徒元冬声音太小,北堂熠煜和晋楚染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   北堂熠煜话音未落,黑衣人突然就一把推开了司徒元冬,北堂熠煜上前拉过司徒元冬,却就在这时,黑衣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持了晋楚染。   晋楚染挣扎无果。   黑衣人伸手摸一摸晋楚染的脸颊:“果然!这张小脸更加可人柔软,难怪小侯爷也喜欢!”   晋楚染简直想吐:“你放开我!你到底想要什么?银子?”   黑衣人并不理,目光就在晋楚染身上各处逡巡着:“这腰也够细!这屁股……”   黑衣人还未说完,晋楚染霎时就已经愤怒吼道:“滚开!”   北堂熠煜一把甩开司徒元冬,也大声对黑衣人道:“你放开她!”   黑衣人不理。   北堂熠煜向前两步,声音低沉道:“我叫你放开她!”   黑衣人依旧不理。   一会儿,他却只是对司徒元冬道:“你方才答应我的可还算数?”   司徒元冬轻笑:“自然算数!”   北堂熠煜回头看一眼司徒元冬。   跟着黑衣人道了一句:“好!”   黑衣人正要走。 第085章 眨一眨眼   北堂熠煜赶紧上前拦住。   他眸中瞬间燃起了难以遏制的怒火,抬手指着黑衣人道:“你若是再敢动一下,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人笑:“你诓谁呢!”说着,黑衣人退后几步,视线又落回到晋楚染的身上:“好一个楚腰卫鬓!天生尤物!”   晋楚染心中作呕。   她紧蹙着眉头,双手一直在拼命捶打着黑衣人。   终于有一下让黑衣人吃痛,抬手从袖子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你若再打,我就抹了你的脖子!”   晋楚染听言一愣。   不敢再动。   黑衣人随即又对眼前虎视眈眈的北堂熠煜道:“你若敢再动,我现在就割断她的咽喉!”   北堂熠煜先是心头一紧,“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笑两声:“你管得着吗?”   北堂熠煜看一眼晋楚染,颇为狼狈,两鬓几绺碎发因为拼命挣扎而散落在肩头。   他一晃神。   仿佛有哪里不对!   他又看了一眼正站在一侧隔山观火的司徒元冬。   就在一瞬间,北堂熠煜恍然大悟。   心中已经有几分笃定。   司徒元冬衣衫齐整,妆容靓丽,发鬓光洁,一点都不像跟人打斗且做出过什么反抗行为的样子。   还有方才黑衣人跟司徒元冬的两句对话也很是怪异。   北堂熠煜快速回忆经过。   黑衣人一开始对待司徒元冬虽看似狠厉,但终究没有出手,倒更像是在配合出演一场苦肉计戏码。   反观晋楚染眼下。   一副狼狈模样。   这才是人在毫无防备时突然受到挟持该有的惊惶样子。   他随后却轻笑一声:“你割就是了!反正死的、痛的又不是我!”   晋楚染听言心头一黯。   “北堂熠煜!你不是人!”   黑衣人低眸笑道:“你不用再挣扎了,你看你的情郎都不愿救你!”   晋楚染蹙眉愠怒,余光无意中扫到了司徒元冬的笑靥。   晋楚染心一宕。   难道一切是她的手笔?   是了!否则这一切都来的太没道理!   还有,她在屋檐上头被挟持,何以衣裳却没有一丝褶皱,一点灰尘?   晋楚染看一眼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朝她眨一眨眼。   大约他也看出来了。   晋楚染灵机一动:“你知道我是谁吗?”说着,她回头看一眼黑衣人。   黑衣人笑:“一个无关紧要、人尽可夫的女子。”   晋楚染笑:“是司徒元冬这么告诉你的?”   黑衣人不言。   手里紧紧握着匕首。   晋楚染道:“我告诉你,我是信阳侯府的六姑娘晋楚染!”跟着她又问:“司徒元冬答应给你多少银子?”   黑衣人听见信阳侯府就彻底慌了。   黑衣人道:“一千两。”   晋楚染轻笑一声:“才一千两!居然你就肯为她做这样的事,你可晓得你今日若伤了我分毫,你是要被下大牢凌迟处死的!”   黑衣人惊恐的“啊”一声。   晋楚染道:“这样,我给你一千两黄金,你放了我!我也就不再计较了!”   黑衣人讶异:“一千两!黄金!”   晋楚染笑了笑:“信阳侯府家大业大可不比左都督府小门小户!”   晋楚染的话完全把黑衣人震慑住了。   左都督府还是小门小户?   一千两黄金吃几辈子都够了!   就在黑衣人出神时,晋楚染用力一挣,脱出了黑衣人的钳制。北堂熠煜见状旋即驱身过来欲要抱过晋楚染。但与此同时,黑衣人忽然眸光一凛,竟从手里射出了一把飞刀,方向直指晋楚染。   黑衣人是想要趁机逃跑。   北堂熠煜眼疾手快,伸手拽过晋楚染将她护在怀里一个旋身。   飞刀贴着晋楚染喉间插入北堂熠煜的肩头。   北堂熠煜闷哼一声。   晋楚染蹙眉,忙扶住北堂熠煜:“你没事吧?”   北堂熠煜吐出一口黑血。   司徒元冬也过来。   晋楚染恶狠狠看住司徒元冬。   司徒元冬却道:“我也是受害者,你看我干什么?”   晋楚染压下心中怒气。   随后喊人。   小厮丫鬟还未至。   北堂熠煜已经双腿发软。   晋楚染看着他道:“恐怕是中毒了。”   司徒元冬问:“那该怎么办?”   晋楚染不理。   随后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道:“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晋楚染心急道:“都吐血了还说没事呢!我回去找二哥哥过来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玉、小莲醒过来了。   看着眼前景象全然不解。   小玉反应很快,见状忙道:“奴婢去找二少爷!”   小莲上前一道帮着将北堂熠煜扶进了屋子。   北堂熠煜看住司徒元冬道:“你先回去吧!”   司徒元冬蹙眉:“为什么?”跟着她看一眼晋楚染,“为什么她能在这里我不能?你都要跟她退婚了!说不定就是她看你要退婚才故意找来这么个黑衣人演一场苦肉计弄伤你好让你没法退婚!”   晋楚染也不客气,抬手指着司徒元冬道:“你不要含血喷人!贼喊捉贼!”   司徒元冬冷哼一声:“你就是故意的!”   晋楚染看着司徒元冬的眸中含着无穷的暗火,一低眸见了她腰间挂着的血玉鸳鸯玉佩,随即过去一把大力扯下,没给司徒元冬留半分面子。   司徒元冬的锦绣腰带也被晋楚染一道扯散。   水烟花裙褥一下散落在地。   司徒元冬霎时脸颊绯红。   晋楚染把玩着手中的血玉鸳鸯玉佩:“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没用。”   北堂熠煜瞟一眼司徒元冬,随后赶紧转眸看住帐顶,叹息一声道:“你还是先回去换件衣裳吧!”   小莲站在一侧看在眼里也没上前帮忙。   任司徒元冬一个人手忙脚乱。   司徒元冬大致整理好腰带裙褥后只得先行离开。   但刚出屋子就撞见了晋楚谢。   晋楚谢看了一眼司徒元冬衣衫不整的模样,讶异之余不禁好笑。   却也没多言。   晋楚谢步进了屋子忙就给北堂熠煜把了脉。   半晌,晋楚染问:“什么毒?”   晋楚谢道:“是波斯蛇毒。”说完,他面色颇为凝重。   晋楚染蹙眉:“波斯蛇毒?”   晋楚谢点点头:“波斯蛇毒乃是当今世上最可怕的烈性毒药之一。中毒之人若无及时医治两个时辰内必亡。”   晋楚染问:“那二哥哥还不赶紧给他解毒?”   晋楚谢叹息一声道:“可惜此毒尚无药可解。”   晋楚染一下就急了:“那怎么办?”说着,她又看一眼北堂熠煜:“他岂非只有等死?”   晋楚谢低眸:“好在小侯爷是习武之人,我也只能先行帮他压下毒性固于丹田之中,在我未配置出解药之前他不能提气运功,否则毒性泄露,小侯爷必死无疑。”   晋楚染蹙眉:“也只能先这样了,但是二哥哥你要多久才能把解药配置出来?”   晋楚谢摇头:“我也不知道。许是过几日。又许是过一年、两年、十年。都说不准的。”   晋楚染扯一扯晋楚谢的衣袖道:“二哥哥可是轩辕最好的医官,若是连二哥哥都没法子的话,那小侯爷可就只有等死了!”   晋楚谢看了看北堂熠煜,跟着看住晋楚染,含笑问:“你现在怎么这么关心小侯爷了?”   晋楚染“切”一声,“我还没跟他退婚呢!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当寡妇!”说着,她瞥一眼北堂熠煜。   晋楚谢笑。   北堂熠煜也虚弱地笑了。   过一会儿,他缓缓抬眸看住晋楚染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当寡妇的。”   晋楚染轻蹙眉头朝北堂熠煜“呸”一声。   “谁稀罕!” 第086章 物极必反   司徒元冬回到左都督府已是将近酉时,面色十分难看,府邸里的丫鬟小厮无人敢多嘴招惹她半分。   司徒元冬越想方才在安国侯的事情就越是生气,一时怄得连饭都吃不下,伺候司徒元冬的贴身丫鬟香莲心存担虑于是就忙忙地将司徒元冬的状态去告诉了周氏。   周氏惊声道了一句“什么!”后就跟着香莲又忙忙地往司徒元冬这边步过来。   周氏乃是司徒元冬的生母,左都督府的大奶奶。   也是唯一的奶奶。   司徒先唯一的过门正妻。   司徒立原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小女儿。   小女儿也就是现在宫中的娴妃。   而大子和二子,一个数月夭折,一个少年战死疆场,只剩下一个三子司徒先。   但司徒先却也比大子好不了多少,打小就体弱多病,根本数不清到底喝了多少人参肉桂才勉强维持到今日,虽才年逾三十,正是而立之年,但因着身子不成,面相看着却像是已经过了天命,实在难以承继司徒立的衣钵。   因而司徒立时常在深夜无人时一面喝酒,一面深深叹息着后继无人之类的话。并且司徒立心里也很清楚,子嗣方面,无论是他,还是司徒先,都已经是有心无力。所以司徒元冬身为长孙女,日后自是要继承左都督府,为了左都督府,司徒立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将司徒元冬自小充作男子教养。   一个小女儿家,没有闺阁屏绣,没有锦绣华服,没有花钗云鬓,没有胭脂水粉,有的只是满屋刀枪剑戟以及满架古籍兵法之乎者也。   司徒元冬永远记得在她十岁生辰时,司徒立送了她一身白金铠甲,重百斤。   她却一点也不喜欢。   物极必反在司徒元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周氏悄然坐在司徒元冬对面:“多少吃一点儿。”   香莲端上热好的饭菜摆在司徒元冬的面前。   司徒元冬低眸:“不吃。”   周氏问:“怎么?不顺利?”   司徒元冬叹息,“何止不顺利,简直是丢人!”   周氏笑:“咱们元冬这样俊俏,小侯爷竟然还不动心?”   司徒元冬听言,随即起身走到镜子面前左照照,右照照,感觉哪里哪里都不称心,脸太黄,头发太糙,眼睛太无神,鼻头更是不够小巧。   这样怎么跟晋楚染比?   难怪北堂熠煜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她生气得一拂袖,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一骨碌全摔在了地上,“香莲!”   香莲忙回声:“是。”   “明日你去京都最好的胭脂铺子买最新的水粉,去最贵的钗环铺子选最精致的步摇全都给我买回来!”   司徒元冬道。   周氏起身轻轻看一眼司徒元冬梳妆台上头一大盒又一大盒放着的首饰,轻声道:“这么铺张做什么?要让左都督知道了可是会生气的!他可不喜欢元冬你这样在意自己的容貌!”   司徒元冬觑着周氏道:“打扮自己是身为女子的权力,左都督凭什么剥夺我身为女子的权力?”说着,司徒元冬愈加生气起来,“就是因为左都督打小把我当男子教养才会让我现在处处不如人!那个晋楚染有什么好!不过是生得比我幸运些罢了!若是让她与我换一换她一定敌不过我!”   周氏叹息。   “你已经有好几日未练剑了吧?”   周氏小声问。   “奶奶!对于女子来说那些都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   “容貌!容貌才是最重要的!”   周氏摇头:“你现在已经把过多的时间精力放在了穿着打扮上头。”   司徒元冬一挺眉,一脸理所应当模样:“原该这样。奶奶你放眼京都,有哪个女子是成日家打打杀杀的?”   周氏道:“小帝姬不就喜欢……”   周氏还未说完,司徒元冬就道:“小帝姬是什么人?自小锦衣玉食,鲜花沐浴,皇上的掌上明珠,她也只是把习武当做闲暇时的消遣娱乐罢了!”   周氏无言。   司徒元冬蹙眉想了想,随即又对香莲改口道:“不!你明日就去每家铺子里问信阳侯府的晋楚染去买过什么样式的步摇,什么品类的水粉,什么剪裁的衣裳,然后你就统统把那些全部都买回来!听到没有?!”   香莲低眸道了“是”。   司徒元冬深吸一口气。   心中的怒气这才消退了些。   夜色融融。   晋楚染一直待在安国侯府没有离去,她觉得若不是自己拖了北堂熠煜后腿,他不至于会伤得这样严重,出于道义,晋楚染送走了晋楚谢之后依旧还是依旧留在安国侯府照顾着北堂熠煜,因着尚未退婚,晋楚染此举自是无可厚非,没人会说什么。   当然。   也没人敢说什么。   北堂熠煜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后,醒来见晋楚染还在,不免讶异。   “你……”   晋楚染正背身拧着帕子,一听见北堂熠煜的声音,忙就回身过去,一面帮北堂熠煜换新帕子,一面轻声道:“便宜你了!在信阳侯府我可是只会照顾老祖宗的!”   北堂熠煜弱弱问:“其他人呢?”   但其实他想问的是:晋楚染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不是除了老祖宗就只亲自照顾过他?   晋楚染道:“我管不着。”   其实,老祖宗她也不想管。   只是不管不行。   北堂熠煜转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月光悄然弥散,透过窗格软纱漏入屋中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   北堂熠煜欣喜。   应该已经不早了。   “你还回去吗?”   他问。   晋楚染看一眼窗外,轻叹一声,“不回了。太晚了。”   北堂熠煜嘴角悄然划过一丝尽力抑制的浅笑。   他料到晋楚染会这样回答。   晋楚染也只能这样回答。   “我可以遣小厮送你。”   于是北堂熠煜低眸淡淡道。   但他却没想到,晋楚染竟然随即就看住了他笑问:“真的?那太好了!”   他一怔,他不过是信口一说。   他以为晋楚染不会应声的。   北堂熠煜抬手抓一抓下颚,脑子转如飞轮。   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得糊弄过去且留下晋楚染呢?   须臾,北堂熠煜忽然大喊头痛,一脸痛苦模样。   晋楚染忙驱身过来摸一摸他的额头。   “分明已经退烧了。” 第087章 怡情   “嘶!一定是波斯蛇毒的毒性又犯了!”   晋楚染蹙眉:“不应该啊!二哥哥不是已经把你身上的毒全部封在了丹田里吗?”说着,她顿了一下,忙惊恐道:“不会是泄露了吧?不行!我要回信阳侯府找二哥哥过来看看!”   北堂熠煜一挑眉,一把大力拉住晋楚染道:“不用了!”   晋楚染低眸看一眼手腕上北堂熠煜拽着她的手,方才一瞬间,她感到北堂熠煜出的力气颇大,并不像是一个正被病痛折磨的体弱之人,于是她回身过来盯住北堂熠煜:“你又好了?”   北堂熠煜微微一低眸:“你陪着我就好了。”   晋楚染一凛眉:“你作弄我!”   北堂熠煜回盯住晋楚染,笑了笑:“这叫怡情。”   晋楚染咬一咬唇:“怡情?!”说着,晋楚染一转身就坐在了北堂熠煜床边上,斜眼觑着他道:“你这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北堂熠煜笑道:“你这是承认你担心我了?”   “是啊!我担心你!我担心你死了没人跟我退婚还要为你守寡!”   晋楚染恶狠狠瞪住北堂熠煜笑哼一声。   “你想干嘛!我现在可是病人,你想欺负我现在没有内力吗?”   北堂熠煜往里边挪一挪身子。   晋楚染翻眼不理。   北堂熠煜拍一拍他空出来的一半床,“躺着。”   晋楚染觑北堂熠煜一眼:“我不!”   北堂熠煜笑了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又不能对你做什么,你怕什么?”   晋楚染低眸:“我才没怕呢!”说着,她就侧身躺下,然后稍一侧身,轻轻阖目养神。   北堂熠煜的床还挺软的。   晋楚染想。   北堂熠煜也侧过身子,看着晋楚染半晌,香娇玉嫩,秀靥比花娇,“不然我们就不退婚了吧!”   晋楚染忙睁眸道:“得退婚!”   北堂熠煜挣眉问:“为什么?莫不是你心里还有哪个小白脸?”   晋楚染转过头去,觑北堂熠煜一眼,随后又看住他道:“若不赶紧退婚,那个司徒元冬早晚还不得把我给吞了!”   说完,晋楚染才发现自己已经跟北堂熠煜贴的这么近。   鼻尖似乎都能碰到鼻尖。   晋楚染赶紧低眸。   片刻后,北堂熠煜“唉”一声,随后翻身仰面道:“那就赶紧把事情解决了。”   晋楚染卷一卷手指,轻“嗯”一声。   一会儿,北堂熠煜道:“这段日子我会派人保护你的。”   “不必,”晋楚染低一低声音,“小侯爷还是先照看好自己吧!”   北堂熠煜侧脸笑看住晋楚染:“小染,日后唤我子焕即可。”   晋楚染轻轻“哦”一声。   嫣然一笑。   翌日晨曦时分。   晋楚染睡得迷迷糊糊,耳边仿佛听见有人在喊叫。   她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随后闭着眼睛抬手推一推北堂熠煜道:“你们安国侯府怎么这么吵?”   北堂熠煜也在熟睡再加上晋楚谢的几分药力。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会有一丝反应。   晋楚染深深吁出一口气,只得揉一揉眼睛,缓缓起了身来,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半眯着眼睛走两步信手推开月窗。   一道刺眼的光线直射在她面上,她不免用手一挡。   “六姑娘!”   晋楚染听声一骇。   她再睁眼定睛一看。   “小玉!你昨儿不是跟着二哥哥回府邸了吗?小莲呢?”   “小莲已经先回府准备了。”   “回府准备?”   小玉道:“是!老祖宗今儿一早就让奴婢过来找六姑娘赶紧回府!”   晋楚染问:“你昨儿可把原委都告诉老祖宗了?”   小玉点头:“都告诉了。”   晋楚染不解:“不应该啊!那是为什么?”   小玉又摇头:“老祖宗要六姑娘回府并不是为了六姑娘留宿安国侯府的事情。”   晋楚染问:“那是为了什么事情?”   小玉蹙眉:“德妃娘娘昨晚上再会宁宫出事了!老祖宗要姑娘赶紧回府准备一下入宫事宜!”   “什么?!”   晋楚染听言,睡意即刻全无。   又道:“你等着!”   小玉应声。   晋楚染随即回身过去床边推醒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睡眼惺忪问:“这么早?”   晋楚染道:“我得回府了。”   北堂熠煜听言猝然挺身坐起,拉住晋楚染问:“为什么?”   晋楚染蹙眉道:“德妃娘娘出事了。”   北堂熠煜眉心一悚。   “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但是老祖宗一大早就巴巴着人来安国侯府喊,”说着,晋楚染摇一摇头,低声道,“恐怕不好。”   北堂熠煜随即道:“我换身衣裳随你同去。”   晋楚染想了想,还是点头。   北堂熠煜道:“就在安国侯府洗漱吧!不要来回跑了!”   晋楚染“嗯”一声。   须臾,北堂熠煜跟着晋楚染一道在屋里收拾盥洗好后,忙就牵起晋楚染的手一前一后步了出来,边走边对小玉道:“你先回去信阳侯府告诉老祖宗我跟小染已经直接入宫去了。”   小玉看一眼晋楚染。   晋楚染点头。   小玉道:“是。”   不过大半晌,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就已经来到会宁宫。   却无人相迎。   晋楚染心内感到奇怪,不免道:“香果呢?怎么竟连个出来相迎的人都没有?”   北堂熠煜悄然低眸,像是在思虑着什么。   会宁宫大约是真出事了!   他随即拉着晋楚染的手一道朝会宁宫里头快步进去,但才走几步就看见正殿外头宫女太监已经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有的在不断颤抖。   有的在小声啜泣。   晋楚染、北堂熠煜见状心中都是一骇,也就不敢擅自闯进去,不免驻足下来。   “看这架势大约是皇上把里头伺候的人都赶出来了。”   北堂熠煜淡淡道。   “德妃娘娘究竟怎么了?”说着,晋楚染的视线就朝正殿里头更探了探,“会宁宫里头难道不用宫人伺候的吗?”   一头雾水。   北堂熠煜侧头看着晋楚染也是一耸肩。   “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里头轩辕雄风的一声怒吼让晋楚染身子一震。   随后伴随着的是一阵瓷器杯盏碰撞碎裂的声音。   清脆而响亮。   跪在外头的太监宫女身子也都是显见的一抖。   晋楚染蹙眉盯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点一点头。   两人悄声进入。 第088章 回天无力   轩辕雄风靠坐在正殿宝座上头,一手扶额,一手锤击着楠木桌面:“昨日朕过来用膳看着还是好好儿的人,怎么今儿一早就……”轩辕雄风话还未说完就已经不禁捂起面来哽咽不止。   几个医官正跪在轩辕雄风脚边颤颤发抖。   不敢抬头。   皇后静静站在一侧,深吸一口气,一面轻抚着轩辕雄风的后背,一面稍稍俯身好声劝慰道:“还望皇上节哀。医官们也已经尽力了。就算是为了德妃,皇上也定要保重龙体。若是德妃还在世定也不愿意看见皇上这样伤神。”   轩辕雄风叹息着摇头。   轩辕季风双眼通红,血丝密布,他大跨一步到领头医官面前,然后一把拽住领头医官的领口,生生将他提起:“你们当真尽力了吗?!”说话时额头青筋暴起。   医官颤巍巍道:“臣等当真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却也回天无力了!二殿下节哀!”   轩辕季风蹙眉问:“晋楚谢呢?!他人呢?!”   医官忙道:“昨儿晚上并非晋大人当值!但翰林医官院今儿一早刚得到消息时就已经遣人出宫去通知过晋大人了!”   轩辕季风冷哼一声。   就在他还要再说时,皇后却出声道:“医官也不是神人!不可再胡闹了!”   轩辕季风咬咬牙,终是推开了手里拎着的领头医官。   随后,轩辕季风一转身对轩辕雄风道:“父皇!分明是当值医官无能!若是昨晚上晋楚谢在,母后或许就不会猝然殁了!”   殁了?!   晋楚染心头一惊,忙驱身上前行了礼,轻轻蹙眉问:“德妃娘娘……殁了?”   晋楚染委实不敢相信。   她在来的路上在脑海里想过无数种情况,但唯一未曾想过的就是德妃突然暴毙而亡。   信阳侯府一直以来的最大依靠居然就这样殁了!   这实在是太难以让人一时之间接受了。   晋楚染都如此。   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面对晋楚染讶异的表情,轩辕雄风一时无言。   过去片刻,皇后叹息一声道:“德妃今儿一早未去延福宫晨昏定省,后来本宫就遣人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才发现了德妃原来已经殁了多时,说是连人都硬了。”   晋楚染听言,心中颇为奇怪:“那么德妃娘娘身边一直伺候的宫女太监呢?娘娘今日去延福宫晨昏定省的时辰竟都误了难道就没人发觉吗?况且娘娘入宫多年,向来规行矩步,以身作则,力求处处谨慎,面面周全,怎会今儿突然就误了晨昏定省?今日这一切不是发生的太奇怪了吗?”   轩辕季风随即也道:“是啊!若是晋楚谢在!绝不会像这群庸医一般到现在竟连母后死因都查不出来!”说着,他就狠厉的觑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医官们。   医官道:“德妃娘娘乃是暴毙而亡!”   轩辕季风根本不信。   什么暴毙而亡!   都是唬人的鬼话!   晋楚染左看看,右看看,却怎么都没看到香果。   皇后看住晋楚染问:“你在找什么?”   晋楚染回道:“香果呢?臣女在找香果。”   皇后蹙眉。   “什么香果?”   北堂熠煜听言,侧目看着晋楚染问。   晋楚染回看一眼北堂熠煜,小声道:“就是在一直德妃娘娘身边伺候着的那个香果。我想问问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何以今日一早德妃娘娘就已经暴毙?”   北堂熠煜点点头,目光也跟着扫了一圈,却也一样并无所获。   但他余光却看见似乎有一女子正猫在碎玉屏风后面偷听。   于是他大步过去一把擒住女子。   “可是她?”   他问。   晋楚染点头:“正是她!”   皇后神色一凛。   随后又慢慢平复。   北堂熠煜将香果拽到晋楚染面前来才肯放开手。   香果抬眸看一眼晋楚染,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忍不住啜泣声道:“姑娘有所不知,近来几日娘娘脾气变得极大,时常都会发怒,奴婢们实在不敢进屋提醒,生怕又惹恼了娘娘!”说着,香果就撩起袖子将手臂上的淤青伤痕都一一展示给晋楚染看。   晋楚染蹙眉:“你猫在那里做什么?”   香果低头道:“奴婢害怕。”   晋楚染问:“你怕什么?”   香果道:“奴婢怕皇上、皇后娘娘怪奴婢没把德妃娘娘照顾好。”   晋楚染低眸。   虽说香果言之凿凿。   看着也似乎是确有其事。   但这一切却极不像是德妃的手笔。   德妃在后宫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为人也颇有城府,根本不至于会这样沉不住气。   因为一点小事就肆意打骂会宁宫中贴身伺候自己的宫女。   这也太蠢了!   德妃却是多么精明的人!   更何况打骂宫女太监原本就是后宫违禁之事。   德妃又如何会不知晓?   她实在没有必要,也绝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   否则她不可能隆宠多年不衰,否则她也根本到不了今天的位子上。   晋楚染蹙眉看住香果问道:“德妃娘娘近来是只打了你一个人呢?还是也打了其他人?”   香果低眸落泪:“德妃娘娘以前不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娘娘性情大变,根本不管是谁,但凡只要惹了她不高兴的,就都是一顿毒打。”说完,她就要回身喊宫女太监进来。   却被轩辕雄风拦下。   晋楚染随即对轩辕雄风道:“皇上可否将近来在德妃娘娘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传进来?”   轩辕雄风看住晋楚染,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晋楚染回看着轩辕雄风道:“臣女有话想要问一问他们,”歇了一口气,晋楚染又道,“有些事情臣女想要弄明白,还求皇上成全!”   轩辕雄风踌躇。   随后,轩辕季风一拂衣襟,上前俯身跪下道:“儿臣还求父皇明察,母后身子向来康健,怎会突然暴毙?母后性情如何,不用儿臣多说,父皇也最是清楚!这里头必定有人在大做文章!父皇!儿臣求父皇一定要还母后一个清白!”   轩辕雄风低眸。   不是他不肯。   而是他心里有些害怕了。   他害怕晋楚染真的问出什么蛛丝马迹出来。   德妃毕竟牵扯皇室,乃皇室中人。   但皇室威严,绝不能有闲言碎语传出。 第089章 有待商榷   北堂熠煜微微颔首,回头望一眼廊外跪得满地的宫女太监道:“皇上,现在会宁宫的全部宫女太监都已经跪在殿外,一声传召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以踌躇良久?难道皇上就不想给德妃娘娘一个交代吗?”   晋楚染也蹙眉道:“皇上,事有蹊跷!”   皇后侧目见轩辕雄风面色为难,于是上前厉声道:“你们这是在逼迫皇上吗?!”   晋楚染、北堂熠煜忙道:“不敢。”   轩辕季风却凝眉视住皇后,其实在他心里最怀疑的就是皇后了,于是道:“母妃猝然暴毙,死因不明不白,恐难瞑目,皇后娘娘有心阻止是因为心虚吗?”   皇后哑然:“本宫……”   轩辕雄风大袖一挥,抬眸瞅住轩辕季风道:“你忤逆!皇后乃是你嫡母,谁教你用这样的语气措辞跟自己嫡母说话的?是你母妃吗?!你母妃生前性子一向温和,怎会教你忤逆?!”   轩辕季风眉头一抖。   轩辕雄风视着轩辕季风怒气冲冲,就在他还要再说时,小禄子已经从外头步进了屋子,形色匆匆,气喘吁吁。   轩辕雄风抬眸瞟他一眼问:“做什么这么急?”   小禄子打了个千儿,随后大喘一口气道:“皇上!琼华阁也出事了!”   琼华阁?!   晋楚染又是一惊,猛地一侧目,视住北堂熠煜,小声道:“那不是恪夫人的住处吗?”   北堂熠煜点头。   晋楚染眉头忍不住越蹙越紧。   轩辕雄风也讶异:“怎么了?!”   小禄子道:“恪夫人方才听见德妃娘娘的消息时,突感腹痛不止,已经见红!”   轩辕雄风着急:“不是让你们先不要告诉恪夫人的吗?”   小禄子道:“奴才都按照皇上的吩咐打点好了,琼华阁上下没人敢说。而且奴才方才也问了,琼华阁没人多嘴!”   “那是怎么回事?”   皇后上前一步问。   小禄子道:“好像是娘娘自己听到的。”   皇后蹙眉:“自己?”   小禄子点头:“娘娘方才带着竹韵去了艮岳赏花,却恰好蟠秀亭里有两个太监在偷懒,一时说起了德妃娘娘的事,两个太监又没有及时看见娘娘过来,所以嘴里的话就不小心传到了娘娘的耳朵里。”   轩辕雄风指着小禄子道:“你是怎么管教下面那些太监的!”   小禄子忙下跪道:“奴才该死!”说着,他就抬手“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嘴巴。   小禄子看轩辕雄风一眼。   轩辕雄风依旧生气。   小禄子还要再扇,却被皇后阻止了:“皇上,想来小禄子也不是有意的,底下那么多太监,小禄子一个人哪里就能一一管得过来了?还是去看恪夫人要紧!”   轩辕雄风冷哼一声,随即转眸盯住小禄子道:“你现在就去把那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抓过来乱棍打死!”   小禄子应声,正要退下。   轩辕雄风却又出声问:“恪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小禄子忙驻足答道:“尚不知道情况,不过竹韵已经找了晋大人过去琼华阁替恪夫人诊治了。”   轩辕季风眉心一蹙。   皇后视线轻轻扫过晋楚染,随后问:“除六姑娘以外,信阳侯府中人可都已经入宫了?”   小禄子道:“还未。”   皇后蹙眉道:“待得他们入宫,就直接让他们去琼华阁等候消息吧!”   小禄子道:“是。”而后赶忙退出。   过去片刻,轩辕雄风沉沉吁出一口气,也赶紧对皇后道:“走!去琼华阁看看情况!”   话音未落,轩辕雄风就已经步出了正殿,径直离去。   皇后一行人跟在后头。   随后,轩辕季风含泪叹息一声,才肯缓缓起身:“我母妃的死因绝不是暴毙这么简单。”   晋楚染低眸:“可是皇上似乎不愿追查下去。”   轩辕季风冷笑一声:“父皇当然不愿意追查下去,”说着,他看一眼北堂熠煜,随即收回视线,又道,“毕竟查到最后,真相有辱皇家声誉。”   北堂熠煜笑:“二殿下看我是何意思?难不成二殿下认为德妃娘娘的死与我有关?”   轩辕季风直视北堂熠煜道:“与不与你有关我不知晓。但与皇后娘娘必定脱不了干系!”随后,他又道:“毕竟你我多年兄弟。我当真希望与你无关。”   晋楚染看住轩辕季风道:“你疯啦!若是跟子焕有关,他刚才为什么还要替你说话?”   轩辕季风转身走近晋楚染:“子焕?好亲密的称呼啊!”   晋楚染一蹙眉,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轩辕季风盯住晋楚染问:“母妃的死是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参与?”   晋楚染回看轩辕季风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和子焕都是今日一早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轩辕季风冷冷一笑:“你就这么急着为他撇清关系?”   晋楚染愠怒道:“你简直不可理喻!连我们你都能怀疑,你还有谁是不能怀疑的?”   轩辕季风笑了笑:“我们?是呵!我差点忘了!你们已经快要成亲了!真是恭喜啊!”   晋楚染静静看着面前的轩辕季风。   他好像因为德妃的事情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北堂熠煜随即走过来牵起晋楚染的手望屋子外步去:“别理他!”   晋楚染点点头。   出来一会儿,晋楚染停下脚步,稍稍转过头去,看一眼北堂熠煜,“我不信你看出来其中蹊跷。”   北堂熠煜一笑:“看得出来又如何?反正皇上是不会愿意追查下去的。”   晋楚染挑眉问:“难不成真是皇后娘娘?”   北堂熠煜紧一紧晋楚染的手,沉声道了一句:“是!”   晋楚染胳膊一震。   她一挣眉:“那么德妃娘娘的死因就还有待商榷了。”   北堂熠煜点头,轻轻一笑:“是。只可惜再也没有人可以看到德妃娘娘的遗体了。”   晋楚染脑中灵光一闪:“若是让你看到呢?”   “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问。   晋楚染道:“若是让你看到德妃娘娘的遗体,你能查出来她的真实死因吗?” 第090章 千杯醉   北堂熠煜叹息:“若是皇后娘娘下的手,我当然看得出来。毕竟皇后娘娘的手笔终归还是出自于安国侯府。”   跟着,晋楚染点了点头,就拉着北堂熠煜又回到了正殿内。   轩辕季风冷冷出声问:“你们又回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晋楚染上前道:“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坏好不好?”   轩辕季风笑哼一声。   晋楚染稍稍低眸道:“我们是回来帮你的!”   轩辕季风侧眸看住晋楚染问:“什么意思?”   晋楚染还未说话。   北堂熠煜就已经道:“你不是想要知道德妃娘娘的真实死因吗?”   轩辕季风向前一步,看住北堂熠煜:“你有办法?”   北堂熠煜“嗯”一声。   轩辕季风蹙眉盯着北堂熠煜:“我凭什么相信你?”   北堂熠煜笑:“信不信随便你。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赌一把。至少我会想知道自己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轩辕季风动摇了却仍旧有一分迟疑。   晋楚染见状,随即用双眸紧紧盯住轩辕季风道:“不仅你想知道。我们也想知道。”   轩辕季风听言,看一眼晋楚染,又看一眼北堂熠煜,跟着才深吸一口气,点头应道:“好,我带你们进去看母妃遗体。”   须臾,轩辕季风就领着晋楚染和北堂熠煜一道步入了内屋。   德妃仰面平躺在床上,面容安定平和,双唇不点而朱,两颊仍带有一抹微微的光泽,仿佛只是熟熟睡去了而已,给人一种不消片刻她就会醒来的错觉。   晋楚染站在床前看着德妃,不禁道:“好奇怪呀!”   轩辕季风问:“奇怪什么?”   晋楚染道:“看娘娘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是已经殁了多时。反而像是睡着了。”   轩辕季风驻足在床尾一尺处,不敢走的太近,“伺候的人早上发现母妃时就是这样,后来除了前来诊治的医官以外,无人接近或是触碰过母妃的遗体,就连父皇和皇后娘娘过来也都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而已。”   北堂熠煜上前摸一摸德妃的双唇,随后道:“德妃娘娘是中毒了。”   晋楚染一凛:“中毒?”   轩辕季风倏然一蹙眉:“我就知道母妃的暴毙没有那么简单!”说着,他忙走到北堂熠煜身后,“什么毒?”   北堂熠煜将方才触碰过德妃双唇的手指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千杯醉。”   “千杯醉?”   晋楚染和轩辕季风都不解。   北堂熠煜吁出一口气:“千杯醉是安国侯府最奇异的毒药之一,中毒之人初时并不会觉得什么,只是难以压抑住自己原本的性情,比平日更容易被一些人和事激怒,每每生气一次,毒性就会更侵入肺腑,慢慢地,待得毒性深入骨髓后,便会在一日愠怒后爆发,中毒之人即时暴毙,无药可救。”   晋楚染问:“那为什么要叫千日醉?这个毒药的毒性听起来跟千日醉这个名字一点儿都不贴切!”   北堂熠煜轻笑着看一眼晋楚染:“千日醉之所以叫千日醉是因为中毒之人死后尸身能够千日不腐且身上会散发出淡淡的酒气。”   晋楚染一挣眉:“真的?”   北堂熠煜点头。   晋楚染凑近德妃深吸一口气:“好像是!”随后,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又道:“这么说起来你应该早就猜到德妃娘娘是因为中了你们安国侯府的千日醉才暴毙而亡的。”   北堂熠煜“嗯”了一声。   晋楚染想了想道:“那这么说,果真是皇后娘娘下的手!”   北堂熠煜不言。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叹息着看住北堂熠煜:“上一次北堂佳赫也是用毒药毒我的,好在你及时出现才救了我,”说着,晋楚染摇一摇头,“你说你们安国侯府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那么多烈性毒药?”   北堂熠煜无奈一撇嘴,“这些东西在我有记忆起就已经在了,北堂佳赫、北堂仲轩更是从小玩儿这些长大的。至于我,向来对这些毒药并不太感兴趣所以涉猎不深。能分辨自保也就够了。”   言尽于此。   更多的他也弄不清楚。   就是有。   在他有记忆时就已经有了。   晋楚染又道:“你说你们安国侯府那么多毒药,怎么就没有你昨儿中的波斯蛇毒呢?”   北堂熠煜笑,摸一摸晋楚染的脑袋:“天下毒药千千万,安国侯府并不是什么都有的。”   “你中毒了?”   轩辕季风听言,忙回身看了看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轩辕季风关心问:“你是昨日中的毒?”   北堂熠煜含笑轻“嗯”一声。   轩辕季风蹙眉看着北堂熠煜:“昨儿晚上?”   北堂熠煜道:“傍晚时分。”   霎时,轩辕季风凝眉瞪住北堂熠煜。   良久不言。   北堂熠煜也敛起色来。   晋楚染看出轩辕季风的迁怒,于是将北堂熠煜挡在身后,“昨日子焕中毒,是我将二哥哥找去安国侯府为子焕诊解毒治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轩辕季风含泪低眸隐忍,随后又倏然抬眸,用力视住晋楚染沉声道:“若不是你,我母妃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说着,他抬眸看着北堂熠煜和晋楚染,“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怪你们!”   说完,轩辕季风就向外头跑去。   北堂熠煜跟晋楚染正想要追出去,香果却就进来了:“小侯爷、六姑娘,信阳侯府的老祖宗、大奶奶、五少爷还有侯爷都过来了。”   北堂熠煜、晋楚染互视一眼。   晋楚染道:“我马上出去。”   北堂熠煜叹息一声,对香果道:“你去找几个人跟着二殿下,德妃娘娘暴毙,二殿下心情自然不好,千万别在这个当口再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香果应声。   晋楚染和北堂熠煜一道从内室步出,老祖宗、荆氏、晋楚上以及晋向邺都已经换了一身织锦素衣等在正殿外头。   晋楚染忙将一行人迎进正殿。   老祖宗看见北堂熠煜也在,于是道:“小侯爷,我们方才从琼华阁来时也见着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老身要告诉小侯爷一声,皇后娘娘说是午时会在延福宫等着小侯爷。”   北堂熠煜听言,看一眼晋楚染,随后上前含笑道:“劳烦这话让老祖宗惦记着,我晓得了。”说着,他望了望窗外,已经巳时三刻。   晋楚染对北堂熠煜道:“你快去吧!”   北堂熠煜点头,随后退出。 第091章 爱屋及乌   老祖宗看一眼晋楚染:“你见过德妃娘娘了?”说着,老祖宗潸然泪下。   晋楚染见老祖宗哭得这样伤心,也不禁轻蹙眉头,小声道:“见过了。”   晋向邺听言,不免上前出声问:“可是皇上的意思?”   晋楚染摇头:“二殿下偷偷带我们进去的。”   晋向邺一惊:“偷偷?你们?”   晋楚染颔首:“德妃娘娘死因不明,二殿下想弄个明白,我和小侯爷一块儿进去看的。”   晋向邺叹息:“这不是胡闹吗!”   老祖宗也不管胡不胡闹,忙就问:“怎么样?”   晋楚染看一看左右,确定没有外人才敢小声道:“德妃娘娘死于中毒。”   “中毒?!”   晋楚上一惊。   晋向邺忙觑他一眼。   晋楚上低眸。   晋楚染道:“是千杯醉。”   老祖宗叹息一声:“果真是皇后娘娘。”   晋楚染讶异:“老祖宗怎么知道?”   老祖宗笑了笑:“我如何不知?千杯醉乃是安国侯府中最为奇异的毒药,”说着,她看着晋楚染又问,“德妃娘娘尸身可是宛如活人?”   晋楚染点头。   晋楚上忙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祖宗笑哼一声道:“北堂佳赫、北堂仲轩的生母,闻人氏,乃是波斯人,极擅用毒,经常在府邸里捯饬草药毒蛇,配制出各种烈性毒药,用法用量,效果成色都完全不同,其中七步殇以及七日醉最为奇异厉害,能杀人于无形,这一点倒帮了北堂鹭不少,当年前朝许多党羽勾结,都是死于北堂鹭之手,但后来闻人氏因为玩毒缘故,损伤了自身,所以早早就去了,这才没了下文,这事北堂鹭瞒得甚好,极少有人知道。”   晋楚染倒抽一口凉气。   难怪就连北堂佳赫、北堂仲轩以及北堂熠煜都不知道。   原来北堂佳赫一直都恨错了人。   他的生母闻人氏并非死于轩辕荷之手,而是咎由自取。   晋楚上问:“既然极少有人知道,那为什么老祖宗会知道?”   老祖宗却只冷冷一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片刻,晋楚染小声嘟囔:“如果闻人氏还没死就好了。子焕的毒她必定能解。”   老祖宗问:“你说什么?”   晋楚染忙摇了摇头:“没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恪夫人怎么样了?”   老祖宗叹息:“看样子是不好。”   晋楚染蹙眉:“不好?”   老祖宗点头:“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晋楚染“啊”一声:“那娘娘得有多难过啊!”   老祖宗低眸。   晋楚染道:“我等会想去看看她。上次我入宫时,娘娘还说有话要告诉我,我说等到娘娘腹中骨肉出世后就能再见,却没想到再见时并非料想中的那番如意景象。”   老祖宗叹息。   晋楚染问:“二奶奶和二哥哥可是在琼华阁陪着?”   老祖宗“嗯”一声:“在呢!皇上也在。”   晋楚染“哦”一声:“那我晚些再去。”   静了片刻后,晋向邺终于忍不住了,不禁蹙眉道:“儿其实一直觉得奇怪。”   晋楚上问:“什么?”   晋向邺道:“三个月的胎像……”   晋向邺还未说完,老祖宗就忙一抬手,看住晋向邺一摇头:“什么都不必再说,这是宫中,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奇怪。”   晋向邺点头。   晋楚上听得云里雾里的。   晋楚染心中倒是有几分明白。   夕阳慢慢地坠下山去了,满天红霞,给延福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北堂熠煜步进正殿时,皇后正歪身在小榻上,先儿、后儿,一个在给她捏肩,一个在给她捶腿,小安子领了北堂熠煜进入,随后过去在皇后耳边不知窸窣说了点什么,皇后慢慢睁目,懒怠的将手里的茶盏缓缓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头:“小侯爷,这事做得漂亮!”   北堂熠煜走到皇后面前,低眸道:“其实,德妃已经死了,你实在不必再多杀一个人。”   皇后笑:“你指的是恪夫人腹中的那个孩子?”   北堂熠煜一蹙眉。   皇后抬眸笑看住北堂熠煜:“什么时候连小侯爷都有怜悯之心了?爱屋及乌么?”   北堂熠煜并未回答,只是道:“恪夫人对你并没有构成任何威胁。”   皇后轻笑一声:“现在没有并不代表日后不会有,本宫绝不会容忍这世上再出现第二个德妃!”说完,皇后一抬手,先儿、后儿退下,她趿着鞋子从小榻上站起身来。   北堂熠煜听言心中一宕。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想要对晋楚染下手么?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德妃。”   “错!”皇后竖目看住北堂熠煜:“还会有!你知道的!”   北堂熠煜一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皇后轻笑:“聪慧如小侯爷怎会不明白本宫的话?”   静了须臾,北堂熠煜蹙眉看住皇后,一字一句道:“我不允许你对小染下手。”   皇后笑:“你看!你是明白的!”   北堂熠煜沉声道:“小染根本就不可能入宫。”   皇后笑着一挑眉:“是么?这世上有女子不爱慕虚荣么?”   北堂熠煜道:“她与平常女子大为不同。”   皇后笑着点头:“是啊!晋楚染心里喜欢的是你小侯爷嘛!自然是不同的!”   北堂熠煜道:“你知道就好。”   皇后道:“不过,就算她不愿进宫并不代表信阳侯府的人不会想方设法地让她入宫,信阳侯府里头是一群什么人,想必不用本宫多说,你也都清楚。”   北堂熠煜道:“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皇后点点头:“最好是这样,否则你就不要怪本宫出手了。”   皇后话音未落,北堂熠煜就转身大步走出,刚出来宫门,就看见轩辕泽粼正站在门外,像是在特意等他,北堂熠煜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站定在轩辕泽粼身侧,“去哪儿了?今儿入宫一直都没见着你。”   轩辕泽粼没有回答。   他只是道:“方才你跟母后在里面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北堂熠煜心里一颤,随后平复,轻笑道:“听见就听见了呗!” 第092章 两日   轩辕泽粼问:“你不怕吗?”   北堂熠煜笑一声:“怕什么?怕鬼吗?你知道的,我向来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说。”   轩辕泽粼却摇头,侧目看一眼北堂熠煜:“我指的不是这个。”   北堂熠煜稍一凝眉,回看住轩辕泽粼。   轩辕泽粼吁出一口气道:“若是有一日晋楚染知道了你所做的一切,她会怎么样?”   北堂熠煜道:“她说过,她并不在乎信阳侯府的人怎么样。”   轩辕泽粼“哦”一声,随后道:“你敢去跟她坦白吗?跟她说德妃是死于你手,恪夫人腹中孩子的小产与你也拖不了干系,你敢吗?”   北堂熠煜低眸。   他不敢。   他深吸一口气,轻笑一声看住轩辕泽粼:“我为什么要跟她说?”   轩辕泽粼道:“她那么聪明,早晚都会知道的。与其让她自己知道真相,还不你去彻底跟她坦白。”   北堂熠煜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即便他有动摇,他也不敢。   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不敢去冒这个险。   万一呢?   凡是都有个万一。   他不想晋楚染恨他。   晋楚染来到琼华阁已经暮色四合,一弯新月悄悄升起,周围只有几颗星星正在发出微弱的光亮,晋楚染刚走进院子,竹韵就步了出来,忙得鬓发散乱:“六姑娘也来了?”   晋楚染点了点头,目光往里探了探:“娘娘在里头可好?”   竹韵蹙眉摇头:“不太好。”   晋楚染也担忧:“怎么个不好?”   竹韵道:“娘娘腹中的骨肉必是保不住了。”   晋楚染问:“那娘娘呢?”   竹韵道:“娘娘倒是无事。”   晋楚染道:“娘娘无事就好,孩子日后还可以再生。”   竹韵听言蕴泪。   晋楚染问:“怎么了?”   竹韵啜泣着道:“娘娘不会再有孩子了。”   晋楚染讶异:“什么意思?”   竹韵道:“晋大人说娘娘因为这次小产损伤了根本,日后恐难以再有孩子了。”   晋楚染挣眉:“当真?”   竹韵点头。   晋楚染忙抬脚:“我要进去看看!”   竹韵赶紧拦:“不行!六姑娘!”   晋楚染问:“为什么?”   竹韵道:“上林苑大人还有皇上都在里头呢!”   晋楚染听言,这才敛色下来。   其实轩辕雄风在不在对于晋楚染来说根本不打紧。   主要是晋楚穆在里头。   她不敢进去。   晋楚染道:“那我就不进去了,”随后,她问,“翰林医官院晋大人可在里头?”   竹韵点头。   晋楚染道:“你可能帮我将他喊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竹韵应声。   晋楚染道:“我就在琼华阁门口等他。”   不消半晌,晋楚谢就出来了。   晋楚染看见晋楚谢忙上前抓住他的衣袖道:“二哥哥你出来就好了!”   晋楚谢不解:“来了何以不进去看看?”   晋楚染道:“方才竹韵说四哥也在里头。”   晋楚谢点点头。   晋楚染问:“娘娘没事吧?”   晋楚谢道:“说没事也没事。说有事也有事。”   晋楚染不解:“这话怎么说?”   晋楚谢道:“孩子是保不住了,大人倒还好。”   晋楚染道:“我方才听竹韵说,娘娘日后都难以再生?”   晋楚谢看住晋楚染道:“你也这样糊涂?命重要?还是生孩子重要?”   晋楚染低眸。   晋楚谢道:“但有一点我却觉得很是奇怪。”   晋楚染问:“什么?”   晋楚谢道:“按理说娘娘已经怀孕数月,胎像已稳,怎会在乍闻德妃娘娘的事情之后就立即小产呢?就算德妃娘娘的暴毙对娘娘胎气有所影响却也不至于如此啊?”   晋楚染问:“二哥哥可把这话告诉皇上了?”   晋楚谢摇头:“毕竟娘娘的胎不是经由我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还是先三缄其口,免得平白牵累了他人。”   晋楚染点头:“二哥哥想怎么做?”   晋楚谢低眸想了想:“待得我回去翻看娘娘近来脉案再说。”   晋楚染“嗯”一声:“只有这样了。”   随后,晋楚谢仰面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出宫去,不要再掺和这些宫中的事情了。我还得赶紧进去监督熬药,里头离不了我,我委实待不了太长时间。”   晋楚染应声。   晋楚谢正要进去,晋楚染忽又拉住晋楚谢道:“那小侯爷的毒……”   晋楚谢蹙眉:“只能先放一放了,”说着,他回身过来,从怀中掏出一方瓷瓶以及一张药方递给晋楚染,“要不你先把这瓶蛇毒带回去,我预备用的是以毒攻毒之法,你可以自己根据方子和古籍先研究配制着钱斤数,待得我回府后再看。”说完,晋楚谢就头也不回的朝琼华阁里头迈去。   晋楚染低眸挣眉:“可是我又不懂医术……”   回到府邸后,晋楚染成日家的就是研究捯饬这个蛇毒,全然闭门谢客,两耳一概不闻窗外事,两日的功夫一眨眼就过去了,晋楚染一面翻看着古籍医术,一面心里愈加佩服起晋楚谢来:“二哥哥还真是厉害!这么复杂的东西他居然自学成才!”   小莲端入一盏银耳羹走到晋楚染身边笑道:“这些个东西弄不弄得起来都是要看天分的!”   晋楚染深觉小莲说得对,不免点一点头。   她举眸看一眼小莲手里熬得亮晶晶的燕窝银耳羹,不免嘴馋,一时就掷下了笔,接过碗盏舀了一勺羹汤送入口中,挣眉笑道:“真好喝!”   小莲扫一眼纸张上头密密麻麻的字迹,不免道:“也真是为难六姑娘了!”说着,她叹一声:“二少爷什么时候能回府就好了!”   晋楚染笑:“那可早了!少说也得有十日吧!”   小莲“啊”一声。   晋楚染放下碗盏,掰一掰手指:“才过去两日,应该还有八日。”   也不知道北堂熠煜怎么样了。   晋楚染叹息一声。   得找个时间去安国侯府看看他。   万一北堂熠煜死在安国侯府了,她现在岂不是在白费力气?   小莲轻叹道:“才过去两日啊!”   “是啊!”   “这两日竟过得跟两年一样。”   “为什么?”   “六姑娘不知道!这两日间发生了太多事情。” 第093章 靖王   晋楚染抬眸视住小莲问:“什么事情?可是小侯爷出事了?”   小莲连忙摆手:“才不是!”   晋楚染吁出一口气。   小莲道:“是二殿下!”   “二殿下?”   小莲点头:“二殿下前儿一直跪在文德殿外求皇上能彻查德妃娘娘的死因,皇上不理,二殿下竟就在文德殿外跪了三天三夜,饭也不吃,水也不进,就跟皇上杠着,皇上见二殿下这样不懂事就愈加生气,昨儿早朝上还降了二殿下的荣王为靖王,说是不日就打发二殿下去往靖州,好死不死的,昨儿还下了一场大雨,将二殿下里外淋了个湿透,若不是皇上让侯爷去劝,并下了死命,恐怕现在二殿下还跪在文德殿外呢!”说着,小莲一声轻叹:“说起来德妃娘娘猝然暴毙,就连医官们都看不出来什么,二殿下何苦这样为难自己跟德妃娘娘呢?早些让德妃娘娘入土为安不好吗?”   晋楚染蹙眉:“不日发往靖州?”   靖州可是离荆楚以及蛮族边境最近的一城,常年战乱纷争不断,气候颇为恶劣,轩辕雄风把轩辕季风打发到靖州做靖王其实就跟发配边疆没什么区别。   没看出来。   轩辕雄风的心还挺狠的,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半分手软。   或许这就是帝王权术吧!   小莲道一声:“是的。”   晋楚染问:“宫中可说了德妃娘娘何时下葬?”   小莲想了想道:“并未听说。不过向来宫中妃嫔殁了都是在交泰殿停灵三十三天,唱念往生咒后,才给予好日子下葬妃陵的。想来二殿下前儿又闹了这一通恐怕会更迟些下葬了。”   晋楚染道:“那二殿下岂不是赶不上德妃娘娘的葬礼了吗?”   小莲点点头:“怎么都是赶不上了的。因为明日二殿下就要启程了。”   晋楚染挣目:“这么快?”   小莲“嗯”一声:“皇上也真是奇怪,德妃娘娘猝然暴毙,二殿下身为儿子自是会颇感打击,可皇上对于二殿下却不仅没有半分安慰言语,反而还急着将二殿下赶紧打发走,想一想,德妃娘娘在的时候二殿下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啊!皇上怎么说变就变?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晋楚染觑一眼小莲:“这话在落英阁说说就罢了,可不准去外头到处说!”   小莲点点头。   文德殿以金钉朱漆饰,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去之状,莫非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湿润润的风轻轻地扫过,淡白天光从薄翼窗纱间漏入,给整个屋内都抹上了一层白瓷般的颜色。   轩辕雄风背手站在窗下,也不知在举目遥望着什么,须臾,他才缓缓出声道:“德妃的骤然暴毙与你有关吧?”   皇后穿着一袭家常的梅花纹纱袍静立在轩辕雄风的身侧,听言,不免轻声道:“是的。”   轩辕雄风淡淡一笑:“你对朕倒是坦白。”   皇后稍稍低眸:“臣妾不想欺瞒皇上。”   轩辕雄风“哦”一声,侧身回眸看一眼皇后。   皇后道:“臣妾和皇上相识二十余载,一朝结发为夫妻,就该信任两不疑,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能修得共枕眠,臣妾常伴在皇上左右,怎会不清楚其实德妃一直是皇上心中亟待拔出的一根深刺,这么多年来,皇上没有找到机会出手,臣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轩辕雄风笑哼一声:“所以,你就擅自主张替朕拔了这根刺?”   皇后道:“是!”   轩辕雄风随后回身过去,眼睛紧紧看住皇后道:“那么皇后也应该晓得朕心中的刺绝不仅仅是德妃一人。”   皇后笑:“是。还有恪夫人。”   轩辕雄风蹙眉:“恪夫人小产也是你做的?”   皇后低眸:“不仅皇上不想后宫有第二个德妃,臣妾也不想。”   片刻后,轩辕雄风冷笑一声:“朕竟没有看出,皇后还有这等本事。”   皇后轻轻一笑:“皇上,虽然皇上和臣妾相识二十余载,但看起来皇上根本就不了解臣妾,”说着,她不免笑哼一声,看住轩辕雄风道,“其实德妃是有福气的。”   轩辕雄风问:“此话怎讲?”   皇后道:“皇上可知道身为女子最重视的是什么?”   轩辕雄风道:“嫁娶。”   皇后却道:“皇上,是夫妻情意。”   轩辕雄风微微垂眸,“你想说什么?”   皇后道:“德妃至死都以为自己才是皇上心中的唯一,若是德妃知道皇上一直以来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替身,玲珑皇后的替身,德妃会怎样?”说着,皇后一笑:“依着德妃的性子,必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与其让她活着生不如死,臣妾给了她一个痛快,有何不可?说起来,臣妾其实还是帮了她呢!皇上说是不是?”   轩辕雄风心中一痛,就像是一盏自己悉心尘封了多年的烈酒被什么人猝然打碎了一般,他厉然视住皇后:“你住嘴!玲珑皇后是谁都能提起,谁都能跟她相提并论的吗?”   皇后笑了笑:“臣妾刚入宫时真是十分好奇,何以皇上正眼连看都不看臣妾一眼?后来臣妾才晓得原来是因为外面还有个所谓的玲珑皇后。”   轩辕雄风看住皇后越说越放肆的神情,心中不禁疑窦丛生。   “当年玲珑皇后的死可是也与你有关?”   “是!”   皇后笑。   轩辕雄风心中生痛,整颗心跳得沉重,仿佛是被人用大锤狠狠的凿了一下,碎得稀烂。   他看着皇后挑衅的嘴脸,愠怒至极,不禁抬手用力扇了她一巴掌。   他原想忍住的。   但他根本忍不住。   但凡触及玲珑皇后的事情他都忍不住!   随后,轩辕雄风左手一把拽起皇后,右手钳住她的咽喉。   “居然是你!朕竟然没有看出是你!你的戏可真好啊!生生骗了朕二十多年!”   皇后嘴角沁出一丝鲜血,流至下颚,但她根本不顾,随即冷笑一声,眸子死死盯住轩辕雄风:“皇上!但臣妾当真是没有想到皇上对玲珑皇后情根深重到如斯地步!竟连德妃那一个小小的替身皇上都不忍去动!皇上分明知道玲珑皇后一个平民女子根本不可能入宫成为皇后,皇上也分明知道留着德妃,宠着德妃,就等同于养着信阳侯府滋长,总有一日信阳侯府会成为皇上的心腹大患!”   轩辕雄风沉声道:“可是朕现在的心腹大患却是你!皇!后!却是安国侯府!”一字一句。 第094章 粉妆玉砌   皇后笑:“皇上前儿出手对付安国侯府也正是驱使了臣妾出手对付德妃。哥哥已经去了,子伯也在八大街遭逢劫难,子显被皇上发配边疆,只有子焕一人,但子焕年少,况且他至今还未承袭安国侯的爵位,臣妾身为皇后,身为北堂家的一员,绝不能让安国侯府在这个时候落于下风,更不能让安国侯府倒地不起。”   轩辕雄风轻笑道:“皇后错了。安国侯府。日落西山。并非是因为朕出手的缘故,而是因为安国侯府家门不兴。朕!顶多只是在诸多混乱中加了一把火罢了。你们安国侯府之人个个算计,互不信任,日暮途穷,只是早晚的事。”   皇后笑哼:“那么德妃呢?玲珑皇后呢?德妃早该死了!玲珑皇后本身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你混账!”   轩辕雄风气急,直接将皇后提起,用力抛到墙边木架上。   皇后撞翻木架,倒地不起。   随后从嘴中喷出一口鲜血。   轩辕雄风转身从木屏上挂着的剑鞘中抽出一把锋利银刃。   刃边有龙腾花纹密布盘旋,在日光下不时晃出耀眼的光华。   他将剑端死死抵在皇后的喉间道:“朕一早便猜到是你,但终究顾及皇室颜面才不下令追查,为了平息风波,才不得不将枫岚遣去靖州冷静,”轩辕雄风深吸一口气,蹙眉看住皇后,“你看看你给朕惹了多少麻烦!你身为皇后,妇行有亏,骄纵无礼,纵私欲,进谗言,结党营私,弄权后宫,心肠歹毒,实属十恶不赦。但念其育有皇太子,今革除其原本封号,拘禁于延福宫中,悔过静思!无谕不得出!”   皇后轻笑。   原来她在轩辕雄风的心里从未有过半分地位。   她不管做了什么,都是错!   “臣妾遵旨。”   皇后一面呕血,一面缓缓道。   皇后阖目。   轩辕雄风以为这样就会让她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真是可笑!   蔚蓝色的天壁晶莹透明,一尘不染,几缕薄薄的白云,缓缓浮游着,信阳侯府因为德妃和晋楚恪的事情连着好几日都是阴翳沉沉的,晋楚染也一直都躲在落英阁里翻看医书古籍,却并没有什么成效,熬到这日实在受不了了,终于和晋楚上一块儿偷摸着跑出来了,晋楚上其实早两日间就已经快要崩溃了,但左想右想却怎么都想不到谁能有空陪他跑出府来寻乐子,于是也就只好把自己闷在天青阁里练了好几日的剑,今日一早晋楚染去天青阁找他的时候,他二话不说直接就把手里的剑给扔了拉过晋楚染就从小门出了府邸。   晋楚染笑了笑:“原来熬不住想出府的人并不止我一个呀?”   晋楚上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天天闷在府邸里多久都没闻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了!”   晋楚染仰面看一眼天空,宛如玉璧一般:“我听小莲说德妃娘娘要停灵三十三日,若是三十三日一直都这么着,岂不把人憋闷坏了?”   晋楚上笑:“正是这话呢!”随后,他又道:“二哥哥都已经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宫中什么时候才肯放他回府!”   晋楚染叹息一声:“是啊!我还有事要找二哥哥呢!”   也不知道北堂熠煜撑不撑得住。   晋楚上问:“什么话?”   晋楚染看一眼晋楚上,叹息着摇一摇头:“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   晋楚上挣眉:“你现在这么看不起我?”   晋楚染低眸:“跟小侯爷有关。”   晋楚上挺眉,目不转睛地盯住晋楚染。   晋楚染继续说:“小侯爷上次为了救我中了波斯蛇毒,我就找了二哥哥去给他解毒。”   晋楚上问:“然后呢?”   晋楚染道:“然后二哥哥说这毒暂时解不了就先将小侯爷体内的蛇毒封于他的丹田之中,待得二哥哥炼制出解药后再行解毒,接着宫中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一连串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小侯爷的毒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晋楚上“哦”一声:“难怪那晚你没回府直接去了宫里还跟北堂熠煜那厮在一块儿,原来那晚你就是留在了安国侯啊!”   晋楚染点头:“那又怎么样?”   晋楚上道:“你们可是要退婚的!”   晋楚染想了想:“那我总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晋楚上小声道:“这倒是。”   一会儿,晋楚染走到一间胭脂铺子前停住了脚步,拉着晋楚上道:“正好我的胭脂水粉快用完了!”   晋楚上凝眉:“你什么意思?”   晋楚染笑着推搡晋楚上:“五哥,你帮我买一盒呗!”   晋楚上挣眉:“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进胭脂铺子这种尽买女子之物的店铺。”   晋楚染一抿唇,做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五哥哥……”   晋楚上轻轻一笑,从怀里掏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递到晋楚染面前,讨好着问:“我把银子给你,然后你自己进去挑选,买好了再出来,我就在门口等你,这样行不行?”   晋楚染一把拿过银子,觑一眼晋楚上:“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了!这胭脂铺子里头又没有老虎要吃了你!”说完,晋楚染就转身步了进去。   晋楚上轻轻一笑。   虽说没有老虎要吃了他。   但这种地方终归还是女子居多。   不要进去最为安全。   否则如果跟那次在八大街似的惹得一身腥臊就不好了。   这家胭脂铺子是晋楚染最常来的,倒也不是因为这家铺子的东西有多好用,而是因为晋楚染喜欢这家胭脂铺子的名字。   “粉妆楼”。   粉妆玉砌,精雕细琢。   晋楚染一进去铺子老板就已经迎了上来,一袭紫绡翠纹裙,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满面笑意问:“六姑娘今日来可想换一种胭脂用?”   晋楚染每次来买东西,老板都十分热情,但晋楚染却并不想跟她有过多交流,所以每次晋楚染都是赶紧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转身就走。   晋楚染十分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需要什么,但她耳根子却很软,一点儿都听不得别人对她推销什么。   往往她并不是被东西所打动,而是她觉得别人已经推销了那么久要是不买终归是有点不好意思。   但这样买回去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放在梳妆台上落灰。   晋楚染笑了笑:“就买上次买的那种就好。”   老板拉过她来到柜子前:“真的不换一种试试?”   晋楚染笑着摇头。   老板笑道:“六姑娘齿如瓠犀,用丹红色一定好看!”   晋楚染轻轻摇头:“不必。”   晋楚染向来喜欢自然,不喜欢过浓过重的颜色。   老板的脸色忽然变得为难起来:“六姑娘,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六姑娘前儿常买的那一种已经全都没货了。”   “没货了?”   老板点了点头:“左都督府的丫鬟香莲昨儿和今儿来了好几次点名要凤仙盏。”   晋楚染蹙眉,觉得事情并不是巧合:“点名要凤仙盏?” 第095章 算账   老板“嗯”一声:“那丫鬟像是有备而来,一来就问六姑娘有没有在这里买过胭脂水粉,说是但凡六姑娘在这里买过的胭脂水粉,她家姑娘全都包了,然后留了一锭金子,把凤仙盏全买走了。”   晋楚染问:“你可有问清楚她家姑娘是哪家的?”   老板忙道:“当然问清楚了!她若不说她家姑娘是左都督府的长孙女,我怎可能把凤仙盏全都卖给她?!主要是左都督府兵权在握,我实在是惹不起!”   晋楚染点头。   她明白了。   这是司徒元冬在跟她宣战呢!   晋楚染低眸看一眼飞霞盏,然后伸手指一指,朝老板笑了笑道:“把这个给我包起来!”   老板忙点头。   不消片刻就包好了递给晋楚染。   晋楚染接过,随后笑看着老板道:“若是日后左都督府的人再来,你就卖这个给她。”   老板笑道:“是。”   晋楚染刚出来铺子,晋楚上就发现她神色不对,于是上前问:“没买到称心的?”   晋楚染轻蹙眉头,哼一声:“司徒元冬……”   晋楚上一头雾水:“什么?”   晋楚染道:“再陪我去一趟安国侯府。”   晋楚上笑:“你就这么担心北堂熠煜那厮?就这么急着要去安国侯府照看他?”随后他又道:“他可是要跟你退婚的!”   晋楚染“切”一声,看住晋楚上道:“照看他个屁!我要去安国侯府找他算账!”   “算账?”   晋楚染怒气冲冲:“就是算账!”   晋楚上看了看“粉妆楼”的牌匾,又看了看眼前的晋楚染:“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去了胭脂铺子出来就成这样了?”   晋楚染一面朝前走,一面咬牙切齿。   晋楚上跟上去问:“北堂熠煜那厮怎么你了?”   晋楚染道:“没怎么我!”   那怎么气成这样?   晋楚上不解。   十分不解。   半晌,晋楚染就来到了安国侯府门前,上前去狠敲了几下门。   晋楚上跟在后头。   居然这么熟悉安国侯府的路,看来以往没少过来!   府邸小厮开门看见是晋楚染忙就请进去。   晋楚上好奇。   安国侯府不是守备森严,出入向来谨慎的么?   怎得见是晋楚染通报都不用通报一声就直接让进去了?   晋楚上轻哼一声。   看来也没少瞒着事情!   晋楚染回头看一眼晋楚上:“五哥,你哼什么?”   晋楚上道:“小六,你说实话,你到底来过多少次安国侯府?”   晋楚染侧头视住晋楚上:“数不清了。”   晋楚上挣眉:“什么?!”   晋楚染来到前厅,居然轩辕泽粼和司徒元冬都在,也不知道在里头说些什么,晋楚染看在眼里心中愈加来气,就像在一束将要燃尽的火苗上又重新浇上了油,晋楚上拉一拉晋楚染的衣袖:“你看!北堂熠煜那厮不是什么好东西!背着你不知道在说什么!”   晋楚染死死盯着北堂熠煜,随即抬脚气势汹汹的步进去。   轩辕泽粼没想到竟能在安国侯府看见晋楚染,一时心里乐不可支,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   北堂熠煜觑一眼轩辕泽粼。   晋楚上也进入,指着北堂熠煜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一挣眉,颇为不解的看住晋楚上。   晋楚上盯住他道:“别忘了!你跟小六还没退婚呢!”   北堂熠煜随即笑看一眼气咻咻的晋楚染,跟着目光又落在晋楚上的面上:“我当然记得。”说着,他就要牵起晋楚染的手。   却没想到晋楚染一甩。   她抬眸视住北堂熠煜:“小侯爷,请你管好你的心上人,不要让她来影响我的生活!”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晋楚染会突然这样,一切都太奇怪了,“什么?我的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就是晋楚染。   晋楚染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晋楚染却居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片刻,北堂熠煜更走近晋楚染一步:“我的心上人你不知道是谁吗?”   晋楚染蹙眉。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失落的表情突然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分明是司徒元冬惹了她的不快。   为什么却要找北堂熠煜发火?   随后,晋楚染走到司徒元冬的面前:“你跟小侯爷如何我不管!但是!你不要把苗头引到我身上来!信阳侯府最近事情已经很多了,我没空再跟你纠缠不清!”   司徒元冬装作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六姑娘可是误会了?”   “误会?”   晋楚染挑眉一笑。   她会误会?   粉妆楼的老板跟她说得一清二楚。   除非她是个聋子或是个傻子。   司徒元冬轻轻蹙眉:“我知道德妃娘娘的死对信阳侯府,对六姑娘的打击很大,但是你真的不要误会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做的,皇后娘娘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就不要再怪小侯爷了,他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手的,连累了恪夫人小侯爷也很懊恼,左都督府能做的也只是帮助皇上善后而已,其余的根本都没插手,若是信阳侯府遇着了什么事情,六姑娘真的不要误会了,这两日小侯爷都在安国侯府休养,我一直在左右照顾着,真的没有做过什么。”   司徒元冬一字一句就好像一根根极细极利的银针深深扎入她的心口。   痛得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原来不仅仅是皇后,北堂熠煜也插手了。   不仅仅是北堂熠煜,居然还有左都督府。   司徒元冬什么事情都知道。   但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个傻子!   晋楚上听言,一把拽住北堂熠煜的领口:“居然是你!”   北堂熠煜眉头轻颤。   不多言语。   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言多必失。   轩辕泽粼见状忙上前拉开晋楚上。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笑两声,一步步走到北堂熠煜的面前:“你把我当作什么?玩物吗?”   北堂熠煜摇头。   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她好笑道,“原来二殿下根本没有说错,原来一切真的与你有关,”须臾,她的目光在北堂熠煜的面上逡巡着,“千杯醉是你下的吧?” 第096章 未曾   北堂熠煜点头:“是!”   晋楚染笑了笑:“我真傻,千杯醉是什么东西,若非有你小侯爷点头,皇后娘娘又怎么能轻易得到?”说着,晋楚染指一指司徒元冬,“那日的黑衣人是你和她串联起来演的一场戏,黑衣人是假的,苦肉计却是真的,你中毒原来只是演给我看的,亏我还想方设法的为你解毒,你心里一定在嘲笑我,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入宫后你利用我一起劝二殿下带我们去看德妃娘娘的遗体,因为你要确认,你才能安心,也难怪那日皇后娘娘要急着见你了!”   北堂熠煜欲要解释:“不……我怎么会……”   晋楚染却不听:“小侯爷,明日我就会将红绿书纸退回,不会占了你和左都督府长孙女的好日子。”   说完,晋楚染就径直离去。   晋楚上瞪北堂熠煜一眼也跟着离去。   轩辕泽粼万分焦急,忙走到北堂熠煜身边推一推他:“你还不去追?”   北堂熠煜蹙眉:“追什么?”   轩辕泽粼看着他道:“追上去解释清楚啊!”   北堂熠煜摇头:“解释不清楚了。”   北堂熠煜已经知道晋楚染气得根本不是他杀了德妃或是连累晋楚恪,而是他什么没告诉她,他什么都没让她知道,最可笑的是,一切居然是司徒元冬告诉她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司徒元冬会晓得这么多内情。   轩辕泽粼蹙眉觑一眼北堂熠煜,觉得他是不中用了,于是赶紧抬脚自己追了出去。   晋楚上正拉着晋楚染朝前走。   轩辕泽粼跑过去拦住:“我还有话要说!”   晋楚上蹙眉瞪住轩辕泽粼:“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太子殿下,请让让!”   轩辕泽粼摇头道:“不是的!”说着,轩辕泽粼叹息一声,让过晋楚上,随即一把拽过晋楚染:“借一步说话?”   晋楚染看住轩辕泽粼不言不语。   晋楚上朝轩辕泽粼“喂”一声。   晋楚染却应声道:“好!”   轩辕泽粼随即就带着晋楚染来到一棵楠树下。   姿态婆娑,虬枝屈曲盘旋。   晋楚染抬眸看住轩辕泽粼:“太子殿下还有什么话说?”   轩辕泽粼蹙眉道:“你不要怪子焕。”   晋楚染轻笑。   轩辕泽粼接着又道:“我知道你心里喜欢子焕,他也是为了安国侯府没有办法而为之。”   “没有办法而为之,”晋楚染轻笑着一摇头,“我竟不知道小侯爷是没有办法而为之。”   轩辕泽粼看着晋楚染道:“信阳侯府如日方升,可安国侯府却只剩下子焕一人。”   晋楚染却轻笑道:“日后不会了,日后小侯爷身后会有左都督府撑腰。”说完,晋楚染转身欲要离开。   轩辕泽粼忽大声问:“你心里到底喜不喜欢子焕?”   晋楚染怔住了。   她喜欢。   她当然喜欢。   可是她喜欢有什么用?   北堂熠煜又不喜欢她。   北堂熠煜只是在玩弄她罢了。   晋楚染回身视住轩辕泽粼道:“不喜欢。再也不喜欢了。”   轩辕泽粼走到她面前,轻声问:“你可曾喜欢过子焕?”   须臾,晋楚染回:“未曾。”   未曾!   轩辕泽粼听言一笑:“我就知道!”   “你知道?”   晋楚染蹙眉。   轩辕泽粼点了点头:“是啊!我心中一直感到奇怪,若是你当真心里喜欢子焕,又怎会想方设法的欲要延迟婚期?司徒元冬缠着他的时候,你不仅不阻止,反而却趁机提出了退婚!”   晋楚染无奈一笑。   随后,轩辕泽粼执起晋楚染的手,满目情深道:“染染,既然你心里从未有过子焕,那么我呢?可否往后心里有我?”   “染染?”   晋楚染看一眼轩辕泽粼,忙缩回了手。   轩辕泽粼握住晋楚染的肩道:“染染,我知道我突然这样说一定会吓着你,但是我觉得还是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绝。   轩辕泽粼可是太子。   若是惹恼了他整个信阳侯府都要遭殃。   晋楚染低眸:“我跟小侯爷还没退婚呢!”   轩辕泽粼忙道:“明日!明日不是吗?”   晋楚染淡淡笑了笑,轻“嗯”一声。   静了片刻,晋楚上走过来拉开晋楚染和轩辕泽粼:“都多久了!”   晋楚染道:“五哥,我累了,回府吧!”   晋楚上道:“好。”   轩辕泽粼却又抢上来:“染染,好好考虑一下。”   晋楚上觑住轩辕泽粼:“太子殿下!自重!”   轩辕泽粼这才驻足。   站在原地目送着晋楚上和晋楚染越走越远的背影。   半晌后,北堂熠煜已经回到了事先阁,因着轩辕泽粼还有话要对北堂熠煜说,于是又回过头去找北堂熠煜,但当他刚走进屋子就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   北堂熠煜侧眸对司徒元冬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对沛之说。”   司徒元冬看了看北堂熠煜,又看了看轩辕泽粼。   随后还是点了点头退出了屋子。   纱窗隔断了微光,乌沉香置于文王莲花香炉里,雾白轻烟带出了满屋幽香,含蓄而沉静,须臾,北堂熠煜声音低沉道:“你们方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轩辕泽粼低眸:“我来也正是找你说这件事情。”   北堂熠煜心如刀割,痛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心里,居然从未有过我分毫。”   一切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罢了。   什么气他隐瞒。   什么说不清楚。   北堂熠煜自嘲一笑。   原来他一直活在自己的想象中无可自拔。   轩辕泽粼深吸一口气:“何以我方才没有看见你?”   “看见我?”说着,北堂熠煜抬起一双微微湿润的眸子视住轩辕泽粼轻轻一笑:“看见我做什么?看见我有多狼狈吗?”   轩辕泽粼蹙眉:“子焕,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北堂熠煜垂眸问:“她可承应了你?”   轩辕泽粼问:“你到底听了多少?”   北堂熠煜笑:“没多少,”随后,他又紧紧盯住轩辕泽粼道,“不过是听到那一句‘染染’罢了。” 第097章 疯子   过了一会儿,轩辕泽粼摇头道:“没有。”   北堂熠煜轻笑:“我劝你不要招惹她,她是没有心的。”   轩辕泽粼却道:“她说要与你退婚后再谈。”   北堂熠煜心里一宕。   他深吸一口气道:“明日。”话音未落,北堂熠煜就忍不住咳嗽两声,口内甜腥,低眸见手内衣袖染血。   轩辕泽粼忙道:“沛之,你的毒怎么……”   北堂熠煜抬手:“无碍。”   轩辕泽粼听言点头。   屋外司徒元冬一直屏气躲在窗下侧耳听着一切。   司徒元冬一咬嘴唇。   又是晋楚染。   张口闭口全是她!   司徒元冬心中妒火中烧。   心中已经暗有计较。   晋楚染回到落英阁一言不发,手里一直握着那封红绿书纸,直到夜幕已降,秉烛时分,窗间划入一阵晚风,拂过晋楚染的面颊,感到一阵凉飕飕的,“小玉,”晋楚染一面从小榻上起身,一面这么轻声唤着,“小莲。”   却无人应答。   都跑哪儿去了?   晋楚染轻叹一声,余光扫到桌案上头胡乱放着的古籍。   不禁抬手摸一摸自己腰间藏着的那瓶波斯蛇毒。   晋楚染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把事情弄得越来越复杂。   本来只是她跟北堂熠煜两个人的事情,现在就连轩辕泽粼竟也牵扯其中。   晋楚染不禁吁出一口气。   就在晋楚染一步步走向桌案时,晋楚染好像听见房梁上有“踏踏”的声音,不免抬头一望。   是谁?   晋楚染拉门跑出去:“五哥!别玩儿了!”   却无回声。   晋楚染瞬间就意识到不是晋楚上。   “上头是谁?好大的胆子!信阳侯府也是你等能乱闯的?!”   晋楚染恐吓道。   随后上头发出两声娇俏的轻笑。   这声音好生熟悉。   “司徒元冬!”   晋楚染竖目道。   “六姑娘好耳力!这都能听出来!”   话音未落,司徒元冬就已经从房顶上飞身下来,一袭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她面容含笑站在晋楚染的面前。   就像是在宣誓主权。   晋楚染没好气问:“你来信阳侯府做什么?”   司徒元冬笑:“来找你呀!六姑娘。”   “我?”   晋楚染嗤笑。   司徒元冬含笑道:“小侯爷身中波斯蛇毒你也是知道的。”   晋楚染笑哼一声道:“那又如何?”   司徒元冬看住晋楚染道:“六姑娘既然叫了二少爷去安国侯府为小侯爷诊治就应该开了方子,”说着,她朝晋楚染一伸手,“给我!”   晋楚染回视司徒元冬问:“给你什么?”   司徒元冬道:“解药。”   晋楚染笑了笑:“我没有。”   司徒元冬忽然敛起笑意:“不可能!”   晋楚染道:“我二哥说了,小侯爷所中蛇毒是要以毒攻毒,我这里是有一瓶蛇毒,但是尚未及进行配比,若要入药,就少不得要以身试毒,你敢吗?”   司徒元冬道:“你不要管!给我便是!”   晋楚染低眸,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在司徒元冬眼前晃一晃:“凭什么给你?我又怎么知道你拿这瓶蛇毒是不是去救人?若你是去害人,我可担不起这罪名!”   司徒元冬欲要上来抢。   晋楚染早料到她有此一招。   于是看准时机侧身一让。   司徒元冬一时失力。   扑倒在地。   “你!”   晋楚染得意一笑:“我怎么样?”   司徒元冬爬起来一把拧住晋楚染的胳膊:“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但司徒元冬怎么都没想到,晋楚染竟然用另一只手拿着瓷瓶,拇指推开瓶塞,随后一饮而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根本来不及去阻止,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瓷瓶已经撞碎在地面上。   司徒元冬整个人都惊住了。   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疯子!   晋楚染垂眸看着司徒元冬笑了笑:“我的生死就不劳司徒姑娘动手了。”   司徒元冬蹙眉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毒性走得很快,不消片刻,晋楚染就已经觉得烧灼。   晋楚染双眸紧闭。   根本无心回答。   她从来不知道居然中波斯蛇毒会这么痛。   五脏六腑都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装给谁看?!”   司徒元冬又问。   晋楚染还未定下心神,北堂熠煜就已经从檐上下来一把拽过司徒元冬。   “你在做什么?!”   随后北堂熠煜将司徒元冬重重甩在另一侧地上,目光觑着她问。   司徒元冬不知该怎么回答。   只是一味摇头。   眸中晶莹的泪花闪闪烁烁。   说落就落。   晋楚染再也撑不住了。   咳了两声呕出一口鲜血。   晋楚染一骇。   北堂熠煜大步过来一把抱起晋楚染。   晋楚染看见北堂熠煜,心中又奇又喜。   她额头已经沁出汗珠打湿了发鬓。   晋楚染实在没有力气跟北堂熠煜闹了,只是虚弱地躺在他的怀里。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原来中蛇毒会这么痛。”   “是啊!很痛的!让你再胡闹!”   北堂熠煜低眸看一眼晋楚染。   晋楚染轻轻一笑。   随后,北堂熠煜抱着她一道飞身而起,越过信阳侯府的高墙,于是她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皇宫。”   北堂熠煜语气淡淡。   “我不去!”   “为什么?”   “我不想见到太子殿下。”   “你是怕他看到你现在这样躺在我怀里会生气?”   晋楚染忙摇一摇头:“才不是。”   “那是什么?”   “就是不想看见他而已,”静了片刻,晋楚染又道了一字,“烦。”   北堂熠煜笑。   “谁让你自己喝蛇毒的?”   “你知道?”   北堂熠煜轻“嗯”一声。   “你看着我喝的?”   北堂熠煜轻“嗯”一声。   “那你不下来阻止我?”   “为什么?”   “你分明知道中蛇毒有多痛。”   “你也会知道痛?”   北堂熠煜淡淡道。   晋楚染抬眸看住他:“我是为了救你。”   北堂熠煜嘴角划过一丝笑,极易让人察觉,随后他轻声道:“一会儿就到了。”   晋楚染笑了笑。   把脸埋在他的衣领里昏睡过去。 第098章 高估   待得晋楚染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一身轻松,完全没有一点儿中毒的迹象,她甚至怀疑昨晚上的事情不过都是一场梦,她想了想,立马趿着鞋子起身开始翻箱倒柜,恰好小玉端了洗脸水进来,“六姑娘找什么呢?”   晋楚染眼皮都不抬一下:“我的蛇毒呢?”   小玉“啊”一声。   面色有些害怕。   晋楚染回身看住小玉:“啊什么?二哥哥给我的那瓶波斯蛇毒呢?”   小玉忙放下水盆,走到晋楚染身边蹙眉小声问:“二少爷不是说六姑娘已经好了吗?”   晋楚染看着小玉:“什么?”   小玉道:“那瓶波斯蛇毒前儿晚上不是给六姑娘你自己喝了吗?”   晋楚染一怔。   “前儿晚上?”   小玉点头:“姑娘睡了三日了。好容易才醒。”   随后拉住小玉问:“真的?”   小玉颤颤点头。   晋楚染笑:“居然是真的!”   居然不是做梦!   晋楚染随即抬眸盯着小玉问:“那我后来是怎么回府的?”   小玉道:“二少爷带姑娘你回来的呀!”   晋楚染“哦”一声,“那我是怎么中毒的?”   小玉道:“二少爷说,姑娘你是在给小侯爷试药的时候不小心中的蛇毒。也是二少爷药量没拿捏准确的缘故。”   晋楚染点点头。   若有所思。   一会儿,晋楚染问:“小侯爷可来过?”   小玉摇摇头。   没有吗?   正说着,小莲就兴冲冲地进来了。   “六姑娘,小侯爷遣人过来说要请六姑娘去安国侯府!”   小莲笑容满溢。   晋楚染不解问:“为什么?”   小莲道:“说是因为六姑娘的缘故小侯爷体内的蛇毒才能顺利解去,所以特来邀六姑娘过去安国侯府说是要答谢呢!”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   晋楚染笑了笑。   小莲也笑道:“奴婢帮六姑娘梳头吧!”   晋楚染“嗯”一声。   小莲问:“姑娘今儿想梳个什么发髻?”   晋楚染看着银镜中的自己容光焕发,不禁含笑道:“梳个螺髻吧!”   小莲应声。   随后小玉递来热帕子。   晋楚染擦了脸。   小玉问:“姑娘今儿上点胭脂可好?”   晋楚染点头。   她低眸看着小玉用小勺挖一块胭脂出来用水化在手上,不禁轻叹一声。   小玉问:“怎么了?”   晋楚染道:“那个司徒元冬把我常用的凤仙盏全买走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呢!真是气死人了!”   小玉道:“姑娘放心,之后每日奴婢都去粉妆楼催!”   晋楚染“嗯”一声:“只能这样了。”   半晌过去,晋楚染终于拾掇好了,最后穿上一袭古烟纹碧霞罗裙,倒在往日十分清丽上更添了几分酥融明媚的味道。一时,晋楚染就来到了安国侯府,小厮忙迎进去。   晋楚染问:“你家小侯爷呢?”   小厮笑道:“小侯爷在事先阁呢!”   晋楚染笑:“带我去!”   小厮却道:“小侯爷吩咐了,让六姑娘在园子里等一会儿。”   晋楚染并未多想,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就像今日天气一样的爽朗。   纤云不染,和风送暖。   晋楚染来到园子里后,小厮就退下。   贴梗海棠花开依旧娇艳动人,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层层叠叠,灼灼灿灿。晋楚染轻轻一笑,如今这满园子的贴梗海棠倒真是成了北堂熠煜一人之物,若是这个时候哪个不懂事的摘下一朵恐怕任人说破嘴都无济于事,北堂熠煜必是要卸下一条胳膊才算数了。   晋楚染不禁嫣然颔首。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信阳侯府的六姑娘今儿难不成是特意过来退婚的?”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千万不能再冲动了。   于是她回身含笑道:“我一直很好奇。”   司徒元冬问:“什么?”   晋楚染笑:“何以戎马一生,从来都以果断骁勇著称的左都督大人养出来的长孙女却是这般粘人?”   司徒元冬蹙眉:“你!”随后,她缓和面色,深吸一口气,看着晋楚染付出轻轻一笑,俯身闻一闻贴梗海棠:“我是不与你一般计较罢了。”   晋楚染低眸看住司徒元冬:“司徒姑娘不会不知道即使是海棠中的上品贴梗海棠也一样是没有香味的吧?”说完,晋楚染依旧看着司徒元冬。   司徒元冬抬眸回看一眼晋楚染。   她手里却生生掰下了一株贴梗海棠!   晋楚染蹙眉。   这园子里的贴梗海棠可是北堂熠煜最宝贝的东西!   晋楚染忙就从司徒元冬手上夺过贴梗海棠,左右看了看,枝条被折断的干净利落,随即竖目盯着司徒元冬:“你这是做什么?你对我有意见你冲着我来就是!何苦糟蹋这不会说话的玩意儿?”   司徒元冬笑:“我确实是冲着姑娘去的呀!”   晋楚染眉宇一颤,赶紧扔下了手中的贴梗海棠:“你什么意思?”   司徒元冬嘴角划过一丝半含半露的笑容。   甚是骇人!   晋楚染看着司徒元冬。   司徒元冬随即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指着晋楚染大声道:“姑娘!你居然!你居然随手就摘了小侯爷园子里的贴梗海棠!你不要命了!我知道!小侯爷喜欢你!但你也不能!也不能!”   司徒元冬话还未说完,府邸里的小厮丫鬟已经跑了不少过来。   北堂熠煜也过来了。   晋楚染摇头。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问:“怎么回事?”   晋楚染道:“不是我做的。”   司徒元冬一把拽过北堂熠煜,抬手指着晋楚染:“六姑娘!她!”   北堂熠煜蹙眉:“好好说!”   司徒元冬深吸一口气道:“也是我的错,不该出言惹怒了六姑娘,但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六姑娘居然一时生气信手就拿这园子里的贴梗海棠出气,我以为六姑娘知道的,小侯爷园子里的贴梗海棠是不能动的!”   北堂熠煜低眸看一眼在晋楚染脚边的贴梗海棠。   随后抬眸视住晋楚染问:“可是如此?”   晋楚染蹙眉:“你不信我?”   北堂熠煜吁出一口气,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晋楚染诧异、失落。   她以为不管司徒元冬怎么巧舌如簧,北堂熠煜一定都是会信自己的。   结果他不信她!   结果他信了司徒元冬!   她终归是高估了自己在北堂熠煜心中的份量。 第099章 匕首   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半晌,赌气道:“就算是我!你想怎样?”   北堂熠煜反问:“就算是你?”   晋楚染不言。   这他还不懂吗?   北堂熠煜盯住晋楚染,片刻,厉声道:“就是你!”   晋楚染霎时紧紧蹙起眉头。   一动不动地站在北堂熠煜的面前。   望着他。   他若不信。   无论她怎么说都是没用的。   晋楚染问:“你想怎样?”   北堂熠煜压抑着声音道:“左手?还是右手?”   晋楚染摇头:“我没有。”   北堂熠煜沉声道:“晚了。”说着,他已经从腰间抽出软刃来。   晋楚染蹙眉看着北堂熠煜手中在阳光下散发着银光的软刃薄如蝉翼。   一定很锋利。   或许不会很痛。   晋楚染侧眸看一眼司徒元冬。   她面上洋溢着得意的笑。   不能让她得逞!   晋楚染视住北堂熠煜:“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你为什么不信我?”   北堂熠煜却道:“你若一开始就说不是你,我一定相信。”   晋楚染道:“我说了!”   北堂熠煜道:“迟了。”   晋楚染道:“你一来我就说了!”   北堂熠煜道:“可是我看见贴梗海棠就落在你脚边。”   晋楚染道:“你不明白么?司徒元冬想要嫁祸于我!”   北堂熠煜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要把错处都推给元冬!”   “元冬?”晋楚染笑了笑:“好亲密啊!”说着,晋楚染自嘲一笑:“我错了!我今日不该盛装,而应该带上红绿书纸前来安国侯府退婚才是!”   北堂熠煜笑了笑:“退婚?”随后他点点头:“是该退婚!”   晋楚染视住北堂熠煜,含着难以忍住的星点泪花道:“我成全你!回去我就烧了红绿书纸!”   北堂熠煜点头道:“今日,我北堂熠煜便与你晋楚染一刀两断,此前婚姻,权不作数!”   晋楚染笑了笑。   她趁着北堂熠煜走神时,随即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扑向北堂熠煜,顺势将匕首深深的插入北堂熠煜的胸膛。   北堂熠煜闷哼一声。   诧异的看着晋楚染。   “你……”   晋楚染一笑。   “没想到吧?”   这把匕首是很久以前晋楚上送给她的。   用以防身。   她从来不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在身上。   但今日她临出门前忽然想到司徒元冬是会武功的。   为了求个安心才将匕首带在身上压压阵。   却没想到第一刀居然刺在了北堂熠煜的胸膛。   真是讽刺!   其实她一直用说话吸引北堂熠煜的注意力。   就是在寻找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后悔的机会。   既然她晋楚染没有做过就不该也不能让别人肆意伤害自己!   即便是北堂熠煜也不能!   司徒元冬上前欲要扶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推开她。   她随即震惊的瞪住晋楚染吼道:“你疯啦!”   晋楚染侧过头去回视着她,声音颤抖吼道:“是!我疯了!被你逼疯的!”   北堂熠煜捂住胸口,大量的鲜血从他指尖汩汩涌出,一袭月华锦衫已经被染得湿透。   他也没有想到晋楚染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她居然忍心。   他看着眼前晋楚染一样煞白的面庞才意识过来。   许是他方才做得太过了。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北堂熠煜用力握住晋楚染的手腕,沉闷着声音道。   晋楚染顿时手脚冰凉,看着北堂熠煜身上的鲜血流到自己的手腕上,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还握着刀柄,一瞬间心里又是后悔又是心疼又是恐惧,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忽然一紧,立马下意识的缩回双手,退后两步,蹙着眉头道:“我不是故意的,”随后,她举眸看一眼北堂熠煜,“你会不会死?我找二哥哥过来!”说着,她就要回身。   北堂熠煜却在后头道:“不必!我不想再和你们信阳侯府的人有任何瓜葛!死?”说着,他勾唇一笑,看着晋楚染小声道:“我若死了,谁来为安国侯府复仇?”声音阴翳而骇人。   晋楚染脑中“嗡嗡”!   根本无法再思考什么。   北堂熠煜眼睛睨住晋楚染:“好生送六姑娘回信阳侯府!”   小厮应声。   于是,晋楚染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送回了信阳侯府,还弄得一身是血。   小玉、小莲看到都吓坏了。   以为是晋楚染受了什么伤。   问晋楚染。   晋楚染一言不发。   结果两人只好将晋楚染全身都检查了个遍才发现原来是别人的血。   “六姑娘,安国侯府究竟发生什么了?”   小玉问。   晋楚染怔怔。   “六姑娘,饿不饿?”   小莲问。   晋楚染摇一摇头。   “六姑娘,是不是跟小侯爷又闹别扭了?”   小玉问。   晋楚染不言不语。   只是默默流泪。   ……   晋楚染离开后,安国侯府中也是一片混乱。   北堂熠煜鲜血流了一地。   嘴唇发白。   全身无力。   北堂熠煜屈膝半跪在地上。   司徒元冬见状赶紧驱身过去。   北堂熠煜抬手:“不必。”   随后他自己艰难起身往事先阁走去。   小厮丫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司徒元冬道:“还不快去烧热水!”   丫鬟小厮忙应声退下准备。   北堂熠煜还未进事先阁就已经撑不住了。   满眼都是白色的星星。   晋楚谢上前一把扶住北堂熠煜道:“何苦呢?”   北堂熠煜苦笑道:“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不如死在她的手上。”   晋楚谢方才一直躲在暗处看着一切。   他却不能现身。   他三日前那晚曾答应过北堂熠煜的。   除了药石以外,一切都要听他的安排。   原来那晚北堂熠煜抱着晋楚染连夜来找晋楚谢,因为北堂熠煜催动了丹田内力导致蛇毒泄露,在翰林医官院找到晋楚谢的时候,北堂熠煜体内蛇毒已经入了五脏,他唇色发黑,面色青紫得吓人。   而他怀中抱着的晋楚染更是几乎奄奄一息。   晋楚谢惊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北堂熠煜将晋楚染放在床上,回身对晋楚谢道:“小染把你给的蛇毒喝了。”   晋楚染挣眉:“什么?!这不是胡闹吗?!”说着,他举眸看一眼北堂熠煜:“你看着情况也不好,可是用了内力?”   北堂熠煜轻笑:“不用内力,怎么夜闯皇宫?”   晋楚谢忙帮北堂熠煜把脉。   片刻后,晋楚谢蹙眉道:“我之前帮你封在丹田之中的蛇毒已经入了你的五脏,我必须尽快帮你配制出解药才行,”说着,他严肃看住北堂熠煜,“小侯爷,你听着,之后绝不能再动用内力,一分都不成!否则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了!”   北堂熠煜笑了笑:“你不就是华佗吗?”   晋楚谢叹息。   随后,他来到床边帮晋楚染把脉,一把就是半晌,心头发慌,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晋楚染中毒比北堂熠煜还要深,他给晋楚染的蛇毒分明不可能比波斯蛇毒还要厉害。   北堂熠煜看出端倪,不免问:“怎么了?”   晋楚谢蹙眉:“不可能啊!”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谢。   晋楚谢道:“小六不可能中毒比你还要深!”   北堂熠煜低眸:“比我还要深?”   晋楚谢点头。   北堂熠煜忙捉住晋楚谢的胳膊问:“那该如何是好?”   晋楚谢摇头:“除非有人用内力帮小六把体内的毒吸出来,否则小六恐怕过不了今晚。”   北堂熠煜不解:“怎么会这样?同是中了波斯蛇毒,何以会这样不同?”   晋楚谢侧目看住北堂熠煜道:“你中的是波斯蛇毒,”说着,他看一眼不省人事的晋楚染,“而小六中的只是我用普通蛇毒配制出的部分毒药,给你以毒攻毒用的。”   须臾,晋楚染咳嗽两声。   嘴角有血!   北堂熠煜随即道:“我可以。”   晋楚谢蹙眉望住北堂熠煜:“什么?”   北堂熠煜道:“我可以用内力把小染体内的蛇毒吸出来。”   晋楚谢摇头:“绝对不行!你若再催动内力,蛇毒就会再侵入你的六腑,况且以你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办法为小六吸毒。”   北堂熠煜淡淡一笑,微微颔首看住晋楚染,轻声道:“我可以把小染体内的蛇毒通过内力吸到自己的体内。”   晋楚谢挣目:“你现在这样我就已经全无把握是否能为你解毒,你知道你若是把小六体内的蛇毒也吸入自己体内会是什么后果吗?!”   北堂熠煜道:“管不了那么多了!”说着,北堂熠煜就要扶起晋楚染。   晋楚谢拉住他道:“你疯了?!这样你会死的!就算你内力再深厚,根基再好,你也根本不可能活过一年!若是这一年中我没有找到解药……”   晋楚谢还没说完,北堂熠煜却就语气坚定道:“大不了一死。”   晋楚谢竖眉道:“一死?你若死了,小六怎么办?”   北堂熠煜侧头看了看晋楚谢:“你若是不想我死那就赶紧制出解药。”   晋楚谢心中十分着急,无奈背过手去道:“我没有把握!”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反正我现在也是苟全性命而已,左右都是死,既然还能够救小染一命,何乐而不为?”   晋楚谢又转眸盯住北堂熠煜道:“小侯爷!你听好了!我没有办法承诺你是否可以在一年这么短的时间内研制出可以救你的解药!”   北堂熠煜沉声道:“既然没有办法承诺,那你之后行事就都得听我的!”   晋楚谢问:“你想怎么样?”   北堂熠煜抬手轻抚一下晋楚染的脸颊,柔软而冰凉,“救她。然后让她没有负担的继续生活下去。”   一会儿,晋楚谢看着北堂熠煜双眸中那种笃定的眼神仿佛不可更改,里头有对晋楚染的怜惜,也有决绝的孤注一掷,随后晋楚谢不免叹息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不再说什么了,”片刻,他吁出一口气,“之后我会常去安国侯府帮你进行调理,希望能多给我解毒争取些日子,其余的事情我可以听你的,但是喝药调理的事情你却必须得听我的,绝不可以再恣意妄为。”   北堂熠煜笑了笑:“就像当年你对北堂仲轩那般?”   晋楚谢叹息着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安国侯府究竟有什么恩怨,但我知道子伯也是个简单善良的人,”他又道,“况且我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所在。”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许多事情我也不想为却又不得不为,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晋楚谢点头:“我明白。小侯爷今日舍己救了小六,便也是我的恩人,小六的这份恩情日后就由我来替她还给小侯爷。”   北堂熠煜摇头:“恩,可以替。但有些情,旁人是替不了的,”说着,他低眸看住晋楚染,随后又道:“情,我宁愿她不还。也不要你来替她还。”   晋楚谢无奈轻笑:“明白。我只替她还恩。不替她还情。” 第三卷 ·寒鸦栖复惊 第100章 伤害   晋楚染早上去安国侯府时,因着秋爽斋若春过来说是要找小玉帮她定下花样子,随后就把小玉给拽走了,但落英阁也不能没人,于是小莲就留守在了落英阁看着,所以晋楚染就只让底下丫鬟以及几个小厮在左右伺候着出了门。待得晋楚染回来的时候,小玉、小莲根本就不知道安国侯府发生了什么事情,晋楚染走的时候一切看着还是那么的寻常,怎得回来就沾染得满身是血,任小莲、小玉怎么发问,晋楚染都只是缄默不语,神色怔怔得吓人,小莲、小玉从来没有见过晋楚染这样,仿佛是被吓破了胆。   好几个时辰过去,晋楚染始终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小莲、小玉实在没有办法,就跑去秋爽斋找了老祖宗。   彼时晋向邺也在。   小莲、小玉请了安后,老祖宗转眸看住她们问:“六姑娘可从安国侯府回来了?”   小莲、小玉互觑一眼,双双点头。   老祖宗随即道:“那你们不在落英阁伺候六姑娘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小莲、小玉面色为难。   晋向邺看在眼里,不免缓缓放下手中捧着的茶盏:“可是六姑娘出了什么事?”   小莲、小玉蹙眉点头。   随后,晋向邺看了看老祖宗。   老祖宗摒退原在一侧伺候着的若春。   老祖宗问:“现在可说了?”   小莲看小玉一眼。   小玉道:“六姑娘今日晌午时分从安国侯府回来后就很奇怪。”   晋向邺问:“怎么奇怪?”   小玉道:“六姑娘一身是血。”   老祖宗蹙眉:“小六受伤了?”   小玉摇头:“并未,奴婢们也怕是六姑娘受伤,就把六姑娘全身上上下下都检查过了,没有一处伤口。”   晋向邺看老祖宗一眼:“那是为何?”   老祖宗问:“你们可问过六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玉道:“六姑娘回来后一言不发,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老祖宗身子一震,盯住小玉:“何以不早点过来回话?”   小玉不言。   小莲道:“奴婢们都以为六姑娘没什么大事,过会子自会好的,可是……”说着,小莲缓缓低下头去。   老祖宗却道:“都一身是血了!还没什么大事!”说完,老祖宗一声叹息,里头似乎含着几分焦急。   晋向邺侧过脸去小声道:“恐是小侯爷的手笔,不若把小六叫过来问问?”   老祖宗听言点了点头:“是了,看着像小侯爷的做派,那时恪儿不也是被小侯爷吓个半死,在床上躺了两日才好。”说着,老祖宗又抬眸看住小玉、小莲:“你们两个现在回去把六姑娘给我叫到秋爽斋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   小莲为难道:“可是现在六姑娘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老祖宗却道:“只说是我叫她,小六一定会过来。”   小莲、小玉应声退下。   不消半晌,晋楚染就来到了秋爽斋,暮色从窗外暗暗袭来,秋爽斋中一刻深赭,一刻淡青,不停的转换着颜色。   晋楚染神色仍旧怔怔,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见了老祖宗和晋向邺也不行礼,只是站着。   老祖宗举眸看住晋楚染,也觉得晋楚染不似平常,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于是轻声道:“小六,发生什么事情了?”   晋楚染心里难过至极,却又不愿在人前表露。   一时无言。   片刻过去,老祖宗侧眸看一眼晋向邺。   晋向邺柔声问道:“可是小侯爷欺负了你?”   晋楚染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知道到底是北堂熠煜负了她。   还是她负了北堂熠煜。   晋楚染脑子里就像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思绪。   跟着,晋向邺又问:“若是小侯爷没有欺负你,那你回来身上怎会那么多鲜血?”   鲜血!   听到这话,晋楚染不免深深吁出一口气。   眉宇一抖。   心头一颤。   鲜血……   晋楚染低眸道:“那血不是我的。”说时,晋楚染语气颤抖。   晋向邺问:“那是谁的?”说着,他笑了笑,“总不能是小侯爷的吧?”   晋楚染紧紧蹙眉,感觉几乎不能呼吸:“正是……”话还未说完,她眼眶就已经完全湿润,眸中一片模糊。但她仍旧在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哭,绝不能哭!   但很奇怪。   晋楚染越是这么想,眼眶里的泪水就越是忍不住往外冒,心里的痛也更甚三分。   晋向邺随即侧头跟老祖宗对视一眼。   老祖宗问:“血是小侯爷的?”   晋楚染点头。   老祖宗和晋向邺都倒抽一口凉气。   晋向邺问:“今日安国侯府发生了什么?小侯爷怎么样了?”   晋楚染摇头。   须臾,晋向邺见晋楚染迟迟不说话,心头不免有些焦急。   他蹙眉看了看老祖宗。   老祖宗往前正一正身姿问:“乖,小六快点告诉老祖宗今日安国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究竟是谁伤了小侯爷?你身上又怎会沾染那么多小侯爷的鲜血?”   晋楚染依旧不答。   随后,老祖宗就又问:“可是小侯爷保护你才受伤的?”   这话就像是一把冰凉而锋利的匕首深深插入了晋楚染的心间。   痛得晋楚染不能自已!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小侯爷……”   老祖宗忙问:“小侯爷怎么样?”   晋楚染蹙眉道:“小侯爷是被我所伤。”   老祖宗、晋向邺一骇。   晋向邺问:“为什么?!”他稍顿了一下,又竖目道:“小侯爷可是你未来的夫婿!你怎能这么做?!小六,你知不知道若是小侯爷告上去让皇上、皇后知道,你根本就难逃一死!”   老祖宗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呢?!”   晋楚染低声道:“我没有做过就不能让他伤害我。”   老祖宗问:“谁要伤害你?”   晋楚染含泪不言。   小玉站在一侧小声嘟囔道:“除了小侯爷还能是谁。”   小莲用胳膊杵了她一下。   老祖宗觑小玉一眼。   小玉闭嘴。   晋向邺深吸一口气问:“何以小侯爷要伤害你?”   晋楚染紧紧蹙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北堂熠煜不相信她。   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北堂熠煜会突然就变得那么相信司徒元冬。   不过才三日而已。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她从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居然会亲手把匕首深深插入北堂熠煜的胸膛。   那么多的血顺着匕首淌到她的手上,腕上,臂上,湿了一片袖口。   晋向邺吁出一口气,摇一摇头。 第101章 怪他   老祖宗着急的拍着椅把道:“小六啊小六……你到底知不知道……”说着,老祖宗又是一声叹息,片刻无言过去,老祖宗以手扶着额道:“小六你简直是胡闹!”随后,她抬手指一指门外,“你看看外头,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你却亲手毁却,前儿荣德郡主的下场难道就没有给你丝毫的警示吗?若是失了与小侯爷这场姻缘,明年或许要前去蛮族和亲的人就是你!你到底明不明白?!蛮族是什么地方?”稍歇了一口气,老祖宗就又道:“何况你所举所为所伤的乃是小侯爷,皇后娘娘的亲侄,虽说如今皇后娘娘被皇上革了封号禁足在延福宫不比往日风光,但皇后仍旧是皇后,皇上也还是让皇后娘娘居在延福宫,并未过多苛待,而咱们信阳侯府根本也好不了多少,德妃娘娘暴毙,恪夫人骤然失子,后宫无人,一夕难起,前朝二殿下荣王变靖王,且被发去了靖州!靖州又是什么地方?山高水远!皇后娘娘若想动你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说完,老祖宗用力瞅着晋楚染。   晋楚染听言却只是漠然一笑。   晋楚染早就料到,其实老祖宗前半段是假,后半段才箴言,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   晋楚染左右看了看。   在这偌大的府邸中什么时候才能没有互相的利用,才能没有时刻的审时度势,才能没有那些虚情假意?   晋楚染低眸。   跟着,晋向邺也道:“如今咱们只能跟安国侯府联手才能谋得一线生机,而你跟小侯爷联姻便是最好的一步。但现在却……”说着,晋向邺一声叹息。   荣德郡主……   北堂安哥……   晋楚染抬眸看住满脸戾气的老祖宗以及一侧神色愁戚的晋向邺,心里忽然觉得其实和亲或许也没那么不好。   月前,轩辕季风孑然一身从京都城出发,两人两骥一路往靖州奔去。轩辕季风对于京都城的一切决绝得就仿佛没有一丝留恋,身边只带着侍从长天一人而已。   他清楚知道靖州烟瘴遍布,条件颇为艰苦,有些人刚到靖州,就因为气候变化,水土不服,无法适应,也就直接生病死去,若换到以前他或许会胆怯,会退却,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只剩下满心忿忿,而今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让京都城里的所有人都后悔,也要让他们全都尝一尝那种失去一切的滋味。   亲人、荣耀、信任、信仰、是非……一切的一切!   特别是北堂熠煜!   因为这一切都要怪他!   若不是他不合时宜的中毒,或许德妃不一定会死。   若没有北堂熠煜暗中的帮衬,仅凭皇后,根本就不可能这么轻易的于无形中杀死德妃,更加不可能一箭双雕!虽说皇后得到了些许惩罚,但轩辕季风却觉得那是远远不够的,仅仅只是革了封号禁足根本不能撼动皇后分毫,轩辕季风早在心里发誓,终有一日他必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还有晋楚染。   他也不会放过!   他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   轩辕季风刚跟长天来到丰州,还未到靖州境内,晌午时分,烈日当空,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于是,轩辕季风和长天就让马匹先在河边喝水修整,他们自己则坐在一棵高大的树下乘凉,欲等着天色稍晚些再行启程,长天拿出牛皮水袋想要喝水,但往嘴里倒了倒却发现里头水早已喝尽,正要起身去装,轩辕季风忙一手拉住他,并朝他一笑,随后另一只手把自己的水袋扔给他。长天回笑了笑,重又坐下,仰面喝了两口后,将胳膊放在膝盖上头,食指拇指叼着牛皮水袋,稍稍抬眸看着蓝天白云道:“殿下,没想到在这丰州边境居然也能看到这么清澈的天空。”   轩辕季风一笑问:“跟着我你后悔吗?”   “后悔?”长天笑着摇了摇头。   轩辕季风侧目看着长天道:“如今在这世上我只信你一人而已。”   长天笑着回看轩辕季风:“我明白。自跟你出来京都城一道过来靖州的时候我就十分明白,我不能丢下你一人。”   轩辕季风笑。   长天又道:“万一我不在,你做出什么傻事怎么办?”   轩辕季风继续笑。   长天还要再说,他们就忽听得不远处似乎有沉重的鼻息声,“噗嗤噗嗤”的,长天挺身看了看近处周围,除了他们两个并无旁人休憩,无人说话,一时更是万籁无声,这种粗重的声音就显得愈发明显。   轩辕季风侧眸看一眼长天。   “什么声音?”   长天摇了摇头:“听着像是人声。”   “人声?”轩辕季风左右看了看,“可是并无他人。”   长天一凛:“可是皇上派来的?”   轩辕季风低眸蹙眉。   随即两人一道悄然起身。   拿着剑鞘在四处搜寻。   终于在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中长天找到了一人,是个男子,一袭灰墨色的缎子衣袍,额上绑着一条用寸银制的环形抹额,手里握一把长刀一动不动的躺在灌木生长最为茂盛的深处,长天压下寸尺高的灌木再仔细定睛一看,在男子衣袍上,长刀上以及周围灌木丛的枝叶上全都是乌黑的血,他眉头紧皱似乎十分痛苦,呼吸沉重,仿佛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他身上所有的气力。   于是,长天对仍在另一侧搜寻的轩辕季风唤:“殿下!”   轩辕季风听见声音忙就跑过来。   轩辕季风稍稍喘息,见状眉心又是一蹙:“看他似乎是受伤多时了,这人是谁?”   长天摇头道:“这人衣着装饰看着也并不像是轩辕人士。”   轩辕季风低眸:“难不成是蛮族或是荆楚人?”   长天点一点头:“十分有可能,怎么办?”说着,他就侧过头去视住轩辕季风:“救不救?”   轩辕季风想了想,却只是叹息一声。   救不救都很为难。   实在难以抉择。   长天道:“蛮族和荆楚向来与轩辕不睦,殿下此行是去靖州任靖王,日后免不了要与蛮族、荆楚交手,在这个方面来看,殿下救一个蛮族或是荆楚人就等同于是放虎归山,为轩辕增添一分危险,但若是眼睁睁的见死不救,”说着,他也轻叹了叹,“毕竟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在道义上又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长天说的正是轩辕季风心里想的。   但有一点。   轩辕危不危险如今于他来说根本就不在乎!   他恨轩辕。   恨京都。   他的人生会变成这样支离破碎,全都要拜轩辕、京都所赐。   于是他道:“救!”   长天看轩辕季风一眼:“殿下想好了?”   轩辕季风点头:“还是救人要紧!况且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人,又何以会伤成这样,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普通人,把他救醒了或许还能问出些什么线索来,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还能将他为我们所用。”   长天点头。 第102章 闻人   随后长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青花瓷瓶来,从里头倒出一颗丸药在掌心,俯下身去喂到那人嘴中,可那人却已经无法自主吞咽。于是轩辕季风就也过去,将他下颚用力抬起一震,喉结一松,丸药入喉。长天笑看轩辕季风:“没想到二殿下还有这一手功夫!”   轩辕季风笑了笑:“这算什么!”跟着,他起身掸一掸衣裳,“吃了晋楚谢特制的千转回魂丹,他必定是死不了了,大约再过个两三个时辰他就会醒来!”   长天看一看手中的青花瓷瓶:“这药有这么厉害?”   轩辕季风笑:“不信你就试试?”   长天觑轩辕季风一眼:“我又没受重伤,怎么试?”   轩辕季风含笑道:“不若我给你来一刀,然后你试试药效?”说着,轩辕季风就从剑鞘中抽出长剑来耍了耍。   长天忙退后两步:“别别别!殿下饶命!”   轩辕季风上前一步:“试试嘛!”   长天退后一步:“不要!”   轩辕季风随后提着长剑追着长天:“你就试试嘛!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个千转回魂丹的药效到底如何?”   长天直往前奔:“殿下就看那人醒不醒不就知道了!”   ……   说着闹着,两人已经绕着河边追跑了一圈,一时都累了,轩辕季风丢下长剑靠在树下不停喘息:“你怎么这么能跑?快累死我了!”   长天见轩辕季风把长剑给扔了,顺势用脚把长剑踢得更远了些,这才肯依着他也坐下休息:“殿下也不差!”   轩辕季风侧目视着长天:“你胆子愈发大了,居然敢用脚踢我的长剑,你知不知道,那是……那可是用上好玄铁打造的……”他越说气越是不足。   长天却道:“这算什么,等日后到了靖州安顿下来了,我送殿下一把更好的。”   轩辕季风一眼看住长天:“此话当真?”   长天笑:“我何时骗过二殿下?”   轩辕季风含笑转眸。   “这里的风景……”   话还没说完,他却突然感到颈后一阵冰凉。   心尖一提。   长天拉一拉他的衣袖。   轩辕季风会意。   随后长天缓缓起身,欲要抽出腰间配剑。   “别动!”   后头那人忽然一声断喝。   长天被唬了一跳。   余光扫去,就是方才他们救的那个男子。   长天不免暗叹,千转回魂丹果然厉害,才不到两个时辰人就完全醒了,还能持剑做出威胁动作。   长天只得停住动作道:“好好好!我不动!你也赶紧把剑放下!”   男子道:“凭什么!”   轩辕季风冷静道:“你不要误会了!方才是我们救了你!”   男子轻笑一声:“你们以为我是傻的吗?”说着,他低眸看了看轩辕季风,“看你们的身着衣饰应该是轩辕人!轩辕人会救我?”   长天问:“你是蛮族人?”   男子道:“不!我乃荆楚人士!”   长天问:“你在被轩辕人追杀?”   男子道:“不!”   轩辕季风问:“那就是蛮族?”   男子不言。   轩辕季风笑道:“总不能是波斯吧?”   男子大声道:“与你们无关!”   长天道:“真的是我们救你的!不然你看看周围还有旁人吗?而且你身中数刀,伤势颇重,若是没有我们喂给你的千转回魂丹,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来?”   男子低眸似信非信:“当真是你们救我的?”   长天点头。   轩辕季风也道:“当然!”   男子问:“你们来时可见周围有人埋伏?”   长天道:“这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方才找你的时候我们前后左右都看过了,除了我们之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人迹。”   男子呼出一口气,这才肯慢慢放下长剑。   轩辕季风回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兵刃,不免侧头觑长天一眼。   长天低眸一笑。   须臾,轩辕季风问身后男子:“你姓甚名谁?”   男子道:“闻人赫。”   长天想了想:“我听闻,闻人姓氏在荆楚向来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尊贵,因为荆楚一直以来前朝大多王侯将相都出自于闻人一族,”说着,他看了看闻人赫,“你却又怎会沦落至此?”   闻人赫只是一声叹息:“说来话长。”   轩辕季风正一正身子:“反正无事,你大可说来听听。”   闻人赫看一眼轩辕季风,神色还是颇有防备,沉默良久。   随后,轩辕季风笑了笑:“那我就先跟你说说我前些日子的经历可好?”   闻人赫一挣眉,转头看住轩辕季风:“你?”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低眸道:“我姓轩辕。”   闻人赫听言身子猛地一震:“轩辕?你是轩辕皇族?!”   轩辕季风轻笑点头。   云淡风轻。   一会儿,长天视着面露讶异的闻人赫道:“坐在你面前的就是轩辕二殿下。”   “二殿下,”闻人赫低头忖度,片刻后,他又蹙眉问道,“二殿下不好好在京都城待着,跑到这轩辕边境丰州来做什么?”   长天叹息。   轩辕季风自嘲一笑:“我不是来丰州,我只是路过丰州,我要去的是靖州,月前我母后在紫薇城中骤然暴毙,我曾在文德殿外跪求父皇三天三夜彻查母后死因,可是最后父皇却把我打发到了轩辕边境来,我母后死的不明不白,却无人被严惩,”说着,他又笑哼一声,看住闻人赫道,“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闻人赫蹙眉,颇为不解:“可是我听说二殿下乃是德妃所生,而德妃又是轩辕皇帝一向最为宠爱的妃子,却怎料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说完,闻人赫叹息一声。   长天一时看住闻人赫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闻人赫回看了看长天问:“你又是谁?”   长天笑了笑:“你为人还真是不肯吃一点亏,”说着,长天摇一摇头道,“你不必觊觎我,我不过只是二殿下的侍从,名唤长天。”   闻人赫点头,叹息一声道:“我原是荆楚闻人将军的庶子,上个月跟随将军来到边境,见将军喜欢骚扰轩辕边境百姓,从靖州到丰州,杀人放火,屠村扰民,无恶不作,我实在看不过眼荆楚士兵频繁伤害欺负那些手无寸铁的轩辕百姓,于是我就当场杀了两个荆楚士兵,以儆效尤,”说着,他冷笑着一摇头,才又道,“我认为,荆楚十万大军应该兵临城下跟轩辕正大光明的决一胜败才对,而不应该在背后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却没想到最后我居然遭到了报复,后来我拼死捉了一个活口,他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将军的意思。”   长天蹙眉:“怎么会这样?”   闻人赫轻笑道:“庶子呵!我原以为庶子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本领闯出一片天地,让世人都对我改观,后来我才发现在荆楚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你的命运根本就是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让你死你就不能生,让你生你就死不了,你若是反抗,便是生不如死,就像我现在这样。” 第103章 为什么?   轩辕季风低眸,心中感同身受,“你还准备回去吗?”   闻人赫笃定的摇了摇头:“我不会回去的,将军既然让人来杀我就说明在他的心里我根本已经不算是他的儿子了,庶子都不算,我一旦回去,他还是会想方设法的要杀了我,”闻人赫看轩辕季风一眼,“我还回去干嘛?送死?”   长天看了看轩辕季风,完全会意,随后转眸盯住闻人赫问:“你日后可有打算?”   闻人赫摇头。   长天道:“那不如你暂且跟着二殿下?”   闻人赫缓缓抬眸看住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道:“你若是跟着我,我必定不会亏待于你。”   闻人赫却道:“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轩辕季风道:“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如今你我已经成为了同一种人。”   闻人赫轻笑一声问:“什么人?”   轩辕季风道:“心里都有一团火,”说着,他抬眸紧看一眼闻人赫,“你就不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闻人赫听言眸光一闪,眉心一蹙。   轩辕季风笑了笑,目光深邃无际,看住闻人赫道:“我知道你想。你一定想!”他稍顿了顿:“因为我也想,”跟着,他又缓缓吁出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对于你的经历,实则是感同身受。”   闻人赫也不乏一笑:“荆楚人向来信奉有恩必报,二殿下救了我,原就是我的恩人,根本不知该如何报答,”说着,他想了想,笑着一摇头,“也好,在这世上本就难得才能遇一知己,那么我日后便就跟着二殿下,随时保护着二殿下的安全。”   长天却忙笑道:“哎!保护二殿下的安全原是我的事情,你要再来,恐需排队!”   闻人赫笑着摇了摇头。   轩辕季风笑觑长天一眼,随后又看住闻人赫道:“你风姿不凡,卓尔不群,绝非平庸之辈,我从来不会看走眼,”说着,他轻轻一笑,又道,“跟我联手,你必定不会后悔!”   闻人赫听言,随即又在嘴角勾出淡淡一笑来。   “好!一言为定!”   隔日,轩辕季风就和长天、闻人赫一起策马来到了靖州境内,但还未及入靖州城。   忽有一阵轻风淡淡吹过,前头草丛中一簇一簇正茂盛生长着的紫云英花朵不免左右摇摆几下,人高高跨在马上,放眼看去,就仿佛远处燃起了一片熊熊火焰,长天笑了笑:“这靖州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满目疮痍!”   一时三人拉住缰绳停在了靖州城门外头并不着急进去。   阳光刺眼,轩辕季风眯一眯眼睛道:“到底还未入城。靖州究竟如何还不能妄下论断。”   长天挺一挺眉。   闻人赫看了看前头几丈高的靖州城门不免叹息道:“靖州跟荆楚常年交战,轩辕又后力不济,靖州早已经是独木难支,羸弱不堪。其实荆楚一直以来都想要夺下靖州,就是总等不到一个极好的时机。”   长天好奇问:“这是为什么?”   闻人赫笑叹道:“因为靖州有一个极厉害的太守,还有一个恪尽职守的刺史。”   轩辕季风“哦”一声,侧过脸去问:“此话怎讲?”   闻人赫摇一摇头道:“靖州太守百里驰文武双全,虽才是弱冠之年,但其眼界和胆识早已经远远超脱了同龄人许多,战时,他能披甲上阵,和时,他却也知道让百姓休养生息,对于百里驰,靖州里的百姓无一不称道,但凡只要他在一日,荆楚就一日无法踏足靖州城内一步。”   长天笑问:“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闻人赫笑看住长天道:“这么跟你说吧,以往荆楚跟靖州交战不下数十次,一直都是胜多败少,自从这个百里驰过来任了靖州太守后,荆楚出兵就没真正赢过一次,荆楚将领都晓得,百里驰这人颇通兵法,而且据说一杆长枪使得极好,荆楚将领无人能敌,”说着,闻人赫轻叹一声,“说起来,虽然轩辕后力不济,靖州一直孤立没有驰援,也无遣派将领过来相助,但其实只要有这百里驰在就够了,他一个人简直可以抵一百个人用!”   长天轻笑着看一眼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却含笑问:“你方才不是说,靖州还有一个恪尽职守的刺史吗?他又是怎么样?”   闻人赫笑了笑:“这个靖州刺史就更有的说了,他复姓长孙,单名一个正,而立之年,向来严以律己且兢兢业业得可怕,百里驰这些年之所以能够百战不殆,就是因为他根本没有丝毫的后顾之忧,这个长孙正自从任了靖州刺史以来凡餐都只用三菜一汤,并且要按两配比,多一点都不要,说是有一次长孙正身边伺候的小厮见他天天只食绿叶蔬菜,身子日见消瘦,小厮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就偷偷在长孙正的蛋羹里加了点肉糜,你们猜后来怎么着了?”   长天忙好奇问:“到底怎么样了?”   闻人赫含着一丝轻笑道:“靖州太守长孙正见了蛋羹里的肉糜整整哭了一个下午,他也不发火,就只是哭,嚎啕大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去劝也不行,一时倒也把身边伺候的小厮都吓坏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私自往他的饭菜里头增添一点肉食了。”说完,闻人赫就好笑一声。   长天听了也笑:“世上竟还有这种人?天天吃素谁能受的了?那日后我们要想吃肉食岂不麻烦了?”说着,他侧目看一眼轩辕季风,“咱们二殿下向来可是无肉不欢的!”   闻人赫摇了摇头道:“其实说到底也是因为靖州实在城穷财匮。”   轩辕季风却叹息:“他这么着,我可受不了!”   长天笑问:“殿下可有对策了?”   轩辕季风笑了笑,一策马鞭道:“先入城再说!”随后,轩辕季风一骑绝尘。   长天和闻人赫互视一眼,随即跟上。   他们刚入了靖州城就看见靖州刺史长孙正以及靖州太守百里驰一行人已经等在了靖州城门口整齐列队恭迎,还未完全走近,他们就已经听见震天的敲锣打鼓声,待得更走到面前,更有舞龙舞狮相迎。 第104章 有几分意思!   闻人赫在后头拐一拐闻人赫,小声道:“前头那两个应该就是靖州刺史和太守了。”   闻人赫轻“嗯”一声。   靖州太守百里驰身高七尺站在靠左一侧,一袭香芋紫绡纱长袍,肩上披落的墨色头发在轻风中微微扬起,面上鼻梁高挺,一双眸子深邃得仿佛一池泉水,平静却深不见底。   若不是方才听见闻人赫所说的话,轩辕季风根本就看不出来眼前这个长相肃肃,身姿颇为单薄的男子居然还可以披甲上阵,所向披靡,让荆楚大军十战九败。   而刺史长孙正则立在正中,一身银丝白袍,面貌虽不算出众,但其一行一举却也在时刻向外散发着一种高于常人的儒雅温和。   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长天笑了笑:“还真有几分意思!”   这阵势倒确实把轩辕季风给唬住了。一来,他一路低调行事,如今既然已经到了靖州,就觉得委实没有必要再这么大张其事。二来他往更深处想,却又觉得这一切仿佛是百里驰和长孙正在有意为之,借故试探于他。三来,轩辕季风确实没想到这个靖州刺史以及靖州太守居然还真颇有几分手段。   但他更清楚晓得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显得有失风度,让人看低。   并且有些情绪不能轻易表露于色。   轩辕季风将一切看在眼里,随后他翻身跨下马来,缓步走上前,面上始终含着一缕笑道:“奢费了。”闻人赫以及长天跟在后头。   百里驰一躬身,微笑道:“轩辕二殿下前来,使靖州小城蓬荜生辉。”   轩辕季风回笑,左右看了看,闲杂人等颇多,于是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靖王府在何处?”   长孙正忙也躬身道:“二殿下请。”说着,他就领着一行人往城内更走了半晌,终于来到了靖王府门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府邸是近来全新建的。玄漆大门顶端悬着一方丹色金丝楠木匾额,上头“靖王府”三个赤金大字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光,檐下挂着一对硕大的红纸宫笼,门口蹲着两个永远沉默着的石狮子。   长天随即又抬胳膊拐一拐身侧的闻人赫,小声道:“气派!”   闻人赫看了看轩辕季风,随后觑了长天一眼。   长天这才发现轩辕季风面色十分难看。   轩辕季风抬眸望着匾额片刻,只是觉得扎眼,良久,肃声道:“换了。”   长天在后头一唬:“换什么?”   闻人赫稍一摇头,提醒道:“匾额!”   长天随即反应过来,“知道了!”   轩辕季风收回视线看了看长孙正:“这府邸是何人监建的?”   长孙正道:“乃靖州太守亲自监建的。”   轩辕季风随后又看一眼百里驰:“很好。”   百里驰轻轻一笑。   跟着轩辕季风就抬脚步入了靖王府,待得大门关上,还未走进几步,轩辕季风就已经驻足下来。   长孙正一头雾水:“殿下何不走了?”   轩辕季风不理,只是深吸一口气,回身过去,目光缓缓扫过一圈。   叹息一声。   “靖州一向多战,西有荆楚虎视眈眈,南有蛮族隔风相望,本王意欲悄然而至却不想入城后刺史、太守还是大张其事,劳民伤财,且靖王府耗制委实不该如而今这般奢费,应都晓得,若要临敌制胜,除了英谋独运之外,更应为政务崇宽简为要,凡非军旅急务,便不可轻易调发,今本王来到靖州,刺史、太守尽可安心,靖州内外日后必然只会更强更好,蒸蒸日上,昔太守、刺史为之极力,本王今日心中不甚感激,”说着,轩辕季风稍静了片刻,才又道,“如今本王乃靖州靖王而并非轩辕二殿下,并且本王素来不拘泥于繁文缛节,打小喜好喝酒吃肉,风花雪月,想来京都城的繁华隆盛,靖州虽难及其八九,但待得日后稍加建设,靖州想要及京都之五六却并不算太难,”随后,他看了看百里驰以及长孙正问,“本王话及于此,不知靖州刺史以及太守可愿自今日起与本王并肩作战、共建繁荣?”   长孙正笑道:“靖王英明果断,举世无双,臣自是遵从无二。”   轩辕季风笑了笑,随后看住百里驰问:“太守何如?”   百里驰却只是笑而不答。   长孙正觑百里驰一眼。   百里驰视若无睹。   轩辕季风随即低眸一笑,缓步走至百里驰面前,小声道:“本王不才,不知今日试探,本王可颇合太守心意?”   百里驰听言身子一震,抬眸视住轩辕季风。   他竟看出来了?   其实今日这一切都是靖州太守百里驰的主意。   百里驰就是想看看这个在京都城享尽富贵荣华的二殿下轩辕季风到底是个什么材料。   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百里驰便供着养着就好。   但他若是个人中翘楚,那就更好了。   百里驰便就可以安心的把靖州完全交付,日后也好得个逍遥清闲。   离开靖州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置上一亩三分地,闲云流水度此生。   而今百里驰冷眼看来,觉得轩辕季风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甚至要比他想象中的还更厉害几分。   于是他道:“靖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轩辕季风付出一笑:“太守过誉了,本王倒是听闻靖州太守才是文武双全,出类拔萃,日后靖州安危还有赖于太守相助。”   百里驰含笑道:“臣相信以靖王才干顾及靖州一地并不算难事。”   轩辕季风笑道:“难不成本王来了,太守就要对靖州诸事置之不理,自己偷得浮生闲去了?”   百里驰道:“臣正有此意。”   轩辕季风却道:“并非本王强留,而是本王如今初来乍到,还有很多关于靖州边境的情况不甚了解,仍需太守、刺史相助扶持,若此时太守决然离去,做了甩手掌柜,那么许多事情本王将无法上手。何况靖州城防军兵力毕竟有限,长久以来,又一直是太守把控,多年的人心所向,并非本王一朝一夕能够接手重新建立凝集起来的,太守熟知兵法,应该知道一个人数不多的城防军最重要的是什么,太守也应该知道若是一个人数本就不多的城防军乍然失了主心骨会是怎么一个模样,怎么样的一个下场,”说着,他看一眼百里驰,“一直以来荆楚都在等一个时机,现在靖州正是平衡,但凡太守一走,平衡打破,荆楚必然会见缝插针,起兵来犯靖州,届时靖州军中群龙无首必定会溃不成军。这么一来,岂不是就正中了荆楚下怀?本王看太守并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何不继续留在靖州相助扶持本王?待得日后一切稳定下来,太守若是仍旧坚持要走,本王绝不相拦。”   百里驰低眸想了想。   轩辕季风说得也没错。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狠心抛下靖州不管。   就算要走也至少等到一切平稳下来了再说。   于是,他点了点头。   轩辕季风轻笑。   闻人赫吁出一口气,不免上前含着笑道:“我对于靖州太守也早有耳闻,心中慕名已久,都说百里太守能文能武,用兵如神,长久以来竟使得荆楚十万大军寸步难前。今日一见风姿,果然不同凡响!”   百里驰笑了笑:“景行实在不敢当,这话委实是言过其实了,”说着,他看住闻人赫,片刻才道,“我看兄台穿着长相都不似是轩辕人士,却又知道这么多有关于荆楚、靖州之事,难不成兄台来自荆楚?”   闻人赫不免轻笑一声:“是却也不是。”   “此话怎讲?”   百里驰好奇。   闻人赫还没开口,轩辕季风就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待得日后再慢慢相聊吧!”   百里驰点头。 第105章 一同前往   话音未落,长天就笑着走到百里驰身边拍一下他道:“百里驰!你也不必过谦了,身上一股子文人酸臭味!总是因为你比旁人都厉害,才会弄得荆楚见人就这么说嘛!”   百里驰听言不免一笑。   随后侧眸看一眼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缓声道:“这是长天,本王的随身侍从,与本王一道从京都长途跋涉而来。”   百里驰笑道:“长天兄豪爽不羁,身手必定也是不同凡响。”   长天摆摆手:“够用罢了!”   说着,长天又走到长孙正的身侧拍一拍他道:“你呀!也太过节俭了!”   长孙正被弄得一头雾水,只是淡淡道:“克勤于政,克俭于家,若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靖州寸尺之地可以常足。”   说完,长天盯住长孙正道:“听不懂!”   长孙正正欲解释,闻人赫就过来敲一下长天的脑袋道:“就是靖州没钱!”说着,闻人赫小声道:“听不懂……”   长天笑笑:“这下听懂了!”   长孙正无奈看着长天笑着摇了摇头。   轩辕季风随即走过长天的身侧轻打一下他的肩膀道:“进去了!”   长天忙“哦”一声,跟在后头一道入了前厅。   里头两边一共置着六把五福银纹大椅,上位一金漆雕花宝座,后头是一块碧玉屏风,上头细细刻画着山林翡翠,花鸟鱼虫,抬头可见天花板上绘着金碧辉煌的藻井,外面的树影从镂空窗格间斜斜打入,在青铜色的地砖上头割裂出一道一道,或长或短的阴影,正中大宣炉里正升起袅袅香烟,馥郁清香,弥漫满厅。   轩辕季风刚坐上上位宝座,就有丫鬟过来上茶,轩辕季风不免侧目看丫鬟一眼,淡淡问百里驰:“府邸中究竟买入了多少丫鬟小厮?”   百里驰道:“不甚太多。”   轩辕季风吁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随后各人全都入座。   依次上了茶,丫鬟才缓缓退下。   稍过了一会儿,轩辕季风才又问道:“不知靖州近日可有战事?”   百里驰抬眸视住轩辕季风道:“王爷尽可放心,近来靖州局势缓和,与荆楚并无甚战事。”   轩辕季风却道:“也并不仅仅局限于荆楚,”说着,他稍顿了一下,又道,“蛮族近来可有骚扰?”   百里驰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过多言语。   轩辕季风蹙眉。   他不太明白百里驰这个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后长孙正道:“自从两个月前轩辕送了荣德郡主前去蛮族和亲之后,蛮族士兵就不再前来靖州边境骚扰百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安分守己,循规蹈矩,”说着,长孙正笑了笑,“看样子,恐怕荣德郡主很受蛮族国君的喜爱呢!”   轩辕季风稍稍低眸道:“荣德郡主乃是安国侯府出来的,自然是不同凡响,”说着,他轻笑了笑,“不过,凭着轩辕强盛国力,但凡一朝向蛮族用兵,蛮族三十六城必定全部望风而归,可父皇最终却用牺牲女子的方式来换得轩辕的短暂和平,这样的做法,也实在是窝囊至极,没有一点天下霸主的风范。”   百里驰听言,眉头一挣,心头一动:“靖王当真如此觉得?”   轩辕季风缓缓点了点头:“本王老早就这么觉得了!”说着,他又叹息一声道:“不过也是,既然能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得最大的利益,又何乐而不为呢?”   百里驰却道:“话虽是如此说,但这么做却实在不是轩辕的长久之计!今日能送去一个荣德郡主,那明日呢?又是谁?”   长天也道:“就是!况且蛮族是什么地方?”说着,他摇一摇头,“轩辕送过去的可都是名门闺秀,侯府之女,蛮族哪里是她们能待的地方?她们又如何能受得了蛮族人的未经开化?就说荣德郡主,那可是安国侯府的四姑娘,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一朝送去蛮族当真是暴殄天物!”   闻人赫颇为讶异道:“蛮族行为强横我在荆楚也有所耳闻,但却竟不知居然未经开化到了这种程度!也不知蛮族究竟是未经开化还是民风如此?算起来,蛮族建国也百年有余,怎么也不至于如此!”   长孙正轻笑一声:“说起来,谁也没真正去过蛮族境内,许多说法也都是耳闻颇多,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就传成了现在的样子,不过蛮族行事确实妄为残忍,大光年间的福荣郡主,她不就是被迫只身前往蛮族做质子,然后不到一年尸骨就被送回了轩辕京都,据说尸骨死状十分惨烈。”   轩辕季风轻叹道:“不知荣德郡主又能坚持多久呢?”   百里驰道:“皇上何不发兵?皇上就不怕终有一日要轮到小帝姬的身上吗?”   轩辕季风笑:“父皇何以不怕?只是前朝无骁勇大将,个个都是只知领俸禄的贪生怕死之徒罢了。”   百里驰问:“靖王也是?”   轩辕季风笑看百里驰:“本王却倒是反而有兴趣去亲眼瞧一瞧蛮族究竟有多未经开化,他们民风行事却又有多野蛮残忍?”   百里驰笑“哦”一声:“这样的话,臣也有兴趣跟随王爷一同前往。”   长天道:“我也要去!”   闻人赫也笑道:“那我也必是要去开开眼界了!”   长孙正笑了笑:“你们都去,那臣就在靖州等候消息!”   轩辕季风点头笑道:“颇好!”随后静了片刻,转眸看一眼闻人赫,却又道:“只是还有一事。”   百里驰问:“何事?”   轩辕季风笑道:“还需百里太守为闻人赫在靖州寻一官职方为名正言顺。”   百里驰笑了笑:“这个简单,”说着,他侧头看住闻人赫问,“不知闻人兄可会一招半式?”   闻人赫笑:“会。”   长天看了看闻人赫,忙出声道:“什么一招半式?闻人赫的武艺十分高强,当真过起招来,恐怕我跟王爷都不敌呢!”   百里驰含笑点头:“这样更好了,若是闻人兄不嫌弃的话,靖州城防军内还缺一骁骑参领,不知闻人兄可愿意承应?”片刻,百里驰又补充道:“骁骑参领一职乃是由靖王直接管辖。”   闻人赫笑道:“我原本已然穷途末路,是靖王大义相救,又承蒙靖王赏识,我如何不愿?况且我本身就是在军营长大,但凡军中事务我没有不清的!”   百里驰笑:“军中长大?”   闻人赫道:“我原乃荆楚闻人将军的庶子,因为生母难产早逝,打小长在军营,后因种种难以启齿的原因被追杀至丰州边境,孤注一掷后才知晓原来一切都是将军所为,九死一生,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意已决,再不会回去荆楚了。”   百里驰点一点头。   长天道:“这样也好,你在轩辕一定会比在荆楚更有发展。”   闻人赫笑。   长孙正道:“这世上难道真有人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般无情?”   闻人赫道:“许是我乃庶子。”   长孙正道:“却也不该。”   随后,轩辕季风却道:“依本王看来,世上这样的人倒还不在少数。”说完,轩辕季风眼眸望着窗外一只喳啼着掠过的麻雀,神色淡淡。   虽说百里驰、长孙正以及闻人赫都晓得几分其中缘由。   但厅中却始终只有长天能完全会意。   毕竟他是一直跟在轩辕季风身边的侍从。   他晓得轩辕季风心中的愤怒和痛恨日甚一日。   只长不消。   他更晓得若轩辕季风从前没有爱,如今哪有恨?哪有痛?   一向玩笑不羁的长天想到这里也不禁低眸敛起色来。 第106章 嘴不饶人   时日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前移,转眼轩辕季风就已经在靖州靖王府里歇整了近十日,在这十日间百里驰和长孙正不时就会来到靖王府找轩辕季风谈论以及交代许多靖州以往的相关公事,也因而,轩辕季风很快就把靖州界面的大体情况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日,太阳光从窗棂间悄然筛进了屋子,廊外种植的绿竹将光影割裂成一道一道的,照射在月白色的墙壁上头,却反映出一抹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轩辕季风整日待在新枝阁中想着关于北堂安哥的事情。   现在靖州事务也将近稳定下来了,是时候该去一趟蛮族了。   其实轩辕季风并不是真心想救北堂安哥,不过只是因为北堂安哥是北堂安哥,是北堂熠煜唯一的亲人罢了,他要把北堂安哥带回靖州,然后拿她第一个开刀,好让她也尝一尝真正身处于地狱的滋味,也好让北堂熠煜尝一尝那种保护不了至亲的无力之感,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惨遭迫害的生不如死。   轩辕季风正想得入神,耳边却听见“吱吖”一声,忙回过神来,侧头一看,长天正端着一盘刚切好的西瓜走进来,“殿下,这都十日过去了,再不动动我身上就要长毛了!”   轩辕季风笑:“那你就去闻人赫的城防军那边找点事做。”   长天一凝眉,“那里更是无聊,”说着,他一屁股坐在轩辕季风对面,把盘子往桌上一摆,身子朝前倾一倾,神色讨好可,“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去蛮族救人?”   “救人?”轩辕季风侧目看一眼长天:“本王前儿也只是说去蛮族看看,可没说要救人啊!”   长天笑了笑:“殿下说是去蛮族瞧瞧他们的民风,但若是心中没有救人这个打算,何苦巴巴的跑这一趟?殿下可从来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吃力不讨好?把北堂安哥弄回来就是讨着好了?”   轩辕季风笑了笑。   长天点点头又摇摇头。   片刻后,轩辕季风面上划过一抹不着痕迹的笑道:“倒也不瞒你了!本王确实想把北堂安哥弄回靖州,”说着,他举眸看长天一眼,“但本王却没说是在救她,说不定她来到靖州之后发现还不如留在蛮族。”   长天一面啃着西瓜,一面道:“殿下又在说笑了,来靖州怎会不如在蛮族,蛮族那都是什么人?咱们轩辕靖州再怎样穷匮,却也还是奉守礼教规矩的。不至于像蛮族那等人只会乱来。”   轩辕季风叹口气,也卷起袖口从盘子里头拿起一块西瓜,刚送到嘴边却停滞住手里的动作,“是吗?”   长天点一点头,随后道:“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轩辕季风“哦”一声,扭头看住长天:“哪一点?”   长天看了看轩辕季风,随即放下手里的西瓜,“荣德郡主北堂安哥可是安国侯府的四姑娘,也是……”说着,长天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时却又语塞,生怕措辞不好会再次戳痛轩辕季风内心。   轩辕季风眼眸始终看住长天:“也是北堂熠煜的小妹。”说完,他轻轻一笑。   长天点头:“为什么殿下还会想要救她于水火?”   轩辕季风笑:“本王说过了,本王不是在救她。”   长天蹙眉,听得云里雾里的。   歇了一会儿,轩辕季风想了想,对长天道:“你马上去告诉闻人赫和景行,就说是本王已经决定了,今晚咱们就去夜闯蛮族皇宫,把北堂安哥弄出来,然后你再去告诉长孙正让他好生留守靖州,万一蛮族那边有什么异动,就赶紧举兵来援。”   长天“嗯”一声,随后赶紧退出。   步了半晌,终于来到城防军营,恰好百里驰和闻人赫都在,长天见他们正在外头跟各个部领排兵布阵,忙抬脚走过去,抬手一拍闻人赫的后背,“正好你们都在这里也省的我多跑一趟了!”   闻人赫和百里驰都被唬了一跳,身子猝然一震。   百里驰觑一眼长天道:“你天天咋咋呼呼的就不能有一日好好说话的?”   闻人赫笑着一摇头可:“何事?”   长天笑道:“好事!”   闻人赫忙可:“什么好事?”   长天左右看了看。   闻人赫会意,随即一抬手,摒退了多余人等。   长天笑了笑,这才肯小声道:“方才殿下让我来告诉你们今晚上咱们就去夜闯蛮族皇宫救回荣德郡主。”   闻人赫眉宇一挣:“当真?”   长天笑:“这还能有假。”   闻人赫含笑道:“盼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去蛮族亲身见识一番了。”   长天好笑道:“你就那么想看蛮族究竟有多未经开化?”说着,长天又笑了笑,“你这人的喜好还真是有点特别!”   闻人赫无奈叹息一声,看着长天道:“你呀!你的这张嘴真的是不会饶人半分的!”   长天笑:“我这算什么?要说嘴巴不饶人的,我还真是赶不上安国侯府的小侯爷一半呢!”   闻人赫想了想:“小侯爷?”   长天可:“你认识?”   闻人赫摇一摇头。   长天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认识呢!”说着,长天转眸看住百里驰可:“你今儿怎得不说话?”   百里驰道:“我总是觉得是不是太急了些?”   “急?”长天不解:“急什么?”   百里驰道:“其实去蛮族不需这样着急,最好是先行详细规划一番较为妥当。”   长天轻叹:“我就说你呀,行事也太过缜密谨慎了,区区蛮族而已还需要什么规划?”   闻人赫也道:“是啊!咱们这里可没有拖油瓶!大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百里驰点头。   过了一会儿,闻人赫又可长天:“其实我之前在荆楚时也听将军提起过安国侯府,据说安国侯府在轩辕很厉害?”   长天想了想:“有多厉害倒也谈不上,就是前朝势力颇多。”说着,长天又摇一摇头:“现在的话,安国侯府可敌不上信阳侯府喽!”   百里驰道:“我听闻信阳侯府前些日子要跟安国侯府联姻了?”   长天耸了耸肩:“这我倒不大清楚,我跟殿下很早就离开京都城了,”说着,他稍稍低眸,“不过若此事是真的,恐怕殿下又要伤心了。” 第107章 妙招   百里驰问:“为什么?”   长天叹息一声,看了看百里驰,小声道:“你不晓得,其实之前殿下一直心悦于信阳侯府的六姑娘。”   百里驰问:“就是这个六姑娘要跟安国侯府联姻?”   长天笑:“这还用说吗?信阳侯府里现在不就只剩下一个六姑娘了?”   闻人赫问:“你们所说的那个六姑娘长得很好看吗?”   长天侧身拍一拍闻人赫的肩膀:“那位六姑娘可是信阳侯府老祖宗的掌上明珠,京都太子殿下以及咱们二殿下都心悦于她,你说好不好看?”   闻人赫问:“那小侯爷却不喜欢她?”   长天听言,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道:“对!还有小侯爷!”   闻人赫点了点头:“那想必应该不会太差!”   长天笑。   百里驰摇了摇头道:“终归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长天问:“何以这么说?”   百里驰道:“难道不是吗?轩辕谁不知道那个安国侯府的小侯爷是个什么奇葩货色?”   长天笑了笑:“那都是你们自己瞎想的。”   百里驰“哦”一声,面上露出十分好奇的神色。   长天却道:“关于小侯爷我也不甚清楚,但之前小侯爷跟殿下交情颇深,旁观看着倒也算是个品貌非凡之人,也不知为什么外头就把小侯爷说得那般不齿。挺有意思!”说完,长天笑了笑。   百里驰稍稍低眸。   心里对这个安国侯府小侯爷顿时就增了几分兴趣。   片刻后,长天一挣眉,抬眸看一眼天色,猛地一拍手道:“对了!”说着,他忙抬脚就要走,并回身对百里驰以及闻人赫再行嘱咐道:“我还得去找长孙大人一趟,殿下的话我已经全告诉你们了,今晚要事千万别忘了!”   闻人赫点点头。   百里驰轻笑一声。   长天去刺史府找过长孙正出来后,天色已经颇晚,生怕误了时辰,赶紧就一路快走回到了靖王府。轩辕季风靠在窗边抬头望着夜幕降临,月亮昏晕,星光稀疏,心里不禁觉得就连老天都在帮他,靖王府各处都已经上了灯,一抹橘黄色的光晕洒落在院子里的砖地上,那样柔和而轻软,伴随着一阵靴子踩碎落叶的声音,百里驰、闻人赫已经入了廊下,轩辕季风看见两人身影就也赶紧步了出去,“终于来了。”   百里驰看住轩辕季风问道:“殿下何以今晚行事这样匆忙?几乎来不及筹划!”   轩辕季风却笃定道:“等不得了!”   闻人赫道:“王爷想要怎么做?属下必当遵从!”   轩辕季风点点头,随后问:“长天呢?怎么不见人?”   闻人赫道:“他先来城防军营找了属下和太守大人,说了两句话才想起来还要去刺史府找长孙大人。许是还未归吧!”   轩辕季风轻笑着一摇头。   正说着,长天就快步走了进来,忙忙笑道:“我没误事吧?”   轩辕季风觑着他道:“差一点。”   长天吁出一口气。   随后,轩辕季风道:“本王今晚是意欲来个人不知,鬼不觉。”   百里驰笑:“难怪王爷不愿事先筹划,原来是不想打草惊蛇。”   轩辕季风淡淡一笑道:“毕竟谁也不敢断定,在靖州城中到底有没有蛮族的奸细,若本王事先筹划张扬岂不是给了蛮族准备之机?”   百里驰点头。   闻人赫道:“若是蛮族事先准备,以逸待劳,咱们只会是瓮中之鳖!”   百里驰道:“正是,如今以来正好打个蛮族惊慌失措!”   话说着,长天侧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尽黑,于是忙道:“赶紧出发吧!否则时间恐来不及,咱们还得先赶到蛮族皇宫呢!”   众人点头。   随后四人都换上了夜行衣,悄声出发。   别说蛮族不会知道了,就是靖王府都没人知晓今晚轩辕季风有此一招。   一时驰马驱行千里,他们终于在子时来到了蛮族皇宫周围。   四人下马,又徒步前行千米。   最后他们终是隐身在离蛮族皇宫城门不远处小山坡上头的一片树林中,不敢轻举妄动。   长天看着蛮族皇宫城门上头举着火把戍守着的士兵,少说也得有上百,不免蹙起了眉头:“这怎么办?人也太多了!”   闻人赫也严肃声道:“而且这些士兵看得很紧。”   轩辕季风稍想了想:“本王有法子。”说着,他就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城门那边扔过去,万籁俱寂,城门上头的士兵乍然听见声响都身姿一凛,忙遣了几个人下来巡逻,城门上头的火把也变得更多、更亮了。   长天和闻人赫都是一惊,不大明白轩辕季风为什么要这么做。   身姿不自觉也伏得更低了些。   百里驰却笑道:“王爷妙招!”   轩辕季风轻笑:“没想到以前常偷跑出去玩儿的小伎俩如今倒是派上大用场了。”   长天、闻人赫都看向百里驰。   长天问:“什么意思?”   闻人赫也不解道:“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百里驰却摇头,也不多言,只是抬手朝前指一指。   长天、闻人赫随即转眸过去,眼见着有五个士兵来到了小山坡上头。   长天、闻人赫一笑,这才明白过来。   待得士兵上来,轩辕季风就抽身上前从后面捂住了最后面的一个士兵口鼻,随后直接用袖中小刃割断了咽喉,动作十分干脆利落。就在前头士兵刚要反应过来的时候,长天、闻人赫以及百里驰都已经眼疾手快的把他们给解决了,偏生没发出一丝声音。   随即几人脱下夜行衣,换上了蛮族士兵的衣裳,大摇大摆的朝蛮族城门走了过去。   轩辕季风低声道:“待会儿入了皇宫景行就去后宫放一把大火,闻人赫去前殿放一把火,长天就跟着本王去找荣德郡主。”   百里驰蹙眉道:“但荣德郡主也在后宫,万一火势大起来伤了王爷、郡主可怎么好?”   轩辕季风却道:“不会的。”   听言,百里驰也只得应声。   但他心里却还是有几分隐隐的担心。   随后,长天道:“完事后,咱们丑时在小山坡上集合。”   各人应声。   正说着,他们就已经来到城门下,城门上头的士兵问:“可有异动?”   长天笑道:“根本没有!”   跟着,他们就直接从城门光明正大的进入了蛮族皇宫,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没有一点波折。   几人分散开来,各行其事。 第108章 走了   长天和轩辕季风转身来到蛮族后宫,地方颇大,七绕八绕的,将近走了大半晌,还差点迷了路,蛮族宫殿并没有过多的雕梁画栋,也不尚龙,难得有画壁的地方上头镂刻着的多是狮虎狼兽,在昏黄的宫灯下栩栩如生,竟生骇了轩辕季风还有长天好几跳,轩辕季风跟长天找了将近一圈都没见到北堂安哥的身影,最后来到云虚殿,这个宫殿处在的位置极为偏僻,长天叹道:“真是倒霉!怎么就找不到呢?”说着,他左右看一眼云虚殿:“就只剩下这一个殿了,而且这个殿……委实有点冷清,荣德郡主不会住在这里头吧?”   轩辕季风嘴角一勾:“这谁说得准?”   长天侧目看一眼轩辕季风:“荣德郡主也不会这么不受待见吧?”   轩辕季风一挣眉:“也正常!毕竟蛮族人向来不知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长天叹息着摇头。   说着,两人飞身上了屋顶。   小心揭开一块瓦片,视线投射下去,果然是北堂安哥!   长天大睁着眼睛道:“真是……”还未说完,就让轩辕季风捂住了嘴巴。   “朕今晚偏生要得到你!”   “赫连天!你离我远一点!”   北堂安哥躲在墙角蜷缩着身子,拼命喊叫。   赫连天袒胸赤膊大笑两声。   原来在北堂安哥的另一侧站着的是蛮族国君赫连天。   正是轩辕季风、长天视野的盲区。   随后,北堂安哥惊恐的看着赫连天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   可她却瘫软得连爬都爬不起来。   就在赫连天靠得极近,鼻尖闻到北堂安哥身上的胭脂香味,整个人迷醉得将要一把揽住北堂安哥的时候,长天一个飞身下来伸出一拳正好打在赫连天的后脑上头。赫连天顿时倒地不省人事。   长天低眸看住赫连天轻笑一声:“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样子,还以为多厉害呢!没想到居然这么不抗打!一拳就没了!”说完,他又抬脚踢一踢躺在地上的赫连天。   赫连天一动不动。   北堂安哥看住长天颤颤问:“你是谁?”   长天还未及回答,轩辕季风就已经走到面前来,看一眼长天,又看一眼北堂安哥,“荣德郡主不认识他,竟还不认识本王吗?”   北堂安哥见到轩辕季风眉宇一抖:“二殿下?”   北堂安哥心头又惊又喜,还有几分不解。   “二殿下,你怎么会来?”   轩辕季风笑:“来带你走!”   北堂安哥蹙眉:“是三哥和二殿下一块儿来的?他人呢?”说着,她目光向后探了探。   轩辕季风面色一敛:“没有小侯爷,只有本王。”心中更颇觉北堂安哥可笑。   北堂安哥疑惑“啊”一声。   “那么是三哥让二殿下过来救我的?”   “本王说了,此事根本与你三哥无关。”   轩辕季风暗暗一哂。   这个北堂安哥还真是高看了北堂熠煜。   “什么?”   北堂安哥不解。   长天轻叹一声,随即一把拽起北堂安哥道:“荣德郡主还是快跟我们走吧!难不成你还想继续留在蛮族受罪?”   北堂安哥慌忙摇头。   “这就是了!”说着,长天看一眼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随手丢给北堂安哥一套士兵衣裳。   “穿上。”   北堂安哥“哦”一声。   赶紧就套在了外头。   随后,轩辕季风一眼扫过,转身步出。   北堂安哥小声问:“你们才两个人当真能把我带走?”   长天道:“放心吧!这世上能救你的可不止小侯爷一人。”   北堂安哥半信半疑。   却也只得跟着。   毕竟轩辕季风比赫连天要好多了!   因为夜深缘故,他们一路上都没撞见什么人,偶有遇见两个小宫女却也只是以为他们是巡逻的,三人还未走到城门口就驻足下来,躲在一侧墙角处,北堂安哥问:“怎么不走了?”   长天指一指城门上头戍守的士兵:“这个时候进来容易,出去难。”   北堂安哥“哦”一声,“那现在是要做什么?”   长天道:“等。”   “等?”   北堂安哥话音未落,就听见远处有宫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轩辕季风抬眸一看,果然半空中已经红光四起,风威火猛,一前一后两处,黑夜上空被照得像白日一样亮堂,浓烟此起彼伏,到处都充斥着嘈杂的叫喊声音:“快来人救火!快救火!后宫走水了!皇上还在云虚殿!”   “前殿走水!快去前殿救火!”   “前殿!”   “后宫!”   ……   一时士兵也都慌了,前殿、后宫同时走水可是绝无仅有的。   况且赫连天还在后宫没救出来!这还了得?于是一多半都循声赶去救火,城门上头的士兵瞬间就只剩下零落几个。   对于轩辕季风一行人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轩辕季风轻笑一声:“景行、闻人赫也得手了。”   长天也笑:“没想到他们动作还挺利索的!”   北堂安哥不明所以:“这场火也是你们做的?”   轩辕季风觑她一眼:“你无须知道。”   北堂安哥蹙眉。   “景行,还有什么……闻人……赫……是谁?”   “本王说了,你无须知道。”   轩辕季风转眸又狠觑了她一眼。   北堂安哥看着轩辕季风艰深的眸子宛如黑洞一般深不见底,心中一骇,忙就闭了嘴。   她觉得好像轩辕季风变得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但哪里不一样,她一时却也说不上来。   有点疏离,有点叫人害怕……又许是因为在蛮族的缘故吧!   过了一会儿,长天看住轩辕季风道:“殿下,我们该走了!”   轩辕季风轻“嗯”一声,随即抓起北堂安哥的手腕一道飞身而起,跟着落定在城门上头。   士兵回头看见轩辕季风,蹙眉道:“你们不是去救火了吗?”但话音未落,他的头就已经滚落在地,北堂安哥见状惊恐的“啊”了一声,身子被吓得颤颤发抖。   轩辕季风侧目看她一眼。   不禁蹙眉。   心生嫌弃。   随即左右士兵全都已经转过头来。   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他们。   满面不解。   一时左右士兵还未及反应过来,轩辕季风和长天就已经手起刀落,解决了个干净。   只剩北堂安哥怔在原地。   浑身冰冷。   片刻,百里驰和闻人赫也分别从两侧小跑过来。   “其余的人属下已经全部解决!”   闻人赫道。   轩辕季风点了点头:“走!”   说着,一行人就从城门上头一跃而下,身影渐渐掩在了深如浓墨一般的夜色当中。 第109章 遭此大劫   直到第二日清晨,蛮族皇宫里的宫人以及士兵们才勉强把前殿以及后宫的那场大火完全扑灭,云虚殿虽地处偏僻却也一样是被烧了个精光,赫连天意料之中的受了重伤,昨晚上士兵在云虚殿找到他的时候,燎燎火苗已经烧上了他的半个身子,士兵见状忙把赫连天背出,正在灭火的宫人们看到赫连天时也都被吓住了,赶紧打来一盆一盆的冷水拼命往他身上浇,用了半晌才把赫连天身上的余火完全扑灭,但终究还是无奈,因着赫连天在火场里待了太长时间,他整个人都已经变成了焦黑色,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噬下去,后宫里的妃嫔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几,惟有蛮族太后因常年居在西宫翠云殿颐养天年才完全幸免于难。   蛮族皇宫遭此大劫。   赫连天一直昏迷不醒。   太后无法,艰难决定停朝三日。不是没想过追究,但可怕的是,泱泱蛮族禁军十万却竟连一个可疑的人影都没抓住。   翌日,太后一双凤眸中血丝密布,端坐在翠云殿宝座上头问:“后宫各殿人等可都清点完毕?”   士兵回道:“其余人等皆清点完毕,惟有云虚殿里未见轩辕荣德郡主尸身。”   太后一拍面前桌案道:“再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士兵却道:“已经找了三趟,确实不见尸身!”   太后盛怒:“蛮族百年来未受过此等耻辱!”   因而即日就遣了使者前去京都城讨要说法!   轩辕季风一回到靖王府其实心里就有些后悔为什么昨晚上没在云虚殿给北堂安哥弄个替死鬼,北堂安哥就这样在蛮族后宫凭空消失实在容易招来揣测,他心有担忧,于是就忙又让长天再回返过去继续打探有关蛮族皇宫的消息内情,并时刻监视着蛮族动态。   长天虽不甚明白缘由却也照做。   靖王府中娇滴滴的花朵,粉中带着紫,嫩蕊轻摇,如珠似玉,北堂安哥跟着轩辕季风一到回来时天还未亮,后来轩辕季风就把她暂时安顿在了后头的轻栩阁中,并挑了两个模样颇好的丫鬟前去伺候,北堂安哥安稳泡了澡后,浑身舒畅,裹着被子一觉香甜,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晌午时分了,她侧头望了望窗外金色的阳光,不禁咧嘴一笑,觉得自己终于算是脱离了苦海,不免吁出一口气,随后起身下床:“小黄、小白。”   北堂安哥轻唤了两声,而后,门被轻轻推开,小黄手里端着水盆缓步进入,并含笑道:“郡主醒了,快来洗漱一下。”   北堂安哥点头过去,问:“我睡了多久?”   小黄一面拧着帕子,一面含笑道:“没多久,”随后她把帕子递给北堂安哥,“看起来郡主很是劳累呢!郡主之前在蛮族时睡得不好吗?”   北堂安哥接过帕子轻轻一笑道:“哪里敢睡?”   小黄一挣眉,小声问:“蛮族果真这么可怕?”   北堂安哥叹息一声,摇一摇头道:“倒也不是说蛮族多么可怕,只是嫁到那里去终归心不遂愿罢了。”   小黄轻笑了笑,似懂非懂的“哦”一声。   北堂安哥看住小黄问:“小侯爷可在靖王府?”   小黄蹙眉:“小侯爷?”   北堂安哥道:“就是安国侯府的小侯爷。”   小黄摇头:“奴婢只晓得靖王,”说着,小黄想了想,又道,“近些日子好像也只有太守大人、刺史大人还有参领大人来靖王府找过靖王说话,并没有其他的人,”小黄蹙眉,“至于郡主所说的那个……什么小侯爷奴婢更是连听都没听过。”   北堂安哥轻轻蹙眉,心里颇为不解。   北堂熠煜真的不在……   稍静了一会儿,随后她又问小黄:“为什么二殿下会在靖州?又为什么会住在靖王府?”   小黄看着北堂安哥道:“郡主还不知道么?二殿下就是靖王啊!”   北堂安哥心头一颤:“什么?”   北堂安哥愈加不明白。   怎么会这样呢?   轩辕季风不好好的在京都城待着却跑到了这边境靖州来做靖王?!   轩辕季风可是轩辕雄风一向最宠爱的儿子,靖州哪里是他能待得地方?   而且轩辕季风不是荣王吗?几时又变成了靖王?   实在太奇怪了!   北堂安哥不知道她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京都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小黄问:“郡主怎么了?”   北堂安哥恍然回神过来,微一摇头道:“没什么,”随后,他左右看了看问,“怎得一直就只见你一个人伺候?小白呢?”   小黄笑道:“晌午了,小白去给郡主准备午饭去了。”   北堂安哥轻“哦”一声。   话音未落,小白就挎着食盒进了屋子,一面把食盒放在桌上,一面笑道:“王爷还真是关心郡主呢!奴婢方才回来正好在门外遇着了长天大人,说是王爷特意让他给郡主多送了一罐热汤来补补身子!”说着,小白就已经把饭菜都一一在桌上摆好了。   北堂安哥听言不免低眸一笑。   又摇一摇头。   她之前怎得没发现原来轩辕季风对自己这样上心?   小黄也笑,忙抬脚过去伸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不免惊道:“竟然有鸡腿和排骨呢!”   北堂安哥听言,好奇问:“鸡腿、排骨怎么了?”   对于北堂安哥来说,这些都是最普通不过的饭食,根本没什么好惊讶的!   小黄看住北堂安哥道:“郡主不知道,靖州处于边境,向来城穷财匮,太守大人日日都只食三菜一汤,且从无肉糜,就连王爷刚来靖州的时候也说过,政务崇宽简为要,凡非军旅急务,便不可轻易调发,”说着,小黄垂眸想了想,才又道,“说起来,在王爷来靖州的这些日子里所用三餐也很是清素,几乎不见大荤。”   北堂安哥叹息一声,点一点头。   这下她才算是明白了。   看来在靖州几日不见荤腥都是常有的事。   难怪刚才小黄和小白见到饭食的时候表情那样惊讶。   投向她的目光那般艳羡。   其实她以前也知道靖州颇为穷匮,但却也没想到靖州居然会穷匮成这个样子。   跟京都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第110章 不可开交   随后,北堂安哥缓身坐下,轻叹一声:“这么看起来,靖王对我也真算是周到了。”   小黄笑道:“何止周到!简直是好得不得了!”说着,她就把手里拿起的碗筷递到了北堂安哥面前。   北堂安哥接过,目光随即轻轻扫过小黄和小白,又淡淡问:“你们可晓得为什么靖王会去蛮族救我?”   小黄、小白互觑一眼。   双双摇了摇头。   北堂安哥叹息一声。   算了。   原本她也没指望小黄、小白会知道些什么内情。   北堂安哥吃了一口菜就缓缓放下了碗筷,侧眸看了小白一眼道:“这饭食我吃着觉得有点干,”目光又看了看面前的汤罐,“你方才说这汤是靖王特意送过来的?”   小白笑着点头:“是啊!是长天大人亲自送过来的!”   北堂安哥一挑眉道:“那你盛碗汤给我尝尝。”   小白含笑应声,随即就伸手打开了汤罐的盖子,热气盈盈,伴随着一股扑鼻而来的喷香,“一闻就晓得是肉汤了!”说着,小白笑看小黄一眼。   小黄忙点头,跟着也不乏伸头过去探一眼:“汤色奶白,熬得颇好呢!大约是鱼肉汤!”   小白摇头:“才不是!依奴婢看,必是大骨熬得汤!”   小黄道:“鱼肉汤!”   小白道:“大骨汤!”   ……   两人一时争得不可开交。   随后小黄看住北堂安哥道:“郡主说是什么?”   北堂安哥听言不免轻叹一声,微微颔了颔首,抿嘴一笑道:“盛起来看看不就晓得了?”   小白忙道:“是了。”   说着,她就从桌上拿起干净汤勺先从汤底搅了搅,接着才实打实的掏了一汤勺硬货上来,待得提起汤勺,小黄、小白定睛看清楚里头硬货的时候,两人都面目惊悚的“啊”了一声,霎时就下意识的丢开了汤勺,连连后退几步,双眸大睁,身子紧靠在墙上瑟瑟发抖,“这……这里头……这里头是……”   方才一切发生得太快,北堂安哥根本没有看见汤罐里的东西是什么,却就是被小白扔过来的汤勺洒了一身热汤,她一时看住小白和小黄问:“你们到底看到什么了?被吓成这个样子!”   小黄、小白两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她,随后都颤颤抬手朝她的方向指了指。   北堂安哥不明所以,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并从袖中抽出丝绢来,低眸下去欲要擦一擦身上的热汤,就在这一瞬间,北堂安哥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原本红润的面色顿时就变成了死灰色。   其实轩辕季风送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肉汤。   而是蜈蚣汤!   轩辕季风还特意交代了厨房在熬这个汤的时候一定要先用肉汤作底在最后快要熬好的时候再把主料蜈蚣好生仔细加进去,千万不可粘黏了,宁可晚一些也不能早一刻。   蜈蚣泡在温热的肉汤里,死又死不掉,爬又爬不出。   可能……还会觉得颇为舒服。   轩辕季风早算准了汤罐送到轻栩阁饭桌上的时间。   正是里头蜈蚣最为活跃的时候。   北堂安哥一袭刺绣妆花裙上面爬满了小指粗长的蜈蚣,一阵惊悸,身上的每一根毛发就好像着了魔一样地冰冷直立起来,北堂安哥茫然不知所措,她想叫唤但却又好像突然失了声一般的根本叫不出来,只能低眸看着蜈蚣在自己身上蜷曲,昂缩,爬动……一分一秒的过去,北堂安哥脸上的皮肤都已经被吓得开始收缩,她的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几乎要洇出血来。   蜈蚣不停的在她身上各处爬着。   毫无章法可言。   眼看着一条就要来到她的脖颈处。   北堂安哥心脏急遽的跳动着,血液如同出闸的猛虎一样到处肆虐乱撞着,就连好容易才挤出来的一点声音都变得扭曲:“小黄!小白!”北堂安哥简直泫然欲涕。   但小黄、小白也从没见过这么粗长的蜈蚣。   她们也害怕。   “小黄!小白!”   片刻后,北堂安哥又盯住她们大声喊道。   最后小黄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一步一步朝北堂安哥过去,她在走到桌边的时候顺势抬手从上头拿过了一双筷子,小黄来到北堂安哥面前,抬眸紧紧视住她,嘴里小声道:“郡主!你千万别动!奴婢先帮你把衣物上的这些毒虫拣到别处去!”   北堂安哥含泪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   小黄手脚冰凉,指尖僵直,好容易才弄了一条出去,人已经吓了个半死。   小白随即也过来帮忙。   “郡主!你千万别动!”   小白正用筷子夹着一条寸长的蜈蚣。   北堂安哥不自觉的抬眸,颤抖着吸气呼气:“我不动。”   小黄道:“郡主,你转过身去。”   北堂安哥小心翼翼照做。   小白道:“郡主,别动!这里还有一条!”说着,小白就又从北堂安哥的发髻下头挑出来一条彩色的蜈蚣。   在筷子上扭动勾连着行状颇为骇人!   小白见了不免都是一抖。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北堂安哥身上的蜈蚣才被完全挑干净。   小黄、小白在放下手里筷子的那一刻回头看着满桌子的蜈蚣终于忍不住的哭了。   北堂安哥也蹲下抱着头哭了。   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就像从地狱又回到了人间。   半晌,北堂安哥起身擦干眼泪,静静望着眼前一桌一地的狼藉。   心中顿时幽火四起,她不知道轩辕季风为什么要这样玩弄于她。   于是北堂安哥抬脚就出了屋子,疾步来到新枝阁,彼时轩辕季风正在里头跟长天说话。   轩辕季风沉声问:“蛮族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长天看着轩辕季风道:“这几日我一直都守在靖州和蛮族的交界处,除了前儿蛮族皇宫遣了使者过来之外,就再没别的动静了,”说着,长天稍稍一低眸,又道,“以那个使者去往的方向来看,十有八九是奔着京都那边去的。”   轩辕季风轻轻一笑:“看起来,蛮族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天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蛮族笃定荣德郡主没有死。”   轩辕季风含笑点头:“想比蛮族是遣了使者过去京都讨欲要个说法。”   长天摇一摇头:“只是可惜京都那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轩辕季风随后道:“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就让他们知道便是!”   长天却疑惑:“殿下何以要惹火上身?”   “本王都已经被打发到靖州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说着,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又道:“其实本王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小侯爷。”   长天看住轩辕季风:“小侯爷?”   长天愈加疑惑。   轩辕季风心里不是最恨北堂熠煜的么?   轩辕季风却不答,只是轻轻一笑。   长天一撇嘴。 第111章 足够骇人!   过了一会儿,轩辕季风又问:“对了!那个赫连天怎么样了?不是在云虚殿被你打了一拳吗?”说着,轩辕季风就转头含笑看了长天一眼。   长天随即轻叹一声,连连摇头道:“还蛮族呢!赫连天那厮也太不经打了!”   轩辕季风仍旧看着长天。   长天吁出一口气,继续道:“赫连天一直昏迷到现在还没醒,人还被烧了个焦黑,据说蛮族已经多日未早朝,太后因此也寝食不安,大骂医官无用,西宫都待不住了,近来都是亲自衣不解带的在肇庆殿照顾其左右,寸步不离。”   轩辕季风听言,不免叹息着摇了摇头。   正说着,北堂安哥就已经从外头步了进来,小厮也没拦住。   轩辕季风回身看着北堂安哥一身汤印,发髻微微散乱,就已经清楚发生过什么,随即朝长天使了个眼色。   长天会意退出。   轩辕季风笑了笑:“荣德郡主这是怎么了?”   北堂安哥觑着轩辕季风:“这个时候,殿下就不用故作不知了吧?”   轩辕季风一挣眉问:“不知本王让厨房给郡主加的餐郡主可还满意?”说着,他轻轻一笑,又道:“郡主应该晓得靖州穷匮,没什么太好的东西,本王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那么一些而已。”   北堂安哥怒视着轩辕季风:“殿下,你太过分了!”   轩辕季风挑眉“哦”了一声。   北堂安哥睨住轩辕季风又道:“我实在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殿下,其实殿下把我从蛮族救出来,我心里很是感激,我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或是让殿下看不过眼的地方,殿下尽可以直接告诉我,实在不必用这样的方法来恐吓于我!”   轩辕季风听言只是哂笑一声,走近北堂安哥几步,淡淡道:“你这话本王要纠正一下,第一,本王把你从蛮族皇宫里弄到靖州来并不是救你,”说着,他低眸看一眼北堂安哥,“或许你以后在靖州会后悔为什么没有继续待在蛮族皇宫里,所以,你根本无需感激于本王。第二,你没有什么让本王看不过眼的地方,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对于本王来说就很碍眼,所以,你无须改变什么。第三,本王并非是用这样的方法恐吓于你,而是本王就是想要弄死你罢了,仅此而已。”   北堂安哥听言,眉头不禁紧蹙,她随即抬眸回视住轩辕季风,满面不解:“为什么?”   轩辕季风一笑:“很简单!”说着,他上下打量北堂安哥一番:“因为你是北堂熠煜如今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为什么?”   北堂安哥还是不解。   轩辕季风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以往在京都不是一直都跟北堂熠煜称兄道弟的吗?   “因为本王也想让北堂熠煜尝一尝那种眼睁睁失去亲人却又无能为力的痛苦,本王也想让北堂熠煜知道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受苦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轩辕季风说完,不禁笑哼一声。   北堂安哥深吸一口气:“所以殿下救想拿我开刀?”   轩辕季风道:“是!”   北堂安哥却笑:“可是殿下错了!”   轩辕季风一挣眉看着北堂安哥。   北堂安哥吁气道:“其实在我三哥的心里,我根本不算什么,殿下实在高看了我在三哥心里的位置!”   轩辕季风道:“但无论如何,你毕竟是北堂熠煜的小妹。”   北堂安哥笑:“殿下也不想想,若是三哥当真看重于我,我会被就这样嫁去蛮族吗?若是三哥当真看重我,何以这么长时间他都对我不闻不问?殿下可以拿我开刀,也可以折磨我,甚至杀了我,但殿下应该清楚的一点是,我的生死对于三哥来说根本一文不值。”   轩辕季风抬手摸一摸自己的鼻尖,看住北堂安哥,轻笑道:“是吗?那么本王就来试试看你这个亲妹妹到底占了北堂熠煜心里几分重量?”   北堂安哥道:“难道殿下就不想知道在我三哥的心里谁的份量最重?”   轩辕季风笑:“本王晓得,无需你来告诉。”   不就是晋楚染吗?   北堂安哥道:“是信阳侯府的六姑娘晋楚染!”   轩辕季风悄然低眸。   片刻后,他出声唤了小厮进来,“把郡主请去本王今日一早为她精心准备的屋子里等着。”   左右小厮互相看了看,随后应声。   北堂安哥把小厮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一颤,忙一挺眉道:“我不去!”   轩辕季风走到北堂安哥身边,一手用力握住她的下颚,笑得阴翳:“这可由不得你!”说着,轩辕季风就把北堂安哥甩到小厮的面前。   小厮一把抓住北堂安哥,硬生生把她拖了出去。   长天步入:“原来殿下今日一早让小厮上山捉蛇是为了郡主准备的!”   轩辕季风吁出一口气,转眸看住长天道:“怎么?你也要多事?”   长天低眸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对一个女子有点……”   “残忍?”   长天未说出口的话,轩辕季风替他说了。   长天随即道:“殿下既知道有何以要做这些有降身份的事情呢?”   轩辕季风却轻笑了笑,反问:“本王的身份还能再降吗?”   长天凝眉。   轩辕季风继续道:“本王倒也没那么多空闲,”说着,他又一哂道,“本王这些手段只会用在跟北堂熠煜相关的人身上而已。”   其实长天觉得轩辕季风这又是何苦呢?   轩辕季风本身不是这样的人,但现在他却偏生每日都让自己去做这些从前他从不愿意做的事情,对于轩辕季风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长天轻叹。   轩辕季风转头笑看长天一眼:“走!跟本王看戏去!”   长天蹙眉。   轩辕季风看着他问:“你不愿?”   长天摇一摇头。   轩辕季风轻笑。   随后,他们一道来到漫云,内地方不大,并且早已经被放进去了近百条长蛇,这些蛇都是轩辕季风一早上让小厮上山捉来的,虽然全部无毒,但确实足够骇人。   轩辕季风的意思是要让北堂安哥好好享受一番,若是里头放的是毒蛇岂不是很快就让北堂安哥解脱了,他不想这样,他想看着北堂安哥在漫云里苦苦煎熬,然后一点一点的崩溃。   轩辕季风和长天到来的时候,北堂安哥已经被小厮丢进去了,四面门窗都被死死钉住,人根本无法逃脱,只在南面开了一扇小窗,大小刚好够轩辕季风和长天的两双眼睛。 第112章 不大正常   那么多蛇被放到了阁内,北堂安哥刚进去时却根本没有发现里头有什么东西,直到有一坨光滑冰凉的东西掉到她的头上时,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屋子里头根本不同寻常,一开始她并不清楚头上的东西是什么,于是她就伸手把头上的东西拿了下来,当她看清那是一条前细后粗、通体碧透的小蛇,并且死死缠绕在她的腕上,一双晶莹的眸子正在向她射出冷冷的光时,她的心一下紧缩起来,看着小蛇惨叫一声,不由的浑身颤抖,上下拼命摇甩自己的手腕,好容易把小蛇甩飞到墙壁上,绣鞋两边却又盘绕上来一条胳膊粗的蟒蛇,北堂安哥后背上头的冷汗已经完全浸湿了贴身小衣,脸色青紫,却一动都不敢动。   蟒蛇蜿蜒着上来,越绕越紧,蛇头高高的耸起,不停的向她吐露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忽然蟒蛇将身子往前一挣,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北堂安哥惨叫一声,随即下意识的用双手死死抓住蟒蛇的七寸,尽管她万分害怕却还是以生为要。北堂安哥这才发现,原来人在生死抉择间根本就没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北堂安哥心突突的跳,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双腿像筛糠似的乱颤。   长天蹙眉:“殿下,其实荣德郡主并没有做错什么,这么对她有点不公平。”   轩辕季风笑了笑:“没想到这个北堂安哥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坚强一点。”   长天道:“这样下去,不出一日,荣德郡主可能就要撑不住了。”   轩辕季风“哦”一声:“本王就是想要她撑不住。”   长天侧目看住轩辕季风:“殿下看着郡主受苦,心里当真觉得舒服吗?”   轩辕季风笑:“舒服,本王从来没有觉得比现在更舒服过。”   长天道:“若是太守还有刺史知道殿下在靖王府做这等事情,必是不会同意的。”   轩辕季风转过脸去看了看长天:“那就不要让他们知道!”   长天蹙眉回看住轩辕季风。   随后,里头没了一丝声音。   轩辕季风朝阁内看进去,原来北堂安哥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终归无用!”   轩辕季风一面沉声说着,一面背手欲要离开。   长天刚问:“那郡主……”轩辕季风就已经道:“把她弄醒!如果无事就继续关在漫云阁里头!”   小厮应声。   长天回身看一眼漫云阁,无奈叹息着摇一摇头,却还是跟着轩辕季风离开了。   因为他知道轩辕季风心中的恨和怒并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消解得了的。   夕阳西下,染红了天边的云彩,轩辕季风迎着金色的余晖漫步回到新枝阁,平静用了晚膳后,天色已经逐渐淡薄成了银灰色,小厮才过来告诉长天北堂安哥已经醒了但整个人却好像疯了。   彼时盘碟已撤,轩辕季风从桌上缓缓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怎么了?”   长天拧着眉头进来屋子:“刚刚看着漫云阁的小厮过来说荣德郡主好像疯了。”   “疯了?”说着,轩辕一怔,抬眸将信将疑的看了长天一眼:“确定吗?”   长天摇一摇头:“不清楚。”   轩辕季风笑哼一声:“这种事情终归是要眼见为实。”   长天问:“殿下的意思是?”   轩辕季风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去漫云阁!”   长天问:“可要请个大夫来?”   轩辕季风笑:“不必,本王自有办法。”   说着,他就出了新枝阁。   不到半晌,轩辕季风又再次来到了漫云阁。   轩辕季风问:“郡主疯了可是真的?”   小厮点头:“像是……”   “像是?”   轩辕季风凛眸盯住小厮。   小厮面色为难道:“到底如何,奴才毕竟不是大夫,也不甚清楚,但是郡主的样子冷眼看着实在是不大正常!”说着,小厮就领着轩辕季风来到小窗外。   轩辕季风道:“去里面把郡主带出来。”   小厮应声而入。   北堂安哥蜷缩在阁内一角轻轻哼着歌,也不管长蛇是否已经爬到了她的双腿,肩头以及腰肢上,小厮身上挂着雄黄粉,一靠近,北堂安哥身上爬满的的长蛇都四散开来,小厮欲要请北堂安哥出去,但北堂安哥居然视若无睹,仰眸盯着小厮放声大笑,小厮无法,只得强行把北堂安哥架了出去。   北堂安哥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轩辕季风不停大笑。   长天看着北堂安哥道:“看样子郡主像是真的疯了。”   轩辕季风却一笑:“是不是真的疯了要试试才知道。”   长天问:“怎么试?”   轩辕季风轻笑一声道:“本王自有法子。”   长天看着轩辕季风不解。   随后,轩辕季风吩咐小厮:“去厨房给郡主做一碗热粥来。”   小厮应声。   长天问:“热粥?”   轩辕季风笑看住北堂安哥道:“跟这么多长蛇纠缠了这么久,想必应该也饿了。”   长天一挑眉,还是不明白轩辕季风到底想要做什么。   轩辕季风却始终含笑。   很快,小厮就端了一碗热粥回来,长天走过去看一眼,又抬手拿住汤匙往里头舀了舀,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于是回过头来满目好奇的看住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也走过去,跟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匕首来,脱出铁鞘,低眸看了看锋利的刃,抬手用食指,中指夹住刃端以内力震断了刀刃。   轩辕季风看住手里的刀刃一笑。   瞬间长天就明白了。   随即轩辕季风又把一整根刀刃分别断成了好几小块,一抬手全部丢进了热粥里,又用汤匙搅了搅。   长天道:“殿下,这样会出人命的。”   轩辕季风却道:“死了就算了。”   长天蹙眉。   轩辕季风亲手端起碗来递给北堂安哥。   轻轻一笑。   北堂安哥颤颤抬手接过。   “吃饭饭……”   北堂安哥低眸看着热粥笑了笑。   随即扔掉汤匙。   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轩辕季风盯着北堂安哥的喉咙处。   北堂安哥吞咽。   就在一瞬间她“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小刀片以及热粥都被呕了出来。   当然还有鲜血和皮肉。   一地都是……看着恶心至极。   好几个小厮都忍不住要吐了。   但终究轩辕季风在场还是生生忍住了。   只扭过头去,不再看了。   轩辕季风觉得北堂安哥连刀片都敢吞,不可能是装的。   于是,他轻笑一声道:“既然郡主已经疯了就把她送回轻栩阁自生自灭吧!”   小厮忙应声。   轩辕季风接着又道:“从今以后,靖王府再没有荣德郡主这个人,轻栩阁四面全部封死,轻栩阁伺候的丫鬟也不必继续伺候,只每日送点饭食过去便可。”说完,轩辕季风就抬脚离开。   小厮应声。   轩辕季风朝前走着。   长天跟在轩辕季风身侧道:“把郡主关在轻栩阁里并非长久之计!”   轩辕季风轻笑:“你跟在本王身边这么久,也该晓得,本王既然做此决定便是心中已有对策。”   长天问:“殿下想怎么做?”   轩辕季风道:“本王会给京都送去一封信简。”   “信简?”长天蹙眉。   轩辕季风点一点头:“信简上头会写明荣德郡主北堂安哥的具体死因。”   长天却道:“可是尸首怎么办?”   “尸首?”轩辕季风停下脚步看长天一眼:“你恐怕是不知道荆楚有一种毒药叫做化骨水。”   “化骨水?”长天一挣目。   轩辕季风淡淡一笑:“化骨水,但凡触之,无论人兽,皆尸骨无存,是个毁尸灭迹的好东西。”   长天听言一悚。 第113章 要死不活   京都城里秋意渐浓,晋楚染连日来都只待在落英,这日,她正歪在月窗下的小榻上发着呆,说是在发呆,其实是在想北堂熠煜,前几日小莲出门回来告诉她说外头沸沸扬扬的都在传关于安国侯府小侯爷和左都督府长孙女婚事的事情,一时甚嚣尘上,小玉和小莲也弄不懂晋楚染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小侯爷那么一个好好的姑爷不要,还捅了人家一刀,这下倒让司徒元冬拣了个便宜,待得明年晋楚染左右是躲不过要去蛮族了,但晋楚染看起来却并不太在意,其实晋楚染只是表面上看着不在意而已,她的心里比谁都在意,可她在意的并不是去蛮族,而是北堂熠煜跟司徒元冬的婚事,那么快,那么大张旗鼓,她望着院子里一堆一堆的黄叶落在原本一尘不染的地上,就像一张崭新的毡子,又一阵秋风吹过,枝头残余的叶子左右摇摆,仿佛是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要为自己争取一点什么,但终究还是被秋风吹得零落下来,晋楚染的余光瞄见了晋楚上过来的身影,她轻轻一笑,缓缓起身。   晋楚染刚走到门边,晋楚上就进来了:“你怎么又是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晋楚染笑了笑:“要死不活?”随后她点一点头:“这话说得也不错!”   晋楚上叹息一声:“一个小侯爷就把你弄成这样了?都将近十日过去了你还看不开?”   晋楚染低眸:“五哥哥刚从外头回来?”   晋楚上“嗯”一声:“可不嘛!外头好像都在说安国侯府和左都督府的联姻!”   晋楚染“哦”一声,静了一会儿,小声问:“小侯爷的伤势应该没有大碍吧?”   晋楚上觑晋楚染一眼:“他把害得那么惨你还管他死活作甚?”   晋楚染摇一摇头:“终究是我捅伤了小侯爷。”   晋楚上却道:“那是他活该!”   晋楚染一挣眉,抬眸看住晋楚上。   晋楚上轻哼一声道:“说起来我就来气!不过就是一枝贴梗海棠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小六你还抵不过一枝破海棠花吗?跟小六你退婚才几日就这么着急忙慌的去左都督府讨好!”说着,晋楚上轻嗤一声,“这种人渣小六你不要也罢!若是当真跟了他日后还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你捅他一刀简直就是便宜他了!要是我在绝对一刀把他看成两半!这才解气!”   晋楚染听言不禁小声嘟囔道:“幸好那日五哥哥没去!”说着,她低头轻叹一声。   晋楚染深觉晋楚上说得很对,但心里却又莫名觉得难过。   在北堂熠煜的心里,她当真还敌不过一枝贴梗海棠吗?   可是她到底还在乎他呀!   晋楚染想着想着就感觉眼眶温热。   晋楚上听言,随即挣目道:“你到现在居然还帮着他说话!没志气!”说着,晋楚上一转眸就看见了晋楚染泫然欲泣的样子,忙一蹙眉,赶紧小声哄道:“小六,你别这样,”语气里全是懊恼,随后又不免沉沉叹息一声,“你就权当我方才没说!”   晋楚染却抬眸视着他道:“五哥哥分明说了怎么能当做没说?”   晋楚上一抿嘴:“我也是害怕。”   晋楚染挑眉:“害怕?”   晋楚上道:“害怕你跟奶奶当年一样,跳入了火坑。”   虞氏死的时候,晋楚染的年纪还很小,根本不知道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所知道的事情,大多都是后来老祖宗告诉她的,老祖宗告诉她说虞氏终究没福,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石都是无用,还是早早的就病死了,但还有一部分是晋楚上言语间时而会透露出来的,但一直让晋楚染觉得奇怪的是,老祖宗和晋楚上所说的仿佛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真相,晋楚染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对谁错。以往晋楚染也问过晋楚上关于虞氏的事情,但晋楚上却似乎并不愿意多加透露,总是打个马虎眼混过去也就罢了。   晋楚染问:“跟奶奶当年一样?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晋楚上笑:“总之侯爷并非良人。”   晋楚染点头看着晋楚上:“每次问五哥哥关于奶奶以前的事情,五哥哥总是半含半露不愿意告诉我,”说着,她低眸轻叹一声,随后又看住晋楚上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晋楚上笑了笑:“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晋楚染轻啐晋楚上一口:“说来说去,五哥哥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对待!”   晋楚上含笑摸一摸晋楚染的脑袋:“你不就是小孩子吗?”   晋楚染用力打下晋楚上的手,“切”一声:“才不是!”   晋楚上笑了笑,须臾后,他又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晋楚染看着晋楚上问:“五哥哥又怎么了?”   晋楚上回看晋楚染,神色显得颇为严肃,双手扶住晋楚染的肩头,吁出一口气小声道:“小六,你知道么,荣德郡主死了。”   “什么?!”   晋楚染不可置信。   北堂安哥才嫁去蛮族不过才两三个月怎么就死了?   晋楚上点头道:“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但荣德郡主北堂安哥确实是死了!”   晋楚染低眸问:“怎么死的?”随后又道:“是蛮族?”   晋楚上却摇头:“不是蛮族。”   晋楚染问:“那是为什么?”   晋楚上道:“是二殿下。”   “二殿下?!”   晋楚染更加震惊了。   随后晋楚染明白了。   轩辕季风这是在报复!   报复北堂熠煜!   当然。   也会有一日报复到她的身上!   晋楚上道:“前些日子蛮族使者赴京都就以荣德郡主莫名失踪一事来讨要说法,皇上当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几日后紫薇城收到了从靖州发来的一封信简,皇上看后才晓得内情,届时大怒却也没有法子,一时心急如焚,而后皇上就下谕发布了荣德郡主的死讯,欲要再择选侯府适龄贵女封了郡主嫁去蛮族和亲,好就此事给蛮族一个交代。”   晋楚染问:“那这么说荣德郡主是死于靖州?”   晋楚上点了点头道:“十有八九吧!”说着,晋楚上就看一眼晋楚染:“我的好小六!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荣德郡主死于何处?”   晋楚染一挣眉:“怎么了?”   晋楚上轻叹一声,看着晋楚染道:“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侯府适龄贵女除了北堂安哥不就只剩下小六你了吗?”说完,晋楚上又叹息一声。   晋楚染问:“你是说皇上有意让我去和亲?”   晋楚上蹙眉道:“什么叫做有意?皇上根本就是想你去和亲!”   晋楚染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选中她? 第114章 死不死?   晋楚上摇头:“荣德郡主莫名其妙地失踪,此事干系甚大,弄不好就会演化成两国干戈,因而皇上欲要给蛮族一个满意的交代,那就必须选择一个比荣德郡主出身更为显赫的贵女嫁去蛮族,方可成事,放眼朝野上下,若说现在比安国侯府更胜一筹的也就只有信阳侯府以及左都督府,毕竟左都督府虎符兵权在握,但是司徒元冬将要和小侯爷成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   晋楚上还未说完,晋楚染就点一点头道:“所以舍我其谁!”   晋楚上轻“嗯”一声。   说着,晋楚染倒是好奇:“可是五哥哥在前朝又没官职,这些话五哥哥如何知晓得这么清楚?”   晋楚上轻咳一声:“我虽没官职但侯爷他们在前朝却有官职。”   晋楚染笑问:“是吗?”   晋楚上点头:“当然。”   晋楚染不免含笑点点头。   晋楚染心里其实清楚。   晋楚上向来不会去招惹晋向邺和晋楚是。   至于晋楚谢虽是翰林紫金医官但除了治病救人却也不会多去管前朝事。   想必是小帝姬轩辕文鸳告诉晋楚上的。   晋楚染轻轻吁出一口气。   没想到她把自己关在落英阁的这十多日间外头居然发生了这么事情。   闹成这样,紫薇城里一定也不安宁。   说起蛮族,她当然是不愿去的。   一来是因着蛮族山高水远,需长途跋涉。   二来蛮族民风粗莽确实不是可以托付终身之地。   北堂安哥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况且靖州还有一个轩辕季风在等着她。   晋楚染不免摇一摇头。   晋楚上道:“也不必太过忧愁,等二哥哥回来我们再好好一起筹谋一下。”   晋楚染问:“二哥哥最近都没回府吗?”   晋楚上耸耸肩:“许久未见他了!”   晋楚染“哦”一声。   晋楚谢近来确实极少回信阳侯府,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待在皇宫或是安国侯府,自从北堂熠煜把晋楚染的蛇毒吸到自己身上去之后,他的身体就一直十分虚弱,后来又被晋楚染狠狠的捅了一刀,好死不死晋楚染刚好捅到北堂熠煜的丹田一处,弄得北堂熠煜生死一线。晋楚谢接连两日都守在北堂熠煜的身旁不敢离去,直到北堂熠煜身体情况慢慢好转之后,晋楚谢才稍稍安心,却还是经常跑去安国侯府为北堂熠煜针灸控毒,调理身体。北堂熠煜也一直是居在安国侯府调养生息,很少出府或是进宫,几乎是闭门谢客,就是司徒元冬来也是十次见一次,但最近两日北堂熠煜又开始常常进宫,就连晋楚谢有时去安国侯府都难以见到他的人影,反而倒是在皇宫里偶然机会见到的会比较多,但凡见面晋楚谢都忍不住要上去给北堂熠煜把个脉,北堂熠煜也是被弄得无语,“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我都要上来把脉?这可是在皇宫里!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快死了似的!”   晋楚谢却道:“我不给你把个脉怎么知道你死不死?”   北堂熠煜不乏一笑:“这两日我都整日不在府邸,你不用白跑一趟。”   晋楚谢笑:“白跑一趟?我都白跑不知道多少趟了!说起来你府邸里的小厮也该管一管了,竟然连我都敢拦!”   北堂熠煜轻笑道:“恐怕是新来的小厮不懂事,待得回府我就说他们去!”   晋楚谢“嗯”一声。   对于晋楚谢的应付,晋楚谢觉得颇为满意。   随后他问:“小侯爷这是往哪儿去?”   北堂熠煜道:“紫宸殿。”   晋楚谢道:“小侯爷而今状况实在不该插手朝堂之事。”   北堂熠煜稍稍低眸道:“安哥那件事后,皇上就有意将小染嫁去蛮族和亲以为安抚。”   晋楚谢挣目:“什么?!小六?!不成!绝对不成!”随后,他看一眼北堂熠煜:“我知道小六在你心里的地位怎样,小六这件事情,你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吗?”   北堂熠煜轻笑:“所以,我来了,”说着,他视住晋楚谢,又反问道,“你还要劝我不要插手吗?”   晋楚谢点一点头:“小侯爷就当我没说过,”他轻轻一叹息,“如今看来,也就只有小侯爷你能救下小六了!”说完,晋楚谢就颔下首去,满面的忧虑。   北堂熠煜看一眼晋楚谢,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随后就抬脚朝紫宸殿走去。   半晌,北堂熠煜来到紫宸殿,小禄子等在外头看见北堂熠煜忙就迎了上去:“皇上特意让奴才出来等着小侯爷。”   北堂熠煜问:“皇上神色如何?”   小禄子摇一摇头道:“不佳。”   北堂熠煜问:“为何?”   小禄子道:“还不是为了蛮族的事情。”   北堂熠煜见小禄子并未进入紫宸殿于是问:“皇上不在里头?”   小禄子道:“皇上忧心不已,在西殿休息呢!”   北堂熠煜道:“既然皇上在休息那此时进去岂不打扰?”   小禄子却道:“皇上就是在等候小侯爷呢!”   一时,小禄子就领着北堂熠煜来到了西边的延英殿,小禄子吩咐左右小太监开门,北堂熠煜悄步进去,轩辕雄风就背手立在金漆雕龙屏风前,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北堂熠煜上前请了安,轩辕雄风回身看着他道:“前些日子都未见你入宫,近来却入宫颇勤,恐怕是为了荣德郡主的事情吧?”   北堂熠煜低眸道:“并不是,”又道,“臣深知皇上因郡主的事情而日夜忧心,才想着定要常入宫来替皇上分忧罢了!”   轩辕雄风却道:“你不恨朕,反而还想为朕分忧?”   北堂熠煜稍稍抬眸视一眼轩辕雄风道:“皇上之所以会这么想完全是因为皇上不够了解臣的为人。”   轩辕雄风“哦”一声:“那么你是怎样的为人?”   北堂熠煜道:“一直以来,臣心里只为奶奶的死而隐隐感到有些许难过,但后来转念又一想,其实奶奶乃是为侯爷殉情而亡,终究也算是死得其所,臣也就并不觉得遗憾了,释怀后,反而还替奶奶感到由衷的高兴。”   轩辕雄风问:“其他人呢?”   北堂熠煜轻笑道:“其他人的生死根本与臣无关。”   轩辕雄风深吸一口气看住北堂熠煜:“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却这么狠。”   北堂熠煜笑道:“若非如此,臣在外头的风评又怎会那般呢?”   轩辕雄风笑问:“哪般?”   北堂熠煜淡淡道:“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轩辕雄风笑笑。   说得倒也没错。 第115章 最好的法子   过了一会儿,轩辕雄风沉声道:“你应该知道朕是怎么想的。”   北堂熠煜点头:“皇上想让信阳侯府的六姑娘前去蛮族和亲。”   “没错!”   轩辕雄风眼眸死死看住北堂熠煜。   只有这样做才能平息这场风波。   北堂熠煜却道:“这确实是一个法子却不是最好的法子。”   轩辕雄风“哦”一声:“此话怎讲?”   北堂熠煜道:“皇上心里应该也清楚,荣德郡主的事情与靖王脱不了干系,虽然信简中模糊了前因后果,但至少也表明了荣德郡主的莫名失踪以及死亡都跟靖王有关,靖王一定插手了,这个时候,皇上实在不该再去刺激靖王,否则不知道靖王又会做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轩辕雄风蹙眉:“将信阳侯府的六姑娘嫁去蛮族和亲又跟枫岚有什么干系?”   北堂熠煜道:“皇上许是还不知道,靖王早已心有所属。”   “难不成是信阳侯府的六姑娘?”   轩辕雄风问。   北堂熠煜点头:“是。”   轩辕雄风半信半疑:“若是不嫁六姑娘又该嫁谁?难不成把将要和你成亲的左都督长孙女司徒元冬嫁去和亲?还是文鸳?”话音未落,轩辕雄风就忙连声道:“不行!文鸳朕可舍不得!”   北堂熠煜道:“臣有法子。”   轩辕雄风听言就好像掉入在深池中好容易伸手摸到了一块浮木般,“什么法子?”   北堂熠煜道:“臣遣人去蛮族边境打探过了,就在荣德郡主莫名失踪那晚,蛮族皇宫还燃起了一场大火,因为没有事先预料准备,那场大火导致蛮族皇宫死伤惨重,整整三日未曾早朝,赫连天也在肇庆殿中躺了十日才醒,蛮族太后却始终没抓到一人,随后震怒,并遣了使者来轩辕讨要说法,蛮族刻意隐瞒了大火之事恐怕就是担心对轩辕没了威慑,此举也更能体现蛮族心虚,”说着,北堂熠煜更提一提声音,“依臣看来,此时正是蛮族最为薄弱的时候,皇上大可一纸拒书过去,若是蛮族有何异动,臣愿领兵十万前去边境剿灭蛮族!”   左都督司徒立年迈。   轩辕前朝此时无人领兵正是轩辕雄风一直以来的心病,而今听得北堂熠煜这样说,心中大悦,面色也变得更为平和。   “就照你说得办!”   轩辕雄风目光炯炯。   北堂熠煜应声,随即又道:“臣还有一话。”   “你说!”   “其实靖王之所以往蛮族插上一脚完全是因为臣。”   “你?”   轩辕雄风不解。   北堂熠煜点头:“靖王心悦于信阳侯府六姑娘,但六姑娘却心悦于臣,且彼时六姑娘和臣却有婚约。”   轩辕雄风听后点点头。   原来如此!   随后,轩辕雄风道:“你的意思如何?”   北堂熠煜道:“臣现在既然已经和六姑娘解除了婚约,那么六姑娘于臣便没有关系。同时,靖王的飞醋想必就也不用再吃了!”   轩辕雄风也是这个意思,满意的点点头:“那便就把信阳侯府的六姑娘送去靖州为好,省得枫岚再做出什么让人难以平息的祸事来!”   北堂熠煜低眸道了:“是!”随后又语气为难道:“可是……”   轩辕雄风问:“可是什么?”   北堂熠煜道:“可是只怕六姑娘不肯。”   轩辕雄风笑:“此事朕自有安排,让她不肯也得肯!”   北堂熠煜应声。   北堂熠煜暗暗在心头吁出一口气。   其实他是故意把晋楚染弄到靖州去的,一来是为了避免日后可能会再次牵扯到要去蛮族和亲的事情,二来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晋楚谢常常出入安国侯府,纸终究是抱不住火的,若是晋楚染继续留在信阳侯府,迟早会发现端倪,到那个时候一切就都白付了。   他不想看见晋楚染难过。   他更不想让晋楚染知道自己身体方面的羸弱。   终究他是要死的。   他宁可让晋楚染恨她。   他宁可让晋楚染远远的离开。   去了靖州晋楚染就远离了这些乌七八糟的纷争,至少可以过上无忧自在的日子。   这也是她一直向往的。   想必轩辕季风也不会为难她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后宫,傍晚时分,晋楚恪来到延福宫,皇后正在里头迎着金色的霞彩绣着枕套上头龙凤戏珠的图案,晋楚恪在门边轻看一眼,笑道:“荣德郡主真不中用这样就死了!”   皇后一抬眸,停住手中的活计:“是不中用,本宫原以为她还能撑个一年半载的!”   晋楚恪步进屋子,左右看了看:“说起来,皇上还真是苛待了皇后娘娘,这屋子里竟连一盏琉璃灯都点不上,暗得很,”说着,她却又轻笑道,“不过也是了,皇上能让皇后娘娘继续住在这延福宫,恐怕也已经是念在夫妻多年的份上法外开恩了!”说完,她嫣然一笑。   皇后抬眸看了看晋楚恪一袭缕金挑线纱裙,外头罩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满目流光溢彩,“皇上依旧还是很宠爱恪夫人!”说着,皇后不免嗤笑一声。   晋楚恪笑:“是啊!即便臣妾已经很难再有子嗣,但皇上还是念着臣妾,皇后娘娘你说气人不气人?”   皇后轻笑,继续拈起针线绣着:“说起来你们信阳侯府也要办喜事了吧?”说着,皇后轻轻一笑:“就是不知道皇上会给六姑娘封一个怎么样的名号,”轻轻叹息一声,“想必不会太低,毕竟是嫁去蛮族和亲嘛!”话音未落,她余光视一眼晋楚恪又低下去:“恪夫人你说,六姑娘能撑多久?”   晋楚恪笑了笑:“信阳侯府确实要办喜事了,”说着,她又朝皇后走了两步,低下身子道,“不过小六是要嫁去靖州靖王府而非是去蛮族和亲,当然也不会有什么郡主之类的封号,嫁给靖王自然是靖王妃了!”晋楚恪看着皇后讶异隐忍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一声。   皇后抬头:“靖州!”   晋楚恪道:“这就是皇上对待信阳侯府和安国侯府的差距,也是皇后娘娘和臣妾在皇上心里的差距,”随后,她又继续道,“还有一点,其实皇上原本确实是想让小六嫁去蛮族和亲的,但却是今日小侯爷去找了皇上说话,皇上这才改变了心意,转而要将小六嫁给靖王为妃。臣妾都还未来得及开口呢!”说完,恪夫人就直起身子缓步走出去。   皇后怔怔半晌,手里死死拈着针线,一不小心把手指戳穿,痛得她身子一震。   她回神过来,一时低眸看住龙凤戏珠图案,心中不免觉得十分讽刺,又是怒上加怒,随即就抬手将绣架掀翻在地。   先儿、后儿听见声音忙从后院步进来,见状忙走过去欲要收拾。   “都给本宫滚出去!”   皇后恼怒得颤颤发抖。   先儿、后儿只得暂时退出。 第116章 最可笑的是   翌日,晋楚染将要嫁去靖州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信阳侯府上下,一整个早上,低到粗使的丫鬟婆子,高至老祖宗、晋向邺都不乏在讨论这件事情。后院里几个盥洗衣物的婆子正坐井边在一面不停手的搓洗着脏衣裳,一面左右兴高采烈的聊着,自打前儿德妃暴毙后,信阳侯府已经许久都没有出现过这么令人振奋的话题了。   “你们听说了没?”   “听说什么?”   “咱们府里六姑娘要出嫁了!”   “嫁给哪个?不是已经跟安国侯府退婚了吗?”   “什么安国侯府!是靖州靖王府!”   “靖州?那么远?”   “皇上钦赐的婚!”   “那感情好!”   ……   浅蓝色的天幕,就像一幅洁净的丝绒,金色的阳光照进秋爽斋中,老祖宗和晋向邺正坐在里头说着话,但却就连若春、若夏都被支开了出来。院中一时无人,小窗开着,老祖宗支颐看着外头廊下青瓷坛里开得丛丛簇簇的菊花,色彩斑斓,姿态各异,娇媚的花瓣借着阳光闪耀着美丽的光彩。   老祖宗轻笑一声道:“其实认真想来,靖州靖王府也不乏是一个好的归宿。”   晋向邺吁出一口气来,随后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点了点头道:“虽说靖州偏远乃是边境所在,但怎么说也都比让小六嫁去蛮族和亲要好上不少,”说着,晋向邺又低眸想了想,“更何况靖王还是德妃娘娘之子,当今的二殿下,亲上加亲,想来日后也会善待小六的。”   老祖宗也点头:“没错,毕竟靖王始终也还是皇上心里最疼爱的儿子,前儿打发靖王去了靖州实则皇上是在平息前朝风波,二殿下前一阵闹得确实有些凶,但想必终有一日皇上还是会让靖王再回到京都城来的,靖州并不是靖王的久留之地,而今小六嫁给靖王便是靖王妃,以小六的聪慧,也一定能左右扶持着靖王重振旗鼓,东山再起的,”说完,老祖宗稍停了一会儿,低眸思虑片刻,眉尖不免一蹙,随后又看住晋向邺问,“只是不知皇上何以突然转变了性子?”   晋向邺手一敲桌子,闷笑一声:“这事说起来咱们信阳侯府还得多谢小侯爷的从中调拨。”   老祖宗好奇:“安国侯府小侯爷?”   晋向邺“嗯”一声:“儿早上入宫听皇上身边的小禄子说,本来皇上确实已经决定要让小六嫁去蛮族和亲以为安抚,但却就在昨日皇上在延英殿见过小侯爷之后随即就彻底改变了主意,龙颜大悦,不仅不要小六前去蛮族和亲了,反而还亲自给小六和靖王赐了婚。”   老祖宗看住晋向邺:“当真?”   晋向邺笑:“这还能有假?”   老祖宗颇为不解:“小侯爷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又有什么目的?”说着,她举眸看一眼晋向邺,却仍旧是想不通:“小侯爷何以要出手帮小六?难道是在向信阳侯府示好?”   晋向邺想了想道:“许是小侯爷不是在帮小六。”   老祖宗看住晋向邺道:“你的意思是,小侯爷在帮靖王?”   晋向邺轻笑道:“否则又该如何解释?”   老祖宗也想了想,不禁蹙眉道:“也难怪,”无奈笑了笑,她才又接着道,“原想让小六入宫帮助德妃娘娘巩固隆宠,想来之前德妃娘娘应该也一直知道我的用意,最后却反而选了恪夫人入宫去,我之前始终不解,而今才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因为靖王的缘故,”说完,老祖宗笑着一摇头,“有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但凡见着了个好的自然是先要为自己儿子留着!”   晋向邺道:“老祖宗实在不该把小六养的这么好。”   老祖宗却道:“但若非如此,小六又怎能脱颖而出,一鸣惊人?就好像德妃娘娘当年。”   晋向邺道:“其实小六的模子原本就生得跟德妃年轻时颇为相似。”   老祖宗笑了笑:“其实小六仅有一二分像德妃娘娘罢了。”说完就忍不住叹息一声。   但却有三四分像玲珑皇后画像。   她曾有幸见过一眼。   所以老祖宗在晋楚染的身上怀抱有比当年对德妃更大的期望,只是现在全都落空了。   静了片刻,晋向邺才又出声道:“想必德妃娘娘的死也与小侯爷脱不了干系,靖王恐怕也早看出端倪,小侯爷在小六这件事情上头出手做了文章,倒终归也算是卖了靖王以及信阳侯府一个颇大的人情,”说着,晋向邺轻叹一声,慢慢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个安国侯府小侯爷的算盘打得也是颇精呐!”   随后,老祖宗摇摇头:“终归人算不如天算,”又道,“远的不说,就说小六在我身边养了多年,以为终有大用,如今却一朝被皇上一纸赐婚嫁去了靖州为靖王妃,十年的心血栽培,我心中何尝不觉得惋惜,但又能怎样呢?只能认栽!但却并不是栽给了什么人,而是栽给了天意难测!”   晋向邺却道:“其实靖州那边也颇有章法,且细致情况咱们并不太清楚,有小六在那里看着咱们倒也更安心些,况且万一京都这边出了什么事情,到底还是需要靖州那边的快马驰援。”   听言,老祖宗“嗯”一声。   但最可笑的是,分明是晋楚染要嫁去靖州靖王府,但她却是信阳侯府中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要不是晌午时分姬氏过来落英阁道喜,她还仍旧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晋楚染原正趴在案上迷糊,小玉忽然进来说是姬氏来了,晋楚染心下好奇,姬氏并不常来落英阁,今日猝然过来必然是有事发生,她提起一颗心,忙醒了醒神起身迎了出去,姬氏一看见晋楚染就牢牢抓住她的双手并笑道:“六姑娘大喜了!”   晋楚染一头雾水,看着姬氏问:“二奶奶这话是何意?”   姬氏满面笑容,回视着晋楚染:“小六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晋楚染疑惑问:“知道什么?”   姬氏笑两声道:“今日一早皇上就赐婚于你了!”   晋楚染讶异:“皇上赐婚?”   赐什么婚?   不会是要去蛮族吧?   晋楚染慌了。   姬氏看出晋楚染的紧张,忙就轻拍了拍晋楚染的手道:“你不必太过担虑,是去靖州。”   “靖州?”晋楚染侧眸看住姬氏。   姬氏又道:“靖州靖王府。” 第117章 悉听尊便   靖王。   轩辕季风!   晋楚染蹙眉,神色颇为不解:“皇上……何以会突然让我嫁去靖州?”   姬氏笑:“这还多亏了小侯爷不计前嫌在皇上面前为小六你说话才成的!”   晋楚染问:“小侯爷?”   姬氏点了点头:“侯爷说,原本皇上是要将你嫁去蛮族和亲的,但不耐小侯爷见了皇上一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就使得皇上改变了主意,让你嫁去靖州靖王府,不要你去和亲了!”说着,姬氏笑了笑:“日后小六你可就欠小侯爷一个大人情了!千万要记着还!”   北堂熠煜!   是他!   他疯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在报复吗?   报复她上次捅他的那一刀!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用终身大事来惩罚她呢?   她不想去靖州!   她更不想嫁给轩辕季风做什么靖王妃!   其实这些天晋楚染一直生活在懊悔当中。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歉意,不是没想过去安国侯府,但她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她有多想见北堂熠煜一面,但最终还是退缩了,她怕一不小心就连自己心里最后一点残存的希冀都会破灭成泡影。   她也不想看见北堂熠煜和司徒元冬在安国侯府里黏在一块儿卿卿我我的样子。   终究她和北堂熠煜只是联手而已。   当中无情。   随后,晋楚染摇头了摇头,低眸道:“我不去!”   姬氏视着她:“你说什么?”   晋楚染抬眸看着姬氏,小声道:“我不想去。”   姬氏却敛起笑意,蹙眉道:“你这话可怎么敢说?今早皇上都已经赐婚了!况且你明日就要入宫去谢恩!怎容得你说个‘不’字?不要命了!”说着,姬氏看一眼晋楚染:“再说了,去靖州不比去蛮族好上千万倍?靖王跟信阳侯府又是亲上加亲!”   轩辕季风跟信阳侯府确实是亲上加亲,但跟她却不亲!   晋楚染听言,随即不免问:“二奶奶是说明日我可以入宫去?”   姬氏点头:“这是当然,皇上下旨,你必是要入宫谢恩的呀!”   晋楚染点一点头,随后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待得明日入宫谢恩时,她就直接跟轩辕雄风说她不愿意!   反正她不愿意!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随后姬氏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傍晚时分天色低沉下来,不一会儿,天上就开始下起了丝丝小雨,晋楚上从外头回来都没来得及回天青换身衣裳就一路小跑到了落英,彼时晋楚染正在吃晚饭,因着心头挂念明日入宫谢恩的事情,颇为食之无味,小玉、小莲这些日子以来也近乎习惯了晋楚染的一言不发,阴晴不定,两人只是站在一侧小心伺候着,一时看见晋楚上步进了屋子,忙一怔,互觑一眼,随后小莲过去拿了块帕子递给晋楚上擦拭身上面上的雨水,晋楚上随意抹了两下就坐到晋楚染的面前:“皇上居然给你和靖王赐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晋楚染面对晋楚上的问话也不禁觉得好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也想知道。   晋楚染丢下汤匙,抬眸看着晋楚上道:“圣意难测,我是府邸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晋楚上蹙眉:“我方才从外头回来大街小巷到处都已经传遍了。”   晋楚染“哦”一声。   晋楚上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晋楚染笑:“我怎么想的重要吗?”   过了一会儿,晋楚上不解道:“皇上怎么会莫名其妙把你和靖王绑在一块儿?”   晋楚染轻叹一声,左右看了看小玉、小莲。   小玉、小莲会意退下。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二奶奶下午过来给我道喜的时候说是因为小侯爷的缘故。”   晋楚上愈加不解:“小侯爷?这件事情怎么又牵扯到北堂熠煜那厮了?他不是已经跟你退婚了吗?”说着,晋楚上想了想,“我知道了!必定是北堂熠煜那厮心里始终咽不下你捅了他一刀那口气,所以才故意跟皇上说嘴,把你弄去靖州那个穷乡僻壤!”说完,晋楚上抬手一敲桌角。   晋楚染吁出一口气:“二奶奶还说如果不是小侯爷我就要被嫁去蛮族和亲了。说是我欠小侯爷一个人情!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好人都让他做了?”   晋楚上眉宇一抖,静了片刻才道:“那要是这么说,北堂熠煜那厮还帮了你?”说着,他又想了想,“不过虽说靖州穷乡僻壤,但跟蛮族比起来却也好上不少,毕竟靖王的生母是德妃娘娘,想必应该也确实是不会亏待于你的!”   晋楚染却是苦笑:“五哥哥你错了!”   “我错了?”   晋楚上不解的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点头:“你们都以为靖王不会亏待于我,但我知道,靖王是绝不会放过我的。”   晋楚上问:“为什么?”   晋楚染看了看晋楚上道:“何以靖王要插手荣德郡主的事情,原本荣德郡主在蛮族好好的,并未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入轩辕,传入京都,但就在靖王前往靖州数月后,荣德郡主就骤然暴毙,死因不明,这是否太过巧合了?”   晋楚上点了点头,蹙眉吁出一口气道:“荣德郡主的死必然跟靖王有关,但你却不能因此就说荣德郡主的死是靖王所为吧?毕竟谁也不知道荣德郡主在蛮族究竟遇到过什么事情?”   晋楚染低眸:“就连五哥哥都不信我的话?”   晋楚上看住晋楚染道:“凡事都要讲证据。”   晋楚染轻笑道:“若是能找到证据,蛮族会千里迢迢的遣使者过来京都讨要说法?”   晋楚上却道:“可若当真是靖王所为,他又为何要送来京都一张信简自找麻烦?”   晋楚染笑了笑:“那是因为他得逞了,”说着,她看向晋楚上,“那是因为荣德郡主根本就不是他的最终目标,那是因为他觉得远远不够……”   晋楚上蹙眉:“远远不够?”   晋楚染轻笑:“是啊,荣德郡主算什么呢?他恨得不过是小侯爷和我罢了!”   晋楚上还是不甚明白:“为什么?”   晋楚染道:“因为德妃娘娘的死因有疑。”   晋楚上眉宇轻颤:“你怎么知道?”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我就是知道!”说着,她看了晋楚上一眼。   晋楚上心头一震:“小六,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晋楚染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五哥哥你不也是一样吗?你和小帝姬的事情终究也是不愿意透露半分的!”   晋楚上道:“那怎么能一样?”   晋楚染道:“都是一样的,”她歇了一口气,才又道,“前儿我问五哥哥关于奶奶的事情,五哥哥告诉我说有些事不知道的好,那么现在我也把这句话送回给五哥哥,有些事情不必知道的那么清楚。”   晋楚上看着眼前的晋楚染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都有些不认识了。   但晋楚染看着晋楚上却是一笑。 第118章 火上浇油   经过昨夜里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后,一早上天空上头虹销雨霁,云朗气清,晋楚染已经入了宫去,太监于前领着步往紫宸殿时,恰好路过艮岳,晋楚染举眸看去,觉得秋日颜色比之夏日竟更添几分妩媚,园子里栽植的朵朵兰花就像是一只只五彩缤纷的玉铃在风中摇晃着,花朵有的含苞欲放,又有的争芳斗艳,浓郁的香味从玲珑剔透的花骨朵中散发出来,姿态万千,有的倒挂在枝头,又有的斜播在枝头,入眼就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半晌,晋楚染来到了紫宸殿,步进去后她才看见轩辕泽粼也在里头,眉眼间蕴着几许怒气,轩辕雄风则是坐在宝座上,神色淡淡,看到进来晋楚染后,轩辕雄风不免转眸又轻觑了轩辕泽粼一眼,他面前桌案上头更有几滴似乎是从手边茶盏里溅出来的茶水,还没来得及擦干,晋楚染看在眼里,觉得两人方才应该是有过什么激烈的争吵,否则殿中气氛也不至于如此低沉。   大概是因为皇后娘娘吧!   晋楚染见状心里却是一黯,这次天公没有作美,想必今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在火上浇油了!   晋楚染上前行了大礼。   轩辕雄风让她起身:“不日你将要启程,府里可都有所准备?”   晋楚染眉宇一蹙:“府里虽都有所准备,但臣女却无丝毫准备。”   轩辕雄风眉头一挣,神色更为严肃的视着晋楚染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晋楚染心下一横。   随即她又于前跪下,微微低眸道:“臣女还请皇上能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随即轩辕雄风就竖目视住了晋楚染,深吸一口气,轻轻蹙眉道:“你可知道你现在所言句句都是死罪?!朕随时可以把你拖出去斩首示众!”   晋楚染却不卑不亢:“臣女知道,臣女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轩辕雄风反问:“包括死亡?”   晋楚染笃定道:“是!不管皇上今日是要杀臣女,还是要剐臣女,臣女都不敢有一丝怨言!只要皇上能收回成命!”   轩辕雄风轻轻吁出一口气,往后靠了靠:“朕也知道,你心里并不喜欢枫岚。”   晋楚染忙抬眸道:“皇上既知道臣女心意又何以要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   轩辕雄风轻笑一声,随后又道:“晋楚染!你给朕听好了!朕!要你嫁给枫岚是给你脸面,也是给信阳侯府脸面!你千万不要不识好歹!”说着,他转眸看了一眼轩辕泽粼,稍低了低声音:“枫岚如今虽只是靖王,但终究还是朕的皇子,朕心里有他!朕也是绝不会不管他的!”   轩辕泽粼笑着一摇头。   晋楚染却道:“那是皇上和靖王殿下之间的事情,与臣女无关!”   “你!”   轩辕雄风大瞪着双眼,抬手一指晋楚染。   即便是这样,晋楚染也不畏惧半分。   随后,轩辕雄风笑哼一声,一目看住晋楚染道:“朕不杀你,朕给你选择,你当然可以不做靖王妃,但你得付出同等的代价。”   晋楚染听言心中倏然一喜:“不管什么代价臣女都愿意承担!”   轩辕雄风笑:“你承担?”说着,轩辕雄风稍稍低眸下去看着茶盏里泡得碧绿的茶水:“听说你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叫……晋楚上?”   轩辕雄风这话一说,晋楚染就懂得了三分。   威胁!   “皇上什么意思?此事与我五哥无关!”   轩辕雄风却道:“不!朕已经赐婚,而你却想抗婚,君无戏言你可听过?既然你想抗婚,抗旨,那么这件事情就与你们信阳侯府的每一个人都有关系,就凭着你方才的那几句话,朕就完全可以下令诛连信阳侯府的九族,只要朕想,”说着,他笑了笑,才继续道,“但朕心始终不忍,毕竟信阳侯府几代忠心耿耿,但终究是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跟你一道承担过错的,信阳侯府其余人等皆有官职,朕惜才,但这个晋楚上……却就……”   “什么?”   晋楚染忙问。   “死不足惜!”   轩辕雄风一字一句道。   晋楚染忙摇头:“皇上不能对五哥哥不利!”   轩辕雄风含笑问:“为何?”   晋楚染舔了舔嘴唇,一面想要说晋楚上跟轩辕文鸳的事情,但一面却又觉得不能说,因为一旦说了,恐怕晋楚上跟轩辕文鸳便再无相见机会,于是,她思虑了片刻,终是道:“皇上根本无须出手,臣女谨遵圣意就是。”说时,晋楚染声音颤抖,只剩下满心落寞。   轩辕雄风却道:“你说什么?朕……没听清!”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又提高声音道:“臣女谨遵圣意,不日启程前往靖州!”   轩辕雄风笑:“早这样不就好了?”说着,他又看一眼轩辕泽粼,随后转头过来,继续对晋楚染道:“既然已经决定要做靖王妃就赶紧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给朕收拾干净了!”   晋楚染轻笑。   轩辕雄风一抬手。   晋楚染起身退出。   轩辕泽粼见晋楚染神色沉寂,生怕她会出什么事情,于是就也抬脚赶紧跟了出来。   紫宸殿外,阳光从天空中碎碎的洒了下来,在灰色的砖地上织成一片金黄,晋楚染感觉已经走了很远,才缓步驻足下来,轩辕泽粼其实一直跟在她身后,晋楚染一停下来,他就一把拽过她道:“你既然不愿就不该答应的!”   晋楚染举眸黯然看一眼轩辕泽粼:“太子殿下,臣女终究还是人微言轻。”   轩辕泽粼却道:“我还会去求父皇的!”他目光紧紧盯着晋楚染。   晋楚染蹙眉。   原来方才轩辕泽粼是在跟轩辕雄风争吵她去靖州这件事情!   晋楚染霎时心里一暖。   却还是摇了摇头。   轩辕泽粼低眸看住晋楚染,轻声道:“染染,唤我沛之吧!”   晋楚染仍旧摇头。   轩辕泽粼看住晋楚染问道:“难道染染你不愿意不是因为我?”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静了片刻,随后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臣女实在不敢高攀。”   轩辕泽粼低声道:“染染,你知道这段日子我等得有多焦心吗?”   等?   晋楚染眉头轻皱,半晌才想起来之前轩辕泽粼让她考虑的事情。   晋楚染道:“太子殿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臣女很抱歉让太子殿下等这么久,其实臣女早就该跟太子殿下把话说清楚的。”   轩辕泽粼又追问:“怎么样?”   晋楚染低眸:“臣女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轩辕泽粼沉声道:“你不愿意?”   晋楚染低低“嗯”一声。   沉默片刻,轩辕泽粼问道:“还是因为北堂熠煜?”   晋楚染苦笑。   轩辕泽粼问:“你今日这么做也是因为北堂熠煜?”   晋楚染却道:“臣女只是因为臣女自己罢了。”   轩辕泽粼听言,表面上虽是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仍旧笃定是因为北堂熠煜的缘故。   其实轩辕泽粼也没错。   对于晋楚染来说,五五分吧!   说是与北堂熠煜完全无关的,都是假话!   “北堂熠煜往日那么对你,你心里却还仍旧想着他?”   轩辕泽粼放开晋楚染,回身走出几步才小声说道。   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因为这话他委实不敢在晋楚染面前问。 第119章 点滴   晋楚染去靖州时走得很急,轩辕雄风将晋楚染启程的日子就安排在了她从皇宫中回到信阳侯府后的第三日。一时信阳侯府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起来,唯独只有晋楚染一个始终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信阳侯府人人都生怕耽误了晋楚染的吉时良日,却也唯独只有她一人对一切都置若罔闻,嫁衣好不好看,首饰精不精美,她都没有过可一句,就好像出嫁的人并非是她,去靖州也与她根本无关一样。丫鬟婆子都看在眼里,一时不免开始蜚语纷纷起来,晋楚染对于这场婚事的态度很快就成为了信阳侯府上下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   离开信阳侯府的那一天,晋楚染身边也只带了小玉和小莲两个贴身丫鬟,虽说轩辕雄风给的时间颇为仓促,但信阳侯府该为晋楚染准备的嫁妆却一样都没有少,浩浩汤汤的队伍竟在信阳侯府门外排了将近十米长。老祖宗亲自将晋楚染牵出了信阳侯府,晋向邺、晋楚上、姬氏以及荆氏也一道跟在后头。   锦衣华服,喜上眉梢。   其余人倒还好,惟有晋楚上心里最是舍不得晋楚染离开,面上虽是喜色,但心头却无比黯然。   出了门来,随即晋楚染就朝老祖宗行了三拜大礼,随后才回身进入了御赐的红帐锦绣车辇当中,整个车马队伍由轩辕雄风钦点的胡骑校尉一路领头护送,队伍起行后,老祖宗仍站在原地目送着晋楚染的红帐锦绣车辇越行越远,跟着心中不禁觉得好笑起来,信阳侯府里的两个姑娘出嫁居然都是这般仓促,以前晋楚恪入宫的时候老祖宗曾想着待得日后晋楚染出嫁的时候必然要好好的大办热闹一番,摆他个三天的流水席,结果如今晋楚染却连晚上的筵席都赶不上时间。   晋楚谢今日没有前来送别晋楚染,一是因为心中不忍,二是因为他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待在安国侯府没有离开半步。北堂熠煜的身体又出现反复,昨日晌午时分安国侯府的小厮就拼命入了宫去把晋楚谢生生从翰林医官院拽到了濯染阁中,晋楚谢进去时,也被骇了一跳,北堂熠煜已经吐得满身是血,远远看着,原本若草色的撒花纯面袍子上头已经被鲜血沾染得好像是绣着一朵又一朵的绽放冷梅,北堂熠煜躺在月窗下的小榻上几乎是奄奄一息,晋楚谢见状忙上前去给他细细把了脉,半晌后,晋楚谢看住北堂熠煜可:“可是因为小六的缘故?”   北堂熠煜阖着眸子,嘴角一勾,轻笑了笑道:“与她无关。”说完,他深深吸一口气。   晋楚谢稍稍低眸道:“小六明日就要离开了。”   北堂熠煜眉宇一抖,随后轻轻“哦”一声。   晋楚谢可:“你当真就舍得吗?”   北堂熠煜轻笑:“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可挽回了。”   晋楚谢道:“可是我能看出来小六喜欢的人是你。”   北堂熠煜缓缓挣开眸子,他如何不知晋楚染喜欢的是自己。   但是终究天不遂人愿。   他随即看住晋楚谢轻声道:“可是我终究是要死的,”静了片刻,随后,他又道,“我不想让她看着我死。”   晋楚谢蹙眉:“你到底还是不信我。”   北堂熠煜摇了摇头:“并非是我不信你,而是一切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晋楚谢却道:“小侯爷只想你自己却从不为小六想想。”   北堂熠煜道:“我正是在为她考虑,”说着,他深吸一口气,又道,“嫁去靖州于小染来说其实是最好的安排。”   晋楚谢好笑了笑:“最好的安排?”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谢:“靖州远离京都城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相互利用,况且靖王乃是德妃娘娘所生的儿子,小染嫁过去,便是亲上加亲,想必靖王也不会苛待于她,”说着,他淡淡笑了笑,“小染日后会过得很好。”   晋楚谢却蹙眉道:“但我这几日看见小六要么是郁郁寡欢,要么是忧心忡忡,好像并不似小侯爷说得那般好,”说着,他看一眼北堂熠煜,“小侯爷当真知道小六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吗?”   北堂熠煜一笑。   他怎么不知道?   她想要的终究不过是个自由罢了。   他成全她。   濯染阁院子里的几株金桂都已经完全绽放开来,满树都是金黄细小的花朵,仿佛翠绿色的锦绣布匹上头点缀着粒粒碎金,一时风过,清芬袭人,浓香远逸,那独特的甜蜜幽香,悄然钻进北堂熠煜的鼻中,北堂熠煜昨晚喝了晋楚谢熬的药好生睡了一觉,待得今日醒来颇觉精神爽朗,于是他就捧起一卷兵法书册仍旧靠躺在小榻上静静看着,才看没两页,耳中就忽听得外头有人轻叩了两声屋门,他只是笑了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也不应声。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外头的人是晋楚谢。   晋楚谢又敲了两声见没人应,随后就自己推开了门进来屋子,一手里端着一碗汤药,一手则背在身后,缓步走到北堂熠煜榻边将药碗递到他面前。   “快喝!”   “太烫!”   北堂熠煜一目十行。   晋楚谢却道:“说好的!”跟着他见北堂熠煜没有要动的意思,于是又道:“否则死了我可不负责!”   北堂熠煜叹息一声,只得放下书卷翻身起来,接过晋楚谢手上的药碗,不情不愿:“喝喝喝!”然后又不免小声嘟囔:“我这辈子都没喝过近来这么多的汤药!”   晋楚谢笑哼一声:“这就是代价!”   “代价?”   北堂熠煜一饮而尽,抬眸视住晋楚谢,对这话倒颇为不解。   晋楚谢一拂身坐在小榻上:“英雄救美的代价!”   北堂熠煜听言一笑。   霎时,他脑子里浮现的全都是晋楚染以往的音容笑貌。   以及跟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或闹。   或笑。   北堂熠煜想控制,但却根本就忍不住不去想她!   只要“晋楚染”三个字出现。   只要有与她有关的事情出现。   他就完了。   北堂熠煜晓得今日就是晋楚染出嫁的日子!   晋楚谢竖手摸一摸身下小榻,不禁笑道:“小六在信阳侯府也总喜欢在落英阁里摆一张小榻,然后时不时的躺在上面偷懒。”   北堂熠煜一时看住晋楚谢。   他很想让晋楚谢再多说一点关于晋楚染的事情。   但始终难以开口。   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随后,北堂熠煜可道:“你不回去送送她?”   晋楚谢摇了摇头道:“明知靖州并非她心之所向,我又何苦去多添一分悲戚?”   北堂熠煜小声道:“她会难过的。”   晋楚谢却道:“小六心里难过的绝不会是我没有去送她,”说着,他侧目看了看北堂熠煜,又缓声道,“你知道是什么。”   北堂熠煜稍稍低眸:“我也是为了她好。”   晋楚谢却摇头:“小侯爷,你终究还是不明白。”   北堂熠煜道:“我不愿意他跟着我受苦。”   晋楚谢蹙眉:“也许,她愿意呢?”   北堂熠煜挣眉:“那也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会死!”   “你不会!”   “你敢肯定吗?”   晋楚谢一时看住北堂熠煜:“我不敢肯定,”但片刻,他却又道,“可我也一样不能肯定你必然会死。”   北堂熠煜笑了笑:“昨日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   晋楚谢却道:“可是小侯爷,世事难料。”说完,晋楚谢就起身步出了屋子。   须臾过去,北堂熠煜抬眸望向窗外,淡淡道:“这个时辰她也该出京都城了。” 第120章 哭了也笑了   清风掠过,撩起绡帘一角,晋楚染投出视线,外头阳光明媚。   本该是美好的日子,她心头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晋楚染身着一袭凤冠霞帔,金丝银线交杂在袖口盘成一朵朵祥云图案,她两手交叠,左手轻轻摩挲着右臂腕间衣裳上头织就的滑腻纹路,挺身端坐在车辇上头,已经越走越远,听着马蹄踏在地上的“哒哒”声以及车辇滚轮摩擦在地面上的“吱吱”声,都似乎在告诉晋楚染也许她这辈子都再不能见到京都风月,软红香土,烟花十里繁华,往后只能在靖州僻壤,偏安一隅,了此余生,临出门前,老祖宗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小六记住,日后终有再相见的日子,靖州山高水远,终非久留之地,好生侍候夫婿,以待来日,惟有靖州安定,京都才能安定。”说完,老祖宗拍了拍她的手背。   晋楚染聪慧,当然晓得老祖宗这话的意思。   但她却只想当做听不懂。   她不想做一颗棋子。   但可笑的是,好像无论她去哪里,她走得多远,终究都逃不过作为一颗棋子的命运。   晋楚染觉得很累。   真的很累。   这几日她心里存了太多的事,每晚人都是只躺在床上发呆,一点儿都睡不着。   她忍不住想。   靖州边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到时又该如何应对轩辕季风。   当然,想着想着,想到最后就脑子里就一定会浮现出往日与北堂熠煜的嬉笑怒骂。   一时,幽幽的澹香伴着凉丝丝的清风,悄然从绡帘一角偷偷钻入,轻轻抚摸着晋楚染的颜面,她忽然觉得很舒服,没过一会儿,在不知不觉中,晋楚染就完全睡着了且睡得很熟。   窗外蝉鸣嘶嘶,一声长,一声短,晋楚染着了一袭素白色织锦水袖长纱衣正静静地坐在案前,左手抚着右臂上头用粉色的丝线细密绣着的蔷薇色花纹,不禁深深吁出一口气。   那是她自己整整花了半月亲手绣的。   是她用左手绣的。   面对枯井一般的人生她早已经心如止水,对未来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她只求每餐入口的饭菜能是热的;每日挣开眼睛的时候窗外能是个晴天;每晚入睡前不要见到轩辕季风;   这一年里,小玉、小莲死的死,疯的疯,早就没有人伺候晋楚染了。   因而一切都得她自己来,本不会针线的晋楚染,竟被逼得也学会了一手好针线,这一切都得拜轩辕季风所赐,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北堂熠煜,如果再来一次,她绝不想再遇到轩辕季风,更不想遇到北堂熠煜。正想着,晋楚染面前的昏暗烛火猛地左右摇晃了一下,她晓得是轩辕季风进来了,但凡轩辕季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总喜欢来到愚阁来找她的不快,不知今日轩辕季风又会耍出什么花招来折磨她。   但她也习惯了。   轩辕季风一身靛青色的如意云纹衫,快步走入屋子,眉宇一蹙:“真臭!”   晋楚染低眸:“昨儿下雨了。”   轩辕季风道:“你就不能打扫一下吗?”   晋楚染淡淡道:“打扫不了。”   轩辕季风听言随即大步至晋楚染的面前一把提拉起晋楚染:“我告诉你晋楚染,不要以为是父皇赐婚我就不敢动你!”说时,他语气低沉似是威胁。   晋楚染抬眸看住轩辕季风:“殿下还想怎么动?”   轩辕季风蹙眉:“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我仍旧让你住在靖王府的愚阁里已经是给你脸了!”   晋楚染却道:“若是殿下这么看我不顺眼何不杀了我?”   轩辕季风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敢吗?”   晋楚染轻笑:“殿下当然敢,不过殿下舍不得。”   轩辕季风失笑:“舍不得?”   晋楚染沉声道:“殿下还要留着我折磨,不会这样轻易让我死的。”   轩辕季风笑:“是,以前是,”随后,他又道,“但不过,从今日起,你的存在就已经没有必要了。”   晋楚染蹙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轩辕季风轻笑一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安国侯爷今日大婚!”   听言,晋楚染心尖一痛。   “跟谁?”   晋楚染即便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免不了开口一问。   轩辕季风笑了笑道:“你知道的。司徒元冬!”   司徒元冬!   哼!   晋楚染好像身在腊月里被人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北堂熠煜终究还是娶了司徒元冬。   她就不该还有期待。   轩辕季风笑看住晋楚染:“不甘吧?心痛吧?”   晋楚染双眸蕴泪,眼前的视线已经完全模糊。   她拼命的摇头。   随后轩辕季风从怀里掏出一方瓷瓶:“这是七步殇。”   七步殇?!   “七步殇?”   七步殇不是安国侯府里的毒药么?   “是!”   “他想让我死?是不是?”   晋楚染笑了笑。   其实她已经料到了回答。   却还是不死心。   “是!”   一个字,掷地有声。   晋楚染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终究还是彻底被打碎了,须臾,她擤一擤被自己哭红的鼻子。   轩辕季风上前,冷声道:“吃了它!”   晋楚染抬眸视一眼瓷瓶,又视一眼轩辕季风,不禁退后两步:“我不要!”   轩辕季风冷笑:“这就由不得你了!”说着,轩辕季风就上前去一把拽过晋楚染,一手死死捏住晋楚染的下颚,撬开了她的嘴,一手就将瓷瓶里的毒药用力往她嘴里灌。   晋楚染使劲全身力气拼命摇头、抗拒、挣扎,却终还是无用,她大瞪着红肿双眼,视线直直的看着轩辕季风,眸子里却全是惊恐。   晋楚染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   轩辕季风简直恨不得让她就连手中的瓷瓶也一起吞下去。   半晌,瓷瓶已空,轩辕季风才大力推开晋楚染。   晋楚染踉跄着摔倒在地上,她第一时间并不是爬起来,而是用食指往自己的喉咙里抠,但她从口里呕出来的却全是酸水,并没有见到一颗药丸。晋楚染终究是绝望的哭了。   轩辕季风却看着她笑:“没用的,不要再挣扎了。”   晋楚染回视着轩辕季风:“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轩辕季风笑哼一声道:“因为你是北堂熠煜的女人。”   晋楚染还要再说时,她就突然感到腹内一阵灼热,随后腹部剧痛无比,慢慢扩散,就好像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一样,她紧紧蹙着眉头:“不!这不是七步殇的毒性!”说着,她抬眸死死看住轩辕季风问:“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轩辕季风却轻笑道:“重要吗?反正你都快死了!”   晋楚染抬手指着他,蹙眉低吼道:“滚!”   轩辕季风勾笑,眉宇间一抹厌弃:“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儿吗?我是要看着你咽气!”   晋楚染听言,心中猛然一怒,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就从喉间喷出了一口鲜血。   晋楚染随即瘫倒在地上。   痛!   她沉重的呼吸着。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她藏在心底的一幕幕,里头全是关于北堂熠煜。   “你怎么知道你的井水没有犯我的河水?”   “腰带只能送给认定了的人。”   “我们定下这一世的誓约,哪怕一日被烈火燃碎铮铮白骨,哪怕一日千金散尽,天下翻覆,却也绝不更改。”   ……   “不过皆是戏言!”   不过皆是戏言……   晋楚染哭了也笑了。 第121章 一场梦   “姑娘!六姑娘!”   晋楚染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声音,猛地一下挣开了双眼。   在沉重的一呼一吸后,她颇为讶异的看着眼前的小玉、小莲。   小玉蹙眉问:“六姑娘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噩梦?   晋楚染稍稍低眸,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的凤冠霞帔才反应过来。   原来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   她不禁深深吁出一口气。   可是那梦也实在太过真实了。   身临其境一般。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轻轻挑起帘子,微微朝外头探了探头问:“怎么停下了?”   小玉笑道:“到驿站了,胡骑校尉说今日就在驿站歇息,明日再启程。”   晋楚染“哦”一声,点了点头。   晋楚染被小玉、小莲搀扶着下来车辇,进了驿站里头。   晋楚染的屋子是最好最大的一间。   小玉、小莲刚扶了晋楚染坐下。   晋楚染道:“帮我换身衣裳吧!”   小玉、小莲应声。   小玉一面帮晋楚染解着腰带,一面好奇问:“姑娘方才在车上又做了什么梦?”   晋楚染笑:“不是什么好梦。”   小莲笑道:“小玉姐姐也别问了,姑娘必定是记不得了。”   小玉笑了笑,好生收起晋楚染脱下的喜服:“也是了。说起来姑娘近来可做了不少梦,每一次醒来都是一脸的惊心胆战,但终究梦就是梦,当不成真的,姑娘一旦醒来就始终会忘得干净。”   小莲却道:“话却也不能这么说,上次姑娘梦里大喊‘司徒元冬’,后来不就成真了?”   说起这个,小玉就心有余悸:“是啊,那次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小玉看向晋楚染欲要得个究竟。   但晋楚染也弄不懂。   以往许多梦境晋楚染一醒来就都记不得了,但这次却好像很奇怪,方才的梦境她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并且感同身受得仿佛那就是她的亲身经历一般。   怎么会这样?   晋楚染摇了摇头。   换了衣裳,摘了头上顶的凤冠,晋楚染终于觉得全身松快了下来,不禁打了个哈欠,困意又再袭来,缓步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看小玉、小莲,“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要再睡一会儿!太困了!”   小玉、小莲互觑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两人帮晋楚染掖好了被子,也就一起悄步出了屋子。   小玉道:“姑娘刚睡醒就又睡?会不会是身子不舒服?”   小莲道:“不会吧!恐怕是近来临近出嫁姑娘夜里总是睡不好的缘故!”   小玉听言,侧目看了看小莲,随后轻“嗯”一声。   晋楚染也不知是怎么了,头刚沾上枕头就又睡着了。   她居然又回到了那个梦境。   她身上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床上。   床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信简送出去了没有?”   轩辕季风声音低沉得让人心生害怕。   “昨日便已经连夜送出了。”   这人的声音好生陌生。   晋楚染从未听到过,根本就无从辨别。   “也不知本王这份大礼送得可合他北堂熠煜的心意?”   “殿下和安国侯爷交锋多时,长久以来,北堂联合司徒,势力蒸蒸日上,如今在轩辕国境内,惟有北堂家族独大,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殿下乍然失了手里一直捏住的安国侯爷软肋,想必安国侯得知消息后,并不会轻易罢休,殿下可想好了之后的应对之策?”   “许久之前,本王也是那般的风光荣耀,集万千尊荣于一身,若不是拜他北堂熠煜所赐,以往处处要与本王作对,本王今日,何至于沦落在此地苟且?”静了须臾,轩辕季风笑哼一声,又道:“本王就是想看看他北堂熠煜心有多狠,更想看看他北堂熠煜一朝痛失所爱后,悲戚至肝肠寸断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他若要来,那便尽管来就是,本王自在靖州以逸待劳,枕戈待旦。”   痛失所爱?   痛失所爱!   轩辕季风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晋楚染脑子一时万分混乱。   她想要弄清楚一切,可是她已经快要死了。   她耳边所有的话语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   晋楚染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动弹。   就在此时,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彩色的光。   冲破黑暗直刺晋楚染的眉心。   梦境破碎。   晋楚染以为自己应该要醒来了,但其实却并没有。   周围繁花葳蕤,一片霞红,好一块山清水秀之地。   晋楚染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只是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   突然,在晋楚染面前出现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晋楚染上下端量着她。   她一袭素白色的织锦水袖长纱衣,上头用粉色的丝线细密的绣着蔷薇花纹,宽大的袖口刚好遮挡住全部上肢,纤细的腰间拢束着一条亮银色镶着翡翠的百花绣带。   晋楚染只是觉得好生熟悉。   “你是谁?”   晋楚染一时惊住了。   “我是你呀!”她声音温柔,   晋楚染挑眉,指一指自己:“我?”   她点了点头:“是的。我是你的前世魂。”   晋楚染听言,不禁退后两步问:“你想干嘛?”   前世魂笑道:“我要你帮我。”   “帮你?”   晋楚染轻笑。   前世魂点头:“帮我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晋楚染不解:“什么发生了什么?”   前世魂泪眼涟涟道:“这一世,我受了太多的苦,也经历了太多事,信阳侯府的利用,北堂熠煜的背叛以及轩辕季风的虐待,虽然一切发展看似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就连我自己一直以来都相信了,但就在方才我却听见轩辕季风说什么‘痛失所爱’,我怀疑了,或许北堂熠煜根本就没有背叛我,或许他跟司徒元冬在一起只是他设下的一个局……”   晋楚染叹息一声道:“我也听见了。”   前世魂一把拉住晋楚染的手:“你也听见了?”   晋楚染点头轻“嗯”一声。   前世魂忙道:“所以你就更该帮我这个忙了!”   晋楚染看住前世魂道:“可是你已经死了!”   前世魂道:“是,我是已经死了,但是我不瞑目,你要帮我,同样的,我也会帮你!”   晋楚染心尖一动,蹙眉问:“你怎么帮我?”   前世魂道:“我知道你去靖州后将会遇到的一切,我会提醒你的!”   对于晋楚染来说,前世魂这话却是很诱惑。   毕竟晋楚染心里最担心的就是去靖州后如何应付轩辕季风的刁难。   随后,晋楚染看了看前世魂左边空荡荡的袖口,不禁道:“可是我跟你不一样!”   前世魂缩一缩左臂:“是,之前有些事情确实被你误打误撞的改变了,不过,其实也一直是我在帮你。”   “你帮我?”   “你不好奇为什么这一年间你总会做各种各样奇怪的梦境,甚至有些梦境还能预言?”   “原来是你!”   前世魂点点头:“是我。我其实一直在寻求一种能跟你搭上力量的方式,尝试了几次却都失败了,今日才算是成功。”   晋楚染不仅惊诧,更是不解:“为什么?”   前世魂道:“因为我就是你,所以我才可以融入你,我才可以成为你脑中一部分的力量,我才可以这样进入你的梦境。”   片刻过去,晋楚染低眸:“你可以离开吗?”   前世魂淡淡道:“可以。只要我得个明白,我就会离开。消散于云烟中。”   晋楚染看着她:“当真?”   前世魂点头。   随后晋楚染道:“好,我帮你。”   前世魂淡淡一笑。   但晋楚染却又道:“但你也得帮我。”   前世魂点头。   晋楚染道:“我问你,靖州是个什么模样?”   前世魂笑:“城穷民匮。”   晋楚染叹息一声。   前世魂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于失落,轩辕季风虽然一直折磨我,让我苦不堪言,但我平心而论,却也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一个颇有雄才大略的人,”说着,她轻吁出一口气又道,“想必靖州在他的领头发展下,不消太久,却也不会输上京都城几分的。”   晋楚染问:“真的?”   前世魂笑着点头。   随后晋楚染又问:“我入靖王府后,轩辕季风会怎么对付我?”   前世魂道:“无所不用其极。”   晋楚染问:“比如呢?”   前世魂道:“鞭打、冷待、炸蜈蚣、整蛇汤……”前世魂一个一个细细数来。   晋楚染不免看住她道:“你过得也太惨了吧!”说着,晋楚染一蹙眉:“轩辕季风实在太过分了!”   前世魂笑道:“我以前觉得他折磨我不过是因为他恨北堂熠煜罢了。”   晋楚染问:“现在呢?”   前世魂道:“现在我却觉得事情并非这样简单。”   晋楚染笑了笑:“不管事情究竟是怎么样,这口恶气我一定是会帮你出的!”说完,晋楚染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想法。打小但凡是晋楚染想整的人就没有一个能逃脱她的魔掌的!   前世魂含笑点头,眸中皆是温柔。   晋楚染看在眼里。   眉脚轻蹙。 第122章 说梦   晋楚染这一觉一睡就是五六个时辰,直到第二日卯时才悠然醒来,晋楚染翻了个身,抻了个懒腰后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驿站屋中的白纱帐顶不禁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小玉、小莲原正在屋子里头收拾东西,转眼见到晋楚染终于醒了,忙都驱身过来笑道:“六姑娘这一觉好睡!昨儿竟连晚饭都没吃呢!奴婢进屋见姑娘正睡得香甜也就不忍叫醒姑娘!”   晋楚染打了个哈欠问:“什么时辰了?”   小玉看了看窗外,光色明亮:“卯时了,将要启程了!”说着,小玉就看一眼小莲,小莲轻轻一笑,忙转身过去拧了一把热帕子来递给晋楚染。   晋楚染擦了把脸,看了看小玉,又看了看小莲,心里忽然一宕,颇有些后悔,昨晚上怎么就偏生就把小玉和小莲给忘了,应该也问问那个梦里的前世魂,她们两个后来怎么样了,小莲举眸看着晋楚染:“六姑娘又在想什么?难不成昨晚上又做梦了?”说着,小莲、小玉都忍不住“呵呵”笑两声。   晋楚染笑觑她们一眼:“我看是一直以来太过惯着你们了!”   小莲随后拿过帕子又拧了一把。   小玉笑道:“姑娘必定饿了,奴婢这就去厨房弄点子早餐来!”   晋楚染笑应一声。   小玉退出。   小莲则依旧在屋子里头收拾着东西。   晋楚染看着小莲轻声道:“说起来,昨晚上我确实又做梦了。”   小莲抬眉,满脸的好奇:“六姑娘又梦见什么了?”   晋楚染笑了笑:“梦见我自己。”   小莲扭头过来看住晋楚染:“姑娘自己?那岂不是很有意思?”   晋楚染点头:“是很有意思。”   小莲停下手里的动作问:“姑娘竟还记得?”   晋楚染“嗯”一声:“清清楚楚。”   小莲问:“那姑娘赶快给奴婢讲讲!”   晋楚染含笑道:“她让我帮她寻找一个答案。”   “梦里的姑娘自己?”   晋楚染点头。   小莲随即又问:“什么答案?”   晋楚染摇一摇头:“我也不知道!”   小莲稍一挣眉。   随后晋楚染又道:“不过她也说了,她会帮我!”   小莲好奇:“帮姑娘?怎么帮?”   晋楚染耸一耸肩。   小莲微笑道:“恐是六姑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   晋楚染笑了笑。   正说着,小玉就端着清粥和小菜进来屋子,见小莲在跟晋楚染说话,于是笑问:“说什么呢?”   小莲不过轻叹一声。   晋楚染随即笑道:“说梦!”   “梦?”小玉一面将碗筷放到桌上,一面道:“奴婢知道了!一定是六姑娘昨晚上又做梦了!”说完,小玉就笑看小莲一眼。   小莲点头。   晋楚染瞟她们一眼,随后趿起鞋子来到桌边坐下。   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不免叹气道:“这也太清淡了!”   小玉含笑道:“六姑娘多少还是吃一点,否则到了靖州恐怕连这清粥都喝不上了!”   晋楚染挣眉:“哪有这么夸张!”昨晚上前世魂不是告诉她靖州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么?于是她轻声道:“你们两个不要把靖州想得那么穷山恶水好不好?”   小玉看着晋楚染:“六姑娘还不知道呢!”   晋楚染问:“知道什么?”   小玉道:“昨儿胡骑校尉可是告诉奴婢们了,近来几日靖州那边都在跟荆楚有所摩擦。可是不大安生的!”   晋楚染看住小玉,狐疑的“哦”了一声,“是么?”   小玉忙点头。   晋楚染蹙眉。   这么大的事情,前世魂居然没告诉她!   小玉将清粥小菜更往晋楚染面前推一推道:“姑娘还是吃些吧!免得饿着了!”   晋楚染低眸看着。   真是气人!   好歹也是钦赐的婚,居然她人还没到,靖州那边就先已经乱起来了!   什么嘛!   轩辕季风也太过分了!   晋楚染不觉又轻哼一声。   随后,因着晋楚染心里带着几分气,也就随意扒拉了两口粥,然后就坐在镜子前让小玉帮着梳理发髻。   小玉问:“还是昨日的飞仙髻吗?”   晋楚染在心头暗暗咒骂。   飞仙髻?   飞仙个屁!   随即晋楚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后,嫣然一笑道:“梳寻常螺髻即可。”   小玉听言一蹙眉:“寻常螺髻?六姑娘可是去靖州成婚的!”   晋楚染笑了笑道:“我知道!就梳寻常螺髻!”   小玉虽应声,心里却仍有狐疑。   小玉和小莲对于晋楚染今日睡醒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心里其实都颇含有几分奇怪和不解。但她们却又看着晋楚染现在的样子仿佛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能说会笑的。看上去甚至比之前更好。于是也就都没多说什么。   待得一切准备妥当,晋楚染不仅只梳了寻常螺髻,还脱了凤冠霞帔,就连身上换的衣裳颜色款式都选得极为朴素,一袭烟色细丝褶缎裙,上头几乎没有图案,要不是队伍一路吹锣打鼓,仅看着晋楚染一身的装束饰物,大约任谁也看不出来她这是要赶去靖州靖王府成亲的!   一路颠簸又赶行了两日,几乎是马不停蹄,晋楚染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靖州境内,不远处有大片的枫叶林,颜色红得似血,被金黄落日照耀得如同燃烧的火焰,晋楚染正挑帘看得出神,车辇就忽然一个踉跄急停了下来,晋楚染一骇,勉强稳住身子,随后一把掀开大帘问:“怎么回事?”   小莲已经站在了晋楚染的车辇外头,听见晋楚染的声音,忙回身道:“姑娘快进去!”   晋楚染一蹙眉。   到底是什么事情?   以晋楚染的性子,小莲让她进去,她就偏要出来看看!   于是,晋楚染就从车辇上头步了下来,更往前走两步,能看清后,晋楚染入眼的皆是铠甲装束的士兵,看这样子却又好像并不是轩辕季风派来的。小莲见晋楚染朝前走,也忙跟上去。   晋楚染一时回头问小莲:“前头是何人?”   小莲小声道:“大约是荆楚士兵。”   “他们来有何意图?”   小莲摇头:“这奴婢也不清楚。”   话音未落,小玉也快步过来:“姑娘先上车吧!小心他们伤了你!”   晋楚染轻笑了笑:“他们敢!”   小玉却道:“莫名拦路,恐怕来者不善!”   晋楚染眼睛看着前头士兵,轻哼一声,随即撇开小玉、小莲,自己抬脚更往前头步去。   领头的胡骑校尉余光见到晋楚染过来一时大惊失色,忙从马背上跳下来,走近晋楚染并小声道:“前头危险,靖王妃还是先回车辇上头去等着为好。”说着,胡骑校尉就欲把晋楚染往后带。   但还没走开两步,身后领头相峙的荆楚士兵却就道:“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靖王妃啊!”说着,他大笑了两声。   晋楚染本来就也没想躲,当下听言,于是倏然回身步上前笑道:“正是!如何?”说完,她稍一挺身。   士兵们见状,不禁左右互相看了看,随即又都嬉笑道:“颇好!简直美若天仙!”   胡骑校尉紧紧蹙着眉头,简直没眼看。   晋楚染却也笑道:“美若天仙?我看你们是太久没见过女子了吧?”   士兵们一挣眉,听言,心头都忍不住开始好生算着。   到底有多久没见着女子了?   实在算不出来。   最后都只是觉得,确实在边境待了太长时间。 第123章 云烟易散   晋楚染见状笑了笑,随后从袖中故意掉落一块丝帕,帕子随着一阵清风飞落到荆楚士兵面前,士兵弯身捡起,闻一闻:“好香!”说完,他就又将丝帕更贴近鼻尖闻了闻。   一脸心满意足。   片刻,荆楚士兵们全都反应了过来,随即一哄而上,全都在争先恐后的夺抢着这块仅有的丝帕,都想要闻一闻在边境阔别已久的那女子胭脂香气,不过须臾,原本手里握着丝帕的那个荆楚士兵就已经开始双腿发软,明显打颤,手也一软,丝帕随即就被其他士兵抢走,每个人一闻到上面的胭脂香气都不忍再松开手来。   晋楚染见之嫣然一笑。   胡骑校尉这才明白原来晋楚染早有准备。   看毒性用的应该是轩辕秘制的云烟易散。   云烟易散在轩辕多是未出的女子在用,出门前只消在丝帕上头撒上一点点,若是在外不巧遇着了难缠之人,就趁着不注意时,拿出来给人闻一闻,必定能让浪徒子整整销魂三日。因而在轩辕大多人都知道这个云烟易散的毒性几何,但在荆楚大约是没有的,因而,这些士兵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胡骑校尉笑道:“没想到靖王妃出嫁靖州还随身带着这个东西。”   晋楚染转过头去看一眼胡骑校尉:“云烟易散本就是轩辕女子用物,但以往我一直没用过,不过前儿我听身边丫鬟说靖州近来不大太平,于是就才小小的做了点准备,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云烟易散今日还真派上了用场,说实话,我也一直很好奇云烟易散到底有没有说得那么厉害,”晋楚染静了片刻,随后又轻声问,“胡骑校尉你说,如果我们入靖王府时,给靖王送上这么一份大礼,他会不会高兴?”   胡骑校尉笑道:“据说云烟易散之毒,但凡是个男子就都逃不过。”   晋楚染笑叹:“只能说这些荆楚士兵遇上我,是他们倒霉。”说完,晋楚染噗嗤一笑。   两日前,就在晋楚染将要离开驿站启程前,偷偷叫了小莲出去买了一盏云烟易散回来,在此之前,晋楚染从未用过这个东西,在京都城时,只是听说过云烟易散的大名,知道轩辕这个毒药对男子效用十分厉害仅此而已。其实当小莲听到晋楚染说出“云烟易散”四个字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极不明白晋楚染为什么会突然想要买这个东西,而且还是在她前去靖州成亲的路上,但无论如何,小莲还是应声去了。   不消半晌,小莲就把云烟易散买了回来。   晋楚染见到小莲这么快回来,不觉一挣眉,吃惊问:“没买到?”   小莲摇一摇头。   晋楚染叹息,语气遗憾:“不是说在轩辕境内这个东西处处都有吗?”   小莲含笑步至晋楚染面前,从袖子里拿出一盏瓷瓶,里头装着的就是云烟易散:“姑娘,买到了。”   晋楚染一喜,忙拿过云烟易散左看看,右看看,“这个东西有那么厉害吗?”   小莲笑道:“奴婢不知道,下次姑娘用一用不就晓得了。”   晋楚染点头:“近来靖州不大太平,有些东西还是要早些准备着为好。”   小莲恍然大悟:“原来姑娘要买云烟易散是为了有备无患啊!”   晋楚染抬眸看着小莲:“不然呢?”   小莲低低“哦”一声。   晋楚染笑问:“你以为什么?”   小莲忙摇头:“没有,奴婢什么都没有以为!”   晋楚染轻笑一声。   “啊!”   面前有个士兵大叫一声。   晋楚染这才回过神来。   眼看着荆楚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待得只剩下最后几个时,这些荆楚士兵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丝帕有问题,尽管荆楚士兵忙惊恐的把原本握在手里的丝帕赶紧丢掉,但一切也都已经太晚了,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荆楚士兵就乌压压的在队伍前倒了一片。   胡骑校尉侧眸看住晋楚染笑道:“靖王妃真是好手段,不费一兵一卒就活生生逮住了这么多荆楚俘虏!”   晋楚染笑看了看倒下的荆楚士兵:“有的时候制胜的关键并非是要训练多么精良的兵马。”   胡骑校尉“哦”一声:“那是什么?”   晋楚染笑着抬手戳一戳自己的脑袋:“是这儿!”   胡骑校尉笑:“今日臣也算是见识了。”   晋楚染却道:“想来校尉大人日后也会对我有所改观了?”   胡骑校尉不解:“改观?”   晋楚染笑:“方才校尉大人可是很明显的在看不起我。”   胡骑校尉挣眉:“臣没有。”   晋楚染转头含笑盯他一眼。   胡骑校尉道:“臣方才只是没有料到靖王妃看似柔弱不经风吹还会有如此智慧。”   晋楚染摇了摇头道:“这叫筹谋、手段。”   胡骑校尉听言心头不禁一抖,随后深吸一口气,转眸看了看荆楚士兵,才又回过头来看着晋楚染问:“那他们?”   晋楚染笑道:“绑了!”说着,她稍顿了一下,抬眸回视着胡骑校尉又道:“我方才不是说了,要给靖王送上一份大礼。”   胡骑校尉应声。   心里不禁觉得晋楚染这个女人不可小觑。   不过是在侃侃笑谈间就轻而易举的将眼前几十个荆楚士兵收拾摆平。   实在有些可怕。   胡骑校尉也不禁庆幸,幸而晋楚染是轩辕京都信阳侯府的六姑娘,幸而晋楚染是将要嫁去靖州靖王府为靖王妃,若是晋楚染身在荆楚或是蛮族,一旦反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胡骑校尉轻轻吁出一口气。   晋楚染笑:“若是好了,就赶紧启程吧!”   胡骑校尉身子一震,回神过来道:“好!”   随后,晋楚染就缓步回到了车辇上头。   小莲站在小帘外问:“六姑娘方才去做什么了?六姑娘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都快吓死奴婢了!”   晋楚染笑着点了点头:“也多亏了你,我今日才能这么顺利的摆平前头那些荆楚士兵。”   小莲讶异:“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晋楚染笑道:“云烟易散可是你出去买的?”   小莲点头:“是呀!”   晋楚染含笑道:“多亏了你买的云烟易散,否则我和校尉大人如何能这么轻易的抓住那些荆楚士兵?”   话音未落,胡骑校尉就已经步到了车辇一侧来:“全是靖王妃聪慧想到这个法子,臣可什么都没做!”说时,他面上含着讨好的笑。   晋楚染却道:“大人过谦了,若非大人于前持马对峙,恐怕那几十个荆楚士兵早就抢身冲上来了!也等不到我使出这个手段!”   胡骑校尉笑了笑,随后道:“前头的荆楚士兵已经都处理干净了,臣也就是过来告诉靖王妃一声。”   晋楚染笑“嗯”一声:“那启程吧!别再耽误了!”   胡骑校尉应声后,就回身朝前头步去。   晋楚染问小莲:“小玉呢?”   小莲“哦”一声道:“小玉姐姐去后头了。”   晋楚染点点头,片刻后,又对小莲道:“我一个人坐着无聊得很,你上来陪我一会儿。”   小莲讶异:“这怎么成!”   晋楚染笑:“我说行就行!”   小莲连连摆手道:“不成!旁人见了会骂奴婢没有规矩的!”   晋楚染笑道:“我看谁敢!”说着,晋楚染就亲手为小莲挑起了绡帘,好让她上来。   小莲见队伍即将起行,晋楚染态度又十分坚持,她也就只好抽身上去。   “那奴婢就在上头为姑娘斟茶倒水。”   晋楚染笑“嗯”一声。   随后,队伍启程,继续向前。 第124章 默契   太阳渐渐偏西,却仍挂在天边,周围的云彩都被染成了红色,满天的丹霞,一路风尘仆仆,晋楚染的御赐锦绣车辇终于来到了靖王府的门前,队伍终于停下,晋楚染挑帘所见,靖王府大门紧闭,看不到一点喜庆颜色,既无张灯,也没结彩。   但晋楚染不仅不生气,反而还低头一笑。   正合她意!   这大概就是她和轩辕季风两个人之间唯一的默契了,都并非是真心想要成这个亲!   各怀鬼胎!   小莲看了看晋楚染,轻轻蹙眉道:“靖王府也过分了!府门外连个迎亲的人都没有!”   晋楚染却笑了笑道:“他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啊!”   小莲哼一声道:“那也该遣个人时时看着。成亲可是大事!”   晋楚染含笑看着小莲:“那要这么说的话,我不也一样挺过分的?”   小莲听言,随即就转眸看了看晋楚染身上穿着的一袭素衣,不免悄然点一点头。   “姑娘何不换上凤冠霞帔?金丝织就,明珠作衬,多好看啊!”   晋楚染只是笑了笑:“其实穿什么都是一样的。”   小莲抬眸看着晋楚染,露出一脸不解的神色。”   “襄王无心,神女也无意。”   说时,晋楚染无奈的撇了撇嘴。   胡骑校尉见状,忙勒紧缰绳,挺身下马上前去叩门,半晌,里头小厮才开门出了来:“什么人?”言语间颇为不耐烦。   胡骑校尉一时竖目视着他:“放肆!”   小厮目光循声一探,随即就跪在地上磕头:“奴才眼拙!”   胡骑校尉低眸视住小厮道:“还不快进去通报靖王!究竟还要靖王妃在外头等多久?!”   小厮忙应声跑进去。   随后,胡骑校尉冷哼一声,缓步走到晋楚染车辇一侧道:“小厮已经进去通报了,靖王妃稍候片刻。”   晋楚染轻轻挑起帘子含笑道:“无事,这么远都过来了,多等一会儿又有何妨?”   胡骑校尉应声说“是”。   过去片刻,终于有人从里头走出来,却并非是轩辕季风,而是靖州太守百里驰,胡骑校尉转过身去,抬眸看了看百里驰,不免上前含笑道:“原来是靖州太守。”就在百里驰以往一次回京述职时,胡骑校尉曾见过他一次,便也就记下了。   百里驰回笑:“校尉大人可真是好记性!不过当年一面之缘,至今竟都还能认出!”   胡骑校尉轻笑一声道:“太守大人的记性看起来似乎也是不差!”   百里驰随后向后看一眼车辇道:“臣是奉殿下之命前来接靖王妃入府的!”   胡骑校尉一挺眉:“靖王何不亲自出来?”   百里驰笑了笑道:“近来靖州事多,想必胡骑校尉也是知道的,殿下实在无暇分身。”   就在胡骑校尉还要再说时,小莲、小玉就已经扶着晋楚染下来了车辇。   “无妨!”   晋楚染一面说着,一面继续走上前,随后轻轻视住百里驰付出淡淡一笑。   百里驰转眸看见晋楚染,心头先是一怔,虽只着了一身素衣,但却妩然存有一段风姿,若纤风投影,周身说不尽的美丽清雅。   胡骑校尉看一眼百里驰道:“这就是靖王妃!”   百里驰忙行礼道:“还是靖王妃识得大体。”说着,他一侧身,就欲要领着晋楚染进去府邸。   晋楚染却驻足不前,并笑道:“既然殿下无暇分身,那我前儿好生为殿下准备的大礼也就只好由太守大人先代为收下了!”说完,晋楚染见百里驰倏然回身看着她,满脸都是不解的样子,不禁觉得一阵好笑,片刻后,她才又侧目看了胡骑校尉一眼。   胡骑校尉随即会意并退下。   百里驰上前问:“什么大礼?”   晋楚染笑了笑:“大人看了就知道了!”   百里驰却道:“凡事不急!还是等靖王妃先入府再说吧!”说着,百里驰又是一让身,有意给晋楚染让出道来。   晋楚染含笑摇一摇头:“这份大礼一定要在入府前送出才好!”   百里驰听言愈加不解。   须臾后,胡骑校尉就领着几十个全身上下被绑得死死的荆楚士兵过来,百里驰看见眸色一惊,“这……”随后他更走上前去察看,奇怪的是,面前几十个荆楚士兵都是面色胀红,额发湿润,满脸昏昏欲睡的模样,竟却无一丝抵抗挣扎的欲望,就仿佛他现在面前站着的不是几十个精悍的荆楚士兵而是几十个刚从河里捞上来的螃蟹,他不禁蹙起眉头,又回身走到晋楚染面前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晋楚染笑道:“他们就是我入府前送给殿下的大礼。”   百里驰随即左右看了看送亲的队伍,并未有多少士兵相护,他们在靖州已经跟荆楚交手不下数次,荆楚士兵向来训练有素,一个赛一个的精壮干练,很难对付,但凭着这几个送亲的士兵相抗根本就不可能抓住几十个活生生的荆楚士兵俘虏,而且这些送亲的士兵看上去也并不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的样子,面上身上一点伤痕也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百里驰一时恍惚了。   胡骑校尉站在一侧,面上含着得意的笑道:“靖王妃不费一兵一卒就于边境大获全胜,笑谈间,就将几十个荆楚士兵手到擒来!这恐怕就是连靖王殿下也都轻易做不到的!”   百里驰听言心尖一抖,不觉就侧目看了一眼晋楚染。   颇为讶异。   就凭着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能摆平这么多训练有素的荆楚士兵?   他还是不大相信。   若如她这般,那么近来靖州和荆楚的摩擦岂不是三两下就能得到解决?   于是百里驰侧身看住晋楚染含笑问:“不知靖王妃是用什么方法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面前这几十个荆楚士兵手到擒来的?”   晋楚染回视着他:“太守大人可是不相信我?”   百里驰心尖一抖,随后笑道:“怎敢?”   晋楚染点了点头,并未回答百里驰的话,“大礼也送了,不领我进去?”   百里驰听言,面上肌肉稍一抽搐,忙就领在晋楚染头里,随即一行人就一道进了府邸。   而后,晋楚染轻轻一笑,一面抬脚走在百里驰身侧,一面轻声道:“想必太守大人以往应该不太会接近女子。”说完,晋楚染侧目视一眼百里驰。   百里驰心头一骇,赶紧缓了缓心神,随后才稍稍抬眸,侧目视住晋楚染问道:“靖王妃何出此言?”尽量保持着君子风范。   晋楚染却笑了笑:“我既如此说便必定就是有所依据,太守大人在我面前实在不必装蒜。”   百里驰一时低眸不言。 第125章 殿下人呢?   步了半晌,百里驰终于将晋楚染带到了新枝中,随后他缓步驻足下来,转身对晋楚染道:“这里便是殿下在靖王府常日里居住的寝殿。靖王妃可在此稍后,大约酉时左右殿下就会过来与靖王妃相见。”   晋楚染笑着点头。   她悄然环视一圈。   不愧是新枝,廊外一株株翠竹高耸挺拔,一根根轻盈细巧,未曾出土先有节,微风吹过,不断的发出“沙沙”响声。   其实现在她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心里倒忽然觉得有点期待。   期待跟轩辕季风的再度相见。   晋楚染想了想,不乏轻轻一笑。   小莲可:“姑娘笑什么?”   晋楚染摇一摇头:“没什么。”   小莲道:“姑娘先进屋里歇一会儿吧!”   晋楚染点一点头。   小莲正要扶着晋楚染进去屋子,小玉就出声道:“那奴婢先去后头清点一下从信阳侯府带过来的东西。”   晋楚染轻轻“嗯”一声:“东西很多,你一定要好好清点,小心为上,千万别少了什么。”   小玉应声。   晋楚染随即又含笑道:“也千万别多出来些什么才好。”说着,她转眸看一眼百里驰。   小玉道了:“是。”而后退下。   百里驰站在一边,忍不住抱臂打量着晋楚染。   他以前从未见过像晋楚染这样的女子,仿佛时时都对人有所防备,就好像靖王府里有人已经准备好了想要害她一样,百里驰感觉晋楚染不是嫁来靖州做靖王妃的,而是过来装甲战斗的。   百里驰想着,不禁嘴角一勾笑。   晋楚染举眸瞟一眼百里驰。   晋楚染当然知道百里驰其实一直在打量着她,神色间好像对她很有些兴。   于是,她走近低声可:“难道太守大人在这靖州荒僻之地待得久了也像那些荆楚士兵一般?”   百里驰疑惑,并不明白晋楚染这话的意思:“什么?”   晋楚染笑了笑道:“一般的没见过女子?”   百里驰听言面上霎时一红,忙颔首下去。   晋楚染见百里驰这个反应倒也不乏觉得百里驰颇为可爱。   稍过片刻,晋楚染就又含笑道:“大人若想知道我到底用的什么法子去对付那些荆楚士兵,那就必须得先好生接触接触女子才行。”   百里驰越听晋楚染的话就越是糊涂。   提到女子,百里驰心里突然一黯。   还真是有些奇怪,好像自从他们跟着轩辕季风一道把荣德郡主从蛮族皇宫救出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荣德郡主的丝毫身影。   人呢?   难道被送回京都城了?   于是百里驰可:“不知靖王妃可晓得荣德郡主的下落?”   晋楚染被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可,也反倒感到奇怪,难不成这个百里驰还不知道北堂安哥已经死了的消息?   “荣德郡主?”   “是!”   “我还想可你呢?你身在靖州竟不知道荣德郡主到底怎么了吗?”   百里驰摇一摇头:“殿下没有遣人将郡主送回京都城吗?”   晋楚染笑:“送回京都城?”随后,她看住百里驰道:“京都城只得到了荣德郡主毙命的消息!”   百里驰面色一白:“不可能!”   晋楚染可:“大人凭什么这样肯定?”   百里驰蹙眉看住晋楚染,深吸一口气道:“荣德郡主是殿下将她从蛮族皇宫里救出来的,活生生的!怎会毙命?!”   晋楚染笑:“荣德郡主的事情果真是与靖王殿下脱不了干系!”   百里驰道:“所以臣才敢肯定,郡主绝不可能毙命!”   晋楚染一时看住百里驰轻笑一声道:“大人当真了解靖王殿下吗?”   百里驰蹙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晋楚染含笑:“若是大人知道殿下何以会到靖州的原因,就必定会明白我今日的话了。”   百里驰看着晋楚染半信半疑。   随后,晋楚染对小莲道:“我累了,想要进去休息一会儿。”说着,小莲忙就扶着晋楚染进了屋子。   百里驰在院子里头踌躇了一会儿,回神过来后,忙就抬脚欲要去翠楼找长天可个究竟,百里驰虽然知道长天极有可能不在翠楼,却也愿意过去等着,因心中颇为着急,所以脚步也不乏加快,不消一盏茶的功夫,百里驰就已经走到了翠楼前,长天刚好要出门,两人就直直的撞了个照面,长天看见百里驰,十分惊喜,不免满眸笑意可:“景行,你怎么有空来?”   百里驰一时蹙眉,随即看住长天可:“你怎么在府邸?殿下不是去城防军那边了吗?你怎么没跟着?”   一连好几个可话,把长天可得无处可藏!   随后长天一挺身道:“不瞒你了!殿下根本就没去城防军!”   百里驰可:“那殿下人呢?”说着,他眉宇一抖。   长天一抬手道:“在花楼看书呢!”   百里驰不解道:“殿下既然在,何不自己前去迎亲?”   长天稍稍颔首并不言语。   百里驰随即走近又可一次:“殿下既然在府中,又何以偏要我去替之迎亲?”   长天没法说。   总不能说轩辕季风就是想故意冷落晋楚染吧!   长天不免轻叹一声。   静了片刻,百里驰却又道:“好!今日靖王妃的事情我先不说!咱们就来谈一谈有关荣德郡主的事情!”   听言,长天眉头一颤。   长天根本藏不住事,但凡心里有什么感受就全都会一五一十地表现在面上。   百里驰看住长天,紧紧皱眉,小声可:“是殿下?”   长天抬眸:“什么?我听不懂!”   百里驰一把抓住长天的胳膊:“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长天回视着百里驰。   百里驰又可:“殿下后来对郡主做什么了?”   长天缓缓摇头。   百里驰生出些许愠怒:“你快说!”   长天却只淡淡道:“这是殿下和郡主之间的恩怨,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说着,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就又道,“有些事情,不要多可。”   歇了片刻,百里驰微微颔首:“来靖州前?”其实话说到这里,百里驰心里已经有几分明白,不需要再可下去了。   长天轻点了点头。   百里驰不禁低眸叹息一声。   助纣为虐呵!   酉时三刻,月亮已经斜挂在天空上,漾着一抹碧辉,晋楚染在小玉的帮助下又重新换上了凤冠霞帔,荧荧烛光透过水晶琉璃盏映衬在晋楚染发鬓间的足金明珠上头,不免折射出一道道耀目的光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晋楚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   小莲、小玉开门欲要出去,轩辕季风就正好走到屋门外,还未及推门,门就已经打开,小玉、小莲见到轩辕季风忙行了礼。   轩辕季风却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就径直走进了屋子。   晋楚染随即起身,缓步走到轩辕季风的面前站定,双眸直直的视着他:“殿下……回来了?”   轩辕季风着了一身乌金云绣衫,腰间系了一跳竹叶银纹纱带,他举眸看了看晋楚染,不乏轻笑一声:“近来可好?六姑娘!”语气里透着不屑和鄙夷。   晋楚染只是笑答:“好!好得紧!”   听言,轩辕季风也笑了笑:“离开北堂熠煜,远嫁到靖州来,还觉得好?”   晋楚染却也笑道:“当然好了!做靖王妃有什么不好的?”   轩辕季风看着晋楚染的样子,不觉哑然失笑。 第126章 殿下怕了?   须臾,他走近晋楚染两步,缓缓俯下身来,贴近晋楚染耳边并小声道:“日后会更好的,”跟着,他又道,“你既嫁入了靖王府,本王就一定会好生待你!”说着,他轻轻一笑。   其实轩辕季风这句话并没说完,后头还有半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即便轩辕季风不说后头的半句话,晋楚染也一样知道。   晋楚染悄然抬眸,含情脉脉的视住轩辕季风,莞尔道:“我知道,殿下心里仍是喜欢我的!”说完,晋楚染悄然朝轩辕季风吹一口气。   轩辕季风一面受着晋楚染的撩拨,一面听着晋楚染的软言软语,心头霎时一酥,下意识的就放松了几分警惕,片刻后,他才回神过来,忙定一定自己的心神,深吸一口气,欲要推开晋楚染,直起身子。   晋楚染看准时机一把上去抱住轩辕季风的脖颈:“怎么?殿下怕了?”   轩辕季风一凛,挣眉道:“本王怕什么?”   晋楚染轻笑一声:“那殿下又在躲什么?”   “本王何曾躲了?”   说着,他一低眸。   晋楚染含笑,更凑近一点,小声可:“殿下回来时可看到了我送的大礼?”   轩辕季风轻“嗯”一声。   其实轩辕季风什么都不知道,百里驰根本还没来得及去花楼告诉他方才的一切。   晋楚染凑得极近,近得轩辕季风都能闻见她面上带着的胭脂香味。   是一种极清淡的味道。   并不似寻常女子的胭脂香味。   晋楚染整个人都已经贴在了轩辕季风的身上,轩辕季风也被她弄得晕头转向。   随即她双眸猛地一挣,紧紧视住轩辕季风,眼里瞬间就露出了一种十分凌厉的目光,幽幽沉下声音道:“我知道殿下想要做什么!”   轩辕季风浑身一颤。   而后,一把用力推开了晋楚染。   晋楚染向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了地上。   好在稳住了。   就在推开晋楚染的一瞬间,轩辕季风感到双手掌心一阵钻心的刺痛,赶紧抬起了双手来看,他掌心竟都已经密密麻麻的全是被扎上的针眼,不消片刻,从针眼中涌出的鲜血就已经渗满了轩辕季风的手心手背。   他抬眸讶异的看着晋楚染。   晋楚染嫣然一笑。   “殿下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这是什么东西?!”   轩辕季风竖目。   “是我给殿下的洞房惊喜!”   晋楚染得意。   就在那一日她让小莲出门去买云烟易散的时候,同时也让小玉把那套换下的喜服拿出去好生找了个手巧的裁缝在夹层里头照着她的意思加了点料,她为此还费神画了一张图让小玉一道带出去。后来小莲很快就回来了,但小玉却生生拖了大半晌,还差点就耽误了起行的时辰,却好在也及时赶回来了。但因着时间太赶其实裁缝并没有来得及收尾,因而,小玉一路上都在颠簸中做着喜服的收尾工作。   其实彼时小玉也不解:“姑娘何以要弄这个东西?这些银针那么细一根,这么多放在喜服里,殿下不知情,届时要是不小心伤了殿下可怎么好?”   晋楚染笑了笑。   她就是用来伤他的!   过去片刻,晋楚染却只笑道:“这叫下马威!”   “下马威?”   小玉不懂。   晋楚染点一点头:“我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新婚夫妻为妻者一定要在圆房之日给夫婿一个下马威才好。”   晋楚染还未说完,小玉就忙可道:“为什么?”   晋楚染想了想道:“这样就能把夫婿吃得死死的,日后才不会出去沾花惹草。”   小玉“哦”一声:“原来如此啊!”说着,小玉手里就又来回穿了两针,“那奴婢这两日可要快些赶工,一定会在姑娘跟殿下的圆房之日前把喜服完全缝合好!”说完,小玉就又低头笑了笑。   晋楚染点了点头,“也不必太过着急,人裁缝不是已经把针都放进去固定好了么?”   小玉却道:“虽是如此说,但毕竟这是六姑娘的喜服,拆开重缝,可是绝不能有半分粗糙的!”   晋楚染“嗯”一声。   随后小玉又可:“只是不知道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针?”   晋楚染笑:“我买的。”   小玉道:“姑娘又说笑了!姑娘从昨儿到今儿都没出去屋子过!何时买的?”   晋楚染道:“就一定要是这两日才买的吗?”   小玉不解。   晋楚染笑:“在京都的时候!”   “京都?”   “之前有几日,我不是一直在研究蛇毒吗?”   小玉听言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奴婢想起来了!”   晋楚染含笑。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轩辕季风指着晋楚染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是要蓄意谋杀亲夫吗?!”   晋楚染却笑道:“我可不敢蓄意谋杀殿下!”说时,她特意加重了“蓄意”两个字。   轩辕季风竖目瞪着晋楚染道:“你的喜服里夹着这么多银针,你还说你不是蓄意?!”   晋楚染稍稍低眸道:“靖州山高水远,我可是一路颠簸而来,可不巧的是,喜服在途中不小心被木枝割破了,而修补的时候时间赶得急,丫鬟一时大意,这才在喜服里落下了几根针没拔出来!其实这几根针原本根本就不会伤害到殿下分毫的,只是殿下自己因为恼怒想要用力推开我,反而没注意伤到了自己罢了。”说完,晋楚染面上划过一丝浅笑。   什么是现世报?   这就是现世报。   “你!”   轩辕季风听言,瞬间火冒三丈,指着晋楚染愤愤道:“你简直强词夺理!”   “殿下!我可是句句实言!”   说着,晋楚染看了看轩辕季风握紧指着自己的右手,指尖上头的鲜血已经将要滴落到地上:“我劝殿下还是不要动怒的好!”   轩辕季风也奇怪,分明只是被几根针深扎了一下,何以手上的鲜血一直止不住,到现在还在不停的往外冒,就像泉眼一般。   “你在针里下毒了?”   轩辕季风怒目视着晋楚染。   晋楚染轻叹道:“何敢?”又道:“我不过是稍微讲究了一下喜服里银针的摆放位置而已。”   这话一说,轩辕季风瞬间就明白了。   他差点忘了。   翰林紫金医官晋楚谢可是晋楚染的二哥哥!   因而晋楚染能懂得一点针灸穴位也并没有什么特别。   这次的确是他失策了!   “你想做什么?”   轩辕季风大为不悦的看住晋楚染可。   晋楚染却一脸轻松的摇了摇头:“我并不想做什么!”   轩辕季风随即蹙眉。   其实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那种什么都想要的人。   而是晋楚染这种什么都不要的人。   轩辕季风咬牙切齿。   晋楚染看着轩辕季风,轻笑两声,随后她低眸看了看轩辕季风的双手。   “殿下,我替殿下包扎吧!”   晋楚染含笑说着,就要步过去。   “不必了!”   轩辕季风板着脸一背手。   “别弄脏了地砖。”   晋楚染静静看着轩辕季风道。   轩辕季风回视着晋楚染。   似有考量。   轩辕季风看着晋楚染面上的笑意是那么的明媚,宛如春水涟漪,粼粼流光。   可就在转瞬间,这笑却就变为了一把极为锋利的刀子,直直插入他得心头。   轩辕季风眉宇一挣,随即轻哼一声,夺门而出。   晋楚染抬眸望着轩辕季风离开的背影,笑了笑。   然后不禁打了个哈欠。   好困啊! 第127章 不信   耳边轻风拂过,好像棉絮一样温柔,晋楚染漫步在绿茸茸的草地上,日头光灿灿洒落下来,嫩叶上头夹着的点点未完全晾干的雨露一时被泛出晶莹的颜色,没走多久,晋楚染就看见了正静静端坐在前头一块黑白花纹大石上的前世魂,晋楚染嫣然一笑,随即就快步走了过去,从后头拍了拍前世魂,随即转身过去站定在她的面前道:“告诉你一件事!”   前世魂双肩一抖,忙抬头看了晋楚染一眼,不免轻笑了笑:“我都知道了。”说着,她就稍一挪身给晋楚染腾出了一个位置来。   晋楚染缓身坐下:“你都知道了?”   前世魂轻“嗯”一声:“我说过,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她侧头看一眼晋楚染。   晋楚染听言,眉头却忍不住轻轻一蹙。   其实在晋楚染的心里并不觉得前世魂就是她自己。   晋楚染觉得她跟前世魂还是有很大的差异的。   虽然她不太能说得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大一样。   但她就是这么觉得。   过了一会儿,前世魂侧头看了看晋楚染,笑问:“你不觉得吗?”   晋楚染笑而不答。   因为她不想跟前世魂发生什么口角上的摩擦。   片刻后,晋楚染才含笑回视住前世魂问:“你今日入了我的梦境来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前世魂笑着点头:“是有话要告诉你。”   “什么话?”   “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轩辕季风给你送油炸毒蜈蚣来!”   “毒蜈蚣?”   “还会逼你吃!”   晋楚染听言一挣眉,随即又不禁摇一摇头道:“靖王殿下他现在好无聊!”而后她又转头看住前世魂问:“你以前吃了?”   前世魂“嗯”一声,点了点头。   “什么味道?”   前世魂听见这话,不免惊诧的看住晋楚染“啊”了一声。   晋楚染看了一眼前世魂,觉得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于是赶紧悄然一转眸,歇了会子,才又出声问:“小玉、小莲竟没挡着?”   前世魂又是一诧:“小玉、小莲?”   晋楚染一挺眉:“是啊!”   前世魂猝然听到晋楚染提及小玉、小莲,心里感到颇为奇怪:“小玉、小莲不是在前来靖州的路上就被……”说着,她轻吁出一口气,那仿佛是很遥远的人了。   晋楚染看着前世魂却也有着同样的不解:“就被什么?”   前世魂轻轻蹙眉:“不是就已经被强行拦路的荆楚士兵杀了吗?”   晋楚染不禁失魂片刻。   什么?   杀了?   小玉、小莲不是还在靖王府活得好好的吗?   难道说前世的时候小玉、小莲在到靖王府前就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   前世魂见晋楚染脸色煞白,于是抬手轻拍一拍她问:“你怎么了?”   晋楚染慌忙摇头道:“没什么,”随后又过片刻,她才深吸一口气道,“前儿那些荆楚士兵被我给解决了。小玉、小莲还活得很好。”   “解决?”   前世魂震惊的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轻轻“嗯”一声:“是用的云烟易散。”   “你怎么知道半路上会遇到荆楚士兵?”   前世魂不解。   “我不知道,本来云烟易散是买来要给靖王殿下用的!”   晋楚染失笑。   前世魂静了片刻,随即又不免语气讶异问:“你不怕?”   晋楚染想了想,侧过头去看住前世魂问道:“怕什么?荆楚士兵吗?”   前世魂却摇了摇头道:“不是。”   晋楚染不解:“那是什么?”   前世魂紧紧看住晋楚染道:“我指的是轩辕季风!”   晋楚染好笑一声:“靖王殿下有什么可怕的?”   前世魂道:“他之后的每一日几乎都能想出不同的恶毒法子来折磨你,对付你,你不怕?”   晋楚染听言,不禁低笑一声,反问:“这就可怕了?”说着,她的目光轻轻扫过前世魂,又笑了笑道,“那要这么说来,我也挺可怕的!”   “为什么?”   须臾,晋楚染轻笑一声:“现在,我每日不也一样的,在想着各种法子去对付他吗?”   前世魂挣眉道:“可是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是为了我,也是为了自己。”   晋楚染听言,不禁默然片刻,随即深吸一口气看住前世魂道:“你也知道,其实靖王殿下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有缘故的。”   前世魂低眸:“因为北堂熠煜。”   晋楚染问:“你可晓得德妃娘娘的死因有疑?”   前世魂点了点头。   晋楚染吁出一口气:“这就是了,”又道,“靖王殿下心里有恨。”   “我知道。”   片刻,晋楚染又道:“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靖王殿下可怕,我反倒觉得他挺可怜的。”   “可怜?”   晋楚染点头:“生在皇家,身不由己。”   前世魂轻笑一声:“我可是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   晋楚染一时看住前世魂:“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是你,我是我。”   前世魂眉宇倏而一挣:“不可能!”随即她死死回视住晋楚染,沉声问道:“你可是不想帮我了?”   晋楚染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过去须臾,前世魂才轻轻吁出一口气,小声道:“那就好,”但话音还未落,前世魂就又看了看晋楚染,出声问,“你当真同情他?”   晋楚染点了点头。   前世魂想了想道:“那如果说你前儿遇到的几十个荆楚士兵极有可能就是轩辕季风故意引去的呢?”   晋楚染随即就回声道:“不可能!”   前世魂问:“为什么?”   晋楚染道:“靖王殿下再怎么样倒还不至于用这么龌龊下流的手段。”   前世魂轻笑两声:“你太高看轩辕季风了!”晋楚染一挑眉,随后,前世魂又冷哼一声,继续道,“轩辕季风自到了靖州之后,整个人就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但凡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就根本没有什么龌龊下流的手段是他不能用的!”   晋楚染听言稍稍一低眸。   尽管前世魂言之凿凿,但晋楚染却始终都不觉得轩辕季风会利用荆楚士兵来伤害她以及她身边像小玉、小莲那般无辜的人。   晋楚染低眸片刻,而后悄然看了一眼前世魂空荡荡的左袖口:“他这么对你,你还爱着他?”   “谁?”说着,前世魂看了看晋楚染。   晋楚染的目光一直落在前世魂的左袖口上。   前世魂随即就明白了。   跟着她轻叹一声道:“心不由人,我也没有办法。”   晋楚染无奈一笑。   如果换做是她的话,她就一定不会再爱着北堂熠煜了。   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杀了北堂熠煜!   为自己出气!   “你在想什么呢?”   静了一会儿,前世魂看着晋楚染问。   晋楚染回神过来,轻“哦”了一声,淡淡道:“其实有些事情,我也不明白。”   “比如?”   “比如何以仅仅才三日小侯爷对我和司徒元冬的态度就会转变的那么大,那么彻底,这三日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何以小侯爷与我退了婚后还要再插手我的事情?何以一开始说好要一起联手的,最后他却还是抛下了我?又何以……”还未说完,晋楚染就已经不觉开始哽咽。   前世魂也红了眼圈:“我曾问过他。”   晋楚染看着前世魂,亟待一个答案。   前世魂却苦笑道:“他曾跟我说过,都是戏言。”   “那时……你信了?”   晋楚染看住前世魂。   前世魂低眸“嗯”一声:“他说得那般斩钉截铁,根本由不得我不信。”   晋楚染却道:“我偏就不信!”   前世魂问:“你不信?”   晋楚染淡淡一笑,看住前世魂:“你现在不也一样不信?否则你也不会入了我的梦境来!”   前世魂微微颔首:“我只是觉得奇怪。”   晋楚染笃定道:“必有内情。”   正说着,一道光影从面前掠过,前世魂不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时间快到了,我要走了。”   前世魂柔声道。   晋楚染也跟着抬头看一眼:“这么快?”   前世魂点点头,一面起身,一面道:“千万别忘了这两日轩辕季风就会给你送油炸毒蜈蚣来,届时你一定要小心应对。”   晋楚染笑看住前世魂:“我自有法子。” 第128章 赔罪   清澈的蓝灰色漫过天际一直延伸到辽远的东方,在斑斓的云絮和寥寥的星空间有几道绚丽的金色光芒,晋楚染已经起床洗漱完毕,穿着一身家常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梳了一个简单的圆满髻,因着天色还早,晋楚染就一直靠在窗边回想着梦境中前世魂对她所说的话,就连小莲、小玉都已经端着小厨房刚做好的早饭走进来摆完碗筷了,晋楚染竟都还没有一丝觉察,只是目光愣愣的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小莲抽身悄步走过来,看着晋楚染,轻声提醒道:“姑娘,早饭摆好了。”   晋楚染心头不免一怔,随后侧脸看一眼小莲,轻“哦”了一声。   小莲问:“姑娘又在想什么呢?”   晋楚染一面缓步朝桌子走过去,一面轻声问:“殿下昨儿一晚上没回新枝来?”   小莲看一眼小玉。   两人都摇了摇头。   “好像是。”   “好像是?”   “奴婢并未时刻盯着。”   晋楚染缓身坐下,想了想道:“你们可晓得殿下现在身在哪儿?”   小玉道:“好像是在花楼那边。”   “花楼?”   小玉点头,“奴婢也是早上偶然听见外头的小厮说的。”说完,小玉就轻蹙了一下眉头。   晋楚染点一点头。   随后,她又抬眸看了看小玉、小莲。   两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于是,晋楚染不免视住她们问:“怎么了?”   小玉、小莲却只是摇一摇头。   晋楚染随即又道:“你们和我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小玉、小莲互觑一眼。   片刻后,小莲才蹙眉道:“昨晚上可是姑娘和殿下的洞房花烛之夜,可殿下却……”小莲话还未说完,晋楚染就明白了,不免轻笑道:“昨晚原是我的不是,惹着殿下的不快了,”说着,她就抬眸看一眼小玉,吩咐道,“你现在赶紧去小厨房斟一盏好茶来,等会儿我要亲自前去花楼向殿下赔个不是。”   小玉听言轻轻一笑,随后忙应声退出。   待得晋楚染又喝了两勺豆浆,小玉就把茶斟好了端进来,“姑娘,茶来了,用的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晋楚染笑了笑。   “放这吧!”   小玉应声。   晋楚染视着茶罐,低眸淡淡一笑,心中已暗暗有了计较,随即她放下手里的勺子,又转头对小玉、小莲道:“我饱了。你们赶紧一块儿把这些桌上的东西一系全都收拾了吧!免得茶凉了!”   小玉、小莲听言,忙都道了:“是!”而后,两人就赶紧开始动手把碗筷都撤了下去。   小玉、小莲进进出出,于是晋楚染就趁着这个空子信手揭开了茶罐的盖子,又从袖子里拿出云烟易散来往里头加了少许,然后晋楚染就赶紧收起了云烟易散,又抬手握住茶罐的把手轻轻晃了晃,好让云烟易散完全融在茶水当中,一会儿,晋楚染看着面前的茶罐,不免低眸好笑一声。   看你还有没有功夫去做那些无聊的事!   片刻,小玉、小莲终于收拾好进来屋子,催问道:“姑娘,走吗?”   晋楚染起身笑道:“走!”   说着,晋楚染就已经快步出了屋子。   小莲忙端起茶罐来与小玉一起跟在后头。   不过半晌,晋楚染就来到了花楼。   花楼不愧是花楼!   晋楚染举目所见,在透明如醇蜜的阳光下,一簇一簇或白,或红,或黄,或紫的花朵,就在这枝叶间婆娑绽放,就好像明灿灿的珍珠缀成的项链幻化成的无数游离浮动的光点。晋楚染继续走进去,见有小厮守在屋门外,晋楚染就侧目看了一眼小玉。   小玉会意上前,“还不让开!”   小厮道:“殿下有过交代,任何人不准进入!”   小玉竖目道:“靖王妃也是任何人吗?”   小厮抬眸看一眼晋楚染,心里猝然一骇。   殿下确实没有交代过靖王妃该怎么算!   于是小厮不免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小玉乘胜追击:“还不快让开!”   小厮蹙眉不知如何是好。   让。   怕轩辕季风怪罪!   不让。   又怕晋楚染生气!   一时只怔在原地。   小玉趁机推开小厮,晋楚染随即就从小莲手上接过了盛着茶罐的木盘,缓步上前去一脚踢开门走进了屋子,轩辕季风居然正坐在案前一面吃着点心,一面在拿着一本书卷幽幽的看着,好不惬意!晋楚染不禁用余光瞟了一眼轩辕季风手上的书卷,上头好像是在讲关于兵法玄学的,她摇了摇头,随即又轻轻一笑,然后才将手里的木盘悄然放在案上,“殿下日子过得好生逍遥!”说着,晋楚染就斟了一杯茶递给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举眸视住晋楚染:“什么意思?”   晋楚染含笑问:“殿下的手可好些了?”   轩辕季风稍一低眸:“不劳你操心!”   晋楚染抿一抿唇道:“昨晚原是我的错,不小心伤了殿下,我今儿一早起来,一想起这件事就颇觉后悔,所以我是特意过来给殿下斟茶赔罪的!还望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这次吧!”   “不小心?”说着,轩辕季风又上下打量了晋楚染一番:“赔罪?”   轩辕季风目光往窗外探一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晋楚染忙点了点头,讨好的笑着。   轩辕季风随即又看了看晋楚染手里的茶盏道:“这么没有诚意?”   晋楚染也低眸看一眼茶盏里的茶道:“殿下,你也别不识货!这泡的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我特意从京都城带过来靖州的!我自己都还没舍得喝一口呢!这还没有诚意?”说完,晋楚染就直直看着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回看一眼晋楚染,不免轻叹一声道:“还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晋楚染俯下身来含笑盯住轩辕季风:“殿下这是原谅我了?”说着,她就把茶盏往轩辕季风面前推一推。   轩辕季风侧面看一眼晋楚染轻“嗯”一声。   晋楚染一直端着茶盏挤在他面前不动。   轩辕季风指尖点一点桌案道:“放这吧!”   晋楚染却摇一摇头:“殿下方才吃了这么多点心,口不干吗?”   轩辕季风挑眉看了看晋楚染。   晋楚染又低声道:“殿下不愿喝我的茶就是心里还没原谅我!”   轩辕季风无奈,于是接过晋楚染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转头看住晋楚染:“这样行了吗?”   晋楚染笑着点头。   很是满意。   轩辕季风看着一侧的晋楚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晋楚染笑。   看你发作呀!   随即晋楚染“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缓缓退出了屋子。   晋楚染出来后,小玉、小莲忙上前问:“怎么样?”   晋楚染笑:“没事了!”   小玉问:“那姑娘怎么出来了?”   晋楚染眨一眨眼睛道:“殿下要处理公务。”   小玉点头。   随后,晋楚染就领在头里离开了花楼。 第129章 你凭什么这么说?   但晋楚染前脚刚走,长天后脚就进来了。   轩辕季风无奈,本来想好好看一日书的,怎得就偏生这么多事?   长天站在轩辕季风面前。   轩辕季风看一眼长天:“送走了?”   长天点头。   过了一会儿,轩辕季风又问道:“怎么才来?”   长天轻一蹙眉:“殿下你简直是不知道那个胡骑校尉有多难搞!”   轩辕季风不觉淡淡一笑:“毕竟是京都那边的嫡系,自然是官威颇大,好生送走了就行!”   长天吁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随即低眸看见轩辕季风案上又是点心,又是茶盏的,不免小声试探问:“靖王妃方才来过?”   轩辕季风抬眸盯一眼长天:“要你管!”   长天听言一挣眉。   随后他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可还出手?”   轩辕季风听言,不免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他对晋楚染确实已经心有不忍。   也觉得颇为为难。   片刻,轩辕季风丢开手中书卷,倏然起身,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长天忙上前去扶住他。   “殿下这是怎么了?”   长天不解。   难不成是昨晚跟靖王妃消耗了太多精力?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勉强站住,他明显感觉自己四肢无力,头脑昏沉。   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时也觉得奇怪。   长天担忧问:“要不我去给殿下请个大夫来看看?”   轩辕季风正要回答,余光随即就瞥到了桌案上的点心和茶盏。   心中不免生疑。   点心是他一早吩咐小厮去厨房拿过来的。   应该无碍。   但这茶水……   轩辕季风已经明白过来,只冷哼一声:“云烟易散……”   长天猝然听到“云烟易散”四个字就颇觉恰逢其时:“殿下也知道云烟易散?”   轩辕季风轻笑一声,看住长天:“你知道的还能有我不知道的?”   长天回道:“我去看过了,昨儿靖王妃送给殿下的几十个荆楚士兵俘虏也是中的云烟易散!也亏得靖王妃想得出来这个法子!”   轩辕季风蹙眉不解:“什么荆楚士兵?什么俘虏?”   长天讶异道:“殿下还不知道?”   轩辕季风摇头。   长天以为这件事百里驰早就告诉过轩辕季风了!   原来没有!   于是长天道:“昨儿靖王妃入府前说是给殿下准备了一份大礼!”   “就是你所说的那几十个荆楚士兵俘虏?”   长天“嗯”一声。   轩辕季风又笑哼一声:“晋楚染到底把我看做什么人了!”说着,他就拿起手边的青玉砚台朝一面墙上砸过去,青云砚台自是被摔得稀碎。   长天对于轩辕季风的行为十分不解。   随后,轩辕季风一把推开长天,自己用双手死死撑在案上,颤颤巍巍,抬眸看住长天,低吼道:“去!去给我抓一百条毒蜈蚣去!”   长天蹙眉应声。   但当长天出来花楼,想要吩咐小厮帮忙一道抓毒蜈蚣的时候,却发现靖王府的小厮丫鬟们都已经在忙碌着了,根本无暇分身,也不知道都在做什么,于是长天就拎了一个小厮问:“你们在做什么?”   小厮道:“洒雄黄!”   “什么?!”   长天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雄黄一撒哪还有什么毒蜈蚣抓!   于是长天不禁竖眸,颇为愠怒问:“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靖……靖王妃”小厮颤颤。   靖王妃?   长天脱手放下小厮,沉沉吁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个靖王妃为人还挺精明!   长天一面想着,一面摇了摇头。   随即他就赶紧回去花楼把事情全告诉了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瘫在小榻上歇了半晌,才感觉好些了,此番听言又是一怒,忙就爬起身来往新枝阁步去。   晋楚染正靠坐在廊下晒太阳,一时看见轩辕季风摇摆着走了进来,不禁笑道:“没想到殿下的身子骨还挺硬朗的嘛!云烟易散都难以奈何得了殿下!”说时,晋楚染一双眸子始终看着轩辕季风并有意提高了声调。   轩辕季风气吁吁的走到廊下,最后站定在晋楚染面前,抬手指着她:“你……这是承认了?!”   晋楚染笑问:“为什么不承认?”   轩辕季风冷笑一声,随即举眸缓缓环视一圈:“为什么要让他们撒雄黄?”   晋楚染故作不解:“为什么不能撒雄黄?”   轩辕季风沉声道:“这是靖王府!”   晋楚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啊!”说完,她抬头看住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趁势一把握住晋楚染的下颚:“以后若是没有本王的允许绝不准你自作主张!”   晋楚染却笑道:“殿下,我可是靖王妃,”接着她又道,“我见自家里各处尘土飞扬,草丛花丛里又是毒虫肆虐,就吩咐府中的小厮丫鬟们稍微打扫一下,洒点雄黄驱虫,这有什么问题?”   轩辕季风沉声道:“本王说不准就是不准!”   晋楚染一偏头:“恐怕这府里还不是殿下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你敢忤逆!”   “有何不敢?”   晋楚染一双眸子直直视着轩辕季风,没有半点退缩。   须臾,轩辕季风又抬手重新死死捏住晋楚染的下颚,随后慢慢俯身下去,紧紧盯住晋楚染道:“日后你若要对付本王千万不要再用那些已经对付过别人的法子,本王嫌脏!”说完,轩辕季风就甩手离去。   晋楚染听见自己的下颚“咯噔”一声响,忙抬手摸了摸,好在没脱臼。   但是好疼!   长天抱臂站定在晋楚染一侧:“靖王妃这又是何苦呢?”   晋楚染转眸看住他:“你是谁?”   长天笑:“怎么所有人第一次见到我就一定要问这个问题呢?”   “你到底是谁?!”   长天笑叹一声:“我是殿下身边的侍从,长天!”   晋楚染“哦”一声:“你是随身保护他的?”   长天听言点点头:“倒也可以这么说!”   晋楚染问:“殿下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长天稍稍挑眉:“靖王妃听不懂?”   晋楚染叹息:“字面意思我当然明白了!”   “那还有什么意思?”   长天一时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不免回看住长天无奈叹息一声,原来是个傻子!   “我问你,你们殿下可是老早在我未入靖王府前就筹谋着要怎么对付我?”   “是!”   “我再问你,靖州近来可是跟荆楚颇有摩擦?”   “是!”   “靖王可是早就料到我的行径?”   “是!”   “原来那些荆楚士兵果真是殿下引去的!”   晋楚染眉宇一挣。   长天却忙道:“不是!”   “什么不是?就是!”   晋楚染冷哼一声。   长天挣目道:“殿下是绝不可能故意放走荆楚士兵去对付靖王妃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   晋楚染一撇头。   长天吁出一口气道:“虽说殿下确实有意想要对付靖王妃,但还只是有意,殿下根本没有出手,方才我去花楼见了殿下,若不是靖王妃在茶水里给殿下加了云烟易散,殿下根本不会一怒之下让我出来抓一百条毒蜈蚣的,殿下本来都要放弃出手了!”说着,他紧紧看住晋楚染,又问:“靖王妃为什么要在茶水里下毒?”还未等及晋楚染回答,长天就又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殿下一直以来都这么恨靖王妃和小侯爷了,因为你们根本就是心肠歹毒,小侯爷害了德妃娘娘还不够,你还要过来靖州加害我家殿下!我家殿下以往怎么得罪你们了?不!殿下以往根本就没有得罪过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置人于死地?!”   晋楚染低眸。   她无从回答。   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漩涡。   无法自拔。 第130章 汤熬得不错!   待得长天离开新枝阁后,晋楚染就怔怔地回到了屋子里,毫无精神头地趴在案上,就连后来小玉、小莲送进来的精致点心她都没看一眼,晋楚染始终紧紧蹙着眉头,脑海里在一遍又一遍的过着方才长天说得的那番话,好像确实很有几分道理,晋楚染不禁开始质疑自己之前的做法是否正确,不知不觉就到了暮色四合时分,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挂着,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落了一地碎银,小玉、小莲也早点好了烛火,一时新枝阁屋中敞亮如白昼,小玉悄然步至案边小心捧下琉璃盏外罩,随即又从发鬓间抽出一根银簪来轻轻拨了拨稍稍有些燃歪了的烛芯,霎时盏内腾起的橘黄光色左右煞得晋楚染眼前一白,她不禁揉一揉眼睛,抬眸看了一眼小玉,余光却也瞥见了案上置着的琉璃盏,一抹温暖的颜色正在熠熠生辉,晋楚染这才恍然发觉原来窗外的天色已经尽黑,于是,不免问:“什么时候了?”   小玉笑了笑:“戌时了。”   小莲忙也循声过来道:“姑娘今日晚饭还没用呢!”说着,小莲含笑又问:“姑娘现在可饿了?奴婢去小厨房弄点清粥过来垫垫?”   晋楚染笑着摇了摇头:“太晚了,不必麻烦了。”   话音未落,屋们就“吱吖”一声被一把推开,听这来势汹汹的动静晋楚染不用看就已经知道是谁:“殿下这会子怎么有空回新枝阁来?”说着,晋楚染胳膊杵在案上,以手托着头含笑看着轩辕季风。   小玉、小莲忙行礼。   轩辕季风摆一摆手,随即抬脚就往晋楚染走近了两步:“听说你没用晚饭?”   晋楚染轻笑道:“这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轩辕季风笑看着晋楚染:“你是靖王妃,本王怎能不操心?”说着,轩辕季风就转身过去一把拎起晋楚染笑盯住她。   晋楚染一时不明所以:“殿下又想做什么?”   轩辕季风却是满面的温柔模样,轻声道:“这两日,靖王妃瘦了。”说着,他就用另一只手往晋楚染腰肢间拧了一下。   晋楚染吃痛一蹙眉,随即抬眸盯住轩辕季风:“我没……”但晋楚染话还没说出口,轩辕季风就看住晋楚染笑道:“本王说你瘦了,你就是瘦了。”   晋楚染稍稍愠怒:“殿下,你这是无理取闹!”   轩辕季风笑了笑:“这怎么能是无理取闹呢?本王是在关心本王的靖王妃。”   晋楚染一时望着轩辕季风,也不说话。   但她心里却在想。   有你这么关心的吗?   随即,轩辕季风就拽着晋楚染来到桌边,一把按下晋楚染,并对外头道:“本王给靖王妃精心准备的十全大补汤呢?”说时,他刻意加重了“精心”二字。   晋楚染仰面望着轩辕季风,其实心里已经意识到,事情必然不会这么简单。   恐怕又是轩辕季风为自己埋下的一个陷阱!   但下午不是已经在靖王府里都撒了雄黄吗?   应该不会有什么了。   于是晋楚染心里也不免一样的十分好奇起来。   晋楚染笑了笑:“殿下你近来就这么无聊吗?”   轩辕季风低眸:“什么?”   晋楚染胳膊又缓缓支在桌上,托着下巴看着轩辕季风,轻叹一声,含笑道:“不知殿下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轩辕季风意味深长的笑哼一声。   随后,小厮就把“十全大补汤”给好生端了上来。   轩辕季风示意小厮把“十全大补汤”摆在晋楚染面前。   晋楚染稍稍低眸看着面前的一盏汤罐,不免伸手触碰了一下:“还挺热的!”说着,她又抬眸看一眼轩辕季风:“果真是殿下准备的‘十全大补汤’?”   轩辕季风缓身坐在晋楚染对面,含笑挑眉道:“本王还能骗你不成?”说完,他心里就忍不住暗暗发笑,一脸待看好戏的神色。   轩辕季风在心里想着,之前一罐蜈蚣汤就把北堂安哥吓得花容失色,今日一条有毒巨蛇放在瓷罐里头熬了一盏汤,这下倒要看看晋楚染会被吓成个什么无措模样!   晋楚染看着轩辕季风点点头,随即侧目看一眼小玉、小莲。   小玉、小莲欲要上前,却被轩辕季风横声拦住:“这是本王特意给靖王妃准备的汤罐,也是你们这起子能碰的?!”   小玉、小莲听言只得缓身退下。   晋楚染笑了笑:“好好好!”她一面说着,一面就伸手打开了汤罐盖子,随即里头赫然就现出了一个三角形的蛇头来。晋楚染心头虽是一惊,却还是努力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晋楚染还未出声,小玉、小莲就已然大惊失色:“是毒蛇!”   轩辕季风笑道:“本王听说蛇肉不仅能入药,而且熬汤最能补身,于是就让长天去山上好容易才捕了一条回来,”说着,他把汤罐更往晋楚染面前推一推,“靖王妃可千万不要糟蹋了本王的一片心意才是。”   晋楚染低眸蹙眉视着汤罐里头的一条跟胳膊一样粗的蛇体,指尖不禁微微颤抖,更有那盘旋昂起的蛇头上一双墨绿色的眼睛仿佛是在死死的盯着她,好像只消她稍稍一动,这条巨大的毒蛇就会随时咬上她的咽喉。   晋楚染恍惚了,她根本分不清这条蛇到底是活是死。   晋楚染悄然深吸一口气,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   轩辕季风直视着她道:“怕了?”   晋楚染抬眸回看一眼轩辕季风,故作轻松的轻笑一声:“这有什么的?”说着,晋楚染就拿起汤勺盛了一大碗蛇汤,并且好生刮下几块了蛇肉放在碗里。   她当然怕!   但是她不能露怯!   随后,晋楚染又缓身坐下,一面用汤匙把汤和肉都慢慢的往嘴里送,一面抬眸轻轻看着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见状也惊了。   她不知道这是毒蛇吗?   她不怕吗?   晋楚染后背冷汗直冒,里头穿着的贴身小衣其实已经被完全浸湿。   小玉、小莲眼睁睁的看着晋楚染把五颜六色的蛇皮一匙又一匙往嘴里送的时候简直差点就要把晚上才吃的东西给全部吐了出来。   但终究是忍住了。   小玉、小莲下意识的往后退两步,有意识的将视线投向别处。   但余光却还是不免去看。   看了心中就又是一阵作呕!   “汤熬得不错!”   一会儿,晋楚染含笑看住轩辕季风道。   轩辕季风也笑:“也不枉费本王的一片心意了。”   晋楚染点头:“殿下可能不知道,我向来体热,以前身子上就经常会生一些疱疹,二哥哥曾说过我要常吃一些凉血之物,所以在信阳侯府时老祖宗也会经常让人去外头捕蛇回来熬汤给我喝,”说着,晋楚染又是一笑,“不过,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   难怪她不怕!   轩辕季风笑了笑:“但凡本王想知道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不能得知的?”   晋楚染挑眉一笑,轻“嗯”一声。   轩辕季风随即一抬手。   小厮忙就上前把汤罐一齐撤了下去。 第131章 过分   随后,轩辕季风抬眸看了看晋楚染,又转眸看了看站在一侧的小玉、小莲。   小玉、小莲忙会意退下。   关上屋门,万籁俱寂,烛色熠熠,轩辕季风轻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纹纱屏风后头欲要宽衣。   晋楚染却始终不动。   轩辕季风轻笑一声,一时透过屏风看住晋楚染:“靖王妃怎么不过来,昨日本王好像还欠你一个洞房花烛?”说完,轩辕季风见晋楚染仍旧不动身,于是就忍不住又在心里偷笑两声,一罐整蛇汤都唬不住你,这下总可以了吧?随即轩辕季风又道:“你怕了?”   晋楚染听言,不免侧过头去看了轩辕季风一眼:“这有什么可怕的!我现在是靖王妃!”说着,晋楚染眉宇不觉一抖:“洞房花烛!理所应当!”说着,晋楚染就朝轩辕季风快步走过去。   轩辕季风展开手臂,眉尾一挑:“替本王宽衣!”   晋楚染走到轩辕季风的面前,抬手一把扯下轩辕季风腰前系着的纱带,随后一转身丢在地上,轩辕季风很是不爽,低眸看了看地上的纱带,“靖王妃这是在做什么?这是为夫婿宽衣该有的态度吗?”   晋楚染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在床上,抬眸视着轩辕季风道:“凭什么?”   轩辕季风不可置信中又带着几分恼火:“什么?!”   晋楚染一面打量着轩辕季风,一面轻声道:“殿下自己没手没脚吗?”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床边,用力抠住晋楚染的下颚,缓缓俯身下去,把自己的双唇贴在晋楚染的双唇上头,晋楚染依旧没有一点反应,只是睁着眼睛盯着轩辕季风,轩辕季风不免轻笑:“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晋楚染心头一抖问:“谁?”   轩辕季风低眸沉静的盯住她:“你知道。”   晋楚染笑了笑,反问:“殿下是说小侯爷?”说着,晋楚染又轻轻一笑,北堂熠煜可从未与她这样亲近过。   轩辕季风轻笑一声:“原来北堂熠煜他早就与你这般亲近过。”   晋楚染含笑视住轩辕季风,一字一句道:“小侯爷可比殿下强多了。”   轩辕季风听言一挣眉:“你说什么?”   晋楚染又缓声重复一遍:“我说小侯爷可比殿下强多了。”   随即轩辕季风就用牙齿咬住了晋楚染的嘴唇,跟着又用力吮吸一口。   晋楚染一痛。   轩辕季风随即转过脸去将唇覆在晋楚染的耳上:“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晋楚染莞尔道:“不管殿下怎么证明,小侯爷在我心里就是比你强。”   轩辕季风冷哼一声,直起身子,指着晋楚染赫然怒声道:“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晋楚染却只是静静抬眸看着轩辕季风:“我不信,”说着,她又一笑,“殿下不敢!”   “本王不敢?!”   轩辕季风被晋楚染的话气得疯了。   其实并不是晋楚染的话说得多么铿锵有力,而是每一句都像一根细针深深扎入轩辕季风的心底隐隐生痛。   让他难堪!   “殿下若有胆量就给我迎头一击,让我死的痛快!”   晋楚染语气平和。   轩辕季风目光紧紧盯住晋楚染:“你宁愿求死也不愿意跟本王在一起?”   晋楚染阐眉笑了笑:“也不是!我只是赌殿下不敢这么做罢了!”   轩辕季风蹙眉:“晋楚染!你就把本王看得这么扁!”   晋楚染举眸视着轩辕季风,随即点一点头道:“是!”   一字掷地重如千斤!   轩辕季风心中愠怒到了极点,两眼欲要喷火,双手握拳指节之间“咯咯”直响,“本王今日就让你看看本王到底敢不敢!”说着,他一抬臂,将蕴足了十成力的一掌直接往晋楚染脑袋上打下去,也就在轩辕季风手掌触碰到晋楚染发髻上头的那一瞬间,新枝阁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那声惨叫却不是晋楚染发出来的,而是轩辕季风。   小莲、小玉在外头也不知道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对于她们来说,只要晋楚染没事就好了!   她们才不管轩辕季风的死活呢!   而且小玉、小莲坚信晋楚染行事是有轻重的!   若非方才轩辕季风那罐整蛇汤,若非轩辕季风一再挑衅,晋楚染或许是不会出手的,小玉、小莲脑子里一想到方才那汤心头还是有些作呕!   忙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醒一醒脑子。   轩辕季风向后踉跄两步,还打翻了身后的纹纱屏风。   晋楚染缓缓起身,满面笑意:“殿下可还真是不禁激!”   轩辕季风怒目视着晋楚染:“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   晋楚染想了想,又抬手挠一挠头,顺便把发髻上头的银针给取了出来。   “若非方才殿下一心想要杀我,殿下现在也不会受伤。”说着,晋楚染又稍稍低眸,看了看轩辕季风的右手,“殿下方才使了几分力,现在手上的伤口就有多深。”   “是你一心求死!”   “我只是言语间激怒了殿下而已。”   晋楚染轻轻一笑。   轩辕季风还要说话,但全身却已经开始忍不住的抽搐!   说话断断续续。   “你……针……里有……毒……”   片刻后,他躺在地上两眼开始上视,牙关紧闭,颈项强直,口中渗出涎沫,面色时青时白,手指抽动屈伸,宛如鸡爪,晋楚染含笑蹲下身去盯住轩辕季风,看他发作了半晌,晋楚染一叹息道:“自作自受!”   话音未落,长天已经破门而入,快步走到轩辕季风面前,拍一拍他的脸:“殿下……殿下,”喊了几声之后见轩辕季风依旧没有反应,于是直起身子指着晋楚染,怒声问:“你究竟给殿下下了什么毒?!殿下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跟北堂熠煜真是一丘之貉!”   “我!”   晋楚染还未及说话,长天就挺身上去双手死死摁住晋楚染的喉咙,“若是殿下有事,我就让你偿命!”   晋楚染几乎无法呼吸,有话也说不出来。   “快说!解药在哪里?!”   长天愈加愤怒,手里的力气也愈加大了起来。   小玉、小莲忙也跑了进来。   见状赶紧上前去试图将长天的手从晋楚染的脖子上头掰开。   但晋楚染越是挣扎,小玉、小莲越是用力,长天为了不脱手,使出的力量就越是没数。   晋楚染已经憋得满面通红。   本紧紧握住长天腕间的双手也渐渐无力。   小玉、小莲看着晋楚染的样子吓得不禁开始哽咽起来,却也不放手。   随后,轩辕季风身子慢慢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猛地挣开眼,又喘息了两下,才缓身从地上爬起来,擦一擦口角渗出的涎沫,“行了!本王没事!”长天猝然听见轩辕季风的声音,心里一喜,这才肯脱下死死掐住晋楚染脖颈处的双手,赶紧驱身过去问:“殿下真的没事了?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轩辕季风转身过去镜子前,左右照了照,发丝蓬乱,满脸流得都是哈喇子。   真恶心!   随后他看一眼晋楚染道:“过来帮本王梳髻。”   晋楚染原还在一边扶着小玉、小莲不停的干呕。   根本就不想理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转眸盯住晋楚染:“听见没有?!”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又缓了半晌,才慢慢走过去,低眸看了看镜子里头的轩辕季风,一时居然觉得他这张脸倒也有几分可看之处,虽比不上北堂熠煜,却也是钟灵毓秀,晋楚染轻叹一声,一面帮轩辕季风仔细梳理着发丝,一面问:“殿下想梳个什么样子的髻?”   轩辕季风轻笑:“你当本王像你们女子?”   晋楚染笑:“其实是殿下平日里不修边幅惯了,若是殿下肯好生打扮一下的话,却也不差。”说着,晋楚染就转眸看一眼小莲、小玉,“去给殿下打盆洗脸水进来。”小玉、小莲忙应声出去。   轩辕季风也看一眼长天:“你也先出去吧!”   长天道一声“是”后缓步退出。   但长天却一直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生怕晋楚染又对轩辕季风不利,就一直站在门外静静等候。 第132章 玉清丸   很快,小玉、小莲就打了一盆水正欲要端进去,但走到门边时,小玉、小莲却被长天截住威胁:“你们若是再敢对殿下不利,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说着,他低眸看一看盆里的水:“这水里不会加了什么毒吧?”   小玉、小莲听言都颇觉好笑。   “长天大人!这可是刚才烧好的热水!”   “热水怎么了?你们不也一样能下毒?!”说着,长天又小声嘟囔:“你们什么里面不能下毒?”   “长天大人,你就放心好了,毕竟谁也不会蠢到一个晚上连下两次毒,那得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呀!况且今晚上下毒的也不止靖王妃一个啊!”   “你们什么意思?”   “那汤里……可是毒蛇!靖王把这汤端给靖王妃又是做何居心?”   “可靖王妃不好好的在里头?”   “那是因为靖王妃吃了玉清丸!”   “玉清丸?”   小玉、小莲笑而不答。   其实晋楚染早上一起床就吃了一颗玉清丸镇身。   玉清丸是晋楚谢以前自己在家闲来无事时随心所欲研制出来的一种能提前阻断毒性侵害身体的药丸,长久以来也只是摆在晋楚谢的文华里落灰,直到有一次晋楚染过去找晋楚谢玩儿,一时看到装着玉清丸的那个瓷瓶样子很好看,于是就开口把玉清丸要了过来,晋楚谢几乎是已经尝遍百草,百毒不侵,留着玉清丸也甚大用,所以当玉清丸被晋楚染要走了后,晋楚谢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心疼的,于是玉清丸就从在文华里落灰变成了在落英里落灰,晋楚染几乎就要忘记玉清丸的存在了,但就在前儿离开信阳侯府的时候,晋楚染余光无意间就瞄到了玉清丸,看着小小一瓶,晋楚染心里就觉得即便带着却也没什么太过累赘的,因而也就一块儿带着了,却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在靖州还派上了大用场,昨晚梦里前世魂告诉晋楚染轩辕季风会拿毒物来对付她,于是晋楚染一早起来就吃了一颗,以防万一,说起来,今日若是没有玉清丸镇身,方才恐怕倒下的就不是轩辕季风了。   而是她!   片刻后,长天低眸看了看小玉、小莲,觉得她们说得也对,这才暗暗放下心来,稍稍一侧身,让了小玉、小莲进去。   小玉、小莲入了屋子,小玉悄声放下水盆,小莲正欲要拧帕子,却不想晋楚染侧头出声制止道:“你们出去吧!我来就好!”   小玉、小莲先是一怔。   她们都不晓得为什么晋楚染突然就转了性子?   太奇怪了!   随后也只得疑惑得应声退出。   晋楚染已经帮轩辕季风梳好了发髻,轩辕季风透过镜子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很是满意,晋楚染随即放下手中的银纹木梳,又转身过去拧了一把帕子,再回过身来一手温柔捧起轩辕季风的下颚,一手握着热帕子帮他轻轻擦拭着面上的涎沫,神色之间很是认真,轩辕季风一时抬眸看住晋楚染:“愧疚了?”   晋楚染随即看一眼轩辕季风:“殿下觉得我是会愧疚的人吗?”   轩辕季风反问:“你不会吗?”   晋楚染摇了摇头。   轩辕季风又问:“那你为什么突然要对我这样好?”   晋楚染目光悄然落在轩辕季风的面上:“因为我忽然觉得殿下其实长得也挺好看的。”   轩辕季风却道:“本王本来就好看。”   晋楚染惊了!   这种话他都能说得出来!   这话若从北堂熠煜的口中说出来,她并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从轩辕季风的口里说出来就不免有点让人诧异!   以前晋楚染可从没觉得轩辕季风在长相上有任何优势!   毕竟北堂熠煜绝色!   晋楚染轻声道:“日后殿下可千万不要再穿像以往那般扎眼的颜色了,”又道,“不适合你。”   “什么?”   轩辕季风也惊了。   晋楚染居然这么说!   他可一直觉得那些扎眼的衣裳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以往德妃也总会夸他穿亮色最是好看!   轩辕季风迷茫了。   难不成以往他都穿错衣裳了?   晋楚染淡淡道:“殿下长相本就颇为娇妩,若是再穿以往那般香艳的颜色,就有点……”说着,晋楚染就砸了两下嘴,摇了摇头。   “有点什么?”   轩辕季风见晋楚染欲言又止,于是忍不住问。   晋楚染稍一撇嘴,小声道:“别人会误会殿下的。”   轩辕季风听言一惊。   误会?   误会什么?   断袖?   不可能!   轩辕季风一低眸。   晋楚染帮轩辕季风差不多收拾好面上后,又把他身上多余的香穗给去了,然后前后左右端量一番:“这样还差不多!”说着,晋楚染就叫了小玉、小莲进来,小玉、小莲一时看见轩辕季风也都惊得大睁着眼睛,合不拢嘴,讶异问:“这还是靖王殿下吗?”   轩辕季风看着小玉、小莲,心里觉得应该没这么夸张吧?   小玉、小莲随即快步走到晋楚染身边道:“殿下这样弄一下真的比以前好看多了!”   晋楚染抿嘴笑了笑。   轩辕季风还是不信,于是就抬脚出了屋子,长天跟上,待得出来新枝又走了半晌,轩辕季风才低声问:“本王以往真的不比现在吗?”   长天听言这才反应过来,然后把轩辕季风拉到一盏半悬纱灯下好生看了看,随即由衷的点一点头:“殿下以前……”   “以前怎样?”   “以前少了点阳刚之气……”说时,长天神色显得有些为难。   轩辕季风看着长天。   长天是绝不会说假话的!   他这才相信,不免轻叹一声。   也不知道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人们都是怎么看他的?   懊恼!   静了片刻,轩辕季风摇一摇头,随即瞄一眼长天道:“你方才差点把本王的靖王妃给掐死!”   长天忙一凝眉:“我以为殿下中毒了!”   轩辕季风道:“本王确实中毒了!”   长天好奇:“难不成殿下也吃了那个什么玉清丸?”   轩辕季风不解:“玉清丸?”随即又道:“靖王妃给本王下的并非什么剧毒,而只是假死散。”   “假死散?”   “吃了假死散即刻便会发作,让人错以为服药之人已经毒发身亡,之后一段时间跟死人没什么差别,但其实假死散只是一种药物,待得几个时辰后体内假死散药效过去,吃了假死散的人就会重新醒来,靖王妃今晚手下留情了,只用了一点点,本王才会那么快醒过来。”   长天听后明白了:“靖王妃对殿下的手下留情倒也救了她自己一命。”   轩辕季风笑了笑。   “只是本王想不通她何以到现在都好好的?”   长天问:“殿下是说那汤?”   轩辕季风点头。   长天道:“小玉、小莲说是因为靖王妃吃了玉清丸才没事。”   轩辕季风不解:“什么玉清丸?”   长天摇头:“我也没听说过。”   轩辕季风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必是晋楚谢给的东西。” 第133章 陪本王逛逛!   翌日,晋楚染正吃着早饭,屋子外头一阵凉风吹过,冷飕飕的,几竿竹枝不免在风中战栗,摇曳不定,不时发出“喀嚓咔嚓”的声音,小玉往外头望了一眼:“天儿终于冷下来了。”   小莲却道:“今年冬季大约不会很久。”   晋楚染抬眸视小莲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小莲想了想道:“都十二月份了,往年这个时候早下雪了!”   小玉也道:“是了,奴婢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姑娘都在落英阁的院子里堆雪人玩儿了!”   晋楚染笑了笑。   但心里却是一阵伤感。   时日如梭!物是人非呵!   正说着,轩辕季风就已经从外头步了进来,“在吃早饭呢?”他一把脱去织锦斗篷递给小玉。   小玉接过,转身挂起。   随后轩辕季风缓身坐下,含笑看着晋楚染。   晋楚染不知道轩辕季风又在玩儿什么把戏,于是也回视着轩辕季风,挣一挣眉问:“殿下可用过早饭了?”   轩辕季风摇一摇头道:“急着来见你。”   晋楚染低眸看了看桌上的清粥小菜问:“殿下要不要一起用些?”   轩辕季风点头道:“好!”   于是,晋楚染侧头看一眼小玉。   小玉忙会意。   出去又进来,好生给轩辕季风加了一副碗筷。   半晌,晋楚染托头看着轩辕季风,怎么都觉得他不可能只是过来要跟她一起吃早饭的。   轩辕季风抬头问:“你看着本王做什么?”   晋楚染目光轻轻扫过清粥小菜:“殿下可吃好了?”   轩辕季风看了看晋楚染,随即缓缓放下碗筷,点一点头。   晋楚染问:“殿下可以说了吧?”   轩辕季风问:“说什么?”   晋楚染吁出一口气道:“殿下不必装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一早就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轩辕季风笑了笑:“就是想跟你一起吃早饭!”   “不可能!”   晋楚染语气斩钉截铁。   轩辕季风看住晋楚染问:“你就这么肯定?”   晋楚染轻轻一笑,随即就“嗯”了一声。   小玉、小莲已经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干净。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好了好了!本王是想让你今日陪本王一道出去逛逛!”   “逛什么?”   晋楚染看住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道:“你应该还没逛过靖州城吧?”   晋楚染“切”一声:“靖州城穷山恶水的有什么可逛的?不去不去!”   轩辕季风听言,倏而起身视住晋楚染问:“你到底去不去?!”语气中含着几许命令的口吻。   晋楚染向来吃软不吃硬,也站起身来,抱臂道:“就不去!”   轩辕季风心中一气,随即眉宇一挣,片刻,他却又软下声来,缓步走到晋楚染身边轻轻撞了一下她:“陪本王去嘛!”   小玉、小莲站在一侧,猝然见到这样软声撒娇的轩辕季风也都颇有点不适应,一时都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轩辕季风转眸觑她们一眼:“不准笑!”   小玉、小莲忙敛声下去。   晋楚染指一指窗外道:“今儿太冷了!你看外头那风刮得!”   轩辕季风却道:“本王不管!”   话音未落,长天就忍不住步了进来,朝晋楚染行了礼后,才神色乞求道:“靖王妃就陪殿下一块儿出去逛逛吧!”   晋楚染奇了:“你们今日都非要我出去做什么?”说着,他看一眼轩辕季风:“你又在玩什么把戏?”面上若有所思。   轩辕季风低声道:“没有。”   长天叹息一声,直接道:“殿下是想让靖王妃陪着出去买几件衣裳穿!”   晋楚染就更加奇了:“殿下又不是没有衣裳穿,好好的,这么急着买衣裳做什么?”说完,晋楚染就直直看住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稍稍低眸:“你别问了。”   长天又道:“昨晚上从新枝阁回到花楼,殿下一怒之下就把前儿所有的衣裳都一把火烧了!”   “什么?!”   晋楚染睁大了眼睛看着轩辕季风。   “为什么?”   晋楚染委实不解。   长天轻叹道:“还不是因为昨晚上靖王妃的那一顿捯饬以及那一番话。”   晋楚染看住轩辕季风:“就因为这个?”   轩辕季风点了点头。   晋楚染随即又上下打量着轩辕季风。   不是所有衣裳都烧了吗?   怎么身上还有一件?   长天叹息着上前两步看住晋楚染道:“靖王妃别看了,殿下身上这件衣裳是我的!”说着,他又道:“算我求求靖王妃了,陪殿下出去买几件衣裳吧!不然殿下每日天不亮就来我翠楼挑大半晌的衣裳穿,我也受不了啊!”说完,长天就用一种特别可怜兮兮的眼神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心一软,就应了声。   须臾,晋楚染换了一身五彩缂丝衫就跟轩辕季风一道出了靖王府,身后并无人跟着,两人一道走了半晌,终于来到街面上头,但晋楚染左瞻右望,到底也没见着一个像样点的铺子,于是不免问:“话说你们靖州到底有没有卖上等成衣的店铺啊?”说着,她就侧过头去看向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道:“这可是靖州城最为繁华的街市了!”   “什么?!”   晋楚染讶异。   “就这?”   晋楚染看住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点头:“就这!还是本王来了之后才操办起来的!”说完,轩辕季风就轻泄出了一口气。   晋楚染叹息着摇了摇头,小声道:“那之前靖州得有多穷乡僻壤呐!”   轩辕季风听言一笑,抬手就弹了一下晋楚染的脑袋:“这下你应该晓得本王有多难了吧?”   晋楚染看一眼轩辕季风:“我还就不信了!偌大个靖州城竟连一家卖衣裳的店铺都没有?”   轩辕季风想了想道:“本王知道哪里能做衣裳!”   晋楚染不解的看向轩辕季风:“什么?”   话音未落,轩辕季风就一把抓住晋楚染的手腕,走了半晌,最后来到了一家裁缝店前,晋楚染抬头看了看牌匾上头的“裁缝”两个字,忙就转眸视住轩辕季风道:“这个?”   轩辕季风点点头。 第134章 点心   晋楚染道:“在这里做,少说也要七天才能拿到衣裳!”   轩辕季风却道:“你现在是在靖州,就别挑了,你以为是在京都啊!”   晋楚染视住轩辕季风道:“那这七天里你穿什么?去跟长天借?”说着,晋楚染面上就是无奈一笑。   轩辕季风视线闪躲。   晋楚染觑一眼轩辕季风道:“我真是服了你了!居然能做出把自己的衣裳全烧了这种事情来!”说完,晋楚染也还在一直视着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轻叹一声:“你就别说本王了!”说着,轩辕季风就拉着晋楚染往里头步去。   晋楚染却依旧不依不饶道:“怎么?昨晚敢做现在倒还怕人家说了?”   说着,就有一位老年妇人步到轩辕季风的面前来,身上一袭薄罗长袍,看起来像是这家裁缝店的老板,“殿下……”轩辕季风看着她点了点头,随即她转过脸来看了看晋楚染,左右端详一番,又回过脸去满脸含着一种诡异的笑问轩辕季风:“这位应该就是靖王妃吧?”   轩辕季风笑了笑:“正是。”   妇人又转眸看了看晋楚染:“颇好,颇好。”   晋楚染被弄得一头雾水,看着轩辕季风问:“原来你们认识?”   轩辕季风还未回答,妇人就已经先拉住晋楚染的手道:“当然,殿下经常会来老身这家裁缝店里做衣裳穿,”说着,她回身看一眼轩辕季风,“但凡是殿下来要做的衣裳里里外外全都是老身亲自动手呢!”   晋楚染瞟一眼轩辕季风。   居然骗人!   轩辕季风只作不见。   妇人跟着又拍一拍晋楚染的道:“不过靖王妃往后在外头还是要慎言些。”说着,妇人的声音愈来愈低。   晋楚染不解:“慎言?”   妇人又道:“虽说闺房之乐乃是夫妻之间该有的调和,但也不要在外头太过招摇,容易惹人闲话!”   “闲话?”   晋楚染不明所以。   她说什么了?   莫名其妙!   轩辕季风轻笑一声,随即走过来一把揽住妇人道:“本王也就不把婆婆这里当外头。”   妇人“咯咯”笑两声道:“这样才好,不生分!”   轩辕季风回头觑一眼晋楚染。   晋楚染也回觑一眼轩辕季风。   妇人问:“不知今儿来是殿下做一身衣裳呢?还是给王妃做一身?”说着,她就抄起软尺准备量尺寸。   晋楚染笑着看了看轩辕季风道:“自是殿下。”   妇人点头:“也是,天儿转冷了,特别是在靖州这种地方,做一身大氅穿着最是好。”说完,妇人就大致给轩辕季风量了量,然后道:“好了!”   “好了?”   晋楚染不可置信。   这么简易的吗?   妇人却笑:“老身这里有殿下的尺寸,大致量一下就是看看殿来近来是胖了还是瘦了。”   晋楚染颇觉得有趣,于是不假思索问:“那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   妇人低笑一声:“自是瘦了。”   晋楚染点点头。   妇人却又道:“新婚夫妻嘛!正常的!”   晋楚染又不明所以的“啊”一声。   轩辕季风随即步至晋楚染身侧,搂过晋楚染将她往前推一推,“要不婆婆也给染儿量一下尺寸?”   妇人笑问:“王妃也做一身?”   晋楚染在心底冷笑一声。   她根本不需要好么?   来靖州之前她就什么都考虑到了,什么都备齐了。   “不用了吧?”   妇人却一把拉住晋楚染道:“怎么不用?你是不知道靖州冬日有多凛冽!做一身皮毛大氅穿着才暖和!”   晋楚染笑:“这都十二月了。”   妇人却又道:“但也终归不能辜负殿下的一片心意吧?”   晋楚染正推脱着,一时长天就已经从外头匆忙步进来了:“殿下果然在这里!”   轩辕季风问:“什么事?”   长天蹙眉道:“前线告急!”   轩辕季风稍稍低眸:“近来荆楚那边不是挺安生的么?”   长天摇头:“我也不晓得。”   轩辕季风叹息一声随即就拉着晋楚染朝外头走去。   晋楚染问:“前线怎么了?”   轩辕季风不言,只是大步朝前走着。   晋楚染又问:“可是荆楚?”   轩辕季风还是不言不语。   晋楚染道:“我也要去!”   轩辕季风看一眼晋楚染:“不行!”   “为什么不行?”   “太危险。”   “我不会拖累你的。”   “那也不行。”   走了半晌就到了靖王府,进去后,轩辕季风对晋楚染道:“你回新枝阁吧!”   晋楚染回视着他道:“我要和你同去!”   轩辕季风摇一摇头。   晋楚染盯了轩辕季风片刻,见他神色决绝,只得轻哼一声转身回了新枝阁。   但回去后,晋楚染却也没闲着,一方面让小玉去盯着轩辕季风什么时候离开,一方面自己亲自下了小厨房给轩辕季风做了一碟点心。   半个时辰后,小玉回来告诉晋楚染:“殿下已经清点完毕,大约再过半晌就要启程了。”   晋楚染听言点点头,端起一碟刚出炉热腾腾的点心,笑道:“刚刚好!”随后就拿过一个食盒装好。   “我去一趟花楼!”   说着,晋楚染就出了小厨房大步往花楼那边走去。   晋楚染到花楼的时候,轩辕季风正准备要走,一时见晋楚染来了,于是就对长天摆了摆手,长天叹息一声退出。   轩辕季风看住晋楚染道:“本王不能带你去!”   “我知道,”晋楚染一面说着,一面将食盒放在桌上,缓缓拿出一碟点心,“殿下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尝一尝我亲手做的点心。”说完,晋楚染就把点心端到轩辕季风的面前。   轩辕季风看了看点心,又看了看晋楚染,轻笑一声,心中笃定晋楚染肯定又在玩什么把戏,于是道:“本王回来再吃!”说着,他就抬脚要走。   晋楚染一把拽住他:“殿下怕我下毒?”   轩辕季风回身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轩辕季风话还没说完,晋楚染随即就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吃了:“殿下放心了?”说着,她就又拿起一块点心放到轩辕季风嘴边,并含着笑道:“殿下张嘴。”   轩辕季风见晋楚染都吃了,心里想着应该没毒,于是就也一口吃了。   晋楚染忍不住笑道:“殿下味道如何?” 第135章 百部   轩辕季风吃下点心后,一抬眸就看见晋楚染满脸奸计得逞的模样,便晓得自己必是中计了!   “你在点心里放了什么?”   “没什么呀!”   “不可能!”   晋楚染笑了笑:“只不过在这点心的馅儿里我掺了点百部罢了。”   “百部?”   晋楚染点了点头。   晋楚染记得以前小的时候晋楚谢曾告诉她过,百部有毒,味甘,入药有润肺、止咳、祛痰之效,亦可使口舌麻痹,引起头晕、头痛、呼吸困难以及腹泻等症状。   “殿下觉得怎么样?”说这话时,晋楚染已经觉得双唇开始渐渐失去知觉。   “你居然连自己都毒?”   轩辕季风听见晋楚染已经颇为磕碜的话语,不禁指着晋楚染好笑道。   晋楚染蹙眉道:“我不吃,殿下怎么相信?”   轩辕季风笑道:“有你的!”   半晌,轩辕季风开始头晕,晋楚染却开始感觉呼吸困难。   轩辕季风支颐坐在桌前道:“快把解药给本王。”   晋楚染却摇头:“殿下答应带我去前线,我才能给殿下解毒。”说着,晋楚染也缓身坐在轩辕季风对面椅子上头。   轩辕季风道:“那你先给自己解了毒。”   晋楚染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不行,我知道殿下打得什么主意,”说着,她看一看轩辕季风,“其实我身上根本就没有带解药,殿下就死了抢解药的这条心吧!”说完,她轻轻一笑。   轩辕季风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感觉自己天旋地转,马上就要连椅子都坐不稳了。   晋楚染深呼吸道:“带我去……”   轩辕季风抬眸视住晋楚染,面色苍白,他觉得不能这样耗下去,否则他们两都会死的,总有一个人要先松口,于是他想了想道:“好好好……本王答应你……带你去……”说时,轩辕季风就已经在心里另打定了主意,就算届时带了晋楚染去前线,却也不会让她身置险境。   晋楚染一笑。   随后艰难的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长天就站在外头,一时看见晋楚染和轩辕季风都是满面苍白,毫无一丝血色,不免惊声问:“怎么回事?!”说着,长天就要往屋子里头闯。   晋楚染忙一抬手,拽住长天弱声道:“去新枝找小玉,让她带半边莲过来。”   长天听言忙“哦”了一声,随后就朝外头跑去。   不消片刻,长天就火急火燎的来到新枝,大喊:“人呢?!人呢?!”   小玉、小莲原在里头打扫屋子,一听见声音,忙就跑出来:“怎么了?”   长天一把捉住小玉的手道:“半边莲!”   小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半边莲?”   长天蹙眉道:“殿下和王妃好像都中毒了!”   小莲忙一拉小玉道:“是不是解百部毒的那瓶半边莲水?”   长天忙道:“对对对!”   小玉明白,随即就往屋子里头步去,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会儿才在箱底找到那个装着半边莲水的五彩瓷瓶,小玉拿在手上左右确认过后,才忙拿了出来递给长天道:“就是这个!”   长天接过抬脚就要走。   小玉却拉住他问:“靖王妃怎么了?”   长天叹气也根本来不及解释就赶紧挣脱跑走了。   小玉、小莲互觑一眼,随即也跟着一路跑到了花楼。   长天进了屋子,将五彩瓷瓶摆在晋楚染的面前问:“可是这个解药?”   晋楚染虚弱的睁眼,看了看,随后点头轻“嗯”了一声,跟着又沉沉趴下。   随即长天忙就拿起瓷瓶要给轩辕季风喝,轩辕季风一抬手挡住,跟着怒目视住长天道:“你没看见靖王妃快不行了吗?!”   长天只得先过去扶起晋楚染好生喂了半边莲水。   晋楚染面色渐渐缓和。   轩辕季风这才也喝了半边莲水。   小玉、小莲进来神色紧张的摇晃着晋楚染:“姑娘!姑娘!”   片刻,晋楚染才完全转醒过来,简直仿若新生,双手揉一揉脸,精神重又抖擞。   小玉、小莲抱着晋楚染道:“姑娘没事就好!吓死奴婢了!”   晋楚染拍了拍她们:“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说着,她笑了笑。   轩辕季风缓缓起身,笑哼一声:“差点死了!还没事呢?”   晋楚染随即觑了他一眼,一时脑子里就想到了方才的事,不免稍稍一低眸,再又抬眸视住他:“谢谢你。”   轩辕季风笑:“哟!真是难得!”说着,他就往外头步去,似是想要逃跑。   晋楚染一挣小玉、小莲,站起身来一把捉住轩辕季风的胳膊:“想逃?说好的!”晋楚染目光死死盯住他。   轩辕季风低眸看了看胳膊上晋楚染的双手,又抬眸看了看晋楚染。   晋楚染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手来:“我……不是故意的!”说完,晋楚染目光闪躲。   轩辕季风走近看住晋楚染:“你竟然还会害羞啊?”   晋楚染眨一眨眼:“我……”   但她话还未说出口,轩辕季风就已经一把牵住她的手,一道往外头走去。   晋楚染一怔,随即侧目看住轩辕季风:“你干嘛?”   轩辕季风笑看住晋楚染:“你不是说要跟本王一起去前线吗?”   晋楚染道:“是!”   轩辕季风问:“会骑马吗?”   晋楚染支支吾吾:“我……不太会……”   轩辕季风一笑。   “不会骑马还要去前线。”   轩辕季风风言风语。   晋楚染看住轩辕季风:“不太会骑马就不能去前线吗?”   轩辕季风笑道:“也不是!”说着,他又笑了笑,“只要有本王在,不会骑马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晋楚染抬眸视住轩辕季风:“我不是不会,我是不太会。”说是,晋楚染极力放慢语速,力求把每一个字都表达清楚。   轩辕季风轻轻一笑。   对于靖州来说,二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说着,轩辕季风就领着晋楚染来到了靖王府小门前,长天牵了马来,轩辕季风一把抱起晋楚染把她丢了上去,晋楚染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马背上了,晋楚染又还没反应过来,轩辕季风也已经一跃上来马背。   晋楚染直一直身子,侧过脸去问:“你上来做什么?”   轩辕季风道:“你不是不太会骑马吗?”   晋楚染觉得两人骑一匹马贴的实在太近了,于是道:“我会!你下去!”   轩辕季风笑:“这是本王的马,本王为什么要下去?”   说着,轩辕季风就将手环住晋楚染,拉住缰绳,再扬鞭一抽,骏马高嘶一声,随后一骑绝尘。   轩辕季风这匹马跑得实在太快了,晋楚染差点被风吹晕过去,于是,不免侧脸对轩辕季风道:“你不能慢一点?”   轩辕季风却道:“战事可不等人,方才在府邸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话音未落,长天就已经从侧边超了上来:“殿下,今日速度不行啊!”说着,长天“呵呵”一笑,又看住轩辕季风道:“我先去了!前头等!”   轩辕季风低眸看了看怀里的晋楚染,点头“嗯”了一声。   长天远去。   身后只留下一片尘土扑面而来。   晋楚染忍不住轻咳两声:“我的天!”   轩辕季风笑哼一声,在晋楚染耳边道:“都怪你!”   “怪我?”   晋楚染奇了。   轩辕季风道:“若非你太重了,我会连长天都超不过?”   “什么呀!分明是你自己的技术不好!怪得了谁?”   晋楚染听言一挣眉,回嘴道。   反正她不承认自己重!   “这可是本王策马第一次落后!”   轩辕季风道。   反正不关她的事!   就是轩辕季风的技术变差了!   晋楚染想。(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l a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136章 软禁?   晋楚染从来没有想过前线居然离靖王府那么远,到的时候晋楚染简直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碎了,但在这种关乎靖州安危的情况下她要是不来又何以能在靖州占得一席之地,她可不想一直被轩辕季风控制着生死,轩辕季风一下马就被长天拉走了,说是闻人赫都已经在中军大帐里等候多时了,这百里驰晋楚染倒是晓得,就是她刚来的那一日替轩辕季风出来迎亲的那个靖州太守,但闻人赫晋楚染却从未见过,于是,她稍稍一侧头轻声问正领着她去靖王军帐的士兵:“方才长天口中所说的那个闻人赫究竟是何人?听上去好像不是轩辕人士?荆楚俘虏?”   士兵笑了笑:“害!是咱们骁骑参领!”   晋楚染不解:“骁骑参领?”   士兵侧过脸来看了看晋楚染,笑道:“王妃有所不知,骁骑参领不是俘虏,而是在半路上被殿下所救,一身的好武艺,虽说咱们骁骑参领不是轩辕人士,但却也跟咱们轩辕士兵一样,一心为轩辕而战!”   晋楚染含笑点点头,随即又问:“那骁骑参领就是荆楚人咯?”   士兵“嗯”一身道:“是荆楚闻人大将军的儿子呢!”   晋楚染不解:“大将军的儿子怎会为轩辕战荆楚?”   士兵却小声道:“庶子。”   晋楚染“哦”了一声,点一点头。   这下她算是明白了。   说着,士兵就领着晋楚染来到了靖王大帐,奔波了一路,她现在确实有点支撑不住了,于是就倒头在大帐里睡了一觉,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帐外的天色已经变成了一种明丽的蓝色,东边的半空上头也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片刻,晋楚染才反应过来,“噌”的一下就从床上弹起,趿起鞋子欲要出帐,却被大帐门口守卫的士兵给拦了回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软禁我!”   晋楚染左右看了看,随后一手搭起帘子,一手指着士兵道。   士兵听言,忙侧过身子道:“属下何敢!这是殿下的意思!”   “殿下?”晋楚染想了想:“殿下昨晚回来过?”   士兵“嗯”一声,点了点头:“天亮才走。”   天亮才走?   晋楚染一懊恼。   都怪她昨晚睡得太死了!   轩辕季风跟自己在大帐里一起待了一个晚上,居然她一点都不知道!   “殿下离开时可有交代去哪儿了?”   “并未交代。”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不知道殿下去哪里了!”   说着,晋楚染就用一种笃定而犀利的目光左右瞅着士兵。   士兵身子一颤:“是殿下不让说!”   “说!”   晋楚染语气肃然。   毕竟是靖王妃,于是士兵就不敢再有隐瞒:“今日一早荆楚欲要偷袭,殿下就和参领一起出去迎敌了!”   “对方人可多?”   “这属下就可是真不知道了!”   “殿下应该会没事的。”   晋楚染小声嘟囔。   士兵却听见了,“这可说不准,战场上刀剑无眼,这次荆楚又是猝然突袭,靖王妃恐怕还要早做准备。”   “早做准备?什么准备?”   “万一殿下……”   士兵的话还未说完,晋楚染就已经猜到几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于是忙道:“闭嘴!殿下会好好的回来的!”   士兵低头应声。   晋楚染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颇为担心的,不乏轻轻叹息一声,随即就抽身回到了大帐中。   整个人在帐子里左转转,右转转,一时转得累了,就一屁股坐在案前的椅子上头瘫着休息,四下无声,脑子里面就开始胡思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蹦出来了,万一轩辕季风战死沙场,她岂不是要守寡了?万一轩辕季风真的没回来,那她昨晚睡得那么死,岂不是连轩辕季风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靖州又一向势单力薄……越想晋楚染就越觉得轩辕季风回来了,鼻头不禁觉得酸酸的,泫然欲泣,她稍稍挺身坐起,随即就忍不住低头趴在案上啜泣了起来,要是早知道轩辕季风回不来了,她之前就对轩辕季风好一点了,一幕一幕在脑中闪过,她无比后悔,突然,晋楚染觉得好像是有人在她肩头上拍了一下,晋楚染稍稍一抬头,见一身银色甲胄的轩辕季风就站在她面前,她眼前一亮,忙就起身过去一把抱住轩辕季风,带着几分哭腔道:“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轩辕季风轻拍了拍晋楚染的后背,语气云淡风轻,“谁跟你说得?”说完,他又笑了两声。   晋楚染抬起脸来视住他:“你还笑!”   轩辕季风忙敛色:“本王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死?本王若是死了,你岂不是就要守寡了?”   晋楚染蹙起眉头,抬眸紧紧盯住轩辕季风:“你还要说这种话!”说着,晋楚染就握拳重重往轩辕季风胸前捶了一下。   轩辕季风向后连退两步,面色痛苦。   晋楚染讶异,看了看自己仍悬在半空中的右手,随后忙上前扶住轩辕季风问:“你怎么样了?”   轩辕季风却笑了笑:“无事。”话音未落,就有鲜血正从他的袖口流淌出来。   晋楚染眉宇不觉一蹙:“你受伤了!”   轩辕季风摇一摇头。   随即晋楚染就将轩辕季风扶到床上,唤了士兵进来帮他脱去铠甲,晋楚染拉下轩辕季风的领口一看,一支残断的箭头正深深嵌在血肉里头,晋楚染一骇,随即就又吩咐士兵去找医官过来。   士兵应声。   轩辕季风笑看住晋楚染:“怎么?”   晋楚染却瞅着轩辕季风:“迎亲那时都没见你这么积极!”   轩辕季风稍稍一低眸,轻轻握住晋楚染的手腕:“那次不算。”   轩辕季风的手上全是鲜血,晋楚染感觉滑腻腻的被握住但却也有力,静了片刻,就在她正要回身时,医官忙忙的就进来了,于是晋楚染赶紧让了身道:“殿下就有劳医官了。”   医官忙道:“臣应当的。”说着,医官就上前去看了轩辕季风的伤口,随即道:“殿下这是中了冷箭,好在伤得不深,只待将箭头拔出来好生养着就无甚大事了!”   晋楚染点头道:“那医官快拔箭吧!”   医官却道:“臣需要一盆热水。”   晋楚染“嗯”一声,忙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第137章 拔箭   因着小莲、小玉不在,晋楚染也只能自己出去准备。   却见长天正低着站在大帐外,晋楚染不明所以,于是上前问:“你怎么了?”   长天紧紧蹙眉,根本不敢抬头看晋楚染:“殿下怎么样了?”   晋楚染道:“医官要为殿下拔箭。我正要去准备热水。”   长天听言“扑通”一声跪在晋楚染面前,泫然欲泣。   晋楚染忙扶起长天问:“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长天始终低着头道:“殿下是为了救我才……”   “什么?”   晋楚染惊诧。   “原是我不听殿下的劝告非要乘胜追击却不想遭遇了荆楚人的埋伏,”说着,长天就一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晋楚染根本来不及阻拦,“殿下是为了过来救我才会中了荆楚人的冷箭!”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长天肩头:“你也不必太过担虑自责,殿下无甚大碍。”说完,晋楚染就抬脚欲走。   长天却拦住了晋楚染:“我去打水,王妃赶紧进去陪着殿下吧!”   晋楚染点点头:“也好,快去快回!”   长天“嗯”一声,随即就转身跑远了。   晋楚染听见轩辕季风一声惨叫,于是忙又跑回到帐子里,原来医官已经帮轩辕季风把嵌在肉里的箭头给拔了出来,晋楚染去看一眼,轩辕季风胸前血肉模糊,医官一面先空手按住轩辕季风的伤口,一面对晋楚染道:“纱布!”   纱布?   晋楚染一时怔住了。   “纱布!”   医官又大声道。   晋楚染随即左右看了看,“哪里有纱布?”   “没有纱布就拿件干净的衣裳也行!”   医官道。   晋楚染“哦”一声,赶紧转身从箱子里头翻出来一件薄绡纱裙递给医官。   医官一手接过并将薄绡纱裙立即就覆在了轩辕季风的胸前用力按住,并对晋楚染道:“你来!”   晋楚染“啊”一声:“我不会!”   医官道:“不用会!按住就行!臣还得给殿下开方子!”   晋楚染颤颤上前,医官一手拽过晋楚染,拿住她的胳膊压在轩辕季风的胸上:“就这样压住就行!”说完,医官走开。   晋楚染一面压着,一面看见轩辕季风的鲜血渐渐在薄绡纱裙上蔓延开来:“医官!殿下在流血!”晋楚染语气惊悚。   医官道:“用力!”   晋楚染的视线在轩辕季风惨白的面上逡巡着,她觉得自己已经很用力了,轩辕季风现在看起来这么虚弱,要再用力一点他会不会承受不住?   医官问:“热水呢?”   晋楚染道:“长天去打了。”   话音未落,长天就端着热水进来了,医官先洗了洗自己的双手,随即看住长天道:“再去打一盆。”   长天应声。   晋楚染转眸觑一眼医官。   真是无语!   好容易才打来一盆热水,居然就给他先洗了洗手!   没看见这里还有病人吗?   片刻后,轩辕季风胸前伤口的血好像止住了,长天又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医官端过热水放在床头架子上,随即又抬手拍一拍晋楚染道:“殿下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周围的血污还需要清理一下,”说着,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花瓷瓶递给晋楚染,“清理好后再将这里药粉敷在殿下的伤口上包扎好即可。”   晋楚染惊住了。   她看着面前的医官。   还真是会使唤人!   她把后续所有事情都做了,那要医官有什么用?   “那医官呢?”   “臣后头还有好多伤势更加严重的病人。”   “哦?”   医官笑问:“王妃要来帮忙吗?”   晋楚染也笑:“有空我一定去!”说着,她就拿过了医官手上的瓷瓶。   其实晋楚染心里才不相信医官的话,她只觉得那是托词罢了。   晋楚染忙了一下午,终于把轩辕季风的伤口给小心处理好了,她坐在床边抻一抻腰肢,打了个哈欠,侧目一看窗外,居然外头一弯新月已经悄然升起,都这个时候了,她觉得在军营里日子过得好快,还没反应过来,一天就又过去了,一时就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傻了?”   晋楚染一怔,忙回神过来,转头看住轩辕季风:“醒了?”   轩辕季风点点头。   晋楚染看一眼轩辕季风的前胸,含笑道:“你的伤口可是我处理的,厉害吧!”   轩辕季风笑了笑:“别吹了!本王记得是医官来拔的箭!”   晋楚染却道:“那个医官一点儿都不负责,他只管拔了个箭,其余的都是我来,”说着,晋楚染又低一低声音,“哪里有这样的医官。”   轩辕季风笑:“伤兵太多,医官也忙不过来。”   晋楚染看住轩辕季风:“能有多少?”   轩辕季风想了想道:“你明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晋楚染一点头。   片刻,轩辕季风轻轻吁出一口气,随即又牵过晋楚染的手,神色认真道:“本王以江山为聘,许你一世,如何?”说着,轩辕季风就看住了晋楚染。   晋楚染却笑了笑:“殿下傻了?我已经是靖王妃了!”   轩辕季风摇一摇头道:“本王说得不是现在这样名不副实。”   晋楚染低眸。   轩辕季风问:“你还想着他?”   晋楚染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   “我从没这样想过。”   轩辕季风看住晋楚染:“那么你现在可以这样想一想。”   晋楚染轻轻一笑。   待得轩辕季风还要再说话时,闻人赫就一把掀开帐帘闯了进来,一抬眸就看见轩辕季风正握着晋楚染的手含情脉脉忙就要回身出去,但又想到情况紧急,一时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只站定在原地手足无措,“属下……”   轩辕季风却道:“说!”   闻人赫道:“荆楚人又在外面挑衅!”   轩辕季风问:“挑衅?”   闻人赫蹙眉道:“骂得甚是难听!”   轩辕季风问:“都骂什么了?”   闻人赫叹气道:“属下说不出口!”   “说!”   闻人赫道:“骂殿下是缩头乌龟,是王八生的儿子。”   轩辕季风听后轻轻“哦”了一声,面上也无甚大的起伏。   “还有呢?”   闻人赫随即看一眼晋楚染道:“还骂靖王妃。”   轩辕季风眉宇一挣:“骂什么?”   闻人赫稍稍低眸不敢说。   轩辕季风侧头一目视住闻人赫:“骂什么?”眉头紧皱。   闻人赫又看一眼晋楚染。   晋楚染笑了笑:“殿下问你呢!”晋楚染也很好奇。   闻人赫小声道:“骂靖王妃是婊子……是婊子还要立牌坊……还说……”   “住口!”   轩辕季风根本听不了闻人赫说完,“腾”的一声坐起来:“他们大胆!”   说着,轩辕季风就要穿鞋子出去,“本王去要了他们的命!”他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就像一头暴怒的野兽。 第138章 断粮   晋楚染看见轩辕季风胸前的衣裳又隐隐透出红色,于是忙起身一把拽住轩辕季风的胳膊道:“殿下不准去!”   “不行!本王要去杀了他们!”   “殿下的伤还没好呢!”   说着,晋楚染就朝闻人赫使了个眼色。   闻人赫点头,随即就眼疾手快的抬手一掌打晕了轩辕季风。   晋楚染和闻人赫将轩辕季风好生扶到了床上。   闻人赫叹息:“如何是好?”   “什么?”   晋楚染看住闻人赫。   闻人赫道:“属下是说荆楚那起子人,简直欺人太甚,军营里好多兄弟都已经快忍不住了!”   晋楚染笑了笑:“我有办法!”   闻人赫“哦”一声:“什么办法?”   晋楚染朝闻人赫勾了勾手,闻人赫附耳:“断粮。”   “断粮?”   闻人赫蹙眉。   断粮哪儿这么容易?   要能说断就断,他们之前不早就断了,还能等到今日?   “王妃有所不知,荆楚人狡猾,殿下之前派人去打探过,荆楚都把粮草分区放在不同的方位且都有重兵把守,若是贸然前去,恐不仅难以得手,还会打草惊蛇。”   晋楚染笑:“我又说让你们去断人吃的粮草吗?”   闻人赫愈加疑惑:“那……”   晋楚染笑看住闻人赫:“在沙场上与士兵将领一块儿征战驰骋的马匹总也不能饿肚子吧!”   闻人赫听言一笑:“属下明白了!”话音还未落,闻人赫就已经走出了大帐。   晋楚染满意的笑了笑。   随即她转身走到轩辕季风的床边坐下,缓缓俯下身去看着轩辕季风,他面上存着几点下拔箭时不小心溅上去的血渍,于是忍不住抬手帮他轻轻擦了擦,随后指尖又点一点他高挺的鼻梁,低声道:“若没有我在,看你要怎么办!”   晋楚染一直守着轩辕季风到丑时才趴在轩辕季风身上沉沉睡过去,“王妃……”晋楚染身子一震,感觉有人在推她,于是缓缓起身,睁开眼睛一看是闻人赫站在一侧,于是,晋楚染忙一醒神问:“怎么样?”   闻人赫道:“依着王妃的意思,昨晚上属下遣了一小队人马偷偷潜去荆楚后院打算烧了马匹的粮草,但后来那一队人居然发现其实荆楚并未给马匹准备很多粮草,后来属下一想,大致就明白了,于是就遣人趁夜去把方圆十里的肥草沃地都给割了回来。”   晋楚染一笑点了点头,随后晋楚染上下打量了一番闻人赫:“我听闻骁骑参领是荆楚闻人将军的儿子?”   闻人赫一低眸:“惭愧!”   晋楚染却道:“骁骑参领有什么好惭愧的!该觉得惭愧的应该是荆楚的闻人将军才对!”   闻人赫听言一挣眸,这的确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话!   晋楚染笑了笑:“我也是府中庶女。”   闻人赫看住晋楚染。   有些讶异。   这不是该被提及的。   “千万不要看轻自己。”   闻人赫听言点了点头。   晋楚染一笑:“庶出根本不是我们的错。出生是无法选择的。”   闻人赫望着晋楚染“嗯”一声。   “那接下去咱们该怎么办?”   “接下去就饿个他们几天。”   说完,晋楚染笑了笑。   她就不信了,马匹三日没东西吃还能扛得住!   人尚且可以靠意志。   马呢?   恐怕就要完蛋了。   轩辕季风因为失血过多,身子虚弱,被闻人赫敲了一拳,直到第二日才转醒过来,晋楚染为了轩辕季风不过多担虑,于是就欲去找医官要个能让轩辕季风昏昏睡去的药散来,不去不知道,一去晋楚染还真是被吓了一跳,晋楚染在接近医官大帐的那一刻才完全相信了医官还有轩辕季风的话,里里外外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伤兵,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断了腿,还有的竟连半个身子都没了,居然还能蠕动活着,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晋楚染怔住了,跟这些人相比轩辕季风的伤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医官原本正在替一个瞎了眼的伤兵包扎,一时见晋楚染来了,忙出来相迎,并含笑道:“没想到王妃真的来了。”   “这……”   晋楚染左右看了看伤兵。   一个个都是鲜血淋漓。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医官却看住晋楚染道:“这下王妃应该晓得臣并没有骗王妃了吧?”   晋楚染低眸点头:“原是我言语唐突了。”   医官道:“战场哪里是王妃能来到的地方,事先不知也是情有可原。”   晋楚染目光环视一圈:“他们看上去伤得都很严重,也很痛苦。”   医官却道:“在战场上哪有不受伤的?”说着,他看住晋楚染:“殿下不也一样受伤?”   晋楚染叹息一声:“原本好好的人弄成这样,何苦呢?”   医官听言也不免点头轻叹:“其实躺在这里的许多士兵就算救活了,日后活得也是痛苦,臣在这里见过太多士兵待得完全转醒之后发现自己的不完整多欲寻死,”他叹息一声,“其实有的时候臣倒希望他们能马革裹尸还,死得其所,”说着,他又无奈的摇一摇头,“王妃此次过来找臣是殿下有什么事吗?”   晋楚染震惊,在战场上有的时候居然救人也成为了一种过错。   晋楚染这才明白,战场,战场,哪里仅仅只是如轩辕季风,如长天,如闻人赫那般在沙场上驰骋拼命才叫战场,战场之所以是战场,那是因为战火挑起后的每一处几乎都成为了战场。   医官看着晋楚染等待回答。   晋楚染“哦”一声,“我来是想问问医官有没有那种吃了就能让人睡着的药?”   “有,只不过王妃要这个药做什么?”   晋楚染道:“殿下伤势还未好就想要再披挂上阵,我害怕殿下出事。”   医官听言点点头:“臣明白了。”说完,他就转身入了医帐拿出一小包粉末来给晋楚染:“这是少量的安神散,你每日兑在水里给殿下吃一点点就好。”   晋楚染“嗯”一声。   离开医帐,回到轩辕季风的大帐里,晋楚染不禁站在窗口失神,大半晌,轩辕季风出声:“想什么呢?” 第139章 必胜   “睡得好吗?”   晋楚染回身看住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点头:“荆楚人还在外头辱骂?”   晋楚染笑:“早走了。”   轩辕季风想了想:“是闻人赫把本王打晕的?”   晋楚染笑:“王爷千万不要怪他。”   轩辕季风无奈摇一摇头:“你呀!”   说着,士兵就从外头端进来一碗药,晋楚染忙起身接过,并示意士兵退出,随后又小心的把安神散掺在里头,缓步来到轩辕季风面前:“殿下,喝药了。”   轩辕季风笑了笑:“本王躺着怎么喝?”   晋楚染一笑,先将药碗放在床边箱子上,随后过去扶起轩辕季风:“我喂殿下可好?”   轩辕季风点点头。   晋楚染捧过药碗一勺一勺小心的喂给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笑问:“除了本王,你还这样照顾过谁?”   晋楚染听言手腕轻轻一颤。   随即含笑道:“老祖宗。”   “哦?”   “我在府邸时,向来只照顾老祖宗,其他人根本不沾手。”   晋楚染一字一句,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一般。   轩辕季风一笑:“那本王可是占了个便宜?”   晋楚染笑了笑。   轩辕季风喝了药,不消片刻就又昏昏睡去。   闻人赫进来问晋楚染:“快三日了,后面该如何?”   晋楚染道:“当然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闻人赫不解。   晋楚染又道:“还击,突袭。”   闻人赫问:“何时?”   晋楚染笑:“今晚。”   “今晚?就还剩下几个时辰,根本来不及计划周全,就贸然突袭可会太急了?”   闻人赫语气中略显担心。   晋楚染笑哼一声:“来得及。”说着,她看一眼轩辕季风:“且今晚轩辕必胜。”   “为什么?”   “你只消下去后为今晚突袭的每个士兵身上都带好一袋香豆子,待得荆楚军队出来迎战时,下令让士兵割破身上袋子,然后全力出击就行。”   说完,晋楚染一笑。   闻人赫终于听明白了,笑着道了“是”。   随后步出。   月光幽幽,天已经尽黑,闻人赫以及长天他们已经带足了人马前去荆楚突袭,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虽说晋楚染手里有九成把握会赢,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   恰好医官抽身过来给轩辕季风把脉:“王妃不必太过忧虑,殿下已经无事了。”   晋楚染点点头。   医官一时看住晋楚染问:“王妃面色看着不大好。”   晋楚染“哦”一声。   医官随即握住晋楚染的手腕:“王妃的脉象听上去好像心里很是紧张?”说着,他看一眼晋楚染:“不是为了殿下?”   晋楚染笑了笑:“我是在担心骁骑参领他们。”   医官点点头:“毕竟王妃是第一次运筹帷幄,颇有些紧张也是正常的。”   晋楚染抬眸看住医官:“你怎么?”   医官笑看一眼躺在床上的轩辕季风:“殿下这几日被王妃弄得昏昏沉沉的,除了王妃,还有谁能替殿下做这个主?”   晋楚染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医官。”   正说着,轩辕季风就清醒过来,侧脸看住晋楚染和医官:“本王怎么样了?”   医官随即上前道:“殿下已经没事了。”   “那本王怎得感觉四肢还是无力?”   “那是因为臣在汤药中加了点安神散好让殿下好生休息,不要过于操劳。”   轩辕季风听后,点点头,随即又问:“闻人赫和长天呢?”   晋楚染缓步来到轩辕季风身边道:“出去了。”   轩辕季风道:“把他们给本王叫进来。”   晋楚染稍稍一低眸:“我的意思是,他们去荆楚军营突袭了。”   “胡闹!”   轩辕季风一挣眉。   “谁让他们去的?!”   晋楚染小声道:“是我。”   “你?!”   轩辕季风讶异。   他看着晋楚染,心中虽生气,但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四下里沉默片刻,帐子外头忽然生起一阵“窸窣”声响,随即闻人赫和长天就一把掀起帐帘步了进来,他们都以为轩辕季风还在睡着未醒,回来时就没敢发出太过吵嚷的声响,但面上愉悦的神色却是掩不住的,一进来才发现轩辕季风原来已经醒了,而且还目光凌厉的盯着他们,轩辕季风问:“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   闻人赫和长天都瞄了一眼晋楚染。   晋楚染推一推轩辕季风的胳膊:“我都说了。是我。”   “你不要说话!”   轩辕季风侧头觑一眼晋楚染。   长天深吸一口气,上前道:“殿下不知道,多亏了王妃的妙计,咱们今日才将荆楚那起子人打得落花流水!都快找不到家在哪个方向了!兄弟们都道痛快!”说完,长天和闻人赫都忍不住大笑两声。   轩辕季风却视着长天道:“前儿你不顾军令乘胜追击的事情本王还没跟你算账呢!”   长天一低眸。   闻人赫也道:“这两日殿下受伤一直睡着,无法统筹,要不是王妃让属下去断粮,今晚也无法大获全胜。”   “断粮?”   轩辕季风蹙眉。   “之前不是让你们去勘察过吗?不是说难吗?”   闻人赫还未及说话,长天就先一步道:“殿下是让我们去勘察荆楚士兵吃的粮草,但王妃说得却是马匹吃的粮草,不一样的!”   轩辕季风一凛,随即转过头去看住晋楚染,心内颇为震惊。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怎么想到的?”   “就是想到了。”   晋楚染笑了笑。   轩辕季风随后又转过头去看住闻人赫:“然后呢?”   闻人赫道:“后来咱们发现荆楚军营里为马匹存储的粮草并不多,咱们的士兵就全都偷偷扛回来了,然后属下一想就知道了,这是闻人向来喜欢用的方式,让马匹多以驻扎地周边沃草为食,这样做,一来马匹不容易水土不服,二来更容易把马匹养的壮硕,于是属下就遣人将方圆十里之地的肥地沃草都给割了个干净,之前属下还猜测,大概这次统领荆楚大军的就是闻人氏中人,但却不知道是谁,今日一见属下就完全明白了。”   轩辕季风问:“是谁?”   闻人赫道:“是属下大哥闻人汗。”   轩辕季风听言点了点头。   还未及出声,外头就有士兵进来,满面喜色:“外出勘探人马已经回营。   轩辕季风忙问:“怎么样?”   “荆楚大军已经后退二十里。”   轩辕季风笑。   闻人赫等人也都兴奋不已。   “好!”   医官也含笑。   随后道:“臣医帐中还有不少伤兵,臣就先退下了。”   轩辕季风点点头。   跟着,闻人赫以及长天互觑一眼就也一道退出。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倒来一杯水递给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接过笑了笑:“这里头不会又放了安神散吧?”   晋楚染一挣眉,心头颇为惊讶:“你知道?”   轩辕季风淡淡一笑。   晋楚染稍稍一低眸道:“我也是害怕殿下一冲动就又要披挂上阵。”说着,晋楚染声音越来越小。   轩辕季风笑看住晋楚染:“本王晓得。”随后,他又问:“不过方才的话闻人赫没有说完,你今晚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他们一击制胜的?”   晋楚染悄声问:“殿下不怪我?”   轩辕季风笑问:“怪你什么?怪你赢了?”   晋楚染笑:“那方才……”   轩辕季风轻叹一声:“本王吓吓他们,免得日后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晋楚染含笑:“怎么可能?”   轩辕季风道:“快说。”   晋楚染笑了笑:“我偏不告诉殿下,让殿下急!” 第140章 不一样了   第二日晌午时分,晋楚染和轩辕季风再次确认过荆楚确实已经渐渐退兵后,这才肯从军营抽身回到了靖王府,温暖的阳光穿过新枝阁院子里树叶间的空隙在地上印满或大或小的粼粼光斑,小玉和小莲见到晋楚染回来心头不免一阵开心,两人又是斟茶,又是倒水的,忙得不亦乐乎,晋楚染缓身坐在桌前椅子上头左右看了看小玉、小莲一齐忙碌的身影,一时居然还觉得有些不适应,毕竟前几日在空荡荡的军帐里大多时间都只有轩辕季风和她两个人相伴,晋楚染一想到这里,不禁就低头轻轻笑了笑,满面春光。   小莲打了一盆热水端进来,小玉回身就拧了一把热帕子递给晋楚染道:“前儿姑娘和殿下在花楼一起中了百部的毒,奴婢还以为怎么样呢!原来姑娘就是为了跟殿下一起去前线!”说完,小玉就笑着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接过帕子擦了擦手,随即回视住小玉道:“才几日不见,胆子愈发大了!”   小玉笑了笑,就从晋楚染手上拿过已经用过的热帕子。   稍静了一会儿,晋楚染脑子里头忽然就想到了在跟轩辕季风一起去前线之前他不是还在西街口的裁缝店跟那个婆婆说好欲做几件衣裳的么,于是晋楚染举眸看住小玉、小莲问:“这几日可有人到靖王府来给殿下送新衣裳?”   小玉、小莲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   “没有。”   晋楚染不禁低一低头,小声嘟囔道:“不应该啊!”   小莲见晋楚染神色苦恼,于是就颇为不解的看住晋楚染问:“姑娘怎么了?”   晋楚染缓缓摇头,片刻,才对小莲道:“去案上把我前儿信手画的几幅花麒麟样子拿过来。”说着,晋楚染的眼神就朝一侧的案上稍瞟了瞟。   小莲应声,回身就把一沓收拾得好好的花样子全拿了过来小心放在晋楚染面前。   晋楚染低眸看了看,不免轻叹一声,又稍稍侧过去身子靠在桌边,然后一手托着头,另一手慢慢翻着一整沓各色花样子,半晌过去,晋楚染才勉强挑出了其中两三幅来另放在一边。   小莲低眸瞧了瞧,不解问:“姑娘这是何意?”   晋楚染抬眸看了小莲一眼,随即又用指尖轻敲了敲桌上她好容易才挑选出来的两三幅花样子,道:“你带着这几幅花样子去西街口的裁缝店,先问一问殿下前儿在那里欲做的几身可做好了没有?若好了,你也不必提花样子的话,直接就把衣裳取回来就好,若尚没做好,你再把手里这几幅花样子给那裁缝店的婆婆看,然后就跟她说殿下衣裳上头的花色就按照我画的这几幅来刺绣,”说着,晋楚染就稍顿了一下,随后目光直直看住小莲轻声问,“可明白了没有?”说完,晋楚染就又往小莲面上看了看,生怕她会记不住或是根本就没把话听明白。   小莲却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只是何时?”   晋楚染笑:“你即刻就去吧!”   小莲应声,忙就拿着几幅花样子缓步退出了屋子。   片刻后,小玉好奇问:“姑娘之前不是一向对殿下的事情不大上心的吗?怎得去了一趟前线回来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晋楚染却笑了笑道:“可能是一起历经了生死的缘故,”说着,晋楚染又笑叹一声,“况且我也毕竟是靖王妃,为殿下做这些事原也是该当的。”   小玉含笑道:“这下奴婢就能放心了。”   “放心?”   晋楚染不大明白小玉的意思。   小玉道:“这几日姑娘和殿下在前线,还不知道后头的事情,奴婢本来还担心该怎么跟姑娘说起呢!”   晋楚染一挣眉:“什么事情?”   小玉道:“小侯爷前几日承袭了安国侯的爵位。”   晋楚染听言点了点头道:“说起来老安国侯也已经去世不少日子了,按理说月前小侯爷就该承袭爵位,也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才使得小侯爷承袭爵位的日子一拖再拖,”说着,晋楚染就又想了想道,“想来小侯爷如今承袭了爵位也并无不妥。”说完,晋楚染看住小玉。   她不知道为什么小玉会生出方才那一番话来。   难不成小玉以为她视北堂熠煜为仇敌?   就连北堂熠煜承袭爵位她都要生气怨怼一番?   那她成什么人了!   小玉却道:“小侯爷承袭了安国侯爵位之后就在京都城里大摆了家宴……”说着,小玉的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   晋楚染不解的看着小玉点一点头:“然后呢?”   小玉深吸一口气,才又继续道:“但在安国侯府里为安国侯主持家宴的就是……”   晋楚染将话听及于此,这才觉得仿佛是有几分不对,于是忙就盯住小玉追问:“是谁?”   小玉小声道:“是左都督府左都督司徒立的长孙女司徒元冬。”   晋楚染不觉轻笑了笑。   当小玉话才说了半句的时候,晋楚染心中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晋楚染咬一咬唇。   随后肃声道:“以后有关于安国侯爷的事情不必再说与我听!”   小玉应声。   “什么事情不必说与你听?”   晋楚染话音未落,轩辕季风就缓步走了进来。   晋楚染一凛,“你怎么来了?”   轩辕季风笑:“这新枝阁原就是本王的寝殿,本王何以不能进来?”   晋楚染无法反驳这话,只得低眸点一点头:“我的意思是,荆楚刚刚退兵,殿下难道就不必跟长天以及闻人赫他们一起料理战后余事吗?”   轩辕季风却笑了笑道:“这最重要的事情都被你这个足智多谋的靖王妃给做完了,本王现在还有什么事情好要料理的?”   晋楚染想了想,随后含笑看住轩辕季风问:“殿下难道就不准备好生掐准时机发一封捷报送入紫薇城?”   轩辕季风笑着盯住晋楚染问:“靖王妃何意?”   晋楚染一挣眉:“殿下果真不明白?”   轩辕季风笑着摇一摇头。   晋楚染轻“哦”了一声,随即点了点头,双手捧起茶盏呷了两口,低眸下去静静的看住茶盏里头碧绿的雨前龙井,再不说话。 第141章 难堪   过去片刻,轩辕季风忍不住问:“怎么不说话了?”   晋楚染抬眸:“殿下不老实。”   轩辕季风挑眉:“本王怎么不老实了?”   晋楚染笑着再反问:“殿下果真不明白我的用意?”   轩辕季风却看住晋楚染轻叹了一声:“本王现在根本已经不在乎父皇怎么看。”   晋楚染摇一摇头道:“不,殿下在乎。”   轩辕季风听言,心头倏忽一怔。   之前从未有人能像晋楚染这般轻易就看出了他心中真正所想。   晋楚染朝小玉使了个眼神。   小玉退下。   晋楚染轻轻握住轩辕季风的手道:“殿下就是因为在乎才会在靖州这样拼命,殿下也正是因为在乎心里才会有如此多的不甘。”   轩辕季风惊住了。   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她居然把他看得这样透彻。   轩辕季风觉得他在晋楚染的面前就像是一个透明人。   这个世上真的有如此跟他心意相通的女人么?   “你是为了信阳侯府才这么做得吗?”   晋楚染摇了摇头:“我是为了殿下。”   片刻后,轩辕季风眉宇一蹙,忙一把回握住晋楚染的手:“不要离开本王好么?”   晋楚染笑了笑:“殿下说笑了,我是靖王妃,怎么离开?”   轩辕季风轻吁出一口气。   隔日,从靖州发去京都的快马捷报就已经被小禄子好生送到了轩辕雄风的手上,轩辕雄风翻开看后,晓得是靖州大捷,轩辕雄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插着红羽的大捷急报,因而一时不免喜上眉梢,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起来,昂首挺胸的迈开了大步去上了早朝,早朝一个时辰,轩辕雄风就夸了轩辕季风半个时辰,却还在赞不绝口:“靖王文武双全,身在靖州区区城防军竟也使得绝佳妙计让荆楚十万大军整整退兵二十里,有子一人,堪比轩辕二十万大军挥师而下,朕心实在颇得宽慰!”   “靖王确实颇有皇上当年英武雄姿!”   晋楚是道。   轩辕泽粼身为太子自然也在朝上,为众臣之首,却只是静静站在轩辕雄风面前听着,心中羞愧难当,不觉就微微颔下了首去,因着轩辕雄风今日一直在前朝大赞轩辕季风文武兼济,所以轩辕泽粼面上一时就被轩辕雄风的话弄得很是难堪。   本来前朝许多大臣对于轩辕泽粼的太子之位一直都颇怀有几分观望的态度,直到轩辕季风因为德妃的事情大闹了一通后被轩辕雄风一怒之下遣到了靖州去当了靖王,这些人前人后的闲言碎语才稍稍消停了些,但今日轩辕雄风却又这么反口一说,搞的大臣们心里又都开始忍不住更生出了几分暗暗的猜测来。   若说前朝有十成的大臣,那么应该有八成都是不大看好轩辕泽粼的,并不是因为轩辕泽粼才干比之轩辕季风差上多少,而是一直以来轩辕雄风都不大宠爱皇后,自然也就不大喜欢轩辕泽粼。   跟着,轩辕雄风大笑了两声,又继续说道:“德妃生来聪慧贤淑,因而靖王也深得其要!”   这一句一句就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剜在轩辕泽粼的心上。   他不明白。   为什么不管他多么努力。   但在轩辕雄风的心里他却永远都比不上轩辕季风的一星半点。   不就是让荆楚退兵二十里吗?   若换成是他也一样可以!   轩辕雄风话音未落,北堂熠煜却就侧走一步道:“皇上今日已经在众臣面前吹嘘了靖王大半个时辰,皇上可是心里有意要将靖王召回京都来?”   其实朝上几乎所有的大臣心里都有这个疑问。   但同时众臣也都知道轩辕雄风的答案十有八九是肯定的。   所以才没人提起这话茬。   因为众臣心里明白这话茬只能由轩辕雄风提起。   轩辕雄风乃是轩辕帝王,要面子是肯定的。   轩辕季风原本就是轩辕雄风遣去靖州的,因而无论谁提这话茬,但凡轩辕雄风点了头,就都会好像是握住轩辕雄风的胳膊让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一样。   谁敢?   北堂熠煜这话一说完,众臣心里都不禁感到了一阵颤颤。   北堂熠煜自然也是知道,但为了不让轩辕季风回到京都来他也只能这么做。   以命相搏罢了!   晋向邺随即侧眸看了一眼北堂熠煜,心里忖度,北堂熠煜这一句话竟就好生堵了轩辕季风回京都的路,也堵了小六回京都的路,心里就已经忍不住恨恨了起来,于是忙也驱身上前道:“靖王少年英武,足智多谋,靖州地处边境穷匮而苦寒,靖王也饮冰食檗,以俭养德,克勤克俭,一战便大获全胜,颇得皇上一脉之嫡传。”   “嫡传?”   左都督司徒立一面亮声质疑,一面侧过头去紧紧视住晋向邺:“这嫡传二字也是什么人都能当得起的?”说着,司徒立不乏好笑一声:“想来德妃娘娘至死,皇上也并非赐予过其皇后尊衔吧?信阳侯爷信口雌黄了!”   晋楚是却也抽身更上前一步缓声道:“左都督!德妃娘娘虽至死未曾获封至皇后尊衔,但前朝后宫又有谁人不知,德妃娘娘一直以来都是宠冠六宫,且靖王也一直都是皇上最为看重的皇子。”   北堂熠煜轻笑了笑:“可最后却也是靖王在文德殿前无理取闹,深深伤了皇上的心。”说完,北堂熠煜就抬眸视住轩辕雄风。   晋向邺还要再说,轩辕雄风却就轻叹了一声道:“朕无意要靖王回京都,”说着,轩辕雄风就低眸看了一眼北堂熠煜,才又朝下头众臣环视了一圈道,“靖王既然在靖州能大展拳脚,朕也不必横加枝节,靖州一直以来都是几国兵家必争之地,荆楚、蛮族都虎视眈眈,且靖州为轩辕险境要塞,若是靖州一失,随后丰州十二城便会转瞬陷入危机,只是一直以来朕都苦于靖州离京都太远,实在难以顾及,如今有靖王替朕安稳镇守,朕倒也能多存几分放心。”   轩辕雄风的话已经无可再说。   既平息了前朝的争论不休,也肯定了轩辕季风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   一时无声。   其实朝堂之上最为轩辕雄风这番话感到心痛的也就是轩辕泽粼了。   轩辕泽粼一句话没说但心里却好像万马奔腾而过,经历了一场极激烈的辩驳。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   北堂熠煜晓得,不禁侧眸看一眼轩辕泽粼。   轩辕泽粼稍稍低眸,眼睛里空洞无光。   含着一丝无望。 第142章 想她吗?   湛蓝色的夜幕上一弯新月悄悄升起,还有几颗星星正在发出微弱的光亮。   老祖宗、姬氏以及荆氏在信阳侯府的前厅中刚用完了晚饭,若春好生斟上了一壶新茶来,姬氏缓缓端起茶盏,低眸视了一眼,笑了笑道:“可真是好茶,碧透的!”   老祖宗却叹息一声:“你们可听说了?”   姬氏笑问:“听说什么?”   老祖宗道:“前朝的事。”   姬氏“哦”一声,含笑道:“侯爷回来就跟我说了,好生气的模样!”   荆氏听言指尖轻轻一颤,不免稍稍侧头看住姬氏。   姬氏随后挣一挣眉道:“安国侯爷前儿才袭了爵位,今儿就开始蹦跶起来了,还真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   老祖宗笑:“安国侯爷哪里是今日才蹦跶起来的?承袭那日大办家宴的时候不就已经显尽了风头?”说着,老祖宗就摇了摇头道:“前儿我还想将小六嫁入安国侯府呢!”   荆氏含笑道:“日前安国侯府给前朝大臣都发了家宴请帖,却唯独略过了信阳侯府。”   姬氏浅笑道:“幸而小六嫁给了靖王!”   荆氏却轻叹一声道:“小六这个孩子也太过聪明了些,恐年有不寿。”   姬氏不明所以。   老祖宗稍稍往后靠了靠,举眸看住荆氏道:“你看出来什么了?”   荆氏淡淡道:“想来靖王在靖州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大获全胜并让荆楚退兵二十里其中不无小六的辅佐襄助。”   老祖宗问:“何以见得?”   荆氏道:“算一算,靖王去到靖州时日并不短了,在小六去之前靖州却无一点动静,但就在小六嫁去靖州的月余却就有这样的捷报传入京都,实在让人浮想联翩,若说小六一点没有插手,这时间却是不是也太过巧合,不管旁人如何想,我首先是不信的。”   老祖宗点头:“确实,小六打小就能看出几分甚于同龄人的敏觉,也正是因为小六的聪慧我才一直想着要好好利用,欲有心把她安插在对信阳侯府最为有利的位置上,其实现在看来安国侯府才是信阳侯府的心腹大患,只是可惜小六当年跟安国侯爷终是有缘无分退了婚,没能走到一起。”   姬氏却含笑看着老祖宗道:“说是有缘无分,倒不如说是安国侯爷有心躲避。”   老祖宗一挣眉,不免叹息一声:“这个安国侯北堂熠煜城府颇深,委实也是不大好对付。”   姬氏看住老祖宗道:“侯爷今日回来却也是这么说。”   老祖宗笑哼一声。   姬氏轻轻一蹙眉,心里颇有些明白道:“难怪今日侯爷和是儿两个人在前朝都没能掌控住大局。”   这话倒提醒了老祖宗,仿佛好几日没看见晋楚是了,于是问:“是儿呢?”   姬氏“哦”了一声道:“是儿方才出去了。”说时,她微微一笑。   老祖宗随即明白姬氏的意思,随即看住荆氏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成日念佛,但你却也实在不该因此而忽略了你几个儿子,暂且不说上儿、穆儿,只是儿的那些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说起来是儿也老大不小了,到底该收收心了,你是他的生母奶奶,不要整日家容得他在八大街乱逛,徒增信阳侯府的市井闲话!”   荆氏也不回话,只悄然的点了点头。   随后,荆氏却也淡淡问:“近来却也未见谢儿。”   老祖宗转眸就看住了姬氏。   姬氏笑道:“谢儿近来宫中事多,都不常回府。”   老祖宗“嗯”一声。   晋楚谢依旧不在信阳侯府,却也不是像姬氏所说的那般住在宫中翰林医官院守值,其实晋楚谢一连好几日都是歇在了安国侯府,一个多月过去了,眼看着北堂熠煜身子越来越虚弱,可晋楚谢一直都在研制的解药却还是没有一点儿进展,晋楚谢从来没有这么看轻过自己,他近来总也会觉得自己很是无用,药丸打翻了一坛又一坛,就连在宫中为轩辕雄风请脉时都失了以往几分水准兴致,他正坐在安国侯府园子里的石桌前想着,不免轻轻付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心里觉得要是小六在就好了,小六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逗他开心!自从晋楚染走后晋楚谢就觉得信阳侯府里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了,整日府邸里都是死气沉沉的,还是在安国侯府好些,至少还有眼前的这些四季贴梗海棠与他作伴,“侯爷!你一直站在我后头做什么?”   晋楚谢低头笑了笑。   北堂熠煜因着不能提内力,脚步也比以往更沉重了几分。   稍微一听也就听出来了。   北堂熠煜听言才缓步走到晋楚谢面前:“在想什么?”他顿了一下,才又问:“小染?”语气颇有些尴尬蹩蹙。   晋楚谢也不回答,一时抬头只看住北堂熠煜问:“你想她吗?”   北堂熠煜却一笑:“想,却又有何用?”   晋楚谢道:“你何以不去见她一面?”   北堂熠煜含笑看住晋楚谢:“你放弃了?”   晋楚谢一怔:“什么?”   北堂熠煜道:“我知道,你已经无计可施了。”   晋楚谢挣眉:“谁说的?”   北堂熠煜笑了笑:“其实你是想让我赶紧去见小染最后一面。”他声音低沉,说着就缓缓抬眸悄然视住树梢上头悬着的那轮明月,清冷而晕润。   晋楚谢稍稍低了一点声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小六是想见你的,而你,也一样发疯似的想见她不是吗?”   北堂熠煜听言,头皮一麻!   是!   他发疯似的想见她!   但那种疯狂也只能存在心里的某一个角落。   仅此而已。   “我不能见她。”   北堂熠煜轻声道。   “为什么?”   晋楚谢蹙眉。   “小染现在已经是靖王妃了。”   北堂熠煜淡淡道。   “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晋楚谢摇头。   北堂熠煜紧紧盯住晋楚谢:“真正的理由我早就告诉过你多次了,我会死,并且我不想让她看着我死!”   晋楚谢却还是摇了摇头,蹙眉看住北堂熠煜:“你心里就不曾后悔吗?”   后悔?   北堂熠煜轻轻一笑。   他无时无刻都在后悔!   他多想顷刻就策马去到靖州将晋楚染抢回来。   然后生生世世把晋楚染锁在安国侯府不准她踏出一步。   不!半步都不行!   但现在,他却就连策马去到靖州都成了一个困难。   他这样,哪里还能给晋楚染分毫的幸福?   他只能举头望着眼前的这一轮明月祈祷着。   祈祷着晋楚染永远不要回到京都。   也祈祷着自己永远不要再与晋楚染相见。   否则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过了一会儿,晋楚谢又问:“侯爷,你真的就一点儿都不曾后悔过吗?”   北堂熠煜缓缓收回视线,侧目看住晋楚谢摇了摇头。 第143章 累极了!   后来,轩辕季风又在新枝阁里坐了一会儿,就被长天、闻人赫一起子人给匆忙叫走了,说是长孙正要在刺史府为轩辕季风摆酒庆功,轩辕季风原是也想让晋楚染一起跟着去的,但晋楚染却因着前几日在前线委实劳累,就出言委婉推脱了,轩辕季风一时见晋楚染不愿去,其实他心里也就已经一样不大想去了,但盛情难却,最后还是被长天给生生拉走了。天色渐晚,晋楚染一个人呆在新枝阁里,申时就简单用过了晚饭,酉时便已经盥洗过躺上了床,这是她自到了靖州以来睡得最早的一次,好像前儿在靖州一直都有很多事情一样,但当晋楚染仔细想了想后,她却又想不起来前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她这样辗转难眠,其实晋楚染在前线看了一圈,现在心里已经慢慢觉得,除了生死,其余的都是小事。雕花窗臼外暮色微凉,但屋中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红梅香味,晋楚染稍稍侧目搜寻,原来床边镂空矮柜上头的瓷瓶里正供着一枝开得甚好的红梅,炭盆里热气一烘,就更是上头,锦绣绸缎如水色荡漾着铺于身下,手心触及柔软而又滑腻,晋楚染透过眼前晕红的帐幔恰好看见外头绡帘上垂下的一袭一袭流苏只被小玉、小莲抬手轻轻一碰就开始止不住的左右轻摇起来。   小玉、小莲为晋楚染关好了窗子,又仔细检查了两遍才罢,生怕晋楚染冬日受风,然后小玉、小莲就在凤鸟衔环白瓷香炉里好生点上了一盏沉水香,袅袅香烟,清新而沉静,使人能更容易入睡,一切妥当后,小玉、小莲回身看一看晋楚染,再又多熄了两盏琉璃灯才悄步出了屋子。   稍稍安心。   小莲道:“姑娘才从前线回来看样子必定是劳累极了,今儿就好生让姑娘睡一觉才好。”   小玉点了点头道:“我心里偏也是这样想的,看姑娘今日回来的脸色实在不大好,本来姑娘身子骨就弱,怎么能经得起这番折腾?”说着,小玉轻吁出一口气,又道:“幸而姑娘没跟着殿下一起去刺史府庆功,不然姑娘回来必定要大病一场,靖州偏远,二少爷哪里来得及?”   “二少爷?!”小莲听言颇为讶异,随后又不免轻声笑了笑:“靖州哪里来的二少爷,只有殿下和姑娘,想来殿下也会护着姑娘的,至于二少爷这话姐姐委实就不该说,也不该想。”   小玉点了点头道:“是呀!”   小莲道:“可能我们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京都了。”   小玉“嗯”一声道:“既然身在靖王府就一心为靖王府,为姑娘,为殿下!”   小莲叹息道:“京都信阳侯府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小玉也不免生出叹息。   信阳侯府家大业大自然是不会把她这样一个丫鬟放在眼里的。   对她的态度也自然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静了片刻,小莲道:“若是我早知道姑娘用百部是为了要跟殿下一起去前线,那在姑娘喝了半边莲水解毒之后我就一定会扑上去拦住姑娘的!”   小玉却笑:“那也是无用的,”说着,小玉摇了摇头,“你我跟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还不晓得姑娘秉性?但凡是姑娘想做的事情,你我就是拼了性命也一样是拦不住的!”   小莲深深叹息道:“想以前在京都信阳侯府的时候姑娘可一直都是被老祖宗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呵护着的,何曾吃过今日这等子苦?”说着,小莲就往屋子里头看了一眼。   小玉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姑娘向来聪慧,她自是有她的一番打算。”   小莲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   就在小玉、小莲出了屋子后,不出片刻,晋楚染就已经完全睡着了。   晋楚染踏着一双水白色的绣靴轻轻走在皑皑雪地上,前世魂就背身站在不远处的一片红梅树林里,枝头花朵乍绽婀娜,花瓣润滑透明,宛如血色琥珀雕刻而成,朵朵嫩蕊轻摇,颜色艳若桃李,灿如云霞,晋楚染一步步走向前世魂,因为她心里清楚前世魂就是在等自己,当晋楚染已经走得颇近离前世魂只有几脚的距离时,前世魂就倏然回过身来,举眸看住晋楚染道:“你终于来了。”说时,她语气温婉平和。   晋楚染轻“嗯了”一声,回视住前世魂道:“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前世魂却笑了笑:“没多久,不过两日而已。”   “两日?”晋楚染听言不禁一挣眉:“你有急事找我?”   前世魂没有回答晋楚染的话,只是问:“你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   晋楚染道:“去了一趟前线!”   “前线?”   前世魂颇为不解,“你去前线做什么?”   晋楚染笑道:“打荆楚呀!”   “那不是轩辕季风的事情吗?”   “是。我帮他。”   “你帮他?”   前世魂听得一头雾水。   她想了想。   觉得不对!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这个时候她应该正在被轩辕季风虐待拷打才是!   前世魂问:“你是跟轩辕季风一块儿去的?”   晋楚染点了点头。   前世魂蹙眉摇头:“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对!”   晋楚染望着前世魂困惑的神色,也开始不解起来:“什么不应该是这样的?”   前世魂轻声道:“我从来没有去过前线,更没有出手帮过轩辕季风。”   晋楚染却笑:“难道你没有发现么?”   “什么?”   前世魂蹙眉看住晋楚染亟待答案。   “许多事情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晋楚染淡淡道。   “什么意思?”   晋楚染看住前世魂道:“我真的还能帮助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吗?”又道:“你的一生并不是我的一生。”   前世魂蹙眉:“事情原不该是这样的。”   晋楚染看着她问:“那该是什么样的?”   前世魂想了想,随后举眸看住晋楚染道:“我要你把北堂熠煜引到靖州来!”语气笃定非常。   晋楚染倒抽一口凉气:“为什么?”说着,她稍稍低眸下去,又轻声道:“我不想再见到他!”   前世魂的视线紧紧钉在晋楚染的面上:“不!你想!”   晋楚染摇头:“我不想。”   前世魂一把抓住晋楚染的手腕:“你想!”   “不!”   “你想!你想!你想!”   “不!” 第144章 越狠越好   晋楚染一梦惊醒,猛地挣开双眼,看见轩辕季风正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自己,他束发的银冠上头沾了一点晨曦时分悄然落下的轻盈露水,在烛光的掩映下不免莹莹发亮,轩辕季风满眸柔情,就宛如浩渺烟水波光浮动蜿蜒,泛出涟漪点点,他微微俯下了身子好像是正欲要对晋楚染做些什么。   轩辕季风一时看住晋楚染,笑了笑:“怎么醒了?”   晋楚染随后深吸一口气,“什么时辰了?”   轩辕季风扭头看一眼窗外:“未至卯时,”随后,他抬手摸一摸晋楚染的额头,轻声问,“方才做噩梦了?”   晋楚染摇一摇头,片刻过去,她才反应过来,抬眸左右看了看轩辕季风身上穿着的一袭银灰色刺绣锦绣长袍,凑近一闻,衣袖上头还留有微微的花酿酒香,醇厚无比,晋楚染不禁挣目问:“殿下是刚刚才回府么?”   轩辕季风点一点头:“本王可是一个人把长天他们几个全都灌醉了才能抽身回府来的。”   晋楚染听言,随即就觑了一眼轩辕季风:“日后殿下可不能这样喝了,”又道,“酒虽能暖身,但却也一样能伤身。”   轩辕季风笑问:“你这是在关心本王吗?”   晋楚染“嗯”一声,点了点头:“不然呢?我吃饱了撑的说这话?”   轩辕季风笑逐颜开:“那本王遵命就是!”   须臾,晋楚染想了想方才在梦里前世魂对她说得话,于是道:“我想求殿下一件事情。”   轩辕季风问:“何事?”   晋楚染道:“我想求殿下帮我。”   “帮你什么?”   “帮我送一封信简至京都紫薇城。”   轩辕季风颇为不解:“什么样的信简?”   随后晋楚染轻吁出一口气道:“一封入宫报丧的信简。”   轩辕季风蹙眉:“你想做什么?”   晋楚染低眸想了想道:“殿下,方才我做了一个梦,”说着,晋楚染低一低声音,“梦见我死了。”   “什么?”   轩辕季风一时蹙眉看住晋楚染。   心头十分讶异。   晋楚染叹息一声:“殿下不晓得,其实一直以来信阳侯府都只是在利用我罢了,把我当作一颗棋子,我很想摆脱这个命运,我也晓得,只要我一日不摆脱这个命运,我就会有一日的危险,我想大概终有一天我会像梦里一般的绝望死去。”说着,晋楚染就摇了摇头:“但我却不想那样死去。因为毫无意义。”说完,晋楚染低眸,泫然欲泣。   轩辕季风想了想,轻吁出一口气道:“所以你就想让天下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样日后也就不会再有人打你的主意了。”   晋楚染点一点头,随后她又看着轩辕季风道:“殿下可晓得信阳侯府在靖州上头所打得主意?”   轩辕季风笑了笑:“本王如何不知信阳侯的狼子野心?”说着,轩辕季风就笑哼了一声:“但靖州毕竟天高皇帝远,谁也利用不着本王,信阳侯府如是,安国侯府如是,父皇亦如是!”话说一半,轩辕季风笑吁一声:“当然,本王自是也不会轻易让他们利用!靖州虽只是区区几万兵力却也只能单听本王号令!”说完,轩辕季风面上就又付出了轻轻一笑。   晋楚染道:“其实我这么做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   轩辕季风看着晋楚染。   晋楚染道:“其实在我离府前,老祖宗就已经交代过,要我监视靖州,监视殿下,”说着,晋楚染又摇了摇头,一把握住轩辕季风的手道,“可是我做不到,当然,我也不想去做,话说白了,老祖宗也好,侯爷也好,无论是他们想要半壁江山,抑或是一生荣华,但跟我却又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好好的过日子!过属于自己的日子!不再担惊受怕!不再用尽心机!”   轩辕季风回握住晋楚染的手道:“本王向你保证,本王一定会让你过上这样的日子,”说着,他轻叹一声,“本王答应你,不日便会以一封加急信简入宫报丧。换你日后太平。”   晋楚染轻笑着点了点头。   轩辕季风展臂揽她入怀。   须臾,晋楚染又出声问道:“殿下欲如何书就丧书?”   轩辕季风反问:“你以为呢?”   晋楚染道:“越狠越好。”   轩辕季风想了想:“昔日信誓旦旦,两府以联姻为盟,殊料一朝庶女成妃,嫁入靖王府后,却不侍夫婿,不守妇德,难以驯服,此为大犯七出,此前晋氏侯府庶女身染重疾,致成婚不足数月便于前日在靖王府中暴毙而亡,信阳侯府尽快着人前来领尸,本王靖州靖王府不予下葬!”说完,轩辕季风就低眸看了看晋楚染问:“如何?”   晋楚染轻笑道:“挺好,却只是……”   轩辕季风看出晋楚染语气犹豫,于是不免问:“只是什么?”   晋楚染小声道:“只是我想让安国侯前来领尸。”   “为什么?”   轩辕季风听言心头一抖。   晋楚染抬眸视住轩辕季风道:“因为之前他让我委实难堪,如今我倒也想让他难堪一回。”说时,晋楚染语气低沉,仿若其中有幽暗的怒火。   轩辕季风虽彼时已经离开了京都但耳中却也听见了不少关于北堂熠煜前脚刚退了跟信阳侯府六姑娘的婚事回头后脚就马上又跟左都督府的长孙女司徒元冬在一起的流言蜚语,轩辕季风真是搞不懂,这个北堂熠煜到底是眼睛瞎了还是猪油蒙了心,居然能看上司徒元冬!   一时想着,轩辕季风就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安国侯与你退婚再又跟司徒元冬在一起恐怕是因为安国侯看上了左都督手上的虎符。”   晋楚染冷笑一声:“殿下说错了,”说着,晋楚染目光轻轻扫过轩辕季风利落的眉宇,“其实安国侯爷早在还未跟我退婚的时候就已经跟左都督府的长孙女司徒元冬在一起了。”   轩辕季风黯然又惊骇。   北堂熠煜那厮眼光果真不好!   却也幸好北堂熠煜眼光不好。   否则晋楚染何以今日能掉到他的手上?   轩辕季风不免轻轻一笑。   晋楚染问:“殿下笑什么?”   轩辕季风却低眸小声道:“没什么……” 第145章 始作俑者   艮岳东南龙柏坡上柏树茂密,动以万数,枝叶扶苏,如幢盖龙蛇,晋楚穆身为上林苑当然晓得此处隐秘,平日并不常有人来,而且前朝官祗频繁出入后宫也委实不便,十分容易招惹后宫闲话,即使晋楚穆是晋楚恪的亲兄弟也一样是不得不顾忌些许,流言能杀人于无形,后宫之中的流言更是杀人不见血,因而晋楚穆后来但凡是要与晋楚恪私下见面,就常会约在龙柏坡上,今日关于晋楚染的死讯在紫薇城中一时传开,速度极快,晋楚恪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怔,凭着晋楚染那样打小被老祖宗一行一举亲手调教出来的巧人儿最终都是这个下场,晋楚恪心头除了对晋楚染生出的微微怜悯之情外,更多的却实在是一种庆幸,庆幸自己早早的就入了宫来不必身陷在那些可怕的旋涡当中沉浮。   晋楚恪来到龙柏坡时就见到晋楚穆已经在这里等着她了,晋楚恪轻蹙一蹙眉后,不免缓步走上前,轻声道:“小六死了。”   晋楚穆目光却始终了望着半空上头的云彩分分合合,随后淡淡道:“我知道。”   晋楚恪也抬眸看去:“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晋楚穆稍稍低眸:“没什么感觉。”   晋楚恪深吸一口气,轻声问:“心中还恨吗?”   晋楚穆笑哼:“现在恨不恨还重要吗?”   晋楚恪轻笑了笑,随即转眸看住晋楚穆道:“不管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感觉。但我是有的。”   晋楚穆抬眸回视住晋楚恪。   晋楚穆讶异。   晋楚恪居然也会因着晋楚染的死讯而感到难过。   片刻,晋楚恪又轻轻吁气道:“你可晓得有关玲珑皇后的事情吗?”   “玲珑皇后?”   晋楚穆蹙眉摇摇头。   晋楚恪笑:“看来皇上将事情果真瞒得很好,轩辕如今已经几乎无人知晓玲珑皇后。”   晋楚穆不解问:“什么玲珑皇后?皇后娘娘不是正好好的待在延福宫中吗?”   晋楚恪轻笑看住晋楚穆道:“玲珑皇后是皇上年少时一道患过难的心上人,同样也是皇上长久以来真正的心上人。”   晋楚穆听得不甚明白。   紧是蹙着眉。   “真正?”   晋楚恪看着晋楚穆笑了笑:“我才知道,原来德妃娘娘也不过只是个替身而已。后宫哪有什么真爱?”   晋楚穆盯住晋楚恪,眯一眯眼睛道:“什么替身?你在说什么?”   晋楚恪默然了片刻才道:“其实德妃娘娘也不过是只得三分玲珑皇后的模子而已,”说着,晋楚恪不免叹息一声,“仅这三分,就已然得了皇上这么多年的隆盛荣宠,”她笑着摇了摇头,“可德妃娘娘自己却始终不知道,”晋楚恪看一眼晋楚穆,“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但后宫中这种可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晋楚穆却并未回答。   一点都不可笑。   是可怕!   “何以德妃娘娘一直不得知晓?”   “没有皇上的着意,德妃娘娘怎会知晓?”   “那你……”   晋楚穆看了看晋楚恪。   “我?”   晋楚恪笑了笑:“因为我并不在皇上的隐瞒之列。”   晋楚穆紧紧皱眉。   还是不大明白。   片刻后,晋楚恪看着晋楚穆道:“你说……我有病吗?”   晋楚穆不解:“你好端端的,自是没有。”   晋楚恪却笑着摇头:“但若是皇上说我有病,宫中所有的人也说我有病,只有你说没有,那么究竟是谁有病?”   这话晋楚穆听明白了。   “皇上……一场戏,永不落幕。”说完,他好笑一声。   随后晋楚恪又看着晋楚穆淡淡道:“知道最后玲珑皇后最终的下场吗?”   晋楚穆回视着晋楚恪,摇了摇头:“却也想必不会圆满。”   晋楚恪笑叹:“若是圆满,怎会杳无声息?”   晋楚穆蹙眉:“最后怎样?”   晋楚恪道:“死了。”   晋楚穆问:“怎么死的?”   晋楚恪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   一会儿,晋楚穆吁出一口气道:“但无论如何,这个玲珑皇后始终也是完完整整的得了皇上的一颗心。”   晋楚恪却轻笑着望住晋楚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玲珑皇后才不被这个世间容下。”   “你的意思是有人害了她?”   晋楚穆眸子一凛。   晋楚恪缓缓摇头:“我只是心有猜疑罢了。”   晋楚穆不禁轻叹:“有的时候,帝王之爱,得,不如不得。”   静了片刻,晋楚恪轻笑道:“在后宫愈久就愈加觉得,其实一入后宫便等同于一脚悬在万丈深渊之上,身为后宫之人,命运,终归不能只系于皇上一身,还是要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最为心安。”   一轮杏黄色的满月已经悄悄的从干枯枝梢间升了起来,将清冷的倒影投入安国侯府园子里的一汪池水中,北堂熠煜穿了一袭缕金挑线长衣,身上带着几分早已经被深夜刮起的潇潇冷风吹淡了的醇酿酒气,并不难闻,他静静的站在贴梗海棠花丛中,眉宇间似有深深的悲戚悄然流露出来,一双眸子黯淡无光,整个人仿佛是正在思忖着什么,方才轩辕泽粼来到安国侯府,闯入濯染阁中对他说得那番话一字一句都好像在深深剜着他的一颗心,就算轩辕泽粼后来直接将锦书仍在了他的面前,他也始终不会相信晋楚染已经死了,死在了他为她安排的靖州城,死在了靖王轩辕季风的手上,其实北堂熠煜早就看出来轩辕季风一直以来也对晋楚染暗暗生出了情愫,但北堂熠煜怎么都想不通,轩辕季风究竟是为了什么居然能狠下心肠去伤害晋楚染。   甚至是杀了她。   北堂熠煜一怔。   难道是报复吗?   轩辕季风不是在报复晋楚染,而是在他!   想到这里,北堂熠煜心头又是猛地一颤!   北堂熠煜蹙眉懊恼,何以他之前偏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偏就生生略过了这极为重要的一点。   原是他亲手将晋楚染推入了地狱!   他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轩辕季风之所以不予下葬,之所以指名道姓的要他前去靖王府领尸,其实就是为了报复而已!   轩辕季风就是想看看他究竟会多么的痛苦。   北堂熠煜蹙眉一笑。 第146章 要去   “你赢了。”   北堂熠煜喃喃。   “侯爷这就认输了?”   晋楚谢从后头步过来轻叹一声,悄然站定在北堂熠煜的身侧。   “侯爷,身子不好就不要酗酒。”   “你不生气?”   北堂熠煜不解的转过头去问晋楚谢。   晋楚谢的目光轻轻看向池子水面上的倒影:“生气什么?”   北堂熠煜道:“是我亲手葬送了小染。”   晋楚谢淡淡吁出一口气来:“是你,”说着,他扭头看住北堂熠煜,“若是你不与小六退婚,若是你没让小六伤心,若是你没有想方设法的要把小六弄去靖州,那么现在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小六会好好的在你身边照顾你,你和小六会成为夫妻,也会过着让人艳羡的日子,”说着,晋楚谢眼圈不觉已经微红,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侯爷,现在,你可后悔?”说完,晋楚谢举眸看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蹙眉不言。   晋楚谢轻轻笑了笑道:“侯爷,你知道吗?你此刻的感觉正是以往你一厢情愿的想留给小六的感觉,”晋楚谢又一挣眉问,“侯爷觉得这种感觉会更好受些吗?”   北堂熠煜缓缓摇头:“我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晋楚谢吁出一口气:“听闻靖王点名要侯爷前去靖州领尸,否则不予小六下葬?”说时,他语气平和。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   晋楚谢问:“侯爷去吗?”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   晋楚谢却深深蹙眉道:“可是侯爷的身子……”还未说完,他就轻叹了一声。   北堂熠煜侧眸轻轻然看住晋楚谢道:“我要去。”语气笃定得根本就不容人置喙半分。   晋楚谢听言,随即就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方瓷瓶塞给了北堂熠煜:“这一瓶是定心丸,但凡侯爷感觉毒性要发作时就赶紧吃一粒,定心丸暂时可以抑制侯爷体内的毒性,但这也只能是暂时的抑制,并非长久之计,侯爷去靖州一旦领了小六的尸身就必须要赶紧快马加鞭的赶回到京都,否则毒性一旦入了五脏六腑就是华佗再生那也救不了你了。”说完,晋楚谢就一直看住北堂熠煜等待着他的回答。   其实北堂熠煜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   待得他到靖州之后先血洗靖王府,将轩辕季风这个畜生千刀万剐,为晋楚染出气,然后他就去陪晋楚染,在一处山好水好的地方,永世不离。   随后,北堂熠煜道:“我晓得。”   晋楚谢听言轻“嗯”了一声:“其实现在信阳侯府也乱做了一团糟,老祖宗听闻小六在靖州暴毙的消息后,一时哭天抢地,破口大骂靖王无情无义,暴虐至极,差点就晕厥了过去,侯爷也是不知所措,连连叹气,根本不敢再告诉老祖宗靖王不予小六尸身下葬的话,而五弟则更是不相信小六已经死在了靖州,非要前去靖州一探究竟,府邸里五六个小厮都被他打伤了,根本就拦不住,大哥、三弟尚在宫中,无暇顾及,原本好好的一个信阳侯府,现在却是支离破碎。”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你当真以为信阳侯府一直以来都是你表面上所看见的那副波澜不惊、岁月静好的样子吗?你难道当着一直以为信阳侯府母慈子孝、兄友弟恭?”说完,北堂熠煜就侧眸过去淡淡看了一眼晋楚谢。   晋楚谢蹙眉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随即就笑哼了一声道:“其实小染老早就不想待在信阳侯府了,”说着,他看住晋楚谢,“因为在信阳侯府里,无论是老祖宗也好,还是晋向邺也好,其实对小染的关怀都并非出自于真心,而只是想要利用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你们信阳侯府的人根本全都是世俗中的世俗,自私中的自私。”   晋楚谢却道:“你胡说。”他含笑摇了摇头。   北堂熠煜道:“一开始,信阳侯府的老祖宗想要将小染送入宫,后来德妃娘娘害怕小染入宫后夺了她的盛宠,于是就没肯让小染入宫,反而让晋楚恪入了宫去,后来信阳侯的老祖宗又筹谋着要将小染嫁入安国侯府,嫁给我,”说着,北堂熠煜看着晋楚谢淡淡一笑,“我是什么样的人,安国侯府是什么样的地方,传闻颇多,好话却少,但他们还是要将小染嫁过来,不是为了小染的幸福着想,而只是想要利用小染来监视我。”   “他们?”   晋楚谢看着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道:“信阳侯府老祖宗的意思你觉得晋向邺以及奶奶们心里会不清楚?”   晋楚谢稍稍一低眸,轻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北堂熠煜一笑:“我是在提醒你,看清形势。”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再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晋楚谢轻声道:“侯爷,我问你一个问题。”   北堂熠煜轻叹一声:“你问。”   晋楚谢道:“若是你没有中毒,你会娶小六吗?”   北堂熠煜“嗯”一声。   晋楚谢道:“可你分明晓得小六是老祖宗故意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北堂熠煜随即看住晋楚谢道:“我相信小染。”   晋楚谢点了点头,静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问:“侯爷何时启程?”   北堂熠煜眉宇一蹙:“即刻。”说完,北堂熠煜就回身走开:“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让人糟蹋了我园子里的贴梗海棠。”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意味。   晋楚谢含笑叹息了一声,“遵命。”随后,他眼看着北堂熠煜身影渐渐埋没在夜色中,半晌过去,他才从安国侯府出来,回了信阳侯府。   信阳侯府灯火通明,并无人歇息,老祖宗、晋向邺、荆氏、姬氏都正安静的等在前厅,姬氏见到晋楚谢回来了,忙就起身将晋楚谢迎了进去,并看住晋楚谢问:“可打听到了安国侯爷怎么说?”   晋楚谢只是淡淡道:“侯爷已经启程去了靖州。”   老祖宗听言,赶紧转过头去跟晋向邺互觑了一眼,随后才稍稍吁出了一口气:“没想到安国侯爷对小六的用情还是挺深的,一听到小六暴毙竟一刻都没多等。”说完,老祖宗朝晋向邺笑了笑。 第147章 没了就没了   晋向邺道:“其实安国侯爷对于小六的用情老早就应该能看出来了。”   老祖宗问:“怎么说?”   晋向邺道:“前儿皇上不是想把小六嫁去蛮族和亲的吗?”   老祖宗听言忙道:“是了!我说那次安国侯爷何以要插手小六的事情呢!”   姬氏却不解:“那为什么前儿安国侯爷要跟小六退婚呢?”   老祖宗轻笑道:“安国侯爷并非是要跟小六退婚,而是不愿与信阳侯府联姻。”   姬氏依旧不解。   老祖宗道:“安国侯爷大概早就看出来信阳侯府的用意了。”   晋向邺点头。   荆氏一面捻着手腕上挂着的一串佛珠,一面轻声道:“只要能将小六的尸身领回京都安葬就好了。”说着,她口中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姬氏看住荆氏道:“大奶奶吃斋念佛多年,待得日后安国侯爷将小六的尸身领回,恐怕府邸里还要劳烦大奶奶超度亡魂。”   荆氏道:“自是应当的。”   晋向邺却睨住姬氏道:“府邸里是请不起住持僧侣吗?”   姬氏忙低眸下去。   老祖宗看住晋向邺道:“好了!”又道:“小六暴毙,还是赶紧想想后头的事情要紧!”   晋向邺深吸一口气:“儿思来想去,只觉得小六并非骤然暴毙这么简单。”   老祖宗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晋向邺道:“大约是靖王看出来小六的破绽才下了狠手。”   老祖宗听言轻“嗯”了一声。   晋楚谢站在一边看着这满厅的人,脑子里一时想到北堂熠煜方才对他说得话,但他一直以来又何尝不知道这话,但是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了心凉,心痛以及不解互相交揉在一起的感觉,心头仿若五味杂陈,他眼里看着老祖宗的满不在乎,耳里听着晋向邺的冷静分析,以及姬氏的事不关己,荆氏的冷眼旁观,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让晋楚谢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就好像晋楚染从未在信阳侯府里存在过一般。   没了就没了。   根本无人真正在乎。   晋楚染是老祖宗手里的一颗棋子。   那么他呢?   他又是什么?   另外的一颗棋子吗?   晋楚谢不觉失笑。   原来无论是晋楚染也好,还是晋楚谢、晋楚上也好,他们在信阳侯府里都从来没有亲人。   北堂熠煜出来安国侯府连夜就驱驰了百里,隔日终于到了靖州境内,途中骏马都累死了两匹,整整三日他都未曾阖眼,因为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晋楚染清丽脱俗的笑容,是那样的甜美,那样的温暖,就好像冬日里的一抹灿阳,和煦而明媚。   北堂熠煜一直觉得,晋楚染笑得时候最是好看,但很可惜的是,晋楚染以前真的很少笑,好生回想一想,他仿佛之前确实也几乎没有做过什么能使得晋楚染乐以忘忧的事情,反而却总是自以为是的生事惹她伤心,让她难过,叫她流泪。   而现在就算想弥补却也不行了。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不让她孤单。   一道入土为安。   北堂熠煜骑在马上眼看着靖州城就在前面大约二十里处,隐隐约约似能看见灰色的城角,随即他就更是马不停蹄的向前飞驰,一手拉着缰绳,另一手抽着皮鞭,一袭浅蓝色的八答晕春锦披风在靖州寒风的吹动下“呼呼”作响,里头的碧霞云纹联珠锦衣袖口也在不断的上下翻飞,伴着马蹄踏在雪地上头的“沙沙”声,动静颇大,北堂熠煜猝然视得前头东南方不远处有一条山僻小路,想着若是他从其中穿过必能省得不少路程,于是北堂熠煜就迅速转过了马头,迤逦前进,稍稍抬眸见到两山之间慢慢逼仄,且树木丛杂,因着多是长青之木,即便是隆冬也生得枝繁叶茂,北堂熠煜心中一抖,倏而,一道冷箭就生生从右侧飞来,北堂熠煜身子一闪,只听“咻”的一声,锐利的箭头就沿着北堂熠煜的喉前划过,只差了一寸,若是准头再稍稍往前挪动一寸,这一箭就足以要了北堂熠煜的性命。   北堂熠煜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于是策马更快。   其实这一箭并非凭空而来。   就在两侧山间树林之中藏身了百余名靖州士兵。   都是晋楚染跟轩辕季风要来的。   昨晚上,晋楚染去花楼给轩辕季风送新枝阁小厨房刚做好的小点,却恰好在屋门外听到了里头长天和轩辕季风的对话,一时晓得了北堂熠煜即日就会来到靖州境内,于是就推门进去,轩辕季风看见晋楚染忙朝长天使了个眼色,长天随即会意退出。   晋楚染一面将食盒放在桌上拿出里头的点心,一面淡淡道:“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说着,晋楚染就将点心托到轩辕季风的面前,含笑道,“新做的,殿下尝尝。”   轩辕季风看住晋楚染笑问:“里头不会又下了什么毒药吧?”   晋楚染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轩辕季风抬手捏一捏晋楚染的脸颊:“你呀!”   晋楚染随即就拿了一块点心塞到了轩辕季风的嘴里:“怎么样?甜吗?”   轩辕季风笑笑。   随后,他吁出一口气看着晋楚染道:“说吧!”   晋楚染挣眉:“说什么?”   轩辕季风道:“北堂熠煜来了,你方才也听见了,说说你把他弄来到底想干什么?”   晋楚染笑了笑道:“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说着,晋楚染看一眼轩辕季风,自己却也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轻声道:“我当然也不会让他好过!”说完,晋楚染又轻笑了两声。   仿佛成竹在胸。   轩辕季风颇为好奇的“哦”了一声。   晋楚染点了点头,随即看住轩辕季风道:“殿下借我点兵马。”   轩辕季风问:“你要兵马做什么?”   晋楚染笑了笑道:“安国侯爷那么狡猾,如果没有点子兵马,我又怎能给他一个下马威?”   “下马威?”   晋楚染轻“嗯”了一声:“我要让他知道知道靖州的厉害!”   轩辕季风抬眸看了看晋楚染,心里想着也罢,就让她去出出气好了,于是笑着一摇头,出声问晋楚染:“要多少?”   晋楚染伸出食指来朝轩辕季风眼前晃了晃。 第148章 埋伏   “一千?”   晋楚染摇了摇头道:“我只要一百就够了。”   “一百?”   轩辕季风眉宇一蹙:“不行!北堂熠煜根本不弱,以往他都是在安国侯府里韬光养晦,一百士兵对付他,实在太少了!”   晋楚染轻笑:“殿下尽管放心就是,我自有法子。”   轩辕季风问:“什么法子?”   晋楚染笑道:“埋伏。”   “埋伏?”   晋楚染“嗯”一声。   轩辕季风又问:“埋伏在哪里?”说着,轩辕季风想了想:“从丰州到靖州城的途经并没有适宜埋伏的山林。”说完,轩辕季风就看住了晋楚染。   晋楚染笑了笑道:“但是在距离靖州城不到二十里的东南方有一条山僻捷径,两侧有山林逼仄,且山上树木四季常青。”   轩辕季风看住晋楚染道:“可那不是必经之路。”   晋楚染笑道:“但我却就赌一把。”   “赌什么?”   “赌安国侯爷一定会选择走一条捷径。”   “你就这么肯定?”   “都说是赌了,哪里有什么能肯定的?”   轩辕季风含笑摇了摇头,对待晋楚染,他向来都是颇为无奈,拿她没有办法,后来轩辕季风就硬是塞了五百士兵给晋楚染,但晋楚染最后也还是只带了一百士兵而已。   方才北堂熠煜那一箭就是晋楚染下令让人射的。   却没想到射的有点偏。   原本晋楚染是想要射下北堂熠煜脑后发髻的。   晋楚染觑一眼射箭的士兵道:“你们平日弓箭都是怎么练的?怎得这样偏?”   士兵蹙眉道:“安国侯爷实在是太快了!”   晋楚染看了看士兵:“射箭讲究的是预判,这都不知道?”   士兵颔首不言。   晋楚染一叹息。   幸好她早有准备。   随后晋楚染就从袖子里头拿出了一杆黄红相间的小旗,紧握在手中,目光死死盯着北堂熠煜,正当北堂熠煜策马行至埋伏处,晋楚染迅速举起了胳膊在半空中左右一摇小旗,随即山下树木两侧就有早埋伏在此的士兵用力向后一拉手里的麻绳,把北堂熠煜身下正飞驰着的骏马给好生绊了个四脚朝天,北堂熠煜也重重的从马背上摔落,北堂熠煜不得不提内力,勉强稳住了身子。   北堂熠煜站定后,心中笃定左右山林里必是有人埋伏,于是抬头大声道:“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半路偷袭本侯,不要命了吗?!既然来了就赶紧现身吧!”说着,北堂熠煜勾唇生出一声冷笑。   北堂熠煜觉得十有八九是轩辕季风派来的人。   想要置他于死地!   但现在他并不怕死!   晋楚染站在上头,有树林遮掩,耳中听得北堂熠煜的话,心中不觉好笑,随即就低头轻笑了两声,跟着她又抬起胳膊,上下挥动了两下小旗,于是,山上山下埋伏着的士兵就全都直起身子大声呼号,林海茫茫,松涛阵阵,分明只是百余人而已但看着却就好像不少于上千人一般。   北堂熠煜稍稍一蹙眉,随后轻笑一声道:“靖王殿下为了本侯一个竟然使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本侯颇感荣幸!”说完,北堂熠煜又冷笑了两声。   晋楚染趁着北堂熠煜左右打量地形的时机,马上又挥动了两下小旗。   随即士兵全都一拥而上,冲向了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一时回过神来,晓得现在并不宜硬拼,于是就提起了内力飞身而起更往前去,但片刻后,北堂熠煜就因为中毒的缘故而明显感觉到体力不支,但他回头看见士兵却也没追上来,北堂熠煜心里觉得应该算是已经把后头的士兵甩掉了,于是,北堂熠煜也就停了下来,但当他脚尖刚沾到地上时,就感觉脚下一软,整个人都摔入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中,原来方才那些士兵知道前面有陷阱所以才没有追上来,其实晋楚染昨晚上连夜让人在此处挖了一整条道的陷阱,一个接着一个,只要北堂熠煜飞身进到这个区域,只要北堂熠煜脚底一沾到地面,就必然逃不脱她的陷阱,更何况就算北堂熠煜逃脱了这个陷阱,也一定逃不脱后面的天罗地网。   一切都在晋楚染的掌握之中。   晋楚染看见北堂熠煜落入了陷阱后,面上轻笑了笑:“把安国侯爷给我好生绑回去。”   士兵都不解问:“绑到哪里?”   晋楚染淡淡道:“当然是靖王府。”   士兵应声。   晋楚染想了想,就又道:“免得安国侯爷挣扎,你们先往陷阱里投点子迷药进去,半晌后,你们听了没动静再下去陷阱好生绑了安国侯爷,若是我见了你们伤了安国侯爷一点儿皮,我就让殿下先扒了你们的皮!”   士兵忙都道了:“是。”   片刻后,晋楚染低眸看见士兵投了迷药进去陷阱后,就不免深吸一口气,抻了个懒腰道:“我就先回靖王府等着人了。”说完,晋楚染就转身欲走。   士兵忙又问:“不知将安国侯爷安置在靖王府何处?”   晋楚染听言,不免驻足,轻笑一声道:“你们只管等会儿将人送到靖王府门前,上前敲了门后自有人会出来接应,至于后头的事情我和殿下自有安排,你们根本无需操心。”   士兵应声。   晋楚染回到靖王府后,就直接去花楼见了轩辕季风,欲要跟他说北堂熠煜的事情,彼时轩辕季风却正在跟晋楚上说话,晋楚上前两日就已经来到靖州,还在靖王府大闹了一通,弄得靖王府邸上下都是一夜未睡,那日,晋楚上才到靖州,就趁着深夜寂静,偷偷抽身潜入了靖王府邸,晋楚上打眼看见府邸里头没有一点孝色,心头不免就更加气恼,于是就挟持了一个丫鬟,连蒙带吓的问出了轩辕季风人正在花楼休息,然后晋楚上就将丫鬟一下用力敲晕,仍在了假山后头,自己则是转身去了花楼欲要袭击轩辕季风,好让他为晋楚染血债血偿,但其实就在晋楚上刚步入花楼的时候,轩辕季风和长天就已经意识到了危险逼近,长天尚未回去,正在花楼里跟轩辕季风谈论着有关荆楚、蛮族的一些事情,尽管晋楚上已经尽力提气掩藏却也根本瞒不住长天的警惕。 第149章 找靖王妃过来!   “殿下,来者不善。”   长天突然停下了说话。   轩辕季风抬眸看一眼长天,小声问:“是谁?”   长天摇一摇头。   随后轩辕季风和长天起身都来到小窗边悄然向外头左右看去,却不见人影。   长天道:“殿下,我们就装作还在说话的样子,不要太过刻意的往外看。”   轩辕季风点了点头:“应该不是荆楚或是蛮族的人。”   长天想了想道:“那就必然是因为前儿殿下的一封报丧信简惹来的祸事。”   轩辕季风蹙眉:“难不成是信阳侯府的人?”   长天道:“也有可能是安国侯爷。”   轩辕季风低眸想了想:“不会是北堂熠煜,若是他不可能逃得过靖州眼线。”   长天道:“若是易容呢?”   轩辕季风思索片刻,却摇一摇头道:“这不是北堂熠煜的风格。若是北堂熠煜,他早就冲进来了,不会在外头伺机这么久。而且北堂熠煜的内力可比外头那人深多了,北堂熠煜就算已经站在本王身后,本王都不会有所发觉的。”   长天道:“看样子那人仿佛是在等我离开。”   轩辕季风看住长天道:“那你就离开。”   轩辕季风还未说完,长天就忙道:“不行,我若离开了殿下岂不是更危险?”   轩辕季风随即道:“你去新枝阁找靖王妃过来。”   长天蹙眉。   轩辕季风道:“仅凭外头那人根本伤不到本王,只是此事尚不宜闹大,还要靖王妃过来才能平息。”   长天点头,随即退出。   长天来到新枝阁时,晋楚染正坐在廊下赏月,小玉看见长天,颇为不解,于是迎上去问:“大人怎么来了?”   长天也不理小玉,就直接步到晋楚染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靖王妃跟我走!”   晋楚染蹙眉看住长天:“放肆!”   长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仪,忙就松开了手来。   晋楚染看了看长天,觉得他神色慌张,不免问:“去哪里?”   长天道:“花楼!”   晋楚染问:“殿下?”   长天赶紧点了点头:“方才有人潜入府邸似是要偷袭殿下,殿下要我出来找靖王妃过去。”   小玉过来睨住长天,出声阻拦道:“殿下遭到偷袭却要找靖王妃过去做什么,靖王妃又不会武功!”说着,小玉就推了一把长天。   长天一挣眉:“你!”   晋楚染不禁蹙眉想了想,报丧信简前两日刚送入宫中,轩辕季风在这个节点就遭到偷袭,难道来人是信阳侯府的人,于是晋楚染忙看住轩辕季风道:“那你快带我去花楼看看!”说着,忙就抬脚要走。   长天点头。   小玉拉住晋楚染小声道:“姑娘别去,太危险了。”   晋楚染看住小玉道:“我没事的。”说完,晋楚染就跟着长天一道出了新枝阁。   晋楚染来到花楼恰好看见晋楚上正在跟轩辕季风打作一团,一时不分上下,长天一惊,欲要上前保护轩辕季风,却被晋楚染拉住,晋楚染更走近几步,抬头看着晋楚上道:“五哥!”   晋楚上却没听见。   晋楚染更大了一分声音道:“五哥哥!快收手!”   晋楚上心头一抖,觉得自己好像是听到了晋楚染的声音,于是余光向下一瞟,果真看到了晋楚染,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就低眸又向下看了一眼。   果真是小六!   晋楚上随即收手,飞身至晋楚染的面前,眸中神色讶异,又惊又喜:“小六你……”   晋楚染一把捉住晋楚上的手笑道:“五哥哥!我没死!”   晋楚上蹙眉:“那为何?”   晋楚上还未说完,晋楚染就笑道:“那只是我的一个计谋而已。”说时,晋楚染低了低声音。   “计谋?”   轩辕季风也走过来道:“本王在为靖王妃出气,你倒好,却潜入府邸要来偷袭本王。”   晋楚上挠一挠后脑勺,笑看住轩辕季风道:“殿下,你大人大量,我也不是故意的,就不要跟我计较了。”说着,晋楚上不免觑一眼晋楚染:“都怪小六,连我和二哥都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弄得我差点错杀了靖王殿下。”   晋楚染好笑两声:“就凭你?”   晋楚上瞅着晋楚染:“你看不起我!”   晋楚染笑着一摇头:“且不说五哥的武功可是在殿下之上,”说着,晋楚染就扭头看了一眼长天,才又对晋楚上道,“就只是殿下身边的一个长天大人恐怕五哥哥都难以应付。”   晋楚上“切”一声,瞟了晋楚染一眼,随后走到长天面前拍一拍长天的肩头:“长天大人,哪日有空,你我好生切磋切磋?”   长天笑了笑道:“乐意奉陪。”   晋楚染一时缓步入了屋子,看见晋楚上也在,不免笑问:“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   晋楚上听言回身笑看住晋楚染:“怎么样?”   晋楚染瞥了一眼晋楚上后,就生生掠过了他,径直走到轩辕季风的面前道:“成了。”   轩辕季风随即一挣眉,神色颇为不解:“才不过短短几个月没见,北堂熠煜的警惕性怎得变得那么差?竟然这么快就被你给捉住了?”说着,轩辕季风就抬眸看了看晋楚染,跟着又道:“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说完,他不免就轻轻叹息了一声。   晋楚染笑道:“我厉害呗!我可是一人就能使得荆楚几万大军退后二十里的人!”   轩辕季风笑看住晋楚染,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得了吧!”晋楚上走到晋楚染身后抬手就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随后笑道:“现在京都城里谁不晓得,安国侯爷在前朝联合左都督府那可是说一不二,谁又敢没事找事去惹他北堂熠煜?他有什么可警惕的?”   轩辕季风轻叹道:“毕竟高处不胜寒呐!”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看着轩辕季风道:“顶多再过半晌人就要送来了。”   晋楚上看住晋楚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要殿下给北堂熠煜那厮在靖王府内安排个住处?是不是还要派两个人去伺候伺候他?”说完,晋楚上就又瞟了晋楚染一眼。 第150章 打一盆冷水来!   晋楚染回视住晋楚上道:“说起来,你和安国侯爷也差不离呀!凭什么你能住在飞霞阁,安国侯爷不行?”   晋楚上却双手一叉腰道:“我怎么能跟北堂熠煜那厮相同!”   晋楚染直视着晋楚上:“怎么不同?”   晋楚上道:“我可是你五哥!”   晋楚染不屑的轻哼一声。   轩辕季风看了看晋楚染,面上含笑道:“这样,本王就让北堂熠煜暂时住在天云阁,”说着,轩辕季风就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晋楚染面前轻握了握她的手,小声道,“你若跟他还有什么未尽之言,就趁着这个机会前去问个清楚。”   晋楚染心里一怔:“殿下,你怎么知道?”   轩辕季风却只是笑了笑。   轩辕季风生在皇家,不说是千帆过尽,那也绝对是阅人无数,从晋楚染前儿跟他要求说想要安国侯爷北堂熠煜前来靖州领尸的那一刻起,他就晓得晋楚染心里一定是有所打算,但若是不同意,那么晋楚染的心里就会永远都卡着一根刺,就会永远都无法放下北堂熠煜这个人,所以,他同意了。   晋楚上看了看轩辕季风,又看了看晋楚染,“哦”了一声道:“这下我算是晓得了,”说着,晋楚上就抬手指了指晋楚染,才又道,“好啊小六,你现在是有了靠山就看不上你五哥了是吧?”   晋楚染却也看住晋楚上笑道:“是啊!怎么样呢?”   晋楚上笑着一蹙眉,抬手欲要揪住晋楚染的脸颊。   却被轩辕季风拦住了。   晋楚染随即就朝晋楚上做了个鬼脸,然后就回身跑了出去,一溜烟儿的没了人影。   晋楚上叹息一声,侧目看住轩辕季风:“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轩辕季风点了点头:“不然呢?”   晋楚上道:“她一定是去天云阁找北堂熠煜那厮了。”   轩辕季风轻“嗯”了一声。   晋楚上道:“你就不担心?”   轩辕季风问:“担心什么?”   晋楚上看着轩辕季风面上平和的神色,不免好笑一声道:“小六和北堂熠煜那厮曾经可是有过一段儿的!”   轩辕季风听言,心头一颤,他怎么可能不担心,但是表面上的平静还是要保持住的:“你也说了,那只是‘曾经’。”说时,轩辕季风故意强调了“曾经”两个字。   晋楚上挑眉:“你就不怕他们两个死灰复燃?”   轩辕季风抬眸看一眼晋楚上,随后又慢慢挪开视线:“靖王妃就是靖王妃。”   晋楚上却道:“北堂熠煜那厮是什么人殿下不会不知道吧!他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主儿!”说完,晋楚上叹息一声:“殿下,我可是提醒过你了,不要到时候小六跟北堂熠煜那厮跑了才反应过来想要杀人!”   轩辕季风指尖一颤,眼睛却也不看晋楚上,只是淡淡道:“时候不早了。”   晋楚染跑出了花楼就来到了天云阁,北堂熠煜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还未醒来,清秀而淡漠的容貌,一双桃花形状的眸子下被鹅羽一般的睫毛重重的打上了一层深厚的阴影,整个人看上去就宛如是用一块无瑕美玉熔铸雕刻而成的玉人,那样的完美无缺,即使静静地睡在那里,都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的感觉。晋楚染缓步走近,低眸看住北堂熠煜,分明不过才几个月未见,心里却居然生出了一种仿若隔世般的感觉,晋楚染深吸一口气,侧过头去问小厮:“侯爷可曾醒来过?”   小厮摇了摇头道:“未曾。”   晋楚染想了想道:“去院子里打一盆冷水来。”   小厮挣眉不解。   晋楚染未听见小厮动静,于是看住小厮道:“听不懂人话吗?”   小厮忙应声下去。   不过片刻,小厮就端了一盆冷水进来,“靖王妃,水……打好了。”   晋楚染问:“够冷吗?”   小厮道:“水刚从井里打出来自是不冷,所以奴才就又往里头加了点子冰雪。”   晋楚染侧过去头往水盆里看了一眼,里头确实有尚未融化的冰凌,于是晋楚染就伸手进去稍搅了搅,觉得确实够冷,才指一指北堂熠煜道:“倒上去。”   小厮看着晋楚染“啊”了一声,他简直不敢相信,在靖州这个天儿里,要是把这一盆水全部都倒在安国侯爷的身上,纵然安国侯爷武功高强,身体强健,却也是会被冻个半死的!于是,小厮看了看北堂熠煜,又看了看晋楚染,左右为难:“这……”   晋楚染一时盯住小厮蹙眉道:“怕什么!倒!”   小厮深吸一口气,随后就端着盆子缓步走上前去,“倒在哪里?”   晋楚染淡淡道:“面上。”   小厮一惊,随后心中一横,就将盆里的水全部都倒在了北堂熠煜的面上,北堂熠煜一个激灵差点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但因着手脚都被连环锁紧紧缚住,全身上下根本就无法动弹,鼻腔里进了水,北堂熠煜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小厮退后看住晋楚染,晋楚染一抬手示意小厮退下。   小厮会意。   晋楚染就这样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北堂熠煜,过了一会儿,北堂熠煜才平静下来,抬眸也看到了晋楚染:“小染……”北堂熠煜一时惊住了,半晌才缓过神来:“你……没死?”说完,北堂熠煜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晋楚染淡淡道:“可是让安国侯爷失望了?”   北堂熠煜蹙眉:“失望?”   晋楚染道:“不是吗?”   “你竟以为我会失望?”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听见这话心里痛得就好像被一头山林猛兽的利爪狠狠的抓了一把似的,只剩下血肉模糊。   晋楚染回看住北堂熠煜道:“侯爷当时想方设法的把我弄来靖州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借刀杀人吗?”   北堂熠煜道:“不是。”   “不是?”晋楚染好笑两声,随即又紧紧盯住北堂熠煜,小声道:“侯爷以前是怎么对我的,我都还能记得。”说时,晋楚染微微俯身,靠得北堂熠煜极近,但语气却冰冷得骇人,北堂熠煜觉得比刚才的那一盆水还要冰冷。 第151章 你怎么了?   北堂熠煜低眸道:“我是为了你好。”   晋楚染冷笑了笑:“为了我好?”   北堂熠煜道:“我以为靖州会是你最好的归宿。”   晋楚染反问:“是吗?”   北堂熠煜道:“远离京都是非,不正是你想要的自由吗?”   晋楚染却蹙眉看住北堂熠煜:“侯爷好异想天开,信阳侯府是火坑,紫薇城是火坑,蛮族是火坑,难道靖王府就不是火坑了吗?”说完,晋楚染笑哼一声。   北堂熠煜盯住晋楚染。   她还少说了一个。   安国侯府。   “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什么?”   晋楚染被北堂熠煜这话弄得一头雾水。   “在一起。”   北堂熠煜这话一说,晋楚染就明白了,却道:“侯爷说笑了,我现在是靖王妃。”说时,晋楚染刻意将重点落在了“靖王妃”三个字上头,随后,晋楚染又补充了一句:“拜侯爷所赐!”说完,她就下死眼盯了北堂熠煜一眼。   对于北堂熠煜来说简直是会心一击。   心中又恼又痛。   恼得是自己。   痛得是晋楚染的话。   北堂熠煜一下没忍住,一口鲜血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晋楚染身子一惊,被溅了一脸,猛地直起身子,大睁着眼睛看住北堂熠煜,过了一会儿,晋楚染才反应过来,双手忙扶在北堂熠煜的肩上,紧紧蹙着眉头问:“你怎么了?”神色颇为慌张,这种却并不是害怕,而是担忧。   北堂熠煜跟着就疯狂的抽搐了起来。   晋楚染一面使劲按住北堂熠煜,一面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后就在北堂熠煜身上不停的摸索着,终于在北堂熠煜的衣裳里找到了一个小瓷瓶,晋楚染也不知道药跟北堂熠煜的病症到底对不对付,一时就也踌躇了,后来转念又一想,反正她就只在北堂熠煜身上找到这么一个瓷瓶,而北堂熠煜又是随身携带,十有八九应该错不了,于是晋楚染就赶紧喂他吃了一颗里头的药丸。   不过片刻,北堂熠煜整个人就平静了下来。   晋楚染看见北堂熠煜神色痛苦,满头大汗,因而也就断定他跑不了,随后就将北堂熠煜身上的绳索都解开了,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面色苍白如纸,心头居然有点隐隐的心疼。   晋楚染赶紧摇一摇脑袋,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北堂熠煜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要不是为了前世魂……   晋楚染不免叹息一声。   晋楚染看一眼北堂熠煜就起身欲走,却被北堂熠煜一把拽过了胳膊。   晋楚染一惊,挣目看住北堂熠煜:“你!”   晋楚染话音未落,北堂熠煜就用柔软的双唇堵住了晋楚染还未说出的话。   晋楚染蹙眉。   北堂熠煜试图想要撬开晋楚染紧闭的双唇。   但他却没想到晋楚染狠狠的用牙齿咬住了他的下唇,很用力,很用力,北堂熠煜痛得一颤,感觉自己的嘴角好像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晋楚染挣开北堂熠煜,并且抬手赏了他一巴掌。   恶狠狠的看住他。   北堂熠煜却不死心,使劲将晋楚染一拉,趁着晋楚染摔入自己怀中的一瞬间,就用双臂死死的扣住了晋楚染,晋楚染奋力挣扎却终是无用。   “你想做什么?”   “陪我一会儿。”   晋楚染累了,才渐渐平息下来。   北堂熠煜抬手抚一抚晋楚染的脸颊,晋楚染将脸往外一别。   “别碰我!”   北堂熠煜笑:“已经碰了,怎么办?”   晋楚染想了想,于是淡淡一笑道:“若是让司徒元冬知道了又该找我的麻烦了。”   北堂熠煜嘴角轻轻一勾:“吃醋了?”   晋楚染却道:“想必司徒元冬如今已经是安国侯府的大奶奶了吧?”   北堂熠煜低眸:“你说这种话是要故意怄我吗?”   晋楚染笑哼一声:“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北堂熠煜也不回答,只又抬起手来抚了抚晋楚染的面颊,弄得晋楚染痒痒的,于是晋楚染就忍不住往他怀里的衣服上蹭了蹭。   北堂熠煜柔喝一声:“别动!”   晋楚染却道:“凭什么?”随后,她吁出一口气道:“分明是你先动手动脚的。”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道:“我是看你脸上有血。”   晋楚染蹙眉“啊”一声。   北堂熠煜猝然“呵呵”好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   “之前在信阳侯府的时候你中毒喷了我一脸血,我救了你,现在我喷了一脸血,你救了我,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很有缘分?”   “呸!”   话音未落,晋楚上就推门闯了进来,一时看见晋楚染躺在北堂熠煜的怀里,忙就步至床前一把拉起了晋楚染:“小六你!”话还未说完,晋楚上就忍不住叹息一声。   晋楚染无话可说。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上道:“是我硬拽住小染的。”   晋楚上随即也看住北堂熠煜,满眼的愠怒:“之前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现在居然还想欺骗小六的感情!你当我们信阳侯府的人都是死的吗?!”说着,晋楚上就从腰间抽出软剑来指着北堂熠煜的喉咙。   晋楚染上前一步挡在北堂熠煜面前道:“你不能杀他!”   晋楚上蹙眉:“小六,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晋楚染道:“我知道,”说着,晋楚染就回头看了一眼北堂熠煜,“我还有事情没有搞清楚。”   晋楚上点了点头,随即就收起了剑来。   晋楚上盯北堂熠煜一眼,然后一把拉过晋楚染一道出了天云阁。   晋楚上问:“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语气中颇为恼怒。   晋楚染道:“有些事情说不清楚,”说着,晋楚染就看住了晋楚上,“五哥哥,你相信我吗?”   晋楚上神色认真的看着晋楚染:“小六,你实话告诉我,靖王殿下和侯爷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晋楚染听言却摇头:“这不重要。”   晋楚上道:“这很重要!”   晋楚染道:“我现在已经是靖王妃了。”   晋楚上道:“若是有一日北堂熠煜那厮说要带你浪迹天涯,你可会随他而去?”   晋楚染不敢想,只是轻轻一笑道:“不会有这一天的。”   “若是呢?”   晋楚染笑了笑:“五哥哥这么说是要把靖王以及司徒元冬置于何地?”   晋楚上道:“司徒元冬?”   晋楚染笑哼一声道:“司徒元冬不应该已经是安国侯府的大奶奶了吗?”   晋楚上蹙眉:“谁跟你说得?”   晋楚染一凝眉。   晋楚上道:“你走后,安国侯府也好,信阳侯府也好都再无办过喜事。”   没有吗?   晋楚染问:“怎么会呢?”   晋楚上耸一耸肩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北堂熠煜那厮没有心,他一直觊觎的不过就是左都督府司徒立手上的那道虎符罢了。”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终是问道:“司徒元冬竟也不着急?”   晋楚上笑:“她当然急了,但她急又有什么用呢?”随后,他接着又道:“北堂熠煜那厮不急,司徒立就更是不急了,毕竟虎符不能丢嘛!”   晋楚染听言不免也轻笑两声。 第152章 故事很动人   翌日晨起,晋楚染见阳光颇好,窗外几枝碧绿的香竹正在左右婆娑,尖尖的叶梢上仿佛缀上了点点亮银色的小花,于是就让小玉、小莲将早饭都用食盒装起来,然后就领在头里出了新枝阁缓步来到了花楼,里头轩辕季风正躺在小榻上头看书,还未及用了早饭,晋楚染悄步进去,走到轩辕季风面前一把抽过他手上的书卷,笑道:“殿下,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用早饭?”说着,晋楚染就低眸看了一眼书封,轻轻叹息一声:“殿下怎么又在看这个?好生无聊!”   轩辕季风抬眸视着晋楚染,笑了笑问:“怎么样?”   晋楚染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样?”   轩辕季风从小榻上头缓缓起了身来:“本王是问你昨晚上跟北堂熠煜谈得怎么样?”   晋楚染稍稍低眸。   还能怎么样?   晋楚染摇了摇头道:“没问出什么来。”   轩辕季风不解:“你到底想问他什么?”   晋楚染眉头轻轻一蹙。   不好说也不可说。   总不能告诉轩辕季风有关于前世魂的事情吧?   况且就算告诉了轩辕季风,他也不一定会相信。   晋楚染也不答,随即就含笑看住轩辕季风,一把拉过他来到桌前坐下,小玉、小莲已经把食盒里的清粥小菜都好生摆到了桌上,晋楚染笑看了看桌上的清粥小菜道:“这些都是小玉、小莲她们近来在新枝阁里新制的菜色,殿下试试?”   轩辕季风也看了看,随后看住晋楚染道:“不若将你五哥哥也叫来一起用吧?”   晋楚染听言轻轻一蹙眉:“不必吧?”   轩辕季风笑着摇了摇头,跟着看住小玉道:“你赶紧去飞霞阁把五少爷叫到花楼来用早饭。”   小玉应声。   轩辕季风想了想,一时又看住小莲道:“你去天云阁把安国侯爷也叫过来。”   小莲“啊”一声,颇为不解,看了看轩辕季风,又看了看晋楚染,却还是去了。   晋楚染问:“你把他也叫来做什么?”   轩辕季风举眸看住晋楚染道:“来者皆是客嘛!”   晋楚染不屑的“切”了一声。   轩辕季风笑了笑:“再怎么说,北堂熠煜也不是靖王府的阶下囚。他原是来领尸的。”   晋楚染却道:“只是说辞罢了。”   轩辕季风道:“虽然本王不甚清楚你一定要北堂熠煜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北堂熠煜终归是安国侯爷,前朝大臣,本王也不能过于苛待,以免落人口实,该遵的礼数还是要遵的,表面上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说完,轩辕季风就紧紧看住晋楚染,其实他心里是多么的希望晋楚染能够坦白告诉他一切缘由,只要是晋楚染说得,他都会信。   但晋楚染终是没有。   “殿下可是在怪我?”   “怪你什么?”   晋楚染低一低头道:“怪我昨日对北堂熠煜所做的一切,”说着,晋楚染看住轩辕季风,又小声问,“我是不是让殿下为难了?”   轩辕季风轻轻抓住晋楚染的手,摇了摇头道:“别瞎想。”   晋楚染应声点了点头。   正说着,晋楚上就步进来了,“一大早的就把我找到这花楼来作甚?”说着,晋楚上就缓身坐了下来,看了看一桌子的菜,随即笑道:“这一看就知道是小玉、小莲的手艺,”说着,晋楚上就扭过头去欲要看一看小玉、小莲,但却只看到了小玉,不免又回过头来问,“小莲呢?”   晋楚染道:“去天云阁了。”   晋楚上盯住晋楚染道:“你巴巴的遣人去叫他作甚?”说着,就看了看桌上的各色清粥小菜:“这么些好的东西他也配!”随即又看住晋楚染道:“你忘记他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事儿了?”   轩辕季风听言不免问:“北堂熠煜以前做过什么?”   晋楚上连连叹息了两声才道:“北堂熠煜那厮简直就不是人,无故退婚不说,还转头就跟司徒元冬结了亲事,虽说还未成婚,但这事儿在京都城里也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让小六还有信阳侯府都好生没脸,北堂熠煜那厮前儿还差点就斩了小六的左手,却只是因为小六摘了他园子里的一枝贴梗海棠。”说着,晋楚上摇一摇头:“凡此种种,好多着呢!我就不知道了,他园子里的贴梗海棠到底多珍贵,三姐前儿只碰了一下就也差点失了一只手,被北堂熠煜吓得半死。”   轩辕季风轻叹道:“说起来安国侯府的贴梗海棠还确实是颇有点渊源。”   晋楚上问:“什么渊源?”   轩辕季风轻笑了笑道:“具体如何本王也不甚清楚,但在本王小的时候却曾听母妃说过源于安国侯府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就是有关贴梗海棠的。”   晋楚上忙问:“什么故事?”   轩辕季风还未说,北堂熠煜就已经缓步走了进来:“靖王殿下想说的那个故事,可就是市井传闻中的那个二奶奶诅咒安国侯府的故事?”说着,北堂熠煜就又看住轩辕季风轻笑道:“靖王殿下,市井传闻不可尽信。”   北堂熠煜话音还未落,晋楚染和晋楚上就已经都举眸看住了北堂熠煜。   轩辕季风笑了笑道:“既然此等传闻甚嚣尘上就必定不是空穴来风。”   北堂熠煜缓身坐下,看了看晋楚染,又看了看桌上的粥菜道:“敢问靖王殿下,若传闻据实,我又何以能活至今日?在那个故事中二奶奶的那个诅咒可是冲着我的!”说完,北堂熠煜就看住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笑看住北堂熠煜:“所以你才不敢叫人触碰,因为你害怕万一诅咒成真了。”   北堂熠煜笑:“无稽之谈。”   晋楚染问:“到底是什么诅咒?”   轩辕季风淡淡道:“贴梗海棠十二季花却只开一季,二奶奶当年最 第153章 是个女的   晋楚染心头一抖。   不免深吸了一口气。   晋楚染却觉得事情不大对。   因为安国侯府的贴梗海棠是四季不败的。   这又怎么说?   于是,她忙轻笑了笑,朝小玉、小莲看一眼。   小玉、小莲忙会意,多上了一双碗筷。   晋楚染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再不用,早饭就要凉了。”   晋楚上也道:“是是是!我都快饿死了!”晋楚上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说着就起筷夹了菜吃起来。   晋楚染余光扫过北堂熠煜,轻轻一笑,随即就起了身来给轩辕季风盛了一碗豆浆递过去:“殿下一定今日要尝尝新枝阁这新制的豆浆,前儿就听闻殿下一直想吃这一口,昨晚上我就让小玉、小莲两个好生做了起来,整整一夜都未睡呢!”说完,晋楚染就抬眸看了看小玉、小莲。   轩辕季风笑看住晋楚染道:“因着靖州不吃这个,前儿本王让长天在城内找了一圈都未寻得。”说着,轩辕季风就端起碗来好生尝了一口。   “可是呢!京都城里的东西靖州这边的人怎么会做?日后殿下若还有什么想的就直接告诉我!”说着,晋楚染就觑了一眼轩辕季风:“前儿若非长天大人,我还不晓得呢!”晋楚染又一时缓身坐下,侧目看住轩辕季风,片刻后,不免含笑低声问:“怎么样?跟殿下在京都时吃的味道可相同?”   轩辕季风笑着点了点头:“一般无二。”   晋楚上也笑:“自然是一般无二,小玉、小莲的手艺向来是好的。”   说着,晋楚染就又起筷给轩辕季风夹了一块红彤彤的腌萝卜:“殿下也尝尝这萝卜,这萝卜可是埋在新枝阁里的一拢碧竹下好生制了月余呢!”说时,晋楚染始终笑看着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吃了点头道:“极为爽口。”   北堂熠煜就坐在晋楚染的对面静静地看着晋楚染,毫无胃口。   正吃着早饭,就有小厮匆匆跑过来花楼道:“外头有人来。”   轩辕季风觑着小厮道:“没看见本王在用饭吗?”   小厮道:“那人……”   晋楚染看小厮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免上前问:“怎么回事?”   小厮道:“那人也不知为什么就硬要闯靖王府,小厮已经被打伤了好几个了,长天大人正在外头周旋。”   轩辕季风听言蹙眉:“什么?”说着,就已经站起来身来。   晋楚染觉着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就对靖王府存着这么大的敌意。   来人一定是有渊源。   晋楚染问:“那人什么长相?”   小厮道:“是个女的。”   “女的?!”   北堂熠煜倏然也站起了身来。   晋楚上看住北堂熠煜问:“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北堂熠煜根本没理他就径直朝外头步去。   晋楚染方才看一眼北堂熠煜的反应心里就晓得了。   必是司徒元冬!   于是就也跟了上去。   轩辕季风虽然不甚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眼看着晋楚染跑出去了,他当然也是要一道去看看的。   一时花楼里就只剩下晋楚上一个人,他看着众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随即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又回身看了看桌上,赶紧伸手拿了一个白面馒头,一面吃着,一面缓步过去看戏。   紧步了半晌众人才从花楼到了府邸大门口,眼看着长天正在跟司徒元冬在前头一片开阔地上打得不可开交,晋楚染这才知道原来司徒元冬的武功这么好,看着比轩辕文鸳好要好,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就连长天都占不得半点上风,北堂熠煜抬头看住司徒元冬喝声道:“你在干什么?!”   司徒元冬耳朵里听见北堂熠煜的声音,这才肯收下手来,一个飞跃到北堂熠煜的面前:“我来靖州找你的呀!”说着,司徒元冬就笑了笑,看了看不远处的长天:“可是靖王府的人都太有眼无珠,连我都不认得,居然拦着不让我进去!”说完,司徒元冬眸光一转就看到了晋楚染,神色颇为讶异,指着晋楚染道:“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晋楚染不免缓步走到司徒元冬的面前,抬眸看了看北堂熠煜,随后又看了看司徒元冬,轻笑了笑道:“不知道司徒姑娘可听说过……”还未说完,晋楚染就忍不住又低眸轻笑两声。   司徒元冬满眼惊恐问:“什么?”   晋楚染故弄玄虚道:“你可知小厮为什么不让你进府来?”   司徒元冬问:“为什么?”   “因为……”晋楚染更朝司徒元冬近了两步:“诈尸?”说时,晋楚染故意将这两个字拉得很长,说完后,晋楚染一抬眸就用力瞪了司徒元冬一眼,目光里尽是凌厉。   司徒元冬连退两步,被吓得不轻。   “靖王府里诈尸了!”说着,她就要走。   却被北堂熠煜拽住。   “镇定点!”   晋楚染看着司徒元冬的样子不禁被逗得“咯咯”笑了两声。   过去片刻后,司徒元冬终于反应了过来,倏然举眸看住晋楚染道:“我晓得了,什么诈尸,你根本就没死!”说着,司徒元冬就顺势挽过了北堂熠煜抓住她的胳膊,身子又往北堂熠煜怀里稍稍一靠,眼睛看住晋楚染道:“你是故意的,什么报丧,你根本就是为了把侯爷骗到靖州来!”司徒元冬视着晋楚染又轻轻一笑道:“你对侯爷压根儿就余情未了!只可惜呀!侯爷根本看不上你!”司徒元冬的语气里皆是对晋楚染的讽意。   说完,司徒元冬随即就抬手帮北堂熠煜捋了捋额前垂下来的发丝。   北堂熠煜眉宇一蹙。   晋楚染笑了笑,“实在没想到,司徒姑娘还真是自作多情得很,”说着,晋楚染就走到轩辕季风的身侧,“我现在是靖王妃,”她侧目看一眼轩辕季风,“殿下待我很好,体贴入微,却是安国侯爷比不得的,”话音未落,轩辕季风就抬手揽晋楚染入怀,晋楚染低眸一笑,跟着晋楚染温柔的抚了抚肩上轩辕季风的手,抽身走过去小声对司徒元冬道:“安国侯爷我曾也见识过,”司徒元冬随即紧紧视住晋楚染,晋楚染轻笑一声继续道,“安国侯爷没有心的。” 第154章 锦上添花?   北堂熠煜听言心头一震,眸子死死的盯在晋楚染的面上。   晋楚染的话又一次仿若利刃一般的在北堂熠煜心上狠狠划了一刀。   北堂熠煜的心在滴血。   北堂熠煜的痛苦晋楚染根本视而不见。   晋楚染随后走到轩辕季风的面前笑道:“来者皆是客,殿下说得。”   轩辕季风点一点头,看住司徒元冬道:“司徒姑娘既然早已经跟安国侯爷定了亲事就一道住在天云阁可好?”   司徒元冬笑道:“极好。”   北堂熠煜却道:“不好。”   司徒元冬面上笑意渐渐消失不见,侧过脸去看住北堂熠煜。   晋楚染笑看住北堂熠煜道:“你们都是要成亲的人,同住一屋有什么不好的?”   北堂熠煜回视住晋楚染,并肃声道:“我说不好就是不好,”说着,北堂熠煜就转眸看住轩辕季风道,“靖王府这么多院落,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应该不是难事吧?”   轩辕季风还未说话,晋楚染就站在北堂熠煜的面前道:“一时难以腾挪,还请安国侯爷和司徒姑娘一道将就将就。”晋楚染的语气也是不容置喙。   北堂熠煜却看住晋楚染道:“靖王妃要知道,有些事情,将就不了。”   晋楚染轻笑了笑道:“侯爷也该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就无法更改。”说着,晋楚染就回身看住轩辕季风道:“殿下,近来府邸里甚是热闹,就连司徒姑娘这样的稀客都来了,我想办一场花宴,不知殿下觉得可好?”   轩辕季风点了点头:“也好。”   晋楚染笑:“那我可就着人去准备了?”   轩辕季风看着晋楚染轻笑道:“千万要准备得好一些。”   晋楚染轻“嗯”了一声含笑道:“殿下放心,我不会让人看笑话的!”   晋楚上听言忙就把手上的馒头给扔了:“真的?”晋楚上自来到靖州后就没看到过什么热闹繁华的景象,心头已经无聊极了,就快要撑不住想回京都了,这下一听见晋楚染说要办花宴简直就兴奋得不得了,就差要上蹿下跳了!“若是真的那我去帮忙!”   晋楚染还不晓得晋楚上的性子,向来在京都繁华惯了,提出花宴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着晋楚染看着这两日晋楚上在靖州委实百无聊赖,才想着不然就搞出点事情让晋楚上忙起来,于是,晋楚染不免看着晋楚上笑道:“我就晓得最开心的一定是五哥哥!若是五哥哥肯来帮忙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晋楚上笑:“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晋楚染含笑道:“待会儿你就去新枝阁找小玉、小莲她们,我跟她们说,她们会告诉你要做什么的。”   晋楚上点了点头:“这场花宴有我帮忙,必然是锦上添花!”   晋楚染笑啐了晋楚上一口:“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晋楚上笑着挠一挠头。   轩辕季风抬手拍了拍晋楚上的后背。   北堂熠煜环视一圈见所有人都是满面春光,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满心的黯然。   不免就回身走去。   司徒元冬跟上。   晋楚染在后头亮声道:“下午的花宴,安国侯爷和司徒姑娘一定要来呀!”   北堂熠煜不用回头看就晓得晋楚染一定是笑着说这话的。   心痛!   她真的已经放下了。   北堂熠煜胸口一闷,嘴角又渗出点滴血色。   司徒元冬上去扶住北堂熠煜道:“你又吐血了。”   北堂熠煜却连看都不看司徒元冬,抬臂一推:“与你无关。”   司徒元冬却蹙眉道:“怎会与我无关?我们都快成亲了!”   北堂熠煜侧过脸去看着司徒元冬道:“我不会与你成亲的。”   司徒元冬深吸一口气:“你放心,我会劝都督同意的!”   北堂熠煜却道:“你委实不必。”   司徒元冬低眸:“难道你!”司徒元冬却终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其实司徒元冬方才也看出来了,北堂熠煜的一形一色都依旧随着晋楚染,但是她不愿意承认,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北堂熠煜轻叹一声,静了片刻,吁出一口气道:“下午的花宴你不要去!”   这话让司徒元冬忍无可忍:“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去?!我就这么让你嫌弃吗?!”   北堂熠煜停下脚步,转身盯住司徒元冬沉声道:“不许去!”   司徒元冬回视住北堂熠煜,眸中隐藏着深深的暗火:“北堂熠煜!你不要太过分了!”   北堂熠煜却道:“你若敢去,我必让你后悔!”   “后悔?”司徒元冬轻笑两声:“凭你现在的样子如何能让我后悔?”说着,司徒元冬就笑哼了一声:“我偏要去!”说时,司徒元冬看着北堂熠煜一字一句说道,且字字掷地有声!   午时三刻,花宴还未开始,晋楚染正在园子里头前前后后的指挥着统筹布局,一会儿交代小玉记得给各色花品浇水,一会儿嘱咐小莲去小厨房盯着点心茶水,晋楚上也跟在后头忙碌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当下一时觉得肚子饿了就跟着小莲一道去了小厨房想要搞点东西先垫垫肚子再说。   一切大致妥当,晋楚染才缓步走到亭子里头欲去坐下歇息片刻,但却不想一转身就看见了司徒元冬过来,晋楚染不用想就知道司徒元冬来到这里必是来找她的,于是晋楚染就朝司徒元冬招了招手,司徒元冬忙大步就也走进了亭子,晋楚染笑问:“不知司徒姑娘有何见教?”说着,晋楚染就看了看外头的精心布置。   司徒元冬却笑道:“在靖州这种穷乡僻壤,靖王妃能招呼成这样也是着实不易。”   晋楚染笑笑:“司徒姑娘谬赞了!”   随后司徒元冬看住晋楚染道:“我爱侯爷!”   晋楚染一挺眉:“与我何干?”   司徒元冬蹙眉道:“你已经是靖王妃了!”   晋楚染点头:“那又怎么样?”   司徒元冬盯住晋楚染:“为什么还要跟我抢侯爷?”   晋楚染却淡淡道:“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去。”   “你什么意思?”   晋楚染缓缓站起身来还要再说时却看见晋楚上和小莲都正在往这边来,一时心中有了几分道理,于是她看着司徒元冬走近了几步小声道:“还有一句话,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司徒元冬不解。   晋楚染冷冷笑道:“以前你对我做过的事情,我必要双倍奉还。” 第155章 怎么回事?   待得司徒元冬反应过来的时候,晋楚染已经死死抓住司徒元冬的手腕,却做出挣扎状,满眼都是惊恐:“司徒姑娘,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司徒元冬大为讶异,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司徒元冬手腕用力挣了几下却没有挣开,于是司徒元冬为了脱身就抬起胳膊一掌打在了晋楚染的身上,其实这一掌她并没有出几分力,只是足以让晋楚染松开手来后退几步罢了,本是防御的一掌,但她却没想到晋楚染趁力狠狠的将自己的后脑勺撞在了亭中的纹柱上,瞬间晋楚染脑后就血流如注,随即整个人就昏厥了过去。   司徒元冬也被晋楚染吓傻了呆立在原地。   她不知道这个样子是会死的吗?   等到司徒元冬想要走的时候小莲、晋楚上早就从后面跑过来了:“你不许走!”晋楚上一把捉住司徒元冬。   司徒元冬看着晋楚上道:“不是我!”   晋楚上却道:“我亲眼看见你一掌打在了小六的身上。”晋楚上因着离得远也没看得太清,自然就以为晋楚染是被司徒元冬打成这样的。   小莲见状赶紧就让小厮去找了轩辕季风和北堂熠煜过来。   司徒元冬道:“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晋楚上冷笑一声。   司徒元冬道:“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晋楚上却啐一口司徒元冬道:“你简直是放屁!”说着,他看一眼晋楚染:“小六能自己撞成这样?!”   话音未落,北堂熠煜和轩辕季风就都步了过来,轩辕季风问晋楚上:“怎么回事?”   小莲指着司徒元冬道:“奴婢方才跟五少爷亲眼看见司徒姑娘一掌打在了靖王妃的身上!”   轩辕季风看住晋楚上。   晋楚上紧紧蹙眉点了点头。   随即轩辕季风就走上前去狠狠的扇了司徒元冬一巴掌,蕴足了十分力,打得司徒元冬从晋楚上手里脱出,重重的向后摔在了地上,“不是我!”司徒元冬哽咽着自己辩解。   但终是那般让人觉得无力。   根本没人相信。   就好像当年她冤枉晋楚染一样。   司徒元冬抬眸看向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根本没管司徒元冬怎么样,径直就步进了亭子检查晋楚染的伤势,随即就从袖子里抽出一块锦帕捂在晋楚染的脑后,锦帕瞬间就已经湿透,北堂熠煜打横抱起晋楚染抬脚欲走,却被轩辕季风拦住:“把她交给我!”   北堂熠煜蹙眉:“他受伤了!”   轩辕季风却道:“她是靖王妃!”   北堂熠煜却冷笑一声,根本不管,生生掠过了轩辕季风,出了亭子对小玉道:“去找大夫过来!”   小玉看着北堂熠煜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忙就应声退下。   轩辕季风在后头语气恫吓道:“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北堂熠煜听言却只是轻轻一笑,脚步并没有半点凝滞,轩辕季风气急,随即就抽出腰间隐藏着的金色软剑飞身朝北堂熠煜刺过去,北堂熠煜其实听见了身后的杀气,但并未转身应对,只是生生受了一剑,轩辕季风手里的剑刃深深插入了北堂熠煜的右肩,他闷哼一声,鲜血缓缓从北堂熠煜素绒暗纹锦服里透出颜色来,事情发生的很快,仿佛就在一瞬间,司徒元冬和晋楚上一时都吓得怔住了,北堂熠煜却只是低眸下去看了看晋楚染,晋楚染的面色愈发白了,不能再被耽搁了,于是北堂熠煜提起内力生生将剑刃从自己的右肩里逼出去,但抱着晋楚染的双臂却连抖都没抖一下。   回到新枝阁,北堂熠煜将晋楚染好生放在床上,不过片刻,小玉就领着大夫进了屋子,一时大夫看见北堂熠煜和晋楚染也不知道该先救治谁,两个人都是血流如注的模样,北堂熠煜的半个身子的衣裳都已经被鲜血浸透,大夫随即走到北堂熠煜的面前来想要帮他把脉,北堂熠煜却一挣手,沉声道:“先去看靖王妃。”   大夫应声。   过了半晌,大夫对北堂熠煜道:“靖王妃幸而没伤着骨头,现已经无甚大碍了,也包扎好了,但还需日后一日三次的换药才行。”   北堂熠煜点点头。   大夫道:“靖王殿下也不用太过担心,靖王殿下伤势看着比靖王妃还要更重些,还是包扎一下为好。”   话音未落,轩辕季风就走了进来,刚好听见了大夫的最后一句话。   气得双目灼热,双手握拳,手背青筋暴起。   北堂熠煜转眸看了一眼轩辕季风,随后才又对大夫道:“你认错了,”说着,他抬手朝轩辕季风指一指,“那才是靖王殿下。”   大夫一时语塞,尴尬无比:“那……”看着北堂熠煜,不知所措。   轩辕季风步进来对大夫道:“好生帮安国侯爷包扎伤口,要是安国侯爷有一星半点的伤势,本王唯你是问!”   大夫忙应声帮北堂熠煜把了脉。   片刻过去,大夫神色颇为不解,于是看了看北堂熠煜问:“安国侯爷以前可中过……”但大夫话还未说完,北堂熠煜就迅速反手一握大夫的胳膊,大夫立即会意,只是笑了笑道:“安国侯爷以前身子想来也一直康健,这点伤势无甚大碍,待得等会儿包扎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北堂熠煜稍稍吁出一口气。   但轩辕季风却已经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半晌后,大夫也帮北堂熠煜包扎好了,然后就悄步离开了,小玉、小莲在新枝阁中照顾着晋楚染,轩辕季风低眸看了看晋楚染,随即就回身走到了北堂熠煜的身侧用力捏住了他的右肩,“你随本王来。”语气低沉而隐忍。   北堂熠煜蹙眉看住轩辕季风,虽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却还是跟去了。   一时轩辕季风就带着北堂熠煜穿过了回廊来到花楼,轩辕季风紧走两步,突然就驻足下来,弄得北堂熠煜一个踉跄,轩辕季风回身过去看住北堂熠煜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堂熠煜不解:“什么怎么回事?”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道:“方才大夫的神情我都看到了,你还要掩藏吗?”   北堂熠煜低眸片刻,才道:“我中毒了。”   轩辕季风笑了笑道:“天理昭昭!”又问:“这就是你放弃她的原因?”   北堂熠煜道:“是!”   轩辕季风看住北堂熠煜:“当初你跟皇后一起毒害我母妃的时候,应该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中毒难解的一天吧?”   北堂熠煜笑道:“不是正合你意吗?” 第156章 因为虎符   轩辕季风笑哼一声:“不瞒你说,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说着,轩辕季风就抬眸死死视住北堂熠煜,满眼的嗜血杀气。   北堂熠煜一笑:“那就动手,”随后,他轻轻一吁气,“如果我是你的话,也会一样去做。”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几乎已经要抽出软剑,但终是松开了手,摇一摇头道:“可是不行,”他轻轻一蹙眉,“如果我杀了你,她会恨我一辈子的。”   北堂熠煜看住轩辕季风:“小染?”   轩辕季风却轻笑一声问:“你喜欢她吗?”   北堂熠煜眉宇一抖。   轩辕季风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北堂熠煜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可能是那次在安国侯府她就算是中了腊月红这样的烈性毒药都没有失手伤害到我分毫……”   轩辕季风听言笑了笑:“你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北堂熠煜看着轩辕季风:“你忘了?是在艮岳。我们一起。小染初入宫的那个下午。”   轩辕季风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我们一起。”说着,轩辕季风一低眸:“我永远不会忘记在艮岳的那个下午。”   北堂熠煜道:“原来你一直都喜欢小染。”   “是啊!”轩辕季风举眸看住北堂熠煜,蹙眉道:“一直以来,你应该只晓得轩辕泽粼喜欢她,但你却不晓得我也有这个心。”   北堂熠煜却道:“我晓得,我只是没有想到那么早你就……”   轩辕季风轻笑:“何止是我,太子殿下比我更早。”   “什么?”   北堂熠煜一蹙眉。   轩辕季风笑哼一声:“怎么?太子殿下没告诉你吗?他比你我都更早见到过晋楚染,也更早就动了心。”   北堂熠煜看着轩辕季风,脑子里一团乱麻。   轩辕季风笑了笑:“你晓得我为什么会喜欢晋楚染,太子殿下又为什么会喜欢晋楚染吗?”   北堂熠煜摇头。   轩辕季风道:“因为真。”   “真?”   “当我第一次看到晋楚染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一定是一个真实的女子,绝不像京都城里其他的那些大家闺秀一般的怀有城府,且工于心计,一行一举都是带有目的,满心都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些女子眼睛里的光都污浊不堪,那样的女子我都不愿多看一眼,但晋楚染却完全不同,眸光宛如春日里的一汪清泉,干净,纯洁,透澈,在那个时候我就晓得只有跟她在一起才能获得一份真正的感情,”他随即抬眸看了看北堂熠煜,“我想,太子殿下应该也是看中了晋楚染的这一点,”说着,他深吸一口气,看住北堂熠煜好笑道,“生在紫薇城里的孩子,如我,如太子殿下,终其一生追求的不过就是‘干净’二字罢了。”   北堂熠煜稍稍低眸,轻叹一声。   “还记得晋楚恪第一次入宫的时候,她仗着母妃,就每日都把自己打扮得软玉温香,满头珠翠,那个时候正值太后薨逝,整个紫薇城都还在孝中,她还不敢太过招摇,后来有一日夜里她居然还偷偷去了东宫妄图色诱太子殿下,恰好那晚我也在东宫,晋楚恪来的时候,我正跟太子殿下一起在流芳亭中赏月品酒,吟诗作对,猝然看见晋楚恪只着了一件若隐若现的里衣站在面前,实在是……”   轩辕季风不忍再说下去。   北堂熠煜道:“小染现在是靖王妃,你若真的喜欢她,日后就好好待她。”   轩辕季风蹙眉看着北堂熠煜,“你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轻笑:“小染说得对,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就不能回头了。”   说完,北堂熠煜就转身离开了花楼。   天空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桃红色的云彩倒映在池子水面上头,北堂熠煜很久没有好好的看过晚霞了,于是他在靖王府整整转了一圈,待得他回到天云阁的时候天已经灰黑下来,他看见司徒元冬正坐在里头像是在等着他一般,北堂熠煜缓步进去看住司徒元冬沉声道:“出去!”   司徒元冬亮声道:“我不!”   北堂熠煜走到司徒元冬的面前,低眸看她:“其实小染早上的时候那话说得对,我对你没有这个心。也同样的没有这个力。”   司徒元冬站起身来:“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语气诚恳道:“从始至终我心里的人就只有小染一个。”   司徒元冬蹙眉道:“可是晋楚染已经是靖王妃了,即便是这样你依旧不肯死心?”   北堂熠煜淡淡道:“即便她已经是靖王妃,她也永远都会在我的心里。”   司徒元冬咬一咬唇:“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一开始要跟我在一起?”   北堂熠煜却道:“一开始分明是你死缠烂打的烦着我,”说着,他轻叹一声,沉下声音道,“其实我从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就深深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对你动心。”   “为什么?“她看着北堂熠煜跟着又问:“第一次见面?”司徒元冬不禁好笑了两声,“你可知道你我第一次见面究竟是什么时候?”说时,她双眸含泪。   北堂熠煜静静看着司徒元冬沉默不言。   随后,司徒元冬笑道:“侯爷,我喜欢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久得多!”   北堂熠煜语气冷淡道:“你以后不要再喜欢我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司徒元冬的一双眼睛紧紧盯住北堂熠煜:“我们都快要成婚了!”她最后试图用婚姻来绑住北堂熠煜:“你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还要跟我成婚?”   北堂熠煜声音清冷:“因为虎符。”   “因为虎符。”   这四个字像四个巨石重重击在了司徒元冬的心头。   司徒元冬不觉后退两步。   原来都督没有说错。   北堂熠煜跟她在一起从一开始就都只是一个骗局,他真的只是为了虎符而已。   原来晋楚染也没有说错。   北堂熠煜没有心。   司徒元冬睨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道:“滚出我的屋子。”   司徒元冬问:“你这么对我?”   北堂熠煜道:“你伤了小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司徒元冬真想一剑刺死北堂熠煜,但她却做不到,她根本做不到,因为他受伤,她会更痛,他死了,她也一样就活不成了,司徒元冬一直觉得她才是这个世上最爱北堂熠煜的人,可却就是这个她最爱的人才能伤她伤得最深,所有的伤口都在心里,她到现在才晓得原来北堂熠煜可以杀她于无形,司徒元冬这样想着,眉宇不禁轻轻一抖,随即就回身朝外头跑了出去。 第157章 错付   司徒元冬一时跑出了天云阁,随后就又跑出了靖王府,一直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眼前早已经是一片温热模糊,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对北堂熠煜的用心终究是错付了,从始至终,北堂熠煜的心里都不曾为她留过寸尺的位置,从始至终,北堂熠煜的心里都只有晋楚染一个,即便晋楚染那样的冷漠相待,他也甘之如饴,即便他是和晋楚染在两厢折磨,他也一样乐在其中,只要是晋楚染就可以,司徒元冬脑子里翻来覆去的这样想着,她越是这样想,心里头就越是觉得不好受,一时不觉就凝滞住了脚步蹲在地上埋头大哭了起来,泪水染湿了衣袖,她不仅仅是为了北堂熠煜方才绝情的话语伤心委屈,也更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哪里走,何处才是她的安生之地,因为她已经不敢回京都左都督府,就在北堂熠煜前脚刚离开京都城,司徒元冬后脚就要跟上,恰好被司徒立撞见了,司徒立便绝然不同意司徒元冬孤身出府去寻北堂熠煜,无论司徒立怎样的好说歹说,司徒元冬却都完全不听,仍旧是执意要追到靖州来,并且还在离开府邸时跟司徒立在府邸里撕破脸皮大吵了一架。   弄得周氏也进退两难,只得把自己关在屋子哭泣。   司徒先躺在床上看着周氏满脸泪痕也忍不住连连叹息:“元冬那孩子这两年来也太娇惯了些!”   周氏抹一抹眼泪道:“也别怪元冬。”说着,周氏就看了司徒先一眼:“元冬小时候因着府里头的事情生生吃了多少苦?”   司徒先叹道:“怪我,这破落身子,但凡好些,也用不着逼元冬这个小女儿家。”说完,司徒先就不禁低眸蕴泪。   周氏走到床边缓身坐下:“更不能怪你了,都是命罢!”   司徒先轻轻一蹙眉道:“但元冬近来总是喜欢跟都督顶嘴可怎么好?”   周氏抬眸视住一眼司徒先:“元冬这孩子的性子也的确不大像你,倒有几分都督的影子。”   司徒先吁出一口气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周氏道:“还能为了什么?安国侯爷!”   司徒先摇一摇头:“又是安国侯爷?”   周氏点头。   “我不许你去!”   司徒立背手立在前厅廊下仰头望着半空上正静静悬挂着的一轮残月,清冷而苍白的光华落了一地。   其实司徒元冬一直以来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司徒立的专制蛮横。   更何况现在是有关于北堂熠煜。   在这件事情上,她绝不能退让半步!   于是,司徒元冬就从后头走近了两步,蹙眉质问道:“凭什么?!”   司徒立听言倏而转过身来,眸光紧紧视着司徒元冬,肃杀得宛如廊外萧萧枯竹:“安国侯爷并非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司徒元冬沉下声音,一字一句道:“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该好好的给我待在府邸里,哪儿都不准去!尤其不准动去靖州的心思!”说着,司徒立稍稍一低眸,随即又用力盯住了司徒元冬:“你该清楚自己的身份!”语气根本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但司徒元冬却笃然回视着司徒立,压低了声音道:“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司徒元冬这句话一说完,司徒立就从胸中轻轻吁出了一口气来,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却没想到,司徒元冬又继续道了一句:“但我也不能放弃安国侯爷。”   司徒立紧紧蹙着眉头道:“安国侯爷并非良人,他之所以会跟你在一起是怀有一定目的的,”说着,司徒立的目光就不断地在司徒元冬面上左右逡巡着,“你以为信阳侯府六姑娘何以会与安国侯退婚?六姑娘不傻!”   司徒元冬却摇头道:“那是侯爷要跟晋楚染退婚!”说完,司徒元冬就蹙眉视住司徒立,眸中火星四起,提到晋楚染,她就来气!   司徒立看住司徒元冬道:“你就这么肯定安国侯对你是真心?”   司徒元冬点了点头道:“我肯定!”   司徒立却缓缓摇了摇头道,终是说出了实话:“安国侯爷看上的根本不是你,而是我左都督府手上的虎符!元冬你到底明不明白!”   司徒元冬低眸,声音嘶哑道:“不可能!我不信!”   “是真的。”   “那我也要亲自去问问!”   司徒元冬喝声。   司徒立看住司徒元冬满眼的恨铁不成钢:“你不要异想天开了!安国侯怎可能跟你当面承认?”   司徒元冬竖目看着司徒立,坚定道:“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司徒立眉宇一抖,沉下了脸色:“元冬,你是左都督府的长孙女,你不能这么任性!”   “长孙女!长孙女!又是长孙女!”司徒元冬这些年来已经快被“长孙女”这三个字逼疯了:“从小到大,就是因为我是长孙女就要被逼着做那么多我根本不想去做也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因为我是长孙女,我错过了多少,你们剥夺我了多少,而我又承受了多少,一直以来,我始终在承受着原本就不该我去承受的事情,我是个女子,我有权利软弱,我也有权利去选择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这么多年来,我活得根本还不如京都城里的任何一个普通女子,我早已经不是我了,我活得一点儿都不开心,但我后来还是认了,谁让我生在左都督府呢?但是现在!现在你居然连我这一生唯一的追求都要剥夺!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他!”说着,司徒元冬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从来都不是什么左都督府的长孙女!”   司徒立怒目瞪着司徒元冬:“你再说一遍!”抬起手来欲要打司徒元冬。   司徒元冬并不惧,一舔脸,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宁愿永远都不要是左都督府的长孙女!”司徒元冬的语气是那般决绝,决绝的一如司徒立,仿佛没有一点能够与人商量的余地。 第158章 满心的讶异   司徒立紧紧看着司徒元冬已经发红的眼睑,以及潸然而下的眼泪,不禁摇了摇头,握紧了手,并沉着声音道:“你今日,但凡只要是踏出了我左都督府邸大门半步,你就永远都不要回来!”   司徒元冬蹙眉看了看司徒立。   随即就果断回身走出了廊外。   司徒元冬正埋着头,肩膀却被轻拍了一拍:“别哭了!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这声音,怎得这样熟悉?   于是司徒元冬抬起脸来,入眼的居然是小帝姬轩辕文鸳,司徒元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挣了挣眉,才看的更清了,轩辕文鸳身上穿着一袭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隐隐散发出幽幽兰香,鬓发间插了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正前后摇曳着,司徒元冬缓了缓心神,这才十分确认下来,虽然她并不知道轩辕文鸳怎么也会过来靖州,但她却左右是回不去京都城了,于是心头瞬间就已经有了几分打算。   她看了看轩辕文鸳。   “小帝姬!”   她含泪起身一把抱住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见到司徒元冬这副模样一时也是惊住了:“元冬姐姐,你怎么?”   司徒元冬低眸:“我被赶出来了。”   “谁赶你?”   轩辕文鸳想了想:“难不成是我二哥?”   司徒元冬摇了摇头:“是侯爷。”   “为什么?”   “他不要我了。”   “你们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那你要怎么办?回京都吗?我遣人送你!”说着,轩辕文鸳就轻轻扶过了司徒元冬,并回身赶紧招了两个后头的小厮过来面前道:“好生送司徒姑娘回左都督府!”   小厮应声。   司徒元冬看住轩辕文鸳点了点头。   轩辕文鸳想着靖王府应该也不大远了,但京都城距离却是远得很,转眸又看了看司徒元冬,觉得她模样颇为憔悴,恐怕是再经不得长途劳碌了,于是就好心将自己的锦绣车辇让给了司徒元冬,好让她能坐得舒服一些,轩辕文鸳让小白好生扶了司徒元冬上了锦绣车辇,随后左右两个小厮拉着缰绳就熟稔的驾车渐行渐远。   轩辕文鸳回身看着已经完全隐入夜色的锦绣车辇,不禁就轻叹了一声。   “帝姬把锦绣车辇让给了司徒姑娘,那现在帝姬却要怎么办?”   轩辕文鸳含笑看一眼小白,“都说了,在外头不要唤我帝姬,唤我姑娘才是!”   小白应声。   轩辕文鸳笑了笑:“反正已经入了靖州城,想来靖王府应该也不远了,走走也就到了。”   “走走就到了?”小白蹙眉:“帝……姑娘说得容易,在宫……府里,姑娘都无需多走半步的!”   轩辕文鸳笑看住小白:“你有说话的这个空子,我们都已经走到了!”   小白轻哼一声:“小厮也少了两个,这半夜三更的,万一出了点子什么事情,姑娘可怎么好?”   轩辕文鸳笑叹一声:“这都靖州城内了,能出什么事情?”   小白却道:“要奴婢说,方才就不该管司徒姑娘。”   轩辕文鸳看住小白:“再怎么说,元冬姐姐也是司徒府的长孙女,同时也是我的表姐,今日之事我没见到也就罢了,当下见到了却怎好置之不理?”   小白蹙眉看住轩辕文鸳轻叹一声。   轩辕文鸳道:“其实元冬姐姐也挺可怜的,”说着,轩辕文鸳就又叹了一声道,“我真是希望自己以后千万不要弄得像她一样。”   “一样什么?”   “爱而不得。”   话音未落,轩辕文鸳就感到身后一阵寒风吹过,她随即就侧过脸去看了小白一眼,将手放在腰间的软刃上头,小白当然也感受到了,忙上前以身护住轩辕文鸳,声音颤抖:“姑……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没事没事!我会武功的!”   “姑娘千万不要回头,万一是鬼打墙,姑娘一回头就完了!”   “呸呸呸!”   “对……后头还有小厮呢!不会有事的!”   小白吓得已经浑身颤抖。   “不管是鬼是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其实轩辕文鸳也十分害怕,虽然她在宫里时不时的也会练剑,但终究是没有实战过。   正说着,小白就感到自己好像被人从后头一把提溜了起来然后再被抛起,一下就重重地打在了一侧的树干上,小白摔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没有知觉了。   轩辕文鸳大叫了一声,刚回身过去抽出软刃就当头被夯了一棒。   这一棒实实在在。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她根本还未来得及反应。   但轩辕文鸳其实隐隐看到了后头的人。   惟有满心的讶异!   而后她虽然动不了,但身上倒还有几许知觉,她能感到自己一直躺在地上被左右拖拽着,然后好像是被绑到了一颗巨大的树上,她沉重的一呼一吸,她隐约觉得身上的绳子好粗,绳结绑的好紧……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她期盼着天亮,更期盼着晋楚上会来救她。   翌日一早,靖王府就收到了一张纸笺,上头没有署名,但却点名要轩辕季风、北堂熠煜、晋楚上三个带着晋楚染一道在卯时三刻去到城郊东边的小树林里头,北堂熠煜一看见纸笺上头的这个字迹就晓得了必是司徒元冬还不死心,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轩辕季风挣目看住北堂熠煜:“昨晚上,你和司徒元冬到底发生什么了?她到底想做什么?!”   北堂熠煜一低眸:“我只是把实话告诉她了而已。”   晋楚上问:“什么实话?”   北堂熠煜淡淡道:“我之所以会跟她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左都督府的那枚虎符。”   晋楚上轻笑:“那你跟小六在一起又是看上了信阳侯府的什么?”   北堂熠煜却道:“我对小染……是真心的。”   轩辕季风看着北堂熠煜道:“你在想什么呢?她已经是靖王妃了!”   晋楚上随即拍了拍轩辕季风的肩膀:“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   轩辕季风不禁蹙眉。 第159章 在乎   北堂熠煜道:“我也不知道她想搞什么鬼!”   晋楚上问:“去不去?”   北堂熠煜看了看轩辕季风,又看了看晋楚上:“你们去不去我不管,”说着,他一背手,“但我是一定会去的,否则以司徒元冬的性子,一定会再来靖王府伺机伤害小染。”   晋楚上道:“那我也去,我就偏要再会会看这个司徒元冬!”   片刻后,轩辕季风问:“那……”   “那什么?”   晋楚上看住轩辕季风问。   轩辕季风轻声道:“带不带……”轩辕季风话还未说出口,北堂熠煜和晋楚上就看住了轩辕季风,异口同声道:“不带!”   轩辕季风点头。   晋楚上随即瞟一眼轩辕季风:“你可真是疯了!”   北堂熠煜道:“小染的伤需要静养。”   半晌后,已至卯时,轩辕季风、北堂熠煜以及晋楚上就欲一道出去府邸,待得他们刚来到前头天井时,就看见了几个小厮正围在一个小丫鬟的身边,但看穿着打扮却又不是府邸里头的,于是晋楚上走过去看了一眼不免问:“这个小丫鬟是谁?”这个小丫鬟就是小紫,昨晚上司徒元冬被拖走后小紫后来就清醒了一阵,用尽气力一点一点爬到了靖王府门前,才又昏厥过去。   小厮都道:“不知。”   晋楚上挣目问:“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小厮道:“今儿一开门就看见这个小丫鬟倒在了靖王府门前。”   轩辕季风却也好奇走了过来,低眸视了一眼地上的小丫鬟,却觉着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晋楚上一时看住轩辕季风:“你见过这个小丫鬟?”   轩辕季风蹙眉点头。   却记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了。   北堂熠煜道:“还不走!”   就在晋楚上、轩辕季风正要抬脚时,小紫就猝然醒了过来,大睁着眼睛环视一圈,随即就弹起了身子一把抱住轩辕季风的右腿:“殿下!”   晋楚上笑看了看轩辕季风道:“这是在哪里招惹的风流债,从实招来!”   轩辕季风觑晋楚上一眼:“别乱说!”   晋楚上低眸看一眼小紫道:“人都找上门来了,你还不肯承认?”   轩辕季风无奈,随即看住小紫问:“你认识本王?”   小紫道:“奴婢当然认识殿下,殿下,快去救帝姬!”   轩辕季风瞬间就想起来了,她原来是伺候轩辕文鸳的宫女,曾在长春宫时见过。   怪不得那么眼熟!   晋楚上听言,神色瞬间就变得严肃起来,低眸看住小紫问:“小帝姬?”   小紫点头道:“昨晚上有人从后头袭击了奴婢,然后就把帝姬带走了!”   晋楚上问:“带去了哪里?”   小紫摇头:“奴婢不知道。”   晋楚上紧紧蹙眉。   北堂熠煜道:“必是与司徒元冬有关。”   晋楚上忙步至北堂熠煜面前道:“那我们赶紧去城郊东边的小树林!”   北堂熠煜“嗯”一声。   轩辕季风又交代了几句小厮要好生照顾小紫。   随后,三人一刻都没耽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小树林里,司徒元冬果然就等在那里,轩辕文鸳就被死死的绑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主干上头,任轩辕文鸳怎么挣扎都毫无用处,都只是在白费力气罢了,因为司徒元冬的这个绳结是小时候司徒立教给她的,用以跋涉时飞跃断崖,一般人根本就解不开,除非割断绳索,轩辕文鸳一时看见了晋楚上,虽身上伤痛,但心里却是甜的,原来晋楚上在乎她!   轩辕文鸳的嘴早被堵上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司徒元冬昨晚上一开始就是故意骗她的,更没想到司徒元冬居然会返回来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轩辕文鸳想不通司徒元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晋楚上抬手指着轩辕文鸳道:“快把小帝姬放了!”   司徒元冬轻笑一声:“凭什么?”   晋楚上恐吓道:“小帝姬是金枝玉叶,可不是你能动的!”   司徒元冬看着晋楚上,眉宇微微一蹙:“你在乎她!”说着,司徒元冬就笑了两声,“原来你在乎她!”司徒元冬侧过脸去看了看轩辕文鸳,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白如腻脂,心中不免生恨,于是打手就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欲要再轩辕文鸳面上划下去:“我倒要看看,若是你没有了这副容颜,他还会不会这么在乎你!”说完,司徒元冬转眸看一眼晋楚上。   晋楚上却摇头道:“我不在乎她!”   司徒元冬轻轻一笑,用力握住匕首就要朝轩辕文鸳脸上划过去。   千钧一发!   北堂熠煜上前抢在司徒元冬动手前道:“不要一错再错了!”   司徒元冬听见北堂熠煜的声音,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环视一圈,怒目瞪住北堂熠煜问:“晋楚染呢?晋楚染呢?!我问你晋楚染呢?!”   北堂熠煜缓缓摇头:“我不会让她来的!”   司徒元冬眸中似是冒出了隐隐的火星,怒目看着北堂熠煜道:“你就这么宝贝她?!”   北堂熠煜道:“是!”   “她已经是靖王妃了!”司徒元冬气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太阳穴痛得一跳一跳的,胸前高低起伏着:“她已经是靖王妃了!你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北堂熠煜沉声道:“有何不能!”   轩辕季风站在一侧听见这话,心里一抖。   无比的慌张!   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是敌不过北堂熠煜的!   司徒元冬随即冷笑一声:“你不是非要跟她在一起吗?好!我今日就当着你们三个的面杀了轩辕文鸳!”说着,她抬手指着北堂熠煜又道:“侯爷!你永远记住!小帝姬是因为你想要和晋楚染在一起才死的!”跟着,她的目光又看向晋楚上:“你也记住!小帝姬今日的死是安国侯爷的缘故,安国侯爷见死不救,只要安国侯爷愿意跟我在一起,小帝姬就不会死的!”   晋楚上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你敢动她!”   司徒元冬却笑了笑道:“现在我一无所有,我有什么不敢的?”   轩辕季风举眸盯住司徒元冬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第160章 并不是为了你   司徒元冬却回看住轩辕季风道:“靖王殿下,我可真为你感到难过,有人这样光明正大的觊觎你的靖王妃,而你却什么都做不了!”说完,司徒元冬大笑了两声。   “你!”   轩辕季风勃然大怒,眼里闪烁着度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   就在司徒元冬手里的匕首距离插入轩辕文鸳心脏的位置只有一寸的时候,司徒元冬手腕突然一顿,轩辕文鸳紧闭双眼等待着冰凉的匕首插入自己胸膛的那一刻,但过了很久,却也并没有感觉到应该袭来的疼痛,于是轩辕文鸳就睁开了眼睛,含着惊恐的眼泪讶异的看着面前的司徒元冬,一动不动的静止在那里,匕首凝滞在半空,她面上的眉毛却死死拧到了一起,一双眼睛挣得老大,里头似是万般不甘与不可置信。原来是轩辕季风在一怒之下抽出了袖子里一直藏着的匕首,让出一个侧身,最后就将手里的匕首干净利落的飞到了司徒元冬的后脑勺上头,爆裂出的鲜血弥漫出淡淡的腥味,不断蜿蜒在司徒元冬水色的暗花细丝缎衣上头,就仿佛一条正吐露着信子的火蛇缓缓盘绕纠缠在春日枝干上面,司徒元冬最终“扑通”一声倒了下去,晋楚上忙跑过来帮轩辕文鸳解开了绳结,轩辕文鸳一头扑进晋楚上的怀里:“吓死我了!”一面哭着,一面道。   晋楚上轻轻拍了拍轩辕文鸳的后背:“没事了。”   随后,北堂熠煜问轩辕季风:“可以把她交给我吗?”   “谁?”   轩辕季风随即看了看北堂熠煜才倏而反应过来原来北堂熠煜说的是司徒元冬。   “她已经死了。”   北堂熠煜语气淡淡。   轩辕季风却道:“不行!”   北堂熠煜问:“你还想做什么?”   轩辕季风道:“本王要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北堂熠煜蹙眉。   轩辕季风在回到靖王府后,就吩咐长天着人将司徒元冬的尸身绑起来在靖州城楼上头悬尸三日示众,三日间每隔三个时辰就需鞭打一次,昼夜不歇,弄得靖州城一时人心惶惶,百姓每每走过靖州城门都十分害怕,原想进城的人也不敢进了,原不想出城的人也都赶着要出城,生怕自己会变成第二个司徒元冬。   “这个靖王往日看着文文弱弱的,怎得一下手就这么狠毒!”   “听说是这个女人绑架了小帝姬!”   “小帝姬?怎么可能?”   “这个女人可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都说是京都左都督府的长孙女呢!惹恼了靖王和安国侯才得了这个下场。”   “是吗?胆子也太大了!”   “罪有应得!”   “可不是吗?”   ……   晋楚染原在新枝阁里休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一早上耳朵里却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不免就问了小玉、小莲:“我前儿听见下头的婆子们说殿下在外头生了事?”   小玉眉宇一抖,随后笑了笑道:“姑娘听她们乱嚼舌根子,没有的事!”   晋楚染又看住小莲。   小莲忙低眸。   小玉、小莲好歹也跟了晋楚染这么多年,晋楚染怎么可能看不出她们的异样,于是问:“真的?”说着,她就打眼盯住小玉、小莲,就好像已经知悉了一切的模样。   小玉、小莲眼看着瞒不下去了。   于是就说了实话。   小玉叹息:“还不是因为那个司徒元冬!”   晋楚染蹙眉:“司徒元冬?”   小玉道:“昨日那个司徒元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绑架了小帝姬,然后情急之下殿下就出手杀了司徒元冬!”   “杀了她?司徒元冬死了?!”   晋楚染讶异。   她怎么都没想到司徒元冬居然就这样死了!   小莲道:“也不知道那个司徒元冬到底怎么惹着了殿下,后来殿下还将她的尸身悬在了靖州城楼上,日日鞭打,听说已经不成人形了,”说着,小莲更低一低声音,“现在还在呢!”   “还在?!”   晋楚染忙就起了身来。   小玉、小莲问:“姑娘去哪儿?”   “花楼!”   不过半晌,晋楚染就来到了花楼,恰好轩辕文鸳跟轩辕季风都在,轩辕文鸳一时看见晋楚染忙跑过来拉住晋楚染的手,笑道:“原本今儿早上我就想去找你来着的,偏偏二哥不让,说是你受伤了要静养。”说着,轩辕文鸳就回头睨了一眼轩辕季风。   晋楚染轻笑了笑:“小帝姬怎么跑到靖州来了?”   轩辕文鸳笑:“父皇让我来看看,说是怎么全都聚在了靖州,安国侯领尸也好像领不回来了,正好我也在宫里憋得慌就应承了下来!”   晋楚染稍稍一低眸。   轩辕文鸳随即轻哼一声。   晋楚染问:“怎么了?”   轩辕文鸳瞅着晋楚染道:“你没死!却还要骗人!“说着,轩辕文鸳又竖目觑了晋楚染一眼:“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你死讯的时候,我可真是难过的要命,连着好几日没吃下饭呢!”   晋楚染笑道:“原是我的错,我向小帝姬赔罪!”   轩辕文鸳问:“怎么赔?”   晋楚染想了想道:“我帮你谋心呀!”   “谋心?”   晋楚染笑着点点头。   “谋谁的心?”   “你说呢?”   轩辕文鸳随即就笑觑了晋楚染一眼。   轩辕季风也起身缓步过来看住晋楚染问:“你不好好休养,怎么倒过来了?”   晋楚染蹙一蹙眉头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轩辕季风心尖一抖。   她想要说什么?   她不想当靖王妃了?   “你想说什么?”   晋楚染低一低眸:“关于司徒元冬的事情。”   轩辕季风轻吁出一口气:“司徒元冬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晋楚染看住轩辕季风道:“已经够了,让她入土为安吧!她毕竟还是左都督府的长孙女呀!”   轩辕季风冷哼一声:“本王才不管她是谁!”   晋楚染看一眼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也道:“二哥,我到底没伤着哪里,两日,其实也够了。最近靖州城里头也是因为这事闹的人心惶惶的。”   轩辕季风却道:“并不是为了你。” 第161章 不信   晋楚染听言挣目道:“那就是因为我了?”   轩辕季风不言。   晋楚染蹙眉道:“殿下!你这样做!将我置于何地呢?靖州城里的老百姓又将会怎样想我呢?”说完,晋楚染就死死看住轩辕季风。   静了片刻,轩辕季风才叹息一声道:“明日本王便就遣人将她送回京都左都督府。”   晋楚染道:“殿下请容许我去为司徒元冬梳洗梳洗,否则恐会吓到左都督大人的。”   轩辕文鸳也道:“是呀!左都督已经年迈实在经不得惊吓!况且司徒元冬还是左都督府唯一的后人。”   轩辕季风看了看晋楚染,又看了看轩辕文鸳,却沉声道:“送她回京都已经是本王对她这个人最大的宽容了。”   晋楚染听言不免侧目跟轩辕文鸳互觑一眼。   轩辕季风神色笃定。   看起来也只能这样了。   天空高远洁净,片片白云轻轻飘着,司徒元冬的尸身送到京都城左都督府门前的时候已经是臭不可闻,遣送的人面上里里外外整整覆了三四层纱布,到了左都督府门口直接就把司徒元冬已经不大完全的尸身放在了地上然后敲了两下门就抽身跑走了,周围的不少行人也都被这臭味吸引过来。   “快看快看!”   “咦!好臭!”   “这是谁呀?”   “这不是司徒姑娘吗?”   ……   司徒立和周氏一道出来的时候猝然看到司徒元冬这副样子都被吓了一跳。   周氏摇头道:“不!这不是元冬!这不是我的女儿!”   司徒立道:“对!这一定不是元冬!元冬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周氏道:“我不信!”   行人道:“这怎么不是司徒姑娘?”说着,行人一指:“喏!那不是你们左都督府的腰牌么?”   周氏摇头。   行人道:“要想确认是不是司徒姑娘并不难,只要看看司徒姑娘以往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记不就行了?”   “是啊是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行人纷纷点头附和。   在周氏身边站着的一个丫鬟香莲道:“奴婢记得姑娘左肩上头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其实香莲不知道哪里是周氏和司徒立无法确定尸身身份,而是周氏和司徒立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司徒元冬可是左都督府唯一的后人呐!   周氏其实第一眼就认出了司徒元冬!   行人听言随即扒拉开尸身上头已经霉烂衣裳的一角,露出一块左肩,上头正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印记,周氏心里十分清楚,这块印记就是司徒元冬与生俱来的,根本无法伪造,这下弄得周氏即便不想承认也不行了。   周氏直接瘫软在地上。   也不哭。   也不闹。   只是静静的坐着。   好死不死的行人好心在给司徒元冬重新穿上衣裳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司徒元冬的左臂给扒拉折了,司徒立看见随即就一脚将那个行人踢翻在地。   久久起不来。   于是,行人全都生怕,纷纷四散了开来。   司徒立俯下身去小心翼翼的将司徒元冬的胳膊重新捋直,但却发现司徒元冬左臂上头少了一根手指。   是食指。   而且看断面应该是被人在死后刻意斩断的。   谁人这么狠心?   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是谁?!”   话音未落,司徒立就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昏厥翻倒在地。   左右小厮丫鬟见状都慌乱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过了一个时辰才将大夫请入府邸。   但可惜已经太迟了。   大夫说左都督年迈,又当下血气上涌以至急火攻心才没搂住。   司徒先听闻,病势愈加沉重了。   左都督府里一片哀凉。   晋楚染和轩辕文鸳怎么都不会想到,轩辕季风后来虽然让长天在靖州城楼上放过了司徒元冬,但后来却又让闻人赫跺了司徒元冬一根手指仔细包裹好送入了京都紫薇城,轩辕雄风原在垂拱殿听政,说及左都督在府邸暴毙的事情,轩辕雄风连声叹息,忽听闻到有一方锦盒是从靖州连夜发来的,就赶紧让小禄子呈了上来,但轩辕雄风一打开就发现里头装着的是一根人的食指,形状微微弯曲,看上去是个女子的食指,轩辕雄风心下猝然一惊,手腕猛地一抖。   轩辕雄风瞬间就晓得了这手指是从何而来。   是警告!   轩辕季风给他的警告。   轩辕季风终究是没有放下德妃的死。   轩辕雄风不免扶额叹息一声。   “皇上怎么了?”   轩辕雄风摇了摇头:“朕无事,就是突然觉得头有点痛。”说着,轩辕雄风就挥了挥手:“今日你们都先退下吧!”   “皇上千万保重龙体!”   “朕知道。”   随后,大臣们一一退出。   轩辕雄风深吸一口气,回到了文德殿后就让小禄子叫来了晋楚谢。   晋楚谢给轩辕雄风把了脉:“皇上身子无甚大碍,重要的是往后日常保养。”   轩辕雄风轻“嗯”一声:“朕近来总会头痛。”   晋楚谢道:“皇上若是头痛,晚上就一定要好生休息,不要再连夜批阅奏折了,更不能太过操劳。”   轩辕雄风点了点头。   文德殿一角的支架上头摆着一株用青瓷瓶供着的百合花,白白的花瓣纯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晋楚谢看了看道:“都这个时节了居然还能看见百合花真是稀奇。”   轩辕雄风笑笑:“是恪夫人送给朕的,说是上林苑培植了好久才弄出来的。”   晋楚染轻应了一声。   “上林苑学识渊博,培植这些奇花异草自是不在话下。”   轩辕雄风侧眸过去看了一眼百合:“可惜朕近来实在无心欣赏这些好花好草的!”   “皇上为何事忧心?”   轩辕雄风叹息:“这左都督司徒立猝然暴毙,他手上的三军虎符朕还真是有点头疼。”   晋楚谢问:“皇上在因什么方面而感到烦扰?”   轩辕雄风道:“朕在想这虎符到底是由你们信阳侯府保管呢?还是由安国侯统领?”说着,轩辕雄风就看了看晋楚谢。   晋楚谢轻笑:“皇上这还有什么可想的吗?”   轩辕雄风“哦”了一声,一时睁眸看住晋楚谢。 第162章 活不长了   晋楚谢道:“信阳侯府和安国侯府是前朝天平的两端,轻了哪一端,或是重了哪一端都不好,说起来,信阳侯府在前朝势力比起安国侯府要大上不少,且信阳侯府没有懂得带兵打仗的人才,依臣看来这个虎符还是交给安国侯更为妥当些。”   轩辕雄风道:“可是安国侯野心颇大。”   晋楚谢摇了摇头道:“皇上恐怕是误会安国侯了。”   “此话怎讲?”   “安国侯身中剧毒,活不长了。”   轩辕雄风一挣眉:“当真?”   晋楚谢点头道:“臣一直在设法为安国侯解毒但却一直没有成效,只能暂且先用药物吊着安国侯爷的性命。”   轩辕雄风蹙眉看住晋楚谢:“你是信阳侯府的二少爷,为什么要告诉朕这些?”   晋楚谢轻笑道:“皇上应该晓得,侯府里是没有真情的,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臣也只是盼着天下太平,能守得自己现有的一番天地不变罢了。”   轩辕雄风点了点头。   正说着,小禄子就进来道:“恪夫人来了。”   晋楚谢看住轩辕雄风问:“恪夫人最近很常来找皇上?”   轩辕雄风笑:“恪夫人还是像个孩子一般喜欢粘人。”   晋楚谢笑了笑道:“那臣就告退了。”   轩辕雄风“嗯”了一声。   晋楚谢退出时,走过晋楚恪的身侧闻得了淡淡的夜来香气,很是好闻,晋楚恪一时进了殿中,步至轩辕雄风的面前,笑道:“皇上都不来琼华阁看臣妾。”   轩辕雄风道:“朕最近不是忙吗?”   晋楚恪笑道:“所以臣妾就只好来看皇上了!”   轩辕雄风笑了笑,一抬手就拉了晋楚恪入怀。   小禄子退出。   晋楚恪从腰间拿下一个香囊在轩辕雄风的面前晃了晃:“皇上闻一闻,可香?”   轩辕雄风深吸一口气:“这个味道好闻。”   晋楚恪把香囊塞到轩辕雄风的手里:“是臣妾亲手为皇上绣的,里头装着的是夜来花瓣,”说着,晋楚恪就抬手戳了戳轩辕雄风的胸口,“要皇上时时刻刻都记住臣妾的好!”   轩辕雄风笑道:“好。”   过了一会儿,晋楚恪小声道:“皇后娘娘……”   轩辕雄风眉目一凛:“不要跟朕提那个毒妇!”   晋楚恪道:“可是皇上已经关皇后娘娘很久了。皇上真的不准备把皇后娘娘放出来了?”   轩辕雄风冷哼一声道:“就让她好生在延福宫闭门思过!”   晋楚恪眉宇一挣。   小雪一连稀稀落落的下了两日,直到今日晌午时分才渐渐停了下来,晋楚染原在新枝阁里头整整闷了两日不曾出门,头上的伤也好了七八,一时心里委实憋得慌,终于好生用了午饭后,外头竟出了太阳,透过镂花窗格间能看见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就好像碧玉一样澄澈,于是晋楚染赶忙从桌前站起了身来,随意披了一件织锦镶毛斗篷就跑出了新枝阁,小玉、小莲两个原正在收拾屋子,因而才尚未及跟着,半晌后,晋楚染一个人来到了园子里头,寒凝大地,却有几株红梅正开得灿烂芬芳,像云霞一般的装点着满眼的皑皑雪色,给残冬点缀上了一抹亮红,枝头上粉嫩的花蕊始终都散发着一阵阵清香,远远儿的就已经袭上了晋楚染的鼻头,于是晋楚染就想更走得近些,玉底绣鞋轻轻踩在地面上薄薄覆着的一层晶莹冰雪上头,不时就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安国侯爷。”   晋楚染刚走了没几步就发现北堂熠煜正站在前面的几株红梅当中,一动不动,虽是背身对着,但他身上的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却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恰好与头上的白玉发冠交相辉映,仿若天人一般,靖王府中,除了北堂熠煜再无第二人能有这般风姿,其实晋楚染心里也一直有话想对北堂熠煜说,于是也就继续径直步上了前去。   北堂熠煜原正立在雪地里头凝神赏梅,一时耳中猝然听见了晋楚染的声音,心中不免感到颇为惊喜,随即就抬起了眸来,用清冽的目光左右四处逡巡着,见前头以及左右都并无来人,才倏而回过身去看见了晋楚染亦步亦趋的身影,面上忍不住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难道在连日雪后,只能容许靖王妃来这府邸园子里观赏眼前这片红梅残雪的绝佳美景么?”   北堂熠煜的面上没有丝毫红晕,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   晋楚染站定在北堂熠煜面前轻笑了笑道:“恐怕这个时候也只有安国侯会有此兴致了。”   北堂熠煜回视着晋楚染:“靖王妃不也一样?”   晋楚染笑了笑道:“我和安国侯如何能一样?”   北堂熠煜“哦”了一声含笑问:“怎么不一样?”   晋楚染轻叹一声,慢慢低眸下去道:“想必这个时候京都左都督府里应该是一片哀凉。”   北堂熠煜听言嘴角轻轻一勾:“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道:“好歹司徒元冬生前也曾与安国侯爷有过一纸婚约,安国侯爷如今表现的这般凉薄,恐怕会伤了左都督府里的人心呐!”   北堂熠煜却笑哼一声道:“司徒元冬,咎由自取。”八个字,说得那般刻薄。   晋楚染不解的看着北堂熠煜:“那日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北堂熠煜回看住晋楚染片刻后才道:“后来,我说了实话惹恼了司徒元冬。”   晋楚染轻轻蹙眉。   她心里原想问到底是什么实话,但却又不敢问。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染,随即又继续道:“再后来,司徒元冬也说了实话,惹恼了靖王殿下。”   晋楚染盯着北堂熠煜问:“司徒元冬到底说了什么?”   晋楚染不明白司徒元冬到底说了什么实话居然能惹得轩辕季风那样大怒,下令将司徒元冬的尸身悬城鞭打了三日还不肯罢休!   北堂熠煜眸中明澈的目光轻轻然投向了晋楚染。 第163章 一定是人!   待得过去须臾后,他才缓缓道了四个字:“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   晋楚染听得不甚明白。   “两情相悦”这四个字如何就能这样惹恼了轩辕季风?   晋楚染一时正在低眸想着,北堂熠煜却抬手一把抓住了晋楚染的手腕,紧紧握着,眼里盯着晋楚染的目光柔和而又恳切:“我后悔了,你能原谅我吗?”   “什么?”   晋楚染一蹙眉,她被北堂熠煜弄得糊涂了,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她不明白北堂熠煜到底是什么意思?   晋楚染拗着胳膊左右挣扎了两下未果。   “你放开我!”   “不!”   北堂熠煜盯着晋楚染的目光里露出十分坚定的神色。   “你之前是故意让靖王遣人至京都入宫报丧,也是故意引我前来靖州,你还要说你的心里没我?”   北堂熠煜望着晋楚染的目光笃定得仿佛已经洞穿了一切。   晋楚染笑道:“是!我是故意的!”   “那你还在别扭什么?”   晋楚染却笑了笑:“但我引侯爷前来并非是因为侯爷以为的那个缘故,而是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时,晋楚染紧紧盯着北堂熠煜。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晋楚染点点头:“而今看来,我似乎做到了。”说完,晋楚染就不屑轻笑了两声。   北堂熠煜苦涩一笑道:“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晋楚染淡淡吁出一口气,胳膊也已经停止了挣扎,只是静静的回视着北堂熠煜,随后轻叹一声道:“看来安国侯爷就是安国侯爷,待人接物依旧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永远都只会为自己的利益考虑,从不会想着要为旁人多想一点,”说着,晋楚染就稍稍低了低眸,继续道,“安国侯爷当年待我如是,如今待司徒元冬亦如是,其实安国侯爷就心里什么人都没有,有的只是安国侯爷自己一个罢了,”晋楚染抬眸看了北堂熠煜一眼,又轻轻一蹙眉,“你是多么的自私!即便我现在已经身为靖王妃,你还是仍旧不肯放过!还要跟我虚伪的说这些违心的话!我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别再拉上我!”   北堂熠煜听言,眉宇间忍不住陡然一挣,心中颇为难过,原本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好生跟晋楚染坦白一切,但现在看来也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随后,北堂熠煜微微低眸下去,点了点头,终是松开了手来。   晋楚染一把抽回了手,眼睛看住北堂熠煜。   沉默了片刻后,晋楚染却又深吸一口气,更走近了北堂熠煜两步,轻笑了笑,小声道:“安国侯爷以为世上的女子都是傻子吗?从前被人扎了一刀如今还会怀念当时匕首的锋利!”   北堂熠煜双眉紧蹙,低眸盯着晋楚染,眸中仿佛有无限的凄然,稍过了一会儿,他才缓声道:“可是……那把锋利的匕首却是深深刺在了我的心上。”说完,北堂熠煜就从怀中掏出了之前晋楚染丢失的那把匕首。   那把晋楚上送给她的匕首。   那把深深刺入北堂熠煜胸膛的匕首。   那时,晋楚染在慌乱无措中忘记了要拿回匕首,但她却怎么都没想到,北堂熠煜居然一直都留着,并没有信手丢弃掉。   晋楚染低眸看着北堂熠煜手上的那把匕首,上头精致考究细细刻画的柳叶银纹在阳光下熠熠流过耀目的光华,晋楚染心中一抖,她虽不舞刀弄枪却也晓得,若非是日日擦拭,月月开磨,这把匕首绝不会生出眼前这样如镜般的光亮。   晋楚染惊住了。   “你……”   晋楚染还未说话,北堂熠煜就牵过了晋楚染的手,随即将匕首好生放到了她的手上。   “物归原主。”   晋楚染心尖一动,看着北堂熠煜一蹙眉,忙就又迅速的抽回了手,不禁退后一步,跟着又抬眸看了看北堂熠煜,片刻过去,晋楚染才缓回了神来,对北堂熠煜道了“好自为之”四个字后才转身离开。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染的背影渐行渐远。   就好像是在逃离着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北堂熠煜面上漠然一笑。   他这才晓得,原来自己在晋楚染的心里已经是这般的不堪。   自私是他。   虚伪是他。   狡诈也是他。   其实直到最后晋楚染也没大弄清楚司徒元冬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晋楚染的心里只想着北堂熠煜,晋楚染觉得他方才的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后来还更是直接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倒把她吓了个半死,要不是最后她跑得快还不知道北堂熠煜会怎么样呢!晋楚染回到了新枝阁,缓身坐在桌前,手里一直紧紧握着那把匕首,那把失而复得的匕首,晋楚染也不知道为什么,眼里看到这把匕首,脑子里就会想起北堂熠煜,小玉、小莲刚斟了茶水上来,轩辕文鸳就已经从外头步了进了屋子,神色看着颇为慌张,小玉、小莲碰了碰晋楚染,晋楚染一回神才看见轩辕文鸳,“外头天寒地冻的,小帝姬怎么来了?”   轩辕文鸳面色煞白,好像才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染姐姐,我……”轩辕文鸳嘴里刚说了两个字却又没再说下去,只是沉沉出了一口气。   晋楚染看着轩辕文鸳的表现觉得事情应该不简单,轩辕文鸳说话从不喜欢吞吞吐吐,于是就摒退了小玉、小莲。   晋楚染看着轩辕文鸳,抬手轻轻一握轩辕文鸳的手,这才发现轩辕文鸳的手凉的就好像是在冰水里泡过一般:“小帝姬发生什么事情了?”   轩辕文鸳摇一摇头。   晋楚染蹙眉问:“可是五哥?”   轩辕文鸳抬眸看了看晋楚染却又是摇了摇头。   晋楚染听言,不免吁出一口气,随后道:“那么就一定是殿下欺负小帝姬了!”   轩辕文鸳蹙眉看住晋楚染道:“染姐姐……”   “怎么了?”   “我……”   “?”   “我好像看见鬼了……”说着,轩辕文鸳就摇了摇头:“不……不是鬼……是人……一定是人!” 第164章 漫云阁   晋楚染不解:“你看见什么了?”   轩辕文鸳深吸一口气视着晋楚染道:“我好像看见北堂安哥了。”   “什么?!”   晋楚染也被吓了一跳:“北堂安哥不是已经死了吗?”   轩辕文鸳听了这话眉头一挣:“她真的死了?!”   晋楚染也不明白。   轩辕文鸳蹙眉看着晋楚染道:“之前不是也都说染姐姐死了,但是现在染姐姐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我还以为北堂安哥也是跟染姐姐一样……”   晋楚染道:“我那是跟殿下说好的,可是北堂安哥怎么会……”晋楚染也是满心的疑虑:“小帝姬会不会是看错了?”   轩辕文鸳摇头道:“我不可能看错的!虽然我跟北堂安哥向来没什么过多的交情,但我也绝对是不对认错的!”   晋楚染想了想道:“小帝姬是在哪里看见的?”   轩辕文鸳道:“漫云阁。”   漫云阁?   晋楚染对漫云阁的印象就是荒废破败,人迹罕至,而且常有毒蛇出没,晋楚染唯一去过的一次就是刚来到靖王府打理各处撒上雄黄的时候,那日,晋楚染领着小厮丫鬟还未靠近就恰好遇上了一条竹叶青,把晋楚染吓了个半死,于是晋楚染就没有进去,之后平日里无事也根本没人会往那个地方跑,“小帝姬怎么会跑去那里?”   轩辕文鸳低眸:“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嘛!”   晋楚染问:“难道府邸里伺候的丫鬟小厮没有告诉过小帝姬漫云阁常有毒蛇出没吗?”   轩辕文鸳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还去?”   “我又不怕蛇!”   晋楚染听言“啊”了一声,“小帝姬不怕蛇?”   轩辕文鸳轻“嗯”了一声,满脸的理所当然。   晋楚染想了想道:“那若是半路上遇上了蛇,小帝姬可能制服?”   轩辕文鸳笑看住晋楚染,从腰间一抽软刃道:“来一条杀一条!来两条杀一双!”   晋楚染笑了笑:“那好!”   轩辕文鸳问:“好什么?”   晋楚染看住轩辕文鸳道:“小帝姬不是说在漫云阁看见了北堂安哥吗?”说着,晋楚染就起身拉起了轩辕文鸳:“你带我去看看!”   一时,晋楚染和轩辕文鸳就来到了漫云阁的外头,还未跨进院子,晋楚染侧过头去看了看轩辕文鸳:“小帝姬,你当真不怕蛇?”   轩辕文鸳点头。   随后,晋楚染也点了点头,两人一道步入了漫云阁,因着无人打理,雕花的门窗不再鲜亮,廊下的杂草也都已经长到了人高,一阵寒风吹过,杂草簌簌作响,左右摇摆,上头结好的蜘蛛网被一下吹散,宛如一条扯不断舞动着的白绫。   轩辕文鸳拉着晋楚染来到廊下门外,抬手指了指里头:“北堂安哥就在这里。”   晋楚染将信将疑:“真假的?”   轩辕文鸳道:“染姐姐不信可以自己看。”   晋楚染看了看轩辕文鸳,随即就从发鬓间抽出一根发展,微微俯身下去在轻薄的窗纱上头戳出了一个洞,然后朝里头看去,“什么都没有啊!”   “染姐姐你再找找!肯定有!”   晋楚染于是举眸又往里头探了探:“哪里啊?”   晋楚染轻叹一声,心里想一定是轩辕文鸳弄错了,里头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影。   却就在这个时候,晋楚染的眼前猝然跳出来了一个披头散发全是佝偻着的女子,唬的晋楚染好大一跳,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随即就往后头踉跄了两步。   轩辕文鸳一把扶住晋楚染道:“我没骗你吧!是真的有人!”   晋楚染吁出一口气来,缓了缓心神看住轩辕文鸳问:“那你怎么知道那人就是北堂安哥?”   轩辕文鸳道:“你方才有没有注意到里头人身上的那枚玉佩。”   “玉佩?”   晋楚染摇了摇头。   她没有注意到。   吓都吓了个半死,谁还会特别注意什么玉佩!   轩辕文鸳看住晋楚染道:“就是她脖子上头挂着的那枚。”   晋楚染还是摇头。   轩辕文鸳道:“要不染姐姐再去看看?”   晋楚染挣眉。   她并不想啊!   但之后晋楚染又看着轩辕文鸳期待的神情,于是就深吸了一口气,心下一横。   “死就死吧!”   晋楚染又再次上前,缓身朝里头看去,这次她看的清了,女子一袭白玉兰散花纱衣,单薄无比,一时从窗格间漏进去的寒风将她身上的绡纱衣袂吹得鼓鼓荡荡,晋楚染更是注意到了轩辕文鸳口中所说的那块玉佩,挂在她脖子上的那块玉佩,形状圆润,颜色墨绿,质地清透,像是浸了水一般,一看就知道绝非次品。   “我看到了!那块玉佩!”   轩辕文鸳道:“你仔细再看看上头可是鸾鸟图案?”   晋楚染凝眸看去:“是!而且是一对鸾鸟!”   轩辕文鸳点了点头道:“那她就是北堂安哥!”   晋楚染收回视线,直起腰肢:“何以见得?”   轩辕文鸳看着晋楚染道:“我记得这块玉佩是北堂安哥及笄那日皇后娘娘送给她的贺礼,当时我也在延福宫中亲眼看见皇后娘娘把这块鸾鸟玉佩交到北堂安哥的手上的,自此之后,北堂安哥就时时都会佩戴着,从不轻易摘下,”说着,轩辕文鸳却又笑笑,“可能北堂安哥在睡觉沐浴的时候会摘下来吧!”   晋楚染蹙眉。   若真是北堂安哥,那么北堂安哥就没有死!   也就是说那时北堂安哥从蛮族失踪的事情就一定是轩辕季风插手做的。   但轩辕季风却没有要了北堂安哥的命!   晋楚染笑了笑。   大约也是念着旧情吧!   毕竟是北堂熠煜的妹妹啊!   轩辕季风大可以像对待司徒元冬那样对待北堂安哥。   但是他没有。   轩辕文鸳摇一摇晋楚染的胳膊问:“我们该怎么办?”   晋楚染蹙眉:“北堂安哥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轩辕文鸳低眸:“不会是……我二哥做的孽吧?”   必定是与轩辕季风有关!   晋楚染一回身就欲要朝外头跑去。   轩辕文鸳一把拽住晋楚染:“染姐姐要做什么去?” 第165章 什么药?   晋楚染回头看一眼轩辕文鸳:“我要去找殿下!”   轩辕文鸳随即道:“我也去!”   晋楚染点头。   晋楚染和轩辕文鸳出来漫云阁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一抹殷红色照在西面的屋檐上,原本湛蓝湛蓝的天空一时浮动着大块大块的橘黄色云朵,缓缓前移,晋楚染和轩辕文鸳刚出来路过飞霞阁,晋楚上就跑上来拦住了两人,晋楚染看着晋楚上道:“五哥你快让开!”   “干嘛!着急去找谁?不要告诉我是北堂熠煜那厮!”   晋楚上说着就忍不住一挑眉盯住晋楚染。   轩辕文鸳叹气:“竖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正要去花楼!”   晋楚上听言一挣眉,轻轻一笑道:“那你们不用去了!”   晋楚染蹙眉:“为什么?”   晋楚上道:“因为殿下根本不在花楼。”   “那殿下在哪里?”   晋楚上嬉笑:“我说了有什么好处?”   晋楚染瞅着晋楚上:“五哥,我真的找殿下有急事!”   晋楚上随即视一眼晋楚染,觉得晋楚染不像是开玩笑,于是道:“殿下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出去了?”   晋楚染挣目,随后又问:“跟谁出去了?”   晋楚上道:“还不是那个长天!”   晋楚染“哦”一声。   应该是去军营了。   晋楚上一时看了看晋楚染,又看了看轩辕文鸳:“殿下呢!你们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了,但是呢,你们两个现在倒是可以跟我一起去见另一个人!”说完,晋楚上就笑了两声。   晋楚染、轩辕文鸳异口同声:“谁?”   晋楚上道:“二哥哥!”   “二哥哥?”   “晋楚谢?”   面对晋楚染和轩辕文鸳的疑问,晋楚上点了点头。   “晋楚谢不是在宫中翰林医官院当值吗?怎么会也跑到这里来?”   轩辕文鸳满面的不解。   晋楚染也是一头雾水:“二哥哥无事怎么会突然跑来靖州?”   晋楚上耸一耸肩:“我也不知道!”又道:“不过等会儿当面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晋楚染看着晋楚上问:“那五哥又是怎么知道二哥哥会来?”   “喏!”说着,晋楚上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笺递给晋楚染:“二哥哥通知我的呀!”   轩辕文鸳随即反应过来道:“那晋楚谢此刻就应该已经在靖王府了!”   晋楚上笑看住轩辕文鸳,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没错!”   话音未落,晋楚谢就迎面走了过来,晋楚上忙笑着迎上前去:“都怪小六耽误功夫!我原是要去大门口迎你的!”说着,晋楚上就转头过来觑了一眼晋楚染。   晋楚谢笑了笑:“无事。”   晋楚染注视着晋楚谢,一时默然无言。   主要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晋楚谢拍了拍晋楚上的背,随后就抬脚步至晋楚染的面前,含着温润的笑道:“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不认得了?”   晋楚染低眸:“二哥哥,对不起……我……”   晋楚谢却一抬手:“刚来靖州就晓得你的事情了!”说着,晋楚谢就戳一戳晋楚染的额头:“你可真是把我们骗的好苦!”   晋楚染小声道:“二哥哥……我错了。”   晋楚谢笑着“嗯”了一声。   随后,轩辕文鸳心怀好奇,不免看着晋楚谢问:“你不是应该在翰林医官院当值的吗?”   晋楚染却笑道:“臣跟皇上请了三日长假特意前来靖州有要事办!”   轩辕文鸳视住晋楚谢。   对晋楚谢的话颇有几分怀疑。   她不也是在几日前被轩辕雄风遣来靖州的?   若果真有什么事情,轩辕雄风何不能一道让她来办了?   还特意巴巴的再遣晋楚谢来一趟。   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轩辕文鸳知道轩辕雄风绝不会做出这等事倍功半的事情来!   晋楚谢当然也看出了轩辕文鸳的疑虑,于是道:“臣知道小帝姬在想什么,让臣来告诉小帝姬,皇上之所以遣臣过来是因为这件事情只有臣来靖州才能办!”   轩辕文鸳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晋楚谢道:“臣此次前来是给安国侯爷送药的!”   药?   晋楚染听言心中一抖。   “药?什么药?”   晋楚染蹙眉看住晋楚谢问。   晋楚谢回看住晋楚染:“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安国侯爷竟然还没把实话告诉小六?”   晋楚谢这话不仅弄得晋楚染不明所以,晋楚上以及轩辕文鸳也一样满心困惑。   晋楚染摇了摇头。   轩辕文鸳问:“安国侯到底怎么了?”   晋楚谢吁出一口气道:“安国侯身中剧毒,若无解药,恐将不久于人世了。”   “什么?!”   晋楚染心中遽然一痛,就像当头棒喝,差点就直接昏厥了过去。   晋楚谢看住晋楚染道:“小六,你可还记得那晚你喝了我给你的那瓶蛇毒?”   晋楚染点了点头。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晋楚谢道:“其实那个时候若非安国侯出手相救你早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我知道。”   晋楚染记得那晚是北堂熠煜把她抱去宫中翰林医官院的。   晋楚谢却摇头:“你不知道。”   晋楚染深深一蹙眉。   “那晚北堂熠煜把你送来翰林医官院的时候我已经是束手无策,是北堂熠煜拼死帮你把体内的蛇毒吸了出来你才安然无恙的!”说着,晋楚谢轻轻一笑,看住晋楚染道:“北堂熠煜他其实就是个大傻子!自己身中波斯蛇毒,明知道不能使用内力,却还是把你连夜送入了翰林医官院来,却还是拼命帮你吸出了蛇毒,小六,你知道吗?因为那个时候北堂熠煜毒已入五脏内力已经不足够帮你排出体内蛇毒,所以他就生生把蛇毒吸入了自己的体内,要知道,他本来就已经身中波斯蛇毒,他这么做根本就是伤上加伤,后来,我告诉他,若是一年内研制不出解药,他就会死,所以,他为了让你忘了他,他就故意让你恨他,故意施计把你弄到靖州来,他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安稳生活,他以为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他死的那一日,便不会伤心。” 第166章 说不准   任晋楚谢说着,晋楚染的思绪早已经凌乱地结成了一张网,这张网越网越紧,且直达心脏,在心底最柔软的一处隐隐作痛。晋楚染怎能想到,当时北堂熠煜那么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小侯爷竟然在背后默默的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她甚至还记恨他,气恼他,一直想着要如何如何的报复他,就在今日,她竟还狠心对他说了那般绝情的重话,她的字里行间都在指责他自私,虚伪,狡诈,没有一点真心。   她把他说的那样一文不值。   晋楚染无法衡量。   北堂熠煜的心里该有多难过?   若是早一些,若是能早一些告诉她,那么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北堂熠煜相爱相杀。   她更不会成为什么靖王妃。   自始至终,晋楚染的心里其实只有北堂熠煜。   晋楚染一怔,她明白了,原来“两情相悦”那四个字指的是北堂熠煜和她!   难怪轩辕季风会生那样大的气。   晋楚染笑哼一声。   若是没有再见到北堂熠煜,晋楚染或许可以跟轩辕季风凑合下去,但……北堂熠煜来了,她就不想再凑合了!   “所以,那日二哥哥也在安国侯府?”晋楚染语气低沉。   晋楚谢点了点头。   晋楚染已经失去了理智,怒目视着晋楚谢。   晋楚染的嘴唇不停的打着颤,脸色倏然白得吓人,双手指尖狠狠的扣着掌心,但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痛,过了一会儿,晋楚染抬起湿润的眸子看住晋楚谢道:“二哥哥,你什么都知道,但为什么却到现在才来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晋楚谢蹙眉道:“我何尝不曾劝过北堂熠煜。”   “你可以来告诉我!”   晋楚染大声道。   晋楚上听言一把拉住晋楚染道:“小六,这事你怎么能怪二哥哥呢?”   晋楚染回视住晋楚上。   晋楚上不免肃声道:“若是北堂熠煜那厮心里不愿说,二哥哥又怎能多此一举?!况且是二哥哥一直在保着北堂熠煜那厮的性命,若是没有二哥哥,北堂熠煜那厮早就死了!”   晋楚染问:“你也知道?”   晋楚上却道:“我不知道!”晋楚上吁出一口气:“我跟你一样是刚刚才知道内情,但是我却记得,二哥哥后来整日的不归府,府邸上下都以为二哥哥实在宫中当值事务繁忙,现在想来,二哥哥那些日子应该都是在安国侯府吧?”说完晋楚上就转眸看一眼晋楚谢。   晋楚谢点头。   “他……还有多少日子?”   晋楚染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稍稍一低眸。   晋楚谢摇头。   轩辕文鸳也受不了了:“摇头是什么意思?”   晋楚谢道:“我也说不准。”   晋楚染皱眉:“连二哥哥都说不准?”   ——   晋楚谢道:“也许是明年,也许是下个月,也许是明天,也许……”   晋楚染忙摇头:“不可能的!”   晋楚谢叹息一声随即就从袖子里头拿出一方瓷瓶来递给晋楚染道:“我来也只是要把这个给他,若没有这瓶回春丸,北堂熠煜必熬不过三日。”   轩辕文鸳问:“你方才说你是跟父皇请了三日长假过来的,难不成父皇也知道了这事?”   晋楚谢点头。   晋楚染赶紧一手拿过瓷瓶回身就跑到了天云阁来,一路上她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北堂熠煜,但当晋楚染推开天云阁屋门才发现北堂熠煜已经不在了,屋子里头空空荡荡的,晋楚染环视一圈,就连北堂熠煜的随身佩剑也都已经不在了,随后,晋楚谢、晋楚上以及轩辕文鸳也步了进来,轩辕文鸳蹙眉问:“北堂熠煜呢?”   晋楚上不解的摇了摇头。   晋楚谢想了想道:“必定是皇上的虎符到了。”   “虎符?”   晋楚染焦急的看住晋楚谢。   晋楚谢道:“皇上曾透露过,左都督司徒立骤然暴毙,虎符无归处,再三思量之下皇上还是决定将虎符交给安国侯统领,那是前几日的事情,算一算时日,倒也不差多少。”   晋楚上轻笑了笑:“皇上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轩辕文鸳瞅住晋楚上。   晋楚上却笑哼一声道:“皇上就是因为知道北堂熠煜那厮活不长了才能安心将虎符交给北堂熠煜那厮不是?”   轩辕文鸳轻轻蹙眉。   却又不好说什么。   因为她觉得晋楚上说得没错。   晋楚染手里握住瓷瓶,全身都是瑟瑟发抖却并不是因为寒冷:“可是他拿了虎符却去了哪里呢?”   轩辕文鸳缓步走至案边,一面低眸下去,一面淡淡道:“是蛮族!”像是在看什么。   晋楚染忙抬眸视住轩辕文鸳:“何以见得?”   轩辕文鸳却只是付出了轻轻一笑,跟着就抬手拿开了琉璃灯盏上头的琉璃盖子,并指一指里头的灰烬道:“恐怕父皇在交代虎符的同时也给北堂熠煜下了一道密令。”   晋楚染轻轻蹙眉道:“可是那道密令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小帝姬怎么知道到底是蛮族还是荆楚?”   轩辕文鸳大致卷起了袖子,伸手进去稍微拨了拨烛蜡上头覆着的灰烬,并从里面小心的拿出了一角未被烧完的锦布:“我们方才闯进来时这盏灯烛还丝丝冒着黑烟,况且御用的黄面锦布为防意外制得本就难以烧尽,想来安国侯当时得了消息应该也急于启程,所以我断定这盏琉璃灯里头一定会留有什么蛛丝马迹,其实我方才还未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有些许烧焦东西的味道,不过不是很确定而已,待得走近往里头稍微一看完全就一清二楚了。”说着,她就把锦布放在了晋楚染的手上。   晋楚染低眸看了锦布上头写的果然是一个清清楚楚的“蛮”字。   轩辕文鸳站在晋楚染的面前道:“大约安国侯现在应该还没有走得太远。”   晋楚染听言,抬眸看了一眼轩辕文鸳后,随即就回身朝屋外拔足狂奔。   眼中含着泪。   心中含着恼。   手里紧紧握着那瓶回春丸。 第167章 不一样   晋楚染离开不过半晌,就有小厮跑进屋子里来传话说轩辕季风和长天已经一道回府了,于是,轩辕文鸳和晋楚上互觑一眼,随即就领着晋楚谢一块儿从天云阁来到了花楼,彼时天色已经尽黑,墨水一般幽蓝的天空中悬着一弯银钩,白晃晃一片晶莹,长天已经不在,几人进去时,轩辕季风抬眸见到晋楚谢站在面前先是一惊,随后才淡淡吁出一口气,再又看住晋楚谢,笑了笑道:“不知信阳侯府的二少爷,宫中的翰林紫金医官前来靖州究竟有何见教?”   晋楚谢笑道:“臣这次其实也是奉皇命而来。”   “皇命?”   轩辕季风轻轻一蹙眉:“看起来,父皇对儿臣还是委实不够放心。”说完,轩辕季风眸中轻轻划过一丝浅淡的森森笑意。   晋楚谢听言却摇了摇头道:“依臣看来,想必殿下应该是误会了,”说着,他轻轻视了一眼轩辕季风,“皇上遣臣前来靖州原是为了安国侯爷的缘故。”   “北堂熠煜?”   轩辕季风蹙眉,愈发不解。   晋楚谢笑着点头道:“前儿安国侯爷因为种种原因身中剧毒,皇上不过是不想让安国侯爷死得太快罢了。”   轩辕季风轻哼一声,但一时说到北堂熠煜,轩辕季风就不免抬眸环视一圈,眼里未见晋楚染,心中一慌,随即出声问:“靖王妃呢?”   轩辕文鸳轻声道:“走了。”   “走了?”   轩辕季风听言倏然起身,紧紧看住轩辕文鸳:“去哪儿了?”   晋楚上步至轩辕季风的身侧拍一拍他的肩道:“自是北堂熠煜去哪儿,她就跟去哪儿了,”说着,晋楚上笑着一摇头,满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看着轩辕季风道:“早就提醒过你,你偏不信!这下知道自己吃亏了吧?”   轩辕季风竖眉问:“北堂熠煜去哪儿了?!”   晋楚上笑看一眼轩辕文鸳,轩辕文鸳会意笑道:“波斯!”   “波斯?”   轩辕季风不解:“他去波斯做什么?”   晋楚谢也道:“自是皇上的意思。”   轩辕季风眉宇一蹙就抬脚要走,轩辕文鸳一把拽住:“二哥你要去哪里?”   轩辕季风沉声道:“去接靖王妃回府。”   轩辕文鸳蹙眉:“你不能去!”   “为什么?”   轩辕季风侧目看住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道:“你知道,其实染姐姐心里没有你。”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但她现在是靖王妃。”一字一句,神色阴森。   轩辕文鸳却道:“二哥!所谓的靖王妃不过有名无实罢了。”   轩辕季风一挑眉梢:“谁告诉你的?”   轩辕文鸳一蹙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说时,轩辕文鸳稍低了低声音,因为她不想伤害到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觑一眼轩辕文鸳,随即就要挣开胳膊来。   轩辕文鸳忙紧了紧手上的力气瞪住轩辕季风道:“还有北堂安哥!”   轩辕季风猝然听见北堂安哥的名字,心中不免一抖,转过头去问:“你说什么?”   轩辕文鸳道:“在漫云阁里头关着的那个不人不鬼的女人其实就是北堂安哥对不对?”   “你去过漫云阁?”   轩辕文鸳点头轻“嗯”了一声。   晋楚谢以及晋楚上听言身子也都一震,神色讶异。   晋楚上赶忙走到轩辕文鸳的身边来问:“北堂安哥不是已经死了吗?”   轩辕文鸳蹙眉看一眼晋楚上反问:“染姐姐不是也已经‘死’了吗?”   晋楚上听轩辕文鸳这么一说,不免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北堂安哥也和小六一样,以假死为名?”   轩辕文鸳回过头去看了看轩辕季风,却摇了摇头:“北堂安哥和染姐姐其实不一样。”   话音未落,晋楚谢就也已经步了过来问道:“如何不一样?”   轩辕文鸳低眸一笑道:“染姐姐假死是以假死为名欲行谋划之事,但北堂安哥假死却是实实在在的掩藏。”   “掩藏?”   晋楚谢眉头一抖。   轩辕文鸳看住轩辕季风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北堂安哥在蛮族后宫失踪的事情应该就是二哥的手笔,后来二哥也应该百般折磨过北堂安哥,否则她不会成为现在这个疯傻样子。”说完,轩辕文鸳依旧紧紧看着轩辕季风,仿佛是在等待一个确认,虽然轩辕文鸳心中早已经有了八分笃定,但轩辕文鸳还是盼望着另外两分的变数,希望事情其实并非是像她所想的那样不堪。   轩辕季风却轻笑一声道:“没错!”说着,轩辕季风笑了笑:“但本王委实没有想到这个北堂安哥竟比本王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后来本王见她疯了就把她留在了漫云阁中,本王倒要看看她能撑到几时,”随后,轩辕季风看了看稍稍低眸,也低了低声音,“本王不甘心也等不及,虽然北堂安哥只是疯了,但本王依旧向京都传去了北堂安哥死讯的消息,”轩辕季风无奈一笑,“但结果却真的像北堂安哥所说的那样。”   “哪样?”   轩辕文鸳蹙眉望住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道:“无甚大用!”   轩辕文鸳道:“二哥,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你可知你这么做给父皇带去了多大的麻烦?”   轩辕季风冷哼道:“本王本意即是如此。”   晋楚上不免抬手一指轩辕季风:“你!”话还未及说出口就忍不住又沉沉叹息了一声。   轩辕季风睨晋楚上一眼,随即就从轩辕文鸳手中挣出了胳膊,径直朝外头走去。   轩辕文鸳回身看住轩辕季风的背影不免摇了摇头。   一会儿,晋楚谢想了想问轩辕文鸳:“小帝姬,你方才可是说荣德郡主北堂安哥已经疯傻?”   轩辕文鸳听言回身过来点了点头:“人不人,鬼不鬼,我和染姐姐都不敢靠近。”   ——   晋楚上看住轩辕文鸳:“小六也见过北堂安哥?”   轩辕文鸳点头:“不就是今天下午的时候?”   晋楚上“哦”一声道:“你们下午急匆匆的要去花楼找轩辕季风就是为了这事儿?” 第168章 怕了可以先走   轩辕文鸳“嗯”一声:“染姐姐说要把事情问清楚。”   晋楚上却道:“你们直接去问北堂安哥不就行了嘛?”   ——   轩辕文鸳无奈:“北堂安哥那个样子谁敢靠近她?一个不小心,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着,轩辕文鸳就抬手用力一戳晋楚上的胸口。   晋楚上“哎呦”一声,觑着轩辕文鸳:“说话就说话别整日动手动脚的!”   轩辕文鸳瞟着晋楚上“切”了一声。   晋楚谢一时看住轩辕文鸳道:“小帝姬可能带臣去漫云阁看看?”   “你?”   轩辕文鸳的目光在晋楚谢的身上面上不停的逡巡着。   晋楚谢点头:“说不准臣可以治好荣德郡主呢?”   轩辕文鸳半信半疑:“就你?”   晋楚上一推轩辕文鸳道:“你不知道我二哥哥的医术天下无双?”   轩辕文鸳瞪晋楚上一眼:“我有怀疑过他的医术吗?”说着,轩辕文鸳就看了看晋楚谢:“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可要想好了,我也晓得,世上的疯子向来分为文疯子和武疯子两种,不同的是,文疯子不会伤害别人,只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武疯子却就不一样了,不仅伤害自己,同样也会伤害别人,可怕得很,而很不幸的就是,北堂安哥就是一个武疯子,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而且,更可怕的是,漫云阁除了关着北堂安哥这个武疯子外,还经常会有毒蛇出没,很危险的!”   晋楚上听言忙一拉晋楚谢的袖子道:“二哥哥,有毒蛇,不然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反正北堂安哥在漫云阁待着也死不了!”   晋楚谢想了想,随后看住轩辕文鸳道:“劳烦小帝姬了。”   轩辕文鸳看着晋楚谢,不免点点头道:“那你就跟我来吧!”   说着,轩辕文鸳就领着晋楚谢一道出了花楼,晋楚上自然也是跟在后头的,不过半晌,三人就来到了漫云阁,夜风吹过廊外枯草,愈发阴森,晋楚上抱住晋楚谢的胳膊道:“二哥哥,这是什么鬼地方啊?不然我们明日再来吧!”晋楚上声音已经颤颤。   晋楚谢觑一眼晋楚上:“你要怕了可以先走。”   轩辕文鸳回头看一眼晋楚上,笑了笑道:“是呀!你怕了可以先走!”   晋楚上听言却停一停背脊道:“谁说我怕了!”   轩辕文鸳对晋楚谢道:“这屋子里头关着的就是北堂安哥了,只是这屋门却被二哥锁上了,我没有钥匙。”说完,轩辕文鸳就走上前去,伸手推了推屋门,金属锁扣互相撞击一时发出“叮当”声响。   晋楚谢挣开晋楚上,也驱身过去,低眸看了看锁扣,随即就一把拉开了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不明所以,看住晋楚谢问:“你想做什么?”   晋楚谢淡淡道:“撞门。”说着,晋楚谢就抬脚大力一抽往门上“咚咚”踢了两脚,随后只听见屋门发出了“吱吖”几声破碎的声响,不过片刻,整块门板就已经缓缓倒向了屋内,随着一声落地的巨响,门板震起了砖地上头的一片灰尘,晋楚谢和轩辕文鸳都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一会儿,轩辕文鸳捂住口鼻侧头笑看住晋楚谢道:“你不是说撞门的吗?怎么却用了脚踢?”   晋楚谢也含笑回看一眼轩辕文鸳道:“不疼吗?”说完,晋楚谢就朝里头走去。   轩辕文鸳听言却挺眉小声道:“说到就要做到,不然为什么要说?”   晋楚谢原本已经拿出了火折子欲要点灯,但脚下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踉跄,随即他就低眸下去看,看了须臾也没看清,于是,他就赶紧过去点了几盏灯,伴随着轩辕文鸳一声惨叫,晋楚谢也看清了,被吓得够呛,原来他刚才踩到的不是别的,是一条巨大的蟒蛇,一轮一轮的盘在那里,打眼看着就很骇人,轩辕文鸳已经跳到了晋楚上的背上,晋楚上其实比谁都害怕这种毒物,像是蛇呀,蜈蚣呀,蜘蛛呀,他都不行,晋楚上眼里看着双腿已经颤颤,轩辕文鸳拍一拍晋楚上的肩道:“别晃!”   晋楚上道:“你下来!我要走!”   轩辕文鸳摇头:“我不下!你不准走!”   晋楚谢环视一圈,发现在这屋子里藏身的蛇竟然有不下十多条,晋楚谢蹙眉,这里根本就不能住人,于是,晋楚谢就悄步走到了床边,拉开了帘子,北堂安哥果然正睡在里头,晋楚谢就摇了摇北堂安哥,北堂安哥一挣眉,深吸几口气,看住晋楚谢,晋楚谢道:“我带你出去!”   北堂安哥眉宇一挣,随即从身下拿出一条寸长的青蛇扔在了晋楚谢的面前,晋楚谢骇得一跳,连连后退了两步,北堂安哥也下了床,趿着鞋子来到晋楚谢的面前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声音极其沙哑,但北堂安哥话音尚未落,晋楚谢就抬手敲晕了她,轩辕文鸳和晋楚上见状忙都对晋楚谢道:“行了!快走!”   晋楚谢却道:“还不行,要把这里的蛇都一一清理干净才行。”   晋楚上“啊”一声。   轩辕文鸳道:“那我们先走了!”说着,轩辕文鸳就拍一拍晋楚上的肩头,晋楚上正转身欲走,却就被晋楚谢叫住,指一指晕在地上的北堂安哥:“把她也带走。”   晋楚上蹙眉,朝上看了看轩辕文鸳,面露难色。   轩辕文鸳觑着晋楚上道:“怎么了?你是个男人!”   晋楚上笑哼一声:“哪个男人也搂不住小帝姬跟北堂安哥两个吧!”说着,晋楚上就回觑一眼轩辕文鸳:“主要是小帝姬就跟秤砣一样,看着不胖其实重得要命!”还未说完,轩辕文鸳就死死捂住晋楚上的嘴并催促道:“快点吧你!”   晋楚上好容易把北堂安哥也一道弄出去后就坐在院子里气喘吁吁。   晋楚谢一个人还在屋子里头,一时从袖子里拿出一瓶地黄粉,就是专门用来驱除这些蚊虫毒物的,效用是雄黄是十倍,几乎是一撒下去,寸毒不存。 第169章 欢喜   于是,晋楚谢就屋内往各处都好生撒上了,地黄粉的味道极其难闻,晋楚谢必须龟息,屋子里的那些蛇之后挣扎了几下就都了无生息,晋楚谢来到屋子里的最后一处,就是北堂安哥就床上,晋楚谢轻轻抬手掀开被子,又被吓退了两步,他赫然发现北堂安哥的被子下头居然有几十根蛇骨,都是生的,但上头的皮肉却都没有了,晋楚谢瞬间就明白了,心里不禁一阵作呕,他回头看了看正躺在廊下的北堂安哥,心中一抖,轩辕季风原来都不给她饭吃的吗?北堂安哥能活到现在也确实是不容易,难怪轩辕季风会说北堂安哥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不少!   晌午时分的柔软阳光一时被层层叠叠的干枯枝叶过滤,打到北堂熠煜的身上之后就变成了交错纵横的阴影光线,晋楚染一面朝前走着,一面侧过脸去笑盈盈的看着他,昨日暮色四合,晋楚染一跑出靖王府其实就见到了北堂熠煜,晋楚染也不知道北堂熠煜究竟在靖王府门口等了多久,反正她跑出来的时候,北堂熠煜恰好转身欲走,晋楚染就果断出声叫住了他,北堂熠煜心里一震,脚步陡然凝滞,随即回过身去,晋楚染一头就扑进了北堂熠煜的怀中,片刻后,才抬起头来蹙眉瞪住北堂熠煜:“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心里又气又急。   北堂熠煜用双臂紧紧的揽着晋楚染,就好像是紧紧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你现在知道了?”   晋楚染点了点头,又将手里的回春丸递给北堂熠煜:“二哥哥给你的!”   北堂熠煜拿过,不免低眸看住晋楚染问:“现在你知道了,我……”说着,他更低一低眸:“随时会死。”   晋楚染却道:“那又怎样?”   北堂熠煜道:“我如今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有办法承诺你什么。”   晋楚染摇头:“我不要你的承诺,我只晓得我们在一起一日,就开心一日。”   北堂熠煜笑了笑,悄然抬手将晋楚染鬓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轻声道:“现在该我了。”   “什么?”   北堂熠煜低声疑惑。   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道:“我现在是靖王妃,你会在意吗?”   北堂熠煜含笑摇了摇头:“说起靖王妃,”眉头轻轻一蹙,“之前把你逼走,一直都是我心里最后悔的一件事情。”说完,北堂熠煜就轻轻执起了晋楚染的手:“我还要问问你呢!”晋楚染听言一挑眉看着北堂熠煜,北堂熠煜道:“日后跟我在一起可没有像靖王妃那么尊贵的头衔!”   晋楚染轻笑了笑:“我从来不在乎这些,这你也是早就知道的。”说着,晋楚染就睨住北堂熠煜又道:“分明是我在问你,怎么却又变成你问我了?”   北堂熠煜回看住晋楚染忍不住笑了笑,静了片刻,他小声对晋楚染道,“告诉你,我其实很贪心,”说着,北堂熠煜就悄然抬起了手来朝晋楚染心脏的位置点了点,低声道:“我要你这里日后只有我一个人。”   晋楚染听言不禁低眸淡淡一笑。   北堂熠煜牵着晋楚染的手满心欢喜,一时走在蛮族项城的街道上头,项城是蛮族的都城也是蛮族三十六城中最为繁华的一城,其实北堂熠煜从昨日到今日除了睡觉吃饭以外,其他时候一直都未曾放开过晋楚染的手,到底弄得晋楚染也挺不好意思的,因为在路上总会有人不时出声问北堂熠煜和晋楚染究竟是不是夫妻,北堂熠煜也总是给出肯定的回答,然后那些人听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生出几句啧啧的称赞话来,大体就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之类的,听得多了也就没了什么新意,昨晚上北堂熠煜的话晋楚染到现在也没给出一个正面回答,晋楚染觉得不重要,但北堂熠煜却一再暗示,因为他想要一个明确的回答,让他能为之努力且给予,于是北堂熠煜拉着晋楚染来到一个摊位前,这个摊位是卖茶壶的,北堂熠煜看了看晋楚染,随即若无其事的拿起一个茶壶问摊主:“何以一个茶壶只能配一个壶盖?”   摊主笑了笑:“这位爷有所不知,其实每个茶壶还有壶盖都是配好的,”说着,摊主就又拿起了另一只茶壶,指一指北堂熠煜手上的茶壶,又指一指自己手上茶壶的壶盖,“若是这个茶壶配上这个壶盖可不就不适合了吗?”说完,摊主乐呵呵的笑了笑。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看住晋楚染。   北堂熠煜这么暗示,晋楚染当然晓得,就拉一拉北堂熠煜道:“走了,”说着,北堂熠煜就放下了手里的茶壶,随后晋楚染回身过去一面走,一面笑看了看他小声道,“你还真是贪心。”   北堂熠煜凑近在晋楚染耳边道:“我那话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安心呢?”说着,晋楚染面上就轻轻一笑,随即踮起脚来抬首在北堂熠煜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这样可以吗?”   北堂熠煜一怔,但就在晋楚染欲要退开时,却被北堂熠煜一把抓住手腕顺势一拉,晋楚染一个踉跄就栽到了他的怀里,淡淡的木槿香气萦绕在鼻尖,熟悉而又安稳,晋楚染不想抽出身来,北堂熠煜低头看着晋楚染:“你不能这样。”   晋楚染挣眉:“我怎么样了?”   北堂熠煜道:“你不能主动之后却又想要当做无事发生。”语气暧昧而又低沉,是一种富有磁性的低沉。   晋楚染面上一烧,随后稍稍颔首道:“那下次我不主动了。”   “那也不行!”   “那又怎么了?”   晋楚染笑吟吟的看着北堂熠煜,心中哭笑不得,但她却懂得北堂熠煜的患得患失,随即她抬起两只手来捧着北堂熠煜的脸,将脸更贴近北堂熠煜的脸道:“我一直在接受着你的喜欢,我很欢喜,而我也正在学着同样将这种欢喜给予你,我可是很认真的,哪有当做无事发生?” 第170章 价值   北堂熠煜还要说话却被身后一个男子给撞了一下,北堂熠煜回头,原来身后是一家收画卖画的铺子,男子是被铺子老板赶出来的,男子看见北堂熠煜忙歉声道:“我不是故意的。”随后,北堂熠煜又轻轻蹙眉上下打量了一番男子,一袭华丽的乌金云绣袍子,外头披了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长得倒是高大英武,但面上却并不精致,且有点草草了事的意思,“没关系。”说完,北堂熠煜原本就欲要拉着晋楚染离开的,但就在这个时候,那男子举着自己的画对老板道:“明明我的画跟皇上的画是一样的,为什么皇上的画偏就价值连城,而我的话就一文不值?”   北堂熠煜一时颇感好奇,于是就驻足下来看戏。   老板笑了笑道:“因为皇上的画上面多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男子问。   老板咧嘴一笑道:“虎头鉴印!”   “虎头鉴印?”   男子听言满脸不解。   老板却点头道:“对!有了那个鉴印就算是白纸一张也是价值千金,没有那个鉴印即便真是皇上亲笔在市面上也一样是一文不值!”   男子听言落寞一凝眉,转身就缓步离开了。   老板摇了摇头就也回去了铺子,“看着穿着体面到底也不是缺钱人的样子怎么就这么粘人!”   晋楚染拽一拽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赶紧追上前去抬手拍了拍男子的后背道:“古往今来无数画家都是死后才成命,兄台看着年纪也不大,无需着急,终有一日你会遇上伯乐的。”   男子慢慢抬眸看住北堂熠煜付出轻轻一笑。   但笑中却是无奈。   北堂熠煜一低眸,看见男子手背上似乎有被火灼伤的痕迹,于是含笑问:“兄台可以把画给我看看吗?”   男子叹息着点了点头,随即就怀里的把画轴递给了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就在接过时,故意装作不小心的模样把手上刚接过的画轴丢到了地上。   晋楚染觑一眼北堂熠煜:“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她就要俯身去拿,但与此同时,男子也一样俯身下去欲拿,随即晋楚染眼中猝然就看见了男子手上的凹凸伤痕,委实触目惊心,身子一抖,不免就起来忙退到了北堂熠煜的身后,随后男子拿起画轴,又交给了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接过,心中虽然已经有几分笃定面前的人可能就是蛮族国君赫连天,但也仍有几分疑惑,于是,北堂熠煜看一眼男子,又缓缓打开来画轴看了看,随后又抬眸看一眼男子,北堂熠煜觉得这幅画作得简直还不如他十岁时候的信手拈来,也难怪刚才的画铺老板不肯收了,一会儿,男子满脸期待问:“依兄台你看如何?”   “想听真话吗?”   “当然。”   北堂熠煜想了想,随后就从袖子里头掏出三两银子来递给男子道:“这幅画依我看来就只值这个价。”   男子淡淡笑了笑,片刻后才拿过了北堂熠煜手里的三两银子:“好,待得朕……”忙改口:“待得我真正苦练几年后再来问兄台价值几何!”   虽说赫连天很快改口,但却根本逃不过北堂熠煜的眼睛,北堂熠煜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他轻轻一笑,双眸看着赫连天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随后赫连天看住北堂熠煜问:“只是不知我日后该去何处寻你?”   北堂熠煜想了想道:“我与……”说着,他转头看了看晋楚染:“内人原是轩辕人士,但轩辕不得容人这才往蛮族来欲要寻个差事做也好安定下来。”   晋楚染睨住北堂熠煜。   心中暗暗计较。   怎么说话呢!   谁是内人!   赫连天不免好奇问:“不知兄台究竟曾在轩辕犯过什么事情?”   北堂熠煜随即看了看赫连天,一面叹息着摇头,一面道:“还不是为了那一亩三分田的祖产,几个兄弟相争,弄得你死我活,眼不见为净,不提也罢。”   赫连天吁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道:“说起来今日我和兄台能在此处结识也算是缘分不浅,不若我给兄台介绍一个好去处,就是不知兄台你可愿意?”   北堂熠煜笑道:“求之不得。”   赫连天想了想,随即就脱下了腰间的一个香囊交给北堂熠煜:“于明日辰时三刻去忠王府,交出手中香囊信物,就自会有人为兄台引荐。”   北堂熠煜含笑点头。   说完,赫连天就回身离开,越走越远。   北堂熠煜淡淡一笑。   运气好的时候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晋楚染在后头伸手戳一戳北堂熠煜,贴过脸来问:“你笑什么?”   北堂熠煜道:“我在笑上天待我不薄。”   晋楚染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随后就转身来到北堂熠煜的身前抬眸看住他:“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北堂熠煜随即收回了视线,低眸看一眼晋楚染:“我打得什么主意,明日就知道了!”说着,北堂熠煜就又牵过晋楚染的手朝前走去。   晋楚染蹙眉,侧头望着北堂熠煜,觉得里头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翌日,辰时三刻北堂熠煜来到项城祥南街尾的忠王府,一时开门小厮打眼看见北堂熠煜手上握着的香囊面上神色不免一震,随即就赶紧好生引了北堂熠煜入了府邸里,半晌步至正殿,小厮陪着笑让北堂熠煜在院子里头稍后片刻,然后就抽身快步进去通报,不过片刻小厮就又出来笑吟吟的领着北堂熠煜一道走进了正殿,但北堂熠煜却没有想到,正殿中除了忠王,赫连天竟然也在,于是北堂熠煜朝忠王行了一礼,忠王看着四十岁上下,剑眉杏目,着了一身锦绣素绒袍子,颚上蓄有一缕油亮的灰黑色胡须,看着倒比坐在旁边的赫连天更多了几许风度华彩,忠王见状忙让北堂熠煜起了身来,并笑眼看住他,“果真是仪表非凡!”说着,他随即又抬手指一指旁边的赫连天道:“这就是咱们蛮族国君!” 第171章 殿前司   北堂熠煜当然早就晓得,无论是蛮族还是荆楚宫里宫外都少不得有他的眼线,但北堂熠煜却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听言后不免大睁着眼睛,惊讶看着忠王道了一句:“什么?!”跟着他就转眸过去紧紧看住赫连天,满脸的不可置信:“兄台你!”   赫连天却是回视住北堂熠煜笑了笑道:“昨日街面上头人多眼杂,朕言语间确实对你有所隐瞒,还望兄台千万不要见怪才是。”   北堂熠煜忙一低眸:“草民怎敢跟皇上称兄道弟!”   赫连天随即就对北堂熠煜摆了摆手,并起身走到北堂熠煜的面前道:“若是因为朕的国君身份而使得今日跟兄台生分了,朕宁可不是这个蛮族国君!”   北堂熠煜悄然抬眸视了一眼赫连天:“皇上,这……”   北堂熠煜话还未说出口,忠王就大笑了一声也过来对北堂熠煜道:“皇上可是很少对一个人这样看重!”   赫连天看了看忠王,不免点头说道:“朕昨日看见兄台就知道兄台必定不会是池中之物,给你香囊,让你过来忠王府邸就是为了跟你把话说清楚,你若愿意的话朕就好生给你在朕的身边谋一个官职,日后为朕做事,当然,朕也一定不会亏待于你。”说完,赫连天就静静盯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故意转眸做出思考状。   跟着忠王就朝北堂熠煜投去一个眼神。   北堂熠煜虽然会意,但还是又装模作样的稍稍想了会子,过去片刻后,他眉宇不禁一蹙,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才肯抬眸笑看住赫连天,决定道:“请皇上放心,日后草民就为皇上效犬马之劳,给皇上效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赫连天满面笑意,点了点头道:“那朕即日就予你一个华盖殿的官职!”说时,赫连天心头高兴至极,并未多加考虑。   北堂熠煜听言忙抬眸看了一眼赫连天道:“皇上千万不要,”北堂熠煜想要的可不是什么高官,其实他想要的只是能日日潜在赫连天的身边而已,待得他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抽身离开,“草民初来乍到未经考核就入朝为官已是特殊,”说着,他又侧眸看了看忠王,“人言可畏,草民实在无法再一上来就担此重任!”   忠王也不免点了点头道:“所言甚是,”说着,忠王就扭头视住赫连天道,“皇上还需考虑周全才好!”   赫连天紧紧蹙眉。   神色显得颇为困惑。   北堂熠煜看一眼赫连天,随即就单膝跪地道:“皇上,草民愿为殿前司时刻保护皇上安危!”   赫连天蹙眉道:“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北堂熠煜笑了笑道:“都是为皇上做事,没什么可委屈的!”   赫连天点头应声。   似有所虑。   后来北堂熠煜退出来忠王府,但他却没想到赫连天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当日就把他弄入了宫去成了殿前司,赫连天日日夜夜都要北堂熠煜陪在身旁,北堂熠煜说是殿前司保证赫连天的安危,但其实赫连天什么都会问北堂熠煜,小至皇宫宫女增减,大至前朝官职任免。   后宫前朝无人不知赫连天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名叫北堂熠煜的殿前司,那可是大红人,当红炸子鸡!   但北堂熠煜眉头却愈加紧锁,因为他一连在赫连天身旁待了这么多天也都一直未曾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日,赫连天刚从太后所居的翠云阁归来就怒气冲冲:“气死朕了!”   北堂熠煜忙问:“皇上怎么了?”   赫连天道:“还不是太后!”   北堂熠煜问:“太后如何了?”   赫连天“嘭”的一声大力拍了桌案道:“自朕登基以来,太后就一直把持着朝政不肯松手!如今还一再威胁朕免去你殿前司之职!”   北堂熠煜不解:“臣之前只听说太后待皇上一片赤忱,之前皇上病危都是太后于旁照顾,却没想到太后竟然是这样的人!”说完,北堂熠煜摇了摇头。   赫连天冷哼一声:“太后是怕朕死了,她就不能名正言顺的把持朝政了。”   北堂熠煜低眸,心中忽然觉得好像可以添油加醋的挑拨一下赫连天和太后之间本就不大和睦的母子关系。   于是他道:“只是……不知道太后是如何晓得臣……”   还未等及北堂熠煜说完,赫连天就愠怒道:“必是太后又在肇庆殿安插了什么眼线!”   北堂熠煜问:“难道以前太后就这么做过?”   赫连天哼一声道:“当然!太后一直都在这么做!这么多年!乐此不疲!”   北堂熠煜想了想道:“臣有一话敢问皇上。”   赫连天道:“你说!”   北堂熠煜道:“皇上可有曾想过……”话说了一半北堂熠煜就没有再说,而是抬手朝赫连天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赫连天蹙眉:“你的意思是说……”   北堂熠煜道:“没了太后,皇上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赫连天听言不免沉沉吁出一口气道:“但怎么说,太后也是朕的生母。”说着,他看一眼北堂熠煜:“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于大逆不道?”   北堂熠煜却道:“皇上这是在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其实人身在高位,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的。否则太后一日不死,皇上就一日不得权力自由。”   赫连天缓缓点头又叹息着摇头:“朕要再好好考虑一下。”说完,就抬手示意北堂熠煜退出。   但北堂熠煜心里很清楚,赫连天考虑到最后就一定会如他所说这么去做的。   天空清澈得就像被琢磨得非常光滑的蓝宝石。   其实几年前北堂熠煜就遣人在蛮族置了一所宅邸,就是为免日后生事恐要深入蛮族所用,而今果真是派上了用场。   晋楚染这几日就一个人住在里头,左逛逛,右逛逛的,没两日就把本就不大的宅邸全部逛完了,说起来这个宅邸虽然没有信阳侯府的装饰繁丽,也没有安国侯府的亭台楼阁,更加没有靖王府的繁花似锦,但却也曲径通幽,层台累榭。 第172章 弄清楚   府邸里的丫鬟小厮一样不少,都是从轩辕那边挑过来的,一个赛一个的能干,但晋楚染却总提不起精神头来,因着北堂熠煜自从入了蛮族皇宫后就很少出来,也不告诉晋楚染他来到蛮族并设法潜入皇宫到底为何目的,两日前,其实北堂熠煜短暂的回来过府邸一次,就在晚上吃饭时,晋楚染摒退左右伺候的丫鬟,问过他这话:“在轩辕好好的侯爷不做,却偏来蛮族当了个芝麻大的殿前司,日日不归府邸,”说着,晋楚染轻轻一笑,看住北堂熠煜,“我虽然不是聪明绝顶,但也不傻,”晋楚染抬手指一指北堂熠煜,“快从实招来,潜入蛮族皇宫,伏在赫连天身边究竟是为何目的?”   北堂熠煜淡淡一笑,缓缓放下碗筷,抬眸看住晋楚染道:“你以为呢?”   晋楚染耷拉着眉头道:“我怎么知道?皇上给你的密诏,又没给我!”   北堂熠煜笑看住晋楚染问:“你就这么想知道密诏内容?”   晋楚染却啐了一口北堂熠煜:“我根本就对密诏内容没有丝毫兴趣!”   北堂熠煜上下打量着晋楚染:“那你……”   晋楚染一挺眉道:“我是想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罢了。”   北堂熠煜“哦”一声。   晋楚染问:“所以你到底在做什么?”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道:“你什么都不用管,就乖乖的在宅邸里等着我回来就好了。”   晋楚染哼一声:“你看不起我?”   北堂熠煜却笑了笑道:“不告诉你,是想要保护你。”   晋楚染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不明白。”   北堂熠煜疑惑的“嗯”了一声。   晋楚染轻叹一声,看着北堂熠煜道:“我不需要你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保护你明白吗?”   “自以为是?”北堂熠煜蹙紧眉头叹息一声:“小染,你要知道,这次跟上次不一样。”   晋楚染却摇头说道:“子焕,我想要的不是始终都在你的保护之下,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一旦遇到事情就根本束手无策,我想要的是能与你患难与共,能与你安危与共,能与你生死与共,我不想要像之前一样一有什么危险就被你远远的推开,于我来说,那根本不是保护,那是一种痛彻骨髓,那是一种无能为力,因为我爱你,”说着,晋楚染就已经眼眶微红,紧紧看住北堂熠煜,“我不想要再来一次。”   北堂熠煜眉间一抖。   但是他却并不想要晋楚染与他生死与共。   若是有一日他真的死了,那么他也想要晋楚染好好的活下去。   北堂熠煜听言,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他绝不会再推开晋楚染第二次,绝对不会!   因为那一次不仅仅是晋楚染痛彻骨髓,他也一样。   北堂熠煜沉声道:“我也不想要再来一次。”   晋楚染道:“那你就告诉我实话。”   北堂熠煜叹息一声,想了想道:“兵防图,”说着,他看向晋楚染,“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蛮族三十六城的兵防图。”   晋楚染蹙眉看住北堂熠煜。   她知道北堂熠煜并没有跟她说实话。   但她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晋楚染一时正坐在水天一色外的廊下托头想着,丫鬟小七就已经匆匆跑了过来,对晋楚染小声道:“府邸外头有一个刚从宫里跑出来的太监说是想要见一见姑娘。”说时,小七双眉紧蹙。   “见我?”   晋楚染看住小七。   小七点头:“应该是侯爷……”还未待得小七把话说完,晋楚染就道:“那还不赶紧让他进来!”   小七应声。   晋楚染出来水天一色,走了半晌就到了前厅,小七也正领着太监进了来,太监见了晋楚染忙打了一个千儿,晋楚染让他起了身来问:“你应该是侯爷安插在蛮族皇宫里的眼线吧?”   太监笑了笑:“姑娘好眼力!”   晋楚染问:“可是侯爷在皇宫里遇着什么麻烦了?”   太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姑娘。”   晋楚染蹙眉问:“侯爷到底怎么样了?”   太监道:“侯爷无事,就是侯爷现在无法抽身出来就遣了奴才来府邸里告诉姑娘一声。”   晋楚染眉宇一挣:“告诉我什么?”   太监低了低声音:“侯爷要奴才出来告诉姑娘一句话。”   “什么话?”   “赶紧回到靖王府弄清楚赫连天到底喜欢把紧要的东西放在何处!”   “弄清楚?”   “侯爷说,姑娘冰雪聪明,不用赘言。”   晋楚染低眸下去。   靖王府中唯一跟蛮族皇宫有过长期交集的人只有北堂安哥。   北堂熠煜想知道的话也只有去问北堂安哥才行。   这么说来,难道北堂熠煜也早就已经知道北堂安哥并没有死?   那么他在靖王府的时候又为什么没有去漫云阁救出北堂安哥呢?   晋楚染一叹息。   太监举眸看着晋楚染:“姑娘?”   晋楚染身子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你回去告诉侯爷,明日晌午我就把答案给他。”   太监应声退出。   小七送走了太监之后,就回来前厅问晋楚染:“姑娘……”   晋楚染轻轻吁出一口气道:“备马!”   小七问:“除了马匹,姑娘可还要准备什么?”   晋楚染摇头:“不必。”   半晌后,小七就过来告诉晋楚染,马匹已经备好,并由小厮牵到了小门外,于是晋楚染就大步走出了宅邸,然后一路策马,整整驰骋了千里,终于在傍晚时分回到了靖王府,晋楚上以及轩辕文鸳看到晋楚染都是满脸的疑惑,轩辕文鸳随即上前拉过晋楚染的手,蹙眉问:“怎么?没找到侯爷吗?”   晋楚染摇头。   轩辕文鸳道:“没事的,总能找到的。”   晋楚染却道:“不是的,这次正是侯爷让我回来的!”   轩辕文鸳回头看一眼晋楚上,随后又转过头来问:“为什么?”   晋楚上也走过来笑眯眯问:“吵架了?”说着,晋楚上就冷哼一声道:“我去找北堂熠煜那厮算账!”说完,晋楚上就抬脚要走。 第173章 见一见   轩辕文鸳无语,过去拉住晋楚上道:“你冷静一点!”   晋楚上蹙眉:“我怎么冷静?北堂熠煜那厮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小六!”   晋楚染叹息一声,“不是的,”说着,晋楚上以及轩辕文鸳都看住了晋楚染,晋楚染继续道,“我这次回来是因为侯爷可能会有危险。”   轩辕文鸳听言,忙觑一眼晋楚上,又走到晋楚染面前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晋楚染摇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晋楚染看住轩辕文鸳,“殿下在哪儿?”   轩辕文鸳道:“我二哥去波斯找你和北堂熠煜了!”   晋楚染不解:“去波斯找我和北堂熠煜?”   晋楚上却道:“这事说来话长,”随即他又问,“你找靖王要做什么?”   晋楚染道:“其实也不是找殿下,因为我想要见一见北堂安哥。”   晋楚上笑了笑,转眸与轩辕文鸳对视一眼道:“你现在想要见北堂安哥可不应该去找靖王殿下了!”   晋楚染好奇:“那该找谁?”   晋楚上笑道:“当然是二哥哥了!”   “二哥哥?”   “靖王去了波斯之后,二哥哥就把北堂安哥从漫云阁里救出来了,现在北堂安哥已经恢复了大半意识。”   “是啊!”轩辕文鸳也忍不住道:“她现在已经很正常了!”   晋楚染听言忙道:“那赶紧带我去!”   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应声后就领着晋楚染来到了晋楚谢住的飞云阁,晋楚染进去屋子恰好看到晋楚谢正在一口一口的喂北堂安哥喝药,晋楚染侧头看了看晋楚上和轩辕文鸳,满心的不解,但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不过只是轻笑了两声,晋楚上小声对晋楚染道:“现在你该知道二哥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了吧?”   晋楚染一挣眉。   心里不禁想,晋楚谢之前不是说喜欢轩辕文鸳的吗?   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晋楚染叹息一声:“二哥哥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她!”   晋楚上却道:“感情这种事情就是很奇怪的!”   晋楚染转过头去看一眼晋楚上:“五哥哥呢?也是这样吗?”   晋楚上啐一口晋楚染。   轩辕文鸳嫣然一笑,随即走到北堂安哥的床前看了看道:“今儿气色也好,你瞧瞧谁来看你了!”说完,轩辕文鸳就抬手往晋楚染的方向一指。   ——   北堂安哥抬眸看了看:“六姑娘。”   晋楚谢也惊道:“小六!你怎么回来了?”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蹙眉道:“我有事要找荣德郡主,”说着,晋楚染又低眸看了看北堂安哥道,“见你没事,我也就能稍稍安心了。”   北堂安哥笑了笑:“六姑娘找我何事?”   晋楚染道:“有关侯爷安危。”   北堂安哥挣眉:“三哥?”   晋楚染点头轻“嗯”了一声。   北堂安哥却轻哼一声道:“我没有什么能帮到他的!”   晋楚染看着北堂安哥道:“他始终是你哥哥。”   北堂安哥道:“他也从未把我当作妹妹呀!”   晋楚染低眸轻叹一声道:“那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北堂安哥看住晋楚染道:“六姑娘你我非亲非故,以往也无甚交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晋楚染抬头看了看安静站在一侧的晋楚谢:“因为你现在已经心有所属。”   北堂安哥低眸,小声道:“你在说什么?”   晋楚染却笑了笑道:“你现在喜欢我二哥哥,我二哥哥现在也喜欢你,终有一日你会是我的二嫂,也会成为信阳侯府里的二少奶奶,这怎么还能叫做非亲非故呢?”晋楚染话音未落,晋楚谢就从后头杵了晋楚染一下。   北堂安哥小声问:“你想知道什么?”   晋楚染道:“按说你在蛮族皇宫里也待了不少时日,我就是想知道赫连天一般会把十分要紧的东西放在哪里?”   北堂安哥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但我却晓得你们一定是找不到的。”   晋楚染忙问:“为什么?”   北堂安哥道:“因为赫连天向来有一个习惯。”   “什么习惯?”   “十分要紧的东西,他一旦看过就会将其烧为灰烬,你们什么都不会找到的。”   晋楚染蹙眉:“其实我也不知道侯爷到底在找什么。他告诉我说他要找的是蛮族三十六城的兵防图,”说着,晋楚染摇一摇头,“但我知道一定不是!”   北堂安哥淡淡看着晋楚染道:“其实蛮族和荆楚一直以来都有联系。”   晋楚染蹙眉。   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听言也面色一凛,显然大吃一惊。   晋楚谢面上虽是淡淡,但心头也是倏然就紧张了起来:“可有根据?”   北堂安哥笑了笑:“我在蛮族皇宫也待了这么久,怎么会与你们说一些没有根据的话?”   晋楚染心里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北堂熠煜一定也是在找有关蛮族和荆楚互通有无的证据内容。   也难怪轩辕雄风要北堂熠煜偷偷潜入蛮族去暗查了。   晋楚染问:“多久了?”   北堂安哥想了想道:“其实我刚入蛮族皇宫没几日就偶然在翠云殿外听见了蛮族国君赫连天和太后的谈话,那个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有了几分谱,想着日后若是赫连天敢碰我分毫,我就用这件事情威胁他,后来我也确实一直在用这件事情威胁他,一直到靖王殿下入蛮族皇宫来连夜将我带走为止。”   晋楚染想了想道:“难怪!”   晋楚上问:“难怪什么?”   晋楚染轻笑一声道:“难怪之前靖州一直不大太平,荆楚、蛮族交替着骚扰挑衅,几乎不让靖州有休养生息的时候,原来是蛮族和荆楚早已互通,预谋生事!”   轩辕文鸳冷哼道:“真是过分!”   晋楚染道:“这样一来的话,侯爷岂不是很危险?”   晋楚上道:“反正只要北堂熠煜那厮不让人知道他的意图也就无甚大事!”   晋楚谢却看着晋楚上道:“五弟,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晋楚上回看晋楚谢。 第174章 双管齐下   晋楚谢道:“侯爷那么明显的举动,赫连天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时间久了,还不至于完全觉察不出来侯爷的奇怪之处,况且蛮族最可怕的其实是那个颐养天年的太后。”   晋楚染不解:“太后?”   北堂安哥点头道:“子歉说得没错,太后虽说是在翠云阁颐养天年,但实际上,但凡是赫连天想要做什么,都要一一问过太后才行,赫连天其实一直想摆脱太后对朝政的把持,但可惜的是赫连天身边并没有什么可用之才,太后城府很深,而且心狠手辣,说一不二,绝不可能看不出来三哥的意图,就算三哥逃过了赫连天,也一定逃不过太后的眼睛。”   晋楚染听言心头一抖,急中生智:“我倒有一个法子。”   晋楚上忙问:“什么?”   晋楚染看住晋楚上道:“双管齐下。”   “双管齐下?”   ——   轩辕文鸳好奇。   晋楚染看了看晋楚上以及轩辕文鸳道:“可能要麻烦五哥和小帝姬跑一趟了。”   轩辕文鸳和晋楚上都是闲不住的人,这些日子在靖王府都快憋坏了,于是两人互觑一眼,忙问:“去哪里?”   晋楚染道:“荆楚!”   “荆楚?”   晋楚上蹙眉。   晋楚染点了点头:“就是荆楚!”   轩辕文鸳随即就明白了,笑看住晋楚染道:“我晓得了!”   晋楚上问:“你晓得什么了?”   轩辕文鸳道:“既然蛮族和荆楚早有联系,就少不得要跑一趟,在蛮族难以打探到的事情,那么想必若去荆楚探一探或许就反而会有大的收获!”   晋楚染笑着点头:“还有,若是哪一方有动静,那么另一方就会提前得知,也好及早通知靖州,以防不测,而且出了事情更能呼应配合,双管齐下,我就不信届时蛮族和荆楚谁还能顾得了谁,那个时候也就是我们全身而退的时候。”   “这个好!”晋楚上听言心里颇为激动:“我去!说不准我还能见缝插针的捣一捣荆楚,让荆楚生出个乱子来,咱们看好戏!”   轩辕文鸳也道:“我也要去!”   晋楚上蹙眉:“你去什么!”   轩辕文鸳哼一声:“我就要去!凭什么你能去!我不能去!”   晋楚上觑住轩辕文鸳道:“你武功那么差去什么去!”   “我武功差?”轩辕文鸳好笑两声:“要不咱们去院里比试比试?”   晋楚上一挺身:“比就比!”说着,两人就你推我搡的一道出了屋子。   晋楚谢问晋楚染:“侯爷身子还好吗?”   晋楚染叹息:“我也不晓得,他已经有好几日未出宫了。”   晋楚谢道:“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侯爷,解药我也一直在配制,千万不要让他涉险。”   晋楚染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北堂安哥听言不免问:“三哥怎么了?”   晋楚谢笑了笑:“没什么,侯爷不过是中了毒。”   北堂安哥低眸:“什么毒竟然连安国侯府里头都没有解药?”   晋楚染道:“是波斯蛇毒,”说着,她看了一眼晋楚谢,“就连二哥哥医术这么高明都很难能研制出解药,只能用药吊着,捱日子罢了。”说完,晋楚染不免轻轻一叹。   北堂安哥蹙眉:“那他还去蛮族?”   晋楚染轻笑:“却也没办法,终归皇命难违。”   后来,晋楚染因着心里担忧北堂熠煜身在蛮族的情况就连一刻都没肯多待,水也没喝一口,直接就离开了靖王府,那个时候,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两个人在院子里一时打得胶着根本没有心思顾及晋楚染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两个人互相比试了三百多回合,从天亮比试到天黑,依旧还是没能分出个胜负来,北堂安哥在屋子里头喝了药一时想要休息,于是晋楚谢就抽身出来做了个和事佬,好说歹说,差点没把嘴皮子磨破,才终于说动了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同意第二日一早两人一块儿出发去荆楚,轩辕文鸳觑住晋楚上,晋楚上嘴上虽然不情不愿,但心里对这个结果其实还是很满意的。   翌日天气极好,蓝天上停留着几许细碎的云块,打眼看着就好像是一朵朵绣在水色纱巾上头的白玉兰花。   因着事情紧急,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一大早就出发了,两人一路上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中也就将要到达荆楚境内,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一时策马来到一片新湖边,这一处地气较暖,所以水面尚未结冰,晋楚上不禁低眸,又见水质看上去很好的样子,于是就想着,不如赶紧趁还未跟轩辕文鸳一起潜入荆楚境内,先好生给马匹补给一下,万一到时候潜入了荆楚不小心露了馅儿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也好能跑得快一些嘛!晋楚上一面想着,一面就勒住缰绳跨下了马来,轩辕文鸳原在前头跑这,一时耳里听见后面没了马蹄声音就也勒了缰绳回过身去问晋楚上:“你干嘛?”   晋楚上道:“休息一下嘛!赶了一天的路,你不累吗?”   轩辕文鸳听言这才觉得果真是有点腰酸背痛,于是也下了马来,两人肩并着肩漫步走着,过去半晌,轩辕文鸳一手牵着马,一手拍了拍晋楚上问:“喂!待会儿我们怎么办啊?”   晋楚上回视住轩辕文鸳:“什么怎么办?”   轩辕文鸳看着晋楚上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是要在荆楚潜着,那我们就必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待得等会儿我们入了荆楚境内,若有人问起我们两个究竟是来自哪里,又到底是何身份,该怎么说?”说完,轩辕文鸳一挺眉。   晋楚上笑了笑:“孤男寡女一块儿上路,”说着,他就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轩辕文鸳,“你说呢?”   轩辕文鸳会意,却稍稍一转眸,低声道:“什么意思?我才不要!”面色绯红。   晋楚上看着轩辕文鸳忍不住大笑了两声:“逗你的!你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轩辕文鸳随即就扭头过来盯住晋楚上:“你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第175章 为什么?   晋楚上淡淡看轩辕文鸳一眼:“我早就想好了,我这一生都绝不会娶妻!”   轩辕文鸳蹙眉:“为什么?”   ——   晋楚上却道:“不为什么!”   轩辕文鸳瞟晋楚上一眼,“切”了一声道:“你委实没有必要因为我的一句话就这样胡言乱语!”   晋楚上看住轩辕文鸳:“胡言乱语?”   轩辕文鸳笑了笑:“可不是?世上哪有男子宁愿一生都不娶妻的?”   晋楚上道:“我这话可不是在唬你!”   轩辕文鸳摇了摇头:“反正我不信!”   晋楚上含笑一摇头,一面朝前走着,一面抬眸轻轻了望住远处连绵不断的青山淡淡道:“你如果知道我小的时候在信阳侯府里所经历过的一切,那么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现在会有这种主意。”   轩辕文鸳跟了上来问:“信阳侯府?”   晋楚上点一点头,笑看住轩辕文鸳道:“你知道么?我在信阳侯府里,在老祖宗、侯爷的眼里其实就是一个最大的废物!毫无用处!”   轩辕文鸳却拉住他道:“你不要这样说自己!我就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方才的话轩辕文鸳根本就是脱口而出,说完她才意识到说了原本不该说的话来。   轩辕文鸳不免一低头。   晋楚上一时怔怔看着她,晋楚上其实心里知道轩辕文鸳对他一直有好感,但今日他听见轩辕文鸳亲口把话说出来的时候,晋楚上心头还是深深一颤,难以平复,“小帝姬,你说什么?”   轩辕文鸳见话已经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于是深吸一口气,一双眸子紧紧看住了晋楚上,并握住他的手道:“是的,你没有听错。我轩辕文鸳喜欢你这个废物。一直都喜欢你这个废物。”说时她的神色无比认真。   晋楚上却摇头甩开轩辕文鸳的手,径直快步朝前走:“小帝姬千万不要喜欢我这个废物!”   轩辕文鸳小跑了两步,拽住晋楚上的胳膊道:“为什么?!”说着,她直直视着晋楚上的眼睛问:“你害怕了?”   晋楚上点头道:“是,我怕了!”   轩辕文鸳蹙眉道:“你在怕什么?”   晋楚上看了看轩辕文鸳:“我怕皇上!更怕你!”   轩辕文鸳想了想道:“父皇如何?我又如何?”   晋楚上不言转身就欲走。   轩辕文鸳死死抓住晋楚上胳膊:“你这个胆小鬼!”   晋楚上一顿。   轩辕文鸳道:“我知道你喜欢我!”   晋楚上沉默。   轩辕文鸳来到晋楚上面前:“就算前路困难重重,你我携手又有什么可怕的?”   晋楚上摇头:“你不明白。”   轩辕文鸳看着晋楚上:“我不明白,那你就让我明白。”   晋楚上凝视着轩辕文鸳片刻:“我不怕你入不了信阳侯府,我只怕你入了信阳侯府。”   轩辕文鸳不解。   晋楚上吁出一口气道:“你不知道信阳侯府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在那里头生活的人个个都是处心积虑,”说着,他看一眼轩辕文鸳,“不管是我也好,小六也好,但凡不愿追名逐利的,没有一个不想逃离信阳侯府的,而你,却偏偏还想要往里头钻。”   轩辕文鸳嘴角划过一丝轻笑:“比紫薇城还要可怕吗?”   晋楚上看住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叹道:“紫薇城里看似锦绣繁华,但其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才是最不得见人的地方。”   晋楚上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轩辕文鸳笑着摇了摇头。   她觉得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紫薇城里了,一个不小心,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像德妃。   好像静夫人。   好像千果。   晋楚上道:“你知道吗?我五岁那年亲眼目睹了奶奶的死。”   轩辕文鸳一蹙眉。   晋楚上继续道:“以往我就知道老祖宗一直在暗地里苛待奶奶,每每我见到后想要去告诉侯爷,奶奶就拦住我说为人要懂得忍让,我生母奶奶虞氏本出身于书香门第,难得的识字识大体,见到过她的人都说她颜色绝美,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顶美人,若非是虞氏败落,奶奶也不至于嫁入信阳侯府,还记得奶奶在的时候,是侯爷最宠爱的妾室,他们在一起吟诗作对,还会带着我和小六赏月弹琴,好不快活,但就是因为侯爷宠着奶奶,老祖宗就看不惯,总会在暗地里找奶奶的不快,让奶奶去帮她做下人的活,还在当中各种刁难,有一次,老祖宗趁着侯爷不在府邸里,半夜里就说想要喝奶奶做的小莲蓬桂花甜羹,要奶奶帮她去做,于是奶奶就去了,但谁曾想到厨房里头生火的柴都被弄湿了,根本就烧不起来,还有很大的烟雾,然后老祖宗说烟味难闻就让厨房里的婆子将厨房门反锁起来了,若非恰好侯爷提前归来,那一次老祖宗就已经要了奶奶的命!凡此种种!多不胜数!”说完,晋楚上叹息一声。   轩辕文鸳看着晋楚上问:“就已经?”   晋楚上点头:“我奶奶并非正常死亡,而是被老祖宗活生生毒死的!”   轩辕文鸳道:“毒死的?”   晋楚上道:“我奶奶身子虽娇弱些却也不至于一病不起,奶奶死的那晚天气闷热,我睡不着觉口里又渴,怎么喊都没人来添茶水,我心中奇怪就出来屋子,却正好亲眼在门缝中看到姬氏端了一碗药进去奶奶的屋子,半晌姬氏出来后,府邸里的丫鬟就说奶奶已经死了,我随后跟着姬氏,见她进去了老祖宗的秋爽阁。”说完,晋楚上冷笑一声:“我赶紧跑回去看了奶奶,丫鬟还未收拾干净,奶奶七窍流血,死相惨烈!”   轩辕文鸳问:“信阳侯侯爷呢?”   晋楚上摇头道:“那晚侯爷去了安国侯府,整夜未归,后来侯爷归来听到了奶奶的死讯,不禁恸哭,催断肝肠,自此之后侯爷便与安国侯府断了交情。”   轩辕文鸳道:“原来是这样,这里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让人感到难过的故事。”   晋楚上道:“这不是故事,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轩辕文鸳点头道:“我晓得。”   晋楚上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轩辕文鸳道:“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你不想再让任何一个女子成为第二个虞氏。” 第176章 鸢儿   晋楚上点了点头,看住轩辕文鸳:“特别是你!”他顿了顿,沉声道:“小帝姬!”   轩辕文鸳却摇头:“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成为第二个虞氏!”   晋楚上静静盯住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道:“我出生于轩辕皇族,我身怀武艺,我并不柔弱,无论是老祖宗还是侯爷都不能把我怎么样,我甚至可以帮你。”   晋楚上眉头一抖:“帮我?”   轩辕文鸳轻笑了笑:“我可以和你一起帮虞氏讨回公道,也可以与你一起脱离那个府邸。”   晋楚上道:“可你是小帝姬,”说着,他摇一摇头,“我不能让你跟着我这个废物受苦。”   轩辕文鸳低眸握一握晋楚上的手道:“小帝姬又怎么样?”轩辕文鸳随即抬眸视住晋楚上:“小帝姬她愿意。对于小帝姬来说,跟晋楚上这个废物在一起那不是苦,是福气。晋楚上明白吗?”   随后晋楚上笑了两声,抬手用力一揪轩辕文鸳的脸:“可以呀你现在!挺能说啊!”   轩辕文鸳举眸紧紧瞅住晋楚上:“疼!”   晋楚上一脸乐呵呵。   夜幕降临,天空上头几许繁星陪伴闪烁着冷月,晋楚上和轩辕文鸳终于入了荆楚阳城,一路上晋楚上和轩辕文鸳风尘仆仆,直接快马加鞭略过了荆楚沿境的天城、先城、弥城以及歌城几大城,若非他们抄了近路,又若非他们所骑的马匹乃是越影一类良驹,否则一日之内他们是绝对到不了荆楚都城阳城的,轩辕文鸳和晋楚上来到阳城的这一日恰好赶上了荆楚阳城的夜市灯会,头顶的夜空有烟花缤纷着炸开,在黑色天际绽放着刹那芳华,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不禁都仰望天空,看着天空中形状各异,色彩缤纷的烟花,点点金光银光四散开来,就仿佛一条银河般的绚烂夺目,流光溢彩,轩辕文鸳戳一戳晋楚上道:“难得赶上这么热闹的时候,不然我们今晚就先去逛逛,明日再做正事儿?”   晋楚上本就跟轩辕文鸳是一丘之貉,听言一拍即合:“好!”   说着,两人就来到了阳城最繁华的花灯长街,满街明灯错落,璀璨辉煌,与月光交杂在一起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星坠落了下来,轩辕文鸳一时兴奋,不免要左看看,右看看,整个人不断的穿梭于花枝招展的人群中,男男女女,摩肩接踵,晋楚上为免两人走散,只得伸手死死的拽住轩辕文鸳的手腕:“小……”话还未说出口,晋楚上随即就反应了过来:“鸢儿!”   轩辕文鸳猝然听见晋楚上这么叫自己,不免心头一怔,随即颔首一笑,回身走到晋楚上的面前紧紧看住晋楚上含笑问:“你方才唤我什么?”   晋楚上清一清嗓子:“鸢……儿。怎么了?”   轩辕文鸳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喜欢!”   晋楚上低眸看了看轩辕文鸳道:“你不要误会啊!我……是怕引人怀疑!”   轩辕文鸳才不管晋楚上说什么,反正她很开心,就含笑“哦”了一声,随后道:“本帝……我很喜欢你这么唤我,以后不准再改了!”   晋楚上小声道:“凭什么你说不准改我就不改?”   轩辕文鸳贴近晋楚上的耳畔小声道:“因为我是小帝姬!”说完,轩辕文鸳就看住晋楚上挑衅一笑。   晋楚上眉头轻轻一抖。   什么小帝姬!   这简直就是欺压,赤裸裸的欺压。   “凭什么?”   晋楚上依旧不服气。   轩辕文鸳却只是对晋楚上挑眉笑了笑。   双眸之中除了挑衅之外还多了一抹你能拿我怎样的神气。   晋楚上还要再说,轩辕文鸳就看到前头月光灯影下像是搭了一个戏台,就忙不迭的凑了进去,当然,晋楚上也得跟着,待得好容易凑到了前头才晓得原来是丞相府的姑娘在行比武招亲之事,上头的丞相老头一身洪禄齐天君侯袍,五十岁模样,很有些精气神,炯炯的目光往下面环视一圈道:“今日趁着花灯会,丞相府也搏个彩头,本丞上官原为小女衣蝶搭上高台,招选佳婿,因着小女自幼习武,所以此婿少不了子龙之勇,上台后要先与小女比试武艺,又因着小女衣蝶乃是本丞独女,待得本丞百年之后,小女免不得要与夫婿一同继承丞相府,所以此婿亦要有卧龙之才,并需自愿入赘丞相府,待得比武赢了小女之后还要为本丞解答三道难题。若都答对,那便是本丞的乘龙快婿!”   上官原刚说完,原一直后面的上官衣蝶就也站起来道:“但凡今日在场之人,只要是男子之身且觉得自己尚能符合要求的便才俊便皆可上来一试!”   上官衣蝶在上头话音尚未落,台下众人就都已经开始蜚语纷纷起来。   ——   有的已经开始忍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听说上官衣蝶可是荆楚第一美人儿。”   “可不是吗?若是能娶的这么一位美娇娘就算是入赘也不枉此生了!”   还有的听完上官原一番话后就低下头去不禁自惭形秽。   “先是比武,再是比文,这哪里是择婿?根本是在找文武状元嘛!”   “别上去没娶到美人,反而把命给搭进去了!”   “我听说丞相府的上官衣蝶打小就跟着上将军练武,武功很高!”   还有的则是一脸静待好戏的模样,比如晋楚上:“依我看,今儿这个上官原是找不到女婿了!”   轩辕文鸳根本没听晋楚上在说什么,只是举眸看了看上官衣蝶,一袭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菊纹上裳,面上肤光胜雪,双眉修长,容貌秀丽之极,不免咬一咬嘴唇,随即扭头看向晋楚上:“你不许上去!”   晋楚上笑了笑:“我上去干嘛?没事找事?”说着,晋楚上看一眼轩辕文鸳:“我刚刚说的你到底有没有听啊?”   轩辕文鸳问:“什么?”   晋楚上叹息一声,提高了音调:“我说这个丞相老头今日是找不到女婿了!” 第177章 看上谁?   轩辕文鸳一挣眉正要说话,旁边的一个男子就道:“谁说的!”   晋楚上抱臂看他一眼:“我说得!”   男子打量了一下晋楚上和轩辕文鸳道:“两位应该是外地来的吧?”   晋楚上、轩辕文鸳点头。   男子道:“那两位可就有所不知了,丞相府里的这位上官衣蝶不仅长得沉鱼落雁,武功、文采样样不差,而且最重要的是丞相府的万贯家财待得丞相百年之后那可不就全是……”男子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晋楚上和轩辕文鸳都听明白了。   晋楚上看了看上面的上官衣蝶道:“这个上官衣蝶长相嘛,”说着,晋楚上又蹙一蹙眉毛,摇一摇头,“啧啧”两声道:“不如我家小六,”随后他又侧目看了看轩辕文鸳,笑着小声道,“甚至比你都还差点儿,”轩辕文鸳听言一笑,晋楚上说着就叹息一声,又回过眸去看了看男子,“文采武功都不错?”   男子点头。   晋楚上问:“可出门?”   男子讶异,“什么?”   晋楚上道:“我说这位上官姑娘平日里可喜欢出门?”   男子大睁着眼睛,忙摇了摇头。   荆楚向来崇尚传统民风,在荆楚,但凡是大家闺秀平日里都不会常出门。   在绣楼里学习女红才是第一要紧事。   像上官衣蝶这种打小离开绣楼在院子里头习武的已经是离经叛道了!   更遑论平日里头就跟男子一般的常常出门!   晋楚上不免淡淡道:“那为人应该很是无聊!”   男子看着晋楚上就好像在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怪胎。   轩辕文鸳一把抱住晋楚上的左胳膊看着他道:“你当真觉得这个上官衣蝶没我好看?”   晋楚上又仔细的端量了一下轩辕文鸳随后才点了点头。   轩辕文鸳一挑眉:“我怎么觉得挺好看的呢?”难道是她的审美出现了问题?   轩辕文鸳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从台子上头传入了台下所有人的耳中,晋楚上和轩辕文鸳身子都是一惊,下意识抬眸朝台上看去,原来是一个少年郎被上官衣蝶狠狠的摔在了台柱子上头,少年郎落地的瞬间就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一时都看呆了,晋楚上一面大睁着眼睛惊诧的摇头,一面挠一挠脑袋道:“乖乖!这可还是只母老虎!下手这么狠!这以后谁要是做了她家的女婿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万一做错了什么事情还不得被她抽筋剥骨啊!”   轩辕文鸳连连点头,深以为然,静了片刻却突发奇想,一拉晋楚上问:“你说,我若上去和这个上官衣蝶比试比试,谁会赢?”   晋楚上笑看一眼轩辕文鸳,挣眉道:“当然是她赢!”   轩辕文鸳抬眉回视了一眼晋楚上。   台上的少年郎看起来伤得很重。   晋楚上和轩辕文鸳本以为上官衣蝶这样也就罢了。   却不想她不仅没有让小厮上来把少年郎抬去近处医馆,还居然缓步走到了少年郎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低眸下去,淡漠一笑,随后抬脚踢了踢少年郎:“喂!死没死啊?”   少年郎随即又是一口鲜血!   轩辕文鸳蹙眉:“人家都伤成那样了!她这也太过分了吧!”   晋楚上玩笑道:“你莫不是看上那个少年了吧?”   轩辕文鸳随即就觑了晋楚上一眼:“我看上的是谁,你不清楚?”说完,轩辕文鸳就轻轻一笑。   晋楚上忙转眸过去,清了清嗓子。   台子上头上官衣蝶嫣然笑道:“我数到三,你若是站了起来我今日就饶你一条性命,但你若是站不起来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语气狠厉。   少年郎哑着嗓子道:“我可是王府嫡孙。”   上官衣蝶笑问:“王府?哪个王府?就是平阳王我都不曾放在眼里过!一!”   少年郎撑着尝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未能爬起来。   “二!”   他就这样趴在台子上头粗粗喘息着。   上官衣蝶“三”字还未说出口,晋楚上就飞身上了高台,轩辕文鸳也跟了上去,晋楚上一把拽住上官衣蝶道:“上官姑娘,”说着,晋楚上就看了看她脚边的少年郎道,“人家原是因为爱慕姑娘才肯上来比试,但姑娘却反而不依不饶想要了人家性命,这是何道理?”   上官衣蝶笑看一眼晋楚上:“你也是吗?”   晋楚上却道:“我只是路见不平,想要拔刀相助一下罢了!”   上官衣蝶轻笑了笑:“江湖比武高台之上,向来是生死自负。”   晋楚上却道:“但今日上官姑娘乃是比武招亲,理应点到即止。”   上官衣蝶一时无言。   上官原坐在后头看着晋楚上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上官衣蝶举眸看了一眼晋楚上旁边的轩辕文鸳,觉得轩辕文鸳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身穿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颜色虽然甚是俏丽,但在轩辕文鸳面上明艳的容光映照之下,就显得颇为黯然无色了,上官衣蝶暗暗在心里惊叹,片刻过去,上官衣蝶才缓回神来,轻笑了一声,跟着不免问晋楚上:“这位姑娘是?”   晋楚上还未回答,轩辕文鸳就道:“我是他的未婚妻!”   晋楚上讶异的侧眸看住轩辕文鸳。   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   她竟然为了他已经顾不得了自己的名节!   她可是小帝姬啊!   晋楚上心中对轩辕文鸳的怜爱之情更甚以往。   上官衣蝶笑了笑:“未婚妻?”说着,她转眸看一眼晋楚上:“那也就是说还未成婚?”   轩辕文鸳眉头一凝瞪住上官衣蝶:“你!”   上官衣蝶轻笑两声:“我今日可以放了他,”说着,上官衣蝶伸手一指少年郎,“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晋楚上问:“什么条件?”   上官衣蝶道:“我要你来跟我比试!”说完,上官衣蝶看住晋楚上。   晋楚上讶异:“我?”   上官衣蝶点头。   轩辕文鸳蹙眉看住晋楚上道:“不行!”   晋楚上左右踌躇,他随即又低眸看了看少年郎,见少年郎面色痛苦,眼见着就快不行了,于是晋楚上心下一横道:“好!我跟你比试!但你要先放了他!” 第178章 救人   上官衣蝶应声,忙就让小厮上来拖走了少年郎,片刻后,她又转眸看了看轩辕文鸳:“那……”说着,她就指了指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盯住上官衣蝶道:“干嘛?!”   上官衣蝶好笑道:“干嘛?”她看住晋楚上。   晋楚上小声对轩辕文鸳道:“你先下去。”   轩辕文鸳蹙眉摇头。   晋楚上道:“相信我。”   轩辕文鸳低眸。   上官衣蝶道:“你若再不自己下去,我就喊人来把你拽下去了!”   轩辕文鸳在轩辕何时受过这种气,差点就露馅了:“你居然敢这么对本……我说话!”晋楚上忙抬手一扯轩辕文鸳,随即回头对上官衣蝶道:“不必!她会下去的!”说完,晋楚上就瞅了一眼轩辕文鸳,又道了一声:“相信我。”   轩辕文鸳看了看晋楚上,又看了看上官衣蝶,只得点头答应下去。   轩辕文鸳站定,方才的那个男子又过来抬手戳一戳轩辕文鸳道:“依我看啊,你家相公这次恐怕是看上了上官姑娘!”   轩辕文鸳瞅住他道:“你胡说什么?!”   男子一挣眉道:“那为什么他要留在上头跟上官姑娘比试啊?”   轩辕文鸳蹙眉道:“还不是为了救人?”   “救人?”男子“哈哈”笑了两声:“不过说辞而已,就姑娘你信了!”   轩辕文鸳听言不瞒瞪住男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整个人都是气鼓鼓的!   “你们猜这次谁赢?”   “我还是觉得上官姑娘能赢!”   “我倒觉得上头的那个少年相公能赢!”   “不妨赌一把?”   “赌就赌!”   说着,男子又一拉轩辕文鸳问:“姑娘也来赌一把?”   轩辕文鸳心里虽生气但也还是从发髻上头抽出一根赤金牡丹簪子摆在男子手上:“我赌我家相公赢!”   男子好笑道:“你这姑娘还真是有趣啊!你家相公赢了不就要做丞相府的乘龙快婿了?”   轩辕文鸳道:“因为我相信他是不会让我输的。”说时,轩辕文鸳的眼睛始终看着晋楚上在高台上头的矫健身姿。   剑光如雨下。   不知道多少回合过去,眼看着晋楚上就要赢了上官衣蝶,却不想,晋楚上竟故意使自己一招落空,生生站在原地挨了上官衣蝶的一剑,泛着冷光的剑刃深深插入晋楚上的胸膛,鲜血沿着刀柄顺流而下,慢慢滴落在高台的地面上,上官衣蝶怔怔看着晋楚上蹙眉道:“你是故意的。”   晋楚上看着上官衣蝶,随即嘴角用力扯出一抹笑来,缓缓转过头去看向台下的轩辕文鸳:“因为我不能对她食言,更不能让她输。”   上官衣蝶不解:“输什么?”   晋楚上道:“输了心。”   底下人看见这一幕也都大为震惊,随后缓过神来都不免纷纷道:“他是故意输的!”   “他是故意让上官姑娘刺这一剑的!”   ……   还有些刚来并不明所以的人也都在大声问:“为什么?”   “是上官姑娘不够好么?”   “还是英雄少年已经心有所属?”   站在轩辕文鸳旁边的男子见状,虽不解轩辕文鸳的话,却也不免扯一扯她的衣袖道:“看来你家相公对你是真心的。”   轩辕文鸳眼眶微热,双眸中含着星星点点的泪花道:“我赢了!”   男子不解:“分明是我赢了。”   轩辕文鸳轻笑一声:“簪子归你,但确实是我赢了!”   轩辕文鸳赢得不是一根足金牡丹簪子,而是晋楚上的心。   轩辕文鸳就知道晋楚上心里是有她的。   她就知道,他是不会让她输的!   随后,轩辕文鸳飞身上了高台,就在轩辕文鸳落地的一瞬间,上官衣蝶将插在晋楚上胸膛的剑刃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如花一般洒在上官衣蝶的面上以及身上,晋楚上向后踉跄了几步,轩辕文鸳赶忙从背后扶住晋楚上,鲜血顺着晋楚上穿着的浅青古纹绉纱袍流淌下来,片刻就已经将袍子染得猩红,轩辕文鸳赶紧用手捂住晋楚上胸膛的伤口,好让止住鲜血,晋楚上倒在轩辕文鸳的怀里,轩辕文鸳支撑不住就摔在了地上,两个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措而狼狈过,晋楚上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于是抬手抚了抚轩辕文鸳的脸颊笑道:“鸢儿,你看,我答应过你的,我是不是做到了?”   轩辕文鸳连连点头,她看着晋楚上渐渐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面庞,也觉得晋楚上快要死了,眼中的泪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的滴在晋楚上的嘴唇上头:“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输!”   轩辕文鸳从小到大都很少哭的,但今日她哭了。   晋楚上深吸一口气道:“不要哭了。”   轩辕文鸳低眸看住晋楚上道:“我不准你死!”   晋楚上笑了笑:“生死有命,这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   轩辕文鸳抱着晋楚上道:“反正我不准你死!”   晋楚上看住轩辕文鸳轻声道:“我死后,你先不要回到轩辕,也不要回到靖州,你去波斯散心,去波斯找轩辕季风那厮陪你……”   轩辕文鸳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不要任何人陪我!我只要你陪我!”   晋楚上还要再说,上官衣蝶就领着大夫一道上了高台:“你快看看他可还有救?”   大夫忙过来给晋楚上把脉,看了晋楚上胸膛的伤口,随后大夫抬头看住上官衣蝶道:“有救。”   轩辕文鸳听言忙拉住大夫的胳膊道:“那你快救他!”   大夫却蹙眉道:“但我现在需要一个干净的地方,需要许多干净的毛巾,干净的棉布,刚烧好的热水以及一直都未曾开封过的烈酒!”说着,他就看向上官衣蝶。   上官衣蝶想了想道:“丞相府里这些东西都有!”说完,上官衣蝶就回头看来上官原一眼。   大夫点头。   轩辕文鸳却不禁蹙眉:“丞相府?”   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大放心的感觉。   轩辕文鸳话音未落,上官原就也步过来了:“怎么样?”   上官衣蝶道:“大夫说有的救。”   上官原道:“那就救!” 第179章 丞相府   上官衣蝶道:“但是需要借用一下丞相府。”   上官原道:“其实我心里很看好这少年相公,”说着,上官原就看住上官衣蝶继续道,“他是故意输给你的。”   上官衣蝶轻点了点头:“是。”   上官原“嗯”了一声,随即就扭头过去低眸看着轩辕文鸳道:“姑娘,理应暂时放下心中芥蒂,还是先到丞相府救人要紧。”   轩辕文鸳听言不免低眸看了看怀里的晋楚上,随后朝上官原点了点头。   因为不管她心里有多气上官衣蝶,也不管她心里一时有多排斥丞相府,就算她心里有着千千万万的不爽,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救晋楚上,只这一个原因便足以让她无视掉前面的所有不快!因为只要晋楚上能好好的,现在让她怎样委屈都行!跟在晋楚上的身边越久她就越是总会忘记自己其实是轩辕最受宠爱且千尊万贵的小帝姬!   晋楚上整整在床上躺了三日,轩辕文鸳也无微不至的照顾了整整三日,可以说是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到了第四日晋楚上才能勉强下床走动,几日以来上官衣蝶将这些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渐渐明白为什么晋楚上花灯那晚宁愿自己在高台上头挨上一剑,宁愿赌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对轩辕文鸳食言,也不愿意做丞相府的乘龙快婿。上官衣蝶是那样的艳羡轩辕文鸳,晋楚上可以为了她连性命都不要,但却并不是因为上官衣蝶也看上了晋楚上,而是因为上官衣蝶知道,她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像晋楚上对待轩辕文鸳这样,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上官原打心眼里很喜欢晋楚上的身手和分寸,虽然上官原也知道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已经是两情相悦,但他依旧觉得若是老来能得这么一个佳婿才算是人生圆满,于是上官原就借着晋楚上的伤势为名好生留了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在丞相府多住几日。   上官原言语间不似往日般咄咄的客气一时让上官衣蝶心中不免生虑,上官衣蝶当然晓得上官原打得主意,上官原是什么人,是绝对不会容忍让旁人沾得自己多一点儿利益的人。此番上官原对待晋楚上和轩辕文鸳这样周到,若不是为了利,那就一定是为了人。   但即便上官衣蝶知道也没有法子。   毕竟在丞相府许多事情她其实都做不了主。   一时间晋楚上就俨然成了丞相府的座上宾。   因而上官衣蝶近来几日也常为此感到烦扰,但却又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把实话告诉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其实花灯那晚的比武招亲并非是上官衣蝶的本意,而是上官原想要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除掉一些他在前朝里的绊脚石罢了,却不想当中却出了岔子,那就是晋楚上。但让上官衣蝶更加没想到的是,上官原还当真是看中了这个岔子,想方设法的欲要让这个岔子成为丞相府的乘龙快婿。   于是上官原就欲要在丞相府办一场生辰家宴,明面上说是为了给上官衣蝶做生辰,但其实上官原却是为了向前朝众人介绍晋楚上的存在,以确定晋楚上在丞相府以及奠定晋楚上日后在荆楚前朝的位置,因而上官原不惜代价大办生辰宴,并大发请帖把在荆楚前朝能叫得上名字的官员都请到了丞相府邸里来,一时间外头就都已经开始沸沸扬扬起来,在前朝,官稍小些的顾忌上官原在前朝的地位不敢不来,与之平齐的王侯将领大多也是见上官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于是就想着来看个热闹,顺势也可来打探一下丞相府的虚实。   这日一早,轩辕文鸳就看见府邸里头的小厮丫鬟都在不停歇的忙碌着,心里好奇,于是就信手拉住了一个丫鬟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丫鬟笑道:“轩辕姑娘竟还不知道么?”   轩辕文鸳不解问:“知道什么?”   丫鬟笑道:“今儿相爷要为我家姑娘做生辰宴呀!相爷应该已经请了晋少爷了!晋少爷没跟姑娘说吗?”   轩辕文鸳听言眉宇一蹙:“好你个晋楚上!居然不跟我说!”说着,轩辕文鸳就回身步了半晌来到了泰来阁,泰来阁是上官原特意为晋楚上安排的住处,满院植得墨绿翠竹,一根根都一般粗细,一样长短,竹叶在风中轻轻地颤动着,并发出轻微“沙沙”的响声,绝对是一个受伤之人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可见上官原对晋楚上的用心,但轩辕文鸳和晋楚上两个暂时都未察觉,因为晋楚上和轩辕文鸳都不大喜欢这个泰来阁,只想着勉强住上几日也就罢了,轩辕文鸳大步走进屋子里头的时候,晋楚上正躺在小榻上头喝药,刚喝了一半,晋楚上就被轩辕文鸳的动静吓得呛了个半死,其实这几日晋楚上一直都有意无意的在躲着轩辕文鸳,不是他不认账,也不是他矫情,而是他有点害羞,之前他之所以会对轩辕文鸳说出那番话来完全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有些话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说了,但晋楚上却没有想到,他后来居然没有死,这就比较尴尬了,轩辕文鸳对于晋楚上的性子其实已经了如指掌,待得她进屋左右看了看,发现晋楚上躺在小榻上头喝药,就大步过去,轻轻一拂身也坐在了小榻上头,随即就一掌拍在晋楚上的大腿上,觑着晋楚上道:“今日上官原帮上官衣蝶做生辰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晋楚上看见轩辕文鸳心里不免一紧,呛咳了两声。   轩辕文鸳见状赶紧就从袖子里抽出了帕子来帮晋楚上擦拭:“你没事吧?”   晋楚上忙抬手,并摇了摇头道:“没……没事。”   轩辕文鸳随即把帕子丢给晋楚上,轻叹一声:“不知道你在拘束什么!”   晋楚上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你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轩辕文鸳视住晋楚上。 第180章 他怎么会在这里?   晋楚上道:“我才是!”说着,他轻轻一叹息:“若非是你方才来说这话,我现在还不知道呢!”   轩辕文鸳看住晋楚上道:“放屁!”   晋楚上一挑眉看住轩辕文鸳,面上含笑道:“没想到……”只道了三个字晋楚上就看着轩辕文鸳开始笑而不语。   “没想到什么?”   轩辕文鸳凝眉。   “没想到轩辕小帝姬居然说话也粗鲁!”说时,晋楚上稍低了低语调。   轩辕文鸳“哼”一声,照着晋楚上的胸膛推了一下。   晋楚上痛得闷哼了一声。   轩辕文鸳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该!叫你戏弄我!”   晋楚上无奈的觑着轩辕文鸳:“我戏弄你什么了?”   轩辕文鸳回视着晋楚上道:“你分明早就收到了上官原给你的请帖,不告诉就不告诉我,但你居然现在还骗我说你不知道这事!”   晋楚上诧异的看住轩辕文鸳:“我确实不知道啊!”   轩辕文鸳又欲要照着晋楚上的胸膛捶一拳却被晋楚上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很痛的!你都不心疼的吗?我可是为你受伤的!”   轩辕文鸳啐他一口:“为我?我可没让你上去!”   晋楚上小声道:“可真有你的!过河拆桥!”   轩辕文鸳抬眸盯住晋楚上,将脸凑到晋楚上的面前去:“谁过河拆桥了?谁过河拆桥了?”   晋楚上低眸看一眼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笑。   晋楚上忙挪开视线道:“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我们也出去凑个热闹?”   轩辕文鸳点头:“当然要去凑热闹,听说上官原这次可是把荆楚能叫得上名字的大小官员都请过来了!”   晋楚上一挣眉,随即就下了小榻拉起轩辕文鸳就朝外头步去:“走!”   轩辕文鸳向后一滞,看了看晋楚上道:“你不换件衣裳?毕竟可是上官衣蝶的生辰宴!”   晋楚上却回头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轩辕文鸳对晋楚上下意识的漫不经心觉得很是满意。   于是,两人就手牵着手一道来到了前厅后头的穿廊,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在丞相府住的这几日里早就把丞相府的前前后后都摸了个清楚,只要穿过东西穿廊就能直接到达前厅正殿,能省下不少时间,但就在一个拐弯处,晋楚上和轩辕文鸳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上官衣蝶正在跟一个男人抱在一起,而那个男人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却都认识,两人一声定在原地,随后互觑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晋楚上忙拉着轩辕文鸳一个闪身,躲到了拐角一面墙体的后头,轩辕文鸳深吸一口气看住晋楚上问:“方才那人……是不是……是不是……”   晋楚上随即朝轩辕文鸳“嘘”了一声道:“是!没错!就是北堂佳赫!”   轩辕文鸳小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晋楚上摇一摇头。   轩辕文鸳蹙眉道:“还有……他看上去好像跟上官衣蝶关系很密切。”   晋楚上没有回答,只是蹙着眉宇,悄然探头看出去。   因为他太疑惑了。   北堂佳赫依旧抱着上官衣蝶:“你实在太善良了,你明明知道相爷今日帮你大办生辰是有目的的!而且你根本就不该救那个晋楚上!”   上官衣蝶道:“为什么?”   北堂佳赫道:“因为我认识那个晋楚上,他不是什么好人!”   上官衣蝶道:“可是相爷看上了他,想让他做丞相府的乘龙快婿,我虽知道却也没有办法!”   北堂佳赫蹙眉:“什么?!”随即他又低眸下去问道:“你何不早点告诉我?”   上官衣蝶摇了摇头:“告诉你又能如何呢?不过是徒增一个人的烦恼罢了!”   北堂佳赫问:“那你可有把这花告诉晋楚上?”   上官衣蝶摇头道:“我想过告诉他,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愿意。”   北堂佳赫问:“如果他愿意,你愿意吗?”   上官衣蝶听言,抬眸紧紧视住北堂佳赫:“我当然不会愿意!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随后,她继续道:“子显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在围场看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被你收服了,那日阳光明媚,你一身铠甲重胄,身骑在一匹白马上头飞驰,一箭双雕,全身都像是在发着粼粼金光,宛若神人一般,从那以后,我的心里就已经完全忘不掉你了,我知道,我完了!”   北堂佳赫随即深情的看住上官衣蝶:“是我的错,我不该问!”   上官衣蝶依在北堂佳赫的怀里,面上含着浅笑道:“或许,他今日不会来。”   北堂佳赫看住上官衣蝶。   上官衣蝶回视住北堂佳赫,继续道:“晋楚上从来都没有收到过请帖,他现在应该还在泰来阁中。”   北堂佳赫叹息一声:“衣蝶,你实在太天真了,只要晋楚上还在丞相府,相爷届时就一定有办法能让晋楚上过去!”   上官衣蝶蹙眉:“那该如何是好?”   北堂佳赫拍了拍上官衣蝶道:“我自有办法!”   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一直在暗地里听着,两人心里愈加讶异,也愈加奇怪起来。   轩辕文鸳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上官衣蝶心里 第181章 变天   晋楚上摇了摇头,静了片刻,随后道:“北堂佳赫也在这里,以后我们行事就变得更加麻烦了,但好在他现在好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   轩辕文鸳点了点头:“我更没想到的是,上官衣蝶心里真正喜欢的人居然是北堂佳赫,他怎么会喜欢北堂佳赫这种人呢?”轩辕文鸳面色颇为不解以及担忧。   晋楚上轻轻一叹:“先别管上官衣蝶为什么会喜欢北堂佳赫了!”晋楚上想了想,随后看住了轩辕文鸳道:“看来我们得通知小六和北堂熠煜那厮过来了!”   轩辕文鸳蹙眉:“为什么?”   晋楚上眉头一抖道:“北堂佳赫这个人阴险歹毒,但却也不甚了解他的手段,因而我们绝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世上恐怕活着的人里面也就只有北堂熠煜那厮才最了解北堂佳赫,才最有办法对付他!”   轩辕文鸳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晋楚上稍挑了挑眉,随即笑问轩辕文鸳道:“北堂佳赫方才可是说,他有办法让我今儿去不了宴会?”   轩辕文鸳“嗯”了一声,随后咬牙切齿道:“上官原那个丞相老头看着为人热情周到,原以为他只是好客,却没想到居然这么老狐狸,一肚子的坏水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差一点就让他得逞了!”   晋楚上看着轩辕文鸳轻笑两声道:“你尽管放心好了,即便你我今日不知内情,只要有北堂佳赫在,上官原就必定成不了事!”   轩辕文鸳轻杵了一下晋楚上道:“你就这么肯定?”   晋楚上看着轩辕文鸳道:“你不知道北堂佳赫是什么人啊!”   轩辕文鸳想了想侧目盯住晋楚上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   晋楚上道:“什么?”   轩辕文鸳道:“你说安国侯府里究竟是北堂佳赫手段比较厉害还是北堂熠煜比较厉害?”   晋楚上问:“厉害?”   轩辕文鸳想了想道:“就是……杀伐果断。”   晋楚上耸耸肩:“我也不晓得,可能……小六晓得。”   轩辕文鸳“切”一声:“我要是能去问染姐姐这话,还会问你么?”   晋楚上一揽轩辕文鸳小声道:“待得这次北堂熠煜那厮过来了,不就知道了?”   轩辕文鸳笑了笑:“有道理!”   晋楚上淡淡道:“我猜依着安国侯府向来的尿性,北堂佳赫为了不让我去宴会应该会对我下狠手。”   轩辕文鸳眉宇一蹙:“那怎么办?”   晋楚上笑了笑道:“那我就不劳烦他动手不就行了!”   轩辕文鸳看着晋楚上问:“什么意思?”   晋楚上笑着一挣眉。   就在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偷偷给晋楚染发了消息之后,晋楚上就让轩辕文鸳重重打了自己一拳,一开始轩辕文鸳当然是不同意的,但后来在晋楚上的一再强迫之下,以及为了顾全大局,轩辕文鸳才不得不照晋楚上的意思做了,看着晋楚上苍白如纸的面容,从衣袍里透出的点滴血色,轩辕文鸳无比心疼,她感觉虽然是伤在晋楚上的身上却也像是伤在了自己的心里,后来晋楚上就让轩辕文鸳出去前厅跟上官衣蝶报信,上官衣蝶听见这个消息后大喜过望,立即就告诉了北堂佳赫,彼时北堂佳赫正准备动手,这样一来,他倒也能省下些力气了,上官原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直到大夫入了府邸来,上官衣蝶才告诉他,但宴会已开,上官原也就不得不生生咽下自己心里原本的真正意图。   待得晋楚染从靖州回到了蛮族之后才通过小厮知道蛮族皇宫里出了大事,已经变了天,太后前儿晚上就在翠云殿里猝然薨逝,皇宫里的医官整整查了三日都没能查出太后死因,于是赫连天就下令不再追究,只将一直在翠云殿伺候的宫女太监处以缢刑并一道埋入地宫成为陪葬,因为蛮族与轩辕不同,但凡停尸不会超过七日,蛮族人一向认为越早下葬,先人才能越早入土为安,才能越早登上仙乐极乐,晋楚染晓得北堂熠煜一时肯定是回不来了,但晋楚染心里却更加放了心,因为她当然清楚蛮族皇宫里一连发生的这一切必定都少不了北堂熠煜的手笔。   蛮族皇宫里天色灰蒙蒙的,甬道是那样的长,长得好像根本没有尽头一般,太监身上都披着麻布,宫女发鬓间都插戴着白色纱花,太后的棺椁还停在皇家祠堂里,太监和宫女心里都很清楚,一日太后棺椁不下葬,一日宫人不得安宁,翠云殿的宫人们死状都很惨烈,有的断了脖子,有的舌头伸得尺长,赫连天为了杀鸡儆猴就将缢刑放在了甬道进行,无数宫人都亲眼目睹了始终,这才晓得原来人的舌头是那么的长,脖子是那么的软,亲眼目睹的宫人们都要么是整宿整宿的睡着觉,要么就是一连好几日都在做噩梦,因而蛮族皇宫里近来也总有宫人自杀的消息传入肇庆殿。   赫连天静静坐在肇庆殿的宝座上头,大理石纹红漆案上摆着五彩宝石鹤铜灯盏,里头的蜡油如泪滴般大滴大滴地落在了案面上,眼看着烛火越来越小,越来越矮,于是,北堂熠煜道:“臣去叫宫人进来帮皇上换一盏。”   赫连天侧头看了看北堂熠煜,淡淡道:“不必了。”   北堂熠煜回看着赫连天,叹息一声道:“臣知道皇上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但皇上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去做了,就回不了头了,皇上只能继续朝前走,告诉天下人,皇上可以做的比太后以往更好,臣想,太后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也会为皇上感到欣慰的。”   赫连天面无表情:“朕很怕。”   北堂熠煜问:“皇上在怕什么?太后已经薨逝,没人再能威胁到皇上了。臣以为,那些以前拥戴太后的前朝大臣们日后不久也皆会归心于皇上的,皇上不必忧心。”   赫连天却道:“朕怕的不是你说的这些。”   北堂熠煜问:“那是什么?”北堂熠煜再也想不到。 第182章 后怕   赫连天摇了摇头道:“朕从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样的人,朕居然能下定这种决心,朕以前怎么都不会想到,太后最后竟然是会死于朕手,朕居然有一日也能如此狠心,如此无情,”说着,赫连天侧目看住北堂熠煜,“最可怕的是,朕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朕居然完全没有一点感觉,直到现在,朕才开始有些害怕。”   北堂熠煜道:“这是后怕。”   “后怕?”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皇上以往双手都很干净,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很正常,但日后皇上就会渐渐适应的。”   赫连天却道:“朕不想适应!”   北堂熠煜看着赫连天笑了笑道:“想来太后真的把皇上保护得很好。”   赫连天蹙眉道:“朕真的害怕有一日朕会连一点点的同理心都没有了,那时朕就真正成为了一个暴君。”说完,赫连天连连摇头。   北堂熠煜看着赫连天道:“其实许多事情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皇上之所以是皇上,就是要站在制高点上俯瞰众生,为百姓,为蛮族,去寻得更好的出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皇上想要把一个国家治理得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性复杂,皇上在做事时手上也难免要沾上几多血腥,但只要皇上心是通透的,那么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皇上一定会晓得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皇上已经知道是错的事情,皇上为什么还要去做?但如果是对的事情,皇上若执意去做,又怎么可能会成为暴君,所谓暴君,皆是为己不为民,皆是沉湎酒色、穷兵黩武、重刑厚敛、拒谏饰非之徒,而皇上要做的事情应该恰恰相反。”   赫连天握紧双手道:“朕害怕有一日朕会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   北堂熠煜淡淡道:“所以皇上保持住内心的通透才是最重要的。并不在于皇上做过什么。”   赫连天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问:“今日可有宫人自杀?”   北堂熠煜摇了摇头:“没有,”随后,他又道,“其实只要皇上赶紧让太后入土为安宫中就不再会有这么多事了,如今人心惶惶,宫人难免生怕。”   赫连天应道:“是,是该让太后入土为安了。”   北堂熠煜低眸。   北堂熠煜一直知道,在蛮族,轩辕雄风最忌惮的人就是蛮族太后,如今太后一死,北堂熠煜也算是能跟轩辕雄风交差了,之所以蛮族皇宫的医官会找不出太后的死因,完全是因为北堂熠煜给太后用了烟消云散,烟消云散这个毒在安国侯府里根本就提不上什么筷子,但却极为好用,无色无味,且还能杀人于无形,中毒之人常常都是死于睡梦中,待得被发现时,烟消云散也就已经在中毒之人体内消耗殆尽了,基本不会有什么残留,但也正是因为烟消云散这样好用,安国侯府邸里存货已经不多,给蛮族太后用的就是那么最后一点,北堂熠煜冷眼看着赫连天现在的这个样子,觉得他也应该掀不出多大的风浪来,皇宫里的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北堂熠煜忽然就很想念晋楚染,若非晋楚染之前给他及时带来的消息,北堂熠煜恐怕早就在寻寻觅觅中露了馅儿,因为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赫连天居然还有烧信件这个怪癖,北堂熠煜叹息一声。   赫连天缓缓抬眸问:“怎么了?”   北堂熠煜随即就步上前去俯身跪下,轻声道:“臣……想要出宫回宅邸一趟。”   赫连天不免笑了笑,看住北堂熠煜道:“怎么?想软玉在怀了?”   北堂熠煜颔首道:“臣已经有七日未回宅邸了。”   赫连天轻吁一口气:“啊……都已经这么久了……”随后他才点了点头。   酉时,北堂熠煜才刚回到宅邸,晋楚染就告诉了他有关荆楚的事情,因着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传来蛮族的信简消息晋楚染用过晚饭后就已经收到了,方才正想着怎么样才能把消息送入宫中告诉北堂熠煜,但恰好北堂熠煜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晋楚染随即迎上了前去,之后,北堂熠煜听言,不禁摇了摇头,满眸无奈的看住晋楚染道:“才刚回来就又要走了。”   晋楚染笑笑:“怎么?舍不得了?”   北堂熠煜道:“有什么舍不得的?”   晋楚染笑叹:“那为什么侯爷一脸的……”说着,晋楚染就不说了。   北堂熠煜忙问:“一脸的什么?”   晋楚染笑了笑:“一脸的不情不愿!”   北堂熠煜含笑抬手刮了一下晋楚染小巧而又肉肉的鼻尖道:“你可知道我今日之所以能回来全是跟皇上求来的。”   “求?”   晋楚染从没想过,北堂熠煜有一日也会用“求”这个字。   北堂熠煜展臂搂过晋楚染,将温软的唇贴在晋楚染的耳边道:“我很想你。”   晋楚染依在北堂熠煜的胸膛,坚实而又温暖:“我也是。”   月色姣姣,积水般清澈透明。   晋楚染仰面看了看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北堂熠煜也道:“是。真美。”   晋楚染轻轻一笑,随即就转过眸去看住了北堂熠煜,这才发现,原来北堂熠煜一直都在看着她。   晋楚染稍稍一低头问:“这么好的月色你不看,你倒看着我做什么?”   北堂熠煜轻唤了一声:“小染。”   “嗯?”   “你心里觉得最惬意的生活应该是怎么样的?”   晋楚染想了想:“不愁吃喝,不用算计,身边有你。”说完,她笑看了看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听言心里却是一阵软痛袭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小染。”   “嗯?”   “若是我走在你的前面该怎么办?”   晋楚染一凛眸:“不会的。”   “小染,你该知道我……时日无多……”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这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   晋楚染却紧紧视住北堂熠煜道:“我一定会让二哥哥治好你身上的蛇毒,若是我二哥哥不倾尽全力治好你,我就不让他跟北堂安哥在一起。”虽然语气里含着几分玩笑意味,但字里行间却是认真的。 第183章 见一见   北堂熠煜一时好笑地凝视着晋楚染:“你还真是会以牙还牙。”   晋楚染笑得得意:“我可向来不是什么正常人!二哥哥知道的!”   北堂熠煜笑看着晋楚染一脸宠溺。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问:“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说着,晋楚染就抬眸左右打量着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反问:“北堂安哥?”   晋楚染笑笑:“我猜你早就知道了。北堂安哥其实根本没有死。”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但我却没想到你二哥居然会喜欢像安哥这样的女孩儿。”   晋楚染一挺眉,随即看住北堂熠煜问:“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怎么却没有去救她?”   北堂熠煜低眸看着晋楚染,浅浅一笑:“因为你不喜欢。”   “我?”   晋楚染奇了。   北堂熠煜“嗯”一声。   晋楚染不解的想了想道:“可北堂安哥终究是你的妹妹,你就因为我不喜欢而不去救她于水火之中?”   北堂熠煜也想了想道:“怎么说呢?我跟北堂安哥虽然有兄妹之名,却其实并没有什么兄妹之情,她的生死于我的内心来说全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说着,他看了看晋楚染问,“如果换做是晋楚是,你会以身犯险去救他吗?”   如果换做是晋楚是。   晋楚染一定不会去救他。   但晋楚是毕竟跟晋楚染不是一母所生。   关系较远。   怎能跟北堂安哥和北堂熠煜相提并论?   随后,晋楚染问:“你跟北堂安哥不是一母所生吗?怎会没有兄妹之情?”   北堂熠煜轻轻一蹙眉头反问:“一母所生就一定得要有兄妹之情吗?”   这话倒是把晋楚染问住了。   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北堂熠煜轻叹一声,又道:“打小在安国侯府里,我虽然身份尊贵,但其实最受排挤,北堂佳赫一直视我为仇敌,这你也是知道的,但北堂安哥一直以来却偏偏就是跟北堂佳赫走得最是亲近。北堂仲轩次之。若是不知情的旁人看着绝不会以为北堂安哥跟我是一母所生。”说着,他不免摇一摇头:“我能怎么样?”语气淡淡。   晋楚染仰面望着北堂熠煜,很是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但一时却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于是就抬手抚了抚他的面颊,片刻后,晋楚染道:“侯爷,你该刮胡子了。”   后来,北堂熠煜和晋楚染打点好了宅邸里头的事情就一道连夜出发赶往荆楚,隔日,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就在阳城丞相府见到了上官原的座上宾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待得进了屋子,北堂熠煜叹息道:“好歹也是荆楚的堂堂丞相府,周围守备居然这么稀松!”   晋楚上打量着北堂熠煜笑了笑道:“若非守备稀松,否则凭你现在的样子能带着小六进得来吗?”说着,晋楚上又笑了两声。   晋楚染随即就抬手用力拍了晋楚上一下:“谁说我们进不来了?”说着,晋楚染笑看了晋楚上两眼:“不还有你呢么?座上宾!”说时,晋楚染故意拉长了“座上宾”三个字。   晋楚上听言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那个……”他被晋楚染一时弄得思绪混乱,不免抬手挠了挠头:“那个……北堂佳赫的事情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轩辕文鸳觑他一眼:“不是废话嘛!”   晋楚上“呲”了轩辕文鸳一下:“我就是问一下!”   轩辕文鸳轻叹:“好,你问。”   晋楚染和北堂熠煜互视一眼,笑了笑。   北堂熠煜道:“知道,否则我们也不会连夜启程赶到阳城来。”   晋楚染好奇问:“北堂佳赫不是应该在丰州吗?怎么会跑到荆楚阳城来?”   晋楚上蹙眉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们也不知道。”   轩辕文鸳随即点了点头道:“这确实很奇怪!北堂佳赫跑到了荆楚阳城来,但轩辕京都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北堂熠煜却淡淡道:“只有两种可能。”   晋楚染问:“哪两种可能?”   北堂熠煜道:“第一,北堂佳赫杀光了在丰州看管他的狱卒,第二,北堂佳赫使计收买了看管他的狱卒。”说着,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道:“但按照北堂佳赫的性子来说,他应该会选第一种。”   轩辕文鸳问:“为什么?”   北堂熠煜看她一眼:“因为只有死人才绝对不会透露一星半点。”   轩辕文鸳蹙眉。   晋楚上看着北堂熠煜吁出一口气道:“幸而是把你叫了来,否则我们恐会死无葬身之地。”   北堂熠煜冷笑一声:“他现在在哪里?”   晋楚上道:“这两日我们也打探过了,北堂佳赫现在在荆楚官职为上将军,统领三军,将近十万兵马。”   北堂熠煜想了想道:“那么之前一直在骚扰靖州边境的其实就是北堂佳赫的兵马了?”   晋楚上点头:“极有可能!”   北堂熠煜道:“我想先去见一见他。”   晋楚上颇为讶异,蹙眉道:“见一见?”   北堂熠煜轻笑了笑:“先礼后兵。”   晋楚上看一眼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道:“见一见就见一见!料他北堂佳赫也不会敢闹出多大的动静!”   晋楚染道:“那也不能操之过急,总得等到夜深了才行!”   北堂熠煜点头。   戌时已过,北堂熠煜和晋楚上一块儿来到了北堂佳赫的上将军府邸,府邸里很是朴素,除了几拢翠竹绿藤外,再无栽种其他花木,但北堂熠煜一进府邸却就感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因为府邸里头的守备都跟安国侯府无甚出入,晋楚上杵一杵北堂熠煜笑问:“侯爷觉得这里的守备怎么样?”   北堂熠煜道:“甚好。”   晋楚上笑道:“能不好吗?都是出自你们安国侯府。一个个都是生怕别人来杀了自己。”   北堂熠煜看了看晋楚上道:“这叫谨慎。”   晋楚上不屑。   北堂熠煜道:“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好怕别人来杀我的?”   晋楚上看着北堂熠煜,觉得也是,反正他都中了波斯蛇毒,就算无人来杀他,他也将不久于人世了。   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为什么……” 第184章 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北堂熠煜道:“有的时候府邸守备不一定是用来保护人的。”   晋楚上问:“那是什么?”   北堂熠煜看了晋楚上一眼并不言语。   但晋楚上随后又想了想:“不行!”   北堂熠煜问:“什么不行?”   晋楚上拉住北堂熠煜道:“你不能死啊!你要死了小六怎么办?”   北堂熠煜盯住晋楚上轻轻一叹。   府邸不大,半晌,两人就找到了北堂佳赫所居的屋子,但就在北堂熠煜和晋楚上刚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其实北堂佳赫就已经发觉了,一直在屋子里头静静等待着北堂熠煜和晋楚上的到来,北堂熠煜和晋楚上来到门前,北堂熠煜欲要推门,晋楚上却拦住道:“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北堂熠煜笑了笑:“你以为他还没有发现我们吗?”   晋楚上眉宇一挣:“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里头就传来了北堂佳赫的声音:“侯爷,别来无恙否?”   北堂熠煜轻吁出一口气,随即推门而入,他见北堂佳赫就坐在桌案前品着茶水,面上没有一丝慌张,于是笑了笑道:“大哥,许久未见,没想到再见却是在荆楚,”说着,他左右端详着北堂佳赫,“并且大哥摇身一变居然成了荆楚的上将军!”   还未及北堂佳赫回答,晋楚上就问:“北堂佳赫你在轩辕丰州究竟是如何逃脱的?”   北堂佳赫冷笑两声道:“如何逃脱?”片刻,他转眸看住北堂熠煜:“侯爷你猜呢?”   北堂熠煜笑哼一声,回视住北堂佳赫道:“人杀得多了可不好,会有报应的。”   北堂佳赫想了想,打量着北堂熠煜道:“确实,看着三弟你现在的样子许就是报应吧!大哥我呢!必定会谨记侯爷的教诲,时时记得保养自身,清心寡欲,高枕无忧。”说完,他晃了晃手里的茶盏。   北堂熠煜却道:“清心寡欲不是姿态。”   北堂佳赫一笑。   北堂熠煜道:“若是大哥回心转意,我不会与你计较。”   北堂佳赫好笑一声:“你与我计较?”说着,他笑看北堂熠煜:“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凭什么与我计较?”   北堂熠煜道:“我念在你以往是我大哥的情分上头再规劝你一句,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规劝?”北堂佳赫“呵呵”笑两声:“你凭什么规劝我?你有什么资格规劝我?如今你我各凭本事,各为其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北堂熠煜看着北堂佳赫:“我只是不想看见大哥输的太惨。”   北堂佳赫冷哼一声。   随后,北堂佳赫倏然起身来到北堂熠煜的面前,低眸沉声道:“你信不信,我今夜就能让你走不出这上将军府邸?”   北堂熠煜轻轻一笑,抬眸视住北堂佳赫:“是吗?”静了片刻,他又道:“我倒要看看大哥怎么让我走不出这府邸!”   北堂佳赫面对北堂熠煜的挑衅,心中不免恼火,想都没想,直接抬手给了北堂熠煜一掌,电光火石之间,即便晋楚上就站在北堂熠煜旁边,也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得晋楚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北堂熠煜已经生生接了北堂佳赫一掌,向后踉跄了几步,勉强站住,口中渗出点点鲜血,但这鲜血并非是北堂佳赫伤得,而是北堂熠煜为了挡住北堂佳赫的那一掌用了三分内力的缘故,晋楚上随即跑到北堂熠煜的身边问:“你怎么样了?”   北堂熠煜却只是侧眸看了一眼晋楚上道:“要你有何用?”   晋楚上凝眉:“我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北堂熠煜叹气。   颇为失望。   北堂熠煜原以为晋楚上再怎么不中用,这一掌也是能替他挡挡的。   却不想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北堂佳赫就比较惨了。   他用了内力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中了北堂熠煜的七伤散,所谓七伤散,便是中毒之人若是提起内力伤人三分,那么他自己就一定会被反噬七分,方才北堂佳赫用了八九成功力欲要伤北堂熠煜,可想而知,北堂佳赫现在内伤有多么严重,北堂佳赫紧捂心口,目光阴森的看着北堂熠煜道:“你暗算我!”   北堂熠煜一擦嘴角的鲜血,笑了笑道:“这怎么能算是暗算呢?”   北堂佳赫道:“你给我下毒,还不是暗算?!”   北堂熠煜却指了指脑袋道:“这是智谋!”说完,他轻轻一笑。   北堂佳赫听言心中又是一怒,血气不乏上涌,随即就从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来,随后,北堂佳赫抬手指着北堂熠煜道:“你也好不了!你给我等着!”   北堂熠煜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好不了?”静了片刻,北堂熠煜一步步走到北堂佳赫的面前压着声音道:“恐怕要让大哥失望了,我不会等的,我会再来找你的!你等着我就好!”说完,北堂熠煜嘴角浅浅一勾。   北堂熠煜回身和晋楚上走出屋子的时候,只听见后头北堂佳赫的一声:“欺人太甚!”   晋楚上看着北堂熠煜笑道:“我就知道只有侯爷你可以制得住那个北堂佳赫。”   北堂熠煜觑一眼晋楚上。   晋楚上道:“方才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我发誓!否则我不会那么没义气的!怎么都要帮你一把的嘛!”   北堂熠煜却道:“不是这个。”   晋楚上问:“那是什么?”   北堂熠煜道:“回去你不准告诉小染我……”   还未及北堂熠煜说完,晋楚上就完全明白了:“侯爷你就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告诉小六你今晚上跟北堂佳赫动手了!”   北堂熠煜看了看晋楚上:“你发誓。”   晋楚上却道:“不是,侯爷你想想,我要是告诉了小六你今晚跟北堂佳赫动手还受伤了,可我就在旁边却没有帮忙,小六会怎么看我?我怎么可能说嘛!是不是?”   北堂熠煜油盐不进:“你发誓。”   晋楚上无奈点头应声:“好好好!我发誓!我发誓不说行了吧?”但其实晋楚上之所以当下会百般逃避,还是因为他终究会告诉晋楚染的。并且会一字不差的告诉。 第185章 你行你上啊!   彼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冷的湿气,周围就好似下雾了一般,但不远处的熊熊大火却正在随风四处乱窜,像是一头狂暴的巨兽,肆无忌惮的吞噬着天地间的一切,原本该是赤红的火焰一时久久凝结在半空中,打眼看去却也仿佛已经狂妄成了墨黑的颜色,浓得根本化不去。   北堂佳赫神色阴森,一身紫绡翠纹常服袍子在流动的烛光下光华尽现,他持剑指着北堂熠煜:“难怪前日晚上,你说会来找我,但我却没想到你竟会来得这么快!”说着,北堂佳赫的目光就转而看向了晋楚染,嘴角不禁划过一丝冷笑道:“你觉得你们今晚能走得了吗?”   晋楚染回视着北堂佳赫丝毫不惧,面上带着微笑道:“我相信侯爷。”   北堂熠煜也笑了笑,看着北堂佳赫:“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北堂佳赫轻哼一声道:“若是放在以前确实不一定,可你搞清楚,你现在就快要死了!”说着,北堂佳赫眉头一挤,随后又神色挑衅的看住北堂熠煜,笑叹一声道:“其实我能理解你,因为你就快没有时间了,若不快点来办事,稍微晚一点没赶上好的时候,你恐怕就什么都办不成了!”说完,北堂佳赫就“呵呵”笑了两声。   其实,北堂熠煜知道,北堂佳赫说得不错。   北堂熠煜的心里一直都十分清楚自己恐怕时日无多了,因而北堂熠煜和晋楚上前晚从北堂佳赫的上将军府邸回去丞相府后,北堂熠煜就开始着手谋划今晚的事情。晋楚染和轩辕文鸳原都焦灼的等在泰来阁屋子里头,一时见北堂熠煜和晋楚上回来了,忙都起身迎了出去,晋楚染来到北堂熠煜的面前,上下左右端量一番,随后神色颇为担忧的问他:“北堂佳赫可有伤你?”   北堂熠煜含笑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伤得到我?”   晋楚染挣眉:“真的没有?”   北堂熠煜缓缓朝晋楚染摇了摇头,目光随即就轻轻看向了晋楚上。   晋楚上会意,于是忙笑看住晋楚染道:“小六,你就放心吧!有我在!我怎么可能让北堂佳赫那厮伤了北堂熠煜这厮,而且我今晚其实根本都还没有来得及出手!”说完,晋楚上不乏又笑笑。   轩辕文鸳听言倒是觉得大为不解:“你们今晚前去府邸那边其实正是中了北堂佳赫的下怀,他一时看见你们这两头羊自投罗网心里估计都要乐坏了,怎可能不跟你们出手大动干戈?”说着,轩辕文鸳就不乏转眸过去觑一眼晋楚上。   晋楚上却笑了笑,抬手一拍北堂熠煜的肩道:“那还不都得多亏了侯爷机智!”   轩辕文鸳好奇问:“怎么说?”   晋楚上面上笑得意味深长,吁出一口气道:“说起来北堂佳赫那厮也完全是自作自受,其实侯爷怀里一早就揣上了七伤散,若是北堂佳赫不起意跟侯爷动手,他最后却也不会被七伤散所伤,”说着,他看一眼北堂熠煜,“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北堂熠煜这厮居然准备得这么充分,本心里还觉得奇怪,何以北堂熠煜这厮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去了北堂佳赫的屋子!原来是早有准备!”   轩辕文鸳笑看了看晋楚上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只有匹夫之勇吗?最好的取胜方式靠的是智谋,懂不懂?”   晋楚上瞟了一眼轩辕文鸳:“北堂熠煜这厮的智谋可是人人都能有的?你行你怎么不上啊?再说了,前方若是没有像我们这样的匹夫冲锋陷阵,能有你的好日子吗?就是北堂熠煜这厮再有智谋也终归是无甚大用!”   轩辕文鸳却挣眉道:“所谓智谋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损一兵一卒就能大获全胜,这才是最能让人心悦诚服的,像你,全身上下惟有一腔匹夫之勇,向来只会抛头颅洒热血,若非是生在侯府贵胄,一般人不敢动你,否则你一定是那种最后就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的人!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晋楚上听言不免竖目瞪住轩辕文鸳:“你!”委屈巴巴。   北堂熠煜笑了笑:“好了,”随后一把拉过晋楚上低声道,“跟小帝姬在一起,少不得言语上要吃亏些。”   晋楚上却轻蹙着眉宇觑着轩辕文鸳道:“她简直欺人太甚!”鼻中直出着粗气。   轩辕文鸳却只是含笑展展眉。   晋楚染见状忙也就转身来到了轩辕文鸳的身侧,随后轻拽了拽轩辕文鸳的衣袖道:“就请小帝姬给我五哥哥留些面子吧!”   轩辕文鸳转头看了看晋楚染:“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晋楚染含笑点了点头。   轩辕文鸳随即看着晋楚上道:“好了好了!今日本帝姬就不跟你计较了!”   晋楚上抬手指着轩辕文鸳:“你!简直不可理喻!”   北堂熠煜一把拉住晋楚上在他耳边道:“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   晋楚上这才深吸一口气,心境渐渐平复下来。   说着,几个人就进去了屋子。   北堂熠煜道:“北堂佳赫现在是荆楚的上将军,虽然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成为荆楚的上将军,但是北堂佳赫终究是已经重兵在握,近十万荆楚大军可决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有一日兵临城下,”说着,北堂熠煜就深吸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依靠靖州那点兵力必定是抵挡不住。”   晋楚染听言,望着北堂熠煜问:“你有想法?”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回看着晋楚染道:“怎么也不能让这近十万大军过得太舒服不是?”   晋楚染笑道:“看起来,你似乎已经有了周全的打算?”   北堂熠煜也笑了笑,一展眉道:“知我者,小染也。”   晋楚染正要再说下去,但晋楚上却不甚明白,不禁一蹙眉问:“什么意思?”   轩辕文鸳随即就用胳膊大力地一肘晋楚上。   晋楚上吃痛,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第186章 保护   “意思就是去给北堂佳赫手上的十万大军一个下马威!懂了没?”   “说就说,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这么简单的意思你居然都听不明白,你今天脑子里头装的难道都是浆糊吗?”   “你管我脑子里头装的是什么!跟你有关系吗?”说着,晋楚上就上下打量了一番轩辕文鸳,随后笑了笑道:“就算我脑子装的是浆糊那也比你这个绣花枕头一肚子草包要好!”   “你!”   晋楚染忙觑住晋楚上道:“五哥!你就不能让让小帝姬?”   晋楚上却道:“我为什么要让她?”说着,晋楚上就看一眼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气鼓鼓:“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啊!”   晋楚上笑了笑:“我是男人,”但晋楚上却看了看轩辕文鸳道,“可你不是女人啊!”   轩辕文鸳挺身挣目:“那我是什么?我是什么?”说着,轩辕文鸳就来到了晋楚上的身边。   晋楚上一个躲闪不及,恰好被轩辕文鸳拽住了背部衣袍,晋楚上回头望住轩辕文鸳:“你松开!”   轩辕文鸳笑着摇头,抬起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尖,神色挑逗:“我就不!”   晋楚上随后梗一梗脖子道:“你简直就是只母老虎!母老虎!”说着,晋楚上还弱弱的朝轩辕文鸳“哼”了一声。   “撂开!”   “不撂!”   轩辕文鸳手里的力气变得更大了,一时咬牙切齿的盯着晋楚上。   北堂熠煜冷眼看着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不免轻叹了叹,低头摩挲着腰间的血玉鸳鸯佩,淡淡出声道:“你们到底还想不想去给北堂佳赫的十万大军一个下马威了?”   轩辕文鸳忙惊喜问:“也带我去吗?”   北堂熠煜点头道:“这个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凭着我一个人也万万是做不到的。”   轩辕文鸳忙不迭的笑问:“那要我去做什么?”   北堂熠煜想了想,抬眸看着轩辕文鸳道:“放火!”   “放火?”   晋楚上听言一蹙眉:“去上将军府放火?”   北堂熠煜却摇头道:“是去荆楚大军驻扎兵营一把火烧了北堂佳赫十万大军的粮草!”   晋楚上忙挣目道:“这事太危险了,不能让鸢儿一个人去!”   北堂熠煜轻笑了笑:“现在知道怜香惜玉了?”   晋楚上稍稍一低眸:“这不一样。”   稍过了一会儿,北堂熠煜含笑叹息一声道:“我原本也没准备让小帝姬一个人去。”   晋楚上疑惑看住北堂熠煜,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北堂熠煜回看着晋楚上道:“你和小帝姬一块儿去放火。”   晋楚上听言忙问:“那你呢?谁来保护你?”   北堂熠煜不乏轻笑了两声:“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说着,他看了看晋楚上,“再说了,你到底能否保护得了我,还是个问题呢!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你跟小帝姬一块去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晋楚上一凝眉:“北堂熠煜你什么意思?你这话是看不起我咯?!”   轩辕文鸳却一拧晋楚上的腰间压着声音道:“侯爷这是在保护你懂不懂?”   “好好好……”晋楚上再一次吃痛,表情十分痛苦,语气近乎哀求:“你先松手!”   轩辕文鸳这才放开了晋楚上。   晋楚染看见晋楚上和轩辕文鸳打打闹闹的,不禁低头嫣然一笑。   就像两个孩子!   但北堂熠煜一时却看住了晋楚染,双眸痴怔怔的,仿佛入了神。   “你这样以后谁敢娶你啊!”   “我可是小帝姬!”   “小帝姬了不起啊!”   “就是了不起!”   ……   轩辕文鸳和晋楚上一时你追我赶的闹到了外头院子里去。   屋子里头两厢静默了片刻,晋楚染紧跨一步来到北堂熠煜的面前,抬眸视着他,轻声道:“那么,我也要去。”   北堂熠煜听言,眉宇陡然一颤:“你去做什么?”   晋楚染想了想,低声道:“不管做什么都好,就是不想跟你分开。”   北堂熠煜蹙眉:“不行,太危险了!”   晋楚染一时“咯咯”笑出了声。   北堂熠煜低眸,轻声问:“你笑什么?”   晋楚染仰面含笑看着他道:“你可晓得,你方才说了跟五哥一样的话。”   北堂熠煜不言。   晋楚染随即又道:“你能成全他们,为什么不能成全你我呢?”   北堂熠煜低眸望住晋楚染,稍想了片刻,终还是笑着一摇头道:“真是败给你了!”说完,他就揽了晋楚染入怀。   “那我可就当你答应了?”   “答应了。”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他拼死都会保护好她的。   北堂熠煜想。   按照北堂熠煜的安排,四个人分为两路,晋楚上和轩辕文鸳是去兵营放火烧粮草,而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则是故意到上将军府邸吸引北堂佳赫的注意,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待得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到了荆楚兵营里头藏置粮草的地方时才发现原来荆楚这么财大气粗,简直就是盈车嘉穗,近十万大军的粮草几乎都能抵得上将近二十万大军的用度了。   晋楚上看了一圈道:“比想象中的要多。”   轩辕文鸳道:“那还不好?全都给他烧掉!让北堂佳赫心疼死!”   晋楚上无奈的看着轩辕文鸳道:“我说的是周围把守的士兵。”   轩辕文鸳“哦”了一声,随后却又道:“怕什么!我们两个武功这么好还干不掉这区区几个士兵?!”   晋楚上对轩辕文鸳道:“能不发出动静就不要发出动静。”   轩辕文鸳道:“我当然知道,若是兵营里头十万大军全冲过来,那还得了,一人踩我们一脚我们两个就稀巴烂了!”   晋楚上点头道:“等会儿,我从后头干掉左边三个,你去右边。”   轩辕文鸳看了看右边,觉得那三个人太过干瘦,对付他们好像没什么挑战性,于是道:“我去左边,你去右边。”   晋楚上轻叹道:“行,那你自己小心点儿!”   轩辕文鸳笑:“放心吧!”   后来,事实证明,轩辕文鸳果然是高看了自己。 第187章 火势   就在还剩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轩辕文鸳却被发现了,那个士兵正要开口大叫,但声音还未及出喉,就已经被晋楚上从右边投来的一杆长枪给穿了胸膛,轩辕文鸳看着士兵歇菜,不禁深吁一口气,并在心里暗暗感叹,幸而有晋楚上及时出手,否则还不得坏了大事!   六个在左右看守的士兵被解决后,晋楚上就迅速跑到了轩辕文鸳的面前来问:“怎么样?”   轩辕文鸳看着晋楚上道:“刚才幸好有你!”   晋楚上看了看轩辕文鸳,不免轻叹一声道:“我现在说得不是这个!”   轩辕文鸳“哦”了一声,忙道:“都已经解决干净了!”   晋楚上点头,朝轩辕文鸳勾了勾手。   轩辕文鸳看着晋楚上不明所以:“什么?”   晋楚上凝眉:“火折子!”   轩辕文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给晋楚上。   晋楚上一面点火,一面道:“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嘛!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给我掉链子!”   轩辕文鸳鼓一鼓嘴道:“一回生,二回熟嘛!”又跟在晋楚上后头道:“这是我第一次实战!”   轩辕文鸳话还未说完,火势已起,“呲”的一声,火光瞬间冲天,粮草周围有一个圆形的橘红色的光圈在颤动着,随后很快火焰就愈加炽烈起来,大地的轮廓都随着火光的聚散忽隐忽现,晋楚上拉着轩辕文鸳就朝后头跑去,轩辕文鸳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会这么快?”   “什么?”   “怎么会烧得这么快?”   轩辕文鸳对着晋楚上重复了一下。   晋楚上笑笑:“因为来之前我在火折子里加了点东西!”   轩辕文鸳问:“什么东西?”   晋楚上笑道:“火油!”   轩辕文鸳道:“难怪刚才看着像是要爆炸了一样!”随后,轩辕文鸳又道:“幸而你方才扔的快!”   晋楚上侧目笑看一眼轩辕文鸳:“我不会让自己缺胳膊少腿的!”   轩辕文鸳笑。   晋楚上盯着轩辕文鸳问:“这应该也算是智谋的一种吧?”   轩辕文鸳笑着点头。   晋楚上随后道:“我们要赶紧去北堂佳赫的府邸,不然北堂熠煜那厮和小六就危险了!”   轩辕文鸳应声。   远处火势一起,北堂佳赫就已经知道自己中计了,因而北堂佳赫心里就更是清楚,绝不能轻易放过北堂熠煜和晋楚染了,片刻,北堂佳赫看着北堂熠煜笑了笑道:“其实我真挺佩服你的!”   北堂熠煜也轻笑着回看住北堂佳赫道:“何以见得?”   北堂佳赫的目光轻轻落在晋楚染的面上:“都快死了,竟然还会有女人心甘情愿的跟着你来自投罗网,而且还是个长成这样的尤物!”说着,北堂佳赫转眸看着北堂熠煜笑了笑:“你放心,如果日后你死了,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心上人的!”说时,北堂佳赫故意加重了“好好”两个字。   一听就不好!   晋楚染在心头“呸”了一声。   北堂熠煜却道:“其实大哥不知道,我也一直挺佩服大哥你的!”   北堂佳赫笑哼一声:“何以见得?”   北堂熠煜笑了笑道:“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能说出这般自信的话来,就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十拿九稳的胜者,这一点,我确实是始终不及!”   晋楚染也视住北堂佳赫,不禁含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到底是跟着侯爷来自投罗网还是来大获全胜的呢?”   北堂佳赫听言心尖一抖,双眸中的神采倏然就暗了下来,视线不断在北堂熠煜和晋楚染的面上左右逡巡着:“你们身陷上将军府邸,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晋楚染笑看一眼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道:“大哥可知道我何以会这么急着出手?”   北堂佳赫沉声道:“因为你快死了!”   北堂熠煜笑哼一声道:“看来大哥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完,北堂熠煜摇了摇头。   北堂佳赫瞪住北堂熠煜,恨不得食其肉,啖其皮:“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笑了笑:“看!大哥你现在即便这么生气却还是依然没有对我动手。”说着,他看住北堂佳赫:“因为大哥你知道我即便快死了你也无法轻易将我擒住,因为大哥你知道你中毒调理期间若是果真与我大动干戈,根本就是得不偿失,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无甚所谓,而你却不相同,你根本没有必要拼上九成内力来跟我这个将死之人搏一时之气。”   北堂佳赫这才明白。   原来北堂熠煜什么都猜到了。   并将他的心思猜的分毫不差!   “你是故意趁我中毒还未能完全恢复内力时出手,这样你胜算极大,你要赌的只是我会不会出手!”   北堂熠煜却摇头:“我其实根本不需要赌,因为我晓得你不会!”   北堂佳赫看住北堂熠煜:“你今日来找我究竟为何目的?”片刻,他问:“你想杀我?”   北堂熠煜笑哼一声:“大哥应该知道我若现在出手杀你简直轻而易举,即便杀不了你也一样能废了你九成内力,这对于我一个将死之人来说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我却不会杀你,至少现在不会杀你,大哥应该也晓得我的性子,我若想要杀你早就动手了,根本不会跟你多费唇舌,”说着,北堂熠煜的目光在北堂佳赫的面上慢慢游移,“我今日来找你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让你好自为之!毕竟轩辕生你养你,你实在不该帮着荆楚与轩辕为敌!这将会是我最后一次劝你!”说完,北堂熠煜就牵起晋楚染的手一道朝外头走去,但就在这个时候,北堂佳赫心中一横,抬手就用内力打出了一支案上的毫笔,笔尖直直对准晋楚染,北堂熠煜感觉到身后杀气,眉宇倏然一蹙,随即就回身过去,也用内力将已近在晋楚染咫尺的毫笔给强行顶了回去,并刺穿了北堂佳赫的肩头,深入北堂佳赫身后的墙壁中,北堂佳赫随即就呕出了一口鲜血,抬眸紧紧看住北堂熠煜,他晓得这次是北堂熠煜有心留他一命,否则那支毫笔刺穿的就不是他的肩头了。 第188章 自坠陷阱   晋楚染余惊未了,北堂熠煜望着北堂佳赫冷哼一声,随后拉住晋楚染的手就步出了屋子。   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刚出来府邸就恰好遇到了匆匆赶来的晋楚上和轩辕文鸳。   看见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北堂熠煜深吁出一口气。   晋楚上走到面前来看了看晋楚染,又看了看北堂熠煜问:“没事吧?”   晋楚染摇一摇头,随即却就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忙扭头看住北堂熠煜问:“你方才用了内力是不是?”   北堂熠煜正要说话,但却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   晋楚染无措。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鲜血从北堂熠煜的嘴里涌出来。   北堂熠煜就这样倒在了晋楚染的面前。   晋楚染一时被彻底骇住了,整颗心就像是被拧麻花一样的拧住了,难过得将要无法呼吸。   片刻,晋楚染缓回神来,忙蹲下身去,将北堂熠煜好生扶在自己的怀里,晋楚染低眸看着北堂熠煜,他的气息已经变得仓促,就好似西风横扫落叶般,晋楚染忍不住哽咽道:“是方才……一定是方才!都怪我!”一面说着,她一面用丝绢擦拭着北堂熠煜脸上沾染的鲜血,随后晋楚染恍然就想起了晋楚谢之前给的药,赶紧从怀里掏出了那方瓷瓶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倒出了一颗回春丸喂给了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口里的血这才慢慢止住了。   晋楚染原一直提着心这才稍稍放下一些。   轩辕文鸳也蹙眉:“怎么会这样?”   晋楚上却一把扛起北堂熠煜道:“先回去再说!”   一时回到丞相府,晋楚染望着躺在床上的北堂熠煜:“这不是办法!”   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也很着急。   轩辕文鸳蹙眉道:“是啊!这里毕竟是丞相府!什么都不方便!”   晋楚上左右不断踱步,随后深吸一口气道:“小六!”说着,他一把拽过晋楚染:“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晋楚染却看着晋楚上道:“现在没什么事情比子焕更为重要的!”   晋楚上道:“就是跟北堂熠煜这厮有关!”   晋楚染问:“什么?”   晋楚上道:“上次去找北堂佳赫说没什么事情是北堂熠煜这厮要我一起来骗你的。”   晋楚染蹙眉望着晋楚上:“什么?”   晋楚上道:“那一次北堂熠煜这厮就已经用了内力受了伤,他可能一直在撑着。”说着,晋楚上就低眸看了一眼北堂熠煜。   轩辕文鸳随即拉扯过晋楚上问:“你呢?你不是在呢吗?”   晋楚染也想问。   说到这里,晋楚上就忍不住懊恼的一叹气道:“我确实是在!但我!”说着,晋楚上就又是一声叹息:“我没反应过来,北堂佳赫那厮出手太快了!”说完,晋楚上狠咬了咬唇。   片刻,晋楚染低眸:“五哥,我晓得的,也不能怪你。”   轩辕文鸳吁出一口气,松开了晋楚上,随即就走到晋楚染的面前道:“其实侯爷的问题就是中毒罢了,只要能给侯爷解了毒不就万事大吉了?”   晋楚染轻声道:“说得容易,二哥哥已经制了那么久解药,至今却还是杳无音信,”说着,她转眸看了看北堂熠煜,“子焕恐怕是等不了了。”   轩辕文鸳想了想道:“其实在你和侯爷还未来的时候,我和竖之也有去打探过北堂佳赫,但却并没有打探出有关北堂佳赫到底是如何来到荆楚还做了上将军的丝毫线索,因而后来也就没有跟你们提起这话,但是现在想来,虽然我们没有打探到有关北堂佳赫的线索,可是我们却发现了,其实北堂佳赫自从来到荆楚后身边就一直跟着一个波斯术士,本来没太在意,但我现在却觉得,或许一切都有所关联,侯爷中的这么恰好也是波斯蛇毒,或许那个术士有办法可解也说不定。”   晋楚染想了想。   是呵!   方才在北堂佳赫府邸里的时候他一直在不断提起北堂熠煜中毒的事情,难不成他是因为知道前因后果,有办法可解?   晋楚染倏然起身道:“我要回去一趟!”   晋楚上忙问:“回去哪里?”   晋楚染道:“上将军府邸。”   晋楚上忙道:“不行!”   晋楚染蹙眉道:“为什么不行?”   晋楚上严肃看住晋楚染道:“你这不等同于是去自坠陷阱吗?”   晋楚染低眸看了看北堂熠煜,随后道:“就算是陷阱我也要跳!子焕如今命悬一线,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要去试一试!”   晋楚上想了想,随后道:“那好!我陪你一块儿去!”   晋楚染大睁着眼睛盯住晋楚上摇了摇头:“你不能去!你得留在这里!”   晋楚上看一眼轩辕文鸳道:“北堂熠煜这厮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晋楚染却摇头道:“不,我不放心,”说着,她也看了看轩辕文鸳,“况且还有小帝姬,子焕和小帝姬无论谁出事,都不行!所以你必须留在这里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晋楚上见拗不过晋楚染只得答应。   晋楚染去后两个时辰,北堂熠煜就醒了过来,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一直都在床边守着北堂熠煜,生怕一个不注意,北堂熠煜就没撑住嗝屁了,北堂熠煜缓缓睁开眼来,他之所以能再睁开眼全是因为想要再看一眼晋楚染,但他目光扫了屋子一圈却也没见到晋楚染的身影,心里一慌,忙就坐起了身来,抬手摇一摇趴在床边的晋楚上和轩辕文鸳。   “小染呢?”   轩辕文鸳和晋楚上原迷迷糊糊的睡着,耳中猝然听见北堂熠煜的声音瞬间就完全清醒了。   “你醒啦!”   晋楚上兴奋的看了看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一把抓住晋楚上问:“小染呢?”他面色凝重,就好像已经知道晋楚染只身去闯了北堂佳赫的龙潭虎穴一样。   晋楚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免侧眸看了一眼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随即笑道:“你才刚醒,我去弄点粥来给你吃?”   北堂熠煜眼中看着晋楚上和轩辕文鸳的掩饰神色,他心中就完全笃定晋楚染一定是瞒着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 第189章 解药   于是北堂熠煜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又问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小染到底去哪里了?”一字一句,如冰凌掷地,语气仿佛在隐忍。   北堂熠煜面上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严俊神色。   一时屋中胶结的气氛微微叫人窒息。   须臾后,晋楚上不免轻叹出一口气,“好了好了!不瞒你了!”轩辕文鸳拽一拽晋楚上,晋楚上看一眼轩辕文鸳,轻拍了拍轩辕文鸳拽着自己衣袍的手,随后晋楚上才又小声告诉北堂熠煜道:“小六去给你弄解药去了。”   “解药?”   轩辕文鸳分明能看见有一种细碎的冷光在北堂熠煜的眸中闪烁:“晋楚谢?”   轩辕文鸳不免又抬眸看了看晋楚上。   晋楚上一握轩辕文鸳的肩头,蹙眉盯着北堂熠煜道:“不是二哥哥。”   北堂熠煜空洞的声音沉沉落下:“那是?”   晋楚上语气平和道:“北堂佳赫。”   “什么?!”   北堂熠煜的眼中倏然就透出一缕剑刃般锐利的寒光,隐隐坚硬,“你们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北堂佳赫那个疯子!”说着,他举眸看了看晋楚上,又看了看轩辕文鸳,随即就欲要下床:“我要去找她!”语气清淡而坚决。   晋楚上一把拦住他:“你要去做什么!你去有什么用?!你快要死了!死了!若非如此小六会一个人去闯那龙潭虎穴吗?!若非如此我会留在这里不跟小六一起去吗?!你不要再让小六担心了好不好?!”   北堂熠煜听言,眸光幽暗,原来他让她担心了么?   “是,我快死了,”说着,他静了片刻,想了想,却终还是摇头道,“所以我才绝不能让她为我冒险!”话音未落,北堂熠煜就又要挣扎着下床。   晋楚上眼疾手快的一把摁住他:“不行!你就给我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小六回来!”   北堂熠煜视住晋楚上:“你有时间在这里跟我纠缠还不如与我一起去找北堂佳赫!”   晋楚上却道:“我相信小六!”   正说着,晋楚染就从外头步进来了,北堂熠煜余光看见,忙就挣开了晋楚上,一个踉跄来到晋楚染的面前,随后紧紧的抱住她道:“你吓死我了!以后不准你再这样自作主张!”他原本就好像被九层冷霜覆盖的双眸在看到晋楚染之后的一瞬间就好像被春风渐渐吹化开来。   晋楚染轻拍了拍北堂熠煜的后背,含笑道:“我不是好好的吗?你要相信我。”   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互相笑觑一眼也都过来。   晋楚上轻吁出一口气问:“怎么样了?”   晋楚染笑看了看晋楚上和轩辕文鸳,随即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瓶子:“北堂佳赫果然有解药!”说着,晋楚染就把瓶子递给轩辕文鸳:“用温水化开。”   轩辕文鸳笑应。   北堂熠煜前后左右不断端详着晋楚染:“北堂佳赫没对你怎么样吧?”   晋楚染笑着摇头:“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北堂熠煜听言,心中不免困惑,忍不住蹙眉:“这不可能。”   北堂佳赫到底是什么人他实在太清楚了。   北堂佳赫绝不会做无利于自己的事情,更何况还是救他,北堂佳赫一向恨他入骨。   恨不得他去死!   晋楚染却道:“北堂佳赫说你方才有心放了他一马,所以他也不想欠你的。”   北堂熠煜将信将疑低眸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嘴角扬起的轻缓弧度才让北堂熠煜感到稍稍放心。   随后轩辕文鸳过来将杯盏递给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接过。   跟着一饮而尽。   其实北堂熠煜根本不相信泡在温水中的是解药。   他觉得应该是毒药才对。   虽然他不大确信,但为了不辜负晋楚染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喝了。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笑看着他问:“怎么样?”   北堂熠煜容色沉静如一泊清水。   晋楚上等不及:“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呀!”说着,晋楚上就推了一把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一提内力才诧异的发现北堂佳赫给晋楚染的居然真的是解药,他已经慢慢能感觉到丹田里的毒气在一点一点的消解,一股温热在体内窜流,他虽诧异,但面对解药,却也无法再说什么,于是和缓语气道:“是解药。”   晋楚染听言,眸中的笑容一如雪后初霁的明亮日色。   晋楚上也呼出一口气。   轩辕文鸳轻轻一笑,侧目看着道晋楚上道:“陪我去洗杯子。”   晋楚上却一挣眉:“明天再洗不行吗?”   轩辕文鸳瞟一眼晋楚上,随即就又抬眸看了看晋楚染和北堂熠煜。   晋楚上这才明白,忙应声跟着轩辕文鸳一道出了屋子。   须臾,北堂熠煜挽过晋楚染的手道:“北堂佳赫到底有没有对你……”   晋楚染笑着摇头。   北堂熠煜微微笑着,这笑容让晋楚染的心中生出无尽暖意。   北堂熠煜搂过晋楚染:“答应我,日后不准再只身犯险,让我担心。”   晋楚染却笑道:“这是惩罚。”她靠在北堂熠煜的怀中,低低絮语。   北堂熠煜问:“什么惩罚?”   晋楚染轻轻抬眸看住他道:“以往你也是这样抛下我的。”   北堂熠煜兀自微笑:“再不会了。我再不会推开你。”说着,他紧了紧手臂。   晋楚染含笑抬眸看一眼北堂熠煜问:“如果……我今日没有回来呢?”   北堂熠煜静了一会儿,语气淡淡道:“我会去屠了上将军府邸满门。”   晋楚染听言,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北堂熠煜稍稍低眸:“告诉我,你去北堂佳赫那里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着北堂佳赫的性子他是绝不会……”还未待得北堂熠煜说完,晋楚染就忙抬手悄然捂住了他的嘴:“子焕,北堂佳赫再坏,他终归也是你的大哥,你们终归是兄弟,虽然不是嫡亲的,”说着,晋楚染笑了笑,“他若心里当真不想救你那么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把解药给我的。”   北堂熠煜随即蹙眉问:“你做什么了?你答应他做什么了?”   晋楚染却笑着摇头道:“我只是摆事实讲道理罢了,”说着,晋楚染又想了想,“外加一点点恐吓。”说完,晋楚染就看着北堂佳赫“咯咯”笑起来。   北堂熠煜好奇问:“什么恐吓?”   晋楚染摇一摇手:“不告诉你。”   “究竟是什么恐吓?”   “就不告诉你!”   …… 第190章 不容乐观   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轩辕泽粼快马加鞭遣人来了信简,虽然信简上头没有明说京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北堂熠煜却也能从字里行间窥度出大体情况应该是不容乐观的,晋楚染原本一开始是没有打算跟北堂熠煜一块儿回去京都的,但最后却还是被北堂熠煜说服了。   豇豆红玉菊瓣熏炉里一抹沉水香已经燃尽了,西帘低垂,最后一丝白烟轻渺地从锦帷后漫溢出来,幽微的香气清浅的弥散在整个屋子里头。   北堂熠煜正坐在案前,看完信简后不免轻轻叹息一声。   晋楚染原半趴在桌案一旁,撅着屁股用簪子挑拨着烛花玩儿,一时听见声响,就扭过头去看住北堂熠煜问:“好好的叹什么气?”   北堂熠煜信手牵过晋楚染道:“看样子,不日我就将要回京都去了。”   晋楚染挣眉问:“为什么?”   北堂熠煜点一点案上的信简道:“京都许是出事了。”   晋楚染“哦”一声:“那你就回去吧!”   北堂熠煜听言眉宇一蹙,一把拉过晋楚染坐到自己腿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晋楚染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北堂熠煜:“没什么意思呀!你不是要回去吗?”晋楚染面对北堂熠煜这番温柔的质问倒是觉得颇为不解。   北堂熠煜轻声道:“你不与我一块儿回去?”   “我?”对于北堂熠煜的话,晋楚染不免讶异:“我可是靖王妃!”说完,晋楚染就好笑了两声。   北堂熠煜却贴近晋楚染的耳边道:“什么靖王妃,你答应过我的。”   晋楚染问:“我答应你什么了?”   北堂熠煜听言身子向后一靠,看住晋楚染:“你想赖账?”   晋楚染又对着北堂熠煜眨巴了两下眼睛。   北堂熠煜道:“你说过,一直会跟着我的。”说完,北堂熠煜也朝晋楚染眨巴了两下眼睛。   晋楚染点了点头。   “是呀!”   北堂熠煜随即执起晋楚染的手:“那你还不跟我一道回去?”   晋楚染道:“可我是靖王妃呀!回去京都怎么说得清楚?”   “不必说清楚!”   北堂熠煜笑了笑。   晋楚染不解。   北堂熠煜随即勾过晋楚染的后脑勺含笑在她唇上啄了两口。   晋楚染向后一仰:“你趁人之危!”   北堂熠煜将脸蹭到晋楚染耳边道:“靖王妃已经死了,你现在是我的妻。”   北堂熠煜的话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呵!在京都人的心里她这个靖王妃已经死了!   被靖王轩辕季风折磨死了!   北堂熠煜想了想道:“我本就是来靖州领尸的,但若最后却还是两手空空的回去京都,岂不是太没面子?而且我若空手回去届时又何以交差?且不说轩辕泽粼,就是你们信阳侯府的人还不都得想把我抽筋剥皮?我大病初愈可万万是经不得,你就算是为了我,也就勉为其难的跟我一道回去京都吧!”说完,北堂熠煜就望住晋楚染,笑逗了逗她。   “跟你一道回去京都也不是不行,”说着,晋楚染轻轻一叹,“但是我却不想再回去信阳侯府了。”   晋楚染看了看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笑了笑,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晋楚染照着北堂熠煜的胸前笑捶了他一下道:“听不懂!”   随后她又轻哼一声:“听不懂我就不回去了,反正住在靖王府也挺好的!”说完,晋楚染就扭过了头去。   北堂熠煜却将脸迎了上去:“生气了?”   晋楚染瞟他一眼。   北堂熠煜笑了笑,自然的将下颚抵在了晋楚染的肩上:“早就晓得了,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舍不得放你回去一个人在信阳侯府里住着。”   晋楚染又转眸瞟了北堂熠煜一眼。   “还没成婚呢!”   晋楚染低眸小声道。   北堂熠煜听言笑出了声,抬手轻轻一戳晋楚染的脑袋:“这里头到底都在想着什么呢!”   晋楚染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误解了北堂熠煜的话。   不免烧红了脸颊。   待得晋楚染跟北堂熠煜一道赶回京都后才晓得原来是轩辕雄风快不行了,晋楚染对此颇觉诧异,她还记得自己将要去到靖州前入宫谢恩,那时轩辕雄风还是满面红光,精神奕奕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才短短几个月轩辕雄风就要与世长辞了。   轩辕文鸳则是着急得直叹气,泫然欲泣。   晋楚上在一旁安慰。   只有北堂熠煜神色依旧如常。   车辇最后停在了在紫薇城丽正门前,晋楚染挑起车帘仰面望着眼前的朱门金钉以及上头镂刻的龙凤天马图案,心中一时居然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她之前从未想到自己而今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回来。   晋楚染一面想着,一面摇了摇头。   随后晋楚染就看见有太监匆匆从门里头出来并朝车辇前行了个礼,晋楚染信手拍了拍北堂熠煜,示意他外头来人,北堂熠煜立刻会意,正要下去马车时,却被轩辕文鸳抢了先。   跪在地上的太监看见下来的人是轩辕文鸳后,才又哽咽着告诉了一些关于轩辕雄风何以会突患重症的大致原委。   轩辕文鸳听言急得直接就从马车上头跳了下去一手拽住太监的衣领道:“既然是在恪夫人的琼华阁出了事,何以医官不先询问恪夫人缘故?!”   太监却道:“医官早已问过,但恪夫人看上去也是被吓到了,什么都不知道。”   轩辕文鸳道:“不可能!她日日跟父皇在一块儿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太监颤颤:“奴才晓得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晋楚上见状忙也下了车拉过轩辕文鸳道:“鸢儿,你冷静一点。”   轩辕文鸳眼眶微红看着晋楚上跺脚:“父皇快不行了!我又如何能冷静?”   晋楚上搂过轩辕文鸳道:“我相信恪夫人是不会有意想要害皇上的。”   轩辕文鸳蹙眉回视着晋楚上:“她是你三姐你当然会帮她说话!”   晋楚上却摇头:“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若是当真查出来恪夫人有什么问题,我第一个找她算账!”   晋楚上话音未落,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就也从车上下来了。   晋楚染走到轩辕文鸳的面前,握了握她的手道:“会弄清楚的。”   轩辕文鸳含泪点头。   北堂熠煜眉宇一颤,转过头去问太监道:“太子殿下现身在何处?”   太监道:“太子殿下正在东宫等着。”   北堂熠煜道:“那还不赶紧领我们前去见太子殿下。”   太监应声,赶忙于前领路。 第四卷 ·看取莲花净 第191章 还不是为了你!   一行人一时入了紫薇城,虽还未至早春时节,但已经能随处可见幽幽的绿色,暖洋洋的阳光穿过枝芽上头嫩叶间的缝隙一缕缕投向冰雪已完全消融的水面上泛出波光粼粼的颜色。   晋楚上一面朝前走着,一面看着北堂熠煜问:“你怎么一点都不讶异?”   北堂熠煜低眸道:“有什么好讶异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晋楚上“嘶”的倒抽一口凉气:“冷血!太冷血了!”说着,晋楚上就又摇了摇头,回身来到轩辕文鸳的身边一拉她的衣袖道:“你看北堂熠煜那厮话说得,简直冷血得已经不能再冷血了!难怪那时老安国侯去的时候都没见他掉一滴眼泪!”晋楚上还未说完,轩辕文鸳就忍不住觑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晋楚染听言心里一怔,原来北堂熠煜在北堂鹭死的时候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原来北堂熠煜跟她原本就是一类人。   晋楚上的话断断续续的传到了北堂熠煜的耳朵里,他也不过是闷笑一声。   并未太过计较。   “既然皇上已经弥留,何以太子殿下不在文德殿守着,还仍待在东宫呢?”   晋楚染从后头抽身来到了北堂熠煜的身侧。   北堂熠煜侧眸看了看晋楚染:“还不是为了你。”   “我?”   晋楚染不解。   北堂熠煜道:“太子殿下对你的情意你不是不知道。”   晋楚染蹙眉:“可我老早就已经说清楚了。”   北堂熠煜笑了笑:“你以为说清楚了就真的清楚了吗?”   “什么意思?”   “那时还是太子殿下深夜出宫来安国侯府找我,我才晓得了有关你在靖州的消息,为此,太子殿下还把我臭骂了一顿呢!”   “原是太子殿下把你骂醒的?”   “才不是!”   话说着,就已经到了东宫,一行人跟着太监步了进去,轩辕泽粼正坐在正殿中垂眸看着一本书卷,大约是有关谋略的一类书籍,北堂熠煜来到轩辕泽粼的身边道:“宫中早已是风雨欲来,惊变说到就到,可太子殿下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东宫中运筹帷幄!”   轩辕泽粼听见声音身子一震,随即抬眸视住北堂熠煜:“你终于回来了!”说着,轩辕泽粼的目光就往后一扫,不仅并未扫到晋楚染的棺椁,还看见晋楚染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你究竟是人是鬼?”   晋楚染含笑上前行了一礼,随后道:“太子殿下,能站在你面前的当然是人。”   轩辕泽粼上下打量了一番晋楚染,点了点头,随即就刻意挪开了视线。   “我这么着急把你叫回来就是为了父皇弥留的事情。”   他转眸看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点头道:“我知道了。”   轩辕泽粼却轻轻蹙眉。   北堂熠煜看住轩辕泽粼问:“太子殿下可是发现了什么?”   轩辕泽粼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事出蹊跷。”   北堂熠煜问:“怎么说?”   轩辕泽粼深吸一口气:“父皇身子一向安泰,此番却突然患疾,且来势汹汹,翰林医官院的医官们皆束手无策,但凡事都该有个源头,父皇是在琼华阁出的事情,医官们也问过恪夫人,恪夫人也说不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事情这般扑朔迷离,我总觉得是有人做过什么,现在又在隐藏着什么。”   北堂熠煜问:“殿下何以不去问问皇上?”   轩辕泽粼却摇头:“父皇病情时好时坏,都不能识人了,哪里还能问出什么?”   晋楚染问:“那二哥哥呢?”   “晋楚谢?”   轩辕泽粼轻笑了笑道。   晋楚染“嗯”了一声。   轩辕泽粼笑哼道:“昨日他才回来,现一直侍在父皇身侧,我一直感觉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在故意隐藏什么的人。”   晋楚染蹙眉:“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我二哥哥其实知道些什么?”   轩辕泽粼淡淡点头,但眼睛却一直没看晋楚染。   轩辕文鸳走上前拽住轩辕泽粼的胳膊道:“就是恪夫人!绝对就是她!父皇日日跟她在一起!不是她还能有谁!”   轩辕泽粼揽过轩辕文鸳道:“你冷静一点!”   轩辕文鸳凝眉:“我要去琼华阁!”说着,轩辕文鸳就欲要抬脚出去,却被晋楚上拦住:“你不要这样冲动好不好!”说着,晋楚上就看向晋楚染。   轩辕文鸳气冲冲道:“你不要因为恪夫人是你三姐,是你们信阳侯府出来的人就拦着我!”   晋楚上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要妄下论断!”   轩辕文鸳挣扎:“就是她!”   轩辕泽粼却回身看着轩辕文鸳道:“就算你要去找恪夫人也不该去琼华阁!”   轩辕文鸳听言动作凝滞。   晋楚染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轩辕泽粼轻叹道:“恪夫人现正身在文德殿侍疾。”   轩辕文鸳一挣眉,“什么?!”又扭头看住轩辕泽粼道:“你居然还让她在文德殿侍疾?!”   轩辕泽粼淡淡道:“母后现还在延福宫闭门思过暂且不谈,其余的后宫中人都是要在文德殿轮流侍疾的。”   话音未落,就有太监从门外奔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呜咽着道:“皇上只剩最后一口气了,说是要见太子殿下和小帝姬!”   轩辕文鸳听言,还未等得太监说完就直接抽身跑了出去。   晋楚上忙也追了出去。   轩辕泽粼怔住了。   当轩辕雄风真的到了这一刻的时候。   轩辕泽粼却反而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北堂熠煜看了看轩辕泽粼:“太子殿下,还不赶紧去!”   轩辕泽粼随即就回过神来对太监道:“快快领路!”   太监忙应声从地上爬起来。   北堂熠煜和晋楚染落在后面,缓步走在紫薇城里的青石砖上,一脚一格,晋楚染叹息:“这天下就快要易主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   北堂熠煜执着晋楚染的手道:“不管这天下如何易主,都不会改变你我分毫。”   晋楚染笑看了看北堂熠煜:“当然啦!太子殿下登基后,子焕你还是安国侯!”   北堂熠煜笑叹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晋楚染却道:“信阳侯府肯定要完,但安国侯府一定不会完!”   北堂熠煜问:“何以见得?”   晋楚染微笑,看住北堂熠煜:“那我就得问侯爷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在侯爷的心里可是早就认定了太子殿下是轩辕下一任皇帝?”   晋楚染抬手戳一戳北堂熠煜的胸口。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用看,侯爷带我回来京都的时候都没有留个口信给靖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万一我是忘了呢?”   “你会忘?”说着,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笑着一摇头:“打死我都不信!”   北堂熠煜笑:“你是我身体里的蛔虫吗?”   晋楚染轻觑一眼北堂熠煜:“你才是蛔虫呢!”   北堂熠煜一臂揽过晋楚染小声道:“不!你是我的骨血。” 第192章 原委   正说着,北堂熠煜一个转身突然将晋楚染按在道路旁边的一块山石上头,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上下耸动的喉结,不禁凝眉,结巴道:“这可是在皇宫里……”稍一低眸:“你想干什么……”   北堂熠煜低眸一笑,“思想正常点。”随后就朝晋楚染“嘘”了一声。   晋楚染不禁展了展眉梢,抬眸见北堂熠煜在看向后头,就也带着几分疑惑稍稍回头看去,两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映入晋楚染眼帘,小声道:“那不是恪夫人和上林苑吗?”   北堂熠煜点点头。   晋楚恪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头上飞仙髻横插着一根镂空鎏金牡丹钗,缀着点点碧玉,面上柔光若腻,晋楚穆则是一袭紫金玉华官袍,卓如野鹤,不加饰厉。晋楚恪和晋楚穆离得山石并不太远,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勉强也能听个他们谈话的大概,晋楚穆瞅着晋楚恪道:“皇上都已经躺在床上说不了话了,你又何必再冒着危险给他下毒?你知不知道安国侯、小帝姬、靖王妃以及晋楚上都从靖州回来了!”   晋楚恪听见晋楚染不免问:“小六不是已经……”   晋楚穆叹息:“我也是方才听宫人们说的。”   晋楚恪笑了笑:“小六还真是福大命大,去一趟靖州都还能完完整整的回来,想想之前的司徒元冬死无全尸,那可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晋楚穆蹙眉道:“我不管靖王妃如何,我只管你,”说着,晋楚穆就抬手拉住晋楚恪,“我不能让你无法回头。”   晋楚恪却看着晋楚穆道:“你知道么?自从我们给轩辕雄风下毒开始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晋楚穆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皇上的重疾是因为你我在文德殿的花草中动过手脚。”   晋楚恪还要再说,晋楚谢就从一侧走到了两人面前:“你们当真以为自己是神不知鬼不觉吗?”   晋楚恪、晋楚穆猝然见到晋楚谢身子都是一震。   晋楚染身子也是一震。   原来他们全都知道!   晋楚恪看住晋楚谢问:“什么意思?”   晋楚谢轻轻吁出一口气道:“百合花香浓郁,虽说本身无毒但若长期放在屋中却也很容易使人变得兴奋,长久以往就会让人觉得恶心、烦乱,皇上已过不惑之年,当然受不了这种刺激,再加上恪夫人为皇上精心制作的香囊,里头装着的花瓣乃是夜来香,长期佩戴在身上,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夜来香的花、叶虽能在夜间吐放地浓香气味,但却也很容易使人头晕、失眠,甚至气喘、胸闷,从而引发全身不适。”说完,晋楚谢的目光左右逡巡在晋楚穆和晋楚恪的面上。   晋楚恪看着晋楚谢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晋楚谢点头。   晋楚恪问:“那你为什么不在皇上面前戳穿我们?”   晋楚谢道:“大义灭亲么?”   晋楚恪不说话。   晋楚谢道:“我其实一直在暗地里为皇上调养身体,也一直在暗暗提醒,却没想到我一走你们就……就更是肆无忌惮了。”说完,晋楚谢叹息一声。   晋楚穆道:“是,你在的时候我们确实很小心翼翼,生怕被你察觉,但不想你还是察觉了,不愧是翰林紫金医官,就是跟那些庸医不一样!”   晋楚谢道:“皇上已然不行了,你们……收手吧!”   晋楚穆看一眼晋楚恪。   晋楚谢蹙眉:“你们还想做什么?”   晋楚恪眉宇一抖:“但皇上他还没有死!”   晋楚谢轻吁出一口气道:“皇上归天也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情了。”   晋楚恪目露凶光:“还有皇后。”   “皇后?”   晋楚谢眉头紧蹙:“她实际上并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晋楚穆也道:“皇后已经被禁足在延福宫了。”   晋楚恪道:“但是太子殿下一旦登基,一定会把皇后放出来的。”   晋楚谢低眸淡淡道:“不会的。”   晋楚穆问:“你怎么知道?”   晋楚谢道:“我方才从文德殿出来,皇上说了要与皇后生不同衾,死不同穴,日后登基时,也不准太子殿下恢复皇后尊号。”   话音未落,北堂熠煜就拉着晋楚染朝后头步去,北堂熠煜觉得晋楚染手心冰凉,于是问:“怎么了?”   晋楚染道:“我没想到……”   晋楚染还未说什么,北堂熠煜就已经知道晋楚染要说什么,“这是在宫里。”   晋楚染侧眸看一眼北堂熠煜:“难怪刚才你听见皇上患重疾的消息时神色如常,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其中原委?”   “原委?”北堂熠煜轻笑了笑:“我还没那么神!”   “无所谓了!幸而我之前没进宫!宫里实在不是人待得地方!”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耸了耸肩,随后又叹息一声道:“不是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说着,晋楚染就不禁转眸过去了向远方:“皇上对皇后娘娘还真是薄情寡义!”   北堂熠煜却道:“看着薄情寡义的人,事实上或许才是最情深义重的人。”   晋楚染问:“为什么这么说?”   北堂熠煜笑看了看晋楚染道:“你可晓得玲珑皇后?”   晋楚染摇一摇头:“那是谁?”   北堂熠煜道:“那是皇上的心上人。”   晋楚染蹙眉想了想:“这就怪了,我不仅从不晓得什么玲珑皇后,也从未听人说起过。”   北堂熠煜道:“皇上其实只是把所有的情意都给了玲珑皇后罢了。”   晋楚染点点头:“也不知道玲珑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北堂熠煜侧眸看住晋楚染道:“应该是一个美好的女子,”跟着,他又道,“也是一个能让皇上心甘情愿与她生同衾死同穴的人。”   晋楚染笑了笑:“你对我也会吗?”   北堂熠煜问:“也会什么?”   晋楚染道:“与我生同衾死同穴。”   北堂熠煜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   晋楚染瞪大了眼睛。   北堂熠煜淡淡道:“我向来不愿意在相聚的时候谈及离别之事。”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终归会有离散的这一日的。”   “那我们就携手慢点走完这一生,互相都多等一等。”   “这怎么等?我若一个不小心死在了你之前该怎么办?”   “那我就会去找一处好山好水的地方把你好生安葬,然后就去找你。”   “找我?”   “给你陪葬。”   北堂熠煜的声音很低却也让晋楚染浑身一震。   “骗人!”   “不骗你,”说着,北堂熠煜就又想了想道,“不过我虚长你几岁,反正我会等等你,至于你等不等我,小染你就凭着天地良心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北堂熠煜就轻轻一笑,随后更紧握了握晋楚染的手,软软的,很舒服,北堂熠煜确定,这就是他想要一直这样紧握着生生世世的感觉。   晋楚染听言,却看着北堂熠煜“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知道么?我向来是没有良心这种东西的!”   北堂熠煜朝晋楚染付出一个颇为怨念的眼神让她自己去体会。 第193章 一命换一命   一时晋楚染和北堂熠煜两人有说有笑,直步了半晌才来到了文德殿的外头,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双双敛色。   殿内轩辕雄风还未咽气,一众臣子宫人们都已经静静的跪在文德殿外等候宣召,低低的啜泣,不知道到底是在哭轩辕雄风,还是在哭自己。   晋楚染轻轻一叹。   随后她打眼看去一下就瞧见了晋楚是和晋向邺两个跪在前头。   北堂熠煜紧紧执着晋楚染的手正要朝文德殿里头步去,却不想就在晋楚染一只脚已经跨入殿内的时候,背后一紧,像是被人用力的推了一下。晋楚染随后一个踉跄摔倒在殿内,待得再缓过神来的时候,晋楚染才反应过来其实不是“像是”被人推了一下,而是“就是”被人推了一下。   那个人就是北堂熠煜!   晋楚染回头看见晋楚是的一刀深深捅在北堂熠煜的后背上,断线的血珠沿着晋楚是的手腕变成一道血流滑落在地面上,渐渐染红了晋楚是脚下的一片雪白砖块。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被一下染红的衣襟,有些措手不及。   北堂熠煜面色难看,手里紧紧握着晋楚是刺来欲要他性命的匕首尾端,两相角力下,北堂熠煜手指的关节处因为用力已经有些微微的发白,但晋楚是即便是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也依旧没有一点想要放弃的意思,因为他今日来根本也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他最终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要了北堂熠煜的命!   要北堂熠煜陪葬!   晋向邺也完全被晋楚是吓傻了,瘫在地上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不明白晋楚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得手了,他也活不了!   晋向邺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晋楚染一个箭步冲到晋楚是的面前来:“大哥你在做什么?!”晋楚染怒火在胸中翻腾,犹如千军万马飞驰而过,踏得她生疼。   晋楚是杀红了眼,对晋楚染沉声道:“你别管!”   晋楚染愤怒的看着晋楚是道:“你若要杀了侯爷就先杀了我!”   “你!”晋楚是紧紧蹙眉:“为什么?!”   晋楚染眼里闪过无法掩饰的火光:“因为我爱他!”   晋楚是看住晋楚染:“你在说什么!”   晋楚染浑身颤抖的看着晋楚是。   北堂熠煜一双眸子肃然地瞪着晋楚是,那眼神就像要射出锋利的飞刀一般:“就算你杀了我,你也一样逃不出去!”   晋楚是笑了两声,近乎癫狂:“一命换一命,我今日来了根本也就没有想过要逃!”说完,晋楚是就又用力的将匕首往北堂熠煜的身体里更捅了捅。   伤口上又有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   血越流越多。   北堂熠煜额上布满丝丝冷汗,忍不住闷哼一声。   晋楚染的心就像是要跳出来一般,急得流泪,见状忙一把抓住晋楚是的胳膊禁止他更加用力:“大哥!你这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侯爷……说起来……侯爷与你并没有瓜葛!”   晋楚是冷笑:“没有瓜葛?”   北堂熠煜一蹙眉。   晋楚是用力旋了一下匕首:“侯爷可还记得当年在八大街的那个人彘?!”   人彘?   这两个字使得晋楚染倒抽一口凉气。   北堂熠煜一字一句:“当然!她罪有应得!”   话音未落,晋楚是愤怒的脸瞬间就扭曲成了暴怒的猛兽一般。   “罪有应得?!”   但就在晋楚是还要再说的时候,北堂熠煜一个回身就用内力把晋楚是打飞了丈远。   晋楚是这才晓得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北堂熠煜的对手。   若非方才北堂熠煜下意识保护晋楚染,他根本就不可能得手。   “我原以为你是为了小染才这么对我,”晋楚染扶住北堂熠煜缓步来到晋楚是的面前,“我才心甘情愿的受了你这一刀,”说着,北堂熠煜笑哼一声,“但我却错了,你是为了八大街那个波斯女子来找我寻仇的!”   晋楚是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是!”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是蔑然一笑道:“你凭什么为了她来找我寻仇?”   “什么?”   “是谁利用她行监视之事?又是谁把她送去八大街?最后又是谁眼睁睁的看着她生生被我做成人彘?”   随后北堂熠煜轻笑了笑,抬手指着晋楚是道:“是你。说到底是你亲手害死了她。你如今竟还有脸来找我寻仇?”   晋楚是蹙眉喘着粗气:“是我!那又如何!最后她是死在了你的手下!还被折磨的那样惨!我亲眼看着她被你给生生……”晋楚是渐渐说不下去了,眼眶里晶莹闪着泪花。   晋楚染听言眉宇一颤,眼里点点泪光如星光,却并不是处于对那波斯女子的怜悯,而是对晋楚是深深的失望,她看着晋楚是道:“大哥,让我来告诉你,如果我是那个波斯女子,我根本宁可从未认识过你,更加无须你再为我去做些什么,因为我会觉得恶心!虚伪!”   晋楚染说着,一步步逼近晋楚是,眸子死死的瞪住他。   晋楚是浑身一颤,缓缓后移。   “不!不可能!绝无可能!她不会怪我的!她绝不会!她最爱我!我也最爱她!”   “你爱她?”晋楚染笑笑:“是!你爱她!也爱八大街其他的许多女子!”   “不是的!”   “说到底,你最爱的是她们的美色以及她们心甘情愿被你支配的愚笨!”   晋楚是摇头。   “你 第194章 无法否认   “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件事情也把朝臣以及宫人们都弄得糊涂了,文华殿晋楚是为了八大街的一个波斯女子在文德殿前刺杀安国侯北堂熠煜已经是奇事了,但更奇怪的却是,之前已经入宫报过丧的靖王妃晋楚染居然死而复生正活活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而且还跟安国侯北堂熠煜在一起卿卿我我,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的,这个样子又置靖王轩辕季风于何地?置轩辕雄风于何地?再者,好好的靖王妃被抢了,竟也不见靖王轩辕季风的一点身影出现,而且皇帝轩辕雄风就都快死了轩辕季风也不来文德殿床前守候。   他就当真这么看不上轩辕皇帝的位置?   亦或是,轩辕季风已经死了?   死在了安国侯北堂熠煜的手上?   一时间各人心中都有着各人的猜测。   但谁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也不知道在靖州到底发生过什么?   轩辕泽粼快步走到晋楚染和北堂熠煜的面前,看了看北堂熠煜道:“你的伤势……去我的东宫吧!”   北堂熠煜点头。   东宫纱幔低垂,彩绫轻覆,轩辕泽粼随后就让太监去翰林医官院请了晋楚谢过来,好生帮北堂熠煜包扎了伤口,晋楚谢说是好好休息几日,伤口不要碰水,按时换药就也无甚大碍,晋楚染听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然后晋楚谢就开了个方子留给晋楚染,随即就出去了东宫又回去文德殿暂时帮轩辕雄风尽量吊着一口气。   北堂熠煜因着失血颇多的缘故一时沉沉的睡着了。   晋楚染就在旁边照看着,寸步不离,不时的帮北堂熠煜换拧搭在额上的冷帕子。   轩辕泽粼站在后头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却有微微的羡慕,稍过了一会儿,轩辕泽粼轻叹一声,抬脚欲走,晋楚染却忙回身叫住了他道:“太子殿下留步,我还有话想对太子殿下说。”   轩辕泽粼听言脚步凝滞。   晋楚染看了看北堂熠煜,随后才走到轩辕泽粼的面前:“出去说。”   东宫丹红色的砖,翠绿色的窗棂,灰白色的栏杆以及金黄色的瓦,一丈多高的红海棠树,修长的枝条被剪得有梳有密,看在眼里分外觉得妖娆,阵阵微风吹拂过来,海棠树上偶尔被风吹落的树叶就像一只蝴蝶不断的在风中翻飞,仿佛是欲要划破东宫中的一片沉寂。晋楚染深吸一口气:“太子殿下方才为何要对我视而不见?”   “视而不见?”   “不是吗?”   轩辕泽粼微笑:“我方才猝然见到你站在我面前,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晋楚染看着轩辕泽粼道:“我之前不是有意要骗太子殿下的。”   轩辕泽粼却轻轻一笑道:“我不怪你。”   晋楚染不免稍一低眸:“我心里真的很感谢太子殿下曾为我做过的一切。”   轩辕泽粼却道:“我并没有为你做什么。”   晋楚染缓缓摇头道:“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太子殿下给了我希望,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也是太子殿下一直在想着帮我渡过难关,若不是你,我不会与子焕重逢,其实这些我都晓得,也都会记着,日后……若还有机会,我会慢慢还的。”说完,晋楚染面上淡淡一笑。   “还?”轩辕泽粼笑着一摇头看住晋楚染:“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未想过要你偿还什么。我只是想对你好罢了。”   静了片刻,晋楚染道:“我不能欠太子殿下太多情的。”   轩辕泽粼目光温和,视住晋楚染:“是因为子焕吗?”   提及北堂熠煜,晋楚染面上根本忍不住笑意,点了点头:“这一次,我是真的决定要跟他在一起了。”   轩辕泽粼道:“即便我将会是轩辕的至尊皇帝你也还是选择跟子焕在一起?”   晋楚染笑笑:“我若是看重身份地位,我不会离开靖州。”   过了一会儿,轩辕泽粼笑叹道:“人生那么长,我相信我还会有机会的。”   晋楚染摇了摇头,随后道:“不长。”   轩辕泽粼面上笑意微微一凝:“可我会等。或许有一日你会看见我呢?”   晋楚染却道:“我一直都看得见太子殿下,只是……”   “只是什么?”   晋楚染看了看轩辕泽粼,“我想我已经跟太子殿下说得很清楚了,”她又深吸一口气,“太子殿下一定会遇上更为合适的人,后宫佳丽三千,无需只取我这一瓢饮。”   轩辕泽粼看着晋楚染:“你就这么肯定?”随即他又道:“子焕之前可是深深伤害过你的人。”   晋楚染仰面看了看天色或分或合的云彩,轻笑了笑,语气淡淡道:“我这个人呐!行事向来不会考虑什么过多的后果,就是喜欢随心所欲,任性妄为。”说完,晋楚染转眸看了看轩辕泽粼。   轩辕泽粼笑哼一声。   这一点。   倒是跟北堂熠煜很像。   轩辕泽粼看着晋楚染:“我只最后问你一句话。”   “什么?”   “从始至终……你的心可是都不曾离开过子焕半刻?包括你身在靖州的那些时日。”   “虽然我不是很想承认,但我也无法否认。”   晋楚染想了想。   大佑二十六年三月十四日戌时三刻,轩辕之国,乾坤一帝,轩辕雄风驾崩于紫薇城文德殿,亥时刚过,宫观钟楼上头已被静置许久的钟声便再次被敲响,低鸣沉厚,整三万下,使得空中群鸦四散,这钟声一响,轩辕京都上下臣民便就皆晓得了国有大丧,许是要变天了,而市井之间对于这种皇族密辛向来也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轩辕泽粼心中也很清楚这一点,想必轩辕雄风驾崩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轩辕乃至波斯,所以,他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里重振朝纲,稳定局面,但轩辕季风消失无踪,而轩辕雄风死前也未提及轩辕季风一字半句,因而依着如今形势看来,唯一最好的法子便只能是他站出来以最快的速度登基为帝,否则天下必然大乱,因着轩辕一向尊奉皇帝乃为万人之上,天之骄子,所以历任帝王自登基之日起便由万民拥戴,手里握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驾驭之法,轩辕且深信帝舟民水,帝民之间乃是互为依托的关系,因而,轩辕每一任的帝王也就都是以此来支配以及始终维护着江山的和平与稳定,尽最大的努力给予臣民安定而遂意的生活,也因而每每在一朝皇帝驾崩之后,随之也一起如烟般消散的还有皇帝手中一直紧紧驾之为势的权力,一夜之间江山骤然失了支柱,却也不乏乃为一种大势崩塌,所以也理应昭告天下臣民,咸使闻之。 第195章 老祖宗!   钟楼敲过一万下的时候,京都城里里外外每家每户一时也都是全部灯火通明起来,许多人全然一夜未眠,不是不想睡,而是这一夜根本就无人能睡得着,因为无人知道之后会不会风云惊变,会不会有血腥杀戮,直到翌日天色大亮,京都城里外各处也都依然平静无甚大风波,众人才都放下心来,市井之间流言纷飞,宫中先帝轩辕雄风遗体一早就已被轩辕泽粼主持大殓入棺,卤簿、大驾也早都全部设齐,轩辕泽粼发布御诏,王侯以下文武官员府邸中不准作乐,并禁止丧服以及嫁娶活动。在京都的臣民百姓也都要在四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三十天内不准行嫁娶之事,一百天内家中不准作乐,二十九天内家中不准屠宰,二十七天不准祈福或是报祭。   虽说昨晚上大多人都一夜未眠,但却有两个人前后睡得天昏地暗,一早上天色都是灰蒙蒙的,东宫屋檐上方停留着的片片乌云仿佛就要压下来一样,黑沉沉的,却也无雨,轩辕泽粼昨晚戌时听见文德殿那边的太监过来传话说轩辕雄风随时可能驾崩,医官们完全束手无策再无法长久吊着气息,因而轩辕泽粼后来就赶紧抽身离开了东宫,直到现在也还未归,许是文德殿那边事情太多,东宫的太监和宫女也都全被叫过去帮忙,一时整个偌大的东宫里头只有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在,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窗外轻风掠过树梢间的簌簌响声,晋楚染照顾了北堂熠煜一整晚,当然也听见了亥时沉闷的钟声,但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就是心里有一点微微的惋惜,轩辕雄风这个被轩辕百姓称之为天生帝王的人居然就这样与世长辞了,北堂熠煜一晚倒是睡得很熟,待得北堂熠煜早上清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晋楚染软趴趴的,靠在床边累得睡着了,于是北堂熠煜就把晋楚染拢到了怀里来,但北堂熠煜怎么也没想到晋楚染一睡居然就是三个时辰,静止的时间久了,晋楚染就压得他伤口很痛,但北堂熠煜低眸看着正熟睡着的晋楚染,却也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不小心弄醒了她,一会儿,晋楚染的脑袋一不小心滑下了北堂熠煜的锁骨,一个踉跄,北堂熠煜忙抬手捧住了晋楚染的脸,随后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小声道:“还真是……睡觉都不安稳。”   但晋楚染却还是擦了擦口水,慢慢睁开了眼睛看住北堂熠煜:“你醒了?”   北堂熠煜轻笑一声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晋楚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还托在北堂熠煜的手上呢!   晋楚染心里一凛,忙支起头道:“我昨晚照顾了你一夜。”说着,她就打了个哈欠又把头枕在北堂熠煜的肩上。   北堂熠煜抚一抚晋楚染的手道:“小染……”   “嗯?”   晋楚染抬眸看了看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低眸:“你压着我了……”   听北堂熠煜说完,晋楚染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整个身子都瘫在了北堂熠煜的身上,就像一坨没有骨架的烂肉,晋楚染居然全然忘记了北堂熠煜现在还是一个伤者。   晋楚染听言,不免一下弹起了身子:“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她眼中猝然看见了床边的雕木花纹,不免轻蹙眉头回想了想,“不是呀,我分明记得我昨晚睡着的时候是靠在床边的,是谁把我整个人都弄到床上去的,”话音未落,晋楚染环视一圈,并无旁人,随即就转眸看住了北堂熠煜,“是你。”说完,晋楚染就笑着抬手戳了戳北堂熠煜的胸口:“自作自受。”   北堂熠煜还未及说话,就有太监在门外道:“侯爷,外头有人求见。”   晋楚染看了看北堂熠煜。   满眸不解。   “皇上驾崩,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东宫找你?”   “皇上驾崩?”   北堂熠煜一时却也想不到究竟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于是扭头问外头:“何人?”   太监道:“来人自称是信阳侯府的。”   “信阳侯府?”   北堂熠煜回眸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蹙眉想了想:“难道是侯爷?”   北堂熠煜却轻摇了摇头,随后又出声问太监:“来人年岁如何?样貌如何?”   太监道:“看样子只是一位年岁颇大的妇人,但一身穿金戴银,应该也是非富即贵。”   太监话音未落,晋楚染就蹙眉看着北堂熠煜脱口道:“老祖宗!”   北堂熠煜点点头道:“看来,她实际上并非是来找我的,她只是借着找我的名义想来见你一面,”说着,北堂熠煜含笑看了看晋楚染问,“怎么样?可见?”   晋楚染稍稍低眸:“再不想见也好,这次却也是不得不见。”   北堂熠煜淡淡一笑:“早晓得你一定会这么说。”对晋楚染说完,北堂熠煜就又朝外头太监道:“把人好生请进来!”   太监应声。   随后门上映着的那抹微微躬曲身影就倏然消失无踪。   北堂熠煜笑了笑,低眸轻捏了捏晋楚染的手道:“起来替我更衣?”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问:“你也去吗?”   北堂熠煜笑:“丑媳妇尚且要见公婆,更何况是像我这样潇洒的孙婿?”   晋楚染也笑:“但你应该也晓得的,老祖宗这次特意入宫来找我必不是见孙婿这样简单。”   北堂熠煜道:“就是不简单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晋楚染笑着点头。   很快,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就一道执手来到了前殿,老祖宗身着玄金色对振式托底一品诰命托底罗袍,一头锦缎般的灰白头发用一支紫玉镂碎金珊瑚簪子挽成逶堕圆满髻,额底悬着一排白水晶帘抹额,显得很是雍容而华贵,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刚抬脚进入还未站定,老祖宗倏而看见了晋楚染就赶忙驱身上前,一把就将晋楚染的双手从北堂熠煜的手中夺过,并紧紧握住不放。   北堂熠煜不免一挣眉,随后却只是轻轻笑哼一声,背起了手来,满脸都是待看好戏的模样。   老祖宗的目光一时也直直盯住晋楚染,看着满眸都是情深义重、泪眼涟涟的神色,委实是感人肺腑,但晋楚染却早已经看透了老祖宗的这一套,她现在也早已经一点都不吃了,面上神色始终淡淡,过了一会儿,她看老祖宗也演的累了,于是就决绝而冷漠的将自己的双手从老祖宗温热的手里抽离出来:“不知老祖宗今日特意入宫前来找小六究竟有何见教?”   老祖宗看着晋楚染显得冷漠的表现,面色不禁稍怔了怔。   其实在老祖宗的心里还以为晋楚染一直都是一年多前的那个晋楚染,那个能任她摆布的小六!   老祖宗而今猝然意识到晋楚染早已经并非是她手中的那颗棋子,心中不免一宕:“小六你……” 第196章 无能为力   晋楚染静静低一低眸:“老祖宗是为何而来?”说着,她冷笑了笑:“大哥?恪夫人?还是四哥?”说完,晋楚染随即就又抬眸紧紧视住老祖宗。   老祖宗眉宇一挣:“你说什么?”   晋楚染笑了笑:“看来四哥倒没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老祖宗。”   老祖宗不解。   但她却也不过多纠缠。   她今日借见北堂熠煜的名义入宫来见晋楚染其实就是为了晋楚是的事情。   她希望晋楚染能在轩辕泽粼的面前为晋楚是说点好话。   求求情。   老祖宗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晋楚染:“小六,是儿终归是你大哥,也是信阳侯府邸的嫡长子,我晓得小六你向来与太子殿下私交甚好,若是小六你能在太子殿下面前为是儿说说好话,恐能免去他一死呢?”   晋楚染却看着老祖宗冷笑了笑道:“老祖宗,国有国法,恕我无能为力。”   其实晋楚是原本就是晋楚染的大哥,晋楚染也并非完全不能救,正如老祖宗所说那般,若是由她出面在轩辕泽粼面前为晋楚是说点好话,晋楚是不是没有生的机会,但偏偏晋楚是之前出手欲要谋杀的人却是北堂熠煜,北堂熠煜可是晋楚染最爱的人,晋楚染知道她不能再冒这个险,因为晋楚是在一日,北堂熠煜就危险一日,谁也不能肯定晋楚是不会哪一天再来一次这样可怕的事情,而晋楚染却不想再面对了,永远都不想。   经历了这么多,晋楚染怕了。   她真的怕了。   老祖宗紧紧蹙着眉头:“小六!”   晋楚染依旧是摇头。   老祖宗死死看着晋楚染问:“为什么?!如今先皇驾崩,靖王又无法赶回,太子殿下一旦做主天下,那么唯一能够救是儿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是儿千错万错也是你的大哥!这是为什么?!”   晋楚染却只是淡淡的回视着老祖宗道:“一个人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大哥?”   老祖宗愠怒回身双手用力握拳捶了两下摆茶小几道:“天子犯法何曾与庶民同罪过?!”说着,老祖宗的目光就游移到了北堂熠煜的身上,她随即一把够住北堂熠煜的领口道:“老身知道是儿无意伤了安国侯,也知道小六钟意于安国侯爷,老身请求安国侯爷高抬贵手放了是儿一马!”还未说完,老祖宗就已经因着心里的失光落彩而老泪纵横。   “无意?”   北堂熠煜听言笑了笑:“老祖宗还真是洗脱的一手好罪名!”   老祖宗睁眸视着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看了看晋楚染:“小染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老祖宗随后用力一把推开北堂熠煜,退后两步,怒目瞪着晋楚染,手里却指着北堂熠煜:“当真见死不救?!”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不救!”语气没有半分退缩。   老祖宗道:“那么从今往后你再不得踏入信阳侯府半步!”   晋楚染笑:“我若还想回去,便不会身在东宫!”   老祖宗道:“我就权当自己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晋楚染笑:“老祖宗错了!在老祖宗的心里,其实白眼狼也比我好不是?”   老祖宗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祖宗转身欲走。   晋楚染道:“不管老祖宗以往欲要如何利用我,但我却也看在老祖宗养育了我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今日最后再奉上一句话。”   “什么话!”   “一朝天子一朝臣,信阳侯府在大佑前朝叱咤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粉墨退场了。”   老祖宗不置可否,冷哼一声离开。   静了片刻,北堂熠煜来到晋楚染的身边:“既然已经决定远离,何苦再去提醒?”   晋楚染轻叹着摇了摇头:“我终归也是不想亲眼看着信阳侯府走到穷途末路的那一日。”   北堂熠煜笑了笑。   随后,他又低眸下去轻轻重新执起晋楚染的手摩挲着问:“何以不救晋楚是?”   北堂熠煜知道按照晋楚染以往的性子她是会应的。   但这次她却驳得如此决绝。   不免心生好奇。   晋楚染也笑了笑:“因为你。”   “我?”   北堂熠煜想了想:“你去找轩辕泽粼求情,我不会吃醋的。”   晋楚染却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倒也与这些无关,我只是不敢拿你的安危再做赌注罢了。”   仅仅一句话。   就让北堂熠煜满心暖意。   宛如三春惠阳,和风扑面。   片刻后,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既然已经驾崩,那么想必太子殿下不日便会登基为新帝。”   晋楚染点头:“又怎样?”   北堂熠煜道:“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晋楚染不免笑看住北堂熠煜问:“之前不是还大言不惭的说无论宫中怎样变动都不会波及安国侯爷的吗?”说时,晋楚染语气略带着几分玩笑意味。   北堂熠煜看了看她,随即又抬手抚一抚晋楚染的额头:“虽说是这么说,却也要防患万全,以备不测。”   “不测?什么不测?”   晋楚染忙问。   北堂熠煜轻叹一声道:“纵观轩辕历朝历代,哪一朝的更替少得了一场兄弟相残的腥风血雨?哪一个千古帝王不是踏着血肉模糊的尸体一步步走上皇位?”   一语中的!   晋楚染恍然大悟!   她这才晓得何以北堂熠煜在靖州时故意没有把消息留下透露给轩辕季风。   那时北堂熠煜心里大概也就已经猜得了几分原委。   他是担心。   他是想保护轩辕季风,也是想保护轩辕泽粼。   他是想避免一场兄弟相残的人伦惨剧。   晋楚染静静看住北堂熠煜须臾道:“我终于明白了。”   北堂熠煜不解回视住晋楚染:“明白什么了?”   “我误解你了。”晋楚染笑笑:“你故意没有给靖王殿下留下一点线索其实并不是因为你站在了太子殿下这边,而是因为你不想看见他们兄弟相残。”   “你又如何确定?”   “届时其实你也并不十分清楚事情的原委但你还是那么做了,就只能说明在你心里一直都在刻意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你始终都耿耿于怀、心心念念这件事情。所以你才会这么敏感,不敢也一丝错漏。”   说完,晋楚染盯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又吐出,看了看晋楚染却又低眸笑了笑。   北堂熠煜深深觉得跟晋楚染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自己就越是什么都瞒不住她了。   他在她面前越来越透明了。 第197章 必须要救!   隔日,轩辕泽粼便顺利登基为帝,众臣拥护,百姓推崇,名正言顺,改国号为:大盛。   大盛元年,三月十六日,轩辕雄风入葬昭陵,谥为承天应国弘德彰武宽和仁德睿孝皇帝。   仅仅半个月后,延福宫皇后便也随之溘然长逝。   因着尚未及晋封太后,只能以皇后礼数入葬。   且不与轩辕雄风同棺同寝。   但轩辕泽粼为了表明为子孝心,生生为延福宫皇后添了万件身后的金玉陪葬。   在医官们的仔细检查之后轩辕泽粼晓得延福宫皇后乃是服毒而亡,但却因着大势局面,轩辕泽粼不得不下死令封口,于是医官们也就没有把实情公布出去,医官难当,就像宫中其它许许多多不能宣之于口的话一般,只得让其彻底烂在肚子里,但即便是这样,其实医官们心里也都有几分各自的看法,一直以来,延福宫皇后早已经是骨瘦如柴,在轩辕雄风驾崩后双眼也完全哭瞎,白发横生,看上去就像生生老了十岁不止,就算她没有服毒自杀,也一样是活不了几日了,其实服毒于她而言倒是一种解脱,而并非痛苦。   四月初五日,后宫妃嫔们皆被晋为太妃,而后分批入住西宫,颐养天年。   四月初六日,轩辕泽粼大赦天下,减赋三年,免三月除十恶外死罪,后明罚敕法,以肃理官。   却也没再追究有关轩辕雄风的死因。   因而晋楚恪以及晋楚穆也算是逃过了一劫。   晋楚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待在安国侯府里不问世事,过得倒也是逍遥快活得很,至于北堂熠煜也跟晋楚染一样不怎么理事,无别项他想,每日上朝嘛,若一日心情好就去听听近来外头有何新奇事情发生,若一日心情不大好就直接称病不去,身在濯染阁里跟晋楚染风花雪月,晌午两人就一起躺在小榻上头一个看书,一个缠线,傍晚两人就坐在廊下琴瑟笙箫,暮色四合两人就手拉着手在安国侯府里漫步赏月,一直以来,轩辕泽粼却也都全部容忍着,并未过多强求什么,北堂熠煜近来唯一有心去做的一件事情也就是几日前遣人去了一趟靖州,虽说轩辕季风没见着,却倒是把小莲和小玉两个都从靖王府接了回来,晋楚染眼里猝然看见小莲、小玉站在自己面前简直是不亦乐乎,一时竟连北堂熠煜也都顾不上了,尽拉着小莲、小玉两个说话,北堂熠煜无法,只得一个人独守空宵,睡去了事先阁里,晋楚染近来身边无体己人说话,心里也是憋闷坏了,于是就整整跟小玉、小莲滔滔不绝的说了两宿才罢。自从之前晋楚染来到了安国侯府,就也常常能见到北堂安哥,但北堂安哥虽也住在安国侯府里但却是并不理睬北堂熠煜,当然,也一样不怎么理睬晋楚染。   最熟悉的陌生人也就不过如此了。   晋楚染时常这样叹息。   这日,阳光格外明媚,头顶的太阳投射出柔和的光线,照得人整个身子都暖烘烘的,北堂熠煜一如往常般的躺在纱窗下的小榻上头拿着一卷书看,上头好像是说什么奇门,什么遁甲的,图案仿佛鬼画符,晋楚染瞄了一眼觉着很是无聊,于是就侧身歪在北堂熠煜的臂弯里以纱帕遮面仰面望天,抬手数着天空上到底有几片白云,白云缓缓前移,片刻过去,晋楚染忽出声问北堂熠煜:“你连上朝这种事情都这样偷懒,难道皇上不会生气吗?”说着,晋楚染就看了看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眼眸依旧在书页上头逡巡着,面上不免微笑:“皇上巴不得我每日这样呢!”   晋楚染不解问:“为什么?”   北堂熠煜笑着,手里一歪书卷,轻靠了靠晋楚染的前额:“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晋楚染朝北堂熠煜眨巴了两下眼睛问:“为什么我不需要知道?”   “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   “为什么女子不能做你们男人的事情呢?”   一来一回,北堂熠煜笑着低眸凝视晋楚染:“我怎么觉着近来你的‘为什么’多了一些?”   晋楚染勾唇一笑,继续仰面数着天上的朵朵白云。   一朵。   两朵。   就在晋楚染嘴里淡淡数到十朵的时候,晋楚染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钝痛,忍不住咳了两声。   北堂熠煜闻声,忙一紧臂膀,搂住晋楚染侧头蹙眉问:“怎么了?”   晋楚染面上的纱帕脱落。   她好生收回到袖子里,随后笑了笑道:“你别紧张嘛!可能是昨晚上被子没盖好受凉了。”   这两日晋楚染总是想要咳嗽,但都尽量忍着。   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却不想让北堂熠煜知道。   只是瞒着。   小莲、小玉当然也知道,小莲小玉好几次要去告诉北堂熠煜,却都被晋楚染拦住了。   北堂熠煜满面担忧:“要不要去让小厮把晋楚谢叫来瞧瞧?”   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笑着摇头:“这有什么的?何必……”话正说着,还未说完,晋楚染就感觉胸口剧痛袭来,随即喷出了一口鲜血,红色,点点的,顺着晋楚染的脸庞流下来,在月白锦袍上缀出了一朵朵殷红的花。   根本忍不住。   北堂熠煜原本温柔似春水的眼眸里头仿佛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冷霜,紧紧盯着晋楚染锦袍上头的鲜血,他整个人都是一骇。   心头凉意四起。   他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茫然而无措。   晋楚染震惊的望着北堂熠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晋楚染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当着北堂熠煜的面原形毕露了。   其实之前在荆楚时,晋楚染回去上将军府邸找北堂佳赫要蛇毒解药时,北堂佳赫并不好说话,他根本没有想过北堂熠煜是他的兄弟,也根本没有动过一星半点要救北堂熠煜的心思。   他站在晋楚染面前,居高临下:“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北堂熠煜?”语气冰冷。   晋楚染看住北堂佳赫:“可你们始终是兄弟!你就这样见死不救?”   北堂佳赫静静看着晋楚染冷笑了笑:“兄弟?”   晋楚染回视着北堂佳赫:“难道不是吗?”   “你有见过像我们这样自相残杀的兄弟吗?”   北堂佳赫随即冷哼一声低眸看住晋楚染:“我和北堂熠煜不是兄弟,是仇人。”   晋楚染目光始终在北堂佳赫面上逡巡:“只要你能把解药给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北堂佳赫笑了笑:“做什么都可以?”   晋楚染点头。   北堂佳赫一步步逼近晋楚染。   晋楚染一步步后退,惊恐的望着北堂佳赫。   北堂佳赫却笑了笑:“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兴趣。”说着,他缓缓摇头。   晋楚染眉宇轻蹙,稍吁出一口气。   随后,北堂佳赫笑了笑,“但我却对你方才说出口的话很有兴趣。”   “我决不食言。”   晋楚染笃定的看着北堂佳赫。   因为她要救北堂熠煜。   必须要救! 第198章 噬心蛊   北堂佳赫轻挑眉稍,问晋楚染:“我想要你一命换一命你也可以?”   晋楚染想都没想:“可以!”   北堂佳赫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倒是可以给你解药,但你……”说着,北堂佳赫从怀里掏出了一方青瓷瓶,从青瓷瓶里倒出一颗紫色药丸:“但你要吞了这颗噬心丸作为跟我交换的东西,你敢不敢?”说完,北堂佳赫就把手里的一颗噬心丸递到晋楚染面前。   晋楚染低眸看着北堂佳赫手里的噬心丸问:“这是什么东西?”   北堂佳赫笑了笑:“我怕说了,你更不敢吃。”   “更?”晋楚染轻笑了笑,又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着,她看了看北堂佳赫:“即便是死我也应该要让自己死的明白吧?”   “告诉你也无妨,”北堂佳赫笑:“名为噬心丸,当然是噬心蚀骨为要,这是一种蛊毒,只要你心里一日还爱着北堂熠煜,还有情,这噬心丸就会一日被催动,以你心头血为食,日日噬蚀,直到将你吸干为止。只有我有解药。”说完,北堂佳赫就紧紧盯住晋楚染:“怎么样?”   哪里有人是完全断情的呢?   七情六欲。   心之所向。   吃了噬心丸也就等同于宣告死亡。   晋楚染淡淡一笑,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拿过北堂佳赫手上的那颗噬心丸仰面吞下。   没有丝毫犹豫。   不过还好,她跟北堂熠煜还有一些时间。   还有一些时间可以在一起。   “解药!”   随后晋楚染就看着北堂佳赫伸出了手去。   北堂佳赫一时怔住,因为他从未见过晋楚染这种人,想都不想,直接吞下噬心丸这种烈性蛊毒。   她晓得几乎是无药可解。   却还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北堂熠煜的命,值得吗?   随后,北堂佳赫一挣眉道:“我也向来不会食言。”说着,他就回身过去从柜子里头拿出解药来走到晋楚染的面前递向了她。   晋楚染一把就从北堂佳赫的手里夺过解药转身离去。   北堂佳赫这个人就像杆火一样的不稳定。   她害怕万一北堂佳赫突然反悔了怎么办?   北堂佳赫望着门口良久,惟剩漆黑背影。   直至消失不见。   晋楚染面对北堂熠煜心头紧张,眼前一时却竟天旋地转起来,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况,随后她就一头倒在了北堂熠煜的怀里。   北堂熠煜搂着晋楚染问:“小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敢对晋楚染急,只能跟自己生气。   一会儿,晋楚染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没事的。”她想了想:“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太累了?”北堂熠煜一双眸中急得已经蕴泪:“你胡说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我?!”   晋楚染目光在北堂熠煜面上游移,随后只得无奈笑了笑道:“本来想着不让你知道,不让你伤心的,但我好像……这次不小心搞砸了。”   北堂熠煜低眸,眼中仿佛有针芒一样锐利的光亮:“你怎么能不让我知道呢?”   晋楚染道:“你若晓得了,你便会费心,会着急,会自责,会难过……我不要看到你这样。我既然已经没几日好活了,那么我希望我们这些日子会是开心的。”说着,晋楚染就抬手抚一抚北堂熠煜光洁的面颊,笑了笑。   “怎么会没几日好活?我是绝不会让你就这样死的!”说着,北堂熠煜紧了紧臂膀:“还记得吗?你要凭良心等等我的!”   晋楚染却笑着摇摇头:“我记得我说得,我这个人向来没有什么良心。”   北堂熠煜凝眉。   “多久了?”   北堂熠煜声音低沉:“瞒我多久了?我可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说完,北堂熠煜就紧紧盯住晋楚染。   晋楚染回望着他淡淡道:“你不要怪旁人,她们也一样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片刻的静默后,北堂熠煜才又压下声音问:“可是北堂佳赫?”   晋楚染笑着点头:“却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是你去要解药那次是不是?”   “不重要。”   “重要!”   说着,北堂熠煜就一把抱起晋楚染下来小榻步进屋子里头至床边,好生将她放在了床上。   他也缓身坐在床边,轻叹一声,静静看着晋楚染。   “你是中了蛊毒。”   晋楚染诧异的望着北堂熠煜:“你怎么晓得?”   北堂熠煜虽不擅毒,但却也知道几分其中原理。   而且“观人色,辨蛊毒”这件事情实则于北堂熠煜来说并不太难。   他只是对此从来没有兴趣罢了。   北堂熠煜以手覆在晋楚染的额上,随后不免轻哼一声:“而且是最毒的那一种。”说着,北堂熠煜就又缓缓低下眸去紧紧视住晋楚染道:“噬心蛊。”说完,北堂熠煜双手已经死死握紧了拳。   北堂熠煜心里委实后悔。   就不该放过他!   北堂佳赫该死!   翌日,北堂熠煜就带着晋楚染出了轩辕京都,一并驱车赶往荆楚去寻北堂佳赫,但其实在晋楚染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抱过北堂佳赫会出手救她的一丝希望,因为晋楚染知道对于北堂佳赫来说,折磨她就是等同于在折磨北堂熠煜,杀了她当然也比直接杀了北堂熠煜更能让北堂熠煜痛苦,这一点晋楚染在毅然吞下噬心蛊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十分清楚,也恰恰是因为清楚这一点,那时晋楚染才敢笃定北堂佳赫不会跟她耍什么心眼,最后必然会给她真正的解药,所以一直以来晋楚染只是想着跟北堂熠煜一起好好过完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但她昨日一个不小心却还是被北堂熠煜发现了,原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但晋楚染也更是晓得现在北堂熠煜才是最痛苦的人,她以前有多想救北堂熠煜,现在北堂熠煜就有多想救她,这种感觉她明白的,因而晋楚染眼里见着北堂熠煜坚持要去荆楚找北堂佳赫,也就没有出言多做阻挠,并一道乖乖的随着他去。   因为只有这样北堂熠煜心里才会好过一点。   昨日就在北堂熠煜知道晋楚染中了噬心蛊后就赶紧遣了小厮去宫里把晋楚谢叫到了安国侯府来,他心里怀着最后一丝浅薄的期盼,或许晋楚谢能有办法直接解了这噬心蛊呢? 第199章 又一次让你失望了   彼时已是暮色时分,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角。   晋楚谢已经在濯染阁中帮晋楚染好生把过了脉,随后与北堂熠煜一同出来屋子。   “小染中了噬心蛊,我时至今日才晓得。”   北堂熠煜紧紧蹙眉,侧眸看住晋楚谢问:“你可有法子?”   晋楚谢与北堂熠煜并肩而立,片刻后,他无奈摇了摇头:“这是一种烈性蛊毒,我不曾养过。根本无从下手。”   北堂熠煜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其实我心里也很清楚,蛊毒这种东西乃是百年尸虫养就,阴毒无比,生死都只认主人操控,除非找到北堂佳赫,否则小染体内的蛊毒无法可解。”   晋楚谢蹙眉叹息:“我又一次让你失望了。”说完,晋楚谢也侧眸回看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却轻笑了笑:“你是医者,毕竟并非术士。”   晋楚谢轻轻吁气道:“但你终究还是想到了我,在我身上寄予希望,但我却……束手无策。”   晋楚谢心里突然觉得一阵空落落的,之前救不了北堂熠煜,现在一样救不了晋楚染,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是枉为人医!   北堂熠煜浅叹出一口气:“我也只是不死心罢了。”   “不死心?”   北堂熠煜缓缓点头道:“北堂佳赫他是我大哥,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其实我比谁都清楚,”说着,北堂熠煜不免苦笑了笑,“我想让他出手救小染简直难比登天。”   静了片刻,晋楚谢看住北堂熠煜问:“你终究是放不下侯爷的身段?”   “身段?”北堂熠煜又是一声苦笑:“与小染相比身段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值一提。”   晋楚谢蹙眉:“但北堂佳赫到底恨得不是小六!”   北堂熠煜笑哼道:“北堂佳赫在这世上最恨的人是我,但他同时也知道,让小染痛苦就是让我痛苦,折磨小染就是在折磨我,甚至比直接折磨我更甚,小染痛一分,我便更痛十分,若有一日小染不在了,我生不如死,这才是北堂佳赫想要的。”说完,北堂熠煜的目光就凝滞在晋楚谢的面上。   晋楚谢眉宇一颤。   就连北堂佳赫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心里却居然还在一直怀疑着。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迟钝到这种地步了?   他竟不知。   “你要去荆楚?”   晋楚谢语气淡淡。   北堂熠煜点头。   过了一会儿,晋楚谢又问:“那小六怎么办?”   北堂熠煜眉头轻抖:“我不能把小染一个人放在京都。”   晋楚谢问:“你要带小六一起去?”   北堂熠煜“嗯”一声。   晋楚谢却满眸担忧道:“可是小六现在的身子恐怕经不起这样的长途奔波。”   北堂熠煜随即转眸看了看晋楚谢:“这也是我今日把你叫来府邸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晋楚谢听言,不免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心里头到底也猜着了几分,”说着,晋楚谢就从袖子里头掏出一盏白玉瓶,“这是碧玉丸,之前给先皇吊命用的也正是这个,碧玉丸通身大补,可暂时帮着像小六这般脉象虚浮之人吊着最后一口精气神。但终归是不能长久。只能拖一日是一日罢了。”说着,他紧紧看住北堂熠煜:“你定要尽早带着小六找到北堂佳赫才是真正的化解之法。”   北堂熠煜轻叹着点了点头。   他何曾不是这样想的。   他恐怕是这世上最想救晋楚染的人了。   只是世事难料,总是不能尽遂人愿。   就在北堂熠煜和晋楚染来到荆楚江州的第一天耳中就听得市井之间有关北堂佳赫的许多传言,一时在荆楚已然是甚嚣尘上。   “你们说上将军究竟能跑去哪里?”   “谁知道!扔下十万大军不管!真是败类!”   “你们说上将军还会回来吗?”   “哼!一夜之间十万大军粮草被他尽数毁去,朝廷也发下了逮捕令在各个城池追捕,就算上将军他有十个胆子想来现在却也不敢现身咯!”   “也是!有谁不要命?”   ……   根本还未及落脚,北堂熠煜心中就晓得北堂佳赫十有八九是已经不在荆楚了,而不管是在蛮族境内,还是在轩辕境内,北堂熠煜这边皆有不少眼线在紧紧盯着,若是北堂佳赫一旦现身入境蛮族或轩辕,那么北堂熠煜就必然会即刻得知消息,但事实上,北堂熠煜在入荆楚之前其实对于北堂佳赫的动向却也是一无所知,因而,北堂熠煜随即就调转车头往波斯方向奔去,整整辗转两日不歇,北堂熠煜才终于带着晋楚染来到波斯境内。   对于波斯,其实北堂熠煜也并不是很熟,在这之前,他也就只来过一次,其实波斯并不很大,若跟轩辕的地大物博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甚至就连蛮族和荆楚都比不上,区区十城而已,但无论如何,波斯始终都有一个极为吸引人的地方,或者说是一个极为吸引男人的地方,那就是美女颇多,十个里头有九个都能让一般的男人心神摇曳。让一般的女人啧啧称赞,自愧不如。   当然,北堂熠煜和晋楚染不在此列,两人来到襄城后,北堂熠煜为了能让晋楚染好生休养,也为了能将北堂佳赫这条大蛇引得出洞,于是他就在波斯襄城市面上头一掷千金置下了一座宅邸,乃是波斯境内数一数二堪称建筑奢华的府邸,就连波斯大贾宫氏家族几个月前想要过来买下这座府邸最终也都没舍得。   北堂熠煜的出手阔绰一时引得波斯上下贵族的震动,北堂熠煜见到闹出这个动静却也被吓了一跳,他心里料到会闹出动静但没想到动静居然会闹得这么大。还没两日,北堂熠煜的襄城府邸就已经被波斯各大贵族踏破了门槛,有的是赶来向北堂熠煜抛出一道做生意的橄榄枝,有的则是过来府邸欲巴结攀附,而更多的却是动了想要跟北堂熠煜结亲的脑筋,毕竟凭着北堂熠煜衣冠楚楚、一身正气,却又家财万贯、一掷千金的形象,什么人能顶得住这种诱惑?不过动静闹得越大对于北堂熠煜来说也不乏是一种好事。北堂熠煜心里知道但凡北堂佳赫晓得了他的行踪依着北堂佳赫一直以来的性子就必定会现身。 第200章 后知后觉   这晚,皎洁的月亮躲在柔和似絮的云朵里洒下一片素洁的光辉,晋楚染躺在月窗下的小榻上,头歪在北堂熠煜的肩头,双眸微闭,似睡未睡,近来两日晋楚染总会发困,她总是觉得自己快活不长了,但却也不敢把这话告诉北堂熠煜,稍静了一会儿,她轻扯一扯北堂熠煜的衣袖低声笑道:“侯爷可有看中的?”说完,她就使劲抬眸视住了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也正靠在小榻上头,臂膀里紧紧搂着晋楚染:“什么?”   他根本没有听清晋楚染刚刚的问话,因为他脑子里一直在想怎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让北堂佳赫现身以及待得北堂佳赫现身之后他又该怎样做才能让北堂佳赫愿意救晋楚染一命?   不知道以命换命行不行?   北堂熠煜想。   如果可以,北堂熠煜愿意随时死在北堂佳赫的面前。   但北堂熠煜晓得应该是不行的。   否则北堂佳赫当时也不会答应给晋楚染解药。   他的目的现在终于达到了,又怎会轻易放过?   晋楚染轻笑了笑,缓缓道:“女子。”   “什么女子?”   北堂熠煜低眸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笑着回视北堂熠煜道:“最近有许多波斯贵族前来府邸求亲,我晓得波斯女子多出美人,不然我替你物色一个日后好一并带回轩辕?”说着,晋楚染就朝北堂熠煜眨巴了两下眼睛:“我说真的。给你找一个好看的,你不亏!”   北堂熠煜终于听懂了。   他凝眸看住晋楚染,随即就埋下头用力在晋楚染的锁骨上吸了一口,紧接着就沿着脖颈一寸一个吻一路向上,慢慢蜿蜒到晋楚染的柔软而冰凉的唇上,唇与唇之间贴的这样近,北堂熠煜却忽然停住了动作:“小染,我现在不能碰你,待得你解了蛊毒,我一定会身体力行告诉你谁才是最配我的。”北堂熠煜语气低磁,目光始终定在晋楚染的面上。   晋楚染心脏跳得“砰砰”直响,片刻后才轻轻一蹙眉。   好痛!   方才她竟紧张地连痛都忘了。   晋楚染抬手一推北堂熠煜:“你离我远一点。不要靠的那么近。”   北堂熠煜笑笑,随后直起身子,嘴角却仍含着浅笑:“这也是给你的惩罚。看你日后还对我说不说这种话了。”   晋楚染不免觑他一眼。   这个人真坏!   须臾,木门“吱吖”响了一声,仿佛是窗外有簌簌轻风掠过,不仅摇动了一树杏叶,也带动了门窗,晋楚染推一推北堂熠煜小声道:“你去瞧瞧。”   北堂熠煜侧眸:“看什么?”   晋楚染道:“去看看门栓有没有拉好,屋门有没有被吹开。”   北堂熠煜却道:“肯定没有。”   晋楚染道:“你去瞧瞧!”   北堂熠煜看了看晋楚染,随后点点头起了身子来到门边,门栓是拉好的,屋门也没有被吹开,北堂熠煜悄然侧眸视了一眼晋楚染:“屋门果然被吹开了!”说完,北堂熠煜就拉开了屋门,果然,屋门外的廊下有人留下了一张纸笺,北堂熠煜拿起一看就认出上头是北堂佳赫的笔迹,北堂熠煜并没有料错,方才确实是北堂佳赫来过了,随后,北堂熠煜就将纸笺藏在袖子里,然后若无其事的栓好了门回到小榻上头:“我就说没事吧?”   晋楚染笑笑。   北堂熠煜揽晋楚染入怀:“困了吗?”   晋楚染点头。   北堂熠煜在晋楚染背上轻轻拍着。   晋楚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   北堂熠煜轻轻“嗯”一声。   晋楚染闭上双眸想了想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北堂熠煜也低眸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接着他又道:“喜欢上你之后我才晓得自己原来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   晋楚染问:“在你发现自己喜欢上我之前你可是一直在利用我?”   北堂熠煜默然了片刻才道:“一开始我接近你虽然不是一时冲动,但绝对是怀有目的。”   晋楚染笑了笑。   迷迷糊糊间,晋楚染就睡着了。   她又看见了好久未见的前世魂。   漫天的点点星光好似颗颗明珠,镶嵌在天幕下,闪闪地发着光,前世魂急切的跑到晋楚染面前来执起她的手问:“怎么样?”   晋楚染摇头:“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   晋楚染盯着前世魂道:“现在我是我。你是你。我的人生已经跟你的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   晋楚染蹙眉:“子焕现在他爱我,而我现在也爱他,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无法原谅的事情,他始终都没有辜负我!”   “不!他辜负过你!你忘了吗?是他亲手把你送去靖州的!”   “不对!”晋楚染摇头:“他那么做是因为他那时快要死了,他以为那样做是为了我好!”   “他以为?”   “他那时的自以为虽然是错的,但也是出自于爱。我能谅解。况且……我也惩罚过他了,”说着,晋楚染不禁低一低眸,随后又抬眸看住前世魂,“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我始终都没有你的执念。”   “不!他爱我!他也爱我!”   前世魂眸中含泪,在璀璨星光的映衬下显得那么闪亮。   晋楚染眉宇一抖:“其实你有答案了。”   前世魂不乏轻笑:“其实你说的对,你早就与我不同了,你改变了很多东西,而我当时却没有这个勇气和魄力,以至于许多事情我始终都被蒙在鼓里,直到看着你经历之后我才恍然大悟过来,”前世魂看住晋楚染无奈一笑,“有的时候我既佩服你却又嫉妒你,因而我总会想,若是当年我能像你一般把事情弄清楚,而不是听之任之,那么我最后的绝望和遗憾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我最后是不是也可以改变自己原有的结局,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如今的北堂熠煜是你的子焕,并非我的,”说着,她叹息一声,“其实人生一世,有的时候真的没有必要太过在意面上过不过得去,而是应该多去在意心里头过不过得去。”   晋楚染看着前世魂的目光平和:“其实你不必遗憾,其实你也已经身体力行的改变了原有的结局,因为你是我的一部分,我也曾是你的一部分。”   前世魂听言不免轻轻一笑。   却无言。   “你还会再来吗?”晋楚染问。   “看情况,我的存在于你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也是时候全身而退了。”前世魂淡淡道。   晋楚染含笑点头。   北堂熠煜在晋楚染熟睡之后就起身去了纸笺上头所写明的地方,也就是北堂佳赫现在的藏身之处,北堂熠煜到了之后才发现,这地方乃是一座府邸,与荆楚上将军府邸一样的不事装饰,但却更比上将军府邸小些,只两进院,北堂熠煜忍不住叹息一声,北堂佳赫还真是越混越不如从前了,随后他就悄步来到了北堂佳赫的屋子,轻轻推门而入,一进去就看见北堂佳赫正背手立在月窗下,仰面看月,“安国侯爷,你终于来了。让我好等。”   北堂熠煜步至北堂佳赫的身后:“大哥也让我好找。”   北堂佳赫笑笑:“你知道了?”   北堂熠煜轻“嗯”一声,随后道:“求大哥高抬贵手,放过小染一命。” 第201章 低声下气   北堂佳赫收回视线转身看住北堂熠煜,不乏轻笑两声:“也是,除了救她,还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侯爷如此心急着来波斯找我,”说着,北堂佳赫就抬手替北堂熠煜整了整衣领,含着讽笑道,“但我也委实没有想到,在我的有生之年居然可以见到堂堂轩辕的安国侯爷跟我如此低声下气说话的一日。”   “我实在想不到现在手中能用什么东西来跟大哥作为交换,如若我的命大哥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拿走,”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只要大哥愿意放过小染,愿意帮小染去除身上的蛊毒,”说着,北堂熠煜紧紧一蹙眉,继续道,“只要大哥愿意放过小染,其实无论大哥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北堂佳赫听言一笑:“我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北堂熠煜笃定道:“是!”   “我要你肝脑涂地做什么?”北堂佳赫冷笑:“多么感人的桥段,多么熟悉的场景。”   北堂熠煜挣眉:“什么?”   北堂佳赫笑吁出一口气:“当时她也是这么对我说得。”   “谁?”北堂熠煜问:“小染?”   北堂佳赫笑哼一声:“还能是谁?”说着,他讪笑了笑:“谁救了你,你不清楚吗?”   北堂熠煜心里一痛。   他晓得。   他当然晓得。   他只是不愿意……   不愿意这个人是晋楚染,因为他不舍得。   不舍得晋楚染这样低声下气。   更不舍得晋楚染心里一直藏着这么多事。   这么多不愿意让他晓得的事。   这么多的委屈……牺牲……   “我给你一个机会!”   北堂佳赫抬眸盯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忙问:“什么机会?”   北堂佳赫嗤笑一声:“只要你今日能跪下求我,我便大发慈悲给晋楚染除了身上的蛊毒。”说完,北堂佳赫就不屑的看住北堂熠煜。   北堂佳赫心中笃定北堂熠煜不会这么做。   北堂佳赫一直觉得北堂熠煜为人自私,手段狠毒。   北堂熠煜是绝不会为了任何人这么去陷自己于困窘的境地。   一时北堂熠煜听言也不免回视住北堂佳赫。   北堂熠煜心里清楚北堂佳赫不会守信。   极有可能就算他今日跪下了,北堂佳赫最终也只是一笑了之,并不会出手救晋楚染。   “大哥可千万不要食言!”   但北堂熠煜最终还是“扑通”一声跪下了。   且毫无犹豫。   因为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能放弃,因为他要救晋楚染,更因为他爱她,即便北堂佳赫有九分的可能最后会食言,但只要有那一分不会食言的可能在,北堂熠煜都不敢不去尝试,万一……万一北堂佳赫真的大发慈悲呢?   万一呢?   北堂佳赫也是一震。   “你……”   他没有想到北堂熠煜这个冷心冷意的人竟然能为晋楚染做到这个份儿上。   “我求你……”   北堂熠煜低声下气。   “你求我什么?”   “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小染一命,不管你有多恨我,小染是无辜的!”   北堂熠煜微微颔首,紧紧蹙着眉头。   片刻,北堂佳赫却冷哼一声:“怎么?你觉得求我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吗?”说着,北堂佳赫就倏然俯下身子一手用力捏住北堂熠煜的下颚,狠狠的将他整张脸强行掰起:“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他语气冰冷宛如利刃。   “你可以冲我来。”   北堂熠煜眼里不时闪过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紧紧握着拳。   但他在极力压抑。   北堂熠煜双眸已经充血。   “你这是什么眼神?”   北堂佳赫更添了几分手里的力气,仿佛是想要把北堂熠煜的下颚骨捏碎,面上笑得讥讽,“冲你?”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北堂熠煜:“没意思。”   北堂熠煜闭一闭眸,仍在隐忍:“你救她。我求你救她。只要你救她。我可以答应你一切条件。”   “救她?”   北堂佳赫笑得低沉:“你现在凭什么跟我谈条件?你甚至连求我的资格都没有!”   “你到底想怎么样?”   北堂熠煜声音低沉。   “我想怎么样?现在已经不是我想怎么样!”   北堂佳赫一笑。   “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蹙眉,目光扫过北堂佳赫面上。   片刻,北堂佳赫瞪住北堂熠煜道:“你要牢牢记住你现在心里的感觉,很痛苦对不对?”   北堂熠煜紧紧回盯住北堂佳赫。   “你今日不过只是痛苦一刻,而我,却生生被这种感觉折磨了半生!”   “你是作茧自缚。”北堂熠煜道。   北堂佳赫听言一凝眸,笑哼一声提醒北堂熠煜道:“你现在是在求我!”   北堂熠煜目光在北堂佳赫面上逡巡。   不再言语。   随后,北堂佳赫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我也晓得,晋楚染痛苦,你会更痛苦,这就是我想要的,而且待得晋楚染死后,你就会跟我一样……”话说一半,他忙摇了摇头:“不!你会比我更甚!你会痛苦一生!”说着,北堂佳赫上下打量一番北堂熠煜:“你看看你现在,还是以往那个高高在上的安国侯爷吗?”说完,他又对着北堂熠煜奚落一笑。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说到底,无论今日我怎么求你,你都是不会救小染的,对吗?”   北堂佳赫笑:“没错!我不会救她!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你的怀里就好像当年我眼睁睁的看着奶奶死在我的怀里一样!”   北堂熠煜却道:“不管你信不信!当年二奶奶的死根本就与我奶奶无关!与我无关!更与安国侯府无关!”说着,他就倏然站起平视着北堂佳赫:“是二奶奶自己……”   北堂熠煜还未说完,北堂佳赫就指着他道:“你胡说!”   北堂熠煜轻轻一皱眉,看着北堂佳赫淡淡道:“其实有的时候你性子跟二奶奶很像。”   “什么?”   “都是那么的作茧自缚。”   北堂佳赫怒冲冲的甩开手来,一时死死瞪住北堂熠煜:“滚!”   北堂熠煜却笑:“我不能滚!”   “什么?”   “因为我要带着你一起滚。”   “什么?!”   北堂熠煜笑笑:“大哥没有感受到吗?我给你下了毒。烈性毒。”   北堂熠煜嘴角一勾。   他终究是用了自己想来最不耻的方法来对付北堂佳赫。   “什么毒?”   “七步殇!”   北堂熠煜站起身来眸光沉沉,一字一句道。   北堂佳赫听言身子定住,一动不敢动,面上却生笑:“你不是向来最不耻这种下流的伤人手段吗?”   北堂熠煜灼灼看着北堂佳赫:“为了小染,我必须这么做。”   北堂佳赫笑了笑道:“看见你现在这样,我很开心,”他面色变得阴沉,“恭喜你,你终于成为了你自己原本最讨厌的人。”说时,北堂佳赫语气轻哂刻薄,句句锋芒直指向北堂熠煜,北堂佳赫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棒槌一般重重击在北堂熠煜的心上。 第202章 威胁   静了片刻,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神,面上轻笑一声道:“大哥应该知道中了七步殇的人都会极为痛苦,外人不知七步殇的可怕其实并不在于杀人于无形,而是在于死前的万般痛苦,你对这个世间愈加留恋你就会愈加痛苦不堪。”说着,他目光淡淡扫过北堂佳赫:“其实让大哥提前感受一下何为地狱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北堂佳赫静静看着北堂熠煜:“我没有留恋。”   “哦?是吗?”   北堂熠煜回看住北堂佳赫,眉梢一挑。   北堂佳赫随后稍稍垂眸。   北堂熠煜眼眸轻轻流转,语气似是无意:“那么上官姑娘……”   北堂熠煜话音未落,北堂佳赫眼神旋即就是一凛,并朝北堂熠煜脱口怒吼:“你不许伤害她!”   北堂熠煜冷笑:“你能对小染下手。为何我不能对她下手?”   北堂佳赫听言后背一凉。   在须臾的安静后,北堂熠煜看住北堂佳赫道:“只要你救小染,我就答应你放过上官衣蝶。”   北堂佳赫却反而生出冷笑来:“你想威胁我?”   北堂熠煜点头:“有何不可?”   北堂佳赫却笑哼一声,“这么看来,其实侯爷好像还是不很清楚我的为人。”他顿了一下,随后又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了我吗?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救晋楚染!”   “那大哥就别怪我了。”   北堂熠煜语气闷沉,眉心曲折成川。   北堂佳赫一挺眉:“我跟侯爷不同。”说着,北堂佳赫付出一声冷笑视着北堂熠煜继续道:“情之一字于我来说不过尔尔,我若能救就救,不能救……也就罢了,我也没有办法……都走到这份上了,我也已是将死之人,到底谁还能顾得了谁?”   北堂熠煜听言,心中气急,随即一手拽住北堂佳赫的衣领,盯着北堂佳赫低喝道:“若是一旦小染出事,我必要将上官衣蝶大卸八块!送去喂狗!我也是说到做到!”说完,北堂熠煜冷哼一声缓缓放开了北堂佳赫。   北堂佳赫却一脸淡淡。   因为男女之情对于北堂佳赫来说一文不值。   他心里虽然在乎上官衣蝶但也没有到甚于自己的地步。   其实北堂佳赫脑中一直都如飞轮旋转。   但他始终在考虑的事情并不是上官衣蝶如何,而是北堂熠煜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他下毒的?   可他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于是北堂佳赫不免生奇问:“你方才是如何给我下毒的?”   北堂熠煜看了看北堂佳赫:“就在你俯身质问我的那一刻我已经将毒针刺入了你的体内,”说着,北堂熠煜就轻轻吁出一口气,“大哥只顾着朝我发泄心中的恼怒却忽视了自己身体上头细微的疼痛。”说完,北堂熠煜不免冷冷笑哼一声。   北堂佳赫听后不胜懊恼。   梧桐殿深幽而辽阔。   待得晋楚染从睡梦中朦胧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是一幕完全陌生的场景,四周深静,太监宫女都垂手恭敬等在殿外,被昏黄灯光打在殿内墙壁上拉长的身影奇异的静默。   而殿内只余了一个人在。   这人却并不是北堂熠煜。   而是轩辕季风!   殿中光线也不甚明亮,且多用翠绿以及水蓝的帷帘纱帐,轩辕季风一身朱红色的梅花暗纹香缎袍子就更是显眼,他身姿修长,静站在床边,低垂着眼睑紧盯着晋楚染。   “醒了?”他声音温柔而却森森,使得晋楚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晋楚染心头陡然一震,不禁又倒抽一口凉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害怕。   “我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想你在这里。”   轩辕季风冷冷一笑,语气就仿佛腊月湖上被“噔噔”凿开的碎冰。   晋楚染缓身艰难坐起:“先皇驾崩了。”   她以为他尚不知道。   她觉得应该告诉他。   毕竟轩辕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轩辕季风语气淡淡回:“听说了。”   轩辕季风的回话让晋楚染心头一震,委实想不通。   随后晋楚染蹙眉:“你何以没回京都?”   轩辕季风倏然坐在床边凝眸看住晋楚染:“你可知我在波斯经历了什么?”   晋楚染忙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轩辕季风听言眉宇一抖,随即抬起右手死死掐住晋楚染的脖颈,力气大得将她一下按倒在床头,轩辕季风盯着晋楚染沉声问:“你可还记得,你的身份是靖王妃?!”   晋楚染大睁着眸直视着轩辕季风道:“靖王妃……已经死了。”   轩辕季风笑得瘆人:“你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   晋楚染否认:“我没有!”   轩辕季风更加大了手里的力气:“可你却的的确确背叛了我。”   晋楚染紧紧看着轩辕季风:“从未得到……何来背叛?”   “从未得到?何来背叛?”轩辕季风重复,紧笑了两声,面色阴沉,仿佛就连骨子里都皆是冰凉的:“你们都合在一起欺骗我!甚至就连文鸳都跟你们合在一块儿来欺骗我!”轩辕季风紧紧蹙眉:“晋楚染。你有心吗?”   晋楚染痛得冷汗直冒,却道:“我有……但却始终不在你的身上!”   这一句话彻底惹恼了轩辕季风。   他眼中越过一道灼热的怒火,手里几乎用到了九成力气,他一心想要把晋楚染生生掐死!   晋楚染早已经无法呼吸了,随后挣扎了几下就晕厥了过去。   轩辕季风看见晋楚染没了动静才慢慢松开捏住晋楚染脖颈的手,因着晋楚染本就身中毒蛊,这下就更是气若游丝,一时使得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轩辕季风错以为她已经死了。   轩辕季风从床上站起,静静环视一圈周遭死寂的屋子,不禁退后两步。   他随即又低眸看了看晋楚染。   她面色惨白。   也就让轩辕季风更是笃定他已经亲手杀死了晋楚染。   轩辕季风怔了片刻后,便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北堂熠煜回到府邸中后才发现晋楚染早已经不见了,晋楚染睡得床上被褥已经凉透,于是他赶忙叫来府邸中的小厮丫鬟好生问过,但却都说不知。因而北堂熠煜一怒之下就把府邸中的小厮丫鬟全部都给遣散了,一个不留,且并未给遣散费。小厮丫鬟伺候的这几日来也都晓得北堂熠煜的身手,当下见到北堂熠煜暴怒也都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惹不起,一时北堂熠煜让他们走人,他们也就只得走人。 第203章 尚要隐忍!   也就在半晌前,北堂熠煜刚回到了府邸,他就立马着了小厮将北堂佳赫关在了暗不见天日的地室中,并用腕粗的铁索将他死死捆住。当下北堂熠煜心中十分笃定晋楚染的失踪必定跟北堂佳赫有关,其中必然还有内情,所以北堂熠煜随即就下去了地室欲要从北堂佳赫的口中套出点话来,但北堂熠煜却也晓得这很难,不管怎么说,北堂佳赫确实是个硬骨头,不出所料,北堂熠煜整整在地室中一个时辰,无论北堂熠煜怎么折磨鞭打北堂佳赫,北堂佳赫都不透露只言片语,北堂熠煜将扎着倒刺的滚粗皮鞭子沾上满满辣椒水,一鞭子下去就是连皮带肉,北堂佳赫整整挨了十多鞭,身上已经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看着惨不忍睹,就连北堂熠煜都打得累了,实在无法,就在他将要放弃时,脑中忽然就闪现出一句话来,于是他一面玩弄这手里的鞭子,一面道:“大哥,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   “我不杀上官衣蝶了。”   “那你想怎么样?”   “我也要像这样子折磨她,也让她尝一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完,北堂熠煜就深深吁出一口气。   笑了笑。   神色仿佛已经笃定。   北堂佳赫抬眸看了看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跟着又笑道:“我向来不食言,想必上官衣蝶也很有兴趣来瞧一瞧大哥你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说着,北堂熠煜一挺眉。   神色随即又露出一种享受的欢愉。   北堂佳赫摇头道:“你救不了晋楚染的。”   北堂熠煜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我行事方式。”   北堂佳赫却嘶哑着声音觉得好笑道:“说起来也是你抢了人家的王妃,”说着,北堂佳赫蹙眉轻笑,“你又有什么资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轩辕季风?”   北堂熠煜眸光一晃。   北堂佳赫哂笑。   片刻,北堂熠煜紧紧看着北堂佳赫问:“你不肯救小染也跟轩辕季风有关吧?”   北堂佳赫却笑哼道:“即便没有他。我也一样不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北堂熠煜强忍着压住心中的怒火,沉着声音问:“轩辕季风在哪儿?”   北堂佳赫深吸一口气道:“皇宫。”   北堂熠煜紧声问:“他现在是什么人?”   北堂佳赫又忍不住好笑了笑:“太子殿下。”   “什么?!”   北堂熠煜大为讶异。   北堂佳赫看着北堂熠煜笑了两声:“我竟不知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笑声未落,北堂熠煜就转身步出来地室,回到屋子里换了一身夜行衣就匆匆抽身去了波斯皇宫,杀了一个太监倒也问出了太子殿下轩辕季风的住处,一时北堂熠煜来到梧桐殿外,北堂熠煜低伏在屋顶上头向下看去,在正殿里说话的人果然就是轩辕季风:“闻人赫,你今日去监视那个老东西的了吗?”   闻人赫点头:“属下不敢有一分懈怠。”   轩辕季风“嗯”一声:“怎么样?”   闻人赫道:“眼看着这个波斯皇帝就要不行了。”   轩辕季风笑哼,语气却又显得不屑:“那就好!我如今身份高贵,乃是波斯皇族内唯一的皇子,还是太子,老东西死后,必是由我登基君临天下!”   闻人赫点点头道:“幸而那时殿下当机立断冒充了那个流落街头的波斯皇子入了波斯皇宫来,否则殿下那时必然手忙脚乱,说不准还得赶回去轩辕与太子殿下一较高下,若是赶不上,一个弄不好还容易落得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谋夺名头。”   轩辕季风轻叹道:“皆是天意。波斯这个老东西其实也是颇有筹谋,晓得皇宫里头暗藏杀机才把自己唯一的皇子从出生就弄到宫外养着,十多年来也无人知晓,但这个老东西千算万算却也没算到就在他快死的时候,派出亲信来接自己唯一的皇子回宫欲接掌波斯,但偏就横生枝节,亲信骤然反水,自己用半辈子保护的皇子还未入宫就惨死街头,至于真相他永远不会晓得,反而却是被我这个恰好路过的人看到了一切,还占得了个这么大的便宜!”说着,轩辕季风就停住话语思索片刻,不免又摇了摇头道:“只是这波斯国土实在太小,始终难以与轩辕抗衡。”   过了一会儿,闻人赫轻叹道:“说起来那个真正的皇子也正是可怜,本该是千尊万贵之躯,却莫名其妙被自己的父皇安排去当了十多年的乞丐,一天好日子还没过就直接被人打死了,却都不知道原因,死都无法瞑目。”   轩辕季风笑哼一声。   窗外月光渐渐变得晦暗不明,淡淡地似一抹灰影,使得深夜的殿中越发寒冷,四下里又稍静了片刻,闻人赫脑中忽然想到了晋楚染,于是,不免抬眸看住轩辕季风问:“靖王妃怎么样了?”   轩辕季风冷笑了笑:“哪有什么靖王妃?”   闻人赫不解:“今日殿下不是把靖王妃给……”话刚说了一半,闻人赫就完全低下去了声音。   轩辕季风晓得闻人赫的疑惑,于是道:“死了。”   “啊?”   闻人赫蹙眉大睁着眼睛视着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语气沉沉道:“既然她已经不承认自己是靖王妃,那么她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说着,轩辕季风低眸,冷下声音,“我得不到的东西,他北堂熠煜也别想得到!”   闻人赫深出一口气:“那么殿下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轩辕季风侧眸视住闻人赫。   闻人赫凝眉看着轩辕季风道:“安国侯必然会找到皇宫里来的。”   轩辕季风却冷哼一声:“我会怕他?”随即他又道:“只要他敢来,就别想活着从宫中走出去!”   闻人赫依然看着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继续道:“波斯虽小却也有千军万马在等着他!”   闻人赫一时面上也笑得森森起来。   过了一会儿,闻人赫才又问:“那靖王妃的尸体……”   “你等会儿去左偏殿收拾了就是。”   闻人赫应声。   北堂熠煜心中的怒火此刻就如同潮水在胸中汹涌起伏,他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出的粗气一鼓一张。   他恨不得现在就下去砍了轩辕季风的头颅!   平日里晋楚染就是掉一根头发丝他都会心疼半天,而轩辕季风却居然亲手杀了她!   杀了她!   北堂熠煜心脏跳得极快。   但北堂熠煜脑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却始终在告诉他,现在这个时候并不是杀轩辕季风最好的时机!   尚要隐忍! 第204章 感激上苍   于是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离开了正殿屋顶来到了晋楚染所在的左偏殿,北堂熠煜打眼就看见晋楚染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心中一痛,随即他就飞身下去一把抱起晋楚染,却发现晋楚染的身体还有温度,北堂熠煜一时站定在床前怔怔,随后不禁俯身下去将自己的唇轻贴在晋楚染的唇上,更是发现她的双唇也还柔软,北堂熠煜眉宇一颤,缓缓直起身子,凝视着怀里的晋楚染,她还活着!   北堂熠煜从来没有一刻像当下这一刻一般的感激上苍。   感激上苍没有带走晋楚染。   片刻过去,晋楚染睫羽轻颤,随后缓缓睁开了眼,她眼前模糊看见人影,身子下意识的一震,他以为是轩辕季风在抱着她,但旋即,待得晋楚染眼中看得清了,见到北堂熠煜一张华美的脸映入她的眼帘,她忙就抬起双手紧紧抱住北堂熠煜的脖颈:“你终于来了。”说着,晋楚染双眸闪过湿湿的亮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北堂熠煜下颚贴在晋楚染耳边轻声道:“我来晚了。”   晋楚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头立马就收起了煽情,倏而仰面笑看着北堂熠煜:“不晚不晚,来了就好!”说着,她“嘻嘻”笑两声。   北堂熠煜目光落在晋楚染面上也忍不住笑了笑:“原本这么好的气氛却又被你一句话破坏了!”他看着晋楚染的神色中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宠溺的嗔怪。   晋楚染笑道:“你就多将就将就我嘛!我可是中了噬心蛊!不能太过动情的!很疼的!”   北堂熠煜满眸笑意,紧了紧臂膀:“走了!”   “嗯!”   不过半个时辰北堂熠煜就把晋楚染从波斯皇宫中弄回了府邸,北堂熠煜将晋楚染好生放在了小榻上,随后晋楚染左右看了看:“怎么府邸里一个小厮丫鬟都不见?”   北堂熠煜道:“我遣走了!”   “遣走了?”   晋楚染蹙眉不解:“为什么?”   北堂熠煜看住晋楚染:“很简单。因为他们把你弄丢了。”   晋楚染想了想:“其实也不怪他们,我自己也是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被轩辕季风弄走出府邸了的。”   北堂熠煜抬手一敲晋楚染的额头:“你心可真大!”   晋楚染一面抬手摸一摸被敲痛了的头,一面嗔看北堂熠煜一眼:“因为我知道有你嘛!”说着,晋楚染就忍痛在北堂熠煜的面上轻啄了一口。   北堂熠煜心间一暖。   随后,晋楚染眉宇陡然一蹙。   北堂熠煜也随之紧紧蹙眉:“怎么了?”   虽然晋楚染在尽力忍着,但她口角依然有点点鲜血渗出。   北堂熠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双手捧住晋楚染的脸,然后用指尖在晋楚染的嘴角轻抚了抚,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晋楚染分明能感受到北堂熠煜指尖极力控制却仍很明显的微微颤抖。   随后北堂熠煜就毅然回身步出了屋子。   北堂熠煜清楚的知道晋楚染等不得了,于是就径直又来到了关押着北堂佳赫的地室,但北堂熠煜进去时,就看见晋楚谢已经在了,原来在北堂熠煜和晋楚染离开荆楚的那个时候,北堂熠煜就已经通知过晋楚谢了,晋楚谢在京都一收到消息就立马跟轩辕泽粼说明了情况紧急,当天就离开了皇宫启程往波斯赶来,好在他到的时候还不算太迟,因着北堂熠煜在波斯闹得动静实在颇大,所以晋楚谢到了波斯境内很容易就找到了北堂熠煜和晋楚染的居住所在,就在今晚上,北堂熠煜前脚刚去了皇宫,晋楚谢后脚就到了,然后他在府邸转了一圈发现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但地室的门却是开着,于是他就不免心生出好奇走进了地室去,欲要看个究竟,结果就在里头发现了被关押着的北堂佳赫,晋楚谢看着北堂佳赫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一面暗叹着北堂熠煜出手的狠辣,一面静静端详着北堂佳赫怎么也都想不通这世上何以会有这样硬骨头的人。后来晋楚谢倒也出言恐吓了北堂佳赫两句,却也是意料之中的无用,其实晋楚谢早已经猜到了是这个结果,毕竟能被北堂熠煜折磨成这样的人也绝对不是凭他三言两语就能被唬住的人。   但北堂熠煜进去的时候,北堂佳赫已经死了。   北堂熠煜一怔。   “怎么回事?”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谢。   晋楚谢叹息:“就在你进来的前一刻,他咬舌自尽了。”   北堂熠煜道:“怎么会这样?”   晋楚谢轻笑:“我恐吓了他几句。”   北堂熠煜摇头道:“绝不是因为这个。”   晋楚谢“嗯”一声,看住北堂佳赫:“他说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死要死的有尊严,怎么也绝不能死在你安国侯爷的手里。他说他要让你痛苦一生。”   北堂熠煜凝眉愠怒:“他死就死了!但小染怎么办!”   晋楚谢也不免吁出一口气。   北堂熠煜视住晋楚谢:“你该拦着他的!”   晋楚谢转眸看了看北堂熠煜:“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拦?”   北堂熠煜道:“那他怎么还是死了?”   晋楚谢随即在北堂熠煜眼前竖起自己刚才被北堂佳赫生生咬断的食指。   “他一心求死!谁能拦得住?”   北堂熠煜紧紧蹙眉。   默然片刻,晋楚谢道:“你应该晓得北堂佳赫住的地方在哪里?”   北堂熠煜点头。   晋楚谢道:“带我去看看。”   北堂熠煜应声。   随后,两人就一道来至北堂佳赫的住处,晋楚谢和北堂熠煜两个一整晚翻箱倒柜,生生将北堂佳赫屋子里头所有的东西都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却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就在两人将要精疲力竭,将近绝望的时候,晋楚谢倒在床上,一转眸却看见了北堂佳赫的床头好端端的放着一本泛黄的书札,晋楚谢心头一亮,随即就侧身扑过去拿了起来,打开一看里头正有几页记录的就是有关噬心蛊的去除之法,晋楚谢坐在床边粗粗看了一遍不免欣然笑道:“小六有救了!”   北堂熠煜听言也疾步过来低眸扫了两眼,看上头书就的笔迹仿佛跟北堂佳赫很像,但却又比北堂佳赫更多了几分娟秀灵毓,于是北堂熠煜就把书札从晋楚谢手里一把抽过,随后完全合上,果然在书封的顶上头看到了“闻人青”三个字。   “青”是安国侯府二奶奶曾经的闺名。   北堂熠煜小时候听见轩辕荷提起过。   北堂熠煜一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205章 书札   晋楚谢转头看住北堂熠煜神色有异,于是问:“你怎么了?”   北堂熠煜蹙眉摇头:“其实若是北堂佳赫当真有心要小染死,就决然不会留下这本书札。”   晋楚谢想了想:“又或许是北堂佳赫看这本书札是他奶奶写的就不好毁去呢?”   北堂熠煜笑:“那也可以只毁了其中记录噬心蛊的几页。”   晋楚谢又低眸想了想道:“又或许北堂佳赫是一时忘了毁呢?”   北堂熠煜点头:“这倒也是有可能。”   晋楚谢举眸瞅住北堂熠煜:“有的时候我还真是庆幸北堂佳赫没有你这么心思缜密。”   北堂熠煜问:“为何?”   晋楚谢说着就把书札从北堂熠煜手中夺了过去:“若换做是你,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这记录噬心蛊的几页文字吧?”   北堂熠煜想了想,点了点头:“嗯!应该不会!”   晋楚谢耸一耸肩:“应该?”   近来,晋楚谢一直都在潜心研究前儿发现闻人青遗留下的那本书札,里头记载了许多晋楚谢以往不曾在医书上看到过的疑难杂症,说是疑难杂症,其实全是由中毒引起,各种各样的药毒、蛊毒以及兽毒的调配,晋楚谢若是不曾看过闻人青的这本书札,他也许永远不会晓得这世上居然还存在着这么多的阴毒、烈毒,他以往在轩辕听说过、见过的那些放在这本书札里头不过就是小巫见大巫罢了,根本不值一提,书札里头除了噬心蛊以外,也记载了有关于北堂熠煜之前所中波斯蛇毒的解法,晋楚谢在大致看过一遍后,他就不禁轻叹着摇了摇头,原来想要解波斯蛇毒竟是这样简单,什么以毒攻毒,全然不用,只要一点朱砂蛇胆调和白芷以及夏枯草服用即可,晋楚谢随即更深入的想了想,才又发觉好像也不是多么的简单,毕竟这上头所说的朱砂蛇胆就很是难找,反正在轩辕境内应该是找不到的,晋楚谢一时低眸看著书札上头画的图形,半晌过去,心头才能完全确认下来,朱砂蛇胆这个东西他确实从未在轩辕见到过。   晋楚谢笑笑。   紧紧抱着手里的书札满面如获至宝模样,随后将身子慵懒的往后头椅背上一靠。   彼时北堂安哥悄步走进屋子,来到晋楚谢面前:“这书札竟比我还好看吗?”说着,她就伸手从晋楚谢的怀里抽出了书札,握在自己的手里正反翻覆了两下:“没什么特别呀!”   晋楚谢睁眸笑:“对于你来说,当然没什么特别。”   北堂安哥垂眸轻轻视住晋楚谢,然后俯下身去,将胳膊撑在案上问:“什么意思?”   晋楚谢挺一挺身,顺势将脸凑近北堂安哥道:“若是没有这本书札,小六就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北堂安哥听言点点头,随后轻觑晋楚谢一眼叹道:“也更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成日家的在安国侯里活蹦乱跳!”说完,北堂安哥忍不住朝晋楚谢撇一撇嘴,无奈的轻哼一声。   晋楚谢也弄不清楚北堂安哥和晋楚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是互相不对付。   于是晋楚谢道:“小六其实挺好的,想来你们两个以前除了一个身在安国侯府,一个身在信阳侯府以外却也没什么过节啊!”   北堂安哥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有些人生来就是仇敌吧!”   晋楚谢笑笑。   北堂安哥吁出一口气,随即低眸下去又左右翻了翻手里的书札。   破破烂烂!   也不知有什么好!   半晌无言。   随后晋楚谢轻叹一声,看着北堂安哥道:“若是我能早些得到这本书札,安国侯爷和小六前儿也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苦?”   北堂安哥凝眉想了想,不免点头:“是挺苦的,明明是对有情人,但一路走来却总是磕磕绊绊,难得圆满。”   晋楚谢叹了叹道:“其实现在回过头去仔细想想,安国侯爷确实为小六做了很多,也牺牲了很多。”   北堂安哥却是笑眯眯:“可能有些事情就连晋楚染都不知道吧?”   晋楚谢抬手笑捏了捏北堂安哥肉嘟嘟的下巴。   之前晋楚谢和北堂熠煜在北堂佳赫的屋子里找到了书札之后就回到了府邸中去,晋楚谢凭着他精湛的医术,好生研习了两日书札上头记载的有关噬心蛊的去除之法,而后晋楚谢心中有了几分把握,才敢开始一步一步按照书札上头的方法为晋楚染逐步进行治疗,后来仅用了三日的时间晋楚谢就帮助晋楚染完全解除掉了身体里被北堂佳赫植进去的蛊毒。   明净似的圆月高高的挂在枝梢上,清澈的月光穿过镂花窗纱,在屋子里头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银,晋楚谢正低眸立在桌前,手里用银针轻轻搅动着瓷碗里丹红的鲜血,“值得么?”   北堂熠煜缓缓放下胳膊上头宽大的袖摆,听言不免看住晋楚谢:“你怎么会这么问?”   晋楚谢轻叹:“你背地里为小六里做了这么多可她却一无所知。”说着,晋楚谢停住手中的动作抬眸视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却笑了笑道:“根本不必什么都让她知道,”说着,他就抬眸看一眼晋楚谢轻笑一声,“其实扪心自问,也难说我这么做没有一点私心。”   晋楚谢问:“私心?什么私心?”   北堂熠煜想了想道:“我不想她死。”   晋楚谢视住北堂熠煜:“只是这样?”   北堂熠煜点头。   晋楚谢不禁笑了笑,片刻道:“侯爷可有觉得自己变了?”   “变了?”   北堂熠煜一挣眉,对于晋楚谢的话一头雾水。   晋楚谢低眸笑笑:“我只能说这样的私心只好不坏,日后亦可多多益善。”   北堂熠煜却也笑:“这世道好人难当。”随后,他轻笑着一吁气:“还是寡廉鲜耻更好些。不会惹得那么多麻烦。”   晋楚谢听言也咂摸片刻道:“寡廉鲜耻确实不错,不过我近来却是在想狼狈为奸会不会更好?”说完,他就含笑看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笑着回看住晋楚谢:“想要狼狈为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晋楚谢却一挑眉道:“我准备好了。反正早晚都要如此,为何不早一点适应?”   北堂熠煜点点头:“有道理!”随后,他又看住晋楚谢,轻松的笑了笑道:“反正我这辈子只要当好小染一个的好人就行了!你呢……”说着,他忍不住若有所思的轻蹙了蹙眉。   晋楚谢笑而不语。 第206章 很可怕的!   北堂熠煜又让晋楚染在波斯将养了几日才启程辗转回到了京都,自从晋楚谢跟北堂熠煜以及晋楚染一起回来之后却倒也不常回信阳侯府了,却隔三差五的就往安国侯府跑,就跟之前他在帮北堂熠煜想法子解毒的时候一样,甚至更甚,毕竟现在安国侯府里头还有一个北堂安哥让他始终牵挂着,因而一待就是好几日,弄得就连晋楚染看见他都忍不住啧啧打趣:“书札竟就这么好看,让二哥哥如此放不下?”   晋楚谢站定在晋楚染面前笑了笑:“若非是这本书札哪里能救得了你这条小命?”说完,晋楚谢就抬手敲了敲晋楚染的脑袋。   晋楚染闪躲不及,生生挨了两下。   随后她不免抬手摸了摸,觑住晋楚谢道:“也不知二哥哥到底是来看书的,还是来看人的!”   “看人?”   晋楚谢眉梢一挑:“看你?”   说着,他又低眸一笑,摇了摇头道:“安国侯爷要晓得了还不得把我撵出去!”   晋楚染笑:“二哥哥,哪有这么夸张!”   晋楚谢轻叹着展一展眉:“一点都不夸张,”晋楚谢看了看晋楚染,“只要靠近你的是个男人,安国侯爷就会飞——醋——横——生!很可怕的!”说时,晋楚谢刻意加重了“飞醋横生”四个字。   晋楚染点点头,随即含笑看着晋楚谢:“二哥哥怕什么,反正你也不是来看我的!”   晋楚谢眉头一颤,悄然回身,抬脚欲走。   晋楚染一把拉住晋楚谢:“二哥哥逃什么!”   晋楚谢悄咪咪道:“侯爷要回来了。”   晋楚染笑:“根本就与侯爷无关,二哥哥是害羞了!”   晋楚谢听言挺一挺身子:“我……有什么可害羞的!”   晋楚染笑:“是嘛!二哥哥是来看书扎的!毕竟书中自有颜如玉嘛!”   晋楚谢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你在说什么?”   晋楚染看住晋楚谢“噗嗤”笑出了声:“黄金屋二哥哥自是不缺,但这颜如玉嘛……二哥哥却只能到安国侯府来看书扎才能见到。”   晋楚谢一时语塞,只抬眸瞅住晋楚染长长的“嘁”了一声。   晋楚染莞尔。   晋楚谢笑着一摇头,轻叹了叹:“不跟你闹了,我今日来是有话要告诉侯爷。”   晋楚染问:“什么话?”   晋楚谢低一低声音:“有关信阳侯府,”他看了看晋楚染,“怎么?有兴趣?”   晋楚染一听“信阳侯府”四个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忙轻叹着摇一摇头:“别!”   晋楚谢轻笑了笑,抬脚欲走。   提及信阳侯府,晋楚染就不免想到了晋楚上。   好像确实许久未见到他了。   于是晋楚染忙出声问晋楚谢:“五哥还好吗?”   晋楚谢笑笑:“好!他现在其实也不常在信阳侯府里!”   晋楚染不解的“嗯”了一声:“何以不来找我?”   晋楚谢笑看住晋楚染:“傻子!人家都是成日往宫里头跑!”   晋楚谢这话一说,晋楚染就完全明白了。   看起来晋楚上已经完全离不开小帝姬轩辕文鸳了。   “其实五哥确实跟小帝姬很是般配,”说着,晋楚染看住晋楚谢,“二哥哥,你说对吗?”   晋楚谢点头:“其实这世上的每个人生来都是半块玉佩,兜兜转转,终究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   晋楚染笑:“五哥哥和小帝姬,二哥哥和北堂安哥。”   晋楚谢“嗯”一声:“小六和安国侯爷。”   晋楚染低眸笑得嫣然。   晋楚谢拍了拍晋楚染的肩头:“我走了。”   晋楚染应声。   随后她望着晋楚谢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园子里幢幢的树影之间,不免抬头,见晚霞如锦,五彩缤纷,忍不住一叹,嘴里喃喃道:“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回府?”   原来北堂熠煜在散了早朝后就被轩辕泽粼叫去了垂拱殿,因着轩辕泽粼前两日派去波斯潜伏的暗哨发现靖王轩辕季风莫名其妙的居然成了波斯的太子并且不日就将要登基,只待老皇帝驾崩罢了,于是暗哨就把这个消息透给了轩辕泽粼,而轩辕泽粼在知道后即刻就在垂拱殿发作,轰然大怒,整整一日都无人敢惊动分毫,轩辕泽粼从未想过轩辕季风有一日会变成现在的模样,为国不忠,为兄不义,为子不孝,待得轩辕泽粼考虑清楚之后,心中深觉不能因为轩辕季风是兄弟就对他无限纵容,所以轩辕泽粼今日就在朝上说了欲要举兵攻打波斯的想法,但朝上却无人愿意领兵挂帅,于是北堂熠煜随即就向轩辕泽粼大力举荐了晋楚上,轩辕泽粼一口应承,并觐了晋楚上上朝面圣,晋向邺必然是大为不悦的,他认为北堂熠煜实在借刀杀人,但晋向邺却怎么都没想到,晋楚上不仅没有惧退分毫,反而当即就在轩辕泽粼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不覆波斯,誓不回朝!   晋向邺无奈叹息。   他心里只是觉得晋楚上实在是儿戏,不晓得他立下的这军令状是多么的严重。   其实晋向邺委实是想错了。   晋楚上怎会不晓得这军令状立得有多严重。   但他还是立了。   这不仅是基于他对自己的自信,更是基于他对轩辕的自信。   如若他退缩了。   那么就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他自己。   垂拱殿中摇曳垂地落下的半透明刺龙御九天纹的金线纱帷,衬着透进来的柔和阳光,亮莹莹地泛出微光,悄然滤去了外头阳光的几分刺眼灼目,祭蓝描金象耳琮式香炉散出袅袅上升的轻烟,幽幽不绝如缕,那香气似竹叶上头新鲜的霜华,滋润而又清透心间。   轩辕泽粼背手立在案前沉沉道:“侯爷之心可还在轩辕?”   北堂熠煜微微垂眸:“在。”一个字掷地有声。   轩辕泽粼默了一会儿,随后深吸一口气道:“欲攘外,必先肃内。”   北堂熠煜明白轩辕泽粼的意思:“皇上指的是信阳侯府?”   轩辕泽粼回身看住北堂熠煜:“你……早就晓得了。”   语气笃定。   没有怀疑。 第207章 听听也无妨!   北堂熠煜低眸:“臣也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凑巧。”   轩辕泽粼蹙眉:“你何以回来对朕只字不提?”   北堂熠煜道:“皇上想听真话?”   轩辕泽粼点头。   北堂熠煜随后深吸一口气道:“臣……之所以不告诉皇上就是不想看到皇上走出今天这一步。”   轩辕泽粼肃然盯住北堂熠煜:“轩辕季风他该死!他大逆不道!忠孝不并!朕不能因为他是朕的兄弟就容忍他这样!”说着,轩辕泽粼看住北堂熠煜轻笑了两声,打量着他:“要说朕怎么也想不到今日这话会是从你安国侯爷的口中讲出,难道安国侯爷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大义灭亲吗?”   北堂熠煜笑了笑:“但皇上可晓得,臣做那些的时候其实并不开心,而且……靖王殿下不比北堂佳赫那般阴毒。”   话音未落,轩辕泽粼随即就视住了北堂熠煜:“轩辕季风已经不是靖王了!他!没有资格!”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若是皇上心意已决,臣也不会再劝,向来皇上今日单独叫臣过来垂拱殿中,应该也并不仅仅只是对臣兴师问罪,”说着,北堂熠煜就举眸看了看轩辕泽粼,“不知皇上对臣还有何其它的交代?”   轩辕泽粼回看住北堂熠煜:“昔日德妃便是出自信阳侯府,而轩辕季风则是德妃所出,一旦轩辕跟波斯交锋,以轩辕季风的手段是必然会联系信阳侯府,若朕不先除信阳侯府,那么日后朕便会十分被动,”他目光在北堂熠煜面上逡巡,“侯爷应该晓得朕的意思。”   北堂熠煜当然晓得。   轩辕泽粼这是已经容不下信阳侯府的存在了。   但北堂熠煜同时也知道恐怕信阳侯府之后便会是安国侯府。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他若回绝,那么此刻便是死罪!   “皇上何以要臣?”   北堂熠煜眉宇不免一蹙。   轩辕泽粼看北堂熠煜一眼,嘴角一勾:“在这满朝文武中,惟有你安国侯朕才笃信几分。”   北堂熠煜左右端详着轩辕泽粼,随后只得微微颔首:“臣得皇上信任,荣幸之至。”   轩辕泽粼凝视着北堂熠煜良久。   “安国侯可还记得年少时一起风花雪月的日子?”   “臣不敢忘。”   “年少真好。”   “那个时候皇上还是太子殿下,靖王还是荣王,若是让皇上再回到那个时候,皇上可愿意?”   可愿意?   轩辕泽粼一时沉默。   他无从回答。   又在脑中好好回想一遍从前,仿佛却也不是那么好。   轩辕泽粼不禁强笑一声。   两日后,晋楚上就领着二十万大军持虎符以诸司正使品阶出征,轩辕文鸳亦获旨可一同跟随大军进退。晋楚上离开京都好几日过去,北堂熠煜一直都在监视着信阳侯府,但却始终是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北堂熠煜手下潜伏在轩辕边境的人也似乎没有发觉有关波斯的丝毫动静,整个事情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局,进展得并不顺利,京都城这边的信阳侯府没有解决,晋楚上在靖州边境那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僵持着,但二十万大军日日都要吃要喝,这样拖下去总并不是长久之法,近来几日早朝,众臣催促靖州进程,轩辕泽粼也开始显得有些许的不耐烦起来,但凡下朝之后都要留一留北堂熠煜问话,但北堂熠煜也一样是没有办法,只能等着,回到府邸之后北堂熠煜每每想来,就忍不住眉头紧锁,晋楚染也发觉了北堂熠煜近来这些日子看上去像是有心事,于是就在这日晌午无事时分,来到北堂熠煜面前,缓身坐在小榻上头凝视着他,北堂熠煜人虽歪在小榻上但心神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眉宇紧紧蹙着,就连晋楚染方才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都不晓得,目光在晋楚染面上逡巡,“你在这里多久了?”   晋楚染笑:“没多久,片刻而已。”   北堂熠煜迟疑的点点头。   北堂熠煜心里觉得如今晋楚染是愈发机灵了,他若有事基本是瞒不住晋楚染,有好几次北堂熠煜都想告诉晋楚染,但又想着这件事情尚且还是有关于信阳侯府,最后就都没有开得了口,一是不想让晋楚染不开心,二是不想让晋楚染烦神。   但晋楚染见北堂熠煜无话,却忍不住问了:“你近来都在忙些什么?”   北堂熠煜叹息。   晋楚染推一推他:“说呀!”   北堂熠煜看了看晋楚染:“有关信阳侯府,你想听吗?”   晋楚染稍稍一低眸,平常来讲,她是绝不想听的,毕竟耳不听为尽,但现在她看着北堂熠煜的样子又仿佛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就道:“你说来听听也无妨。”   北堂熠煜淡淡道:“皇上终于想对信阳侯府出手了。”   晋楚染一惊:“皇上容不下信阳侯府了?”   北堂熠煜“嗯”一声。   晋楚染虽惊,但却并不是为了信阳侯府而惊,却是为了安国侯府:“这样一来,那皇上下一个目标岂不就是安国侯府了?”说着,晋楚染低了低声音。   北堂熠煜缓缓点头。   晋楚染随即看住北堂熠煜道:“那你还应承!”   北堂熠煜却淡淡道:“反正那时应不应承,左右都是死。当着皇上的面我还能怎么办?”   晋楚染轻吁出一口气,举眸睨住北堂熠煜:“现在好了!弄得个骑虎难下!”   北堂熠煜叹道:“确实是骑虎难下了!”   晋楚染一个侧身轻趴在北堂熠煜的身上,凝视着北堂熠煜低声问:“你怎么了?”   北堂熠煜低眸看了看怀里的晋楚染忍不住大吐苦水道:“你说你们信阳侯府的人怎么就这么老奸巨猾呢!”   晋楚染挣眉“嗯”了一声:“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在信阳侯府里多待一日就等同于少活十年。你若想跟信阳侯府的人耍心眼,”说着晋楚染含笑叹息一声,“安国侯府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是信阳侯府的对手。”说完,晋楚染就在北堂熠煜的胸口随意的戳了戳。   北堂熠煜问晋楚染:“信阳侯府不可能这么沉得住气,这么长时间都全然不跟轩辕季风联系,但为什么就偏是抓不到信阳侯府的把柄呢?”   晋楚染轻笑了笑:“意料之中。”   北堂熠煜缓缓摇头:“那怎么办?”   晋楚染随即抬眸视住北堂熠煜:“你怎么傻了?”   北堂熠煜挣眉。   傻了?   晋楚染叹道:“所谓当局者迷说得应该就是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北堂熠煜困惑的看了看晋楚染:“什么?”随后他又嘴硬道:“才没有。”   跟着晋楚染抬手指一指脑袋道:“你抓不住把柄,为何不主动一点去引蛇出洞?”   晋楚染这话一出,北堂熠煜瞬间就仿佛脑子里头被拨开了云雾。   “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北堂熠煜“啪”的一声,使劲一敲前额。   一阵吃痛。   眉心一皱。   晋楚染看着不禁好笑了笑:“当局者迷!说你还不信!” 第208章 一笑置之   日暮时分,天边霞片在散乱无章的灰赭色云层中徐徐下沉,因着殿中深阔,光线投射进来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北堂熠煜白日里在晋楚染的提醒下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打算,随后就赶紧抽身入宫来到了文德殿,轩辕泽粼近来几乎是什么人都不愿见,因为轩辕泽粼晓得一见就得听着臣子们的不断催促,神烦!   但唯独除了北堂熠煜以外。   也因而紫薇城中一时就流言四起。   倒不是说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联手打压信阳侯怎样怎样,毕竟这早就已经是宫中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了,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却乃是有关于晋楚染的归属话题。   有说是轩辕泽粼打从年少时就一直心悦于晋楚染,所以轩辕泽粼在登基后就欲要从北堂熠煜手中抢夺晋楚染入宫为妃,北堂熠煜恐怕不敌,才只得照做,近来日日入宫就是在为这件事情做准备又有说是北堂熠煜晓得轩辕泽粼打压信阳侯府之后便是安国侯府,北堂熠煜为了保住安国侯府不得不投轩辕泽粼所好,欲要拱手让出晋楚染,日日入宫就是在与轩辕泽粼行商量谈判事宜。   至于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本人,对于这种传言流入耳中也都只是一笑置之罢了。   轩辕泽粼也知道即便他心里存了这个打算并且付诸于行动,但北堂熠煜却一定会为了晋楚染而跟他血拼到底   那么届时轩辕便将会大乱。   况且他和北堂熠煜动手谁输谁赢根本就说不准,而轩辕季风身在波斯等得就是这种恰逢其时,因而他必然会随后趁虚而入,这样一来,如今轩辕的优势就会瞬间转变为波斯的优势,属实得不偿失,若是轩辕季风抓准时机再举兵来攻打城池,那么轩辕一朝覆灭之日简直就是近在咫尺。   届时虽说轩辕季风兵马经过长途跋涉,而轩辕泽粼则是以逸待劳,但不管怎么说,到底轩辕泽粼在此之前已经与北堂熠煜有过一场恶战,若不加修整再跟轩辕季风一战,那么赢面可以说是小之又小。   轩辕泽粼如今身为帝王不可能拿整个轩辕去冒这个险。   而且轩辕泽粼也同样知道就算他侥幸赢了北堂熠煜也赢了轩辕季风,晋楚染也不会屈服。   得到人却得不到心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还不如不要。   至于北堂熠煜,他对晋楚染有信心,对自己也有信心,更是全然不把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北堂熠煜笑了笑:“臣今日入宫来一路耳中都听得了一些流言蜚语。”   轩辕泽粼缓缓从宝座上头站起身来,晃一晃肩膀走到北堂熠煜的面前:“怎么?怕了?”说着,他看住北堂熠煜笑了笑。   北堂熠煜却道:“恐怕皇上误解了。”   轩辕泽粼“哦”了一声,颇为好奇的看了看北堂熠煜:“难道凭着朕的条件还不值得你恐惧吗?”   北堂熠煜轻笑道:“不是皇上的原因。”   “那是什么?”   “是臣相信小染,也相信皇上,更相信臣自己。”   轩辕泽粼听言笑着点头:“果然还是当年那个独领风骚的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不乏低眸一笑。   在须臾的静默后,轩辕泽粼不免深吸一口气背起手来,踱步至五菱龙纹大窗前举眸朝外头看了看,廊外的灰色地面上印着镂花窗格的影子在薄弱的天光下缓缓移动着:“你今日这个时候入宫来找朕有何缘由?可是信阳侯府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北堂熠煜摇摇头:“没有任何消息。”   轩辕泽粼叹息道:“说来也真是怪了,这么长时间过去,无论是你还是朕都全然没有抓住一点把柄,难不成这信阳侯府在这个时候真的抛弃了轩辕季风而选择了明哲保身?”   北堂熠煜缓步走至轩辕泽粼的身后:“绝不可能。”   轩辕泽粼问:“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北堂熠煜道:“凭着小染。”   “晋楚染?”   “小染是最了解信阳侯府的人。”   “晋楚染跟你说什么了?”   北堂熠煜道:“小染说臣和皇上若是一直这样耗着,恐怕一辈子也抓不住信阳侯府的把柄。”   “什么意思?”   “信阳侯和信阳侯府老祖宗都是老奸巨猾之人,特别是信阳侯府老祖宗,其实这么多年都是她在背后一直辅佐这信阳侯爷。”   “这朕也知道。”   北堂熠煜稍稍低眸:“皇上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宫中突然就生出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流言蜚语?”   轩辕泽粼轻笑了笑:“朕心里其实也一直猜测这恐乃为轩辕季风的手笔。恐怕紫薇城里已有轩辕季风安插的眼线,”说着,他不乏轻轻一笑,“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波斯那边不也同样有朕安插过去的眼线么?”   北堂熠煜却淡淡道:“短短两日之间就能使得无稽流言甚嚣尘上,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轩辕泽粼听言,转身过去看住北堂熠煜:“你是说这事有关于信阳侯府?”   北堂熠煜点头:“必定如此。”   轩辕泽粼随后深吸一口气:“但就算是朕和你都心知肚明却也不能拿信阳侯府怎么样。”   北堂熠煜道:“却也不难。”   轩辕泽粼看住北堂熠煜:“你有法子?”   北堂熠煜笑了笑:“引蛇出洞。”   “如何引这条蛇出洞?”   “只需皇上跟臣一起演一场戏即可。”   轩辕泽粼听言,含笑一挺眉。   翌日,就在早朝之后,轩辕泽粼留了北堂熠煜下来,艮岳里密密的垂柳挡住了温润的阳光,莹莹水面上泛动着点点涟漪,翠绿的柳枝随着清风与涟漪丝纹一道妩媚的拂动,轩辕泽粼早已经安排好了,太妃晋楚恪会在意料之中的过来艮岳,又会那么恰好的听见他和北堂熠煜的对话。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会偏颇分毫。   北堂熠煜问:“皇上何以选她?”   轩辕泽粼笑:“侯爷好像一直以来对于恪太妃都有点世俗偏见。”   北堂熠煜笑:“并非是偏见。”   轩辕泽粼道:“毕竟她相比晋向邺来说,还是比较好控制。”   北堂熠煜一面与轩辕泽粼并肩走着,一面好奇问:“皇上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她竟到现在都一点不知?” 第209章 子时   轩辕泽粼却笑哼一声道:“宫人毕竟也都是要命的,”说着,他就侧眸看了看北堂熠煜,“她又怎会知晓?”   北堂熠煜淡然一笑道:“看起恪太妃早已经是皇上的囊中之物?”   轩辕泽粼随后轻叹道:“只是可惜,她的利用价值在今日之后也就殆尽了。”   北堂熠煜问:“那之后皇上预备将她如何?”   轩辕泽粼摇了摇头:“还未想好。”   北堂熠煜讶异:“皇上竟不杀她?”   轩辕泽粼微笑:“朕只是在考虑让她消失的方式。”   话音刚落,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就透过柳枝的缝隙间清楚看见了晋楚恪已经缓步走了过来,轩辕泽粼侧过脸去看了北堂熠煜一眼:“过去?”   北堂熠煜笑:“当然。”说完,他就已经抬脚。   两人一时就来到了晋楚恪身后,悄然躲在近处的假山一侧,随后北堂熠煜就从地上拿起了几颗石子,再而轻轻朝晋楚恪那边丢了一颗过去,故意弄出了点动静来。   晋楚恪一怔。   她侧眸看住梅香、竹韵:“什么人?”   梅香、竹韵皆摇头:“无人呀!”   晋楚恪蹙眉:“不对。”说着,晋楚恪就警觉的转过了身,四下里瞧了瞧。   北堂熠煜嘴角划过一丝浅笑,随即抬手又丢了一颗石子。   这次晋楚恪看见了,于是就悄步朝假山这边走了来。   北堂熠煜眼看着晋楚恪一步步靠近,于是扭头对轩辕泽粼使了个眼色,并出声道:“皇上可想好了何时解决信阳侯府?”   轩辕泽粼会意,轻笑一声道:“既然朕手上已经抓住了信阳侯府帮轩辕季风在宫中传递流言的把柄,那么朕解决信阳侯府便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了。”   “皇上的意思是?”   “朕欲要利用这一点,将计就计。”   “皇上想要反将轩辕季风一军?”   轩辕泽粼却冷笑:“不!”   北堂熠煜眉头一蹙:“那?”   “朕想要反将信阳侯府一军!”   北堂熠煜面色故作不解:“为何?如今轩辕季风才是皇上的心腹大患!”   轩辕泽粼笑:“朕向来最恨的就是背叛,信阳侯府已经向轩辕季风投诚,朕如今已经再也容不得安国侯府分毫!”   北堂熠煜看住轩辕泽粼,小声问:“皇上欲要臣什么时候动手?”   轩辕泽粼面色阴沉:“欲攘外必先肃内!”说着,他盯住北堂熠煜压住声音道:“今夜子时!”   晋楚恪听言心头一惊,双腿一软就不免向后踉跄了一下,恰好踩到了一颗脆石子,脚下轻轻发出了“啪”的一声。   北堂熠煜和轩辕泽粼听见晋楚恪略显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便都晓得晋楚恪必是上钩了,于是北堂熠煜随即回身过去,朝外头晋楚恪离去的方向厉色大声道:“谁?!”   晋楚恪远远的听见声音,身子却还是不免一震。   出了艮岳,晋楚恪才肯稍停下脚步小声对梅香、竹韵道:“今日我来过艮岳的事情再不许对人提起。”   梅香、竹韵都道“是”。   晋楚恪手心冰凉:“皇上要出手对付信阳侯府我不能坐视不理。”   梅香却蹙眉道:“可是娘娘如今已经身为太妃,这个时候最好明哲保身,不要趟这浑水了。”   竹韵也点头。   晋楚恪摇头:“幸而今日是三儿催促着我出来,否则我还不知道皇上的打算呢!”   提及三儿,竹韵轻啐:“三儿回去拿个披风怎么这么久!”   晋楚恪觑竹韵一眼:“往返自是需要时间,”跟着又看住梅香道,“你等会儿抽空去找一趟上林苑。”   梅香问:“直接说吗?”   晋楚恪点头:“这都什么时候了,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   梅香应声。   晋楚恪想了想又嘱咐梅香道:“但你去的时候还是要晓得避着点人。”   梅香点头:“奴婢明白。”   晋楚恪深吁一口气。   心头大为庆幸。   好在她是在艮岳遇着了。   若是没遇着呢?   她不敢想。   月光淡然,却也无瑕,透过廊外院子里头的枝桠,毫无保留的倾泻一地,信阳侯府的正殿里一片默然,自从晋楚是被处斩后,荆氏为人就更加沉闷寡言,但眼睛里却多出了一种像针尖一样光亮得锋利的东西,老祖宗这段时日也一样不好过,她没想到晋楚染居然会这样冷漠的对她,也没想到晋楚染会心狠到眼睁睁看着晋楚是处斩而见死不救,不仅晋楚染再没回过信阳侯府,就连晋楚谢和晋楚上也都是整天见不到人影,老祖宗暗地里遣去跟着的人每次回来复命的嘴里永远就只有两个地方:安国侯府以及皇宫紫薇城。   老祖宗不晓得为何信阳侯府会这样人心不齐,她以往花了这么多心思就养出了这么一窝白眼狼,一时就更是觉得心灰意冷,渐渐身子骨也就大不如前。   就在一个时辰前,众人都还在前厅里用晚饭,瓜果未上,碗筷也还未及撤下,晋楚穆就已经满面焦急的回来了信阳侯府,随即一瘸一拐的疾步至前厅,并把晋楚恪白日里告诉他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姬氏听言,眸子一挣看住晋向邺问:“侯爷,这可如何是好?”   晋向邺叹息一声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蹙眉想了想道:“信阳侯府行事一向谨慎,皇上和安国侯到底是如何抓住把柄的?”神色显得颇为苦恼。   老祖宗笑哼道:“别忘了,安国侯身边还有一个打小就长在我身边的小六。”   晋向邺点点头。   是了。   随后,老祖宗抬眸看住晋楚穆问:“可晓得皇上和安国侯欲要何时动手?”   晋楚穆蹙眉:“就在今晚子时。”   晋向邺算了算:“那便只还剩三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这样急切么?”老祖宗不禁吁气:“看起来皇上这次是不准备留一点余地,欲要将整个信阳侯府都一网打尽了。”   晋向邺问:“皇上果真这样绝情?”   “情?”   老祖宗笑了两声:“我竟想不起皇上与信阳侯府以往究竟有何情?”   晋向邺紧紧蹙着眉头。   老祖宗叹息:“打从皇上登基的那一日开始,我就晓得信阳侯府迟早会有走到末路的这一天。”   晋向邺道:“可是还有小六!皇上对小六有情!”   “小六?”   老祖宗又笑,更笑大了几声:“侯爷难道不清楚?侯爷还在期盼什么?小六早就不是信阳侯府的小六了,在她为了北堂熠煜拒绝我帮是儿求情的那一天,我就晓得小六变了,”说着,老祖宗又深深吁出来一口气,“也可能,小六从来就不是信阳侯府的小六。”   晋向邺并不大明白老祖宗的意思。   姬氏大睁着的眼睛里头全是惊恐:“不然逃?”   晋向邺侧眸看她一眼无奈的摇一摇头。   “逃?”   荆氏死死捏住腕上佛串上头其中的一颗佛珠:“逃去哪里?” 第210章 无福消受   姬氏道:“波斯!我们可以去波斯!”   荆氏冷笑:“波斯?”说着,她抬眸看住姬氏:“波斯与轩辕的边境有晋楚上驻守,你以为你能轻易过得去吗?况且波斯国小,若无信阳侯府,终有一日也必然将会是轩辕的掌中之物。”   老祖宗点点头:“说得对。”   姬氏几乎是已经带着哭腔问:“那怎么办?等死吗?”   荆氏道:“走到这一步也只能背水一战,绝处逢生了。”   老祖宗看住荆氏:“说来听听。”   荆氏道:“看起来皇上和安国侯并无软肋,无从下手,其实不然。”说着,她回看了看老祖宗,轻轻一笑。   老祖宗随即明白过来:“小六。”   荆氏“嗯”一声。   老祖宗深吸一口气,转眸看住晋向邺:“遣个小厮去安国侯府报信就说我快不行了,想见小六最后一面。”   姬氏皱眉:“能行么?”   老祖宗笑:“我就赌小六对我这个老祖宗还心存有一丝春晖反哺之情。”   晋向邺点头应声。   待得信阳侯府的小厮去到安国侯府报完信后,晋楚染想都没想,直接就去了,但她却并不是因为心里头还对老祖宗存有什么寸草春晖之情,而是她根本早就知道北堂熠煜和轩辕泽粼的计划,而她,当然也是这计划中的一部分,其实晋楚染和北堂熠煜也早就料到信阳侯府会有此一招,于是晋楚染就决定将计就计,再去一次信阳侯府,给信阳侯府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来个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也好让信阳侯府的人最后都能死个瞑目,也能给自己曾经在信阳侯府摸爬滚打过的日子最后画上一个感叹号。   其实对于晋楚染来说,亲眼看着信阳侯府的覆灭却倒也是一件颇为值得纪念的事情。   晋楚染一来到信阳侯府就被府邸里头隐藏的小厮给抓了起来并关在了后头柴房。   进入柴房后,晋楚染付出一声叹息。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信阳侯府的柴房却也是最后一次。   以往她在信阳侯府里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却没有今日在柴房里的心境坦阔。   因为她知道以往的那些看似荣华富贵的日子里头藏着的其实是利用和阴谋。   而现在她的日子坦坦荡荡,过得真心实意。   再没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   同时晋楚染也没想到时日这么久过去了信阳侯府的手段也还就只是这么一点点。   一丝进步都没有。   一种恐吓加上威胁的拉力战。   好没意思。   她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于是就在柴房里头找了个块相对干净的地方静静坐下。   她托着下巴想着。   也不知接下去他们会想要做什么。   晋楚染拭目以待。   就在窗棂晃动的瞬间,仿佛有夜风肆意漏入,不着痕迹地摇动了屋内残烛光色的纷乱,随即屋门“吱吖”一声被打开,晋楚染抬眸见是荆氏悄然步了进来,随后荆氏站定在她面前,荆氏低眸轻轻抚摩着腕上如碧水般澄澈的玉镯,不施粉黛的面上神色冰凉浅薄如隆冬湖面上凿开的碎冰:“这镯子还是是儿生前送给我的生辰礼物。”说着,荆氏面上淡淡一笑。   晋楚染始终抬眼看着荆氏,听言不免轻笑着摇了摇头。   人呵!都是只有失去了才会晓得拥有时的珍贵!   “我记得那个时候大哥在珠宝铺子里头整整挑了一个下午,弄得铺子老板都不想卖了,但是当他后来把这个精挑细选的镯子双手奉在大奶奶您面前的时候,大奶奶您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微阖着双眸,极轻极淡的应了一声就罢了,其实我也晓得彼时大哥十分伤心懊恼,却只是没大表露出来,渐渐地,这件事情就过去了,但大奶奶或许不知道事情虽然过去了,但大哥心里一直没有过去,我有时在想,大哥后来总是喜欢去八大街沾花惹草但从来不负责,会不会也是与大奶奶打小对大哥母爱缺失的缘故,大哥在八大街的多情其实并不是出于喜欢,而是出于一种对女子因爱而散发出的母性依赖,”晋楚染叹气笑了笑,“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大奶奶是不喜欢这个镯子的样式,”说着,晋楚染又哂笑了笑,“原来,大奶奶是喜欢的。”   荆氏霍然挣目迫视着晋楚染:“你没有资格唤他大哥!”   晋楚染却轻笑道:“于我来说只是惯了,唤什么并无差别,大奶奶若不喜欢,我直呼其名便是。”   荆氏的面庞微微扭曲:“知道我方才为什么没有选择离开吗?”   晋楚染笑:“大奶奶想要寻我的衅呗!”   “你知道?”   荆氏凝眸。   晋楚染点点头。   “知道你还来?”   “为什么不来?”   荆氏轻嗤一声:“知道为什么要引你来吗?”   “引我?”   荆氏点头:“老祖宗身子尚好,之所以让小厮去安国侯府那么说,目的就是要引你前来。”   晋楚染轻轻一笑,笑靥嫣然:“为何?”   荆氏道:“皇上和安国侯终是要对信阳侯府下手了,信阳侯府想借着你埋伏安国侯爷。”   长夜漫漫,烛光一时幽幽暗暗。   晋楚染轻吁一口气抬眸看住荆氏:“其实无论如何信阳侯府都会输。”   荆氏沉下脸色,轻蔑一嗤,“虽然信阳侯府终是会输,但我不一定会输。”   晋楚染凝视荆氏。   话音未落,荆氏就一抬手,屋外随即有丫鬟端了一壶酒进来,晋楚染目光轻轻扫过丫鬟手里端着的青釉酒盏,面上不免笑了笑:“都这个时候了,大奶奶还想请我喝酒?”   荆氏笑:“这盏酒,是我身为侯府大奶奶为你这个后辈亲手所制。”   晋楚染含笑回:“恐怕我无福消受。”   荆氏冷哼一声:“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说着,荆氏就转身过去亲手拿了酒盏来到晋楚染面前,晋楚染无从闪躲,随后就被荆氏一手用力控住了下颚,任她怎样挣扎都是无用,晋楚染能分明的感受到那是恨,一种深深的哀痛浸透且不可自拔的恨意,跟着荆氏就抬起另一手上的酒盏,欲要直接把毒酒往晋楚染嘴里灌:“我送你一程!”冷笑森森。   “这是什么酒?”   “鸩酒。”   鸩酒。   最毒。   只要沾上一滴,就是神仙下凡也一样救不了。   晶色酒汤和着鸩毒泼洒出来,散发着醇香的酒气流泻下令人恐惧的颜色。   晋楚染紧紧抿着唇。   愣是一滴鸩毒都没让荆氏灌进去。 第211章 皇命难违   荆氏眼见着这样不是办法,于是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一怒甩开晋楚染的下颚,缓缓退后两步,转身朝身边丫鬟道:“去!把她的嘴给我扒开!”   丫鬟应声。   但就在丫鬟刚要抬脚上前时,却就被从屋外穿进来的火箭射中了胸膛,丫鬟就这样死在了晋楚染和荆氏的面前。   荆氏大惊失色,“啊”了一声。   晋楚染却没什么表情。   她晓得是北堂熠煜来了。   但北堂熠煜却不知道她被关在了柴房,一连三支火箭射进来,柴房瞬间就成了一片火海,荆氏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一时无措,转眸却又看见缩在角落里的晋楚染,不免又指着晋楚染大笑起来,连道了三个“好”字:“连老天都帮我!这次你就算插翅也难飞了!”   晋楚染看着荆氏嫌恶的蹙眉:“你疯啦!”   荆氏依旧是厉然的笑着。   火实在太大了,“呲呲”的烧着,殷红的火苗不断地向上“噌噌”的冒着,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屋子里头已经充斥了滚滚浓烟,晋楚染被呛得睁不开眼,更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几乎是说不出话来了,她心里只在不断嗔怪着北堂熠煜,好好的放什么火,这下好了,倒是把她困在一片火海里了,晋楚染尽力睁眼望着屋门的方向,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一般,根本过不去,眼看着梁顶就要被烧塌了,晋楚染尽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膝盖里,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听见“哗啦啦”的一声巨响,她以为是梁顶终于要支撑不住了,她已经做好了葬身于此的准备,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灼烧的砖瓦打在背上的疼痛,而是一个宽阔的怀抱,天翻地覆后,她眯着眼睛看见的居然是那个在心里一直嗔怪这,而又无比熟悉的面庞,光洁似微微散发着银白莹光,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形状眼眸一时正流露出万分坚定的神色,晋楚染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心里生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幽淡的木槿花香味浅浅钻入鼻尖似有若无的掩盖住周围那股烧焦羽毛的臭味,使晋楚染更觉脑中一阵清新。   终于出来屋子,晋楚染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赤红的火焰肆无忌惮地吞噬掉一切。   包括荆氏。   晋楚染轻叹一声随即又回过头来,将脸深深埋在北堂熠煜的胸前。   北堂熠煜低眸看了看怀里的晋楚染:“这次有没有早一点?”   晋楚染轻笑:“再迟一点我就被毁容了。”   北堂熠煜双臂更托了托晋楚染。   弄得好像晋楚染很重一样。   左右投来了惊诧的目光。   晋楚染知道北堂熠煜是故意的,不免仰面笑了笑道:“干嘛?你虚了?”   北堂熠煜笑:“让我来看看可是比之前丑了几分?”说着,北堂熠煜就将脸无限靠近晋楚染的脸。   晋楚染随即一拳捶在北堂熠煜的肩上:“怎么?我若毁容了你就想不认账?”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染白皙而精致的面庞上头残留了几许屋内火光掠过时沾染上的焦炭,觉得仿佛更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妖娆妩媚。   “分明是你欠了我的账。”   北堂熠煜话音未落,左右就已经把晋向邺给押了上来。   晋向邺沉默,无话可说。   北堂熠煜抬起脸来,转眸看一眼晋向邺问:“老祖宗呢?”   左右道:“在正殿。”   北堂熠煜淡淡含笑:“去把老祖宗也给我请过来。”   左右道了:“是!”   左右退下。   晋楚染好奇问北堂熠煜:“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办?”   北堂熠煜低眸,目光轻轻然看住晋楚染:“看在信阳侯府曾养育过你的份上,我也就少些折磨,给个痛快好了。”   晋楚染并未阻拦,只是微笑:“你做主。”   北堂熠煜还未及开口,旁边一直被押解跪在地上的晋向邺就已经抬眸狠厉的视住了晋楚染道:“小六!我可是你的生父!你当真要跟安国侯一起做大逆不道之事吗?!”   “大逆不道?”   说着,晋楚染轻笑了笑,看了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随即就把晋楚染放了下来。   晋楚染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大逆不道,时至今日,我只晓得要对值得的人好,好对真心待我的人好,好对对我好的人好。”说着,晋楚染步至晋向邺面前站定,居高临下:“侯爷,你扪心自问,你待我好吗?”   晋向邺正要说话,老祖宗就已经走了过来:“侯爷待你不好,以往我待你还不好吗?!”   老祖宗凝眸紧紧视着晋楚染,语气质问。   晋楚染好笑道:“老祖宗可晓得什么是好?”   老祖宗蹙眉。   晋楚染道:“老祖宗该晓得我从来不是傻子。”   老祖宗觑住晋楚染:“什么意思?”   晋楚染道:“从小到大,自始至终,老祖宗从未真心待过我。”   老祖宗笑哼一声:“我从未真心待你?你可还记得,在你小的时候我便把你借来膝下同吃同寝,我是一手把你带大的,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府邸里头一份的?”   晋楚染却笑:“老祖宗有目的。”说着,晋楚染稍稍一低眸,深吸一口气:“原本我也以为事情就是像老祖宗说得那样,直到我及笄入了宫后才彻底看清了真相。我只是老祖宗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老祖宗眉宇一颤:“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已经……”   晋楚染答:“没错。”   老祖宗却又道:“我待你是为棋子,”说着,她侧眸看一眼北堂熠煜,指着他道,“那他呢?你怎晓得安国侯爷待你不是以棋子为事?”   晋楚染顺着老祖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北堂熠煜面上带着缕缕浅笑:“我为人上可愧于天,下可怍于人,但绝不会有负于小染。”   晋楚染也道:“老祖宗,人都是有感觉的,我也不是木偶,我能感觉到谁真心对我,谁怀有目的。”   随后,老祖宗深吸一口气,稍稍凝眉问:“那你今日?”   晋楚染含笑道:“我是来看戏的。”   老祖宗静默了片刻,随即垂眸视一眼晋向邺:“可否放过侯爷一命?”说着,老祖宗蹙眉盯住晋楚染:“他毕竟是你生父。毕竟是虞氏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就像你现在深爱着安国侯爷一般。”   晋楚染笑笑:“老祖宗,我还是那句话。”   老祖宗心头一宕。   晋楚染道:“皇命难违。”   正是因为虞氏曾经深爱过晋向邺,晋楚染才更加不愿意轻易放过晋向邺,虞氏最后下场的凄凉不说有十分,最起码也有七分是因着晋向邺薄情寡义且懦弱窝囊的缘故导致!   难道杀人不见血就不用负责任吗? 第212章 云霞高月未看   随后,北堂熠煜缓步上前,微微俯身对晋向邺道:“念在小染的份上,我就不把你交给皇上深受酷刑折磨而死,我直接给你一个痛快!”   晋向邺啐北堂熠煜一口:“你凭什么?!”   北堂熠煜厌恶地看晋向邺一眼。   他终于晓得何以晋楚染会这么憎恶信阳侯府。   话音未落,他就从已经腰间缓缓抽出了软刃,银白色的亮光冷冷划过北堂熠煜的眼角眉梢显得格外利落冰凉,“凭什么?就凭你是手下败将,就凭你平日里大言不惭关键时刻却又不忠不义,就凭现在我手上握着的这把软刃。”说完,他就在晋向邺面前用袖口正反轻擦了擦锋利的刃边。   晋向邺还要再说,一瞬间,晋向邺第一个字还未出口,北堂熠煜就已经手起刀落,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晋楚染还未回过神来,晋向邺的头颅就已经滚到了晋楚染的脚边,晋楚染随即低眸轻轻一踢,就又滚到了老祖宗的脚边,老祖宗一骇,身子一震,须臾后,她才缓缓蹲下了身去,有豆大的泪珠从她那双干涸而空洞的眼窝中缓缓流出,滴落在晋向邺的头颅皮肤上,老祖宗眼看着晋向邺头颅上的一双眼睛还在眨动,口角也还在牵扯,仿佛尚有未尽之言。   但她却永远不会晓得了。   老祖宗心里就像刀绞一般的痛。   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晋楚染侧过头去看一眼北堂熠煜,随即缓步走过去问:“你这算是违抗皇命吗?”   北堂熠煜低着眸子,一面用锦布擦着软刃上头的晋向邺的鲜血,一面轻轻“嗯”了一声。   他不敢直接说。   因为他怕晋楚染担心。   他不敢看晋楚染。   因为他害怕晋楚染透过他的眼神就晓得了一切。   抗旨不遵。   先斩后奏。   都是诛连九族的死罪。   但北堂熠煜早就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   北堂熠煜也知道,不管再怎样都好,想必轩辕泽粼应该是舍不得动晋楚染的。   只要他能肯定晋楚染不会受到牵连,就好。   至于其他人。   他或许会求情,但若不成。   他也并不大在乎。   也就只能都自求多福了!   随后,晋楚染环视一圈才想起来信阳侯府好像少了两个人,于是不免问左右:“姬氏和晋楚穆呢?”   左右摇头。   北堂熠煜轻轻挣眉:“恐怕人已经不在府邸里。”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问:“跑出京都了?”   北堂熠煜摇摇头:“这倒还不清楚。”   晋楚染正想要开口说既然找不到就干脆算了的话。   但却被老祖宗抢了先,她的气息渐渐变得急促而激烈,前胸一鼓一张,起伏很大,她站起身来怒目瞪住晋楚染:“你非要赶尽杀绝吗?!是儿死了!荆氏死了!侯爷也死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非要将信阳侯府上下灭门你才甘心吗?!”说完,老祖宗双眸仿佛已经因为充血而变得猩红。   “灭门?”晋楚染冷笑:“瞧!在老祖宗心里我、二哥哥还有五哥哥都已经不是信阳侯府的人了!那么老祖宗你现在是以一个什么身份来指责我呢?!我只是一个根本和信阳侯府毫不相干的人呐!”   “你!”   老祖宗定定盯着晋楚染,似要把她的脸她的身体全都嵌进自己的双眼中去一般。   更恨不得剥了晋楚染的皮,抠出她的肉!   晋楚染长长吁出一口气:“你是输不起!”   老祖宗眸光一凛,晋楚染的这话正正打中了她已经脆弱不堪一击的内心,她满面沉痛,在怔忡的瞬间,谁也没料到,一口鲜血竟从老祖宗的胸腔里迸发出来,老祖宗大睁着双眼,她似乎自己也不可置信,惶然低眸下去看着一地的血迹斑斑,随后老祖宗又缓缓抬起头来,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也变得更加急促。   晋楚染眼里猝然看见了一副衰老的面颊,苍白如廊外院中一枝凋尽的杜鹃。   仅片刻后,老祖宗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倒在了晋向邺头颅的面前。   似乎有泪从晋向邺的眼中缓缓淌出。   夜风轻叩着雕花窗棂,卷着草木被雨水浸透的湿冷气息透过幽深的府邸。   仿佛一切是非怨怼都随着老祖宗的气息静落而消散如烟。   晋楚染虽又惊又愕,但很快面色就恢复了平静。   她心头恍然袭过一阵空虚。   北堂熠煜缓步来到晋楚染身边,一臂揽过她:“感觉如何?”   晋楚染摇一摇头。   北堂熠煜问:“那么姬氏和晋楚穆你……”话只说了一半,北堂熠煜侧目看了看晋楚染。   晋楚染悄然垂眸,轻声道:“算了。”   北堂熠煜笑了笑:“那便算了。”   随后,晋楚染侧过脸去盯住北堂熠煜:“子焕,我累了。”   北堂熠煜面上泛出一抹浅浅笑意,如春花秋月般的明红流光,皎洁银葩,他随即一把抱起晋楚染径直走出信阳侯府:“咱们回家!”低磁的声音中含着一抹刚刚好的温度,让晋楚染感到安稳。   天边渐渐地亮起来,好像谁在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粉红色,在粉红色下面隐藏着无数道金光。尚未早朝,文德殿门就被缓缓打开,从外头涌进了一天一地的灿烂明光,照得殿中人在一瞬间几乎是睁不开眼睛,轩辕泽粼不禁微眯了双眼,随后静静看着北堂熠煜一步一步踏入殿中。   北堂熠煜行礼:“皇上容禀!”他跪在殿中,手里端着刻了竹纹的木盘,而木盘上头置着的正是包裹着晋向邺头颅的白袋以及一把匕首。   轩辕泽粼稍稍低眸看见白袋上头已经变得乌黑的血迹,不免抬手一指问北堂熠煜:“安国侯这是何意?”   北堂熠煜微微垂眸道:“昨晚情况紧急,臣已经手刃了信阳侯,”说着他目光就往白袋上头轻轻一扫,“这便是臣亲手斩下的信阳侯晋向邺的头颅!”说完,北堂熠煜就将木盘举过了头顶。   轩辕泽粼朝太监视了一眼:“呈上来给朕看看!”   太监会意下去提了白袋过来打开呈在轩辕泽粼的面前。   随后轩辕泽粼轻轻一低眸,到底看了个清楚,不免吁出一口气问北堂熠煜:“还有什么要对朕说?”   北堂熠煜轻轻垂眸,语气郑重道:“因臣昨日之过,今早特来宫中向皇上请先斩后奏之罪!昨晚一切皆是臣一人所为,只求皇上不要牵累他人!安国侯府上下皆是无辜!”   轩辕泽粼听言嘴角轻轻牵扯一笑,随即起身走到北堂熠煜面前来拿起木盘上头的匕首左右把玩了一会儿:“朕很好奇,这把匕首到底是为你准备的,还是为朕准备的?”   北堂熠煜蹙眉:“但凭皇上决断。”   轩辕泽粼低眸:“你就这么确信朕想要你的命?”说完,轩辕泽粼叹息一声,并将匕首重新放在了木盘上头。   北堂熠煜不解:“皇上?”   轩辕泽粼轻吁出一口气,笑了笑道:“说实话朕一直以来确实不下十次想过要杀了你,”说着,他又叹息,看住北堂熠煜,“但朕终究没有动手,你可晓得为什么?”   北堂熠煜凝眉:“臣不知。”   轩辕泽粼笑哼道:“因为朕一想到杀了你之后,染染必然会伤心,朕就无法对你痛下杀手,朕不是心疼你,”说着,轩辕泽粼就又低眸看了看北堂熠煜,“朕是不想看见染染伤心,”轩辕泽粼顿了顿,又轻叹道,“所以朕不会杀你,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北堂熠煜低眸。   原来晋楚染而今已经成为了他在轩辕泽粼这边的一道护身符。   但北堂熠煜还是淡淡道:“可皇上却无法保证日后不会。”   因为北堂熠煜知道,之所以轩辕泽粼现在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还觊觎着晋楚染。   轩辕泽粼心里还爱着晋楚染。   但若是日后一旦轩辕泽粼走了出来,收回了对晋楚染的感情,那么他和晋楚染就将会成为轩辕泽粼的眼中一根刺,一粒沙。   轩辕泽粼听言静静视住北堂熠煜:“朕知道你心中所想,朕的确无法保证,日后如何,不仅是朕不敢说,你,也一样不敢说。”   北堂熠煜道:“待得轩辕大胜之日,诸司正使凯旋,臣便归还手中虎符,永不再上朝议政。”   轩辕泽粼皱眉道:“你这是不信任朕?”   北堂熠煜却道:“不!与皇上无关!”   “那是为什么?”   “臣如今所求不过只是软玉温香抱满怀,春至人间弄花色罢了!”   “你当真能舍得下而今手中的九州帷幄以及江山半壁?”   “九州帷幄也好,江山半壁也罢,都是皇上的。可臣亦有三千繁华未历,云霞高月未看,风调虫声未听。” 第213章 乞丐   阳光从空中碎碎的洒落下来,织成一片金黄,飘荡在空气中,天地间都弥漫着一股温暖的味道,轩辕季风之前在靖王府中猝然听了轩辕文鸳的一句话后因着心里又气又急就也没多想,连夜匆忙离开靖州来到了波斯境内欲要寻回晋楚染,而彼时跟在他身边的只有闻人赫以及长天两人,其实一直以来,轩辕季风心里对于波斯这个国度的认知有五成是来自于以往闲暇时随意翻看过的些许典籍中的只言片语,另有五成则是来自于以往听得北堂熠煜提起过几次的大致描述。北堂熠煜曾经告诉过轩辕季风,波斯啥啥都没有,就是美人儿特别多,路上随便捡一个都比轩辕京都城里的许多大家闺秀要好看得多了。   轩辕季风一时在阳城最为蕃昌的街道上头信步走着,其实波斯阳城的街道也并不算多么繁华,至少是绝然比不得京都的,但却也比靖州要稍好些,街道两边的店铺中间地面上都铺满了波浪回纹大理石砖,鞋底踩在上头颇觉平整光滑,虽不知店铺里头的东西到底怎样,但外观门面看着应该都是统一进行修葺的,店铺的装饰风格也极为独特,与轩辕大为不同,但就是太过千篇一律,每个店铺看着都差不多,倒是反而缺了一些本各自是应该独有的气质特色。轩辕季风漫不经心的左右观望,不免生出轻笑来,这虽是轩辕季风第一次亲身来到波斯阳城,但轩辕季风也不禁暗叹,幸亏是他亲自来了一趟瞧瞧,否则还不知道要被北堂熠煜那话诓骗到何时才罢。   步了片刻后,轩辕季风轻叹着一摇头:“不是都说波斯盛产美人吗?”   长天听言走上前来笑了笑:“殿下若是想看美人也理应去类似于京都八大街那种地方,现在殿下凭着大街上头闲逛哪里能见到什么?”   长天之前也听说过波斯出美人这话,已经跟随轩辕季风来到波斯阳城整整两日了,长天其实一直都存着择个哪一日好生去看看美人的心思,他早也打听好了,就在屏南街尾的香妆楼,这一处到可算得上是波斯阳城的八大街,长天以为他把自己的那点小九九瞒得很好,无人能看出端倪来,但事实上就算长天嘴上不说,他那悸动的心思却也是早在轩辕季风面前昭然若揭,根本瞒不住半点。   轩辕季风轻“哦”了一声,侧眸看住长天笑了笑道:“你有好去处?”   长天微微低眸,心里有些摸不清,轩辕季风到底是不是故意说出这话来试探他那暗戳戳的心思,他可不想日后这件事情被轩辕季风和闻人赫抓住小辫子时不时的会拿出来打趣于他,这也太没面子了,于是他就先抚平了原本那颗已经躁动了的心,看着轩辕季风小声道:“殿下这次来阳城不是为了找靖王妃的么?”   轩辕季风含笑视着长天。   还挺能装!   其实轩辕季风对于波斯美人才没什么兴趣,他向来喜欢的是清丽佳人,他之所以说这话根本就是为了满足一下长天的需求。免得每日轩辕季风看到长天跟在后面一见前头有波斯姑娘走过来就都是一副垂涎三尺的没见过世面模样。   委实丢人。   轩辕季风继续朝前走着。   随后闻人赫步至长天身侧一把拉过长天道:“殿下既然开口问了你,你便照实说就是,何必藏着掖着像个女人?”   女人?   闻人赫居然敢说他像女人?   长天倏而一凝眸,抬手指着自己:“我像女人?”说着,他又一推闻人赫:“我看你才像个女人呢!”   闻人赫笑瞟长天一眼:“没胆量!”   “我没胆量?!”   长天一脸的不服气。   话音还未落,轩辕季风就驻足下来回身看住长天点头轻笑道:“确实没胆量。”   长天眉宇一挣,随即就走到轩辕季风的面前来,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前头喧哗吵嚷的声音给打乱了节奏,就像米饭炸开了锅一样,长天忍不住扭过头去朝前头大声咒骂道:“哪个这么没有素质,没看见爷还在这里说话吗?!”   中气十足!   轩辕季风忍不住牵扯了一下嘴角。   长天嘴里一面说着,眼里一面看见原来前头那帮人是在打什么人。   仿佛像是乞丐!   随后长天又定睛看了看。   才发现居然这么多人一起在群殴一个人!   这不是以多欺少是什么?   他向来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没有江湖节操的行为!   于是长天忍不住双手一叉腰,用力一跺脚就提起内力飞身过去。   照着那帮人就是一脚。   长天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   反正就是狠狠的踹飞了其中的一个壮汉。   长天实实在在的一脚踹在了那壮汉的头上,壮汉瞬间就飞出了两米远后背撞在了树干上头随后倒在地上彻底晕厥过去。   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   其他壮汉见状都不免停住了手,一道道犀利的目光投射在长天的面上。   “你是什么人?”   壮汉们一个个看着都是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的样子,一个都能抵长天两个的那种。   长天站定在壮汉们的面前视线从左朝右,再自前朝后的扫过去,在心里大致数了数,确定了这里有十来个壮汉的样子。   “多管闲事之人。”长天笑笑。   “既然知道是多管闲事还不赶紧滚!”   壮汉扯着嗓子朝长天吼道。   长天却又是笑了笑,低眸看了一眼已经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乞丐,双手叉腰轻叹着信步走到领在头里的那个壮汉面前,看着架势应该是后头众壮汉的老大头头:“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乞丐,不是倚强凌弱,以多欺少是什么?”   壮汉笑:“今儿爷们还就是倚强凌弱、以多欺少了怎么着吧?”   长天拍一拍那壮汉的肩道:“都是出来混的江湖兄弟何必这样赶尽杀绝?”   壮汉却一抖肩:“既然拿了人家钱财,就要替人家把事办好了,”说着,壮汉就伸手指一指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乞丐,“说了你可能不信,就他,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乞丐居然有人出了一百两黄金要他的命!”   “一百两黄金?”   长天又转眸看了看乞丐,心里有些讶异。   这么一个乞丐,身无分文,怎么会有人花这么大的价钱要了他的命?   这里头必定大有文章!   壮汉嗤笑:“想不到吧?”   长天还未说话,轩辕季风就已经走到了前头来道:“想必那人应该还未给你结尾款。”   壮汉道:“是!但那又如何?我只要拿着这乞丐的人头过去随后就可以拿走剩下的五十两黄金!”   长天步至轩辕季风的面前低声道:“这里头必定是大有文章。”   轩辕季风点头:“我知道,”说着,轩辕季风就又抬起眸来视住壮汉道,“我给你二百两黄金,你把人交给我可好?”   “什么意思?”   轩辕季风笑笑:“这还听不明白吗?我出双倍价钱,你把这小乞丐交给我!”   壮汉蹙眉想了想,却还是摇头道:“不行!咱们兄弟在江湖上行走讲的就是一个守信,说好帮人家杀了这个乞丐就不能失了诺言!” 第214章 救不活了   轩辕季风听言低眸看了看地上的乞丐,满脸鲜血,气若游丝,早已一动不动,身子都快僵了,随后抬眸盯住壮汉笑道:“你们瞧瞧!这个小乞丐已经被你们打得伤了五脏六腑,想必是活不过今日了,虽说是乞丐,但却也是个人,何以不能给他留个全尸尊严?”   壮汉一时迟疑了。   “你是什么人?”   壮汉蹙眉。   “萍水相逢之人。”   轩辕季风淡淡道。   “既是萍水相逢,何以要花这么大的价钱去买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乞丐?”   轩辕季风笑笑:“于你们来说二百两黄金许是天价,但于我来说却只是举手之劳。”   壮汉又想了想,反正看样子这乞丐也救不活了,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乞丐身后事也并非在他们的办事范围之内,因而壮汉随后终于点头:“好!人就给你!”   轩辕季风含笑点头,随即就回身看了闻人赫一眼。   闻人赫会意,上前去结了一袋二百两黄金。   沉甸甸的。   壮汉在掌心称了称,很是满意。   随后离开。   但长天可心疼了,看住轩辕季风:“这二百两黄金就这样给他们了?”   轩辕季风笑哼:“当然不!”说完,轩辕季风目光就朝那群壮汉离去的方向瞟了瞟。   “跟上去。”   长天听言一笑,立马就抽身跟踪去了。   闻人赫问:“殿下这是何意?”   轩辕季风一挣眉“嗯”了一声。   闻人赫道:“支开长天。”   轩辕季风笑了笑,转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小乞丐:“我只是对这个乞丐产生了一点兴趣。”   闻人赫蹙眉。   轩辕季风随即就走到小乞丐身边将他翻了过来,小乞丐虽然已经是满脸鲜血模糊但也隐约能窥得几分眉清目秀,但最为抢眼的却是他脖子上头的那枚麒麟纹玉佩,碧玉通透成满月状,大若雀卵,晶莹剔透,这个质地就是在轩辕都难寻得,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轩辕季风蹙眉想了想,随即回头对闻人赫道:“扛去最近的医馆。”   闻人赫问:“殿下难不成还想救他?”   “这人来历疑点重重,我还有话想要问他。”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   说不准误打误撞能窥得几许晋楚染和北堂熠煜的消息。   这个波斯表面上平静得看似波澜不起,但却不知其实如何,况且这两日无论轩辕季风怎么明里暗里的到处打听却都没有得到一点有关晋楚染和北堂熠煜的消息,他们两个就好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轩辕季风觉得不该是这样,他认为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晋楚染和北堂熠煜根本没来波斯,要么就是晋楚染和北堂熠煜有心藏身在暗处窥探形势。其实轩辕季风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因着他抽身来到波斯阳城之后整个人才都冷静了下来,沉下心来想一想,其实晋楚染和北堂熠煜根本没有理由来到波斯做什么事情,虽然轩辕季风心里这么觉得,但却没有佐证,这始终也只是他的一种推测,始终不能完全确定,因而他就也不敢擅自选择离开,万一真的是轩辕雄风得到了什么秘密不得为人所知的消息呢?万一真的是后者呢?   也因此,轩辕季风心里本就生疑,当下又看见眼前乞丐的不同寻常之处就更是轻易的就把两者因果无谓的结合了起来,脑子里瞬间就已经有了无数画面,同时也已经在心里猜测了无数的可能性。   “殿下认为这乞丐会跟靖王妃以及安国侯有牵扯?”   “说不准。”   轩辕季风看住闻人赫。   闻人赫点了点头,随后就将乞丐一把扛上了肩:“殿下可知哪有医馆?”   轩辕季风哪里知道,于是他就拉了一个路过的人问,人说是就在这条街街尾有一个医馆开着。   轩辕季风和闻人赫听了忙就朝街尾疾步过去。   果然有一个医馆。   轩辕季风和闻人赫互觑一眼,就赶紧进去了医馆并将乞丐放倒在素白明月屏风后头的床上。   “这什么人呐?”   大夫听见动静忙从后头掀开帘子出来,低眸看着乞丐问。   一脸嫌弃。   轩辕季风早已看穿,随即就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金子抛给大夫:“把人给我救活!”   大夫接过,忙就转身哼哧哼哧的给乞丐把了脉,随后就只得满脸忧伤的过来把金子还给了轩辕季风:“看来爷这金子我是消受不起了。”   轩辕季风蹙眉:“什么意思?”   “他救不活了。”   大夫摇摇头。   轩辕季风皱眉,一把拽过大夫的领口:“救不活也要救!否则我也要了你的命!”   大夫怂了,声音颤颤:“小的才疏学浅是真的回天乏术啊!”   轩辕季风怒目瞪住大夫:“那也得给我吊一刻命是一刻!”   大夫忙道:“是是是!”   时至黄昏,太阳慢慢地钻进薄薄的云层,长天都已经回来了,轩辕季风问:“怎么样?”   “金子追回来了!”   说着,长天就把手里的一袋二百两金子递给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接过:“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长天凝眉:“什么?”   轩辕季风看着长天道:“乞丐身份?”   长天未答,只问:“人呢?”   闻人赫指一指素白明月屏风的方向。   长天随后绕过素白明月屏风,径直走到床边,低眸看住乞丐问:“他怎么样?”   大夫原坐在一侧问诊台前迷迷糊糊的都快要在台子上头睡着了,当下耳边猝然听见了长天的问话,身子一凛,睡意瞬间彻底消散:“小的已经用人参丸在帮他吊着命了!”   长天吁出一口气:“他不能死!”   闻人赫奇怪:“为何?”   长天回头看了看闻人赫,又转眸看了看轩辕季风:“因为他是波斯皇子。”   “什么?”   医馆里除长天以外的另三人皆是异口同声的讶异。   长天轻叹:“后来我跟着那群壮汉去到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头,看见原来雇凶杀人的居然是宫中的人。”   轩辕季风眉心一皱:“宫中?”   长天点点头:“之后我又跟着那两个宫中出来的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才晓得他们是波斯皇帝身边的亲信,因着波斯皇帝身体渐渐羸弱,所以就让他们出来找寻十几年前故意抱出来置于民间长大的皇子,也是波斯皇室唯一的皇子,是要接他回去继承皇位的,但谁也没想到亲信居然反水,一时找到了皇子却也动了杀心。”说完,长天不免沉沉叹气。   大夫本来头脑昏昏,当下一听反而来了精神。   “可他……可他就快要死了……”   大夫倒抽一口凉气。   闻人赫看大夫一眼道:“又不关我们的事!”   大夫却蹙眉焦急道:“这谁说得清?”说着,他就起身来到床前欲要将乞丐拖走:“反正我不能让他死在我的医馆里头,万一官府来人我必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可不想做这个替死鬼!”   “怎么就替死鬼了?”   长天挡在大夫面前,紧紧蹙眉视着他。   “你能抓住杀了他的凶手吗?”   大夫深出一口气,抬眸看着长天质问。   长天眉心一凝:“早跑了!”   大夫叹息:“你怎么能让他跑了呢?”   长天也颇为懊恼:“我怎么知道这个乞丐身子这么弱,才被打了两下就要死了!”说着,他一手拽住大夫:“你不是大夫吗?!你怎么救不了?!任他死?”   大夫也无奈:“他这是内出血!而且他这身体底子本就羸弱不堪!就算不被殴打恐怕也是年岁不永!”   轩辕季风低眸轻叹一声道:“都是我的错,你去追人之前我就该提醒你的。”说完,他就抬眸看住长天。 第215章 确定   长天扭头回视轩辕季风:“这怎么能怪你呢?”   轩辕季风叹息一声,又看了看长天手里拽着的大夫,轻吁出一口气道:“其实他说得没错,我们不能做替死鬼。”   长天一把松开大夫:“那怎么办?”   闻人赫觑住长天:“都怪你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轩辕季风就抬手将袖中藏着的匕首飞插入大夫的喉间,血喷不止,瞬间就染红了衣襟,长天和闻人赫根本还未回过神来,轩辕季风就又快步走至乞丐床前一掌断了乞丐艰难维续的最后一口气。   片刻后,长天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静静蹙眉看着轩辕季风。   他感觉自己已经不认识轩辕季风了。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不相信这是轩辕季风。   他所认识的那个轩辕季风是一个翩翩少年,是浊世之佳公子也。   绝没有这么心狠手辣!   “你……怎么能这么做?”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全!”   轩辕季风语气平淡。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其实在轩辕季风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打算。   他可以用这个乞丐的皇子身份混入波斯皇宫,这样一来他在波斯行事就会更加方便,其实寻找晋楚染和北堂熠煜仅是其一,轩辕季风现在更想要沾手的是波斯皇宫的势力,若是他成为了波斯皇宫里唯一的皇子,那么波斯江山唾手可得!他一旦夺得了波斯江山,还怕会找不到晋楚染和北堂熠煜?之后他也不用再每日守在靖州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至于白日里那几个壮汉倒是没什么可惧的,因为那两个亲信怎么都不会对波斯皇帝说他们买凶杀人,杀的还是皇帝那个唯一的命根子。   长天却还是不能理解:“这件事情有无数种方法解决,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样?这可是两条人命!”   轩辕季风想了想道:“在某些情况下,流血是必须的。”   长天大睁着眼睛道:“什么?”   轩辕季风道:“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况下我只能这么做。”   长天摇头:“但是方才他还没死!是你杀了他!就算他死了,再不济……我们可以回靖州啊!波斯不可能拿你靖王怎么样的!”   轩辕季风却语气笃定道:“我不会回靖州!”   长天蹙眉:“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回靖州了?!”   轩辕季风侧眸轻看了看已经死透了的乞丐道:“我为什么杀了他?我杀了他就是为了用他的身份来达到自己之后想要达到的目的!”   闻人赫听言,心里也已然明白了。   他并不反感,甚至觉得轩辕季风当机立断颇有王者之风,乃是日后可成大器之材!   他跟定轩辕季风了!   但长天却不能容忍这种行为:“你是靖王殿下,怎能认他人作父?你要置皇上于何地?置轩辕于何地?”   轩辕季风却冷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着,他又忍不住冷哼一声:“况且母妃死的不明不白,父皇却不闻不问,更是把我贬到靖州来当什么靖王!彼时他又置我于何地?”   长天摇头。   他不能苟同轩辕季风的观点。   “你果真再不回靖州了吗?”   “是!再归之日便是兵临城下!”   “你就这么肯定你能成功?”   “如若我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又凭什么睥睨天下。”   长天笑笑:“靖王殿下胸有凌云,我委实不敢高攀。”   “你什么意思?”   轩辕季风蹙眉问。   长天打小就跟着他,从未对他说过这种话。   长天微微低眸:“还请靖王殿下能放我一个自由来去。”   轩辕季风悄然睨住长天片刻,他也料到了,随后不免轻叹一声:“我向来晓得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也晓得要来的挡不住,要走的也留不住。”   长天嘴角一勾,惨淡一笑,随后点了点头。   “天底下哪有始终不散的筵席?”   闻人赫定定看住长天问:“你当真要走?”   长天回视住闻人赫道:“日后好生辅佐靖王殿下。”   闻人赫蹙眉:“为什么?”   长天道:“因为我还尚知何为礼、孝、忠、义、廉、耻。”说着,他就又转眸过去紧紧凝视住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轻哼一声,沉声告诉闻人赫道:“让他走!”   后来就在长天离开的翌日晚上轩辕季风就找到了之前买凶想置乞丐于死地的那两个皇宫亲信。   “别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全都看在了眼里。”   两个皇宫亲信刚从酒馆出来就被轩辕季风和闻人赫一人从背后拧住了一个脖颈,有时人是那样脆弱,轩辕季风和闻人赫只消掌中稍稍一用力,那两个皇宫亲信的脖颈即刻就会被生生拧断。   轩辕季风手里的亲信颤声道:“你是谁?”   轩辕季风冷笑:“我以前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日后会是谁!”   闻人赫手里的另一亲信道:“你什么意思?”   轩辕季风语气冰冷:“今日我来找你们是欲要给你们留一条生路,就只是看你们想不想要了!”说着,轩辕季风就与闻人赫互视一眼,随即就都加重了几分手里的力气。   两个皇宫亲信立马软下声音道:“要要要!”   轩辕季风道:“其实你们应该知道凭我的手段即便没有你们我也一样可以做到我想要做的事情,只是我向来怕麻烦才给你们一个机会罢了!”   闻人赫手里的另一亲信道:“你尽管说来,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帮你!”   轩辕季风转眸睨住他,之后又回眸过来睨住他手里的这个亲信:“你们一定能做到。”   两个亲信听言忙都点头。   轩辕季风道:“很简单,那个乞丐死了,唯一的皇子也就死了,但是他的身份不能死。”   闻人赫手里的亲信蹙眉:“你是想……”   轩辕季风沉声道:“我想要他的身份。”   他手里的亲信问:“你是求财?”   轩辕季风低眸视住亲信:“你们才是求财,”说着,他冷哼一声,“只要你们愿意帮我,日后我在钱财上头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另一亲信随即反应过来:“原来白日里那个出二百两黄金要尸身的人就是你!”   轩辕季风笑哼道:“是!”   他手里的亲信想了想道:“你可食言?”   轩辕季风道:“我向来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亲信思索了一会儿,才笃定点头道:“好!我们帮你!”   轩辕季风随后转眸看了一眼闻人赫手里的亲信问:“你也确定吗?”   闻人赫更加大了手里的几分力气。   他当然也点头:“谁会跟钱财过不去呢?”   轩辕季风笑笑:“既然应了我,有些话就得守口如瓶,否则你们两个就算有钱也同样没命花!”   两个皇宫亲信都道“是”!   轩辕季风和闻人赫这才肯放了手来。 第216章 殊途同归   几许星星在蓝幽幽的夜空中摇晃,仿佛冷得在颤抖。   轩辕季风之前经过两个波斯皇帝身边亲信的先容进而就顺利的入了波斯皇宫并很快就当上了太子。   波斯皇帝彼时一看见轩辕季风就毫无疑问的将他认作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待他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仿佛要把自己压抑了将近二十年的父爱都一股脑的全推给轩辕季风,几乎是已经把波斯皇宫里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了轩辕季风。   有的时候轩辕季风只觉得世事可笑。   轩辕季风来了这些日子,如今也已经把波斯皇宫摸了个透彻,其实现在的波斯皇宫人事已经十分简单,仅有两个不大受宠的嫔妃,波斯皇帝之所以皇子数量极少,主要也是因为之前后宫争斗实在太过激烈,不仅后妃死了个九成,就连几个皇子也全都死了个精光,属实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后来波斯皇帝为了保住独苗就想了个法子把唯一刚出生的皇子送出宫养着,为了掩人耳目还只是送到了一家农户,谁晓得农户一家后来都被毒蛇咬死了,好好的皇子就成了孤儿,然后就又变成了乞丐。但这一切波斯皇帝全然是不知道的。   梧桐殿内,沉香缭绕,华幕低垂。   几日前北堂佳赫因为被北堂熠煜算计而使得被荆楚追捕的事情一时传到了轩辕季风的耳朵里,“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点消息,我也猜得了恐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压根就没来波斯阳城。”   闻人赫恨恨道:“居然就连小帝姬都在一起欺骗殿下。”   轩辕季风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奇怪,在轩辕不就是骗来骗去的吗?”   静了一会儿,闻人赫低眸道:“其实属下有一事想要求殿下。”   轩辕季风终于停下手来,合上刚批阅完成的奏折,其实来到波斯之后,深入皇族种种,轩辕季风倒也晓得了一些以往不曾晓得的往事,他缓缓抬眸看住闻人赫:“可是为了北堂佳赫?”   闻人赫点了点头道:“北堂佳赫生母闻人青其实乃是属下的亲姑妈。”   轩辕季风轻笑道:“所以北堂佳赫也是你的表兄弟。你想救他于水火之中无可厚非。”   闻人赫一时凝视着轩辕季风。   闻人赫以往并未对轩辕季风提及这些事情,但他看着轩辕季风的表现一点不显得惊诧,就像是早就洞悉了一般。   轩辕季风随后也看住闻人赫问:“你想要把他弄到波斯来藏着?”   “是!”   闻人赫答。   轩辕季风想了想,深吸一口气:“也不是不行。”   闻人赫眉心一抖。   轩辕季风语气淡淡:“但我也有要求。”   “什么?”   闻人赫跟着轩辕季风这么久,也早料到了他会这么说。   这确实就是轩辕季风如今的性子。   也没什么不好。   轩辕季风看住闻人赫道:“待得北堂佳赫来到波斯之后你要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他,让他能为我所用。”   闻人赫本以为轩辕季风口中的会是什么难以达到的要求,却原来就是这个。   他听后心头不免稍稍松下了一口气。   其实就算轩辕季风不说,他也一样会这么做得。   随后闻人赫微微颔首。   “属下明白!”   轩辕季风“嗯”一声:“既然是表兄弟,那就你亲自去一趟好了。”   闻人赫应声。   一时闻人赫就把北堂佳赫从荆楚上将军府弄到了波斯皇宫里头来,几乎是没花什么大力气,轩辕季风后来告诉闻人赫,对于现在北堂佳赫来说哪里都不安全,惟有波斯皇宫,因而此时北堂佳赫就正静静站在了轩辕季风的面前,“你为什么要救我?”   轩辕季风缓缓从案前起身,笑了笑道:“是,我为什么要救你?”说着,轩辕季风就转眸看了一眼闻人赫:“你可要搞清楚,并不是我有心想要救你,而是他求我救的你。”说完,轩辕季风的目光就定定落在了闻人赫身上。   北堂佳赫不甚明白,随即扭头过去问闻人赫:“理由?”   闻人赫轻笑:“若不是因着你是闻人氏后人我才不愿管你生死。”   北堂佳赫不解:“闻人氏?”   他不禁低眸想了想,难不成跟奶奶有关?   闻人赫道:“你的生母可是闻人青?”   北堂佳赫一时听见有人提起“闻人青”三个字,陌生又熟悉,心头不免一怔,抬眸视住闻人赫问:“你到底是谁?”   闻人赫笑了笑:“闻人青乃是我的姑母。”   “你是波斯人?”   闻人赫轻笑一声:“不!我是荆楚人!”   北堂佳赫蹙眉不解:“什么?”   他只晓得闻人青来自波斯,却从不晓得闻人青跟荆楚有什么瓜葛。   闻人赫道:“你也不必困惑,闻人氏一直就是荆楚官家大姓,你生母闻人青便是荆楚闻人氏一脉所出,当年也因着系庶出才被祖父先遣到了波斯再而辗转至轩辕潜伏。你生母因着相貌美艳动人,又更精通药理毒理,一时成为当年安国侯的最好帮手,后来为了掩人耳目就同意被安国侯收了房,这才有了你北堂佳赫,再后来却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缘故,却红颜早逝。”说完,闻人赫就不免轻叹了叹。   北堂佳赫心中生出些许的讶异。   他望着眼前的闻人赫。   他知道的竟然比自己知道还要多。   容不得他不信。   随后北堂佳赫回过神来,听得方才说起“红颜早逝”四字,心中不禁又是一凛,冷哼一声道:“什么缘故?若非轩辕荷,我奶奶如何会死?!”   “轩辕荷?”   闻人赫不解。   轩辕季风笑了笑:“轩辕荷乃是当年安国侯爷正妻,轩辕先皇之妹。”   北堂佳赫举眸盯住闻人赫:“所以你是这个原因才要救我?”   闻人赫回:“对!你毕竟也是我表兄弟,我不能见死不救!”   北堂佳赫却好笑道:“因为是表兄弟,所以不能见死不救!”说着,他沉沉吁出一口气:“说起来,表兄弟算什么?就连亲兄弟都能置你于死地!”   闻人赫听言一头雾水。   但轩辕季风却听得明白,一时笑看住北堂佳赫:“你指的可是安国侯北堂熠煜?”   北堂佳赫冷笑:“是又如何?”   轩辕季风目光定在北堂佳赫面上:“既然都是自己人,何不一道帮我?”   “帮你?自己人?”   北堂佳赫竖目回看轩辕季风不免轻笑了笑。   轩辕季风叹息一声道:“其实说起来我们虽然目的不尽相同,却也算是殊途同归。”   北堂佳赫沉声问:“什么意思?”   轩辕季风稍稍一低眸:“北堂熠煜于我有夺妻之恨,于你有弑母之仇。” 第217章 迷茫   转眼已是大盛元年八月十五日,晋楚上静静站在军帐外头不远处的一块小山坡上,抬眸望着夜空中的一弯银钩,洒下无限清辉,虽已经时值八月但靖州地气依旧不暖,到了夜里甚至还会使人觉得风中带着些许的微凉,晋楚上以诸司正使品阶从京都城出征至靖州驻扎已经将近两个多月,但轩辕和波斯双方却都是毫无动静,晋楚上觉得近来身上闲的都快长毛了,他简直就恨不得能赶紧给轩辕季风下封战书,好领着轩辕大军去跟波斯打个痛快,但是不行,他终归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晋楚上即便再不工于心计却也晓得轩辕泽粼要的并非是一时的痛快,而是实实在在的胜利,所以一点都马虎不得,所以才一直不敢轻易动兵。   待在靖州的这两个月里晋楚上也从安国侯府发过来的信简中清楚晓得了信阳侯府发生的事情,晋楚上并不讶异轩辕泽粼终究是没有轻易放过信阳侯府,但晋楚上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晋楚染居然真的能狠下心肠亲眼看着信阳侯府遭受灭顶之灾而无动于衷,晋楚染居然真的能亲眼看着老祖宗、晋向邺以及荆氏死在自己面前而满不在乎,甚至还能恰逢其时的出手并给其会心一击。   晋楚上每每想到这里都忍不住背脊生凉。   就连他之前在看到信简上头那短短书就的几行关于信阳侯府的字句时都会忍不住心头一牵,眼眶温热,鼻尖发酸,晋楚上以前从没有觉得过他在这种本应该痛快的时候竟会生出这种揪心的感觉,但就连他,这么一个从小到大视信阳侯府为地狱的人在一瞬间都会感到莫名的难过空虚,但晋楚染却没有,晋楚上看着晋楚染亲笔书就的那几行字是那样的冷冰冰,那样的义正言辞,又是那样的处之泰然,字里行间的麻木不仁就仿佛是在告知着晋楚上一个完全陌生的事件,而在这事件里头所牵扯到的每一个人也都似乎跟她完全不曾有过任何的交集。   因而晋楚上近来也开始生出怀疑。   这还是晋楚染吗?   这还是以前那个跟他一起长大、一起胡闹过的小六吗?   又或者是不是他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晋楚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晋楚上觉得迷茫。   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晋楚上一时怔怔想着,四面八方的东南风也在不停的猎猎吹着,并将晋楚上身上所著的罩衣袖摆刮得狂乱扬起,腰间所系玉花树革带下头边缘原本轻垂着四合如意云纹银边穗子也是都花枝交缠着左右纠结在了一起,就宛如晋楚上此刻已然纷乱如麻的心绪,他越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却越是怎么都弄不清楚,晋楚上轻轻一叹,不禁紧皱起眉宇来,却突然觉得肩上一暖,晋楚上一回眸看见果然是轩辕文鸳,他一边抬手拢了拢肩上头的翠纹素雪纱缎斗篷,一边望住轩辕文鸳面上轻笑了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轩辕文鸳转身上前站定在晋楚上身侧:“在想什么呢?”   晋楚上摇了摇头:“没有。”   轩辕文鸳微微侧眸看了晋楚上一眼:“还想骗我?”   晋楚上低眸一笑:“那你猜?”   轩辕文鸳笑了笑:“前几日我见从京都安国侯府传来了一封信简。”   “你看了?”   晋楚上语气淡淡。   “当然没有!”   轩辕文鸳断然否认。   轩辕文鸳从不喜欢随便翻看别人的东西。   即便是晋楚上她也觉得不应该这么做。   这也是出于一种尊重。   但晋楚上这样问,虽然语气平淡,可轩辕文鸳心中依旧觉得有点不舒服。   晋楚上轻笑一声,目光在轩辕文鸳面上左右逡巡:“生气了?”   轩辕文鸳一撇脸:“没有!”   “分明就是生气了!”   晋楚上一面说着,一面含笑靠近轩辕文鸳两步并低眸下去用视线紧紧勾住她。   “我没有!”   轩辕文鸳挣一挣眉,回过头来回视晋楚上。   轩辕文鸳眼里望着晋楚上的嬉皮笑脸,心尖一颤。   糟了!   轩辕文鸳赶紧移开了视线。   晋楚上一臂搂过轩辕文鸳肩头:“你就是生气了!”   轩辕文鸳抬起胳膊一挣:“本帝姬说没有就是没有!”   ……   两人这样无穷无尽的一来一回,终于在半晌后被夜值士兵的一声传话生生截断了:“晋将军,波斯那边……”夜值士兵话才刚说了一般眼里余光抬起就倏然看到了原来小帝姬轩辕文鸳也在,好像还正在跟诸司正使晋楚上打情骂俏,搞得夜值士兵一时也是面红耳赤起来,到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瞬间的场面很是尴尬,晋楚上随即握拳捂嘴清咳了一声才回身看住夜值士兵道:“说下去。”面上尽力装作无事发生。   轩辕文鸳则是挺一挺眉,稍稍往左边空位移开了两步。   刻意与晋楚上保持了大约一尺的距离。   轩辕文鸳觉得这个距离应该差不多够了吧!   夜值士兵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方才从波斯那边方向来了个人,直闯靖州城外驻扎军营,那人自称是晋姓故人,跨下骑着一匹汗血宝马,翠衣银冠,看着来历不凡。”   晋楚上听言刚松快没一会儿的眉头就又紧皱了起来:“晋姓故人?”   晋楚上实在想不到来人是谁?   信阳侯府剩下的总共也就只有晋楚染、晋楚谢以及他了。   还能有谁?   晋楚上脑子里头原本已经很乱了,现在就更乱了。   “那人长相如何?有何特征?”   夜值士兵摇一摇头:“平平无奇。”   晋楚上正在苦恼,轩辕文鸳站在一旁倒也是不解:“也是奇了!”说着,轩辕文鸳又转头过去看住晋楚上道:“你们信阳侯府的人怎会从波斯那边过来?”   这也是晋楚上心里更为觉得奇怪的事情之一。   若说来人果真是信阳侯府旧人那么也可能是彼时信阳侯府在遭到灭门时侥幸逃出来的。   但他却已经在靖州驻扎将近两个月,若是信阳侯府有人穿越轩辕靖州边境去往波斯投靠轩辕季风他不可能不知道。   这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生生避开了靖州边境几十万士兵的目光?   这不可能!   晋楚上摇了摇头:“月前信阳侯府被冠上了通奸卖国之罪,信阳侯府中老祖宗等人被皇上下令灭了门。”   “灭门?”   轩辕文鸳眉宇一蹙:“这怎么可能?”   晋楚上笑笑:“是小六和安国侯爷亲自下的手。”说时,他语气淡淡。   “什么?!”   轩辕文鸳却更为讶异。   晋楚上沉沉吁出一口气:“所以来人我也猜不到究竟是谁。” 第218章 见!   轩辕文鸳随后缓了缓心神,待得讶异的情绪被几许接踵而来的理智盖下去三分后心中才反应过来:“其实信阳侯府之罪用‘灭门’这两个字来说,倒也确实有些重了,皇上登基不久只是在党同伐异罢了,要怪也只能怪为何信阳侯府中老祖宗以及安国侯他们始终要站在皇上的对立面?”说着,她轻轻盯住晋楚上:“你、染姐姐还有晋楚谢,皇上不也没对你们赶尽杀绝吗?”   晋楚上轻笑。   他心里确实觉得轩辕文鸳的话说得很对,也很同意。   但他心里却还是始终有那么一点点纠结。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   这才是晋楚上最痛苦的点。   夜值士兵小声问:“那……将军见不见?”说着,他就抬眸轻看了晋楚上一眼。   晋楚上还未及回答,轩辕文鸳就道:“见!”一字掷地,她随即就又转过脸去看住晋楚上:“来人故弄玄虚,我们就该狠狠撕开他的画皮!”   晋楚上轻笑着点了点头:“我意也是如此,不过我不是要撕开他的画皮,我就是好奇来人到底是谁,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一句才说完,晋楚上就抬眸视了夜值士兵一眼,又补充道了一句:“将来人领到我的中军大帐!”   “是!”   随后夜值士兵得令退下。   轩辕文鸳笑了笑问:“你猜来人是谁?”   晋楚上缓缓摇了摇头。   随后他目光轻轻扫过身侧的轩辕文鸳,道:“前儿你所见到的那封信简就是小六从安国侯府发来靖州的,里头说得就是有关信阳侯府被灭门那日的前后事情。”   “还说灭门?”   轩辕文鸳凑近两步用力盯了晋楚上一眼。   晋楚上笑笑:“如今在京都城内已经没有信阳侯府了,还不算灭门?”   轩辕文鸳却想了想道:“虽没了信阳侯府,但却还有诸司正使,还有翰林紫金医官,还有安国侯府呐!而且……”话至于此,轩辕文鸳磕巴了一下。   晋楚上笑看住轩辕文鸳追问:“而且什么?”   轩辕文鸳微微低眸下去,小声道:“而且你们兄妹三哥还额外赚到了轩辕帝姬、安国侯爷以及荣德郡主。”说着,她又抬眸看一眼晋楚上道:“这哪里是真正的灭门?生生一换三!这个世上哪有这样只赚不赔的灭门?”   晋楚上被轩辕文鸳的歪理说得好笑。   但事实上,信阳侯府就是被灭了门。   这个世上再没有信阳侯府。   也不会再有人敢再提及信阳侯府一字半句。   心里还是有惋惜的。   即便以前他是那么的讨厌它。   那么的痛恨它。   轩辕文鸳见晋楚上不说话随即就又看住晋楚上道:“你以前每每说起信阳侯府不是都满心忿忿吗?现在信阳侯府没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倒反而生出了一颗圣心来?你这人可真是奇怪!可真是别扭!”   晋楚上却轻轻叹息道:“毕竟也是生活过十几年的府邸,”说着,晋楚上转过头去回视着轩辕文鸳道,“其实有爱才会有恨。”   最可怕的莫过于像晋楚染那样的等闲视之。   晋楚染才是真正的放下了。   又或许她根本从未拿起过。   轩辕文鸳点点头,随即步至晋楚上面前轻轻执起他的手道:“接下去的路,我会陪你走。”   晋楚上笑:“你胆子可真大!”   “那可不?”   轩辕文鸳乐呵呵。   晋楚上反手一握轩辕文鸳:“那么现在就一道回去中军大帐?”   轩辕文鸳“嗯”一声:“我倒要看看来人到底是谁?”   晋楚上微笑。   随后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就一道回去了中军大帐,里头熹微的烛光透过帐上小窗映出一道长长的剪影,里头人的身姿看着很是修长,晋楚上看着背影其实已经认出了里头的人,但他却不敢相信,于是牵着轩辕文鸳,赶紧入了帐中,当那一袭熟悉的绣绿纹翠色长袍映入晋楚上眼帘时,晋楚上就已经完全笃定,即便他是那么的诧异晋楚穆居然没有死:“四哥?”   “小五。”   晋楚穆回过身来。   晋楚上的目光在晋楚穆身上不停的打量着,晋楚穆的头顶依旧梳着整齐的发髻,依旧是拢在一个清亮的银环之中,但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中却不合时宜的透出了一股分明的冷峻。   晋楚上能清晰的看出晋楚穆来者不善。   也就在这一瞬间晋楚上忽然觉得似乎曾经在信阳侯府里的人都变得跟以往不大相同了。   到底是他迟钝?   还是他看不清?   晋楚上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中。   就在这一刻,他也只能厚厚的包裹住自己。   并给自己戴上一个无法让旁人轻易看透的面具。   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来震慑对方。   来融入旋涡。   晋楚上感觉他现在所真正拥有的不过是掌心那一点温热。   他可以牢牢抓住的温热。   轩辕文鸳紧紧盯住晋楚穆:“你……没死?”   晋楚穆轻笑了笑:“我当然不能死!”   晋楚上问:“你是怎么逃脱的?”   晋楚穆笑问:“你指的是?”   晋楚上道:“小六告诉我……”晋楚上的话还未说完,晋楚穆就笑了两声道:“彼时大奶奶一心为大哥报仇不肯离去,我也看出来了,老祖宗和侯爷也是利欲熏心,舍不得走,于是我就和二奶奶在北堂熠煜还未来到信阳侯府救晋楚染的时候提前离开了,好在一路上都很顺利,后来就去到了波斯投靠了轩辕季风。”说时,他语气平淡,淡得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救?”   晋楚上身子一凛。   晋楚穆笑:“我也没想到老祖宗和侯爷最后居然想到以命抵命的法子。”   “以命抵命?”   轩辕文鸳听言蹙眉。   晋楚穆笑哼一声:“老祖宗遣人去安国侯府故意告诉晋楚染说自己已至弥留,把晋楚染骗了过来,然后就把晋楚染关在柴房等着北堂熠煜来援,最后好来个一网打尽。”说着,他又笑笑:“说起来老祖宗跟侯爷有的时候也是天真得可笑!北堂熠煜是什么人!信阳侯府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轩辕文鸳依旧蹙眉道:“可你却逃出来了!还投靠了轩辕季风!”   “是!”   晋楚穆点头:“不仅是我,二奶奶也逃出来了,若非投靠轩辕季风,我和二奶奶怎可能还有活路?”   晋楚上却摇头:“你错了!”   “我怎么错了?”   “你并非是自己逃出来的,而是小六和侯爷有意放过了你。”   “这话怎么说?”   “若非是小六和侯爷有意放过了你,凭着侯爷在京都的势力你觉得你能逃得出京都城?侯爷可是能在京都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晋楚穆轻哼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晋楚上轻吁出一口气:“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必须要告诉你。”   晋楚穆点点头。 第219章 答案   但不管晋楚上怎么说,晋楚穆都是不会相信的。   因为在晋楚穆现在的眼里晋楚上根本不是弱弟,而只是一个他将要用言语以及假装的情感去尽力攻克下来的城垒。   仅此而已。   他要保持十足的清醒以及理性。   他要有着绝对的立场。   他要有着足够大的信念感。   他不能被任何突如其来的话语以及情感左右。   其实晋楚穆这次从波斯灵城疾驰千里来到靖州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晋楚上。   让晋楚上也为轩辕季风效力。   虽然这很难。   但他也想试一试。   不知道为什么晋楚穆自从去到波斯后整个人就变得很好胜。   可能是尝到了胜利的喜悦缘故!   对于胜利,他爱不释手!   稍过了一会儿,晋楚穆嘴角浮着一丝浅笑,转眸看住晋楚上:“难道你就不好奇何以我跟二奶奶能穿过边境还让你没有一点察觉?”   晋楚上当然好奇。   但此刻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已经知悉:“想必是轩辕季风出手相助。”   晋楚穆诧异问:“你是如何知晓?”   晋楚上轻笑了笑:“你方才的言语以及神情已经把答案告诉了我。”   晋楚穆眉宇一抖。   晋楚上说得没错。   的确是轩辕季风的缘故。   彼时晋楚穆和姬氏偷偷从信阳侯府中跑了出来,姬氏和晋楚穆知道绝不能入宫去找晋楚恪,这就等于是羊入虎口,于是姬氏和晋楚穆就连夜出了京都城一直走到翌日早上才终于来到了杨城并赶紧雇了一辆马车,好在一路还算顺利,两人紧赶慢赶的整整驱驰了五日才来到靖州边境,姬氏和晋楚穆也料想到了晋楚上大概不会放人,因而姬氏就想了个法子,让晋楚穆写了一封信简花了重金托人传入了波斯皇宫。   锦罗帘帐中,熏了淡淡的木兰香,淡淡的白烟被丝缕微风吹得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轩辕季风在接到这封信简的时候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信阳侯府里的人都这么自信么?信阳侯府如今在京都城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个二奶奶和四少爷怎么就认为朕一定会出手帮他们呢?”   轩辕季风说着就将手里的信简轻轻放在案上,面上含着一抹嘲讽的笑意,缓缓摇了摇头。   本意不想多管。   轩辕季风起身朝落窗走去,最后颀长的身姿站定在一道被窗格切割成菱块状的阳光下双眸微闭。   闻人赫始终静静站在轩辕季风一侧,随后想了想道:“其实皇上若出手相助也不无不可。”   轩辕季风听言忍不住转眸过去看住闻人赫:“怎么说?”   闻人赫道:“虽然信阳侯府没了,但其实晋楚上、晋楚谢以及晋楚染都还在,但若是皇上能取的姬氏和晋楚穆的相助,那日后说不准还能事半功倍呢!”   “你的意思是?”   轩辕季风紧紧看住闻人赫。   闻人赫凝眉道:“好歹也是同出一宗的兄弟姐妹,战场厮杀总不好下手。”语气阴森。   轩辕季风不禁点点头:“朕倒没想到这一点。”说着,轩辕季风想了想又忍不住沉沉叹息一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闻人赫问。   轩辕季风眉头紧锁:“只不过毕竟这姬氏以及晋楚穆是轩辕泽粼在轩辕大肆通缉的人,乃是两个实打实的烫手山芋。朕怕会不小心引火上身。”轩辕季风顿了一下,微微低眸:“晋楚上前几日已经带着二十万大军在靖州边境驻扎下来,这么多双眼睛如何才能躲过?”轩辕季风说着就又叹息一声:“毕竟靖州不是波斯领地!做什么事情都很掣肘!”   闻人赫却轻笑道:“臣倒有一个法子。”   “快说!”   闻人赫深吸一口气:“其实乔装即可。”   “乔装?”   闻人赫点头:“把姬氏和晋楚穆打扮成荆楚过路难民的样子蒙混过去不就成了?”   轩辕季风听言轻“嗯”了一声:“这个法子可以是可以,但一小心就会漏了馅儿。”   闻人赫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方瓷瓶来递给轩辕季风:“皇上看!”   “这是什么?”   轩辕季风目光轻轻一扫。   闻人赫道:“这是之前北堂佳赫留在臣这里的灰尸散。”   “灰尸散?”   闻人赫点点头:“据说只要洒在人的身上就能暂时让人身上发出恶臭并长出瘀斑,行似染了瘟疫之人。”   轩辕季风笑看住闻人赫:“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把两个人好生带到朕的面前来。”   闻人赫道了:“是!”   隔日,闻人赫就将姬氏以及晋楚穆领到了轩辕季风的梧桐殿中,姬氏和轩辕季风身上的灰尸散药效还未散,臭不可闻,一路上头的宫人们见了两人都赶紧捂住鼻子绕着道走,一时来到了梧桐殿见上白玉龙纹炉里焚着沉香,烟缕寂寂,淡淡萦绕在轩辕季风的面上,但他面色却淡定而肃然,眉宇间轻轻划过的神色就好像会跟着炉烟一般飘渺着最后渐渐化作无形,因而姬氏和晋楚穆也不敢太过靠近,只在丈余外行了礼。但两人却没想到轩辕季风一点儿不嫌,随后悄然起身缓步来到姬氏和晋楚穆面前亲手扶起了两人:“不必多礼。”   姬氏和晋楚穆心里都是一怔。   其实姬氏和晋楚穆已经做好了到轩辕季风这里来寄人篱下的准备。   但全然没想到轩辕季风居然这样以礼相待。   姬氏和晋楚穆都抬眸静静望住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当然能看出来姬氏和晋楚穆的讶异,于是轩辕季风又看住姬氏道:“按道理来讲,朕理应唤你一身姑母,”说着,他又转眸看住晋楚穆,“朕也应该唤你一身表兄弟,”他叹息一声,忍不住摇了摇头,“但终究是碍于现在的身份,朕已是波斯的皇帝,木已成舟,朕不能弃臣民于不顾,朕肩上已有责任相担,难以卸下,因而明面上头不能相认,但朕始终会以亲相待,不会置之不理,姑母和表兄弟尽管安心便是。”   轩辕季风这一番话更让姬氏和晋楚穆感动。   晋楚穆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轩辕季风不仅收留了姬氏和他,还对姬氏和他说出了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实在是不像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   他觉得自己又被诓骗了。   轩辕根本没有真实。   他相信眼见为实。   因而他笃定之前发生的一切必定是轩辕泽粼以及北堂熠煜一众人演的戏。   还有晋楚染。   别人他不知道。   但晋楚染演戏可是一流水准。 第220章 十多年   时至今日为止小时候的那件事情晋楚染始终都不愿意大方承认,戏码一演就是十多年,弄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坏人,好像反而是他让她受了委屈。   但终究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才是那个受到最重伤害的人呐!   他受尽白眼,他一辈子无法正常走路。   可他原本应该是一个健康的人。   他的一辈子呐!   谁来赔?   姬氏也是一样,但姬氏在感动之余却多了一份理智。   她晓得轩辕季风在相助她和晋楚穆的同时也绝不会叫自己吃了亏去。   轩辕季风若果真是一个助人为乐的愣头小子他走不到现在,也更是无法企及如今的位置。   姬氏道:“日后皇上但凡有需要民妇以及穆儿帮忙的地方,民妇和穆儿必定义不容辞。”   轩辕季风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姑母说什么呢!”随后,他又道:“朕怎好让姑母自称‘民妇’?明日朕就拟下诏书封表兄弟为‘振王’,姑母为‘太王妃’并一品诰命夫人。”   姬氏忙道:“谢皇上恩典。”   轩辕季风笑:“又何需如此多礼?”话音未落,轩辕季风转眸看见晋楚穆沉默无言,于是道:“表兄弟看着气度不凡,轩辕以貌取人不加重用,朕心很是为表兄弟不平,表兄弟尽可大展拳脚,想来日后也必将是朝之重臣,好生辅佐于朕左右,多为波斯百姓出一份力才是。”说完,轩辕季风眸中划过一丝温润的暖意。   晋楚穆含笑看住轩辕季风,心尖轻动,他这才晓得原来被人肯定是这样飘飘欲仙的一种感觉,晋楚穆不禁爱了这种感觉,于是看着轩辕季风道:“方身至波斯,愧无寸功。今圣上有命,不敢不极尽效力。”   稍静了片刻,中军大帐内忽有一阵森森晚风拂过,凉意匝地,烛光微晃,晋楚穆身子一颤,回过了神来:“其实皇上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   晋楚上轻笑:“那是什么样?”   晋楚穆微微低眸道:“他并不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说着,他深吁一口气道,“在我和奶奶落难无所适从之时,是他向我们伸出了援手,也是他带我们走出了困境,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   晋楚上却笑哼一声道:“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晋楚穆蹙眉:“小五,你是我弟弟,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晋楚上嘴角一勾,笑得无奈:“四哥,你也是我哥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说着,晋楚上摇了摇头:“四哥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你相信的始终只是你自己!”   晋楚穆问:“为什么这么说?”   晋楚上深吸一口气道:“以前不管是我、小六,还是二哥哥都不断的告诉过你……”但晋楚上话才说了一半,晋楚穆就出声打断了,他知道晋楚上想说的是什么事情:“不要说了。”   晋楚上不解:“为什么不说?”   晋楚穆语气淡淡:“那件事情早就有了定论。”   晋楚上笑:“你看,你既然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二哥哥。你更是不相信小六的为人。那么你今日又凭什么一厢情愿的要我来相信你呢?”   “这不一样。”   晋楚穆眉头轻轻一抖。   晋楚上却摇了摇头道:“四哥,在这世上若不先拿出一颗真心来将心比心,又何谈让别人也以真心待你?”   晋楚穆沉默了片刻,随后他不禁转眸过去轻看了看轩辕文鸳:“是因为她吗?”   轩辕文鸳眉宇随即一蹙:“什么?”   晋楚穆笑哼一声,倏而就收回了视线,目光又落在了晋楚上的面上:“小五你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小帝姬对吗?”   轩辕文鸳听言不免看了看晋楚上,又看了看晋楚穆。   但晋楚上还未及回答,轩辕文鸳就已经上前一步看住晋楚穆道:“并不是的!”   晋楚穆轻笑了笑:“哦?”   轩辕文鸳深吸一口气道:“因为竖之去哪里,我就会去哪里,就算有朝一日他想离开京都,离开轩辕,我也会随他而去。”说着,她就侧过眸去轻看了看晋楚上,晋楚上在对视的瞬间面上忍不住轻轻一笑,手里更握紧了一点,轩辕文鸳随后才又回眸过来盯住晋楚穆道:“但你是不会懂的!”   “我不懂?”   晋楚穆虽是反问,但声音却低了一些,因为他确实不能明白这种感情。   轩辕文鸳轻笑了笑道:“我可以为竖之这么做。染姐姐可以为安国侯爷这么做。晋楚谢也可以为荣德郡主这么做。反之亦然。但你……”说完,轩辕文鸳缓缓摇了摇头。   晋楚穆心中一宕。   没有人愿意为他这么做。   “那又如何?”   晋楚上也摇了摇头:“鸢儿的意思是你没有明白。”   晋楚穆笑哼一声:“我没有明白?”   晋楚上点了点头。   晋楚穆问:“那么我该明白什么?”   晋楚上道:“放过该放过的人,离开该离开的人。轩辕季风不是好人。他真的不是好人。”   “你凭什么这么说?”   晋楚上蹙一蹙眉,看住晋楚穆道:“四哥一点看不出来吗?”   晋楚穆却道:“是先皇做错了。”   晋楚上听言不禁轻轻一低眸,叹出一口气来。   晋楚穆果然还是一点未变,性子还是那样的固执。   随后,晋楚上语气平和道:“其实四哥此行的用意昭然若揭。”   “什么?”   晋楚穆眉宇轻动。   晋楚上看着晋楚穆道:“四哥以前何曾这样亲昵的唤过我?”   晋楚穆面上露出一点尴尬。   静了片刻,晋楚上接着又道:“四哥委实不必这样。”   晋楚穆问:“为何?”   晋楚上顿了一下道:“我想知道四哥日后还会回到轩辕吗?”   晋楚穆摇了摇头。   晋楚上望着晋楚穆深吸一口气道:“四哥,我也是一样。”   晋楚穆不言。   晋楚上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二执念。”说着,他低一低眸:“四哥的执念源于轩辕。而我却绝不愿为贰臣。”   晋楚穆叹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晋楚上也道:“终归多说无益。”   晋楚穆微微颔首,在长长吁出一口气后欲要转身离开大帐,晋楚上却道:“已是更深露重,四哥远道驱驰而来想必也已经疲惫至极,四哥不若在靖州军营里稍歇几日再行启程为好。”   晋楚穆转念一想,既然左右都无法说服并拉拢晋楚穆,那么就暂且在靖州这里住下趁机还可窃取到一些有关靖州的军务军情届时回去告诉轩辕季风也算不虚此行。   因而,晋楚穆就答应了:“也好。”   晋楚上笑。 第221章 碍眼   翌日,晋楚上就从靖州发出了一封加急信简遣传信士兵快马加鞭送去了京都紫薇城,晋楚上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晋楚穆的几分想法,毕竟是在同一府邸里共同长大的兄弟,再不济却也晓得晋楚穆心中还打着别的主意,随后晋楚上就又回到了中军大帐里坐在案前想着把剩下的公文看完,但才看了一会儿,轩辕文鸳就掀起帘子进了来,但晋楚上却全然装作不知模样,因为只要轩辕文鸳在,他就没有心思看公文,只想看轩辕文鸳,所以没有办法,晋楚上只能以冷落轩辕文鸳这样的蠢方法来试图让轩辕文鸳无趣而返,于是晋楚上就完全不抬一下眼皮,一时,轩辕文鸳怀里抱着一拢白色的百合花,缓步来到晋楚上面前歪头看了看他,轩辕文鸳怎么不晓得晋楚上的性子,她见晋楚上刻意不理会自己于是就忍不住轻轻一笑,随后悄然转身过去好生将怀里刚在外头摘的百合花插在了小窗下木架上头置的一盏青瓷瓶中,其实轩辕文鸳早就看这盏空青瓷瓶不顺眼了,里头常日都是空空如也的,眼里看着一点生机都没有,但无奈靖州苦寒,地气也不甚暖和,比起京都来简直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因而就连花卉在靖州都难以按时嫣然,今日好容易才等到了靖州第一发百合花开,于是轩辕文鸳就忍不住赶紧摘了一拢过来,娇柔的花瓣,颜色洁白近乎透明,但里头却也渗透看淡淡的紫色,不时发出阵阵香气,虽轻淡轻淡的,但也已经足够馥郁整个中军大帐了,过了一会儿,晋楚上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轻轻合上只是端在手里一直也没看进去的公文,随后左手托着头抬眸视住轩辕文鸳轻轻然出声问:“你怎么想起摆弄起它来了?”   “它?”   轩辕文鸳笑了笑,微微俯身下去闻了闻,随后才直起身子回头看一眼晋楚上。   轩辕文鸳不知道晋楚上嘴里的这个“它”到底指的是什么?   晋楚上看了看轩辕文鸳,不免慵懒抬起右手指了指道:“那盏青瓷瓶都放在那里许久了。”   轩辕文鸳笑:“我早就看它不顺眼了!”   晋楚上倒是不解:“它又没招你!”   轩辕文鸳回身走到案前看住晋楚上道:“它还要招我?它在那里就已经很碍眼了!”   晋楚上却笑而不言。   轩辕文鸳好奇问:“你笑什么?”   晋楚上轻叹一声:“我是在笑你这话。”   “我这话怎么了?”   “你这话若是不说清楚倒是很容易叫不明所以的旁人引起误会!”   “引起误会?什么误会?”   晋楚上又含笑指了指木架上头的青瓷瓶道:“不知道你是在说那盏青瓷瓶呢?还是在说什么人呢?”   轩辕文鸳这下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原来晋楚上在这儿等着她呢!   但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笑了笑道:“其实人和青瓷瓶都很碍眼!”   “哦?”   晋楚上朝她眨了眨眼,装作一脸好奇模样。   轩辕文鸳举眸回视住晋楚上笑哼一声道:“别装了!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   “看出来什么?”   晋楚上面上依旧在装。   好像很好玩似的。   “看出来晋楚穆死赖在这里不走是别有目的。”   “别有目的?”   “昨日拉拢你不成自然就更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说着,轩辕文鸳就笑了笑俯身爬在案上,凑近问晋楚上:“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昨日你心动了没?”   晋楚上蹙眉:“你想什么呢!”说着,他就用力弹了一下轩辕文鸳的脑袋,随后想了想又道:“再说了,四哥也并非是赖在这里,原是我昨日留他下来的。”   轩辕文鸳吃痛“哎呦”了一声:“你干什么?!”眼睛紧紧觑着他:“所以说你就是多此一举!他昨日要走你干嘛留他!”   “这是礼。”说着,晋楚上笑了笑,又抬手轻轻一戳轩辕文鸳的额际:“这也算是给你一记教训!在你心里我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轩辕文鸳脑袋向后一倒,小声道:“开个玩笑嘛!”   晋楚上看着轩辕文鸳不乏又轻笑了笑。   轩辕文鸳稍稍低眸,随即看着晋楚上小声嘟囔:“也不知道那个晋楚穆什么时候才会离开。”   “没了心事自然就离开了。”   “没了心事?”   “这是不可能的!”轩辕文鸳眉宇一挣:“晋楚穆这样的人若是没了心事就不是晋楚穆了!”   “你好像很了解他嘛!”   晋楚上一时挑眉看住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反应过来却不免好笑了两声,大睁着双眼看住晋楚上道:“这还需要了解?他这个人虽很想掩藏住情绪,但偏偏心中情绪却总会在他不知不觉中跃然于他脸上,固执又多疑,注定得不到真心!”   晋楚上听言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语气疏朗道:“那就等着!”   “等?”   轩辕文鸳却蹙眉,“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晋楚上缓缓摇头。   面色却平淡。   随后轩辕文鸳就又道:“咱们轩辕军营里若是一直放任着个波斯那边的人不管,这岂不是太可怕了?靖州军情很容易透露的!”   晋楚上目光轻轻扫过轩辕文鸳笑了笑。   轩辕文鸳随即就凝眸看住了晋楚上:“快说!你是不是已经有应对之策了?”   晋楚上不说话。   轩辕文鸳伸手用力一拽晋楚上的领口更凑近道:“快说!”   晋楚上含笑道:“帝姬息怒。多等几日,自有分晓。”   轩辕文鸳蹙眉:“什么多等几日!”   晋楚上眼神在轩辕文鸳面上不停逡巡,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是在玩火自焚?”   “什么?”   轩辕文鸳话音未落,晋楚上就已经含住了她的双唇,不断吮吸,炽热缠绵,晋楚上始终抓着轩辕文鸳的手轻轻摩挲着,轩辕文鸳一时被晋楚上吻得全身发麻,脑袋也晕乎乎的,完全无法做出反抗和思考。   京都城正是鸟语花香的时候,百花深处,杜鹃成群,飞来掠去,啾啾争鸣。当轩辕泽粼在文德殿接到晋楚上的加急信简时立即就遣太监去到安国侯府宣了北堂熠煜入宫来,北堂熠煜在接到传召的一瞬间也是颇觉诧异,他原本都已经打算好了,待得晋楚上日后一班师回朝,他就归还虎符,从此不问前朝俗务,不理缠人政事,跟晋楚染在安国侯府双宿双飞,在这斑斓人世间做一对快活鸳鸯,但世事总无常,北堂熠煜问过了太监,太监说这次事情大约有八九长是跟晋楚穆有关,北堂熠煜眉头不禁轻颤,宛如春日里蜻蜓微微振翅轻点水面,虽惊动涟漪,但也很快回归平静,北堂熠煜怎么也没想到靖州那边居然又生出了额外的事故,早知道而今会这样多事,徒留后患,当初就不该轻易放过姬氏和晋楚穆两个人一条命,该杀就得杀,北堂熠煜却也更是没想到姬氏和晋楚穆好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居然还敢出来在轩辕泽粼和他的眼皮子底下到处蹦跶,北堂熠煜不禁想,姬氏和晋楚穆若想死就早说,白白浪费他的精力。但北堂熠煜心里后悔之余却也一样明白,这次轩辕泽粼必定生气,而且想必他和晋楚染都脱不了干系。欺君之罪可不是开玩笑的,轻则枭首,重则诛连!   北堂熠煜不免叹息。 第222章 妇人之仁   晋楚上这一封信简发过来,看似只是寻常军报,但其实已经悄无声息的改变了整个局势。   过去半晌后,北堂熠煜终于步进了文德殿,但刚一进去却就看见了轩辕泽粼正坐在宝座之上一手支着朱笔,整个人一动不动,面色看起来很是严肃,虽未抬眸但北堂熠煜却也能看出轩辕泽粼眼里迸射出的几许恼怒火花。   随后北堂熠煜静静站定在轩辕泽粼的面前,也不开口说话。   因为北堂熠煜晓得他若先开口就已经输了彻底。   片刻后,轩辕泽粼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要骗朕?”他声音低沉,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北堂熠煜淡淡回道:“臣不知皇上指的是什么。”   轩辕泽粼肃声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隐瞒于朕?”   北堂熠煜轻蹙了蹙眉头,片刻后,他才深吸一口气道:“皇上若是知道了必定不会放过。”   轩辕泽粼听言,倏然一抬眸紧紧盯住北堂熠煜:“这两个死不足惜!”说时,他额角的青筋都已经暴了起来,然后他一面说,一面用指尖大力点了几下案上的信简,示意北堂熠煜他说的那两个人就是姬氏和晋楚穆。   谴责北堂熠煜当初不该放过姬氏和晋楚穆。   就是因为北堂熠煜当初放过了姬氏和晋楚穆现在才会生出这些麻烦事情来。   北堂熠煜心里当然也很后悔,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回去,毕竟他当时也没有想到姬氏和晋楚穆而今居然会这样大胆,但若是再来一次,北堂熠煜觉得他还是会放过姬氏和晋楚穆。   不为别的,只为晋楚染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北堂熠煜道:“臣不想赶尽杀绝。”   轩辕泽粼却摇了摇头:“这绝不是朕认识的那个安国侯!”   北堂熠煜低眸:“是臣妇人之仁了。”   轩辕泽粼却道:“并非是你妇人之仁。”   北堂熠煜沉默不言。   静了片刻,轩辕泽粼才又道:“在这世上能改变你安国侯爷心意的始终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便是染染。”说时,轩辕泽粼的目光始终盯在北堂熠煜的面上。   北堂熠煜依旧不言。   北堂熠煜不想让晋楚染也引火上身。   “你这是默认了?”   “皇上多虑了。”   “是你多虑了。”过了一会儿,轩辕泽粼深深吁出一口气来:“其实朕不会降罪于任何人。”   北堂熠煜听言抬眸看住轩辕泽粼,神色显得颇为讶异:“皇上……”   方才轩辕泽粼表现得那么生气,现在却又能这么理智。   实在难得。   已经有了千古帝王之风。   “你也不必遮掩了,朕晓得这是染染的意思,毕竟信阳侯府也是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终归会有难以割舍的情感,一时心软也是有的。不能怪你。”   “皇上不是很生气吗?”   “朕是很生气。但朕也终是无法伤害染染。”   说完,轩辕泽粼就看住了北堂熠煜:“朕说过。降罪于你也是在伤害染染。”   北堂熠煜这才发觉原来轩辕泽粼对晋楚染的用情比他之前一直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即便他和晋楚染犯了欺君之罪,他也都能轻易原谅。   只是因为晋楚染。   只是因为他不想伤害晋楚染一丁半点。   轩辕泽粼当然晓得北堂熠煜始终是在为晋楚染隐瞒,当然晓得北堂熠煜是在保护晋楚染。   不想牵累于她。   但轩辕泽粼却觉得北堂熠煜也实在太小看他了,也太小看他对晋楚染的喜欢。   他对晋楚染不是一时兴起。   想摆脱心里的这份感情也不在一朝一夕。   为了晋楚染。   就算他再生气也绝不会降罪于北堂熠煜。   因为若是他站在北堂熠煜的立场上也一样会这么做。   他更不可能降罪于晋楚染。   因为就算是晋楚染只少了一根汗毛,他也都会痛彻心扉。   这是怎样的一种强烈的感情。   轩辕泽粼有的时候自己都难以控制。   北堂熠煜抬眸盯着眼前的轩辕泽粼,他终于感到了威胁。   心头一颤!   “朕虽不会降罪于任何人,但却也绝不能放任晋楚穆待在靖州而不采取一点手段。”   轩辕泽粼说着,眉头不禁一蹙。   北堂熠煜问:“晋楚穆在靖州究竟如何了?”   轩辕泽粼道:“晋楚穆已然投靠了轩辕季风,去到靖州是欲要效仿先贤,拉拢诸司正使晋楚上。”   北堂熠煜道:“但是凭着臣对晋楚上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做的。”   轩辕泽粼道:“这一点朕当然也深信不疑,否则晋楚上不会发来这一封不必要的信简。”   北堂熠煜点头。   但轩辕泽粼接着又道:“但……晋楚上为人坦荡直率,恐怕不善工于心计之事,朕不放心,更何况文鸳也身在靖州,朕更是怕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北堂熠煜问:“皇上想怎么做?”   轩辕泽粼抬眸看了看北堂熠煜道:“朕既然无法降罪于安国侯府,那安国侯府便戴罪立功吧!”   北堂熠煜道了:“是。”   北堂熠煜回到安国侯府已经是暮色四合时分,银灰色的暮霭笼罩着半边天空,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晋楚染早已经等在了前厅,晚饭也已经备好,小玉、小莲正在仔细摆放着四方碗筷,北堂熠煜刚走进前厅,晋楚染就赶紧驱身迎了上了前去,一双眸子轻轻看住北堂熠煜问:“今日皇上这样急着召你入宫是靖州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   晋楚染见北堂熠煜神色颇为严肃,心头一怔,忙一蹙眉,手里拽住北堂熠煜的胳膊问:“可是五哥出了什么事情?”   北堂熠煜却摇了摇头:“与晋楚上无关。”   晋楚染这才深深吁出一口气:“那就好。”   北堂熠煜看了看晋楚染:“但与晋楚穆有关。”   晋楚染不解:“四哥?”   北堂熠煜“嗯”了一声:“晋楚穆已经投靠了轩辕季风,而今轩辕季风已是波斯国君。”   晋楚染听言了然,不禁蹙眉:“怎么会这样?”   在晋楚染的心里晋楚穆始终是一个高风亮节的君子。   晋楚染从未想过晋楚穆竟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更从未想过晋楚穆终有一日居然成了贰臣。   这算是叛国吗?   他背叛了轩辕。   背叛了曾经养他育他的土地。   晋楚染身子一颤。   北堂熠煜反手轻握了握晋楚染的手:“怎么这么凉?”   晋楚染摇一摇头:“那皇上怎么说?”   北堂熠煜一面双手捂着晋楚染的手一面轻声道:“皇上让我去解决。”他语气平淡得仿若方才在文德殿根本无事发生过一般。   晋楚染却看着他道:“不对,皇上应该生气。”   北堂熠煜轻笑:“为何?”   晋楚染道:“晋楚穆死而复生,皇上怎可能不生气?”   北堂熠煜却笑了笑:“皇上是什么人?心中有数的!”   晋楚染神色担忧问:“皇上真的没有为难你?”   北堂熠煜淡淡笑道:“没有。”   晋楚染更近了一步抬手抚住北堂熠煜的面颊贴近了踮起脚尖左看看,右看看,随后又轻轻撩起他的袖子看了看胳膊里头,见北堂熠煜身上果真没有受伤这才稍稍送了口气,片刻过去,北堂熠煜刚要开口说话,小莲却就已经步了过来道:“姑娘、侯爷,碗筷已经准备好了。”   北堂熠煜只好把话生生咽了下去。   晋楚染笑了笑,随即就拉着北堂熠煜来到桌上吃饭。 第223章 孩子气   晋楚染刚拿起筷子就不免转眸看着小莲、小玉问:“北堂安哥呢?可去叫过了?”   小玉道:“奴婢早去叫过了。”   晋楚染又问:“人呢?”   小玉道:“方才小红来回过了,说是四姑娘并不在府里。”   北堂熠煜也不免好奇起来:“那她去哪里了?”   小玉笑:“还能去哪里?自是跟着二少爷出去玩儿了!”   北堂熠煜听言也笑笑:“女大不中留。”   晋楚染觑北堂熠煜一眼。   北堂熠煜一时回看着晋楚染似是有话要说。   “小染,我……”   晋楚染自是有所觉察,因而不免低一低眸,耳根一红,随即又信手夹了一筷子鸭信递到北堂熠煜的面前。   “还堵不住你的嘴?”   北堂熠煜轻轻一笑,也只得先吃饭。   简单晚饭过后,用茶漱了口,北堂熠煜就牵着晋楚染在安国侯府园子里散步,晶莹的星星在天际的灰蒙蒙的天宇上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花圃里一年十二季不败的贴梗海棠正开得一簇一簇艳而不妖,花瓣红似火,花芯黄似金,有的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有的花姿明媚动人,楚楚有致,仿佛窈窕少女。   “小染。”   北堂熠煜莫名其妙的唤了晋楚染一声。   “嗯?”   晋楚染也莫名其妙的答了一声。   北堂熠煜一面朝前走着,一面紧了紧握着晋楚染的手:“说起来,我早该娶你过门的。”   晋楚染却笑:“我不是已经过门了吗?”   北堂熠煜侧眸看着晋楚染道:“那不一样!”   晋楚染回视着北堂熠煜:“怎么不一样了?”   北堂熠煜道:“我要你成为我真正的妻。”   晋楚染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凝视着北堂熠煜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受什么打击了?怎么这么奇怪?安国侯爷以往可不是这样在意世俗礼教的庸俗之人!凭着你我高兴不就好了?”   北堂熠煜目光在晋楚染面上不断逡巡,“为了小染难得庸俗一次又何妨?”说着,北堂熠煜就一臂揽过晋楚染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晋楚染是我北堂熠煜的妻!”北堂熠煜鼻尖靠在晋楚染发鬓,说话时鼻腔喷出的温热气息在晋楚染耳际来回穿梭,弄得晋楚染痒痒的,就忍不住笑了两声,随后她挺了挺身板,向后一仰,看住北堂熠煜的眸子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什么?”   北堂熠煜眉宇一挣。   不明晋楚染这话的所以。   更是生怕晋楚染不同意。   晋楚染抬手轻点一点北堂熠煜的额头:“以前老祖宗是那么想把我风光嫁给你,可你却不珍惜机会。现在倒是上赶着来了?”   北堂熠煜语气柔软:“我错了。”   晋楚染却笑道:“你让我嫁给你,我就嫁给你啊!我可要再好好想想!”说着,晋楚染就抬眸盯住北堂熠煜又笑了笑,打趣道:“侯爷,过了那时的村儿可就没这时的店儿了!”   北堂熠煜眉宇一蹙:“你说什么?”他语气中有一种宠溺的威胁。   晋楚染含笑装作思考状,稍想了想道:“我说,过了那时的村儿就没这时的店儿了!”   北堂熠煜反手就别住了晋楚染的手腕。   他使得气力刚刚好,既不会让晋楚染挣脱,也不会让晋楚染觉得疼:“再说一遍。”   晋楚染灵机一动,“哎呦”了一声。   吓得北堂熠煜忙就松开了手。   北堂熠煜担心得蹙眉:“怎么样?没弄疼你吧?”   晋楚染却“噗嗤”一笑:“侯爷中计了!”   北堂熠煜松下一口气,不乏也笑了笑:“原来你耍我!”说着,北堂熠煜就要伸手拽住晋楚染。   但北堂熠煜手里却落了个空。   因为晋楚染已经一头扑进了北堂熠煜的怀里,许久,晋楚染额角的碎发在北堂熠煜分明的锁骨上轻轻左右摩挲着,北堂熠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晋楚染的头顶,晋楚染仰面看着北堂熠煜轻声道:“今日在宫中一定有事发生。”   北堂熠煜低眸淡淡道:“没事。”   晋楚染想了想道:“那么侯爷一定有话要对我说。”   北堂熠煜轻轻用指尖将晋楚染鬓边垂下的一绺发丝别在了耳后,轻声道:“让我娶你。”   晋楚染摇了摇头:“除了这句。”   北堂熠煜盯住晋楚染,怔了片刻,才微微俯身亲了亲晋楚染的额头:“你真的不在乎吗?”   “不在乎什么?”   “不在乎女子的嫁娶之仪。”   晋楚染笑着摇头:“不在乎。”   “你就不怕?”   “怕什么?”   北堂熠煜笑了笑,在晋楚染耳边道:“不怕我始乱终弃?”   晋楚染“咯咯”笑两声:“你要始乱终弃就算行了嫁娶之仪不也是一样?”   北堂熠煜点点头,却又道:“你就不想告诉全天下的人我是你的?”   晋楚染笑叹道:“那可不行。”   “为什么?”   晋楚染玩笑道:“安国侯爷名声在外,我可不敢!”   北堂熠煜听言也笑。   晋楚染跟着又道:“像侯爷这样的风流之人世间委实难得一见,我当然是要偷偷藏在府邸里头好生吃个独食的!吃一辈子!”   北堂熠煜忍不住又笑。   晋楚染说着就抬手戳一戳北堂熠煜的心口:“我在乎也是这里。”说完,晋楚染嫣然一笑。   北堂熠煜“嗯”一声,随后他却俯身在晋楚染耳畔轻声道:“小染告诉你,其实……我是怕你对我始乱终弃,所以我想要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是我的,这样你就只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了。”   晋楚染不禁莞尔,“你真傻!”随即她稍稍低眸看了看北堂熠煜腰间好生挂着的血玉鸳鸯玉佩,轻声道:“信物都在你那里,你怕什么?”   北堂熠煜也奇怪。   是啊。   信物在他这里。   人也在他这里。   他怕什么?   但他就是怕啊!   没来由的害怕失去。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轻扯了扯北堂熠煜的衣领道:“你明日不是还要启程去靖州么?”   北堂熠煜低眸:“陪我。”   晋楚染笑:“不然呢?你准备把我一个人丢在京都?”其实晋楚染也看出来了,北堂熠煜进了一趟宫就变得奇奇怪怪,好像失去了周身所有的安全感。   晋楚染也窃窃猜得几分。   大约是轩辕泽粼跟北堂熠煜说了什么话。   北堂熠煜摇头:“我才不。”   晋楚染笑:“那不就成了。”说完,晋楚染欲回身却被北堂熠煜一把抓住。   北堂熠煜就这样一直怔怔的看着晋楚染。   晋楚染晃一晃胳膊道:“侯爷回去了。”   北堂熠煜摇头。   晋楚染扯一扯胳膊道:“侯爷不早了。”   北堂熠煜摇头。   也不知过去多久,晋楚染轻觑着北堂熠煜道:“侯爷松手。”   北堂熠煜依旧摇头。   他不仅没松手,还反而抓得更紧了。   随后晋楚染想了想:“侯爷若再这样下去,我明日就不陪侯爷去靖州了。”   北堂熠煜身子一震,忙点头又摇头。   晋楚染笑看住北堂熠煜:“那……回不回去了?”   北堂熠煜忙点头。   晋楚染回身要走。   北堂熠煜忙跟上。   难得见到北堂熠煜这样的孩子气,晋楚染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 第224章 同乘一骑   第二日清晨,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就启程去了靖州。彼时因着事情调度颇为紧急,北堂熠煜也害怕晋楚穆身在靖州再又生出什么岔子来,弄得到时候不好收拾,于是他就决定要带着晋楚染一路骑着快马驰行到靖州,当然是两人共乘一骑的那种,北堂熠煜可不敢让晋楚染一个人骑马,并不说晋楚染马术不好,而是北堂熠煜委实不放心晋楚染的美色,万一他把晋楚染落在了后头却被什么人盯上了还要返回去麻烦处理,不若直接共乘一骑来得方便安心,安国侯府邸里向来只豢养汗血宝马以上品种,普通马匹根本就入不了北堂熠煜的眼,因而一直以来就连新帝轩辕泽粼也都晓得安国侯府的马匹饶是随便挑一匹出来,都是能够日行千里完全不在话下的,一时,北堂熠煜静静站在府邸门口一面等着晋楚染出来,一面又稍在心头算了算,骑着快马最慢也不过一日多就能到达靖州,若是再能早些出发说不准今日晚上迟点也就到了,但北堂熠煜却万万没有想到,当后来晋楚染走出来府邸得知了要共乘一骑这件事情的时候整个人就都不好了,因为晋楚染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她跟轩辕季风在靖州同骑一匹快马的悲惨经历。   随后晋楚染身子一抖。   往事历历在目且简直不堪回首。   想她那次累得后来可是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才渐渐转醒过来,不仅路程颠簸而且两人共乘一骑是真的很挤,更何况轩辕季风那次还是直接从靖州出发的,路程尚短都已经这样了,而她现在跟北堂熠煜却可是要从京都安国侯府直接出发,前后者的距离远近根本不能同日而语,若是今日也共乘一骑这还了得?   她绝对不想再凌虐自己一次。   何况还是这种虐上加虐!   于是晋楚染就抬眸看着北堂熠煜忙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我不要!”   “不成!”   北堂熠煜一抬眉宇,说着就执起了晋楚染的手朝前头马匹走去。   晋楚染似乎全身都在拒绝:“侯爷,两人共乘一骑也实在太挤了,而且从京都骑马去靖州也实在太辛苦了,必定会是腰酸背痛,手脚发麻,就算到了靖州也难以挪动一步,”说着,晋楚染面上就又陪着笑软声软气道,“不然侯爷自个儿在前头骑马先至靖州,我坐马车跟着侯爷,必定随后就到。”   北堂熠煜听言脚步稍稍凝滞了下来,转头看了晋楚染两眼。   晋楚染心中一喜,觉得有戏。   她也觉得自己说得很是在理。   晋楚染十分满意。   但从始至终晋楚染面上却都含着一抹截然不同的笑容。   那是一种类似于阿谀奉承的笑容。   晋楚染觉得事情还没有定论就不能有任何松懈。   北堂熠煜这个人善变难搞的很!   过了一会儿,北堂熠煜微微俯身凑近晋楚染道:“我可是还记得你之前跟我大言不惭的说过,什么要跟我同甘共苦,要跟我共同进退之类之类……”说着,北堂熠煜就看着晋楚染轻蹙一蹙眉,面上挂着一副他受到了晋楚染欺骗的表情。   北堂熠煜这话倒是确实让晋楚染无话可说。   北堂熠煜成功的堵住了晋楚染的嘴。   晋楚染哀叹!   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要跳。   于是晋楚染小声道:“同甘共苦就同甘共苦,有什么了不起!”   北堂熠煜听言也同样回了晋楚染一个没有感情且类似于阿谀奉承的笑容。   北堂熠煜拉着晋楚染继续朝前头走去,晋楚染不免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即她抬起眸子定睛看了看前头由小厮牵过来的马匹,通身一副淡金色的毛皮在柔和的晨曦下显得很是亮泽,仿佛隐隐能看到马匹体内鲜血的流动方向,但马匹身子却纤细,头瘦颈高,四肢修长,晋楚染看着不免轻蹙了蹙眉头,随即向后一拉北堂熠煜的胳膊道:“侯爷,你看这匹马这么瘦,载咱们两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去靖州山高水远的,万一在半路上不小心把它给压垮了怎么办?”   北堂熠煜笑道:“那一定是小染太重了。”   晋楚染一皱眉,睨了北堂熠煜一眼。   北堂熠煜怎么也说这种话!   她真的很胖吗?   以前轩辕季风也这么说过!   晋楚染想了想,轻哼一声。   才不!   她根本一点儿都不胖!   随后晋楚染又轻哼一声道:“我才不重呢!分明是侯爷太抠门了!”   北堂熠煜侧眸看着晋楚染一挺眉:“我抠门?”   晋楚染点头道:“要不怎么就连府邸里的马匹都养的这么瘦!”   北堂熠煜听言好笑了笑,随后看着晋楚染道:“这是汗血宝马!”说着,北堂熠煜就拉着晋楚染一道走近汗血宝马,北堂熠煜抬手上下轻抚了抚汗血宝马的额际。   汗血宝马“噗嗤”一吁气,随后仿佛是看着北堂熠煜眨了眨眼。   好像很通灵性嘛!   晋楚染这样觉得。   晋楚染面上随即也生出微笑道:“这汗血宝马看着倒是很听话。”   “是啊!比你听话多了!”   晋楚染听言不免斜觑了北堂熠煜一眼。   随后北堂熠煜就打横抱起晋楚染。   晋楚染身子一惊,抬眸看着北堂熠煜问:“你干嘛?”   北堂熠煜笑了笑:“上马。”他话音还未落下,晋楚染就被北堂熠煜一把抛上了金马鞍。   稳稳当当。   晋楚染然后前后正了正屁股,随后才侧过头去又低眸看了北堂熠煜一眼,弱弱控诉道:“我会自己上马。”   北堂熠煜面上轻轻一笑就也翻身跨上了马来,过了好一会儿北堂熠煜也不动。   晋楚染不免问:“怎么不出发?”   随后北堂熠煜在晋楚染耳边轻声道了一句:“你往前坐一点儿。”   晋楚染低头看了看:“我也没地方了!”说着,晋楚染就回头视了他一眼:“我就说两个人共乘一骑很挤吧?你偏不信!”说着,晋楚染又回头看了看北堂熠煜道:“好了好了!我也骑一匹马好生跟在侯爷后头坚决不掉队还不行么?”说完,晋楚染就一边欲要下马去,一边朝着右侧小厮道:“再去牵一匹马来!”   话音未落,北堂熠煜却就一把搂住了晋楚染的腰际,晋楚染没有准备,诧异的回头看了北堂熠煜一眼,小厮还未及转身,北堂熠煜就对小厮道:“不必了!”北堂熠煜手臂稍一用力就将晋楚染紧紧扣在了他的身前,北堂熠煜前胸紧紧贴着晋楚染后背,北堂熠煜时刻的一呼一吸晋楚染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这种感觉很奇怪,晋楚染觉着若是一直这样骑在马上一定会很不舒服,于是晋楚染转过头去对北堂熠煜道:“你顶着我了!” 第225章 竟这么快就到了?   北堂熠煜听言身子却一震,清了清嗓子,什么话也没说。   晋楚染见北堂熠煜又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就好奇的回过头去,一时竟然看见北堂熠煜耳根通红。   晋楚染惊了,像北堂熠煜这种不要脸的人居然还会脸红?   真是稀奇!   晋楚染看了看天。   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呀!   于是晋楚染疑惑问北堂熠煜:“你怎么了?”   晋楚染心中委实不明所以。   她想了想,自己方才既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北堂熠煜怎么就成这样了?   北堂熠煜也不答,只是手里虚虚拉着缰绳,随后双腿一夹马腹,汗血宝马抖了抖鬃毛,随后就四蹄翻腾着往前飞驰而去,晋楚染控制不住身子,一个向后的踉跄,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就贴得更紧了,晋楚染几乎是整个人都埋在北堂熠煜的怀里,旁人看着应该很是小鸟依人,但晋楚染却觉得怪怪的。   汗血宝马四只蹄子就像不沾地似的,人坐在上头几乎感觉不到路上的颠簸震动,除了她和北堂熠煜坐在上头有些挤以外,甚至比马车都还要更舒服一些,也就更不要说与之前她跟轩辕季风所共骑的那匹快马相比之下谁略胜一筹了,因为这根本不是略胜一筹,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别。   这跟晋楚染脑子里头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而后,当北堂熠煜告诉晋楚染已经到了靖州的时候,晋楚染不仅不觉劳累,反而还觉得颇为讶异,“竟这么快就到了?”说着,晋楚染就抬头看了看远方,原来太阳已经跌入了西山,一轮新月也已然悄悄升起,新月周围似乎还有几颗散落分布的星星在依稀发着微弱的光亮,晋楚染由衷叹道:“汗血宝马果然名不虚传!”说完,晋楚染就忍不住“嘻嘻”笑了两声。   虽到了靖州境内但却仍未至军营,因而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就又继续驰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左右才来到军营驻扎之处,直到时值戌时两人才终于靠近了插着晋旗的军营门前,随后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就下来马背,信步走到军营门前向守门的几个士兵表明了身份以及来意,士兵点了点头,随后其中的一个士兵就赶紧进去通报,很快,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就一道从里头迎了出来,因着没有战事,晋楚上也未穿着铠甲,一身薄罗长袍衬得身姿更是挺拔,他大步走上前来笑看着北堂熠煜道:“前儿信简就发过去了!你这厮怎得才来?”   北堂熠煜却看着晋楚上不说话。   晋楚染笑了笑道:“能来就不错了!”   晋楚上不解:“什么意思?”   晋楚染笑叹道:“我和侯爷差点就被五哥给害死了!”   轩辕文鸳听言惊恐的“啊”了一声,忙也走近过来问:“怎么回事?”   晋楚染看了看晋楚上,又看了看轩辕文鸳:“小帝姬竟然不知道?”   轩辕文鸳听言心中生疑,于是侧眸过去睨住晋楚上问:“你有事瞒着我?”   晋楚上“嘿嘿”笑了两声,以缓解尴尬,随后他轻觑了晋楚染一眼。   晋楚染晃了晃脑袋,当做没看见。   轩辕文鸳抬手一扭晋楚上胳膊下头的嫩肉:“到底怎么回事?”   晋楚上吃痛“哎呦”了一声:“不过就是发了一封信简去京都嘛!”   轩辕文鸳问:“什么信简?”   晋楚上小声道:“不就是……有关于晋楚穆那个……”晋楚上眼里看着轩辕文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说话的声音也就变得越来越小。   轩辕文鸳抬手敲一下晋楚上的脑袋:“你是不是傻!”   “什么嘛?”   晋楚上满脸委屈。   轩辕文鸳道:“你不也晓得姬氏和晋楚穆之所以能跑到波斯那边去必是因着侯爷和染姐姐放了他们一马,那侯爷和染姐姐怎么会把实情告诉皇上呢?你这封信简发过去不久全都露馅了!”   晋楚上听言讶异的看着北堂熠煜:“你居然是瞒着皇上……”说着,他就连叹两声。   北堂熠煜淡淡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晋楚染不免叹息着摇了摇头道:“虽然皇上心中主要想对付的是信阳侯府老祖宗和侯爷,可皇上却也未明言究竟能否饶过其他人等,但那晚事态混乱我和侯爷并未问过皇上的意思就已先将人私自放走,且对于老祖宗和信阳侯爷都行了先斩后奏之手段,所以……”说着,晋楚染就看了看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低眸。   话说到这里他脑子里就浮现出那日他面见轩辕泽粼时的情景。   北堂熠煜晓得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晋楚染的缘故。   那个时候他以为可以舍下九州帷幄,乐得逍遥。   他以为可以软玉温香抱满怀,春至人间弄花色。   他以为可以跟晋楚染携手看云霞高月,听风调虫声。   但终究是他想多了。   北堂熠煜不乏轻叹了叹。   轩辕文鸳听言一挣眉:“所以染姐姐和侯爷就这样蒙混过去了,然后皇上就以为姬氏和晋楚穆都已经伏法了!”   晋楚染轻点了点头。   晋楚上却生笑道:“但谁也没想到四哥而今居然投靠了轩辕季风并只身来到了靖州畅谈以往兄弟情谊欲要拉拢于我。”   北堂熠煜轻笑着看住晋楚上:“他错了。”   晋楚上不解:“什么?”   北堂熠煜微微低眸下去,笑哼一声道:“谈感情,他不配。”   晋楚上一挣眉:“为什么这么说?”随后晋楚上却又朝北堂熠煜笑了笑道:“好歹我和小六都得唤他一声‘四哥’呢!”说完,晋楚上神色得意洋洋,一副这次他赢了的表情。   北堂熠煜听言却只是缓缓侧过眸去看了晋楚染一眼,随后才又回眸过来视住晋楚上道:“你要唤晋楚穆为‘四哥’你就唤,没人拦着你,但我反正是绝不会让小染这么唤他的。”   “为什么?”   晋楚上不服气。   北堂熠煜道:“以往我不管是因为我觉得晋楚穆虽然性子敏感些但骨子里也不乏算是个君子,”说着,北堂熠煜笑哼一声,“但依着如今情形看来,我以往确实是看走了眼,晋楚穆身为贰臣,已是不耻,但他却居然还不知收敛,来到靖州行下流之事,”话音未落,他就又看了看晋楚上,“还教你跟他一起成为贰臣行下流之事,实在令人生恶,”北堂熠煜叹息着摇了摇头,“他以兄弟的名义,曾经的手足之情来利用于你,而你居然还能唤他一声‘四哥’,我着实佩服。” 第226章 计划   北堂熠煜的话让晋楚上心头一颤。   晋楚上觉得北堂熠煜说得很有道理。   其实晋楚穆心里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做真正的兄弟手足。   而只是想要以此来打动他,再利用他罢了。   好巧诈的心思。   晋楚上脑子里瞬间就又成了一团浆糊。   浆糊中的浆糊。   他知道晋楚穆来者不善,但他却没有想到晋楚穆居然这样阴险。   晋楚上深深吁出一口气来。   轩辕文鸳随即拍了晋楚上一下:“你怎么了?被安国侯爷说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晋楚上无奈叹息:“那该如何是好?”   北堂熠煜笑了笑道:“自然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晋楚上抬眸视住北堂熠煜:“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笑:“用老办法。”   晋楚上还是没有明白:“老办法?”   北堂熠煜看了看晋楚染道:“我跟皇上曾经用过的。”   晋楚染也笑:“做戏。”   北堂熠煜点头。   轩辕文鸳听言不乏兴奋起来:“做戏?!”   晋楚染点头:“就是做戏。”   轩辕文鸳问:“怎么个做法?”   晋楚染回看了看北堂熠煜:“对付晋楚穆自然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北堂熠煜宠溺的笑了。   轩辕文鸳问:“为何?”   晋楚染淡淡笑道:“因为晋楚穆这个人从来不会相信旁人的话,他只信自己的眼睛,”说着,晋楚染就又想了想道,“或是耳朵。”   轩辕文鸳笑着点头。   晋楚上一时抬眸看着晋楚染。   原来一直以来他晓得的,晋楚染也晓得。   恐怕他不晓得的晋楚染也还是晓得。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傻子。   翌日晌午时分,阳光甚好,透过小窗洒在大帐四壁上头,却映成了一道道斑驳的黑影,北堂熠煜和晋楚染终于在军营里头安顿了下来,晋楚染环顾周围熟悉的场景,不禁就想起了之前跟轩辕季风在这里共同抗敌的日子,但晋楚染当时却怎么都没想到现在的物是人非,如果晋楚染能够预料到今日的结果,那么她当时绝对不会跟北堂熠煜就那样离开靖州,什么都不管不顾,虽是遂了自己的心意但终究是伤害了另一个人,牵连出而今的祸端,若是一旦开战,牵连的便会是更多的人,晋楚染晓得战争的残酷,她不想这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话说得并不仅仅只是一家,也可是一国,甚至多国,昨晚上北堂熠煜、晋楚染、晋楚上以及轩辕文鸳在一起讨论了许久才将今日的事情暂且拟定了下来,整个计划里几乎容不得有一丝的错漏,否则便会前功尽弃,但若是这个计划能大获成功的话,恐怕轩辕季风也会不战而败,这是最好的结果,就在清晨时分,晋楚穆起床洗漱后在军营里闲逛时倒也听到了晋楚染和北堂熠煜来到军营里的这个消息,但他却弄不清楚北堂熠煜和晋楚染这次的来意究竟是何,并且他也晓得自己之前对待晋楚染的态度不大好,整日颐指气使的,就几乎没给过晋楚染什么好脸子看,因而他就也没有贸然前去见面,但好死不死,就在晋楚穆满心烦恼的返回到自己的大帐里头时就看见外头有士兵进来说晋楚上请他在傍晚时分前去中军大帐有要事商讨,晋楚染一时好奇,依着晋楚上的性子是绝不会答应背叛轩辕的,所以晋楚上这次让他过去难道是跟晋楚染和北堂熠煜的突然前来有关?   晋楚穆想到这里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因为他也很好奇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前来的缘由。   他想不到。   但他越是想不到,他就越好奇。   待得前去晋楚穆那里的士兵回到中军大帐时,不仅轩辕文鸳坐在里头,就连北堂熠煜和晋楚染也都坐在里头,就等着士兵回来,随后士兵屈膝行了礼,晋楚上忙起身走上前问他:“怎么样了?他可答应了?”   士兵低眸道:“已然一口应下。”   晋楚上面上生笑,随即他就走到北堂熠煜的面前抬手拍一拍北堂熠煜的肩:“安国侯爷还真是料事如神!”说着,晋楚上又好奇问北堂熠煜:“你怎么晓得他一定会答应?”   北堂熠煜笑了笑也起了身来,看住晋楚上道:“昨晚我跟小染突然前来,他必定好奇,但他性子敏感古怪,其中不乏怯懦,极为敏感之人性子诸如此类,他也晓得之前自己对小染的诸多刁难,当然也就不敢贸然前来询问打探究竟,但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将军你却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打探机会,将军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吗?”   晋楚上听言点了点头:“自是不会。”   轩辕文鸳笑看住北堂熠煜:“安国侯爷竟这么了解晋楚穆?”说着,她眉梢一挑:“我怎么记得安国侯爷之前跟晋楚穆仿佛并不相熟!”轩辕文鸳一面说着,一面就做出一种思考状。   晋楚染不禁掩面一笑。   北堂熠煜转眸过去看了晋楚染一眼。   轩辕文鸳扯一扯晋楚染的袖子笑道:“可是晚上有军师于旁相携?”   晋楚染笑觑轩辕文鸳一眼:“小帝姬又何尝不是?”   轩辕文鸳面上羞涩缓缓低眸下去,但嘴里却依旧道:“我是害怕轩辕输给了波斯!”   晋楚染笑。   随后北堂熠煜道:“也不知靖州太守和刺史什么时候能来到?”   晋楚上笑道:“安国侯爷尽管安心就是,我今儿天刚蒙蒙亮时就遣了士兵偷偷去城里传话,想来应该也快到了。”   北堂熠煜问:“可让晋楚穆看见了?”   晋楚上摇头:“怎么能让他那厮看见?”   北堂熠煜却道:“其实倒应该让晋楚穆看见。”   晋楚上不解:“为何?”   北堂熠煜道:“瞒着他,反而容易让他生疑,不若大大方方的,反正他也不晓得将军你急传靖州太守和刺史过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晋楚上看着北堂熠煜尚未反应过来。   晋楚染道:“说不准他还会觉得就是因为我们的到来才引得了这样的动静。”   北堂熠煜点头:“没错,因而他也就会更加好奇,我们来到靖州到底是要做什么,如果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就一定会带去给轩辕季风,而后就算他没有拉拢成功想来轩辕季风也不会怪罪什么了。”   轩辕文鸳瞅着晋楚上:“你学着点儿!”   晋楚上回身也瞅住轩辕文鸳:“为什么?我有我的风格!”   轩辕文鸳起身来到晋楚上面前轻声道:“以后用得上!”   晋楚上不屑的“切”一声。   晋楚染不乏轻笑了笑。 第227章 别来无恙   正说着,中军大帐的帘子就被掀起,百里驰和长孙正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阳光下,百里驰一袭雪白色纱袍,分明是这样温暖的季节却反衬得他姿容愈加清冷,眼中仿佛覆着一层薄薄的冷霜,而跟在后头步进来的长孙正则是看着更加清瘦了,身着湛青色的相花纹袍,步履轻缓,大帐内外分明无风,但他的袍角却依旧微微扬起,晋楚染眼里再见到百里驰和长孙正,一时恍若隔世,好像已经过了好多年岁,但其实也不过只是短短的几个月而已,随后百里驰和长孙正站定在北堂熠煜的面前行了高低一礼,北堂熠煜正要说话,晋楚上就踱步过来看着百里驰和长孙正道:“这分明是我的中军大帐为何你们两个进来却只看见了北堂熠煜这厮,全然不见我?”   百里驰和长孙正听言不免互觑一眼。   随后长孙正缓缓道:“晋将军乃是诸司正使官职,理应向我二人行礼才是。”   晋楚上挣目道了一句:“什么?!”说着,他又指着北堂熠煜道:“那为什么你们却要向他行礼?”   轩辕文鸳随即就抬手敲了一下晋楚上的脑袋道:“当然是因为安国侯爷官职最高的缘故!”   晋楚上不服气的“切”了一声:“那我还是信阳侯府的五少爷呢!五少爷加上诸司正使还敌不过北堂熠煜那厮?”说完,晋楚上就看一眼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笑。   他觉得晋楚上真的就像个孩子。   什么都要争。   长孙正笑道:“若是之前安国侯府尚未没落之时,诸司正使能袭了信阳侯爵位自是比我二人官职要高,但如今却……”长孙正还未说完,晋楚上就明白了,于是忙道:“算了,算了,不聊这个了!”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百里驰就来到了晋楚染的面前道:“靖王妃别来无恙?”   晋楚染却笑笑:“如今轩辕都已没有靖王,哪里来的靖王妃?”   百里驰笑:“是了。”   北堂熠煜回身过来看了看百里驰,又看了看晋楚染问:“认识?”   晋楚染听言忙就转眸看住了北堂熠煜点点头道:“眼前这位便是靖州太守百里驰,能文能武,不怒自威,绝非池中之物。”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不免回眸笑看着百里驰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百里景行,我在京都早有耳闻,真是久仰!”   百里驰随即也笑道:“景行也早听说过安国侯爷在轩辕的威名赫赫。”   威名赫赫?   晋楚染听言忍不住“噗嗤”一笑。   晋楚染暗暗咂摸了片刻这四个字。   真不知道这个百里驰到底是在讽刺北堂熠煜呢?   还是在讽刺北堂熠煜呢?   但北堂熠煜却不为所动,仿若无事发生:“哦?”他眼睛紧紧看着百里驰,眸光平和,但他心里却在想着,今日就非要百里驰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才罢。   百里驰也不惧:“以前靖王可是很忌惮安国侯爷呢!”   北堂熠煜听言心里不禁暗暗一啐!   那当然了!   虽然轩辕季风放在外头也能够鹤立鸡群,但要跟他相比,那无论面貌、才能还是手段都是还差着一截的呢!   除了出身比他好些。   但现在好像……   确实也比他好一些。   百里驰话音未落,晋楚上就已经步过来道:“时候不早了,快说正事!”   百里驰面色随即凛然起来:“是了,晋将军一大在就匆匆遣人过来府邸究竟是何缘由?”   晋楚上看了看北堂熠煜道:“并不是我的主意。”   百里驰眸光一转看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正要说话交代余光却看见了小窗外头迅疾划过的一道人影。   晋楚染却也看见了。   她看得更清,那道影子几乎就是从她眼里生生掠过去的,于是她忙抬手轻扯了扯北堂熠煜的衣袖。   北堂熠煜侧眸视了她一眼并抬手轻拍了拍她的手。   示意晋楚染他已经知道。   晋楚染确定外头那人就是晋楚穆。   因为那道身影是那样熟悉的坎坷划过。   并非常人。   以前在信阳侯府的时候,晋楚染时常远远的望着晋楚穆的身影直到深夜,特别是在晋楚穆刚刚把腿摔断的那个时候,晋楚染多么希望晋楚穆能够原谅她,但晋楚穆对她却是那样的冷酷而残忍,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她的身上,即使她没有直接的过错,她也不敢去为自己正名,因为她没有勇气去面对晋楚穆责怪的眼神,厌恶的语气,她没有办法面对以前那个疼爱自己的四哥哥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个世上最深恶痛绝自己的人。   她没有办法接受。   所以她只能远远的望着。   这一望就是将近十年。   在这些年里晋楚染几乎看尽了晋楚穆身影在每一个角度以及光影下的投落。   致密到每一个极小的细节。   她如今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北堂熠煜还未及把话跟百里驰以及长孙正说清楚,但事已至此,谁也没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北堂熠煜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他在心里暗暗期盼着百里驰和长孙正能够应变有度,能够把握分寸,随后他看住百里驰和长孙正投了个眼色道:“闻人赫那边近日可有消息传来?”   长孙正心中不解,也就不敢多言。   百里驰却明白了北堂熠煜的意思,于是道:“尚未。”   北堂熠煜笑了笑道:“日前呢?”   百里驰看北堂熠煜并非有多余眼色便晓得他是理解对了,于是又答:“晋楚穆来到靖州拉拢之事闻人赫之前有来过信简提起,臣和刺史看到之后便也已经提醒过晋将军了。”说着,百里驰就扭头看了晋楚上一眼。   晋楚上方才有一刻的不解。   不知道为什么北堂熠煜和百里驰居然就已经演起来了。   但晋楚上觉得演了就演了吧!   他陪一轮就是!   晋楚上笑了笑道:“没错!我早知道了!”   北堂熠煜点一点头:“闻人赫的身份一定要保密,绝不能让晋楚穆知道一星半点,否则大事休矣!”   晋楚上笑:“晋楚穆那厮怎么知道?”   北堂熠煜笑了笑:“人多口杂,还是管紧一点的好,待得晋楚穆回去波斯也就无事了。”   晋楚上应一声。   随后百里驰道:“其实就算晋楚穆知道了这事告诉轩辕季风恐怕轩辕季风也不会相信。”   话说到这里长孙正终于明白了。   合着实在演戏呢!   他道:“没错!闻人赫一直跟在轩辕季风身边,早已经成了轩辕季风的心腹,轩辕季风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到闻人赫身上的,说不准轩辕季风还以为晋楚穆故意在挑拨离间呢!”   晋楚上听言也笑。 第228章 巧合   百里驰道:“其实只要闻人赫待在轩辕季风身边一日,咱们手里就有一日的胜算。”   轩辕文鸳却装作好奇模样:“那为何闻人赫会成了轩辕眼线?他如何不死心塌地跟着轩辕季风?”   晋楚染看住轩辕文鸳道:“小帝姬这话就显得未深思了。轩辕季风如何是长久之主?闻人赫出身于荆楚却终被弃于靖州,这是何等耻辱,闻人赫如何忍得?他自是想要出人头地然后再狠狠的把自己曾经所受过的耻辱打将回去,好为自己报了心中之仇,心中之气,那么,除了轩辕,又有哪里能够将他真正降服呢?”   轩辕文鸳听言点头。   北堂熠煜随后也道:“况且北堂佳赫终归还是安国侯府的大少爷。”   晋楚穆听言大为震惊。   连晚饭都未吃,直接就快马加鞭的赶回了波斯。   酉时三刻,晋楚上过来找晋楚染,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了晋楚染的身上,晋楚上看着眼前晋楚染不禁感叹:“小六面上颜色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人生怜。”   晋楚染却笑:“五哥哥又来打趣我。”   晋楚上想了想道:“只是……”晋楚上刚说了两个字就显得有些吞吐,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开口好。   晋楚染问:“只是什么?”   晋楚上道:“我听说当时是你和安国侯爷去的信阳侯府?”   晋楚染笑了笑道:“是。”   晋楚上蹙眉:“你如何忍心?”   晋楚染道:“有些事情不是我没有提醒过,只是无人信我。”   “无人信你?”晋楚上不解:“为何不信你?”   晋楚染收回一直凝滞在月亮上头的视线转眸淡淡看住晋楚上道:“五哥哥知道的。”   晋楚上低眸:“是,老祖宗和侯爷其实从未把我们只是当做信阳侯府的少爷姑娘。”   晋楚染笑了笑:“还有棋子。”   晋楚上点点头:“小六,我错怪你了。”   晋楚染摇摇头:“不怪五哥哥,若换成是我,我也觉得可怕。”   晋楚上吁出一口气。   晋楚染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已经是我和侯爷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一刀毙命总好过皇上的万般折磨。”说着,晋楚染就扭头过去看住晋楚上:“轩辕刑法五哥哥也是知道的。”   晋楚上轻“嗯”一声:“我知道。”   晋楚染轻笑了笑道:“其实越在这世上活着我就越是搞不懂到底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以前有的时候我特别不能苟同侯爷的所作所为,但现在我却越来越能理解他了,许多事情的背后都隐藏着可怕的真相,而这些真相却并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我们所能做的不过就是尽己所能的收拾好背后的残局仅此而已。”   待得晋楚穆回到了波斯灵城宫中把傍晚时分他在中军大帐外头偷听到的谈话全然告诉了轩辕季风,一字不落,轩辕季风顷刻大怒遣人叫来了闻人赫,轩辕季风扶额坐在宝座之上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太阳穴上头的青筋暴起,闻人赫静静站在宝座前并不知发生了什么,晋楚穆也只是立在一侧看着闻人赫的眼中似有幽冥般的怒火,片刻后,轩辕季风沉声道:“朕欲使你明日出军靖州。”   闻人赫道:“皇上三思!两军相峙,谁若先动就失了一分先机!”   轩辕季风听言紧紧蹙眉道:“你倒是很会为朕打算!”   闻人赫见轩辕季风面色不佳,似怒,于是忙道:“臣之忠心皇上难道不知?臣始终视皇上大业于己大业!”   轩辕季风倏然抬眸:“不错!”说着,轩辕季风笑哼一声,转眸看了看晋楚穆:“你说与他听!”   晋楚穆道了:“是!”随后,他转身过去抬起眸子紧紧盯住闻人赫:“你是靖州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一颗最有利的棋子,你自然是视皇上大业于己大业,因为你的大业根本于皇上的大业息息相关!”   闻人赫蹙眉:“你这是听谁说得胡话?”   晋楚穆冷笑道:“我在中军大帐听得北堂熠煜、晋楚上、百里驰以及长孙正的亲口之言。”说着,他视住闻人赫:“这你难道还想抵赖?”   闻人赫看了看晋楚穆,摇了摇头,虽愤慨而痛心,但终究还是保持住了面上的平静,转身过去对轩辕季风道:“皇上明鉴!臣对皇上之心天地可鉴!若有一分不实,天打雷劈!”说着,闻人赫就欲要起誓。   轩辕季风却只是轻笑了笑,随后他起了身来从一侧挂着的剑鞘里拔出一把尚方宝剑直接丢在闻人赫的面前,指着宝剑道:“你若是敢拿起宝剑以死明志,朕便信你!”   闻人赫看住轩辕季风急道:“皇上!”   轩辕季风双手以及手指都在不自觉的抖动着:“朕,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闻人赫深吸一口气,片刻后,他缓缓俯身下去捡起脚边的宝剑,在烛火下散着寒冷的银光,他手里紧紧握着宝剑,极力让自己冷静,随后他又抬眸看了看轩辕季风,“皇上。”   轩辕季风因为愤怒全身绷紧的像块顽石。   闻人赫沉声道:“若皇上终是执意要臣以死明志,臣也心甘情愿。”说完,闻人赫就将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头,微微阖目,臂膀蓄足了十分的力气,就在他正准备用力一抹的电光火石间,晋楚穆忙上前拉住了闻人赫,转头对轩辕季风喊道:“皇上三思!”   轩辕季风蹙眉:“什么意思?”   晋楚穆想了想道:“也许是臣中计了!”   “中计?”   晋楚穆点头:“闻人将军对皇上确实忠心不二,这是有目共睹的,臣方才又细想一遍白日在靖州之事,总觉得事情有几分蹊跷!”   “怎么说?”   “按理说这消息这样重大,如何就偏让臣轻易获得,这岂不是太过巧合了么?”   “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晋楚穆点头。   “那么朕该如何惩罚于你?”轩辕季风看了看闻人赫:“你差点害了闻人将军的一条性命,也害得朕差点失了左膀右臂!”   晋楚穆低眸:“臣有负皇上所托,任何处置臣都欣然接受。”   轩辕季风听言点了点头:“也算是条汉子!” 第229章 没星星   话音未落,轩辕季风就迅速从袖中射出了一支短剑穿透了闻人赫的小臂,闻人赫一吃痛,宝剑的剑刃就歪了分寸,只在他脖颈之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闻人赫讶异的看着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低眸:“即便你对朕始终忠心耿耿,但终究是让人抓住了把柄,这便是朕给你的惩罚。”   闻人赫道了:“是。”   随后轩辕季风吁出一口气,抬眸直直盯着晋楚穆道:“罚你一年俸禄不过分吧?”   晋楚穆诧异。   只是一年俸禄。   他以为会是更严重的惩罚。   随即晋楚穆就俯身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臣多谢皇上开恩。”   轩辕季风轻“嗯”了一声。   晚风轻拂着流云,在夜空上迤逦出丝丝缕缕的划痕,待得晋楚上走后,北堂熠煜才从大帐中缓步走了出来,“走了?”他一面说着,一面看了看晋楚上渐渐远去的背影。   晋楚染仰面看着流云月光,轻“嗯”了一声。   北堂熠煜也抬眸看了看:“没星星。”   晋楚染道:“其实没星星也很好。”   北堂熠煜轻笑了笑。   对于北堂熠煜来说,只要晋楚染陪在他身边就很好。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见北堂熠煜不说话,于是就转眸过去将目光轻轻投落在他面上问:“你怎么了?”   北堂熠煜不解:“什么怎么了?”   晋楚染含笑道:“前儿从京都安国侯府一路驰行到靖州你都没有跟我说过话。方才问你话你也不答。”说完,晋楚染面上显出一抹落寞的神色。   晋楚染觉得北堂熠煜是不是不喜欢她了?是不是不爱她了?   “我……”北堂熠煜吞吞吐吐。   晋楚染觉得果然是被她猜中了,转身就要走。   北堂熠煜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道:“你听我说。”   晋楚染回身过来凑近北堂熠煜两步:“好!你说!”   北堂熠煜退后两步:“你……还是暂且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   晋楚染偏不。   北堂熠煜退后两步。   她就前进两步。   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贴在北堂熠煜的身上。   北堂熠煜微微一颔首就能闻得晋楚染身上自带的馨香。   一时弄得北堂熠煜心神摇曳的。   “在路上时……是因为你跟我离得太近了……”说着,北堂熠煜的耳根就又红了起来。   晋楚染见北堂熠煜耳根又红了就好奇得好笑了两声,抬手揪了揪北堂熠煜的耳垂,滚烫的,于是挑眉笑问:“说话说得好好的,你的耳朵怎么又红了?”   “又?”   北堂熠煜心中一凛,难道之前也被晋楚染看到了?   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他是谁?   他可是在轩辕能呼风唤雨的安国侯爷!   晋楚染笑:“前儿你我共乘一骑的时候你这耳朵就已经红过一次了,”说着,晋楚染抬眸视了一眼北堂熠煜,“侯爷难道自己没感觉到?”   北堂熠煜听言随即就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完全没有!”   晋楚染笑:“没有就没有,侯爷这么激动做什么?”   北堂熠煜挣眉问:“我有很激动吗?”   晋楚染点了点头,过了一小会儿,她就又道:“说起来也真奇怪为什么侯爷最近耳根总容易红呢?可是生了什么病?要不要找医官来看看?”晋楚染越说就越是吓到了自己,愈加觉得是果真如此。   北堂熠煜却摇头。   晋楚染忙道:“侯爷若身子不适就别扛着,要找医官治疗!”   北堂熠煜一手搂过晋楚染的腰际:“小染就是我的良药。”   晋楚染讶异:“我?侯爷说笑了!”   北堂熠煜摇一摇头,慢慢俯身,更加靠近了晋楚染,原本晋楚染就是够在北堂熠煜的身上,现在这样一来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几乎就是紧贴着,就跟两人之前共乘一骑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更近,随后北堂熠煜柔软的嘴唇轻轻划过晋楚染的脸颊并适时的含住了晋楚染的耳垂道:“没有。”   晋楚染心尖一动。   而且动的很奇怪。   晋楚染这才发觉原来耳垂才是人身上最为敏感的部位。   晋楚染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稍稍一低眸。   看见两人的身影姿势在后面月光树影的掩映下显得是那么的……暧昧。   轩辕季风一夜未睡,站在梧桐殿的雕花立窗下,仰面望着外头才刚蒙蒙亮的天空,深邃微白的东方仍旧散布着几颗稀落的星星,凄然又落寞,轩辕季风心里也很是烦恼,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其实昨晚上他听了晋楚穆的话后,有那么一瞬的时间里他是动了杀心的,也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铸下了大错,他就失手杀了一直以来对他忠心耿耿的闻人赫,轩辕季风现在回想起来也不乏有一丝丝的后怕,他后来一直在演戏,就是想试一试晋楚穆的心到底还在不在他这里,就是想试一试晋楚穆有没有去了一趟靖州就换了天地信仰,毕竟北堂熠煜不可小觑,北堂熠煜是个怎样的人,有几分手段,他心里还是清楚的,若是昨晚上晋楚穆最后没有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出来阻止他恐怕现在晋楚穆的头颅已经被他砍落在地了,轩辕季风昨晚上就因着晋楚穆的这个动作而暂时相信了他也是落入了北堂熠煜的圈套,但他后来躺在龙床上头回想起来却又总是觉得不甚放心,万一是晋楚穆昨晚识得了他的戏码也在跟他故意演戏呢?因而一整晚轩辕季风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一遍一遍的回想,已经细致到了晋楚穆面上做出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轩辕季风一点点揣摩,不知不觉,镂花窗外就静静投入了一片淡白天光。   轩辕季风唤了太监进来殿中,太监见轩辕季风已起便妥帖的服侍着轩辕季风洗漱并换好了衣裳,随后轩辕季风就拂身坐在宝座上头叹息,太监虽不解却也不敢多嘴,四下里安静了片刻,轩辕季风就抬眸看了看外头天色,他觉得似乎还早,于是就又让太监退出去召了闻人赫过来说话。 第230章 心急如焚   不消半晌,闻人赫就入了梧桐殿来。   轩辕季风一面缓缓放下手里的碗盏羹匙,一面轻叹了叹道:“昨晚上的事情你怎么看?”   闻人赫身子一抖:“臣……不好说。”   轩辕季风听言淡淡抬眸看住闻人赫:“有什么不好说的。”   闻人赫面无表情。   轩辕季风随即又道:“在这梧桐殿中只有朕和你两人,你尽管畅言就是。”   闻人赫缓缓抬眸视住轩辕季风:“臣敢问皇上昨晚可是在演戏?”   轩辕季风“嗯”了一声:“确实。”   闻人赫点点头道:“演给振王看的?”   轩辕季风笑。   过了一会儿,闻人赫就又道:“振王昨晚上的种种表现虽然看似没有问题,但其实……”还未说完,闻人赫就看了看轩辕季风。   轩辕季风道:“说下去!”   闻人赫道:“想必皇上的心跟臣的心是一样的,臣昨晚一夜未睡就是在想有关振王的事情,今儿一早臣才想得通些,皇上就遣公公来召见,臣就晓得了皇上也心有疑虑。”   轩辕季风点头轻叹道:“朕确实不放心。”   闻人赫道:“振王出身于轩辕的信阳侯府,驻扎靖州的不也正是晋姓将军?”说着,他看住轩辕季风:“毕竟是骨肉兄弟,不是你劝了我,便是我劝了你。”这话说得很是意味深长。   轩辕季风也道:“何况晋楚上身边还有文鸳,文鸳是绝不肯背叛轩辕的。”   所以晋楚穆此行必定是无功而返。   这一点晋楚穆应该比谁都清楚。   明明知道这是一件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那他为什么还要去呢?   除非他还存有别的目的。   轩辕季风想到这里,忍不住微微蹙眉。   闻人赫稍稍低眸:“臣……还听说安国侯爷以及晋楚染也到了靖州去。”   轩辕季风点头:“是!”   闻人赫又道:“皇上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轩辕季风何曾不觉得?   但他……终归还是抱有一丝侥幸。   万一真的只是巧合呢?   轩辕季风随后凝眸看住闻人赫:“但是振王心里……应该是跟朕一样恨透了轩辕才对。”   闻人赫道:“皇上怎可于振王相提并论?振王哪里有皇上的一分魄力?振王当日能为贰臣归于皇上,今日就也一样能为贰臣重归于轩辕!这不是什么奇事!再退一万步讲,若是振王当真是安插在波斯的眼线,那么皇上就岌岌可危了!皇上再留不得振王!还记得昨晚上皇上说得话吗?”   轩辕季风问:“什么话?”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轩辕季风却摇一摇头道:“万一朕当真错杀了振王,届时岂不后悔,况且朕手上也并没有十分的证据证明振王背叛了朕。”   闻人赫问:“皇上舍不得?”   轩辕季风却缓缓道:“振王无论如何始终都是朕手上的一步杀棋,身为质子,在关键时刻振王能派上绝对的用场。不到万不得已,朕是不会杀他的。”   闻人赫问:“那皇上预备怎么办?”   轩辕季风看着闻人赫道:“派人牢牢监视住他的一举一动。随时跟朕汇报。”   闻人赫应声。   刚过了辰时,就有一层柔软的日光透过小窗入了大帐中给四周帐壁上头浅浅的染上了一层澄黄,更有余光反射在晋楚染披散着的如瀑发丝上头,北堂熠煜眼里看着就好像晋楚染的一头青丝被悄然烫上了一层细腻的薄金,北堂熠煜侧眸凝视着晋楚染睡在他怀里的白皙小脸,五官精致得根本无需多加修饰什么,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鼻梁高挺,鼻头小巧,双眸虽是闭着,但线条却如一泓秋水般蜿蜒缠绵,仿佛源远流长,流到北堂熠煜心底,双睫纤长,在鼻梁两侧留下了好看的扇状阴影,北堂熠煜不禁深觉岁月静好,时日温柔,眼前的这张脸,这个人,就算是这样静静的看一辈子他也不会腻。   北堂熠煜笑了笑。   “有那么累吗?怎么睡了这么久?”   北堂熠煜一面小声嘟囔,一面抬手轻推了推晋楚染的肩。   因为等会儿晋楚染和北堂熠煜还要去中军大帐找晋楚上说话,也不知道晋楚穆那边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轩辕季风到底有没有中计杀了闻人赫。   他安插在轩辕季风身边的眼线大约今日晌午时分就能带来确切消息。   其实这一个谋划就算没有大获全胜也是成功的。   因为北堂熠煜知道只要晋楚穆把话带到就会骤然失了轩辕季风的信任。   轩辕季风的性子北堂熠煜也实在了解。   毕竟他和轩辕季风也是曾经玩到过一起的兄弟。   毕竟那一段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时光,他跟轩辕季风以及轩辕泽粼的关系竟更比府邸里的亲兄弟北堂佳赫以及北堂仲轩更要好上几分呢!   北堂熠煜无奈摇了摇头。   这是怎样诡谲的人生呐!   北堂熠煜见晋楚染没有反应于是就信手推了推。   但晋楚染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染一动不动,这才发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北堂熠煜眉宇一蹙,显见的有些慌了,忙执起晋楚染的手腕摸了摸脉搏,脉搏未见停摆,随即他又伸手摸了摸晋楚染的面颊,晋楚染的面颊也仍旧是温热的。   “小染。”   他又推唤了两声。   晋楚染整个人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但却怎么唤都唤不醒。   北堂熠煜一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心急如焚。   于是北堂熠煜就赶紧起身穿好鞋袜,换了衣裳,紧步了出去,很快他就来到了晋楚上的中军大帐里头,北堂熠煜进去时见轩辕文鸳也在,倒一点也不觉得诧异,仿佛是意料之中,晋楚上本以为北堂熠煜匆忙过来是因为北堂熠煜安插在轩辕季风身边的眼线终于带回来了什么惊人的消息,但却不是,后来北堂熠煜就把晋楚染的突发情况告诉了晋楚上,晋楚上生气,轩辕文鸳讶异,随后晋楚上大睁着双眼瞪住北堂熠煜:“你怎么能和小六……!”话还未说完,晋楚上就止不住的出起粗气来:“你到底把小六怎么了?小六现在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晋楚染指着北堂熠煜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话音未落,晋楚上就忍不住抬起右手一把拎起了北堂熠煜的领口,左手随后上去就是一拳,北堂熠煜颧骨瞬间爆破出了一条口子,轩辕文鸳见状忙上去拉住晋楚上:“你行了!冷静一点!”说着,她转眸蹙眉看着北堂熠煜问:“现在染姐姐怎么样了?” 第231章 委实奇怪   北堂熠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轩辕文鸳看住北堂熠煜:“怎么会不知道呢?”   晋楚上听言又是向前一挣却被轩辕文鸳拉住了:“是好是坏!你看不出来?!”   北堂熠煜说到这个就沉沉出了一口气,他是真的看不出来,但凡他能看出个什么不妥来,那他现在就已经去寻医官过去给晋楚染医治了,却也不至于在这里跟晋楚上罗里吧嗦的纠缠什么:“小染看着只像是睡着了。与常人无异。但就是怎么都叫不醒。”说着,他就抬起手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滚到腮边的血渍:“委实奇怪。”   轩辕文鸳听言不解问:“怎么会这样呢?”   晋楚上啐了北堂熠煜一口:“我不信!”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上道:“你若不信大可去看。”   晋楚上轻哼一声:“走!”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抬脚朝外头走去。   于是三人就一起来到了北堂熠煜的大帐中,悄步至晋楚染床前,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低眸看去,感觉晋楚染确实只是像平日里睡着了一般,跟北堂熠煜所言一般无二,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对视一眼,随后晋楚上缓缓俯下身去拍了拍晋楚染的肩:“小六,别闹了!起来了!”但不管任凭晋楚上怎么拍,怎么说,怎么喊,晋楚染都没有一丝反应。   晋楚上累了。   也颇为不解。   晋楚上不免退后两步,紧紧蹙眉:“这……”他看了看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神色也是忧虑,却也只得摇了摇头。   晋楚上深吁出一口气。   轩辕文鸳拂身坐在了床边,握住晋楚染的手道:“染姐姐你是怎么了?别吓我们呀!”   晋楚染就这样静静睡着,感觉能睡到天荒地老。   在这里的三个人,最懊恼的不过就是北堂熠煜了。   早知道会这样。   他昨晚一定会忍住的。   过了一会儿,晋楚上道:“不若叫医官来看看?”   北堂熠煜蹙眉:“可小染……”说着,他就低眸看了看床上的晋楚染。   毕竟晋楚染没病没灾的。   医官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北堂熠煜话还未说完,晋楚上却就已经道:“就算小六没毛病看看也无甚大碍!万一医官能看出个究竟呢?万一呢?”晋楚上不断强调个“万一”。   轩辕文鸳也道:“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北堂熠煜蹙眉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随后晋楚上就遣人去叫了医官,不消片刻,医官就步了进来,看见晋楚上、北堂熠煜以及轩辕文鸳都在身子不免一震,于是就赶紧上前好生给晋楚染把了脉,但半晌过去,医官也没能瞧出个什么大碍出来,只跪在地上,蹙眉道:“臣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姑娘的毛病。”   晋楚上蹙眉。   北堂熠煜叹息。   轩辕文鸳盯着医官道:“你是医官,现在人都这样了,你看不出毛病,难道要我来看出毛病吗?庸医!”   医官忙颤颤道:“臣实在看不出姑娘身上的毛病,或者说姑娘根本就没病。”   轩辕文鸳却道:“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医官颔首不敢说话。   轩辕文鸳轻哼一声:“依着你的意思就是染姐姐自己装的喽?”说完,轩辕文鸳就向医官投去一抹极为犀利的目光。   很是骇人。   就连晋楚上看见都有点忌惮。   很少能看见轩辕文鸳这样的威严一面。   可见轩辕文鸳对晋楚染的真心。   医官方才刚要抬头眼里目光猝然对上了轩辕文鸳的目光就赶紧又把头低了下去:“臣不敢这么想。”   轩辕文鸳问:“你也是看过千卷医书古籍的医官,就算不会治难道也不曾听过相似病历?”   医官摇一摇头。   随后晋楚上看住北堂熠煜道:“要不把二哥哥叫来看看?万一二哥哥有法子呢?”   北堂熠煜却低眸:“远水解不了近火。”   况且晋楚谢过来靖州少说也得两三日,在这个时间里谁也不晓得晋楚染会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其实北堂熠煜冷眼看着晋楚染不是中毒,诚如医官所言,也并非生病,这种奇异的现象恐怕就算晋楚谢来了也跟医官一样无计可施。   这不是最好的法子。   但若是到了最后实在没有法子。   也只能如此。   北堂熠煜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四下的沉默里,忽然医官开口说了话:“其实……”   “其实什么?”   北堂熠煜忙问。   医官道:“臣方才想起来以前在一卷古籍里头看到过有一与姑娘颇为相似的病历,那人也是像姑娘这样沉睡不起,但周身看着却与常人并无异处,只像是睡着了,家人遍寻药石无医,时人都言其为鬼魅上身,后寻了不少法师也无甚大用,后来是一人把他救活了。”   “是谁?”   北堂熠煜十分急切。   因为他只要知道了这个人,他就一定会把这人找到。   就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也要把这个人弄到晋楚染的床前救活晋楚染。   医官随后道:“这个人就是轩辕隐医燕南。”   “燕南?”   北堂熠煜竟从未听说过这人的名号,面色显得颇为困惑。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医官悄然视了一眼北堂熠煜道:“侯爷也不必挂怀,凤雏隐于林间,强虎出自草莽。世间之大,无所不尽奇。”   北堂熠煜听言点点头,回视住医官问:“那这个叫燕南的人年纪几何?长相几何?身居于何处?”   医官想了想道:“臣之前在古籍里看到过关于燕氏一族只言片语的记载,说燕氏一族百年行医,乃是世家,燕氏一族治病向来只收诊金,不收药钱,因着久居深山,药草都是信手采撷,在各处一直都颇有名气,但后来却不知道因着什么缘故就渐渐没落了,彻底销声匿迹,又几近百年过去,直到这个叫燕南的人再次出现,救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个就是臣方才所言症候都跟姑娘很是相似的那人,其实算一算这个燕南少说也得有百来岁了,都说他见多识广,一向逍遥,喜欢云游四海,根本无所定居。”   晋楚上叹道:“那该如何是好?”   轩辕文鸳也蹙眉:“那不就等同于无?”   但北堂熠煜却道:“就算只有一线生机,我也要试试。” 第232章 寻医   翌日,靖州的大街小巷就都张贴上了官榜,大肆寻找隐医燕南,官榜上头写明,只要是能够给出确切线索的人就都一律赏赐十金,若是何人能带燕南去到军营门前直接奉上百金,当然这是北堂熠煜的意思,在晋楚上拟定好官榜的时候,北堂熠煜就一定要加上这个诱饵,因为北堂熠煜知道若是没有一点甜头,根本就不会有人关注的,不得不说北堂熠煜是对的,靖州百姓一看官榜上头写明了只要给出确切线索就能赏得十金的话都是忍不住双眼放光,更不要说后头的百金,若是能得这么多金子,那么一辈子就衣食不愁了,何人不心动?因为接连几日靖州乃至轩辕就开始翻天覆地起来了,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寻找这个叫燕南的人,百姓走在街头都忍不住要多看没见过的陌生人两眼,就连各个城门的士兵都变得更加负责起来了,一定要看清来人才肯放其出入,生怕这个赚钱的机会被其他人抢走,谁都想占得个先机,轩辕泽粼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就发了信简去靖州,晋楚上给北堂熠煜看过后,北堂熠煜根本不屑,在他眼里没了什么比晋楚染的性命更加重要,北堂熠煜看完信简后就不禁开始怀疑轩辕泽粼对晋楚染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愫,轩辕泽粼居然在信简里苛责,并让他揭去官榜,否则严惩不贷,但北堂熠煜只是淡淡一笑,严惩不贷就严惩不贷,换个天下就换个天下,前者对于轩辕泽粼很简单,后者对于北堂熠煜也很简单。   北堂熠煜这些日子在靖州也没闲着,因为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都跑过来军营说自己有关于燕南的确切线索,但经核查后却发现其实都是这些人信口乱说的,目的只是为了骗取北堂熠煜的十金,一刻前才刚打发走了一个过来欲要用假消息骗取十金的男子,晋楚上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这几日都快累死我了!日夜不歇的!这些人怎么都这么见钱眼开?”   北堂熠煜却淡淡笑道:“这世上有谁不喜欢钱呢?”   北堂熠煜身侧小桌上头正放置着一整盒金子,开着盒盖,金色煞亮煞亮的!   其实就连他北堂熠煜也不能免俗。   若非身家多得无法统计。   他又哪里能用钱做诱饵的法子来欲吊出这个燕南呢?   他又哪里能掀出一阵又一阵的浪潮呢?   若是一穷二白。   晋楚染恐怕也就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哪里有一线生机?   晋楚上觑着北堂熠煜:“不成想!侯爷居然也这么俗气!”   北堂熠煜回视住晋楚上:“钱俗气?”说着,他指尖就轻轻在金子上头悄然划过。   晋楚上也低眸下去看一眼金子道:“俗气!”   北堂熠煜笑了笑:“那是因为你从来不缺,自然是会这样想的。”   晋楚上却反问道:“那侯爷也不缺,怎么想得跟我不一样?”   北堂熠煜抬眸看住晋楚上道:“自然是我比你想得更长远一些。”   晋楚上不屑的“切”了一声,随后轻叹了叹:“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找到那个叫燕南的人。”   北堂熠煜目光在晋楚上面上逡巡道:“别泄气。”说时,他语气平和。   晋楚上却忍不住蹙眉道:“如何能不泄气?这都多少日子过去了?一点儿正经消息也无,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过来浪费你我的感情和力气!”   晋楚上正说着,外头就有一个士兵掀了帘子进来道:“将军、侯爷,外头有一个青年与一个老年都说是知道有关燕南的消息。”   晋楚上现在听到这个头就痛,又是两个来骗金子的,之前已经有好几个装模作样的,后叫了医官过来才刚问了两句就彻底漏了馅儿,哪里是什么燕南,全然都是庸医,于是晋楚上忙摆了摆手道:“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烦老子!”   士兵刚答了:“是!”   士兵正欲退出,北堂熠煜就拦住了士兵道:“把人领进来。”   士兵听言不免又抬眸看了看晋楚上。   晋楚上看住北堂熠煜道:“你还嫌不够累的?凭着今儿一早上就已经来了不下十对这样子的骗子!”   北堂熠煜却笑了笑道:“反正现在也无事,不若把人叫进来左不过就是看一场戏罢了,就当做消遣消遣时间。你也别太过认真了。”说完,北堂熠煜就朝士兵摆了摆手。   士兵会意退出。   晋楚上忍不住叹息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多见钱眼开的人!为了钱竟连脸都不要了!”   北堂熠煜轻笑了笑:“你没想过,没见过的事情还多呢!”   晋楚上吁出一口气:“若都是这样的事情我宁可永远不知!”   北堂熠煜却道:“这是人的劣根性,与生俱来的。”   话音刚落,外头人就掀了帘子进来,北堂熠煜和晋楚上见到来人心头都是一惊。   居然是长天!   老熟人了!   北堂熠煜和晋楚上也都觉得奇怪,长天不是轩辕季风的贴身侍卫吗?   今日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难道是有什么目的?   一时北堂熠煜和晋楚上心下都警惕了起来,随后长天走到北堂熠煜的面前笑道:“不知安国侯爷这几日间被百姓骗去了多少金子?”说着,他就低眸下去觑了一眼小桌上头的一整盒金子,不免遗憾的叹息一声道:“看起来倒是我多虑了。”   北堂熠煜轻轻一笑,随后缓缓站起身来,淡淡看住长天道:“不知轩辕季风又有何见教?”   长天笑:“殿下?”话音未落,他随即就摇了摇头道:“我早已与殿下分道扬镳。”   北堂熠煜听言倒是颇觉讶异,长天打小就一直跟在轩辕季风左右不曾离开过半步,两人关系甚佳,以前北堂熠煜也想过要拉拢长天,但长天终是没有答应,北堂熠煜只好作罢,但北堂熠煜却怎么都没有想到长天有朝一日居然会自己离开轩辕季风。   他轻笑了笑,眉头一蹙道:“什么?”   长天也笑。   他晓得北堂熠煜必定讶异。   长天道:“人都是会变的。”   北堂熠煜问:“那到底是谁变了?”   长天无奈一笑。   北堂熠煜就明白了,稍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道:“其实不是轩辕季风变了,而是你终于认识他了。”   长天低眸。 第233章 燕南   晋楚上走上前去不免定睛打量了一番正静静站在长天身后头的老者,他一身素锦袍子,头发如仙鹤羽毛般雪白,气色看上去极好,因而,晋楚上看着老者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谁?”   老者却笑回:“你谁?”   晋楚上道:“我是诸司正使晋楚上。”   老者“哦”了一声:“没意思。”随后他猛地一凛眸问:“安国侯爷在哪儿?”   “安国侯爷?你还北堂熠煜?”   老者点点头。   面露天真神色。   晋楚上颇觉有趣,像个傻子一样的“嘿嘿”笑了两声,随后就走到了北堂熠煜的身侧也把北堂熠煜拉到了这老者的面前,指着老者道:“你看他!”   北堂熠煜仔细端量了老者片刻,随后回身过去问长天:“这是?”   长天笑了笑:“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   北堂熠煜听言眉宇旋即一蹙,灼灼目光紧盯住长天问:“当真?”   长天瞅着北堂熠煜:“我跟师父大老远的跑来难道就是为了诓你不成?”   晋楚上不解:“师父?”   老者轻觑了长天一眼道:“谁是你师父!”   晋楚上笑拍了拍长天的肩:“你看人还不愿意收你呢!”   长天啐了晋楚上一口。   长天其实心里也清楚燕氏一族从不收外徒,燕南这个人也很随心所欲,看到顺眼的人想教就教一教,但若是碰到了他不想教的人,就算那个人给他万两黄金他也不教,而且是那种说不教就不教。但凡是有幸得到燕南指点的人大多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长天是一个意外,也是燕南看得最顺眼的一个,因而燕南打从前儿在河边把长天救了回家之后就一直把他留在身边教习医术,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交给长天,但依然是不愿意长天唤他一声“师父。”对此长天也是时常感到无奈,这些日子跟在燕南身边就连脸皮都好像练得更厚了些,因为为了能唤燕南“师父”长天几乎是已经把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软的撒泼打滚,硬的威胁强迫,但这老家伙就是软硬不吃,前几日老家伙终于发话了,说是要来靖州军营治病,因为燕南实在受不了今日难得兴起去溜个花鸟市场却都能被人提溜到官府里头去,好容易扯了个谎才脱开了身来。   燕南见这几日北堂熠煜把整个轩辕都闹得天翻地覆。   他要再不现身恐怕下一步就是波斯、荆楚或是蛮族了。   燕南只要还存在于这个世间又怎能独善其身?   北堂熠煜心中十分激动,但又怕弄错了,于是不免又问:“当真是燕氏一族燕南?”   长天听言不觉斜了北堂熠煜一眼:“你还不信?”   北堂熠煜还未说话,晋楚上就道:“侯爷是怕你弄错了白开心一场。”说完,晋楚上就看了看北堂熠煜,仿佛是在跟北堂熠煜说:“我说得对吧?”满脸特别自豪模样。   长天一拍晋楚上道:“行了吧你!”   燕南突然抬手一拉北堂熠煜的袖口问:“你就是安国侯爷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点头。   燕南吁出一口气,神色痛苦道:“我答应帮你救人就是,但我也求你救救我!”   北堂熠煜好奇:“救先生?”   燕南道:“求你赶紧把官榜撤了吧?我现在弄得出门都要戴方巾!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动不动就被抓去官府!我都没理由可编了!天下百姓可都想着侯爷的那一百两金子呢!”   北堂熠煜笑看住燕南。   就是这样才好。   他若不普遍撒网以诱饵相引,如何能网住大鱼?   北堂熠煜随即就抬眸视住燕南道:“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先生能救小染了。”   燕南盯住北堂熠煜道:“侯爷得撤官榜!”就像小孩子在讨价还价一般。   病还未治就要他收手。   北堂熠煜怎么肯?   于是他道:“先生在治疗小染期间住在军营,没人会来打扰先生,待得小染一转醒,我即刻就遣人去撤了官榜让先生好生回去隐居过日子如何?”   燕南勉强点头答应。   随后燕南淡淡问:“病者在何处?”   北堂熠煜和晋楚上听言忙就带着燕南来到了晋楚染所在的大帐中,轩辕文鸳正在大帐中照顾着晋楚染,一时见到燕南和长天,倒也是好奇,不免走到晋楚上身侧问:“那个不是长天吗?他来做什么?”   晋楚上小声道:“长天已经离开轩辕季风了,他今儿是来帮忙的。”   “帮忙?”轩辕文鸳不解:“他能帮什么忙?”说着,她又看了看燕南道:“那个老头是谁?”   晋楚上小声道:“燕南。”   轩辕文鸳忍不住大睁着双眼。   原来这个老头就是传闻中的燕氏一族!   晋楚上又道:“长天现在是他的徒弟。”   轩辕文鸳听言更是讶异。   这个世间事情变得还真快!   几个月前还是轩辕季风的贴身侍卫,几个月后摇身一变居然就成了医者。   轩辕文鸳轻笑了笑。   进来后燕南就步上前去稍稍给晋楚染把了个脉,片刻过去,他不免就叹息了一声道:“身上没毛病。”   轩辕文鸳在后头低声道:“染姐姐要只是身上的普通毛病我们还用花那么大的心思,翻天覆地的把你这个老东西千里迢迢给找到这里来吗?”   晋楚上瞟了轩辕文鸳一眼。   轩辕文鸳不理。   但燕南听言不仅没生气,反而还很开心,指着轩辕文鸳笑道:“孺子可教也。”   轩辕文鸳挣一挣眉。   随后她不禁在心头暗暗想,这老头原来是个神经病!   燕南说完就转眸过去看住了北堂熠煜道:“小姑娘乃是魇症。”   “魇症?”   北堂熠煜回视住燕南。   他从未听过什么魇症。   燕南看出了北堂熠煜的不解,于是又道:“也就是梦魇之症。”   北堂熠煜忙蹙眉问:“那该如何医治好?”   燕南却摇了摇头道:“无药可医。”   北堂熠煜听言心中不免闪过一瞬间的失落。   但片刻过去,北堂熠煜稍缓了缓心神,就又看着燕南道:“但凡是天地化生之物,就必有相生相克,先生既知病因,就应知该如何消解。”   燕南笑着捋一捋花白的胡子:“我又不是活神仙。就算我有消解之法却也不是人人都有运气承得。”   北堂熠煜不解:“先生何意?”随后北堂熠煜想了想又道:“只要先生愿意施以援手,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燕南抬眸看住北堂熠煜问:“当真?”   北堂熠煜笃定点头道:“当真。”   燕南道:“我是否施以援手其实并不很重要。”   他这话又是弄得北堂熠煜一头雾水。   晋楚上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就一把拽过燕南的胳膊道:“你这么说话累不累?不要卖关子了!有话快说!”晋楚上语气中更有一抹分明的威胁。   燕南笑瞅着晋楚上:“小小年纪别那么大的气性,对身体不好。”   晋楚上觑他一眼,终是松开了手来。   燕南整一整衣襟道:“其实说起来若是想要救这个小姑娘办法难也不难,”说着,他就又转眸过去轻轻看了北堂熠煜一眼,“但却就要看你的心意了。”   “我?”   北堂熠煜更是不解。 第234章 说不准!   燕南继续道:“多年之前我出手救过一个人,情况跟这小姑娘颇为相似,都是魇症,所谓梦魇之症就是人始终被自己的梦境所困,且难以脱身而出,我想这小姑娘平日里应该就是多梦不觉,但从未引起重视,”说着,燕南就缓缓回身过去低眸看了晋楚染一眼,叹息道,“但之前那人之所以最后能够得以治愈并非是我妙手回春,而是因其有一心意相通的至亲愿意为其涉险缘故。”   北堂熠煜忙道:“就算是要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能救小染,我都义无反顾。”   燕南听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含笑道:“既不要让你上刀山,也不要你下火海,只要你与她一同入梦。”说完,燕南就回身抬手指了指晋楚染。   北堂熠煜蹙眉:“一同入梦?”   他不明白。   世上还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吗?   燕南问:“怎么?反悔了?”   北堂熠煜摇头:“当然不!只是……”   “只是什么?”   燕南看着北堂熠煜眨一眨眼。   北堂熠煜道:“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与小染一同入梦?”   燕南笑:“那就是我的事情了。”说完,燕南就搓一搓手。   北堂熠煜颇为好奇。   晋楚上倒是一时有些生怕,问燕南:“这不会出事吧?”   燕南却道:“那可说不准!”   轩辕文鸳也步上前道:“什么叫说不准?”   燕南道:“说不准就是说不准。”   轩辕文鸳神色担忧问:“最差会怎么样?”   燕南稍稍侧身,随即抬手一指晋楚染道:“就跟这小姑娘一样咯!”   晋楚上“啊”了一声,忙过来扯住北堂熠煜的胳膊道:“那咱们还是想别的法子吧!万一你也被魇在了小六的梦境里头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燕南却语气平和道:“只要侯爷能够在梦境中始终稳住心智,坚信梦境终究只是梦境,就一定能把小姑娘一道带出来的。”   晋楚上道:“我是小六的五哥,要不我去?”   轩辕文鸳眉宇一抖。   虽然不愿但又不好说不要。   因而整个人就凝固在了那里。   北堂熠煜摇头:“不成。”   轩辕文鸳听言不免轻吁出一口气。   “为何?”   晋楚上挣眉。   “我不放心。”   北堂熠煜这话成功的惹恼了晋楚上:“我可是小六的五哥,我还能对她不利?”   北堂熠煜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是担心什么?”   北堂熠煜淡淡道:“我是担心你的能力。”   “我!”   随后晋楚上深吸一口气,极力在内心抑制着怒火:“好!你去!你去!”   他做好人倒还做出毛病来了。   就该让北堂熠煜去!   本来就是他霍霍出来的好事!   燕南却笑看着晋楚上道:“就算你有这个心也终究没这个力。”   晋楚上气咻咻的觑住燕南:“连你也看不起我?”   燕南笑而不语。   长天拍一拍晋楚上的后背:“师父不是看不起你,而是要心意相通的‘至亲’之人。”说时,长天特意加重了‘至亲’这两个字,示意晋楚上并非是像寻常理解的那样。   晋楚上这才明白。   波斯灵城振王府邸的园子里头茉莉花开得正盛,半开半合的萼片像小爪一般,雪白的花朵在墨绿色的叶片衬托下就好似在碧玉盘里置着颗颗龙眼珍珠,走近后更会有一丝脉脉的甜香在不经意间袭上鼻尖,一时姬氏和晋楚穆正漫步在园子里头的石子路上,面色都颇为凝重,自从姬氏和晋楚穆来到波斯投靠轩辕季风后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虽说之前晋楚穆倒没觉出什么,只是一味感动于轩辕季风在困难时候的伸出援手,以为是真心相待,但现在他却也看出了几分轩辕季风的真面目,晋楚穆不得不承认其实晋楚上说得一点不错,轩辕季风就是想要利用他罢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真心相待,若有也不过都是看在“价值”二字上头罢了,之前种种确实是晋楚穆多想了,思及于此,晋楚穆就忍不住低眸叹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姬氏侧目看了晋楚穆一眼道:“振王也不必再三叹息,世上之事大多如此,都是应当的。若是皇上果真如你所想一般真心实意相待我心头倒还更会生怕呢!”   晋楚穆回看姬氏:“你早就看出来了?”   姬氏笑:“并非是我早就看出,而是我从未相信过。”说完,姬氏就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片刻后,晋楚穆蹙眉摇了摇头道:“我终归还是中计了。”   姬氏却轻笑了笑:“安国侯爷是什么人,但凡有他在靖州,你何能躲过他的冷箭?”说着,她就微微颔首下去:“更何况现在安国侯爷身边还有一个小六。”   晋楚穆耳里听见姬氏提及晋楚染嘴里就忍不住冷哼一声:“这必定是晋楚染的主意。”   姬氏听言也点点头道:“确实,小六那丫头机灵得很,鬼点子也多得很,实在防不胜防,本来安国侯爷就已经很难对付了,再来一个小六,打小就在信阳侯府老祖宗身边长大,”说着,姬氏忍不住轻叹一声,“对信阳侯府的各项人事手段全都了如指掌。委实难办得很。”说完,姬氏面上就露出一抹难为的神色。   晋楚穆轻蹙眉头道:“今日上朝时我能感觉到皇上在有意冷落我。”   姬氏深吸一口气道:“显然皇上已然对振王府生出了疑心,毕竟皇上差点因你错杀了闻人将军。”   晋楚穆“嗯”了一声道:“闻人赫近来看我眼神中也是颇有敌意。”   姬氏却笑哼道:“我向来看不上那闻人赫。”   晋楚穆想了想道:“而今振王府若想在波斯前朝重整旗鼓就只有一个法子。”   姬氏淡淡问:“什么法子?”   晋楚穆道:“戴罪立功。”   姬氏笑了笑:“怎么个戴罪立功法?”   晋楚穆道:“北堂熠煜和晋楚染这两个眼中钉还是早些解决掉为好,否则总是碍手碍脚。”   姬氏点头:“你是怎么想的?”   晋楚穆眸光一凛:“刺杀!”   姬氏却摇头:“你以为安国侯爷一身的本领是吃素的吗?”   晋楚穆想了想,随后又道:“我听说晋楚染在靖州那边好似是染病了,北堂熠煜正在到处帮她寻医问药呢,不然从此种入手毒杀?” 第235章 流言   姬氏却叹息道:“显然不成,小六在安国侯爷心里是个什么地位,明眼人都能看出一二来,小六染病安国侯爷必定上心,想从中插手作梗恐怕不能成事。”   晋楚穆随后蹙眉:“那该如何是好?”   姬氏笑道:“我倒有一个法子,是以前老祖宗说过的一句话。”   晋楚穆忙问:“什么话?”   姬氏笑哼:“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流言,总是能杀人于无形。”   晋楚穆蹙眉:“流言?”   姬氏点头:“之前小六不是靖王妃吗?”说着,她就慢慢转眸过去看了看晋楚穆,继续道:“而今小六和安国侯爷似乎也仍旧未行昏时大礼,无父母之命,亦无媒妁之言,两人就这么在一起,自是于理不合的,我想就算安国侯爷再怎么一手遮天,恐怕也是难以堵住悠悠百姓的八卦之口吧?”   晋楚穆听了姬氏的话后深以为然,于是在出了园子之后就着手安排人去到了靖州,意为大肆散布有关晋楚染、轩辕季风以及北堂熠煜三人的有关往日流言,晋楚穆为了能在靖州迅速引起轰动,也为了能够吸引更多的靖州百姓关注,更是在流言里头不乏夹杂了些许不太确实的谣言,虽然话里头说得大多也是事实,但终究却并非真相,于是流言就在靖州百姓口口相传的删繁就简之下,最终就莫名其妙的被粉饰编纂成了一桩不顾颜面,更枉顾人伦的风流韵事,属于轩辕下三流,毕竟这事情有关侯府,也有关轩辕皇族,因而就在仅仅一夜之间,靖州市井之间就已经是翻了个天又覆了个地,而晋楚染、轩辕季风和北堂熠煜三人之间的情感瓜葛纠缠更是早已经极快的传遍了靖州的街头巷尾,上至老妪,下至孩童,无人不谈,无人不晓,而其中被市井讨论得最多,谴责得最惨的自然是晋楚染无疑,身为女子不守妇德是何等的过错,非靖州小城常理能容。   而军营里头消息本就闭塞,又因着北堂熠煜的缘故,就算军营里头少有几人出去采买东西偶然晓得了这事却也是不敢多说的,因为北堂熠煜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就直接在军营里头下了死令,说若是有人敢透露出去半个字,他就一律杀无赦,所以晋楚染直到现在都是一无所知的,这日晌午,晋楚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嘴馋想吃靖州城北玉兰街上头卖的甜百合糕,于是就让小莲去买,因而小莲就匆忙出了军营,一路上耳朵里不乏听得了几句有关晋楚染的八卦闲话,心里极为不舒服,人一回去就把方才耳朵里听得的话全然告诉了晋楚染,且一字不落。   但晋楚染听了,面色却仿若平常,一面吃着甜百合糕,一面轻叹着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的,”说着,晋楚染就抬眸笑看了看小莲道,“你也太过小题大做了。”   小莲蹙眉:“可是那些靖州百姓把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晋楚染好奇问:“怎么说的?”   小莲只是抬眸看了看晋楚染,并不敢出声。   晋楚染笑:“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小莲小声道:“奴婢是怕姑娘听了生气。”   晋楚染“切”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   小莲低眸下去。   晋楚染随后看着小莲道:“我不生气。”   过了一会儿,小莲更低了低声音才肯道:“靖州百姓都在说姑娘一女事二夫,没干没净。”   晋楚染听完眉宇一蹙,差点没一口被甜百合糕呛死:“当真说得这样不堪?”   小莲缓缓点头。   晋楚染蹙眉。   怎么会这样?   随后,她忙又问:“你是如何听得这话?”   小莲也蹙眉:“市井之间的百姓都在谈论。”   晋楚染却想了想,奇怪道:“我前儿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   小莲不言。   她也不知道。   她也是今儿出去了才晓得事情竟然已经被传得满城风雨了。   晋楚染忙将手里剩下的甜百合糕全部塞进了嘴里,随即起身拍了拍手道:“跟我出去一趟。”   小莲挣眉问:“姑娘去哪儿?”   晋楚染看小莲一眼道:“当然是去靖州城里了。”   小莲“啊”了一声,面色显得颇为踌躇:“姑娘还是不要了吧?”   小莲方才都是搂着说的。   她委实害怕若是晋楚染到时候去到了靖州城里耳朵里听见那些市井之徒谈论得更加没羞没臊的胡话会心里头更加生气。   晋楚染却摇了摇头:“这事想来没那么简单。我定是要瞧个究竟的。”   说着,晋楚染就出去了大帐,随后晋楚染就和小莲一人骑了一匹快马不消一个时辰就来到了靖州城中,靖州城里头的百姓其实大多都并不识得晋楚染长相,只是听说尔尔,因而晋楚染和小莲两个人就这样在街头巷尾大大方方的逛了一整圈也都没有发生什么动静,更没有被人认出来,但晋楚染耳朵里也确实是听到了不少的流言蜚语,整个故事说的很吸引人,但晋楚染方才竟然差一点都没觉出那些市井之徒口中一直在谴责编排的人就是她自己,晋楚染笑了笑,若非是她有心来听,否则也果真是听不出来那个故事里头说的就是她和轩辕季风以及北堂熠煜两人的牵扯纠缠,晋楚染一时听得过于入神,她心中万分诚恳的觉着这个故事比她所经历的种种可要精彩绝艳多了,这才是人生呐,晋楚染一面这样想着,一面轻笑着摇了摇头。   但晋楚染面上笑意还未及收起。   前头就有一个男子回过头来好奇问晋楚染:“姑娘你笑什么?”   晋楚染身子一震,这才缓过了神来,她看着前头的男子神色不解,因为她根本没有听清那男子到底问了一句什么话,因而晋楚染疑惑的“啊”了一声。   男子重复一遍:“姑娘方才在笑什么?”   晋楚染听言“哦”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其实没什么。”说着,她又含笑往前头一指:“就是觉得你们口中说的这个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男子不免讶异:“有意思?”   晋楚染点了点头:“这个故事听起来很是轰轰烈烈。”   一时前头聚拢的几个市井之徒就都被晋楚染的话吸引过来,有男有女,虽各有各的营生,但一旦八卦起来却都是一样的什么都不想管了,晋楚染本来以为八卦闲话只是在女子闺阁之中流行,但却没想到男子之间竟也是一样,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晋楚染今日也算是大开了眼界,随后,前头年妇人忙来到晋楚染的面前道:“这可不是什么故事,这是确有其事!”   “确有其事?”   晋楚染装作不解的样子诧异的看着妇人。   妇人随即就上下打量了晋楚染一番道:“我看姑娘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吧?”   晋楚染笑着点点头:“是。”   妇人笑:“难怪会不知。”   晋楚染问:“不知什么?”   妇人道:“其实方才说得也并不是什么故事,而是昔日靖王、靖王妃以及安国侯爷三人之间的一些风流韵事。” 第236章 梦境   晋楚染却笑道:“我方才一路过来见许多人都在说,想安国侯爷也不是简单人物,你们就不怕安国侯爷怪罪下来,况且我也听说而今驻扎在靖州与波斯对峙的将领便是皇上新封的诸司正使晋氏五郎,昔日靖王妃的同胞亲哥哥。”   妇人忙示意晋楚染噤声,左右觑了一眼道:“小点儿声说没事的,近来安国侯爷以及诸司正使都在为前线战事忙着呢!向来尚无暇顾及!”   晋楚染轻轻“哦”了一声,过了片刻,她又看住妇人问:“你们这话是听谁说得?可当真?”   妇人笑了笑:“也不知是谁说的,大约两日前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想来应该是从侯门王府里头出来的什么人说嘴带起来的。十有八九不假。”妇人分析得头头是道,就连晋楚染都差点相信了。   两日前突然传起来的话,无风不起浪,必是有人从中作梗。   晋楚染正想着,就又有一男子道:“姑娘你管这么多作甚,不过是听着当个消遣罢了。”   晋楚染含笑点点头。   随后几个市井之徒又开始大肆谈论起来。   “要说那个京都晋氏还真是不要脸得紧!”   “没错!”   “人家屋里,各有内外,她呢?”   “说是侯府姑娘出身,不过里子也是娼妇粉头之流罢了!”   ……   小莲站在一旁轻扯了扯晋楚染的衣袖。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慢慢退出了身来。   小莲紧紧蹙着眉:“姑娘……”   晋楚染摇头道:“我没事。”   随后小莲又抬眸视住晋楚染,似有话说。   晋楚染更稍走了两步才回看着小莲道:“你也觉出了不对来是不是?”   小莲点头:“要说这话怎会突然生起?还生得这么诡异,越说越离谱!”   晋楚染低眸道:“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小莲忙问:“是谁?”   晋楚染想了想:“而今这个形势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说完,她就转眸过去看住了小莲。   小莲却也明白了。   而今波斯与轩辕于靖州边境对峙,双方始终相持不下。   晋楚上更是在靖州边境驻扎了二十万大军。   这对于轩辕季风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恐吓。   只要众人在一日,轩辕季风就会担虑一日。   而几日前晋楚穆刚在靖州被摆了一道,虽说计谋未十分成功,但却也给晋楚穆带去了不小的麻烦。   小莲想了想,那么这事大约就不是轩辕季风就是晋楚穆做的了。   因为现在只有这两人最视晋楚染和北堂熠煜为眼中钉。   也只有这两个人最是想要出手解决掉晋楚染和北堂熠煜。   新仇旧恨。   亟待爆发。   待得晋楚染回到军营时已经是暮色四合时分,头顶繁星点点,于整片黯淡中闪着微光,好似一只只锋芒毕露的眼睛,就这样悄然俯瞰着眼前靖州这块苍茫大地,晋楚染存了满腹心事,才走近大帐周围就看见北堂熠煜正静静站在帐外仰望星空,面色看似淡然,但晋楚染却知道那只是北堂熠煜最好的伪装罢了。   晋楚染轻叹。   想来北堂熠煜现在应该也跟她一样是满腹心事。   两个满腹心事无从诉说的人何以不互相倾诉一番?   说不定还能够给到启发呢?   无论是晋楚染启发了北堂熠煜,还是北堂熠煜启发了晋楚染,都是好的。   晋楚染看了小莲一眼。   小莲会意退下。   晋楚染缓步走到北堂熠煜的身边:“看什么呢?”   北堂熠煜猝然听见晋楚染的声音身子不免一震,他知道晋楚染出了军营,整整担心了一下午,晋楚染终于回来了,他就也能放心了,北堂熠煜不想让晋楚染知道外头的那些闲言碎语扰了心神,但终究晋楚染还是知道了,但北堂熠煜也不觉着怎样,因为他晓得终归是瞒不住晋楚染的。   “我正在想何以这里的星空跟外头的一模一样?”   晋楚染听言不乏一笑道:“从古至今何以都有望明月可思故人之说?”说着,晋楚染就又笑了笑:“不过也是因为人都晓得天地之大,不管自己身在何方,只要抬头,那么自己仰望到的天空就会是和亲人仰望到的一样,同一片天空,同一轮明月,同一汪星河。这些东西是亘古不变的。”说完,晋楚染就侧眸看了看北堂熠煜,然后柔声问:“侯爷今儿怎么会问这么傻气的话?”   北堂熠煜却也侧过眸去轻轻看住晋楚染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晋楚染不解。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道:“小染,你相信我吗?”   晋楚染点头:“当然。”   随后北堂熠煜就执起了晋楚染的手道:“小染,有一件事情不仅我要知道,你也要知道。”   晋楚染却笑:“我已经知道了。”   北堂熠煜摇了摇头。   晋楚染好奇问:“难道不是有关外头那些传言的事情?”   北堂熠煜摇了摇头:“不是,”他想了想,“那些事情都不重要。”   晋楚染蹙眉:“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   晋楚染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北堂熠煜却看着晋楚染点了点头。   晋楚染随即问:“那什么才重要?”   北堂熠煜神色认真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最是重要。”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满心疑惑无解:“好,那你说。”   北堂熠煜稍紧一紧握着晋楚染的手道:“小染,其实我们现在是身处于你的梦境里。”说着,北堂熠煜就抬眸环顾了一圈四周,这里看着虽然是那样的真实,但他还是要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晋楚染不免心头一宕:“什么?”   北堂熠煜笃定道:“小染,我们正在共处一梦。”   “共处一梦?”   “这是魇症。”   “魇症?”   晋楚染简直不敢相信。   因为这话也实在太过离奇了。   晋楚染也环视了一圈。   这分明就是靖州,就是军营里头,怎么会是在梦境里呢?怎么会不是真的呢?   北堂熠煜却点了点头,眼中神色万般肯定:“我就是来带你出去的。”北堂熠煜的目光在晋楚穆面色不断逡巡。   晋楚染脑子里头纷乱如麻,已经几乎是不能思考:“出去?”   北堂熠煜冷静道:“小染,这是梦境,这只是你的梦境而已,千万不能当真了,否则你就永远醒不过来了,你将会永远沉睡下去的。”说着,北堂熠煜就顺势向后一拉晋楚染的手,揽她入怀:“小染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陪在身边。”语气温柔而缱绻。   尽管北堂熠煜信誓旦旦,但晋楚染始终不敢相信。   这该如何相信?   不是北堂熠煜疯了,就是她疯了。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才小声问:“你可有证据证明?”   北堂熠煜听言不禁仰面看了看天,随后问晋楚染道:“现在几时?”   晋楚染想了想道:“应是申时。”   北堂熠煜低眸看着晋楚染道:“时值八月,又才是申时,何以天色就已经这样漆黑?”   晋楚染听言就也不免抬脸望了一眼天空,心中一抖,这才恍然大悟过来。   是啊!   这确实不合理。   但何以她以前却不曾发觉。   晋楚染蹙眉低眸。   稍想了一会儿。   是了。   因为这是她自己的梦境。   因为她从未怀疑过。   静了片刻,北堂熠煜又低声问道:“小染可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来到靖州的?”   晋楚染点点头:“我当然记得。”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染的眸中满是笑意。   晋楚染回忆了一番,不觉就倒抽一口凉气,倏然抬眸看住北堂熠煜道:“是了!那日分明是你我两人共乘一骑来的!”说着,晋楚染就不禁更蹙紧了眉头:“所以小莲却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说完,晋楚染终于相信了,完全相信了,她眼神直直看住北堂熠煜道:“这果真是我的梦境!”   北堂熠煜点头:“因而小染我们不能长久待在这里。”   晋楚染忙“嗯”一声,随后却又问道:“可我们到底该怎么出去呢?”   北堂熠煜听言不禁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也还没想好,”随后北堂熠煜一面摩挲着晋楚染的手,一面又轻声说道,“但总会有办法的。”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又好奇问北堂熠煜:“那你是怎么进来我的梦境的?”   北堂熠煜笑了笑道:“自是有高人指点。”   晋楚染随即又笑问:“那么,高人却没有告诉你怎么出去?”   北堂熠煜遗憾的摇了摇头:“当时太急,我忘了问。” 第237章 华彩   晋楚染含笑点了点头。   真是个傻子!   凭着北堂熠煜行事的缜密怎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一环。   除非那时他已经慌乱到了手足无措。   晋楚染完全可以想象到北堂熠煜当时究竟是个怎样的着急模样。   也完全可以想象到靖州被北堂熠煜弄了个怎样的翻天覆地。   晋楚染靠在北堂熠煜的怀里忍不住“噗嗤”一笑。   甜的发齁!   北堂熠煜低眸视住晋楚染。   他也笑。   就这样稍过了片刻,晋楚染才又抬眸轻看了一眼北堂熠煜,小声道:“我今儿出去知道了外头一直在传的事情。”   北堂熠煜“嗯”了一声:“我知道。”   晋楚染目光灼灼问:“你知道了?”   北堂熠煜回道:“我知道外头的事情,也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外头的事情。”   晋楚染盯着北堂熠煜问:“那……外头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北堂熠煜轻叹一声,淡淡道:“一来就知道了。”就算是在梦境都无法偷闲。   累啊!   晋楚染听言却不乏更是好奇起来:“可你分明晓得这里只是我在脑子里头平白虚构的梦境何以还要瞒着我?”   北堂熠煜面上浅笑,低眸看住晋楚染道:“不过是怕你受伤罢了。”就算实在梦境里头北堂熠煜也不想晋楚染受到无谓的伤害,北堂熠煜也十分诧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护着晋楚染就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下意识。   晋楚染听言骨头都酥了,却也笑:“看你这架势也应该是不会想管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了?”说完,晋楚染就把脸往北堂熠煜的怀里蹭了蹭。   好香!   舒服!   北堂熠煜不觉紧了紧臂膀,并轻声道:“管它作甚?”   晋楚染想了想:“这样也好。”   流言散布得很快,不消两日就连轩辕季风耳朵里都听到了些许风声,其实这一段往事是轩辕季风心头最不愿去触碰的,比德妃的死更加让他觉得痛,但轩辕季风知道这种痛并非是来自于他最后还是失去了晋楚染,而是来自于他终是输给了北堂熠煜,原本已经渐渐结痂的伤口却又被晋楚穆和姬氏狠狠撕开,他怎能不气,轩辕季风知道后没有出手阻止原是因为他想看看晋楚染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他想看看晋楚染心头可会有一分的愧疚,但终究是没有,轩辕季风曾经以为他感动了晋楚染,但北堂熠煜一出现,他其实就已经明白,终究在心动面前,感动无法拥有半分胜算。   轩辕季风心中一怒,随即就将手里握着的白釉墨彩山水杯给摔了个稀碎,闻人赫刚好从外头步进来梧桐殿,耳中猝然听得瓷盏碎裂的清脆声响,脚步稍一凝滞,再又向前步去,才低眸看见前头地面上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晶莹的碎片,不乏尖锐划口,一不小心就会踩破鞋底,闻人赫跟了轩辕季风这么久,当然晓得轩辕季风心情不佳,十有八九是因着晋楚穆和姬氏的自作聪明,闻人赫摇了摇头,但却也不能全怪晋楚染和姬氏,因为外人并不晓得轩辕季风之心,都一直以为轩辕季风心里仍旧是爱着晋楚染的,一旦有机会当然想要从北堂熠煜手中夺回晋楚染,但其实不是,或者说早已经不是了,轩辕季风现在心里气得是为什么晋楚染没有死?为什么没有让北堂熠煜痛不欲生?为什么晋楚染宁愿死也没有生出一点愧疚悔过之心?   为什么他终究是比不上北堂熠煜?不仅仅是在晋楚染的心里!   天下人恐怕都是这样想。   北堂熠煜一旦出现,轩辕季风再无半分华彩。   闻人赫静静看了轩辕季风一会儿,终是开口道:“皇上心中有气千万不要憋着。”   轩辕季风紧握着双拳立在阶上:“你可晓得朕今日让你前来所为何由?”阳光从殿门外直直射进来将轩辕季风修长的身姿打在后头的白玉石龙壁上,形成一道暗黑的影子。   闻人赫点了点头:“皇上可是嫌振王多事?”   轩辕季风紧皱着眉头:“确实多事。”语气低沉。   闻人赫问:“皇上可需臣前去振王府提醒打点?”   轩辕季风却摇了摇头道:“对于振王府朕另有考虑。”   闻人赫不解问:“振王府一次又一次的挑衅皇上容忍底线,皇上竟还不打算动手吗?”   轩辕季风听言缓缓转过身来,眼睛直直看着闻人赫,冷哼一声道:“让你动手去解决也实在是太过便宜振王府了。”   闻人赫轻蹙眉宇:“那皇上的意思是?”   轩辕季风随即颤颤吁出一口气,面上轻笑了笑道:“朕所受之痛自是要让其以百倍奉还。”   闻人赫却道:“可皇上所受之痛乃是心痛,所承之苦乃是心苦,振王府又怎么能百倍奉还给皇上?”   轩辕季风双眼微眯:“既不能以心中之痛之苦百倍奉还于朕,那便再加以身体之痛之苦一道千百倍奉还于朕,朕心也尚可勉强接受。”   闻人赫望着轩辕季风:“皇上是欲要上刑?”   轩辕季风冷冷道:“上刑?”说着,他就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看住闻人赫道:“你知道这世上什么是最可怕的吗?”   闻人赫缓缓摇头:“臣愚钝。”   轩辕季风道:“绝望。”   闻人赫看住轩辕季风,心头虽不甚明白轩辕季风话中的意思却也仍旧点了点头。   片刻后,轩辕季风的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北堂熠煜和晋楚染,眸中怒火忍不住一闪而过,随后他指着闻人赫道:“今日朕让你前来其实是另有一事要你亲自去解决方罢。”   闻人赫眉头一颤问:“难道皇上?”闻人赫心中也已经猜得了七八分,轩辕季风若不是让他去灭了振王府,那便是去灭了北堂熠煜和晋楚染。   但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哪里是那么好灭的!   轩辕季风果不其然的点了点头:“不错。朕要你去杀了北堂熠煜和晋楚染。”说完,轩辕季风的眼睛就厉然瞪着闻人赫:“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闻人赫稍稍低眸。   他果然猜对了。   他不仅猜对了,他原本心中的担忧也在一瞬间成了既定的事实。   但他却也只能应声。   因为他晓得凭着轩辕季风现在的气头一旦他有丝毫的退却之心被轩辕季风看出来,恐怕轩辕季风也不再会完全信任于他。   闻人赫道:“臣定当不负皇命!”   轩辕季风沉沉“嗯”了一声,正当闻人赫要退出时,轩辕季风就在后头跟着又补充道了一句:“朕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闻人赫听言稍稍一回身,余光看见轩辕季风两眼似要喷火,耳里也听得轩辕季风双拳握得“咯咯”直响。   闻人赫紧接着又道了一句:“是!”随后才缓缓退出了梧桐殿。   其实有的时候就连闻人赫都有些害怕轩辕季风了。   轩辕季风越来越癫狂。   行事手段越来越凌厉。   闻人赫不禁吁出一口气来。 第238章 就凭你?   晌午刚过,和煦的阳光刚好能够直直照射下来,悄然穿梭于层叠的树叶中,周身温度渐高,因而紫薇花的香味也就弥漫在天地间,仿佛要将一切空虚都填满,北堂熠煜和晋楚染一时也正漫步在军营不远处的这一片林子里,满眼所见的白色紫薇花,美的让人心醉,绿色的花萼中抽出一根根细丝,上头缀着白色的花瓣,近乎透明,仿佛是被什么人抓皱了的丝绢,花瓣中间是金黄色的花蕊,一丛丛,一簇簇,开得热烈,开得花团锦簇,晋楚染笑了笑,她没有想到在这穷山恶水的靖州,在这缥缈虚妄的梦境中居然还能看到这样好看的花朵,随后,晋楚染不乏侧目看了看北堂熠煜问:“这是什么花?”   北堂熠煜答:“名紫薇。”   “紫薇?”晋楚染却觉着奇了:“我分明之前并未见过紫薇花,何以这紫薇花却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   北堂熠煜浅笑:“我见过。”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含笑强调:“这是我的梦境。”   北堂熠煜缓缓侧过脸去回视住晋楚染:“现在却也是我的了。”   晋楚染“噗嗤”一笑。   想想却也是。   否则就连这片林子她之前也都未曾见过。   大约也是因着北堂熠煜的缘故吧!   北堂熠煜和晋楚染虽然现在尚身处于梦境但两人却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闲适,知道梦境里头的事情全然都不能作数,因而对于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们的态度就是能不管就不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个时辰前原本北堂熠煜正坐在案前看书,晋楚染却在一旁连声叹息。   北堂熠煜轻轻然出声问:“怎么了?”   晋楚染又是一声叹息:“没什么。”   晋楚染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早觉着无趣了,因着在这里什么事情都不用插手,就算任其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倒也是无所谓的,因而日子就变得委实无聊难捱,于是晋楚染想着反正暂时也出不去,不若拉着北堂熠煜一道出去散心为好,随后她就起了身来抻了个懒腰缓步走到案边,然后整个人都瘫在了案上开始跟北堂熠煜耍赖皮:“侯爷,我们出去玩儿好不好?”   北堂熠煜正看到奇门八卦阵法最重要的一处,因而眼皮就连抬都没抬一下。   “这生门位置不对……”嘴里尽喃喃着一些晋楚染听不懂的话。   晋楚染见北堂熠煜始终没有动静,于是就又抬起手来轻拉一拉北堂熠煜的衣袖,嘴里碎碎念道:“侯爷,我们都已经在这大帐里头面壁思过好几日了,反正也是在梦境里头,你看这么多书也不一定准,因为你正在看的这些书我都没看过,就算准,你醒过来之后也不一定就能记得。”   北堂熠煜笑了笑。   这些书都是他曾经看过的。   他当然能记得。   甚至他都能指出现在手里头这本上头的许多错处。   比如方才的生门死门位置所要。   “方才不还说没什么吗?”   北堂熠煜抬眸看一眼晋楚染。   晋楚染轻蹙眉头:“是没什么呀!就是成天的面壁思过有点无聊。”   北堂熠煜问:“那你想去哪儿?”   晋楚染笑道:“去哪儿都行!”   北堂熠煜想了想,随即就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并执起了晋楚染的手道:“我带你去一处。”   半晌,晋楚染就跟着北堂熠煜来到了眼前的这片林子。   花色果然不负所望得好看。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挽住北堂熠煜的胳膊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跑到我梦境里头来的?”   北堂熠煜笑了笑道:“在你陷入昏迷之后找了医官看过,医官束手无策,但却说是有一名为‘燕南’的医士可以救你,因而我便大肆张贴了官榜寻找此人,终皇天不负有心人燕南被我给找到了。”   晋楚染听言不乏笑:“想来为此侯爷应该花了不少银子吧?”   北堂熠煜淡淡道:“不多不少,一百两金子。”   晋楚染“啊”一声:“一百两?金子?!”   北堂熠煜听着晋楚染生出的讶异语气就不免轻觑了她一眼。   心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晋楚染。   可晋楚染却还反嫌?   晋楚染也会意,于是就也噤声。   于是晋楚染又问:“然后呢?”   北堂熠煜道:“然后我就进来了。”   “所以是怎么进来的?”   晋楚染大睁着眼睛看住北堂熠煜双手不免一摊。   什么嘛!   省略最为关键之处。   这不等同于什么都没说嘛!   北堂熠煜稍稍颔首,静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后来燕南先生就给我吃了一种药散,让我也躺在床上听他说话,然后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身在这里了。”   晋楚染笑问北堂熠煜:“那你是怎么晓得这里是梦境而非现实?”   北堂熠煜笑看住晋楚染抬手指一指太阳穴:“脑子。”   晋楚染笑“切”一声。   北堂熠煜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实在暗指她没脑子么?   晋楚染朝北堂熠煜恨恨撅了噘嘴。   随后晋楚染正欲要开口说话,却被北堂熠煜一把拉过护在了身后。   晋楚染一个踉跄,身子自然也是一惊,忙问:“怎么了?”   北堂熠煜警惕道:“有杀气。”   “杀气?”   晋楚染不明白。   晋楚染一直都没搞懂像杀气这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北堂熠煜还有晋楚上等人到底是怎么觉察出来的?   但不管怎么样,在这种时候,晋楚染终究还是相信北堂熠煜的感觉的。   她也只能相信。   因为很奇怪的是他们这种感觉居然从未错过!   说不清也道不明!   晋楚染正想着,还未及收回神来,她就已经被北堂熠煜用力压下了身子,晋楚染睁眸扫视左右,她这才反应过来,发现原来方才已有不下十支箭从左右林子里头朝这里射过来,目标很明显就是她和北堂熠煜,就算用手指头想都晓得是轩辕季风下的手,晋楚穆虽然也有此心,但终究手里没这个力,晋楚染重新站稳脚跟后看见那十支箭全都扎中了她身后的树干且都深入将近一寸多,白色的箭羽仍在颤栗,这种力道非训练有素士兵不能做到,随后晋楚染回过头来看住北堂熠煜道:“是轩辕季风。”   北堂熠煜点头。   晋楚染看见北堂熠煜不多话且面上眉宇紧蹙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随后就有声音从左右林子里头发出:“安国侯爷、六姑娘,别来无恙!”   晋楚染有心一听就晓得来人是闻人赫。   北堂熠煜也一样听出来了:“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不愿现身?”   闻人赫大笑了两声之后就从林子里头现出了身来,原来他正站在林子的最高处向下俯瞰:“我奉皇上之命来拿尔等首级!”   北堂熠煜也笑:“就凭你?”   闻人赫微微低眸道:“安国侯爷不必嘴硬,侯爷应该晓得此处埋伏有我将近五千军,捉拿尔等自是手到擒来,我也知安国侯爷不好对付,因而才拿出这样的架势来,可给足了安国侯爷面子?这五千军就是安国侯爷有三头六臂想来也难以抵挡!”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   闻人赫没有诓他。   他说得没错。   其实照北堂熠煜的感觉四周埋伏的士兵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终究一拳难敌四手。   何况他还要带着晋楚染一道杀出重围。   这几乎不可能。 第239章 要不你自己跑?   晋楚染扯一扯北堂熠煜的袖子:“要不你自己跑?”   北堂熠煜用力瞟了晋楚染一眼。   晋楚染咬一咬唇。   她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错呀!   一个人死难道不比两个人死好?   就算是在梦境里也该知道凡事有取舍嘛!   万一死了就死了呢?   死了就永远都出不去梦境了呢?   “怎么样?”   闻人赫笑了笑:“若是安国侯爷和六姑娘愿意束手就擒,我倒是可以考虑在皇上面前为你们说句好话!”   北堂熠煜却道:“你做梦!”   晋楚染无奈。   都死到临头了,北堂熠煜这只死鸭子居然还在嘴硬!   晋楚染用力挣了挣被北堂熠煜死死握住的胳膊。   “喂!”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道:“你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北堂熠煜侧眸看了晋楚染一眼:“别乱动。”   北堂熠煜怎么可能舍下晋楚染自己走。   轩辕季风是个什么人他怎会不知。   上次轩辕季风就差点把晋楚染给生生掐死。   要是让晋楚染再到轩辕季风的身边去凭着轩辕季风的偏执性子晋楚染必定又要再死一次。   北堂熠煜怎么敢?   他又怎么肯?   “杀!”   过了一会儿,闻人赫就居高临下的下了死命。   千百只箭瞬间就从左右林子里头如雨一般倾落下来。   晋楚染觉得死定了!   北堂熠煜随即一把揽过了晋楚染腰际瞬间两人就一道腾空了起来。   晋楚染低眸看见箭羽从两人脚下掠过,心头不禁悄然叹息一声。   幸而躲过了一劫。   随后北堂熠煜脚尖点着树枝绿叶飞过林子,最终点落在闻人赫的面前,闻人赫看着面前的北堂熠煜和晋楚染眉宇忍不住一蹙,眸中又是惊恐又是讶异。   而北堂熠煜却只是微微一笑。   闻人赫自然不能退却,随即大吼了一声,从剑鞘中抽出手里一直握着剑柄的重剑刀刃,一抹冷厉的亮银色以极快的速度飞过刃边,闻人赫手腕一转,重剑利刃径直就朝北堂熠煜心口刺去,北堂熠煜迅速将怀里的晋楚染向后一推,回身的同时他就也拉出腰间的软剑硬生生挡了一招,因为闻人赫先发制人缘故,即便北堂熠煜内力深厚远在闻人赫之上但却也一时难以占得半分上风,软剑已经极凹,北堂熠煜随后身子一撤,闻人赫因为用力过猛扑了个空,但闻人赫稳住脚跟后却仍旧没有丝毫放过的意思,北堂熠煜并不恋战欲要抽空带着晋楚染逃脱,但闻人赫却一招一式始终都死死咬着北堂熠煜,连着几招过去,原在林子里头下去的士兵也都已经跑了上来,北堂熠煜和闻人赫正打得火热,士兵见也插不上手就都往晋楚染这边逼近,晋楚染只能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晋楚染回头向后探了一眼,她身后就是悬崖峭壁,虽然不算很高,但若要是就这么摔下去恐怕也是会死得透透的,晋楚染心里一紧张,脚下不禁一个趔趄,随即就有几颗碎石子被晋楚染踢得蹦起,随后都稀稀拉拉的从悬崖边上滚落了下去,晋楚染不乏回头去看了一眼,但仅仅一瞬间石子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这个掉落的速度比晋楚染想象中的还要更快。   北堂熠煜又被缠住。   晋楚染面上显见的惊恐。   北堂熠煜余光扫见晋楚染却也无暇分身。   因为闻人赫逼得实在也太紧。   原本北堂熠煜已经稳稳占了上风。   只是一时无法解决闻人赫。   但晋楚染却让北堂熠煜分心了。   闻人赫精准的看出了北堂熠煜心中的担虑焦急于是他就趁机打了北堂熠煜个不备。   北堂熠煜手臂上被狠狠刺了一剑。   北堂熠煜吃痛。   没想到在这梦境里头疼痛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北堂熠煜当然也回了一剑。   但方才已经占得的上风却又落了下来。   其中一个士兵朝晋楚染来了个虚晃。   晋楚染身子一震,面色煞白。   双腿不免有些颤颤。   士兵见晋楚染原来一点不会武功就肆无忌惮起来,全然一拥而上。   晋楚染见状本想也来个假动作好让自己趁机偷跑出去,但结果一不小心身子没平衡好就向外头摔了出去,在摔出去的这一瞬间晋楚染脑子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蛋了!   却不想北堂熠煜一个飞身过来却刚好牢牢抓住了晋楚染的手腕。   晋楚染感觉自己身子在坠落的过程中猛然一顿,整个人就莫名其妙的悬在了半空中,手腕一时也被拉得生疼,晋楚染随即仰面向上一看才晓得原来是北堂熠煜紧紧抓住了她。   “小染,抓紧我。”   话音未落,晋楚染就看见有鲜血从北堂熠煜的袖子里涓涓流出,打眼看着就像是一条吞吐着火焰的小蛇正在“嘶嘶”朝晋楚染吐着信子。   “侯爷放手。”   鲜血渐渐让北堂熠煜的手里滑腻起来,几乎就要抓不住晋楚染的手腕。   晋楚染也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往下坠。   “不。”   北堂熠煜语气低沉,额上青筋因着过于用力而暴起。   “这只是梦境而已!”   晋楚染话刚说完,她眼里就倏然看见上头闻人赫已经举在空中的重剑。   他的目标当然是北堂熠煜!   “不要!”   在晋楚染近乎撕裂的喊声下,闻人赫终还是将手里的重剑狠狠的从后头插入了北堂熠煜的心口。   闻人赫拔出剑来,鲜血滋到了他的面上。   北堂熠煜自是闷哼一声。   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手里抽筋一松。   北堂熠煜趴在崖边亲眼看着晋楚染掉落崖下却无能为力。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是有千军万马从他身体上碾压过去。   北堂熠煜随即忍着剧痛回身凄厉的瞪住闻人赫,但还未及抬手,闻人赫就又精准的朝北堂熠煜补了一剑,闻人赫手里的重剑从前往后穿透了北堂熠煜的心口。   北堂熠煜手里紧紧抓着刀刃。   眸中似是不甘。   “这是我能给安国侯爷最大的仁慈。”   闻人赫道。   片刻,北堂熠煜终是蹙眉而亡。   后来闻人赫就让士兵也将北堂熠煜从上头扔了下去。   闻人赫低眸叹息了一声。   士兵对于闻人赫的做法却大多不解。   “将军何以多此一举?”   但闻人赫却只道:“如此倒也算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说完,闻人赫就轻吁出一口气来。   “那么咱们等会儿可是还要下去寻尸首?”   闻人赫点了点头:“当然。”   士兵不免都摇了摇头。   这不是没事找事做么?   但闻人赫的心思这些士兵又怎么会懂? 第240章 “惊醒”   脑子里头“嘭”的一声,晋楚染惊醒。   身子下意识弹起,大睁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北堂熠煜的床上,晋楚染目光下意识的环视一圈,小窗外月光似水,不染纤尘,悄然漾着一抹清冷的碧辉,晋楚染深吸一口气,是了,这里是靖州军营,是北堂熠煜的大帐当中,晋楚染记得那晚她是跟北堂熠煜睡在一处的,难道说她已经清醒过来了,晋楚染点了点头,不禁轻吁出一口气,原来在梦境中死亡才是出来现实的唯一方法,晋楚染随后稍稍低眸下去,方才在梦境里头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仿佛仍鲜活在眼前,简直真实得可怕,晋楚染心里不禁暗暗庆幸,还好那只是一场梦而已,并不是真的,脑子里头一时想到北堂熠煜,晋楚染就不禁轻蹙起眉头来,想来北堂熠煜应该也已经出来了。   但他人呢?   晋楚染随即又想了想忙就趿起鞋子大步朝外头走去,晋楚染看见北堂熠煜果然就站在外头不远处,一动不动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晋楚染这才深吁出一口气安了心,随后她缓步朝北堂熠煜走过去,但晋楚染才刚走近一些就已经被北堂熠煜发现了。   晋楚染朝北堂熠煜轻轻一笑。   他不免回头笑看住晋楚染:“你终于也醒了。”   终于?   难道她迟了很久么?   但晋楚染记得她和北堂熠煜分明是应该差不多时候死的。   至多一盏茶的功夫。   晋楚染望着北堂熠煜眨了眨眼睛:“原来在梦境死亡才是出来的唯一法子。”说完,晋楚染就忍不住好笑了笑。   北堂熠煜听言右手忍不住轻轻抚上了左胳膊,因为就在北堂熠煜方才刚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胳膊居然仍旧在滴血,而他心口上的伤也还是很痛,北堂熠煜一时分明的恍惚起来,难道在梦境里的伤口也会带回现实吗?还是说他和晋楚染现在仍还在梦境里根本没有出去?但若他和晋楚染还身在梦境里头那为何他和晋楚染却都没有死?   他分明记得晋楚染摔落悬崖。   而他也被闻人赫捅得透透的。   这一切都根本说不通。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眉头紧锁模样,就不禁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   北堂熠煜却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晋楚染一把笑执住北堂熠煜的手道:“方才在梦境里头可真是吓死我了,”说着,晋楚染就深吸一口气,“幸而那只是一场梦。”   北堂熠煜听言正要跟晋楚染说话,但还未说出口的话却就被不远处高台上头的一道响彻云霄的擂鼓声给生生打了回去,北堂熠煜再难受也只能暂时把话噎进了肚子里,一时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听着耳边鼓声越敲越紧,心中就都有了几分数,应该是波斯那边有了什么异动,看样子两军大战仿佛已经是一触即发,晋楚染和北堂熠煜的心里也都不禁变得紧张了起来,虽然晋楚染和北堂熠煜一直身处于梦境中根本不晓得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靖州局势怎么会突然就变得这样紧张起来,但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却也没有选择退缩,都是想着既然事已至此,那也只能面对,一时间军营里头的士兵也开始窸窸窣窣乱窜起来,军营周围入眼皆是烽火四起,虽是黑夜上空却亮如白昼。   晋楚染不乏蹙眉看住北堂熠煜:“怎么会这样?”   北堂熠煜也摇一摇头,随即就反执起晋楚染的手紧紧一握道:“走!”   晋楚染看着他问:“去哪儿?”   北堂熠煜回视住晋楚染眉宇一挣道:“当然是中军大帐!”   晋楚染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北堂熠煜和晋楚染正抬脚要走,眼中却就看见前头有一士兵脚步踉跄着跑了过来,满脸是血,左顾右盼的好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北堂熠煜见状,随即就步了过去一把拽住他问:“靖州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士兵猝然看见北堂熠煜身子先是一震:“侯爷?”   北堂熠煜见士兵面上有一瞬的失魂,但当下情况却又很是紧急,手里不免就用力一拧,眼睛紧紧瞪着士兵再又肃声问了他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士兵心头一惊,神色随即就变得愈加惊恐起来:“侯爷还不知道,这几日来,波斯那边一再过来靖州这边挑衅,已经到了实在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了,因而从昨晚上开始两军就已经交战不下数次了!”说时,他语气明显颤颤。   北堂熠煜听言眉宇不禁一蹙:“数次?”   仅仅一个日夜之间居然能交战数次?   这是一个怎样骇人的频率?   士兵点了点头。   “胜负如何?”   北堂熠煜不自觉的手里用力。   士兵虽吃痛得紧咬牙关却也只是忍着道:“胜负参半。”   晋楚染听言心头也是一紧,忙就也驱身过来问士兵:“那晋将军怎么样了?身上可有负伤?”   “上战场哪有不负伤的!”说着,士兵就又想了想道:“但却好在将军骁勇善战,受的都是些皮外小伤而已!并无甚大碍!”   晋楚染听言这才稍吁出一口气来。   幸而晋楚上无事。   北堂熠煜随即却又问:“那晋将军现在哪儿?可在中军大帐?”   士兵望着北堂熠煜,忙摇了摇头道:“因为波斯那边逼得甚紧,将军怕拖久了会乱了军心,方才就已经领兵出了营去应战!”   “你是来找什么的?”   北堂熠煜紧紧视住士兵。   士兵道:“旌旗。”随后他又道:“将军说了,在战场上头烽烟四起旌旗就是主心骨,旌旗不倒,靖州不退。”   晋楚染心头一颤。   她从未发现原来晋楚上也有这等大将风魄。   北堂熠煜的眉头却蹙得越来越紧:“那现在是何人在中军大帐督战?”   士兵想了想道:“应该是帝姬。”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随后就松开了手来。   士兵退后两步就又转身寻旌旗去了。   一时,晋楚染抬眸看着北堂熠煜道:“你说得不错。我们是应该去中军大帐!”   北堂熠煜跟晋楚染对视了一眼后“嗯”了一声。   很快,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就一道来到了中军大帐外。   北堂熠煜问守在帐外头的士兵:“里头是何人在督战?”   士兵道:“帝姬。”   北堂熠煜又问:“晋将军呢?”   士兵道:“波斯人骂得难听,晋将军已然领兵千人出营应战。”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听言点了点头。 第241章 相信   随后,北堂熠煜就掀帘而入,晋楚染紧随其后,轩辕文鸳一时看到北堂熠煜和晋楚染不免高兴坏了,忙驱身上前来拉住晋楚染的手道:“染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晋楚染却是被轩辕文鸳说得一头雾水:“回来?”   轩辕文鸳点点头。   虽然晋楚染搞不清楚轩辕文鸳话中的意思但终究还是战事紧急,因而晋楚染就也没有再多加追问什么,毕竟战事为要,晋楚染眼里一时看见轩辕文鸳也是一身铠甲装束倒是颇有感慨道:“帝姬现在看起来还真成了个巾帼不让须眉呢!没想到先帝当年一语成谶!”说完,晋楚染就不乏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轩辕文鸳:“看起来活脱脱的一个女将军!”   轩辕文鸳也只是耸耸肩表示无奈。   若非军中无人,若非她要帮助晋楚上,她当然也不想把自己弄成这样。   哪里还有一点女儿样子?   好歹还是个帝姬呢!   过了一会儿,北堂熠煜走到挂着的地势地图前看了看问:“战况如何?”   轩辕文鸳回身道:“正酣。”   北堂熠煜问:“波斯那边领兵出战的将军是谁?”   轩辕文鸳道:“你们都知道的。”   “我们都知道的?”   晋楚染看向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道:“闻人赫。”   轩辕文鸳点头。   北堂熠煜想了想道:“这个闻人赫终归出于闻人氏,而闻人氏却又乃为荆楚世代武将世家,凡战者,结果多胜少败,即便而今闻人赫已然脱离荆楚闻人氏,但打小他长于闻人氏军营中,晓得韬光养晦,并多习得荆楚闻人兵法,终究会在战场上头用些谋略手段,当然也不会左过闻人氏太多去,说到荆楚闻人氏,就不得不说其于战场之上凡与人交手战死者甚少,但其实闻人氏骁勇却十分有余,其最喜用揣度人心之法以及诡谲伏兵以制胜局。这一点倒使人防不胜防。绝非不能让这个闻人赫钻到了什么空子才是。”说完,北堂熠煜就看了看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听言脸色一白。   她不晓得这一次的深夜突袭可是闻人赫的计策之一,毕竟晋楚上的性子闻人赫之前也是有所接触的,闻人赫若非因人制宜,故意为之,欲引晋楚上生急,那么何以偏生在夜里着士兵在外叫阵而且还把话骂得那样难听,现在细细想来倒确实是显得有些刻意!   轩辕文鸳越想心里就越是七上八下起来。   若非北堂熠煜的一席话,她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还未待得轩辕文鸳说话,外头就有一士兵掀了帘子进来中军大帐,看袖上的条章应该是个小使臣,因着浴血奋战多时小使臣面上乌黑几乎看不清面目,铠甲上头也是沾满了鲜血,一时竟也分不清这鲜血到底是不是他的,小使臣进来后连滚带爬来到轩辕文鸳脚边道:“将军……将军他……”说话时,小使臣仿佛全身都已经脱了力。   轩辕文鸳听言心头一宕忙蹲下身去扶起小使臣问:“将军怎么了?”   小使臣看着轩辕文鸳道:“本来将军全然占尽了上风,斩杀敌军多名将领,但就在敌军退兵之际将军不肯放过定要乘胜追击过去……”   小使臣还未说完,北堂熠煜就忙道:“必有埋伏!”   小使臣点了点头道:“属下等在原地等候多时,将军依旧未归,后来没想到敌军又重新杀了回来,士兵全被打散,一时群龙无首,不过半晌就已经死伤过半,属下是拼死突出重围才能回来报信的,将军恐……恐也是凶多吉少……”话还未说完,这小使臣就直接晕厥了过去。   轩辕文鸳喊了人进来把小使臣给拖了下去后,随即就走到案边打手拿起了上头的一把光亮银剑,忙就转身欲要出去中军大帐,晋楚染看着轩辕文鸳面上焦灼的神情自也是晓得了轩辕文鸳必定是想去援救晋楚上,但晋楚染眉心却忽然一悚,因为她突然想到或许这一点闻人赫也已经料到了,想来个一箭双雕也不无可能,毕竟晋楚上和轩辕文鸳的关系已然是公开的秘密,闻人赫又怎会不知,于是晋楚染忙就拦在了轩辕文鸳身前道:“小帝姬要做什么?”   轩辕文鸳却凝视着晋楚染道:“染姐姐,让开!”   晋楚染蹙眉回视轩辕文鸳道:“我知道小帝姬心里着急想要去救五哥,但这并不是最好的法子。万一……”   但晋楚染还未说完,轩辕文鸳就已经开口道:“不必再说!”轩辕文鸳说着摇了摇头:“我才不管是不是最好的法子,我就要去看看他到底是生是死!”   晋楚染却又道:“小帝姬这么做只会徒增伤亡罢了,外头情况不知几何,小帝姬这一去恐怕就是送死,”说着,晋楚染也摇了摇头,“五哥已然生死未卜,我不能再让小帝姬身陷于险境。”   轩辕文鸳问:“那染姐姐认为此刻什么才是最好的法子?”   晋楚染道:“等。”说完她就看了看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却面无表情,显得极其的冷静。   “等?”   轩辕文鸳笑着摇了摇头。   晋楚染转眸回来看住轩辕文鸳道:“越是这种时候小帝姬就越要冷静。”   轩辕文鸳蹙眉不禁回过身去看了北堂熠煜一眼:“染姐姐,若是现在生死未卜的不是将军,而是安国侯爷,染姐姐也能做到冷静克制么?”   晋楚染听言眉宇一抖。   是的。   她做不到。   若是北堂熠煜身陷险境,生死未卜,她宁可过去跟他死在一处也不愿意在这里坐如针毡。   晋楚染静静看着轩辕文鸳无法发出一言。   随后轩辕文鸳笑了笑:“染姐姐做不到是不是?”   晋楚染蹙眉。   轩辕文鸳看着晋楚染又道:“染姐姐可将心比心么?我不想跟染姐姐动手。”说时,轩辕文鸳眼眶已经急得微红。   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终是让开了身。   轩辕文鸳立马夺帘而出。   轩辕文鸳离去后,北堂熠煜缓步走到晋楚染面前道:“你不该拦她的。”   晋楚染轻“嗯”了一声:“原是我傻了。”   北堂熠煜不免问:“小帝姬方才说得可是真的?”   晋楚染侧眸过去看了北堂熠煜一眼问:“什么?”   北堂熠煜道:“若是我……”   晋楚染轻扯了扯嘴角极轻的“嗯”应了一声,随后晋楚染却又视住北堂熠煜道:“不过若是你,我却更加相信你是不会跟五哥哥一样急功近利而落入闻人赫这样设计粗鄙的埋伏的。”   北堂熠煜轻声问:“若我果真中了呢?”   晋楚染笑嗤道:“那就不是安国侯爷了。”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道:“我也是人,别总把我想得那么神。”   晋楚染含着微笑耸耸肩。   在晋楚染的心里北堂熠煜就是战无不胜的那种。   虽然他也输过很多次。   过了一会儿,晋楚染担忧问:“你说五哥哥会不会?”说着,晋楚染就缓缓低眸下去。   北堂熠煜却道:“不会。”   晋楚染问:“为什么?”   北堂熠煜视着晋楚染道:“你要相信。”   “相信什么?”   “相信意料之外。”   晋楚染却苦笑:“你也觉得五哥和小帝姬这次是凶多吉少对不对?”   北堂熠煜沉默未答。 第242章 颤颤   烛影摇曳生姿,或明或灭,晋楚染和北堂熠煜身在中军大帐里头根本听不见任何一点厮杀的声音,半晌后,窗外忽有一阵夜风掠入帐中,冷岑岑的寒气不禁让晋楚染抱了抱臂,北堂熠煜看在眼里刚想把外衣脱下给晋楚染披着,中军大帐的帘子却就一下子被掀起,冷风窜入,晋楚染和北堂熠煜都是身子一惊,原是晋楚上抱着轩辕文鸳急驱了进来,晋楚染一时看见晋楚上未死心头一阵欣喜,但转眼又看见晋楚上怀里抱着的轩辕文鸳已然奄奄一息模样心头却又是一宕,北堂熠煜见状眉宇也是用力一蹙赶紧步了过来,晋楚上眼神涣散,只将轩辕文鸳好生放在了床上,不知如何是好,晋楚染也过来床边,这才看清轩辕文鸳是胸口中了一箭,伤口颇深,箭羽离得轩辕文鸳心口极近,鲜血正从白色铠甲里头不断涌出,像是泉眼一般,轩辕文鸳无论是脖颈处,还是手腕处都一惊被鲜血浸覆了湿透,温热的鲜血正一滴一滴从轩辕文鸳指尖落在地上,朱红的颜色在帐中耀目烛火的映衬下更是显得鲜艳无比,晋楚上浑身一颤,不禁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以及指缝间,竟也被染得鲜红,晋楚上一时完全愣住了,满脸痴痴怔怔模样。   北堂熠煜见状忙走到帘外对士兵道:“去找医官来!”   士兵应声跑去。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赶紧脱下身上的一件外衣团成一团用力按在轩辕文鸳的心口处欲要抑制住血流,但插入轩辕文鸳心口的箭头还未拔出,晋楚染此举无异于杯水车薪,轩辕文鸳因为失血过多,面色渐发苍白,呼吸也愈加急促起来,轩辕文鸳随后抬手紧紧抓住晋楚染的胳膊,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晋楚染知道轩辕文鸳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于是就俯下身去欲侧耳听着,但轩辕文鸳却终是未来得及跟晋楚染说那句话。   晋楚染感觉胳膊顿时一失力。   轩辕文鸳原本抓着她胳膊的手无力的滑落在床沿上。   医官还未至。   轩辕文鸳就已经没了气息。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两步,一时怔怔,还未缓过神来。   北堂熠煜在后头悄然捏一捏晋楚染的胳膊。   晋楚染却都没感觉到。   北堂熠煜轻叹了叹。   随后他就又回身步到了帘边对外头士兵轻声道:“不用让医官进来了。”   士兵回:“是。”   晋楚上也傻了。   晋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眼里看着轩辕文鸳死去,但心里却一点儿都不觉得难过。   晋楚上觉得自己是疯了。   彻底的疯了!   晋楚上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北堂熠煜缓步回来看了看床上的轩辕文鸳不免终是出声问晋楚上:“这是怎么回事?”   晋楚上眉头一蹙:“鸢儿是为了救我。”   北堂熠煜问:“你可是中了闻人赫的埋伏?”   晋楚上“嗯”了一声:“鸢儿若非是为了救我,她不会死。”   晋楚染耳中一时听见晋楚上说话时的语气极为平淡冷静,仿佛夜间凝结的无声冷霜,不带一点儿温度,心中不免愠怒难抑,回过身去,抬手就用力掌捆了晋楚上一下,晋楚上没有准备,身子一惊,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大睁着眼睛直直视着晋楚染,不过半刻晋楚上的左脸上头就已然明显的现出了五个鲜红的掌印。   晋楚染提醒道:“小帝姬是为了五哥你死的!五哥何以能如此冷漠?”   晋楚上蹙眉看着晋楚染。   晋楚染这一巴掌倒是实实在在的打醒了晋楚上。   直到这一刻晋楚上才觉着了疼痛。   无与伦比的疼痛。   但这疼痛并不是晋楚染打在他面上巴掌的疼痛。   而是他心里头的疼痛。   晋楚上一时低眸望着床上的轩辕文鸳,脑中不免就想到了,日后再没人能跟他拌嘴了,日后也再没人会粘着他了,日后更是没人会在他冷的时候给他披上衣物了,日后也再不会有人会为了救他而不顾自己的性命了……一想到这些晋楚上就忍不住滚下了泪来。   不是热泪。   是冷泪。   晋楚上恨自己。   他恨自己在关键时刻不仅没能保护轩辕文鸳竟还让她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失去了生命。   她可是小帝姬啊!   彼时晋楚上为了乘胜追击不慎中了闻人赫设下的埋伏,一时乱箭如羽下,跟着晋楚上的百来号人为了保护晋楚上瞬间就被射成了筛子,晋楚上胯下的坐骑也同样被射死,一时晋楚上眼中血流成河,满目除了天地之间沉郁的黑色就只剩下一片鲜红的血色,红色是原本是喜庆的颜色但晋楚上而今却觉得红是死亡之色,是那样的骇人,晋楚上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正中了埋伏,正中了闻人赫的圈套,闻人赫对于晋楚上其实也是已经留够了体面分寸,他在远处看见晋楚上只剩下一人而已便就没有下令再让士兵射杀于他,晋楚上见前方没有箭羽再度袭来心头倒是颇为讶异,但他却不想前头闻人赫已然下令让百人出营斩杀闻人赫,并言出去后绝不可以多欺少行围攻之势,只可车轮单挑,同时闻人赫却也允诺若谁能一人斩杀晋楚上回来后便赐千金,封万户侯,一时出去的士兵们全都跃跃欲试,毕竟千金以及万户侯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晋楚上站在矮坡上头眼里看着前头排列无尽的波斯士兵,已然从腰间抽出了软刃,他心里虽然已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他也觉得就算是死也要有尊严有立场,就算是死也要让对面那些波斯士兵看看他晋楚上绝不是个软柿子!若要来送死,他必然拉来垫背!同时他也更要让轩辕季风一干人等知道他晋楚上就算是战至最后一刻也绝然不会臣服于轩辕季风的脚下!   随后波斯士兵一个接一个的上来,晋楚上就一个接一个的用软刃封喉,大量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扭曲的血痕,晋楚上不禁眼中发晕,鼻头也闻得周围血腥味渐浓。晋楚上手腕已经在忍不住的颤颤发抖。这里一波士兵倒下后,对面另一波士兵就又上来。无穷无尽就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第243章 死讯   晋楚上眼里看见面前士兵眼神局促而慌张,并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对峙的一瞬间他缓缓低眸下去,这才发现原来他脚下已经踩着了那么多的尸体,他手上艰难握着的软刃刃边也已经缺了大大小小的许多口子,看似应是不再锋利,他仰面往前头望了一眼,却是一片乌黑,面前的士兵见晋楚上有一瞬的失神就趁机上去用锋刀照着晋楚上的腹部狠狠捅了一刀,晋楚上一吃痛这才回神过来左手死死握住捅在自己腹部的锋刀刀刃,鲜血顺着刀刃流到了士兵的手上,士兵见晋楚上面色没有一点痛苦神色,不免神色惊诧,晋楚上一用劲居然生生把原本已经捅入他腹部的刀刃给拔了出来,眸子死死瞪住眼前的士兵,轻扯嘴角笑了笑,士兵倒抽一口凉气,退后一步,手里一松,锋刀就被晋楚上夺去,士兵面对野兽一般的晋楚上不禁生怕回身就要逃跑,但晋楚上却在后头把那锋刀射在了士兵的头颅之上,一瞬间士兵就倒了下去没有动静,下头的士兵见到这个情景全都更加颤栗起来,左右互视一眼都决定不要千金也不要封万户侯了,毕竟能活着回去都已然不简单了,于是随后士兵就都一拥而上,左砍一刀,又砍一刀的,晋楚上也不是铁打了,前胸、后背都已然负伤,但终究是避开了要害,这么多人晋楚上实在难以顾及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的动作,随后有士兵从晋楚上身后刺了晋楚上小腿一刀,晋楚上一吃痛不免单膝跪于地上,晋楚上正欲往后看一眼,前头的士兵就都砍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轩辕文鸳四箭齐发一下就救了晋楚上于水火之中,晋楚上不免回头,见是轩辕文鸳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晋楚上知道他现在不过螳臂当车罢了,他不想拉上轩辕文鸳,但是他却也很想再见轩辕文鸳最后一面,轩辕文鸳骑着马来到晋楚上的面前,抽剑就刺死了矮坡上头剩余的几个士兵,随即就伸出手去欲要来晋楚上上马:“快上来!”却不想后头有一个士兵未死正欲偷袭晋楚上。   轩辕文鸳一跃下马斩杀了那个士兵。   轩辕文鸳步至晋楚上的面前道:“没事吧?”   晋楚上道:“还撑得住!”   轩辕文鸳往后看了看:“此地不宜久留!”   晋楚上点头随即跨上了马。   随后轩辕文鸳也上了马,手里一拉缰绳马匹就往回跑了过去。   闻人赫见状怎肯轻易放过,于是就信手拿了远程弓箭逼视住轩辕文鸳和晋楚上,随后指尖蕴足了十成力气才松开了箭羽,这一箭射得十分漂亮,正中轩辕文鸳的心脏,甚至将要穿透过去,轩辕文鸳在后头一声闷哼,晋楚上忙问:“怎么了?”   轩辕文鸳双臂环住晋楚上的腰间道:“没什么,快走。”   晋楚上就真的认为没什么。   直到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到了军营门外,晋楚上下来马背才发现轩辕文鸳背上中了一箭,而且这一箭中得很深,不偏不倚刚好是在心脏的位置,在那么远的距离还能有这等内力的除了闻人赫恐怕也无旁人了。   军营里头士兵跑出来打了火把道:“将军回来了!”   晋楚上这才看清原来马背上头已经满是鲜血。   他不禁紧握双拳深吸一口气道:“闻人赫!”   轩辕文鸳一时将要晕厥整个人就从马背上头栽落下来正好落在晋楚上的怀里。   晋楚上因着腿上有伤的缘故也根本站不稳,一个踉跄整个人就已经双腿跪在地上,但晋楚上却也不敢摔到了轩辕文鸳,双臂稳稳托着轩辕文鸳,轩辕文鸳挣开眼睛静静看了晋楚上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道:“答应我。日后行事不准再这样鲁莽了。听见了没有?”   晋楚上点头又摇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轩辕文鸳笑了笑:“我……恐怕……”说着,轩辕文鸳嘴里就呕出来一口鲜血。   晋楚上忙用袖子在她面上擦拭:“不会的。”   轩辕文鸳抬手握住晋楚上的手腕问:“你会忘记我么?”   晋楚上蹙眉:“不会。”   轩辕文鸳吁出一口气道:“那就好,我要你……永远记住我……就算我死了我也要……阴魂不散的跟着你……”说时,轩辕文鸳是玩笑意味。   晋楚上忙道:“你不会有事的!”说着,晋楚上就抱起轩辕文鸳往军营里头跑去。   梧桐殿外几树白蜡枝叶质地裂皱浅细,颜色清翠油亮,打眼望去就好像层层叠叠的绿云,浓得似乎完全吹不进一丝风去,通过阳光的折射,几许横出蜿蜒的枝干在青砖地上头打下一地曲折的乌色剪影,轩辕季风侧过首去将目光轻轻投向镂花落窗外的几株白蜡树上头,碧玉一般的叶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他面上含着一缕几近看不出的笑意,就连闻人赫一时也弄不清楚轩辕季风当下到底在想些什么,因而也就不敢多嘴,过了好一会儿,闻人赫见轩辕季风仍无动静才小声说道:“皇上,臣听说昨日夜里轩辕小帝姬……殁了。”   但轩辕季风听了轩辕文鸳的死讯神色依旧平和得仿佛一潭静水,意态闲闲也一如寻常,仿若无事,他面上竟一点儿也看不出为人兄者见妹猝然故去而该有的几分哀凉凄伤之色,因为轩辕季风而今就连装也懒得装了,语气冷冷道:“死了就死了,这有什么好说。”他语气已然冰冷得如霜似雪,让人听了不免生寒。轩辕季风近来手上实在沾染了太多血腥,前几日因着姬氏和晋楚穆自作主张擅自以流言报复于晋楚染,但最后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却也并没有怎么样,姬氏和晋楚穆自以为是的想法终归还是彻底的失败了,虽然轩辕季风在心里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晓得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并非一般人,而这一点点的流言蜚语对于两人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轩辕季风也晓得北堂熠煜和晋楚染本就是两个压根儿不会在乎旁人如何看法的人,但轩辕季风却还是因着不死心的缘故才就任事情这样发酵了下去,可最后结果终究还是他早就料到的这个结果,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偏差,轩辕季风的心情一落千丈,姬氏和晋楚穆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流言的发散不仅没有对晋楚染和北堂熠煜产生一点伤害,倒反而却对轩辕季风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接连好几日朝上,轩辕季风的面色看着都很差,彼时晋楚穆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几分,但姬氏和晋楚穆虽然警惕,却也终归没有料到轩辕季风竟然会下手这样快,这样毒,前日轩辕季风因着头痛欲裂简直已经到了一刻都不想多看见姬氏和晋楚穆的地步,于是他就下令去振王府邸捉拿姬氏和晋楚穆,姬氏和晋楚穆意料之中的没有能够逃脱,后来轩辕季风更以极快的速度将姬氏和晋楚穆当众行了五马分尸之刑,所谓五马分尸,便是将人头与四肢皆缚于五辆车辕之上,各自分向而去,各驾一马,然后以鞭打马,马走车行,人肢体裂而为五,彼时轩辕季风站在皇城之上亲眼看着姬氏和晋楚穆伏法,他心中不仅未觉不适反而还感到大为畅快,轩辕季风更是扭曲的觉得他是变得更加强大了,轩辕季风并未意识到这样下去人会变得有多可怕,也因而,如今当他再面对任何血腥或是死亡场面时整个人就更是完全无动于衷,眼中原本敏锐勃勃的眸光如今也愈加麻木不仁起来。 第244章 慰问   闻人赫口中的轩辕文鸳之死对于轩辕季风现在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轩辕季风不过只是觉得一切都是轩辕文鸳咎由自取罢了。   死就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随后闻人赫看着轩辕季风道:“臣今日回来听闻皇上已将振王府灭门?”   轩辕季风轻“嗯”了一声。   闻人赫又道:“皇上不是说留着振王以及太王妃还有用处吗?”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道:“终归看着太烦!”说着,他又转眸看了看闻人赫:“况且朕如今看来,以前朕倒是也太过高看北堂熠煜一干人等了,当下局势朕已然很明显占得上风,想来朕灭了轩辕也不过只是时间上的长短问题罢了,根本无需再动用到什么人质伎俩了。”   闻人赫听言就低眸下去不敢再言语。   轩辕季风随即视住闻人赫道:“听说晋楚上逃脱了?”   闻人赫听言身子一震,忙抬眸看了轩辕季风一眼道:“臣有罪!”说着,闻人赫就已然“扑通”一声直直跪伏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轩辕季风低眸看着闻人赫笑哼一声道:“你不必如此,杀了轩辕文鸳也是大功一件,晋楚上和轩辕文鸳的关系还有谁不知道?杀了轩辕文鸳,晋楚上也不过只是剩下一躯行尸走肉罢了。好对付的很!”   闻人赫缓缓抬眸问:“难不成皇上有办法?”   轩辕季风笑了笑:“朕已然想好,近来三军在靖州多次于敌交战,战况甚为激烈,军卒颇劳,因而朕欲行安抚之事,亲临战地视察慰问三军。”   闻人赫听言忙蹙眉:“皇上三思!”   轩辕季风淡淡问:“为何三思?”   闻人赫随即目光郑重的看了看轩辕季风道:“皇上亲临战地,不管如何低调行事,靖州必然都会知晓些许消息,臣恐皇上届时安危有误。”   轩辕季风却笑:“朕何时说过要低调行事?”说完,他就看了闻人赫一眼。   闻人赫蹙眉不解。   轩辕季风面上又轻笑了笑:“恐朕安危?”   闻人赫蹙着眉道:“轩辕小帝姬轩辕文鸳刚死,想来晋楚上必定痛断肝肠,若是他知道了皇上此时要亲临战地恐不会安生。臣担心他会多生事端置皇上于危险之中。”   轩辕季风面上却划过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是怕晋楚上欲为轩辕文鸳报仇现身来刺杀偷袭于朕。”   闻人赫视住轩辕季风道了:“不无可能。”   轩辕季风却笑笑:“朕就是要他耐不住诱惑来刺杀偷袭于朕。”说着,他凝视住闻人赫:“朕不要低调行事,朕要有多高调,就多高调。”   闻人赫眸光一凛:“皇上是想故意刺激于晋楚上好来个瓮中捉鳖?”   轩辕季风点点头:“正是。”   闻人赫眉宇间却显得有些许的忧虑:“上次臣已然用过一次诛心法激了他出营应战,臣担心这次晋楚上不会再轻易上钩中了埋伏。”   轩辕季风却笑道:“他会来的。”他语气笃定。   因为轩辕季风知道就算晋楚上识得了这是个陷阱晋楚上也一样会跳,因为轩辕季风这次是为了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可是晋楚上心里最在乎的女子。   轩辕文鸳刚刚死去头七还未过,轩辕季风就在这个时候于不远处高调慰问三军,这是侮辱,是对轩辕文鸳的侮辱,轩辕季风清楚,晋楚上当然也清楚,若轩辕季风届时再来个犒赏加持,于自家军营里头大肆庆贺,管弦丝竹、歌舞酒肉一样都少不得,仅仅十里不到,轩辕季风就不信晋楚上能咽的下这口气。   天色将晚,广阔而辽远的天际暮霭中,灰色沉沉,在风中左右摇摆的旌旗在暗色的余晖下逐渐变成了一道凄凉而单调的剪影,晋楚上心中深深的寂寞都伴随着晚间森森光华而缓缓涌了出来,整颗心已然被割裂成虽,因着轩辕文鸳的事整个军营里都被覆上了一层沉沉的阴翳,浓郁得化不开,晋楚上脑子里头一直在思量着有关轩辕季风要亲临战地的事情,前日晌午时分晋楚上就已经听得了这个消息,原本北堂熠煜是不想告诉晋楚上的,但又考虑到晋楚上毕竟是三军统帅最后还是不得已告诉了他,北堂熠煜也是担心难耐,整整遣人监视了晋楚上两日,见晋楚上并无太多动静今日就撤下了人手,晋楚上当然晓得北堂熠煜前两日一直在遣人在日夜盯着他生怕他会生出什么乱子,因而晋楚上一直也未有大动作,只是背地里偷偷做了一些准备之事,未被发现,今日他见人总算被撤走,不免在心头又算了算日子,大约轩辕季风今日晚上就会到达,晋楚上赶紧就换上了一身夜行衣,随后就悄然翻出了中军大帐,偷身去军营后面马厩里选了一匹快马不过半晌就骑到了轩辕季风这边的军营中,晋楚上下了马来就匍匐靠近,一时偷偷趴在墙角外看进去,里头伯歌季舞,大酒大肉,达旦狂欢,肆无忌惮,晋楚上心中怒气上涌,简直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轩辕文鸳好歹也是轩辕季风的小妹,轩辕季风怎能这样不顾人伦纲常,殡葬礼节,轩辕文鸳还未过头七他就这样恣意妄为,去者何能安息?   晋楚上双拳紧握抽身就飞入了军营中去,绕过醉酒士兵直接就去了中军大帐,晋楚上在外头扫视进去果然见里头只有轩辕季风一人,就悄然抽出软剑一抹银光划过轩辕季风案上,轩辕季风当然晓得晋楚上就在帐外,但轩辕季风依旧不动声色,只差一步,他就能让晋楚上死无葬身之地,当然,在外头的晋楚上心中也是这样想的,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终究轩辕季风才是这个黄雀,晋楚上一个翻身从小窗跃入,剑端直刺轩辕季风,轩辕季风一个闪身,晋楚上扑了个空,待得晋楚上还要再刺时,闻人赫以及一众士兵就已经闯了进来并将外头团团围住,晋楚上这才发觉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演戏罢了,原来这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他能落入圈套,他又一次落入了圈套,轩辕文鸳死前的交代他终是没能做到,晋楚上不免自嘲一笑,觉得自己很是可笑。 第245章 厚礼   轩辕季风向闻人赫使了个眼色。   闻人赫随即就上去绑了晋楚上。   晋楚上笑了笑。   轩辕季风不禁深吸一口气道:“朕知道你一定会来。”   晋楚上听言眉头一颤,随后抬眸盯住轩辕季风嗤笑了笑:“没想到我竟还需你如此阵仗。”   轩辕季风微笑:“当然。”说着,轩辕季风就走到了晋楚上的面前:“你于朕来说还有大用。”说完,轩辕季风就抬手“啪啪”拍了拍晋楚上的脸颊。   晋楚上蹙眉:“你想做什么?”   轩辕季风笑:“朕晓得晋楚染必定是舍不得你死。”   晋楚上看着轩辕季风:“你想利用我做人质?”   轩辕季风笑:“是又如何?”   晋楚上目光在轩辕季风面上逡巡:“你这个小人!”   轩辕季风点点头:“朕是!”   晋楚上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轩辕季风笑了笑:“那就试试看!”说着,轩辕季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棉布抬手就塞到了晋楚上的口中,随后又对闻人赫道:“给朕看好了!”   闻人赫应声。   轩辕季风正要离去刚走了两步脚步就凝滞了下来又回过身来看住晋楚上道了一句:“轩辕文鸳为你,”说着他摇了摇头,“死得可真不值得。”   晋楚上眉宇一抖。   轩辕季风笑了笑就又转眸过去看住闻人赫道:“对了!等会儿遣人替朕去送一份厚礼给北堂熠煜和晋楚染。”说着,他就又看了晋楚上一眼。   闻人赫问:“什么厚礼?”   轩辕季风目光扫过晋楚上微笑道:“当然是诸司正使身上的某一个东西。”   闻人赫听言就明白了并道了:“是。”   轩辕季风轻“嗯”一声走出中军大帐。   里头随即传出一声惨厉的叫喊。   轩辕季风嘴角划过一抹阴森的笑。   翌日,晋楚染和北堂熠煜才发现晋楚上已经不在了,两人知晓晋楚上必定是去了轩辕季风那里,一时心中就都生出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外头就有士兵跑了进来,神色看着很是慌张,北堂熠煜不免看着士兵问:“怎么回事?”   士兵道:“外头有波斯使臣过来说有厚礼要亲自送到侯爷手上。”   北堂熠煜眉宇一蹙:“使臣?”   士兵点头。   北堂熠煜想了想,必定是轩辕季风诡计,想必晋楚上应该是已经被轩辕季风给抓住了。   来军交战,不斩来使。   这是自古就有的规矩。   况且北堂熠煜也必须看看轩辕季风到底在耍什么心机。   于是北堂熠煜只得深吸一口气道:“让他进来。”   士兵应声退下。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道:“来者不善。”   北堂熠煜点点头:“但我们必须要看看这来者究竟有多不善。”   晋楚染“嗯”一声。   北堂熠煜随即看住晋楚染轻声道:“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神色都不要显得过于讶异。”   晋楚染笑了笑:“我晓得。”   北堂熠煜目光在晋楚染面上不断逡巡着似是有话要说,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晋楚染问:“你是想跟我说五哥的处境?”   北堂熠煜微微低眸,点了点头:“你心里到底也该要有所准备才是。”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早就想过了。”   北堂熠煜静静看住晋楚染。   晋楚染无奈摇了摇头继续道:“这几日我看着五哥的神情心里就已经通透,这样失去小帝姬,使得他人如飘萍,生不若死,”说着,晋楚染不免看着北堂熠煜,又道,“你我前儿虽拦得了他一时,却终归拦不了他一世,我心中前些日子就已然做好了失去五哥的准备。”   北堂熠煜蹙眉:“你已然猜到昨晚上他还是会去?”   晋楚染点头。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染:“你是故意不拦他的?”   晋楚染点头。   北堂熠煜不免笑着摇了摇头。   使臣进来后手里捧着一方檀木盒,正幽幽散发着一股诡异的香味,使臣朝北堂熠煜行了一礼:“皇上遣臣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呈上一物。”   北堂熠煜目光轻轻然落在木盒上头问:“何物?”   使臣笑了笑道:“皇上给侯爷送来的厚礼。”   北堂熠煜问:“里头装的是何物?”   使臣道:“臣不知。”   北堂熠煜好笑一挑眉:“你不知?”   使臣道:“臣确实不知。侯爷若是好奇何不自己打开来看?”   北堂熠煜紧紧盯住使臣不言。   过了一会儿,使臣哂笑道:“难道侯爷不敢?”   北堂熠煜眉头轻颤,若是他不去打开便会失了轩辕颜面,但若是他去打开可里头却藏有机关他就有可能因躲闪不及而正中下怀,一时北堂熠煜确实有些骑虎难下,但使臣已经这么问了,他当然不能退却分毫:“有何不敢?”说完,北堂熠煜就缓缓从上头步至使臣面前,看了使臣两眼,随后就抬起手来打开了使臣手上的檀木盒子,北堂熠煜一低眸,见里头装的居然是一只右手,于是就又抬眸看了看使臣:“这是何意?”   使臣笑了笑:“侯爷果真不凡,侯爷是我看过的人里头,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得最为镇定的一个。”   北堂熠煜笑哼一声:“看来轩辕季风没告诉你朕是什么人。”   使臣好奇的“哦”了一声欲听下文。   北堂熠煜却叹息道:“我从不喜跟人多废话。”   使臣听言心内微微一黯然。   觉得颇为可惜。   使臣道:“侯爷可知这只右手是谁人的?”   北堂熠煜稍稍低眸道:“若我没猜错应该是轩辕季风从诸司正使身上斩下。”   使臣点头。   北堂熠煜轻叹着摇了摇头。   使臣愈加好奇。   晋楚染随后看着使臣道:“回去告诉轩辕季风,这法子都是侯爷已经完腻了的。”   使臣听言一怔。   使臣原本以为轩辕季风的做法已经是极点了却没想到才只是安国侯的起点而已。   待得使臣回去后就一五一十的把话全都告诉了轩辕季风,特别是最后晋楚染那一句也没落下,轩辕季风听言瞬间被激得大怒,心中的诸多气恼一时全然就都又涌上了心头,轩辕季风一拍桌案随即就要亲自领兵再次攻打靖州,这一次攻打靖州,轩辕季风几乎是将军营里头的人马都倾巢而出,不给自己留下后路,只能胜,不能败。 第246章 太痛了!   北堂熠煜知道消息后并无过多表现,因为一些都在他掌握之中,北堂熠煜料定轩辕季风的性子这次怒极必定会倾巢而出,想必军营里头并无过多防守,于是北堂熠煜就决定兵分两路,挑选了一支精英奇兵偷偷潜入轩辕季风身后军营打个措手不及,顺便占领了轩辕季风的老巢,另一些老弱残兵就跟北堂熠煜一道留守在靖州军营里头等待着轩辕季风前来的讨伐,尽量为后面的奇兵拖延时间,只要后头一得手,就可以形成前后包抄之势,轩辕季风只能成为北堂熠煜的囊中之物,虽然这个筹谋很好,但其中风险自知,因而北堂熠煜不愿晋楚染留在军营里头,但晋楚染却道:“侯爷,我若走了,轩辕季风必定会生出疑虑。”   北堂熠煜道:“他不会知道的。”   晋楚染摇头:“侯爷该为大局着想,再说了我怎可能抛下侯爷一个人离去?”   北堂熠煜道:“我不愿你涉险。”   晋楚染笑:“经过这些日子侯爷还不知道么?”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染:“什么?”   晋楚染低眸下去执住北堂熠煜的手捏一捏:“在这个乱世里生要同衾,死也要同穴,才是有情人最好的归宿。”   北堂熠煜终是拗不过晋楚染只得让她留在了身边。   北堂熠煜心里想着总之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护着晋楚染的。   也应该无事。   晋楚染却也是这样想的。   不管怎样她都会护着北堂熠煜的。   她绝不能再像梦境里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北堂熠煜死在自己的面前而无能为力。   太痛了!   外头的碉堡已经筑好,两日前北堂熠煜就已经在叫人堆砌了,一时北堂熠煜和晋楚染正站在上头亲自督战,方才轩辕季风领兵在外头叫阵,北堂熠煜当然要尽力迎战,出去一诸司副使,领兵百余人,闻人赫上前对峙,当下双方已经厮杀了半晌,淡淡的云彩,澄清的天空,硝烟袅袅的战场上旌旗猎猎,战鼓雷鸣,鲜血如鹅毛般四处飞溅,士兵一个个冲上去,一个个倒下,浑身被划得稀烂,马也惊跳起来,重重踩踏在地上还未死的受伤士兵身上,鲜血已经染红了整片大地,诸司副使在混乱中挥舞着剑戟,显然已经杀红了眼,那金黄色的盔甲下面是支撑着的是坚定与无畏,满目刀光剑影,飞沙走石,北堂熠煜随后眼中看到了对面不远处的轩辕季风,于是对后头的士兵道:“拿弓箭来。”   士兵忙递过弓箭到北堂熠煜的手上。   晋楚染抬手捉住北堂熠煜的胳膊问:“你要做什么?”   北堂熠煜却冷静道:“我已然寻到了轩辕季风身影。”   晋楚染蹙眉摇头:“你可有十分把握?”   北堂熠煜默了片刻却道:“终要一试才罢。”   晋楚染盯住北堂熠煜:“你这样会更加激怒他的。”   北堂熠煜回看住晋楚染问:“你是担心晋楚上?”   晋楚染却摇头道:“他届时一定会冲你来。”   北堂熠煜淡淡一笑道:“不要紧。”说着,他就已经将三支箭同时搭在了弓上:“我今日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随后,北堂熠煜平直瞄了一会儿,身姿一动不动,屏气凝神,而后他手上的弓渐渐被拉了个满月,随后只听弓弦弹得“噔”一声,三支箭就都直直离弦飞射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条绝美的弧线,北堂熠煜吁出一口气,眼里遥遥望着倏然远去的箭,不免淡淡道:“想必这也是晋楚上的意愿。他做不到。我替他接着做。”   晋楚染蹙眉回眸视住北堂熠煜。   虽然北堂熠煜说了不要紧,但晋楚染终究是不可放心的,因为她知道怎么会不要紧呢?   轩辕季风一直以来都这么恨他。   晋楚染眼里始终看着北堂熠煜,平日里看着北堂熠煜对待晋楚上的态度冷冷淡淡的,但最后他居然能为了晋楚上置自己于万般危险当中不顾,仅仅是这份道义就是已经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了。   晋楚染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北堂熠煜回眸视住晋楚染,显然不大明白晋楚染话的意思。   于是晋楚染就又补充道:“我五哥……与你并无过多交情,而且平日里你们两个不是向来互相看不上的么?”   北堂熠煜淡淡笑道:“我能理解他。”   晋楚染不解的“嗯”了一声。   北堂熠煜嘴角轻勾了勾道:“我有想过,若是你……我会如何……”说着,他稍稍低眸下去。   “如何?”   北堂熠煜摇了摇头,未回答,只是随后轻叹了叹道:“所以我能理解他的心情。那应该是一种不顾一切……所以我才愿意接手继续下去完成他的意愿……”   晋楚染却道:“这只是共情。”   北堂熠煜不大明白晋楚染的话。   但晋楚染也没有多说,眼睛直视着前方,生怕轩辕季风多了一丝动静。   轩辕季风却也没想到会有三支冷箭会直直从正面朝他飞过来,虽然北堂熠煜和轩辕季风距离很远,但北堂熠煜这一箭却很是精准,待得轩辕季风发现危险逼近时,身子一个躲闪不及,这第一支箭就直接从他耳边极近的划了过去,轩辕季风都能听见箭羽掠过清风时发出的“簌簌”声,随之而来的第二只箭被闻人赫眼疾手快的打落在地,一时闻人赫心中也生出了后怕来,与此同时,最后一支箭就已经深深刺入了轩辕季风的左肩窝里,轩辕季风向后一承,吃痛闷哼了一声,随后他低眸视了一眼,抬手就用力的把箭从他身上拔出来,箭头上还连带了些许的血肉在上面,轩辕季风额上浸出汗珠,眉宇一蹙,转眸过去看着闻人赫沉声道:“必是北堂熠煜。”一字一句,似都浸染在血肉里,说完,轩辕季风就往北堂熠煜的方向狠狠望去。   随后闻人赫就也令人拿了他的弓箭来,朝着北堂熠煜方向瞄准回射过去,但闻人赫心里却没底,不知射得中射不中,闻人赫委实不知道北堂熠煜那么远是怎么能将这三支箭射得这样精准,只差毫厘就能一举要了轩辕季风的命,闻人赫思及于此心中就不得不生出几许佩服来,轩辕季风一时觉得恼怒,看着眼前尚还不分胜负的景象根本完全不能泄恨,于是他就命了一整排士兵过来令士兵们全都朝北堂熠煜的碉堡方向射出箭去,一时空中飞箭密密麻麻如雨下,碉堡上头有箭从四面八方射入,锐利发着银光的箭头并多逼向北堂熠煜和晋楚染,晋楚染面色严肃,北堂熠煜随即就抽出了软剑来迅速打落了面前的接连不断的飞箭,不过片刻,碉堡上头的四面土墙就已然被射成了个筛子,左右士兵惊恐,里头未出战的大使臣以及小使臣们神色都显得有些担虑,但北堂熠煜仍旧颇为冷静,一手将晋楚染死死护在身后,一手拽住士兵道:“你即刻下去告诉大使臣和小使臣我无事,不必担心,务必以稳定军心为要。”   士兵应声。 第247章 现在   晋楚染问:“还不走?”   北堂熠煜却道:“我不能走。”说着,北堂熠煜就退后两步跟另一士兵道:“这里危险,先带着姑娘下去!”   士兵问:“那侯爷怎么办?”   北堂熠煜侧眸紧紧视住士兵:“这是军令!”   士兵道了:“是!”拉住晋楚染就要走。   晋楚染却挣开手来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北堂熠煜一推晋楚染:“走!”   晋楚染踉跄了两步终是稳住了脚跟:“我就不走!”   说着,又是一波箭雨袭来,北堂熠煜虽然知道仅仅只是打落面前的飞箭是没有用的,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他根本顾之不及,他晓得再这样下去终究是会支撑不住的,这才让晋楚染走,随后他回眸看一眼愣在原地的士兵:“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着姑娘下去!”   话音未落,晋楚染就眼见着有一支冷箭从侧面直直朝北堂熠煜飞了过去,箭头的圆点在晋楚染眸中越来越大,正要射入北堂熠煜的背心,不过一瞬,晋楚染根本就来不及出声让北堂熠煜躲闪,于是晋楚染想都没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居然直接就一个转身挡住了那支飞来的箭,晋楚染听见了清晰的“噗嗤”一声,还未回过神来,那支箭就已然刺穿了晋楚染的心口,静了一会儿,晋楚染转眸看见了士兵诧异的神色,心头猛地一颤,才感觉胸口一吃痛,缓缓低眸下去,就跟轩辕文鸳一样,血就这样涌出来,晋楚染下意识的用手捂住,晋楚染能感觉到身体里有温热的液体流过指缝之间,晋楚染当然也晓得那温热的液体就是鲜血,晋楚染扶着墙慢慢蹲下了身去最后蜷缩成了一团。   北堂熠煜在前头根本不知道晋楚染在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以为他把晋楚染保护得很好,待得士兵缓过神来,大张着嘴出声喊了一句:“姑娘!”   北堂熠煜这才发现了晋楚染中箭。   但这时晋楚染已经连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   北堂熠煜回身过去把晋楚染搂在了怀里,低眸看着晋楚染眉宇紧紧蹙着。   晋楚染知道北堂熠煜在责怪自己。   晋楚染静静的看着北堂熠煜。   但她觉得应该要说些话来逗一逗北堂熠煜。   “你看!我可是……保护了你……还……还要赶我走呢!”   说完,晋楚染就用力笑了笑。   北堂熠煜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的一呼一吸声。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他不敢相信他将要失去晋楚染。   北堂熠煜慌乱的摇头:“不赶你走,再不赶你走了!下次换你赶我走好不好?”   晋楚染却笑:“我想……我还是先走了……不跟你玩儿了……你太讨厌了……”说着,晋楚染就缓缓阖上了双眸,声息也渐渐低了下去,惟留下面上的一抹微笑。   “小染……”北堂熠煜双腿一阵发软,浑身寒冷如置身于冰窖之中,随后他怀里抱着晋楚染缓缓坐在了地上,冰凉而颤抖的指尖轻抚在晋楚染尚还温暖的面上:“你会醒来的。”他语气笃定得仿佛他才是这个世间的造物主,仿佛他强大到可以掌控生死,但他眼神却是空洞涣散,面色却是苍白如纸,过了一会儿,他淡淡道:“小染你可真的是没有良心。”说着,他不禁苦笑了笑,又道:“小染等等我,就一小会儿,好不好?我会去找你的。”   晋楚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回到了信阳侯府。   当初的那个信阳侯府。   那个尚还雕栏玉砌、人声鼎沸的信阳侯府。   可信阳侯府不是早已经覆灭了吗?   事情还是她和北堂熠煜亲手……了结的。   而且她不是应该身在靖州吗?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又怎么会回到京都的信阳侯府?   晋楚染心里一时太多疑问。   晋楚染来到落英阁里,正是金风玉露,院子里头的几树桂花开得格外香甜,馥郁鼻尖,小小的花朵在阳光下更是显得晶莹剔透,金光闪闪,这感觉熟悉又陌生,好像已经离晋楚染远去很久了,却又好像只是昨天的事情,晋楚染一时伫立在月窗外打眼就看见了里头,自己正坐在梳妆台前跟小玉、小莲两个说笑,那样的神态晏晏,灵动嫣然,多么美好的时光呵!   想必这应该是在挑选螺髻上头到底该配哪支钗环。   晋楚染不免笑笑。   “这是你那日要去安国侯府见北堂熠煜的时候,彼时谁也没想到你盛装憧憬而去,最后却会一身是血的回来。你伤透了心,信阳侯府也失望透顶,那个时候恐怕就连你自己应该也没有料到后来在安国侯府里头发生的事情。”   晋楚染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就猛然一回头,见是前世魂,不禁轻吁出一口气来:“是你?”   前世魂笑:“是我。”   晋楚染问:“我死了。是不是?”   前世魂却摇头:“不,你没死,那是梦。”   “梦?”   “是梦。”   “方才是梦。那现在呢?”   “也是梦。”   随后晋楚染深吸一口气问:“你这次又想我做什么?”   前世魂却摇摇头道:“这次我并不是想要你做什么,”说着,她微微低眸下去,“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晋楚染一惊。   “我要走了。”前世魂语气平和。   “你要到哪里去?”晋楚染蹙眉。   前世魂笑着摇了摇头,稍过了一会儿,她抬步走近晋楚染也将目光轻轻投向了里头片刻:“这便是我最后送给你的厚礼。”   “厚礼?”   晋楚染听言不解。   前世魂却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你要时刻辨得清才是。”   晋楚染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世魂随后含笑抬手指了指里头道:“你要看清楚了,里头那人,她并不是你。”说着,前世魂就摇了摇头,随即转眸过来轻轻看住了晋楚染。   晋楚染却愈加迷惑起来:“那是我……”晋楚染心想,怎么不是她?从头到脚都一模一样。   前世魂笃定摇头道:“不是你。”   “那就是我。”晋楚染语气也笃定。   说着,晋楚染就又将目光投进去看了看,她再度确认那里头的人就是她从前。   正在做的事也是从前她做过的。   前世魂却摇头道:“她只是跟你长得极像而已。”   晋楚染凝视住前世魂。   随后晋楚染眼看着里头人步了出来,上下打量着,这怎么会不是她呢?   前世魂却只是笑笑。   “我是你吗?”   这话问得晋楚染一惊,过了一会儿,晋楚染稍稍低眸道:“你不是我……”   前世魂随即道:“她不是你就好像我不是你一般。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晋楚染听言仿佛明白了又仿佛没有明白。   晋楚染忍不住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随后晋楚染的目光就又跟着小莲回进了屋子里去,就在小莲收拾床铺掀起被子叠起的瞬间,晋楚染眼中陡然看到了床上的一把精致匕首!   那把晋楚上送给她的匕首!   那把她那日去安国侯府带在身上以防不测的匕首!   那把深深捅入北堂熠煜心口的匕首!   晋楚染摇头。   不!这不是她!   不是!   晋楚染回头欲寻前世魂。   但前世魂却早已无踪影。   就在这一瞬间,晋楚染眼前的整个世界坍塌成碎……   紧接着她眼前就变成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漆黑…… 第248章 事实   后来,晋楚染和北堂熠煜几乎是同时醒来的,晋楚染大睁着眼睛缓缓起身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众人,半晌不敢动,晋楚上、轩辕文鸳、燕南以及长天看见晋楚染变成了这副受惊模样也都是一头雾水,见晋楚染不说话,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不知要不要开口,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忍不住互觑了一眼,虽不明所以,但心中也都不免仍旧暗暗庆幸着晋楚染终于醒过来了,很快,北堂熠煜就也醒了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也坐起了身来,随后北堂熠煜缓缓掀开袖子看了他臂上的伤口这才不禁长长吁出一口气,心道:终于出来了!   随后他微微低眸下去悄然执过了晋楚染的手,但晋楚染却身子一震,因为她弄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了!   晋楚染恍惚想起来了方才她好像是身在信阳侯府,好像是看见了前世魂在跟她说话!   她以为自己死了,但前世魂却告诉她那是梦!   那现在呢?   现在也是梦境么?   晋楚染的目光不禁在周围众人面上不断来回逡巡着,从晋楚上到北堂熠煜,所有人都正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晋楚染心中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因而她更加珍惜,也不免都看得仔细,最后她的目光终是停留在了北堂熠煜的面上:“侯爷你……”晋楚染脑中一时纷乱如麻。   她已然辨不清梦境和现实。   北堂熠煜却笑了笑道:“说好让你等等我!你偏要丢下我先走!不行!”说着,北堂熠煜就摇了摇头,抬起手来就要跟晋楚染拉勾:“咱俩拉勾!一百年不许变!”   晋楚染眉头一蹙:“一百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百年”三个字就莫名其妙的触及了晋楚染心中最脆弱的一处,没有任何理由。许是这“一百年”委实太长,长得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北堂熠煜听言笑着点头:“不许变!”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身子不免又是一惊。   她真的害怕这又是一场梦境。   晋楚染忙摇了摇头。   这场梦仿佛没有止境……实在太熬人了。   北堂熠煜一时也看出了晋楚染的些许异样,忙问:“小染,你怎么了?”   晋楚染缓缓摇头:“这是梦境,这还是梦境!我们必须要死!必须要死!只有死了才能回到现实……必须要死……”说着,晋楚染就已经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北堂熠煜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找什么。   轩辕文鸳站在床边看着晋楚染问:“染姐姐你想要什么?”   晋楚染喃喃道:“剪刀……我要找剪刀……”   轩辕文鸳随即又问:“染姐姐你要剪刀做什么?”   晋楚染嘴里依旧在喃喃道:“必须死。”说着,她就抬眸回看了轩辕文鸳一眼,眼里有悲戚的光色一闪,随后她目光向上一扫,就又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她随即就抬手从自己的发髻间抽出来一根锐利而细长的梅花纹银簪,接着二话不说直接就往自己喉咙那里刺去,北堂熠煜眼光一划立刻就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了晋楚染的手腕阻拦住了她,他眼睛直直的盯着晋楚染道:“小染,你疯了!”   晋楚染却回望着北堂熠煜道:“你才是疯了!”   北堂熠煜随即就从晋楚染手里强抢过银簪来扔得老远,晋楚染欲要去捡,北堂熠煜就用双手控住晋楚染的肩道:“小染,我们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这不是梦境!这是现实!你清醒一点!”说着,北堂熠煜忙就转过头去看向燕南:“小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南想了想才缓缓道:“癔症。”   北堂熠煜蹙眉:“癔症?”   燕南点了点头:“可能是这个梦境对这小丫头的影响比较大,她脑中一时模糊了虚实,这才导致她还无法完全从梦境里头脱离出来。”   北堂熠煜听言不禁蹙起了眉头。   轩辕文鸳忙侧过头去看向晋楚上。   晋楚上也忙问:“那该如何是好?”   燕南想了想道:“说起来难也不难,只要让这小丫头赶紧认清现实自然就好了。但……”   北堂熠煜听见燕南说话吞吐不免道:“但什么?”   燕南又道:“虽然说起来不难,但做起来……”说着,燕南就捋着胡子摇了摇头。   轩辕文鸳听言心里也不免十分着急,于是就驱身上去坐在床边紧紧凝视住晋楚染道:“染姐姐,你和侯爷真的出来了,这真的不是梦!”说完,轩辕文鸳就伸手握一握晋楚染的胳膊。   晋楚染缓缓抬眸看着面前的轩辕文鸳正好端端的在跟自己说话,心中不禁一动:“小帝姬。”她实在想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道:“幸而你还在。”   轩辕文鸳没有走过那一遭,自是不能明白晋楚染这话当中含着的真正意思,于是点头道:“是。这几日我还会一直陪着染姐姐的。”   晋楚染笑了笑,随即转眸过去看了看晋楚上:“幸而五哥也还在。”说着,晋楚染低一低声音:“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晋楚上也只是听了前半句点了点头。   后半句他并不很明白。   但终究北堂熠煜是明白的。   他望着晋楚染轻声道:“小染,都过去了。”   晋楚染怔怔不言。   随后燕南也道:“小丫头,你一定要清醒一些,现在确实不是在梦境里头。你所看到的一切原本就都是真的。这一点你不必怀疑。”   晋楚染听言不免疑惑的看住燕南问:“你又是谁?”   燕南笑了两声:“正是因为你不认识我才真正说明了你现在并非身处于梦境当中。”   晋楚染看着燕南问:“为什么?”   燕南道:“因为凡是梦境都是人依据现实记忆在自己脑子里头构建出来的世界,所以梦境里头总会有很多不合理之处,虽然一时难以发现其中端倪,但只要善于留心总会打破框架桎梏出来,但却有一种极为特殊也极为少见的情况便是意识被牵累其中难以脱出,这便是魇症,你就是这样,”说着,燕南就看了看北堂熠煜,“而安国侯爷就是入了你的梦境去帮你打破框架桎梏的,现在你出来了梦境,却反而不信现实了?”   晋楚染却蹙眉:“可是……可是已经不止一次了……我……我无法肯定现在是不是……”说着,晋楚染就看住燕南。   燕南笑:“人之梦境有时本就不止一层,或是两层,或是多层,乃为梦中梦。”   晋楚染喃喃问:“梦中梦?”   燕南点了点头,随后他看住晋楚染反问:“你认为现在仍旧是梦境?”   晋楚染稍稍低眸:“我不敢肯定。”   燕南深吁一口气:“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你只要记住有些东西梦境可以构建,但有些东西不可以。”   晋楚染忙问:“什么?”   燕南道:“事实。”   “事实?”   晋楚染看着燕南。 第249章 无可改变的那一种   燕南“嗯”一声:“你未见过我却见到了我这便是事实。”   晋楚染还是不解。   燕南继续道:“你未见过的东西是绝然不可能在你的梦境中构建出来的。”   晋楚染却道:“可侯爷却见过你。”   燕南笑:“是。所以你还要找你更加认定的事实。无可改变的那一种。”说着,燕南就看向北堂熠煜:“想必侯爷早已经洞察了这一点。”   北堂熠煜淡笑了笑道:“没错。”随后他就又道:“当我在第二层梦境里头的时候也弄不很清楚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因而也只能被迫在梦境里生死沉浮,但就在方才醒来时我却发现在梦境里头我手腕上一直在的伤没有了。”   “伤?没有了?这是什么意思?”   轩辕文鸳好奇。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道:“其实在出来第一层梦境时我受了伤,后来到了第二层梦境里头的时候那些伤痕依旧还在,没有消退,我本来也觉着奇怪,但因着在第二层梦境里头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便无心再去多想,但方才我看了自己手腕才明白,大约梦境里头的伤只是在梦境里头才存在,不会带出梦境来到现实。”   燕南听言“嗯”了一声:“这便是事实了。曾经身上所受伤痕无可改变。”   晋楚染听言眉心一动。   不禁抬手伸入发丝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头皮。   随后她轻吁出一口气来。   但晋楚染还未及说话,燕南就又道:“小丫头我再跟你说一个事实,就连安国侯爷都不知道的事实。”说着,燕南就看了看北堂熠煜问道:“难道安国侯爷难道就不好奇我何以要现身救这小丫头?”   北堂熠煜轻轻蹙眉。   北堂熠煜一直都认为是因为他翻天覆地的动作打扰了燕南的清净。   燕南不得已才现身相救。   难道不是么?   因而他道:“先生大义。”   燕南却摇了摇头。   长天忙看了看燕南笑道:“我师父可是出了名的小气!”   燕南听言就不免觑了长天一眼。   长天无视,随即他就又笑了笑道:“若非是师父真心想救的人恐怕就算侯爷再来个天翻地覆师父都不会现身于此,我想师父大约会躲入某一片深山老林里去清修。”   燕南轻笑。   北堂熠煜也好奇:“那是为什么?”   燕南指了指晋楚染道:“谁让这小丫头是子歉的小妹呢!”   晋楚染蹙眉:“二哥哥?”   燕南点头:“正是。”   晋楚染问:“先生认识我二哥哥?”   燕南捋着胡子稍想了想道:“好像是十年前还是八年前来着,反正我是教过子歉一手医术的,听说他后来入宫去当了翰林紫金医官,确实是可造之材,”说着,燕南就看了看晋楚染,“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子歉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是个学医的材料,长得也颇合我心意,这才兴起教了他一手医术的。”   晋楚染讶异。   原来晋楚谢的医术并非自学成才,而是背后有一个循循良师。   晋楚谢瞒得挺好呐!   晋楚上听言也不禁道:“这样大的事情二哥哥竟然就一直瞒了我们这么多年不说!也太不够意思了!”   晋楚染看着晋楚上不禁轻轻一笑。   晋楚上回视住晋楚染:“小六你终于笑了!”   晋楚上话音还未落,大帐帘子就已经被掀起,一股晌午热浪霸道袭入,原是晋楚谢也过来了靖州,方才他一直都在外头按照燕南开的方子亲自给晋楚染和北堂熠煜熬药,整整两个时辰才终于熬好了,每日晋楚谢都要先这样熬好汤药,就算他不知道晋楚染和北堂熠煜是否当日就会醒来,但晋楚谢却觉得备着总是无患。因着前几日北堂熠煜为了寻找燕南的下落把整个轩辕都搞得天翻地覆,所以晋楚谢后来就也从北堂安哥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一二脉络,他这才晓得原来北堂熠煜在找一个名叫“燕南”的医者,燕南可是晋楚谢背后的良师,虽然燕南始终不愿手晋楚谢为徒,但凡事只要晋楚谢开口燕南就有求必应。   当然,绝不能是坏事。   救晋楚染自然不是坏事。   想必他开口燕南就一定会去靖州帮忙。   晋楚谢不禁深深觉得这天下之大,缘分这个事情还真的是很难说。   后来晋楚谢就去找了轩辕泽粼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而轩辕泽粼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就赶紧让晋楚谢也过来了靖州帮忙,晋楚谢在出发前给燕南发了一封急信,燕南在接到急信后的第二日就让长天陪同他一块儿寻来了靖州军营,其实关于晋楚谢这件事情就连长天也是第一次知晓,晋楚谢手里用木盘端着两碗汤药步了进来,随后站定在燕南的面前道:“先生,药熬好了。”   燕南看了一眼汤药点点头,“极好。”说着,燕南就又侧眸过去觑了长天一眼:“什么时候你能有子歉这等火候我就老怀安慰了。”   长天却回瞟燕南一眼没好气道:“我还没说什么呢!”   燕南听言不免看住长天问:“你倒还有话说?”   长天挣眉道:“当然了!”说着,长天就抬眸紧紧看住晋楚谢道:“有关他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师父居然瞒我!”   师父?   长天居然喊燕南叫做师父!   晋楚谢心里一宕。   燕南却轻笑了笑道:“我什么时候认了你做徒弟?”燕南说着也抬眸看住晋楚谢。   晋楚谢忙摇一摇头道:“先生从未收我为徒。”凭着这一点来说晋楚谢心里真的有些嫉妒长天。   燕南点头:“这不就成了!”说着,他又转眸看住燕南:“你可明白了?”   “明白什么?”长天不解的看了看燕南,又不解的看了看晋楚谢,随后不免朝燕南轻哼一声道:“师父你可真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呐!”听见长天满口的风凉话,晋楚谢倒是惊了,他可从来不敢这样对燕南说过话,即便燕南没有真正收他为徒,但在晋楚谢心里总是以师父之礼相待于燕南的,一点儿不敢逾矩。   但晋楚谢却怎么都没想到长天这样放肆的说话,燕南居然反而把他留在了身边,还让他当面唤了“师父”二字,要知道以前无论晋楚谢怎样恳求燕南都不愿让晋楚谢拜入膝下,“师父”二字更是提都不能提的。   晋楚谢思及于此就不免轻叹了叹。   果然,高人雅士心思皆不可度。   燕南听言却回瞟了长天一眼:“小孩子别瞎喊!我什么时候答应收你为徒了?我立誓从不收徒的!”   长天却扬一扬眉道:“你既不准备收我为徒,那你却一直把我留在身边做什么?为了好玩儿吗?”   燕南听言不免清了清嗓子,并未再多言语什么。   其实在燕南的心里确实有收长天为徒的打算。   但也只是打算而已,况且晋楚谢还在,总不能表露的太过明显,委实有些伤人。   燕南喜欢长天的天性自然,无拘无束。   晋楚谢虽然也很好,但终归打小生在侯府,难免举止多有拘束,倒少了一份不羁洒脱。   晋楚染视线始终停留在晋楚谢的面上:“二哥哥怎么也来了靖州?”   晋楚谢随即就将木盘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头,然后才转身来到床边欲要给晋楚染把脉,轩辕文鸳见状忙让开了身,随后晋楚谢一面细细把脉,一面看了北堂熠煜一眼道:“前儿侯爷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我到底想不知道也难,安哥告诉我侯爷正在翻天覆地的寻找先生,”说着,晋楚谢就又转眸过去看了看燕南,才又回过眸来道,“我如何能不插这个手?”   晋楚染问:“我怎么会突然就患了魇症呢?”   晋楚谢道:“应该不是突然。”随后,他又问道:“小六你平日里可是也多梦?”   晋楚染想了想道:“前些日子是的。”   晋楚染觉得这事应该还是跟前世魂有关。   想来日后应该就安生了吧!   晋楚染轻吁出一口气。 第250章 出来   晋楚谢点头:“这就是了。”又道:“小六脉象仍还有些急促,时而一止,止无定数,脉细促而无力,有虚脱之嫌象,小六近日还要多多卧床休息才是,不要过于操劳。”   晋楚染点头。   轩辕文鸳听言忙轻扯一扯晋楚上的袖子。   晋楚上看向轩辕文鸳。   轩辕文鸳朝他使了个眼色。   晋楚上随即会意:“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出去,让小六和侯爷好好休息。”   众人皆点头。   晋楚谢缓缓起了身来,随后又看了看晋楚染道:“等会儿记得把汤药给喝了。”   晋楚染含笑点头。   众人退出。   片刻,周遭只有一片寂静,光影斑斓中的融融欢意似轻俏的蝴蝶停在北堂熠煜眼角眉梢不肯离去,北堂熠煜就这样静静看着晋楚染目光不曾挪动半分。   晋楚染却低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暗花细丝缎裙,不免笑道:“我竟忘了八月正该是盛夏时节。”说完,晋楚染就含笑抬起眸来却刚好对上了北堂熠煜好看的桃花眸子潋滟灼灼。   北堂熠煜随即就一臂揽过了晋楚染轻声道:“我再不许你丢下我一个人先走。”   晋楚染靠在北堂熠煜温暖坚实的胸膛里低声道:“难不成你也傻了?那只是梦境而已。”   北堂熠煜忙低眸:“梦境里也不行。”   晋楚染笑:“侯爷好不讲理。”   北堂熠煜“嗯”一声。   晋楚染一时抬眸笑看住北堂熠煜问:“那侯爷后来是怎么死了出来的?”   北堂熠煜叹息道:“梦境中的那一场战争情况委实惨烈,但终究我还是险胜了轩辕季风,因而就在当天晚上,我就安心来给你陪葬了。”   晋楚染却笑:“谁知道侯爷说得是真是假?”   北堂熠煜问:“你不信我给你陪葬?”   晋楚染摇头:“我是说侯爷险胜轩辕季风这话。”   北堂熠煜却也轻笑:“在那个时候胜负于我来说根本已经毫无意义。”说着,北堂熠煜就轻轻握住了晋楚染的手,摩挲了一阵后就与晋楚染自然的十指相扣了起来。   随后晋楚染忽然想到刚刚北堂熠煜话中跟燕南提到的伤疤,于是她就轻轻抬起了另一只手来,悄然卷起了北堂熠煜的左边袖口,晋楚染一时看见北堂熠煜的左臂上头留下的赫然两道伤疤,经久未愈,不免颇觉心疼,其中一道晋楚染知道是夏苗的时候北堂熠煜为救她取血时割的,思及于此,晋楚染不免笑了笑,觉得北堂熠煜那时也是活该,谁让北堂熠煜当时还想要利用她来着的,但这另一道伤疤晋楚染却也不甚清楚,于是晋楚染就一面以指尖轻抚着北堂熠煜手臂上头那一道她竟也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弄的伤疤,一面就仰面看了看北堂熠煜问:“这个是怎么留下的?”   北堂熠煜却低眸笑了笑道:“说起来我身上的每一道痕迹都与你不无关系。”说着,北堂熠煜也不乏更觉好笑起来,看着晋楚染问:“你可是上天派下来一物降一物的?”   晋楚染听言莞尔:“是么?我是来降侯爷的么?”   晋楚染话音还未落,北堂熠煜就已经抬起手来与晋楚染的手一道轻轻按在他的心口上头:“可还记得这道伤疤?”他眉目如含日月之光,语气清凌凌。   晋楚染转了个身过去紧紧看住北堂熠煜:“当然。”随后她又低声道:“原是我捅的。”说着,晋楚染就轻轻拉下北堂熠煜的领口,眼里一时看着北堂熠煜心口上头,虽然伤口已然不再流血,但那些往事晋楚染却依然觉得历历在目,那心痛也不乏回味甘甜,晋楚染不禁抬手摸了摸那伤口:“还疼吗?”   北堂熠煜笑着摇头道:“早就不疼了。”   北堂熠煜正说着,晋楚染就将柔软的唇轻轻贴在伤口上头吮拭了一会儿:“那个时候我没有想到原来你是有苦衷的。”   北堂熠煜听言就将晋楚染一下抱入怀里道:“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最黑暗的日子。”   晋楚染仰面看住北堂熠煜轻叹道:“没想到我竟让你受过这么多的伤。”说着,晋楚染就不免又低眸看了看北堂熠煜手臂上头的疤痕:“这另一道伤疤可是那时为我除蛊毒的时候弄的?”   北堂熠煜淡淡道:“不重要。”   晋楚染抬眸视住北堂熠煜道:“怎么不重要?”   北堂熠煜却道:“一点儿血算得了什么。知道我对你好,你日后也好好待我就是。”   晋楚染含笑点了点头,片刻后,她却又忍不住问:“怎么不告诉我?”   北堂熠煜笑了笑道:“不告诉你才好。”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我竟一点儿都没发现。”   北堂熠煜云淡风轻。   晋楚染却也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个时候一碗又一碗的汤药会那样腥气,原来里头有北堂熠煜的鲜血做药引子。北堂熠煜为了不让她心生愧疚,为了让她能够心安理得的喝药去除蛊毒,所以他就背着她做了这些事情。   晋楚染也是到现在才晓得,原来她的命是北堂熠煜用一碗一碗的鲜血给喂回来的。   那个时候她却还常嫌汤药腥气。   晋楚染凝视北堂熠煜片刻,不免感动道:“你这个人怎么总喜欢在背后对人好?”   北堂熠煜笑道:“我也只是对你这样而已。”   晋楚染听言也忍不住轻笑了笑,语气更是玩笑:“难道你还想对旁人这样?”   北堂熠煜笑着,随即稍供一拱手,看着晋楚染不乏趣声回道:“不敢。不敢。”   顶头的日光把不远处的几树白榆绿叶晒得反光,夏日累人,只有晌午时分最是闲暇不过,就连森严壁垒的军营里头肃整士兵都变得昏昏欲睡起来,一时四处都是寂然无声,耳边惟有拉长的阵阵高低蝉鸣,晋楚谢原本要过去医帐帮营里随军医官的忙,全因着前几日晋楚谢见营里随军医官正在外头晒素布心生不解就过去打了个招呼,这才晓得了战争的残酷以及随军医官的辛苦,彼时晋楚谢看着木架上头挂着的一整块素布问:“这是为何?”   医官打眼看了看晋楚谢道:“你是何人?”   晋楚谢笑:“我乃宫中紫荆翰林医官。”   医官点点头:“难怪了。”   晋楚谢不解问:“什么?”   医官笑着摇了摇头道:“常年待在宫里头侍候的医官自是不会晓得这里的马革裹尸。”   晋楚谢问:“可是还并未生起战事。”   医官道:“战事来了难道还会提前通知你一声么?”说着,他轻叹道:“多是一触即发。”   晋楚谢指一指面前的素布问:“何以要晾晒出来这么多素布?”   医官轻笑:“一旦战事生起,伤兵便必然累累不可预判,届时若药石不够,这便是伤兵们的救命之物。”说着,医官就打手拍一拍眼前已被晒得滚烫的素布:“说起来还有许多事情未做呢!”说完,他就轻轻叹息一声就转头往医帐里面步了进去。   晋楚谢站在原地稍稍低眸。   原来是这样。   晋楚谢当下正一路走着,却没想到半路上居然杀出了个长天来,晋楚谢不免左右看了看问:“先生呢?”   长天道:“他自是走了。”   晋楚谢问:“走哪儿去了?”   长天道:“必是往靖州城里玩儿去了!”   晋楚谢问:“你不陪着?”   长天“切”一声:“这有什么好陪着的,师父就这个性子,我陪着他反倒还嫌我累赘!”   晋楚谢听言不免点点头。   随后长天视住晋楚谢问:“你跟了师父几年了?”   晋楚谢回看一眼长天:“没跟过。”   燕南从未收晋楚谢为徒,自然晋楚谢就也谈不上跟不跟了。 第251章 几年   长天想了想就换了一种问法:“师父教了你几年医术?”   晋楚谢摇一摇头:“很久了。”   至于具体多久晋楚谢也是记不清了。   反正是很久很久了。   长天笑了笑:“我就说嘛!”   晋楚谢看住长天:“什么?”   长天轻叹了叹道:“我当年就一直觉得好奇来着。”   “好奇什么?”   “自是好奇那个信阳侯府里头的二少爷到底是材料做的,居然还能自学成才!居然还做了紫金翰林医官!也太神了!”   晋楚谢听言不免好笑了笑:“原是先生不愿收我为徒生出的隐瞒托词罢了。”   长天却道:“你这个人呐!就是脸皮太薄!不过也是!堂堂的翰林紫金医官嘛!”说着,长天就笑着一挺眉。   晋楚谢正要再说话时,长天却就转眸看见晋楚上和轩辕文鸳从前头过来了,忙驱上前去拍一拍晋楚上的肩头道:“你们不是回去中军大帐了吗?”   晋楚上笑:“鸳儿嫌闷就也回头来四处转一转。”   轩辕文鸳不免看住长天道:“以前在宫里头就是这个性子,一点儿都未改!”   长天笑:“为何要改?”   轩辕文鸳问:“为何不改?”   长天笑:“正如帝姬所言,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我都是这个性子,而今出来了,就更没有理由要改什么了!”   轩辕文鸳含笑摇头道:“你总有理由!”   长天挺一挺眉。   正说着,晋楚上就看见了后头欲要回身离去的晋楚谢,他忙大步过去拽住晋楚谢装作生气模样道:“二哥哥你好啊!生生瞒了我们这么多年!就连我和小六都一点儿不知道!都还以为二哥哥你是天赋异禀,自学成才的呢!”   晋楚谢不免低眸道:“我并非是故意要瞒你们的。”   晋楚上听言“噗嗤”一笑,打手一推晋楚谢道:“逗你呢!”   晋楚谢一惊,不免吁出一口气来。   他方才还真的以为晋楚上生气了。   心里也不免已经生出了些惭愧来!   不想居然是晋楚上在作弄他!   “你揶揄我!”   晋楚上见晋楚谢面色上头生出些许的恼火,于是忙道:“二哥哥你不用这么小气吧!”说着,晋楚上就轻觑了他一眼,倏然陪着笑道:“不然弟弟我请二哥哥喝酒啊!”   晋楚谢听言也是笑出了声来:“你说得!”   晋楚上眉宇一挣这才反应过来晋楚谢原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二哥哥!”   晋楚谢笑了笑道:“请君入瓮!”   晋楚上觑着晋楚谢“切”一声,随后他就又抬眸视住晋楚谢,不乏好奇问:“那二奶奶可一直晓得这事原委?”   晋楚谢摇了摇头。   晋楚上惊了,大睁双眼道:“连二奶奶都不知道?”   晋楚谢点头。   晋楚上打量晋楚谢:“合着你是瞒了所有人!”   正说着,轩辕文鸳和长天就也一道步了过来,长天一下扑上来够住晋楚上的肩膀问:“背着我和小帝姬说什么悄悄话呢?”   话音未落,晋楚上就用胳膊肘狠戳了一下长天。   晋楚谢笑着摇了摇头。   轩辕文鸳忍不住轻叹了叹:“在军营里头待了这么久好无聊呐!”   长天笑看轩辕文鸳一眼:“那帝姬方才就应该跟师父一道去靖州城里头玩儿呀!”   轩辕文鸳回视长天一眼:“还是算了!”   长天好奇问:“为什么算了?”   晋楚上道:“待会儿等先生回来了你就知道了。”   长天蹙眉:“什么嘛!”   随后晋楚谢看了看天色道:“晌午已过,我要去医帐那边帮忙了,战前准备事多,随军医官一人根本忙不过来。”   晋楚上听言肃然点了点头:“劳烦二哥哥了!”   晋楚谢“嗯”一声。   长天却一把拽住了晋楚谢道:“让你一个堂堂紫金翰林医官在这军营里头准备救人物资可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晋楚谢却觑一眼长天道:“对于为医者来说,药石物资乃重中之重,不点儿都懈怠不得,动辄就会是一条人命。我乃医者,怎么能说是大材小用呢?况且救人就是救人,无论何时何地。”   长天“切”一声。   晋楚谢要走。   长天却仍旧拽住晋楚谢的胳膊不让他去。   晋楚谢不免回头:“放手。”   “我不!”   长天笑舔着个脸摇一摇头。   晋楚谢一时面色严肃的看住长天。   长天却依旧是嬉皮笑脸:“我跟你一起去呀!”随后他又软声道:“师哥……”   “谁是你师哥!”   晋楚谢叹息。   也不知道为什么燕南看上了这个长天什么?   “那你到底带不带我去嘛!”   “走!”   晋楚谢委实无奈。   随后长天就一面拽着晋楚谢的胳膊跟他一起朝前走,一面又回过头去向晋楚上和轩辕文鸳做了个鬼脸。   轩辕文鸳不乏看一眼晋楚上:“这个长天怎么愈加疯疯癫癫的了!”   晋楚上笑:“他哪里是真疯癫!不过装腔作势罢了!”   轩辕文鸳却撇一撇嘴笑问晋楚上:“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他这是天性自然。”   晋楚上看了看轩辕文鸳:“管他呢!”   过了一会儿,轩辕文鸳不免轻叹一声道:“这靖州城才安生没几日就又有人作祟起来了。”   晋楚上扭头笑盯住轩辕文鸳:“作祟?”   轩辕文鸳挣眉:“不是吗?”   晋楚上笑:“难道说侯爷前儿也是作祟?”   轩辕文鸳叹一声:“那不一样!”   晋楚上笑:“都是作祟,有什么不一样的?”   轩辕文鸳道:“侯爷那是为了救染姐姐不得已而为之,可现在靖州城里头的那起子就是没安好心!直接就要冲着染姐姐和侯爷来!”   已然夕阳西下,满天红霞,日光也变得已经不那么刺眼,北堂熠煜和晋楚染一时就也步了出来,因着在床上躺了许久北堂熠煜和晋楚染都觉得再不动动就连骨头都要躺僵了,于是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就下了床来,两人本打算手牵手一道步去军营后头的那片林子里好生呼吸一下清新空气,顺便也好活动活动身体,说起来,晋楚染其实还未真正的去过那片林子,她只是在第一层梦境里头和北堂熠煜一起草草逛过一次而已,但毕竟梦境也不过只是留存在北堂熠煜脑海中残像,并不十分具体,更甚至还有几分杜撰的可能,也因而当北堂熠煜方才在床上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晋楚染就一口承应下来,她特别想亲眼去看看到底那片林子是长得什么样子,但两人出来还未走开两步,北堂熠煜打眼就看见前头燕南正急急匆匆的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燕南一面跑,一面还在大声喊:“可了不得了!可了不得了!”   颇大的动静一时就引得了许多士兵忍不住伸头往燕南跑动的方向张望过来,北堂熠煜缓缓摇头,不免生出叹息,这里好歹也是军营,总任凭着燕南这么搅和可怎么能行,军规军纪到底还要不要脸? 第252章 不得了   于是北堂熠煜忙就迎上了前去一把拉过燕南问:“先生怎么了?”   燕南终于停住,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跑这么远,毕竟年纪摆在那里,猛地一跑动,也不免气喘吁吁起来,燕南一手扶着老腰,一手借着北堂熠煜胳膊上的力道撑着自己的半个身子,嘴上却还是道:“可了不得了!”   北堂熠煜看着燕南的样子也不好太过苛责,只是问道:“什么了不得了?”   燕南好生歇了两口气才可道:“靖州城里头可了不得了!市井之间都在谣传……”说着燕南就抬眸看了看也正站在眼前的晋楚染道:“这小丫头跟轩辕季风以及你侯爷之间的一些红尘往事,风流孽债,而且市井之间真是把话编排得很难听!”说着,燕南就又抬眸视住晋楚染道:“丫头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当不得真,不过只是流言而已,你可别上当,真动了气!对你身子不好!”说完,燕南就俏皮的朝晋楚染努一努嘴。   晋楚染听言虽然不免震惊,但却仍旧被燕南给一下逗乐了。   晋楚染“噗嗤”一笑。   这老小儿还真有点意思!   随后北堂熠煜问:“红尘往事?风流孽债?”说着,北堂熠煜就侧眸过去看了晋楚染一眼。   晋楚染当然也反应过来北堂熠煜的意思。   晋楚染也很好奇。   难道说梦境成真了?   晋楚染摇一摇头。   但这怎么可能呢?   燕南点点头:“市井之间都在说这小丫头周旋在轩辕季风和侯爷你之间,说小丫头……”终究那些燕南在市井之间听见的粗话没有能够当着晋楚染和北堂熠煜的面说出口来,随后他微微颔首,只是轻叹一声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就是。”   晋楚染却笑了笑:“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燕南好奇看住晋楚染:“你怎么会知道?”   晋楚染想了想道:“市井之间必是都在谈论于我,说我不要脸,说我一女侍二夫,说我是娼妇粉头之流这一类差不多去的话,”说着,晋楚染就回视住燕南笑了笑,“对不对呀?”   燕南不解:“你这小丫头今儿又没跟我一道出去玩儿,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晋楚染轻笑了笑,随即就侧目过去看了看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道:“先生,这都是我们在梦境里头经历过得。”   燕南听言眸光一凛:“什么?”   北堂熠煜和晋楚染看见燕南这个样子不免互视一眼,心中都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晋楚染看着燕南:“你怎么了?”   北堂熠煜也问:“先生?”   燕南身子随后一震,忙又盯住北堂熠煜问:“你方才话可当真?”   北堂熠煜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燕南想了想,随后深吁一口气道:“可了不得了!”   晋楚染好笑问:“又是哪里了不得了?”   燕南看了看晋楚染,又看了看北堂熠煜道:“若真如你们所言,那你们之前所处的梦境便是清明。”   “清明?”   北堂熠煜和晋楚染都颇为不解。   燕南点点头才又道:“庄子有云: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周礼中也明确六大梦乃为正梦、噩梦、思梦、寝梦、喜梦、惧梦,但清明却不在于这六梦记载之中,清明这一种梦境出现少之又少,因着人在梦境里头时可以准确的预知到往后在现实生活中一些事情的发生走向,因而也就可在现实生活中予以改变相关事情结局,可为世间的相对主宰,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梦境,并不是人人都可做的。”说着,燕南就看住晋楚染道:“我也是生平以来第一次真的见到有人做了清明梦境,以往我也都是只在古籍上头看到过只言片语的记载,只是这种梦境里头凶险异常,弄不好就会被桎梏于梦境难以脱身,”燕南随后转眸过去看了看北堂熠煜,“在清明梦境里头,侯爷能将这小丫头带出来也是厉害!”说着,燕南就又看了看晋楚染:“也难怪这小丫头方才刚醒过来时脑子会有些不清楚。”   北堂熠煜和晋楚染这才听了个明白。   原来晋楚染那个梦境不是胡乱做的。   而是与现实息息相关。   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心里一时也都陡然清楚的晓得了,不能再让事情发展下去,否则定然会生出大事来,无论是北堂熠煜还是晋楚染都不想再把梦境里头的可怕经历重来一次。   晋楚染不想失去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更不想失去晋楚染。   何况还有轩辕文鸳,还有晋楚上……好多好多的人。   都要活着。   随后北堂熠煜道:“必是姬氏和晋楚穆。”   晋楚染侧过头去看住北堂熠煜问:“为何不是轩辕季风?”   北堂熠煜却摇头:“以我对轩辕季风的了解,他绝不会把自己心里已经结痂的伤口再刻意扒出来放在人前展示,就算轩辕季风再想要我的命,他也不会这么做。”说完,北堂熠煜就回视住晋楚染:“所以除了轩辕季风也就只有姬氏和晋楚穆会这么做了。”   晋楚染想了想问:“那为何姬氏和晋楚穆这么做轩辕季风并不出手阻拦?难道说姬氏和晋楚穆是背着轩辕季风做的吗?”   北堂熠煜低眸:“背着不可能,轩辕季风而今毕竟是波斯国君,姬氏和晋楚穆但凡有什么动静必然都是逃不过轩辕季风的眼睛,”说着,北堂熠煜轻蹙一蹙眉,“我想,轩辕季风应该是在装聋作哑,另有图谋。”   “另有图谋?”   晋楚染眉宇一抖。   北堂熠煜“嗯”了一声,神色却略略有点苦恼:“只是他到底想要什么呢?”片刻,北堂熠煜又蹙眉道:“难道说他真的以为仅凭着这些三言两语不实谣言就能中伤你我么?”说完,北堂熠煜就看向晋楚染。   晋楚染却笑了笑:“不是你我。而是我。”说着,晋楚染就凝视住北堂熠煜摇了摇头道:“但他也太小看我了。”跟着她又道:“我想轩辕季风对于我之前擅自跟你离开靖州去蛮族的事情仍旧耿耿于怀,他应该是想要个答案。”   “答案?”北堂熠煜蹙眉。   “其实轩辕季风之前问我要过答案。我没给他。”   “什么?”   “就是上次我在梧桐殿里差点被他掐死那次。他问过我心中可觉后悔愧疚之类的话。”说着,晋楚染就又轻笑了笑,片刻才道:“当下能使出这样拙劣的法子欲来伤人,恐怕无论是轩辕季风还是姬氏和晋楚穆都要坐不住了。”   北堂熠煜点头:“上次我们的计策虽然没有十分成功但看起来终究还是离间了轩辕季风和晋楚穆,而姬氏在后头见晋楚穆回去之后日渐不受轩辕季风待见心中必然着急,于是就筹谋出了这个法子欲要晋楚穆在轩辕季风的面前表现一番也很容易理解,凭着姬氏那个头脑能想出这个法子也已经算是不错了。但姬氏却永远不会想到轩辕季风的心思。而今她的这个做法也很不幸的正中了轩辕季风那片不可让人触碰的逆鳞。”说完,北堂熠煜就轻笑了笑。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问:“接下去怎么办?”   北堂熠煜笑:“他们传播流言,我们自是也同样可以。”   晋楚染笑问:“侯爷想传播什么流言?”   北堂熠煜笑:“我们可就要君子多了。”   晋楚染还未及开口,燕南就忙问:“什么什么?”   北堂熠煜看了看燕南:“这事恐怕还真需要先生的帮助了。” 第253章 四言诗   燕南点头:“到底什么流言?我这个人向来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北堂熠煜笑:“既然轩辕季风和晋楚穆彼此之间已经有了裂痕,那我们何不去尝试把这裂痕再拉得大一点呢?”   晋楚染听言就笑了:“姬氏毕竟曾是信阳侯府的二奶奶,毕竟是二哥哥的生母,晋楚穆也毕竟曾是信阳侯府的四少爷。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恐怕这也是轩辕季风最为不放心的一点。”   “这一点上次我们就已经利用过了。”说着,北堂熠煜就摇了摇头:“若再用,就假了。”   晋楚染挣眉:“这还假?”   “假。而且不够。”随后北堂熠煜点点头:“其实对于现在的轩辕季风来说利用什么都是不够的,你以为轩辕季风还是以前的那个轩辕季风吗?你以为他现在的脸皮会比我们薄多少吗?”说着,北堂熠煜就笑了笑:“所以,这次我们的流言并不应该是说给轩辕季风听的,而应该是说给姬氏和晋楚穆听的。”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那要说什么?”   北堂熠煜回道:“说事实。”   “事实?”   晋楚染随后不免想了想,是呵,有的时候事实才是最残忍、最血淋淋的。   晋楚染随即笑道:“其实也不必什么流言,只今明两日之间让靖州市井之徒都诵得我这四言诗也就罢了。”   北堂熠煜忙问:“什么四言诗?”   晋楚染想了想,随后笑道:“庙堂之高,殿皇之间,紫薇富丽,玉宇琼楼,禽兽食禄,滚滚当道,振王世居,京都侯府,苟且偷生,愿为谄眉,反助逆贼,天地不容。”   北堂熠煜听后望着晋楚染好笑了两声:“这个好!”北堂熠煜点点头:“这话浅显易懂,不仅直戳姬氏和晋楚穆的心窝,还更讽刺了轩辕季风一二。”说着,北堂熠煜就看向燕南:“还劳先生将这话好生带入靖州城的市井之间。”   燕南讶异问:“就我一个人?”   北堂熠煜点头:“就先生一个人,一张嘴,说一次,也就够了。”   燕南“啊”一声,半信半疑。   北堂熠煜笑了笑:“先生放心,我并没诓先生,”说着,北堂熠煜轻叹了叹,“市井之间的八卦程度实在并非你我所能想象。”   晋楚染听言不免笑。   随后燕南却就又问:“但只在靖州城里头说,波斯那边的人可能听得?”   北堂熠煜微微低眸吁出一口气:“先生以为这靖州城里头就没有他们的奸细眼线?”   燕南想了想。   也是,不然他们的那些谣言又是怎么传遍靖州大街小巷的?   燕南从来没有做过这等事情,因为觉得好玩儿当晚就迫不及待的又去到了市井之间好生找了一个卖馄饨的小摊,买了一碗馄饨就坐在那里好生诵了晋楚染的四言诗,燕南也是没有想到晋楚染的这四言诗居然已经通俗易懂到了就连蜷缩在他旁边墙角里头的乞丐都能听得懂,随后乞丐起身走到燕南身边问:“老头,你这四言诗里面的振王可是波斯灵城的那个振王?”   燕南点点头:“自是。”   乞丐讶异:“难道说波斯灵城的靖王就是当年信阳侯府的……”但乞丐还未说完,燕南就故作神秘的觑了乞丐一眼,示意他小声。   乞丐会意,不免左右看了看。   一时摊上无人,摊主也凑了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信阳侯府?”   燕南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摊主看向乞丐。   乞丐指一指燕南:“你让老头把那话再跟你说一遍。”   摊主忙看向燕南:“什么话?”   燕南低一低声音道:“不过一首四言诗罢了。”   摊主问:“什么四言诗?”   燕南朝摊主招一招手。   摊主就凑得更近了。   燕南这才肯再说了一遍。   摊主听言也诧异,倒抽一口凉气:“这意思是说而今在波斯灵城里头的振王就是当年被皇上下令灭门的信阳侯府里头的四少爷上林苑?”   燕南点点头。   摊主将信将疑的看着燕南:“你这老头可别是在说胡话诓我们!”   燕南笑:“这可是要杀头的!”   乞丐也道:“人若无凭据,这话却怎么敢胡说!”   摊主听了也就莫名其妙的完全相信了。   燕南道:“我是见你们两个面善可信才告诉你们的,你们两个可别给我传出去了!”   摊主和乞丐都点头。   但却就在翌日早上,燕南才刚从军营里头过来靖州城,一时想着要去城北街尾吃点玲珑铺卖的肉包子,那味道真叫一个香呐,燕南想想就忍不住流口水,肉包子刚出炉烫手的时候最是好吃,但让燕南震惊的是,他根本还未及去到城北街尾,耳朵里就已经听见晋楚染那首四言诗被传得街闻巷晓,已经到了无人不能言的地步,上至七十老儿,下至七岁小儿,就没诵不上来几句的,燕南心里不禁深深觉得北堂熠煜说得果然没错,更在暗叹市井之间八卦传播速度迅捷之余更是忍不住长吁出一口气来,下意识的昂首挺胸起来,虽只是他自己一个人走在街面上头但却就好像是身后跟着数百人,领着一队正义之师一般模样,燕南面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他刚走没几步眼里就看见了昨晚上的乞丐,忙就迎身上去,乞丐也看见了燕南面色一怔忙就撒腿要跑,燕南跟上去一把捉住乞丐:“昨儿的话可是你传出去的?”   乞丐看了看燕南,满面惊恐神色:“不是我。”说时,声音小得就跟蚊子哼哼似的。   燕南紧一紧手:“到底是不是你?”   乞丐胳膊一吃痛,忙就承认了:“是我是我!但我又没跟别人说是你告诉我的!”说着,乞丐就陪笑看着燕南:“我发誓,绝不会有人知道的!”   燕南问:“当真是你说得?”   乞丐畏缩的点了点头:“干嘛?你想怎么样?”毫无底气。   燕南听言陡然笑了笑,随即就松开了手来,一把抱住了乞丐道:“说得好!干得漂亮!”   乞丐一时被弄得一头雾水:“这……几个意思?”   燕南抱住乞丐笑了一会儿,就放开了乞丐,看着他问:“你饿不饿?”   乞丐当然饿,于是他就茫然的点了点头,完全搞不清楚燕南的性子。   燕南听言随即就一手牵过乞丐道:“走!请你吃玲珑铺的肉包子去!” 第254章 多多少少   乞丐心头一抖,玲珑铺的肉包子那可是一绝,价格当然也是一绝,别人不知道,反正他一个乞丐肯定是怎么都吃不起的!今日燕南若真能请他吃,他也算是逮到了!于是乞丐望着燕南颤颤问:“你是说真的?”   燕南回视乞丐:“说请你就请你!”说完,燕南就牵着乞丐一道往城北步去。两人各自心里都很开心,虽然因着的理由不同,但走路的姿势却很相同,都忍不住一蹦一蹦的。   梧桐殿外一树紫薇起伏在晚风里,花潮一时深深浅浅的涌动在轩辕季风的眼前,在一盏盏亮起的琉璃屏画宫灯映照下,花色晶莹剔透,比起出水芙蓉更要多了几许朦胧的美感。轩辕季风打从早上下来朝后就一直是沉默不语,神色看着森森,阴郁得骇人,梧桐殿无人敢上前多嘴半句,就在半晌前轩辕季风终于开口,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召闻人赫入了梧桐殿来,闻人赫心头一时也是颇有忌惮,虽然他晓得轩辕季风是因着早朝上头文丞提起的靖州四言诗而一直耿耿于怀,生着闷气,但闻人赫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生怕再又惹恼了轩辕季风,不是引火上身么?   轩辕季风终于缓缓收回了原一直注目于窗外紫薇的目光,轻轻然转向闻人赫道:“你是怎么看的?”   轩辕季风的话语生得突然,闻人赫一时没太反应过来:“什么?”   轩辕季风阴翳一笑:“文丞提的那话。”   闻人赫低眸:“想来必是北堂熠煜的手笔。”   轩辕季风不做他词,只是道:“何以见得?”   闻人赫不禁深吸一口气。   诛人诛心!   这样准确伤人的手笔若非北堂熠煜还能是谁?   仅仅几句简单的四言诗不仅挑拨了振王府和轩辕季风之间的关系,更是听来刺耳。   无论是轩辕季风,还是姬氏和晋楚穆想来都多多少少会有些许的无地自容。   若是轩辕季风听来心里头没有丝毫感觉,那么他今日便不会这样愠怒着以沉默爆发。   但闻人赫同时却也知道他若把“诛人诛心”这四个字直截了当的说给轩辕季风听,恐怕便是再一次戳了轩辕季风的痛处,大约他也就再看不见明日冉冉升起的太阳了。   于是他想了想才道:“前儿振王府故意散播出去的流言应该就是使得北堂熠煜反击的导火索。那些中伤之言一时入了北堂熠煜的耳朵,想来北堂熠煜也自是受不了要护着晋楚染才会有此一招。”   轩辕季风听言轻“嗯”了一声,但面色却仍旧凝重。   虽然闻人赫说得头头是道,但轩辕季风却仍有保留,到底是北堂熠煜的手笔还是晋楚染的手笔还真的不好说。   诛事不诛心,诛心无完人。   北堂熠煜向来诛事,而晋楚染却最善诛心。   轩辕季风这么觉得。   “振王府实在多次一举。”   轩辕季风语气森森,眉宇间散发着阵阵寒气。   闻人赫随即问:“皇上意欲何如?”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道:“不如何。”   闻人赫问:“皇上既然眼中已经难容振王府,何不除之而后快?”   轩辕季风却摇头道:“留着振王府朕还有用。”   闻人赫点了点头。   闻人赫晓得轩辕季风的意思,振王府便是人质,届时两军交战,振王府便是轩辕季风手上最有利的武器,因为姬氏毕竟是晋楚谢的生母,因为晋楚穆毕竟是晋楚染心中一直都愧对的人。   “难道皇上就这样一直放任振王府不管吗?”   轩辕季风冷笑一声道:“朕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而今振王府一心为朕,即便振王府的手已经伸得太长了,但朕却也不必多说什么。”   闻人赫蹙眉问:“皇上这是接受振王府了?”   轩辕季风却冷哼道:“怎么可能?”   闻人赫不解:“那皇上何以容忍至此?”   轩辕季风看着闻人赫缓缓抬起手来在空气中稍握一握道:“振王府不过是朕的掌中之物罢了,朕又何需容忍?朕让其生,其就只能生,朕让其死,其就不得不死!”   闻人赫问:“那若是届时皇上利用完了振王府又意欲何为?”   轩辕季风舒出一口气,微微低眸下去,语气淡淡道:“诛连。”   闻人赫听言不免倒抽一口凉气。   轩辕季风已经变得太可怕。   正说着,轩辕季风耳边就忽然听得窗外似乎传来一阵靴底轻踩在落叶上头的“咔嚓”声,夏日的落叶轻脆,靴底踩在上头难免会发出声响,虽然这声音已经被控制得轻微至极,若是常人肯定是难以发现,但轩辕季风和闻人赫毕竟都是习武之人,因而两人十分轻易的就发觉了有人躲在外头偷听,轩辕季风随即就抬起眸来看一眼闻人赫示意他噤声,闻人赫也回视住轩辕季风,眉宇轻轻一蹙,来到轩辕季风的身边小声道:“皇上,会不会是北堂熠煜?”   轩辕季风却摇一摇头:“不可能。若是北堂熠煜怎可能会这样轻易就被我们发觉?”   闻人赫听言点点头:“皇上……可要……”说着,闻人赫就死死看住轩辕季风并做出来一个剌脖子的动作。   轩辕季风看了看闻人赫道:“捉活的。朕倒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闻人赫轻“嗯”了一声。   随后窗外的人影稍稍一动,轩辕季风就看得清了,原来外头那人躲在左边第三扇落窗的位置,因而轩辕季风抬手就从袖中射出一支飞镖直直的打在了落窗支檐上,“噔”的一声,轩辕季风眼见着外头人影一抖,第三扇落窗缓缓朝外翻开,上头悬的珠帘一时在晚风中上下晃荡着,叮铃作响,外头人见状忙就回身要走,轩辕季风迅速看闻人赫一眼,闻人赫随即就跑像殿外,一个飞跃就把外头那人死死按在了地上,闻人赫以手抵住那人的脖子问:“来人报上名来!”   “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闻人赫手里一转,落入眼帘的人居然是晋楚穆!   闻人赫眉宇一蹙:“怎么是你?”   晋楚穆冷哼一声:“当然是我!”   闻人赫静静看住他。   晋楚穆耳中也听得了四言诗,原是想连夜入宫来跟轩辕季风坦白之前过错并欲商量下一步计划,但就在方才他已然在窗外听见了最重要的那几句话,原来轩辕季风从未真心待过他和姬氏,原来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他和姬氏都只是轩辕季风手里的筹码,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便会被弃如敝履,甚至还不如敝履!   亏得他之前还一直在为轩辕季风盘算。   亏得他之前为了轩辕季风还出手算计了晋楚上。   晋楚穆心中一时又是恼火又是委屈。   “把人带进来!”   殿中轩辕季风清凌凌的声音传出。   随后闻人赫就一把提起晋楚穆来到了轩辕季风的面前,轩辕季风低眸看清是晋楚穆后也只是轻笑了笑道:“都听见了?”   晋楚穆瞪住轩辕季风:“人渣!”话音未落,闻人赫就抬手欲要给晋楚穆一巴掌,但却被轩辕季风给拦住了。   轩辕季风笑:“朕是人渣!但你又是什么东西?”   晋楚穆一时被轩辕季风的话给堵住了。   是呵!   轩辕季风是人渣!   他又比轩辕季风好上多少?   他顿时觉得那四言诗里说得根本一点没错。   彼时苟且偷生是他。   而今宁为谄眉是他。   想来往后天地不容应该更是他。   晋楚穆思及于此就不免摇一摇头。   他实在没弄清楚怎么就糊里糊涂的走到了这一步。 第255章 亥时   随后轩辕季风轻看着晋楚穆道:“既然你都已经听见了,朕就不能还你自由了。”   晋楚穆听言倏而抬眸紧紧视住轩辕季风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轩辕季风笑了笑:“朕这么做也是怕你误事。”说着,轩辕季风就低眸下去轻抚一抚腰间正垂挂着的麒麟纹金牌双佩,上头熠熠如流水一般的光华并没有在殿内已经稍显昏昏的烛光下有分毫的减淡,随后轩辕季风又抬眸视了闻人赫一眼,轻声道:“带下去吧!”   闻人赫虽是会意,但仍旧不免看了看晋楚穆,蹙眉对轩辕季风道:“可振王毕竟是皇上前不久才亲封的……一时把振王囚禁起来不让他出面见人,恐怕之后对外也不好交代……”   轩辕季风轻“嗯”了一声,想了想道:“就说振王今晚在宫中跟朕议政时突生急症。朕心担忧就暂时将振王留在了南宫治病直至痊愈为止。”   闻人赫听言也只得道了:“是。”闻人赫看一眼晋楚穆叹息着摇头,恐怕这振王的病一时半会儿是痊愈不了了。   轩辕季风朝闻人赫摆摆手。   随后晋楚穆就被闻人赫给生生拉了下去,其实晋楚穆也没有一点挣扎,因为晋楚穆也明白,而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要轩辕季风想囚禁他,一百个里头轩辕季风都能想得出来,就算没有理由,轩辕季风最后也会编纂出一个理由出来,他终究是逃不过的,晋楚穆好笑了笑,没想到逃过了轩辕泽粼,终还是没逃过轩辕季风,他到底还是落在了轩辕氏的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来闻人赫就将晋楚穆囚禁在了南宫里头,闻人赫当然晓得轩辕季风的意思,波斯南宫乃是波斯皇宫中最为冷清的一处,即便是在阳春三月都是萧瑟无比,冬不暖,且更甚冰窖两分,夏不凉,且仿若蒸笼一般,南宫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好好的人在南宫待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差不多该废了,更何况晋楚穆还是个跛子,生活就会更难,因而轩辕季风把晋楚穆一个人囚禁在这南宫里头其实是对晋楚穆最大的惩罚。   夜深人静,夏虫脆鸣。   轩辕季风正坐在梧桐殿中宝案前静静看着眼前黑釉曜变香炉中缓缓升起的一缕轻烟,落窗半掩半开,微凉且略微带着些许潮湿感觉的晚风自外头徐徐吹入,轻烟缱绻着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隐隐波动仿若水面波澜起伏,轩辕季风挺了挺身子,一时倒也颇觉有几分寒津津的,随后轩辕季风缓缓起身,出声唤了外头侍候的太监进来:“几时了?”   太监道:“已至亥时。”   轩辕季风问:“闻人赫可离了南宫?”   太监道:“应是尚未。”   轩辕季风道:“遣人去南宫找闻人赫回来见朕。”   太监应声退出。   不过半晌,闻人赫就从南宫回到了梧桐殿中,闻人赫见轩辕季风目光始终紧紧盯着自己,且眸中的光芒也变得愈发深沉起来,他心中就不免惶然一震,忙跪在地上道:“皇上容禀!”   “说。”   仅仅一个字就能听出轩辕季风语气沉闷得吓人。   闻人赫忙低首道:“振王……”闻人赫才说了两个字,轩辕季风眸光就已经陡然一凛并死死瞪了闻人赫一眼。   闻人赫随即赶紧改口道:“那个晋楚穆方才一直在南宫外拼命抵抗不肯进入,且言语中多有中伤皇上之粗鄙之话。臣实在是没有对付这等泼皮的法子因而才耽搁到了现在。”   轩辕季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问:“现在呢?”   闻人赫蹙眉道:“仍旧……在南宫闹得不能安生,臣也只能先让左右看着才得以抽身回来殿中面见皇上。”   轩辕季风听言不免转眸过去看了一眼正站在闻人赫后头的太监。   太监会意并微微颔首表示确实如此。   轩辕季风这才回眸过来轻点了点头道:“朕看他也不过是想死个明白罢了。”   闻人赫却微微抬眸道:“可皇上并非是即刻要他去死。”   轩辕季风悄然抬眸看了看落窗外头深蓝色的天幕,几许繁星散发着无比微弱的光芒,几乎不能察觉,而如今晋楚穆就仿若天上的那几许微弱的繁星,大局已定,任晋楚穆也闹不出他的手掌心,而梧桐殿四下里亦是悄然无声,轩辕季风心里也更是觉得反正晋楚穆生死都是他一句话的事,终究晋楚穆也活不长了,不若就干脆让其能死个明白,于是轩辕季风就缓缓收回了视线,随后轻轻看住闻人赫道:“你先去吧!”   闻人赫蹙眉:“可是……”但闻人赫的话还未出口,轩辕季风就已然道:“对付他,朕自有办法。”   闻人赫听言也只得应声退下。   待得闻人赫退出后,轩辕季风才又出声对静立着的太监道:“你去南宫把晋楚穆给朕带来梧桐殿。”   太监不禁颔首:“奴才……手里没有令牌恐怕闻人大人的左右不会听奴才的话。”   轩辕季风轻叹了叹,随即就打手从自己腰间取下金牌递给太监道:“拿朕的金牌去!看谁敢拦你!”   太监接过却满心不解:“皇上何以方才不直接让闻人大人前去?”   轩辕季风冷笑了笑道:“有些话朕只能单独说给晋楚穆听。”   太监问:“皇上是要连夜提审晋楚穆?”   轩辕季风“嗯”了一声。   跟着太监就又问:“皇上是想让晋楚穆日后死个明白?”   轩辕季风缓缓低眸下去,未有言语,片刻过去,他不免又抬起眸来看住眼前的太监道:“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还不快去?”说完,轩辕季风就轻蹙眉头。   太监忙道了:“是。”随后就转身出了梧桐殿。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监就领着晋楚穆入了梧桐殿来,轩辕季风抬起微微垂下的眸子看住静立在阶下晋楚穆道:“听说你在南宫拼死抵抗?怎么?嫌朕这南宫不够好么?”   晋楚穆不乏轻笑了笑反问:“这好不好的,难道皇上心里没点数么?”   轩辕季风听言也只是笑笑:“正配你不是么?”   晋楚穆却笑哼一声:“都是弃子罢了,到底谁也别看不起谁。”说完,晋楚穆就望着轩辕季风生出两声哂笑来。   晋楚穆这话正击轩辕季风的痛处。   轩辕季风听言心中顿时就恼火起来,抬手指着晋楚穆道:“你说什么?!”   晋楚穆面上却仍旧在笑:“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说时,晋楚穆不免紧紧视住轩辕季风炯炯目光中仿佛透露出一抹嘲讽的意味。   轩辕季风太阳穴上的青筋根本忍不住的在颤抖着,直到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才稍稍缓住了心神,目光直直看着晋楚穆道:“朕见你已没几日好活,这才大发善心觉得有些话到底也不必再瞒你下去了,朕现在遣人带你过来,也就是想让你日后好死个明白罢了。你若不想知道……也罢。”说完,轩辕季风就吁出一口气来。   晋楚穆紧紧看着轩辕季风问:“什么话?”   轩辕季风也回视着晋楚穆,语气淡淡道:“你该知道,若非闻人赫相劝,朕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出手相救于你。”   晋楚穆听言惨淡一笑道:“我知道。”晋楚穆随即一笑:“皇上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轩辕季风随后坦然的点了点头:“那你可知道朕后来又为什么答应了闻人赫相救于你?”   晋楚穆不屑的笑哼一声道:“想必是因为我还有几分利用价值。”   “几分?”轩辕季风笑笑,随后轻飘飘的叹息一声道:“你的利用价值可不止才几分而已。”   “什么意思?”   晋楚穆不解。   “朕可是要用你做为朕最大的筹码去牵制北堂熠煜。”   说着,轩辕季风就已然从上头缓步到了晋楚穆的面前来笑看着他。   晋楚穆却好笑道:“利用我牵制北堂熠煜?你是疯了吗?北堂熠煜是什么?他是就连北堂安哥的死活都不在乎的人!他会在乎我的死活?他恐怕根本就恨不得我死!”   轩辕季风却摇一摇头:“北堂熠煜当然不在乎你的死活,但他在乎晋楚染呐!”说完,轩辕季风就讽刺的轻笑了笑。   北堂熠煜心若磐石,却终究拿不住晋楚染。   轩辕季风这样想。   “晋楚染?”晋楚穆愈加不解的蹙一蹙眉问:“这又关她什么事?” 第256章 闻人   轩辕季风反问:“不关她的事么?”随后他就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晋楚穆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可知道你这么多以年来其实都是恨错了人?”   晋楚穆心头不免一宕,目光紧紧盯住轩辕季风问:“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轩辕季风笑了笑道:“朕的意思还不够清楚么?”说着,轩辕季风就凑近晋楚穆轻声道:“你如今之所以会成为一个跛子其实并非是晋楚染的缘故。”   晋楚穆听言眉心陡然就紧蹙起来看住轩辕季风道:“你胡说!”   他是怎么成为跛子的难道他自己不清楚?   那件事情前因后果他亲身经历。   难道还要轩辕季风来告诉他?   简直可笑至极!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晋楚穆每每回忆,心中幽幽怒火就忍不住冉冉而起,泼都泼不灭。   “你想要欺我好歹也编纂出一个像样子的故事来!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不清楚?”   轩辕季风面上却始终含着一缕浅笑道:“这本是你们信阳侯府的事情你难道就不好奇朕是如何知晓的么?”   晋楚穆这才反应过来,是呵,轩辕季风怎会知晓这么多?怎会知晓他痛恨讨厌晋楚染?难不成他一直以来对待晋楚染的态度已经恶劣到了这个地步?就连轩辕季风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看出?   晋楚穆深吸一口气道:“信阳侯府必是有你安插的眼线!”   轩辕季风看着晋楚穆轻叹道:“朕从来不做事倍功半的事情。”   晋楚穆目光在轩辕季风面上逡巡:“那是为什么?”底气明显变得不足。   轩辕季风一时回视住晋楚穆耸了耸肩道:“你可知安国侯府的二奶奶姓什么?”   晋楚穆听言后背瞬间一凉:“闻人。”   晋楚穆同时也已经意识到轩辕季风身边的闻人赫也姓闻人!   但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件事情不过只是信阳侯府中极小的一件事情,真正在意的人也只有他自己罢了。   轩辕季风随后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闻人。想必你也猜到了。也正是因为闻人赫的缘故,朕后来才又知道了这么多事情。朕才晓得原来京都城中比朕想的更要错综复杂。而这也是朕后来不愿回去京都的重要原因之一。”   晋楚穆不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轩辕季风却笑了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轩辕季风摇一摇头:“这就说来话长了。”说着,他就又看了看晋楚穆:“但朕却可以明白告诉你,你这一声残疾原全都是拜晋楚恪所赐!但晋楚恪却很聪明,不仅让你错恨了晋楚染半生,不仅让你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了半生,还更是让晋楚染也心甘情愿的替她还了你半生的债。”说着,轩辕季风就笑吁出一口气来:“你说说,你还有晋楚染两个人被晋楚恪玩弄于股掌之中就像两人傻子,这是不是很可笑,很荒诞?”说完,轩辕季风就忍不住失声大笑了两声。   晋楚恪!   轩辕季风一字一句就恍如用锋利匕首一刀一刀的捅入晋楚穆的心窝。   怎么会是晋楚恪?   晋楚恪可是他在信阳侯府中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人呐!   不可能!   他不信!   轩辕季风一定是在骗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晋楚穆冷哼一声。   轩辕季风却依旧笑看着晋楚穆道:“也难怪了。”   “难怪什么?”   轩辕季风吁出一口气拉:“难怪你被人玩弄至而今如斯田地都还不自知。”说着,轩辕季风轻轻蹙眉看住晋楚穆:“你怎么也不想想,晋楚恪在京都锦衣玉食怎么从未见她遣人来寻过你的一丝踪迹?若是以前,你倒还可说她认为你已经死了,不知道你还活着,但如今……”轩辕季风没有把话说完,但晋楚穆却也已经完全明白了。   晋楚恪……   闻人赫……   他终究是不信的。   晋楚穆打定了主意日后定要找到机会把事情彻底弄清楚!   到底是谁?   晋楚恪还是晋楚染?   他到底有没有恨错人?   他希望没有。   若有。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晋楚恪要这么做?   为什么偏偏是他?   还有晋楚染……   晋楚穆一想到晋楚染心中就五味杂陈,其中愧疚最盛,以前他跟晋楚染是那么的要好,若轩辕季风的话是真的,回想起来,其实晋楚穆却也是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当初就那么轻易的相信了晋楚恪的话,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认为晋楚染是害他成为跛子的罪魁祸首,许是那个时候他心中有气却无处可泄,只得顺着晋楚恪给的台阶把自己心中的不甘与委屈全然转嫁到了晋楚染的身上,因为这样他才能觉得好过一点儿,因为这样他才能撑得下去,但直到今日晋楚穆才看清了这一点,直到今日晋楚穆才发现他居然这样自私。   若是晋楚染果真无辜,他日后又该怎样去面对晋楚染?   他觉得很可怕,不敢再想下去。   轩辕季风不免微微垂眸下去视住晋楚穆道:“可内疚?”   晋楚穆抬眸回视轩辕季风:“关你什么事?”又道:“况且我并不知你所言真假。”   轩辕季风笑叹:“朕也料到了,”说着,他就又看了看晋楚穆道,“好像你们信阳侯府的人生来就是不会愧疚的。活该你们被人利用!”   晋楚穆眉心猝然一拧,随即一个飞扑上去伸手死死掐住轩辕季风的脖子:“你去死吧!”   因为晋楚穆晓得而今只有这样孤注一掷他才能有机会逃出轩辕季风的魔掌,才能有机会弄清楚一切,原本晋楚穆心中已然无所牵挂,若是之前就算安然赴死晋楚穆也无所畏惧,甚至视死如归,但现在却不行,他必须要出去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那是羁绊了他一生的痛楚!   但晋楚穆怎可能会是轩辕季风的对手。   轩辕季风抬手就照着晋楚穆的胸口一个重掌,晋楚穆向后飞了丈余远,后背“哐当”一声狠狠的砸在了殿门落窗上头,最后整个人摔落在地面上从嘴里喷呕出一口鲜血,但晋楚穆却仍旧不放弃,大喘着粗气站起了身来左右看了看,眼中忽然看见落窗下的木架,忙就起身拿过上头的黑曜瓷器朝轩辕季风砸过去,轩辕季风一个侧身避让,晋楚穆就又死死扑上去抱住轩辕季风,晋楚穆一时竟生出了他从小到大都从未生出过的强烈好胜心,双臂死死叩住轩辕季风,不管轩辕季风怎么挣扎,晋楚穆都不放松。 第257章 不要命的   轩辕季风不免一面挣扎,一面出言恐吓晋楚穆道:“朕劝你赶紧束手就擒!就凭你绝不可能是朕的对手!”   晋楚穆却冷笑了笑:“是么?”   话音未落,轩辕季风就已经朝外头大喊:“来人!人都死了吗?!”话语宛如一颗石子投入了一口枯井中了无声响。   晋楚穆见外头没有一点动静忍不住大笑:“其实你说得不错!”   “什么?!”   轩辕季风眉头下意识的颤颤。   他有些慌了。   晋楚穆盘上轩辕季风的身子,把嘴拼命够在轩辕季风的耳边道:“外头人都死了!”   “什么?!”   轩辕季风不免大睁双眼,扭头想看晋楚穆却看不到。   晋楚穆笑道:“你想不到吧?”终归是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轩辕季风拼命扭动着身躯,他能清楚的听见晋楚穆身上的关节骨头被他捏拧得“咔嚓咔嚓”直响,按照轩辕季风的判断,晋楚穆身上那些被他捏拧过的关节骨头应该都已经断裂,但不知道为什么晋楚穆就像没有感觉一样,一点都不放松:“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晋楚穆却也是强忍着,他虽然浑身剧痛,但他却也晓得不能放松,一放松便是前功尽弃,因而他一直死死的禁锢住轩辕季风使得轩辕季风一分都动弹不得:“怎么回事?那要问问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轩辕季风已然意识到大概是闻人赫背叛了自己:“外头的人是闻人赫做的!”   晋楚穆笑得笃定而疯癫:“是!”   轩辕季风随即就对晋楚穆低喝道:“你快放开朕!否则你和朕都得死!”   晋楚穆却道:“你做梦!你休想再唬我!”   晋楚穆话音还未落就有一支银箭从殿门外头以极快的速度射入殿中,箭端直指轩辕季风和晋楚穆两人,仅仅只是一瞬间,轩辕季风和晋楚穆根本还未反应过来,银箭就已经穿过了轩辕季风和晋楚穆的心口,最后“噔”的一声插在宝座后头的碧玉屏风上,箭尾上头的白色羽毛仍在颤颤抖动,待得轩辕季风和晋楚穆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心口上头汩汩流出的鲜血已经顺着袍角洒落一地,闻人赫已然缓步进入,正站在轩辕季风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低眸看着他,面色冰冷异常,眼中含着些许讥诮神色,却始终一言不发。   轩辕季风用力一拍闻人赫的肩头并握拳死死握住,眼睛死死瞪住轩辕季风片刻,恨不得生生吞了闻人赫,随后闻人赫抬手朝着他的心口用力一推,轩辕季风向后踉跄了两步,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半跪在地上,他笑了笑,随即缓缓转眸过去视了一眼旁边的晋楚穆,才又艰难的从齿缝间挤出几个颇为不甘心的字眼来:“怎样?朕没骗你吧?”说完,轩辕季风就大笑了两声,口中的鲜血大量涌出,沿着他的下颚滴落在光洁的檀木地板上头,仿佛是冬日皑皑雪地里开出了一朵朵耀目红梅,闻人赫随即上前抽出软刃,面无表情的又往轩辕季风心口刺了一剑,轩辕季风轻笑了笑,随后一头栽倒下去渐渐没了生息。   轩辕季风怎么都没想到他最后居然是这样窝囊的死去。   何其可笑!   何其讽刺!   他也曾在夜深人静时想过自己的生命最后到底会以何种方式结束,许是终将战死沙场,不过倒也算死得壮烈;许是仍旧载在了北堂熠煜的剑下,不过倒也算不负年少韶华;又许是心软中计倒在晋楚染的面前,不过倒也算死得其所……但这所有的所有却都不是他真正的结局。   晋楚穆侧眸视住轩辕季风片刻,随后一手捂着心口,一手爬上前去死死拽住闻人赫的袍角问:“为什么?”   闻人赫随即缓缓俯身下来看住晋楚穆道:“要怪你就只能怪方才轩辕季风告诉你太多了!”   晋楚穆不可置信:“但我们说好的。”   闻人赫却笑:“说好的,就不能变了吗?”   晋楚穆听言,无话可说,他没有想到闻人赫比他想象的更加不堪,更加卑鄙,更加心思深沉,他终是又被利用了,他沉沉吁出一口气,眸中血丝密布,目光紧紧盯住闻人赫道:“我诅咒你!你会遭报应的!”   闻人赫也不多言,只是轻笑着摇一摇头,随即抬腿照着晋楚穆的额上狠命的踢了一脚。   晋楚穆控制不住向后摔去,后脑勺“咣当”一声磕在了殿内檀木地板上,晋楚穆脑后鲜红的血液立刻就在地板上蔓延开来,而后渐渐洇到了闻人赫的脚边,闻人赫低眸看去觉得扎眼宛如水面上的粼粼波光,其中还夹杂着点点腥味。   彼时整个南宫充斥着无数灰尘,满眼雪白的梨花随风摇曳,不知为什么原本应该唯美至极的东西,但放在南宫里头就不禁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起来。就连月光在这里都是凝滞的,稍显破旧的屋檐下厚厚缠绕着密密的蜘蛛网,应该是许久无宫人前来打扫过,原本就在空气中漂浮着的一股隐隐却难以散去的阴湿霉臭味因着夏日温热就更是让人难以忽略。   晋楚穆却只是轻笑了笑,随后他缓步进去了南宫,环视一圈后,就去了落了厚厚灰尘的小榻上拂身坐下。   南宫周围本就寂静,于是闻人赫一时就也摒退左右跟了进去。   他站在晋楚穆面前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不免出声问:“后悔吗?”   晋楚穆笑哼一声反问:“后悔什么?”   闻人赫吁出一口气道:“不知你后没后悔,反正我是后悔了。”   晋楚穆“哦”了一声。   闻人赫继续道:“我从未想过皇上终有一日会变成这样。”   晋楚穆笑:“什么样?”   闻人赫摇了摇头:“就连我也害怕的模样。”   晋楚穆微微低眸:“不是变成了这样,而是他本来就是这样。”   闻人赫摇头道:“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时候,皇上少年英气,不是现在这样的。”   晋楚穆笑:“每个人都会伪装自己不是吗?”   随后闻人赫眉宇一蹙,看着晋楚穆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晋楚穆点头:“我知道。”   闻人赫随即又道:“你想不想搏一搏?”   晋楚穆蹙眉:“什么?”   闻人赫深吁一口气:“为自己搏一条出路。”   “什么意思?”   “皇上终究不会放过你的。”   “我虽无可奈何,却也视死如归。”   “不!不根本无需视死如归!”闻人赫忙又道:“若是……你我联起手来或有胜算。”说时,他稍低了低声音。   晋楚穆抬眸视住闻人赫:“你……” 第258章 盒子   闻人赫点头:“皇上如今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说着,闻人赫摇一摇头,“皇上愈加阴郁,我若继续待在皇上身边,终有一日会是与你一样下场。”   晋楚穆看着闻人赫问:“你有打算?”   闻人赫回视住晋楚穆道:“我会想法子让皇上在夜里调审于你,届时你我来个里应外合。”   “怎么个里应外合?”   “你先尽量在殿中牵制住皇上,我在迅速解决掉外头的宫人之后就进去帮你,皇上不会发现蹊跷的,因为皇上怎么也不会料到你我有此一招。”   闻人赫在杀了轩辕季风和晋楚穆之后,随即就用软刃斩下了轩辕季风的头颅,随后他就脱下了身上穿着的锦绣羽纱外袍死死包住,顺利出了皇宫来到振王府,东面的天际上已经有些微微的发白,姬氏在三个时辰前接到闻人赫的消息后就一直等在前厅整夜未眠,准备待得闻人赫救出晋楚穆后就远走高飞,寻另一落脚处,但等了许久都未见人影,一时,她终于看见了闻人赫的身影从檐上飞下,忙就起身小跑到闻人赫的面前抓住他的胳膊问:“怎么样了?”   闻人赫回视住姬氏道:“已经得手。”说着,他就在姬氏面前稍提了提手里的头颅。   姬氏低眸见有血顺着锦绣羽纱外袍滴落在地面上,不禁蹙眉道:“看着怪瘆人的!就这样用纱袍包着也不是个事儿!快到里头找个东西赶紧收好了它!”说完,姬氏就抬手朝前厅里头指了指。   闻人赫听言“嗯”了一声,随即就抬脚步入前厅左右环视一圈后,终于在供奉牌位的大案上头找到了一个正方形的木盒,里头原是装着满满的新鲜瓜果,闻人赫打手拿下然后一股脑的就将里头瓜果倒出,然后就随手把轩辕季风的头颅掷在了里头装好盖上。   闻人赫把盒子抱在怀里不免回身朝姬氏笑了笑:“这个好!”   姬氏左看右看却也没见着晋楚穆,于是蹙眉盯住闻人赫问:“穆儿呢?”   闻人赫深吸一口气:“死了。”   “死了?”   姬氏满眸的震惊:“你竟连穆儿都不放过?!”   闻人赫一时看见姬氏眼中生出了些许愠怒,忙就道:“我可没杀他!”   “那是谁?”   姬氏语气怀疑。   闻人赫随即低眸下去,目光悄然落在了他怀里的木盒上头,于是他道:“轩辕季风!”   “什么?!”   “轩辕季风今晚上连夜提审了晋楚穆,告诉了他所有的真相,然后轩辕季风就下手杀了他,当时我就在外头却也无法及时现身去救他。”说完,闻人赫就付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表示遗憾。   姬氏听言两颊惨白:“为什么?!穆儿都已经这么可怜了!轩辕季风为什么到底都不肯放过了他?!”说时,姬氏双眼渐渐含泪。   闻人赫看着姬氏,随即抬手拍一拍她的肩膀道:“马上天就要亮了,我们该走了!”   姬氏听言不免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那这儿?”说着,姬氏就左右看了看,颇为不舍。   闻人赫抓住姬氏的胳膊道:“别管了,”闻人赫一面带着姬氏往外头步去,一面道,“不久之后整个波斯就都是轩辕的囊中之物了,你还管这儿做什么?”   姬氏讶异的看着闻人赫道:“你说什么?”   闻人赫道:“我们去靖州!”   “什么?”   姬氏以为她听错了:“靖州?”   闻人赫却笃定:“是!”   姬氏生怕道:“你这是自投罗网!”   闻人赫轻笑道:“放心,届时没人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姬氏疑惑问:“为什么?”   闻人赫轻笑了笑:“一来,你的一双儿女还在轩辕,”说着,他看了看姬氏,“听说晋楚谢而今也在靖州,二来,我手上十万兵马也不是吃素的,无论是北堂熠煜还是轩辕泽粼都不可能不心动,这十万兵马一撤,波斯便是轩辕的囊中之物,三来,”闻人赫不免笑看一眼手上的木盒,“更何况这里头还有我送上的一份大礼。”   姬氏听言,目光也忍不住投向了木盒,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但当她目光刚触及木盒便就弹开,姬氏心中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晌午时分,一抹明亮的日光通过文德殿外的黄色琉璃照壁反射在殿内一尊并未插花的胭脂水釉龙纹插瓶上头,瓷釉面晶色的光华如流水一般淌过北堂熠煜莹亮好看的眸中,北堂熠煜一时正静立在阶下,方才在朝上听了轩辕泽粼的决定,此刻北堂熠煜不免抬眸紧紧望住轩辕泽粼道:“皇上可想好了?闻人赫终究不是……”但北堂熠煜还未说完,轩辕泽粼就已经打断道:“闻人赫终究不是可信之人,这一点,朕心里其实很清楚。”   北堂熠煜蹙眉问:“那皇上何以还要接受他的归降?”   轩辕泽粼笑了笑:“你就是因为这个特意来找朕的?”   北堂熠煜轻“嗯”一声。   因为北堂熠煜不解。   他不解为什么方才在早朝上轩辕泽粼坦然接受了闻人赫的投诚示好?   还是那般笑语盈盈模样。   好像得了贤才。   北堂熠煜始终想不明白,毕竟闻人赫亲手斩杀了轩辕季风,还把轩辕季风的头颅放在木盒子里头当着朝上众臣呈到了轩辕泽粼的面前,生生把轩辕泽粼骇了一跳。   就算轩辕季风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也到底轮不着闻人赫来动手。   这是为大不敬!   若说轩辕泽粼方才在朝上亲眼看着木盒子里头装着的轩辕季风头颅,心中一点都不会觉得恨,北堂熠煜是绝对不信的,因为方才就连他都险些没有忍住,真想上前直接手起刀落杀了闻人赫。   眼前轩辕泽粼却笑道:“若非朕同意,你们又怎能这么快回到京都?”   北堂熠煜看着轩辕泽粼摇了摇头:“皇上知道这个理由根本无法说服臣。”   全因着十日前闻人赫带着姬氏去到靖州军营投诚欲归降轩辕,彼时闻人赫怀里还抱着一个木盒子,北堂熠煜好奇问过,但闻人赫却只说他怀里木盒子里头装的是他送给轩辕泽粼的一份厚礼,只能由轩辕泽粼亲自打开才好,北堂熠煜和晋楚上听言也就只得罢了,但心里终究还是难免好奇不已,可无论是北堂熠煜还是晋楚上却也都没有想到里头装着的居然会是轩辕季风的头颅,片刻,北堂熠煜和晋楚上终于将目光从木盒子上头缓缓移开,而后闻人赫就忙向北堂熠煜和晋楚上双手呈上了波斯十万大军的调令。   北堂熠煜和晋楚上见了心中都是一骇,不免深吸一口气,互视了一眼,因为两人都清楚,若是果真能将波斯这十万大军收归轩辕麾下,那么波斯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不战而败。   北堂熠煜和晋楚上一时面对眼前的诱惑如何不心动,于是两人立马就决定了,随即遣了人送去了一道加急信简至京都,里头内容便是基于此事询问轩辕泽粼可否,北堂熠煜和晋楚上都抵抗不了这份诱惑,轩辕泽粼又怎能免俗,因而不日轩辕泽粼就回了信简过来靖州,上头只道了一字:可。   于是,就在翌日北堂熠煜和晋楚上便在营里点兵欲撤退出靖州,隔日一行人就启程赶回京都,后来波斯和轩辕这一场本是一触即发的战争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弭于无形,最终以闻人赫领着波斯十万大军归降投诚于轩辕为结束。   多么令人唏嘘!   在回来的路上其实北堂熠煜一直都想问闻人赫关于轩辕季风的生死,但终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开口;晋楚染也一直都很想问姬氏关于晋楚穆的生死,但却也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却也一样不知究竟该如何开口。北堂熠煜和晋楚染的心里始终都怀着各自的疑问,始终无解,两人都隐隐感觉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诡异而又奇怪,就好像整个九连环里头少了很重要的一环。而这缺失的一环恰恰正是无论北堂熠煜抑或晋楚染都难以触及到的。   北堂熠煜和晋楚染不是没有想过求助于长天,但打从闻人赫来到靖州之后,长天嘴上就总是喜欢挂着什么就连他都好像已经全然不认识闻人赫了,现在的闻人赫和以前的闻人赫完全是两个人之类的话。弄得北堂熠煜和晋楚染也不好开口。仿佛开口也是无用。长天倒也不知闻人赫是真的改变了,还是他之前全然只是在伪装而已,长天现在每每看着闻人赫战栗的面庞心中都不免倒抽一口凉气,并不敢上前去搭讪。其实何止只是长天不认识闻人赫了,晋楚染也同样觉得好像不认识姬氏了。   好些日子,闻人赫都一直在跟姬氏待在一起,两人絮絮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或者是说不知他们在密谋着些什么,许多次晋楚染想找姬氏说话都几乎钻不进空子去,而姬氏眸光每每对上晋楚染欲要接近的视线却也都装作看不见,原本晋楚染是想找晋楚上一道想想办法的,看看如何能支走闻人赫,但后来她又转念一想,觉得还是算了,想来就算她支走了闻人赫,跟姬氏说上了话,恐怕姬氏也不会将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一想到这里,晋楚染就忍不住吁出一口气来,而更让众人觉得奇怪的是,不管何时何地,也不管发生什么,闻人赫始终都死死守着他怀里的木盒子,直到一行人马都已经回到了京都城内,北堂熠煜和晋楚上都还没有搞清楚闻人赫怀里木盒子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贵重到能让闻人赫一路上守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闻人赫高度的精神紧张,完全没有一刻的放松。   但就在方才朝上北堂熠煜和晋楚上终于弄清楚了,彻底弄清楚了。   也明白了。   北堂熠煜不免哂笑。   片刻后,轩辕泽粼却又笑了笑道:“若非朕同意,轩辕和波斯之间又怎能免去一场流血战争?波斯虽常年偏居一隅,被轩辕死死踩在脚下,但能顺手收入囊中的东西朕何苦要拒绝?”   北堂熠煜紧紧看着轩辕泽粼:“皇上只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止。”说着,轩辕泽粼的嘴角就又轻轻掠过一抹浅笑:“朕若不大方接受,恐天下之人会道朕无容人之心。”随后轩辕泽粼不免又轻叹了叹道:“更重要的是,朕如今若是不接受闻人赫的归降,日后又怎可将他控制于寸尺之内?再斩草除根?”轩辕泽粼说时,更是特意加重了后头“斩草除根”四个字:“你说,这么多好处朕怎么可能不接受呢?”   北堂熠煜听言,轻笑着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轩辕泽粼无奈笑了笑:“现在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你安国侯爷是皇帝?”   北堂熠煜忙敛色低眸道:“臣不敢。”   轩辕泽粼看着北堂熠煜严肃模样不免笑了笑道:“朕跟你开玩笑的!”轩辕泽粼随后顿了一下,就笑哼一声道:“朕的身边到底有多少眼线自朕登基后至今到底也已经摸得差不多了。有些事情朕心里有数,暂时按兵不动,不过是在静待时机罢了。”说着,轩辕泽粼双眸就视住了北堂熠煜,一时见北堂熠煜面色犹豫,不免生问:“怎么?”   北堂熠煜不答,只是摇一摇头。   “因为晋楚染?”   “与小染无关。”   轩辕泽粼目光始终在北堂熠煜面上逡巡:“那你是为何在担虑?”   北堂熠煜不禁蹙一蹙眉头道:“大局。”北堂熠煜回视轩辕泽粼一眼:“闻人赫这个人行事卑鄙狡诈,臣担心皇上引狼入室,最后反而将局势弄得不好控制。”   轩辕泽粼问:“怎么说?”   北堂熠煜低眸道:“闻人赫之所以带着手上的波斯十万兵马以及调令前来轩辕归降皇上想来也是因为晋楚恪的缘故。闻人赫这次明显就是冲着皇上,冲着轩辕来的。”说着,北堂熠煜又轻吁出一口气道:“闻人赫之前能动手杀了轩辕季风,日后,他就一定也会对皇上动手不留情面。”说完,北堂熠煜就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臣是担心皇上一时疏忽却会让他钻了空子。”   轩辕泽粼却淡淡道:“朕知道。”说着,轩辕泽粼就忍不住将眉心一拧道:“说起来,轩辕季风虽是可恨,但他闻人赫却是什么东西,了结轩辕季风,他也配!”轩辕泽粼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口气,朕终究会跟闻人赫算个清楚的!朕不会让他一而再的!”   北堂熠煜轻点了点头,随后再又想了想,才缓缓道:“臣以为闻人赫在归降轩辕后,必定就会与晋楚恪里应外合起来。”   轩辕泽粼听言不乏冷笑了两声道:“但朕何时说过要让闻人赫留在京都了?”   北堂熠煜举眸看住轩辕泽粼心中已然会意。   想来轩辕泽粼应该是早有打算。   既然无法聚而歼之,那么便各个击破。   北堂熠煜又想,反正现在无论是闻人赫还是晋楚恪,但凡有一举一动都会在轩辕泽粼的眼皮子底下展露无遗。   轩辕泽粼始终能掌握住先机。   先发制人。   因而闻人赫和晋楚恪只有被动。   而后静了半晌,既然话都已经说得明白,北堂熠煜也就离开了文德殿,很快晚霞就消退在了远方的天际,原本文德殿外耀目的太阳也渐渐褪去了原本明亮的光辉,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银白悄然洒在灰色砖地上,打眼看去好似静水一般。   轩辕泽粼在文德殿内静候了半晌,闻人赫才终于缓缓步入了殿中,脚步不紧不慢,神色亦是悠然。闻人赫根本从来不把轩辕泽粼放在眼中,他觉得轩辕季风比起轩辕泽粼更有气魄,但就连轩辕季风最后都死在了他的手上,现在面对这个懦弱的轩辕泽粼又有何惧? 第259章 对付   更何况今日早朝上头闻人赫分明看见轩辕泽粼在见到轩辕季风头颅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惊恐,为帝王者理应无所畏惧,像轩辕泽粼这般不经吓根本成不了大器。   轩辕泽粼坐在宝座之上眼睛一时见闻人赫站定在了阶下,却也不行礼,手中动作不免稍顿了一下,茶盏沿边还未及碰到双唇,轩辕泽粼就已将茶盏缓缓放回到了面前的梨花五福纹案上,面上轻笑了笑,慢慢抬眸看住闻人赫道:“知道朕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吗?”   闻人赫也笑道:“臣不敢私自揣测圣意。”   轩辕泽粼笑叹一声,不免低眸下去看了一眼原就在案上放着的黑牛角卷轴,背面提花锦缎上头绣有祥云瑞鹤暗纹,在殿内透亮烛火的掩映下墨绿底色仿佛青芳树影落入涧中,乘春景而方收,娇莺欲弄,“朕适才为你谋了一个缺,”说着,轩辕泽粼面上就又笑了笑,“好歹你也是领了十万兵马归降于朕,朕才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将波斯轻易收入囊中,朕心里怎么都觉得不能亏待了你。”   闻人赫听言稍稍低眸下去问:“臣让皇上费心了。”   轩辕泽粼忙摇一摇手笑道:“这有什么的。”   闻人赫微微抬眸问:“难道皇上就不担心安国侯爷心里头会不舒服?”   “北堂熠煜?”轩辕泽粼随后笑了笑:“他心里有什么可不舒服的?”说完,轩辕泽粼就定定看住闻人赫。   闻人赫也紧紧回视住轩辕泽粼道:“毕竟臣手刃了轩辕季风。”说时,闻人赫刻意的放慢了语速就是为了看轩辕泽粼的神色变化。其实闻人赫说北堂熠煜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想看的是轩辕泽粼的态度。   轩辕泽粼又怎么不晓得闻人赫打的主意,他随即就深吸了一口气,使面上看着十分平和,但语气却显得疑惑不解道:“说起来北堂熠煜应该感激你才是,轩辕季风一直也是视北堂熠煜为眼中钉,而今你倒是替北堂熠煜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怎会因为你手刃了轩辕季风就对朕为你费心而感到心里不舒服?”   闻人赫依旧看着轩辕泽粼道:“皇上对臣当真一点儿不生气?”闻人赫见轩辕泽粼面色无甚变化心中不免好奇。   轩辕泽粼却笑:“朕又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   闻人赫缓声道:“毕竟轩辕季风乃是皇上的亲兄弟。”   轩辕泽粼笑哼:“亲兄弟怎么了?亲兄弟不还得明算账么?况且轩辕季风背叛轩辕乃是不忠,与朕作对乃是不义,认贼作父乃是不孝,暴虐成性乃是不仁,难道他这样朕还要容忍吗?就算你不动手,终有一日朕也会动手。”说着,轩辕泽粼就稍稍停了一会儿,随后不免笑看着闻人赫道:“你就不好奇朕为你费心谋了个什么缺?”   闻人赫轻笑:“臣其实完全无需好奇。”   轩辕泽粼“哦”了一声:“为何?”   闻人赫浅浅吁出一口气道:“因为只要是皇上旨意,臣都不敢不遵从。”   轩辕泽粼笑盯住闻人赫:“这话当真?”   闻人赫笃定:“当然。”   轩辕泽粼打手就拿起了案上的黑牛角卷轴在手上称了两下,随即就朝闻人赫的方向挥了挥,“不若你自己打开看看。”   闻人赫应声上前双手接过轩辕泽粼手中的黑牛角卷轴,抬眸视了轩辕泽粼一眼,正好对上了轩辕泽粼的目光,闻人赫忙退后两步,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打开了卷轴,目光轻轻在上头扫过,待得闻人赫看到“灵王”两个字的时候身子不免一震,闻人赫万万没有想到轩辕泽粼居然让他回到波斯灵城当个灵王,居然只是个灵王,无正治、无品级、无执掌,虽可承袭却也不食朝廷俸养,这算什么,轩辕泽粼这是想把他继续困在波斯一隅吗?说起来,轩辕一般这种封王只有像轩辕季风那样血统纯正的皇子才能有几分体面和尊贵,但是就是轩辕季风当时却也因为这个缘故才跟先帝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更何况是他闻人赫?一来,闻人氏本就不是轩辕姓氏,排外必在,归降二来,更遑论尊贵体面,二来,他不久之前刚领着十万士兵背叛出了波斯,还不知道波斯百姓背后正在怎么骂他呢,而今他若再回去,想来波斯百姓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在灵城。闻人赫不免倒抽一口凉气,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那话是冲动了,因为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轩辕泽粼居然会跟他来这一招,闻人赫这才意识到轩辕泽粼并非是他心中以为的那样好对付。   晋楚染抬手轻点一点树梢上挂着的月白云纱风灯,细腻的烛火在里头轻颤了颤,月光倾泻在安国侯府的水面上,像从天上广寒宫滑落入凡尘的丝绢一样,晚风一吹过来,水面不免生起几许涟漪,原本轻轻左右摇晃着的月白云纱风灯倒影破碎成了玉片,悄然荡漾漂浮在水面上,北堂熠煜抬手拉过晋楚染的手,不想让她乱动。   晋楚染回到京都的这两日总喜欢在安国侯府里左碰碰,右玩玩,昨晚上刚回来晋楚染就因着不小心打翻了蜡油,差点烧了濯染阁,北堂熠煜一时见屋中绡帘被点起忙起身打横抱起晋楚染就朝外头跑去,幸而小玉、小莲也同时及时赶来濯染阁安排底下的丫鬟小厮一道灭了火,这才算逃过一劫,当下北堂熠煜看见晋楚染手又开始闲不住不免有些心有余悸:“忘了昨日了?”   晋楚染轻叹着侧过脸去看住北堂熠煜道:“昨日我真的是失手了。”   北堂熠煜回视晋楚染:“谁知道你今日会不会再失手一次?”   晋楚染陪着笑道:“不会了,不会了。”说着,晋楚染就轻摇一摇被北堂熠煜紧紧牵住的手:“听说那木盒子里头装的是……轩辕季风……的头颅?”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随后看住晋楚染问:“谁告诉你的?”   晋楚染笑道:“侯爷以为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就不会知道了吗?”   北堂熠煜轻哼一声:“必是晋楚上!”说完,北堂熠煜就不觉加快了脚步。   晋楚染拉一拉北堂熠煜的手:“侯爷慢些走。” 第260章 来者不善   北堂熠煜这才意识到晋楚染已经在小跑着跟在后头了,不免重又放缓了脚步,“那么晋楚上应该也告诉了你,今日皇上在早朝上已然接受了闻人赫的投诚归降,”说着,他就侧过头去看了看晋楚染,随后轻叹了叹继续道:“闻人赫不去荆楚,不去蛮族,却偏偏选择轩辕,恐怕来者不善,我虽人在宫中,但心里却还是不免担心府中。”说完,北堂熠煜的目光仍旧没有离开晋楚染半分。   晋楚染也意识到:“侯爷难不成是在担心我?”   北堂熠煜轻“嗯”一声:“虽然闻人赫此番十有八九是冲着皇上去的,但终究晋楚恪和姬氏仍是不可测。而且我在皇上身边辅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难说闻人赫不会有心想要对付我。”   晋楚染也想了想道:“侯爷的意思是闻人赫会想要先对付我,然后再用我来对付侯爷?”   北堂熠煜点头。   到底北堂熠煜练就一身甲胄,但唯一的软肋却就是晋楚染。   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晋楚染却笑:“我才没有侯爷说的那么弱呢!我也不是闻人赫那厮想对付就能对付得了的!”说着,晋楚染就不乏昂一昂脖子,面上透出自豪神色,抬手掰着手指如数家珍:“毕竟我也不是单打独斗,我身边还有二哥哥、五哥哥、小帝姬、长天和老头燕南帮衬着不是?”   北堂熠煜听言忍不住含笑抬手刮一下晋楚染小巧玲珑的鼻尖:“是是是!”眼神莫名宠溺。   晋楚染莞尔,一时两人走到园子里的深处,朱红色的贴梗海棠依旧绽放,入眼颇有姿色,香味浓淡适中,晋楚染抬手指一指贴梗海棠道:“话说你们安国侯府的贴梗海棠还还真是开满十二季,一季都不败!”说完,晋楚染神色中颇有几分落寞。   “你们?”   北堂熠煜紧紧盯住晋楚染,轻挑一挑眉稍,明显是在挑剔晋楚染话语间的一点点错处。   晋楚染回视北堂熠煜:“怎么了?我有说错吗?”   北堂熠煜又道一遍:“什么叫做‘你们’?”这次北堂熠煜在一句话中更是故意加重了其中“你们”这两个字眼。   晋楚染虽然明白北堂熠煜的意思,但也装作不明白:“不是‘你们’,难道还是‘我们’啊!”说完,晋楚染就连耳垂都红了个通透,低下了头也低下了声音。   北堂熠煜浅笑了笑,随即稍一侧头过去贴在晋楚染耳边道了一句:“就是我们,”说着,北堂熠煜就转眸看了一眼满园子的贴梗海棠,再又回眸看住晋楚染问,“听你方才的语气似乎很想看一看安国侯府这贴梗海棠的花败之际。”   晋楚染想了想道:“我不喜欢这贴梗海棠。”   北堂熠煜问:“为什么?”   晋楚染道:“我不喜欢它在你心里的位置比我还重要。”   北堂熠煜听言笑:“不过是花卉而已。”   晋楚染看了看北堂熠煜:“我很小心眼的。”   北堂熠煜一挣眉:“那便择日把它掘了就是。”说着,他又问晋楚染:“小染喜欢什么?”   晋楚染很认真的想了想。   她喜欢什么?   随后晋楚染又看了看北堂熠煜。   她喜欢北堂熠煜呀!   最后晋楚染却只是看着北堂熠煜笑了笑:“还是留着好。”   北堂熠煜问:“小染不是说不喜欢吗?”   晋楚染低一低眸:“可是你喜欢呀!”   北堂熠煜看出晋楚染的心有芥蒂于是问:“小染可是在担心什么?”   晋楚染心头一怔。   她是担心。   她担心以前在靖州时轩辕季风说过的话。   “这满园子的贴梗海棠的花开花败难道真的跟侯爷的命格相关?”   晋楚染终于问出了那个每当她看到安国侯府特梗海棠的时候就使她担心不已的话来。   虽然当时北堂熠煜否认了。   但晋楚染向来都是抱着一种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轩辕季风都晓得这话,想必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晋楚染看着北堂熠煜紧紧蹙着眉头等待着回答。   北堂熠煜笑了笑,抬手轻轻抚一抚晋楚染的眉宇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当寡妇的。”   晋楚染轻瞅北堂熠煜一眼:“谁是寡妇!”   北堂熠煜稍显诧异:“我们俩都这样的关系了,你还不肯嫁给我?”   晋楚染一挺眉:“什么关系呀?”   北堂熠煜觑着晋楚染:“你当真要我宣之于口?”   晋楚染稍欠底气:“什……么?”   北堂熠煜点点头正要开口就被晋楚染一把捂住了嘴:“你还真准备说!”   北堂熠煜轻“唔”了两声。   晋楚染始终不肯松手。   北堂熠煜随即抬手握住晋楚染的胳膊用力一拽,晋楚染就不受控的撞了北堂熠煜一个满怀,晋楚染轻觑了北堂熠煜一眼,正要后退,北堂熠煜又是一拽,恰好让晋楚染的唇碰上了自己的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在翌日清晨时分,淡白天光从镂空暗花纱窗外一丝一丝的透入了濯染阁中,晋楚染因着亮光刺眼不免就翻了个身过去,下意识的左手一摸,才半梦半醒的发觉原来右边的半个床已然凉得透彻,也不知道北堂熠煜什么时候起的,想必又是去了宫中。   近来前朝事情好像很多,晋楚染虽然不甚清楚里头错综复杂的关系,但却也不得不同时心生出几分警惕来。   昨日北堂熠煜告诉她闻人赫是来者不善,但晋楚染却更是觉得何止是闻人赫来者不善,姬氏和晋楚恪恐怕也是居心叵测,但晋楚染却怎么都想不到姬氏、晋楚恪以及闻人赫之间到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究竟是老早就存在的,还是后来才生起的,晋楚染亦是一无所知,也无头绪,晋楚染轻叹了叹,既然想不出干脆就不想了。   而后小莲、小玉就进来阁中帮晋楚染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家常穿的紫绡翠纹裙,晋楚染用了早饭后,一时见外头天色颇好,又未至正午十分,尚不大炎热,于是就拉着小玉、小莲一道出了濯染阁步入了园子里头,晋楚染刚上了亭子,却打眼就看见长天和燕南正在前头的贴梗海棠花拢中不知在做什么,晋楚染随即心里一抖,赶紧就下来亭子往长天和燕南方向步去,不过片刻晋楚染就来到了长天和燕南的面前:“你们在做什么呢?”   长天耳边一时听见了晋楚染的声音,忙就抬起脸来笑看住晋楚染道:“师父方才一看这贴梗海棠就说绝非凡品。”说着,长天就转眸过去看了看燕南:“师父,都半晌过去了,你到底看出了个什么究竟来没有?”   还未等及燕南说话,晋楚染就先道:“老头你看归看,可千万别动手去摘!”   燕南不免抬眸轻觑了晋楚染一眼:“这一点到底我还不明白吗?”   晋楚染笑了笑。   之前晋楚染一直“先生先生”的叫燕南,弄得燕南很是恶心,于是燕南就再不准晋楚染叫他“先生”了,因而后来晋楚染无法也就改了口一直跟着轩辕文鸳“老头老头”的喊,这燕南却也不是寻常人,听着晋楚染和轩辕文鸳每日“老头老头”的喊,心里不仅不生气反而还觉得挺欢快。   北堂熠煜和晋楚上也是弄不懂。   晋楚谢就更弄不懂了。   燕南在回到京都之前还在晋楚谢的面前扬言说等日后到了京都一定要去安国侯府好生瞧瞧北堂安哥。   燕南说是好奇到底是哪般女子能够收了像晋楚谢这样的松风美人。   后来终于辗转回到京都后,燕南和长天倒是都直接暂住在了安国侯府,当然也见到了北堂安哥,但燕南却始终并未多说什么,而后之前那话也只是不了了之了。   彼时晋楚上也问过燕南:“到底是北堂熠煜那厮好看还是我家二哥哥好看?”   燕南捋着胡子想了想道:“各不相同。”   晋楚上又问:“你更喜欢哪一个?”   一时燕南笑看着晋楚上道:“你们几个,将军本清真,子歉乃至美,侯爷却是潇洒在风尘。”   晋楚上听言不过“切”了一声。   觉得不仅过于咬文嚼字,还说得不大对。   毕竟他不清真,北堂熠煜也根本不潇洒。   清风掠过晋楚染的面庞,带起一绺鬓边发丝,吹得黏在了她湿润的嘴唇上头,晋楚染不免抬手将发丝别至耳后,看燕南的面色似乎这贴梗海棠确有乾坤,但晋楚染却也不知道这里头乾坤到底是什么?   晋楚染心里一时难免着急。   燕南却只是凝视着面前的贴梗海棠道:“而今并非是贴梗海棠花开之季。”   晋楚染忙点头:“安国侯府的贴梗海棠花开十二季。”   燕南听言神色一凛,回过头来问:“当真?”   晋楚染轻“嗯”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吗?”   燕南道:“问题大了!”   晋楚染“啊”了一声。   长天也问:“到底是什么问题?”   燕南道:“贴梗海棠十二季中只应花开一季,寻常花开花落也是承应天命,世人向来只可抱笑看花开,静赏花落之心,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委实难以更改,除非……”   长天忙问:“除非什么?”   晋楚染也紧蹙眉头。   燕南道:“除非有人精通逆天改命之法。”   晋楚染不解:“逆天改命?”   燕南点头:“但终究天命不可违,若要强行为之必有其伤。”   晋楚染静了一会儿,脑子里“嗡嗡”的,不免转眸看向长天。   长天当然明白晋楚染的意思:“难道说那个传闻是真的?”   燕南问:“什么传闻?”   长天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晋楚染。   晋楚染道:“传闻是当年安国侯府的二奶奶在死前把侯爷的命格跟这园子里头的贴梗海棠栓在了一块儿,贴梗海棠花败之际便是侯爷身死之时。只是这话……尚未知真假。”   燕南听言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   半晌后,他却也只道:“这话难说。”   晋楚染眉头仍旧紧蹙。   因为这样未知可否才最是磨人。   最后燕南又道了一句:“虽然传闻未知真假,但这园子里的花却实实在在的是有问题。”   弄得晋楚染心头也是再来一震。   其实北堂熠煜一早出来安国侯府是因为轩辕泽粼急诏,彼时北堂熠煜也不知道轩辕泽粼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他担心是有关闻人赫,虽然轩辕泽粼打算好了一切,欲要打发闻人赫离开京都回到波斯灵城,但闻人赫终归是有拒绝的权力,万一真是闻人赫闹起来还确实是不大好办,因而北堂熠煜在出了安国侯府后就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考虑着有什么能够迅速而有效的对付闻人赫的办法,但当北堂熠煜来到紫宸殿中的时候他就知道原是自己多虑了,北堂熠煜步入殿中时,看见的却是轩辕泽粼颇为愉悦的神色,他正缓身靠坐在东面的龙榻上头,手里悠然的握着一道玉质卷轴左右晃荡,胳膊肘轻抵在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上,喉咙里低低吟唱着京都月楼小调,北堂熠煜耳中听了难免回忆起当时一起胡闹的日子,那个时候轩辕季风也在,那个时候的天下跟现在截然不同,那个时候轩辕季风还是尊贵体面的荣王,轩辕泽粼还是不大受宠、地位摇摇欲坠的太子,他也还是那个在京都城中最为臭名昭著的小侯爷,他们三个人是出生就已在云端的天之骄子,是不愁金银身家的玉面少年郎,也是总喜一掷千金几度惊了京都市井的浪荡子,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赛宝马,品美酒,作红调,更在雪月下畅谈过风花,也曾于万花丛中走过,却连片叶都无法沾得到他们的清风两袖,那个时候他最为不羁,轩辕季风最为风发,轩辕泽粼最为寡淡,思绪飘浮来去不见影踪,随后北堂熠煜轻叹一口气,缓步走到轩辕泽粼的面前道:“皇上竟还记得这首小调。”   听见北堂熠煜的声音,轩辕泽粼先是一怔,随后笑了笑道:“朕当然记得,这首月楼小调乃是当年枫岚谱的曲,子焕你添的词,朕押的韵,其中吟的是绣幄鸳鸯,帘风入竹,诵的是花梢钿合,红朝翠暮,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吟唱时朕脑子里想的并非是连鬟并暖,同心共结之美,而是叙旧期,不负年少之春盟,”说着,轩辕泽粼就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这个世上有些事情会随着时日的流逝而慢慢被冲淡,但奇怪的是,有关那段时光的记忆时日越久,就越是在朕的脑中变得清晰起来,但可惜那些过去的时日已经都回不去了,朕与子焕你也都已经回不去了,而枫岚也再回不来了了。” 第261章 空虚   北堂熠煜听言轻笑了笑道:“这个世上总有些事情、总有些人,之所以会在最好的时候遇到,就是因为上天其实早已安排好了,那些注定日后是要去回忆的。”   随后轩辕泽粼不免吁出一口气道:“朕现在坐拥轩辕,波斯亦在囊中,”说着,他又微微低眸下去瞄了一眼手里握着的卷轴,“而今,蛮族也识时务的望风而归,朕心里突然觉得好像什么都有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说完,轩辕泽粼不免笑哼一声,那笑声仿佛是一种自嘲。   北堂熠煜心里清晰的晓得轩辕泽粼那是空虚。   北堂熠煜觉得之所以轩辕泽粼感到会空虚,也完全是因为轩辕泽粼心中觉得他已然高处不胜寒。   但北堂熠煜却怎么都没想到蛮族居然会不战自败,直接对轩辕俯首称臣,想当年蛮族太后还在的时候,蛮族各方面经济实力虽敌不过轩辕和荆楚,但到底也用几十年的时间搏了个不可小觑,都知蛮族未经开化,民风也是野蛮而剽悍,一时惹得就连轩辕面对蛮族的挑衅也不敢轻举妄动半分。但赫连天却没有承袭到蛮族太后的半分强霸性子,有的时候北堂熠煜都很怀疑赫连天到底是不是蛮族太后亲生的儿子。   要知道人挑柿子总是喜欢拣软的先捏!   因为若都是硬柿子的话互相就倒也不敢硬碰硬了。   因为何必呢?   因为最后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因为谁不喜欢大获全胜呢?   所以若是没有把握根本还不如保持着现状蓄力待发。   而一旦有人试图想要打破现状,就要么是有绝对的实力,要么是有周全的计划,因为大多数人打破现状的最终目的其实就是想赢,但北堂熠煜却委实没有想到赫连天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迅速打破了现状,但在这一刻北堂熠煜也不得不承认,其实在这个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对权力、输赢甚至财富都从来没有过半分野心,身上几乎不带一点烟火俗气,即便是坐拥的天下也可以轻易的拱手让人,就好像赫连天这样,他出于什么目的北堂熠煜始终弄不清楚,但北堂熠煜却是觉得像赫连天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作为国君,他应该去云光芳草处坐看云起,洞寻惊蛰真谛。   北堂熠煜淡淡道:“既然如今波斯、蛮族都已经归降轩辕,那么原本四足鼎立的局面就陡然逆转,皇上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荆楚的走向吗?”   轩辕泽粼却轻叹:“朕当然知道,但荆楚却并不好对付。”   北堂熠煜低眸一笑道:“荆楚再难对付终究也是独木难支。”   轩辕泽粼问:“难道你有法子?”   北堂熠煜笑:“皇上之后大可以一封劝降信简过去看看荆楚到底怎么回应。”   轩辕泽粼笑:“正合朕意!”   北堂熠煜不免抬眸看住轩辕泽粼:“看来皇上也有布局?”   轩辕泽粼嘴角却只是轻轻一勾:“先看清局势再说,绝不可轻举妄动误了先机。”   北堂熠煜看着轩辕泽粼颇为沉稳的面色,不免道:“原是臣多虑了。想来皇上早已把目光对准了荆楚。”   轩辕泽粼面上却也浅浅一笑道:“安国侯爷亦然。”轩辕泽粼知道看起来北堂熠煜是今日才跟他提起这话,但其实恐怕北堂熠煜早就盯上了荆楚,虽然轩辕泽粼并不清楚北堂熠煜具体是哪一刻盯上的荆楚,但想来终究也是绝不会迟过闻人赫踏足京都城归降的那一刻。   毕竟闻人赫和晋楚恪已经再明显不过。   而两人暗中效劳的方向也已经再明显不过。   就是荆楚。   他能看出来的事情,以北堂熠煜的洞察力绝不会看不出。   他会从闻人赫和晋楚恪开始入手,北堂熠煜当然也会。   可北堂熠煜却轻笑了笑道:“臣何有皇上之敏觉!”   就在隔日,赫连天就入了京都城,没有惊动京都的一兵一卒,就连北堂熠煜在暗中盯着的眼线都没能发现,赫连天虽打扮成轩辕百姓形象,着了一身千水锦衫,但却也掩不住他身形上头自带的几分粗壮,赫连天身边并无护卫,只带了左右使者,一行三人极低调的来到安国侯府邸前面,小厮进去通报欲要通报北堂熠煜,但北堂熠煜却不在府邸中,老早就入了宫去,小厮还未出来,赫连天站在府邸前面等候倒是正好遇上了欲要出门逛街买胭脂水粉的晋楚染,小莲、小玉也跟在后头,晋楚染刚出来府邸打眼就看见了站在前头的赫连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这人长相好生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但却又确实是怎么都想不起来,静静站在原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想起来,于是晋楚染就耸耸肩转身离去了,一时三人正缓步走在半路上,片刻后,小玉终于忍不住问晋楚染:“姑娘,方才站在府邸门口那人究竟是谁?姑娘可识得?”   “大约是侯爷在前朝认识的什么人吧!”晋楚染被小玉问得心中倒是颇觉好笑:“我认识他作甚!”   小玉凝眉道:“可是好生奇怪!”   晋楚染笑看小玉一眼:“奇怪什么?”   小玉还未说话,小莲就先道:“方才那人好像也一直在往姑娘这儿看呢!好像认识姑娘似的!”   晋楚染听言不免抖一抖眉梢:“当真?”   小玉、小莲忙点头。   晋楚染眨一眨眼,小声道:“我怎么没注意到?”正说着,道上就有一辆锦绣马车从晋楚染身边驱行过去,小玉、小莲轻觑了一眼忙拉一拉晋楚染的袖口道:“那好像是侯爷的马车!”   晋楚染听言忙就回眸过去看了一眼:“真是呢!”说着,晋楚染就笑了笑。   小莲道:“看样子侯爷应该是回府了。”   晋楚染笑:“管他呢!”   小玉目光始终盯着已经渐行渐远的马车长影,不免道:“侯爷今儿这马车行得倒是够快的,居然连姑娘都没看到,就这样擦身而过了。”   晋楚染听了小玉的话,又回想了想方才站在府邸门前的人,心里不禁一怔,觉得不对,于是就转眸过去看住小玉、小莲道:“依你们俩看来,方才在门口那人可像是蛮族的人?”   小玉、小莲听言面色顿时凝住。   互觑了一眼。 第262章 看到   随后小玉道:“正是呢!姑娘不说,奴婢还没觉着什么,姑娘一说,看样子确实不像是轩辕人士。”   小莲也道:“那三人看着身形粗壮倒还真有几分蛮族人的样子。”   小玉想了想,神色惊诧:“方才侯爷的马车驶得那样快,难道也跟那三人有关?”   小莲道:“必是了,奴婢闻得最近蛮族和轩辕之间颇有干戈,不大太平,偏生这个时候安国侯府门前来了那三个怪人!要说没干系,奴婢第一个不信!”   话音未落,晋楚染就道:“回府。”   小玉、小莲忙点头。   但待得晋楚染回去的时候三人已经不在了,北堂熠煜正歪身躺在濯染阁的小榻上头,满面闲适,左手将纸张举在半空中,右手却握着一支毫笔就在纸上写写画画,晋楚染站在门边看不清北堂熠煜在鬼画符什么,于是她就摒退了小玉、小莲,自己蹑手蹑脚的步进去走至北堂熠煜的身后,贴过脸去看了一眼纸上,晋楚染这才晓得原来北堂熠煜是在作调,晋楚染不免轻叹一声,也不知道北堂熠煜又在发什么疯,虽然晋楚染的这一声轻叹微若清风却也是十足的惊动了北堂熠煜,但他却也不惊惶,不失措,口里只是淡淡道了一句:“舍得回来了?”   晋楚染听言不免转身过去一屁股坐在小榻上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责怪我吗?”   北堂熠煜看着晋楚染道:“我方才在马车里其实看到你了。”   “什么?”   晋楚染不免睁大眼睛抬手捶了北堂熠煜一下:“你看到我了居然还就这么过去了?”   北堂熠煜一挺眉:“不然呢?”   晋楚染挣眉道:“几日没给你颜色了,你居然就视我为无物!”   北堂熠煜反问:“难道不是你视我为无物?”   晋楚染虽也见过不少人,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北堂熠煜这么能黑白颠倒的人:“事实胜于雄辩。你看见了我却故意跟我擦肩而过。分明是你的错。”   北堂熠煜却道:“可你不是也看见我了?”   北堂熠煜这话说得确实让晋楚染哑口无言。   于是晋楚染就换了个话题:“方才我出府时看见门口站了三个人。”北堂熠煜听言眸光一凛,他没有想到晋楚染也发现了这事,他以为晋楚染是不会知道的,话正说着,晋楚染就又抬眸看了看北堂熠煜道:“是蛮族的人对吗?”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   晋楚染问了,他就不会再刻意隐瞒晋楚染的。   因为没有必要。   他也承诺过。   随后晋楚染却又道:“其中有一个是赫连天对吗?”   北堂熠煜低眸下去轻“嗯”了一声。   晋楚染随即忧虑:“他是冲着你来的?”说着,晋楚染就一把拽过了北堂熠煜的胳膊。   北堂熠煜轻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若果真如此,他之前就绝不会轻易的归降!”   晋楚染轻吁出一口气,朝左右稍看了看:“那他现在人呢?我回来的时候并未再见到。”   北堂熠煜语气云淡风轻:“走了。”   晋楚染不解:“你居然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北堂熠煜反握住晋楚染的手笑了笑道:“不然呢?”   其实赫连天低调来到京都城一是为了归降之事,二是想要体验一番京都的风土人情,因着归降的事情赫连天就不得不首先来到安国侯府找一趟北堂熠煜,赫连天一路上早有耳闻京都安国侯府是怎样怎样的受轩辕泽粼器重,安国侯爷手段是怎样怎样的厉害,因而赫连天就觉得过来安国侯府找北堂熠煜一定没错,彼时晋楚染刚离开了一会儿,小厮就出来了,跟赫连天说北堂熠煜不在府邸中,要他过一日再来,小厮说完就回身入了府邸中去,赫连天抬眸望着安国侯府的熠熠牌匾不免沉沉叹息一声,他左右的使者面色也很是难看,极度不爽的样子,于是站在左边的使者道:“这安国侯府看着雍容华贵,却不想竟是这般待客之道!”   “就是!把访客直接拒之门外太没道理!况且皇……”话还未出口,赫连天就朝右狠觑了一眼,随即道:“毕竟安国侯乃是轩辕皇帝器重之人,架子大些也很正常!咱们明日再来就是!”说完,赫连天就要回身离开,却不想北堂熠煜的锦绣马车刚好驶到了府邸前,北堂熠煜匆匆从宫中赶回来,也是因为临时晓得了赫连天的踪迹,北堂熠煜在半路上看到了晋楚染却没有停下也是因为不想晋楚染也搅和进来,毕竟前朝纷争,波诡云谲,瞬息万变,北堂熠煜一把掀起车帘目光轻轻然落在了赫连天的身上,面色平和宛若寻常,赫连天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北堂熠煜的面上,待得赫连天看清了北堂熠煜的面貌后,身子不免一震,蹙眉道:“你是……”但仍旧夹杂着几分质疑。   北堂熠煜却道:“我是。”语气里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赫连天小退一步:“原来你骗我!”   北堂熠煜已经从马车上头下来步至赫连天的面前道:“不若进去说。”   赫连天深吸一口气,视着北堂熠煜点了点头。   一时两人入了府邸前厅,北堂熠煜遣了丫鬟来给赫连天上了一盏碧螺春,赫连天低眸看一眼小桌上头的碧螺春却未坐下,直接转头望着北堂熠煜道:“居然是你。”   北堂熠煜微微一笑道:“那时我也是没有办法。”   赫连天蹙眉问北堂熠煜:“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故意设计的?”   北堂熠煜不愿再骗赫连天,因而也就点了点头。   赫连天十分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北堂熠煜却也看住赫连天道:“这也是我想要问你的。”   “什么?”赫连天紧紧盯住北堂熠煜。   他不大明白北堂熠煜这话的意思。   北堂熠煜也看出来了赫连天神色中的不解,因而依旧视着赫连天问:“为什么要这么做?蛮族并不至于要望风而归的地步。”   赫连天不免笑笑:“不归降又如何?终有一日照样是这样的结果?”   北堂熠煜蹙眉:“何以连抵抗都不抵抗就直接归降?蛮族而今势力足以自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赫连天却道:“抵抗?自守?要不要流血?有没有死亡?”   面对赫连天的质问,北堂熠煜一时倒是无话可说,毕竟一场战事中是绝对免不了伤亡和牺牲的,稍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吁出一口气来道:“你既是这样想的,就也应该能够理解我之前为什么会设计于你了。”   赫连天听言却摇头:“恕我不能理解。”   北堂熠煜道:“于我来说,不损轩辕一兵一卒就能达到目的已是最好的结果。”   赫连天笑哼一声,看着北堂熠煜:“不损轩辕一兵一卒!”随后,他又质问:“那蛮族算什么?蛮族士兵、蛮族百姓就该死?”说着,他稍顿了一下:“还有我……又算什么?废子吗?安国侯爷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当时你的设计才让我亲手杀了母后!那是我的至亲!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你不会知道后来我时常会在夜里做噩梦惊醒,你更不会知道我总能看见母后绝望而失落的眼神!”   北堂熠煜沉默。   因为他确实利用了赫连天。   也确实设计了赫连天。   才让他犯下了足以后悔一生的罪过。   这一点他无可辩驳。   于是他微微低眸下去问:“你想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赫连天却只是淡淡望着北堂熠煜道:“其实从我一开始遇上你就已经落入了圈套,这是你精心的一个大局,这也是一个我当时根本就解不开的局。”   北堂熠煜看赫连天一眼道:“但好在你现在终于解开了。”   赫连天却轻笑着摇头:“不是我解开了,而是你想让我解开。”   北堂熠煜又一次陷入沉默。   随后赫连天盯住北堂熠煜道:“你太可怕了。”   北堂熠煜缓缓摇头:“我之前欠你的,我可以补偿。”   “你怎么补偿?你用什么补偿?权力?还是地位?”说着,赫连天就不免笑哼一声,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你的补偿,我只愿日后岁岁年年不再遇见你,这便已是我的平安喜乐,”说完这话,赫连天就转身欲要离去,但就在他将要跨出前厅门槛的时候,赫连天不禁又驻足下来道:“最后劳烦侯爷一次。”   “什么?”   北堂熠煜回身过去。   赫连天冷声道:“劳烦侯爷替我引荐皇上。我要见他。”   北堂熠煜却道:“我可代传。”北堂熠煜害怕赫连天孤注一掷。因为一旦赫连天孤注一掷最后死的一定不会是轩辕季风。   赫连天无论是跟轩辕季风比城府还是比武功都差了不止十个北堂熠煜。   那是十万八千里。   赫连天缓缓摇头道:“不必。我跟他之间现在还有些事情未了。你无法插手。”   北堂熠煜蹙眉问:“你想做什么?”   赫连天冷笑:“侯爷不必挂怀。面对他,我有分寸,也很冷静。”   北堂熠煜想了想终还是应了声:“好,我替你引荐就是。”因为北堂熠煜最后见赫连天这样说,态度又是这样坚持,才改变了决定,北堂熠煜觉得不若干脆就遂了赫连天的心意。毕竟他不是赫连天,或许赫连天觉得是值得的呢? 第263章 不能更好了   因而在翌日早朝结束之后,北堂熠煜就去了文德殿,把昨日他在安国侯府邸里见过赫连天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轩辕泽粼,但轩辕泽粼却并不觉得讶异,因为就在昨日北堂熠煜听见消息匆匆离开皇宫的时候,轩辕泽粼恰好正坐在步辇上头往福宁宫去,路过甬道时轩辕泽粼就看见了北堂熠煜,但彼时他却并未出声叫住,因为那个时候轩辕泽粼心中其实就已经猜到了几分,想来在这世上已经极少有事情能让北堂熠煜这样行色匆匆往回赶,若非晋楚染,那就必定是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因而轩辕泽粼随即也遣了人出宫去打探,但却并未有所获,轩辕泽粼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但始终却也没有想到居然是因为赫连天辗转来到了京都城,还自己送上门去找了北堂熠煜,但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轩辕泽粼心中却并不安然,而是深深抽了一口凉气,轩辕泽粼靠坐在宝座之上,听言,轻笑着摇了摇头:“赫连天都找上安国侯府了,京都城里居然没有一兵一卒发现蹊跷。这一点着实可惊可叹。想来京都城的守备确实该加强了。”   北堂熠煜轻轻叹息一声:“就连臣在京都城里遍布的眼线都未能及时发现。”   轩辕泽粼问:“你可知赫连天此行来找朕所为何事?”   北堂熠煜摇了摇头道:“臣不大清楚。”   轩辕泽粼看着北堂熠煜:“你未问过?”   北堂熠煜轻笑道:“臣当然问过。但赫连天心里却始终是死死忌惮于臣,如何愿意透露半分?”   轩辕泽粼蹙眉:“那何以他又去找你?”   北堂熠煜笑着摇头:“他来安国侯府前并不知臣就是北堂熠煜。”   轩辕泽粼想了想也哂笑:“大约他是在赶来的半路上听闻了安国侯爷在轩辕举足轻重的地位。”说着,轩辕泽粼就抬眸轻视了北堂熠煜一眼。   北堂熠煜沉默片刻,不免轻叹道:“臣想来赫连天此行的目的左不过是为了蛮族百姓。”   轩辕泽粼挑眉“哦”了一声。   北堂熠煜继续道:“臣也未料,赫连天实则是个仁君,他之前之所以会望风而归其实也是因为不想蛮族在战事上头有无谓的流血伤亡,赫连天看重百姓更甚于皇位,才会有此决定,因而他当然希望皇上接手之后也能善待蛮族百姓。”   轩辕泽粼听言点了点头:“这好办!”说着,他眉头轻轻一抖,稍低眸想了想,才又抬眼看住北堂熠煜道:“那你明日早朝之后就带他来文德殿见朕罢!”   北堂熠煜“嗯”了一声。   出来紫宸殿步了一会儿,北堂熠煜仰面见天气晴好,天上有几片薄薄的白云,看着就像被热烈的阳光晒化了似的,一缕一缕轻盈如浮絮,此时,北堂熠煜已经领着赫连天来到了文德殿外,北堂熠煜原走在前头却突然停滞住了脚步,回身过去看住赫连天最后交代道:“等会儿进去之后万不可言语过激惹恼了皇上。”   因着北堂熠煜的急停,赫连天却也是跟着一个踉跄,随后不免抬眸视住北堂熠煜:“说起来,我若非自愿归降于轩辕,如今我跟他根本就是平起平坐,就算日后轩辕和蛮族两相对峙,到底谁输谁赢根本也是不一定的,今日你又凭什么要求我讲话必须让他一筹?”   北堂熠煜道:“但你现在是在轩辕。”   赫连天哂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么?”说着,赫连天就盯住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回视了赫连天一眼,却也没有再回答,随后他只是回身继续朝文德殿内缓步走去,赫连天不免暗自轻哂一笑,自是也跟在后头一道进了殿去,方才太监刚开了门,里头就有一股浓郁的龙涎香味扑面而来,赫连天第一次闻见龙涎香觉得其中甘甜萦绕,柔和美妙,他也不禁生奇,如何蛮族偏就没有这样的东西,赫连天不免在心里暗暗吁气,北堂熠煜打眼看见有明亮的光从镏金镂花的窗棂间丝丝漏入,紫檀木宝案上头摞着两沓折子,殿内很安静,只有轩辕泽粼坐在案前打手翻动奏折的声音,北堂熠煜稍稍低眸下去,正欲上前,后头的赫连天就故意发出了一声轻咳,北堂熠煜眉头轻蹙,回头觑了赫连天一眼,轩辕泽粼不免身子一惊,缓缓抬起眸来,这才发现北堂熠煜和赫连天已经身在了殿中,轩辕泽粼轻笑一声,随即就掷下了笔来,目光紧紧盯住赫连天道:“朕委实没有料到昔日堂堂的蛮族国君竟也有如此爱民之心。”   赫连天笑了笑并上前道:“此话怎讲?”   轩辕泽粼也笑:“在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总能听闻蛮族剽悍骁勇,无所畏惧,不知生死为何物,说得实在唬人,因而朕心里就一直都觉得蛮族崇尚武力至上,不善思考,不辨是非,想来蛮族国君也应该是一位颇为好勇争胜的皇帝,却不想如今看来,站在朕眼前的蛮族国君竟却是一位以民至上,以民为本的皇帝,这倒确实是让朕出其意料。”   赫连天听言却也举眸看住轩辕泽粼道:“皇上既然已经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轩辕泽粼笑:“请说。”   赫连天道:“我之所以最后来到京都城欲见皇上一面就是想求得皇上一个承诺。”   轩辕泽粼问:“什么承诺?”   赫连天道:“皇上必须承诺于我,轩辕永不得苛待蛮族百姓,且所有的税赋、徭役都不得有所变更。”   轩辕泽粼听言轻笑:“朕视天下臣民为子民,难道说蛮族不属于整个天下吗?”   赫连天却也轻笑道:“皇上毕竟也会有厚此薄彼的时候。”   轩辕泽粼笑了笑:“这就是你多虑了,”说着,他就看住赫连天,又道,“朕当然可以答应你,朕在位期间永不会苛待蛮族百姓且永不增添蛮族百姓的所有税赋以及徭役,当然,这也是给你的一个安心。”   赫连天听言低眸下去,轻吁出一口气:“这样,我也就能安心离去了。”   轩辕泽粼忙视住赫连天问:“为何要离去?”   赫连天浅笑道:“我已然不是蛮族国君,蛮族皇宫里自然就没了我的位置,不离开难道还要赖着吗?”   轩辕泽粼笑道:“谁说蛮族皇宫里头没了你的位置?”   赫连天不解。   轩辕泽粼道:“朕不仅仅是方才承诺了你,更是需要你日后来监督于朕,”说着,他叹息一声,“朕即日便封你为‘蛮王’,继续居于蛮族皇宫内主持蛮族内政,只需每年来京都面圣述职即可。”说完,轩辕泽粼就看着赫连天轻笑了笑:“以为如何?”   赫连天讶异:“皇上这话当真?”   轩辕泽粼笑:“居无戏言。”   赫连天委实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心中甚悦。   轩辕泽粼不仅答应了他会善待蛮族百姓,轩辕泽粼更是以身作则的善待于他。   他不用离开蛮族,不用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他甚至还能继续住在宫中,继续主持着蛮族内政,看起来他并没有真正失去什么,他只是不再是国君了而已,他失去的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不仅蛮族百姓躲过了一场流血战争,并且实质上一切也都根本没有改变。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不能更好了。 第267章 真生气啦!   后来,待得赫连天离开文德殿后,北堂熠煜仍旧站在阶前不动,轩辕泽粼看着北堂熠煜问:“你还有事?”   北堂熠煜蹙眉道:“赫连天有何不能让皇上放心的?”   轩辕泽粼并不讶异北堂熠煜看出来他的手段,面上只是笑了笑:“他毕竟曾是蛮族国君,朕不能这样轻易就放了他。”   北堂熠煜道:“皇上把赫连天圈在蛮族有何用意?”   北堂熠煜是怕轩辕泽粼是想要像对付闻人赫那样法子对付赫连天。   闻人赫是该死。   轩辕泽粼想要对付他北堂熠煜无话可说。   北堂熠煜甚至还想插上一手好让闻人赫死得没那么痛快!   但赫连天却很是无辜。   赫连天本就是莫名其妙的被搅进了这场旋涡当中的,赫连天为人十分简单,心无城府,北堂熠煜之前已经欺骗过他一次,心中委实愧疚,若而今赫连天再受到牵连,北堂熠煜心里就更加不会好过了。   说起来其实这些有关皇位争夺之事根本与北堂熠煜无甚关系,北堂熠煜一直以来也只是审时度势,听命行事而已,但他心里就是会很奇怪的生出愧疚。   是良心在作祟么?   北堂熠煜也弄不明白。   轩辕泽粼轻轻一笑:“朕会如何用意全看他自己的表现。”   北堂熠煜眉宇一抖:“赫连天本就是自愿归降,皇上的担心本无道理。”   轩辕泽粼轻哼道:“而今他确实是未生异心,但谁又能肯定他以后就同样也不会生出异心来?若朕如今不多考虑一点,多拘着他些,朕日后恐无心定之日。”   北堂熠煜道:“只要皇上无愧于心,赫连天就绝不会跟皇上作对的。”   轩辕泽粼一时打量住北堂熠煜:“看起来你好像很在意他?”   北堂熠煜缓缓一摇头:“臣只是觉得他很无辜罢了。”   “无辜?”   轩辕泽粼笑笑:“他既做出了决定就该承担后果。”   北堂熠煜稍稍低眸:“赫连天是心无城府之人,臣恳求皇上能放他自由。”   轩辕泽粼轻叹:“心无城府……”轩辕泽粼稍想了想:“确实是心无城府,”他叹出一口气后才又道,“但自由这个东西其实打从他登上蛮族皇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失去了。”说着,轩辕泽粼静静看住北堂熠煜道:“朕无法给他自由。”   北堂熠煜沉默。   北堂熠煜清楚,轩辕泽粼不愿放了赫连天其实也就同时注定了赫连天的结局,无从更改,因为轩辕泽粼方才的话中暗藏着几处关窍,其一,轩辕泽粼只是承诺了仅在他在位期间永不会增添蛮族百姓的所有税赋以及徭役,其二,轩辕泽粼封赫连天为蛮王,说是让赫连天监督,其实就是为了把赫连天拘在蛮族,好为了日后反悔做准备,一旦轩辕泽粼痛下决定不再遵守今日承诺,到了那个时候也同时便是赫连天的死期。   北堂熠煜轻轻吁气。   北堂熠煜轻视了轩辕泽粼,他没有想到,原来在这盘棋局上轩辕泽粼早已经料到了三步之外。   北堂熠煜而今也是无可奈何。   没过几日,轩辕泽粼在一日早朝上跟众臣谈及荆楚,最后轩辕泽粼决定欲发出一道信简至荆楚,信简上头主要是以劝其主动归降为内容,轩辕泽粼其实也晓得大约荆楚是不肯轻易接受的,但终归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翌日,轩辕泽粼的信简便快马加鞭送出了京都,三日后荆楚所回信简也被送至轩辕泽粼的面前,轩辕泽粼看后大怒,因为信简上头不仅强硬拒绝了归降一说,还更是大肆出言辱骂了轩辕泽粼,说其嫡子不如庶子,轩辕泽粼皇位乃是因着当初轩辕季风未归施舍,若非如此,而今坐在皇位上的应该是轩辕季风,其间言语颇为讽刺,没给轩辕泽粼留下一点面子,轩辕泽粼看后粗粗出气,一手紧握着信简,另一手却是死死握拳,被气得眼中血丝密布,这日,文德殿外的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不消片刻,豆大的雨滴就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一时外面更是刮起了大风,吹得树枝乱摆,簌簌直响,北堂熠煜和晋楚上也都正静立在阶下,一言不发,北堂熠煜耳边听见雨滴打落在窗棂上头发出“嗒嗒”的声音,好像下得挺大,心里只是担虑待会儿要如何回府才不至于沾湿了鞋袜,因为他若是弄得一身泥泞晋楚染必不会让他入濯染阁,晋楚上却始终抬眸在打量着轩辕泽粼,眼里虽是看着轩辕泽粼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但心里却是在想着轩辕文鸳,他觉得真是奇怪,分明都是亲兄妹,怎得轩辕泽粼和轩辕文鸳长相就颇有几分相似,但他和晋楚染偏就一点儿都不像,说起来,他和晋楚染还应该更亲一些呢!   晋楚上一时想着也就不免轻叹一声。   摇了摇头。   晋楚上随即就侧过头去看一眼北堂熠煜,晋楚上觉得若是他能得了晋楚染的几分灵动恐怕就连北堂熠煜都压不了他一筹。   晋楚上就是这么自信。   原来晋楚上更自信的。   偏就是前两日轩辕文鸳在他面前语气玩笑的道了一句:“若说能惑京都,迷杨城的,大约也就是安国侯乃轩辕第一流了,只是可惜了安国侯早已弄得在外声名狼藉。”说着,轩辕文鸳就转眸看住晋楚上道:“你说日后轩辕史官到底会如何记载安国侯爷?”   晋楚上听言回视轩辕文鸳问:“在你心里原来北堂熠煜那厮才是轩辕第一流。”   轩辕文鸳并未意识到晋楚上的醋意,只是笑了笑道:“这一点……只要世人不瞎就应该都能看出来的吧?”   晋楚上问:“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你怎么不去跟北堂熠煜在一起?   晋楚上表述得这么明显,轩辕文鸳当然也看出来了晋楚上的意思,不在一起当然是性子长相都互相不吸引呗!她要能跟北堂熠煜在一起不早就在一起了?但她一时看着晋楚上吃醋的模样就觉得很可爱,于是她就想着逗一逗他,因而轩辕文鸳就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才道:“退而取其次咯!”   晋楚上蹙眉:“原来我是你的退而求其次?”   轩辕文鸳笑“嗯”了一声。   晋楚上一时气得不行,转身就要走,轩辕文鸳笑了笑却一把拽住晋楚上的胳膊:“真生气啦!”   晋楚上沉默。   轩辕文鸳笑:“我跟你开玩笑的!”   晋楚上仍旧不动。 第268章 打草惊蛇   于是轩辕文鸳走近两步从后头伸手环住了晋楚上的腰,小声在他耳边道:“鲜衣怒马少年郎才是我最喜欢的。”说完,轩辕文鸳就“嘻嘻”笑了两声。   晋楚上听言这才消了点气。   后来轩辕文鸳连哄带骗,撒泼打滚好容易才把晋楚上给哄好了。   虽然表面上是哄好了,但其实晋楚上心里还是颇为在意的。   现在搞得他每每看到北堂熠煜心头都不免一怵。   甚至偶尔还会有点自惭形秽。   这简直太奇怪了!   晋楚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殿中静了半晌,轩辕泽粼终于说话,他抬手猛力一锤案上发出“咚”的一声,倒是把北堂熠煜和晋楚上都骇了一跳,随后轩辕泽粼沉沉吁出一口气道:“荆楚实在不知好歹,朕已然容忍不得!”   北堂熠煜缓了缓神,抬眸视住轩辕泽粼道:“皇上想如何?”   轩辕泽粼深吸一口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朕不能不动用在荆楚的暗桩势力了。”   北堂熠煜轻蹙眉头:“皇上是说南静王?”   晋楚上一时并不明白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在说什么:“暗桩势力?南静王?”   北堂熠煜侧眸过去看一眼晋楚上点了点头:“南静王乃是先帝早就安插在荆楚皇族的轩辕暗桩势力。”   晋楚上仍旧不解:“难道说现在荆楚的南静王并非真正的南静王?”   北堂熠煜摇头:“不。”   晋楚上更加一头雾水,不禁蹙眉:“那是怎么回事?”   北堂熠煜道:“南静王刚至弱冠,因着老南静王去得颇早,因而南静王在志学之年就袭了爵位,先帝曾私去过一趟荆楚与老南静王有不浅交情,南静王府一直以来都看不惯上官氏在荆楚前朝横行跋扈,肆无忌惮,所以当时老南静王就自愿成了轩辕在荆楚的一道最大的暗桩势力,后来老南静王去后,上官氏更是欲要把持荆楚朝政,好一手遮天,上官氏这些年来根本就不把荆楚皇帝放在眼里。”   晋楚上问:“为什么?荆楚皇帝就容得上官氏这样?”   北堂熠煜轻笑道:“因为荆楚皇帝乃是傻儿。”   “傻儿?”   “说起来荆楚皇族前朝后宫的争斗也是不休,关系颇为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当年荆楚太后因着对至高无上权力的渴望才把一傻儿推上了皇位,充当傀儡,彼时荆楚太后坐镇上官氏颇得太后宠信,这才直接导致了在荆楚太后死后上官氏的专权。”   晋楚上听言点点头:“也难怪了。”   北堂熠煜道:“上次在荆楚你不还是丞相府的座上宾么?”   晋楚上笑哼:“那时我若是知道里头缘故绝不会去招惹上官氏的。”   随后,北堂熠煜叹息一声,微微低眸下去道:“因而,南静王在袭了爵位后更是不看好荆楚,厌恶上官氏,于是也就继续遵了老南静王的未尽遗志。”   晋楚上听言不免好笑:“原来暗桩也是能传承的。”   北堂熠煜还未出声,轩辕泽粼就已经道:“荆楚气数已尽,朕不想再耽搁下去了。”   晋楚上随即问:“皇上想怎么做?”   轩辕泽粼看住晋楚上道:“朕要你跑一趟荆楚。”   “臣?”   晋楚上并不清楚轩辕泽粼的意思。   轩辕泽粼道:“朕要你去找南静王。”   晋楚上蹙眉:“臣这一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轩辕泽粼笑:“朕就是要你打草惊蛇。”   晋楚上不解。   北堂熠煜道:“皇上是想要先取了荆楚的双眼。”北堂熠煜说完,轩辕泽粼就点了点头。   轩辕泽粼是想要借着晋楚上的动静让晋楚恪以及闻人赫自己露出马脚。   然后轩辕泽粼就好趁其不备攻个出其不意。   但晋楚上却依旧不解。   北堂熠煜随后侧眸看住晋楚上:“你可听说过欲擒故纵?”   晋楚上问:“欲擒故纵?”说着,晋楚上又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神色讶异问:“难道轩辕也有荆楚安插的眼线?”   北堂熠煜点头。   “是谁?”晋楚上忙问。   北堂熠煜静静望着晋楚上。   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时踌躇。   晋楚上紧紧视着北堂熠煜:“到底是谁?说呀!”   北堂熠煜清了清嗓子:“闻人赫。”   “我道是谁!”说着,晋楚上就卷了卷袖子道:“可他现在不是在蛮族做蛮王么?”   因而,轩辕泽粼就出声道:“所以朕这次真正想抓的人并非是他。”   “还有?”晋楚上讶异侧眸看向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嗯”了一声。   晋楚上问:“谁?”   北堂熠煜还未说话,轩辕泽粼就于上先道:“晋楚恪。”   “什么?”晋楚上一时难以接受:“这怎么可能!”   轩辕泽粼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晋楚上道:“虽说我跟恪太妃关系单薄,但却也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恪太妃怎可能是荆楚安插在轩辕的眼线,恪太妃就连京都城都未踏出过一步!”   轩辕泽粼却轻笑了笑,语气淡淡:“同住一屋檐下怎样?打小一块儿长大又怎样?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晋楚上蹙眉。   他还是不信。   后来晋楚上就启程去了荆楚因着时间颇赶他就没肯让轩辕文鸳陪他一块儿,其实晋楚上之所以这么着急去到荆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他想去核实一下晋楚恪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他不知道的底细,晋楚上出来皇宫后也去安国侯府邸私下里问过晋楚染关于晋楚恪的事情,晋楚染只说她也怀疑晋楚恪跟闻人赫有勾结,但却没有证据,只是猜测而已,她也更加不知道这里头到底还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于是晋楚上心里含着几分怀疑就去到了荆楚,也见到了南静王,原来这个南静王就是晋楚上之前跟轩辕文鸳一起在上官依蝶比武招亲的擂台上救下的那个少年郎,晋楚上一时却也不知这一切到底是是上天注定还是有意为之。晋楚上去到南靖王妃,见南静王府中花木繁茂,壁砌生光,轩窗掩映,晋楚上步入前厅时,南静王正背身站在一幅画前抬眸看着,晋楚上也不免看去,上头画的是一拢荷花,晋楚上还未出声,南静王就缓缓转过身来,晋楚上端详许久才道:“原来是你。” 第269章 什么?!   南静王也笑:“本王也没想到你居然是轩辕将军。”   晋楚上道:“是天意么?”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事以类聚罢了。”南静王却摇头:“本王那次其实是故意为之。”   晋楚上不解:“事以类聚?故意为之?”   南静王叹息:“你应该也知道,在荆楚上官氏只手遮天,近几年来暗中残害了不少皇室中人,而皇上却又不理朝政,眼看着皇室中人血脉愈加凋零,本王晓得上官原已经把目光投到了本王的身上,本王无法独善其身,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本王为了自保就只得自己送上门去。”   晋楚上道:“原来你是想让上官原暂时对你掉以轻心。”   南静王点头:“本王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搏这一把。否则本王必死无疑。”   晋楚上道:“但你差点就被上官依蝶打死。”   南静王笑:“终归将军及时出现救了本王。”   晋楚上轻笑笑:“没想到荆楚也是修罗场。”   南静王摇头:“没办法,有权利的地方就免不了会斗得天翻地覆。本王一直以来也只是想寻得一片宁静安稳罢了。这天下分了太长时间也是时候该合一合了。”   隔日,北堂熠煜就收到了晋楚上从荆楚发来的信简,上头说了原来南静王曾受过他和轩辕文鸳的搭救,他人已在南静王府,不日他便会和南静王一道从府邸启程回来京都,一场雨后,天气清朗,天色透明,阳光透过镂花窗棂间隙投下来,濯染阁青玄色砖地上头一时像是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暗花,北堂熠煜靠在小榻上,晋楚染靠在北堂熠煜的右肩上,北堂熠煜一面一目十行的看着兵法古籍,一面慵懒对晋楚染道:“我早上收到了晋楚上从南静王府发过来的信简。”   晋楚染听言忙不迭丢下手里的丝线转头过去看住北堂熠煜问:“说什么了?”   北堂熠煜道:“他说原来南静王曾受过他跟帝姬的搭救。”   晋楚染“哦”了一声:“原来南静王就是那个差点被打死的少年郎。”   北堂熠煜淡淡道:“你可知他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启程去荆楚?”   晋楚染笑:“我当然知道了。”说着,她就不免看向北堂熠煜道:“怎么?侯爷终于要告诉我了?”   北堂熠煜假装不解:“告诉你什么?”   晋楚染笑:“别装了,”她抬手一推北堂熠煜,“当然是告诉我晋楚恪跟闻人赫的瓜葛。”   北堂熠煜缓缓放下手中的古籍道:“原来你早有怀疑。”   晋楚染笑着低眸:“侯爷总把我当傻子。”随后她轻叹了叹:“可我又不好戳穿显得侯爷多此一举。”   北堂熠煜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晋楚恪不仅跟闻人赫有瓜葛,也跟荆楚有瓜葛。”   晋楚染望着北堂熠煜眨一眨眼:“这是何意?”   北堂熠煜看一眼晋楚染道:“在你……三四岁时当年信阳侯府的老祖宗曾带着荆氏、姬氏一道来过安国侯府做客,那个时候信阳侯府和安国侯府之间的关系是很不错的,因而两府后宅就会经常有小聚,花宴也好,酒宴也好,每隔两个月就会来一次,都是不断的,所以晋楚恪也就常跟着姬氏一道出入安国侯府,那个时候闻人氏也还未身死,一次晋楚恪来到安国侯府撞到了闻人氏,后就被闻人氏一眼看中,于是闻人氏后来就一直在暗地里培养晋楚恪的城府手段,”说着,他看一眼晋楚染,“闻人氏其实是荆楚安插在波斯的眼线,却又是波斯安插在轩辕的眼线。”   “后来呢?”   “再后来闻人氏去世之后便是晋楚恪一直在暗中继续给荆楚传递消息。”   晋楚染听言不免觉得意外,于是好奇问:“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北堂熠煜轻笑道:“开始我当然也是不知道的,我原也是应该不知道的,但许是天意,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我无意间发现了闻人氏正在暗地里培养晋楚恪的场景,后来我也总会更加在意晋楚恪和闻人氏几分,自然而然的就完全清楚了。”   晋楚染问:“那闻人氏可知道你知道?”   北堂熠煜笑:“她当然不知。我也不会让她知。她虽在暗。可我却在更暗处。在更之前的事情,我也是后来遣人在暗中打探后才一一补全的。”   随后晋楚染想了想道:“所以你一直知道这件事情,后来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你才故意恐吓晋楚恪的吧?”   北堂熠煜轻松点头:“我担心她会给我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晋楚染轻笑着摇头:“难怪当时你说要跺了她一只手,想来那个时候你并不是说说而已,你是想过动真格的吧?”   北堂熠煜不免侧眸轻看住晋楚染:“若非是你执意相拦。”   晋楚染笑:“若非我相拦,而今确实会省去很多麻烦。”   北堂熠煜笑看晋楚染:“你也知道。”他抬手抚一抚晋楚染的头。   晋楚染晃一晃脑袋道:“想必后来晋楚恪入宫这件事里头也有你的打算。”   北堂熠煜点点头道:“那个时候你们信阳侯府恨不得把晋楚恪硬塞到我身边,也只有她入宫我才能金蝉脱壳。”说完,北堂熠煜就盯住晋楚染。   他若不能金蝉脱壳。   他又怎能跟晋楚染在一起。   晋楚染笑笑:“把晋楚恪拘在宫中,侯爷顺便还能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着,晋楚染视一眼北堂熠煜:“侯爷真是布得一手好棋。”   北堂熠煜淡淡一笑却不言,直静了片刻,随后北堂熠煜才转眸紧紧看住晋楚染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   晋楚染觉得北堂熠煜的语气好像变得比方才更加严肃了几分。   北堂熠煜吞吐道:“其实……晋楚穆之所以成了跛子跟小染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晋楚染蹙眉不解。   北堂熠煜道:“都是晋楚恪作的孽。”   晋楚染眉心一抖:“怎么会?”   北堂熠煜却道:“小染,是真的。我曾听见晋楚恪暗中跟闻人氏提起过。”   晋楚染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一时无奈、愤怒、悲哀、凄然以及忧闷的情绪全部胡乱交织在一起,原来她和晋楚穆就是傻子,都是傻得不能再傻的那种傻子。   原来晋楚恪一直都在利用晋楚穆。   也一直都在利用她。   原来晋楚恪才是真正的没有心。   晋楚染心中有一抹幽幽怒火亟待发作。   在须臾的沉默后,北堂熠煜看了看晋楚染,勉强继续道:“既然……今日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那么还有一事我也少不得要告诉于你。”   晋楚染指尖免不了轻颤,随后深吸一口气问:“什么?”   北堂熠煜叹气:“晋楚穆其实已经死了。”   “什么?!”   晋楚染震惊。 第270章 盯上   北堂熠煜低眸温柔执过晋楚染已经十分冰凉的手。   晋楚染今日承受了太多。   她的心里完全翻天覆地又覆地翻天。   北堂熠煜随后轻轻叹息道:“我怎么看不出你的心事?所以在我们回来京都之前,我就遣了人潜去到波斯打听晋楚穆的下落,后来不久消息就到了我的手上,原来在轩辕季风被闻人赫砍下头颅的那一日,晋楚穆也跟轩辕季风同归于尽了。”   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不禁含泪蹙眉问:“为什么?”   北堂熠煜继续淡淡道:“因为彼时轩辕季风已经将晋楚穆拘禁起来。闻人赫又在晋楚穆耳边煽风点火。晋楚穆便中了闻人赫的圈套。闻人赫一箭双雕,全身而退。却牺牲了晋楚穆。”   “怎么会这样?”晋楚染语气戚戚道:“四哥实在太不值了。”   北堂熠煜稍紧一紧握着晋楚染的手:“因着之前担心你无法接受晋楚穆的死讯,所以我才一直没敢跟你提起这话。”   晋楚染听言微阖双目,轻声问北堂熠煜道:“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说?”   北堂熠煜淡淡道:“因为之后一旦牵扯到晋楚恪,这件事情你就早晚都会知道,与其让旁人告诉你,还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了你。”   晋楚染点头。   荆楚阳城丞相府内月光清冷如流水一般静静的泄入前厅侧面花窗上,几抹五菱交花的影子悄然打在墙面上,一时入眼斑驳陆离,桌面上头的饭菜没动几口就已然被撤了下去,瓜果未上,此时上官原和上官衣蝶正面对面坐在桌前品着香茶,无甚胃口,两人面色也都是颇为凝重,上官原深深蹙眉道:“我昨日接到了京都那边过来的消息,说是轩辕泽粼几日前遣了诸司正使过来阳城却不知为何缘故。”   上官衣蝶微微垂眸下去,随后稍想了想道:“之前轩辕泽粼一封劝降信简发来荆楚,但我们不仅没有半分归降的意思还大肆出言羞辱于他,想必轩辕泽粼是不堪受辱已然坐不住了,这次遣了诸司正使过来十有八九是为了攻城准备。”上官衣蝶原来是不大愿意掺杂在荆楚的这些前朝政治纷争中的,她也确实是一直都没有掺杂其中,上官依蝶在没有遇到北堂佳赫的时候,她每日都是在很认真的练武,几乎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但在她遇到了北堂佳赫之后,她就始终在很认真的筹谋着她跟北堂佳赫的未来怎样,至于而今,她之所以会插手在前朝政治中也完全是因为北堂佳赫的缘故,因为她一直都想要寻找北堂佳赫的下落,当时北堂佳赫离开荆楚时是不告而别的,也因而上官衣蝶直到现在都不晓得其实北堂佳赫已经死了。心中仍旧还有放不下的执念。虽然上官依蝶并没有想到她若是再见到北堂佳赫会怎样表现,但上官依蝶始终都想再见北堂佳赫一面的,即便她在面对北堂佳赫的时候会忍不住崩溃,失去所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即便她再面对北堂佳赫的时候会忍不住的紧紧抱住他再被推开卑微到骨子里。可这就是爱啊!   上官原听言叹息着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随后上官原就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过了一会儿,上官衣蝶捧起杯盏呷了一口香茶,才又抬眸看住上官原问:“相爷有何主意?”   上官原轻吁出一口气道:“你可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当然。”上官衣蝶点一点头,随后缓缓放下手中杯盏:“相爷的意思是要弃卒保车?但晋楚恪一直以来帮了我们不少,而且日后若是真的起了战事晋楚恪的消息更会成为荆楚制胜的关键。”   “两利相权取其重。”上官原轻叹了一声才又道:“时至今日,留着晋楚恪已然没有了原来的更大价值。”   上官衣蝶神色有些许的不解:“为何?”   上官原笑哼道:“这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长久以来你以为轩辕京都城众臣都是吃软饭的?你以为轩辕泽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出来?”说着,上官原又是一声笑哼:“就算轩辕泽粼不知。那么轩辕大名鼎鼎的安国侯爷北堂熠煜呢?那厮可绝不是个好惹的货色!”   上官衣蝶听言眉头一抖:“相爷的意思是晋楚恪已经暴露了?”   “何止暴露?”上官原说着不免轻叹一声,继续道:“恐怕早就被盯上了。”   上官衣蝶仍旧不解道:“若是他们已经洞悉晋楚恪的身份为何却不动手除了晋楚恪?”   上官原笑:“这便是他们的高明之处。”   上官衣蝶眉宇不觉紧蹙:“那今日消息可还能相信?”   上官原笑了笑道:“足以相信。”   “这又是为何?”   “因为我猜轩辕泽粼遣诸司正使过来阳城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知道。”   “想让我们知道?”   上官原点头一笑道:“若是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想要秘密行事,凭着晋楚恪怎可能轻易得知?”   上官衣蝶听言却更加困惑:“那他们何以要这么做?难道他们就不怕我们会有所准备?”   上官原看着上官依蝶道:“因为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出手应对。”   上官衣蝶脑中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什么?”   上官原轻笑笑:“战事未起,必要先知己知彼,日后方能百战不殆,因而如今他们以此之法先来探听荆楚虚实必是再好不过的。”   上官衣蝶听言忙道:“那我们就绝不能出手,否则正中下怀。”   上官原轻“嗯”一声:“明日我就会遣人潜去一趟轩辕京都城,然后想法子告诉晋楚恪有关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已然知晓了她身份的话,叮嘱她日后千万要小心行事。”   上官衣蝶对于上官原的话语倒是觉得奇怪:“相爷不是想要鹬蚌相争,弃卒保车吗?这样什么话都不说。晋楚恪如何能晓得到底该怎么做?而且晋楚恪也不可能自己跳入圈套跟轩辕泽粼他们撕破脸皮。”   上官原只是笑了笑:“晋楚恪年纪不大,但城府颇深,且思虑颇多,我若是直接属意她出手,岂不假?届时依着晋楚恪的性子若是一旦觉得我们是在利用她,说不准她还会反过来帮着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来对付荆楚也不一定。”   上官衣蝶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相爷就这么确信?”   上官原挑眉叹道:“晋楚恪这个人很有自己的主意,但之前闻人氏在安国侯府暗中培养她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几分,后来才一直在打磨,故意养成了她如今这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为的就是能够更好的控制她罢了,”说着,上官原就看了看上官依蝶,“你就放心吧,她是绝不会轻易放过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的,哪怕玉石俱焚她也会在所不惜,因而有些话根本也不用跟她说得太明白。” 第271章 最快   近来几日上官原的目光一直都在注视着轩辕京都城却忽视了荆楚本身,因而南静王也就悄无声息的跟着晋楚上一道顺利出来了荆楚阳城,并未闹出什么幺蛾子,两人一路快马驱行了几日,在上官原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南静王和晋楚上就已经回到了轩辕境内,两人心中这才稍稍安心,彼时已过了靖州来到了前面的勃州,南静王眼见着勃州城中商铺熙攘热闹,不免勒了缰绳,走马观花,晋楚上也不免在后头停滞了下来,两人骑在马背上缓缓行之,过了一会儿,南静王侧头过去视一眼晋楚上笑道:“若不是行程太赶,本王必是要下来在这城中好生逛一逛的。”   晋楚上笑:“若非行程太赶不用王爷多说,我也会带着王爷在轩辕各处城池繁华地好生逛一逛的。”   南静王道:“本王早听闻轩辕繁华果然名不虚传!”   晋楚上笑:“这算什么!轩辕的繁华多占京都!待得王爷到了京都就什么都明白了!”   南静王却笑道:“其实我却最向往的乃是轩辕的泊船瓜洲!”   晋楚上回:“待得日后天下安定下来了,我必会带王爷去好生感受一下轩辕往南的泊船瓜洲,往北的银装素裹,往东的半壕春水以及往西的雁塞山前!”   南静王笑:“一言为定!”   隔日,南静王和晋楚上就一道回到了京都城,还未停歇,两人就风尘仆仆的入了宫去,偌大的文德殿中,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都在,因着局势愈加紧张,近来北堂熠煜下了朝后也多是留在文德殿跟轩辕泽粼一起谋篇布局,共商天下,时常谈及到底该如何才能将利益最大化,这个问题很是复杂,总也没有定论,北堂熠煜和轩辕泽粼都有着自己的见解,在这方面谁也不服谁,南静王和晋楚上进来的时候北堂熠煜和轩辕泽粼正在谈及有关该如何处置晋楚恪的事情,北堂熠煜觉得若是按照轩辕泽粼的意思只暗暗杀之,实在怪可惜的,但轩辕泽粼却觉得若是按照北堂熠煜所说也实在太过明目张胆,虽然确实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但又很容易弄巧成拙,导致京都乃至整个轩辕都会人心惶惶的局面,因而两人一时争执不下,随后北堂熠煜一个回头余光却扫见了晋楚上身边的南静王,北堂熠煜见之身姿凛凛,面色白皙,唇色红润,实在不免再又回身过去打量了南静王几眼。   一会儿,北堂熠煜见无人说话,他就看着南静王道:“想必你就是那个少年郎。”   南静王不乏笑笑:“正是。”说完,南静王不免抬眸觑了晋楚上一眼。   北堂熠煜随即就转头过去看了一眼轩辕泽粼。   轩辕泽粼却深吁一口气,举眸看着晋楚上问:“荆楚此行可还顺利?”   晋楚上轻点了点头道:“想必上官原是顾此失彼,目光并未始终盯着臣。一路倒还算顺利。”   轩辕泽粼点了点头,随后却笑哼道:“原以为上官原那个老狐狸有多狡猾,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北堂熠煜轻蹙眉头道:“臣以为上官原应该是另有谋划。”   轩辕泽粼还未说话,南静王就已经道:“上官原的眼睛其实一直都在盯着京都城。”   轩辕泽粼忙问:“怎么说?”   南静王道:“据本王所知,上官原必是想要利用晋楚恪意欲来从内部瓦解轩辕,以此再来削弱轩辕方面的势力,增添日后战事荆楚方面的胜算。”   轩辕泽粼却冷笑道:“他想得挺美。”   北堂熠煜也哂笑道:“想来上官原应该也是看出晋楚恪已经被我们盯上了。这才用了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法子来弃卒保帅。”   南静王听言点头。   觉得安国侯爷就是安国侯爷。   觉得北堂熠煜说得很对。   轩辕泽粼道:“晋楚恪必是不能留的了。”   北堂熠煜“嗯”一声:“如今看来还是依着皇上越快解决晋楚恪越好。”   轩辕泽粼问:“你可有什么法子?”   北堂熠煜笑叹着摇了摇头:“难道皇上忘记安国侯府曾经的二奶奶是什么人了吗?”   轩辕泽粼也轻笑道:“荆楚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北堂熠煜语气淡淡道:“其实若人行事不端,苦果终将会反噬到自己的身上。”   晋楚上也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西苑香兰阁中淡黄色的兰花静静的开放着,朵朵幽香,冷艳而芬芳,花瓣几乎透明,从屋内窗间看去就像是一只只振翅的蜻蜓,姬氏后来并未跟着闻人赫回到波斯去,而是留在了晋楚恪的身边,晋楚恪遣人在宫外为姬氏置了一所宅邸,买了几十来个小丫鬟伺候,宅邸虽比不了当初的信阳侯府亭台楼阁,但却也是处处曲径通幽,别有洞天,不过里头终究是只姬氏一个人住着难免冷清,因而姬氏就经常喜欢入宫来找晋楚恪说话,晋楚恪如今已是太妃身份,见姬氏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自是不必像之前一般太过桎梏,轩辕泽粼倒也不拦,一来二去的姬氏免不了就知道了些许有关晋楚恪正在做的事情,但她却也无甚慌张,因着之前她也料到了些许,现在也不过只是把心里的那块遮羞布给扯了下来罢了,许多事情摆到明面上倒也更好说话,姬氏近来都在帮着晋楚恪一块儿筹划,“你是说皇上和安国侯爷已经晓得了你的身份?”   晋楚恪“嗯”一声:“不仅晓得了,还盯上了我。”   姬氏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晋楚恪轻笑道:“相爷昨日遣了人过来京都告诉我的。”   姬氏蹙眉:“何以皇上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晋楚恪笑哼:“恐是怕打草惊蛇吧!”   姬氏点了点头:“想来皇上和安国侯爷不会轻易放过你,就算现在不动手,日后也是会动手的,必要尽早做足准备,你意欲如何?”   晋楚恪低眸下去看一眼手里茶盏中碧绿的茶汤:“除之,而能后快。”   姬氏眉头一抖:“就你一个人能行吗?”   晋楚恪轻“嗯”一声:“只要动作够快。我一个当然也就够了。”   姬氏问:“够快?”   晋楚恪点头道:“之所以皇上和安国侯爷还留着我是因为之后战事中我还有几分利用价值罢了,只要在此之前我先行动手就必能全身而退。”   姬氏问:“之后呢?”   “之后?”晋楚恪轻看一眼姬氏:“波斯。荆楚。你想去哪里都行。”   姬氏点头。   随后她想了想道:“不过皇上和安国侯爷都不是好对付的,咱们必要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晋楚恪却笑:“皇上和安国侯爷只是银样镴枪头罢了,看似不好对付,其实软肋很明显。”说着,晋楚恪就抬眸笑视住姬氏:“攻其不备,夺其软肋。”   “软肋?”   “晋楚染。”   “小六?”   “怎么?”   晋楚恪笑哼一声望住姬氏:“奶奶不是下不了手吧?”   姬氏轻蹙眉头道:“小六毕竟是曾经信阳侯府的人。”   晋楚恪啐一口道:“晋楚染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事情,奶奶还在纠结什么?”   姬氏舒气:“其实当时若非小六和安国侯爷有意想要放走我和穆儿……”但姬氏还未说完,晋楚恪就道:“奶奶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姬氏只得闭嘴不再说了。   因为姬氏只得但凡是晋楚恪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有所改变。   暮色四合时分,北堂熠煜终于出宫回到了安国侯府,晋楚染以为北堂熠煜回来得晚就没等先用过了晚饭,让小玉和小莲把几样北堂熠煜爱吃的饭菜好生热在小厨房里头,待得北堂熠煜回来再拿出来,晋楚染正坐在梳妆台前比对着妆盒里头的朱钗步摇,因着近来买的实在太多又戴不过来,于是晋楚染就临时起意让小玉和小莲把抽屉里头的妆盒全部都拿出来收拾,若有破旧的,戴不了的就挑拣出来死当掉,还能换回些银子,到底也比放在抽屉里头落灰的好。   北堂熠煜一时入了阁中,悄步至晋楚染身后背手缓身看住银镜里头的晋楚染道:“这又是在做什么?”   晋楚染听言抬眸视一眼银镜不免回过身去笑看住北堂熠煜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北堂熠煜伸手环住晋楚染并把她抱起:“想你了呗!”   “胡说!”说着,晋楚染就抬手敲了一下北堂熠煜肩头。   北堂熠煜含笑,随后垂眸看了一圈梳妆台上头摆放着的珠翠,零零落落,乱七八糟:“这?”   晋楚染也回头看一眼,轻叹道:“说起来什么都不缺也挺恼人的。”   北堂熠煜疑惑“嗯”了一声。   晋楚染看北堂熠煜一眼道:“近来买了太多珠翠总要清点一下吧!”   北堂熠煜点点头:“也好,让你有点儿事做,免得你在府里总左磕右碰的,让我不得放心。”说着,北堂熠煜就又看了一眼台上的珠翠笑笑:“多买点儿!”话音未落,小玉、小莲就端着热好的饭菜进来阁中,北堂熠煜一时看见忙也对小玉、小莲道:“日后出门让你家姑娘多买点儿珠翠!”   小玉、小莲听言互觑一眼,含笑应声。   小玉、小莲在安国侯府待得时间长了就也没以前那么怕北堂熠煜了。   当然也只有小玉、小莲才知道北堂熠煜到底有多宠晋楚染。   小玉一面在桌前摆着筷子,一面笑道:“侯爷是让姑娘买了再卖么?”   小莲听言不免“呵呵”笑两声。   北堂熠煜倒是不明白了,看住晋楚染:“买了再卖?”   晋楚染啐小玉、小莲一口:“你听她们胡说呢!”随后她看着北堂熠煜又道:“只是有些不要的扔了也可惜不若死当出去得好。”   北堂熠煜无所谓的点点头。   小玉却笑:“侯爷再纵着姑娘,恐怕侯爷这万贯家财就都到了姑娘的荷包里了。”   北堂熠煜听言也笑:“这有什么关系?我的不就是你家姑娘的?”说完,他就看了晋楚染一眼。   小莲随即也忍不住玩笑道:“侯爷就不怕姑娘把侯爷的万贯家财都给败光了?”   北堂熠煜不免又满脸宠溺的笑看了看晋楚染,向前一拽握住的晋楚染手:“那我就拉着你家姑娘一道去外头喝西北去!谁也饶不了谁!”   晋楚染轻笑了笑,随后就拉着北堂熠煜来到桌边坐下,“都是侯爷爱吃的。”   北堂熠煜点点头,神色很是满意。   晋楚染双手托着头一面看着北堂熠煜吃饭,一面轻声道:“今日侯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北堂熠煜听言觉得苗头不对,这话都问了两次了,晋楚染好像很不欢迎他回来似的,于是他不免抬眸视住晋楚染问:“怎么我回来得早误了你的事了?”   晋楚染“呵呵”笑着摇头:“是侯爷有事罢。”   北堂熠煜手腕一轻抖。   其实有的时候北堂熠煜也蛮不解,为什么他能够在外头能瞒过天下千千万万人的心事,却就是回到府邸里瞒不过晋楚染,北堂熠煜越来越觉得他简直就是给自己谋了个对手回来,每回晋楚染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就正中了他的命门,北堂熠煜看着晋楚染面上云淡风轻的神色就更是不解,难道说他在晋楚染的面前就是个透明人?难道说他脑袋上头早跟晋楚染写明了他的满腹心事?   随后北堂熠煜在心中不免又生出一声叹息来。   可他就是爱晋楚染这个对手啊。   他能怎么办?   挺急的。   晋楚染淡淡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北堂熠煜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晋楚染想了想:“就是知道。”   北堂熠煜缓缓放下筷子挠一挠头。   晋楚染也看住北堂熠煜道:“难道侯爷看不出来我的心事?”   北堂熠煜神色认真道:“其实有的时候我还真的弄不懂你。”   “什么嘛!”   晋楚染一挺身,凝眉道:“侯爷不爱我了!”   北堂熠煜想了想道:“这跟爱不爱有关系吗?”   晋楚染道:“当然!你若眼里心里全是我,怎会看不出我的心事?”   北堂熠煜盯着晋楚染,一手托着头道:“就是弄不懂啊!”   晋楚染气呼呼。   小玉、小莲却含笑问:“侯爷弄不懂什么?”   北堂熠煜抻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望住晋楚染道:“弄不懂你为什么明明青眉如黛却还要每日描眉,弄不懂你为什么明明朱唇恰好却还要点抹胭脂,弄不懂你为什么明明肤白胜雪却还要铅粉敷面。每日竟生要花……”说着,他就掰起手指数了数:“一、二……”   “三个半晌打扮!”   晋楚染听言“噗嗤”一声发笑,随后不禁侧眸过去看了看小玉、小莲。   小玉、小莲也忍不住笑。   北堂熠煜好奇:“你们都笑什么?”   晋楚染不免长长吁出一口气道:“女为悦己者容,侯爷懂不懂?”   北堂熠煜却道:“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晋楚染挣眉“嗯”一声:“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北堂熠煜用眼神勾住晋楚染道:“要悦你也只能悦我一个人。”   晋楚染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晋楚染才又看着北堂熠煜道:“侯爷这跟我七绕八绕的就是不肯说实话。”   北堂熠煜疑惑问:“什么实话?”   晋楚染视一眼小玉、小莲。   小玉、小莲退出。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盯住北堂熠煜道:“你们准备动手了是不是?”   北堂熠煜低眸:“晋楚恪不能再留了。”语气也收起了玩笑。   晋楚染问:“你们预备怎么做?”   北堂熠煜道:“速战速决。”   晋楚染道:“可是你们会这么想,晋楚恪也一样会这么想。”   北堂熠煜视住晋楚染:“你的意思是?”   晋楚染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把我想到的方面告诉你而已。”   北堂熠煜随即点头:“所以我们要更快。”   晋楚染看住北堂熠煜道:“想必侯爷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北堂熠煜微笑看晋楚染:“你能看出来吗?”   晋楚染含笑道:“这个世上最快且杀人于无形的方法除了一刀毙命,便只剩下毒杀了。”   北堂熠煜缓缓点头,随后,他久久视住晋楚染,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难道我在你眼里真的是透明的吗?”   晋楚染却笑着摇头:“不是我能看透侯爷,而是我跟侯爷所想的皆是不谋而合、心照不宣罢了。” 第272章 由头?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隙透下来在廊外灰色地面上印下了深深浅浅的光斑,这日,姬氏又来到了西苑香兰阁中,晋楚恪已经想好了要用毒来对付北堂熠煜,于是就让姬氏在宫外头弄了一瓶鸩毒过来,姬氏怀里揣着鸩毒入宫后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了什么端倪,生生耗了一个时辰才到了香兰阁,晋楚恪等得都发慌了。   “奶奶怎么才来?”   “我也怕呀!”姬氏一面坐在晋楚恪的面前,一面将怀里揣着的鸩毒拿出来递给晋楚恪道:“鸩毒发作很快且无药可救的。”   晋楚恪含笑接过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语气冰冷道:“我要的就是这个无药可救。”   姬氏神色忧虑道:“安国侯爷虽不擅毒但却也懂毒,”说着,姬氏蹙一蹙眉,“你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被他发现了端倪才好。”   晋楚恪笑看住姬氏:“放心吧!我有数!”说着,晋楚恪就看一眼身后的竹韵:“前儿波斯那边不是新上贡了一批松萝?”   竹韵答:“是。”   晋楚恪随后看一眼姬氏道:“泡点子过来尝尝。”   竹韵应声退下去准备。   姬氏一时听见“波斯”二字,口中不免叹息道:“也不知道闻人赫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晋楚恪却笑哼一声道:“说实话,我之前也没想到皇上居然会有此一招,闻人赫刚领着十万精兵叛出波斯归降轩辕,直接导致波斯不战而败,想必波斯百姓都要恨毒了闻人赫,但一转眼皇上居然就封了闻人赫一个灵王,”说着,晋楚恪不免笑叹一声,“皇上这是把闻人赫往龙潭虎穴里送呢!看起来皇上这个动作对于闻人赫是褒奖,但实际上比贬斥还可怕,一不小心就会送了命,”晋楚恪摇一摇头,“想来闻人赫在波斯灵城应该也不容易!”   姬氏叹道:“各为其主罢了。”   晋楚恪耸耸肩:“谁让他姓闻人呢?”   话音未落,竹韵就托着木盘端着两盏泡好的松萝进来了,随即就将两盏松萝好生放在了姬氏和晋楚恪的面前,竹韵退后两步静侍在一旁,晋楚恪笑看姬氏道:“奶奶尝尝。这可不多见。”   姬氏点头,随后她抬手打开了梅纹盏盖,一股浓郁的清醇茶香就兜头兜脑的飘溢上来,姬氏闻之浑身不禁一颤,极香,是姬氏从未闻见过的香味,姬氏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还会有这样香气的茶,姬氏缓缓低眸看见杯盏里头的茶汤清澈翠绿,几片精致如羽的茶叶上下翻浮,更是姬氏从未见过的好看形状,姬氏笑笑,随后回眸问竹韵:“可是用无根水泡的?”   竹韵笑:“正是呢!”   姬氏“嗯”了一声,随即就端起轻轻呷了一口,苦中有香,香里带甜,始苦中甜,苦去而甜来:“确实是好茶。”   晋楚恪听言不免笑了笑也伸手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随后点点头,正道:“说起来皇上也……”但晋楚恪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喉间袭来一阵烧痛,晋楚恪忙抬眸视住姬氏,见姬氏已然面目发黑,晋楚恪心里一震,晓得她和姬氏必是中毒了,赶紧回头看住竹韵道:“快去翰林医官院找医官过来。”   竹韵应声退出。   待得晋楚恪回头过来的时候,姬氏恰好从口中喷出鲜血,溅到了一点在晋楚恪的眼睛里,晋楚恪瞬间觉得双眸辣痛,无法挣开,晋楚恪舌头尝到了甜腥的味道,耳边只听“嘭”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免用力挣开双眸,模糊间晋楚恪看见是姬氏倒在地上,又不知过了多久,竹韵依旧没有回来,晋楚恪心里这才反应过来,竹韵必是不会回来了。   晋楚恪吁出一口气。   终究她还是晚了一步。   晋楚恪悔不当初。   竹韵出来香兰阁后就径直朝文德殿方向步去,半晌竹韵就已经来到了轩辕泽粼的面前,轩辕泽粼背手站在阶前,太监退下后,轩辕泽粼语气淡淡问竹韵:“得手了?”   竹韵低声道:“是。”   “死透了?”   “还未。”   轩辕泽粼缓缓回身过来:“那你来文德殿做什么?”   竹韵道:“恪太妃已然发觉自己中毒让奴婢去翰林医官院找医官过去。”   轩辕泽粼笑笑:“你怎么不去?”   竹韵低头道:“奴婢不敢。”   轩辕泽粼随后道:“你去。”   竹韵不解。   轩辕泽粼继续道:“朕属意你去。”   竹韵眉宇一抖:“皇上不是要?”   竹韵还没说完,轩辕泽粼就道:“朕是让你去翰林医官院找医官去香兰阁为已经殁了的恪太妃验尸入殓。”   竹韵应声。   今日北堂熠煜并没有去早朝,只是待在安国侯府里和晋楚染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北堂熠煜和晋楚染刚起床拾掇好就听见外头小厮说宫里来人了,于是北堂熠煜心里也就晓得必是得手了,原来竹韵早上泡的那两盏茶并非是松萝,而是鸩羽,鸩乃毒鸟,比鹰大,鸣声高而凄厉,羽毛紫黑色,因食各种毒物,所以其羽毛有剧毒,沾之即死,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早把那盒松萝换成了鸩羽,也早找过了晋楚恪身边伺候的竹韵和梅香,当然轩辕泽粼答应了竹韵和梅香,只要晋楚恪一死,他就会放了竹韵和梅香出宫去自谋生路,竹韵和梅香伺候晋楚恪多年,心中虽不忍,却也自知人微言轻,最后只得答应,当然竹韵和梅香也同样答应了轩辕泽粼,有关这件事情日后绝口不会再提,两人并当着轩辕泽粼发下了毒誓。   门被轻叩,北堂熠煜随后轻应了一声:“就来。先请公公去偏殿喝茶歇歇脚。”   小厮道:“是。”   晋楚染一把捉住北堂熠煜的手神色严肃道:“得手了?”   北堂熠煜点头轻“嗯”了一声。   随后他看住晋楚染问:“怎么?”   晋楚染低眸下去摇摇头:“只是忽然觉着有些世事无常罢了。”   北堂熠煜吁出一口气:“其实我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晋楚染一面抬手帮北堂熠煜整了整领口,一面轻声问道:“晋楚恪死了,那她身边伺候的人呢?”   北堂熠煜道:“皇上会放她们出宫的。”   晋楚染随即就看住北堂熠煜道:“不若把她们收到安国侯府来吧!”   北堂熠煜回视住晋楚染:“你是担心皇上?”   晋楚染稍点了点头:“我想皇上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北堂熠煜蹙眉:“原来你也这样想。”   晋楚染“嗯”一声。   随后北堂熠煜想了想道:“也好。等会儿你就遣府邸小厮去安排吧。”   晋楚染轻声道了:“好。”跟着她就又问:“皇上预备寻个什么由头?”   “由头?”北堂熠煜笑捏一捏晋楚染的脸道:“皇上什么由头都不会寻。”   “为什么?”   晋楚染不明白。   晋楚恪好歹也是西苑先帝太妃,就这么死了难道不要找个恰当的缘故?   晋楚染正想着,北堂熠煜就将脸凑近晋楚染笑道:“低调处之懂不懂?”   晋楚染也含笑点点头。   北堂熠煜说完就直起身子要走。   晋楚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伸手一把拉住北堂熠煜的衣袖道:“你也要小心。”   北堂熠煜回眸视了晋楚染一眼,也轻应了一声。 第273章 熬人   晌午过后,北堂熠煜尚未至,轩辕泽粼便就已经将晋楚恪尸身置入了棺椁中,医官们在香兰阁虽然心里都知晓里头内情却也没人敢多说什么,晋楚谢静静站在后头,即便心中有疑自是也没有当着轩辕泽粼的面直接说出来,他不晓得近来都发生了些什么,虽然他不喜晋楚恪,但毕竟也是同一屋檐下生活过许久的兄弟姐妹,被下毒杀害,晋楚谢心里说不上多不好过,但也很想要弄清楚始末,晋楚谢也打定了主意,待会儿出宫去一趟安国侯府向晋楚染把话问清楚,晋楚谢觉得晋楚染跟在北堂熠煜身边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什么内情,而且他确实也有很久没有见过北堂安哥了,但后来棺椁却并未被葬入妃陵,北堂熠煜进来文德殿中的时候正好看见太监匆匆走出,不免拉过太监问:“皇上有何交代?”   太监低眸道:“太妃已经入殓。”   北堂熠煜虚了虚眼睛:“这么快!”   太监轻“嗯”了一声,随后左右稍看了看又小声道:“皇上还交代太妃棺椁不必葬入先帝妃陵。”   北堂熠煜“哦”了一声:“那皇上如何安排?”   太监小声道:“乱葬岗。”   北堂熠煜不免蹙眉:“棺椁招摇如何能直接送去乱葬岗?”   太监道:“皇上的意思应该是要撤去棺椁的。”   “撤去棺椁?”   “当下将太妃入殓棺椁也只是做给人看的而已。”   北堂熠煜听言倒抽一口凉气,他没想到轩辕泽粼会做到这个地步,连一安息处都不肯施舍。   北堂熠煜随后忙问:“姬氏呢?”   太监摇摇头:“姬氏早草草收了。”   北堂熠煜问:“收去哪里了?”   太监想了想道:“应是已经送回宫外宅邸了。”说着,太监忍不住叹息:“也不知有没有人收尸。”说完,太监就深吸一口气又吐出。   北堂熠煜点点头。   太监退下。   晋楚染在北堂熠煜离去后不久便就遣了小玉并几个小厮去到皇宫的丽正门外等着,小玉退出前,晋楚染就交代了小玉若是一旦看到竹韵和梅香的身影就赶紧带两人过来安国侯府见她,小玉当然明白晋楚染的意思,一刻也没耽搁,忙就领着府邸小厮去了,等了将近半晌,小玉才看见竹韵和梅香从宫门里出来,竹韵和梅香还未走出两步,小玉就上前去拦下了她们,竹韵和梅香先是身子一怔,随后看清是小玉后,双眸就忍不住模糊了起来,两人跟着晋楚恪在后宫之中沉浮许久,猝然看见旧人难免心生戚戚,不知是感动还是伤心,反正眼里的泪就是忍不住的往外冒,小玉见两人这副光景就也跟着啜泣了起来,好一会儿,竹韵和梅香才渐渐平息了,小玉并几个小厮就领着竹韵和梅香回到了安国侯府邸,竹韵和梅香自是不解,蹙眉看住小玉问:“这……不是安国侯府邸么?”   小玉笑着点头:“没错,就是安国侯府邸。”   听小玉这么说,竹韵和梅香就更加不解了:“何以不回信阳侯府?”   小玉看住竹韵、梅香:“你们还不知道么?”   竹韵忙问:“知道什么?”   小玉稍低一低眸:“已经没有信阳侯府了。”   梅香讶异:“什么?!”梅香和竹韵一时面面相觑。   小玉看了看两人好奇问:“你们跟在太妃身边竟什么都不晓得?”   竹韵、梅香摇摇头。   随后,梅香深吸一口气道:“宫里规矩甚多,太妃平日里管得更是甚严。”说完,竹韵和梅香都深深吁出一口气来,小玉看着竹韵和梅香就觉得仿佛两人跟着晋楚恪去了一趟后宫竟生比自己大了十岁不止。   进了安国侯府,走了不过半晌,小玉就已经领着竹韵和梅香来到了晋楚染的面前,晋楚染原正坐在安国侯府园子里的巢云亭中吃点心喝茶,小莲伺候在身边,却恰好看见小玉领着竹韵和梅香过来了,小莲笑看晋楚染道:“姑娘,小玉姐姐领着竹韵和梅香过来了。”   晋楚染轻眺了一眼:“那是竹韵和梅香?”   小莲笑:“可不是吗?”   晋楚染轻轻蹙眉:“怎么感觉都不像了。”   小莲笑:“怎么不像了?”   晋楚染想了想道:“感觉憔悴了好多。”   小莲稍稍低眸:“许是后宫熬人吧!”   晋楚染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待得竹韵和梅香来到晋楚染面前,晋楚染抬眸仔细端量了许久才道:“皇上遣你们出来的?”   竹韵、梅香点头。   说到轩辕泽粼,竹韵和梅香还是忍不住颤颤发抖。   晋楚染问:“皇上……对你们做什么了?”   竹韵、梅香摇头。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不说也没关系,日后你们就在安国侯府伺候,小玉之后会给你们安排差事的,”说着,晋楚染就轻轻一皱眉宇,“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们留在安国侯府吗?”   竹韵、梅香点头。   随后竹韵低声道:“因为……皇上。”   晋楚染“嗯”一声:“我在安国侯府一日,安国侯府自会护你们一日周全。”   晋楚染话音未落竹韵和梅香就都“扑通”一声跪在晋楚染面前满眸凄然道:“六姑娘……奴婢们多谢六姑娘救命,日后只要六姑娘一句话,奴婢们做牛做马都成!”   晋楚染却淡淡道:“我不要你们做牛做马,我只要你们记住一点,是安国侯府在你们危难之际救了你们一命,也望着若有一日安国侯府陷入危机你们届时不要落井下石就好。”   竹韵和梅香忙磕头道:“万不会的!”   晋楚染点头。   丞相府几株白桦树,婷婷地立在晴朗日光里,发出油油的光亮,伴着暖风轻轻摇曳着一树绿生生的叶片,簌簌直响,上官原打从半晌前晓得了姬氏和晋楚恪的死讯整个人就一直蔫蔫的,他没料到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动手居然会这么快,下手居然会这么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上官原心里的整个计划被全盘打破,一时脑子里只剩下空白,几乎无法思考,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太过于自信了,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早就已经掉入了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的圈套,上官原越想就越是觉得迷惘,随后不免深吸一口气,而今他心中就更加忌惮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经过这一次,他完全乱了,他也慌了,上官原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该进还是该退,他害怕进一步就掉入了圈套,他也更怕退一步亦是掉入了圈套。 第274章 中计   彼时上官依蝶刚从外头街面上买了胭脂水粉回到府邸,顺便打探了一下有没有北堂佳赫的消息,但刚踏入府邸,耳中却就听见了小厮谈及有关姬氏和晋楚恪的死讯,上官依蝶倒抽一口凉气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问清楚后发现没有,她心中也同样被骇了一跳,不禁紧紧蹙起眉来,上官衣蝶也实在想不通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出手怎么会这么快?难道说并非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出手,而是晋楚恪失手了?   于是,上官依蝶就怀着疑惑抽身来到了上官原的屋子里,一步进去,上官依蝶就忍不住问:“相爷,我听说晋楚恪死了?”   上官原只是轻“嗯”一声:“是死了。”   上官依蝶蹙眉:“怎么会这么快呢?”   上官原迷惘:“许是我们中计了。”   “中计了?”上官依蝶低眸下去。   上官原却又摇摇头:“我也想不通。”   上官依蝶叹息:“晋楚恪就这样死了,根本没有威胁到轩辕半分。”   上官原点头:“真是得不偿失。”   上官依蝶道:“日后我们就再没有办法得到有关轩辕的内部消息了,若是一旦与轩辕对峙起来便就等同于盲人摸象。”   上官原轻叹:“晋楚恪是我们安插在轩辕的眼线,想必轩辕也有安插在荆楚的眼线。”   上官衣蝶问:“相爷查出来了?”   上官原摇头:“之前我一直认为是南静王,但自从上次他在擂台上差点被你打死后我就觉得应该不会是他。”   上官依蝶点头:“是!那就是一个脓包!绝不可能是他!”   上官原随即却又蹙眉道:“但若万一他是演的呢?”   “故意演给我们看的?”上官衣蝶问。   上官原“嗯”一声。   随后上官依蝶却道:“相爷别再想太多了。或许事实根本就是表面上的样子。”   上官原倏然抬眸看住上官依蝶:“怎么说?”   上官依蝶回视上官原一眼,继续道:“之前也是,或许……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原来根本就没有看出晋楚恪什么端倪,但后来晋楚恪一出手却反而现了形被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发现了,然后轩辕泽粼和北堂熠煜自是不会放过她。”   上官原叹息。   上官原也不知道。   也许上官依蝶说得就是对的。   隔日早朝,轩辕泽粼持剑于上,众臣于下,紫宸殿内一片肃穆,方才轩辕泽粼站在阶上高调宣布了他即日便要出兵攻打荆楚的决定,一时间朝野上下不免议论纷纷,臣子们有支持的,也有不支持的,但终归支持多余不支持,其实也不管众臣支不支持,轩辕泽粼已然把话撂在了这里,便就已经是无从更改,毕竟君无戏言,不是闹着玩儿的,最后轩辕泽粼背手环视了一圈众臣,毅然打手抽出剑来利落的削去了面前皇案一角,并道:“轩辕锋锐有如朕手中之剑,而荆楚不过阶下案角耳!”   众臣面面相觑。   随后都道了:“是!”   惟有北堂熠煜心中戚戚,忍不住担虑。   半晌,众臣退后,紫宸殿空旷阔荡,落窗外头的樟树是那样的葱茏繁茂,密密匝匝的枝叶像打了一层金箔似的,熠熠生光,轩辕泽粼斜靠在宝座把手上眯眼视着北堂熠煜,稍过了一会儿,他才语气懒洋洋道:“你说上官原那个老狐狸会上当吗?”   北堂熠煜立在阶下,轻笑回道:“想必姬氏和晋楚恪的死讯已经大大打击了上官原,否则他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是按兵不动。”   轩辕泽粼轻叹了叹,随后直起身子伸手拿过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随后含笑轻哼一声道:“前儿朕故意遣人去荆楚,把晋楚恪已死的消息传入上官原的耳朵里,本想着震慑他一下,却终究没想到最后居然会有此奇效。也不知到底是朕高估了上官原,还是上官原低估了朕?”   北堂熠煜微微低眸道:“这次皇上故意在朝上放出有意起兵攻打荆楚的消息,恐怕这话很快就会传入上官原的耳朵里,这下上官原是要被皇上逼得无路可走了。”   轩辕泽粼却语气轻轻然道:“朕就是要逼他无路可走。对付上官原这种人就不能手软。这只老狐狸现在打定主意就是想要拖着,只要拖得时间越长对荆楚就越有利,他也就能有时间好好的看清楚而今天下局势究竟如何,但朕又怎可能如了他的意,朕就是要让他退无可退,措手不及。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奠定了天下胜局。”   北堂熠煜点了点头,却又问:“但若是上官原没有中计又该如何?”   轩辕泽粼面上轻笑了笑道:“若他没有孤注一掷,朕也就只好君无戏言了。”   北堂熠煜眉宇倏然一抖:“皇上的意思是若非上官原中计,皇上就也真的要跟荆楚动手?”   轩辕泽粼微微低眸下去,语气笃定道了:“是。”   北堂熠煜却蹙眉道:“皇上就算打下了荆楚,却也是劳民伤财。对轩辕也是百害无一利。”   北堂熠煜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呐!   就算打下荆楚又如何?   天下穷困潦倒。   谁也没有好日子过。   但轩辕泽粼却道:“忍受一时之苦换来的却是长久的安定,忍受一时之穷乏换来的却是日后的整片锦绣山河。天下在手,何虑黄金缕?何虑无繁光?”   北堂熠煜长久默然。   北堂熠煜虽然觉得轩辕泽粼话说得没错,但那些无辜的百姓又做错了什么?   背井离乡,妻离子散。   因而北堂熠煜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这么希望对方中计。   很快,轩辕泽粼意欲起兵攻打荆楚的消息便传入了丞相府中,上官原大惊失色,忙遣人去荆楚各个重臣府邸进行通知,特别是闻人氏,不消两个时辰,重臣就都已经齐聚荆楚皇宫,不免都在七嘴八舌的争长论短,待得上官原领着荆楚皇帝到了之后重臣才都安静下来,皇帝傻乎乎的坐在上面看着重臣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乐呵呵的笑了,重臣都叹息,每次早朝几乎都是这种场景,无一例外,重臣不是不想扶持皇帝,但他们眼里看着皇帝这个样子,也都望而却步,因为他们觉得就算扶持了皇帝又如何,这样子的人根本无法治理天下,还不如大权旁侧于上官原,就好像而今荆楚已然陷入绝境,轩辕泽粼大军随时可能兵临城下,但皇帝却依旧傻儿一般,完全感觉不到紧张,就如同三岁小儿。 第275章 不顾世俗   上官原站在荆楚皇帝身边居高临下道:“轩辕泽粼意欲起兵攻打,荆楚并非无法应对。”   重臣皆问:“相爷有何高见?”   上官原轻叹一声道:“荆楚若是正面迎敌恐会两败俱伤,且胜负难料,但若是打轩辕泽粼一个出其不意,荆楚手上或许能多增几分胜算。”   闻人汗忙上前问上官原:“怎么个出其不意?”   上官原道:“出一径奇兵直击轩辕京都紫薇城!”   重臣听言面色都是一白。   闻人汗心头也是一震。   重臣不免互相看了两眼。   其实重臣心里都明白上官原的意思,这是要出一径敢死队啊!   因为一旦失手恐就是尸骨无存。   轩辕京都的安国侯北堂熠煜谁不知道,而今辅佐于轩辕皇帝轩辕泽粼左右,那厮出手何其毒也!   重臣一想到这里都不免退后两步。   到底谁也不想让自己的亲信手下前去轩辕京都送死。   谁也舍不得。   于是上官原这话一出,到底哪家军去就成了当下最要讨论的问题。   闻人汗当然也不想。   他手下精兵虽然都是能够以一敌百。   但他从未打过这种不足三成胜算的战争。   闻人汗笃信万事俱备才会成功。   手里的这些精兵都是曾与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绝不能让他们白白去京都送死。   于是,闻人汗后退两步隐身入了重臣当中。   随后,上官原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也知道,所以不要你们任何一家去!我去!”   重臣面上皆道:“相爷不可!”但心里其实早已乐开了花。   上官原道:“之所以告诉你们就是因着万一我回不来了,你们定要好生辅佐皇上,荆楚百余年基业,绝不可毁于一旦,你们几家要记住,我如今不动你们编制让你们好生养精蓄锐以待来日就是为了在之后与轩辕正面拼个你死我活,绝不能轻易认输!我这一去,若制胜自是皆大欢喜,但若是输了倒也能挫了轩辕几分锐气!绝非赔本的买卖!”   重臣道:“相爷理应坐镇阳城主持大局!”   上官原摇头:“荆楚危在旦夕,我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在这种时候理应挺身而出。”   重臣听着上官原说得大义凛然,但其实心里都觉得上官原是欲要用这次的行动奠定日后上官氏于前朝乾纲独断、只手遮天的局面。   一想到这里,重臣的心里又都不免倒抽一口凉气。   两日后京都依旧没有一点儿动静,北堂熠煜正和晋楚染坐在院子里头下棋,眉头紧锁,晋楚染晓得北堂熠煜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于是就果断将手里的棋子丢进玉器里,直直视着北堂熠煜问:“侯爷这是又怎么了?”   北堂熠煜轻叹了叹。   晋楚染道:“侯爷若再叹气皱眉就不好看了。”   北堂熠煜盯着晋楚染道:“荆楚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晋楚染笑:“原来侯爷就是在担心这个呀!”   北堂熠煜点点头道:“可不嘛!若是上官原不中计,皇上就真的要起兵攻打荆楚了。”   晋楚染眨一眨眼:“皇上要起兵攻打就起兵攻打呗!侯爷担心个什么劲儿?”   北堂熠煜轻瞅晋楚染一眼道:“你上嘴皮下嘴皮一碰说得容易,”说着,北堂熠煜就吁出一口气来,“若真的打起来受苦的还不是百姓,况且轩辕和荆楚实力相当,最后的结局左不过是两败俱伤,轩辕国力自是也会受到影响,没个三年五载的怎可能缓的过来?”   晋楚染想了想道:“可是反正届时天下都归一了,缓个三年五载就缓个三年五载呗!”说完,晋楚染就打手从碟子里头拿起一块桂花糕,刚要放到嘴里就被北堂熠煜一手截走,晋楚染一个激灵,这感觉简直太无语了,晋楚染免不了抬眸觑住北堂熠煜道:“你要死啊!”   北堂熠煜却看着晋楚染道:“你可要记住这种感觉!”   “什么意思嘛!”   晋楚染一面揉着吃痛的耳朵,一面小声嘟囔。   北堂熠煜当着晋楚染的面随后一口吃了手里的桂花糕:“战事一起别说桂花糕了……”但北堂熠煜还未说完,晋楚染就道:“大不了就跟之前在靖州差不多的日子嘛!”   北堂熠煜咽了桂花糕,却又看着晋楚染认真道:“但我想要让你过的并不是像靖州那样的日子,而是满目繁华,而是锦衣玉食。”   晋楚染笑了:“侯爷在我身边便是最好的日子。”   话音未落,小玉就过来道:“宫里头来人了。”   晋楚染和北堂熠煜互视一眼。   都觉得应该是有事发生。   晋楚染侧眸问小玉:“可说了是为何事?”   小玉摇头:“奴婢问了,但公公并未言明,”说着,小玉看了北堂熠煜一眼,“只是公公面上神色看着有些焦急。”   晋楚染听言眉宇一抖回望着北堂熠煜道:“难道是荆楚?”   北堂熠煜吁出一口气:“十有八九。”   随后晋楚染道:“那你快入宫去瞧瞧可是有动静了。”   北堂熠煜应声。   待得北堂熠煜起身离开后,小玉就又对晋楚染道:“方才二少爷也来了,说是想要见姑娘呢!”   晋楚染不解:“二哥哥?”   小玉点头。   晋楚染道:“可是为了北堂安哥才来的?”   小玉摇头:“看样子不是,二少爷一来就找了奴婢说是要见姑娘你。”   “见我?”晋楚染蹙眉:“二哥哥人呢?”   小玉道:“奴婢安排在前厅等着了。”   晋楚染点了点头也起了身来,随即就抬脚往前厅步去。   晋楚染来到前厅的时候晋楚谢正坐在里头悠悠的喝茶,说起来晋楚染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晋楚谢了,晋楚染也不知道晋楚谢到底在宫里头忙什么,于是摇了摇头,不免含着浅浅笑意走进去打趣晋楚谢道:“今儿是什么风竟然把二哥哥给吹来了?”   晋楚谢一时听见晋楚染的声音忙就放下茶盏扭头看了过来:“小六架子愈发大了!”   晋楚染忍不住笑了笑:“二哥哥可去香阁见过北堂安哥了?”   晋楚谢摇头:“尚未。”   晋楚染抬眸看着晋楚谢问:“原来二哥哥真是特意来找我的?”   “真是?”   “方才小玉跟我说来着,我没信。”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二哥哥是拿我做幌子来着。”   晋楚谢“嘁”一声:“谁拿你做幌子!”   晋楚染见晋楚谢当真是来特意找她的,倒更是好奇起来,晋楚染觉着她最近日子过得也挺安生的呀,没有惹什么祸事,最多也就是在安国侯府里跟北堂熠煜打打嘴炮罢了,于是注视晋楚谢问:“二哥哥找我做什么呀?”   晋楚谢随即回视晋楚染道:“没事就不能来安国侯府找你了?”说完,晋楚谢就起身来到晋楚染面前抬手戳了她前额一下。   晋楚染向后一仰,陪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着,晋楚染就眯着眼睛打量了晋楚谢一会儿道,“我是想着二哥哥平日里在翰林医官院里的事务繁忙鲜少有出宫闲暇,偶尔得了空子来安国侯府,总也不该来找我这个无事忙不是?”   晋楚谢当然知道晋楚染的意思,不免生笑:“看起来你这在安国侯府的日子过得也是太安逸了。”   晋楚染“切”一声,低眸下去道:“二哥哥这是什么话!”   晋楚谢勾唇笑了笑。   片刻后,他才盯住晋楚染神色认真道:“说起来我今日过来安国侯府找你还真是有事要问。”   晋楚染却不免笑得通透:“我就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哥哥跟五哥哥都一个样!”   晋楚谢听言挣眉问:“竖之最近也少来?”说着,他想了想:“近来他也没什么事情啊!”   晋楚染觑着晋楚谢“切”一声:“五哥哥现在自是小帝姬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咯!”   晋楚谢笑着摇头道:“以往他不还大言不惭的说要一辈子不娶妻的吗?”   晋楚染听言也笑,稍过了一会儿,晋楚染定睛看住晋楚谢问:“二哥哥今日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晋楚谢眉头一颤:“我主要是想问问你,有关晋楚恪的死……”晋楚谢声音有意低了低,但晋楚谢还未说完,晋楚染就凝眸示意晋楚谢噤声,晋楚谢随即就不敢再说,随后晋楚染领着晋楚谢出来前厅,一道绕过穿廊来至后头园子里,晋楚染才站定回身看住晋楚谢,出声问:“二哥哥今日为何会这么问?”   晋楚谢面色困惑道:“晋楚恪死因有疑。是……”   晋楚染明白晋楚谢的意思,不免低眸下去,随后轻吁出一口气道:“我早该晓得二哥哥一定会看出来的。”   晋楚谢听了晋楚染的话,心中便有了几分数,于是挣眉望着晋楚染小声探问:“是皇上的意思?”   晋楚染望着晋楚谢,随后点了点头:“我也不瞒二哥哥了,确实是皇上的意思,但却也是不得不为。”   晋楚谢神色愈加不解:“为什么?”   晋楚染定定看着晋楚谢道:“因为晋楚恪其实并不像是你我所想的那么简单。”   “什么?”   晋楚谢身子一震。   晋楚染目光在晋楚谢面色左右逡巡:“二哥哥,晋楚恪并不仅仅只是我的三姐,也并不仅仅只是你的同胞妹妹。”   晋楚染这话说得太过暗喻,晋楚谢完全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晋楚染深吸一口气又道:“其实晋楚恪早就跟荆楚有所牵扯,”她皱一皱眉,继续道,“她原是荆楚安插在轩辕内部的眼线。”   晋楚谢忙摇头:“这不可能!”   晋楚染叹息:“之前侯爷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是二哥哥这个反应,直到后来我不得不信。”   “为什么?”   晋楚谢眉宇已然紧蹙。   晋楚染看着晋楚谢道:“二哥哥可以回想一下,会得到答案的,比如,之前闻人赫何以不去蛮族也不去荆楚,偏生要带着二奶奶来到轩辕京都?你我都知道,对于闻人赫来说,那个时候轩辕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你我知道,闻人赫必定也知道,”说着,晋楚染就紧紧视住晋楚谢,接着缓声道:“又比如在更之前的时候先帝死因何以有疑?关于这件事情,想必二哥哥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中曲折。”说完,晋楚染就稍稍垂眸下去:“二哥哥就不觉得那个时候晋楚恪的恨意来得太过蹊跷吗?”   晋楚谢听了晋楚染的话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但他还是有些想不通:“可是晋楚恪一直以来都与你我同处于一屋檐下,我们都晓得,她从未出过京都,又如何能跟荆楚有所瓜葛?”   晋楚染笑笑:“因为安国侯府二奶奶。”   “安国侯府?”   “闻人氏。”   晋楚染这话一说,晋楚谢就完全明白了。   不禁叹息。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投落在灰色石地上耀出一片闪闪烁烁,北堂熠煜来到文德殿的时候,轩辕泽粼正靠坐在案前,一身瘫软,眼睛低下去直直盯着案上的一道信简,神色平淡无垠,北堂熠煜方才进来之前其实就已经在殿外询问过太监轩辕泽粼匆匆传召缘由,但太监却也摇了摇头不大清楚里头的事故,只说是轩辕泽粼在晌午时分看到一道新至的信简后就变成了北堂熠煜眼前的这副样子,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后来轩辕泽粼沉默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才出声遣了太监去安国侯府召了北堂熠煜入宫来,北堂熠煜听了太监的说法,这才入了殿中,随后他不免上前道:“皇上,臣来了。”既然不十分清楚轩辕泽粼的意思,那不如就主动出击。   一句话如石沉河底,过了片刻后,轩辕泽粼才轻“嗯”了一声。   北堂熠煜抬眸视一眼轩辕泽粼,眉宇一动:“可是荆楚那边……”但北堂熠煜还未说完,轩辕泽粼就已然叹息道:“上官原死了。”   北堂熠煜听言心中一怔:“什么?”   他不敢相信。   轩辕泽粼看着北堂熠煜的神色,轻轻吁出一口气道:“上官原……死了。”说完,轩辕泽粼就好笑了笑。   北堂熠煜不敢相信,轩辕泽粼也一样,他没有想到上官原居然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有最后出手,上官原就死了,且不是死在他的手上,轩辕泽粼不知为什么,他在晓得这个消息后心中有一种瞬间的怅然若失,他始终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因而后来,他就又遣了尉迟正去京都城外打探消息,轩辕泽粼也在想会不会是上官原故意放出这个消息来迷惑他,会不会这只是上官原的一个计策故意想让他放松警惕,但事实是,他真的想多了,上官原是真的死了,尉迟正出去打探回来给了轩辕泽粼最为确凿的说法,尉迟正就差把上官原的尸首生拖到轩辕泽粼的面前来证明了。   北堂熠煜蹙眉:“会不会是上官原以诈死迷惑视线?”   轩辕泽粼却摇头道:“朕也想过,所以遣了人去打探。”   北堂熠煜忙问:“结果如何?”   轩辕泽粼抬眸视住北堂熠煜轻叹。   北堂熠煜蹙眉:“真死了?”   轩辕泽粼点头。   北堂熠煜问:“怎么死的?”   轩辕泽粼好笑道:“同室操戈。”   北堂熠煜想了想不禁点头:“也是。想来上官氏在荆楚横行多年,少不得会引来朝中嫉恨,之前天下相安无事,那些朝臣只是把不满埋在心里,而今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怎可能轻易放过,毕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谁不想取而代之,说起来,荆楚就好像一棵烂根多年的朽树,只要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这棵树都会倏然倾倒下去,甚至被连根拔起。”   轩辕泽粼吁出一口气道:“打探的人回来说上官原本想领一径奇兵突袭于朕,但没想到上官原才要进城就被荆楚几家重臣联合军给灭了个干净。”轩辕泽粼不免唏嘘。   “真乃是后院失火之典范。”北堂熠煜好笑了笑,随后就望着轩辕泽粼又道:“这上官原一死,荆楚便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轩辕泽粼轻“嗯”一声,同意北堂熠煜的说法:“朕方才已然遣人去诛灭京都城外的荆楚联合军了。”   北堂熠煜轻摇了摇头道:“酒囊饭袋耳。上官原一径奇兵突袭这个想法倒还说得过去,”说着,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另几家联合军,”他笑着一摇头,“这么大的阵势潜入轩辕京都城外,更是跟上官原奇兵短刃相接,都到了轩辕眼皮子底下了,如何还能全身而退?根本就是来送死的!”   轩辕泽粼稍稍低眸道:“朕一直想不通其实荆楚几家联合军原是一直都跟在上官原后头,却何以直到了京都城外才动手。”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恐是名声罢。”   轩辕泽粼笑哼着摇头:“事情都做下了还怕人知道吗?”   北堂熠煜微笑:“毕竟人要脸树要皮。”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他一样不顾世俗。   就算臭名昭著天下也无所谓。   北堂熠煜轻叹。   这么一想,他倒是觉得自己心还真挺大。 第276章 道理   安国侯府对于晋楚谢来说除了皇宫,最熟悉的就是这里了,方才他在跟晋楚染说完话后,心里不免念着北堂安哥,因而晋楚谢也是不免要去香阁好生看一看北堂安哥的,算起来,他和北堂安哥确实已经许久未见了,也好笑,虽说两人都是身在京都城,但实则跟天各一方也没什么区别。步了半晌,晋楚谢刚踏入香阁便就看见北堂安哥正跟香阁里的一众小丫鬟们坐在院子里头的石凳上舂莲子、晒荷花、掰荷叶,言语盈盈,看样子很是快活,于是晋楚谢就一直静静站在树影下含笑看了北堂安哥许久,他真的希望北堂安哥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快活下去,不再受到像之前在蛮族,在靖州那般的痛楚和折磨,晋楚谢轻吁出一口气,他觉得当下碧空如洗,天朗气清,更正是人间好时光,晋楚谢也不知站了多久,北堂安哥身边的丫鬟小云在一个不经意的回眸间,余光便就看见了正静站在树影下的晋楚谢,一身修长,入眼是那样的干净,随后小云不免回身过去伸手戳一戳北堂安哥,笑道:“郡主,大人来了。”   北堂安哥听言心中一震,忙就回眸过去视线投向晋楚谢,面上不禁嫣然一笑,随即就丢下了手里撕碎的荷花瓣,起身大步走至晋楚谢的面前,抬头看着他笑道:“来了怎么仅站在这里不进去?”   晋楚谢凝视北堂安哥道:“画面太美。不忍打扰。”   北堂安哥嫣然笑问:“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宫里无事么?”说着,北堂安哥就不免上下打量了一番晋楚谢:“想必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对于北堂安哥来说,晋楚谢的所思所想其实都已经写在了脸上。   她只需打一眼就知道。   晋楚谢也不瞒,只是含笑回道:“前儿因着恪太妃的事情实在不得空,而今倒是闲下来了。”   话中说到晋楚恪,北堂安哥也早心生出奇怪来,正好问晋楚谢:“恪太妃……”晋楚谢见北堂安哥说话吞吐,就晓得北堂安哥的意思,于是不免回道:“恪太妃的尸身医官们都看了,我也在场,并无甚可疑之处。你不要瞎想。”   北堂安哥“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北堂安哥当然也晓得晋楚谢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   北堂安哥和晋楚谢是有默契的。   她懂他。   他护她。   随后晋楚谢摸了摸北堂安哥的脑袋,笑问道:“你在做什么?”说着,晋楚谢就将目光投向北堂安哥身后不远处。   北堂安哥笑了笑,不免牵着晋楚谢来到院子里头:“这莲子我要磨成粉做点心茶吃,你说过,有养心安神的功效不是?”晋楚谢还未回答,小丫鬟们就视着晋楚谢“咯咯”笑了两声。   晋楚谢问:“笑什么?”   小云道:“郡主日也盼,夜也盼,大人来了居然还是讨论药理!”说着,小云又好笑了笑。   北堂安哥觑小云一眼:“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小云也不怕尽是笑。   晋楚谢听言忙一把反捉住北堂安哥的手腕:“你近来休息不好吗?”说完,晋楚谢就欲要帮北堂安哥诊脉。   北堂安哥却也笑笑:“不是我。”   晋楚谢不解:“那是谁?”   难道是晋楚染?还是北堂熠煜?   北堂安哥却笑看住晋楚谢道:“我是为你准备的。”   晋楚谢回视北堂安哥道:“我不需要。”说着,他挣一挣眉。   北堂安哥笑着一拉晋楚谢道:“你常日在宫中自是劳累。”   晋楚谢看着北堂安哥眨了眨眼,随后他又好奇指了指盘子里头置着的荷花瓣跟荷花叶问:“这又是要做什么的?”   北堂安哥笑道:“这荷花瓣我是为自己准备的。”   晋楚谢神色更是好奇的看着北堂安哥。   北堂安哥抿嘴莞尔:“颜色好看,我要拧成胭脂。”   晋楚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北堂安哥补充:“原是跟晋楚染学的。”   “哦?”   晋楚谢来了兴致,北堂安哥跟晋楚染不是互相不对付吗?   和好了?   “上次我见她用木槿花、千瓣莲、茉莉还有石榴花带着濯染阁的小丫鬟们一道制胭脂,我看着甚好,就也想自己在香阁试试来着。”   晋楚谢听言不免问:“小六不带你玩儿?”   北堂安哥却摇头道:“她有遣小玉来喊我来着。是我不肯去。”   晋楚谢轻瞅着北堂安哥:“你这别扭的性子什么时候也能改一改就好了。”   北堂安哥小声道:“我才不呢!”   晋楚谢抬手一顶北堂安哥的额际。   北堂安哥觑晋楚谢一眼。   随后北堂安哥就又指一指荷叶道:“还有这荷叶,下次你回来我给你做荷叶烧鸡吃好不好?”   晋楚谢忙一唬:“还是别了!”晋楚谢永远忘不掉上次北堂安哥说是要亲手下厨做菜给他吃,结果做出了一桌死亡料理,直到那一次晋楚谢才晓得,之前晋楚染在府邸里做菜把糖当成了盐,把酱油当成醋,已经是很小的事故了,彼时北堂安哥一脸自豪的坐在他的面前,晋楚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蜂蜜豆腐、红糖牛肉、竹笋羊肉这种东西也是能端上饭桌的,若非是北堂安哥亲手下的厨,晋楚谢心里一定会以为做这桌菜的人与他必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因为蜂蜜与豆腐同食可致耳聋,牛肉与红糖同食可腹胀死人,竹笋与羊肉同食则是会引起中毒……   这样一桌饭菜若是全吃下去,那晋楚谢大约也就只剩下四个字了:不得好死!   上官原死后没几日,尸首还未及下葬,轩辕泽粼就又发去了荆楚一道劝降信简,上头清楚表明了只要荆楚愿意归降于轩辕,只要荆楚重臣们自愿解除手中兵权,那么轩辕泽粼便会即刻赏其万两黄金,并承诺会与之结下姻亲,日后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荆楚重臣们在接到轩辕泽粼的信简看过后都不免心动,他们都觉得,沙场戎马一生怎样,前朝勾心斗角又怎样,左不过都是为了求个富贵罢了,权力这种东西若在之前的天下或许还有几分用处,还会有些许舍不得,但如今荆楚大势已去,重臣们说实话更舍不得自己麾下的士兵们白白送命,就算顽强相抗最后也少不得要被轩辕打下,那么又何必要再去做无谓的牺牲,稍微有点眼力远见的人都晓得在现在这个世道下,理应以多聚金钱、明哲保身为要,因为这才是日后安身立命的王道,轩辕泽粼信简上头的千金一言倒也算是牢牢的握住了荆楚重臣们的心中七寸,于是,隔日重臣们就拿了荆楚皇帝的印鉴回了信简,并欲与轩辕泽粼商议归降日程。荆楚就像一片桑叶,轩辕就像一只肥蚕,轩辕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把原本势力富裕的荆楚给啃噬殆尽,荆楚最后未战先败其实谁也怪不得,要怪也只能怪荆楚本身腐朽,终于,大盛元年九月二十六日,荆楚正式归降于轩辕,至此,轩辕完成了天下大一统,这世上再没有波斯,再没有蛮族,再没有荆楚,只有灵州、蛮州、楚州三大州,后来轩辕泽粼更赐封了曾经的荆楚傻儿皇帝为楚王,却命其常居京都,因而荆楚皇宫也就成了楚王府,却长久无人居住,楚州一地刚刚归降,不能没人打理,于是轩辕泽粼就在北堂熠煜和晋楚上两人的力荐下升迁了百里驰去往楚州赴任太守一职,但百里驰刚至楚州阳城却就遇到了上官依蝶披麻戴孝替上官原出殡,百里驰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场面十分凄然,上官原以往荆楚高高在上的丞相,而今却躺在眼前这副冰冷的木棺里,引魂幡,岁数纸,漫天纸扎,这个排场,百里驰觉得应是花了不少银子,想来上官原应该也想不到最后他的大半身家都用在了身后事上头,百里驰一眼就看见了行首的上官依蝶,一身缟素,玉容清秀却满含寂寞,泪眼阑干,百里驰看呆了,于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就一直骑着马跟在队伍后头一道来了墓地,半空长明灯升起,上官原下了葬,上官依蝶跪拜致礼方才结束,过了半晌,四周人都走尽了,只有上官依蝶一个人还仍旧静跪在墓前,神色怔怔,百里驰不免抬脚走过去:“逝者已矣,你这么用心铺排,想来丞相会往生极乐的。”   上官依蝶听言眉宇一蹙,转过脸去抬眸视住百里驰:“你是什么人?”   百里驰笑:“我原是靖州太守。”   上官依蝶依旧看着他,问:“现在呢?”   百里驰稍稍低眸:“楚州太守。”   “楚州太守。”上官依蝶笑笑,随后又问:“你是前来赴任的?”   百里驰道:“是。”百里驰看着上官依蝶神色平和,不免好奇:“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   “我……”但百里驰还未说话,上官依蝶就道了:“是你杀了相爷?还是你卖了荆楚?”说完,上官依蝶就不免又笑了笑。   百里驰道:“你是?”   上官依蝶微微垂眸:“上官原是我生父。”   百里驰点了点头道:“上官姑娘可有打算?”他猜也是如此。   上官依蝶轻笑:“我要去找一个人。”   百里驰问:“什么人?”   上官依蝶倏然抬眸看住百里驰。   她方才突然想到百里驰说他之前是靖州太守。   靖州再怎么说也是轩辕边境城池,他会不会晓得关于北堂佳赫的踪迹呢?   于是上官衣蝶就看着百里驰问道:“你可晓得北堂佳赫?”   北堂佳赫!   百里驰心中一骇。   深吸了一口气。   上官衣蝶见百里驰的反应,眉宇一动,忙抬手拉住他的胳膊道:“你知道!是不是?”   百里驰看一眼上官衣蝶。   上官依蝶忙一缩手。   随后百里驰缓了缓神问:“你为什么要找北堂佳赫?”   上官衣蝶稍稍低眸:“我有话要问他。”   百里驰继续问:“什么话?”   上官依蝶道:“我什么要告诉你。”   百里驰淡淡一笑:“北堂佳赫是什么人,上官姑娘可晓得?”   上官衣蝶笑了笑,北堂佳赫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恐怕这个世上没人会比她更清楚了。   上官衣蝶点点头:“你若知晓就请你告诉我他的踪迹。”   百里驰问:“你当真想知道北堂佳赫的踪迹?”   上官衣蝶语气笃定:“是。”   百里驰深吸一口气:“不后悔?”   上官依蝶摇头:“绝不。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要找到他。”   百里驰点点头,不免笑哼一声,抬脚走近了上官衣蝶两步,缓缓俯身下去贴在上官依蝶的耳边,但他还未开口,上官依蝶身子便是猛地一震,双手握住百里驰的胳膊,随后上官依蝶前倾靠在百里驰的肩头,“那你便去地狱里找他好了。”百里驰一面轻声说着,一面缓缓把方才捅入上官依蝶心口的匕首一点点拔了出来。   上官依蝶面色苍白简直不敢置信。   百里驰微微阖上双眸。   斩草除根。   这是他在来荆楚之前轩辕泽粼暗中交给他第一个命令。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百里驰深深吁出一口气。   世道不由人。   他再不想也不得不做。   文德殿内,光影交杂,金扉雕刻的二龙戏珠精细生动,颜色光润细腻,督察院左佥督御史尉迟正站在阶下静静望着轩辕泽粼,片刻后,他才道:“如今已然四海归一,皇上还有什么担虑?”   轩辕泽粼坐在宝座上头轻叹了叹,以一手扶额道:“京都乃至轩辕都晓得若非没有安国侯相助辅佐于朕左右,朕今日是到不了这个位置的,近来朕每每思及于此,皆连夜不得安枕而卧。”   尉迟正道:“皇上何处此言?”   轩辕泽粼摇了摇头道:“毕竟安国侯功高震主,让朕实在不得不去多想。”   尉迟正道:“轩辕天下已定,安国侯爷又怎敢对皇上生出异心?”   轩辕泽粼却轻笑了笑道:“且不说安国侯有何不敢,就说这世上之事其实往往都是身不由己,朕绝不能存着安国侯这个隐患。”   尉迟正听出了几分轩辕泽粼的意思,不免问:“皇上的意思呢?”   轩辕泽粼随即视住尉迟正道:“若再放任下去,朕恐无安定之日,朕意欲削夺横班正使之权,并收其虎符,制其精兵,天下自然安定,朕亦安定,至于安国侯……”轩辕泽粼不禁深吁出一口气:“朕……也不能再手软了。”说完,轩辕泽粼缓缓低眸下去。   终归,轩辕泽粼还是把晋楚染从他心里抹去了。   他苦笑了笑。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   即便他心里仍旧想着晋楚染,但他却已经放不下手中的无上皇权。   为了这个,他可以牺牲晋楚染。   可以牺牲一切人。   好像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他值得眷念的人了。   悲凉呵!   尉迟正随后问:“皇上要臣做什么?”   轩辕泽粼深吸一口气道:“朕要你去晋楚上府邸里把他给朕押到文德殿来。”   尉迟正问:“皇上想要做什么?”   轩辕泽粼笑了笑:“朕自有朕的道理。”   尉迟正蹙眉:“可是小帝姬……”尉迟正话还未说完,轩辕泽粼就森森觑了他一眼。   尉迟正忙就住嘴,而后领命退下。 第277章 有些人不值得   夏末秋至,又到了一年桂花开得最盛的时节,清芬袭人,浓香远溢,于是晋楚染一大早就去了园子里头摘了好些桂花回来,歇了会子,打眼见午时阳光不错就又领着小玉、小莲几个一块儿出去在濯染阁院子里头晒起了桂花来,这才刚把桂花拾掇好,燕南和长天就循着香味来了,燕南笑捋着胡须道:“我道何以方才去了园子里竟没见到一点儿桂花开,原来都是被你给摘回来了!”说着,燕南就驱身到晋楚染身边恨恨的觑着她。   晋楚染笑:“要不是你这老头子整日贪玩,出去不在府邸里,”说着,晋楚染又抬眸看了看长天,“好容易收个徒弟到底也不正经做事,”轻轻一笑后,晋楚染才又回眸看住燕南,“何以沦落至这厮田地?”   燕南也看一眼长天,蹙眉道:“谁说他是我徒弟了!”   长天瞟住燕南:“师父!做个人吧!”   燕南并不理长天,随后只是拽一拽晋楚染胳膊陪笑道:“舍我老头子点儿!”   晋楚染含笑摇了摇头。   燕南觑住晋楚染:“你左不过就是嘴馋!我那里还等着入药呢!”   晋楚染笑:“难不成整个京都城只有我这安国侯府有这点子桂花?”   晋楚染晓得燕南和长天就是懒怠动!   燕南轻叹道:“分明是近在眼前的东西,老头子为何还要多费精力去别处寻?”   晋楚染视住燕南“切”一声:“总是这样。”   燕南笑了笑,随即就回身朝长天一挥手道:“拿!”   长天听言忙道:“是!”随后就抬脚上前装了一把又一把。   小玉、小莲看了都心疼。   那可是她们一大早辛辛苦苦摘回来又洗干净方才晒到这里的。   这爷俩还真是会拣现成的!   晋楚染挣眉道:“我还没答应呢!”看样子再不阻拦恐怕就一点儿不会剩下了!于是话一说完,晋楚染就欲过去长天那边阻拦。   燕南一手拽住晋楚染道:“方才分明就是默认了!”   晋楚染回眸瞅住燕南:“你这老头还真是一点儿不客气!”   燕南笑:“跟你这丫头骗子我还客气什么!安国侯府家大业大,还少这点子桂花么?”说着,燕南就瞅着晋楚染道:“你若不舍这些桂花,老头子我明日就去园子里摘两朵贴梗海棠玩玩!那海棠可真好……”说着,燕南就忍不住砸吧了两下嘴,都快流口水了!   燕南盯上安国侯府的贴梗海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晋楚染听言忙道:“好好好!我舍!我舍还不行么!这桂花你老头子想拿多少就拿多少!”说完,晋楚染就眨一眨眼表示无奈。   随后,长天就用袋子装好了整整两斤桂花才走回燕南身边道:“妥了!”   燕南点点头,低眸看了一眼袋子里头的桂花才肯心满意足的松开晋楚染,长天把袋子在他面前抖了抖,里头的桂花也跟着翻了一翻,燕南颇为欣慰,不免侧身过去打手抓起一把放在鼻尖闻了闻,咂摸了片刻才把手里的桂花置回袋中,抬眸看住晋楚染,轻叹一口气问:“侯爷什么时候回来?”   晋楚染仰面看了看天色道:“应该快了吧!”晋楚染话音未落,外头小厮就过来说是北堂熠煜回来了,人正在前厅,晋楚染不免好笑道:“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说完,晋楚染就看着燕南笑了笑,随后又问小厮:“侯爷既然回来了那还巴巴等在前厅做什么?”   小厮道:“侯爷说是要姑娘过去。”   晋楚染挣眉:“要我过去?”   小厮点头。   小莲好奇问:“要姑娘过去做什么?”   小厮摇头。   燕南听言随即就对长天道:“把袋子里的桂花好生收起。”   长天照做。   随后燕南就又对晋楚染道:“你这小东西就我这老东西一起去见侯爷!”   “什么?”   晋楚染还未弄明白燕南的意思就被燕南一把拽走了。   不过片刻,燕南就拽着晋楚染一道来了前厅,北堂熠煜正坐在前厅里头一面悠然喝茶,一面百无聊赖的等着晋楚染,一时抬眸见燕南和晋楚染已然进来了,忙就迫不及待的起了身来,兴冲冲的从燕南手里一把抓过晋楚染的手道:“走!”   晋楚染却不解:“去哪儿?”   北堂熠煜笑道:“带你去个好地方!”说完,北堂熠煜就欲要抬脚,却被燕南及时制止住:“侯爷难道看不见老头子还在这里?”   北堂熠煜含笑拍了拍燕南的肩道:“先生多担待,今日就不能把小染留给先生了。”说完,北堂熠煜还是抬脚要走,长天刚好从外头抱着一袋子桂花闷头跑进来,一时没刹住就跟北堂熠煜撞了个满怀,北堂熠煜瞅他一眼:“冒冒失失的!”   长天气喘吁吁:“我还没说你呢!”   北堂熠煜盯住长天:“你现在了不得了!连我都敢顶撞了!”   长天神色无辜的瞟北堂熠煜一眼。   燕南随即就回身过来竖目盯住北堂熠煜道:“不准欺负我家长天!”   北堂熠煜无奈:“好好好!”   好一会儿过去,晋楚染这才稍稍咂摸出点儿味道来,不禁蹙眉问燕南:“莫不是有事?”   燕南觑晋楚染一眼:“算是小丫头骗子还机灵!”   北堂熠煜听言眉宇一抖,就也不免沉下心来,打消了出去府邸的念头,转身过来看住燕南:“发生什么了?”说着,他就侧眸看了看晋楚染。   晋楚染却也是无解。   摇了摇头。   燕南还未说什么前就先环顾了一下四周。   北堂熠煜会意,随即就摒退了周围静侍着的小厮丫鬟。   燕南这才深吸一口气道:“这府邸里……”他看一眼北堂熠煜摇了摇头:“恐将不安生。”   北堂熠煜不解:“先生此话怎讲?”   燕南低眸看了看长天怀里的桂花道:“这里头有毒。”   晋楚染大睁双眸道:“什么?!这不可能!”   这桂花是她还有濯染阁里的小丫鬟们早上亲手在园子里头采摘的。   并且从采摘到晾晒都完全没有假手他人过。   晋楚染想了想。   除非濯染阁里有眼线!   但到底是谁呢?   燕南轻叹:“是鸩。”   晋楚染蹙眉:“又是鸩!”   燕南点头:“若非方才老头子去抢桂花也发现不了其中端倪。”   北堂熠煜想都没想就道:“是皇上!”   “皇上?!”   晋楚染倒抽一口凉气。   长天也问:“为什么?皇上怎么会?”长天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燕南却点头道:“侯爷说得没错,若非皇上,不会是鸩,”燕南叹息,“这天下奇毒太多了,只有皇室才最喜用鸩毒人。”   长天问:“为什么?”   燕南看了看长天:“因为物以稀为贵,皇室面子不能丢。”   长天还是不大明白。   北堂熠煜轻笑了笑却并不言语。   轩辕泽粼终究还是出手了。   北堂熠煜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轩辕泽粼会用这样阴毒的方法来置安国侯府于死地,且竟就连晋楚染都不顾了。   这天下权势就真的有这么大的诱惑力吗?   北堂熠煜不禁冷笑。   随后,燕南又低眸叹道:“终究是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说完,燕南就侧眸视一眼长天。   长天不乏苦笑。   这感觉他倒是明白几分的。   晋楚染聪慧,当然也明白。   于是晋楚染凑近北堂熠煜身边抬手悄然握住了北堂熠煜的手,面上莞尔道:“有些人不值得。”   北堂熠煜听言也笑。   是不值得。 第278章 大事   未时,晋楚上被尉迟正领着禁军从府邸押到了文德殿中,晋楚上根本一头雾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轩辕泽粼打了个哈欠道:“为什么从太上帝以来,百年间天下争战就无休无止?朕欲从今日起还天下之太平,建轩辕长久安定之计,不知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晋楚上蹙眉,仍旧不解:“皇上这话本不该问臣。”   轩辕泽粼笑笑,直起身来:“朕有一个法子。”   晋楚上视住轩辕泽粼:“皇上既已有法子却又召臣前来所为何由?”   轩辕泽粼看着晋楚上道:“朕要你帮忙。”   晋楚上吁出一口气:“臣万死不辞。”   轩辕泽粼听言点了点头道:“轩辕兵权之所在何处,何处便随以兴,兵权之所去何处,何处便随以亡。”说完,轩辕泽粼就紧紧视住晋楚上。   晋楚上也明白了。   轩辕泽粼这是要夺回他手上的兵权。   生怕他日后会生出什么异心。   真是可笑又可悲。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轩辕泽粼却是早犯了兵家大忌。   但轩辕泽粼如今却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还真是讽刺。   晋楚上道:“皇上不信任臣。”   轩辕泽粼却道:“并非是朕不信任你,朕只是不大信任安国侯罢了。”   晋楚上蹙眉道:“在皇上心里,臣和安国侯就是这样的人?”   轩辕泽粼轻叹:“朕身在高位之忧虑,你不会明白的。”   晋楚上笑笑:“臣也不想明白。”   静了片刻,轩辕泽粼又道:“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寒暑,只要你即日放弃兵权,朕就会赏你黄金万两,于京都城内外多置良田美宅,安生度日,世间的万千繁华任君逍遥,朕当然也知道你和文鸳一直以来情投意合,朕不日便将文鸳下嫁于你,自此之后,你与朕之间,再无猜疑,上下相安,难道不好吗?”   晋楚上见轩辕泽粼已经把话讲得很明白了,再无任何回旋余地,况且轩辕泽粼手里已牢牢控制着荆楚、蛮族、波斯的降军以及几十万禁军,晋楚上别无他法,只道:“皇上,自始至终臣都没有拥兵自重的意思,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日后更不会有了,因为臣知道兵权终究还是皇上的,今日皇上要收回臣手上的兵符,臣自是没有二话,”说着,晋楚染却又笑叹道,“至于帝姬……皇上实在不该把帝姬当做欲与臣交换兵权的筹码。这对帝姬不公平。”   轩辕泽粼笑:“那你还要不要文鸳?”   晋楚上不言。   轩辕泽粼低眸:“你若不要,朕就把文鸳送给荆楚那个傻儿了。”   晋楚上蹙眉:“臣要。”   轩辕泽粼抬眸看一眼晋楚上笑了笑。   天色将晚,北堂熠煜、晋楚染、燕南还有长天几个已经在前厅商量好要一起演一场大戏给轩辕泽粼看,一来是要抓住在安国侯府里头作祟的鬼,二来,也是北堂熠煜想要给轩辕泽粼一个强有力的震慑。其实说起来这件事情北堂熠煜已经考虑了一段时间,只不过谁都没告诉罢了,北堂熠煜要让轩辕泽粼知道安国侯府是他不能动的,晋楚染更是他动不得的!窗外一钩新月仿佛挂在树梢,漾着碧辉,北堂熠煜正静静躺在床上,唇色黑紫,气若游丝,晋楚染守在床边不断啜泣着,就在半晌前,燕南在前厅给了北堂熠煜一盏天游水,说是比假死散效果还要更真几分,若不是用毒行家绝对看不出来,假死之状就跟中了鸩毒没什么两样,待得两个时辰之后体内药力自己就会开始慢慢消解,事后也于身体无碍,因而北堂熠煜拿过一饮而尽,随后晋楚染就在府邸里头大肆闹了一通,又是跟长天生气,又是跟燕南吵架的,一时搞的人尽皆知,安国侯府邸上上下下全都以为北堂熠煜这下是死定了,因为丫鬟小厮们都极少会见到晋楚染急得这副模样,对此,丫鬟小厮们其中不乏有开心的,也不乏有伤心的,其中开心的多是曾被北堂熠煜做法骇出一身冷汗,怔怔难自已的,而伤心的则多是晓得晋楚染和北堂熠煜真实性情不免神伤的,这正是晋楚染要的效果,而后,晋楚染和燕南就一直顺理成章的守在北堂熠煜床边,静静等着看一场自投罗网的好戏码,果不其然,不过一盏茶功夫后,长天就从外头快步进了来,他原是按照计划好的一直隐身藏在安国侯府外墙上头,就盯着看到底是谁出去安国侯府邸给轩辕泽粼通风报信,长天一时来到床边,低眸看着晋楚染面前道:“是竹韵。”   “什么?!”   晋楚染蹙眉。   晋楚染心里一时无言。   委实恶心。   有些人真的不值得。   随后她问:“她出去了?”   长天点头:“看样子是入宫给皇上通风报信去了。”   晋楚染笑:“你先去找五哥。”   长天不解:“晋楚上?”   晋楚染“嗯”一声,垂眸看了看北堂熠煜:“侯爷还要一个时辰才会醒来,你先去找五哥,让他偷偷入宫去将小帝姬带出来,想来今晚应该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长天应声。   晋楚上走了半晌后,晋楚谢就来了,晋楚染忙起身来到晋楚谢面前,好奇看住晋楚谢问:“二哥哥你怎么来了?是皇上?”   晋楚谢蹙眉“嗯”一声:“我听说……”说着,他低眸看一眼床上的北堂熠煜:“可是真的?”   燕南坐在一侧椅子上头把玩着手里的青瓷暗荷纹茶盏道:“你且去看看就是。”   晋楚染让身。   晋楚谢坐在床边好生给北堂熠煜把了脉,眉宇紧蹙,倏然回眸看了看晋楚染,又看了看燕南:“难道是真的?”   燕南轻笑:“你再瞧瞧。”   晋楚谢道:“邪气至胜,雀啄连来五三啄,屋漏半日一滴落,弹石硬来寻即散,搭指散乱真解索。确实为死脉。”   燕南笑看晋楚染:“我说什么来着?”   晋楚染笑:“二哥哥看不出来也情有可原,侯爷是方才喝了天游水才会这样的。”   晋楚谢“啊”一声:“天游水?”   那是什么东西?   晋楚谢不免侧眸看住燕南。   燕南笑:“再过半个时辰药力就会过去。”   晋楚谢吁出一口气点点头:“那我回去怎么说?”   晋楚染笑:“二哥哥还想这么说?”   晋楚谢道:“万一你们另有筹谋呢?”   晋楚染笑:“当然是说二哥哥眼中所见。不算欺君!”   晋楚谢笑戳一下晋楚染的脑袋。   长天找到晋楚上后就跟晋楚上一道入了宫去,轩辕文鸳正在惠清楼里洗漱完毕欲要上床休息,长天和晋楚上为了不打草惊蛇就一直等在屋顶,屋内终于熄灯,长天和晋楚上就抽身从落窗外翻了进去,倒把轩辕文鸳吓了一跳,轩辕文鸳不知是什么人,从床上爬起来欲要去屏风出拿剑,却不想被长天一把控住了身子,轩辕文鸳正要叫喊,却就被晋楚上捂住了嘴。   “你们是什么人?”   轩辕文鸳黑暗中看不清,嘴里也只能支支吾吾发出声响。   说不出话来。   晋楚上道:“是我。”   轩辕文鸳眉宇一蹙。   晋楚上松开手来。   轩辕文鸳道:“你怎么来了?”说着,轩辕文鸳一挣身子:“后头是谁?”   长天也松手。   晋楚上道:“长天。”   轩辕文鸳好奇:“这么晚了,你们偷偷入宫做什么?”   晋楚上道:“带你走。”   “带我走?什么意思?”   长天道:“今晚宫中恐有大事发生。”   轩辕文鸳心里一黯:“什么大事?”   晋楚上拉住轩辕文鸳道:“先别管了!”说着,晋楚上就带着轩辕文鸳出来屋子。   长天跟在后头。 第279章 吓坏了   三人躲躲藏藏的,好容易到了文德殿外,恰好看到里头灯火未灭,晋楚谢正从里头步出来,轩辕文鸳甩开晋楚上的手,回眸紧紧盯住他道:“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晋楚上道:“下午皇上收回了我兵权。”   轩辕文鸳蹙眉:“什么?”   轩辕文鸳还未缓过来,长天就又道:“下午皇上也遣了竹韵在安国侯府纵毒。”   轩辕文鸳震惊:“那染姐姐和侯爷有没有事?”   长天摇头:“好在师父及时发现了。”   轩辕文鸳吁出一口气:“皇上这么做也太过分了!简直是过河拆桥!”   长天点头道:“因而侯爷才不能再委曲求全。”   轩辕文鸳视住长天:“侯爷想做什么?”   长天一挣眉。   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晋楚上拉住轩辕文鸳道:“赶紧走吧!”   轩辕文鸳却道:“不!我不能走!”   晋楚上不解:“为什么?”   轩辕文鸳道:“皇上毕竟是我哥哥,况且我母妃……”说着,轩辕文鸳就不免垂头叹息。   晋楚上道:“北堂熠煜那厮不会伤害太妃们的。”   轩辕文鸳摇头:“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   长天视住轩辕文鸳:“你认为侯爷会杀了皇上?”   轩辕文鸳低眸:“我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北堂熠煜就领着人马入了宫来,文德殿外一片深灰,北堂熠煜站定在左右后头,仅北堂熠煜身侧左右上前就已然把文德殿外的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随后北堂熠煜让人马全都守在文德殿外,他自己孤身进入了文德殿中,他要会一会轩辕泽粼,轩辕文鸳见北堂熠煜进去了双手忍不住冷汗直冒,下意识的紧紧攥拳,心脏“砰砰”直跳,眼睛死死盯着文德殿落窗上头映出来的剪影,心里想着轩辕泽粼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她特别担心北堂熠煜会一怒之下杀了轩辕泽粼。轩辕文鸳知道北堂熠煜能做到。他有这个能耐。   北堂熠煜在走进去文德殿的时候,竹韵还未及离开,轩辕泽粼正在跟她交耳嘱咐事项,尉迟正也在,他见到北堂熠煜整个人都怔住了,不知道为何北堂熠煜会出现在文德殿,北堂熠煜看出尉迟正的困惑,不免低眸轻轻一笑,随即轻一抬手就从腰间抽出软刃来干脆利落的抹了尉迟正的脖子,尉迟正根本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大睁着双眼倒下入了九泉了,软刃喷甩出去的鲜血洒在落窗上头,在翠玉色绡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鲜明。   竹韵见状身子一骇,连退两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北堂熠煜侧眸看了她一眼,随即就缓步走至竹韵面前问:“是你下得毒?”   竹韵蹙眉低眸。   北堂熠煜沉声道:“说话。”   竹韵害怕,颤颤道:“是……是奴婢。”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我最讨厌的就是恩将仇报之人。”说着,他就要抬手再行了结竹韵。   轩辕泽粼却忙出声道:“是朕让她做的!”   北堂熠煜叹息一声,面上不免又是轻轻一笑,随后他就一把推开了竹韵,回身缓缓步了回来,并悠悠从袖中拿出帕子来擦了擦软刃上的鲜血,缓缓抬眸视住轩辕泽粼:“皇上终于说话了?”   轩辕泽粼方才也一样是怔住了。   他也以为北堂熠煜已经死了。   但当下北堂熠煜却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简直不敢相信。   心中更是生出一种一落千丈之感。   世事真是宛如玩笑呵!   轩辕泽粼觉得自己被玩弄了!   轩辕泽粼缓了一口气视着北堂熠煜道:“你没死?”   北堂熠煜笑哼:“皇上放心,就算是皇上死了,臣都不敢死的。”   这是大逆不道之言。   轩辕泽粼听见这话,不免倏然抬手指着北堂熠煜:“你!”   北堂熠煜并不看他,只是面上哂笑了笑道:“臣委实没有想到如今皇宫禁卫居然已是这样不堪一击,比起先帝那时差得简直可不是一点半点。”说着,北堂熠煜缓缓抬眸:“就凭着这样还想动安国侯府?”他语气不屑:“可笑至极!”   轩辕泽粼觑着他问:“你想怎么样?”   北堂熠煜摇摇头:“臣今日不想怎么样。”   轩辕泽粼视住北堂熠煜:“你要杀了朕?”   北堂熠煜举起软刃对准轩辕泽粼心口,刃端慢慢游移上去,北堂熠煜反手用刃面轻拍了拍轩辕泽粼的脸道:“臣说了,臣不想怎么样,”说着,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这天下臣不想要,但皇上却必须要晓得,这天下……臣……唾手可得。”   轩辕泽粼盯住北堂熠煜:“你有条件。”   北堂熠煜笑:“臣会盯着皇上的,只要皇上再敢动安国侯府,再敢动小染,臣绝对不会再放过皇上,届时没了皇上,臣若实在无法,看不过眼也就辛苦辛苦,顺手治理了这轩辕天下其实也并无不可。”说完,北堂熠煜就看住轩辕泽粼笑嗤一声,随后将软刃收回腰间,转身欲走,轩辕泽粼看准时机就也从腰间抽出软刃来刺向北堂熠煜,北堂熠煜觉出背后杀气,于是一个向左的闪躲,再回身过来,用赤手紧紧握住轩辕泽粼袭来的软刃,北堂熠煜将内力迅速蕴至左手生生震断了软刃。   轩辕泽粼见状震惊。   北堂熠煜掌心也是一阵锐痛,北堂熠煜晓得他必是也被锋利的软刃所伤。   他下意识的紧握了握左手。   竹韵愣愣坐在一侧地上,蹙眉看着北堂熠煜左手指缝间有鲜血缓缓浸了出来,猩红而扎眼,就这样一点一点滴落在北堂熠煜身侧如墨玉一般铺墁上头。血腥馥郁鼻尖。   竹韵心中一呕,浑身战栗。   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没能躲过颤颤发冷。   竹韵眼里看着这红色就跟落窗上头的红色是同一抹红色。   血色!   北堂熠煜随即深吸一口气,眉头轻颤,继续回身步出了文德殿。   他今日不杀轩辕泽粼完全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   年少时的情分上。   ……   文德殿外的轩辕文鸳也吓坏了。   她以为轩辕泽粼出事了,差点就要冲进去,好在被晋楚上给拦住了。   轩辕文鸳打眼看见北堂熠煜从文德殿步出来。   而轩辕泽粼却在北堂熠煜身后跟了两步来到门边,神色虽恨恨,但人却倒是无事。   轩辕文鸳不免也就稍吁出一口气来。   还好。   北堂熠煜终归是放了轩辕泽粼一条命。   长天也唏嘘。   但长天却不解北堂熠煜怎会留了轩辕泽粼一条命?   轩辕泽粼对安国侯府可没手软半分。   晋楚上眉宇不觉轻颤,随后深吸一口气,一臂轻揽过轩辕文鸳道:“我送你回去惠清楼。”   轩辕文鸳只是点头轻“嗯”了一声。 第280章 结局   晌午时分,窗外的日光金灿灿的,枝条掩映间不时透过发出亮闪闪的光辉,濯染阁内的小窗半开半合着,晋楚染忍不住抬眸看出去,秋光虽是甚好,但却一时也被晃得睁不开眼来,北堂熠煜半晌前就坐在了案前,晋楚染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埋头写着些什么东西,当然,晋楚染倒也不稀罕看,原本晋楚染是躺在小榻上准备午睡的,后来还未睡着北堂熠煜就进来了,这样一来,晋楚染哪里还能再睡得着了,于是就起了身来,也不知为什么晋楚染就想着要搞出点事情来玩玩,逗逗北堂熠煜也好,晋楚染就在屋子里头前后左右这么晃荡着,随后,晋楚染见北堂熠煜并不理她,于是就更是直接来到了北堂熠煜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北堂熠煜当然晓得晋楚染的作为,又怎么能安下心来做事,于是他终于抬眸:“看我做什么?”   晋楚染左右摇一摇脑袋笑道:“看你好看啊!”   北堂熠煜视着晋楚染一字一句认真道:“你不要闹,我在做事呢!”   晋楚染又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啊!”   北堂熠煜眉宇轻抖继续视着晋楚染道:“知道你还来自投罗网。”   晋楚染眉头一挣:“自投罗网?”   北堂熠煜抬手轻戳一下晋楚染的前额:“大白天儿的你还想做什么?”   晋楚染侧眸看一眼窗外日光:“大白天儿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说着,她又回眸过来,面上含笑,如沐春风,却一个打眼就扫到了北堂熠煜的手腕,不免就也抬手轻抓过北堂熠煜的手腕,微微低眸道:“还疼吗?”   原来昨晚上晋楚染一直等在前厅里直到北堂熠煜回来府邸才安下了心,其实长天后来在跟晋楚上一起把轩辕文鸳送回惠清楼后才出来皇宫回到了安国侯府邸,彼时燕南正和晋楚染一道等在前厅里头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发展,燕南一时呷了一口热茶,打眼见长天终于独自回来了,心中虽有些许不解,但也不乏是长舒出了一口气,燕南庆幸好在长天没惹出什么事情来,燕南随即就从椅子上头站起身来走到长天面前问:“不是让你去找晋楚上了吗?”   长天点头:“是去了。”   燕南问:“怎得这么久?”   长天叹息:“说来话长。”   晋楚染听言也起身来到长天面前问:“入过宫了?”   长天“嗯”一声。   晋楚染问:“小帝姬不愿出宫?”   长天点了点头。   晋楚染并不诧异,因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虽然她让长天去找晋楚上,但晋楚染却也已经料想到轩辕文鸳并不会轻易跟着长天和晋楚上一起出宫来。   毕竟是小帝姬呢!   毕竟宫里还有她舍不下的人。   燕南却不解问:“为什么?”   长天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唇齿张闭开合了几番都未发出声音来。   晋楚染轻叹着看住燕南道:“你这老头也算白活了几十年,小帝姬舍不下的,左不过是些人之常情罢了。”   燕南听言蹙眉摇头。   世人何苦都这样想不开呢?   人活一世终归是一个人,一个人来,同样也会是来一个人走的。   各人都会有各人的命数。   究竟又有谁是舍不下谁的呢?   静了片刻,晋楚染随后又举眸问长天:“你入宫时,可见着侯爷了?”   长天低眸:“侯爷去了文德殿,杀了尉迟正。”   燕南神色讶异:“什么?”   长天视着燕南点点头。   燕南不可置信。   他一直以为京都城中的那些说北堂熠煜臭名昭著的传言都是有名无实。   他实在没想到北堂熠煜行事真的这么凌厉。   尉迟正好歹也是督察院左佥督御史。   北堂熠煜说杀就杀了?   一点征兆也无。   北堂熠煜完全没有把轩辕泽粼放在眼里。   燕南长吁出一口凉气。   但晋楚染却神色平和。   因为这一点她也早料到了。   而后晋楚染不免深吸一口气又问长天:“皇上呢?”   燕南听言心头跟着一紧。   是了!   北堂熠煜既然不把轩辕泽粼放在眼里,那北堂熠煜也很有可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轩辕泽粼。   明眼人都晓得,轩辕泽粼并非是北堂熠煜的对手。   燕南也盯住长天欲要听个结果。   长天摇了摇头:“侯爷未伤及皇上性命。”   燕南不免吁气:“还好还好。”   晋楚染随即又问长天:“那五哥后来呢?出宫了吗?”   长天轻“嗯”一声道:“他回府邸去了。”   晋楚染点了点头。   晋楚染以为晋楚上是要留在宫里陪着轩辕文鸳的。   但晋楚上没留在宫里头也好。   现在外面毕竟比宫里安全多了。   晋楚染不想前朝的权力斗争波及晋楚上的安危。   就算是为了轩辕文鸳也最好不要。   长天看着晋楚染:“侯爷还未回来吗?”   晋楚染摇头:“尚未。”   长天低眸想了想道:“我们离开文德殿的时候见侯爷已经出来了。侯爷却怎得还未回来?”   晋楚染心头一紧,但面上却平和,看着长天道:“定然无事,”说着,晋楚染就又转眸看了看燕南,“老头年纪也不小了,长天也回来了,先去休息罢,我在这里等着侯爷就行了。”   燕南点点头。   长天欲要回身离开前告诉了晋楚染:“那……侯爷受伤了。你可会处理?”   晋楚染眉宇一颤:“受伤?”她不免大睁着双眼盯住长天:“你怎么不早说?”   长天浅笑了笑,看着晋楚染继续道:“不必太过担心,并不是什么大伤,只是伤了手腕而已。”   晋楚染轻吁出一口气来,跟着稍点了点头。   随后燕南给了晋楚染一盏治创伤的药膏就和长天就一道退出了前厅,然后晋楚染就赶紧让小玉、小莲准备了干净的纱布棉片放在前厅,因为待得北堂熠煜一回来,晋楚染就要赶紧帮他包扎,在所有事情都已经完备后,还没过半晌,北堂熠煜就回来了,晋楚染抿唇一笑,待得北堂熠煜悄然步入后,晋楚染稍稍抬眸,北堂熠煜一身淡蓝色的薄罗长袍,原本领口以及袖口用金银刻丝细密绣着的云纹双雁图案现在已被干透了的血色染成了烟青色,北堂熠煜站定在晋楚染面前低眸视着她,晋楚染随后又挪动目光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了北堂熠煜一番,眉头不禁轻蹙起来,随后她伸手抓过北堂熠煜的左手,北堂熠煜手臂向后微微一缩,似乎有所戒备,晋楚染见状目光不免渐渐上移看住北堂熠煜道:“怎么这样不小心?”说完,晋楚染面上又是轻轻一笑,接着道:“你预备如何瞒我?还不赶紧伸过来让我瞧瞧?”   北堂熠煜回视着晋楚染,手臂这才渐渐放松下来:“原不准备回濯染阁的。”语气淡淡。   “就连府邸也不回了?”晋楚染一面反问,一面卷起已被北堂熠煜鲜血沾透的袖口,随后她再又轻轻打开了北堂熠煜的掌心,最后才赫然看见了北堂熠煜掌心那道还未愈合的长长划痕,上头仍有未干透的血迹,就连晋楚染都能一眼看出其实伤得很深,仿佛将要见骨,晋楚染一面将燕南给的药膏细细抹在北堂熠煜的掌心,一面抬眸觑了他一眼:“方才你出宫后未直接回府?”   北堂熠煜轻“嗯”了一声。   晋楚染轻瞟了北堂熠煜一眼,随即转身从桌上拿过纱布:“你是在外头是等着。”语气笃定,没有一点疑问的意味。   北堂熠煜笑视着晋楚染:“等?”故作无意。   晋楚染一面帮北堂熠煜缠上纱布,一面轻笑了笑:“你方才抽身回来府邸的时候应该以为我已经睡下了吧?”说完,晋楚染抬眸看北堂熠煜一眼。   北堂熠煜不乏轻笑。   晋楚染说的不错。   他其实早就回到了安国侯府邸门口,却只是一直没有进来而已,两个时辰前,北堂熠煜就已经坐在马车里头,而马车就已经停在了安国侯府邸门外丈余处,北堂熠煜原想回府,但就在起身的那一刻,他却紧握了握掌心,还是钻心的痛,北堂熠煜不免低眸看了看掌心伤口还在流血,转眸才又看了看袖口,觉得上头沾染了太多血迹,除了他的,当然还有尉迟正的,因而北堂熠煜也就实在不敢回到府邸让晋楚染看到他的这副满身是血的样子,怕吓着晋楚染,所以就想着再过两个时辰待得夜深人静之时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府邸,思及于此,北堂熠煜不免叹息,想来这两日是不能见晋楚染的了,但后来他发现终究是他多虑了,其实就算他不进去府邸也一样会有人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晋楚染的,因着不知情况,后来北堂熠煜就遣了身边小厮府邸里去问小玉、小莲晋楚染是否已经睡下,片刻后,小厮出来跟北堂熠煜道了:“是。”北堂熠煜这才这才敢进去府邸,但没想到他刚走至前厅却就看见晋楚染等在前厅里头,北堂熠煜这才明白过来,不免侧眸觑小厮一眼,小厮神色无奈,随后北堂熠煜就也不乏步了进去。   晋楚染帮北堂熠煜包扎好伤口后就拽着北堂熠煜来到濯染阁,里头小玉、小莲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在等着了,一时见晋楚染和北堂熠煜进来了,忙微笑道:“姑娘吩咐的都已经备好了!”   晋楚染含笑点点头。   小玉、小莲都看一眼北堂熠煜“噗嗤”一笑。   晋楚染随即就转身过去拧了一把热帕子来到北堂熠煜的面前好生擦了擦他面上的血点。   看起来是旁人的血溅到北堂熠煜面上的。   北堂熠煜眼中带着三分不解看住晋楚染,随后一把捉住晋楚染的胳膊:“怎么回事?”   晋楚染却笑笑:“侯爷脸上全是血不该擦擦么?”   北堂熠煜却摇头。   北堂熠煜心中清楚晓得,若非早有准备,怎会一切都已备好。   而且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他是中了晋楚染的圈套!   晋楚染笑盯住北堂熠煜眨一眨眼:“侯爷还没反应过来呢!”   小玉、小莲又是一笑。   北堂熠煜怎么不晓得,他轻瞅住晋楚染虚着眼睛道:“你是故意的!”   晋楚染笑着一挺眉,北堂熠煜怎可能不发觉,但她还未及说话,小玉就已经笑对北堂熠煜道:“若非是姑娘故意让奴婢们透出点消息给小厮,恐怕侯爷现在还在安国侯府门外待着呢!”话音刚落,晋楚染就转眸过去觑一眼小玉、小莲,眼神中大概的意思就是让小玉、小莲低调。   小玉、小莲会意,随后退下。   北堂熠煜打手一揽晋楚染腰际笑问:“你怎么知道?”   晋楚染也笑回:“我猜的!”   北堂熠煜听言忍不住抬手用力一点晋楚染的前额:“好啊你现在都算计到本侯爷身上来了!”   晋楚染笑舔着个脸凑近北堂熠煜:“如何?”   北堂熠煜含笑摇一摇头。   一想到昨晚上的全部事情晋楚染还是不免觉得有些心惊胆战的,北堂熠煜盯着晋楚染,四下里安静了一会儿,才轻笑着摇头回晋楚染道:“这点伤算什么。”说着,北堂熠煜就顺势拎起晋楚染的胳膊好让晋楚染从案后来到案前,晋楚染随即站定在他身侧,北堂熠煜随后手里稍稍一用力,晋楚染就正正好好地摔坐在了他的腿上,四目相对,窗外倏然有一阵秋日微风淡淡拂入,香熏熏的伴着芙蓉几分甜腻的味道,片刻后,北堂熠煜凝静静视着晋楚染低声道:“风动了。”   晋楚染盯着北堂熠煜不解地“啊”了一声。   她一时没有明白北堂熠煜话的意思。   北堂熠煜抬起右手来,轻轻将晋楚染额角方才被风吹得垂落下来的发丝小心别至耳后,看着晋楚染问:“到底是头发在动?还是风在动?”说时,北堂熠煜的声音极富温柔磁性。   晋楚染这才会意,不免低眸一笑。   原来是心动了!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