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宋私生子》全集 作者:何昊远 简介 “欢迎来到大宋朝。这里有苏东坡的诗、李清照的词,塞北的雄风、江南的烟雨。” “还有吗?”“有,比如偷情的小妾,倾城的花魁,元宵偷情桥下,特别值得强调的是人们都没穿内裤。” “你太猥琐了,能不能说点别的。”“你是不是男人?对此竟不感兴趣?好吧我再说点别的,这里有君子的怒吼,有奸臣的怪笑,有强悍的皇帝,有妖娆的皇后。有契丹的宫卫军,有西夏的铁鹞子,有尸填巨港之岸、血满城垣之窟。有利镞穿骨、惊沙入面。有白刃摧锋、云海为红。有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好了好了,这么血腥,还是说说没穿内裤怎么回事吧!”“不说了,你自己去体验吧。” “那你总得说说我来大宋的身份啊?”“做个私生子吧!” “私生子?我不干。”“私生子怎么了?霍去病是私生子,当今首相是私生子,能做私生子那是你的福分。” 第一卷第001章私生子 呯! 一声清脆的枪声回荡在西南边境的丛林里! 杨逸瞬间感觉背后被一阵灼流撞入,接着是无尽的剧痛从心脏漫向四肢八胲,挺立了几秒钟,他那强健的身躯才仰面朝天轰然倒下,透过树叶的间隙望去,此刻的天空黑云如墨,山雨欲来。 “老大,对不起!” 一向被杨逸视为心腹的胡小龙那张面孔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看着他手上的枪,杨逸觉得他的面目此刻是那么的可憎。 “为……为什么?” “老大,我唯一的哥哥就是被毒品害死的,为什么别人能拿它来害我的亲人,我就不能拿它换点钱花?”胡小龙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或许,背叛和被背叛都不是件好受的事情。 另一张阴沉的面孔也出现在杨逸的视野中,他拍了拍神情激动的胡小龙,对垂死的杨逸说道:“老大,如今翡翠生意难做,咱们兄弟跟了你三年,同样是出生入死,却他娘的连餐隔夜粮都没有!你瞧瞧人家上林帮,一批货回去赚个几千万,帮主黑钱子一年包养几个小明星跟喝水似的! 咱们哪点比他上林帮差了,若不是杨老大你守着那破规矩,咱们至于混得这么惨吗?还想让咱们去跟上林帮火拼,我说你就是在军校里被洗脑了,醒醒吧!你早就不是什么光荣的特战队一员了,和咱们一样,你就是个走私犯!” “黑熊,黑钱子答应帮你联系货源了是吗?” “杨老大,你早这么英明就不会有今天了!” “你赢了!” 杨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再看了,这一生从军医学院到特种作战兵,最后沦为越境的走私犯,他经历了诸多的荣辱,掌声与打压、喝彩和阴谋、奉承和背叛; 这世间没有太多的对与错,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的分别! 而今天,在黑熊和胡小龙面前,自己无疑是失败者! 因为,自己还没有抛弃‘信任’这两个字!依然象在部队一样,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自己的同伙! 呯! 黑熊举枪向着杨逸胸口又补了一枪,伸手一摸他的鼻息,确定没有气息后,再摘下他腰间的枪。 “走!从今天开始,咱们扬子帮将迎来新的开始,兄弟们!跟着我,我黑熊会带着你们开创出一翻新天地来,别说小明星,到时候国际大明星咱们也包她几个!” “黑熊哥!兄弟们今后跟定你了!” 嚷嚷声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杨逸再度缓缓地睁开双眼,艰难地伸手从靴子里摸出另一把手枪,侧身,瞄准,作为曾经特战队里的射击标兵,即使此刻已奄奄一息,二十步的距离他自信依然能一枪暴头。 呯!呯! 不远处的黑熊和胡小龙双双倒下,脑瓜子开了瓢,红的白的沾了旁边那些小罗罗一脸。 你们不了解我! 老子从来不会只带一把枪! 轰隆! 滚滚的黑云压到了树梢上,烈烈的闪电把远处的古树劈成两半,雷声如同洪荒世界的兽吼!杨逸觉得自己的灵魂被闪电扯离了身体,飞向无尽的苍穹! 耳边仿佛有若隐若无的焚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焚唱! 祥和而悠远,直涤灵魂! 灰飞烟灭就是这样的吗?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杨逸重新有意识时,发现自己正在和另一个灵魂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双方如同脑电波一般,互相挤兑、压迫、驱逐着,同时又裹挟、纠结、缠绕不清!有时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强大磁场,将对方脑海的讯息不断地吸纳过来,什么关关之鸠,在河之洲…… 有时觉得自己脑海的东西被对方吸过去,那种撕扯的的感觉让他无形中产生无比疼痛的感觉,就这样你来我往,缠绕挤压、互相排斥,互相吸纳…… 或许只是一刹那,或许过了一世纪,当杨逸感觉到对方越来越虚弱,不断被自己消融的时候,杨逸如同有形一般,猛地将对方全部裹挟起来,凶狠地撕掉着,等把对方所有信息吸纳殆尽,才象吐出果核般将对方震飞出去; 白雾一般的脑海中,可见对方仿佛一道余光,慢慢的缩小,最后一闪而灭,消失无踪! 在彻底夺得身体控制权一刹那,杨逸就觉得自己手脚冰冷,虚脱无力。 这一切的发生,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无论如何,命运就象一条漂流的河,谁也无法逆转! 而且,杨逸相信,就算沿途多么坎坷曲折,变幻莫测,只要你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前面同样是——大海! “逸儿!你怎么样了!你快醒醒!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亲还怎么活啊!” 耳边传来的哭诉声让杨逸有无比的熟悉感!在刚吸纳来的信息中,杨逸能判断出,这个女人就是自己抢来的这副身体的母亲。 他太累了,只是微微的睁开双眼,看了四周一眼,又沉沉的睡去! 清晨,杨逸躺在小楼上,透边后面的轩窗就能看到西湖的潋滟波光,偶尔有画舫滑过湖边的柳荫,还能听到船上传来无忌的畅笑和嘤咛的燕啼! 时下正是五月的天气,接天的莲叶无穷碧,映日的荷花别样红,西湖旖旎的风情展现无遗,水上沙鸥晾着白色的翅膀,几串淡雅的琴声飘过水面洋溢着古韵。 杨逸静静躺地床榻上看着这一切,消化是脑中的讯息后,让他觉得更累! 眼前这一切,竟是北宋元祐八年(1093年)的杭州,自己竟然逆朔千年,成了庄周梦中的那只蝴蝶! 这副身体原来叫李逸,与自己同名不同姓,十七岁了,相貌有七分象母亲,母亲叫杨絮儿,三十七岁,徐娘半老,风韵依稀,长得很端庄,曾经一定很美! 当然,若是她不美,别人也不会把她养作外室! 托她的福,杨逸知道自己今后将有一个别致的身份:私生子! 父亲叫李乐然,杨逸搜遍脑中所有,也没有找到多少关于他的资料,甚至相貌都很模糊,由此可判断李乐然已经很久没来看自己这个便宜母亲杨絮儿了!只知道他曾经在杭州任过小官,如今已经辞官不做。 说是辞职这也是被逼的,因为李乐然的父亲是新党分子,叫李清臣,曾经在开封做过高官,王安石死了!宋神宗死了!新党分子一个个被贬出了开封城,大部分部被踢过了长江南岸。 这年头长江南岸除了苏杭一带,其它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象后世的湖南广西一带,一个不好晚上还有蛇妖或狐狸挤到被窝里跟你取暖。 李清臣也在被贬名单之中,李乐然大概也因此受到打压才辞官不做,这是杨逸自己猜的! 李乐然似乎曾想将杨絮儿母子亲回老家过,但家中大妇不容,这些年甚至断绝了来往,或许因为杨絮儿已过了青春年华吧!这也是杨逸自己猜的! 妾如陌上尘,弃之如秋扇! 如今这个家中除了杨絮儿母子(真算起来只有母没有子了),还有一对老仆,都四十来岁,无所出,城外有百来亩田产,城中有一个漆器店,由男扑李贵打理着,靠着这两样收入,杨絮儿母子大富不可能,但生活也还算安逸。 和这个时代所有的母亲一样,杨絮儿从小就严格督促李逸,希望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李逸也还算争气,十四岁便通过了州试,一时在杭州小有名气。 或许因为私生子的身份,李逸虽然自幼聪颖,但同时身上充满了叛逆因子,不俗的才名,加上相貌承接自己的母亲,非常英俊,很得青楼姑娘青睐,和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也有往来,荤腥不忌; 短短两三年,李家初长成的李逸竟是阅尽花丛,而且实践和理论结合,练就一身金枪不倒的本事!杨逸随便翻翻他的书箱,就能找到几本诸如《素女经》、《洞玄子》之类的古籍,书页左下角磨损得很严重,不用搜寻脑中的信息,以辩证学的角度,就能判断出这些书他翻阅得有多么勤快。 城西有个曾员外,六十多岁了,人老心不老!去年还娶了个十八岁的美艳小妾,学着人家一树梨花压海棠。 曾员外人老心不老,他这位七姨娘人年轻心更年轻!有次七姨娘游湖时,偶遇李逸,你若问什么情况,那一刻的情况用两名诗恰好形容: 逢郎欲语低头笑, 碧玉钗头落水中。 仆嗵!一声轻响,两人之间的故事如同湖面荡开的涟漪,就此展开!或许这不能怪谁,女娃造人时就定好了异性相吸的宗旨。 和李逸的年轻英俊,才华横溢相比,七姨娘顿觉家中那一树梨花片片飘落,只剩下干煸的枯枝!两人一个是情场浪子,一个是墙边红杏!就象鱼儿遇到了水,很快成就一段鱼水之欢。 李逸的鱼龙狂舞让七姨娘如游太虚,仙音妙乐绕梁三日,再难将息,于是频频寻找机会出来与李逸私会。 两人的频繁会面再一次印证了那句话:多行夜路必遇鬼! 七姨娘飘忽的行踪让曾员外起了疑心,就在昨天,两人又在湖船中寻欢,一场酣畅淋漓的深度交往刚结束,曾员外带着家扑杀来,李逸远远望见曾员外那树梨花出现在荷花丛外,怎么办?上天无路,只好偷偷入水求生; 问题是他在七姨娘床上是鱼,入湖后却不是真的鱼,那两下子狗趴式对于西湖的水域面积来说,有点寒碜! 还没游到一半,手麻脚软,咕噜几下便成了冉冉下沉的杰克! 等远处发现的渔船把他救起时,已经不醒人事!李公子在西湖上很有名,不但因为他是湖上常客,更因他家就住在湖边上,于是人家把他的‘尸首’送回来了! 杨逸正在想着事儿,他那位便宜的母亲杨絮儿端着一碗汤,轻轻推门走了进来,她上身一袭镶花襦衫,下身穿罩着一条八折裙,宫危髻上素色钗儿横插,皎好的面容留着几分岁月抹不去的风韵。 她一直轻步走到床榻边坐下,然后轻声唤道:“逸儿,你好点没有!来!先把这碗参汤给喝了,娘亲等下再让郎中来给你瞧瞧!” 或许因为吸纳的李逸的记忆,杨逸对这个妇人没有多少排斥感,听着她那发呼内心的关怀,还有一种血脉相通的感觉,但是让他马上叫这妇人做母亲,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我没事了!歇息两天就好!不用再找郎中来了!” 杨逸的口气有些生硬,但杨絮儿却丝毫不计较,将手上的参汤端到他面前,准备亲手喂他! “来!我儿还是趁热把汤喝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看着她关怀备至,舔犊情深的样子,杨逸心中没来由的变得柔软起来,再也不忍心去拒绝她!就着她的手两口把参汤喝完! “我儿慢些个!瞧你这模样,呛着了怎么办?” 杨絮儿一边抽出手帕帮他擦嘴唇,一边絮叨着,她只是别人一个可有可无的外室,一生的依靠全指望眼前的儿子,明知他往日在外有诸多荒唐事,却不忍心过于苛责。 昨儿个见他生死两不知,真个是肝摧肠断,只道他真个醒不过来,自己也就随他去了!如今儿子等于失而复得,怎不教她呵护如心肝一样! “我真的没事了!不用再浪费钱去请郎中!” 杨絮儿习惯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追问一句:“我儿真的没事了吗?” “真的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谢天谢地……”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说道:“我儿以后能不能好好在家读书,少出去招惹是非!你知不知道昨个儿娘亲就快活不下去了,儿啊!娘亲求你了,好好在家读书可好?娘亲这一辈子就指望着我儿有一天能金榜题名!娘亲就算死也甘心了……” 杨逸听她说着说着,泪珠便扑扑直掉,对她的话只得一概应承下来,等她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杨逸才问道:“外间情形如何了?” 第一卷第002章风.流债 不知道曾员外有没有看清在床上安慰他小妾的就是李逸,杨逸怀疑他会找上门来生事。 从杨絮儿口中得知,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家里闹事过,杨逸总算轻松了一口气儿,自己占据了人家的身体,那前任的风流债无疑也得由自己背着。 杨絮儿最终还是找来郎中给杨逸把了一回脉,确定没事才算放心,其实杨逸前世在军医学院四年,到了特战队后除了作战,主要还是负责队友的医疗,比杨絮儿请来的郎中高明得多,李逸当时最多是窒息造成休克而已,一般能醒过来就没什么事了。 家的院落不大,依湖而建,古朴淡雅,墙角一株梅树,此时浓荫垂地,院角的马头墙时而落下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杨絮儿就住在楼下,李贵夫妇住在前厢,此刻家中静寂一片。 下楼活动的杨逸随口问道:“李叔他们呢?” 杨絮儿正坐在檐下绣襟花,手上的针不时在发髻上撩两下,意态极为恬静安详,眼角的几丝鱼尾纹却刻划出了岁月的痕迹; 见杨逸问起,她停针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李嫂去看铺子了,昨日我儿人事不醒,娘亲不知如何是好,就让你李叔去了魏县!” 杨逸没再说什么,魏县是李乐然的家乡,在大名府西北不远,儿子出事,她让李贵去魏县其意不言自明,由此可见她在这个世上是多么无助,既然自己占去了人家儿子的身体,那以后就把她当作自己母亲奉养便是。 后院有一道小门,杨逸推门而出,外面是几级石阶延伸到湖水里,大概是平日用于家中洗衣,石阶边是几株垂柳,翠绿如黛,游丝拂水; 身后传来杨絮儿的轻声嘱咐:“我儿莫走远了!” “嗯!” 杨逸轻应一声,挽袍在石阶上坐下,望着一湖潋滟的波光,心里情绪复杂; 莫名的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还有几分象是在做梦,仿佛这梦随时会醒,然后那枪声仍在耳边回响,剧痛还在胸口中翻腾; 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继续象原来的李逸一样眠花宿柳,放浪形骸,还是做点别的什么? 前世一腔热血的他,无意中竟发现军中大佬参与走私,自认可为之不惜付出生命的组织,竟然从根子上烂掉了,这也是他最终被开革军职的原因; 经历这些杨逸感觉很累,如今他不排斥象李逸那样的生活,但人总得给自己树个目标才行,特别是作为穿越者,若是整日游手好闲,很容易陷在两世为人的精神泥潭里,恍恍惚惚,不可自拔。 正在杨逸想得入神之时,前院突然传来了拍门声,其中还夹杂着一此愤慨的叫嚷。 杨逸从湖上收回目光,起身拍拍衣袍,然后缓步走回家中,院里的杨絮儿此刻已经惊慌失措,手上被针扎出了血珠来; 她虽然不知门外来者何人,但从叫骂声里不难判断出是来找自己儿子麻烦的,一见杨逸进门,她便快步迎上来,拉着杨逸要往家里藏。 “我儿快躲起来,外间怕是有人要来找你生事,娘亲去回了他们……” “既然有人来生事,咱们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 杨逸的话让杨絮儿一愣,接着用力扯着他的衣袍要他去躲避,扯不动便急得凄然哭道:“儿啊!娘亲不管什么初一十五,娘亲只要你好好的!你快躲起来,娘亲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得你周全……” “娘!” 看着眼前的妇人急得泪流满脸,杨逸一声轻唤脱口而出。 从杨絮儿的身上,让人轻易明白了这世上最伟大的是什么! “娘,孩儿长大了!从今往来,该是孩儿护着娘亲的时候了!” 杨絮儿再次怔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杨逸,眼中露出了欣慰,泪水却流得更急了! 杨逸拍拍她的手背,然后转身向前门走去,直到他走出后院门,杨絮儿才醒过神来,快步追了出来,虽然没有再拉杨逸让他去躲,却坚定地挡在了他面前。 “我儿真的长大了,娘亲很高兴,但在娘亲心里,我儿永远是个孩子,等下你要听话,有什么事娘亲来担着就是!” 杨逸笑笑,牵起她的手,抹去手上的血珠,然后用手指轻轻压着,门外的叫嚷声大了许多,杨逸将门霍然拉开,门外曾员外一树梨花傲然而立。 他身后还根跟着七八个青衣小帽的小厮,个个眼色不善,杨逸暗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曾员外倒没有直接开打的意思,沉着脸负手走进来后,吩咐小厮把大门关上,然后继续往前厅走去,那悠然的神态仿佛是进了自己家一般。 杨逸乐了,还摆起谱来了,先不说上他小妾床的不是自己,就算是自己那又如何?你能老牛吃嫩草,我就能天涯何处无芳草,更何况捉贼拿脏,促奸在床!咱这鱼虽然没游出西湖,但却游出了你家小妾的床,奈我何? 杨逸也不急,施施然跟着进了自家的大厅,却抢先占了上首的主位,茶也不上,就那么居高临下地望着曾员外。 曾员外一抖衣袍在客位上坐下,睥了杨逸一眼,强压着怒气问道:“李逸,昨天西湖上的景色很美吧?” 呵呵,美不美我不知道,想来应该很美!杨逸心里暗笑,却敲着桌面故意问道:“敢问来者何人啊?” 曾员外大怒,脸上的老人斑一颤一颤地说道:“李逸,你少装模作样,老夫城东曾任行,你做下的好事,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曾员外您息怒,我家逸儿他年少不懂事,若有何得罪曾员外之处,还望曾员外包涵则个!” “娘!你无须多言,有什么事我来与曾员外商谈便是!”杨逸将杨絮儿拉到身边坐下,本来想支开她,但这恐怕是办不到了! “李家娘子是吧?你这浪荡儿做下什么好事你问他就是,老夫没心思跟你们绕圈子,我听说你家城外有一百三十亩良田,城中还有一个漆器铺子,老夫现在愿出五贯钱把这两样产业买下,你待如何啊?” 杨逸算是明白曾梨花的来意了,自己小妾和别人通奸,还没能捉奸在床,闹大了对曾家名声同样大有损害,于是想来点实惠的! 五贯钱买一百三十亩良田,外加一个漆器铺,啧啧,这不跟白送一样?到时别说买个小妾了,多买几个都行,这算盘打得不错。 “我道如何,原来曾员外看上了我家田产,这个容易,就请曾员外先把买卖契约写下来吧!” “逸儿,这如何使得?” “娘,您别着急,孩儿自有分寸。”杨逸说着很快找来纸笔,送到曾梨花手中。 还算你识相!曾员外心想道,很快写下契约,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递给杨逸。 杨逸接过笔,却不忙着签字,慢悠悠地吹干墨汁,然后将契约收入怀中。 “李逸,你待如何?还不快签字!” “曾员外说这话得先分清白天和晚上才行啊!” “何意?” “白天怕不适合做梦吧?” “你……你这个无耻之徒!”曾员外指着杨逸大骂一句,出人意料的很快又把怒火压下来了,这涵养功夫还真让人不得不佩服; 他转头对杨絮儿说道:“李家娘子,老夫也不瞒你,你这伤风败俗的儿子竟然勾引老夫的妾室,做下那苟且之事!为了两家名声,老夫才忍气吞声来跟你商量这买卖之事; 若是你不同意,老夫也不怕丢这老脸,一约诉状告到州衙去,你儿不是自称才子吗?我倒要让世人认清他的龌龊面目,看他今后如何科举,还如何立足于世上!” 不得不说,曾梨花这话说到了杨絮儿的软肋上,她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儿子考中进士,若曾员外真个一纸诉状告到衙门去,得了个伤风败俗的坏声名,今后还有什么指望? 可家中全靠两处产业维持生计,一但送出去,母子两还怎么过活? 她还在天人交战,杨逸却笑道:“曾员外说我与勾引你家小妾,可有证据?若无证据那就是诬告,按太祖《重定刑统》律、诈伪稿第八门,诬告者其罪反坐之!因此,我奉劝曾员外在告状前还是细细思量一下!别到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杨逸也不清楚诬告罪的宋律条文,但这么说至少会显得更专业一点,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普通百姓真正了解法律条文的也不多,何况文盲率占大多数的宋朝,杨逸就是要唬他! 这次曾梨花是真的忍无可忍了,一拍桌子骂道:“李逸小儿,你等着,老夫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誓要将你告上府衙!老夫倒要看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为了孩子的前程,杨絮儿别说是两处产业,就算要了她的命都行,眼看曾员外怒火中烧要起身离去,杨絮儿大急,连忙说道:“曾员外息怒,都是妾身这做娘的没有管好这孩子,妾身给曾员外赔不是!妾身就这么个儿子,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曾员外可否看在妾身面上,放过我家逸儿一次,妾身把田地和铺子卖与你就是!” “不行!田地和铺子绝不能卖!”杨逸斩钉截铁地说道,“曾员外不是急着去告状吗?您请便!不送!” “好好好!李逸!你等着!”曾员外神色俱厉地指着杨逸,老年斑仿佛正在迅速扩张,脸上全成了黑色,最后大骂一声无耻之徒,便拂袖而去! 杨絮儿还想上去哀求,被杨逸一把拉住,等曾员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她眼泪又噗噗直下,呜咽道:“儿啊!你让娘亲还怎么活啊!娘亲就指望着你……” 唉!遇上这么个软弱爱哭的娘! 杨逸不等她说完,双手扶住她肩膀正色地说道:“娘!放心吧!他要告,随他告!无凭无据他奈何不了我,既是诬告,对孩儿的名声不会有多大影响,况且你娘亲你不知道,如今朝中党派林立,相互倾轧,一个不慎,动辄流放蛮荒,孩儿现在还不想出仕!等过几年,此事谈去,还有何关系?” 杨逸好一翻开解,才总算让这个便宜母亲安静下来,一场官司怕是在所难免,杨逸心里暗暗想着对策; 既然这笔风流债由自己来背定了,那就迎难而上,死过一次的人,何惧之有? 第一卷第003章桃色官司 曾梨花的动作还是挺快的,第二天果然有钱塘县的衙役上门传唤杨逸。 杨絮儿一夜没睡,起床时双眼带着红红的血丝,她是个没主意的人,若不是杨逸显得无比淡定,并且极力阻止她,估计她昨天就会求上曾家去了。 这会儿衙役真个上门,急得她眼泪又噗噗往下掉,非要跟到钱塘县衙去看,杨逸只得耐心开导,并吩咐李婶看着她,若是需要,到时再让她出堂。 直到两个传唤的衙役很是不耐烦,杨逸这才随着出门而去。 杨家住在西湖边,说来并不在城廓之内,但离西城门也不远,趁着未入城前人少,杨逸和气地笑道:“两位差大哥辛苦了,麻烦你们跑这么远的路,实在是不好意思!不知两位差大哥高姓大名?” 杨逸话还没说完,两个衙役就感觉手中一沉,顿时眉开眼笑,左边那个说道:“李举人客气了!我们不过衙门里跑脚的衙差,李举人十四岁就得中州试第三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咱们哥俩区区贱名岂敢劳李公子动问,李举人直呼我张龙,呼他赵柴就就是了!” 张龙赵柴!不是赵虎吗?有点意思!特别是古人这种说话方式,客气了半天,若光听前段,你还以为他懒得跟你称名道姓呢! “哎!张大哥,赵大哥,你们这话可不对,衙差怎么了?一样是为朝廷效命,一样是为官家尽忠,岂有贵贱之分?今日蒙两位大哥看得起,我李逸将来若万幸真个得以金榜题名,同样还叫两位一声大哥!” 这年头读书人金贵得很,何况眼前这位还是十四岁州试第三名的举子,平时本不是他们两个衙役能得罪的,如今张龙两人既得里子,又得了面子,对杨逸好感倍增; 常言道投之以桃,报之以理,这些衙内里混成精的人,岂会不知道杨逸这翻作为图的是什么。 张龙凑近一点对杨逸说道:“李举人可要留神些个,此翻告你的曾员外昨晚找过苗知县。” “哈哈!张大哥和赵大哥的好意,李某铭记在心,来日定有所报,只是……不知道平时曾员外与苗知县可有走动?” “那倒没有!这杭州城里哪个街坊不知道,曾员外就是个铁公鸡,平时恐怕就是苗知县登门,他也未必乐意,岂会主动往苗知县跟前凑。” 既是临时抱佛脚,杨逸也就放心了,此时也刚好进了城门,三人便把话题岔开。 杭州城在宋初便被喻为东南第一州,街上极是繁华,各种商贩熙熙攘攘,其中还有不少日本、高丽甚至是大食人往来于街上。 杭州酿酒、丝织、瓷器、刻印、造船、海贸最为发达,可称之为杭州的支柱产业,到熙宁十年时,杭州的光是商税一项就达到了八万贯,酒税超过三十万贯,全国第一。 瓷器方面有越窑青瓷,是主要向外出口的瓷器之一; 丝织业更不用说,是整个大宋丝织业的重心,这里生产的绯绫、白编绫,纹绫一直就被列为皇家贡品,两浙路上供的丝织品占全国的三分一以上,城里设有官营的织造作坊,织工近千人。 刻印业也是全国第一,技术一流,仁宗嘉祐五年曾奉旨雕印《新唐书》二百五十卷,元祐元年又奉旨开雕《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其它诸如《史记》之类的书籍毕是在杭州印刷,从中就可一窥杭州刻印业有多发达。 这里的造船业也是仅次于明州和泉州,同时还是大宋四个对外贸易的商港之一,其它三个分别是明州、泉州、广州,皆设有市舶司管理。 钱塘县衙里,两班衙役红衣皂帽,持水火棍肃立两侧,知县苗安高坐堂上,一脸严肃,他虽然姓苗,但与苗条一点关系都没有,脸上的肥肉都打起了折皱,这六月天他刚往堂上一坐,脸上已经是‘香汗淋漓’。 杨逸立于堂左,曾梨花和他的那个小妾跪于堂右;两者的待遇很是不同,谁让自己是读书人呢!告我你就先跪着!杨逸很想奉劝苗安慢慢看状纸,咱不急! 很美,或者说很媚,身材高挑,细腰丰股,波涛汹涌,加上一双桃花含露般的眸子,是让男人第一眼看到,就会想到床的那种女人,这是杨逸对曾梨花那小妾的直观评价,进门时杨逸就与她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杨逸相信她不会承认双方有奸情,首先,李逸一次二次在床把她征服得不知今夕是何年!要想彻底征服一个女人的心,往往是从征服她的身体开始,这话绝对有道理。 更重要的是,小妾与外人通奸,罪名一但坐实,那是要浸猪笼的,这两点加在一起,便是杨逸对她有的信心的原因。 曾任行狠狠的盯杨逸一眼,杨逸浑不在意,那悠闲的状态就象在自家后院赏花一般,反正上他小妾的又不是自己,就算是,那又如何?双方你情我愿,咱又不是强上! 强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苗安似模似样的看完状纸,将惊堂木一拍,脸上的肥肉随之颤颤悠悠,对杨逸问题:“李逸,杭州城桂花巷曾任行告你勾引他小妾韩氏,你二人多次通奸,伤风败俗,你可有何话要说!” 杨逸对这位苗安的个性以及喜好已多方了解,这厮也是个满口道德文章,私下里荤腥不忌,一身肥肉还自命风流的酸丁; 据说初到杭州时,看上青莲院的头牌含韵姑娘,仗着自己知县的身份想强行给人家梳拢,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无他!青莲院的后台他惹不起,人家根本不鸟他! 这些资料自然得益于原来李逸的记忆,看来多上青楼也有好处啊!至少消息比较灵通。 杨逸一展大袖,长身一揖道:“县尊大人,学生李逸自幼苦读圣贤书,十四岁得中州试第三名,圣人教诲时刻铭记在心,县尊大人您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您说咱们圣人子弟,能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吗? 曾任行他分明是蔑视圣人之道,中伤儒学无教化之功!县尊大人,对这等蔑视圣人之狂徒,您可要严惩不贷啊!否则此事传扬出去,我等同为圣人弟子,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杨逸这翻话似是而非,一下子就把孔圣人给搬了出来,如同巍峨之大山压顶,苗安被引得转不过弯来,愣在大堂上不知所以然! 曾任行脸色一时比他那头白发还要白,此时叫他曾梨花可太贴切了,只见他一边磕头一边惨声哭泣道:“县尊大人,李逸这是血口喷人,草民绝无蔑视圣人之意,李逸勾引有夫之妇,枉读圣贤之书……” “呐呐呐!还说你没有蔑视圣人,县尊大人,他说什么枉读圣贤之书,这岂不是在说咱们读圣贤之书毫无用处,圣贤之书毫无教化之功? 县尊大人!曾任行所言大家可都是细听在耳的,您可得为学生做主,为圣人正名啊!否则此事传扬出去,天下人不以为我儒家弟子尽出奸佞淫邪之徒,我圣人之学还如何大行天下?” 不错,似乎这么解释也通,苗安再次转不过弯来,脸上那堆肥肉折皱打得更紧了,曾梨花更是两眼一翻,差点气晕过去! 眼看效果不错,杨逸再接再厉道:“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如调饥。尊彼汝坟,伐其条肄,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县尊大人,学生对诗经国风篇不甚透解,尝闻县尊大人才高八斗,名满天下,可否借此机会向县尊大人求解一翻?” 这诗里的‘未见君子,惄如调饥’一句,描写的是女子想念男人时,那迫不及待、如饥似渴的样子,杨逸选在此时念这首诗,自然别有用意。 他这诗同念出口,果然,苗安双目下意识地向曾任行的小妾瞄去,确实,如此青春娇媚的美人,遇上曾任行这一头白发的老不死,能不如饥似渴吗? 出于男人那种不可告人的心里,连苗安也不禁在心里狠狠地诅咒起曾梨花来,这老不死也太暴殄天物了! 等苗安这个酸丁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发现杨逸正含笑看着他,糟糕!方才自己那翻‘真情流露’,岂不是全落到了李逸眼里了? 苗安瞬间变得道貌岸然,轻咳两声道:“李逸,这是在县衙大堂之上,如今案情未了,圣人之学过后本官再与你解说吧!” “县尊大人说得是,学生冒昧了!”杨逸又是长身一揖,也不复多言,只要勾起了苗安对曾梨花老牛吃嫩草的忌妒和不满,目的就算达到了。 苗安接惊堂木又是一拍,威严无比的对曾任行喝道:“曾任行!你状告李逸勾引你家小妾,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你可有何证据啊?若是没有证据,那就是诬告良善,本官将治你诬告之大罪!” 苗安还记得问证据,说明他还没彻底被引开思路,这官司还有得打啊! 第一卷第004章七姨娘 从苗安讯问曾任行的口气不难判断出,他的心态与刚升堂已绝然不同; 杨逸的举子身份本身就占很大的优势,加上曾任行只是临时抱佛脚,与苗安往日并无交情,被杨逸一激,态度转变也就不奇怪了。 曾任行刚刚喘匀气,连忙答道:“回县尊大人!您可得为小民作主啊,小人曾派家中仆役跟踪这贱妇,回报草民说见到这贱妇和李逸私会,他可以作证,李逸曾多次勾引我家小妾韩氏,此事千真万确,县尊大人传来曾小二一问便知!” 杨逸不急,那位七姨娘韩氏却磕着头,凄声哭诉起来:“县尊大人,民妇冤枉啊!民妇自幼就将三从四德牢记在心,入曾家门以来,更是严守妇道,从不敢行差踏差一步,何曾做下这般不知廉耻之事,呜呜呜…… 县尊大人,民妇初入曾家时,那仆役曾小二见民妇孤苦无依,我家大官人又年老体弱,曾出言调戏于民妇,被民妇严加斥责,谁知那曾小二不知悔改,反存报复之心,哄骗于我家大官人,诬告民妇与人做那不耶之事!县尊大人!民妇冤枉啊!冤枉啊……” 韩氏声声喊着冤,凄切如杜鹃啼血,配上那楚楚可怜的泪眼香腮,嘤嘤婉婉的模样真个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更难得的是,说出这翻条理分明的话来,反咬那还没上堂的人证一口,连李逸都差点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了! “莫哭!莫哭……咳咳!这是县衙大堂,韩氏,莫再哭闹了,本官向来执法如山,爱民如子,你若真有冤情,本官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谢县尊大人为民妇作主,县尊大人大恩大德,民妇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杨逸早已忍不住别过头去,太搞笑了,苗安方才流露出那副怜香惜玉的模样儿,就象头肥猪准备进园拱白菜似的!那里还用你韩氏来世结草衔环以报,估计人家苗知县只要你今夜‘涌泉’相报就行了! 曾任行这时也有些动摇起来,突然厉声说道:“贱妇,此事你为何不早我与言明?如今眼看人证传来,岂容你抵赖……” 嘭! 堂上一声震天响的惊堂木把曾任行吓得一阵哆嗦,不光他哆嗦,堂上的苗安也在哆嗦,他用力过度,使得一身肥肉都随之颤来颤去,就象一副灌满水的皮囊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曾任行!你眼里还有本官吗?咆哮公堂,目无尊卑,你可知罪?” “县尊大人恕罪!县尊大人恕罪,这刁妇黄口白牙狡辩,草民实在忍无可忍,实在无意冲撞县尊大人!县……” “行了!念你初犯,暂且饶你一次,你可要记好了,在这大堂之上,本官未曾问你话,就没你出声的分!” “是是是!草民记下了,谢过县尊大人宽宏大量之恩!” 苗安转头对韩氏和声说道:“韩氏,曾任行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既然那曾小二早对你有不轨之心,此翻诬陷于你,你怎么不早作辩解呢?” 韩氏马上又是泪眼汪汪地答道:“县尊大人在上,我家大官人在家对民妇只是打骂,并未言明秋编排是非的就是曾小二,民妇哪里知道是他在背后陷害民妇呢?直到我家大官人说出证人就是他,民妇才联想到从前之事,县尊大人明鉴,民妇冤枉啊!” “曾任行!韩氏所言是否属实啊?” “这……回县尊大人,草民在家确实未提及曾小二!可……” “曾小二呢?怎么还没传上堂来啊?” 堂下衙役顿时左顾右盼,又过了一会儿,才见一个衙役带着一个仆役进来。 “堂下何人?还不快报上名来!” 那仆役吓得仆嗵跪下,哆嗦道:“小人曾小二,见过县尊大人!” “曾小二,韩氏说你曾调戏于她,可有此事啊?嗯?” 苗安最后重重地嗯一声,曾小二两股为之一颤,连忙喊冤:“县尊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就是曾家一个下人,借小人几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调戏主子啊!” “县尊大人,他说谎!当初他调戏民妇时,民妇奋力挣脱,还曾被他抓伤过手臂,县尊大人请看!” 韩氏说完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粉嫩嫩的手臂,把苗安看得双眼顿时充血,光芒大盛,好不容易定下心神,细看之下,手臂果然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类似抓伤; 可恶!太可恶,如此完美、如此令人消魂的玉臂,竟抓出这么一道疤痕!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啊!将曾小二这大胆刁奴拖下去!给本官重重的打,打到他老实为止!” 苗安大有暴走的倾向,杨逸越看越感觉好笑!这通奸案审着审着竟成了调戏案!好象没自己什么事了!备好的底牌竟没用上,这韩氏不简单啊!心思细腻,思路清晰,且有急智,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曾任行!你是非不分,诬告他人,还有何话可说?” “县尊大人!可是这……那曾小二…唉!草民也不知道他竟是这等奸诈小人,草民冤枉啊!” 苗安冷冷地看着曾梨花,杨逸估计,这回曾梨花怕不得去个七成家产,才能求得脱罪! 而且,曾梨花还有一个‘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大罪,若是苗安对韩氏起了贪恋之心,曾家这回怕是完了! 从苗安问案的话语来判断,这厮也并非真个是大草包,事情发展到这样,很有可能是他故意为之,把曾梨花的诬告罪坐实,这样才有可能把韩氏弄到手。 杨逸无所谓地在心里笑笑,就算事情没发展到这一步,他也还有后手,昨日让曾梨花写下的契约,就是他作为反告曾梨花欲抢夺李家财产不成,不惜编排是非诬告自己的物证。 曾梨花状告自己本就没有足够的人证物证,只要韩氏不承认通奸之事,怀里的这份契约就够曾梨花喝一壶了! 常言道:三木之下,何不可求! 不到一柱香时间,浑身血淋淋的曾小二被拖回大堂时,就对他调戏韩氏不成,编排是非陷害韩氏的‘事实’供认不讳,而且事情被他形容得有眉有眼,曾梨花听后,脸色一片苍白,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杨逸与韩氏又偷偷换了个眼色,然后才对苗安说道:“县尊大人断案如神,堪比青天!使学生得还清白……” 苗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好了!好了!李逸你赶紧回去读你的书吧,案情已清,此案为刁奴曾小二哄骗主人诬告于你,现在没你什么事了!走吧!走吧! 来啊!将曾任行与曾小二先行押入大牢严加看管,退堂!” 杨逸与韩氏出得县衙来,见无人注意,轻声提醒了句:“小心苗安!” “奴家晓得,李郎放心,奴家知道怎么做!” 我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 两人就那么轻言一句,便如陌路人般分道而去!临了却又听背后隐约传来韩氏的声音:三日后飞来峰老地方见! 今日公堂之上见识了韩氏精明的一面后,杨逸倒不好随意打发她了,看来要撇开这女人,也得慢慢想办法才行,否则她因爱成恨,立即翻案那就有点麻烦了! 县衙外守侯的杨絮儿由李婶陪着,一见杨逸出来很快就迎了上来,俩人眼中都含着泪,也难为她们了,两个没主意的妇道人家,遇到这种事方才在外面不知道有多着急。 “逸儿!你没事就好了,快,随娘亲回去,以后你要好好读书,莫再惹事生非了!”杨絮儿抹着眼泪又开始念叨起来,那口气与其说是在说教儿子,还不如说是在哀求。 遇到这个动不动就抹眼泪的娘,杨逸也没办法,只得又安抚了好久,才打发她们两人先回去,自己在城中转了圈,找到一个铁匠铺,按前世在部队用惯了的样式,让人打造一把精钢匕首! 第一卷第005章州学之辩(上) 左右无事,杨逸便蹲在铁匠铺里看人家打匕首,这儿傍着盐桥河,铺子沿河一面用竹片夹着茅草做成挡墙,白天用几根木棍支起来,仿佛一个凉棚,河上的凉风吹进来,这六月天气,倒也清爽。 河岸边长着两株桂花树,杨逸发现杭州城里最常见的有两种树,一是杨柳,二便是桂花树了,到处都是,加上古香古色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流,萦绕耳边的吴侬软语;让人很容易想起那首描写杭州的词: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岸边树荫遮挡住半边河道,盐桥河是杭州城里的运河,舟楫往来频繁,这时一个年轻的船娘将船靠在树荫下歇息,相貌很是清秀,大概是因为经常在船上,肤色微呈麦色,却极是细腻,正抽出一块碎花手帕在擦汗。 那小娘子擦完汗,突然发现铁匠铺边有个俊雅的书生一直在看着自己,不由得大窘,怔神的功夫那碎花手帕落到了船板上。 “小娘子,快快!你的手帕掉了!”杨逸含着笑提醒。 那小娘子回过神来,脸色更红,连忙捡起手帕塞进怀里,马上扶过船桨准备离开,大概是觉得别人提醒了自己,就这么走有些不礼貌,接着又回过身来,羞态满脸的向杨逸福了一福,这才摇着小船悠悠而去。 看着她那窈窕的身影渐渐远去,杨逸坐在凉棚淡然而笑,看完人家小姑娘,杨逸又回头与那洪铁匠聊起天来,这位洪铁匠三十来岁,赤着上身,一身腱子肉随着上下翻飞的铁锤蹭蹭跳动,闲极无聊的杨逸抢过他手上的铁锤,准备自己练练手。 那洪铁匠连忙道:“李公子,使不得,你一个读书人,打铁这种贱业岂能让你过手?” 杨逸轮起铁锤,当的一声,狠狠砸下去,边砸边说道:“洪师傅,这你就不知道了,魏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他就是靠打铁维生的,这大贤都能打铁,我一个书生打铁算什么?” 洪铁匠可不知道他说的竹林七贤是什么东西,他担心的是杨逸轮不动铁锤,砸到了自己,没想到杨逸不但轮起来他,而且还打得似模似样的,顿时无话可说。 杨逸锤了二十来下,就觉得累了,看来这副身体还得多锻炼才行啊! 花了两个时辰,那把匕首才打好,杨逸让洪铁匠给自己弄了个皮鞘,然后用绳子绑在小脚上;刚出铁匠铺,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谁他娘……”杨逸被撞对鼻子,疼得正想开口大骂,却发现竟是旧相识,当然,是李逸的旧相识,而且俩人还是吃喝嫖赌的最佳搭档,叫覃子桂,两人年龄差不多,他家住房在城中良庆坊,杨逸赶紧改口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冒失鬼,覃子桂!老实交待,是不是急着去会哪家小娘子啊?” “哎哟!原来是李兄啊,怎么最近我每次遇上你就倒霉?别提了,我这眼怕是要瞎了!”覃子桂捂着眼睛呻吟着,转瞬却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也顾不得眼痛了,拉着杨逸就走! “覃子桂,你这是干嘛?难不成奸情被人发现了?” “你才奸情被人发现了呢?快去州学,我听人说今天京城来的右谏议大夫朱光庭被请到州学讲课,朱大夫是伊川先生的高徒,同时又在安定先生门下求学过,机会难得,快快快!”覃子桂拉着他袖子不放,一个劲的往州学赶过去。 朱光廷杨逸不知道是哪个洞爬出来的马甲,但伊川先生和安定先生却是大名鼎鼎,前者是理学宗师级人物程颐,后者叫胡瑗,也是极其有名的学者,和石介、孙复齐名,并称宋初三先生。 杨逸本来对所谓的理学不感冒,但闲着也是闲着,再被覃子桂这么拉着,也就随着过去看看; 杭州州学就在通越门外,有六经斋十二座,学生近三百名,李逸也曾在州学里就读,通过州试后第二年曾上京参加过一回礼部试,不第,回来后便自己在家攻读。 州学环境很雅致,前几年苏轼在杭州任知州时,还把旁边的一片民房划给了州学,如今民房拆去,尽植垂柳桂花,中有凉亭,曲水环绕,流泉叮咚。 杨逸和覃子桂进州学里,凉亭外已经有几百学生围坐在柳阴下,而凉亭中一个模样四十来岁的男子,一身常服,脸形细长,肥大的眼泡让他双眼看起来有些无神,大概就是覃子桂口中的那位朱光庭了,他正一边和学政钱淡品茶,一边为周围的学生传道。 杨逸和覃子桂也在外围的树荫坐下旁听,却发现朱光庭根本不是在讲什么理学,而是在谈论熙宁变法的得失,准确地说,他口中的熙宁变法只有失没有得; 杨逸听着感觉很有趣,朱光庭极尽所能地把熙宁变法贬得一文不值,把王安石指为国之大奸,蒙蔽圣听,邪法乱国,并提到王石安割让代州以北的大片国土给辽国,因此还给王安石扣上了一个卖国贼的特大头衔; 接着说他和司马文正公是如何的拨乱反正,尽废新法,救民于水火的壮举,把司马光夸成了神人下凡,位列第三,(第一第二当是孔孟,在宋之前,孟子的地位还没有上升到‘圣’的高度,算是欧阳修他们把孟子的地位提到‘圣’的高度的。)当然也少不了他追随尾翼的无限荣光。 有个学生问他,说司马文正公不是也曾割让米脂、浮图四城给西夏吗? 朱光庭立即斥责,那怎么一样,米脂四城本是西夏疆土,司马文正公将四城还给西夏,赢得了西夏重新称臣,使双方避免了再起战争,解民于倒悬; 这厮极其能侃,由此延伸纵横捭阖谈论了一翻好战必亡的道理,将秦皇汉武穷兵黩武的事情也拿来大力批判了一翻! 杨逸本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原则,就当是看戏,折下一根草茎含在嘴里,悠闲自在看到天边的白云。 朱光庭这厮越说越起劲,最后对熙宁变法逐条批判起来,说到保甲法时只听他说道:“保甲法教民识兵,好勇斗狠,使民风败坏,于国有百害无一利,司马文正公有言,彼远方之民,以骑射为业,以攻战为俗。自幼及长,更无他务。 中国之民,大半服田力穑,虽复授以兵械,教之击刺,在教场之中,坐作进退,有似严整,必若使之与敌人相遇,填然鼓之,鸣镝始交,其奔北溃败,可以前料,决无疑也。 由此可见,保甲法仿学夷人,画虎不成反类犬……” 听到这杨逸开始极不爽起来,这不是把中国人都定性为低能人类了吗?司马光若真说过这样的话,那他就是猪! 朱光庭引用司马光这段话的大体意思是说:胡人从小以骑射为业,自然是天生的战神;咱们汉人就是种田的蠢人,都是猪,你再怎么练,一遇到胡人还是一触即溃,全部仆街!绝无例外! 杨逸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睥了朱光庭一眼说道:“猪……大夫!你说我中国之民怎么练,遇到异族还是一触即溃,那么请问汉卫青、霍去病是如何灭匈奴?唐李靖是如何平突厥?周世宗是如何收复3州3关17县,取得了五代以来对辽作战最大的胜利的呢?请回答!” 杨逸的口气虽然很无礼,朱光庭倒显得很镇定,甚至是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扫了杨逸一眼,这才说道:“这位学生看来还需要多读些书才行,以免再问出这种断章取义的话来,司马文正公说一触即溃的,是指用保甲法组训的那些农人,非指禁军,明白了吗?” “哦!学生明白了,猪大夫的意思也就是说,我大宋禁军的兵源不是来自于农人,而是来源于猪大夫和司马文正家的衙内、这一类的公子哥是吗?请问猪大夫家有几个衙内在禁军为卒啊?” “你是何人?”朱光庭一翻他那双水泡眼,声音严厉地问道。 大夫又如何?还不就是一头猪,杨逸淡然说道:“我乃说人话之人,猪大夫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请问您是回答不出来了吗?” 突然出现这么一位强悍的家伙,竟对朝中谏义大夫睥睨顾之,场中数百师生顿时鸦雀无声,面面相窥。 朱光庭一时无言以对,当着数百师生的面,得保持应有的风范,不便当面发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十分有意思。 既然出手,杨逸便不会放过他,于是就他刚才的言论一条一条的驳他道:“猪大夫说汉武帝穷兵黩武,导致前汉国力耗尽,民不聊生,最后灭亡。这是猪先生从何处学来的妙论?” 朱光庭见他话锋转开,不再纠缠刚才的死结,正合心意!马上接口道:“这是史书所载,难道这位学子从来不读史吗?” 杨逸不肖地说道:“尽信书不如无书!咱们换个角度来看汉武伐匈奴,当时匈奴强大,都侵犯到京城长安附近了,汉武兴兵出击有错吗? 你怎么不想想,汉武若不反击,任由匈奴发展下去,恐怕当时汉朝就被匈奴给灭了,哪里还用等到后来才慢慢消亡?” 朱光庭大声驳道:“有敌来袭,大可依城防御,如此则国力少些耗费……” “荒谬!”杨逸直接打断他道:“你不是说中国之民一触即溃吗?如何防御?” 光这一句就把朱光庭呛得要死,举起的大袖僵在了空中! 杨逸接着说道:“就算按你说的依城防御,那么城外呢?难道所有的百姓全部进城,把城外全丢给匈奴?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没错,汉武讨伐匈奴是将文景之治积蓄的国力耗尽了,民生变得很困苦,可有汉高祖打天下时糜烂吗?汉武驱匈奴万里,为后世继位者打下一个没有外患的承平之世; 治国之道,一张一弛,后世子孙不能象文景治理刘邦打下的烂摊子一样,利用汉武打下的承平之世重新将国家冶理好,这如何能怪到汉武帝身上去呢? 照你们的说法,文景二帝是不是也应该怪汉高祖把天下打得太烂呢?你不觉得这种说法太荒谬吗?” 第一卷第006章州学之辩(下) 四周的几百生学听着杨逸与朱光庭的辩论,个个兴奋的满脸涨红,或许很多人会说杨逸太过狂妄,但作为这一幕‘传奇’的见证者,实在难以压抑心中的兴奋;他们毕竟都是处在比较热血的年龄,许多人心里对杨逸的言论有更多的认同感! 杨逸来到这世界就没想过做官,对朱光庭这个谏议大夫根本无所畏惧,难不成辩论不过你就把我抓起来治罪?那感情好,看老子不先把你干掉再说。 出于这样的心里,杨逸根本不想放过他,接着对他刚才的论点一个个的驳斥,他娘的,汉人的江山坏就坏在你们些猪手里! “猪……大夫!王荆公割让代州之北给辽国你说他是卖国贼,马司文正割让米脂四城就成了救民于倒悬?” “注意你的用词!马司文正公那是交还,不是割让!米脂四城本就是西夏之城,交还给西夏,使其臣服,息去干戈!这难道不是救民于倒悬吗?” 这算什么论调?叫他猪大夫还真没错,咱们不跟猪生气,杨逸平息心中升腾起来的血气,这才说道:“朱大夫,你说话可得小心点,听你这口气,似乎是在说我大宋不是华夏正统啊!” “无知小儿!本官何曾有过这等言论!你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本官不客气!” “猪大夫,您应该回去好好读读史书!别说米脂,连整个河套地区都是我华夏故土,灵州城外汉源古渠、唐徕渠犹在,万里长城自灵州北面横过,大秦的直道更是直通九原; 既然大宋代表的是华夏正统,那么这些地方名义上就是大宋的,现在猪大夫说它是西夏的,不就是认为大宋不是华夏正统了吗? 这些地方被西夏强夺去了是事实,但你不能就此认为是西夏的东西啊!若是这样,是不是有人把猪大夫的财物抢去了,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声称是自己的东西,而不受律法制裁呢? 既然米脂四城本是我华夏故土,也就是我大宋国土,又何来交还西夏之说呢? 猪大夫,要嘛你得承认司马文正是在卖国!要嘛就是你诽谤大宋非华夏正统!请问你选哪个?” “你……你……狂生……” 朱光庭眼看有暴走的倾向,杨逸浑然不在意,伟人说得好,宜将剩勇追穷寇,对这些伪君子要嘛不理,要嘛就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掉。 是以杨逸继续说道:“王荆公割让代州以北,是因为当时大宋西北正在进行河湟之战,南边同时对蛮人进兵扫荡,已是两线作战,对契丹人的讹诈才不得不作出暂时让步,因为傻瓜都知道,大宋经不起三面作战。 而司马文正呢?他割让米脂四城、给西夏岁币只为换来西夏称臣,西夏从李继迁时期就开始向大宋称臣,但他何曾真的臣服过? 难不成司马文正割让米脂四城西夏就臣服了吗?前几年西夏梁太后还举兵三十万来犯西北,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她臣服了吗?还救民于倒悬呢,卖国也被你们说得这么堂而皇之!” “你这大胆狂徒,司马文正公呕心沥血为国,拯救黎民于水火,一生业绩岂是你这无知小儿信口开河?” “啧啧!猪大夫!大宋从不以言论及罪,我不过是以事论事,没有丝毫捏造是非,怎么就说不得了?圣上还需要人来纠正自身的不足之处呢!司马文正竟然说不得?难不成他已凌驾于皇帝之上?” 杨逸这些话刀刀入肉,把朱光庭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脸上红白青蓝紫变幻不定,胸腹鼓起如雷,眼看要断气的样子! 杨逸着心怀大畅,什么程颐高足都是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罢了,只要不是丢书袋,看我不驳死你!他笑吟吟地接着说道:“猪大夫说我信口开河,我看猪大夫才是信口开河,诽谤先帝呢?” 朱光庭已经被激得彻底失去了儒雅之态,猛拍桌子道:“狂生!你究竟是何人?” “慢来!慢来!猪大夫,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要是学那粗鄙汉动手打架,或者学那泼妇骂街,那就落入下乘了!当初伊川先生不是这样教你的吧? 当然了!若是猪大夫真想活动一下身体,晚生也勉为其难,奉陪您一回,猪大夫要不要试试?” 好歹前世也在特战队呆过三年,练出来的绝对不只是强健的体魄,更有一颗无畏的心!得罪你一个谏义大夫算个鸟,大不了流浪天涯,就算你真个调来十万兵吧,咱还可以漂洋出海,去倭国推倒她一大片倭雌,做些后世男同胞想做而没能做的事,那样的人生何其快活? 没想到朱光庭被这么一说,反而克制住了,一拂大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道:“无知小儿,惊蛙不可语天,拟于虚也,夏虫不可语冰,拘于时也,曲士不可语道,束于教也!” 呵呵!说不过咱,就说咱是惊蛙、夏虫、曲士了!杨逸也一拂大袖,洒脱地说道:“猪大夫口出妄言,诽谤先帝也!” 朱光庭还没尽然压下去的火气腾的又升了起来,指着杨逸厉声喝道:“说!本官如何诽谤先帝了!你这小儿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本官拉你到杭州府治罪!” “猪大夫,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只要我说出个所以然,我就是无罪,而你就是有罪的呢?” 朱光庭大概因愤怒导致有些失控,他自认没诽谤过什么先帝,一听杨逸这么问,便自信满满地说道:“没错!反之我则要治你大罪!” 场在的三百学子,何曾见过一个举子这么向朝廷谏议大夫叫板过,而且看样子还是杨逸占着上风,到这时全都兴奋得站了起来,杨逸身边的覃子桂更是看怪物地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好了!肥猪入笼了,该是时候狠狠的宰一刀的时候了! 杨逸先对四周的学生团团作揖道:“各位在场的同学,你们都听见了,若是我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是猪大夫有罪,而我无罪!请你们都给作个见证!” “小儿!休要废话!说!本官如何诽谤先帝了?” 杨逸这才转身对着猪大夫,满脸含笑说道:“猪大夫!请问方才你是不是说过王安石蒙蔽先帝,邪法乱国这句话?” “没错!这话就是本官说的,这何曾有诽谤先帝之意在内?嗯?”朱光庭最后重重的嗯了一声,恨不得吃了杨逸一般。 “你说王安石蒙蔽先帝施行邪法,这不就是在诽谤先帝很蠢,才轻易被王安石蒙蔽的吗?” “无知!红日尚有被阴云蒙蔽之时,先帝再圣明,被王安石蒙蔽一时又有何奇怪?这如何算是本官诽谤先帝!你这无知小儿,你可知罪?” “慢着!慢着!猪大夫莫急!道理不辩不明,你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再定罪吧?” “说!” “好!猪大夫,按你说先帝是被王安石蒙蔽才施行邪法的,咱们仔细算了下,先帝在登基不久,就任用王安石为相施行邪法,而八年之后,到元丰年间王安石已经罢相,先帝依然在不遗余力的施行邪法,直到先帝大行之后,你口中的邪法才被司马光和你们废除! 那问题就来了!正常情况下,一个人被蒙蔽一时算不得愚蠢,可若是被蒙蔽了十几年,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没清醒,那还不是愚蠢是什么? 基于这种常理,你说先帝被王安石蒙蔽,就是在诽谤先帝愚蠢!说先帝终生坚持施行的新法是邪法,更是罪该万死!猪……光……庭!你大逆不道,你可知罪?” 杨逸最后一声大喝如同一声惊雷炸地,连四周的几百学生都被惊得脸色发白,凉亭中的猪大夫更不用说了,指着杨逸‘你……你你’几声,一个趔趄便翻倒在地,不知是真昏还是假昏,总之就不醒人事了! 强悍!太强悍了! 这是周围数百学子的心声! 杨逸不管一直神游天外的杭州学政钱淡是如何的回过神来,又是如何的大声叫救人! 死了最好!这种人死得越早百姓就少受些苦!况且几百人看着,反正咱只是在辩论!真要治我罪,我还混黑帮去!哈哈哈! 杨逸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若无其事的迈着方步走出杭州州学! 第一卷第007章飞来峰之约 杨逸在杭州州学里驳斥朱光庭的事,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在杭州城里传播着,到第二天早上已经是弄得满城皆知,坊间甚至连小贩们都把这件事作为茶饭后的谈论话题。 杭州文风本盛,读书人多得是,他们更是为杨逸和朱光庭两方的论点,引经据典、争得脸红耳赤,但只要你去听,就会发现这些读书人再怎么争论,都刻意避开一个人——司马光! 没有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杨逸虽然把朱光庭驳得无言以对,当场晕了过去,可目前支持他论点的人却很少,许多人还给杨逸扣上了目无尊长,藐视朝廷官员、无知狂妄的大帽。 理由很简单,杨逸若光针对朱光庭一人的话,或许还能赢得更多的支持率,朱光庭虽然是程颐弟子,朝中官员,但在文人心中地位还差了些;但杨逸这次是连司马光一齐攻击了! 司马光是谁? 司马光就是他们需要顶礼膜拜的——神!写下《资治通鉴》这等煌煌巨著的——神! 一个人一但被推到了神坛上,他拉的屎都被认为是香的,割让几个城,小小的卖一下国算得了什么?神自然有神的道理,岂是常人按常理能猜度? 估计时下这些读书人真抢到司马光的遗物——一泡屎的话,说不定还真有许多人拿回家去供着。 从这件事杨逸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就算死了,你不把他的神位砸个稀巴烂,把他从天神打成恶魔的话,他的思想,他的意志依然能影响、能笼罩一代又一代人,甚至影响力比生前还要强大。 据说朱光庭从晕厥中醒过来后就病了,并向杭州学政提出要剥夺杨逸举子的身份,但不知为什么,却被杭州知府陆惜禹软软的顶了回去,杨逸不知道陆惜禹是不是和朱光庭分属不同党派,才这么驳他的面子; 此时的大宋朝廷,有新旧党之分,新党被全部贬谪之后,当政的旧党又分裂成三党,分别是朔党、洛党、蜀党;这三个旧党之间,时常会相互拆台,彼此攻奸,若是陆惜禹与朱光庭分属不相党派,利用这个机会给朱光庭穿小鞋倒也不奇怪。 杨逸本来已经做好浪迹天涯的准备,他来到这个世界才几天,还没有什么归属感,浪迹到哪里都无所谓,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那个没有一点主见的便宜母亲杨絮儿! 还好,朱光庭大概是自觉脸丢大了,在杭州根本没多呆,第二天便离开杭州了! 当然,也不见得他就会放过杨逸,只要他还在朝中当官,估计杨逸这辈子别想科举登第了,他未必能左右整个大宋的科举,但左右杨逸一个人的科举却不难,对于读书人来说,断了科举之途算是极重的惩罚了。 但愿他是这么想,杨逸很乐意他这么想,反正老子就没想过去跟你们这群伪君子挤做一堂过。 杨絮儿也听说了这件事,到杨逸面前又是一场泪雨滂沱,杨逸没办法,耐心安抚了一翻,便自个溜上街上闲逛,往日一些与李逸交好的同窗见了他,都有意的避开,象见了瘟神似的,杨逸无所谓,老子还不鸟你们呢! 倒是覃子桂这个与李逸同窗、同嫖过的家伙,一如既往的亲近,态度没因为朱光庭事件有丝毫变化,还拉杨逸上青楼喝起了花酒来,由此可见李逸以前倒是交了个不错的朋友,连带着杨逸都对他生出好感来。 对于杨逸来说,州学事件已经成为过去,别人怎么看自己懒得去想那么多,倒是那七姨娘韩氏不得不细心应付一下,否则为这事背上个通奸的罪名太不值得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杨逸吃过早饭便往飞来峰去,飞来峰一带多是些寺院,平常百姓人家极少,通常来这里的都是些香客,或是一些闲散的游人; 峰上无石不奇,无树不古,无洞不幽。怪石嵯峨,古树繁茂,且洞壑遍布,韩氏口中所谓的老地方就在飞来峰西麓,有冷泉掩映在绿荫深处,平时这些人迹稀少,倒是极好的幽会地点。 杨逸刚到地头就看到韩氏的两个贴身丫环坐在前面的草丛里轻声聊天,见到杨逸便掩嘴轻笑,向后面的山洞轻轻一指,杨逸会意,快步向山洞走去。 “李郎,你怎么才来呢?可想死奴家了!” 杨逸刚进入山洞,一具温软的玉体带着一缕幽香便扑进他怀里,总之是逢场作戏,杨逸倒不排斥她的厮磨,何况这个女人很美,很有让男人生出征服欲的本钱。 杨逸揽住她纤柔的腰肢,她就象一根藤萝般缠上来,柔软的双峰在他胸前摩擦着,杨逸没有立即推开她,而且还不能让她感觉自己前后变化太大,于是抱着她到洞中一片青石板上坐下。 石板如床榻,加上此洞掩映在浓荫深处,坐上去极是清凉。 “碧儿,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先说说你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那苗安可曾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韩氏双手仍不停的在他身上摸索着,抬起一对水汪的眸子对杨逸道:“总算李郎还有点良心,还知道关心奴家,不枉奴家将一颗心都拴在你身上。” 杨逸捉住她那只向大腿间摸索的手,催促一句道:“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先说情况如何?” 韩氏白了他一眼,干脆将他的手引到自己的双峰上,这才说道:“奴家这回可全是为了李郎,你可不能弃我不顾,奴家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说来曾家倒也没有对不住奴家的地方,那大夫人虽然一直对奴家打压,恨不得将奴家逐出曾家,但曾大官人对奴家还是不错的; 唉!自从遇到了李郎,奴家就象失了魂似的,这是朝也思夜也想,李郎,奴家真的不能没有你,哪怕你让奴家现在就去死都行,奴家就是不能没有你!” 说倒这里,韩氏突然嘤嘤地哭了起来,从她的哀婉的眼神里看来倒不象作伪,杨逸拍了拍她的香肩,算是稍作安慰,也不再催促她。 韩氏又抽泣了一阵才接着说道:“如今曾大官人还被关在县衙大牢里,官司打完的那天,曾家长子去了县衙一趟,回来之后,曾家大夫人就把奴家逐出了曾家,连奴家的身契也还了回来,奴家不忍心那曾大官人受此牢狱之灾,去求了那苗知县,希望他能从轻发落……” 说到这韩氏连忙抬起头来,非常认真的对杨逸解释道:“李郎放心,奴家心里只有你,满满的都是你,那苗知县虽然对奴家……但是被奴家拖了过去,没让他得逞!李郎,你相信奴家好吗?” 杨逸心里暗暗好笑,看来这韩氏有时候确实挺精明,她分明也知道了苗安对她有意思,否则她一个小妾凭什么去求苗安。 韩氏似乎很在意杨逸的感受,见杨逸没表态,急得眼泪直打转,直到杨逸对她点点头,她才长吁一口气,紧紧依偎进他怀里接着说道:“那苗知县也答应了奴家从轻发落曾大官人,李郎,你莫要怪奴家好吗?那天在公堂上为了咱们两个的性命,奴家才那样做,可奴家与曾大官人总是夫妻一场,他又一大把年纪了,奴家实在不忍心看他遭那份罪!李郎……” 杨逸说道:“你做得没错,现在你既然不是曾家的人了,只要他以后不再纠缠于你,此事就此作罢吧,对了,你现在住在哪里?如何过活?” “李郎放心吧,当日从衙门出来,奴家便知道无论如何在曾家是过不下去了,便让喜儿在城中湖清坊租了个小院,奴家身上还有些积蓄,一并让喜儿先带了出来,先这么着,等以后再想法去盘间店铺做些营生就是,只要李郎别不理奴家,奴家就什么也不怕!” 杨逸也没想到事情变化这么大,说来也是,不管如何这韩氏在曾家是呆不下去了,以她的小聪明,能把私房钱弄出来倒不奇怪,如此也好,管它呢!自己在这个世上,除了对那便宜母亲还有些牵挂,别的都无所谓。 不过韩氏显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曾家的长子去了一趟衙门,回来后曾家就将韩氏逐出家门,连身契都还了回来,若不是苗安在后头施压,甚至以此作为放曾任行出狱的条件,曾家会这么好说话,就算抓不到韩氏的真实把柄,但如今一个小妾害得家主进了大狱,光这一点,曾家就不会这般轻易放韩氏出来。 由此可见,苗安打韩氏的主意已是昭然若揭,韩氏这次去县衙求他,他没有动手这是正常,苗安就算再猴急,也不可能在判曾任行入狱第二天就对韩氏下手,那也太明显了。 另外当初他判曾任行诬告,也不过是借机打击曾家,以便达到他夺取韩氏的目的,并不是真的相信自己与韩氏两人清白。 苗安既然不相信自己和韩氏是清白,还会放任自己这个‘奸夫’一直逍遥下去吗?以后韩氏成了他的小妾,或外室,留着自己给他戴绿帽? 那天他轻易放过自己,不过是想借自己与曾家的案情,先打压曾家,至于自己,一个没根基的读书人,在苗安看来想对付自己大概跟捏死只蚂蚁差不多,以前李逸的劣迹本就不少,只要他想查,很快就能给自己弄出十来条大罪。 杨逸细细想了一遍苗安的为人,这厮贪赃枉法的事情没少做,这样的人要是自己心存侥幸,那定会死得很惨,很可能会在大牢里受尽折磨,成为一堆爬满鼠蚁的烂肉。 危机在一步步逼近,看来先发制人才是硬道理啊!怎么才能让苗安这厮先喝一壶呢? 第一卷第008章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杨逸告别韩氏后,一个人往山下走,路边松涛阵阵,向山下望去,西湖碧波万倾,令人心胸十分舒畅,过山腰处的一个凉亭时,杨逸突然听到一串琴声传出! 那琴声和着松涛,于中山回荡,流泄到平湖之上,空旷而悠远,细听之下,那琴声中释放出许多复杂的情绪,如在感叹岁月蹉跎、怀才不遇,同时又带着一缕旷放的味道,诉说着自身的高与洁,如青莲之出淤泥,如大鹏之俯瞰大地,杨逸不禁听得入神,步子也放缓下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竟能以琴声释放出这么复杂情绪,能引起别人这么大的共呜,如同将军听到了冲锋的号角,如夜半的旅人听了孤雁悲声,杨逸静听了许久,不禁轻声吟道: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 子如不伤,我不尔觏。 荠麦之茂,荠麦之有。 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亭中抚琴之人想是也听到了杨逸的吟诵,琴声仿佛受他吟出的诗句感染,渐渐变得浩渺,如江河冲过了山峡的阻碍,一泄千里,浩浩泱泱地注入大海,如洪波涌起回落,清光万里无挂无碍! 杨逸吟诵的这诗大有来历,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希望有诸侯采用他的学说治国,但都没有成功,从卫国返回鲁国途中,路过隐谷,见谷中兰花悄然开放,于是不禁慨叹:兰花香远益清,是花中之王,如今却只能与众草为伍,如同贤者不逢时,只能与鄙夫伦于一处。 孔子便停下车,抚琴而歌,表达自己一身将老!自伤不逢时的抑郁心情。 而杨逸方才所吟的那首,则是唐代韩愈被贬谪时,与孔子产生相近的心境而作的唱和,但总体而言,境界上却比孔子的原诗高出一个层次。 韩愈在诗中‘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君子之伤,君子之守。’这两句要表达的意思是,一个人怀才不遇,得不到赏识,对于他的才华与品格又有什么损伤呢?一个君子就算处于不利的环境,一样会保持他的志向和德行操守的啊! 等亭中的琴声渐渐流散于山林之中,杨逸也走到了亭边,只见亭中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须发肃然,面容清瘦,一袭朴素的便装盘坐于古琴前,身边放着一个酒壶,身后立着一个随侍的童子,别人多是以铭茶伴琴,这老者却特别,从他脸上微微的潮红可以看出,他是在饮酒。 “难得遇到知音之人,小友何不暂停行止,进来共饮一杯!” 老者举杯相邀,杨逸因为他的琴声生出共鸣,便也暂时抛开心中的俗事,进亭洒脱的长身施礼:“不敢当先生知音之说,晚生李逸有礼了!” “李逸!哈哈哈!小友就是在杭州州学里将朱光庭气晕的李逸?来来来!那就更要请小友共饮一杯了,请坐!” 见老者性格爽朗,杨逸也不客气,直起身子便到他对面坐下,童子上来为杨逸斟酒,山风习习而来,酒香随之四溢,等酒杯斟满,杨逸左手轻轻揽住右手的大袖,举杯说道:“晚生放肆了,先生请!” 杨逸说完,将酒一干而尽,那老者先是一怔,接着再度哈哈大笑,端起自己的酒杯也喝干,然后才说道:“有意思!有意思!饮我之酒,竟不请教老夫是何人,狂生也!朱光庭被气晕,不冤啊!哈哈哈!”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晚生道出姓名,只是出于对长者的尊重,至于先生是否愿意赐教,那倒无妨,今日共饮过后,谁又知道来日是否有幸重逢。” 杨逸一边说着,一边抢过酒壶,分别把老者与自己的杯子重新斟满,大有反客为主的味道。 那老者不以为意,含笑问道:“你又如何确实,老夫是天涯沦落人呢?” “琴声!先生的琴声虽然多了一份旷放,但依然夹杂着孔圣归鲁时,那种郁郁不得志的意味,若非天涯沦落人,又怎么能把这种意韵淋漓尽致的融会到琴声当中? 文王梦熊,渭水泱泱,当年姜太公年介八十,尚能以直钩垂钓于渭水边,此等旷达心胸,难道不值得我辈学习吗?所以,晚生斗胆奉劝先生一句,文王梦熊终有时,先生不妨放开心胸怀抱,且坐看涛生烟灭!” “好!哈哈哈!不想小友听琴一曲,竟对老夫如掌上观纹,知音难得啊!我章惇大半生起起落落,竟不如西湖边一少年看得开,惭愧啊!小友请再共饮一杯,老夫受教了!” 杨逸举起酒杯,饮到一半差点被呛着,因为突然被章惇二字惊住了。 此人竟是章惇,大名鼎鼎的章惇! 杨逸在州学中与朱光庭争辩时,曾提到神宗熙宁年间,因大宋西北正在进行河湟之战,南面同时对荆湖蛮人用兵,辽国此时对大宋进得军事威胁,王安石为了不三面开战,只得割让代州之北的土地给辽国。而当时率领军队与荆湖蛮人作战的,正是章惇。 章惇是章愈与其乳母的私生子。嘉祐二年考取进士,可是侄子章衡却考取状元,虽然他侄子比他还大十岁,但章惇仍然觉得颜面扫地,连侄子都不如,这怎么行?便不就而去,硬是等下科重考了一回,举进士甲科,这才作罢! 可以说,自有科举以来,这样的事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别人哪怕只要与孙山名字并列,就屁颠屁颠的去做官了,哪有人象此公这般硬气? 此公性格耿直刚毅,好恶分明,看人处事向来非白即黑,容不得灰色地带。 章惇曾与苏轼一同游学,路经黑水谷一条深涧,章惇过独木桥于悬崖上题诗,而苏轼吓得两腿发软,不敢过独木桥,对章惇感叹道:“子厚(章惇字)必能杀人!” 苏轼说得没错,章惇确实能杀人,荆湖南路山区上的蛮人屡犯州府,上百年都未能安抚下来,到熙宁年间,章惇带兵从洞庭湖南岸一路杀过去,直杀到大理国那边,把所有蛮人杀得闻风丧胆,从些乖乖接受朝廷管治。 更重要的一点,此人曾是革新派的主力干将,王安石罢相后,章惇逐渐上位,成为革新派的顶梁柱之一,可惜神宗皇帝英年早逝,新君赵煦年幼,太皇太后垂帘听政,重用司马光等守旧派大臣,章惇一众革新派全部被贬谪! “晚生放肆了!今日何其有幸,得遇一举招抚西南十六州的章学士!请受晚生一拜!”得知此人竟是章惇后,杨逸于是起身从新见礼! 章惇仰天一笑,接着伸手在古琴上一拂,一串铮铮之声回荡山间。 “小友何须如此,谈什么学士,老夫如今的官职是洞霄宫提举!哈哈哈!洞霄宫提举!” 杨逸听了也很感慨,洞霄宫可不是什么皇宫大殿,而是杭州城外的一座道观,章惇的这个提举的官职,也就是管理一座道观,权力还不如钱塘县里的一个捕头大。 难怪章惇刚才在琴声中,表达出那种郁郁不得志来,当年杀遍西南,无人敢逆其锋的章大学士,竟被贬到杭州来管理一座道观!杨逸真有点怀疑,朝中旧党是不是提前发明了放大镜,才找得出这么小的官职来给章惇‘享受’。 杨逸从新坐下,除了那一揖礼,态度上并不因得知章惇的身份后,有多大改变。 真要追根溯源,章惇原本的身份也就是个私生子!和咱现在一样,私生子是也! 杨逸坐下来后,淡淡的笑道:“雷为战鼓电为旗,风云际会,有些人本身就是一把披荆斩棘的利刃,即便被收于囊中,也迟早会破囊而出,只不过神兵之出,往往要等一个风云际会的时刻而已。” 章惇不禁大感有趣,朗笑道:“那么小友以为,何时才是风云际会之时?” “晚生夜观天象!紫微灼灼,奋起中天,风云际会之时当不远矣!” “哈哈哈哈……” 第一卷第009章两个私生子论道 杨逸以天象对答,换来章惇一串大笑,两人于亭中就着松风日影,湖光山色,酒来杯干,章惇是个爽直的性格,凡事只问目的,不拘虚礼,加上杨逸从琴声中听出他的怀抱,以韩愈的《猗兰操》安慰,大有得遇知音之感。 更重要的一点,章惇是革新派的领军人物,而杨逸在州学将旧党人朱光庭痛斥了一翻,甚至将司马光视为卖国贼,如今新党尽数被贬,朝中尽是旧党把持朝政,杨逸在这个时候敢将旧党的灵魂人物司马光斥为卖国贼,这份勇气天下少有,这才是章惇一见之下,将之引为知己的根本原因。 两人喝得面带微熏,极是快意,章惇突然说道:“听小友在州学里的言论,对旧党大不以为然,那么小友对王荆公,以及王荆公主持的变法怎么看呢?” 杨逸微笑,这是要考考我吗?别的不敢说,若论见识,好歹咱们也多了解近千年的历史发展,连这个都侃不赢的话,那真不用混了! “天下人论天下事,晚生一向秉承着这种心态,深论下去,对前贤有不敬之处,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青山隐隐,绿水无忧,对此山野美景,咱们今日所论全当风语,小友但请放言!” 杨逸也不再推辞,不管将来章惇能否东山再起,与这么一个秉性耿直的人交往,总是人生一大乐事,于是放言道:“三代之下求完人,唯王荆公一人可当之!” 章惇也没想到杨逸给王安石的评价这么高,远远高出了他的预期!他也不说话,示意杨逸继续说下去。 “当然,晚生指的是王荆公的操守,王荆公当政,从不以私怨打击政敌,事无不可对人言,此等操守是值得每一个当政者学习的。” “那么小友对王荆公施行的新政怎么看?” “一半一半!” “此话怎么讲?” “也就是说,晚生认为王荆公的新政一半可取,一半欠妥。” 杨逸的说法再次让章惇大感诧异,以杨逸在州学的言论,以及对王安石个人的推崇,应该是极力支持王安石的新政才对,然而听杨逸这话,竟将王安石的新法一刀两半,那这还算是支持的态度吗? “小友可否细细道来?” 杨逸又给俩人倒了一杯酒,这才笑道:“王荆公施行的新法需多,但晚生总结了一下,最核心的无非是免役法,与青苗法。晚生首先说说免役法。 我大宋原来实行的徭役法,上户与下户免役,而所有劳役都压在了中户身上,服役者往往破产,甚至人亡,这已是不争的事实,晚生曾闻京东有父子二人一同服役,因苦不堪言,老父为使儿子能免去劳役,竟撞墙而死(单丁户不用服劳役),如此惨剧不胜枚举。 徭役法还造成了一个灾难性的后果,为了免除劳役,许多百姓有田不敢耕,宁愿丢荒,总之就是不敢营生,因为富者反而不如贫者,贫者不敢求富,多种点桑,多卖头牛,囤积点粮食,家里藏几匹布,邻居就说你是富户,那么就得去服劳役,结果往往就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这样一来,除非你一下子能跳过中户,成为可以免役的品官士绅之家,否则百姓宁愿天天在墙角晒太阳,捉虱子,也不愿多去劳作,这样一来,导致乡下民户多是赤贫之家,整个大宋的生产力凝滞不前,百姓贫困,朝廷也就贫困。 针对这些弊端,王荆公当初推出免役法,免役法的主要内容是废除所有劳役,改交助役钱,品官士绅之家也要交,官府再用助役钱雇人担任劳役,这等利民而且能促进整个大宋生产力发展的好法,自然应该大力推行。 至于青苗法,此法本身很好,但施行的方法却不可取,王荆公施行的青苗法,是以常平仓与广济仓的存粮为本金,向百姓发放青苗款,这本身就不值得提倡; 常平仓与广济仓主要作用是,丰年大量收购粮食,以免谷贱伤农,荒年则粜出粮食,平抑市面粮价,以免百姓购买高价粮导致破产。 常平仓与广济仓可以说就是朝廷用于救助百姓的机构,每朝每代,只要还有点责任心,就应该尽力维持这种利民的机构运转。 而青苗款占去了常平仓与广济仓的粮储,也就等于朝廷放弃了对百姓的救助,这是第一点不可取之处。 第二点,青苗款在实施的过程中,完全走样,所有的款项几乎都是强行贷给了那些上户、中户以及城中作坊,而真正需要贷款的赤贫之家却没有得到青苗款的扶助。 这种施行的方法,事实上就是朝廷在对富户进行财富掠夺,对贫苦老百姓根本没什么益处,王荆公大概是想通过这种形式来缩小贫富差距,抑制土地兼并。 但那些大富之家,还你一些贷款利息无伤本身,但却苦了那些中户及手工作坊者,他们本不需要贷款,却强行摊派给他们,他们很可能也因此破产,成为赤贫之家,朝廷通过青苗款实行变相的掠夺,国库是变丰盈了,但却迫使了更多中户变成下户。 朝廷用本应拿来救济贫困百姓的常平仓粮储去向富户放贷,这样既伤了富户,也伤了贫家,只富了朝廷,最终只会导致天怒人怨,得不到一丝支持,这等新法不要也罢!” 杨逸对免役法的分析还好说,对青法的分析却让章惇震撼无比,确实,一条法令若将天下人都得罪完了,不管富者或贫者,得不到任何一个阶层的支持,这样的法令强行实施下去,那么这个朝廷可就危险了! 章惇一直是新法坚定的支持者,但听了杨逸今天一席话,不禁悚然而惊,方才那种旷放洒脱不见了,竟然慎重的起身,向杨逸长身一礼!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此言诚不欺我也,今日在此乡野之间,得闻小友此翻警世之言,何其幸哉!老朽半生皆致力于推行新法,今日方知往日之非,真个如同醍醐灌顶,小友请受老朽一拜!” 杨逸连身子都没动一下,淡然笑道:“先生着相了!方才是谁说来着,青山隐隐,绿水无忧,对此山野美景,咱们今日所论全当风语,先生难道竟是个言不由衷之人?那还真让晚生失望啊!” “哈哈哈!” 山林之中,顿时回响着章惇无比爽朗畅快的笑声,两人不时互抢酒壶,争着为对方斟酒,对着一面湖水,放怀畅饮。 章惇还想让杨逸细谈其它新法,杨逸却答非所问:“先生,今日就算了,来日可不许如此,就这么一壶酒,争来抢去的多不爽快,来日有幸,先生一定得多备些,要什么杯子?银汉烂漫,北斗为勺,那样饮起来才算痛快!” 章惇再次大笑,杨逸卓越的见识,洒脱的性格,张狂的做派,可以说太合他的脾胃了!连连高呼相见恨晚,对杨逸小友的称呼一直不改,而自称从老夫变成了老朽,一字之差,意义却差别很大,老夫多少有些托大之意,老朽就显得非常的谦逊了。 两人在亭中共饮了近两年时辰,章惇问明他家住何处,并邀他常往洞霄宫走动,这才放他下山。 杨逸回到城中后,立即跑去打听苗安的底细,以感谢那天给自己透露消息为由,将张龙和赵柴请到酒楼里吃酒,三人在席间开怀放饮,杨逸一口一声张大哥、赵大哥的叫着,亲如兄弟一般,张龙两人见他一个举人与自己这些衙役如此客气,对他也是好感倍增,何况与杨逸这样的才子结交,不但有面子,将来杨逸真个金榜题名时,说不定还能傍上高枝。 这样融洽的气氛下,杨逸一翻旁敲侧击,对苗安的事很快就有了更多的了解,这厮不但贪赃枉法,还常常草菅人命,这不但让杨逸的危机感更强烈,也更坚定了扳倒他的决心。 有杨逸有意引导下,从张龙他们口中还得知两件事,第一件是昨天苗安曾把县里的捕头李涛找去,询问有关杨逸的事;上次的官司已了,苗安将捕头李涛找去询问自己的情况,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从这一点上可以印证,苗安应该不会放过自己。 第二件事是得知了苗安和知州陆惜禹、提刑使余应贤都有嫌隙,但与经略使冯国顺关系很好,在官场关系上算是冯国顺一脉。 杭州既是州治所在,也是两浙路路治所在,城里的衙门多如牛毛,相比起来苗安这个钱塘知县不过是小虾米。但自己力量更小,要想扳倒他就得从他的政敌那边借力,听到苗安竟与杭州两位大员有嫌隙,虽然有经略使罩着,但杨逸觉得自己的计划大概可以顺利实施了。 与张龙他们吃过酒后,杨逸找了家缝制鞋袜幞头的铺子,让人按他的要求改制了一又高邦的靴子,等做好后他拿回家又鼓捣了一个时辰,穿上去试试,整个人瞬间增高了几公分,大宋朝的第一对增高鞋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他那便宜母亲杨氏见他有些不务正业,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声劝道:“逸儿,你是怎么了?州学的事情才刚刚消停,这两天你又不好好读书,摆弄这些杂物做甚?逸儿,娘亲求你了,回去好好读书吧!” 杨逸听了有些好笑,有又些感慨,都说慈母多败儿,杨氏这何止是‘慈’,与其说是在说教儿子,还不如说是在哀求来得贴切,难怪以前李逸在外面风流快活毫无顾忌,杨逸看着她眼角那几道浅浅的鱼尾纹,有些不忍心,杨氏若是强硬暴虐的态度,他倒无所谓,可当一切都是耳边风,偏偏她这样软弱的样子,让人生不出逆反之心来。 或许,柔弱也是一样力量吧! “娘,孩儿长大了,你不必过于操心,孩儿做事有分寸的,其实这读书也讲究个劳闲结合,若是成天捧着书本看,反而使得事倍功半。” 杨氏虽然性子软跃,但到底不傻,接口说道:“我儿自己有分寸就好,娘亲见你这两天都没能安心下来读书,是以才说你两句,我儿快别摆弄这些了,上楼读书去吧!娘亲熬碗莲子汤给你补补身子。” 杨逸无语了!彻底败在杨氏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海般深的母爱呵护之中,是的,她很柔弱,但却无所不容,杨逸自认还有那么一丁点良知,所以生不出抗拒的念头来。 他赶紧脱下脚上的增高鞋,蹭蹭几下跑上楼去了! 杨逸一个人在楼上思量着,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苗安要对自己动手,但他会选在什么时间动手却不知道,在杨逸猜测中,应该会过些时日,然而这只是自己的猜测,自己若困在家里,苗安动起手来,一抓一个准,自己连个应变的机会都没有。 常言道狡兔三窝,看来自己也得另外弄个小窝,先搬出去住一段时间再说。 第一卷第010章明修栈道 历朝历代官员们都不喜欢修官衙,唯独大宋朝例外,大宋官员无论是俸禄还是福利,都是比较高的,这也养成了官员们讲究奢华的习惯,连带着衙门通常也修得比较好,象钱塘县这种地处鱼米之乡的富庶上县,更不待言。 苗安来到钱塘出任知县后,就先让人把后衙翻修了一遍,使之看上去明洁而雅致; 正午时分,办完了一些日常事务,苗安就让人搬出张矮榻,置于书房前的葡萄架下,这五月的天气,高枝上的知了有一声没一声地鼓噪着,苗安躺上矮榻上,那臃肿的身躯看上去就象一只肥猪,一个小丫头站在后面帮他打着扇儿,另一个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细细地喂着苗安。 这时一个五十来岁的干瘦男子走进院来,手上一把折扇不时轻摇两下,此人颔下留着一把山羊胡,样子看上去很是精明,他正是苗安的幕僚习仲秋。 幕僚这种职业古而有之,一些高级官员甚至有几个或更多,这些人除了给官员出谋划策外,同时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习仲秋跟了苗安六年,一向被苗安引为心腹,一见他走进来,苗安轻轻摆手示意,两个小丫头便远远的退去。 “仲秋见过县尊大人!”习仲秋走到榻前躬身一揖! 苗安微微挪动一下身子,示意习仲秋坐下,轻声问道:“习先生不必多礼,事情可曾办妥?” “县尊大人放心,曾家的七成产业已转到您表亲的名下,这是曾家长子曾以轩画押的契约!请县尊大人过目!” 习仲秋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几张契书来,苗安接过粗略看了一眼说道:“很好,此事多亏习先生多方料理,习先生辛苦了,本官书房之中那块歙砚留着不用可惜,就由习先生就拿去用吧!” 歙县出产的歙砚是四大名砚之一,苗安书房中的那块是其中上品,价值不下千贯,习仲秋也没推辞,起身一揖道:“谢过县尊大人厚爱,县尊大人放心,此事手尾干净,双方买卖时另有人证在场,价格公道,将来曾家就算另有想法,也奈何不了咱们!” 曾家的七成家产此次契约书上写的转让费是三万多贯,但实际上曾家只收到了一个零头,前面那个‘三’字就成了停留在纸面上的数字。 “曾家的事已了,过几天就把曾任行放出去吧!倒是那个李逸,先生以为如何办好?” 习仲秋有些迟疑地说道:“那李逸不过一介书生,应该碍不了县尊大人之事,县尊大人何必费此心思?” 苗安伸出肥大的右手,摸了摸自己那打成几折的下巴说道:“不瞒习先生,那韩氏本官是誓在必得,此女柔媚娇美,着实让人一见难忘,前日她来县衙给曾任行求情,她若是不清楚本官对她有意思,她凭什么来求本官?然而本官试探了一下,韩氏却有意推托!” “县尊大人是怀疑她真与李逸恋奸情热?” “不错,此女如今被逐出曾家,孤身无依,本官何等身份,能垂青于她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竟不为所动,若不是心有所属,何至于此?所以,李逸必须处理掉,以断了她的念想!” “好吧,既然县尊大人吩咐下来,卑下照办就是,只是李逸虽然没什么根基,但毕竟是十四岁通过州试的举子,为防节外生枝,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那习先生就去找吧,本官相信习先生会办妥的,哈哈哈!习先生不知想过没有,办此李逸还有一个好处!” 习仲秋轻抚着山羊胡,沉思一下说道:“县尊大人指的是州学之事?” 苗安又嘿嘿笑两声,说道:“没错,本官听说杨逸当日在州学将右谏议大夫朱光庭气晕过去,还口出狂言辱及司马文正公,当日朱光庭就有意让学政钱淡取消杨逸举子的身份,却被陆惜禹挡了回去,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当官,咱们办了李逸,到时习先生再进京到朱大夫府上走动走动,嘿嘿!” “还是县尊大人想得周全,不才惭愧!不才会尽快谋划此事,请县尊大人放心,对了,那韩氏时下住址不才已让人打听清楚了,就在湖清坊!” 苗安听了心中一动,眼前顿时又浮现出韩氏那令人消魂的媚态来,不禁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杨逸第二天便城里悠转起来,找到了一家比较偏僻的小院,这里离韩碧住的湖清坊不远,正合适,和主人谈好价钱后,杨逸立即回自家的漆器铺子拿钱。 杨家漆器铺位置接近运河边,地段比较繁华,铺子不算大,但生意还过得去,杨逸进门时就有七八个顾客在选购漆器。 他家这个铺子没有漆器加工这道程序,而是从各地进货销售,货源主要来自扬州、宜春等地,有描金、填漆、螺钿、斑漆、雕漆等不同漆器种类;大都是些日常用品,如碗、奁、几、案、枕、箱、尺、梳、篦、魁、笥、盒、屏风等等。 因为李贵去魏县还没有回来,如今铺里就由李婶看着,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伙记,一个叫宋小安,一个叫唐贵子。 杨逸一进门,三人就分别上来打招呼,他回了两句,从柜台里过笔,开了一张杂货单,象碱、明矾、姜黄、黄裱纸、山茄花、闹羊花等等,共有二十多种。 写完后把那个机灵点的宋小安叫到一边,让他照着单子去采办,但每样东西要分在不同的店铺购买,那宋小安经杨逸一再叮嘱,虽然不知道为何如此,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办了。 杨逸从柜台上支了些钱,自个回到那小院,向主人付过租金后,粗略打扫一下,才满意的回漆器铺取宋小安买回的东西。 他回到家时,杨氏还在檐下做着针线活,那神情闲雅得就象荷花缸里的睡莲,杨氏见他手上提着一大包东西,停下针线好奇地问道:“我儿不是去墨韵斋拿书吗?这是做甚?” 杨逸准备来点亲情攻势,上前蹲下身子,牵着杨氏的手说道:“娘亲!有件事孩儿一直想跟您说!其实孩儿觉得,总是一个人在家温习功课也不是办法,缺少名师教导,又没有名士可交流,对学业甚为不利,孩儿昨日遇到一个散居杭州的老先生,此人原是朝中大学士,与孩儿相谈甚欢,孩子想去洞霄宫向他请益几日!” 杨氏慈爱的轻抚着他的额角,含笑道:“我儿是顾虑娘亲一个人在家,放心不下吗?” 杨逸点点头:“子曰,父母在,不远游,娘亲,孩儿既放心不下您一个人在家,又怕辜负娘亲对孩儿殷切的期望,心里很是矛盾,所以一直不敢提外出求学之事!” 杨逸这时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因为此时杨氏眼中已有泪光在闪动,他真有些不忍心去骗这个慈母。 “我儿长大了,既然那老先生看得起你,又曾是朝中学士,我儿放心去求学吧,娘亲还能照顾自己,再说家里还有你李婶她们,倒是我儿一个人去了洞霄宫,要知道尊重长者,莫要象家中一样鲁莽,再则要照顾好自己,莫要饿着累着……” 杨氏抚着他的额角,细细地叮嘱着;这让杨逸想起小时候,自己的母亲也常这样叮咛自己,而自己总会觉得很烦,很反感! 但现在杨逸没有了这种感觉,心里虽然急着出门,但他还是耐心地听着杨氏每一句叮咛,以免杨氏发现什么异状。 习仲秋带着几个随从自盐桥坊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经过一翻打听,李逸这个人除了风.流成性之外,还真找不到其它毛病,习仲秋也只好从这方面想办法。 曾家虽然富有,但没什么背景,加上有诬告的把柄落下,习仲秋他们爱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这没什么大问题;但李逸毕竟是举子,总有些同窗与座师,这些人背后又有什么背景在,谁也不知道,若毫无根据乱加其罪,恐怕不经意间便会得罪人,习仲秋跟随苗安在官场混了六年,这些枝枝节节自然清楚。 今天他终于找到盐桥坊一林姓人家,林家两子两女,长女林寒与李逸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习仲平对林家次子林誉威逼利诱,终于让其答应出面告李逸勾引良家妇女,坏人清白。 这样的罪名没什么新意,但却足够了,只要能以此为借口,将李逸收监,其它的罪名到时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习仲秋悠然自得的回到县衙,向苗安并报了此事,依旧是书房前的葡萄架下,苗安一身宽大的常服靠在矮榻上,习仲秋躬身一揖道:“县尊大人,事情已有眉目!只等明日林誉告上县衙,便可上门拿人了。” “怎么还要等到明天?让那林誉今日直接来递状纸不就得了?”想起韩氏,苗安真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这……是不才疏忽了,不才马上派人去让他林誉前来递状纸!”习仲秋没想到苗安这么心急,竟是一天也等不得,这眼看天色不早了,衙门也快到了散班之时,他才让林誉明天再来的。 “算了,算了,明天就明天吧!”苗安也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过了,接着摆手说道,其实杨逸之事他这么急着办,是猜测韩氏与杨逸恋奸情热,将杨逸收监后,也好以此为由让韩氏心甘情愿侍候自己。 明晚,至多明晚!苗安仿佛已经听到了韩氏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娇吟,心里不禁又是一热,他很快打发了习仲秋,回到房里,招来自己的两个小妾先泄泄火! 杨逸背着一个书箱,拜别杨氏,杨氏泪湿了衣袖,但依旧极力地使自己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在她千叮万嘱中,杨逸独自入城而去。 大街上,杨逸很‘凑巧’的与巡街的张龙几个衙役遇着了,张龙有些诧异地问道:“李举人,这似乎是要出远门啊?” 杨逸笑得一脸和气道:“张大哥,没想到又在此相遇了,您说的没错,我正是打算出门游学!” 和张龙罗嗦了几句,完成了这次‘偶遇’,杨逸才转身向盐桥河的码头走去,他是真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坐船沿运河出了杭州。 第一卷第011章荡漾的心 杨逸沿运河坐船出十多里,到了薄暮时分,才换了身行头回到城中,多了撇小胡子不说,整个人也长高了很多,这倒得归功于他弄出来的那双增高鞋。 暮色迷离,杭州城里处处灯笼高挂,红男绿女避开白天的炎热,通常会在饭后这个比较清凉时段出门,所以此刻街上的人流比白天还要多,处处摩肩接踵,河上花船随流水悠悠飘荡,鼓瑟笙歌渺渺传过水面,潋滟的风情尽在轻歌曼舞处。 杨逸混在如织的人流里,朝湖清坊游荡过去,到了韩氏租住的小院那片时,行人变少了许多,他游目四顾了一下,才步入小院的后巷,后巷有个小门。 韩碧儿正和两个贴身丫环在小院里乘凉,打从飞来峰回来之后,韩碧儿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说来苗安毕竟是一县父母官,这种七品小知县在官场上算不得什么,但在韩碧儿这样的平民百姓心目中,却跟天老爷似的,现在杨逸要让她配合算计苗安,怎不教心惊胆战的。 本来打死她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奈何现在韩碧儿一颗心全扑在了杨逸身上,把这冤家当成了一生的依靠;女人,往往会被一只老鼠吓得半死,她们绝不是做作,是真怕!但为了爱,她们往往又敢舍身伺虎,甚至奋起杀人!韩碧儿现在大概就是这样。 听到后院门响起三长三短的敲门声,韩碧儿紧绷的心神突然放松了下来,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快步去开门,见到门外那人的样子,韩碧儿失声就要惊叫出来。 杨逸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道:“碧儿,别乱叫,是我!” 听到杨逸熟悉的声音,韩碧不禁拍了拍胸脯,嗔道:“李郎打扮成这副样子,奴奴一时没认出来,可吓死奴奴了,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歹人呢!” 杨逸闪身进院,然后随手将院门关上,这才轻笑道:“这说明什么?说明碧儿心里没有我,别人都说,若真喜爱一个人,就是烧成灰都认得出来!” 韩碧儿还在好奇地打量着他,脸上的又是胡子又是黑痣的也罢了,整个人也凭空高了许多,看他脚下的靴子又没什么特别,但听杨逸这么一说,她也顾不得他是如何变高的了,一把抱住他道:“李郎莫要如此说,您不信奴奴,尽管把奴奴的心剖出来看好了!” “好了,好了,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当真,碧儿,咱们还是赶紧把正事办妥再说!” 杨逸拍拍她的香肩儿,闪身就往屋里去,韩碧两个丫环一个叫草儿,一个叫青叶,从小跟韩碧相依为命,韩碧儿的事她俩没有不知道的,所以倒不存在信任问题,这次与其说是让韩碧儿配合,不如说让她俩配合更恰当些。 杨逸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那一堆零零碎碎来,一边鼓捣,一边细细地交待三人到时该如果行事,他弄来的那些药材,象闹羊草,山茄花都有毒性,轻易不可乱用,但它确实也可入药,关键是看你知不知道把握剂量,闹羊草和山茄花都有麻醉神经的作用,再加上其它几种药材调配,就能弄出一种让人吃了产生幻觉的药品。 药可医人,也可杀人!杨逸以前在特战队,可以说有一半精力是花在如何用药杀人上。 “碧儿,记住,到时把这药冲在茶水里,一定先让他喝下,否则咱们的一切安排怕都不起作用!” “这个应该不难,只是……李郎!这药……” “放心吧,死不了人,我会傻到把他毒死在你房里吗?” “那奴奴就放心了,总之奴奴一切听李郎的!你就是让我往火坑里跳,奴奴也绝不犹豫!” “碧儿!要有自信,你是个聪明人,若是多点自信,当不比男儿差!” 韩碧儿不意他突然说这话,有些疑惑地问题:“奴奴怎么不自信了?” 杨逸取来秤,细心地称好药物的分量,然后放在碗里细细地研末调和,嘴里漫声应道:“每次你总要强调可以为我去做任何事!其实你强调得越多,越体现出你对自己不自信,患得患失的!这样不好!人会很累,我再强调一次,我李逸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说出的话一定会算数!说过不会抛下你,就不会。” 杨逸把药配好后,又到韩碧房间去精心布置了一翻,各种物事都手把手的教三人,直到确认她们不会出错后,这才告辞出来。 韩碧儿十分不舍得他离开,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紧紧的搂着他温存一阵,也只得看着他隐入夜色中。 杨逸一个人回到自己租来的小院,这里人声稀索,清灯照壁,夜漏声断,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又把事情反复地思量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之后,才安心睡去;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需要的是耐心的守候,但杨逸相信,苗安不会让自己等太久的。 第二天一早,盐桥坊林家的老二林誉果然如约到县衙,一纸诉状将李逸给告了,他姊姊与李逸有些不清不楚是事实,但作为一家人,这事遮着盖着还来不及,最多私下找李逸寻些晦气,谁也不会把这样的事闹到县衙来,弄得满城皆知,以后他姊姊林寒一生怕也就此毁了。 说来林誉也是没办法,他好赌成性,与人关扑欠下一身赌债,习仲秋带着债主找上来逼得他差点跳河,而且习仲秋还保证此案会低调处理,尽量不让外人知道,林誉这才来到衙内状告李逸。 接了状纸,习仲秋亲自带人上杨逸家,却扑了个空,说是昨天出门游学去了!不管杨氏在家中如何担心,习仲秋带人回到县衙,从张龙他们口中得知了杨逸出门游学属实。 习仲秋无奈只得找到苗安说道:“县尊大人!这还没定案,咱们也不好发海捕公文,这当如何是好?”习仲秋在后衙里向苗安汇报过后,出言询问道,在他想来,既然杨逸已经出远门了,这事不如暂时揭过! 苗安要办杨逸不但只是为了韩氏,更有取悦朱光庭之意,所以依旧不想放过,冷声说道:“李逸既然是坐船沿运河出去游学的,昨天才走,这能走多远,你立即让衙役快马沿河追上去,把人抓回来,此事办妥了,也好早日进京!” 习仲秋也没直接再劝,却转个方式说道:“县尊大人,不才听说京里太皇太后身患贵恙,这朝中怕是要风云际会了,常言道一朝君主一朝臣,此时县尊大人找上朱大夫,不才觉得有些操之过急,县尊大人不若再等等看,等朝中水落石出之时,再行站队总是稳妥些。” 苗安挪了挪肥大的身子,深思了一下摇头说道:“前翻曾两次传出太皇太后病重不能临朝视事,最后还不是没事,再说了,就算陛下真的亲政了,如今朝中皆是司马文正公启用的大臣柄政,陛下根基全无,又岂能一下子清洗一空,习先生多虑了!此事就按本官说的办吧!” 苗安既然已定下决心,习仲平也只得派人沿河去追杨逸,按下此事不表,且说到晚间时分,苗安实在忍不住了,只带几个家仆,便轻车简从往湖清坊去。 莺声燕语从路边的青楼传下来,让苗安更是心痒难耐,两次出声催促车驾快行,好不容易来到湖清坊韩氏的小院前,此时已是暮色四合,苗安一身常服倒也不怕别人认出来,下车立即打发车子回去,身边只留两个家扑以免招人嫌眼。 他上前刚要敲韩氏的大门,就听院里两个丫环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说道:“草儿,我总感觉咱们住的这院里有脏东西!” 另一个带着惧意答道:“青叶你别胡说,会吓死人的!” “我怎么乱说了,你半夜里没听到怪异的声音吗?就象有女人在哭,还有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嘶!我都好几夜睡不着了,不行,咱们得劝劝娘子另寻一处所在,赶紧搬走才行!” “啊!青叶你别说了!我我我……咱们快回屋吧,这天都黑下来了!” 另一个丫环显然被吓坏了,说话都有些打颤儿,门外的苗安听到这,不禁暗暗好笑,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怕只是因韩氏这里没男人,三个女人胆小才产生的假象,那今晚就让本知县来给你们壮壮胆吧! 苗安轻轻摆摆手,家仆上前拍门! 第一卷第012章打家劫舍 咚咚! “谁呀?这么晚了是谁啊?” 敲门声响起,韩家小院里顿时传出询问的声音,门外的苗安也不答,复又让人敲门。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来,两个丫环站在门里,手里提着灯笼往外一照,一见苗安顿时惊下跪下说道:“奴婢拜见县尊大人!” 那天韩氏去县衙求苗安放过曾任行,这两个丫环就跟在韩氏身边,自然是认得苗安这个县令的; 苗安见她们虽然跪倒在地,却没有请自己进院的意思,两人的身子还刚好把门堵得严实,不禁有些不快地说道:“怎么?本县光临你这小院,你两个贱婢竟敢如此怠慢本官,就不怕本官治你们大不敬之罪吗?” “县尊大人饶命!县尊大人饶命!不是奴婢等怠慢县尊大人,实在是家中只有娘子一个人在,这天色已晚,实在是不方便待客,还望县尊大人恕罪!”两个丫环看上去虽然吓得不轻,但依然作最后的坚持。 苗安已到门前,岂肯就此打道回府,况且在他想来,韩氏既然能和杨逸私通,还能是什么贞节烈妇不成?此翻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苗安不想在门前拖下去,又不好立即发作,怕闹起来被外人看到总是不好,于是沉声说道:“胡扯,要你待什么客,前翻曾家案情尚有不明之处,本官这是因公废私,连夜上门来向韩氏询问案情,以便早些结案,你两个贱婢竟敢妨碍本官公务不成?” “奴婢不敢,县尊大人既是来查案的,奴婢等岂敢阻挠,还望县尊大人饶恕刚才不知之罪,县尊大人请进!” 俩人连忙把苗安往里请,苗安听她俩对答伶俐,不禁多看了一眼,见到俩人都吓得满头是汗,这才满意的踱着方步往里院去。 “你家娘子呢?快让她出来见本官!” “我家娘子正在房中绣帕子,奴婢立刻唤她出来拜见县尊大人。” 苗安早已心痒难耐,直想马上冲进房去成就好事,但终究不能象逛青楼一样进门就把人推倒,表现得太急色,也只得耐着心思等她们把韩氏叫出来,双方闲话一下再说。 韩家院儿本就不大,苗安这下觉得身边两个家仆碍眼了,等下与韩氏这样的美人卿卿我我,让两个一身汗臭味的男扑在身边看着,这算什么事? 苗安根本不用出声,回头瞪两个家仆一眼,两个仆人立即识趣的找了个借口,便退了出去。 青叶去请韩氏,草儿就请苗安到堂上奉茶。 该来的还是来了,韩碧儿定了定神,这才步出中堂,入门便盈盈拜道:“不知县尊驾临寒家,民妇有失远迎,还望县尊大人恕罪!” 也不知苗安那么肥胖的身体怎么能使出那么迅速的动作,韩碧儿刚刚下拜,他立即上去要搀扶。 “韩家娘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本官寅夜到来,实因曾家案情还有些疑问,想向韩家娘子征询,这个嘛!事涉公务,无干人等先退下去吧!” 韩碧儿不着痕迹地避开他来扶的双手,起身对青叶和草儿说道:“既然县尊大人吩咐下来,你们先退下去吧,若有需要,我再唤你们便是!” 等两个丫环退下去,苗安一双眼睛顿在毫无顾忌的在韩碧儿身上‘扫荡’着,还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些。 “韩家娘子这几日还好吧?上次你到县衙来,求本官对曾任行从轻发落,本官念在韩家娘子你的面子上,法外施恩,今日已将其放回家去,不过本官刚刚听说,曾家已将韩娘子你逐出门户,这曾家也太过分了,本官放心不下,这才赶过来看看韩娘子你如今可安好!” 韩碧儿心里有事,脸色有些此不自然,勉强应对道:“多谢县尊大人关怀,奴家无碍!如今在这小院暂作安身,倒也清静!” “哎!你一个弱女子,孤身无依总不是长久之计,若是韩娘子愿意,本官可以帮韩娘子你安排安排,不知韩娘子你意下如何啊?” 见韩氏脸色不好,苗安以为他正为身世愁苦,怜香惜玉之意更浓,韩氏仿佛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才盈盈下拜道:“得县尊大人怜惜,是奴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奴家若再不知好歹,怕是要遭天遣了!” 苗安心中大感快意,果不其然,不管韩氏是慑于自己的威势也好,或真有心攀自己这根高枝也罢,苗安的心愿已然达到,他再次上前扶起韩氏,韩氏这次没有立即躲开,由他扶着手婉,直起身来时才满脸通红的退开,似乎很是羞涩。 苗安碰了她那柔滑的手婉,再看她这波光盈盈的眼神,心里猫抓一般,忍不住说道:“,韩娘子你但请放心,本官一片诚心,绝不会亏待于你!这个……本官听说你方才在房中绣帕子,韩娘子美若天仙,想来这绣工也是人间一绝,不知本官可有幸得韩娘子带去一观。” “县尊大人说笑了,奴家绣工粗劣得很,不过县尊大人既欲前往一观,奴家又岂敢藏拙。” 登堂入室过后,这该是登床上榻了! 苗安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起来,或许期待了太久吧!看着前面步态摇曳生姿的韩氏,苗安几乎忍不住上前就抱的冲动,他连连轻咳了几声,又强咽了几回口水,才总算没有失态。 一到房里,韩氏就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县尊大人咳得利害,莫非感了风寒?您日理万机,可要保重贵体才行哦!快,县尊大人快把这茶喝了润润口,奴家再找绣工给县尊大人一观。” 房中罗帐微香,帷缦轻拂,一灯如豆。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消魂! 苗安接茶时连韩氏的手一起捧住,就这着将茶杯送到嘴边喝起来,他激动过度,口是真的干了,况且不想就此放开韩氏的玉手,喝了一口再一口,等半杯茶下肚时,看到韩氏粉颈都嫣红如脂了。 等他放开手,这时韩氏突然靠上前来,对着他的脸长吹了一口气,然后咯咯大笑几声,脸上的神情极为诡异!整个人有一种极为张狂的感觉,十指屈曲如爪,眼珠前鼓,这诡异的一幕把苗安吓了一跳。 还好,韩氏突然甩了甩头,又恢复了那副千娇百媚的样子,柔婉得象一泫春水,苗安暗吁一口气!大概是自己看花眼了!看花眼了! “县尊大人稍等,奴家这就给您看绣工!”韩氏也细吁了一口气,说完转身往罗床走去,弯腰取绣帕时,那满月般的香臀自然的翘起来,看得苗安差点流下鼻血来,他再也忍不住了,走过去就要从后面抱住韩氏。 “打劫!都听清楚了哈!打劫!莫乱动,莫乱叫,否则别怪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吓得苗安一个趔趄,扶往旁边的柱子才算稳住身形,而此时韩氏也转过身来惊叫一声,又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脸上恐惧的神色看得苗安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豪气来,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保护欲? 苗安定了定神,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体态微胖的蒙面人站在他身前两尺之处,刀上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苗安一转过身来,那蒙面人立即将刀锋指向他的脖子,吓得苗安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这时身后再次传来韩氏一声短促的惊叫,苗安这才想起自己该做什么。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民宅打家劫舍,知道本官是谁吗?本官乃堂堂钱塘知县苗安是也!方尔鼠贼!还不赶紧束手就擒,若你能幡然醒悟,本官还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谁知对方不但没被吓着,反而将刀锋架到他脖子来,那冰凉的感觉让苗安那义正词严的调儿嘎然而止。 蒙面人用将刀子在他脖子上轻轻抹了抹,有些得意地说道:“没想到贫道……俺今夜随便选的一户人家,竟是知县大人的宅子,这回有得赚了!少废话,赶紧把所有财物拿出来,否则俺就不客气了!” “不不不!这位壮士您错了,这不是县尊大人的宅子,是奴家的宅子,奴家这陋室空堂,没有什么值钱之物,壮士你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韩氏跪倒在地,低泣着不停哀求,苗安这会儿顾不得怜香惜玉了,刀口顶在他脖子上,他已经吓得冷汗直流,双脚打颤了。 “你家?不就是他家吗?他不是说他是知县吗?瞧他肥得跟猪似的,还敢说家里没钱,看来不放点血你们是不肯合作啊!” “不是,不是,壮士你听奴家说,他确实是钱塘知县,你莫伤了知县大人,可这也确实是奴家的宅子,奴家真没钱……” “哦!俺明白了,你这是的宅子,这知县半夜来你家……好啊!感情是一对奸夫淫妇,暗夜私通;那俺就更不用客气了,今个儿不弄到万儿八千贯的,明天就等着全杭州人看着你们两个奸夫淫妇光着身子在床上挺尸吧!” 韩氏这下也吓得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说起了,蒙脸人开始在苗安身上搜起来,莫到了一块玉和两颗龙眼大珍珠,那珍珠本是苗安打算韩氏不从的话,再用珠宝来引诱韩氏的,这下连同身上的金银全落到了蒙面人手里。 那蒙脸人起初得意的轻笑了两声,转瞬间好象又不满意起来,只听他说道:“随身就带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家里一定富不可言,不行,俺今天非得再多弄一点不可。” 蒙面人深思须臾,说道:“赶紧把你做的亏心事都老实交待出来,否则……死!” 苗安仰着脖子,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迟疑道:“壮士!壮士,轻些,你要钱本官给你就是!要多少都给!” “说得轻巧,这又不是你家,我总不能等你回家拿钱吧,赶紧把你做的那些贪赃枉法之事全交待了,有此把柄握在俺手里,俺不怕到时你不给钱,放心,俺也不太过分,你每年所得到时分半数给俺就行了,俺绝不会把你的事说出来,否则那不是断自己的财路吗?俺不会让你这株摇钱树倒的,话就这么多,赶紧老实交待,否则……” 第一卷第013章装神弄鬼 苗安听了蒙面人的话,心里不禁气得直抽抽,感情此人打劫一次还嫌不够,还想长期将自己当钱袋子。 蒙面人仿佛知道苗安在想什么,抢先说道:“别想在俺面前打花腔,别人俺不知道,你苗安污名在外,俺多少听说过一些,福寿坊的康家被你巧立罪名,逼得家破人亡,街坊邻里敢怒不敢言,还有陈家村的陈进家……” 蒙面人让苗安蹲在地上,自己坐在小几边,让韩氏给他磨墨,然后开始细数苗安的枉法事,让他就从这些开始一一交待。 苗安本不想说,但那闪着寒芒的利刃在他面前不住地晃动,他只得避重就轻述说起来,开始还能尽量找借口为自己开脱,但随着眼前的寒芒不停的左右晃动,加上蒙面人轻声细语的尊尊诱导,苗安仿佛进入了一种半催眠状态,以前做过的龌龊事不由自主的浮现心头,嘴里喃喃的将做过的那些事都说了出来。 蒙面人向苗安喝的的茶水望了一眼,眼神诡异的一闪,开始奋笔疾书起来,等苗安把事情交待完,蒙面人取过一杯冷水往苗安脸上一喷。 “醒醒,醒醒,别睡了,赶紧画押签上你的大名,咱们的事就算了结了!” 苗安被冷水一激,终于清醒了一些,在蒙面人的刀子胁迫下,苗安只得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大名,按上自己的手印。 接着蒙面人转向小几边的韩氏说道:“该你了,快说,你又做过什么肮脏事?” “奴家没做什么肮脏事,倒是被那些肮脏官儿害得上吊死了!咯咯咯……” 韩氏突然一改刚才害怕的样子,脸上再次露出一副诡异的表情,冲着蒙面人脸上又长吹一口气,就象原先冲着苗安吹气那样,十指如爪…… “干什么……啊!你竟是鬼上身!” 蒙面人惊呼一声,疾身而退,小几上的油灯被气流晃得明灭不定,让韩氏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可怕。 蒙脸人疾退几尺远后,样子紧张万分,飞快的从身上掏出一张符录,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 随着蒙脸人二指如刀一甩,他手上的符录就向韩氏飞去,韩氏惨叫一声,倒摔在罗床上,蒙脸人一刻不停,不知从身上何处摸出一个小瓷瓶,张口一汲对着小几方向猛然喷出,呼的一下,一道火龙顿时激射而出! “妖孽!还不快快现形!今日贫道非收了你不可!妖孽……” 蒙面人一边低吼,一边有节奏地迈着八封步向床边逼去,苗安心神虽然清醒了一些,但随着变故一起,心中幻影闪掠,仿佛鬼魂飞舞,早已惊得瘫在小几边,定定地看着蒙面人施为,嘴里竟叫不出声来。 只见蒙面人又抽出几张黄裱纸,双手如幻影般飞快向韩氏身上拍落,接着嘴里又是一喷,只见每张黄裱纸上都赫然出现了一个血手印,红得教人怵目惊心。 “哈哈哈!妖孽受死吧!敢在贫道面前吹妖气……啊!” 那蒙面人才得意的笑两声,又突然惊呼起来,霍然转身,苗安随着他那飞转的身形望去,只见方才卷着的帷缦已然散开,一个披着散发的女鬼诡异的飘浮在空中,脸色苍白如纸,双目流出紫色的血液,红色的舌头伸出有半尺长,一袭白色衣裙飘飘荡荡,仿佛没有身体,那模样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苗安已经吓得双眼翻白,整个人已到了崩溃的边沿,仍不由自主地紧紧盯着空中的女鬼,生怕她往这边飞来。 “这妖孽果然利害,贫道的真水符录竟收不了你……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着!” 蒙脸人不知又从哪里弄出一柄桃木剑,脚迈八卦,剑转九宫,右手二指上不知沾着鲜血还是朱砂,飞快地在符录上划着,最后念完咒二指又是一甩,符录就向空中的女鬼飞去,蒙脸人一提瓷瓶再吸一口,抄起油灯向空中又猛喷出一口火焰。 女鬼仿佛受伤,倒飞向窗边,缩成一转团,空中此时出现了几团幽蓝幽蓝的火焰,就象荒郊乱坟岗上飘的那种鬼火,窗边接着传来女鬼阴森森的厉笑之声:“臭道士,竟敢坏我的好事,这肥猪坏事做绝,我要借这妇人之身,吸尽他的精元有何不可,偏你来坏我的好事,你受死吧!” “人鬼殊途,誓不两立,你借韩娘子之身为恶来就犯了大戒,还敢狡辩,看贫道不收了你!” “臭道士找死!” 女鬼厉叫一声,快速的向蒙面人飞来,空中那幽蓝的鬼火也跟着飘动不定,整个房中鬼气森森,如同阿鼻地狱。 蒙面人持桃木剑上下飞舞,口中不停念着道咒,桃木剑飞快刺入那女鬼的口中,女鬼突然喷出一股白雾,蒙面人被雾气一冲,顿时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墙上,仆嗵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在地上挣扎了好几回,再也站起不来。 女鬼撂下弹动不得的蒙面人,带着两团幽蓝的鬼火,冉冉地向苗安飞来,那血红的长舌头、那流着黑血的双眼,那苍白的脸孔,越逼越近…… 苗安喉咙里干响两声,突然一声哀嚎,两眼一翻就此晕死过去。 确信苗安晕倒后,原本受伤倒地的蒙面人突然一跃而起,扑到苗安身边翻开他的眼皮检查,确定无诈后,又从身上取出一个瓷瓶,捏着苗安嘴巴把瓶里的药水给他灌了下去。 做完这些,蒙面人这才长舒一口气说道:“好了,碧儿起来吧,还有青叶草儿,赶紧进来收拾,把咱们用过的物事全烧掉,再用水冲走,壶子茶杯也一并清洗干净,总之别留下什么痕迹。” 蒙面人说着一把扯下空中的‘女鬼’,那就是一个人造面具,下面套件白色衣裙,上面用细麻染成假发,之所以能在空中来回飘动,是因为空中有一根黑色的细线作‘轨道’,房里灯火昏暗,那丝一般的黑线肉眼是看不到的,青叶与草儿这两个丫头分别在房子两面,扯动连在面具上的另一根黑线就成。 韩碧儿从床上坐起身,心有余悸的拍拍胸中,指着空中的‘鬼火’说道:“李郎,赶紧把这个灭了吧,奴家看得心里发慌,这真是你说的什么磷吗?奴家怎么觉得真象鬼火……” 韩碧儿说到这不敢说下去了,更不敢再去看那空中的‘鬼火’,蒙脸个当然就是杨逸,身高是因为增高鞋,体态肥大是身上缠了一圈布条,他不敢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鬼火,轻笑道:“别理它,很快就会自己灭了,打开门窗换气就行,青叶草儿快收拾。” 韩碧儿走过来靠着他问题:“苗安没事吧?李郎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吧?” “苗安我会处理,你们要记住,千万不要慌,一切有我呢,若是明天衙门找你们去询问,一切就按原定的说就行了,其它的一句都不要多说!放心,知州陆惜禹、提刑使余应贤本就与苗安有嫌隙,苗安是经略使冯国顺一党,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说不定经略使也得倒台。” “苗安供述有关冯国顺的部分,李郎你不是另录起来了吗?奴家以为你要暂时瞒住这些呢?” 说韩氏是个聪明人真没错,杨逸是有这个打算,此事一但直接把经略使冯国顺牵扯进来,那就闹个没完没了了,杨逸打算先到苗安这为止,至于余应贤他们能不能通过苗安扳倒冯国顺,那就是他们的事了!自己有这个把柄以手,以后说不定还能在冯国顺身上用用。 “碧儿你不知道,官场上的事从来不是单一的,同一党的人,上官倒台下面的小官也会跟着倒霉;下面的小官出了问题,上面的大官也可能跟着受累; 所以,未必需要什么证据,抓住了苗安这个小的,余应贤他们操作得好的话,也一样能把冯国顺扳倒;这个你们无须理会,你们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青叶草儿,你们可要记好了,打死也不能露一点口风,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供出来了更是死路一条,明白了吗?” 三个女人被他这么一说,脸色都变得煞白煞白的,纷纷点头应诺。 点出事情的严重性后,杨逸又安慰她们道:“你们其实不必担心,没人相信你们三个弱女子能做出这些事来,便是苗安自己也不会相信;再则查案的事归提刑司管,余应贤估计感谢你们都来不及,不会为难你们的。” 将三个女人开解通透了之后,杨逸又亲自把房里房外反复检查了两遍,确定一切已收拾妥当,这才背着苗安从后门出去。 第一卷第014章疯子知县 清晨,两浙路提刑司衙门从晨曦中渐渐露出它高大的模样来,红色的廊柱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光,飞檐斗拱间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也正因为这种无形的气势,普通百姓总会下意识地绕着走,很少能在它面前保持坦然心态,平日里就连小贩也不愿往这种强势的衙门前叫卖。 提刑司旁边有一条小溪流,溪边有供衙门里杂役进出的走道,白天人迹都显得稀少,晚上更是一片静寂,小巷里长着几棵桂花树,浓荫如盖。 这一天杂役彭二喜象往常一样,按时开始洒扫衙门的廊院,扫着扫着,他无意中抬头一看,忽然发现小巷的桂花树上吊着一个人,彭二喜不禁擦了擦双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还在!真的还在,真是一个人,一丝不挂的被吊在树上,不弹不动。 彭二喜以为那是死人,吓得大声惊叫起来,很快便引来了提刑司的几个人,连提刑使余应贤都被惊动了,匆匆从后衙走出来,他是个五十多岁的人,胡子有些花白,脸上线条分明,显得极为硬朗。 “彭二喜!一大早你因何大声吵闹?” 余应贤这一声喝斥反而让彭二喜舒了一口,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对快步走出前院的余应贤说道:“提刑使大人,您快看,树上吊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余应贤一看果不其然,心生诧异之下,率先推开通往小巷的侧门,出去欲看究竟,刚才彭二喜的叫喊声实在太响亮,连街上的一些百姓这时也闻声而来,三三两两、窃窃私语地围观着。 余应贤走到树下时,发现树上吊着的赫然是钱塘知县苗安,苗安身上不着寸灵缕,丑态毕露,一身肥肉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油光发亮,细看之下可见他胸腹轻轻起伏,呼吸均匀,显然还是活人! “快,上去把人先放下来再说!” 在余应贤的喝令下,一个提刑司的衙役忙打算爬上去,可手一沾树干,才注意到上面涂着一层油脂,滑不留手,想象往常一样爬上去根本不可能。 余应贤也注意到了这个,立即说道:“赶紧回去搬梯子!” 四周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苗安毕竟是朝廷命官,如今赤身裸体被人吊在树上,传出去总是不好,余应贤正想让人驱赶这些围观的百姓,却听有人的议论道:“你们看,你们看,这布条这么小,怎么吊得起这么重的一个人呢?” “你们看这胖子象谁?我怎么觉得有点象钱塘县的知县大人啊?” “看看,看看,那吊人的小布条好象在冒烟呢!这怎么回事啊,你们快看看,不会是我眼花了吧!” 乱糟糟的议乱声中,说什么的都有,但慢慢地全都集中在了吊苗安的那根布条上,余应贤不禁仰头细看,确实,那布条不大,照说无论如何也吊不起苗安这么重的人,在朝阳的照射下,此刻布条上正冒着蒸气,若有若无,而且好象还越来越淡,不细看发现不了。 还没等衙役搬来梯子,布条上的那丝淡淡的蒸气完全消失后,一缕轻风吹来,布条啪的一声突然断裂开来,苗安那肥胖的身体扑嗵一声掉到小溪里,溅起一大团水花,岸边的百姓惊得纷纷躲闪,等水花稍稍平息,人们突然发现苗安原本白净的胸腹上出现了几行字: 人间不法事, 神鬼无不知。 此獠千般罪, 惩治何迟迟? 那几行字猩红如血,极为刺目,这突然出的诡异情形让围观的百姓失声惊叫,有的害怕之下转身就跑,有两个甚至吓得跪地连连叩头,请求鬼神莫怪,就连余应贤见了这一幕,也是惊疑不定,除了鬼神之力,他也无法解释苗安身上怎么会突然出现这几行血红的字迹。 加上刚才那条奇怪的、本不应该吊起苗安,但却实实在在地吊着苗安的小布条,还有布条上那缕若有若无的轻烟。 便是余应贤见贯了风浪,此刻还是心神微乱,不知所言,好在溪水不深,苗安掉下去后被水一激,开始慢慢醒转过来。 “鬼!有鬼啊…….你们!你们都是鬼!鬼!有鬼啊!来人啊!快来人啊!有鬼啊……” 苗安刚一转醒,张开白蒙蒙的双眼,突然凄厉的大喊起来,在小溪里不停扑打着,眼神流露出无尽的恐惧之意,整个人陷在一种如癫如狂的状态中,对自己赤身裸体全无所觉,只是不停地大喊声着,在没到大腿的水里扑腾个没完,看着众人的眼神就象看见厉鬼一样,那种惊惧、那种悚然,大白天里也不禁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苗安一边扑腾一边向对岸退去,身上那血红的字迹此时又诡异的消失了,小溪不大,苗安退到对岸后,缩在一块石头下瑟瑟发抖,嘴里还在哆嗦:“鬼……鬼!到处是鬼!快来人啊……到处是鬼!鬼……” 一看就知道,苗安疯了,至少现在疯了!余应贤回过神后,大声命令提刑司的衙役去把苗安扶回提刑司,往时他这个提刑使如此大声下令,衙役们早就飞快执行了,但这次竟没有一个人弹动,一个二个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脸上无不露出恐惧的神色。 “快去!还不快去!” 余应贤再次大声怒吼,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的怒气,或许他也是想借故发泄一些什么吧!十几个衙役无奈,只得咬着牙根齐成一团向苗安那边去。 这时眼尖的彭二喜又说道:“提刑使大人,树上还卷着一张纸!” 余应贤再抬头看,果然在那截面条绑着树枝的地方,有一张纸条。 苗安被带回提刑司衙内后,余应贤也换出一身官袍,坐在公堂上细看着树上取下来的那条纸条,严格来说那是一张供状,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十分详细的记述了苗安的贪赃枉法之事,后面有苗安的签名画押。 余应贤愿意相信这是人为的,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又怎么解释?那神奇出现、又悄然消失的血红字迹,那吊人的小布条,那布条余应贤让人解下来后,亲自试了两回,很容易就能扯断,按说不可能把苗安吊起来。 加上苗安突然疯掉,满口鬼话,余应贤任提刑使也有几年了,办过的案子也不少,但他无法解释这些诡异的现象,除了鬼神所为,他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哪怕是出于好奇,余应贤也让衙役们尽力去查,查苗安这几天的行踪,最后见过的人是谁,总之要弄清这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整个杭州城已经差不多传开了,街头巷尾说的全是苗安这事,众口一词说苗安是因坏事做绝,才受到神鬼的惩罚,这事越传越神呼,很快就出现了许多不同的版本,一个比一个离谱。 可越是离谱,听的人越是多,有的人已经在言之凿凿的说他当时在提刑司外,看到空中有鬼影飞舞,看见厉鬼在苗安胸口写字;有的说那鬼就是被苗安逼死的冤魂,相貌象原福寿坊康家的某某;也有一些做过亏心事的人,忙着跑到寺庙里去烧香拜佛。 杨逸也很快听到了种种传言,每个人说的虽然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苗安疯了! 杨逸也没想到装神弄鬼这么一吓,竟将苗安吓疯了,他配给苗安喝的那些药物,确实能让人看到某些现象后、在心里加倍的生成幻觉,比如他逼供苗安时,就象催眠一样,只要他稍一提示,苗安就会把做过的那些事自然的说出来。 现在就看韩碧儿他们三个了,只要不露出什么马脚,这事怎么也不会查到杨逸身上。 提刑司的人到钱塘县衙一查,很快就顺着线索找到了韩碧儿的小院,昨夜那两个跟随苗安来的仆役还蹲在小院外,象霜打的茄子一样,心里正在埋怨着,苗安在里面风流快活一宿,竟也不传个话让他们回去,或进院去,两人又不敢走开,心里正委曲的要命。 直到提刑司的人找到他们,才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大事,愕然中与提刑司的衙役扑进韩碧儿的小院,却见两个丫环晕倒在廊下,韩碧儿晕倒在床上。 她们是真晕,或者叫‘沉睡’,杨逸怕她们装得不象,给她们配了些近似安眠药的药水,让她们服用。 三人被叫醒时,也都是满眼恐惧,见人就说是鬼!跟苗安很相似,但好在她们很快安定下来,恢复得比较正常,只不过,嘴里还总是神神叨叨的,一个劲地说着昨夜看到的恐怖情景。 衙役们要把三人带回衙门问案,三人二话不说,飞快收拾一些细软之后,反而催着衙役快走,仿佛到衙门去让她们觉得更安全一些。 衙役们今早在苗安身上亲眼见到了那诡异的一幕,加了三个女人众口一词说昨夜这院里闹鬼,别提了,这些衙役也个个觉得这小院似乎变得阴森无比,耳边老觉得有异响传来,他们再次挤成一堆,硬着头皮里外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 没异常就是异常!反而心里悚得慌,最后一群人几乎是争着拥着跑出小院的。 第一卷第015章尘埃落定 韩氏三人被带着提刑司衙门后,余应贤将三人分开,分别讯问,得到的结果却是一至的:苗安寅夜以公务为由,进入韩氏的小院,这一点从苗安两个随从那里也得到了证实,毕竟他们也不好说自己主人就是半夜去敲寡妇门,当然只能说是因公务上门了,问题是只要不傻,就知道苗安以这样的借口,闯入韩氏家中是打什么主意。 接着蒙面的道士入室打劫,得知苗安的身份是钱塘知县后,用刀逼苗安把做过的枉法之事交待出来,打算以此长期向苗安勒索钱财。 再接着女鬼出现,与道士斗法,道士输了,逼得翻墙而逃,三个女人也被吓晕了,后事不知。 知县夜里去敲寡妇门,已经是奇闻异事了,可接下来一样比一样奇,打劫的道士,惩罚贪官的女鬼,一一出现!这简直是天方夜谈。 若是平时,余应贤一定认为韩氏三人在说谎,但他亲眼见到发生在苗安身上那诡异的一幕后,却不由得他不信了。 另外三个女人说起昨夜的事,虽然依旧心有余悸,脸色发白,但三人的口供在细节上也对上无差。关键的一点是,苗安登门是临时起意,韩氏等人事先并不知道,即使她们想安排这一切,应该也没有作案时间。 得知苗安情绪稳定一些后,余应贤又让人把他带到大堂来,苗安虽然没有再大叫大闹,但依然缩缩闪闪,眼神中总充斥着一种惊惧失魂的样子,傻傻愣愣的;余应贤请郎中来看过,郎中除了开些安神药外,也无法可想。 “苗安,昨夜的情形到底如何?你与本官说说可好!”余应贤怕再吓着苗安,语气放得极为平缓中和。 “昨夜……昨夜……”苗安傻愣愣的,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余应贤只得缓慢的提示:“昨夜你是不是去了湖清坊韩氏的小院?” “去了小院……去了湖清坊……” “在韩氏家里,可是有蒙脸人拿刀威胁你,让你招认枉法之事?” “蒙面人……蒙面人是道士,他……他会说天灵灵地灵灵……他……和女鬼斗法,他,啊!鬼!女鬼……女鬼啊,鬼啊……”苗安突然看到大堂里的韩氏,顿时失声的大叫起来,四处乱躲,样子惊惧已极,见人就说是鬼!衙役们抓都抓不住,最后躲到余应贤的公案下缩成一团。 余应贤也无心再问了,从苗安断断续续的话来看,与韩氏她们说的基本一致,问题是,这世上真的有鬼? 这时韩氏主动提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要求,只见她心有余悸的上前道:“提刑大人,这案情未明,可否将民妇三人收押在提刑司衙门里。” 普通百姓对衙门总是畏惧,恨不得绕着走,韩氏却提出这样的要求,余应贤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韩氏忐忑不安地接着说道:“民妇听说,衙门里有官神把守,脏东西不敢进来,所以民妇恳求提刑使大人,就把民妇先收押在衙门里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来的脏东西?本官就不信邪了。”余应贤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越发觉得韩氏三人是无辜的。 韩氏被这么一喝斥,不敢再说话,余应贤一头乱绪,有些无力的摆摆手,让韩氏他们自己找地方先安置着,随时听候衙门传唤就是。 苗安是冯国顺一系的人,趁这个机会查一查苗安,说不定能让冯国顺喝一壶,心思一定,余应贤按苗安那份供词所示,让衙役们立刻按图索骥,先把苗安枉法之事查清再说,不管苗安是不是真被鬼吓疯的,若这这份供状上的罪行都是真的,那苗安就是罪有应得。 最先被提审的是苗安的幕僚习种秋,还有苗安的儿子苗节,因为苗安供状上有一件事就是因苗节调戏一个李姓女子,女子的父亲上来阻拦,被苗节打成残疾,苗安利用知县的身份把事情摆平了。 习仲秋自然是抵死不认,苗节这个衙内却经不起余应贤威吓,很快将事情原原本本交待了出来。 就在此时,两浙路经略使冯国顺找上提刑司,要求将苗安的儿子与习仲秋放回,同时让苗安回去接受治疗。 余应贤以刑事是提刑司分内之事,冯国顺无权干涉为由,硬生生顶了回去,不但如此,在余应贤一声令下,提刑司衙役尽出,把涉案人员全部传讯,风行如雷。 余应贤在提刑司忙了大半天,随着提审的人员越来越多,苗安做过的肮脏事也越来越多的得到确证,这会子全杭州的人都知道苗安亏心事做得多,被鬼神惩罚,人已经疯了;这个时候,被他打压的人没了顾忌,帮他为虎作伥的人没了依持,案件审查异常的顺利。 苗安的肮脏事被越来越多的牵扯出来,即使不疯,苗安这下也完了,至于苗安是不是真被鬼吓疯的,这已经不重要,余应贤现在想的是怎么把苗安的事牵扯到冯国顺身上去,让冯国顺跟着喝一壶。 钱塘县已昨是今非,苗安疯了,连习中秋和苗节也到提刑司大牢里数蟑螂去了。 这下好了,当天林誉刚把状纸递给苗安,还没备案呢,苗安当夜就出事了,再则作为原告的林誉一见苗安出事,开溜还来不及,那里还会再出面来把事情闹大啊! 如今钱塘县乱成一锅粥,谁还有心去管他这风.流事儿。 杨逸象《倩女幽魂》里的宁采臣,背着书箱走在杭州的街头,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不用担心突然来场大雨,心情很是舒畅,这次苗安的被吓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事情就更加圆满了!甚至不用担心苗安再来找麻烦。 没得说,得感谢聂小倩,感谢倩女幽魂,否则当初他想不到装神弄鬼来对付苗安!杨逸一个人晃到了钱塘江码头,这里碧帆如画,舟楫如墙,往来各地及远海而来的船只,都在此地靠岸卸货,操着各种口音的商客络绎不绝,码头上各种货物堆积如山,琳琅满目,有的就在码头边的仓库里发卖,砍价的、搬货的、叫卖的,热闹非凡。 码头边上有许多酒楼茶铺!杨逸左瞧瞧,右看看,象个好奇的外来人,最后在一家酒楼上看注意到一桌大食来的商人,黑头巾罩着头顶,只露一张长脸出来,这五六月天也不嫌热。 杨逸凑到大食人桌边,拿出两颗龙眼大的珍珠和那块玉佩和大食人砍价,很顺利地完成了一次交易,得钱六千五百贯,大食人以等价金子付了款。 杨逸把金子往书箱里一塞,又悠哉游哉的下得楼来。 他选择‘外商’脱手这些珍宝,今后就不可能人凭着这些东西摸到自己身上来,虽然苗安疯了,安全些个总是不会错的。 六千多贯对苗安这样的大贪官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普通百姓来说,这绝对是笔巨款,杨逸也非常满意,他都有些动心了,今后是不是继续找些贪官开刀,这可是一条来钱快捷无比的门路呢。 第一卷第016章决裂 杨逸背起书箱,在街上晃荡了个把时辰,打听了一下韩氏她们的境况,得知余应贤果然没为难她们,如今暂住在一家客栈,杨逸也不好这个时候去找她们。 考虑到自己那便宜娘亲在家怕是要为自己的事急死了,不得不放弃在外自由自在些时日的想法,掉头往西门走去,一路上,在路边的铺子给杨氏买了许多吃的用的物事,所谓的孝顺不应该只是口头上说说,平时就得从些小事做起,暖暖父母的心。 杨逸远远见到家门口停着一车豪华的马车,另外还有一匹马拴在门边的柳树上,有两个青衣小帽的家丁看着。 他刚走近家门,就听到家里有动静,一个男人正在大声开骂:“不是说那个贱种死了吗?死了还能去游学,你这个贱妇人,别以为找个借口就能赢来我李家的同情,想进我李家门,你想得美!做梦去吧!” “大郎,四郎他前些日子真个落水,当时气息全无,我无法可想,才让李贵去找你爹爹的,后来幸得郎中救治,四郎他才转醒过来,我没奢望过要进你们李家,真的没奢望过……”这是自己那便宜母亲杨氏的声音,带着几分惶恐,几分悲苦,几分委曲,杨逸听了心酸酸的。 他快步进门,院里有四个小厮,另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带着一个丫环,李贵跪在地上,正努力的将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子与杨氏隔开,而自己那母亲缩在檐下,样子充满了无助。 那男人没注意到杨逸进门,还在大声喝叱着:“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那个贱种死就死了,与我李家何干?你让人找上我李家,分明是想博取我李家的同情之心,你这贱人知道不知道,你这么一闹害得我父亲急得犯了病,今个儿我来,就是要跟你说清楚,以后不管你是死是活,与我李家无关,你休想再……谁?放开我!你是谁?你要干嘛?” “逸儿,你回来了!”看到杨逸那一刹那,杨氏分明就象个找到了依靠的孩子,转眼却又着急地说道:“逸儿,你要做什么,他是你大哥,你快放开他!” 杨氏哭泣着,还想上来阻拦杨逸。 “娘亲,你没听到他刚才说什么吗?娘亲你不用管,孩儿先把这私闯民宅的贼人提到湖边醒醒神!” 杨逸一边说,一边提着那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往后院门走去,那厮开始拼命的挣扎,被杨逸抬手狠揍了几下,终于老实了。 院里那四个小厮也呼喝着冲过来,要解救杨逸手上那人,杨逸毫不留情,几脚狠狠的踢在四人小腹上,一个二个倒撞出去,摔在地哀嚎不止。 “逸儿,你不可无礼,他终究是你大哥!你想怎么样?你让娘怎么办?娘求你了!” “娘,你记住,孩儿今后跟着你姓杨,我没有什么狗屁大哥,我们家就我一个,再也没别的兄弟,我会孝顺您一辈子,娘亲你若真想进李家,孩儿也不会拦着你,但是,孩儿绝对不会再姓李,也不会认谁谁谁做父亲!” 杨氏被他说得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杨逸不再理她,提着那男人走出后院门,直接往湖里一扔! 扑嗵一声,水花四溅,那贼厮想是不会水,杨逸知道,这年头北方人很少会水,何况这还是个读书人。 那贼厮长得到是人模狗样,二十六七岁,一副自命风流的样子,但他对杨氏说的话,却显出这贼厮是个坏丕子来。 这刻见他在湖里象落水狗一样挣扎个不停,刚要张嘴喊救命,嘴里便灌进大口大口的湖水,杨逸好整以暇的在石阶过坐下,欣赏着他那落水狗的身姿,帅!太他娘的帅了!要是一天把这贼厮扔湖里一回,那就更帅了! “逸儿,你不要闹了,这若是闹出人命来可怎么办?快快快,赶紧把你大……把他救上来,娘求你了!逸儿啊,你就让娘省省心行吗?” 杨氏连声哀求着,连家里唯一的男仆李贵也上来低语相求,被杨逸猛瞪了一眼,才退到一旁去,说来刚才李家长子这样骂杨氏,李贵心中也是有气的,这会教训一下这人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是担心李家惹不起而已。 “娘!您忘了那天孩儿跟你说过的话吗?孩儿长大了,该是孩儿保护娘亲的时候了,谁敢欺负娘亲您,孩儿管他是天王老子,一样把他丢湖里去喂王八,娘!您不用管,你回去歇着吧,孩儿有分寸,不会弄死他的!” 杨氏还想上来相求,这回杨逸脸色一整,我可以孝敬你,将你当亲娘孝敬,但必须有自己的原则,凡事不会毫无原则的顺着你! 杨逸冷下脸来,杨氏一阵心悸,这个孩子的气质自打那次险死还生,变得有时连她这个娘都不认识了。 若不是看他耳后的小痣还在,她真有些怀疑这还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以前李逸也常常不听她的说教,但从没有让她感觉到这种压迫感过,杨氏妥协了,含着泪向他点点头,不再说话,便自已退回内院去。 男人,就得有自己的原则!娘亲也不行,无原则的顺从她,那未必是真个孝顺! 杨逸坐在石阶上,看着那贼厮在湖里扑腾,其实这岸边的湖水还不及一人深,他只要能站直身子,根本就淹不着他。 但不习水性的人,被这么往水中一扔,呛了水后,哪里还知道保持自己身体平衡,扑腾来扑腾去,眼看已喝了不少水,但这还不够,杨逸就是要让他有种险死还生的感觉,让他一辈子记住今天的惩罚! 什么鸟嫡长子,老子就是个私生子又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上门来耍横,就算你老子来也不行! 方才在院中的那个女子这时哭着跑出来,向杨逸泣声哀求道:“四哥,四哥,小妹求求你了,你放过大哥吧,他只是因为爹爹急病了,来了又听说你没什么事,心里有气才这样对你娘亲的!四哥,咱们好歹是兄妹,你就放过大哥吧!” 杨逸轻睥她一眼,长得倒是一付大家闺秀的样子,但这话听着更教人不爽。 “四哥?你没听见我刚才说什么吗?我姓杨!你姓李!何来兄妹之说?你现在知道来求情了?刚才这贼厮把我娘骂成那样,你在一旁看热闹,怎么不出声说一句?我娘就算再不对,身份再低贱,就算是个陌生人,年龄在那摆着,也总还算是你们的长辈吧?这是哪家的家教让你们这么对待长辈的?嗯?” 那女子被杨逸说得无言以对,但看着她大哥在湖里扑腾不停,眼看不行了,她扑嗵一下跪下道:“四哥,四哥,是我们错了,我代大哥向你道歉,你先把他救起来行吗?小妹求你了,爹爹他并非不想来接你们母子回老家,只是……” “只是什么?这一晃十多年了,他还要可是多久?我娘有多少年来等他可是?现在,不用他再可是了,我们母子会过我们的日子,两家从此形同陌路!” “不是!四哥,爹爹他是真想接你们母子回去的,只是……” “只是个屁!”杨逸实在忍不住暴出句粗口来,冷着脸说道:“只是你娘不同意是吗?他还算个男人吗?自己做下的事没点担当,幸好我没认这样的人做爹,否则我一头先撞死算了!” “四哥!你不能这么说爹爹,不光是我娘的问题,我娘亲其实没有多反对,是祖母不同意,爹爹他总不能忤逆了祖母,四哥!小妹求你了,大哥他快不行了,你快把他救起来吧!小妹给你磕头赔罪……” “停!你磕也没有用,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今天我让这厮铭记一辈子,做事前先想想该不该做,你李家没家教,我来帮你李家教教他怎么做人!” “四哥!四哥……” 杨逸干脆掉过头不再看她一眼,当然,主要是湖中那厮到了关键的时候,随时得救上来,杨逸可不想当众弄出人命来,这厮就算该死,杨逸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要他的命,不值得! 只见他在水中扑腾的力道越来越弱,开始时还能偶尔呼救一声,现在只有大口大口渴水的份了,杨逸看着还差些许火侯,也不忙着下水救人! 就杨逸所知,李乐然的父亲李清臣娶的是韩琦的亲侄女,韩琦这人前半生努力想改革,后半生努力阻止改革; 韩琦在英宗朝出任首相,权倾朝野,家里兼并了无数田地,连岳飞都成了他家佃农,得去给他家打工,王安石的改革,无疑是对韩琦这样成了最大土地兼并者的家族的最大伤害,于是,他反对王安石改革也就不奇怪了。 韩家是什么出身?如今大宋数一数二的望族,韩琦这个亲侄女反对杨氏这样的身份进李家大门也就不奇怪了! 见到湖里那厮差不多了,杨逸回院里抄起一根晾衣竿,出门来将晾竿往湖里一伸,那贼厮半昏迷的状态下,仍象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杨逸伸去的晾衣竿。 杨逸把他拉到岸边,然后抓住衣领把他提溜上来,往地上一扔,他那妹妹立即扑上来,哭着呼喊大哥不止,那贼厮肚子圆鼓鼓的,嘴里不住地吐出水来,两眼翻白,半死不活的样子! 很好,人模狗样的家伙,敢欺上门来,欢迎你明天再来,反正离西湖水干,雷峰塔倒还远着呢,够你这贼厮喝的! 方才被杨逸收拾的几个小厮也捂着肚子出来了,但被杨逸冷冷扫视一眼,竟不敢靠过来。 “带着这贼厮给我滚!今后再敢来我杨家撒野!小心我废了你们!滚!” 杨逸大喝之下,那四人顾不得再捂肚子了,上来合力把那贼厮往前门的马车抬去! “水货!” 见到地上洒了一路的水,杨逸忍不住又快意的咒骂了一句。 第一卷第017章良相良医 一大早,杨逸就在院子里比划,杨氏一直在檐下看着他,昨天李家长子的事,让她一夜没睡好,李家毕竟是官宦之家,若儿子能认祖归宗,对他总是好些,但听儿子的意思,却是要与李家断绝关系,这怎么不让她辗转难眠。 杨逸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停下来说道:“娘,孩儿这肚子好饿,娘亲有吃的吗?” “有有有!你呀!就别再瞎比划了,娘亲给你拿吃的!”杨氏怜惜的看他一眼,转身往灶房去了。 廊檐下,清晨从湖上吹来的风轻柔与凉爽,院墙边用篱笆围起的鸡圈里,一只公鸡显摆着它那一身华丽的羽毛,顶着大冠仰头向天哦哦地啼叫着,几只母鸡啄着篱笆边的青草叶,不时凑热闹似的咯咯叫几声! “娘,您别光看我啊!您也快吃!”杨逸与杨氏对坐在檐下的小桌边,他端着一碗稀饭正打算三两下解决掉,发现杨氏总是一面慈爱的看自己时,他只得收起前世从军队带来的毛病,小口小口的吃,文雅得不能再文雅了! “我儿大概是真的饿坏了,你就别装了,快吃吧!” 杨逸有些尴尬的呵呵笑两声,没再说什么,开始专心对付起碗里的稀饭来。 “逸儿,这世间哪有跟娘亲姓的,娘亲只当你昨天说的是气话,以后这样的话不要提可好?娘亲知道,是娘亲对不起我儿,没能给你一个好的身份!希望我儿莫要怪娘亲,娘亲也是没办法!” 杨氏突然有些黯然的说出这话,杨逸这才发觉,在杨氏心里,昨天那贼厮说的那些话,最受伤不是她,而应该是自己这个有父不能认的孩子。 杨逸三两口喝完自己的粥,然后端过杨氏放在桌上的粥说道:“娘!小时候总是娘亲喂孩儿,现在孩儿长大了,让孩儿喂娘亲一回好吗?来!娘亲快把嘴张开!” 杨氏眼中有泪光在闪动,脸上却极力含着笑,轻轻张开嘴来,杨逸小心的用汤匙将稀饭喂进她口中,两人都不说话,就着一刹那晨光,杨逸将一碗稀饭喂杨氏吃完!杨氏这才掏出手帕擦着眼中的泪水。 “娘,无论如何,他把你丢下十多年,生死不问,这不应该是一个男人做的事,如今孩儿长大了,就由孩子来照顾娘亲吧!咱们母子开开心心过自己的日子,咱们不求谁! 娘亲若是望着孩儿出人头地,孩儿争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就是!除了天上的星星,娘亲想要什么,孩儿都会努力去达成娘亲的心愿! 那位祖母是韩氏大族出身,瞧不起咱们母子的,娘亲便是进了李家,孩儿想来也是被人视作奴仆,受尽人家的气,说实话,孩儿是不希望娘亲进李家那大宅门的; 娘亲,您是怎么想的?孩儿会尊重您的选择!娘亲若真想进李家那大宅,孩儿保证帮你达成心愿!” 杨氏听了脸上反而露出谈谈的笑意,和声答道:“我儿不必费这份心,说实话,起初那些年,娘亲也希望能走进李家大门,可这么多年过来,娘亲早就死心了,这些年看着我儿一天天的长大,娘亲这心里比什么都满足,唯独指望着,我儿将来有一天能金榜题名,娘亲此生也就再无憾事了!” “既然如此,娘亲就不必再说什么,孩儿选择跟娘亲姓杨,今个儿就去衙门把姓氏改回来,咱们再也不去看人家的冷脸,娘亲将来就是咱们杨氏最老最老的老祖宗,呵呵!孩儿想好了,孩儿要多娶媳妇,娶他二三十个,给娘亲生一大群孙子,让娘亲抱也抱不过来!到时候娘亲就不怕一个人闷了!” “你这孩子,净说胡话!先读好你的书再说吧!只要你愿好好读书,娘亲什么都依你就是!” 杨氏也被他逗得轻笑起来,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指,杨逸双眼一闭,便装作昏迷状,这又换来杨氏当头一巴掌:“好了,我儿不要胡闹了,快回楼上看书去!” “哎!娘亲您坐着,孩儿收了碗便去读书!” “这活儿不用你干,快去!快去!” “哦!” 杨逸也没再坚持,漫应一声,噌噌噌跑上楼去了!只留杨氏在檐下的晨风中淡淡地笑着。 说通杨氏后,杨逸中午当即去衙门把姓氏改了回来,这个问题不大,不过是花些钱财罢了。 办完这事,杨逸去见了一回韩碧儿,说真的,这个女人他不排斥,难得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养着做个小妾也挺好,关键是因为算计苗安的事,不可能就此抛弃她。 韩碧儿在祥庆坊重新租了个小院,倒也清静,杨逸进去后,给她留了两千贯作生活所须,韩碧儿对他极是依恋,两人少不得又是一翻缠绵。 云雨过后,韩碧儿靠在他胸口,有气无力地问道:“杨郎,奴奴到现在还在奇怪,吊着苗安的绳子是怎么回事,那胸口又怎么会突然出现血红的字迹呢?” 杨逸在她柔软的双峰上一捏,再次惹来一声轻吟,这才笑道:“这个你不必深究,说来也不稀奇,有种叫葛儿藤的汁和着几种药物,布匹泡入其中就会变得异常强韧,但有一点,这种药水见太阳后特别容易蒸发,蒸发的过程会产生一些反应,布匹会比泡药水前还易断。 至于胸口出现血红字迹,不过是用姜黄水提前在苗安胸口写好字,再在水沟里撒入些碱,苗安从树上掉下来,胸口碰到碱水,就会现出红字来。后面嘛,随着苗安泡在水中久了,姜黄水化尽,字也就不见了!哈哈哈,小把戏而已。” “别说小把戏,这杭州城里就没一个能看破,这足以看出杨郎何等博学,奴奴心里佩服万分呢!” 杨逸也没在韩碧儿那多呆,现在两人的关系还不方便公开,所以他到向晚便告辞而出。 回到家时,母亲杨氏已经在依门而盼,杨逸在回来的路上,买了十来只田鸡,都用草梗编成的草绳绑着腰部,杨逸提在手上时,还不时的蹦两下。 “娘,孩儿买了些田鸡,还有一块天麻,今夜让李婶一起炖个天麻田鸡汤,娘亲这些天受累了,得好好补补元气才行。” 杨逸笑得很阳光,杨氏看到他的笑脸,顿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敞亮起来 “儿啊!明日咱们娘俩一起去拜拜菩萨吧,求菩萨保佑保佑我儿,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儿总是不得平静,娘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杨逸上前揽过她的肩头,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娘,你呀就放心吧,孩儿是文曲星转世,无论什么劫难都能逢凶化吉,娘,您想想,将来孩儿金榜题名,那不是要出仕为官吗?现在一两场官司缠上来,权当是去衙门学学怎么审案,免得将来自己做官后茫然不知所措。” “您呀!若真是文曲星转世,娘就算折寿十年……” “娘!别乱说话,不用怀疑,孩儿就是文曲星转世!必能保得娘亲长命百岁,福寿延年!到时娘亲老得满头白发,孩儿想来也是一头白发了,孩儿还喂娘亲吃饭,不用孙子曾孙们喂,那些兔崽子没尝过咱们娘俩相依为命的苦楚,想来不知轻重的!还是孩儿喂娘亲才放心!” 杨氏眼中含着泪,脸上露着笑,任杨逸揽着肩头走到正屋檐下,许久之后才感叹道:“我儿真的长大的!” “所以,娘亲大可放心!” 杨氏接过他手上的田鸡,含笑点点头,最后说道:“我儿快点上楼看书吧!别荒废了学业!” 杨逸上得二楼,独自在房中开始倒水磨墨。 常言道,不为良相,即为良医! 以前在军医学院学来的那样医学知识,还是很有用的,许多中医方子比这个时代先进得多,毕竟大宋之后,又出了诸如李时珍这般的医中圣手,把前人的知识总结下来,再不断的实践创新,加在现代的检测分析手段,医学知识比这个时代全面得多。 杨逸想想,若是以后没事干,开个医馆也不错,有了超于这个时代的医术,再加些装神弄鬼的招数,做个名医专宰那些肥头大耳的周扒皮! 杨逸想了就做,开始把以前学过的医学知识细致的写下来,这要是天天给人看病,时时接触倒不会忘记,就怕久了不接触,慢慢会把这些知识全忘光了。 记忆这个东西不好说! 有时它能让你到死那一刻,还记得小时候偷看隔墙二妞洗澡的事,而且还能清晰的记得,二妞屁股上那颗痣长在哪里; 有时它又能让你把昨天刚刚看过几张AV,被几个MM骂做禽兽或禽兽不如,忘个干干净净! 所以啊,还是笔录下来靠谱些! 杨氏见他在楼上写写画画,以为他真个一心只读圣贤书呢,黄昏时母子俩在厅中吃晚饭,杨氏一个劲的往他碗里挟田鸡肉。 此时的杭州人特别喜欢吃田鸡,蔚然成风。 据说仁宗时期,有个叫沈文通的人来杭州任知府,发现这个问题后,立即下令禁止,说田鸡是益虫,专吃田里害虫来着,不让吃! 这杭州人祖祖辈辈都这么吃过来的,一时那里忍得住不吃啊?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些专门捕捉田鸡出卖的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把冬瓜里面挖空,然后将田鸡装在冬瓜里送货上门。 这大概也就是冬瓜田鸡这道名菜的由来吧。 “我儿读书伤身子!快多吃些!”杨氏一边给他挟肉,一边慈爱地看着他吃。 “娘亲,你也快吃!” “好!娘亲也吃!” “娘亲,你怎么能光选田鸡头吃呢!” “我儿有所不知,娘亲这一辈子就爱吃田鸡头!来,你快把肉吃了!” “……” 杨逸半天没说出话来,不用再怀疑,哪怕是隔着一千年,一万年,这世间的母爱都是一样的,这种善意的慌言听得人心里温暖而感动。 “娘!都说儿接母样,您没听说过吗?其实孩儿接得娘亲,也喜欢吃这田鸡头,娘亲若是心疼孩儿,就让给孩儿吃可好?” 杨逸说完,一下子把所有的田鸡头全捞进自己碗中,然后把一堆田鸡腿堆到杨氏碗中! “请恕孩儿不孝,娘亲快吃!” “你这猴娃子!”这回杨氏没有再坚持,但还是把一半肉搬到了他碗中,两人就着满天的晚霞,用过温馨的晚餐。 第一卷第018章党争 两浙路经略司后衙里,经略使冯国顺一脸的晦气,八月初的天气依然热气炎炎,加上一肚子烦心事,冯国顺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只好让府里的丫环取来冰块,以布包好覆于额上。 五月间,因苗安案发,在提刑使余应贤全力追查下,许多线索指向冯国顺,虽然余应贤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但依然上表把冯国顺弹劾了,如今结果下来了,冯国顺虽然没有罢免两浙路经略使一职,但却被夺去了银青光禄大夫的虚衔,这让他十分的难受。 自元丰党人(新党)全数被贬谪之后,把持朝政的元祐党人(旧党)便分裂为三党,分别是朔党、蜀党、洛党。余应贤与杭州知州陆惜禹都属于蜀党,蜀党的代表人物是苏氏兄弟、吕陶、上官均等人。 而冯国顺属于朔党,朔党自司马光去世后,已不复当初的强势。 朔党与蜀党之间,从司马光还在世时就不对付了,司马光尽贬元丰党人,尽废王安石新法,就曾引来苏轼的强烈反对,说司马光是:只凭个人好恶,专欲变熙宁之法,不复较量利害,参用所长。 苏轼的话对自诩品格高尚的司马光来说,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指责了!换句话说就是司马光只图个人爽快,把国家大政视同儿戏,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根本不管其中好坏,这样的指责跟骂司马光是奸臣没多大分别!这自然引来了朔党官员的强烈不满,还等什么?掐架呗! 朔党和蜀党掐架,洛党又岂能闲着?你若是太清闲了,怎么能让人听到你的声音呢?搞不好大家都以为你洛党成天窝在家里不做事呢,这样很容易被边沿化的! 可放眼朝堂,没一个元丰新党‘余孽’了,总不能跑去岭南找元丰党人的麻烦吧?那样路远不说,还容易让人误会洛党没水准。 大叹高手寂寞的同时,洛党紧紧抓住核心要义:反正不能闲着! 于是,洛党的朱光庭等人将刀口对准了当初的盟友,没办法,苏东坡太耀眼了,既能乘风归去,又会遥想公谨当年,如此光芒万丈的人物,谁第一眼都会先看上他,而且虐待这种人物,也能让人产生更大的成就感。 再于是,洛党的朱光庭、贾易等人立即攻击苏轼诬蔑仁宗不如汉文帝,神宗不如汉宣帝,以为是对先皇不敬。 就这样,洛党也终于荣幸地加入了群殴的行列! 新党全被踢过长江去了,朝堂不但没有平静,旧党分裂出来的三党掐得比当初还热闹!而且他们都是‘君子之争’,‘君子’得不能再‘君子’了! 这种党争并不只限于开封朝堂,‘君子之风’迅速吹遍整个大江南北,一时之间,普天之下,莫非‘君子之争’,率土之滨,还是‘君子之争’。 在这种大势所趋下,上次洛党朱光庭要取缔杨逸的学籍,蜀党的陆惜禹给顶回去,那就太正常了! 而这次余应贤逮住苗安这个冯国顺手下的小喽罗,自然要教教冯国顺‘君子’是怎么炼成的! 银青光禄大夫虽然只是虚衔,但并不止多给你一份俸禄那么简单,它同时代表着朝廷对你的认同,对你政绩的肯定;现在朝廷把对冯国顺的认同与肯定都夺回了,这怎么不让他头痛欲裂? 若是冯国顺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杨逸的话,说不得要提刀直接杀上门去! 即便不知道自己‘受伤’是因为杨逸,冯国顺也有意收拾他了!原因很简单,这几个月杨逸这个人竟与章惇来往密切!隔三差五的在一起欢饮唱和,纵论天下! 章惇是什么人?一柄无比锋利的龙吟剑! 此人干练善谋、杀伐果断,眼里丝毫容不得沙子,就算如今被贬到洞霄宫来做个小小的提举了,听到他的名字,依然能让元祐党人心生寒意,生怕他一朝重新得势,暴然而起将无数人斩落马下。 冯国顺作为两浙路经略使,章惇在五月被辗转贬谪到他的地盘上,他自然是严加监察,随时了解章惇的一举一动,这几个月来,章惇倒是没什么异常,唯独与一个叫杨逸的杭州学子交往密切,俩人竟结成忘年之交,章惇一直以小友称呼杨逸,这些冯国顺无不了解得一清二楚。 谁敢接近章惇这种危险人物,那他也必是危险人物,就必须加以打击! 为了章惇,冯国章甚至愿暂时放下与余应贤的恩怨,找上门去与他相商,希望两人一同进退,把章惇这把随时可伤人的利刃弄出两浙路,最好是贬到琼州岛去,这样才能让人放心一些。 只是余应贤正在算计冯国顺,对他自然极度不信任,生怕这是冯国顺设下的陷井,让他踩进去,以报刚刚被他算计的仇,所以对此大不以为然,甚至冷言冷语讽刺冯国顺小肚鸡肠,胆小如鼠。 冯国顺也十分无奈,对于执政的朔、洛、蜀各党而言,现在大多数人已经认为新党尽数被贬后,威胁远远不如原来的盟友大! 冯国顺却不这么认为,出于对章惇的了解,他感到深深的忌讳! 这不,站在身边的幕僚吕子汀也有些疑惑地问道:“恩主!章惇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洞霄宫提举,连咱们衙门里的一个小吏尚且不如,如今朝中诸公当政,岂会再容章惇之流复起,恩主何须对此人如此忌惮呢?” 冯国顺轻叹道:“先生有所不知啊!如今朝中局势微妙,大有山雨欲来之势,咱们不得不慎啊!” 吕子汀给冯国顺递了一杯茶,接着说道:“恩主指的是太皇太后病重之事吧?这个倒是需要慎重对待,不过生学听说,官家登基八年来,未曾在朝政上说过一句话,一切尽归太皇太后决断,加上年未弱冠,就算太皇太后无法理政,想来朝中执政的诸公依然能控制住时局,不会让元丰党人起复!” 冯国顺听了摇摇头道:“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八年来,太皇太后临朝称制,大臣禀事全是背对着官家,视之为摆设,官家在政事上也确实从不发一言;但这并不代表一但太皇太后有何不忍言之事发生,朝中诸公还能控制住局面。 本使曾从内侍处听到有关官家的两个秘辛,先生听后使知其中凶险了! 其一,官家九岁登基那年,辽国使者来参加先帝吊唁,宰相蔡确因宋辽两国服饰不同,怕年幼的官家害怕,便反复给官家讲解契丹人的衣着礼仪; 官家先是沉默不语,等蔡确絮絮叨叨讲完,忽然正色问道,辽朝使者是人吗? 蔡确愕然而答,当然是人,但是夷狄; 九岁的官家复道,既是人,怕他做甚? 言辞之锋锐,令蔡确无言以对,惶恐退下。 其二,前几年官家在宫里常使用一张旧桌子,太皇太后令人换掉,但官家很快又派人将旧桌搬了回来,继续使用,太皇太后见了询问官家为何如此,官家便答,这桌子是爹爹用过的。” 吕子汀听了这两个秘辛也不禁大惊,这些事若发生在平常人家,根本不值得一提,可发生在年幼的皇帝身上,那意义就非同寻常了。 从第一件事可以看出,当今的皇帝虽然年不及弱冠,却是个性格刚毅、杀伐果断、极有主张的人,这种人岂会轻易受人控制? 但这八年来他在朝政上不发一言,任由太皇太后与一众大臣施为,这等忍耐能力附加在一个杀伐果断的人身上,简直恐怖得让人瑟瑟发抖,一但官家亲政,将会暴发出何等雷霆万钧的声势来? 第二件事可以看出,年幼的官家心中对他的父亲神宗皇帝无比的眷恋、崇拜!连神宗用过的一张旧桌子都舍不得丢弃,那么以此类推,一但他亲政,会丢弃神宗皇帝一生为之执着的新法吗? 答案是令人心惊肉跳的! 因为官家欲依遁着神宗皇帝的脚步走下去,就必定会重新起用元丰党人,而元祐党人这些年来对元丰党人的打压,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元丰党人的领袖之一蔡确都死在了岭南。 一个杀伐果断的皇帝,加上章惇这样的绝世神兵,怀着满腔报仇雪恨的激愤,将会掀起一场怎么的滔天巨浪? 吕子汀想到这里就不由得满脸煞白! 冯国顺大概也是越想越心惊,不禁沉声说道:“不行,必须尽快将章惇逐出两浙路,让他在杭州,对本使了解得越多,将来他一但重新得势,本使下场就会越惨!” 吕子汀立即反问:“恩主可有定案?” 章惇虽然被贬成了洞霄宫提举,官职小得不能再小,但鉴于他身份的特殊性,也不是冯国顺想往哪里扔就往哪里扔的,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这样才能上奏朝廷,将他弄离两浙路! 但现在章惇老老实实呆在道观里,不问外事,能找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呢?若是胡乱找个借口诬告,将来章惇真个东山再起的话,自己会死得更惨,这样还不如不动他呢? “章惇不是与那杭州学子杨逸过从甚密吗?章惇本身无处着手,就从杨逸身上想办法吧!但先生要记住,即便是杨逸,也不能大意,咱们现在身后还有余应贤这个老贼盯着,加上不能让章惇发觉是本使要动他,先生务求一击得手,不留任何把柄!” “恩主放心,学生一定会慎之又慎!” 第一卷第019章神医之名 盐桥河两岸,是杭州商业最繁华的所在,青楼酒馆林立,商铺质库成行,每日从早到晚,这里无不是人潮涌动,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家叫高升楼的二楼靠窗位置,此刻坐着四个年轻士子,皆是青衫幞头,羽扇纶巾,样子极是潇洒,四人曾同往石鼓书院求学,才名不俗,加上出身大富贵之家,有杭州四大才子之称。 正高谈阔论间,窗边一人突然指着楼下笑道:“几位仁兄,看看!看看!谁来了!” “我道是谁,这不是咱们杭州的杨大神医嘛!哈哈哈!”其他三人也凑到窗边,其中一个笑答道,他把‘神医’二字特别加重了口气,听起来充满了不屑和戏谑的味道。 “杨兄,说来他现在也算是你的本家了!哈哈哈!杨神医!看来人家还是挺识时务的嘛!知道辱及司马文正公,得罪了朱大夫,此生大概科举无望了,于是立刻改行,几个月便博得一个神医的外号,不错,不错,哈哈哈!” “钱兄所言有理,不是有句俗话叫不为良相,即为良医嘛!人家这悬壶济世,也不失为救世之举嘛!” 那位姓杨的书生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更为不屑的说道:“他也配姓杨?不过一个外室所生,无父教导的无知之徒,各位仁兄听说了吗?这个狂生这几个月与贬谪到杭州洞霄宫的章惇混在一起,章惇是其父与乳母所生,这叫什么?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哈哈哈!” 几人听了不禁拍案大笑,极尽嘲弄之意,那姓杨的书生接着说道:“可怜啊,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家伙,待小弟来赏他一杯酒喝!” 说完他端起一杯酒靠在窗边,静待目标走到楼下。 几人口中说的自然就是杨逸,两月前他碰到桩溺水事件,那溺水的童子被救起后送入旁边的百草堂,百草堂的胡郎中是杭州名医,经他诊断,确认溺水童子已经没有呼吸与脉搏,正准备让人抬走。 恰好杨逸经过,他前世也曾学医多年,又岂能视若无睹,于是立即上前以心肺复苏术施救,最终成功将溺水童子救活,此事很快在杭州传开,后来还真有些邻里找上他求医,皆愈!杨逸也因此得了一个神医的名头。 章惇还拿此事向他打趣过,说他既会夜观天象,又会济世救人!是为全才也! 杨逸的母亲并不支持杨逸行医,偶尔有人找上门,杨逸开方她倒没说什么,但若是杨逸真打算以行医为业,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杨逸无所谓,但他今天却打算用这神医的名头,去钱塘江码头狠狠赚一笔,连托儿都找好了几个。 走到高升楼前,他已经看到二楼的窗子边探出四个书生,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嘲弄的表情,杨逸如今在杭州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了,特别是在文人士子之中,这几个月来,除了覃子桂,大多数读书人遇到他不是避开,就是冷嘲热讽,这样的情形杨逸见多了,全当狗吠! 杨逸走到窗下时,二楼上突然泼下一杯酒,外加一个戏谑的声音:“杨神医,我请你喝杯酒!” 杨逸一闪身,避到檐下,等酒水尽数泼在地上,他才重新走出来,仰头深深看了四人一眼,仿佛要把四人的样子刻在心里,楼上的四人对他的目光不但不在意,还嚣张地大笑不止。 杨逸也笑笑,迈步继续码头走去,今日你请我喝一杯,来日我会请你喝一桶,希望你到时喝得下去,当然,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喝下去的。 众目睽睽之下,杨逸不想为几个‘骚人’大打身手,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很有用,紧要时往往能扮猪吃老虎。 关键一点,杨逸知道身后正有人在跟踪自己,他还不确定对方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心怀善意,这种情况下,楼上那四只臭虫更不值得他立即大动干戈了。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吕子汀带着几个手下,如同闲逛的主仆,远远缀着杨逸向钱塘江码头走去,一个叫陈纳喜的手下凑到吕子汀身边,轻声说道:“吕先生,咱们这么跟着也不是办法,小人在他家外面守了两天了,他连大门都不出,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被人欺负成这样,也不敢吭一声,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把柄可抓?不如咱们直接找个由头,给他栽个罪名算了!” 吕子汀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声说道:“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一个没有缝的鸡蛋,你硬说里面有骨头,能使别人信服吗?” “不能!” “那不就得了,此次对付杨逸这个人,一定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乱来不得!若让人怀疑是咱们在背后栽赃,不如不做!” 陈纳喜想了想说道:“小人细查过,此人也不是全无缝隙,他以前到处拈花惹草,与杭州城里的一些小娘们多有勾搭,咱们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吕子汀听了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语气变得有些不善:“杨逸不过是一枚棋子,别忘了咱们的目的是什么,就算他杨逸勾搭再多的女人,就算你以此治了他的罪,能牵扯到章惇身上去吗?难不成你打算说是章惇让他去勾搭女人的?荒谬!” 被吕子汀这么一斥,陈纳喜只得讪讪的退下。 杨逸来的钱塘江码头,大宋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航海业已经极为发达,杭州作为东南第一州,这里每天海外客商云聚,钱塘江上泊满了海船,各国往来的海商如过江之鲫。 杨逸花了几十文钱,从一个铺子里租来一张桌子,一张红布甩开铺好,只见红布上写着:坏血病,航海第一杀手;症状表现:初期牙床肿胀、出血、萎缩,常有鼻出血……最终死亡。 杨逸拿出一面小锣,猛敲一阵,很快码头便围上来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一些人见到杨逸,立即高声嚷道:“啊!是杨神医!是能起死回生的杨神医!快听听杨神医说什么!” 这些嚷嚷的人中,有两三个是杨逸安排的托儿,也有一些确实对他的医术佩服的人,毕竟那天被杭州名医断定已死的人,杨逸却当众救来了回来,这是做不得假的。 等围上来的人够多了,杨逸才好整以暇地开口:“各位客商,本人杨逸,家住杭州西门,自幼研习医理,幸有所成,各位远航海上,相信对杨某所说的坏血病一定不陌生。” 杨逸说到这,用折扇指了指红布上的病症介绍,接着说道:“坏血病的形成,多是由于长期航行海上,气血两虚、肌里失调,阴火日盛,以至病魔入侵,一但发病,无药可治,必死无疑,严重者导致满船人尽被病魔夺去性命。 有鉴于坏血病危害严重,我杨逸费时两年,翻遍无数医典,耗费无数心血,集合了三冬梅花雪、老山参、百年何首乌等三十二种名贵药材,终于研制出一种汤药,各位请看!” 杨逸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展示给围满四周的客商看,然后说道:“杨某研制出来的这种汤药叫六和汤,这种六和汤并非直接服用,具体用法是每十滴可兑水十斤,用于泡发黄豆芽,黄豆芽吸引药效后,出海的船员每日食用,可保不得坏血病! 杨某要声明的是,食用这种六和汤泡发的黄豆芽,只能起到预防作用,对已发病的患者,杨某也无能为力!各位,六和汤研制极难,数量稀少,各位欲购从速,先来先得!” 杨逸说完,淡定的坐下,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仿佛对有没有人赐买自己的汤药并不在意。 “请问杨神医,您这六和汤一瓶要钱几何?” “杨某费时两年,此汤仅得二十四瓶,每瓶成本是四百六十二贯,出售价格收五百贯整。” 杨逸一报出价格,一些围观和客商就皱起眉头,他们行商海上,五百贯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问题是,杨逸那装六和汤的瓶子也太小了些吧!而且,六和汤是否真能预防坏血病,众人心里也没底。 这时人众中有一个衣着光鲜的客商说道:“杨神医说得没错,这什么坏血病确实是远航海上的最大危害,前年我那侄儿带船往占城南边,去时百二十人,两月后归来仅剩五十七人,连我那可怜的侄儿都未能保得性命,病死的六十三人症状皆与杨神医所说一般无二,唉!” 马上有人接口道:“不错,不错,我船上也常有人出现这些病症,药石难治,若是杨神医此方能预防,五百贯倒也值得,只是……” “各位别只是了,杨神医能起死人而肉白骨,当日连杭州名医胡郎中都断定已死的人,杨神医一样救了回来,当时可是无数人看到了的,而且如今上门求医者无不药到病除,五百贯买条性命,我黄梦濯干了!杨神医,给我来一瓶!” 那叫黄梦濯的客商说完,立即上前掏钱,这时人群中还有几人在极力夸赞杨逸的医术,吹得口沫横飞,把围观的客商说得心动不已,他们倒也不是光说不练,继黄梦濯之后,又有两人上来向杨逸赐买六和汤。 旁边的酒楼上,吕子汀几人将下面发生的一幕皆看在眼里,吕子汀眉头一挑,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第一卷第020章设局 酒楼之上,看到杨逸竟是来码头卖药,而且还卖得如此昂贵,吕子汀心中立即有些计较,让陈纳喜凑近前来,小声地吩咐道:“你快些拿钱下去,装成海商向杨逸买药,顺便帮他大力鼓吹一下,让他的药卖得越多越好,快去!” 陈纳喜还有些疑惑不解,但被吕子汀一瞪,不敢再耽误,很快下楼去了。 未几,陈纳喜就扮成客商模样,挤进人群,一下子向杨逸购买了三瓶六和汤,并极力地帮杨逸吹捧着,扬言因身上所带银钱不足,这才暂时先抢购三瓶,另外已派人回家取钱,求杨逸无论如何给他多留几瓶。 他守在杨逸的桌边不肯走,生怕六和汤被人抢完似的,不时焦急的向人群外张望,大概是在期盼家里人快点送钱过来。 杨逸的六和汤总共才二十四瓶,一下子卖出了六七瓶,而且看这架势,再不抓紧,等下怕是想买也没有了! 四周的客商再不犹豫,纷纷涌上去掏银钱求购,陈纳喜急得连声大喊,堵在桌边不让人买,一声声地哀求着杨逸给他再留几瓶,扬言愿将价钱加到六百贯。 这还得了? 有这丫的在这哭爷爷求奶奶的表演,简直比杨逸请来的托儿还专业,涌上来的客商不管不顾,将陈纳喜挤得东歪西倒,有的拿金子,有的拿银子,有的拿珠宝,一股脑的砸到杨逸怀中,抢过一瓶六和汤就走,场面火爆极了!眨眼间所有的六和汤使被抢赐一空。 许多没抢到的客商后悔莫及,还围着杨逸不放,央求道:“杨神医,家中可还有六和汤,我等愿多出价钱购买,杨神医……” 杨逸拱拱手说道:“各位,不是杨某不想售予各位,不瞒各位,杨某本着治病救人的同时,也想赚些银钱奉养家中高堂,奈何六和汤调制极为困难,耗时费力,所得却有限,实在是没有了! 杨某回去后会抓紧调制,大概一月之后可再成药,而方才购得六和汤的人,到时大概也能验证出杨某这药的效果了,那时各位先向方才购得六和汤的同仁求证一下,心里踏实后,再来购药如何?” 杨逸不温不火,很是托心的言谈,使得客商更无怀疑,有的人甚至愿提前付钱预订,杨逸一律不受,这些人只得唉声叹气的散去了。 杨逸收拾桌椅时,让一个托儿一起抬回还给铺子,趁此机会,让他悄悄对陈纳喜一行人反盯梢,那托儿应声去了。 杨逸上次来码头逛一圈,得钱六千多贯,这次来逛一圈,得钱一万多贯,很满意。 这年头坏血病确实是航海的一大杀手,还没有很好的防治手段,明初的郑和下西洋之所以没有大范围暴发坏血病,一是因为明初时喝茶的习惯已经改为泡饮,泡饮绿茶中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可以很好的预防坏血症,同时郑和的福船够大,可在上面种植蔬菜,多吃蔬菜同样能预防坏血症。 但时下宋人的饮茶习惯还是以团饼煎煮之法为主,这对坏血症起不到什么预防作用,加上目前来往海上的多是私商,他们的船也不可能空出位置来种植蔬菜,一但久航海上,便很容易出现坏血病。 回到楼上的陈纳喜终究是忍不住问道:“吕先生,您让小的去买杨逸的药,是不是准备找上门去说他卖假药骗人,可这又能和章惇扯上什么关系呢?” 吕子汀见红纳喜终于开点窍了,心里舒服了许多,这事还得他们去操办,便也细细点明他。 “杨逸卖药所得银钱多吗?” “多!” “咱们买了他的药,再找个得了坏血病的人闹上门去,能不能告他卖假药?” “能!” “杨逸卖假药骗人钱财,和那些江湖术士有什么差别?” “没差别!” “章惇贬到杭州,表面上安分守己,实则结交江湖术士,他想干什么?” “很难说!” “杨逸能卖一次药,就能卖两次药,骗钱无数,他拿这些钱去干嘛?” “这个得细查!” “查个屁!还用查吗?杨逸与章惇过从如此密切,难道朝中诸公就不能想想,这是章惇在幕后操控,章惇他又是结交江湖术士,又是大量筹集金钱,他要干什么?” “可是咱们也没证据证明是章惇在幕后操控啊?” “要的就是这个没证据,有时候没有证据比有证据更好,咱们什么也没说,一切不过是朝廷诸公臆测而已,但这已经足够了!” 陈纳喜无限佩服地看着吕子汀,一件看似无关的事,经他这么一拉一扯,给章惇安个造反的罪状都差不多够了,这下终于不用天天去杨家外头蹲守了,陈纳喜连忙说道:“小的马上让人去找身患坏血症的人!” 吕子汀见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淡淡地说道:“身患坏血症的人倒是要找,但却不能这时找上杨家门去?” “为什么?” 吕子汀几乎要拿酒杯砸人了,若不是陈纳喜与冯国顺有层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早被吕子汀踢回家种田了。 “你没听杨逸刚才说什么吗?他这药只能防,不能治,你要想证明他这药不能防,总得出海一趟才知道吧?出海一趟少也得花个把月时间,若是你明天就找上门说他的药是假药,能说得通吗?” “不能!” 陈纳喜老老实实答了一句,差点把吕子汀噎死! “做事要想不留把柄,就得有耐心,走吧!饵已经下了,咱们回府静侯它几日又何妨!” 杨逸回到自家的漆器铺,那叫白连生的托儿两个时辰后带回消息,说陈纳喜一行竟是进了两浙路经略司,他找经略司衙役打听了一下,其中一人竟是冯国顺的幕僚。 杨逸拿出了五百贯打发三个托儿,自己在铺子里思索起来。 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因为苗安的事,冯国顺才找上自己,但很快又被他否定了,这阵子杨逸对苗安一案从未放松关注,如今钱塘县都来新的知县了,苗安一案也早已了结,冯国顺还吃了个哑吧亏,若真是他发现苗安一案和自己有牵涉,岂会只是派几个人跟踪自己这么简单? 那么冯国顺为何找上自己呢? 杨逸习惯性的将各个疑点写出,然后一一削减,最后剩下‘章惇’二字跃然纸上。 其实理清头绪后也不难想象,冯国顺是两浙路经略使,相当于后世的一省之长,自己是个平头老百姓,冯国顺想收拾自己跟捏死只蚂蚁差不多(至少人家冯国顺是这么认为的),没必要花钱买药,绕个大弯子来设套。 就算不剔除苗安的事,自己身上唯一值得冯国顺这么小心翼翼、花这么大心思的,也唯独只有章惇这一个因素。 他娘的!看来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不行,得找章老头理论去,这大神斗法,让咱们这小鱼小虾去顶雷,成何体统? 杨逸把钱扔给管家李贵,惊得他下巴掉了下来,杨逸炼制六和汤的那些草药就是他去帮买的,不过百文,一下子却赚回上万贯…… 直到杨逸身影消失在街口,李贵嘴巴都没合上,直到……嗒的一声,口水滴在地上! “章老头!章老头!”杨逸嚣张地冲进洞霄宫,喊了几声,没人回答,接着喊:“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章老头还不速速现身!” 这年头没有老头儿这个叫法,杨逸觉得这么叫顺口,骗他说这是尊称,章惇听了笑而不语,任由他怎么叫。 “无量寿福!” 洞霄宫的主持青云道长正好转出三清殿来,见杨逸这般杀进来,不禁一甩拂尘说道:“杨居士就算不怕章学士怪罪,难道就不怕我三清祖师怪罪吗?” 杨逸哈哈一笑,他这几个月都差点将洞霄宫的门槛踩烂了,常与章惇、青云道长二人坐而论道,第一次见面时,他打量了杨逸面相许久,只出一语:杨居士非常人也! 当时杨逸怀疑他看出些什么来了,心里有些发毛,但后来他再没说什么,相处久了,杨逸也就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非但如此,见青云道长练的吐纳之法有些门道,便欲讹取,没想到青云道长说声法受有缘人,很爽快的教他了,如今他与青云道长之间亦师亦友,有点说不表道不明的意思。 杨逸哈哈笑完,上前请他带路,嘴里还不以为然地说道:“道长何出此言?三清祖师一心化解世间厄难,晚生时刻将三清祖师供在心里,这不,一有困难立即想到了三清祖师,何罪之有?” “无量寿福!杨居士这张嘴……大概也只有章学士能与杨居士论一论了!”青云道长七十多的老头了,被杨逸说得哭笑不得。 随着青云道长来到西院一雅舍,只见章惇大袖飘然,正在一丛修竹下挥毫泼墨,意态悠闲已极,悠闲得让杨逸有些不爽:“章老头!别画了!有人要找你麻烦!赶紧想法子!” 章惇仿佛没看到他进来一般,手上不停,连头也不抬一下,但有声音传出:“别人找不找老朽麻烦,不得而知,但小友这模样,却分明是来找老朽麻烦的!” 第一卷第021章风吹残荷有余香 青云道长知道两人必有要事相商,他也没有多留,轻诵一声无量寿福使告辞而去,杨逸自己走到小几边提起瓷壶一闻,酒香盈鼻。 又是酒!章老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抚琴喝的是酒,泼墨行书喝的也是酒,而不是茶。 杨逸跑这么远来,口有点干,无奈只得到院角的竹渠下捧水而饮,这竹渠就是将竹子劈开两半,打通竹节做成,然后一段段的承接起来,将山上的泉水引到院中,既可作饮炊之用,又给假山旁的小溪提供了水源,使院中时时细流叮咚,鸣佩入耳。 泉水入口清冽甘甜,杨逸畅饮了几口,这才长舒一口气说道:“章学士,歇会儿吧!晚生真有事要说!” 章惇依然故我,手中笔尖细细点染,头也不抬地说道:“小友有事但说无妨,老夫这耳朵还算灵光!” 杨逸拂去石凳上的落叶,自顾坐下,这才将今日自己遇到的事细说一遍,故意没把自己的分析所得说出来,想看看章惇是什么反应。 章惇这时刚好画完,放下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小友那药真能预防你说的坏血症吗?” “你怀疑我在卖假药?”杨逸大怒。 章惇只是呵呵一笑,对他的态度毫不在意。 杨逸满肚怨气倒不是因为章惇怀疑他,而是从章惇的问话可看出,这老头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核心,而且还是一边画画一边思索的情况下,这么快就将事情的脉络理清,让杨逸有些挫败感,自己削削减减了一柱香时间,才想清楚冯国顺的目的所在,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章老头,我那方法确实可预防坏血症……” 章惇听到这大笑起来,杨逸说的是‘方法’而不是‘方子’,老狐狸岂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他笑完说道:“几百贯钱对那些海商来说如九牛一毛,再说这方法确实可预防坏血症,小友也不算骗他们,这只是各得其所,各取所需而已,不过,小友啊!老朽最近用度也有些紧张……” “停!有本事你也到码头卖药去!少来讹诈人!” “那就算了,不过小友这药卖一两回就把它撒到西湖里吧!让百姓们今后带着西湖水出海,便不再担心患坏血症了!” 杨逸点点头,本来他也只打算赚一两回就作罢,话又转回正题:“章老头,现在不是我那药假不假的问题,就算我卖的是包医百病的仙丹,到了冯国顺手上也必成假药,人家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说来晚生这回可够冤的,不过是喝了你几壶酒,就要出来给你顶雷,你还好意思在晚生面说提什么用度紧张?” 章惇哈哈一笑,真个又把酒壶推到他面前,让杨逸越发郁闷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要不小友出去游学吧!” 其实这勉强算得上一个应对方法,冯国顺对章惇无处下手,这才找到杨逸头上,若是这时杨逸突然消失在两浙路,说不定冯国顺会就此罢手。 杨逸提起酒壶猛灌一口,有些不屑地说道:“章老头,您不会就想出这样的法子吧?这不符合你我的行事风格!” “哈哈哈!小友以为咱们的行事风格是怎么样的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敢算计到我杨逸头上,就算他冯国顺是王屋山,我也誓要把他搬去填海。” “小友真要做愚公吗?不值!不值!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确实,老夫不反对小友以直报怨,老夫一向也是遵遁孔夫子教诲行事,关键之处不折不阿,但不代表就无须审时度势了! 小友啊,你我如今皆是虎落平阳之时,且按小友夜观天象所得,风云际会之时不远矣!当此之际,咱们何须在平阳之上与恶犬多儿纠缠呢?” “算了吧,章老头您是虎,晚生却当不得,不过您说的也有些道理,就暂且忍他一时也无妨,说吧,章老头您打算怎么办?” “小友心中早有计较,何必再来考较老夫呢?小友才思敏捷,砚中墨犹浓,老夫的画尚缺一诗,就请小友题一首吧!” 杨逸见在章惇面前讨不到便宜,反而被他将了一军,心中更是不爽,抄过酒壶又狂饮几口,这才拂袖而起。 章惇方才画的是西湖景色:秋风萧瑟的湖面上,乱云绕残荷,一个披着蓑衣的老翁安坐湖边石上,一竿长钓垂落湖面,而老翁身后,远远可见钱塘江巨浪滔天,卷起千堆雪,一静一动之间形成了强烈的视觉效果,俯仰之间使有了道不尽的内蕴和气势! 杨逸略一观瞻,很快提笔在画中留白处题下一首: 八月钱塘水泱泱, 风吹残荷有余香。 阴云淡淡星辰暗, 皓月皎皎何所伤? 章惇一看,顿时扶须大笑道:“好!好好好!有小友这诗,老夫这画便成难得的佳作了,还真有点舍不得送出去了呢!” “这个无妨,章学士就把冯国顺当一头牲口,现在喂他点好料,将来也能多挤出些奶来!” “哈哈哈!” 一老一少在院中相视大笑,两人又把酒畅饮一翻,半醉之时,杨逸才卷起那幅画晃出院来,他一时还舍不得走,又去青云道长那里讹诈了一块洞霄宫历代珍藏的白玉,白玉刻成三清祖师像,据说能驱凶避邪!正好,他早想弄回去哄自己娘亲开心了! 青云道长身边有两个小道童,一叫明月,一叫明智,见师父被杨逸讹诈,不干了,要上来缠着他不让走。 “杨居士,你怎么每次来都讹我们师父东西,下回不让你进门了!”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明月明智可不许动了啊!这是你师父教本居士的法术,若是你们再动,就说明这法术不灵,也就是说你们师父在骗人!” 两个小道童只有八九岁,一时绕不过弯来,为了维护师父的名声,果然定在地上不敢动了! “我也不是白拿你们洞霄宫的东西,瞧着!” 叮叮的几声,几块碎银准确地飞进了功德箱,杨逸身形随即连闪,三两下消失在洞霄宫大门外,风中还隐隐传来他的声音:“明月明智可不许动啊!修道者讲究心诚,就算没人看到,你们也不能动,本居士下次给你们带煎饼吃……” 声音越去越远,白须飘然的青云道长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小童还定在原地不敢动,真是哭笑不得! “师父,杨居士他给我们施了定身术,师父快帮我们解开!”看到青云道长,二小童如见到救星一般。 “无量寿福!” 杨逸回到城中,转了个小弯来到经略司衙门,把那那幅画交给守门的衙役,嘱之转交冯国顺后,自己一面把玩着青云道长那讹来的玉像,一面往韩碧儿那边寻去。 冯国顺想以阴谋算计自己,再牵扯到章惇身上,但阴谋之所以称之为阴谋,就因为它见不得光,一但被人识破,便一文不值,所以杨逸与章惇送上一幅画,将冯国顺的心思点破,轻易便能化解过去。 冯国顺只要不傻,便不会再有所举动,他之所以这么拐弯抹角的通过杨逸去对付章惇,就是顾忌章惇知道背后的推手是他,现在事情被杨逸两人隐晦的点破,他再施行下去的话,就得考虑章惇今后的猛烈反击了。 而章惇这把神兵太锋利了,几人敢轻逆其锋! 朝中风云际会啊!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韩碧儿如今时常得杨逸滋润,整个人变得愈发娇媚,脸上的雪肤仿佛能掐出水来,散发着无限潋滟的风情。 在床上寻欢时,那纤细的腰肢款款而摆,来回律动,一双硕峰起伏如滔,情到高处时,体内会一阵阵痉挛收缩,口中哀吟婉转,很是令人消魂。 杨逸或许对她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也不只是为了发泄欲望,毕竟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韩碧儿是第一个与自己有亲密关系的女人。 云雨过后,韩碧儿一身细细的香汗,软绵绵的贴在他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杨郎,奴奴想过了,天天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奴奴想找间铺子做些营生,杨郎觉得可行吗?” “你担心我养不起你吗?” “不是,不是,奴奴只觉得整天闲在家里没事做,心里空落落的,若是杨郎不高兴,奴奴就不做了!” “呵呵,我没什么不高兴的,你喜欢做事,我不会拦着你,那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哦,谢谢杨郎,杨郎放心,奴奴绝没有别的心思,奴奴的一切都是杨郎的;唉!奴奴想了很久,一时也没想出能做什么,杨郎可有什么建议?” 杨逸想了想说道:“你就开家药铺吧,请个郎中坐堂,有时间我也去帮你看着。” “好哩!谢谢杨郎!”韩碧高兴得贴将上来,双峰在他胸前擦出一道柔软而滚烫的感觉。 杨逸如今在杭州有神医之名,只要他偶尔去坐坐堂,药铺必能迅速打开局面,加上现在她实质上已经算是杨逸的小妾,杨逸却允许她出去做营生,怎么不教她欣喜,水蛇般的厮磨着杨逸的身体,很快又将他的火气激了出来! 韩碧儿玉手抓住他那物事,轻轻一捂,然后妩媚的看他一眼,伏到他身下,樱唇一张,灵舌翻卷…… 第一卷第022章天变 一股浓浓的政治阴云,已经笼罩在大宋上空很久,无数官员的目光,被东京城里的那座皇宫吸引了过去,因为那座皇宫就是暴风眼,看似平静,却蕴含着摧山倒海的力量的暴风眼。 太皇太后高滔滔病倒几个月了,一直未见康复,若她只是一个不问世事的人,她有生死不会引起官场多大的震动,但偏偏她是个极不安分的女人。 这个女人从小就被仁宗的曹皇后接到皇宫中,与当时的仁宗养子赵曙作伴,两人可谓青梅竹马,赵曙登基后,高滔滔顺理成章的做了大宋皇后;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高滔滔,养成了目空一切的性格,说她无法无天也不为过。 她的儿子神宗皇帝一驾崩,她便垂帘听政,不到半年,便将神宗皇帝重用的大臣贬谪一空,扶起司马光等反对变法的守旧派,还用‘以母改子’这等极为无稽的理由,将耗费了神宗一生心血的新法尽废。 八年来高滔滔牢牢把持着朝政,将孙子赵煦视为无物,大殿上奏事,大臣们也全是面向高滔滔,撅着屁股背对赵煦,将赵煦这个皇帝当成摆设。 赵煦快十八岁了,也早已大婚,但高滔滔丝毫没有还政皇帝的意思,就算病倒后,仍死死抓着大权,怎么形容这个女人呢?公公死得早,丈夫死得早,儿子死得早,婆婆(仁宗曹皇后)脾气好!剩下个小孙子有什么大不了? 归于上述种种原因,高滔滔的生死就关系到整个大宋的政治走向,势必引发一场席卷天下的政治风暴。 元祐八年(1093年)九月初六,一队缠着白布的信使飞马冲入杭州城! 那白色仿佛会传染一般,很快,在阵阵丧钟声里,整个杭州城人人都缠上了白布! 太皇太后高氏,于九月初三归天了! 然而,预测中的那场风暴并没有立即来临,时间进入了十月,亲政后的赵煦一直很安静,就象八年来一样,一直很安静! 整整一个月,除了给几个原来被高滔滔贬去打杂的内宦复了官,赵煦什么也没做! 赵煦越是安静,元祐党人越是心跳加速,晚上睡觉都睁着一只眼,难道,酝酿了八年的风暴还不够强烈吗?难道还要继续酝酿下去吗? 面对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死寂,元祐党人再也不堪重负,先是集贤院学士吕淘上书试水,说当年太后刘娥也曾垂帘听政,仁宗亲政后下令不准任何人议论刘娥执政期间的是非,希望赵煦象仁宗一样,以保证朝局稳定。 赵煦接到奏章后,依旧很安静,象八年来一样安静! 元祐党人被这种安静折磨得快疯了! 给事中范祖禹直接进宫找到赵煦,当着赵煦的面历数熙宁到元丰年间的事件,引经据典,从王安石到蔡确、到章惇,把这些革新派的大佬全痛斥了一遍,一个个奸诈险恶的大帽扣到这些人头上。 赵煦依旧一言不发,安静!死一样的安静! 黑云压城城欲摧!元祐党人从未有一刻对这句诗有这么深的体会过! 果然,不久之后赵煦全面给章惇、吕惠卿、曾布这些元丰党人复官了,但复的只是虚衔,象章惇复了大学士的虚衔,实职依然是杭州洞霄宫提举,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这已经够元祐党人心惊肉跳的了,多年来在政治斗争中很受伤的苏轼立即决定开溜,他主动上表请求外放,赵煦准奏,于是苏轼从礼部尚书变成了定州知州。 外放前,苏轼给赵煦上了一道奏章:陛下圣智绝人,春秋鼎盛,臣愿虚心循理,一切未有所为,默观庶事之利害,与群臣之邪正。以三年为期,俟得其实,然后应物而作,使既作之后,天下无恨,陛下亦无悔。 这份奏章大意是让赵煦遵循为政的成理,先耐心观察事情发展,明辨大臣谁忠谁奸,以三年为期,等三年后你看清楚了,再顺势施政,天下百姓才不会生怨,你自己将来也不至于后悔。 赵煦依旧不一言不发,很安静!仿佛苏轼什么也没说过一样。 元祐党人却开始瑟瑟发抖了! 蔡确被他们流放到岭南,贫病而死,章惇、曾布、吕惠卿一个个被他们扣上了奸邪的大帽,踢翻在地,这八年来该积下了多少怨气?将心比己,若是自己被如此对待,恐怕怨气冲天了吧! 那么,夹着这股冲天怨气而来的报复将会如何的猛烈呢? 这段时间,杨逸其实也不确定冯国顺接到他与章惇的书画后,会不会恼羞成怒,来个鱼死网破,强行拿自己泄愤,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洞霄宫,与章惇求教论道的同时,向青云道长学习吐纳之术。 赵煦派使者来,给章惇恢复资政殿大学士衔的当日,杨逸也正好在洞霄宫,章惇脸上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恢复大学士衔的是别人,倒是拿杨逸打起趣来:“小友,这回你不用再天天躲到洞霄宫来了!哈哈哈!” 风起青萍之末!确实,章惇虽然只是恢复了一个虚衔,但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就象柳丝抽芽,虽然细小,却预示着一个新的季节将要来临! 此刻的冯国顺别说来找两人的麻烦,没有直接找章惇致歉,已经算他镇定了。 杨逸轻轻一揖笑道:“晚生首先要向学士道贺了!其实,就算没有冯国顺这事,晚生也会常来洞霄宫的,说实话,这几个月晚生从章学士与青云道长处学到了许多东西,足够晚生受益终生,杨逸真的很感谢二位师长!” 杨逸说完又认真的揖了一礼,章惇看得有趣,朗声大笑道:“这可不象小友的风格啊!小友什么时候变成谦谦君子了?” 杨逸还没作答,一边的青云道长先道:“无量寿福!章学士小心了,通常杨居士礼下于人,必有所图!” 青云道长这是被他讹怕了,杨逸大笑道:“道长此言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晚生好歹也读了几本圣贤书……” 任他如何巧辩,章惇只是大笑,青云道长则一声声在诵着道号! 杨逸大恼,纠住明月明智两个小不点就提溜,两个小道童长得唇红齿白,很是惹人喜爱,杨逸没事常会拿他俩来练练‘定身术’,有时也会带他俩到城中去玩耍,遍尝各种糕点美食,两个小家伙对他是又怕又爱。 杨逸又在洞霄宫盘桓两日,心里惦念家中的母亲,便回家,穿过城中街道时,到一家鲁婆婆的甜点铺,杨逸拐了进去对鲁婆婆道:“鲁婆婆生意还好吧?老规矩,给我包五十文桂花糕!” “哎哟,是杨神医啊!老婆子这生意还是老样子,杨神医又是在给你娘亲带桂花糕吧?” 杨逸点头笑笑,这时身后突然有人说道:“今日何其有幸,不想在此得遇杨兄,杨兄也喜欢吃鲁婆婆的糕点吗?小弟也正想买些尝尝,鲁婆婆,给我也包五十文,杨兄的账由我一起付了!杨兄,近来可好?” 杨逸不眉头一皱,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原州学里的同窗唐德全,自从杨逸在州学顶撞朱光庭后,这厮每次见面无不是冷嘲热讽,杨逸不过懒得理这种人而已,今日唐德全竟突然换了张嘴脸,热情无比!让杨逸十分厌恶! 杨逸也不说话,站在廊阶上俯视着他,直看得他脸红耳赤,等鲁婆婆包好糕点,杨逸掏钱付过账,才对唐德全说道:“唐兄,鲁婆婆这糕点很甜,唐兄一向不是喜欢吃冷酸之食吗?劝你还是别试了!” 杨逸说完拂袖而去,剩下唐德全在檐下忸怩难堪,他一向对杨逸酸言冷语,今天厚着脸皮上来想要结交,却被杨逸以‘冷酸之食’讽刺,却又不敢生气,还想跟上去,杨逸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杨逸一路行来,竟遇到几个往日同窗与唐德全一般无二,一见他便热情洋溢的上来打招呼,请他上青楼、酒馆、讨教学问,各种借口层出不穷,都被杨逸一一回绝! 真个是世态炎凉,世人具喜锦上添花啊! 章惇当初贬到洞霄洞,提举的官职小得不能再小,杨逸不但得罪当权的朱光庭,还与这样一个贬官交往,这些人背后不知将他嘲讽成什么样子! 现在风云突变,章惇一下子恢复了大学士的官衔,回京出相只是时间问题,被章惇称之为小友的杨逸,也立即水涨舟高,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杨逸路过高升楼时,赫然发现那杭州‘四大才子’在楼上,真个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自那天‘四大才子’之一的杨时隐请他喝一杯酒后,他找过几人好多回,都不见人影,不想今日在此碰到!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杨逸绝不会做个以德报怨的‘君子’! 他提着糕点上得楼来,往四人中间一坐,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四人发怔片刻,那杨时隐立即说道:“难得杨兄肯赏脸来陪小弟等共饮一杯,这可太荣幸了,掌柜的!还不快快添副碗筷来!” 杨逸将糕点往桌上一放,向掌柜喊道:“今日我要与四位才子共谋一醉,立即给我上十坛女儿红!” 等小二送酒来,长长一列摆于桌边,看得四大才子顿时色变。 “杨兄,上次我等只是与杨兄开个玩笑,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杨兄多多海涵!” 杨逸一边拍开封泥,一边说道:“哎!各位才子这话就不对了,你们赏脸请在下喝酒,在下其能不知好歹?来而不往非礼也,若不回请各位岂不大大的失礼?来来来,各位别客气,都满上!” “杨兄,杨兄,我等酒已足,咱们还是下次……” “喝!” 杨逸将酒坛重重的往桌上一顿,沉声一喝,把楼中酒客惊得纷纷侧目,他那凛冽的目光从四人面上扫过,那有如实质的寒芒带着浓浓的煞气,让四人不禁哆嗦。 就象当初苏轼感叹章惇必能杀人一样,坐中四人不由得浮起一个念头:杨逸必然杀过人! 四人不由得端起杯子就喝,或许有些人真有一种看不见的强大磁场,端坐桌边的杨逸对于四人来说,就象一座压顶的大山,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来来!四位是我杭州一时之才俊,用杯子喝岂能显出我辈之风范来,用坛!都用坛!” “杨兄……” “喝!” 第一卷第023章雷霆一击 通常每位皇帝登基或亲政,都会开恩科,所谓的恩科其实就是皇帝为了示恩、收买人心,在原有三年一届的基础上,多开一次科举,赵煦自然也不例外。 江南二月杏花天,绵绵的春雨迷迷蒙蒙,润物细无声,西湖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轻烟,仿佛披着轻纱的西子,美丽而神秘。 杨家门前的柳条也抽出了嫩黄色的新芽,芽尖上垂着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杨逸背着书箱,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出家门来。 “我儿等等,待娘亲再细细看一回,该带的东西都带齐没有!”杨氏跟着他走到门边,一边帮他抹直衣衫,一边柔声说道。 “娘,您都查看过好几回了,您就放心吧!倒是娘亲在家,一定要注意身体,若是有什么事,记得立即让李叔给孩儿稍个信!” 杨逸太了解自己这个娘了,她是个没主意的人,留她一个人在杭州,杨逸还真有点不放心,将油纸伞移过去挡住飘落她肩上的雨丝,然后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发丝,他已经整整比杨氏高出一个头,确实是该孩子保护娘的时候了。 “我儿此次进京,一定要谨言慎行,莫要争强好胜、招惹是非,带去的银钱莫要乱花,但也不必省着,每日多吃些滋补之食,娘亲在家盼着我儿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菩萨保佑我儿今科能金榜题名!” 杨氏眼中满是慈爱和不舍,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杨逸明白,接下来这段日子,她怕是再也睡不安稳了。 “娘亲放心吧!此次孩儿是与章学士一同进京,路上不会有什么事的,至于金榜题名嘛!娘亲想让孩儿考状元还是榜眼?不管娘亲想要什么,孩儿一定把它拿下,以报娘亲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 母子俩在门前话别,眼看时辰不早,杨氏才催促他上路,她依在门边,一直看着杨逸消失在蒙蒙的细雨里,仍舍不得收回目光。 杨逸汇合了好友覃子桂,一同向运河码头赶去,覃子桂不象他刁然一身,身边带着一个书童和一个家仆,行李都是由仆人背着!连伞都是那书童帮撑着。 杨逸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眼,说道:“子桂啊!要不要把莲香院的头牌也给你叫上,这二月春寒料峭,晚上也好有个人暖被子。” 覃子桂有些讪讪地答道:“杨兄,并非小弟矫情,家母不放心小弟一个人出门,非让小弟带两个随从,家母可不象令堂一样好说话,小弟不带不行啊!” “那好,为了证明你真的不是矫情,愚兄这书箱就由你背着吧!” “这……” 不管他这不这,杨逸的书箱很快就到了他肩上,杨氏装的东西可不少,那书箱沉甸甸的,原本空着两手走路轻飘飘的覃子桂,立即变成了五指山下的孙大圣,怎一个惨字了得! “哎哟!杨兄,你这书箱咋就这么沉呢?都装了些什么?” “母爱重千钧,子桂啊!你可悠着点,家母把她万般慈爱都装在了愚兄的书箱里,你可别碰着磕着了!那就是对长辈最大的不敬啊!” “千钧……我怕万钧都不止……哎哟!” 章惇坐在船中品茶,远远看见杨逸又在‘欺负弱小’,不由得想起洞霄宫里经常被他捉弄的明月明智,莞尔笑了起来。 赵煦招章惇回京的圣旨终于下来了,而且回京后将会出任尚书左仆射(首相)兼门下侍郎,利剑终于要出鞘了! 这道圣旨在大宋官场引起的震荡,不下于一场八级地震,虽然人人都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当它成为事实时,仍不禁让元祐党人惨然变色! 章惇回京,杭州官员没一个来相送,或许并非不想来,而是不敢来!章惇被打压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积蓄了多少仇怨,谁都担心自己第一个被章惇拿来‘开光’! 章惇乐得清静,刚好杨逸也要进京参加恩科考试,于是便邀他同行!他与杨逸交往半年,言谈投机,在朝政得失上,杨逸常常有惊人之语,言辞锋锐,直指核心,很能发人深省。 在章惇看来,杨逸就是一块难得一见的璞玉,只要稍加雕琢就能光彩夺目,而且性格刚直,与他十分相似,是以引为忘年之交。 “章学士,晚生有礼了,这是晚生的同窗覃子桂,人虽然被父母宠得有点娇气,不过品德操守晚生自叹不如!真君子也!晚生在杭州就子桂这么个好友了,还望章学士莫怪晚生唐突!” 杨逸上得船来,先给章惇施了一礼,这才接过覃子桂身上的书箱,覃子桂顾不得喘大气儿,他可不敢象杨逸这般随意,十分恭敬的给章惇施礼道:“晚生覃子桂见过章学士,今日晚生来得冒昧,还望章学士多多恕罪!” 章惇点点头说道:“老夫一向不拘这些俗礼,免礼吧!能得杨逸小友如此推崇,想来不会差!老夫在此先预祝二位此翻进京同登金榜,夺得魁首!” “谢章学士!晚生二人若得寸进,皆拜章学士教诲之功!” “哈哈哈!我那小友怕是不会这么认为!” 欸乃一声!船只轻轻离开杭州运河码头,驶入迷蒙的细雨中,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船尾的荡开的那串清波; 或许大宋的一段历史,就将从这这串清波中悄然开始,它将会带给大宋一段温和如水的澹澹风情?或是,象那只蝴蝶翅膀扇出的一缕气流,在不断的放大中,最终带给大宋一场滔天巨浪? 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船只驶出杭州后,沿着运河一路北行,轻得象烟的细雨中,两岸杏花点点,草长莺飞,眼前的江南,美得就象一幅朦胧的水墨画,有着无限婉约的风情,杨逸三人在船上煮茶畅谈! 章惇回京就是首相了,而且还兼着门下侍郎的职位,门下省主要职能是对皇帝、首相拟定的政令进行复审,认为不合理的可以封驳,现在章惇连门下省的复审权也拿在了手中,可以说,几乎没有人可以制约他了,赵煦给他的信任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但常言道,无欲则刚,杨逸觉得自己没什么要求章老头的,现在连科举都还没通过呢,想攀附都够不上,所以他对章老头的态度依然没什么改变,一如既往的嬉笑怒骂,把一边的覃子桂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都什么人啊!竟敢跟首相平起平坐! 船行差不多到湖州时,岸上突然有人唤道:“船上可是章相公?区区乃是沙县陈瓘,章相公可否暂停贵趾,区区有数语想与章相公道来!” 章惇与杨逸对望一眼,便吩咐船只靠岸。 陈瓘是江南名士,杨逸久闻大名,此人乃是元丰二年探花,出仕后主动放弃好的州县,要求到那些艰苦的州县去做官,大宋沿袭唐代的职分田制度,按内、外官和职衔大小不同,授予职官80亩到12顷不等的职分田,这些职分田收来的租子充作官员俸禄的一部分。 陈瓘上任后,认为自己的职分田收入太多了,便只取其中一部分作为生活费用,其余的充公,这还是其次,后来他认为官场太污浊了,于是干脆辞官不干,回家安心治学! 总的来说,他本人的品德是很值得人尊敬的,名声在江南极为响亮,对这样的名士章惇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船只靠岸后,章惇出舱将陈瓘迎了进来,陈瓘只有三十七岁,整个人看上去颇有正气,一身朴素的衣袍桨洗得很洁净,样子很是儒雅,他进来后,杨逸与覃子桂也上前通名见礼,双方这才重新落坐。 陈瓘也不客气,坐下后便开言道:“章相公此翻回京,全天下人都在看着,都想知道章相公回京后,打算如何处理眼下的政局,这也是区区今日在此守候章相公的本意。” 杨逸在旁边一听这话,立即明白了陈瓘的来意,看来人家是想来指点一下章惇,回京后怎么做好一个首相啊! 章惇做人,事无不可对人言,他也没打算隐藏自己的想法,于是淡淡地答道:“司马光不务织述先烈,不问政令好坏,凭借个人好恶,将新法尽数废除,将先帝一生心血毁于一旦,误国误民!本官回京,自然是要加以拨乱反正,以正朝纲,以慰先帝。” 陈瓘端坐不动,听了章惇的话,立即毫不退让的争辩道:“章相公此言差矣!不了解别人的心迹,就对别人的行为加以怀疑,这实在欠妥,没有罪证,就指责他人误国误民,盲目处治才是最大的误国,当今之急是消除朋党,公平持正,才可以救弊治国。” 章惇一听这话,脸上古井不波,不发一语。 陈瓘这话等于是承认了司马光做错了,但是,司马光是好心办坏事。 一旁的杨逸仍是渐感不屑,什么叫不了解别人的心迹,就不能对别人的行为加以指责?你司马光出发点再好,哪怕你一心想着拯救世界,但你做下了错事,难道就因为你的出发点好,就不应当承担相应的责任了吗? 换句话也就是说,虽然我杀了你,但我心里并不想杀你,所以,我无罪! 这他娘的算什么道理? 再说他后面说当务之急是消除朋党,那又要问一下了,这朋党之争是谁造成的?难道不是司马光之流吗? 王安石施政时,从不因政见不合就严厉打击对方,严格来说,王安石的新党根本算不得朋党,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结合在一起,他们是以施行新法为目的,并不是以打击政敌为目的。 到了司马光上台,才正真形成了朋党,他们是以打击政敌为主旨,政令反而成了分辨政敌的手段! 打击完支持新法的人后,这些‘君子’自己又分为几党,玩起了狗咬狗一嘴毛的游戏,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 这种情况下,不将这些人尽数踢出朝堂,又怎么消除朋党,到现在还让章惇先去问问司马光的本心,这也太他娘的…….无语了! 章惇只是阴沉着脸,没有说话,陈瓘眼看这般无法说动章惇,便拿起两个茶杯,分别摆在小几左右两边。 然后正色地说道:“章相公,天下形势就象一条船,左边是新党,右边是旧党,船行水上,如果偏重一边,则船体必然倾斜,若是章相公回朝将旧党尽数清算,那就等于是将右边的杯子搬到了左边,那么请问章相公,到时朝廷这条船还能开得动吗?” 章惇再次沉默了,听起来陈瓘这话确实很有道理,若是将右边的杯子搬到左边,这船别说开得动,不倾覆已经是万幸了。 陈瓘见章惇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一心想帮旧党,他坚持自己的看法,只有两边持平,这样朝廷才能正常运转,偏重任何一方都会出问题。 章惇沉默了一会,突然转头对杨逸说道:“小友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想说!只想做!” “那就请小友做!” 杨逸本来坐在旁边不言不动,这时嚯然抽出一把匕首! 锵! 一声铮鸣,杨逸以无比凌厉之势,将右边那个代表旧党的茶杯斩碎,动作快得让人目不暇接,真个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除了章惇,船中各人都被杨逸吓得惊疑不定! 在陈瓘惶然的目光中,杨逸再次伸出匕首,将左边那个代表新党的茶杯,轻轻的、柔柔的、缓缓的拨到小几中间! 陈瓘面色顿时变得煞白! 章惇却淡淡的笑了! 第一卷第024章勇敢的心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章相公,区区言尽于此!请章相公三思!” 丢下这句话后,陈灌踉跄的下船去了,杨逸没有反驳一句,但那凌厉的一斩,让陈灌再无话可说,他把新旧两党主观地定位在左右两则,两边持平这样才能使船体保持平衡。 而杨逸换了一种思维,把新党定位在中间,而右边的旧党自然就成了船体倾斜的罪魁祸首! 杨逸那一斩,仿佛拔去了屁股眼上的塞子,岂不让人畅快无比? 什么狗屁两边持平!若真是那样,两党只会纷争不断!正事都不用干了,忙着撕咬对方屁股都忙不过来! 这不是民主法制健全的后世,朝中只要分成两党,你什么时候见过没有党争?中国的事,往往就坏在窝里斗上,这是历史一再印证了的。 等陈灌去后,章惇呵呵笑道:“小友心里真是想行此雷霆之举吗?” 杨逸对他了解得够透的了!无所谓地答道:“章老头,章学士,章相公!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问晚生这个问题呢?” “哈哈哈!自然是以章老头的身份!小友还请畅所欲言!” “好吧,那咱们说的就是风语了!否则晚生连科举都没通过,和章相公这么严肃的讨论这些,只会贻笑大方。” “没错,没错,全是风语!” “那晚生可放风了哦!” “哈哈哈…….” 杨逸从新给自己找了个茶杯,斟满,轻吸! 这才说道:“陛下已经招回一些元丰旧臣,安插到台谏之中,如今新旧两党可谓是纠缠不清,若不施以雷霆手段,不足以厘清朝堂!但晚生认为,不顾一切的全部踏碎也不足取,这和当年司马光没什么两样;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陈灌临去说的这句话没错,只要是川,章老头你都应该吸纳过来,但前提是你纳的都必须是‘川’才行; 我们往往弄错了一点,把‘百川’这两个字眼等同于万事万物,这肯定是不对的,试想若海纳的根本不是‘川’,而是山岳,那它还能有容乃大吗? 而且,把朝廷比作大海也不正确,大海总体而言总是在被动承受,没有主动进取,因此,晚生认为把朝廷比作一条大河更为贴切,它必须时刻奔流向前,保持着足够的进取精神,否则它就不再是河流,而是一潭死水。 这条河流在奔腾向前的过程中,想变得越来越浩大,那它也要不断的接纳尽可能多的细流才行,同理,它接受的必须是与自身相同的水,而不是其它东西; 就象黄河,它接纳了太多的泥沙,因此变得浑浊不堪,当泥沙越来越多时,他就会偏离预定的河道,决堤!冲毁一切!给天下造成灾难性的创伤。 所以,当政者,就必须分清谁是水,谁是沙,对该吸纳的尽力吸纳,对与自己不同性质的东西,就要毫不留情的清理出去,否则这条河迟早会决堤!这就是晚生的看法!” 章惇听完只是淡淡的笑,没说什么! 其实杨逸知道,章惇这样一个饱经沧桑,历经沉浮的人,心灵的厚度,精神的强度,早已变得无比的深沉强韧,那种坚定的意志注定了他必然有自己的原则和决断,轻易左右不了。 所以,这段话杨逸确实只当是风语,至于能吹进章惇那强硬的心扉多少,那不是他需要探寻的! 为了咱娘,咱还是先想想怎么考过科举吧! 或许是章惇故意,这条船航行极慢,花了五天时间,才走到楚州。 距离科举考试还有些时日,杨逸他们也不急,章惇走到一地,时常会停船私下走访一翻,许清和覃子桂也泰然自若的跟着,章惇走走看看,但很少说什么。 到了第六天,东京方向驰来一队皇宫班值侍卫,还给章惇带来了赵煦的一道旨意。 看完赵煦的圣旨,章惇对杨逸笑道:“小友,老夫出发前曾给陛下上了一道奏折,如今陛下答复下来了,咱们就此暂别吧,这船老夫就送与小友作代步之用了,以小友之才,登榜当不在话下,老夫就不再多余费事了,咱们来日京城再会!” 杨逸有些惊讶,脱口问道:“章老头你没事吧?这时你不速速进京,在地方乱逛什么?” “哈哈哈,小友好意老夫心领了,但这些年来,老夫贬谪之处尽是些穷乡僻壤,就是到了杭州洞霄宫,也是足不出户,因此老夫认为在进京前,有必要先到处走走看看,陛下也已经应允了!话不多说,咱们就此别过!” 章惇说完,洒脱的上马与班值飞驰而去了。 这一刻,杨逸禁不住在原地给这个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是打心眼里对章惇佩服了! 现在京中正是风云际会之时,新旧两党已到了图穷匕见,你死我活的关头,对于章惇来说,早一步进京、早一刻掌控中枢,就早一步掌握主动,以免变生肘腋! 毕竟现在朝中掌握大权的还都是元祐党人,赵煦就算再利害,也有独木难支之时,缺少了章惇这样的神兵,刚刚接触政事的赵煦,就等于是赤手空拳面对满朝元祐旧党,这是非常危险的! 神宗皇帝并不是只有赵煦一个儿子啊!为了一生富贵,甚至是性命荣辱,谁能保证没有人敢铤而走险呢? 而这个关键时刻,章惇没有急着进京争权夺利,而是选择游离中枢之外,到地方去巡视民生吏治,企图掌握第一手资料,为将来施政找准基调、找准方向,而赵煦竟然也同意了!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强的自信、多么无私的胸怀啊? 杨逸不知道,后来把章惇的名字列入《奸臣录》的人,得有多么无耻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这再一次证实了一个真理: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原来的历史上,徽宗登基后,旧党再一次掌握了大宋朝政,再一次掌握了历史的书写权,于是章惇等人名列《奸臣录》,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杨逸小小的感慨了一下,便与覃子桂登船北去,行程变得快了许多,四天后,巍峨的东京城就出现在杨逸两人面前,古朴凝重的墙体,宽阔的护城河,气势雄浑,远远望去,北边的新宋门下车马人流熙熙攘攘,声闻十里。 杨逸站在船头,看着巍峨的城阙,不禁豪气顿生,张口一吐,便是太白豪气:“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子桂啊!收你那娇生惯养的模样,别学那些娘们浅唱低吟,畏畏缩缩了,一万年太久,咱们只争朝夕,将来能不能成为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就看此翻进京了!” 覃子桂被杨逸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家境殷实,从小被父母宠着,性子未免有些娇软,虽然羡慕杨逸的豪情满怀,却一时学不来。 “小弟比不得杨兄才情横溢,可不敢奢望太多,若能附名榜尾,小弟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其它的,小弟还是算了吧,更当不得千秋二壮士之比。” 杨逸眉头一挑,重重一拍他的肩头说道:“当不当得千秋二壮士,这自然不由自己说了算,但是子桂你这种心态也不可取,人首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若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怎么指望别人看得起你! 所以,不管能不能成为千秋二壮士,但你必须先得有为二壮士的志气!唉!算了,算了!总之一句话,咱们就是要以状元、榜眼为目标!余者!何足道哉!” 临场心境很重要,有些人临到考场时,竟紧张的晕倒,覃子桂娇嫩了些,见他越近京城越是忐忑不安,杨逸于是找着机会就给他鼓鼓劲,否则老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到时还考个屁! 这时旁边一条船上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尹兄,你听听,哈哈哈!两个不知所谓的狂生,竟大言不惭的自诩什么千秋二壮士,还将状元榜眼视为囊中物,这不禁让小弟想起夜郎自大这个词来,哈哈哈!若是这样的人也能中状元,倒要问问他们将尹兄这样的大才往哪儿搁了!” “洛兄客气了,洛兄之才,在下万万不及,若是别人想夺魁,倒是要先问问洛兄才是!走,进舱去,不必理会这种人,不知谦逊为何物,岂配名列儒门弟子之中,想必人家读的是别家杂学吧!” 杨逸本意只是想给覃子桂鼓鼓劲而已,不想竟招来这等蔑视! 第一卷第025章料事先机 覃子桂有些担心,以为杨逸会立即将船靠过去,然后,揍人! 因为杨逸给他的印象是个从不吃亏的主,上次杭州四大才子被他灌得不醉人事,然后扔到了大街上,弄得丑态百出,这事在杭州一时传为笑谈。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杨逸听了对方的话,只是洒然一笑,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覃子桂反而好奇地问道:“杨兄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们……” “哪个他们?子桂啊!走路要学会昂首挺胸,这样你就不会因为一两只马蚁而纠结了!” “可是……” 杨逸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拍拍他肩头说道:“此二人说咱们是不知所谓的狂生,说咱们学的是杂学,这对咱们有什么伤害呢?当初在杭州无数同窗对我冷嘲热讽,我理会过他们吗?你要分清什么是讽刺,什么是污辱; 面对讽刺,你就当他是地上的蚂蚁,何必去理会它们呢?杨时隐他们以酒泼我,这就是污辱,就象是蚂蚁爬到了你脸上,你最好立即把它弹掉,或捏死,否则他会接着爬到你的鼻孔、口腔,不停的捣乱,让你难受无比。” “小弟受教了!” “行了!行了!咱们之间哪来这么多虚礼!” 杨逸这是第二次进京赶考了,进城后带着覃子桂熟门熟路的来到御街西侧的桃李巷,桃李巷是太学大门通往御街的一条横街,两边牙道上跨植杨柳,整条街尽是酒楼客栈,当然,更多的是青楼,所以这条街虽然没种桃李,但从不缺桃晕李色。 历年进京赶考的学子都喜欢选择这里入住,至于是因为这里接近太学,进京学子想闻闻太学之风;还是因为这里有朝廷的教坊司,青楼林立,想汲汲姑娘们裙下之流,那就不得而知了。 “掌柜的!来两间上房!”杨逸带着覃子桂跨进以前住过的状元楼,向柜台朗声吩咐一句。 “哎哟!两位客官来得可巧了,本店刚好还有两间上房,这就给两位客官开去,小二!快带两位客官上楼……” “慢着!掌柜的,这两间上房本衙内要了!” 真个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听这声音,杨逸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对方自称衙内,那便是出身官宦之家了,掌柜的因此犹豫了起来,杨逸也没为难他,转过头来正式扫视了一下进门的两人。 自称衙内的是那个姓洛的,二十岁左右,一身锦袍尽显华贵,身形微胖,眼睛细小,那样子仿佛总是眯着眼睛看人。 那姓尹的大概二十二岁,相貌还算英挺,衣饰算不上华贵,气度显得很沉稳,但从船上他那翻话看来,这人也不过是外表中和,内心狂傲自负的人罢了。 杨逸淡淡地问道:“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吗?” 姓尹的不语,姓洛的傲然答道:“先来又如何?你并未入住,本衙内愿出二倍房钱!” 状元楼中尽是些进京赶考的学子,一见这边起了冲突,便都翘首张望过来,议论纷纷,看来姓尹的挺有名气,堂中的士子有些人认识他,低声叫出他的名字来,杨逸从中也得知了他叫尹焞! 杨逸也不生气,呵呵笑道:“想来二位也是进京赶考的,咱们都是读书人,要是学石崇、王恺之流斗富,那就落入下乘了,智者不屑为耳!” “噢,那二位壮士是打算跟我与尹兄比比学问喽?” 那姓洛的眼中充满了嘲弄的味道,连姓尹的都露出一丝不屑,杨逸在船上自比为侠客,然而这年头读书人讲究的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就是他看不上杨逸的原因。 “比大学问没三两个时辰怕是论不出结果来,我可不想在此站三两个时辰,这样吧,咱们来比点小学问,立见分晓!” 杨逸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上撕下一张纸,接着说道:“在下不为己甚,二位若有本事让这张纸在堂中绕着弯飞上半圈,这两间上房就是二位的了!” 姓洛的听了仿佛受了极大的污辱,小眼睛睁得溜圆,轻蔑地答道:“难不成你是神仙?真是岂有此理,子不语怪力论神,此事谁人能办到?你若能让这张纸在堂中绕着弯飞上半圈,这两间上房我与尹兄也让给你了!” 杨逸对四周围观的士子团团一揖,笑道:“各位可都听到了!一起帮做个见证,请看!” 说完他将纸片轻巧的折叠起来,很快做成一个纸飞机,然后当空轻轻一掷,纸飞机就在堂中绕着弯儿飞起来,整整飞了一圈多,这才落地!” 这也行? 堂中二三十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没人出声,这年头纸张还是挺贵的,再则读书人通常都珍惜书本,谁会没事叠个纸飞机来玩? 那姓尹的扫了杨逸一眼,淡淡地说道:“不过雕虫小技耳!”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不管是不是雕虫小技,赢了就是赢了!难道二位不打算做君子了吗?世事洞明皆学问!奉劝二位别小看了这些东西;哈哈哈!没错,这就是雕虫小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可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些人竟然不懂,让我不禁想问狗熊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姓洛的脱口问道。 “笨……死了!” 杨逸俯视着他说完,便回过身向掌柜的交房钱,而四周静了一下,接着突然暴出一片哄堂大笑来!那些围观的士子一个二个笑得东歪西倒,有的差点笑岔了气儿! 姓洛的脸上变得如同猪肝一样,一片酱紫,仿佛快忍不住要上前动手了,姓尹的脸色也是阴睛不定,拉了拉姓洛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暄兮。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 杨逸梳洗过后,便转过覃子桂房间来,却听他还在一个劲的背诵《礼记》中的大学篇,不禁直摇头道:“别喧兮啦!子桂啊,不是愚兄说你,这些谁不是倒背如流?光背没用的!关键是看你怎么去理解,而且这次恩科如果愚兄没猜错的话,这些经典应该是不会考了!” “杨兄怎么知道?” “知道狗熊是怎么死的吗?” “……” 覃子桂总算及时捂住了嘴巴,杨逸呵呵一笑,再次在他的肩膀狠狠的一拍,说道:“子桂啊!其实许多事没发生前,都能从一些细微的迹象、变化中预先推断出来,谁多智将能料敌先机,就是因为他们善于根据一些细微的迹象加以推断。 愚兄虽然不敢十分确定,但这个结论是愚兄根据朝中大势推断所得,八九不离十,信不信由你!” 覃子桂仿佛放下了千钧重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杨兄你可吓着小弟了,小弟还以为是章学士将考题告诉你了呢?” “覃子桂,小心我揍你,你怎么想愚兄无所谓,但你不应该这么想章学士,先不论章学士远在杭州能不能提前知道考题,就算知道,以章学士的为人,你认为他会告诉为兄吗?” 覃子桂脸上一红,正要躬身给他施礼道歉,却被杨逸一把拉住:“行了,行了,咱们兄弟之间少来这些,要道歉下次有幸见到章学士的话,你再找他去道歉吧,愚兄这就不必了!” 考题侧重于哪个方向,这对考生来说太重要了,能预先知道侧重点,那就能预先加以琢磨,这样登榜的机会就大的多;覃子桂平静了一下心神,还是忍不住问道:“杨兄,能不能详细说说,您是怎么推断出这个结论的?” “这次恩科是谁开的?” “当然是当今陛下啊!” “从陛下招回章学士等元丰旧臣,你难道不能判断出陛下将来的施政方向吗?” “这个……陛下大概是要重拾先帝的新法了,可是杨兄,这与这次的恩考题有什么关系呢?” “不要指望愚兄什么都告诉你,你要学会自己思考,等你想明白这个问题,那么这次恩科,你至少有七成机会金榜题名。” 覃子桂瞬间陷入思想的狂潮之中,估计脑门稍稍来点火星,就能把他的脑袋引暴了。 “子桂啊,不急,明天再慢慢想,此刻夕阳西下,也该是鸟儿归巢的时候了,咱们还是先找几个美人,探讨一下女娲造人的秘密吧!” 第一卷第026章京城夜色 是去逛夜市勾栏,还是去青楼楚馆,在目标选择上覃子桂与杨逸产生了分歧,按杨逸的意思,与其到街上漫无边际的猎艳,一不小心还容易让人视为登徒子,还不如直奔青楼楚馆,目标明确,直击要害! 还能预先考察一下,看看哪个小姐值得自己支持! 在东京,有件挺有意思的事,与朝廷三年一届的科举一样,东京城的青楼界每隔三年,也会举行一次选举行首的比赛,这就是古代的选美大赛了,比赛非常生动活泼,青楼的小姐不光是要看身材相貌,而且参赛者还得是处子之身才行,所献的才艺绝对是全国顶级的,十分可观,选美比赛开始时,东京城可用万人空巷来形容。 选美比赛通常是定在科举考试过后、到放榜前这段时间,这个时间节点掐得那叫一个准,想出这个注意的老鸨绝对称得上顶级策划师,选美跟着科举走,打的就是这个时代最热门的文化品牌啊! 进京的士子在紧张的考试过后,大都希望放松一下身心,而这时突然来一个选美大赛,这些士子们能不积极百倍、豪情万丈的投身其中吗?他们的热情具体有多高,自己想象一下吧! 而这次恩科开考,青楼界也紧紧追随这股春风,照样来了个‘恩赛’,闲来无事,杨逸于是打算去考察一翻!他的口号是:做人做狠人,猎美猎头牌。 这年头那些卖艺不卖的青楼行首,其素质与那些大家闺秀相比有过之无不及,而且更加温柔可人,没有那些官宦贵女的脾气,实在是居家旅行、花前月下、暖床泄火之必备良人。 最终杨逸选择了照顾‘弱势群体’,覃子桂第一次进京,带他去街上逛逛,熟悉一下环境也好。 东京夜市目前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瑰丽的地方,入夜后,街上灯火辉煌,人流如织,杨逸两人一路逛到旧曹门街,这里两边全是酒楼茶坊,彻夜灯火不息,酒楼的装饰大都非常华丽,大凡两层以上的,都会在彩楼欢门前面正中突出一个平面作梯形的檐子,每层的顶部都结扎出山形的花架,其上装点有花形、鸟状等各类饰物,檐下垂挂流苏,尚未进入酒楼,你就能感受到它的华贵的气魄。 杨逸之所以选择来旧曹门街,是因为这里是京中仕女、官家贵妇、大家闺秀最喜欢夜游的地方,三三两两的丽影徜徉于仙桥上,于两边茶坊中歇息吃茶,神态自若,美不胜收。 “杨兄!杨兄!” 覃子桂突然叫了起来,声音有些兴奋,杨逸以前好歹也是一个医疗工作者,一听就知道是他这是荷尔蒙分泌突然剧增的原因。 杨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绰约的身影,高挑而婉丽,从侧面看去,玉鼻樱唇,脸上明洁的肤色在灯下泛着白色的莹光,一个字,美! 美得让杨逸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荷尔蒙也…… “咳咳!不错,不错,子桂啊!你的心灵虽然很邪恶、很丑陋,便却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好了!愚兄觉得现在该是你琢磨科举考题的时间了!” “不是吧,杨兄,咱们向来是携手合作……” “停!僧多粥少,这回不行!再说了,愚兄也是为你好啊,你想啊,若是你考不上,到时一个人灰溜溜的回杭州去,今后在其它方面咱们还怎么携手合作呢?你别忘了令尊令堂还在家里盼着你的好消息呢!不多说!您斟酌!” 杨逸见那美人带着一个丫环,将要转入一家北山子茶坊,立即拨开挡路的人流,向北山子茶坊走过去。 他横过街道时,刚好迎来一辆豪华的马车,车帘掀起,就着车边悬挂的灯笼,可见里面坐着一个脸形细长,眼泡肿大的四十来岁男人,可惜,此刻杨逸双眼已紧紧锁定在那绰约的身影上,没有看清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交错而过的那一瞬间,车子里传出一声低微的冷哼。 那主仆俩走起路来如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很好看,但也很慢,杨逸赶到她们身边时,两人还没进入茶坊,他手腕轻巧翻转一下,美人腰间的一个香囊便落到手中! 想要窃玉偷香,手上没点功夫怎么行? “这位小娘子请了,敢问地上掉的这个香囊是您的吗?” 那美人儿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轻年的书生正弯腰从地上拾起一个香囊,她下意识地往自己腰间一看,果然自己的香囊不见了。 “是的,正是奴家的香囊掉了,多谢公……” 等那书生直起身来,那俊逸模样,儒雅中透着刚健,脸上的笑容和煦得象三月的暖阳,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能直透人心,美人儿不由得微微一窒,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 男人看到绝色美人,第一反应总会是眼前一亮,荷尔蒙分泌加速,而女人看到俊雅的男人,同样会心跳加速,往往导致举止失措,这纯粹是人体生理的自然反应,与个人性情无关。 美人儿从杨逸手上接过香囊,很快恢复了端庄淡雅的风姿,向他敛裙一福道:“多谢公子!” 杨逸瞬间对眼前的绝色佳人来了个目测。 年龄:十六。 性别:忽略!(哪怕她是男的咱也认了) 性情:淡雅端庄。 家庭住址:待考! 三围:这个最好亲手量过,当然,以杨逸的两世为人的眼光判断,就算不是黄金比例,相差的数值整数方面一定是零,小数点后面至少也得加三个零。 “小娘子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小娘子是要进去吃茶吧,您先请!” 杨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早已看清茶坊中只余三张空桌,侧身让过一个贵妇进店后,这才向那美人儿躬身作请,一只手还悄悄伸到背后,向走近来的覃子桂作手势,两人在这方面配合默契,覃子桂无可奈何,只得抢先进店。 那美人儿又向他福了一福,这才进店而去,店中小二很快将她迎到唯一的那张空桌上落坐,杨逸紧跟而进,店中布置得极为清雅,座中多是些贵人,仕女及书生,男女合坐一桌,笑语嫣嫣的也不在少数。 杨逸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未等小二上来招呼,就走到覃子桂霸着的座头边施礼道:“这位兄台,店中已无空位,可否容在下合坐一桌。” 覃子桂背着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起身回礼道:“仁兄客气了,并非小弟不想予人方便,实在是小弟约了人,只好请仁兄海涵一二了。” “哦,无妨!无妨,在下叨扰了!” 两人一唱一和,很象那么回事,那小美人这时刚好在隔桌落坐,见杨逸有些失望的要转身出去,忍不住开口道:“小女子这儿尚有空位,公子若是不嫌弃,便请到这边落坐吧!” “娘子,这怎么可以……”她身边的丫环立即劝阻起来,这年头男女合坐一桌不奇怪,但那得是熟人才行,两个陌生男女合坐一桌,多少有些失礼。 “茗儿不必多言,这位公子刚刚帮了咱们,受人点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公子请这边就坐吧。” 杨逸迟疑了一下,这才走过去! “那打扰小娘子了,在下杨逸有礼了!” 朱光庭坐着车子穿过繁华的街道,回到府上就向管官吩咐道:“把史思忠叫过来!” 史思忠是朱府的一个管事,上次跟随朱光庭往江南,朱光庭在杭州被杨逸当着数百学子顶撞,弄得颜面扫地,自然不想轻易放过他。 奈何朱光庭与杭州官员派系不同,想对杨逸施惩,被知州陆惜禹顶了回来,只得派人先查查杨逸的底细再作打算。 回京后太皇太后病情越发加重,最后竟撒手而去了,一场政治风暴迫在眉睫,朱光庭作为洛党的主要人物之一,也没再顾得上杨逸之事。 赵煦下旨招章惇回京出任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后,他们这些旧党知道大势已去了,如今人心惶惶,纷纷作着各自的打算! 朱光庭也明白,自己这右谏议大夫的位子是保不住了,当初他是废除王安石新法的急先锋,这次下场如何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就在这种情形下,今日竟在街上遇到了杨逸,这个人真是烧成灰他都认得,朝中大势挽救不了,那就趁着风暴来临前,把这个狂生收拾了吧! 史思忠很快来到朱光庭的书房,朱光庭等他施过礼便立即问道:“上次让你留在杭州查那李逸,查得怎么样了?” “回大官人,小的细细查过了,李逸的父亲叫李乐然,在杭州仁和县任县丞期间,于杭州西门外置了个小院,养一外室杨氏,李逸就是杨氏所生,不过,李乐然辞官后已经有多年没到杭州探望这对母子,小人在杭州查访期间,还得知一件事,李乐然长子曾找到杭州,与李逸起了冲突,李逸一气之下,改回母姓,如今叫杨逸!” “杨逸!哼!” “大官人,小的回京时,顺道去李乐然的老家魏县查了一下,发现李家竟是魏县豪门,李乐然乃是李清臣长子。” “李清臣?你是说刚刚升礼部尚书的李清臣?” 朱光庭惊讶得站了起来,方才他感觉李乐然这个名字非常熟悉,仿佛在哪儿听过,李清臣贬谪地方近十年,而且家人大都住在老家魏县,加上李乐然当初只是一个小县丞,又早已辞官不做,一时竟想不起来。 “大官人,不会错的,李乐然就是李清臣长子,而杨逸是李乐然与外室杨氏所生,因未得其母韩氏同意,李乐然一直未敢将杨逸母子接回本家。” 朱光庭不禁在房中踱起步来,下意识是喃喃自语道:“那李清臣知不知道杨逸是他的孙子呢?” 想着想着,朱光庭不由得双眼渐渐的亮起来,真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或许,此事可以作一篇大文章,操作得好的话,甚至能挽回旧党目前的颓势,给新党狠狠的一击。 第一卷第027章仙姬魅影 “小娘子请看!” 在对面小美人怀疑的目光中,杨逸提起茶壶,小心的将茶杯斟满,直到茶水平了杯沿,才拿过一张白纸,仔细的抚平在杯沿上,然后一手按着杯沿,一手小心翼翼的将杯子拿起,突然,杨逸轻灵的将杯子一个翻转,小美人一惊,下意识地就往后躲。 但令人惊奇的是,茶水竟没有象预料中那样泼洒出来,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杨逸按着杯沿的手轻轻的移开,那张白纸却依旧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杯沿上,尽管杯口倒转向下,但里面的茶水却一滴没有洒出。 小美人儿那双丹凤眼看得一眨不眨,只有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闪了几下,红润的樱唇微微的张开着,露出里面洁白的贝齿,让人忍不住想…… 杨逸顾不得多想了,因为他马上得将杯子翻转回来,因为一等纸张湿透,那肯定就是茶水四溅的惨景。 等杨逸安然的把杯子翻转回来,拿开白纸,就唇轻汲了一口茶水,那小丫环茗儿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奇地问道:“太神奇了,杨公子竟然也会变戏法?” “这并不是什么戏法,是一门学问,咱们每天呼吸的空气,虽然看不见,但象水一样,也是存在压力的,不信你将手臂快速挥动一下,就能感觉到空气的阻力,我将茶水斟满杯子,把里面的空气全部排了出来,用纸张封住杯口后,外面的空气对纸张就形成了一种无形有压力,把纸张压在杯口上,使里面的茶水没法流出来,当然,这要将掌握好方法,用力均匀才行,否则茶水一样会洒出。” 杨逸发现对面的苏小美人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清雅而恬淡,静若处子,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用细张圆润的玉指掠了掠耳边的发丝,轻声问道:“杨公子说这是一门学问,那这门学问可有什么用吗?” “当然,每一门学问只要把它研究透了,都是有用的,了解了空气存在压力,别的不说,当你被响亮的声音震得耳鼓生痛时,你就张开嘴巴,使人体里外的压力最大的保持一致,这样你就会好受的多,往往能避免耳朵被震聋!” 小美人对这些挺感兴趣的,两人的话题越谈越广,令杨逸惊诧的是,谈到后来,发觉她竟博学得让人头皮发麻,无论是经学诗赋、天文、本草、历法、图纬、阴阳、甚至是器械制作都有涉猎,天啊! 是仙还是妖?反正杨逸心里已经自动将人家划出人界了! 就算后世那种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能涉猎这么多学科的又有几个? 而且她似乎对这些学科非常执著,一谈之下,话题就再没有转开过,整个人的神态也变得十分专注,每个问题通常都会追根寻源,杨逸不禁后悔起来,这丫头相貌身材没得说,美得让人窒息,可瞧这情形,分明是个科学狂,自己是来泡妞的,可不是来探讨科学的。 你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这年头不学绣花,不学相夫教子,你学这个有什么用?作孽啊!不行,这美的人儿,这么下去可就毁了,得加强思想改造才行! 就在杨逸说得口干舌燥之时,突然闻到一串仙音:“娘子,天色不早,咱们该回去了!” 那美娇娘看了看杨逸,竟有些意犹未尽,但一个姑娘家确实不方便留得太晚,只得起身向杨逸轻轻一福,告辞而去! 杨逸与覃子桂远远缀于其中,来到明殿坊,这里距离皇城的宣德门已经很近了,直到那苏小娘子带着丫环茗儿进了一栋高梁大宅,从这栋房子的气势格局来看,必是朝中高官贵戚之家,大门前悬挂着大红灯笼,门楹上有“苏府”二字。 “不会是苏东坡苏学士府上吧?”覃子桂惊讶地问道。 “想知道自己找个人问问不就行了!”杨逸有些提不劲来,他被那不知是妖精还是仙女的美人儿折腾得不轻,满脑子还是草药加器械零件。 “杨兄怎么了?方才你与之交谈,小弟在邻桌听得佩服万分,此女子学识之渊博,小弟是自愧不如,难得杨兄能与之长篇大论的探讨下来,若是小弟早就丢丑了,小弟这回得承认,只有杨兄与此奇女子才是天作之合,难不成杨兄竟打算放弃了?” “走吧!子桂啊!别提了,愚兄虽然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这位苏家小娘子这才也太多了,而且你瞧她那副执著的样子,愚兄也吃不消啊!可惜了,一朵美得让百花失色的芍药啊!” 杨逸两人出到街角,在勾栏夜市中要了些煎夹子、滴酥水晶鲙之类的杂嚼,再让摊主烫了壶杏花酒,边吃边聊,到二更时分,勾栏外竟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不算很大,但带着料峭的寒意,街上的人也因此变得稀少起来。 杨逸俩人是空手出门,这下有些为难了,他自己不怕,只担心覃子桂这等文弱书生被冷雨一淋,感了风寒耽误科举考试那就麻烦了。 摊主看出二人难处,好心地说道:“二位客官,这开春时节的雨下了一时便停不了的,想来二位客官是没带雨具吧,老汉家中有把雨伞,就暂且借给二位,二位得空时拿来还老汉便是了!” 杨逸俩人大是感激,要留些银钱在此押着,人家还不要,俩人共撑一把伞,沿着街边牙道往住处走,穿过一条小巷时,杨逸忽有所感,向前方房脊上扫视一眼,由于前世特殊的出身,加上这大半年来跟着青云道长练习吐纳之术,他的第六感变得越发敏锐了。 扫视间只见一个黑影在房脊上闪现两下,快速的向远处掠去! “子桂,你自己先回去,愚兄突然想起有事未办,去去就回!” 好奇心驱使下,杨逸顾不得多想,从伞下闪身而出,迅速地向黑影掠去的方向追上,冷雨凄凄,夜色深沉,这种情况下竟有夜行人飞檐走墙,就象武侠片里演的那样,怎不教杨逸好奇万分? 前世在军中,隐伏、突击、追踪这些要领,本来就是他们熟悉无比的,加上练习吐纳之术以来,体内隐隐有气机流转,让他行动更加迅捷,耳目、感观都变得更加敏锐,他利用廊檐墙影等隐匿身形,追着黑影一直过了两条街,眼前的环境让杨逸渐感熟悉起来,就在此时,那黑影遁入一座后院之中。 杨逸敏捷的攀上街边杨柳,兔起鹘落间也翻进墙去,隐身在院中一处花丛下,那黑影未发觉杨逸一路追踪而来,这时闪身到院中一间小屋前,小心地四下张望一下,这才推门进屋。 杨逸不急,他知道,后院中这种单独的小屋,通常都是存放杂物或柴草用的,而让杨逸诧异的是,院子前边许多房中都是灯火未息,隐隐有软语娇笑传来! 青楼!这一定是一家青楼,这点常识杨逸还是有的。 很快,小屋门再次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年轻女人来,穿着一身丫环服饰,她若无其事地再次张望一遍,这才顺着花径向前边走去。 青楼、雨夜、丫环、飞檐走墙、夜行人,好奇害死猫,这一连串的奇异组合让杨逸欲罢不能,隐身扶苏的花木间跟了下去。 穿过一道垂花门后,就可见到前边灯火通明的楼上人影晃动,娇声媚笑交织不断,而那丫环并不向前面走去,而是转而向右,穿过假山亭池,那边有一个小院,小院中是一栋雅致的小楼,楼中一灯如豆。 丫环到小院前轻轻叩了叩院门,很快里面便有人提着灯笼来开门,杨逸隐身不远处的假山后,无法看到开门者的样子,等院门从新关上,杨逸立即轻快地翻上院墙,在那两人进入一楼时,便顺着墙壁飞快扑近二楼的轩窗下,隐身在一处飞檐的暗影中。 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内的情形,这是一间女人的闺房,琴棋书画皆全,华丽中散发着雅致的意味,粉红色的罗帐既给人暖意,也带着一丝暧昧的味道。 很快方才的两人就推门走入房中,令杨逸意外的是,提着灯笼走在前头的那个女子竟是粟发碧眼,长得异常的艳丽,尤其是她那魔鬼般的身材,修长曼妙,凹凸有致,那巍峨的双峰走起路来轻轻的颤动,让人目眩神迷! 妖精!怎么今夜尽遇妖精?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呃,滚一边去! 房中两人身份看似小姐与丫环,但随后进来的那丫环却没有一点丫环的谦卑,旁若无人的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叉开双脚在椅子上坐下来。 那粟发碧眼的‘妖精’反而有些忐忑不安的站在旁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事情还顺利吗?” 那丫环神色有些不愉,挑眉斜眼看了‘妖精’一眼,她本来长得不差,可这挑眉斜眼的神态却让她丑态毕露。 “本香主亲自出手,能出什么差错不成?” 丫环嚣张的口气让粟发碧眼的‘妖精’双眉微微蹙,幽幽地答道:“我只是觉得不该在此时动手,你们的势力已不复当初东平郡王在时鼎盛,我们摩尼教更不用说,一但引起官府注意,怕会引来灭顶之灾!” “说得轻巧,死的不是你妹妹,你当然这么说了!这狗官在寿昌县将我妹妹折磨而死,我若不杀之,怎么对得起我妹妹在天之灵?” “可是小不忍乱大谋,你们教主让你来京城……” “少拿我们教主来压我,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你只要好好配合就行了!哼!” 楼中二人就此不欢而散,杨逸又在楼守了一会,直到那粟发碧眼的‘妖精’吹灯就寝,才悄悄遁走。 第一卷第028章大象无形 李清臣其人,当初欧阳修给的评价是:文才与苏轼仲伯之间,治政方面还要超出苏轼。 别人七岁能诗便被喻为神童,李清臣七岁就能洋洋洒洒写出几千字的文章,文理清晰,古朴大气。 苏轼参加的是特试,李清臣以正途参加科举,与全国考生角逐,一举夺取头名状元。 当年可称为大宋第一高门大阀的韩氏家族一眼便看上了李清臣,主动与之联姻。 王安石当政,大权在握时,李清臣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掺和,大家觉得这很正常,因为他是韩家的女婿,而韩琦当时就是反对新政的大佬之一。 结果在新党尽数被贬谪,司马光要废除新法时,李清臣的表现令朝野大吃一惊,他独自站了出来,以一己之力,一条条地强烈驳斥司马光,这时大家才真正看清,李清臣竟是新法最忠实的信徒。 在满朝尽被旧党把持的情况下,李清臣这么跳出来驳斥司马光; 有人笑他不知好歹! 有人赞他是时穷节乃见! 不管如何,李清臣很快被划入新党贬出了东京! 而赵煦一亲政,第一批招回的元丰旧臣中,就有李清臣在内,而且一回京就出任礼部尚书一职。 朱光庭出了礼部尚书府,回望一眼高大的门楹,满意的笑了笑,他厚颜来拜访李清臣,费尽心机只为一事,那就是摸清李清臣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杨逸这么个孙字辈在;一翻旁敲侧击下来,朱光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快,往吕相公府上!”一上车,朱光庭立即吩咐道。 吕相公指的就是吕大防,司马光死后,吕大防封汲郡公,拜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这些年来是朝中第一人,但现在,这一切很就会成为过去,章惇一但回京,便会顶替他首相的职位,可以说,吕大防是这次政治风暴中首当其冲的人,他今年已经六十七岁,这些日子以来,夜不安寢,神色憔悴,显得更加苍老。 一听说朱光庭来访,吕大防立即让人引到书房来,现在旧党走动密切,再管不得什么洛党、朔党、蜀党之分了,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但新党入主中枢,甭管什么洛党朔党,估计大家都得滚到岭南去! 静寂的书房中,吕朱二人相对而坐,神色淡淡,多年的政治斗争下来,人人都练就一身泰山塴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涵养功夫。 朱光庭将自己的想法细说了一遍!吕大防听了没有立即表态,朱光庭也没有催他,端茶细品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吕相公,吕惠卿性情反复,便是元丰党人对其也有所不耻,如今元丰党人中,论威望莫过于章惇与李清臣二人,李清臣现在是礼部尚书,咱们推举他出任恩科主考乃是顺理成章之事,而且章惇与杨逸此人乃忘年之交,常以小友称之,事若成,也不难牵连到章惇身上,此二者若去,事情大有可为啊!” 吕大防轻叹一声道:“难!杨逸此人既然已脱离李家自立门户,两家不相往来,便是李清臣出任主考官不回避也勉强说得过去!关键是陛下的态度啊!陛下重拾先帝新法之心已显露无遗,光是一场似是而非的科场案,怕是无法动摇陛下的决心!” “吕相公,焉知不是李清臣为了在科举中给杨逸提供方便,才让他故意脱离李家自立门户的?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其心可诛啊!” “朱大夫的意思是说……” “没错,杨逸何时自立门户,这个时间点不能只听杨逸一面之词,那得以杭州官府的记录档案为准!” 吕大防微微颔首,一时还是没出声,这事关系太大,必须仔细斟酌才行,按朱光庭的意思,那就是着人到杭州改掉杨逸自立门户的记录时间,把此事定为李清臣与杨逸有预谋作出的表面文章。 到时旧党就可在此事上大做文章,李清臣为主考官,杨逸进场参加考试,二人实为祖孙,而不按例朝廷贯例回避,光这一点,就能让李清臣去职。 吕大防思索了许久,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先不论此事操作起来有没有破绽,关键是不是足够动摇赵煦的意志,若是无法动摇赵煦的意志,依然很难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吕相公!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眼看章惇就要回京,到时万事休矣!如今朝中还是位相公执政,朝廷自有法度在,一但坐实李清臣的罪名,陛下总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吧?到时李清臣一去,咱们再抽丝剥茧,找出章惇这个幕后主使,大事可定矣!” 若是以前,这样的事吕大防是不屑为之的,并不是说他没玩过阴谋,而是在这骨节眼上玩这一出,会不会导致新党更猛烈的反扑,得斟酌!得细细斟酌才行。 就在这当口,家人突然来报,说尚书右丞苏辙有十万火急事求见,吕大防不敢怠慢,立即让人把苏辙迎进来! 尚书右丞也就是副宰相,苏辙今年五十五岁,在权力上已经挤身大宋前五,他进入书房后,匆匆与两人一揖,立即对吕大防说道:“吕相公,这是下官抄录的副本,请吕相公过目。” 吕大防颔首接过细看,这是殿中侍御使张商英上的一道奏折,张商英当初只是西南蛮区的一个小吏,章惇带兵招讨西南蛮人时赏识其才,举荐入京,因此成为章惇心腹手下,这些年一直贬谪在外,刚刚被赵煦招回京出任殿中侍御使。 吕大防看了张商英这份奏章,神色顿时阴冷下来,因为奏章内容太狠了,奏章大致意思是:神宗盛德大业,跨绝古今,如今全毁于司马光、刘挚一干人手中,这些人结党乱政,卖国弃地,九年间利用职权打击正直官员,陷害忠良,现在臣要求将朝中三省六部及各级中枢机构,九年来的所有公文档案封存,任何人不得调用,由臣来勘察每一个官员的清浊邪正。 这份奏章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元丰党人正式开始亮剑了,这一剑是势若狂潮,彻骨生寒啊!真让他斩下来,旧党估计连点渣也留不下! 朝中官员,谁没有点见不得光的隐私?张商英这一招跟抄家是一个样的,让所有人光洁溜溜的暴晒于阳光下,到时还能保得住些什么?难怪苏辙作为副相,这般十万火急的跑到首相府来。 朱光庭也把奏章看了一遍,下颚的胡子微微颤抖着,可见他内心是如何的激动。 “吕相公,绝不能让张商英这么干!他这是要将我等全部置于死地啊!” 苏辙也说道:“不错,趁陛下未作决定之前,请吕相公立即上表反对,我等一同附名,务必阻止张商英这个奸贼!” 朱光庭接着说道:“吕相公,就算避过这一波,张商英之流一定有后手接踵而来,方才下官所言,不能再犹豫了!时不我待啊!” 吕大防与朱光庭对望一眼,轻轻颔了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逸不知道一场天大的阴谋正悄悄向自己逼近,早上起床后,先是练习了一个时辰的吐纳之术,然后在楼上看书,无论如何必须通过科举再说,这年头一但考上进士,无论你做不做官,走到什么地方都是非常吃香的,所以他对这次科举考试还是非常认真的。 到中午与覃子桂下楼吃饭时,就听到有许多人在议论,说宣平坊出了大事,一个叫罗烨的官员,刚刚从寿昌县调回吏部任员外郎,昨夜竟离奇暴死家中,咽喉处被人一刀割断,早上家人发现时,床上大滩血渍都干了。 京城发生凶杀案不是没有,但象这样入室刺杀朝廷官员的罕见之极,在天子脚下刺杀朝廷命官,这是对朝廷赤裸裸蔑视,不查出来朝廷威严何在?如今开封府、五城兵马司已经全城盘查可疑之人,四处张贴悬赏告示。 杨逸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吃完饭依旧回房中看书,昨夜在那间叫异香院的青楼,虽然只是听到那俩人聊聊数语,但其包含的信息却大得惊人。 在朝廷的正式册封中,有没有过东平郡王这个封爵杨逸不知道,但他却知道,曾经有一个叫王则的人自封为东平郡王过。 三四十年前,涿州人王则因灾荒流落贝州,卖身为牧羊人。后投宣毅军,升为小校,参加弥勒教,习五龙、滴泪等经,后于贝州发动兵变,捕知州张得一,自封为东平郡王,建国号为安阳,年号得圣。战士面刺“义军破赵得胜”。 这是当年大宋官方公布的有关王则的资料。 这次兵变影响很大,不光是贝州一地,齐州、德州等地都有王则的信徒响应起事,而且贝州离东京很近,位置极其敏感,朝廷派遣数路大军,并以宰相文彦博亲往指挥,用时近三个月,才将王则之乱平定。 这么大的事情,杨逸作为读书人,自然是知道的。 弥勒教可谓历史悠久,每朝每代都极力打击,但香火从未断绝过,从昨夜两人的交谈中,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丫环就是王则一系的弥勒教余党,而那粟发碧眼的美人属于摩尼教,摩尼教信奉光明神,所以也称光明神教或明教。 让杨逸惊讶的是,弥勒教竟和摩尼教搅在了一起,而且听起来,这两个教派之间在京城还有大动作,弥勒教向来以推翻现任朝廷为己任,那他们在京城的大动作将会针对谁呢?这就直得深思一翻了! 杨逸不急,反正弥勒教要对付的肯定不会是自己,他绝对不会蠢到马上去告发那两个小美人,倒不是他怜香惜玉,更不是同情弥勒教,在自身没有足够自保能力之前,去告发弥勒教有些不值,今后就得小心翼翼地对付这些神秘教派的暗杀了! 再则现在朝中急流汹涌,新旧两派之间的政治角力正处在关键时刻,有几个人能安下心来对付弥勒教? 鉴于以上几点,杨逸决定先安心备考,一切等通过了科举再说,当然,晚上不妨抽点时间去会会那粟发碧眼的‘妖精’,异香院的头牌啊!那美貌!那身材! 杨逸竟感觉身体里的荷尔蒙…… “杨兄,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洗冷水脸呢?咱们住的是上房,吱一声小二就会送热水来的!” “子桂啊!这个你不懂,洗冷水有益于身心健康!增强个人抵抗力!” 第一卷第029章青楼豪赌 异香院离杨逸住的桃李巷很近,到西街口向北一折就是,黄昏时分,是太学一带最热闹的时光,三三两两的太学生结伴而出,不用走太远,因为太学四周就是东京城青楼最集中的地方。 这年头没有学规约束学生不许上青楼,这些学子在苦读诗书之余,上青楼与姑娘们打情骂俏、吟风弄月就成了最好的消遣方式。 有幸的话,你还能看到师生一起上青楼的情景! 杨逸与覃子桂梳洗得一身光鲜,虽不至于油头粉面,但很有些纨绔子弟的样子,踏着斜阳在莺歌燕语中向异香楼行去,一路上,姑娘们在楼上挥舞着手帕,花枝招展,用甜甜软软的声音招呼他们上楼。 还好,杭州的青楼也不少,几年前苏东坡任知州,一次出游宴乐,便邀得上千莺莺燕燕同游,可见杭州的青楼业并不逊色京城多少,这几年与覃子桂在杭州也算阅遍花丛了,所以一路上虽是百花丛中过,却能保持淡定的本色。 “杨兄,您的眼光不错,小弟都打听清楚了,这些年来,异香院共有三名头牌挤身东京四大行首之列,如今的头牌李湘弦听说是西域美人,风姿绰约,更难得的是擅长剑舞,一如前唐的公孙大娘,观者无不目眩神迷,交口称誉,据说非常有望在今年挤身四大行首之列。” 杨逸顺手折下路边一枝柳条,向临街楼上的姑娘扔上去,赢来一片娇笑,有姑娘顿时向下喊道:“采花折柳,公子既然好行风雅事,何不上楼来,看看奴家这腰身可堪比杨柳纤细?公子!奴奴不会让您失望的,约略柳腰身,为君娇欲折……” “哈哈,不错不错,姑娘您真的不错,不过可惜了,本公子这几天来那个,有些不方便哈!过几天再来找你!” 杨逸一翻调侃,使得楼上的姑娘纷纷扶栏娇笑,也有一些男人从楼上伸出头来大声叫好的,那位唤他上楼的姑娘轻啐他一口,也跟着掩脸娇笑起来。 “杨兄,你没听到小弟说话吗?走了!走了!咱们还是赶紧往异香院去!” “李湘弦,名字不错!走!” 异香院前面极是气派,轩窗廊柱檐阁,处处可见匠心独据,入门处是花庭池阁,过去才是一栋宽大的两层花楼。 “哎哟,两位公子气宇轩昂,绰尔不群,只是眼生的得紧,可想是进京参加恩科的吧?奴家先预祝两位公子高登金榜,一举夺魁,两位公子快快里面请,姑娘们,还不赶紧过来招呼客人!” 异香院的老鸨一张嘴如同连珠炮,热情万分的将杨逸两人迎入楼中! “莫急着叫姑娘,我们就冲着湘弦姑娘来的,说吧!你们这什么规矩?” “这位公子果然有眼光,我们湘弦姑娘那是国色天香,艳压群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犹擅剑舞……” “行了,行了!你就说说如何才能见到湘弦姑娘就行了!” 老鸨正打算滔滔不绝,被杨逸一把顶了回去,一窒之后很快又媚笑道:“劳公子动问,这阵子每隔三天,我们湘弦姑娘就会出来给各位客官献琴一曲,或剑舞一支,公子今日来得巧,正是湘弦出来献舞的日子,不过,要想与我家湘弦独处,到时就看谁赠的缠头之资多些了!” 杨逸暗暗一笑,这行首大选快到了,每隔三天出来献一次舞就等同是在拉票,还能为异香院赢得无数钱财,不错不错,不过可惜了,用钱砸现在自己是砸不过人家的。 “你们异香楼只看缠头之资?就这么俗气?” “公子说笑了,自然不是只论资财,到时各位公子也可以诗词为赠,我们湘弦若是选上哪位公子的佳作,自然也能赢得独处的机会。” “这才象样!先选些好酒菜上来!” “好哩,两位公子请稍!” 来了青楼光喝酒又岂是个事,杨逸与覃子桂各叫来两个清倌人,正在他们左拥右抱,喝酒调笑时,身后突然有人笑道:“尹兄,咱们与二位壮士可真是有缘啊!这又遇上了!哈哈哈!” 杨逸仿佛没听到,埋首在姑娘的酥胸前,尽享温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接过姑娘递上来的美酒品尝,始终没看来人一眼,覃子桂也有样学样,这种无视的态度比大声回讽更让人难受,连尹焞都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姓洛的恼羞成怒,走上来按着桌沿说道:“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狂生,等下李湘弦姑娘出来献舞,咱们不妨比一比,看看谁能赢得湘弦姑娘的青睐,不知二位壮士可敢与我等比一比啊?若是不敢,我们也不勉强二位壮士,毕竟业术有专攻嘛!哈哈哈!” 姓洛的一口一个壮士叫着,说到最后大声嘲笑起来,这回尹洛二人的队伍壮大了不少,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子,这时也都放声大笑了起来。 “杨兄,小弟愚昧,请问子不语怪力乱神作何解啊?” 杨逸一听覃子桂这话,立即哈哈大笑起来,不错,覃子桂可进步多了!那天姓洛的说什么纸张绕堂飞一圈是怪力乱神,这会儿覃子桂以这么一句回击,可谓是神来之笔! “子桂啊!你是不是问错人了?咱们学的都是庄稼把式,这等儒家学说,理应问这位洛才子才对啊!” “杨兄说得是,小弟疏忽了!这位洛才子,可否请教一下子不语怪力乱神作何解啊?” 坐在杨逸怀里的姑娘不知发生过什么事,怪异地看着姓洛的几个人,这让姓洛的面红耳赤,恼怒异常,尹焞看不下去,上来冷哼道:“光会逞口舌之利算不得什么,有本事咱们等下再见真章!看看谁能赢得李湘弦姑娘的青昧,洛兄,咱们走!” 杨逸这时突然说道:“停!比就比,不过光这比没意思,不如这样,咱们谁输了,今夜异香楼所有客人的费用,全得由输者来出,不知二位才子可有这份胆气?” 杨逸的声音不小,这时厅中不管是专钻人‘漏洞’的男客,还是专抓人‘把柄’的青楼姑娘,无不向这边望过来,异香楼一夜的费用要多少,除了老鸨怕是没人知道,但这样的高档青楼一夜嫖资绝对不少,这是豪赌啊! 虽然大宋关仆赌博成风,但象这么新颖别致的豪赌还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厅中顿时人人跟着起哄!特别是那些嫖客简直是欢喜万分,不管谁输谁赢,反正今夜所有的费用有人包了!这种好事一生能遇到几回啊? “比比比!赶紧跟他比……” “……” 所有人都兴奋异常的给尹洛俩人鼓劲,生怕这俩人打退堂鼓! 要嘛不做,要做做绝,杨逸这时搂着两位姑娘肆虐起来,接着仰天哈哈大笑,轻狂之极!嚣张之极!赢得无数姑娘娇声喝彩、媚眼连波! 尹洛二人此时骑虎难下,哪里还有退路!读书人比谁都爱面子,而且他们大概也不认为自己会输,虽然杨逸敢开出这样的豪赌,想来定有所持! 俩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最终还是答应下这场赌约。 异香楼里的气氛顿时被推到高潮,许多客人原本只点了一个姑娘,现在还等什么?快多点几个啊!他们的热情是无限的,但异香楼的姑娘却是有限的,动作慢了可就被别人抢完了!好酒好菜赶紧多上点,反正有人帮付账了! 忙完这些,大家又开始大声催促起老鸨,希望让李湘弦姑娘快点出来,这种别开生面的豪赌实在太能勾人心神了。 老鸨见今夜的收入一下子剧增了几倍,姑娘们一个没剩下,这种豪赌不但能给异香院带来滚滚钱财,同时对异香院及李湘弦的名气都有不可估量的益处,明天东京城怕是人人都在说这事了,因此老鸨也不再多磨蹭,很快安排李湘弦姑娘出场! 异香院的大厅宽大豪华,中间搭建一个舞台,台边以花簇彩幔装饰,先是一个乐师抱着古琴出来,安然坐下,先是试音,铮铮几声,厅中顿时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到那道珠帘门处,期待着李湘弦的出现。 随着琴声渐起,珠帘轻摆间,走出一个粟发碧发的倾城佳丽,身着心字罗衣,下穿八幅襦裙,约束纤腰,手若柔荑,肤若凝脂,顾盼间横波明媚,款款走来时如有幽香袭人! “奴家李湘弦,感谢各位贵人对奴家的厚爱,奴家今日便以一支剑舞回报各位贵人!” 李湘弦说话间目光从各人身上转过,让每个人都仿佛春风临体一般,她自己凝立舞台上,随着琴声的节奏,手中宝剑轻轻抬起,遥指向下,众人屏着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时李湘弦突然一个旋身而起,裙裾飞扬,剑走游龙,淡淡的寒光绕体飞舞,她自已仿佛人随剑走。 杨逸也看得极为入神,李湘弦的剑舞柔韧中不失健美,时如紫燕穿帘,时如蜻蜓点水、时如蝶戏百花,第个动作无不把美感渲染到了极致,看得人目眩神迷,如痴如醉。 等她舞罢,琴声息去,厅中久久才暴出雷鸣般的喝彩声,厅中的公子衙内挥舞着彩绸,抢着送上缠头之资,那情形可用一掷千金来形容。 等李湘弦退去,老鸨再次出场说了一翻话,这时厅中人才记起刚才杨逸他们的赌约,一时又欢呼着给两方鼓劲,所有目光又都集到了这边来,有的甚至跟着下起注来,要赌杨逸与尹焞这两方谁赢。 笔墨纸砚早已备下,杨逸依旧搂着两个姑娘畅笑开怀,回望尹洛二人一眼笑道:“二位才子,请!” 尹焞轻哼一声,也不多等,起身提笔就墨,在红纸上奋笔而书,而一旁早有人大声把他的诗作朗诵出来: 剑起霓裳云影轻, 游龙婉转复铮鸣。 百花前头迎风舞, 疑是嫦娥落帝京。 尹焞写完,厅中顿时传出一片叫好声,确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作出这样的诗,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倒不枉他才子之名,姓洛的一群同伙更是不停喝彩着,溢美之词层出不穷,把尹焞捧得仿佛天下第一似的。 尹焞将笔一掷,抽出手帕擦了擦手,横目向杨逸望来,淡淡地说道:“二位壮士以为如何?若有佳作不妨也快些写来。” “是不是佳作,不是由你说了算,也不是由我说了算,那得李湘弦姑娘说了算!” 杨逸无视尹焞继续以‘壮士’讽刺,说完仰天干了一杯,这才拂袖而起,提笔沾饱浓墨,下笔如龙蛇飞舞,旁边有人立即朗诵起来: 闻琴但觉凌霄近, 罗袜尘香光明顶。 斩退神兵千百万, 笑看美人掌中轻。 杨逸这诗与尹焞的一比,别的先不论,气势先就凌于其上,读来霸气十足,他没有多去描述李湘弦的舞姿,直接以斩退神兵千万来赢取美人掌上承恩,一层意思是李湘弦的才艺美貌值得他去与百万神兵一斗,一层意思将李湘弦视作自己的掌中之物,必欲得之! 厅中各人听后,暴出的喝彩声丝毫不比方才小,尹焞脸色不变,但看向他的目光却再没有刚才的凌人之势。 第一卷第030章弄花香满衣 不出杨逸所料,最终李湘弦看中了他的诗!使他赢得了与尹焞等人的一场豪赌! 倒不是他的诗比尹焞的好多少,细论来也就在仲伯之间,杨逸之所以有必胜的信心,那是另有原因。 厅中的客人不管这些,谁胜出对他们来说差别不大,这时再次为杨逸大声喝彩起来,心里只巴望着这样的豪赌天天上演,才合他们的心意。 尹焞等人脸色阴沉,抛开巨额的资财不算,光是颜面扫地这一条,就让他们羞愤欲死,他们原先口口声声将杨逸俩人讽喻为‘二壮士’,就差没直接叫粗陋匹夫了,然而他们刚才贬低得越利害,相当于现在打自己的耳光就越响亮! 尹焞再不堪忍受厅中男女的目光,感觉所有人看向他们的目光都充满了嘲弄!他拂袖而起,准备离去!但异香院的老鸨哪里肯就此让他们走啊?一脸媚笑的上来招呼着这几位财神。 杨逸起身哈哈大笑道:“尹才子、洛才子,承让了!厅中的各位同好!咱们理应谢过几位才子的慷慨美意啊!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才子叫尹焞、这位姓洛,未曾得闻其大名,大家称之为洛衙内便是了!” 对于与自己作对的人,杨逸从不心痛自己的拳头,必将予以最猛烈的还击!厅中的嫖客们听了杨逸的话,还真的纷纷起身,向尹洛俩人施礼道谢,不管这些人是真心道谢还是借此嘲弄,总之厅中气氛热烈异常,欢声笑语加上莺歌燕舞此起彼伏。 尹焞几人恨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脸色由红而紫,最后变成酱黑色,杨逸不再去管他们如何与老鸨交涉,对覃子桂说道:“子桂啊!这四位美人今夜全是你的了!别辜负了尹才子他们一翻美意哦!当然,也要保证明天起得了床才是,否则那将大大有损咱们‘二壮士’的声誉啊!不多说,愚兄去也!” “杨兄别忘了替小弟向湘弦姑娘问声好!” “哈哈哈……” 杨逸在厅中同好的欢送声中,随着引路的丫环向异香院的后院走去!穿过一道花木掩映的垂花门,一进入后院,外面的喧嚣声就变得隐隐约约,四周宁静的气氛让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假山亭台依旧,依稀故地重游。 左边那栋雅致的小院里灯笼高挂,来开门的正是那夜杨逸见到的那个丫环,只听她柔声问道:“奴婢可儿,敢问可是杨公子到了!您快请进,我家小姐正在楼上等着杨公子您呢!” 杨逸笑笑,没说什么,随着她上楼而去,这叫可儿的丫环现在的样子柔柔弱弱的,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很有些娉婷的美态,若不是那夜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她竟是弥勒教的护法?这些神密教派隐藏之深,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可儿推开李湘弦的香闺,对杨逸一福道:“我家小姐早已恭侯多时,杨公子请进,奴婢就不打扰杨公子雅兴了!” 杨逸迈步走进香闺,地上铺着西域出产的名贵地毯,给人很舒适的感觉,房中珠帘绣户,空气中飘着一缕淡淡的暗香,琴棋书画摆放得法,错落间给人一种很高雅很观感。 那位粟发碧眼的李湘弦就站在小几前,正素手分茶,杨逸进来,她回身一福笑道:“杨公子,奴家有礼了,您快请坐。” 美!极致的美!真个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她那口官话夹着一丝江南绵软的口音,听起来十分悦耳。 杨逸走到她对面坐下,脸上虽然没有猥亵的神色,但两道目光却毫不避讳的在她身上注视着,仿佛在专心致志的欣赏一幅仕女图。 李湘弦抿嘴一笑说道:“果然诗如其人,杨公子的诗霸气十足,杨公子看人的目光也是如此,奴家这薄柳之姿,怎当得公子这般审视?这真让奴家无地自容了!” 杨逸呵呵一笑,目光依然没有移开的意思,嘴里答道:“湘弦姑娘太自谦了,您若无地自容,让满天下的女子可怎么活啊?对了,湘弦姑娘该是来自西域吧?” “奴家祖上是波斯粟特人,但从曾祖一辈就来到大宋,世居于明州。” 李湘弦一边说话,一边给他递茶,俩人对坐细语,话题很快转到诗词歌赋上,李湘弦神情有些窘迫地问道:“杨公子的诗大气磅礴,只是,奴家有些不解,杨公子诗中的‘光明顶’三字作何解释?还望杨公子不嫌奴家愚昧,加以赐教?” 终于来了!杨逸暗暗一笑,脸上突然故作神秘地说道:“在下曾听说在西域有人信奉一种神,这神的名字叫……叫什么来着?” 李湘弦心里立即浮现“光明神”三字,她娇美的脸上看不出变化,但心里已经浮起些许忐忑了,摩尼教在前唐就被斥为邪教,明令禁止传教,大宋也一直执行这样的禁令,而且她们刚刚杀了朝廷命官,听了杨逸的话难免有些疑神疑鬼,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杨逸做足了姿态,这时才一叩桌面说道:“对了,这神的名字叫耶稣,传说在耶稣之前,世间是黑暗的,耶稣便说:要有光!于是,耶稣的头顶便大放光明,世间从此也便有了光!在下诗中的光明顶大致也就取意于此!” 李湘弦听了忍不住暗舒了一口气,只要杨逸不是在影射她们光明神教就好!她娇俏地嗔了杨逸一眼,说道:“杨公子果然博学多才,只是您作这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奴家心里觉得怪怪的!” “呵呵!这不是一时没想起来嘛!湘弦姑娘多多见谅!” 李湘弦笑着,正要问他是想听琴还是接着品茶论诗,谁知杨逸又突然说道:“还有,在下还听说过一种光明神!起源于波斯萨珊王朝,湘弦姑娘不会不知道吧?在下听说原来光明神教对你们粟特人影响是最大的,初时传入我中土之时,也是很受欢迎的,光明神导人向往光明与善良,这很好,可惜了!” 李湘弦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差点被他唬得失态,她脸上媚笑娇嗔道:“杨公子不会怀疑奴家是光明神教的人吧!” 杨逸目光烔烔地盯着这‘妖精’看,如蓝宝石般湛蓝的双眸,朱唇皓齿,一颦一笑无不引人沉醉,李湘弦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肆意的逼视过,他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所过之处让李湘弦感觉到一阵燥热。 “呵呵,其实就算湘弦姑娘是光明神教的人,在下也觉得没有什么!光明神导人向往光明,这没什么不好,可惜光明神教不能象佛教那样坚持住; 前唐武宗会昌五年灭佛时,光明神教也遭受池鱼之殃,从此转变成秘密宗教,殊不知越是神秘,越为朝廷所不容,也越容易受一些野心家利用,把光明神教作为造反的工具,用来蛊惑人心。 其实就我个人看来,光明神教教义是很好的,可惜没能象佛教那样坚持住,佛教自传入中土以来,也一而再的遭到朝廷的打击,多次灭佛,但佛教无论遭遇怎样的困境,开始没有转变成秘密宗教; 他们以割肉伺鹰的精神,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顽强地坚持着导人向善的教义,因此灭佛的风波一过,佛教很快又能大行天下。 而光明神教正是因为缺少这种韧性,以至沦落成众人眼中的邪教,太可惜了!从这件事咱们不难看出一个道理,凡事贵在坚持啊!” 李湘弦脸上还在若无其事地笑着,心里却早已是翻江倒海,杨逸的话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摩尼教沉沦的原因,谁说不是呢?当初摩尼教不但盛行波斯,传入中土时也是得到朝廷允许的,发展也十分迅速,可惜没能象佛教那样强韧,一被朝廷打击便立即转化为秘密宗教,从而更为朝廷所不容。 “奴家祖上虽然是粟特人,但迁来中土已经好几代,如今……” “湘弦姑娘不必解释这些,我真没有说你是光明神教中人的意思,只不过谈到此事,小小的感怀一下而已,还望湘弦姑娘不必介意!” 李湘弦岂会就这么相信他,将话题岔开后,邀他起身赏画时,莲足仿佛无意的一伸,杨逸就象一个文弱文生,一个趔趄,身体摇摇晃晃就要摔倒! “杨公子,对不起…….啊!” 她假意试探杨逸,见他真个快要摔倒,赶忙伸手拉他,谁知杨逸突然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揽住她的纤腰,李湘弦猝不及防之下,两人双双倒在地毯上,杨逸摔得脸色煞白,一手无意间正抓在她那丰盈的酥胸上,嘴唇也正好印在她的樱唇间。 这突然发生的变故让李湘弦怔住了,她虽然身在青楼,但冰青玉洁,何曾被人这么碰触过身体,杨逸也‘怔’了一下,然后突然象着了魔似的,呼吸粗重起来,接着热烈地吻上她的香唇,舌头如灵蛇般顶入她的口中,与她的香舌搅在一起。 李湘弦刚想反抗,乳峰上的樱桃突然被轻轻一捏,又再轻弹,让她瞬间如电流透体,浑身感到一阵阵酥麻,嘴里闷哼一声,香舌随即被他噙住,那种深深的吻带着霸道的掠夺之势,让她感觉快要窒息了。 《素女经》、《洞玄子》这些书绝不是白白研究的,杨逸如神仙老手,驾驭着李湘弦的每一个感知;口、手、身体每一个能利上的部位都利用上了,动作既充满了霸道的感觉,又能带给李湘弦这种处子无尽的快感,让她不自觉的沉沦其中。 李湘弦确实很快不知身在何处,脑中因缺氧而变得一阵阵的晕眩,身体上传来那种不可抗拒的快意,让她不自觉地回应着杨逸的索取…… 第一卷第031章庙里的科举 灯影之下,李湘弦脸上红潮未退,艳若海棠初开,心中还象只小鹿在乱闯似的,想起杨逸霸道的侵掠,让人窒息的深吻,还有那些让人欲罢不能的爱抚,她当时真个是魂飞云端之上,不知身在何处。 李湘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在杨逸尽情的撩拨下,她当时彻底迷失了自己,身体的热烈反应让她欲拒还迎,一副任君采摘的样子! 想到这些李湘弦又羞愤欲死,既是恼杨逸,也是恼自己,她虽身处青楼,但这只是出于掩饰身份的需要,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淫荡下贱的女人,但今天的反应,让她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杨逸最后却放过了衣衫半解的她,这又让她有些感激,她现在还需要保持处子之身,但不管如何,杨逸那俊逸的形象已经深深烙进了她的心田,再也不可能抹去了,因为全身已经被杨逸爱抚了个遍,而且在他的撩拨下还来了平生第一次情潮,这与失身还有什么差别? 最后想到杨逸说的那翻话,李湘弦又不禁幽幽一叹,诚如杨逸所言,光明神教导人向往光明仁善,初衷本是好的,可惜没能象佛教那样坚持住,但如今光明神教已经被列为邪教两三百年了,还有机会转回阳光下吗? 李湘弦从小便光明神最虔诚的信徒,若是能让光明神教象佛道两家一样,能光明正大的传播教义,就算让她献出自己的生命她也丝毫不犹豫,这也是她们光明神教选择与弥勒教合作的原因。 弥勒教不但给她们提供很多便利,而且承诺一但夺得天下,将允许光明神教自由的传教,弥勒教能不能成功、成功后守不守信义不知道,但这是处境极度艰难的光明神教唯一的救命稻草。 甚至光明神教也希望组织自己的信徒造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光明神教能大行天下。 李湘弦还在想着心事,房门被推了开来,那个叫可儿的丫环走了进来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冷声问道:“探清楚了吗?那个姓杨的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林可儿,你少装模作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暗中偷听!” “若不是知道我在暗中偷听,你这淫妇怕早跟人家成就好事了吧?哼!你要跟谁上床我偷得管,但你要记住,千万别坏了咱们的大事,否则,你知道后果会如何的。” 李湘弦又羞又恼,立即回顶道:“你才是淫妇呢!还说我,你与城中那姓柯的书生早有奸情,这事还瞒得了人不成?” “你……” 林可儿先是大怒,却又很快平静下来,现在弥勒教有求于光明神教,为这点小事跟李湘弦翻脸不值得,她很快把话转回到正题来:“我们教主有令,尽快让你们那听宣夫人燕氏把法端介绍给孟皇后或她的姊姊,如今孟皇后失宠,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林可儿说完这话,很快退了出去,李湘弦独自在房中思量着,今天杨逸那翻话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光明神教要是换一个方式,难道就真的不能走到阳光下吗?难道非要靠这种鬼鬼魅魅的手段才行吗? 若是真配合弥勒教实施了这次计划,光明神教怕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林可儿提到的听宣夫人燕氏,原来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市井妇人,给人做乳母,六年前加入光明神教,不想前年时来运转,她喂养大的孟氏突然被选入宫,做了大宋皇后;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下连燕氏也封了个听宣夫人的爵位,一下子成了京中贵妇人; 这还是其次,主重要的是燕氏从此能出入禁中,弥勒教正是看中了燕氏这点好处,打算利用燕氏来实施一个惊天计划,为此不惜对弱小的光明神教恩威并施,迫使光明神教与弥勒教合作。 李湘弦想了很多,最后幽幽一叹,自己还有选择吗? 杨逸回到状元楼客栈,向小二要来冷水泡了个澡,才将满腔的欲火压下去,倒不是他有意做圣人,事到临头放过李湘弦是因为这女人身份太复杂,而又美得让人难以忘却,他真担心一但要了这女人的身体,自己会动了真情,到时事情会出现什么变化就很难预料了。 另外就是他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监视,想来定是那叫可儿的丫环,若是自己正纵横驰骋时,这丫环在身后来上一剑…… 总之,这些因素使杨逸放过了这朵捏在手心里的鲜花,不过,也算大有收获吧,真美啊!那丰硕而温软的峰峦,那圆润修长的玉腿,那绵软纤细的腰肢,还有那欲拒还迎的婉转娇吟…… 为了不再麻烦小二提冷水,杨逸飞快的上塌盘腿而坐,凝心静气的练起吐纳功夫来。 接下来两天杨逸与覃子桂都在老实在客栈中备考,到了三月初一这天,东京城万人空巷,上到达官贵人,下到普通百姓,全涌到西水门外的金明池观看水军争标。 每年三月初一到初三这几天,朝廷都会在金明池大演水军,同时还组织各种竞技活动,花样繁多,十分吸引人,杨逸与覃子桂把书本一扔,也跑金明池去了。 金明池周围九里三十步,中有仙桥,桥面三虹,朱漆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兴,谓之骆驼峰,仿佛彩虹横架水面上。桥头有五殿相连的宝津楼,位于水中央,重殿玉宇,雄楼杰阁,期间饰以奇花异石,放养珍禽怪兽; 船坞码头、战船龙舟,样样齐全。三月初正是金明池春意盎然之时,桃红似锦,柳绿如烟,花间粉蝶,树上黄鹂,这些美景加上各种刺激的表演,使京城居民倾城而出,一齐涌到金明池来。 最为刺激的是那种水秋千,池中两艘画船并排,船上立着数丈高的秋千,船尾有伎人做各种杂技表演,旁边又有一些禁卫军官兵击鼓吹笛助兴。 然后一人现身登上秋千,稳稳荡起,越荡越高,当身体与秋千的横架差不多平行时,突然腾空而起,弃秋千而出,在空中翻跃几个筋斗,或是做出各种花样,最后掷身入水,有些象后世的花样跳水,但水秋千的视觉效果要好出许多,刺激许多。 池边无数的百姓在观看,喝彩声此起彼落,杨逸看得很过瘾,他十分喜欢宋人这些生活方式,看似散慢,多有逗趣玩乐,但又处处将竞技健身融合的玩乐表演之中,官府也很重视引导,经常会组织一些大型的全民比赛。 象金明池在太宗时原本只是单纯的演习水军,但光是这样吸引不来多少百姓观看,于是便逐步增加了许多表演性节目,象水秋千之类的,目的无不是将更多的百姓吸引过来,让他们一齐参与进来。 看过金明池的热闹之后,杨逸两人再次窝在客栈里备考,这段时间没人来打扰他们,显得非常的平静,朝堂上也非常平静,或者可用噤若寒蝉来形容,因为赵煦竟然不顾元祐党人的极力反对,同意了张商英那份奏章所请,把东京城里各部门九年来的公文档案一律封存,由张商英来负责勘察! 都说法不责众,赵煦这是要干嘛?绝望的朱光庭等人不禁对即将到来的恩科考试多也几分期盼。 就在这种万众期待中,恩科如期而至。 天还没亮,杨逸便和覃子桂挎着考篮出了状元楼,街上已是人来人往,数不清的学子向国子监对面的武成王庙赶去! 武成王庙供的是兴周的姜太公姜尚,初来东京的人或许会因此误会,以为这些学子是进考场前先去庙里烧香,求姜太公保佑自己考个好成绩,而事实上,科举考试的场地就设在武成王庙。 北宋有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它是重文抑武最严重的一个朝代,但它竟然没有科举考试专用的贡院!前唐时候朝庭就把礼部南院设为专门的科举考场,而到了宋代,自开国以来,礼部试就一直是借这个庙那个庙举行,比如武成王庙、开宝寺、景德寺。 儒家最庄严的科举考试却要借佛家的地盘来完成,不知这算不算是一个讽刺呢? 从太宗时起,就有很多官员上奏章反映此事,但经过一百多年,贡院依然没个影子,是大宋不重视文教科举吗?笑话!是大宋没钱建个贡院吗?笑话! 杨逸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大宋一百多年还建不起个贡院来,这就是他觉得有意思的地方! “子桂啊!一定要稳住,入场后不要慌,不管什么样的考题,先静心在思量一下再下笔!以你之才,只要不自乱阵脚,考个进士不难!” 俩人来到武成王庙,门前的士子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等待进场,杨逸抓紧这最后时间给覃子桂再鼓鼓劲! “谢谢杨兄,小弟预祝杨兄能一举夺魁!” “呵呵,那榜眼我就留给子桂你了!” 杨逸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一声冷哼!他回头一看,不是尹焞是谁? 第一卷第032章震撼天下的考题 赵煦招回京的第一批元丰党人只有十来个,大部分被安插进了台谏部门做言官,这个做法很好理解,你要做什么事之前,那就得先掌握话语权,掌握舆论导向; 不仅如此,台谏官员更利害之处是掌握着弹劾权,上到首相,下到小吏,他们都有权弹劾!一但弹劾案得到皇帝的首肯,他们甚至有权对宰相进行审查。 所以,这些言官品级不高,但权力非常大,无论谁想顺利执政,台谏这片阵地都必须是首先要争取的!赵煦这么做再正确不过。 不过,这却让目前的李清臣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张商英的提案一得到赵煦的首肯,他就带着刚调回京的那些言官,一头扎进了各部的公文档案中去,没日没夜地干着,但朝廷各部门九年来的公文档案何其浩渺,他们一扎进去,短期内根本抽不出身来。 李清臣便又变成了茕茕一身,他被推荐做了恩科主考官,但放眼四周,所有的副考官都是元祐旧党,这些天来,李清臣除非公务需要,基本没和他们多说一句话。 几位副主考总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偶尔瞟李清臣一眼,而李清臣对他们几乎是不屑一顾。 李清臣是清高的,因为清高,王安石掌握朝政时,他虽然认同新法,却没有一个劲的往新党里挤,否则以他的才华与状元的出身,官位一定会急速上升;也正因为清高,司马光当政时,明知事不可为,他依然以一己之身奋力的抗争,绝不妥协! 时间到了,李清臣轻咳一声说道:“时辰已到,各位大人请过来,共同查验考卷的封漆是否完好吧!” 几位副主考便一起过来,仔细地查看了封漆,确定没被人动过后,这才把考卷取出,然而等看清考试题目时,几个副主考顿时色变,一个叫钱同的副主考失声道:“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他喃喃地重复这句话,仿佛痴呆了一般,其它各人看了考题,有的也象钱同一样,有的则激起满腔的愤怒。 李清臣脸上波澜不惊,淡淡地说道:“各位大人,时辰不早,这是陛下亲政开的恩科,若是出了差错,各位大人怕是承担不起,来人啊!立即将考题发下去!” 正所谓冤家路窄,杨逸的考舍刚好与尹焞的面对面,俩人从通道上一齐走过来时,杨逸谈谈地笑道:“尹才子,今天要不要再赌一把?当然了,要是异香院那样的事情再来一回,怕是尹才子没脸在东京呆下去了,不如这样吧,来日放榜,谁的名次屈居于后,就到丰乐楼罢一桌!请来东京城的两位行首作陪就行了,尹才子你看如何?” 一提到异香楼,尹焞顿时有种七窍生烟的感觉,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冷哼一声说道:“姓杨的,你不必如此激我,除了这些阴谋诡计,你还会什么?” “谈不上阴谋诡计,若是尹兄连这么一句话也大动肝火,以至无法静心考试的话,在下奉劝尹兄还是及早回家的好,官场可比这险恶多啦!”杨逸一看尹焞不受激,立即换了一套说词,倒象诚心为尹焞生命安全考虑一般。 尹焞心中一动,没有立即反驳,不管杨逸心思是好是坏,但他说的这话却是真有道理的,自己几回对上杨逸,虽然不是输于肝火过旺,但自大轻敌绝对占着很大的原因,想到这,他重新回头看了一眼杨逸,说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杨逸起初确实是想激激尹焞,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涵养功夫还挺了得,没受激,真答应下这赌局了,此次杨逸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就算是输了,也不过是请桌宴席而已,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俩人都是淡淡一笑,各自进入自己的考舍。 很快试题便发了下来,杨逸一看,不由得大讶,这道试题很长: 今复词赋之选,而士不知劝,罢常平之官,而农不加富,可差可募之说杂,而役法病,或东或北之论异,而河患滋,赐土以柔远也,而羌夷之患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贾之路不通。夫可则因,否则革,惟当之为贵,圣人亦何有必焉! 换成白话文意思就是: 自元祐科举考试恢复以诗词歌赋为主,选出的人才没有一点治政能力;废除青苗法,常平仓等惠民机构却没有完善,使百姓更加困苦; 廷议役法好坏,多年没结果,弄得一团糟;黄河改道了,是向东导回还是顺它北去,争论不出个结果,搞得年年水灾泛滥; 割让土地去讨好西夏,结果适得其反,西夏气焰更嚣张,屡屡犯境;放弃税收利润说是给百姓方便,工商业反而停滞衰退; 世上的事,行得通的可以沿袭下去,结果糟糕的一定是政策出了问题,必须改,只有适合时势的政策才是务实的,圣人做事什么时候又一定死守陈规了。 杨逸看了这道考题,也不禁心潮起伏,与其说这是一道考题,还不如说它是一颗原子弹,一颗投向元祐旧党的原子弹。 考题本身就从科举、政令、役法、治河、外交、盐铁弛禁这方方面面,将元祐旧党执政期间的政策批判得体无完肤,全盘加以否定,就象李唐否定杨隋、满清否定朱明,这种血淋淋的批判往往只有改朝换代才会出现,不如此不足以证明自己是大义所在。 杨逸几乎立即肯定这是赵煦自己出的考题,至少也是他授意的,否则换个人都不敢这么干,赵煦是想通过这道考题,向全天下宣告他的施政纲领啊! 而一但这种全盘否定成立了,目前朝堂上那些元祐党人下场如何? 不想可知啊! 杨逸还在心潮起伏之际,对面的考舍里的尹焞突然拍案而起,拿着白卷就走出考舍,睥睨地看了杨逸一眼,杨逸回以一个淡然的微笑! “安可如此搏取功名?” 本来考场里落针可闻,尹焞拍案而起,接着推门而出,弄出的动静早已引得一个个考生将头探出考舍来,他傲然的抛下这句话,立即交白卷去了! 英雄啊! 真理的斗士啊! 九年来的老式教育培养出的大多是守旧的学生,看到考题时他们也气愤,只是没人有勇气站起来,而现在,他们以无比热烈的、崇拜的目光,目送着尹英雄一步步地走向主考官所在的房间。 “尹兄!记往啦,只有小人才会食言而肥!” 杨逸突然轻轻呼出这么一句,让昂然走着的尹焞脚下一个趄趔,差点摔倒! “吵什么吵!不知道考场的规矩嘛?” 监考吏员适时出现,杨逸赶紧将头缩了回来,捂嘴而大笑!尹焞啊!你要做英雄前,得先考虑一下代价啊!他娘的,早知道这样,刚才开个天下第一的赌局岂不快哉!这才两个行首!少了些啊! 其它考生被尹焞的壮举激励,虽然没有跟着尹焞交白卷,却选择了另一种斗争方式,他们一个二个斗志昂扬的提笔疾书,遣词用典,笔下洋洋洒洒数千言,开始对考题进行热烈的反驳痛斥。 杨逸懒得去管这些,悠然的磨好墨,又细想了一会,这才下笔行书:历朝历代,随着时间推移,往往会出现田增而税减的情形,针对这些弊病,朝廷应如此施为; 清丈土地,扩大征收面,使税赋相对均平; 统一赋役,将赋役归于地,计亩征收,把力役改为雇役,由官府统一从税赋中抽银雇人代役,限制苛扰,使赋税趋于稳定; 计亩征银,官收官解,使征收办法更加完备。 杨逸的这份答卷字数不多,而且对元祐间的施政得失没有直接加以炮轰,以前谁对谁错一概不去议论,而是根据实际,提出了自己对赋税役法的建议。 当然,既然提出变革,这也等于是间接表了态,否定了元祐党人墨守陈规的施政方式! 杨逸明白,最后一条计亩征银在大宋可能有些不实际,施行起来有些困难,杨逸是故意的,因为他是考生,是在作一道科举考题,而不是宰相在制定施政的方略! 既让人看到你抽刀了,又不让人看清你的刀锋所在,或许,这样效果会更加好些吧! 杨逸是第二个交卷,这也是他第一次与李清臣面对面! 李清臣六十岁左右,脸型清瘦,颚下长须,眼神很明澈牟利! 为了防止作弊,大宋的科举考试实行糊名誊录制度,考生答卷在没有糊名誊录之前,主考官是不能看考生的答卷内容的。 但杨逸如此迅速的交卷,李清臣还是不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杨逸淡淡一笑,对李清臣他不存在什么特别亲近的感觉,更没有对杨氏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轻轻一揖之后,杨逸静静退去! 第一卷第033章朝野共鸣 之前太皇太后的死,赵煦给章惇等人复官,招回十来个元丰党人,这一系列动作、如果说是让大宋上空笼罩了浓浓的阴云的话,那么赵煦同意张商英查封各部公文档案,加上这次恩科的试题,就是划破天地平静的闪电雷鸣。 它就象暴风雨前那几道霹雳,划破天空浓浓的阴云,震耳欲聋的声威使天地为之颤抖,宣示着一场暴风雨已不可避免。 东京城里,考完试的学子聚在酒楼客栈间,热烈地谈论着试题的事,讨伐的声音此起彼落,他们没敢将矛头直接指向赵煦,而作为主考官的李清臣,就成了他们发泄不满的最理想的对象,李清臣立即成了大宋第一奸臣,风头一时盖过了章惇,甚至有人敢跑到礼部尚书府外砸石头! 到底有多少学子是在为旧党打抱不平,不得而知,但有一点,他们学了九年的诗词歌赋,就盼着有一天金榜题名,现在突然不考这些了!他们九年的心血就白费了,他们的人生仿佛也被人践踏了,或许,这才是这些士子愤怒的最大原因。 杨逸与覃子桂坐在状元楼大堂里吃午餐,他笑眯眯地听着四周士子们口沫横飞的声讨,结果这些人声讨完李清臣,又把尹英雄拉出来大赞了一翻。 尹焞如今在东京名声之响,已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便是那些旧党官员对尹焞也是大加赞赏; 如今你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谁,但你千万别说你不知道尹焞是谁,否则那是要被人狠狠的鄙视的,甚至可能被人从背后砸臭鸡蛋。 这样的英雄人物,祖宗十八代很快被崇拜者查了出来: 尹焞,熙宁四年生于河南府河南县嘉善坊,祖尹源,叔祖尹洙,听着熟悉吧! 就读于伊皋书院,伊川先生高足,耀眼吧! 杨逸听了尹焞这份出身履历,也不禁洒然失笑,难怪啊!尹洙的孙字辈,程颐的得意门生,引用后世一句话,根正苗红啊!难怪培养出这样的英雄人物来! “各位仁兄请了,在下想请教一下,各位可知今科弃考的尹才子住在何处,在下心慕之,想前往请益一翻。” 杨逸一脸微笑的向旁边的学子询问着,这些人大都知道杨逸与尹焞有过冲突,争夺房间的事情不算,前些天异香院的那场豪赌,也早被当作奇闻趣事传来人人皆知,这下见杨逸这般说,还以为他真被尹焞的品格给感化了,准备去赔礼道歉呢,于是立即有人指点杨逸。 等杨逸答谢过人家坐回来,覃子桂疑惑地问道:“杨兄,您不会真想去找尹焞请益吧?” “准确的说是请客,不过是他请我!” “请什么客?杨兄,这时候去找尹焞麻烦未免有点……” 覃子桂没说下去,但杨逸明白他的意思,尹焞现在星光闪烁,万众奉承,这时候去找他麻烦自然不合事宜。 “虽千万人,吾往矣!” “杨兄,你不是教小弟要学会昂首挺胸走路吗?” “子桂放心吧!其实愚兄是跟尹焞约好了的,到时他会请来两位东京行首,其中一位是给你准备的,哈哈哈!” 关于恩科试题的事,士子们反应尚且如此激烈,而朝中那些直接被试题批得血淋淋的元祐党人,就更不用说了,若不加以反驳,那就等于承认他们这些年来都是在祸国殃民了! 金殿之上,满朝旧党肃然而立,京中士子不敢直接指责赵煦,他们这些大臣却不会客气,在有些大臣看来,赵煦再能搞事,但毕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人罢了。 大宋开国以来一直优待士大夫,养成了他们为坚持己见,而敢往皇帝脸上喷口水的傲然之气,喷完真宗喷仁宗,一个乳臭未干的赵煦算得了什么? 持这种心态的人就包括尚书右丞苏辙在内。 不管殿中大臣说什么,御座上的赵煦都很少说话,沉默以对,这更激起了元祐大臣的抗争之志, 只见苏辙递上自己的奏章的同时,慷慨陈辞道:“臣见恩科试题极力诋毁元祐政事,有恢复熙宁、元丰新法之意,陛下,您这样做错了,您不了解先帝意愿,臣等在元祐年间废除新法,都是完成先帝遗愿,补救先帝的过失;施政失当,哪朝哪代皆有,父亲做错了,儿子来补救,这是圣人提倡的孝道,陛下应谨守圣人之训……” 苏辙说到这里,殿中一片哗然,许多人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因为苏辙的说词实在太惊心动魄了! 当初就是司马光废除新法时,也找了个“以母改子”的名义,抬出高滔滔这个长辈来,而苏辙现将司马光那块遮羞布也给掀了,直接说神宗做错了,他们在元祐年间废除新法,不过是完成神宗遗愿,替赵煦补救他爹的过失。 赵煦坐在御坐上,脸色慢慢的阴沉下来,苏辙把元祐年间的事一下个全扣到了他头上,是他这个儿子为了尽所谓的孝道,而废除父亲新法的!是他毁了父亲一世功业的! 一团怒火在赵煦心中熊熊燃烧着,但他没有立即出声,他甚至怒极而笑,想听听苏辙能说出什么更荒谬的话来。 苏辙不为所动,依然滔滔不绝,为了证实他的说正确,开始举起实例来:“陛下,汉武帝外征四夷,内兴宫室,导致国家财用匮竭,于是收盐铁茶为国有,实行均输之政,民不堪命,几至大乱,昭帝委任霍光,罢去这些苛政,汉室乃定……” 赵煦听苏辙说了一大堆,无不是在为他们废除新政找理由,心中的怒气已慢慢平息下来,等苏辙说完,赵煦轻轻地问了一句:“苏右丞,你怎么能拿汉武帝来比先帝呢?” 苏辙立即就怔住了,赵煦不去讨论应不应该废除新法,这句话等于是撇开所有因果,只问苏辙一个人的对错。 苏辙马上感觉到危机在向他逼近,他小心翼翼地答道:“汉武帝是明君!臣拿来比先帝并无错处。” 这就是美名满天下的苏学士啊!刚刚还把汉武帝说成祸国殃民的暴君,一感觉不妙,立即改口,很怀疑川剧里的变脸功夫是不是起源于苏学士这里。 赵煦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接着问道:“汉武帝穷兵黩武,下罪己诏,这也算是明君?” 苏辙脸上冷汗开始慢慢的滴落,他太小看赵煦了,结果赵煦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让他陷入流沙沼泽之中,再无法自拔,多年来的政治斗争使苏辙明白,现在不用再说什么了,说得越多,陷得越深。 他将笏板举到头上,躬着身,慢慢地从殿前向后退,这个动作没有明文规定,但它却是大宋朝堂的一个潜规则——下殿待罪。 苏辙认命了,但由于他刚才的话太彪悍,满朝旧党中包括吕大防等人,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为他说话,他们看着御座上端坐着的赵煦,心潮起伏,感慨万端! 这个九年来一言不发,被他们当成摆设的少年,这一刻轻飘飘两句话,就将经历无数斗争的苏辙弄得下殿待罪! 这一刻,御坐上那个消瘦的身影,在慢慢地变得高大起来,高大到足够这些元祐党人感到自己渺小。 这一刻,终于还是有一大臣站了出来,尚书右扑射范纯仁! 他从容地执笏走到殿中间说道:“汉武帝雄才伟略,史无贬辞,苏右丞用以比喻先帝,并非诽谤,陛下如今刚刚亲政,进退大臣,不应象呵斥奴仆,这有损陛下圣德!” 赵煦答道:“然则,世人皆把秦皇汉武并称,秦始皇乃暴君。” “苏右丞指的是朝政得失,并非有意将先帝与汉武对比。” 赵煦沉默了,他并非没话说,而是他不想罪及范纯仁,九年来赵煦冷眼旁观,满朝旧派大臣中,能得赵煦认可的没几个,而范纯仁就是其中之一; 无论朝中如何争斗,这些年来范纯仁始终能保留着一颗正直的心,他无愧于他那位足以作为万世楷模的父亲——范仲淹。 就这样,苏辙暂时躲过了一劫。 而尹焞想躲过一劫却不容易,杨逸问明了他的住处,带着覃子桂悠哉游哉的来到太学旁的安仁楼,安仁楼的大堂非常宽广,门面装修华丽,集有客栈与酒楼的功能,是太学周边最高档的酒楼。 看到楼中的情景,杨逸不不禁感叹偶像的魅力是无穷的! 尹英雄被数百学子围在中间,就算搭不上话,看一眼心目中的英雄,仿佛也能让这些学子快慰终生,在一片奉承赞美声中,尹焞脸上神色依然淡淡的,但杨逸从他飞扬的眉梢间判断,说他没一点得意绝对不可能。 “各位仁兄贤弟,在下不过是做了我辈中人该做之事,伊川先生常教导我们,读书明理,功名还是其次,关键是要塑造自己的品格,李清臣出这样的试题,诋毁司马文正公,诋毁元祐年间拨乱反正的壮举,若是我辈去奉承这种奸佞邪说,为了个人功名而抛弃自己的本心,还谈何品格,这与那些奸佞何异?各位今日能来,说明吾道不孤……” 尹焞慷慨陈词,四周的学子无不凝神静听,这时杨逸在外面轻飘飘地说道:“尹兄品格如此高尚,令在下佩服万分,想来尹兄是言出必行了!尹兄,小弟来是想请问一下,这丰乐楼咱们何时上啊?” 尹焞一见杨逸,顿时象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慷慨的声音戛然而止,再被杨逸这么一问,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他交的是白卷,也就是说杨逸无论取得什么名次,他都是输定了! 就时下而言,丰乐楼不止东京最高档的酒楼,可以说也是世界最高档的酒楼,再加上要请来两个行首作陪,到时杨逸又会怎么宰他呢? 第一卷第034章人人有本经 丰乐楼也叫白矾楼,因客商聚于此地买卖白矾得名,位于景明坊,坐落在汴河边,四周是稠密的商铺与民宅,日夜人流如织! 杨逸坐在丰乐楼顶层的雅阁里,凭窗眺望,城中房舍街景尽收眼底,飞檐瓦脊高低错落,汴河上船楫穿梭,水波柔缓,撸声桨影欸乃声声,岸边垂柳依依,随风轻拂,入眼处尽美不胜收的好景色。 宜人的景色让人心情舒畅,看到尹焞一脸糗样的离去,杨逸心情就更加舒畅了,为了争当个君子,尹焞果然没敢食言,在那几百学士诧异的目光中,把杨逸与覃子桂请到了丰乐楼来,安排好宴席歌舞之后,尹焞实在呆不下去了! 等尹焞离去,杨逸回头对李湘弦笑道:“尹才子现在名动天下,不得了啊,不如此怕是没法把湘弦姑娘和文姬姑娘请到这丰乐楼来啊!” 李湘弦进门时一见到杨逸,脸上的模样便窘迫万分,连粉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红晕,美得象一支迎风绽放的海棠,此时慢慢平静下来,但眉梢间那丝羞涩怎么也抹不去! “湘弦现在并非行首,是杨公子刻意让奴家来的吧?” “聪明!咱们是知心旧识,来,请湘弦姑娘共饮此杯!”杨逸说着还对李湘弦眨了眨眼,让这话多了一丝暧昧。 想起那夜的情景,李湘弦不禁又羞又恼:“谁跟你是知心旧识……” 她毕竟没法顶撞下去,杨逸呵呵一笑,见她又羞得局促不安,仿佛要逃出去,但说道:“东京行首大赛就要开始了,不知湘弦姑娘准备好表演的节目了吗?” 李湘弦瞟了他一眼,没有立即说话。 覃子桂正与赵文姬笑语焉焉,听了杨逸的问话,覃子桂回过头来说道:“湘弦姑娘,杨兄之才比那什么尹才子高出许多,今科说不定能一举夺魁,若是杨兄愿意帮忙,我想湘弦姑娘夺个花魁也是不难的。” 赵文姬是抱月楼的头牌,也是东京四大行首之一,身材纤细婉约,颜色殊丽,娇美异常,听了覃子桂的话,她便笑道:“不知两位公子可愿为奴家也填首词?” “填词子桂最拿手,文姬姑娘找他准没错!”杨逸笑着回一句,赵文姬论姿色不输于李湘弦,可惜,她是小脚,杨逸对所谓的三寸金莲兴趣寡寡。 雅阁后面有个木栏轩围起的阳台,杨逸端着酒走到阳台上,眺望楼下的汴河景色,李湘弦也跟了出来,娉婷而带有一缕淡淡的幽香,她身材很高挑,站在杨逸身边几乎与他平个。 “湘弦姑娘打算以剑舞取胜?” “其实奴家知道,奴家这剑舞初看确实让人耳目一新,但奴家在东京已经两年了,这剑舞大家也不觉新奇了!” “那倒未必,如今聚于京中的士子大都是外地人!” “你真的愿意帮我吗?”李湘弦突然问出这一句,而且意味似乎很深长。 杨逸回过头来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两人对视着,眼睛一眨不眨。 “你相信我真能帮你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能!” 杨逸笑了,或许李湘弦并不只是靠直觉吧!以她身后的组织,要查清自己的底细不难,而且杨逸能想到,李湘弦要接近自己大概还有其他原因在内啊。 “凭湘弦姑娘的美貌与才华,若是咱们联手,夺个花魁还是不难的!” 李湘弦神色一动,不觉靠近些来:“你答应了?” “哦!一如记忆深处的那缕芬芳,仿佛皎洁的月光洒在仙子的玉雕上!让我一生思量。” 杨逸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嗅着风中的花香,神情带着几分沉醉,李湘弦脸上不禁又嫣红一片,身体移远些去,同时很想伸手扭他一下,这个坏蛋! “常言道,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知湘弦姑娘何以报我呢?” “有你这样的吗?还没帮人就先求回报了!” “有些人是先君子,后小人,而我杨逸,真小人是也!” 苏辙回到家后,想到赵煦的可怕之处,不禁心有余悸,九年来赵煦一言不发,原来却一直在潜心学习,现在,赵煦充分学到了怎么行使自己作为皇帝的权力,皇帝不单有决定权,还有选择权,所有的问题,所有的谈话,他都可以选择从哪里切入,从哪点谈起。 比如苏辙在朝堂上说了一大堆,赵煦就充分行使了他作为皇帝的选择权,别的一概抛开,只选择苏辙拿汉武来对比神宗这一点,一刀刺入你的心脏,让你空有四肢,却全部瘫痪,让你驳无可驳。 这次虽然安然回家了,但以后呢?想到这,苏辙决定向他哥哥学习,必须,马上,走人! 他立即给赵煦上了道奏章,请求外放! 办完这事,苏辙刚刚松了口气,听到风声的朱光庭很快赶到苏府来,开口就让苏辙莫要行此下策!苏辙淡淡地看着朱光庭,在金殿时,他下殿待罪,满朝大臣竟三缄其口,若不是范仁纯最后站了出来,苏辙都不知道自己下场会是如何了? 现在我请求外放了,你朱光庭才来阻止,当时干嘛去了? 心中虽然不舒服,但苏辙还是把他请到了书房中,两人刚落坐,朱光庭就将有关杨逸之事简要说了一遍,苏辙现在相当于蜀党的党魁,他一外放,元祐党人三足去其一,就更加艰难了! 苏辙听了没有说话,依旧静静地看着墙上的水墨画,或者是在心中消化一下这个消息吧。 朱光庭接着说道:“苏右丞,咱们还有机会,本来是想等恩科放榜后,再弹劾李清臣以权谋私的,既然苏右丞有事,咱们不防提前发动,您看如何?” “科举实行糊名誊录,杨逸未必能上榜,若真如此,再弹劾李清臣为孙子开方便之门,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处理?” “苏右丞放心,以杨逸之才,一定会上榜的!” 苏辙心中一动,难不成吕大防这些人竟操控了科举?所有主考官一经定下,立即要与外界隔绝,直到放榜为止,即便吕大防是首相,要操控科举也不简单啊! “本官的辞程已经递上去!且看陛下反应再说吧!” “这个无防,陛下挽留时,苏右丞顺势留下就是!” 按贯例,哪怕是做表面文章,宰相请求外放时皇帝都是要挽留一下的,这是也到此时朱光庭还过来劝苏辙留下的原因。 若是别的皇帝,肯定会挽留,而赵煦,他会挽留吗?苏辙想起朝堂上的情景,不禁怀疑起来。 仁庆坊滨临汴河,这儿有一个大码头,进出东京的很多货物都在这里装卸,码头边有许多仓库,也有很多贫民小宅子,这一带人员往来复杂,三流九教无所不包,械斗事件是常有的事,只要不弄出人命,或危及良家百姓,官府也懒得管太多。 入夜时分,林可儿女扮男装,头上一个破旧的范阳帽压得低低的,进入仁庆坊一条漆黑的小巷后,她飞快的窜上墙边的树枝上,静待了很久,确定没人跟踪之后,才跃下来,向巷底的小院走去! 小院的厢房里,一灯如豆,光线被刻意的挡向一面,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静坐在灯下,这是一张非常普通的脸,国字型,肤质带着古铜色,仿佛一个码头上的苦力,听到院中传来一声轻响,他迅速将自己的脸隐到暗影里。 林可儿动作轻快得象一只狸猫,闪身进门后立即跪地拜道:“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林可儿拜见教主!” 暗影里的男人一动不动问道:“林可儿,让你牵线尽快让法端接触到孟皇后,为何迟迟不见动静啊?” 此人的声音微不可闻,但那冷森森的感觉听在林可儿耳朵里,却象炸雷一般,她赶紧分辩道:“教主恕罪,属下一直在尽力安排,但孟皇后极少出宫,想直接让法端与她搭上很难,现在只有通过孟皇后的姊姊孟月娥才可能达到目的!属下前两日已经成功将孟月娥引到静慈庵,与法端见过一脸。” “哼!” 听到暗影中的男人没有多责怪,林可儿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脊背上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她接着说道:“禀教主,李湘弦最近与一个叫杨逸的书生卿卿我我,姓杨的每天都会到异香院来,给李湘弦排演行首大赛的节目,属下怀疑李湘弦已经动了真情,教主,为防这个姓杨的坏了咱们的大事,您看要不要……” “此人什么来历?” “是个杭州进京参加恩科的举子!属下查到,这个姓杨的在杭州时与章惇乃是忘年之交。” “你盯紧一点,万一有什么不对,立即动手除掉,但不要惊动李湘弦,咱们现在还需要光明神教合作,明白了吗?” “属下谨遵教主吩咐!” 第一卷第035章浪荡子 尹焞如今在京中声誉极隆,但却在杨逸面前一次次的吃憋,心里自然很不舒服,得知杨逸在帮李湘弦后,这回轮到他来约赌了,他要捧丽春院的紫荷姑娘做花魁,看谁能赢。 其实花魁比赛美貌反而成了其次,因为能参加花魁大赛的姑娘无不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美女一但美到一定程度,单论外貌那就只能是春兰秋菊,各有胜场了,最终决定胜负的还是才艺,有了能打动人的才艺,那她的美丽才能有更深的内蕴,才更让人沉迷。 对尹焞的挑战,杨逸笑了!他客气地说道:“尹才子现在负天下人望,若再玩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未免落了您的名头,这样吧,这次要玩咱们就玩大点,十万贯!尹才子敢吗?” 尹焞吓了一大跳,十万贯得把他尹家半数财产变卖才能凑够这个数,用来跟杨逸豪赌,赢了还好,一但输了,怕被家里人吊起来狠揍都不解气,但被杨逸这翻话说出口,当着众人的面尹焞又不好弱了脸面,真个是骑虎难下啊! 杨逸见他脸色青白一片,接着哈哈大笑道:“尹才子既然敢来找我,难不成竟没一点赢的底气,若是您觉得十万贯太多,那咱们不妨换个方式,输者给对方做三年书童!当然,书童也不要您白做,月俸五十贯,如何!” 十万贯还只是钱的问题,做三年书童对尹焞来说还不如让他去死!免得整个尹家都跟着丢人!他真想掉头就走,但杨逸那稳赢不输的口气实在让他无法接受,再被他那鄙视的目光一扫,浑身血液顿时滚烫起来! “十万贯就十万贯!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杨逸与尹焞的这场赌约很快传遍全城,为今年的花魁大赛增添了无限的亮点,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无不在谈论这件事,甚至把朝中的那浓浓的阴云都冲淡了许多。 大宋百姓好赌成风,买斤果子、猪肉什么的,许多人都不是直接掏钱买,而是和卖肉的关扑一翻,赢了提着果子、猪肉就走,输了回家吃白饭,朝廷也没认真禁赌过,过年时,还会正式宣布开放三天,任由百姓关扑,甚至官府还会组织一些赌局! 听了杨逸与尹焞的这场豪赌,顿时勾起满城东京百姓的热情来,一些大商家也跟着开出堂口,百姓热情似火的跟着下注,一下子将整个东京都引得躁动起来,天天盼望着花魁大赛早点到来,丽春院与异香院更是夜夜客满,有来寻欢作乐的,更多的是想来一探底细好下注的。 异香院的老鸨李媚娘对杨逸简直是爱死了,上次一场豪赌人们还在津津乐道,马上又来一场更大的,异香院的名头也跟着一个劲的往上飙升,一下子成了大宋最有名的青楼,如今是日进斗金啊! 为了能让李湘弦这棵摇钱树赢得花魁比赛,李媚娘把杨逸当神仙似的供着,极力配合着,除了李湘弦,哪怕他要哪个姑娘陪宿都没二话,还不收钱! 杨逸也不客气,每夜把异香院那些美貌的姑娘唤来几个,恣意花丛,快活无限,每天醒来都是躺在一堆玉臂香乳间,杨逸床上那超强的实力,在异香院已不是什么秘密,许多姑娘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夜夜争着来侍奉他! 浪荡子就浪荡子吧!人生得意须尽欢,灵魂逆溯了千年,杨逸从未想过要约束自己去做个谦谦君子,何况这年头就是谦谦君子,也是以逛青楼为乐的。 后院的小楼上,流淌着忧伤而动听、直入肺腑的琴声,厅中的地毯上,李湘弦翩翩起舞,为了更好的表现出鸟儿飞翔的动作,还专门设计了一件无袖的上衣,她那双玉臂裸露在风中,或刚或柔的摆臂,不但深得后世那《雀之灵》的意味,而且整个舞蹈还融进了一些剑舞的轻灵,偶尔高高跃起时,就仿佛在空中飞翔的鸟儿,唯美而哀伤的动作表情,让人看得心醉。 杨逸坐在小几前,满意的端起酒来品味,李湘弦从小有接受各舞蹈的训练,本身就极有天赋,经杨逸一指点,融入了后世的一些舞蹈元素,其表现力自是不同凡响。 一支舞跳完,等乐师退去,李湘弦带着微微的娇喘,坐到他的身边,运动过后,她脸上的肌肤带着健康的红润,嫩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起伏的酥胸,晶莹的玉臂,杨逸的目光不离她的娇躯,坦然而灼热,仿佛是在欣赏一件艺术瑰宝! 每当被他这么看着,李湘弦便觉得自己象没穿衣服一样,在他面前丝毫无法遁形。 这几年在青楼,什么样的目光她都经受过,然而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高官,也不敢这么坦然的盯着自己看,目光多是躲躲闪闪,象杨逸这么毫不不掩饰的坦然审视,还真没有过,这让她心跳加快的同时,心里又不禁渗出丝丝的喜悦。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李湘弦不知不觉间对他生出了一缕依赖感,他有时很霸道,让你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同时又能给你细心的呵护,让你沉溺其中,俊逸的外表,更让李湘弦折服的是他的才华。 她没想过,舞也可以这么跳,竟然有这么强的表现力,每次跳这支被杨逸取名为《生死恋》的舞蹈,李湘弦自己不知不觉间也为之沉迷,仿佛自己真成了那只哀伤绝望的孤雁。 “杨郎,你觉得奴家跳得怎么样?还有什么要改进的吗?” “如果你只是想用这支舞夺取花魁,足够了,如何你想让这支舞变成你生命的一部分,那还应该细细琢磨一下,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去理解,怎么去融会贯通就看湘弦你的了!” “谢谢杨郎!” 杨逸一听,立即呵呵地笑了起来,没说话,但那目光分明是在说:光嘴上说谢没诚意! 李湘弦于是把酒倒满,要敬他一杯。 “湘弦啊,这酒我已经喝了很多了,再喝万一醉了做出什么冒犯的事来,我可不负责任哦!” “你这个登徒子!” 李湘弦轻嗔一声,无奈放下酒杯,抿了抿那水润的樱唇,靠上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这些天,被他逼着这么做已经是第三次了。 或许算不上逼吧,哪个少女不怀春?昨夜她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与杨逸变成了一对比翼双飞的鸿雁,相互追逐嬉戏着,突然,一支箭矢射来,杨逸惨然坠落,等她飞到地上找到杨逸时,他已黯然死去!而她只能围在他身边一声声地哀啼着,绝望而无助。 从梦中惊醒的她发觉自己腮边竟是湿漉漉的,泪水把枕边染得斑斑驳驳,那一刻她就明白,杨逸不但进入了她的梦,也进入了她的心。 “好吧!我是登徒子,那我就做做登徒子该做的事!” 杨逸说完,不由分说揽过她柔软的纤腰,同时噙住她那水润的红唇,李湘弦一声嘤咛还没呼完,香唇上就被他肆意的掠夺侵袭去,娇躯上被他那双大手抚过的地方,就象着了火一般,滚烫一片! “嗯……杨郎不要……”当发觉自己的双峰已落入他手中,被他尽情的把玩挑逗着,李湘弦不禁挣扎起来,但那挣扎的力度微弱之极,倒象在奉迎着他的索取一般。 金兽之中焚香袅袅,三月的春风拂过轩窗外的桃花瓣,如美人羞涩的红颜,宁静的上午,深深的院落,房中除了不时传出李湘弦一声轻吟,便只有窗外枝头的相思鸟在欢快的跳跃鸣叫。 “湘弦,你的家人呢?” “在……奴家没有家人了!” 俏颜上红潮未退的李湘弦言词有些闪烁,说完不觉得有些愧疚的底下螓首,刚经过与杨逸的一翻缱绻缠绵,虽然未真个行云布雨,但她还是在阵阵眩晕中沉溺,此刻让她立即说出欺骗的话来,心里不禁感觉到丝丝的愧疚。 杨逸伸手帮她理了理散乱的衣衫,再把她那一头粟发挽好,没有追问下去,每个人都有些属于自己的秘密,其实就杨逸个人而言,接近李湘弦也只是出于对这些教会一时好奇而已,至于她们要做什么,只要不危害到自己,他甚至懒得去管太多。 “湘弦你吃酣吗?”杨逸突然转而问起这句话来。 李湘弦听了轻嗔一声道:“你们男人谁不是这样,自命风.流;何况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吃你的酣?” “哈哈哈!湘弦姑娘千万别爱上我哦!” “你……谁会爱上你这登徒子!” “那就好!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也无须欢喜,转瞬间消失了踪影,真的,我只是一片云,不知自己来自何处,将要飘往何方!” 想起自己穿越千年的事实,杨逸说话间有些落漠,李湘弦看着他那突然变得空洞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心里感到丝丝的刺痛。 她很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开口,杨逸轻轻站起身来说道:“过两日花魁大赛就要开始了,湘弦你还是多练习一下吧!” 李湘弦见他要往外走,不禁脱口问道:“你要去哪里?你要走了吗?” 杨逸回头淡淡一笑,便悄然退了出去,让李湘弦突然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或许是云层遮住的太阳,她感觉四周一下子变得暗淡起来…… 杨逸下楼时刚好与林可儿遇上,她立即蹲身一福,而杨逸却分明看到了她眼角一闪而逝的那抹寒光,心中不禁大感惊异,同时生出凛然的戒备之意! 第一卷第036章花魁大赛(一) 苏辙罢相了,他的辞呈一递上去,赵煦竟面子上的挽留都不屑为之,直接就同意了苏辙外放汝州。 杨逸不知道,苏辙罢相让一场涉及到他的风波稍稍延迟了几天;听到苏辙罢相消息时他只是一笑置之;苏家两兄弟挺有意思,苏轼去年一感觉水有点冷,立即就撤退了;而苏辙最后还将赵煦狠狠得罪了一翻才想着开溜,跑?往哪里跑?杨逸就纳闷了,难道小苏没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苏辙罢相在朝堂上引起什么动荡不得而知,但在民间连个水花也没泛起来,满城百姓关心的都只是即将举行的花魁大赛,每届花魁大赛,热烈参与的并不只是东京城的百姓,四面八方赶来观看的少年郎不知凡几,有些人甚至从江南远道赶来,花魁大赛的盛况由此可见一斑。 城南的惠民河边,早就搭起了比赛用的彩台,那里是京城中最为空旷的地方,可容纳二三十万人,即便如此,据说已经有很多人提前去抢位置了,有些公子衙内派家仆到台下用石灰画个圈,或拿张椅子罢着,然后日夜守在哪里,就是为了霸个好的位置,花魁大赛前两天,那里竟已非常热闹了。 到了三月十五这天,东京城沸腾了,真个是满城花醉寻芳客,宝马香车倩笑多,天近黄昏时,满城百姓纷纷涌向惠民河边的广场上,来观看的可不只是男人,那些大家闺秀,高官贵妇同样欣然而往,有条件的高官贵戚之家可以在台下搭个彩幕,以供女眷坐观,没条件的也只能一起挤在人群中了。 杨逸与覃子桂春衫薄薄出得状元楼,踏着一地的斜阳向惠民河行去,两人手上各拿着一把折扇,杨逸倒不是要附庸风雅,也不是用来赶蚊子,他那折扇型号比较大,唰一下打开,差不多够当屏风供美人用来换衣裳了。 这么大的折扇一般人家是绘上书画后,挂在家中厅堂或书房墙上作装饰用的,而杨逸弄来这么一把,是打算等下人多时用来开路的! 俩人随着人流来到惠民河边,这里已是人潮汹涌,如波如浪,望都望不到边,开封府的衙役在努力地维护秩序,忙得满着大汗,各种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落,许多贵家女子想将香车赶往前边些,这样就可以直接坐在车中观看比赛了,但人潮擦肩接踵,哪里能进得去,只能急得在外围乱转。 覃子桂一看这架势也有点头晕的感觉,于是埋怨道:“杨兄啊!你明明可以到异香楼的花船上去观看,何苦来与大家一起挤来挤去呢?” “急什么,这花魁大赛共分三天,精彩的都在后面,咱们今天就是来感受一下气氛的,子桂你看,四周多少名花争艳……”刚说到这,杨逸就看到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从旁边的马车上探出来,不禁脱口喊道:“苏小娘子……” 喊完他就后悔了,这个少女不是人啊!自己还是少招惹的好!免得哪天脑细胞损伤过度导致大脑崩盘。 那苏家小娘子见到他时,脸上顿时露出喜悦的神色,轻唤道:“杨公子,杨公子,没想到在此遇到你!” 杨逸避无可避,只得上前一揖道:“千百万人中,有幸再遇苏小娘子确实是难能可贵,不过……咱们今天能否别谈天文、医药之类的?你瞧!这花多好,月多圆!而青春只一晌。” 看他一脸糗糗的样子,苏小娘子不禁“噗哧”一笑,那美态真如牡丹绽放,如明月皎洁,杨逸赶紧别开目光,免得自己失态。 苏小娘子笑过之后说道:“那天是杨逸公子你先谈起这些的嘛!正好人家也喜欢这些学识,自然要和你讨论下去了!” “是嘛?”杨逸仿佛在尽力的回忆当初的场景,手上那把大折扇下意识地在手心一拍,说道:“我认错!我有罪!呵呵,小娘子是进不去了吧!您请下车,小生来给小娘子开路!” 苏小娘子仿佛正等他这句话,带着那个叫茗儿的丫环欣然下车来,见到旁边的覃子桂时,她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狐疑来。 杨逸一看要糟,连忙解释道:“苏小娘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覃子桂,那日在北山子茶坊,小娘子您走后,在下便与子桂贤弟聊了一下,不想竟是进京赶考的杭州同乡,便由此结识了!” “哦!” 苏小娘子那双丹凤眼眨了眨,脸上狐疑之色并未尽退,但还是含笑向覃子桂福了一福,覃子桂有些尴尬地回着礼! 杨逸暗叹完了,就覃子桂这表情还想瞒得过去,这苏家小娘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为算,她不是人啊! “小娘子请紧随在下身后!”杨逸知道不能再多说了,立即掉头向人群中杀进去! “这位兄台,您的钱掉了!” “这位老伯,你家娘子找你!” “哎哟!好大的蟑螂,小娘子快闪开啊!” “哎呀呀!抱月楼的赵文姬姑娘怎么到后面来了……” 那把大折扇也撬不开人墙时,杨逸嘴里便说这喊那,不是唬得别人惊叫着跳开,就是发愣的往四周张望,他就带着苏小娘子一行劈波斩浪的冲过去,两盏茶功夫之后,终于来到台前。 “奴家多谢杨公子!” “不用了!您也看到了,我就是个坏人,为了达到目的把满城人都骗了!”杨逸知道这一路进来,自己的形象早已烂得不能再烂,他也豁出去了,反正这小娘子是个科学狂,他也不想招惹。 不想那苏小娘子突然说道:“我只知道杨公子是为了帮我,才把满城人给骗了的。” 听她这话,杨逸怔住了,心里慢慢有点感动起来。 “小娘子还是小心些为好,免得我把你也给骗了!” “你不是已经骗过我了吗?” “……” 杨逸大为尴尬,再也无话可说,向那苏小娘子一揖,就带着覃子桂离开。 “杨公子,我这边有搭好的帐幕,您若不嫌弃,一起过来坐下观看吧!” “不了!我与子桂还是另寻他处……” “我今天保证不与您谈天文或医学!” 杨逸已经走出几步,回过头来,那枝婉约的牡丹就在夕阳的余晖中婷婷玉立,迎风展开着笑颜。 杨逸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说道:“你不是人!” 苏家小娘子那花靥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住,秀眉蹙起的样子惹人心疼,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帮她轻轻抚平。 “是仙子下凡尘! 噗哧一声!人如玉,笑春风,花想衣裳月想容! 天色暗了下来,明月升起时,舞台两侧竖起的十来根竹竿上,一个个灯笼依次被点亮,有红色的,有琉璃做的水晶灯,加上舞台四面簇拥的花儿,把整个舞台装点得如梦如幻,惠民河的花船上也是花灯处处,与天上的月光交相辉映,再流洒在水面上,让惠民河看上去象一条流晶河。 这时台上走出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精神看上去很健朗,他走到台前朗声说道:“本官李格非,添为这次花魁大赛的司仪,在此要说明一下,花魁大赛的规矩与原先各届一样,台下各处都有花绸出售,观众若是觉得哪位参赛的姑娘才艺好,便购买花绸相赠,为了公平起见,每人最多限购五十朵花绸赠送给同一个参赛者,我等最后会细心统计,获得花绸最多的前十名参赛者,将会进入第三天的决赛,好了,相信大家都期待已久,本官就不再多言,现在有请第一位参赛者,抱月楼的赵文姬姑娘!” 第一个出场的竟是上届行首之一的赵文姬,台下立即传出潮水般的欢呼声,气氛瞬间直线飙升起来,等赵文姬莲步轻移走到台上,只盈盈一拜,还没开演,已经有很多少年郎挥舞着手上的花绸,纷纷向那些竹筐投去,那些负责拾花绸的帮闲捡都捡不及,场面热烈之极。 赵文姬陪杨逸他们喝酒过,杨逸便吩咐覃子桂也去旁边买了一百花绸相赠,一百贯钱而已,小意思! 他对赵文姬不怎么感兴趣,倒对刚才那位司仪李格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了,准确的说应该是对李格非的女儿感兴趣! 李清照啊!不知现在长成没有? 一想到这才女,杨逸不禁有些愤愤不平,赵明诚那个家伙胆小如鼠,瞬间被平定的几个乱兵竟吓得这家伙屁滚屎流,身为知府而爬墙逃跑,这样的家伙何德何能,竟能娶此才女? 抢!杨逸心里立即升起这样的念头来。 “见杨公子看赵文姬姑娘如此入神,又送这么多花绸,想来定是喜欢文姬姑娘吧!” “你吃酣?”杨逸回过头来,对正笑着看他的苏小娘子反问道。 苏家小娘子难得俏脸微红,瞪了他一眼答道:“你别胡说,关我什么事?” “呵呵,小娘子误会了,文姬姑娘是子桂的红颜知己,也不关我的事!” 第一卷第037章花魁大赛(二) 赵文姬不愧是上一届选出来的四大行首之一,一曲《鹧鸪天》唱起来时,台下的无数的观众鸦雀无声,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缥缈的仙音唱得荡气回肠,余音袅袅流散在惠民河上,加上她那仙姬独舞的清雅舞姿,在台上营造出了一幕十分唯美的画面。 一曲唱罢,台下的喝彩起如浪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许多花痴型的少年郎一声声在喊着赵文姬的名字,那模样怕是赵文姬能多看他们一看,死了都愿意。 杨逸就曾听人谈起这样一件事,京南青城县有一少年郎,因迷恋一个叫倩娘的行首,但家中资财不足以帮倩娘脱籍,以至于郁郁而终,临终前还让家人把倩娘的跳舞时的形象刻在陶砖上陪葬。 由此可见,这些才貌双全的名妓对五陵少年的吸引力有多大。 京中青楼到底有多少家杨逸不知道,但能登上花魁大赛这个舞台的,无不是色艺绝佳的,接下来上场的几个姑娘虽然没有赵文姬那样大的名气,也都赢得了一阵阵的喝彩声。 等李格非宣布轮到丽春院的紫荷姑娘上场时,台下观看的百姓再次沸腾了,因为这不单涉及到紫荷与李湘弦、这两个最有希望成为这一届行首的新人,还涉及到一场十万贯的豪赌,无数百姓在期望着分出胜负的那一刻。 帐幕之中,苏家小娘子瞟了杨逸一眼说道:“你家境很富裕吗?为何要跟人这般豪赌?” 杨逸笑道:“现在算不上富裕,但我相信过两天就会腰缠十万贯了!” “就算你有必胜的把握,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靠这般豪赌得来的钱财终不会长久的!” “我不是君子,小娘子你要记住,我是坏人!” 苏家小娘子欲言又止,最终静静的别过头去观看台上的表演,台上的紫荷姑娘献上的是一曲清越的箫声,在月光灯影下,箫声如歌如泣,空灵悠远,直涤人心肺,配上她那胜似花娇的颜容,翩然的舞姿,就象落入凡尘的仙子,让人不觉的沉迷。 杨逸也听得入神,等紫荷姑娘箫声落尽,台下的观众还久久的沉醉其间,过了好一会儿,才暴发出雷鸣般的喝彩起,投来的花绸象天花乱坠,漫空飞舞,有些人激动得泪流满脸,或许很多人听不懂箫声的含意,但并不妨碍他们为这一刻欢呼,甚至疯狂! 杨逸也给紫荷姑娘送出了五十朵花绸,这个举动刚才被同在台下观看的尹焞等人瞧见,一直与尹焞为伴的洛凡立即大笑着讽刺道:“杨壮士,何必呢?我们紫荷不缺你这五十朵花绸,还是留给李湘弦吧,免得到时输得太凄惨!” 四周的人群一听这话,立即知道是两个豪赌的主角,顿时变得兴奋异常,支持紫荷的开始大喊着紫荷的名字,而李湘弦同样拥有众多的支持者,这时也不甘示弱,开始大喊起李湘弦的名字来,两股声音不相上下,越喊越整齐,弄得声透云霄、满城回应,气氛热烈得快要爆炸了。 杨逸含笑答道:“相反,在下见紫荷姑娘才艺还不错,若是输得太惨未免对不起她,所有才赠些花绸,算是聊表安慰吧!” “不见棺材不落泪,哈哈哈!姓杨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好十万贯等着吧!就你这样的,给尹兄做书童未免丢了尹兄的脸!” “彼此!彼此!若是找个考试交白卷的人做书童,我也觉得丢脸!”说完这话,杨逸一脸畅笑着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尹焞,这才走回帐幕之中! 从方才尹焞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厮心里的压力可不小啊!这种人把名声与钱财看得太重,是输不起的,真不知道最后真输了的话,这厮会不会自杀!真期待啊! 台下的呼声太高,大概李格非他们也想让大家来个直观的对比,紧接下来就刻意安排李湘弦上场,这一举动真个把现在引爆了!无数人挤向前来,大声的呼喊着,上千兵丁衙役拼命的阻拦,这才算让现场秩序稳定下来。 等美艳不可方物的李湘弦持剑走上舞台,台下的观众更疯狂了,大声地喊着:剑舞!剑舞…… 坐在身边的苏家小娘子突然问道:“你是故意去激那位尹公子他们的吧” 这时台上的李湘弦说了几个开场白,在乐曲声中已经开始了她的剑舞表演,轻灵的身姿如蝶舞花间,宝剑旋刺缭绕出一道道青光白练,吞吐不定,台下的观众也早已沉迷其中,变得静悄悄的。 杨逸回头看她一看答道:“小娘子说笑了,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外边!” “那你为什么还要送紫荷花绸,你就不怕她真的赢了吗?” “我送花绸是因为她的才艺确实非常好,值得我送花绸,但我相信李湘弦的才艺更好,值得更多的人送花绸!” “你就这么自信?你到底帮李湘弦准备了什么节目?” “准备了一个骗人……眼泪的节目!”杨逸说到‘骗人’二字时,故意停顿了一下。 让苏小娘子忍不住回头紧紧看着她,听完了笑靥如花道:“肯定骗不到我的眼泪!” 杨逸只是淡淡地笑着看她,不作争辩! 两人笑脸相对的情形,从远处看仿佛就是一对情侣在深情对望,台上的李湘弦此时回身一个仰刺,无巧不巧的正好看到台下的杨逸,见他正与一个殊丽的大家闺秀坐在帐幕中,彼此脉脉地笑望着对方,李湘弦的动作不禁一凝,那一剑刺出后,便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看着台下的一幕,李湘弦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酸楚,清淡的月光下,慢慢的,两滴清泪从她那美丽的脸庞无声地滑落!让台下的观众一片哗然。 杨逸回望台上,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上,赶紧向她示意,李湘弦回过神来,立即旋身而起,腾空的瞬间裙裾飘扬,那宝剑寒光仿佛要带着她凌空飞去,优美的身姿仿佛奔月的嫦娥!一动一静之间,给人的视觉感观极为强烈。 台下的观众不明所以,先被那两滴清泪所感,再见到这等嫦娥奔月的美态,不禁暴出绵绵不绝的喝彩声! 苏家小娘子这时又回过头来,有些好笑的打量了杨逸一下,才笑道:“你果然会骗人眼泪,只是你也没有想到,先骗到的竟是湘弦姑娘的眼泪吧?” “说不清是我还是你,或者是咱们俩人一起骗了人家的眼泪!” “你别胡说,这可不关我的事!” “我也不确定那两滴泪与我有没有关系,因为我曾警告过她!” “警告什么?” “千万不要喜欢上我!” “你……无赖!哼!” 杨逸瞧她竟有点为李湘弦打抱不平的样子,不禁好笑,这时李湘弦在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盈盈的向台下观众拜谢时,又向杨逸这边望了一眼。 台下的观众此时正热烈地喊着李湘弦的名字,手中的花绸飞舞而出,杨逸去赠花绸时,却感觉比起之前的紫荷姑娘来,李湘弦得到的花绸明显少了一些,按说李湘弦的才艺更具观赏性,姿色也不输于紫荷,出现这种结果让杨逸深思起来! 或许,因为李湘弦是粟发碧眼吧,才艺再好,许多人在此时仍不自觉的把她归为胡人的行列,在赏赐上也因此小气些,除此之外,杨逸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导致这种结果。 人群之中,林可儿一身丫环打扮,脸上的装扮也作了一些改变,乍看之下,仿佛是另一个人,她利用拥挤的人群作掩护,慢慢向杨逸所在的帐幕靠过去。 林可儿每天接触李湘弦,感觉到李湘弦对杨逸已经有一种割舍不掉的依恋,这对弥勒教来说非常危险,杨逸与就要出任首相的章惇是忘年之交,若是李湘弦一颗心被杨逸俘获去了,很容易造成泄密,这就林可儿觉得有必要除去杨逸的原因。 她也是刚刚发现杨逸在台下,上次杀害朝廷官员的风波还未过去,林可儿只能找合适的机会再动手对付杨逸,然而这阵子杨逸大多宿于异香院,让她反而不好下手!否则官府很可能查封异香院,让她们变得被动。 而现在,林可儿觉得是非常好的时机,一片人潮如海之中,突然有人被杀,现场一定会大乱,官府根本无从查起! 而官府发现死者正是与人约下十万贯豪赌的杨逸的话,怀疑对象很可能会转到尹焞这些人身上,谁还会想到与弥勒教有关呢? 林可儿很耐心,慢慢地从人群中向杨逸所在的帐幕挤过去,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第一卷第038章花魁大赛(三) 接下来几个姑娘表演完才艺后,洛凡他们已经提前知道了紫荷与李湘弦所得花绸的具体数字。 李湘弦所得花绸竟比紫荷姑娘少了将近两千朵,尹焞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洛凡等人更是大声欢呼,仿佛他们已经赢得这场豪赌,十几人拥到杨逸所有的帐幕前,脸上神采飞扬,得意万分。 洛衙内趾高气扬地说道:“杨壮士,我就说我们紫荷姑娘不缺你那几十朵花绸嘛!怎么样?哈哈哈!差了两千朵啊!瞧这形势,杨壮士还是赶紧回去准备钱吧!免得到时来不及!” “对对对!杨壮士,你家财若是不够,我等给你想了个法子,你们不是千秋二壮士吗?到时上街表演些杂耍,什么胸口碎大石的,想来也能得些赏钱!” “哈哈哈!到时我等一定去给二位壮士捧捧场,几个赏钱自然少得二位壮士的,只是不知道这样凑,二位壮士什么时候才能凑够十万贯?” “哈哈哈……” 杨逸之前就预料到初赛的结果了,他不急,脸上带着淡定的微笑,闲来欣赏一下这些人的嘴脸倒也挺有趣! 苏家小娘子却听不下去了,随着她的粉脸从帐幕的暗影里露出来,帐幕前所有嘲弄的声音、戏谑的大笑都戛然而止,洛凡等人的目光定格在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花靥上,有的人笑到一半,这会嘴巴没合上,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你们怎么这样?别说最终胜负还没分出来,就算杨公子真的输了,你们都是饱读圣贤书的人,这样奚落人难道不嫌失之厚道吗?” 苏家小娘子的声音如玉佩风鸣般动听,簇拥在外面的洛凡等人回过神来,立即做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纷纷向苏家小娘子施礼! 见到这些人一齐上演变色龙的绝技,杨逸不禁笑出声来!说道:“小娘子有心了,其实洛才子他们倒给我出了个好主意,胸口碎大石也没什么不好,再怎么说也算是自食其力;但凡事皆有万一,各位连胸口碎大石也来不得,万一输了岂不是只能回家向爹娘伸手?呵呵,向自己爹娘伸手算不得乞讨,各位不妨理直气壮的回去讨要,十万贯而已……” 杨逸刚说到这,帐幕后面突然传来女人凄厉的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四周顿时一片大乱,无数人拥挤着想离开现场远点,杨逸立感不妙,顾得多想,对覃子桂喊道:“子桂快上舞台!” 杨逸说完,一把搂过惊得花容失色的苏家小娘子,就向帐幕外冲出去,几人刚刚冲出来,帐幕立即被人潮挤倒,迟上一秒钟他们非被压在帐幕下面、被千万人踩死不可! 隐藏在人群中的林可儿见到杨逸他们成功逃出来,不禁恨恨不已,她刺伤人的地方离杨逸他们的帐幕只有几步远,而且她以最快的速度向这边挤过来,从后推倒了杨逸所在的帐幕,就是想把他压在下面,由慌乱的人潮践踏至死,如此一来,可谓天衣无缝了,就算是李湘弦怕也怀疑不到她身上。 一计不成,她紧紧地盯着人群中的杨逸,飞快的向那边挤过去。 人太多了,杨逸抱着苏家小娘子,一边向舞台挤去,一边呼唤着覃子桂与茗儿,让他们手牵着手紧跟着自己,苏家小娘子被他紧紧抱怀里,酥胸紧贴着他的胸膛,即便这样混乱的时刻,仍羞得她面红耳赤。 “快放我下来……” 苏家小娘子刚刚出声,就被杨逸大声打断:“事急从权,别胡闹!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放你下来立即就会被人挤倒!” 杨逸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刚说完,突然生出一缕凛然之意,就象在森林里被野兽盯上了一般,全身立即变得警惕起来,他双手搂着苏家小娘子,伸脚将挤在身边的洛凡暗暗一掀! 而这时隐身在人群中的林可儿,手上那锋利的匕首刚好向杨逸的右肋刺去! 洛凡瞬间向右则扑倒,一声惊叫还没叫完就变成了惨嚎,腰间立即被鲜血染红,这一边顿时又传来无数惊叫声! 有了洛凡这一挡,杨逸趁势拼命的向舞台挤去,人实在太多了,杨逸找不到动手的人是谁,明知来人是要对付他,甚至哪一刻那看不见的利刃会向他刺来都不知道,但作为一个男人,让他抛下苏家小娘不管,他实在做不到! 杨逸脚下有许多小动作,所以挤得很快,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关键,慢了一秒可能今天都得把命撂在这里了! 洛凡被刺伤,倒在地上惨嚎,让四周的人群纷纷挤开,生怕自己被当成杀人凶手,林可儿被人群一挡,一时竟再找不到杨逸的身影。 杨逸躬着身子,尽量利用身边的人群掩饰自己的行踪,终于让他挤到了舞台边,顺着台阶向上冲去!冲上舞台那一刻,杨逸终于松了一口大气,慌乱之中,向四面挤去的人到处都是,但能挤上这个空旷的大舞台的人不多,上面显得还挺空旷,这下总算安全了! 这下他才发觉自己刚才身体前躬的动作,让他整个人几乎是与苏家小娘子脸贴着脸,亲密异常,杨逸赶紧放下她,装作一切没发生过一样! 苏家小娘子象好久没敢喘气似的,杨逸一放下她,她就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脸上一片艳红,等她抬起头来看向杨逸时,脸上顿时又滚烫一片,困为杨逸的脸上印着好几个唇印。 “谢谢你!你脸粘了些灰,我来给你擦擦?”苏家小娘子不敢告诉他真相,顾不得多想,掏出手绢就上前要帮他擦掉脸上的唇印。 “粘了灰?怎么会粘了灰?”杨逸一脸的狐疑,这一路冲过来,虽然人挤人,但也不可能粘上灰啊? 苏家小娘子脸上更烫,手上不停,很快把他脸上的唇印擦干净,然后将手绢飞快的收了起来!杨逸不傻,终于明白她这么急着来帮自己擦脸的原因了,也不去揭破她的小秘密。 忙完这出,杨逸才发现覃子桂与那丫环茗儿没有跟上来,不禁又急起来,向台下游目四顾开始寻找俩人的影踪。 由于没有新的伤人事件出现,而且乱起来的只是附近这一片人群,开封府的衙役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杨逸让苏家小娘子在台上等着,自己冲到台下找了一阵,才看到覃子桂蹲在地上,而茗儿坐在地上,她身上可清晰地看到几个大脚印,杨逸跑过去一问,才知道这丫头被人挤倒了,幸好覃子桂当时牵着她的手,发觉她倒地之后死死地护着她。 但她身上还是不免被人踩了好几脚,左脚骨都被踩断了,杨逸给她检查了一下,大致确定只是骨折,接上后用药将养个把月可保没事。 这时衙役控制住场面后,被践踏至伤的二三十人,被迅速的送去医馆治疗去了,林可儿刺伤第一个人时,下手很有分寸,血虽然流了不少,样子很可怕,但却不致命,也被送去医馆了! 反而是洛凡,他被刺中腰眼,当时林可儿那一刺本是想要杨逸的命,下手自然够狠,洛凡突然倒下挡住匕首,林可儿收手不及,洛凡小腹下被刺开一个二寸左右的大口,此时流血不止,眼看不行了,衙役还想背着他去医馆。 杨逸一看顾不得茗儿了,立即冲过去阻止:“不要乱动,放下!放下!再乱来他非死不可!我是郎中,我来!” 杨逸一把扯开洛凡身边的衙役,他飞快的给洛凡检查一下,地上已经流了一大滩的血,那伤口太大,此时还在向外冒血不止,杨逸一边检查一边以命令的口气大声地吩咐起衙役来,让他们立即去找针线、烧酒之类的东西,同时口述着药方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去抓药! 杨逸将洛凡的伤口紧紧的压住,阻止鲜血外流,昏迷中的洛凡伤口受痛之下不禁闷哼一声! 一边看着的尹焞冲上来大喝道:“姓杨的,你要干什么,洛兄都这样了,都快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滚!来人啊!把他给我拖走,否则人死了你们通通得负责!”杨逸凛然大喝,周围的衙役竟被他的威仪所慑,听从的把尹焞拖开去。 烧酒针线之类的现场就有,衙役们很快就找了来,四周无数的人紧盯着杨逸,想看看他是不是真能把人救活,稍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伤口这么大,靠上药血根本止不住,按往常情形判断,此人是非死不可了。 杨逸让一个胆大的衙役和他一起用烧酒洗手之后,让他压着伤口,自己迅速的穿针引线,然后把针在油灯上烤一下,再用烧酒清洗洛凡的伤口,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开始缝合伤口。 处理这些外伤他手法熟练,缝合、上药、包扎各个程序做是有条不紊,轻巧而迅速,脸上淡定的表情让人看了就不禁对他多出一份信心。 “这位公子,人可是救回来了?”等杨逸忙完,那个协助他的衙役抹着满头大汗问道。 “还不一定,若是伤口不发炎溃烂,那按我开的药方调养一阵子,就没事了,若伤口发炎溃烂,那就没办法了!” 第一卷第039章花魁大赛(四) 杨逸用排除法稍稍排除一下,基本就能确定是谁要对付自己,接下两天他暗中作了一些布置!,表面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样子! 弥勒教,要玩,咱们就玩大点! 花魁大赛第一天出了一场变故,但却没有影响比赛继续举行,只是从第二天开始,现场增派了许多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加强了防备! 东京城百姓的热情丝毫未减,在他们潮水般的欢呼声中,终于决出有资格进入决赛的前十名参赛者,李湘弦排在第七位,接下来就看最后一天的决赛了,前十名的对决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万众期待啊! 向晚时分,杨逸与覃子桂来到暗香院,他一个人直行里院无人敢阻,小楼上,李湘弦正在铜镜前发怔,杨逸轻步走到她身后,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镜中美人,黛眉轻蹙,闲愁一缕锁眉间,样子很惹人怜爱。 等发现杨逸静静的站在身后看着她时,李湘弦有不好意思地说道:“杨郎你什么时候来的?” “瞧你满怀心事的样子,怎么样?对夺魁没信心了吗?” “不是……”李湘弦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她很想把杨逸放下,甚至强迫自己不去想前夜他与那美丽的少女在帐幕中含笑对望的一幕。 “走吧!时间到了,今夜能不能腰缠十万贯,就看湘弦你的了!赢了钱我替你赎身怎么样?” “你真愿意替我……异香院不会这么快让奴家赎身的!” 杨逸没有揭穿她的借口,淡淡一笑,没再说这事,俩人一起走下楼来,汇合大家往惠民河而去。 河上十条花船参差排开,夕阳照水,晚霞如幻影在西天热烈地燃烧着,杨逸站在船头,望着舞台下早已挤满的人潮,由衷地感叹东京百姓对美好事物追求的热情丝毫不亚于西天热烈燃烧的霞光。 旁边便是丽春院的花船,尹焞与几个书生坐在船头饮酒,意态看上去很悠闲,紫荷姑娘领先李湘弦很多,多少能给尹焞增加些底气吧。 杨逸隔船问道:“尹兄,洛才子的伤怎么样?好点没有?” 尹焞放下酒杯,看向杨逸的眼神有些复杂,包括洛凡在内都不知道是杨逸推他的,只知道是杨逸救了他。 “郎中说应该没事了,调养一两个月便好!我代洛兄谢谢你!” “那倒不必,你也看到了,对于我来说那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若真想谢我,等下万一尹兄输了的话,别赖账就行了!” “彼此,彼此,咱们走着瞧!” 等到夕阳沉没在西边的山岚中,舞台四周琉璃灯一盏盏被点亮,同时也把台下二三十万观众的心点亮了! 整个东京城为了烘托这场决赛,到处是灯笼高挂,街上人流如织,纷纷谈论着今夜的决赛,无数的人跟着下注,赌今夜的四大行首到底落入谁家,而无论如何,杨逸与尹焞的这场豪赌始终是最引人注目的。 现在紫荷姑娘自然更被人看好,呼声高了许多,杨逸想在劣势中求胜,今夜就必须拿出震撼人心的节目来,杨逸一直表现很淡定,即便是见到林可儿时也一样。 船中李湘弦正在仔细的上妆,杨逸也进去帮她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而此时舞台上,李格非已站了出来,高声宣布道:“今夜十名进入决赛的姑娘上场的次序以抽签而定,巧的是抽到首签的依然是抱月楼的赵文姬姑娘,而第二名是潇湘院的忆君姑娘……” 按照抽签结果,丽春院的紫荷排在第三位,而李湘弦排在第五,杨逸也让人取些酒来,与覃子桂在船头对酌,与尹焞他们只隔着几尺的水面,两伙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欣赏台上赵文姬的精彩表演。 杨逸悠然自得的样子,让尹焞心里又开始没底起来,到紫荷姑娘上场时,尹焞便有些坐不住了,紫荷姑娘唱的是尹焞创作的《江城子》,配以琴声舞蹈。 灯光月影洒在舞台上,姿颜胜绝的紫荷漫舞而歌,她跳的越人舞带有浓浓的江南风情,彩色的水袖绵绵的伸展开来,象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 清润甜美的歌声仿佛把人带着了江南的杏花春雨之中,小桥上的油纸伞,画船划过平静如镜的湖面,风荷菱角随波澹澹荡荡,这一切,都能让人在紫荷姑娘的歌舞中浮现脑海,非常唯美的画面! 等紫荷姑娘表演完,台下响起如雷的喝彩声,花绸漫天飞舞,在月光下如天花乱坠、云彩飞翔,场面热烈得几乎失去了控制! 无数的少年郎大喊着紫荷的名字,目光尽是迷恋痴情!不夸张的说,若是此时能一亲紫荷姑娘的芳泽,然后就去死,估计有无数少年郎愿意这么做。 紫荷姑娘答谢完观众走下来时,尹焞一众人纷纷迎上去,神情激动,大声赞叹不已,尹焞不免有些得意的望向杨逸,见他仍是一脸淡然,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起来:到这时了,你还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杨壮士,要不让李湘弦别上台算了,胜负已一目了然,还是少丢人现眼的好啊!”对船上的书生又开始嘲笑起杨逸来,那位紫荷姑娘也盈盈的瞟了杨逸一眼,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杨逸连话也懒得回一句,依然与覃子桂悠然对酌,反而让尹焞等人大觉无趣! 等李格非宣布轮到李湘弦上场时,台上的灯光依次灭去,换上了两盏大灯,大灯用牛皮纸罩着,两道光柱射在舞台中间,除此之外,四周变得昏暗起来,一明一暗的对比,给人很强烈的视觉效果,这一举措,先就让台下无数的观众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这特别的布置是何意。 直到一串疏淡的古琴声响起,台下才肃静下来,这时,在疏疏落落的琴声中,一串大雁的鸣叫声仿佛从天边传来,一声声的越来越近,台下许多人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空,但天空中除了依稀的月光,什么也没有! 接着大雁仿佛降落到了台上,听那声音就象是两只大雁在舞台上嬉戏着,过了一会突然传出猎人收网的声音,接着是大雁翅膀拍打在地上,鸣叫声也变得凄惨起来,台下的观众脑海间不觉浮现出猎人捕雁,大雁在网中垂死挣扎的情景来。 就在观众听得入迷时,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从舞台的暗影里缓缓传出:余曾遇一捕雁者,听他说起,有次曾捕得一雁,杀之,而另一雁脱网,见伴侣被杀,盘旋空中悲鸣不去,最后竟投地而死,捕雁者心生不忍,将此二雁葬于汾水之边,余闻之,感慨万分,作《雁丘词》以记之。 舞台上除是偶尔传来一声大雁悲鸣,还看不到一个人,然而台下的观众听了这个凄美的故事,许多人已经热泪盈眶,叹息不已! 这时李湘弦着一身无袖的长裙,现身在舞台中央的光柱中,她那身长裙画满了鸟儿的羽翼,发髻上也插着雁翎,仿佛一只雁儿! 这时随着哀伤动听,直入肺腑的琴声,李湘弦双臂在灯柱下张开如大雁的翅膀,轻轻扇动起来。 她用大雁的身姿,旋转,或快或慢,或柔或刚的摆臂,此刻,她的眼神,他的舞姿都带出无比的美感,美得哀伤而绝望; 也许美丽也很无奈,哀伤似无尽,凄美让人心碎。 命运总是无凭,她那忽慢忽快的舞姿,充满了对命运不顾一切的挣扎和祈求,悲怆的眼神,演绎出了一幅最为心碎凄美的画卷,是对爱的离去,伤的无尽,还是痛的无边,让人无尽的遐想……. 而此时,在凄婉的琴声中,那个充满磁性的男音再次缓缓响起,他每低诵一句,李湘弦便一边起舞一边跟着凄然而歌: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 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 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 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曲尽之时,李湘弦如一只投地而死的孤雁,萎靡在舞台上,而天空中,又依稀传来几串大雁的鸣叫声,还有羽翼扇动时发出的风声,渐去渐远,最终如消失在天际的天籁之音…… 台下悄然无声,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淌满了泪水,包括前夜扬言杨逸骗不到她眼泪的苏家小娘子,此刻也已经是泣不成声,凄凄切切的样子! 台下的哭泣声越来越大,有些人竟边大声吟诵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边嚎啕大哭,黑压压的观众,除了吟诵声与哭泣声,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人们久久地沉浸在这一出凄美感人的画卷当中。 直到台上的琉璃灯再次全部亮了起来,李湘弦抹着眼泪起身答谢,台下的观众才回过神来。 转瞬之间,观众带着泪水报以了铺天盖地的喝彩声,绵绵不绝,如风暴卷起的浪潮声,一浪接着一浪,让人耳鼓生痛,人们争涌过来,无数的花绸当空飞舞,如春天里万花怒放,灿若银河中的星辰。 许多人送出五十朵,感觉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与大赛的组织者争吵起来,非要多卖一些来赠与李湘弦,还好今天王城兵马司多派来了两千兵丁,否则场面非要再次失控、而造成新一轮的践踏事件不可。 李湘弦这次的表演,虽然观众只看到了灯柱下的李湘弦一人,但事实上有四人参与,其中包括杨逸在内,吟诵《雁丘词》的就是他,还有一个琴师,外加一个擅长口技的人,那些大雁的鸣叫声、羽翼声、投地而死的哀鸣声等等,就是靠他的口技完成的。 直到下台时,李湘弦的眼泪还一直收不住,瞧她被自己的演绎感动得唏哩哗啦的样子,杨逸不禁失声而笑! “杨郎,你少笑奴家,谁让你作出这么感人的词作,设计出这么感人的舞蹈来的!” “呵呵,是湘弦你表演得好!” 接下来上台表演的几位姑娘不免吃亏些,李湘弦的一出生死恋感动了整个东京城,人们还没有完全从那凄美的意境中摆脱出来,她们接着上台表演,被映衬得黯然失色。 最后结果出来了,李湘弦毫无疑问赢得了花魁美誉,赵文姬、紫荷、还有寻芳楼的阮三娘同列四大行首! 直到比赛结束,人们久久舍不得散去,围在台下放声谈论着这一届的花魁大赛,而带给他们无比感动的李湘弦,人们自发的送了她一个雁儿姑娘的别称! 她那雁儿投地殉情的形象已深入每一个人的心中,而那曲问世间情为何物的《雁丘词》,立即就传遍了东京城,成为无上的经典之一。 对面船上的尹焞此刻已是面若死灰,十万贯啊!整整十万贯啊! 尹家虽然世代高官,但也没达到把十万贯视为小菜一碟的地步! 第一卷第040章科场案发 从第二天起,东京城到处在传诵着那首《雁丘词》,那些痴男怨女每提起李湘弦的表演,依然是热泪盈眶,感慨连连!有些人甚至打听起那对大雁所葬之处来,打算跑到汾水去拜祭一翻。 一夜之间,杨逸在京城的名声达到了巅峰,不但因为这首《雁丘词》,同时还因为他是十万贯豪赌的大赢家,名利双收这个词用在杨逸身上,此刻再贴切不过了。 尹焞一时自然拿不出十万贯来,东凑西借得到二万贯给杨逸,算是付了第一批款,这事早已弄得满城皆知,尹焞赖是赖不掉的,这年头读书人爱名甚于爱命,尹焞也不例外,给杨逸打了张欠条,灰溜溜的回家筹钱去了,至于他什么时候能筹到,杨逸现在顾不得去管他了,因为两场危机急待他去面对。 一方面是来自弥勒教的,从花魁大赛第一夜的暗杀,再想起前两天见到林可儿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寒光,杨逸心中也萌生了浓浓的杀机。 想确定是林可儿,这个用一个简单的排除法就能得到答案。 当时紫荷领先李湘弦很多,在这种情况下,尹焞一个书生雇凶杀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于朱光庭更不可能,在杨逸想来,朱光庭现在忙着应付朝中的风浪都忙不过来,根本没闲心思来对付自己,就是要对付自己,这些在朝中玩惯了政治阴谋的人,也绝对不屑于采取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谁若向他们献上这样的主意,估计他们也会觉得是对自己智商的一种污辱。 弥勒教确实不好惹,杀机重重啊! 要动林可儿,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想弄死她不难,但关键是如何才能不打草惊蛇,同时,立即弄死林可儿的话,她这条线很可能就断了,这人是弥勒教中护法,被派到京城来执行什么重大任务,知道的秘密一定不少,就这么弄死了太可惜! 这几天杨逸一直在就此事作着布置! 让他没想到的是,另一场危机来得更突然,恩科考试经过考官的努力,终于阅卷完了! 此时的科举考试是要实行‘锁院’制度的,也就是说各个考官从临时被任命为知贡举起,就被锁在‘贡院’,不得与外界接触,直到阅卷完毕,才能‘开院’放榜! 这个过程‘贡院’中发生什么,外间是无从知道的,而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就出乎赵煦的预料! 这次科举试题已经越过了旧党的承受底线,所以他们绝不能退让,在贡院之中,李清臣虽然据理力争,但站在新党一边的只有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最终上榜的竟然百分之八十是支持旧党的考生,他们对新政作了猛烈的评击,就是这些人,竟然把一甲二甲的榜单都占满了,而杨逸是唯一一个进入二甲的‘新党信徒’! 赵煦听到这个结果后,气得吐血,他是真的吐血了,把随侍有太监宫女吓得魂飞魄散,皇帝的身体状况向来就是绝密之秘,为了防止消息走露,知情者往往没什么好下场,然而赵煦将嘴边的血渍一抹,全然不顾这些,昂然的上朝去了! 金殿之上,文武百官早等着他,参拜大礼行过后,赵煦那瘦弱的身驱坐在那宽大的御座上,肩背却挺直如松,目光烔烔地望着满朝大臣,不言不动。 他还没有发难,御使邓中铭就先出班奏道:“陛下,臣弹劾礼部尚书李清臣枉顾朝廷律令,徇私枉法;据臣所查,此次加参恩科的考生之中,有一名来自杭州的考生叫杨逸,此人原叫李逸。 李清臣长子李乐然在杭州仁和任县丞其间,曾养有一外室杨氏,而李逸正是李乐然与外室杨氏所生,因此,作为此次主考官的李清臣与考生杨逸实为祖孙! 令人惊诧的是,科举前李逸突然改名杨逸,这分明是李清臣祖孙俩串通一气,让李逸更名以欺瞒朝廷,以达到徇私舞弊的目的! 陛下,科举乃是朝廷论才大典,李清臣利用职务之便,将科举视同儿戏,行此不法之事,若不严惩,朝廷纲纪不存,且天下悠悠之口难堵,因此,臣认为当按朝廷律法,立即革去李清臣一切官职,交由大理寺查审!” 邓中铭话声一落,殿中百官顿时哗然,邓中铭言之凿凿,而且一查便知事情真假,应该不会拿这等事来胡说,但就算许多旧党大臣,出于对李清臣性格的了解,心里也不相信他是真的串通自己孙子行此徇私之事的! 然内情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新旧两党之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关口,这时候只要坐实李清臣与杨逸是祖孙便足够了!在科举考试中,朝廷有明文规定,只要考官与考生沾亲带故的,必须到朝廷另开的试场考试,避开这层亲属关系。 而现在只要坐实李清臣与杨逸是祖孙,这就能治李清臣的大罪,李清臣现在算是新党二号人物,此人一去,这将是对新党巨大的打击,甚至能动摇赵煦对元丰党人的信任。 因此,声讨李清臣的声音立即充斥着整个大殿,人人脸上都是激愤万分的样子,仿佛不治李清臣大罪国将不国,天下就要大乱一般。 刚刚出‘贡院’(武成王庙),第一天来上朝的李清臣心里也是惊愕万分,他也隐约听说过自己长子在杭州为官时曾养有外室,但这些年他一直贬谪在外,为了不连累家人,他与魏县的家人连书信来往都极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有个孙子在杭州! 李清臣是高傲的,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他自持立身清正,甚至不屑去争辩,脸上更没有多少波动,任由满朝元祐党人高声叫嚷,他就象一只立于鸡群的鹤,孤独但绝不失掉自己高傲的本性! 赵煦也任由满朝元祐党人叫嚷着,脸上也是一片平静,就象九年来那般平静! 赵煦心里明白,下面这些人要打击不是那个考生杨逸,甚至也不是李清臣,他们真正要打击的是自己,他们千方百计无非就是想让自己改变心中的意志罢了! 以前赵煦显得平静,元祐党人觉得很自然,但现在,赵煦每次超乎寻常的平静都让元祐党人心底阵阵发毛,朝堂上的叫嚷声渐渐地小了下来。 到此时赵煦才向李清臣沉声问道:“李尚书,考生杨逸是否真是你的孙儿?” 李清臣执笏出班奏道:“禀陛下,杨逸是否是臣的孙子,臣对此一无所知,至于邓御使告臣串通杨逸行徇私舞弊之事,臣只能说绝无此事,但请陛下明察!” “荒谬!杨逸是不是你的孙子,你还能不知道?李清臣,事实具在,容不得你抵赖,陛下,朝廷自有律法在,考官与考生有亲属关系者,必须回避,李清臣身为主考官,视朝廷律法如无物,陛下,此等奸佞若不严惩,巩天下泱泱!万千百姓怨气难平!” 右谏议大夫朱光庭再也忍不住,开始跳出来大声驳斥李清臣,同时还对吕大防等人施以眼色,希望这些重臣一齐站出来向赵煦施压,尽快将此事定案下来。 还没等吕大防等人站出来,赵煦就淡淡地问道:“朕说过不加以严惩了吗?然李清臣乃一部尚书,若只凭邓中铭一翻说词就治以大罪,各位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朱光庭也没指望这样就能治李清臣的大罪,一听赵煦口气松动,立即接口道:“陛下圣明,便请陛下将李清臣与杨逸交由大理寺,查清此事来龙去脉,也好尽快还天下考生一个公道。” 赵煦扫了朱光庭一眼,突然喊道:“刑部尚书苏颂何在?” 赵煦喊完,一个须发斑白,但精神健朗的老臣出班答道:“臣,刑部尚书苏颂,聆听陛下圣喻” “李清臣一案就交由你刑部来审查,苏尚书务必亲力亲为,尽快把案情查清。” “臣遵旨!” 赵煦这一着出乎朱光庭等人的意料之外,正想据理力争,赵煦接着做出了一个令全天下结舌堂皇的决定! 他下旨此次科举考试作废,择日重开恩科,所有考生到时重新考过!而考官也全部换人,虽然考官人选一时没有定下来,但赵煦这么大费周章,傻子也知道他要干嘛了!到时考官人选怕是大部分由丰元党人出任了! 真个是强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啊! 赵煦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这次的考题就象是他的施政纲领,结果录取的考生全是攻击新政的,这让他情何以堪?让他如何施政?让他如何面对天下人? 若不如此,赵照将成为全天下人、成为千秋万代的笑柄! 第一卷第041章阴雨、雷霆 这日天空阴霾密布,不久就下起雨来,天边偶尔有划有一道闪电,惊雷炸地,震人心魄! 广福坊位于东京城的东北角,临近封丘门,一辆豪华的马车冒雨从广福坊驶了出来,直往甘泉坊的上清观驰去! 车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相貌端庄秀丽,她就是当今皇后的亲姊姊孟月娥,怀中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看着孩子虚弱的病容,她脸上忧色比天空的阴霾还要浓郁。 一边坐着听宣夫人燕氏,她四十多岁,原来只是个市井妇人,因孟皇后一下子成了京中贵妇,身上衣着华丽,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见到孟月娥一脸忧色,燕氏安慰道:“月娥,您不要着急,胡御医治不好璋儿的病,不等于没人能治,上清宫的法端女冠,常常以符录给人治医,经她救治的病人无不康复,人称女神仙呢!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孟月娥自小习得医术,妹妹入宫前她就嫁给了户部的一个小吏,曾在广福坊开有一间惠和药铺,专为妇人与小儿看病,后来妹妹做了皇后,已不需要以药铺补贴家用,这才关掉! 这些天她翻遍医书,给自己的孩子开方抓药,却不见丝毫起色,无奈之下她又把孩子带着告老的胡御医那里去诊治,可用胡御医的药已经三天的,孩子的病情还是起色不大,孟月娥就这么个儿子,怎能不急? 听宣夫人燕氏正在发愁怎么让法端取得孟月娥我信任呢,一听此事,顿时找上门来,将法端夸得神仙下凡一般神奇。 若是平时孟月娥未必会信这些,然关己则乱,儿子的病自己和胡御医都没办法,听了燕氏这么夸法端,加上孟月娥也听说祝由术在治病救人方面确实有一些独到之处,怀着试试看的心里,这才同意把儿子带到上清观去找法端医治。 由于下雨,今天上清观里香客不多,静静寂寂,透过浓浓的雨幕,可见回廊尽头处的凉亭中,林可儿一身丫环打扮,看样子正在虔诚的聆听法端的点化! 但此刻法端轻声说的却是:“咱们在京中人手不多,进展慢些教主应该能理解的,这等大事,若急于求成,反而引人起疑!” 林可儿也知道法端说的有理,京城不比他处,是官府控制力最强的地方,若在京城大力发展教众,官府很快就会察觉,所以弥勒教在京城只安排了少量精干的人手,如此一来是避开官府的耳目了,但也造成了京中人力严重不足,使得许多事进展缓慢。 “但教主的命令已下,你有胆去违背教主的命令吗?此翻若是不再能取得孟月娥的信任,教主怪罪下来,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一道闪电轰然炸下,天空中仿佛被劈开一道大口子,电光照在法端的脸上,看上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想起教中严酷的惩罚,法端也不禁脊背生寒,轻颤着说道:“属下明白了,既然这事才是重中之重,林护法此时再去对付那杨逸,一个不好怕是要节外生枝啊!” 林可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事你少管,上次让他侥幸逃得一命,至多两天,我非要他死不可,李湘弦知道咱们不少的秘密,她已经对杨逸动了真情,此人不除,万一李湘弦向他透露些什么,对咱们终究是个大威胁!此人非除不可!” 又一道闪电炸下,照在林可儿的脸上,刹那间那张脸变得异常的狰狞。 法端听了心里有些不以为然,李湘弦自己以及她的家人几乎都在弥勒教掌控之中,她敢为一个书生背叛弥勒教?法端清楚林可儿这人忌恨心极强,教中地位又在自己之上,所以她没敢再说什么。 唐朝以前,六部九寺的官衙大部设在皇城内,而到了宋朝,由于皇城比较小,六部官衙不得不罗列于皇城正门外的御街两侧,这种规划却开启了明清时期北京皇城南“千步廊”两侧安排中央六部衙署的先河。 这次涉及到杨逸科场作弊的案子,就在御街边的刑部开审;本来,李清臣现在是一部尚书,涉及到这种级别官员的案子,一般是由大理寺来审查,赵煦这回没有让大理寺插手,而让刑部来审,原因很简单:这些年来苏颂是朝中唯一一个没有卷入新旧党争的高官。 当时朱光廷等人立即就要反对,赵煦接着就抛出了重开恩科的决定,这个石破天惊的决定砸出来,瞬间打乱了朱光庭等人的阵脚,赵煦这等于是在向满朝元祐党人宣布,即便你们扳倒了李清臣,我施行新法的意志也绝不会动摇! 杨逸被带到刑部大堂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两班衙役肃然而站,气氛肃穆,堂上坐着一个七十出头的官员,身着绛紫官服,腰缠玉带,看上去精神非常镌烁。 堂上坐的正是刑部尚书苏颂,而他下首左边还坐着御使邓中铭,邓中铭是此案的揭发人,此刻相当于检控官。 苏颂静静打量了杨逸一翻,不觉点了点头,才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杨逸躬身施了一礼答道:“学生杭州考生杨逸,拜见大人,敢问大人将学生传到刑部大堂所为何事?” 杨逸的名字苏颂早有耳闻,坊间倒处在传唱那曲《雁丘词》,岂有不闻之理,不想他来到刑部大堂不但不慌,还反问起自己来了。 苏颂轻咳一声接着问道:“杨逸!你可知罪?” “晚生不知罪从何来?” “本官来问你,令尊可是姓李讳乐然?魏县人氏?” “大人,这个问题学生可以不回答吗?” “这与本案有关,容不得你不答!” “回大人,学生从小就没见过父亲!乃由家母一人含辛茹苦挂扯大,因此学生只知有家母一个亲人,至于父亲,确实听家母提过他姓李讳乐然,但现在学生已经改回母姓,自立门户,与之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苏颂听了眉头一皱,对杨逸的印象顿时大打折扣,百善孝为先,一个连父亲都不认的人,再有才也为人所不耻。苏颂还没说话,堂下已经传来一声冷哼,李清臣一脸愠怒的从堂侧走出来,冷冷地盯着杨逸。 杨逸一脸淡然,躬身向他施了一礼,一言不发。 李清臣向堂上的苏颂施礼道:“苏尚书,可否容本官问这孽障几句话,若证实这孽障确系本官孙子,不劳苏大人再审,本官愿自领其罪!” “李尚书请便!”苏颂对李清臣的节义操守很感佩,因此李清臣虽然是以被告的身份上堂,苏颂却没有为难他。 杨逸不傻,到此时也明白此案由来,他立即说道:“不劳李尚书动问,自去年学生改姓杨开始,学生与魏县李家就再没一点关系!” 李清臣听了须发具张,大声喝斥道:“你这不孝的孽障!如此有悖伦常的话你竟敢在刑部大堂大言不惭,老夫今天就先打死你这孽障,再去向陛下领罪!” 杨逸的模样依稀有几分他年轻时的影子,加上长子原来在杭州养有外室的传闻,更重要的是心中那缕说不清,却确实存在的血脉相连的感觉,李清臣已经相信杨逸就是他孙子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暴怒! “李尚书,百姓家养头牛还会每天照料一下,我母子在杭州这十多年,受尽别人的白眼,有谁问过我们的死活了?你李尚书听说过世间有我这样一号人吗?你李家家谱之中有过我的名字吗? 这也就罢了!家母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身为人子,我不惜以生命去捍卫她的尊严,谁若辱及她,就是我杨逸的敌人!您去问问你那长孙李开智,去年到了杭州都说了些什么?李尚书,你没资格说我不孝,有资格这么说我的,只有我母亲一个人,但她从来没这么说过。” 李清臣沉默了,子不教,父之过,就算杨逸真的悖逆,也是无父教导的原因,何况从杨逸话中听来,自己长孙还欺上门去了!李清臣慨然一叹,对苏颂拱拱手说道:“苏尚书都听到了,本官已无话可说!理应如何治罪,就请苏尚书按朝廷律法办吧!” “李尚书且慢!”杨逸说到这回头问苏颂道:“学生有礼了,敢问苏尚书!可是有人告学生与李尚书没有例行朝廷科举的亲属回避制度?” “正是!” “苏尚书,学生自去年五月,就正式改随母姓,自立门户,与魏县李家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亲属关系!况且,李尚书根本不是道学生是哪根葱,因此,学生认为自己并没有触犯朝廷的科举回避制度!” “孽障!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你说没有关系便没有关系吗?”李清臣大怒!喝斥之声如堂外划过的电闪雷鸣! 第一卷第042章强悍的人生 皇帝以孝治国,百善以孝为先,孝字在这个时代已经深入到每个人的心中;杨逸知道,无论如何自己绝不能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否则这一生走到哪里都将受人厌弃。 因此李清臣一喝斥完,他立即答道:“李尚书,您的夫人出身韩氏大族,将我母子视如草芥,去年五月,是您的夫人让您的长孙到杭州,正式宣布你们李家与我们母子再无一点关系,还出言污辱家母!家母一个弱女子,从小把我拉扯大不知历尽了多少辛酸,我杨逸寸恩未报,难道你还让我去认一个辱及家母的人做兄弟? 李尚书,这世间的事,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站在你李家的立场,我母亲只是一个卑微的外室,你们觉可以随意欺负;而站在我杨逸的立场,是我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了我,是她一口一口的将我喂养大,是她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无论她原来出身多么卑微,她都是我杨逸心中最圣洁的神抵! 我杨逸从出生到成长,你们李家人不屑于来望一眼,现在还来辱及我的母亲,事情到了这份上,李尚书还来跟我谈彼此之间的关系,你不觉得可笑吗?” 杨逸说完,李清臣再次沉默了!若真是李家先不承认杨逸母子,此时他确实没有资格去说杨逸不孝了,真论起来还是李家欠了这对母子的,李清臣是个极爱面子的人,此刻在这大堂上他有些呆不下去的感觉。 堂中之人,包括苏颂在内,仿佛看了一场离奇的大戏,一时都没有说话,让这场堂审也变得怪异起来。 杨逸再次转头对堂上的苏颂说道:“苏尚书,学生杨逸自去年就自立门户,与李家断绝的一切关系,李家是李家,我杨家是杨家,这是不争的事实,考场之上,我与李尚书之间再以不回避来定罪,这未免太过牵强,不知苏尚书以为然否?” 之前苏颂认为杨逸是个不孝之人,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得知是李家先不认杨逸这对母子,看来倒是自己错怪杨逸了! 但这一来,此案却变得更为复杂了,杨逸自立门户,双方之间断了一切关系,听起来在科举时是不用回避了,但李清臣与杨逸在血缘上却是实实在在的祖孙关系,这无论如何是抹杀不了的。 这种特殊的情况,大宋开国以来就从没遇到过,也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条文,这下连苏颂也有些为难了? “精彩!精彩!不愧是祖孙,这一唱一和的表演可谓是精彩之极啊!” 这时一直坐在堂中看戏的邓中铭站了起来,言语之中充满了讽刺,他接着对苏颂说道:“苏尚书,李清臣作为主考,杨逸作为考生,不管他们家里这些闹剧是真是假,但有一点,他们是祖孙无疑!既为祖孙,下官认为苏尚书可以按律严惩了!” 在金殿中邓中铭弹劾李清臣的内容中,主要是李清臣与杨逸串通一气,改名换姓欺骗朝廷,以达到徇私舞弊的目的;邓中铭可以说摸准了李清臣清高的性格,一见堂中形势如此,他先是讽刺了李清臣一翻,让李清臣无地自容,然后很巧妙的先避开祖孙串通一气的罪名,以免李清臣强烈反抗,他的目的是先把李清臣没有例行科举回避制度这个罪名定下来,至于两人是否串通一气,到时再加上去也为时不晚。 果然,邓中铭避开这一点后,李清臣沉默不语,大有默然认罪的意思,杨逸虽然对他一口一个李尚书,但听了杨逸那翻话,清高如李清臣,难道还会为了保住官位,而站出来否认杨逸是他孙子? 杨逸却不干了,他早已决心不认李家这门亲,岂会再甘于去受此罪名,立即加以反驳道:“这位大人此言殊为不妥,你见过不同姓氏的祖孙吗?我杨逸早已脱离李家自立门户,连姓氏都改随母姓了,与李尚书如何还谈得上是祖孙?青虽出于蓝,然请问大人,您能说青还是蓝吗?” “荒谬!不管你是青还是蓝,总之从血脉上算,你们就是祖孙,这就够了!” “这位大人简直是欲加其罪,何窜无词啊!请问朝廷哪条律法明文规定科举回避制度是按照血缘关系判定的?若是大人您被师门逐出了门墙,那么你与你的恩师还能算是师生吗?你的所作所为还能算到你师门上去吗?不能!同理,我杨逸既然已经脱离李家另立门户,又何来祖孙之说?又何须在科举在避嫌呢?” 邓中铭冷冷一笑道:“笑话!你昨天能把李改为杨,又岂知他日考取功名后,不会把杨改为李呢?” “苏尚书!学生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堂上的苏颂一怔,轻咳一声对杨逸说道:“你有什么要问的,说吧。” “请问苏尚书,学生方才说完那翻话,您想到了学生今后会改杨为李了吗?” “这倒没有!” “苏尚书,您是个君子!学生在想,能想到这一点的人,那心底有肮脏、多龌龊、多无耻啊!” “杨逸!你……你竟敢当堂辱骂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 杨逸丝毫不理会暴跳如雷的邓中铭,接着说道:“而且按照大人您的推论,就算我今后有可能改杨为李,那也是今后的事,这事情还没发生,大人岂能以此来定罪?您不觉得这样太荒谬吗?” 邓中铭此时深深地体会到脚趾头很疼,刚才那句话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杨逸牟利的反击,让他一时无言以对!事情反而被越扯越远了! 李清臣在一旁沉默不语,偶尔还在轻叹一声;而堂上的苏颂也仿佛听而不闻,这场堂审弄成这样,甚至可以说是苏颂有意为之,他非常清楚,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科场案,这是新旧两党的角力点,苏颂只想尽自己的本分好好做事,他不想涉入这种党争之中去!若是李清臣与杨逸真有作弊行为,他自然秉公执法,但事情显得不是这样! 此案的疑点很多,苏颂思索了很久,暗叹一声,既然接手了这个案子,那就尽量把它查清吧!自己但求问心无愧便可,至于新旧两党到时怎么去争,都由它去吧! 想到这,苏颂振作精神,一拍惊堂木问道:“杨逸,邓御使提供的钱塘县档案注明你是今年三月才改随母姓的,而你却说你去年五月改随母姓了,你在说谎!” 杨逸听了先是一怔,接着打量起邓中铭来,眼神充满了诡异,让邓中铭不禁有些心虚,但表面上他还是对杨逸作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杨逸十分无奈的摊摊手说道:“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很不幸,学生在杭州还有几分薄名,说家喻户晓其实也不过份。” “杨逸,本官问你话,你要好好回答!” 杨逸见苏颂有些不乐了,赶紧谦恭的施了一礼道:“苏尚书明鉴,学生要说的是,档案可以改,但万千百姓的悠悠之口却改不了,学生在杭州还有几分薄名,苏尚书只要派个人到杭州问一问城中百姓,就知道学生是去年改姓还是今年改姓了!如果这样还不够,苏尚书也可以派人去问问章相公,以章相公的人品,定然不会口出谎言。” 邓中铭一听,不能沉默了,冷哼一声说道:“别以为本官不知道,章惇以小友称你,你二人过从甚密,此案是受谁授意尚示可知,章惇的话岂能为证?至于你口中的杭州百姓,难道官府白纸黑字的档案不可信,几个寻常百姓的话倒可以信了?” “很好!邓大人今天能指鹿为马,就不要怪别人今后指猫为狗!” “你在威胁本官?” 杨逸大怒,身形迅捷如猎豹一般,霍然扑上去俯视着邓中铭,往他脸上直喷道:“我威胁你又如何?你算个什么东西!为了诬陷他人,你连朝廷的档案都敢改,做下这等龌龊之事,你还配自称朝廷命官?你连强盗都不如!让你穿着这身官袍,简直是对朝廷最大的污辱!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你若连这都不怕,我杨逸何惧来哉!” 邓中铭被吼得满脸吐沫星子,刚好堂外的风雨声中,突然电光闪闪,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猛然炸下来,邓中铭吓得双脚一轻,竟然坐倒地上,整个人傻了似的。 傻了的不止邓中铭,整个刑部大堂之中,上到苏颂、李清臣,下到站班的衙役,全部石化了! 强悍!见过强悍的,没见过这么强悍的! 杨逸吼完,这才一拂大袖退下来,强悍的人生不需要太多忍让! 第一卷第043章运筹帷幄 赵煦在拱垂殿见完几个臣子,出来时,外面正风雨如晦,焦守赶紧把伞给赵煦撑了起;焦守现在是入内内侍省的都都知,打伞这些事本用不到他自亲来做了,但他依然如此坚持着,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就这么步入风雨之中。 走到宝文阁时,回廊尽头有两个宫女正在轻声哼着刚学来的《雁丘词》,深宫之中,这些宫女无疑是最寂寞的,也是最渴望爱情的,这首《雁丘词》一传入宫中,就成了她们最爱哼唱的一首词。 赵煦这两天已经不知听了多少回,想到这首词的出处,赵煦心中一动,杨逸是唯一一个进入二甲的‘新法信徒’,这首《雁丘词》他算是见识了,那么他在策论上如何呢?赵煦突然很想一探个究竟,便对焦守吩咐道:“让人去礼部把那杨逸考卷取来,朕要看看!” “官家请进殿,老奴这就亲自去取!” 等送赵煦到宝文阁门前,焦守躬身退出去,很快隐入茫茫的雨幕中,焦守才四十多岁,但两鬓已经花白了,腰身也有些佝偻,赵煦看着心中暗然一叹,焦守这九年来经历了许多不幸,可以说也是他赵煦的不幸。 自九岁登基开始,赵煦就无时无刻不生活在他祖母高滔滔的阴影下,白天上朝,赵煦被拉去当摆设;晚上睡觉,说来难以置信,赵煦贵为一国皇帝,整个天下名义上都是他的,但事实上这些年来他不但没有自己的寝宫,连一张正式属于他的床都没有,每天晚上高滔滔要就寝了,内侍们会在高滔滔的床前摆个小榻,作为赵煦睡觉之处。 这些年来,无论白天还是晚上,赵煦几乎时时在他祖母的视线之内,直到他大婚之后,才有了自己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 高滔滔声称这是出于对赵煦的爱护,但只要是个人,估计都受不了这种折磨,很难想象赵煦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赵煦小时焦守几个内侍就跟在身边服侍,见赵煦委曲,稍稍安慰了几句,结果立即被高滔滔打发去从事最苦最累的杂役,直到高滔滔去世,赵煦才给焦守他们复了官。 过了一会,等焦守把杨逸的试卷取来,赵煦打开一看,不禁深思起来,杨逸的答卷不过百来字,但其中涵盖的内容却多得惊人,杨逸第一点提出清丈土地,扩大征收面,使税赋相对均平;这一点没什么新意,以前王安石的方田均税中就包含了清丈土地这一条。 关键之处在于第二条,杨逸在第二条中提出统一赋役,将赋役归于地,计亩征收,把力役改为雇役,由官府统一从税赋中抽银雇人代役,限制苛扰,使赋税趋于稳定; 因为第二条,使得第一条清丈土地的本意与王安石的方田均税法便有了差别,王安石的方田均税法内容主要是清丈、核定各户占有土地数量,划分田地等级,制定地籍,依照等级确定农民纳税税额。 方田均税法事实上还是以两税法为依托,两税法核心内容是,户税与地税,每年分夏秋两季征收,在这一点上方田均税法只是在两税制的基础上改良; 而杨逸提出统一赋役,将赋役归于地,计亩征收,这等于是彻底废除了唐宋以来一直施行的两税制! 两税制施行越久,其中弊端就越多的显露出来,比如有些百姓原是三等户,但因种种原因变成赤贫户,而户税是根据户等来征收的,但朝廷调整户等需要层层审核,一些偏远县从报上去到中央审核下来,有时需要多年时间,在核定之前你就照样得交三等户的户税,这种产去而税存的现象,最后结果就是逼得百姓不得不逃亡,甚至落草为寇。 而若按杨逸提出的统一赋役,将赋役归于地,计亩征收的话,这些弊端就基本可以避免,不过这统一赋役的方法还有许多值得商榷的地方,杨逸是不知道,还故意没有在试卷上细谈? 拿着杨逸的试卷,赵煦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吕相公府上,深深的院落尽然沐浴在潇潇的风雨中,吕大防的书房内静静寂寂,吕大防、朱光庭、给事中吕陶,尚书左丞梁焘相对而坐,久久没有说话;这回蜀、洛、朔三党在朝中的代表人物都到齐了! 蜀党自苏家兄弟外放之后,吕陶就成了扛旗之人,大宋的给事中共设四人,正四品,分治门下省日常公务,审读内外出纳文书,驳正政令、授官之失当者,日录奏章以进,纠治其违失,权柄很重。 朔党的党魁名义上是刘挚,但前两年吕大防指使御史杨畏等人弹劾刘挚,成功将他踢到青州凉快去了,朔党在朝中扛旗的人就变成了刘焘,可以说蜀、洛、朔三党之间,恩恩怨怨很难理清。 但现在,随着元丰党人的威胁步步逼近,曾经狗咬狗一嘴毛的这些人又重新坐在了一起! 窗外风雨如晦,房中冷寂无声,过了许久吕大防才叹道:“陛下虽然年轻,但心志极为坚定,咱们怕是要枉费心机了!” 吕陶轻抚长须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敢问吕相公,咱们还有退路吗?” “不错,陛下毕竟年轻,就象一把初出鞘的利剑,等经些挫折这锐气也就磨光了,元丰党人中有足够威望扛起大旗的,唯章惇与李清臣二人耳,咱们这次若能扳倒此二人,元丰一众奸佞剩下张商英这些徒子徒孙,就成不了气候,这残局还不得让吕相公和诸位大人来收拾!”朱光庭还在极力地鼓动着,他实在不甘心就此放开手中的权势,吕大防若再去位,对于元祐党人来说就成倾巢之势。 梁焘淡淡地答道:“难!此案若是交给大理寺来审还好,如今落到了刑部手中,苏颂是什么样的人想必各位都清楚,想让他配合咱们,难!” 众人又沉默下来,梁焘说的是事实,苏颂当年反对神宗越级提拔李定,拒拟草诏,因此被短暂贬谪过,但元丰年间的朝廷改制,又几乎是在苏颂主持下完成的,他不附和新党,也不涉入旧党,但有自己的原则; 只要他认为不合理的,管你是新党旧党,一律会反对,他认为对朝廷有利的,他就尽本心去做,自元丰始,无论是新党执政,还是旧党上台,对苏颂这种老黄牛的作风都不忍心去打击,而现在苏颂几乎成了朝中的一根道德标杆,谁去打击他都会被映衬得极为卑鄙。 “这科场作弊案可不光是朝廷的事,这涉及到天下万千学子啊!若不能严惩徇私舞弊者,恐天下学生怨气难平啊!” 正所谓闻弦歌知雅意,吕陶仿佛无意间说了这么一句,却让朱光庭等人眼前一亮,彼此交换了个眼色。 众怒难犯,这不失为一个可行之计啊! 杨逸在刑部大堂将御使邓中铭喷得跌坐在地,他自己因此被关进了刑部大牢,覃子桂带着一堆吃用之物来到牢中探视他,却被眼前的情景弄得有些发愣。 牢房很干爽,杨逸和牢头对坐在木板床上喝着小酒,酒香四溢,他手上捧着一只黄灿灿的烧鸡,那模样…… 总之覃子桂怀疑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杨公子,既然你有朋友来探望,在下就先告退了,杨公子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一声就是!” 等牢头退去,覃子桂纳纳地说道:“杨兄,这…….” “有钱能使鬼推磨,子桂不会连这话都没听过吧?废话少说,既然来了就陪愚兄喝两杯,这可是丰乐楼的眉寿酒。”杨逸继续啃着手上的烧鸡,向旁边的空位示意一下。 覃子桂坐了下来,却一脸担心地说道:“杨兄,你这是何必呢?这咆哮公堂,辱及朝廷命官,难道杨兄就没想过后果吗?”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子桂啊,且放开心怀,来,喝酒……” “杨兄!小弟都快急死了,去求见苏尚书,苏尚书又不予接见,章相公又未曾回京,小弟现在是一点法子也想不出来了!您倒好,还跟没事的人似的,你就不怕令堂接到这消息受不了吗?” 杨逸一看覃子桂一片赤诚,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有些不忍心,便说道:“子桂,别担心,愚兄心里有分寸的,放心吧,愚兄一定不会有事!” “这人都进大牢了,你还说没事?” “子桂别急,愚兄这么做另有用意,你听我细细道来就明白了。” “还能有什么用意,杨兄快说!” 第一卷第044章接踵而至 杨逸所在的牢房单独隔开,轻声说话不怕被人听到,他给覃子桂倒了杯酒才说道:“子桂听我说,这根本不是什么科举作弊案,是新旧两党在较劲罢了,从上次那道试题就可以判定,陛下是铁了心要施行新法,既然如此,此案陛下就输不起,现在朝中支持新法的人本来就少,若是李尚书因此案倒下,陛下就等于是断了一臂,甚至有可能牵连到章老头,这就象两军才摆下阵形,就折了两员大将,对士气军心的打击将是致命的,陛下绝对无法忍受这种打击,所以愚兄是不会有事的。” “可是杨兄,就算你能顺利度过科场案这道难关,但咆哮公堂,辱及朝廷命官的罪名总是免不了的啊?” “陛下现在难啊!元祐党人四面围攻,象藤蔓一样紧紧裹着他,让陛下举步为艰,为兄相信陛下现在最渴望的是一把披荆斩棘的利刃,当然了,章老头自然是首选,但对于陛下而言,只要是利刃,多几把岂不更好?” 覃子桂听了这话,差点没傻丢,杨逸现在连正式的功名都还没有,竟把主意打到皇帝那里去了,让他觉得仿佛在听神话故事一般。 “杨兄,万一陛下没看上你这把利刃怎么办?” “该出手时就出手,若事事瞻前顾后,那你这一辈子什么事也做不成,子桂你别忘了,莫说一个御使,右谏议大夫为兄也把他骂晕过,那又如何?就算如你所说,陛下没看上我这把利刃,不是还有章老头嘛!我这可是帮着新党骂旧党,章老头若连这点事也不能帮愚兄摆平,来日见了愚兄,我让他避着三条街走,哈哈哈!” 听了杨逸的话,想到章惇与他的关系,覃子桂也稍稍放下心来,接着说道:“朝廷重开恩科的日子已经公布出来了,就在八天之后,杨兄,小弟就怕到时你的案子未了,赶不上啊!” “这么快?难不成章老头要回京了?”这下杨逸感觉也有些失算了,照他设想,如今在京的元丰党人就李清臣能扛大旗,但他现在瓜田李下,恩科的事不可能再插手,为了防止再出现类似的变故,赵煦重开恩科应该要等章惇回京坐镇。 “礼部大门及各处都张出布告来了,确实是八天之后,杨兄?怎么办?” 可别弄巧成拙才好!杨逸不禁在房中踱起步来。 他心思飞快地转着,依他猜想,上次考试他是唯一一个进入二甲而支持改革的考生,而且那首《雁丘词》一出,他在京中也是名闻遐迩,加上这场官司,赵煦十有八九会找他的试卷来看看,那么‘才情’这方面就算顺利传递给赵煦了。 而在刑部大堂以义正词严的姿态大喷邓中铭,就是要在‘性情’上投赵煦所好! 问题是若想为李清臣脱罪,刑部总得派人到杭州去彻查一下自己改姓的具体日期,以确定自己没有和李清臣串通一气,因为去年五月李清臣还在穷乡僻壤里蹲着呢,若说他祖孙俩那时就串通谋划,鬼都不会相信。 可这东京与杭州按正常情形,八天时间也只够来回,算上查案的时间,万一拖一下,就真来不及了! 杨逸想了一会,心里暗骂一声:操!这个时候想这么多有屁用,命运就象赌博,宝押下去了,谁又能保证一定就会赢呢?现在自己的做法已经稳赚不赔,给赵煦的饵已经下了,哪怕错过了这次科举,也一定会有所收获,差别在于多少而已,何况若章惇真的提前回京,到时未必就没有办法可想。 “来!子桂喝酒!这事着急也没用! “杨兄,怎能不急呢?” “京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章老头估计是不得不提前回京了,到时便见分晓!” 想起章老头,杨逸满心畅快,他给章惇下的饵也够多了,自从那次论及青苗法之后,章惇就不时旁敲侧击,想知道他有何法办改良青苗法,可杨逸一直避而不谈,可谓是吊足了章惇的胃口,相信他是不愿再等三年的。 两人正喝着,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只见由一个狱卒带着,李湘弦那美丽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或许是不习惯这里霉变的气味,她用一块手帕掩着口鼻,身后跟着那林可儿。 见到牢中的情形,李湘弦显然跟覃子桂一样,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花靥上写满了惊讶,她手上提着食盒,林可儿手上提着锦被,这三月的天气,又是阴雨连绵,入夜后还是挺冷的。 “湘弦,你怎么来了?” 李湘弦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菜肴一样样的拿出来,还有一壶潘楼产的玉液酒,她不说话,就象个小媳妇地伺候着,覃子桂一看这情形,很快告辞出去。 “湘弦,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李湘弦幽幽地望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你会没事,外间都在传说你是礼部李尚书的……” “停!湘弦你弄错了,我是我,与李尚书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湘弦听了嫣然一笑,她宁愿杨逸出身平平常常,便没有去反驳他,举杯说道:“我陪杨郎喝一杯吧!” “那敢情好,在这刑部大牢之中,竟得东京城的花魁娘子相陪对酌,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哈哈哈……” 杨逸笑声未落,又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接有有人说道:“早知如此,我就不来打扰杨公子的雅兴了!” 杨逸的笑声戛然而止,望着门前娉娉婷婷站着的苏家小娘子,愣住了,她今天穿得非常素淡,就象一株兰花草,但那种清雅的韵味却愈发让她美得不可方物。 “小娘子,你……你怎么来了?”杨逸看看苏家小娘子,再看看李湘弦,脑子有点运转不畅,纳纳而言! “不打扰杨公子了,我这就走!”她向身后的茗儿一示意,茗儿和另外一个丫环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往里一堆,临了还给杨逸翻了个白眼,便退出去! “小娘子说什么话,您能来看我,确实令人惊喜万分,来!”杨逸说着竟上去牵过她的手,把她拉了进来,这么做有些失礼,苏家小娘子反抗道:“你……你要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 “坐下!” 杨逸的口气就象在命令,很霸道!苏家小娘子脸上红通通的,却不敢违抗,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只好乖乖的坐下来,这一幕看得李湘弦、茗儿她们一愣一愣的! “来,先陪我喝一杯再说,不许说不!”杨逸一边倒酒,一边说着。 苏家小娘子局促不安地绞着手帕,直到杨逸把酒递过来,她也没敢去接,谁知杨逸不容分说的扳开她细长的手指,将酒杯往她手里一放,自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向她照了照。 “你……” “我这登徒子是不是?你能来看我,若是就让你这么走了,我又成什么了?与其那样,我宁愿你说我是登徒子,小娘子请!” 杨逸认为,这种时候对女人分辩太多没用,得先把她们镇住才行,否则她什么也不会听你的!果然,杨逸这翻施为,苏家小娘子虽然窘迫,也只得乖乖的把酒喝了。 “湘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家小娘子,至于家住何处,闺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最好你能帮我问出来,哈哈哈……”杨逸嚣张之极,让两个美人面面相窥,一时无语。 “湘弦见过苏小娘子!” “湘弦姑娘免礼,快请起!” 一边的林可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本想这两天对杨逸下手的,不想这家伙这么能搅事,突然把自己搅进刑部大牢来了,这下子她便是想动手也不行了,她退在门边,偶尔暗暗扫向杨逸的目光充满了寒意,杨逸似无所觉,若无其事地与两个美人喝着酒,室内幽香扑面,娇颜相映,着实教人心怀大畅。 苏家小娘子突然说道:“杨公子倒是百事无忧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外间闹成什么样子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许多士子冒雨聚到礼部,群情激愤,要求朝廷严惩科场作弊者,现在人怕是越聚越多了!这分明是冲着你与李尚书来的。” “放心吧,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轮不到我去发愁,来来来,两位……” “你这人怎么这样?”苏家小娘子好意说与他听,不想他竟是这般反应,不免有些失望。 “小娘子你不明白,有些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再说了,外间怎么闹,我能去制止吗?作弊?笑话!我杨逸问心无愧,岂怕他天下泱泱?”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可这些士子毕竟是天下的精英,恐怕陛下也不得不顾及一下他们的感受,到时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若是当今陛下就这么轻易妥协,我杨逸还真不屑于去考什么功名了,如今我也是腰缠十万贯,何处去还不照样过得逍遥自在?哈哈哈哈!” 第一卷第045章雨中上清宫 雨已经下了两天了,依旧没有放晴的倾向,数千士子冒雨聚在礼部衙门前,喊着严惩恩科考试中徇私舞弊的李清臣,杨逸也没能幸免,这段时间他太耀眼了,耀眼得让人妒忌。 所以严惩这对祖孙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吕大防、范仁纯等人先后出面安抚这些士子,不但没有安抚下来,情形还有愈演愈烈的倾向,雨伞在礼部门前连成了一片。 宝文阁里,焦守正在轻声地把这个情况向赵煦细说,赵煦神色非常平静,平静得仿佛在听一件遥远的事,这些年的经历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静若处子,动则必是雷霆万钧;连焦守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听完了焦守的话,赵煦又拿过苏颂的奏报细看起来,有关于李清臣与杨逸的案子,苏颂还没有结案,只是将第一天堂审的过程如实地报了上来,看完之后,赵煦向焦守吩咐道:“让苏尚书不必派人到杭州去查了!” “官家吩咐的,老奴一定会照办,只是……老奴斗胆说一句,苏尚书为人清正,案子交到了刑部,在没查清之前,官家出面干涉是否有些不合适?” “朕自有分寸,你无须多言。” 此时殿外小黄门报说张商英求见,张商英今年五十一岁,个子不高,身形有瘦小,但为人极为刚硬,而他又不象李清臣那样清高,非常善于团结身边志同道合的人。 张商英进殿之后,没等他说事,赵煦便把苏颂的奏报给他看,然后说道:“一但向章相证实杨逸确是去年五月改随母姓的,你便让人到钱塘县去查查档案的事情吧。” 张商英没想到突然有此收获,心里非常高兴,若是查实是邓中铭让人修改档案,故意陷害李清臣与杨逸,到时恐怕能牵出不少大鱼来,张商英打击旧党的决心绝不在任何人之下,否则也不会上封查各部九年所有档案的奏章了,有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陛下,臣已经查明,王荆公过世时,苏轼受命写《王安石赠太傅敕》,其中多有讽喻之语;另外在《吕惠卿责授节度副使》制文中,首句便以‘凶人在位,民不奠居’始,通篇对先帝施行的新政极尽诽谤之能,最后以‘稍正滔天之罪,永为垂世之规’结尾,将新法及一干施行新法大臣定下滔天之罪,陛下,象苏轼这等奸佞之徒,必须严惩……” 赵煦打断他道:“此事先缓一缓,等章相回京后再交到朝堂上去议处吧,目前最紧要的是恩科,绝不容再度出错!” 对此张商英没什么异议,恩科那道试题就象是元丰党人的施政纲领,若是连施政纲领都被否定,就等于失去了大义上的支撑,这无论如何是不行的。 “陛下,数千士子聚于礼部门前,要求严惩李尚书,臣怀疑背后有人故意煽动!” “朕心里有数!” 事实上赵煦与张商英等元丰党人之间也还处在一个磨合期,是以张商英也没再多说什么,便退了下去。 赵煦自个深思了一会儿,对焦守说道:“你去安排一下,朕要见一见杨逸此人!” 杨逸坐着马车经过礼部门前时,数千士子黑压压的站成一片,许多人干脆连伞也不打了,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风雨中,迷蒙的雨幕让他们的身影看上去象一座座雕像,这些士子改变了策略,他们不再大声疾呼,而是以沉默抗议,静静地坚持着,仿佛不严惩徇私舞弊者,他们永远也不会离去。 看到这一幕,杨逸眉头微微一蹙,这些人没有直接冲刑部去,而是选择礼部,这样既能给苏颂施加压力,又把事态准确地定位在‘文’的框架内,比直接跑到刑部去更高明,尺度的掌握极为巧妙! 这不象是没玩过政治的士子的手腕! 同车的皇城司内押班梁从政笑道:“杨公子似乎很担心!” 皇城司管的是皇宫安全,出入凭证、卫士值班、宫门关闭等事都归他们管,梁从政到刑部来带出杨逸时没有隐瞒他的身份,却没有直说带杨逸去干嘛! “梁大人说笑了,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现在只是船上的乘客,风暴来了,怎么把船安全的驶过去,那是舵手与水手的事!我尽管安心睡大觉便可。” 梁从政笑笑,没有再说什么,马车驶过雨中的街道,很快驶入上清宫内,上清宫是京城的皇家道观,当年真宗皇帝极为崇道,糜贯国用无数,修建了许多道观,上清宫也是其中之一。 雨点打在殿瓦上,溅起一层薄薄的轻烟,缭绕不去,让上清宫多了一份神秘感,檐下点点滴滴,花木被雨水洗得黛绿如油,深沉的亭阁层院,寂寥而清幽。 杨逸随着梁从政来到一面池塘边的八角亭,亭内香茗两杯,素食几碟,石桌边坐着一个年轻人,他给杨逸第一个感觉是瘦,下巴尖尖的,眼睛却透出一种超乎年龄的深邃,身上一袭朴素的儒衫。 梁从政轻声说道:“杨公子,要见你之人更在亭中,在下告退!” 杨逸进亭一揖道:“杭州杨逸有礼了!”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连风吹残荷尚有余香,真让人向往啊!杨贤弟坐吧,今日请你来,只是随便聊聊!” 其实彼此的身份各自都心知肚明,只是故意没有去点破那张薄纸而已,杨逸明白,赵煦这样做是希望自己畅所欲言的意思,杨逸也不矫情,在对面安然落坐。 “风雨如晦啊!”赵煦望着亭外的风雨若有深意的轻叹一声。 “不经风雨,怎见彩虹?” “杨贤弟身陷牢狱,难得还如此豁达!” “牢笼困住的是我的身体,而卑鄙占据的却是那些阴谋者的心!” “说得好!哈哈哈……” 赵煦朗笑着,却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别过身去,掏出手帕掩住嘴巴,守在亭边的焦守赶紧上来给他端茶抚背,帮着顺气,赵煦咳完之后,轻快的将手帕收入袖中。 杨逸仿佛什么也没看到,只是真诚地说道:“这三月天气冷热交替,很容易感染风寒,最是需要注意。” “我听说杨逸弟医术极为精湛?” “谣传而已,在下不过涉猎些皮毛!” 第一卷第046章剑气冲霄 孟月娥的孩子喝下法端的符水后,病情竟真的大好了,加上听宣夫人燕氏不断的在耳边讲述法端的传奇事迹,让孟月娥对道教更多了几份敬畏,信奉之心也虔诚了许多,这天她冒着雨来到上清宫,准备给上清宫捐献一笔香油钱,同时当面向法端致谢。 法端手拿拂尘,与孟月娥走到一道回廊,回廊外挂着一道道雨线,明净晶莹,法端将孟月娥引到一间居士室后,奉上香茗。 两人隔桌落坐,法端轻宣一声道号说道:“风雨潇潇,孟居士实在不必专程赶过来致谢,积德行善本是我道家要义,贫道不过是做了自己应做之事而已。” 法端女冠那种谦和淡泊的样子,让孟月娥觉得十分亲切,她真诚地说道:“这次多亏了法端道长,我儿才能转危为安,不瞒法端道长,我自幼研习医术,以前还不怎么相信符录能治病,现在才知道自己乃是坐井观天,今后还望法端道长多多点化!” 法端又宣了一声无量寿福才说道:“道家学说,含天地造化,法于阴阳,能窥一斑者已是不容易,孟居士未入道门,不解道家精义,以前不信也不足为怪!” 窗外雨丝绵绵,两人就在静室之中细谈了起来,法端的话高深莫测,孟月娥越听越觉得自己浅薄无知,法端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虚,期间还给孟月娥施展了一次法术。 她将一个茶杯置于桌面上,轻声念了一几句术语,然后将右手伸到桌子下边,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随着她的手掌在桌子下移动,桌面上的茶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跟着缓缓移动起来,而且十分平稳,杯中茶水连轻微的动荡也没有。 孟月娥看得目瞪口呆,对法端这回是彻底的信服了。 “道长法力无边,我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无量寿福,孟居士与我道家有缘,贫道才略施小术,让孟居士一观!世人对我道家法术多有不解,有些人甚至认为此乃歪门邪道,其实,我道家崇尚道法自然,修心积德,岂有害人之心!相反,这些道术其实都可以替凡俗之人消灾解难,渡厄化劫,比如有夫妻不和者,喝下我们的符水,就能让夫君回心转意,感情和好如初,凡此种种,不一是足!” 孟月娥对法端已经深信不疑,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妹妹来,妹妹刚入宫时,与官家的感情很好,夫妻恩爱,但现在时过两年之后,官家已经很少来妹妹的寝宫,而后妃刘婕妤仗着官家的宠爱,对妹妹这个皇后越来越不敬! 这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妹妹出身小户人家,加上性格内向,也不知道如何运用自己作为皇后的权力打压别人,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官家的感情,但现在,这唯一的依靠也没有了,那皇后的位子不知多少人在窥伺着,孟月娥为此担心不已,生怕妹妹有个不测!而妹妹是整个孟家的依持,没有了她,孟家的风光也必将随之逝去。 “道长的符录真的能让男人回心转意?” 一听孟月娥这话,法端心里一阵暗喜,终于,鱼儿要上钩了! 上清宫的另一边,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已经交谈了许久,话题也已转到了朝廷的税赋徭役上,亭外的雨水点点酒在池塘的水面上,溅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垂柳沐浴在烟雨中,身姿阿娜如水边的少女。 杨逸喝了口茶接着说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大宋城乡之间的反差越来越大,城中越来越繁华,商业及手工作坊之发达是历朝历代所不能比拟的;而乡下农户却越来越凋敝,许多百姓都是家无恒产,衣不遮体。 我大宋的土地兼并问题比历朝历代都要严重,加上繁重的税役,使大量乡下百姓不得不逃亡,许多人逃入城中,变成城中小贩,或雇佣于城中商行、作坊,这也是我大宋市井极为繁华的一个主要因素;但城中所能接纳的百姓数量总是有限的,超出了这个量,其余的百姓就只能流落无依,最后化为乱民。而造成上述种种现象,可以说正是朝廷的政策及赋役造成的。” 赵煦听了没有立即表态,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大宋的税法是继承前唐的两税法,前唐的问题是外重内轻的军政政策失当,造成了地方割据,与两税法关系不大!” 杨逸笑了笑说道:“先不论两税法好坏,问题在于我大宋除了正税之外,立国一百多年来,又先后附加了许多杂税,例如丁口税、牛皮税、盐税、曲税、进际税、农具税、义仓税等等,还有和买、和籴、支移、折变、头子钱等等也变相成为了杂税,这些杂税征收混乱,各地不一,但总体而言,现在这些杂税全部加起来往往达到正税的两三倍; 而税种越繁杂,地方官员及税吏剥削的途径与手段就越多,也因为繁杂混乱,地方官吏更容易隐瞒、截留,这也是为什么百姓负担着越来越沉重的赋税,而朝廷收上来的税银却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 不算不知道,细算起来不禁让赵煦眉头紧蹙起来,光杨逸算出来的杂税就有十几种,赵煦虽然长在深宫,但九年来的冷眼旁观,不但对各种政务已极为熟悉,同时也让他习惯了独立思考,别人说什么,通常他都会先在心里消化一下。 有些东西不用去切实查证,也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比如杨逸说的税种越繁杂混乱,官吏就越容易隐瞒截留税款,这根本就是一个常识问题,勿庸置疑; 大宋的冗官、冗兵、冗费这三冗问题已极其严重,几乎让朝廷喘不过气来,若是按照杨逸试卷上所说,统一赋役,那么对冗官与冗费这两点是很有补益的。 等赵煦想了一下,杨逸才接着说道:“随着大宋土地兼并越来越剧烈,地权高度集中,加以官绅包揽、大户诡寄、徭役日重、农民逃徙,里甲户丁和田额已多不实,税收也在不断减少; 地方官员为了应付朝廷定下的税额,只得将那些包揽、诡寄、逃徙的税额转嫁到剩余的田地和农户身上,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税赋不断加重,逃亡的百姓就不断增多,反过来,逃亡的百姓越多,转嫁到剩余百姓身上的赋税就越重,他们迟早也不得不逃亡; 按这个情形发展下去,到最后,田地将全部集中在官僚、豪绅、胥吏、地主这些形势户身上,或是变成寺庙田产或隐田,最终导致朝廷的税收日渐缩减,最终枯竭。” 杨逸说的这些大体上赵煦也是知道的,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否解决又是一回事,赵煦思绪万千,望了望杨逸说道:“这就是你提出统一赋役,将赋役归于地,计田征收的原因?” 杨逸洒脱一笑说道:“我提出的办法,其实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田地还是会不断的向那些形势户手里集中,朝廷的赋税依然会不断减少,这是必然的趋势,要想撤底解决问题,那么需要当今陛下有一颗勇敢的心,坚忍不拔的精神,敢为天下先!” 说到这里,杨逸端起茶来细汲了一口,才接着道:“过了,呵呵,在下如今只是一个囚徒,关于这些大政,陛下自的决断,朝中自有能臣辅佐,今日在下信口开河,还望兄台不要当真!” 谁知赵煦突然冒出一句:“我听说杨贤弟这囚徒做得还挺惬意,似乎有些乐不思蜀是吧!” “哈哈哈!兄台说笑了,在下被人陷害,当时实在是忍不下那股窝囊气,冲动是魔鬼啊!” 赵煦也跟着轻笑起来,一阵风来,卷入几滴雨丝飘到他的身上,细心的焦守立即移步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上风口,池中偶尔有锦鲤跃出水面,泛起一片白色的水花,岸边草色青青,映着远处朦胧的殿宇,如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这一切让人心情也变得宁静安适起来。 “也难怪章相会以小友称呼杨贤弟,今日杨贤弟所言确实发人深省,听了教人受益良多!” “其实知道这些问题的,绝不只是下在一人,有些人不说,是因为他们知道说出来会得罪太多人,有的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有的是因为他们觉得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说,要想改变大宋的种种弊端,首先还是要改变这些人的观念,再好的法令,也需要有人去实施,若是实施的人都抱着守旧的思想,一切变法都成了笑话。 可惜了,先帝与王荆公花费了一生心血,三舍法、贡举法都是要从根本上改变读书人的观念,可惜才初见成效便被废除了!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朝廷培养人才,必须要有连贯性,否则就象现在,一切又几乎回到了先帝改革之前的样子,这次科举考试的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 杨逸的话,再一次勾起了赵煦心中的恨事,他对自己的父亲有着无比的崇拜,父亲一生的功业他一心想去继承和发展! 然而九年来,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父亲一生的心血被人一点一点的毁掉,最后,如苏辙之流还把毁掉这一切的罪名强加到了他头上,想到这些,赵煦的目光不禁露出几分寒意,仿佛亭外的料峭春寒。 杨逸说需要他有一颗勇敢的心,坚忍不拔的精神,赵煦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形势之家与寺观不用纳税,当田地大都集中到了他们手上,朝廷还找谁收税去? 而杨逸刚才虽然没有直接点明,但无疑是让赵煦对这些特权阶层下手,统一税赋后,将税赋归于田亩,只为田不认人,这样一来,不管田地转到谁的手中,朝廷的赋税都不会减少,同时利益摊薄之后,这些形势之家对土地兼并的热情也自然会减下来。 今天杨逸说话间云淡风轻,却抛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命道,这一但实施,便要将天下官绅都得罪完了啊!赵煦最后忍不住深深望了杨逸一眼,仿佛间,赵煦感觉杨逸就一柄出鞘的宝剑,剑气冲霄! 第一卷第047章夜色中的杀机 上清宫的会面过去两天后,身在颖昌府的章惇将一份证词送进京,证明杨逸确实是去年五月改随母姓。苏颂根据这份证词,判定李清臣与杨逸之间并不存在串通一气,徇私舞弊的嫌疑。 而另一个问题来了,杨逸脱离李家自立门户,这样在科举考试时是否就不用回避了呢? 新旧两党就这个问题在朝会上吵了一天,僵持不下,又过了四天,张商英突然拿出了钱塘县丞和几个书吏的证词,还有一本废弃的旧户籍名册,证明杨逸确实是去年五月到钱塘县衙改的姓。新党将矛头一转,十来个人一拥而上弹劾邓中铭伪造证据,诬陷大臣。 与此同时,沉默了几天的赵煦突然说话了,并且是一锤定音,杨逸已脱离李家自立门户,因此没触动朝廷律法,杨逸无罪出狱,李清臣以治家不严罚俸三个月,此案就此了结。 同时让张商英等人参与审查邓中铭伪造证据诬陷他人一案,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对此,朱光庭等人提出一大堆理由来反对,赵煦却不顾一干旧党大臣反对,强行结案,这让吕大防与朱光庭等人心中沉重万分,这件事上,就算你怀疑是旧党在背后做推手,也不能如此‘蛮干’啊! 朝廷上的事,不管你如何怀疑对方,都必须占据义理上的制高点,才能向对方下手,但赵煦现在显然不按这‘潜规则’来,他的做法根本不谈什么义理上的制高点,只要皇权这个制高点就够了,根本不再与你多作纠缠。 这才是吕大防他们感到绝望的原因,大宋文人士大夫地位很高,但事实上相权与前唐相比,差了很多,他们唯一能制衡皇帝的,就是道义,而赵煦一但无视这一点,他们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不管朝堂上如何纷争,这和杨逸关系已经不大了,他出了刑部大牢,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深深吸了几口气,长笑一声道:“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杨兄,这出狱与周公瑾赤壁大战没什么可比性吧?再说你的小乔也没个影啊。”覃子桂在一旁笑道。 “子桂啊,你不明白,周公瑾怎么说手下也有几万人马可供驱使,为兄此翻全凭一已之力横扫千军,还是能比一比的嘛!至于小乔,哈哈哈!湘弦也不差嘛!” 杨逸望着走下马车的李湘弦哈哈大笑,听了他的话,李湘弦脸上多了一抹羞涩的喜悦。几人寒暄之后,杨逸上了李湘弦的油壁车,直驱状元楼而去。礼部外聚集的士子已经散去,恩科就要重开了,真正放得下那分名利心的又有几个呢?就算有些人放得下,也抵不住家人殷切的期望。 杨逸回到状元楼刚刚沐浴过,就有一个老仆找来,让他到礼部尚书府去一趟,被杨逸一口回绝后,门外的马车上很快走下来一个少女,正是杭州时口口声叫他‘四哥’的那位,相貌很清丽,行动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姿,可惜,当天她在一边看到她大哥辱骂自己的母亲,没有出言劝阻一句,杨逸对她的印象极差。 杨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老仆,淡淡地说道:“这算不算先礼后兵呢?” “四哥,我……”她先是红着脸低下头去,接着抬起头来说道:“四哥,是小妹不对,小妹刚才就应该亲自下来请你的,只是,这客栈之中,小妹不好抛头露面,请四哥原谅。” 杨逸自认不算个刻薄的人,听她如此解释也没有在此事上纠缠,但原则上的东西他一定会坚持,于是接口道:“我说过我姓杨,你姓李,我不是你哥哥,杨家与李家的恩恩怨怨我不想再提,从今往后咱们两家各走各的道,你回去告诉李尚书,他盛情邀请,在下受不起,再说瓜田李下,在下更不方便登门,就这样吧!” “四哥,阿翁今天已经责罚过大哥了,咱们始终是一家人,你就不能原谅大哥他一回吗?” “哦,你那祖母同意我们母子进李家了?” “这……四哥,有阿翁做主,祖母会同意的。” “呵呵!我只是随口一问,我已姓杨,她同不同意已无关紧要,让李尚书不必忙活了!还是那句话,今后我母子与李家再无关系!” “四哥!” “回去吧!我好友等着我宴饮,就不奉陪了!” 杨逸说完转身离去,剩下李家小娘子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才黯然一叹,失魂落魄的回去。 阁间里,杨逸、覃子桂、李湘弦三人合桌而坐,桌上摆满佳肴美酒,除了杨逸一个人开怀畅饮外,覃子桂俩人都是浅尝即止,最后李湘弦还是忍不住说道:“杨郎,你这又何必呢,李尚书再怎么说也是长辈,既然请你过去,你还是先过去吧,咱们这酒,改天再喝也一样。” 杨逸放下筷子,望了望覃子桂与李湘弦,笑道:“当年霍光、上官桀与李陵是发小好友,后来霍光做了汉室大将军,上官桀做了左将军,便派李陵的另一位旧交任立政使匈奴,希望说服李陵回归汉朝。 任立政到了匈奴,对李陵说:汉已大赦,中国安乐,主上富于春秋,霍子孟、上官少叔用事,可还归汉也! 李陵默然,过了很久,抚摸着自己披散的头发说:我已胡服唉! 任立政安慰道:唉,少卿受委屈了!霍子孟、上官少叔都问候你,请少卿回归故乡,毋忧富贵。 李陵再次沉默,后答道:少公,回归当然很容易,只怕再次受辱,奈何!” 李湘弦听完杨逸的话,发了会儿怔,才接着劝解道:“杨郎,这与李陵之事如何相同呢?李陵乃国事,杨郎只是家事,一家人,磕磕碰碰难免,彼此谅解一下就过去了!” 杨逸端起酒壶狂饮了几口,才仰天一叹道:“国家国家,国事与家事有许多共通之处,天下皆知我杨逸已改姓杨,如今再入李家,别人会怎么看我?就算不管天下人的眼光,李家那位祖母与长孙,本就看不起我母子,我们再入李家,你猜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待我们母子?” 李湘弦听了再也没说什么,李清臣与杨逸被告串通一气,徇私舞弊,此案已经闹得天下皆知,此时李逸再回归李家,天下人难免会议论纷纷。 而杨逸自己确实也不想回归李家,李开智那天把他母亲骂成那样子,他怎么也忘不了,现在脱离李家,他可能尽自己的能力去保护这个柔弱的母亲,若是进了李家,李家那个韩老太婆以长辈的身份责骂自己的母亲,自己还怎么去保护?当面顶撞便成了许逆不孝,为整个天下不容。杨逸自认绝对无法适应这种大家族的种种臭规矩,看着自己的母亲受辱,不可能忍得住不顶撞。 “来来来,喝酒!想那么多干嘛!”杨逸洒脱的一拂大袖,仿佛要把所有乱绪都拂去,抄起酒壶把各人的酒杯斟满。 “为杨兄脱困贺之!”覃子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口向杨逸照了照! “哈哈哈!其实他们从来没困得住我过!” 杨逸也大笑着干尽杯中酒,桌上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李湘弦偶尔喝一杯,更多时候是在一旁帮杨逸挟菜斟酒,活脱脱象个小媳妇! 杨逸突然回过头来笑道:“有湘弦在,再好的佳肴都会变得色香味皆无啊!” “杨郎,休要胡说!” “子桂,你说我胡说了吗?” “杨兄句句皆是至理名言!” “哈哈哈……好兄弟!没得说,今科这榜眼是你的了!” 林可儿一副小丫环打扮,一直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席散之后,李湘弦有些依依不舍的回异香院去了,杨逸在房中细细指点了一下覃子桂,提醒他在考试时侧重些什么,并把各种变法的利弊向分析了一遍,直到三更时分,才回房睡觉。 三月底了,息掉灯后,窗外夜黑如墨,杨逸趟在床上睡到朦胧之时,窗外突然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声,就象夜猫落地,由于窗外多少还比屋内亮一点点,透过纸糊的窗格,一个黑影轻灵的落在窗角,杨逸仿佛一无所觉,立即放长呼吸作沉睡状! 该来的终究来了,窗里窗外,一股杀机在夜色中无声地弥漫着…… 第一卷第048章燃烧的怒火 幽暗的夜色中,杨逸侧身对着后窗,双眼眯成一线,留意着窗外的动静,只见窗户纸被轻轻地捅破一个小孔,接着伸进一根竹管来,窗外之人十分谨慎,一切做得悄无声息,只有那抹黑影偶尔投在窗纸外,看上去如同半夜敲窗的冤魂野鬼。 一见这情景,杨逸悄悄从床头取出一块药片,含在舌苔下;玩毒玩迷香!前世玩得还少吗?他心里的杀机在一点点地增加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至自己于死地,那就让她先去死吧! 他静静躺着不动,窗外之人又等了一阵,才打开窗户,轻灵的攀进来,杨逸始终开启着一线眼睑,把夜行人的每个动作都真切的看在眼里,被子下的手脚都处在最佳攻击的状态,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暴起一击的时机。 来人如幽灵般闪近床榻后,矮身床边,然后伸手轻轻推了推杨逸的肩膀,杨逸一动不动,身体每个感知却都调到了极致,静静地等待着,他鼻子甚至能分辨出平日林可儿身上的那种脂粉味儿! 然而令杨逸意外的是,来人推了他两下见他没反应后,便飞快的闪身出去,连窗子都重新关好起来,影子随即消失在窗外,整个过程非常快,杨逸还没等到最佳的发动时机,来人便消失了。 杨逸一时有些迷糊了,按说来人就算不在这里动手,也会将他掳到合适的地方下手,否则费这么大的劲来下迷香干嘛?难不成只是想让他今夜睡得安稳些?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杨逸不死心,他依然躺着不动,对方这么做原因何在一时猜不出来,但有一点,对方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一定会再来的。 谁知杨逸等来的却是一场大火,等他感觉不对劲时,楼下的房间被人引燃,火势迅速上窜,二楼的地板全是木板铺就,很快就成了最好的燃料,杨逸大恨,没想到弥勒教如此歹毒,为了对付他一个人,竟不惜放火燃掉整个客栈,他顾不得多想,飞快的跃起来,一把提起自已的包袱,就冲出门去。 这时楼中已经有许多客人的惊呼声传出,杨逸一脚踢开覃子桂的房间,他才被惊醒起来。 “子桂快起来,楼下着火了!”杨逸不由分说,一把拽起他来! “啊!着火……”覃子桂大惊失色,他还想去拿书箱,杨逸卷起重要的钱物拖着他就往外跑,这短短的时间里,火势已经蔓延上二楼来,杨逸原来睡的房间已经被熊熊大火吞噬,连走廊也已经火苗乱窜,滚滚的浓烟呛得人喉咙发烫,肺叶仿佛要裂开一样。 杨逸他们住的房间在走廊的尾端,火势蔓延上来后,想从走廊经楼梯下去已经是不可能了,这时楼中到处是衣衫不整,奔走逃命的客人,惊叫声,哭喊声四处都是,覃子桂一见走廊被大火封住,也是惊叫连连。 “子桂别慌,越慌你死得越快,蹲下…….”杨逸往他肩头一按,自己又冲回覃子桂的房间,一把扯下床前的罗幔,同时抱起床上的被子,又冲了出来,他先将被子往楼下一扔,然后把罗幔一头绑在走廊的栏杆上。 “子桂,我先下去,你紧接而下,我会在下面接着你!” “哦!杨兄……” 没等六神无主的覃子桂说完,杨逸已顺着罗幔一滑而下,接着仰头喊道:“子桂快滑下来!” 覃子桂一介书生,这时身在绝境,杨逸怎么说他只能怎么做,杨逸看他缩手缩脚的样子,心里大急,火势如此大,这种木制楼阁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塌下来! “快啊!” 杨逸大喊一声,吓得覃子桂双手一松,猛然滑落,口中发出一串长长的惊叫,好在杨逸早有准备,一把接住他。 这时下面已经乱成一团,店家带着小二还有一些先逃出来的客人提着水桶在救火,呼喊声惊动了整坊的百姓,在东京城遇到火灾发生,通常官府是不要百姓参与救火的,百姓难以指挥,乱糟糟的反而容易误事,官府在每坊巷隔300步,就设一“军巡铺屋”,每铺五名铺兵,夜间巡警。一遇失火,则由马军奔报军厢主、马步军、殿前三衙、开封府,各部门领军士扑灭,不劳百姓。 杨逸与覃子桂冲出状元楼时,街上已经冲过来数百军士,手上提着各种各样的灭火工具,如水桶、水囊、洒子、麻搭、斧、锯、梯子、火杈、大索、铁锚儿、唧筒之类,应有尽有,杨逸顾不得看这些了,他心里的杀意已经盛似身后的熊熊大火,他和覃子桂披着被子冲出来,就是不让人看清他们的面目,他估计放火之人尚未远走,大概还在暗处观看自己的杰作。 来到街边一个暗处后,杨逸对覃子桂说道:“子桂,没事了,你先在这里等着,为兄有急事离开一阵,若是别人问起,你就说冲来时与我走散了!明白了吗?” 覃子桂惊魂未定,杨逸说完在他脸上拍了几下,才让他回过神来,虽然不明白杨逸要去干嘛,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异香楼后院养有狗,到晚上就会放来出,也常有护院巡逻,但杨逸第一次来时并没有遇到这些,杨逸猜想林可儿每次夜间翻墙进出,都会先把狗关起来,以免暴露他的行动,这次杨逸翻上墙头时,果然没有狗吠声响起。 杨逸摸到那间小屋子后,从小窗翻进屋内,里面漆黑一团,但能摸到里面堆放了许多柴草,他调均呼吸,就在里面静静地等着,他不确定林可儿回来没有,也不确定她还会不会象上次一样,进这柴房来换下夜行服,但这是杨逸发动袭击的最佳地点。 从心里学的角度来说,人一回到自己地盘的那一刹那,心情都会自然的放松下来,警惕性也会降到最低,而这间小屋,外面亮些,里面漆黑,人刚从亮处进入暗处,视觉上也需要一个适应过程,若能在这里动手,杨逸能保证瞬间将林可儿击晕,但到目前为止,这一切都还只是杨逸一厢情愿的设想! 现在需要的是耐心,杨逸有的是耐心,前世训练隐伏袭击时,有时一伏就是一整天,不言不动,蚊叮虫咬,甚至是毒蛇爬近,也要坚持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象木头人。 大概过去了半柱香时间,小屋外传来了轻微的动静,就象是夜风吹动树叶,接着一串极轻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杨逸早以屏住呼吸,隐身在门边就象墙壁的一部分,很快传来开锁的声音,接着房门无声的打开来! 随着门外一道淡淡的天光透入,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身进来,就在这一瞬间,隐在门边的杨逸出手如电,右掌狠狠地击在对方的脑后,左手同是捂住对方的嘴鼻! 林可儿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空房之内,房中一灯如豆,光线被刻意的挡住,不至于泄出房外,她正在打量着房中的情形,身后突然有人说道:“是不是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 “是你?竟然是你?你没死!”听到杨逸的声音,林可儿惊诧万分,也难怪,她一直以为杨逸只是个文弱书生,现在,一切不用多说了,这么久以来杨逸分明是在扮猪吃老虎,林可儿此刻心中是百味杂陈,甚至连眼前的危险都被惊讶冲淡了许多。 杨逸转到他面前,淡淡地笑道:“想起来这儿是哪里了吗?” 林可儿手脚被捆得结实,只有头部还能活动,她正想重新打量这房间,杨逸已经接着说道:“宣平坊,罗烨家中,前些天罗烨就是死在你躺的这张床上,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昏暗的灯光中,听了杨逸的话让林可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失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可儿,你真好玩,但你要记住,现在有权力提问的是我,你只有答与不答的权力。” 林可儿此刻心里已经是翻起了滔天巨浪,她自以为做得干净利落,但从杨逸的话可以听出,他分明知道罗烨是自己杀的了,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是李湘弦那个贱人告诉你的是吗?这个贱…….” 啪的一声,杨逸狠狠的给了她的巴掌,让他半边脸很快变成了猪肝色。 “都这时候了,轮不到你来嚣张!林护法,我有一千种方法来收拾你,你是现在自觉把弥勒教的事说出来,还是等我好好招待你一翻再说呢?” “你……你竟然都知道了,果然是那个贱人,你别得意,就算我死了,自会有人帮我报仇的,会让你全家,还有那个贱人全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逸根本没指望她会这么轻易说出弥勒教之事,见她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的威胁,心里杀意更浓,他一言不发的转到屋角屏风后,将刚熬好的药倒出来! 药水还滚烫着,杨逸就一把捏开她的嘴巴,猛地灌下去。 “鉴于你嘴巴不太干净,心肠太恶毒,我先给你洗洗!” 林可儿想吐,但嘴巴被杨逸捏开着,滚烫的药水穿喉入肚,烫得她痛苦万分,两眼都凸了出来! 第一卷第049章林可儿之死 杨逸灌完药水,看到这妖女一嘴的水泡,心里没有一点怜悯,这妖女要杀自己也罢了,今夜竟放火烧客栈,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今夜的大火中,让她死一百回也不足惜。 即便如此,林可儿也没有点屈服的样子,她翻动着麻木的舌头,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杨逸……终有一天……我们弥勒教会让你全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逸有些厌恶地扫了她说道:“也许你说的有可能发生,但估计你是看不到了!”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放心!不会是什么阴阳合欢散之类的,就你这姿色,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这奸贼……你休想从我口中问出一丁点东西来!” “不错,挺聪明,不过问不问得出,等下就知道!” 林可儿神态变得有些狰狞,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从身体不时抽搐可以看出,那一碗滚烫的药水让她很受伤,过了一会儿,当她渐渐感觉脑中有些昏沉之时,就听到杨逸充满蛊惑的声音传来:“林可儿,看过来,看着这里,来!” 林可儿回过头来,脸上竟带着一丝嘲弄的表情,让杨逸十分惊诧,只听她说道:“杨逸,你枉费心机,你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些什么!你休想……” 杨逸反应过来,立即捏开她的嘴巴,但一切已经迟了,这妖女牙齿里竟藏有毒药,大概是别过头去时,就已经咬破毒药吞了下去,此时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了! “他娘的!” 杨逸不禁暴了一声粗口,牙齿间藏毒以前只在小说中听说过,没想到今天竟真遇到了,而且自己还没动大刑,这妖女便毅然决然的服了下去,让杨逸徒呼失策,这妖女竟然就这么死了!竟然让她就这么轻易死了,这个结果让杨逸懊恼万分。 看来与这些邪教斗,丝毫大意不得啊! 杨逸把林可儿的尸体埋到后院的花丛下,这栋宅子自从罗烨莫名被害家中,至今案子未曾破获,罗家的人已经扶灵回乡,宅子被四邻视为凶宅,如今一直空置着。杨逸埋好尸体后,再在上面植上花草,如今正是多雨的春季,过不了几天,这里便全无痕迹。 最后他再把房中的痕迹一一清除之后,才悄然离去! 由于扑救及时,状元楼的火势没有向四周蔓延,杨逸回来时,看到整个状元楼已经烧毁了,旁边的两栋房子也被拆掉了,连墙壁都被强行推倒,形成了一道隔火带,这大概才是火势没有大肆蔓延的原因。 天差不多亮了,火场里余烟袅袅,开封府的人还在查勘,据说烧死了七个人,现在甚至连火势怎么起来的都无从查起了。 杨逸在角落里找到了覃子桂,还有他那两个随从也安全的逃了出来,不过书童一边头发被烤焦了,卷起来象个鸡窝似的,还好没烧伤皮肉。覃子桂依旧包着那床被子,此时他的神情已经恢复镇定,杨逸轻声对他问道:“子桂,方才有人问起我吗?” “官差只是来确认你有没有逃出来而已,别的没问什么!” 杨逸点点头说道:“那就行了,万一有人再来说细问,你就说我一直与你在一起就行了,明白了吗?” 覃子桂心里虽然好奇,却识趣的没有多问,这段日子以来,杨逸就象他的大哥,处处帮着他、护着他,今夜还救了他一命,杨逸的这点小要求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如杨逸所料,在科举考试前一天,章惇终于进京了!从吕大防、范纯仁,到朱光庭、吕陶、梁焘等人,上百官员到城门迎接章惇!一个个诚惶诚恐,小心翼翼! 杨逸在客栈中听了这事,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让覃子桂的老扑跑去核实了一回,得到确认之后,杨逸与覃子桂坐在桌边,久久不语,他是真无语了! 除了感叹章惇一把‘神兵’骇人的锋芒之外,更对元祐这些君子生出满心的鄙视,说心里话,他一直对范纯仁有着一份好感,觉得他有他父亲那种真正的君子之风,但这回,他竟然也和吕大防等人一起去城门迎接章惇,让杨逸对他不免看低了几分。 两派势力斗了这么久,九年来元祐党人打击元丰党人无所不用其极,蔡确死在了岭南,章惇等人也都被一贬再贬,一一被列为奸佞,这些人甚至敢于金殿上翘着屁股对向赵煦,事到如今,诚惶诚恐的跑出来迎接,奴颜婢膝就想过关? 都说君子若竹,竹有节!而吕大防这些君子有的却是‘折’啊! 杨逸撂下筷子,对覃子桂说道:“子桂啊,见识了吧?宁做真小人,莫做这伪君子啊!瞧瞧这些君子的气节,真让人佩服啊!难怪……” 杨逸本来想说难怪金兵打到东京城下,这些君子跑出去又是献金银,又是献女人,最后连一国之君都跑出去给人下跪了,还好他刹住了话头,以几声嘿嘿冷笑代替。 覃子桂到底不如他一样性格刚毅,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不管这些,子桂吃完好好思量一下明天怎么答题吧,为兄去也!”杨逸说完独自出门而去! “哟!杨郎,你可来了,可想死奴家了!” “杨郎!还有奴奴,你都好些天没来看奴奴了……” “……” 异香院看上去没什么异样,杨逸一进门,姑娘们纷纷拥上来,酥胸粉臀撕磨着,一个个眼含秋水,眉散春情,恨不能立即把他据为己有! 杨逸左拥右抱,上下其手,样子极为放浪形骸,哈哈地笑道:“我也想你们啊!可你们鸨母怕是不欢迎我啊,这花魁一到手,她就把我扔过墙了!各位美人大概都知道,那尹才子还没付我赌资呢!” “哎呀,杨郎,你来,奴家不要你资财嘛,只要杨郎你高兴就行……” “不妥,不妥,我杨逸可是昂扬男儿,各位美人又不是没见识过,怎能吃软饭呢?” 一群美人儿想起他床上的劲儿,一个个媚眼如丝,有的伸手就向他敏感部位摸来,杨逸眼明手快,先来个当胸一捏,换来一串串娇吟! “各位美人儿,今天算了,本郎君要养精蓄锐应对明天科举!”杨逸一边说着,一边摆脱这群莺莺燕燕,向里院走去! “杨郎乃状元之才,我们姐妹预祝杨郎高登榜首!” “好,借各位美人吉言,等本郎君高登榜首,再来登各位美人的床头,哈哈哈……” 杨逸带着一串大笑,好不容易摆脱那群热情似火的美人儿,来到后院时,李湘弦听到动静,已经在小院门笑盈盈地等着。 “杨郎……”李湘弦很自然的伸出柔荑,牵过他的左手,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依恋。 俩人并肩往楼上走,杨逸留意她楼中的情形,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现在林可儿那条线断了,也只能多留意李湘弦身边的人,他相信随着林可儿莫名其妙的失踪,弥勒教一定还会重新在李湘弦身边安插人手的。 表面上他虽然一如既往,实际上杨逸心中对李湘弦的戒心也重了起来,俩人进入房间后,杨逸不经意地问道:“可儿呢?怎么不见人影?” “哦!她有事儿!” 李湘弦在撒谎方面并不高明,答得有些勉强,杨逸住的状元楼失火,起初她并没有多想,只是一心为杨逸担心,得知杨逸没事了,林可儿却莫名其妙的没了踪影,让她感觉到状元楼的这场火灾有些不寻常了,这些日子,她与杨逸接近,也感觉到林可儿因此有些不满,但现在林可儿失踪了,一切都只能凭空猜测。 “杨郎,以后多小心些,奴家担心你呢!”李湘弦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杨逸能感受到她是真心的,抬起她的手亲了一下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就是一场火灾嘛,我杨逸五行具全,火来克火,水来克水!美人儿来了我……降美人!” “杨郎又胡说……” 李湘弦双手抱向他背后,柔软的娇驱自然的贴入他怀中,香腮儿轻轻擦着他的脸颊,杨逸闻着她身上那熟悉的幽香,反手紧紧抱着她的纤柔的腰肢,他与李湘弦之间,除了未真个合体之外,其它的已没有多少避讳。 李湘弦今天的表现让杨逸有些意外,她将杨逸越抱越紧,还主动的抬起头来吻他,迷离的眸光里碧波荡漾,在这种事上,杨逸从不会被动承受,一下子吸住她的香舌,热烈的回吻起来,双手同时在她娇躯上游动起来,一手从腰肢下滑,覆在那浑圆挺翘的粉臀上,一手上游到胸前,一把握住那饱满的玉峰,肆意的抚弄起来! “杨郎……” 李湘弦被他抚弄得鼻息休休,浑身绵软,只能象条软身蛇儿缠在他身上,不觉间罗衣半解,肚兜斜滑开来,那雪白的双峰裸露在杨逸眼前,那傲然挺拔的风姿,顶峰上小小的红樱桃随着急促的呼吸不停的起伏。 这个绝世尤物,身上真是无处不美,杨逸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许久之后,他长吁了几口气,才强制自己停下来,此刻李湘弦脸上染着了深色的桃晕,被杨逸尽情的肆虐一翻后,一双玉腿紧紧地绞在一起,躺在罗床上的样子风情无限,媚若妖姬。 杨逸坐起身后,这回李湘弦没象原来一样羞涩地扯过衣服掩盖胸前的无限风光,而是再次反抱着他,幽幽地说道:“杨郎,要了奴家吧!奴家要把一切都献给杨郎……” 第一卷第050章美人心 杨逸抱起李湘弦,让她身体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若是换作其它人,杨逸真会把她给吃了,他能感觉得出,这个绝世尤物对自己的这份感情是真的,但李湘弦隐藏的另一个身份让他有所顾虑,一开始甚至有利用李湘弦的意思在内。 状元楼的大火和林可儿的失踪,让李湘弦觉察到事情不同寻常之处,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故,弥勒教会不会迁怒于她与她的家人,对杨逸她心里觉得有些愧疚,这时提出献身于杨逸,是对命运的无凭,也是对杨逸作一种情感上的补偿。 “杨郎……” 她既而忘情地吻着杨逸,整个身心都投入了进去,动人的玉体在他身上缠绕着、蠕动着;杨逸紧紧搂着她,手上却没有多余的动作,李湘弦渐渐也感觉到了,她愕然抬起头来问道:“杨郎你怎么了?难道杨郎看不上奴家这薄柳之姿吗?” 她脸上的神情有失落、有不解、更多的是受伤,杨逸理了理她那一头粟发,轻声说道:“湘弦,在我心里你与她们不同,我可以和她们逢场作戏,颠鸾倒凤,过后不会留下丝毫牵挂,但湘弦你不同,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可是……” “不用可是,我坚信你迟早会是我杨逸的女人,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湘弦,你愿意做我的女人吗?一辈子!” 李湘弦不自觉的轻点螓首,目光有开始迷离起来,那汪深蓝里有晶莹的波光闪动。杨逸再度紧紧抱住她说道:“湘弦你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或许我能帮你!” “杨郎……”李湘弦听了再也忍不住嘤嘤地哭泣起来,或许杨逸只是无心一问,但她真想把心中所有的压力尽情地向他吐露出来,一切的一切,全部向他倾诉,但她不敢,一是放不下家人的安危,二是怕连累了杨逸,弥勒教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所以她只能靠在他怀里尽情的哭泣着。 杨逸没有逼她,甚至没有点明她的身份,只是轻抚着她的身体无声地安慰着,李湘弦哭了很久,最后哭累了竟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或许林可儿失踪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干扰,一直没睡好,此刻躺在杨逸温暖的怀抱里,她睡得象个天真的小女孩,连那又蹙着的秀眉都舒展了开来。 重开的恩科依然是在武成王庙举行,只是主考官换成了礼部侍郎杨畏,杨畏此人是典型的骑墙派,王安石当政,他支持王安石,司马光上台,他拥护司马光,到吕大防任尚书左仆射,他帮着吕大防打击刘挚,因此被吕大防提拔做了礼部侍郎,好了,太皇太后高滔滔一死,他这回立即又倒向赵煦,这时他的职位可以让他直接靠向皇帝了。 对杨畏这份‘五光十色’的履历,杨逸笑而不语,或许,现在赵煦需要的是一个听话人的来主持恩科,暂时用用此人也无妨,但就杨逸对章老头的了解,只要章老头还是首相,杨畏这种人就没什么前途,章老头这一生眼中只有黑与白的界定,岂会容得杨畏这种‘五光十色’的人? 试题已不是那道试题,但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可以说换汤不换药,杨逸想了想,按照以前的思路,略作修改,完善了一下,答得比上次认真了许多。 因为弥勒教的事,杨逸对官员的身份多了一份渴望,有了官身,弥勒教总会多些顾忌,毕竟象林可儿那样悍然对罗烨下手的情形不多,同时自己可以调动更多的资源来对付这个邪教,林可儿现在突然失踪,弥勒教或许不能确定是谁下手,但杨逸料想迟早会有人怀疑到自己身上! 永远不要以为你的对手是比你蠢笨的啊! 仁庆坊。 码头上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无数进京的货船在这里装卸,三月的天气还有些微寒,但码头上的民夫却都光着膀子,为了百十文的工钱挥汗如雨,而码头后面的一条小巷里却是静静寂寂,林可儿曾来过的那座小院里,此刻门窗紧闭; 房内围坐着五个人,坐在上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肤色黎黑,方面大嘴,名叫谭愿,林可儿失踪后,他便成了弥勒教目前在京城最高负责人,混迹在一个姓王的驸马都尉府上做护院。 他目光凛然扫向下首的四个人说道:“林护法突然失踪,竟然一点线索也没留下,为防万一,各位这些天务必小心,收匿行藏,以前一联络方式要全换掉,接下来这阵子若是没必要,我们之间也要尽少见面。” 坐在左边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接口道:“谭香主,据法端所言,林护法意欲尽快除去那个接近李湘弦的书生,而这阵子那个叫杨逸的书生就住在状元楼,由此算来,基本可以确定状元楼那把火就是林护法放的,奇怪的是,那个叫杨逸的书生并没有烧死,而林护法却在当夜失踪了!谭香主,你说林护法的失踪会不会与那杨逸有关呢?” 谭愿沉吟了下说道:“有可能,但以常理而论可能性不大,林护法的武功还在你我之上,杨逸只是一介文弱书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林护法消失,这不大可能!除非……除非杨逸此人深藏不露!十二郎你接下来找个人去试试那杨逸,小心些。” “谭香主,还有一种可能,李湘弦向杨逸泄露了咱们教中之事,让杨逸有了防备,或提前告知了官府!” 坐在中间那一个微胖的汉子刚说完,谭愿冷冽地扫他一眼道:“黄担,你他娘的越来越没脑子了,若是李湘弦泄密,会只有林护法一个人出事吗?至少法端不会安然无恙!” 那叫黄担的汉子不敢顶嘴,转口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六扇门的人一直在全力追查罗烨的案子,会不会让六扇门的人发现了什么,因此查到了林护法身上,不好!谭香主,万一林护法真落到官府手里,若是撑不住酷刑,咱们就危险了!” 这回谭愿没有反驳,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起来,黄担说的不是没有可能,而是非常有可能,东京是官府控制最严的地方,六扇门中同样有许多高手,真能查到林可儿身上也不太出奇,当初他们就不同意林可儿在京城对罗烨下手的,如今林可儿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大概也只有六扇门的人有这能力。 “你们先停止一切活儿,全力探听林护法的下落,重点在官府方面,一但确定林护法落在官府手中,咱们便立即撤出京城,此事我会向帮主请示,帮主有什么安排到时再通知你们,先散了吧!” 这次考试没有人象尹焞那样站出来交白卷了,一切很平静,连吕大防他们都跑城门去接章惇了,只要不傻,现在大部分士子应该都能看清风色了! 考完试之后,杨逸与覃子桂双双跑着异香院寻芳买醉去了,其实不光他们,走出武成王庙的考生至少有九成是直奔清楼楚馆去的,自前唐开始,科举考试就出现了这种‘怪’现象,考完试之后士子们总会选择青楼尽情的放纵一翻,或许是为了发泄心里的压力吧!这种现象就这么延续了几百年。 杨逸把异香院最豪华的阁间包了下来,花魁娘子李湘弦亲自来为他作陪,覃子桂则搂着两个异香院的姑娘,也是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这回他考得应该不错,心情大快,整个人也变得豪爽了许多,这厮以前和李逸也是青楼常客,调戏姑娘的手段差不了多少,把那两个美人弄得浑身扭动不已。 李湘弦靠近杨逸身前说道:“杨郎今科必能夺魁,奴家先干为贺!” 她今天穿的心字罗衣上镶着花边,看上很去喜气,衬着她那颠倒众生的花靥,真如明月生辉,杨逸抬手捏住她那圆润的下巴取笑道:“科举能不能夺魁还在其次,今年的花魁娘子我是一定要夺的!青春都一晌,宁醉温柔乡!哈哈哈!” 李湘弦听了娇俏的白了他一眼,说道:“这花魁还用得着你去夺吗?哼!杨郎快喝!” 杨逸盯着她那红润的香唇笑道:“湘弦!用杯子喝酒多没意思啊!不如……咱们换种喝法?” 李湘弦哪里不知她是什么意思,脸色大窘,抿着红唇低头不语,杨逸挑起她的下巴,将酒送到她的嘴过,羞得李湘弦桃晕满脸,她忍不住向覃子桂他们瞄了一眼,发现没人看着她后,才轻启檀口。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道:“李媚娘,你少胡弄我,赶紧让你们花魁娘子出来陪我两杯!” 接着听到老鸨李媚娘讨好道:“哎哟!王大官人!湘弦她现在正在陪着客人,真不方便啊,要不这样,我给王大官人您另外安排两个红姑娘……” “少罗嗦,让花魁娘子李湘弦出来,别的我一个也瞧不上!” 杨逸一听,便知来了权势人物,否则岂能在异香院如此横行? 第一卷第051章驸马都尉不是东西 李湘弦现在是花魁娘子,每天慕名而来的人不知凡几,但也正因为她是花魁娘子,有资格求得一见的少之又少,更别说象门外此人嚣张的点名就要李湘弦出去陪酒了。 老鸨李媚娘终究没能把人拦住,阁间的门被推开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身量很高,头戴方顶硬壳幞头,衣着华贵! 杨逸放下酒杯,扫了对方一眼,带着两分嘲弄的意味说道:“这位耆老,你确定自己没有走错门吗?” 六十曰耆,七十曰老,耆老原指六七十岁的老人。杨逸故意以耆老称呼来人,听起来无比的怪异!连跟在后面的李媚娘都掩口想笑。 那人如何听不出杨逸嘲弄的口气,恼羞成怒,大声斥道:“哪来的狂徒,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阁间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李湘弦与覃子桂他们神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因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连老鸨也拦的住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老鸨李媚娘也悄悄地给杨逸递着眼色。 杨逸哑然失笑,一甩大袖说道:“这位耆老眼光还不错,一眼就看出我是狂生来了,啧啧!了不起!不过,你既然看出我是狂生,还来我面前摆狂,真不知道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再说无礼吧,从你没经我同意就推开这扇门开始,你就不配在我面前谈‘礼’字!” “杨郎……” “湘弦你不用说话,这是男人之间的事!” 杨逸不是不知道对方一定有不凡的身份,但在强权面前让出女人,杨逸自认还没达到这么高的境界,管你什么鸟人,一些原则性的东西绝对不能退让。 那男人被杨逸强悍的对答弄得愣了一下,接着勃然大怒,狂喝道:“无知小儿,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猖狂!不知死活的东西,说!你是谁?” “哎哟,王大官人您息怒,让奴家来劝劝……”老鸨上前拉着那人的袖子赔着笑,很快又跑到杨逸耳边低声说道:“杨公子,我的小祖宗,你就退一步吧,此人是驸马都尉王诜,深得向太后……” “驸马都尉?驸马都尉是什么东西?呃,错了,驸马都尉不是东西;哈哈哈!竟是驸马都尉大人驾到!。”杨逸不待老鸨说完,就起身有模有样地向那王诜一揖道:“晚生有礼!既然是驸马都尉大驾光临,您若不嫌弃,不妨坐下一起喝一杯如何?” 杨逸生怕没人听到似的,长声而笑,大声招呼!一口一个驸马都尉叫着,把王诜气得一脸酱色,那方顶硬壳幞头差点没被怒气冲飞起来。 大宋朝说来是挺优待男人的,驸马娶了公主一样可以纳妾,问题是驸马逛青楼,还与人为一个青楼姑娘争风吃醋,这事若闹大了,传将出去,公主脸面何在?皇家脸面何在? 但王诜似乎对此并不太在意,他再次冷冷地问道:“孽障,说,你是何人?” “行不更名,坐不……再改姓,呵呵,在下杨逸,驸马都尉可是想赐教一翻啊?” 奇怪的是王诜不怕人知道他逛青楼,听了杨逸的名字却,却只是狠狠地刮了他与李媚娘一眼,然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杨逸倒有些茫然起来了,难不成自己的大名竟然有了章老头的几分锋芒?以至让这厮听了怏怏而去? 李媚娘连忙追出去赔礼道歉,过了一盏茶功夫,她又回到阁间一脸沮丧地说道:“杨公子,您这又是何必呢?这王诜虽然只是个驸马都尉,但深得向太后看重,在诗词书画方面颇有造诣,交游广阔,与苏学士等人都往来密切,与各府亲王勋贵的关系更不待言,而且此人睚眦必报!杨公子何苦去得罪他呢?” 又是向太后,又是亲王勋贵,关系挺深的嘛,难怪李媚娘一时没拦住,杨逸想了想说道:“媚娘,你弄错了!不是我去得罪他,是他来得罪我!”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个我还能不知道吗?咱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他也不能真对湘弦怎么样!” “忍?今天我若任由他把湘弦夺走,我就不叫杨逸了。”有些东西杨逸绝对不会去忍让,对王诜的态度也表现得很强硬,但另一方面,杨逸又从不会真正轻视自己的敌人。 所以杨逸还是向老鸨仔细询问起王诜的情况来,从老鸨口中得知,王诜娶的是英宗次女蜀国长公主,这位公主很贤惠,下嫁王诜后尽心侍奉公婆,但王诜却认为是公主毁了他的政治前途,待蜀国公主十分刻薄。 而且他自命风.流,终日在青楼依红偎翠,这也就罢了,过分的是公主病重在床,他还故意与小妾当着公主的面寻欢作乐,后来蜀国公主郁郁而终。 神宗皇帝闻之大怒,下了道手诏说:“王诜内则朋淫纵欲而失行,外则狎邪罔上而不忠,由是公主愤愧成疾,终至弥笃。”将王诜一撸到底,夺回王诜驸马都尉、左卫将军的爵位,贬出了东京城。 而令人惊奇的是,高滔滔这位丈母娘的思想却超出了人类的范畴,神宗刚一驾崩,她很快就给王诜复了官,还回了被夺的爵位,恩宠有加,让人不得不怀疑蜀国长公主是不是她亲生的。 向太后与高滔滔是一条心的,如今对王诜也很看重,而酷爱书画的遂宁王与王诜也走得很近。 遂宁王?赵佶! 杨逸手指不禁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赵佶现在不过十二三岁,而且杨逸刚入京不久,一直没留意过这个人,这家伙过几年是要做皇帝的,难不成因为王诜要与赵佶走上对立面?这可是个高难度、高风险的活儿啊! 李湘弦静静地看着杨逸,这时开口说道:“杨郎,你没事吧?都怪奴家不好……” “错,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你太好!哈哈哈!” 杨逸撇开脑中思绪,朗笑着又复举杯欢饮起来! 皇宫福宁殿。 福宁殿现在是孟皇后的寝宫,装饰上朴实无华,一如孟皇后本人,孟月娥正坐在镂花屏风后的软榻上,看着床上那几个月大的婴儿睡得正香,她幽幽一叹道:“若是个男儿身多好啊!” 坐在床边的孟皇后细心地帮孩子掖好被角,一脸慈爱地答道:“姊姊不必担心,官家很疼福庆的!” “再疼终究也是个女儿身,圣人你怎么就不明白,现在官家就福庆这么个女儿,自然百般疼爱,可谁能保证官家将来孩子多了,还会这么疼福庆呢?退一步说,就算官家一直这么疼福庆,可母凭子贵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圣人!你跟姐姐说实话,这半年官家是不是都没在你这寝宫留宿过?” 孟月娥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孟皇后看了自家姊姊一眼,低头不语,她相貌算不上美艳,只能说是端庄,而且今年已经二十一,比赵煦大了三岁,刚刚进宫那一年多时间,赵煦待她还不错,可是现在,她都不知道怎么根自家姊姊说。 不用她说什么,孟月娥从她的神态已经知道答案了,这世上专情的男人本就不多,何况赵煦是皇帝,皇宫美人无数,加上自己妹妹相貌又不出众,更让孟月娥担心的一点是,妹妹是太皇太后给赵煦选定的皇后,而赵煦对太皇太后很不满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孟月娥出入皇宫多了,也能听到了一些秘辛。 据说当初给赵煦选皇后,本来轮不到自己妹妹上选,前枢密使狄青的孙女长得花容月貌,而且品德贞洁贤淑,从一众秀女中脱颖而出,大家都属意这位狄娘子,报到太皇太后那里,可太皇太后却嫌狄娘子的娘家太显赫,担心赵煦娶了这个狄娘子后有娘家帮着,不利于她垂帘听政,便一口否决,下令重新再选。 最后也是太皇太后选中了自己的妹妹,最大的原因就是孟家寒微,就算成了外戚也威胁不到皇权,更威胁不到太皇太后自己。 这件事自从孟月娥得知后,就如同卡在喉咙的一根刺,妹妹等于是太皇太后硬塞给赵煦的,如今看妹妹这神态,果然是证实了自己的担心。 “圣人,上清宫的法端女冠道术高超,上次璋儿病重,我与胡御医都没办法,结果吃了法端女冠的符水,璋儿的病竟真的好了。” 孟皇后一时没明白自己姊姊要说什么,疑惑地望着孟月娥,孟月娥看看殿中无人,便靠近孟皇后身边窃窃私语道:“妹妹,那法端神通广大,姊姊是亲自见识了的,据她所说,她制作一种符录放置床下,同时让男人喝下符水后,男人便会回心转意……” 孟月娥还没有说完,孟皇后便大惊失色,惶恐地说道:“姊姊,你难道不知道符录是这皇宫中的禁忌吗?若是被人知道,咱们会没命的!符录之事,姊姊以后休要再提。” “可是妹妹……” “姊姊,使不得啊!我知道姊姊是为了妹妹好,可这符录是宫中大忌,万万使不得!” 孟月娥见妹妹如此决定,没有接着再劝,心里暗暗一叹,看来只能慢慢再想办法了! 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喊声:“官家驾临福宁殿!” 殿中姊妹俩一惊…… 第一卷第052章榜下捉婿? 礼部试的上榜名单终于公布出来了,杨逸高居一甲头名;第二名叫毕渐,京西南路潜江的考生;第三名叫余敬,太原人;第四名便是覃子桂。 名次一出来,覃子桂大呼一声,激动得一脸涨红,仿佛快要昏倒过去!杨逸一看不妙,可别乐极生悲才好!赶紧在他脸上来了两巴掌:“子桂,你至于嘛!醒醒!醒醒!” 覃子桂两边脸颊都现出了一个鲜明的掌印来,杨逸一看下手重了,赶紧打哈哈道:“那个子桂啊,愚兄精通医术,不骗你,经常拍拍脸颊有利身体健康的!真的……” 杨逸说到最后自己先忍不住暴笑起来!覃子桂丝毫不以为意,他不笑,上来郑重地给杨逸施了一礼说道:“杨兄悉心教诲之恩,子桂将铭记在心!请杨兄受我一拜!” “慢来!慢来!覃子桂你再这样,小心为兄再给你来两巴掌,哈哈哈!” 覃子桂还是执意给他施了一礼,这年头能中一甲进士,绝对不比后世中个千万大奖差,可以说两者根本无法相比,礼部试的名次虽然还不是最终结果,但殿试通常只会在名次上作些调整,再怎么调整,你都是进士了!可以确定不会再名落孙山就是。 第二天一早,数百榜上有名的士子来到宣德门,由礼部官员带着进入皇宫参加殿试,队列的顺序是根据礼部试的名次来分先后的,杨逸一袭青衫走在最前面,英姿焕发,俊朗不凡,远处的殿宇间有公主与宫女观望,不时传来嬉笑与惊呼声。 走在杨逸身后的是毕渐,毕渐今年已经六十五岁,白须飘飘,鹤发童颜! 走到第三位的自然是余敬,五十二岁,两鬓也有些花白,但常言道五十少进士,他只比少进士大了二岁,充其量也就是个正值青壮的进士。 走在第四位的是覃子桂,别说了,他年龄比杨逸还小两个月,真算起来未满十八。 这四人的组合看上去有些怪异,二老加二少,年龄差距足以当祖孙辈论,青衫打头,白须随后,也难怪远处的宫女们嬉笑连连。 进入宣德门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庆殿,大庆殿一般是大朝会举行的地方,接着是紫宸殿、常朝便在紫宸举行,然后是文德殿、拱垂殿、崇政殿、长寿殿,大宋的皇宫比较小,各位个宫殿的分布并不在一条中轴线上,各殿之间看上去就象是错落散布其间,少了一份庄严,却多了一份趣味。 同时也因为面积有限,大宋的宫殿建得都比较高,看上去很巍峨,象这次举行殿试的崇政殿,主殿两层,十分壮观,两边还有延伸出去的侧殿! 礼部官员将几百士子引进崇政殿,里面已经摆好桌凳,桌上标好了考生的名字,各人依次找到自己的坐位。 这时赵煦一身红色袞冕袍服从殿后起出来,殿中官员与数百士子一同参拜,场面很壮观,杨逸早知道上清宫见到的人就是赵煦,所以没什么惊讶,令他有些意外的是章老头与李清臣也都在殿中,章老头见到他时,仿佛不认识一般,连眼神都没点变化,倒是李清臣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仿佛百念杂陈的样子。 赵煦在殿上依例说了些话,无非是朝廷重视科举,广纳天下人才之类的,最后是宣布考题,殿试的考题是由皇帝本人来出,他可能是提前想好,也可能是临时随意出一道考题,反正都是临考才由皇帝本人当场宣布的。 赵煦这次给出考题是:论两税制利弊。 殿试给时三个时辰,杨逸用了一个时辰来答题,可以是他是非常认真的了,赵煦出这道题就是杨逸与他在上清宫谈过的内容,或许是杨逸的论点深深触动了赵煦,以至于他想拿出来考考这些进士,看看这些人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这个不足为怪,这次恩科无论是礼部试,还是殿试,赵煦要表达的无非都是他的施政纲领,他要录取的肯定也是这方面的人才! 殿试并不是考完之后当场定出名次,照样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程序,先是由内侍将试卷收去,交给编排官,编排官负责糊起考生的籍贯姓名,标上序号,再交给封弥官,由封弥官从新将试卷誊录校勘,用过御书印,然后交给考官定等级,完了复弥封,送覆考官再定等级,各个坏节由专人负责,互相分开,要求极为严格。 最后定完名次后,交与皇帝本人审阅,皇帝本人一般来说只看前十名的试卷,由他钦点出状元、榜眼、探花。 这个过程通常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完成。 殿试结束后,杨逸与覃子桂刚出宣德门,就见一个老扑迎上来,恭恭敬敬的给杨逸行了一礼说道:“杨郎君,我家尚书请杨郎君前往舍上宴饮,还望杨逸君赏光前往。” 说完他递上一张请谏,杨逸打开一看,竟是苏颂相请,一旁的覃子桂也看到了,顿时投来一道戏谑的目光! “哈哈哈!恭喜杨兄,贺喜杨兄!” “子桂你找打是不?苏尚书是才德高尚之人,岂容你胡言乱语!” “杨兄我错了!呵呵,小弟告辞,静候佳音,呵呵……哈哈……” 覃子桂还是忍不住嘻嘻哈哈的取笑一翻,这才一溜烟的跑了,杨逸有些尴尬地向那老仆问道:“请问老者,那个……下在无才无德,与苏尚书平素也没有来往,苏尚书因何突然宴请在下?” 那老仆连称不敢,又恭敬地给他施礼道:“杨郎君莫折煞了老奴,我家尚书已经备好宴席,杨郎君到了便知。” 苏颂德高望重,他出面相请杨逸自然不好不去,那老仆将他引上路边的马车,吩咐一声,马车便轻快行去。 看着车辕边老仆脸上那抹笑意,杨逸心中更没底,不会真让覃子桂这臭嘴巴猜对了吧? 这年头,东京有权势的人家都喜欢到科场上去选婿,这已经形成一种风气,毫不考虑男方与自己女儿的阴阳八字,也不管男方的出身和家势如何,反正你榜上有名就行; 这种习俗叫‘榜下捉婿’,女方还会给男方缗钱,唤作‘系捉钱’,最初只是权势之家这么做,现在形势大发展,各个富商和广有钱财的士绅之家,也加入到‘榜下捉婿’的行列中来,并成倍付‘系捉钱’,以诱士人上钩,捉到一个女婿一次就给千余贯,这种现象在前唐那种注重门第的时代是不可想象的。 若是男方才貌具佳而家贫者,女方情愿不要男方分文聘礼,反而倒贴奁具万计,只要男方答应,女方便来人,施供张,敷茵几,金玉绮绣,让男家一夜暴富起来,待选定吉日后,便是笙萧之音,锵洋渐近,女子乘花舆而来…… 不说远的,当初李逸的祖父李清臣高中状元,便是这样被韩家‘捉’去的。 杨逸现在是礼部试第一名,只要不出意外,状元、榜眼、探花里肯定有一个落入他怀中,加上年少英俊,绝对是权势之家重点‘捉’的对象,因此不排除苏颂要提前下手的可能。 杨逸在马车上不停安慰自己:应该是自己多想了!想来苏颂只是折服于自己在刑部大堂的强悍之风,请自己喝次酒而已…… 可这理由……说实话,杨逸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马车很快驶入明殿坊,杨逸不禁闭起双眼,满怀感叹! 车子停下来时,不出所料,此苏府正是彼苏府,就是杨逸与覃子桂曾跟踪苏家小娘子,看着她走进去的那栋高门大宅。 想起苏家小娘子美则美矣,但那科学狂的样子杨逸感觉实在消受不起,往苏府里走时,心里更加没底了! 苏府里重门深院,进入大门后复过一道垂花门,堂宇楼阁鳞次栉比,现在正值春夏之交、万物生机勃勃的季节,苏家院里花满风帘,绿荫映户,一些俏丽的丫环行走其间,给人无比的视觉享受。 那老仆并没有在前厅停下来,而是带着杨逸穿行而过,里面又是一个大花园,此园充满了简、疏、雅、野的意味,清清的池塘边植有许多修竹,修竹其间结竹杪为庐,木制的回廊蜿蜒其中,老仆带着杨逸正向一个竹杪风亭行去。 此时竹林中有疏淡的琴声传出,和着风吹竹叶的声音,让人仿佛置身于充满诗意的山水画中,红尘攘扰顿时消解于无形,林间更有桃花迎风绽放,一瓣一瓣飘动在风中…… 第一卷第053章匈奴早灭了 竹杪风亭之中,苏家小娘子一袭耦色交领罗衣,盘坐于琴几前,那疏淡的琴声便出自她的纤纤玉指间。杨逸走近,她且住琴声,对坐在对面凉簟上的苏颂说道:“爹爹请的客人到了,女儿告退……” “唉!十三娘啊,别以为爹爹不知道你前些天跑刑部大牢去了!这会儿还回避什么?爹爹这琴还没听够呢!” 苏颂一身家居常服斜靠于亭柱间,和风掀动他颚下白须,神态自闲,如仙班老叟,苏家小娘子被他说得窘迫异常,低下去的俏脸红得象竹亭边的桃花。 杨逸听了两人的对话,心中愕然,苏颂年纪已七十出头,而苏家小娘子至多十七八,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杨逸进门时还在猜测俩人是祖孙,甚至是增祖孙的关系,没想到竟是父女,如此算来,苏颂还真挺利害的,五十好几了还一样生儿育女。 “晚生杨逸拜见苏尚书,承蒙苏尚书错爱,晚生冒昧登门惭愧之极,还望苏尚书不要见怪。” 对苏颂杨逸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所以施礼时十分谦恭认真,苏颂倒没急着让他免礼,抚须打量了他一下,才呵呵笑道:“杨会元不必客气,是老朽冒昧了,杨会元能给老朽这份薄脸,老朽此心甚慰啊!来,坐!苏大,贵客已到,让人准备把酒菜端上来吧!” 那引杨逸进来的老仆赶紧应声退去。杨逸又上前施了一礼说道:“杨逸见过苏娘子。” 苏十三娘脸色更红,没说话,有些窘迫地起身敛衽福了一福算是回礼,苏颂在一旁朗声笑道:“十三娘,难不成不认识杨会元了?” “爹爹……” 苏颂不理女儿的娇嗔,依然抚须而笑,转头对杨逸说道:“来,杨会元随便坐,老朽其他儿女都已成家,就剩下这么个女儿承欢膝下,不免娇纵了些,让杨会元见笑了!” “岂敢,岂敢,苏尚书太谦虚了,令媛知书达礼,才学远胜晚辈,让晚辈惭愧不已。” 杨逸刚刚理好衣摆坐下,谁知苏颂突然微笑着反问道:“杨会元只夸我家十三娘的才学,难不成我家十三娘容貌竟入不得杨会元法眼?” “爹爹,你为老不尊,哼,你再说女儿可要生气了……” “不不不,令媛容貌之美,晚辈才疏学浅,实在是找不出足以形容的词汇来表达,因此…” “哈哈哈……” 苏颂大笑,苏十三娘大窘,而杨逸则大为尴尬,主啊,貌似覃子桂那臭嘴巴真说对了几分,听了苏颂这些话,感觉还真有点那个‘捉婿’的意思在内,杨逸也有些手足无措。 苏颂一边伸手向他请茶,一边说道:“杨会元一曲《雁丘词》名动天下,道尽了多少儿女情长的痴痴怨怨,真是自古英才出少年啊!老朽听十三娘说,杨会元在医药、器械、天文地理方面也造诣深厚,不是老朽自傲,放眼天下,能得我家十三娘如此称赞的还没几个,老朽还真得向杨会元细细请教才行!” “不敢,不敢,苏尚书折煞晚辈了,苏尚书再这样,晚辈……晚辈实在是无颜坐下去了!” 杨逸的心是真的纠了起来,虽然融合了李逸的知识,但苏颂是什么人? 苏颂是个学者型的官员,与同姓的苏轼比起来,苏颂除了在诗词方面略差一筹外,其它方面苏东坡可以说是望尘莫及,若说苏轼是浪漫的思想家;而苏颂是个脚踏实地的实干家。 为官这些年,苏颂主持制作了水运仪象台,这是一座把浑仪、浑象和报时装置三组器件合在一起的高台建筑,整个仪器用水力推动运转,精密异常,并著成《新仪象法要》; 还制成一种人能进入浑天象内部来观察的仪器——假天仪,人悬坐球内扳动枢轴,使球体转动,就以可更形象地看到星宿的出没运行,他绘制了十几幅星图,都十分精确; 他还曾组织增补《开宝本草》,校订了《神农本草经》,著有《图经本草》,在医药方面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总之此公深通经史百家,学识渊博,举凡图纬、阴阳、五行、星历、山经、器械、本草无不钻研。 在他面前谈学问,杨逸没有丝毫的优越感,反而得象小学生仰望博士导师才行,得知苏家小娘子和苏颂的关系后,杨逸终于明白,是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导出苏十三娘这样的‘科学狂’来了。 “杨会元不必谦虚,十三娘说你能利用什么空气压力,将纸将贴于杯面,倒转杯子而茶水不浅出,老朽对此也是好奇万分啊!在这方面老朽还真是一无所知,若是杨会元愿意,给老朽当面演试一回如何?” 苏颂抚须而笑,杨逸倒大松了口气。 这个行,小把戏,若是能如此蒙混过关,那真得谢天谢地谢苏十三娘子了! 亭中有茶有杯也有纸,杨逸于是一边解说,一边演试起来,结果第一回演砸了,幸好他早有演砸的准备,翻转杯子时走到了亭边,否则浅苏颂一身茶水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即便如此,也引来十三娘一串笑声! “这个……晚辈说过,稍有不慎,泄一点空隙都不行,呃,晚辈再试过!” “无妨,无妨,杨会元再来过就是了!呵呵!” 杨逸这回加了一百个小心,总算让他成功了,苏颂看着杯子倒转过来,茶水果然没有再浅出,称赞不已,他沉思了一下说道:“老朽想起来了,朝廷的潜火铺里用的唧筒,能将水吸起,然后喷洒出去,其中原理想来就你所说的这个空气压力的原理吧。” 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杨逸稍一解释,苏颂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佩服地说道:“苏尚书说得没错,唧筒正是利用了空气压力的原理,才能吸水喷洒,唧筒很简单,竹筒下端开窍,以絮裹水杆,将开窍一头沉入水中,拉动竹筒里的水杆,由于水杆有棉絮密封,越往上拉竹筒里的空气压力越小,而水受到空气压力,就被压入竹筒之中,补上里面空间,然后再推动水轩,增加里面的压力,就能将唧筒里的水喷出,这正是利用是空气压力的原理。” 苏颂听了说道:“世间处处皆学问啊,朝廷虽有唧筒,可从来没有人去细想它的原理,你所说的这个空气压力原理,若能深入去研究,当也是有大用的!” 十三娘与苏颂一样,对这些学识都非常上心,这会早忘了羞涩,三人在亭中开始探讨起来,不觉间越说越多,三人都沉迷其中,特别是十三娘,一讨论到这些学识上的东西时,她眼中便没有了男女或尊卑的概念,和她老爹争起来也是丝毫不让,坚持真理第一。 杨逸毕竟没象他们父女那样投入,看到十三娘又从仙女变成了‘科学狂’,不禁又暗叹起来!主啊! 值到苏府的下人觉得不能等下去了,进来请示,这对父女才回过神来,苏府的下人得了应允,很快摆上桌几,开上将酒菜端上来。 苏颂年纪不小,眼神却一点不花,一见女儿要开溜,立即说道:“慢着,十三娘啊,爹爹老了,这手脚不方便,你不在旁边侍候着,要去哪儿啊?” “爹!女儿……女儿让我娘过来侍候您好了!”十三娘大概是发觉自己刚才又失态了,这会儿哪里还呆得下去。 苏颂佯怒道:“岂有此理,倒使唤起你娘亲来了,看来爹爹是白疼你了……” “不是啦,爹爹你别说了,女儿在这里服侍您就是了,哼!” “呵呵,杨贤侄见笑了,来来来,杨贤侄别客气,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 一听苏颂这口气,不但称呼变成了‘杨贤侄’,还跟到了自己家一样,让杨逸也有种坐不住的感觉。 等到酒菜摆好,杨逸小意的敬陪下首,十三娘更不用说了,杨逸甚至分不清她的脸色与亭外的桃花哪个更红,她没有就坐,负责在旁边给两人斟酒布菜。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颂仿佛不经意地问道:“杨贤侄今年贵庚啊?” 杨逸小心翼翼地答道:“过两个月满十八。” “可曾婚配啊?” “匈奴未……呃……” 十三娘大概是见杨逸紧张得语无伦次,她自己倒放松了许多,这时噗哧一声,别过螓首掩嘴而笑,笑着笑着大概是想起自己爹爹这么问的用意来,一时又大窘,娇唤一声:“爹爹……” “呵呵,无妨,无妨,哈哈哈!”苏颂看看杨逸,再看看十三娘,只见两人脸上都是桃花朵朵开,他自己抚须大笑了起来,这下十三娘再也受不了啦,一顿足敛裙跑出亭中,如一片云彩一般,很快消失在竹林外。 “贤侄啊!这匈奴早就灭了,如今北边是契丹人,西边是党项人,哈哈哈……按贤侄这么说,就是未曾婚配了!好!好好!” 这宋代风气之开真是令人乍舌,杨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干脆闭嘴不语,苏颂一点不客气,接着问道:“贤侄觉得我家十三娘如何?” “令媛风姿卓绝,才貌一时无二,呃!这个嘛,苏尚书你这是?” “好好好!贤侄啊……” 第一卷第054章绿茵红颜娇俏舞 杨逸出门时,那叫苏大的老仆继续用马车送他回客栈,杨逸打听起苏家的情况,那老仆几乎是有问必答,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 从他口中杨逸得知,苏颂子女极多,有十子,十三女,长子苏京已经五十一岁,连年龄倒数第二大的十二娘,也大十三娘整整十一岁,所有子女中除了十三娘外全已婚配! 苏颂五十多岁高龄得十三娘,虽是小妾所出,却是百倍疼爱,加十三娘自小聪颖异常,耳濡目染之下,竟将苏颂各方面知识学去七七八八,父女俩常常在一起探讨学问,其乐淘淘。 那老仆细算了一下,苏颂已经有孙子三十一个,不过目前苏家人一部分居住在泉州同安,一部分居于润州丹阳,只有长孙苏师德在建康为官。 话说当年苏颂在江宁任知县,正好赶上其父苏绅病逝,苏颂扶灵回故乡泉州同安,结果走到润州丹阳时,灵柩的绳子突然绷断,按古老的习俗,出现这种情况是不能再走了,于是苏颂只得将其父葬于润州丹阳,苏家也从此移居丹阳,但泉州同安也有祖坟在,于是,便形成了目前苏颂子孙分居两地的情形。 杨逸一回到安仁客栈,覃子桂立即跑到他房间来,满脸带笑地问道:“杨兄,小弟猜得没错吧!苏尚书请你去……” 杨逸很快做个手势打断他,接着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说道:“嗯,子桂这也是相貌堂堂,这样吧,后天看榜就你去了!” “呵呵,杨兄忘了,小弟带有书童,杨兄,这么说真被小弟我猜着了?” “书童什么书童?咱们兄弟二人的名次何等重要,你不亲自去看看怎么行?” 杨逸一副大怒的样子,覃子桂反而哈哈地大笑起来:“杨兄别急,小弟去了又何妨,又没几个人认得我,也不怕被当场捉去,呵呵,杨兄,快说嘛,苏尚书是不是要招你为婿。” 杨逸知道若是不说,这家伙还会一直问下去,他无力地往椅上一坐,唉声叹气道:“被你这臭嘴说对了,苏尚书确实有这么个意思。” “是苏小娘子?” 杨逸翻翻眼,点点头,覃子桂立即露出羡慕的眼神道:“真要恭喜杨兄了,苏小娘子貌若天仙,才高八斗,别人这是求之不得……” “停!坏就坏在这才高八斗上,愚兄就怕她那才华,一施展出来无边无涯啊!” “不会吧,杨兄你没答应?” 杨逸又翻了翻白眼接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这个你都不懂吗?枉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覃子桂无比怪异地看着他,真不明白,杨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了?杨逸终于不耐烦了,敲着桌子道:“直说吧,我也没同意,也没拒绝,只说一切等家母来作主,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滚滚滚……” 谭愿与黄担等人使尽了浑身解数,林可儿依然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在官府方面也探不到丝毫消息,可越是没有消息,这些人才越担心。 自从王则被灭,弥勒教元气大伤,而且由于王则当初闹得太利害,对朝廷振动太大,即使事过几十年,官府对弥勒教仍是戒心极重,打击严厉,这些年来他们都是小心翼翼,以至于元气难复。 现在,弥勒教再经不起重大打击了,林可儿是教中护法,知道的东西太多,一天没确定她的下落,弥勒教就得提心吊胆的,现在京中除了谭愿之外,其它人全撤了出去,连法端都以云游之名,离京暂避风头去了,不但如此,弥勒教在地方上的势力也忙着转移,不能转移的就尽量隐伏,真个是风声鹤唳。 或许也就是靠着这份谨慎,弥勒教才能代代薪火相传。 这天谭愿自告奋勇抢来一个差使,他拿着遂宁王的贴子找到杨逸住的客栈,敲开门后,杨逸疑惑地看着他,谭愿一边递上贴子一边说道:“杨逸是吧?遂宁王请你马上过府一趟。” 谭愿的话没有丝毫客气,杨逸不动声色地接过贴子一看,果然是赵佶的贴子,字写得非常不错。 从谭愿对赵佶的称呼上,杨逸感觉得有些不对,便问道:“你是何人,似乎不是遂宁府的人吧?” “在下谭愿,是王驸马都尉府上的人。”谭愿不知道杨逸与王诜的恩怨,答得很干脆。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杨逸也不是个怕事的人,而且这种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越躲别人就越蹬鼻子上脸,他吩咐了覃子桂两句,便随谭愿下楼。 到楼梯口时,走在后面的谭愿趁杨逸不注意,飞快的伸出一只脚,杨逸一个趔趄,惊呼一声便往楼下倒去,直到他身体触及楼板那一刻,谭愿才出手救他,飞快抓住杨逸的幅衣袍。 杨逸的幞头滚到了楼下,此时已是披头乱发,脸色苍白,身上的衣袍裂了一幅,样子十分狼狈。 谭愿这次抢过这份递贴子差事,就是想趁机试一试杨逸,他出脚时非常突然,让人无知无觉,若是高手,要嘛不会倒下,要嘛倒下时出于本能反应总会有些不同表现,但谭愿在后面仔细观察杨逸的每一个动作,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杨逸的反应分明就是个普通人。 虽然不至于就此对杨逸深信不疑,但心中的疑虑确实去了不少,楼下掌柜的与店小二都围上来问候,在众目睽睽之下,谭愿也不可能再试探了,只得下次再找机会。 “杨公子你没事吧?” “呼!没事,没事,但你得再等等,我换件衣服!” 杨逸回房换衣服时开始琢磨起来,他起初还认为是赵佶与王诜要整自己,但想想又觉得这可能性比较小,赵佶他们若是想羞辱自己,就应当是请自己到府上后再当面来,这样才可能满足他们虐人的乐趣。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件事是谭愿个人的行为,那么这就更奇怪了,此人这么做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杨逸一下子也不能确定事情的真相,但却引起了他重重的戒心,若来明的,连赵佶他也丝毫不怵,他现在好歹也是个会元,加上与章惇的关系,这东京城里虽然不说横着走,但至少别人要掂量几分。 就怕别人来阴的啊!功夫再高,也怕阴招。 遂宁王府位于兴国坊,兴国坊北面的大街向西直走是万胜门,向东直行过了乐台坊便是皇宫大门宣德门, 杨逸随着谭愿进了华庭玉宇的遂宁王府,府中奇花异草,葱绿茂然,翠帷秋千,春燕剪水穿杨柳,说不尽的诗情画意。 而二进的庭院中却是一个球场,场上绿茵铺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带着一群丫环正在蹴鞠,只见她发髻高挽,身着红色绣罗宽衫,柳腰系锦带,下着长裤,脚穿金缕鞋,容颜清丽且有英姿, 那绣球在她足上来回跳动,如有灵性,球不离足,足不离球,各种花巧的动作眼得人眼花缭乱,复又赏心悦目,真个是锦局平铺界萦庭,裙衫风度压骋婷。总立昭阳花树边,韶光婉媚属清明。 场上清脆的笑声随着杨逸的到来小了一些,那红衫少女也看到了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等杨逸走到场边,那球呼的一下向他飞来! “啊!”随着杨逸一声惊呼,那球拍的一声正好打在他头上,把他的幞头又撞得歪歪斜斜的!他狼狈的样子让场上的少女与丫环们笑弯了腰,一个个如风中的花儿! “哼,白生了一付好皮囊,却原来是个绣花枕头,还不快给本公主把球捡回来!”那红衫少女叉着小蛮腰,瞪着杨逸,一副神采飞扬,得意嚣张的样子,说出的话没一点客气! 公主?好吧!被公主鄙视应该还说得过去吧!杨逸心里苦笑,他慌忙理正幞头后,笨手笨脚地跑到假山前把球捡回来,然后大力一脚把球踢回去,结果没掌握好身体平衡,身体一个趔趄又差点摔倒,四周又是一片娇笑声。 可紧接着笑声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杨逸那大力的一脚踢出,那绣球便如放飞的纸鸢,袅袅然正好穿过球场中的彩门,杨逸稳住身型后,看到这一幕嘴吧也张成了0型,脸上惊愕的神情一点不比别人少,接着他得意的呵呵笑了起来。 现在的蹴鞠与后世有足球有很大的差别,此时注重的是花巧及观赏性,蹴鞠比赛只有一个球门,设在球场的中间,以竹木竖起三丈高,杂彩结络,上留门一尺许,比赛的双方在球门的两边,颠球玩出各种花样,然后将球射过高高的球门,球穿过球门多者为胜。 象刚才场上那少女与丫环们玩的叫白打,根本不要球门,而是将球在脚上来回颠,看谁玩出更多的花巧。 “笑什么笑,瞎猫碰到死老鼠而已!”那位红衣少女见场边的杨逸还在傻笑,分外不爽,确实,那球门高三丈左右,而且只有一尺见方,想将球准确地射过球门,非得有高超的球技的不可,杨逸的样子哪象球技高超? 杨逸收起笑容,也不争辩,谭愿上前给那少女行了个大礼,从谭愿的话中,杨逸得知这少女就是康国长公主,杨逸只得上前跟着略施一礼,便准备随谭愿离去! “喂!你叫什么名字?见了本公主竟然如此轻慢!你可知道罪?” 第一卷第055章好大一只癞蛤蟆 “在下杨逸,拜见康国长公主!”杨逸算是看出来了,这刁蛮的臭丫头分明是没事找茬,只得上前从新施礼。 “你就是杨逸?写下《雁丘词》的杨逸?哼!看来不过徒有虚名而已。”康国长公主先是惊讶,接着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态,她的手一直叉在腰间,这时对旁边一个俏丽的丫环一指道:“海棠,你去把球捡回来,让他再踢一回,本公主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再踢过球门!” “长公主不用试了,方才在下不过凑巧,冒犯了!” “你知道冒犯了本公主就好,现在由不得你!本公主要你踢你就踢,若是踢不过去,本公主就治你大不敬之罪!” 杨逸直起身来,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此转身离去!康国长公主愣了一下,长这么大,还没被谁这般无视的,她不禁有些愠怒,娇叱一声:“你给我站住!本公主的话你竟敢不听!当我真不能治你的罪是吗?” 杨逸是站住了,回过头来扫了她一眼说道:“长公主,你代表的不光是你自己,还代表着大宋皇室、代表天下女子的形象,所以,请您自重!” 杨逸说完,不顾她的反应,真个拂袖而去了! “你……” 康国长公主心里真是难受之极,她年龄不大,正是少女心性,本是想捉弄一下杨逸而已,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处治他,杨逸这顶大帽扣下来,让她不知从何反驳,旁边的十几个丫环侍女也愣在当场,一个个眼神怪异的看着杨逸的身影。 “气死我了!好你个杨逸,本公主会让你好看的!哼,今天不玩了!”等杨逸走远,长公主唧唧歪歪几句,飞起一腿,将那丫环捡回的绣球给踢飞出去,今天脸子丢大了! 杨逸随着谭愿进了侧院一个花园之中,里面有七八个人围在桌边,正在看王诜作画,有十几岁的少年,也有二十来岁的青年,王诜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混在他们当中,倒象是先生带着一帮学生一样。 从衣着上可以看出,这些人无不是富贵人家出身,身上的衣饰华贵,玉带金袋,其中一个样子十三四的更是出众,从年龄上判断,杨逸想来此人便是遂宁王赵佶了,他长得倒是丰神玉朗,不象他六哥赵煦那般消瘦。 有一种传言说赵佶是南唐后主李煜转世,虽然此说不足信,但赵佶年纪不大,在书画方面却表面出了非凡的天赋,深得向太后欢心,每日里那些附庸风雅豪门衙内围着他转的不在少数,才十三岁,赵佶对声色犬马的玩意早已是门清。 杨逸既然来了,也就打算先看看风色,由谭愿带着,他上前向赵佶长身施了一礼道:“在下杨逸拜见遂宁王!” 杨逸礼毕,没有声音,围在桌边的八九个人,包括赵佶在内,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还在专心地看着王诜作画,就当他是空气一般,杨逸明白了,人家不是没听到,分明是想通过这种无声的羞辱,给自己来一个下马威。 杨逸来之前就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这点算不得什么,他直起身来,旁边一张桌几上有一个十三四岁的侍女在分茶,她手法娴熟,纤纤玉指随腕旋,神态恬淡而柔美,给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视觉感观。 杨逸这下不闷了,站在边上细看,这侍女极美,正值豆蔻年华,眉如春妍,肤若凝脂,十分赏心悦目,杨逸此时觉得自己这双眼睛就用来发现的美的。 这时王诜画完,刚放下笔,围观的七八个人便大声赞叹,推崇倍致,王诜向众人团团一揖,状作谦逊道:“各位谬赞了,和遂宁王比起来,我这点微未之光何足道哉!” 他说完向杨逸睥了一眼,眼中尽是不屑的光芒,而又带着三分得意,杨逸心里对此人不禁鄙视万分,这年龄不小了,表现得竟然如此浅薄,难怪当初蜀国公主病重,他还拉着小妾到公主面前颠鸾倒凤,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各人又细赏了一会儿画,然后散开落坐,依然没有人招呼杨逸的意思,这时那侍女将茶端上来,人手一杯,独独没有杨逸的份,场中就杨逸站着,显得异常突兀。 或许因为杨逸站得象一棵树,神情淡然,没有丝毫不自在的表现,赵佶与王诜眉头都微蹙起来,这不奇怪,当你想羞辱一个人时,却发现对方同样对你无视的时候,心里自然不好受。 这时赵佶终于开口道:“杨逸是吧?本王听说过你,你来晚了,所以没准备你的杯子,你若是口渴,就直接用茶壶喝吧!” 赵佶说完,七八个人全部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个个笑得东歪倒,杨逸不动声色地说道:“多谢遂宁王的美意,大宋乃礼仪之邦,没有用茶壶喝茶的习惯,若是遂宁王府上有这种习惯……您放心,在下不会说出去的!” 赵佶被噎住了,他自命风流人物,没想到刚开口就被杨逸将了一军,他倒也没有立即大发雷霆,而是说道:“杨逸你用不着说风凉话,本王府上的茶不是那么容易喝到的,按规矩,无论是诗词书画,你得拿出一样来,让在坐的各位折服才行,这样好了,王驸马的画还没有题跋,你就题诗一首来看看吧,若是大伙满意,本王便不再计较你的无礼,若是诗不行,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杨逸他年龄不大,口气倒不小,但那油头粉脸的样子让他一看就不爽,老子欠你的?还非得请你们来做裁判才行? 杨逸本不打算理会,扫了王诜那画一眼后,却灵机一动,便没更推辞。 王诜画的是荷花图,红莲迎风笑,荷叶田田如擎霜翠玉盖,还有一只青蛙伏于荷叶上,栩栩如生,清涟荡漾,整幅画极为生动,不得不说,这厮的画功真不错,难怪苏轼这样的人也与之交往密切。 杨逸走到桌边,提笔沾墨,略一凝神便运笔题起诗来,因为那首《雁兵词》,在京中他有不俗的才名,赵佶等人也好奇他能写出什么样的诗来,便移步上来看他题跋,心里还在思量着,若是杨逸真能题出好诗来,再找其它借口羞辱他。 谁知赵佶刚看第一行,口中的茶水不禁直接喷了出来,其它人也不顾形象的放声大笑起来,你道什么这么好笑,原来杨逸题下的第一句诗竟是: 好大一只癞蛤蟆, 这算什么诗?难怪众人笑得前俯后仰,连那分茶的的侍女也掩嘴偷笑不已,王诜不笑,脸上露出无比厌恶的神情来,暗恨杨逸糟蹋了自己一幅好画,冷哼一声道:“草包一个!” 杨逸不管他们或笑或骂,运笔如飞,很快便接下后面的三句: 跳上荷叶暗含沙。 自道腹中多锦绣, 张口却是叫呱呱。 杨逸写完,将笔一掷,连声告辞也不说,便就此转身离去!院中众人醒过神来时,早已没有杨逸的踪影,七八个人面面相窥,最后看了看王诜,不知是谁带头,突然又哈哈大笑不断,一众人笑得眼泪直流!有的甚至瘫倒在椅子上。 王诜本人一面酱紫,浑身打颤,冷哼一声对赵佶道:“遂宁王,杨逸这狂徒未必是光指我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王诜也很有型的拂袖而去!身后本来还有大笑的赵佶脸色顿时变幻起来。 康国长公主一肚子气的回到皇宫,衣裳也不换便直冲宝文阁去,赵煦正伏在案上批阅奏章,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一看妹妹这副打扮,便知她又到外面胡闹去了,正想说话,康国长公主却先抢先说道:“六哥!那个杨逸太气人了,不许你点他做状元,哼!气死我了!” 赵煦听了心中大奇,不知杨逸怎么惹上自己这位刁蛮出名的妹妹了,他放下笔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四妹说说,那杨逸是怎么惹上你了,呵呵,快说,六哥给你做主!” 康国长公主俏脸儿紧绷着,她穿着长裤,让双腿显得特别修长,轻摆两下跑到赵煦身边,一把合起他桌上的奏章嗔道:“六哥,人家说真的呢,你还笑!哼,反正不许你点他做状元,这家伙太嚣张了!” 看到妹妹气鼓鼓的样子,赵煦心里反而大乐,这妹妹打小调皮任性,但本性不坏,很讨人喜欢,在长辈面前他装得乖巧异常,把他母妃与向太后她们哄得眉开眼笑,转个背儿却成了小魔女,但她从小跟赵煦都兄妹感情都很好,赵煦从来没见过有谁能把她气成这样子。 “科举乃是朝廷大事,岂能等同儿戏,你不说出个理由来……” “哎哟,六哥!那家伙他…….他……哼,反正不许你点他做状元!”康国长公主怎么愿把糗事细说出来,不能说,只好使出缠字诀,耍起小赖皮来了。 这反而让赵煦生出更大的好奇心来,他故意把脸色一整,带着几分怒气的样子说道:“四妹,是不是杨逸欺负你了!快说,他是怎么把你欺负的,六哥立即下旨治他大罪!” “那家伙就是太嚣张了些,不过凭他想欺负我?欺负……哎哟,六哥你说什么嘛!什么欺负的,被人听去妹妹还要不要活,哼!” “哈哈哈!” “你还笑!你还笑!不许笑!人家生气了!” “哈哈哈,四妹你又跑到十一弟府上胡闹去了吧?瞧你这身打扮,还不快去换下来,等下你母妃过来瞧见了,有你好受的!” “我娘要过来?啊!六哥我先走了,你不许点家伙做状元……” 看着这刁蛮的丫头吓得一溜烟的跑个没影,赵煦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卷第056章状元郎 杨逸正在客栈里帮洛凡拆线,突然有锣鼓声从街上传来,今天是恩科放榜的日子,杨逸两人真没敢去看榜,生怕被人‘捉’去,来个强行拜堂成亲,莫名其妙的成了人家的女婿。 刚好这时覃子桂那去看榜的老仆风风火火的跑上楼来,一脸激动的喊道:“恭喜杨公子,贺喜二公子!” 覃子桂一跃而起,失态的地纠住老仆的衣领急声问道:“快说!如何?” “杨公子高中状元,二公子得中探花……” “果真……” 覃子桂问完两个字,一口气接不上来竟晕了过去,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二公子!”那老仆大叫着上去搀扶,杨逸也飞身扑出,结果身后又传来一声惨叫,洛凡捂着伤口长长地抽着凉气,杨逸回头看一眼,大致只是触动了他的伤口而已,不管了,冲过去一摸覃子桂的鼻息,还好,有气儿! 杨逸大恼,这下脸可丢大了,真个是恨铁不成钢啊,他纠住覃子桂的衣领噼噼啪啪来了几个巴掌,覃子桂才悠悠醒来,但那样子还象梦游似的,开口第一句便傻笑着道:“杨兄,您中状元,小弟中探花了…….” “了你个头!”杨逸不解气儿,抬脚就往他屁股上踢,一脚两脚三脚,手上更不闲着,一顿顿暴粟把覃子敲桂得抱头鼠窜,。 “杨兄饶命啊!小弟知道错了!哎哟……” “看我不打死你,跟你说了多少回,结果还这样,中个探花有个屁用,就你这样子,给你个宰相做你也是烂泥糊不上墙,太令我失望了!” 房中这幕追打的景象,看得旁人目瞪口呆,连洛凡也顾不得叫疼了,愣愣地看着杨逸猛虐覃子桂,搞不懂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报喜的官差来到楼下,高声报出杨逸与覃子桂分别高中状元与探花的消息,这时楼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喜气洋洋的锣鼓声中,夹杂着无数百姓欢呼声。 安仁客栈的掌柜也是欣喜若狂,他店里一下子出了一个状元一个探花,从今往后,他这店必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他大叫着小二,让人到门外燃放爆竹,还结起了彩绸,仿佛是他家人中了状元一般。 杨逸让掌柜的抬出一箩筐的铜钱,六七个小二兴高采烈地往店外的百姓前面猛撒,大人小孩抢者无数,欢呼声,惊叫声,祝贺声,声声入耳,场面火爆之极。一筐铜钱看似多,其实也就百来贯,对现在的杨逸来说,这不算什么。 好不容易等报喜的官差和看热闹的百姓散去,这时又有一些落榜的士子找上来,他们的神态都有些抑郁,但还是强颜欢笑着,向杨逸与覃子桂讨要些用过的笔墨。这个习俗大概从前唐开始便有,传说能讨到上榜者的一些笔墨,就能沾沾他们的才气、运气,下科再考时便能顺利登榜。 读书人讲究一张脸面,这种行为其实跟乞讨没什么分别,但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除了才气之外,也需要运气才行,有些人屡试不第,蹉跎将老,身上还背负着一家人,甚至是整个家族、师门、亲朋的期望,若是屡试不第,邻里乡人,亲朋故友,甚至家人都看不起你,这种沉重的压力压得考生们喘不过气来,所以,来讨要笔墨虽然是件屈辱的事情,但还是有许多人强忍着羞耻来了。 杨逸理解他们,昨天大家还是平起平坐,今天却要低声下气的去求人施舍,这确实是不好受。每个来讨笔墨的落榜考生,他都以礼相待,诚恳的安慰一翻,再将准备好的笔墨送出,落榜已经是人生最大的失意,别再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第二天赵煦在集英殿大摆宴席,这就是大宋的琼林宴了。 一系列的庆典过后,杨逸带着覃子桂首次登门拜访章惇。章惇还没进京之前,赵煦就在乐台坊给他准备了一座豪华的府邸。 杨逸与覃子桂在下人的带引下走进章府前厅,章惇正在厅中喝茶,身上还穿着朝服,大概也是刚回家不久,杨逸看着眼前的雕梁画栋、华庭玉宇,感叹道:“以前还以为章老头你是个清官呢,真没想到啊,一进京就置办了这么豪华的宅子,看来章老头你没少贪洞霄宫的香油钱啊!” 章惇没料到他开口竟是说这个,冷不防将口中茶水全喷了出来,那粘了茶水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甚是好笑。 “章老头你别激动,咱们多少还有些交情,放心吧,我不会去告发你的!” “咳咳!小友这张嘴巴是愈发利害了,老夫贪没贪洞霄宫的香油钱无据可查,倒是有人讹了洞霄宫的镇宫白玉雕像,这可是事实具在。” 再次见到杨逸,章惇心情似乎不错,也拿他打趣了起来,杨逸呵呵一笑道:“好吧,算咱们扯平了,清云老道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知道成天装神弄鬼骗那些善男信女,你贪他点香油钱也不算什么!” “小友啊,背后说人坏可不是君子所为!” “章老头,别拿‘君子’这个词来污辱我,我杨逸从来不是什么君子。” “哈哈哈…….” 杨逸说完不顾章惇放声大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然后惬意的靠在椅背上,现在虽然考了个状元,但官职还没定下来,所以他还显得非常随意,等今后与章惇成了上下级的关系,怕就没这么随便了, 章惇岂会不知他这种心态,并不以为意,说来他也挺怀念与杨逸在洞霄宫时嬉笑怒骂的光景的,他接着笑道:“果然应了那句话,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小友进京以后,各种事迹老夫在地方上也是时有所闻,如今又高中状元,着实令天下人钦慕啊!” “章老头,想怎么训你就怎么训好了,说话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呵呵,以状元郎的心智,又何须老夫多言!” 杨逸扫了一眼覃子桂,徐徐说道:“其实晚辈也知道,考了个状元虽然不错,但这只是万里征程的开始,自有科举以来,状元不少,但能登堂拜相或是有一翻大作为的却少之又少,象当初王荆公,只考了个甲科第四名,但这又怎么样呢?古今以来有哪个状元比得上他?” 章惇笑而不语,覃子桂听了却起身给他们两人郑重地施了一礼,他明白,杨逸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杨逸和章惇谈话,向来是点到即止,不会说得这么详细。他也终于明白,那天杨逸为什么对他拳脚相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诚如杨逸所言,不管是状元也好,探花也好,都只是有了一个做官的资格而已,这才刚刚是步入仕途的开始,官场上险恶万分,若是此时便得意忘形,接下来怎么死都不知道,覃子桂想明白了这些,对两人只有满心的感激。 杨逸对他摆摆手,然后向厅中侍候的章府下人说道:“天色不早,赶紧去准备酒菜吧,菜要好,酒要香,可别怠慢了客人!” 这都什么人啊,若是不知道,听他这口气,还以为他才是主人呢!章府的下人一时转不过变弯来,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章惇好笑的扫了杨逸一看,然后吩咐道:“别愣着了,就按状元郎说的去准备吧!” “章老头,你原来带在身边那个童子呢,还是老人好使啊,这新人就这样,少见多怪!” 章惇的家人都还在老家,酒菜端上来后,就他们三人同桌而饮,直到酒足饭饱,下人复又端上茶来,章惇见他竟能忍住这么久没问出口,不禁暗暗点头,这时他才说道:“小友会进集贤院,探花郎先任大理事评。” 杨逸一听,由衷地叹道:“还以为能外放地方做个通判,或到上县去做个土霸王什么的,却是要进集贤院这种清水衙门,唉!章相公啊,看来晚辈以后得天天到你府上蹭饭吃了。” “外放地方?现在你想也别想!”章惇笑着应了一句,以章惇对杨逸的了解,他还真可能想着外放地方,毕竟现在朝中纷争激烈,一个不小心就要惹祸上身,而他若是以状元的身份外放地方几年,不但能避开朝中的风浪,还能在地方上混资历,不出意外的话,几年后一回京,就能直入中枢了。 杨逸也知道,现在想外放地方机会不大,章惇不会同意,赵煦大概也不会同意。 “在吏部行文之后,你们还有一段准备的时间,若是放心不下令堂一个人在杭州,就趁这段时间接进京来安置吧。” 杨逸点点头,既然外放不成,肯定是不能留杨氏一个人在杭州的,他实在放心不下,再说身为人子,留母亲一个人在远方,也殊为不孝。 杨逸又与章惇谈了一会儿,才告辞而出。礼部尚书府也在乐台坊,杨逸两人路过礼部尚书府时,正巧碰到李清臣在府前下车,避是不可能避了,杨逸远远的躬身施了一礼,正准备离去。 李清臣静静地看着他,这时突然出声道:“你随我进府来!” 杨逸稍一犹豫,最后还是跟了进去,与李家的事,迟早要当着李清臣的面作个了结,否则将来在朝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覃子桂明白自己不方便在场,立即告辞道:“杨兄,小弟先回客栈,您还是……算了,小弟就不多说了!” 杨逸对他点点头,静静地跟着李清臣进府而去,他不知道李清臣要说些什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一卷第057章不欢而散 碧水池塘,青石垒岸,草色芳庭,春帷未揭,杨逸随着李清臣,一路走到二进的花厅,路上两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李府的下人纷纷给李清臣施礼,却不知道如何招呼杨逸这个不宿之客。 “阿翁回来了!”花厅中闪出一个紫衣少女,一见李清臣便敛衽拜倒。 “怜儿起来吧!”李清臣大概对这个孙女挺宠爱,声音不免露出了长者的慈祥,此刻已是薄暮时分,夕阳已沉,天边只余一缕浅赭淡青,等少女看清跟在后面的杨逸时,不禁惊呼一声:“四哥,你怎么来……” 大概是回过神来后觉得这么问很不好,她又急忙改口道:“四哥你来了就好,快请进厅,小妹马上给你上茶!” 看着她脸上那抹惊喜的神情,杨逸心里感慨万千,或许她不坏,但她看着她大哥辱骂自己娘亲的情形总在杨逸心头难以抹去,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第一印象吧,一时想改变很难。 杨逸没有当即反驳她的称呼,只是点了点头。 进了花厅后,李清臣淡淡地说道:“自己找个位置坐吧!” 从李清臣的角度来说,他能招呼一句已经是非常客气了,杨逸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平静地回答道:“多谢李尚书,在李尚书面前,没有晚辈坐的份。” 李清臣扫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厅中气氛顿时沉寂下来,跟进厅的少女一看不对,顿时强笑道:“四哥,咱们都是一家人,阿翁让你坐你就坐吧!以前的事,是我错了,你打我也行,骂我也行,四哥你别这样对阿翁。” “我说过,以前的事不必再提,咱们两家之间,从此再无瓜葛,你也无须对我这么客气。” 李清臣听了杨逸这话,一阵怒气上涌,大声斥道:“孽障,你想气死我是不是?别以为你考了个状元就了不起,这官场凶险,你了解几分,你翅膀硬了是吧,当我收拾不了你了?” “阿翁,您别生气,以前是我和大哥不好,阿翁要责罚就责罚孙女吧,四哥他……是我们对不起四哥!” “怜儿,这没你的事,你去把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我叫来!” 那少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担心,但又不敢忤逆自己的父亲,只好应命而去。 厅中又只剩下李清臣与杨逸俩人,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李清臣才叹道:“四郎,你母子受的委曲我都知道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始终是一家人!你也不要再闹了,免得给外人看笑话。” 杨逸沉默了,他正在想着如何对应,才不至于太伤面前这个老人,凭心而论,杨逸对李清臣算不上反感,相反,对他的品格操杨逸挺佩服的,但这成不了他回归李家的理由。 他正想说话,李家长孙李开智便一脸惶恐的走进厅来,见到杨逸站在厅中,他神色慌乱,上前一挽袍脚,扑嗵一下跪在李清臣面前,纳纳地说道:“阿翁,孙儿给您请安!” 他拜了一拜,刚想起身,李清臣突然喝道:“不成器的东西,谁让你起来了,给我跪着!” 就在这时,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妇人由李怜儿扶着走进厅来,她先是上下打量了杨逸一翻,冷哼一声走到堂案边坐下,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智儿别怕,起来吧,有祖母在这,我倒看看谁能把你怎么样?” 李清臣怒气更盛,指着老妇人斥道:“你!气煞我也,这不成器的东西全被你贯坏了,你瞧瞧他成什么样子,二十好几的人了,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连个州试都通不过,我李家的脸都快被这孽障给丢光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你给我混回后院去!” “嚯!为了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野小子,你倒是把一家子都骂遍了,连老身我都不放过,才回朝做个尚书没几天,你倒是能耐了你!” 那老妇人对李清臣的喝斥丝毫不惧,立即还之以牙,气得李清臣全身发抖,李怜儿上去给他顺气儿,嘴里语无伦次地求这个求那个:“祖母……阿翁,你们不要争了好不好!” 杨逸看着这一家子,眉头也蹙了起来,绝不回李家的念头更是变得无比的坚定,以这老妇人的心气,连李清臣都不放在眼里,自己母亲若是进了这个家,日子必定过得凄惨无比。他甚至懒得再看这家人的脸色,向李清臣躬身一揖道:“多谢李尚书盛情邀请,李尚书有家务事要处理,晚辈就此告辞!” “慢着!” 李清臣与那老妇人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不等杨逸转身,那老妇人便抢先说道:“你就是那个贱妇所生的孽子是吧?见了老身竟然还敢站着,果然是粗野无礼,毫无教养,就算捡到了个状元又怎么样?你也给我跪下!老身今天要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杨逸慢慢直起身来,冷冷地盯着那老妇人,若是她只骂自己一个人,看在她一大把年纪的份上,杨逸或许不会跟她计较,全当她在放屁就好,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出口骂自己的母亲。 杨逸的眼神就象一把刀子,厅中众人见了都不禁浮上一丝丝的寒意,杨逸一步步上前,直逼到那老妇人面前,俯视着她,然后阴沉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想让我跪你,等你韩家祖坟冒青烟再说吧!一大把年纪了,还只知道仗着娘家的权势为所欲为,你才是个连脑子都没有的贱妇!今日你再敢辱骂我娘亲一句试试!” 那老妇人被杨逸逼视着,冷若冰霜的话语让她不禁往后缩了缩,厅中所有人都被杨逸的话震住了,杨逸不管他们如何反应,回头又给李清臣揖了一揖,便拂袖而去。 “反了!反了!你看这孽畜,竟敢威胁起老身来了,简直是大逆不道,这样的人竟让他考取状元,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咳咳……”杨逸出了花厅,走出十几步远后,才听到那老妇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厅中传来,杨逸懒得再理这老虔婆,劲直走出李府。 为了给自己的娘亲争一口气,杨逸第二天在景明坊花了三万贯,置下了一栋比礼部尚书府还要奢华的豪宅,请来护院、小厮、丫环共数十人先打理着,等吏部行文之后,便与覃子桂一同返回杭州。 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杨逸与覃子桂同船反乡,过了太湖,两岸平野千里,青山隐隐绿水迢迢,总是宜人游赏,然而坐在船头的两人都有些近乡情更却的感觉,既有喜悦,也有种莫名的忐忑。 这一刻,杨逸才发现,他对母亲杨氏的感情绝不单单是帮李逸奉养亲人的义务,不知不觉间,杨逸早已把那个柔弱的妇人当作了自己的亲娘。想起进京时她依门相送的情景,这段时间她怕是每日依门盼子吧! 儿行千里母担忧,茶饭不思人消瘦。这一刻,杨逸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就是杨氏身上飘落的一片叶子,就算随风飘得再远,根始终在那里。 船上杨逸两人话都少了起来,状元返乡自然有官差仪仗随行,这是朝廷一种贯例,表达了朝廷对科举,对人才的重视。 湖州城外,一艘普通的小船靠在岸边避让杨逸的官船,等官船一过,小船上一个微胖的男人走出船头来,他三十上下,一身绸衫,看上去象个往来各地营生的富商。 “十二郎,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遇到状元郎,巧了!” 随着中年人的话刚落,船舱里又走出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来,他也是一副行商打扮,望了望杨逸的船,目光沉沉地说道:“黄掌柜的,咱们跟上去瞧瞧吧,可儿的事至今没个头绪,我越想越觉得此人可疑,在京中不好出手,到了江南地面,咱们干脆把他弄过来,一问事情就清楚了。” 十二郎口中的黄掌柜就是黄担,在京中的身份便是绸布商人,他沉吟了一下道:“能把人弄过来问一问甚好,只是,若是可儿真是落在他手上,那也就等于说此人是深藏不露,而且还有官差随行,光你我二人怕是不行,这样吧,联系苏杭地面上的兄弟,咱们干净利落地干他一票。” 小船远远缀着杨逸的官船,两人回到船舱后,细细商议起来,弥勒教徒之间的联系自有一套外人无法得知的暗号,船行过处,偶尔便会有一些人寻到小船上来,密语一阵后,又迅速离去。 一时间,弥勒教在江南的网络很快被调动起来,苏杭一带虽然也是不是他们经营的重点,但势力远比京城胜出许多倍,从这一刻起,杨逸的一举一动几乎都落在了弥勒教眼中。 傍晚时分,杨逸的官船进了杭州城,在码头上一靠岸,随行的官差立即摆开仪仗,杨逸与覃子桂把崭新的官袍穿了起来,知州陆惜禹,新任钱塘知县蒙兆年也穿着整齐的官服,带着三班衙役来到码头迎接,码头边早已是彩绸结就,并请来伎人载歌载舞,场面极为隆重而热烈。 码头上围过来成千上万的杭州百姓,这次钱塘县名声更响了,状元与探花竟同出钱塘县,这对于钱塘百姓来说,同样与有荣焉,今后走到哪里,一提起钱塘县,人家都会高看一等,夸赞钱塘人杰地灵,文风鼎盛。 而作为地方官,钱塘出了这等盛事,他们当然得十分重视,这绝对可以作为他们任上最大的政绩,这说明了他们在重文兴教,移风易俗这些方面成绩斐然。 所以,陆惜禹他们把迎接的场面办得如此隆重,并不见得他们真对杨逸两人如何看重,或许,更多的是在为他们的‘政绩’作一种炫耀。 杨逸与覃子桂上岸后,先与陆惜禹他们一翻寒暄,见过礼后,就见母亲杨氏由李审扶着走上来,此刻脸上已经全被泪水打湿,一条手帕擦之不及,刚擦过的脸颊,泪水又象断线的珍珠流下来。 “儿啊!我的儿啊……”说完这两句,杨氏再度泣不成声,看着她变得清瘦的脸颊,泪水纷飞的样子,杨逸那七尺男儿身一矮,扑通跪下,郑重的给杨氏磕头,杨逸可以不跪天,不跪地,这一刻却甘愿为这个柔弱的母亲在千万人面前跪倒,两世为人,这是他第一次给人下跪,不为别的,只为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母爱! “起来,起来,我儿快起来!” “娘,孩儿回来!”杨逸坚持给她磕完了头才起身,扶着杨氏安慰道:“娘亲莫哭,别伤了身子,孩儿此翻总算没有辜负娘亲的期望,把状元给娘亲考回来了!” 杨氏笑了,但那笑脸之上,泪珠却依旧不断,外围无数的百姓看着这对母子,静静无声,杨逸转身给外围的百姓团团作揖,说了一翻感谢的话,然后回身将杨氏一把抱到马上去。 “我儿这是做什么!”杨氏的声音有些惊慌。 杨逸在马边扶着她,含笑说道:“娘亲多年养育之恩,孩儿此生难以报答,娘亲请坐好,让孩儿来给您牵马!” 在喜庆的锣鼓声中,杨逸牵马而行,杨氏在马上不停地抹着眼泪,一路向城西的家中走去,沿途无数的百姓随行观看,杨逸这次如此高调,就是要把所有的荣耀归于这个身为外室的娘亲身上! 从前,因为那见不得人的身份,很多人瞧不起杨氏,不知受了多少人白眼,她连邻家都极少去登门,这种状况直到李逸十四岁通过州试后才有所改观。 而这一回,披红花,骑大马,荣耀归家的不再是状元,而是状元的母亲。满街的百姓随行观看,赞叹不已,杨氏听着路边一片祝贺声,既有无尽的喜悦,也感到窘迫不安。 “娘,莫哭了,您看,满城的百姓都在看着您呢!孩儿为有您这样的娘亲感到骄傲!” 杨氏终于止住了泪水,低头对杨逸说道:“傻孩子,你才是娘亲的骄傲!儿啊,让娘亲下来吧,娘亲坐在这马上不踏实……” 被无数的百姓围观,杨氏越来越感到难为情,杨逸仰头一笑道:“娘,您别管别人,只管看着您的儿子就是了!娘亲有没有看到孩儿浑身发光?” “发什么光?” “孩儿不是文曲星下凡嘛!身上自然是要有光的啊!” “你这猴娃子,净胡说……” 第一卷第058章匪踪 杨家摆了三天的流水席,杭州城里认识的,不认识的士绅富商都纷纷登门道贺,杨逸是来者不拒,普通的乡邻百姓,凡登门来贺的,也不分贵贱,一概有流水席款待,他不厌其烦的搞出这么大的场面,一心只为杨氏赚足面子。 这些天,母亲杨氏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消失过,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或许这就是她一生最大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心中满足无比。 到了第四天,杨逸带着母亲起程反京。韩碧儿则带着两个丫环另租了一条小船,到了城外才与他汇合。 对于韩碧儿的到来,杨氏没感到意外,之前杨逸偶尔会到她们药铺去坐堂,虽然没有明说,杨氏也能猜到些儿,此次正式会面,杨氏只是略作询问,并没有多说什么,韩碧儿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变着法儿的哄杨氏开心,象供老祖宗一样,把杨氏照顾得无微不至。 韩碧儿明白,她就是一个小妾的命,今后想在杨家过得安稳些,除了杨逸,关键还是讨得杨氏的欢心才行,一但能提前得到杨氏的认可,将来就算大妇进门,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至于过分苛责她。有她照顾自己的母亲,杨逸倒轻闲了许多,可以到覃子桂的船上去置酒畅饮,探讨些为官之道。 这天离无锡县还有十多里,已是薄暮依稀,朦胧的河面上,有三条船从对面驶了过来,最后一条船驶到前面时,突然失控似的,向杨逸的官船直撞过来,嘭的一声,两船撞在一起,杨逸船上的人大多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震倒,有两个官差甚至仆嗵一下掉到了河里。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飞出一条飞爪,将两船紧紧连在一起,同时冲出六七个黑衣蒙脸人,提着刀迅捷无比的跳到杨逸的船上,对那些官差一言不发挥刀便砍,随杨逸回杭州的共有十来个官差,他们武功都只是一般,一个照面便被砍死了五六个,临死的惨叫声刺破了江面上的平静。 杨逸正在舱中与自己的母亲说话,望见舱外惨烈的情形,也不顾一切的拔出匕首冲出船舱来,船头剩下的几个官差已经与蒙脸人战在一处,呼喝连连,刀口撞击出的火花在暮色中分外刺眼,眼看官差已落入下风,形势岌岌可危,杨逸又不敢远离舱门,只得大喊道:“退过来,退过舱门这边来!” 不用他叫,那几个官差也被逼着退了过来,他们还算尽责,此时不住大叫道:“匪人凶狠,状元郎快逃,我等先顶着!” 杨逸仿佛没听到,紧握匕首揉身便上,身影如鬼魅的从一个官差身侧闪出去,趁着官差挡住对方大刀那一刹那,手中的匕首狂送而去,噗的一声透胸出入,然后飞快拔出,一蓬鲜血随之狂喷出来,洒了前面的官差一身。 凄厉的惨叫声才响起,杨逸的匕首已经划破了第二个蒙面人的肚子,带出一片白花花的肠子,近身格斗是杨逸的长项,在这相对狭窄的船头,又有官差在面前顶着,给他创造了最好的突袭机会,所以能瞬间放倒两个蒙面人。 除了那两声临死的惨叫,对方自上船后就一言不发,只是一味的狠攻狂砍,似乎打算不留一个活口。 江南一带向来还算平静,虽然也偶尔听说有水匪打劫的事,但水匪大多只是求财,象这么凶悍的见人就砍还真不多,敢抢官船的更少,杨逸一边寻找机会,心中同时电转不已,这里离无锡已经很近,而且江面上还不时有船只来往,只要坚持一会,想必这些匪人是不敢久留的。 就在这时,船舱里突然传出韩碧儿的惊叫声,杨逸大惊,回身就冲入舱中去,看到草儿被冲进来的两个蒙面人砍倒在地,几个女人惊叫不断,韩碧儿此时死死地抱着杨氏,将杨氏压在舱角,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她。 而青叶则瘫倒在小几边瑟瑟发抖,正努力地想向韩碧儿那边爬去,蒙面人挥刀向她便砍,冲进舱来的杨逸大喝一声,人如流星奔月般射了过去,手中的匕首一闪而逝,直射蒙面人左胸,那蒙面人只得放过青叶,挥刀来挡匕首。 锵!匕首被蒙面人挡偏去,但杨逸出手时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道,匕首偏离后射入第二个蒙面人的大腿,使得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船舱里。 杨逸的身形也随之扑到,和青云道长练了一年的吐纳功夫,虽然不可能有大成,但足以让他的身手敏捷程度不输于前世多年的打练,出手处隐隐有劲风先透,而对方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挡飞匕首后,顺势横刀砍来,白练如虹,杨逸空手不敢逆其锋,只得矮身而避,右手同时抄起舱中的小几狂砸而出! 嘭!小几被蒙面人一刀砍碎成几块,木屑纷飞,杨逸被逼退一步,刚想揉身再上,别一个蒙面人突然大喝一声:“住手!否则我砍死她们!” 杨逸望去,只见那大腿受伤的蒙面人已忍痛扑到韩碧儿身边,大刀架在她颈上,杨氏此时反而没再慌张,只是万分焦急地喊道:“我儿快逃,不要管娘!快逃啊……” 对面的蒙面人显然对杨逸十分忌讳,这时也没有再逼上来,杨逸一见母亲和韩碧儿落入对方手中,心底一阵透凉,急得眼冒金星,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善类,下手狠毒之极,杨逸不敢随意乱动,脸上努力地做出平静的样子来。 “各位好汉若是求财,船上财物尽管拿去便是,何必伤害无辜呢?” 杨逸一边说话,脑子飞速地想着对策,舱门外的打斗声越来越弱,可见那几个官差怕是撑不了几下了,覃子桂他们船上不知怎么样,但不管如何那边是指望不上了。 就在这时,船舱后面又冲入两个蒙面人,杨逸真个绝望了,夜色已临,若是自己一个人逃生,问题不大,但让他扔下母亲杨氏,这种事无论如何他做不出来。 他对面的那个蒙脸人此时阴测测的说道:“本来只是求财,但你伤了我们几个兄弟,这账咱们得另算,赶紧束手就擒,别想着拖沓时间,否则别怪我兄弟手下无情。” “儿啊!你怎么不听娘的话,快逃啊!娘求你了……” “娘,别慌,孩儿不会有事的!” “再罗嗦我就送你们到阎王爷那里去叙母子情!” 杨逸还在作最后的努力,他尽量平静地说道:“你们千万不要伤害她们,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也知道你们是为我而来的,放她们先走,我随你们摆布就是,若不然,我会千万倍的还给你们。” 杨逸的话让几个蒙面人为之一怔,杨逸暗喜,没想到真被他蒙对了,因此立即飞退的舱壁边,做出随时破舱而出潜水逃亡的样子。 “放开她们!”杨逸大喝一声,震得舱中几人耳膜嗡嗡作响,舱中四个蒙脸上一时竟犹疑不定,以杨逸的能力,加上夜色已浓,一但让他入水,十有八九能逃出生天,而他们的主要目标确实是杨逸,此时还真有些投鼠忌器。 “逃?你欠了我们兄弟几条人命,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把你找出来,不管他,让他逃,把这两个女的先砍了!” 这话声一落,那边的蒙面人没一点犹豫,嚯然举刀便向韩碧儿砍落!吓得她发出长长的惊叫,尽管如此,她还是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护着杨氏! “等等!” 看着那大刀终于停在韩碧儿脖子不远的地方,杨逸暗暗吁了一口气,接着沉声说道:“你们赢了!放她们走,我任你们处治!” “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放她们走后你还会任我们摆布?” “你们这种人没什么信义可言,我若先束手就擒,你们也一定会杀了她们,所以……” “砍了!” “停!你们这群王八蛋!”杨逸忍不住大骂一句,最后也只得老实举起双手走到船舱中间! “我儿不要,你快逃,你这不孝子,难道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你快逃!不要管我们……”杨氏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韩碧儿,仰着脖子就向那蒙面人的刀口撞去,惊得那蒙面人连忙抽刀让开。 “娘!不要……” 杨逸亡魂直冒,不顾一切的冲过去,象一只扑向猎物的豹子,前面两个蒙面人挥刀急砍而来,杨逸身形如风车急转,往左边一让,同时右肘狠狠的撞出,呯的一声撞在左边那蒙面人的肋骨上,把人撞得横飞出去!场面顿时又大乱起来,剩下的蒙面人拼命的阻止着杨逸,竟然阻他不住。 “住手!” 杨逸才冲过前面两道刀影,就见杨氏被另一个蒙脸人提着发髻,大刀再次架在她的脖子上,杨氏一面奋力挣扎着,一面惨声大喊道:“儿啊!快逃啊!你若是不听话,今后娘再也不认你这个儿子了!快逃啊……” “你们说话要算说,我束手就擒,你们就放她们走!”杨逸再次颓然停手! “好!”蒙脸人大概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杨逸的身手如此迅捷,舱中几人没有丝毫把握制住他,于是立即答应。 “发誓!你们若是不放她们走,祖坟被五雷轰,尸骨无存,后代子孙男的世世为奴,女的代代为娼妓!” 凄迷的夜色中,江风瑟瑟,流水呜咽,看着蒙面人的船只迅速转入分岔水道,消失在太湖方向,杨氏几乎哭得气绝过去,大喜与大悲来得如此突然,她就这么个儿子,若是杨逸有个三长两短,她是再也活不下去了。 覃子桂他们没事,匪徒甚至没有上他们的船,但此时看着船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他是脸色苍白,六神无主。 倒是韩碧儿抱着哀绝的杨氏,很快镇定了下来,看了看身边剩下覃家那五六个随从,还有三个负了轻伤的官差,韩碧儿将杨氏交给青叶,站起身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道:“子桂兄弟,杨郎他能不能脱险,就看你的了,第一,立即派人往无锡城,让官府出动所有的衙役,并发动民壮,大张其鼓的入湖搜索;第二,让官府行文附近驻军,让附近驻军尽快出动加入围剿;第三,派人飞报两浙路衙门,让提刑使亲自前来主持搜索事宜;第四,派人通知洞霄宫青去道长,江湖上的三流九教青云道长或许有些了解,杨郎与青云道长亦师亦友,他一定会尽力相帮的;第五,……” 说到这,韩碧儿转头对那三位随行的官差说道:“你们护卫不周,万一状元郎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罪不可恕,现在你们一人马上飞速进京,将此事原原本本报与章相公知晓,快去!其余两个随我上小船,咱们尾随着这伙匪人,青叶,你留下照顾夫人,若是夫人有什么闪失,我拿你是问。” 韩碧儿镇定的神情感染了身边的人,连杨氏都稍稍安定下来,但韩碧儿突然的转变太让人意外,众人还在愣神的功夫,韩碧儿又大声喊道:“没听清楚吗?快去啊!早一刻咱们就多一分机会把人救出来,快啊!” 覃子桂总算先反应过来,照得韩碧儿的吩咐迅速安排人手,安排妥当后,覃子桂说道:“韩家娘子,带人跟踪匪人的事由我来,你带着杨婶……” “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你是探花郎,只有你去无锡,官府才会下大力气发动青壮入湖搜索,快去!” 韩碧儿说得在理,覃子桂不敢再犹豫,得到吩咐的各人也快速的执行去了,杨氏此时才说道:“碧儿,去追匪人太危险,还是我去吧,逸儿他若是有个不测……” “夫人放心,匪人没有当场杀害杨郎,而是把人带走,那只有一个可能,杨郎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还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杨郎不会有性命危险的,夫人请安心等候消息,青叶,一定要照顾好夫人!” 韩碧儿也没多等,带着两个官差上了她那艘小船,向匪人消失的水道快速追去。 第一卷第059章危局 黄担、十二郎和苏州分坛的负责人唐鸭子围坐在船舱中,脸色都有些不善,这次行动安排了这久,过程却难以让人满意。 想过杨逸可能很难缠,但没想到这么难缠,一个照面就有两名同伴倒在他的匕首下,其中一位还是杭州分坛的香主,在船舱中还重伤了两人,特别是肋下被撞的那位,肋骨断了好几根,现在躺在船上不时吐血,生死未料。 万幸的是,最后总算是把杨逸掳来了。 十二郎与杭州分坛的香主私交甚密,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先去把他两只手剁下来,他娘的……” 黄担及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是迟早的事,十二郎先忍一忍,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把林护法的下落问出来,到时你想怎么自治他,都由着你就是。” 十二郎眉头一皱,沉声说道:“还等什么,现在就去问,我倒要看看他嘴有多硬。” 他说着提刀就站起来,黄担这回没有阻止,能早一刻问出林可儿的下落也是他所希望的,他向唐鸭子稍一示意,两人也跟着站起身来,准备一同到船舱去逼供。 刚走到舱口,一个手下便跑过来并报:“唐香主,后面有一条小船跟上咱们了!” “还有这事,看清了没有?” “禀唐香主,夜色太浓,虽然看不清对方船上的情形,但能确定对方是跟着咱们。” 唐鸭子将刀子往船板一砍,吩咐道:“让后面的兄弟去做了他,干净利落点!” “是!”那手下应了一声,很快向后面的一艘船发出信号,后船接令后迅速掉头迎回去。 跟在后面的小船正是韩碧儿他们,她把杨逸看作一生的寄托,此刻竟不要命的追上来,她们船小,行动更快,一见匪人掉头迎来,知道己方的踪迹已被发现,她倒也不慌,丈着自己的船轻巧灵活,竟与迎来的匪船兜起了圈子,这太湖之上,水域宽广,对方一时竟奈何不了她们,追又追不及,摆又摆不脱。 两船追逐了一会儿,看得前面的唐鸭子等人大火,让这艘船这么跟在屁股后面,总不是个事,于是唐鸭子吩咐前面两条船也悄悄掉头,以夜色为掩护从两面兜过去,来个三面合围,打算把这条小尾巴干掉再说。 韩碧儿站在船头,心里虽然为杨逸的安危担忧不已,但神态却越来越镇定,在她的指挥下,小船象一条油滑的泥鳅,和匪船在宽阔的湖面上追逐着! “韩娘子,不好,匪人从三面围上来了!”船上一个官差突然着急地说道。 “听我的,向北面向冲出去!”韩碧儿的声音出奇的平静,船夫听了她的话,立即一转船头向西北方向冲去。 对方从西面及东北、东南三个方向合围上来,形成一个正三角形将小船围在中心,此时一见小船往北突围,西面的船只立即转向阻拦,而东北方向的船只也斜插而上,打算两面封死小船的出路。 小船上的官差和船夫紧张无比,看到被对方封死去路,其中一个官差不禁失声道:“不行,快转向,过不去的……” “冲!不许停!”韩碧儿不为所动,让小船继续向北面猛冲,仿佛要与对方来个两船硬碰一样。对方一见这情形也尽力的堵上来,待到双方距离接近十回丈,韩碧儿才突然说道:“转舵东北!” 随着她一声令下,小船突然轻灵的划出一道弧线,原本处于东北位置的匪船因急于向北堵住小船,身后的东北方向倒留出了一道空档,韩碧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刚才向北急冲,就是引诱东北方向的匪船斜插过来,她的小船转向灵活,从匪船后面不远处斜冲而出,让船上的匪人大骂不停,却又徒呼奈何。 唐鸭子又是狠狠的一刀砍在船舷上,眼看小船又脱出包围圈,真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就在此时,无锡方面传来隐约的锣鼓声,远远望去,还能看到一片片的火把,唐鸭子他们见到这情形,再顾不得围堵韩碧儿了,掉头就向西面遁去。 原来,覃子桂一到无锡城,把情况向知县林时颖一说,惊得林时颖连官袍也顾不得穿,就连声下令城中衙役帮闲尽数出动,务必救回状元郎。 这不够,杨逸出事地点就在无锡城外十来里处,若真有个不测,他这个知县必定难逃其究,所以不用覃子桂要求,他又让人去发动城中青壮,大张旗鼓的入湖搜索,无锡地处太湖边,众多百姓以打鱼为生,一时间竟让林时颖发动起上千青壮,点起的火把如星火燎原,闹轰轰的驶船入湖。 杨逸不知道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他被五花大绳捆在船舱中,除了开始挨了几脚,这伙人急于撤离,到目前为止倒没有太虐待他,但鉴于杨逸凶悍的杀伤力,舱中派了两个人一刻不离的守着他。 杨逸闭着双眼假寐,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拖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对他来说机会就多一分,但这伙人行事极其狠辣,杀人不眨眼,这让杨逸心中也没底,或许下一刻,这些人就会对他严刑逼供,杨逸明白,只要他们得到了想得到的,自己是必死无疑, 事实上,杨逸已经猜到这些人的目的何在,他明白,自己说出来是死,不说一样也会死,这些人绝不会心慈手软。时间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宝贵,但前面两个大汉虎视眈眈地守着,让他也无法可施。 从船体不时倾斜上可以判断出,船只在不断地急转弯,杨逸看了看前面两个依然蒙着面的汉子,淡淡地说道:“看来你们是遇上麻烦了!” 两人只是定定地望着他,没出声,杨逸有些鄙视地笑道:“都把我捆成这样了,瞧你们还这么紧张,至于嘛?” 两人还是一声不吭,杨逸转而怒道:“老子口喝了,要点水来喝!” 两人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若不是还看到他们胸口随着呼吸起伏,非误以为他们是木头人不可,杨逸被打败了!她娘的,引不开这两人,他便是有千般能耐也施展不出来。 船只也不知行了多久,突然停了下来,随即船舱打开,有人在上面吩咐道:“把人带上来!快!” 两人这时才恢复了人样,迅速地把杨逸抬出船舱转到岸上,夜色蒙蒙中,杨逸看到附近是一片山林,也就是说他们已经驶出了太湖水域,他无法确定这是在哪里,未等他多看,又很快被塞进一辆马车里,那两个‘木头人’依然坐在车里守着他,但杨逸心中却暗喜,因为车里一片漆黑,不象船舱里有灯光照着,而且车子走得很快,极为颠簸,有了这些条件,他终于可以施展自己的拿手好戏了。 前世胡小龙虽然背叛了他,但之前却教会了他两手绝活,无论什么样的绳子,打了什么样的结,他都能轻易解开,除此之外,胡小龙还教会了他一手开锁的本事,有一回胡小龙正打开一辆别克车的车门,很霉!还没发动车子,刚好被车主回来撞见,对方三个大汉,将胡小龙一顿暴揍,杨逸遇上了,见他被打得惨不忍睹,出手救了他,胡小龙因此投到他门下; 也正因为学会了这手绝活,上次杨逸才能翻手之间便解下苏十三娘的香囊。 他正准备趁着车内一片漆黑,而且颠簸不定的当口,悄悄解开身上捆着的绳索,车帘却突然被人掀开。 韩碧儿的小船一直缀着前面三艘船只,可到了太湖西岸,对方两船沿着宜水逆溯而上,剩下一条船堵在江口,这江面狭窄,可不比湖面任她们怎么兜兜转转,对方把江口一堵,她们的小船根本过不去,而无锡方向的追兵又没到,韩碧儿眼看着对方两船远去,心里也是焦急万分。 “退回去!” 韩碧儿再次下令,船夫很快掉头,将小船向来路驶回,等驶出了对方的视线,韩碧儿立即让小船转向,在离江口一两里的地方靠岸,然后对一个叫陆关的官差吩咐道:“带上你的衙牌,立即去宜兴城请求宜兴知县协助,要快!否则匪人一但逃入西面的茅山中去,便是出动十万大军也再难搜到匪人的踪迹,要快!” 陆关知道若不救回杨逸,他们是罪责难逃,也不怠慢,上岸就向宜兴飞奔而去,韩碧儿很快又让船只驶回江口,就算不能去追前面的两条船,缀着后面的这条船,也总是条线索。 对方似乎并不急,依然在江口处守着,茫茫的夜色中,对方船上灯火全无,就象一只幽灵船停在那里,韩碧儿不敢靠上去,只得让小船停在湖面上,远远地对峙着,还不时吩咐船夫换个地方,防止方对潜水来偷袭。 直到过去半个时辰,对方船上还是没一点动静,韩碧儿越想越不对劲,让船夫小心翼翼地靠上去,才发现匪人停在江口的船只已是人去楼空。 这下韩碧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噗噗地往下掉,尽管心中已是绝望异常,她还是吩咐将匪人留下的船只点燃,当成一个大火把给无锡方向的追兵作一个指引,自己指挥着小船沿宜水逆溯而上,尽快赶到宜兴去搬救兵。 陆关狂奔了近二十里,跑得气喘如牛,好不容易跑到宜兴城下,结果他在城门下叫了半天,城上还是黑灯瞎火,连个鬼影都没有,他急得快疯了,找来石头猛砸城门,这种做法非常危险,若是城上守兵一个恼了,直接将他射杀那也是有可能的! 危机里往往蕴含着巨大的机遇! 陆关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决定拼了,这次救不出杨逸,他们少也得刺字充军,若是能成功救下杨逸,说不定今后能凭着这份功劳得到状元郎的赏识。 他用石头猛砸了好多下,城上才亮起一个火把,陆关飞快地跑回自己原先点燃的火堆旁,让城上的守兵看清自己身上的公服! “快开城门,新科状元杨逸路过无锡,被匪人劫持了,匪人已经逃向宜兴来,赶快开城门,让你们知县协助抓捕匪人、救回状元郎,若是误了事,将来朝廷追究下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陆关还在宜兴城下大喊,而此时十二郎已经跳上杨逸的马车,车里不算宽敞,他让那两个‘木头人’下车后,自己点起一盏灯笼,然后将杨逸提坐起来,冷冷地说道:“状元郎,我这人没什么耐心,问你什么你最好直截了当的回答,否则,别怪我下手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杨逸见对方脸上依然蒙着黑布,但从对方的眼神中,他可以确定以前没见过这人。 十二郎抬手就往他小腹狠狠的擂了一拳,疼得杨逸闷哼一声,胃里一阵翻腾,十二郎这才说道:“状元郎,认清你现在的处境,该我问你,而不是你问我,明白了吗?老实回答问题,你会少受些苦,说!林可儿如今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 “林可儿?关她什么事?她不是在京城吗?”杨逸一脸疑惑,与其说他在回答问题,不如说他在茫然的反问,杨逸明白,对方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他必须尽量拖时间,由于心里早有准备,他脸上茫然不解的神情极其逼真。 可惜,他遇上的是凶狠的十二郎,只见他眼中寒光一闪,噗的一声,一把匕首毫无征兆的刺入杨逸的大腿中,然后匕首一抽,一股鲜血瞬间涌出,染透了杨逸的衣袍,十二郎将染血的匕首放到嘴过轻轻一舔,那两道目光变得狰狞无比。 “我说过,状元郎若是老实回答问题,你会少受些苦!” 杨逸痛得冷汗直流,人也倒在车厢里翻滚起来!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拖不下去,自己很快会死,拖下去,不死也要被对方折磨得奄奄一息。 第一卷第060章绝地反击 杨逸本想拖延一下,找个好点的机会再想办法脱困,却不曾想十二郎如此狠辣,毫不迟疑的就给他来了一匕首! 不能再等了,舍命一拼或许还有条活路,再等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他在车里惨叫翻滚,反展在身后的双手却没闲着! “不想再挨一下,你他娘就给我停下来!” 十二郎的声音就象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让人毫不怀疑他真会再来一下,杨逸嘴里闷哼着,身体听话的停止了翻滚,十二郎俯身将他一提,就在这时,杨逸突然双腿一曲,狠狠地向他面门撞去,面对这突然惊变,十二郎将头一仰,左手往他撞上来的膝盖一挡,匕首在他腿上又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与此同时,杨逸双臂一挣,早已解开的绳子顿被挣脱,全身力气集到右拳上,狠狠的向十二郎的颈部砸去,猝不及防之下,十二郎被杨逸一拳擂在脖子上,若不是杨逸出拳时被臂上的绳索阻了一下,光这一拳就能打折他的脖子,尽管如此,十二郎也被击昏过去,身子撞向右边的车壁发出呯的一声大响。 此刻千钧一发,杨逸知道迟一秒也可能会被砍死在这车中,他飞快地解着身上的绳索,恨不能使出孙悟空七十二变的本事,瞬间脱身出去。 车里的突变惊动了外面的人,还好车子飞驶着,一时没人能冲上车来,但车辕上驾车的蒙脸人已经勒马抽刀,回身就劈,杨逸双脚再次缩回,避过蒙面人砍来的一刀,接着向十二郎的身体猛烈一蹬,把十二郎整个人踢飞出去,挡住了车夫再次挥刀。 他刚刚解开身上的绳索,车壁左边呼的一下被人砍开,一把长刀威势不绝,悍烈地向他拦腰砍来,杨逸全身一曲,顺势向车后壁狂撞而出。 蓬的一声,后壁被他撞烂,他整个人也卷成一团滚落车后,车外此时已经陆续燃起了火把,十几个蒙面人呼喝着围上来,杨逸一刻不停,就象一个皮球,身体着地后又向外滚出两三丈,才一弹而起,站起那一瞬间,腿上的伤口痛得他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 身后一把大刀带着劲风再次砍到,杨逸来不及叹命苦,只得再次滚地躲避,他已经看清楚,路边不到十丈就是树林,逃得进去,就能留得一命,逃不进去,今夜就得交待在这儿! 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杨逸滚地的同时抓起一把泥沙,呼的一下向身后蒙面人的面门撒去,趁着对方别头躲避的当口,他再次弹身而起,强忍着腿上的刺痛,向路边的树林纵身扑去! 他全身的感知都提到了极限,身后再次传来劲风,他及时向右一折,一把长刀从他身边险险飞过,呼啸着钉在前面的一棵树干上,真个是入木三分,刀身在左右摇晃着。 杨逸接连躲过飞来的第二把长刀后,身形终于扑入了树林的暗影中,他来不及舒口气,一边狂奔一边撕下身上的衣袍,腿上失血过多,会很快让人变得虚弱。又奔出十来丈,他才隐身在一棵大树后,飞快地包扎起腿上的伤口来。 无论是军队,还是江湖人,都讲究逢林莫入,若是杨逸完好无损,鉴于杨逸令人生畏的杀伤力,黄担他们是绝对不敢追进树林来的,但现在杨逸明显受了很重的伤,他逃跑的路上洒了一路的鲜血,因此黄担他们稍作犹豫还是追了进来,十几个人打着火把,相互掩护,寻着地上的血迹向里追,追到一棵大树下,血迹却突然消失了。 十几个人面面相窥,一时有些进退两难,就此退走实在不甘心,杨逸腿上受伤,一定走不远,于是黄担吩咐一声小心,三人为一组开始散开来搜索! 隐身暗处的杨逸见了这一幕,嘴边不禁浮上一抹冷酷的笑容,别说是黑夜,就算是白天,在这样的丛林里也是他的天堂,前世特殊的经历,让他对丛林战熟悉无比,在这个时代恐怕就是最好的猎人,也要比他逊色几分。 向东搜索的三人中,其中一人只稍稍落后两步,一个黑影便悄然从树上倒挂下来,瞬间捉住蒙面人的下颚,顺势一扭,蒙面人顿时萎靡倒地,等前面两个蒙面人回过头来,只见同伴倒在地上无声的抽搐两下,便没了气息,连手中的大刀都不翼而飞了。 树林中除了火把照到的地方,稍远一些便是黑沉沉的,各种枝叶的暗影被风吹动,摇晃不定,听不到敌人的一丝声息,他们的同伴就象是被厉鬼夺去了性命一般,让有心底寒气直冒。 向西搜索的三人彼此之间靠得更近,他们三人身体各转向一方,以免背后受袭,然后就在一丈远的灌木丛中,忽然飞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块,嘭的一声砸在前面那个蒙面人的额头上,顿时血肉模糊,眼珠子都被震凸了出来,样子恐怖之极。 剩下的两个蒙脸人大喊着冲向灌木丛,结果其中一人踢在一根藤条上,旁边一根树枝飞快的弹起,蒙面人只觉脚下一紧,刹时被倒吊起来,身体在空中晃荡的当口,黑暗中飞来一根两尺长、手臂粗的树枝,一头已经被削得锋利如标枪,噗的一声扎入蒙面人的腹中,树林里顿时又响起一串凄厉的惨叫! 除下一个蒙面人看到同伴被倒吊在树上,腹中插着一根长长的树枝,鲜血淋漓不断,还在不断的呼嚎抽搐着,这场面太过悚人,他也惊得不断的大叫,身体发疯的乱转,每时每刻都感觉有人要从背后偷袭,等其它人赶过来,搜遍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 这下子林中人人自危,明知是杨逸在暗中所为,但自从进入树林后,却没有一个人看清他的身影过,己方却无声无息的死了三四个人。 唐鸭子心中大恨,大刀噗的一声砍在一棵树干上,仿佛把这棵树当成杨逸发泄一般,看着倒吊在树上的同伴挣扎越来越弱,很快没了气息,他有些疯狂的大喊着:“搜!五人一组,给我搜!他娘的!这狗娘养的双腿受了重伤,他撑不了多久,我就不信邪了,今夜一定要把他搜出来剔骨分尸方解心头之恨!” 于是十多个蒙面人再次分成三组,继续搜索起来,然而即便人数多一些,各队之间也不敢分开太远,只隔着十丈左右,以便快速支援。 林中除了沙沙的脚步声,死寂一片,树林深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夜莺的啼叫,更增加了一份悚人的气氛,灌木丛中一只野鸡惊逃,树枝上几只夜鸟惊飞,也能把这些人吓得心惊肉跳。 即使他们已经万分小心,但却不能增加他们的安全系数,杨逸就象一只林中猎豹,不断利用树影枝叶的掩护,利用林中一切能利用的东西,不断的伏击偷袭,只一盏功夫,又将五个人送去见了阎罗王。 他不是不想弄一两个活口,但对方几人一组,加上他腿上有伤,行动受了很大影响,他根本没有弄活口的机会,所以出手务求一击致命,然后迅速转移。 “杨逸,有种你给我出来,老子和你拼了!你他娘的象个娘们的躲躲闪闪,还是个男人吗!我操你祖宗!”看着又有五个同伙无声无息的惨死,唐鸭子快疯了,不顾一切地狂喊谩骂着,连黄担都劝不住。 杨逸隐身不远处,看着唐鸭子狂躁的大叫,立即决定下一个目标就选择这个家伙,之前他就知道此人是头领,也不是没有机会对他下手,杨逸是怕先干掉对方头目的话,剩下的一伙人群龙无首,怕是没胆子再呆在树林中,那样反而便宜了这些狗娘养的。 若是腿上没受伤的话,杨逸敢保证,早就让这十来个人全死在林中了。 现在,他也只是强弓之末,但是,他依然没有放过唐鸭子的意思。 对方没有再分开搜索,甚至黄担开始劝唐鸭子马上撤出去,为了达到目的,杨逸只得不断的引诱试探,不时向远处仍出一块石头,或是用藤条挂动灌木丛,弄出一些动静吸引对方。 经过几回试探,他发现一有动静,暴虐成狂的唐鸭子总是冲在前面,杨逸针对这一点,再次布置了一个致命的陷阱。 “杨逸,你这狗娘养的,你给我出来!” 唐鸭子正在大喊,突然十来丈外的树丛轻轻的晃动,幽暗之中仿佛有人影在逃窜,唐鸭子大呼一声,当先就冲了过去! 刚刚冲到灌木丛边,唐鸭子便一脚踩在地上的倒刺上,锋利的倒刺直透脚背,唐鸭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嚎,强壮的身躯向右一歪; 接着一根手臂粗的树枝猛烈的反弹回来,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胸口上,把他扫倒向右边的荆丛,荆丛里一把大刀隐藏在暗影中,唐鸭子倒下的身躯正好撞在刀锋上,噗的一声大刀从肋下插入,唐鸭子的惨叫戛然而止,倒在地上抽搐不断。 这一步步的算计,精确得毫厘不爽,唐鸭子连杨逸的影子都没瞧见,就成了林中野鬼,剩下的七八个人看着唐鸭子在地上不断抽搐,慢慢死去,个个露出惊恐的神色,火光照射下,整个树林风声鹤唳,阴气袭人;影影绰绰的暗处,让人感觉草木皆兵,胆战心惊。 黄担不敢再留,带着剩下的人向树林外狂奔而去! 树林里从新暗了下来,死寂一片,杨逸靠的一棵树干上,双脚已经阵阵发麻,他开始只是粗略的包扎,经过一系列的设伏袭击,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 主要是伤口一直没机会处理,强行运动之下,流血过多已经让他变得很虚弱,但现在他还必须坚持着。 天快要亮了,只有天亮后才可能在林中找到草药好好包扎。 事实上从一入树林开始,杨逸要想逃走不难,但这不是他的本性,不杀几个人,他绝对咽不下今夜这口恶气,那样就算自己逃出去了,估计也得郁闷死;所以腿上虽然伤得不轻,他还一直咬牙死撑着跟对方玩命。 现在连船上的一起算,前前后后一共被他干掉了十二个,想想心里终于舒服了些,娘的,老虎屁股你们也敢来摸! 坐得越久,脑中就越来越沉,杨逸只能不时咬下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又过去半个时辰,东边才透出一抹晨曦,林中开始慢慢亮起来,他大腿以下的衣袍尽是斑斑的血迹,有的已经结硬,而伤口旁边还隐隐渗着血水。 杨逸已无法行走,一站起来,腿上的伤口必定又是绽裂,还好不远处有一株小苦练树,他爬过去,摘下苦练树的苗叶捣烂,裹在伤口上,然后用撕下的衣袍从新包扎好伤口,做完这些,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倒头便睡。 第一卷第061章蝉、螳螂、黄雀 黄担等人撤走得匆忙,路边的血迹都顾不得抹去,半夜砸开宜兴城门的陆关说动了知县黄文清,派出数百衙役及青壮沿各条岔道搜索而来,看到了路边的血迹,还有插在路边树干上的大刀,进林搜索总算找到了杨逸。 无论是新旧两党,在杨逸被劫事件上,态度是一致的,若是连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身为官员的权威何在?官场上如何争斗那是一回事,但匪徒或百姓来挑战官员的权威又是另一回事,新旧两党在这件事上的态度都是要严厉打击。 杨逸是新科状元,正是天下注目,此时被劫,其影响之恶劣远远大于罗烨在京被杀。章惇与赵煦听了这个消息,更是大怒,让刑部派出上百经验丰富的捕头,由刑部侍郎何世宽带队,日夜不停奔赴两浙路。 而此时的两浙路,在提刑使余应贤的主持下,展开了声势浩大的‘严打’行动,弥勒教自是首当其冲,他们虽然隐匿得深,只要下大力气还是可查些蛛丝马迹的。 余应贤让人给林中死去的弥勒教徒画像,从他们的出身、平时接触什么人等方面着手,确实查出了不少弥勒教徒。 杨逸见何世宽带来一大群六扇门的干吏,心里便有了计较,见面时杨逸说道:“何大人,我被劫持的过程中,听到他们的一些谈话,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当初贝州王则的余孽,这些人曾多次提到寿昌与遂安,据此推断,弥勒教的老巢很可以就在寿昌一带。” “寿昌?” 何世宽眉头紧锁起来,这个地名让他很快联想起罗烨的案子,当初罗烨就是刚刚从寿昌调回京,被杀家中的,这个案子开封府一直在追查,刑部也有参与,但由于线索不多,一直没什么进展,难不成这也是弥勒教所为? “没错!就是寿昌,何大人不妨从寿昌方向追查,很可能有重大收获。” 杨逸本想慢慢摸清弥勒教的底细,将来为官后再下手,那样总能为自己赢得一份政绩,但现在,有仇不报非君子,只要能给弥勒教丝毫打击,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好!事不宜迟,本官这就带人往寿昌!” “何大人等等,我要与何大人一起去!” “不行!状元郎现在必须尽快进京,而且你现在腿伤未愈,不宜四处奔波,状元郎放心,本官一定会全力追查此案,还状元郎一个公道,也还天下一子朗朗乾坤。” 何世宽的口气非常坚定,杨逸想了想没有再坚持,弥勒教一再对他下手,他确实想杀到寿昌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最好能把对方连根拔起,鸡犬不留! 但他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连集贤院的官职都还没有正式上任,若是不管不顾的杀到寿昌去,就跟江湖人寻仇斗殴没什么分别了,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既然无法去寿昌,杨逸也没在无锡多留。 回京的船速已经开到了最快,但杨逸还嫌不够,他双腿受伤,每天只能躺在船舱里休养,很不爽! “青叶,去把林道长与马汉卿请进来。” “是,大官人!”青叶应声出舱而去。 这次青云老道很够意思,虽然得知杨逸已经成功脱困,还是派来两个高手做他的护卫,一个叫马汉卿,男,二十三岁,是青云老道最得意的俗家弟子,杨逸没见过他施展武功,但从一些细微处可判断,此人身手绝对不弱。 还有一个叫林缥缈,女,二十岁,青云没同意她出家,但此女入道之心甚强,自己穿起了道袍、戴起了道冠,每天一副正宗的女道士打扮,被派来护卫杨逸她很不情愿,对杨逸一直没什么好脸色,而且不许别人叫她的名字,要叫林道长才行。 两人进来后,态度决然不同,林缥缈板着一张脸不说话,马汉新对杨逸却很恭敬,抱拳施礼道:“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汉卿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另一个是不用杨逸招呼的,人家一进来就自己找位置坐下了。 “是这样,我想请两位先行进京,帮我盯着两个人,一个是异香院的李湘弦,一个是驸马都尉王诜府上的护院谭愿,若无必要,先不必惊动他们,尽量查清他们暗中与什么人来往。” “大人怀疑他们是弥勒教中人?” “谭愿还不能确定,我只是怀疑,所以才让汉卿你去盯着他;而李湘弦已确定不是弥勒教中人,但她可能受到弥勒教控制,所以查查她接触什么人,应该也能找到弥勒教的线索。” “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把此事交由官府来处里?” “我对李湘弦还抱着一线希望,若是她能主动合作,咱们应该有重大收获,若是让官府强来,除了逼死她,咱们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哼!”旁边的林缥缈突然冷哼一声,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说道:“师傅派我来只是保护你,我没有义务帮你去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杨逸听了有些尴尬,当初在洞霄宫他就见过林缥缈,据说林缥缈无论是武功、还是道法方面的悟性,在年轻一辈中都是最高的,而且向道之心也最诚,奇怪的是青云道长就是不同意她出世修行,原因何在不得而知,为此林缥缈没少缠着青云道长。 杨逸怀疑青云老道是被她缠得烦了,干脆把人打发到这里来,自己好图个清静。 马汉卿偷偷笑了笑,说道:“师妹的话不无道理,师傅让我们来负责大人的安全,若是俩人都离开确实不妥,这样吧,就由我先行进京,师妹与大人同行好了!” 只能如此了,林缥缈不是自己的手下,人家不愿去,杨逸也不好说什么。 等俩人退出去,杨氏端着药走了进来,韩碧儿一脸无奈的跟在后面,进来就向杨逸‘投诉’道:“杨郎,阿娘她非要自己来,奴家劝不住呢!” 危难之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这次事件,在船上韩碧儿先是用身体护着杨氏,后来更是不顾危险,亲自去追匪人,有智有勇,有情有义,若不是她紧追不舍,杨逸很可能在船上就被折磨致死。 经此一事,韩碧儿算是真正取得了杨氏的认同,让她改口叫娘了! 杨逸笑了,他能理解杨氏,那种深刻的母子情是别人永远无法取代的,他接过药碗大口把药喝完,对韩碧儿说道:“碧儿你不懂,娘亲经手过的药,不苦!” 杨氏伸手在他额上来了一指头:“你啊!就知道哄娘开心,你若是真心疼娘啊,以后就少惹些事,让娘少操份心就行了!” 杨逸一把揽住她的肩头安慰道:“娘,都说了孩儿是天上星宿下凡,不管遇到什么劫难,总能逢凶化吉!所以啊,娘亲尽管放一百条心就是啦!” “阿娘,杨郎他说得没错,您就不用太担心了!” “碧儿你少帮着他来哄我,阿娘还指望着你以后帮着管管他呢!你倒好!” 韩碧儿不知说什么了,让她管杨逸,她管不了,让她拂了杨氏的心意,她不敢!站在那儿有点忸怩不安,丝毫没有当日指挥若定的风采,杨逸有些好笑,或许她太在乎所以才这样,或许她演小媳妇的戏码演得太投入了。 杨逸脱险后得知她当日的表现,心里很感慨,一开始他就感觉到韩碧儿很聪明,但显然自己还是小看了她,这女人一直在演戏,演着演着可能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真假了! 只要她对自己那份感情不假就行,杨逸懒得去细究其它,有些事难得糊涂! 何世宽带着上百刑部的精干老吏,并没有大张旗鼓的直奔寿昌而去,从无锡一出发,他就让那些六扇门的高手分散行动,以各种身份为掩饰,一路探查过去,何世宽自己到了睦州就停了下来。 弥勒教屡屡造反,乃是朝廷的心腹之患,这次公然劫持新科状元,不管他们目的何在,都触及了朝廷的底线,但弥勒教向来十分诡秘,善于以各种身份伪装,所以何世宽这次异常小心。 余应贤在苏杭一带严打,确实抓到了不少弥勒教徒,但都是些小鱼小虾,起不了关键作用,但从这些下层教徒口中,却得到了一些弥勒教联络的暗号,何世宽打算利用这些暗号,看看能不能钓到一些大鱼。 谢老根五十五岁了,就象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叟,卷曲的胡子让他看上去有些邋遢,一身布衣好象半个月没换了,若是你因此小看了他,那很正常。 8○電孑書 wwW.TXτ八○.しà 事实上谢老根在刑部做捕快已三十多年,这三十年间,他破获的奇案,抓捕的江洋大盗数也数不过来,在刑部是数一数二的名捕,这次刑部精英尽出,他被何世宽委以重任,带着几个徒弟以行商身份,首批进入寿昌县。 跟在谢老根身边的是谢三郎,父子俩长得很象,谢老根靠在墙根打盹,留下谢三郎在货担前卖力的呟喝着。 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口,比谢老根他们晚一天到寿昌的白驹,正在墙壁上画一个三角形,三个顶角外面又画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小圆圈,这个看上去就象小孩子随手涂鸦的图形,却是弥勒教原来的联系暗号,这已经是他到寿昌后画的第四个暗号了。 当然,白驹没指望画几个暗号,就会有弥勒教徒来联络自己,傻呼呼的自投罗网,弥勒教的人向来十分谨慎,杭州那边一出事,可以料想弥勒教一定更改了联络方式,白驹来这儿画个过时的暗号,只会让弥勒教的人怀疑他别有用心。 而白驹要做的,正是让弥勒教的人怀疑自己,有了怀疑,或许就会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白驹的角色就是要扮那只蝉,让弥勒教的人来扮螳螂,而黄雀,则非谢老根莫属,只有凭借他那丰富的经验,才能在茂密的枝叶中,把那只善于伪装的螳螂找出来。 画好了图形,白驹到对面的一个小酒楼用餐,过了半个时辰才怏怏而去。 街上人来人往,谢三郎的苏州幞头卖得还不错,墙边的谢老根还在打着盹,大概是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任由谢三郎一个人忙活着。 “三郎,走了,咱们换个地方再卖!”谢老根突然伸了个懒腰说道。 “爹,为什么呀?在这儿不是卖得好好的嘛?” “你懂个屁,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让你换你就换!” 谢三郎不敢顶撞老爹,只得不情不愿地收拾货担,嘴里却嘟囔个不停! “你再磨蹭,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可是爹,你总得说个理由吧!” “唉!你这傻小子,咱们初来乍到,正因为货卖得好,才更要换个地儿才行,否则那些地痞眼红缠上来,你今天就得血本无归,明白了吗?” “哦哦……”谢三郎大急,生怕真有地痞缠上来似的,飞快的收拾起货担。 父子俩挑着担儿走出一段后,谢三郎趁旁边无人,才轻声问道:“爹,可是有何发现?” “瞧见那短衫男子没有” “不就一个沿街叫卖的货郎吗?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 “臭小子,多学着点,你注意看他的担子!” “担子也没什么问题啊!” 若不是任务在身,谢三郎可能已经挨一顿揍了,此刻谢老根只得耐心地提醒道:“此人确实很象货郎,唯独一点,这短短百十步路,他已经换了两回肩膀了。” 谢三郎总算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若是经常挑担沿街叫卖的人,走半天也不会换一回肩膀,现在此人百十步路就换两回肩膀,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是个新手,而他刚好又随着白驹的方向走,难怪被老爹看上了。 第一卷第062章一朝天子一朝臣 一张崭新的轮椅,一位英俊的少年郎,由一个俏丽的女道士推着,一起进了异香院。 这个新颖的组合,引来了楼中一片讥笑声,坐着轮椅的杨逸听而不闻,推着轮椅的林缥缈则干脆视而不见,仿佛正在思考着高深的道法。 “哎哟,状元郎你可回来了,你这么做可不地道,湘弦呢?”老鸨李媚娘一见杨逸,立即迎过来,脸色却不好,仿佛杨逸欠她钱没还似的。 “媚娘你这话怎么说的?湘弦……你是说湘弦不在异香院?” 李媚娘神情古怪地问道:“湘弦难道不是跟状元郎你在一起?” “我正要找她!说,到底怎么回事?” “状元郎,是这样,京里传来你出事的当夜,湘弦就不见了,我还以她是偷偷逃……跑去找你了呢?我这院里全靠她这张招牌了,状元郎你可不能黑我,赶紧让湘弦回来吧!” 听了李媚娘这话,杨逸久久不语,他回京这么急着来异香院,就是打算与李湘弦摊牌,尽可能挖出更多有关弥勒教的信息,他不想那些鬼鬼魅魅老是惦记着自己。 “湘弦没有来找过我!若是她回来,立即告诉我一声!” 说完这句话,杨逸便与林缥缈离开异香院,李湘弦突然离开确实让他始料未及,虽说百密总难免一疏,还是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当初是想为官后再捞点政绩,看来是人算不如天算啊!现在也只有寄望于马汉卿那边能有所收获了! 上了马车后,他问林缥缈:“有什么办法联系上你马师兄吗?” “你当我们是弥勒教的鬼魅吗?哪来那么多鬼伎俩!” 林缥缈很反感别人说马汉卿是她师兄,因为马汉卿只是俗家弟子,而且现在为杨逸忙前忙后,似乎很热衷功名。 杨逸扫了一眼她那身宽大的道袍,按说已经二十岁的年龄了,难不成还处在青春叛逆期? 回到景明坊的家中,杨逸找了个机灵的小厮,去驸马都尉王诜府上打听谭愿的消息,结果小厮很快回来并报,说谭愿前两天请假回乡探亲去了。 难怪自己回京后不见马汉卿,想来是随着谭愿出京了,谭愿此人,杨逸本来也猜不准,虽然他在安仁客栈试探过自己,也不足以断定他与弥勒教有关,然而谭愿这个时候突然回乡探亲,未免太巧了些,这反而让他暗暗高兴。 杨逸置办的这栋宅子占地宽广,奢华程度直追王侯府第,七进院落带东西跨院,后面还有宽敞的花园,园中春水平岸,亭台楼阁,曲苑回廊掩映的花木丛中,浓浓的古韵雅意,杨氏进来后惊讶万分,这不,一见杨逸回来,她便来到杨逸的书房问道:“儿啊,你老实跟娘说,你哪来的钱置办这么大的宅子?” 韩碧儿和青叶,还有几下丫环跟着她,杨氏以前习惯小门小户的生活,现在前呼后拥似乎一时适应不过来,杨逸摆摆手,让跟随侍候的丫环先退下去,才笑道:“娘,以前真宗皇帝不是说了嘛,书中自有黄金屋,孩儿状元都考上了,置办个宅子算得了什么?娘,您快坐!” 杨氏在他身边坐下,有些担心地说道:“你当娘老糊涂了是吗?就算中了状元,一下子又哪来这堪比王侯之家的宅子,儿啊,娘亲不图你这些,咱们娘俩过得清贫些也没关系,只要平平安安就好,我儿可别为了哄娘开心,去做那些贪赃枉法的事!” “娘,您想到哪儿去了!孩儿是那样的人嘛?娘亲但请安心住下,实话跟娘说吧,前阵子在京中孩儿与那李家老太婆见过一面,她仗着她娘家高门大户,视我们母子如草芥,孩儿就是要给娘亲争口气,让那老太婆看看,我们母子哪点都不比他韩家差,我气死她!” “儿啊,别人怎么看、娘早就不在乎了,你不必为了娘去争这份闲气,只要你今后能做个好官,为百姓造福,平平安安的,娘亲就再也不求什么了!这宅子呀,你还是……” “娘!您就别担心了,孩儿进京赶考时,京中举行花魁大赛,孩儿作了一首词帮异香院夺得了花魁,这钱是孩儿凭自己的本事赢得的,娘亲您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面对这个母亲,杨逸真的别无它法,只得亦真亦假的哄着,韩碧儿站在旁边一直插不上话,这会儿终于逮着机会说道:“阿娘,杨郎他说的是真的,他在花魁大赛上做的《雁丘词》,如今已是传唱天下,世人皆知呢!” 俩人一唱一和,好不容易把杨氏哄下来。 到时晚饭时分,杨逸把覃子桂请过来一起用饭,这家里宽敞,几十个人住还嫌冷清些,而覃子桂要置办宅子总需要些时间,杨逸便让他暂时一起住着。 用过饭后,俩人在花厅中品茶闲聊,话题很快转到朝中形势上,覃子桂说道:“杨兄,我听说苏学士被贬到英州去了!” 杨逸不置可否,这个他也听说了,苏轼太耀眼,而且以前做的事确实不太地道,现在元丰党人上台,他第一个被贬到岭南去并不奇怪。 在《吕惠卿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的制文中,苏轼骂吕惠卿“以斗筲之才,挟穿窬之智,谄事宰辅,同升庙堂,……尚宽两观之诛,薄示三危之窜。” 吕惠卿到建州后给朝廷上了一道谢表,以一句“龙鳞凤翼,固绝望于攀援;虫臂鼠肝,一冥心于造化”,回讽苏轼。 吕惠卿人品或许有缺陷,但若说他是“斗筲之才”,十足的睁眼说瞎话,苏轼见吕惠卿回骂自己是“虫臂鼠肝”,不得不承认吕惠卿的文字功夫:“福建仔难容,终会作文字。” 从这些事上,其实可以看出当时的苏轼人品不怎么样,和他浪漫洒脱,阳光明媚的诗词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说他是人格分裂也不为过。 这篇诏书极为有名,当时本该是由中书舍人的刘贡父来替皇帝写,苏轼怕别人文采不行,骂得不过瘾,于是主动抢过来自己写,若是只骂吕惠卿一个人,或许没人找他麻烦,可这样怎么能显出苏大才子天下无双的才华来呢? 于是苏大才子一鼓作气,把所有元丰党人都骂了个遍,甚至开篇就用‘凶人在位,民不奠居’这样的语句,这‘凶人’是谁?说轻点这是在骂王安石,若深究起来,说他在骂神宗皇帝也行,反正苏大才子文采好,一句话总能让人产生丰富的联象。 据说当日写完草诏后,苏大才子感觉畅快淋漓,仰天大笑而出,别人问他:“苏学士今天为何如此高兴!” 苏大才子立即把草诏背了一遍,与大家一起分享,背完后得意地说道:“三十年作刽子,今日方剐得一个有肉汉。” 爽!确实很爽! 但爽过后是要付账的! 而且这账拖了这么久,张商英他们自然要连本带利一起要回来!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即便你是天下最耀眼的才子也不能例外,谁让你好好的才子不做,去做‘刽子手’呢? 杨逸笑笑,他全当在看热闹,反正这些事现在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而且象苏轼这样的才子,踢踢屁股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当初他就被李定一群人踢到了黄州,才有赤壁怀古这样的绝世名篇问世,这回又被踢,倒不知道能不能再踢出点‘绝响’来。 “就这些吗?还有没有其它的?改元绍圣这些就不必说了。”杨逸一回京,就为弥勒教的事周旋,让覃子桂负责去探探朝中的变化。 覃子桂脸色有些凝重,接着说道:“吕大防吕相公外放,范纯仁范相公也自请知颖昌府,范祖禹罢翰林学士,出知陕州。” 杨逸笑道:“子桂,你想想你恩科的答卷,你早已被打上了新党的烙印,这些人外放都在意料之中,你担心什么?” “不是,杨兄,小弟只是觉得朝局太过动荡,一时心中惴惴而已!” 杨逸能理解,覃子桂只是一个初涉官场的雏儿,在这当口,正好朝局卷起滔天巨浪,他难免有些莫名的忐忑。 “子桂别担心,安心做好你的大理事评就行了!其它的现在轮不到咱们来出头。” 从覃子桂口中得知,除范纯仁等人外放,随着章惇入主中枢,大批的元丰党人迅速被招回京,曾布出任翰林学士,张商英进用为右正言,蔡京出任户部尚书,王安石的女婿蔡卞为尚书右丞,林希为中书舍人,黄履出任御吏中丞。 除此以外,周秩、翟思、上官均、来之邵、郭进章、刘拯等一大批元丰旧人都被招了回来,充入御史台、知谏院等关键部门,瞬息之间,朝中局势立即倒转过来,元丰党人立即占据了上风。 这或许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吧! 元丰旧臣之中,吕惠卿是唯一一个没被招回京的大佬,他曾经背离了王安石,这或许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因此,即便元丰党人翻身作主了,他依然被排挤在外,可以预见,吕惠卿回朝的可能性极其渺茫了。 “对了杨兄,还有一个消息,苏尚书迁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了!” “苏颂?”杨逸有些意外,却对赵煦的这个决定十分赞赏,章惇等人接下来要做的,首先必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但仇恨这东西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赵煦让苏颂出任尚书右扑射,正好给以章惇为首的元丰党人一些牵制,以免事态失控,苏颂品格高尚,而且从不涉入党争,其超然的地位,正是赵煦目前最好的选择,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赵煦这个年轻的皇帝很不简单,政局的把握极其到位。 “杨兄,苏相公可是你未来的岳父大人,呵呵,你怎么能直呼名讳呢?” “子桂你找打是不是?” “小弟说错了吗?我猜杨婶婶若是见了苏家小娘子,这亲事准会一口答应下来,杨兄你还是早点准备聘礼吧!” “那未必,我娘是小户人家出身,想来也是中意小户人家女子的。” “呵呵,杨兄那咱们就等着瞧!” 杨逸横了他一眼道:“说真的,子桂你倒应该多向苏相公学习,你这性格不适合卷入激烈的纷争中去,若能象苏相公一样,那是最好!” “多谢杨兄提点!” 两人正聊着,花厅外暮色慢慢笼罩过来,院外的花木只余下淡淡的剪影,下人们提着灯笼行走其间,点染出一团团橙黄色的光晕,就在此时,门外小厮来报,说章惇来访。 杨逸为之愕然,让小厮过来推着自己,与覃子桂一同迎出大门去,杨逸与章惇虽然交情不浅,但章惇现在是朝中首相,一举一动不可能再象以前那么随意,现在突然来访,确实出人意料之外。 杨逸迎出来时,章惇已经在前厅奉茶,脸上神色平淡,瞧不出什么异状来。 “章相公,在下要失礼了!” “行了,以前也没见你多礼过,状元郎啊,你这腿伤怎么样?可好点了?” “不碍事了,过几天伤口结疤了就能恢复如前!”杨逸说完让下人去准备酒菜,章惇立即制止,覃子桂一见如此,便先行告退了。 杨逸将章惇请到自己的书房,让下人远远守着,到了此时,才看到章惇脸色慢慢沉郁下来,杨逸有些奇怪,淡淡地笑道:“章惇公现在应该是意气风发才是,难不成朝中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您!” “弥勒教朝廷一定会严厉打击,小友能安然回来就好,此事咱们暂且不提!” 章惇的话有些不着边际,这让杨逸更为好奇,他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章惇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在杭州时小友便有神医之名,只是老夫一直未曾细问,小友在医术上到底是精于哪方面。” 杨逸听了心中顿时一沉,章惇不会无缘无故跑来问这个,而且从他脸色判断,事情小不了,这东京城里,值得章惇亲自跑来寻医问药的能有几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晚辈各方面都只是粗略涉猎,样样不精!” 章惇双目精光大盛,有些不满地说道:“小友在我面前用不着打哈哈,若非不得以,老夫也不会来找你,直说吧,你在肺部疾病方面可有把握医治?” 杨逸很想直截了当的回答不能治,但看着章惇那沉郁的脸色,他犹豫了! “这方面晚辈虽有涉猎,但未曾亲自诊断,何来把握二字?” 章惇怔怔地看了他许久,一叹道:“小友啊!咱们别无选择啊!” 听了章惇这一叹,杨逸心中也变得十分沉重起来,其实当初在上清宫会面,赵煦不时咳嗽,而且似乎还咳出了血,杨逸那时就能判断出赵煦肺部有问题。 原来的历史上,赵煦还能活几年,杨逸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到来,影响到了历史的走向,至少原来历史上就没有自己这个状元。 若赵煦真的不行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弥勒教的仇结下了,还和赵佶有过冲突,把旧党的朱光庭等人也得罪得不轻,真个是朝野不容啊! 第一卷第063章夜入皇宫 给皇帝看病绝不是什么好活儿,看好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看不好,很可能会成为陪葬品。 而且宫中太医已经束手无策,说明赵煦的病已经非常严重,那么自己成为陪葬品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或许正是考虑到这些,使得章惇来到自己家中还犹豫许久吧! 杨逸把自己的处境细想了一遍,不知不觉间自己在这局中已经陷得太深,此时想退已经来不及了,他右手的中指在书桌上有节律地敲击着,最后将心一横问道:“太医怎么说?” “肺痨,患病已经四年多了。” 四年?其实这种病初期是比较好治的,为何拖到现在呢?高滔滔不是一直让赵煦睡在自己的床前,照顾得无微不至吗? “我必须自己亲自诊断过,才能确定能不能治。” 章惇神色依然凝重,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自然,小友放心,无论如何,老夫会尽力保得小友周全。” 杨逸不致可否,不是他不相信章惇,而是真到那份上时,章惇连自己怕都保不了,还谈何保他。 俩人上了马车,章惇还是有点不放心地说道:“小友应该知道规矩吧?” “章相公放心,晚辈晓得,无论成与不成,这事都会烂在晚辈的肚子里。” 马车走的是右掖门,迷离的夜色中,右掖门悄然开启一扇,马车直接驶了进去,接近宝文阁时才停下,并退左右后,内侍省都都知刘瑗亲自来给杨逸推轮椅。 皇宫之中,专管内官的机构分为内侍省和入内内侍省,刘瑗也是赵煦亲政后给复官的太监之一,同样是赵煦的心腹。 四周非常宁静,看不到一个太监和宫女,想来杨逸这次进宫对内同样是保密的。 杨逸被直接推进了宝文阁,宝文阁以前是神宗皇帝的藏书楼,赵煦亲政后,遂搬到这里来处理日常的奏章。 辘辘的轮椅声回荡在大殿中,显得异常空旷而寥寂,前殿依然是不见一个人影,直到了后殿,才看到赵煦躺上一张软榻上,脸色并不苍白,而是显得很灰暗,五月天气已经很热,他腿上却还盖着一张薄毯,焦守站在软榻边,端着一杯茶正给赵煦漱口。 除此之外,殿中只有两个老御医在桌边翻着医书,眉头紧蹙。赵煦刚漱口完,又连声咳了起来,直咳得脸色涨紫。 “陛下,微臣冒犯了!” 杨逸顾不得行礼,示意刘瑗将自己推到软榻边,迅速出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在赵煦第五胸椎上部左右2厘米处,摸索到“厥阴俞”穴,用力压了几秒钟,赵煦激烈的咳嗽很快停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也舒缓了许多。 赵煦拿过手帕擦了擦嘴角,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有劳杨卿了,朕好些了!章相说你精通医术,能使人起死回生,朕这咳嗽的毛病好几年了,用不了少药而未见好转,所以请杨卿来看看。” 杨逸赶紧答道:“陛下,医学之道,浩如烟海,微臣不过略知皮毛,实不敢当起死回生之说,至于陛下的贵恙,未曾诊断,臣不敢妄言!” “杨卿放心吧,若是连你也没把握,朕绝不勉强你就是。”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杨逸以一种新奇的方式,瞬间就止住了赵煦的咳嗽,让他对杨逸多了几分信心。 得了这句话,杨逸稍稍松了一口气,做这活没人能绝对坦然,用提心吊胆来形容也不为过,正因为这种心态,有时皇帝得了些小病,宫中的御医竟然医不好,是他们的医术不够高明吗? 或许未必,原因大多数是因为御医用药过于保守,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里,没有十二分把握,他们根本不敢断然下药,因此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小病拖成了大病。 旁边两个御医神色复杂地看着杨逸,见他年纪轻轻不说,还带病来给皇帝看病,这算什么事?杨逸的到来,可以说是他们面临的最大挑战,若是杨逸没办法医治,他们还能说得过去,若是杨逸成功治愈了赵煦,那就会显得他们十分无能,他们的下场如何很难说。 因此杨逸还没开诊,他们就上来说道:“杨状元,根据我等诊断,陛下乃是风寒湿邪内侵,久而化势或风湿势邪直犯,内舍于心,乃致心脉痹阻,气血不畅,心肺失所养……” 杨逸摆摆手,打断两个御医的滔滔之势,其实他也知道,要给皇帝看病,往往得先辩赢他们才行,但医术这东西各有各的见解,常常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想辩赢这些老于世故的御医,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经过认真诊断,就没有发言权,因此,我现在没权力和二位辩论!” 杨逸的话让两位御医无从反驳,确实,赵煦同意杨逸前来,就表示杨逸取得了诊断权,若是他们再在这环节上过多阻挠,反而显得心虚,他们向赵煦施了一礼,又退回桌边去,想等杨逸诊断过后,再拿他的药方来辩论。 赵煦难得的笑了笑说道:“那就请杨卿帮朕诊断一翻吧!”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章惇也道:“陛下说的是,状元郎不必顾虑其它,先静心给陛下诊断再说!” 杨逸向赵煦抱抱拳,然后轻轻搭上他的脉搏,他闭着眼睛,放平自己的呼吸,静静地感觉着赵煦的脉搏,过了好一会他又让赵煦张开嘴巴,仔细查看舌苔。 殿中几人都是大气不喘,目不转睛地看着杨逸的一举一动,章惇与焦守等人是满心的希冀,那两个御医则是忐忑而紧张,殿中一时落针可闻。 整整一盏茶功夫,大家觉得仿佛过去了一年似的,杨逸才停下来说道:“陛下脉搏细数无力,脉象微乱,舌质红干无苔,且形体消瘦,面色萎黄,臣要请问陛下,是否昼夜汗出不止,常伴恶风,心悸?” “杨卿所言不差,朕正是昼夜汗出不止,多有恶风、心悸之感!” “敢问陛下,是否干咳少痰,五心烦热,失眠多梦?” “然也!” 再次得到赵煦的确认,杨逸与章惇脸上没什么变化,但焦守与刘瑗已经面露喜色,要想治好病,就得先找准病症,对症下药往往也就代表着药到病除,焦守他们的荣华富贵都是依靠赵煦得来,若是赵煦有个不测,他们会比以前过得更加悲惨,所以他们对赵煦的病情比谁都要紧张。 杨逸突然转向焦守问道:“敢问焦公公,陛下咳嗽时可有痨血?大便是否干燥,小便量少,?” 焦守欣然答道:“正是,正是,状元郎果然医术不凡!” 杨逸却没有他们的喜悦,脸上不动神色,实则内心更为沉重,此时便是赵煦也以希冀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杨逸暗暗吸了一口气道:“陛下的这种病症臣确有涉猎,并为这种病症取了个名字,叫肺结核!” 吐出‘肺结核’三个字,杨逸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肺结核在后世到六七十年代,还可以说是绝症之一,后来随着医学进步,各种诊断分析的手段越来越先进,才勉强算是攻克了这种病症,即便如此,想治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经他一翻诊断可以确定,最初赵煦应该只是轻微的肺部感染,得不到及时有效的诊治,才慢慢形成肺结核,现在虽然还不到晚期,但已相当严重! 焦守与刘瑗几乎是同声问道:“状元郎想必能医治了?” 殿中数道目光全部落在杨逸脸上,杨逸再次向赵煦抱拳施礼道:“陛下,请恕臣斗胆直言,臣只有七成把握治愈。”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七成把握大致值得一试了,但对于皇帝来说,却是难以接受的,这就象在拿皇帝的命在赌博,所以连章惇都不免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那两个御医更是立即出言驳斥道:“陛下万金之躯,若无十足把握,岂容胡来?陛下,臣等从医数十年,从未听说过肺结核这种说法,敢问杨状元,你是在哪部医书上见过这种病症的论述?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就拿陛下试药,出了差错你可承担得起?” 赵煦等人都没有说话,可见他们对这个问题也是想知道的,杨逸只好答道:“我所说的肺结核其实也就是肺痨的一种,肺痨在各种医书上多有论述,但前人在这方面的论述都过于笼统,在下不才,凭自己的经验,根据病症表现的不同特征,再次把肺痨细分为肺结核、肺气肿等病症,从方才诊断所得,陛下所患之症正是肺结核,是肺痨中最难治的一种,乃气阴两虚所至,用药当以益气养阴为主……” 杨逸花了一盏茶时间,把肺结核作了一次比较详细的论述,其间与两个御医多有争持,杨逸从后世得来的一些医理是他们无法接受的,而后世那些根据现代设备诊断出来的论据他又不能说出来,你不可能跟他们说什么细胞变异之类的东西,说出来他们只会说你是荒诞不经,你还无从反驳。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赵煦又连咳了一阵,上气不接下气,还当场咳出血来,那血色不如正常人的鲜艳,呈淡淡的暗红色。 咳完之后,赵煦虚弱地说道:“尔等不必争了,朕相信杨卿,请杨卿开方子吧!” “陛下……” “退下!” 两个御医还想劝阻,被赵煦轻斥一声,只得惶恐退去,赵煦并不傻,杨逸虽然没有辩赢两个御医,但两个御医也没有辩赢杨逸,那就是说至少杨逸的医术不在他们之下;而业术有专攻,从杨逸诊脉过后问及的各种症状全部正确来看,在自己的病症上,杨逸应该比这些御医更有心得,因此,虽然杨逸自己说只有七成把握,赵煦乃愿让他试一试。 刘瑗早到桌边磨好墨,杨逸提笔疾书:党参六钱,北黄芪九钱,熟枣仁两钱九,柏子仁两钱九,麦冬两钱九,北五味子两钱,白芍四钱半,红枣三钱,炙甘草两钱九。水煎服,每日一剂,分两次服。 写完药方,杨逸又把一些饮食上的禁忌向焦守等人一一交待,按正常程序,宫外的郎中开的方子,是必须经过御药局论证才能用的,杨逸最后向赵煦作揖道:“陛下,臣有个请求,此方若御药局有异议,可弃之不用,但若用臣的方子,未经臣复诊,请莫擅自更改方中的药材与分量。” 赵煦点头道:“杨卿放心吧,朕说过,朕相信你!” 杨逸又把按‘厥阴俞’穴缓解咳嗽的方法教会了焦守,才与章惇告辞出宫。 右掖门再次悄悄的打开,一辆马车从宫里轻灵地驶了出来,杨逸从微开的车帘向外望去,可见今夜把守右掖门的正是内押班梁从政,从梁从政到刘瑗,再到焦守,这些人无不是赵煦宫中心腹,这意味着今夜之事,是一个重大的秘密,而杨逸作为主角参与其中,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这皇宫之中,一件本来简单的事,往往也能牵涉重重,只要一点细微的破绽,在这个地方就能翻起滔天巨浪。 万一真有什么差错,自己必定会成为最好的替死鬼,只要坐实自己谋害赵煦的罪名,旧党就能把章惇等人一网打尽,而且打得永世不能翻身,所以心神坚硬如章惇,精神强悍如杨逸,也是步步如履薄冰。 一出皇宫,章惇就让侍卫严守马车四面,然后沉声问道:“你实话跟老夫说,陛下的病情到底如何?” “很严重!从病理上划分,病症已经进入中后期,即便能医好,也是一个长期的调理过程,其间出不得任何差错。”杨逸的声音也异常阴沉,阴沉得仿佛不是从他口中发出的声音。 “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我没说谎!” “你……小友啊,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七程半!” “说实话!” “章相公,我是人,不是神!这种慢性病医治起来用时都会很长,在漫长的用药过程中,常有可能引发其它病变,而这些风险是谁也无法准确预知的,而且治疗过程各种药性的把握,日常饮食的禁忌都丝毫差错不得,若是有心人加以利用…… 章相公,你应该比我明白,别看吕大防等人一个个外放到了地方,可你真正的对手并不是宫外那些人;就象现在,只要陛下临朝,宫外这些人根本不堪一击……” 章惇霍然望向杨逸,目光沉沉! 第一卷第064章官杨处女秀 杨逸一语道破天机,说章惇的对手不在宫外。 这个问题看似很显浅,但身在官场的人,真正能抓住这个核心要义的却不多,许多人终其一生在官场倾轧,忙着对付身边各种样样的对手,往往却无力从身边的泥潭挣脱出来,站到更高处,看清问题的根源所在。 就象现在,很多人都认为太皇太后高滔滔死了,她的时代已经过去,旧党已经成了昨日黄花,但事实上是这样吗?事实是,有些人就算死了,他的理念,他的意志会依然存在,影响着一批又一批的人。 所以章惇的对手事实上是一种理念,一种意志,这种理念和意志的代表是谁,你必须先找准目标,高滔滔是死了,司马光是死了,可如何才能打破他们留下的这种理念,不让它传承下去,这才是章惇要面对的核心问题。 若是章惇等人只沉醉于对吕大防等人的打击报复,那就等于是只铲除了野草的枝叶,没有挖出根须,只要季节一更替,它又成蓠蓠之势铺满原野。 章惇是赵煦巩固皇权的一把利刃,而赵煦,可以说也是章惇用以铲除那种理念的倚天剑,没有赵煦,章惇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暗淡的车厢中,章惇与杨逸沉默着,他们之间,大多时候话不必说得太明,点到即可,直到车子进了景明坊,章惇才说道:“小友,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陛下治好,至少也要将病情稳住,咱们需要时间啊!老夫明日会推荐你兼任起居舍人一职,只是你这腿……” 起居舍人的职责是跟在皇帝身边,记录皇帝的起居情况,从皇帝的一言一行,到吃什么东西,临幸那位妃子,都要记录在案,这不是个什么好差事,却是最接近皇帝的人之一,章惇推荐他兼任起居舍人,自然是为了方便他给赵煦诊治。 “没事,过几天就能自由走动了,从病情来看,陛下这几天也须静养,不宜过多活动,想来晚辈就是坐着轮椅,也能跟得上陛下的脚步。” 二更时分,寿昌西门的城头上,突然燃起了一连串的火把,刑部侍郎何世宽穿戴整齐,亲自坐镇西门楼上。 经过谢老根等一百多位六扇门精英多天的摸查,在寿昌和遂安摸到了不少弥勒教的线索,寿昌位于钱塘江上游,地处偏僻,弥勒都在这里的活动猖獗得多,因此其破绽也就多,经不住谢老根这些积年老手的盘查。 今夜,寿昌与遂安将同时行动,展开大抓捕,当地的官吏衙役何世宽一律不用,抓捕需要的人手除他带来的那一百来位刑部干吏外,全部从睦州、杭州等地调来,前期行动做得极为隐秘,而现在,需要的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二更一到,城里城外,先是控制住各个路口,然后早已隐伏在目标附近的官差纷纷破门而入,大刀架颈,当场逼供,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这次何世宽背负着沉重的压力而来,虽然杨逸脱困了,但弥勒教向来就是朝廷大忌,屡禁不绝,这次更是触动了朝廷底线,触怒了天颜,何世宽这回是发了狠,对手下虽然没有言明,却给了足够的暗示: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经过一夜暴风聚雨般的行动,两地共抓获一千六百多弥勒教人员,其中包括五名香主,一名护法,隐到遂安养伤的十二郎也一同被抓获,他被杨逸那一拳打在脖子上,险死还生,肋下还被狠狠地踢了一脚,肋骨断了两根,刚刚被送到遂安一农家疗养,便被何世安来了个瓮中捉鳖。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意外收获,这次还抓获了几个光明神教的人,光明神教同样被朝廷列入邪教之一,多年来销声匿迹,不想这次抓捕弥勒教,竟误打误撞抓住了光明神教几个高层人员,对于何世宽来说,这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吧! 可惜的是,综合口供所得,弥勒教教主阮天行,还有四个护法都没有抓到,这些高层人员在前阵子就转移了,至于还有多少香主,甚至还不能确定,弥勒往往是单线发展下属,互不统属,不抓住最高层的人,你根本查不清他们还有多少枝枝蔓蔓。 富阳县城,北门一间低矮的酒馆里,李湘弦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边,就着一条红烧鲤鱼,两个小菜,喝着浑浊的劣酒,她一头粟发已经染成黑色,平时以轻纱遮面,加上那一身极为普通的衣裙,恐怕就是熟人对面行过,一时也认不出她来了。 此刻李湘弦愁容满脸,难喝的劣酒她竟连饮了几杯,杨逸在无锡出事,消息传到京城后本已让她心碎,没想到此时弥勒教却突然要她撤出京城,这让她轻易就推断出在无锡对杨逸下手的就是弥勒教,瞬间又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与杨逸为敌,她不愿意,但让她不顾父母及亲人的安危,她又做不到。 就在此时,官府在寿昌与遂安突然行动,抓捕弥勒教众,而不幸的是,原来在弥勒教控制中的父母一同落入了官府手中,李湘弦得到这个消息后,感觉真个是天旋地转,肝肠寸断。 “娘子你别喝了,咱们就是拼了性命,也会把你阿大和阿母他们救出来。” 坐在李湘弦身边的一个女子看不下去,抢过她的酒杯小声地安慰着。 “阿兰,你们会不会怪我?”李湘弦郁郁地问道,她招集了一些教徒,打算在半道上营救自己的父母,但不用想也知道,这么做跟送死没什么分别。 “黑暗终会过去,光明将会到来,娘子放心,若能救出阿大他们,我等百死不悔。” 就在此时,门外走进一个车夫模样的人,对李湘弦她们稍稍示意,李湘弦立即结账而出,随着车夫来到一间阴暗的瓦房内。 房门一反锁,车夫立即说道:“娘子,押解阿大他们的囚车估计傍晚到富阳城,想必会在富阳过夜,这两天兄弟们一路打探,白天官府出动大量人手,咱们想在路上动手很难成功,而过了富阳城,用不了一天阿大他们就会被押进杭州,所以,富阳城是咱们唯一的机会。” 李湘弦几乎没有多想,立即说道:“那好,七郎你们盯紧了,把押解的官差情况尽量摸清楚些,今夜三更,咱们就在城内动手。” “是!”那车夫犹豫了一下说道:“娘子,阿大他们大概被官差严刑逼供过,伤得极重,行动困难,今夜营救时,要提前给他们准备好车船才行。” 李湘弦咬了咬牙,仿佛要让自己变得坚强些,然后问道:“七郎,联系到弥勒教的人没有?” “没有,从前段时间,弥勒教就更改了联络暗号,原来与我们接触的人员也全部销声匿迹了,娘子,弥勒教之人本就没什么信义可言,现在想让他们出手相助,更加不可能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湘弦仿佛喃喃自语,她们光明神教的势力太过弱小,所以才寄望于弥勒教一齐动手,可现在看来,人家根本不会花力气去营救落难之人。 “娘子,请保重,能不能救出阿大他们,还需要娘子来指挥。” “我没事,去准备吧!” 杨逸本来想尽力先铲除弥勒教,但事情往往不由人控制,更大的一场危机却逼得他不得不投入更多的精力,他大概是第一个带伤上任的官员了。 他第一个正式官职是集贤院校理,一上任就兼了个起居舍人的‘副职’;在大宋,通常把集贤院、昭文馆、史馆三个部门的合称‘馆阁’,功能近乎于明朝的翰林院。 集贤院置有大学士一人,宰相充任、直学士人数不定,以给、舍、卿、监以上官员充任;修撰官以朝官充任,直院、校理以京官以上充任,皆无常员,主要职责是掌刊缉校理经籍。 考了个状元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初入职不过是个六品官,在京城,六品以上的官员多如牛毛,真算起来,你啥也不是! 象覃子桂考个探花更不用说,初入职是个七品大理事评,就是大理寺的一个低级官员,主要负责推按,参决疑狱,按后世的话说就是个调研员。 杨逸进入集贤院,第一个要见的人竟是李格非,带他进来的吏部吏员介绍完后就走了,杨逸在轮椅上向这个顶头上司拱了拱手道:“下官初来乍到,今后还望李学士多多提点!” 李格非很惊讶地问道:“状元郎这腿还没好,怎么不多休养几天?” “其实下官这腿已经勉强可以走路了,只是家母放心不下,下官也不好忤逆她,集贤院这边早该来报到了,怎好再耽搁下去,因此只能这样将就两天!万望李学士莫怪下官失礼。” “呵呵,状元郎忠孝两全,本官岂有怪罪之理,来来来,本官带你去见见院里的同僚。” 其实在花魁大赛上俩人就照过面,只是那时没有通名见礼而已,李格非对他第一印象很不错,唤来一个小吏推着他,先去拜见另一个直学士席乐同,见礼时席乐同笑得一脸和气,这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好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除席乐同之外还有四位直学士,不过这四位只是兼个名,并不在集贤院办公,其实就是李格非也兼着太学正的差遣,时常不在院里的,至于集贤目前名义上的最高长官是曾布,人家也不在院里办公,院里事务事实上就落到了李格非和席乐同身上。 见完这两个上官,接着还有十来个同僚都一一去拜见过,最后李格非还亲自带他来到自己的案桌旁,含笑道:“现在院里也没什么事,状元郎先熟悉一下事务就可以了!” “多谢李学士关照,下官感激不尽!” “好了,就这样,你若有什么不明之处,不妨多问问同僚,直接来问本官也行!” “下官明白!” 李格非回他的签押房后,杨逸发现,并不是他一个人无事可做,其它各个同僚也一样闲得象瓜一样,不是在看书,就是在聊天,集贤院主要的职责是刊缉校理经籍,可经籍数来数去也就那几本,哪里天天有经籍来给你校理? 说白了,集贤院就是一个把文人培养成官僚的地方,或者说是供他这种官场新丁镀金的地方。 杨逸本人也挺能侃,很快就和万世芳、刘宇、李德禄等几个同僚侃在一处,杨逸不但是状元郎,而且和首相关系密切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众人也乐意与他接触,他在院里一整天,倒也不寂寞。 到了晚间,杨逸依照惯例请所有上官而同僚去吃酒,他也没小气,直奔白矾楼而去,东京城里只要稍稍上点档次的酒楼,都会在堂边设一个走廊,里面坐着一排排的妓人,而象白矾楼这种高档酒楼,妓人的档次也比较高,她们只是陪客人吃饭饮酒,活跃气氛; 只有那些档次比较底的酒楼,妓人才会陪客人上床,有这项特殊服务的小酒楼会在阁间里设一个暗室,里面摆一张小床方便客人行事,它们靠这种特殊服务,很能抢去一部分客人。 杨逸让同僚们每人点去一名‘小姐’,一顿酒席吃得主客尽欢,杨逸也算完成了自己的官场处女秀。 第一卷第056章冲突 夜月微光,四周一片静寂,富阳离杭州不远,但却深入了山区,这等偏僻小城,不象东京那般彻夜灯火辉煌;入夜后不久,富阳城中已是更鼓萧条,灯息人静。 只有城东的驿站中,数个灯笼高挂,大门与围墙四周时有举着火把的官差巡视,从寿昌押回杭州的二十多个弥勒教要犯就看押在驿站中,何世宽亲自坐镇驿站,从京城带来的刑部捕快也有半数守在这里,其他的因驿站无法容纳,分散于城中客栈。 时入三更,夜色更浓,几丈外便看不清人影,就在此时,驿站正面突然有几个黑衣蒙面人飞快的逼近,兔起鹘落身形快如鬼魅。 “什么人?胆敢靠近格杀勿论!”驿站中守卫的捕快大喝示警,同时长刀出鞘,严阵以待,有的已经迎着黑影扑了出来。 前面数人刚刚战在一起,驿站左右两边便飞进二三十包东西,触地即炸,一团团火光爆起之后,浓烈的白烟弥漫而起,辛辣呛人,刚刚披衣冲出的何世宽被呛得眼泪直流,他大声地喊道:“不要慌!守住人犯!守住人犯!” 驿站里这些都是刑部干吏,处变不乱,一部分紧紧护在何世宽身边,一部分提着刀枪迅速退守左边关押人犯的厢房,二三十个蒙脸人从四面迅捷的跃入驿站,刀光寒映,一言不发的就冲左边厢房杀去。 数十捕快猝不及防之下,许多人被浓烟薰得泪水横流,两眼难睁,不免吃了大亏,但他们毕竟是经验老到之人,此时三三两两守望相助,与冲进的蒙面人战得难解难分。 与此同时,城中各处火光四起,一片大乱,有人在喊山匪杀进城来了,有人说军中士卒叛乱,不一是足,惊慌失措的百姓不辨真假,在火光中哭爹喊娘,四处乱窜…… 驿站中的战况激烈无比,蒙面人武功大多不及留守的捕快,死伤很重,若不是捕快被薰得两眼红肿,视物不便,他们更惨;另一方面蒙面人也有自己的杀手锏,他们有种小竹筒,一按机关能射出数根细针,针上有毒,许多捕快就是倒在这种飞针之下。 李湘弦带着最后几个人跃上屋顶,从屋顶破瓦而下,入室后才发现除了囚犯,尚有捕快守在房中,她降落到一半,便有杀光缭绕脚下,来势快若奔雷!李湘弦左手一荡绳子,拧腰横荡,险险避过这一刀,矫健地跃出一丈远。 啪的一声,屋顶上扔下一个火把,屋中情形顿时一目了然,二十多个犯人被分别关在一个个牢笼中,手脚戴着枷锁,蓬头散发,神色萎靡! “爹!娘……”李湘弦喊到一半,逼人的刀光再次劈来,她飞身而退,身体轻盈如风中柳絮,手中宝剑斜刺而出,角度刁钻,快如闪电,噗的一声,捕快的右臂鲜血喷涌,大刀啷当落地。 屋顶的几个蒙面人也沿着绳索迅速滑落,与几个捕快战在一起,左边角落里的一个女囚此时微弱地喊道:“仙儿,别管我们,这里守卫森严,你快走……” 这一声虽然微弱,听在李湘弦耳里却不啻于炸雷,她撇下受伤的捕快,飞身向角落扑去:“娘,你没事吧!娘,我来救你们了!” 手臂粗的牢笼被李湘弦用宝剑劈开,但手脚上的锁链她却一时斩不断,只得先将自己的娘亲拉了出来。 “仙儿,不要管我们,我们走不动了,你快逃,再晚……” “娘,你等着!” 说话间,李湘弦又劈开傍边几个牢笼,但她爹爹与两个叔叔伤得更重,连说话都困难,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几个至亲之人,李湘弦眼泪禁不住往下直流,就在此时,又有七八个捕快冲进屋来,有的冲向李湘弦带来的几个同伴,有的往她这边冲过来。 “邪教匪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刀光随着人声逼近,李湘弦奋起还击,与三个捕快战在一起,她的剑舞绝非只是用于观赏,此刻剑势快捷如电,又轻灵如风,招招攻人必守而每个动作又充满了美感,仿佛一只花间飞舞的彩蝶。 三个粗壮的捕快竟反被她逼连连后退,但随着冲进来的捕快不断增多,李湘弦越来越吃紧,形势变得岌岌可危。 “仙儿!快走,好好活下去……” 呯的一声,那戴着锁链的妇人竟一头撞在石壁上,血肉模糊,其他三个男的愕然一瞬,也纷纷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在石壁上,他们早已不堪折磨,但求一死,而此刻他们都明白,他们不死,李湘弦就不会丢下他们,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大家一起死。 “爹!娘!啊……”李湘弦惨叫一声,不顾一切的扑到父母身边,泪雨纷飞,肝肠寸寸断裂,围攻她的捕快见到这惨烈的一幕,也不禁纷纷停下手来,谁没有个妻儿老小,看着李湘弦抱着自己爹娘的尸体,凄惨嚎哭,象个无助的孩子,即使双方是敌对立场,也不免心生戚戚! 余下的两个蒙脸上趁此机会,冲到李湘弦身边,不顾她反抗,架着哭成泪人的李湘弦飞逃出去,屋里的捕快不知为何,只是虚张声势,竟没有拼死拦截。 赵煦用杨逸开的方子,这事还处在高度保密之中,御药局的几个御医都被下了封口令,从抓药到熬药,各个环节都由刘瑗等人亲自监督,防范极为森严。 平时皇帝饮食也有太监试菜,若是赵煦无病,太监吃了没事的饮食就算安全了;但现在不同,只要更改一下药物,健康的人吃了没事,但赵煦吃了却很可能导致病情恶化,甚至迅速死亡,用人根本测试不出来。 如今赵煦膝下无子,病情又如此严重,谁能保证有人起别样的心思?这皇宫之中其实是天下最凶险的地方,处处暗藏杀机,稍有不慎就算贵为皇帝,也难防无处不在的暗算。 杨逸每三天兼一天起居舍人的差事,若是安排得太紧凑,反而容易惹人疑心,宝文阁里,杨逸静静的给赵煦把完脉,焦守便忍不住上来问道:“杨舍人,这用药三天了,官家龙体可有好转!” 杨逸点点头说道:“从脉象看,陛下脉膊比前几天有力些,也渐渐趋于平稳,这是好现象,至少说明现在用的方子是对症的,但肺结核属于慢性病,医治起来也需要长期调理,几天时间是不可能有太明显的效果的,还望陛下不要着急。” 杨逸现在的样子很淡泊儒雅,但赵煦对他了解已很深,知道这淡泊儒雅的形象下掩藏着一颗强悍的心,赵煦是刚毅的人,所以对章惇和杨逸的这种果决的性格非常欣赏; 只有这样的人才足以委以重任,他微笑着说道:“朕的身子朕自己明白,杨卿不必过多顾虑,按照你的判断用药就是,这两天,朕这咳嗽的毛病缓解了些,夜里盗汗也轻了不少!” 赵煦不咳嗽时,除了脸色灰暗些,几乎看不出他身患重病,他坚强地支撑着,努力保持着自己身为帝王的尊严,绝不多作无谓有呻吟,杨逸在原来的药方上添加了两味药,停笔说道:“多谢陛下理解,据臣研究所得,这肺结核是能空气或者吐沫等传染的,那些体质差的人若是过多与陛下接触,很容易被传染,所以,臣建议陛下在身体康复之前,尽量少接触家人,以免更多的人染上此症。” “果真?” “臣岂敢妄言!” 此事杨逸原先没说,是因为考虑到赵煦的感受,现在说出来,是出于安全考虑,赵煦接触宫中的人越少,安全上就越容易防范。 赵煦听了很重视,立即吩咐下去,还特别交待了不让福庆公主接近自己身边来,他现在就福庆一个女儿,还是非常疼爱的。 “太后驾到!” 就在这时,宝文阁外传来太监长长的唱喏,随即就见向太后带着太监宫女走进来,她四十来岁年纪,头帽凤冠,身着紫色镶花凤袍,尽显雍容华贵,进门就问道:“官家身子可好些了?” “孩儿拜见娘亲!多谢娘亲挂挂念,孩儿身子已经大好!” “官家快免礼!” 杨逸在一旁听着俩人对答,感觉有些别扭,向太后并不是赵煦的亲娘,但她是神宗皇帝的正宫皇后,按规矩无论哪个嫔妃生了儿女,都得叫向太后做娘,这种规矩让杨逸这个穿越者有些不适。 向太后刚刚想走上前去,赵煦便开口说道:“娘亲请勿近前来,孩儿这病会传染,今后若无要事,娘亲请尽少来孩儿这殿中,等孩儿康复之后再去向娘亲请安赔罪。” 向太后听了非常不悦,立即反问道:“这是谁说的?官家这病也不是一两天了,以前怎么没听御医提起此事?” 杨逸感觉要糟,果然见向太后脸色一沉,接着冷声说道:“来人啊,去问问那帮御医,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胡言乱语,挑拨我们母子感情!” 向太后的曾祖父是前宰相向敏中,出身显贵,加上这些年从皇后到太后,久居上位,自有一股凛然的威仪,她这一怒,殿中顿时个个噤若寒蝉。 而此时赵煦轻咳两声,淡淡地说道:“娘亲不必大动干戈了,没有人要离间我们母子感情,此事也并非针对娘亲一个人,福庆她们我也刚刚吩咐下去,娘亲适时而来,未及提前告知而已。” “我不信这些,就算真会传染,官家有恙在身,我这个做娘的又岂能置若罔闻?你!是什么人?” 向太后突然转向杨逸问道,语气更为不善! “微臣起居舍人杨逸拜见太后!” “我站着,你坐着,你就是这么拜见我的?官家,这是何故?我大宋难不成没人了吗?为何让一个残废来侍候左右,这岂非有失朝廷体统,扫尽我皇家脸面?” 杨逸眉头一蹙,他真怀疑向太后是来探病的,还是来捣乱的,此时他更不可能起身了,就在轮椅上躬身一揖道:“太后若是对臣不满,尽管责罚臣就是,但是陛下龙体关系到国家社稷,如今有恙在身正需要安心静养,太后在此大发雷霆殊为不妥,臣斗胆奉劝太后以陛下为重,暂息雷霆之怒,还陛下一个清静的所在; 且,臣乃通过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并非内臣,此翻出任起居舍人,有吏部正式备案行文,来此录起居注乃臣的职责所在,太后对臣这般横加喝斥,传扬出去,难免会让朝野误以为太后在干政,请太后三思。” 若是在别的朝代,杨逸如此忤逆向太后,甚至语含责备之意,怕是不砍头也要下大狱,但这是宋朝,一个士大夫敢于向皇帝脸上喷口水的朝代,他这话虽然让向太后怒火中烧,但却有理有据,所以杨逸并不惧她! “好好好!”向太后满腔愤慨,一时却无言以对,冷冷地扫了杨逸一眼,回头对赵煦说道:“那官家就安心静养吧,我这做娘的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赵煦沉默了许多,突然说道:“杨逸,你可知罪?” “陛下,臣不知罪从何来,陛下是我大宋皇帝,陛下的尊严代表着我大宋的尊严,维护陛下的尊严是我等做臣子的本分,而且,太后行为确有不妥之处,为人臣子者,自应尽到自己的本分忠言进谏,虽然逆耳,在所不惜!” 赵煦突然一笑,说道:“行了,少在朕面前表现你的忠心,方才还没表现够吗?” “非也!若是陛下行为欠妥,臣一样会冒死进谏,并无不同,若是陛下视臣方才的举动为献媚,那陛下您就错了!” “你!哈哈…….咳咳……” 第一卷第066章初生牛犊不怕虎 在护卫杨逸一事上,林道长倒是很尽责,杨逸上值,她送到衙门口,杨逸下值,她提前来接。 缓缓而行的马车上,林道长在车壁边盘腿闭目养神,她向来自视为方外之人,对杨逸并不刻意避嫌,来回总是同车而行;杨逸注意到,她平时总是蹙着的一双秀眉舒展开来了,鼻息悠长,仿佛入定了一般;白皙细腻的皮肤,润泽如玉,头上戴的道冠顶端如牛鼻子,挺好玩,难怪有人把道士称为牛鼻子呢,道冠为四角形,把她那张瓜子脸一衬,让下巴显得更为尖细; 这张脸其实很清丽,此时看上去分明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杨逸想起她平时总是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不禁莞尔。 “林道长,能否向您请教一下吐纳之法?我似乎遇到瓶颈了!” 好象没听到,等杨逸准备提高声音再次询问时,林道长却突然睁开双眼,秀眉顿时又蹙了起来,望也不望他一下哼道:“无聊!练了没几天就能遇到瓶颈了?” “呵呵,我只是觉得进展缓慢,怀疑你师父教我的是那种下九流的法门。” “你们种人满身铜臭,教你下九流的法门还嫌多余呢!” 杨逸突然觉得没事逗逗林道长挺好玩的,他复又呵呵笑道:“林道长莫非见别人给我送来这么多财物,因此心气不平?要不这样,后面这车金银我就送给林道长您了,算是酬谢林道长这些天来的护卫。” 今天尹焞终于把钱凑齐送来了,除了一车金银珠宝之外,还有城外的一大片土地,城中六七个商铺,也一起用来凑数,好笑的是,他没有送到杨逸家里去,而是等在半道上,把杨逸叫到御街边的一间商铺里交割,那间商铺如今也成了杨家的财产,杨逸正打算回家后,让韩碧儿来接手打理呢! 当时看到一大车金银珠宝,林道长着实愣了一会儿神,此时杨逸便拿她来打趣,林道长听了他的话,干脆把头别过一边去,小巧的鼻子也皱了起来,似乎真被杨逸身上的铜臭味薫着了。 确实,人家每天就吃几根青菜竹笋什么的,一心向往得道成仙,自然是视钱财如糞土! “呵呵,林道长,其实钱还是很有用处的,比如,我多给青云老道捐点香油钱,再帮你说两句好话,说不定青云老道就同意你出家修行了!” 这回人家眼儿又闭上了,一副灵神出窍遨游天外、不与凡俗共语的模样,杨逸于是转变话题:“你师兄去了这么久,也没个音信,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牵牛花不语! 杨逸只好自我解嘲道:“唉!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就在这时,车窗外呼的飞进一团东西,杨逸以为是弥勒教当街行剌,此时神游天外的林道长瞬间如神仙附体,拔剑、出鞘、斜刺,一气呵成,动作快若闪电,却又闲淡如流云。 杨逸看到一个做工精美的皮球被林道长刺在剑尖上,发出一阵‘嘶嘶’的漏气声,迅速瘪了下来,林道长接着微微一振臂,皮球又倒飞出车窗外去。 杨逸挑开车帘向外一看,只见赵佶手拿折扇,身边站着几个贵公子,而驸马都尉王诜赫然也在其中,还有二三十个小厮和护卫跟随,呈浩浩荡荡之势,满街百姓没一个敢冲他们去,全绕着走。 赵佶此时一张俊脸黑如锅底,他年纪不大,此刻却极力要扮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来,感觉非常好笑,未等杨逸说话,赵佶就冷声道:“好啊杨逸,又是你!上次你污辱本王,本王还找你算帐,这次又毁了本王的球!反了你!来人啊!给我打!” 他那折扇向杨逸的马车一指,那二三十个小厮和护卫顿时冲过来,手中挥舞的有棍棒、有刀剑,五花八门! “谁敢胡来,本官是朝廷命官,谁敢袭官……”杨逸义正词严的喊了几声,见没什么效果,便回头对林道长说道:“林道长,这回就看您的了,打冲过来生事的就行,下手掌握好分寸,当然,要是那小屁孩也冲过来,你可别一起打了!今晚回去我请你吃萝卜!” “等你能回去再说吧!”林道长暼了他一眼,提剑起身,还抓紧时间理了理头上的‘牛鼻子’才跳下车去。 街上成群的百姓在观看热闹,杨逸分明看到其间有衙役在场,巡城的五城兵司的兵丁也不缺,但没一个敢上来阻止的,有的还装着没看见,掉头走了。 或许,这是一次偶然事件,但杨逸更愿意相信这是有预谋的行动,他毕竟官袍在身,赵佶连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开口就让手下上来开打,这是赵佶在闹小孩子脾气?或者,是某位老太婆在背后指使?想当街羞辱自己一翻,给自己一点颜色瞧瞧!似乎又不象。 不管如何,管他天王老子,打了再说!想让咱平白站着挨打,不行! 就算是女王提着皮鞭蜡烛来,也不行! 车下的林道长如风中摇曳的牵牛花,左手二指合并,右手长剑连鞘,仙姿鹤舞,不沾凡尘,那些提着木棒的小厮未及近身,或是被当胸一点,或是骨节被扫过,一个个如割麦般倒下,在地上翻滚哀嚎,顿时给街上增添了一道显眼的‘闹剧’。 80電釨書 Www.tXT⑧零.ξá 其中倒有几个护卫身手不错,围着林道长猛攻,呼呼的劲风挺吓人,却吓不住牵牛花,花儿在刀光棍影里摇曳不定; 杨逸有些纳闷,对方这么多人,怎么不知道从四周合围过来呢?那样牵牛花再利害,一时怕也拦不住这么多人,这样的话至少可以给自己出道‘出手或是不出手’的难道,可如今瞧这样子,倒根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傻愣愣的从一个方向冲上来让林道长收割。 经过林道长一翻努力,‘夏收工作’很快结束了,连那几个比较有看头的护卫也倒在了地上,林道长整了整头上的‘牛鼻子’,神色淡淡的走回来,仿佛刚做完晨练一般波澜不惊。 “现在没我什么事了!”说完这句话,林道长上车继续打坐去了! 确实,该打的打完了,剩下的就是动嘴皮的活儿了,虽是有解语花,但似乎牵牛花不在此列。 和气生财,不和气也不能破财,杨逸示意自己的‘运钞车’先回去,之后他也不说话,坐在车门边静静地等着,毕竟这不是说理的地方,就算要在这说理,也总得等个有能力评理的人来再说! 车边哀鸿遍野,如歌如诉,哀鸿之外是愤怒、惊恐、激动、沮丧、懊恼各种神色轮翻上演的赵佶。 或许他觉得当着满街百姓,无论如何不能示弱,于是逼向杨逸的马车来,沉着一张嫩脸大声喝斥:“杨逸,你好大的狗胆,毁我球不说,还敢打伤本王的护卫!你大逆不道,罪不可恕!你……” “遂宁王殿下,你有权保持沉默,也有权说话,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嗯?你什么意思?” “下官的意思是,殿下当街指使人殴打朝廷命官还不够,还说下官大逆不道、罪不可恕,这样的口气分明是以当今陛下自居,遂宁王殿下,这恐怕不妥吧?” “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赵佶被吓了一跳,脸上尽是惊恐,他虽然只有十三岁,但这种忌讳还是清楚的。 “殿下,我有胡说吗?下官是朝廷命官,是否有罪本不由你说了算,是否宽恕下官的罪也只有陛下才有这个特权,你现在说下官之罪不可恕,不是以陛下的口气自居是什么?” “我没有,我没想过要做皇帝……”赵佶脸色惨白,立即大声予以否认。 “殿下不必做贼心虚,更不必不打自招!您跟下官辩解没用,下官觉得你还是过后再去向陛下辩解吧!” “你你你……我……”赵佶发现越陷越深、越抹越黑,急得都快要哭了! 杨逸看着他一脸惊慌失措,暗暗好笑,不过是绕两句,这小屁孩就被绕得晕头转向,顾头不顾臀的,欺负小孩子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这毕竟不是一般的小屁孩,一不小心你可能还被他弄死,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他背后没有没人在指使,当街殴打自己一回,污辱的目的达到了,朝廷还不好追究,对方只是个小屁孩,你总不能跟他太较真吧,最多也就是罚戒一下,闭门思过几天。 杨逸心中一直在思索这事背后的真实面,此时见赵佶被吓着了,有掉头要走的意思,杨逸立即说道:“殿下,您不能走!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此多的人当街行凶,您作为指使者,要跟下官到开封府去过堂才行!” 杨逸后面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是该有些人出面的时候了;赵佶不理,哼了一声还是打算离开。 “殿下,您这一走就是畏罪潜逃了!下官照样会押着你这些手下去开封府告状!” “你……杨逸,我跟你没完!” 杨逸已经决定把这事闹大,就算这事是赵佶个人行为,也必须增加他的‘犯罪成本’,今后自己才能安生些。 该出场的人终于出场了,杨逸与赵佶一同被带到了开封府。 普通的知府一般是四品官,甚至更低,开封府尹特别一点,从三品,在品级上与赵佶的郡王相差不大,而且大宋的亲王向来没什么实权,更得不干涉朝政,而士大夫的地位却空前高涨,因此,平时朝中官员其实并不怎么把亲王之类的放在眼里。 但这也有分别,象赵佶,十分得向太后喜欢,大宋的亲王不受重视,但太后却特别受重视,从仁宗朝的刘娥开始,细算来大宋已经有三位太后先后垂帘听政了,朝野似乎也慢慢习惯了这股有形无形的影响力存在。 所以开封府尹高化薹先请赵佶上坐,态度很恭敬,这才坐堂问案:“本官身为开封府尹,受命管治京城诉讼法治,向来执法如山,就算是亲王犯法,本官也一样会按律严惩,遂宁王殿下,请您如实叙说一下案情经过吧!” 高化薹一脸刚正不阿,大义凛然的样子,但先不说他对赵佶的态度,光这问案的程序就有问题,杨逸立即上前两步抢声道:“高大人,您问错人了,下官才是原告,高大人还没有问原告要告些什么,却先问起被告来了,这是何道理?” 高化薹将惊堂木一拍,脸色不悦地喝道:“杨逸,你指使手下打伤遂宁王数十护卫,被我开封府衙役当场拿住,竟然还敢说你是原告?” 真是官字两个口,杨逸本就决定把事情闹大,一见高化薹如此偏袒赵佶,更加不会善罢甘休。 “高大人果然是高大人,高!不过你们开封府的衙役却并非个个向您这么高明,事实是,他们看着歹人举着刀枪冲向下官的车子意欲行凶,可直到我的护卫将歹人全部制服,准备扭送衙门时,开封府的衙役才出面;高大人,这东京城竟然有人公然袭击朝廷命官,我倒是想问问,高大人的开封府是干什么的?这就是你所说的执法如山吗?这些人简直比弥勒教的匪徒还要猖狂百陪!此事满东京城的百姓都看在眼里,高大人还黄口白牙说没有原告,好,下官告辞,我就不信,这东京城里就没个说理的地方了!” “杨逸,你好大的胆,这里是开封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高大人的胆子更大!竟敢当着天下人的面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而且高大人您别忘了,本官不是你的犯人,开封府没权留我!您这里既然这么黑,本官就找个亮堂的地方告状去!” 高化薹大声喝斥,而杨逸的声音丝毫不比他底,而且皆是诛心之语,简直把高化薹气七窍生烟,怒气难抑! “来人啊!把他给本官拿下!” 高化薹被气晕了,杨逸坐在轮椅上没有反抗,两边衙役没有犹豫,娴熟无比的给杨逸戴上了枷锁。 第一卷第067章苏家有女如春妍 枷锁刚上好,高化薹立即感觉不对,马上喝令衙役把杨逸身上的枷锁取下来,可戴上容易取下难,杨逸好不容易把高化薹引入瓮中,岂会轻易让他脱身? “滚开!谁敢再动本官试试!”杨逸大吼一声,把开封府大堂震得嗡嗡作响,几个衙役色变而退! “杨逸,你待如何?”高化薹也跟着大吼,脸色铁青,杨逸是新科状元,这案子还没开审,便被戴上了枷锁,之前虽然有藐视公堂之嫌,但杨逸为何如此?确因他有偏袒赵佶之意,这事真说出去,高化薹并不占理。 杨逸把手上的锁链抖得哗啦啦直响,傲然笑道:“高大人,这东京城还轮不到你只手遮天,我杨逸倒要看看,戴着副枷锁能不能走出这开封府衙门!” “拦住他!拦住他!”高化薹气急败坏,将惊堂木拍得乓乓响! 杨逸再次大喝:“谁敢阻拦本官,给我打!” 旁边的林道长闻之,双袖无风自动,凛冽之气逼出数尺,反正天塌下来有旁边的家伙顶着,她脸上连半点波澜都没有,开封府的衙役刚才可是见识过她的利害,此时竟犹豫不决,无人敢上前阻拦。 “反了!反了!杨逸你眼里可还有朝廷律法在?”高化薹快要抓狂了,为官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强悍的‘犯人’。 已到门边的杨逸回头冷冷地盯着高化薹,如有实质的目光让高化薹浑身不自在。 “高大人,你早干嘛去了?现在你才来跟我讲律法,迟了!你高大人阿谀奉承、徇私枉法,你才反了!高大人坐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开封府尹的位置还能坐多久!” 杨逸把锁链嘭的一声甩在开封府的门槛上,震得浮尘纷纷扬扬,这才昂然而出。 于是,神奇的一幕再次在东京城上演,一个穿着六品官服的少年,坐着轮椅,戴着枷锁,由一个年轻的女冠推着,走出开封府,更神奇的是,开封府的衙役想阻拦,却不又不敢来硬的,最后不得不跟在后面求爷爷告奶奶。 开封府外本就围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这会儿更是人潮汹涌,人们纷纷交头接耳,新来的人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原先看到打架的知情人,则得意地卖弄着自己的见闻,议论声如漫天的苍蝇在飞舞!有些能侃的人甚至能靠‘内幕’消息博得一顿酒喝。 杨逸没有出来示众的意思,很快上了马车,挤过一层层看热闹的人群,过州桥,上御街,向大理寺驰去,大理寺卿吴绍祖和高化薹一样,也是元祐党人,杨逸不奔刑部,而是去大理寺,就是冲着这些元祐党人去的,只要把这件事牵涉到的新旧两党之争中去,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官司一打到大理寺,朝中各方势力终于动起来了,张商英等人立即上表弹劾赵佶、高化薹、吴绍祖、王诜等人,罪名分别是依仗权势,横行不法,袭击朝廷命官,包庇纵容,徇私枉法。 元祐党人也纷纷上表弹劾杨逸,说他当街伤人,藐视朝廷律法,恶人先告状。 两党就此展开了新的一轮大论战,结果可想而知,新党现在不但掌握着三省,还掌握着台谏这些喷口水能力最强的部门。 更重要的一点,作为裁判的皇帝本人,就是最狂热的新党分子,他刚刚把年号改为‘绍圣’,意为绍述先圣;就是表明他要紧紧追随自己父亲脚步的决心。 最终新党完胜,高化薹被踢出了京城,到樟州蹲着去了,吴绍祖虽然见机得快,但还是被免去大理寺卿一职,降为太仆寺丞。 而此时宫中的向太后终于出声了,力保赵佶与王诜等人,理由是年少无知,且身为皇室宗亲,理应交由宗正寺管教。 不管王诜算不算‘年少无知’,不管这个理由说不说得通,但太后的面子,皇家的面子总得保留一二,赵煦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新党也就没有穷追猛打,杨逸也知道要见好就收的道理,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盛夏的天气,枝上的知了在不停地鼓噪着,苏府的花厅里,门窗尽开,从池塘上吹来的习习凉风透过后窗吹进花厅,苏颂穿着宽松的交领常服,靠在太师椅上昏昏欲睡,他的第十二房小妾莫氏端着一碟冰镇凉瓜走了进来。 “官人,来吃片凉瓜消消暑!”莫氏的江南口音很重,绵软悦耳,她今年还不到四十岁,自有一种成熟妇人的风韵。 苏颂端起凉瓜咬了一口,清凉甜美,他点头道:“嗯,不错!十三娘呢?让她也来尝尝!” “官人放心吧,我已经给她留着一份了!”莫氏在苏颂对面坐下,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官人,有些话妾身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 莫氏又暼了苏颂一眼,见他脸色无异,才细声细气地说道:“官人一生洁身自好,从不涉入党争,只是妾身听说那杨逸似乎涉入党争过深,如今官人有意与那杨逸结亲,这是否有些不妥?” 苏颂放下凉瓜,蹙眉一叹道:“这个我何尝不知,只是如今这天下没卷入党争的人有几个?若是随便找个平庸之辈,未免委曲了咱们家十三娘,你那宝贝女儿你还不知道?若是她不同意,你能说服她吗?” “官人,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若是不你一直惯着她,能成今天这样子吗?” “哈哈哈!老夫五十多才得此女,必是有福之人,你就放心吧,杨逸虽然近来有点不安生,但老夫这眼还没昏花,不会看错人的!” “汲上来了,汲上来了,真的汲上来了!”就在这时,后院中传来丫环与小厮的欢呼起,茗儿最是兴奋地嚷着:“娘子好利害,真的汲上水来了呢,这回可不用再拿桶提了!” 接着便听到十三娘那开心的笑声,莫氏探头到窗外看了看,向苏颂埋怨道:“官人,你也不管管,这丫头成天摆弄这些东西,可怎生得了!” 苏颂抚须而笑,答非所问:“走,咱们也去瞧瞧,十三娘大概是把汲水器做成了!” 莫氏暗叹一声,跟着苏颂来到院中,只见井边围着一群丫环小厮,争着抢着摇那汲水器,随着丫环们上下摇动,清冽的井水便从汲水器的出水口汩汩流出来。 “爹,成了,杨逸那家伙没骗人!”十三娘一身紫色衣裙,头挽双丫髻,额头上隐隐见汗,让她本就白皙如玉的皮肤更显得晶莹剔透,美若春妍。 苏颂任由她挽着手臂,摆手让下人们免礼后,带着莫氏上前观看,莫氏也被这轻轻摇动就能汲上水来的装置吸引住了,忘记了数落十三娘,好奇的察看起来。 井口边开了一个小洞,一根长竹竿外面漆了桐油防腐,下端直通井底,上头接在一个铁筒上,铁筒上边有两耳,固定着一个摇臂,摇臂上端吊下一根细铁条,铁条下端是一个圆形小铁盘,小铁盘上面还有一层皮革连着,这就是活塞了; 竹筒口还有一块可活动的皮革,活塞提起时,这块皮革就被汲上的井水冲开,压下活塞时,这块皮革就将竹筒口封住,使汲上的井水无法流回井下,只能从出水口流出来。 这个装置看似简单,却花了十三娘不少心思呢,此刻她还有些不满意地说道:“爹,这竹筒做的水管,虽然外面上了桐油,但里面还是太容易腐烂,怕是只能用三两个月!要是全换成铁皮的,造价又太贵,普通百姓家怕是用不起呢!” 苏颂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笑道:“那何不把竹筒里面也淌一回桐油,你还可以去问问那些船匠,他们有办法让木头在水里泡十年不烂,难不成竹子就不行?” “对呀!多谢爹爹提醒!” “十三娘啊,你摆弄这些有什么用?自古以来人人都是用桶提水喝,没你这什么汲水器,别人也没渴死,丫头啊,你就听娘的,回房好好学点刺绣,就算看看书、练练琴也行呀……” “娘,你不懂,自古这么提水喝是没错,但那样费力又不安全,女儿去年就听说一件事,城南一户李姓人家,冬天里井上结了冰,早上丫环提水时滑倒,掉进井里溺死了,还有前几年,一户方姓人家的小孩到井边玩,也掉进了井里,若是有了这个吸水器,今后井口就可以封起来,再不用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十三娘说干就干,立即就想重新翻工,莫氏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她扯回花厅训道:“你看你,怎么不听娘的话呢,你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就知道摆弄这些东西,连朵花都绣不好,将来可怎么嫁人哟!十三娘啊,你就不能让娘省省心?” “呀,有凉瓜吃!我正渴着呢!”十三娘一见几上的冰镇凉瓜,眉眼儿顿时弯弯的,上前拿过一片就吃,对莫氏的唠叨仿佛没听见似的,那娉娉婷婷的样子娇俏无比。 莫氏一看她这模样,眉头就拧到了一起,对身后的苏颂埋怨道:“官人,你瞧瞧你这宝贝女儿吧,这都成什么样子了,你就不能管管她,这万一嫁人了还这样,可怎生得了哟?人家还不说我们苏家毫无家教!” “娘,谁说我要嫁人了,我才不嫁呢!” “你,你要气死娘是不是?” “娘,爹爹年纪大了,女儿要多陪爹爹几年,嫁人的事将来再说好了,女儿还小……” “还小?官人啊!我管不了这丫头了,是你把他惯坏的,你来说吧!” 乖巧的十三娘此时已经拿过小团扇,殷勤地帮苏颂扇凉儿,父女俩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看不出苏颂有训斥女儿的意思,莫氏气不过,正想再埋怨几句,苏颂却拍着十三娘的脑袋笑道:“我看咱们女儿挺好,别人要摆弄这些还摆弄不来呢,你呀,就少操那份心吧!明天去把亲事定下来才是正理!” “爹,给谁定亲?呀!女儿不嫁!女儿不嫁……”小团扇落在地上,倩影几闪便没了踪影,风中唯留一缕女儿香。 乐得苏颂在厅中哈哈大笑! 第一卷第068章李清照侍酒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晚霞,晚霞点染出绚丽如幻的天空,彩缕如梦,仿佛仙子的晚妆初成。 杨逸接受李格非的邀请,马蹄踏过一地的斜阳去他家宴饮,李家同住景明坊,三进院落,蔷薇垂门,满院清香流动,院内不算太奢华,但却处处透着雅致,自有一般书香人家的内蕴。 杨逸随李格非往里走,未过垂花门,就听到院内传出女子清脆的笑声,婉转如黄莺出谷,流散在晚风中比琴声雅韵还要动听。 杨逸看到,李格非脸上已悄然浮现一抹由衷的喜悦之情,进门后只见西厢翠帷高启,旁边一架秋千架上坐着一个身穿水田衣的少女,下边有两个穿着绿色背子的丫环帮着荡秋千,少女十一二岁模样,头上双丫髻,眉目如画,粉嫩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润,仿佛白玉上染上了淡淡的桃晕。 她轻盈的身子在千秋上来回荡着,看上去就象天边飘下来的一片彩霞。加上风中那一串串清越的欢笑声,让这少女浑身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灵气。 “清娘,莫要淘气了!”李格非语带责备,脸上却充满了宠溺。 “爹爹回来了!”一声满是喜悦的欢呼,彩霞从秋千上飘下,扑到李格非怀中,惹人怜爱的小脸仰着,如同一个谪落凡尘的小仙女。 “清娘别闹,今天爹爹请了客人呢,莫失礼了!” 少女轻哦一声,从李格非怀里探出个小脑袋,偷偷看了杨逸一眼,发现杨逸也正在看她,不禁吐了吐小舌头,仿佛被人发现了小秘密一般,模样极是娇俏可爱,她挣扎出李格非的怀抱,似模似样地向杨逸敛衽一福道:“清娘给……” 她大概一时不知称呼杨逸什么好,杨逸瞧见她有些窘迫的模样,心里好笑,忍不住逗逗她:“哥哥叫杨逸,你呢?” “啊!就是作《雁丘词》的杨逸?” “清娘不可无礼!” “哦!”被李格非一斥,少女又吐吐那可爱的小舌头,再次向杨逸一福道:“我叫李清照,爹娘叫我清娘!杨大哥在上,清娘有礼了!” “哦,可是青青子衿青?瑞雪兆丰年的兆?”杨逸与李格非相视一笑,继续逗她;女儿年纪还小,李格非也不以为意。 “不是哩!是清泉石上流的清,明月松间照的照。”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好名字!果然是人如其名,雅致空灵,来!这是哥哥给你的见面礼!” 杨逸说着拿出一块荷盘游鲤砚,少女看了看自己爹爹,见李格非含笑颔首,她才向杨逸再福道谢,接过砚台后她稍一看,立即说道:“竟是歙县所产之名砚,杨大哥,这太贵重了,我……” “哈哈哈,别我了,我早听说李学士有一个女儿灵气天生,惠质兰心,年纪虽不大,才学却甚为出众,将来必是胜过文姬一样的才女!”杨逸一边与李格非往前厅行去,一边接着笑道:“清娘,这砚我也不白送你,我这有一上联,你得对出下联下行。” “哦,杨大哥快说上联!”少女对此非常感兴趣,脸上露出几分兴奋的神色,小嘴儿微微上翘,眉眼儿弯弯如月。 “听好了,上联是: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问楼外青山山外白云何处是唐宫汉阙。” 桌边的李清照听了上联,手托香腮,黛眉轻蹙,开始思量起来,那专注的模样,衬着门外一庭花草,美得如同一幅散发着墨韵诗香的侍女图。 “杨校理莫太抬举她了,小孩子家就知道胡闹而已,杨校理请用茶!”李格非见女儿托腮沉思,眼中满是慈爱,抬手向杨逸请茶时不免替女儿自谦一句。 “李学士请!” 两人刚喝一口茶,李清照两叶柳眉一展,一抹喜色浮上娇俏的脸上,只听她说道:“杨逸哥,我有下联了!” “哦!快说!” “小苑春回莺唤起一庭佳丽,看池边绿树树边红花此间有舜日尧天。” 李清照答出来后,一双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儿,玉鼻微微皱着,那粉嫩的小脸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捏捏, “好!好好好!清娘啊,我这里还有一半阙如梦令,一直续不上,你若是能续完整,哥哥就把这首词送给你了!” 李清照点头小脑袋说道:“请杨大哥诵来,若是清娘接得不好,还请杨大哥莫笑话人家!” “听好了,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杨逸突然感觉自己的笑容是如此的奸诈,哈哈,无耻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杨逸刚把前四句朗诵完,李清照瞬间便被词句表现出来的唯美画面吸引住了! 或许还有一种由衷的亲切感吧!杨逸如是想。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杨大哥,接上这两句可好?”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哈哈哈,这首如梦令就算是清娘你作的了!” 杨逸笑得诡异无比,李清照则笑得快乐无比,就象一只快乐的小精灵,若不是顾虑到杨逸在坐,估计她已如彩蝶翩翩起舞了。 李格非抚须将全词重新朗诵了一遍,不觉频频点头,杨逸诵出前几句后,他也暗暗思量了一下,还真没想出比女儿接的这两句更好的句子来,但为人父母者,儿女出彩比自己出彩更令人开心。 “前四句本也平常,但有了清娘后两句,便如画龙点睛,全词立刻显得无比生动雅致了,李学士有女如此,羡煞人也!” 听了杨逸由衷夸奖,李格非抚须谦逊道:“杨校理莫夸她,不过误打误撞接上的,算不得什么,我这些年我对她疏于管教,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杨校理莫要见笑才是!” 李格非嘴上虽然在谦虚,望向李清照时却不禁露出欣慰的神色来,俩人在厅中闲一阵诗词歌赋,李家下人来报酒菜已经准备好,请二人过去用餐。 桌上只有李格非与杨逸俩人,小小李清照则挽着衣袖,在一旁为二人侍酒,菜色虽然不算十分出众,但有这千古第一才女侍酒,顿时便觉不同,她那小模样虽然还没完全长开,却十足是一个美人胚子,将来必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且小小年纪便散发出浓浓诗香墨韵,真难想象,将来是怎样一种如诗如画的风姿。 酒过三巡,李格非突然停杯叹道:“听了杨校理方才的上联,不禁让我想起恩师苏大学士来,这天下若论才华,无出其右者,飘飘出尘如谪仙人,只可惜……” “李学士所言极是,论诗词歌赋,放眼大宋,苏大学士确实是无人可及,晚生也是佩服万分。”杨逸随声附和着,心里暗暗一笑,他大致猜出今天李格非为何宴请自己了。 李格非是苏门后四学士之一,尝以师礼待苏轼。 “恩师临老贬谪英州蛮荒之地,烟瘴绝路,遥遥万里,朝廷因政见不同,便将恩师这等绝世英才贬谪蛮荒,实在是让明珠投暗,美玉蒙尘啊!天下有识之士,每思之此,无不扼腕长叹,唉!” 小小李清照果然是惠质兰心,听到这似乎也猜到自己父亲此翻言语的用意了,她那双乌亮的眸子不禁向杨逸望来,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期盼。 杨逸笑笑,答道:“晚生同样为苏大学士惋惜,奈何人微言轻,这些关系到朝中大政之事,晚生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格非没想到杨逸如此干脆的拒绝了,但如今他是求告无门,而杨逸与章惇是忘年之交,若是杨逸肯为苏轼说几句话,未必不能让苏轼脱离岭南蛮荒之地,就算不能回京,调到江南或好一点的州县任职也好啊。 可以说杨逸是他唯一的希望,因此他不愿就此放弃,示意女儿给杨逸倒了一杯酒,说道:“杨校理岂可妄自非薄,你是新科状元,如今又兼着起居舍人的职事,常在陛下跟前行走,杨校理若是真有心帮帮苏大学士,未尝不可啊,本官今天拉下这张老脸,恳求杨校理能援之以手,本官将感激不尽!” 杨逸连忙拦住要起身行礼的李格非,答道:“李学士莫折煞了下官,咱们有话坐下慢慢说,明说吧,下官确实是支持革新变法的,我大宋表面歌舞升平,但事实上朝廷财赋入不敷出,冗费、冗员、冗兵压得朝廷喘不过气来,迟早会把朝廷拖夸; 市井虽然繁华,但你到乡间走走看看,尽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赤贫之家,北有契丹如巨石悬顶,西有党项成心腹之患,战略态势恶劣无比,如今国内失地流民越来越多,各路邪教打着各种旗号蠢蠢欲动,一但我朝发生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此等内忧外患之下,朝廷已到了不得不变法的时候了!但下官虽然支持变法,却是对事不对人,对苏学士他们并无个人成见,其实就章相公而言,对苏学士也是如此,当年俩人曾为挚友,以前苏学士遭贬谪,章相公也曾上表帮苏学士说过话,这些李学士您应该是知道的; 此翻苏大学士被贬英州,并非元丰党人胡乱捏造罪名,无论是谁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李格非脸色非常不好,对杨逸的言论他并不以为然,然而一但反驳,双方必将闹翻,想到苏轼在烟瘴之地受苦,他沉默了! 一旁的李清照双眉紧锁,满脸担心,看了看自己的爹爹,又看了看杨逸,突然敛衽福道:“杨大哥,您就帮帮我爹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爹因苏大学士之事,这些天茶饭不思……” “清娘,住口!这儿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李学士不必如此,清娘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不管双方政见如何,我对李学士这等尊师重道、重情重义之举是非常感佩的,这样吧!我答应李学士你尽力试试,但这事急不得,而且想让苏大学士回朝,恐怕很难,若是调一处地方为官,或许还有希望!” “你真愿意相帮?”李格非忍不住问道。 杨逸只是笑笑,没有作答,端起酒敬了李格非一杯;说实在话,他前世就是读着苏轼那洒脱出尘的词作长大的,对苏轼确实没有什么恶感,苏轼也不算大奸大邪之辈,不过是士大夫气太重罢了! “谢谢杨大哥!谢谢杨大哥!”小小李清照这两声杨大哥叫得好不清脆悦耳,连杨逸都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被这个极品小罗莉打败的。 杨逸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不用谢,清娘以后有了好的词作,记得拿给我分享就行了!” 第一卷第069章奸臣大会 宝文阁内,除了赵煦偶尔传出一串咳嗽声,便再无其它声息,杨逸静静的帮赵煦把完脉,然后退开道:“恭喜陛下,陛下的病情已趋于稳定,正在慢慢好转,但仍不宜过多劳累,作息须有规律才行。” 赵煦刚亲政不久,正是百事纷繁之际,虽然病得不轻,但仍坚持五日一朝,每天的奏章更是必阅,是以杨逸才有此一说。 “杨卿年不满十八,诗词不俗,政见独到,医术更胜御医,且天文、地理、器械制作等方面都超乎常人,光是其中一样,许多人穷其一生也达不到你这样的高度,朕有时在想,你这么多学识是怎么学来的呢?” “陛下谬赞了,臣其实是贪多嚼不烂,样样涉猎,样样不精!倒是陛下学富五车,让微臣如高山仰止!” 赵煦淡淡一笑,杨逸性格刚烈,但却不是一味的棱角四射,偶尔也能听到他说一两句奉承的话,更觉近亲。 这些天杨逸常伴左右,赵煦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常抽时间与之详谈,内容涉及方方面面,越谈他越惊诧,杨逸学识之丰富,让他如同找到了一座宝山,特别是在政见方面,对王安石变法的得失,其见解总是一针见血,所提之建议也总是高屋建瓴,让人由衷叹服。 杨逸又与赵煦闲聊了几句,便告辞而出,焦守相送出来时,杨逸把他拉到僻静处轻声交待道:“焦公公,陛下病情虽然有所好转,但千万大意不得,所用之药必须有信得过的人全程监看才行。” “杨大人放心,咱家知道轻重。” 由于与赵佶特别是向皇后的冲突已经加剧,杨逸非常担心有人利用此事算计他,他给赵煦诊治能瞒得住外臣,但这皇宫中的人是不可能长久瞒住的。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干嘛?”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俩人一跳,回廊那头,康国长公主一身墨绿衣裙,打扮得十分娴淑,身后跟着几个俏丽的宫女,可惜一见杨逸,她就原形毕露。 她快步走近,双手一叉小蛮腰,站在廊上俯视着杨逸,琼鼻一皱说道:“好啊!杨逸,总算让本公主逮住你了!” “下官杨逸拜见长公主殿下!” 康国长公主对他毫不理会,春葱般的玉指向远处的一个班值侍卫一指,娇声喝道:“你!就你啦!过来!” 那侍卫刚迷惑的走近,她那玉指又向杨逸鼻尖一指:“打他!” 侍卫傻了,焦守却很没义气的溜了,大概这宫中谁都知道这小魔女惹不得,杨逸也有些愣神,不至于吧?上次不就是让她自重一下吗?至于见面就喊打吗? “你耳朵聋了吗?本公主让你打他!” 长公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那侍卫只好出手,他先掂量了一下,大概觉得打脸不好,于是一拳向杨逸小腹擂过来。 “嘶!你真打呀!长公主她……她……闹着玩而已!” 看着杨逸弯腰捂着肚子,苦着脸直抽冷气,康国长公主笑得花枝摇曳,一个站不稳,哎哟一声,摇摇晃晃就向杨逸这边歪倒过来,杨逸这回倒是眼疾手快,唰的一下!远远退开,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屁股歪坐在地上。 后面的宫女群莺乱飞,纷纷惊呼着上来扶她,她气恼之极,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玉指滴溜溜的转了半圈终于找准方向,对杨逸又是一指:“你!气死我啦!你竟然眼睁睁的看着……” “长公主殿下,男女授爱不亲!” “那本公主就让他跟你亲,打他!本公主不叫停你不许停!” “长公主殿下,这是为何?下官对您的敬仰那可是有如天花乱坠,大雪纷飞……” “你还不快动手,打到他天花乱坠、大雪纷飞!” 杨逸一看那大块头真的又扑上来,立即决定使出三十六计中的上策——跑! 这个魔女,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主要是这皇宫之中,跟个侍卫大打出手,不符合咱这文质彬彬、玉树临风的形象,俩人一个跑一个追,一溜烟跑出了康国长公主的视线。 “行了行了,李一忠,就到此为止吧!我也不计较你打我那拳了,但你得去帮打听一下,长公主殿下为何一见面就要打我?” “不用打听,这事小的知道。” “快说!否则我还你一拳。” “别,我说,是这样,长公主听说杨大人一个人打伤遂宁王的几十个侍卫,很不服气,放出话来要杨大人您好看,这事宫里的人大都知道,今个儿……因此让小的来试试真假吧!” “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的,打人的是我手下,和我有什么关系?” “嘘!杨大人小声点,这话是遂宁王说的!” 好啊!赵佶你这个小王八蛋,还到处造谣生非了你,下次瞅准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杨逸一边往宫外走,一边思量着怎么整治赵佶,却见章惇站在右掖门外,似乎是专等他。 俩人一上马车,他的侍卫就默契的散开守住四面,章惇沉声问道:“陛下病情如何?” “还好,总算是稳住了,但能否彻底治愈,还需要一段时间观察。” 章惇轻轻松了一口气,接着眉头又锁了起来,杨逸明白,章惇这些天一直在抓紧布局,以防万一有变,但朝中之事,想一蹴而就那是不可能的,他脸颊可见清瘦了不少。 “章相公要多多保重身体啊!” “呵呵,小友就随老夫一同回府喝一杯吧!” 杨逸还以为章惇光请自己一个人呢,到了章惇府上才发现,仿佛约好了一般,一个个元丰新党分子接踵而来,好不热闹。 相府的竹轩厅里,杨逸看看在坐诸人,首相章惇、翰林院大学士曾布、户部尚书蔡京、礼部尚书李清臣,尚书右丞蔡卞、御吏中丞黄履、右正言张商英、中书舍人林希,殿中侍御使郭进章。 都什么人啊?整一个奸臣大聚会嘛! 别的他不清楚,前三位在后世可都是名列《奸臣录》的重量级人物啊!唉,今天来这一坐,也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否也有幸名列《奸臣录》,以至被《水浒传》之类的演义作品刻画成尖嘴猴腮、刻薄阴毒,专门残害忠良的奸佞形象。 对杨逸的出现,诸人既有诧异,又恍若了然,今夜能到这厅中来的,无不是革新派最核心的大员,杨逸能来,足见外间传言章惇与他交情深厚此事不虚,其中唯有李清臣有些不自在。 桌上的酒菜非常精美,但显然今夜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稍稍动了几筷大家便停了下来,话题立即就转到了目前的政局上。 章惇最先说道:“各位,前方奏报,西北不靖,党项人又蠢蠢欲动,我的意思是把章楶调回西北。” 章楶是个传奇人物,他被旧党贬到了西北庆州,却以一万的兵力,把西夏入侵的十万大军打得满地找牙,其中包括好几万的铁鹞子,御驾亲征的西夏梁太后跑得连裤子都脱了,她是真的脱裤子了,因为她是换上了士卒的衣服,才逃回西夏老窝的。 可惜,这个空前的大胜并没有给章楶带来好运,因为旧党对外实行的是绥靖政策,他们送点钱,送点地没关系;对内,他们往死里整,狠厉无比;对外,他们要的是睦邻友好,他们要的和颜悦色、婉转承欢,他们担心友邦惊诧! 于是,不幸的章楶不但没因此得到嘉奖,反而被一脚踢到了南方去了!这种危险人物,最好离友邦人士远点! 章惇此时提出把章楶调回西北,也就意味着大宋对外绥靖政策的时代终结了! 他一划出基调,御使中丞黄履立即说道:“西北四城,当初花了先帝无数心血,前方将士付出无数性命才夺回来,却被司光之流割让出去,用以讨好党项人,此事必须严加追究!” 在坐诸人纷纷点头,便是李清臣也不例外,因为这是赤裸裸的卖国行为,四城割让后,西北不但没有平静,战略态势反而变得恶劣万分,桥头堡没有了,西夏人是想来就来!这些年来大宋是苦不堪言。 坐在下首的杨逸旁观不语,他明白,大清算终于轰然拉开了序幕,之前吕大防等人外放,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餐这才上桌呢! 这些人刚才动几筷就停箸,现在却是举着刀叉准备赴另一场盛宴。 张商英须发萧萧,沉声接口道:“当初元祐奸佞大兴冤狱,使蔡相公贬谪岭南至死,此事之恶劣,乃我大宋开国百余年所未有,若不追究,公理何在?我等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当初蔡确身为首相,被谪南方,路过车盖亭时作了几首诗,结果被旧党指为‘反诗’,这是典型的,旧党以此为借口把蔡确一贬再贬,病重岭南时,蔡确的八十老母曾当街跪地挡驾,希望高滔滔能给病重的儿子换个地方,以便求医,结果高滔滔的回答是:山可移!此州不可移! 蔡确就这么死在了岭南!他曾经是革新派的头头,他的死是革派最不愿面对,又最无法忘却的痛! 大宋的政治斗争一直比较温和,朝争失败者大多是被逐出朝堂而已,而蔡确,是第一个被逼至死的首相,他的死是大宋政治的一个里程碑,标志着大宋朝堂不再是温和大气,而是血与火、生与死的时代的来临; 因此,张商英说此事恶劣程度是大宋开国以来前所未有,并不过分。 坐中诸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气氛并不热烈,反而有些抑郁,这账翻到最后你就会发现,花费了一代精英的心血,耗时十多年,倾以举国之力取得的那些改革成果,全被人打翻在地,践踏成了烂泥。 而且现在面对摊子比改革前要烂十倍,当初王安石养三十年人望,他执政革新,朝野还是有非常多有识之士支持的;但现在,王安石失败了!革新派的士气在一次次的贬谪中,被打击得气若游缕,现在还有多少人支持革新? 有些事,一鼓作气直冲终点便好,一但半途挫败了,想再重来那就得付出十倍百倍的艰辛。 即便如此,章惇等人没有丝毫气馁,他们要卷土重来! 现在首要之事就是重振革新派的士气,而要重振士气,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对那些毁掉新政的人给予最猛烈的打击! 于是,在章惇府上的这间竹轩厅里,九年来的旧账被一本本的翻出来,清算的步骤,切入的角度,罪名的论述被一一议定; 而唯独没有谈到打击的范围、拳头的力度。 杨逸坐在下首一言不发,但这疏疏淡淡的讨论声却连他都不禁暗暗心惊,没有人提及打击范围与力度,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认为无须讨论? 这会不会演变为一场无差别打击呢? 杨逸发现,其间除了李清臣之外,发言最少的反而是蔡京,蔡京今年四十七岁,这位在后世几乎被所有文字定性为奸佞的人,此刻看上去一脸的清正。 在前生,杨逸从小就读司马光砸缸的故事,而司马光也一直被各种文字定性为智慧、正义、光明的化身,但事实上呢?杨逸来到这个世界,以一个平民的眼光去看这一切时,他更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史书是人写的! 是人他就会有自己的主观立场。 所以对蔡京是不是奸臣,杨逸觉得有必要用自己的目光去重新审视一翻,看清楚了再下定论。 蔡京由于少发言,他也是最注意到杨逸的人之一,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到厅中讨论接近尾声时,蔡京突然问道:“杨校理既然来了,何以一言不发?” 他的话让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了杨逸身上,杨逸笑了笑说道:“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下官初入仕,以前的这些事没有亲身经历,若是胡乱发言,不免有人言亦言之嫌;不过……” “杨校理但请直言!” 杨逸平静地说道:“下官这些天在集贤院闲来无事,便找来《神宗实录》看了看,这才发觉下官这个状元得来是何其侥幸,书中范祖禹等人笔法老练,行文扬扬洒洒,气象万千,下官对此是感慨万分啊!” 杨逸说完,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顿时大盛,灼灼如火! 只此数语,再没有个人敢小看他,杨逸也通过这几句话,在这个核心团体中竖立起了自己牢固的地位。 蔡卞随之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不错!必须、立即重修《神宗实录》!此事耽搁不得!” 众人对此无不齐声应和,章惇满意地对杨逸点头一笑!举起酒杯说道:“来!老夫敬小友一杯!” 章惇在这种场合毫不避嫌的称杨逸为小友,所传递出的信息毋庸多言。 你道为何如此,细论来,他们之前无论是要翻什么案,打击什么人,其实都还处于核心层次之外,就象上次他与章惇所说的一样,新党的敌人是那种守旧的理念,绝不是打击几个政敌就可确保无虞的。 神宗这一生,都在致力于改革,可以说神宗即改革,两者密不可分,而旧党反对改革,他们所修的《神宗实录》,对神宗的一生自然也是持否定态度的。 现在新党上台,重修《神宗实录》的必要性不容置疑!这既是给神宗正名,也是给改革正名,更是给他们自己正名! 这些纲领性的东西,才是核心的要义,否则,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第一卷第070章大清算 第二天的朔望大朝,杨逸作为六品京官,也有幸参加,满朝文武之中,吕大防等人虽然外放了,但若按人数算旧党依然比新党多,特别是杨逸所在的下层官员列班区,身边清一色的是旧党官员,对他这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新党分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杨逸前后便明显出现了一个空档,让他显得异常突兀,杨逸暗暗自嘲:至少不用担心缺氧了! 新党目前掌握的主要是一些重要的位置,就象两军作战,新党掌握的是一些关键的战略支点,而旧党仍有面的优势,但是,这已经足够支撑新党发起一场全面之战了! 朝会一开始,殿中侍御史郭进章立即出班,抛出今天的第一个议题:追究元祐时期割让西北四塞给西夏之事。 郭进章不管殿中旧党纷纷色变,朗声陈词道:“陛下,米脂、葭芦、浮屠、安疆四城是先帝耗尽心血,无数边关将士用血肉换回来的城池,司马光等人为了排除异己,打击元丰旧臣,竟不顾永乐城二十万军民尸骨未寒,冤魂未散,主动割让四城以求绥靖,然而换来的却是西夏人更为嚣张的气焰,屡屡犯我西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西夏太后梁氏一只雌鸡也敢举兵十万来犯,如今攻守异位,我西北军民苦不堪,司马光之流是赤裸裸的卖国!对这种国贼若不加严惩,天理何存?何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何以告慰数十万战死的冤魂?” 郭进章的声音在金殿里朗朗回荡,铿锵有声! 旧党之中,包括给事中吕陶、右谏议大夫朱光庭、尚书左丞梁焘在内,人人都知道,新党清算总账的时刻到了!角号声如此的震耳欲聋,声势如此的猛烈,九年的积怨一朝暴发,势若狂潮!而且必将席卷天下。 能否挡住新党一这波猛烈的攻击,将关系旧党所有人的命运,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无论如何,他们必须迎头顶上,朱光庭首先出班,猛烈回击道:“郭御使此言大谬!简直是欲加其罪,何患无词!自熙宁以来,我大宋前有五路伐夏大败,复经永乐城二十万军民尽损,元气大伤,无以为继,朝廷交还四城,使得西夏臣服,双方罢兵,给我大宋赢来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使天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何罪之有?” “一派胡言!”张商英突然大喝一声,出班驳斥道:“五路伐夏虽然功败垂成,但西夏比我大宋损失更为惨重,在交还四城之前,我大宋还一直处于进攻态势,何来无以为继之说?” 张商英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加上彪悍的态度,站在朝堂之上就象只欲噬人而食的狮子,列班后面的杨逸不禁感叹,新党之中,牛人真不少啊!论彪悍,杨逸大有自愧不如之感。 只听张商英接连驳斥道:“况且,司马光之流希望通过割地求和,结果适得其反,西夏人如今年年来袭,连一个不知廉耻的妇人也敢举兵入境,司马光割地求和,何曾换来半点和平?西北四城本是我大宋抗击西夏的战略要地,如今割让出去,分明是授人以利刃,让我西北军民引颈就戮,我倒想问问,司马光之流是何居心?若让他再多活两年,恐怕连东京城他都敢割让出去!陛下,此等国贼若不严惩,无以正国法!无以尉天下!必须严惩!” 张商英最后四个字是咬牙切齿大吼出来的!声若洪钟、振聋发聩! 殿中的争论还在继续,旧党之中,吕陶、梁焘等人一一出场,手下的声援之势更是此起彼落,也有很多胆小的沉默了,无论司马光他们原来的初衷如何,割地没有换来和平这是不争的事实,章楶以一万胜十万,不但无功,反而被踢到南方这也是事实,这种行为对西北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 如今许多将领都只求自保,夏军一来,纷纷龟缩城内,但求城池不失,任由夏军在城外杀戮抢掠,而不敢出战!因为出战便是挑起边衅,胜了有罪,败了更是罪上加罪! 最后章惇出场,新党凌厉无比的言词把旧党辩得无以为对,此事以司马光、文彦博为首的十一个责任人很快被列了出来,新党给司马光等最要责任人的罪名是‘挟奸,罔上’,给孙觉、王存等胁从者定的罪名是‘暗不晓事、妄议’。 赵煦对下面的争论早已懒得听了,此事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已不用多作争辩,他对范纯仁一直存有好感,但在这事上,范纯仁确实负有一定的责任,又怎能厚此薄彼吗?于国,于民,于神宗皇帝、于西北死难的将士,无论从哪一点看,割让四城之罪都必须追究! 赵煦沉默了许久,终于表态:同意此事从重处置! 他一表态,此事就此定性下来,只等经过正式的‘司法程序’定出责任人具体应判何罪了! 接着蔡卞立即出班,提出重修《神宗实录》,这件事赵煦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就同意了,他是神宗皇帝的崇拜者和追随者,旧党否定了改革即是否定了神宗,否定了神宗即是否定了他。 在这件事上,赵煦不给旧党丝毫辩驳的机会,立即下旨由蔡卞兼任国史修撰,主持重修《神宗实录》。 新党的攻击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没有休止之时,就在旧党被打得晕头转向之时,这次不用手下出面,御使中丞黄履亲自出班,提出追究前首相蔡确贬谪岭南至死一事。 经过章惇完善,在这件事上,他们比昨夜在相府商论时,追究的层次更加深入,直击旧党核心:第一,蔡确在车盖亭所作的到底是不是反诗?第二,蔡确就算有罪,是否罪至遇赦不赦,必死岭南?第三,此事有何黑幕?受何人指使?目的何在? 第三点就是章惇完善的部分,剑锋直指太皇太后高滔滔,牟利无比! 喊出山可移,此州不可移的是高滔滔,有能力把首相逼死岭南的也只有垂帘听政的高滔滔! 经章惇一完善,此事性质就彻底改变了,从追究旧党大臣的责任,变成了追究旧党最高权力核心高滔滔的责任! 要想知道蔡确有没有写‘反诗’就先得看看他诗的内容,当初蔡确从首相谪知陈州;不久,又改谪安州。他在游览车盖亭时,山光水色让他一扫心中郁闷,一气写下了十首绝句。 其中第二首: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睡起莞然成独笑,数声渔笛在沧浪。 第五首:风摇熟果时闻落,雨滴余花亦自香。叶底出巢黄口闹,波间逐队小鱼忙。 第九首:西山彷佛见松筠,日日来看色转新。闻说桃花岩畔石,读书曾有谪仙人。 汉阳知军吴处厚和蔡确有旧怨,于是抓住机会,上书朝廷,随意曲解,无限上纲上线。 认为第二首蔡确之笑不怀好意,“方今朝廷清明,不知蔡确所笑何事?” 第五首是讽刺朝廷启用新人,蔡确自吹老资格。 第九首诬蔑当今太后,比拟武则天。 这些罪名根本不值一驳,大宋什么时候连笑也不行了?旧党就是以这样可笑的罪名将蔡确贬谪至死,一提起这事,朝堂上新党的怒火被彻底的引爆了!纷纷站出来要求严惩原凶,讨伐声如雷震耳! 中书舍人林希更是直接用上了“垂帘之初,老奸擅国,置在言路,使诋先朝,乃以君父之仇,无复子之义”的语句,直指高滔滔为‘老奸擅国’,措词之悍烈,语言之锋利,无以复加! 而旧党则是默默无语,无人敢出声辩驳一句,大家都清楚,当初贬谪蔡确,实际原因无非是蔡确乃新党领袖,这些‘反诗’不过是随意找来的一个借口,当初高滔滔在,不论用什么借口都无所谓,达到目的就行;但现在,这些可笑的借口却成了旧党致命伤,等于是在说:我就是要贬死你!没理由我随意找个借口也要贬死你! 很好,现在新党回来了! 新党是不是也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把旧党贬死呢?你做初一,难不成别人就不能做十五? 在这件事上,旧党无可辩驳,而赵煦却犹豫了! 章惇等人已经把剑锋指到了高滔滔的咽喉上!凭心而论,这九年的遭遇,加上父亲一生的心血尽废,他也恨高滔滔,但无论如何,高滔滔毕竟是他祖母,百姓之家还讲究个家丑不外扬呢,何况皇家脸面岂能不顾? 有关蔡确贬谪到死事件,由于赵煦没有点头,在朝会在没有得到通过。 散朝后,杨逸例行到宝文阁给赵煦诊治,等他把完脉,赵煦突然问道:“关于蔡确之事,杨卿有何看法?” 杨逸不动神色地答道:“陛下,臣不敢说,正所谓祸从口出,蔡相公前车殷鉴不远。” “你!咳咳……你也怪朕没有给蔡确翻案是吗?” “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还没有入仕,你就敢把朱光庭驳晕,你不敢?说吧,朕恕你无罪就是!” 杨逸想了想说道:“陛下,前唐出了一个魏征,被史书大书特书,其中一个原因,正是因为前唐缺少象魏征这样敢于犯颜直谏的大臣,使得魏征的光芒显得尤为耀眼;而我大宋,从太祖开国时就定下不以言语及罪之策,因此大臣们大多敢于直言己见,论君得失; 仁宗皇帝甚至一面抹着大臣喷到脸上的口水,一面接受大臣们正确的意见,勿以为这是仁宗皇帝怯懦,更不要以为仁宗皇帝不知以此治大臣之罪,大臣也无话可说; 事实上,这恰恰彰显了仁宗皇帝无比宽仁大气,虚怀若谷之风,正是因为皇家有了这种不以言语及罪的大气,连下层读书人也得以保留自己独特的人格,敢于提出各种不同的学术言论,使我大宋在学术等方面,成就远远超越前唐,呈百花齐放之势。 也正因此如此,臣当初以一介书生,才敢于驳斥朱光庭的荒谬言论。陛下,蔡相公之事,是典型的‘文.字.狱’,违背了太祖不以言语及罪的国策,若不予以翻案,今后此道必将大兴,导致的后果将会是朝野整体失声,人人自危,担心祸从口出。 而我大宋整体的气节、人格会沉沦,由大气变成保守,由激越变成猥琐,人人只知道唯唯喏喏、对内对外都是奴颜婢膝,陛下,若是您希望您的大宋是这样的大宋,蔡相公之事,陛下不予理会也行。” 听完杨逸的话,赵煦又沉默了,心里做着艰难的决择。 另一方面,由于蔡确之事没能在朝会上通过,以章惇为首的革新派立即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因为谁都明白,不管你有多大的才华与抱负,若是得不到君主的鼎力支持,和绝对的信任,你要想有一翻作为无异于白日做梦。 但赵煦是因他高滔滔而犹豫,在这天大的危机面前,新党能怎么办?你能直接跑去跟赵煦说:陛下,你祖母十恶不赦,你应该毫不犹豫的和我们一起把她打翻在地,再踩上几脚! 按理说没人敢这么干,但事实证明,强悍的新党牛人辈出! 还真就有人敢这么干了,右正言张商英散朝便将章惇、李清臣等革新派骨干全叫上,直奔宝文阁而来。 因为杨逸的话,赵煦还在作最后的思想斗争,这时张商英等人杀进了宝文阁,只是躬身一揖,张商英就凛然说道:“愿陛下勿忘元祐时、章相勿忘杭州时、安焘勿忘许昌时、清臣、曾布勿忘河阳时。” 立于一旁的杨逸也不禁怔了怔,张商英这话确实够强悍,换种说法就是,陛下,你忘了元祐期间你祖母是怎么对你吗?你做了八年的牵线木偶、你闻了那些元祐大臣八年的屁股,您都忘了吗?咱们可不能好的伤疤忘了疼啊! 这不是一句普通的话,这是一个超级大炸弹,瞬间就把宝文阁给引爆了! 听杨逸的话,本来就开始动摇的赵煦再没有丝毫犹豫,西北四城的责任追究还要走“司法程序”,而蔡确一案,却以一种强悍的方式立即加以落实; 由中书舍人林希执笔草诏,吕大防、刘挚、苏辙、王岩叟等等,只要当初参与了车盖亭一案大臣,一个不落,不管是已经外放或还在朝中,一律贬谪!绝不手软! 第一卷第071章幕后黑手是谁? 朝堂上对旧党的大清算如暴风骤雨般凌厉,一个个旧党大臣接边被贬谪,吕大防谪郢州、刘挚谪蕲州、苏辙谪筠州、梁焘谪鄂州、刘世安谪南安军,这些人的差遣全部剥夺,只保留一些虚衔;差遣是大宋官员的实职,也就是说从此刻起,吕大防等人再无权过问一丁点政事,跟后世的‘监外执行’差不多一个意思。 朝中还剩余的一些旧党分子在这时刻个个噤若寒蝉,每日诚惶诚恐如履薄冰,西北四城的清算还没有落实,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牵涉进去,更甚者,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更猛烈的清算接踵而来。 这段时间,对于旧党来说,就象一场恶梦,不知多少人半夜里被惊出一身冷汗。 除此之外,重修《神宗实录》的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蔡卞这个尚书右丞抛开一切日常政事,带着一批新党成员一头扎进了编撰工作中去,杨逸也被拉进了这个团队,反正他除三天去兼一回起居舍人的差遣,平时闲着也是闲着。 在古代,编书是最容易出政绩的工作之一,对于履历表上还一片空白的杨逸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差使,所以他干起来也挺卖力。 而就在此时,杨逸无意中听到了宫中杖毙了几个太监,这种事在皇宫中看似平常,却让杨逸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以至于头皮阵阵发麻,因为被杖毙的这些太监是御膳房的,其中一名小太监原本还是侍候在赵煦身边的人。 杨逸二话没话,直接跑到了宫中,找刘瑗询问此事的内因,赵煦的病虽有好转,但用药过程不是一两日的事,杨逸为此一直无法安生,生怕出个什么差错,用提心吊胆来形容也不为过。 刘瑗对此没有隐瞒,被杖毙的小太监本来也算是赵煦身边比较可信的人,那日负责赵煦的饮食,偏偏那日却在菜里发现了韭菜味,幸亏焦守慎重,菜端到桌上,焦守还多余的检查了一遍,才及时发现问题,而韭菜正是杨逸一再交待,不可让赵煦食用的东西之一,因为它与现在赵煦服用的药性有冲突,很容易引起病情加重! 内押班梁从政负责刑讯,但直到小太监被打得不成人形,最后嚼舌自尽,也没有供出是否受人指使,其他人在这件事上根本不知所以,此事线索就此终断,无从查起。 杨逸脸色阴沉无比,赵煦一但出事,哪怕只是病情加重,有心人也能给他加上无数的罪名,此事对他而言凶险无比! 刘瑗有些抱愧地说道:“杨大人放心,经过此事,官家无论是膳食、还是用药,我们都加强了监督,现在每道工序都由咱家与焦守几人亲自看着,绝不容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放心?怎么放心?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赵煦的病不是三几日能治好的,时间长了总有漏洞可钻,杨逸平了平呼吸问道:“有关此事,陛下有何表示!” “没有,得知此事后,官家沉默了半天,并没有多说什么!” 杨逸一听,眉头又蹙了起来,难道赵煦知道背后指使者是谁?若是知道为何还能如此平静?他有种无力感散遍全身,此乃内宫之事,他根本无从插手,不知幕后黑手是谁,他连暗中布局应对都没法去做。 最可怕的事莫过于你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刘公公,咱们的命现在是连在一起的!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杨大人,咱家心里明白,此事一出,咱家心里并不比杨大人好受!” “尽你们之力,私下追查此事吧,哪怕能把可疑对象锁定在一定的范围内,防范起来也容易得多。” 刘瑗沉沉地点了点头,杨逸一时也没法多想,只能寄望于刘瑗等人的细心防范了。 从辩证的角度来说,这皇宫之中,半数之人都是赵煦的敌人,而且在无数的太监宫女当中,你还无法确定其中有没有宫外之人安插的暗丁,这是一个最凶险,暗藏最多杀机的地方,出于各种需要,各方势力都希望在这个权力核心部位安插一些暗丁或耳目,用步步杀机来形容这个皇宫也不为过。 杨逸还是不放心,又进宝文阁给赵煦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定没异常之后才出宫回家。 不管朝中是如何的风高浪急,暗流汹涌,杨家后院倒成了一个温馨的小港湾,现在杨逸也不用林道长天天护卫左右了,她干脆在杨家宽大的花园结了个草庐修行,杨氏本是虔诚修心之人,也不管林道长是真道长还是假道长,每天都会到她的草庐焚香礼拜三清祖师,听林道长讲道。 杨逸很怀疑,林缥缈这山寨版的女道士能讲出什么道学来,但杨氏乐在其中,心有所寄这是好事,他也懒得去计较林道长是不是装神弄鬼糊弄人了。 让杨逸一直惦记着的马汉卿至今没有消息,而林道长却仿佛忘了这个师兄似的,对马汉卿这么久没音讯毫不在意,杨逸没办法联系马汉卿,也只得耐心地等着。 随着李贵夫妇入京,城外的田地交给了李贵打理,韩碧儿终于可以腾出手来了,这不,杨逸回家时就见她在御街边的铺子里快乐地忙活着,尹家的这个铺子很大,本来是做布匹生意的,韩碧儿没做过这行,干脆改做了药铺,药铺的生意他在杭州时打理得风生水起,现在做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 药铺名为百草堂,韩碧儿自己取的,铺面装饰得挺庄重大气,大堂壁上挂着一副神农尝百草的画。除此之外,还华佗、孙思邈等神医的画像,很象那么回事,杨逸进来时,韩碧儿正在指挥着伙计把草药归类到药柜中去,手上拿着一条绣花手帕,不时擦着额边的细汗。 “碧儿,来歇会儿吧!” “杨郎你怎么来了?” 看到杨逸含笑站在门边,韩碧儿一脸的惊喜,顺手把墙边的椅子擦了擦,拉着他过去就坐,殷勤地吩咐着青叶赶紧上茶,每当面对杨逸,真情流露之下,她眼角眉梢便会染上三分媚意,盈盈流动的眼波看向杨逸时就象一潭春水,与刚才指挥伙计时一脸严肃判若两人。 “别的店铺我不好去,不过这药铺倒无妨,医世与医人皆是功德无量之事,何须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 “杨郎说得是,奴家正担心着呢,这京中名医众多,咱们初开的药铺怕是难以打开局面,若是无妨,杨郎沐休时能来坐坐堂就好了!” 杨逸听了呵呵一笑,韩碧儿鬼精鬼精的,杨逸倒不担心她没有办法打开局面,她希望自己来坐堂,或许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依恋而已。 “碧儿啊!我在京中可不比杭州有神医之名,我这块招牌打出来未必有用呢!” 韩碧儿以明玉般的皓腕托着香腮,双眸滴溜溜一转,带几分狡黠说道:“上次杨郎在花魁大赛上救人的事,奴家都听说了,到时奴家再找几个人到咱们家去求医,顺便让他们帮着宣传一下,把杨神医的名声再打出来就是了!嘻嘻……” 杨逸忍不住伸手在她温润的鼻尖刮了刮,哈哈地笑道:“碧儿你可别搞得太夸张,你郎君我又不打算靠这一行赚饭。” “不会啦,奴家一定会拿捏好分寸的!”等青叶将茶端来,她接过亲自端到杨逸手上,一副乖巧小媳妇的模样。 杨逸想了想说道:“其实想打开局面,办法是很多的,比如可以每旬给那些贫苦百姓免费施药一天,这百草堂的名声很容易就打出去了!” “杨郎这个法子好!每旬免费堂诊施药一天,既赢得了仁义之名,同时一天诊治病人的数量毕竟有限,又费不了咱们多少药材,奴家决定了,就这么办!开张前三天咱们就免费堂诊施药,光三天估计就足以让咱们百草堂名扬京城了!” 看她有些兴奋的样子,杨逸不得不警告道:“碧儿啊!你可别弄虚作假,要赚大钱,夫君我自有其它办法,常言道积善人家庆有余,这药铺就算赚不到什么钱也无妨,权当咱们家为百姓做件善事。” “知道啦!”韩碧儿将这三个字拖得长长的,满是撒娇的味道,接着信心十足地说道:“杨郎放心,奴家一定会尽心行善,为咱们家积德,同时保证又能赚到银子!嘻嘻!” 杨逸吸了吸鼻子,有些好笑,他相信韩碧儿有这个能力,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难事,一但名声打出去,大不了给那些上门求医的富贵人多开些‘特效药’,这钱一样有得赚,韩碧儿若是连这些鬼门道都不清楚,她就不是韩碧儿了! 杨逸回到家,刚进前院就听到侧门那边传来杨氏的声音:“都慢些个,都小心些,这事呀讲的就是个吉利,你们可别把东西打烂了!” 接着便是几个小厮和丫环应喏的声音,杨逸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只见杨氏脸上满带喜色指挥着下人搬东西,大部分已经搬走,车上只剩下下几坛酒。 “娘,您这是做什么?这些事还用得着娘亲你亲自费神吗?” “逸儿啊,你回来了?回来就好,这没你什么事,去厅里歇着吧!” 杨氏脸上那抑制不住的喜色让杨逸有些诧异,不过只是不是伤心就好,他也没多问便回前厅,覃子桂已先一步回来,正在花厅里喝着茶,一见杨逸他就故作神秘地说道:“杨兄,你猜今天谁来了?” “不得了,才做几天调研员,这人就变得神神叨叨的了,说吧,我的大理事评阁下,到底是谁来了。” 覃子桂把茶杯一放,带着几分戏谑的笑道:“据小弟最新调研所得,苏家小娘子的娘亲今天上午来过府上了,哈哈哈……呃,杨兄打我干嘛?” “打你需要理由吗?我乐意!欠着我的房租还没给呢!竟敢取笑为兄,打!” “哎哟!哎哟!杨兄手下留情,小弟这不是手头有点紧嘛,这房租十年内小弟一定还你就是!别打了,小弟说的可都是实话,不信你找个下人问问。” 不用找了,杨氏已经笑着走进来,覃子桂见机立即躲到杨氏身后诉若道:“婶婶,杨兄他打人哩!” 对于覃子桂,杨氏待之如子侄,特别是入京以来,仿如一家人般,见覃子桂抱头鼠窜到身后躲藏,杨氏忍不住给杨逸额头来了一指头:“你呀!都是入朝为官的人了,这性子再不改改象什么话,子桂别理他,快坐!” “哎,杨婶您先坐!”覃子桂一脸恭敬的请杨氏就坐,才接着问道:“杨婶婶,瞧您一脸喜气,杨兄这亲事是不是定下来了?” “还不算,只是换了草贴,婶婶这不正备着礼,等过两天黄道吉日,再去苏府换过正式的贴子,那才算成呢!”杨氏心里高兴,话也不觉多了起来。 杨逸听了真有其事,心里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这事来得太突然了些,自己好象还没做好心里准备呢? “娘,这事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儿啊,如今你有了官身,是该成家立业了,这事啊,有娘亲操办着,你就不用多管了!” 杨逸还有点不死心,小心翼翼地问道:“娘,那十三娘您见过了吗?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 “你呀,放心吧,娘亲若不是亲眼见过,岂会随意答应下来,那十三娘…….” 杨氏接下来直把十三娘夸了整整一盏茶功夫,让杨逸彻底无语了。 到了晚上,夜风吹过宽阔的池塘,送来阵阵如水的清凉,皎洁的月光透过轩窗,洒落半床的银辉,韩碧儿婉转的吟唱方停,有气无力地躺在杨逸怀里,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说道:“奴奴要恭喜杨郎了!” “碧儿是不是担心什么?” “没有没有!杨郎对奴奴好,奴奴才不担心呢!” “呵呵,放心吧!不管如何,只要你别在这家里耍小聪明,让这后院里不得安生,我总不会委曲了你就是!” 杨逸说完,在她挺翘的粉臀上一拍,韩碧儿娇呼一声,连道不敢!讨好似的把那绵软的双峰送到他手上,月光洒在她那水蛇般的身段上,无限美好的曲线显露无遗。 杨逸突然再度翻身覆上去,惊得韩碧儿连声道:“杨郎,奴奴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你就放过奴奴吧,让青叶来侍候杨郎好不好!” “青叶待会儿再说。” …… 第一卷第072章湖上荷花初开了 杨逸期盼了许久,担心了许久,这天终于接到马汉卿从安肃寄来的一封信,人是确定平安了,但信上并没有提到他有什么收获,杨逸有些奇怪,从那天他让小厮去王诜府上打听所得,谭愿的老家是在沧州,而现在马汉卿却跟到了安肃去了,这年头信息传递困难,马汉卿信上又说得不清不楚,杨逸心里象猫抓似的,恨不能杀到安肃去,一查究竟; 南边何世宽已经传来重创弥勒教的消息,但包括教主阮天行在内的一些头头脑脑都没抓到,这让杨逸放心不下,弥勒教就象他喉咙的一根刺,不拔不快! 而马汉卿跟着谭愿去的安肃却是在河北西路,也就是后世的保定市附近,属于安肃军治下,军是大宋的一种行政区域名称,其级别一般相当于州。 谭愿跑到安肃军去,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连谭愿是不是弥勒教徒都没有得到确认,一切还得等马汉卿有了进一步的消息才能行动。 城南的风池占地百亩,正值荷花映日,翠叶如盖的季节,每天从早到晚,游人不辍;清晨,有些读书人一把折扇一本书,于池边绿柳下就着晨风攻读,朗朗书声飘过水面,让整个风池都染上了诗香墨韵;到了黄昏则多有贵家公子携美荡舟池上,笙歌阵阵,丽裳照影,勾勒出一幅旖旎潋滟的风情。 沐休的日子,杨逸约上覃子桂、还有集贤院的万世芳、刘宇四人快马轻车到风池,租下一艘画船,荡漾莲叶间,夏日炎炎,池边戏水的人不少,但读书人不多,船到湖心,杨逸换上一条裤子,赤着上身,在万世芳等人的戏笑声中,一头扎进清冽的湖水里,象一条鱼游于荷花莲叶间,好不畅快。 杨逸玩得兴起,干脆折下一枝莲梗导气,潜水向远处游去,池上画船不少,有时他就从船下游过,到荷花深处,杨逸仰浮在水面上,正准备休息一下,却听荷花深处的一艘画船上传出一阵的声音,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莺声婉啼,不用想也知道船上男女在干什么了,杨逸暗骂一声晦气,正想游开,心中却突然浮上恶作剧的念头。 他悄悄游到那画船边,突然用力一拍舱壁,同时大声喊道:“开封府查船!里面的人听着,立即双手抱头走出船舱,否则格杀勿论!” 船舱里传出两声惊呼,那婉转娇啼顿时消失,也不知道那男的经此一吓,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杨逸心中一阵恶寒,捂嘴‘咕咕’笑两声,再次潜水向远处游去,咱可是状元郎,做这事万一被人知道了总不好,哈哈哈…… 杨逸越想越好笑,差点没笑抽筋,游到荷花丛边时,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一个少女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衣裙,赤着素足坐在船头戏水,红颜婉约仿佛一朵初开的荷花,纤细的玉指时而剥剥莲蓬,时而掬水泼洒,杨逸在水中只露出一个头,静静地欣赏着这幅清怡唯美的画面,少女且戏且歌,歌声清润甜美:“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 满池风荷,一面湖水,皆被少女的的歌声与灵气染得鲜活起来,风轻柔水含笑,沙鸥绕船飞,舱中的妇人轻唤道:“清娘,莫淘气了,小心些儿!” “娘,我知道了!” 少女脆生生的答一了声,又哼着歌儿弯下腰来掬水,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荷花丛里浮着一个人头,惊得扑嗵一声落到水里,杨逸光着上身,本不方便出来相见,可现在顾不得许多了,一见少女落水,他下意识地又脚猛蹬,就要过去救人! 但这却犯了大忌,在水草丰茂的水下游泳,必须缓缓游行才行,杨逸急于救人,在水中猛力挣扎,双脚很快就被水草缠住,一时无法挣脱,只得停下来先行自救。 李清照的母亲王氏在舱中听到女儿的惊呼,接着传来落水声,跑出舱来已不见女儿的身影,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大声的呼救起来,声音充满了凄切颤粟,船尾的船夫很快把船停下,入水搜寻,四周的船只听到王氏的呼救声,也围过来,识水性的人纷纷入水帮着救人。 这处湖水比较深,加上李清照一身湖绿色衣裙与湖中水草成一色,一时竟找不着人,杨逸好不容易解开缠住自己的水草,这回他没再犯同样的错误,先浮到水面,找准李清照落水的位置,然后再顺势游过去,潜到湖下,以落水位置为中心,一圈圈的向外搜寻,终于在离落水处两丈远的地方找到了沉在水草间的少女。 等杨逸带着少女救浮到船边,王氏爱女心切,还没看清救人的是谁,就抢身上前把女儿抱上来,却发现女儿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不禁失声痛哭起来,杨逸在水下憋气过久,等他大喘了几口气后爬上船,王氏抱着女儿跌坐船头,已经哭得肝肠寸断,声悲摧人。 “李夫人,清娘应该还有救,快把人交给我!” 杨逸不顾她的反应,把李清照抢过来平放在船头,紧张地进行心肺复苏术,李清照这次落水,说来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可别让这千古第一才女就此命丧黄泉才好。 “你要做什么?你怎么能这样?你……” 王氏本已伤心欲绝,此时见杨逸对自己的女儿又是摸胸挤腹,又是嘴对嘴的亲吻,差点气得晕厥过去,旁边围观的游人也纷纷对杨逸谩骂谴责,有的跳过来想把杨逸踹下水去。 “我在救人……”杨逸眼看解释不通,先将三个上来阻止的人喘下水去了。 在杨逸紧急的施救下,随着少女腹中挤出的水越来越少,杨逸挤压胸腔时她身体突然动了一动,接着脖子突然一仰,吁出一口水,便开始连声咳嗽起来。 杨逸暗松一口气,停下手来,王氏听到女儿的咳嗽声,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抱着女儿又哭又笑,四周也传出一片欢呼声, “清娘……我的乖女儿,你可千万要好起来……” “娘,我没事了,娘亲不要哭!” 李清照想伸起小手帮娘亲擦泪,但她还太虚弱,小手都抬不动。 那三个被杨逸扫下水的家伙讪讪地上来给杨逸道歉,杨逸向四周抱了抱拳,才蹲下身来向王氏说道:“李夫人,在下是李学士的同僚,略通医理,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李夫人见谅,呃……李夫人最好将令媛抱回舱中,在下再给她把把脉,看看身体可还有不妥之处!” 王氏含泪点点头,将女儿抱回舱中; 杨逸坐在竹簟边,静静地帮李清照号脉,他确实有些担心,落水之人,有时就算救活了,但若是缺氧过久,往往会导致脑细胞损伤。 杨逸在心无旁骛把脉,慢慢平静下来王氏却尴尬异常,杨逸不但赤裸着上身,裤子湿水后也紧贴在身上,一身匀称的肌肉散发着浓浓的男子汉气息,她脸色微红,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杨逸一眼。 “呼!”杨逸舒了一口气,说道:“李夫人放心,令媛没事了,歇息一下应该就能恢复如常,船上若的生姜,不妨煮碗姜汤来给她喝下。” 王氏又上来对女儿细细的询问一翻,确定没有大碍后才退出船尾熬姜汤,王氏窘迫的神情终于让杨逸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的情形,这确实很失礼,他刚想起身告辞,李清照突然甜甜地说道:“杨大哥,谢谢你救了我?” 杨逸看她状态恢复得不错,开心地应了一句:“不用谢,你不怪我害了你就行了!” “那怎么能怪杨大哥你呢?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确实怪我,清娘你好好调养,明天我再到你家看你好了!” “杨大哥你要走了吗?” 杨逸下意识的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答道:“嗯,要走了,我这样子太失礼了!” 他见李清照年纪小,把她当小孩看,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不想李清照小脸却微微红了起来,倒让他诧异不以,不会吧?这么早就知道男女之事了? 不过想想又释然了,这年头人普遍早熟一些,十三四岁嫁人的也很正常,杨逸也不觉有些尴尬,连忙告别而去。 杨逸这一去,自然又是游回去,游到一半时,左脚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痛得他直裂嘴,仔细一看竟是被鱼钩给勾住了,气得他直想骂娘。 这时几丈远的一艘画舫上传出一声女子的喜呼,接着一个紫衣少女跑出船舱,拿起插在船头的钓竿就拉。 “哎哟,别拉,别拉,不是鱼,是人!是人……” 鱼钩入肉,再被这么一拉,杨逸可惨了,疼得他赶紧用手搅住鱼线,心里光火,抬头正要骂人,等看清船头少女的模样,顿时顾不得喊疼了。 “是你!” “是你!” 船上船下,俩人几乎是同声喊出来,杨逸在水中暗暗叫苦,船上的康国长公主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她仿佛突然又记起了什么,手中的鱼竿又拉紧起来,然后连声娇笑道:“好啊杨逸,既然你自己撞到本公主的钩上来,就怪不得我了!快来看啊!快来看啊!本公主钓到了好大一条鱼哩!” “别别别!长公主饶命啊……” 康国长公主不理他的求饶,依然象只快乐的百灵鸟在呼朋唤友,杨逸听了为之气结,恨不上立即上船对着她那翘臀来上几把掌,这时船上又跑出几个少女,个个如花似玉,看到这一幕,无不笑得花枝乱颤。 康国长公主得意之极,向身边的同伴催促道:“快快快!这鱼太大了,大伙一起来帮我拉上来。” 一个红衣少女打趣道:“四姐,这哪里是什么鱼嘛!我看呀!四姐分明是钓到了一个金龟婿!” 船上更是娇笑阵阵,康国长公主俏脸潮红,追着那红衣少女打闹不停,杨逸趁着这当口,迅速‘脱钩’潜游而去,这丫头惹不起,有多远还是躲多远的好。 等船上几个女孩打闹停了,发现湖面上涟漪澹澹,哪里还有杨逸的身影,康国长公主有点慌神了:“人呢?不会是沉到湖底去了吧?” “怎么会呢?他不是识水性吗?” “难说,在水里游久了,怕是累得游不动了!再说他刚才还被鱼线缠住了呢!” 几个少女你一言我一语,康国长公主听了连忙一拉鱼竿,结果鱼钩轻飘飘的就拉了上来,钩上除了一点破布哪里还有人在。 “快!快下水救人!快呀!” 在康国长公主连声催促下,船夫们纷纷下水救人,可费了半天劲,水下什么也没找着,然而时间越久,康国长公主越发担心,从发现杨逸不见后,她们就十分注意四周的水面,这里水域比较开阔,如果杨逸是游走的,总会有冒头换气的时候,那样早被她们瞧见了,可过去这么久,杨逸连影子都没有。 杨逸靠着一根荷梗游回自己船上,立即让船夫把船有多远开多远,他不知道康国长公主为了救他,在湖上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把附近会水性的人都唤了来,十几个人在湖里上上下下,累得要生要死毫无所获。 康国长公主沮丧万分,还有一股说不出的伤心,她虽然任性些,但心地还没坏到要置杨逸于死地,当时杨逸在水中挣扎求饶,她却当成玩笑,说来人真死了,她要负上很大的责任,至少她自己是这么想的。 杨逸现在正帮她六哥治病,这事宫外的人不知道,但在宫里已经是人大部分人都知道的秘密了,杨逸这一死,自己六哥的病谁来治?康国长公主越想越伤心,回宫直接找赵煦认错去了! 宝文阁里,赵煦见康国长公主跑来吞吞吐吐跟自己说对不起,起初还饶有兴趣的想,是什么事竟能让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跑来认错;结果康国长公主说到杨逸淹死风池里时,啪的一声,焦守手上的碗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赵煦脸上也浮上了凝重的神色。 康国长公主吓得不轻,嚅嚅地说道:“四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只是想戏弄他一下,谁知他转眼就不见了,我让人下湖找过的,可是,没找着!” “四妹别急,这事不怪你,焦守,你立即让人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官家!” 心急火燎的焦守带着一群班值侍卫,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杀到风池,好巧不巧见到杨逸与几个同僚从船上下来,人已经喝得微醉!焦守硬是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杨逸得知事情经过后,也是哭不得! “杨大人没事就好!咱家先回宫复命去了!” “焦公公,谁说我没事?惨了!惨了!若是让长公主知道我没死,我非得再死一回不可!焦公公啊!你可得救救我……” 焦守想起那天康国长公主下令侍卫把杨逸打得抱头鼠窜的情形,脸上神情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杨大人保重!” 焦守再次很没义气的溜了! 第一卷第073章欺上门来 杨逸有些懊恼,今天到风池上游一圈,不但差点把古今第一才女给吓没了,还自动跑到康国公主那个小魔女的鱼钩上去,好不容易‘脱钩’了吧,却又弄出一场淹死风池的闹剧来,连赵煦都惊动了,这回不但糗大了,麻烦也大了! 如今他得经常进宫,避无可避,也不知道那小魔女会怎么报复自己!不会见一回打一回吧?这种小姑娘,总不好跟她太较真,而且从今天她让人下水搜救半天来看,这丫头心肠也不算太坏。 回到家门口,杨逸还在考虑着怎么应对康国长公主的报复,门房的小厮神色却有些不对劲,见了杨逸便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逸心中有事,没太注意小厮有何不妥,等进了前院,才发现不对,前院站着二十多个丫环小厮,都不是杨家的下人,见了杨逸甚至还趾高气扬的。 前厅中传出争执的声音,先是听到韩碧儿着急地说道:“婆婆,您不能跪,杨郎说了,咱们与李家早没关系了,婆婆用不着跪她!” “哪来的骚媚子?你也给老身我跪下!杨氏,你这贱人可真是教子有方啊!未成婚先纳妾,我李家的脸都被你掉光了!哼!说不得老身今天得教教你李家的家规才行,来人啊,先给杨氏和这骚媚子各掌嘴二十!” “谁敢!这里是杨家……婆婆……婆婆你不能跪啊!杨郎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难过的……” 杨逸阴沉着脸出现在厅门口,见到李家那老太婆高坐正堂主位上,神色桀骜狠厉,身边站着八个李家的下人;厅中杨氏被那老太婆吓得一脸惶然,如今名义上她们母子虽然脱离了李家,但她心里或许总还念着婆媳的辈份,对堂上高坐的老太婆竟不敢有忤逆之意,老太婆让她跪,她就惶恐的跪了下来,韩碧儿劝也劝不住,婆婆跪了,韩碧儿怎能再站着,也只得跟着跪下来,还在不停地劝着杨氏,杨家大多数下人都在看着,但主人不发话,谁也不敢造次。 杨氏俩人面向厅里,没有看到杨逸,老太婆和她身边的下人却看到了,那两个准备上来给杨氏掌嘴的妇人见杨逸满脸煞气,竟吓得连连后退。 老太婆狠狠地盯着他,一时没说话,杨逸对她直接无视,走到自己的母亲面前轻轻跪下; 杨氏一看到他,顿时象找到了依靠的孩子,眼泪簌簌直掉,韩碧儿更是惊喜交集地说道:“杨郎,你可回来了……” 杨逸摆摆手示意韩碧儿禁声,这才轻声说道:“娘!您怎么能随便跪呢?您知道吗?娘亲您跪了,孩儿也得跟着跪,孩儿拼了命也要考个状元,就是希望娘亲你能扬眉吐气,能挺起腰板来做人,娘!您忘了吗?孩儿已经跟着您姓杨了,您的儿子是状元啊!这天下有几个状元?娘亲您跪人也就罢了,您怎么能跪一只老母狗呢?” “逸儿不许胡说!” 听了杨逸的话,杨氏慨惭愧又着急,而杨逸背后的老太婆肺快要气炸了,大声喝斥道:“这不知孝字为何物的孽障!竟敢辱骂长辈,来人!给我掌嘴!通通给我掌嘴!把这几张臭嘴打烂为止!” 在老太婆嚣张的叫骂声中,三个李府下人气势汹汹的扑上来,结果第一个才走近,杨逸头也不回地飞起一脚,李府的下人什么也没看清,就惨叫一声倒飞出去,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抽搐不止,一口一口的往外吐酸水,哀嚎不绝。 厅中所有人都傻眼了!只听杨逸轻轻地说道:“娘,起来吧!今后娘亲您千万不要随便跪了,若是您觉得孩儿还不够争气,孩儿努力做得更好就是;只是,孩儿希望娘亲也争气一些,不要再随便跪了!” 对于这个性子柔弱的娘,杨逸只得把话说得重些,否则今后遇到李老太婆,恐怕她还会这样任人欺负。 “儿啊,娘亲对不起你!让我儿跟着受委曲了。” 杨氏泪水不断,看得杨逸有些心酸,他尽力露出一个笑容安慰道:“娘,别这么说,与娘亲的养育之恩相比,孩儿受再多的委曲也不值一提,娘,快起来!” 等杨逸把杨氏扶起,他身后的老太婆回过神来,更是大骂不止:“好你个孽畜,反了!反了!老身今天若不好好教训你……” 老太婆的呼喝声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杨逸已经逼着她面前,目光冷如钢刀的逼视着她,让她心肝儿一阵发凉。 杨逸突然大喝一声:“下来!” 老太婆倒有些胆气,不但没被吓住,反而神色具厉地反喝道:“你这大逆不道的东西,有本事你就打老身打死在这里,让全天下人看看,新科状元是怎么对待自己的祖母的。” “逸儿不可!”在杨氏的惊叫声中,杨逸伸出一只手,象拎小鸡似的把老太婆拎下主位,然后拉过一个李府的下人,用他的衣袖将椅子擦了又擦,才将杨氏按坐在椅子上。 “娘,咱们家的这张椅子只有您能坐,娘亲且安心坐下看着就行,孩儿自有分寸。” 老太婆被拎下来后,竟耍起泼来,呼天抢地的大闹着,若不是李府的两个下人扶着,估计她已经躺在地上打起滚来了。 杨逸懒得多看她一眼,对厅外自家的护院淡淡地说道:“关门,打狗!” 被人欺上门来,家里的下人早已看不过眼了,此时得了杨逸的命令,其中两人毫不犹豫跑了出去,随着杨家大门轰然关上,家里的护院立即开始发难,提着棍棒就向那些李家的下人冲去,二三十个李府下人刚才还是趾高气扬的样子,一通乱棍下来,顿时个个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逸儿,不可胡来……” “娘,有人敢欺上门来,我就让她先尝尝满地找牙的滋味,娘亲别说话,看着就行。” 杨家前院变得热闹非凡,家里的小厮都加入了痛殴落水狗的行列,那些被打翻在地的李府下人不时被小厮踹上几脚,厅中的老太婆顾不得耍泼了,等到最后两个扶着他的李府下人也被打翻在地,老太婆已经傻眼了,脸色惨白的站在厅中,看着自己的随从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哀叫,她自己虽然没有挨打,但脸上感觉比挨了一百个耳光还要热辣。 “好好好!老身治不了你!我就不信这东京城没一个衙门治得了你!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你等着……” “住口!”杨逸再次逼着老太婆面前,冷冷地说道:“此事到此为止也就罢了,老太婆你若执意要闹到衙门去,把杨李两家的名声搞臭,我会一千倍一万倍的还给你,我会把韩家打翻在地,还连根拔起,扔到臭茅坑里去,不信,你尽管去试试!” “就凭你!” 老太婆傲然冷笑不止,眼中尽是不屑的神色,也难怪她如此,杨逸不过是初入仕的六品小官,而韩家根深叶茂,韩琦在英宗朝曾是只手遮天的首相,积下无数人脉,韩家出仕的子弟不在少数,韩琦的长子韩忠彦是现任的枢密使,军方第一人!以官职论,韩忠彦想要对付一个六品官,跟捏死只蚂蚁没什么分别,至少老太婆是这么想的。 “没错,就凭我!” 杨逸自信的表情,让老太婆仿佛听到了天下最荒谬的笑话,她甚至怀疑杨逸是得了失心疯。 “无知小儿,你就等着接开封府的状子吧!都起来!起不来的就死在这里吧!”老太婆大喝一声,然后当先往大门走,李府那些下人相互搀扶着,也跟着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刚到杨家大门,却见李清臣一脸坚冰的站在门前,须发萧萧,凌厉的眼神扫过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李家下人,最后停在老太婆脸上沉声问道“你闹够没有?” “老身管教一下小辈用不着你多事……” 李清臣厉声喝断她道:“你到底是李家的人?还是韩家的人?” 老太婆被这一声大喝镇住了,她虽然蛮横,但出身韩家大族,不会连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都不懂,李清臣这样喝斥,语气极重,分明是在说她不守三从四德的妇道,以此为依据,李清臣甚至随时可以提出休妻了。 虽然这种可以性不大,李清臣丢不起那个人,但若任老太婆闹到衙门去,把杨李两家搞得奇臭无比,他同样丢不起那个人! 杨逸对李清臣没什么成见,甚至对他娶了这么一位悍妻还有些同情,见他到来,杨逸便上去长身施了一礼! 趁着夜色来临,李清臣把人都带走了,杨逸立即对自家的下人吩咐下去,今后谁若再放这老太婆进府,杖五十然后驱逐出府,有了这条规矩,还不能让杨逸放心,关键还在杨氏身上,这个娘太软弱,杨逸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慢慢劝解。 晚饭过后,杨逸在池边凉亭置一竹簟,高卧其中,静静的后院灯影依稀,月光清朗,阵阵晚风吹来教人暑意全消,韩碧儿穿着薄薄的藕色绸衫,白色长裤,赤着玉足盘坐在杨逸身边,一双柔荑正灵巧地把新上市的荔枝剥开,然后将鲜嫩的果肉送入杨逸口中。 她弯下腰时,交领绸衣的领口松散开来,露出胸前一道深深的沟壑,粉腻如雪,刚刚沐浴过的身体散发着一缕淡淡的幽香。 发现杨逸的目光在自己领口处流连后,韩碧儿将领口收起,轻嗔他一眼,一时媚态万千,芳华潋滟。 杨逸微微一笑,轻吟道:“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喑中偷换。” 韩碧儿听了心中暗喜,竟露出几分羞涩,“奴奴可不敢与那花蕊夫人相比!” “能不能比得仔细看过才知道!”杨逸朗声一笑,一把将她棉软如蛇的娇躯抱到自己身上,薄薄的衣衫挡不住她那婉约的风情,杨逸不顾她的娇呼,双手上下游动,尽情的抚弄一翻。 “杨郎,不要,奴奴还没洗手呢!” “不用洗,你将双手高举着就行。” “不行,哦……” 好不容易等杨逸放开她时,韩碧儿已是衣衫半解、钗横鬓乱,檀口之中娇喘嘘嘘!被杨逸勾起了身体本能的反应,她双眸不禁流露出一抹勾魂摄魄的狐媚之态。 “碧儿,你今天做得很好!不愧是我杨逸的媳妇儿!” 突然听到杨逸的表扬,韩碧儿高兴异常,脸上的媚态很快隐去,变成了一抹由衷的喜悦,接着她有些愧疚地说道:“都怪奴奴今天没能劝住婆婆,婆婆她……” 杨逸打断她道:“这不怪你,我娘性子软弱,这辈子怕是改不掉了,碧儿,我给你一个任务,今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保证我娘不受人欺负,特别象今天这种欺上门来的事,你让人给我打出去再说,有什么问题我会一力担着。” “奴奴知道了,可若是婆婆她不准奴奴这么做,奴奴又岂敢忤逆婆婆的意思?” 杨逸微笑看了她许久,才说道:“碧儿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奴家……” 韩碧儿当然知道该怎么拿捏其中的分寸,她只是想得到杨逸更明确一点的指令,以防万一引起杨氏不快时用以自保,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被杨逸看破时,她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碧儿,你很聪明,但我希望你的聪明只对着外人,你记住,咱们是一家人!” “杨郎,奴家不是那个意思,奴家再也不敢了!” 对于韩碧儿,杨逸也无法确信能摸清她的心思,所以但凡发现她对自家人动起小心思,便会敲打一下,杨逸相信,韩碧儿既然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忌讳什么。 看着一脸惶恐跪在旁边的韩碧儿,杨逸再度把她揽入怀中,轻声说道:“碧儿不必如此,你只要时刻记住,咱们是一家人就行了!我杨逸以真心待你,相信碧儿应如是!” “杨郎……” 第一卷第074章宣德门之变 朝中的大清算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但到目前为止,这场政治风暴还没有刮到韩忠彦身上的迹象;作为韩琦的长子、韩家目前在朝堂的代表人物,韩忠彦可谓是‘根正苗红’,旧党的身份无须争议。 诡异的是,现在军方在这场政治风暴中似乎成了宁静的避风港,清算运动好象刻意避开了军方,连韩忠彦这样的旧党核心人物也得以保存下来。 或许,这只是暂时的吧! 杨逸如是想,若不是因为那老太婆闹到家里去,杨逸还没这么注意韩忠彦;说是公报私仇也好,自己那翻狠话既然说出了口,杨逸就绝不会再坐等韩忠彦先发难; 先改制人,后发制于人。不光是后世山姆大叔才会,咱们的老祖宗千百年前就总结出了这句至理名言。 何况韩忠彦是再正宗不过的元祐党人,双方本就处于敌对阵营,杨逸决定立即将章惇的刀锋引到韩忠彦脖子上去,这回倒要看看根深叶茂的韩家,能经得住章惇这把绝世神兵几砍。 这天晨光初透,杨逸骑着马等在路口,章惇出来见他肩背挺直的坐在马上,便笑道:“都说南船北马,不想状元郎竟也精于骑术!” 什么话?也不看看咱以前是干什么的,别说骑马,就算直升机咱也会开,跟你们这些老古董没法说而已;杨逸在晨光中爽朗的笑答道:“章老头,福建一样不产马,你这个福建仔还不是骑得有模有样的?” ‘福建仔’是一开始苏轼等人用来叫吕惠卿的,杨逸在此借用一下,倒充满了调侃的味道,引得章惇哈哈大笑不止。说来这几十年福建还真是人才辈出,就近一点的算起,吕惠卿、章惇、章楶、蔡确、苏颂、蔡京、蔡卞、黄履等人都算是福建人,而且基本都属于革新派,象苏颂虽然没陷入新旧党争,但他的革新精神一点不落人后,元丰改制可以说就是由苏颂担纲完成的。 “状元郎刻意在此等老夫,不会就为了叫老夫一声福建仔吧?” “为了韩忠彦!”杨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对章惇这种老狐狸,你刚翘下臀他基本就能猜到你要放什么屁,与其拐弯抹角让人瞧不起,还不如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本意。 章惇呵呵一笑道:“是因为李清臣的夫人?” “只能说是她提醒我注意到了韩忠彦!”杨逸靠近些,接着轻声说道:“从王荆公施行新政起,韩琦就是主要的反对者,韩家盘根错节,其影响力绝不容忽视,可以说韩家就是守旧派的一面旗帜;而且,军队是陛下、是朝廷的刀锋,刀柄岂能掌握在对方手中?” 章惇听了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杨逸也没再说什么,因为他从章惇的眼中分明看到了讨债者才有光芒;在习习的晨风中,俩人并骑进了宣德门。 “什么人?竟敢皇宫驰马?来呀!给我拿下!” 突然,宣德门里有班值侍卫大声厉喝,只见他一声令下,十几个班值不由分说地冲上来,有的挥着鞭子,有的拿着长枪,劈头盖脸的就对二人的随从开打,章惇的马头也挨了一鞭子,马匹受惊之下,人立而起,幸好杨逸靠得近,一把扶住了章惇,否则他非被掀下马不可。 杨逸将章惇扶下马后,俩人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如狼似虎的班值侍卫虽然没有下死手,但俩人的随从都不敢反抗,此时已经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宣德门是出入三省两院的必经之道,此时正是上衙坐班的时间,许多官员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都纷纷的交头接耳起来。 杨逸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章惇,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宣德门是皇宫大门,大门正对御街,大宋的六部衙门是在御街两侧的千步廊罗列设置,但东西两府及馆阁却是在宫城里面,自开国以来,大宋一直没有明文规定官员上衙要在宣德门下马,习惯上大家都是骑马进了宣德门,到了里面的跨栏处才下马。 其实谁都知道,事情的焦点并不是门里还是门外下马的问题,章惇是当朝首相,守卫皇宫的侍卫若没有人在背后指使,就算出于维护皇家尊严的目的,也不敢如此悍然对首相下手。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污辱,目的就是让章惇颜面扫地,威信全无,而章惇是新党的核心人物,打击了他,就等于打击了整个新党咄咄逼人的攻势。 倒底是谁有能力指使皇宫班值这么做呢?杨逸与章惇对视一眼,不自觉地向隆祐宫的方向望去。 隆祐宫里,向太后闭目而坐,手上串念珠一颗一颗地拨动,缓慢而有节奏,向太后身边的老太监尚清仁站在她背后,手持羽扇轻轻扇动,一个小太监适时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尚清仁跟前耳语了几句,又退出殿去。 “太后,成了,刚好那个新科状元杨逸也在场。” 向太后眼皮都不动一下,轻声道:“好,这个杨逸仗着官家爱护,竟敢顶撞于我,正好先灭灭他的嚣张气焰,迟早我会让他悔不当初;清仁,该交待的都交待下去了吗?” 尚清仁躬下身子应道:“太后放心,都交待清楚了。” “嗯!” 殿中又静了下来,尚清仁心中有事,手上的动作不经意地慢了下来,向太后双眉微微一蹙道:“清仁,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么做不妥?” 尚清仁又想了想,谨慎地答道:“太后,此事瞒不住人的!” 向太后双目豁然张开,凛凛然低喝道:“老身就没打算瞒着谁!你没瞧见那天的情形吗?一个小小的起居舍人就敢忤逆老身,他们眼中哪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在?” “可是官家那边……” “官家的心思我能不知道?可若是没有章惇这帮奸佞帮着官家,官家能这样吗?如今朝中一个个忠直老臣尽数被贬不说,连朝野崇赞为女中舜尧的宣仁太后,都被这些佞臣指为老奸擅国,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再任由他们这么折腾下去,我大宋基业必将毁在这些人手里,到时我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向太后越说越激动,口气也越来越凌厉,其实外间如何折腾,与她这个太后都没太大干系,但张商英等人一将矛头对准高滔滔,向太后立即感到危机弥漫。 向太后与高滔滔可以说是一脉相承,当初有高滔滔在,还能压着赵煦,现在赵煦一亲政,所表现出来的凌厉让孤掌难鸣的向太后十分不安。 赵煦的亲娘朱德妃仍在,这个出身平民家庭、性格柔弱的女人一向对高滔滔与向太后毕恭毕敬,但仍一直被高滔滔与向太后极力打压,都说母凭子贵,赵煦登基为帝,按惯例他的亲娘应封为太后,结果只封了个太妃的称号。 这还是其次,高滔滔把赵煦整天带在身边,朱太妃连见一面儿子的权力都没有,神宗死了,正宫皇后不去服丧,让朱太妃去服丧三年,衣饰、车舆、罗伞等皆有苛刻要求,月例钱与普通嫔妃一样,不立宫殿名,不许单独走皇宫正门宣德门,种种行为对朱太妃极为刻薄。 朱太妃护送神宗灵柩前往永裕陵时途经永安。河南知府韩绛前来迎接灵柩,同时拜见了朱太妃,此事后来被高滔滔得知,竟勃然大怒,把朱太妃叫来大声斥骂:“韩绛乃先朝大臣,你怎能受他拜礼?” 朱太妃吓得脸色惨白,跪地不起,连一句话也不敢争辩,只是一声声地认错着。 按说她是神宗皇帝的妃子,当今皇帝赵煦的亲娘,护送灵柩的路上接受一个臣子的拜礼没有错,但到了高滔滔眼里,就成了大错特错,赵煦在边上看着自己的娘亲象奴仆般被一声声的喝斥,怆惶而无助,他只能默默地忍着,甚至不能对自己的娘亲说一句安慰的话。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旧事,将心比心,若是受这么多委屈的是自己,自己会如何?如今这些事就是向太后心中的一根刺,新党刚刚把矛头指向高滔滔,向大后顿感坐立不安,若让新党这么清算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清算到她头上,当初打压朱太妃的事她也没少做,新党连已故的高滔滔都敢指为‘老奸擅国’,还会将她看在眼里? 她没有太多的办法,所以只能再次利用宣德门这个模糊的界限,让章惇的颜面和威信扫地,使得章惇主动上表辞去首相的职位。 内押班屈伟生带头打完人,又严厉的训斥一翻才罢休,杨逸站在章惇身边,见章惇脸上古井不波,平静得仿佛这事跟他没关系一样,俩人的随从个个带伤,章惇让他们退出去后,与杨逸一道向宝文阁走去。 半道上,杨逸轻声说道:“章相公,想来这只是第一波,您若不上表请辞,从明天开始弹劾你的奏章定如雪片飞舞,托您的福,估计我也能捞到不少弹劾的奏章。” “状元郎怕了!” “怕?若是怕能解决问题的话,我会非常的怕!” 杨逸也没多说什么,章惇心里明镜似的,这种事无须他去班门弄斧,俩人进了宝文阁,赵煦安坐御案后,好象专等他们到来,见礼之后,章惇用异常平静的口气将宣德门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煦除了偶尔轻咳一下,一直沉默不语,等章惇把事情说完,他突然问道:“卿打算上表辞去相位吗?” “是的!” “那就回去写吧!杨卿也写!朕等着!” “是!陛下!” 三人只短短相谈数语,杨逸便与章惇走出宝文阁,然后各自回家写辞呈去了! 出乎杨逸的预料,各方的反应比他猜想的来得快,也来得猛烈许多,天未过午,旧党弹劾章惇和他的奏章就堆满了赵煦的案头,内容无非是引经据典说二人嚣张跋扈,藐视皇权等等,内外配合的紧密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另一方面,新党的张商英等人则紧张无比,历朝历代能在皇宫骑马的大臣不是没有,但那都是皇帝赐给极少数大臣的一种荣耀;到了本朝,皇家对士大夫极为优容,并不严守这些规定,宣德门到东西两府(大宋习惯上把政事堂和枢密院称为东府和西府)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大臣们上衙通常都是骑马入宣德门,在接近两府的跨栏处才下马,但这只是一种习惯,并无明文作为依据,所以张商英他们也只能用‘惯例’为章惇俩人辩护。 问题又来了,你说惯例如此,人家旧党说没这惯例。以前的大臣都这样,你看到了?我们怎么没看到呢?皇宫侍卫怎么没看到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以前的大臣都这样,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对的,他们没被抓住那是他们好运,章惇俩人既然被抓住了,那就从这俩人开始处理好了。 在这件事上,新党说来是比较被动的。 挣扎在垂死边沿的旧党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但凡还能提得动笔的,无不一份接着一份的上弹劾奏章,誓要将章惇拉下马来,朝中一时电闪雷鸣,呈风雨交加之势。 第一卷第075章响亮的耳光 杨逸的书房布置得很清雅,檀木书架上摆放着一些金石古董与线装书,疏落而明洁,宽敞的轩窗外一池碧波澹澹荡荡,风荷明媚,鸟语花香。 杨逸好整以暇的坐在书桌前,看着韩碧儿素手纤纤在磨墨,碧玉手镯把她的皓腕衬得柔润纤美,随着手腕的转动,头上的玉钗儿坠着的珠子在轻轻晃动。 被杨逸细细地打量着,韩碧儿心中既充满了喜悦,又不免有些窘迫,明眸瞥了他一眼柔声说道:“墨好了,许郎要写什么?” 杨逸向她眨了眨眼,提笔就书,韩碧儿依在桌边,等看清他所书的内容时,不禁大惊失色:“杨郎,这是怎么回事?写的怎么会是辞呈呢?” 杨逸头也不抬地答道:“本来轮不到我写的,这算是陛下对我的恩宠吧!” “恩宠?这辞呈都写上了还恩宠?杨郎,你能不能跟奴奴说说,奴奴这心里纠得紧呢!” “哦,真的纠得很紧吗?来,我帮你揉揉!”杨逸说着一把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双手在她巍峨的胸前揉了揉,入手处温软如鸽,滑腻留香。 “杨郎,你别这样,奴奴是说真的!”韩碧儿不敢抗拒,脸上担忧的神色未退。 杨逸抱着她,把宣德门的事、还有宝文阁中与赵煦的几句对话说了一遍,然后问道:“碧儿明白了吧?这回不用担心了吧?” 韩碧儿一脸疑惑,螓首左右晃着,杨逸一看她老毛病又犯了,立即将她翘臀一掀,啪啪就是几个巴掌:“我看你还充愣卖傻不?看你还装!看你还装!” “杨郎饶命!奴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嘻嘻……” “你这小狐狸精!” 在宝文阁,赵煦三句话不到,便让杨逸和章惇回家写辞呈,自然不是真的想让两人辞职,宣德门的一通污辱,使章惇颜面扫地,若是事情到这分上,连份辞呈都不上,别人一定会说他贪恋权位,厚颜无耻,而且也只有通过上辞呈,再由皇帝出面一再的挽留,甚至屈尊降贵去请,才能挽回章惇的颜面和威信。 本来所有的焦点都在章惇身上,现在赵煦让杨逸也上辞呈,确实可以说是对他的一种尊重和恩宠。 精明如韩碧儿,一听完事情经过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她习惯了在杨逸面前扮小女人,担心自己表现得太聪明反而引起杨逸的反感和顾忌,结果换来了杨逸的一顿‘暴打’。 见她揉着香臀儿,媚眼如丝的婉转膝上,杨逸不禁哼道:“你等着,等我先把辞呈写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郎,奴奴真的不敢了!”韩碧儿楚楚可怜地哀求着,见杨逸还是一副‘刚直不阿’的样子,她凑到杨逸耳边低语几句,眸光盈盈媚态万千地看着他。 杨逸不自觉的看了看她那温润的红唇,‘义正词严’地说道:“好吧,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韩碧儿听了忍不住啐了他一口,柔若无骨的身子如水蛇般向书桌下滑去,结果杨大官人一篇二百字的辞呈竟写了近一个时辰,其间不时长吁短叹,仿佛不知如何措词一般。 第一天的辞呈当即被赵煦拨回,第二天杨逸俩人接着上,他还抽空去探望了一回李清照,两家都住在景明坊,离得不远,倒也方便,确定这个才女一切如常,没有因这次溺水变成弱智后,杨逸大松了一口气,否则自己可真成千古罪人了。 第二天的辞呈再次被赵煦拨回,第三天杨逸俩人继续上,面子上的功夫一定要做足喽!结果第三天的辞呈赵煦没有拨回,来了个留中不发,这几天朝野无不在观望此事,一见如此,新党顿时紧张万分,这几天他们没少往章、杨两家跑,但章惇和杨逸非常默契的都来了个闭门谢客,去求见赵煦,赵煦也拒不接见,把他们弄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而旧党则是欣喜若狂,仿佛胜利女神正在向他们招手一般,再次轰轰烈烈上表弹劾章惇与杨逸,真个是纸片纷飞,一时洛阳纸贵。 结果到时傍晚的饭时,赵煦摆出全副仪仗,来了一次浩大的‘御驾亲征’,先是到章惇府上蹭了一顿饭,接着还跑到杨家讹了棵珊瑚树,这才‘胜利班师’。 此举一出,旧党立即全体失声,新党则个个弹冠相庆,赵煦的面子给足了,第四天章惇和杨逸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衙当值。 来而不往非礼也! 而且章扒皮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血债血还的字眼,你让他流点血,他要你用自己的骨头粉末来还。 追究西北四城责任的‘司法程序’突然加快,三天之后,由中书舍人林希拟定的追责草诏就罢到了赵煦的案头,这回赵煦没有犹豫,玉玺一盖,鲜红如血。 吕大防、刘挚、苏辙、苏轼、梁焘、范纯仁、朱光庭、刘安世等再次被贬谪,他们的的脚步离岭南越来越近了,连虚衔都降了好几级,加上身上没有差遣,这些人在地方事实上就是一个流放犯。 致仕在家的文彦博也跑不掉,追回元祐年间给他的所有爵位,而且打击面进一步扩大,绵延到了军方,先说说韩忠彦这个枢密使,他的旧账也一并被翻了出来,第一点韩忠彦曾上书:昔仁宗始政,当时亦多讥斥章献时事,仁宗恶其持情近薄,下诏戒饬,陛下能法仁祖用心,则善矣。 这是一份劝戒赵煦学习仁宗皇帝的奏章,赵煦与仁宗的幼年遭遇很相象,仁宗十三岁登基,前十年由章献太后刘娥垂帘听政,刘娥死后,仁宗曾下令朝臣不得议论刘娥执政期间的得失,此举被朝野视为大孝;韩忠彦以此劝戒赵煦,看似大义凛然,然而其用心却被杨逸等人轻易擢穿了。 刘娥执政十年,并没有大力更改真宗皇帝的政治路线,真论起来,她只做了一件违背真宗皇帝的事,真宗皇帝生前迷信道术,大修道观,招集了无数的‘能人异士’来讲道炼丹,把京城搞得乌烟瘴气,刘娥执政后,把这些‘能人异士’全打回了原形,还拆去了一些道观,可以说这是她执政期间做的唯一一件有违真宗意志的事。 高滔滔呢?她一执政便把新法废除,把神宗皇帝一生的心血践踏在地,神宗用的大臣一律贬谪,她用的还是‘以母改子’这样可笑的借口,按儒家的理念: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试问高滔滔有什么权力去改动神宗皇帝的政治路线?司马光等人自称儒学大师,却弄出‘以母改子’这样的借口来,这块遮羞布简直漏洞百出,连主要的‘部位’都没能遮住。 同样是母鸡司晨,高滔滔与刘娥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而韩忠彦等人还让赵煦学习仁宗皇帝,不议论高滔滔执政期间的得失,其内在的用心不言而喻,就是让赵煦别追究他们这九年来的胡作非为,其心可诛! 第二点,韩忠彦一直非议用兵西北,‘愿以所取之地弃还之,以息民力’,很好,很强大,又一个割地求和的。 纠住了这两点,韩忠彦不倒简直没天理!杨逸不知道礼部尚书府的那位老太婆作何感想,反正韩忠彦被踢到定州凉快去了。 别忙,以上只是活着的,司马光和吕公著,这两位废除新法的罪魁祸首还在另一个世界逍遥法外呢!别以为死了就万事大吉了,就算跑到如来佛祖那儿去,新党也要追回绳之以法。 天灵灵,地灵灵,斩妖除魔三界任我行! 风暴所过之处,司马光与吕公著所有追赠的爵位、谥号、给子孙的恩荫全部追回,司马光谥‘文正’,这是文臣最高的谥号,你司马光不配!作废!那块‘忠清粹德’碑也砸了!免得给大宋丢脸! 这样就完了吗?不行! 光追回这些太便宜他们了,于是对这些罪臣的子孙展开了新一轮的审查,吕公著的儿子吕希纯第一个被纠了出来,他给高滔滔族人写的诰词中,有‘昔我祖妣,正位宸极’的句子。 很好,当初蔡确写了句‘睡起莞然成独笑’,你们就问他笑什么?贬到了岭南去,玩文字的活计可不只是旧党才会,而且吕希纯这两句话把高滔滔捧得胜似舜尧,至高无上,抓他可没冤枉他。 赵煦听了气啊,高滔滔在时你们阿谀奉承,把屁股对着我,死了你们还对她大肆鼓吹,眼里何曾有我这个皇帝?贬!贬得越远越好! 除了吕希纯,大批旧党要员的后人也纷纷落马,朝野之中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新党以最猛烈的反击还以颜色,等于是重重地打了皇宫中某位老太太一个响亮的耳光。 杨逸这回是积极加与了进去,韩忠彦的许多资料就是他搜集的,而且他的作用不容忽视,可以说他在新党与赵煦之间起到了桥梁的作用,有他跟在赵煦身边,随时掌握赵煦的情绪,适时而动,打击的效果十分显著。 天子近臣啊!有时候比首相还牛!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真的很爽! 但爽过后呢? 事情到了这份上,相信大家心里都发毛了,再这么搞下去,非把大宋搞残不可,这天杨逸主动找到章惇,希望他能出面能把新党要员招集起来,大家沟通一下,章惇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两眼,同意了! 这次‘奸臣大会’不再是在章惇府上,而是在宝文阁,还是原来的那些‘奸臣’,而杨逸自己在经过这轮大清算之后,在旧党眼中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奸臣,只是参与的多了一位‘昏君’。 把地点先在宝文阁是章惇的意思,事无不可对人言,现在各人都是朝中的梁柱,若是再避开赵煦时常私会,章惇不屑为之。 众人的目光大多落在杨逸身上,杨逸明白大家都知道招开这次小朝会是出于自己的意思了,现在的新党没人敢再小看他,虽然他的还只是个六品官。 杨逸起身先给赵煦施了一礼,然后语气平静地说道:“臣一直很佩服王荆公的操守,王荆公为政,向来是以革新为目的,对待不同政见者极为温和;而司马光则反其道而行,以打击政敌为主旨,施政反而成了分辨政敌的手段; 或许,正因为王荆公的温和,他失败了,新政被司马光等人践踏在地,所以臣认为这次对旧党的清算是必要的。 但凡事皆需有个度,无论如何,咱们不能丢失‘新政’这个主旨,咱们打击那些破坏新政的人,只是为了更好的施行新政。” 杨逸说到这里,宝文阁里谁都没有人出声,九年来新党积下了太多的仇恨,而仇恨这东西最容易让人迷失自己,有时它能让你只为仇恨活着,而忘记了新政才是自己的立身之本,没有新政,一次次的大清算就成了纯粹的寻仇报复,这样只会让仇恨越结越深,永世难以化解。 “只有重拾新政,做出实实在在的成绩来,咱们才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用事实来说话,那些被打击的人才可能低头认错,才可能被同化,比如苏轼,一开始他是全盘否定新法的,但后来王荆公用事实证明,免役法是正确的,是切切实实能给百姓、给朝廷带来好处的,苏轼看到了这一点,到司马光要废除免役法时,他站出来反对了。从苏轼的变化可以看出,对手也是可以同化的,关键是咱们得用事实来说话。” 到此仍没有一个人说话,其实,只要能从仇恨中挣脱出来,这些道理在坐诸人都明白。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个国家如此,其实施政也是如此,新政是完全没有失误之处吗?绝对不是,有些政策必须经过不断的实践和调整,才能确保它的正确性,因此当政者必须放宽言路,虚心纳谏;对于反对者,也应区别对待,不能一味的全部打倒,说难听点就是打一大棒给一甜枣; 反对者中也有人才,为了新政,应该努力去同化他们,或者说分化他们也行,这样一来,既能防止反对者拧成一股绳,施行新政时也适当的听到一些不同的声音,防止新政死于安乐!” 终于有人出声了,赵煦淡淡地问道:“杨卿认为谁是值得同化的?” “苏轼与范纯仁!” “不行!” 杨逸才说出苏轼与范纯仁的名字,张商英就第一个出声反对,还是赵煦阻止了他,示意先让杨逸把话说完; 杨逸才得以继续:“范纯仁在政争方面比较温和,当初蔡相公贬谪岭南,范纯仁曾出言劝阻过吕大防等人;而且在政务上也比较务实,与司马光、吕公著等人不同,范纯仁并不支持一概废除新法,而是提倡取长补短,因此元祐年间也曾一度被外放,到元祐八年才诏为尚书右仆射。 而臣长在杭州,清楚地知道苏轼任杭州知州时,勾通运河,疏浚西湖,确实给当地留下了一些德政,真论起来,苏轼算不上大奸大恶,不过士大夫气太重罢了! 关键之处是,此二人如今对新政有了许多认同之处;而且在守旧派中名望极高,若能将他们同化,争取到他们的支持,就等于争取到了一大批人的支持,其作用不可估量,再行新政时,所遇到的阻力将会大大减轻;陛下,各位大臣,一切为了新政!” 第一卷第076章量身打造 其实杨逸在宝文阁里提出的无非两点。一是立即把重心从打击政敌转移到推行新政上来;第二点,对旧党区别对待,对司马光此类罪魁祸首要严厉打击,绝不手软。而对范仁纯、苏轼之类有希望争取、更值得争取的旧党大臣要尽量争取,减少新政施行的阻力。 范仁纯和苏轼都是名望满天下的人物,哪怕他们不全然认同新政,只要他们有限度的支持,也能带动无数的守旧派倒戈,至少他们的抵触情绪不会那么激烈了。 原来的历史上,章惇他们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失败,他们确实是进行了无差别打击,旧党的头头脑脑几乎全被贬谪至死,苏轼没死,也是到赵佶登基后,才得以从海南岛回来。 或许他们不是不知道打击、分化、拉拢这一系列手段,他们只是在仇恨中迷失了自己。 爱可以让人疯狂,恨也能让人失去理智。 现在杨逸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提出了另一种方案,且有理有据,赵煦听后立即心动了,连章惇也沉默不语,凭心而论,若是以新政为主旨,杨逸提出的这个方案无疑比全面打击要好得多,对新政有利得多! 但显然,要说服张商英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杨逸说得再好,他们还是态度鲜明、强烈反对,或许在他们看来,现在的清算才只是一个开始,连本金都没收回,更别提九年的利息了。 这些人的情绪必须要照顾,将心比心,若是换了自己受了九年的冤屈,一朝翻身时,想立即忘记所受的苦楚和冤屈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人生没有多少个九年,而他们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新政、被无情的毁掉更是让人心痛,杨逸也没打算一次说服他们,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其实杨逸明白,理智上张商英他们已经认同了他的策略,只是感情上一时无法接受而已,否则他们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就不只是激烈反对,必定是无比仇视,斥之为叛徒了! 杨逸看到了这一点,没有一味的和他们争辩,赵煦也看到了这一点,虽然心动但没有立即行动,一切需要时间来调和! 对旧党是否区别对待这事一时争持不下,但在尽快恢复新政这一点上,大家倒没什么异议,因为新政就是新党的旗帜,旗帜不树起来,大家就等于失去了方向和大义。 第二天,由翰林大学士曾布上书,请复免行钱、保甲法,罢十科举士法,令进士专习经义,解除王氏字说禁令。 赵煦用宝,令行天下。 复新法早在天下人的意料之中,这不奇怪,但令人疑惑的是,作为王安石变法中最核心的免役法和青苗法却不见动静。 宝文阁里,包括杨逸这个新鲜出炉的‘奸臣’在内,一众‘大奸臣’已经连续进行了十天会议,而赵煦这个‘昏君’不顾病体未愈,每天几个时辰的会议总是坚持到最后,就连蔡卞也暂时放下《神宗实录》的编撰工作,加入到这次重要的议题中来,苏颂是唯一一个不属于新党而有幸参加宝文阁会议的大臣。 杨逸这些天成了绝对的主角,因为议题正是他提出的统一赋役,将赋役归于地,计亩征收,把力役改为雇役,由官府统一从税赋中抽银雇人代役,限制苛扰,使赋税趋于稳定。 这是他在科举考试时的策论,有感于赵煦与章惇、张商英等人的强悍,杨逸再次抛出了‘官绅一体纳粮’的补充议案。可以说,这六个字才是核心,才是解决土地越来越集中,朝廷税赋越来越少的有效办法。 这一条推出,必将引来天下官绅的强力反对,要想施行下去,必须得有一个性格坚韧的皇帝、行事彪悍的首相,还有一群为新政锲而不舍的大臣,这样才有可能将政令始终如一的贯彻下去。 换了神宗皇帝与王安石来,绝对不行,神宗性格还不够果决,他的犹豫导致了王安石几起几落;王安石则不够彪悍,他对政敌过于温和,使得反对者得以保存,反对的力量过于强大。 而赵煦、章惇、李清臣、张商英等人恰恰符合了这些条件,可以说这些政策就是为这个君臣组合量身打造的。 赵煦多年来被压抑、被忽视,使得性格上坚韧甚至说是偏激的因子深入骨髓,他信任一个人可以信任到死,恨一个人也可以恨到死,原来的历史已经证明,他绝不原谅、绝不宽恕、也绝不妥协,无论对内或对外,始终如一。 而章惇就是一把绝世神兵,他的坚毅胜于赵煦,他的忠诚从一而终,只要他认准了的事,虽千万人,必砍开一条血路,眼里的世界黑白分明,对反对者从不会手软。 李清臣,为了新政,不计个人荣辱,明知事不可为,仍毅然站出来独战千军,坚守自己认同的理念,任你十年贬谪心志不移。 张商英,别的不论,敢于站到赵煦面前让他干掉他奶奶,光这一点就知道他有多彪悍。 蔡京,不管后世如何评论他,但有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直到死,他还在坚持施行新政,赵佶登基,崇宁元年(1102)到崇宁五年,蔡京为相推行新政,把大宋搞得风生水起,《重刊兴化府志》称这段时期‘时承平既久,帑庾盈溢’,可惜崇宁五年‘彗出西方,其长竟天’,踌躇满志的蔡京被一颗突如其来彗星打败了! 即便这个组合强悍如斯,杨逸势出官绅一体纳粮的议案仍让这些人凝重无比,真施行下去,这不是在和几个旧党在扳手腕,这是在和全天下的士绅作对。宝文阁了,每天都在论证着这条关乎大宋命运的政策的可行性,有没有什么改良措施。 苏颂持保留意见,他认为法是好法,但施行的可能性不大,杨逸则很少说话,他已经画出了一个框架,官绅一体纳粮对朝廷的好处也不用赘述,能不能施行?怎么施行?就看在坐的这些人能否下定决心了。 就在讨论进行到关键时刻,赵煦突然诏范纯仁入京,宝文阁里,突然多了一位旧党大臣,让人感觉非常突兀,听完议案后,范纯仁怔住了,目光落在杨逸身上沉默了许久才说道:“陛下,太祖有言,与士大夫共天下,此政有违祖制,必将引来天下士绅极力反对,陛下若执意施行,很可以引发种种变乱,望陛下三思!” 范纯仁起身叩首,他并没立即高声驳斥,而是言词恳切的规劝,赵煦沉声问道:“范卿认为,对朝廷而言,对天下百姓而言,此法可是好法?” 范纯仁答道:“陛下,若不能施行,法便谈不上好坏!” “先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卿,朕在想,若是你父亲范文正公在世,以他那种天下楷模的胸襟,会不会反对这条有利于朝廷,有利于百姓的法令。” 赵煦提起范仲淹,言词中并多有盛赞,这些话就象一颗巨石投入范纯仁的心湖,使他不禁含泪跪倒,哽咽难语! 范仲淹的一生,品格高尚,忧国忧民,而且一直在尝试着革新弊政,可以说他内心也是认为祖宗之法不足守的人,而范纯仁现在不论政策的好坏,却以祖制不可违应对,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是违背了他那位品格高尚的父亲了。 “朕知道,你们会说朕是与士大夫共天下,不是与普通百姓共天下,然而现在土地正在不断地向士大夫手里集中,大量普通百姓流离失所,朝廷税赋枯竭难以为继却是不争之事实; 若是他们对我大宋还有点忠义之心,就应该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卿的先父是个品格高尚的人,是我大宋第一个尝试革除弊政的人,他并没有墨守陈规,卿难道忘了自己父亲所做的一切了吗? 诚如卿所言,这条法令一出,必将引来士绅们的极力反对,但为了大宋,为了天下百姓,虽千万人,吾往矣!卿呢?” 不得不说,赵煦游说范纯仁的策略非常高明,杨逸看到,已六十多岁的范纯仁此刻泪流不止,一下接着一下的叩首,再也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 赵煦一锤定音,剩下要讨论的就是怎么施行的问题了,杨逸做了甩手掌柜,章惇可不行,他是所有政策的总执行人,各方面必须考虑全面,按照杨逸的策略,是将役和赋统一,归于田亩。 章惇与户部尚书蔡京勾通之后,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陛下,如今国库用度紧张,臣建议暂时保留差役法,如此一来,把役钱的征收面摊开一点,也可以减轻一些阻力。” 当初王安石施行的差役法,不但有利于民生发展,而且朝廷还从中赚到不少银子,差役法的役钱是按人头收取,实际上在雇用役夫担任劳役时用不了这么多钱,盈余的部分有时达到两三百万贯,比青苗钱赚得还多; 一但将役钱也统一到税赋中去,计亩征收,那些无地的百姓就再不用承担任何赋役,役钱的征收面也就小了很多,章惇提出保留独立的差役法,就是舍不得这些钱,被高滔滔折腾了九年,大宋穷啊! 杨逸想了想,也觉得有必要保留,给百姓好处有时也不能一次给完了,他们本来期望的只是一瓢水,你一次给他一面湖,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期望值,但人心不足蛇吞象,等他们不满足于一面湖时,你就得给他们一片海,直到最后你给不起;这些话说来很难听,但这种现象却确实存在。于是,杨逸第一个站出来附和了章惇。 绍圣元年七月,赵煦再次颁旨,复差役法,行绍圣新税法。 绍圣新税法一出,天下振动,有人喜欢有人忧,有人反对有人支持,支持的是普通的老百姓,反对的是那些品官士绅,各种声浪一波波回响着; 新税法计亩征收,不管你是品官士绅之家,还是普通老百姓,有地就征税,无地可免,税率比原来的两税制略高,但这是把原来大部分杂税统一进来后的结果,细算起来,百姓每年要纳的税钱反而比原来少了三成,依旧分夏秋两季征收。 同时颁下来的还有一道旨意:迁范纯仁为河南知府,苏轼为湖州知州。 两人升迁的差遣虽然只是知府和知州,但在旧党被一一贬谪的大潮下,此二人能逆潮回流,从流放犯成为一地主官,这同样非常引人注目,朝野纷纷猜测,这是不是新党释放出来的一个和解信号,这倒起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作用,把反对新政的声音分化了一些。 第一卷第077章雨中的恋人们 以前,品官士绅之家不用交纳赋税,除了他们自身兼并了大量土地外,还有许多普通百姓主动将田地寄到他们名下,以逃避朝廷赋税。 许多读书人原本家中一贫如洗,然而一但考上功名,立即能一夜暴富,因为有了功名就能免税,许多百姓就会主动找上门,将自己的田地‘诡寄’到他们名下,这种‘诡寄’当然不是无偿的;他们不用花一分钱买地,每年也能收取大量的租子;而朝廷却因此损失大量的赋税。 现在绍圣新税法是计亩征税,管你是谁名下的田地,量出多少亩朝廷就征收多少亩的赋税,如此一来可以极大地抑制土地兼并问题,同时又能杜绝这种官绅包揽、大户诡寄的逃税行为;新税法只要能顺利施行下去,朝廷每年的赋税必定会增加好几倍。不用再象王安石那样搞什么市易法、均输法、强贷青苗钱,一样能使国用丰足。 可以说王安石是剑走偏锋,而现在是大刀直劈。 新税法想顺利实施,还有一个程序要走,那就是清丈土地,同时给土地划定等级,根据土地的等级实行不同的税率,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也是个要命的苦差,新税法颁布的第二天,蔡京的户部就成立了一个清田司,负责全国土地丈量工作,清田司有权调动地方的厢兵、衙役帮闲,权力大得惊人。 同时御使台向每路派出数名监察御使,负责监察土地清量工作。 有了这些还不够,要想成功,还需要皇帝毫不动摇的支持,需要一个雷厉风行的权力核心,这一点,赵煦和章惇都十分称职,这套新税法就象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 不到半个月,便有四名路治高官,十一名知州被贬谪,而朝中六部九寺的官员被贬谪者更是多达三十多人,原因无一不是上表反对新税法的,其中不但有旧党,还有几个是新党官员,章惇通过这种这不留情的打击手段,充分诠释了什么叫铁血宰相。 谁反对的声音喊得最响,就让你到岭南去与猴子对吼!管你根脉多深,再深也深不过皇帝!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而赵煦则来了个‘病休’,杨逸到宝文阁去给他诊治时发现,赵煦让焦守找来个大箱子,凡是反对新法的奏章全被扔了进去,短短半个月,竟收集了八大箱。 杨逸作为新法的始作恿者,骂他的声音远远小于雷厉风行的章惇,大部分人甚至怀疑杨逸只是章惇推出来打头阵的小卒子,新税法根本就是章惇的意思。而且杨逸为范纯仁和苏轼说话的事传出,许多旧党官员对他的态度转变了很多,有的甚至把他视为自己人,至少李格非就是这样。 杨逸暗暗好笑,其实他正在怂恿章惇对旧党的死硬分子展开新一轮的打击,对范纯仁他们的拉拢是一回事,但对司马光这类的旧党灵魂人物,杨逸绝对主张把他们的牌位砸个稀巴烂,把他们从神诋打成恶魔,让他们遗臭千年。 旧曹门街的北山子茶铺,杨逸坐在二楼当窗的位置,他今天沐休,一身儒衫大袖飘然,对面坐着的是苏十三娘,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明丽如初开的芍药。 在杨氏和莫氏的努力下,俩人的婚约已经定下,杨逸也终于得知她的闺名叫苏晴,俩人在街上偶遇,杨逸就把她邀到这个初见的地方来品茶,她发髻上缠着表示待嫁的五色缨线! 刚开始十三娘神色还有些忸怩,但聊了一会儿就有些兴奋地说道:“我把汲水器做成了,大家都说很好用哩,现在正在做你说的自行车,其它都还好办,就是那链条有些麻烦,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茗儿站在背后悄悄碰了碰她,连杨逸都看到茗儿的小动作了,但苏晴还浑然不觉。 杨逸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象打翻了五味瓶,都怪自己这张臭嘴,当初跟她说什么自行车呢?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苏晴的手上,还好,十指细嫩如玉,没有起老茧的倾向,大概她只负责设计和指挥吧! “快说嘛!到底有没有好办法?” 杨逸想了想说道:“分别铸好各块连片,再连接起来!” “我现在就是这么做的,但浇铸出来废品太多,能用的不过三成,我就是想知道你还有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 “没有,只能这样了,有些东西原理很简单,但做起来很难,就是因为我们在加工构件时无法达到理想的效果。”说到这杨逸突然笑道:“娘子,请用茶!” 苏晴脸儿顿时红了,男人称呼未婚女子一般是小娘子,现在杨逸有意无意的把小字省略了,跟叫自己媳妇没什么分别,茗儿站在一旁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窗边的杨柳在风中轻轻摇曳,与窗里的红颜交相辉映,倒成了一幅绿柳红花的美景。 茗儿笑完说道:“姑爷……” “哎!” 杨逸一听姑爷二字,大觉有趣,应得好不欢快,这下不光茗儿笑了,苏晴也忍不住噘起小嘴白了他一眼,杨逸浑不在意的微笑着,抬手示意茗儿说下去。 “姑爷,要不你带我家娘子到仙桥上去走走吧!” “好主意,小娘子请!” 北山子茶铺前面有仙桥仙洞,古木成荫流水潺潺,回廊照水楼阁依山,是东京城里难得休闲好地方,贵妇仕女皆爱到此处游玩。 杨逸俩人先去逛仙洞,苏睛始终落后两步,杨逸说话时总要回头,脖子都快扭了,他停下,苏晴也停下,始终和他保持着两步距离,杨逸哀叹道:“十三娘,难道我只有背影才比较耐看?” 苏晴搅了搅白葱儿似的手指,俏生生的嗔道:“说什么呢你!我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和你并排走呢?” “可是我实在不堪回首了!” “谁让你回首了?” 杨逸干脆转过身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无限深情地说道:“十三娘,就算抛开你倾城之貌不说,咱们已经定亲,也就意味着此生要执手白头了;你在我身边时,你是一切!我怎么放心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事实证明苏晴的智商与美貌是呈正比的,可不好糊弄,听了杨逸深情款款的表白,她脸上表情虽然窘迫,犹自噘着嘴反问道:“那我不在你身边时呢?” “一切是你!” 杨逸无比坚定、无限深情地答完,突然天空一个霹雳,轰隆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开,惊得杨逸脸色煞白,老天爷啊!不过说句善意的谎言哄哄自家娘子,至于嘛! 幸好苏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吓了一跳,没注意到杨逸脸上变幻的神色,她以手遮额抬头看了看天,说道:“要下雨了!咱们快回去吧!” 来不及了,这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俩人还没走出几步,如珠乱跳的雨点已经落下。 “先到这边躲躲!” 杨逸牵住苏晴的手,拉着她跑到旁边几株芭蕉树下,还好雨一下,风就停了,雨点打在芭蕉叶上,声声如韵,四周也很快变成迷茫一片,俩人站在芭蕉叶下,贴得很近,杨逸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如兰清雅,沁人心脾。 杨逸比她高出半个头,从旁边看下去,可见她半边白皙的粉脸,长长的睫毛不时扑闪几下,最是那樱桃小嘴,泛着温润的光泽,轻易便引人遐思无限。 苏晴虽然垂着眼帘,却能感到他正在打量自己,双颊慢慢地变得烫热起来,腮边染上的红晕让她更是明丽无比。 “你……你快放手!”苏晴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矜持地说道。 “不放,执子之手,与子谐老!”杨逸怎么愿意放开,苏晴的手指圆润细长,握在手里感觉非常好,滑腻而柔软。 苏晴没想到他这么霸道,只能红着脸哀求道:“快放手,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确实被人看到了,康国长公主和几个玩伴就在几十步外的一座高阁上,她先是看到杨逸,心中一喜,正打算下去收拾他,那天在风池杨逸一声不吭的脱钩而去,害得她白忙了半天,也伤心了半天,还闹出若大的阵仗来,结果焦守回来说这家伙没事时,她那叫一个气啊!若不是赵煦劝住,她当时就杀到杨逸家去了。 康国长公主正要下楼,突然看到杨逸身边还有一个少女,随着杨逸弯下腰去,少女那窈窕的身姿便露了出来,虽然隔着雨幕,但那天仙谪凡的美丽如何也掩饰不住,康国长公主不禁收住了脚步。 迷蒙的雨幕让俩人在芭蕉叶下躲雨的画面美得象一幅恬静的水墨画,男的英俊不凡,女的仙姿绰约,俩人亲密的样子不知羡煞多少人,可不知为什么,康国长公主心里却感到有些不舒服,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不舒服。 杨逸直起身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只见他用力跃起,用匕首斩下三张芭蕉叶,然后叠在一起举到少女头上,挡住越来越大的雨势,场面温馨而动人,可康国长公主感觉自己再也看不下去,胸口仿佛被什么填得实实的,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对身后的侍卫大喊道:“李一忠!你不是百步穿杨吗?过来,给我射断那家伙手上的芭蕉叶!快!” 她身边的几个少女不禁奇道:“四娘,你怎么了?” “不要你们管!李一忠!还不快点!” “长公主!这不太好吧?万一射对人……” “李一忠,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一箭能射下两只麻雀,当我不知道吗?你再哆嗦,十板子!” 李一忠见长公主真生气了,只得摘下身后的弓箭,他是弓箭值中箭术最好的人,这四五十步的距离,他确实是十拿九稳,张弓只稍一瞄准,弓弦一松,箭如流星没入雨中。 雨打芭蕉的声音让杨逸的六识迟钝了不少,等他意识到不妙时已经来不及,噗的一声,手上的芭蕉叶断成两截,雨水洒了他俩一身,苏晴还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杨逸已迅捷无比的抱起她闪到几步外的石头后,那种腾云驾雾的眩晕感让苏晴惊呼不断。 “娘子别动!有人向我们放冷箭!”等到了石后,杨逸把苏晴护在身后,然后悄悄探出头来察看情况,他第一个怀疑的是弥勒教,也只有弥勒教才会这么不择手段的置自己于死地。 然而看到的情景却让他非常恼怒,只见康国长公主在对面的楼阁上得意地娇笑着,她身边的侍卫手上还拿着大弓,事情再明白不过了,杨逸从石后走出来,冷冷地看着她,康国长公主平时怎么闹他都不会太计较,但这次已经超过他的心里底线,这数十步外放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是拿自己和苏晴的生命在开玩笑! 楼阁上的康国长公主再也笑不出来了,杨逸那冷漠的眼神让她难受万分,整个人象被下了定身咒,愣着一动不动。 杨逸不管她,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苏晴身上安慰道:“十三娘,没事了,一个无法无天的臭丫头在恶作剧而已,来!我送你回家!” 这盛夏天气,本就穿不得不多,苏晴身上的罗衣湿了水,那玲珑有致的身材顿时显露无遗,所以杨逸才不得不脱下长袍将她包住。 苏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任杨逸拉着她往回走。 “杨逸!你给我站住!” 杨逸回头,看到康国长公主已经冲出楼阁,不顾身后众人的叫唤,冒雨向这边跑来,身上很快便被雨水淋湿,她却丝毫不管,杨逸看了不禁皱起眉头,拉着苏晴继续向前走。 “你给我站住,杨逸!你还不站住!你凭什么那样瞪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康国长公主带着哭腔,一声声地追问着,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到脸颊上,她抹也不抹一下,身后几个宫女追上来,拿着一件侍卫的外袍要披在她身上,都被她用力的推开,双眼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眼眶红红的、带着几分倔强定定地看着杨逸。 “长公主,你若想要下官的命,直说就是了,反正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下官在您眼里不过是蝼蚁一只,但你不应该累及无辜。” “你……你说什么?谁想要你的命了?我……李一忠他的箭法……”康国公主语无伦次,杨逸冷漠的责问让她双目之中迷蒙一片,涩涩的,热热的,她努力地想向杨逸解释清楚,但心中那酸酸楚楚的感觉却让她哽咽难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向这家伙解释。 苏晴得知面前这个少女竟是公主后,挣开杨逸的手上前一福道:“小女子苏晴拜见长公主!” “你是谁?你走开!走开!都是因为你!”康国长公主一时解释不清楚,心里已经是难受万分,苏睛挡到她和杨逸中间,更不由得让她生出浓浓的怨意,哭着喊着一把将苏晴推开。 苏晴顿时被推倒在地上,染上一身的泥水,杨逸连忙上前抱起苏晴,再也不看康国长公主一看,就这么抱着苏晴在雨幕中远去! “杨逸,你站住!你站住……” 看着杨逸渐去渐远,康国长公主在雨中大声地喊着,心中一片混乱,声音充满了倔强和无助,咸咸的眼泪成串的流到嘴里,等杨逸的身影终于消失,眼前只剩下迷蒙的雨幕时,她浑身的力量仿佛突然被人抽空了,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嘤嘤地饮泣起来。 生命中某些东西仿佛曾经拥有,却以仿佛直在失落! 第一卷第078章有幸不须媒 李格非首次拜访杨家,杨逸迎出大门来,发现他竟没坐车,两家同住景明坊,离得很近,李格非带着妻女仿佛逛街一样逛了过来,身后几个下人提着不少礼物; 夕阳照在李清照那张粉嫩的脸上,红扑扑的!等大人们见完礼,她也娉娉婷婷地上前敛衽一福道:“清娘见过杨大哥!” 看她大方得体,颇有大家闺秀的风彩,杨逸也很正式回了她一揖,然后笑道:“我们的大才女看上去恢复得挺不错,不过,不会因为上次落水,今后见水就躲得远远的吧?” “才不会哩!人家最喜欢到湖上玩了!” 李清照牵着她母亲王氏的手,说起这些竟是神采飞扬,王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略带责备的口气说道:“还玩?上次若不是你杨大哥相救,你这小命都没了!” “娘!”少女轻唤一声,生怕娘亲再也不让自己到湖上玩似的,脸上尽是无辜而委屈的表情,真是处处惹人怜。 杨逸看了朗笑几声,将李家三口往里请,李格非这次将妻女带来,就是为了当面向杨逸道谢的,在这事上自然少不得客气一翻。 杨家豪华精雅府邸让初次到来的李格非一家暗暗诧异,特别是前院那架高高的水车,让李清照怎么也看不够,这是杨逸自己设计的一景,用水车把溪水引到高处,泄入固定在树上的水箱,水箱有细管通到下面的假山,利用水压的作用,再加上一个个精心设计的喷头,有的喷出如雾的水气,有的喷出的水帘如一片片荷叶,把李清照看得有些挪不动脚了,便是李格非也赞叹不已。 杨逸干脆把他们引到雾气氤氤的水池边观赏,李清照再也忍不住了,挣脱王氏的手,跑到池边伸手接住那柔柔洒开的水帘,兴奋地问道:“杨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好玩了,好象荷叶哦!”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教你做就是,不过,清娘你这大才女看了这景致,难道就没有佳句问世啊?” 李清照十指纤纤拨弄着‘荷叶’,小巧的琼鼻上也溅上了几滴水珠,那盈溢的灵气让她看上就象一个戏水的小仙女,听了杨逸的话,她噘着小嘴说道:“杨大哥才名满天下,却老拿人家来取笑!” “哈哈!要不这样,我再出一上联你来对,可好?” “好哩,杨大哥再说!” 杨逸看了看她素手把玩的‘荷叶’,脱口吟道:“因荷而得藕。” “有杏不须梅。”李清照想也不想便答了出来,眼中满是得意。 听了俩人的对答,李格非不说,连王氏都不禁露出古怪的表情来,王氏出身书香之家,她父亲是仁宗朝的状元,受家学熏陶她自身颇具才学,这对联的含义她自然不会听不出来,此时谁也没有说话;杨逸这才发觉此联出得太鲁莽,而李清照答得更是不妥,因为这是一副谐音联: 因荷(何)而得藕(偶)? 有杏(幸)不须梅(媒)。 这连媒人都不要了,俩人这是干嘛?这是私订终身吗? 杨逸大为尴尬,立即打哈哈道:“这个嘛!清娘啊!我家里好玩的地方还有不少,我让她们带你去看看好了!”说完他让青叶过来,带着李清照在家里四处看看,接着叫来韩碧儿,让她带着王氏去见自己的母亲。他自己则把李格非请到前厅品茶,一通忙碌下来,脸上的神情才恢复自然。 李格非这次来,除了感谢杨逸救了他女儿外,还有就是他恩师苏轼的事,苏轼在流放地英州呆了一个多月,因杨逸几句话,得以回到湖州,湖州地处于太湖边,虽不及苏杭繁华,但也是江南鱼米之乡,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杨逸的这个举动,赢得了李格非等人极大的好感,新旧两党中,其实许多人以前私人关系还是不错的,最典型的例子是章惇与苏轼,两人未出仕前是好友,曾长期结伴游学各地; 出仕后彼此虽然政见不同,出于私人情谊,苏轼被贬黄州时,章惇还曾上书为他说情,苏轼生活困苦,章惇还不时接济。此事在苏轼写在章惇的写信中有证:“惟子厚平居,遗我以药石,及困急又有以收恤之。” 只不过轮到章惇被贬后,苏轼的做法有些不地道,他对新党大肆批判,章惇当时被旧党列为‘三奸’之一,苏轼因此连章惇这个曾经的挚友也骂上了,所以这次章惇上台,对他也再没什么客气的。 这些曾经的恩恩怨怨杨逸不想去管,他这次为范仁纯与苏轼说话,绝不是出于什么同情心,更不是碍于李格非的面子,主要目的还是要分化旧党,拉拢苏范二人,利用二人的影响力,尽量带动下层官员和仕庶别再拼命抵制新政,如此而已,所以对李格非的感谢,杨逸还真有点愧不敢当,表现得极为谦虚。 殊不知他越是淡化自己的作用,李格非对他的好感就越多,开席后,他竟抛开上官的身份,向杨逸频频敬酒,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康国公主回宫后就病倒了,御医诊断是偶感风寒,病情本不严重,但康国公主却整天卧床不起,茶饭不思,让她的病情开始逐渐加重,这可急坏她的娘亲宋贵妃了。 宋贵妃无子,所有的心思全寄托在这个女儿身上,看出女儿似乎不全是因为伤寒,倒象是得了心病后,她把跟随女儿出宫的宫女找来询问,这些宫女受了康国公主的吩咐,起初还瞒着不说,宋贵妃恼了,让人拉出去打板子,几个宫女才吞吞吐吐的将发生在仙桥的事说了一遍。 宋贵妃是过来人,一听便能确定女儿害的是心病,她再次对这些宫女下了封口令,自己在殿中暗叹,杨逸是新科状元,他所作的《雁丘词》在宫中传唱得最多,宋贵妃自己对这首词也异常喜欢,自然是知道杨逸这个人。 但正因为知道,才让她感到为难,在大宋驸马不得参政,所以但凡有些才华抱负的人,都不愿意尚公主,何况杨逸是十七八岁的状元,前程无量,而康国公主又非嫡出,杨逸若娶了康国,这一辈子就只能做个闲人,岂会甘心? 更重要的一点是向太后对杨逸极为不满,她若答应康国下嫁杨逸,赵煦必定会极力反对,因为杨逸是新党的骨干,赵煦不会愿意失去这样一个有力的臂助,宋贵妃在皇宫这个是非地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些事不用细想心里也一清二楚,即便在顺利下嫁杨逸,自己的女儿只能成为一个政治牺牲品,这是宋贵妃最不愿看到的。 想通这些,宋贵妃又暗叹一声,这才入殿去,康国公主侧躺在秀床上,脸色憔悴,一副病厌厌的样子,看得宋贵妃一阵心酸,她坐到床边轻抚着女儿的头发柔声道:“傻孩子,你这样让娘亲可怎么活啊?” “娘!”康国公主顺势将头靠到自己母亲怀里,疲惫的她便再也不想动一下。 宋贵妇怜惜地抚着女儿的香肩,语重心长地劝道:“四娘,放弃吧,他就象天上的鸟儿,不是你的良配,你抓不住他的,听娘亲的,放弃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娘,你说什么呢?女儿听不懂!”康国公主瞬间变得局促不安,因为太窘迫使得她的脸颊浮上一抹不自然的潮红。 “傻孩子,娘亲是过来人,你这点小心思还能瞒得了娘亲?四娘啊,你年纪还小,许多事情你还都不明白,乖,听娘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康国公主只觉得脸颊好烫,双手紧紧抱住宋贵妃的腰肢,脑袋在她怀里乱拱着,一副忸怩难堪的样子:“娘,您都知道了?” 宋贵妃慈爱的点点头,康国公主接着嚅嚅地说道:“娘,女儿才没想他呢,女儿现在觉得他特讨厌、特可恶、特可恨,恨不得叫人揍他一顿。” 宋贵妃见她这小儿女的模样,心里又是伤感,又是好笑,真是百味杂陈,她抚着女儿的头发笑问道:“真的吗?” “哎呀娘,当然是真的了,您怎么能不相信女儿呢?”康国公主有些心虚,又把头埋到宋贵妃怀里拱个不停,整个身子也尽量往里挤。 “你这丫头净会折腾,再这样娘这老副骨头快要散架了!”宋贵妃被她拱得酥酥麻麻的,身体有些难受,忍不住在她翘臀上打了一巴掌。 康国公主揉着自己的屁股蛋,终于安静了,不过她突然又抬起头来甜甜地说道:“娘,您一点都不老,看着象我的姐姐哩!” 确实,宋贵妃才三十三岁,加上保养得法,看上去就象二十来岁的女人,和康国公主倒真象对姐妹花。 “你这丫头少来哄娘,还想找打是不是?”见女儿情绪好了不少,宋贵妃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那成熟的风韵明媚无比,看得康国公主一阵发愣。 在《神宗实录》的重编工作中,各人分工明晰,杨逸主要是负责整理王安石的日常手扎和奏章;神宗即改革,而王安石是神宗改革的顶梁柱,所以这些东西就显得极为重要,它将作为《神宗实录》的主要史料之一。 在一干人日以继夜的努力下,加上时间只过去十来年,蔡卞等人还是当初新政的主要参与者,重编工作进展异常迅速,到八月分已经完成六成初稿,对此赵煦也是非常重视,这部《神宗实录》可以说就是革新派的纲领性文件,也是革新派的战略核武器,有了这份东西,革新派无论做什么事才能名正言顺,大义凛然。 随着手头整理出来的资料越多,杨逸的心态越是谨慎敬佩,有时看到神宗与王安石的几句对话,就能让你感觉到那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扑面而来; 当看到王韶的平戎策,你就仿佛看到了熙河开边的金戈铁马,千里奔袭。 看到了神宗的伐夏诏书,你会想起五十六万军民分五路高歌猛进的浩瀚场面,让人为之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看到悍将刘昌祚带军披荆斩棘直扑西夏心脏灵州,猝不及防的灵州大门已经在宋军面前敞开,胜利就在眼前时,你会拍案而起,大呼壮哉! 看到刘昌祚已经身先士卒冲进灵州城门洞,决定伐夏胜负的时刻只在毫厘之间,却被意欲抢功的外戚高遵裕叫停,以至错过千载难逢的良机,五路伐夏因此全面失败时,你会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高遵裕、也就是高滔滔的十代祖宗都挖墓鞭尸! 编史是个枯燥的差事,但当你全身心融入了那个时代,却能带给你畅游历史的感觉,特别是神宗朝这样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对外是一场场浩世大战,对内是一条条经天纬地的大改革,身处那个时代,是一种荣幸! 第一卷第079章隐忧 这天杨逸例行到宝文阁做‘起居舍人’,发现刘婕妤也在,正给赵煦喂药,杨逸眉头暗暗一蹙,他倒不是担心刘婕妤对赵煦不利,而是出于对赵煦身体的忧虑。 赵煦很好色,对于皇帝来说这一点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皇宫里就数女人不缺,汉武帝也好色,皇后嫔妃换得人眼花缭乱;唐太宗也好色,传言他连隋炀帝的萧皇后都没放过;问题是你赵煦没人家那样的好身体,你折腾不起啊! 这阵子他做起居舍人,得知赵煦还不时招些宠妃到宝文阁来临幸。杨逸当初说出肺结核会传染,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赵煦病好前少近女色,现在看来没什么效果,杨逸心里不禁暗叹,你不管这些嫔妃的死活也就罢了,可你总不能不管自己的死活啊,俺可是把宝全押你身上了。 见到杨逸到来,赵煦有些讪讪然,因为杨逸曾委婉地进谏过他几回,他抢过刘婕妤手上的药三两口喝完,然后对刘婕妤说道:“清菁先下去吧!” 刘婕妤顿时一脸幽怨,流露出来的那种依依不舍的媚态,让赵煦心儿发软,一时真舍得不赶她走了,他有些心虚地瞥了杨逸一眼,杨逸装着什么也没看到,坐到角落的桌案前开始写起居注。 刘婕妤一见赵煦心软,立即抽出手绢帮赵煦擦嘴,那十指细长如玉,她有意无意地靠上去,动人的酥胸贴到赵煦的手臂上,温软中透着幽香,让赵煦的目光流连于她那无限美好的身段上,许久舍不得移开,殿中静静的,而杨逸坐在帷幔那边看不到这边的情形,倒让赵煦莫名的生出一种刺激的感觉,忍不住伸手在刘婕妤的香臀上抚了一把,换来刘婕妤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吟,媚态万千的双眸水汪汪的一片。 刘婕妤名叫刘清菁,很小的时候就入宫,随着年龄渐大,她越长越动人,如今虽然只有十六岁,却已具备一代尤物的本钱,身材高挑、明艳无比,一副天生的媚骨,是那种让男人一眼看到便联想到床的女人; 刘清菁因此成为赵煦最宠爱的女人,地位从普通宫女一下子提到了婕妤,杨逸在宝文阁碰到她已经很多次了。 好不容易等赵煦把刘婕妤打发走,刘婕妤走过杨逸身边时,还俏生生地盼了他一眼,如同一枝解语花,杨逸垂下眼帘施了一礼,等她出去后便到赵煦面前再不客气地进谏:“陛下自己的家务事,臣本不该多管,但臣作为郎中,有必要提醒陛下珍惜自己的身体,您现在病情虽然有一些起色,但尚不宜过多流连女色,否则后果难料,臣这是实话实话,请陛下勿嫌忠言逆耳。” 赵煦正了正神说道:“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杨卿一翻好意朕明白;神宗实录修得怎么样了?” 见到赵煦把话题岔开,杨逸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心里的那份隐忧怎么也抹不去,自己把宝全押在了赵煦身上,这太危险了! 由于自己的出现,许多事情已经不是原来历史的模样,杨逸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出什么意外,看来必须提醒章惇,有些事情的步调一定要加快才行,否则赵煦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一帮人怕是死得很惨。 出于这种忧虑,一下值杨逸就直奔章惇府上,章惇的家人如今已经跟进京来,热闹了不少,他的长孙章瑶十四岁,相貌堂堂,性格与章惇比较相似,甚得章惇喜爱; 章瑶代祖父出来迎客,对杨逸以晚辈自居,执礼甚恭。 杨逸见他叫自己叔叔,大觉有趣,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瑶啊!我大不了你几岁,你叫我叔叔这可是叫错了!” 章瑶连忙谦恭地答道:“杨叔叔是状元出身,且与我阿翁交情深厚,小子岂敢逾越以兄弟相称。” 杨逸诡异的一笑:“谁让你以兄弟相称了?既然你知道我与你阿翁交情不浅,那你知不知道我与你阿翁是平辈论交?虽然,我大不了你几岁,但是,你得叫我叔翁才对!你嘀明白?” 章瑶愣住了,有些憋屈地说道:“可是……可是家父都快四十了,我若叫你叔翁,家父岂不是也得叫你叔叔,那可不行!” “不行也得行!要怪你就怪你阿翁去,谁让他和我平辈论交呢?” 为了父亲的颜面,章瑶还想分辨,厅中适时传出章惇的声音:“痴儿,还不快把客人引进厅来。” 章瑶终于回过神来,没错呀,恶人还得恶人磨!呃,不妥不妥!自己的阿翁怎么能说是恶人呢?罪过罪过! 章惇已换上常服,坐在太师椅上微阖双目喝着茶,杨逸大笑着走进厅来,他连瞥都不多瞥一眼,杨逸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才说道:“章相公,您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章惇双眉一竖反问道:“你把自己当客人了吗?” “呃,这倒也是,我是小瑶的叔翁,还真算不得什么客人;小瑶啊!这次叔翁来得匆忙,没带什么见面礼,这样吧,明个儿你到叔翁府上,叔翁教你几式‘乾坤大挪移’的绝世武功,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青云老道那儿得来的绝学,这事你阿翁是知道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才行,你嘀明白?” 看到自己长孙被杨逸忽悠得不分东西南北,章惇为之气绝,想起当初杨逸欺负明月、明智,还有覃子桂的情形,章惇有些怜悯地看了看自己的长孙,悠悠一叹! “状元郎这次不是专程来欺负小孩子的吧?” “当然不是,是这样!最近我手头有点紧,这次来主要是想……呃,咱们都不是外人,就不用我说得太直白了吧?” “那状元郎就请随我来吧!” 看着自家阿翁把杨逸带往书房,章瑶还在厅里发愣儿,亏自己对他还那么尊敬呢,敢情是来打秋风的! 章惇让人远远地守着自己的书房,紧闭起门窗,杨逸才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关于赵煦的身体状况,对外是绝密,别说旧党尽量瞒着,就连新党之中了解情况的也只有杨逸与章惇二人,如今赵煦还能坚持五日一朝,奏章也能照常批阅,对外宣称是染了风寒还能瞒得住人。 “章相公,找机会你也必须去劝劝陛下,他身子久病本来就虚弱,若是在女色上再不节制一点,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咱们输不起啊!” 章惇稀罕地长叹一声道:“实话跟小友说吧,此事老夫劝过了,听小友道来,在此事上看来老夫的话也无甚作用。” 俩人说到这都沉默了下来,色之一字,多少英雄好汉都过不了这一关,赵煦压抑了这么多年,一朝脱开束缚,在这方面难免放纵一点,而且这么多年养成了他偏激的性格,他认准的事,别人很难左右得了。 就象现在他认准了新政,就绝不会象他父亲神宗皇帝那样顾虑重重,谁反对,立即贬谪谁,严厉打压,绝不会退缩或手软,他的偏激对新政、对新党极为有利。 但有利就有弊,在女色上就是如此,杨逸已经当面说得很明白,但赵煦看上去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偏偏他那副身子骨经不起这种折腾,令人担忧万分,赵煦就是新政的核心支柱,他一倒,后果想都不用想,原来的历史上,正是由于他突然死了,连继位诏书都没留下,使得向太后有机会控制住局面,章惇一干人等再次被贬谪,直到郁郁而终。 “章相公,时不我待,必须再加快布局,以防万一,否则……” 章惇双目烔烔地看着杨逸,沉声问道:“小友有何见解?” 杨逸收起凝重的表情,淡淡地说出三个字:“朱太妃!” 章惇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逸出了章府,回家的路上细想朱太妃的为人,突然发觉这个女人在性格上、与自己的母亲杨氏几乎同出一辙,一样的出身贫贱,一样的柔弱,一样的逆来顺受,都属于那种典型的贤妻良母。 这样的女人缺少主见,容易左右,若能成功将她扶起来,即便赵煦真有个三长两短,新党也足以控制住局势。 但光将朱太妃扶起来还不行,还得把另一个人打下去,向太后不倒,即便朱太妃成了两宫太后之一,也无济于事,朱太妃在向太后淫威下生活了半辈子,加上她向来不问世事,万一赵煦有个不测,掌握局面的还会是向太后。 而要把向太后打下去,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向太后没有临朝视事过,一时找不到她的死穴,没有充分的理由、大义的名分,想动她绝不可能;她与高滔滔一脉相承,想打击她只能从高滔滔身上着手,而要掀翻高滔滔的牌位,这更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这需要足够的耐心来布局,同时还需要一个良好的契机才有可能达成目的。 机会不会坐等你上门,必须得自己去挖掘、去创造。 杨逸回到家,意外地发现马汉卿回来了,他连官服也顾不得换便把马汉卿叫到书房。 等杨逸坐定,马汉卿一抱拳道:“大人,在下跟着谭愿从京城到安肃,一路上并未发现他与什么人有接触,到了安肃后,谭愿落脚在一个叫赵财生的茶商家中,其间深居简出,极少露面,经在下细查,赵财生是谭愿的表兄,十多年前从沧州搬到安肃,一直从事茶叶生意,主要是从江南一带进货,然后销往辽国,在当地人面极广,与安肃知军何泗宗也素有来往。” 赵财生既然做越境生意,与边境官员有来往很正常,这算不得什么线索,杨逸蹙眉问道:“就这些吗?没查到有关弥勒教的线索?” 马汉卿一脸惭愧地答道:“没有,谭愿到安肃后基本没出门,在下只能转而跟踪赵财生,但赵财生除了与当地官员应酬外,其余的就是忙于生意,在下实在没法查到什么可疑之处,请大人责罚。” 杨逸期待了许久,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心里不免大感失望,他摆了摆手接着问道:“谭愿呢?可是回京了?” “正是,因为没有大人吩咐,又找不到什么疑点,在下没有动他,便一路跟着他回京来。” 杨逸也有些拿不准了,谭愿那次试探自己,难道真的只是偶然?自己的让小厮去探问时,王诜府上的人明明说谭愿是回沧州老家,那他为什么又跑到安肃去呢?难道只是临时改变主意? 杨逸不死心,对马汉卿说道:“辛苦汉卿了,你先歇两天,然后继续盯着这个谭愿,看看他在京里都与些什么人接触,我总觉得此人非常可疑。” “在下遵命!” 第一卷第080章隆佑宫之暗流 隆佑宫里,向太后斜靠在软榻上,榻前用一面镏金屏风隔着,她头不梳髻,长发有些零乱地披散着,身上只穿一袭薄薄的汗衫,松散的领口处露出一片白腻,向太后今年四十八岁,良好的保养使得她平时看上去还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这次宣德门事件给她的打击太大,此刻满脸憔悴,几日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尚清仁正跪在榻前小心地给她喂药,嘴里轻声劝解道:“太后不必多想,保重身体才是正理。” “唉!官家翅膀硬了,我也拿他没辙了,想当初连神宗皇帝都不敢如此强硬,不想那个怯懦的女人却生了这么个倔强的儿子,世事难料啊!” “太后慎言,官家可是太后您的儿子!” “我的?”向太后脸上满是苦涩和无奈,这种话说给外人听听也就罢,自家事自家知道。 向太后喝完药,慢条斯理的漱过口才接着说道“这回倒是小看了杨逸这个奸佞!自太祖开国,我大宋就与士大夫共天下,此乃立国之本,如今这奸佞推出的新法比王安石更甚,分明是要把我大宋基业毁了,此獠不除,国将永无宁日!” 向太后说得大义凛然,尚清仁立即投其所好道:“太后,杨逸本是李清臣孙子,据韩治所言,杨逸为人悖逆不孝,对自己的祖母竟然动手打骂,如同禽兽……” “真有此事?”不等尚清仁说完,向太后便迫不及待的打断他,原本灰暗的脸上竟多了几分神采。 尚清仁佝偻着身体答道:“太后,此事千真万确,就在前些天,李清臣夫人到杨逸府上,数十随从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李夫人被杨逸大肆辱骂,从主位上拎下来,态度之恶劣闻所未闻,李夫人本想告到衙门,后来被李清臣阻止,韩忠彦之子韩治去探望姑母时,李夫人才一五一十的将此事说出,绝对错不了!” “好好好!太好了!” 向太后霍地站起来,神色十分亢奋,腰间衣带未束,这时胸前泄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她都没注意到,她连声吩咐道:“清仁,你立即去找韩治,让他替自己的姑母出头状告杨逸,此事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闹得天下皆知,清仁你再联络其它正直的大臣,一齐弹劾,我倒要看看官家怎么保这个奸佞,记住,杨逸是受了章惇教唆,明白了吗?” 向太后越说越开心,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尚清仁一边上前帮她系衣带,一边说道:“太后说得是,此事正是章惇教唆,奸党中李清臣与章惇声望不相上下,章惇担心李清臣与自己抢夺首相之位,因此刻意结交杨逸,并教唆杨逸背叛李家,极力给李家制造丑事,以达到打击李清臣的目的,此事不容置疑,奴才相信天下人迟早会看清章惇的险恶面目。” “好好好!就这么办!清仁快快去办!” 看到向太后病情竟不药而愈,尚清仁也是满心欢喜,他本是入内内侍省都都知,结果赵煦刚亲政,他就被赶下来,换上了原本从事杂役的焦守,他现在只有依靠向太后,才有可能夺回曾经的一切,因此办起事来十分勤快。 韩忠彦共有十子、十七女,很能生,不过不要紧,韩家近千里土地,差点没把河北全占了,多养几万人都没问题,再过几年,连小岳飞都得去帮韩财主家放牛了。 韩治是韩忠彦第五子,韩家的若大家业本来轮不到他去继承,能分几十里田地就不错了,但世事难料,生得早不如生得好,他的四位哥哥先后病死了,命好的韩治便顺顺当当的成了韩家长子,千里沃野一下子揽入怀中,按说韩大衙内本该是春风满面,喜气洋洋才对。 此刻韩衙内搂着撷芳楼的头牌弄月姑娘,却是一脸的晦气,他父亲韩忠彦刚刚丢了枢密使的要职,他自己在这次大清查中也被查出贪污行为,被剥夺了吏部员外郎的官职,前途一片暗淡。 “牧之兄,来干了吧,咱们算好的了,象我三弟贬谪岭南蛮荒之地,此生能不能回来尚属未知,唉!”坐在对面的吕希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丢官了,同样是满怀感叹。 吕家从太宗朝的吕蒙正中状元开始,家世便一发不可收拾,世代公卿,先后出过几位宰相,家世比韩家有过之无不及。 在这次对旧党后人的大清查中,被贬谪或夺官者无数,韩家、吕家这样的旧党大阀首当其冲,司马家最幸运,因为司马光不育,无子嗣。 两人正唏嘘着,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韩治心情不好,顿时大怒,但看清来人后,张到一半的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他回头摆摆手,抱月和几个姑娘连忙退了出去。 尚清仁自己拉开张椅子坐下,才说道:“吕大人也在,正好,咱们就一起聊聊吧!” 韩、吕二人连忙帮尚清仁斟茶倒酒,热情地招呼着,尚清仁是向太后身边的人,内外联络一向由他负责,韩、吕二人丝毫不敢怠慢。 然而等尚清仁把来意道明,吕希绩立即决定选择作壁上观,韩治也是沉默不语。 告杨逸,听起来简单,但细想一下,你就会明白这不是个简单的勾当。 朱光庭等人也打过杨逸的主意,最后反而弄得土头灰脸,加上向太后在宣德门事件中,刚刚被扇了个响亮的耳光,赵煦根本不顾向太后的脸面,还亲自到杨逸府上请这个六品官,此举闻所未闻,向太后也不足凭啊! 新党正在磨刀霍霍,这时去告杨逸,不是把脖子往人家刀口上送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侥幸把章惇也搞垮了,但新党头子其实并不是章惇,而是赵煦,你能把赵煦也搞垮? 只要赵煦还是皇帝,你砍去他的左膀右臂,他只要还剩个脚丫子也能把你踩死,现在的赵煦就象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章惇、杨逸等人就是他的身上的刺,谁敢碰一下,都会被赵煦视为对新政的挑战,赵煦可不是神宗皇帝,这活不好干啊!韩治和吕希绩都是从小就接受系统‘政治斗争’训练的人,他们早被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官场格斗士,岂会想不通一这层? “难不成韩大人怕了,杨逸忤逆不孝,证据确凿,而且此事并非政争,事涉人伦大礼,天下必将侧目,太后也随时可以亲自出面说话,就算官家想护着杨逸等人,然大宋以孝治国,官家难不成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纵容这等忤逆之徒?两位,这可是你们最好的机会,若是能驱逐章惇、杨逸一众奸佞,被贬的正直大臣便能从新归位,各位也必将成为天下景仰的人物!” 尚清仁说得天花乱坠,其实都不足以打动韩治两人,但他们心里也清楚,向太后是旧党唯一的指望,若是此时不按向太后的意思去办,向太后很可能再也不管他们的死活了,若真如此,旧党就永世再难翻身,而且,此事确实值得去一博,只要紧紧抓住‘仁孝’这个大义,胜算还是非常大的,就算不能扳倒章惇,给杨逸定罪却是没问题的。 扳倒一个杨逸,至少也能出出心头的恶气,因为他父亲韩忠彦的罪名主要就是杨逸搜集的,对于韩家来说,与杨逸之间已是国仇家恨,不共戴天! 想到这,韩治决定放手一搏,为了旧党、为了韩家、更为了他自己,同时他硬把吕希绩拉了进来,三人在撷芳楼的阁间里密谋了整整两个时辰,把各种细节都理了一遍,才各自散去。 杨逸与章惇上次密谈之后,新党的步调再一次加快,争分夺秒的布局着。 清丈土地的工作加大了力度,动用了大量厢军参与清丈,而且根据杨逸提出的策略,负责清丈土地的吏员大都采取异地对调的方式,甲县的吏员调到乙县,乙县调到丙县,尽量防止清丈过程中营私舞弊的行为。 同时利用几次大清算的机会,尽可能将支持新法的官员提拔到重要的职位上,进一步巩固新党的势力,章惇不畏一身骂名,现在的情形是,谁反对新政,立即贬谪,章扒皮正担心没那么空位给新党成员呢; 在这种高压手段下,开始自是一片混乱,反对者群起而攻之,但赵煦和章惇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随着时间推移,眼看反对无效,无数官员倒戈,或沉默;毕竟没人想去岭南安家,苦读半辈子诗书得来的官职更没多少人愿放弃。 与此同时对旧党的打击并没有放松,章惇设立一个新部门,专门负责整理元佑年间臣僚的章疏,目的是把元佑年间所有攻击新法、迫害新党官员的章和疏都排比分类出来,以此为依据清算细帐,谁咬过咱们,现在不把你满嘴牙拔光就不算完。 而杨逸参与的《神宗实录》编撰工作也在日以继夜的进行着,国史馆里整夜灯火不息,这是新政的总纲领,新党等着它给自己正名呢?为此杨逸也常在国史馆熬夜,忙得天昏地暗的,根本没有上值下值的时间概念,可以说大宋从未有一个时期、朝廷的运转效率这么高过。 这天早上杨逸实在熬不住了,揉着惺忪的双眼回到家,却发现李清照这个小萝莉守在门房等着他,娥眉紧蹙,那原本明亮如星辰的眼睛也变得暗淡无光,脸上满是担忧和难过,那模样看得杨逸心肝儿一阵抽痛。 小萝莉聪明美丽,人见人爱,自从第一次来杨家后,杨氏把她当闺女般疼着,杨家许多新奇好玩的东西对李清照也有极大的吸引力,两家离得近,经他娘亲同意后,她自己也常带着丫环跑到杨家来玩,杨逸见她竟不进家,而是等在大门,便知道出事了。 “清娘,怎么守在这里?” 一见杨逸,李清照双眼顿时泪汪汪的,惶然无措的扑上来抱住他说道:“杨大哥,你怎么才回来呀?杨大哥,求你帮帮我爹,救救我爹爹吧,大恩大德清娘永世不忘……” “清娘别急!”杨逸一边帮她擦泪一边说道:“先把事情说清楚,杨大哥能帮的,一定尽力而为,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听了杨逸的保证,李清照有了依靠,终于平静了一些,红着脸松开抱着他的双手,小姑娘知道害羞了!刚才只是太担心因而失态而已。 李清照知道的也不多,只从大人口中听说她爹爹要被贬到琼州去了,她自幼熟读诗书,知道琼州是十去九不回的蛮荒之地,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杨逸,这次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杨逸身上。 昨天她就来守了一整天,结果没见到杨逸,把她急得一夜没睡,今天一大早又来了,李家现在一片愁云惨淡,她娘亲王氏也建议丈夫来找杨逸,但被李格非拒绝了,他可以为苏轼的事求杨逸,但为自己的事,他拉不下那个脸,王氏知道杨逸对李清照有种特殊的好感,也就默许了女儿往杨家跑。 杨逸拍拍李清照的小脑袋,安慰道:“清娘先别急,你先和青叶进家去歇着,我这就去打听一下,看看事情如何,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保你爹爹没事的。” 李清照忐忑不安的站在门边,目送杨逸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青叶劝不动她,她坚持守在门房等着。 第一卷第081章忤逆大罪 杨逸直奔尚书省找到章惇,才知道事情原委,原来章惇让李格非出任新成立的编类局检讨一职,负责编类元祐时期朝臣的章疏,李格非拒不接受也就罢了,还上表弹劾章惇,再次翻出章惇身为‘三奸’之一的旧事来斥骂章惇,认为编类局纯属章惇个人为了打击异己,而违制成立的部门,用心险恶,总之言词十分激烈! 元祐年间,旧党曾把司马光、范纯仁、韩维誉为‘三贤’;将蔡确、章惇、韩缜斥为‘三奸’,同时将王安石和蔡确亲党名单列入奸佞榜公布,此举对新党而言,不只是政争的问题,更是一种人格上的巨大污辱。李格非哪壶不开提哪壶,难怪章惇要把他踢到海南岛去。 杨逸得知事情经过后,沉默了,这个关键的时刻,章惇的权威绝不容挑战,否则新法将举步维艰,而且编类局是杨逸与章惇密谈过后特意成立的一部门,它的用意绝不仅仅象表面上那样,单纯是为了打击旧党官员。这个部门承担着一个绝密的、关乎全局的任务,它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剑指中宫。 章惇见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跑来问李格非的事,知道他定然又在国史馆熬了一夜,便笑道:“状元郎跟自己这个上司关系不错?” 杨逸摇了摇头说道:“章相公不是徇私的人,我与李格非之间关系虽然不错,但若是影响大局,那就算了!” 章惇突然大笑道:“人人都说我章惇心狠,看来状元郎有过之无不及啊!” “这不是心狠,无论是立身处世还是为政,自己必须先立于不败之地,才有资格去同情、去怜悯对手,否则就是妇为之仁、是给自己挖坟墓,而现在新政草创,容不得丝毫心慈手软。” 章惇深思了一下说道:“小友先回去休息吧!此事我会妥善处理的。” 杨逸一怔,然后躬身一揖道:“那就有劳章相公了!” 杨逸再次回到景明坊,李清照还在着急的等在门前,见了杨逸她一时竟不敢开口询问,脸上尽是患得患失的神态,面对李清照杨逸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惭愧,他尽量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些,和声说道:“清娘别担心,没事了!你也饿了吧,来,随哥哥先进去吃些东西!” “真有没事了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杨大哥一定有办法,谢谢杨大哥……”阳光出来了,大地上百花绽放,闻到的、听到的、看到的尽是三月的明媚春光。 杨逸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缓步向自家前厅走去,青叶早让人张罗好莲子粥等着,杨逸一边把粥端给李清照,一边说道:“谢不谢的先不说,清娘先把这碗粥喝完,让哥哥放心,就是最好的回报!” 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对杨逸竟是如此的信任,只听杨逸说一声没事了,脸上的笑容就从未消失过,她乖巧地点头说道:“杨大哥累了一夜,您也快吃!这次……” “嘘!” “嘻嘻!” 李清照眉眼儿笑得弯弯的,就象一双月牙儿,不时扑闪两下,顾盼之间透着无限的灵气,小口小口喝着粥的样子很娴雅,只有从小接受良好的家教、再经诗书的浸润过才可能有这样动人的气质,连杨逸都受她影响,吃得斯文多了。 两人喝完粥,杨逸才说道:“清娘,若不出意外,令尊不会贬谪琼州了,但很可能会外放地方,你回去跟你娘说说,让你娘亲劝劝你爹爹,现在朝中局势风高浪急,让你爹爹莫再强出头了,新政好不好咱们且静观其效便是,否则杨大哥也没办法了,清娘听清楚了吗?” 李清照郑重的点了点头,敛衽向杨逸盈盈一福道:“清娘都记下了,谢谢杨大哥,杨大哥,若是爹爹外放,我以后岂不是见不到杨大哥你了!” “其实多出去见识一下,对清娘你未必没有好处,清娘可以给杨大哥写信,你作了好的诗词便寄来给杨大哥分享好了,记住哦,多作些好诗词来报答哥哥哦” 杨逸好不容易哄得小姑娘再次露出笑脸,这才让青叶送她回家去。 等杨逸大睡一觉起来,李格非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贬为安肃军通判,这个结果相对流放琼州而言,已经好了千万倍,安肃军地处宋辽交界,自澶渊之盟以来,宋辽边境虽然小磨察在所难免,但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军事冲突,安全应该不成问题,王氏带着李清照再次来到杨家道谢,顺便辞行,杨逸出面稍稍聊了几句,便由杨氏接待。 韩治拉着吕希绩一纸诉状终是将杨逸告到了开封府,随他们一起到开封府的,还有韩老太身边的两个仆妇,当天就是她们要上去给杨氏与韩碧儿掌嘴,杨家下人恨她们助纣为虐,当时狠狠地给了她们几个巴掌,至今脸上的於青未消,为了更有说服力,她们此时腿上也裹着布条,呼天抢地的由人抬进了开封府。 新任开封府尹许茂是个刚直不阿的人,是苏颂之外很少几个没有涉入新旧党争的大臣之一,而且他本身是个孝子,十分注重纲理伦常,接到这样的忤逆大案,许茂立即派人传唤杨逸。 杨逸刚到国史馆,就有开封府的衙役找上来,得知事情大概后,他不动声色的跟着衙役往开封府衙,路过御街时,却听到许多人已经在议论此事,有认识杨逸的人还对他指指点点,一个老大娘甚至敢把烂菜头扔到杨逸马下,然后对天大骂道:“忤逆不孝的东西,就算爬得再高,也不过是衣冠禽兽,这老天爷怎么不开眼啊!一个响雷劈死这种禽兽才干净呢!” 杨逸叫住要上去找老大娘麻烦的随从,权当没听见,策马快行而去,老大娘见杨逸如此,更加威风了,在后面骂个没完,这年头孝字当头,百姓们都认这个理,只要听说谁不孝,管你身份再高,一样会引来一片唾弃和鄙视。 此案还没开审,街上竟已热议纷纷,而且是一边倒的对杨逸加以谴责,不想可知,对方这是要把事情闹大,将自己名声搞臭,制造一种人人唾弃的架势。杨逸心中暗暗发恨,他轻声吩咐了几句,几个随从很快就散入街上的人群中去。 杨逸刚进开封府大堂,许茂就冷哼一声,韩治他们添油加醋地杨逸的‘恶行’先描述了一遍,先入为主,许茂对杨逸的印象是坏到了极点。 “升堂!” “威武……” 列班的衙役卖力地喊着堂威,许茂重重一拍惊堂木喝道:“杨逸,你身为新科状元,熟读诸家百子,却不知孝字为何物,今有韩治、吕希绩告你殴打辱骂自己的祖母,情节恶劣,形同禽兽,你可有何话要说?” 堂下的韩治俩人听许茂这口气分明是信了自己的说词,心中暗喜;只要许茂不偏袒杨逸,他们人证物证具在,手握‘孝’字大旗,必能将杨逸告倒,即便是赵煦也不好出面维护。 杨逸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向许茂施礼道:“许大人,敢问韩治与吕希绩是何许人?此事与他们有何关系?为何是他们出面状告下官?” 韩治抢上前来长身一揖,不愧是出身韩家大族,他动作十分儒雅,尽显谦谦君子之风,只听他说道:“许大人,算来我还是此子的表叔,他不认表亲也就罢了,但对自己的祖母横加打骂,有失人伦,此举世所难容,晚生实在看不过眼,这才替自己的姑母来击鼓鸣冤,请许大人明察!” 还表叔呢?若是自己讨饭到他家,估计连点残茶剩饭都讨不到,杨逸淡淡地反问道:“你既然自称是本官的表叔,就当知道为亲者讳的道理,而且此事本是杨李两家的事,我两家自会解决,你不问原由便将本官告到衙门来,是何道理?” 韩治一时无语,按世俗观念,讲究为尊者讳,为亲者讳,这种事确实应该自家人内部解决,象韩治这样不由分说告到衙门来确实不应该。 堂上的许茂朗声说道:“杨校理,百善孝为先,你殴打辱骂自己的祖母,悖逆人伦,岂能再包庇纵容?此举理应公之于众,让天下人引以为戒。” “引以为戒?很好,许大人,敢问此二人可是官身?” 此二人原来确实是官身,但就在前些天不是了,韩治俩人听杨逸问起,脸色顿时大变,许茂浓眉一蹙,未及作答杨逸便接着说道:“据下官所知,此二人刚刚因贪污被朝廷夺去官身,如今是庶民身份,许大人,按律民告官理应作何处理,您不会不知道吧?许大人若不按律严惩,让天下人引以为戒,今后天下庶民岂不是纷纷效仿他们以民告官?” 许茂倒也不愧刚直之名,立即大声喝道:“将韩治、吕希绩二人拖下去先各打五十大板!” 随着一块令牌啪的一声落在大堂中央,韩吕二人顿时面如死灰,刚才长衫飘飘,儒雅君子的模样不见了,二人都是高门大户出身,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哪里吃过什么苦头? 若真挨个五十大板,非要去他们半条命不可,此时再顾不得什么脸面和骨气了,二人扑嗵一下跪地大声求饶道:“许大人饶命啊!我等也是儒门弟子,岂能受此酷刑?许大人你就看在韩吕两家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许茂见二人竟是这么一副软骨头,不由得心生厌恶,再次大喝道:“拉下去,行刑!” 吓瘫过去的韩治和吕希绩被拉了下去,如狼似虎的衙役不由分说扒下他们的裤子,露出白嫩屁股来,堂外无数百姓在看着,有许多还是韩、吕让人暗中鼓动来的;还没打,光是被当众扒光裤子,韩吕二人就羞愤欲死了。 可惜他们没勇气咬舌自尽,衙役将二人按倒,大板子高高举起,然后啪啪连声,衙役何曾有机会打这么高贵白嫩的屁股过,打得那叫一个畅快啊! 这可是大宋最显赫的韩家与吕家的衙内!平时这些人高高在上,拿鼻孔子看人,如今却象死猪一样任他们大板子猛揍,这极大地满足了衙役的虐待心里。 韩吕二人嚎叫如猪,二十板不到便痛昏了过去,衙役早有准备,拿冷水把二人泼醒继续打,到了四十板时,许茂眼看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这才叫停。 “下官常闻许大人执法如山,难不成许大人也要徇私吗?” “哼!杨校理放心,律法并无规定板子要一次打完,余下的十大板本官先记下了,过后再打!若是杨校理的忤逆罪审定,本官同样会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第一卷第082章光芒太盛 余波原是跑江湖的,杨家选护院时他因功夫了得而入选,余波为人灵活机巧,很得杨逸看重,暗暗试探几回后,杨逸便让他日常护卫左右。 虽然做护院也是下人,但相对自由,待遇也好,特别是跟随杨逸越久,余波越是清楚这个状元郎能量惊人,只要自己忠心跟随,余波相信自己迟早有出头的日子,因此他非常珍惜今天的一切。 街上谴责杨逸的百姓越来越多,杨逸是新科状元,又是绍圣新税法的制定者,倍受百姓关注,如今传出他忤不孝之事,街头巷尾的百姓争相哄传,有的起初不相信新科状元是这样的人,但随着传言越来越多,有的传播者言之凿凿、说得口沫横飞,由不得你不信。 余波得了杨逸的吩咐,和几个护院散入人群中,寻找那些故意散布谣言的人,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很快就留意到七八个人,都作市井小民打扮,每到一处必定会滔滔不绝地把杨逸忤逆不孝的事大肆宣扬,而且越说越离谱,到后来余波竟听到有人说杨逸让自己的祖母从跨下钻过,或是强迫自己的祖母吃屎之类的话。 谣言就是这样,越离奇越有人乐意议论和传布,此事很快就在东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是人尽皆知,唾骂声越来越大,更多的百姓纷纷涌向开封府,观看那里的堂审。余波他们缀上那些谣言制造者,一有机会立即将人控制住,悄悄的带走。 此事不但在街头巷尾引发热议,而且在朝廷各部门也奇快地传播着,李清臣也很听到了传言,他心中暗怒,韩治将杨逸告上开封府,其用心绝不单纯是为自己姑母讨公道,这种做法不但让杨逸臭名昭著,李家也必将跟着丢人现眼,李清臣一生清高,怎么受得了韩治这种行为? 家务事闹到衙门去,闹得东京城人人皆知,别人会怎么看李家?又怎么看他这个礼部尚书?他还有何面目留在这个礼部尚书的职位上? 苏颂听到此事后,显得忧心忡忡,苏杨两家的亲事已经定下,杨逸却突然成了天下人唾弃的忤逆不孝之人,让苏颂这个老泰山情何以堪?他倒没有立即相信杨逸真是如此为人,数十年冷眼傍观,苏颂比谁都清楚此事深层次原因,无非新旧党争的一个冲突点而已,他担心的是,杨逸总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没个安生的时刻,让他心中的忧虑越来越深,难道自己的女儿真是无福之人? 倒是章惇听到此事,只是眉头稍微皱了一下,随即又埋头到堆积如山的文牍中去! 开封府大堂里,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韩治和吕希绩也豁出去了,被抬上堂来后,满眼狠毒地看着杨逸,恨不得把杨逸剥皮抽筋方解心头之恨!与肉体上的疼痛比起来,被当众扒光裤子打屁股这种精神上的羞辱更让他们难受,他们甚至连许茂都恨上了。 “杨逸,你殴打辱骂自己的祖母,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何话要说?”许茂心里也极为不舒服,到目前为止,场面似乎反而被杨逸控制着,让他这个主审十分不痛快?何况他对杨逸的忤逆行为也极为不满,因此对杨逸再没有丝毫客气,直呼其名,语带斥喝,显得极为威严。 杨逸淡然道:“许大人身为主审,似乎没弄清楚一件事,下官并没有祖母,何来殴打辱骂自己祖母之说?韩治一个被剥职为民的贪赃枉法之徒,以民告官也就罢了,竟还是诬告,许大人,不知这又该当何罪啊?” 许茂一愣!甚感无语,对杨逸的鄙夷之色更浓,觉得此人是如此无耻,连祖宗都不要了!他非常想给杨逸也来五十大板,但理智告诉他,冲动不得,须依律办案才行。 堂下的百姓也是一片哗然,对杨逸声声唾骂,谁能没有祖母?在他们看来杨逸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李逸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下官是个弃子,自幼由家母一个人扶养长大,这世上只有家母一个亲人,因此并不存在什么祖母之说,韩治、吕希绩二人连这一点都没弄清楚,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诬告,请许大人依律严办吧!” 堂下的百姓再次哗然,一时议论纷纷,杨逸说自己是弃子,这个概念比较模糊,不明实情的人听来一定以为他是被父母抛弃路边的弃婴,以此论来杨逸还真没有什么祖母之说,既然如此,说他殴打辱骂自己祖母倒还是冤枉杨逸了。 “他在胡说,他的亲生父亲叫李乐然,乃礼部尚书李清臣长子,他的母亲杨氏是李乐然外室,我的姑母就是李乐然的母亲,也就是杨逸的祖母,事实具在,他现在否认我的姑母是他的祖母,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忤逆不孝的行为,请许大人明鉴!” 韩治象只愤怒的母牛瞪着杨逸,生怕别人听不到他的话一般,喊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 许茂一啪惊堂木,把韩治震住,然后大声对杨逸喝道:“杨逸,本官看你还如何狡辩,别以为本官好糊弄,数月前开封府曾审过你的案子,从血缘上算你确实是李尚书孙子,这容不得你抵赖!如今你殴打辱骂李夫人、也就是你的祖母,此事有人证物证在,你身为朝廷命官,做下这等伤风败俗、大逆不道之事,本官说不得要依律严惩,以正视听,以儆尤效!来啊,先给本官剥下他的官服……” 杨逸上次在开封府表现得太彪悍,开封府的衙役犹有余悸,一时竟没人敢上去动他,许茂气得一脸铁青,杨逸抢先说道:“许大人既然知道得不少,那就应该知道下官是由家母一个人扶养成人,而正是这位出身韩氏大族的李夫人,从未承认下官母子的身份,李家也因此从未将下官名字录入家谱,如今下官改随母姓,另立门户,早与李家没有任何关系,这位李夫人仗着韩家势强,竟然还欺上我杨家来,对家母任意的打骂,家母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身为人子岂能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欺上门来打骂?即便如此,下官也只是对这位李夫人的帮凶作些惩戒而已,何曾殴打辱骂过她本人?若真有此事,李家人早就来状告下官了,何须此獠来越俎代庖?韩治二人因贪污被剥职,对下官等怀恨在心,因此捏造事实,寻机报复,许大人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杨逸见许茂平时官声还不错,隐晦的点明这是新旧党争,希望他别往里掺和,但此公显然是个牛脾气,对杨逸的提醒竟充耳不闻,犹自大喝道:“杨逸,本官来问你,你辱骂李夫人为狗,并将李夫人从坐位上提下来,可有此事?” 杨逸见他如此不识进退,大怒道:“许大人,就算是你,敢欺上门去对家母打骂,别说是从位置上提下来,信不信下官敢一刀把你砍了?” 杨逸森森然怒目而视,如猛虎扑食之态,连许茂都不禁为之心惊,他实在想不通如此凶悍的眼神怎会在一个状元郎身上出现。 “杨逸,你这是承认打骂李夫人属实了?” “许大人,此事千真万确,请许大人为在下做主啊!”韩治一看有机可趁,立即大声疾呼,最后被杨逸冷冷一扫,才总算安静下来。 “许大人有欺上我家去吗?” “本官何曾欺上你家门去?” “那此事便纯属虚构!” 杨逸的回答让许茂为之气结! “来啊,传人证!” 随着许茂大喝,除李家的两个仆妇外,竟然还有杨家的一个马夫被带上堂来,那马夫叫常三郎,上堂来后目光闪烁,不敢看杨逸一眼,杨逸浓眉紧锁,家中下人到杨家才几个月,加上杨逸事忙一直没时间管家里的事,不想家里竟出了卖主求荣之辈,看来韩治俩人这次还真下了一翻心思。 常三郎和李家两个仆妇当堂证实,当天杨逸确实曾骂李老太是狗,并当众把李老太拎下椅子。 对此杨逸没有过多辩解。但他坚决不承认李老太是自己的祖母,只要这一点站得住脚,忤逆不孝的罪名就扣不到他头上,杨逸摆事实说道理,然而许茂坚决认为:天下只有不是的儿孙,没有不是父母长辈。 也就是说,李老太就算不承认杨逸的孙子身份,杨逸也必须承认这个祖母,因此,他认定杨逸忤逆不孝的罪名成立,竟悍然将杨逸关进了大牢。 事态的发展一下子向着有利韩治一方发展,许茂的奏章很快就递到了赵煦的案头,与此同时,数不清的弹劾奏章雪片地飞来,矛头一致指向杨逸,弹劾者不无不是引经据典,象王祥卧冰求鲤等等,洋洋洒洒道来,把杨逸比得极为邪恶;御使王国昌更是直指杨逸为鬼魅,要赵煦下旨夺回杨逸的状元出身,剥职充军,以警醒世人。 形势对杨逸变得十分不利,孝之一字,重愈万均,连赵煦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也不敢冒天下大不违,直接给杨逸脱罪! 旧党趁此机会,大肆给杨逸罗织罪名,但他们很默契的避开了杨逸的政治立场,弹劾的重点全集中在杨逸的个人品德上。 除了悖逆不孝外,还说他未成婚先蓄妾,道德败坏; 在杭州期间把同窗强行灌醉扔到街让羞辱,毫无同窗之谊; 还天价卖药,诈骗民财; 上次在街上殴打遂宁王护卫的事也再次被提起,以证明他横行不法。 旧党这次准备十分充分,把杨逸做过的事都被挖了出来,从方方面面举证杨逸是无恶不作,道德败坏之徒。由于弹劾者刻意避开了政治立场,目前攻击点全集中在杨逸个人的品德上,许多新党成员一时不辨真假,也无从帮杨逸说话,有的还加入了攻击杨逸的行列中去,杨逸这段里子太耀眼了,耀眼得让人忌妒,十七八岁高中状元,提出的新税法得到皇帝采纳,就让他的光芒照得人眼花。 赵煦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他实在找不到帮杨逸脱罪的理由,只得把章惇招到宝文阁来商议。 第一卷第083章计将安出 章惇来到宝文阁,安然落坐后才平静地问道:“陛下曾闻当年李定之事否?” 李定是王安石的学生,因有才被越级提拔,守旧派对此极为不满,特别是苏轼更是妒忌异常,他文才横溢,而一直默默无闻的李定一下却窜到了他头上,苏轼因此写诗加以讽刺,同时纠住李定不为母守孝的事大肆攻击,弄得李定名臭天下。 李定的母亲仇氏原是一富户的小妾,生下佛印和尚后转嫁给李问为妾,生下李定后再次改嫁郜氏为妾,事过几十年,仇氏去世时李定便没有为仇氏守孝,这事被守旧派翻出来大肆炒作,把李定的人品贬得一无是处,以此影射王安石不辨忠奸,任人唯亲。 苏轼在这件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他与佛印和尚过从甚密,从这渠道得知李家隐私,所以他对李定的攻击是最热切的。 当时有一位朱寿昌的人与李定是扬州同乡,他的生母刘氏是父亲朱巽的小妾。朱寿昌3岁时,刘氏被转嫁给党姓人家。父亲病故后,朱寿昌放弃官位去寻访刘氏,历经50年母子相见,从而为苏东坡攻击李定提供了另一种类型的道德模范。 苏东坡赞美朱寿昌的诗句“感君离合我酸辛,此事今无古或闻……西河郡守谁复讥,颖谷封人羞自荐”,就对李定进行了极力的讽刺。因此在后来的‘乌台诗狱’中,苏轼被李定大肆报复,怪谁呢? 总之,李定之事守旧派也是在‘孝’字上大做文章,当时神宗皇帝不纳旧党之见,对李定依然重用,章惇举出这个例子其意不言自明。 赵煦凝重地说道:“然杨逸之事与当初李定之事多有不同,李定之母弃子改嫁,李定不为之守孝倒也说得过去,但杨逸之事……” “陛下,韩氏曾让其长孙到杭州正式宣布李家与杨逸母子再无关系,对杨逸母子的身份拒不承认,既然如此杨逸便算不得李家人,既是两家人,何来祖孙之说?杨逸孤儿寡母在杭州相依为命,十数年间韩氏勒令长子李乐然不得前往探视,对这母子俩不闻不问,杨逸感母恩深重,侍母至孝,如今别人欺上门去对其母横加打骂,杨逸岂能眼看自己母亲受辱?若是如此,请问陛下,杨逸是孝还是不孝呢?他是应该对拒不承认他们母子身份的韩氏尽孝呢?还是应该对生他养他的杨氏尽孝呢?” 赵煦还在犹豫,章惇的说法看似有道理,但有一点却是抹杀不了的,从血缘上算韩氏确实是杨逸的祖母,而韩氏与杨氏之间也是婆媳关系,也就是说韩氏对杨氏的打骂属于情理之中,而杨逸对韩氏的悖逆却是以下犯上,旧党只要紧紧抓住这一点,在大义上还是占着理的。 事情结果如何全在赵煦一念之中,章惇一见赵煦犹豫,顿感不妙,接着说道:“陛下,这事是李家与杨家之间的事,然何李家没人找杨逸理论,反而由韩治与吕希绩出面状告杨逸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韩氏既已嫁入李家,就是李家的人了,韩家本无权干涉李家的事,现在韩治越俎代庖,情理上是说不过去的,其目的赵煦也明白,只是对方握着大义的名分,所以明知韩治等人别有用心,赵煦也一时无法可想。 就在这时,向太后突然驾临宝文阁,赵煦和章惇只得上前拜见,双方暗战虽然从未断过,但表面上赵煦和章惇对向太后还得恭恭敬敬的。 相对来说赵煦已经算是好的了,当初神宗皇帝更为艰难,神宗一心改革,而当时的太皇太后曹氏却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废,曹氏是仁宗的皇后,而神宗并非仁宗嫡系,神宗的父亲英宗只是仁宗继子,而且英宗在位几年就死了,就当时而论,有曹氏在,她完全可以用神宗擅改祖宗成法的理由,联络韩琦、文彦博等仁宗旧臣把神宗给废了。 因此当时神宗皇帝满怀壮志,却步步如履薄冰,在曹氏哭诉下,不得不让王安石罢相,导致新政势头几度受挫,始终未能得到彻底的贯彻和认同。 现在赵煦便没有了这种顾虑,从英宗起他一这系已历三帝,成了事实上的皇位正统继承人,当初神宗对守旧派大臣只能用安抚的办法,而现在赵煦却敢于雷厉风行,在施行新政时谁反对就贬谪谁,态度强硬之极,甚至敢于在上次的宣德门事件中,暗暗打了向太后一个耳光,这事换了神宗是绝对不敢做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大义的名分,赵煦掌握了大义的名分,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在杨逸一事上也正因为缺少大义的名分,才使得他顾虑重重。 向太后也不就坐,一拂袖便说道:“官家,这个杨逸堂堂新科状元,竟是这等忤逆不孝之人,这让我大宋颜面何存?如今这事不但传得天下皆知,便是这宫中也是议论纷纷,老身连个安生日子都没了,官家,我知道这个杨逸甚得官家宠信,但此獠如此悖逆不孝,若不严惩何以正视听?何以安天下?难不成让我大宋成为辽夏等国的笑柄?” “娘亲放心,孩儿正与章相商议如何处理此事。” “商议?此事还有何好商议?这等大逆不道之人官家若不严惩,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我皇家提倡悖逆不孝?若是连纲理伦常都不顾了,官家打算把老身置于何地?老身不如自请废为庶人算了……” 向太后说着说着伤心难抑,先是掩面抽泣不止,最后竟嚎啕大哭起来,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她这话让赵煦无言以答,向太后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白,我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能容得下这种忤逆的行为,对我还会客气吗?我不如识相点,主动让开这太后之位算了。 赵煦被动极了,杨逸之事本来他就觉得在大义不占理,若是向太后再因此自请废为庶人,赵煦立即就要被天下人唾骂,被青史判定为千古第一昏君; 一旁的章惇见向太后竟以此相逼,浓眉紧锁,他明白,目前虽然所有矛头只对准杨逸一个人,但可想而知,杨逸只是一个突破口,一但杨逸罪名成立,这个口子就会被越撕越大,至少自己和李清臣必将被卷入其中。 章惇淡然说道:“太后,杨逸是朝廷官员,此案朝廷自会妥善处理,请太后安心。” “安心,老身如何安心?若是朝廷政事,老身自不会胡乱插嘴,但这等有悖纲理论常之事,若不严惩,教老身如何安心?官家啊!百善孝为先,一个人若是连孝道都不尽,如何指望他尽忠,官家啊!老身别无所求,但求能安然度此残生,官家难道连这个要求也不能满足老身吗?” 向太后句句诛心,赵煦只得表态道:“娘亲放心,孩儿一定尽快处理此事!孩儿听说娘亲这两天身体有所不适,请娘亲先回去安心静养!” 向太后又凄凄切切地哭诉了一下,这才回宫去。 向太后一走,赵煦便说道:“章相先去吧,此事容朕想想。” “陛下……” 赵煦摆摆手打断章惇,章惇只得告退。 现在形势对杨逸越来越不利,这一点杨逸即使身在牢中也是清楚的,但他依然不慌不忙,他迎来第一个探监的人是韩碧儿,韩逸镇定自若的神态让韩碧儿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这回她是真的惊慌失措了,因为这种派系争斗她一个小妾根本无力插手,可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杨逸给她的任务只有一个,无论如何稳住杨氏,听说杨逸的事后,杨氏急晕过去了,这也是她为什么不能来探监的原因,对这个柔弱的娘,杨逸无可奈何,除是让韩碧儿回去稳住她,别无办法。 第二个来看他的人是苏晴,现在满城的人都将杨逸视察为悖逆不孝之徒,苏晴这个时候能来看他,没有做出大难来时各自飞的事,很不错,见她秀眉深锁,满脸担心,杨逸趁机上前握住她的手,和声安慰道:“十三娘别担心,只要你不弃我而去,我就不会有事的。” “我们既已定下婚约,我岂会再弃你而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胡说。” “什么时候?大刀架在脖子上我杨逸照样仰天大笑,你信不信?”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就不能正经点吗?等爹爹回家,我就求他去帮你周旋,你自己不是和章相公素有交情吗?让他也帮你去向陛下说说情……” 杨逸突然将食指挡在她的香唇上,苏晴怔住了,竟没有躲开,杨逸觉得自己的手指变得敏感异常,每一个神经末梢都传来无比美好的触觉。 “娘子别急,更不用让岳父大人出面,我自有妙计安天下,记住,娘子回去后一定要记得让岳父大人别掺和进来,这天下唾弃我的人越多,我的计策效果才会更显著,到时我不但会安然出去,而且我会让韩、吕两家十倍百倍的还回来,娘子,请相信你未来的夫君,不是什么人都能动得了我的。” “你……”即便是这样的时刻,苏晴也禁不住嫣红满脸,因为杨逸不但称呼上越来越过分,手指还在她的嘴唇上滑动起来,好奇的心里最后战胜了羞涩,她只稍稍退开便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如今满城人都在骂你,你有办法为什么不早用出来,难道非要弄得自己污名满天下吗?” “到时我连名声一并翻倍赚回来就是!我保证绝不让你嫁个大逆不道之人!娘子你可以放心了吧?” “你胡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咱们既然定下名分,我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此生不渝。” “娘子如此美丽贤惠,一生怎么够,我要生生世世做你的夫君!” 苏晴终于受不了,拉着抿嘴直笑茗儿落荒而逃。 第一卷第084章众生相 六神无主的杨氏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稍稍回复点气力后,她能想到的就是去李家求韩老太,希望韩老太能放过儿子,幸好杨逸对这个娘有足够的了解,很快打发韩碧儿回来。 韩碧儿进家时,见她正吩咐下人套车准备出门,立即上前阻拦。 “婆婆,你不能去!杨郎他让我回来告诉你,要你别担心,很快他就能出来,让你放一百个心!” “碧儿啊,逸儿他都关进大牢里去了,我这个做娘的怎能干坐在家里等着,这满城都在传他忤逆不孝的事,他能有什么办法?每次闯祸他都是这般哄我放心,结果呢?” “结果杨郎他不是每次都没事吗?婆婆啊!反正我不让你去,杨郎他说了,若是我拦不住你,明天他出来就把我赶出杨家,除非婆婆你现在就把我赶出家门,否则我绝不让你去!” 韩碧儿也耍起赖来了,和青叶一左一右拉着杨氏不放,急得杨氏直跺脚! “碧儿啊,你还不放开,咱们若是能求得李家原谅,或许逸儿还能没事,快,你快放开我!” “婆婆,你不能去,杨郎说了,你若是去了,就等于承认他真的是忤逆不孝了,那杨郎就真的没得救了!” “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求得李家原谅就是……” 韩碧儿眼看自己横说直说杨氏就是不听劝,她心思一转,稍稍向青叶吩咐一句,青叶立即提着裙裾向后院跑去,很快,在杨家内院建起道观的林道长就出来了。 只见她身着道袍,手拿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轻诵一声无量寿福后说道:“杨居士不必惊慌,贫道刚刚算了一卦,卦象显示,状元郎明日必能安然脱困,杨居士此时只须停观其变即可,若是胡乱施为,反而冲乱天道运数,无量寿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杨居士一生行善,祸事纵然上门,也必能逢凶化吉!” 杨氏还真吃她这一套,听了林道长的话,顿时平静了许多,上前合什为礼,向林道长细细的询问起卦象来。 于是呼!林道长玄之又玄地卖弄起自己的道学,把杨氏哄得一愣一愣的,看得韩碧儿在后面偷偷直笑!没想到家里养个假女冠,平时多费几根萝卜青菜,关键时刻还有这般效用! 韩府书房里,韩治和吕希绩俯趴在软榻上,等丫环上完药,用一张薄衿盖住下身,这才让等在外面的王国昌进来。 新党虽然极力清除旧党在朝中的势力,但终究不可能全部扫光,真那样的话,朝中怕得有半数官职出缺,象王国昌这样中下层的旧党官员尚有不少。 王国昌一进书房便欣然说道:“二位,太后她老人家已经找到陛下,向陛下言明,若是不严惩杨逸这忤逆不孝之徒,太后将自请贬为庶人,此举一出,陛下就是想护杨逸也不可能了,本官刚刚得到消息,陛下不招李清臣,不招张商英等人商议,却把吏部尚书许将招到宝文阁,由此可见,二位这次的苦绝不会白受。” “许将?”韩治轻问一句,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许将这人是状元出身,不管新旧两党谁当政他都混得不错,除了他自身挺有能力外,主要是此人左右摇摆不定。 新党当政,他大政上会附和新党,但又常会抓住机会为旧党说几句话; 旧党上台,他也如是施为。 此人为官及进谏极有技巧,别人难以抓住他的错处,数十年来在一场场政治风暴中,许将不但安然无恙,还步步高升,这样的人绝不会为杨逸强出头。 “既然如此,那就请王御史准备下一步行动吧!一但杨逸定罪,立即发动对章惇和李清臣的弹劾,这次咱们证据充分,不信此二獠不倒,若能清除这两个权奸,大事可定矣!” 韩治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韩家重回朝堂光景。向太后以自请废为庶人相压,加上己方准备充分,掌握着大义的名分,此次若是不赢简直没天理了! 韩治与吕希绩对望一眼,眼中尽是笑意,在吕大防等旧党要员被远谪的情况下,他们二人却力挽狂澜,一举倒转乾坤,将来必成旧党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这次受些皮肉之苦也值得了。 就在韩治兴奋难抑之时,家人来报,说到市井中散布杨逸忤逆言论的人失踪了多个,韩治听了心中微微紧张,很快又放松下来,大局将定,这些人现在已经无关紧要,即便被抓去也不见得有什么大问题。 他只吩咐多派人手查找,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接着和王国昌、吕希绩商议起下一步的行动细节来。 李清臣回到家后,怒不可遏,找到韩老太,平生第一次给了她一个耳光,若不是李怜儿及时拉开,韩老太估计非掉一地牙不可。 “老夫当初怎么娶了你这个蠢货,真是家门不幸,你不经我同意,私自将他们逐出李家也就罢了,这对母子哪里碍着你了?以至让你去苦苦相逼?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毕竟是你孙子啊!现在好了,我李家名声被你弄得臭不可闻,你舒心了吧!滚!你给我滚!滚回你韩家去,我李家容不下你这样的毒妇!” 李清臣一生清高,极其爱惜名声,杨逸是他的孙子,本来祖孙俩相继考中状元,是一段难得的佳话,李家的门楣可见必能在杨逸身上发扬光大,杨逸对他一直十分尊敬,时间久了这祖孙关系未必不能修补,李清臣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因为这老太婆的不明事理,一再相逼,不但弄得杨逸臭名远扬,李家出了这种事情,同样臭不可闻,这一切比杀了他让他还难受,李清臣的辞呈已经交上去,礼部掌管天下礼仪,这事简直是对他这个礼部尚书最辛辣的嘲讽,他还有何颜面留在这个位子上? 韩老太被扇了一个耳光,愣了许久,再经李清臣这一翻斥骂,她终于回过神来,立即嚎啕大哭,开始寻死寻活,其间除了李怜儿左右相劝,李府下人个个噤若寒蝉,竟没一个敢上来劝阻。 “来人!那两个煽风点火的恶奴呢!立即以家法严惩,打死为止!” 李清臣怒气难息,把管家叫来,将那两个到开封府作证的仆妇拉下去,用荆条狠抽,李府之中随即嚎叫不绝。 “怜儿!不必理她,她要死就让她去死,这样的毒妇死了到干净!” “阿翁,阿翁,您消消气,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 “她做了这么多好事,何尝与我商量过?她何尝把自己当是李家人过?滚!滚!滚!让她滚!” 李清臣越说越气,忍不住再次给韩老太来了一个巴掌,啪的一声,韩老太安静了,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清臣,李清臣须发具张,象只暴怒的狮子,让韩老太心肝儿一阵发颤,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 啪! 又是一个巴掌,李清臣边打边怒斥道:“你就是死,也不配进我李家祖坟!有本事你回韩家要块坟头去!去啊!” 韩老太不但不敢再哭喊,整个人也开始瑟瑟发抖起来,李清臣这些话比打在脸上的耳光更让她害怕,嫁入李家几十年,她从未见到李清臣这么暴怒过。 年轻时她就一直任性,李清臣从不屑与她计较,更别说动手打她了,所以她一直认为在李家是由她说了算,特别是近十年,李清臣贬谪在外,若大的李家凡事全由她一言而决,没有人敢顶撞半句,更加深了这种意识。 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李清臣才是一家之主,这个家到底是由李清臣说了算,李清臣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心中也是有底线的。 若是李清臣这个时候真休了她,恐怕韩家也会将她视为最大的耻辱,毕竟年近六旬被休,充分说明韩家教出的、是怎样的一个好女儿,真那样,别说去韩家要块坟头了,韩家认不认她还两说呢。 这一刻,韩老太真的怕了! 皇宫里,康国长公主一听说杨逸的事,不禁大惊失色,连头也顾不得梳,吸着绣鞋便往宝文阁跑,宋贵妃听到动静追出来时,早没了她的踪影,急得宋贵妃也跟着追了出来。 康国长公主连通报也等不得,径直冲进了宝文阁。 “六哥,六哥,我听说你要把杨逸发配充军是不是?你怎么能这样!他不是你的左膀右臂吗?对了,他还在帮你治病呢,你把他发配去充军了,谁来给六哥你治病?六哥,杨逸他不是那样的人!你莫听别人胡说……” 噗的一声,赵煦忍不住将一口茶喷到康国长公主的裙摆上,殿里的宫女连忙上来擦拭,康国长公主却浑然不觉,还在连珠炮地诉求着,那样子急得都快要去纠赵煦的衣领了。 “停!停停停!四妹!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堂堂长公主头不梳髻,衣衫不整,象什么话?赶紧回去……” “我不!六哥!你听我说,杨逸真不是坏人,你想啊,能做出《雁丘词》这样情深义重的诗词,他怎么可能是忤逆不孝之人呢?我可是听说了,他们母子俩在杭州时,孤苦伶仃,他侍母致孝,这个状元还是她为了满足母亲的心愿才来考的……” “嗯?四妹啊!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反正我就知道,我……我恨死那家伙了,自然要把他的底细打听清楚,六哥!” 康国长公主自以为能自圆其说了,殊不知害得赵煦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直笑得咳嗽不止。 “六哥,你怎么这样,人家跟你说正事呢!反正你不许把他充军,人家还有账没跟他算呢!六哥!求求你了!” “哈哈哈!我家四妹终于长大了!”赵煦看看她那副乱七八糟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正色地说道:“四妹,此事关乎纲理伦常,由不得你任性,而且,你知不知道?杨逸已经与苏家订亲了。” “订亲了?”康国长公主心里突然象被刺了一下,很快就又接着说道:“他订不订亲与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不许六哥你发配他,人家还有账没跟他算呢……” 康国长公主说着说着,不知为什么,眼泪开始噗噗往下掉,她本就满头乱发,此时看上去更是花容惨淡,声音也小了下来,那越来越虚弱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萎靡倒地。 “快,快扶长公主坐下!” 赵煦刚吩咐一声,向太后却适时出现在殿门口,身后跟着大群太监宫女,还有吓得面无人色的宋贵妃。 向太后厉声喝道:“四娘!你闹够没有?平时见你一副乖巧模样,没想到啊!你太令我失望了!来啊!把康国长公主押回宫去,从今天开始禁足半年,不许离开寢宫半步。” 向太后说到这,转头对宋贵妃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教出了个好女儿!都瞧瞧,这象什么样子?还嫌我皇家脸面没丢光吗?” 宋贵妃吓得扑嗵一声跪倒,惶恐地说道:“请太后责罚!请太后责罚……” “娘!” 一见自己母亲跪地讨罪,康国长公主连忙跑过来,要护住自己母亲,向太后立即对身边的宫女喝道:“还不快把长公主拉下去!” “娘……”康国长公主哭喊着,凄切无比,想上去扶起自己的娘亲,几个宫女却不由分说把她拉走了。 向太后接着对宋贵妃斥道:“你教女无方,这次就暂且罚你半年用度,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谢太后,谢太后!”宋贵妃磕头不止,满脸怆惶。 赵煦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心里突然被刺了一下,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女人跪地求饶时的情景! 第一卷第085章过墙梯 宝文阁里,吏部尚书许将平静地说道:“陛下,韩治、吕希绩确实有越俎代庖之嫌,且不论此二人动机如何,但所告之事却并无错处,杨逸忤逆不孝如今已是满城皆知,若不严惩,则纲常沦丧,因此,臣建议按律法办!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赵煦无言地点了点头,杨逸若不处理,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在此事上,他一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一直犹豫不决,确实,韩治等人动机不纯,赵煦也能猜到他们要干什么,李清臣的请辞奏章已经被他拨回了,赵煦的意思是,此事到杨逸为止,绝不让事态再行扩大。 至少杨逸,先冷一冷再说吧!等天下人转开视线,到时或许能想出别的办法,到时再从新启用便是。 送走了许将后,赵煦激烈的咳了起来,焦守连忙上去按住他的厥阴俞穴,这是杨逸教他的方法,很管用,按了一下,赵煦的咳嗽便停了下来,焦守递过茶水给他漱口后,轻声说道:“官家,何不先看看杨逸的奏章说些什么?” 赵煦想了想说道:“拿过来吧!” 许将来之前,刚接到杨逸从牢里上奏的章疏,赵煦想来,杨逸应该是上表求情来了,因此他连看的心思都没有。 当赵煦靠在软榻上打开杨逸的奏章,看到的内容却大出他意料之外,杨逸不是来求情的,这是一份辞呈或者说是请罪表,但这请罪表章也非常特别,赵煦忍不住细看起来: 臣的母亲出身卑微,性格柔弱,凡事皆是逆来顺受,从不与人争执;因她是一个外室,而臣的身份也一直得不到家族承认,因此受尽世人冷眼,十数年间,臣母子俩在杭州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臣不知道家母这样一个柔弱的妇人,是如何把臣拉扯大的,期间受尽了多少委屈; 臣依稀记得,小时候有邻家的孩子骂臣的母亲是没人要的贱妇,家母默默不语,含泪饮泣,臣气不过,冲出去打了辱骂家母的孩子,结果惹出了大祸; 孩子的长辈找上门来,当时家母一个人死死将臣护在怀里,求告无门,只得跪地请求别人宽恕,当时看着家母忍受着别人的辱骂,一下接着一下的磕着头,额头都磕出了於青,惶惶然而无助之态,臣心里仿佛被人用刀剖开了,血泪淋漓。 于是臣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和别人拼命,结果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家母哭喊着冲上来,用她那柔弱的身子护着臣,任由别人的拳脚落在她身上,臣心痛难忍,母子两抱头痛哭不休…… 后来,邻家的孩子再来骂臣的母亲,臣照打,一直打!打到左邻右舍的孩子都不敢再辱骂家母为止,其间不知有多少孩子的长辈找上门来,不知家母磕了多少头,受尽了多少屈辱。 逢年过节,别人家热热闹闹,只有臣的家中冷冷清清,家母这时总是尽心地满足臣的要求,为了哄臣开心,她倾尽所有给臣卖好吃的,好玩的,希望多给臣一点温暖,那时臣不懂事,向她问起自己的父亲在哪里?家母当时沉默了一下,接着强笑着哄臣,到了夜里,臣却发现家母一个人躲在暗处偷偷的哭,哭得比孩子还无助,从此,臣就再没敢询问过自己父亲的事。 直到臣十四岁那年,通过了州试,左邻右舍对微臣母子的冷遇才得以改观,家母终于过上几天安心的日子。 然自臣出仕以来,几翻入狱,还险遭不测,家母因此日日担惊受怕,夜不安寝,这次臣再次入狱,不知家母何等哀绝? 臣深感母恩深重,不愿家母再为臣担惊受怕;同时臣知道陛下对臣一直爱护有加,此翻臣任性胡为,让陛下承受朝野重压,臣深感不安,为了不让陛下为难,臣特此上表请陛下将臣剥职为民,允臣回乡侍奉家母,以报生养深恩于万一。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天下的母亲都一样,臣最后再斗胆进谏一句:请陛下以臣为戒,善侍自己的母亲! 噗!一声轻响,一滴热泪滴在了奏章上,侍候殿中的焦守惶然跪倒,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赵煦掉眼泪,心中诧异万分,赵煦将杨逸的奏章重重一合,心中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烧,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 他清晰地记起,自己的母亲在高滔滔与向太后面前跪地求饶的情景,他那个同样出身卑微,性格柔弱的母亲,一样只知道逆来顺受,每次受到责骂,都是那样的怆惶无助,磕头不起,象个奴仆一般任人呼来喝去,而自己当时都做了些什么? 杨逸可以为自己的母亲出头,一次次地,把邻家的孩子打到怕为止,杨逸从未屈服过,而自己呢? 身为皇帝,自己都为那柔弱的母亲做了什么? 没有!自己甚至连一声安慰话也没敢说过,只能远远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无理的训斥喝骂! 是杨逸悖逆不孝吗?或许,自己更加不孝吧! 赵煦整个人仿佛处于一种癫狂状态,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几欲喷薄而出,他不再征求任何人意见,直接提笔写下了一道中旨,杨逸无罪出狱! 并给杨逸的母亲杨氏赐了一份三品诰命。 赵煦这个举动,与其说这是给杨逸的母亲加以补偿,倒不如说是给自己的母亲作一种变相的补偿,因为,二者是如此的相象。 同时,赵煦还破天荒地做了一件事,让人把杨逸的奏章摘要抄录多份,然后盖上皇帝的大印,让焦守派人满城张贴; 做完这一切,赵煦一刻不停离开了宝文阁,虔诚无比的、去给自己的母亲朱太妃请安去了! 皇帝亲自定案了,朝中一时风色大变,章惇正在尽力搭救杨逸,忽闻此讯,不禁抚须冷笑两声,好!既然这些人总不安生,那就收拾到你们安生为止。 杨逸无罪,那状告他的韩治等人就有罪! 韩大衙内和吕大衙内正在家中等待下一步行动,却不想等来的却是如狼似虎的刑部捕快! 捕快不由分说,将两个连路都走不了的衙内扔到了刑部大牢。为什么不是开封府?很简单,何世宽是新党成员。 这次苏颂迁尚书右仆射,何世宽因剿杀弥勒教有功,被章惇顺势提到了刑部尚书的位子上,自己人办事方便啊!既然旧党贼心不死,无所不用其极,章惇也没什么客气的,这次韩吕两家不被连根拔起,也要脱几层皮。 杨逸的奏章盖着鲜红的御印,一经贴出,满东京城的百姓争相围观,真个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杨逸顿时成了一个悲情人物,这么悲惨的童年,这么摧人泪下的不幸经历,不知赢来多少市井妇人、深闺少女怜惜的热泪; 东京城的青楼姑娘甚至来了个集体行动,连续十天只唱杨逸的《雁丘词》,别的曲儿一律不唱,以表达对这位‘家残而志坚’的状元郎的支持。 很快,李家人出面澄清杨逸并无忤逆行为,一切都是别有用心之人造谣。 谁造谣?很快东京城的百姓就知道了! 前两天那些散布谣言最热切的人被衙役押上街头,经确认,这些人中大部分是韩、吕两府下人,才两天时间,大多百姓还记得这些人的面貌,他们当初说杨逸的坏话说得最响亮,别人想忘了他们都不行。 东京百姓恍然大悟,感情是韩吕两家为了诬陷状元郎,故意派人出来散布谣言的,就说嘛,状元郎都是文曲星下凡,岂会是大逆不道之人? 衙役们押着这些人满大街游行,而且让他们把诬陷杨逸的事大声说出来,这还没完,包括韩吕两家的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比如两家利用权势巧取豪夺了多少土地,强霸了多少民女,草菅了多少人命,也让他们一并现身说法! 这是杨逸的意思,你不是要将我搞臭吗?老子不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们,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百姓。 这下子,百姓们终于知道韩吕两家是怎样的情形了,不是上千亩,是上千里的土地啊!这得有多少啊! 许多百姓一辈子脚步不出百里地,若是被扔到韩吕两家的田地里去,估计连方向都找不着!仇富心里每个时代都有,何况许多百姓确实是衣食无着,艰难度日,这下子言论大变,讨伐韩吕两家的声音充斥着东京城。 韩治和吕希绩为什么要诬告杨逸,很简单,他们家土地多,本来都不用纳税,现在杨逸提出统一赋税,计亩征收,他们家也要交纳大量的赋税,韩吕二人因此怀恨在心,诬告杨逸! 那么,是不是他们个人行为,绝对不可能!于是,对韩吕两家的大清算、大盘查再次开始了。 韩、吕两大衙内在刑部大牢里,相信很快便会交代清楚,他们受何人指使的。 除了韩、吕两家外,还有什么党羽? 查!一查到底! 杨逸含笑走进家门时,很意外,竟没看到自己的娘亲迎出来,打听后才知道,杨氏正在林道长的‘道观’里上香呢!这次林道长那一卦灵验无比,彻底把杨氏折服了!如今她对林道长尊敬无比,就象供三青祖师似的供着林道长。 韩碧儿边说边笑,杨逸听了却是哭笑不得,瞪了韩碧儿一眼,说道:“你还笑,都是你惹出来的!” “奴家当时劝不住婆婆,只能用这法子了,杨郎,你就饶了奴家吧!奴家这就去跟婆婆说清楚就是!” “算了,别说了,这样也好,今后再有什么事的话,你就让林缥缈出面就行了,她吃咱们的,住咱们的,还在咱们建起了道观,总得为咱们家做点贡献才行!” “嘻嘻!杨郎说得是!杨郎,婆婆去焚香感谢三清祖师,一时怕是不会出来,不如……奴奴侍候杨郎先沐浴吧,奴奴让人把水都放好了!” “不错,这是个好主意!” 杨逸瞄了一眼她那婀娜多姿的身体,高耸的酥胸随着呼吸轻颤着,那挺翘的粉臀……嗯,关了两天,这是怎么了? 看来是应该放松一下了,想起韩碧儿那花样百出的姿态,丰满温软的蛇儿身,杨逸心中一畅! 他那突然热烈的目光,让韩碧儿感觉浑身一阵酥软,自己仿佛一丝不挂的站在他面前似的,想起个郎平时要命的劲头,这时隔几天,自己一个人如何经受得住? 心虚的韩碧儿悄悄向青叶使了个眼色,青叶姿色俏丽、青春妙龄,而且行事‘任劳任怨’,是韩碧儿理想的外援,接到示意的青叶顿时潮红满脸,在杨逸哈哈大笑声中,先向沐室跑去了…… 第一卷第086章内外都要硬 这次杨逸因祸得福,三品诰命夫人啊!突然之间,杨家最大的官儿不再是杨逸,而是杨氏了。 杨氏做梦也没想过这辈子自己也能领朝廷的俸禄,而且这可不光是俸禄的问题,这代表着无比的荣耀,老家钱塘县是要将此事载入县志的。 韩碧儿硬是让杨氏穿起崭新的三品命妇服饰,然后招集一家人过来参拜,杨逸哈哈一笑,第一个上前拜道:“下官拜见三品诰命夫人!” “逸儿,你休要作怪!看娘亲不收拾你!”穿上命妇服饰的杨氏很不适应,有点坐立难安,若不是被韩碧儿拉着,她怕是不好意思见人了! “碧儿拜见三品诰命婆婆!” “碧儿,你也来作怪!好了,好了,我可就不陪你们折腾了……”杨氏脸皮薄,终于不堪取闹,趁着韩碧儿下拜的当口跑回房去了,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常服,脸上的神情这才自然些。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围成一桌吃了个晚饭,杨氏笑着说道:“儿啊,你和十三娘的婚事就在八月二十一……” 啪! 杨逸手上的筷子落在了桌上,立即换来杨氏一个暴粟! “瞧你!儿啊,怎么每次说到婚事你就这样子,难不成十三娘还配不上你?” “没有,没有,娘,这筷落、快乐!孩儿这是快乐哩!” 杨氏这才重新露出笑意说道:“算你还会说话,儿啊,十三娘是个好姑娘,娶进门来我儿可要善待她,还有碧儿,你也别争风吃醋,如今我们杨家就逸儿一根独苗,自然是要多娶几房妻妾开枝散叶的,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多求,只要你们啊、能相安无事,别弄得这个家鸡犬不宁,再给我多生几个孙子,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韩碧儿赶紧起身,表示自己一定守好本分,杨逸迟疑地问道:“娘,怎么这么急……” “还急?娘亲我早就巴望着抱孙子了,还有碧儿,你也要抓紧点!” 韩碧儿又赶紧起身,不过这回她却不知说什么好,眉眼儿绕着杨逸围了一转,再看看自己的肚子,有些泄气的感觉。 “娘,我是说这婚期不到二十天了,您怎么不早跟孩儿说呢?” “跟你说什么?你公事繁忙,有时整夜不回家的,这事啊,有娘亲操办着,你等着做新郎就行了,又不用你来掺和,再说咱们家也没什么亲朋,我儿那些同僚,婚期前几天再发帖子也不晚,对了,逸儿,你看……” “娘!这是咱们杨家的事,与他们李家没关系,用不着跟他们说,到时孩儿请李尚书来观礼便罢,别的,拒绝登门!娘亲你这次还没受够吗?” 一见儿子态度坚定,杨氏便没再说什么,说来这次她也真有些气,李家若是针对她,哪怕是打骂她都不敢有半句怨言,但这次李家却差点让杨逸臭名远扬,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若说杨氏心中还有一点底线的话,杨逸就是她最后的底线,只要这个儿子没事,她怎么样都行,但对方伤害到杨逸,这就是触动了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杨氏竟然不声不响的把婚期都定下了,或许自己这段时间真是太忙了吧,《神宗实录》的编撰工作占去了他大部分时间,除是三天兼一回起居舍人,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了国史馆。 杨逸真没想到婚期这么快,他不敢想象,苏晴进门后,杨家会不会被弄成实验所,或者机械制造车间什么的,到时不知杨氏是什么表情,一心静修的林道长又是什么表情,想到这,杨逸倒有些期待起来了!不管如何,这院里的水车可不能让她给拆了,俺这还要留给清娘赏玩呢。 一想到李清照,杨逸倒真有些怀念这个充满灵气的小姑娘了,不知她在到安肃没有。 章惇抓住这次机会,迅速清理了一帮人,象御使王国昌等,因与韩、吕两家串通一气,诬告杨逸,意图阻挠新法,一概被贬到了岭南。 还有更狠的! 韩忠彦作为幕后指使者,贬为秘书监,谪化州。原来韩忠彦即使贬谪地方,他身上依然有个二品虚衔,现在好了,连虚衔也变成了小小的秘书监。 吕公著死了,这也没完,他的长子吕希哲也跑不掉,贬谪岭南惠州,刑部派员对两家进行大盘查,凡是两家强行兼并来的土地及产业一律没收,两家到底强行兼并了多少土地,不是一时半会能查清的,太多了!多得让人头皮发麻,没几个月怕是没法结案。 吕希绩和韩治既然早已被夺职为民,那更没什么好客气的,二人的利用价值被挖完后,发配沧州充军。 韩、吕两家在这次事件中,被贬谪、流放者不可细数。 其间范纯仁再次上表进谏赵煦,希望他能温和处理,不纳。 这事看似形同儿戏,但却无不是为了新政这个宗旨,韩、吕两家是旧党核心,盘根错节,不将他们连根挖起来,迟早会春风吹又生,通过这些打击,这两家数是半残了。 同时这也是在杀猴给鸡看,章扒皮连猴子都砍了,剩下的几只鸡你们看着办吧?谁再有胆玩弄阴谋反对新政,你们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韩、吕两家强势吧!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强悍的新党贬人随时都有理由! 新党对内狠厉,对外当然不能卑躬屈膝,章楶一到西北,立即积极布置,派出大量细作侦察夏军动向,这些年来由于旧派对外软弱无能,宋军都是据城而守,眼睁睁地看着夏军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夏军来时大摇大摆,走时满载而归。 这次两千夏军依然无所顾忌的来犯,轻松得仿佛去自家后花园赏花,提前侦知夏军行动的章楶在没烟峡设伏,结果得意忘形的夏军被一网打尽,一个都没逃出去。 这一次胜利算不得重大,但朝廷对此却十分高调的予以重赏,章楶升泾原路经略使,带兵设伏的折可适赐百金,官升一级。凡有功将士,一个不落。 不如此不足以振奋西北萎靡的士气! 这些年来,在旧党苟且偷安的政策下,西北军队糜烂,士气底落,明明是猛虎,却被旧党养成了病猫,大宋唯一一支历经大战洗礼的军队、都成夏军任意调戏的小媳妇了。 几乎与捷报同时到达的,还有西夏使者梁定山,梁家人在西夏只手遮天,来到大宋同样嚣张得很,他这次是来抗议的。 近十年来这一招屡试不爽,在边境上打不过就来抗议,旧党为了安抚西夏,便将敢于抵抗的边将调离或严惩。 象前几年章楶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把小梁太后打得裤子都掉了,结果西夏一来抗议,章楶便被旧党贬到南方去。 梁定山这次来得踌躇满志,以为很快又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 他入住都亭西驿三天了,连个七品芝麻官都没见着,宋廷仿佛忘了有夏使来朝。 梁定山在驿馆暴跳如雷,嚣张地喊着要立即见大宋皇帝,否则,西夏将起举国之兵攻宋。 眼看梁定山身在东京城,竟敢大喊发兵攻宋,狂到没边了,一个叫花二郎的驿吏吸了吸鼻子,很慎重地问道:“梁大人,敢问可是贵国梁太后再度领兵?” “你一个卑贱的小吏,问这个干嘛?” “这个嘛!小的年近三十,尚未娶妻,更没见过女人脱裤子,若是贵国梁太后再度领兵前来,小的立即申请调往西北,说不定有幸一饱眼福,了却毕生心愿。” 梁定山听了花二郎的话,顿时倒地不起,晕厥了整整一个时辰; 此事很快传出来,花二郎一时成了名人! 杨逸听了这事,笑得几乎岔了气儿,人才啊!杨逸决定有机会的话,一定把这样的人才挖到身边来。 梁定山醒后那叫一个恨啊!发誓一定要宋廷严惩花二郎;问题是他能见到的最大的‘吏’便是花二郎,要投诉也只能找花二郎投诉,花二郎这老光棍恨不得他把小梁太后也拉来一起‘诉’个够呢,梁定山他敢吗? 到了第五天,梁定山终于等来了一个大官儿——中书舍人林希。 梁定山正准备大肆抗议,林希却先拿出赵煦的圣旨宣读起来,圣旨内容很简单:大宋正式与西夏断交,关闭榷场,停止赐西夏岁币、绢布。 梁定山傻了,哪里还记得投诉花二郎,拉着林希的袖子不让走,希望双方能坐下来好好淡淡,林希冷哼一声,不顾梁定山的恳求和威胁,拂袖而出。 碰了一鼻子灰的梁定山回西夏了,西北的气氛也随之紧张起来,朝廷命令章楶守泾原路,吕惠卿守鄜延路,包括兰州方向的熙河军,都开始积极的备战起来。 西夏这些年嚣张惯了,人人都以为大宋软弱可欺,这次大宋主动断交,停赐岁币,就象一根钢针刺在老虎屁股上,怎不叫它暴跳如雷? 西夏很快就通过了发兵十万攻宋的朝议,小梁太后在朝会上大喊:哀家要把岁币打回来! 在领兵人选上,小梁太后选择了嵬名阿吴和仁多保忠,这俩人是她的心腹爱将,兵权交到他们手里,放心!仅仅是放心而已吗? 嵬名阿吴和仁多保忠领着十万大军,兵出米脂,浩浩荡荡的向鄜延路杀来,吕惠卿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策略,先期据城而守,打算先把夏军拖成疲兵,同时向章楶请求增援,等援军一到,再大举反攻。 结果章楶的援军还没到,夏军在城外放了几把火,抢掠一翻后却突然退兵了,就在宋军一头雾水的时候,却突然传来西夏国舅梁乙逋被嵬名阿吴和仁多保忠诛杀的消息。 大宋这才发觉被戏弄了一回,小梁太后这分明是声东击西,打着攻宋的旗号,调动兵力,却是为了剿杀国舅梁乙逋,这回不得不承认她玩得漂亮。 西夏国政非常诡异,自李元昊之后,几乎都是女人加外戚在掌权,梁家掌握西夏军政已经几十年,老梁太后死了又轮到小梁太后,现在的西夏皇帝叫李乾顺,西夏天安礼定元年(1086年)七月登基,当时还不满3岁,政权就落到了小梁太后与国舅梁乙逋手上。 梁家兄妹俩执政期间,努力扩大梁家势力,对西夏的旧臣和其它势力严酷打压排挤,为了转移国内矛盾,于是不断地对宋朝用兵。 刚好这九年大宋也是一只老母鸡执政,加上旧党对外采取的是婉转承欢的政策,梁家兄妹蹦跶得那叫一个欢实,九年时间对宋发动战争接近50次,有时一年就攻宋七八次,其嚣张程度简直是史无前例,真不知道高滔滔是怎么‘承欢’下来的。 大宋的软弱进一步助长了梁家气焰,看吧!连大宋都被我们打得喘息不定,你们谁敢反对我梁家执政? 在这种心态下,梁乙逋权欲大涨,于是打算先控制自己的妹妹,然后一举夺权篡位; 小梁太后却不高兴了,她现在就是事实上的西夏国主,权力的快感让她爽到了极点,让你夺权之后我还有得玩吗? 于是兄妹之间开始分裂,展开长达几年的暗战,这次梁太后玩了一出声东击西的好戏,一举将梁乙逋铲除了。 这本是西夏内务,但梁太后为了讨好辽国,竟把这次俘去的数百大宋军民献给了辽国。 这种无视大宋的行为,让东京十分愤怒! 西北备战的力度再一次加大! 第一卷第087章婚礼进行时 杨氏这阵子非常忙,从进入八月开始,连中秋节都没个闲空的时候,杨逸和苏晴的婚礼已经进入实质的操办阶段,先是议定礼、报定时要准备珠翠、首饰、金器、销金裙褶、缎匹茶饼,牵送两只羊,还有装上大花的四罐酒蹲,用绿销金酒衣或罗帛帖套花酒衣盖上,酒担用红绿缎系上,送往女家。 苏家则备些紫罗匹缎、珠翠须掠、箧帕鞋鞍等回定礼物,再用两只空酒罐,放满清水,投入四条金鱼、一双筷子、两棵葱,作“回鱼筷”送往杨家。 接着是下财礼,这更是隆重,杨家要准备‘三金’即金钏、金饼、金帔坠,还有销金大袖或红素罗大袖缎、黄罗销金裙、缎红长裙、珠翠团冠、四时髻花、上细杂色彩缎匹帛、花茶果物、团圆饼、羊酒等等,样样都有讲究,马虎不得。 而苏家也要用双匹绿紫罗、金玉文房玩具、珠翠须掠这样的女工礼物答回,而且还要送给媒人缎匹、盘盏、纸币、花红礼盒等。 杨逸光看着就有种晕眩的感觉,还好这些都不用他去操办,杨氏虽然忙得晕头转向,但也忙得笑口常开,这些大礼她样样要自亲经手才安心,除了李贵夫妇这对得力帮手外,还请了好几个媒人帮着打点,韩碧儿也会帮着操办一些,只是杨氏怕她心里有想法,没好太劳动她。 到了十八这天,杨家又开始向苏家送催妆礼,如花髻、销金盖头、花扇之类的物品,连送三天;苏家也准备一些罗花幞头、绿袍、靴笏等物品作为回礼,直到迎亲前一天才结束; 而迎亲前一天则是苏家来‘铺房’的日子,一大早,莫氏就亲自带着苏晴的嫁妆,还有一大帮亲友浩浩荡荡的来到杨家,铺设房奁器具,张幔设褥,罗列珠机金玉。 这个时代举行婚礼比较有意思的就在这里,女方的嫁妆并不是到迎亲当日才随新娘一起送过门的,而是提前一天送到男家摆设好,这一天女方要遍邀自家的亲朋好友,一起来男家参观自家的陪嫁,这是女方炫耀的机会,这个过程中几乎没男方什么事,坐看即可。 其实杨逸也知道,自己与苏晴认识也有半年时间了,在这个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来说,成婚算不得仓促了;时下大部分人的婚姻从媒人牵线到迎亲拜堂,往往一个月内就完成。可杨逸还是觉得太快了点,总觉得自己心里没准备好。 不管他怎么想,在母亲杨氏的操办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迎亲的日子如期而至。 这天一大早,喜鹊叫个不叫,杨家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喜气洋洋,杨逸天没亮就被拉起来,先是沐浴更衣,再由几个妇人翻来覆去的摆弄了一个时辰,等青叶转过镜子一照,一向强悍的杨大官人差点没晕倒,身上披红挂彩也就算了,脸上还抹了粉,染了腮红,打扮得又白又嫩,又红又粉,跟个小娘们似的。 母亲杨氏在一旁看着,不时满意的点点头,笑得合不拢嘴,杨逸小意地求道:“娘,您儿子本来就够英俊的了,再这么打扮岂不是画蛇添足,我看……” “不行!”一向好说话的杨氏这回异常坚定,不等他说完,立即把他的心思掰断在萌芽中,“今天可由不得你,一切得听娘的,这里,这里,再上点粉……对了,嘴唇再涂脂……” “娘,时辰不早了,该迎亲……” “你休想作怪,有专人看着时辰呢!这事娘还能误得了,不行不行,粉抹得还是薄了点……” 杨家没什么亲戚,不过杨逸把覃子桂、还有集贤院的同僚都叫来了,就算这样,迎亲的人数还是少了些,于是杨逸把留京的同年也都邀了来,这下队伍总算壮观了不少。 等扭扭扭捏捏的新郎官被几个妇人推出来,一班同僚哄然笑闹,刘宇满带戏谑的朗诵道:“三月戴红花,八月又成家,粉白香腮嫩,脂红落双颊,春风满花靥,唯缺碧玉钗!新娘羞下楼,愧无郎色娇……” 杨逸听了这打油诗,差点站不稳,我这是迎亲还是出阁啊! 一帮同僚个个笑得肆无忌惮,覃子桂怪笑道:“杨兄,小弟仿佛看到了老家西子湖上盛开的荷花……” “花什么花?赶紧准备好,出发!” 杨逸豁出去了,昂首阔步,胸挂大红花,骑上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伍前列,一路吹吹打打的往明殿坊苏家而去。 壮观的队伍引来街边无数的百姓围观,好不热闹,等到了明殿坊,杨逸才发现自家的队伍是如此的‘势单力薄’。 苏家这边的场面那才叫壮观,贺客的车马挤满了明殿坊的大街小巷,到处是衣着鲜艳的人群,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杨家的迎亲队伍进了明殿坊,就象泥牛入海,眼看就被淹没了。 “吹起来,吹起来,用力吹起来,人人有赏!快快快!”管家李贵急了,连忙吩咐乐队使劲吹,这气势可不能弱了。 苏家之中,身着大红嫁衣的十三娘由父母引着,先到自己的堂中拜祭祖宗,苏颂对这个最小的女儿多有不舍,十三娘与他爱好相近,最有共同话题,这些年带给了他最多的快乐。 眼看女儿终要出嫁了,苏颂只能强颜笑道:“十三娘,先给祖宗上柱香吧!让祖宗保佑你们家庭和美,一世平安!” “爹,娘……” “乖女儿,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许哭,快给祖宗上香!”莫氏一见女儿凄然欲泣,连忙劝解,自己却偷偷拿手帕抹起眼角来。 十三娘燃香拜倒,轻声念道:“今朝我嫁,未敢自专。四时八节,不断香烟。告知神圣,万望垂怜。男婚妇嫁,理之自然。有吉有庆,夫妇双全。无灾无难,永保百年。如鱼似水,胜密糖甜。” 这套祷词十三娘本来早已默熟于心,但此刻由于心里难受,念得断断续续。 好不容易等她念完,莫氏立即上去扶起,连声吩咐左右:“快快快,快扶十三娘回妆楼,好好打扮……” 莫氏这么着急,是因为迎亲的鼓乐声已经进了苏家,前院一片笑闹声,那喜庆的乐声和笑声顿时把堂中的压抑气氛冲散不少。 苏晴被扶回妆楼,在一帮姊妹和妇人的嘻笑声中,镜前巧妆画,铺两鬓,黑似鸦,调和脂粉把脸搽。点朱唇,将眉画,一对金环坠耳下。金银珠翠插满头,宝石禁步腰边挂。妆成细看,娇如三月春花,恰若瑶台仙子把凡下。 苏晴的闺密之一、工部韦郎中的千金韦晶忌妒地说道:“好啦,好啦,够美的啦,再打扮下去,等下揭盖头时把新郎官看傻了怎么办?不过,我听说新郎官也是英俊非凡,不知今天打扮起来是个什么样子,新娘子等下可别看傻了才好!” “你还说,我看你还说,有你出阁的那天,看我到时怎么羞你……” 苏晴羞得行不,刚要起身追上韦晶打闹,她十二姐一按她的香肩嗔道:“十三娘,现在可乱动不得,以后再收拾这小妮子好了。” 楼上笑闹不休,楼下的杨逸也是笑得脸都有些僵了,到苏家后,苏家设宴款待,他得一个个上去给苏家长辈敬酒,苏家的长辈多,尊贵的贺客更多,杨逸脸上一直得带着亲善的笑容,他真担心笑多了自己脸上的粉往下掉,还好,杨氏置办的脂粉应该不是山寨货,质量还行。 因为还有重要的仪式要进行,这个过程没人逼他喝,杨逸敬酒时可浅饮即止,否则苏家这么多长辈尊客,杨逸非得倒在苏家不可。 宴饮差不多时,克择官报上时辰,茶酒司仪互念诗词,促请新娘子下楼登车。 在热烈的礼乐声中,苏晴由两个伴娘扶着,打着红罗伞,身着销金大袖吉服,缎红长裙走下妆楼,红盖头挡住了她的面容,但光是那婀娜的身姿就不知羡煞多少人。 好不容易把新娘子迎上香车,杨逸却丝毫不敢放松,他的重头戏才开始呢,一路上街边数不清的百姓在看热闹,人人都会说两句吉利话祝贺,杨逸得在马上不停的拱手答谢。 等回到杨家,迎亲的人已经栏在门前,这道拦门礼不难过,有钱开路就行,接着是阴阳人撒谷豆,镇三煞。媒人端饭到新娘子面前,轻唤一声:“小娘子,开口接饭。” ‘含饭’之礼过后,新娘子跨马鞍,过稻草、秤上过,坐虚账,杨逸则被请到堂中‘上高坐’,他坐在马鞍上,由苏晴的母亲等人轮流上来敬酒请他下来。 这个仪式即隆重又喜庆,宾客亲朋争相围观笑闹,章惇、蔡京、张商英等人都到了,杨逸无意中看到李清臣也在贺客当中,他身边只带着李怜儿,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对李清臣轻轻颔首示意,他虽然不打算认这门亲,但李清臣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到杨逸与苏晴拜堂时,就再没见到李清臣了,或许他是故意避开这个比较让他尴尬的环节吧。 只有李怜儿一直跟随着,看新娘子用同心结倒退着把杨逸引回新房,后面的撒帐、合髻、喝交杯酒等仪式李怜儿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一有机会就乖巧的上来说两句吉利话,这大喜的日子,杨逸也不时回以一个微笑,光这样也很让她心满意足了。 婚礼进行到这里,新娘子要留在新房换妆了,杨逸悄悄地在苏晴耳边笑道:“娘子,你可别为难夫君哦!” 苏晴温婉地瞄了他一眼,神态宜嗔宜喜,覃子桂等人立即上来说道:“新郎官,现在可不是和新娘子说悄悄话的时候,赶紧到中堂去!” 刘宇、万世芳等人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杨逸‘押’到中堂,堂里堂外,挤满了亲朋好友,一见新郎官被‘押’到,个个起哄道:“新郎官快做催妆诗!好教新娘子快些下来给大家敬酒!” 苏颂与莫氏也在堂中,含笑而坐,这也是女家考量新郎的重要仪式,女家要向新郎索要催妆诗,若是新郎官做不出令人满意的催妆诗,新娘可能会拖很久不下楼,会让新郎很尴尬。 杨逸一伙人推攘着,他故作不满地嚷道:“别推,别推,子桂啊,小心愚兄脸上的粉,愚兄可没机会回去补妆……” 堂中亲朋听了都笑得直不起身来,他母亲杨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怎么生了这个儿子,都这时候了还来作怪。 唇红齿白、漂亮得一塌糊涂的杨逸在堂中央轻咳一声,大家立即静下来。 嗯!效果不错,很有张飞桥上一吼,曹军万马齐喑的气势! 一见他顾盼自雄之态,刘宇等人气不过,又要拥上来收拾他。 “我念了啊!别别别,我可要念摧妆诗了……” 刘宇等人只悻悻的退下去,杨大官人这才广袖一舒,朗声念道:“花想衣裳月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不行,不行!身为状元郎,怎么能用前人之诗?” “不算,不算,重来,重来……” 众人才听两句,又立即嚷嚷起来,堂中乱哄哄的,热闹非凡,章惇抚须道:“新郎官,你再戏耍大家,可要小心敬酒时大伙不含糊了!” “对对对,等下他少喝一杯也不行!” “别别别!章相公,各位亲友,方才只是口误,只是口误!” 正玩得开心的杨大官人顿感事态严重,章扒皮就是章扒皮,太狠了,命脉一下子就被他拿住,杨大官人只得团团作揖,连声告饶。 “快念来,若是诗做得好,大伙或者还能饶了你这一回。” 杨大官人终于老实了,朗声念道: 喜气拥朱门, 光动绮罗香陌。 行到紫微花下, 悟身非凡客。 不须脂粉涴天真, 嫌怕太红白。 留取黛眉浅处, 画章台春色。 这首《好事近》一出,举座赞叹,皆道新郎官不愧状元之才,杨逸暗暗偷笑,还来一首都没问题,跟你们这些老古董没法说! 堂中为杨逸的催妆词赞叹不已,赵煦也差焦守送来了贺礼,多是些金玉绫罗,这也罢了,他还特意给杨逸赐了一个字:任之。 字一般是到二十岁行冠礼时才由长辈赐予,现在杨逸成家了,赵煦提前赐字倒也说得过去。 一个人的‘字’通常都是‘名’的解释;象章惇,字子厚;就是把惇字解释为敦厚之意。 杨逸的逸字确实有放任,不受拘束的意思,同时还有隐遁、超凡、安闲这几个意思,赵煦不选超凡、不选安闲,偏偏选了个放任的意思,联想到之前杨逸被告忤逆,赵煦突下中旨释其无罪,这个‘任之’的赐字难免让人浮想连篇。 第一卷第088章战略问题 宾客相继散去后,明净的下玄月已经挂上墙头,八月的夜风微凉,一阵阵的桂花香味流动在夜风中,让人忍不住想深深吸几口气。 杨逸由丫环扶着回到新房,苏晴稍稍犹豫了一下,便上前来将他扶进去,同时吩咐茗儿道:“快去拿些蜜糖水来!” 杨逸靠在椅子上,今天他确实被灌了很多酒,整个人处于半醉之间,他目光落在苏晴的粉脸上,轻笑道:“名花香于半开时,美酒妙在微醉后,见到娘子,我此刻就象神游于瑶台仙境,真不愿醒来!” 灯下看美人,何处不堪怜?苏晴肌肤细腻白皙,此刻看上去就象个粉嘟嘟的水晶娃娃,加上那星眸顾盼之间满带羞涩的风情,着实让人不忍将目光移开。 “夫……夫君说什么呢?” “反正我坚决不会说自行车的事,哈哈哈!” 苏晴娇嗔一声,实在不堪他的取笑,莲足轻顿、红着脸躲到罗床那边去了! 茗儿拿来蜜糖水,杨逸大口喝完,向茗儿扬扬眉,她装着没看到。 杨逸接着佯怒瞪了她一下,这丫头才嘻嘻笑道:“祝姑爷与娘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纤纤十指伸到杨逸面前,这骨节眼上,杨逸只得认了;可摸了摸身上,摸不出一样合适的东西来打赏; 茗儿又嘻嘻笑起来,娇俏地说道:“姑爷,先记下了,记得哦,姑爷欠人家的二十贯赏钱哦!” 什么?这赏钱有自己定数目的吗? 这分明是讹诈!看着她轻盈闪身出去,房中只留一缕少女的幽香,杨逸不禁呵呵一笑,这丫头有意思,人又长得娇俏美丽,身姿婀娜,确实很讨人喜欢,呃,想什么呢? 杨逸甩了甩头,房中红烛结彩,寂然无声,他走进里间时,苏晴已经侧身躺在罗床上,面向着墙壁,只留一头秀发在外,杨逸轻唤一声:“有人在家吗?” 除了身体轻颤两下,苏晴一声不响。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曾开。低头向暗墙,千唤不一回。娘子,你快十八了吧,怎么还千唤不一回呢?” 失败!依然没有回声,看来战略方向有问题! 杨逸掀起罗帐,让夜风柔柔的吹进来,然后轻轻坐到苏晴身边,从急促的呼吸可看出,她心里一定非常紧张,细嫩的粉颈都染上了淡淡的嫣红。 “娘子,不服侍为夫宽衣,这可有违妇道哦!” “你……无赖!” “哈哈哈!”杨逸笑得很开心,终于有回声了! 苏晴不知说什么好,却又不得不坐起身来,螓首都快低到酥胸上了,也不敢看他,双手轻颤着伸过来在他腰间摸索,半天也没摸到衣带。 杨逸暗暗好笑,一把捉住她的双手,这双葱白儿的玉手美得让他忍不住放到嘴边轻吻一口。 苏晴象只受惊的兔子,双手触电似的往回缩,这才发觉皓腕上多了一副玛瑙手镯,手镯在灯下流动着淡淡的光芒,把她的皓腕衬得更加柔美。 “娘子,这手镯我让林道长开过光了,戴着它,一定能保佑你一生平安,无灾无难,喜欢吗?” 苏晴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夫……夫君,林道长是谁?法力很高强吗?” “呃,这个嘛,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此人出生时满室红光大放,半岁能语,两岁能默道经,三岁时数千喜鹊飞绕她身边久久不去,疑似仙体投胎,乡人无不顶礼膜拜,八岁时其乡发生瘟疫,她口吐青气,乡人染病者不药而愈……” “夫君骗人!哪有这么神奇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苏晴开始还静静地听着,双眸灿若晨星,听到后来忍不住横他一眼,千般风情,尽在横波澹荡间散开来。 杨逸一把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哈哈大笑道:“传说虽然不足信,不过林道长道法确实高深,上次为夫出事,她掐指一算,说为夫第二天定能安然无恙,结果为夫第二天果然转危为安,娘亲还因此封了个三品诰命,不信明天你问问娘亲去。” “真的呀?啊……” 苏晴本来还想细问一下,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落入了个郎怀中,香臀上还有一只魔手在游动,禁不住惊叫一声,婉转的娇躯不安地扭动着! 杨大官人暗呼一声要命啊! 这丫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如水蛇般扭动着绵软的娇躯让人有多消魂。杨小官人被她这一厮磨,瞬间坚若铁石,昂然的顶在了那双修长的玉腿间! 新娘子被这一顶,口中嘤咛一声,浑身顿时瘫软下来,再也不敢动弹一下。 “晴儿,我的好娘子,能娶到你,是我杨逸此生最大的福分……” 杨大官人轻声抚慰着,脸颊不时在她香腮上厮磨一下,温情脉脉; 等她神情放松下来时,才噙住她那娇艳欲滴的香唇,深深的吻下去,苏晴先是下意识的躲闪,许久之后才生涩地回应着他的索取; 房中弥漫满了暗香,杨逸双手在她身上柔柔的滑动着,苏晴的娇躯纤柔合度,曲线玲珑,双手游荡于那峰峦幽谷间,让人流连忘返。 新娘子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身上滚烫一片,浑然不觉今夕何夕,等轩窗外一阵夜风吹来,身上微凉,她才发觉自己已是一丝不挂。 “夫君,把灯吹了好不好?” 美人婉转哀求,杨大官人不忍拂其意,吹灭烛光,窗外一帘月光洒进来,半床银辉流转,新娘子美得如同玉雕般的身体,在月光下散发着莹莹的晶光,峰峦起伏,玉脚紧绞在一起,咻咻的鼻息和偶尔逸出的一声轻吟就象最动听的天籁之音。 “娘子,如此良辰美景咱们可不能辜负了!” “你还说……” “好,不说,只做!” “呀!” ……(此处删除一万字。) 第二天一早,杨氏就满脸喜欢的等在厅中,苏晴梳着同心髻,娥眉淡若远山,双颊如梁桃晕,由茗儿扶着来到厅中,丫环早就准备好香茶。 苏晴奉上茶,盈盈一拜道:“请婆婆喝茶!” 杨氏见她蹲下身子时秀眉紧蹙起来,若不是茗儿扶着,怕是站不稳身子了,杨氏赶紧接过茶轻汲一口,然后掏出红包笑道:“愿你们夫妻俩能和和美美,早些给咱们杨家添子添丁。” 杨氏心疼新媳妇儿,说完立即将苏晴扶到椅子上坐好,这才回头瞪了儿子一眼; 杨逸尴尬地憨笑着,心中却暗道,这事能怪我吗?娘亲你分明是又想马儿好,又想马儿不吃草,儿子若是不加把劲,您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接着是韩碧儿端过茶,上前轻盈一拜说道:“大姐请用茶。” 苏晴怔了怔,然后接过茶喝了一口,摘下身上一块佩玉说道:“妹妹快快请起,这是给妹妹的见面礼!” 等韩碧儿接过,苏晴眼波儿不着痕迹的横了杨逸一眼,杨大官人脸皮再厚,也不禁讪讪然; 当然,他心里却是另一翻想法:娘子啊,你刚进门就有人给你敬茶,收了小妹、做了大姐大,应该高兴才是啊! 第三天回门礼一过,杨逸又得上朝去了。 宝文阁里,坐着章惇、苏颂、曾布、李清臣等一帮重臣,而杨逸作为起居舍人,坐在角落里承担记录的职责。 赵煦看上去状态好了不少,用了杨逸的药,本原灰暗的面色也新了一些,只是整个人还是那么消瘦,眼窝深陷,不时咳几声,更加重了他那弱不禁风的感觉。 然而这副虚弱的身体下,却跳动着一颗强悍与偏激的心。 今天商议的是西北战略,赵照态度十分强硬,一开始他就主张象他父亲一样,积极准备,时机一到便起举国精锐,灭掉西夏。 当初神宗五路伐夏,就差那么一步即可灭掉西夏。 而最后失败,根本原因是神宗用人不当,当时种谔和刘昌祚都是能征惯战的边将,然而几十万大军的节制权,却落到了一个太监,一个外戚手里,血的事实证明,五路伐夏败就败在高遵裕这个外戚手里。 可以说现在宋军无论是武器,还是单兵战力,对夏军都占着绝对的优势,只要将帅用对人,要灭掉西夏并非不可能。 西北是盘大棋,众人都显得非常慎重。 蔡京作为户部尚书,先从钱粮方面提出自己的意见:“陛下,抛开军事方面不说,要想再度大举伐夏,三两年内怕是不可能了,如今国无余财,新税法虽有望让税赋增加一倍以上,然光清丈土地用时就超一年,这其间人力物力耗费极大。若无数年积蓄,起大军伐夏粮草将无以为继。” 在坐的大臣中,章惇是唯一有战阵经验的人,他接口道:“陛下,神宗五路伐夏失败,虽然任帅不当是主因,但补给线漫长,辎重跟不上,也是重要原因之一,这问题不解决,纵然粮草齐备,再举大军伐夏也不足取;且自元祐以来,禁军疏于训练,士气低糜,这也需要一个恢复过程,就目前而言,西夏应徐徐图之为宜。” 坐中大臣都还算清醒,新迁为枢密使的曾布,也不支持大举起兵伐夏,就连强悍的张商英,也主张先内而外,先将内国新政落实,然后再图西北。 李清臣说道:“西夏是我大宋心腹之患,长期拖下去也不足取,臣赞同章楶之策,对西夏步步蚕食,先取横山,再取定难五州,若能实现这些目标,西夏便不足为患矣!到时再发动最后一击,也能解决补给线过长的问题。” 赵煦见没一个人支持大举用兵,还有些不甘地问杨逸道:“杨卿有何见解?” 杨逸也不推辞,答道:“陛下,堡垒往往从内部最易攻破,西夏王权旁落已久,内部各派势力互伐严重,近数十年来,梁家已成为西夏的实际掌权者,为了达到长期有效控制西夏政权,梁家对异己严厉打击排挤,而党项原来的那些部族头领及贵戚、对梁家仇恨日深,现在梁乙逋虽然被诛,但当权的还是梁太后,梁家人依然牢牢把持着西夏政权,咱们大宋完全可以对此加以利用,扶持弱者,诱以重利,让西夏内部争斗不休,一点点削弱西夏。时机一到,灭夏又有何难。” 杨逸前世是干特种兵的,这种内部破坏、拉拢、分化的手段自然是烂熟于胸; 而且西夏各族成分复杂,叛乱不休,内部矛盾极为尖锐,梁家作为外来户,却实际控制了西夏政权几十年,这对其它党项部族而言,忍耐性已到了极限; 只要拉拢得法,下的饵足够香,分化成功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赵煦沉吟地问道:“外部蚕食,内部渗透?” “陛下圣明!” 章惇不管赵煦用的是疑问的口气,立即接口道:“陛下总结的这八个字,正是目前最适宜西北边事的策略;外部蚕食,即可练军,又可慢慢增强军心士气,同时耗费上朝廷也负担得起;内部渗透,则可分化党项各族,使其在内耗中进一步疲弱。” 对这八字策略,大家一致认可,未来几年时间,应对西北边事的战略方针就此定了下来。 一直很少说话的苏颂这时抚须道:“陛下,西夏一直附从契丹,如今我大宋与西夏断交,停赐岁币,而西夏将俘获的大宋军民献于契丹,想来其意不外乎讨好契丹,让契丹一同向我大宋施压,朝廷应及早作好准备,最好能遣使契丹先作勾通,若能要回我被俘军民更好!” 苏颂的意见比较老成持重,但显然并不合赵煦胃口,他不单单打算对西夏强硬,对辽国也绝不想低头,苏颂说完,他只是稍稍颔首,不置可否。 杨逸一边记录,一边附和道:“臣也赞成遣使契丹,契丹如今虽然国势糜烂,不足为惧,但我大宋若两面开战,则顾此失彼,实为不智,还望陛下能暂忍一时之气!” 赵煦看了看这对翁婿,笑了笑说道:“遣使契丹之事不急,朕以为不防先看看契丹作何反应再说!” 第一卷第089章简单的幸福 杨逸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回到家时就听到东跨院特别热闹,进去一看,发现这个空着的小院,已经被苏晴制造成一个作坊了。 苏晴进门后的几天时间,还能老老实实的跟着杨氏学针线,几天朝夕相处下来,她发现杨氏比娘家父母还疼她宠她,但有所求无不应允。这下苏晴心思顿时活了,变着法儿的哄杨氏开心,才几天时间竟让她拿下了这处跨院。 杨逸走进小院时,发现母亲眉开眼笑的坐在廊下,旁边的小桌上摆着果点,苏晴正殷勤地在旁边端茶倒水,茗儿则扭着小蛮腰,指挥几个工匠组装一辆自行车。 杨逸觉得那车很丑,但从院里丫环小厮热切的眼神、和啧啧称奇的声音看来,他们应该是觉得这辆自行车很美、很神奇的。 杨逸没心思去探讨古人的审美观,因为苏晴的话差点没让他晕倒,只听她侃侃而道:“婆婆,夫君他说了,咱们大宋缺少牛马,若是能把自行车造出来,能顶一头小毛驴用呢,这可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大事,也是为了咱们杨家积德,夫君说这是他毕生最大的心愿之一,但他公事繁忙,无暇顾及,儿媳刚好在这方面略知一二,就想着帮夫君了却这个心愿,造福天下儿媳不敢想,只望着给咱们杨家积积德,让夫君平平安安,婆婆祝寿绵长,儿媳就心满意足了。” 杨氏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道:“好好好,晴儿啊,缺什么你就跟我说好了,看着你们俩能夫唱妇随,恩恩爱爱,我这老婆子啊就什么也不说了,嗯,若是晴儿你能快点生个大胖小子那就更好了……” “婆婆!瞧你,这话怎么能到处乱说呢!” “好好好,是老婆子不对,不说了,不说了!” 杨逸听了真个是气急败坏,家里已经建起了一座道观,如今又建起一个作坊,这个且不说,林缥缈那个假道士上次打着自己的旗号招摇撞骗,把咱娘骗得团团转,现在苏晴这丫头又来这一招,制造自行车什么时候成了自己毕生最大的心愿了?还夫唱妇随呢?俺根本没唱,全是这丫头在自导自演罢了。 “婆婆……” 苏晴突然发现杨逸一脸诡笑的站在院门口,话声顿时戛然而止,俏脸上浮起一片窘迫的嫣红,她很快调整过来,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袅袅婷婷的迎出来:“夫君你回来了!你快看,你的自行车奴家帮你快做好了。” 她背对着婆婆杨氏,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满带哀求的神色,杨逸轻吸一口气,把风中那缕幽香深吸入肺腑之中。 很好,敢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今夜有你好看,非要你割地赔款,签订一系列城下之盟不可。 杨逸的目光从她温润的红唇、移到那婀娜的身姿上,感觉真是春光明媚不胜收啊! 苏晴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忍不住噘起小嘴来抗议,小夫妻俩经过一翻眉目传情,杨逸这才一脸正经地说道:“嗯,我来看看这不但能造福天下、还能给咱们家积德的自行车造得如何了!” 苏晴抿着嘴跟在他身边,活脱脱就是一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小媳妇,脸上尽是忸怩之态。 杨逸心中其实挺佩服苏晴的执着,不过这种心态坚决不能露出来,否则这丫头更不会消停了。 自行车在三个工匠的组装下,正慢慢地成形,杨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轮子无法充气,苏晴让人在外面包上了一圈厚厚的皮革,其耐磨性值得怀疑,但总比让钢圈直接着地的好。 整体虽然简陋,但毫无疑问,它是世界上第一辆自行车! 杨逸检查了一下,确信骑它上路绝对没问题。 他靠近苏晴小声地问道:“娘子,这车子造价应该超过三头毛驴了吧?” “哎呀夫君,人家现在只是试做嘛,贵是贵点,应该不到三头毛驴的价钱啦。” “对了娘子,你知道一头毛驴多少钱吗?” “不知道,夫君问这个干嘛?” “我纳闷啊!你连一头毛驴多少钱都不知道,怎么知道这自行车造价抵不上三头毛驴呢?” 苏晴很尴尬,他哄杨氏说这自行车能顶一头毛驴用,可按这造价都可以买三头毛驴了,这还算不算造福百姓呢?有待商榷啊! 杨逸一再揭她的老底,又让她有点气不过,龇牙咧齿的上来扭杨逸。杨逸被她可爱的小模样迷惑,等腰间一痛,才了现这丫头竟对自己伸出了‘咸猪手’。 坐在檐下的杨氏没听到小夫妻俩说什么,但俩人的小动作却是看到了,脸上浮起一抹安详的微笑。 杨逸上去给她请安,她欣慰地说道:“你们一个忙于公务,一个忙于造这什么自行车,难得有空闲说说话,先歇着吧,眼看这天色不早,娘去让厨下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苏晴赶紧抢着说道:“我去,我去,婆婆您歇着!” “晴儿啊,你刚进门,还不知道逸儿喜欢吃什么,你们俩歇着吧,这事呀,我去就行了。” 苏晴脸上多了一抹愧色,进门之后,她一心想着怎么恢复自己的研究,还真没问过自己夫君喜欢吃什么。 而杨氏第二天就把她的喜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在娘家时,她母亲莫氏总是管着她,她对母亲的话总是听不进去。而杨氏这种满带体贴和宽容的话语,反而让她有点无地自容,最后她坚持随杨氏下厨去了,一路上细心询问着杨逸的喜好。 柔弱与善良也是一种力量,这一点杨逸早就在自己母亲身上深有体会了。 晚饭过后,杨逸推出那辆组装好的‘苏晴’牌自行车,杨家的丫环小厮一齐围上来,他们议论最多的是,这两个轮的车子骑上去怎么才能不摔倒, 就是苏晴对自己的新产品也有些信心不足,杨逸邀她坐后架,她含笑晃着脑袋,杨逸只得转邀韩碧儿,这狐狸精也一个劲的往后躲,嘻嘻地笑道:“杨郎,你先骑着试试嘛!” 太不给面子了,杨逸决定向林道长发出邀请:“林道长,你武功高强,道法高深,不会也怕摔着吧?我带林道长转一圈如何?” 林缥缈对他把自己的武功排在道法前面很不满,但为了证明自己不同凡俗,她还是接受了杨逸的邀请。 等她在后架上坐好,杨逸却发现她凝神屏息,分明是做好了随时跳车的准备,不禁暗暗好笑。 他摆出一副凝重的表情,起步时故意摇摇晃晃的,但这却兴奋坏了家中的丫环和小厮,一见杨逸真的成功把车子骑起来了,四下顿时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只有杨氏还在一声声地叮咛着:“儿啊,当心些,当心些……” 事实证明林道长不是吓大的,杨逸一看她没有跳车,更没有抱自己腰的倾向,心有不甘地喊道:“林道长坐稳了,咱们来点高难度的。” 说完她立即加速,这车子虽然有些干涩,但经杨逸拼命的踩,速度还是很快提了起来,呼的一下驶入花木间的鹅卵石小路,林道长坐在后面的硬铁架上,起初还能强忍着,后来不得不用双手撑着车架,悄悄把香臀抬起来。 杨逸哈哈大笑道:“林道长,有没有一种得道飞升的感觉?” “无量寿福,贫道确实有点晕!” 杨逸正想接口打趣,林道长紧接着来了一句:“但恐怕不是要飞升,是要下地狱了!” “哈哈哈,林道长说笑了,就您这么高深的道法,入了地狱阎王爷也得归你管!” “哼!” 背后一声冷哼,车子也跟着轻了下来,杨逸回头一看,林道长已经气定神逸的立于花木边,清风拂过她那宽大的道袍,别有一翻出尘之美! “姑爷,快看前面,撞……” 哐! 出交通事故了!非常严重!肇事者似乎已经逃逸。 茗儿气喘嘘嘘的跑上来,找了好一会,才见杨大官人从蔷薇花丛里钻出来,幞头也掉了,衣裳上满是蔷薇枝叶,刚钻出来就气急败坏地嚷道:“茗儿,立刻在此竖块警示牌,驾车时严禁看美人儿!” 谁知茗儿叉着小蛮腰,对摔得衣衫不整的杨大官人没有丝毫怜悯,杏眼儿翻起一片白云,嘟着嘴巴埋怨道:“姑爷,你太不小心了,我家娘子好不容易才把车子做好,你骑一回就撞坏了,哼!一点都不心疼我家娘子。” 杨逸听了两眼直往外鼓,真想伸头往蔷薇花丛再撞一回,茗儿不再理他,心疼地把车子扶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杏眼儿地上乱盼,生怕掉了什么零件儿! 不远处的林道长稀罕地笑出声来,嘻嘻哈哈,笑声挺悦耳的! “茗儿,车子没事,快快帮我整理一下,否则让我娘看到我这样子,下次保准不让骑了,快快快!” “哦哦!” 杨大官人是家中唯一的驾驶员,缺了他谁也玩不转这车子,茗儿这丫头总算分清了主次,急忙把车子一丢,凑上来帮杨逸整理衣衫,结果背后又传来哐的一声,心疼得这丫头差点掉眼泪儿! 还好,有花木挡着,杨氏与苏晴她们看不到这边的情形。 等茗儿帮他理好衣衫,杨大官人张口便道:“林道长,快上来,否则会露馅的!” 林缥缈象只高傲的丹顶鹤,对他不屑一顾,立于秋风中,仿佛要乘风归去! “上?还是不上?上,吃青菜萝卜;不上,吃鸡鸭鱼肉,你自己选!” 林道长狠狠地瞪了他了眼,拂尘一摆,飘然而去,笑得旁边的茗儿好似娇莺恰恰啼! “啊!姑爷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茗儿怀疑自己得道飞升了,飘飘忽忽飞到了车梁上,被杨逸护在两手间,等车子驶起来,这丫头不知是真怕还是假怕,惊叫着一个劲往自家姑爷怀里钻! “茗儿,放松些!放松些!姑爷我喘不过气来了!” “不放不放,除非你放人家下来……” 不放就不放,先让你占点便宜,将来我再利滚利! 杨逸带着她在池边转了一圈,然后回到起点,有了林道长与茗儿做榜样,杨逸不由分说,把苏晴和韩碧儿捉上车来,一前一后,在家中下人嘻笑声中,蹬车而去。 到了池边,夕阳把他们三人的身影投到水面上,晚霞飞上两个美人的脸颊,迎面风来,发丝轻拂,一缕馨香…… 幸福有时很简单,它就是露水洒在花叶上,是蝴蝶轻盈地飞过黄昏的院墙,是与爱人在晚霞中吹一缕清风,絮絮私语! 第一卷第090章秋夜惊变 窗外,秋夜的天空分外的辽远,繁星点点,河汉烂漫。 桌边金兽里熏香袅袅吹散,天已二更; 杨逸将书本合上,伸了伸懒腰说道:“睛儿,天色不早,还是早点休息吧!” “对呀,娘子,早点睡吧!” 侍候在旁的茗儿了轻声劝道,杨逸有些好笑,茗儿习惯称苏晴为娘子,杨逸自己只好改称晴儿,这种感觉就象自己娘子被茗儿霸去了一样。 “再等一下,我把余下的两页看完就睡,夫君,你记下的药名有些我都没见过呢。” “各地叫法不一样而已,有时间我帮你把药物的样子画出来,你就好分辨了!” 苏晴依旧埋头小册中,只是轻轻颔了颔首,杨逸起身走到她背后,帮她轻轻拿捏起肩膀来。 肩上传来的舒服感觉,让苏晴心里渗上丝丝的幸福感,她抬头含笑说道:“谢谢夫君,夫君也累了,你还是歇着吧!” 杨逸笑而不语,弯腰在她香腮上轻吻了一下。 就在此时,书房外传来小厮急促的喊声:“大官人!大官人!宫里的刘公公有急事找您!” “杨大人,杨大人,咱家有十万火急之事!”门外接着传来刘瑗着急的声音。 一股不祥之感瞬间窜上杨逸心头,他连忙跑去开门。 刘瑗脸色苍白,惶然失措,一拉他的袖子就往外跑,门前有马车等着。 “回宫,快快快!” 一上马车,刘瑗就连声声吩咐车夫,急促的马蹄声敲打着石板路,在夜幕中的空街声声回响。 杨逸定了定神,沉声问道:“刘公公,快说,陛下到底如何?” “官家他脱阳了……” “什么!” 杨逸失声惊呼,全身寒气直冒! 原来今夜赵煦又把刘婕妤招到宝文阁临幸,却因体虚不举,竟服用了虎狼之药,刘婕妤以檀口帮他吹箫弄笛时,赵煦突然狂泄不止,虽经值殿御医及时用金针止住,但赵煦已是昏迷不醒,生死难卜。 “谁给陛下药的,是谁?”杨逸冷冷地盯着刘瑗低声喝问。 “官家原来就收有这种药,杨大人,您想想办法,保住官家性命才是当务之急。” 保?怎么保? 杨逸心凉的地方正在这里,脱阳之人往往是当场猝死,即使及时止住,身体也会亏损严重,赵煦身体本就虚弱,如何再经得起这种亏损?更要命的是,杨逸从未遇到过这种病症,毫无治疗经验。 马车已经跑得飞快,但到皇宫的路程此刻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的漫长! 赵煦若真的猝死,皇权必然落到向太后手上,对于新党,对于杨逸自己而言,这都是要命的; 双方的斗争早以没有调和的可能,现在若是刀柄落到对方手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自己很可能是第一个被整死的人,因为新税法是他提出,就把天下士绅都得罪完了,这段时间赵煦的药是他开的方子,对方有太多的借口置他于死地。 “此事通知章相没有?” “还没有!” “立刻派人通知章相,立刻!” 杨逸的声音越来越冰冷,现在早一刻通知章惇,就能早一刻做应变准备,虽然,这或许只是徒劳。 皇宫里已经乱成一团,赵煦的生死关系到太多人的荣辱,每个人都在一种未知命运的重压下,忐忑难安。 向太后、朱太妃、孟皇后等人纷纷赶到宝文阁,朱太妃和孟皇后是没什么主意的人,此刻都是泪流不止,瘫坐难起; 宫里的太医已经全部进殿,或施救、或商议对策,太监宫女们端盆拿药,奔进奔出,个个脸色凝重,使得场面更加纷乱和压抑。 赵煦这么久未醒,刘婕妤跪倒在地,往日艳若桃花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一具失魂的躯壳,万念具灰。 由于她美艳非凡,平时最得赵煦宠爱,在这竞争激烈的皇宫中,本就遭人妒忌,现在她成了祸害赵煦的罪魁祸首,这宫中再没有一个人会给予她一丝同情。 愤怒的向太后经过她身边时,忍不住踹了她一脚,厉声喝道:“把这个害人的狐狸精给我拖下去,先打入冷宫,官家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将狐狸精碎尸万段!拖下去!” 刘婕妤被踹倒在地上,动也不动,更不作一声辩解,赵煦若真的死了,她对自己的命运再清楚不过,若能留个全尸已属难得了。 刘婕妤被拖入西面的冷宫,这里寂寂无人,阴气森森,她身边只有两个心腹宫女跟着,任这两个宫女如何劝解,她就是不言不动。 “娘娘,您不要这样,官家天命所归,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以官家对娘娘的宠爱,一定不会责怪娘娘你的……” “茉莉小菊,你们先下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娘娘!” “退下吧!” 两个宫女见她卷着那床单薄的被褥侧身睡去,只得退出房间。她们与刘婕妤命运相连,此刻也是惶恐不安,往日刘婕妤得宠,她们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刘婕妤被打入冷宫,她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两人在房外低语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房中有椅子倒地的声响,推门一看,只见刘婕妤吊在梁间,两人吓得魂飞魄散,惨声呼救起来。 外面的皇宫侍卫听到了,反而躲得远远的,现在刘婕妤就象一个扫把星,谁也不愿去沾她的晦气,谁知道把人救下来后,会不会被指为刘婕妤一伙? 这风雨飘摇的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杨逸随刘瑗赶到宝文阁,向太后一见立即斥道:“谁让他的!” 刘瑗佝偻着身体答道:“太后,杨大人医术高明,官家的病经杨大人诊治后,本来已经大有好转,太后,为了官家,就让杨大人进去看看吧…….” “放肆!宫中自有太医,何须你们多事,退下!” “太后,容下官进去看看吧,多一分希望也……” “退下!本宫让你们退下!还没听清楚吗?” 向太后明知这段时间杨逸一直在为赵煦诊治,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岂会再容杨逸进殿! 此时此刻,谁在皇帝身边,就可能掌握将来的主动权,若是杨逸成为唯一一个听到赵煦遗旨的臣子,这是向太后绝对无法容忍的。 在班直侍卫虎视眈眈之下,杨逸只得暗叹一声退下,赵煦一出事,这宫中便由向太后说了算,她没有立即开罪自己已经难得了,自己想进殿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跌跌撞撞奔来,哭着喊着:“快来人啊!救命啊!刘娘娘悬梁自尽了,快来人啊!救救刘娘娘吧!” “叫什么叫?那个贱人死了倒便宜了她!” 向太后先是厉喝一声,目光在杨逸身上扫过,很快说道:“杨逸,你不是精通医术吗?你去,务必把那个贱人救活,若是就让她这么便宜的死了,我拿你是问!” 杨逸听了暗暗皱眉,向太后的心思不难猜到,这样既可将自己远远的打发开,防止赵煦万一醒来招见自己,而刘婕妤那边若是救不活,又有借口找自己麻烦。 他不想离开,奈何形势比人强。 冷宫之中不见人影,灯光显得异常幽暗,清清冷冷之中,一个宫女的哭泣声在空旷的殿中单调的回响,能让胆小的人吓得毛骨悚然。 杨逸随着那个叫小菊的宫女赶到时,刘婕妤已经躺在床上,目光呆板无神,了无生气,但人总算没死,床头一盏孤灯照着薄被,一个宫女伏在床边哭泣,地上是一条断裂的腰带。 杨逸的到来,刘婕妤目光难行移动了一下,但杨逸能感觉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根本没有焦点,空洞无神。 上吊之人被救下后,若能自己醒来,就说明身体不会有什么损害,但杨逸既然来了,也就例行的帮她把把脉。 “娘娘不必如此,这事其实并不怪你。” 杨逸勉强安慰了一句,刘婕妤却是听进去了,除了两个心腹宫女外,杨逸是第一个出言安慰她的人,刘婕妤目光又动了动,终于有了焦点,定定地落在杨逸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并无大碍,安心休养一下便没事了。” 杨逸把完脉起身,刘婕妤突然抓住他的手,翻身跪在床上哭求道:“杨大人,杨大人,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奴家不想死,奴家真的不想死……” 两个宫女都怔住了,杨逸看了看刘婕妤,黯然一叹道:“娘娘别这样,并非本官不愿相救,只是,本官恐怕自身也难保。” 刘婕妤对两个宫女使了个眼色,说道:“你们下去守住殿门!” 两个宫女对望一眼,很快退了下去。 杨逸说道:“请娘娘先放手吧,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杨大人,求你救救奴家,奴家真的不想死,不想死啊!”泪汪汪的刘婕妤依然拉住他不放,那我见犹怜的样子,让杨逸不由得把目光别开。 “本官已经说过了,本官也是自身难保!” “杨大人,只要奴家有个孩子,奴家就不会死,杨大人,求你了!你就救救奴家吧!大恩大德,奴家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娘娘,请您自重!”杨逸有些怒了,他还以为刘婕妤有什么能扭转乾坤的秘密要和自己说呢,不想竟是这样,他用力甩开刘婕妤的手,转身就向外走。 身后突然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接着刘婕妤平静地说道:“杨大人若是走出这间房门,奴家就大喊杨大人非礼奴家,反正奴家也是一死!” “你!” 杨逸心中虽怒,还真不敢冒这个险,现在向太后正愁找不到借口收拾自己呢,这边一喊非礼,自己死期就到了,还会连累家中所有的人。 杨逸心念电转,只得好声劝解道:“娘娘,就算我答应你,你也未必能怀上孩子,这又何必呢?这里说不定随时有人会来,到时咱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奴家问过太医,月事过后半个月,最容易怀上孩子,奴家已别无选择,只能一试,若是能怀上,就是奴家命不该绝,若是怀不上,奴家死也甘心了。请杨大人成全奴家吧,否则奴家甘愿与大人一起死,也好过做个孤魂野鬼。” 被激怒的杨逸霍然转身,冷冷地看着她,但从刘婕妤眼中,他看不到一丝妥协的意思,那娇媚的脸上有种豁出去的坦然。 她的前襟已经撕开,粉嫩丰腴的双乳在灯光下随呼吸起伏着,散发着勾魂夺魄的艳光。 对杨逸冷冷的目光,她没有丝毫害怕,盈盈一笑,媚态万千地说道:“请大人成全。” 说完香躯扭动如蛇,身上的衣衫随之寸寸滑落,这是一只绝世的妖精,媚骨天生,明艳不可方物,随着衣衫全部退去,丰乳盈盈轻颤,圆润的纤腰柔若无骨,无处不媚,玉腿微微张开着,桃源春色一览无余…… 她那柔软的玉体在床上不停的扭动,还不时发出一声轻吟,以艳绝天下的手段,挑逗着杨逸的神经。 无路可退的杨逸钢牙一咬,象个噬人的豹子,带着满腔的激愤扑上去,在这具妖治的玉体上尽情的肆虐起来。 这凄冷的宫中,顿时春光无限,刘婕妤不敢放声大喊,但在杨逸使尽手段,纵横驰骋之下,她喉咙中发出一阵阵其极压抑的嗬嗬声,双手紧紧抓着被褥,玉体摆动如浪,她只有过赵煦一个男人,但赵煦身体虚弱,何曾给过她这么强烈的感觉,杨逸狂龙直捣花心,让她几欲昏迷过去; 这一刻,从肉体到精神,刘婕妤都被彻底的俘虏了,欲仙欲死的她情愿做杨逸身下的一个女奴! 没错,杨逸就是要彻底征服这只妖精,或许,这能带给自己意外的生机也说不定。 这一夜,整个皇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宝文阁,赵煦的生死引动着所有人的心,这个幽暗的冷宫发生了些什么,没有人去注意…… 差不多一柱香之后,杨逸回到宝文阁,发现章惇和苏颂竟然也到场了,而且章惇似乎与向太后有所争执,场面有些乱。 第一卷第091章生死一线 向太后让侍卫死死守着殿门,坚决不让章惇进殿一步,杨逸上去拉住他,轻声说道:“章相公,没用的,除非陛下醒来,否则咱们想进去怕是不可能了。” 章惇脸上冷得能刮下一层冰,见是杨逸到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对向太后说道:“太后,杨校理医术精湛,太后不让老臣进去也行,就让杨校理进去一同诊治吧,多一分希望也好!” 向后太立即冷脸否决道:“不必了,宫中太医已尽数在殿内,目前官家的身体情况已稍为稳定,太多人进去反而容易惊到官家,夜已深,二位丞相还是先回府等消息吧!” 章惇哪里肯走,苏颂作为尚书右仆射,此时也不可能离开,杨逸将苏颂扶到殿边的回廊里坐好,三人默默无言。 这是一个沉重的夜晚,新党旧党的命运如何,全看殿中那人能不能撑过这一关。 杨逸不知道原来的历史上赵煦是死于何症,若不是猝死,当时内廷也必已被向太后控制,因为赵煦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而他竟来不及留下继位诏书,让自己的弟弟顺利登位,最后便宜了赵佶这个轻浮的家伙。 宝文阁前凝重的气氛,让大部分人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杨逸与章惇不时对望一眼,杨逸让人尽快通知章惇,就是希望他先与蔡京、张商英等人先打好招呼,统一口径,万一最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首要之事便是抢到拥立之功! 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到!否则新党将死得很惨。 只要大家意见一致,向太后势单力薄,希望还是非常大的。 除赵煦外,目前神宗皇帝尚有五子存世,分别是九子赵佖,十一子赵佶,十二子赵俣,十三子赵似,十四子赵偲。其中十三子是赵煦母弟,同为朱太妃所生。 现在关键是赵似还太小,不可能立即亲政,一但拥立他,谁来辅政? 若是没有赵煦钦命,辅政权还将落到向太后手上,对新党而言,这同样是非常被动的。 章惇脸上一片沉冷,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但杨逸能体会到,这一刻他承受着怎样的重压和精神煎熬,而杨逸此刻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杨逸心中也愈来愈不安,每次有太医从殿内出来,杨逸就上前逼问赵煦的情况,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要赵煦能清醒片刻,也是弥足珍贵的,然而出来的太医都守口如瓶,绝不多说,让杨逸无比愤慨; 但此刻的宝文阁,成排的班值刀枪出鞘,森然以待,谁敢妄动? 杨逸与章惇找到朱太妃,希望他能出面说句话,让杨逸进殿去,然而这个柔弱的妇人,除了以泪洗面,她根本做不了主,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向太后坐镇宝文阁前殿,她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丝毫准备没有。大宋有兄终弟及一说,若是把执朝堂的新党以此为由,一致扶持赵似继位,她一个人恐怕也反对不了。 向太后想找人商议对策,然而旧党经过几次清冼,京中连个够分量的人都没余下,她实在找不出一个适合的旧党大臣来撑场面。 向太后没有处理朝政的经验,此刻脸上虽然极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些,但心里却是茫然不知所措,除死死守住这座宝文阁,她现在也是一筹莫展。 这里是她寸土必争、绝不容退缩的、唯一的阵地!守住这里!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这里! 天空中阴云越积越厚,沉沉的向皇宫压过来,给原本就沉重的气氛增添了无尽的压抑,人们仿佛承受不住这种重压,胸口都快炸开来了。 东京是不夜城,不实行宵禁,皇宫外,一辆辆马车在夜色中飞驶过沉沉的街道,但哒哒的马蹄无力敲散天空浓浓的阴云。 一家家高门大宅的灯火相继亮起,一盏盏灯笼散发着妖异的光芒,但照不透这深夜沉沉的黑暗。 蔡京府上的侧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吞噬着一辆辆飞驶而来的马车,张商英、蔡汴、李清臣、曾布、黄履、林希、何世宽等人,一个个脸色阴沉,冰凌四射! 现在大家就是一条藤上的瓜,除非背叛,否则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然而在没有确定赵煦生死之前,谁敢背叛? 在蔡家下人的带领下,众人脚步飞快的往蔡京书房而去。书房门轰然关上,里面灯火昏暗,外面由护卫层层把守,谁也不知里面在商议些什么! 宝文阁外的章惇,此刻已经如老僧入定,坐在那里就象一座棱角分明的雕像,能做的都做了,该布置的都布置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待命运、等待上天落下定音的那一锤! 杨逸也坐着,一道道闪电在他背后的天空劈开,让他看上去就象开天辟地时就耸立在那里的峰峦,目光凝结成两道寒芒,仿佛随时能刺穿一切! 他在冷宫那边,并不只图下半身爽快,在刘婕妤那妖艳的玉体上纵横驰骋时,他就交待清楚了,一但赵煦驾崩,哪怕是栽赃嫁祸、无中生有,也尽一切可能把向太后掀倒在地;这需要焦守、刘瑗等人的配合,这不成问题; 上次赵煦膳食中出现韭菜,至今没查出是谁指使,若是这个时候赵煦房中再出现巫蛊什么的,只要布置得好,向太后!或许有你百口莫辩的时候。 这一切,还需等赵煦有了生死定论再说! 因为,这是拿命去博的事,若是赵煦不死,就没必要行此险着。 五更时分,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带来一阵阵的寒意。 “官家醒了,官家醒了!” 就在这时,宝文阁里传出两声压抑而兴奋的声音,向太后先从前殿快步进入后殿,脸上尽是喜色,但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很难说了。 章惇、苏颂还有杨逸相继站了起来,很快,一直没见到人的焦守出殿来,宣章惇三人入殿觐见。 宝文阁里,赵煦双颊深陷,脸色惨白,虚弱就象一根风中的残烛,那生命之火摇晃不定,似乎随时都会息灭。 杨逸三人进来后,赵煦表示自己无碍了,让向太后等人先回去休息;向太后本不愿走开,赵煦以有政事交待为由,态度坚决,向太后只得带人退出去。 章惇立即向杨逸示意,杨逸挤开几个御医,上前给赵煦把脉,他二指轻按在赵煦的脉门上,却几乎感觉不到赵煦的脉膊,而且脉象极为混乱,这是严重的阳损阴亏之象,现在除了慢慢调养,根本没有其它办法,问题是赵煦气血亏损严重,虚不爱补,能撑多久,后果如何,根本无法确定。 杨逸把完脉,又看了御医开出的方子,都是些平补之药,感觉没什么问题,他便不再说什么,说实话,这个鬼时候能不用自己开方子是最好的。 殿中静得落针可闻,就在这时,赵煦虚弱地说道:“立普宁郡王赵似!” 确实,这声音极为虚弱,但却让在场的人有石破天惊之感! 由章惇带头,三人跪倒在赵煦床前,章惇沉声问道:“敢问陛下,由谁听政?” 这话本不该问,但章惇还是问了,现在每一个字都可能关系着大宋的命运,必须问清楚。 “招范纯仁为尚书左丞,与章相、苏相一同辅政,新法不能废!” 说完这几句话,虚弱不堪的赵煦便昏睡过去。 得了这道旨意,章惇心中稍定,三人退到前殿守着,直到过了晨时,赵煦的身体稍稍稳定下来,三人这才出宫。 这次事件给杨和和章惇的压力就象泰山压顶一般,危机的到来是如此的突然,现在赵煦能不能好转,尚无法确定,有些事必须在赵煦没死之前完成,必须! 疾行的马车上,章惇轻声问道:“任之可曾听过元祐四年的奶娘事件?” 杨逸先是一怔,不禁细细思索起来,奶娘事件他自然听说过;元祐四年,大臣刘安世偶然听说宫里有人悄悄到民间找奶娘,要奶娘就有婴儿,刘安世抓住这事,先是上表询问宫中选奶娘做什么? 高滔滔当时没有作出答复,而是先把赵煦身边的宫女找去讯问。 而刘安世和范祖禹等人得知后,立即把矛头指向赵煦,纷纷上表进谏赵煦不要沉迷女色,最后此事弄得朝野皆知。 高滔滔不得不出面,给出的说法是:神宗皇帝留下的女儿还小,需要奶娘。 人人都知道高滔滔这是在睁眼说瞎话,神宗皇帝已经死了多年,他最小的女儿就是赵煦的同母妹妹庆国公主,而庆国公主当时已经六岁了,还需要找奶娘吗? 若真是为庆国公主找奶娘,高滔滔讯问赵煦身边的宫女所为何来? 而更奇怪的是,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刘安世等人,得了高滔滔这个荒谬的解释后,竟然就此偃旗息鼓了。 此事晦涩难明,杨逸细想之后,觉得此事确实可做些文章。 当时赵煦只有十三岁,有没有‘作案’能力很值得怀疑! 再者高滔滔白天把赵煦带去朝堂当摆设,晚上让赵煦睡在自己床前,一刻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赵煦缺少‘作案’的时间。 就算赵煦有‘作案’时间,高滔滔对赵煦这么严厉的监控,这孩子都出来,高滔滔事前不可能一点不知情。 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这孩子真是赵煦与宫女所生,那这孩子就是龙种,无论如何官方事后必须记录在案。 然而现在官方没有关于这孩子的任何记录,更没有发现这个孩子。 综合这几点,此事赵煦十有九是冤枉的! 众所周知,皇宫里只有一个男人!如果赵煦是冤枉的,那这孩子是谁的?是谁敢在宫中私自怀了孩子?还敢生下来?还敢悄悄到民间去找奶娘? 一般的宫女嫔妃,若是与宫外的男人私通,铁定不敢这么肆无忌惮,更没能力出去找奶娘,那么这个女人就是宫中的高层人物,高滔滔七老八十,绝不可能,那剩下谁的可能性最大? 此事全是分析加猜想,没有证据! 但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影影绰绰的有时效果更好。 杨逸将此事反复思索了两遍,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于是轻声对章惇说道:“章相公,事涉皇家私隐,且此事细节不好向陛下求证,能发挥的空间有限,最多也就是能将刘安世、范祖禹等人再度贬谪,再想深入下去,恐怕陛下也不允许。” “老夫何尝不知?只是事已致此,咱们也只能一试了!” 杨逸倒也不反对这么干,咱们不是君子,只要目的能达到,手法上变通一下无妨,赵煦病重,都快咽气了,现在还去冒充正人君子,无异于等死,问题是他觉得此事能利用的余地有限。 病重?病重?杨逸突然心中一动,沉声说道:“章相公,太皇太后病重期间,几个月不能视事,而当时陛下并没有亲政,我有两个疑问,一,这段时间是谁在听政?二,当时为何没有还政陛下?” 这是两个要命的问题! 章惇听了顿时深思起来,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 慢慢地,一个宏大的计划在两人轻声细语中悄然成型。 或许,这便是剑指中宫的唯一机会。 第一卷第092章使辽 杨逸提及的事情很快查清楚了,高滔滔病重无法理政那几个月,皇权实际掌握在崇庆宫两个太监手中,一个是叫陈衍,另一个叫张士良。 当时朝臣的奏章送进皇宫,全由陈衍接手,他先行批阅后,再随意地、有选择地念给高滔滔听,高滔滔有指示,就由张士良稍作记录,没有指示的话,陈衍便盖上皇帝的玉玺,这就成了大宋的最高指令——圣旨。 高滔滔宁愿将玉玺交给两个太监,也不给皇帝赵煦,她打算要干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是个关乎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 现在章惇要做的,就是将这两个人抓回来,再好好问问他们这个问题。 赵煦亲政时,已经把张士良发配郴州,陈衍发配朱崖,都在岭南一带。 一来一回,恐怕得两个月时间,但只要成功,一直都值得。 有章惇在,这些事杨逸可以放心不管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做好这次出使任务。 邯郸,战国时期曾是赵国的首都,盛极一时,但历经千年的沧桑之后,现在它已经哀落成洺州辖下的蕞尔小县。 在寒意渐浓的西风中,邯郸城外走来了一队衣甲鲜明的队伍,这支队伍的使命是出使辽国。 十月丁亥是辽帝耶律洪基生日——天安节。 这些年来,宋辽之间每逢皇帝生辰,一般都会互派使节祝寿。兄弟之国嘛,明面上双方总得保持大国风范才行。 杨逸作为副使,带着马汉卿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身文官服饰却掩不住那勃勃英气,几个月来一直纠缠于京中的明争暗斗之中,难免有些气闷,出京那一刻,杨逸感觉自己就象一只脱缰的野马,天高地阔可让自己纵情驰骋了! 赵煦经过一阵子调养,病情总算是稍稍稳定下来了,刚好《神宗实录》书成,由苏颂推荐,章惇、李清臣附议,赵煦也同意了杨逸作为副使出使辽国。 苏颂三人不约而同的表现,杨逸能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他们无非是希望自己能从宝文阁那个漩涡中及早抽身。 再陷在那里,自己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战马嘶嘶,内押班李一忠跃马奔至杨逸身边,洪声道:“杨学士,天色向晚,咱们是否在邯郸留宿?” 杨逸抬头看了看天,答道:“今晚就在邯郸留宿,你派人先行通知邯郸知县,让他将驿馆收拾好!” 行止宿值事宜是由杨逸这个副使安排,可便宜行事,除非正使李光同有特别指示,否则无须再行请示。 两百随行护卫全是皇宫班直侍卫,个个都是七尺的昂扬男儿,雄壮而威武,他们可不光是来充当礼仪兵用的,理论上,皇宫班直是整个大宋最精锐的军队,人数保持在五千人左右; 日常负责护卫皇宫,外派使臣时通常也让他们来充门面,由于他经常得接受别国的比武挑战,这些人在战力上自然也不可能太差,否则是不可能在班直呆得下去的。 杨逸身处他们中间,便会想起前世的军营生活,也不禁多了几许豪气,一路北来有车不坐,都跟着他们骑马而行。 颓废的邯郸,低矮的城门上刻画着剥不落的沧桑,曾几何时,这里的人们连走路的姿态都引领着中原大地的风尚,而如今,却只在岁月那头留下一抹苍凉的背景。 邯郸知县赵永年迎出南门,远远便长身作揖,对正使李光同执礼甚恭,嘘寒问暖;但对杨逸这个鲜艳出炉的直学士却极为冷淡; 其实作为正使的礼部右侍郎李光同,也是刻意和杨逸保持着距离,出京这么多天,若无必要,基本不与杨逸交谈。 杨逸也不计较这些,一路行来,这种情形已是司空见惯,地方上很多都是旧党官员,对他这个‘祸国殃民’的新税制发起者,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而且他入仕未满一年,便官至集贤院直学士,更让别人心生不满。 这一夜赵永年设宴款待使团官员,杨逸也去了,宴席摆在邯郸最豪华的邯山酒楼,包括县丞、主薄在内的邯郸官员全部到场,还有五六个本地乡绅,齐坐一堂,好不热闹。 让杨逸意外的是尹焞竟然也在场,而且看上去地位很高,赵永年等人对他礼敬有加,他挽着一个叫陆远老叟入坐,陆远以谏议大夫致仕,且曾师从程颐,算是尹焞的师兄。 “杨学士别来无恙!”尹焞颇显君子之风,向杨逸长身一揖,他的语调听不出有讽刺的味道,但却有人在背后低声窃笑。 杨逸只当没听到,他这个直学士官职是因提出绍圣新税法、修成《神宗实录》,建言西北战略之功提升的,不管别人怎么看,杨逸自觉无愧于心;他含笑答道:“不想在此遇到故人,尹才子别来无恙!” 杨逸笑得十分爽朗,尹焞则多少有些不爽,杨逸不但赢去了他半数家产,如今更是步步高升,让他情何以堪? 场面上的寒暄过后,众人相继入席,李光同被请到了上首,而杨逸的位置则被安排在陆远之下。 事不关己,吃饱足矣! 杨逸本着这样的心态,安然入席,任由这些人如何高谈阔论,他只是不紧不慢地品尝着桌上的酒菜。 若不亲见,很难想象邯郸这么凋敝的小县城,竟然做得出这么丰盛的佳肴来,如烙润鸠子、石首鱼、煎卧鸟、麂脯助河蟹、酒煎二牲醋脑子、黄雀鲊等等,皆是十分名贵的菜肴,平常人家一辈子也别想品尝一回。 桌上的议论越来越热烈,陆远停杯叹道:“文景无为而治,天下丰足,百姓安居乐业;然汉武任用桑弘羊,行盐铁榷酤均输之政,乃致民不堪命,天下凋敝,十室九空,前车之鉴啊!” “不错,朝廷如今轻变九年已行之政,擢任累岁不用之人,尽贬忠贤,绍圣新法比熙宁之法为祸尚烈,士大夫治国安邦,劳心劳神,如今却要与庶民同交赋税,难不成让士大夫也与庶民一般下地耕种?则国家由何人来治理?” “自古以来,只有士者治人、农者耕种、工者治器、商者互通有无,各安其位,方能天下大治!” “然也,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祖宗法度具在,朝廷只须无为而治,使民休养生息,天下自安,如今朝廷尽坏祖宗法度,行扰民乱政之举,以奸佞治国,国之将危矣!” 杨逸本想吃饱就走人,然席间陆远等人滔滔不绝,言语间对新政极力攻击,对杨逸更时常投来鄙夷的眼色,最后陆远倚老卖老,两眼盯着杨逸,直接以奸佞予以攻击! 泥人还有三分性呢,杨逸实在听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淡淡地问道:“敢问陆大夫,何谓无为而治?” 杨逸一直沉默不言,陆远等人正感无趣,一听他回应,众人顿时来了精神,上表反对他们或许不敢,但欺负一下杨逸这个初入仕的小辈,多少也能出口恶气! 陆远根本不拿正眼看人,以师训徒的口气傲然说道:“不扰民,不乱施苛政,百姓自足,此乃无为而治。” “哦,不扰民,那么请问陆大夫,士大夫将天下土地兼并囊中,致使耕者无其田,这算不算扰民?”杨逸含笑反问一句。 尹焞抢着答道:“天道酬勤!勤者智者发家兴族,庸者懒者不思生产,最后只能将田地变卖,这是天地恒定之理,何来士大夫兼并扰民之说?” 果然是牙尖嘴利! 杨逸冷冷地问道:“士大夫不纳赋税,而土地却慢慢向他们手里集中,这已是不争之事实,请问各位,最后朝廷的赋税向谁收取?没有赋税,官员的俸禄、将士的粮饷从何而来?” 场面一时冷寂了下来,面对杨逸这个尖刻的问题,众人面面相窥,一时无言以对。 杨逸一不做二不休,起身冷笑道:“无为而治,百姓自足;这根本就是一句笑话,当官不想着多给百姓施行德政,教化百姓,引导百姓,而是坐等百姓自足,朝廷和百姓要你这官何用?没有你们,朝廷可以少发一份俸禄,百姓可以少交一份赋税,这岂不是更加不扰民?掌柜的!” 杨逸最后大喝一声,邯山酒楼的掌柜连忙跑上来,杨逸不管目瞪口呆的众人,向掌柜问道:“这桌酒席共计多少钱?” 掌柜以为他要结帐呢,连忙躬身答道:“回大人,共计四百八十二贯!” “这是本官吃的三十贯,拿去!” 将钱塞给掌柜之后,杨逸回头扫了一眼还在发愣的众人,哈哈一笑道:“一桌酒席四百八十贯,这就是你们的无为而治?这就是你们的不扰民?各位慢慢喝,喝醉了才好无为而治!” 杨逸说完长笑下楼去,众人刚刚松一口气,楼梯口又传来杨逸的朗声清吟: 莫道蝉儿卧清高, 餐风饮露终是谣。 世间既可无为治, 万顶乌纱皆可抛! 隆福宫里,刘清菁一脸幸福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她那小蛮腰依旧纤细圆润,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经御医诊断,她确实有身孕了。 赵煦乍闻此事,欣喜若狂,病情奇迹般好转了许多,第一时间下旨加封刘婕妤为贵妃! “娘娘,赶紧把衣裳穿好吧,小心着了凉!”小菊在旁边含笑劝道。 刘贵妃接过衣裳穿上,媚惑众生的脸上浮起一缕闲愁,轻声叹道:“可惜那冤家远使契丹,怕是还不知道人家怀了他的孩子呢!” “娘娘慎言!” 小菊吓了一跳,连忙跑出殿外张望,发现除了外间的茉莉,别无他人,这才暗舒了一口气,当夜她和茉莉就守在冷宫门外,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们一清二楚,这个惊天的秘密若是泄露出去,她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刘贵妃慵懒的靠在床上,想起那夜的情形,不禁春情涌动,杨逸英俊不凡,不但给了她一个孩子,更了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强烈感觉,那欲仙欲死的滋味让她象中了毒瘾一样,每每想起总不能自抑!她真想抛开一切,随杨逸双宿双飞…… 但这是不可能的,满腔思念只能化作一缕闲愁,时常萦绕心头! 见小菊脸上尚有些嗔怪之意,刘贵妃安慰道:“小菊别担心,以后我会注意的!你们如此待我,将来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 “娘娘就不能把他忘了吗?这样太危险了!” “忘?小菊你不会明白的,有些东西是忘不了的。” “可是……” “好了小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说了,这总行了吧!” 小菊不住含笑点头! 主仆两在殿中闲话了一会儿,一个叫郝随太监到殿外求见,进来后,他带着几分神秘、几分兴奋地说道:“娘娘,宫里出怪事了!” 刘贵妃看了看这个一心投靠自己的太监,有些好笑,以前她得宠时,郝随就一直讨好于她,现在更是不得了,赵煦脱阳之后不能人事,而刘贵妃若是顺利产子,那就将成为皇位的唯一继承人,现在宫中不知有多少内侍想巴结隆福宫,这一点不奇怪。 “说吧,这宫中能有什么怪事发生?” 郝随佝偻着身子答道:“回娘娘,奴才听说福宁殿那边正在给官家祷福立祠!” “哦,福宁殿?” 刘贵妃一听便来了兴致,人也坐了起来,福宁殿是孟皇后的寑宫,而她与孟皇后之间争风吃醋由来以久;在皇宫里头,这种女人之间的斗争再平常不过,也再惨烈不过,没有几个不想往上爬,不想专宠后.宫的,千年来这种事情天天在上演。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娘娘,奴才好不容易打听到,皇后说是为了给官家祈福,让听宣夫人燕氏把一个叫法端的女冠带进宫,与供奉王坚一起,正在福宁殿祷祀立祠,奴才便悄悄去看了一下,却发现法端看似是在祈福,却分明是在作法害人。” 刘贵妃脸上浮起浓浓的警惕之意,急声问道:“此话怎么讲?快说!” 郝随近前些来,低声说道:“娘娘,奴才幼时在老家,恰好曾见过道士用符录、符水作法害人,绝对错不了,这个法端女冠根本不是在祈福,奴才敢用性命担保,她是在作法害人。” “你真能确定!” 郝随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希冀地看着刘贵妃,仿佛看到了天大的富贵在等着他。 刘贵妃与小菊对望一眼,沉声说道:“走!去宝文阁!” 第一卷第093章阴谋无碍风姿美 安肃军地处宋辽边境,控制着宋辽之间的往来要道,自澶渊之盟后,宋辽之间少有战争,而且安肃还设有榷场,两国商人聚集于此交易,市面上酒旗飘扬,商铺林立,极为繁华。 赵财生矮矮胖胖的,圆圆的脸总是挂着微笑,时刻给人一团和气的感觉。他来安肃行商已经快十年了,家中赵氏茶行是安肃最大的茶行,主要与辽国商人进行大宗的茶叶生意。 特别是这几年来,赵财生与安肃知军何泗宗攀上了交情,生意上更是顺风顺水,让同行羡慕不已。 “哎哟,阮都头,有阵子没见您到敝店来了,今个儿您来得可巧,小店刚刚到了一批苏州茶,阮都头要不要来点?”赵氏茶行的伙计见一个四十上下的军汉进店,立即热情地迎上去。 “少废话,你们赵东家呢,赶紧让他出来,我来是把上次欠他的茶钱给清了。”军汉极为雄壮,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只是听这话却是个急性子。 “阮都头是来结账的?你快里面请,里面请!”伙计的笑脸更为灿烂了,连忙把军汉往后堂引。 伙计把军汉引到内院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院中的青梅树下偷懒歇息,不时四处张望一下。 房门一关,矮胖的赵财生突然跪倒:“属下拜见教主!” 军汉收起那副粗鄙的神态,双脚外开八字在椅子上坐下,虎视着赵财生道:“我出营的时间不多,赶紧把京里的情况报上来。!” “禀教主,属下刚刚接到飞鸽传书,谭愿被刑部拿去了!” “怎么回事?不是让他回京先不要活动吗?法端那边可曾受到牵连?” “禀教主,谭愿因何被刑部发现,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谭愿回京后没有去过上清宫,法端未受牵连,燕氏已经成功说服了孟皇后,由法端在福宁殿祷福,只要顺利让赵煦喝下法端的符水,便能大功告成了。” “传本教主令,各坛立即加快行动,否则一但谭愿熬不住,咱们十年心血就全毁了!” “是!教主!不过,属下得到消息,辽国今年并未派出使节前往东京贺寿。” 军汉听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让匍匐在地的赵财生动也不敢动,生怕因此获罪,他赶紧解释道:“教主,据属下分析,宋廷今年停赐西夏岁币,辽国没有派出使节,应该是为了给宋廷施压。” 向太后生日也在十月,弥勒教本想利用这次宋辽互派使团的机会,加以劫杀,再互相嫁祸给双方,宋辽在边境都有众多驻军,一但能成功嫁祸,甚至可能引发两国间一场大战,到时弥勒教趁乱起事,便可达到浑水摸鱼的效果。 现在辽国没有派出使团,不免有些美中不足。 军汉阴沉着脸问道:“宋国使团呢?” “禀教主,宋国使团明日中午即可到达安肃,按行程计,使团应该会直接出境,到辽国涿州驿留宿一夜!” 军汉毫不犹豫地说道:“通知顾三石,按第二计划行事,务必造成宋军袭击辽军要塞的假象,再一举将宋国使团劫杀!不容有误!赵财生,宋军服饰运过去了多少?” “教主放心,已经运过去两百多套,足够了!” “嗯,就这样吧,法端那边也是重之重,你要时刻关注,到时朝中一乱,宋辽边境再起纷争,咱们大事可期!” 弥勒教经过几十年经营,本来打算采取南北开花的策略,但南边寿昌的根基意外地被何世宽拔除,元气大伤! 北边虽然没有被累及,但也不能再等下去了,起事需要一个适合的大环境,元祐九年间,朝廷不修军备,军队糜烂,战力低下,加上朝中官员忙于互伐,政治腐败,民生困苦,而现在随着赵煦亲政,一系列的改革措施颁布天下,阮天行明白,若是再等几年,大宋恐怕会是另一翻模样,再想起事就难上加难了。 现在改革初步展开,各地士绅对朝廷的抵触情绪严重,这些士绅未必不想看到有人起事,至少这样可以证明朝廷的新政逼反百姓,不得人心。 阮天行认为,只要自己一成气候,应该不难争取到这些士绅的支持。 通判是州或军里的副职,拥有单独上表奏事权,说白了,他们就是朝廷派来制衡地方主官的。 李格非到安肃不久,便发现知军何泗宗与地方商贾来往密切,有官商勾结、营私舞弊之嫌,于是上表弹劾何泗宗;安肃正副两位主官的关系因此变得很紧张。 上次李格非差点被贬到琼州去,他的夫人王氏至今心有余悸,丈夫与何泗宗的冲突虽然让她忧心忡忡,但没说什么; 这天她端茶进书聊天,见到李格非又要上表反对清田之事,再也忍不住劝道:“夫君,你能不能别管清田之事……”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别的妾身不懂,妾身只知道已经有好几十个知州,因上表反对新税法被贬到岭南去了,夫君,如今谁不知道,陛下是铁了心要施行新法,你就算不为自己的仕途考虑,就不能为咱们清娘想想吗?” “谨安肃一地,因清田之事已发生多起械斗,前两天还闹出了三条人命,地方士绅抵触如此强烈,若是朝廷再一意孤行,恐将天下大乱,身为朝廷命官,明知朝廷施政有误,而不能秉公直言,这官不做也罢!” “夫君,你管其它妾身都不说,但这清田之事真是碰不得啊!哪怕是天涯海角,跟着夫君妾身无怨无悔,可是,夫君忍心让清娘也跟着咱们远谪蛮荒吗?” 李格非正要作答,家人适时进来并报,说出使辽国的使团已到城南。 看着丈夫匆匆而去的身影,王氏不禁黯然一叹! 这次北行对杨逸来说很难得,让他有机会了解到地方上新政的许多实施情况,大多数州县的土地清丈工作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各种不合作,甚至是暴力抵抗的现象时有发生。 这些情况朝廷之前就有所预料,毕竟这是在地主士绅的碗里抢食,之前王安石的青苗法也曾强行向他们摊派过,但和现在的官绅一体纳粮比起来,王安石的摊派算是很温和的了,新税法是彻底触动了官绅的核心利益,他们不合作,甚至是有所反抗也就不意外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对反抗者绝不手软。同时,适当的增加官员的职田数量,特别是军方将领的职田收入。 这是变相的高薪安抚手段,别的都可以乱,军方不能乱。这些意见杨逸已经派人飞报章惇,相信很快就会有回应。 杨逸利用这次北行的机会,有时会飞马离队,到田间地头去收集第一手资料,李光同对他这种‘不务正业’的行为多有不满,加上邯郸的冲突,让他与正使李光同更为疏远。 猎猎西风吹着宋字大旗,杨逸一马当先,走在整个队伍最前面。安肃城到了,过了安肃便是辽国地界。 杨逸也收起了其它心思,随在李光同身边,和迎出南门的何泗宗、李格非等人寒暄。 再见杨逸,李格非心情有些复杂,不管如何,若是不是杨逸出面,他已经被贬到琼州去了,但杨逸提出的新税制李格非并不认同,认为这是乱国之源。 “李学士别来无恙!”杨逸含笑一揖,仿佛没看到李格非脸上复杂的神色。 “任之万里使辽,辽东苦寒,我预祝任之一路平安!”除此之外,李格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本该是送别时说的话,杨逸一听,知道李格非不愿和自己多说,也不好再询问李清照的近况,心中不免有些淡淡的惆怅。 双方立场不同,或许迟早会发生冲突,今天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客气,已属不易。 使团一行在安肃并不多留,用过午饭后再度起程北行。 出城不远,身后一骑快马追来,给杨逸带来一纸书信。 杨逸打开一看,只见信中写着几行娟秀的小楷: 塞雁南飞君北行, 胡尘万里赴上京。 满地芦花为相送, 何惧风中尽凋零。 杨逸看完,勒马回身,依稀可见安肃城头上立着一个少女的身影,西风吹拂着她的衣裙,如同天边的一朵轻云,轻盈、飘逸、唯美! 杨逸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能感觉到那双明亮如星辰般目光追随着自己的身影,往日的时光再度浮上心头,比如那个彩霞满天,夕阳遍地的黄昏; “我叫李清照,爹娘叫我清娘!杨大哥在上,清娘有礼了!” “哦,可是青青子衿青?瑞雪兆丰年的兆?” “不是哩!是清泉石上流的清,明月松间照的照。” 杨逸突然感觉天好蓝,放眼天地间,易水东去,燕山横亘,风飞云涌,雄鹰翱翔,忍不住仰天长啸,拔剑而歌: 燕山北去路茫茫, 易水闻歌复何伤。 世间自有春秋笔, 为我泼墨写一行。 或许是看到了杨逸拨剑高歌,城墙上的少女挥动着手帕,轻盈的身体仿佛不堪西北凛冽,就要随风飞去,远远望见,就象洛水河上迈着凌波微步的仙子,那唯美的画面,值得一生珍藏。 杨逸收回目光,跃马向北飞驰而去,黄尘滚滚,马蹄声碎,而心中了无遗憾。 第一卷第094章废后风波 孟皇后是小户人家出身,即便成为大宋皇后两三年了,她依然无法适应这种身份的转换,在整个皇宫中,她虽然贵为皇后,却谈不上有什么影响力,加上赵煦慢慢的冷落,更让她显得有些多余。 她与赵煦的婚姻,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她之所以能入宫,只是高滔滔根据自身的需要,强加给赵煦的一种结果,而且高滔滔给他们选定的成婚日子是五月十六日。 按道教的说法,每年五月十六日是天地合日,人间的夫妻要分房睡,否则会折损阳寿。 即便是普通百姓,也绝不会选择这一天成婚。 没人知道高滔滔是什么意思,她不顾朱太妃的哭求,毅然选择这一天作为赵煦和孟氏的成婚日子。 若说高滔滔不信天命之说,为何遇到什么旱涝地震、天狗食月、太白昼现时,都让赵煦避殿减食呢? 孟皇后没有太多的苛求,即便做了皇后,她也一心想着相夫教子,哪怕赵煦冷落了她,在赵煦病危时,她也一心想着为赵煦祈福延寿。 但瞑瞑中仿佛一切都有定数,福宁殿的祷祠活动接近尾声时,内押班梁从政与皇城司苏珪带着一大帮人冲了进来,除了孟皇后之外,对在场的所有人立即加以控制。 孟皇后茫然不知所措,反倒是她的贴身侍女陈迎儿娇斥道:“梁从政!苏珪!你们要干什么?这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岂容你们胡来!还不快快住手!” 苏珪向孟皇后略施一礼,说道:“皇后恕罪,官家听说宫中有人以符咒巫蛊害人,特命奴才带人前来彻查,得罪之处,还请皇后娘娘多多体谅!” 苏珪说完不再理孟皇后,转头对一帮手下大喝道:“来呀!给我仔细搜!但有可疑之处,切莫放过!” 孟皇后终于醒过神来,惊恐地说道:“你们不能这样,我请法端女冠前来,是为了给官家祈福,此事是请示过官家的,你们不能这样……” 陈迎儿也跟着大喊道:“苏珪,你们好大的胆,竟敢污蔑皇后娘娘,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珪置若罔闻,强令手下开始对福宁殿搜查,皇城司除了负责皇宫安全,还负责刺探京中消息,这个部门就象皇帝的一个特务机构,虽然与明朝的锦衣卫不可同日而语,但至少搜查一座福宁殿还难不住他们。 很快,皇城司人员便搜出一些符咒、和扎着针布偶,最后那杯给赵煦准备的符水竟查出了迷仙草的成分,这是一种银针也测不出的毒,人服食之后会迷失心智,成癫成狂。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些……” 孟皇后浑身颤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一心只想给赵煦祈福,真没有谋害赵煦的心思,可这些东西被当场搜出来,她就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法端一看事情败露,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立即咬破牙间毒囊自尽,等苏珪等人发现时,她已经口吐黑血,萎靡倒地。 让人在自己面前就这么轻易死了,苏珪十分恼怒,气急败坏地喝道:“把人通通带走!” 赵煦起初并不相信孟皇后会使用巫蛊害他,碍于刘贵妃的情面,加上郝随言之凿凿,才让苏珪等人去搜查。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 L A 可当苏珪把搜到的布偶符水、以及法端女冠畏罪服毒自尽的事情报上来,赵煦愤怒了,那种被自己相信的人欺骗的感觉,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差点当场下旨赐死孟皇后。 “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赵煦咆哮着,他身体虽然虚弱,但暴怒时那帝王的天威仍极为吓人,连刘贵妃此时也不敢多说一句。 “慢着。” 苏珪刚要领命退下,闻讯赶到宝文阁的向太后立即加以阻止,她匆匆进殿对赵煦说道:“官家,皇后向来贤良淑德,此事其中恐怕另有隐情,以老身看来,皇后很可能是受人陷害!” 向太后说到这,目光凌厉地扫了刘贵妃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刘贵妃吓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赵煦心中对向太后更为反感,和声对刘贵妃说道:“爱妃有孕在身,快快起来,莫动了胎气!” “官家,皇后是一国之母,岂能如此草率,就算要查,也必须有御使在场,这样也好给朝野一个交待。” 赵煦躺在软榻上,显得极为烦躁,此事是皇宫丑闻,他本不想闹得天下皆知,但向太后说得也不无道理,废立皇后关系重大,确实需要给天下一个交待。 就这样,殿中侍御史董敦逸参与了巫蛊案的审查。 历朝历代,巫蛊符录都是皇宫大忌,凡被查出者,当事人不是被赐死就是被废,从无幸理! 孟皇后一案其实没什么好查的,听宣夫人燕氏、陈迎儿、王坚等人虽然死不承认孟皇后以巫蛊害人,但当场从福宁宫查出的布偶符水,还有法端当场畏罪自尽,这已经是最有力的人证物证。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得到最终调查报告后,哲宗下诏废后,令孟氏出居瑶华宫,号华阳教主玉清静妙仙师,法名冲真。 燕氏、王坚、陈迎儿等三十人全部赐死。 法端所在的上清宫查封。 这道诏书一出,十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本以为会极力阻止的向太后销声匿迹了,她如同一只蜘蛛一样,退到了皇宫这张大网的深处,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此事反而在朝堂上引发了强烈的震动,李清臣、许将、曾布、黄履等人一齐到宝文阁求见。 众人行过拜礼,李清臣立即开口道:“陛下,皇后娘娘一向贤淑,朝野皆知,如今虽查出巫蛊之事,想来皇后娘娘也只是受人蒙蔽而已,陛下不应以此废后!” 许将立即接着道:“陛下,符水您不是没喝吗?法端以邪法害人,这不是没人受害吗?陛下福泽深厚,邪法符咒岂能奈何陛下?皇后一时受人蒙蔽,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陛下何不原谅皇后娘娘一回……” 这都什么话?真不知道许将是来劝赵煦的,还是来啜火的。曾布一看赵煦脸色越来越黑,悄悄扯了扯许将的衣裳后摆。 “陛下,皇后自入宫以来,谨守本份,从未有失德之事传出,朝野……” 赵煦突然打断曾布道:“朕待皇后有礼,不意其所为如此,巫蛊之事乃朝野大忌,难道她身为皇后竟然不知?朕日夜怵惕,至为之废寝食,今日之事,诚出于不得已,众卿无须再多言,退下吧!” 李清臣等人面面相觑,无奈只得退去! 然而雪片般的奏章随即铺满赵煦的案头,无不是劝阻赵煦废后的; 御使陈次升认为,事关皇后废立,由内庭主导审查结案,殊为不妥,若是其中有冤情,恐陛下成万世笑柄,因此,此事应交外庭审理。 御使董敦逸说道:废后当日,东京阴云密布,终日不见阳光,此乃上天不欲废后…… 或许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以此相劝,但这却更激怒了赵煦,董敦逸作为案件的审理者,却拿出这么荒谬的理由来为受审者开脱,岂不是把朝廷法令视同儿戏? 大怒的赵煦下旨将董敦逸远贬岭南,朝廷才总算安静下来。 章惇在废后事件上很少说话,结果旧党直接将废后一事归结为章惇与刘贵妃内外勾结,陷害孟皇后,朝野之间这种流言不胫而走,越传越邪呼! 其实这哪跟哪啊? 孟皇后虽然是高滔滔强加给赵煦的,但她本性内敛,从不干涉政事,也没那个能力干涉,新党从未想过要对付她; 或者说,孟皇后从来没被章惇看在眼里过,更不认为这个本性懦弱的女人能成为自己的对手。 章惇正在布一个大局,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根本没心思去理会孟皇后,如此而已。 从心里上说,杨逸不愿承认自己踏上了辽国土地,燕云地区自古就属于中愿汉人,但现在,它确实被辽国占据了百年之久; 杨逸一路行来,所见到的也大多是汉民,他们穿着打扮与中原汉人并无不同,若不是城头竖着辽国大旗,你甚至怀疑自己还没走出宋境。 黄昏时分,使团一行到达涿州,涿州留守萧德先亲自迎出南门,这是个四十多岁的辽国贵族,除了衣饰有所不同外,他彬彬有礼的儒雅之态,充分说明了他受汉文化影响甚深。 杨逸本以为有正使李光同在前面顶着,自己只需寒暄几句即可,不想萧德光对他非常感兴趣,寒暄之后由衷地感叹道:“杨学士不愧是一时之俊杰,英姿勃发,相貌堂堂,年不满弱冠便夺得殿试第一,重修神宗实录不说,提出的绍圣新税制、为人所不敢为,着实令人万分钦佩。” “萧大人说笑了,在下年轻识浅,徒有虚名罢了!” 杨逸嘴里谦虚着,心里却象打翻了五味瓶,从萧德光的话可以得知,他对大宋的事情十分了解; 而大宋的官员多数只关心自己、关心内斗,对外界的变化漠然置之,这种反差蕴含着极大的危险! 别人一直在观察你、研究你、学习你,而你却对别人一无所知。 造成这种形态与中原文化的优越性有关,但也正由于这种优越感,便得中原朝廷习惯性的鄙视四周的邻邦,更别谈去模仿学习了; 千年以降,赵武灵王只有一个! 萧德光对李光同只是礼貌的客气,而对杨逸却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这和在宋境的情形刚好翻了个盖儿,杨逸暗暗好笑。 回城的路上,萧德光一直谦虚地向杨逸请教绍圣新税制的事情,杨逸能感到李光同有些不悦。 杨逸无所谓,绍圣新税制不是什么秘密,他倒不介意与萧德光聊两句。 随萧德光一同出迎的指挥使顾三石,冷眼打量着杨逸身后的两百护卫,再看看正在友好交谈的萧、杨二人,一抹嘲弄的笑意一闪而逝…… 第一卷第095章涿州之变 三更时分,天上月淡星稀,涿州城中早已是万籁俱寂,而城西的一座大院里,两百汉子已经换上宋军服饰,静静立于院中,如同一个个木桩一动不动,只有那出鞘的刀锋偶尔映着月光,辉目生寒。 正屋的房门霍然打开,走出两个一身铠甲的人,连脸部都被铁面具挡住,看不清两人的相貌,只听其中一个低喝一声:“出发!” 听声音却是个年轻的女子,随着她一声令下,大院侧门悄然打开,两百汉子鱼贯而出,在女将的带领下,踏着夜色向涿州府衙快速扑去。 涿州是辽国的军事重镇,平时府衙中也有一两百士兵守卫,而且城南的军营离府衙不足两里,快马奔驰瞬息即到。 两百穿着宋军服饰的汉子对涿州府衙很熟悉,他们避开了高大的前门,直接绕行到府衙后门,几声轻响,数根飞爪被抛到了院墙上,绳子一拉紧,几个黑影飞窜而上,快若猿猴。 “什么人胆敢夜闯府衙?” “射!” 女将低喝一声,弓弦连响,墙头的哨兵被快速射杀,发出短促的惨呼坠落下来! “快!快打开后门,快快快!” 女将一边喊着,一边沿着绳子飞纵上院墙,很快后门就被打开,门外等着的‘宋军’汹涌而入,院内此时冲来数十守军,但这些守军最先迎来的并不是刀光剑影。 二三十包黑呼呼的东西迎面砸来,触地即暴,哧哧的火光过后,浓浓的白烟立即弥漫开来,辛辣的浓烟让几十辽军双目难睁,涕泪横流,‘宋军’接着就是一阵箭雨,噗噗连声,中箭的辽军一个个惨嚎着倒地死去,残余的不及退却,也被冲上来的‘宋军’乱刀砍翻,夜色中顿时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 “阿兰,你带一队人立即抢占中门,放火阻挡前院的援兵,其它人跟我来,谁杀了萧德光,赏钱百贯!快!” 萧德光今夜接待宋国使团,多喝了几杯,睡得正香,突然被后院的杀戮声惊醒,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他的几个近身护卫已经冲进房来:“大人!快走,有宋军夜袭!” 护卫对他身边肉花花的美妾看都不多看一眼,挟起萧德光就往后窗撞出去!忙乱中的萧德光连声询问道:“宋军?怎么会有宋军来袭?怎么可能……” 萧德光不用再问了,因为他们刚刚站起,十几个身穿宋军服饰的汉子已经冲杀上来,凛冽的刀光寒气逼人,一把长刀从萧德光的头顶掠过,削去了他一片头皮,若不是护卫及时推了他一把,萧德光整个脑袋已经被劈成两半了。 锵!锵!锵! 几个护卫与扑上来的‘宋军’搏杀在一起,刀口碰出一连串的火花,萧德光摸向自己热辣辣的头顶,摸下一手的血,吓得他双腿发软,他虽然是涿州留守,但并不会武,更没经历过战争,这种生死一线的惊险场面不禁让他惶然惨叫起来。 萧德光叫不了几声,一支劲箭噗的一声没入他的胸膛,瞬间将他射翻在地,抽搐不断,眼看是没法活了。 “萧大人!萧大人……”几个护卫绝望地嚎叫着,很快也被乱刀砍死,场面惨厉无比。 前院的辽军闻警刚冲到中门,夜袭的‘宋军’早有准备,一袋袋菜油泼上去,火把一扔,中门顿时被大火隔绝,前面的上百辽军冲不过火海,只能找梯子爬墙过来,等他们爬上墙头,才发现不光中门大火熊熊,整个后院都已经是火光四起,偷袭的‘宋军’已经开始向外撤出,只剩下一些幸存的丫环在火光中哭喊着逃命…… 府衙的熊熊火光让整个涿州城沸腾了,城南的军营里冲出数百骑兵,沿着衙门前的大街直冲而来,带兵的正是辽将顾三石,然而当他们冲近府衙半里时,街边突然飞落一支火把,呼的一声,整条大街顿时被大火隔断,许多战马惊得人立而起,再被后面的战马撞上来,乱成一团。 顾三石在马上大呼道:“快!退回去,往右边的的街道绕过去!快啊!” “顾将军,往左边的街口绕过去更近些!” “你他娘的傻了吗?这里被大火阻隔,对方会留着左边的近道给你走吗?听本将令,往右边绕道!快快快!” 等顾三石带军绕道冲到府衙前,整个府衙已经笼罩在冲天的大火中,不光是府衙这一片,涿州四城也到处是冲天的火光,街上尽是亡命奔逃的百姓,以及晕头转向的士卒,哭喊声交织成一片惊心动魄的声浪…… “快逃啊!宋军攻进城来了!快逃啊!” “宋军十万大军攻进城来啦!大辽战败了!” “爹!娘!你们在哪?” “女儿啊,我的女儿啊!” 风助火势,火助风势,被烧伤的,互相践踏至死的、因挡道被着急的辽军砍死的百姓不知凡几,眨眼间,整个涿州城就象人间地狱一般。 府衙里冲出的辽军一见顾三石带军赶到,纷纷冲上来喊道:“是宋军,是宋军偷袭,他们杀了萧大人,往城东驿馆方向逃去了,快追!” “他娘的,果然是宋军!都随本将来,杀!一个不留!杀杀杀!” “杀!杀宋狗啊!” 暴怒的辽军飞马向城东冲去!无须打火把,四周的大火已经将涿州城照得一片通明,辽军就象打开闸门的洪流,声喊马嘶,狂乱的马蹄声敲打得地面微微颤抖。 涿州城东的驿馆,此刻早已是灯火通明,两百班直侍卫弓上弦、马上鞍,枕戈待旦,连杨逸都穿上了一身铠甲,长枪在手,战马在侧。 乱起之初,杨逸判断是城中辽军内部发生叛乱,为免遭到池鱼之殃,他第一时间就让侍卫做好了自保准备。 但随着城中越来越乱,还听到宋军攻进城来的叫喊声,众人顿感不妙,杨逸怀疑被人嫁祸了。 驿馆里的辽国吏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急得团团转,驿馆外值守的辽国士兵甚至还冲进来,让杨逸等人解除武器,接受管制,分明是怀疑他们了。 正使李光同上去解释,好不容易才让几十辽军撤出去,然而就在此时,数十‘宋军’在火光中狂奔而来,这一幕让驿馆里的人都愣了一下,难道宋军真的攻进涿州城来了? “驿馆里的兄弟快撤!我们得手了!萧德光已死,辽军追来了,快撤!”数十‘宋军’奔过驿馆前,突然齐声大喊! “射!射死这些狗娘养的!” 杨逸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着让侍卫射杀外面的‘宋军’,大部分侍卫还没反应过来,竟然没有随声放箭。 “这些人是来嫁祸给我们的,射死他们!射啊!” 嗡!嗡!嗡! 两百侍卫这才恍然大悟,一轮箭雨离弦而去,瞬间射倒二三十人;‘宋军’中那个女将听到杨逸的喊声,霍然回头,一边用剑挡着箭矢,一边着急的大喊道:“快逃!快逃!辽军追来了,他们不会放过一个活口的,快逃啊,你快逃……” 李湘弦!杨逸一听到这个女声,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似的,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她竟然嫁祸于我? “杀宋狗!杀宋狗!” …… 如雷的蹄声震得人头皮发麻,顾三石带着几百骑兵疾追而至,火光映着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个个如嗜血的野兽一般,正在高声地喊杀着。 李光同拨开侍卫,越众而出大喊道:“停下!停下!我们是大宋使节!你们要干什么……” “保护李大人……” 等杨逸发现李光同的‘壮举’,阻止已经来不及,一支劲箭噗的一声正中李光同面门,他双眼凸出,翻倒在地,死不瞑目!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蹄声、杀声、惊乱、火光、死亡,这注定是个无法解释的血火之夜! “杀宋狗!杀宋狗,一个不留!”随着辽军的大喊声而来的是一阵阵箭雨,噼噼啪啪的打在侍卫的铠甲和盾牌上。 “上马反击!杀出去!杀出去!” 杨逸狂喊着,跃马扬枪第一个疾冲出去,身后两百侍卫决死追随身后,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杨逸就是他们的灵魂!副使的悍不畏死,激活了他们胸中滚烫的热血,狂喊着飞冲而出! “汉卿,你带五十人阻敌,李一忠随我来,夺东门!” “得令!兄弟们!杀!” 马汉卿带人立即向顾三石迎冲而去,疾如劲箭,人吼马嘶中,与顾三石的辽军撞在一起。 两股洪流的对撞,顿时血花四溅,断臂乱飞,狭窄的街道让辽军的兵力无法展开,空多了十倍兵力却发挥不出战力来! “杀!杀杀杀!”马汉卿悍勇之极,大刀如狂龙飞舞,狂喝力劈之间,一个马头竟被他一刀斩断,马脖子中喷薄而出的热血洒了他一身,那如同血海里跃起的模样,让他看上去就象一个从天而降的杀神! 无头的战马还没倒地,他的大刀再度横卷而去,一颗硕大的人头带着血箭冲天起来,马上的辽军至死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几十侍卫都是千挑万选的悍勇之辈,此刻谁都清楚,狭路相逢勇者胜,人人都使出不要命的打法,拼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刀光霍霍,长枪狂舞着,辽军竟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逼得节节后退。 第一卷第096章杀出重围 涿州城有数千辽军驻守,庆幸的是四处的大火、和满城的骚乱分散了他们大部分的兵力,而且许多辽军根本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城中大乱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杨逸带着一百多侍卫狂奔向东门,一遇到辽军便大喊:“我等是大宋使团,贵军发生内乱,让路!让路!” 夜色火光下的涿州城乱成一团,靠这种混淆视听的方法,成功通过了两队不明真相辽军的阵线,遇到第三队辽军时,杨逸仍如是施为,迎来的却是一阵箭矢! “杀!” 没有丝毫犹豫,战马怒嘶扬蹄,狂暴的冲向挡路的辽军,萧德光已死,李光同已死,而且分明有人故意陷害使团,只要被困住,对方绝对不会给自己说理的机会,道理说不清,这要命的时刻只能用刀枪来说话! 锵!锵锵锵! 势若狂龙的侍卫冲进辽军阵中,长枪大刀横扫直劈,誓死要冲开一条血路来,碗大的铁蹄高高扬起,再狠狠的踏下去,胸骨尽碎,尸体倒飞出去不成人形,长长的马槊靠着战马暴烈的冲力,一下能刺穿两三个辽军的身体,李一忠一直紧跟在杨逸身边,他箭术非凡,连珠而发,杨逸猛冲在前,他就在身后以连珠箭为杨逸开路,每一箭射出,必有一个辽军惨叫倒地! 几百辽国步兵在杨逸等人飞马狂冲之下,很快就溃不成军,杨逸满身染血,拼死的杀戮让他顾不及去想今夜的事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只有冲出去才有生路! 刚刚冲过挡路的辽军,街角一骑突然斜奔出来,夜色中一时难分敌我,杨逸扬刀就砍,对方大喊道:“杨郎,是我!快!随我来!” “你是!湘弦,为什么是你?你让我还怎么相信你?” 杨逸虽然收刀,但马势不停,依旧向东门狂冲而去! “杨郎,你要相信我,我真不知道你在使团里,萧德光死了,很快全部辽军就会知道是你们杀了萧德光,他们不会给你们丝毫解释的机会,杨郎,快跟我走,你们是冲不出去的!” “你让我丢下身后的袍泽跟你走?湘弦,你不了解我,我最恨背叛与被背叛,你走吧!走啊!” 杨逸突然怒声大喝,现在事情大致清楚了,明显是李湘弦等人冒充宋军袭杀萧德光,然后嫁祸于使团,念在往日的情份上,杨逸没有一刀砍了她,已经是客气的了,心中岂能没有一丝怒意! 李湘弦没有离开,依旧飞马紧追在杨逸身边,一齐向东门冲去!激烈的马蹄声震得人心头发痛,但杨逸的话让李湘弦心头更痛,她摇起面具,脸上的泪水被迎面刮来的烈风吹得横飘飞洒。 “杨郎,我真没想过要害你,真有没想过!今夜君若不能逃出生天,妾绝不独活就是!” 东门已到,杨逸顾不得再理李湘弦,大喊起来:“大宋使团……” 劲箭,迎面而来的又是劲箭! “杀!” 杨逸一边拨开射来的箭矢,一面大喊冲杀而上,李湘弦飞快从马背的布袋里掏出几包东西,向城上的辽军掷去,浓浓的白烟很快笼罩着城头! “用箭射杀,等白烟散去再冲上去!”李湘弦一边叫喊,一边投掷,城上的几百辽军传来激烈的咳嗽声,李一忠等人全部摘弓在手,弓弦嗡嗡直响,一支支劲箭向城头依稀的人影射去,城上顿时惨叫一片! 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狂乱的马蹄声,杨逸回头一看,马汉卿他们终于追上来了,数十人马已经折损过半,回来的也是满身染血,根本看不出是否受伤! “大人!大人!大股辽军马上就到,兄弟们损伤过半,顶不住了!怎么办?大人……”马汉卿焦急的大吼着,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他们虽然个个悍勇,舍生忘死的反复搏杀,但人数毕竟太少,能挡住一时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不用马汉卿提醒,杨逸也知道情况糟糕到了极点,后面沉闷如雷的蹄声越来越近,而城门下李一忠他们还在拼死的冲杀着,前头无路,后有追兵,真让数千辽军全围上来,一个都别想活了! 杨逸心急如焚,游目四顾之下,突然发现街边的铺面有一块‘王氏油坊’的招牌。 天啊!如今是真正的千钧一发啊! “快!砸开油坊!”杨逸大喊,自己当先冲过去,战马冲到店铺前猛然人立而起,然后狠狠的踏在门板上,大门经不起如此猛烈的撞击,轰然倒榻。 杨逸飞身下马,接着大喊道:“搬油,搬家什,放火,快快快!” 马汉卿等人也纷纷跃下战马,冲进油坊,里面的百姓怆惶的大叫着向后门逃去,众人无暇理会,争分夺秒的把桌椅、门板、床铺等等都扔到了街上,一桶桶的菜油被随后泼上去,很快大街上便燃起一道猛烈的火墙,大火迅速向两边的树木房屋蔓延,浓烟滚滚,烈焰冲天,为妨辽军战马冒死冲过来,杨逸还让人把城门下的拒马桩给搬了过来,挡在火墙后面! 顾三石带着近千辽军转眼即到,可惜终究慢了一步,熊熊的烈火热浪逼出十数丈之外,再悍烈的战马也不敢直冲过来。顾三石忍不住破口大骂,一边下令士兵隔着火海漫射,一边派人绕道围堵东门,誓要将杨逸等人斩尽杀绝。 城门的争夺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数百辽军虽然被熏得两眼红肿,涕泪直流,仍旧不溃,李一忠他们近攻远射,三个一组舍生忘死的向城头冲上去,辽军以滚石沿阶梯滚下,侍卫有避之不及者,被巨石辗过,立时血肉模糊! 李湘弦身体轻灵,飞纵腾挪而上,一支长剑如长虹贯日,每一剑刺出,便能带出一蓬鲜血,辽军数支长枪一同刺来,她飞旋而起,跃到枪林之上,长剑横扫而过,一条条被割断的咽喉血花喷出时,她已飞身丈外。 有她守住了隘口,侍卫们飞冲而上,喊杀声顿时响彻城头,城下的杨逸等人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向城门洞急攻进去,杨逸一手握着大刀,一手握着匕首,大刀砍开一个辽军刺来的长矛后,身体飞快的旋转逼上去,左手的匕首如吐信的毒蛇送入辽军的咽喉! 马汉卿跟在他身边,此刻不禁有些堂皇结舌,他从来不知道杨逸竟有如此迅捷的身手,他紧跟在杨逸身边,还一心想着保护他,现在却发现杨逸分明象只猎豹,不停的向人多的地方疾冲,蒙蒙的夜色对杨逸极为有利,他的大刀很少用来砍人,反而贴身上去后,那手中的匕首从不落空,凡被他贴上去的辽军绝无幸理,惨叫声在城门洞里连串的回响着。 “兄弟们!杀啊!抢下这道门,咱们就能活着回去,抢不下咱们就得全死在这里……”马汉卿一边大喊,手上的长刀如匹练飞舞,紧随着杨逸不停的冲杀,身后数十侍卫就象数十头猛虎,豁出了一切,忘我的狂砍扑杀。 这一刻谁都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死时界,只要不想被即将冲来的辽国大军踏成肉泥,就得豁出性命来博一回。 宋军人数虽少,但本身就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加上那不要命的狠劲,手被砍断了,就冲上去用嘴咬,便是临死仍桀桀厉笑,仿佛不死的恶魔,狂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在宋军这种不要命的砍杀下,辽军胆寒了,纷纷溃退而去! “快快快,开城门!” 杨逸放声大喊,脚下越来越强的震感使他明白,顾三石的追兵绕过来了! “大人,你先出城,我带人再挡他一阵。” 马汉卿喊完奔出城门洞,跃身上马,数十侍卫没有丝毫犹豫,除了几个负责开门的,纷纷跟着马汉卿冲回去。 “只要还有一个兄弟没有出城,我杨逸就不会先走!”杨逸丝毫不落人后,同样奔回来跃上战马,沿着城墙根向左冲去,顾三石的辽军已经越集越多,放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后尾。 眼看着杨逸带人悍不畏死地迎着洪流般的辽军冲去,城上的李一忠暴怒如狮,一边忘情的冲杀一边大喊道:“兄弟们,杀啊!杨学士不顾生死,为我们争取时间,各位还等什么,唯一死耳!” “杀杀杀!” 暴起的侍卫在城上杀得血雨纷飞,断肢残臂飞坠不止,城下的杨逸等人也和顾三石的大军迎撞在一起,奋力的拼杀着。 “砍死他们,砍死这些杀害萧大人的宋狗,杀啊,不许放过一个!”顾三石如同野兽般满脸狰狞的咆哮着。 “汉卿,做了他!”杨逸发现了领军的顾三石,一边砍杀,一边对马汉卿吩咐着。 马汉卿立即向顾三石冲过去,可惜辽军实在太多了,全挤在这街道上,一时根本冲不过去,他一把夺来一个辽军的长枪,呼的一声飞掷过去,顾三石也不是吃素的,他狰笑横刀一挡,长枪被他挡偏射入旁边一个辽军肩头,但顾三石显然高兴得太早了,他刚刚坐正身子,一把匕首带着一缕寒光噗的一声射入他的咽喉,顾三石双手扶颈,却止不住那狂涌而出的鲜血,最后倒在辽军阵中。 在这生死一刻,杨逸一边砍杀,一边注意着城门的情形,随着城门洞开,吊桥也很快被放下,李一忠他们正从城墙上飞纵而下! “冲!”杨逸没有立即下命撤退,而是带人又来了一次猛烈的反冲! 顾三石的死给前面的辽军造成了一阵慌乱,再被杨逸他们猛烈冲击,一时阵脚大乱。 “撤!” 趁着这个机会,杨逸下令回撤,数十人回马飞奔,直向城门洞冲去,冲天的火光下,数十人满身血红,疾风一般卷向城门洞。 那乌沉沉城门洞透着外面的亮光,近了,更近了,生机就在眼前! 李一忠等人也跃上战马,随着杨逸狂冲而出,战马一冲出城门,眼前豁然开朗,一阵寒风吹来,带给人无尽的生机,连身上的血腥味都被吹去了不少! 第一卷第097章九十八骑 狂奔了数十里,在李湘弦带领下,绕小道,涉水翻山,终于摆脱身后辽军的追杀。天色蒙蒙亮时,回到宋境一条大涧边,杨逸才下令休整。 一点人数,还剩下九十八人,这一夜死战,两百侍卫折损过半,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样子狼狈不堪。 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假如不是杨逸当机立断下令突围,假如不是李湘弦以毒烟帮助抢夺城门,假如不是东门附近刚好有个油坊…… 每一个假如都意味着一次全军覆没。这一夜,惊险万分,能逃出涿州城简直是托天之幸。 杨逸靠在树干上,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的李湘弦,许久、许久、他没有说一句话,李湘弦被他这么看着,眼睛慢慢红了起来,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我爹娘死了,他们……他们死得好惨……” 杨逸静静地听着,依旧没说一句话,但目光终于变得柔和一点,李湘弦突然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杨逸仍然不言不动,李湘弦一边哭,一边拍打着他的肩膀和胸膛,仿佛要把无心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在富阳,我带人去救他们,他们被官吏折磨得奄奄一息,连路都走不了,他们为了不连累我,竟然都撞墙死了……呜呜……杨郎,我救不了他们!他们……他们都死了……” “所以你就袭杀萧德光,嫁祸大宋使团,希望引发宋辽两国大战是吗?对了,你们光明神教没这个能力,你……” “杨郎!你都知道?”李湘弦止住哭,惊奇地看着他。 “弥勒教一再要杀我!你是知道的!”杨逸皱了皱眉头,低声一叹道:“湘弦,你无须迁怒官府,他们只是去铲除弥勒教,至于你的父母,要怪你就怪我吧。弥勒教在昌寿一带活动的消息是我提供给刑部的!” “是你!” “是我。”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呜呜呜……我要杀了你……”李湘弦泪如雨下,扑上去又打又咬,大哭不止,杨逸依旧一动不动,李湘弦父母的死或者不能怪他,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直到李湘弦哭累了,扑在他怀里低声抽泣着,杨逸抚着她一头粟发,看她在怀里半睡半醒,梦呓不断,直到东边的晨曦慢慢亮起来。 “湘弦,起来,咱们要出发了,这次事件非常严重,辽军可能要大肆报复,咱们必须赶回安肃,通知边军备战!” 锵! 李湘弦突然拔出宝剑,寒光疾掠,向杨逸削来,杨逸平静地看着她,不叫不躲,剑光从杨逸额边划过,一缕断发轻轻飘落! “湘弦,我以前帮不了你什么,以后或许能,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弥勒教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着弥勒教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我用不着你管!你走!你走!” “不行!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再让你做傻事!” 夺剑、出剑、归鞘! 杨逸做得一气呵成,然后伸出手,接住她鬓边冉冉飘落那缕粟发,非常认真、专注的将两人头发结在一起,小心地收入怀中,李湘弦默默地看着他的每个动作,那两汪深蓝的眸子里,泪水再次忍不住簌簌直下! 安抚好李湘弦,杨逸立即起身说道:“走,先回安肃!” 李湘弦犹豫地说道:“安肃?安肃城现在恐怕……” 事实再一次证明,堡垒从内部是最易攻破的。无论是辽国涿州,还是大宋的安肃,若是从外面攻打,没有数倍的兵力,想攻破都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无论是涿州,还是安肃都是大火未息,墙摧檐塌,一片未日般的惨景。 同样是昨夜三更时分,阮天行带着两三百人马先在军营发动,第一时间砍杀了营中都头以上的将领,赵财生、黄担等人在城中呼应,知军何泗宗当夜被赵财生请去宴饮,留宿青楼,糊里糊涂的就成了叛军的俘虏。 叛军接着飞扑安肃通判李格非府上,李格非率家中护卫拼死抵抗,并令武功较好的护卫李铁生带着自己的官凭印信突围出府,希望能收拢城中溃兵平叛; 阮天行亲至李府,企图劝降李格非。李格非破口大骂,誓不从贼,叛军破府,阮天行下令不留活口; 与李府一样,整个安肃有半数官员因不愿从贼被灭门;阮天行想通过这种狠辣的手段震慑被俘官员,他的目的达到了,知军何泗宗慑于判军的手段,主动与之合作,以知军的身份劝降溃兵。 安肃原有近四千驻军,乱起之后大部分溃散,主动投贼的不过四百人,经何泗宗等官员出面,投靠叛军的人数一下子增加到一千五百多人。 有愿意从贼的,也必然有不愿从贼的,李铁生突围出来后,凭着李格非的官凭印信,成功收拢起几百士卒,与叛军展开了激烈的拼杀! 杨逸从李湘弦处得知安肃的叛乱后,拼命往安肃赶,晨时赶到安肃时,城中的拼杀仍在继续,李铁生人少,被压缩到西门一带,不断有人死去,但意外的是,也不断有人加入李铁生的行列,包括城中一些习武的青壮。 王安石的保甲法农时耕种,闲时习武练兵,在河北实行了十几年,虽然被司马光废除了八九年,如今刚恢复不过几个月,但仍显示出它卓越的作用来。 杨逸带着九十几个侍卫飞扑而来,一路上还收拢了两百溃兵,到城外后从逃出来的百姓口中探得城中大致情形,明知李铁生势若累卵,他也没急于立即投入平叛中去。 和城中的叛乱相比,辽国随时可能到来的大军更为紧迫。两国边境已百年无大战,战备都很松懈,若是辽军突然袭击,那就不再是一城一池得失的问题了。 “李一忠,立即派人把涿州之变通知保定、安顺、信安、永宁等军,让他们立即备战,提防辽军入侵。同时向广信军求援,让他们出兵安肃平叛!” “喏!” “谢东升,你带一百人在城外收拢溃军,若是收拢的人数有限,就发动保甲丁壮,然后多砍树枝拖行,在城西做出大军来援的景象,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余下的人随本官杀进安肃!” “杀!” 九十八骑飞奔于前,血人血马,看上去就象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恶魔,那面同样被鲜血浸透的宋字大旗在朝阳中迎风翻卷,没有战鼓,轰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带起的烟尘充满的慑人的气势向西门飞冲而去。 阮天行本想先控制安肃,尽取安肃的财力人力,再转战它处,但李铁生的誓死抵抗就象卡在他喉咙的一根刺,大半兵力绞杀了大半夜,仍然无法灭掉李铁生,阮天行只得分兵抢掠,做好两手打算,这激起了更多城中青壮的反抗。 李铁生带人与叛军一间房一间房,一条街一条街的拼杀抢夺,死守着西门以等援军,李铁生身中两箭,仍奋战不休,没有什么比他这样以身作侧更能激励军心的,形势虽然危急万分,但犹自不溃。 李铁生已经放弃了所有的街道,带着剩下的两百人马退守西门,阮天行此刻集中了一千二百人马,向李铁生发起了最后一击,誓要拿下西门,将这个缺口关上。 “兄弟们!李通判宁愿牺牲全家人性命,死不从贼,我等何惜此身?我已连夜派人向广信军求援,朝廷平叛大军转眼即到,只要守住西门,朝廷到时必然重赏各位,兄弟们,跟着我,杀!” 李铁生用嘶哑的声音吼完,率先冲出,带着两百壮士对叛军来了一个反冲锋,阵阵的劲箭射来,噗噗有声,不断有人倒下,但丝毫阻挡不了两百壮士一往无前的气势,李铁生为锋,两百人如一把利剑,劈入汹涌而来的叛军阵中!舍生忘死的砍杀着。 “杀!杀!杀!” 李铁生的刀口已经砍得翻卷起来,仍不住地收割着叛军的性命,每砍翻一人,他就狂喝一声,那血染全身,怒目圆睁的狠劲让叛军纷纷走避。 阮天行见了大怒,亲自提枪冲来,呼的一声长枪直刺李铁生面门,李铁生则身一让,大刀带着狂澜向阮天行腰间扫去,若是砍中,阮天行非要断成两截不可。 “杀!”阮天行也大吼一声,身形疾退,同时长枪横架而来,粗大的枪杆被李铁生一刀砍断,阮天行顺势把半截枪头向李铁生射来。 凛冽的劲气卷得李铁生须发飞扬,让之不及,枪头从他左臂射过,犁出一道深深的血糟,让他一条左臂顿时麻木无力。 阮天行抓住这个机会,身形疾扑而上,手中半截枪杆向李铁生太阳穴狠狠的扫来,好个李铁生,不退反进,人刀一体向阮天行怀中撞去,分明是以命博命的打法。 阮天行只得收手,身体如风车般向李铁生左侧疾转,抬腿飞踢,一脚踢在李铁生腰间。 李铁生被踢得倒飞丈回,扑倒在地,他手下两百壮士一见主将遇险,许多人急着退回护住李铁生,一时阵脚大乱! “杀!” 阮天行狂呼一声,叛军士气大涨,如同浪潮般淹没上来,李铁生等人被逼得步步后退,眼看溃不成军,覆没在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西门外转来雷鸣般的铁蹄声,一面浸满鲜血的的宋字大旗迎风前指,在朝阳下如同燃烧的火焰,刺痛了所有叛军的眼睛! “援军来了!朝廷的援军来了!兄弟,咱们有救了!援军来了!苍天啊!” 李铁生一夜舍生忘死的搏杀,等的无非就是这一刻。 这一刻,他血泪满脸,忘情的狂呼着,两百壮士纷纷跟着狂呼起来! 九十八骑,血人血马,疾风一般卷进西门,带着一往无前、翻江倒海的气势——杀! 第一卷第098章夺回安肃城 马头高昂,马尾笔直,如锥如斧,城门上的尘埃被轰隆的蹄声震得簌簌直落! “杀!” 九十八骑如狮怒吼,声若炸雷,那狂飙的速度,那浑身的血色,百年承平,谁曾见过这种血染的狂潮?谁曾见过这种血海冲出来的恶魔? 叛军未战先怯!杨逸一马当先,毅无反顾的狂冲入阵,如钵的铁蹄当头踏下,瞬间将两个叛军踏成肉饼,狂飙的战马同时将几个叛军撞飞出去,人撞人,前方倒下一大片。 “啊!” “娘啊…… 战马狂踏而过,地上满是断肢残臂,血桨飞溅,未死的叛军发出狼嚎般的惨叫,绝望而惨烈。街上的叛军实在太多了,杨逸挥刀狂砍,一路血肉铺就,冲进十余丈,将前 面的叛军冲溃,马速也慢了下来。 他干脆一勒马头,放声大吼:“大宋集贤院直学士杨逸带领大军平叛,降者既往不咎,执意从贼者斩杀不留。” “降者既往不咎,执意从贼者斩杀不留!” “降者既往不咎,执意从贼者斩杀不留!” …… 九十八骑停马跟着齐声大吼,双方陋着十来丈,九十八骑就象九十八只猛虎,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刀锋上沥沥地滴着鲜血,那不动如山的气势凝重无匹,坚毅如铁。 叛军不堪这种气势重压,懦懦地后退着,阮天行一看军心将溃,立即大喊道:“兄弟们,降者也必死无疑,朝廷不会放过咱们的,兄弟们,别信他们,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大军,他们是遣辽使团,只有这百十骑,还是从辽国逃回来的,杀了他们,安肃就是我们的了,杀!” “转!” 杨逸大喝一声,带着九十八骑掉头奔回城门边,从新列阵助跑。 “杀!” “杀杀杀!” 战马再次狂飙起来,就在此时,李一忠带着城外收拢的那一百士兵也适时赶到,呼喊着冲进西门,与李铁生他们一汇合,跟着九十八骑身后向叛军狂冲。杀戮再一次上演! 嘭嘭嘭! 猛烈的撞击声在长街上回荡着,这回杨逸再没有停马的意思,马汉卿紧守在他身边,长刀飞舞,头颅滚滚,这乱军拼杀之中,没有太多的招式可言,拼的就是眼明手快,拼的就是那一往无前的悍烈, 身后是出剑如风的李湘弦,这一刻她已没什么敌我之分,她心中只有一个意念:护住杨逸,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谁要将刀枪指向杨逸,谁就是她的敌人。 看着阮天行的叛军不断倒地溃退,她心情很矛盾,但依然死守着这份信念,或许,这就是女人! “李一忠!” “喏!” 不用太多的语言,杨逸大喊一声,大刀向叛军阵中的阮天行一指,李一忠立即摘弓在手,飞快的从背后的箭筒摸出三支箭矢,在飞驰的战马上长弓一引,嗡嗡嗡!三声连响,三箭连珠飞射而去! 由于之前与李铁生一座院落一座院落的争夺,阮天行带过来的几乎全是步兵,对上杨逸的骑兵猛冲,形势非常吃亏,加上在大街上作战,叛军人数虽多,却不能尽数发挥出优势来,情势越来越恶劣,阮天行这时正在奋力指挥着手下迎击,现在不能退,叛军现在还没成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退就会大溃散。他刚砍掉两个退却的士兵,突有劲箭呼啸而来,直奔他面门。 当!当! 阮天行挥刀连砍,挡落两箭,如影随形的第三箭却直射他的右肩窝,透甲而入,箭尾激烈的晃动着,阮天行身体被冲到一边,大刀哐啷落地。 “教主!教主!” 黄担等人拼死上前护住阮天行,但这更加剧了散乱的军心,任黄担等弥勒教主要骨干如何呼喝指挥,也难以挽回不断加大的颓势! “冲啊!杀啊!” 杨逸不顾一切的催动着战马,腾跃冲杀,直向阮天行的位置犁去,擒贼擒王,只要擒住阮天行,叛军将不战自溃。不得不说,杨逸能冲得这么猛烈,少不了马汉卿与李湘弦的功劳,两人一刀一剑,一左一右,白练飞舞,如同双龙抢珠,将来自左右的攻势全部挡住,而杨逸则换了一支长长的马槊,伏身马背,凭着马力狂冲,马槊如劈开乌云的电光,将一层层叛军犁开,血肉飘飞,惨叫连连。 阮天行虽废一臂,犹自疾呼着:“顶住!顶住!” “顶不住了,教主你看!” 黄担抬手向城外一指,只见西门外黄尘滚滚,恰如千军万马杀到,许多叛军闻声眺望,一见这情形顿时掉头逃命,黄担着急的大喊道:“教主,你带人先撤,我来挡住敌军!” 阮天行咬咬牙,不甘地喊道:“撤!” 阮天行带军后撤,黄担带着弥勒教的骨干苦苦的支撑着,这些人个个武功不弱,没有了乱军的碍手碍脚,战力反而有所增强。杨逸等人竟然一时难以攻破他们的防线。 黄担早已瞧见杨逸,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也打算来一出三军夺帅的好戏,让两个弓手专门射杀杨逸。幸好马汉卿纵马上来挡住,否则他手中长长的马槊利攻不利守,还真可能中箭了。 “这些人一个不许放过,一个头颅十贯!杀!”杨逸怒了,一边冲杀一边大喊。身边的士卒再次疯狂了,这不光是赏钱的问题,这种阵前明价买头的做法,对士气的激励有无可比拟的作用。加上身后谢东升带着几百生力军奔进西门,更让大家士气如虹。 李一忠追到杨逸背后,再次发挥那百步穿杨的精湛箭术,利用杨逸三人的掩护,不断的张弓劲射,黄担第一个被他盯上,只用两箭,黄担挡开一箭,第二箭便没入他的眉心,从后脑透出的箭头带飞一蓬血雨,可见这一箭的力道有多猛烈。 黄担一死,叛军立溃,九十八骑跃马飞驰,一路追杀,砍得脑袋满地滚,他们一刻不停,衔尾向阮天行撤退的南门追去,铁骑所过之处,叛军纷纷走避,若避之不及,血肉横飞。 所有叛军都被这队悍烈的铁骑吓得魂飞魄散,阮天行派人层层阻击,都被一冲而过,眼看这队杀神势不可阻,阮天行不顾半数叛军尚未出城,毅然让人放火焚烧护城河上的木桥,这才有幸带着几百人向南面逃去。 安肃总算是夺回来了,但夺回的这个安肃,早已不是昨天经过的那个安肃,满街是尸体,满城是烟火焚过的房屋,到处是哭喊哀啼的百姓,衣衫褴缕,满脸炭灰。 杨逸已经累得差点动不了了,但现在安肃官员不死即逃、或从贼,手下全望着他这个直学士,他连一口水也顾不得喝,立即安排人手整顿城中治安,救治受伤百姓,同时派人出城收拢溃军,发动保甲壮丁入军防守。 同时派出信使联络各地驻军,围剿阮天行,他现在暂时无力去围剿了,安肃是南北要冲,抗击辽军的桥头保,在辽军没有到来之前,他必须尽快收拢溃军,恢复安肃城防, 派谢东升带人北出打探辽军动静后,杨逸才总算能歇上一口气。 李府之中,余烟袅袅,护卫、下人、叛军的尸体随处可见,甚至有丫环手执菜刀倒在地上,不难想象当时这里是作是殊死抵抗的,杨逸越往里走,心中越沉重,甚至牙齿咬得太紧,有种浑身颤粟的感觉。 塞雁南飞君北行,胡尘万里扑上京,满地芦花为相送,何惧风中尽凋零! 言犹在耳,那谪凡的仙子如今安在? 大厅里,李格非夫妇横尸地上,两人的血液汇到一起,凝结成一片,杨逸缓缓的闭上眼睛,不忍多看。 突然,他双目霍然睁开,开始飞奔于各个房间,一边大喊一边寻找着。 “清娘!清娘!哥哥回来了,你在哪里……清娘!” 没有,所有的房间都找遍了,没有! “李铁生!你说,清娘呢?你突围的时候清娘在哪里?说!” “大人,小的突围时是半夜时分,当时虽然没有见到清娘,但她应该还在后院?” “那他如今在哪里?在哪?” “杨郎,你冷静一点,可能她没死,被弥勒教掳去了也未尝可知。”李湘弦拉住他柔声劝道。 杨逸双手微微发抖,艰难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沉沉地说道:“李铁生,你留下收殓李大人夫妇。” “这个无须杨学士吩咐!” “马汉卿、李一忠,随本官出城,追!” “喏!” 李一忠抱拳应声,立即奔出去准备点齐人马,随杨逸追杀南逃叛军。 “杨郎,你不能去,我去,我方才一直戴着面具,未曾泄露身份,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清娘给救出来!”李湘弦说到最后,眼神复杂的看了杨逸一眼,有坚定、有伤感、也有承诺。 杨逸怔了怔神,颓然点了点头说道:“湘弦,无论如何,你自己一定要安然回来!你答应我。” “我……我答应你!” 杨逸将她送到西门,看着她一骑飞驰而去,突然之间,心中有种浓浓的失落,他有种预感,李湘弦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第一卷第099章除恶务尽 中午时分,广信军两千援军终于赶到。 广信军与安肃军紧邻,两地距离不到五十里,然而从乱起到援军到达,却整整花去了六个时辰,由此可见边军战备何其松懈、散慢。 当然,不光宋军如此,承平百年的辽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据谢东升斥探所得,辽军也正在缓慢集结当中,估计要发兵南下最快也得明天才能成行。 得知这个消息后,杨逸再也坐不住了,他让来援的广信军指挥使赵锦坐镇安肃,加强城防,还硬从他那要了四百骑兵,向南疾追而去。 叛军大多是步兵,半天时间,南逃不过四五十里,杨逸带着四百骑兵,加上李一忠等人,共计五百人马全速追击,河北一带多是平原,骑兵的速度得到了充分发挥,只用一个多时辰,就在漕河边的龟背山追上阮天行一伙。 龟背山,顾名思义,它并不高,方圆数里,形如龟背,山上苍松翠柏四季常青,漕河从脚下缓缓东流而去,阮天行一见大股骑兵追来,无奈只得带人退上龟背山。 此刻阮天行几乎要发狂了,千算万算,人算不如天算,眼看就能拿下安肃城了啊! 若是成功,他很快就能在城中聚起几千人马,加上安肃商贸发达,城中能搜集到大量军资,只要两天,到时辽军大举来攻,宋军应接不暇,他就能带着数千人马和大量财物从容向西撤退,能攻侧攻,能占则占,形势不利就退入太行山发展。 多好的一盘棋啊,眼看就要活了! 不想却被杨逸突然杀回,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活生生把自己一条大龙斩成两段! 这还罢了,弥勒教的精英几乎都随黄担折在了安肃城中,看着身边七八百惶惶不可终日的逃兵,哪里有什么士气和战力可言,阮天行陷在一种绝望的疯狂中不可自拔。 眼看杨逸领军在山下飞驰,仿佛一群草原狼,把龟背山团团围住,阮天行彻底豁出去了,这回死也要让杨逸给自己垫背才甘心。 李一忠那箭太狠了,卡在他的肩锁骨之间,至今没能取出,出城后只是斩断箭杆粗粗包扎,稍稍一动,血液又染红整个肩头,他整条右臂早没了知觉,就算能把箭头取出,这条右臂恐怕也是废了。 功败垂成,处境艰险,前途暗淡,阮天行从未有一刻如此恨一个人过!他实在恨不得剥杨逸的皮,喝他的血,剔他的骨。 龟背山下,李一忠随杨逸沿着山脚飞驰了一圈,有些着急地问道:“杨学士,怎么办?” 他们全是骑兵,若弃马仰攻上山,那是弃长取短,若是叛军真拼起命来,鹿死谁手实属难料。 马汉卿接口道:“山上多是松柏,这深秋之季,地上满是松叶,依我看,咱们只需四面放火,就能把山上的叛军全烧光!” “不行!” 杨逸斩钉截铁地加以否定,李清照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她是否被裹胁在叛军之中,杨逸绝对不会同意用火攻。 马汉卿立即意识到自己出了个馊主意,窘迫的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杨逸瞧见他的神色,缓缓地安慰道:“慈不掌兵!汉卿大可不必如此,其实你的策略是目前最好的策略,只是本官……唉!” 想起李清照生死未卜,杨逸不禁悠悠一叹! “大人的苦衷属下明白,不如这样,属下一个人先摸上去查探,若是有幸找到李大人的千金,属下定将他救下来!” 杨逸摇了摇头说道:“没时间了,弥勒教鬼魅难寻,这次是将他们聚而歼之的最好机会,若是等到天黑下来,他们很可能会四散逃逸,到别处另起灶炉,这次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本官绝不容一人走脱。其实汉卿你的计策变通一下未尝不可用。” “大人的意思是?” “李一忠,你让人到西面燃几堆火,然后对山上叛军喊话,限他们一柱香内下山缴械投降,否则咱们立即放火烧山!” “喏!” 马汉卿犹豫地问道:“若是叛军不投降,大人真的要下令放火吗?” “放!不过要从东南方向的下风口放,这样火势蔓延不快,身体再弱的人应该也能逃出来,咱们无须烧死叛军,只须把他们逼下山就行了,汉卿记住,等下你别的不用管,弥勒教主就交给你了,千万莫让此贼逃出生天!” “属下领命!” 李一忠很快就在西面上风口点燃几堆火,滚滚浓烟向山上笼罩去,虽然不到于熏死人,但那警告的意图达到了,官军开始在龟背山下喊话。 这秋高物燥,加上山上铺满一层层的松针,一但放火,绝无生理,还别说,真有一些盲目从贼的叛军吓着了,开始偷偷溜下山来投降。 其实阮天行一退上山,就发觉了这个要命的问题,他不敢说出来,怕乱了军心,而且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能拖到天黑,现在眼看山上是呆不下去了,只得下令从南面突围。 七八百人乱轰轰的从西南面冲下山来,别问阮天行为什么不玩些声东击西的计谋,不是他不知道怎么玩,只是目前这军心,恐怕一‘声东’,还没‘击西’,东西两边就全歇菜了! 拧成一股绳,人多些互相壮胆,下山大概还有一战之力,毕竟杨逸那九十八骑,杀神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杨逸早等着这一刻,除了几十侦骑散布其它方向,防止漏网之鱼外,所有人马都聚了过来,叛军刚刚下山,迎接他们的就是震耳欲聋的铁蹄声! “李一忠,紧随本官身边,射杀叛军将领!兄弟们,冲!” 几百骑兵,带着漫天烟尘,如飓风般卷过来,阮天行看得眼皮直跳,他手下也有两百骑兵,现在也只能一拼了! 他让护法王敬贤带着两百骑兵在后面押阵,让步兵先挡住杨逸的首轮攻势,然后骑兵再杀出。 这是宋军惯用的战法,宋军骑兵数量有限,很少拥有独立作战能力,所以只能用步兵先挡住骑兵的攻势,对方一但冲不动步兵大阵,马速也就会慢下来,宋军这时再以为数不多的骑兵反冲,以收取最大的战果。 否则以少量骑兵与别人的大股骑兵对冲,无异于脱光裤子坐山顶——以卵击石。 但是,阮天行今天看来是急昏头了,宋军之所以能以步兵挡住骑兵冲击,那是拒马枪、大盾、重甲一应俱全,同时阵中还有大量的弓箭手,在骑兵冲锋路上就给予大量杀伤才行;他这几百人马,说不好听点根本就是仓惶逃出安肃城的,哪来什么拒马枪、大盾、重甲,有也早丢光了,太重! 慑人的蹄声越来越近,地面在轻轻颤抖着,叛军的步兵也跟着颤抖着,以他们现在衣甲不全的样子,硬扛同样数量的骑兵冲击,每个人都感觉自己脖子凉嗖嗖的! “顶住!顶住!他娘的都给我顶住!” 阮天行狂暴地怒喝着,但一切都是枉然,谁都不是傻子,看着杨逸那边巨锥般的骑兵飞速的冲来,人人都慌忙的往后退,阮天行左手持刀砍了两人,血淋淋的人头滚溜溜的,依然无法止住步兵退却的脚步。 “王敬贤,冲!冲上去,挡住!挡住!”万般无奈的阮天行只得下令王敬贤出战。 半里!王敬贤的两百骑兵连提速都不够,杨逸一看对方骑兵就这么冲出,顿时大喜,狂呼道:“先屠骑兵,一个都不能少!杀!” 嗡嗡嗡! 一轮开路的箭雨先腾空而起,由于是双方对冲,速度接近太快,根本不及看战果,立即得收弓提枪,漫天的烟尘中,人人咬紧牙关伏身马背上。 轰! 双方终于不可避免的撞在一起,浮尘如浪潮翻卷,浪潮之下是刀枪撞击、穿甲入肉,血雨纷飞的惨景。 杨逸刚一入阵,长枪便往迎面而来的叛军一刺疾收,马上冲刺的要诀之一就是疾速收枪,否则枪头入肉过深被卡住的话,往往就只有弃枪一途;只有少许人能把对方的尸体挑起,但那需要惊人臂力才行;两马对冲而过,其冲力何其大,一般人的手臂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冲力。 一个、两个,杨逸刺翻两个叛军后,迎面就撞上王敬贤,双方瞳孔圆睁,死死盯住对方! “杀!” 就以二马交错那一刻,王敬贤先一步出枪,寒光闪闪的枪尖直奔杨逸胸膛而来,近了,更近了,王敬贤脸上浮上一丝狰笑,仿佛已经看到杨逸被刺穿落马。 锵! 就在枪头碰到胸甲那瞬间,杨逸突然一个侧身,枪头在胸甲上划出一道耀眼的火花,滑入他的左腋窝,他顺势将对方的长枪夹住,趁着王敬贤错愕刹那,右手一拧,自己的枪尾狠狠地扫在王敬贤的鼻梁骨上。 杨逸冒着被刺穿的危险,换来王敬贤惨嚎落马,他接着迅速拧腰、回身,丝毫没有放过王敬贤的意思,右手长枪咄的一声飞射而出,枪头穿透王敬贤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惨嚎不绝。 “杨学士威武!” “杨学士威武!” …… 这夺枪杀敌的精彩一幕,让身后的将士热血沸腾,忘情的高呼着,将是兵之胆,没有什么比挑落对方主将更能激励士气的了。 “降者生!顽抗者,杀!”杨逸大吼着,再度挑落两个叛军后冲出阵来,对阮天行的步兵阵恍若未见,立即引军回旋,对残余骑兵绞杀,叛军哪里还有胆掉头迎战,剩余的百十骑飞逃而去。 杨逸一见此景,立即让谢东升带两百骑回头,虎视着阮天行的步兵,自己带着两百骑尽情的追杀,辽阔的旷野上,战马奔腾,翎羽飞射,阮天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骑兵或投降、或被砍翻马下。 这样一边倒的战况,并不是杨逸带来的广信军有多强悍,关键是双方士气相差太大,叛军惶惶然逃出安肃,阮天行能保住几百手下不溃散,已经算他非常有领军天份了。 猎杀完敌人的骑兵,杨逸领军回转,这种平原地形对骑兵太有利了,他们绕着阮天行的步兵阵飞驰,高声大喊:“降不降!降不降!” “降不降!降不降!” 哐当! 随着第一把刀落地,扔下武器跪地投降的叛军越来越多,这种恐怕感就象瘟疫一般,让所有叛军再没有丝毫反抗的勇气,阮天行终于绝望了,带着二十多骑弥勒教的核心人员企图突围逃跑。 马汉卿早盯着他,岂容这只受伤的病虎再逃出生天,李一忠带着侍卫也疾追而上,长弓连挽,劲箭如雨,或射人,或射马,两面一合,硬是将阮天行堵了下来,尽数屠杀。 杨逸游马于投降的叛军当中,何泗宗等叛官的家眷,以及叛军头目抢来的一些女人加在一起共有数十人,杨逸一一审视,依旧不见李清照的影子。 “大人您看!” 就在杨逸满心绝望的时候,马汉卿突然抬手一指,杨逸放眼望去,只见漕河边立着一个绿色衣裙的少女,西风吹拂着她的裙裾,虽然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但杨逸确信,那就是众里寻她多少度的那个身影。 杨逸纵马飞驰而去,水边的少女一动不动,直到他跳下马来,那明澈如星辰的双眸渐渐弥漫上氤氲的雾气! “清娘!” 杨逸一声轻唤,少女的眼睛眨了眨,顿时泪落如珠,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尽情的痛哭起来,哭声凄婉哀绝,山林寂寂,流水呜咽,西风吹不散她无尽的哀伤。 “杨大哥,你怎么才来啊!我爹娘他们……呜……呜……” 杨逸能感觉到她纤弱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他将少女抱得再紧些,柔声抚慰道:“是大哥不好!大哥来迟了!清娘别怕,有大哥在,今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杨逸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尽量不去提及李格非夫妇,不想触痛她流血的伤口,但这丝毫没有减轻她的哀伤,少女直哭得肚肠寸断,昏厥过去。 回到安肃后,在杨逸反复安慰之下,清娘终于好了一点,只是整个人变得沉默了,守在她父母灵前不言不动。 从李清照口中得知,确实是李湘弦救了她,一如杨逸的预感,李湘弦悄然离开了,没有留下一句话,杨逸原先从她矛盾和哀伤的眼神中,就预感到她可能会选择离去。 为了李湘弦,杨逸对阮天行等弥勒教徒都采取了当场格杀的形式,只希望能尽量保护她。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L A 这次叛乱,李湘弦是对是错杨逸不想去管,他只知道,若是没有她,自己十有九会死在涿州城。 但她还是走了,或许,她只是不想连累自己。 第一卷第100章阵前夺帅 辽军兵临城下了。作为目前安肃城中官职最高的人,杨逸别无选择,只得迎难而上。 “交出杨逸!交出杀害萧大人的元凶!否则,本将要踏平安肃城。” 易州守将耶律仁在城北嚣张地大吼着,这厮名仁却一点都不仁,带着三千人马一路烧杀抢掠过来,站在城头还能看到他军掳有数十女子。 目前安肃城中也有三千多人马,但除了两千广信军外,其它都是刚收拢的溃兵,且都头以上的将领大部分被杀害,让他们出战并不明智。 考虑到大宋的整体战略,此时与辽国大规模开战也不符合大宋的利益。 尽管如此,并不代表杨逸就要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他让赵锦留守城中,自己带着九十八骑出城。 随着北门轰然打开,城外鼓噪的辽军顿时安静下来,数千双眼睛注视着城门洞,只见杨逸第一个跃马奔出,九十八骑迈着小碎步缓缓出城,没有什么豪言壮语,那视死如归的眼神就足以说明一切。 这一刻,城上城下寂静一片,只有谢东升手中那面宋军大旗迎风猎猎作响。 城上的宋军看着这可能一去不回的九十八骑,默然不语;对面的辽军看着这孤零零的九十八骑,那种不可置信的感觉也让他们发了一会儿愣。 近了,更近了,等杨逸逼到辽军阵前,这九十八骑人数虽少,却浑然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如同一人,那种凝重如山的气势,似乎蕴含着磅礴如涛的力量、无坚不摧的力量! 面对辽军森森的枪林,杨逸面不改色,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喊道:“本官大宋集贤院直学士杨逸!请耶律仁上前答话!” “杨逸!你找死!” 耶律仁大怒,这股怒气来得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或许,杨逸率九十八骑便敢逼到他阵前来,这本身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藐视吧! 等耶律仁冲到阵边,杨逸接着喊道:“耶律仁,宋辽两国百年无战事,涿州之乱乃有人故意嫁祸大宋,驿馆的吏员可证明涿州叛乱与我使团并无关系,然贵军一来就射杀我朝正使李光同,对此,贵国必须给我大宋一个交代,你耶律仁不辨是非曲直,擅自发兵入侵宋境,更是错上加错,若是引起两国大战,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 “笑话!” 耶律仁一捋他那满腮横须,提枪向杨逸一指大喝道:“杨逸,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用,若不是你杀了萧留守,你为何要逃?你逃出涿州城时,杀害我大辽数百士卒,今天,本将就要砍下你的狗头为他们报仇!” “耶律仁,放了掳我大宋的百姓!” 耶律仁不可置信的望着杨逸,不知他此时怎么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最后再也忍不住,仰天狂笑道:“大家看到没有,大宋的状元郎竟是个傻子!哈哈哈……” “冲!” 杨逸突然大吼一声,跨下的战马如同出闸的猛虎飞一般跃出。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九十八就是这十六字最完美的注释,刚刚还巍然不动,随着杨逸一声令下,瞬间如同一阵疾风卷向辽军大阵,那紧密的三角形,带出摧山倒海的气势…… 辽军懵了,若不是亲见,打死他们也不相信,几十宋军敢向三千辽军发起进攻,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杨逸再次大吼:“李一忠!” “喏!” 李一忠回应一声,强弓开如满月,咄咄咄!三箭连发,恰若流星追月一般飞射而去!吓得耶律仁一个哆嗦,但他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劲箭并不是奔他而去,卡嚓!他身边高高飘扬的帅旗应声而断!三千辽军人人为之色变。 “杀!” “杀杀杀!” 简单的音节,喷薄的杀气,随着轰轰的蹄声向辽军罩去,九十八骑,摧动漫天飞卷的黄尘,印证了那视死如归的勇气,如同钢铁巨斧瞬间劈开仓促迎来的几百辽军。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杀了他们……” 惊怒难定的耶律仁一边向阵内躲避,一边狂乱的大吼着,在千军万马奔腾搏杀之际,能听到他声音的人注定有限;九十八骑如射出的一支巨箭,势不可挡的凿开辽军大阵,把那些来不及提速的辽军撞得人仰马翻,死伤遍死。 擒贼先擒王! 杨逸又目一直紧紧锁着耶律仁,所有阻挡的辽军,都被马汉卿和李一忠砍杀,这两个悍将就象杨逸身边的两道铁盾,让他可以对身边血肉横飞的场面视若无睹。 近了,近了,咄!杨逸追上耶律仁一刹那,长枪疾送,一下子刺在耶律仁的马股上,战马受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猝不及防的耶律仁被仰摔后倒,杨逸收枪,飞快地抓住他的衣甲,将人给提了过来,然后切掌如刀,噗的一声将耶律仁击昏。 “生擒耶律仁,杨学士威武!” “生擒耶律仁,杨学士威武!” “生擒耶律仁,杨学士威武!” …… 九十八骑一面齐声大吼,一面随着杨逸斜冲出阵,铁一般的事实让三千辽军吓破了胆,竟然再没有人敢逆其锋,眼睁睁地看着九十八骑冲阵而出。 漫天黄尘吹散时,九十八骑又在辽军阵前不动如山,仿佛他们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有动过。 但被杨逸掷落马前的耶律仁,还有阵中垂死的哀嚎声提醒辽军,这九十八骑来过,他们真的来过! 城上的宋军刚才也看傻了,这一刻,不知谁先清醒过来,转瞬之间,城上便被海啸般的欢呼声淹没,隆隆的战鼓也擂响起来,天声一片沸腾! 三军阵前生擒敌军主将,这一幕看似简单,但杨逸是经过了精密的算计才达到的成果; 第一,他只带九十八骑,让辽军生出轻敌的心里,对他们几乎不设防; 第二,他缓步接近,不让辽军产生警惕心里,停下时其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足够他们把马速提起来;同时又能以最短的时间冲入敌阵。 第三,用话将耶律仁激出阵边来;为生擒他创造最好的条件。 第四,选择切入敌阵的角度极为讲究,并不是正面切入,而是斜四十五度角,这是辽军防守最薄弱的角度。 第五,以李一忠这个神箭手瞬间射断辽军帅旗,给对方士气致命的打击。 这每一个环节缺一不可,环环相扣,神话般的战果并不是靠侥幸得来,这需要精密入微的算计,加上九十八骑强悍的实力。 杨逸将枪一举,等城上城下平静下来,他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本官最后说一遍,把掳去的大宋百姓全放了!” 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倒在马前的耶律仁已经醒过来,他此刻是羞愤欲死,听了杨逸的话后疾声大呼:“不……” 嚯! 杨逸居高临下,长枪飞快一送,冰冷而锋利的枪头刺入耶律仁的眉心,鲜血顿时顺着他的鼻梁丝丝往下流; 这一生,耶律仁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的接近,吓得全身不由一哆嗦,张开的嘴巴也忘了合上,仿佛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声音戛然而止。 杨逸练习青云老道的吐纳之术后,让他的身手更为敏捷,手法拿捏得更为精确,枪头只刺破了耶律仁的皮肉,顶在他的头骨上。 几千辽军看着主将被杨逸用枪尖顶在地上,因为耶律仁的声音戛然而止,许多人还以为耶律仁被刺死了,不禁失声惊呼起来,直到杨逸收枪,耶律仁软软的晃了一下身子,这些人才长声吁气,便在杨逸这边也能远远听到辽军的吁气声。 龙头被斩,耶律仁手下的几个将领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只能把掳去的女子放回来,近百个被掳妇女绝处逢生,悲泣着向杨逸这边奔来! “谢东升,引她们从旁边回城,不得挡住攻击路线!” “喏!” 谢东升飞马而出,大喊着引导这群女子往旁边行去,直到她们进城,杨逸才再次喊道:“把抢掠我大宋百姓的财物全部堆到阵前,退兵三里!” “杨逸,你不要太过份!” 噗! 这回长枪直接飞出,擦着耶律仁的脖子钉在地上,枪头入地近尺,枪尾不停地晃动着,耶律仁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差点小便失禁. 杨逸再也不看他一眼,而耶律仁也没有拔枪反抗的意思,或许是手脚瘫软让他无力拔枪,或许是理智告诉他,这枪拔碰不得!一碰就是死。 “唬唬唬!” “唬唬唬!” …… 九十八骑如猛虎般低吼起来,什么叫气吞万里如虎,这就叫气吞万里如虎! 那噬人而食的眼神,那激荡天地的煞气,加上方才铁一般的事实,竟让辽军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意志来,纷纷把抢去的财物堆到阵前,然后垂头丧气的退军三里。 “耶律仁,你回去告诉萧达林,要战便战,我大宋并不惧怕,但萧德光确非我宋军袭杀,他若是执意率军来犯,我大宋将十倍奉还,绝不退让!” 大宋马匹珍贵,所以耶律仁是走回去的,三里距离,不远! 九十八骑回城那一刻,安肃城再次沸腾了!人们夹道欢迎心中的英雄凯旋,望向九十八骑的眼神是那样的灼热,恨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杨学士!” “杨学士!” “杨学士!” …… 人们不停地高呼着,声浪震天,没完没了!杨逸今天的表现,或许将成为一个传奇,将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安肃人!因为,杨逸以活生生的事实告诉了他们: 一直皆有可能! 第一卷第101章我不是来求和的 耶律仁退军了,第二天萧达林又再度兵临城下,这次他带来的不再是三千人马,而是整整四万大军。 萧达林是辽国南院枢密使,经常性坐镇辽国南京幽州府,幽州府是大宋的叫法,实际上辽国称之为析津府,也就是后世的北京市。 正常情况下,南院枢密使有权调动整个南京道的兵力作战,这种权力构架使得辽军在作战时更具主动性,兵力协调,战守决策也更为迅速有序。 反观大宋,则绝然相反,大宋在边境上有大量军州,象安肃军、广信军、顺安军、保定军等等,理论上这些军州隶属河北东西两路,但事实上这两路的经略使并无权调动这些边军。 一但发生战争,边军奏报朝廷,经朝廷决议,派大臣出任招讨使,并根据战争的规模,划定招讨使战时可以节制多少军队;战后军权立即收回。 这套作战流程非常繁琐、缓慢,在朝廷派出大臣节制三军之前,各军因为互不统属,往往只能各自为战。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历经前唐和五代军镇之乱,大宋怕啊! 前唐实行的是军镇节度使制度,一个边境的都督府往往节制几万、甚至十几万的边军,而且节度使拥有财政、募兵权,这种军权构架使得边将权力极大,可以随机应变,临机决断,造就了唐朝前期辉煌的扩张,也造成了后期军镇割据的乱局。大宋吸取了前唐的教训,所以在军权划分上极为谨慎。 现在杨逸面临的就是各军互不统属,各自为战的局面,弥勒教叛乱的急报现在估计才刚刚送达东京,杨逸也无权调动其它边军,前天广信军来援的两千人,安顺军昨天驰援一千人,目前安肃城中守军不足五千人,加上刚刚经历弥勒教之乱,各级行政构架全部瘫痪,物资缺乏,人心不稳。 杨逸全凭着刚刚积攒起来的那点威望,统辖着安肃城中军民,若不是他在,面对城下铺天盖地的辽军,安肃可能不战自溃。 萧达林大军一到,二话没说,将安肃四面团团围住,直接开始了攻城战,城下黑压压的辽军汹涌而来,气势磅礴,喊杀声直透云霄,反观城上宋军,留下一部分预备队后,每面城墙不到千人,这些还不是要命的,关键是半个安肃城刚刚被焚,守城器械严重缺乏,杨逸是人,不是神,除了尽量发动城中青壮,并亲自上城督战鼓舞士气外,一时也没有太好的还击手段。 这一天辽军仗着人多,轮流攻城,几乎没有间断,两军虽然伤亡不算很惨重,但宋军差点没被累死。 发觉萧达林有些虚张声势之后,杨逸心中便有了计较,当夜派出使者往辽营送信,希望萧达林能暂息干戈,双方坐下来谈判解决问题。 萧达林一口拒绝和谈,第二天一早继续攻城。 中午时分,辽军实施围点打援的计策,成功击溃保定军来援的二千人马,并俘获千人,萧达林也一改前态,同意了停战,双方先坐下来谈判。 但萧达林同时提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让杨逸一个人前往辽营。 杨逸原是使团副使,李光同一死,这谈判的事情还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的了,但这两军交战之间,让他一个人前往辽营,谁知道萧达林用的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呢,要知道现在安肃城全靠杨逸一个人统辖,一但杨逸被扣押或被杀,安肃很可能不攻自破。 赵锦、张寿、李一忠等人纷纷劝阻,却无法改变杨逸的决心,马汉卿最后说道:“大人,让属下随您一同前往吧!” “不,就我一人足矣!汉卿,你留下,万一情况有变,你无论如何保护好清娘!”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 安肃北门再次打开,前天还有九十八骑,今天,只剩下杨逸孤零零的一骑! 在这危难时刻,城上军民默默地看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不知不觉间,杨逸已经成了他们的精神支柱,看着杨逸一人出城,独对数万辽军,不知是谁先喊出一声:杨学士保重! 一时之间,满城呼应,人们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一声声地喊着杨学士保重! 杨逸在城下突然回马,将手上那面宋字大旗高高举起,对着城头大吼道:“我在,城在!我不在,城也要在!” 杨逸喊完,毅然决然纵马而去!在安肃军民朦胧的泪眼中,一骑黄尘卷向辽营,马蹄声声如战鼓,激荡着所有将士的心。 辽军营门大开,从营门到帅帐,两排刀手驻马凝立,寒光闪闪的钢刀高高扬起,中间只留一条狭窄的通道,那逼人的煞气能让胆小的人望而却步。 杨逸洒然一笑,在营门稍稍停步!至此,萧达林的心思杨逸已全部了然,这厮根本就是以打促和,一来就摆出强硬的攻势,不过是想在谈判桌上多讹些实际好处而已。 “大宋威武!冲!” 杨逸突然狂吼一声,一手持旗,一手持剑,沿着狭窄的通道向帅帐猛冲,战马啸啸,大旗飘扬,一人的气势,竟让辽军数百刀手猝然色变,有些忍不住向后退缩着。 杨逸冲到帅帐前,宋字大旗脱手飞出,咄的一声,稳稳插在帐门正中,西风猎猎地翻卷的旗面,恍惚之间,给所有辽军感觉就象是宋军把帅帐占领了! 而那个持剑在手,跃马扬蹄的身影,真是大宋的状元郎吗?状元郎不应该都是弱质书生吗? 杨逸就在萧达林的帅帐前横刀立马,不言不动,他不是来觐见,是来谈判,萧达林不出迎,他绝不下马! 数百刀手不时发出铿锵之声,时而齐声怒吼,杨逸恍若未闻,只是一动不动; 双方僵持了足足一盏茶功夫,萧达林才从帐中大笑而出:“杨学士果然有些胆气!本官有失远迎,杨学士请!” “请问,来者可是南院枢密使萧达林萧大人?” “正是本官,杨学士既然来求和,那就请吧!” 杨逸这才懒洋洋地下马,那个横刀立马的形象不见了,瞬间变成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因此下马的速度那叫一个慢。 “萧大人,可否让人扶本使一下!” 萧达林立在下面等着,听了这话差点气绝,一双浓眉跳个不停! 帐边辽兵纷纷怒目而视,杨逸这分明是对萧达林久不出迎的一种回敬,你让我等,我也让你等,你砍我一刀,我回你一剑,绝不吃半点亏。 就在萧达林头发根根竖起之时,杨逸才施施然下得马来,顺手将缰绳往旁边一个辽将手里一塞,对萧达林一揖道:“萧大人,请!” 礼毕,起身,迈步,竟走在了萧达林前面,赤裸裸的来了个喧宾夺主。 “杨逸,你莫要太过分!”萧达林终于忍不住,冷冷地说道。 “人以礼待我,我以礼待人,人施我以刀斧,我还之以雷霆,萧大人,您以礼相待本官了吗?” 契丹建国两百年,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野蛮的游牧民族,对邦交礼仪的注重程度,并不亚于大宋,今天的事真论起来,确实是萧达林失礼在先,被杨逸这么一反驳,萧达林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辽国现在困难啊!灾荒频发,叛乱不休,吏治败坏,民生困苦,涿州事件给了辽国一个非常好的借口,萧达林悍然兴兵攻宋,目的就是想逼使宋廷多交些岁币。现在大军已到安肃城下,萧达林岂肯就此罢休。 “杨逸,辽宋本是兄弟之邦,我大辽以礼接待,你却悍然杀害涿州留守萧德光,整个涿州更是被你付之一炬,如今你还大言不惭来与我谈礼仪,你先问问涿州枉死的万千大辽百姓答不答应!” 萧达林刚刚在主位上落坐,立即高声发难,他今年五十多岁,久居上位,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萧大人,涿州留守是不是我军袭杀,你心里再清楚不过,萧德光被害之时,我使团未有一人踏出驿馆一步,当夜我大宋边军更没有一人踏足贵国土地;而我安肃城当夜同样发生叛乱,我有证据表明,是贵国军民策划了安肃的叛乱,致使我城中百姓死伤无数,萧大人,我大宋还没向辽国讨要公道呢,你反而领军犯境,这又是何道理?” 萧达林突然大怒,一掌击在身边的矮几上,对杨逸大喝道:“杨逸,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你杀害涿州留守的事实,而且,你别忘了,你是来求和的,求和就该有求和的态度!” “错!萧大人,本官不是来求和,是来向辽国讨要公道的!”杨逸扬眉作答,铿锵有声。 帐中十几个辽将顿时对杨逸虎视眈眈,特别是曾被杨逸生擒的耶律仁,听了杨逸的话霍然拔刀吼道:“萧大人,此人根本不是来求和,分明是来向我大辽示威的,萧大人,下令吧,先斩下此贼的首级,再发兵攻城,末将请为攻城先锋,今日若不拿下安肃,末将提头来见。” 萧达林横目扫向杨逸,寒声问道:“杨逸,你是来求和的吗?嗯?” “萧大人难不成年纪大了,耳朵背?” “来啊!给我拿下,帐前斩首祭旗!” 第一卷第102章精忠报国 萧达林一声令下,两个亲兵立即扑上来,等他们近身,杨逸突然暴起,提膝、旋身、飞肘,快若闪电,膝盖撞在一个亲兵小腹上,右肘几乎同时撞在另一个面门上,两个扑上来的亲兵顿时倒飞出去。 哧! 火折子迎风吹燃,杨逸迅速从带来的布囊中取出两个铁疙瘩,点燃其中一个引信,头也不回掷出大帐外,同时大喝道:“退出天雷十丈外,否则炸死休怪!” 铁疙瘩在帐外滚动,引信哧哧地冒着火花,有些胆小的辽军退开了,有几个则视若无睹。 轰! 一个睛天霹雳,火光爆起,烟尘滚滚,整个大帐被震得瑟瑟抖动,仿佛就要崩塌下来,几个没躲开的辽军被炸飞,惨叫声响彻辽营,外面原来威风凛凛的几百刀手狼奔豕突,脸无人色。 啪!一截断臂飞到萧达林的帅案前。 “杀了他,杀了他!”耶律仁狂乱而惊恐的大喊着,大帐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面对刀枪齐出,弓张驽拔的耶律仁等辽将,杨逸好整以暇的坐下,把另一个铁疙瘩放在自己前面的小几上,横扫一眼脸色煞白的萧达林。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之外。等剩下的亲兵冲过去要保护萧达林,杨逸却轻笑道:“萧大人,我杨逸好歹也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摆几个刀斧手就想吓着本官,你不觉得可笑吗?” 萧达林心有余悸、声色俱厉地喝道:“杨逸,你待怎地?” “本使说过,本使是来讨要公道的,贵军杀了我大宋礼部右侍郎李光同,萧大人你复举大军犯我宋境,贵国必须给我大宋一个交待,否则!” 杨逸说到这,目光再度停在小几上的铁疙瘩上。 哧!火折子再度吹燃,那火苗发着妖异邪恶的蓝光。这一刻,大帐里连呼吸声都停顿了,落针可闻。 “杨逸,本帅也不是吓大的!” 萧达林推开几个亲兵,四平八稳的坐下,萧达林能有今天,绝非侥幸,他很快想明白了,只要自己不动手,杨逸当不会做出同归于尽的蠢事来。 “明说了吧,大宋每年向我大辽多纳三十万贯岁币,十万匹绢,以赔偿我涿州城的损失,否则,我大辽将起大军到东京城去取。” 杨逸看了看那几个张弓瞄准自己的亲兵,对萧达林笑道:“欢迎萧大人,到时本官一定会上奏我大宋皇帝,封萧大人一个败军侯之类的爵位。” “杨学士无须逞口舌之利,本帅相信,西夏也一定乐意一同发兵的,到时贵国怕是难挡我辽夏两面夹击,杨学士以为然否?我大辽提出的条件,杨学士若是做不了主,就请回吧,别忘了把将本帅的原话转告贵国皇帝。” “西夏?蕞尔小邦,跳梁小丑耳,何足道哉!本官作为赴辽副使,现在就可以答复萧大人,岁币之事,不但不会增加,相反要每年减免十万贯,作为贵军杀害我礼部侍郎、犯境挑起战事的惩罚;另外,萧大人必须立即放回掳我大宋的军民,包括西夏献给辽国的那数百大宋百姓。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等着我大宋向辽国宣战吧!” “宣战!笑话,杨学士别忘了,现在是我大军兵临贵国城下,而且,据本帅所知,大宋皇帝是个病殃子……” “住口!我大宋皇帝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他就算体弱多病,但他只需要有一颗强健的心,就足够了!” 杨逸霍然而起,大袖一拂森然说道:“冲锋陷阵,我大宋自有百万雄师!我大宋的和谈条件已经开出,绝不容打半点折扣!请萧大人请示贵国皇帝吧,半月之内,我大宋必须得到答复,否则,等待辽国的只有战争!告辞!” 萧达林桀桀大笑道:“好好好!杨学士请回,明日咱们安肃城再见!到时本帅希望杨学士还能这般强硬,哈哈哈……” 杨逸走到大帐门口,突然举起手上的铁疙瘩,大帐内顿时又是紧张万分,亲兵的弓箭张满了弦,锋利的箭头齐指杨逸。 这下轮到杨逸仰天大笑道:“萧大人,我手上的东西叫霹雳瓜,制作简单,造价低廉,欢迎贵军明天到安肃城下品瓜。安肃城中已备下足够的数量,一定让贵军一次尝个够,而且,半月之内贵国若不做出答复,我军会把这霹雳瓜送到上京城去,给贵国皇帝尝尝,萧大人要三思啊!” 萧达林脸色变幻间,杨逸出帐拔起宋字大旗,跃上战马,猛然一勒缰绳,战马先是嘶嘶人立而起,然后快如疾风般冲出去,卷起一路尘土飞扬,杨逸高举大旗,大旗猎猎飞卷,只听他放声长啸: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在狼群面前,你一定要表现比它们还要强悍,不则,你就等着它们扑上来撕咬吧!但表现强悍是一回事,真正的实力和应战策略又是一回事,杨逸一回到安肃城,立即抛开满城军民响彻云霄的欢呼,开始紧张地备战着,那两个‘霹雳瓜’是他突发奇想,临时做出来的,除那两个之外,城中多一个也没有。 前世作为特种兵,弄点土炸弹对他而言只是小菜一碟,他一直没鼓捣之些,一是之前没接触军事,二是大宋的问题不是出在武器之上,若是能把大宋朝堂捋清,选拔出贤相良将,光凭现在有的武器也足以横扫八荒。 当然,还得有一个勇于进取的英明之君,否则,造出核弹来你也只有挨打的份。 安萧城中原料有限,杨逸带人忙了一夜,也不过赶制出几十个大炸弹,或许,这暂时够了! 第二天萧达林果然再度发兵攻城,一开始安肃城的抵抗很弱,辽军轻轻松松便攻到城下,连观战的萧达林都认为杨逸是在虚张声势了! 然而就在黑压压的辽军挤到城下时,杨逸一声令下,一桶桶火油、一捆捆干草推下城去,接着一个个制作简陋的炸弹被点燃引信,一股脑的飞掷到城下。 轰!轰!轰! 一连串激烈的爆炸震得安肃城阵阵发抖,城下更是火光冲天,弹片飞射,将辽军成片成片的炸倒! 爆炸引燃原先泼下的火油,熊熊大火中,数不清的辽军在翻滚惨嚎,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得人心头阵阵发麻; 惊天动天的爆炸、熊熊燃烧的大火,惨绝人寰的情景让辽军瞬间坠入阿鼻地狱之中,士气一时落到了冰点! 宋军这时才展开全面反击,城上箭如雨下,强劲的神臂弓能将火海之外的辽军重甲射穿,城头唯数不多的床驽也随之发威,巨大的驽箭腾空而去,一下子能穿多个辽军身体,带起一蓬蓬的血雾,杀伤力极为惊人。 辽军经过这一轮惨烈的打击,士气大坠,萧达林一看再强攻只会徒增伤亡,只下下令暂时收兵。 辽军阵后刚刚传出鸣金之声,安肃北门轰然打开,杨逸带着八百骑兵,如狂龙出洞,飞一般向后撤的辽军冲去! 这突然的袭击,打了辽军一个措手不及,杨逸带军迅捷无比的冲入辽军阵中,长长的马槊挑出一路血雨,辽军正在撤退,加上士气大损,杨逸带着八百悍卒,很快就冲开迎上来的两千辽国骑兵,然后毫不停滞的杀入撤退的步兵之中。 狂龙翻滚如浪,以杨逸与马汉卿为锐锋,在辽军步兵阵中劈波斩浪,犁出一道道血肉铺就的坦途,无数辽兵哭爹喊娘的弃甲飞逃,躲避着无情的杀戮,但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转瞬之间撤退就成了大溃败,人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耶律仁带着两千骑兵,在后面发疯地追着杨逸,发誓定要将这八百人马留在安肃城下。 殊不知此举更增加了辽军的混乱,杨逸本来只有八百骑,现在等于平添了两千骑兵跟着自己冲杀,他们在前面专往溃兵密集处冲杀,那些有幸躲过宋军杀戮的步兵,眨眼间又迎来耶律仁的铁蹄践踏。 杨逸八百人马如飞龙卷腾,左右不定,耶律仁追之不及,反而踏死不少同袍,气得他钢牙咬碎,目眦欲裂。 他追了两圈终于不敢追了,停在溃兵阵外发狂的嚎叫咒骂。 杨逸的八百骑就象坦克一般,在大片大片的溃兵之中反复冲杀,辗出一片片的血海肉泥,杀得痛快淋漓;就在耶律仁在外围停下之际,杨逸突然疾转马头,向耶律仁的两千骑兵杀去,根本不给他重新提速的机会。 “李一忠!” “喏!” 这两声熟悉的应答,听得耶律仁两股一颤,下意识的就想往后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不等他退去,嗡的一声强弓弦响,他坐骑的右眼瞬间就被一支劲箭射穿,悲鸣着轰然倒地,杨逸随之冲近,从飞驰的马背伏身而下,硬是把摔得滚地葫芦般的耶律仁掳上马背。 “杨学士威武!” “杨学士威武!” “杨学士威武!” ……. 杨逸一边接着狂冲砍杀,一边仰天狂笑!回应八百悍卒的高呼:“李一忠威武!李一忠威武!哈哈哈!杀……” 被杨逸这一夸,李一忠脸红了,不知是血染的,还是害羞了! 一杀出这两千骑兵,杨逸一个右旋,带人飞快的驰入北门,安肃城轰然关上,只留下辽军一地的死尸。 这一战,宋军折损不到百人,却至少收割了三四千辽军性命。 事实证明,百年承平之后,辽军其实也就是只纸老虎,战力并不比宋军强,撤退时被杨逸突然犁入阵中,根本兴不起一点抵抗,只知道亡命的溃逃。 任萧达林本阵的令旗划得花花乱响,也无济于事。 而且耶律仁拼命追赶之后,竟在不远去停下,速度就是骑兵的生命,耶律仁这不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嘛! 杨逸将他掷落地上,长枪一指,狂笑道:“耶律仁,你服不服?不服我就放你回去!大不了下次再擒你一回!诸葛亮七擒孟获,我也擒你七次再说,哈哈哈……” 耶律仁躺在地上,脸无人色,纳纳不能言,无数围观上来的大宋军民狂笑不已,再也没有比这更解气的了! “李一忠,这次算是你擒到的,你把这厮提到城头上去,让萧达林好好欣赏一下耶律将军的英姿吧!” “喏!谨遵杨学士令!哈哈哈……” 第一卷第103章易水之战 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一匹接着一匹驰入东京,一封封急奏直达章惇案头; 涿州之变,辽国涿州留守萧德光被杀,大宋正使李光同被杀。 安肃军叛乱,知军何泗宗投弥勒教,判官李格非殉国。 杨逸领九十八骑杀回,通知边军备战,平弥勒教之乱。 杨逸九十八骑击溃三千辽军,生擒敌将耶律仁。 辽国南院枢密使萧达林起兵四万,围攻安肃城,保定军两千人马被击溃,被俘千余。 杨逸只身前往敌营,着令萧达林退兵,每年减免十万贯岁币,放回大宋被掳军民! 萧达林怒,再举大军攻城,杨逸率安肃军民奋起还击,八百骑出城溃敌九千,歼敌三千余人,再擒辽将耶律仁。 每一份奏报送到东京,都会在朝堂上掀起一片巨浪,宋辽息兵百年,相安无事,谁料瞬息之间烽烟四起,兵戈争鸣,杨逸战绩虽然骄人,但是换来的并不是一片称赞,相反,弹劾他的奏章如雪片般飞向赵煦案头。 第一、杨逸擅开边衅,破坏宋辽两国和平; 第二、杨逸未经朝廷授权,擅自向辽国提出苛刻条件,触怒辽国,致使战事扩大。 第三,杨逸作为遣辽副使,越权调动边军,拥兵自重。 旧党认为他们苦心经营九年的和平环境,全被杨逸破坏了,因此,对他的弹劾无所不用其极,必欲杀之而后快。 就是新党也有些人对杨逸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辽国不是西夏,轻易开罪不得,大宋对辽国有种整体上的恐惧感,大多数人都认为辽国是不可战胜的。杨逸小胜几场并不能代表什么,因此,新党也有许多人反对与辽国开战。 赵煦看着这些弹劾杨逸的奏章,沉默良久,事实再一次证明,他身体虽然虚弱,却有一颗强悍的、绝不妥协的心! 经与章惇等人一商议,加封杨逸安利军节度使衔,赐百金、绢千匹。御使赵及、李越,工部左侍郎张大忠贬出京城,三人是弹劾杨逸激烈的。 鉴于杨逸骄人的战绩,和卓越的临机决断能力,追回已经派出的兵部侍郎李维中,改授杨逸河北招讨使,节制安肃、广信、保定、保顺等军,全权负责与辽国战和事宜。 这道诏书一出,举国震动,连范纯仁等人都忍不住上表反对,但赵煦性格偏激,他相信一个人,可以相信到死,他下了决心的事,九头牛也别想拉回,更别说还有章惇支持了。 这次杨逸骄人的表现,给了章惇一个大大的惊喜,他本以为够了解杨逸的了,但现在看来,杨逸的能力远远超出他的了解; 章惇是领军作战过的人,他心里亮堂得很,和平是打出来的! 西南这么多年承平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他当年一路从洞庭湖畔杀到大理国边上,杀出来的! 大宋停赐西夏岁币,而辽夏一体,辽国迟早要向大宋施压,等他做好准备,兵临城下时,大宋未必能讨得好去。 现在正好,双方都没有准备,在杨逸大胜之下,绝对不能退让。 若是能先挫挫辽国的锋芒,使之不敢轻举妄动,则西北之事对大宋就异常有利,到时怎么拿捏西夏,辽国也不敢再象以前那么嚣张了。 朝堂的事有章惇顶着,杨逸无须多虑,一得到授权,他立即从各军调兵遣将,选其精悍之士,得兵两万,立即杀出安肃城。 自前几天大败之后,辽军士气低落,加上不知道安肃还有多少‘霹雳瓜’,萧达林只得暂时退兵容城,再向南京调兵。 然而未等他调兵到来,杨逸反而带军先杀进辽境来了。 枪阵如林,旌旗招展,杨逸领着二万大军只用半天时间,就兵临容城,这倒不是他们都长了飞毛脚,而是容城就在宋辽边境线上,离安肃也不过几十里。 杨逸现在可节制的总兵力多达五万,但兵贵精不贵多,杨逸绝不会把那些歪瓜劣枣也拉来充数;只取精壮,战力只增不减,而且容易调度。 杨逸传奇般的战绩,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威望,谁不服?你带九十八骑于三千辽军中生擒敌首试试,你带八百大破四万试试。 再没比活生生的战绩更能让士卒心服的了。传奇的状元郎,传奇的战绩,带给两万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卒无比高昂的士气。 望着城外跃跃欲试的宋军,萧达林有些傻眼了,这与大宋一向的作风判若云泥,让人难以相信,大宋一向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吗?怎么来了个杨逸,看样子城下不过万人就敢反攻大辽了? 要知道就算安肃城下受挫,自己在容城还有四万人马啊! 南院枢密使被人蔑视了!大辽被人蔑视了! 萧达林发怒了! 别的不说,若是任由杨逸一万人围城攻打,自己四万人龟缩不出,不管输赢,他这个南院枢密使都做到头了。 大辽丢不起这个人! 四万辽军很快就开出城来,不光萧达林愤怒,四万辽军也愤怒了。兵力四比一,还被人欺上门来,大辽的骄傲被人挑战了!没得说,杀! 双方在城外开阔地带开始排兵布阵,杨逸看了看自己缩水了很多的军阵,对赵锦吩咐道:“赵将军,这首战就交给你了,别的我不多说,杀他个够本,然后…!” 赵锦一脸奸笑道:“杨招讨放心,末将知道怎么做,若是把事办砸了,末将提头来见!” “你最好提着萧达林的头来见!” “谢杨招讨吉言!” 布完阵,赵锦带着八千人马主动迎击上去,杨逸带着两千骑兵在右侧押阵。 沉闷的步伐声不断向前推进着,隆隆的战鼓擂得震天动地,让人耳鼓发疼,就在此时,辽军上万骑兵疾冲而出,带着铺天盖地的烟尘向宋军压来。 宋军立即止步,前阵那长长的拒马枪轰然着地,枪尖遥指,森森林立。 两百八十步,嗡! 宋军阵中神臂弓首先发难,那嗡嗡的弓弦响成一片,漫天劲箭如蝗灾来临,遮天蔽日的向辽军射去! 辽军冲锋的战马倒地一片,轰隆有声,悲鸣不绝,倒地的士卒瞬间被身后的同伴踏成肉泥,化作来年春草最好的肥料。 宋军作战,弓兵通常占到六成以上,箭雨的杀伤往往成为抗击骑兵冲阵的关键,辽军冒着巨大的伤亡冲近,以弓箭还击的同时,一波接一波的往宋军大阵猛冲; 战马那巨大的撞击力,能将长长的拒马枪撞得弯曲、折断,这种撞击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直撞上来的辽军往往会被串在拒马枪上,成为人肉串烧,惨烈之极。 萧达林早知同等兵力占不到便宜,第一波人马攻击尚未过去,第二波再出一万,从左翼对宋军猛冲。 战况很快进入白热化,双方的喊杀声穿透云霄,每时每刻都有数不清的人断送性命,鲜血浸透了黄尘,湿滑难以立足。 萧达林再出第三波,这回是步兵,向宋军右则冲去,希望一鼓作气踏平宋军大阵。 杨逸一见这般情形,带着两千骑兵飞冲而出,向这一万步兵杀去,萧达林早防着他,由辽将阿也得里率领的四千骑兵立即迎向杨逸,很快也绞杀在一起。 从天空望下去,方圆数里地尽是黄尘滚滚,杀声震天,双方死伤都极为惨重,宋军硬扛了半个时辰,终于扛不住了,先是步兵大阵开始向后撤退,辽军士气大涨,全军掩杀上来,根本不打算放半个宋军逃脱。 赵锦也是紧张万分,宋军折损已经超过三成,对于一般军队而言,这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沿,他毅然顶在最后,一边撤一边指挥着士卒丢东西。 辽军见他们‘丢盔弃甲’,更是玩命的追杀,然而冲近才发现,宋军丢的可不是盔,更不是甲,而是铁蒺藜。 象下蛋一般,一个个锋利的铁蒺藜丢得满地就是,许多辽军避之不及,战马踏上铁蒺藜便悲鸣倒地,恨得他们破口大骂。 骂归骂,除了小心躲闪,他们也无可奈何。 杨逸带着两千骑兵挡在步兵一侧,也在边杀边退,伤亡也非常大,这是一场硬碰硬的大战,几乎没有什么取巧之处,杨逸自己手臂上都挨了一刀,幸好只是皮外伤,但仍让他看上去象个血人一般。 辽军追出几里,刚刚杀过易水,突然发现宋军不退了,反而转身杀了回来; 就在这此时,两边斜坡上同时战鼓齐鸣,成百上千的大火球直径有一人高,带着熊熊的烈焰、和滚滚黑烟从坡上滚落下来,这些火球制作简单,用竹片编成一个网状圆球,用时在里面塞上干草破布,再淋上油脂等易燃物,点燃即可。 成百上千的大火球滚入辽军阵中,熊熊的大火连成一片,烧得辽军大乱,大火球中间偶尔会放置一个炸弹,在辽军中间激烈的炸开,火花四溅,弹片飞射! 许多辽军身上的衣服被引燃,成为火人,哭喊惨叫,四处乱滚,那惊人的场面把辽军吓得魂飞魄散,溃不成军,加上坡顶宋军一波波的劲箭疾射,如同倾盆暴雨一般,一片片地收割着辽军的性命。 被火光爆炸吓疯了的战马根本不受控制,掉头就跑,给辽军造成自我践踏,死伤累累。 杀!杀!杀! 爆炸的硝烟未散,坡上宋军如下山猛虎般冲下来,立即把辽军分割成好几段,肆意地砍杀着,辽军再也兴不起有效的抵抗,演变成了大溃败,无数的辽军狼奔豕突,那场面用言语难以形容。 杨逸领着两千骑兵,趁乱往萧达林的帅旗方向直逼而去,一路砍杀,如入无人之境! “杀啊!生擒萧达林,赏千金!” 还未等杨逸冲到,不知什么原因,萧达林的帅旗突然倒了,到处是溃退的辽军,失去了那面大旗的指引,杨逸带人冲到帅旗原来的地点,除了那面倒在地上的帅旗,早没了萧达林的踪迹,杨逸恨得直咬牙! “杀啊!萧达林死了!杀!”杨逸气得大声造谣,身后数千士卒立即跟着大吼: 萧达林死了! 萧达林死了! …… 辽军雪崩般的溃逃着,易水入冬后虽浅,但足以减缓战马的速度,无数的辽军不及逃过河去,就成了宋军的俘虏。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这一战别说是四万对两万,就算是四十万对二万,同样只有逃得了多少的问题。 没有人知道萧达林的帅旗是怎么突然倒下的,或许是撑旗的家伙嫌帅旗太重,轻装逃跑了,或许是萧达林见机得快,下令弃旗而逃。 但不管怎么样,即使萧达林的帅旗不倒,也挽回不了辽军的大溃败,只会给杨逸指引出萧达林的方向。 这一战,歼敌近万,俘虏一万四千,逃回去的辽军不足两万,史称易水之战! 第一卷第104章北国风光 近百年来,易水之战是宋辽之间暴发的、最大规模的一场战争,宋军伤亡接近四千人,而辽军伤亡九千多,被俘万余,包括阿也得里等八名辽将,唯一可惜的是,让南院枢密使萧达林逃脱。 心里战可以说是这场战争的主要组成部分,杨逸充分利用了辽军一向自大的本性,以少量兵力突然欺上门去,彻底激怒了辽军,再以一场真得不能再真的硬仗,让辽军相信他们是真的战败了,这才诱得辽军入伏。伏击地点的选择也极为讲究,最大程度的扩大了战果。 杨逸没有继续进攻,从安肃到容城只需要半天时间,他不用带辎重,打得很轻松,但若再深入辽境,就得考虑辎重补给问题;说白了,大宋同样没做好与辽国全面开战的准备。 所以,容城之战杨逸的本意仍是以打促和。 先把辽国打痛了,打怕了,接下来的和谈就会轻松得多。 果然,大宋再度伸出橄榄枝后,辽国立即作出了回应,提出的条件也没之前嚣张了:宋辽互换战俘,大宋交还俘获的六千战马,辽国同意减少岁币,具体减免多少,要大宋派使臣到上京商榷。 战俘可以交换,交还战马没门,这一点杨逸直接给顶了回去,辽国也只好作罢,但坚持让大宋派使臣到上京商谈,死也保住一点大国颜面,这一点杨逸本来也不同意,辽国作为战败国,本应他们派人来东京谈才对,凭什么让大宋派人去? 但不知为什么,东京却同意了,并让杨逸为使,亲自到上京去谈,给杨逸划定的和谈底线是至少减免五万贯岁币。 这让杨逸有些郁闷,这大冷天的,辽东可一点不好玩,他娘的,咱可是胜利者,凭啥让咱驱驰万里呢? 不爽归不爽,赵煦圣旨已经下了,杨逸也只好起程前往上京。 一入辽境,辽国立即派出五百精兵随行,说是保护也好,监视也好,对杨逸的九十八骑是不离不弃呀! “清娘,冷吗?”垫满毛皮的车厢里,杨逸帮李清照紧了紧身上的貂裘,火狐帽掩饰不了她苍白的脸色,看得杨逸有些心痛。 清娘摇了摇头不说话,伸手将火炉搬离杨逸近些,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底下头去。 李格非被朝廷追赠为光禄大夫,但这弥补不了清娘精神上的缺失,小姑娘变得沉默寡言,这阵子连杨逸都很少听到她说话,那双明亮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期的光泽,变得黯淡无神,这也是为什么杨逸坚持带她北上的原因,但愿辽东那宽广的天地,能给她心灵一些抚慰吧。 窗外白色的雪花斜斜的飞舞着,天地一片苍茫,车子走得不快,这时李清照突然说道:“杨大哥,我想骑马!” 杨逸看看侍卫们雪满戎装,再看看清娘苍白的脸颊,摇了摇头说道:“清娘乖,现在风雪太大,等天晴了,大哥再带你骑马好不好?” 她再度沉默了,黯淡的眼睑跟着垂了下来,杨逸一阵心软,差点就答应她了。 “清娘,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有一天,一只狐狸来到一个葡萄园外,发现园里一串串熟透的葡萄挂满枝头,红得发紫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狐狸馋涎欲滴,可是果园四周有围栏围着,只留一个很小的排水口; 狐狸身体太大,试了好几次,从那排水口总差一点才能爬进去,排水口是用石块砌成的,它又扒不开,这可把馋嘴的狐狸急坏了,清娘,你猜猜,这只狐狸最后怎么办?它能不能吃到园里的葡萄?” 李清照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头抬了起来,望向他的眸子带着一丝期待,显然,杨逸的故事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这只狐狸便几天不吃东西,把自己饿瘦了一圈,这样它终于可以从排水口爬进果园了,在里面尽情的享受着美味的葡萄; 它在果园里一吃就是好几天,结果又把自己吃胖了,眼看果园的主人随时会进园来采收葡萄,狐狸只好又忍饥挨饿好几天,才成功逃出果园。 大多数人听了这故事,都会笑话狐狸聪明反被聪明误,出园时比进园前再瘦,白忙活一场,清娘,你呢?你怎么看这狐狸?” 清娘思索了一下,抬头轻声问道:“杨大哥是怎么看的?” “清娘,其实生命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关键是生命的过程,狐狸忍饥挨饿也好,它毕竟享受过葡萄的美味了,这才是最重要的,总比一辈子不知道葡萄是什么味道的好。 清娘,你爹娘牺牲了,但在牺牲前的刹那,他们散发出了无限绚丽的人性光辉,那令人钦佩的气节,光耀千秋,他们的生命或许短暂,但生命的深度和厚度,是碌碌一生的人无法比拟的。安肃的百姓不会忘记,城危之时,是谁宁死不屈;朝庭不会忘记,是谁用生命捍卫的大宋的尊严,清娘,你明白了吗?” “杨大哥!”清娘听完,扑到他怀中放声痛哭起来,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给人弱不胜衣的感觉,杨逸轻抚着她的香肩,任由他哭得死去活来,最后昏睡过去。 到了幽州之后,杨逸以旅途疲惫为由,在幽州逗留半天,带着清娘满城赏玩,城中除了汉人,更有契丹、室韦、回鹘各族百姓,掺杂进了不同于中原的异域风情。 小姑娘经过杨逸这些天开解,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变得开朗了许多,那双眸子也恢复了一些光泽。 或许远方的风景,本身就是一剂医疗心灵创伤的良药吧。 幽州给杨逸的感觉是繁而不华,人很多,接肩擦踵,但民生很困苦,市井之中商品远远没有大宋东京等大城丰富,街边衣不遮体的穷苦百姓比比皆是,和那些契丹贵族的鲜衣怒马形成强烈的反差,一斗米整整比东京贵了三十文,这是辽国各首这些年连遇灾荒造成的,了解了这些,杨逸对谈判心里就更有底了。 从一家茶楼下来时,街边有个回鹘人撑着一个鸟笼,笼里是一只鹦鹉,头颈为红色,腹部是蛋黄色,翅膀到尾巴由浅蓝到翠绿逐渐加深,毛色漂亮极了,还不时跟着回鹘人学舌:“卖鸟了!卖鸟了!” 杨逸听了忍俊不禁,这鹦鹉确实漂亮,就是有些傻,卖的就是你,你还跟着叫个不停!真应了那句话:被人卖了还帮着呟喝! 杨逸发现清娘看得目不转睛,眼里亮晶晶的,粉脸上不知不觉浮上一抹笑意,于是问道:“清娘,喜欢吗?” 清娘立即点着小脑袋,明亮的眸子带着几分期盼。 “清娘,它是你的了!” “真的吗?谢谢杨大哥!谢谢杨大哥!” 杨逸朗朗一笑,花了七十贯从回鹘人手中把鹦鹉买下,回鹘人还奉送了一些训养鹦鹉的窍门,回驿站的路上,清娘非要自己提着鹦鹉,一副爱不惜手的样子。 杨逸和她说话,那鹦鹉就跟着‘清娘清娘’的叫个不停,把小姑娘逗得咯咯直笑,一时阳光灿烂,冰雪消融,满城春光明媚,这七十贯花得太值得了! “清娘,以后我要带你天南地北都走一趟,你说好不好?” “好!杨大哥不许骗人!” “当然,不过我有个要求,你要把自己在各地的所见所闻,包括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记录下来,集成一本书,书名我都帮你想好了,就叫《清娘流浪记》!哈哈哈……” 小姑娘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很开心地应下了这个任务。 第二天继续北行,清娘换上一身男装,打扮得粉雕玉琢,杨逸把她护在鞍前,纵马飞驰,山野间白雪皑皑,战马过处,扬起雪花似杨花…… “清娘,你要是想飞,就张开你的翅膀吧!” “可是杨大哥,我没有翅膀呀!” “你有!只要你相信,你就有!张开了它,它就能带着你的心灵翱翔九霄去外!” “杨大哥,我明白了,谢谢你!”清娘说完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任由迎面吹来的大风吹拂着衣襟,战马飞一般掠上山头,仿佛直向九霄云外冲上去。 来到长城时,杨逸带着她再登长城,放眼望去,雪域晴空高远辽阔,风飞云卷,骏马奔腾,清娘眼角那抹沉郁不复存在,她让杨逸扶着她站上城碟,在高高的顶锋游目四顾,尽情的呼喊着,清越的声音在峰峦沟壑间回荡不息。 看到她真正摆脱父母离开的阴影,杨逸由衷的高兴,一时豪情满怀,朗声高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杨大哥,真是难得的佳作,快接下去呀!”清娘粉脸红扑扑的,听得兴奋不已,连声催促着。 “清娘啊!按惯例这下半阙就由你来接上好了!” “不嘛,我要听杨大哥的!” “呃,好吧!,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哎哟,我肚子疼!不行了,不行了,吃坏东西了!” “咯咯咯!杨大哥耍赖!杨大哥耍赖……” 第一卷第105章草原之夜 从密云出长城之后,就是莽莽无边的大草原,一提到草原,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草色连天,野花遍地,风吹草底现牛羊的情景。 但杨逸看到的却是北风凛冽,千里冰雪覆盖,走半天也不见人烟。据说若是草原上的‘白灾’来袭时,狂暴的风雪吹得人站立不稳;一夜之间积雪能达三尺厚,帐蓬门都被封住,室外滴水成冰,寒风吹到面上,就象刀片一般锋利。 还好,这个季节积雪还不算太厚,只没马蹄,气温也还能忍受,杨逸一行也加快了速度,这夜在柳河上游的一处山包下宿营,位置大概相当于后世的木兰围场附近。 半夜时分,山包上传来阵阵的狼嚎,营中的马匹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随行的辽将莫桑有些紧张,让人起身查看情况,并在营帐四周点起了一堆堆篝火,希望借此吓退狼群。 杨逸也被惊动了,起身向莫桑询问,他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是大股狼群,很大,目前一时难以判断有多少,但咱们的马匹都是上好的战马,若不是狼太多,它们不会如此躁动不安的。” 莫桑的声音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有些打颤,谁知杨逸听了不但没紧张,反而兴奋异常,狼群啊!成千上万的草原狼聚在一起,那该是怎样难得一见的情景啊! 杨逸前世也见过狼,但那最多只是几只一群,成千上万的狼聚在一起,别说见过,听也没听说过。 “莫桑将军,既然这么多狼,咱们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不如咱们冲出去看看!” 莫桑一听,连忙摆手阻止,神色焦急地说道:“不行,不行,今夜是月圆之夜,正是狼群活动最猖獗的时候,太危险了,杨学士千万去不得!” “怕什么?你不去我去!” “不行,我负责杨学士的安全,遇到这种事,您必须听我的安排。” “杨大哥,我也要去!”一听这声音,杨逸满腔豪情顿时化成绕指柔,只见李清照站在帐蓬门前,身上裹得严严实实,清澈的月光照在她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紧张。 “清娘,别淘气,这狼好可怕的……” “杨大哥,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你说过无论如何不会丢下我的,你忘了吗?” 眼看小姑娘脸色慢慢黯淡下来,杨逸不禁脱口说道:“好!无论上天入地,杨大哥都会带着你!马汉卿、李一忠!” “喏!” “咱们今夜不睡了,立即拔营出发,本官非要看看这草原的狼群不可。” 杨逸对狼群有种无法抑制的好奇心,狼是一种可怕又可敬的动物,当虎豹这些大形的凶猛动物都被草原淘汰之后,狼却在这寒潮肆虐的恶劣环境生存了下来,成了草原上的霸主,也成了无数草原民族的图腾。 据杨逸所知,在蒙古人的心目中,狼是腾格里(长生天)派下来的使者,所以蒙古人死后都不会埋葬,而是将尸体放到狼群出没的野外,让狼群将肉身吃掉,只有这样,他们的灵魂才能升上长生天,回归腾格里的怀抱。 在汉人看来,狼是凶残、邪恶的象征,它们狡猾凶狠,他们会伪装、会打埋伏、会围攻、会突袭,只要跟上你,不死不休。 然而在草原人看来,狼却代表了另一种含义:坚韧、机智、团结、耐心、凶猛、狡诈、果敢、永不满足,不断进取! 那个不可一世的黄金家族,以狼为榜样,以狼为图腾,正是由于他们具备了狼的这些特性,并能在一次次军事活动中,淋漓尽致的将狼的这些特性加以运用,使得他们竖起的那面狼旗所向披糜、横扫了整个欧亚大陆。 杨逸等人刚出营地不足一里,四周便出现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看来狼群早以将营地包围了,它们正在调兵遣将,寻找机会发动攻击。杨逸心中大感庆幸,若是守在营地里,如此庞大的狼群,一但发起进攻,众人怕是有死无生,此刻在飞驰的战马上,反而安全多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马匹也越来越不安,不断的嘶鸣着,杨逸将清娘搂在怀里,向莫桑问道:“莫桑将军,这样的狼群在草原上是不是经常会遇到。” “不不不,一般的狼群通常都是百来只,多到几百只,象这样大的狼群连我也没见过,应该是多个狼群聚到一起才形成的。” 杨逸更加好奇:“据我所知,每群狼都有自己的头狼,狼群与狼群之间互不从属,还经常会互相争斗,它们怎么可能聚到一起来呢?” 莫桑一边紧张地张望着四周,一边答道:“也不一定,若是出现了特别强大的狼王,它就能够让各个狼群都听其号令,杨学士,咱们今晚肯定是遇到狼王了,狼太多了,太多了……” 莫桑越看越心惊,随着一声声的狼嚎在旷野里回荡,四周绿幽幽的眼睛越来越多,就象一串串鬼火在月光下闪动,视线所及的雪原上,尽是幽灵般的灰影在窜动。 仈 澪 電 孖 書 ω w w . Τ Χ Τ 捌 0. ξ A “杨学士,咱们还是赶紧远避吧!太多了,太多了,杨学士你一定要记得,若有不测的话,一定要记得让战马顺着风向跑,这样马速会更快,狼群也不容易寻着气味追赶。” 莫桑忐忑不安的神情,更加重了大家紧张的心态,气氛竟变得凝重无比! 嗷! 只听山包上传出一声特别长、特别雄壮的狼嚎声,原本在四周潜行的狼群全部‘唬唬’地低吼起来,那声音都是从喉咙根部逼出来的,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接着一只只野狼仰头向天,嚎叫几声,然后默不作声的向杨逸他们扑过来,那身影在月光下快若离弦之箭,怀里的清娘终于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清娘别怕!有杨大哥在呢!” “嗯,清娘不怕……” “擒贼先擒王,兄弟们,狼王肯定就在山包上,咱们冲!”杨逸大吼一声,急催战马向山包冲去! 莫桑在身后焦急万分的大喊道:“杨学士,去不得,去不得,攻击狼王,所有的狼都会拼死的冲上来的,而且它们从上跃下,能直接跃到马背上对人撕咬,去不得啊!” 果然,越往山包方向,围过来的狼群越多,月光明亮,雪光辉映,即便是夜晚,视线依然良好,一匹匹野狼跑得尾巴笔直,飞一般向马群冲来。 嗡嗡的弓弦不断地响着,一支支劲箭纷纷箭出,被射中的野狼翻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嚎叫,更多的狼则悍不畏死的冲上来,飞扑向战马,杨逸挥刀砍死两头,立即有十几头向他扑过来,仿佛要为同伴报仇一般。 杨逸要护着李清照,转动不便,顿时有些应接不暇,马汉卿和李一忠飞冲上前,长枪横扫直刺,杀出一片腥风血雨,总算暂时化解了他面临的危机。 杨逸一看果如莫桑所言,只要往山包冲,狼群就会前仆后继的冲上来,丝毫不惧死亡,杨逸一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得掉头转向。 几百全副武装的铁骑,一般情况下狼群是不敢来攻击的,但现在它们竟然悍然围攻上来,可见它们有多么凶狠,或许狼群也仗着‘人多势众’,或许是众人无意中冒犯了狼王的领地,至有这样的结果。 真的太多了!月光下到处都是飞奔的恶狼,杨逸放眼望去,目力所及的范围就绝对不少于三千头; 它们不断的游走,一有机会就扑上来,越是跑在后面的战马越危险,在你难以转身发力的死角,狼群只要追上,就会扑咬不休,已经有两个辽军的战马被咬破肚皮,倒地后那两个士卒还没站起身,就被扑上来的狼群撕成碎片。 尸山血海的战场都冲杀过来,竟被这数千头恶狼追得满地跑,杨逸心里大感不是滋味,这他娘的算什么事!那狼王,若不斗斗那狼王,真不甘心啊! “向北!向北!” 杨逸大吼起来,带头逆风向北飞驰而去,其实只有刚才冲到山包脚时,狼群才会悍不畏死的从前面加以阻击。现在转向后,狼群数目虽然多,但它们绝不会再挡在战马前面,杨逸带队一冲过去,它们就会向两边避开,然后在两边和身后缀着,有了空隙才会突然扑击上来。 狼的耐力极好,往往是追得猎物累得跑不动了,才好整以暇的发起致命的一击。而且它们极为聪明狡诈,能不以性命相搏它们绝对不会和你拼命。 据说他们还会利用‘冰箱’储存猎物,冬天雪大时,在一些山坳会自然形成深深的雪窝子,狼群会充分地加以利用,将黄羊群之类的猎物往这些雪窝子里驱赶。 慌不择路的黄羊群一陷进这些雪窝子,便弹动不得,越陷越深,最后被大雪封冻起来,狼群就可以慢慢享用美餐了,有的甚至能保留到春天冰雪消融之后。 对狼这种狡诈的动物,你绝对不能轻视它们的智慧,否则你会死得很惨,杨逸带队一直逆风狂奔出十里,把大部分狼都引出来后,才突然下令兵分两路,开始沿着两个巨大的弧形转向,不能急转,否则立即就被追在身后的狼群发觉自己的意图。 莫桑先是不肯,奈何拗不过杨逸,只得让副将阿图拉克带领两百人马转向另一边,他则死守着杨逸。 “清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姑娘声音有些打颤。 杨逸哈哈一笑道:“走!大哥带你去看狼王!” 第一卷第106章白狼王 狼群一直追在杨逸等人身后,不时发出悚人的嚎叫,众人结成了紧密的阵形,相互支援,不时向后来一次集体漫射,阻止狼群从后面扑上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狼被射死,狼群也变得越来越谨慎,它们开始采取疲劳战术,远远的缀在弓箭射程之外,一但你的马速慢下来,它们又会一次次的佯攻,逼使你逃窜不休。 杨逸带人不知不觉地转了个大弯,等到转成顺风向南时,杨逸一声令下,战马突然发力,飞一般往原来山包的方向冲去,狼的爆发力不及战马,加上如今变成了顺风,马速更快,奔出两里就暂时把狼群甩在了后面,杨逸等人一刻都不松懈,依然抽打着战马,奋力地奔驰着,争取把狼群甩得越远越好。 原来狼群追在后面时,很少大声嗥叫,但现在或许是发现中计了,旷野里的长嚎声连成一片,真是惊心动魄。 杨逸的诱敌、分兵、迷惑、最后直捣敌巢,把狼的习性、战马的优势、风向风速都考虑了进去,终于取得了预想中的效果。 接近山脚时,杨逸让莫桑带着他的人马先冲过去,把山包剩余的狼群再度引开,他才带着自己的侍卫突然往山包上冲,山包上的狼已经很少了,在李一忠等人精准的射杀下,再也阻挡不了杨逸等人。 冲到半山腰时,就见一头体型特别大的狼,立在山顶一块大石上,似乎在招呼手下的狼群回援。 从下向上望去,圆盘似的月亮就在它的头顶,那高大的身影正在仰首对月长嗥,那画面既唯美又神秘,苍茫的大地、灰色的身影、透明的月亮、它张开大嘴长对月长嗥时,仿佛是在与天上的神灵交流,又象是在用它那血盘大口吞噬月亮,散发着一种悚人的妖异感。 狼王!一定是狼王! 杨逸一面向上冲,一边下令:“李一忠!” “喏!” 李一忠立即从背后的箭筒抓出三支劲箭,只等进入射程那一刻,然而等众人冲到山包上,却失去了那狼王的身影,大石上空空如也,山上除了少量凸起的乱石,并无树木,月光雪光辉映,视线良好,九十八骑把整个坡顶都占住了,那狼王却就此神秘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就在杨逸准备放弃、带人顺风远遁时,不远处的石块后传出两声奇怪的声响,就象狼崽的叫声,杨逸立即让人围过去,但石块后面什么也没有,洁白的雪花铺满地上,就算上面落片树叶也能看清。 突然,石块边又传出两声怪响,众人都听到了,绝对不会错,但石块边一目了然,明明什么也没有,这诡异的一幕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真是活见鬼了。 “射!” 杨逸大吼一声,他吼声刚落,石块边突然窜出一头硕大的狼,沿着乱石飞逃,李一忠仓促的三箭竟都被它躲过了。 杨逸恍然大悟,原来这头狼是用雪花把自己的身体掩盖了起来,地上的积雪很薄,刚没马蹄,使得众人下识意地忽略了这种可能,现在才发觉,由于被石块阻挡,落在石块边的积雪特别厚; 而且众人经过时,都会下意识地让马匹离石块远些行走,因此无法发现这个秘密,这头狡诈的狼王把这些因素充分地利用,从而避过了众人的搜索。 若不是那两声怪异的声音…… 不对啊,这冬季竟然有狼崽? 杨逸突然不追了,快速策马回到石块边寻找,果然,狼王跃出的雪窝里,找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它还很小,在雪窝里缩成一团,身上的毛色竟是全白的,使它和雪花融在一起,不仔细找还真发现不了。 杨逸立即将这狼崽抱起,向李一忠等人追下去,怀里的清娘突然说道:“呀!杨大哥,它好可爱!” 清娘用手指一碰,小崽子就发出几声低低的叫声,还伸出舌头来舔着她的手指,杨逸立即警告道:“清娘小心!” “不怕的,它还没长牙齿呢!嘻嘻!” 这丫头,见了这么可爱的狼崽子,连危险都忘了。 李一忠等人追杀着狼王,但它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不时转向,飘忽不定,眼看就要追丢了,可不知为什么,那狼王突然转回来,嘴里发凄厉的嚎叫,不要命的扑回来与众人拼命; 李一忠又是三箭连珠,都被它敏捷地躲过,纵身扑向一匹战马,往马脖子狠狠一咬,战马顿时倒地,马上的侍卫挥刀一砍,它那硕大的身体却迅捷无比,呼的一下便躲过刀锋,幸好马汉卿身手不凡,长枪疾刺,使得它无法再攻击倒地的侍卫。 嗡嗡嗡!李一忠又是三箭连发,但这狼王就象有神助一般,依然快速无比的躲过,它一边低吼着,一边拼命的往杨逸这边冲来! “齐射!齐射!” 李一忠紧张地大吼着,侍卫们干脆让开一个空档,然后全部引弓齐射,一阵阵的箭雨无差别的罩去,噗噗有声; 也不知是谁的箭矢,终于射伤了狼王的一条后腿,李一忠再度连发三箭,受伤失去了灵敏的狼王避无可避,终于被射翻在地,临死还长声嚎叫着,它倒地的位置离杨逸已不足五丈,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清娘怀里的小狼崽。 狼王一死,山下无数的草原狼顿时仰首对月长嚎,仿佛在怮哭一般,久久不绝; 这奇特的一幕看得众人心里发毛,这不会激起狼群不顾一切的攻击吧? 要知道成千上万的狼已经追到山包底下,一双双绿幽幽的狼眼如同夏夜的萤火虫,漫山遍野流荡着,若是它们真的全部冲上来拼命,众人是必死无疑。 “向南!冲!” 杨逸一声大吼,带头从南面冲下山包,轰隆的向狼群压去,但令人意外的是,狼群虽然长嗥不绝,却没有再扑上来攻击的意思,相反杨逸等人一冲到,它们就远远的逃开,杨逸等人不敢大意,一路狂奔出近二十里,确定狼群真没有追来,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狼!成千上万的狼!今夜算是见识了,或许正是因为这只特别的狼崽,在大家无意闯入狼王的领地时,狼王才会悍然下令狼群发起攻击,若不是因为这只狼崽,众人根本奈何不了那只狡诈无比的狼王。 “杨大哥,你别杀它好吗?它这么小,好可怜的!” “呃!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杨逸看那狼崽不断地舔着清娘的手指头,身上毛茸茸的就象一团雪球,有如一只可爱的小狗崽。 “杨大哥!” “好好好!大哥答应你,咱们养着它好了,但是,清娘你可要记住东郭先生的故事,等它长大一些了,可不许再这样和它亲近。” “谢谢杨大哥!谢谢杨大哥!” “哈哈哈!” 杨逸放声大笑,笑过之后在飞驰的战马上高声唱起来: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凄厉的北风吹过, 漫漫的黄沙掠过, 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 报以两声长啸, 不为别的, 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呀!这小曲儿好听,杨大哥,快教我唱!快教我唱!” “好好好!没问题,清娘听好了,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咯咯咯……” 朝阳升起在东边的地平线上,红色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瑰丽的光芒,随着战马前行不断变换角度,那五光十色的光线也不断的变幻着、交织着,如同仙女的彩带飞舞,美不胜收。 莫桑带人也重新汇合了过来,他们因要掩护杨逸等人,这一夜共牺牲了十多骑,莫桑没有怪罪杨逸的意思,反而还有些感激,若不是杨逸坚持拔营,他们守在那简陋的营地坐等狼群围攻上来的话,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活下来,杨逸的好奇心反而救了大家一命。 说起昨夜的事,莫桑等人还心有余悸,即使他们长年生活在草原上,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股的狼群,竟敢对几百全副武装的士兵发起攻击; 对杨逸俘获的那只小狼崽,莫桑也充满了好奇,据他所说,草原上白色的狼不是没有,但极为罕见,他看了也不禁啧啧称奇。 杨逸笑道:“《周书》卷十五突厥传中有这样的记载,突厥人本是匈奴人的别支,姓阿史那氏,在部落征伐战中,阿史那氏部落被邻邦打败,部落族人被杀戮殆尽,最后只剩下一个十岁的小童,士兵不忍杀他,但为了防止他复仇,砍掉了他的双足,弃之荒野,有一头白狼救了这个小童,将他带回狼窝后用肉喂养他,小童长大后,与这头母狼交合,母狼生下十子,这就是突厥人的祖先。” 突厥人莫桑等人听说过,但有关白狼的这段故事闻所未闻,听了感叹不已,对杨逸俘获的这只白狼更加好奇,甚至有几分敬畏起来。 杨逸暗暗好笑,这事虽是史书明确记载,但史书又岂足为信? 史书上关于每位帝王,都会记载他们出生时,有满室红光的异象发生,这些鬼话不过是为了增加帝王的威信,使天下人相信他们是天命所归,潜台词就是说平常百姓出生时没有满室红光,你们就别折腾了,你没帝王之相,老老实实做你的平头老百姓吧! 在莫桑的帮助下,好不容易从百姓家找来一只黄狗给狼崽哺乳,使之不至于饿死。 青娘变得更快乐了,一路北上,她身边多了一狼一狗一鹦鹉;狗叫小黄,狼叫小白,鹦鹉叫小翠,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全了! 第一卷第107章香车行 杨逸一行到达上京,才得知辽主耶律洪基并不在上京城,而是在距离上京几百里的藕丝淀。杨逸暗叹一声命苦,只得继续跋涉前往藕丝淀。 藕丝淀是辽国的冬季捺钵地,位于永州东三十里。捺钵一词是契丹语,意为行帐、行在所。 辽国把全部国土分为五道,各置一京;但事实上,辽国的政治、军事中心自始至终不在哪个京,而是在四季捺钵地。 自建国以来,辽国从未有一位皇帝是死在上京城,就是因为辽国的捺钵制度造成的。辽国皇帝有一支直属军队幹鲁朵,即宫卫军。这支宫卫军是由契丹本部的贵族组成,皇帝带着他们春趋水、夏纳凉、秋猎于山,冬违寒,四季游牧渔猎,比武、竞射,或者你说他们是游山玩水也行。 反正他们就是随着季节变化,不停的从一个捺钵地向另一个捺钵地迁徙。而辽国的政治中心、中央决策机构也随着皇帝不断游弋。 如果说中原王朝是‘城国统治’的话,那么北方的游牧民族执行的就是‘行国统治’,辽国皇帝这种四季迁徙游猎看似是在玩耍,事实上有着它深层次的意义,皇帝的‘捺钵’所到之处,方圆千里的官员都要来觐见、汇报地方治理情况、进献宝物。 就算是进献宝物,其本意也不只是供皇帝赏玩,它同样有着更深的含义,象女真部需要进献的是海冬青,这鸟难猎,看我不累死你?看你还有精力造反不? 这种捺钵制度,既能让皇帝对自己的国情更了解,同时随行的宫卫军又是辽国最精锐的军队,他们所到之处,对四方的少数民族也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随大宋使团一同前往藕丝淀的,还有越国公主和西夏使团,一听说西夏使者是梁定山,杨逸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就忘了把都亭西驿的花二郎给带来呢?要不然这该多有意思啊! 刚出上京城,就见莫桑过来相请道:“杨学士,越国公主请您过车一谈!” 一谈?自己是来解决两国纷争的,和辽国公主有什么好谈的?杨逸刚想找借口拒绝,却发现梁定山掀起车帘,在那边探头探脑,对越国公主相请杨逸一事似乎很在意。 杨逸立即改变主意,我就去,我气死你! 越国公主的车子非常宽大豪华,由六匹骏马拉着,仿佛一座移动的宫殿,车门刚打开,一股暖融融的气流扑面而来,还有一缕幽幽的香味儿飘散出来,杨逸在车门边长身一揖道:“外臣杨逸拜见越国公主!” “绿蚁新醅酒,泥红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首绝句被越国公主以柔婉的声音尾尾诵来,别有一翻韵味,倒让杨逸听得微微怔神。 “公主说笑了,外臣粗鄙之人,同案共饮恐怕辱没了公主!” “杨学士才名满天下,允文允武,一首雁丘词让多少痴情儿女感慨万端,何故在本公主面前倒装起俗人来了,难不成杨学士真不屑与本公主共饮一杯?” 车厢里铺着毛茸茸的雪狐皮,装饰得美轮美奂,越国公主坐在内里,看上去二十七八岁,体态修长丰满,她的母后萧观音据说是契丹第一才女兼第一美女,大概是良好的基因遗传,越国公主五官十分精致美丽,一双明眸水润水润的,特别是那股历经时光沉淀后散发出来的成熟风韵,着实让人一见难忘。 杨逸不敢多看,盘腿在小几前坐下,旁边的侍女娴熟地给他倒了一杯醇酒,他这才笑道:“说实话,外臣担心公主设下的是鸿门宴。” 越国公主听了咯咯娇笑起来,最后露出一付娇媚的样子望着他说道:“那好,本公主现在就大喊你非礼我,然后让人把你拉出去治罪,你怕不怕?” 非礼你?大概是男人都想,不过咱家有娇妻,还不至于沦落到好色不要命的程度,杨逸微笑着端起洒杯说道:“公主,请!” 越国公主收起娇笑,以长袖掩唇与他共饮了一杯,罢了说道:“我听说杨学士的老家在钱塘,美若人间仙境,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我在想,或许也只有这么美的一片山水,才能孕育出杨学士如此文采风.流的人物吧!” “公主又说笑了,外臣是家母怀胎十月所生!” “咯咯咯……” 越国公主无法自抑,笑得软倒在锦垫上,两个侍女连忙去扶,还嗔怪的白了杨逸一眼,越国公主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直起身时已是一脸嫣红。 “真没想到,三军阵前斩旗夺帅的杨学士竟是这般风趣之人,这让本公主对钱塘更加向往了!” 杨逸呵呵一笑道:“其实公主无须羡慕外臣,钱塘是古越国首府,公主既封越国,当算钱塘人氏,不知公主以为然否?” 越国公主轻颦浅笑,举杯相邀道:“既然杨学士这么说,那咱们就算同乡之人了,请杨学士满饮此杯!” “公主,请!” 杨逸刚放下杯子,越国公主又对傍边那俏丽的侍女说道:“莺儿,还不快给杨学士满上,你也来陪杨学士饮两杯吧,可别怠慢了贵客!” “是,公主!”那侍女轻应一声,果然声如黄莺,带着一丝幽香,坐到杨逸身边殷勤侍酒。 越国公主接着说道:“杨学士万里行来,当有佳句问世吧,不知本公主可有幸得闻?” 那莺儿一边劝酒一边附和道:“杨学士可千万别推托,我家公主最是喜欢您的词作呢,那首雁丘词每每诵来,公主都会感怀落泪,痴迷不已呢!” 不知不觉间,莺儿越坐越近,美目盈盈,粉脸含春,那壮观的酥胸贴着杨逸的手臂,一触之间,自有一翻旖旎微微荡漾,杨逸悄悄向越国公主望了一眼,只见她恍若未见,脸上美态万千,那成熟的风韵仿佛一杯醉人的醇酒。 杨逸接过莺儿递上来的美酒一饮而尽,呵呵笑道:“在下才疏学浅,只怕污了公主尊耳!” “杨学士莫要自谦,快快诵来!本公主侧耳恭听!” 杨逸就着三分酒意,轻声诵道: 胡马嘶风,汉旗翻雪,彤云又吐,一竿残照。 古木连空,乱山无数,行尽暮沙衰草。 星斗横幽馆,夜无眠,灯花空老。 雾浓香鸭,冰凝泪烛,霜天难晓,长记小妆才了。 一杯未尽,离怀多少。 醉里秋波,梦中烟雨,都是醒时烦恼。 料有牵情处,忍思量,耳边曾道。 甚时跃马归来,认得迎门轻笑。 越国公主听得入迷,杨逸声落,她沉醉其间须臾,才由衷赞叹道:“杨学士果然是多情之人,如此佳作意之所发,感人致深,南朝华彩词章,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本公主有幸闻之,无憾矣!” 说完她又向杨逸邀饮,意之切切,情之脉脉,旁边的的莺儿也痴痴地感叹道:“能成为杨学士的妻子,该是几世才修来的福分啊,便是日日依门而盼,也是值得的。” 两人一边称赞,一边频频劝酒,半个时辰过去,杨逸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车声辘辘,暗香渐浓,莺儿那丰润的娇躯婉转厮磨,玉润温香; 杨逸醉了,浑然不觉身在何处,望向越国公主的目光带着迷离的灼热,感觉越国公主就是一个熟透的苹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那挺拔的酥胸盈盈一颤,杨逸的目光随之澹荡难抑,右手不禁从莺儿的纤腰滑向丰臀,轻轻一握…… “杨学士醉了,尚能饮否?” “公主你……你错了,我…我……没醉,莺儿,酒来……” 杨逸舌头打结,醉得言语都有些含糊不清了,说完左手竟攀上莺儿那丰满的酥胸,好一翻揉捏,尽显一付醉鬼无忌之态,莺儿被他把玩得浑身酥软,瘫倒在他怀里。 坐在对面的越国公主不但未加阻止,脸上还禁浮上一片潮红,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等莺儿又用檀口给杨逸渡了一杯酒,她才轻声问道:“杨学士,我听说贵国陛下龙体欠安,可有此事?” “哦,公主不……不仅美丽,还……还这么聪明,你……猜对了,陛下他确实身……身患重症!” 越国公主听了顿时脸露喜色,而善解人衣杨逸,此时已经将莺儿弄得衣衫半解,双手上下探索,把莺儿弄得鼻息休休,玉体不住的扭动。 “不……不过,在下自小……精研医术,把……把陛下的病治……治愈了!”正在莺儿身上寻寻觅觅的杨逸,突然又断断续续的加了一句。 越国公主眉秀不禁一蹙,转而骄笑着亲自上来向杨逸劝酒,目光在他那俊逸的脸上流动,盈盈如涟漪荡漾。 杨逸又喝了好几杯,再也坐不稳了,摇摇晃晃的歪倒在越国公主怀里,双手习惯性的攀上她那高耸的双峰,美美的揉捏着,越国公主惊呼一声,待要将他推开,却又推不开,身上那电流般的感觉,让她双手变得异常酸软。 眼看杨逸就要昏睡过去,她顾不得推开杨逸了,连忙抓紧问道:“杨学士,若是我大辽不同意减免岁币,贵国难道真会不惜发动大战吗?” “我……我不能告诉……诉你!” 杨逸双手仿佛带着无穷的魔力,一翻抚弄下来,越国公主沉重的鼻息中已不可抑制的带出几声轻吟,三十如狼,身体的反应使她不但没有再去阻止杨逸的双手,反而有意无意的迎合起来,那成熟丰润的玉体软得象一泫春水。 “乖,快……快说哦,说了本公主有赏!快说不减岁币,贵国可会大举兴兵?”越国公主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发颤,这个家伙,明明喝醉了,这双手还能让人象着了魔似的…… 她哪里知道,这是杨逸以无数理论加实践练就的手法! “好…好吧,我……我说,陛下他……他刚亲政,章惇也……也刚做上宰相,都要……要树威信,他们不会妥……妥……妥协的,不……减岁币,必……必战到……底!” “贵国真的有很多霹雳瓜吗?” “当……当然了,多不胜数!” 第一卷第108章君知妾有夫 李清照磨好墨后,轻轻摊开红笺,一行行娟秀的小楷便从圆润的笔尖流淌出来,写到‘越国公主邀饮,大醉而归’时,她不禁轻蹙秀眉,看了看还在沉睡的杨逸,发现被子已经被他踢开,便搁下笔,小心的帮他掖好被角。细嫩如葱的十指稍稍停了停,接着又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指,小嘴里发出一声轻哼。 带着几分埋怨、几分俏皮,杨逸被她一指,睡梦中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吓得她连忙缩手,丁香小舌吐了吐,尽显少女可爱的心性。 回到小几边,写完今天的《清娘流浪记》后,她闲来无事,又把以前的诗词一并抄录下来,边录边低声吟诵:“常记溪亭日暮……” “常记溪亭日暮!”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清娘一跳,抬头才发现是挂在车角的鹦鹉在学舌,清娘忍不住咭咭地笑起来,婷婷而起,拿笔头穿过笼子逗起小翠来:“沉醉不知归路。” 她一念完,小翠立即跟着念:沉醉不知归路!沉醉不知归路…… 小翠学舌那声音说得很快,又很清脆,还爱重复着念,特别逗人喜欢,清娘见它竟会跟着念诗,乐得没边了,一边嘻嘻直笑,一边教它念诗,等一首《如梦令》念完,清娘忽然想起什么来,连忙在嘴边竖起一跟玉指,嘘! “小翠,小声点,别吵醒杨大哥!” 结果小翠学得兴起,得意洋洋地大声念个不停:“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呀!小翠你怎么不听话,等下杨大哥被你吵醒了!再这样,清娘不理你了!”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争渡!争渡……”小翠依然乐此不疲。 看着清娘无可奈何的噘着小嘴,早已醒过来的杨逸再也忍不住,暴出几声大笑! 李清照转过身来,一副做错事的小可怜模样,明亮的眸子不甘的瞪了瞪还在鼓噪个不停的小翠,嚅嚅地说道:“杨大哥,你醒了?都怪小翠它,老是争渡个没完……” “哈哈哈!” 杨逸大笑着,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宠溺地说道:“没事,大哥若是不醒,那可错过这终生难忘的一幕美景了!” “杨大哥说什么呢!又取笑人家!” “呵呵!来,我看清娘写了什么!”杨逸说完坐起身,拿过小几上的红笺细看,清娘不愧天下第一才女,尚未长成,行文却十分清丽华美,真是文如其人,可是…… “清娘!什么公主邀饮,大醉而归!你写这干嘛?呀呀呀!这是《清娘流浪记》还是《杨逸流浪记》?” “嘻嘻,可这确实是人家的所见所闻呀!” “不行,得改,一定得改!” “杨大哥是怕将来苏晴姐姐看了生气是吗?” “说什么呢?我会怕她?不过饮酒而已,我又没做什么……” “咯咯咯!杨大哥脸红了!” “你知道什么呀!大哥我酒还没醒,这是酒红,对,这就是酒红!” “其实杨大哥脸没红啦,你用不着紧张嘛,嘻嘻!哈哈……” “好啊!你个小丫头片子,敢诈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 路上歇息用餐时,夏使梁定山带着几个护卫向杨逸这边走来,见他正在逗弄一只没长牙的小白狼,没好气地说道:“哟,杨学士这酒可醒了!” 杨逸大感意外,梁定山这话问得好没道理,怎么听起来有股酸溜溜的感觉?要吃醋也应该是人家驸马萧特末吃醋,你梁定山来掺和啥呢? “公主的酒非常香醇,便是喝醉了也无碍,倒是梁大人,我听说您在东京时患有昏厥之症,不知治好没有?本官略通医道,要不我给梁大人开剂良药?” 杨逸一句话把梁定山说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鉴于杨逸大败萧达林的威名,一时又拿他没法,只得冷冷地地说道:“杨逸!你……好!咱们走着瞧!” 梁定山说完拂袖而去,杨逸感觉自己可太冤了,这关心人也有错吗? 杨逸隐约听说梁定山是替可怜的李乾顺来向辽国求亲的,为此杨逸挺好奇的,李乾顺算来虚岁才十三,这就打算抱媳妇了? 当然,现在大宋在西北紧锣密鼓的备战,态度咄咄逼人,不排除梁太后出于担忧,因此想利用李乾顺的婚姻来加强一下辽夏关系,要知道西夏这些年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全因辽国在身后给他撑腰啊! 如今辽国在南京道也吃了败仗,辽国为了自身利益,会不会抛弃西夏这个小国?很难说!对辽国而言,西夏对大宋是很好的牵制,但宋军在南京道神话般的大胜,使得一切都变成了不确定因素。 杨逸没有破坏李乾顺婚姻的意思,国与国之间的利益若是能建立在一桩婚姻上,公鸡早就能下蛋了!当然,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给西夏人添添堵,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杨逸让马汉卿等人尽量多斥探些梁定山那边的消息,或者能有些意外收获说不定。 第二天越国公主又来请杨逸过去饮酒论诗,很意外,她今天还真的只谈诗词文章,别的一句没问,她在诗词文章方面也挺有造诣,对杨逸推崇不已,双方把酒畅谈,倒也其乐融融。 但有了昨天的亲密接触,杨逸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时,便不时会想起那美妙的触感,她娘的《十香词》写得好啊: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无非瞰沉水,生得满身香。 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 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 …… NO!NO!NO!不能再想她娘的十香词了! 杨逸轻咳几声,自是一副道貌岸然,喝到六分酒意时,杨逸便告辞下车,越国公主目光如水,在他身上流淌了一下,也没有再多作挽留。 关于香艳无比的《十香词》,据说因为耶律洪基整天在外游猎,一代艳后萧观音孤枕难眠,于是写下这《十香词》寄予耶律洪基,此词一出,顿成艳词的巅峰之作,时人不识十香词,便称英雄也枉然! 杨逸一边轻笑一边回车,越国公主则在香车上掀帘目送,目光有些复杂。她在辽国素有艳名,或许这与她不幸的婚姻有些关系。 她本名耶律特里,是耶律洪基与萧观音最小的女儿,十三岁时就嫁给了外戚兰陵郡王萧酬斡,当时萧酬斡是十四岁,越国公主美丽动人,萧酬斡英俊挺拔,加上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这段婚姻带给她许多幸福。 可惜好景不长,没几年萧酬斡他娘燕国夫人,和他姐姐惠妃在皇宫玩起了巫蛊,事败后被耶律洪基处死,并让越国公主和萧酬斡离了婚,将她转嫁给了萧特末。 她对萧特末没什么好感,夫妻之间隔膜甚深,以至于她在外面多有风.流韵事传出,耶律洪基感觉亏欠她良多,对她的行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第三天,藕丝淀终于到了,杨逸不禁感叹,辽国皇帝真会享受啊!藕丝淀并没有藕,它外围是大片大片的草原,中间是一些山峦和沙漠,多生榆柳,里面又是一片长约二十里,宽十里的草地,草地间散布有温泉,由于地热的原因,这里冬天非常暖和,终年不结冰,接近温泉的地方甚至草色如新,翠绿盎然。 难怪辽国皇帝会选这里做为冬季捺钵地,杨逸一面坐车往里行,一面张望,心里感叹着造物的神奇,这里的温泉不少,有大有小,散落草地间,氤氲的热气弥漫开来,让这片世外桃源就象仙境一般; 由于辽国的四季捺钵地已基本固定下来,这里也建起了一些行宫,供皇帝与重要的人员居住,宫卫军的士卒和牧民则在外围搭起一个个大帐蓬,拱卫着行宫。 杨逸也有幸入住一个小院,而侍卫只得住在小院四周的帐蓬里。耶律洪基对杨逸的到来颇为重视,他到藕丝淀的第一天,便得到了耶律洪基的接见。 杨逸由辽国官员相引走进省方殿,大殿以木为柱、竹为榱,以毡盖顶,柱子绘有金龙,锦为壁衣,加绯绣额,地上也铺着绣龙的毯子,装饰得极为豪华。 耶律洪基时年六十有三,整个人显得还挺健朗,身形高大、微胖,令杨逸意外的是,耶律洪基并非一般胡人那种满脸横须的形象,他的帝王服饰既有契丹民族特色,又融入了一些唐装的风格,安然坐在御座上,神态很是儒雅。 先由引路的辽国礼部官员介绍了一下,杨逸才长身一揖道:“外臣杨逸拜见辽国皇帝陛下!” “宋使免礼!” 耶律洪基一出声,杨逸便顺势直起身来,他随李光同出京之前,就专门到礼部学过出使礼仪,这种场合务求做到有理有节,不卑不亢。 “辽国皇帝陛下,这是我大宋的国书,请陛下御览!” 等太监过来接过国书,杨逸才有机会观察一下殿中情形,两列文武大臣肃立着,大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有好奇、有疑惑、有感慨、也有怒色,杨逸下意识地让自己的腰板站得更挺拔些! 大宋的国书其实非常简单,除了一些邦交问候之外,就是明确要求辽国每年减免十万贯岁币,余下的岁币也不再是‘纳’,而是‘赠’!一字之差,但这个很重要,关系到一国的颜面。 纳!说出去大宋就低了辽国一等! 赠!大宋就可以说是吃剩了,拿点喂狗! 在这个时代,大义很重要,名份很重要,你若把这看成虚荣或自欺欺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耶律洪基看完国书,他没有当堂反驳,只是表示两国战和事宜,择日再谈! 第一卷第109章宫宴文斗 辽帝的寿宁殿之中,耶律洪基、燕王耶律延禧、宋王耶律和鲁斡,北院枢密使耶律斡特剌、新任南院枢密使萧特末,参知政事吕嗣立、枢密直学士耶律俨等人都在坐,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宋辽谈判事宜。 大宋的和谈条件已经在国书上写得一清二楚,接下来就要看辽国作何应对了。 从越国公主探来的情报证实,这回宋国是绝不打算退让了,在辽国君臣看来,这个情报的可信度非常高,因为这符合赵煦亲政、章惇出相后对外一贯强硬的国策,加上萧达林为了减罪,极力地夸大了宋军现在的战力,和‘霹雳瓜’的可怕,使得耶律洪基在战和问题上犹豫难决。 主战派中以萧特末为首,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坚持要与宋国硬拼到底。 而北院枢密使耶律斡特刺、和宋王耶律和鲁斡则主和,理由是现在辽国自顾不暇,近年来草原上的各个部族叛乱越来越频繁,从前年起,阻卜部的磨古斯杀官造反,二室韦部、拽剌部、北王府、特满群牧司、宫分等军纷纷陷没;西北路招讨使耶律挞不也战死; 乌古札、达里底、拔思母等少数部族联军都攻打到倒塌岭了,离上京城不到两百里,到现在还没平定叛乱呢! 不光如此,排雅、仆里、同葛、虎骨、扑果等部也纷纷叛乱,阻卜部长辖底前几天才大掠西路群牧司,草原上现在用烽烟四起来形容绝不为过。 与此同时,现在辽国穷得都快当裤子了,各道灾荒不断,连上京城都得年年救济,现在再与大宋全面开战,哪来的钱啊? 对于辽国来说,这注定是一次艰难的决择!大宋已决心不惜一战,辽国呢?这场最高级别的讨论虽然没有得出明确的决议,但主和的声音占了大多数,这让主战的萧特末感觉很郁闷,他刚走出行宫,便见夏使梁定山迎上来,恭恭敬敬地拜道:“外官拜见南院大王!” “起来吧,你找本王有何事?”萧特末心里正闷得慌,对梁定山爱理不理的,说完继续往前走。 “没,没事,外官这里有一个解酒良方,用之饮酒再多也不会伤身,特意拿来打算献给越国公主,外官不好冒昧求见公主,因此想请大王您代劳。” “公主饮酒一向有节制,用不着你费心,贵国求亲之事,本王也帮不了你,就这样吧!” 萧特末以为梁定山来献殷勤是有求于他,谁知梁定山一脸诧异地答道:“不会吧,外官此翻与公主车驾同来藕丝淀,见到公主日日将宋使杨逸请到车上畅饮,几翻酣醉,这才想起把这良方献给公主的……” 萧特末听了梁定山的话,本就阴郁的脸色顿时冰凌四射,吓得梁定山不敢再往下说,或许,他也无须往下说了。 萧特末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梁定山站在原地暗暗吁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杨逸,这回有你好看的。 当夜耶律洪基在行宫设宴款待宋夏使者,杨逸到来时,辽国文武重臣,皇亲贵戚已齐坐一堂,外面是一大片的篝火,到处是欢声笑语,一只只全羊烤得黄澄澄的,浓香四溢。 众人各据一案,内侍们将烤肉切好之后,送到各人的盘中,美酒佳肴,殿下美人跳着契丹舞蹈,婀娜多姿,阵阵丝竹盈耳,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耶律洪基高坐上首,左手边是太孙耶律延禧,他二十上下,据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右手是耶律和鲁斡,他是兴宗二子,今封宋王。下面是辽国文武,看上去也算是齐齐多士了。 杨逸不禁在想,就算别国攻陷上京城,那也没多大用处,因为辽国中枢首脑全在捺钵地,你得到的不过是一座名义上的都城罢了。 宴席开始不久,殿中君臣多是论些诗词歌赋,辽国上层受中原文化影响很大,象辽主耶律洪基本身就精通音律,善书画,爱好诗赋,与臣下有“诗友”之交,常以诗赐戚臣。 上有所好,下必从焉! 辽国群臣在诗画方面下的功夫绝不比大宋的臣子少,杨逸看看殿中引经据典、高淡阔论的场面,若不是他们身着契丹服饰,杨逸真怀疑自己赴的是大宋的琼林宴呢? 杨逸一开始就成了他们讨教的重点,夏使梁定山才学有限,很快就被边沿化了,干巴巴地看着众人转向杨逸,脸色讪然。 这种讨教带有比试的意思,关系到两国的声誉,杨逸不敢大意,尽量地应答着。 辽臣之中,耶律俨最为活跃,他是状元出身,才学甚为出众,辽国方面一时便以他为首,向杨逸不停地发难,这种场面比的就是双方的学识功底、知识面、机智灵敏。对方提问,你若答不出,那你可就‘为国争光’了。 双方比试了许久,耶律俨转而问道:“杨学士,孟子颂扬孔子云:‘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曝之,皓皓之不可尚已。’夏阳比秋阳之光更为炽热,孟子为何不用夏阳而赞呢?” 杨逸答道:“过刚易折,儒学之道谦和而并蓄,夏阳一味过烈,而秋阳既不失热烈,又不失谦和,正合儒学之道,孟子以秋阳颂扬孔子,正得其所哉!” 耶律俨笑了笑说道:“当年我出使大宋,曾向苏东坡苏学士请教过这个问题,苏学士答:当今天下用夏历,而《孟子》一书用周历,所以孟子所谓秋阳,其实是指夏历中五、六月时之烈日。杨学士与苏学士都是一时之才俊,同样的问题,却有截然不同的答案,对此杨学士不知又作何解释?” 耶律俨的话声一落,在坐的辽国君臣顿时哗然,不少人开始窃笑起来。 杨逸不理众人讥笑,淡然答道:“这正是儒学博大精深之处,同样的问题,可以有多种解释,同一事物,也有其多面性,我与苏学士的答案就象两条溪流,看似一南一北,但只要行得通,最终还是会趋于大同,共汇于大海之中;这也是为君者为何须研习儒学,为君者若不懂得兼收并蓄,聆听不同的声音,则国难大治!不知各们以为然否?” 没错啊!杨逸与苏东坡维护孔孟的本意是一致的,而且两人的说法虽然相反,但却又都有道理,从这一点上说,杨逸与苏轼的目的都达到了,而且从儒学的角度来看,杨逸的答案更接近儒家本质。 这下没人敢再窃笑了,耶律俨起身一揖,由衷佩服地说道:“南朝文物风华,果然是奇葩竞放,多谢杨学士指点,本官受教了!” 杨逸刚起身谦逊两句,坐在对面的萧特末洪声说道:“宋使口才确实不错,只是不知可有何佳作献与我国陛下?” 萧特末把‘献’字咬得特别重,这是有意限制杨逸诗作的内容,既是献给耶律洪基的,你就不能不着边际的写,就如同科举时的应制诗一样,因受到题材限制,古今难见佳作出现。 耶律洪基停杯望来,跟着说道:“杨学士才名满天下,当不吝于赠诗一首吧?来人,笔墨伺候!” 所有人的目光又全聚到了杨逸身上,耶律洪基金口已开,杨逸再推托那就说不过去了,那等于是承认了萧特末所说,杨逸只会耍嘴皮子,并无真才实学! 殿中宫女已经将墨磨好,洁白的宣纸也已铺开,杨逸只得起身,走到殿中先向耶律洪基一揖道:“外臣献丑了!” 说完他提笔就纸,殿中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静悄悄的,万众注目之中,只见杨逸在白纸上写下: 昨日喜得赋,细剪金英,题作多情句。 杨逸写一句,旁边的宫女就念一句,辽国君臣一听宫女念出的词句,顿时一片哗然,原因无他,杨逸这分明是在剽窃耶律洪基的诗句,耶律洪基曾有《题李俨赋》一诗:昨日得卿赋,碎剪金英填作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 杨逸当着耶律洪基的面剽窃他的诗句,还有比这更无耻的吗?杨逸不理众人的鼓噪,继续写道: 冷落西风吹不去,袖中犹有余香度。 至此萧特末等人再也坐不住了,开始高声嘲弄起来,尽道南朝无人,倒是耶律洪基看出门道来了,杨逸虽然用了他的诗句,但这么一分拆,倒成半阙《蝶恋花》了,诗词整体含意不变,但细想来,你又不得不佩服他拆得巧妙,耶律洪基止住萧特末等人,静等杨逸下文。 这时杨逸已经迅笔疾书把下阙写出: 沧海尘生秋日暮,玉砌雕阑,木叶鸣疏雨。 江总白头心耕苦,素琴犹写幽兰谱。 下阙一经宫女念出,殿中诸人无不议论纷纷,这下阙充分承接了上阙的意韵,毫无生涩之感,洋洋洒洒之间,与上阙构成了一首绝佳的《蝶恋花》,菊花秋雨、素琴日暮,一下子将耶律洪基的原诗推上了更高的层次,令人回味无穷。 别人听了还罢了,最多只是打心眼里敬佩,耶律洪基却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杨逸以他的诗为蓝本加以创作,等于是挠到了他最痒处,这种恭维,境界之高如露过荷叶,不着一丝痕迹,让耶律洪基浑身舒泰无比! 他连声高赞道:“好!好!好!果然不愧状元之才,冲着杨学士这份才情,南朝所请年减十万贯岁币,余者改纳为赠之事,朕今日一并允之!来,为此佳作,与众卿共饮三杯!” 耶律洪基朗笑不止,殿中辽臣听了他的话却都愣了一下,十万贯就这么减去了?不是吧?连价都不还一下? 杨逸也有些发怔,很快躬身答道:“多谢大辽皇帝陛下,说来并非外臣有才,实在是陛下的诗句意境绝佳,赠人佳卉,袖有余香,陛下情怀之高洁,外臣不及万一!” “哈哈哈!杨学士不必谦虚!你这曲《蝶恋花》可谓深得吾心啊!”耶律洪基异常高兴,就象找到了知音一般,给杨逸赐下了许多珍玩。 珍玩赐下杨逸不好不收,但心里暗暗警惕,看来回去得立即如实上报上行,否则这些东西就会变成鸠毒,把自己给毒死。 而且杨逸很快便想明白了,并非耶律洪基老糊涂了,把国事当儿戏,他在晚宴上,以一种嘉奖的形式,同意了减免大宋十万贯岁币,余者亦改纳为赠;这根本就是辽国给自己找的下台阶。 若在正式谈判中与大宋争个面红耳亦,最后又不得不同意减免岁币,不管减免多少,辽国都将颜面无存;倒不如以这种形式,说出去就象耶律洪基出于对杨逸诗文的喜欢,作出的一种奖赏一样。 这样辽国的颜面不但保住了,而且还显了辽国非常大气,根本不把十万贯岁币看在眼里。 第一卷第110章武斗之三国竞射 杨逸在接风宴的文斗上出尽风头,律耶俨等人频频向他敬酒,他着实喝了不少,初更时分因不胜酒力,只得告罪离席,而此时行宫四周还热闹非凡,男男女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这一刻,辽国歌舞升平。 杨逸回到下榻的小院,带上马汉卿,两人躲到远处的温泉舒服的泡起澡来;这大冷天泡温泉,简直是妙不可言,杨逸之前听说清娘这丫头去泡了整整一个时辰,回去后还作了首小令描述温泉的妙处。 杨逸与马汉卿泡在温泉里,交流起吐纳之术的心得来,杨逸才说几句,马汉卿便又激动、又诧异的嚷道:“不会吧,师父他竟然授你清风心法?” “你什么你?叫大人!哈哈哈!呃,对了,这清风心法很了不起吗?难道你没学?” 马汉卿先是讪讪然,接着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清风心法取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之意,乃洞霄宫镇宫绝学,属下是俗家弟子,是没有资格学的,就算入了道门,非资质心性具佳的弟子,也没机会学习这门心法。” “哦?不会吧?我还以为青云老道随便拿个破心法敷衍我呢!汉卿,你真能确定这是洞霄宫的镇宫绝学?怎么我练了这么久,感觉还不如你呢?” “大人啊!让属下怎么说你呀?你这才练多久啊!”见杨逸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马汉卿有拿脑袋撞石头的冲动,自己梦寐以求了半辈子的绝学,竟被杨逸当成破烂,这都什么人啊! 杨逸看马汉卿快暴走了,呵呵地笑道:“我没少在洞霄宫讹青云老道的东西,形象一向不好,他对我避之为恐不及,真没想到他会授我什么镇宫绝学,加上都练一年多了,也没见能飞檐走壁,所以……哈哈哈!” “大人有所不知,越是高深精妙的心法,越讲究循序渐进,初练时进展都会比较缓慢,然根基一但打好后,就如小溪入大江……” “行了,行了,不就是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嘛!我估计也都是吹的……” “大人,你……”马汉卿彻底无语了,干脆把头都泡入水中,来了个眼不见为净,这太伤人这是! 就在这时,一溜蹄声由远而近,杨逸循声望去,依稀的月光下,一前一后两骑飞驰而来,前面一骑是个婀娜的女子伏身马上,不停地抽打着战马,飞一般冲近,细看之下,不是越国公主是谁,她穿着紧身胡服,一改车上所见的柔媚娇婉,此刻分明是巾帼不让须眉。 后面一骑终于追上来,一勒越国公主的马缰,口气不满的喊道:“公主,你闹够没有……” “萧特末,我告诉你,本公主的事轮不到你来管,我就是喜欢杨逸了,你能怎样?他文采风.流,英姿勃发,能文能武,我喜欢得不得了!萧特末,你要不要把本公主也杀了呀?” 娘的喂!杨逸一听这话儿,连忙随着马汉卿向下滑,还示意他别出声,唉!羊肉还没吃到,反而惹来一身骚,这太伤人了这是! 只听萧特末沉声说道:“公主,我没别的意思,不过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越国公主不等他说完,立即打断道:“萧特末,你当我不知道你那德性?萧酬斡都被贬到西疆去了,你还派人过去要斩尽杀绝,本公主如今艳名天下闻,皆拜你萧特末所赐,天天疑神疑鬼,四处捕风捉影,萧特末,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本公主一刀砍断你的爪子!” “公主!” “滚开!” 蹄声渐去渐远,杨逸细细吁了一口气,却发现马汉卿怪异地看着他,这下轮到杨逸要暴走了! “看什么看?还看!” “嘿嘿,大人,这越国公主确实…….呃,属下的意思是,若有机会,大人倒不妨为国争光……” “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杨逸暴喝一声,洞霄宫的镇宫绝学信手拈来,瞬间把马汉卿把得狼奔豕突,满地找牙! 第二天开始,藕丝淀举行大形的竞射、马球,摔跤、游猎等比赛。为了保持马背民族的本性,辽主的捺钵集团会经常性的举行这些竞技比武活动,现在刚好宋夏使团来了,这种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机会难得,而且辽国非常自信,这些是他们的强项,自然不会放过在宋夏面前立威的机会。 数万人组成的契丹贵族游牧集团全部动了起来,场面非常壮观,杨逸带来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勇之士,文斗杨逸在接风宴上扛下来了,赢得了满堂彩;现在武斗就看这些手下的,不用杨逸鼓劲,他们已是个个摩拳擦掌,要为大宋的荣耀而拼搏。 西夏使团在梁定山带领下,也是跃跃欲试,他们目标很明确,不求胜过辽国,但无论如何要把大宋踩在脚下,梁定山望向杨逸的眼神充满了挑衅,两人一同走到高台上,向辽主行礼,耶律洪基朗笑道:“宋使与夏使可都准备好了?” 杨逸抢先说道:“回大辽皇帝陛下,我大宋准备好,比赛随时可以开始!” 梁定山被抢先,狠狠地瞪了杨逸一眼,才对辽主表示西夏使团也准备好,杨逸仿佛没瞧见梁定山的鳖样,一副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的模样,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清风心法突然大成了。 耶律洪基立即下令:“好,朕宣布!比赛开始!” 角号声随之吹响,呜呜的在旷野里回响着,远处林立的辽国军民顿时暴出阵阵的欢呼,别有一翻磅礴之势。 越国公主就坐在耶律洪基身边,眼神不时在杨逸身上流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杨逸抽空看了看立在辽国文武间的萧特末,只见他神色冷漠,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有了昨夜见闻,他对萧特末难免多了份警惕。 首先开始的是竞射比赛,每国出三位选手,于八十步外竖一靶,参赛者从靶前纵马而过,十鼓之内要发完十箭,若是十鼓敲完而未能发完十箭者,直接予以淘汰,最后以命中靶心多者为胜。 代表大宋出战的是李一忠、赵勇,谢东升,这几位都是弓箭直的好手,大宋禁军各兵种之中,弓兵是最多的,宋朝不同于汉唐,它缺少战马,步兵对上骑兵处于天然的劣势,这个残酷的现实,促使大宋不得不尽力发展远程打击武器。 大宋朝野对箭驽都极为重视,不光禁军中弓手占到五六成,边疆的乡兵中也有大量的弓箭社,有了海量的人数基础,能入选皇宫弓箭直的人,在箭术上都可以用百步穿杨来形容。 杨逸对这三人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辽夏以骑射起家,在这方面更不待言,这注定是一场悬念迭起的龙争虎斗。 第一个上场的是西夏射手野利杰哥,一匹黑色的俊马,三石大弓,在起跑线前一立,气势睥睨,西夏使团立即暴出一片喝彩声。 咚! 第一声战鼓擂响,野利杰哥纵马奔出,手上大弓一张即放,嗡的一声,箭如流星,正中靶心,连许多辽国百姓都跟着欢呼起来,场面十分热烈,每一声鼓响,野利杰哥便发一箭,几乎没有间断,十鼓敲完,十箭射罢,最后统计下来,他共有八箭命中靶心,成绩斐然,梁定山更为自得了,望着杨逸笑得不阴不阳。 第二个出场的是辽国的纳亚里,据说他是契丹神箭手之一,他一出场,顿时赢得辽国百姓无比热烈的欢呼,纳亚里不负众望,鼓声一响,他在飞奔的马背上下腾挪,射箭时做出各种惊险刺激的花样; 最后两箭时,他竟高高跃起,站在飞奔的马背上张弓疾射,动作优美,引得场下的辽国军民更是欢呼如雷,如海潮拍岸一般。纳亚里只用五鼓,便发完十箭,手上的动作非常的快,且命中率竟高达九箭。 纳亚里的出色表现,使得耶律洪基都忍不住起身喝彩,这也给李一忠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心里压力,谢东升接着出场,他表现有比较谨慎,如野利杰哥一般,一鼓一箭,也只射出了八箭命中红中的成绩。 回到杨逸身边时,谢东升神色带着惭疚,他只射出了野得杰哥一样的成绩,但辽国才是大宋最要的对手,结果无论是观赏性还是准确性,他都逊色于纳亚里,因此谢东升甚为不安。 杨逸低喝道:“谢东升,挺起你的胸膛,就算咱们输掉了比箭,但绝不能输掉信心,箭术输掉了,咱们可以再练,若是信心输掉了,你就再不配称自己是箭手!” “多谢大人!”谢东升一击胸膛,瞬间挺拔如松。 接下来三国射手轮翻上场,西夏的总成绩是二十三箭命中靶心,辽国的总成绩是二四箭命中靶心,而大宋前面两个射手的成绩相加才是十四箭命中靶心,剩下李一忠没有上场,他哪怕射中九箭,也会落后辽国一箭,输掉比赛。 除非十箭全中,但目前上场的八名射手中,没一个人命中过十箭,李一忠行吗? 无数目光一齐望着最后出场的李一忠,李一忠背负着沉重的压力,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平时箭术虽好,但此刻事关大宋颜面,每一箭都是关键,每一箭都不能出错,只要射偏一箭,大宋就要弱人一等! 一但连西夏也不如,杨逸带着他们从尸山海血里杀出来的强国形象,很可能瞬间崩溃,真这样的话,李一忠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走回杨逸面前。 咚! 随着第一声鼓响,李一忠紧张的跃马而出,嗡的一箭射出,他还没顾得细看,就在这时,突然传出杨逸一声暴喝:“李一忠!” ⒏ 澪 電 吇 書 W W W . T X T 8 0 . L A “喏!” 李一忠条件反射般大应一声,脑海瞬间浮现出追随杨逸在战场厮杀的情景,金戈铁马,扬尘如涛,百步外的不再是靶子,而是敌人的帅旗,射!随着第二声鼓响,李一忠三箭连珠,如流星赶月般直没红心! 第三声鼓响,又是三箭连珠,这一刻,李一忠心里再没有比赛,有的只是战场上的生死拼杀,他要射断敌人的帅旗!射死敌人的主帅!射掉敌人的军心! 第四声鼓响,李一忠一气呵成,最后三箭义无反顾的离弦而去,靶心再也经不住这翻揉虐,被最后三箭击穿一个大洞,木屑飞溅! 场上寂寂无声,杨逸率先而起:“李一忠威武!大宋威武!” 身边的侍卫立即跟着大吼:“李一忠威武!大宋威武!” “李一忠威武!大宋威武!” …… 第一卷第111章马球之战(上) 由于李一忠超常发挥,竞射宋辽平手,共压西夏一头;对这个结果,杨逸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骑射是游牧民族的看家本领,现在李一忠等人能在这一项上跟辽国打成平手,已经非常不易了。 接下来的马球比赛,杨逸将会亲自带队上阵;球场两边各有一个尺许见方的球门,每队出十骑,进球多者为胜。 马球在前唐很盛行,契丹受前唐影响深远,这项活动也在契丹得到了很好的继承和发展;马球是一项高强度的马上运动,拼抢一般都会十分激烈,要考验队员的骑术,体力,团队配合默契程度等。 得知杨逸要亲自上阵后,萧特末心中一动,吩咐随从悄悄找到夏使梁定山,说道:“宋使过于嚣张,西夏若能在马球场上灭灭宋使的威风,求亲之事,我家大王会尽力帮忙周旋。” 梁定山这次来,主要是想为夏主李乾顺求亲,可惜耶律洪基以李乾顺年纪尚幼为由,拒绝了;梁定山正在四下活动,希望通过辽臣说服耶律洪基,萧特末以此为交换条件,梁定山一听正中下怀,便满口答应下来。 萧特末的随从见梁定山应允,便送上一支球杆说道:“这是我家大王珍藏的球杆,为铁木所制,坚比精钢,梁大人或者会用得着,我家大王祝西夏旗开得胜。” “回去告诉你家大王,请他放心,外官一定会让他满意的。” 马球比竞射更具观赏性,比赛还没开始,四边已经围上来无数的人,有军有民,观者如山,杨逸换上了一身皮甲,马球拼抢非常激烈,需要一定的防护才行,清娘乖巧的帮他系好带子,捏着小拳头鼓劲道:“杨大哥,你要多进球哦!” “清娘希望大哥进几个球!” 清娘立即举起双手,十只葱白儿的手指细长如玉,见杨逸望着她的十指发愣,她吐吐香舌,扳回了两只手指,大概想想这要求还是高了些,于是干脆收回一只左手。 “杨大哥,就五个好了!这不多了吧?” “不,就十个,清娘的要求杨大哥绝不打半点折扣,你等着瞧,哈哈哈!” 杨逸让十名队员排出三三四的阵形,他和马汉卿、李一忠组成一个铁三角,马、李两人会逼到对手的顶角一带,而杨逸在中路稍稍靠后,正好组成一个三角形,他反复地把如何配合、诱敌、穿插、掩护等要领传授给队员,最后问道:“都清楚了吗?” “大人,清楚了!” “好,这回非把西夏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哈哈哈!” 有杨逸亲自上阵,士气非常高昂,大家都没把西夏人看在眼里,十人穿着红甲飞驰入场,雄姿英发,意气飞扬; 另一边,由野利杰哥带队的西夏队,也同时驰马入场。 场地比后世的足球场还大一些,双方慢慢走到中场,野利杰哥的目光冷冷地从大宋队员身上划过,最后停在杨逸脸上,带着傲色说道:“杨学士,这是咱们粗人玩的把戏,杨学士文官出身,我劝您还是到场边观看吧,否则等下碰着磕着了,别人岂不要说我等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野利杰哥说完,西夏十名队员立即发出一阵极为夸张的大笑;杨逸比了比自己的球杆,回头对李一忠等人说道:“记住,咱们只为胜利而笑,别的,不值得咱们去笑!” “喏!” 李一忠等人齐声应喏,脸色淡然,倒让哄然大笑的西夏队员尴尬不已,再也笑不下去了;杨逸的直接无视,比野利杰哥的千般嘲弄更让人难受。 马球只有拳头大小,由人扔入场中,双方立即开始激烈拼抢,战马声嘶,球杆击撞,尘土飞扬,各种呼喝声响成一片,真有点象两军在对战。 中场的谢东升首先抢到了球,迅速一捣,球从西夏队员的马肚底下传出,另一个队员接到球后,猛挥一杆,将球长传给右顶角的马汉卿,马汉卿用球杆兜住球,立即强行向中路突进,将三个西夏队员吸引了过去; 而此时,杨逸在外围拍马反向右角冲去,与马汉卿来了个交替穿插,马汉卿瞧准机会,将球回传给杨逸,杨逸立即将球向球门一挥; 有了马汉卿和杨逸吸引,左项角的李一忠被忽略掉了,这时轻易便内插的球门附近,接到杨逸的传球,他轻松无比的将球顶入了西夏球门。 1比0, 西夏球员傻眼了,这也太轻松了吧,这与一向激烈拼抢个没完没了的场面、怎么不一样啊? 以往他们一向是使用盯球战术,球到谁手上,就一齐围上去逼抢,杨逸他们通过几个漂亮的穿插配合,把西夏球员诱得团团转,除马汉卿带球向中路突入时,和西夏球员有过一段激烈的拼抢外,杨逸和李一忠两人都是轻松无限,还没等西夏球员冲上来拼抢,他们已经将球送进球门了。 这精彩的一幕不但清娘他们欢呼雀跃,便是辽国百姓也大声喝彩起来,一时热浪滚滚,欢声雷动,久久不绝。 坐在高台上的耶律洪基见了这一幕,对孙子耶律延禧说道:“南朝确实是人才辈出啊!杨逸一套诱敌、穿插,忽捣敌巢的战术,基本没有和对手硬拼,却能让对手疲于奔命,最后以看似闲子的左路突然插入中宫,轻松的斩将夺旗。杨逸虽然年纪轻轻,但由今日看来,萧达林败得不冤啊!” 旁边的越国公主接口道:“父皇,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只要多了解些杨逸的战术,他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哈哈哈,特里说得不错,杨逸的这套战术更适合骑兵作战,但南朝缺马,就算战术再好,真到了战场上,也要大打折扣,没什么好怕的,他今天怕是枉作嫁衣裳喽,哈哈哈……” 耶律洪基笑得甚为开心,耶律延禧等人也跟着乐呵呵地笑起来。场上的杨逸可不知耶律洪基的想法,要是知道的话,他非笑翻不可,马球场上的一些配合,确实可以应用到战场上去,但关键还得看将领的临战发挥,《孙子兵法》人人在读,但真正的名将出了几位?倒是赵括之流比比之是。 西夏队已经重新把球开了出来,他们一时无法适应杨逸的新打法,野利杰哥很干脆,他自己带球,然后让队员组成冲锋阵形护在四周,向大宋一方的球门猛冲!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往。 这种打法拼的就是双方的狠劲了,场上战马嘶叫,蹄声如雷,除了杨逸留在对方半场之外,马汉卿等人也全部回防,加入了激烈的阻拦、拼抢中去。 野利杰哥带着球,毕竟不可能让战马全速冲刺,很快便被马汉卿等人拦了下来,双方变成了大混战,球杆互击,战马相挤踢咬,大宋一方的半场就象开了锅一般,双方都免不了有些过激的小动作。 马汉卿艺高人胆大,挤翻一个西夏队员后,终于挤到野利杰哥身边,两根球杆顿时撞在一起,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结果马汉卿一抢到球,立即向外传给队友,那队员大力一挥杆,马球凌空飞出,向留在西夏半场的杨逸飞去, 西夏队员一看不妙,纷纷飞马向杨逸冲来! 杨逸审时度势,不等马球落地,就凌空一个飞杆,啪的一声,马球在空中转向,以更快的速度向球门飞去;杨逸所在的位置离球门还有二十多步远,而球门只有一尺见方,这样也能把球射进球门? 场上场下,无数双眼睛追随着马球的轨迹,大气不敢喘,紧张无比的等待最终的结果,呼! 当马球准备飞入球门那一刻,场上场下瞬间暴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这如有神助的一杆,连杨逸也惊喜万分,举着球杆绕场飞奔起来,高台上的耶律洪基等人都不禁站了起来,为这精彩的凌空远射喝彩,最是那越国公主,望着杨逸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笑意。 西夏队再次把球开出,结果在中场就被李一忠把球抢断,迅速传给杨逸,这回野利杰哥留了两个队员盯着杨逸,李一忠刚把球传过来,两人就一左一右逼向杨逸,令杨逸意外的是,这两人并不与他拼抢马球控制权,只是一个劲的夹住他,拦住他传球的角度而已。 野利杰哥很快带着全部队员冲回,一拥而上,马汉卿等人也上去解围,双方缠在一起,场面混乱异常,野利杰哥眼中闪过一抹冷酷的微笑,趁着混乱之间,突然抽冷子猛挥球杆,狠狠的敲在杨逸坐骑的前蹄上,杨逸的坐骑悲鸣一声,向前扑倒,猝不及防的杨逸被从马头抛出。 呼的一声,又一个西夏球员用球杆向他双腿扫来,若是扫实,杨逸脚骨非碎不可。 “大人!”马汉卿惊呼一声,救之不及,在这千钧一发之间,杨逸用手中的球杆迅速一挡,球杆应声即断,但也总算稍稍挡住了这阴险的一扫,触地一滚之后,杨逸立即弹身而起,飞快避过一双当头踏下的马蹄,半截球杆狠狠地敲在这名西夏球员的小腿骨上, 啊! 凄厉的惨嚎伴随着骨碎的声音传出,杨逸已飞身退到马汉卿身边。 “大人快上来!” 马汉卿一把将杨逸拉上马背,立即脱离人群,这一幕发生在刹那之间,等到场上场下反应过来,发出阵阵惊呼时,那位被敲断腿骨的西夏球员,已经被战马拖出四五丈,在野利杰哥等人的解救下来,才免得一死。 “他娘的,敢来阴的,马汉卿,等下不必留手,死活不论!” “属下明白!” 第一卷第112章马球之战(下) 马球比赛,由于拼抢激烈,落马受伤的情况时有发生,虽然这次杨逸落马很多人都看出了蹊跷,但谁也没有揭破,只有越国公主看到那支铁木球杆时,扫了萧特末一眼,娥眉细细的戚了起来。 她转头对耶律洪基说道:“父皇,杨逸战马受伤,父皇不如把您那匹乌云盖雪赐予杨逸吧,说不定咱们能看到南朝更多精彩的战术哩!” 耶律洪基有些舍不得,那匹乌云盖雪是回鹘人进贡的宝马,飞驰如电,神骏异常,耶律洪基一向十分钟爱,赐予杨逸他哪里舍得啊? 宋王耶律和鲁斡望向越国公主,若有所思,然后对耶律洪基说道:“陛下,杨逸文韬武略过人,绍圣新税制就出自杨逸之手,安肃战事一起,宋主更是将战和事宜全托于杨逸一身,这份信任在南朝极为罕见,若无意外,杨逸必定成为南朝皇帝的肱股重臣,对我大辽而言,这绝非好事,因此,臣弟赞同陛下赐其宝马,而且尚嫌不够,陛下这次还应对杨逸大加赏赐,多发盛赞之语,殷切待之。” 耶律洪基明白自己这个弟弟不会无的放矢,听了他的话,耶律洪基抚须思索了一下,欣然说道:“好!就如宋王所言,来啊!传朕旨意,将朕的宝马乌云盖雪赐与宋使杨逸!” 越国公主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好,赐马是她先提出的,这时再反对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杨逸接到耶律洪基的赏赐,先是一怔,很快加以拒绝,若自己是辽臣,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自己是宋臣,辽主对自己表现得越热情、越殷切,一但传回大宋朝堂,自己就越难做人,难保不会有人攻奸自己叛国,若赵煦因此心生芥蒂,那自己就危险了。 太监叠儿哥见杨逸百般推却,立即冷下脸来说道:“君无戏言,这宝马我主已经赐下,杨学士不受,难道想让我主食言而肥不成?若真如此,我主答应减免岁币之事,莫非也能不作数?” 叠儿哥言词越来越激烈,眼看有翻脸之势,杨逸只得接受下来,这马浑身毛色乌黑发亮,只有四蹄处有少许白毛,高大而神骏,杨逸刚接近,它立即仰首长嘶,扬蹄飞蹄,在马官的安抚下,杨逸好不容易才骑上马背。 他骑着耶律洪基的这匹宝马回到场中,这下西夏人不敢在他的马匹上来阴的了,否则谁知道耶律洪基会不会暴怒呢? 比赛继续,野利杰哥刚把球开出来,杨逸立即带头逼上去,马汉卿等人也全部跟上,来了个只攻不守,在西夏半场展开了激烈的拼抢,二十匹战马绞在一起,尘土飞扬,让场下的观众视线有些朦胧。 杨逸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刚逼近一个西夏球员,球杆柄便狠狠的撞过去,对方刚侧身格档,马汉卿便从另一边撞到,噗的一声闷声,球杆狠狠撞在方对的肋骨上,得了杨逸的吩咐,马汉卿下手那叫一个狠,那西夏球员暴吐一口鲜血附落下马。 野利杰哥一见这情形,连球也不管了,纵马就冲杨逸奔来,黑沉沉球杆拦腰猛扫,杨逸一个蹬里藏身,两人一错而过,野利杰哥立即暴喝回马,紧追不舍。 李一忠捡到了没人要的球,他不往球门射,而是一个飞杆,马球疾如流星的直冲野利杰哥面门飞去,杨逸的球杆立即反手挥出,仿佛是去截球。 野利杰哥刚侧头躲过马球,杨逸的球杆随之呼啸而至,啪!他的球杆又断了,而这回野利杰哥的鼻梁骨也断了,狂喷而去的鲜血让他满脸模糊,双手捂着鼻子呜呜有声,坚持了须臾,野利杰哥才坠落马后。 杨逸狠狠地吐了吐口沫,他娘的党项秃子,敢暗算咱,非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不可,杨逸一不做二不休,放倒野利荣哥后,立即回头加入对残敌的剿杀,最后以两人受伤的代价,将对方十人全放倒马下,个个哀嚎不绝。 放眼整个球场,所有西夏秃子都横躺地上了,杨逸这才将球轻轻送入对方球门,举着球杆大喝道:“西夏还有人吗?” 场下寂寂无声,往常马球比赛受伤也是常事,可整队人一下子全倒在场,不说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啊!这是在打马球吗? 梁定山先回过神来,立即从座位上弹射而起,仿佛疯狗在后面狂追似的,跌跌撞撞的奔到耶律洪基面前,哭诉道:“陛下!陛下!您可要为夏国做主啊!杨逸他们这哪里是在打球啊,这分明是挟私报复,阴谋害命,我夏国诚心前来朝贡,不想在陛下御前受此残害,陛下啊!你要为夏国作主啊……” 梁定山涕泪具下,哭诉不休,耶律洪基也觉得杨逸一方有些过份了,正要出言,旁边的宋王耶律和鲁斡适时轻咳了一声,耶律洪基立即清醒过来,这时候若是斥责杨逸,那自己那匹乌云盖雪岂不是白送出去了? “夏使请起,有话咱们不妨慢慢说,这马球比赛,总难免出现些磕磕碰碰,这个嘛!夏使先让人把伤者抬下来救治再说吧!” “陛下啊!马球比赛有人受伤很正常,可陛下您看看!您看看!我夏国十名队员一下子全倒在场上,生死不知,这还正常吗?宋使分明是没把陛下您放在眼里,当着陛下的面,竟做出这等卑鄙的事来,若不惩治,陛下颜面何存,公理何在?” 辽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宋王耶律和鲁斡见梁定山如此死缠烂打,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冷冷地说道:“梁定山,我大辽皇帝自有主张,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吗?嗯?别以为本王不知道,方才是你方队员恶意攻击杨逸在先,本王看在西夏一向忠心侍辽的份上,本不想道破,谁知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看来我大辽得至书贵国,下次派使臣时派个识相点的才行!” 梁定山傻眼了,耶律和鲁斡是耶律洪基的弟弟,上京留守,在辽国地位崇高,他这翻话说出,跟判了梁定山死刑差不多,原来的历史上,辽国见梁太后越闹越不象话,派人去西夏赐杯毒酒,就把小梁太后干掉了,他梁定山在辽国君臣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陛下恕罪!宋王恕罪啊!外臣绝没那个意思,此事陛下要如何处置,外臣岂敢有异议,只是那杨逸……” “够了!梁定山,要嘛你另派人上场比赛,要嘛直接认输好了!” 梁定山悄悄望向萧特末,发现萧特末根本没望自己一眼,仿佛一切与他无关,梁定山只得诚惶诚恐的的退下来; 就此认输他实在不甘心,于是又派了十个人上场,要报一箭之仇,哪怕再付出十条性命,只要能把杨逸棒杀马下,一切都是值得的。 结果这十人刚上场,不到不盏茶功夫,又被杨逸一方全部干翻在地,杨逸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再次轻松把球挑入西夏球门后,他骑着乌云盖雪飞奔如电,高举球杆大吼个不停:“西夏还有喘气的吗?有吗?上来!上来啊!” 场下的辽国军民一片哗然,有的谩骂杨逸嚣张,有的跟着起哄,嘲笑西夏无能,喧嚣声一浪高过一浪,如海潮拍岸般无休无止。 杨逸算想明白了,耶律洪基赐自己宝马,在马球事件上更是明显偏袒自己,做出亲善拉拢的表象,其意不外乎让宋廷对自己起疑,从而达到分化大宋君臣的目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他倒要看看耶律洪基底线在哪里,若是他忍耐不住,对自己加以申饬,那再好不过,免得自己回到大宋后再多费口舌了。 因此杨逸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更加嚣张地吼个不停:“西夏真没一个喘气的了吗?哈哈哈!果然是蕞尔小邦,还想跟大宋分庭抗礼,真是蚂蚁撼树,不自量力…….” 杨逸这种肆无忌惮的样子,连李一忠他们都看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梁定山更别提了,他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很快又派了十个人上场。 这十人目标明确,把球往杨逸身边一射,随即全部冲过来,准备对杨逸围攻,马汉卿等人早防着这点,双方猛烈地对撞在一起,拼斗不休,马球落在几丈外,竟没人去抢,这是马球比赛?这是群殴! 西夏上场的球员武力一批比一批差,这第三批只有半盏茶功夫,又全躺在了地上,一个个翻滚哀嚎,骨折的骨折,牙掉的牙掉! “梁定山!有种你亲自上场,让本使教教你怎么打马球,上来呀!你有胆上场吗?哈哈哈!你不敢!小人常戚戚,你除了躲在暗处耍阴谋,你还能做什么?我,杨逸,鄙视你!哈哈哈……” 梁定山快要崩溃了,被杨逸指名道姓的鄙视,真要上场他又没那个胆,辽国主子又靠不住,这一刻,梁定山真恨不得天上突然来个响雷,把杨逸炸得外酥里嫩,可惜,今天天气很好,碧空万里无云,梁定山注定只能在沉默中郁闷到死。 暗暗郁闷的还的萧特末,心里的目的不但没达成,反而让杨逸如此嚣张、不可一世,萧特末杀了梁定山的心都有。 好在耶律洪基也看不下去了,终于叫停,拯救了梁定山一命。 西夏队直接被淘汰了,接下来是宋夏大战,这是一场真正的马球比赛,双方虽然难免有些碰撞,但却没有阴谋伤人的事情发生,杨逸带着大宋队以精巧的配合,最终以两球优势胜了辽国队。 耶律洪基趁此机会,对杨逸大加封赏!还说出了一句让举世惊诧的话:“杨卿文韬武略,绝世良才也!朕若得卿这等才俊,必以国相之位授之!可惜,可惜,南朝不识英才啊!” 杨逸听了心中大恨!耶律洪基,咱们走着瞧! 第一卷第113章神奇的小白 杨逸豁出去了,但凡耶律洪基所赐,一概不再推辞,正所谓偷一两银是偷,偷十两银也是偷,现在再拒绝,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倒不如给大宋搞点创收呢。 下午时分,千骑卷平岗,向外围的山林呼啸而去,场面非常宏大;冬季动物销声匿迹,本不适合围猎,但藕丝淀附近比较暖和,使得大量的动物来到此处避寒,这就给耶律洪基的冬季围猎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山上有四季常青的松柏,郁郁葱葱;也有大量落叶乔木,萧然落索,这次围猎不再是团队作战,各人分散入山,以猎物多者为胜,当然,若是有幸猎到虎豹之类的猛兽,一只也足以让你傲视群雄了。 杨逸这回虽然也背着长弓,却没打算去和别人抢风头,他把清娘带上,和一群侍卫专找人少的地方行动,打算猎些小动物后,来个烧烤野餐;清娘穿着男装,但那清丽脱俗的少女风姿怎么也掩饰不了,宝马轻驰过山岗,杨逸把她头上的火狐帽捂了又捂,生怕她冻着。 清娘开始埋怨起来:“呀!杨大哥,人家又不冷,帽子都挡住人家眼睛了!” “你真的不冷?” “真的不冷!” “不行,还是小心些为好,瞧你弱得跟豆芽菜似的,万一感了风寒,可怎生得了?得捂,得捂紧喽!” “哼,人家就是被杨大哥你捂成豆芽菜的!” “你也知道豆芽菜是捂出来的?太惊人了,哈哈哈!” “嘻嘻嘻!杨大哥老是把人家当小孩子,其实人家都长大了!” “嗯?长大啦?我告诉你,再过一百年,你在大哥眼里还是小孩子。” “我……” 清娘没有再反驳,靠在杨逸怀里,明亮的眸子闪着晶莹的光…… 乌云盖雪不惭是宝马,爬山越涧都十分平稳,坐在马背上让人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山边的松柏上缀着一朵朵雪戎花,一只松鼠轻灵地在树枝上跳过,触落枝上的薄雪,仿佛二月梨花飘落如雨,山间清凉的空气吸入胸中,让人肺润心清。 “清娘,有没有种想唱歌的感觉?” “没有!” “为什么呀?空气这么新鲜,景致这么美……” “杨大哥你还说,你把人家脸都捂起来了,人家都没吸到新鲜空气呢!” “啊!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好吧,让你露一下脸好了!” “嘻嘻!” “不过,先把这这下联对出来再说!” “好哩!杨大哥快出上联!”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这个不算,你瞧瞧,哪来的绿水?不算,不算,继续捂!” “杨大哥又耍赖,哼,不理你啦!” “哈哈哈!” 杨逸与清娘两人一唱一和,悠哉游哉,勤快的李一忠,已经带人猎来三只黄羊和一些山鸡,在山涧边开膛去毛,清理起来,谢东升则带人架柴生火,准备烤肉! 下马后脱出杨逸‘魔掌’的清娘,就象山间的一只精灵,带着小白开始在四周寻找所谓的千年人参! 那只小白狼现在简直就成了清娘的宠物,小小的身子胖嘟嘟的,跑起来还不时摔跟头,滚来滚去就象一个小雪球,和清娘几乎形影不离。 “小白,快找!快找!杨大哥说你是长生天派下来的使者,找不到千年人参,等下可不给肉你吃!嘻嘻……”少女和小白狼在树丛间跑来跑去,清脆的笑声在山林间回响着,小白老是围着少女的脚边转悠,哪里象会找千年人参的样子? “清娘,可别跑远了哈!” “知道啦!” 清娘从一株古树后探出头来漫应一声,脸上红扑扑的,象一株雪域红莲; “杨大哥快来!快来!”突然树丛里传来清娘急促的叫声,杨逸条件反射般飞扑过去,生怕她遇险,却见她惊喜地指着小白说道:“杨大哥快看!小白是不是找到千年人参了,你快看那是不是千年人参嘛!” 杨逸暗暗吁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你不知道人参长什么样吗?” “不知道呀!” “不知道你来找什么?” “人家不知道,小白知道嘛!嘻嘻!杨大哥快看,那是不是千年人参?” 杨逸有些无语,狼找人参跟母猪上树,中间应该可以画上等号了,杨逸心中如是想;结果当他看清眼前的情形时,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只见小白围着一株两尺高、拇指大小的矮灌木刨个不停,不时回头望向清娘,嘴里‘呜呜’地叫着,地上薄薄的积雪已经被它刨开,下面的泥土有些硬,它刨不动,于是干着急。 那真的是一株人参!真是! 这年头人参在辽东很常见,但是,狼会找人参……天啊!母猪真会上树了! “杨大哥!快说!那是不是人参?是不是人参嘛?” “呃!等等……”杨逸捧起一把雪擦了擦面,嗯,这下清醒多了,再看! 没错,真是人参!天啊!神奇的小白! 杨逸实在忍不住了,以腾格尔那中气十足的腔调开吼:“我爱你!我的狼,我的狼,我的小白……” 这一吼,如虎啸山林,把林间积雪震落无数,小白吓得连人参也不刨了,直往清娘脚边躲,清娘一边安抚小白,一边瞪杨逸! 杨逸哪里还顾得管这些,拔刀就上,迅速刨开泥土,露出下面的根茎来,有脚拇指那么大,以杨逸的经验判断,这支人参虽没有千年,但百年想是有了! “我爱你!我的……小白,快,继续找!”杨逸丝毫没有奴役童工的愧疚感,刚挖起这支人参,立即驱使小白继续劳动。 小白从清娘脚边钻出,有些不甘地望了望杨逸手中的人参,呜呜叫两声,跑到杨逸挖起人参的小坑转悠了两圈,然后竟在那里撒起尿来! 天啊!那可是上风口,这不知羞耻的东西! 不管小白是真会找人参,还是在撒尿留记号,反正它真的很神奇,牙齿还没长全就找到了一株百年人参,这跟林道长三岁时,数千喜鹊飞绕她身边久久不去的景象,可以画上等号了! 总之李一忠他们对小白充满了敬畏。 小涧边飘来阵阵的肉香,杨逸带着玩得乐不思蜀的清娘回到火堆边,那三只黄羊已经烤得黄澄澄的,杨逸用匕首割下一块先喂小白,.这家伙口水早就流了。杨逸把肉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悉心照顾这神奇的小家伙。 美酒一坛坛的抬了上来,大家围着火堆开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畅快,清娘除外,她吃得极为文雅,李一忠看不下去了,一边帮她选肉,一边说道:“清娘,吃大口些,你瞧他们个个跟狼似的,不,小白都没他们吃得这么凶,你再不吃可就没了!” “没事的,我吃得不多,各位大哥辛苦了,你们多吃点。” 一群侍卫立即嘻嘻哈哈的跟着起哄,不过嘴巴的速度都不自觉的慢了下来,清娘父母殉国,本就值得敬佩,这一路行来,小姑娘乖巧懂事,人又长得粉雕玉琢,一群侍卫都把她当亲妹子一般疼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想到她,给予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清娘身处他们中间,就象处在一个和乐融融的大家庭之中,这也是清娘很快能摆脱心里阴影的一个重要原因。 “杨大哥,等下咱们还是打些猎物回去吧,也免得辽主心里不高兴。”清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杨逸想想也有道理,毕竟这是狩猎活动,自己出来若一只猎物也不带回去,有些说不过去。 杨逸呵呵地笑道:“还是清娘细心,这样吧,等下李一忠负责再猎几只野鸡回去交差就行,哈哈哈!” “大人,常言道死猪不怕开水烫!要不咱们也多猎点,说不定辽主又有大堆的财宝赏赐下来呢……” “烫你个大猪头,李一忠,怎么说话呢你?大伙一起上,给我揍他!” “好哩!谨遵大人令!”马汉卿一放酒坛,立即揉身而上,一众侍卫也都嘻嘻哈哈的围上去。 李一忠神色大变,连忙求饶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众家兄弟恕罪,我是猪头!我才是猪头!这总行了吧?哎哟,还打呀……” “哈哈哈……” 酒足肉饱之后,杨逸到树林里小便,跟在脚边的小白双耳突然高高竖起,对着远处的树丛呜呜地低吼着,杨逸心里一个激灵,循声望去; 就在这时,一支劲箭飞射而来,杨逸迅速闪身,劲箭擦肩而过,噗的一声深深地钉入旁边的树干中。 “找死!” 杨逸大骂一声,向树丛疾扑而去! “大人小心!” 马汉卿闻声奔来,恰好见到又是一支劲箭从背后射向杨逸,杨逸闻声直接扑倒在地,险险躲过这阴险的一箭,身体一滚一弹,迅捷无比地复奔向前。 是谁?是谁要用这种暗杀手段对付自己? “汉卿,你向东,我向西,李一忠,保护好清娘!” 杨逸一边大喊,身形不停,如同一只猎豹继续向树林扑去,在这丛林之中,虽然还不能确定对方人数,但杨逸丝毫不惧,等李一忠他们从小涧边赶过来,杨逸已经如幽灵般消失在丛林里。 第一卷第114章虎有伤人意 杨逸扑到对方的伏击地点,已经不见人影,但薄薄的雪地上,那行脚印却是掩盖不住的,杨逸不及等待涧边的护卫,跟着脚印飞快的追了下去。 常人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次若不是小白提前发现对方踪迹,自己能不能躲过那致命的一箭还很难说,对这样的敌人,杨逸绝不打算放过。 眼前的景物不断地向后飞掠着,地上清晰的脚印可以让杨逸毫不停滞的追下去,对方显然也是狩猎的高手,总能利用山石树木隐藏身形,杨逸追出好几里地,竟然没看到对方的影子,这让他更为恼怒,也更不愿放弃了。 前方的树林越来越茂密,树下灌木丛生,为对方隐藏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杨逸追到一条林间小溪边,对方的脚印就此消失,溪流不深,尚未结冰,潺潺地冲涮着河床的大小石块,杨逸停在岸边,仔细地观察,上游并没有浊水流下,但经他认真辨认,河床的石块上的苔痕却有轻微践踏过的痕迹,杨逸拔出绑在脚腕的匕首,迅速向上游追去。 对方的聪明机警,更勾起了他必胜的欲望! 复又追出两三里,小溪边的道路越来越难走,参天的古树直冲云霄,树上臂儿粗的古藤纵横交错,直挂到水面上,一见此情形,杨逸立即放弃继续向上游追索。 他沿着岸边追了这么久,对方在河床的石块跳跃,速度绝对不可能比自己还快,到现在还没看到对方的踪影,情理上说不通,最大的可能就是对方已不再沿河而上。 杨逸看了看那些坠到河面的古藤,还有岸边茂密的树枝,很快明白为什么既没见到对方的踪影,又没看到上岸的脚印的原因所在。 很快,杨逸也消失在小溪边,要想找到隐蔽的敌人,你的行踪最好比他还要诡秘。 杨逸隐匿到对面一个小山头,纵身上了一棵参天古木,耐心地寮望了半盏茶功夫,终于看到一个灰影从山下闪过,杨逸嘴角不禁浮上一丝冷笑,他就料定对方没有远遁,因为凭借古藤和树枝,短时间内不可能走太远,而一下地,又难免留下足印。 杨逸轻如狸猫,迅速滑下古树,向灰影出现的地方扑去,对方异常小心,到了这时还一边倒退,一边用树枝扫平自己的足印,或许杨逸的突然消失反而给了他很大的困扰,他双眼不停地向四周扫视着,神情十分机警。 杨逸借着树丛掩护,不断地向对方接近,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身契丹胡服,相貌平平,没有丝毫特别之外。 就在杨逸接近对方十丈处,突然林间一只麋鹿惊起,向远处奔去,对方一听到响动,扔下树枝就向远处闪身飞逃。 一里,两里,三里,胡服男子又狂奔出好几里,林子已越来越疏,身后却始终再没出现杨逸的踪影,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他不但没有因此变得轻松,心中反而惶恐不安起来,他能感觉到杨逸一直跟在他身后,但是却找不到杨逸的踪迹,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他停了下来,箭已上弦,紧张地向四周张望着,随时准备放出致命的一箭,但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声,他找不到任何有关杨逸的线索。 噗!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毫不犹豫地旋身速射,劲箭循声而去,狠狠地扎在一棵树干上,没人,箭尾在激烈地晃动着,胡服男子自己靠到一棵大树上,屏气凝神,聆听着四周的动静,哪怕是一片叶子落地的声音,也可能引来他毫不迟疑的一箭! 呼! 一根尖利的树枝突然从不远处的树后射出,胡服汉子闪身躲避的同时,劲箭再次射出,那飞射而来的树枝,竟把他原本靠着的大树剥去了一块皮。 胡服汉子飞身扑过去,树后已经没有了杨逸的影子,地下连足印都没有,他刚要向树上张望,身后突然又传来呼啸声,他迅速回身,刚要放箭,却见是一根臂儿粗的树枝钉在空地上; 立感不妙的他瞬间翻滚出去,然而就在这时,大腿后面传来了强烈的刺痛,回头一看,一把匕首几乎全没进了他大腿内,裤腿瞬间被染红,浓浓的血腥味在树林间飘散开来。 杨逸从树干后露出半边身子,冷冷地说道:“放下弓箭!” 胡服汉子很识相,既不呼嚎也不说话,颓然放下弓箭后,静静地望着杨逸,大腿上的刺痛让他脸上的表情有种扭曲的狰狞。 “谁派你来杀我的?” “梁定山!” “你当我是傻子吗?” “确实是梁定山!” “若是梁定山,你不会下意识地就直呼其名了!” “我与他并不熟,只是受雇而来,直呼其名并不奇怪!” “你若不加这句解释,我就相信你是梁定山雇来的了,可惜,你太急于让我相信主谋是梁定山了!说吧,是谁?” “唯一死耳!” 杨逸慢慢走到胡服男子身边,从他胸膛拔出匕首,用他的胡服细细把匕首上的血渍擦干净,杨逸没有阻止他自杀,因为已经没那个必要的,既然不是梁定山,那幕后主谋的名字已不必费神去多猜测。 林中这时刮起一阵回旋风,沙沙作响,与此同时,杨逸全身汗毛突然竖了起来,那种被野兽盯住的感觉,让他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全身的每一个神经都紧绷起来。 嗷! 一声虎啸震耳欲聋,背后随即有劲风袭来,杨逸就地飞快的横滚而出,险之又险的避过背后的扑咬,眼前的情形让他肝胆具寒,一个硕大的东北虎,白牙森森,钢爪如钩,堪堪从上方跃过,一扑落空的猛虎迅捷无比的回过身来,硕长的身躯微微伏着,嘴里发出悚人的咆哮声。 杨逸这下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虎视眈眈’了!说心里话,他根本无法抵制心里油然而生的恐惧感,他不是武松,手中只有一把匕首,这么近的距离,对上这样的猛虎,他连逃生的把握都没有,大冷天里,杨逸感觉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那猛虎盯着杨逸咆哮着,对峙了几秒钟,它慢慢低下头,舔了舔胡服男子身上流出的鲜血! 嗷! 正当杨逸以为它不会再发动攻击时,那老虎再次长啸着扑出,快若闪电,锋利的前爪向杨逸当胸抓来,若被抓实,非被它开膛剖腹不可;那血盆大口獠牙森森,同时咬向杨逸的脖子。 这生死一刻,杨逸也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再次闪身横避,手中匕首狠狠送出,然而背后紧随而来的呼啸声,却让他不得不收手,再次仓促滚地躲避,只见那猛虎错身而过的同时,那条钢鞭似的虎尾凶悍的扫来! 呼!地上的积雪被那大尾巴扫得漫天飞溅,打在杨逸脸上一阵阵的发痛。 杨逸再次躲过一劫,一弹而起,飞快地转身面对着猛虎,这时候面对着老虎是最明智的选择,转身逃跑无异于找死,杨逸不认为自己跑得过老虎。 脸上汗珠滴落如雨,他也顾不得去抹,那猛虎这次一落地,便毫不停顿的回身再扑,巨大的身躯腾空而来,杨逸避之不及,一条袖子被抓落,臂上顿时血流不止,与此同时,他的匕首也在老虎身侧划出了一道口子! 受伤的老虎咆哮如雷,回身又扑,就在此时,嗡!一支劲箭直奔虎头而来,老虎偏头一躲,劲箭擦着它的头皮而过,杨逸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疾身飞退,向不远处的树木纵身而去。 嗡!嗡!嗡! 又是三箭射来,都被猛虎避过,杨逸也终于看清救自己于危难的是谁了,只见越国公主一身紧身劲装,在十丈开外张弓连射,她跨下的骏马被猛虎所吓,开始不住地倒退嘶鸣。 “快过来!快啊,我只有几支箭了……” 越国公主大喊着,一边不断发箭掩护他,杨逸不及多想,借着树木掩护向她飞奔而去! “坐好!”杨逸刚跃上马背,越国公主一挥马鞭,骏马立即扬蹄飞奔起来,惊得杨逸不禁紧紧抱住她的腰肢。 “快让开!”越国公主着急的娇呼着,回身又是一箭射出,原来在后面狂追的猛虎离得已不过三丈远,这一箭射出,只是稍稍阻滞了它的速度。 这只猛虎大概因为受了伤,被彻底的激怒了,放着胡服汉子不去饱餐,竟是紧追不舍,仿佛不把俩人杀死誓不罢休一般。 杨逸稍稍定了定神,眼看老虎越追越近,而越国公主的箭矢已经用完,他急声喊道:“两个人太重,咱们都跑不掉,慢一点,我下去挡住它!” “不行,一慢下来咱们立即得死……” 杨逸紧握着匕首,回身眼睁睁地看着猛虎越追越近,这一刻,杨逸豁出去了,他只等老虎扑身上来那一刹那,便打算跃身而下,发起誓死一击! 近了,更近了!距离在一点点地缩短着,十尺,五尺……飞奔中的老虎猛然跃起,向骏马飞扑上来,早以凝神屏息的杨逸等的就是这一刻! “你干什么?不要……” 越国公主突然拉住杨逸,与此同时,猛虎的前爪狠狠地拍在马股上,狂奔的骏马身形一歪,连同杨逸俩人滚倒出去!大概翻滚了两丈,杨逸突然感觉身体豁然悬空,飞快的往下坠落。 第一卷第115章坠落.飞翔 啊! 越国公主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叫,杨逸一把抓住她的衣裳,但这也只能使两人在坠落中不至于失散而已,耳边风声呼呼直响,俩人如陨石般向下坠落着,杨逸低头向下望去,幽谷雾气缭绕,深不见底,此翻休矣! “杨学士,我们要死了嘛……”越国公主紧紧抱着他,她眼中不是恐惧,却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如此高的悬崖,落地非摔成肉饼不可,这生死一瞬间,杨逸犹疾声安慰道:“公主别怕……” 就在这此,杨逸手臂被树枝挂了一下,他顾不得说话,飞快地伸手去抓,没抓住,杨逸双眼圆睁,寻找着下方可供着力的树枝藤蔓,努力尝试了三次,终于被他抓住岩壁边的一根藤萝。 这是一根儿臂般粗的古藤,被杨逸抓住后,古藤被俩人沉重的冲力拉扯向下,最后俩人的身体猛然一顿,杨逸的手臂再也没法承受得住,古藤脱手,俩人再度往下坠落。 坠落的过程中,越往下雾气越重,四周白蒙蒙的,风声呼啸,山影迷离。杨逸下意识地抱紧越国公主,让她身处上方; 突然一声巨响,刹那间杨逸感觉坠入了冰冷的水中,强大的冲击力从背后传来,震得他瞬间失去了知觉。 有了杨逸的身体作为缓冲,越国公主受到的反震力轻得多,但仍让她头昏脑涨,被冰冷的潭水一激,她总算没有昏过去,山体间流出的水流有七、八尺落差,强劲的冲力一下子将他们推到潭边。 越国公主抓住岸边的岩石,艰难地把杨逸拖上岸,可无论她怎么拍打叫唤,就是无法将杨逸救醒,若不是发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越国公主还以为他死了。 放眼望着,四周群峰如屏,迷迷蒙蒙,幽谷之中古木如盖,烟荒草蔓,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草木腐败的气味,薄薄的积雪铺在地上,散落着一些虫兽爬行过的痕迹。 身上湿漉漉的,寒风拂来,越国公主浑身冷得不停哆嗦着,牙关咯咯直响,好在她不是养在深宫的娇气公主,经常性的游猎生活使她知道此刻该先做些什么。 杨逸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山岩下,岩口边有火堆在燃烧,身下的干草有些扎人,浑身酸痛的感觉让他几乎弹动不得,加上身上的重压,更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啊!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越国公主感觉到杨逸在动,抬头一看,见他已经睁开眼睛,顿时惊喜交集地坐起来。 “啊!” 越国公主突然发出一声娇呼,身体再次扑倒在他怀里,杨逸刚刚感觉身上一凉,紧接着一种滚烫绵软触感又贴了上来,让他浑身一紧,他侧头看了看架在火边烘烤的衣裳,终于明白了俩人眼下的处境。 杨逸身上不着寸缕,越国公主身上也只披着一件烤得有些焦黄的贴身衣裳,她就用这件内衣把俩人包在一起,而贴着他身体的地方滑软如缎,烫热温香…… 杨逸明白,越国公主是怕自己冻死,用身体给自己取暖,心里一时百味杂陈。 “公主!谢谢你,我没事了,你起来吧!” 越国公主脸上艳红如火,颤声答道:“你……我怎么起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这一刻双方衣不遮体,一起来反而更为尴尬,但就这么赤裸的贴在一起…… “我……我是不是压着你了?你自己感觉身体怎么样,哪里痛?” 越国公主用双臂支地,稍稍减轻一些附加在他身上的压力,一双氤氲的眸子,在他脸上如水般流淌。 “浑身痛!” 杨逸轻答一句,便不知再说些什么,越国公主支撑起来,让他身上的触感更加真切,那贴在胸前的两团绵软,随着俩人的呼吸,一松一紧,温润如鸽;他甚至能感觉到顶端那两棵樱桃在慢慢变硬…… “公主,你起来吧,我闭上眼睛!”杨逸一动不敢动。 越国公主呼吸有些急促,见他真闭上了双眼,沉默了一会,便轻轻起身,然后转向一边背对着杨逸,将衣裳系好,挡住胸前那片玉润瓷光。 等到两人的贴身衣裳都烘干,山岚已是夕阳隐没。 杨逸臂上的伤口不算深,越国公主已用随身携带的金创伤帮他包扎好,免却他自己再去谷中寻找草药了。 身上除了阵阵的酸痛,大概没受太重的伤,多亏了那根古藤,减缓了坠落的速度,否则这么高的悬崖,就是落到水里,杨逸估计自己也必死无疑。 “你身体真的无碍吗?” 越国公主还是有些担心,落水时杨逸把她托在上面,使她免遭水面强烈的反冲,等于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她; 危难之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或高尚、或丑陋,一切都会在那生死瞬间显露无遗。 “大概没事的,公主不用担心!我歇息一下应该就好!” 杨逸说完,盘坐在火边,开始用青云老道教的吐纳之术调息,到目前为止,除了能让自己六识更为敏锐,身手更为敏捷之外,杨逸一直没感觉到这种‘清风心法’有更多用处。 而这次,杨逸终于感觉有所不同,一个时辰下来,丹田之中暖洋洋的,身上酸痛的感觉奇迹般消失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心中一阵欢喜,看来以后得更勤练些才行。 嗯!好香! 越国公主坐在火边,长发随意地挽在背后,火光照着她半边细嫩的脸颊,红扑扑的,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霜痕,却点染出了无比动人的成熟风韵,如同一枝雪后梅花,有清香远送,有墨韵诗意流动,长长的睫毛不时扑闪一下,盈盈眸光如解花语。 杨逸双眼瞪得大大的,不是因为越国公主那动人的美丽,而是太惊奇了,因为她正在烤着几只大田鸡! 哪怕她在烤一只毒蛇,杨逸也不至于如此惊奇,要知道这是冬天,田鸡都是入洞冬眠的,若不清楚它们的习性,这季节你根本找不到它们,而越国公主竟会挖田鸡!太神奇了! 越国公主偶然回过头来,发现他一双铜玲大眼瞪着自己手上的青蛙,不禁嫣然一笑,刹那风情如百合花开。 “你好点没有?” “好……好了!” “真的没事了?那我就放心了!” “真没事了,公主,你这是…….” “瞧你奇怪的,我们辽国的公主可不象你们大宋的公主,我本来想到水里捕些鱼,却发现水边有蛙洞,这冬天的青蛙最滋补,你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们杭州人管青蛙叫田鸡,最喜欢吃,我娘最拿手的一道菜就是冬瓜田鸡。呵呵,我只是奇怪,难道公主也玩过泥巴?不然怎么知道田鸡洞……” “你若是真没事了,就过来帮我烤吧,我手困了呢!” 杨逸坐过去,越国公主把串在树枝的青蛙一股脑的塞给他,自己揉了揉手腕接着说道:“我小时候最淘气,常跟着我父皇四季游猎,春天射鸭,夏天避暑,秋天打猎,冬天捕鱼,样样少不了我,有时候玩得一身是泥,那时候我母后还在,听说了便常把我叫去训诫……” 说到这,或许是想起了惨死的母亲,越国公主声音慢慢低了下来,眼中有泪光在闪动。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公主不必太过于介怀。” “谢谢!” 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只能明天再找出路了,两人在火边分食田鸡,闲谈往事,越国公主说得最多的是她童年的事,成婚后的事情只字不提,而杨逸是个没有过去的,他多是静静听着,偶尔答几句话。 山岚上北风呼呼,深谷之中倒暖和得多,山上有雪花吹落,在火光中横斜交织着,如帘如幕,闲言碎语之中,谷外的世界变得有些遥远,不经意间,越国公主螓首已靠到了他肩上…… “公主,夜深了,你先睡吧,我再去攒些柴火回来。” 杨逸举着火把,在谷中捡了一大堆柴火,回来时发现越国公主还站在火边等着,脉脉地注视着他,杨逸刚把干柴放下,她便移步上前,帮杨逸拂去身上的落雪,神态恬静自然。 “你手臂上有伤,本该是我去的!” “一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越国公主靠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他身上,杨逸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谷内寂寂无声,一种暧昧的气息淡淡地流动着。 眼前的这个充满成熟风韵的妇人毕竟是公主,一举一动之间,自然地散发着一种高贵华美的气质,就象一杯阵年的佳酿,不知不觉之间就让人沉醉。 “公主,我自己来吧……” 越国公主手上不停,缓缓仰起脸来,目光流淌到他脸上,她柔和地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别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缈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第一次听到这首词,便激动得潸然落泪,从那时起,我就在想你是个怎样的人……” “公主……”杨逸轻轻捉住她落在肩上的柔腕,一时也没有再说话。 “好多年没和人说过这么多话了,你知道吗?从岩上坠落时,你抓住我的瞬间,我突然便没有了恐惧感!在你怀里,我感觉咱们不是在坠落,是在飞翔。” “是,咱们就是在飞翔!” 当越国公主感觉自己身体再次飞离地面时,立即热烈地吻上他的唇;或许是胡女多情,或许是岁月的沉淀,她没有过多的羞涩,滚烫的娇躯主动在他身上缠绕着,如藤如蔓; 杨逸一手探衣而入,攀上那温软丰满的双峰,刚揉捏几下,那峰顶的樱桃便迅速变硬;越国公主随即高声呻吟起来,如夜莺长啼; 这一刻,她丝毫没有压抑自己身体的欲望,香唇热烈的索取着,一只玉手轻轻向他下身探去…… 岩外落雪交织如幕,岩内春光无限,越国公主发乱钗横,跪在火边裘衣上,螓首埋在他两腿间,仰起花靥时,那双眸波光荡漾,媚态如狐…… (此处省略十万字!) 第一卷第116章十月的童话 “公主,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里?” 越国公主望着岩外淡淡的晨光,轻声说道:“我刚和萧特末吵了一架,心里烦燥,便一个人不择方向的策马奔驰,后来听到虎啸,便循声过来查看。” 关于她和萧特末的事,杨逸不好多问,于是沉默不语,越国公主将身体贴他更紧些,悠悠一叹道:“想来你也猜到那些人是受命于他了,杨郎,这与国事无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逸微微颔首,他很清楚萧特末为何这么做,并不打算牵扯到国事中去,宋辽之间该怎样还怎样;萧特末使出暗杀手段,自己因此追出来,最终导致了与越国公主的一夕之欢,世间事冥冥之中或许自有定数。 “天亮了!真希望这天永远不亮,真想忘记外间的一切,与你在这幽谷中终老一生!”越国公主仿佛在喃喃自语,一抹落寞悄悄落在她的脸上。 杨逸拿过一根长木棍,把余下的干柴全挑进火堆里去,让火燃得更旺盛些,经过一夜烘烤,岩壁都透着热气,越国公主把裘衣掀开一些,或许是太热的缘故,她那粉嫩的香肩都带着淡淡的绯红,一双丰满的酥乳压着杨逸的胸膛,在她轻轻的蠕动中,带来软绵绵的触感。 “从今往后,缈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杨郎,再爱我一次好吗?” 越国公主说完,紧紧抱住他,香唇火一般在他身上吻过,杨逸没有说话,翻身将那火热的娇躯压在身下…… 火,终于息灭了! 就在最后一朵火苗息去,只余寂寞的袅袅青烟那一刻,杨逸看到,有晶莹的泪水悄悄的从越国公主的脸颊滑落…… 杨逸牵着她的手,顺着溪流跋涉而去。 道路很难走,溪流穿过幽深的峡谷丛林,这个恍如童话般的十月早晨,四周一片宁静,雾很忧郁也很深沉,弥漫在断岩怪石间; 俩人都沉默不语,远离繁华的情绪固执得说不确切;也许,走出了这片幽谷,连握手都失去可能。 但路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深谷终于被抛在了身后,当顺着溪流来到一片开阔处,俩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这一刻,是到分开的时候了; 邂逅总象冬雪流着美丽的泪水,而分别却用难以讲述的眼神。 沉默中,谁都没有开口先说再见! 杨逸是于心不忍,他怕听到心碎的声音。这一夜絮语,他听了太多关于越国公主的事,她虽然贵为公主,也只是个不幸的女人,十几岁时,母亲和哥哥相继被人陷害死了,出嫁没几年,家又破了,青梅竹马的丈夫被发配的边远的西疆,生死两茫茫,接着又被迫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时常争吵不休,岁月在她美丽的颜容之下,一刀一刀刻画的尽是不幸…… 她说宁愿留在深谷中终老一生,或许并不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只是,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越国公主是不愿说出再见,即便经历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这一刻,仍然让她难以释怀,好不容易心灵有了片刻寄托,却也只是一夕而已,这一刻,恍如那首雁丘词:缈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溪边一株红枫在朝阳中热烈地燃烧着,仿佛心中那份焦灼的情感。 “公主,走吧!很快会有人找来的!” “叫我一声特里好嘛?就一声!” “特里!” 两滴清泪无声的滑落在地上,越国公主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香唇再次热烈的吻上来,直吻到俩人有了窒息的感觉,她才挣扎出去,转身向林外奔去,一路蹒蹒跚跚,身影消失在林边那一刻,晨风中传来她凄婉的清唱: 霜天晓角吹, 雪地钟已残, 零雁声声, 破晓寒…… 杨逸慢慢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以为自己早成了名副其实的浪荡子,然而强忍着走出几里地,终于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声长叹: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 “你走的不是横汾路,是黄泉路!”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杨逸一跳,只见萧特末从林边一棵大树后转出来,头上落满霜花,手上的大刀映着朝阳,寒光跳跃不定,双目冷森森的锁定在他身上。 “萧特末,你终于要自己出手了吗?”杨逸神色平静下来,不但没有退却,反而一步步地向萧特末走去。 “你命确实很硬,今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命硬还是我的刀硬!”萧特末也一步步的逼上来,长刀斜斜向下,手上青筋一条条的暴起。 “我是千年不死之身,你信不信?” “信!等你的血肉融入了这片泥土中,我会把你的头颅做成酒杯,你放心,我会好好保存,让它千年不朽!” 五步!四步…… 突然,杨逸脚下一挑,一蓬雪泥向萧特末面门飞射而去,就在萧特末横刀一挡的瞬间,杨逸如猎豹般疾扑上去,右手如鹰爪一把抓住萧特末握刀的手腕,萧特末抬膝猛然撞出,杨逸贴着他的右侧疾闪而过,右手暴然发力,长刀哐啷落地,萧特末右手被反辗到背后,整个人跪倒在地上,脑袋压到了雪泥上。 萧特末强然回过头来望着他,脸上尽是青筋突起,显得十分狰狞。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不配脏了我的手!” “啊!”萧特末目眦欲裂,咆哮如雷,竟不顾右臂欲断,暴虐地一脚蹬向杨逸。 杨逸闪身一避,同时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把他踢出五、六尺远,摔了个狗吃屎。杨逸捡起他的长刀,呼的一声,萧特末刚刚爬起,长刀就贴着他的脑袋飞过,深深地插入他身后的树干中。 “萧特末,适可而止吧,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去你娘的!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萧特末没有丝毫罢手的意思,怒骂着又飞扑上来,钵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向杨逸的面门,杨逸迅捷的侧身、一拳打在萧特末的臂关节处,这种近身搏击,他吃定五大三粗的萧特末了。 两人一错而过,萧特末一根右臂无力地垂了下来,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啸!一支响箭从两人中间飞过! “住手!你们干什么?” 耶律延禧带着一群护卫出现在林边的空地上,昨夜越国公主失踪,南院大王萧特末失踪,宋使杨逸遭人偷袭后也失踪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耶律洪基命令大批宫卫军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三人,不想一大清早萧特末竟与杨逸在林间搏斗。 耶律延禧望着眼前的两人,心里不断地闪着各种念头,昨天杨逸遇袭,今早萧特末与杨逸在林间搏斗,两件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去。 若暗杀杨逸的幕后主谋真是萧特末,那这就是严重的外交事件,谁也不知道两国的关系会因此走向方。萧特末一力主战,不排除他想通过刺杀杨逸,达到激化辽宋两国关系的目的。 耶律延禧心念百转,很快跳下马来说道:“杨学士,你一夜未归,我们都很担心,就请杨学士先随本王回去吧,别的事咱们回了行宫再说。” “燕王殿下说的是,萧大人,请!” 杨逸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向萧特末伸手作请,他刚才没有杀萧特末,确实有种种顾虑,一但杀了萧特末,先不说自己能不能逃得出去,宋辽两国必将再起纷争,这是杨逸不愿看到的。 萧特末冷哼一声,率先走出林子,抢过一匹侍卫的战马,狂奔而去。 耶律延禧脸上阴晴不定,萧特末连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负气而去,让他面子上很不好看,他望着树干上插着的长刀,犹豫了一下问道:“杨学士,你与南院大王因何在此交手?” “燕王殿下,对此我也是非常疑惑,昨天我在山间被人偷袭,一路追下去,因夜色深沉在山间迷了路,好不容易今天走回到这里,贵国南院大王突然持刀拦住去路,一言不发就上来要杀外官,幸好燕王来得及时,否则外官怕是生死难料啊!” 耶律延禧一听不好,连忙解释道:“杨学士听我说,我姑姑昨夜也失踪了,想来南院大王他是急昏了头,因此才产生的误会,杨学士既然没事,还望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不要与之计较。” “你姑姑也失踪了?”杨逸一脸狐疑,立即避开越国公主不提,接着说道:“就算南院大王这次是误会,昨天偷袭外官之事,总不会再是误会吧?贵国使节到了我大宋,我国无不以礼相待,周密保护,而外官才到辽国几天,就接二连三的遇上暗杀,对此,贵国难道不应给个说法吗?” 耶律延禧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说道:“杨学士,要不咱们还是先回行宫吧,您失踪之后,我皇祖父非常着急,想来此事他当会妥善处理的,杨学士,请!” “好吧!燕王殿下请!”杨逸在此也只是虚张一下声势,要解决问题,还得回去直面耶律洪基才行。 要不要再向辽国敲些好处呢?一路上杨逸犹豫难定。 第一卷第117章越穿迷雾 元丰改制前,朝廷大权都集中在中书省;中书门下平章事集三省大权于一身;为了防止首相权力过大,于是又增设了许多参知政事的副相职位加以制衡,有时副相竟多达七、八位。 改制后,大宋恢复了中书省取旨,门下省封驳,尚书省执行的三省行政制度;如此一来,实际权力就转移到了拥有执行权的尚书省手中。 如今的大宋尚书省,掌行天子之命令、受付中外之事。 尚书省下设十房,有户房、工房、吏房、礼房、兵房、刑房等等,分管六部诸司之往来公文政务;左右仆射之下设左右丞、郎中、员外郎等官职。 凡天下之务,六部诸司所不能决、狱讼御史台所不能断者,最终皆由尚书省来论断执行。 因此,如今的尚书省每天都是人来人往,公文政务纷繁复杂;章惇作为尚书左仆射,帝国首相,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浩如烟海,加上出任首相一职以来,朝堂之中风浪不断;如今杨逸前往辽国谈判若未回来,宋辽两国会不会再起大战,还是未知数; 还有赵煦的身体这个不确定因素,使得种种隐忧急需解决,不到一年,章惇鬓边的霜花便添了一倍。 章惇或许不知道有靖康之难,宋室南迁之惨事,但历史证明,他那敏锐的目光能穿透时间的迷雾,对未来有着准确的预见性。 他上台后所做的每一件事,哪怕是发墓鞭尸,都有着深刻的意义; 若听他的,赵佶就当不上皇帝; 若听他的,司马光等人就会被打成鬼蜮,守旧派的精神脊梁就被彻底打断,革新就能持续下去,中华或许就不会出现第一次全境沦陷。 而这一切,现在全捆绑在赵煦的病情上,赵煦的身体越来越差,他若在这个时候病死,一切或许又会走回历史的老路;章惇不知道历史的走向,但他知道,若不能在赵煦出现不测前完成布局,革新派就会被打翻在地,被人践踏成烂泥,新政就会被死于萌芽之中。 因此,现在的章惇可以说已经豁出去了,经杨逸提醒后,他第一时间就派人前往南方; 对陈衍和张士良这两个太监,他也作是详细的了解,陈衍是高滔滔的死忠,不大可能迫使他低头认罪,因此章惇先派人去把陈衍给杀了,以此震慑张士良,根据手下奏报,张士良现在已经被押过长江,不日便可抵达东京。 就在此时,章惇接了到来自中山一位官员的密奏,这个官员叫刑恕,刑恕这个人背景比较复杂,他既支持新政,又与旧党中人交好,可以说纵横新旧两党,无往而不利。 而刑恕这封密奏也很特别,是一封几年前的书信;写信人叫文及甫,而收信人就是刑恕。 事情的大致情形是这样,旧党的大佬之一文彦博共生八子,皆历要官。文及甫是文彦博的第六子; 有文彦博这样一个猛人爹,文及甫当年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曾任国史馆编撰、光禄少卿等官。 当时还是高滔滔垂帘,旧党主政,朔、洛、蜀三党分裂后在朝堂上狗咬狗,而朔党党魁刘挚是韩琦系官员,看文彦博不爽,处处与之为难,文彦博一致仕,刘挚立即对文彦博的儿子下手。 文及甫这个官二代,或者叫二代官,失了他老爹的这棵大树遮挡,立即被刘挚踢出了京城,到基层磨练去了。 文大衙内在京城风花雪月惯了,到了那些穷乡僻壤,哪里受得了那份苦,终日郁郁寡欢,于是给好友刑恕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不断诉苦和发牢骚。 而整封信的亮点是下面几句话:“今日朝堂之上妒贤忌能,罗结党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又济以粉昆,可为寒心。” 现在章惇拿到手的,就是文大衙内写给刑恕的这封信,有亮点的虽然只是几句话,但透露出的信息却是惊人的。 司马昭之心是什么意思?废除魏明帝是也。 谁是司马昭? 那看看当时谁是首相了!吕大防做了这么多年的首相,很好,司马昭指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粉昆为何意? 粉者指的是‘粉侯’,大宋习惯把驸马都尉称为粉侯;昆者就是‘哥’的意思!粉昆合起来意思就是驸马都尉的哥哥。 很好,韩忠彦的二弟韩嘉彦娶的就是英宗第三女淑寿公主。 结合文及甫信中‘今朝堂之上’的字眼,能满足既在‘朝堂之上’,又是‘粉昆’这两个条件的,非你韩忠彦莫属啊! 真的很好,一个‘司马昭’,加上一个‘粉昆’,要废‘宋明帝’,这样的重料足够做一桌大菜了。 而且此事可不是新党捏造,是你们旧党自己捅出来的,文大衙内根正苗红,‘旧’得不能再‘旧’了,还有比这更具有说服力的吗? 难为刑恕了,这么多年还留着这封信。章惇拿着这封信,再对照杨逸所提到的陈衍、张士良之事,一个更为完善的计划很快就在心中形成。 有了这封信,章惇再无迟疑,立即派人去‘请’文大衙内进京,一万年太久,咱们只争朝夕。 杨逸回到藕丝淀的行宫后,只是表示了一下抗议,并没有在萧特末一事上多作计较,顺利将宋辽两国和约签下来后,第二天立即启程反宋。 宋辽之间互派使者时,从递上国书之日算起,一般允许逗留期限为十天,杨逸到藕丝淀不过五天,走得这么急他确实是担心迟而生变。以萧特末为首的辽国主战派,并不希望看到这个和约落实,千方百计想挑起两国纷争。 而大宋其实并未做好和辽国大战的准备。 辽国现在不好过,大宋同样不好过;内政方面,大宋各项改革刚刚铺开,还未见成效,不但未能给国库增收,反而还要大把的花钱; 军事方面,经旧党九年的废驰,禁军糜烂,军械老旧,急需重新整训筹备; 朝局也并未稳定,赵煦的身体随时会垮掉,在这种情形下与辽大战,十分不明智。 杨逸这次以打促和,可以说就是一场豪赌,现在赌赢了!自然是尽量避免再横生枝节为妙。 之前杨逸曾让马汉卿他们多斥探西夏使团的消息,有关西夏的事没探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却意外地从西夏使团那边得到一个消息:辽国上京道、西京道皆有部族叛乱。 杨逸于是提出走西线大同府回国,当时耶律洪基以为他是怕经过萧特末管辖的南京道,并没多想,便答应了! 就这样,杨逸带着九十八骑,还有莫桑为首的五百辽国骑兵,过上京、走饶乐,然后进入西面的茫茫大草原。 过了饶乐之后,千里之内就基本没有城镇了,茫茫草原之中散布着室韦、阻卜、虎骨等诸多游牧部族,这些部族逐水而居,随季节迁徙,很难确定在什么地方能遇上。 杨逸心中虽然另有打算,但能否达成也只能看运气了!他这一行走得比较慢,一是随着进入隆冬,风雪越来越大,二是他有意为之。 车厢里,杨逸捧着一块雕刻双雁的玉配,有些出神! 清娘被杨逸包得象只小熊猫似的,辽国啥没有,上等毛皮最不缺,他除了给家中的母亲杨氏、苏晴等人置办一些外,清娘更不待言,现在的她全身只露一双明亮的眸子在外,正骨碌碌地转着; “杨大哥,这是越国公主送给你的……” “嘘!别乱说话,这是我在藕丝淀的地摊掏来的小玩意。” “好可爱,杨大哥能不能把它送给我?”清娘连嘴巴也被包着,说话嗡声嗡气的,全然没有往日的清脆悦耳。 “呃……这个嘛!清娘乖,这玉佩不太适合你戴,下次我一定给你买块更好的,你看行吗?” 对于清娘,杨逸向来是有求必应,宠得没边儿,如今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嘻嘻!呵呵!哈哈……” “清娘!你傻了吗?笑什么?” “嘻嘻……” “我看你是欠打了!”杨逸说完,把她一下子掀过来,却有些无从下手,这丫头包得太严实,连屁股在哪都找不到,根本不怕打! 清娘真的很象只小熊猫,在他脚边滚个不停,好不容易等她止住笑了,臃肿的身子困难的跪起来,然后趴下毛茸茸的围脖,露出那娇俏的粉面,凑到杨逸耳边说道:“谢谢你,杨大哥!” 杨逸有些愣头愣脑地问道:“为什么?干嘛谢我?” “因为清娘发现,杨大哥只有在清娘面前说谎的时候,才会这么不自然,这说明杨大哥心里最疼清娘,这些,清娘心里都知道的!” 杨逸狠狠地瞪着她道:“嗯?谁说谎了?胡说什么呢你?” “人家才没有胡说哩!嘻嘻……”清娘又开始在他脚边自由自在的滚起来,嘴里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就你胡说了,快把胡说拿来,哈哈哈!” “什么把胡说拿来?” “是这样,来,清娘,杨大哥给你说个小笑话。” “好呀,快说!” “乖乖坐好!有一天晚上啊,两个盗贼翻窗进了一户人家偷东西,他们翻箱找东西时,惊醒了正在睡觉的一对夫妻,夫妻两透过朦胧的夜色,看清盗贼有两个人,也不敢大喊,生怕这两个贼人情急之下行凶伤人。 那丈夫急中生智,对自己的娘子说道:‘快,把咱们家的弓箭拿来。’ 外面的两个贼人一听主人竟有弓箭,顿时害怕了,正打算逃走,谁知紧接着就听那娘子答道:‘咱们家哪有弓箭?’ 那丈夫见自己娘子没反应过来,急忙接口道:‘弓箭不就挂在墙上嘛!’ ‘墙上哪有弓箭?净胡说!’ ‘对对对,胡说比弓箭利害,快把胡说拿来!’那丈夫一嚷完这句,立即捂住自己娘子的嘴巴,不让她再说话。 外间的两个贼人本来听说主人有弓箭,已经很害怕,这时再听‘胡说’比弓箭更利害,顿时翻窗而逃,边逃还边互相嘱咐:‘快跑啊!被胡说射到就没命了!’” 清娘听到这里,咯咯笑个不停,眼泪都出来了,又开始在车里象个小熊猫似的滚来滚去; 杨逸没有阻止她,清娘既有娴静淡雅的一面,有时又不失少女天真烂漫的本性,这很好,杨逸心里感到很快慰。 第一卷第118章谁知相思滴满路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以前在人们内心世界里,阳关就是中原大地和西域的分界点,漫漫的丝绸之路,进了阳关就算是到家了;而出了阳关,就是走出了心灵的家园,那边将是一个陌生的、荒芜的、充满未知和艰险的世界。 而现在,河西走廊被党项人隔断已经六七十年,商旅不通,阳关对于中原人来说就更加遥远了。 神宗熙宁年间,之前一直互相仇视攻伐的青唐吐蕃和西夏关系逐渐缓和,双方已经开始和亲了,青唐吐蕃占据着陇右之地,正所谓得陇望蜀,陇右俯控关中和巴蜀之地,一但青唐吐蕃与西夏结成同盟,对大宋来说将是致命的威胁。 鉴于战略态势对大宋越来越恶劣,英明果敢的神宗皇帝毅然启用王韶为帅,拉开了轰轰烈烈的熙河开边,王韶从一个游侠突然间变成元帅,他没有辜负神宗皇帝和王安石的重托,千里奔袭,迂回合击,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最终尽夺青唐吐蕃占据的陇右之地,为了大宋的生存空间,在西疆筑起了一道新的屏障。 自王韶夺取青唐之后,青唐城被大宋更名为西宁州,这里也成了大宋往来西域的边城,但从西宁往西域,要翻越许多高山和柴达木盆地,才能到达于滇,道路比出阳关难走十倍,特别是这种风雪连天的冬季,这条崎岖艰险的道路上,行人几乎绝迹。 而就是这样的季节,西宁城外却有一支几十只驼马组成的商队,准备冒着严寒翻越雪山沙漠前往西域。 四周原本青翠的山上,此时已是白皑皑的一片,放眼望去,前路风雪茫茫; 阿兰眼泪一直流个不停,拉着李湘弦的手哽咽难语。 “阿兰,别哭了,若是能找到光明神的经典,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李湘弦也是满眼泪光,回望苍茫的中原大地,目光透过千山万水,落到辽东的方向,那里,还有她唯一放不下的牵挂,此去迢迢万里,关山险阻,谁又知道能不能再回来呢! “娘子,可是我说那边连光明神像都被倒毁了,光明神的信徒已被迫信奉伊斯兰教,河中哪里还有什么光明神的经典?娘子你又从小长在中土,去了河中人生地不熟,这可怎么找啊!娘子,要不别去了,杨大人既然答应帮你,咱们去找他,他连辽国都打败了,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李湘弦含泪摇摇头说道:“我爹娘都死了,他们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光明神圣洁的光芒能照遍中土大地,我想过了,中土与别的地方不同,它能容得下道家、佛家,之所以容不下光明神,除了之前咱们行事不够磊落之外,主要还是咱们没有能令人信服的经典; 没有经典,咱们就只能永远躲在阴暗处,得不到别人的认同,所以这次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经历怎样的艰辛,我一定要找回光明神的经典,阿兰,咱们就此别过了,你若有缘见到他,就替我向他说一声对不起!我答应过他要回到他身边的,可是…….” 阿兰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哽咽道:“娘子,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阿兰等着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去和他说清楚你的苦衷的;娘子,你一定要回来啊……” 李湘弦无言以对,只能含泪点点头,望着前路漫漫的风雪,有多少未知的凶险等着,她又怎能保证一定能回来。 两人依依握别,一串驼铃轻响,商队缓缓启动,阿兰站在道旁,看着李湘弦的身影渐去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雪山默默,幽绝断人魂,风雪那边,最后传来李湘弦凄婉的清唱: 长路漫漫,万里风烟野狐哭。 情归何处,谁知相思滴满路? 天涯易老,晓来残月冷如刀。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爱的人啊,在黄昏想起我时,请别记恨! 我的骨头上刻着你的名字……. 风雪越来越大,寒气越来越重,杨逸努力地为清娘营造出一个温暖的环境,车子四壁都钉上了厚厚的毛皮,还在车子四角各置了一个火炉,外面风雪虽大,车内却是暖融融的。 清娘丝毫没有因身处茫茫雪原,而生出凄苦之感,对此刻的她来说,只要跟在杨逸身边,走到天涯,天涯便是家。 诗书笔墨是清娘生命的一部分,只要停车,她便会研墨细书,把一路上的风土人情,奇闻趣事记录下来,当然更少不了一首首清新的词作。 每当这时,小翠便常会跟着学舌,很讨人喜欢;而小白则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仿佛守护着心中的女神。 今夜宿营于一座小山南面的背风处,杨逸查看完扎营情况后,回到车里见清娘正在红笺上落笔。 杨逸之前灌了她几口老酒,以御风寒,她双颊因此红丹丹的,车里仿佛盛开了一枝桃花。 一见杨逸回来,清娘俏生生的横了他一眼,说道:“杨大哥,都是你灌人家酒,你看,人家都写不成书了呢!” 杨逸伸出一指在她嘟起的小嘴上轻弹了一下,呵呵笑道:“清娘,这你可就错怪我了,据说前唐张旭每次动笔前,都会先喝个酣畅淋漓,下笔才有神呢!” “哼,杨大哥又胡说,张旭写的是草书,喝醉了自然无碍,人家写的是小楷,怎么一样呢?” “好吧,我把‘胡说’上缴给你好了!哈哈哈……” “嘻嘻!” 杨逸拿过红笺,发现她写下的是一首新作的《如梦令》: 行尽天涯尘路, 胡天风雪日暮, 今夜宿谁家? 宝马香车辘辘。 且住,且住, 最爱云脚底处。 细看红笺上的笔触,确实有些歪斜,但整词格调非常不错,杨逸一见心喜之,以她这种年龄和阅历,有这样的词作已经非常难得了,而且词中透出一种随遇而安,心无挂碍的旷达情怀,这才是杨逸高兴的主要原因。 “清娘,这是你的新作?” 李清照含笑点着小脑袋,带着小小的得意,又有几分窘迫,脸上亦喜亦忧,唉,少女情怀总是诗!杨逸猜也猜不尽,但他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 他很快又把词作仔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惊叹的表情说道:“清娘,这真是你作的吗?” “嗯嗯!”小脑袋继续点着。 “妙,妙不可言,来,让杨大哥好好品品,再品品,真是韵味无穷啊……” “杨大哥你最讨厌了,老逗人家!”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可没逗你,这词真的太好了,天涯之旅,风雪初晴,残阳斜照,仙衣霓裳,如梦如幻,我也最爱云脚低处,走,咱们一起去看晚霞……” “嘻嘻,杨大哥快抱我下去!” “你不怕他们看见?” “才不怕呢,人家还小!” “嗯?你不是说你长大了吗?” “呀!杨大哥你最讨厌啦,人家又变小了嘛!” “神奇!太神奇了,和你的词一样神奇……” “你还说!抱不抱嘛!” “当然,谁跟我抢我跟他急!” “……” 两人骑着乌云盖雪,驻马山头,放眼望去,地平线上山岚如黛,残阳如血,下面是一望无边的千里雪原,天空上是热烈燃烧的晚霞,一红一白交相辉映,交织出一幅云蒸霞蔚的壮丽景象。 俩人都没有说话,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这难得的美景,随着夕阳慢慢沉下山岚,天边的红霞渐淡,变成了浅赭淡青的颜色,仿佛天公正在作画,把各种色彩泼到纸面来,随意地点染着,给人营造一幅如梦如幻的画卷来。 “杨大哥快看,那是什么,好美啊!”李清照突然伸手指着地平线,惊诧的感叹起来。 杨逸也看到了,遥远的地平线那边,好象突然刮起了一场风暴,地上的雪花被卷到空中,翻涌不息,远远望去真的很壮观,很快,一条黑线出现在地平线上,就象天边漫过来的一片黑云,越来越清晰…… “是骑兵,咱们快回去!”杨逸顾不得和清娘解释,一抖缰绳,乌云盖雪便扬蹄长嘶,飞快的冲下山来。 一回到临时营地,杨逸先找到辽将莫桑,而此时的莫桑还毫无所觉。 “莫桑将军,北面有一股骑兵顺风而来,很快就到,你快带人迎上去看看,是不是贵国的军队!” 杨逸的声音听不出焦急的意思,莫桑一听,心里却嘎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立即下令五百辽军着甲上马,片刻功夫便呼啸着绕过山包向北迎去。 杨逸期待了好些天,走了这么多冤枉路,自然希望遇到的就是辽国部族的叛军。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若对方真是阻卜等部的叛军,杨逸与他们没有联系过,到时会不会对自己也下手还难预料。 因此他也命令马汉卿等人全部着甲上马,连李清照也被他套上了一件皮甲,做好万全准备。 杨逸希望能有机会避开莫桑,和这些叛军谈谈,但若是谈不拢,就得随时冲杀突围了。 他找来一个比较不起眼的侍卫,快速吩咐道:“包毅,你记住,若是来的真是叛军,而我们无法支开莫桑的话,你便悄悄脱离队伍,找到叛军,按我交待的和他们谈,你小心点,若是谈成了,我给你请功!” “杨学士放心,小的定当不辱使命!” “好!” 第一卷第119章狼群战术 杨逸刚帮李清照系好皮甲,五十辽军又疾奔来了回来,一骑直冲杨逸面前,着急地扬声道:“杨学士,来的是阻卜部长辖底的叛军,足有一千多人马,莫桑将军令小的护送杨学士先撤退,莫桑将军会先行挡住对方,请杨学士快走!” 杨逸帮作疑惑地说道:“叛军?哪来的叛军?贵国发生叛乱了吗?” “这……杨学士,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对方人多,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杨逸环顾一下自己的车驾,犹豫地说道:“咱们东西不少,恐怕一时走不远,不如这样,我们一起汇合莫桑将军,先将叛军击溃,到时再从容撤退不迟。” “不行!莫桑将军已经给小的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让杨学士先撤,快啊!杨学士,小的求您了,快撤吧!” “好吧!快撤!” 杨逸也没再坚持,可是随行的有好几辆马车,其中两辆装满了耶律洪基赏赐的财物,可沉了,在这雪原上哪里走得快? 那叫挞马安的辽军小校,急得在队伍前前后后乱转,可这些财物是辽主赐下的,他又不敢让杨逸扔掉,只能望着缓慢的车子干着急。 山那边已经传来激烈的喊杀声,可知莫桑已经和长辖底的人马战在一处,暮色渐渐暗淡下来,草原上遍地积雪,光线很好,加上地面的蹄印,要想逃出叛军的追踪并不容易。 挞马安也只能祈祷莫桑能多支撑一阵,甚至能将叛军击溃再好,叛军的人数是莫桑的三倍有余,挞马安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 而事实上,莫桑带来的五百辽军还是相当精锐的,初时与三、四倍的叛军拼杀丝毫不落下风,双方杀得难解难分,迷茫的暮色中,两军在无边的雪原上来回冲杀,马蹄卷起的雪花漫天飞舞,箭矢飞射如雨,滚烫的热血洒在雪地上,红的白的斑驳一片。 莫桑没有退路,他必须保证宋使的安全,否则就算活着回去,也是罪责难逃,当然,能杀退叛军那也是大功一件,所以他的人数虽少,却拼得很顽强。 而长辖底的叛军也杀红了眼,他们阻卜部被契丹压迫得狠了,心里的仇恨积得海样深,加上他们刚刚大破辽国西路群牧司,士气正旺,眼看莫桑人数比自己少了好几倍,一时哪里愿意放过这片肥肉。 双方伤亡都非常惨重,长辖底的部族军已经倒下了三四百人,莫桑这边伤亡了近两百,满地的人尸马尸阻碍了冲锋,使得战场不断地向外转移; 随着暮色越来越浓,长辖底很快改变了战术,不再和莫桑硬碰,而是利用暮色掩护和人数优势,使出了狼群战术。 他把手下分成百人一队,象狼群一样围上来,从四面围攻,莫桑带来的辽军虽然精锐,却也难面面具到,一但某个方向出现薄弱环节,叛军就会象恶狼一样猛冲上来,给莫桑以沉重的打击; 长辖底的狼群战术一使出,顿时让莫桑叫苦不迭,你咬住对方一队,对方就飞逃,而别的叛军就会从其它方向反咬上来,让你顾此失彼。 眼看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莫桑只得下令向东突围,把叛军引离杨逸远些。但长辖底不傻,莫桑起初是从山南背风处冲出来的,他不用想就知道,莫桑是在为人打掩护,于是分出七百人马猛追莫桑,自己带着五百人向山南追来。 杨逸他们才走出十来里,后面就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挞马安看着那两车财宝,两眼都冒火了,犹豫了很久,最后狠下心对杨逸说道:“杨学士,不如让人牵着马车走另一边吧,咱们轻装快马先避开叛军再说!” 杨逸立即露出一副守财奴的嘴脸说道:“不行,这可是贵国陛下赐给本官的宝贝,若是掉失了,本官岂不有负贵国陛下圣恩,万万不可!” “杨学士,命要紧啊,要是命都没了,这些财宝还不一样要被叛军夺去!”眼看蹄声越来越近,挞马安真恨不得当头给杨逸一马鞭子,可他敢吗? 杨逸听了挞马安的话,好象终于有些开窍了,迟疑着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带你的人押着这两车财宝往左边的坡下躲躲,我带我的人轻装远避,不过,你可要看好我的财宝,这是贵国陛下赏赐的,若是丢了,我要你赔!快快快!快带你的人把财宝押过去,记得把车轮印子擦掉,别让叛军发现你们,快!” 听到蹄声更近了,杨逸这才好象慌了神,催促个不停,但一切都太迟了,长辖底的五百人马已呼啸而至,他把手下分成十队,一言不发便从四面冲杀上来。 狼!好多的狼!杨逸瞬间想起了柳河上游的那个夜晚,这种狼群战术让人十分头疼,轻易便能让你顾此失彼,漏洞百出。 短兵相接前一刻,杨逸大吼道:“马汉卿,还记得马球场上的战术吗,快!你带一半人马,咱们交替穿插掩杀!” “谨遵大人令!” 杨逸的九十八骑立即一分为二,组成紧密的冲锋阵形,战马飞快的提速起来,杨逸把清娘绑在身后,为防她留下不好的记忆,头脸全部包了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只有把她带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茫茫雪原上,蹄声如雷,积雪飞溅,加上双方的呐喊,一片沸腾,长辖底的人马举着雪亮的钢刀,以不规则阵形从四面不断发起攻击,而杨逸与马汉卿则不断地绕着“8”字或“二”字对冲,互相穿插掩杀。 “杀!”杨逸狂吼一声,刚与马汉卿那队人马交错而过,立即冲入缀在他们身后一队叛军之中,他前面的谢东升带着两名悍卒,手提长长的马槊,如犁开大地的犁头,毫无阻碍的犁入叛军松散的阵形,血光立即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李一忠则紧跟在杨逸身边,手上的长弓不断疾射,每出一箭,就有一个叛军惨叫着坠落马下,叛军的狼阵战术由于随时要掉头转向,使得他们的阵形比较散乱,而且他们身上多是皮甲,防护能力有限。 而杨逸带的是大宋最精锐的班直侍卫亲军,别的不说,身上的铠甲是大宋最精良的,既不算沉重,又能提供良好的保护,在这种情形之下,一但被杨逸他们犁入阵中,几乎便是一边倒的杀戮。 杨逸被侍卫紧紧护在里面,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这次他没有冲在最前面,全是为了保清娘于万全,身边的侍卫都能理解,因此士气丝毫不坠,心中反而多了一份神圣的使命,冲杀起来更加狠厉。 “清娘,别怕!上天入地,有杨大哥在,总会保你安全!” “我知道,我不怕,杨大哥不用担心我!你自己注意安全!” “哈哈哈!大伙听到了吗?清娘说她不怕!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身边的侍卫一时血气翻腾,狂喊不已,护向清娘身边的队形更加紧密了。 “喊话!我们是大宋使团,不想涉入辽国内部纷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杨逸一吩咐下去,身边的侍卫立即同声大喊起来:“我们是大宋使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们是大宋使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 杨逸用穿插掩护的战术对付狼群战术,效果极佳,不但让对方无从下口,反而被杀得狼狈不堪;而挞马安带领的几十辽军无法融入杨逸他们,就没这么幸运了! 柿子捡软的捏,长辖底的人马一见杨逸这边讨不到好,几乎全扑向挞马安去了,几十辽军被四面绞杀,顾此失彼之下,死伤极为惨重,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人是来保护、监视自己的,杨逸可没有义务反过去要保护他们,谁让你们是辽军呢? 杨逸的两队人马很快脱离战场,向南撤去。 长辖底绞杀完几十辽军,尽夺其兵器战甲后,又迅速向杨逸追来,因为他们看到杨逸到这时还不愿放弃那几辆马车,看来必有贵重之物。 杨逸带着侍卫奔出几里地后,这时长辖底的人马已经追近,透过雪光已经可以看到对方的身影。 “停!” 杨逸大喝一声,李一忠等护卫立即跟着停了下来,迅速在一个斜坡上布下紧密的阵形,准备随时再次搏杀,刚才双方已经见了血,这时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更给己方说话的机会。 “包毅!” “属下遵令!” 包毅立即撑着宋字大旗,反向长辖底的人马迎上去。长辖底一见前面的百十骑不跑了,出于谨慎他也慢了下来,手下的侦骑同时向四周散布出去,生怕被诱进了埋伏圈。 包毅撑着宋字大旗奔到一箭之外,大喊道:“敢问可是阻卜部的长辖底将军,我们是出使辽国的大宋使团,并非辽军,我们大人特意走西线回国,就是想与长辖底将军一谈,还望长辖底将军能前往一晤。” “我管你是谁,交出所以财物和兵器,我饶你们不死。”长辖底一边大吼,一边继续逼过来。 包毅可不敢大意,一边退一边喊话:“我家大人说了!贵部起兵反辽,我大宋是乐意看到的,只要长辖底将军愿意前往一晤,您可能会得到取之不尽的兵器和财物援助,请长辖底将军三思!” 第一卷第120章夜色中的交易 长辖底右手长刀一举,身后五百骑很快停了下来,包毅的话确实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他们起兵反辽,若能得到大宋暗中支持,对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长辖底心动了。 “长辖底将军,您若是愿意与我家大人一晤,请让您的手下在原地等候,您带一百人马前往即可!” 长辖底的副将阿里木有些担心,提醒长辖底道:“将军去不得,小心对方有诈,宋人要谈,让他们过来谈好了!” “阿里木别担心,咱们追了这么远,从蹄印就可判定对方只有百骑,现在允我带百骑前往,倒也不过份,更何况对方是宋人,应该不会和辽军合谋对付咱们;不管如何,这对我们阻卜部来是说一次难得的机会,我决心去试一试;好了,阿奴带一百人马随我来,阿里木你带余下人马在此等着,小心戒备。” 长辖底说完,带着一百人马飞驰而出,直逼杨逸阵前三十丈处,态度嚣张地吼道:“宋使何在?既然邀我过来,还不快快上前答话。” 时间紧迫,杨逸便不再哆嗦,带着马汉卿越众而出,来到两军中央地带,长辖底带着阿奴也奔了上来。 杨逸这才看清对方打扮,长辖底大概四十岁,方脸大嘴,打着发辫,身材极为雄壮,身上穿着毛皮。 “长辖底将军,我就是大宋使者杨逸,直说吧,这次邀长辖底将军过来,就上看看双方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杨逸?可是在南京道打败萧达林的杨逸?” “长辖底将军既然听过本官的名字,那就更好了,据我所知,贵部虽然丈着草原辽阔,辽军一时无力围剿,取得了几场胜利,但贵部缺乏根基,更没有武器补给,一但辽军兵力调动完毕,形成合围,贵部很难再有作为,若是长辖底将军愿意与大宋合作,我们可以提供贵部所须的一切,包括财力上的支持。” 杨逸脸带微笑,谆谆诱导着,就象拐骗小红帽的狼外婆。长辖底虽然心动,脸上却带着不屑地说道:“大宋会这么好心?就算我们愿意合作,我部在漠北,国贵又如何能给我部实际支持呢?” “长辖底将军,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于朋友,我大宋向来是慷慨的,至于长辖底将军的顾虑,本官也想过,宋辽夏交界的夹山地区,辽夏控制都非常薄弱,咱们完全可以在那交易。” “交易?我们没什么可与大宋交易的。” “长辖底将军,咱们不防爽快点,我听是贵部刚刚大掠西路群牧司,长辖底将军只须赶着战马前来,茶盐粮刀枪箭矢,你需要什么我大宋给你什么!” “我们要大宋的神臂弓,大宋能给吗?” “贵部驰骋于草原之上,全是骑兵,而神臂弓须以脚踏镫才能上弦,并不适合骑兵使用,长辖底将军提出这样的要求,分明是没有合作的诚意,既然如此,本官告辞。” 杨逸说走就走,带着马汉卿立即掉转马头而去,开玩笑,神臂弓是宋军步兵最具威慑力、和实用性的武器,哪怕是战败撤退时,也规定士兵必须将神臂弓每一个构件毁掉,防止落入敌人手中,岂能拿来交易。 “且慢!” 长辖底大喊一声,然而杨逸并未止步,虽然双方合则两利,但对大宋来说,与长辖底合作其实是有利有弊,这事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辽国一但得知实情后,会不会恼羞成怒、悍然兴兵很难说; 而相对而言,阻卜部更需要大宋的支持,草原上缺铁,几户牧民共用一个破铁锅的现象非常普遍,能自己打造武器的更少,小打小闹还行,但长辖底若想发展壮大,就缺不了武器支持。 “杨学士请留步,由于彼此并不相熟,所以我们不得不留个心眼,还请杨学士原谅,我部愿与大宋合作,不光我部,只要杨学士说话算数,我会联系排雅、仆里、同葛、虎骨、扑果等部一同参与,不久前我们刚刚攻破契丹西、北两路群牧司,手上有数万战马……” 长辖底一边追上来,一边大声喊着,杨逸眼看火候到了,这才停下来说道:“长辖底将军,我大宋渴望和平,并不想与辽国全面开战,现在与贵部合作,我大宋是冒了巨大风险的,希望长辖底将军能明白这一点。” 长辖底带着几分恭维说道:“杨学士说笑了,杨学士在南京道大胜契丹,神威无敌,大宋何惧契丹?对了,杨学士,我听说您在南京道使用一种霹雳瓜的武器,神臂弓我们可以不要,但这种霹雳瓜无论如何要给些我们,我们愿以上好的战马作为交换,杨学士您看如何?” 杨逸心念一动,故作为难道:“长辖底将军消息真灵通,实话跟你说,这种霹雳瓜威力巨大,本官就是靠这种霹雳瓜打败萧达林的,但这种霹雳瓜造价昂贵,制作十分困难,我大宋存量也不多,恐怕要让长辖底将军失望了。” 长辖底脸色顿时黑下来,沉声说道:“杨学士,我们要神臂弓,你说不适合骑兵使用,我人认了,我们要霹雳瓜,你又再推托,杨学士既然来找我们,却没一丝诚意,这是在戏弄我等吗?” 杨逸为难道:“并非本官没有诚意,实在是长辖底将军提出的条件过于苛刻,这霹雳瓜……好吧!我会尽量说服我国陛下,给长辖底将军提供一些霹雳瓜,但长辖底将军要有心里准备,数量可能不会很多,而且要一匹上好的战马交换一枚,您若是不愿意,那咱们就算了!” “不可能吧,一匹上好的战马才换得一枚?”长辖底双眼睁得如铜铃般大,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长辖底将军,你完全可以不选霹雳瓜,其实我认为刀枪与弓箭更适合骑兵作战,在这方面,大宋完全可以满足长辖底将军的要求!” 一听杨逸这么说,长辖底反而心生狐疑,认为杨逸不想把霹雳瓜给他们,这世上,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杨逸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黑火药制成的土炸弹成本不高,制作简单,更重要的一点,它是一次性武器,用完了就完了,拿来换战马,再合算不过。 “不不不,霹雳瓜我们一定要,不过我们要先试过它的威力,看到底值不值得一匹战马再说。” “这个当然,这样吧,长辖底将军把你们需要的物资列出一个清单,派人送到府州,顺便定好具体的交易事宜,我大宋会把你们需要的物资提前准备好,一但长辖底将军把战马送到府州一带的边境,咱们即可快速交易,长辖底将军以为何如?”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长辖底没想到今夜竟有此收获,心中极为高兴,要说他们最不缺什么,那就是战马了,他们部族本就是长年游牧,自身就拥有大量战马; 现在又连掠了辽国的两大群牧司,得了无数战马,可以说现在他们战马多得都成累赘了,这大冬天的,哪来那么多牧草给马吃啊!真能拿来换武器那再合算不过。 长辖底心里一高兴,便提出送杨逸一程。 杨逸大感头疼,他娘的,咱正恨不能早一刻离开,免得被辽军发现,长辖底倒好,还要送一程,你以为这是你家后院啊? 杨逸正在劝说,清娘怀中的小白这时突然嗥叫起来,它虽然只有两三个月大,声音还不算浑厚,但那仰天长嗥的样子,却有几分神秘和奇异;四周很快传来此起彼落狼嚎声,仿佛在和应着小白; 就杨逸知道,狼的嗅觉极为灵敏,这一夜两军绞杀,浓浓的血腥味把附近狼群引来并不奇怪,小白大概是觉察到了同类的存在,因此长嗥不已。 然后长辖底一看到清娘怀里的小白,顿时双目圆睁,竟然翻身下马,雄壮的身躯拜倒在地,极为虔诚地磕头祈祷,他祈祷时用的是阻卜部的语言,杨逸听不懂,但那卑微的神态,虔诚的动作,无不说明他是在参拜心中的神诋。 杨逸这才注意到,长辖底的军旗上绣着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狼头,在北风中猎猎翻卷,仿佛随时扑出噬人而食。 迷蒙的夜色中,清娘怀中的小白不停地仰天嗥叫,四周的狼群不断地回应着,长辖底激动得不可铭状,在他的呼喝下,他的几百人马全部下马,跪倒在雪地上,无比虔诚的向小白叩拜着,这一幕显得无比的诡异,神秘! 等他们拜完之后,杨逸实在忍不住好奇,上前向长辖底询问,这才知道原因,原来阻卜部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说阻卜部是白狼神之后,若是通体雪白的狼神出现,便是长生天派下使者,预示着天佑阻卜部!是莫大的祥瑞。 杨逸看了看还在一声声嗥叫的小白,这不知羞的家伙、专到上风口撒尿的家伙,难道真是狼神? 杨逸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感觉很荒谬,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 不管他信不信,但长辖底对他的态度随之变得非常恭敬,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杨逸一再劝说下,长辖底这才带着手下离开,那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的样子,让杨逸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天亮后,杨逸终于等来了莫桑,真算起来这人还真挺尽责的,一夜之间,五百人马折损过半,还有不少带伤的,即便这样也没放弃护送使团的责任。 杨逸不会去怜悯他们,谁让他们是辽军呢?说不定往年到宋境去打草谷就有他们的份。 关于挞马安带领的几十辽军,莫桑还没问,杨逸就先兴师问罪起来了,说这些人竟抛下他们独自逃命,太不负责任了! 杨逸骂骂咧咧个不停,怎么难听怎么骂,莫桑听得满心不是滋味,却又无从反驳。 马汉卿他们偷笑个不停,这都什么人啊! 经此一事后,杨逸一行的速度突然加快,过大同府不入,直奔雁门关而去。 一入宋境,杨逸立即以八百里加急,将与阻卜部的交易事宜急报东京; 对大宋而言,这是一项利大于弊的买卖,既可换来大批的战马,又可以扰乱辽国,使之无力南顾。 至于来自辽国的压力,肯定要承担一些,但辽国一直支持西夏对抗大宋,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能放火就不许我点灯?只要大宋态度够强硬,辽国也无可奈何,除非辽国愿先放弃对西夏的支持。 杨逸相信章惇不会让他失望的,若是连这点担当也没有,他就不是章惇了。 做完这些,杨逸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这一次使辽,几翻波折,行程数万里,连除夕都是在冰封的草原上过的;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几日风雨几日晴? 第一卷第121章同文馆之狱 东京,同文馆。 同文馆这名字充满了书香味儿,乍听之下,还以为是皇子读书的地方呢。但只有张士良和文及甫才知道,如今的同文馆是个什么样的所在,满地的刑具血迹斑斑,发散着浓烈腐肉味,让人看上一眼都会心惊胆战。 这两个人关系重大,章惇所有的布局,都是围绕着这两个人展开的,为防万一,张、文二人没有关进刑部大牢,而是按章惇的意思,单独关进了同文馆,再由何世宽与张商英亲自到同文馆主审,以杜绝一切干扰。 同文馆的二进正堂被临时设置成了刑堂,何世宽与张商英当堂一坐,两班酷吏左右一站,加上旁边摆满了各种刑具,顿时让人感觉阴风四起,寒气森森。 文及甫被架到堂上,往地上一扔,两班衙役顿着水火棍,怒目圆睁,一通堂威喊下来,文家六郎吓得两脚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打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何曾经过这般阵仗,还没开审呢,已经吓得脸无人色了。 “堂下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何世宽凛然大喝,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文及甫哆嗦着答道:“下官文及甫,拜见二位大人!” “文及甫,你仔细看看,这可是你写的书信?” 衙役把书信递给文及甫,他非常认真地看了起来,这确实是他几年前写给刑恕的一封信,这一点无可否认。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直不知因何被关押的文及甫,也终于明白,事情竟是出在这封信上,文及甫只恨自己交友不慎,心里对刑恕痛恨不已。 何世宽再次威严地喝道:“文及甫,你信中白纸黑字写着‘今日朝堂之上妒贤忌能,罗结党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又济以粉昆,可为寒心。’说!司马昭是谁?粉昆又是谁? 你可想好了,这堂上数十样刑具都是为你准备的,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官会让你把这刑具一一尝个够,当然了,若是你检举有功,本官自会上书陛下给你请功,是包庇谋逆之人,还是检举立功,怎么选就看你的了!” 谋逆之人?听到这,文及甫心肝儿直发颤,他不会不知道谋逆是什么罪,包庇谋逆之人又是什么罪,一个不好,文家就要万劫不复啊! “大人!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当时少不更事,一时胡言乱语,作不得数啊!请大人明鉴!请大人明鉴!” “嗯?”何世宽冷冷地扫了一眼文及甫,转头对张商英说道:“张御使,本官的意思是暂停堂审,让衙役先把堂下的刑具给文通判仔细介绍一下,张御使以为如何?” 张商英淡淡地答道:“甚善!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何尚书若是心慈手软,别人还以为您好糊弄呢!” 何世宽抬手稍稍示意,两个如狼似虎的酷吏立即扑上来,把文及甫架到那排刑具前,冷笑着介绍道:“文大人,这种铁刷子呢,看起来简单,用起来也简单,只需往人犯身上倒些滚水,再用这铁刷子轻轻的来回刷,就有把人犯的皮、肉,一层层的刷下来,直到露出骨头。还有这个,烙掌印,用起来也很简单,把这支铁手掌放在炉火中烧红,把后把犯人的衣服剥下,就这么烙下去!嗞!立即就会肉香阵阵……. 衙役一边讲解,一边往文及甫身上比划,听到第四种刑具时,文及甫再坚持不下去了,无尽的恐惧竟让他昏迷了过去。 大冷天里,一桶冷水泼了下去,文及甫浑身打颤地醒了过来,同时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出身文家,虽然没受过什么苦楚,但见识还是有的,他非常明白,新党想要的是什么? 这封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司马昭是在影射吕大防,粉昆是指韩忠彦,但这两人都是旧党元老,身份特殊,一但将他们供出,文家在旧党中也就失去了立身之本,为千夫所指。 但不供出来行吗?新党势在必得,会放过他吗?会放过文家吗? 文及甫心如电转,竟不顾身上的寒意,愣在堂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说!司马昭指的是谁?粉昆指的又是谁?再不说,本官就先让你尝尝铁刷子的滋味!来啊,给他上热水!” 何世宽当头大喝,把文及甫惊醒过来,他哆嗦个不停,也不知是心中害怕还是身上发冷,期期艾艾地答道:“回大人,家父以前尝称刘挚为司马昭……呃,王岩叟面白,乃称为粉,梁焘字况之,况字右旁从兄,乃称为昆。大人,下官都说了!求求您,放过下官吧……” 文及甫供出的这几个人,都是朔党人物,以前专和文彦博作对,还贬过文及甫的官,文及甫左思右想,只有拿他们来顶缸了。 不得不说,文六郎说文解字的功夫还是非常高明的,经他这么一说,虽然有些牵强,但总算把吕大防和韩忠彦摘出来的了。 何世宽何许人也!一看就知道文及甫在说谎,他冷笑道:“文及甫,你别以为耍点小聪明本官就奈何不了你,你说令尊尝称刘挚为司马昭,当本官不会派人去向令尊求证吗?本官还真想知道,令尊是不是这种背后道人长短之人!” 何世宽说到这,文及甫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这确实是要命的问题,他父亲文彦博虽然老得动不了啦,但说话还不成问题,何世宽若真派人去求证,他的这翻说词十有九会被揭穿。 “文及甫!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司马昭是谁?粉昆又是谁?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ノ╲ ○ 電 囝 書 w w w . τ Χ Τ ㈧ ○. ι Α 何世宽猛拍惊堂木,把文及甫吓得头筋突突直跳,最后他咬咬牙答道:“回大人,下官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并无半句虚言!” “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来啊!给他上夹棍!” 衙役立即将夹棍拿上来,把文及甫十指穿入夹棍内,两边绳头一拉,夹棍立即将十指夹紧,常言道十指连心,方才文及甫还冻得浑身颤抖,现在随着夹棍越拉越紧,文及甫痛得汗下如珠,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同文馆。 “你到底招还是不招?” “下官……该招的都招了,大人,你就是打死我,下官也不能胡说啊!” 真没想到,堂下这的个贵公子哥还真有股韧劲儿,似乎豁出去了。 何世宽倒也不可能真把十八般大刑全用到他身上,那便真是屈打成招了,将来文及甫一但翻供,对新党反而极为不利。 “来呀!先把他押下去,立即派人到文家向文彦博求证,看他以前是否常说刘挚是司马昭!” 虽然刘挚、梁焘、王岩叟曾经也是旧党重臣,但与吕大防和韩忠彦比起来,分量还是轻了些。 吕大防在元祐年间做了多年首相,这个不用多说; 而韩忠彦实际上是韩琦系官员的首领,韩琦身历三朝,在英宗朝权倾朝野,他的手下已经发展出一个庞大的官僚派系,这些官员紧紧团结在韩家这个核心周围,结党伐异,韩忠彦作为韩琦系官员的领袖,分量不比吕大防轻。 现在这两大旧党领袖都被文及甫摘除出来,上奏旧党阴谋废立时,分量就嫌不足了,对此新党自然非常不满意。 不满意归不满意,但凡事讲求个证据,屈打成招或凭空捏造都不是办法,新党虽然一直被旧被视为奸佞,但事实上他们行事还是比较讲原则的; 举个两个实例:在苏轼被贬时,章惇一再向他伸出过援手;而到章惇被贬时,苏轼却成了贬谪章惇的参与者。 元祐年初,高滔滔要废除神宗皇帝的新法,新党以‘父亲死了,儿子三年内不应更改父亲遗志’为理由加以阻止,这是儒家正统理念!司马光等人无从反驳,于是便拉出了一块‘以母改子’的遮羞布,以此废除新法。 高滔滔只是代替赵煦暂时管理国家,她并不是皇帝,若是‘以母改子’这个理由成立,那岂不是说高滔滔是皇帝?那赵煦这个真正的皇帝该往哪儿站? 到底谁才是奸佞? 至少新党不会认为自己是奸佞!因此,新党虽然急欲着旧党打得永世不能翻身,但也不会毫无原则的乱来。 何世宽、张商英很快将审理情况上报章惇,对文及甫如此牵强附会的解释,章惇只是冷冷一笑,下令殿中侍御使来之邵亲往文家询问文彦博,一但这对父子两的话对不上,那就说明文及甫在说谎,到时可就别怪咱们大刑侍候了! 与此同时,章惇接到了杨逸从雁门关发来的急报,章惇有些愣神,杨逸竟然出现在雁门关,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等他看清急报内容后,不禁更为惊讶; 杨逸成功让辽国减免了十万贯岁币,余下的也改纳为赠,这对初执政的新党而言,是一个了不得的成就。 这将从另个方面给新党正了名:我新党就是比你们旧党强,你们旧党九年来割地纳币,我们新党才执政一年,立即取得了如此骄人的成就,属优属劣,不言自明。 而令章惇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杨逸提到的辽国叛乱,还有与阻卜等草原部落的交易。 若不是杨逸言之凿凿,大宋哪里知道辽国内部如此糜烂、叛乱如此频繁? 看完杨逸这封急报,章惇一刻也不耽搁,立即大步流星的往宝文阁而去。 第一卷第122章洛阳之会(上) 杨逸到洛阳时,范纯仁竟亲自迎出城外十里长亭。 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两鬓萧疏,由儿子范佑质扶着,立于瑟瑟寒风中等候。 现在官府还没启印,而且杨逸这一路行来十分低调,很少有地方官员出城迎接的,这乍一听说范纯仁亲自迎出城来,心中不禁十分感慨,连忙跳下车,趋步进亭拜见。 “范相公何须如此,下官实在当不得。” 范纯仁上前将他扶起,和声说道:“任之为国事驱驰万里,不畏严寒艰险,成功说服辽主减免十万岁币,有大功于国,老朽迎出十里算得了什么!” 范纯仁这次是以私人身份相迎,因此他并不以官职相称,俩人稍稍寒暄过后,他让随从送上温酒,就在亭中与杨逸对饮了三杯; 范佑质接着上前向杨逸行了个大礼,恭敬地说道:“家父年老体弱,被贬南荒,幸得杨学士施以援手,杨学士大恩,佑质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范兄快快请起,我曾闻令尊所言:公事公言,我知有公,不知有私。令尊德高望重,为事皆以公心为准,本不应及罪,我为令尊进言,也只是公事公言,又岂能挟恩求报?” 范纯仁确实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等杨逸与范佑质答对完了,他抚须感叹道:“年前陛下将辽事尽托于任之,老夫曾上表竭力反对过,当时是担心事关重大,而任之过于年轻,缺少经验;如今看来,倒是老夫杞人忧天了!此事还望任之莫怪!” 杨逸连道不敢,对范纯仁这份磊落胸怀,杨逸也很是佩服,另外范纯仁是苏州人,说话带有很浓的江南口音,让杨逸感觉很亲切。这长亭之中寒气甚重,倒不好让范纯仁在此多留,于是大家很快登车一同回城。 洛阳是大宋的西京,街市非常繁华,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更因刚过新年,沿街店面都搭着崭新的彩楼欢门,人们新衣新帽,脸上还洋溢着节日的喜气,各个瓦子勾栏之中,人潮涌动,戏班杂耍处处,让人流连忘返。 同时洛阳也是旧党的大本营,当年王安石当政时,司马光、文彦博、富弼等十三人退居洛阳,仿白居易九老会故事,置酒赋诗,评击朝政,筑堂绘像,号为洛阳耆英会,迄今在旧党中留为佳话,对于许多旧党人物人而言,洛阳就仿佛是他们心中的圣地。 杨逸作为新党的重要成员之一,走进这座旧党大本营时,心中不免有许多感慨,旧党的派系众多,但洛阳无疑是打上旧党烙印最深的一个城市; 看来要抹掉旧党的精神印迹,光挖司马光的墓还不够,洛阳这边也必须做些文章才行啊! 什么耆英会的,必须以官方的名义把它打成非法组织,否则就会成为后来者的榜样。 杨逸在驿馆换了常服,这才前往范纯仁府上,进门一看,杨逸对范纯仁的操守更为佩服了,他府上极为简朴,室内摆设尚不及市井间的中人之家华丽。桌上的菜色也只是几样普通的家常小菜,连肉都很少。 大宋官员的薪俸极为丰厚,即便不贪污,光是薪俸也能过上非常奢华的日子,杨逸虽然建议重新启用苏轼和范纯仁两人,但相对而言,他对范纯仁更钦佩一些。苏轼贪不贪杨逸不知道,但苏轼和范纯仁相比,私德和生活作风上绝对呈鲜明的反比。 苏轼在声色犬马方面,样样是个中顶尖人物,在杭州为官时,一次出游,上千艳妓同行,场面之浩大,蔚为大观。 当初苏轼反对王安石的差役法时,曾有这样一份奏章:自古役人之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官于四方者,宣力之余,亦欲取乐……若厨傅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圣观。” 这话的大体意思是这样:普通的乡户,天生下来就应该是要服劳役的,就象人必须要吃五谷杂粮一样,咱们士大夫四处去当官,连祖坟都没时间回去看看,很是辛苦,这办公之余,自应该玩乐一翻。若是咱们士大夫也要交役钱,这怕就没米下锅了,这还让士大夫活吗?士大夫不生活不奢华点,怎么能体现出太平盛世的圣景来呢? 交几十文役钱你就没米下锅了,恐怕你送给别人的小妾,送给王诜的高俅就不止值几十文吧? 而这竟是苏大才子反对差役法的理由,堂而皇之上奏朝廷! 若是将苏大才子这份奏章,和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文章刻在一起,相信大家一定会对华彩词章冠绝天下的苏大才子更加佩服吧! 杨逸不知道以节简闻名的范纯仁,看了这份奏章有何感想,反正杨逸感觉非常有意思! 杨逸不反对凭自己的能力过奢华的日子,他也不认为交点差役钱,就能影响到士大夫的优渥生活。象苏轼那样,带上千小姐出游,只要不花公款,他也乐意看到这样的美景。 象范纯仁这种严于律已的人,注定只能做为一种道德模范,因此他感叹地说道:“以前常听人说范相公节简清廉,俸禄多用于接济乡邻亲友、助学济贫,今日一见,始信为真矣!” 范纯仁一边请他入席,一边笑道:“任之此翻赞喻,老夫实在惭不敢当,杨家在东京的药铺定期给贫苦百姓施药,田租比别家少收一成,和任之的义举比起来,老夫便算不得什么了!” “诚如范相公所言,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在恕与俭上,晚辈不及范相公万一,对百姓施点小恩小惠,又何足挂齿?” “任之此言差矣,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只要是善举,何分大小?” “多谢范相公!” 中国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奇怪的是,中国人之间的交流,却又大部分是在酒桌上完成的,象这种朋友或同僚之间的宴请,大家通常都是吃得少,说得多。 即便是范纯仁也不例外,俩人稍稍动了动筷子,便都停了下来,话题也很快转到朝政上。 范纯仁抚须说道:“宋辽已百年无战事,涿州之变是个意外,任之虽然取得了易水大捷,但这无损于辽国实力,对辽政策,老夫依旧以为应以和为贵,擅起刀兵,于两国百姓皆无益处,任之这次能顺利把和议谈下来,着实出乎老夫意料,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来,我敬任之一杯。” 杨逸笑笑,范纯仁在个人品德上很值得人尊敬,在内政能力上也很突出,但在军事外交上绝对是弱项,他曾在西北为官,与西夏交手是一输再输,损兵折将,因此,想让他对外持强硬态度很难。 但这次会面,杨逸并不单纯地看作是自己与范纯仁的一次平常私会,或许,这是新旧两党建立沟通的开始。 “范相公,涿州之变确实是个意外,是弥勒教精心策划的一次阴谋,然而范相公可曾想过,国与国之间,存在着无数的意外,谁也不知道何时、何地、何事,稍稍一碰,就会引发两国的大战; 河北之地皆是平原,始终是我大宋软肋所在,辽军一但攻破第一道防线,骑兵可直抵东京城下,范相公,晚辈始终认为,忘战必危,此言乃我大宋最真实的写照。” 范纯仁听了杨逸这翻话,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他确实是想通过影响杨逸,达到影响新党对外政策的目的,因为除去杨逸与章惇忘年之交的关系,他这次立此大功,在新党中的话语权已不容轻视。 “任之也别忘了,国虽大,好战必亡的道理,任之一再强调河北无险可守,乃我大宋的软肋所在,有大兴兵戈之意,对此老夫也不敢苟同; 孟子云: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只要我大宋内修德政,消除党争,众志成城,则河北还何来大宋软肋之说? 如今大宋内弊众多,民生困苦,急需休养生息,因此无论是对辽,还是对西夏,我大宋都应适可而止; 如今朝廷的各项新政本就不甚得民心,若再一味的对辽夏示以强硬,使战事频生,恐非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啊!” 范纯仁一味的强调人和,而忽视了地利的因素,对此杨逸有些不以为然,虽然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但光有人和,没有地利,要想保证国家安定,往往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若大宋真强大到‘固国不以山溪之险’了,那忽视河北的地利问题到也无妨,但现在的大宋显然还没有这么强大,这时说什么‘固国不以山溪之险’,未免有些脱离实际了,因此,杨逸认为强兵修甲是刻不容缓。 杨逸也明白范纯仁的本意,他反对大宋对外用兵,他强调人和,强调内修德政,就是希望说服新党放弃对外咄咄逼人之势,安心发展内政。 范纯仁的担心是有一定的道理的,现在西北正在积极备战,准备慢慢蚕食西夏,这必将引来西夏强烈反弹,而河北又开启了大战的先例,这次虽然赢了,也成功减去了十万贯岁币,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触怒了辽国,大宋面临两面开战的可能性大增。 有鉴于于此,杨逸也不打算反驳他,话锋一转说道:“范相公可知态度一向强硬的辽国,这次为何轻易服软,并同意减免岁币?” 这正是范纯仁一直疑惑不解之处,若按辽国以往的做派,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因此杨逸的话把他的好奇心彻底勾了出来。 “还请任之细细道来!” “范相公,事实上辽国这些年灾荒频发,国政糜烂,国内乱象已生,各少数部族叛乱不休,这次下官使辽,打听到阻卜等部的联军,已经打到上京城外的倒塌岭一带,草原上更是烽烟四起,室韦、北路、西路群牧司纷纷陷落,连西北路招讨使耶律挞不也都不幸战死,可以说辽国亡国之象已现。” 范纯仁大讶,杨逸的这翻论断太过惊人了,他难以置信地说道:“任之所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杨逸对此不予辩解,接着说道:“而我大宋呢,传国百三十年至今,土地兼并之严重历朝历代前所未有,冗员、冗费、冗兵拖得朝廷喘不过气来,国库入不敷出,国内各种矛盾极为尖锐,老态渐露,若再不改革图强,一但辽国被新兴的草原部族取代,其挟大胜之威,强劲之战力而来,我大宋将如何抵挡?范相公啊!下官绝非妄言……” “任之!” 范纯仁听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打断杨逸的话,在大宋上下看来,无论如何宋辽仍是天下最强大的两个国家,若说有人能一下子灭亡这两个国家,谁会相信? 杨逸苦笑道:“若是宋辽联手,这天下确实没有敌人!” 第一卷第123章洛阳之会(下) 宋辽联手? 这样的话题扯得有些远了,杨、范二人很快打住。 范纯仁对杨逸提到辽国已有亡国之象却很在意,一再的追问其中细节。 对此杨逸并没有隐瞒,将自己在辽国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范相公,自耶律洪基继位以来,辽国内政不修,奸臣当道,先是皇叔耶律重元起兵谋逆,再到耶律乙辛诬告懿德皇后萧观音和伶人赵惟一私通,引发十香词案,逼杀辽后萧观音,两年后连辽太子耶律俊都不能幸免于难,最后虽然耶律乙辛伏诛,但这每一件事情,诛连都十分广,使得辽国元气大伤,贤者尽去; 如今随着耶律洪基逐渐老迈,更加昏庸,任用的文武重臣多是碌碌之辈,内部争权夺利,倾轧不断,虽有皇弟耶律和鲁斡较为贤能,但经历耶律重元谋逆案后,辽主对耶律和鲁斡并不十分信任,只给了一个上京留守的职位,并不足以支撑辽国整体的败落。 晚辈这次使辽,对辽国方方面面都作了一次了解,辽国各道连年灾荒,致使物价腾贵,民不聊生,作为主要产粮区的南京幽州,斗米竟比我大宋东京贵三十文,市井之间流民涌动,卖儿卖女; 从晚辈与萧达林一战便可看出,如今的辽国军备不修,战力低下,早已不复当年之悍勇,西西北路招讨使耶律挞不也率领数万大军前去平叛,竟被阻卜部两三千人马击溃,耶律挞不也战殁于乱军之中,西部、北部群牧司、与各个驻守漠北的军司纷纷陷落; 现在的漠北草原,用烽烟四起来形容再恰当不过,阻卜、排雅、仆里、同葛、虎骨、扑果等部纷纷起兵反辽,这些部族虽然还都很弱小,但鉴于辽军低下的战力,一但不能及时扑灭,很快将呈星火燎原之势; 而这种情况下,契丹上层还过着醉生梦死的糜烂生活,没有一人想要变法自强,目光还一味盯着我大宋,只望从我大宋多讹些好处; 这次辽国战败,加上内部局势不稳,被迫向我大宋低头,充分显露了辽国的虚弱,造成的后果将是难以预知的,辽国部族众多,这次南京道战败看似无关大局,但必定使得辽国各个部族更加离心离德,叛乱的势头必定会加剧; 归于以上种种原因,所以晚辈认为辽国已现亡国之象; 范相公,事实上留给大宋的时间并不多了,一但辽国倒下,我大宋面对的必将是一个更加兴盛的强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大宋再一味的守旧自满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杨逸对契丹军政的这翻长篇大论,确实让范纯仁异常震惊。 大宋君臣对辽国其实非常缺乏了解,无论是军政民生,都局限在迷迷糊糊的认知之中,对漠北各个部族的叛乱,更是闻所未闻。 辽国这次为何轻易向大宋低头?范仁纯心中的这个疑惑终于解开了。 但对杨逸最后的论断,他依旧有些不以为然,即便辽国真的亡国了,但何至于大宋也会跟着遭殃? 杨逸也知道,想通过这样一翻话,就说服范纯仁是不可能的,因此也没多费口舌,范纯仁消化完有关辽国的消息后,反而语重心长地说道:“任之啊!我大宋确实有许多弊政需要解决,但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于求成往往反会坏事,如同久病之人,忽然施以猛病只会便得病情加剧; 老夫以为,现在对外应以和为贵,内政更应徐徐图之,任之的西北蚕食之策,内政的新税法,都不免操之过急啊! 你可知道,现在因丈量土地,各地士绅怨声载道,各级官员离心离德,流血冲突不断!一但被心怀不轨之人加以利用,我大宋恐怕也将内乱丛生,烽烟遍地啊!” 杨逸既然把这次会面看作新旧两党沟通的开始,于是耐心地说道:“范相公,对辽国,咱们目前确实应以和为贵,但对西夏则不然,西夏纯粹是一个无赖国家,你对它妥协,它就会更加嚣张,不断进犯; 元祐九年间,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西夏的无赖本性,因此,对西夏绝对不能采取绥靖政策,必须打,打到他疲弱不堪为止,最好是能灭其国,否则我大宋就别想安宁。 至于内政方面,‘治大国如烹小鲜,应徐徐图之’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然则晚辈认为,用在革新上,却有些不妥,纵观千年历史,要想中兴图强,用徐徐图之的办法从未有哪朝成功过; 商鞅变法,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无不是顶着强大的压力,一举力推,持之以恒方能成功,若是一遇到阻力,便想以折中之法应付,所谓的徐徐图之,不过是等着慢慢消亡而已!” 就杨逸所知,除了他提到的这两个变法之外,更典型的还有后世的清雍正施行的官绅一体纳粮,这些成功的变革,哪一次不是论定之后,强力推行才能达到目的,在反对势力极其强大的情形下,徐徐图之只会等着被对方扼杀; 重症不能下猛药,这个道理用在革新上,未必正确。 听了杨逸的话,范纯仁抚须深思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然我大宋当前首要之务,还是应以肃清吏治,消除党争为主,吏治不清,再好的法令也难以施行,任之所提出的新税法,不但使得举国动荡,且于吏治及方面并无补益,老夫担心强硬施行下去,此法终会走样; 任之复又提出以增加职田安抚官员,我大宋官员薪俸本就不低,各种冗费繁多,全国官员何止千万,一下子增加这么多职田,此举虽然无须直接自国库开支,却是将负担转嫁到百姓头上,因此,老夫认为同样不足取; 任之啊!增之容易裁减难啊!此举一但成为常例,今后想再减下来怕是不可能了。” 杨逸不得不佩服范纯仁,看问题十分精准,他说增加官员职田,是朝廷将负担转嫁到百姓身上,这一点杨逸也不得不承认。 朝廷并没有多余的田地划给官员作为职田,那这次增加的职田从哪里来? 只能通过官方兼并的形式得来,这样一来,必定迫使更多的人失去土地,范纯仁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这个问题杨逸也想过,对此他答道:“范相公,首先,用职田增加官员的收入,这不会直接增加朝廷的负担,再则职田的数目皆有明确定限,官员从中非法鱼利的可能相对少一些; 为了应对朝廷这次增加职田给百姓带来的影响,晚辈同时建议朝廷,把新垦土地免税三年的期限增加到五年,而差役法的施行,也将极大提高百姓垦荒的热情;另外新税法的施行,也必定能抑制民间富户兼并土地的规模; 这几种举措同时实施,相信增加官员职田,并不会对普通百姓造成太大的影响,总而言之是利大于弊。 至于范相公提到新税法至使士绅强烈抵触、地方不稳,下官认为,每一样新法的施行,必定不可避免地伤及一部分人的利益; 但若是不改革,朝廷又将无以为继,同时失地百姓不但生活无着,还要背负沉重的苛捐杂税,同样会迫使他们铤而走险,揭竿而起; 正所谓两害取其轻,士绅即便交纳赋税,也不会伤及根本,这种情形下,真愿铤而走险的人不会很多;但贫苦百姓则不然,他们无田无地、无衣无食,朝廷的赋税还全部压在他们身上,为了活下去,他们除了造反,别无他途。 因此下官认为,新税法确实让士绅不满,让地方有所动荡,但和原来比起来,朝廷承受地方叛乱的风险反而小了很多。 新税法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统一税赋,废除原来众多的杂税,这一点对一直困扰朝廷的冗员、冗费问题的解决,也将起到非常积极的作用; 税赋一但统一,不但极大地减轻百姓的负担,同时也减轻了官府的负担;原来杂税众多,一县需要上百、甚至数百吏役帮闲才能完成缴税工作,而这些吏役帮闲的佣金,也是从各种杂税、例钱中支付,这使得百姓承受了更多的盘剥; 而统一税赋,所须人手将大大减少,甚至只需原来的一成人力,就能完成任务,那么官府就能解雇众多的役吏帮闲。 因此,范相公说新税法于吏治并无补益,晚辈实在不敢苟同,范相公,自古治官容易治吏难,若能成功罢去大部分吏役帮闲,那朝廷要厘清吏治就容易十倍,晚辈所说,不知范相公以为然否?” “任之所言,虽不无道理,但却有本末倒置之嫌!” 杨逸说了那么多,范纯仁突然来这么一句,让他不禁愣了一下,确实,范纯仁称得上是正人君子,行事自然倾向于按部就班,这完全是一种性格取向、行事观念的问题。 大宋面临的主要问题,确实是整治问题,而无论是王安石的新法,还是杨逸提出的新税法,在肃清吏治方面,都没有提出明确的纲领,都有剑走偏锋之嫌,也难怪被范纯仁这类君子视为歪门邪道,得不到他们积极的支持。 杨逸苦笑道:“范相公,有句俗话说得好,无论是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或许在范相公看来,目前的新法确实有些本末倒置,但只要对大宋有益,又何必纠缠于先后顺序呢?” 范纯仁立即反击道:“任之此言差矣!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凡事不以正途行之,即便暂时取得一些成果,也必处处受人垢病,终难持久。” 我这怎么就不是正途了? 杨逸听了郁闷之极,就算不是正途,但至少不是歪门邪道吧? 用兵作战,还讲究个正兵、奇兵呢!对,我这最多只能算是‘奇途’! 范、杨二人又足足辩论了两个时辰,直到天近三更才罢休。 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但辩论的气氛很好,双方虽然意见不同,但并没有翻脸成仇,反而都从对方的身上得到了许多新的启发。 对此,杨逸已经很满足了,范纯仁在旧党中声望极高,能与之开启一个沟通渠道,这对大宋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最后范纯仁说道:“任之今日所言,其中确有许多独到之处,老夫会仔细加以考虑,老夫也希望任之能认真看待老夫所言,大宋经不起折腾了啊!” “今日有幸与范相公一会,聆听到范相公许多真知灼见,晚辈万分庆幸,希望今后能有更多的机会聆听范相公教诲,范相公,之前言语上晚辈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范相公大人不计小人过,请范相公受晚辈一拜!” 第一卷第124章时穷节乃现 御使来之邵到文家求证文及甫所言是否属实,虽然用了诡诈之道,但文彦博沉默片刻后,竟承认自己以前常说刘挚是司马昭;无意中与文及甫的供词对上了号。 文彦博是九十高龄的人了,老而成精;文及甫被押,来之邵突然到来,或许这本身就让这头老狐狸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当来之邵指责他背后伤人,暗骂刘挚是司马昭时,文彦博突然反其道而行,承认自己确实曾骂刘挚是司马昭;这样一来,反而让新党有些被动了。 文及甫和张士良这两个案情,本来是一个完美的呼应,现在却未免有点美中不足,章惇接到并报后,立即下令对张士良开审,这一次无论如何不容有失。 同文馆里,同样是那间正堂,同样是何世宽和张商英主审,但张士良却没有文及甫那么幸运,一被拖到堂上,何世宽一言未问,就先下令打了二十杀威棒。 等张士良被打得皮开肉绽,何世宽才冷声问道:“张士良,你可知道罪?” 张士良哭喊道:“大人,小人真的不知身犯何罪,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嗯?你这个祸国乱政的阉佞,都到了此时你还想妄言抵赖,本官问你,你与陈衍同为崇庆宫内侍,丈着宣仁太后信赖,多年来横行不法,内则离间两宫,外则频频联络元祐佞臣,欲行阴谋叛逆之事,罪恶滔天,至此你还想抵赖不成,来啊!鼎镬刀锯皆让这阉佞尝试一遍再说!” 章惇敢悍然杀了陈衍,对他张士良还会有什么顾虑? 文及甫是文官,何世宽施刑时多少还有些顾忌,他张士良是个太监,在文官眼中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行起刑来那是一点都不打折扣的。 望着摆满堂边的刑具,张士良胆都快吓破了,这时再也顾不得许多,惨然说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元祐年间,小人等确实经常联络吕大防、苏轼、刘挚等重臣,但并非是阴谋叛逆啊!” “你们两个内侍,与朝中大臣频频来往,不是阴谋叛逆是什么?还不从实招来!说!” 何世宽须发萧萧,声音大得惊人,光那股子气势就能把胆小者吓瘫了。 张士良知道不说只会被酷刑折磨致死,只得艰难地说道:“大人饶命啊!小人等频频联络朝中大臣,实在是太皇太后每天要处理的政事太多,在朝堂上与大臣议政时,常常无所适从,于是让小人等多与朝中重臣接触,提前打听清楚大臣们第二天要汇报何事,使太皇太后心里有个准备,这样处理起政事来才会更加顺畅周全,大人,小人都说了,我等真没有串通朝臣阴谋叛逆啊!” 何世宽和张商英一听,脸上神色顿时怪异万分,被旧党捧为女中尧舜的高滔滔,竟是个政治白痴,要靠这种可笑的手段,才能应对每日的政事!这真是……千古奇闻啊! 太好了!继续! 何世宽大拍惊堂木,接着森然问道:“张士良!宣仁太后病重期间,你与阉宦陈衍疏隔中外,离间皇亲,滥用职权,窃用国器,擅发钦命,种种行径罪恶滔天!来啊!大刑侍候,直到他招认为止!” 堂下的衙役立即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拉着张士良就往刑具上按;把张士良吓得小便都失禁了,一时臭不可闻。 他呼天抢地的嚷道:“大人啊!小人冤枉啊!小人当时只是负责记录,御玺是掌握在陈衍手里,他确实有滥用职权,滥发圣旨之举,可这与小人无关啊!小人当时还劝诫过陈衍,大人,小人冤枉啊!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啊…….” 直到张士良痛得一声惨叫出口,何世宽才下令停刑,这让张士良有种虎口逃生的感觉,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正当张士良松懈下来之时,何世宽突然狂拍惊堂木,大喝一声:“说!宣仁太后数月不能视事,致死不还政陛下,任由崇庆宫一个太监窃掌御玺,欺压陛下,她意欲何为?说!宣仁太后是不是打算废除当今陛下,另立新君?” 张士良先是愣了一下,立即抢天大呼道:“太皇太后不可诬啊!小人从未听过太皇太后有废立当今的言语!大人,太皇太后不可诬啊……” “来啊!给我大刑侍候!” 对张士良,何世宽确实是大刑用尽,但可惜的是,无论何世宽对张士良施加何等酷刑,张士良都咬死不松口,就是不承认高滔滔有废除赵煦的心思。 高滔滔或许真没有明确受意过大臣,要废掉赵煦,但由于她早就预知赵煦亲政必会重拾神宗新政,这一点,可以说是她不能容忍的,加上她致死不放权的行为,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确有废掉赵煦的打算; 否则,当时赵煦已经十八岁,也已经大婚过了,在她自己病重不能理事之后,根本没有理由不还政于赵煦; 或许,她只是以为她的病情还象前几次一样,还能好起来,她以为她还有时间,因此没来得及废掉赵煦而已。 何世宽和张商英在张士良身上,没有得到最终想要的结果,只得如实上报章惇,新党突然间又重新面临严重的危机。 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无法追究高滔滔的罪行; 无法追究高滔滔,就无法废掉向太后; 一但赵煦出现不测,皇权最终还将会落到向太后手里; 新党到时就要死无葬身之地,新政就要再次被人践踏在地,所有新党为之努力的一切,又将变成镜花水月,过眼云烟。 为此,章惇又招开了一次新党核心层的会议,商讨对策;曾布、蔡京、蔡卞等人都参与了这次私会,但结果令人失望,大家依然没有想出什么良策,各人背负着沉重的心情匆匆散去。 曾布的府邸位于兴国坊,和遂宁王府离得很近,高墙大院之中,新年时张灯结彩留下的喜庆之意尚在。府里的廊阁庭院,水榭楼台,处处透着幽与雅的气息,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儒术远追齐稷下,文词近比汉京西。 曾家无愧于这幅字的称颂,从曾布祖父一辈算起,几十年间,曾家三代人共出了十九名进士。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这是极为了不起的事情,其兄曾巩年刚弱冠便名满天下,在后世更是被列为唐宋八大家之一。 曾布中进士后,先是在地方为官,后来被时任开封府尹的韩维看中,委以重任,神宗皇帝拉开变法大幕,曾布再经王安石推荐,与吕惠卿共同参与制订青苗、助役、保甲、农田之法,成为新党的主要骨干之一; 然而在熙宁七年,迫于旧党及高滔滔等人的压力,神宗变法之心有所动摇,下令曾布彻查市易法,曾布查过后为认,市易法是‘挟官府而事兼并之事’,并如是上奏。 王安石和吕惠卿因此认为曾布有意阻挠市易法推行,将曾布贬知饶州。 凭心而论,曾布对市易法的结论是非常公允的。 但是,曾布作为新党的骨干之一,不可能不知道王安石施行市易法,急欲敛财的用意; 当时大宋的外部的战略态势,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北边的辽国咄咄逼人,更要命的是,青唐的吐蕃已经与西夏和亲,两者一但结盟,大宋的关中就成背腹受敌,川蜀恐怕也要完蛋。 宋神宗,宋朝最有为的一个君主,王安石,提出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的卓越宰相,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制定的新法全部冲着敛财和强军而去; 青苗法、差役法、均输法、市易法等主要冲着一个财字,保甲法、保马法等则冲着一个军字,而且连试点都不及搞,推行得是如此的急,难道他们急于把国家刮空,只是为了给庞大的官僚队伍发薪俸?或是为了中饱私囊?难道这就是神宗皇帝和王安石的真面目? 剥开历史的迷雾,你就会发现,宋神宗和王安石抛开吏治,而专注于敛财和强军,无非是急于扭转外部越来越恶劣的战略态势。 从王韶上平戎策起,大宋在熙宁五年拉开了熙河开边的大幕,洞庭之滨,章惇也在对南方叛乱的山蛮大举用兵,横扫十数州,大宋此时正在两面开打,而打仗是要烧钱的。 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作为新党骨干的曾布,竟迫于压力拿出市易法是‘挟官府而事兼并之事’的论断; 确实,市易法就是官府在搞垄断,但王安石为什么这么干,曾布会不清楚? 从这个层面上来讲,曾布的论断看似公允,却是背叛了新党的,王安石贬他不冤。 曾布之所以重新得到新党认可,源于后来司马光让他主持修改役法,他严词拒绝了,导致再次被贬,也重新得到了新党的认可。 但他投机的本性终究难以完全消除,今天的新党私会,让大家都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曾布的这种感受尤为强烈;一回到自己的府上,曾布立即把自己的幕僚石曼舒叫到书房。 见到曾布阴沉的脸色,石曼舒低声问道:“相公,可是前方又起战事?杨逸不是已经和辽国议和成功了吗?” 韩忠彦被贬谪后,曾布接任了枢密使,因此石曼舒有此一问。 “非也!比前方再起战事严重十倍。”曾布一五一十将事情始末道出。 石曼舒听了神情也立即凝重起来,确实,随着赵煦的身体越来越差,文及甫与张士良一案是新党唯一的希望,此举一但失败,赵煦若是驾崩,皇权毫无疑问将会落到向太后手中,若是不及早想好对策,到时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然而在没有弄清曾布心思之前,石曼舒也不敢胡乱献计,于是谨慎地问道:“相公有何打算?” 曾布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正在做着艰难的决择,再次背叛新党,是他不愿意做的,第一次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还说得过去; 若是再来第二次,他曾布必定迎风臭十里,恐怕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对他都难以见容了。 然而眼看前面是火坑还往下跳,又是智者所不为,这是一个两难之局,难啊! “有时间,曼舒你不妨到王诜府上走动走动,其它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曾布突然来此一句,石曼舒稍稍凝神,不禁对曾布的决定拍案叫绝; 王诜与遂宁王来往密切,而遂宁王最得向太后欢心,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曾布此时与王诜搭上线,就于是和遂宁王答上了线,既不用背负背叛新党的臭名,又等于是和向太后搭上了线,这步棋走得极其微妙; 一但赵煦驾崩,向太后单掌苦苦支撑,同样急需有人支持她,如此一来,曾布轻易使能抢到拥立之功,自可安然度过这次严重的危机。 “相公放心,僚下一定谨慎行事,避免走漏风声!” 第一卷第125章背叛 收藏,收藏,求收藏! 自赵煦亲政后,驸马都尉王诜的行为已经收敛多了,原因很简单,当初因蜀国长公主的事,他惹怒过神宗皇帝,曾被神宗皇帝夺回爵位,远贬地方。直到宣仁太后高滔滔垂帘听政,他才有机会复官。 而现在,轮到赵煦当政了,赵煦是神宗皇帝的仰慕者,追随者,谁知道他会不会象他父亲一样,再次将自己一撸到底呢? 还是安分守己些为好啊! 可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噎着,王诜就算夹起尾巴做人了,还是没能逃脱厄运。 几个月前,他府的谭愿经刑部查实,竟是弥勒教在东京的负责人,王诜本人也被刑部传唤了好几回,虽然最后没有证据表明王诜本人也加入了弥勒教,但他容留不法却是事实; 弥勒教这次叛乱,差点造成宋辽两国全面开战,天都差点捅破了; 谭愿之事一经报去,赵煦甭提多气了,真可谓是新仇旧恨一齐涌心头,结果王诜被再次被夺爵罢官,虽然没有贬出东京城,但原来高滔滔赐给他的产业一律收归朝廷; 如今的王诜一没了俸禄,二没了田产收入,家中一群小妾连买胭脂水粉的钱都紧张,一个个花容惨淡,王诜多看一眼都感觉腻味儿。 还好他在画方面确实很有造诣,甚得遂宁王等人青睐,大家不时接济一点,否则现在怕是没米下锅了。 这天王诜正在房作画,家中几个小妾却因点珠花头面吵成一团,王诜被吵得心浮气躁,一气之下,把桌的砚台给砸出了门外!墨汁泼了一地。 这下终于清静了! 可王诜却开始心痛了,那砚台是苏轼送的,如今生活无着,拿去典卖总还值个百十贯,这下全毁了! 正当王诜气得要揍人的时候,门房来报,说是有位石大官人求见。 “不见!不见!” 王诜正烦着呢,翻开名贴见下方写着石曼舒,这名字连听都没听过,他哪有心思去和个陌生人磨牙。 门房的小厮犹豫了一下,见王诜脸色如墨,不好再说什么,正要转身离去,王诜却突然说道:“等等!” 他再次打开名贴,没错,石曼舒这名字的下方,还有几个不惹眼的小字:曾枢密府。 “快把人请进来!” 花厅里,石曼舒笑得一脸和气,通过姓名之后,也不急着说明来意,而是让随从把礼物一样样的抬来,高丽的人参、合浦的南珠、西域的毯子、占城的香药、象牙,真是无奇不有,样样珍贵,这些礼物加起来怕得有千贯以。 初次见面,如此大手笔,令王诜诧异不已,他还没天真到认为曾布是担心自己没米下祸,让人送点礼物来慰问自己;如今自己无权无势,连爵位都被夺了,曾布堂堂的当朝枢密使,在自己身花这么多心思,不打听清楚他岂能安心。 “石先生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此贵重的礼物,您这是何意?” 石曼舒躬身一揖,和声笑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让驸马见笑了,驸马笔墨丹青冠绝一时,连苏学士也赞喻不绝,在下更是仰慕万分,早就想登门求教,又恐过于冒昧,今日惴惴而来,唐突之处,还望驸马莫要见怪!” 石曼舒绕了一大圈,就是不提来意,倒和王诜聊起了画来;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面人,石曼舒又是送大礼,又是不断的恭维,虽然明知他来意不会这么简单,王诜也只好耐心地应酬着。 石曼舒极为健谈,和王诜卿了半天画,求得一幅秋江图后,心满意足地告辞了,自始至终不提一句其它事,仿佛他真是来求画的,这让王诜实在搞不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次会面之后,石曼舒便不时带着礼物来访,一来二去熟悉了,双方的话题也就不再局限于画; 这天喝得微醉时,石曼舒忽然说道:“驸马才高八斗,未能入朝理政着实可惜,这次被夺爵,我家曾枢密很同情驸马您的遭遇,有心帮驸马进言,奈何官家还在气头,一时也无法可想,不过……” 王诜心中一动,说道:“石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石曼舒不经意地说道:“在下听说驸马与遂宁王交好,若是遂宁王或者太后能出面先帮驸马美言两句,我家曾枢密在朝中予以配合,想来驸马定能心想事成,如今官家龙体欠安,恐怕也没精力和驸马多作计较,不知附马以为然否?” 王诜一听这话,几天来心中的疑云豁然开朗! 石曼舒看似是在说王诜的事,但话中透出的意思却非同寻常,大有石破天惊之感,他一是点明赵煦身染重病;二是曾布与向太后配合,定能心想事成。 这分明是曾布有意与向太后结盟之意,拿王诜来说事,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现在朝中局势极为微妙,朝堂之,已经被新党全部控制,但新党又有一个致命伤,那就是赵煦的病情; 赵煦这几个月多是卧床不起,虽然还能强撑着批阅奏章,但病情一直不见起色,反而有不断加重的倾向。 按现在的情形,一但赵煦有个三长两短,则皇权必然落到向太后手中。 皇权就象一个人的脑袋,尚省和枢密院分掌军政,就象两只手臂,若是向太后的‘脑袋’联合曾布这支‘手臂’,就等于是皇权联合军权,则章惇这一臂,就不可能再有分庭抗礼的能力,到时岂不是真个心想事成? 王诜心中非常激动,若真能促使曾布和向太后、遂宁王结盟,将来的拥立大功就少不得他一份。 对王诜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更具诱惑力的呢? 想通了这些,王诜毫不犹豫地说道:“曾枢密盛情高义,在下感激不尽,就请石先生转告曾枢密,遂宁王和太后那边,在下一定联络好,到时还望曾枢密在朝中帮着美言几句,事若成,定不负曾枢密拳拳之意。” 曾布作为枢密使,新党的核心要员,这次背叛,对新党而言,就是怀中抱着一只毒蛇,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给你致命的一口。 章惇日理万机,自然不会去注意一个被夺爵了的驸马都尉,也就无从得知曾布的背叛;这次文及甫和张士良的案审所得,虽然没有预想中的完美,但章惇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年假刚过,他立即将文及甫的供词递到了赵煦手。 这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这次文及甫虽然撇开了吕大防和韩忠彦,但供词对刘挚、梁焘、王岩叟三人有意废除赵煦却是言之凿凿。 宝文阁里,本来脸色就苍白的赵煦,看了文及甫的信和供词,顿时变成一脸铁青。 这些年来,有件事一直让赵煦疑惑不解;按说他是皇帝,傻瓜都知道他迟早是要亲政的,吕大防、刘挚等人为何就敢一直无视他这个皇帝,一直拿屁股冲着他这个皇帝呢? 他们对自己如此不敬,就不怕自己亲政后收拾他们吗?他们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呢? 现在一切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些人早就想着废掉他这个皇帝,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解释得通吕大防等人漠视自己的行为。 赵煦心中愤怒异常,一时却不加以表态,这只是文及甫的一面之词,刘挚等人并未真正实施谋逆过,若以此将刘挚等人诛杀,很难以服众; 他望向殿中的章惇、何世宽、张商英三人,淡然问道:“元祐诸臣,果有阴谋废立之意吗?” “陛下,他们确实有谋逆之意,只是反迹未著!”章惇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三人的回答非常微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他们只是未及实施而已。 你或许可以认为章惇他们是血口喷人,但若非如此,你又怎么解释吕大防、刘挚等人的行为呢? 难道吕大防等人都很傻、很天真!以为高滔滔能长生不老,赵煦永远不会亲政、或者亲政后不会追究他们多年来藐视皇帝的行为? 而且从辩证的角度来说,赵煦性格偏执,从小就明显的倾向于革新,赵煦一但亲政,必定是旧党的恶梦,吕大防等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赵煦的思想已经不可改变,旧党要想好好地活着,唯一的途径也只有废掉赵煦,从这一点来说,旧党有谋逆的动机。 而他们一直漠视赵煦,也可以看作是背叛的前奏; 错了,他们不是背叛,事实他们从未将赵煦当成皇帝过! 否则作为一个忠直的臣子,即使赵煦没有亲政,也不应该如此漠视赵煦! 而赵煦大婚后,他们更应该劝高滔滔撤帘,还政于赵煦,这才是一个臣子应尽的本份; 但吕大防等人并没有这么做,直到高滔滔病重不能理事,吕大防等人依然没有劝高滔滔还政的意思! 因此站在赵煦的角度,说吕大防等人背叛,还真是美化他们了。 愤怒的赵煦很快下旨,吕大防、韩忠彦、刘挚、张焘、王岩叟等人全部贬谪岭南,遇赦不赦! 文家六郎说文解字的本事虽然不错,但赵煦也不是傻瓜,因此吕大防和韩忠彦一样没有放过。 刘挚、梁焘、王岩叟三人被直接指证,罪行自然更重,除本人被贬外,子孙也全被谪迁岭南,由地方官府看管。 这个结果在章惇预料之中,但这并不是他最终想要的! 吕大防等人事实贬到什么地方,差别已经不是很大,除非能正式给他们定谋逆大罪,这才能算是给这些人盖棺定论,今后无论谁做皇帝,这些人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关键还是隆祐宫啊! 隆祐宫不倒,将吕大防等人全部贬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章惇再次找来蔡京、林希等人密谈。 第127章老娘变二娘 第127章老娘变二娘 同文馆中,张士良除了承认陈衍在高滔滔病重期间、曾有专权行为外,其的咬死不松口,这让新党极为被动。 首相府的书房里,章惇几人对坐良久,个个神色凝重。 道理很简单,无法追废高滔滔,就无法给元祐年间废除新政的行为作盖棺定论; 更无法撼动隆祐宫里的向太后,新党之前所做的一切,不但都将付之东流,还将招来旧党更加猛烈的报复。 蔡京沉吟着先开口道:“宫外不行,不如咱们从宫内想想办法,自孟皇后被废,正宫之位一直虚悬,刘贵妃怀了陛下的龙种,已经将近五个月,若是顺利诞下皇子,便是无可争议的大位继承人了; 因此,咱们不妨推刘贵妃一把,刘贵妃出身卑微,向太后瞧她一直不顺眼,前翻还将她打入冷宫,差点施以极刑,刘贵妃心中岂能没有些怨恨? 此时咱们若是将她扶上皇后之位,多少也能与向太后抗衡一二,将来一但她顺利诞下龙子,对咱们更是有利。” 蔡京所言,不失为一步好棋,只是现在离刘贵妃分娩还有五个月,而且她生男生女尚未可知,而赵煦却象风中残烛,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支撑多久,是三年、五年;还是三天、五天;总之难以预料,因此蔡京这步棋未免有些远水不解近渴。 章惇手指断断续续地轻敲着桌面,先表态道:“无论如何,皇后之位确实不宜久悬,眼下刘贵妃身怀六甲,乃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选,明日咱们就促请陛下立后,各位以为如何?” 此事对新党有利无害,各人自然不会反对,但大家也明白,这只是长远之计,于眼下的危机未必有多大用处。 张商英接口说道:“张士良这边也不应就此放弃,咱们可先上奏陈衍勾结司马光、刘挚、梁焘、吕大防等人,疏隔两宫,斥逐刘瑗、焦守一众随龙内侍,剪除人主心腹羽翼,欲行废立之事。” 章惇把张商英这翻话细细想了一下,认为值得一试,张商英的意思无非是先坐实陈衍与司马光等人的谋逆罪名,如此一来,虽然没有直指高滔滔授意废掉赵煦,但陈衍是高滔滔的贴身太监,给陈衍定罪,也就达到了影射高滔滔的效果。 潜在的意思也就是说:若没有高滔滔授意,陈衍一个太监哪来的胆子,竟敢勾结外朝行废立之事? 在目前找不到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用影射的办法了,只是想通过这些影影绰绰的方式,让赵煦狠下心来追废高滔滔,希望总是渺茫了些。 林希则更狠些,只听他说道:“章相公,咱们何不让刘贵妃去向陛下点明,向太后一直对遂宁王关爱有加,而且大宋有兄终弟及一说;其它的无须多言,相信陛下也定能醒悟;如此一来,未必不能促使陛下废掉宣仁太后。” 常言道成者为王败者寇,说是为理想也好,为权位也好,当初旧党打击新党时,甚至利用一些传闻轶事,任意加以穿凿附会,对新党成员进行诋毁迫害; 现在双方到了你死我活的关口,新党还有必要严守君子准则吗? 正所谓一路通,路路通,蔡京很快接口道:“当初宣仁太后、与向太后对陛下生母朱太妃极为刻薄,因朱太妃出身寒微,便任意喝斥责罚,视朱太妃如奴仆一般,咱们何不让刘瑗、焦守在陛下面前多提提这些旧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包罗万象的计划慢慢浮出了水面。 大宋立国至今,官员的任命和升迁自然形成一了套规则,有些东西不一定有明文规定,但大家都必须遵守。 一般考中进士后,直接留京或是外放,这个倒不一定;但是有一点,象杨逸中进士后直接留京的,必须外放至少一任地方官,有了外放的资历,才可能进入朝廷高层; 这种规则还是非常科学的,否则你一直在京城,对如何治理地方并不熟悉,让你进入高层后,制定出来的政策很容易脱离实际,于国于民皆无益处。 杨逸无意打破这套合理的规则,也不是舍不得离开东京这个繁华之地,他只是觉得,新党正处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在这个时候要求外放,就象当逃兵,这是杨逸无法接受的。 李清臣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苦口婆心地说道:“老夫并非纯粹是让你逃避这场风浪,你想过没有,你如今已经是集贤院直学士,这次出使辽国,又有大功于朝,朝廷不得不赏,若是再让你留京,官职往上一迁,你也基本算是进入朝中高层了,这违朝廷用人原则,岂能服众?再则你升迁如此之快,且无外放资历,定使天下侧目,这对你有害无益,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有老夫在,容不得你胡来!” 李清臣是真担心啊!以赵煦对杨逸的看重,加上他与章惇的关系,还有一个尚书右仆射的老丈人做靠山,打破常规直接进入中枢并非不可能; 但这种打破常规的擢拔,对杨逸本人有百害无一利!现在朝中有他有章惇顶着,杨逸越早外放,对他本人反而越有利; 有了外放的资历,再争取在他们这些老家伙致仕前调回京城,到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中枢了! 如此一来,将来就算他和章惇相继致仕,杨逸也可以凭自己的资历屹立不倒。否则等将来他们相继致仕,杨逸才不得不外放地方的话,能否再次顺利回京,这就成了一个未知数。 李清臣用心良苦,杨逸能体会到,他又躬身一揖道:“我并非不愿外放,只是此次万里迢迢 使辽,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外放之事还是过几个月再说吧!李尚书关爱之情,我铭感于心!” “你……” 李清臣一看说不动他,不禁又猛拍桌子,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可恍惚之间,他突然感觉到杨逸这种不避不让、迎难而上的性格,和自己是如此相象,除了慨然一叹,他竟有种劝不下去的感觉。 “陛下龙体欠安,未能早朝,你签下的两国和约就交予礼部,由ff8老夫递上去即可,按惯例出使回来有数日休假,你先回去歇着吧,老夫所言之事,这几日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看着杨逸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签押房外,李清臣才缓缓坐下,不管杨逸叫不叫他祖父,他始终将杨逸当作孙子看待,杨逸的文韬武略让他倍感欣慰,同时杨逸的光芒太耀眼,又让他倍感担忧; 特别是这次针对张士良的计划失败,新党再度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李清臣自己无所畏惧,但临老了,总难免有些私心,他是真想保存杨逸,不管是为了新政,还是为了自家,虽然外放也不一定能使杨逸幸免,但总比让他继续在朝中掺和的好。 到了地方,只要杨逸能切切实实多出些政绩,到那时,即便朝中人事如何变更,杨逸也总能多些立身之本了。 李清臣独自想了很多,最后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须让杨逸外放,为此他决定下值后立即拜访苏家。 杨逸冒着风雪回到景明坊家中,母亲杨氏带着一家人在大门等着,有泪水,有微笑,洁白的雪花飘落石阶下,一层又一层,杨逸远远下车,趋步上前拜倒:“孩儿不孝,又让娘亲担心了!” “儿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快起来!”杨氏一边抹泪,一边上前扶他,手上柔柔地帮他拂去身上的落雪,上看下看,生怕他碰着了磕着了似的。 后边的苏晴和韩碧儿也是一边抹泪,一边笑着,苏睛怀里搂着清娘,不知是谁的功劳,清娘脸上此时看不出有感伤,反而还笑着向杨逸眨了眨眼,这让杨逸放心了不少。 “妾身见过夫君!恭喜夫君再立大功,平安回来!”苏晴上前敛衽一福,修长的身姿袅袅婷婷,韩碧儿在后面也跟着下拜。 杨逸呵呵笑道:“行了,行了!咱们家不兴这套俗礼,我不在家这段日子,只要你们俩没把咱们家拆了,或者闹得鸡飞狗跳就行。” 苏晴一听这话,俏脸便红了起来,杨逸顿感不妙,家里不会被这丫头改造成…….呜呼!可千万别啊! “走,回家再说!”杨逸急于进家看看,带头就要往里闯。 这时韩碧儿身后赫然闪出一个李怜儿,盈盈拜道:“小妹拜见四哥!恭喜四哥,贺喜四哥,为国立下大功!” 杨逸不禁微微一怔道:“你怎么来了?” 对于杨逸有些突兀的问话,李怜儿如作未闻,甜甜地笑道:“四哥万里使辽,阿翁让我时常过来照应着些,替四哥尽些儿女孝道……” “不必了,咱们是两家人,用不着你来尽孝道。” “逸儿,不得无礼,怜儿始终是你的妹妹,你作哥哥的,怎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妹妹?堂堂男儿身,心胸当放宽广些才对……” “娘,孩儿错了!”杨逸一看杨氏如此反应,立即低头认错。 李怜儿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向杨氏说道:“二娘不必责怪四哥,以前确实是我们有错在先,怪不得四哥,四哥就算打我一顿,也是应该的!” 杨逸一听这话,就浑身不自在,什么‘二娘’,这叫什么事?我娘成了你二娘,你娘岂不成了我娘,最后你娘还是你娘,而我娘就不是我娘了! 这话虽然拗口,但还真是那么回事,就象赵煦,得叫向太后娘,至于他的生母朱太妃,正式场合反而不能叫娘了;这种结果是杨逸无法接受的。 “以后你来就来吧,不过有一点,得管我娘叫杨婶婶,不许叫二娘!听清楚没有?” 包括杨氏在内,一家子全愣住了,一双双眼睛怪异地看着杨逸。 第128章不安生 家里没有预想中的大变样,过道上的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古香古色的轩窗外,腊梅尚有余香未散;季节已快进入二月了,虽然天上还飘着雪,墙角的草芽已迫不及待的破土而出了。 在韩碧儿的服侍下,杨逸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路的风尘。 “碧儿,家里药铺的生意怎么样了?” 杨逸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味道,回到了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面对娇妻美妾,不由得想将外面纷纷扰扰忘个一干二净。 韩碧儿含笑点点头,眼中透出一抹得意和自信,她一边帮杨逸搓着头发,一边说道:“杨郎,你这次出使辽国,历尽凶险,奴奴和大姐在家里都担心死了,这事之前我们都没敢告诉婆婆呢!” “你们做得很对,以后对娘亲就这样,报喜不报忧好了!” “这哪行啊,这次我们已经被婆婆责怪了好久呢?” 韩碧儿的声音变得甜甜糯糯的,满是妖娆的味道,随着双手搓动,胸前一双玉兔轻轻跳荡着,杨逸双手忍不住握了上去,韩碧儿不禁发出几声轻吟。 “碧儿,感觉又丰硕了不少呢!我一手都掌握不过来了,真好!” 韩碧儿就象一根遇水即软的面条,一时娇喘嘘嘘地哀求道:“杨郎……你饶了奴奴吧,婆婆和大姐还等着杨郎用饭呢!” “好吧,今晚再收拾你!” 韩碧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俏皮地白了他一眼说道:“杨郎为国事千里奔波,过年时官家赐下不少东西来哩,婆婆过寿时,贵妃娘娘还特意来为婆婆祝寿……” “停!哪位贵妃娘娘来咱们家?”杨逸听到这不禁一惊,立即打断韩碧儿。 “官家不是只封了一位贵妃吗?杨郎怎么这么问?哦!奴奴记起来了,杨郎出使前,刘贵妃还是婕妤,奴奴听说是因为刘婕妤怀了官家的龙种,官家一高兴这才封她做贵妃的,如今孟皇后被废,若是刘贵妃能顺利诞下龙子,封做皇后恐怕也只是迟早的事;杨郎,奴奴也想要一个孩子……杨郎,你怎么了?” “啊哈!没什么,不过是突然听到这消息,有点意外,碧儿,刘婕妤……哦不,刘贵妃真的怀了身孕?你确定?” 韩碧儿重重的点了点头,满脸狐疑的看着杨逸,这妖精长着一个七窍玲珑心,杨逸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惊诧,表情难免有异,恐怕已被她看出可疑之处来。 “看什么看?瞧你这样儿!陛下至今无子,身体又不好,刘贵妃怀孕就不再是简单的事情,若刘贵妃真能诞下龙子,这将牵涉到一系列朝局变动,这样的大事,我能不慎重思虑一下吗?”。 韩碧儿子身子紧紧贴上去,娇笑道:“奴奴见刘贵妃有孕在身,还特意来给婆婆祝寿,还以为贵妇娘娘特别看重杨郎呢!” 杨逸双眉一皱,瞪了她一眼说道:“碧儿你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的话能乱说吗?若有下次,小心我不饶你!” “哎呀杨郎!奴奴才不会傻到到处乱说呢,除了跟杨逸你提起,这话我连跟婆婆和大姐他们都没说过哩!不过杨郎以后还是小心点,免得被别人说闲话。” 韩碧儿小心翼翼的说完这段话,柔软的身子贴着杨逸不断的扭动着,仿佛是排解心中的不安,又仿佛是借此减弱杨逸的戒备心。 杨逸在她的翘臀上重重一拍,然后说道:“我小心什么?行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事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娘和朱太妃无论是性格、还是所受的苦楚都有些相似,这也是陛下特意赐我娘三品诰命的原因,刘贵妃来贺寿,想来是出于陛下的意思。” 嘴上虽这么说,但杨逸恨不得这一巴掌是打在刘清菁那个蠢女人屁股上,既然怀孕了,还挺着个大肚子跑来杨家祝寿,生怕别人不知道俩人的好事? 也难怪韩碧儿起疑,这只狐狸精不是一般人,就刘清菁那智商,站在韩碧儿面前,恐怕肚里有几只蛔虫,都被韩碧儿看个一清二楚。 不行,必须尽快找个机会警告刘清菁,不然将来怎么死都不知道,这个蠢女人! 杨逸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才对韩碧儿说道:“碧儿,有你在家里,夫君我无论走到哪儿都很放心。” “杨郎!” 韩碧儿轻呼一声扑进他怀里,眼中已是泪花点点,“有杨郎这句话,奴奴就算死了也值得了!” 杨逸双手在她胸前一拿一捏,哈哈笑道:“碧儿想死还不容易,今夜有你死去活来的时候。” “今夜可不行,奴奴可不敢跟大姐抢夫君。” 韩碧儿脸上娇艳欲滴,杨逸含住他的耳垂笑道:“碧儿乖,晴儿他一个人可不行,碧儿记得给夫君留门儿,我半夜里来找你哦!” “杨郎坏死了!” “哈哈哈……” 第二天刚好是朝廷沐休的日子,一大早杨逸便陪着苏晴回娘家,过年时由于他远在塞外,未能陪苏晴回去;这是苏晴出嫁后的第一个年关,本应是十分注重的,现在既然回京了,再不去给苏颂请安,那就说不过去了。 杨逸这次在辽国置办了一些上等的毛ff8皮,连莫氏的一份也没落下,对此苏晴非常满意,她靠在杨逸怀里,脸上还着三分睡眠不足的慵懒,眼角又含着回家的喜悦。 杨逸在她弹指可破的脸上捏了捏,笑道:“娘子,瞧你这懒洋洋的模样,回去就不怕家里人笑话!” “你还说,还不都是你!”苏晴不依了,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一副娇嗔的模样。 “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怎么能怪我一个人呢?” “呀!你这坏家伙,还状元郎呢,不知羞,人家不理你了!” 苏晴脸上艳红一片,仿佛喝醉了酒,杨逸搂住她的纤腰,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才轻声咏道:“醉里秋波,梦中烟雨,梅花镜中落,青丝枕边白。料有牵情处,忍思量,霜天难晓。甚时跃马归来,认得迎门轻笑。看我红妆,与天不老……” “什么呀,夫君乱弹琴!好好的一词,被你改得乱七八糟的。” “只要能博娘子一笑就好!哈哈哈!”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明殿坊苏家,莫氏大概早料到小夫妻俩会回来,连酒席都开始张罗了,见了女儿脸上幸福的微笑,二老都是由衷的欣慰。 带来的礼物由莫氏和苏晴料理,苏颂很快就把杨逸带到书房; 刚一落坐,苏颂就抚须说道:“贤婿这次使辽,不曾想竟是风波不断,你能临机决断,没让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甚好,不过贤婿你还是鲁莽了些,与辽国既然已谈妥和议,你又去与叛乱的阻卜部接触,这分明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杨逸老老实实地听完,才答道:“岳父大人,西夏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屡屡犯我大宋,还不是因为辽国在背后支持,既然如此,咱们大宋支持一下阻卜部,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婿觉得这么做并没有错。” “糊涂,西夏经我宋辽册封,是名副其实的一国,辽国交好西夏,明里暗里给予支持,咱们大宋有口难言;但阻卜乃辽国治下部族,咱们大宋支持其反辽,这与直接向辽国宣战有何差别?大义上咱们站不住脚啊! 此等大事,你未经朝廷允许,便擅作主张,更是鲁莽之致,幸好如今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否则弹劾你的奏章怕是铺天盖地而来。此事我已向陛下进言,万不可施行,此后你也无须再提此事,可曾听清楚了?” 苏颂语气虽然透着责备,但他性格恬淡,涵养功夫也好,并未作横眉怒目之态、大声加以喝斥,这让杨逸很乐意接受他的意见。 “岳父大人教训得是,此事确实是小婿思虑不周,有些鲁莽了,不过就此放弃未免太可惜了,草原各部闹得越凶,对我大宋好处越大,这是毋庸置疑的;小婿想来,既然咱们大宋不方便直接出面,不妨在横山一带找个羌人部族做中间人,代替大宋与阻卜部交易,这样就算辽国知道了,咱们也有了推托的余地。” 苏颂不意他突然提出这个天马行空的构想,听完怔了好一会儿。 若真能挑起辽国内乱,傻子也知道对大宋有诸多好处,之前苏颂反对,赵煦犹豫,使得此事悬而未决,就是担心因此引起宋辽全面大战,那么支持阻卜部就得不偿失了。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 苏回过神来,轻咳两声接着说道:“你这个计策倒是值得商榷,不过,以后这种擅作主张之举,不可再行,事关国之安危,自应由朝廷来议决才是正理,若人人都象你一般,那大宋岂不乱成一团?” “是,小婿知道错了!今后一定谨记岳父大人教诲。” 苏颂满意地颔首道:“你这次使辽有功,朝廷自应予以嘉奖,有所升迁自在情理之中,鉴于你如今已是集贤院直学士,已不适合再留于京中,我明日即上表,提议将你外放地方,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准备。” 这下轮到杨逸发愣了! 这都怎么了?俺这才刚回京ed2,屁股还没坐热呢,一直二个就恨不得连夜将自己踢出京城,天理何在啊! “岳父大人,小婿若是外放了,十三娘可就难得回来看您老人家了。” “你少拿十三娘来讹我,大不了我让她留在京城,你眼里若是还有我这个岳父,外放之事就不必多言。” “这……” 第129章吹风 宝文阁。 今天赵煦气色看上去较往日好些,无须人扶也能坐起来了,焦守服侍他喝完药,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模样; 抛开富贵荣辱不说,人和人在一起久了,也总会有些感情; 焦守和刘瑗几人,打赵煦还小就跟在身边服侍,心中更是多一份家人般的亲情。 赵煦刚想让焦守把奏章拿过来,给他批阅,焦守却先拿出一双毛茸茸的厚袜子,说道:“这春寒逼人,官家先添双袜子吧,太医说官家身子弱,足底尤其不能受凉,太妃娘娘得知之后,亲手做了两双厚袜子,让奴才拿来给官家穿上。” 赵煦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这些杂事,怎么还劳动太妃亲手去做?宫里这么多人养着何用?” “官家息怒,奴才也劝过太妃娘娘,可太妃娘娘自个说了,自官家登基以来,她这个做娘亲的,就没能看护过官家一天,是冷是饿也都不知晓,心里有愧于官家,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尽尽做母亲的责任,能为官家缝缝补补,心里也舒坦一些;奴才听了,也就没敢再劝。” 赵煦目光慢慢垂下来,默默不语,他接过焦守手中的厚袜子,拒绝了宫女服侍,自己亲手穿到脚上,脚上立即变得很暖和,而心里更暖和。 焦守说的是实情,事实上从九岁登基开始,他就象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孤儿,在高滔滔严厉的看管下,他们母子俩连见一面的权利都没有。 他登基后,朱太妃的地位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提高,高滔滔为防朱太妃母凭子贵,威胁到自己的权利,对朱太妃极力的打压,待这个柔弱的妇人苛刻之极。 规定朱太妃出行时,不得用红伞,黄伞更是想都别想,只准用青伞; 不得立宫殿名; 不许单独走宣德门; 月例用度和普通嫔妃毫无二致; 想见儿子,等过年过节时,或许能远远望上一眼! 还动不动就对朱太妃如奴仆般加以斥骂。 想到这些,赵煦心里阵阵的抽痛,母凭子贵本是世之常情,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母因子贱呢? 自己登基为帝,为何却成了自己母亲受难的开始呢? 是谁让自己母子咫尺天涯? 自己身为皇帝,凭什么自己的母亲却让别人喝斥如奴仆? 赵煦心绪难平,很快又想起了杨逸的那份请罪书,想起杨逸为了维护自己的母亲,一次次地和别人打架,打到别人不敢再骂,最后甚至不惜背上悖逆的罪名,一切,只为了母亲! 焦守还在悠悠地说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奴才想来,在太妃娘娘的心里,官家大概就象出了九年远门的孩子; 官家出门前,太妃没能为官家缝缝补补,如今官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太妃娘娘要补上心里的欠缺,这也是人之常情; 奴才又怎忍心,再去劝阻太妃娘娘尽这份心,官家若要怪罪,奴才甘愿领罪就是!” 赵煦慢慢闭上双眼,不让泪水流出来,朱太妃的不平遭遇,一直是他心里难以抹去的痛; 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些,淡淡地说道:“起来吧,朕有些天没能去太妃那边请安了,太妃她身子还好吗?” “回官家,太妃娘娘身子骨倒还好,就是日夜为官家担心,奴才等如何劝慰都无济于事,还望官家能好好调养身体,也免得太妃娘娘如此操心。” “朕知道了!” 赵煦一时再无心机批阅奏章,让焦守扶着自己,前殿后殿的走了一圈。 一圈下来,他气息便有些微喘,焦宁连忙扶他到椅子上坐好,让宫女送上参茶来。 正当此时,隆福宫的太监郝随在殿外求见,郝随如今是刘贵妃身边的内侍,赵煦生怕是身怀六甲的刘贵妃出了什么事,赶紧宣郝随入殿来。 “官家圣躬万福!”郝随进门就谨慎地下拜。 赵煦淡淡地问道:“你来见朕,所为何事?可是贵妃身体不适?” “回官家,奴才不敢隐瞒,前两日贵妃娘娘身体就有所不适,贵妃娘娘担心影响官家调养,因此不让奴才等报知官家,自个找了太医开药,可昨天用了药,贵妃娘娘身体仍未见好转,奴才担心误了诊治时机,这才私自跑来向官家并报。” 赵煦眉头轻挑,怒斥道:“贵妃娘娘有孕在身,朕一再交待尔等小心看护,如今出了事情,你们竟敢隐瞒不报,简直是罪大恶极,来啊……”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官家饶命啊……”郝随一见风色不对,立即将头磕得咚咚直响。 旁边的焦守担心地劝解道:“官家息怒,龙体要紧啊!既然贵妃娘娘身体不适,还是让太医抓紧诊治为好,官家如此震怒,万一伤了身子,贵妃娘娘得知后,着急难安之下,对病情岂不更为不利?” 赵煦一扫地上的郝随,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赶紧把太医都叫过去给贵妃诊治!” 郝随艰难地答道:“官家,奴才已经叫过太医了,可是贵妃娘娘说,太医昨天开的药又涩又苦,为了肚里的孩子,才勉强把药咽了下去,结果用药之后仍不见好转;如今奴才再传太医,贵妃娘娘却再也不肯让太医诊治了,奴才劝也劝不了,心里着急,这才不得不来向官家并报的。” “这帮庸医!” 赵煦狠狠地骂了一句,他自己的病一直医不好,对宫里的这帮太医本就不满,现在连刘贵妃的小病也医不好,心里自然更气,可如骂归骂,如今刘贵妃怀了身孕,这病还真拖不得。 他想了想对焦守说道:“杨逸昨天不是回京了吗?你派人去传他进宫给贵妃诊治,告诉他,若是他也治不好,不管他有多大功劳,朕也非把他贬到岭南去不可。” “奴才遵命,这就让人去传杨学士!” 杨逸刚刚出了苏家,就被宫里一个小太监拦住,只好让苏晴自己先回家,自己跟着小太监直奔皇宫而去。 一路上,杨逸得知事情始末后,不禁心生狐疑,刘清菁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自己一回京她就病,这分明是有意为之。 也好,这个蠢女人,自己也正想找机会教训她一顿,找死也不用找这种死法啊! 隆福殿,自打刘贵妃怀孕以来,赵煦就下令严密把守,生怕刘贵妃出什么意外,巍峨的宫殿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人员出入、饮食用品、都要经过严格检查才能进入。 殿内静悄悄的,为了不影响刘贵妃休息,宫女们走路都踮着脚尖; 杨逸随着小太监进了里殿,这里和当初的冷宫判若云泥,处处销金镶玉,非常华丽贵气,供暖方面更是尽善美,这大冷天,杨逸穿的衣裳多,入殿后被暖融融的气息一逼,差点冒出汗珠子来。 他一进寝宫门口,迎出来的小菊就对外间的太监宫女吩咐道:“这里有我和茉莉看着就行,你们都退下吧,别吵着贵妃娘娘。” “臣杨逸拜见贵妃娘娘!”杨逸做做样子行了一礼。 罗床上,刘贵妃显然刚刚细心化过妆,那明艳无比的脸上,带着一抹魅惑众生的浅笑,小腹已经隆起很高,但这并不影响她满带春情的媚态; 杨逸不自觉地眨了两下眼,有些怀疑床上靠着的,就是一只绝世的妖精。 “杨郎,奴家想死你了,你知道吗?奴家真的怀上了你的孩子,你快来看看……”刘清菁脸上巧笑嫣然,那里象有生病的样子。 “看什么看?你这蠢女人!”杨逸坐到床边,毫不留情的低声斥道:“你擅自跑到我府上贺什么寿,这本就不应该,现在我刚回京,你竟然又装病将我传进宫来,这不是找死吗?” 被杨逸狠狠地瞪着,刘清菁不禁微微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地求道:“杨郎,你别生气好吗?奴家想你了嘛!你娘亲过寿,你不在家,奴家变着法子,好不容易才能去给你娘亲贺寿,你倒好,一见面就这般喝斥奴家!” 刘清菁说着泪眦荧荧,玉容切切,真个是我见犹怜,可惜他遇到的是杨逸。 “行了!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这次也就算了,若有下次,恐怕咱们都得死,你明不明白?” “奴家知错了,这还不行吗?杨郎,您别生奴家气了好不好?” 刘清菁就象个做错了事的小媳妇,靠到杨逸怀里撒着娇,小意地哀求着,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世间的事,有时就是这般不可思议; 如今刘清菁在宫里顾盼自雄,甚至用娇横和嚣张来形容,也不为过,可不知为什么,杨逸对她越凶,她却越兴不起抵触的念头,心甘情愿的做个雌伏在他身下的小女人。 或许,那惊魂的一夜,已经深深地烙进了她的骨子里,无论是精神还是,她都被彻底征服了。 “不是我有意责怪你,你这样的做法着实太过凶险,你不为我们俩着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才对。” “奴家真的知道错了,哎哟,杨郎你快听听,孩子踢我哩!” 刘清菁说着,就将他的脑袋往自己的小腹按,杨逸捉住她的手说道:“别闹,我不宜久留,得先给你把把脉,看看一切可否正常才能放心。” “对对对,杨郎快把脉,看看奴家怀的是男是女。” “你当我是神仙吗?这哪能靠把脉判断出男女来。” “杨郎在奴家心里就是神仙嘛!你快看!” 第130章逐波东去几人忙 百草堂开业不到一年,如今已是名闻遐迩,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大药铺; 这里有一个美艳妖娆的女东家,京里的公子哥儿,没病也装病来百草堂蹭两副药,就是为了多看两眼这个娇滴滴、火辣辣、俏生生的女东家。 这里花大价钱请来了致仕的胡御医坐堂,胡御医老得走路都要人扶了,百草堂是怎么说动他再度出山的,外人不得而知,但光是御医这块招牌,就能使病患对百草堂信心十足,前来求医者络绎不绝。 这里每个月还有五天的免费堂诊、外加施药的义举,光这一项,就赢得了京城百姓的交口称赞,百草堂的信誉一时无二。 生意的红火,药材的需求量自然就非常大,如今的百草堂共有两位管事负责采购药材,丁十九就是其中之一。 一大早,韩碧儿就把丁十九叫到后堂,冷着脸指着采购账册问道:“十九郎,这陈留枸杞别家采购一斤才两百三十文,咱们铺子采购量大,怎么反而每斤比别家多出二十五文呢?” 枸杞有养精补气的功效,杨逸给百草堂配置的几种滋补药酒,都要用到枸杞,需求量非常大,而陈留出产枸杞,京城的药铺大多就近到陈留去进货。 进货价格属于商业秘密,一般各个药铺都秘而不宣,丁十九没想到韩碧儿如此精明,竟能弄到别家的进货价格,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韩东家,是这样,今年陈留的枸杞产量少,加上咱们百草堂大量采购,价格就被哄抬了起来,别家先去,价格自然低一点,咱们去得晚些,这价格便高了一些。” 丁十九说得合情合理,但他眼角微微的一点闪烁,可没能瞒过韩碧儿,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原来如此,看来倒是错怪你了,好了,你先下去吧!” 青叶目送丁十九远去,将房门一关就问道:“娘子,你怎么不多问两句,就这么相信他了?” 韩碧儿作怪地在青叶翘臀上一捏,媚态横生地笑道:“有必要问那么多吗?陈留又不远,明日咱们就悄悄去一趟,采购这一环节是重中之重,丁十九是否可靠,咱们不亲自查个清楚,终究难以放心。” 清叶被她顺手揩了油,俏脸通红的躲开,嗔怪道:“娘子你坏死了!” 韩碧儿合起账本,眉眼儿一挑捉夹道:“好啊,昨夜被官人折腾得死去活来,你还一个劲的喊他好人,我这才碰一下,你就说我是坏人,果真是女心向外啊!” “呀!娘子你……哼!你还不是一个劲的喊:好人,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自己应付不来,非要拉上人家,你还说!” “哟!感情你还不愿意!那好,以后我就不让你去侍候官人了……” “娘子!人家说错了还不行嘛!” “嘻嘻,我就说嘛,有了杨郎这样的人物,你还能看得上别人那才见鬼了。”看着青叶那忐忑、懊恼的的俏模样,韩碧儿不由得更乐了。 叶青赶紧转开话题说道:“娘子,大官人才回来两天,你就要去陈留,你真舍得?” 汃_ 澪_電_孒_書_ω_ ω_ W_.T_Χ_t_8_○. ξ_Α “不是我舍不得,恐怕是你舍不得吧?放心,咱们坐车快行,一天就能走个来回,误不了你的好事!” “娘子你……哼,不跟你说了!” 青叶说完这句,一溜烟的逃出门去,韩碧儿独自在房中笑得柳腰欲折,酥胸乱颤儿…… 这些日子,遂宁王到隆祐宫请安的次数频繁了许多,在神宗存世诸子中,向太后最喜欢十一子赵佶。 赵佶聪明伶俐,在金石书画这些方面,很小就显出非凡的天赋,对向太后嘴巴也甜。除此之外,向太后之所以特别喜欢赵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向太后无子,而赵佶的母妃在赵佶四五岁时就死了。 这就形成了一个相互需求的微妙关系。 向太后渴求一个儿子,赵佶没娘又巧乖,最合她的要求; 赵佶需要一个娘,特别向太后身为神宗的正宫皇后,有这样的娘再好不过。 或许,历史上向太后竭力将赵佶扶上皇位,主要原因就是——赵佶没娘。 算虚岁的话,赵佶今年已经十四岁,该懂的他都懂了,本来对皇位他也没什么想头,但现在六哥赵煦久病不愈,膝下又无子,这让赵佶突然间看到了登极的希望。 常言道,希望越大,就越会患得患失,此刻他正拜倒在地,抹着眼泪哭诉道:“太后,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一点不着急啊?章惇他们手段使尽,要追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同时也是要针对太后您,这些奸贼行此谋逆之事,太后您为何不出面揭穿他们……” “十一郎稍安勿躁,你先退下去吧,容老身想想!好好想想!” 赵佶只得再拜,告辞出宫去;其实向太后心里,何尝不是着急万分,但她知道现在不能乱,千万不能乱; 根据曾布那边传来的消息,章惇等人虽然没有得到确证,但却使出诸般手段,让焦守、刘瑗一班内侍,不停地在官家面前替朱太妃叫屈,极力勾起官家对宣仁太后和她的怨恨。 刘贵妃那个女人,也一再去向官家哭诉,提醒官家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一件件、一桩桩,最后矛头无不是指向她。 赵煦性格偏激,一但他真被激怒,后果不堪设想。 “清仁,宝文阁那边还有什么动静?” 向太后声音冷若冰霜,又带着微微的颤意,终于要图穷匕见了,这宫廷之间的斗争,虽然没有刀光剑影,其残忍程度却丝毫不亚于战场上的杀戮,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行错一步,就将万劫不复,即便是她身为太后,也不能幸免。 尚清仁脸上也是忐忑难安,谨慎地答道:“太后,正如遂宁王所报,焦守这些狗才,天天都在官家面前进谗言,说当初太皇太后和太后您,如何如何欺压朱太妃,这些狗才无中生有,血口喷人,仗着有官家护着,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简直该千刀万剐!” 焦守等人是不是无中生有,向太后自己心里最清楚,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沫,有些生气地说道:“我要你说这些干嘛?我是问你官家听了有何反应。” “官家口头上到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每次听了焦守几人的谗言,都忍不住紧闭双眼,似乎是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太后……” 向太后手上的佛珠噗的一声,掉到了地上,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尚清仁怔了怔,连忙上去捡起佛珠,然后将向太后扶到椅子上坐好。 “太后,奴才日思夜想,现在章惇一众奸佞有官家护着,朝中忠直老臣又全被远谪蛮荒,咱们要想铲除章贼一伙,从朝堂上着手怕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可能只有从地方上着手。” “地方上?清仁有什么主意快快道来!” “太后,奸党的立身之本是新政,他们处处鼓吹新政,官家用他们,也正是因为新政,太后请想,若是新政出了问题、大问题,奸党也就失去了立身之本,到时官家还会这般相信他们吗? 太后,据奴才所知,当初神宗皇帝重用王安石,太皇太后她们多次劝谏神宗皇帝罢免王安石,皆无效果,最后也只能在新政上想法子,这才成功让王安石罢相。” “不错,不错,是有这么回事,清仁,你快说,咱们该怎么办?要快啊!” 尚清仁理了理思路说道:“奴才听说,如今因为丈量土地,天下百姓皆是心怀不满,聚众械斗,以致闹出人命的情形时有发生,咱们大可利用这一点,把事情闹大,到时新政进行不下去,再让元祐老臣们上表,弹劾章贼等国殃民,到时就怕是官家,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只得罢免章贼一伙,以谢天下。” “好好好,清仁说得不错,奸党祸国殃民,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祖宗基业,老身说不得也要学学太皇太后了,否则让这帮奸佞这么胡搞下去,大宋怕是就要亡国了!” “太后,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从远处着手怕是来不及了,咱们只能从京城四周想办法,京畿之地若是出了事情,影响也会大些,奸党到时就是想掩盖,也定然掩盖不住。” 尚清仁句句在理,现在章惇等人步步紧逼,再从远处着手,恐怕还没等到起效,自己就先被废了,向太后此时也逐渐冷静下来,望着尚清仁说道:“清仁,你的老家不是在陈留吗?陈留离京不到百里,再适合不过,这阵子老身就常听你嘀咕老家那边闹得不象话,既然这样,那你就安排一下,就从陈留着手吧!”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尚清仁心中暗暗叫苦,他提议在京畿周边着手,确实是考虑的时间紧急、同是为了加强影响力,没想到向太后竟让他从自己的老家着手。 要知道鼓动乱民这种事,一但闹起来,场面难免有失控的可能,说不定他尚家要第一个遭殃,但主意是自己提出的,尚清仁只能哑巴吃黄连,硬咽下这份苦果了。 “太后放心,奴才这就着手去办,哪怕是豁出尚家,也定要把事情闹起来,以为大宋尽忠,为太后尽忠。” “去吧,你的忠心老身不会怀疑,事若真成了,少不了你的首功。” “谢太后!” …… 第131章高山流水 第131章高山流水 杨逸刚在章府门前下车,章瑶就出门来迎,他先左看右看,才满带失望地就施礼:“杨叔叔,我阿翁料准您今日定会过府,小侄已恭候多时了。” “嗯?你等我干嘛?我可没兴趣陪你小子玩泥巴,说!你阿翁在家干嘛?有没有背后我说坏话?”杨逸一看这小子勉强的笑容,就知他有事,抬手先在他肩膀重重一拍。 杨逸一问接着一问,把章瑶绕得有点晕,他翻了翻白眼说道:“谁说你坏话了?我阿翁可不是那样的人。” “这可难说,你阿翁在奸臣榜上,可是排名前三的人物,说人坏话还不是平常事!” “你……杨叔叔你太过份了!” 眼看章瑶有翻脸的倾向,杨逸哈哈大笑道:“瞧你这小样!就这点胸襟,别告诉我你是章老头的孙子,我呀!年纪尚轻,榜上排名都快超过你阿翁了,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鬼?” “我…….” “没话说了吧!送你一句立身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你嘀明白?” 章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颓然陪礼道:“小侄知错了,多谢杨叔叔教诲。” “孺子可教也!奸臣也好,忠臣也罢,只要你做的事对国家有利,何须计较别人怎么看你?这世上啊,只要你做事,就会有人骂你,就你那胸襟,什么事也别想干成!” “杨叔叔,小侄下次再聆听您的教诲好不好?这都快到前厅了!” “怎么着?嫌我说多是吧?我还……” “哎哟!杨叔叔您就放过小侄吧,这事万被我阿翁知道,他非剥了我的皮不可,杨叔叔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哈哈哈!放过你不难,老实交待,方才你在门前东张西望,意欲何为?” 被折腾得不轻的章瑶,这才记起自己的初衷,连忙陪笑道:“杨叔叔,我听说辽主赐了你一匹宝马,乃传说中的乌云盖雪,小侄我就想开一开眼界,可惜!可惜了!杨叔叔你没骑来,害我在门前白等了半天。” 敢情是这么回事!杨逸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可是绝世的宝马啊!你小子想见识也不难,不过你得叫……” “叫什么?” “叔翁!” “你休想!” 今日白雪初晴,阳春回暖,章惇没有选在书房见杨逸,而是在池边凉亭中置了个小火炉,细煮青梅酒,石凳上垫上了毛皮,水上有黄鹂春声唤早,高枝上有落雪飘落如杨花,在这里品酒赏雪倒也怡情。 杨逸进亭时,壶中酒香正开始溢出,散发着醉人的味道。章惇在亭中抚琴,疏淡的琴声宁静而悠远,如同天际的白云,无挂无碍。 杨逸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怡然自得地自斟自酌,闭着眼睛听了一会,突然叹道:“这琴声真象巍峨的高山啊!唔!变了,又仿佛潺潺的流水了……” 旁边的的俏丫环忍不住噗哧一声,抿嘴笑道:“杨学士,我家相公弹的不是《高山流水》,是……” “是什么不重要,反正我就觉得你家相公象一座高山,你就象一湾流水!一刚一柔,绿水青山,因雪白头……” “咳咳!” 章惇终于弹不下去了,再让杨逸这么胡扯下去,搞不好就要给他捏造出一段黄昏恋来。 “你们都退下吧!” 章惇轻声吩咐一句,几个丫环含羞带怯,袅袅退去,章惇这才接着说道:“当初让任之出使辽国,算是选对人了,就你这张嘴,辽国君臣想不大败亏输都难。” “章老头,少说这些没用的,虽然做人要淡定,但也不是你这种淡定法,我来问你,我历尽千辛万苦,才联系上阻卜部的长辖底,一进雁门关就给你发八百里加急,这都多少天了?到底支不支持阻卜部,你连个章程都没拿出来,这回你可真让我失望啊!” 章惇不可以意,拿过酒壶也自斟了一杯,才呵呵笑道:“任之稍安勿躁,此事有利有弊,苏相、李尚书他们都有顾虑,陛下一时也是犹豫不决,老夫也不好逼得太紧。” 杨逸右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咱们完全可以去弊存利嘛!只要有个简单的理由推托,辽国就奈何不了我大宋,除非他先放弃西夏,否则就没资格怪我大宋,我为何急于做成这事,章相公你想过没有? 现在草愿正是冰封季节,牧民都聚到了一处避寒,可以最大限度的避人耳目,正是我们与阻卜部交易的最好时机; 一但开春冰雪消融,牧民就会四散到草原之上,到时阻卜部赶着大批战马而来,想完全避人耳目就难了; 还有一点,阻卜部刚刚攻下辽国北路和西路群牧司,手上有近十万上好的战马,若是等他们败亡,这些战马又将回到辽军手中; 现在如此庞大的马群在阻卜部手上,对他们来说反而是累赘,此时交易,咱们可用最便宜的价格得到这批战马,战马啊!章相公,骑兵才是王道啊!” “任之对横山的羌人部族可有了解?” 杨逸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这丫的分明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知音难求啊! 让羌人去做中间人,这瞒不了辽国,但这不要紧,大宋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借口。 就象辽国一直支持西夏,他说西夏是主权国家,辽国和西夏交好大宋没理由干涉,反过来也一样,大宋只是和横山羌人交易,辽国也没理由干涉。 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游戏规则,大家都知道对方的真实勾当,但明面上只有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没有违背游戏规则就行。 当然,如果是以前的辽国,它也完全可以强行向大宋开战,但现在,大宋并不怕它! 真要开战起来,辽国大军才到南京道,国内各个部族恐怕就先把上京城占领了,它辽国敢与大宋全面开战吗? “章相公可是已有安排?” “快了,此事陛下已经点头,任之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安心谈不上,章相公应该知道,这并非小事,很可有影响到宋、辽、夏、三国今后的格局,说实话,此事不好把握啊!将会引起何种连锁反应根本无法预料。” “哈哈哈!任之难得露回怯,老夫可算是一饱眼福了。” 杨逸也不辩解,转而说道:“不瞒章相公,我路过西京时,曾与范纯仁有一席长谈,对内对外,他都提出了不少中肯建议,从他的态度看来,他无意反对革新,只不过对咱们急进的做法持否定态度而已; 范纯仁提到其中一点就是,不肃清吏治,再好的政策颁布下去,施行时也难免走样;而这次我出使辽国,对京畿、河北、河东的土地丈量情况,都作了一些了解,其中确实存在不少问题,虽然咱们采取了各县对调吏员的方式,尽可能地减少了营私舞弊的行为,但要完全杜绝,难! 据我了解,负责丈量土地的吏员被当地士绅贿赂,以至虚报、少报、隐瞒不报、以上等田当下等田,以熟地当荒地的情况,绝不在少数。 有些地少人多的地方,不法官绅甚至将土地强报到佃农名下,由佃农来负担赋税,若不然,这些佃农就无地可耕,只得逃亡。 这些现象,都是吏治不清造成的,现在必须想法尽力补救,否则很可能出大问题。” 章惇听后,一双浓眉紧紧锁了起来,新法施行,一定会遇到许多问题,这个当初大家就有心里准备,但从现在实际施行后的情况看来,难度还是超出了原先的预计。 “任之以为当如何补救?” 杨逸想了想说道:“一下子要全面肃清吏治,这根本不可能,但完全可以对台谏官员来一次大肃整,然后将大部分台谏官员派往地方,针对土地清丈之事反复、交替进行巡查,一发现问题立即处理,对那些官绅勾结的行为严厉惩戒; 除此之外,还要组织数支有经验的队伍,由信得过的官员带领巡行各地,对已清丈过的田地随机抽查,重新丈量,一但发现虚报、假报行为,就对之前负责清丈的官员进行严惩,以震慑有心作弊之人。 现在各地大致只清丈了三四成的土地,一切来还得及,章相公以为如何?” “老夫以为,还可以让目前负责清丈土地的吏员,相互揭发存在的不法行为,一但查实,检举者将予以重赏。” “可以,不过必须是在肃清了台谏官员的情况下,由台谏官员去查,否则有些人为了重赏,很可捏造事实,导致大量冤案错案发生。” 章惇轻展双眉,没有再说什么,之前没有让当地吏员相互揭发,就是怕出现这种冤错案件,现在他提出,自然想到了这一点,对杨逸把握大局的能力他还是很欣赏的。 “同文馆之事,才是咱们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任之到现在也不问一句,老夫还真有些奇怪啊!如此主次不分,这可不象任之的为人!” 杨逸好整以暇地向章惇邀饮了一杯,才答道:“并非不问,而是早问过了,说实话,针对此事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现在能做的章相公你们都做了,在我看来,至少还要几天时间,等焦守、刘贵妃他们把话递够了,时机才算成熟,到时就看章相公如何发起最后一击了。” “不瞒任之,这最后一击,有多大把握,老夫也无法肯定啊!” 章惇罕见的发出一声长叹,顿时让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若非真没把握,以章惇的为人,绝不会如此仰天长叹,若是连章惇都没把握,谁还有把握? 杨逸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第132章红契白契 山陈留县位于开封城东南面,距离开封不到百里,沟通京城与江淮的漕运大动脉汴河,就从陈留城北流过若是货船走水路,陈留到开封刚好是一日路程,进出京城的商客,通常都会在陈留住宿一夜,每夭停靠在城北码头的舟楫数不胜数因此,陈留县城虽然不大,但却极为繁华,操着南北口音的客商多如过江之鲫。 这夭中午,一辆风尘亻丨亻丨的马车驶进了陈留西门,透过半卷的车帘,可见里面坐着一个士子和一个书童,除此之外,车里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冠,三入正是亲来陈留查看枸杞行情的韩碧儿一行,为了出行方便,她和青叶都换上了男装。 药铺的采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一但出了问题,将会对药铺的经营造成重大影响,对丁十九稍有怀疑后,韩碧儿立即决定亲自查个水落石出,有入在想她眼皮底下玩花样,这是韩碧儿绝不容许的。 可一进县城,韩碧儿立即感到气氛异常,街边聚集了成百上千的百姓,有的垂头丧气,有的义愤填膺,闹闹嚷嚷的讨论着,从听到的片言只语中,韩碧儿大致判断出是有关清丈土地之事。 “郭二郎,快把车停下,你赶紧去打听打听,这些百姓在闹什么,快去!” 新税法是杨逸提出的,清丈土地是新税法施行的前提,碰到这种事,精明的韩碧儿岂能不多留个心眼。 赶车的郭二郎得了吩咐,连忙把车停好,跑到那些百姓中间去打听,后知后觉的青叶劝道:“娘子,咱们多管这闲事做甚?还是赶紧去打听枸杞的行情吧,不然今晚怕是赶不回京城呢!” “你这傻丫头,你没听他们嚷的都是土地清丈之事吗?枸杞算什么,这才是正经大事呢!瞧这形势,若是陈留出了大乱子,弄不好怕要波及杨郎。” “大官入?哦哦,那我也去打听一下。”青叶不由分说,也跳下车了。 这时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林缥缈轻声说道:“有入在故意煽动百姓闹事。” 她自始至终没睁开过双眼,韩碧儿不禁狐疑地望着她,车外的攘扰声响成一片,她可听不出有谁在煽动,难不成这假道士还真能掐会算? “信不信随你!”林道长依1日闭着双眼,但说出的话,却让韩碧儿为之气结,心里也更加警惕起来。 很快,郭二郭便跑回来并报:“韩东家,小的打听过了,是这样,陈留尚家拒绝交还原来百姓诡寄在他家名下的田地,百姓把官司打到县衙,结果知县判尚家赢了官司,百姓不服,这些夭已经闹了好几次,闹事的入数越来越多......” “陈留尚家?”韩碧儿更加狐疑,药铺的枸杞大部分就是跟尚家购买的,她对尚家自然有一定的了解。 其实只要是经常往来陈留的入,没有不知道陈留尚家的,城中有三成的商铺是属于尚家的,除此之外,城外至少还有三万亩田地落在尚员外的名下。 尚家不仅富有,权势更不容低估,尚家二郎尚云志如今是齐州知州,这也就罢了,更了不得的是,据说尚员外的弟弟是隆宫的管事太监。 隆宫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当今向太后所居的宫殿。 有这样的权势,尚员外可以说跺跺脚也能让陈留颤三颤,说话比知县大入还管用,因此整个陈留依附尚家的百姓不计其数。 经郭二郎和青叶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事情基本算是清楚了: 原来尚家名义上有三万多亩土地,但事实上,半数田地是普通百姓诡寄到尚家名下的。有被迫的,也有自愿的。 百姓拿自家的土地来诡寄,尚家收取的租子比原来朝廷的两税少一斗,别小看这一斗,虽然它只值七、八十文钱,但对于生活困苦的百姓来说,一斗米往往就是他们熬过青黄不接时的救命粮,因此还是有非常多百姓自愿将田地诡寄到尚家名下 结果绍圣新税法一出台,这下可乱套了,绍圣新税法最大的特点是免去所有杂税,正税也变成了计亩征收,也就是说,不管你诡寄到谁的名下,都不能免税了。 如此一来,大部分百姓纷纷想收回自己的土地,因为朝廷免去了所有杂税,正税虽然有所增加,但真算起来百姓需要交纳的总税额,反而比原来少了将近一成,他们还是挺乐意接受 尚员外却不乐了,这下不但他家的一万多亩田地也要交税,而且百姓一但要回自己的田地,他家一还要少收一万多亩的租子,损失可就大顶夭了,这简直是要了尚员外的老命o阿! 尚员外丈着自家的权势,横下一条心来,交税就交税,反正不能把田地还给你们这些苦哈哈还也可以,以前你们交给我家的租子,比朝廷的赋税一亩少一斗,占了我家这么多年便宜,现在别想拍拍屁股就连入带地开溜先把欠我的一斗租子交来再说,没有这么欺负入的,朝廷欺负我,你们这些苦哈哈也想欺负我,没门! 百姓也不千了,田地本来就是我的,寄到你尚家名下,咱们可是按商量好了的数额,年年向你交了租子了的,现在你又要追加一斗,那和原来朝廷的赋税有何分别? 要是这样,当初我们还把田地寄到你尚家千嘛?何不直接向朝廷交税,那样我们还能博个忠诚纳税户的称号呢! 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得不可开交,尚家手上握有地契,百姓手上握的白契。 所谓的白契这里要交待一下,大宋是允许自由买卖土地的,但是为了抑制土地兼并,买卖过程中官府要收取高昂的手续费,然后给交易双方的契约盖上官印,正式承认这份契约生效,这种盖了官印的契约百姓称之为红契。 有红就有白,许多百姓舍不得出这毕手续费,于是便撒开官府,私自交易,他们私下签定的契约没有官印,因此便叫白契象百姓与尚家的这种诡寄行为,也牵涉到白契,双方先到官府签一份红契,将田产在官面上转到尚家名下,因为尚家是官宦之家,可以免税,转到尚家名下的这些土地,百姓就不用交税了。 然后百姓再和尚家签一份白契,白契上说明这些田地是百姓的,同时规定好每年要向尚家交多少租子。 在绍圣新税法颁布之前,若是双方因交易发生纠分,拿这种白契去打官司的话,是得不到官府承认的。 但颁布新税法之时,杨逸和章他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对白契朝廷也重新作出了明文规定。 针对这种诡寄行为,新规定对白契签于红契之后的,官府予以承认,官宦之家必须把土地退还给百姓。 万一白契签在红契之前的,对不起,田地是入家的了,官府不予以承认,你只能自认倒霉,官府对你偷税这么多年也不追究了,你家没土地,今后也不用交税了,就这样吧! 当然,政府正鼓励垦荒,新开荒的田地五年不收税,这也不失一条出路,你可以去试试。 朝廷这么分别处置,是通盘考虑过的,涉及诡寄的田地,通常都是白契签于红契之后,也就是说,大部百姓的田地是能要回来的可若是都以白契为准,那岂不是说官府盖章的红契全没效力了?那么官府的公信力何在?出于这种顾虑,朝廷只能按契约签订先后顺序,来划定到底是红契有效,还是白契有 可偏偏尚家这里,大部分诡寄的田地都是白契签于红契之前,原因是尚家信誉非常不好,之前有百姓先签红契,尚家竞不再和百姓续签白契,直接把签了红契的田地给霸占去了,因此百姓对尚家极不信任,大都选择先签好白契,再到官府去签红契。 这种行为极为罕见,偏偏在陈留就发生了。 尚家占着理,拒不返还百姓的田地,百姓告到县衙,知县钱隆是个认死理的入,直接按规定把田地判给了尚家,若是涉及的只是一、二十户的百姓,也没入敢闹起来,可一万多亩地,涉及的百姓足有上千户。 这下入多壮胆,百姓们不千了,多次找到尚家交涉无效之后,入们情绪越来越激动,已经引发数次小规模的斗殴事件,伤了十几个入这种因清丈土地引发的斗殴事件,如今各县也时有发生,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大概因此并未引起知县钱隆的足够重视。 但韩碧儿听了立即意识到事态非常严重,其它州县斗殴,涉及的入群没这么大,容易解决,而陈留这里涉及上千户百姓,那就至少有几千入,真乱起来,那还得了,真不知道这位钱知县是千什么吃的? 不好!这位知县再蠢,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此事因尚家拒还田地而起,想到尚家和隆宫的关系,韩碧儿很快明白,事情不象表面上这么简单。 这是一场阴谋!冷静!冷静!看着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韩碧儿着急万分,脑子飞快地转着。 “郭二郎,你立即快马回京,把情况向大官入并报,记得点明尚家与隆宫的关系,此事十万火急!要快!” 第133章没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 山杨逸与章在池边的亭子里,正谈到同文馆之事,又见章瑶带着张商英和何世宽进来,两入是同文馆的主审官,此次未能查出确凿的证据,脸上神色都不大好,几入从新见礼一翻,刚刚落坐,张商英连灌了自己三杯,仿佛喝闷酒一般。 章扫了张商英一眼,皱眉问道:“夭觉何至于此?有话不妨直说。” 张商英停下杯子,冷冷地笑道:“章相公可知我今日遇到了谁?真巧o阿!来这的路上,我偶遇了曾布的幕僚石曼舒,正从王诜·的府上出来,据闻他喜欢上了王诜·的书画。” 又是驸马都尉王诜·,杨逸心中不由得一动,曾布的幕僚喜欢王诜·的书画,这看似平常之事,难保没有什么阴私勾当,据他所知原来的历史上,正是曾布第一个附和了向太后,才使得赵佶得以登上皇位的。 杨逸坚信,这世间看似偶然的事件,都有着必然的因素在起作用。 何世宽接口说道:“夭觉兄只怕过于敏感了吧,王诜·在书画方面,确有独到之处,而据我所知,石曼舒也确是个喜受书画之入,王诜·只是一个闲散的驸马都尉,且已被夺爵,石曼舒与之来往,何必大惊小怪?” 确实,何世宽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一个是幕僚,一个是无权无职的前驸马都尉,两者因共同的爱好有些来往,这再平常不过想当初,章不但和苏轼交好,还给刘挚的儿子当过‘家庭教师,呢。 章沉吟不语,现在可以说正是决定新1日两党生死存亡的时刻,站在他的位置上,必须要有洞悉一切的眼光,把握全局的能力,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隐患。 石曼舒与王诰·往来,虽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必须小心防范,曾布现在是枢密使,说是军方第一入也不为过,一但这样的入物背离新党,依附着他的党羽必然望风景从,对现在的新党来说,将是致命的。 只昌现在曾布在朝中几乎已经可以和章分庭抗礼了,没有确切证据,根本动不了他,否则新党是自乱'阵脚,不用1日党反攻,新党自己恐怕ˉ崩离析、自己咬成一团了。 真个是屋漏偏逢连日雨o阿! 杨逸沉声说道:“不怕一万,忄目万一,章相公,王诜·一向与遂宁王交好,而遂宁王最得向太后欢心,现在首要之事,必须立即查清遂宁王与隆宫之间有何异动,否则咱们可能陷入死地而不自知。” 章横扫一眼在坐诸入,见张商英他们没什么异议,立即便唤来自己的幕僚余滔,将此事吩咐下去。 要查隆宫和遂宁王,自然是让焦守、刘瑗他们去办,作为入内内侍省都都知,皇城司便在他们控制之下。 经此一事,各入心情更加沉重,杨逸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了,有关同文馆的后续安排,他都一一问了个通透章等入的安排大致如此:先让焦守、刘瑗,外加刘贵妃给赵煦吹风,激起赵煦对高滔滔和向太后的新仇1日恨时机一到,再将张士良的供词呈上去,张士良的供词虽然没有明确表明高滔滔当初有废掉赵煦之意,但却点明了陈衍曾勾结司马光、刘挚等入,欲行废立之事,陈衍是高滔滔的贴身太监,这达到了影射高滔滔有意废掉赵煦的效果。 这么千虽然有失光明磊落,但1日党彳很光明磊落吗? 王安石执政之时,从未搞过政治/迫害。对1日党的上层入物,更是高官厚禄的供着司马光、文彦博他们在洛阳,过着神仙般的生活,让他们可以豪情万丈的指点江山,引领1日党与新党作对,可以说新政之所在很多地方变形走样,倍受垢病,少不了1日党的一份功劳。 而司马光一上台,对新党大搞政治迫害,新党被打击得一个不剩,是他们开启了贬谪岭南这扇政治魔门,是他们弄出了元丰榜。 特别是元丰榜,只因政见不同,他们将新党全贴上奸佞的标签,张榜公布夭下,开启了正真的党争之门,这种卑劣的手段,算上溯到新石器时代,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李定因为私怨,迫害苏轼的乌台诗狱被无限的放大,即便千年后,几乎仍是入尽皆知而1日党搞的车盖亭诗案,除了首相蔡确遭殃外,几乎所有新党成员都被牵连进去。 李定针对的只是苏轼一个入,还是因为苏轼在李定不为母守孝一事上,一再讽刺李定而引发的,整件事带着很浓的私仇色彩,谈不上群体性的政治迫害。 而1日党搞的车盖亭诗案,是按着元丰榜名单一个个的贬,新党成员几乎无一幸免,如此浩大的政治迫害,却被刻意的淡化了相对乌台诗狱,知道车盖亭诗案和元丰榜的入少之又少,这是为什么? 1日党斗完了新党,还不过瘾,他们自己又分为几派继续斗,互相拆台,捉对踢打,真是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这群入把朝野搞得乌烟瘴气,而竞然成了后世历史公认的君子,请问他们君子在哪里? 废除新法之后,元九年间,内斗、党争几乎成了这些君子的全部工作,正如李清臣出的那道恩科试题描述的一样: 自元科举考试恢复以诗词歌赋为主,选出的进士多是夸夸其谈,没有什么实际能力废除青苗法,常平仓等惠民机构却没有完善,使百姓更加困苦廷议役法好坏,九年没结果,弄得役法一团糟黄河改道了,是向东导回还是顺它北去,九年来争论不休,搞得年年水灾泛滥割让土地去讨好西夏,结果适得其反,西夏气焰更嚣张,九年间起兵攻宋多达四十三次放弃税收利润,说是给百姓好处,工商业反而停滞衰退。 李清臣的这道恩科试题,是用铁一般的事实,给元九年间这群君子的工作做了一次总结除此之外,元丰改制时,朝廷已经裁去一部分官员,结果1日党一上台,为了控制朝局,他们又将这些裁去的官员大量招回,新党是斗垮了,结果放眼望去,满朝充斥着1日党官员,入挤入,比赶庙会还热闹。 光给这些入发俸禄,朝廷喘不过气来,1日党本身又不善理财,怎么办?只有再次裁员了。 但招回容易裁掉难,吕大防才透出裁员的意思,次相刘挚立即与之反脸成仇,大批的1日党官员拉帮结派,一同告到御使台,谁敢动我的奶酪,直接找你拼命,来吧! 弄得高滔滔和吕大防都瑟瑟发抖,这可怎么办?裁,这么多入找你拼命不裁,国库连老鼠都偷得光顾了。 最后夭才苏辙给出了个主意:先不要硬性裁员了,同时紧急刹车,别再往各部门塞入,等现有的官员慢慢老了,千不动了,致仕了,也等于裁员成功了! 这下皆大喜欢了!入入说是苏辙简直是救世的夭才。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 这年头可没有六十岁退休之说,等这些入老死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二十年?三十年? 到时北宋都灭亡了!还要你裁个鸟入! 政治、军事、科举、役法、吏治、财政、河防、外交他们都弄得一团糟,是这样一群只知内斗的入,为什么却能成为后世公认的君子呢? 很简单,历史是他们白勺徒子徒孙写的,从他们把高滔滔捧成‘女中尧舜,>道,这些入写出来的史书带有多浓的主观性! 杨逸认为,跟这些对外婉转承欢,对内狠厉无比的君子,没必要讲太多光明磊落! 更千万别忘了,政治从来都是肮脏的! 千了! 卑鄙也好,无耻也好,含沙射影也罢,强悍的入生不需要解释! 杨逸正开动脑筋,反复梳理北宋之后的千年历史,希望能剽窃到几个更损点的主意,把这些君子都变成裙子,挂着墙壁上去展览。章瑶却在这时跑进来喊道:“杨叔叔!你家中下入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你!小侄已将入带着前面花厅,杨叔叔赶紧过去见见吧!” 十万火急?用上了这个词,杨逸不敢怠慢,向章几入告罪一声,立即快步往前厅去。 前厅里郭二郎气喘吁吁,一见杨逸立即拜倒,急声说道:“大官入,陈留县大批百姓聚到一起,很可能引发骚乱',韩东家让我急报大官入,说这可能是有入在背后煽动.......” “停!”杨逸听得一头雾水,瞪着语无伦次的郭二郎说道:“捡重要的,赶紧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二郎咽了咽口水,重新顺清思路后,把陈留的事情一一道来,杨逸越听越心惊,听到此事竞牵涉到隆宫的尚清仁时,他立即反身出厅往凉亭跑去。 阴谋!这绝对是一场阴谋! 而且无巧不巧,刚好在京畿附近、在新党将要发却最后一击时发生,杨逸宁愿相信夭上会掉馅饼,也不会相信这不是阴谋。 章几入见一向沉着的杨逸竞是飞介而来,不檗诧异万分,纷纷站了起来。 “章相公,大事不好,陈留县豪绅尚清雅,拒不返还万亩百姓诡寄的田地,如今数千百姓啸聚陈留城中,并受入鼓动,随时可能发生大规模骚乱',尚清雅的二弟是隆宫内侍尚清仁,这中间恐怕另有阴谋,陈留知县钱隆装聋作哑,竞不上报朝廷,该死......” “不!钱隆已经上报过了,表章上声称自清丈田地以来,陈留民意沸腾,恐有乱'民啸聚闹事,通遍只字未提陈留具体细节,只是一味的要求朝廷暂停丈量土地,以减缓事态。看来,钱隆是早有准备o阿!”章脸上已经冷得能刮下一层冰! 杨逸一听,更确定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了。 现在各地因清丈土地,发生的械斗并不在少数,章每夭收到这类奏表不知凡几,比钱隆说得还激烈的大有入在,朝廷岂能一一派入细查? 钱隆不提民情细节,一味用‘民意沸腾,之语遮之,然后强烈要求停止清丈土地,分明是故意让朝廷产生误解,以为他是夸大事实,意欲阻止新政施行,而将来一但出事,他又可以凭此脱罪。 “章相公,现在首要是先稳住陈留局势,阻止大规模骚乱'发生,要做到这一点,只有火速调遣附近驻军前往控制陈留,章相公,要快o阿!” 章连官服都来不及更换,立即快马直奔皇宫而去,杨逸三入也紧随其后而行,在这关建时刻,一但京畿附近因丈量土地发生大规模骚乱',整塘水将立即被搅浊,到时别说追废高滔滔了,新党不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算万幸了! 向太后,够狠! 政治,果然是只有更卑鄙,没有最卑鄙! 第134章陈留乱起 第134章陈留乱起 陈留方面,郭二郎才飞马出城不久,从四面聚来的数千百姓,就开始叫嚷着涌向尚家,韩碧儿一直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见此情景,一颗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不行,咱们必须跟去看看,林道长,你不是说有人在故意煽动百姓闹事吗?等下你无论如何抓个煽动闹事的人,此事关系重大,拜托林道长了!”韩碧儿急声说完,向林缥缈福了一福,便率先跳下车去了。 青叶着急万分地阻止道:“娘子,娘子,去不得,去不得,万一……” “没有万一,为了杨郎,为了杨家,更为了我们自己,青叶,咱们别无选择。”一但豁出去了,韩碧儿便很快镇定下来,快步向汹涌的百姓走去; 她虽然穿着文士装束,但掩盖不了那婀娜的身姿,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雌儿,林缥缈跟着来,就是为了给她作护卫,此时也只得紧跟上去。 置身数千愤怒的百姓当中,切身体会之下,你才明白这是多么可怕的事,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人挤着人,手上有拿锄头的、有拿扁担的、汹涌向前…… 其中不时有人在大声疾呼:“乡亲们,官府不给咱们作主也就罢了,但尚家想就么白白吞掉咱们的田地,天理难容!当初咱们可是都签了契约的,尚家狼子野心,做这样的事已经不第一次了,这次竟想把大伙的田地全部吞掉,一万多亩田地啊!尚清雅他就不怕撑死?乡亲们,只要咱们团结一致,尚家就没什么可怕的!不还咱们田地,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 “誓不罢休!” ……. 随着不停有人在鼓动,数千百姓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沿,高举着锄头、扁担,口沫横飞地大喊着,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甚至有岁的幼童,脸上有茫然、有悲切、有懊恼,而更多的是愤怒。 官府以前就不承认白契,在这一点上,他们确实怪不到官府头上,但作为和他们商议好后签订白契的尚家,如此背信弃义,想就这么吞掉他们的田地,这众多的百姓又怎会就此心服?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田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甚至把田地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官府不帮他们作主,他们只有直接到尚家理论,人多势多,谁怕谁? 许多人此刻脸上都露出了豁出去的表情,多次交涉无效后,他们都到了忍耐的极限,或许无须人鼓动,也必将引发一场冲突。 “林道长,求求你了,你快去啊!你看,就中间那个,叫得最响的那个!”街上的人群太拥挤了,一片混乱,韩碧儿明明看到了鼓动百姓的人,但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无力挤过去,只得低声哀求林缥缈,过去悄悄把人擒住。 林缥缈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紧紧地护在她身边,她是真担心自己一走,韩碧儿被人挤倒在地,践踏至死。 韩碧儿催得急了,她就答道:“贫道这一身道袍本就惹眼,挤进中间去擒人,难免被人发现,到时咱们非被愤怒的百姓打死不可,你别自作聪明。” 韩碧儿定了定神,林缥缈说的确实在理,而且自己的思路似乎也错了,现在重要的不是擒住那些煽动之人,是如何阻止这数千百姓前去尚家。 周围也有不少衙役在驱赶百姓,但看情形,他们分明是出工不出力,做做样子而已,对汹涌向前的人流,根本不起半点作用。 韩碧儿一咬贝齿,带着青叶两人迅速退出人群,抄着小巷向前急奔! 青叶气喘吁吁地询问:“娘子,娘子,咱们要去干嘛?” “到前面去,阻止这些百姓前往尚家闹事,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些百姓一到尚家,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必定会造成流血冲突。” 青叶更慌神了,急声说道:“娘子,就咱们三人,怎么阻止这么多百姓?这这这……这根本不可能!”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无论如何,咱们要尽最大的努力阻止他们,陈留县的衙役分明是在故意纵容,现在能指望的就咱们三人了。” 韩碧儿说得斩钉截铁,她虽然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在咬牙坚持着; 既然跟了杨逸,她就没有别的选择,现在的日子她很满足,她也不想再去选择。 陈留县衙,钱隆安坐于后堂之中,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元祐七年考中进士,或许由于数十年如一日的苦心攻读,他头白已经大部分斑白,整个人也十分消瘦,两颊深陷,高高的个子让他看上去更象一根竹竿。 作为‘女中尧舜’高滔滔当政期间选出来的进士,他是高滔滔坚定的拥护者,没有高滔滔复十科取士法,哪有他高中进士的机会?钱隆本人就是这么认为的。 丫环煮好了团茶送上来,钱隆接过,淡定地喝着,虽然,陈留县城已经是群情鼎沸了,但身为朝廷命官,就当有泰山倒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 而且,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吗? 县尉胡敬新风风火火的冲进后衙,一见钱隆就施礼道:“县尊大人,百姓已经冲尚家去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钱隆淡然说道:“怎么办?等着看好戏就是了,对了,准备好快马,等本县的文书一写好,立即飞报东京,到时别忘了挑个嗓门大的信使,本县已三次上报朝廷,言明我陈留民意汹涌,随时可能发生骚乱,朝廷竟然不闻不问,这次信使到了东京,可要嚷大声点,否则朝廷还未必相信咱们陈留出事呢!” 胡敬新有些担心地说道:“县尊大人,前往尚家的百姓足有数千人,万一这事态失控可怎么办?” “失控?谁要你去控呐?尚清雅一家老少,已经避到后衙来了,难不成这些泥腿子还敢来冲击县衙?本官借他几个胆!” 钱隆说到最后,竟是一副凛凛然之态,官威倒是十足! 见到胡敬新还是忐忑难安,张口欲言又止,钱隆只得和声安慰道:“敬新啊,你就放心吧,该报的本县都报上去了,朝廷不予理睬,还一意孤行继续清丈土地,以至事态终于不可收拾,那是为相者失职,本县就这么点衙役和厢兵,如何镇压得了如此浩大的骚乱,朝廷怪罪不到咱们头上; 况且,事情一出,恐怕朝中那些宰相们也没空闲来理会咱们了,应付铺天盖地的弹章尚且应付不过来,谁能保证尚书省不会换人呢? 再说了,不是还有太后她老人家护着嘛,你还瞎操心什么?好好干吧,将来少不了你的一份大功。” 一想到唾手可得的大功,胡敬新也就安稳了许多,眉头一展说道:“县尊大人,下官觉得,骚乱一过,咱们还是应该迅速控制住场面为好,抓些人进来先取口供,一来嘛,可以避免朝廷说咱们不作为,二来嘛先把此事办成铁案上奏朝廷,至少也要让朝廷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对样对咱们肯定有利得多!” “不错!不错!敬新果然是难得的人才,将来少不得要让尚公公在太后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去吧,就这么办!” “是,县尊大人!” 愤怒的百姓汹涌而过,街道两边的点铺纷纷关门歇业,生怕遭受池鱼之殃,一些街头恶霸无赖的加入,让场面更是火上浇油; 他们本就唯恐天下不乱,发现衙役消极怠工、故意纵容之后,闹得那叫一个欢,不时扔几块石头砸沿街的窗子,或踢几脚店铺的大门,眼下的情景让他们象打了鸡血般兴奋,这些人也往往是场面失控的导火索。 突然,大街上横着的一排大车,挡住了数千百姓的去路,中间的大车上,韩碧儿手提铜锣当先而立,一挨百姓涌近,邦!邦!邦!一阵铜锣声盖过了喧嚣的人声。 趁着百姓愣神的功夫,韩碧儿大声喊道:“乡亲们,我是易水大败辽军的杨学士的家人,与杨学士同来陈留,杨学士已经火速出城调兵,大军离城已不到十里。”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杨逸不但是新科状元,去年还刚刚在易水大败辽军,特别是他以九十八骑大破辽军三千,生擒敌将的事迹,在民间早已被百姓当作传奇故事津津乐道,作为京畿附近的百姓,岂会没听说过杨逸的威名? 韩碧儿扯虎皮来充大旗,一见效果甚佳,立即紧接着喊道:“杨学士调兵前来无意伤害你们,但是,你们眼下群情激愤,数千人啸聚在一起,很容易受人利用,引发大规模骚乱,到时杨学士也只能带兵平乱了。” 听了这话,百姓们都露出退缩的表情,杨逸带九十八骑就能大破三千辽军,如今带大军前来,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不是等死的份,听到大军离城不到十里,便是人群中那些故意煽动百姓闹事的人,也不禁心存胆怯。 邦!邦!邦! 韩碧儿再次大敲铜锣,让议论纷纷的百姓静下来,才继续喊道:“乡亲们,你们的遭遇杨学士已经了解清楚了,杨学士让我转告大家,他保证半月之内,朝廷一定会妥善处理好你们与尚家的契约; 杨学士是新税法的制订者,统一赋税,计亩征收,都是为了让那些大户不再吞并穷苦百姓的土地,杨学士作出的保证,乡亲们难道还信不过吗? 乡亲们,都回去吧!朝廷很快就会派人下来处理你的事情,都回去吧,否则出了乱子,反而会殃及你们自身和家人!都回去吧!” …… 第135章作梗 第135章作梗 章惇虽然是首相,但并没有调兵权,因此杨逸三人只能跟着他直奔宝文阁而去,还好,赵煦很快接见了四人。 一施完礼,杨逸迅速把陈留的情况向赵煦复述了一遍。 章惇紧接着说道:“陛下,来此之前,老臣已经让御使来之邵火速赶往陈留查证,但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陈留之事分明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煽动民乱,意欲阻止新政施行,如今数千百姓啸聚于城中,事态随时都会失控,因此,当务之急是先派一营兵马飞扑陈留,先把事态控制住,再细查背后策动之人。” 章惇虽然没有直指背后策动之是人谁,但赵煦听到事涉隆祐宫太监尚清仁时,眉头已经紧皱了起来,在四人连声促请之下,赵煦很快给枢密院下旨,调一营骑兵赴陈留。 至此,杨逸等人也只能暗暗祈祷了,陈留离京不到百里,骑兵一两个时辰就能到达,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然而,令人愤怒的事再次发生了,枢密院使曾布接旨后,并没有立即调兵,而是慢吞吞的拿着赵煦的圣旨来到宝文阁。 进殿后,曾布便先声夺人的反问道:“陛下,据臣所知,朝廷并未接报陈留发生叛乱,京畿禁军负责拱卫东京,关系何其重大,在没有确切消息的情况下,岂能轻动?此例一开,今后禁军驻防制度恐将被打乱,臣身为枢密使不得不顾虑周全,请陛下三思,暂且收回成命!” 曾布所言堂而皇之,大宋禁军驻防确实有异常严格的规定,特别是京畿禁军,轻易不能乱动,这是事实。 但凡事得看轻重缓急,如今只是调动五百骑兵前往陈留,而且已经由赵煦亲自下旨,怎么算是乱动? 曾布不奉旨调兵,反而先来争论个不休,这未免有些故意作梗之嫌。 赵煦望向杨逸,沉默不语,杨逸只得出来说道:“曾枢密,朝廷并非没有接到奏报,据章相所言,陈留知县钱隆已经数次上奏朝廷,说陈留县民情沸腾,有骚乱之象,今日下官又接到家人急报,说数千百姓啸聚陈留城中,群情激愤,大乱将起,此时陛下降旨调兵,正是理所当然,曾枢密何故刻意阻挠之?” “荒谬!陈留知县钱隆的奏表,本官也曾见过,比他说得严重十倍的表章比比皆是,难道朝廷据此处处调兵?至于你家下人得来的传言,不管是否属实,若是朝廷依据你家一个下人的三言两语,便擅动京畿驻军,这岂非更加荒谬?军机大事,岂能当作儿戏?” 曾布这翻反驳,一下子击到杨逸的软肋上,确实,朝廷若是依据一个下人的话,便擅动京畿驻军,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在这一点上,曾布占尽了道理,杨逸一时竟不知从何反驳。 曾布接着大义凛然地说道:“陛下,京畿禁军虽不可擅动,但既然已有传言,事关陈留数千百姓,朝廷也不能置之不理,臣建议先派员前往陈留,查明事情真相,同时禁军做好准备,一但事情确凿,再迅速调兵也为时不晚。” 曾布说得头头是道,眼看赵煦有所犹豫,一直没作声的章惇沉声说道:“陛下,陈留离京不足百里,一但这里发生骚乱,恐天下为之震动,如曾枢密所言,事关数千百姓性命,大意不得,因此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理应迅速调兵前往陈留,有陛下降旨,即便陈留没有发生骚乱,权当调这一营兵马出去练兵又何妨?请陛下决断!” “请陛下决断!” 杨逸和张商英三人立即跟着附和。 五百骑兵,外出不到百里,来回无须一日时间,谈不上什么耗费,章惇所言有理有据,曾布明白,自己若再强行阻拦,那么用心就将暴露无遗,今后就得和新党彻底决裂了,因此在赵煦再次降旨后,曾布也没再多说什么,领命调兵去了。 可如此一来,时间又被拖去了大半个时辰,这对陈留如火的情形来说,或许将是不可挽回的一个时辰,杨逸不禁更加忧心忡忡。 曾布!好一个曾布! 韩碧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大军将至威逼,以杨逸的声誉作保证,尽力劝说数千百姓暂时退去,等待朝廷派员下来处理; 眼看效果不错,许多百姓已萌生退意,毕竟聚众闹事,一直是官府忌讳之事,一个不好就会被朝廷当作乱民镇压,他们心里岂能没有些顾虑。 可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道:“大伙别信她的,这人女扮男装,藏头缩尾,分明不是什么好人!杨学士大败辽军,何等英雄好汉,岂会自己躲出城去,让一个妇人来出头?她根本不是什么杨家人!杨学士更不可能调兵来欺负咱们穷苦百姓!她说什么大军已离城不到十里,她骗人!骗子!打死这个骗子!” “对对对,我认得她,她根本不是什么杨家人,她是尚清雅新纳的小妾,最爱女扮男装四处鬼混,她把大伙骗得团团转,不过是为了阻止咱们去尚家理论,其心可诛,打死她!打死她!” “打死她!” “打死她!” ……. 眼看场面再次失控,以为被糊弄之后的百姓更加愤怒,韩碧儿猛敲铜锣也毫无效果,几块石头从人群中向她砸来,幸好旁边的林缥缈眼疾手快,将石块挡开,即便如此,车边的青叶也吓得惊叫了起来! “青叶别慌,快快快!快点火!” 韩碧儿一边爬下车,一边急声喊着,青叶这才记起自己的任务,眼看汹涌的百姓举着锄头扁担,大喊着就要冲到跟前,青叶吓得双手直哆嗦,火折子半天也打不着。 “我来!你们快退!” 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林缥缈不由分说抢过火折子,哧的一声打燃,那排横过大街的车子上,顿时响起一片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一时硝烟弥漫,火花四溅,这些爆竹虽然不能置人性命,但还真没人敢闯过来,人潮一时被挡住了。 硝烟弥漫之中,大车两边已经互相看不清,韩碧儿趁着这当口,跌跌撞撞跑到街边,对十来个青壮大声吩咐道:“快快快!把鼓敲起来,你们!你们十个照我方才说的快喊,一但百姓散去,余下的钱我马上付给你们,快快快……” 咚!咚!咚! 一阵重鼓擂响,那十个被韩碧儿临时花钱请来的壮汉,也齐声大喊起来:“杨学士带军进城啦!杨学士带军进城平乱啦!大军来喽!大军来喽!” 估计韩碧儿许给多他们的钱不少,这十来人扯开嗓门大喊着,加上隆隆的鼓声,一时竟也颇有声势!硝烟对面的百姓看不清这边的情形,难辨真假,被这声势一吓,胆小的已经开始玩风紧扯呼了! 难为韩碧儿了,这么短的时间,弄来大车,弄来鞭炮,弄来牛皮大鼓,还雇来这些大嗓门的壮汉!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此妖言惑众,谎称大军来袭,至使城中大乱,来啊!把这些妖人给本官全部抓起来!” 一串大喝声中,陈留县尉胡敬新带着二十来个衙役,气势汹汹的扑来,刚才他们消极怠工,现在却是刀枪枷锁铁链具全,一个个仿佛凶神恶煞一般。 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这陈留县的百姓,有几个不认得威风凛凛的县尉胡敬新?对于韩碧儿花钱请来的那些壮汉来说,胡敬新既是县官又是现管,一见这架势,哪里还顾得了许多,撒丫子就跑! 韩碧儿也没想到这关键时刻,会出现这种情形,花钱请来的人跑光了,鼓没人敲了,话没人喊了! 剩下她们仨面面相觑,这下真个是弄巧成拙了,百姓没吓跑,鞭炮一散去,这边又没大军,鬼还会相信她! 面对气势汹汹的衙役,懊恼万分的韩碧儿娇叱道:“我乃当朝杨逸杨学士的家眷,你们谁敢动我!” 胡敬新眼看大事差点坏在韩碧儿手里,到了这般田地她还大言不惭,不禁怒喝道:“你这妖人竟还敢冒充杨学士的家眷,通通给本官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尔敢!你这狗官,城中百姓聚众闹事,你不加以阻止,竟然还想……” 一条水火棍呼的架过来,韩碧儿顾不得再说,跄踉而退。 锵!林缥缈长剑霍然出鞘,身形如疾风飞旋,韩碧儿在她身后着急地喊道:“莫伤人性命…” “贫道晓得!” 林缥缈出剑如风,冲上来的几个衙役还没看清影子,啪啪啪几声,脸颊上都重重的挨了一下,半边脸随即火辣辣的,迅速肿了起来! 胡敬新也不禁吓了一跳,他真没想到这位俏丽的女冠竟有如此功夫,看看那几个捂着脸颊惨叫不停的衙役,胡敬新一边带头前冲,一边厉声大喝道:“一起上,后面那两个娘们没有功夫,先抓住那两个!上啊!” 衙役们醒悟过来,分散开来,从四面合围上去,这下子林缥缈武功再好,也不敢逞强了,紧紧护在韩碧儿两人身前,且战且退,处境岌岌可危! 第136章就在今日 县尉胡敬新战力还是不错的,挡住林缥缈虽然非常吃力,但仗着人多势众,而林缥缈又得顾着韩碧儿和青叶俩人,一时反而占了上风! 呼!林缥缈顾此失彼,一根水火棍劈过青叶头顶,把她的幞头打落,一头青丝披散如瀑,虽然人未伤着,但青叶已经吓得尖叫不已。 胡敬新身材魁梧,臂力惊人,一把大刀每次皆是全力劈出,寒光逼人,劲风透体,林缥缈手握长剑不敢与之硬碰,只得以快打慢,逼得胡敬新后退自保。 “快!退往小巷子!”韩碧儿临危不乱,左边的小巷狭窄,只要成功退进去,胡敬新一伙就无法发挥人多的优势,因此急声提醒着林缥缈。 唰!唰!唰! 林缥缈连出三剑,将胡敬新逼得连退三步,趁着这当口,她再度旋转如风,以剑身拍倒近前的几个衙役,然后带着韩碧儿俩人迅速退入小巷之中! “快!快叫弓箭手过来!”胡敬新看到竟奈何不了三个娘们,大感脸上无光,不惜调遣箭手过来射杀! “快跑!快啊!” 林缥缈听了大急,等箭手真个到来,她自己都没把握逃生,这下不但青叶幞头掉了,就连韩碧儿都跑掉了一只鞋,样子十分狼狈; 而就在此时,随着硝烟慢慢散去,大街上又豁然开朗起来,数千百姓刚有部分开溜,这边鼓声和喊声就停下来了,所以未能真的将百姓全部惊散,硝烟一散开,大街一目了然,哪来的大军进城? “乡亲们,看到了吧!没有大军,全是尚家的人在造谣惑众,尚家人分明是做贼心虚,想阻止咱们前往尚家,才弄出这样的阴谋诡计,乡亲们,去尚家,不还咱们土地!誓不罢休!”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 发觉上当受骗的百姓,这回更是群情激愤!那些横在大街中间的大车竟不是被推开,而是被愤怒的锄头砸成了木头碎片,然后人群如潮水般一涌而过; 胡敬新的人惊得纷纷走避,这回不是他们消极怠工,他们是真的怕了,那几辆大车被愤怒的锄头瞬间砸碎的情景,给了他们太深的震撼,他们从未想过,一向温顺如羊,任他们欺负的泥腿子,爆发出来的力量竟是如此惊人。 这下倒稍稍缓解了韩碧儿三人的危局,三人跑出了小巷,韩碧儿和青叶累得倒在屋檐下,一时手软脚麻,连弹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叶抹着额头的汗珠,心有余悸地说道:“娘子,咱们还是赶紧出城回京吧!就算官府的人不抓咱们,咱们骗了那些百姓,被他们遇见的话,他们也非打死咱们不可。”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就算阻止不了,咱们也必须去看看事情经过,免得将来被人颠倒黑白,把责任扣到杨郎身上,青叶你明不明白,这事因清丈土地而起,大乱一成,杨郎他第一个就脱不掉干系!咱们必须去看着。” 韩碧儿说完,当先爬起来,想了想又吩咐道:“青叶,你不必跟去了,咱们的马郭二郎骑回京了,你想办法去雇一匹马,还有一个车夫,套上咱们的马车在西门外等着。” “不!娘子,你去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奴婢岂能让娘子一个人涉险……” “争什么争?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按我吩咐的去做,事关重大,咱们随时得赶回京城去!” “鞋!”青叶不敢再争,立即脱下自己的鞋让韩碧儿穿上。 其实目前最佳的做法,应该是让林缥缈一个人去尚家那边查看情况,她有武功在身,若是身边没有累赘,反而方便行事。 韩碧儿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没有提出来,这事关系太大,而林缥缈一向沉默寡言,使她对林缥缈的临机决断能力不甚放心,这才坚持自己前去。 尚家这边早就做好的应对准备,高墙大院之下,数百青衣小帽的家丁人人手拿木棒,严阵以待,然而当看到数千百姓举着锄头、扁担汹涌而来,叫嚷谩骂的声浪连绵不绝,这些家丁也不禁开始胆寒起来。 大管家尚七看在眼里,厉声吼道:“慌什么慌?不过是一群泥腿子,还敢把咱们尚家怎么样?谁敢冲过来,就给我往死里打!” 尚七倒提着大棒,撸着袖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真是个镇场子的好材料,经他一吼,数百家丁都挺起胸膛来,怒视冲近的人群。 “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到我们尚家来闹事,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尚七对着冲近的人群嚣张地大吼着!大棒顿在地上嘭嘭作响。 被激怒的百姓此起彼落地大喊着: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不还土地,誓不罢休!” …… 尚七大怒,狂吼道:“反了!反了!官府已经将土地判给我尚家,我尚家何曾欠你们哪分地?有本事你们再告到官府去!你人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聚众造反……哎哟!反了!反了!给我打!” 尚七正嚣张地大吼着,汹涌如潮的百姓当中,突然飞出几块石头,其中一块正砸在尚七的腰眼上,把他砸得一个趔趄,他于是立即下令身后的家丁动手。 数百家丁提着木棒一涌而上,劈头盖脸的就地开打,前头的百姓很快就被打倒数十人,有的满脑袋是血,滚地惨叫不止。 那几块石头不知是谁砸的,现在已经没人管这些了,百姓们没想尚家如此蛮横,上来就打,有人胆怯了,更多的人暴怒了,挥动着锄头扁担予以还击; 场面彻底失控了,到处是锄头棍影,血雨腥风,哭喊声、呼嚎声、怒骂声连声一片,如同火山爆发时沸腾的湖面,翻滚不息。 胡敬新带着几十手下,本来打算事情闹大后,选个恰当的时机出手控制住场面,可如今瞧这暴乱的情形,双方一但见血后,已经都失去了理智,靠他这点人手哪里还控制得住? 另一边,韩碧儿和林缥缈赶到附近后,看到这个场面也不禁惊得脸色发白,到处是血,到处是伤残的人,有的百姓被击倒后,生生被践踏致死,除了上过战场的人,谁曾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林缥缈,手心也不禁渗满汗水,无量寿福念个不停。 完了!这下完了! 一下子出了这么多的人命,杨逸作为首倡新税制的人,彻底成了众矢之的,天下人的矛头很快就会全向杨逸指去,就算是皇帝,恐怕也无法顶住巨大的压力,而杨逸终将成为最适合用于平息众怒的那个人。 想到这些,韩碧儿不光是手心出汗这么简单,而是浑身一片冰冷,如坠冰窖一般,这下完了!真的完了! 隆祐宫。 窗外晦色阴阴,天空中正在酝酿着一场冷雨,没有雷声,天地显得是如此的沉闷。 帷幔轻拂的大殿中静悄悄的,只有那佛珠拔动时,发出有节奏的轻响,一切似乎都很平静,但那越拔越快的珠声,却透露出了向太后此刻心中是何等的急躁。 宝文阁里焦守、刘瑗等人,天天在官家面前提朱太妃以前的可怜遭遇,隆福宫的刘贵妃也时常挺着个大肚子,去宝文阁提醒赵煦,他的孩子将来可能面临的悲惨遭遇。 自从得知章惇等人的整个计划后,向太后心如火焚一般,有这些人不停的在官家面前吹风,官家的忍耐程度迟早会达到极限。官家很能忍,这些天一直没表示什么,但这却更让向太后感到心惊胆颤。 就象前九年一样,官家也一直在忍,一声不吭,但这种长久的忍耐,导致的结果就是——元祐旧臣被一扫而空。 向太后能预感到,章惇那最后一击、直指中宫的一击,即将到来! 陈留,就是向太后选择的反击点,这是一场血与火的博弈,这将直接决定着,整个大宋未来的走向! 这场暗流激荡的大潮过后,你死!还是我活? 正在向太后心潮澎湃的时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进殿而来。 “太后!就在今日!” 尚清仁的声音充满了激动的颤音,向太后停下手中的佛珠,缓缓睁开双目,一片寒光洒在尚清仁身上,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你立即做好准备,等钱隆的急奏一到,就在城中大造声势,同时联络各府宗亲勋贵,明日,一齐发动!另外,快马飞报天下旧臣!以天下之力,齐压东京!” “是!太后,奴才唯有死而后已!” 向太后冷冷一扫尚清仁,说道:“你尚家做出的牺牲,老身自会记在心头,此时已无须你再来表忠心,赶紧去把事情办好,这次可能是咱们最后机会了,赢了,大宋转危为安,输了,老身将清灯木鱼,了此残生!” “奴才明白!” 向太后最后森然说道:“目前还不知道章贼等人有何反制措施,宝文阁那边更是重中之重,一定要给老身盯好,稍有风吹草动,立即并报,否则!恐怕你们这些奴才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去吧!” 尚清仁凛然作答,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般,快步出殿而去。 …… 第137章争分夺秒 第137章争分夺秒 “县尉大人,那妖女和那个女冠又来了,就在左边的街口处!” 一个外围的衙役飞奔到胡敬新面前,大声禀报着,他方才被林缥缈一剑扫在脸颊上,此时还火辣辣的,心里满是报复的怨念; 而且韩碧儿换上男装后,不得无损于她的美,更具一种别样的妖娆,这些衙役何曾见过这种妖精级的美人,真恨不能剥下她那身男装,好好的压在身下泄泄火。 “马六,你带几个人去盯着,查清她们的来历,最好能把她们擒下,听明白了吗?” 尚家前面的暴乱虽然让胡敬新忧心忡忡,但韩碧儿方才凭一已之力,差点把数千百姓吓散,这样的人来历绝对不会简单,胡敬新不得不谨慎对待。 眼看数千百姓的骚乱,已经超出了预计的规模,搞不好要波及全城,胡敬新不敢怠慢,吩咐完马六后,匆匆奔回县衙找钱隆商议对策去了。 尚家门前的血还在不断的流着,几百家丁终究无法顶住愤怒的百姓,节节后退,无数的百姓挥动着锄头冲进尚家,见人就打,遇到东西就砸,甚至有人开始纵火,滚滚的浓烟四处弥漫,仿佛血火杀戮的战场。 死者横尸地上,伤者悲声哭喊,四处是散落的锄头木棍,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斑斑!放眼望去,就如同末日惨景一般。 “老天爷啊!这都是为了那般……”一个百姓满头是血,哭喊着冲进小巷,终于惊醒了极度震惊中的韩碧儿! 回京!必须立即回京!必须第一时间把此事告知杨逸,尽可能赢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快走!” 韩碧儿低呼一声,率先向西门方向奔去,她的脚步踉踉跄跄,奔出几步一下子就向前栽倒,幸好林缥缈看在眼里,一把扶住她! 韩碧儿狠下心来,推开林缥缈急道:“你不用管我了,你自己找匹马,赶紧回京,将此事告知杨郎,快啊!一定要赶在陈留的信使前面,越快越好!!” “不行,有人盯上咱们了,我一丢下你,你非被……” 韩碧儿不等林缥缈说完,立即抢着道:“我是杨家人,他们就算是把我抓去,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你快走,哪怕是抢先一刻钟,杨郎他也可能少点被动,快啊!” 韩碧儿心肝都提到嗓子眼上了,这流血惨案一出,也不知将要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一个不好,杨逸就要在这场浪潮中跌下万丈深渊,她如何能不急,一边喊一边推着林缥缈,只望她能早一刻赶回京去。 林缥缈干脆一把将来拉到背上,背着她就往西门跑,边跑边道:“你简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些人连煽动百姓造反都敢做,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你若是落到他们手里,恐怕杨学士更加被动,咱们在街上又是锣鼓又是鞭炮,弄不好别人要把罪名全推到咱们身上,说是咱们引起城中暴乱,到时杨学士想不死就难!” 没错,这世上屈打成招的事多了去了,对方手段使尽,还会对自己客气吗? 而且陈留暴乱一但报到城京,杨逸自身就处在风暴之中,恐怕再难分身营救自己,弄不好自己反而成为别人用来对付杨逸的一步好棋。 韩碧儿伏在林缥缈背上,心中千头万绪,林缥缈奔跑起来身体起伏不定,韩碧儿被顿得头晕脑涨,难以静下心来思考对策。 后边马六带着七、八个人紧追不舍,他们也不敢逼得过近,林缥缈那快如疾风的出剑,让他们余悸犹存。 “六哥,她们好象是往西门而去!她们要逃跑!” “没错,方才是三个,现在只剩下两个,六哥,弄不好其中一个娘们已经备好车马在西门等着,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县尉大人要咱们把人擒住,要是让人跑了,谁担待得起?王二、方兴,你们立即回头找马,到西门与我们汇合,快!” 西门外,青叶不负所托,果真找来了马匹和车夫,正在路边焦急地等着,一见林缥缈背着韩碧儿奔来,她不禁失声叫道:“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我没事,快!快上车回京!”韩碧儿花容惨淡,被林缥缈背着一路跑来,震得她五脏六腑不住的翻腾,吩咐完这句,靠在车厢里喘息不定。 京畿附近的官道修得还不错,狂奔的马车上虽然也颠簸,但比在林缥缈背上好多了,韩碧儿喘息了一阵,稍稍回过劲来,脑子也很快恢复了清明; 她望了望又开始闭上眼睛打坐的林缥缈,说道:“林道长,你现在不能跟我们回京,咱们此时回去,到京城时估计城门已关,咱们很可能无法进城。你得留下,负责截住陈留的信使,千万不能让信使过去!千万!千万!拜托林道长了!” 韩碧儿的顾虑非常有道理,她们无法进城,很可能就联系不上杨逸,而陈留的信使却不在此限,就算城门关了,人不能进去,急奏也能递进去,而且她们坐的是马车,不可能快得过驿用快马。 “放心吧,除非信使不走这条官道,否则陈留的急报就进不了京。”车子刚慢下一些,林缥缈抛下这句话,便纵身跃下车去。 马车继续狂奔而去,只剩下林缥缈一个人在官道上踽踽独行,仿佛一个游方的道士,一盏茶功夫过去,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林缥缈回头一看,却不是陈留的信使,而是在城中一直追着她们的衙役。 马六也远远看到了林缥缈,先是微微一愣,很快他就兴奋地喝道:“快散开,不要与这妖道纠缠,这妖道在此,那马车上就剩下那两个不会功夫的娘们了,咱们追!” 马六大吼着,率先向路边的旷野冲出,远远的绕开,他对林缥缈很怕,但对没有武功的韩碧儿两人却是满心期待。 那两个娘们一个清丽,一个妖娆!想起来就让人浑身冒火,少了这个臭道士,那两个娘们落在自己手上,还是任自己拿捏,对付女人,马六自觉有的是手段。 林缥缈没想到马六这伙人还会追来,随着这些人纵马向旷野绕避,她纵有千般本事,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马六一伙在半里外又绕上大道,向韩碧儿马车远去的方向急追,林缥缈眼睛都喷出火来了,发泄般的拔出长剑,将路边的小树斩成两段…… 怎么办?怎么办?韩碧儿她们的的马车迟早要被追上,到时车上两个弱女子…… 林缥缈从来没这么心急如焚过,信使!信使!她只期望陈留的信使快点来,好截信、夺马、救人! 韩碧儿和青叶现在就象两只忐忑的鸟儿,车后刚刚有马蹄声传来,她们就争相掀开车帘张望! “不好!娘子,是陈留的衙役,这些乱贼追来了!” “我看到了,别慌,不能慌,千万不能慌!”韩碧儿象是在安慰青叶,更象是在迫使自己静下心来! “快,再快点!我加你一倍钱!”青叶一边对车夫喊着,一边抢过马鞭,坐到车门处不停地抽打着马匹,马声啸啸,车轮滚滚!风一般卷过一个百户人家的小集子,路边的百姓惊得纷纷走避。 钱!青叶的这个字眼提醒了韩碧儿,眼看后面的七、八骑越追越近,韩碧儿一下子掏出钱袋子,一边向车窗外撒,一边大喊:“乡亲们,捡钱喽!快捡啊!谁捡了是谁的。” 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去哪里找?小集子里的百姓见到撒了一地的钱,还有人喊去捡,谁不纷纷扑上去争相哄抢!路上顿时挤满了抢钱的百姓。 马六他们只得勒马喝斥,可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这些穷苦百姓呢,大伙拼了命抢成一团,谁还去理你马六马七的。 韩碧儿明白,这只能暂时阻拦一下后面的追兵,对方迟早还会追上来,韩碧儿脑子飞着,希望来想出个脱身之计。 车子一驶出小集子,前面便有两条岔道,西北方向这条直通京城,西南方向这条通往赤仓镇。 “停车!停车!”韩碧儿突然大喊,接着对勒马的车夫说道:“快放我们下来,这是我们的事,我们不想连累你,你快往赤仓镇逃吧,逃得越快越好,否则被那些恶吏抓住,你非死不可!快!” 车夫本来就怕得要命,只是青叶开出的价钱,足够他下半辈子过上舒适的日子,所以才能撑到现在,听了韩碧儿的话,恨不得把她当成救世观音,哪里还有半分犹豫,驾着马车就往赤仓镇方向狂奔而去,少了青叶和韩碧儿两个人,车了几分,转眼就消失在赤仓镇方向。 韩碧儿俩人躲在路边的草丛里,马六一伙就从她们身边飞奔而过,他们下意识地往京城方向飞驰了一两里,马六才注意到路上的车辙印没了,连忙骂骂咧咧的掉头,向赤仓镇方向继续狂追。 等他们蹄声远去,韩碧儿才带着青叶跑回小集,可找遍了小集子竟没有一辆马车,心急如焚的她也只能雇来一辆驴车,再次往京城赶。 小毛驴虽然跑得欢实,速度却实在让人上火,青叶不禁嚷道:“快啊!抽它!再快点!” “我说小娘子,我这是毛驴,又是不是马,再抽也比不得马快啊!”车夫还有些心痛自己的毛驴,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 “我不管,再快点!我给你加钱!快!” 马六等人一但追上马车,就会发现上当,必定再度掉头追来,怎么不教人心急火燎…… 第138章图穷匕见 急得两眼直冒火的林缥缈,终于把陈留的信使给盼来了!对方头戴范阳帽,向穿红色驿卒服饰,不断地抽打着战马,如电飞驰而来!对路边踽踽独行的道士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等那信使经过身边时,林缥缈突然飞纵而出,长剑连鞘一扫,那信使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被扫落马来,在地上滚了好几个筋斗才停下。 那无主的战马也嘶叫着停了下来,林缥缈飞奔过去,先牵回战马,割下一段缰绳,把那摔得起不了身的信使绑在旁边的树林里,嘴巴塞好,信筒取走,这才上马向京城方向驰去。 可要命的是,林缥缈从小长在杭州洞霄宫,根本没骑过马,才跑出几步,她就差点被颠下来,好在她功夫高,双手紧紧抓住马鞍,两腿紧夹马腹,硬是撑住了,可那速度就别提了,比韩碧儿他们赶的小毛驴快不了多少! 且说前面的青叶挥着鞭子,手都快抽筋了,但毛驴拉车,速度在那摆着,能快到什么地方去? 韩碧儿俩人现在只渴望有匹马,花多大的价钱她们都愿意卖下。 上天仿佛听到了这两个心急如焚的人在祈祷,就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闷雷似的马蹄声! 马!好多的马! 多得韩碧儿俩人数不过来,一只只铁蹄敲打在地上,震得人心头发麻,数百铁骑夹着满地的黄尘飞奔而来的情景,看来青叶有些发懵。 而那头小毛驴更被这惊人的声势吓得不轻,赶车的汉子再也控制不了它,连人带车被小毛驴拉到了野地里! “禁军!是朝廷的禁军,一定是杨郎他们派往陈留的!”韩碧儿大喜,跳下车子跑到路边猛挥着衣袖。 “哎!停下!停下!我是杨逸杨学士的家眷,我有陈留的消息告知……” 五百铁骑飞奔而过,蹄声震耳欲聋,鬼才听得到她喊什么!马上的士卒还以为是游学的书生见了他们雄壮的军威,因此欢呼鼓舞呢! 结果韩碧儿不但没能喊停一人,反而扑了一脸的的土,真个是欲哭无泪! 青叶一脸无奈的走上来问道:“娘子,娘子,咱们怎么办?” 韩碧儿狠狠地抹了抹脸,没好气地答道:“还能怎么办!继续赶你的小毛驴去!还不快点!” 青叶不敢再作声,跳上车子继续挥鞭打驴去了。 好不容易赶到半道上的马陵镇,换得一辆马车,韩碧儿俩人才得以向京城飞驰而去。 尚书省里,杨逸、章惇、蔡京、张商英、林希、黄履、何世宽七人围坐一堂,个个寒若冰霜,陈留之事目前虽然还未得知细节,但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一场策划好的阴谋,而隆祐宫就是这场阴谋的发源地。 这场阴谋早不来,晚不来,时间拿捏得如此巧妙,这使杨逸不禁浮想联翩;张商英在章惇府上提到的石曼舒,宝文阁里曾布的反应,虽然没有证据,但这些事串联起来,足够说明一个事实——曾布这厮背叛了! 而且,他一定将新党的所有计划告知了隆祐宫,这才使得向太后把时机拿捏得如此巧妙。 “不能再等了,咱们必须立即发动最后一击,否则一但陈留发生大变,咱们所有的准备都将付诸东流。” 杨逸刚说完,黄履立即反对道:“不行,现在陈留情况未明,未必就真会大乱,即便真的发生骚乱,只要死伤不算惨重,应该还能应付得过去,同文馆之事,咱们证据本就不足,若是火候未到便仓促发动,恐怕真个是徒劳无功!” 象黄履一样抱着侥幸心里的,还有何世宽和林希俩人,黄履话声一落,林希便沉吟着接口道:“本官赞同黄中丞的意见,同文馆这里是咱们唯一的机会,绝不容有失,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应仓促发动,否则一但失败,咱们便只有坐以待毙了!” 杨逸不为所动,严词反驳道:“各位想过没有,陈留之事既是别人精心策划,岂会再给咱们留下余地?各位若再心存侥幸,恐怕到时追悔莫及啊!而则,目前火候也不见得还欠缺多少,焦守几人连翻进言了好几天,陛下虽然一直没什么表示,但并不代表他没听进心里去,各位想想陛下的性子,从来都是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事前何曾表露过心态?” “任之,我等能理解你的心情,其实大家同船共渡,何分彼此?并非我等不着急,但事关重大,这次咱们是只能胜,不能输,不得不慎啊!焦守几人侍候陛下多年,对陛下知之甚深,他们既未有所表示,咱们岂能胡乱发动?” 一直没有表态的蔡京横扫了各人一眼,十分平静地说道:“我支持任之的想法,正如黄中丞所说,咱们这次是只能胜,不能输,因此更不能心存侥幸,认为陈留之乱不发爆发;而且,对方有何后着咱们根本不清楚,而咱们的计划对方却了然于心,若再按原计划行事,恐怕反而落入别人的算计之中。” 眼看众人争持不下,章惇不得不开口说道:“各位不必再争了,老夫今夜决定就留值尚书省,但有陈留急报传来,老夫说不得只有将其先扣下了!真到那份上,咱们再发动便是!” “章相公,此议不妥,万一对方已有准备……” “任之放心吧,现在城门已关,老夫派几个可信之人,前往各个城门守着便是,同时让焦守他们把紧宝文阁!当可保证万无一失!” 章惇既然如此决定,大家也就没再争论,杨逸踏着初临的夜色,刚刚出得宣德门,便见马汉卿着急地迎上来,二话没说塞给杨逸一条锦帕。 杨逸接过一看,只见锦帕上以血成书: 妾身一滴血, 三千离乱声。 愿君感此意, 莫待天向明。 四句诗之后,落款是一个‘碧’字。 杨逸看完,连忙问道:“汉卿,锦帕何来?” “回大人,东门守卒刚刚送到咱们府上,属下不敢怠慢,立刻送了过来!” 杨逸不复多问,再度奔回尚书省,韩碧儿由于是托城上守卒传信,因此不敢说得太直白,但光是一句‘三千离乱声’,已经让杨逸心肝儿一阵发凉!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而且是如此的骇人听闻,数千人的骚乱,在阴谋的推动下,不知有多少人倒在血泊中? 韩碧儿或许是紧急之中找不到纸笔,但杨逸怀疑她是刻意用血书来提醒自己,陈留在流血,这是一场浸满鲜血的阴谋! 没有退路了! 大乱一起,总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自己作为新税法的制订者,第一个就将面临千夫所指,贬到天涯海角或许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尚书省里,只余章惇、林希、黄履三人。 除了章惇这个首相外,其它两人留下也是刻意安排的,因为今夜是关键,谁也不知道最终出现何等重大的变故,黄履是御使中丞,御使台的主官,可为见证;林希是中书舍人,中书舍人的职责是起草诏书,这三个人留值,正是为了应付陈留有可能发生的重大变故。 房中灯火明灭,杨逸快步进房,在三人讶异的目光中,将那条血染的锦帕拍在桌上,沉沉地说道:“章相公,没有退路了!发动吧!” 章惇三人目光如炬,灼得那条锦帕仿佛就要燃烧起来! 血!终于还是见血了! 章惇整个人刹时间凌光四射,如同一只即将扑向猎物的雄狮,他缓缓拉开抽屉的动作,让杨逸突然间想起了一个词——图穷匕见! 不管隆祐宫有何安排,布下了何样的铺天大网,打算用血火造出何等的声势;现在新党只有一招——长虹贯日,直刺心脏! 章惇抽出了张士良的那份供词,然后寒声对林希说道:“就请子中执笔吧!” 这是一个关系到新党存亡的决定,关系到大宋未来走向的决定! 林希握笔的手从未感觉如此沉重过,他定了定神,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双手发生颤抖,笔下一个个小楷浓墨如注,银钩铁划,字字惊心! 林希写的不是奏章,而是一份标准样式的诏书,所有的措词、用语,都是以赵煦的口气来书写的; 而措词之强硬,用语之诛心,让人仿佛听到了铿锵的杀伐声,内容从神宗驾崩起,历数高滔滔执政九年间的种种罪行: 以母改子,毁灭神宗一生之心血,断送大宋中兴之转机; 发元丰榜,大兴政治迫害,使大宋陷入水火不容的党争: 虐朱太妃,喝斥如奴仆,刻薄无情,丝毫不顾人子之感受; 专权乱政,致死不撤帘,九年间不修内政,外媚敌国,致使民生凋弊、外敌频犯。 阴谋废立,暗嘱太监陈衍,勾结司马光、吕大防之流,欲行废立之事,以便能长期垂帘! …… 只要盖上御玺,这就是一份令行天下的——圣旨! 它将追废高滔滔,对司马光、吕大防等人的谋逆罪行加以盖棺定论,将旧党打得万劫不复! 第139章夜奔 第139章夜奔 尚书省之中,灯火明灭,气氛凝重,寒风一吹进来,仿佛就被凝结住了;室外残雪寒凉,室内更是冰凌四射,自从确认陈留发生血案之后,坐中四人的目光都变成了可以杀人的匕首,冷冷森森。 隆祐宫为了争权夺利,已经到了藐视苍生性命的地方,而作为对手的新党,也再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 倒!必须有一方倒下,否则这天下休想平静! 林希的草诏还没写完,章惇又冷冷地说道:“子中,加上一句,隆祐宫内侍尚清仁,阴谋阻挠新政,勾结地方逆臣,意欲煽动天下叛乱!” 林希点点头,继续奋笔疾书。 窗外沉沉的夜色,漆黑如墨,感觉一场夜雨随时都会落下,浓浓的阴云低低地压下来,仿佛天地将合一般,让人心中沉甸甸喘不过气来; 黄履突然问道:“章相公,派往陈留的禁军何人指挥?” “铁骑军指挥使郭安!”章惇浓眉一横说道:“放心吧,曾布刚迁枢密使不久,他控制不了郭安。” 杨逸一拂大袖接口道:“章相公,这样还不够,不光不能让曾布控制郭安,章相公必须让郭安严密封锁陈留,尽量不让消息走露,否则各地心怀不满之人,恐怕会望风景从,纷纷效仿,到时天下泱泱,处处动荡,新政也只能被迫中断。” “此事老夫已经吩咐下去,不过,这本身就是别人策划的阴谋,咱们想封锁消息,只怕很难,只有等明天一切见分晓之后,再行处理此事了!” 杨逸明白章惇的意思,无非是等最后一击奏效之后,再将这场阴谋揭露出来,然后以血还血,用最冷酷的手段加以震慑。 就在此时,林希长笔一搁,长长吁了一口气,几人立即停止交谈,目光一下子全集到了那份草诏上,这份草诏以浓墨写就,但它注定将是红色的!血淋淋的红色! 隆祐宫之中,同样是灯火未息,向太后不停地拔动着手上的佛珠,心中仿佛灌铅一般,最后终于忍不住霍然张开又眼,冷冷地望着尚清仁问道:“清仁,你不是说就在今日吗?为何此时尚不见有陈留的消息传来?” 尚清仁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此时也只得强笑道:“太后不必着急,之前奴才就交待过,让他们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恐怕钱隆是想等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时,才上报……” “哼!” 向太后一声冷哼吓得尚清仁心头一颤,身子佝偻,脑袋低垂,再也不敢说下去,向太后这才斥道:“朝廷大军恐怕快到陈留了,他钱隆的消息尚未传来,你还想为他辩护?你知道不知道,此事关系到大宋安危,社稷存亡,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此刻城门已关,恐怕是章惇等人控制了城门,使得消息一时无法传入,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明日城门一开,朝野必然尽知陈留发生大乱,太后,就算迟了一晚又有何妨,大乱已成,量章惇一伙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但愿如此吧!” 这个解释倒让向太后安心了不少,章惇等人既然知道陈留发生了叛乱,大军也已派出,控制城门当然也在情理之中,但章惇终究不可能只手遮天,最迟明天消息终会传入京城,向太后脸色缓和了一些。 “太后,您还是早点歇息吧!明日恐怕得有诸多大事需要太后费神呢!” 内宫已落锁,再等下去也无济于事,向太后在尚清仁服侍下,开始宽衣解带,上床就寝。 就在此时,一个太监提着灯笼,从宝文阁那边急行而来,浓浓的夜色让他手上的灯笼就象一团鬼火; 一入隆祐宫范围,他立即撒腿就跑,晃荡的灯笼照着他惨白的脸色,如厉鬼夜游,一挨进入内殿,他就声嘶力竭地喊道:“太后,大事不好,章惇等人草拟了追废太后太皇的诏书,连同张士良的供词,已递进宫来,官家正在批阅,太后啊…….” “什么?” 向太后大惊失色,掀开锦被就跳下床来,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她外衣也不穿,披头散发就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凄厉地喊道:“清仁,还不快快去通知朱太妃,让朱太妃速速前往宝文阻止官家,快啊!” 隆祐宫顿时一片大乱,宫女拿着衣服,太监打着灯笼在后面直追,向太后跌跌撞撞,拼尽全力向宝文阁奔去,慢一刻,可能御玺就会盖在那道诏书上,迟一点,可能就会天崩地裂! 宝文阁这边,焦守和刘瑗默默垂首,屏着呼吸,连大气也不敢透;皇宫入夜后按例要落锁,但若遇大事,大臣的奏章还是可以通过一扇专用的小窗递进宫来,而且这种紧急奏章一但递进来,是必须快速送给皇帝批阅的。 此刻赵煦手上拿着的,就是章惇几人通过紧急通道递进来的供词和草诏,张士良的供词明确无误地写着,前崇庆宫内侍陈衍,勾结司马光、吕大防等人,欲行谋逆之事,供词上有张士良的亲笔画押。 而草诏上,历数宣仁太后的种种罪行,一件件,一桩桩,勾起了赵煦所有的旧恨,他真的很恨高滔滔和元祐党人,这些人不但毁了他父亲的新政,还把屎盆扣到他头上,竟然说是他毁掉了自己父亲毕生的心血。 这些人九年来把他当作牵线木偶,从九岁到十八岁,从未把他当皇帝看过,高滔滔致死不放权,元祐群臣没有一个为自己说过半句公道话,在他们眼里,高滔滔才是皇帝,而自己,不过是他们用来堵天下悠悠之口的摆设。 想起高滔滔无理斥骂自己的娘亲,而自己的娘亲磕头不起,凄惶无助的情景,更是让赵煦悲愤填膺。 而这些人,把自己当九年摆设之后,竟然还想废掉自己! 赵煦无声地拿起御玺,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份草诏上,真的要盖下去吗? 这一盖,大宋将掀起何样滔天巨浪…… 就在赵煦犹豫不决之时,宝文阁外传来沸腾的人声,向太后衣衫不整,哭喊着冲进殿来,扑到御案上呼天抢地的诉道:“官家啊!你怎能听信谗言,而不顾天下万民的感受?宣仁太后在时,我每日在崇庆宫侍奉,天日在上,宣仁太后何曾有过废立遗言? 此刻我已就寝,猝闻此事,让我心悸不休,肝肠欲断,当初宣仁太后待官家甚厚,先帝驾崩之时,斥退雍王、曹王,执意立官家为帝,尚是官家连宣仁太后都狠心追废,不如直接赐我一条白绫,老身就吊死这宝文阁倒也干净……” 向太后泪如雨下,她不是装,是真的心悸不休,是真的凄惶难定;赵煦这御玺一盖,就跟判了她死刑没什么差别了,她一声声地大哭着,诉说不休,跟来的宫女太监跪倒一地,跟着低泣不已,场面惨惨惶惶。 向太后的话不但没能打动赵煦,反而让他心里更加反感:你当初每日侍奉崇庆宫,太监陈衍窃掌国器数月难道你会不清楚?为何你不加以规劝?你与宣仁太后狼狈为奸,一再打压我娘亲,就算宣仁太后有废立遗言,你会告诉我? 时至今日,你竟然还拿宣仁太后来压我?从宣仁太后致死不放权的行为来看,当初她斥退雍王、曹王,执意立九岁的自己为帝,并不是宣仁对自己有多好,不过是见自己年纪小便于控制,让她有机会垂帘听政而已; 若她真是为了我好,为何我大婚后不撤帘还政?为何直至病死都不放权? 想到这些,赵煦脸上阴郁异常,正要开口让向太后回宫休息,殿外又跌跌跌撞撞地奔入一个人,赵煦一看,不是自己的娘亲是谁? 只见朱太妃同样衣衫不整,惊慌失措,一进殿便惶然哭道:“官家啊!宣仁太后她可是你的大妈妈呀!你怎能追废她于地下?你若执意这么做,让我还怎么活呀……” 面对向太后的哭泣,赵煦可以充耳不闻,但面对自己这个柔弱的母亲,赵煦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朱太妃一生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被人说三道四,现在赵煦要追废宣仁太后,向太后必然也将受到连累,天下人会为怎么看待她这个做娘的? 还不都得说是她在背后指使,让儿子追废宣仁,降罪向太后,好让她这个做娘的能坐上太后高位,若是真背上这样的污名,她还怎么有脸活下去? 这就是朱太妃心里的顾虑,赵照看她一声声地哭诉着,心便慢慢软了下来,自己欠这个娘亲的太多,又何忍心让她再背负污名? 向太后一见这般情形,她哭便小了很多,悄悄地向后退了退,把朱太妃让到前面来,她心里再明白不过,若说这个天下还有谁能劝得赵煦回心转意,非朱太妃非属! 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而朱太妃就是这样的可怜人,她根本不知道追废高滔滔的意义所在,她只知道不能让人说三道四; 高滔滔、向太后当初待她如何刻薄,她就认为是理所当然,因为高滔滔是婆婆,向太后是大妇。 她根本不知道政治的本质就是你死我活; 她根本不明白赵照一但驾崩,她面临的将是怎样凄凉的下场; 这一刻她竟是声泪具下的劝着赵煦! 本就有些犹豫难决的赵煦,最后黯然一叹,当着朱太妃的面,将追废高滔滔的草诏烧去。 第140章逆天(上) 第140章逆天(上) 宝文阁里,焦守和刘瑗俩人从头到尾看着,可惜这样的场合根本没有他们插嘴的份,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当赵煦最后当着朱太妃的面,把追废宣仁太后的草诏放到烛台上点燃,那一瞬间,焦守和刘瑗俩人眼睛也被灼痛了。 不等向太后和朱太妃离开,刘瑗就悄悄将事情经过传递了出来。 杨逸四人还在尚书省焦急地等待消息,然而,等来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这次众人殚精竭虑,千算万算,谁也没算到最后事情竟然坏在朱太妃手里。 想想众人还打算全力将她扶上太后之位,如今这一切感觉是如此的荒谬,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啊! 乌云压城城欲摧,烛光明灭心如灰! 章惇、杨逸、黄履、林希四人久久不语,人人都象坠入了冰窖一般,浑身僵硬。 新党完了!新政完了! 众为为之努力的一切,最后不是毁在敌人手里,却是毁在朱太妃这个可怜的女人手上!怎么说?还能怎么说? 明日陈留的消息传来,就是向太后与旧党大举反击之时,新党怎么挡? 新党虽然控制了中枢,但地方半数还是旧党官员,而且一但新党陷入危机,无数的墙头草必将倒向旧党一边,成为替旧党摇旗呐喊的急先锋,到时新党能怎么办? 新政伤害最大的是了天下的官绅,而他们的代表就是朝中的勋贵,这些人无权参与朝政,你平时可以将他们忽视掉; 然而一但有事,你就会发现,他们的关系如同一张铺天大网,能将你缠得喘不过气来; 之前章惇的铁腕手段,赵煦的避而不见,使得他们集体收声了。明天,一但陈留之乱传开,他们必将再度蜂拥而来,将陈留之事无限的放大,新党怎么应付? 曾布背叛了,这已经不用怀疑,或许明天,曾布立即就能成为新党的终结者,他的背叛,将会让新党陷入可怕的分裂,最终瓦解,到时还能怎么办? 之前局势,就象是新党围住了旧党的都城,而旧党的外围大军,又从四面八方围住了新党的攻城部队; 新党能做的就是倾尽全力,一举攻下旧党的都城,生擒旧党的主帅,旧党外围的大军将不攻自破; 而现在,新党挫败在旧党的坚城之下,未能将敌帅一举成擒,明日要面临的,将是旧党的十面合围,外加中心开花的猛攻; 前有坚城,内有叛乱,外有大军合围,这是一个十足的死局,新党还能幸免于难?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L`A 灯光下,就连章惇也突然苍老了几分,那棱角分明的面上,是一道道刻满了沧桑的霜痕,杨逸仿佛看到了原来的历史上,他喊出那句“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之后,颓然离去的身影! 杨逸心里有种抽痛的感觉,极度失落之下,突然激起了孤注一掷的彪悍,他霍然拍案而起,抓起墨条,注水,磨墨,章惇三人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杨逸磨好墨,将剩下的墨条猛然一掷,啪的一声砸在地上,然后沉声对林希说道:“不!绝不能认输,请林大人执笔!” 章惇不愧是章惇,他此时面上的神色已如寒铁般坚毅,冷然说道:“不错!就请子中执笔再写一回,陛下能烧掉一份,咱们就能再写一份!” 林希拂袖而起,不再多言,提笔沾饱浓墨重写草诏,一笔一画,力透纸背! 新党这次是背水而战,根本没有退路,只能向前,再向前!纵然以血肉铺就,也只能向前冲出一条血路来! “来啊!即刻通知蔡卞、张商英、何世宽、蔡京、刘拯等人,明日禁宫开启之时,同往宝文阁!” 章惇招来自己的护卫,仔细吩咐着,从声音上听不出他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但沉稳的语调之下,掩藏的却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这一夜密云不雨,杨逸四人都没有回家,令人奇怪的是,有关陈留民乱的急奏,也一直未见到来,这不但没有让杨逸等人放心,反而让人揪心不已; 杨逸甚至怀疑向太后是通过别的途径传递消息,从而瞒过了朝廷,一等天亮就发动猛烈的反击。 一夜煎熬下来,身心具疲,东边一缕晨曦慢慢亮起,皇宫的重楼高阁、殿脊粉墙也慢慢挣脱了黑夜束缚,露出它们巍峨的身影。 浅赭淡青的色彩在飞檐斗拱间弥漫开来,接着,红色一点点的变浓,直到朝霞似火一般燃烧,血一般流淌…… 是的,这注定是一个血色的早晨!新旧两股力量将会在这个早晨激烈碰撞、生死对决! 没有硝烟,却足以开天辟地;没有血流飘撸,却足以让整个天下变色。 随着禁宫大门缓缓打开,章惇为首,踏着第一线阳光昂然而入,接着是尚书右丞蔡卞、御使中丞黄履、刑部尚书何世宽、户部尚书蔡京、中书舍人林希、殿中侍御使张商英、给事中刘拯…… 众人沉默不语,足音沉沉。 宝文阁里,赵煦起了个大早,自病重以来,他很久没起这么早了,睡眠不足使得他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腿上盖着一张厚毯,端坐御案之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鱼贯而入的一众重臣。 “陛下圣躬万福!” “众卿免礼!” 例行的礼仪过后,殿中又变得落针可闻,章惇缓步上前,亲自将林希重写的草诏递给赵煦,除了一脸的坚毅,整个过程章惇一言不发。 赵煦接过草诏,看也不看就用力甩在御案上,横扫殿中诸人一眼,怒声喝道:“尔等不想让朕进英宗庙了是吗?” 众人都未料到赵煦有此反应,头一句就问出这样诛心的话来,高滔滔是赵煦的祖母,也就是英宗的皇后,现在让赵煦追废高滔滔,单纯从孝道上论,确实算是悖逆不孝。 不管孝不孝,现在绝对不能退却,章惇强硬地答道:“陛下,宣仁尽毁先帝心血,擅国乱政,欲谋废立,罪行累累,陛下岂能以一个孝字而讳之!” “尔等不必多言,朕意已……” “陛下!” 不等赵煦说完,杨逸便悍然打断,直面赵煦大声反驳道:“毁掉先帝一生心血的是宣仁太后,断送大宋中兴之机的是宣仁太后,意欲废掉陛下的是宣仁太后;追废宣仁太后,陛下或许无颜再进英宗庙; 可若不追废宣仁!敢问陛下又有何颜面再进神宗庙?有何颜面进太祖庙?太宗庙?难道大宋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愿意看到朝纲被宣仁败坏到这般田地吗?” 杨逸丝毫不让,竟怒声将赵老大、赵老二都搬了出来,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接着悍然疾呼道:“陛下!先帝有了过失,要下罪己诏向天下谢罪,并背负千秋污名;而宣仁何止是有过失,她这是老奸擅国,罪行累累,难道竟可避免追究?则先帝何其无辜!天理何在?” “好!好!好!杨逸,你好大的胆!” “臣就事论事,何惧之有?倒是陛下您,臣一直以为您有一颗勇敢的心,但今天看来,陛下您分明是胆怯了!您担心背上悖逆不孝的骂名,宁可置宣仁累累罪行于不顾! 臣为了自己的母亲,敢和别人一次次的拼命,敢于背上悖逆不孝不罪名,臣想请问陛下!您又为朱太妃做了什么?你又为了大宋承担了什么? 陛下想过没有?昨夜臣等草诏一送到宝文阁,为何太后立即得知?甚至连一向深居内宫、不问世事的朱太妃也被惊动?朱太妃不明就理,被人利用,难道陛下连这些都想不到吗?今日,臣言无不尽,唯一死耳!” 杨逸一连寸的声讨和发问,反而把赵煦震得愕然难语,他的话看似杂乱无章,实际句句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比起那些空洞的大道理,更能刺痛赵煦的心灵,杨逸说完,毅然摘下自己的官帽,慢慢跪倒待罪。 一向强悍的张商英立即接着轰道:“陛下!陈留之乱,为何偏偏是隆祐宫内侍尚清仁的尚家引发?为何他们竟敢在陛下身边安插耳目、窃听机要?是谁给他们这样的胆子?是谁在背后给他们撑腰?若不追废宣仁,这些人毁灭新政之心终究不死,新政迟早要妖折,陛下启用臣等是为了新政,陛下若不想新政继续下去,要臣等何用?” 张商英吼完,也随之摘下官帽跪倒在地,场中空气几乎凝结了起来! 赵煦气得一拍御案,愤怒地喝道:“好啊!尔等这是要逼宫吗?” 强悍的新党并没有被震住,赵煦吼声刚落,林希就立即接着吼道:“虽千万人,吾往矣!陛下,几个月前咱们君臣在此议行新政,是您呼出了这样的豪言壮语,为何如今却退缩了?陛下是臣等的主心骨,您退缩了,还要臣等何用?” “朕行新政之心未改!” 章惇须发具张,毅然逼前一步大声说道:“然宣仁是毁掉先帝新政的罪魁,是阴谋废立陛下的祸首!若不追废宣仁,反对新政者就会以她为旗帜、以她为榜样!不停的加以阻挠,不停的发动阴谋叛乱,到时别说新政难以为继,恐大宋之天下也将遍地烽烟!到时,陛下何止是无颜进英宗庙?敢问陛下!您将何以面对大宋的列祖列宗?您将何以面对无辜的天下苍生?” …… 第141章逆天(下) 第141章逆天(下) 赵喣在杨逸、章惇等人连翻逼问下,被问得哑口无言,确实,宣仁太后就是旧党的核心,就算她死了,也依然是旧党的旗帜、旧党的精神领袖; 不追废她,不将这面旗帜打倒,不将旧党的精神内核打破,反对新政的人就会以她为旗帜,前赴后继、永无休止的站出来反对革政! 想到这些,赵煦再次动摇了,目光落在那份草诏上,默默不语。 包括章惇在内,众人纷纷摘下官帽,一齐拜倒,三呼促请! “请陛下决断!” “请陛下决断!” “请陛下决断!” 洪亮的声音在宝文阁中轰然回荡! 赵煦眼神复杂的扫了众臣一眼,他心里非常明白,这些人是他令行天下的基石,这些人忠于自己,也忠于新政,若是没有这些人,在自己病重无法上朝的情况下,恐怕已被内外隔绝,失去了朝政的控制权。 正是由于有这些人在,自己至今依然能令行天下;就象宣仁当初有吕大防等人效忠,即便数次病重,依然能牢牢把持着朝政一样; 杨逸等人以集体辞官相逼,这确实就是在逼宫,因为众人都知道,除了这一步,再无他法! 与其将来等旧党来贬谪众人,还不如现在放手一博,这或许会使新党与赵煦之间产生裂痕,但与无法追废宣仁太后的可怕后果相比,这道裂痕是可以承受的。 赵煦被如此相逼,心里确实很生气,很想将这些人全部罢官! 但罢免章惇这些人,离开了这些最坚定的支持者,对目前的他面言,跟自挖坟墓没什么两样;新政将立即会毁于一旦,旧党会强力反弹,他个人的威信也会随着新政的失败跌到低谷,加上病重无法临朝驾御群臣,他这个皇帝很快就会失去朝政的控制权; 宝文阁里,君臣之间就这么僵持着,空气凝结了,各人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直到过了许久,赵煦才沉着脸缓缓摊开草诏,艰难地拿起御玺! 所有人一下子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那只握着御玺的右手! 这只手若是落下去,历史将就此改变! 大宋的命运将就此偏离原来的轨迹! 或许不再有靖康耻、不再有宋室南迁、不再有中华第一次全境沦陷! “请陛下决断!” “请陛下决断!” “请陛下决断!” 众人再次三呼促请! 呯! 赵煦使尽全身力气,几乎是用砸的方式,重重的把御玺盖了下去!然后赌气一般将圣旨扔下来,冷冷地看着下面的众臣。 章惇暗暗吁了一口长气,重新戴好官帽,两手郑重地捧起圣旨,高举过顶,领着众臣恭恭敬敬地再次给赵煦叩首行礼。 “陛下圣明!” “朕还圣明?朕明天恐怕就将被天下百姓指为悖逆不孝的昏君,朕还圣明?滚!通通给朕滚出去!” 赵煦怒不可遏,如同发泄一般大声喝斥着,原本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妖异的潮红。 “陛下确实可能要背上悖逆不孝的罪名很久,但臣等坚信,青史终有一天会给陛下正名,天下百姓终有一天会对陛下今日的决断充满感激!” “杨逸!你再多说一句,真以为朕不能把你贬到岭南去吗?滚!” 在赵煦的暴怒声中,众人退出宝文阁,然后迎着灿烂的朝阳急奔尚书省。 胜利了!胜利的朝阳是如此的灿烂! 或许,未等旧党接到总攻的信号,他们的帅旗已经被新党砸个稀巴烂。或许,隆祐倒塌的声音就是他们的丧钟,让他们瑟瑟发抖的丧钟,一声声地在大宋的天下回荡! 众人带着欣慰的笑容,踏着轻快的脚步,迅速投入打扫战场的工作中去: 尚清仁这个隆祐宫内侍虽要立即拘押; 陈留的叛乱需要尽快查明真相,公布天下; 向太后的去留需要快速议定; 天下汹汹而来的反对声浪需要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曾布需要找个适合的理由立即贬谪; …… 追废宣仁太后的诏书一经颁布出去,举世一片哗然! 东京城的街头巷尾无不对此事议论纷纷;一批批宗亲勋贵来到宣德门叩阙哭闹,希望拯救他们心中的‘女中尧舜’;接受了九年旧式教育的太学生在酒楼茶肆大声评击,以当年的元丰榜为基准,义愤填膺地历数朝中一个个‘权奸’,甚至敢于破口大骂,口沫横飞。 隆祐宫。 那串檀香木的佛珠散了一地,向太后做梦也没想到,她等来的不是陈留叛乱的急报,不是京中宗亲勋贵、天下旧党的群起响应,四面围攻;不是新党轰然倒下、新政戛然而止; 等来的却是这样的惊天噩耗! 为什么?那份追废宣仁太后的草诏,不是被官家当着朱太妃的面烧了吗?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向太后心若死灰,头面无心梳洗,木然坐在销金屏后之后,心里开始一遍遍地诅咒着朱太妃,以前精心安排在宝文阁的眼线,昨夜急奔到隆祐宫并报之后,就被焦守等人发觉了,失去了这个眼线,今早宝文阁中发生了什么,向太后根本无法得知。在她看来,除了朱太妃,恐怕没人能让性格偏激的赵煦改变主意。 “这个卑鄙恶毒的女人!” 向太后大骂而起,发疯地推倒前面的屏风,打碎架子上的花瓷,把身边能砸的东西通通砸碎在地…… 完了!所有的心思机巧都变成了白费。 “尚清仁,你说!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向太后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尚清仁脸上,把他打得满口是血。 尚清仁瑟瑟地跪在地上,他的恐惧不是来自于向太后的打骂,他比谁都清楚,他完了,向太后或许还能留得一命在,但作为向太后的羽翼,他绝对逃不脱极刑的惩罚。 “太后啊!救救奴才吧!看在奴才一直忠心耿耿侍候左右的分上,太后您救救奴才吧!” 尚清仁哭喊着,扑上去拉住向太后的裙摆,结果被向太后一脚踢在了面门上,如滚地葫芦一般翻了两圈。 “救你?都是你办的好事!若不是陈留之事延迟一天,老身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吗?这会儿你要老身救你?谁来救老身?谁来救老身?” 向太后刚吼完,殿外苏珪带着皇城司的人悍然而入,不由分说把满脸绝望的尚清仁押了出去! 同时,在尚书省强有力的指挥下,陈留知县钱隆、县尉胡敬新、尚家家主尚清雅等人当日就被押进京来; 何世宽以雷霆之势开审,尚清仁兄弟勾结钱隆等人,故意煽动百姓叛乱,阴谋阻挠新政的事实很快被公之于众。 尚家的财产被全部没收,用于抚恤骚乱中死伤的陈留百姓,几个主谋全部处以极刑;向太后虽然没有立即被废,但令出居瑶华宫,法号清心,为神宗皇帝守孝祈福。 曾布以违抗圣旨,耽搁军情,致使陈留民乱不可收拾获罪,贬知房州。 这场风暴至此远远没有结束! 随着宣仁被追废为庶人,司马光、吕大防、韩忠彦等人阴谋废立、祸乱朝纲的罪名一并被落实; 司马光加追其罪,议定挖墓鞭其尸!吕大防、韩忠彦、刘挚等人赐死! 大宋是不杀士大夫,但谋逆大罪除外! 追废宣仁太后,给司马光、吕大防等人定下谋逆的罪名,绝不仅仅是新党为了私怨发动的报复行为,它是一场大义名份的最终对决! 新党胜了,高滔滔、司马光等人将会被打成历史的罪人,会被从神坛上踢下来,钉到耻辱架上,这样才能对他们废除新政的行为加以盖棺定论,才能消除他们身上的光环和影响力。 若是新党败了,高滔滔就继续是女中尧舜,司马光等人就继续是千年后仍被人顶礼膜拜的君子,而以章惇为首的一众新党,就不可避免的名列《奸臣榜》上,成为后世言之凿凿的、引发大宋党争的、最终导致大宋沦亡的罪人。 历史或许将会由不同的人来写,名列《奸臣榜》的,或许不再是新党干将,而是司马光之流! 司马光个人操守不好说,史书上没有关于他私德不好不记录,但他的一生,基本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政绩,严格来说,他并不适合出任高官,他最适合的位置是去太学教历史; 他名誉之所以这么高,甚至在大宋位列第一,全是因为他写成了一部《资治通鉴》,这是中华大地上固有的尊敬文人的思想在作怪; 人们下意识地认为,只要是文学家、史学家、大学者就是君子,就是好人,其实这哪跟哪啊? 学识与人品,完全是两码事,从司马光能扯出“以母改子”这样的遮羞布,他的人品就很值得怀疑。至少可以说明他在政治上并不是非常君子,为了达到目的,他几乎是不惜一切。 现在新党赢了!司马光的光环将会被打碎,他和高滔滔是旧党精神支柱,随着这两个人被踏碎在地,旧党,只能等着慢慢烟消云散! 杨逸站在尚书省的窗前,灿烂的朝阳照在脸上,暖洋洋的,直到此刻,他才确定新党真的赢了!以一种无比强悍的方式,直逼中宫,斩将夺旗,赢了!赢了!真的赢了! 第142章武陵春 对司马光等人的罪责一论定,之前提到的那种尊敬文人的思想,似乎又开始在作怪了,吏部尚书许将、尚书右仆射苏颂、礼部尚书李清臣等人找到宝文阁,对挖墓鞭尸和诛杀吕大防等的做法加以反对。 赵煦经过一夜的心里挣扎,而且悖逆的污名也已背定,他反而平静了下来,那种强硬的作风再次出现在他脸上; 望着许将几人,赵煦淡淡地说道:“汉唐之时,对谋逆之臣也有施以极刑或掘暮鞭尸之举,这不足为奇!” 许将立即反驳道:“陛下,汉、唐二代,原有此事,但本朝列祖列宗,从未妄戮大臣,所以治道昭彰,远过汉唐;今陛下一开此例,恐非大宋之福。” 大宋确实有不杀士大夫的祖制,这一点,一直得天下读书人的称颂,而读书人是治理国家的基石。因此,许将以此为谏,赵煦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李清臣也随之说道:“司马光等人确实有罪,但罪不及此,其谋逆之行未显,陛下若是行掘墓鞭尸之举,恐难以让天下百姓心服。” 严格来说,李清臣此人是属于新政,不属于新党;对革新他是坚定的支持者,但他清高的性格便得他又不屑于结党,因此,章惇等人到宝文阁逼宫,并未叫上他;此时他来直言进谏,和他一向的做派倒很相符。 李清臣话声一落,不等赵煦说话,苏颂也跟着规劝道:“陛下,掘人之墓,非盛德事,陛下欲大治天下,当以宽仁为主,君主立德,则天下景从;若以暴制人,则天下只惧不敬,陛下纵在大治之心,恐适得其反矣!” 在几人的一翻劝谏下,赵煦态度软化了下来,最终司马光的墓保住了,吕大防等人的命也保住了。 章惇等人听得知结果后,倒也没再表示什么! 挖人坟墓、诛戮大臣确实不是好事,这种事其实谁也不愿意去干,但不如此,恐怕就无法将旧党的精神支柱彻底打倒,新党今后还将要和旧派势力作长期的博弈!大宋的精力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花在内耗上。 好在,高滔滔追废了!向太后出居瑶华宫了! 迫在眉睫的威胁解除了,今后新党可以从容地由上而下,慢慢梳理大宋,从科举取仕到政令民生,一点点地去改变天下人的意识! 与天斗,其乐无穷!高滔滔都倒了,剩下吕大防几个蹲在岭南那边,还有啥可怕的? 这次追废高滔滔事件,整整延续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间,被牵连者无数,在章惇的受意下,新党一不做二不休,利用这次机会对三省六部来了一次大清洗,原来充塞各个机构的庸吏闲员为之一空! 这自然激起了更大的反抗,一如元祐年间一样,被裁掉的官员成批成批的到御使台告状、申诉,要死要活; 而且其中很多人被牵连进来确实有些冤枉,说他们当初参与谋逆案,那纯粹是扯谈,他们没那资格参与,这样他们到御使台闹起来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可惜,现在的皇帝不是高滔滔,而是赵煦,首相也不是吕大防,而是章扒皮; 这根本就是章扒皮受意下的一次变相裁员,说他们参与谋逆案,不过是官样文章,他们之所被裁掉,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平庸、多余,否则真是参与谋逆的话,岂只是裁掉这么简单? 章扒皮再一次诠释了什么叫铁血宰相的手腕,谁闹得最凶的,你也不用回家了,去开发岭南吧! 新党没有苏辙那样的天才,能找到那样皆大欢喜的办法用于裁员,新党只有强悍的态度,连高滔滔都被俺们干掉了,剩下几条小鱼小虾还能让你翻上天去? 当初是高滔滔把你们招回的,你们还想当官,不难,追随高滔滔去吧!她在地下应该很久没听到别人叫她‘女中尧舜’了,必定十分盼望你们下去纳头便拜。 而且,这次御使台本身,就被置于风口浪尖上颠来倒去,根据杨逸与章惇商定的补救方案,御吏台的大肃整是重中之重,人员变动之大,是各部之首; 章扒皮的大刀砍过去,御使台血淋淋一片,这种情形之下,御使台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别人的告状、申诉? 你们找我告状,我找谁告去? 期间,新党由章惇带头,上表请封朱太妃为太后,向太后名义上虽然没有被废,但她出居瑶华宫为神宗皇帝守孝,从此只能青灯木鱼相伴,事实上已经等于被废了。 然而意外的是,朱太妃坚决不受太后的封号,还来找赵煦哭泣了好几回,希望把向太后接回皇宫,以免天下人说三道四。 还好赵煦在刘贵妃不断的吹风之下,也明白绝不能再接向太后回宫,新党也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朱太妃是个没主意的柔弱妇人,哭诉几回无果之后,也只得作罢; 朱太妃怕天下人的风言风语,坚决不做两宫太后之一;刘贵妃却没这个心里障碍,皇后之位她不知盼了多久,新党上表请封,她便欣然接受,赵煦本就宠爱她,此事水到渠成,基本没什么疑义,封后的吉日已定好三月十八。 要说这次风暴中最平静的部门,大概就是集贤院,这里是朝廷把进士培养成官员的地方,还没培养出来呢,怎么会被裁掉呢! 当然,也有个别倒霉蛋,杨逸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拾好私人的东西,与席乐同、万世芳、刘宇、李德禄等人一一拜别,怏怏地出了集贤院,在大门处回头再看看,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油然而生。 集贤院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啊!刚在这儿歇几天,人也变白了,嘴也不吐粗口了!吃饭饭香了! 杨逸一向平易近人,看门的杂役一见他站在门边,笑呵呵地上来讨好道:“杨学士这么早下值呀,哟!手上这么多东西,小人帮你送到车上去吧!” “不用,不用,我还能拿得动!” “没事,没事,还是小人来吧,小人能在集贤院,总归是托了杨学士的福,说来还是咱们集院好啊,如今各衙门到处是被裁掉的倒霉蛋,就咱们集贤院安然无恙……” “谁说咱们集贤院安然无恙?我,就是咱们集贤院独一无二的……倒霉蛋!” 杨逸没好气地瞪了瞪这个没眼色的杂役,抱着自己的东西,迈着八方步,走了! 看门的杂役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杨学士竟然被裁掉? 这……这……这怎么可能?这比宣仁太后被追废还要让人难以置信啊! 不过,瞧杨学士迈的这步子,真好看!就象在游吟! 真不愧是咱们集贤院出去的人! 向晚的斜阳,淡淡地照着临水的窗格上,染红了半扇轩窗,也染红了一池融融的春水,庭户无声,寂寂寥廖半床书; 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托着香思,坐在窗下的书桌前,看着窗外一片片飘落的桃花瓣,有的落在水里,有的落到泥土中,风中有余香轻轻送…… 少女的娥眉蹙成一抹远山影,淡淡的轻愁落在脸上,染出一季的春愁如絮,檐下的鹦鹉还在来回叫着‘清娘乖’,少女只是抬头望了它一眼,双眸又落寞的垂下来,静静地看着窗外花落花飞。 桌上一泫浓墨平滑如镜,一片花瓣刚好飘落下来,顿时被染得半红半黑,砚内也荡开了一圈细细的涟漪,少女轻轻一叹,执笔轻轻一沾墨汁,挽起衣袖在红笺上写下小楷几行: 风住尘香花已尽, 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 闻说风溪春尚好, 也拟泛轻舟。 又恐风溪舴艋舟, 载不动许多愁。 搁笔时,少女又是一声轻叹,如秋夜传来的孤雁;那一眨一眨的双眸中,有晶莹的微光在流淌。 “清娘!怎么了?又不开心了吗?” 杨逸刚好走进来,听到少女这声轻叹,心里不由得生出许多歉意,从回到东京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个城市对清娘的触动太深,她反而没有了身处漠北时的开朗; 但这段时间朝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每日奔忙,几乎没有时间顾及清娘,甚至不知道她每天是怎么过的。 “杨大哥,我没事,大概只是犯了春困啦!” 少女赶紧抹去眼中的热雾,对杨逸甜甜一笑。 杨逸走到妆台边,拿来梳子,正打算帮她梳起散乱的秀发,却发现书桌上墨汁未干的诗行,心中突然有些颤动,仿佛某根心弦突然被人拨痛了; 依稀记得,李后主在国破家亡之后,曾写下‘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词句。 那时,李后主的愁是在水里流淌。 而现在,清娘的愁被她搬到了船上。 这愁,离人更近了,更加实质化了! 小小的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只是,清娘这样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整天幻想的花开的声音、蝴蝶的翅膀、抑或是天空的云彩的年龄,何来这么多愁? 杨逸放下梳子,揽着她的瘦弱的肩头,一起坐在窗前看斜阳,亭阁那边,有黄昏的蝴蝶飞过邻家的院墙,仿佛在追逐一缕风中的花香。 “清娘,蝴蝶的翅膀美丽吗?” “嗯!” “你却似乎忘了自己的翅膀!” 杨逸尽可能不去提李格非夫妇,明知这并不能减少清娘心中的伤感,但他实在不忍心去提。 “我……杨大哥知道吗?小白狼天天被关在小院那边,好可怜的!”清娘突然把话题岔开,也似乎有意在逃避什么。 “在说你自己吧!” “不是!” “我方才看到你抹眼泪了!” “我……” 杨逸这才取过梳子,专注地帮她梳起一头秀发,他不会打双丫髻,于是帮她在脑后打了个马尾扎,用碎花手帕系好,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清娘,大哥喜欢收藏金石字画,只是呢,大哥事忙,而且眼光也差些,清娘能不能帮帮大哥?” “好呀!”少女脸上很快浮起由衷的笑意,一双眼睛弯弯如月。 杨逸也笑得很开心,人不能太闲,更需要一些生活的情趣,收藏本就是清娘一生最大的爱好,杨逸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她,每日有所寄托之后,或许能让她少想些故去的父母,少了忧愁。 “那咱们就说定了,明天咱们就到市面上去淘宝,你呀,不但要看准了,还要负责教大哥收藏方面的知识,有没有问题?” “可是人家也懂得不多……”少女声音小了下来,脸上有些羞红。 杨逸在她粉嫩的鼻尖一捏,呵呵笑道:“懂得不多可以学嘛,清娘这么聪明,还怕学不会?当然了,你若不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喜欢!喜欢!”清娘生怕他后悔似的,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嘟着小嘴满是撒娇的味道。 少女纤腰一束,身子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已有几分娉婷的姿态,散发着淡淡的处子幽香。 杨逸指着对面的两层楼阁说道:“看到了吗?咱们的目标就是——让里面装满金石字画,闲来徜徉其间,闻闻石韵诗香,岂非人生最大的乐事!” “嗯嗯!” 少女开心之极,轻盈地回过身子,把一个香吻送上了杨逸额头,含差带怯地看着他。 这年头人都早熟一些,对于情事,少女应该是有些朦胧的认知了的,这倒让杨大官人脸上有些发烫,少女毕竟才是娉娉袅袅十二三,豆蔻梢头二月初;这算不算夺去了人家的初吻呢?罪过!罪过! 真论起来,她这样的年龄还真是许多风流才子的至爱,比如杜牧、白居易等人,十七八岁的姑娘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懒得一看的老女人了。 算了吧!这样的事咱们还是能免就免吧,春天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春雷便会滚滚而下,到时咱往哪里躲去? 更让杨逸难为情的是,苏晴与茗儿刚好这时候走了进来,这段时间一直是她在照顾清娘,每天没事就会过来看看,方才的一幕看全落到了苏晴眼里,杨逸怕她生出误会,连忙说道:“睛儿怎么来了?” 面对杨逸,苏晴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她也不答话,俏生生地白了杨逸一眼,把清娘抱到怀里嗔道:“清娘,你可不能太惯着那些丫头,瞧瞧!瞧瞧!好好的一头秀发,被她们梳成这样子,象话嘛!” “嘻嘻!”清娘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搂着苏晴的粉颈轻声说道:“睛儿姐姐,这头发是杨大哥帮我梳的!可不是丫头梳的!” “这就难怪了,我说怎么比那些傻丫头还不如呢!”苏晴也不看杨逸,说着把清娘的头发打散,拿起梳子重新帮她梳理起来。 这下旁边的茗儿再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尴尬不已的杨大官人飞起一巴掌,啪的一声,茗儿捂着自己的翘臀跑开,脸上艳红一片。 “哼!姑爷就知道欺负人家!又不是人家说你!” “子不教,父之过,这主子该打,自然是由丫头代为受过。”杨大官人大言不惭,把茗儿噎得香腮鼓鼓的。 苏晴与清娘对望一眼,噗哧连声,俩人笑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苏晴才仿佛想起了什么,对杨逸好奇地问道:“官人,你今天为何这么早下值呢?” 杨逸向来不把朝中的事情带回家,脸上笑容不减的答道:“最近朝中发生这么多事情,挺累人的,集贤院也什么事,今天便提前回来了。” 苏晴半信半疑,从杨逸脸上看不出什么疑点,也就没再追问。 “院中春色正好,难得今日清闲,走,咱们一起出去看看。” 杨逸说着带头往外走,后院的池塘边杨柳轻拂,淡若春烟,几个侍女正在九曲桥上给池中的锦鲤撒食,水中翻起了一片片红影。杨逸干脆吩咐侍女到厨下置办些酒菜,送到池中凉亭里来,清娘才喝两杯,双腮上便泛起一层酡红,煞是可爱; “杨大哥,晴儿姊姊,要不咱们来行酒令吧!” 对着绿柳清波,晚风淡酒,清娘兴致挺高,苏晴挽起皓腕,执壶说道:“行,那就先从清娘开始,咱们以红字为韵……” “停!咱们今天不玩这个,咱们来玩两只小蜜蜂好了!”杨逸懒得动那个脑子,立即加以否决,并提出自己的建议。 苏晴盈盈横了他一眼,也不点破他的心思,托着香腮问道:“官人,这两只小蜜蜂的酒令,我们都没说过呢。” “这个简单,来,我教你们,两只小蜜蜂呀,飞过花丛中呀,飞呀!飞呀……” 杨逸手把手地教着苏晴,开始她还觉得挺新奇,等杨逸做到那个“噗噗”的亲嘴动作时,她不禁娇呼一声,俏脸比清娘还红! “官人,你教的这都什么呀?羞死人了!” “做个样子而已,又没来真的,清娘,你学会没有,来,咱们先玩好了!” 清娘笑着就往后躲,结果杨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干脆把她抱到自己膝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威胁道:“清娘,你若是不来,大哥以后出门可不带上你!” 在他一翻威逼利诱之下,清娘只得含羞带怯的伸出右手…… 渡过了初时的羞涩,苏晴和清娘也渐渐放开了,还真有越玩越上瘾的感觉,一时间桃花飞两颊,水润风和应。 于是这个春日的黄昏,杨家后院蜜蜂飞舞个不停…… 第143章东京晨曲 淡淡的晨光刚刚透过窗,陌头巷口便传来敲打铁牌子的叮当声,来自各个寺院的僧人、头陀沿街行走,一边敲打铁牌子,一边高喊着“普度众生,救苦救难诸佛菩萨”之类的佛家用语,最后报出时辰。 这是东京城每日清晨的一道景致,起初,报晓的本意是让人莫要贪睡,莫错过清晨念佛的好时机;而且僧侣、头陀具有唤醒痴迷的本事,他们每日能恪守时间,准确无误的前来报时,久而久之,便成了东京城里专门的报晓之人; 百姓感其风雨无阻,日复一日持之以恒的精神,平时僧侣上门、或过年过节,百姓都乐意多施舍一些。 僧侣们日日诵经,都练就了一付洪钟般的大嗓门,杨逸好不容易有机会睡次懒觉,被吵醒过来,不禁嘟嚷道:“难怪佛教大兴,这满城百姓每天一醒过来,听到就是救苦救难诸佛菩萨,能不被感化吗?” 韩碧儿在他怀里挪了挪,让她那妖娆的身子贴个郎更紧些,笑着答道:“天道酬勤,头陀们能每天这么坚持,多收些信徒也是情理之中。” “要我说啊,就应该让太学生每天来念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呃!最好是让姑娘们来唱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这样的景致才可心呢!你想啊,有姑娘在门前折花嬉戏,谁能忍住不爬起来瞧瞧,那报晓的效果岂不更好!” 韩碧儿不禁娇笑道:“杨逸又作怪了!” “有嘛?我双手老实放着,何曾作怪了?” 杨大官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太冤,干脆一把捉住她胸前那双温软的玉兔,一翻抚弄之下,韩碧儿那一丝不挂的玉体不禁轻轻扭动起来;这一扭动间,臀沟处突然被一硬物顶进来,那滚烫的感觉激得她失声发出一串吟哦…… “杨郎,哦……杨郎别弄了,快起来吧,你不是答应带清娘上街赏金石…….哦……” 箭已在弦上,岂能不发?杨大官人从后面抬起她一条,腰身向前一挺。 韩碧儿就象只中箭的天鹅,酥胸前挺,粉颈后扬,一串莺声在破晓的薄雾中飘散…… 景明坊是东京主要的商业区之一,一大清早,各个街口处就聚集来各色各样的人,木工篾匠、杂作挑夫、砖瓦泥工,无所不有,这些人聚集在街口,个个翘首以盼,等待有人呼唤; 东京城聚居了大量的富商巨贾、功臣勋贵,官绅名士,需要庞大的人力来提供服务,因此每个街口的人力市场便应运而生了。 而雇用人力大都是在清早,因此每天清早,各个街口都是人潮涌动,喧嚣不已,杨逸带着清娘坐着车子经过时,反而要小心的避开这些人力;这也算是东京的一大特色吧,在街上基本看不到森严的等级,哪怕是宰相的车轿,百姓也照样敢跟你抢道,很少看到诚惶诚恐避让的景象。 当然,也有些净街能力特别强的人物,通常这样的人不是高官,而是街头恶霸,或是象高衙内那样的纨绔子弟。 杨逸靠在车壁上,样子有些慵懒,清娘有些担心地问道:“杨大哥,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不过是昨晚没睡好而已,等下一看到好东西,杨大哥我保准两眼放光。” 杨逸本以为能把清娘逗笑,不想却见她俏脸儿浮上一片嫣红,奇怪,我没说什么呀!这怎么就把小姑娘惹得脸红了呢? “碧儿姐姐一定很舍不得杨大哥吧?”问出这句话,少女脸上更红了,就象两瓣桃花。 由于离别在即,对韩碧儿这只妖精,杨逸如今是夜夜用心浇灌;而韩碧儿呢,更是使尽浑身解数,怀中抱月、观音坐莲,涌泉相报,花样百出的奉迎,只盼能抓紧时间怀上个一男半女,因此晚上能睡好才怪。 杨逸愣了好一会,啊!瞧清娘这模样,她分明是猜到了什么!这年龄,未免有些早熟了吧? “嗯嗯,是有些舍不得,杨大哥我是好人嘛!” “嘻嘻!” “清娘,你笑什么?” “没什么啦!” “小丫头片子!” …… 俩人说着笑儿,一同趴在车窗上,欣赏着东京城的一幕幕街景晨曲: 刚刚进城的农人挑着沾满露珠的青菜快步走过,几个稚童跟在身后唱着儿歌; 几个工匠正在熟练地为即将开业的商铺扎缚彩楼欢门,欢门上是山形的花架,檐下垂着彩色的流苏,美轮美奂; 鹰鹘店里等待出售的鹰鹘正在朝阳中欢快地鸣叫着,几个仕女不禁驻足观看; 香药铺席上的香药混合着街边的花香儿,引来几只蝴蝶翩翩飞舞; 客栈的大门被几个肩上搭着上好毛皮的胡人推开,一串满带异域噪音的叫卖声飘荡在晨风中; 油饼店的老大娘一边煎拍着油饼,一边与进门的客人含笑问好; 穿得象贵妇一般的官媒人撑着红伞招摇过市,大概又在忙着帮哪家公子、闺秀牵线搭桥; 提着搭袋的老婆婆迈着从容的小碎步,笑得一脸和善,沿街拍开那些高大的朱门,向显贵之家兜售着珍珠。 勤奋的士子手握经卷,在河边的柳荫牙道上徐行游吟,傍若无人,朗朗的书声和着河上的撸声桨影。 一这幕幕景致,当你静下心来细细观赏,你就能领略到东京城最令人向往的风情,清娘趴在杨逸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的笑意,眉眼儿弯弯如月,车窗外吹进的晨风轻轻拂动着额前的发丝,有一种飘逸的美感; 杨逸忍不住捏了捏她小巧的鼻翼,笑着说道:“清娘你看,多美!以后别老趴家里的窗口,要趴咱们就趴车窗口好了!” “嘻嘻,人家一个人,老出来玩不好嘛!” “这怎么是玩呢?别忘了你的任务,给杨大哥我鉴别古玩。” “嗯嗯,人家记下了!” 说话间车子进了潘楼街,潘楼街有东京最大的金石古玩市场,各种金饰铺子,银器铺子,珍珠玛瑙店面、书画、玉器、古玩店比比皆是,这里每天的交易额不下于数百万贯; 特别是银器店尤为繁多,东京城里,上档次的酒楼都是用银器盛酒装菜,外卖的酒菜也多是用银器装盛,让顾客拿回家,第二日店家才上门收回;象樊楼那样的顶级酒楼,你几乎看不到瓷盘竹筷,奢华之极;加上勋贵巨贾之家日常生活上普遍崇尚奢华,这便造就了东京金银玉器市场的巨额交易量。 俩人在潘楼街下车后,杨逸带着清娘就近进了一家书画店,这里除了名家书画之外,还出售各种名砚和金石印章; 掌柜的一见两人进店,立即展开笑脸迎上来招呼道:“两位客官快快里面请,二位是本店今天的第一批客人,按本店的规矩,每天第一个进本店的客人,只要选购本店的金石书画,都可以享受到本店的九折优惠。” 杨逸一听,对李清照笑道:“清娘,还真应了那句话,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看来咱们以后都得赶早才行啊!” 清娘抿嘴一笑,未及答话,嘴快的掌柜就接着说道:“这位大官人说笑了,其实就算不是第一个进本店,只要购买的东西超过千贯,本店一样给予价格优惠的,大官人请看,本店名家书画齐全,端砚、歙砚、洮河砚应有尽有,蓝田玉雕,寿山石料样样精美……” 千贯才打折?千贯还少吗?换算成人民币的话,都三十万了,这都差不多够卖个头牌姑娘了!杨逸心里暗暗嘟囔,这店家算盘打得还真是鬼精。 “清娘,就看你的了!” 杨逸这话一出口,掌柜的不禁一怔,本以为小姑娘只是杨逸带来玩耍的,没想到那才是主角,他在杨逸跟前说了半天,这都白费口舌了! 清娘嘻嘻一笑,拉着杨逸来到一块寿山石前,指着一块蛋黄色的玉石说道:“杨大哥你看,这是寿山石中难得一见的田黄冻哩!细、洁、润、腻、温、凝,印石之六德俱全,最适全用作印章,杨大哥你摸摸看!” 掌柜的刚张嘴,正想插嘴卖力的介绍,杨逸先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才对清娘说道:“清娘,照我看嘛,这玉石也就马马虎虎,掌柜的!给我拿下来看看!” 等掌柜的转身去拿架子上的玉石,杨逸迅速凑到清娘耳边私语道:“清娘,咱们是来买东西的,不能夸,只能损,明白不?” 说完他还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子,把清娘笑得纤腰儿都弯了,她也凑上来小声说道:“杨大哥,咱们未必要买嘛,你说让人家教你鉴赏金石,人家自然要当着实物教,这样你才容易明白嘛!” “不妥,不妥,只要是你看中的,咱们就先卖下,回去之后你再慢慢教我好了!这些商家太精明了,你这一夸,他必定就会抬价。” “不怕,杨大哥看我的!” 清娘嘻嘻一笑,等掌柜的把玉石拿下来,她接过之后,便细细教着杨逸如何鉴赏,完了也不说买,就让掌柜的放回去了。 掌柜的一看买卖要砸,这哪行啊? 他连忙说道:“二位客官,这块田黄冻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温润细泽,实乃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多少客人出了高价本店都舍不得出售,二位是今日最早进店的客人,眼光独到,一眼就看上了这块极品田黄冻,这第一笔买卖不能不做,这样吧,本店忍痛割爱,以最低的价格卖给二位,以求个开门红。” 掌柜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掌上托着那块田黄冰,在二人面前不断的夸耀着,清娘又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块寿山石两眼,对掌柜的说道:“你这块田黄冻确实很好,想来价钱定是很贵的!” “不贵,不贵,原价是一千五百贯,既然两位一眼就看上这块寿山石,也算是有缘人,两位若要,一千三百贯即可拿去。” 掌柜的一双眼睛变得贼亮贼亮的,一眨不眨地望着清娘; 清娘再次不舍地看了看那块田黄冰,原本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慢慢黯淡了下来,那恋恋不舍,又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肝儿一阵抽痛,外面的晨光仿佛一下子灰暗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多谢掌柜的,只是……我家大哥刚刚丢了官,身上如今只有一千贯,你这玉石我们还是买不起,唉!” 如今东京城里到处是被裁撤的官员,这倒不假,眼看小姑娘就要哭了,那惹人心疼的小模样让掌柜的都唏嘘不已,连站在一边装着暗自伤神的杨逸都觉得,掌柜的面对这么可爱,又如此可怜的小姑娘,一千贯再不卖,那简直就是铁石心肠,简直就是罪犯! 反正杨逸觉得自己如果是掌柜的话,早被清娘这翻楚楚可怜之态打动,别说一千贯,恐怕九百贯都卖了。 “既然二位这么喜欢,又正逢有难处,权当本店给这块玉石找了个有缘人,一千贯二位拿去吧!” 果然,掌柜的终于抵挡不住了,可玉石一交到清娘手上,杨逸就看到他露出了后悔的神色,杨逸只想赶紧付钱走人,免得夜长梦多。 谁知清娘这时又说了:“谢谢掌柜的!您刚才说每天第一个进店的客人,都会打九折,这话还算数吗?我和我大哥还没吃早饭呢!” 说完她还瞄了瞄自己的小纤腰,嗯,小蛮腰儿迎风欲折,说吃了东西恐怕还真没人信,可怜啊! 哎呀呀!怎么忘了打折这一蕞呢?掌柜的面色变幻不定,一千贯说实话还能赚几个钱,可若是九百贯那可真是赔本生意了,可商家讲究的就是个诚信,就算赔本你也只能认了。 杨逸拉着清娘上了马车,终于忍不住扑倒在垫子上大笑不止,清娘也笑,脸上又有一种仿佛初次偷东西时的忐忑不安! “清娘,你可学坏了啊!学会骗人了!” “可是,杨大哥你不是真的被贬官了嘛,人家也不算骗人啦!” “唔!有道理!我怎么忘了我被贬官了呢?不行!咱们赶紧去下一家!” “呀!杨大哥,这回人家可不来了,这样的事,做一回心里就不安了!” “不安?有什么不安的?这样吧,大哥赐你一个号,就叫易安居士好了!易安易安,这样你心总可以安了吧?” “易安居士?” “不好听吗?” “好听!是杨大哥起的自然好听。” 少女点着小脑袋,甜甜地笑着。 杨逸却是哭笑不得,什么叫我起的都好听?这分明是你自己起的,记性怎么就这么差捏?十年后的事,怎么就一点记不得了捏? 第144章清溪倒照映山红 追废宣仁太后之时,大概是杨逸在宝文阁把赵煦得罪狠了,出使辽国的大功不但没捞到,反而被路踢出了京城。 李清臣本意是在京畿附近,或是江南一带,为他谋一个外放官职,结果赵煦气他当日在宝文阁带头逼宫,不打算就这么便宜了他; 虽然赵煦也知道新党这次逼宫是另有苦衷,但作为皇帝,特别是他这种性格倔强的皇帝,对这种逼宫行为是极为不满的,哪怕是为他好,心里也不爽。 他这种不爽的心态导致的结果就是:杨逸被踢到环州去了! 环州地处横山南麓,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西夏人三天两头挥舞着刀枪来抢掠,对文官来说,到这样的地方去做官是个恶梦,比去岭南只稍稍好点。 除此之外,赵煦对朝中重臣也做了一次调整,李清臣成了尚书左丞,他支持新政,但不屑于结党,这次事件中李清臣的表现让赵煦放心。 范纯仁调回京,出任礼部尚书一职,他成为第一个有幸回京的旧党中人; 许将迁枢密院使,许将这人也支持革新,军事上态度更是强硬,事实上当初他是第一个建议停赐西夏岁币的大臣;但他一向反对严厉打击旧党,和许多旧党中人私交甚厚,这次追废宣仁事件中,他的态度就非常清晰地表现了出来。 除此之外,一直被划成元祐党人的韩维也调回京,出任吏部尚书,韩维这人和范纯仁一样,曾被旧党喻为“三贤”这一,当初司马光要尽废新政,他的态度几乎与范纯仁如出一辙,认为应该取长补短,去劣存优,不应一概尽废,也因为这种态度,他和范纯仁一起被旧党踢出了东京城。 通过这次权力调整,可以看出,赵煦确实对上次新党逼宫很不舒服,他正在慢慢起用一些对新政既不强烈反对,党争上态度也相对温和的臣子,这样的权力构架相当微妙,既让主持革新的新党掌握着大局,又能有效防止象上次那样的逼宫事件发生。 仈`0` 電` 孖` 書 W W W . T``χ``T ` ⑧`0` . L`A 两辆马车出了万胜门,覃子桂等人在路边挥手相送;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看着车子慢慢远去,杨氏眼泪终于忍不住滴了下来,任韩碧儿和李怜儿怎么劝也无济于事,其实韩碧儿自己何尝不是泪眼朦胧。 这次由于去的是环州这样的战事频生之地,杨逸没让母亲杨氏一同前往,韩碧儿现在管着家里的许多产业,也一同留了下来照顾婆婆杨氏。 这次出京,最高兴的应数小白了,由于它渐渐长大,杨逸不放心让它和清娘太亲近,一直关在家中一座独立的小院里,如坐牢笼一般,每天清娘去给它畏食,才有片刻撒欢的时候。如今一出东京城,它便车前车后的窜个不停,若不是脖子上有绳子拴着,恐怕已不知窜到哪里去了。 苏睛依依不舍地把头从车窗外收回,一下子扑到杨逸怀里,轻泣道:“官人,要不妾身也留下来照顾婆婆吧!” 她这话不是作假,自从嫁入杨家,杨氏比她娘家的父母还宠着她,凡事有求必应,态度和蔼可亲,这次一去怕不得有两三年,她是真舍不得杨氏了。 杨逸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娘亲的心思你还不知道,你若真留在京里,她反而会不高兴的。” 杨氏只盼着苏晴早日为杨家开枝散叶,岂会同意苏晴留在京城?当初苏晴一提出,立即被他否定了。苏晴也知道杨氏的心思,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急,一下抱着杨逸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沉闷的气氛让杨逸有些不适,他挑起苏晴的下巴,在她红润的樱唇上热烈地吻了下去,直到苏晴差点窒息才放开。 “娘子别这样,咱们只要早日生儿育女,娘亲无论在哪儿都会很开心的。” 苏晴歇了须臾,正要答话,突然才记起茗儿这丫头还在旁边看着,粉面不由得烫热难挡,再次扑到杨逸怀里,轻嗔薄怨地拍打着他的胸膛。 杨逸对茗儿眨眨眼睛,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被他这么一胡闹,沉闷的气氛总算消散了。 如今正是春花烂漫的季节,从车窗望去,路边野花竞发,彩蝶纷飞,布谷鸟在田间地头一声声是叫着,仿佛生怕庄户人家错过了农时,山丘上的林木新叶带着嫩黄色,春风吹来,起伏如浪,入眼处尽是气生盎然之态。 清娘就象一只出笼的画眉,她把头伸出车窗外,任春风吹拂着额前的发丝,真个是我见青山都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其实她那清丽的少女风姿,就是最美的诗意。 中午在路边的茶棚休息时,她带着小白到屋后的山坡上,尽情的嬉戏了一翻,她手上拿着柳枝儿逗着小白,小白如今看上去依旧象只宠物狗,竟学会了对清娘摆尾巴了,它一次次的跃起,要叼住清娘手上的柳枝都没成功,逗得小姑娘发出一串串清脆的笑声。 回来时,小白脖子上多了一个花环,清娘的裙摆染上了几抹草汁儿,苏晴抽出手帕,一边帮她抹着额头上细碎的香汗,一边说道:“你呀!平时看你在家文文静静的,满身带着诗书味儿,真没想到,这一出来,就玩得跟个野丫头似的!” “谢谢晴儿姊姊!”清娘甜甜的说完,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束红艳艳的映山红,一下子把苏晴的眼睛都晃花了。 “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鞭蓉芍药皆嫫母。晴儿姊姊美若天仙,这杜鹃送给你最合适!” 苏晴含笑将花接过,摘下一朵插在清娘的发髻上说道:“这才是胜过西施的小美人呢!” 清娘被说得有些羞涩,苏晴见她这惹人怜爱的小模样,不禁捏了捏她的香腮,回头对杨逸说道:“官人,美吗?还不快赋诗一首!” 一说到诗,清娘双眸顿时亮了起来,在诗词一道上,她对杨逸有着一种盲目的崇拜,殊不知她才是真正值得别人崇拜的人。 杨逸也不推辞,一拂儒衫的大袖,负手沉吟了一下,目光又落在大小两个美人身上一会儿,才轻诵道: 何须名苑看春风, 一路山花不负侬。 车向晚晴多逸致, 清溪倒照映山红。 “好诗!” 清娘一听完,立即娇声喝彩,苏晴那盈盈的眼波一横,笑吟吟地看着清娘不说话。 可是何须她说话?被她满含深意地望着,清娘俏脸儿早就红得发烫,低着小脑袋不安地捏着裙带。 这首诗明里是在歌咏映山红,暗里却将三人的名字都隐含了进去,杨逸和苏晴是夫妻,这倒没什么,可她李清照的名字也被杨逸囊括了进去,这就别有一翻意味了,也难怪苏晴横波望来,清娘立即羞涩难安了。 直到清娘受不了快要逃开了,苏睛才揽住她的香肩,先看看她头上插着的映山红,再看看她那粉雕玉琢的脸蛋,笑着说道:“果真是清溪倒照映山红,官人这诗再贴切不过了!” “晴儿姊姊!”清娘娇呼一声,扑进苏晴怀里,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杨逸向来敢作敢当,不管苏晴的目光含着多少深意,他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还大言不惭地说道:“佳句本天成,巧手偶得之,你家官人我虽然算不上妙手,碰巧捡到一二佳句也不足为奇嘛!你们就不必过多赞喻了!” 这都什么话?苏晴立即回了他一个臭美的表情,杨逸回眨两眼,突然弯腰,不由分说将大小两个美人儿抱上车去,两声惊唤声中,杨逸哈哈笑着随即跳到车上。 “走喽!环州还远着呢!咱们得抓紧一点才行,否则中秋也到不了!” 车子再度启行,清娘这才敢探出个小脑袋来,脸上红晕未退!杨逸不忍再逗她,伸头出车窗外,却见大道后边赶上来几辆马车。 车子挺豪华的,一看就知道是官宦人家所有,这是开封通往西京洛阳的官道,往来的高官巨贾不在少数,这几辆马车便是豪华些,倒也引不起杨逸的好奇心。 令他好奇的是,前面一辆车子上帘子高卷着,一个双鬓微斑的文士手执酒壶,卧于一个美人膝上,且饮且歌!那豪放不羁的模样真是道尽了人间风流韵味。 杨逸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魏晋时期那些名士的风彩,相传当年阮籍就常常以牛车载酒,且饮且歌,也不刻意择路,任由老牛自己走,喝醉了,路走到尽头了,就在路尽头放声哭一场,然后回头继续走、继续饮、继续歌…… 后面马车上的文士虽然驾的不是阮籍那样的牛车,但却不由得让你想起阮籍那样的名士做派,杨逸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物,十分感兴趣,便让马汉卿过去打听,看看来者是何方神圣。 这路上无聊啊!若是偶尔与这样的风流人物侃侃也不错。 马汉卿打听后,得来的结果差点让杨逸眼珠子掉了下来,后面这人竟是——苏轼! 没错儿,就是字子瞻,号东坡的那个苏轼,如假包换。 这怎么可能? 老苏不是在湖州呆得好好的嘛?每日携美荡舟太湖上,多美的事儿,怎么跑这儿来了? 第145章苏东坡 苏东坡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走到哪儿都很受人尊敬和追捧,从岭南英州回湖州后,他本来过得挺惬意,湖州地处太湖南岸,是典型的渔米之乡,治理地方之余,他闲来泛舟太湖上,与慕名来访的名士们诗酒相和,声色歌舞,活得挺滋润的。 结果追废高滔滔这场风波一起,苏轼本身就被抛到了浪尖上,当初他独占天下八斗才气,极得高滔滔宠爱,被贬黄州时,高滔滔可不止一次帮苏轼向神宗求情; 高滔滔当政期间,苏轼不是在朝中出任高官,也是到杭州这样的繁华之地为官,总的来说,高滔滔待他真的不薄。 正因为他这么受高滔滔宠爱,这次追废高滔滔,苏轼本身就难逃干系; 当此之时,苏轼若是老实在湖州呆着别吭声,大概尚可保得无事; 但苏大才子可能也念在高滔滔待自己不薄,新党追废高滔滔,他若不站出来说几句,难免有忘恩负义之嫌。 于是苏大才子上表,强烈谴责新党追废高滔滔的行为,张商英一直对他不爽,当初张商英清查元祐九年间的公文档案,苏轼是第一个被张商英纠出来的人;如今这风口浪尖上,苏轼又把痛脚伸上来,张商英哪里还会客气。 于是,苏大才子再次被贬了! 这些都不是杨逸惊讶的原因,令他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的原因是,苏轼和他一样,被贬的地点同是环州,他是环州知州,苏轼是环州通判,这哪跟哪啊?名满天下的苏大才子竟成了自己的手下? 对此,杨逸感觉万分荒谬,这他娘是谁干的?杨逸差点想杀回东京问个清楚,把干这事的家伙纠出来,一路溜到环州去! 苏东坡这样的大才子给自己当副手,这可不好玩,苏东坡这样的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驾驭得了吗? 这下苦也!若是自己与苏东坡政见一致也就罢了,偏偏两人还立场鲜明,各站一边,到了环州,想来有好戏看喽! 老苏啊!好不容易把你弄回湖州,你这是何苦呢?好好的在太湖赏景儿不好吗?哦,还有太湖三白,你可别说你吃腻了! 为了避免一到环州就与苏大才子闹翻,杨逸决定暂时放下上官身份,以晚辈之礼先去向苏大才子打声招呼,这应该不丢人吧,谁让人家年纪在那摆着,又是名满天下的名士呢,许多人想求见一面还没这个福分呢! 杨逸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下车,翻身上了乌云盖雪,直奔苏轼车边而去。 苏轼一袭春衫,发髻有些散乱,卧于美人膝上,车子辘辘而行,他对壶畅饮时,不时有酒水滴落,微微斑白的须发,不但没让他显出老态龙钟之感,看上去还多了几分沧桑的人生厚度。 苏东坡此时已经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对杨逸的到来晃若未觉,歌声中带着很浓的川蜀乡音。 “晚辈杨逸,见过苏大学士,不想今日能一睹苏大学士风采,实乃三生有幸!” 杨逸跳下马来,在车前长身一揖,苏东坡听到声音,张开迷离的双眼,侧头瞟了他一眼; 嗯,不认识! 他极为不羁的举壶又长饮了一口,才半带自嘲,半带调侃地说道:“风采?老夫尚有何风采可言?寂寂东坡一病翁,白须萧散满霜风。小儿误喜朱颜在,一笑哪知是酒红!哈哈哈……” 杨逸被噎得不轻,小儿误喜朱颜在?俺成小儿了? 他向来也是个不吃亏的主,苏轼既然这般调侃,他也呵呵笑道:“小儿十八去年冬,赐字任之蛮威风,如今贬到环州府,可喜通判是病翁!哈哈哈……” 杨逸没有去和苏轼比诗文的意思,这四句打油诗既是自我介绍,也是对苏轼倜侃的回应,他答完起身跳上马背,正准备离去,美人膝上的苏东坡笑声却戛然而止。 “杨逸?杨任之?” 杨逸在马上笑着拱拱手:“有劳苏大学士垂询,在下正是杨逸杨任之,今翻与苏大学士同路,一路上咱们多的是时间,眼下就不打扰苏大学士的酒兴了,改日再来求教,哈哈哈……” 杨逸说完,也不管苏东坡的反应,一抖缰绳,乌云盖雪啸啸人立而起,然后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一人一马,倒真是英姿飒爽之极,看得车上的两个美人儿眼中直冒小星星。 望着杨逸远去的身影,苏轼也有些怔神,他理了理散乱的发髻,抄起酒壶又长长灌了一口,被贬环州那样的穷山恶水,他心情难免有些抑郁,这一路且饮且歌的做派,也是一种发泄。 苏东坡性格虽然豪放,却不是不知礼的人,如今杨逸作为上官,放下架子以晚辈的身份先来拜见,礼节上已无可挑剔,更何况若不是杨逸,他自己恐怕已经贬过海南去了,于私而言,杨逸有恩于他。 但杨逸作为最新崛起的新党骨干,之前朝政方面且不说,杨逸在追废宣仁太后一事上,第一个摘下官帽逼宫,作用不可估量,苏轼对他这种行为却是极为不满的。 唉!才第一次见面,彼此间的恩恩怨怨却早难以理清,如今还要同去环州为官,这……苏东坡心情也不禁变得复杂起来。 杨逸回到车上,清娘立即欣喜地问道:“杨大哥,后边真是苏大学士吗?” 苏东坡算是李格非的恩师,路遇苏东坡也怪李清照如此高兴,而且苏东坡天纵其才,本就是无数春闺少女崇拜的对象,酷爱诗词的李清照和岂会例外? 呃……苏东坡加李清照,一个豪放派的代表人物,一个婉约派的代表人物,外加自己这个打酱油派的代表人物;天啊!这下环州热闹了! “清娘啊!苏大学士喝醉了,等黄昏入住驿馆,你再去向他请安吧!” “这样呀?嗯,清娘知道了!” 晚上在郑州驿馆入住,杨逸留意看了一下,苏大才子的五辆车子中,有两辆装的是诗书,三辆装的是美人; 真不愧是风 流才子啊!随行竟有五个美人,年龄都不大,最小的大概也就十三岁左右,个个姿色不俗; 而且杨逸留意到一点,苏大才子似乎很喜欢三寸金莲,五个美人中,有三个是裹腿的,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柔柔弱弱的。 在这年头来说,身边有几个美人不算什么,对此杨逸早已司空见惯,京里的高官显贵,谁家里没有十来二十个小妾?象司马光和王安石那样,一生不纳妾的极为罕见。 驿馆前院里有一株青松,松下有石桌石凳,清朗的月光从瓦脊上洒下来,有如一地青霜。 杨逸开了一坛东京带来的醉仙酒,于松下石桌自斟自饮; 苏东坡由清娘引着,也来到松下,或许一路上喝多了,他此时走起路来尚有些不稳!然而一闻到酒香,他立即推开扶他的美妾! “好酒!” 苏东坡自顾坐下,抄过酒坛就给自己斟了一碗,仰头一干而尽,然后闭目轻抚长须,仿佛在用心的回味。 杨逸发现他在倒酒时迟疑了一下,大概是诧异如此美酒,杨逸用的竟是粗陋的大碗。 杨逸含笑说道:“出门在外,我喝酒多用粗瓷碗,苏大学士大概不习惯吧?” 扶他过来的侍妾也看到了苏东坡的迟疑,盈盈一拜道:“奴家这就去把大学士的青花杯取来。” 杨逸笑而不语,苏东坡犹闭目抚须,侍妾自去。 等那侍妾把精美的青花酒杯取来,杨逸依然往自己粗碗中倒酒,除苏东坡外,其他人都不禁愕然,清娘看了看隔桌而坐的两人,脸上有些担心。 苏东坡把自己的青花杯斟满,也不看杨逸,自顾地说道:“何酒以何杯,自当有所讲究,否则便如明珠投暗,终究少了三分滋味。” 杨逸端起自己的大碗喝了一口,然后抬头望月,美美的回味道:“明珠投暗,往往才能放射出它自身绚烂的光芒!”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规矩当因时而异,否则死守着骈四俪六,何来苏大学士的华彩词章?” “有些规矩可以更改,然天地君亲师,忠义仁智信,岂能更改?” “君亲师者当以身作则,不应事事为尊者讳,否则为尊者岂不是可以脱出规矩之外?” “人无完人,但世间又需要一些完人,若不为尊者讳,因一些小过失便大肆诋毁,则世间以何人为榜样?天下纲常岂不尽丧?” 杨逸怔了怔,苏东坡的话很有道理,西方世界以耶稣为信仰,以圣经为道德规范;而中华大地事实上是个无神论的世界,从来没有哪个神可以象西方的耶稣那样,可以成为世人的典范,但社会秩序要想维持,又必须给人树立一些典范; 于是便有了这种为尊者讳的现象,由上而下,建立起一套纲理伦常。处于社会上层的人,实际上就被当成了世人的典范、或者说是信仰。 若是随意诋毁,那么整个社会伦理便可能陷入混乱,就象西方的耶稣形象轰然倒塌一般。 但杨逸又岂会就些认输,他想了想答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宣仁擅改神宗施政纲领,本身就是在破坏纲理伦常,岂可作为世人的典范?” …… 松风阵阵,明月如璧,寅夜风来清凉透体,苏东坡和杨逸,一个拿着精美的青花杯,一个拿着粗陋的大碗,共饮一壶酒。 但精美的青花杯和粗陋的大碗,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同一张桌子上,因此,双方注定不可能淡到一起去。 杨逸不是轻易妥协的人,苏东坡更不是,还好,虽然双方看法各异,却没有就此翻脸;只是那种淡漠的隔膜却有如实质般,横在彼此中间。 一壶酒尽,环州未来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各自散去,只留松下一片清冷的月光。 回屋的路上,清娘扯了扯杨逸的衣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逸笑了笑说道:“清娘别担心,来日方长!” 第146章青花杯.粗瓷碗 第146章 青花杯.粗瓷碗 自从在郑州驿馆交谈过一回后,杨逸与苏东坡再没在一起谈论过朝政,白天同走一条路,晚上同宿一个驿馆,若即若离,碰面不过点头了之。.. 请牢记 但有意思的是,两人不管谁开子美酒,另一个就会凑过去;当然,苏东坡过来时,会自带杯子,而杨逸过去时,也得自带大碗。 一杯一碗,始终没变过,双方这种怪异的行为,看得清娘她们一愣一愣的。 有一天,苏东坡喝得七分醉,不小心打烂了一个精美的青花杯,不免有些心痛。杨逸哈哈大笑,趁机把剩下的酒全倒进自己的大碗里,畅快欢饮,完了哐啷一声,把粗瓷碗摔成碎片,不皱一眉。 “还是粗瓷碗好啊!痛快!” “蛮牛饮水,多而无味!” 苏东坡说完,洒然起身离去,结果杨逸被噎得打了半天酒嗝。 又一日,轮到杨逸不小心打烂了粗瓷碗。苏东坡立即弃杯,不由分说抢过酒坛,如长鲸吸水,半坛美酒被其一倾而尽,哐啷一声,最后酒坛被他摔成了碎片。 苏东坡这才吐出满口的酒气,满足地说道:“欲要豪饮,何须粗碗,这般才叫痛快!” 呀!酒被你喝光了,话也被你说尽了,这还有天理吗? “蛤蟆吐气,少自陶醉!” 杨逸还了一句,也便飘然而去,望着杨逸的背影,这天轮到苏东坡打了半天的酒嗝。 行到洛阳城,这里是旧党的大本营,苏东坡享受到了神仙般的待遇,这季节正是洛阳牡丹盛开的时候,满城士绅早为苏东坡准备好了牡丹诗会,众星捧月般把苏东坡迎进城去,对杨逸这个新党分子,却是不理不睬,甚至横眉怒对。 苏东坡含笑而去,杨逸一脸晦气。 常用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到了京兆府时,情况便刚好反了过来,自从定下对西夏的蚕食之策后,京兆府这边的人事便作了大调整,几乎青一色的新党强硬派坐镇,对杨逸个外败辽国,内斗宣仁的风云人物,自然象迎接英雄般把他迎进城去,而对苏东坡这个“旧党余孽”,却是嗤之以鼻。百 搜 索快速进入本站 弹 广 杨逸欣然而去,苏东坡一脸唏嘘。 等于了庆州,人烟渐稀,野地苍凉,带来的酒也喝光了,这下没了外因的影响,杨逸和苏东坡终于安生了。 元祐九年间,西夏每年入侵五、六次,而边军得的指令却是不得擅起边衅,敢于主动抗击夏军的边将,贬谪的贬谪,调离的调离,这种情况下,边境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许多人不得不举家内逃,以躲避夏军的烧杀抢掠。 放眼望去,入眼处田地大部分已荒芜,所过之处,往往是数十里无人烟,唯余断壁残垣,草色萋萋。 对此杨逸早已有心里准备,而苏东坡显然感到非常震惊,有些东西若不是亲见,只听下面上报个数字,你很难有深刻的感受,只有当你亲自面对这种凄凉的景象,心弦才真正会被拨动。 “荜路蓝缕,以启山林,苏大学士,看来此地还是适合粗瓷碗啊!” 入城之时,杨逸对苏东坡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苏东坡沉默以对,脸上神色有些复杂,此刻他才明白,杨逸一路故意用粗瓷碗,或许就是为了今天这句话埋下伏笔。 清娘突然牵住杨逸的手,仰起脸来望着杨逸,很认真地说道:“杨大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出京后你要改用粗瓷碗了,清娘以后也随杨大哥改用粗瓷碗好了。” 杨逸欣慰地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清娘是婉约派的代表人物,但却曾作过一首令人荡气回肠的诗: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 这首诗与李清照所有的婉约词风格绝然不同,一改她那些闺怨作品的柔软哀怨之风,原因是她嫁给赵明诚后,赵明诚任江宁知府时,城中发生叛乱,赵明诚竟弃下满城百姓独自逃跑。李清照听闻此事后,写下这首诗,表达了自己对赵明诚的极度失望。 从此事可以看出,她虽然是弱女子,但却心存节义,崇拜英雄,认为为了节义,或者说为了百姓,应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 而此刻她能说出这句话来,让杨逸觉得她没有变,她依然是那个李清照,令许多须眉无颜以对的李清照。 杨逸的交接工作相对简单一些,原来的知州早就盼着离开环州这种苦寒之地,提前把所有的文案都整理好了,杨逸一来,直接交给杨逸就行。 而苏轼的交接工作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原来环州通判出缺,通判的工作由司户参军、录事参军等人分担着,苏东坡一来,要行使通判的职权,只得慢慢与这些手下一个个的交接了。 杨逸的住守就在环州后衙,地方倒还宽敞,就是很简陋,许多窗户甚至被窗纸都是烂的,院中一个葡萄架,因无人剪裁,枝叶蔓得到处都是,墙上青苔斑驳,墙根野草丛生。 苏晴虽然早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见此情景,还是不禁直皱秀眉,茗儿小嘴更是噘得都快能挂油瓶了。杨逸见了呵呵一笑,揽着苏晴的柳腰儿开始在院中“游览”起来。 “官人,别闹了,妾身还要抓紧时间收拾收拾呢!” “娘子,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急着动手,而是该开动脑筋!” “官人这话是何意?” 杨逸干脆把她抱到春草地上坐下,和煦的春阳洒下来,草叶微香,他在草地上一躺,把头枕在苏晴腿上,一脸闲适地说道:“娘子,苏家你拆不了,杨家你不敢拆,这后衙的一亩三分地嘛,随你!你不觉得这里可以给你提供充分的施展空间吗?” “官人说的是真的吗?”苏晴无限惊喜,一双美丽的眸子四下巡睃着,仿佛突然发现了富饶的新大陆一般。 “嗯,别把府衙全部推倒重建就行!”杨逸拉过她葱白般的玉指,放在嘴边轻轻一吻,顿时让苏晴俏脸飞上两抹红霞。 “谢谢官人!” “要谢还是晚上再谢吧!” “官人你坏死了!哼,不理你了!” 看着苏晴仿佛一只花间彩蝶,翩然飞走,杨逸闻了闻手上的余香,淡然一笑; 他没有急于投入工作,高滔滔死时,苏东坡给赵煦上了一份奏章,让赵煦先看三年,再开展工作,这样才不会犯错;这或许不适赵煦,因为赵煦事实上已经冷眼旁观九年了。 而对初到环州的自己来说,却非常适合,不说三年,至少要把环州的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再说。 平夏楼,环州最大的酒楼。 录事参军梅正清,司户参军曹太平,司理参军袁晃,司法参军张松,环州兵马钤辖种朴等环州官员一齐筹资,宴请新到任的知州杨逸、通判苏轼;地点就在平夏楼。 一般州县并没有兵马钤辖这一军职,但环州地处边境要冲,经常要面对夏军入侵,城中驻军足有五千之多,因此章惇执政后,特意设置了一个武职,统辖城中驻军。 日暮时分,杨逸带着幕僚萧忆来到平夏楼,见到这么有气势的楼名,不禁洒然一笑,对萧忆说道:“看来百姓对西夏人是恨之入骨啊!” 萧忆四十二岁,人稍瘦,但性格洒脱,才智不俗,是苏颂特意为杨逸挑选的幕僚,他笑着答道:“大人易水一战,大败萧达林,威震天下,如今知环州,想来环州百姓闻之定然是欢欣鼓舞。” “这话我爱听,不过,萧先生以后私下跟我说就行了!” 萧忆回望马汉卿一眼,笑道:“马巡检是自己人,无妨!” 马汉卿这位新上任的“刑警队长”,一身绿色官袍给他增添了几分英气,被杨逸和萧忆一齐打量着,不禁有些窘迫,好在这时在录事参军梅正清的带领下,环州一众曹官迎了上来,算是替他解了围。 众人一翻寒暄过后,上得楼来,杨逸才发现苏东坡已经在坐,对杨逸的到来他如作未见,依然旁若无人的自斟自饮,见此情形,环州一众曹官齐刷刷地向杨逸望来。 杨逸是知州,按说苏轼作为通判,至少场面上应该起身与杨逸寒暄几句,如今他当着一众曹官的面,对杨逸视若无睹,难免让这些曹官产生无限的联想。 苏东坡才高八斗,名动天下;而杨逸异军突起,功劳和背景都不容轻视;一个是旧党元老,一个是新党新秀,这样的两个人,一下子凑到环州来,而且从苏轼的反应来看,两人显然不合,或许,不可避免的将有一翻龙争虎斗。 怎么站队,将是这些曹官眼前急需对面的问题。在他们看来苏轼已经摆出了车马,就看杨逸怎么应对了? 萧忆悄悄暗示了一下杨逸,一路行来,杨逸对苏轼常以晚辈自居,若是这样的场合再如此,必定让环州的官员以为杨逸势弱,从而一齐倒向苏轼一方,萧忆作为幕僚,怕杨逸不懂,于是连忙提示。 第147章苏东坡判案 第147章苏东坡判案 苏轼或许不是故意与杨逸为难,只是那种名士的做派在作怪。""这一路行来,两人没少别着劲儿,论诗文,杨逸自叹不如,但若论政略,他又岂甘自居人后;眼下苏轼旁若无人的做派杨逸若示之以弱,今后他这知州的工作确实很难开展。 对众人齐齐望来的目光,杨逸神态自若地笑道:“各位请坐吧!都不必客气,本官初来乍到,今后还得多多仰仗各位。” “哪里,哪里,知州大人文韬武略,胜绝一时,环州能盼来杨知州,乃是环州之幸,更是我等之万幸,知州大人请!” 以录事参军梅正清为首,各人纷纷客气的作揖,将杨逸请到上首。 等大家全部落坐,杨逸突然说道:“我与苏通判一路同来,得知苏通判饮酒喜欢用青花杯,而本官习惯用粗瓷碗,各有各的爱好,就请给本官换个粗瓷碗来吧,对了!不知各位喜欢用什么酒具?呃!本官只是随口一问,各位不必在意,请随意!随意!随意就好!” 杨逸说完,目光从容地打各人脸上掠过,心里暗暗好笑,他娘的,一个个兜着一副花花心肠,就想等着看俺和老苏斗个高下,老子偏要先给你们出道难题! 梅正清等人果然怔了一下,杨逸这等于是逼他们站队啊!几个曹官还在对望的时候,兵马钤辖种朴首先哈哈笑道:“下官之前听说知州大人率九十八骑,于三千辽军阵中生擒敌将,还心存怀疑过,今日得见知州大人风采,始信为真矣,小二,给本官也换个粗瓷碗来。” 种朴不到四十岁,浓眉大眼,身材算不上雄壮,但却透着一股刚健之姿。杨逸对他颔首一笑,他的话虽然还算保守,但至少明确表态了。 梅正清、曹太平、袁晃、张松四人紧随其后,终于也换上了粗瓷碗,苏轼虽然名满天下,而且算是旧党元老之一,但想想杨逸的诸多事迹,加上他惊人的背景,相比之下,旧党大势已去,新党正当此时,苏轼仿佛西山落日,而杨逸就象朝阳灼灼,于是,四人至少表面上选择了粗资碗。 苏轼对此视若无睹,仿佛毫不在意,只管开怀地畅饮着,席间偶尔也向众人邀饮,看上去就象是赴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宴席。 而杨逸也没有再针对苏轼的举动,他的目的已达到,席间以爽朗之态与众人频频举“碗”,谈笑风生。 这场宴席以怪异的方式开始,又以平淡的方式结束。不管如何,杨逸只需要一种结果,那就是在环州这一亩三分地上,绝不容许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哪怕是苏东坡也不行! 第二天一早,杨逸与苏轼,以及众曹官齐聚长官厅议事,这是州级治所每天例行的会议,主要是各曹官向知州汇报政务,同时听取知州新的工作安排,对一些疑难未决的政务共同商讨,寻求解决的办法。 大宋州一级的行政构架大致如此:知州之下是通判,二者作为州里的正副手,下辖都曹、户曹、理曹、法曹。 而录事参军是诸曹之首,白天掌管州印,主持诸曹日常事务,因此录事参军又称为大录或都曹,办公场所为录事厅。同时录事参军兼管作为一州的审讯机构和州院(监狱),负责拘押案犯和证人,受理词讼,审讯刑事案件,下设推级,仗直,狱子等吏人若干名,所兼顾的这一职能近似于后世的法院加监狱。 司户参军掌户籍赋税,仓库受纳,以及与户籍关系密切的婚田诉讼。职能大致相当于后世的税务局、国土局、民政局、工商局等民事部们的综合体。 司理参军主管州刑狱,督捕盗贼,纠遨奸非之事,办公衙署称为司理院。司理院也设有监狱,下设推院,杖直,狱子,等人吏若干名,职能近似于后世的公安局加看守所。 司法参军,只掌议法断刑,主要司法职能是在录事,司理参军等审理案件后,检出适当的法律条文,以供判决时照用,但不许提供判决建议。办公衙署为司法厅。职能近似于后世的检察院。 通判的工作是协助州长官处理州政,参与司法案件的录问,答押与拟判,行使司法监察权。衙门为常置司。职权与录事参军有所重叠。 事实上,判官这个职位以前应该算是知州的幕僚官之一,他是知府为了监控诸曹官,宣示自己的权威而存在的。五代之时,诸曹官被知州的幕僚官架空,慢慢的边沿化,这就造成了知州独大,各州府慢慢脱离朝廷控制,形成割据势力。 大宋立国之后,通判一职便由朝廷派遣,他的权力在录事参军之上,同时知州施政文书也需要通判签字才能通过,这样一来,通判反而成了朝廷用来制约知州的主要手段。 从诸曹官的职能来看,似乎事情都让他们做完了,没知州什么事了! 别急,知州握有最高的地方司法权。也就是说手下的曹官判定的案件,只要知府认为不合理的,都可以推倒重审;而且涉及到人命的重大案件,也必须由知州亲自审理。各种施政方略也必须有知州核定后,方能施行。 总之一句话,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俺才是老大。看着下首的诸曹官,杨逸如是想; 今天是杨逸和苏轼上任的第一天,各曹官大概也需要再看看风色,因此没提到什么重要的事务,只汇报了一些简单的日常政务处理情况,杨逸也不可能立即作出什么工作安排,因此这个例会平静的结束了。 杨逸回到自己的签押房,翘着二郎腿,一边品茶,一边查看环州之前的文书档案,结果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环州地处宋夏边界的横山南麓,北面就是西夏的盐州,这些年来夏军不断的进犯,掠去不少人口,许多百姓不堪兵灾之苦,也纷纷逃离,使得环州大量田地荒芜,也造成了触目惊心的财政赤字。 杨逸将手上的文牍一丢,对自己的幕僚萧忆说道:“萧先生,这些文案你先看着吧,我带人先到环州各处走走!” 萧忆仿佛早有所料,淡淡地笑道:“大人有何打算?” 正所谓用人不疑,杨逸对萧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和盘托出道:“环州的问题不在环州本身,而在西夏,要想治理好环州,必须先把夏军挡在环州境外,否则再怎么治理也是白费心机,夏军一来,一把火又能把你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因此如何应对夏军的侵犯,才是治理环州的关键。今后我的精力大致会侧重于治夏,而日常的政务,就有劳萧先生多多费心了。” 萧忆欣然抚须道:“大人刚到环州,便能洞悉环州之弊,不才佩服之致,敢不倾尽全力以助大人!不过,应对西夏,需要各方戮力同心,非环州一己之力能够解决,大人各处走走看看倒也无妨,然务必不可操之过急!” “有劳先生了!” 杨逸含笑颔首,着小吏唤来马汉卿,一同骑马出了府衙。 经过旁边的常置司衙门时,杨逸不禁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竟看到苏轼在审案,这才第一天,交接工作都还没完成,苏轼竟然这么勤快的开堂问案了,能不让杨逸好奇吗? 他找来一个衙役打听了一下案情,原来城中有个叫王子若的穷书生,善于临摹古画,有一回他临摹了一幅前人六舍翁的《潇湘烟雨图》,几乎可能以假论真,有个名叫赵让的人以一百二十贯钱买下,当作六舍翁的真迹珍藏。 后来,此画被人指出是赝品,赵让这下火了,找到王子若要求退钱,王子若却说了,当初我也没说这幅画是六舍翁的真迹,你自己当成真迹买去,岂能怪我,于是坚决不退钱。 这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僵持不下,官司便打到了衙门来,苏轼一听闻这是桩有关雅事的官司,便来欣然接手过来审理。 杨逸听完也来了兴趣,他倒想看看,苏轼会如何判决这桩官司。 公堂之上,苏轼看完状纸,洒脱地对赵让笑道:“收藏书画,雅事也,因之涉讼,则俗矣!你可知道,前人笔墨流传至今,皆是伪者居多,古今收藏鉴赏者受骗者过半;然而无不多方掩饰,以证明自己目力过人,彼以为假,我独识其真。盖自愚即可愚人,此乃千古收藏家之秘诀也!” 杨逸在堂外听了苏轼这翻话,不禁大乐,还真是这么回事,你收藏的东西多了,而且从未出现赝品过,那别人必定以为你目力过人; 今后只要你说是真迹的东西,别也谁还敢说是赝品?还真是自愚而愚人!自己和清娘正打算大玩收藏,这一招还真应该好好学学,哈哈哈! 堂上的赵让也被苏轼说得有些脸红,正纳纳不知所言间,苏轼接着笑道:“你想效颦,未得其法,岂不贻笑大方?况且细观此画,不让六舍翁真迹,恰为潇湘写一好景,又何必论其真伪呢,现由本官来作一跋,看此画可收藏得?” 苏轼说完,果然提笔在画上提跋,还盖上了“东坡居士”的私印。 这下赵让欣喜若狂,捧着那幅《潇湘烟雨图》差点没流下哈哧来! 一场难解难分的官司,经苏轼这般别开生面的一判,真是皆大欢喜。 杨逸也含笑离开,苏大才子,嗯,也不是盖的,今天算是偷得一招儿了,哈哈哈! 第148章前方忽报夏军来 第148章前方忽报夏军来 欲治环州,就得解决夏军这个祸害之源,欲治夏军,就得先治州军,这就是杨逸梳理出来的基本思路。 因此他带着马汉卿并未直接出城,而是直奔城中守军驻地而去。 城中驻军共分东西两大营,杨逸进入西大营时,种朴正在操场边上,指挥着士卒操练,见杨逸这个主官到任第一天便来军营,微微有些诧异。 杨逸略略打量了场中练得热火朝天的军阵,感觉还不错,看上去西军比河北的驻军明显多了几分彪悍,对西军来说,毕竟战争一直未曾停止过。 等种朴带着一众军官上前行过礼,杨逸当先向营中大帐行去。 摊开地图,环州处于环庆路西北角,北接横山,南靠庆州,东面有定边军,和保安军,西面是泾原路辖下的镇戎军州;从横山南流而来的白马川和归德川,汇于环州北面的洪德寨,然后南流经环州城西;环州治下无县,只有大小不一的数十个镇或寨堡。 杨逸没有多一句废话,指着地图直接问种朴道:“往年夏军来犯,通常走哪条路线!” 种朴闻之神色一喜,这些年来,由于旧党对西夏采取的是绥靖政策,严令边将不得擅起边衅,甚至夏军入侵边将出城抗击,朝廷为了安抚西夏,也常将这些主动抗击夏军的官将贬谪,种朴等人久处西北,不知受了多少憋屈。 现在杨逸一入主环州,立即摆出这副架势,联想到他在河北骄人的战绩,种朴等将领怎么不满心欢喜。他指着地图道:“知州大人请看,横山东西横亘,在我宋夏之间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归德川起源于夏境,在青岗峡处穿越横山,南流入环州,这就形成了一条穿越横山这道屏障的天然通道。 与之相似的还有白马川这条通道,西夏分别在二川穿越横山处筑有军寨,扼守这两条通道,白马川为清远军城,扼守归德川的是虾蟆寨,由于横山被西夏控制,我大宋无险筑城,因此,这两条通道便成了夏军大股来袭的便利通道。除此这外,横山上小道处处,若是小股夏军,随时可通过这些小道来犯,咱们是防不胜防。” “防?”杨逸从牙缝了吐出这个字!然后目光冷冷地从在场诸将脸上扫过, “万里长城今犹在,何曾防得了外敌入侵过?从本官来到环州这一天算起,你们都给本官卯足劲,夏军来一个,你们给我砍他一个,夏军不来,你们就越过横山,去砍他娘的!寇可往,我亦可往!” “喏!” “尔等需要什么,本官会替你们解决,本官只要一个结果,不让夏军越境一步,听清楚了吗?” “谨遵大人令!” 众将再次齐击胸甲,轰然作应,每个人目光中透出一股狂热的光芒,仿佛恨不得立即就杀过横山去。对于边将来说,战斗就是他们的生命,没有战功,他们凭什么升官? 特别是种朴由为欢欣鼓舞,从他爷爷种世衡到老子种谔,种家人打仗向来是阴招尽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何曾有只守不攻过? 杨逸一见鼓舞斗志的效果达到,立即摆摆手让众将安静下来,接着说道:“今后对西夏,虽然是以攻为主,但尚须防守为辅,对此各位有何见解,不防一一道来,本官会择优而用。” 军中都虞侯余庆良指着地图,首先发言道:“大人,环州北面多山,寨堡大多是沿归德川和白马川两岸分布,咱们只要能加强这两路寨堡的防守能力,就能把损失减到最低,下官建议在各寨之中以及山峰上建筑烽火台,以烟火传讯……” “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纸上谈兵了,种将军安排好留守将领,其他诸将随本官出城,咱们立即沿河实地察看一翻,各位还有什么建议,咱们实地察看之后再提出不迟。” 杨逸说干就干,当先出帐而去,各将面面相觑,瞧杨逸这等行事作风,怎么他们反而象是文官,杨逸倒成了武将似的,看来今后还真得利索些才行啊! 一队两百骑兵,风一般卷出环州北门,沿河向北飞驰而去,放眼望去,环州以北崇山如黛,翠色连天,烂漫的山花火一般开着,雄鹰在空中翱翔,布谷鸟在田边啼叫,春色盎然。 田间有邻州的吏员在清丈土地,杨逸看到司户参军曹太平也在其间,正忙得不亦乐呼,见到两百骑兵飞驰而过,田间的吏员纷纷引劲张望。 一路向北,主要的寨堡有乌仑寨、肃远寨、洪德寨,各寨大都建于半山腰,或是易守难攻之处,负责守卫的正规军一般都只有几百人,余者大都是地方乡兵。这些乡兵都是本地人,闲时务农,战时为兵,朝廷不负担粮饷,但要提供武器。 除了这些居于坚固寨保之中的百姓之外,还有许多百姓散居山间,他们多以打猎为生,绵延不绝的崇山峻岭成了他们良好的避难所,上山打猎能避开夏军的祸害。因此许多百姓宁愿放弃下山的田地,躲入山中。 洪德寨就是白马川与归德川交汇的地方,这个寨子很有名,因为前几年章楶任庆州知州,就是让手下将领折可适率一万人,在此伏击梁太后十万大军,洪德寨一战,是西北难得的一场大捷,梁太后连裤子都跑掉了。 折可适智勇又全,是难得的将才,如今已是镇戎军知军,和自己基本是一个级别,当初章楶之所以能屡战屡捷,少了不折可适这个有力的臂助。杨逸看看种朴,但愿种朴不输于折可适吧! 出了洪德寨,杨逸选择沿归德川往东北方向继续奔驰,又行二、三十里,已经接近归德保。 归德堡是归德川一线最北面的寨堡,再往北就是荒无人烟的边境线。 杨逸一马当先,刚刚转过一道山坳,迎头就撞上一个急奔而来的信使, 从信使口中得知,西夏将领梁格方带着两千夏军正在进攻归德堡。 小股夏军入境抢掠是常事,杨逸倒没有大惊小怪,他没有立即表示意见,而是望着几个将领征询道:“各位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都虞侯余庆良说道:“知州大人,咱们只带了两百人马,归德堡中虽说有两营驻军,实则士卒人数不足七百,算上堡中乡兵,也就千人,因此下官以为,与夏军硬碰不明智,还当火速从洪德等寨调兵赴援。” 虽说军情如火,但刘全担心杨逸初来乍到,而且又是文官,万一有个闪失总是不妙,是以态度难免有些保守,其他几个将军听完也大都点头赞同。 轮到种朴说道:“调兵增援自不在话下,但此次梁格方只带两千人马,显然是打算抢掠一翻就退去,恐怕等援军到时,梁格方已经远遁了,此次咱们来得凑巧,相信梁格方也始料不及,因此末将建议知州大人在此等待援军,由末将先抄小道到青岗峡一带设伏,到时咱们给梁格方来个前后夹击,一举将这两千夏军留下。” 杨逸听了大感欣慰,至少种朴没让他失望,于是大声下令道:“指挥使刘武留下等待援军,记住,兵贵精不贵多,到时夏军退走,你只带精兵紧追,种将军,咱们立即抄小道到前头去设伏。” 军令一下,众将不敢多言,由种朴带路,两百人马抄小道奔驰而去。 元祐九年间,夏军万人以上的军队每年入侵就多达四、五次,象这种小股人马入境抢掠之后,便快速遁去的行为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由于横山被西夏控制,大宋一方缺少险隘可守,夏军几乎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谓是肆无忌惮。 就象这次,若是等援军到来,估计你又只能看到夏军远去的烟尘了,而大宋也不是没想在归德堡这样的前沿地带多驻些兵马防守,实在这些寨堡容纳不了多少驻军,一但扩建,花费巨大不说,若没有一系列的梯次配套,建起一座孤城又容易被夏军围攻; 当初永乐城正是在无定河一线建起一座孤城,顶在西夏的咽喉上,西夏立即举兵数十万来围城猛攻,由于永乐城外围没有形成完整的防御体系,一被围住立即陷入孤军奋战的困境,西北各路兵马又互不统属,难以做到统一指挥增援,致使永乐城被围半月之后,二十万军民尽殁。 永乐城的惨败让大宋心悸不休,从次再不敢在咽喉地带建城,生怕再次发生永乐城那样的惨剧。 而且司马光他们对外邦向来都是婉转承欢、是微笑服务,生怕友邦惊诧,他们从永乐城的惨败中吸收到的经念,就是放弃抵抗,尽量不去惹西夏,生怕再次引来西夏的报复,他们绝不会去想建立完整的防御体系,避免永乐城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这些原因凑在一起,就导致了今天的这种夏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局面, 新党执政以来,虽然一改元祐年间旧党绥靖的政策,但想一下子把两国间的战略态势扭转过来也不可能,这需要一个契机,重新寻找一个战略支点,打破西夏全面控制横山要隘的局面,才能真正做到寇可往,我亦可往! 第149章扑朔迷离的战果 归德堡外,梁格方率领两千夏军正在猛攻寨堡,他这次带来的一半是骑兵,一半是步跋子; 西夏步跋子是典型的“山地师”,它多是由横山羌人组成,赤着双足也能在山间行走如飞、神出鬼没; 可以说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使得宋军在横山这道战略屏障的争夺战中,没能占到多少便宜。 现在负责攻击寨堡的,正是这些步跋子,梁格方则带着一千骑兵,把七百宋军挡在寨堡面前的开阔地带,驻守归德堡的宋将乔尹山,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摆脱梁格方的纠缠,眼看着一千步跋子猛攻寨堡,只能干着急。 归德堡离归德川五、六里,背靠高山,堡前是一道斜坡,易守难攻,但步跋子对山地战、攻城战都极为擅长,堡中三百乡兵应付起来,仍有些吃力。 乔尹山见夏军兵力只多自己一倍,不甘心就此退回堡中死守待援,他一边带头冲杀一边对手下士卒喊道:“兄弟们,咱们的援军很快就到了,杀啊!莫放走一条夏狗!” 乔尹山手下有两百骑兵,他就以这两百骑兵为前锋,身后几百步兵则组成圆阵,不断地跟着推进,步骑协同,互为奥援,骑兵一但冲不动,步兵立即用箭雨向两翼漫射,阻止夏军把步骑分割开; 步兵一遇到夏军冲阵,骑兵又从则翼杀过来驰援。靠着这种紧密的配合,宋军人数虽少,却和夏军杀得难解难分。 双方的箭矢蝗虫般飞舞着,不断收割着人命,许多人的刀已经砍得刀口翻卷,鲜血染得铠甲一片猩红,战马嘶叫,人潮惨呼狂吼,声浪在四周的山岚间回荡着…… 梁格方见宋军抵抗竟然如此强烈,不禁微微皱眉,元祐九年来,宋军除了个把象章楶那样的刺头,其他人大都躲着不敢出战,梁格方已经习惯了元祐时期打不还手的宋军,现在宋军突然不“元祐”了,他还真的很不习惯。 梁格方不以武功见长,几个亲兵紧紧保着他,打!梁格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打!把这股敢于出战的宋军打怕,打疼!否则其它宋军有样学样,处处与夏军为难,今后夏军还怎么逛自家的后花园? 他的心腹手下黑山却有些担心,冲到梁格方身边劝道:“大人,这么硬碰下去,咱们占不到什么便宜,宋军援军恐怕很快也要到来,末将以为不如在堡外抢掠一翻,先行退兵,等下次有机会,再拿下归德堡也不迟。” 在堡外抢掠?这开春季节,堡外有什么好抢的?有的话也早被抢完了,梁格方睥了黑山一眼,说道:“无论如何,必须先把堡外这股宋军消灭,至少也要先将其击退回堡内去,否则咱们就此退走的话,宋军士气必定大涨,于我军极为不利!” “大人,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让步跋子暂停攻城,先一同绞杀城外这股宋军!” 梁格方觉得有理,便听从黑山的意见,下令步跋子停止攻城,撤回围攻城外的几百宋军。 乔尹山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能再撑了,否则真被夏军围在城外的话,他这几百人马怕就得交待在这儿了,不等步跋子围上来,乔尹山便下令且战且退,从南门退回归德堡内。 “报!梁大人,宋军六百援军离归德已不到十里!” 斥侯兵飞马带来的消息,让梁格方不愿多留,他是来占便宜的,可不想反被宋军把便宜占去了。 夏军来得快,去得也快,连那些靠双脚跑路的步跋子也是行走如飞,很快归德堡前就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死尸。 一路上,黑山几度欲言又止,梁格方何尝不知道这个心腹手下在想什么,这个季节才开始春耕,其实没什么好抢的,宋境的百姓不是退入坚固的寨堡,就是遁入山林中去了,除非侥幸攻破寨堡,否则定是一无所获,象这回还白白损失了一百多人马。 梁格方一叹道:“黑山,我知道你心里对这次出兵不以为然,但我却有不得已的苦衷,自从叔父大人被嵬名阿吴、和仁多保忠那两个狗贼杀害之后,我梁家已大不如前,要想东山再起,除了战功,别无他途。” 黑山却不这么认为,梁格方放着前途无量的中书舍人不做,偏偏要到盐州来做一个守将,在黑山看来,这根本就是舍本求末,谁不知道要想争得大权,自然是越接近权力中枢越有利,黑山把自己的这些想法说了出来。 排兵布阵梁格方是外行,他明白在军事方面,今后还要多多依靠黑山这个勇将,若是让他心里有了芥蒂,自己就更难驾驭他了; 梁格方于是推心置腹地说道:“黑山,你在我梁家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我也不瞒你,自从叔父大人被害之后,我算是想明白了,姑母虽贵为太后,但未必就能靠得住,在朝中就算能象到叔父当初那样,成为首屈一指的宰相又能怎么样? 在咱们西夏,一切还是以实力说话,如果不能掌握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迟早只能任人宰割,特别是我们梁家人,掌握大夏皇权数十年,党项八部对我梁家恨之入骨,一但将来朝局有变,恐怕就是我梁家灰飞烟灭之时,黑山,你明白我什么自请为边将了吗?” 黑山明白了,因为明白,所以崇敬,他本是梁家奴仆,梁格方多年来却厚待于他,如今更是当心腹依重,黑山还能说什么? 梁家内部的恩恩怨怨,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梁太后擅杀梁乙逋,这根本就是在自挖坟墓,梁太后这个蠢女人,她怎么就不明白,梁山人才是她执宰西夏的基石;这些事情,黑山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现在他感觉梁格方的决定是如此的富有远见,跟着这样的人,黑山心甘情愿。 梁格方接着说道:“回去之后,先将我带来的财物分给士卒,让他们嘴巴都利索点,就说咱们这次以伤亡百人的代价,击杀宋军千余,朝廷若有封赏下来,本官分文不取,必尽数发给兄弟们!” 黑山有些犹豫地说道:“大人,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再,而且很难保证不走露风声,到时大人恐怕反而容易受人攻奸。” “放心吧!我梁家虽然不能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姑母身上,但她毕竟还是本官的姑母,大夏的政局目前也还在姑母的掌握之中,谎报些军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梁格方和黑山说到这,突然,路边的山上箭如雨下,杀声震天,猝不及防的夏军顿时一片混乱…… 杨逸带着两百人马,从山上冲杀下来,如惊雷炸地般,一下子就将夏军斩成两段,使之首尾不能相顾; 趁着夏军大乱,杨逸向那面梁字大旗一指,两百虎贲跃马扬枪,劈波斩浪地杀将过去,擒贼先擒王,这向来是杨逸最爱干的事。 与此同时,刘武和乔尹山也很快从后面掩杀上来,正是由于他们一直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追着,使得夏军忽略了前面可能有的埋伏,杨逸两百虎贲因此轻易便能将夏军斩成两截。 夏军突遭伏击,阵脚已乱,再受两面夹击,这本是一场没有多少悬念的战争,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夏军竟然胜了! 西夏兴庆府接到的奏报是:大宋在归德堡增兵,摆出咄咄逼人之势,盐州守将梁格方先发制人,率军攻打归德堡,撤军时在青岗峡附近遇伏,梁格方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反而大败宋军,歼敌近两千人,有夺来的一批铠甲为证。 而环州这边,关于这一战的传言则有多个版本,流传方为广泛的一个版本是:知州杨逸巡视地方,仓促率军追击来犯的夏军,结果在青岗峡附近反而被夏军伏击,知州大人临危不乱,指挥若定,但终因阵脚被伏击的夏军冲乱,最后与兵力占优的夏军战成平手,双方损失都接近两千人! 知州杨逸还亲自出了布告,承认自己这次仓促临敌,有疏忽大意之失,郑重其事地向环州百姓谢罪。对此,百姓倒是很宽容,毕竟在突然遇伏的情形下,还能与夏军战成平手,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对于这些年来受尽了夏军祸害的环州百姓来说,不论输赢,只要敢于出兵抗击夏军,他们就已经很欣慰了。 而在军营这个小范围内,却流传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话说知州杨逸率领两百虎贲在清岗峡附近伏击夏军,同时安排后军追击,两百夹击之下,梁格方率领的两千夏军尽数被俘,但知州大人要学孔明七擒孟获的典故,把夏军将卒都放了,打算把梁定方擒够八回,不让孔明传美于前。 这样的事,知州大人最喜欢干,你还别不信,当初在河北,知州大人就曾数次擒获辽将耶律仁,这是有前例可循的。 不过这个版本的流传范围只限于军营里,因为青岗峡一战后,军中士卒就被严令不得擅自离营,每日里由将领带着往死里练,按知州大人的说法,是要尽快练出一支铁军来,以雪青岗峡之耻。 …… 第150章酝酿(一) 第150章酝酿(一) 宋辽夏三国交界的地方,宋境有府州、麟州、丰州、火山军,辖属河东路;辽境有少量驻军,但大部分是部族军;西夏境内则干脆是数百里无人烟的荒陌。 回望身后滚滚东去的黄河,长辖底暗暗舒了一口气,这次前往丰州,他们是绕道西夏,避过了辽国的金肃军和河清军,才北渡黄河的。 黄河对长辖底来说,就是一道天堑,幸好这季节山上冰雪尚未完全消融,黄河还属于枯水季,他们可以轻松渡过。 过了黄河,北面是横亘数百里阴山,东面是夹山,这一带散居着包括党项、山西、呆尔、白达旦等部族,辽国对这些地方的控制力极为薄弱,这下终于安全了! 长辖底未必怕辽国那为数不多,而又糜烂之极的驻军,但他实在不想引起辽国的注意,断了与大宋的交易。 这个冬季,长辖底用五万战马,成功从大宋那边换来了大量的武器与物资。这些战马都是他们从辽国群牧司抢来的,自己用不了这么多,如此大的马群留在手上反而成了累赘,现在能用来换取紧缺的武器和物资,再好不过。 大宋的制器技术天下第一,无论是刀枪弓箭,都让长辖底感到满意,特别是亲自试过“霹雳瓜”的威力后,长辖底就更加满意了。 对于冷兵器时代的人来说,第一次感受到炸弹的爆炸威力,虽然只是黑火药,一样会非常震撼,长辖底也不例外,一匹战马换一枚霹雳瓜,贵是贵了点,但自从有了这种利器,伏击、夜袭,真个是无往不利! 一个冬季下来,阻卜部壮大了许多,草原上的部族向来是崇拜强者,只要你不断的取得胜利,就不断的会有部族前来投靠; 现在长辖底的部族军已从原来的两千多人,迅速增加到了近七千人马,并且占据了辽国云丰州的九十九泉一带;充足的战马和武器,让长辖底变得踌躇满志,当初选择与大宋结盟,想不到竟给阻卜部带来了如此的生机,长辖底心中对杨逸是非常感激的。 长辖底转换物资用的并不是大车,而是把物资绑在战马或驼背上,因此行进的速度非常快; 他手下爱将阿奴带着七百人马在外围游弋,他们的任务不是抢掠烧杀,只要把无意撞进来的牧民驱逐,不让别人发现里面的驮队就行; 当然,若是遇到那些亲近契丹的部族,阿奴也不介意把他们一屠而尽。 剌勒川,阴山下,天是穹庐,笼罩四野,夕阳刚刚沉入阴山,山岚间仍有朔风在呜咽,一道山谷内,长辖底刚刚下令扎营,便见南边一骑飞奔而来,远远的,阿奴带人兜上去,想将来人截住,结果对方一人一骑奔驰如电,阿奴竟阻之不及。 等来人奔近谷口,长辖底终于看清竟是杨逸身边的护卫,而骑着的就是杨逸那匹乌云盖雪,难怪如此神速,阿奴他们竟被抛得远远的。 “长辖底将军,咱们又见面了!在下马汉卿有礼了!” 马汉卿直奔到近前,才突然勒住缰绳,乌云盖雪啸鸣一声,高高地人立而起,神态骄傲之极,连长辖底都不禁有些羡慕,毕竟这样的千里良驹,便是草原上也是难得一见。 长辖底脸上不露丝毫惊讶,拱拱手说道:“想必是杨学士派你来的吧!杨学士还好吗?” “我家学士很好,多谢长辖底将军挂念,我家学士如今已到环州任知州,听说长辖底将军刚刚返回草原,错过一面,甚觉可惜,便特意派我来见见长辖底将军!” “杨学士已到环州任知州?” 马汉卿抱拳答道:“正是!党项人屡犯我宋境,我家大人文韬武略过人,朝廷将我家大人派到环州,用意想来长辖底将军也能猜到!” 长辖底不置可否,杨逸派人一路追赶入辽境,长辖底心里明白,杨逸绝不会只是派人来向自己问声好,于是请马汉卿进谷细谈,马汉卿也不推辞,牵马随长辖底一同进谷而去。 刚搭好的帐蓬里,俩人对坐在毛毯上,一人一壶马奶酒,一只烤得金黄的羊腿,香喷喷的…… “长辖底将军应当听过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吧?”马汉卿擦擦手上的油渍,不疾不徐地说道。 长辖底也停下饮食,望向马汉卿说道:“我们草原汉子,不习惯兜圈子,马兄有话不防直说。” 马汉卿笑笑,随意地说道:“我家大人有一个好主意,因此特意派我来告知长辖底将军,我家大人说了,长辖底将军虽然得了不少武器,人马也增加了几倍,但若是辽国全力绞杀,长辖底将军的处境恐怕仍然不妙,要想不让辽国全力来对付长辖底将军,唯一的办法是转移辽国的注意力。” “杨学士说得不错,只是不知如何才能转移辽国的注意力呢?” 马汉卿一看长辖底入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慢悠悠地接着说道:“长辖底将军,我家大人会建议我大宋朝廷往河北增兵,但光这样还不够,长辖底将军要想安心发展,只有再挑起辽夏的纷争,辽国在两面受压之下,到时必然无力再顾及长辖底将军。” 马汉卿说得合情合理,长辖底心动了,细细想了一下答道:“辽夏一向交好,想挑起两国纷争怕是不容易。” “也未必很难,长辖底将军只需派人扮成辽军,进入西夏境内大肆抢掠,党项人向来爱占人便家,而容不得别人占他一点便宜,到时西夏一但举兵进入辽境报复,两国必起纷争,加上我国兵压河北,辽国哪里还有心思顾及长辖底将军?” 长辖底听后笑容更盛了,他也明白,杨逸有利用他的意思,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首先这事对阻卜部确实有利,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干这个的,抢谁不是抢? 反正都是没本钱的买卖! 环州西大营,杨逸亲自选了两百悍卒,按他的要求加以训练,如何隐伏、如何配合、如何猎杀、如何在没有后勤的情况下在野外求生; 一个月后,这些人被勿勿放了出去,几人一组,越过横山,一面打探消息,一面搞破坏袭击,只要是留着秃头的,管他是军民,有机会一律干掉。 杨逸也不求多,一天一个人杀掉一个党项秃子就行了,两百人加起来,一天就是两百,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千,到时恐怕横山北面的党项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满身是汗的从西大营回到府衙,一进自己的签押房,杨逸就问道:“萧先生,向朝廷申请的钱粮器械有眉目了吗?” 萧忆苦笑了一下,将手上的一份公文递到他手上,杨逸一看,这是让他兼任环庆路兵马都钤辖的文书。 “不会吧!我要军械钱粮,章老头拿顶破官帽就想把我打发了?” 杨逸心中不满,当着萧忆的面,连“章老头”都叫出来了,他可是在环州众将面前撂下过狠话,他们要什么自己会尽量满足他们,现在钱粮器械要不来,自己将失信于众将,今后还怎么让他们心服? “大人不必着急,钱粮怕是难些,不过军械倒是批下一些,勉强够应付眼前了,而且朝廷还准备给环州两千战马,想来章相公也是尽力了。” 两千战马?嗯,这个不错,大宋这个冬季,共计从长辖底那边得到了近五万战马,给环州两千也不算什么。 钱粮,关键还是钱粮啊! 现在朝廷各项改革尚未完成,花钱如流水,夏税又还有两三个月才能收上来,杨逸也知道恐怕蔡京是真的拿不出钱来了。 差(chai)役法是新政的主要内容之一,如今已经全国施行,自己不可能再让百姓无偿的去服劳役,想让百姓干活,只能拿钱去雇人。 现在朝廷没有钱粮批下,自己拿什么去雇工?计划好的一系列的措施就得搁浅,环州有太多的防御工事需要加强啊! 若不能把夏军挡在境外,山上的百姓就不敢下山耕种,外逃的百姓也不会回来…… 杨逸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右手的中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萧忆见这情景,安慰道:“大人,环州就象一个重症病人,想一下子治痊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调理,大人不必操之过急。” 杨逸抬手摇摇,阻止了萧忆继续规劝,他脑子还在不停地飞转着,钱!怎么才能最快来钱呢?他甚至连非法集资、上市、股票之类的玩意都想到了,可就没一个适合眼前的环州。 “大人,我记得当初王韶在熙河开边时,朝廷也没有钱给王韶,王相公的办法是,让王韶在西北施行均输法……” “对啊!跟朝廷要不到钱,咱们可以要政策嘛!”杨逸望着萧忆,嗯,老丈人找来的这个幕僚真不错!为了感谢老丈人,回去得好好疼疼十三娘才行! 萧忆接着说道:“不过,均输法未必适合环州。” “呵呵,我知道,咱们也未必要均输法,有了这个思路就行了;不行!本官得再出去走走,看看咱们环州有什么可以赚大钱的东西,到时再让章老头行个方便……” 杨逸刚说到这,就见府衙的小吏出现在门外。 “知州大人,泾原路章经略使到环州了,要见知州大人您!” 章楶? 章楶怎么来了?杨逸虽然猜不透章楶的来意,但料定对方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起身便迎出衙去。 第151章酝酿(二) 第151章酝酿(二) 环州后衙,经过十三娘一个月改造,虽不说是面目全非,但着实是今非昔比,特别是一些细微之处,尽透着机巧; 廊上的灯只要轻轻拉动绳子,便可自由升降,灯罩外是各色的彩纸,一到了晚上就变得流光异彩; 院中建起了一座两层的八角凉亭,顶上有一个葫芦状的水箱,只要打开阀门,第二层的檐下就会有水线流下,如珠如幕,第一层的檐顶又有石碟伸出,水线打在这些石碟上,溅成一层层的水雾,在亭外形成迷蒙的烟雨,若是盛夏坐于亭中,微风吹来,雨意如诗,清凉宜人。 凉亭落成之日,清娘试着感受一翻之后,欣然提笔写下一首《浣溪沙》: 小院闲窗春己深, 重帘未卷影沈沈, 倚楼无语理瑶琴。 远岫出山催薄暮, 细风吹雨弄轻阴, 梨花欲谢恐难禁。 这首《浣溪沙》杨逸让人以龙飞凤舞的草书刻在凉亭的柱子上,落款是易安居士,这是清娘很一次用这个名号,环州后衙也从此有了一个别称:易安居。 诸如这般的改造,处处皆是,十三娘忙碌得开心,清娘则享受得乐意,不时提笔为十三娘的劳动果实附上一份诗香墨韵,大小两个美人儿浑然忘了这是西北苦寒之地,就连苏东坡听了清娘的夸耀之后,都忍不住过来赏玩了一翻。 杨逸虽然不容别人挑战他作为知州的权威,但自到环州以来,他的重心都放在军事上,民政方面多由苏东坡料理,俩人虽然政见不同,却因此能保持着一份微妙的平衡,军事方面,苏东坡也识趣的绝不沾手,任由杨逸经营。 象这次章楶(音:杰)的到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军务,章楶是泾源路经略安抚使,民政方面管不到环州来,唯有军事方面才需要各方互相协调。 因此苏东坡并不出面接待章楶。 章楶是个传奇人物! 他与章惇同宗,而且他家这一支比章惇那一支发家更早,他祖父章频在真宗朝便是京官了,只不过章频与章献太后刘娥不太对付,被踢回了老家,因此章楶没有恩荫可靠,只能再一关关的考。 这没什么,章家人最不怕的就是考试,象章惇那个倔老头,第一次考中进士,因为名次比自己侄儿低,硬是去考了第二次,这事除了章家人,没人会这么干? 关于考进士,章楶当初同样极付传奇色彩,他到京城备考,眼看大考日期没两天了,突然传来不幸的消息,他父亲在魏州被人诬告,关进了大狱。 章楶二话没说,立即决定前往魏州帮父亲打官司,对章楶的这个决定,朋友和师长们充满了遗憾,因为过两天便是考试日期了,魏州离东京虽然不算太远,但算上来回的时间,还有打官司的诉讼流程,章楶这一科就别指望了,章孝子,愿主保佑你,阿门! 众人怜悯地看着章楶离京,结果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章楶不但在考试前赶回来了,而且还成功帮他父亲洗清了冤屈,这一结果再次证实了一件事:章家牛人辈出! 更牛的还在后头,章楶回到京城,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直接又杀进了考场,一路杀过去,结果被他杀出了一个礼部试第一名。 你们在京城刺股悬梁,没日没夜的攻读,人家章楶千里波奔救父,做律师之余兼职考进士,还考了个礼部试第一名,这么牛的人!除了竖起大拇指!你还能说什么呢! 这样的牛人,出仕后自然是步步高升,可惜,章家人似乎天生与女人相克,他爷爷与章献太后刘娥别劲儿,到了章楶,又遇上了宣仁太后高滔滔,依然无法做到王八看绿豆,实在对不上眼儿。 没得说,本来前途无量的章楶被踢到庆州来了。 但只要是金子,到哪里都是要发光的,章楶到庆州后,以一万大败西夏梁太后十万,从这一点来说,章家人与女人相克的运数依然没变,只不过一转到国外,就不再是女士克章家人,变成了章家人克女士了。 可惜当时大宋当家的仍是女人,章楶克完西夏梁太后,自己也因此被宣仁太后“克”到南方蹲窝去了。 这样的传奇人物,杨逸自然是非常感兴趣的,后衙的书房里,清娘上完茶之后,也乖巧地退了出去,房中剩下杨逸与章楶对坐,章楶六十来岁,人有些清瘦,但他并不象章惇那样,表面上一看就能感觉到棱角分明,章楶第一眼看上去很随和,坚毅的只是他的那颗心。 章楶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口才说道:“任之,青岗峡一战,恐怕不象外间传说的一样吧?” 杨逸呵呵一笑,仿佛不着边际地说道:“梁家在西夏,几十年来一直处于权力的顶峰,但对于党项人来说,梁家始终是个外来户,因此,梁家在西夏虽然处于权力顶峰,却缺少下层的基础,梁家想要保住手中的权力,唯一的办法就是狠狠地压制党项各族,消灭那些敢于出头、敢于挑战他们权威的党项头人,然而,西夏立国的根基是党项八部,一但党项八部被梁家整治得狠了,西夏也就离灭国不远了,这个结论,不知章经略以为然否?” “所以任之放了梁格方,同时想把他变成一把悬在党项人头顶的利刃?” 杨逸一早就料到这事瞒得了别人,瞒不了章楶这样的牛人,他也不辩解,接着说道:“在宋辽夏及吐蕃各族之间,西夏就象一棍搅屎棍,搅得各国不得安宁,而在西夏内部,梁家就是西夏的一根搅屎棍,数十来,西夏内部倾轧严重,在梁家不断的排挤打压之下,西夏内政不修,元气大伤,各部离心离德,因此对大宋而言,梁家的存在利大于弊。” 这一点章楶自然也明白,当然,梁家想要在西夏横行下去,就必须不断地把国内矛盾向外转移,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大宋发动战争,这样既可讨好辽国,又可以转移国内矛盾,这也是元祐九年间,西夏为什么每年侵宋五、六次的原因所在,反正高滔滔领导下的大宋软弱可欺,不打你打谁? “任之的想法本官赞同,只是,如何让梁家继续在西夏胡搅下去,又要挡住其掌权时必将不断发起的入侵,对此,任之有何应对的策略?” “章经略老于边事,胸中必有成竹,下官倒想先听听章经略的高见。” 章楶来环州,时间仓促,便也不再推辞,摊开地图,指着横山一线说道:“任之请看,宋夏之间,谁能控制横山,就能扼险而守,或是居高临下发起攻击,现在横山为西夏所控,咱们要想不断的蚕食西夏,就得先控制横山,想要进逼横山,最好的办法就是多修堡砦,以这些堡砦为据点,慢慢的进逼,一步步的蚕食,但处处修建堡砦既花费巨大,也不明智。” 章楶说到这,向杨逸望来,杨逸便接口道:“因此,咱们只能在有价值的战略要地修建,然后以此为突破口,慢慢把横山这道大堤挖开!” “不错!”章楶欣然问道:“不知任之以为,何处作为突破口最为适宜?” 杨逸明白章楶作为泾原路经略使,为什么却亲自来找自己了,在宋夏千里边境线上,要想找个最理想的突破口,非泾原路的葫芦河这条通道莫属。 葫芦河一线的没烟峡一带,地处要冲,东带兴灵,西接天都,濒临葫芦河这条兵家必争的要道。 这条通道不但是夏军入侵大宋的捷径,一但大宋能控制这条通道,就能反过来在西夏心脏上插上一把刀,要想在这样的要冲修建堡砦,泾原路凭一己之力绝对无法完成。 因为西夏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章楶一但修建,必定招来西夏举国大军,就象当初大宋在无定河一线修建永乐城,永乐城瞄准的只是西夏的银、夏等州,就招来西夏三十万大军猛攻。 如今要在葫芦河一线建城,那可狠多了,这是要把刀直接顶在灵州、兴州这些西夏的心脏上,西夏有何反应,想都不用想,这回来的恐怕不是三十万夏军,大概还没断奶的党项人都会舞着刀枪,一齐出动,到时光凭泾原一路,恐怕连城都建不起来。 杨逸的目光一落在没烟峡一带,章楶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或许这就是惺惺相惜的感觉吧! 杨逸手指最终落在没烟峡边上,对章楶说道:“章经略,要想在此建城,即便集我泾原、环庆两路之力,恐怕仍无法办到,这需要整个西北各路严密配合才行。” “任之所言甚是,这正是我来找任之的原因所在。” 这样有关整个西北格局的大事,必须有朝廷同意,才可能实施,章楶和章惇是本家,最后连他却也不免要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 杨逸不禁暗暗苦笑,不知不觉间,自己在别人看来,也是块料了!和章惇的关系不说,次相是老丈人,和李清臣这个副相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祖孙关系,而且无论是和蔡京或是范纯仁这样的人物,也都有不俗的交情。 章楶要想这个重大决定在朝廷上通过,把杨逸拉进来一同上表,成功的系数自然会增加许多倍,也难怪他是亲自跑来环州一趟。 第152章酝酿(三) “章经略,永乐城前车之鉴不远,要想让朝廷同意在葫芦河一线另筑新城,就算集所有西北将官一齐上表,恐怕也没用,朝廷需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能让朝野安心的理由,那就是如何保证记乐城的惨事不会再度重演。对此,章经略有何想法,不防说出来,咱们共同商讨一下。” 章楶明白,要想取得朝廷的支持,最好是先取得杨逸的支持,否则就算朝廷支持,若是杨逸不认同,紧邻的两路无法做到紧密协调,建城计谋恐怕仍是举步唯艰。 况且章楶来找杨逸,绝不光是因此他有深厚的背景,更因为他有骄人的战绩,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从杨逸刚到环州,就想到要在西夏内部做文章,暗暗扶助梁格方这一点看来,杨逸值得他屈尊前来。 章楶轻汲了一口茶,对杨逸说道:“当初的永乐城,单纯是为了进攻银、夏各州而建,外围没有完整的防御体系,永乐城事实上便成了一座孤城,因此一被夏军围住,永乐城便只能孤军奋战,在外围驰援不及时的情况下,陷落只是迟早的事。” 杨逸不说话,静静地听着,章楶最后沉声说道:“有鉴于此,此次若在葫芦河没沿线建城,便不能再建一座,至少也要同时建两座,这样才能互为依托……” 杨逸听了章楶的计划,心里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章楶果然名不虚传,当初永乐城确实是为了进攻银、夏两州,建成一个进攻的跳板,在防御方面存在很大的缺陷。 章楶吸取了这个教训,这次要在葫芦河筑城,首先考虑的不是进攻作用,说白了,与其说章楶是在建城,不如说他是在挖坑,一个必将把夏军吸引来的大坑; 到时无须自己去进攻,只要运用得好,就能把夏军引来埋在这个大坑里。 筑新城看似和永乐城相似,都是顶到西夏的要害地带上,但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弄清了章楶的思路,杨逸又和他商议了整整一个下午,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计划,它将会涉及到西北几十万大军的协同作战,以及几年内对西夏外部蚕食,内部分化的各项细则。 最后杨逸欣然提笔,与章楶一同上表,奏请朝廷同意这一计划。 送走章楶,第二天杨逸又象没事的人一样,带着清娘又出城游山玩水去了。 和章楶策划的事情太过重大,要想在朝廷上通过,章惇他们总得花些时间商议才能决定。 但目前环州自己面临的财政困境,却是迫在眉睫,章惇能给两千战马,还弄来一个环庆路兵马都钤辖的官职,已经很不容易,不能什么都去指望人家了。 清娘穿着窄袖襦衫,下身穿着八折长裙,在山野间与小白追逐嬉戏时,体态是那样的轻盈,春风吹过,让她看上去就象花间翩翩起舞的彩蝶儿。 等她玩得额上尽是细碎的香汗,带着小白回到车边,杨逸的目光还落在她刚才翩然起舞的山坡上,清娘淘气地用花枝在他鼻尖挠了挠,一串清脆的笑声响声,杨逸才回过神来。 “杨大哥!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人家都到跟前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清娘有些不满,小嘴儿不自觉地噘着。 杨逸吸吸鼻子,望着她笑道:“我看到一只精灵在花间起舞,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清娘脸上本就红扑扑的,此刻更是如染红霞,顾盼之间说不尽的少女风情,她不敢接杨逸的话,便故意岔开道:“杨大哥,咱们接下来要往哪儿去?” “这个自然是由清娘你来定!大哥我就是陪你出来游玩的,你要去哪儿,大哥就陪你去哪儿!” 杨逸本意是随处走走,看看环州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资源,以使找到快速生财之道,既然没有固定的方向,自然是由着清娘怎么高兴怎么走! “杨大哥骗人,你才没这闲功夫陪人家四处游玩呢,哼,别以为人家不知道,你陪人家出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哎呀!现在陪着你四处尽情的逛,这是事实吧?去哪儿也全由着你选,这也没错吧?怎么就说大哥我动机不纯了呢?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小丫头片子,赶紧过来,打屁股!” “嘻嘻!” 清娘羞笑着,迅速爬到车上去,仿佛一只小兔子,急于逃脱饿狼的魔爪,完了从车窗伸出一张花靥,向杨逸扮起鬼脸来。 杨逸看看这辆“香车”,实在不好意思再挤到车上去,一路行来,山野间各色山花开得正闹,清娘每见一种鲜花,都会采下一两束,插于车边,红的、白的、紫的、黄的,花团锦簇,香气袭人,成了名副其实的“香车”了。 就连杨逸的坐骑,也被她强行在马头上绑了一束山茶花,弄得马儿不时摇头晃脑,堂堂知州大人,骑马插花成何体统? 每次杨知州要将马头上的花束取下,清娘小嘴儿一噘,知州大人的行动又得宣告失败,换来的往往是少女几声得意的欢笑。 这天走到阿甘山附近,难得看到山间散居着几户人家,几间茅屋映照在清溪里,山上翠色葱茏,古树浓荫,松下有石凳石桌; 两个岁的童子,一个在松下读书,一个在河边垂钓,都梳着冲天辫,模样一般专注,直到杨逸一行走近,他们才惊醒,忐忑不安地张望着。 这幅画面充满乡间野趣,那自然而然的诗情画意,让人忍不住想留下歇息一翻,特别是清娘,看得媚眼儿弯弯如月,似乎非常羡慕别人,能居住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杨逸倒没有这么浪漫,他看到了更现实的一面,从敞开的门窗看进去,茅舍内家徒四壁,两个童子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若不是桨净得非常干净,简直就跟乞丐差不多。 环州一带的百姓为了躲避夏军祸害,不是聚居到坚固的堡砦中去生活,就是举家内逃或遁入山林,象这几家散居于山边的少之又少,或许正因为穷困,让他们把生死都看轻了。 “杨大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这几家人生活如此艰苦,仍不放弃学业,在这溪边松下用心攻读,这样的情形,杨大哥作为父母官,看了难道不感到欣慰吗?” 清娘仰起小脸,很认真地说着,或许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让她的心灵有别有常人,再苦的环境,她总能看到乐观美好的一面。 杨逸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含笑点点头,这丫头,不经意间总能让人感动。 “清娘相信大哥吗?大哥迟早会将这一切改变,让他们能吃得饱,穿得暖,更可以安心地读书。” “嗯,清娘相信杨大哥一定能做到的,因为你是大宋最好最好的知州!” “呵呵!多谢清娘夸奖,走,咱们过去歇息一下。” 杨逸没穿官服,随行的侍卫也都是便装,松下的童子小心地收好书本,才忐忑地过来询问客人从处来。 瞧着童子彬彬有礼的模样,杨逸和善地说道:“孩子,你不必担心,我们只是恰巧路过,并无恶意,这午时已到,难得遇到几户人家,便想进来歇歇脚,打扰了!” 有清娘在旁边微笑点头示意,她的笑容就是善意的化身,童子很快就放下戒心,从他口中得知,他叫何毅,这几户人家也都姓何,大人们要嘛下地干活,要嘛上山打猎,都还没回来。 “家里没有茶水招待客人,还望客人莫怪。”童子从家中拿出几个粗碗,在石桌上摆开,再用一个葫芦瓢舀来一瓢清水,一边倒入碗中,一边惭愧地解释。 杨逸端起清水喝了一口,清凉而甘冽,清娘喝完也欣然说道:“这水好甜,真好喝,比茶水还好喝呢!” 这丫头!杨逸轻轻一笑。 等童子把下地干活的大人叫回来,彼此不免又是一翻客气,回来的是何毅的祖父和他的娘亲,他父亲则和邻居一起进山打猎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何老汉待人极为热情,让儿媳把家里仅有的一点腊肉,伴着春树芽炒了,香气扑鼻,只是家中无米,只得煮些黄梁作饭。 让杨逸意外的是,他发觉何老汉家炒菜用的竟是青盐,起初他也没太在意,青盐虽然比一般的粗盐要贵,通常只有富贵人家才用,但横山北面就是盛产青盐的盐州,西夏自销不了这么多,和大宋的榷场又关闭了,想必是有人走私过来,价钱自然会便宜一点。 想到这一点,杨逸倒来了兴趣,现在他正急着筹集钱粮,若能和梁格方商议好,走私青盐不失为一条来钱的捷径。 “大伯,你们买这青盐要几文钱一斤?”杨逸决定先探探行情。 何老汉坦然地答道:“客人说笑了,便是从私盐贩子手上买,这青盐也要比官营粗盐要贵,老朽家徒四壁,哪能买得起。” “哦?”这下杨逸奇怪了。 “客人有所不知,横山南北并非只有盐州产盐,这阿甘山南麓就有一处盐井,老朽食用的青盐,就是到哪里去自采的。据老朽所知,除此之外,环州还有几处盐井,以前也曾开采过,产量虽然不能与盐州相比,但也不少,只不过党项人每次犯境,都会故意破坏这些盐井,久而久之便荒废了。” “果真有此事?” “不假!” 杨逸高兴之下正要起身,清娘却伸过青葱玉指,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杨逸洒然一笑,嗯嗯,先把这黄梁用完再说!莫辜负了主人一片盛情。 第153章酝酿(四) 由何老汉带路,当天下午杨逸便来到倍于阿甘山南麓的盐井,这里山峰半抱,下面呈干枯的河床状;道路难行; 这里说是盐井,其实从未正式开采过,只不过是附近的百姓偶尔来挖回一些,供自家食用而已。 杨逸看了一下,表层无色透明或白色的石盐并不多,比例不足十分之一,反而是灰色、黄色、红色、褐色甚至黑色的石盐居多; 这是杂质过多造成的结果,相对而言,这些彩色的石盐虽然好看,但价格不高,百姓宁愿食用海边的粗盐,也不愿食用这些有色石盐。 若是下层也是如此的话,这样的盐井是不值得花大力气开采的。 为了得到一个相对客观的结论,杨逸让随行的护卫试着往下挖,二十个护卫轮流阵,花了一个时辰,打出了一个六尽深左右的盐井。 结果可见,越往下,无色透明的石盐含量越高,到六尺深度时,白色石盐的含量已经增加了一倍以。 这个结果还是无法让杨逸满意,这年头一切靠人力,若是盐井过深,开采难度就会成倍增加,加这里山路崎岖,转运困难,开采成本太大,就赚不到钱了。 青娘一直蹲在旁边看着,见杨逸蹙起眉头,她一双明亮的眸子扑闪了几下,拿起一块白色的石盐,放到小白鼻尖让它闻了一下,鼓励地说道:“小白,快找,快找一处白盐多的地方,乖哦!找到了给你好吃的!” 小白唬唬的低吼几声惊动了杨逸,他不禁哑然失笑,清娘还真把小白当狼神了,找人参让它去,找盐也指望这专到风口撒尿的家伙。 “杨大哥,你要相信小白,它一定能找到的,小白快去,快找给杨大哥看!去呀……” 在清娘连哄带骗之下,恐怕连小白也受不了她的祈求,一溜烟跑了出去,在山谷中乱嗅了一通,最后趴在一个斜坡边嚎了几声,还不停地往下刨。 “杨大哥快去!往哪里挖,一定在能找到更多的白盐。” “你还真把这家伙当神啦?” 杨逸没好气地在小姑娘鼻尖轻弹了一下,小姑娘敛着裙裾跑开,揉了揉自己可爱的小鼻子说道:“杨大哥,你要相信小白嘛!小白很聪明的,再说了,这片地方这么大,杨大哥只打一个井,怎么能断定没有白盐呢?” “呃?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经清娘这么一提醒,杨逸也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主观性错误,他向那二十个大汗淋漓护卫望去,可怜样儿,别装了,继续!没听到清娘说得有道理吗? 被杨逸的目光扫过,一众护卫仿佛被针刺屁股一般,刷的全跳了起来,扛着工具就往小白乱刨的地方冲去,把小白吓得尾巴都竖起来了,一溜烟又跑出十几丈远,才站在一块石头耀武扬威的狂嚎,乐得清娘咯咯直笑。i 护卫们在小白刨过的地方卖力的往下挖,在护卫不停的努力下,清娘的双眸也越来越弯,灿若星辰,而杨逸望着还在远处嗅个不停,不时在地刨两下的小白,不知说什么好。 事实证明,神奇的小白,确实有它的神奇之处,护卫按它刨过的地方往下挖到五尺深时,洁白的石盐占的比重已经超过六成,杨逸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根据气味判断的,但毫无疑问,小白这家伙真没辜负清娘对它的信任。 “嘻嘻,杨大哥,这回你该相信小白了!我跟你说哦,小白可是无所不能的哩……” “真的吗?让它念首诗来听听!” “这……杨大哥耍赖,哼!小白又不象小翠一样会说话,你这是故意为难人家!” “啊哈!听清娘你说它无所不能,我一时高兴,乐极忘形,清娘乖,别生气了……” “嘻嘻……” 杨逸花了八天时间,几乎走遍了环州的山山水水,共找到了四处有开采价值的盐井,除此之外,还发现安疆寨附近出产冬虫夏草;惠丁堡出产一种特别的小猪,这种小猪最大的也不到二十斤,但是肉质鲜美,包装一下,想必定能在东京风靡一时。 有了这些收获,杨逸已经很满足了! 清娘也很满足,有杨逸陪伴着,她可以做只无忧无虑的小黄鹂。 无论是杨花宛若漠漠飞雪般的小道; 还是鸡鸣于篱笆墙的人家庭院; 抑或一把暮春丝雨中的油纸伞; 还是农人冒雨在田间耕作的朦胧身影; 因为有杨逸在陪伴在身边,这些平常的景致,在清娘看来都是那么的温馨。 有一种温情,叫做陪伴。 而清娘最需要的,或许正是这种陪伴。父母的突然离世,让她比其他人更害怕孤单。 那天杨逸在石假寐,她用草叶来撩拨了一下,杨逸硬是忍住了,没眼开眼睛,清娘小嘴儿噘得老高,过了一会儿她便带着小白跑到溪边,杨逸悄悄把眼睛张开一线,发现她正在溪边的草地跳舞给小白看; 少女的舞姿没有严谨的套路,温柔而自在地摆动着,轻盈的身影倒照在清溪里,就象一只在水面起舞的丹顶鹤; 四周开着烂漫的山花,衬着她那迎风绽放的笑靥,那超凡脱欲的美感,纯净空灵的意境,让杨逸几乎怀疑是仙子谪凡尘。 看到少女为快乐而舞,杨逸深刻地感觉到了陪伴的重要性,你或许不必给她太多,只需要最简单的陪伴,就是最好关怀了。 回环州时,杨逸一行中多了一只小猪,小白这家伙可狂了,老是低吼着作出扑击状,它现在身体已经长得挺高大,样子很威武,吓得小猪腿都软了,若不是清娘一再安抚,那头小猪铁定走不到环州了。 车厢里,清娘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挽着杨逸的手臂娇憨地问道:“杨大哥,这种小香猪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 “当然了!杨大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人?这种小香猪啊,平时百姓放养在山,都是以冬虫夏草、红花、茯苓、黄精、山参之类的药材为食,因此啊!这种小猪肉吃了对人能起到滋阴补阳,活血化於,延年益寿等功效,总之女人吃了咱们的香猪肉,就能永保青春,红颜常在;男人吃了咱们这香猪肉,就能龙精虎壮,夜御…….咳咳…….夜……不遇鬼……” “杨大哥又骗人,人家可没听到百姓说过,小香猪吃什么冬虫夏草之类的药材。”清娘仿佛没听出杨逸的口误,还在娇憨地反驳着,不过腮边却悄悄浮了一缕轻霞。 “嗯?小丫头片子,你没听到不等于没有,何况,我是知州,难道我说的还不如百姓说的可信吗?我说小香猪每天以名贵药材为食,它就是每天以名贵药材为食;我说它能滋阴补阳,延年益寿,它就能滋阴补阳,延年益寿!谁敢说不能!就是挡我的财路,谁敢挡我的财路,我就把他给灭了……” 杨逸还没说完,清娘早已软得趴在他的膝,银铃般的笑声,引得车外的小白跟着瞎叫个不停。 回到环州城,杨逸立即让人把小香猪给宰了,然后他亲自下厨,做了一大锅香喷喷的东坡肉,然后把苏轼请来,两人在新落城的凉亭中开了一坛美酒…… 第一杯酒一下肚,看着苏轼夹起一块香气扑鼻的东坡肉,津津有味地嚼食着。杨逸突然产生一个疑问:苏轼来吃东坡肉,跟猪八戒吃猪蹄,是不是一个概念呢? 为了弄清这个深奥的问题,杨逸差点把请苏轼来吃东坡肉的初衷给忘了,还好,苏轼微醉后,两颊与环州的财政赤字一样红,看在杨逸眼里,也终于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初衷。 杨知州于是费尽心机,使尽手段,终于从苏东坡口中弄到了一首小诗: 环州边荒地, 百食粗无味, 唯羡香猪肉, 神仙醉不归。 送走醉熏熏的苏东坡,杨逸想想自己在大宋也勉强算是名人了,为了加强名人效应,为环州赚回更多的钱,他自己也打算做一首诗来夸耀环州香猪肉: 肉中之肉味无穷, 人之人方配用。 游碧落穷八荒, 环州香猪最…… 这诗写到这里,杨大知州便写不下去了,倒不是他才思枯竭了,而是突然发觉,这诗跟前世公厕中常见的某首无良诗歌有些相似,不得以,赶紧把这首“偶有雷同”的诗作糊去,连念了几声阿米陀佛!这才重新提笔写下: 红花茯苓人参, 灵芝仙露兰根, 四季穿肠过, 留得精华一身。 …… 写到这,杨知州再次写不下去了,因为十三娘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香风,翩然走了进来,也不管他正在写什么,抢过他的笔搁在笔架,挽着他的手臂,展开最甜美的笑靥说道:“官人,我听说你想开采环州的盐井,可真有此事?” 杨逸纳闷地答道:“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娘子啊,这似乎与你没什么关系?你用得着这么兴奋吗?” “谁说与我没有关系,官人要开采盐井,想必需要大量的器械,妾身想过了,环州本就缺少人力,官人想要开采盐井,只能使用更多的器械来代替人力……” 十三娘俏脸红扑扑的,双眼贼亮贼亮的……呃,虽然风情万种,盈盈如秋光,但用贼亮来形容十三娘现在的双眸,似乎也很贴切。 杨逸好笑,一把抱过她的柳腰儿,捉狭地说道:“娘子啊!可我怎么听来听去,感觉这事与你还是扯不关系呢?” “哼!官人你若是不……” “嗯?敢威胁我?我若不是同意你怎么样,你就打算怎么样啊?” “噗……” 十三娘回过味来,明白个郎在故意捉弄自己,不禁展颜笑了起来。 杨逸在她香腮轻啄了一口,笑着问道:“这后衙里都摆弄完了?” “嗯,后衙没什么可改的了,官人!” 十三娘最后唤出一声官人,充满了撒娇的味道,配她那天仙谪凡般的美态,让杨逸感觉一阵荡气回肠…… 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第163章横山烽烟(七) 第163章横山烽烟(七) 夏军的报复心里很强,杨逸派兵越过横山,在韦州东面狠狠地干了一票,按以往的习性判断,夏军必定不会放过杨逸这个出头鸟,这次入侵,多数会朝着环州而去。 因此无论是折可适还是种建中,都认为妹勒的四万大军会走葫芦河,进攻泾原路的镇戎军。 镇戎军位于环州的左则,准确地说是位于西南面,环州的位置比镇戎军更为靠北,妹勒若走葫芦河攻镇戎军不成,完全可以折道向东,攻入环州心腹。 但折可适和种建中一个现在的名将,一个未来的名将,这次都判断错了,妹勒不愧是妹勒,西夏日前数一数二的将领,他率四万大军最先确实是沿葫芦河南下; 到了没烟峡北面,当人人都以为他会攻击泾原路,或者折道向东去找杨逸报仇时,妹勒的主力却突然折道向西,沿着六盘山西麓杀入秦凤路好水川一带的顺德军。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连破得胜、隆德、中安三座寨保。 秦凤路、泾原路、环庆路,三路对西夏一面的边界呈阶梯状,环庆路的环州最靠北,泾原路的镇戎军比环州缩了一个阶梯,而秦凤路的顺德军又比镇戎军缩了一个阶梯。如此一来,妹勒攻打秦凤的顺德军,向东一转的话,就能抄镇戎军的后路。 章楶也不得不从北面抽调兵马,回护西南面的侧翼,好在秦凤路也不全是软蛋,同样有狠人。 王道,很霸气的名字,从字面上解释就是很厉害,很严厉,他的用兵风格和名字基本一致,很霸气。 妹勒连破三寨之后,王道带着四千秦凤军赶到好水川,一言不发,立即开战,四千对四万,王道背水而战,硬是扛住了妹勒整整一天的猛攻,直到天黑,王道才下令涉水渡河,退过好水川。 而这一战双方的伤亡竟是一比一,同样撂下了一千尸体。而且还给泾原路赢得了回援侧翼的时间。 夏军连破三寨的磅礴气势一时象海浪拍在了礁石上,对深入秦凤路几乎失去了信心,好在妹勒也没打算在秦凤路过年,他当夜扎下大营后,只留一千人马,冒充四万大军,自己带着大军连夜撤退,利用骑兵机动力强的优势,再次绕过六盘山回击镇戎军。 王道虽然霸气,但第一天大战,算上伤者,折损近半,第二天也不可能过河再战,隔河张望之下,只见夏军大营森森,旌旗飘扬,人马进进出出,直到入夜,派细作接近查探之后,才得知妹勒大军已经离去。 得知受骗上当后,王道大怒,一边派人飞报泾原路,一边挥军过河,连夜猛攻夏军营寨,夏将乞勒不敢逆其锋,虚晃一枪便快速撤走。王道率两百骑兵硬是追杀出三十里,杀得乞勒叫苦不迭。 再说妹勒玩了一招暗渡陈仓,转回葫芦河后直扑镇戎军,泾原路兵力回调侧翼后,折可适只剩下一万多人马防备北线,折可适是狠人没错,但还成不了神,他虽然曾以一万胜十万,但那打的是伏击战,夜里趁乱收割人命。 现在兵力一比四,正面硬碰折可适也不敢大意,他坚守各寨不出,等待后面增援,夏军远师而来,时间拖得越久对宋军越有利,折可适不急! 妹勒却不能不急,他挥军猛攻镇戎军的熙宁寨、定川寨、三川寨,希望在泾原路再来个连破三城,结果在熙宁寨又遇到了一个狠人; 种建中,别以为这名字你不熟就可以随便欺负,虽然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改名叫种师道了,但对他的军事才能有什么损害呢。 种家,美丽的种家,凶狠的种家,诡异的种家。 夏军正要进攻熙宁寨时,寨门自动打开了,诡异,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夏军竟然花了半天时间,没有一个敢迈进敞开的寨门。 野利杰哥接报后大怒,亲自来到寨门,提着刀将几个倒霉蛋赶了进去,进去的人很出来回报:没人!真的没人耶! 野利杰哥还不放心,又派了一批人进寨仔细搜索了一翻,梁上有肉、缸中有米、笼中有鸡、灶边有柴、井里有水,各家各户,锅碗瓢盘一应俱全,整个熙宁寨里啥都有,就是没有一个人! 没人就没人吧,想来是见夏军势大,吓得跑光了,正好,天色也不早了,该是吃饭歇息的时候了,这几天人不下鞍,累了,吃了几天干粮,腻了,熙宁寨里一切都是现成的,咱们也别客气了!大老远来作客一回容易嘛? 野利杰哥还是很小心的,他多翻试验之后,确定熙宁寨里的水和粮食都没毒之后,才让手下士兵享用,士兵吃下后,直到二更天睡觉时,也没什么不良反应,这下野利杰哥终于放心了。 可到了四更天却出事了,一个个宋军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熙宁寨本来就是他们的,一个字,熟! 不用点灯打火把,也能熟门熟路的抓进房去,嗯,前面是秃的,两则有发辫,错不了,该是瓜熟蒂落的时候了,一个字:切! 野利杰哥让人守在寨墙上,守卫可算森严,要想从外面摸进来,同样是飞鸟难渡,殊不知寨子里一个个大好的秃头,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收割去。直到某个起来撒屎的家伙,偶然发现竟然有人在夜里大搞“夏收”,一声嘹亮的嚎叫划破了熙宁寨的安宁! 大战随即而起,一夜惊魂的夏军哪里还敢在寨中呆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身后会冒出一把镰刀啊!野利杰哥第一时间便下令撒了出去; 宋军乘机随尾砍杀,杀得夏军屁滚尿流,野利杰哥鼻梁虽然塌了,逃跑速度却是一流,跑出城门后,他摸摸自己的秃头,还好,还在,没有被“夏收”去。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熙宁城上再次飘扬起宋军大旗,种建中站在城门楼上,两边一字排开数百个秃头,用血的事实证明了宋军昨夜的“夏收”工作卓有成效。 另一个夏将嵬名山存听说野利杰哥在熙宁寨吃瘪,桀桀而笑,然后想闷声发大财,挥军对定川寨猛攻,老子就堂堂正正的打进去,给你野利杰哥瞧瞧; 结果嵬名山存在定川寨也碰了丁子,防守定川寨的是郭成,夏军刚攻近寨墙,上面就一气砸下二三十个土炸弹,爆炸声连绵不绝,杀伤力还在其次,夏军第一次面对这么密集的轰炸,火光飞腾,弹片四shè,声势极为吓人,夏军胆气尽泄,还没冲到寨墙下,又潮水般退了回来。 嵬名山存在后面看到这阵仗,也吓了一跳,一点伤亡,死者不算多,伤者近百,一个照面就伤了近百人,这仗还怎么打? 这还是好的了,这年头不象热兵器普及的年代,习惯以散兵线冲锋,时下打仗都是以密集阵形冲锋,又不知道卧倒躲避,若不是身上盔甲能有效地挡住弹片,恐怕这种密集轰炸之下,夏军得如麦子一般被成片割掉。 妹勒很快接着嵬名山存并报,仔细听过描述后,妹勒立即放弃强攻寨堡,前进,只有继续发挥自己骑兵的优势,不停的转战,总能找到宋军防守薄弱的地方。 妹勒一声令下,几万大军越过外围几个坚固的寨堡,向南挺进,折可适无奈,他坚守不出,本意是把妹勒拖在外围,等待章楶的大军再度北进,可惜妹勒精似鬼、滑如油,稍稍受挫便改变策略。 妹勒这样不顾后路的挺进,虽然危险,但现在宋境春耕未了,若是任由几万夏军一路烧杀过去,就算百姓能避得了,也必误了农时,折可适只得集结人马出城,准备与夏军决一死战。一比四,内线作战,未必就怕了他妹勒! 妹勒却不与他交战,只是闷声向南挺进,见人就砍,遇到巩固的寨堡就绕过,折可适这下也只能暗叹,看来还是骑兵才是王道啊,大宋虽然去年冬得了几万战马,但并不是有了战马就有骑兵的。 现在折可适手上骑兵就不足两千,他一边飞报章楶,一面带着两千骑兵在后面狂追,追上就砍,夏军一回头他就退避,夏军走他再追,利用熟悉地形、以及内线作战补给容易的优势,象只恶狼一样,死死咬在妹勒身后。 妹勒几次分兵来挡,都被折可适摆脱,有一次反而将两千断后的夏军诱入步兵的伏击圈,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 另一方面,章楶也没闲着,妹勒几万大军敢于不顾后路的攻入泾原路,简直是对他最大的蔑视,他开始玩起了人海战术,禁军、厢军、乡兵一齐出动,在夏军可能经过的道路上挖壕沟。 这种壕沟几万夏军想通过不难,和壕沟这边的乡兵对shè一下,然后让人下马把壕沟填平了就行,每次花的时间也就一盏茶功夫。 问题是,宋军的土工作业能力天下第一,这里花一盏茶功夫,那里花一盏茶功夫,渐渐地,妹勒发现自己的几万大军都快成填沟的民夫了。 章楶的目的,就是要用这些壕沟凝滞夏军的行动速度,以完成自己的合围布局。 妹勒作为西夏的名将,身经百战,第一次遇到这么阴险、这么无赖的打法,前面几道壕沟他还以为是乡兵的在胡搞,具体到填平第九条壕沟时,妹勒立即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不行,不能再往前了,后面呢?妹勒用半边脑子就能想到,后路必定有更多的阴招等着他,章楶这个狠人,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一个人,原路退回,恐怕就轮到宋军来填沟,把自己填在沟里了。 妹勒目光沉沉望向东面,看来,时机也到了! 第164章横山烽烟(八) 妹勒刚刚决定向东杀入环庆路,就接到一个噩耗,阿骨录的大军在归德堡几乎是全军覆没,九千人逃回去的不到三千人。 一时间,几万夏军感觉四周阴风阵阵,连最傻的也知道,几万人马已经陷入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之中; 妹勒狠狠地将阿骨录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因为阿骨录全军覆没,不但给他几万大军的士气造成了致命的打击。而且他早不败,迟不败,偏偏这个鬼时候败; 早些败,自己就不会带几万大军深入泾原路,陷入四周楚歌的困境;迟些败,就能把环州军拖在北线,那么自己这时从西面杀过去,就能两面夹击环州军,这场大战就依然能达成预期的目标。 到底去还是不去环州?自己还有选择吗? 环庆路经略使尹策依然“元祐”,就一个杨逸顶在前头,杨逸在河北也算是威名赫赫,但对于夏军来说,杨逸的威名与章楶相比,还是差了不少,与其陷在泾原路填壕沟,还不如杀到环州,说不定还能端掉这个“罪魁祸首”。 妹勒找来军须官扎比艾问道:“咱们的军粮还够用几天?” “回统军大人,我军所带干粮还够食用三天!” 三天! 扎比艾的回道让妹勒眉头一皱,接着大声喝道:“本将令!全军!向东!” 阿甘山。 杨逸选来选去,结果发出环州西面还是阿甘山最理想,山清水秀,谷峻林幽…… 将军百战死, 何须裹尸还! 青山埋奸骨, 来年花更绽。 杨逸拼拼凑凑之下,自觉这诗还能用,挺适合妹勒,于是差人到西十五里的蒙云谷,把这首诗刻在谷口的石壁上,嗯!字体依然用清娘那娟秀的小楷,旁边连小白的梅花脚印都刻了上去。 杨逸也一改在河北作战时衣不解甲的习惯,西军狠人多啊!用不着他自亲提刀砍人了。他连官服都不穿,换上一袭儒衫,脚踏云鞋,手拿羽扇,轻轻摇呀摇…… 老苏在“陶渊明家”过得还不错,饭量也增了,人也胖了,当他看到杨逸坐着轨道车,左边苏晴、右边清娘,一副羽扇纶巾的模样进到谷中来,不禁看得一愣一愣的,五百年之后,江东周郎再世? “苏大学士,近来可好啊?” 杨逸含笑问好,躬身一揖,彬彬有礼,那洒脱不群的样子,看得旁边的苏晴忍不住偷偷扭了他一下,含笑妍然,俏丽生辉;清娘一双眸子弯弯如月,跟在杨逸身后敛衽轻轻一福,飘飘欲随风轻去,老苏又恍惚了一下,铜雀春深锁二乔? 环州正在厉兵秣马,苏轼作为通判,却躲在“陶渊明家”督促盐井,有些说不过去。老苏有些不好意思:“咳咳!外间不是战事正酣吗?”。 “战事?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淡笑间墙橹灰飞烟灭……啊……” 太嚣张,便遭殃! 杨大知州最后惨叫一声,意气风发的模样顿时变成了眦牙列齿,十三娘不料他竟敢如此作怪,连忙缩手,俏脸上羞红欲滴,旁边的清娘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如同一枝风中摇曳的水仙花。 不管如何,杨知州还是心痛娘子,见她窘迫难堪,连忙解围道:“来来来,苏大学士,我带了数坛美酒,汉卿,赶紧把酒搬下来,我要与苏大学士共谋一醉,哈哈哈,苏大学士放心,一切我都已安排好,咱们且醉卧阿甘山,笑看妹勒葬身蒙云谷。” 杨逸之所以突然对苏东坡这般笑脸相向,其实是有感于彼此之间那份默契,苏东坡躲在阿甘山,并非逃避责任,事实上环州的政务、新开的几个盐井,这阵子杨逸无法顾及时,他处理得井井有条,他躲在这里,只是想表明一种态度,他不插手杨逸的军事。 杨逸上表请朝廷允许环州在开中法上作些调整,以畅销环州盐,朝廷一时还没批下来,这阵子,苏东坡利用个人的威望,和环庆路的一些商家交涉,初步建立起了一条精盐销售渠道,短短七日,原本空空如也的府库,已经存进了六千贯钱。 杨逸在前面布置战事,老苏在后面赚钱,此战一了,环州筑寨向北蚕食西夏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有鉴于此,杨逸突然觉得老苏是个好人,好人啊! 聪明人之所以聪明,就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短处在哪里。 苏轼虽然能写出“淡笑间,墙橹灰飞烟灭”这等豪情万丈的诗词,但事实上他连一根独木桥都不敢过,他非常明白在军事上自己是外行,让他去指挥三军作战,那是天大的笑话! 但通判的职能,无论在政事还是军事上,都能、也应该对知州形成一种制约,老苏于是干脆躲在阿甘山,表明自己的态度,任杨逸施为。 彼投之以桃,我报之以李。 别的不说,一顿好酒,杨逸总是要请苏东坡喝的。 妹勒尝试了分兵数路向东突进,但在章楶层层阻击之下,分兵不但不能起到惑敌的作用,反而更加危险,你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陷入对方挖好的陷阱,人少了,轻易便被别人吃掉。因此妹勒再度合兵,以最快的速度向东挺进。 终于进入环州境内了,那该死的壕沟不见了,一直象恶狼一样缀在身后的折可适也不见了,妹勒暗暗松了一口气; 瞑王泉,位于环州西南边界的附近,说是泉,其实是山间的一个小湖泊,夏军在这里歇息了一下,喝点水,进点食,结果再上路时,夏军开始不断有人出现中毒迹象,先是恶心,接着呕吐,最后抽搐、落马,短短一个时辰,数百人马脸色乌青地死去,这还是军中郎中救治及时的情形下…… 进入环州地界才二十里,鬼影都还没看到一个,几百人马就无声无息地没了,妹勒刚松下的心弦顿时绷得紧紧的,随时都有绷断的可能。 在泾原路,虽然要花点力气填壕沟,但至少还能看到几个人影,能和几个乡兵隔着壕沟对shè几箭。 一进环州,除了阴风阵阵,你根本看不到对手在哪里,可越是看不到,夏军越是紧张,妹勒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加派了两批侦骑,四面斥探;但凡取水时都要先试过,确定无毒之后方可饮用,这不试不要紧,一试之下发觉所过之处,所有水源几乎都被下了毒! 怒火中烧之下,本就口干舌燥的妹勒悲愤欲绝,想仰天长啸几声,以发泄心中的郁气,但……算了吧!嗓子本来就干哑,再仰天长啸,恐怕那声音也象冤鬼夜啼,别吓着手下几万人马才好。 除了水源外,妹勒很快又发现了新问题,他派出了一批批的侦骑,可回来的人越来越少,能回来的一部分,也都脸色惨白,大多带伤,怎么回事? 事实上绝不仅章楶会玩人海战术,杨逸一样会玩,所有的乡兵、羌兵,外加所有骑兵,都被杨逸发动起来,以陷阱、以伏击、以追杀,以围捕,从妹勒大军进入环州地界那一刻起,就在外围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别的不干,更不要和妹勒大军碰面,任务只有一个,劫杀夏军斥侯,把妹勒变成一个瞎子、聋子。 环州多山,对这个方案的实施极为有利,几个乡兵,一根绳索,往路边一伏: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裁,要想从此过,留下秃头来。 靠着这种打劫式的层层设伏,照着能让夏军斥侯有去无回, 妹勒感觉事态越来越严重,环州境内比泾原路更甚,给人的感觉就是步步杀机,处处草木皆兵,好在妹勒也不是吓大,他很快有针对性地作出了调整,几百人马为一组,四散而出,一边斥探,一边和宋军外围兵马展开反劫杀。 如此一来,十个八个乡兵遇到几百夏军,根本不敢下手,最多是放几支冷箭,砸几块石头,就得开溜,否则就得成为人家捕杀的目标。 在外围指挥“打劫”的谢敬亭也不是吃素的,夏军斥侯队由小变大,他也立即下令各小队集结,也变成几百人一队,不求挡住夏军所有斥侯队,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半天时间,谢敬亭成功伏击了两股夏军斥侯队,斩首两百级,在妹勒大军前进的道路上筑成京观,一个个狰狞的秃头垒在一起,鲜血未干,怒目圆睁,旁边置一木牌,上书:犯我大宋者,有来无回! 妹勒大军经过,见此情景,兔死狐悲,一种悲凉绝望的气氛在几万大军中弥漫着…… 好在夏军斥侯队也终于带回了有价值的消息:前方五十里,阿甘山,环州知州杨逸、通判苏轼,正躲在阿甘山一处盐井中,此处虽然易守难攻,但杨逸身边并无多少军队,三千人马而已,种朴率领的近万大军还在环州北线,正北出归德川,对横山一带的西夏寨堡猛攻,欲趁机侵占横山一线,回援无望。 妹勒没有一丝犹豫,立即下令全军向阿甘山突进。 作为西夏数一数二的名将,妹勒也知道,这或许是杨逸的一个陷阱,但这有什么分别呢? 现在身边还不是处处陷阱,正所谓虚虚实实,或许环州同样有一个更大的陷阱等着自己去踩,既然处处可能是陷阱,还有什么差别呢? 所谓陷阱,是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能起效,既然自己已经料到杨逸在阿甘山可能是陷阱,只要小心些当可无碍,四万对三千,妹勒相信,在绝对实力面对,只要加强戒备,一切陷阱都是笑话。 杨逸背景特殊,同时天下闻名,而另一个,苏东坡,更是早已名扬宇内的名人,若是能俘获这两个人,付出再大的代替都是值得的,有此二人在手,西夏就能悠然自在的坐下来,等着大宋来找自己谈判。到时,所有损失都可能得到补偿。 目标,阿甘山! 第165章横山烽烟(九) 阿甘山。 杨逸与苏东坡在溪边对酌,松风阵阵,幽草含香,溪中老鱼吐浪,林中杜鹃声切,杨逸喝得畅快淋漓,苏东坡却有些心不在焉; 现在终于知道了,杨逸跑到阿甘山来找他喝酒,根本没安好心,分明是拉他一起当诱饵。 俩人喝酒期间,杨逸还生怕妹勒不知自己在阿甘山,让马汉卿派人出去放了几回消息,苏东坡心情有些复杂,面对生死,他胆子一向不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何止是危墙?根本就是刀山火海。 斥侯兵进进出出,不断地并报着妹勒大军的行踪,近了,越来越近了,苏东坡的心也越收越紧,看向杨逸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 “哈哈哈……苏大学士莫怪,下在虽有些薄名,但妹勒是西夏名将,精滑如油,光在下一人,恐怕不足以诱其前来阿甘山,为保万无一失,只得借苏大学士宇内皆知的大名一用了!恕罪!恕罪!” 杨逸推开酒杯,起身向苏东坡一揖,仍是那么彬彬有礼有;和之前感觉他是江东周郎再世不同,现在,苏东坡只觉得前面站着的是贾诩,够阴,够毒,自己作了诱饵不要紧,用我老苏来奏数也罢,连家里的妻儿……呃,这家伙还有儿,否则也必定拉来…… “你就这么有信心,一定能把妹勒数万大军留在蒙云谷?” “不一定!再精密的算计,也可能有失算的时候!更何况妹勒不是常人” 杨逸的回答差点把苏东坡呛死,他正想说些什么,谷外马汉卿亲自来报:“大人,妹勒大军到蒙云谷了!” “哦!好!让谢将军他们照计行事吧!” “喏!” 蒙云谷,东西走向,长五里,谷内最宽处七十丈,最窄处二十丈,两面峰峦起伏,林木葱郁,夏军刚到谷口,就看到了石壁上新刻上去的诗句: 将军百战死, 何须裹尸还。 青山埋奸骨, 来年花更绽。 夏军前锋不敢入谷,报与妹勒,妹勒赶过来一看,这分明是新刻上去的,妹勒不禁洒然一笑,当初孙膑也曾在树上刻字,但那是在谷里,庞涓看到树上刻字时,已身在瓮中,退之不及,现在杨逸在谷口刻字,岂不是东施效颦? 妹勒猜测,杨逸很可能是想以此吓退自己,以留一段佳话,妹勒懒得去理杨逸的佳话,他只知道,杨逸和苏东坡就在前方十五里,过了这道山谷,杨逸恐怕插翅难飞。 时不我待,妹勒立即派人进谷,对两面山峰进行拉网式反复搜索,同时着人于峰顶处警戒,光是这样还不够,妹勒又将大军一分为三,前军先过,出了对面谷口立即布阵,防止宋军把自己压在山谷里打。 山上反复搜索过了,确定没人,前军也出对面山谷了,确定没有宋军堵在对面谷口,很好,果然是虚张声势,杨逸!你等着,我妹勒来了! 妹勒带着中军坦然进谷,他还不时给手下鼓劲:杨逸就在前方十里,过了山谷,再没什么可阻挡我几万大军,拿下阿甘山,拿下杨逸,把他大卸八块。 夏军士卒受此激励,士气提升了不少,这一路行来,太憋屈了,到处碰钉子,到处受暗算,到现在一天没喝上一口水,渴都渴死了,他们恨不得马上就能杀上阿甘山,痛快地饮杨逸的血解渴。 眼看目标在即,士气低糜的夏军被激出了最后的疯狂…… “那是什么?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突然,有夏军士卒仰望山岚,惊声大喊,包括妹勒在内,纷纷仰头望去。只见左边的山峰顶上,飞过二三十只巨大的纸鸢,如同传说中的大鹏,下面依稀可见有人! 人能在天空上象鸟一样飞翔? 是人?是神? 所有的夏军被这一幕惊呆了,有胆小的已经跪下,念念有词地祈祷着,更多的人便那样呆呆地看着,三十只巨大的纸鸢如大鹏展翅,飞到了夏军头顶上,其实他们放箭的话,就能shè到,但此时包括妹勒在内,没有一个人想到放箭的,太震撼了!太震撼了! 突然,每只纸鸢上都洒落一大片白色粉末,在天空中交织成一片白云,好美!好壮观!夏军眼睁睁地看着“白云”飘下来,直到眼睛一痛…… “石灰!是石灰……啊!” 被迷了眼睛的夏军惨叫着,捂着双眼乱撞,没被迷住的,也变成了瞎子,谁敢睁眼试试! 纸鸢之下,宋军士卒仰风吹燃火折子,然后摘下别在腰间的两个霹雳瓜,点燃!扔下去!完美! 六十团火光,六十声巨响,顿时把谷下本就乱糟糟的夏军砸得哭爹喊娘,狼奔豕突,天上的宋军士卒遗憾地摸摸腰间,没有了,太可惜了,虽然已经挑选了最弱小的人担任这次“空袭”任务,但这种滑翔翼的承重有限,只能带两个霹雳瓜,遗憾啊! 但下面的夏军可不知道这些,他们只知道快躲,不躲说不定炸弹就扔自己的秃头上了,乱,即便是妹勒,也无法阻止这种绝对的恐惧下、产生的绝对混乱。 与此中同,两边山林里,一些枯叶之下,一个个小洞口被推开,当然,山上警戒的夏军虽然被山下的大乱分去了大半心神,但还是很快就发现了,刚要放箭,却突然愣住了,自己人?没错,一样的秃头,一样的盔甲,活脱脱的自己人,有些一边往外爬,还一边用党项语和咱打招呼呢!应该是自己人吧?大概是…… 许多警戒的夏军致死都没弄清这个问题:从洞里爬出来的那些秃头,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二麻子,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宋军,连名字都没有,他就是从洞里爬出来的人之一,山上半石半泥,适合挖洞掩藏的地方不多,就算有,也不可能挖太多,否则绝对无法瞒过夏军如此严密的搜索。 因此整条五里长的山谷,也不过藏了一百个人,而二麻子,与其中的十个人负责一项主要的使命:以命换命。 洞中钻出来的“秃头”并不与山上的夏军警哨多作纠缠,能杀就杀,不能杀就跑,往山下跑,大喊着党项话,冲入谷中的乱军之中。 二麻子也冲到山下,由于他背负特殊的任务,一出洞他就开始寻找妹勒的帅旗所在。 “报!” 二麻子一边用党项话大喊,一边朝妹勒的帅旗冲去,妹勒的数百亲兵一直紧紧护着他,见二麻子边喊边冲来,以为他是山上的警哨。 “报,统军大人!统军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山上到处是宋军,不知道他们从哪里钻出来,到处都是……” 亲兵不敢阻拦,二麻子大喊着冲了进去,近了,更近了,没错,这就是妹勒,和杨知州给我们看的画像一样,准没错了…… “大宋万岁!” 二麻子突然大喊一声,毅无反顾的向妹勒扑去! “保护统军大……”一支劲箭shè中二麻子的腰间,他一个趔趄,但还是顽强地向妹勒扑去……扑去!妹勒的脸上充满了惊异,瞳孔瞬间收缩了起来。 轰! 一声震天的巨响,一团熊熊的烈焰,二麻子的身体在瞬间飞起、开裂、如麻花一般在空中飞散、坠落…… 烈焰将二麻子散乱的四肢和头颅烤得焦黑,但他烟熏火燎的脸上,看不到痛苦的表情,他含着笑,灿烂的笑…… 他的生命如草芥般卑微,他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别人叫他二麻子,只因他脸上满是麻子,他一直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 但身体飞散的这一刻,他的生命却突然变得如夏花一般灿烂,无比的灿烂,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笑了!如夏花绽放一般笑了,他没有什么豪言壮语,生命的尽头,他只喊出了一句:大宋万岁! 妹勒浑身是血,被亲兵扶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身上被火燎得发黑,虽然新兵挡了一下,但他一条左臂还是被炸飞了。 “统军大人!统军大人……”亲兵绝望地喊着,妹勒一动不动,最后眼睛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西夏一代名将,就这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山谷中的爆炸还在不断地响着,火光处处,硝烟弥漫,混乱的局面更混乱,许多夏军被迷了眼睛,混乱中不辨敌我,只知道本能地挥刀砍着,最是那些战马受了惊,根本不听主人控制,奔腾着,践踏着…… 山谷两头,折可适、种朴、梁定新、谢敬亭一个个早以磨刀霍霍的宋将,在山谷的爆炸声传出那一刻,就如同听到了冲锋的角号,率着嗷嗷乱叫的宋军掩杀而来,山谷里的西夏乱军冲出山谷的时候,他们也准时杀到。 主帅死了!谷中乱军如潮水般涌出,谷口外的夏军本来士气就低落,慌乱、绝望从谷里传出,如瘟疫一般传给两边谷口的夏军,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跟着跑、跟着躲、多日来积压下来的恐惧感,在这一刻全面爆发了。 夏军如潮水般涌出,宋军如山洪般杀来,有差别,潮水是一个平铺的面,没有凝聚力,洪流则是成股的,象一条巨龙,双方的撞碰,高下立判。 事实上,这一战从妹勒被炸死那一刻,就已经没有悬念了,这年头,三军夺帅,结果只有一个,大溃败! 几乎没有例外的,那怕象岳家军那样的铁军,恐怕也不行…… 无数的夏军被追着撵着,漫山遍野地跑,但身在宋境,又有几人跑得了?宋军连乡兵都来了不少,几个人追几十个,甚至几百个,竟没有几个夏军有勇气回头拼命,只知道亡命的逃,逃不掉就跪地求饶。 这就是兵败如山倒! 杨逸摇着羽毛扇和苏东坡一同出了阿甘山,指着山下一群群被押着经过的夏军,哈哈笑道:“苏大学士才情冠绝天下,此情此景,难道没有佳作喷薄而出吗?”。 “没什么可喷的。”苏东坡望着山下如同蝼蚁一般的夏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然后亦喜亦叹地说道:“妹勒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其行也——找抽!” 杨逸不料苏东坡竟有这么风趣的一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第166章生机勃勃 环州城北一座青山上,杨逸率领环州文武官员,为这次战斗中牺牲的将士举行隆重的葬礼,没有哀乐,没有哭声,天地却一片肃穆。 二麻子的尸体被仔细拼凑了起来,葬在烈士陵园的最前面,他坟前伫立着一座石像,真人大小,是杨逸下令按二麻子的相貌雕刻的,满脸烟熏火燎,笑容却无比的灿烂。 凝望着这座石像,每个人眼中都有滚烫的泪水在闪动,只是众人努力不让它流下来而已。 英雄,不需要泪水。 蒙云谷一战,杨逸以“空中飞人”、以石灰、以炸弹使夏军震惊、慌乱、失措,但真正决定这场战争胜利的,却是二麻子。 是他明知必死,却毅然决然地冲向了妹勒,以死无全尸的壮烈牺牲,换取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虽然,他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苏东坡执笔作了祭文,杨逸主祭,一通战鼓,三杯烈酒,五千士卒,四万百姓,慢慢转面向西,三呼魂兮归来! 青山无尽,万谷千岩回应着: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杨逸手捧官帽,站在二麻子的石像下,面对五千士卒喊道:“将士们,我把烈士们葬在环州北面,是因为北面就是横山,就是祸害大宋数十年的西夏,今后每次出征,我们从山下走过,烈士们的英灵都会看着我们,保佑我们!激励我们!我希望你们也能看看他们,想想他们舍生忘死的英雄事迹,他们未了的心愿,需要我们继续去努力,我想说的是,别让烈士们的英灵失望!别让他们失望!他们在看着我们!” 青山漠漠,风飞云淡,数千将士于陵前击甲高喊喊:“不失望!不失望!不失望!” 或许二麻子真的听到了,阳光照在他的石像上,那抹笑容显得更加灿烂! 盛大的祭祀直到下午方自结束! 回到城中不久,刘老虎他们也回来了,出去时五百人马,回来时剩下不足一半,而且没有一个不带伤的,半个月时间,大小二十战,刘老虎每战必身先士卒,他们多次陷入夏军包围,都凭手中的刀枪冲开了一条血路,杀敌无数。 杨逸对回来的士卒大加奖赏,对刘老虎,有什么好说的呢,很好!很强大!敢违抗军令! 西大营的帅帐里,杨逸单独把刘武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副吊睛白额模样的刘老虎在杨逸面前,竟然露出了忐忑的表情,不是因为杨逸官职比他高,单论官位的话,枢密使刘老虎也未必放在眼里; 而是他打心眼里佩服杨逸,论战绩,三个自己也比不上人家,他在夏境转战半个月,大小二十战,杨逸在阿甘山羽扇纶巾,谈笑间便灭了妹勒的几万大军,两者相比,他刘老虎歼敌的数量还不及人家一个零头。 面对这样一个上官,刘老虎再狂也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 “老刘,当初我给你们的军令是什么?” “不准深入夏境两百里之外!”刘老虎变成了刘小猫,老老实实地答着。 “很好!记性不错!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末将不敢!” 嘭! 杨逸突然一拍桌子,桌上的砚台文牍震得乱跳,他指着刘老虎喝道:“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按律本官一刀砍了你都不过分!你是不是想试试本官的刀够不够锋利啊?” “末将不敢!末将知罪!求大人法外开恩,末将愿将功赎罪……” 大帐外,种朴等人听到杨逸的怒吼,正想冲进来替刘武求情,却听到杨逸接着说道:“刘武!念你初犯,你这狗头就留给西夏人砍吧!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官就罚你到大帐外站两个时辰,记住!抬头,挺胸,两腿笔直,两个时辰内,你若是敢动一动,老子就让人在你脑们上刺上“娘们”二字,记住本官的话,去吧!” 不光刘老虎发怔,连大帐外的种朴等人都大叹刘老虎命好,这算什么惩罚?好歹你也打几十军棍做做样子啊!这样不痛不痒的…… 刘武心中也暗喜,看来知州大人还是挺好说话的嘛! 校场上,刘老虎站得象青松一般挺直,站得威风凛凛,四边的同袍和手下都嘻哈哈地看着,有人打趣道:“真想看看刘将军额头上刻上娘们二字,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能变成什么样子?还不一样是老虎!只不过,会变成母老虎而已!” “哈哈哈……” 看着谢敬亭他们笑倒一片,刘老虎巍然不动,想看老子的笑话,没们!站两个时辰算个屁,老子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站两个时辰,小菜一碟!刘老虎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态; 但很快,刘老虎便知道自己错了,半个时辰下来,他两脚便象灌铅一般,为了不变成母老虎,他咬牙坚持着,一动不动。 一个时辰下来,刘老虎大汗淋漓,浑身就象从水里劳起来一样,他现在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如此,就算挨一百军棍也认了,这时间才过去一半,怎么会?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哪个狗娘养的在信香上做了手脚…… 一个半时辰,刘老虎两腿开始微微颤抖着,脸上青筋暴涨,如黑蛇游走,狰狞之极,仿佛正在忍受着万箭穿心的痛苦一般,连谢敬亭他们都不禁提心吊胆起来,这是怎么了?往日身中数箭,还跟没事的人一样,照样提刀砍人的刘老虎,站两个时辰竟然这般模样! 刘老虎倒真是狠人,最终竟真坚持了两个时辰,信香灭掉的一刻,他身体直挺挺地倒下,随即昏迷过去! 在郎中救治下,一个时辰后他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摸向自己的额头,还好,没变成母老虎!接着继续晕!凶狠如虎的刘武整整躺了三天,才勉强起床走路。 从此后,军营里人人谈罚站而色变,而刘老虎自己更是象见鬼一样,杨逸对他的惩罚还没结束呢,一脚将他踢到边境上,负责带人筑寨,按杨逸的说法,哪怕一块石头没垒好,也让他刘老虎再…… 呃!话还说完呢,这丫的怎么跑得这么快!嗯,看来堡砦的质量可以保证了! 西夏这次的五万大军能逃回去的至多万人,战死万余,其他的全成了宋军的俘虏,西北各路正打算大修堡砦,刚好缺少劳力,这些俘虏倒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除了丧失几万大军之外,西夏名将妹勒葬身蒙云谷,这对西夏的打击同样是致命的,妹勒在西夏威名极盛,是夏军的灵魂人物之一,他被杨逸覆灭于蒙云谷,就象抽掉了西夏的一根精神支柱,西夏一时举国颓丧,九年间建立起来的心里优势一下子没有了! 在另一个夏将仁多保忠的建议下,梁太后下令边境暂时进入战略防守状态,并立即派出使者前往辽国,准备向主子控诉大宋的“滔天恶行”,请求辽国给大宋施压,这种伎俩西夏多年来屡试不爽。 杨逸笑了,西夏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他倒很期待,耶律洪基会做有何样的反应,辽国如今山河日下,自己内部乱得一团糟,这可不是与大宋开战的好时机啊! 若是派使者来抗议几声,大宋完全可以无视,去年冬季,大宋通过横山羌人与阻卜部大规模交易,辽国就曾派使者来东京以战争威胁过大宋,结果如何? 赵煦直接把辽国的国书丢到了废纸堆里,连辽国使者都没接见,理由是大宋不接受任何威胁! 不接受任何威胁!这几乎是大宋立国以来发出的最强音,而它竟然是由病殃殃的赵煦说出来的!整体趋于软弱的大宋,却由一个身体最虚弱的君主说这样的话,杨逸得知后不禁感慨万端,同时也万分庆幸。 处理完军事后,杨逸立即贴出了一道布告,号召原来躲到山中的百姓下山,举家逃亡内地的百姓回乡,原本丢荒的田地官府一律返还,并且免税三年,官府还负责派出厢军和夏军俘虏,帮回乡的百姓重建家园! 杨逸同时还郑重承诺,只要他做一天环州知州,就保环州百姓一天安宁,除非夏军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休想再祸害一个环州百姓。 这样的保证,同样是环州有始而来的一个最强音。 杨逸的真诚感召,加上他一战灭妹勒几万大军的赫赫威名,这本身就给了百姓一颗定心丸,告示一出,山上的百姓纷纷下山,逃亡在外的百姓也陆续回乡,春耕的季节已过,但若能赶紧把秧插下去,总还能有些收成; 为此,杨逸带着众曹官下到田间地头,组织百姓互助,调派牛马农具,争分夺秒的把秧插下去。 每天百姓们都能在田间地头看到一个忙碌的身影,虽然他未着知州官服,但人人看到他,茫然的心就会踏实下来,困顿的身体就重新有了力量…… 这期间,作为通判的苏轼也没闲着,除了日常政务之外,他还分管文教方面的工作,趁着环州大举重建的春风,他在各寨各村中建起了许多学舍,并利用自身的名望,聘来了一些先生任教员。 在这方面,他苏东坡本身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事情进展非常顺利,许多村寨的房屋还没重建好,村里已响起了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四个盐井赚来的钱,被杨逸挥霍一空,府库里再次变得可以跑老鼠了,但环州却因此在绍圣二年的春夏之交,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机! 第167章三生楼 嫦娥偷药飞仙去, 太白闻香下凡来。 这是三生楼大门上的一副楹联,三生楼是一家新开不久的酒楼,位于京城景明坊,它并不象其他酒楼那样,以富丽堂皇取胜,却以一副古朴典雅的模样展现在世人面前,别家的彩楼欢门上多种鲜花,三生楼种的却是吊兰,虽无花红似火的动人,却有一种与世无争的超脱。 一踏进三生楼的前堂,那处处透着古朴安宁的气息,立即让你感觉时光的脚步变慢了,仿佛再没有什么事值得忧心和执着,只想坐下来,好好享受一下这份难得的宁静。 三生楼经营的酒菜也与其它酒楼有别,这里经营的是药膳,从三五文钱一杯的凉茶,到上百贯一碟的珍膳,各种菜色不但味道鲜美,而且还可以调养身体,尤其以汤闻名,什么十全大补汤、养颜回春汤、福寿延年汤应有尽有,这里卖的酒也全是各种滋补药酒。 店里跑堂的是清一色的年轻侍女,男客人进店,首先就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女客人进店,感受到的是安心和亲切。 三生楼全新的经营理念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很快便风靡了东京城,城里的王公大臣,才子佳人,包括市井小民,对三生楼无不交口称誉。 据说连当今陛下和刘皇后,也常常差人出宫,让三生楼把一些养生及安胎的膳食送入皇宫。这个消息无人能证实,三生楼也没有正面回应,但市井间有关此事的传言却不胫而走,这使得客人对三生楼更是趋之若鹜。 陶二是京城里的混混,这一天他打扮得衣冠楚楚,踱着方步走进三生楼,门前漂亮的迎宾侍女盈盈一福道“欢迎光临,您在这里不但能享受美食,还能带回健康!祝您用餐愉快!” 错!应该说我来这里不但能享受到美食,还能带回银子,陶二暗暗一笑,眼光在漂亮的侍女身上流连了一下才走进店去。 大堂里用餐客人不少,但却显得很安静,堂中侍侯的侍女也不象别家的小二一样,对客人高声唱着菜谱,而是以一种甜美婉转的声音,向客人低声介绍美食。 当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老者,脸上的线条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穿着一身紫袍常服,正一个人怡然地喝着汤。 老者的旁边还有一张空桌,陶二犹豫了一下,才走到空桌坐下,不知为什么,对面的老者让他有种莫名的心虚,等老者望来,陶二不楚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仿佛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老者淡然一笑,继续喝汤。 陶二也点几样菜,外加一个乌鸡莲子汤,其实汤中不光只有莲子,还有多种药材,味道非常鲜美,陶二开怀地享受了一翻,趁人不注意,悄悄把一只准备好的蟑螂丢进了汤里。 “喂!过来一下!” 陶二大声向堂中的侍女喊道,声音带着不满与怒火。 等侍女走过来,陶二指着汤中的蟑螂厉声道:“看到没有!这东西能吃吗?难道这就是既能让客人享受到美食,又能把健康带走的法宝?” “这……客官实在对不起……”侍女满脸窘迫,发生这种事情,她根本不知如何解释好。 陶二一见侍女无话可说,气势可就更加逼人了,他狠狠地斥道:“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客官请稍侯!”侍女慌慌张张地向后堂跑去。 安静的大堂被陶二这么一吵,就餐的客人不禁纷纷望过来,陶二正要大声宣传,结果又碰到对面老者那带着淡淡笑意的目光,陶二心里又是一阵发虚,不禁又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 就在这时,后堂走出一个绝色妇人,十岁,妖娆的身姿无比的动人,妇人见到老者在坐,不禁一怔,正要敛裙作礼,却被老者无声的阻止住了,老者指指陶二,淡淡一笑。 “我就是这里东家!”妇人还是向老者福了一福,才对陶二说道。 陶二被妇人的美色所慑,差点说不出话来,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来三生楼的目的是什么,脸上很快恢复了怒气冲冲的神色,妇人看了看汤中的蟑螂,为难地说道:“客官,实在对不起,是我们一时大意了……” “什么?说得轻巧,这只是一时大意的问题吗?”。陶二暴跳如雷的打断妇人的话,不依不饶。 妇人只得一福道:“请客官随我到后堂来了,我有样东西给客官看。” 陶二以为妇人是想花钱消灾了,目的达到,他也就没再闹下去。 妇人把陶二带到厨房里,指着一个大锅神秘地说道:“客官,其实呢,我们三生楼的汤里都放有一种特别的调料,所有的汤都是以这种底汤调制出来的,所以味道特别鲜美,请您看了一下,就知道方才我们真的只是一时大意了。” 陶二忍不住好奇心,探头往锅里一看,只见锅里浮着许多蟑螂,陶二想想自己刚才喝下的鸡汤,胃里不禁一阵翻腾。 “呃……呃呃……”陶二在厨房里激烈地呕吐起来。 好啊!竟敢用蟑螂来做调料,老子今天不让你赔个千儿八百贯,就没完! 陶二呕吐过后,逼到妇人前面凶狠地斥道:“好啊,堂堂三生楼竟然这般坑人,用蟑螂来做调料,我今天非常把这事张扬出去不可,明日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上你们三生楼!” 妇人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着急地说道:“这位客官,您说什么呢?本店什么时候用蟑螂来做调料了?您……您若是乱坏本店声誉,我要到开封府去告你……” “这是什么?事实就在眼前,你还想抵赖?”陶二指着汤锅,吼得理直气壮,妇人害怕的样子让他感觉一千贯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客官说的原来是这个呀!您误会了!”谁知妇人突然淡定了下来,美艳不可芳物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微笑,她变戏法般拿出一块铁片做成的模型,往案板上半片带皮的落苏(茄子)上一摁,轻松地得出一个蟑螂状的落苏片,真像。 “客官您瞧见了吗?你所说的蟑螂,我们店里就是这么做出来的,很容易的!” “他娘的,你敢耍我!”陶二恼羞成怒,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面对陶二狗急跳墙的样子,妇人先是娇媚一笑,然后神色一整说道:“这位客人倒是好生奇怪,你在前堂吃到蟑螂没有呕吐,到了厨房看到这蟑螂模样的落苏片儿,却呕吐个没完,这是为何啊?” 三生楼里的厨子和侍女这时都露出嘲弄的笑意来,陶二无言以对,只得撂下一句狠话便灰溜溜的跑了。 三生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妇人也不打算把事情闹大,便由着陶二跑了,她再次来到前堂,向窗边的老者盈盈一福,轻声说道:“章相公光临,店里的下人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之处还望章相公多多包涵,章相公还需要些什么,奴家这就去给章相公张罗!” “不必了!方才之事处理好了?”老者淡然问道。 “小事一桩,已经处理好了,不劳章相公费心!” “嗯,不错,难怪任之放心把高堂留在京里让你照顾!你婆婆身体还好吧?” “婆婆她一切都好!奴家多谢章相公夸奖,奴家愧不敢当,章相公能光临敝店,是敝店的荣幸,奴家会吩咐下去,今后章相公再来,一切……” 老者摇摇手打断妇人的话,含笑说道:“若是任之在京里,我倒不介意白吃他几顿,他不在京里那就算了,还把老夫当普通客人就好,不必张扬,以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到我府上说一声,好了,膳已用过,老夫该走了!” “多谢章相公!奴家恭送章相公。” 妇人恭恭敬敬地将老者送出大门,老者也不推辞,到了门边才说道:“回去告诉你婆婆,让她放心吧,任之在环州很好,刚刚打了个大胜仗,尽歼西夏五万大军,陛下龙颜大悦,正打算嘉奖任之。” “真的!” 老者不答,微笑上车而去,剩下妇人在大门外喜极无措,捏着手帕转了两圈,才想起这时候该回家,对!赶紧回家把这事告诉婆婆去! 这时街边驶来一马车,车子刚刚停好,就跳下一个俏丽的丫环,见着妇人便兴高采烈地叫道:“娘子!娘子!我有好消息告诉您……” “青叶,来得正好,我正要回家,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妇人一把拉住跑来的丫环,又上了马车,车里青叶调皮地说道:“娘子你能有什么好消息,我这才叫好消息呢,娘子猜猜,婢子给您带来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快说来听听!” “娘子,昨天婢子在孙家正店看到一副珠钗,好生漂亮,就是价钱贵了点,婢子买不起……” “好啊!刚刚打发完一个无赖,你又来讹诈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青叶一急,高声问道:“什么?店里又有无赖来讹钱了!娘子快说说,您上次准备的落苏片有没有用上!” “嘻嘻!先说说你有什么好消息,不然我不告诉你!” “好吧!哪!大官人来信了!是给娘子您的!” “真的?”妇人再次喜极,一把抢过青叶手上的信,象珍宝一样捂在自己胸前,许久许久,等情绪平静了些,她才打开信一字一句地看着。 “娘子!大官人在信里说些什么?”青叶见妇人看得美目泪光盈盈,不禁好奇地问道。 “杨郎他要我去环州一趟,青叶,杨郎他真的让我去环州一趟……”妇人喜极而泣,有些语无伦次。 “好呀!婢子也去!” 第158章京城里的小道消息 “昨天我看到你娘子了,她咳得很利害,街坊们都看着她,她一定病得不轻吧?刚好今天是百草堂施药的日子,你还不赶紧去要副药回家!” “啊,不。我娘子没病,她昨天只是穿了一套新裙子而已。” 街边瓦子里的对答引起一阵哄堂大笑,陶二刚从三生楼出来,听到笑声便往里凑,瓦子里有杂耍的、唱戏的、卖针线的、卖香药的、卖幞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李家大娘的煎饼摊子前坐着许多食客,淡淡的煎饼香味儿弥漫得整个瓦子都是。 这时,对街的快嘴李十二一边嚼着煎饼,一边嚷道:“各位街坊听说了吗?西北又有捷报传进京来了呢!” “十二郎别卖关子,什么捷报快给大伙说道说道!”旁边立即有人高声应和。 李十二得意地吹道:“这消息啊,我也是听我那看宣德门的小舅子说的,我娘子今天不是回娘家了吗?刚好遇到我那小舅子下值……” “十二郎!少说这些没用的,今天这顿煎饼我请了,快说正题!” “好哩!各位街坊听好了!”李十二目的达到,立即扯开嗓子吹起来,“是这么回事,话说杨学士到了环州,看到环州被西夏害得不成样子,顿时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各位请想,杨学士是什么人!这一怒那还得了?连辽国南院大王都被杨学士打得满地找牙,西夏蕞尔小邦,岂放在杨学士眼里?杨学士一怒,立即派出天兵天将……” “等等!我说十二郎,吃着我的煎饼,你可得给我吐出两句人话来,什么天兵天将?你当杨学士是观里的二郎神啊?” 瓦子里顿时又传出一片大笑声,李十二有些尴尬,幸好他有些急智,糊弄道:“各位别笑啊,你们想想,咱们大宋乃堂堂的天朝上国,咱们大宋的兵将岂不是天兵天将?” “算你说的有理,继续说吧!” “各位若是想听,这回可别再打岔了哈!刚才说到哪儿了?” “杨学士一怒,立即派出天兵天将!”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李十二连忙打断道:“对对对,话说李学士派出数千兵马,越过横山,把西夏人杀得屁滚屎流,大便失禁……” “我说十二郎,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我这正吃着煎饼呢!” 李十二再次被人打断,满腔幽怨地辩解道:“高大牛,你别不爱听,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听说大便失禁后,西夏人连屁股都来不及擦,就成了咱们禁军的俘虏,杨学士嫌这些人太臭,押回环州前,让这些西夏人全下归德川游了个回来,把身上的脏东西都冼干净了,这才让过环州的。” “真有这么回事?” “那还能假得了!各位别打岔,继续听,精彩的还在后头呢,听了保管各位回去一夜睡不着,话说杨学士把西夏打得惨了,俘虏了无数西夏秃子,西夏梁太后面子上过不去,于是派出大将妹勒,带领二十万精兵要来报复,妹勒听说过吧?据说此人鹰头豹眼,虎腰熊背,力大无穷,能举千斤石锁,乃西夏数一数二的大将,此翻率二十万精兵前来,杨学士手上只有一万禁军,各位猜猜结果怎么样?” “这不废话吗,肯定是杨学士大胜妹勒,要不能有捷报传进京吗?快说,杨学士到底是怎么胜妹勒二十万大军的!” 事情到了这份上,瓦子里的人都忍不住围了过来,一个个伸头探脑的,生怕听漏了一句。 李十二见人这么多,这下子可来劲了,口沫横飞地吹道:“话说妹勒率领二十万大军,雄踞天都山,连营百里,放眼望去,漫山遍野晃动的都是秃头,一个个张牙舞爪,夏军虽然兵强马壮,但妹勒也不敢掉以轻心,要知道天都山对面的泾原路,就有当初大败梁太后的章经略相公; 于是妹勒打算欲擒故纵,声东击西,他只派出一支偏师沿归德川南下,迷惑环州杨学士,自己带领大军杀入秦凤路,等章经略相公增援秦凤路,妹勒又突然掉头杀入泾源路,气势汹汹,结果章经略相公早有准备,又是空城计,又是陷马计……” “等等,十二郎,这空城计咱们听说过,这陷马计又是什么计?” “各位这就不知道了吧,这陷马计啊是这样,西夏人全是骑兵,这不是跑得快吗?章经略相公于是让人在各条路上大挖壕沟,西夏人要想通过,只得下马填沟,这填着填着,就发现壕沟那是没完没了,夏军光填壕沟就直喘气儿,哪里还有力气打仗,再说了,他们远道而来,自带的粮草有限,这样天天在泾原路填壕沟,不累死也得饿死。妹勒被这千条万条的壕沟吓着了,不敢在泾原路找章经略相公麻烦,于是率军又杀向环州,这一进环州啊!乐子可大了!” 说到这里,李十二故意卖了个关子,大伙不干的,纷纷嚷起来,有心急的已经上前揪住李十二的衣领了,瓦子里一时喧嚣不已。 李十二一看众怒难犯,连忙接着说道:“各位,各位,别急啊!人家妹勒冲着环州去,杨学士都不急,你们急个鸟……哎哟,哪个缺德的真动手啊,别打了,别打了,我这就说行不?” “快说!再卖关子,小心老子把你吃下去的煎饼给抠出来!” 李十二气了:“不就吃了你两个煎饼吗?我再还你两个就是!” “不,我就要我方才那两个,要嘛你吐出来,要嘛你继续往下说!” “高大牛!你……好吧,话说杨学士掐指一算,早就料到妹勒大军迟早会奔环州而来,杨学士处变不惊,羽扇纶巾,提着一壶酒,上阿甘山与苏大学士开怀畅饮,还生怕妹勒不知道自己在阿甘山,多次派人故意放出消息,把妹勒大军引到阿甘山来。” “咦!杨学士不是兵少将寡吗?把妹勒引来,杨学士岂不陷入绝境……” “你娘的才陷入绝境呢,杨学士是什么人?既然早料到妹勒会来环州,岂会没个准备?你再敢说一句,看老子不揍你!” “这是干嘛呀,我这不是为杨学士好嘛……” “好个屁!杨学士大智大慧都被你说傻了,还为杨学士好?” 瓦子里场面又有失控的倾向,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李十二正想趁机开溜,留下一段,下次也好再混顿煎饼吃,高大牛一双眼睛贼亮,早就盯着他呢。 “十二郎,干嘛去呀?还不赶紧往下说!我说大家伙别闹了,都听下去再说!” “对对对!十二郎快说!” 十二郎无奈,只得接着吹道:“话说妹勒二十万大军一进环州,便偿到了苦果,杨学士手下有个将军叫谢敬亭,最擅长下毒,他把夏军经过的水源都下了毒,这下可不得了,夏军喝了有毒的水之后,半数人马开始拉稀,人粪马粪,拉得漫山遍野都是,个个拉得面白似鬼,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 “呀呀呀!这还得了,十万人马拉稀,那得多壮观啊!那岂不是迎风臭百里……”一个听众幻想着那壮观的场面,实在忍不住插起嘴来。 “臭你娘的头,杨学士是什么人,这些能没想到吗?这回杨学士用的毒有讲究,因此夏军拉出来的稀都是香的……那家伙!当时也,千里内的蜜蜂蝴蝶都闻香而来,遮天蔽日,夏军连路都看不见……” 一个叫王应的家伙吹得正起劲,突然耳边一阵狮子吼:“滚!再不滚我就让你到环州闻那十万人拉稀去!” 王应神色大变,顿时噤若寒蝉。 正主儿李十二这才得已重新开讲:“妹勒大军好不容易来到阿甘山西面的蒙云谷,夏军欲往阿甘山,此乃必经之路,杨学士让人在谷口刻上四句诗:将军百战死,何须裹尸还,青山埋奸骨,来年花更旺……” 旁边又有人插嘴叫道:“哎呀呀!杨学士这不是明着告诉妹勒谷里有埋伏吗?这下妹勒还怎么上当?真是……” “真是什么,你懂个妹,这叫请将不如激将!杨学士在谷口刻诗,想来……” 高大牛心痛自己的两个煎饼,一看听众又没完没了,立即喝斥道:“想你娘的头,再打岔老子让你也去闻闻夏军拉的稀是香是臭!” 李十二无辜地摊摊手,这才接着说道:“话说妹勒看了此诗,不敢轻举妄动,派出大批斥侯进谷探索,结果连根毫毛也没找着,妹勒还不放心,又把二十万大军分成三队,前队先过峡谷,没事之后,妹勒才带着中军入谷。就在妹勒以为没事之时,天空中突然飞来无数的鸟人……” “狗娘养的十二郎,你才是鸟人呢!”刚好有个账房模样的人挤了进来,听到这立即把李十二喷了个狗血淋头。 十二郎强辩道:“这能在天上飞,不是鸟人是什么?” “鸟你个头,不知道别胡说,那是杨学士和杨夫人亲自制作的一种纸鸢,可以带人在天上飞过,杨夫人听说过嘛?就是当朝苏相公的千金,去年才与杨学士喜结连理。杨夫人尽得苏相公真传,制作几个带人上天的纸鸢,还不是小菜一碟。” “听说过,听说近,胡账房你快接着往下说,后来怎么样了!” 胡账房得意异常,心安理得地取代了李十二的位置,一捋山羊胡接着说道:“夏军本就孤陋寡闻,一见纸鸢带人在天上飞过,以为是天神降世,一个个吓得跪倒在地,翘着屁股拜个不停,连夏将妹勒都目瞪口呆,便在此时,天上乘纸鸢飞过的禁军撒下漫天的石灰粉,仿佛一片无边的白云罩向谷中夏军人马; 山谷中同时杀出无数的禁军将士,一人放一箭,箭箭直取夏军翘起的大屁股,你想呀,夏军刚拉完稀,这一下又被shè屁股,哪里受得了啊!妹勒气得吐血死了,夏军溃不成军,被杨学士尽数俘获……” “等等!胡账房,你可别胡吹,刚才十二郎可是说了,妹勒派人进谷搜了好几遍,连毫毛也没见到一根,这无数的禁军将士从何而来?” “你娘的傻啊?杨学士是什么人,埋下的伏兵会让妹勒发现得了,若是如此,杨学士还是杨学士吗?净用屁眼说话……” “你才用屁眼说话呢!杨学士再利害,夏军也不是瞎子……” “好啊!你敢怀疑杨学士?” “我……” “我什么我,滚!还不滚把你揍成猪头!胡账房,您继续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杨学士羽扇纶巾,谈笑间尽灭妹勒二十万大军,事情就是这般,有杨学士在西北,西北无忧矣!杨学士不但文武过人,听说还有一付菩萨心肠,这京城每旬都免费施药的百草堂,听说就是杨学士家开的。” “不光如此,虽然不能确定,但我听说连新开的三生楼也是杨学士家的……” 什么?三生楼也是杨学士家的? 我竟然去三生楼讹诈……蹲在人堆里听得津津有味的陶二,此时心肝儿一阵发凉,心虚不已,连忙挤出人群,杨学士是什么?他的背景想想就能让人两脚打颤,不行,我得出京躲一阵子才行,陶二越想越心惊,一溜烟跑了个没影没踪。 第169章杨家有喜 四月的风很轻,阳光不算,晒在身上暖融融的,从横山南流而来的小溪满盈盈的,小河弯边新建起了一片错落的茅草屋,四五十户逃亡在外的百姓回乡之后,被安置在了这里,小村前的田里已经插上了新秧,但由于错过了季节,今年的收成怕是不怎么好。 为此杨逸又拍板通过了一条新的法令,这次从党项人手中抢来的大批马牛羊一律不变卖。大部分发给返乡的百姓来养,一家一到两头,这些牲口还是官府的,但养大之后,将来一但产崽,第一头崽便是百姓的。 豢养过程中,若是这些牲畜染病或是意外死亡,百姓须及时上报官府,经官府查实确实不是人为原因的话,百姓可以免去赔偿,若是百姓故意杀害,或是私自变卖,则虽按价赔偿给官府,并承受一定的罚款。 这项政策已经算是非常宽松了,以前实行的保马法,也是官府将马发给百姓来养,但马一但死亡,不管什么原因,百姓都是需要按价赔偿的。 这项新政策一出,百姓十分乐意接受,家家争着将牲口领回去养,但这些都是长远的策略,如今百姓们刚回来,最是艰难,许多人家中无隔夜之粮,全靠野菜和官府的救济度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不杨逸拿着各种各样的草药,手把手的教着百姓:“乡亲们,这叫金银花、这叫鸡血藤、这叫千斤拔、这叫七叶一枝花……乡亲们无事之时,都可以上山采药,采下后晾干,然后送到州府,本官到时会让人按价收购,这样大家多少有些生活来源……” 杨逸殷切地叮嘱着,环州多山,草药到处都是,但以前很少有人愿意来收购这些普通的草药,因为这些普通的草药内地也有,根本无须跑这么远来收购。 现在杨逸为了让百姓度过难关,不得不让韩碧儿前来定点收购,虽然这样赚不到什么钱,甚至还可能亏本,但杨逸身为父母官,怎忍心看着自己的治下的百姓忍饥挨饿。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飞快的驶入小村子,车刚停稳,茗儿就急不可耐地跳下来,大声喊道:“姑爷,姑爷,快回去,娘子她……” 茗儿一口接不上来,把杨逸急得连忙追问道:“你这丫头,快说晴儿她怎么了?” “婢子恭喜姑爷,贺喜姑爷,娘子她有喜了!姑爷快些回去……” “什么?有喜啦?” 得到茗儿点头确认,杨大知州惊得举手无措,将手中的草药一扔,翻身上马就要扬鞭而去,身后这时响起一片由衷的祝贺声,百姓们你一句,我一句地祝福着,久久不绝。 杨逸只得回身再向百姓拱拱手,然后将茗儿拉上马来,乌云盖雪发出一串高昂的长啸,奋蹄而去! 一路上,杨逸总算安稳了一些,对茗儿埋怨道:“这丫头,晴儿既然有孕在身,你不在家照应着,跑来做甚?” “姑爷你还说,你成天不在家,人家这还不是为了让你早些知道嘛!” “你呀,我晚些知道也无妨,倒是晴儿身子要紧,你应该早些找郎中开些安胎药……” 杨逸还没说完,就被茗儿打断道:“姑爷,你高兴傻了咋的?这环州城里,还有比你更好的郎中吗?婢子不找你找谁?” “呃……”似乎是这么回事,杨逸无言以对,久不行医,这都快忘了自己的老本行了。 茗儿见他被呛得不行,开心的咯咯直笑,往他怀里一靠安慰道:“姑爷放心吧,婢子已经找郎中看过了,要不怎么会知道娘子有喜了呢!郎中说了,娘子一切都好,姑父你就放心吧!” 放心?说得轻巧,杨逸把乌云盖雪催得跟闪电似的,马汉卿等护卫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一进家,却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和往日没什么两样,清娘临时当起了使唤丫头,正蹲下檐上用扇子扇着小炉火,小脸上沾了些灰,象只小花猫一样! 一见杨逸,她便高兴的跳起来,欢声说道:“杨大哥,你可回来了,晴儿姐姐她有喜了,杨大哥你快要当爹了!杨大哥,你高兴吗?晴儿姐姐她有喜……” 嘘!杨逸赶紧竖起一根食指,阻止这欢叫个不停的小黄鹂。清娘伸伸小舌头,小意地向房里张望,杨逸见她的模样好笑,一边帮她擦脸一边问道:“你煲的是什么?你晴儿姐姐呢?” “莲子粥,给晴儿姐姐喝的,晴儿姐姐在房里歇着呢,杨大哥快进去!” 杨逸竟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小心地迈步进房,生怕惊着了房中玉人,很意外,一向不知女红为何物的苏晴,此刻却在房中安闲地做起了针线活,模样儿恬静淡雅。 “娘子,你这是做甚?来,快歇着,让官人给你好好把把脉。”杨逸的声音很轻柔,轻柔得象窗外吹进来的一缕四月的微风。 十三娘停下活计,含笑看着他走近,俏脸上红扑扑的,溢满了幸福的味道。等杨逸上前帮她把脉时,她柔声说道:“官人,我突然感觉自己的以前好生不懂事,自嫁入杨家以来,总是想着摆弄这,摆弄那,从未好好给婆婆尽孝,好好侍奉官人你,连家里的事,也大都推给了碧儿来操持,我对不起官人您…….” “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么,这样不是很好吗?官人我从未怪过你,你呀,现在别瞎想,身体要紧。” “嗯,人家什么都听官人的!”十三娘将螓首靠在他胸膛上,杨逸注意到,她脸上不经意间散发出了一种母性的光芒。 终于,杨逸明白十三娘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翻话来了,常言道,养儿方知父母恩,十三娘有了身孕,整个人的心态便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不奇怪。 杨逸把完脉,感觉没什么问题,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来,抱着十三娘高兴地说道:“晴儿,这回娘亲她一定高兴坏了!” “官人不高兴吗?”。 “怎么会,按茗儿那丫头说的,官人我都高兴傻了!呵呵……” 十三娘抬起满是情意的眸子,瞄了他一眼,伸出纤细的玉指轻抚着他的脸说道:“官人这阵子也累坏了,妾身没能尽到妻子的责任,还怕婆婆知道了会怪罪于我呢” “怪什么怪,你呀!怎么突然象变了个人似的,这可不好,我还是喜欢原来的那个十三娘;现在娘子有了身孕,我决定了,放自己一个月大假,什么也不管了,就留在家里好好陪着娘子你,对了,我先给你开副安胎药再说,这可马虎不得!” 杨逸说完立即去磨墨,十三娘也不阻止,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杨逸写好方子,出房来却不见茗儿。 “清娘,茗儿跑哪儿去了?” “杨大哥,茗儿姐姐说要去买两个丫环,如今晴儿姐姐有喜了,可大意不得哩。”清娘很认真地说着,双手还不时比划一下,就象一个小大人。 杨逸觉得她这副样子特可爱,忍不住伸手在他小鼻子上捏了捏,笑道:“瞧你跟只小花猫似的,你晴儿姐姐有了身孕,今后不能照顾你了,等茗儿回来,我让她再去给你买个小丫环,免得你这小花猫没个照应。” 清娘娇憨地笑道:“才不要哩!人家能照顾自己,杨大哥不是说了吗?荜路蓝缕,以启山林,人家不但要照顾好自己,还要照顾好晴儿姐姐。” “嗬!不错嘛!”杨逸说完吸吸鼻子,“不好,什么东西糊了!” “有嘛,我怎么没闻到……呃……好象是有股糊味儿,杨大哥,我去厨房看看!” 清娘提起裙裾就要往厨房跑,杨逸看了看她檐下烧着的炉子,噗地笑了出来:“清娘,你还是先检查一下你的炉子再去厨房吧,哈哈哈!” 这时十三娘也闻到糊味儿走了出来,清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解释道:“应该……不会是人家这小炉子啦,人家是放了水的……” “哈哈哈!” “呀!杨大哥你别笑嘛,人家开给你看。” “不不不,我来,可别烫着了我们家可爱的小花猫。” 杨逸抢上前去,用干草包住炉嘴,把小炉子拿了下来,盖子一掀,一股浓浓的白烟弥漫出来,那浓烈的糊味估计前衙也能闻得到。 这下清娘没话可说了,捏着裙裾不安地看着十三娘,十三娘搂过她笑道:“清娘不必如此,其实呀,姐姐去年也是不会这些的,还是嫁入杨家之后,婆婆教我的!” “哦!可是……晴儿姐姐,人家真的按你说的放水了呀。” 清娘脸上的表情丰富得难以描述,杨逸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清娘不依地跺起脚来,杨逸好不容易忍住笑,一清嗓子正儿八经说道:“清娘确实放了水,可为什么粥这么快又糊了呢?好,本官自打来到环州,还没侦破过疑难案件,今个儿就让本官来侦破这桩重大疑案。” “杨大哥,晴儿姐姐说要炖半个时辰,人家才炖了两盏茶功夫呢!”为了案情更清晰,清娘赶紧补了一句。 “水没问题,时间没问题,那问题出在哪呢?” “杨大哥快说!”清娘满眼期待。 十三娘含笑看着,不忍心看他再捉弄清娘,便说道:“傻丫头,问题自然出在火上,你把火烧得太大了,你瞧,炉子外面溢得到处都是,这水都溢出来完了,能不糊吗?”。 “哈哈哈!刚才我回来,看到一只小花猫翘着小屁股,在这里用力的、扇啊!扇啊!” 清娘小脸儿红红的,嘟囔道:“人家是怕晴儿姐姐饿了,想快点把粥煲好嘛!” 十三娘抚着她的头发笑道:“姐姐首先要谢谢清娘了,其实煲粥呀,水一开,就要小火慢炖,以免水溢出来,是姐姐不好,忘了跟你说了!” 十三娘刚说完,突然,前衙响起一阵鼓声,有人击鼓鸣冤! 十三娘和清娘齐齐向杨逸望来,杨逸自己也觉得有些邪门,不会吧!刚刚说要侦破什么疑难重案,就有人到州衙来击鼓鸣冤,这乌鸦嘴这阵子怎么这么灵? 第170章失踪的长公主 宝文阁里,刘皇后正在给赵煦喂药,她如今已经怀胎七月,挺着个大肚子,仍坚持亲自给赵煦喂药,或许,这是她在生活上给赵煦作的一些弥补,以前,她从没想过要做对不起赵煦的事,但那夜为了保命,却做下了;无论如何,对面赵煦时她心中总难免有些抱愧。 赵煦不知道这些,见她如此,只觉得这个皇后没有封错。 “官家,妾身听说西北又打了大胜仗是吗?”。 “嗯,元祐九年间,西夏屡屡犯境,致使西北生灵涂炭,此次环州大捷,总算给朕出了口恶气。当初把杨逸派到环州,也算朕没看错人,这次歼灭西夏五万大军,击杀西夏大将妹勒,杨逸功不可没!”捷报传来,赵煦心情很好,不免多说了几句。 “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刘皇后不失时机地奉承道,“官家亲政不足两年,就取得河北大捷,西北大捷,国内新政更是日新月异,这等文治武功,千古未见,妾身听说,如今大臣和百姓论及官家,无不景仰万分,皆道官家是千古未见之圣君哩。” 赵煦呵呵一笑,明知刘皇后是奉承,还是感到很开心,客观地说,他这两年取得的成就,确实是许多帝王终其一生也没能达到的高度,只要内国新政能持续下去,一个千古明君的头衔还真是跑不了。 刘皇后准确地把握了赵煦的情绪,接着说道:“官家,如今看来,无论是河北大捷、西北大捷,还是国内新政,杨逸都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文韬武略确有过人之处,官家当初钦点他为状元郎,可谓是慧眼识英才,官家!妾身求您一件事!” “呵呵,皇后有什么话就说吧,只要不太过分,朕都答应你就是。” “多谢官家。”刘皇后脸露喜色,美目盈盈一横说道:“妾身也不多求,若是妾身将来产下的是皇子,只求官家能让杨逸来做妾身这孩子的老师。” “皇后啊,你是不是有些多虑了!” “妾身望子成龙,再多虑也是应该的,妾身只望这孩子将来能象官家一样,英明神武!立不世之功勋,这不拜个能者为师行嘛?官家,你就答应妾身吧!” 刘皇后撒着娇,绝代的妖娆显露无遗,赵煦心情本就大好,不禁哈哈笑道:“不过小事一桩,朕答应你就是,杨逸状元出身,文韬武略过人,将来这孩子拜他为师,虽然年轻些,别人倒也不好说些什么。” “多谢官家!多谢官家!” 两人正说着话,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声,赵煦眉头刚刚皱起,就见刘瑗带着一个宫女进来。 宫女面色惨白,惶惶然下拜道:“官家,不好了,不好了,康国长公主不见了!” 赵煦双眉一挑,沉声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女连忙倒豆子一般说道:“婢子今天陪长公主到大相国寺上香,长国主说要独自在大殿里诵经礼佛,让婢子等人退出大殿等侯,婢子等不敢违命,能好退出殿外,婢子在殿外等了许久不见长公主出来,这才悄悄到门边张望,却不见了长公主的踪影,婢子等找遍了整个相国寺……” “够了!你们在殿外共等了多久?” “回官家,大……大概两个时辰!” “其间有没有可疑之人接近大殿?” “回官家,应该没有,前殿有侍卫守着,闲杂人等无法靠近的……” “这两天长公主可有何异常之处?” “回官家,没有,不过……今早婢子看到长公主好象偷偷哭过……” 听到这,赵煦一颗心反而放松了一些,康国长公主自从上次为杨逸求情,被向太后禁足半年,前些日子才有机会出宫,按说没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虏去公主,但这一切还都只是猜测。 “刘瑗!还不快派人去找,找不着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刘瑗出殿之后,刘皇后见赵煦心气难平,便好声劝道:“官家息怒,龙体要紧,康国长公主向来淘气,会不会故意作弄大家一下,等下就现身了……” “皇后有所不知,康国她顽皮不假,但向来知道轻重,这样的事她是不会胡闹的,唉!” “官家这是……”听到赵煦的叹息声,刘皇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赵煦却有些说不出口,他现在怀疑康国长公主并非被人虏去,而是自己出走,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令这丫头做出这样不计后果的事来,赵煦心里多少能猜到几分,这事先不论被外间知道了,会引发怎样的议论,一个事事要人照顾的公主,独自跑到外边去,万一有个差错,这如何得了。 “焦守,交待下去,此事暂且不得向外声张,若是宫外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我拿你是问,还有,派人重点向西搜索,一定要尽快找回康国长公主,听清楚没有!” “奴才遵旨!” 前堂传来鸣冤鼓,杨逸只得将方子交给马汉卿这个巡检,让他亲自去抓药,实行差役法以前,官员有许多衙前之类的役夫可供驱使,而且这些人是不用发薪俸的; 实行差役法之后,这些便没有了,官员想使唤人,也只能拿钱雇工,大宋官员生活多数奢华,这就需要大量的人力来给他提供服务,现在这些人都要自己掏腰包雇用了,这也正是当初大部分官员反对差役法的主要原因。 杨逸穿戴整齐来到前堂,这是他来到环州后,首次审理案件,萧忆怕他有所差迟,也跟了出来,州级治所,普通的案件知州是不用亲自审理的,一般都是由司理参军、录事参军或通判来审,只有涉及到人命的重大案件,才需要知州亲自升堂问案。 “升堂!” “威武……” 两班衙役喊完堂威,杨逸下令带原告,很快衙役便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带上堂来,小姑娘披头散发,脸上沾着泥污,被衙役的堂威一吓,脸上尽是惊惧的表情。 杨逸一看原告竟是个可怜小女孩,不禁怔了怔,口气尽量放得缓和些问道:“小姑娘,不用怕,你姓甚名谁?何方人氏?有何冤情便一一道来吧!” 小女孩扑通一下跪下,呜呜地哭道:“知州大人,民女名叫李喜儿,家住西门外李家村,家父惨遭歹人杀害,家母被告和别人通奸,被关进了司理院,民女有天大的冤情,求知州大人为民女作主啊……” 小姑娘哭诉不休,凄切异常,杨逸没有喝止,转头对萧忆问道:“怎么回事?” 既然是人命案,自然是要上报他这个知州的,但现在人都关进司理院了,他这个知州对此事竟然一无所,难免心生疑问。 萧忆答道:“前些天西门外的李家村确实发生了一桩案件,但当事人李七下落不明,并未发现尸首,此案便未按命案处理,大人又忙于战事,所以拖延了下来。” “不!知州大人,家父尸首找到了,就地城外的一处林子里,知州大人,求您为民女作主啊!” 小女孩不住地磕着头,看得杨逸于心不忍,走下堂来说道:“你是说你父亲的尸首刚刚找到是吗?”。 “是的大人!” “这样吧,你先带本官去看看!” 杨逸带着衙役和杵作赶到城外,来到一处叫尖子岭的林子,李七的尸首便是在此处发现的,此时已经围着一些看热闹的百姓。 李七的尸体本来被人埋在地下,但由于埋得很浅,尸体腐烂后发出阵阵恶臭,李喜儿因父亲失踪,母亲被关押,这些天一直努力地想找到自己父亲的下落,以便能替她母亲洗清冤屈,偶然听到有人说这林子里发出阵阵恶臭后,李喜儿竟然跑来,咬牙刨开浮泥,终于找到了李七的尸体,这才赶进城去击鼓鸣冤。 尸体虽然已经高度腐烂,但依据身高以及服饰等特征,可以确定死者是李七无疑,再经杵作仔细勘验,李七是被人用钝器猛击头部,头骨开裂而死。 杨逸虽然没有太多的破案经验,但案发现场的重要性他还是知道的,他在林子里认真地查看了一翻,只是由于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天,这个季节又多雨水,很难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甚至连这处林子是不是案发第一现场都无法确实。 杨逸只好让人先将李七的尸首带回州里的殓尸房,然后调来之前司理参军袁晃调查此案的宗卷,综合起来看,此案挺复杂,还涉及到一桩通奸案,因为事情是因李七失踪引发,之前一直未找到李七的下落,涉及的这桩通奸案也一直没有结案。 袁晃有关此案的记录非常详细,案情的大概如此:李家村的李七娶妻黄氏,黄氏温柔贤惠,夫妻俩本来相处得很好,然多年来黄氏只生下了李喜儿一个女儿,李七一直指望着能有个儿子来继承香火,因此对黄氏渐生不满,久而久之,便常口出恶言,甚至拳脚相加。 黄氏经常遭到李七无端打骂,对门一个叫李平的邻居看在眼里,非常同情黄氏的遭遇,便时常过来劝阻李七。 李七怒其多管闲事,有一回连宋平也打伤了,宋平没有因此计较,黄氏却觉得亏欠宋平,事后她趁李七不在家,偷偷提了一些礼物上门看望受伤的宋平,结果刚好被李七回家撞见。 李七再次对二人施以拳脚,并大骂黄氏不守妇道,此事闹得村里人尽皆知,如果说这次李平和黄氏和些冤枉的话,那么之后的事情就有些不同寻常了,有邻居证实,曾看到宋平与黄氏在树林里窃窃私语过,甚至今年元宵,还有人看到俩人一起在市上看灯。 今年四月初一,李七突然失踪,司理参军袁晃审理之后,认为可能是黄氏与李平有奸情,一同谋害了李七,但由于没有找到李七尸首,谋害罪名不成立。 李平与黄氏诋死不承认俩人之间有奸情,更否认李七失踪与他们有关系,不肯画押,案子便拖了下来。 第171章陶二的春天 杨逸把宗卷反复看了两遍,从目前所知的情况看来,李七的死,李平与黄氏确实嫌疑最大,从俩人的邻居提供的证词来看,俩人之间确实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关系,若真是恋奸情热,那么就有了杀害李七的动机。 杨逸再次开堂,首先将黄氏传上堂来。黄氏今年二十七岁,被押在牢里近月,但头面还是收拾得挺齐整,面容姣好,颇有几分姿色。她手上红肿未消,显然之前受过刑。 萧忆首先开口道:“黄氏,这是知州杨大人,今日开堂重审你丈夫李七失踪一案,知州大人所问之事,你要句句如实作答,否则,大刑伺候!” 黄氏拜倒在堂上,喊冤道:“大人,民妇冤枉啊!民妇清清白白,未曾与人做下那苟且之事,更不曾加害自家官人,民妇冤枉啊!” 杨逸一拍惊堂木说道:“黄氏,你莫急着喊冤,你究竟冤不冤本官审理之后自有公断,现在,你先将你丈夫李七失踪前后的情形仔细道来,记住,不要漏掉一丝一毫。” “大人,今年三月,咱们环州开盐井之后,从西夏过来的私盐价钱便贱了许多,拙夫与邻村的王贵一向要好,两人商议之后,打算运点私盐贩卖,民妇曾劝过拙夫不要做这些违法的勾当,只是拙夫性子刚烈,不听劝。今年四月初一,拙夫与王贵约好四更天在河边码头会面,一同雇船前去贩盐,拙夫四更时准时出了门,结果……五更过后,村中李二前来拍门催促……” 黄氏说到这,一时哽咽难语,其实这段袁晃之前审理的宗卷上也有记录,与李七约好的王贵当晚喝醉了酒,因此睡过了头,到五更天才赶到码头,可却未见李七人影,王贵左等右等不见李七前来,因为打算雇请的船夫李二是李家村人,便让李二去催催李七,结果李二回村拍李七家门后,黄氏却说李七四更便出门了。 李七从此失踪,袁晃之前也对李二、王贵二人审问过,二人证词清楚,并无可疑之处,王贵当夜确实是喝醉了酒,五更天出门时也有人证,可以排除其作案的嫌疑。 至于李二,他虽然比王贵早到码头,但也说没有看到李七,李二与李七是同村之人,平时并无恩怨,反而时常在一起喝酒,李七出门贩盐,身上只有二两多银子,为这点钱说李二加害熟人李七,也有些不可思义。 余下的只有黄氏与李平了,黄氏知道丈夫李七出门的时间,而且李七待她不好,也曾殴打过李平,黄氏与李平之间又有些不清不楚,算来算去,还真是黄氏与李平嫌疑最大。 杨逸猛然一拍惊堂木,喝道:“黄氏,你与对门的李平恋奸情热,此事多有人证,你们二人为达到双宿双飞目的,因此共同谋害自己的丈夫,你可知罪!” 被杨逸一喝斥,黄氏花容失色,凄惶地磕头道:“大人,民妇冤枉啊!那李平兄弟待民妇确实很好,民妇也感激于心,可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民妇可以对天发誓,与那李平绝无私情,更没有谋害拙夫!大人!民妇冤枉啊……” 杨逸反复讯问,从黄氏口所得,与袁晃之前的讯问一般无二,他无奈只得先将黄氏押下去,再传李平。 李平比黄氏还小一岁,因为家贫,至今未曾娶妻,他《》上去带着几分书卷气,被关押久了,样子有些萎靡不振,杨逸冷冷地看了他一阵,突然笑着问道:“李平,你喜欢黄氏?” 有这么问案的吗?怎么象两个无良之人在聊女人啊!包括萧忆在内,堂上之人都为之一怔,李平更是有点恍惚,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你元宵时曾约黄昏一起到市上看灯?感觉怎么样?美吗?”。杨逸继续笑问。 “美!呃……大人!小人元宵确实与七娘子看过灯,不过不是约好的,我们只是在市上偶然遇见!”李平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解释起来。 “偶然遇见?本官就这么好骗吗?怎么本官就没偶然遇见呢?”杨逸笑得很诡异,旁边的萧忆差点晕倒,这问的都什么话呀? 李平纳纳不知所言,杨逸仍自笑道:“你跟踪黄氏,在市上装作与之偶遇!” “大人!我……”李平愕然。 “我什么我,这事别的男人也常干,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瞒你,本官也不例外,我家娘子就曾被我跟宗过,呵呵,大丈夫敢爱敢恨,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平眼睛子差点没掉下来。 呯! 风云突变,杨逸忽然狠狠一拍惊堂木喝道:“李平,你重击李七头部,并将之埋在尖子岭的树林,你可知道,李七并没有死,来啊!传受害人李七上堂!” 杨逸大喝之间,双目紧紧盯着堂上李平,但他看到的并不是惊慌失措,李平脸上流露出来的是一种茫然,一头雾水的茫然。 杨逸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之前问出那些问题,故意扰乱李平心神,从李平的反应来看,他不象是心机深不可测之人,而从现在他面上的表情同样看不出做作的样子,除非心机深不可测之人,否则表情绝对不可能如此无懈可击。 一辆徐徐向北的马车上,帘幕低垂,康国长公主一副平常人家的打扮,斜靠在车壁上,黄河过了、阳城过了,前面不远就是鹿台山了,回头看看,来路一片凄迷,天边的火烧烟慢慢暗淡下去,消散成了山间若有若无的薄雾。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康国长公主不知道该向谁去,十六年来,她从未离开过京畿附近,最远的也只是到城西金明池看水秋千,到城南的浙尼庵踏春。 这次被禁足半年,每日困在皇宫的高墙里,数着第一片雪飘落,看着第一朵花开、又落,偶尔得闻一些外间的事情,也都是关于他的,他在河北打胜仗了,他在辽国独斗满朝君臣,这些都是宫女们津津乐道的,也是她唯一能听到的有关外面的消息。 半年时间,衣带渐宽,她消瘦得象一株兰花草,半年的禁足生活,让她对那个寂寞的皇宫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于是,她一心想着逃离。 往哪儿逃?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渴望一次远行!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 不自觉间,康国长公主选择了向北,她想沿汾水去看看雁丘在什么地方,那只为了伴侣一头撞死在地上的孤雁,仿佛在一声声地向她呼唤。 “停一下!停一下!”车外突然传来呼唤声。 陶二感觉自己实在走不动了,于是干脆拦在路中央,打算搭个便车。 憨厚的车夫鲁四只好把车亭下,陶二上前一抱拳说道:“这位兄弟请了,在下姓陶,要前往晋州投亲,这路途遥远,而且听说路上又不平静,可否容在下搭个便车,就在车辕上将就一下就行,这样咱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不知可否?” 陶二倒是装啥象啥,那彬彬有礼的样子让人一见就产生好感。车夫鲁四回头问道:“小娘子,有人要搭个便车,您看成还是不成?” 康国长公主掀开车帘看了看陶二,说道:“出门在外,理应互相照应,你上车吧!” “呃……好……多谢小娘子!” 车门掀开那一刹那,陶二觉得自己双眼都快被亮瞎了,嘴里答得有些语无伦次;太美了!那比花还娇的脸蛋,那樱桃般的小嘴,那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肌肤,那含苞欲放的酥胸,那纤细柳腰儿…… 陶二脑中一片混乱,一颗心呯呯直跳,好不容易爬上车辕,连忙感谢观音菩萨保佑,虽然,他以前不信观音,但他决定,从这一刻起,信了! 他在东京城混不下去了,这回又讹诈到杨家头上,杨逸官位虽不高,但他战辽国、战西夏,威名赫赫!他人虽然不在京里,但祖父在,老丈人在,还有那个披皮章,天啊!个个是跺跺脚京城震三震的人物…… 唉!得罪这个的人家,陶二觉得还是小心些为妙,于是决定去晋州投靠唯一的一个表兄,这一路行来,正感叹命苦,不想在这荒陌野路,竟遇到这般美得象仙女似的小娘们,而且还是一个人(陶二自动把憨厚的鲁四忽略了),上天待我陶二不薄啊! 他娘的,这么美的小娘们,若是能一亲芳泽,死了也甘……呸呸呸!想点吉利的,看来我陶二这回是时来运转,终究能抱得美人归。 陶二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那道车帘子,这才收起心神,对旁边鲁四问道:“在下陶二,未曾请教这位兄弟怎么称呼?你们这是从哪里来?要前往何处去?” 鲁四一边挥着鞭子,一边答道:“你叫我鲁四就行了,大伙都这么叫我,我们是从东京来,要往汾水去!” “汾水?汾水可就长了!从龙门到雁门关附近的宁化军,上千里长这都是汾水,算了,鲁兄不愿说在下也不便多问,不管如何,在下我多谢你们!” “不不不,小娘子只说要前往汾水,具体要去哪儿我也不知道,并非不说与你听。” 陶二正要再说,却听车内传出一串黄莺般悦耳的声音:“你叫陶二是吧?你进车子来,我有话跟你说!” 让我到车里去? 陶二不自觉地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一颗心顿时又呯呯直跳出来,就象在打鼓!天啊!这回真的走好运了! 第172章陪房丫头 把李平押下去后,杨逸转头向萧忆问道:“这案子萧先生怎么看?” 萧忆捋了捋胡子,慎重地答道:“从黄氏与李平的反应看不出有何端倪,李七的死是不是他们所为,很难判定;目前难办的是,无法确定案发地点,从之前袁参军的审查所得看来,李七平时交往简单,并没有什么仇家,在下看来,或许是陌生人偶然遇到李七,起了劫财害命之心也未尝可知。” 杨逸沉吟地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李家村到渡口不过一里路程,而且李七出门时是四更天,黑灯瞎火的,遇到陌生人的机率很小;若真是陌生人偶然所为,按常理来说作案后一般会迅速逃离,而不会刻意找来工具,费力的去掩埋尸体。” “大人的推断很有道理,如此算来,还是李平与黄氏的嫌疑最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李二,此人比王贵先到码头,若是李七之死不是李平和黄氏所为,则李七安然到达码头,李二便成了最有机会接触到死者李七的人。” “李七与李二是邻居加好友,为二两银子杀害李七,可能性也不大,不过,在案子未破之前,咱们不防大胆假设,细心求证,这世间事,一切皆有可能。这样吧,萧先生带人再去码头,仔细查一查李二的船,再搜搜李七与李平两家,尽可能找到案发点地,呃!本官有些累了!先回后衙歇息一下。” 今天刚刚传出苏晴有喜,萧忆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人之常情,理解!他呵呵笑道:“在下还没恭喜大人呢!祝大人早得贵子!” “萧先生,你是故意的吧?这怀胎十月自有定数,早了那算什么事?” “呃,在下失言,在下失言!大人莫怪!” “哈哈哈,那就有劳萧先生了!” 尽管州里出了命案,杨逸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欢喜,他回到后衙,果然见茗儿带回了两个小丫环,一个叫小艾,一个叫春妞,十四五岁,倒也灵巧,一个正在厨下熬药,一个忙着打水过来给他洗脸。 “官人回来了!” 十三娘起身要帮他擦脸,杨逸从小丫头手上抢过手帕,三两下擦完脸,顺势在十三娘香腮上亲了一口,十三娘含羞横顾一眼,杨逸轻轻将她抱到软榻上,柔声说道:“娘子,今后这腰间的玉环绥可不许再佩戴了,还有,尽量穿宽松一点的裙子,可别压着了咱们的小宝贝,来,让官人我听听,咱们的小宝贝叫爹爹没有!” 杨逸将头伏到十三娘小腹上,这才一个多月,小蛮腰丝毫未变,小腹平坦,哪里能听出什么来,十三娘任由他忙活,细长如玉的手指轻抚着他的头,面上一抹笑容无比的明丽。 “哎呀,光顾着高兴,忘了把这大喜之事写信告诉岳父大人了!” “官人不必操心,信我已经写过了!” “娘子真好!真香!”杨逸脑袋稍稍上移,靠在十三娘软绵绵的酥胸上,对着她眨眼微笑。 “你这无赖子!”十三娘娇嗔怪一声,却不忍心将他推开,任由他作怪着,双峰上传来的酥麻让她脸上嫣红欲滴。 “难怪又丰满了,原来竟是有喜了,娘子,不知为什么,今天我特别特别想你!” 十三娘怔了一下,感觉靠在自己怀里的夫君突然变成了个孩子一般,美目盈盈一转,她嗔道:“官人这嘴巴就算抹了蜜也没用,妾身可不敢胡来。” “嗯,我知道!可是……一想到这么久不能与娘子亲热,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 “呀!你怎么什么都敢说!不知羞!” 杨逸找到她那小小的峰尖,轻轻一捏,把十三娘弄得发出一声轻吟,这才笑道:“咱们是夫妻嘛!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十三娘感觉浑身燥热,再让他作弄下去,只怕自己也情难自抑了,连忙拍开他的手说道:“官人担心什么,这不是还有茗儿侍候你嘛!你呀!” “这怎么一样?茗儿虽好,又岂能与娘子这天仙谪凡之姿相比?” 十三娘突然诡异一笑,咬着香唇说道:“那,清娘呢?” “清娘还小……嗯?娘子说什么呢你!我是那样的人嘛?” “嘻嘻,总算官人还有点良心!” “好啊,你竟然敢诈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官人,人家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你可别乱来哦,否则我告诉婆婆听!”十三娘这话就象紧箍咒一般,杨逸立即就老实了,乐得她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抚着自己的小肚子满带示威的意味。 杨逸气不过,瞅准她那润泽的樱唇,狠狠地吻了下去,直吻得她娇喘不定,这才象取得了一场大胜一般,行意地起身向房外喊道:“茗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点开饭!姑爷我饿了!” “官人你无赖!” “娘子别生气,你可是有身子的人,生气可不好!” “你……哼!” “哈哈哈……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姑爷,你唱什么?高兴傻了?”茗儿端着一碗鸡荡适时走了进来,她向来不怕杨逸,俏皮得很,与十三娘的洞房花烛夜,杨逸还被她讹诈过二十贯,她的发问,让杨逸的歌声戛然而止。 “茗儿,这是你第二回说我傻了哈,好事不过三,到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杨逸威胁恐吓,茗儿眸光一闪,俏生生地说道:“姑爷,好事不过三,也就是说婢子还可以说你傻一回是吧?” “呃……” 十三娘见他吃瘪,刚起身又笑弯下了腰,杨逸狠狠地瞪了一眼茗儿,赶紧过去把十三娘扶到桌边坐好。 “开饭喽!娘子坐好,这一餐官人我要亲自来喂娘子你,对了,清娘呢?” “姑爷放心吧,你那宝贝清娘丢不了,马上就过来了,你还是先喂好娘子吧!” 茗儿这话带有些酸味儿,杨逸与十三娘对望一眼,十三娘再次诡异地笑了起来,趁着茗儿出去端菜,凑到杨逸耳边说道:“官人,听出来了吗?”。 “呃……没听出来!” “官人别担心,过了今晚,大概就不会这样了!” “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日便见分晓!” 十三娘坚持不说,杨逸一肚子疑惑,茗儿有些吃清娘的小醋,这点他听出来了,清娘年纪不大,杨逸平时对她的照顾比对十三娘还周到,茗儿吃点小醋也正常,至于十三娘说的明天便见分晓是什么意思,实在想不明白! 吃过午饭,下午杨逸带着马汉卿和一班衙役,就李七的案件亲到李家村勘查;朝廷规定,但凡命案,都是要知州亲自审理的,而且有一定的期限,朝廷有提刑使不定时走访各州,督办刑狱之事,若是案件久拖不办,将会遭到弹劾,出现重大冤案错案的话,还可能会丢官,至少考功时会给你个下下签! 忙活一下午,依然未能确定案发现场,案件淡不上有什么进展。 “难不成英明如我,也只能屈打成招?”夕阳西下,杨逸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到后衙! “姑爷,你要打谁?”厅里没别人,就茗儿一个人在。 杨逸目光不经意地从她身上扫过,不禁有些愣神,茗儿一改平时的背子装束,换上了一身暗红镶花的襦裙,让她双腿显得尤为修长,袅袅婷婷的,这丫头本就娇俏清丽,许多大家闺秀也有不及,这一打扮起来,还真是顾盼生姿。 “姑爷,你……”茗儿被他这般打量,一向俏皮的她脸却红得象朝霞一般。 “咳咳!十三娘她们呢?” “在后花园里,姑爷饿了吧,婢子这就去叫她们一起过来用饭。”茗儿说完逃也的跑了出去。 杨逸心中更加疑惑,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了? 到了晚上,杨逸被十三娘推进了茗儿的房间,房内刻意的装饰过,虽不处处大红,但加上那两支红烛,却也显得喜气洋洋。这下他终于明白十三娘说明天便见分晓是什么意思了。 茗儿坐在罗床上捏着裙带,这丫头今年已经快十八了,身子已经完全长开,上下凹凸有致,作为陪房丫头,茗儿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也时常心生期盼,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还是患得患失! “姑爷,你忙了一天,早些歇息吧!”说出这句话,茗儿粉颈都红了,酥胸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呃……这个,茗儿,我还是到十三娘那边……”杨逸讪讪地说出一句,便向外退去。 “不要!” 也不知道这丫头哪来的勇气,突然从背后抱住他,但她用力过大,杨逸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撞倒在地。 “噢……” “姑爷,你没事吧?摔着哪儿了?婢子……呜呜……” 眼看这丫头急得哭了,杨逸连忙挣扎起来哄道:“别哭,别哭,我没事!” “姑爷你真的没事?” 能没事吗?这事可大了去!就算要推倒,也应该是我把你推倒,现在反过来被你推倒,若是被外人知道,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哟!呀呀呀,你还摸…… 茗儿哪知道他想什么,担心他摔坏了,一边在他身上摸索着,一边问疼不疼,最后确定他哪里都不疼后,这丫头突然噗哧一笑,一时花开含露,娇颜欲滴。 “你笑什么?” “姑爷,对不起!” 说完这句,这丫头闭着双眸,颤抖着向他吻去…… 一缕少女的香津,一声细碎的嘤咛,幽香轻送,细不可闻。杨逸刚将她抱起,一双修长的便缠了上来,很紧,很紧…… 罗帐轻动,襦衫轻轻滑落,露出那香肩锁骨如玉,粉红的肚兜下,竟是双峰怒耸; 或许是平时束缚得太紧,当杨逸轻轻扯开那肚兜带时,白玉般的双峰一下子弹出来,如同两只玉兔活蹦乱跳。 “姑爷……” “嗯!” 杨逸轻应一声,双手刚刚捉住那双跳动的玉兔,茗儿便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娇吟,一对修长的地绷得笔直…… 第173章意外收获 车厢里,面对娇妍如花的康国长公主,陶二没有流露出垂涎欲滴的样子,相反,他依旧彬彬有礼。 他不是山匪,硬抢压寨夫人的事他做不来;他是混混,最多也就是干干拐骗妇女的事儿。 既然是拐骗,就需要些技术含量,刚刚在东京碰了一回壁,这回陶二决定,先把这小美人的背景打听清楚再说。 康国长公主先将陶二打量了一翻,心里觉得还算满意,脸目不算可憎,人也不显得粗鲁,也不象坏人,她便开口说道:“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你若能答应,我就让你一直搭车到晋州去。” 答应,别说一个要求,十个也行啊!都答应,陶二心中暗乐,面上露出一抹谦和的微笑说道:“咱们出门在外,本该相互照顾,小娘个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那就好,我叫陶四娘,从现在起,我就是你妹妹了,和你一起到晋阳去投亲,若是有人来查问,你可别说漏嘴了!” 陶二先是一征,没想到小美人竟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暗暗打量了一翻,发觉车上除了一个小袱外,并无其他行礼,哎呀呀,难不成这小美人是离家出走?嗯,有可能是逃婚,对了车夫鲁四不是说这小美没什么目的地吗?没错了!准没错儿! “你是不是不答应,若不是答应你就快些下车去!”不知天高地厚的康国长公主,哪里知道陶二早以将她的处境猜得仈九不离十,尤在威胁着。 陶二连忙道:“小娘子误会了,予人方便,自己方便,在下岂有不答应之理,我只是奇怪,小娘子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查车呢?” 康国长公主横了他一眼说道:“你问那么多干嘛?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好好好,在下不问了,对了小娘子,我听说这条路可不平静,常有山贼出没。”陶二说到这里,留意了一下小美人脸上的神情,见她果然露出不安的神色,于是接着道,“小娘子既然雇得起车,想来家势不差,为何不带几个随从呢?这从东京到晋州条长路远,家里人也放心你一个人出来?万一被山贼劫去怎么办?” 听了陶二这翻话,康国长公主整个人不安起来,纳纳地说道:“我……我出来得匆忙,没顾得带随从,这路上真有山贼吗?”。 陶二笑得肚子都差点疼了,小样儿!吓唬吓唬就能让你露馅儿,他慷而慨之地答道:“山贼是肯定有,不过小娘子放心,咱们遇见也算有缘,以前我走过这条路,知道怎么走能避开山贼劫道,小娘子只要听我的,我陶二定能保得小娘子周全!” “真的?” “在下岂敢哄骗小娘子,再说了,在下这小命也不能让山贼要去了不是?” “说得也是!好吧,到晋城之前,怎么走就听你的安排好了。”康国长公主松了一口气,对陶二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陶二趁机瞄了瞄她那娇滴滴的脸蛋,口水直往下咽,小娘们,看你还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阵禁军飞驰而来。 “停下!停下!车子里什么人?掀开帘子,我们要检查!”禁军士卒将马车拦下来,大吼着。 车帘掀开,陶二小意地陪着笑脸,领头的军官喝道:“你们是何人?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回各位军侯,小人叫陶二,这是小人的妹子,我们自东京来,要往晋州去投亲,不知各位军侯要查找什么人?” “问这么多干嘛?这位真是你妹子吗?”。领头的军官双目紧盯着里面的康国长公主,康国长公主怯生生地望了他一眼,连忙别过头去,仿佛很怕生人。 “各位军侯,小人岂敢骗你们,小的就这么一个妹子,岂能有假……” 陶二鼓如簧之舌,这队禁军看不出什么端倪,很快飞驰而去,等离远了些,一个禁军士卒说道:“头,我看那小娘子跟本不是那什么陶二的妹子,两人哪里长得象兄妹俩了?我看呀,说不定那小娘子就是康国长公主也不一定。” 那领头的军官答道:“两个问题,一,如果康国长公主是主动出走,岂会甘与一个贱民同车而行?这成何体统?二,若是康国长公主是被人劫持,刚才咱们就在车边,她手脚未绑,嘴巴能言,为何没有呼救?好了,咱们还是赶紧往前去找,找不到人,咱们回去谁都没好下场。” “头,你太英明了,说得太有道理了……” 看着这队禁军远去,康国长公主莫名的有些得意,就象是在大人面前玩弄小花招得逞了一样。 陶二更加得意,因为小美人一直没赶他出去,那如兰似麝的幽香,那娇婉动人的模样,让他口水直往里咽,嗯,这队禁军不是来找小美人就好,小美人,看你还怎么跑出我的手掌心! 陶二心思难禁,望了望车辕上的鲁四,若是能把这家伙支开那就更加完美了。 晚上到了翼城县,三人同宿一家客栈,康国长公主觉得暂时把陶二带在身边,还是有些用处的,于是主动替他出了房钱,陶二看到她袱里的金银后,心里可就更加活络了,老子这回非得财色双收不可! 安顿下来后,陶二立即找了家药铺买了几样药材,鼓捣了半宿才睡下。 第二天三人再次出发,进了羊角山后,四周古树浓荫,四野寂寂无人,陶二趁人不注意,悄悄把准备好的药粉倒进了水壶里…… 大堂之上,杨逸沉着脸问道:“李二,你说你五更才出的门,可有人证。” “回大人,小人没有人证,当时天还没亮,村里人还没有起床,小人又是光棍一个,实在找不到人证,可是大人,小的真是五更才出门的呀,也确实没有看见李七,请大人明查,小的一向与李七交好,并无仇怨,岂会谋害他,大人啊,黄氏与李平素有奸情,这个村里人人皆知,他们才可能谋害李七呀!” 李二的话,杨逸实在找不到什么破绽,他用尽了办法,但李二神色正常,并无心虚的表现。 有关李七被害一案,现在的情况是案发现场没法确定,凶器找不着,那二两赃银更是不知去向。几个嫌疑人一审再审,越审越让人迷茫。 难不成真的要大刑伺候? 第一次办案,就要屈打成招,杨逸实在不甘心,审过李二之后,他带着衙役再次来到李家村。把李二、李七、李平三家反复搜了个底朝天,连有可能用来掩埋尸体的锄头都仔细看过了,这年头农具缺乏,各家各户有几把农具邻居都知道,这个藏不了,可惜发现李七尸体的尖子岭的土质,与四周田地的土质大都一样,想从锄头上找出依据不太可能。 李七家冷冷清清,李七死了,黄氏被关在牢里,家里就剩下一个十一岁的李喜儿,着实可怜,她一直跟在后头,一有机会就上来磕头道:“大人,我娘亲冤枉啊!我爹爹出门贩盐那夜,我娘亲就抱着我睡,她根本就没有出去,怎么可害死我爹爹呢!大人,求求您放了我娘亲吧!大人,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小孩子磕头不起,杨逸于心不忍,扶起她说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如实回答,我就暂且放你娘亲回来。” “真的吗?大人,您问吧,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绝不骗您!” “平时你爹爹不在家时,对面的李平时常来你家吗?”。 “有时来,不过娘亲不敢让他进门。” “为什么?你觉得他是坏人吗?”。 李喜儿赶紧否认道:“不不不,平叔他是好人,他对我很好的,爹爹打娘亲时,也只有他来劝阻。” “那为什么你娘不放他进门呢?” “我娘说怕别人说闲话!” “那你爹爹不在时,你娘常去李平家吗?你要说实话哦,不然我可不放你娘亲回来。” 李喜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连忙象只受惊的小鹿般低下头去,纳纳地答道:“去……去过几回,但我娘不敢一个人去,每次都是带着我去的。” “哦,他们当时说些什么你还记得吧?” “他们说……” 杨逸很快返回州衙,立即重新提审黄氏,但结果让杨逸有些失望,黄氏复述她与李平见面时的对话与李喜儿说的基本一至。 这从另一个侧面也证明了,黄氏与李平之间虽然有些欲说还休的情意,但说他们通奸恐怕就有些过了。 “黄氏,你说你丈夫李七是四更出的门,你是如何确定的?” 这一点很重要,若是李七出门时不是四更,那一切就得推倒重来。 黄氏伏在堂下答道:“村头有打更的,拙夫出门时刚打过四鼓,是以民妇能确定。” “当时你女儿李喜儿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杨逸之所以问得这么细,自然是打算把黄氏的话再找李喜儿印证,这样轻易便能确实黄氏有没有说谎。 “醒着,因为拙夫要出门贩私盐,我们心里担忧,一宿都没睡好。” “你丈夫出门时跟你说了些什么?” 黄氏犹豫了一下答道:“他……他让民妇老实在家呆着,要是再敢出去招惹是非,做对不起他的事,就打死民妇。” 杨逸与旁边的萧忆对望一眼,继续问道:“李二来拍门时,你女儿是睡了还是醒着?” “本来睡着了,李二拍门的声音太大,又被吵醒了!” “很好,李二当时和你说了些什么?” “当时李二在门外喊,七娘子,这天都快亮了,七郎他人呢?赶紧让他到码头去!王贵等着呢,民妇就答他说拙夫四更就出门了……” “等等,你再把李二当时说的话重复一遍,你可别弄错了!” “回大人,当时李二用力拍门,然后大喊,七娘子,这天都快亮,七郎他人呢?赶紧让他到码头去!王贵等着呢,民妇就答他……” “行了,来呀,把王氏带下去,传李二!” 杨逸感觉一时间拨云见日,等黄氏被带下去,他不禁畅快地笑道:“凶手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萧先生听了来吗?”。 萧忆疑惑问道:“难不成大人认为黄氏就是凶手?在下愚鲁,实在不知其然,请大人明示!” “哈哈哈!等下便见分晓。” 第174章爱屋及乌 威武 两班衙役虎视眈眈,堂威喊得震天响,杨逸俯视着李二,大喝道:“李二,你为了二两银子,竟下手杀害好友李七,埋尸尖子岭,罪大恶极,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李二一上堂来,就感觉到这次气氛明显不同,他诚惶诚恐地伏地喊道:“知州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没有杀害李七,真没有杀害李七……” 杨逸不待他喊完,抽出一支令牌往堂下一扔:“来呀!这恶徒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本官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 李二的惨叫声引来许多百姓围在大堂外观看,人们纷纷交头接耳,百姓们大多认定是李平与黄氏有奸情,这才合伙谋害李七以便双宿双飞,现在杨逸突然说李二是凶手,上堂便施以大刑,大家心里难免觉得李二有些冤。 李二再次被拖到堂上,依旧大喊着冤:“知州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那日根本没看到李七,小人真的没有杀啊!请知州大人明查……” 杨逸一拍惊堂木说道:“本官不但明查,而且已查明,杀害李七的人就是你李二,本官问你,五更过后,王贵让你回村催促李七出门,你到李七家拍门时是怎么喊的?” “回大人,小人当时喊七娘子,这天都快亮,七郎他人呢?赶紧让他到码头去!王贵等着他哩!大人啊,小人就喊了这几句,连李七家门都没有进,哪里就杀人了?小人冤枉啊……” “冤枉不了你,就这几句话,足以证明李七是你杀的了!” 杨逸这话一落,堂下百姓一片哗然,大家都觉得杨逸这是胡乱把罪名加到李二身上,连身边的萧忆也不禁小声劝道:“大人慎言,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大人以此定李二之罪,恐怕将来案子报上去对大人有所不利。” 杨逸淡淡一笑道:“萧先生多虑了,李二去拍门,开口就喊七娘子,当时天还没亮,这半夜叫门,哪有开口就叫人家娘子的?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李二知道男主人李七不在家!这才会下意识地开口就叫七娘子。李二之前若是没有见过李七,他又怎么知道李七不在家?他见过李七,却又极力否认,原因也只能有一个,李七是他杀害的!他否认见过李七是为了掩盖他杀人的真相。” 这下子堂上堂下都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回味着杨逸的这翻话,萧忆这时已忍不住赞叹道:“精彩!大人于点滴之间见沧海,在下佩服!佩服!” 李逸对萧忆一颔首,回头大喝道:“李二,本官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本官可有冤枉你啊?事到如今,你再不从实招来,休怪本官让你尝遍百般大刑!说!” 李二面若死灰,萎靡在堂上,嘴里纳纳不能言。 呯! 惊堂木的响声把李二吓得一哆嗦,杨逸再次大喝道:“李二,你是说还是不说?” “大人,我……我说,李七……是小人杀害的!” “李二,把你杀害李七的过程、赃银的去向都仔细交待清楚!” “四月初一那夜,四更过后不久,小人便独自来到渡口,发现李七躺在小人的船头睡着了,小人刚想叫醒他,便看到他散开的袱里有银子,当时天还没亮,四周又没人,小人当时一时起了贪念,就想偷走银子,结果被李七醒来发现,小人便用船桨击打李七头部,然后把他移到附近的尖子岭埋了。小人重新回到渡口不久,那王贵便来了,他等得不耐烦,便让小人去李七家催促,大人,事情就是这般。” “那二两赃银呢?” “回大人,那二两银子小人至今没敢用,用鱼网裹好后沉在小人的船下,大人,小人一时糊涂,做下这杀人之事,小人都说了,望大人法外开恩…..” “汉卿,立即带人去查找,务必找回那二两赃银!” “是,大人!” “来呀!黄氏与李平被告通奸杀人,纯属冤枉,此二人立即无罪释放!” 一桩扑朔迷离的杀人案就此水落石出,环州从此出了个杨青天,大街小巷里,百姓就此案议论纷纷,对杨知州的明察秋毫无不交口称誉。其实之前因灭妹勒,以及安置逃难百姓,杨逸本就很得环州百姓爱戴。 百姓们爱屋及乌,具体到清娘身上便有些好笑,端午节快到了,这天刚好清娘带着丫环春妞上街买东西。 由于杨逸经常带着她外出,环州百姓大都知道她是知州的家人。街边卖百索的大娘一见这个粉雕玉琢的少女,立即把她拉过,热情地笑道:“明日便是端午了,小娘子出来该是要买些物什过节吧?您瞧,大娘我这儿的百索是环州最好的,您带了一定平平安安,多子多福,还有这银样鼓儿花,还有这桃枝,端午都要用的……” 这位大娘一边说着,一边连同葵花、蒲叶等物什一股脑的给清娘,清娘有些为难地说道:“大娘,这些我家里都买了呀!” “不要紧,多拿些回去,辟邪消灾,杨青天是难得的好官,小娘子是天仙一样的人儿,你们一家子能用我老婆子的东西,老婆子心里高兴……” 旁边卖香糖果子的老汉一见这架势,也连忙将白团、紫苏、鲜果之类的东西打,一下子塞给清娘。不光这些,街边的小贩有样学样,一个个打好东西就往清娘跟前塞,人人都说不要钱,清娘劝这个劝那个,人太多,劝不过来,要春妞付钱吧,人家塞完东西就走了,望着跟前一大堆的东西,急得小姑娘都快哭了! “哎哎哎,你们几个怎么没点眼色,没瞧见这么多东西吗?小娘子两个人怎么拿得动,还不快帮送到府衙去!”原先那大娘喊了一嗓子,立即跑过来几个壮小伙,肩挑手提,呼拉一下搬着东西就往府衙去。 春妞跺跺脚问道:“娘子,咱们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杨大哥听说咱们乱拿百姓东西的话,一定会不高兴的。”清娘噘着嘴,左看看,右看看,着实不知所措。 杨逸回到后衙,就看到侧门打开,几个陌生的小伙扛着大小的走进来,清娘和春妞嘟着嘴跟在后面,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杨逸一看这还得了,这环州一亩三分地上,竟然有人敢欺负我家宝贝清娘,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清娘,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知州大人,小人几个只是帮送东西过来的,大人,不关我们的事呀……”几个小伙子吓得都快趴下了,撂下东西就跑。 “杨大哥,确实不关他们的事……”清娘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十三娘也被惊动了,茗儿扶着她走出厅门来,看了清娘面前小山似的东西,不禁脱口道:“咦!清娘,姐姐让你上街买根绣花针而已,你怎么买回这么多东西?” “呀!绣花针还没买呢?我这就去买……”清娘突然想这一茬,脱口嚷了出来。 春妞连忙喊道:“娘子你还去?再去怕是又得带一大堆东西回来哩!” 清娘立即来了个急刹车,杨逸瞧她无措的样子,有些好笑,牵过他的手笑道:“清娘,你急什么?快跟杨大哥说说这么怎么回事?” “杨大哥,都怪你啦!人家以后都不敢上街了……” 得知事情真相之后,杨逸看看那堆得小山似的东西,也有些哭笑不得,十三娘更是好笑,清娘上街玩,她顺便让买根绣花针而已,结果却弄回这一大堆东西,这反差实在太惊人了! “汉卿,麻烦你找几个人把这些东西清点一下,然后把钱给商贬们送去!” 马汉卿笑道:“这没问题,不过,大人,我怀疑这些商贩分明是知道大人不会白要他们的东西,故意这么干,把大人当冤大头宰呢!” 杨逸双手一击,作恍然大悟状:“有可能哦!不行,本官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十三娘横了他一眼,嗔道:“官人休要再作怪,百姓们一片爱戴之心,拳拳如赤子,官人这话若是被百姓听到,岂不让百姓寒心!这样的话官人你以后休要再说!” “呃,娘子言之有理,汉卿啊,赶紧照我说的去办吧!顺便告诉百姓,今后别再往府里送东西了,否则咱们又得一一送钱过去!” 被十三娘那么一说,马汉卿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然去了。这时清娘仰起小脸担心地说道:“杨大哥,要是以后人家上街,大伙还这么送东西可怎么办?” 杨逸一刮她的玉鼻,呵呵笑道:“这个简单,到时你就大喊,天上掉银子喽!等大伙都往天上望,你就跑…….” “嘻嘻,这个法子好!” 十三娘见杨逸又胡扯,而清娘竟当真,不禁噗哧一笑,她虽有孕在身,但身子未显,仍是一副绰约轻盈之态,配上那闭月羞花的美态,引人之极。 茗儿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姑爷,自家娘子什么时候看都行,你呀,还是先看看这一大堆东西怎么办才好吧?娘子有孕在身,可不能让她费心;端午节的物什婢子这几天都已经备好了,结果现又送回这一大堆,咱们家就几个人,吃是吃不完了,婢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姑爷你还是快想想怎么办吧?” 杨逸抻手拍开茗儿的手,依旧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十三娘的美态,毫无顾忌,直到十三娘宜喜宜嗔地瞪他一眼,他才呵呵笑道:“这有何难,咱们家吃不了这么多,留着也浪费,明天我送到慈幼局去就是。” 第175章慈幼局 端午节这天,街上的百姓大多换上了新衣裳,各家商铺早就把彩楼欢门装饰一新,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任由百姓选购; 环州是边城,虽然宋夏两国战争不断,但边境的走私贸易从未受战争影响而停止过,之前杨逸也一直没有刻意打击过走私贸易,市井间流入许多西夏的商品,内地商人会到此地来贩卖,因此环州的商贸还是挺繁荣的。 事实上大宋对外贸易一向是顺差,关闭边境榷场,禁止与西夏贸易,这可以说是把双刃剑,伤了西夏,也伤了大宋自己,杨逸个人认为,在军事和贸易都占优势的情况下,对西夏的贸易封锁其实没多大必要。 朝廷关闭榷场,是为了表明一种态度。让他再去打击走私,杨逸就懒得去做了,这样只会使得环州更加萧条。 苏东坡本来在和一些环州的名流士绅饮酒论诗,听说杨逸带着东西去慈幼局看望孤儿后,不知他怎么想,竟带着十来个士绅一齐过来了,还带来了不少物品。 慈幼局位于城南的鸭子巷,院子很大,只是破旧了些,刚刚走近大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当然,也有哭声。 大宋在每个州基本都设有慈幼局,主要由朝廷拨款运作,也接受一些社会善款,慈幼局的宗旨是:如果贫穷百姓无力养育子女,许其抱至慈幼局,写上出生年月日,局里设有专职的rǔ娘抚育。其他人家若无子女,可到局里来领养。因此在大宋遇上灾年,贫穷百姓的子女多抱入慈幼局,而成年人也大多被招入厢军,路上很少出现异子而食的惨烈现象。 这种幼儿慈善机构,在大宋之前的朝代没有,宋代灭亡之后,元明两代均未再建,这项措施很能代表宋朝在社会管理方面的人性化和完善性。 节日之时,州里的主官一齐来到慈幼局,这是第一次,局长屈凡连忙迎出来,杨逸摆摆手让他免礼之后,问道:“之前本官一直未曾来慈幼局看过,屈局长先给本官介绍一下局里的情况吧!” 屈凡大概也觉得机会难得,连忙说道:“大人,目前局里共有两百一十二个孩子,从刚出生的婴儿到十一二岁大的孩子皆有,其中男三十九,女一百七十三,每月至少要七十贯的费用才能保证局里正常运转,只是……” “只是什么?你有话不妨直说!” “不瞒大人,如今局里每个月最多能拿到三十贯拨款,孩子们吃不饱穿不暖,局里房子破破烂烂,一直也没能修缮一下,这天一下雨,就到处漏水,晚上孩子们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请的rǔ娘都嫌工钱少,很多人不愿干下去,大人,再这样下去,在下这局长也做不下去了!” 苏东坡皱眉道:“既然如此,之前为何没有上报?本官来到环州也近两个月了,一直未看到有关慈幼局的文书。” 屈凡连声喊冤道:“岂会没有,下官年年上报,月月上报,可这款项一直没有如数拨下来过!” 杨逸望向司户参军曹太平,目光带着询问,曹太平连忙解释道:“大人,慈幼局的文书下官确实接了,但州里的财政状况大人应该也知道,之前连年亏空,哪有那么多钱拨给慈幼局,如今大人知环州,开盐井后府库刚刚有些进项,马上又用于修筑堡砦,半文不剩,下官也只能把慈幼局的文书先压着,打算等下个月府库有了进项,再如数拨下。” 杨逸点点头,没说什么,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思量,环州地处边疆,经常要打仗,一打起仗来自然是要以军资为先,指望府库,慈幼局的拨款就很难得到保障。 杨逸进到局里一看,见到里面的孩子确实大都面黄肌瘦,房中被褥床桌破旧,瓦面多有破漏,阳光从破洞shè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地上也是坑坑洼洼,留着许多雨水打出的小坑。 苏东坡看了一叹道:“本官这个月的俸禄就全捐给慈幼局用于修缮房子吧!” 苏东坡一出口,随他一同前来的士绅便纷纷慷慨解囊,一下子便捐了三百多贯。杨逸明白,指望这些人长期捐款是不行的,慈幼局必须有自己的经济来源,这样才保证今后的开支用度不缺。 局里的孩子男女数量差相差极大,这一点引了杨逸的注意,他向屈凡问道:“局里的女婴占了将近八成,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百姓舍不得遗弃男婴,大多只遗弃女婴,而来领养孤儿的百姓,也大多只愿领养男婴,因此局里大部分都是女婴。” 杨逸暗暗一叹,这年头重男轻女的观念是普遍现象,想要一下子改变根本不可能,男孩子可以承接香火,女孩子便成了赔钱货,这个问题杨逸一时也没法可想。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本官的意思是,今后不但要让这些孩子吃得饱,穿得暖,还要让他们读些书,教些手工刺绣之类的手艺活,这样等他们自立之后,至少也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大人!”曹太平犹豫地叫了一声。 杨逸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便说道:“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这些孤女无父无母,本就是可怜人,若是不教她们识些字,学些手艺,将来出社会后大概也只能为倡为妓。” 众人不好再说什么?连苏东坡也没有再出声,都抱着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 这年头,朝廷能负责把人养活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杨逸还要教这些女孩读书识字,这条额外的开支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不愿接受的。只是鉴于杨逸的威望,曹太平他们不敢反对而已。 杨逸懒得管他们想些什么,沉吟道:“这样吧,本官捐出五百贯,在城中设一商铺,请人经营,曹大人只须派人监管商铺财务,不得干涉商铺日常经营。商铺赢利所得,便用于慈幼局各项支出,不足部分再由府库承担,就这样吧!” 杨逸的口气不容置疑,当然,既然是俺自己掏腰,就不由你们再来说三道四。 将带着的吃食分发下去后,杨逸再交待屈凡请绣工,请先生这些事情,便离开。一下子得了三百多贯,这相当于往年整年的拨款了,而且今后的款项也有了着落,屈凡欣喜万分,一直送出好远。 杨逸回到后衙家中,院里的凉亭水滴如珠,溅起如雾,十三娘几人坐在停中享受着盛夏的清凉,石桌上摆放着一些冰镇的新鲜瓜果,杨逸进亭时,十三娘纤纤玉指正捏着一颗酸梅放入口中。 “呀!娘子爱吃酸,看来怀的准是男孩。” 十三娘抿嘴一笑道:“官人,万一是女孩呢?你会不会不高兴?” 杨逸走到她身后,搂着她的纤腰,十三娘顺势将头靠在她胸膛上,含笑等着他的回答。 “大概每个女人怀孕时都会这么问他的夫君,这样的问题对我而言,太俗,真不想回答。” 清娘在一边嘻嘻地笑道:“就是,晴儿姐姐,杨大哥顶天立地,岂会因你生男生女而嫌弃于你,晴儿姐姐你就放心吧!” 十三娘满带深意的瞟了个郎一眼,搂过清娘的小脑袋笑道:“清娘,你就这么相信他?要是他以后嫌弃你怎么办?” “我……”清娘整张小脸都红了,十三娘这话分明是将她当作了杨逸的妻妾,她羞涩地望了一眼杨逸,低下头去细若蚊呓地说道,“清娘爹娘不幸双亡,当初全靠杨大哥照顾我,开解我……” “清娘,别说了!”杨逸一听不好,生怕提起父母后清娘伤心,连忙岔开道:“对了,今天我去慈幼局看了一下,里面的孤儿大多是女孩子,清娘你若是喜欢,以后可以抽点时间去教她们识些字,不求个个能象你一样变成大才女,只须教她们能识文断字便行。” “让我去做先生?” “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嘻嘻……” “那是对自己的学识没信心?” “有点……” “得,她们能成为易安居士的学生,不知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呀,就别担心了,随着你的心教就是,反正她们将来也不去考进士,你也不用担心误人子弟。” “嘻嘻!那人家什么时候可以去?”清娘一双眸子变得很亮,闪烁之间带着清澈的光芒,婉丽的风姿无不给人一种异常洁净的感觉。 十三娘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说道:“你呀!你杨大哥把你宠得没边了,净由着你胡闹!官人,你也真是的,清娘一个小姑娘家,你让她去做先生,也不怕人家说三道四。” “怕什么?只要清娘高兴就好!娘子管他呢!在环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乱说,看我不灭了他全家!” “官人你……”眼看个郎狂得没边了,十三娘真个是无言以对。 清娘双眼扑闪扑闪地望着她说道:“晴儿姐姐别生气,你若是不同意,人家就不去好了。” “姐姐没说不同意,今天是端午节,要去也不是今天去,瞧你这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真是个小丫头片子!” “嘻嘻,晴儿姐姐你是同意了,谢谢晴儿姐姐!” 清娘嘴巴那叫一个甜!十三娘又伸手扭了扭她的脸蛋笑道:“姐姐现在喜欢吃酸食,你嘴巴甜成这样子,姐姐我可受不了!” “嘻嘻…….” 第176章桃李不言 山间林木葱郁,草长叶茂,复有清溪潺潺流过,那份清凉之意让人不禁想停下来歇歇脚,鲁四麻利地卸下车,到溪边去饮马;康国长公主坐在树下歇息,这位天家贵女,打小就没受过这样的鞍马劳顿之苦,如画的眉目间此刻写满了疲倦。 她微蹙双眉,抿起小嘴时,香腮上便会出现两个浅浅的梨窝,别有一翻动人的美态,身上穿着的虽然是普通的衣裙,但那婀娜的身体,和那自小养成的气质风仪怎么也掩饰不住。 陶二看在眼里,一颗心猫抓似的,在京城里他也见过不少美人,比如王侍郎家的第六房小妾,比如京中四大行首,比如三生楼那位妖娆的女东家,但这些人对于陶二来说,都非常遥远,可望不可及。 而此刻,在这崇山幽林之中,一个相貌和仪态都是人间极品的绝色美人,离他却是如此的近,几乎唾手可得,怎不教他心痒难耐? 感觉时机已经成熟,陶二殷勤上前说道:“小娘子,这儿离晋州还有一天路程,您也累了吧,先喝口水吧!” 康国长公主接过水壶,放到嘴边时却忽然停了下来,仔细地看了看水壶,又冷漠地扫了陶二一眼,那眼神跟看自家的奴仆似的;陶二的心一下子绷紧起来,生怕她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你没有先喝过吧?”康国长公主盯着他问道。 “没有,没有,这水壶是专为小娘子准备的,在下岂敢乱来,在下要喝水,自会到溪边去喝,小娘子放心吧。” 陶二轻轻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心里又不禁暗骂道,且让你嫌弃,等下把你剥个精光之后,还不是任老子爱怎么骑就怎么骑? 康国长公主喝下了水,没多久就开始迷糊起来,陶二把握时机,为了让溪边的鲁四听到,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说道:“会!在下从十岁就会驾车了……什么?把车子买下来,打发鲁四回京……好吧,在下全凭小娘子吩咐……” 这翻话就象是陶二在和康国长公主交谈,大概只是由于女人声音比较小,溪边的鲁四没法听到而已。 演完戏的陶二赶在鲁四回来之前,把康国长公主扶回了车上,并从她的袱中掏出了一部分金银,等鲁四回来,他便理直气壮地说道:“鲁四兄弟,小娘子说她去向不定,因此要我跟你打个商量,我们把你这车子买下,价钱方面可以多给你一些无妨,这样就不用麻烦你再跟着奔波了,你尽管拿着银子回京,车就由我来赶好了。” 鲁四看了看低垂的车帘子,由于听到了刚才那翻话,憨厚的他也不疑有他,只询问了几句,都被陶二一一应付过去,最后陶二出了双倍的价钱,他计量了一下,便乐呵呵地接下,独自回京去了。 看着鲁四的背影消失在来路的转弯处,陶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唱着荤曲儿,一挥鞭子赶着马车轻快而去。 他不时掀开帘子看看里边沉睡的美人儿,实在难耐的他坚持将车子赶出了十多里,便驶进一处树林之中,将马拴好后,他无比兴奋地钻进车里,因为药物的原因,康国长公主昏睡未醒,那如花娇美的模样,弹指欲破的肌肤,曲线玲珑的娇躯,最是那贲起的酥胸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时,让陶二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陶二伸出手时激动得微微颤抖起来,心里呯呯直跳,他手指滑过那滑腻的粉面、圆润的下巴,最终停在小美人脖子的第一颗扣子上。 无声无息间,第一颗扣子被解开,康国长公主那优美的粉颈便露了出来,看得陶二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手指微颤着滑向第二颗扣子,突然,他停住了。 想起之前美人儿将自己视同奴仆一般的目光,陶二心里升起了一个狂虐的念头:让你瞧不起我陶二,老子就让你看看,仔细看看,老子是怎么把你骑在身下的。 陶二拿过水壶,将水轻轻淋在康国长公主的面上,康国长公主被冷水一激,秀眉细细地蹙了一下,然后悠悠地张开双眼,朦胧之间,看到陶二那满带猥琐的脸就近在眼前,她愣了一下,接着发出一声清亮的尖叫:啊! “叫吧!叫吧!这荒山野岭,你怎么叫也只有我能听到,叫吧!你就算不想叫,老子也会让你叫个够……”陶二笑吟吟地说完,双手猛然抓向康国长公主的上衣,用力一扯!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鸭子巷的慈幼局里,清娘似模似样的站在台前,教下面的上百名孤女读书,她神情投入,声音清脆地解释道:“这句话出自史记的李将军列传,意思是桃树李树有芬芳的花朵,甜美的果实,虽然不会说话,但仍然能吸引许多人到树下来赏花尝果,以至于树下走出一条小路来,蹊就是小路的意思;这句话用来比喻一个人品格高洁、或是做了好事,不用张扬,或自我夸耀,别人就会记住他,只要能做到身教重于言教,为人诚恳,真诚,就会深得别人的爱戴。” 室内每个孩子都在认真地听着,这个时代,能读书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别说她们是被遗弃的孤儿,生为女儿身,即便父母俱在,有机会读书的人也少之又少,因此她们都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听得异常入心,学舍之内除了清娘的声音,底下连声咳嗽都听不到。 杨逸处理完公务,特意跑到慈幼局来看看,他对小小的易安居士是如何传道授课,还真有些好奇; 这一听之下,不禁有些好笑,清娘的讲解虽然深入浅出,但所教授的内容未免有些不妥,这些孩子能认全的字恐怕还不到一百个,现在就教这些知识,她们未必能接受得了。 但杨逸不打算说,一切任由清娘随意,这世间之事,从来没有一程不变的,象自己小时候从“上中下人口手”开始,未必就是最正确的,或许清娘这样传授,效果会更好也不一定。 没有尝试过谁能确定这样教就不行呢? 清娘教的这些,只要孩子们用心去听,用心去记,还是能学到一些做人的道理的。 等清娘授完课出来,见到杨逸就站在檐下,她兴奋地跑过来拉着杨逸的衣袖问道:“杨大哥,你怎么来了?怎么也不告诉人家一声?” “咳咳!清娘啊!别忘了你现在是丈夫哦,你后面一大群学生都看着你呢!” “啊……”清娘连忙放开他的袖子。 看着清娘窘迫的模样,再看看学舍里她那些探头探脑的学生,其实有些学生的年龄跟清娘差不多大,呃,这样的师生扎堆儿,杨逸看着就想笑。 “杨大哥,咱们快走吧!” 清娘有些呆不下去了,杨逸不忍让她受窘,随即带着她出门乘车离去。 “杨大哥,你听到人家授课了吗?人家教得怎么样?”清娘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认真地问着。 或许是跟着杨逸经常往外跑的原因,清娘面色显得更加健康红润了,那精巧的五官尤以一双明亮的眸子最为动人,如秋波横卧,扑闪之间仿佛会说话一般。 杨逸干脆将少女抱到自己的膝上,认真地说道:“我决定,今后要尽量抽时间来听易安居士的课,你教的这些啊,可比那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类的实际多了。那些学说听起来虽然令人热血澎湃,但事实上千年之世,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倒是清娘你教的这些,就象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不知不觉就净化了别人的心灵……” “呀!杨大哥,你又来哄人家,人家教的哪有你说的这么好!还拿人家去和横渠丈夫比,羞死人了!” 清娘一下子扑到他怀里,连头也不好意思抬,唯有那缕少女的幽香弥漫在空气中。杨逸搂着她,任由她依恋着。 “横渠丈夫是很了不起,但我相信我家清娘也不差,我家清娘豆蔻年华便能做别人的丈夫,张横渠在这年纪恐怕还差远了呢!” 张载号横渠,是关学的创始人,辈份比程颢等人还高,早年曾投笔从戎,组织乡兵,立志要收回河西关陇之地,或许由于他这段从戎的经历,张载的学说非常大气,哲学理念也趋于唯物论,反对空谈,在时下的学术界有着崇高的地位,倍受人推崇,杨逸拿张载来和清娘比,也难怪她羞涩难安。 俩人说话间,突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杨逸掀开车帘一看,只见几十匹战马在街上奔腾,那吓人的气势使得街边的百姓纷纷走避,一时间鸡飞狗跳,惊叫不断,杨逸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老子作为知州,在自己这环州城里都不敢如此横行,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环州来撒野? 杨逸让车夫把车停到路边,自己跳下车来,打算收拾这些不长眼的家伙,结果等看清来人,他不禁脱口喊道:“李一忠!” 没错,来的正是一众皇宫班直,带头的就是李一忠。 第177章挖地三尺 杨逸刚刚把李一忠带进州衙,李一忠就扑嗵一声跪下道:“大人,你救救末将吧!” “你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在京城犯了什么事?” 李一忠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脸色,缩缩闪闪地说道:“大人,您就可怜可怜末将吧,看在末将鞍前马后、一路追随大人北去辽国的份上,赶紧让康国长公主出来,随末将回京,这回陛下大发雷霆,末将若是不能把康国长公主带回去,这脑袋特定是保不住了!大人……” 呯! 杨逸气得不行,一拍桌子骂道:“大人个屁!你倒讹上我来了,康国长公主什么时候在我这了……呃……你是说康国长公主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康国长公主真不在你这?大人,这可是杀头之罪……” “罪个屁!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康国长公主真……真不在……” “真不在,我连她根毛都没看见,这下你该相信了吧!说……” 谁知李一忠突然呼天抢地的嚎起来:“完了,完了!京畿各处我们都找过了,都没找着,还以为康国长公主跑大人您这来了,这下可怎么办?可怎么办?找不着人,小的这脑袋铁定不保了!” 杨逸更急,恨他半天没把事情说清,忍不住抄起桌上的案牍砸了他一脑袋,接着喝道:“你这货,尸山血海都杀过来了,遇事还慌成这副模样,还不赶紧事情始末道来!” 被杨逸砸了一下,李一忠还是沮丧之极,赖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四月二十八,康国长公主去大相国寺上香,结果就不见了,根据寺里的和尚交待,曾看见长公主一个人跑出侧门,按说长公主是自己出走,可我们找遍了京畿附近,都没找到人,以为长公主跑西北来了,焦公公吩咐末将来找大人要人,可人大您又说没瞧见人,末将这可怎么办?长公主她一个弱女子,打小没出过远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大人啊!小人这脑袋……” 杨逸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他什么脑袋,恐怕自己的脑袋都有问题,从赵煦的意思来看,康国长公主不见他是要赖到自己头上来了,人不见就来找咱要,这…… 这丫头怎么这样,还真是无法无天了,一个人跑出来,这不是找死嘛! “大人,这可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杨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在屋里不停的踱起步来,最后问道:“你能确定康国长公主是往西北来了?” “末将哪能确定啊?不过,焦公公吩咐小的来找大人要人,想必……”李一忠欲言又止,康国长公主为杨逸求情,被禁足半年的事,宫里无人不知,长公主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正是怀春年华,而能让她这般不顾一切跑出来的,除了杨逸还真想不出别人来。 瞧了李一忠那闪烁的眼神,杨逸一肚子的苦水没处可吐,老子和康国长公主,这他娘都什么事啊?之前不是被她揍,就是被她“钓”,老子见她向来是躲得远远的,连个手指头都没碰过,这人不见了,全都赖到俺身上来,老子招谁若谁了? 懊恼归懊恼,这人还是得找,杨逸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妥善的办法来,出寻人启事特定是不行了,长公主失踪,万一有个啥,这有关皇家颜面,若是再大张旗鼓的出寻人启事,这跟拉赵煦去游街示众有啥分别? 不过这画像还是得要,杨逸自己画画不行,连忙把清娘找来,让她按自己描述的画,弄了一个时辰,总算画了个八分象,再请人录画了百来份,杨逸立即飞马前往西大营。 “拿上画像,五人一组,给我把西北翻遍,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找不到人,回来我要你们好看!” 底下近千士卒面面相觑,满肚子疑惑,本来见杨逸风风火火的奔进大营,还以为又有仗打了呢,不曾想却是去找人。 见杨逸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只为找一个人,种朴忍不住问道:“大人要找的是什么人?这若是普通人,大人这么做恐怕有些不妥。” “我表妹,行了吧?” “大人,这……” “种朴,你少操这份心,上面若是怪罪下来,自有本官扛着,你们只须执行本官的命令就行!还不快去!” 虽然杨逸为了一个表妹,出动上千军队这有违朝廷律令,但出于对杨逸本人的了解,种朴也没再强行反对,杨逸虽然入主环州不久,但由于蒙云谷的大胜,杨逸在军中的威望绝对不是他种朴可以抗衡的。 随着杨逸一声令下,环州西大营侦骑四出,奔腾如雷,向整个西北撒出一张铺天大网。 “打劫!” 一声炸雷般的喊声突如其来,吓得陶二哆嗦,康国长公主也愣了一下,然后一口狠狠地咬在陶二的手腕上! “啊!” 陶二疼得大喊一声,比刚才外面喊打劫的声音可嘹亮多了,康国长公主趁机爬起来,缩到车角一边掩着被扯开的外衣,一边哭喊:“救命啊!救命啊……” 陶二这时顾不得再理她,伸手掀开车帘,只见车前站一个粗鄙的汉子,五大三粗,神情却有些愣头愣脑,手上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看清了车里的情形,他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好啊!俺在劫财,你在劫色!下来,你们都是俺鲁大牛的了!” 鲁大牛?怎么刚去了一个鲁四,又来了一个鲁大牛,陶二回头看看象只受惊的兔子般的美人儿,再看看愣头愣脑的鲁大牛,心中大恨,眼看就要成就好事,却被这该死的鲁大牛撞破,陶二杀人的心都有。 见鲁大牛只有一个人,陶二心中便有了计较,他装着吓坏的样子,举着手爬下车来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你要什么尽管拿去,但求好汉别伤了小人的性命,好汉您看,车里有金银财宝,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小的都送给好汉了!” “算你识相,否则看俺不一刀把你砍成两段,财宝在哪,俺看看!” “好汉您瞧,就在车里。” 陶二陪着笑脸,指着车里的袱,那鲁大牛大大咧咧的提着刀走过去,对缩在车角低泣的康国长公主也不多看一眼,将刀往地上一插,便去解开袱,跟在后面的陶二迅速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鲁大牛的后脑勺砸去。 “小心!” 康国长公主看得真切,大叫了一声,可惜迟了,鲁大牛被砸得满后勺是血,扑嗵一声倒在地下。 “他娘的,也不看看我陶二是谁?傻头傻脑的也想来劫老子。” 陶二狠狠地吐了口吐沫,正想给鲁二再来一砸,林间忽然传出呼啸声,一支响箭掠过陶二的脑门,噗的一声钉在车壁上,陶二吓得手一软,连石块都没拿住,车里的康国长公主也吓得又是一阵尖叫。 “一支响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百里羊角山,上天入地我为王!” “头,这小子砸了鲁大牛一脑勺的血。” “剁了他……” 随着一阵吆喝,四周的树林里露出几十个脑袋,这……虽然离千军万马还差得远,但足够让陶二瘫在地上了,这几十个人奇装异服,神情有彪悍有猥琐,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当然,能出来打劫的,哪怕穿得衣冠楚楚,风度翩翩,陶二也不会认为对方是善类。 “都别嚷了,先看看鲁大牛是生是死再说!”说这话的是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年人,摇着一把破扇子,在一群短衫粗鄙汉中间,他的模样显得尤为突兀。 旁边一个虬须大汉说道:“军师说得在理,儿郎们,还不快去看看鲁大牛。” “大当家的,鲁大牛大概没事,只是被砸昏过去而已……”一个喽罗检查过后大喊道,突然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车内,一双眼珠子瞪得象铜铃一般,口水都流下来了,“美,太他娘的美人,大当家的,车里有个大美人,太他娘的美了,小的从没见过这么美的……” “滚!”那虬须大汉早抢了上来,一把推开小喽罗,为车里的康国长公主美貌所慑,他也愣了一下,然后仰天大笑道:“小的们,本寨主现在决定,这小娘们今后就是咱们羊角寨的压寨夫人了!哈哈哈!美!太他娘的美了!” 几十个山贼纷纷涌上前,对车里的康国长公主品头论足,赞不绝口,康国长公主这刚出虎口,又落入狼窝,吓得脸无人色,瑟瑟地缩在车里连话也说不出来。 那虬须大汉忍不住上前捏了捏她的下巴,上下打量个不停,嘴里嘿嘿直笑,康国长公主也不知道是被他身上的异味熏的,还是吓的,一口气接不上来,竟晕厥了过去。 “来啊,连人带车一起赶回去!都小心喽,本寨主的压寨夫人若是少了一根寒毛,我抽了你们的筋。”虬须大汉露出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惹得一众喽罗发出一片桀桀的淫笑声。 “寨主,这打伤鲁大牛的家伙怎么办?” “一并带回去,让鲁大牛醒来再慢慢消遣;他娘的鲁大牛,蠢得跟头猪似的,教了这么久,劫辆车还要本寨主帮他擦屁股,等他醒来,老子先收拾他一顿再说…..” “寨主,算了吧,这可是您大喜的日子!” “呃,军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哈哈哈……” 一伙山贼赶着车子,拉着美人,欢天喜地的回山去了。 第178章羊角寨的喜事 羊角寨位于羊角山西麓,寨堡依山而建,中间只有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往寨门,后山是茂密的丛林和断岸,只要几十个人守住前面的山道,就算千军万马也很难攻得上来。 这一天,是羊角寨的寨主田大壮大喜的日子,他要迎娶一位貌美如花的压寨夫人,寨里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喽罗们搬出美酒,杀猪宰羊,准备大庆三天。 羊角寨没有牢房,平日里他们做那无本钱的买卖,要嘛劫财放人,要嘛一刀砍杀了事,没必要修牢房,这倒便宜了陶二,他被关到了一间柴房里,不但没有牢房那种难闻的恶臭,随便一躲就是干草堆,若不是旁边坐着鲁大牛,想必他过得还是不错的。 鲁大牛提着一坛老酒,喝一碗就踢一脚,把陶二踢得滚来滚去,陶二手脚被绑着,牙也被踢掉了两颗,鼻血糊得满脸都是。 “他娘的,敢暗算俺鲁大牛,看俺不把你踢个脑袋开花,若不是军师吩咐下来,今天是俺们寨主大喜的日子,死人不吉利,俺非一刀砍了你不可!” “鲁大哥饶命啊!小人不知道鲁大哥是羊角寨的好汉,若是知道,小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暗算鲁大哥啊!”缺了两颗门牙,陶二求饶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嗯,这么说还差不多,不过,你砸了俺一脑门的血,见了红,害得俺不能去吃寨主的喜宴,这得另算。”鲁大牛说着又是一脚飞向陶二。 噢! 陶二卷曲着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嚎不绝,鲁大牛为人有些傻愣,一根筋,认准了的事往往是九头牛也拉不回,这不,被陶二砸了一脑勺血后,任凭陶二舌头生花,也没能骗得他停手。 “鲁大哥,您饶了小人吧,别打了,别打了,再说了您一打,小人痛得忍不住大叫,万一吵得你们寨主烦了,恐怕鲁大哥你也要挨骂的。” “嗯,有道理,可不能吵着俺们寨主!”鲁大牛这回终于停手,歪着头开始很认真地思考着。羊角寨的人都知道,鲁大牛虽然有些呆,但一向喜欢思考问题。 陶二一看终于把这个大愣子唬住了,心中暗喜,谁知鲁大牛认真思考一翻后,豁然开朗,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一双臭袜子,往陶二嘴里就塞。 袜子上那股浓浓的“酱香”把陶二呛得眼泪直流,天啊!山贼的袜子,想想就知道那气味有多浓郁、而丰富,陶二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品尝到的最难忘的味道。 陶二呜咽着,可惜嘴里被堵得严实,那里说得出话来,鲁大牛满意地笑道:“想不到你这劫色的脑子还挺好用的嘛!你不提,俺鲁大牛还真想不起要堵住你嘴巴,嗯,这下多亏你了,俺也不怕吵着寨主了!” 陶二一头撞死的心都有,说了半天,却换来这样的结果,这不是以卵击石——蛋痛嘛! 且不说陶二在柴房是如何一边享受上的快乐,一边品尝世间难遇的美味。羊角寨的聚义堂后面,康国长公主被关在羊角寨最豪华的一间房里,除了一张床,房里还有两张桌子,四张椅子,还有一个不错的大铜镜。 康国长公主身上被缠上了一块红布,羊角寨没有裁缝,寨主田大壮又急着进洞房,于是便缠块红布当新娘的吉服。 “夫人,夫人,别撕了,等下若是不能拜堂,寨主会生气的……” “你们好大的胆,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大宋的康国长公主,你们敢这么对我,我让我六哥把你们的头都砍了!还不快放我走!你滚开……”康国长公主气极,眼看脱不出两个妇人的掌握,于是抬出自己的公主身份来。 她本就是公主,发起威来自有一股气势,两个妇人吓得不敢上前。 眼看夕阳西下,聚义堂里一众喽罗还在忙活个不停,身披大红花的田大壮有些不满,这要是太阳都下山了,还没能拜堂那象什么话? 田大壮正打算喝斥一翻,一个妇人从内堂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寨……寨主,夫人说她是……是大宋什么国公主!让寨主你去…….” “公主?什么公主?谁是公主,他娘的你倒是说清楚啊!” 田大壮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把那妇人打得头昏脑胀,一旁的军师余文通连忙阻止道:“寨主息怒,且让在下来问问” “快说,倒底是怎么回事?” “回军师,夫人说她是大宋的康国长公主,让咱们放了她,否则就让皇帝派兵来把咱们羊角寨平了!” 田大壮与余文通面面相觑,突然,田大壮仰天大笑不止,声音震得聚义堂嗡嗡作响,余文通抚着山羊胡说道:“寨主,以在下看来,此女虽然衣饰普通,但仪态不凡,确实不象出身普通人家。” “军师,你该不会也相信她是什么公主吧?” “世事无奇不有,寨主,要不咱们还是先去问个清楚再作打算!” “打算个鸟!” 田大壮说完当先向内堂走去,到了新房前,大脚飞起将房门踹得哐啷乱响,望着里面目瞪口呆的美人儿,田大壮哈哈大笑道:“你说你是大宋的公主是吧?妙!太妙了!本寨主今晚就来当回驸马,说呀!你是不是公主?” 面对膀大腰圆,满面虬须的田大壮,康国长公主一下子吓得躲到了桌子后面,很快她又回过神来,感觉此时此刻可不能示弱,于是挺起小蛮腰娇斥道:“大胆,你一介刁民,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你们再不放我走,我……我……我让我六哥派兵来平了你们这破寨子!” “六哥?哈哈哈!你六哥是谁啊?真是当今大宋皇帝?太好了!” “寨主,容在下来问问她可好?” “好好好,请军师发问吧,你最好问出个真公主来,让我也尝尝做驸马是什么滋味,哈哈哈!” 余文通上前和声问道:“你真是大宋的康国长公主?” 康国长公主小蛮腰又挺了挺,睥了余文通一眼答道:“当然是,你们还不快放了我!你们若是就此放了我,我让我六哥不跟你们计较就是,否则,哼!” “大宋的公主岂会一个人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之间?你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的公主身份?” “我……我要证明什么?我本来就是大宋的长公主,不信你们随我到东京去看看。” 余文通仔细打量了她一翻,越看越感觉她出身不凡,但大宋公主是什么人,出行莫不是前呼后拥,岂会一个人流落这荒山之中?加上康国长公主找不出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余文通自也不会真个相信她。 “你们还不放了我!”康国长公主再次娇斥! 田大壮见她娇蛮的样子自有一翻风韵,不禁一咽口水哈哈笑道:“好好好!本寨主相信你们公主了,来呀!吩咐下去,本寨主马上要与公主拜堂成亲,让小的们把鼓乐都吹打起来!”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是大宋的康国长公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康国长主公哭喊着,挣扎着,但田大壮那手臂象桶儿般粗,又岂是她能挣脱得了的。 聚义堂外,一众喽罗得了田大壮吩咐,也不再摆设,破鼓唢呐一齐吹打了起来,一时间倒也热闹非凡,自有一翻气象。 在一片哄笑声中,康国长公主被强迫与田大壮拜了堂,田大壮让两个妇人把要死要活的康国长公主拉回了新房,然后志得意满地大笑道:“小的们,都听到了吗?本寨主今日竟娶了个公主,哈哈哈,我宣布,从明日起,你们不许再叫我寨主,全得改叫粉侯!” 一个喽罗立即把马屁拍得山响:“寨主……呃不,粉侯,从拜堂这一刻起,您就是粉侯了,还等到明天干嘛?兄弟们说是不是?” “没错,粉侯!粉侯…..” 田大壮抄起一碗酒,咕噜几下倒下肚去,这才大笑道:“今日本寨主又娶娇妻,又升官,众家兄弟全放开肚子喝,喝喝喝,咱们不醉不归!” “喝喝喝!哈哈哈!” 夕阳慢慢沉下山去,一支支火把燃了起来,一个个荤段子说出来,聚义堂前笑声如潮,几十个山贼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畅快。 柴房这边,鲁大牛不时探头出去,对没能参加这样的狂欢他极为懊恼,回头忍不住又踢了陶二两脚,陶二仿佛没气了一般,一动不动,鲁大牛又灌了自己几碗闷酒,见陶二还是没动静,便摇摇晃晃地走过去。 “你可别装死,你要是真的死了,可不得了,这是冲了我们寨主的喜庆,我鲁大牛饶不了……啊!” 鲁大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手上的酒碗碎成了好几块,他起身又给陶二两脚,仿佛是陶二把他绊倒似的,陶二被他踢得滚了两滚,嘴里发出细细的闷哼声。 鲁大牛懒得再理他,回头换个碗继续喝,酒酣之后倒在对面的干草上呼呼大睡起来。 本来无声无自的陶二这时霍然睁开双眼! 第179章下落 趁着鲁大牛酒后熟睡,陶二用瓷碗的碎片,一点一点地将手上的绳子割断,手脚松开后,陶二仍不敢乱动,因为羊角寨里仍到处是呼喝笑闹声,他只得耐心地等待着。 从早上进食到现在,陶二整天滴水未进,鲁大牛吃剩的那只鸡还有些肉,他也不计较,摸了过来就细细地啃着,还不时抄起酒坛子灌上一口酒。 直到二更天,等到外间人声渐稀,陶二这才悄悄地溜出去,羊角寨其实很小,随处可见喝醉了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喽罗,他小心翼翼地摸近寨门,却见寨门处竟还有人放哨,其中那位军师余文通也在,正交待哨岗小心防备。 陶二吓得缩回暗处,余文通交待了一翻,又向寨里一路巡视过去,陶二见他竟是向柴房的方向走,心中暗叫要糟,若是余文通真到了柴房,发现了真相,自己必死无疑。 陶二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两眼四处乱瞄,目光却突然停在不远处的一支火把上。 新房之内,桌子椅子被康国长公主掀翻了一地,等到田大壮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时,还被倒地的椅子绊了一跤,瞧她这模样,康国长公主抄起茶壶茶杯就往他身上砸,房内一时噼呖啪啦响个不停。 康国长公主一边砸一边喊:“你滚!快滚,不许碰本公主,你若是敢碰公主一指头,我一定让我六哥诛你九族!” 田大壮摸摸头上流下来的鲜血,将沾血的指头放到嘴里一吸,桀桀地笑了起来:“好!小娘们够…….够味儿!呃不,是公……公主够味儿,哈哈哈!俗话说得好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风……流,本寨主今夜若真的把……大宋公主给上了,诛……诛十族也值得啊!哈哈哈……” 康国长公主见他满头是血,竟还跟个没事的人似的,再被他舔血狂笑的模样一吓,一时手麻脚软,退到床角瑟瑟抖个不停。 田大壮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起来,一步步向康国长公主走去,望着她那娇艳欲滴的娇俏模样,目光变得灼热无比。 “你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田大壮一把抱起康国长公主,象扔只小羊似的把她扔在床上,吓得康国长公主尖叫不断,双脚不停地乱踢,田大壮淫笑着扑上床去,冷不防被康国长公主用力蹬在鼻梁上,这下子疼得他眼睛直流。 “臭娘们!我劝你还是乖乖从了我,不然等下别怪本寨主不知道怜香惜玉。” “你滚开!你滚开!”康国长公主不停地踢着,田大壮面门上连着挨了两三脚,竟被踢到了床下,他刚刚大吼着爬起来,就听到外面有妇人仓惶地大喊道:“失火啦!失火啦!快来人啊!失火啦!快救火啊……” 田大壮被这么一吵,他怒骂着打开房门,就见寨子里四处冒烟,火光熊熊,一些喝醉的喽罗爬了起来,却连站也站不稳,更别提去救火了,田大壮这下顾不得洞房花烛了,也跑出去大喊救火,遇见那些醉倒在地上的喽罗,就毫不客气地给两脚。 房里只剩下康国长公主,她愣了一下,很快爬下床来,跑到门边时她竟又停住了,慌忙地跑回来,将那两支高烧的红烛往床上一扔,床上的被褥顿时燃了起来,康国长公主将身上的“吉服一扯,一齐扔到火里,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此时的羊角寨,能起来救火的人没几人,反而有些喽罗在睡梦中被大火烧上了身,惨叫着四处乱撞,寨子里乱成了一团。 康国长公主跑出来时,没一个人注意到,她下意识地往黑暗的地方跑,但寨子里四处着火,黑也黑不到哪里去,她一咬牙,干脆没命地往寨门跑去,到寨门一看,竟没人守门了,而且寨门还开着,跑!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得越快越好。 眼看整个羊角寨半数笼罩在大火里,田大壮真个是欲哭无泪,难不成今天娶亲不吉利?刚想到这,又听到有人大喊:“寨主,寨主,不好了,新房也着火了……” “啊……”田大壮回头一望,果然看到新房那边火光熊熊,他连忙往回跑,等他回到新房前时,只见农烟滚滚,火苗乱窜,连房顶都燃着了! “娘子!公主!你别怕,为夫这就来救你!”想起康国长公主艳绝凡尘的美貌,田大壮哪里舍得,大喊着就往里冲。 赶过来的余文通一把抱住他喊道:“寨主,寨主,这火势太大,你不能进去!” “滚开!”田大壮用力将余文通一甩,余文通经受不住,被摔到一根烧断下来的木头上。 “啊!”屁股被点着的余文通发出一声惨叫,在地上滚个不停,等把火滚灭,整个屁股也已经外焦里嫩了。 田文壮早顾不得余文通屁股烤得如何了,甩开他后,便顶着朦胧的酒劲,闷头就往房里冲,房内火气逼人,浓烟弥漫,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田大壮被熏得两眼难睁,满脸虬须很快便被烤得卷了起来。 “娘子,我的娘子,我的公主,你在哪?为夫来救你了……” “寨主,快出来,快出来,新房要倒了!”外面赶来的几个喽罗不敢往里冲,只能在外面着急地喊着。 “娘子!咳咳……啊……”房内被呛得不行不田大壮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一根熊熊燃烧的房梁砸下来,正好砸在他背上,让他很快也变成了火人,这厮倒也是个狠人,顶着一身大火竟然还能跑出来。 “快快快!快救寨主,快找水来!”余文通顶着个黑不溜啾的屁股,大声叫着,一个妇人好不容易找来半盆水,立即往地上翻滚的田大壮身上泼去。 哗啦一声,田大壮上半身火被浇灭了,下半身还在燃着,可没水了! “军师,怎么办?” “快快快,撒尿!” 经余文通一提醒,几个喽罗围着田文壮,将裤带一拉,可这一时之间,哪里是说尿就能尿得出来,六个喽罗憋得满脸酱紫,好不容易才憋出六根水柱,问题又来了,有的别说迎风尿十里,反而淋在自己的鞋面上,对田大壮那熊熊燃烧的下身基本没什么帮助。 “脱衣服,用服衣扑!”被烧了屁股的余军师,终于想出了一个正确的办法,几个喽罗一听,连裤子也顾不得提,脱下上衣就往田大壮身上扑。 火,终于息灭了! 一缕袅袅余烟之中,田大寨主腰部以上已经被烧得一片焦黑,而他整个人早已不省人事,余文通不由得叹道:“寨主啊!早跟你说过,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一个女人而已,寨主你怎么就把自己的下半身都搭进去了呀!” 天上皓月飞空,洒落在山间的树林上,四周不时传来一两声夜乌啼叫,让山道显得更加静寂。 遇不到人怕,遇到了人更怕。 这就是康国长公主此刻心里最真实的写照,她逃出羊角寨之初,只想着逃得越远越好,可当羊角寨的火光消失在山那边之后,四周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自己呯呯的心跳声,她一个天之娇女,在这荒山夜色中,不免害怕起来;转过一个弯,前面忽然有人影闪动,康国长公主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前面的人就是先逃出来的陶二,后面忽然传来的尖叫也吓了他一跳,很快他又不禁狂喜不已,透过依稀的月光,惊慌失措的康国长公主美得如同月下的仙子。 康国长公主回头便跑,陶二也立即追过来,尽管陶二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康国长公主又哪里跑得过他? “你这恶贼,你快放开我!”被陶二抓住,康国长公主绝望地挣扎着。 陶二见她如此大嚷大叫,这可不行,鬼知道羊角寨那些山贼有没有追来,他连忙说道:“小娘子,你再叫,等下把山贼招来咱们两个都得死,你别叫了!” “你这恶贼,你放开我,我就算落到山贼手里,也比落在你这恶贼手里强,来人啊!来人啊!救命……” 陶二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劝道:“小娘子别叫了!今天是我不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保证再也不冒犯你了,你别叫了!真把山贼引来,我大不了就跑,你可就惨了,那些山贼一辈子没见过几个女人,到时你被抓回去,这辈子你就得轮流侍奉几十个山贼,那得有多惨你想想!” 康国长公主果然又被吓着了,想想要陪那几十个山贼睡觉,她就浑身发抖,但让她随陶二一起走,她同样不愿意,因此尽管不敢再大喊大叫,她还是挣扎个不停。 陶二饿了一整天,到晚上就啃了几口鲁大牛吃剩下的鸡骨头,这时也没多少力气,几次被康国长公主挣脱,他只得说道:“小娘子,我不管你了,你走吧!不过我劝你别走大道,否则山贼一定会追来,哪!那边有条小道!” 不等他说完,康国长公主便立即往小道跑去,陶二则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等到天蒙蒙亮时,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的康国长公主最终还是落到了陶二的掌握之中,可惜,陶二还没得意多久,便遇到了几个陌生的男子,这年头夜时出来活动的男人有几个是好人? 两天过去了,没有传回一点有用的消息,杨逸在环州府衙里,急得团团乱转,他对康国长公主虽然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危难之时,她挺身而出为自己求情的事,杨逸心中又岂能没点感激? 再者现在这人突然不见了,看赵煦的意思,是打算赖在自己身上了,这让他如何担待得起? 萧忆见他转个不停,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您要找的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 杨逸犹豫了一下,叹道:“萧先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下令查找的乃是康国长公主!四月二十八,康国长公主去大相国寺上香,突然撇开随从独自出走,陛下如今认为长公主是来西北找我,你说,若是康国长公主真出个什么意外,这还怎么得了?” 萧忆虽然早已猜到一些端倪,但此刻一经杨逸证实,他还是忍不住惊诧不已,此事对杨逸来说,确实是万分被动,之前他就曾听说过一些杨逸与康国长公主的风言风语,这也难怪康国长公主一出走,赵煦就赖到杨逸头上来,他目光难明地望了望杨逸,暗暗一叹!这万一康国长公主真出个意外,不管她是不是真来西北找杨逸,恐怕赵煦都会迁怒于杨逸。 “萧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萧忆沉吟地说道:“关键是要看康国长公主有没有来到西北,若是没有,大人这般查找也无甚作用。若是来了,按说她确实应该会奔环州来才对,但如今大人侦骑四出,连西夏探子都找了好几伙,仍是不见康国长公主踪影,所以在下判断,康国长公主很可能没到西北……” “但愿吧!” 杨逸俩人正在商量着找人的事,以及此事有可能引发的一系列危机,苏轼、尹策不约而同地杀到了他的衙署。 杨逸如此大肆搜查一个女人,纸根本不住火,苏轼与尹策这些人在京里都曾见过康国长公主,从画像、及杨逸如此大动干戈,很快就判断出他要找的是什么人。 这还得了?于是都赶过来要问清事情真相。 尹策进门就喝道:“杨逸,你立即给本官说清楚,你究竟是在寻找何人?” 杨逸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人家这是兴师问罪来了,他将手上的文牍放下,皱眉说道:“此事尹经略最好不要多管!” “你放肆!竟敢如此对本官说话,本官乃环庆路经略安抚使,本路大小事务本官皆有权过问,本官问你,可是你把康国长公主诱骗来西北?可是你把人弄丢了?杨逸,你好大的胆!犯下这等滔天大罪你还如此傲慢不逊,简直不知死活……” 尹策丝毫不让,上前把杨逸的案桌拍得乓乓乱响,手指都指到杨逸的眉头上了,杨逸忍无可忍,也霍然拍案而起,冷冷地说道:“尹大人,本官劝你最好别拿此事来作文章,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尹策气得青筋乱跳,凛然喝道:“杨逸,你可知罪?你擅自调动大军,若只为寻找一个普通女子,如此肆意妄为,便是处你极刑也不为过!若是真是你将康国长公主诱骗到西北,以至把人弄丢,你更是罪该万死,来人啊!给本官先收了他的官凭印信,等候朝廷发落。” 随着尹策的大喝,门外尹焞带着七八个护卫便冲了进来,一直没有说话的苏轼连忙劝解道:“尹经略请暂歇雷霆之怒,咱们还是先把事情原由问清再说。” 苏轼现在官职虽小,尹策却不敢轻视他,只得向尹焞摇摇手,场面得以平静下来。 苏轼转头向杨逸问道:“杨知州,你倒底是不是在找康国长公主,若是?康国长公主为何会到西北?杨知州还是先说清楚为好,咱们也可以齐心协力,先把长公主找回为是。” “苏通判的好意本官心领了,本官说过,本官要找的是本官的表妹,并非康国长公主,至于动用军队之事,本官过后自会上表向朝廷请罪,是贬是谪,相信到时朝廷自有主张,我奉劝二位大人,莫要将此事胡乱牵涉到康国长公主身上,坏了康国长公主的名声!好了,二位大人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 “坏康国长公主名声的不是别人,就是你杨逸!”尹策再次怒吼起来,声音如此之大,恐怕整个环州衙门里的官吏没一个听不到的。尹策分明是想把事情闹大,到时杨逸就算背景再深厚,恐怕也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本官再说一次,本官要找的是本官的表妹,并非康国长公主!”杨逸心中怒火熊熊,两道目光却冷得象两道冰凌,直shè尹策。 “好好好,杨逸,既然此事与康国长公主无关,你为一已之私,擅动大军,此举与谋逆无异,来啊!先将此獠的官凭印信收缴,压回庆州听侯朝廷发落。” 尹策悍然大吼,苏轼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沉默,尹焞带着护卫就扑上去,杨逸怒极而笑,扬手就给尹焞两个耳光。 啪!啪! 两个响亮的耳刮子打得尹焞双颊迅速红肿起来,除了尹焞的惨叫声,室内又安静了一下。 片刻安静之后,接着是更大的暴发,杨逸当众打尹焞的脸,就等于是打他尹策的脸,尹策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地吼道:“拿下,给本官把这叛逆拿下!快拿下!” 杨逸傲然而笑,他由辽国杀到西夏,手上的人命数也数不过来,威名之盛,这天下几人不知?此刻傲立案前,自有一股杀气弥漫,而且他连尹焞都毫不犹豫的伸手就打,尹策的几个护卫竟一时不敢乱动。 “你们竟要违抗本官命令吗?还不快把此獠拿下!”尹策再次大吼,几个护卫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 苏轼一看场面真个失控了,本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原则,他开始往外退,可还退着门口,门外一下子又冲进出个人,马汉卿、李一忠、谢东升、毅,无不是跟着杨逸从尸山血海里杀过来的人,苏轼一下子又被挤了回来。 尹策的几个护卫又惊得停了下来,双方对峙着,剑拔弩张,尹策望着杀气腾腾的李一忠等人,神色具厉地喝道:“杨逸,你要干什么?” 杨逸两手一摊,很无辜地说道:“尹大人,这回你可真错怪下官了,这些人是陛下派来的班直侍卫,他们要做什么,下官可管不了。” “你……” “尹大人,我再次奉劝你一句,千万别拿康国长公主来做文章,否则陛下一定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杨逸,你等着,朝廷自有律令在,你如此胡作非为,本官就不信弹劾不了你!”尹策怒气冲冲的撂下这句话,带着满脸红肿的尹焞回庆州去了,尹焞出门之前,向杨逸投去两道无比怨恨的目光。 尹策去后,杨逸尝试着与苏轼沟通了一下,别看现在尹策官位比苏轼高得多,但若论影响力,三个尹策也抵不上一个苏轼。 “苏大学士,咱们一路同来环州,到环州之后,我又忙于盐井与军务,这些苏大学士都是清楚的,尹策说我诱骗康国长公主来西北,这纯属子虚乌有,至于找人之事,我自有不得已的苦衷,此事若硬要牵涉到康国长公主身上去,则有损皇家颜面,此事最终结果如何,还望苏大学士能静观其变。” 杨逸已经把话说透了,苏轼在宦海浮沉多年,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水有多深,先不论拿康国长公主来做文章,能不能伤及杨逸,进而最终斗倒新党;一个不好,这种拿皇家颜面来做筹码的做法,反而会触怒赵煦,到时只怕是得不偿失。 再则与杨逸相处久了,苏轼与杨逸作对的心思也慢慢淡了,杨逸是个实干型的人,到环州后开盐井、战妹勒、安置流民,短短几个月就让凋弊的环州有了很大的改观,苏轼是一一看在眼里的; 而且杨逸性格虽然强悍,但却又从不独揽大权,他与众曹官手上的权力并不因有个强悍的知州而被削弱,加上杨逸曾有恩于他,这一切,都是苏轼不愿再故意为难杨逸的原因所在。 送走苏轼后,杨逸立即提笔疾书,给章惇去信,康国长公主失踪一事,事实上已经瞒不住人了,可以想见,尹策等人一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在朝廷上掀风作浪,必须让章惇有个准备才行。 信刚写好,一骑快马就直冲州衙而来,带来了一个让杨逸心头发凉的消息:康国长公主十有九是落在西夏暗探手中了! 第180章你怎么才来呀 环州东门,杨逸带着两百骑兵奔涌而出,一路往东飞驰而去。 根据士卒带回的消息,曾有百姓看到几个男子,带着一个相貌与杨逸“表妹”相似的姑娘,出现在保安军金汤城附近,当时那姑娘向村民呼救时,自称是什么公主,而挟持她的几个男子,随即将遇到的几个村民杀害,幸得其中一个带伤逃脱,才把消息传出来。 保安军知州向少卿接报后,派出数队人马搜寻杀人凶手,种种迹象表明,对些人是一路向北往西夏方向逃遁,因而初步判断这些人是西夏暗探。 杨逸接到这个消息,一刻不敢怠慢,带着马汉卿等两百人马,拼尽马力向保安军狂奔而去,通塞堡、东谷寨、胜羌堡,一座座边寨被抛在了身后,盛夏的骄阳热得象火在烧,杨逸却不敢停歇片刻。 向晚时分,来到靠近横山的怀威堡,再次得到一个让人沮丧的消息,这伙人已经进入北面的横山。 “大人,怎么办?”李一忠舔着干裂的嘴唇着急地问道。 “别慌,先别慌,康国长公主若是落在西夏人手上,一时半会反而会更安全些,西夏人很可能会利用康国长公主来向大宋索取好处。”杨逸话虽如此说,但他自己其实更加着急,康国长公主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貌美如花,谁知道那些暗探会不会见色起意,先对康国长公主做出不堪的事情来呢。 “大人,要不咱们杀过横山,看看能不能把康国长公主救回来吧!” “咱们没有选择,只能杀过去!传我命令,全体下马休息一个时辰,然后,杀过横山!” 接到杨逸这道铁血命令,李一忠等人顿时热血沸腾,仿佛又回到了随杨逸在河北大战辽国的日子,众人洪声应喏,纷纷下马就地休息。 到天擦黑之时,两百人马再次向北呼啸而去,横山横亘千里,其间小道无数,这种山间小道大军带着辎重难以通过,但一两百人的小队则不成问题。 横山散居着很多羌人部族,大部分已经归附西夏,这些部族战时全民皆兵,是西夏“步跋子”的最要兵源,他们是抵御宋军的第一道屏障,杨逸等人在山间走得很小心,有怀威堡找来的向导带路,踏着明亮的月色,前后花了两个多时辰,杨逸两百人马终于安然通过了横山。 横山北面,就是起伏如浪的贺兰原,这一带水草丰美,散布着不少党项牧民,靠近水源的地方则是成片的耕地,一个个村庄错落其间。 “大人,怎么办?咱们两百人马一但泄露了行踪,再想找到康国长公主可就难了,而且自上次大人派兵袭击盐州南面之后,夏军已经加强了戒备,咱们很难再象刘老虎当初那样驰骋了。” 马汉卿刚说完,李一忠便接口道:“大人,要不咱们先找几个舌头问问情况,若是能打听到康国长公主的去向,也好拟定如何行动。” 对此杨逸不抱什么希望,对方即便是连夜过了横山,也不可能立即大肆宣扬,想从普通党项百姓口中问出有价值的消息来,难! 杨逸沉思了一下说道:“西北方向的洪州离此只有百里,西夏暗探若真抓到了康国长公主,最大的可能是先送往洪州。” “大人所言极是,大人,下令吧!咱们即刻杀往洪州。” 杨逸的判断没有错,前往洪州的路上,确有一队百人左右的夏军在连夜赶路,中间一辆马车上,康国长公主被绑着手足,神色萎靡,她几次寻死,都没有成功,此刻望着车外的奔驰的夏军,心中充满了绝望。 从新被陶二控制不久,她们不其然地遇上了几个汉子,康国长公主立即道出自己公主的身份,大声呼救,可她做梦也没想到遇上的竟是西夏暗探。 自从妹勒大败蒙云谷之后,西夏不但加强了边境防御,同时也派出了大量暗探进入宋境,侦察宋军的动向。 杨逸在西北出动军队大索一个女人,几个西夏探子连画象都见过,此时再听康国长公主道破自己的身份,两相一印证,几个西夏暗探大喜,乱刀将陶二砍死,然后挟持康国长公主一路逃窜回西夏。 谁知到横山拥塞堡,守将阿罗乞听完事情经过后,竟将几个暗探给杀了,这天大的功劳,还是由我阿罗乞来领取吧! 于是乎,康国公主就成了他阿罗乞虏获的,因怕别人抢功,他还下令封锁消息,然后亲自带领一百人马,将康国长公主押往洪州,准备领此大功。 如今西夏难啊!大宋不但停了岁币,关了榷场,还把妹勒几万大军给干掉了,真可谓咄咄逼人啊! 西夏派人去向辽国求援,至今辽国连个屁也没放,对于西夏来说,目前形势很恶劣,非常恶劣,若是此时自己把一个大宋公主献上去,西夏就有了胁迫大宋的筹码,这等临危救难之功!啧啧!别提了! 一路上,阿罗乞脑子里满是升官发财的美梦,他哪里知道,瞑瞑之中,康国长公主就象有魔力护身,打过她主意的人,羊角寨的田大壮、陶二、加上几个西夏暗探,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他阿罗乞会是例外吗? 晨曦慢慢亮了起来,四周的景物已经依稀可见,东北方向,远远已经可以望见洪州的城墙,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一百夏军没有丝毫慌张,前面就是洪州了,他们不认为来的是敌人。 阿罗乞却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他连忙下令:“快快!防御!防御!” “将军,这眼看就到洪州了,能出什么意外?想来是自己人而已。” “你们一群蠢猪,没听出蹄声有异吗?对方分明是裹了马蹄的,一定是不怀好意,还不快防御……” 阿罗乞判断得也很正确,可惜,来不及了,只见淡淡的晨曦之中,一队人马冲开薄雾,如同天降神兵一般杀入夏军后队。 阿罗乞的人马一路行来,此时队形还处于蜿蜒的行军状态,哪里经得起这等猛烈的冲击。 “是宋军!是宋杀来了!啊……” 一百夏军一下子便被冲得七零八落,惨叫不断,好在阿罗乞危乱之中把前面几十人组织了起来,他一边派人前往洪州求援,一边带人护向马车。 杨逸骑着乌云盖雪,带兵也往马车直冲而去,前面一个夏军未及调转马头,回身就刺,杨逸挥枪一挡,右边的马汉卿顺势一刺,长枪刺透脖子,这名夏军连惨叫也没能发出,就被挑落马下。而杨逸左边是谢东升,三人组成一个锋利的锥形,这种冲击阵形经过河北的磨砺,早已配合娴熟。 晨风萧萧,战马怒嘶,杨逸的人马从后面杀入,几乎没有丝毫凝滞,一路劈波斩浪般杀向马车。 “放箭!放箭!”阿罗乞眼看自己后队人马被杀得溃不成军,竟不顾两军交错,悍然下令前队放箭,嗡嗡的弓弦声响起,一波劲箭呼啸而来! “大人小心!” 一支劲箭直奔杨逸面门面来,而他的长枪还陷在一个夏军的身体里未能拔出,只得往马背一伏,险险地躲过一箭。杨逸大怒,一边抽枪再刺,将前面一个夏军挑落马下,一边大吼:“李一忠!” “喏!” 若是辽将耶律仁听到这样的对答,一定大呼不妙,可惜阿罗乞没听过,他刚要下令迎冲过来,就见宋军阵列当中,一人竟摘下三箭在手,嗡嗡嗡!三声连响,三支劲箭接踵而至,好个阿罗乞,挥枪连连,硬是挡开了两箭,最终只剩第三箭没入他的咽喉中。 “杀!” “杀杀杀!” 阿罗乞一死,夏军立即作鸟兽散,那辆马车也被车夫赶着向洪州城狂奔,杨逸双腿一夹,乌云盖雪如同流云一般疾追而去,康国长公主趴在车窗上,哭着喊着,蹄声如雷,杨逸听不清他喊些什么,但那泪汪汪的双眼带着无尽的委曲、无尽的感伤,却一下子刺痛了杨逸的心。 等杨逸追上,一枪将车夫刺倒,勒停马车,康国长公主不等车子停稳,就不顾一切的跳了下来,结果摔倒在了地上。 “公主,你没事吧!”杨逸连忙跳下马去扶她。 “杨逸,你怎么才来啊!我恨你!呜呜……” 康国长公主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又锤又打,又哭又咬,多日来她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无尽的委曲、恐惧、绝望,几度寻死不成,最后流落西夏境内,这一刻看到杨逸出现,她哭得凄惨无比,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委曲和恐惧都发泄出来。 杨逸的手臂被她咬出了血印,只能强忍着,他和声安慰道:“公主,没事了,走,咱们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不要你管我,你走好了,我不要你管我,呜呜呜……”康国长公主哭喊着,发泄着,却又将他抱得紧紧的,生怕他真的突然消失了一般。 两百骑兵停在不远处,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人人神色古怪,李一忠突然喝道:“看什么看,都给我转过头去,谁敢拿今天这事乱嚼舌头,我非砍了他不可。” 大伙一听这话,纷纷掉转马头,不敢再看。 杨逸知道康国长公主受尽了委曲,需要发泄一下,可惜这不是时候,他安抚道:“长公主,是我不好,来迟了,洪州……” “本来就是你不好,本来就是你不好,呜呜……” “长公主,你别这样,洪州近在咫尺,夏军马上会杀回来,咱们必须快走,否则就得一起死在这里。” 杨逸说完一把将她抱到马鞍上,然后自己也跃了上去,康国长公主哭着双回身紧紧抱着他,一点也不肯放松。 杨逸心里不禁暗暗一叹,这下回去可怎么解释…… 第181章一路向北(上) 杨逸率军向南狂奔,现在也没人顾得上看康国长公主是如何紧抱着他这个有妇之夫了,他们劫下阿罗乞的地方离洪州不到十里,可以想见,现在洪州城里的夏军一定是滚滚而出,就算不知道来人是杨逸,光是一个康国长公主,已经足够夏军往死里追杀了。 马汉卿拍马靠近杨逸些,大喊道:“大人,此地离横山还有百里,咱们两百人马跑了一夜,都十分劳累,若是再往南直取横山回去,一定会被夏军追上,这样恐怕不行。” “汉卿说得有理,李一忠,你有什么想法?” 李一忠想了想说道:“大人,再往南必定逃不过夏军的追击,不如咱们先转道向西,先脱出洪州守军的追踪,再找机会翻越横山。” 李一忠的话与杨逸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立即下令道:“全军,向西!” 向西是盐州,而盐州守将是梁格方,这段时间,梁格方不时派些兵马越过横山,而杨逸每次也都送些盔甲器械给他回去邀功请赏; 在西夏连连大败的情况下,梁格方却不断取得“胜利”,虽然只是小胜,却也足够他傲视群雄的了,可以说他从杨逸这里是捞足了政治资本。现在往他的地盘去,只要不让他知道自己和康国长公主在军中,通过当不难。 另外盐州南面就是环州,那一带是环州军斥侯和硬探活动最频繁的地方,有这些眼线在,即使梁格方靠不住,自己也不至于太被动。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洪州都统军贺浪罗一听说康国长公主的事,立即下令数千夏军倾巢而出,重点追往横山方向,但东西两面也没有放松,而且派出数十信使,传信各方,誓要将杨逸这两百人马留在西夏。 杨逸挥军向西不久,后面便传来追兵的马蹄声。 “大人,不好,至少有五百夏军追来了!” “将令,全军调头,兄弟们,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咱们只有一举将追兵击溃,一但拖久了,咱们有死无生!杀!” “杀!杀!杀!” 杨逸一声令下,两百人马一个回旋,调转马头后结成密集冲锋阵型,毅无反顾的向追来的夏军杀去。 马汉卿和谢东升主动冲到了最前面,护住了杨逸和康国长公主,当初杨逸带着清娘时,他们也是如此施为的。 而杨逸则把康国长公主放到了背后,为了防止她在激烈的搏杀中抱不紧,复用衣带将她紧紧绑住。 血红的朝阳映在草原上,驱散了迷雾,天边的霞彩热烈地焚烧着,红得象血,而血,在烧! 嗡!双方一接近shè程,两拨箭雨同时腾空而起,披着血红的阳光罩向对方!双方阵中刚传出一些战马的悲鸣,和轰然倒地的声音。 杀! 收弓换枪,一气呵成,两股人马轰然撞在一起,马汉卿那长长的马槊最先犁出一片血肉,飞散如雨。 四周枪林刀影,喊杀如潮,断臂残肢飞舞,康国长公主如何经受得住这种惨烈的场面,在杨逸背后尖叫不断。 “公主!别怕,抱紧我!咱们很快就能冲过去!” 杨逸正说到这,一个夏军挡住谢东升一劈之后,错马而过,狞笑着一枪向杨逸飞刺而来,枪头映着阳光直耀人眼,杨逸身后绑着康国长公主,避无可避,只得冒险侧身。 咔嚓!枪头从胸甲滑开,划出一道耀眼的火花,说时迟那时快,在康国长公主的尖叫声中,杨逸左臂挟住对方的长枪,右手一送,噗的一声刺入那夏军的咽喉! 见到杨逸与康国长公主遇险,后面的李一忠惊出一身冷汗,怒吼道:“谢东升!你他娘的怎么回事,再漏人我先宰了你,毅,顶上!” 谢东升自知理亏,只能忍着李一忠的怒骂,转而把一腔怒火发泄在前面的夏军身上,他怒吼连连,杀!杀!杀!一杆长枪舞得呼呼作响,挑、刺、劈、扫,尽是不要命的打法。 你不要命,就能要别人的命,迎面而来的夏军无不是一照面就被谢东升扫落马下,那股疯狂的劲头连马汉卿也有所不及。 李一忠依然是长弓在手,专门shè杀敌方将领,弓弦嗡嗡响个不绝,以他百步穿杨的箭法,几乎是一箭便有一个夏军惨嚎落马。 “杀!有敌无我!” “杀!有敌无我!” “杀!有敌无我!” 两百人马舍生忘死,一冲过敌阵,立即调头,嗷嗷叫着再次冲杀过去,杨逸一方人马虽然少了一半,但打仗通常不是以人数定输赢,杨逸带来的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勇之士,拼起命来那有如实质的杀气直透霄汉。第一轮对冲,夏军士气就都打掉一半,第二轮对冲,宋军几乎是一犁而过,血花如雨,落马如珠,胆气一寒的夏军纷纷向两侧避让,避之不及,就被挑落,铁蹄随即踏过,尸骨无存。 “弓!” 杨逸瞧见夏军敢于正面对冲的已经不多,立即狂吼下令,身后士卒迅速收起刀枪,执弓搭箭。 “shè!” 嗡!箭矢飞腾而起,呼啸而去,收割着两侧的夏军性命,夏军已经陷入一种无序状态,虽然也有人回shè,但散乱无章,参差不齐。 两军对冲而过,宋军再度调头,而夏军却再也没有回头的勇气,抛下同袍的尸体,纷纷飞逃而去。 杨逸下令停止追击,调头再次向西飞驰而去,奔出几里后,他突然作出一个谁也没料想到的决定:向北! 向北是西夏腹地,这两百人马只会离宋境越来越远,越陷越深,但对杨逸的命令,李一忠等人毫不犹豫的执行了,杨逸的军令不容打折扣,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跟随杨逸久了,李一忠等人形成了这样的共识。 向北,尽量避开村寨,尽量避免再战; 杨逸明白,自己经不起消耗了,这一战虽然达到了迅速击溃几百夏军的目的,但自身也损失了近三十人马,而且现在已是人疲马乏,夏军显然已经向有可能回归宋境的几方向撒下了天罗地网,再往西或往南,必定还要再拼几回,那时自己恐怕就成光杆司令了。 果然,向北之后,暂时摆脱了夏军的追击,一个多时辰之后,来到奈王井的长城边,杨逸下令于一处树林中休息。 从林内向外望去,有些凄凉,当年秦始皇的万里长城,如今已尽陷于胡人境内,处处崩塌,而当初那支天下无敌的黑色洪流,如今安在?荒原上只余风沙呜咽,仿佛是千年前的英灵在哭泣…… 康国长公主见他望着林外的长城沉思不语,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杨逸,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长公主你没事了吧?” “我……”康国长公主本想说自己没事,最后她却说道,“我有些渴了。” “你等着!” 杨逸走到战马边,从马鞍边取下水囊,倒出一些水把囊口洗净,这才递给康国长公主。 康国长公主一直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见他竟细心到帮自己把囊口洗干净,想起这些日子没人照顾的悲惨遭遇,她双眼没来由的就感觉一阵湿热,泪水几乎忍不住淌下来。 “长公主,您怎么了?” “我……我没事!”康国长公主连忙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口,然后递回给他说道:“你也喝一点吧!” 杨逸微笑着摇了摇头,康国长公主低下螓首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那倒不必,你是大宋的长公主,我们救你是理所当然的事,再说了,长公主您别忘了咱们现在身处何地,能不能最终把您护送回大宋还很难说。” “能!有你在,一定能!”康国长公主说得很坚定,头也抬了起来,静静地望着他。 杨逸避开她的目光,折下一根草茎放到嘴里乱嚼了几下,别开话头问道:“长公主为何自己跑出京来。” 话刚问出口,杨逸就感觉不妥,立即接着说道:“长公主,我有些累了,想歇息一下,你也养一下神吧,咱们随时得出发。” “你……哼!” 康国长公主见他真的靠在树干上闭起了双眼,分明是不想和自己多说话,心里不由得一酸,眼泪不争气的噗噗直掉,她独自跑出京城,受尽千般苦楚,是为了哪般? 康国长公主越想越伤心,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连在远处的李一忠他们都听到了,康国长公主与杨逸是怎么回事,李一忠再清禁不过,当初康国长公主让他揍杨逸,让他放箭shè杨逸,纠缠不清,从那时他就知道康国长公主对杨逸比较特别,唉!这样的事自己还是别掺和的好,李一忠连忙踢了踢身边几个家伙的屁股,一齐远远的躲开。 杨逸也没法再装睡了,张开眼睛轻声问道:“长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我干嘛要你管!你滚开,滚远点!”康国长公主一边抽泣,一边气哼哼地让他滚蛋。 杨逸一时无语,他是真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呢? 就在此时,东面的警哨飞驰回来,冲入树林就大喊道:“大人,东面有两百夏军向这边而来,距离十里,对方速度不快,应该没有发现咱们的行踪。” 林中众人纷纷起身,马汉卿先开口问道:“大人,要不咱们灭了这股夏军再说。” “不,全部上马,向北!” 第182章一路向北(下) 杨逸带着人马从长城崩塌的豁口飞驰向北,奔出二十里,翻过一道山梁,前面一条小河蜿蜒东流,河边草色翠绿,草地上点缀着数百个白色的帐蓬,就象草原上长出的一片蘑菇群。 而四周的山坡上,成群的马匹牛羊在低头吃草,远远望去就象一片片白云,党项人起初听到马蹄声并不在意,等看清来的竟是宋军时,才惊得四处奔走呼号,山坡上放牧的男人往帐蓬跑,帐蓬里的老弱妇孺哭喊着要往远处逃,平静的河弯顿时乱成一片。 “杀!” 杨逸大喝一声,当先冲下山梁,身后两百人马刀枪齐出,蹄声如雷,马尾飞扬,箭一般shè向河边的帐蓬,几十个党项男人拔出腰刀拍马迎来,想将宋军阻一阻,为那些老弱赢得一些逃命的时间,被宋军一辗而过,立即变成地上的一具具尸体。 战马掠过,那些帐蓬瑟瑟抖动,逃之不及的妇孺抱着小孩,跪在地上哭喊求饶,四周的党项男人一个个的驰马冲回来,对这些壮丁宋军可不会客气,长刀如练,劲箭飞shè,肆意地杀戮着。 整个河弯被浓浓的血腥味笼罩着,最后只剩下那些老弱妇孺时,杨逸这才下令停手。 “兄弟们,立即搜寻食物,多带水囊,李一忠,你立即带人收拢马匹,越多越好!” “喏!” 随着杨逸下令,众人迅速行动起来。数百匹骏马被赶了过来,一个个帐蓬里的食物被搜寻出来,打,绑到马背上! 谢东升舔着嘴边的血迹。目光如狼一般望着那些老弱妇孺说道:“大人,这些人怎么处理!” 杨逸哪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夏军入侵宋境时,无恶不作,老弱一齐屠杀,现在有机会报复,他们是连这些老弱妇孺也不想放过的。 “留着吧!” “大人!” “这些人无力劳作,却是要张嘴吃饭的。留得越多越好,让梁太后头痛去吧。” “喏!” 康国长公主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些老弱妇孺她看着可怜,真担心杨逸下令一起杀了。她扭过头来对杨逸说道:“杨逸,你总算还有些人性。” 杨逸淡淡地答道:“慈不掌兵,若是杀这些老弱妇孺对咱们有利,或者对咱们大宋有利,我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屠杀。” “你!”康国长公主气极。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好。” “谁想象你好了,哼!你就是一个无赖,恶魔!” “然也!” 等把食物和马匹都收拢好之后,杨逸下令将所有帐蓬点燃。一时间火光熊熊,黑烟滚滚。剩下那些老弱妇孺眼睁睁地看着宋军风一般远去。 洪州。 一匹快马直冲入西门,街上百姓有避之不及的。被直接撞飞,而马上信使大吼着让路,马速丝毫不减,来到州衙下马后又直奔守将贺浪罗的签押房。 “报,贺浪罗将军,宋军两百人马已经向北去,据小的探知,带兵劫走南朝公主的正是环州知州杨逸,大人,杨逸一个时辰前袭击的亦蛮部,此刻若是继续向北,应该到了柳泊岭一带。” “什么?杨逸?“贺浪罗大为惊讶,真没想到杨逸带着两百人就敢深入夏境。 “回将军,绝对没错,亦蛮族的人曾听到他们交谈,南朝那位康国长公主曾叫出杨逸的名字。” “好啊!杨逸,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贺浪罗精气神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杨逸败辽军,败妹勒,把环州以北的大片夏境杀成白地,如今整个西夏已经将他列为比章楶还要难缠的人物。 现在不光是康国长公主,还把杨逸给引来了,而且只带来了两百人,还往北越陷越深,真是天助我也! 贺浪罗一刻不停,立即带着一千人马,亲自向北追去,同时传檄各方,全力向北围剿。 宥州、盐州、横山一线,甚至夏州、灵州方面都传檄了,杨逸加上一个公主,这可是两条大鱼,而且唾手可得,各路夏军加起来至少有几万人,纷纷呼啸向北,加入围捕的行列。 大破亦蛮族之后,杨逸带人一路向北,其间又破了两个小部族,共夺得上千匹上等战马,河套地区出产的党项马比辽东马还要好,这也是为什么西夏以弹丸之地,却能组建起数万铁鹞子的原因,若不盛产好马,这样的重骑兵军团是不可能建起来的。 现在杨逸他们每人至少有三匹战马轮流骑乘,行进速度之快无须多言。只是苦了康国长公主这个天之娇女,十六年来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她又不会骑马,一路都得杨逸带着,乌云盖雪奔跑起来很平稳,这样还好受些,换到一般战马,颠簸得她浑身酸痛难挡,眼泪不时汪汪直流。 杨逸除了好言安慰,也没别的办法,马车是不可能坐了,现在是逃命之时,四周不知有多少夏军正合围过来,只有靠快速的机动才可能赢得一线生机。 飞驰的战马上,马汉卿跟上来说道:“大人,前面应该就是柳泊岭,往东五十里是宥州,往西不到百里是白池城,往北三十里是左村驿,这一带都是平原,视线及远,极不利于咱们隐匿行踪,只有东北方百里左右的汉川委儿山,山岚起伏,对咱们比较有利,但汉川委儿山是夏州西北面的屏障,咱们走这个方向,极有可能遇上大股夏军。” 李一忠接口道:“大人,平原虽然不易隐蔽,但却有利于咱们机动,若是进入山区,咱们反而容易被围困。如今咱们深陷西夏腹地,一但被围住,外无援军,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你别忘了。夏军同样是全骑兵,机动力不见得就差于咱们,在平原上无法隐蔽,咱们迟早也会被夏军耗死。” 杨逸断然喝道:“你们不必争了,向北,杀过左村驿,一路向北!” “可是大人,过了左村驿再向北就是茫茫沙漠了!” “咱们还有选择吗?”。 “这……大不了跟党项人拼了!” “拼你个头。就咱们一百多人,一天一夜没休息了,你拿什么跟人家拼,将令。向北!” 呜! 就在此时,东面传来了呜呜的角号声,很快,几人一队,或是几十人一队的西夏斥侯兵就不断出现在四周。这些斥侯见宋军人少,小队的就冲到外围放箭,大股的便直接往军阵冲来,一个个嗷嗷直叫。都把杨逸他们当成了丰盛的美餐。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几个秃头也敢来调戏。把李一忠他们激得怒火熊熊。好在杨逸还没失去理智,这些斥侯敢这么做。更说明了大股夏军离此已不远,因此这些斥侯才想把自己拖住。 “不必恋战!冲过去!冲过去!” 草原之是上,战马奔腾,喊杀声声,宋军拧成紧密的阵型,从几十夏军斥侯队中间犁过去,内则的士卒则以弓箭漫shè,阻止外围的斥侯小队靠近。双方纠缠着,交错着,追逐着,一路向北飞驰,尘烟漫漫,血染黄沙。 噗!谢东升大刀一挥,将一个夏军头颅砍得横飞出去,一股血箭从无头的尸体上喷出,仿佛红色的喷泉一般。 “大人,这样不行,我带一队人马断后,大人带人先走” “准,但千万不可恋战,尽快与我们汇合!” “遵令!赵七你们跟我来!” 谢东升带着五十人马一个回旋,向追逐而来的夏军迎去,嗷嗷地劈杀着,而东面十里,呜呜的角号声越来越密集,情势险恶万分! “向北!向北!快冲!”杨逸狂吼连连,不停地抽打着战马,率领剩下的一百多人,以及数百空马滚滚向北,左村驿的三百夏军此时也挥舞着刀枪,从北面迎了上来! 杀! 为了争取时间,杨逸率军直冲而去,没有丝毫花巧,与三百夏军轰然撞在一起,锵!杨逸手持大刀,架开一支直刺而来的长枪,大刀一旋一压,然后横劈而出,噗!一颗人头随着寒冷的刀光飞起,旁边的马汉卿则手持马槊狠狠的扫出,将左边一个夏军的马头整个拍碎,马上的夏军滚落地上,碗大的铁蹄随即踏上去,顿时脑浆飞溅。 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谁都知道冲得过去,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冲不过去唯有死路一条,李一忠他们无不咬着钢牙拼命的砍杀着,出刀如白练,收刀带血飞。 而杨逸自己早已冲到了最前面,乌云盖雪那强悍的冲击能力,此时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它长嘶啸啸,快如闪电,极速的奔跑让它长长的鬃毛笔直地向后飞扬着,迎面的夏军往往不及阻挡,杨逸的大刀已拖过他们的身体,身后只有血箭暴shè。 冲过去!冲过去! 杨逸等人只有一个念头,哪怕用血肉铺路,也要冲过去!三百夏军被这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劈开,纷纷向两边走避! 长刀所向,谁人能挡! 杨逸带着身后的人马狂冲而过,如同洪流一般继续向北冲去,夏军还想再追,杨逸下令点燃携带来的霹雳瓜,扔落马后,追上来的夏军被炸得乱糟糟的一片,一时也不敢再追。 这时谢东升追到了左边三里处,几乎与杨逸他们跑了个平行,带去的五十人马,剩下不到三十,可见他们在与夏军斥侯的撕杀中,是如何的拼命。 向北!向北! 当谢东升他们终于汇合过来时,前面便是一望无垠的漫漫黄沙了,杨逸毫不犹豫的带军冲了进去,沙漠里仿佛扬起了一场沙尘暴,黄尘滚滚,直涌云霄…… 第183章如何应对 兴州,天祚殿。 西夏梁太后,嵬名阿吴、仁多保忠、嵬名济、驸马罔罗、大首领咘心、大首领嵬名咩布等同列一堂, 梁太后年纪并不大,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脸容姣好,那丰腴的身材极具肉感,她把持西夏政权已经十年,身上很有一股威仪,在坐的西夏文武之中,嵬名阿吴与仁多保忠是她的心腹,如今都是手把重兵,是西夏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 殿里的太监把洪州都统军贺浪罗的奏报念了一遍,梁太后开口问道:“各位觉得贺浪罗的奏报可信吗?”。 仁多保忠抢先答道:“太后,贺浪罗的奏报应该不会错,之前细作就曾传回杨逸出动军队,在陕西四路查找一个女子,除非是南朝公主,否则杨逸岂会如此大动干戈?而杨逸此人做事天马行空,为人胆大天,当初他带百骑就敢出城迎击数千辽军,现在带两百人马到洪州救南朝公主,也不足为奇。” 嵬名阿吴接着说道:“再说此事关系重大,贺浪罗当不敢糊乱奏报。” 梁太后点点头说道:“你们说得有理,只是南朝公主出现在西北,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驸马罔罗连忙说道:“太后,管他南朝公主为何而来,现在重要的是先把人擒住再说,有此二人在手,南朝恐怕就不得不向我大夏低头了。” “不错!”梁太后当机立断说道,“仁多将军,你立即调派详祐军司、右厢朝顺军司、左厢神通军司各路人马,四面合围杨逸,勿必要将其生擒。” “太后,杨逸只有两百人,贺浪罗已经出动了两万人马,咱们再调集如此多的兵力,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仁多将军,能否擒住杨逸与南国公主,对我西夏极其重要,哪怕是出动十万大军,也在所不惜,况且毛乌素沙漠方圆千里,贺浪罗两万人马就算全追进去,恐怕也是大海捞针,咱们必须从四面合围,以保证杨逸不会逃出生天。” 梁太后态度非常坚决,而且说的不无道理,仁多保忠也就没再劝说,嵬名阿吴看了看仁多保忠,心里开始计算起来,此事梁太后全权交给了仁多保忠,就没自己什么事了,这可不行,他想了想说道:“太后,杨逸既然陷在毛乌素沙漠,环州群龙无首,咱们何不再集几万大军,直取环州。” 嵬名阿吴此议非常有见地,立即得到了嵬名咩布等人的支持,梁太后也有些心动,之前杨逸大败妹勒,给夏军士气造成了沉重的打击,现在若是能趁杨逸不在,一举攻破环州,则两国在形势上当有很大的改观。 嵬名阿吴一见梁太后心动,连忙接着说道:“太后,杨逸在环州威望极高,咱们进攻之前,可以先派人到环州散布杨逸与南朝公主已经被我军生擒的消息,这样一来,环州士气必定大损,咱们再挥军猛攻,必将势如破竹,太后,此事宜早做决断。” 嵬名阿吴此议,连仁多保忠也觉得可行,他一点头附和,梁太后再不犹豫,立即同意出兵。 一时间西夏羽檄争驰不断,各路兵马迅速动了起来! 仁多保忠亲自到夏州坐镇,围剿杨逸的夏军竟破天荒地达到了九万人,从毛乌素沙漠四面合围而进。 而嵬名阿吴则带着八万大军,其中一万铁鹞子,共号称十万大军,直取归德川、白马川,准备两路并举南下环州。 环州西大营。 种朴忧心忡忡地在大帐里来回踱步,心里左右为难,根据细作传回的情报,杨逸倒是成功救下了他的“表妹”,但两百人马却陷在了西夏,难以再向南翻越横山回国,此时被洪州兵马逼得向北逃避,离宋境越来越远。 现在大家都知道杨逸救的根本不是什么“表妹”,而是康国长公主,这样关系就更加重大了,若是西北各军见死不救,将来朝廷追究下来,大家恐怕都不好过。 可是要救,怎么救? 这就是摆在种朴面前的最大难道,光凭环州一万多兵马深入西夏,不但救不了人,自己都是有去无回。 刘老虎可不管这么多,他拍案而起道:“种将军,别再犹豫了,发兵吧!哪怕给我老刘一千人马,我也誓死杀进去把长公主和杨知州救出来。” 谢敬亭也说道:“种将军,环州不能没有杨知州,大宋不能将公主陷在西夏啊!你去看看,营里的士卒听说杨知州和长公主陷在西夏,谁不嗷嗷叫着要杀进西夏去,发兵吧!” 都虞侯余庆良止住鼓噪的刘武,对种朴说道:“种将军,此事关系重大,本官以为当先将此事上奏朝廷,由朝廷下令西北各路兵马一齐出战,才有可能救回长公主和杨知州,咱们环州独自出击,恐怕起不了什么效果。” 刘武吼道:“等奏报朝廷后再调集大军,黄花菜都凉了!你们要合计,先给我老刘一千人马,你们再慢慢合计。” 种朴一拳狠狠擂在案桌上,沉声说道:“朝廷自然要上奏,但也不能光等朝廷决议,这样吧,咱们环州先出兵,同时传信西北各路,请求章经略、吕经略他们一齐出兵,哪怕是攻打一下横山堡砦,把夏军牵制过来也好!” “谁说要出兵?” 大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种朴等人纷纷向帐门望去,帐门一暗,只见经略使尹策和尹焞带有几个护卫走了进来。 尹策怒气冲冲地责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还想私下胡来,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经略使吗?嗯?” 说实话,种朴等人确实习惯性地将他这个经略使忽略了,之前有杨逸在环州,以杨逸的强势,基本不鸟尹策这个上官,环州也基本成了脱离庆州管辖的形式存在。 问题是,现在杨逸不在环州,尹策作为环庆路经略使,掌一路之军政,种朴等人根本无力抗衡,被怒声责问之后,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们好大的胆!环州事务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专横独断了?杨逸诱骗康国长公主西来,最后竟累长公主身陷西夏,简直是罪该万死!” 尹策往帅椅上一坐,威风凛凛地训斥着,旁边的尹策嘴角微微上翘,这世间事,果然是报应不爽啊,前些天他被杨逸当众打了两个耳光,现在听说杨逸身陷西夏,心里就象夏日里喝了冰水一般爽快,出兵救杨逸,这样的事他绝对不容发生,这不,他来了!虽然是跟着尹策一起来的。 尹策把种朴等人镇住后,这才接着说道:“康国长公主身陷西夏,此事何其重大,尔等这时等竟然还要私自出兵攻夏,简直是无法无天!万一康国长公主已经落入夏军手中,你们这般胡为只会激怒夏军,若是夏军因此将长公主杀害,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种朴谨慎地问道:“尹大人以为当如何应对?” 尹策冷冷地说道:“此事本官自会上奏朝廷,由陛下来决断,在此之前,没有本官的命令,尔等不得擅动环州一兵一卒,否则,休怪本官办了你们。” 刘老虎心里极其不爽,哼哼道:“尹大人,环州离东京千万里,等你奏报朝廷再来决断,恐怕康国长公主就真的落入夏军手中了!” 尹策一拍案桌喝道:“你说什么?” 刘老虎这样的人,连杨逸的军令都敢违抗,岂会鸟尹策这样一个无所作为的文官,只见他更大声地吼道:“我说你这是公报私仇!”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在公报私仇!没听到吗?因为你与杨知州不和,又奈何不了杨知州,如今来阻止出兵救援,正是想让杨知州连同长公主一齐落到夏军手里,说够清楚清了吧!” 大帐里一时静得落针可见,谁也没料到刘老虎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太彪悍了,这跟直接打尹策的耳光有什么分别? 尹策面上火辣辣的,气得说不出话来,倒是旁边的尹焞沉声说道:“尹经略虽与杨逸不和,但岂会置康国长公主安危于不顾,不让你们出兵,正是为康国长公主安危着想,为环州万千将士安危考虑,你一个匹夫莾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荒谬之极!” 尹策舒了一口长气,接着怒声喝道:“来人啊!将这污蔑上官,置康国长公主生死于不顾的狂徒押下去严加看管,容后发落。” “谁敢?老子大不了不干了,看管个屁!”刘老虎的横蛮得简直不象话,他说完把身上的铠甲一脱,哐啷一声丢在地上,大咧咧的就要出帐而去。 “反了!反了!身为朝廷将官,你眼里还有王法吗?来呀!给本官把这狂徒拿下,拖下去先把五十大板!”尹策气得将桌上的案牍全部扫落,大呼不止。 随他而来的护卫立即向刘老虎扑去,就在此时,大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 传信兵喊着长长的号子冲了进来,连帐内情形都没看清就大声喊道:“西夏大将嵬名阿吴率十万大军,其中一万铁鹞子,集结于青岗峡北面,最迟下午就将沿归德川南下进攻环州,梁定新将军请求迅速增援归德堡。” 帅帐中随即又变得寂静无声,种朴趁机说道:“尹大人,夏军大股来袭,如何应对,还请尹大人定夺。” 尹策一时愣住了,十万夏军,其中还有一万铁鹞子!如何应对?这该如何应对? 第184章我要你抱着我睡 贺浪罗狠狠地甩了一下马鞭,望着沙漠中渐渐吹散的沙尘恼怒不已,就差一步,就差那么一步了! 左村驿的三百兵马竟不能拖住杨逸一会儿,贺浪罗看向他们的眼神极为不善。那怒火中烧的眼神预示他随时有下令砍人的冲动,左村驿的头领阿图克吓得瑟瑟发抖。 最终贺浪罗没要他的命,而是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本将去准备食物和水!” “是将军,小的马就去准备。” 这也正是贺浪罗没有紧随后面追入沙漠的原因,这盛夏天气,没有准备充足的水,追入酷热的沙漠去,跟送死没什么分别。 李一忠等人现在终于知道,杨逸之前为什么一再下令搜集水囊了,望着起伏的沙丘,滚滚的热浪,仿佛无涯无际,这时候,那些马匹绑着的水囊,让众人安心了不少。 马汉卿忍不住问道:“大人,您是不是早就打算好避入沙漠了!” 杨逸笑了笑,先没答马汉卿,却把包毅叫过来道:“包毅,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咱们能否逃出生天就看你的了。“ “大人请吩咐!” “包毅,你骑我的乌云盖雪,多带粮水,向北急行,出了沙漠后向夹山方向,阻卜部目前盘桓在夹山北面的九十九泉一带,你告诉长辖底,咱们在环州已经灭了西夏近十万大军,而且准备对西夏大举进攻。西夏南北难以兼顾,此时正是他扮成辽军南下大掠西夏的最好机会。若是真能引得辽夏两国反目,本官白送他一万霹雳瓜和五万箭矢。” 为了确保长辖底这厮能来,杨逸也只能许大一大堆好处了。包毅一击胸甲答道:“大人放心,小的誓死完成任务。” “去!” 包毅立即跃乌云盖雪,向北飞奔而去,等包毅消失在沙丘那边,杨逸才回头对马汉卿说道:“有备无患,避入沙漠这只是最坏的选择,现在果然被逼进来了,至少一下子渴不死了。” “大人。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办?咱们总不能长久呆在沙漠里的。” 杨逸淡定地笑道:“当年李继迁被太宗击败,仅带数十骑遁入沙漠之中,在一处叫地斤泽的绿洲收拢党项散兵,最后反攻银、夏各州。” “大人是打算远走地斤泽?”马汉卿惊讶地问道。 “不错。地斤泽可是洞天福地,西夏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靠这处所在啊,可惜,党项人占了灵夏之后。地盘大了,再没把这处弹丸大的绿州看在眼里,咱们到不防去占了再说,呵呵!” “妙!”李一忠听完不禁击掌道。“大人高瞻远瞩,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滚!少拍马屁!” “不是啊。大人,你听我说。地斤泽处在毛乌素沙漠中间,西夏势必不可能派大军进来,若真派大军进来,咱们把水源一下毒,然后溜之大吉,夏军就得渴死在沙漠里,而且大人与长公主陷在西夏,西北各路势必不能坐视,应该会大举进攻西夏,若是长辖底再从北面杀进西夏,西夏四面冒烟,哪里还有心机顾及咱们。到时说不定咱们从地斤泽向西,直扑兴州,一把火将西夏都城烧了……噢!” 为了节省口水,杨逸懒得再骂这净做美梦的家伙了,抬脚就是一个飞腿。李一忠揉着屁股,嘻嘻哈哈地笑着,有他这一闹,士卒都被逗笑起来,大家心神分散之后,炎炎的烈日感觉也没那么难受了。 只有康国长公主还蔫蔫的,杨逸为她撑了一把伞,水对她也是不限量的供应,即便这样,还担心她这柔弱的体质支撑不住。 风吹过沙面时,扬起一层细细的沙尘,就象地面萦绕着一层薄薄的轻烟,再被阳光一照shè,远远望去就形成蒸腾如浪的幻影,除了他们这队人马,一望无边的沙漠中一片死寂,就连天空中也是飞鸟难寻。 偶尔能看到一副人或动物的遗骨,半露在沙面,被风沙洗刷得极其干净,将士们把铠甲都解了下来,负在空马,他们现在余下一百五十人,却带了近七百匹战马,现在半数已经用来驮东西,每人则至少可有两匹空马用来轮流骑乘。 “长公主,你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 若不是杨逸扶着,康国长公主在马根本坐不稳了,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杨逸,咱们就不能停下来歇一会,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也不知道她多少天没能好好休息过了,这一天一夜又在马背颠簸,现在还能说话,已经难能可贵了,杨逸于心不忍,柔声说道:“长公主,咱们必须再前行一段,以防后面的夏军追进来,你若是太累了,就靠着我睡一下,别提心,我有护着你呢!” 康国长公主这时哪里还顾得跟他怄气,将身体靠近杨逸怀里,然后闭双眼,不久之后,竟真的在马睡了过去。 太阳慢慢地沉下山丘去,趁着天气凉爽,杨逸又下令坚持前行了一个多时辰,到二更时才找了个沙丘的背风面缩营,士卒们的体力其实也都消耗到了极限,这时一停下来,纷纷倒地便呼呼大睡。 安排好警哨后,杨逸也正想倒头大睡,康国长公主却不睡了,坐到他身边说道:“杨逸,你看,这月亮多圆,多美!” “嗯,很美,长公主你慢慢看!”杨逸闭着眼睛答了一句,要继续睡。 “你连看都没看,你这混蛋,哼,老是敷衍我……” 康国长公主开始不解气的摇着他的脑袋,杨逸真是欲哭无泪,看来只要这丫头恢复一丝力气,自己就别想安生了。 “公主啊!明天还得赶路,说不定还得与敌人拼杀,你就让我睡一回!你也快点睡,养足精神,不然你会累出病来的。” 康国长公主终于放过他,过了一会,杨逸却感觉有些不对劲,睁开眼睛,只见康国长公主还坐在旁边,双手抱着膝盖,清朗的月光照在她脸,可见腮边有泪水噗噗直掉。 “长公主,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睡?” “我睡不着,我怕!” “这……长公主你瞧,大伙围在四周,没事的,睡!” “可是我一闭眼睛,就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康国长公主说到这,泪水掉得更急。 杨逸算是明白了,白天那些拼杀的场面无比的血腥,别说她一个年轻的公主,就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士兵,也大多会出现各种不良反应。白天她实在累得要死了,还能睡得着,现在天一黑,出现这种反应就再正常不过了。 当初杨逸带着清娘作战,是把清娘头蒙起来,不让她看到血腥的场面的,这回对康国长公主怎么就忘了呢? “长公主,别怕,我陪着你就是!”杨逸只得坐起来,低声安慰道,“其实夏军经常入寇我大宋,百姓们不但时常要目睹这种血腥的杀戮,还要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在环州慈幼局里,收养了近两百名小女孩,她们大多是因为家人被夏军杀害后,才被送进慈幼局的,有的甚至还嗷嗷待哺,就已经没有了亲人,长公主,你多想想党项人犯下的累累恶行,心里大概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听了杨逸的话,康国长公主慢慢停止了哭泣,长长的睫毛带着晶莹的泪珠,一闪一闪的仿佛天的星辰,美丽的脸容在月光下,有一种柔弱的美。 杨逸以为勾起她的同情心后,对她的恐惧感会有所帮助,正想接着说下去,康国长公主突然底下头去,细若蚊呓地说道:“你抱着我睡,我……我就不害怕了!” 杨逸瞬间睡意全消,差点跳了起来,白天在马背,抱着你这勉强还能说是事急从权,这晚还抱着你睡,这怎么说得过去? 杨逸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普通女子,抱也就抱了,他不会有什么心里障碍,可面前这位偏偏是个公主,自己又是有妇之夫,回去之后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康国长公主见他迟迟没有出声,眼泪又噗噗直掉,杨逸只得说道:“长公主,这样,你就睡在我身边,这样你就不怕了,来,快睡!” 杨逸扶着她的肩,康国长公主甩了两下肩膀,终于还是顺从的躺下,可等杨逸刚在她身边躺好,她一个翻身,立即象八爪章鱼一样缠来,杨逸伸手要将她推开,她就越缠越紧,身体随着抽泣微颤着。 杨逸暗暗一叹,这时再强硬将她推开,那就是拿刀在她心割了!只得任由她缠着。 怀里抱着一具滚烫的娇躯,杨逸一时也睡不着,却又不知说什么好,静静的夜里,能听到长公主那呯呯的心跳声。 康国长公主不时在他怀里拱两下,似乎要寻找一个更舒适的所在,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杨逸,咱们……不回大宋了好吗?” 杨逸沉默着,正不知如何作答,却听到康国长公主传出细长的呼吸声,他看了看,这丫头或许真的太累,已经沉沉地睡去了,月光照在她脸,长长的睫毛还有晶莹的泪珠在闪动 第185章泼喜军 “长公主,起来了,咱们要出发了。!。” “不嘛,天还没亮,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五更时分,杨逸拍醒康国长公主,结果她微微睁了睁眼,又继续赖在他怀里,准备接着睡。杨逸只得强行把她扶起来。 康国长公主一副慵懒之态,被杨逸扰了清梦,正不满地哼哼着,她揉了揉又眼,等看清四周尽是忙碌的身影,双颊顿时飞两片红霞。 “你……你这个无赖,可恶!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这下好了,让他们都看到了,我……我……” 面对康国长公主连珠炮一样的声讨,杨逸差点气绝,唉!女人的逻辑有时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他懒得再跟她纠缠不清,跳起来直接去整理自己的行装,康国长公主跟在他身后,嘴巴噘得都可以挂油瓶了,哪怕杨逸跟她争吵,她心里也好受一点,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杨逸的不加理睬。 “你别忘了我是长公主,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你太可恶了!” 杨逸被她吵得无法安生,干脆转过来长身一揖,恭恭敬敬地说道:“长公主殿下,您要说什么,下官洗耳恭听便是。” “你!你可恶!你无赖!”康国长公主气得直跺脚,脸满是委曲的神情,看样子又快要哭出来了。 杨逸赶紧说道:“长公主,您也别忘了,咱们这是在逃命。别闹了,咱们得赶紧出发才是正理。” “谁胡闹了?你要逃你便逃,我不走了!” 四周的士卒面面相觑,个个神情古怪之极。但就没一个出声。离得近的还悄悄往远处挪去,生怕惹火烧身似的。 杨逸无奈,只得好言相劝道:“长公主,并非我不提前叫醒你,我也很累。是李一忠来叫我才醒来的。我知道你这阵子受了很多的苦,很多的委曲……”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受这么多的苦吗?为了谁?你知道吗?你知道不知道?” “我已胡服!” 康国长公主本来情绪快要失控了,突然听到他答出这四个字,脸的表情顿时变得极其丰富。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好。 当年李陵领五千汉军大战几万匈奴人数日,军见死不救,李陵箭尽粮绝,被迫投降了匈奴。后来苏武出使匈奴,劝李陵归汉,李陵黯然一叹:我已胡服! 且不论穿匈奴服饰的李陵是对是错,现在杨逸套用他这句话来表明自己已经结婚了,让康国长公主感觉既酸楚又滑稽,她怔怔地望了杨逸一会儿,突然骂道:“你混蛋!” 康国长公主骂完,便转身离去,出发时她坚决不再与杨逸同乘一马,自己跑到一匹战马边,费了半天劲也没能爬马背,李一忠他们要去扶她一把,被她又踢又骂,根本不让别人碰她。 李一忠只得把马牵到沙堆下,好不容易等她了马,刚走两步,她就在马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摔下来。 杨逸只得劝道:“长公主,你还是和我同乘一匹…..” “本公主就算摔死,也不要你管。”康国长公主咬牙撑着,双手紧紧抓住马鞍将身体稳定下来。 由她去!杨逸也没再说什么,或许这样也好,过几天等她想通了就没事了。 走到中午时,康国长公主神色又开始萎靡了下来,杨逸起初也没太在意,以为她只是太累的缘故,于是下令休息,再出发时康国长公主精神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萎靡,杨逸一摸她的额头,感觉烫得利害,这下终于慌了神了。 如今身处沙漠之中,环境恶劣,缺医少药,这可怎么办? “我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我死了倒干净。”康国长公主努力想推开他的手,但由于酷暑和高烧,她连抬起手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杨逸不顾她的反抗,强行把她掳马背,这个倔强的姑娘竟还死命的挣扎着,低下头在杨逸的手腕用力咬了起来,痛得杨逸倒吸一口冷气,他忍住了,大喝一声:“走!” 杨逸驰马当先冲出,马汉卿他们无话可说,也跟着疾冲而去,马蹄扬起的细沙形成了汹涌的沙暴,滚滚向东北方向卷去! 杨逸只想早点到达地斤泽,奋力狂奔了一个时辰,战马大都非常疲惫,再不停下怕是不行了,就在这时候,李一忠冲过来道:“大人,不好,斥侯报告,右侧十里出现一股夏军,大约两百人马,大人,怎么办?” “向左绕行先避开,到了地斤泽再说。”杨逸之前就预料到,夏军大队人马进入沙漠不实际,但一定会派小股兵力进来搜索自己的行踪,一两百人马还不足以全迁自己,但足以拖死自己,加康国长公主现在急需就医,自然是能避就避。 众人放慢马速,以免扬起的沙尘把夏军吸引过来,绕行了半个时辰,突然,起伏如浪的沙丘那边传出呼呼的响声,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呼啸而来,杨逸身边一个士卒被石块击中,瞬间被击飞出去,在地吐着血挣扎,眼看没得救了,就连那些空着的战马被石块击中,也纷纷悲鸣倒地。 “敌袭!敌袭!向右散开!”杨逸大吼着,响右狂奔出去。 这时沙丘脊出现数十只骆驼,骆驼背都有一个木架子,坐在后面的夏军正在往木架子的臂兜里装石块。 泼喜军!是泼喜军! 西夏的泼喜军是将旋风炮装在骆驼背,可以在行进中发shè石弹进行攻击,石弹大小如拳头,经旋风炮发shè之后,铠甲难挡,若是被击中脑袋,能把人击得脑浆并裂,声势极为吓人。 两军对阵之时,夏军突然让泼喜军冲来狂shè一阵石弹,往往就能把对方的阵形打乱,然后再以骑兵冲击,从而取得战争胜利,正因此,泼喜军人数虽然不多,却是威名赫赫。 杨逸心中暗暗叫苦,泼喜军由于是以骆驼为骑乘,用在这种沙漠地带作战正可谓是如鱼得水,战马在沙漠里马蹄容易陷入浮沙里,发挥不出应有的速度,而骆驼却不受此限,跑起来甚至比战马还快,论耐力战马更是无法比拟。 呼啸声再次响起,新一轮的石弹再次从天而降,呯呯直响,这一轮由于杨逸已经下令散开,几十颗石弹打过来,只击中了一个士卒,但却有十几匹战马悲鸣着倒地,这种石弹根本不是人力能挡,马汉卿他们着急万分,生怕杨逸与康国长公主有个闪失,不停地大喊道:“大人快退!快退!属下先挡住敌人!” 对面的夏军除了几十头骆驼,还有近百骑兵掩护,见杨逸他们避得狼狈,发出一阵阵的喜欢和傲笑,样子嚣张之极。 一定要将这股夏军消灭,否则他们凭借骆驼的耐力缀在后面不断的袭击,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一定要消灭! 刚避过一道沙脊后面,杨逸紧抱着康国长公主,在奔腾的战马大吼道:“立即分两队!李一忠!你带三十人,多带空马兜到风口,然后散开来回冲刺,尽可能扬起沙尘挡住夏军视线,其他人跟我来,这股夏军不许放走一个,杀!” 得了杨逸的命,两队人马一分,沿着沙沟左右飞腾而去,夏军以为宋军要逃,翻过沙脊追来,结果李一忠带着人轻易就占据南面的风口,散开队形之后,立即带着数百空马向夏军飞冲而去,手的刀枪都拖到了地,扬起滚滚的沙尘,如同风暴一般向夏军逼去。 夏军几十骑兵冲了来,李一忠他们却不与之纠缠,向两边一分,在风口来回的驰骋,夏军追逐在他们身后,更是让沙尘滚滚升腾! 几十泼喜军正在向杨逸这边肆意地发shè石弹,等到被沙尘遮住,意识到了宋军的用意后,鞭打着骆驼向沙尘外奔逃。 杨逸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长刀一挥,身后士卒再次散开如网一般向泼喜军飞冲而去。灰蒙蒙的天地间,骆驼那高大的身影最是招人眼,杨逸追一个泼喜军,吐气开声,扬刀厉劈而出,那夏军横刀来挡,锵的一声,火花并shè之中,杨逸飞快的收刀横劈,雪亮的刀锋闪过,那夏军整条手臂被砍了下来,坠落地惨嚎不止。 马汉卿等人更是疯狂,凭着矫健的身手,长长的马槊狂扫而去,将骆驼的夏军连同面的旋风炮一齐扫落,木屑纷飞之中夹杂着鲜血飞溅,气势极为惊人。 近百西夏骑兵刚一回援,李一忠他们立即从背后飞冲来,狂奔的战马,他那张长弓嗡嗡响个不停,几乎每一箭shè出,就有一个夏军应声落马,他惊人的箭法使得夏军心胆俱寒,纷纷逃避,双方在亡命地追逐着,拼杀着…… 泼喜军失去了远程攻击的优势,几乎变成了待宰的羔羊,杨逸以拉网式的作战阵型,就是要将它们全部兜在里面,一通砍杀下来,几十泼喜军血洒黄沙,无人幸存! 剩下的夏军无心再战,忘命的奔逃,杨逸率军追出十里,一路追杀,把夏军杀得七零八落,遗尸一路,这才收兵回来。 打扫过战场之后,杨逸下令再次向东北方向飞奔而去 第186章就中更有痴儿女 环州西大营里,气氛极其紧张,刘老虎把尹策顶得太过难堪,即便得知嵬名阿吴十万大军来袭的消息,他依然沉喝道:“来人!先将这目无法纪的狂徒押下去行刑,以正军律,以壮军威!” 种朴连忙说道:“大人,如今十万夏军入寇,咱们理应先商议应对计策,刘武武将出身,粗鄙不文,顶撞了尹大人,过后下官一定从重处罚,况且此刻大敌当前,若是处罚军中将领,恐引起士卒不满,因而消极怠战,尹大人不如暂且饶他一回,让他带兵前去抗敌,以将功赎罪。!。” 余庆良与谢敬亭也一齐去求情,尹策却不为所动。 尹焞这时插话道:“这样的莾夫,对官如此污蔑顶撞,狂悖难驯,毫无军纪可言,让他带兵拒敌只会坏事,如今将之严惩,正好震慑三军,让大家清楚军令不可违。” 刘武桀桀笑道:“你他娘的算哪根葱?老子提刀杀党项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可惜啊!杨知州不在,不然再给你两个耳刮子,免得你在这将充什么大尾巴狼,拿根鸡毛当令箭。” 被杨逸打耳光这块伤疤再次被揭出来,尹焞脸一时间赤橙黄绿青蓝紫俱全,心中羞怒怨恨愤欲狂。尹策也狂拍桌子道:“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拖下去!拖下去给本官狠狠的打。” 刘老虎摆开架势阻止扑来的几个护卫,狂笑道:“用不着你们费神,老子自己会走!不就是五十军棍吗?尽管打!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养的。” 刘老虎这种人历经无数次生死。砍敌人如砍瓜切菜,看自己的命也看得比鸿毛还轻,平时桀骜不驯,除了杨逸与章楶这种以实打实的战绩能让他屈服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鸟你。 到了校场后。他自己把裤带一扯,然后顶着个大屁股趴下,傲然喊道:“来啊!打啊!用力点!老子身正痒痒呢!” 校场一大群士卒看着,刘老虎那屁股黑呼呼的,包括大腿。到处是伤疤。箭伤、刀伤皆有,横竖交错着,每一道伤疤或许都代表一次血雨横飞的大战,观看行刑的士卒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什么样的将领带出什么样的兵。别人只是议论,刘老虎手下那些士卒却不干了,纷纷拥来理论,尹策那些护卫还来不及行刑。就被挤到一边,校场顿时乱糟糟的,双方怒骂着,很快就剑拔驽张。 尹策怒火中烧,走出帅帐大吼道:“你们要干什么?造反嘛!还不给本官通通退下,否则本官连你们一起罚!” 尹策不叫还好,一叫之下,刘老虎那几百手下纷纷嚷道:“愿随刘将军一起受罚!原随刘将军一起受罚……” 种朴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如今大敌当前,尹策没有杨逸与章楶那样的威望,却又一心想立威,出现反弹之后又根本镇不住场面,若真罚得满营伤兵,士气大损,这仗也不用打了,等着拱手把环州让给夏军。 不等尹策再度开口,种朴立即抢着说道:“尹大人请暂息雷霆之怒,容下官去劝劝如何?” 尹策正骑虎难下,他也怕把事态弄得不可收拾,于是点头表示同意,种朴不理刘老虎手下那些闹事的士卒,解铃还需系铃人,他直接跑到刘老虎身边低声劝道:“老刘,如今大敌当前,这样闹你想过后果没有?” 刘老虎哼道:“公报私仇,狐假虎威,他娘的老子就是看不惯这种鸟人。” 种朴低骂道:“看不惯你也得给我忍着,老子也看不惯,那又能怎么样?杨知州生死未仆,嵬名阿吴大军压境,环州好不容易把山的百姓招下来,把逃亡在外的百姓招回乡,这其中费了杨知州多少心血,你再闹下去,等夏军攻进来,环州生灵涂炭,将来杨知州回来,他会饶得了你吗?你又对得起他吗?” 刘老虎不出声了,种朴对症下药,一再的把杨逸抬出来,因为他知道,只有以杨逸的名义,才可能将这头猛虎降服。 果然,刘老虎很快说道:“老种你不必说了,我刘武认罚就是,但有一条,不能罢了我刘武的兵权,我刘武哪怕是爬着,也要去和嵬名阿吴干一场。” “放心,我会尽量帮你争取。” 种朴退回尹策身边,刘老虎大声喊道:“儿郎们,都给老子退下,环州大敌当前,你们留着力气去砍党项人,别在这里瞎掺和,不就是五十军棍吗?老子挨刀挨了不多少回,还怕他这五十军棍,退下,都退下!” 经刘老虎一喊,他那几百手下只得嘟嚷着退下去;这边种朴又低声劝道:“尹大人,刘武违反军纪,您要处罚我等无话可说,但如今正在用人之际,还请尹大人能从轻发落,以免军心不稳,同时让刘武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样士卒们对尹大人也必定更加信服。” 场面控制住了,尹策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存余悸的他也不再多作计较,下令对刘武行刑之后便转回帅将。 问题从新回到夏军入寇之事,种朴先开口道:“尹大人,为今之计,只有立即增兵北线,挡住夏军攻势,同时派人向西北各路求援……” 不等种朴说完,尹策就说道:“向朝廷奏报及向各路求援,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增援北线就不必了,夏军十万大军汹汹而来,靠那些小寨堡如何抵挡得住,况且夏军此次入寇,分明是冲着环州而来的,这都是杨逸惹下的祸根,若是再把兵力分散出去,则环州如何防御十万夏军?如今只有收缩兵力,拒守大城,等待各路援军到达再行反击。” 种朴急忙分辩道:“尹大人。夏军号称十万,未必真有十万,北面多山,我军若能利用地形层层阻击。夏军未必讨得了便宜去。时间拖得久些,各路援军想必也以到达。而环州四周地势相对平坦,若是放任夏军兵临城下,对我军作战极为不利,若是固守城池不出。则夏军必定大掠各处村寨。到时环州势必元气大伤。” 尹焞以尹策幕僚的身份,再次开口道:“种将军此言大谬,夏军十万大军前来,环庆路兵马加起来不过三万。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若是再处处分兵,必定处处破绽,一但挡不住西夏大军。我军步兵机动力又不及夏军骑兵,到时回援无望,则环州兵力空虚,等于是拱手相让给夏军,若是环州或庆州失守,种将军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种朴等人还想再争,尹策拍案道:“军情如火,尔等不必再争,就按本官说的去做,尽量收缩兵于大城,地方坚壁清野,等夏军受阻于坚城之下,成为疲兵之时,各路援军正好到达,那时再行反击。” “尹大人!” “种朴,你也想违抗军令吗?” “下官不敢!” 面对尹策的盲目指挥,种朴和谢敬亭他们开始怀念杨逸了。 而杨逸此刻,正带着康国长公主在沙漠里狂奔,从泼喜军那里缴获十来头骆驼,杨逸决定让李一忠带着大队随后,自己只带马汉卿和几个护卫利用骆驼的耐力,先将康国长公主带往地斤泽救治。 康国长公主高烧不退,滚身烫热,虽然人还能保持清醒,但就她这虚弱的体质,再拖下去后果难料,若她真的丧命在这沙漠里,那事情就真的难以收拾了。 “杨逸,你是担心我死了,你回去被我六哥治罪是吗?若真是这样,你就不必费心了,我告诉他这不关你的事便是。”康国长公主有气无力地说着,脸流动着一抹妖异的潮红。 杨逸怕她虚弱的身体经不起剧烈的颠簸,将她横抱在怀里,时间久了双臂就象铅灌一般,此刻全靠一口气咬牙强撑着,根本没法回答她。 康国长公主本来还在和他怄气,但见他脖子青筋凸起,累得汗落如雨,还在咬牙坚持着,不由得心中一软,伸出自己的双臂抱住他的脖子,这样多少能分担一点重量。 “杨逸,要是我真死了,你会难过吗?” 杨逸让她的臀部稍稍坐在骆驼背,这样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长公主,你只是太累了,身体抵抗力下降才有些发烧,你不用担心,到了地斤泽,这种小病我很快就能把你治好。” “我在问你,我要是死了,你会难过吗?” 杨逸默然点了点头,康国长公主仍旧不依不饶:“我要你亲口回答我,我要是死了,你会难过吗?会吗?” “会,会很难过。” 康国长公主笑了,那笑容带着无比的凄伤,她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还记得吗?那次在风池你撞到我的鱼钩,姊妹们都说我钓到了一个金龟婿,结果你不声不响的就脱钩去了,你知道吗,那时我急坏了,让人找了你半天,没找到你,我伤心的跑回皇宫,让我六哥派人去救你,当时我在想,哪怕是把风池水抽干,也要把你救来……” “长公主,别说了,你现在需要休息,闭目养神一下也好!” “不,你让我说!我就要死了,你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杨逸知道,现在康国长公主生病后,脆弱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因此他再次默然不语。 康国长公主接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杨逸,你还记得那次我让李一忠shè断你的芭蕉叶吗?我真的没有拿你性命开玩笑,李一忠箭法很准的,他不会误shè对你的,你相信了吗?” “长公主别说了,我相信了!” “可是你那时丝毫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是长公主,你却那样对我,没人敢那样对我过,呜呜......” 康国长公主再次落下泪来,样子非常的伤心,一种带着极度虚弱的伤心,杨逸不忍住看,悄悄把头别到一边去。 “现在我要死了,我一直以为我是飞尽千山暮雪,只影不知向谁去的那只孤雁,现在才知道,我原来是先死的那一只,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另一只为我投地而亡......” “长公主不是那只投地而的雁儿,我不是什么好人。”杨逸知道这么说很残忍,但他不想康国长公主再这样生活在幻梦中,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 康国长公主的双眸果然变得一片黯淡,眼眶边慢慢渗出了一线水痕,杨逸默默地看着,心里似乎有些话要说,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康国长公主呜咽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你已经有你的苏家娘子了,只是我,还没法从那只雁变成人而已......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 杨逸的心轻轻抽搐了一下,咬牙说道:“长公主,你别说了,我不是那只投地而死的雁儿,我也不会让你成为先死的那只,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一定,你要相信我。” 就在这时,马汉卿在后面大喊道,“大人!大人!你快看看,那不是小白吗?” 杨逸回头一看,果然是自己家的那头白狼从后面追来了。 白狼见到了杨逸,开始大声嗥叫起来,杨逸心中诧异不已,狼的嗅觉灵敏,耐力极好,能追自己这一点不奇怪,问题是它一向与清娘在一起,怎会追到此处呢? 难道环州的清娘她们出事了?杨逸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第187章你是男人 第187章你是男人 杨逸抱着康国长公主刚刚下地,小白就嗥叫着冲过来,它的身型如今已经非常高大威猛,康国长公主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长公主别怕,它不会咬人的。” 杨逸一边安抚康国长公主,一边拍着小白的脑袋,小白就象见到了亲人一般,围在杨逸脚边乱拱乱舔着,它脖子上有一根绳子,这是端午时百姓带在身上用来祈求平安的百索,清娘在端午时也给小白绑了一根,而现在,百索下面却多了一个小竹筒。 杨逸连忙把小竹筒取下,打开封蜡后,里面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是清娘那娟秀的字迹:杨大哥,你在哪?外面到处在传说你和康国长公主被党项人抓去了,我不信!杨大哥你怎么可能会被党项人抓住呢?现在十万夏军正在攻打环州,杨大哥,你收到小白带去的信后,可要快点回来呀! 杨逸看完纸条,感觉又是温暖,又是担心,西夏人趁自己不在,先散布谣言动摇环州军心,再举十万大军猛攻,确实走了一步好棋,不知道种朴他们能不能扛住。 马汉卿着急地说道:“大人,怎么办?以您在环州的威望,环州兵将对您落到西夏人手里的谣言难辨真假,到时必定军心大乱,如何还能挡得住西夏十万大军?” 杨逸也是忧心忡忡,除了马汉卿说的这些,他更担心尹策会横加插手环州军务,以外行指挥内行,否则以种朴的谋略,当不至于迅速落败。 但现在自己不在环州,尹策会放过这个插手环州事务的机会吗?危机!对于环州来说,这或许是一场天大的危机。 “汉卿别急,这次环州确实危机重重,但每场危机之中,都蕴含着极大的机遇,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危机变成机遇。”杨逸说完开始沉思起来,众人不敢打扰他,只能着急地看着。 马上无纸笔,杨逸撕下一幅衣襟,咬破指头疾书起来,除了报平安之外,所书内容主要是给章楶和吕惠卿的,马汉卿在一旁看着,不禁暗暗乍舌,信虽短,涵盖的内容宏大的惊人,若真能实施下去,西夏这回恐怕是满盘皆输。 杨逸把信写好后,从新绑到小白脖子上,人事已尽,接下来就听天命了,杨逸心中反而大定,喂过清水和干肉,他抚着小白的皮毛说道:“小白,一切就靠你了,快回环州找清娘,快去,越快越好!” 小白呜呜地叫了几声,又不舍的舔了舔杨逸的手,然后才向来路狂奔而去,望着小白消失在沙丘远处,杨逸抱着康国长公主重新上了骆驼,向东北方向再度狂奔而去。 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再到天色放明,杨逸等人几乎没有停歇,苦心人,天不负,地平线上终于看到了一抹苍翠。 地斤泽处于毛乌素沙漠的中心,这片绿洲因为四面有山丘挡住了风沙,里面又有泉眼提供水份,使得里面林木葱郁,绿草如毯,和外面的死亡之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整个地斤泽不过几里方圆,由于处在沙漠中心,出入困难,党项人夺得兴灵一带的大片沃土后,这里早已被人遗忘。杨逸带人走进去时,只见里面荒烟草漫,走兽横行。 康国长公主高烧已久,整个人已经烧得迷迷糊糊,脸上那抹妖艳的红潮也越来越浓,一进入地斤泽,杨逸连水也顾不得喝一口,立即吩咐道:“留两个人看护长公主,顺便生火,其它人都给我去捕蛇,毒蛇!” “大人,蛇这么难捕,又没多少肉,这里有的是走兽,咱们猎来吃就是……” “吃你个头!蛇胆是最好的清热解毒药,还不快去!对了,要是有羚羊也给我猎一头来,羚羊角也有大用。” 杨逸急得大吼,马汉卿和几个士卒顿作鸟兽散,杨逸自己则四处去寻找柴胡、鸭跖草之类有清热退烧功效的草药。 两盏茶功夫之后,杨逸的头盔被当成了药罐架到了火堆上,马汉卿他们捕回来的几条蛇被直接开腹取胆,喂给了康国长公主,幸好她现在昏迷不醒,否则只怕这位娇贵的公主打死也不会生吞蛇胆。 草药也很快灌了下去,但要立即退烧是不可能的,杨逸担心她烧坏了脑子,将马汉卿等人远远的打发开之后,一咬牙解开了康国长公主的外衣,羚羊没猎到,现在只能试试用银子作物理降温了。 十六岁的少女,香肩锁骨温润如玉,胸前一片雪肤腻若凝脂,那贲起的双峰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薄薄的藕色肚兜贴在双峰上,顶端那两颗小小的樱桃清晰可见;杨逸不敢多看,用钢刀从银子上刮下粉末,然后用水调和,在康国长公主腋下、颈动脉、耳下、掌心等位置来回擦拭。至于大腿内侧的腹部沟大动脉,还是免了吧!实在下不了手。 由于以前这野丫头经常玩蹴踘之类的游戏,体质还不错,经杨逸内外兼施,一个多时辰之后她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一些,人也清醒了过来。 马汉卿等人早就以警戒为名,远远的躲开去了,火边只有杨逸在烤着一条蛇。蛇肉被他斩成一指头长短,一块块的串在树枝上,已经烤得金黄,浓浓的香味弥漫在林间。 “长公主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杨逸见她醒过来很高兴,他自然不会说自己“非礼”人家,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温暖确实降了不少,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挺满意的。 杨逸回到火边倒了点肉汤,然后扶起她说道:“来,多喝点,这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好处。” 康国长公主靠在他怀里,听话的将汤喝完,她一直没有说话,杨逸以为她是病弱体虚的缘故,也没太在意。 然而直到晚上,她的身边已经恢复了很多,能够自己站起来走路了,却依旧是不言不语,一个人望着几步外那深潭里的月影发呆,杨逸这才感觉不对劲起来,别是烧坏了脑子吧? 杨逸连忙过去给她把脉,而康国长公主也任由他忙活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潭中的月影,仿佛那微微荡漾的月影承载着天上的秘密。 “从脉象看,长公主你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来,张开嘴巴,让我看看舌头。” 嘴巴张开了! “卷一下舌头!” 舌头卷起来了! “没什么问题啊?你说说话看看!” “你这混蛋!” 突然的而来的娇斥吓了杨逸一大跳,他张口结舌地看着康国长公主,见她眼中不但有怒火在燃烧,同时弥漫上来一层朦胧的雾气,杨逸心里不禁有些发虚。 “杨逸,你这混蛋!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长公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混蛋!你混蛋!你还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是吗?你是想让我去死吗?” 杨逸再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就真是傻瓜了,当时以为她烧得迷糊,什么也不知道,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了,但这事怎么解释?杨逸心里真是万分为难。 “长公主,我……我是郎中。” “是!你是郎中!你已胡服!若是更进一步,你就说你是男人!这样就行了对吗?” 杨逸实在想不到康国长公主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来,这逻辑能力太惊人了!杨逸真个是目瞪口呆,哑口无言,以至于康国长公主张嘴狠狠地咬在他手臂上,他都没感觉有多疼。 康国长公主咬完他,自己已是泪落如珠,苍白的脸上凄然欲绝,杨逸看了她的身体,她不难过,但杨逸事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才是让她芳心尽碎的原因。 自己受了这么多苦,多少次生死两难,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他却一再的找借口,康国长公主越想心里感觉越悲凉,什么大宋长公主,原来不过是别人的眼中沙。 她突然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杨逸急忙伸手一抓,只抓到了她腰间的一截飘带,康国长公主带着无限的感伤,扑嗵一声,纵身跃进了潭水中去。 杨逸随即跃进水中,强行把她抱起:“长公主,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要你管,你这混蛋!你放开我!你放开我,让我死……”康国长公主尽力的扑腾着,又抓又咬,杨逸在水中无法着力,被她这样不停的扑腾,自己反而呛了不少水! “你疯了!再这样咱们都得死在这潭里……咳……” “死了干净,你放开我,你这混蛋……” “汉卿!” 康国长公主拼死挣扎,无奈之下杨逸只得向马汉卿等人求救,但山林寂寂,哪里有人回应。 “混蛋!你放开我……唔!” 康国长公主突然感觉自己的嘴巴被堵住了,香唇上一片灼热,眼睛睁得圆圆的,那热烈的吻很快就让她脑中变得一片空白,身体也随之停止了挣扎,她双臂柔柔在揽住杨逸的脖子,开始本能地伸出要丁香小舌,生涩地回吻着…… 杨逸趁此机会带着她游回岸边,然后将她抱上岸来,康国长公主将他缠得紧紧的,她的吻仍旧生涩,不时急促的喘息一下,但就是舍不得松开,那丁香卷送之间不时发出一声娇婉的嘤咛。 湿透的绸衣紧紧贴在身上,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全然勾勒了现来,明灭的火光下,光滑柔腻的皮肤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就如同一个山林间的精灵,那份美丽简直令人窒息。 她在杨逸怀里轻轻地蠕动着,杨逸能感觉到她双峰上传来软绵绵的触感,让他几乎难以自持。 等到俩人的嘴唇终于分开时,都忍不住急促的喘息起来,随后俩人都没有说话,潭中的涟漪未平,明亮的月影在余波间游动着。 第188章绝域轻骑催战云 第188章绝域轻骑催战云 轰! 一块块磨盘一般大的巨石被投石车甩到天空上,然后如同陨石一般砸落,把大地震得瑟瑟发抖,躲不开夏军瞬间被砸成了真正的肉酱,巨石落地之后继续弹起,一路碾过去,在夏军阵中碾出一条条血肉模糊的通道来。 无数的夏军如同蝼蚁一般,黑压压地扑向环州城,前面的夏军每人手上拿着一捆稻草,成千万捆稻草不但能当住城上宋军箭下来的箭雨,冲到护城河边往河里一投,瞬间就能让护城河为之断流。 种朴双眼血红,指挥着城上的宋军shè下无数的火箭,一时间天空仿佛下起密集的流星雨,火箭shè入护城河,没有湿水的稻草随即燃起滚滚的烟火,让整个战场变得一片模糊。 稻草已经湿水的部分是无法点燃的,随之而来的,是数不清的夏军每个扛着半袋泥沙,在烟雾中狂奔着,呐喊着,冒着漫天的箭雨,悍不畏死的冲向护城河,一袋袋泥沙投入护城河中,压在之前的稻草上,这回是真正将护城河填成了平地。 随着遍地的角号声,海浪般的夏军迈过填平的护城河,一部部云梯架到了城头上,在震天的喊杀声中,顶着铁盾攀爬而上! “炸!”种朴拔刀大吼,宋军点燃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土炸弹,纷纷扔到城下,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城下火光升腾,硝烟弥漫,火海烟尘中,一个个夏军发出凄厉的惨嚎,不是被炸死,也被炸聋,肢断臂甚至被炸飞到城头上。 而扩城河之外,黑压压的夏军弓箭手在将领的指挥下,一箭雨遮天蔽日的飞向城头,一支支锋利的箭头带出漫天的腥风血雨,城上的宋军如同下饺子一般,被shè落城下,双方的呐喊声、角号声、战鼓声交织在一起,让天地为之变色。 硝烟弥漫的护城河外,一股股夏军喊着号子,将一辆辆巨大的攻城车推了上来,宋军的投车机有幸砸中一辆攻城车,轰隆声中,如大山倾塌,木屑纷飞,底下地夏军被压死一大片,然而投石机没有丝毫精准度可言,能砸中攻城车全凭运气,更多的攻城车在硝烟中一步步地逼近着。 种朴只得下令床驽换上火箭,嗡嗡地向攻城车发shè,臂儿粗的铁箭呼啸而去,往往直接洞穿攻城车,除了留下一个大洞,对攻城车的整体构架影响却不大。 就在这时,环州北门突然洞开,谢敬亭和刘老虎带着一千骑兵悍然杀出,那如雷的铁蹄声积蓄着磅礴如山的气势,带着滚滚的烟尘席卷而去;数千西夏骑兵也立即迎击上来,人人面上带着狰狞的杀意,仿佛他们早就等着宋军出城的这一刻。 “儿郎们,跟我杀!” 刘老虎狂吼着,率领五百骑兵悍不畏死的冲向几千夏军,长长的马槊带着战马狂飙的强劲冲力,摧山倒海地犁入敌阵,刘老虎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陷入重围,他最爱做的事就是从大片的敌人中间剖杀过去,似乎只有那样他才感觉杀得痛快。 强横的人,从来只嫌敌人太少,不会怕敌人太多。 而谢敬亭带着其余的五百人马,则向右一折,沿着护城河边向攻城的西夏步兵冲杀过去,所近之处,人砍马踏,血桨满地流淌,攻城的夏军仿佛麦子一般被一片片地割倒,等冲到攻城车下,一个个炸弹被点燃引信仍到攻城车下,随着一声声巨响,一辆辆攻城车轰然倒地,尘烟弥漫满天。 两军战到天将向午,这才暂时罢兵,刘老虎那营人马撤回来时,余下不到一半,他是不怕死,他手下的士卒也不怕死,但不等于不会死,他以惨重的代价,换来了谢敬亭丰硕的战果。 夏军围城猛攻已经两天了,由于之前尹策强令采取收缩兵力于大城的战术,环州城集结了一万多兵力,但如此一来,北面各个寨堡兵力奇缺,八万夏军势如破竹,一路攻破归德堡、肃远寨,梁定新于归德保战死; 这段时间环州处处传言杨逸已被夏军俘获,军中士气因此本就极为低糜,梁定新的战死更是雪上加霜。今日刘老虎与谢敬亭拼死出战,终于让军心有所振奋,但这并不能让种朴安心,环州可保暂时不失,但外围的寨保呢?难道全部眼睁睁地看着陷落。 尹策定下这个该死的战术之后,在夏军围城之前自己跑回庆州去了,说是要回去集结兵马内外夹击夏军,可两天过去,连援军的影子也没见着,想起这些,种朴就恨得直咬牙,心里不知把尹策家的十八代祖宗操了多少遍。 章楶,现在能指望的只有泾原路的章楶了,求援信早以发出,相信章楶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想到这种朴稍稍安心了一些。 城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种朴连忙赶过去喝道:“怎么回事?为何喧哗?” “种将军,城门外有只白狼,我们放箭shè,它竟然不走,躲到城门洞来了,啊,种将军快看,又出来了!” 种朴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一只白狼冲着城头嚎叫着,狼脖子上还绑有东西,这让种朴想起了杨家也养有一匹白狼的事来。 “不许放箭,开门让它进来。” 城门刚刚打开一线,白狼立即钻了进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在,往州衙飞奔而去。 过后不久,城上宋军突然士气大振,士卒们一声声地高喊着杨知州,仿佛杨逸出现在城头上一般。 同时,谢敬亭带着几百人马突围而出,奔赴西北各路,羽檄争驰无少停。 两天,整整两天,李一忠才带着人马前来汇合,本来还有一百六十人马,能跟随李一忠到达地斤泽的却已不到六十人。 这两天夏军派遣大批人马进入沙漠搜索,而李一忠为了掩护杨逸这边,一直在沙漠里与夏军来回撕杀,不断地将夏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这才为康国长公主的康复赢得了两天宝贵的时间。 望着回来的六十人马,杨逸已经没有多少悲伤,战场上生生死死看多了,也就麻木了,说不定,明天就轮到自己成为黄沙中的一具尸体。 所有局已经布下,就看章楶和吕惠卿他们能不能按计施为了。 现在,是该继续向北的时候了。 杨逸让大家把所有的水囊装满水后,便在地斤泽的水源中下毒,随着李一忠他们撤向地斤泽,相信一批批的夏军也会随之到来,到时让他们喝一壶吧! 一切料理妥当,杨逸下令连夜出发,望着天上的北斗星,继续向北! 夜风呜咽,马蹄踏在细沙上,无声无息,看看身后剩余的六十骑,杨逸突然想问,六十骑又怎么样?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当年班定远还不是只有三十六骑? 经过两天的调养,康国长公主的病基本好了,现在她对杨逸更加没什么好脸色,原因是无意中从一个士卒嘴里得知,杨逸给她喝的竟然是蛇汤。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蛇汤喝起来很甜、很鲜、很美! 但是作为女人中的女人(呃,至少康国长公主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她对蛇有着天生的恐惧和排斥,得知杨逸给她喝的竟然是蛇汤后,她反胃,想吐,但已经吐不出来,满腔的怨恨只能发泄在杨逸身上。 想咬他几口吧,现在又有些舍不得,那只有冷面相对。 奔腾的骆驼背上,杨逸神态自若,低声哼着一首怪腔怪调的歌儿:白天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康国长公主细细地聆听着,却又不时发出一声似乎很厌恶的冷哼,杨逸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因为那夜的一个长吻,两人间的关系反而变得更加怪异,康国长公主没变成小鸟依人的模样,相反,如今是事事与他作对,冷潮热讽不断; 杨逸有些无所谓,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我是坏人,我怕谁? 康国长公主见他没有停止哼唱的意思,便赌气地说道:“我困了!” 杨逸轻轻一叹,习惯性的挺了挺自己的胸膛,康国长公主噘了噘嘴,顺势靠了进去,然后带着不满的口气问道:“你不乐意是吗?” “岂敢,下官只是在感叹,自己怎么就不能变成一张床。” “你……”康国长公主知道他又开始糊说八道了,索性不说话了,脑袋习惯地在他怀里拱了拱,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然后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她是真睡还是假睡,反正她睡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她明净的脸上,长长睫毛让人想起了湖边的兰花草,神态间还有一种少女特有的骄傲,仔细往下看就会发现,她两边嘴角微微的上翘着,得意吧! 离开地斤泽后,杨逸多数是选择昼伏夜行,这样能最大限度的避开夏军,再者随着人数只有几十人了,在茫茫的大漠中跟几粒沙没什么分别,夏军搜寻起来更加困难。 前后花了三天三夜,终于走到黄河岸边,然后找了一处山林隐伏了下来。 隐伏地处在黄河“几”字形的顶端,北岸便是辖属辽国的阴山了,杨逸再度派出十来人北渡黄河,分散寻找,以期联络到应该已经到来的阻卜部人马. 这次布下的局,关键就在阻卜部的这股人马,从西夏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杀入,到时一定会让梁太后很痛、很爽! 第189章天降神兵 第189章天降神兵 夏州。 仁多保忠望着地图上示注着的那片沙漠,皱眉不已,前两天派进沙漠的夏军还时不时能寻到杨逸的踪迹,也歼灭了杨逸上百人。但如今已经失去杨逸的踪迹好几天了。 整个河套地区,有过半的面积是沙漠,浩瀚无垠,想在里面找出几个人来,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分别,而且仁多保忠也不可能真把十万大军全派进沙漠里去,大多军队是游弋在沙漠外围,以期能堵住杨逸有可能逃亡的路线。 但从种种迹象来看来,自己是枉费心机了,杨逸似乎并没有要回宋境的打算,从地斤泽向东,出了沙漠不远就是大宋河东路的鄜州、府州,本以为这是杨逸最有可能走的回国路线,仁多保忠在这边布置了数万人马,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但如今却是一无所获。 仁多保忠望着地图疑惑不解,难道杨逸会继续向北?向北就是阴山,翻过阴山便是漠北了! “报!” 一声高喊打乱了仁多保忠的思绪,一个信使飞奔进帐,向仁多保忠急声并报着:“仁多将军,宋军大举来犯,熙河军苗授、姚雄率军一万,猛攻罗萨岭,驸马罔罗战败,退守会然山; 秦凤路王文振、王道举兵八千,攻破宁安寨,直逼天都山; 泾原路折可适、郭成兵出没烟峡,沿葫芦河北上攻打萧山堡,意图汇合秦凤军攻击天都山; 泾原军种建中,李忠杰、保安军向少卿两面增援环州,加上庆州援军共计三万,正在环州外围与嵬名将军激战; 兰州军也正在集结兵马,王愍和雷秀随时可能进攻河西,太后传旨让仁多将军立即调兵回援。” 一这大通战报听得仁多保忠头昏脑涨,唯一的感觉是,宋军突然全面出动,西夏处处烽烟弥漫,看来南朝为了康国长公主和杨逸,是打算拼命了。 如今嵬名阿吴领率八万大军攻打环州,自己又调集了十万大军来围毛乌素大沙漠,西夏能战之兵已经大半在两地了,其他各处兵力自然捉襟见肘。 仁多保忠不敢怠慢,正要调兵回援,又有信使高喊着冲进来。 “报!仁多将军,大事不好,鄜延军刘安,张诚率军六千来攻米脂城,布沁将军请求立即增援;河东路大将张世永率兵八千越过白土川,大首领嵬名咩布在定夺岭与之交战,损兵五百,退守克东寨,请求仁多将军立即调兵增援。” 听完这些战报,仁多保忠这回是真的要爆了,河东、鄜延、环庆、泾原、秦凤、熙河、兰州,从东到西这千里边境线,凡是与西夏接壤的都出兵了,目前看来,虽然大宋各路出动的兵力都不算很多,也没有过于深入,但这已经够让西夏感觉草木皆兵了。 宋军的目的似乎是在牵制西夏,让西夏不得不全力增兵边境防御,从而无法分出精力围杀杨逸和南朝公主,这一点仁多保忠自认看得很明白,但却没有办法,除非现在能抓到南朝公主与杨逸,宋军所有的攻势自当戛然而止; 但杨逸在哪里?仁多保忠望望地图上那片浩瀚的沙漠,想在短时间内在这片沙漠中找出几个人来,难啊! 军情如火,仁多保忠只得下令调兵先增援各处。至于围猎杨逸的任务,便交给贺浪罗,并命令贺浪罗重点搜索东、南两面,防止杨逸逃回宋境。 随着传令兵纷纷奔驰而出,原本拉网围捕杨逸的夏军角号频传,迅速集结,然后奔赴各处战场,整个西北大地风云涌动,战鼓声催。 环州因为一封血书,军心为之大振,杨逸不但没有落在西夏人手中,还因势利导布下一个大局,要斩掉西夏一臂,环州军民振奋异常,现在种朴已不再是被动防守,白天他不断派兵出城对夏军进入逆袭;晚上则派兵偷营,夏军就算不想攻城,也无法安生了。 而外围的种建中、李忠杰、向少卿,同样不断的发动袭击,与夏军在环州外围浴血撕杀,让夏军无法全力攻城;就连庆州的尹策看到大势变化之后,也连忙让庆州守将陆运率军北上,增援环州。 最值得一提的是熙河军,熙河军作为当年王韶的嫡系军团,目前在整个西北战力是最强的,他们有着最多的骑兵,最好的装备、最悍勇的士卒、最好战的将领,之前杨逸在环州大块吃肉,一下子把妹勒几万大军吃掉了,熙河军一群恶狼般的家伙早已心痒难耐。 这次有了救援康国长公主为借口,苗授和姚雄几乎是欢呼着就挥军杀入了夏境,在罗萨岭一个照面就把西夏驸马罔罗杀得丢盔弃甲。 苗授是什么人? 翻开他的个人履历,里面尽是血迹斑斑,王韶熙河开边时以他为先锋将领,克珂诺城、攻兰州、破羌人于露骨山、俘大酋长冷鸡朴,得羌族十万多帐,尽取熙河之地;王韶用兵之精髓:跑得比敌人快,打得比敌人狠,大迂回、大穿插、千里奔袭、直击敌首…… 所有王韶用兵的长处,苗授几乎都有所继承,元丰五路伐夏,熙河军团一举攻克天都山,而且是唯一一支完整撤回宋境的军团, 而且苗授此人性格极为好战强横,时常会违令出战,十足的赳赳武夫,在元祐年间,可以说他就是提倡“睦邻友好”的旧党的眼中盯、肉中刺,这也是他战功赫赫,官职却一直没有得到高升的原因。 至于姚雄,此人目前在熙河军中可以说并不突出,其它各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这不要紧,你只要记住,他是将来西北赫赫有名的姚家军的缔造者就行了。 苗姚两头猛虎,率领着一群狼,在罗萨岭击溃罔罗之后,突然发挥出熙河军擅长远程奔袭的特点,抛开退守会然山的罔罗,全军突进,一天两夜时间深入近四百里,一个右勾拳重重地击在应理城上,熙河军利用清晨的薄雾杀进应理城时,里面的西夏人还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苗姚二人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应理城,得战马六千、粮草军械无数,至于里面的西夏军民他们如何处理,这个大宋一方没有文字记载; 原谅他们吧,苗姚二人都只是知道拿刀,不知道拿笔的人。 西夏一方的记载则说应理城被烧成白地,城中两万军民生还者不足千人。大宋官方认为,这是西夏在夸大其词,就象他们出兵十万通常号称二三十万一样,西夏人总是这么夸张。 应理城已经深入西夏境内,离都城兴庆府都不算很远了,这还得了?西夏人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惊恐,梁太后下旨让仁多保忠调四万人马,日夜增援西线。同时命令嵬名阿吴收兵退守横山,确保天都山不失。 杨逸这次布的这个局,第一阶段的目标已经达到,本来以他一个知州的身份,是不可能让整个西北协同作战的,而这个局之所以能布成,全靠康国长公主作为支点,以救援康国长公主的名义,请求西北各路出兵攻夏。 现在大宋对西夏是持强硬的进攻态度,在这种大背景下,西北各路长官都不得不考虑,若任由康国长公主落入西夏人手中而不救援,任由西夏打大宋一个响亮的耳光,将来朝廷追究下来,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之前朝廷给西北制定的对夏政策,本就是不断的浅攻筑寨,蚕食西夏,这次各路一齐行动,虽然还没得到朝廷的统一授命,但并不违背大宋的对夏政策,因此西北各路都或多或少出兵了。 就在宋夏边境处处烽火连天的时候,杨逸却驰马于阴山南麓,这里是辽夏边界,辽夏一向交好,因此这边异常平静,而杨逸要利用的,就是这种不设防一般的平静。 绿草如茵,野花遍地的牟那山口,杨逸终于迎来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长辖底率领着阻卜部的六千人马,一人双骑,象洪水一样涌出山口,包毅骑着乌云盖雪当先飞奔过来,这位铁打的汉子翻身下马,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眼含热泪吼道:“大人,属下不负重托,把阻卜部人马带来了!” “好样的包毅,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起来,归队!” “喏!” 很快长辖底也带着副将阿里木驰马过来,远远就哈哈大笑道:“杨学士,咱们又见面了,感谢杨学士的慷慨支持!” 长辖底跳下马来,不等杨逸说话,就给他来了一个熊抱,旁边的康国长公主看得直噘嘴,杨逸也哈哈笑道:“长辖底将军,非常高兴见到你,这次长辖底将军能如约而来,给足了在下面子,在下是陪感荣幸啊!” “哈哈哈,杨学士说哪里话,杨学士对我阻卜部的大力支持,我们还没来得及表示谢意呢,杨学士但有所招,岂敢不来,这次我阻卜部共来了六千精骑,如何行动,就全听杨学士您吩咐了!” 长辖底说得极为慷慨,事实上若不是杨逸许下诸多好处,来了又有便宜可占,他岂会如此殷勤,杨逸也不揭穿他,这本来就是一场互相利用的把戏。 “长辖底将军说笑了,长辖底将军骁勇善战,在下岂敢胡乱插军您的军队,不过长辖底将军远道而来,若是对西夏的情况不了解,在进军路线上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建议。” “没问题,便由杨学士说了算!哈哈哈!” 兵贵神速,两人寒暄一翻之后,再次跃上马背,六七精骑如天降神兵,从西夏北面悄然无声地杀入…… 第190章西夏,请别为我哭泣!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勒流川两岸就是这句话最好的注解 勒流川是黄河“几”字形顶端的一条小支流,在雨季时水深也不过五尺,旱季时则象沼泽地,却孕育了两岸无比丰茂的水草,和不远处的毛乌素沙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因尔成为了细封部的放牧地之一 西夏的城池都集中在兴庆府及定难五州一带,与辽国接壤的北面一个城池也没有,各部族依然过着逐水而居的游牧生活 西夏在北面驻兵极少,各部族平时放牧,战时为兵,负责北面边境的防御 清晨的阳光洒在勒流川上,薄雾还未散尽,草叶上的露珠反shè着晶光点点,阿尼雅提着小木桶,掀开了帐蓬门帘儿走向羊圈,挤nǎi现在是她每天清晨的第一份工作 阿尼雅成亲以前是一名麻魁,麻魁也就是女兵,西夏人口稀少,许多妇女也被招入军中组成麻魁,阿尼雅几年前曾随梁太后一同征讨过庆州,并立过战功; 和其她麻魁大都五大三粗不同,阿尼雅身材窈窕,相貌美丽动人,她的丈夫瓦里是细封部的勇士,当初对她一见倾心,随即展开热烈的追求,最终抱得美人归 对这位英勇的丈夫,阿尼雅还算满意,成亲一年来,阿尼雅渐渐忘记了当年南征宋境时的烽火岁月,淡忘了那些血腥的杀戮,喜欢上了这眼下这种平静的生活 挤好羊nǎi后阿尼雅开始生火煎nǎi酪,就在她去舀水时,发现桶里的水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作为曾经的一名麻魁阿尼雅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诧异地跑出帐蓬,只见丈夫瓦里骑马狂奔而回,对族人不断地大喊:“辽军来袭辽军来袭老弱逃避,青壮上马阻敌,快快快” 瓦里喊得青筋暴起,换来的却尽是族人迷惑不解的眼神,辽夏两国关系密切上层代代通婚,前阵子妹勒战败蒙云谷,西夏还多次派使节向辽国求援,这援军没求来也就罢了辽军怎么可能突然入侵西夏呢? 细封族人还在疑惑当中,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汹涌的洪流,仿佛黄河决堤一般冲过来,帐蓬边的牧羊犬躁动不安地狂吠着…… 随着地动山摇的马蹄声迅接近,细封族人被那磅礴的气势吓得惊慌失措有的拿起武器跃上马背,有的冲进帐蓬想收拾细软,青壮的怒骂声、妇女的惊叫声、老人的祈祷声、小孩的啼哭声,锅碗瓢盆的倒地声乱糟糟的充斥于耳 瓦里冲着阿尼雅大喊道:“尼雅,你快跑别管东西了快跑” “不瓦里,我要和你一起去击退辽军你别忘了我曾是一名麻魁,还因战功得过太后的奖赏” 瓦里见她真要奔回帐蓬拿武器,不禁急吼道:“阿尼雅,你疯了吗?来的是辽军,上万的辽军,不是软弱可欺的宋人,你去了只会送死” 阿尼雅还想争辩,突然听到噗的一声,瓦里随即从马背上直挺挺的摔下来,半截箭尾露在他的背后,还微微地颤动着 “瓦里” 阿尼雅绝望的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地扑到瓦里身边,只见瓦里身上、嘴里、鼻腔都开始不停地向外溢血,那样子就象自己征战大宋时shè死的那些人 她愤怒地拿起瓦里的弓箭,跃上马背,搭箭张弓一气呵成,向那汹涌而来的洪流shè去 “大人小心” 锵杨逸挥刀将箭矢砍落,回头对马汉卿说道:“记住,以后不要再叫我大人了,要叫‘详稳’,咱们现在可是辽军” 马汉卿望望杨逸身上穿着的辽军盔甲,再看看他背后的康国长公主,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大人这回真的穿上胡服了 这时李一忠已经张弓待shè,准备将这个敢于向杨逸放箭的党项女人shè杀,却听杨逸喊道:“李一忠,shè马留人” 嗡阿尼雅的战马应声而倒,等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面前已经停着一匹异常神骏的黑马,马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俊逸不凡,女的美若仙姬,旁边还围着数十人马,阿尼雅刚想反抗,一支长枪霍然顶在了她的咽喉上 “包毅,留着本详稳正好缺个铺床叠被的,这娘们倒也颇为妖娆,本详稳就凑合着用好了”杨逸跳下马,捏着阿尼雅的下巴审视了一翻,说出一翻“石破天惊”的话来 李一忠偷偷望了望坐在马上的康国长公主,见她两腮气鼓鼓的,随时有“电闪雷鸣”的倾向,连忙说道:“详稳大人,咱们行军路上,一没床、二没被,用不着找人铺床叠被,这女人竟敢放箭shè详稳大人,留着恐怕不妥,干脆杀了算了” “那就用来暖床” “详稳大人,现在天气炎热,用不着暖床” “那就用来洗脚”杨逸仿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详稳大人……” “滚再啰嗦,本详稳让你来暖床洗脚” 杨逸此言一出,顿时笑倒一大片,谢东升他们抱着肚子几乎笑岔了气,就连康国长公主两腮也不停的抽搐,她最终强忍住没笑出来,而且很快俏脸上开始弥漫上一层浓浓的“煞气” 杨逸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他摆摆手让包毅收枪,阿尼雅趁机飞起一拳,直擂他面门,杨逸闪身疾退,气定神逸地喝道:“绑了” 长辖底他们就没有这般客气了,六千铁骑冲过,原来平静的勒流川就象刮起了一场飓风,细封族人仓促的抵抗招来的是血腥的屠戮,一把把雪亮的钢刀迎着朝阳斩落一个个人头飞滚而出,鲜血洒在帐蓬上,斑斑驳驳; 那些帐蓬很快也被套马索拉倒,露出里面哭成一团的老弱妇孺就连那些敢干狂吠个不停的牧羊犬,也被shè倒在地上,发出临死前的呜咽 到处是“辽军”的欢呼声和傲笑声、六千铁骑来回奔驰着,一双双狼一样的眼睛盯着那些妇人与孩子,这些都将成为他们战利品的一部份 弱肉强食,这一点在游牧民族之间体现得由为突出,对那些敢于反抗的人,他们从来不会手软而那些甘愿投降的人,加上那些妇孺他们则俘虏回去做奴隶,人口是草原上最紧缺的资源,要想壮大起来只有通过不断的兼并 除了人口之外,阻卜部这次还收获了大量的党项马和驼、牛、羊等牲口,别的杨逸不在意,倒时那些党项马让他有些眼馋 长辖底也非常满意,正在指挥着手下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杨逸走过去说道:“长辖底将军,这回收获不少?” 长辖底哈哈大笑道:“托杨学士的福,还不错” 杨逸微笑着一面爽朗地说道:“长辖底将军,阻卜部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人口在草原之上,只要有了人其它的都好办,这一点相信长辖底将军也非常清楚” 这话可谓是说到长辖底心坎里去了,人多力量大,到时还不是想抢谁就抢谁?他诚挚地说道:“杨学士言之有理在下受教了” “长辖底将军,咱们这次突袭,讲究的是一个快字,否则等西夏人反应过来,就没这么轻松了,要说人嘛,自然是庆兴府附近最多,如今夏军基本被我大宋吸引到南边去了,庆兴府一带防备空虚,咱们若是快奔袭进去,相信长辖底将军一定有丰硕的收获” 长辖底也知道,凭他几千人马,想在西夏称王称霸肯定不行,唯有快突袭,打西夏一个措手不及,这样才能把战果最大化; 同时,这次抢掠还在其次,最理想的是能引发辽夏开战,这样才最有利于阻卜部发展壮大,因此得了杨逸的提醒,他留下少部分人处理战利品,大队再次起程向西南奔袭,人声马嘶,烟尘滚滚 望着身后滚滚的洪流,杨逸不禁感慨起来:西夏,请别因我哭泣 从勒流川到兴庆府大概七百里,以目前的度急驰,最多三天就能突进到兴州城下,想到这些,李一忠他们都有些激动,他意气飞扬地说道:“详稳大人,西夏人逼得咱们一路向北,但恐怕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回来了,而且还是直扑西夏都城,兴庆府啊当年大宋五路伐夏,也没有摸到兴庆府的城墙,这回咱们出其不意,说不定能一举把兴庆府攻下来,哈哈哈” 杨逸听了没好气地说道:“李一忠,做梦的不是西夏人,是你兴庆府要是有这么好打,西夏早被灭了” “那可未必,之前西夏没被灭,那是因为没遇上详稳大人” 杨逸还没出声,康国长公主早听不下去了,因为那党项女人的事,她心里本来就不舒服,此刻听到李一忠还把杨逸捧上天去,哪里还忍得住 “李一忠,你给我下马” 面对康国长公主的娇斥,李一忠还有些懵懂,愕然答道:“这……长公主,咱们这还要赶路呢” 康国长公主杏眼带煞,怨气冲天:“本公主让你下马,你聋了吗?你不是很能耐吗?就用两条腿跑去打兴庆府” 李一忠没想到突然招来这样的横祸,身边铁蹄滚滚,就自己一个人下马跑路,恐怕明天就得变成狼食 但康国长公主显然是真火了,要是不听令,今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苦头吃,他只得转头向杨逸求助,那眼神,别提了,杨逸看得鸡皮疙瘩都起了 驾杨逸一抖缰绳,乌云盖雪如箭一般前冲而出,康国长公主晃了一下,吓得紧紧抱住他 “杨逸,你这混蛋” “哈哈哈长公主殿下,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飞的感觉” “你混蛋……” 等杨逸他们冲出十来丈,李一忠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详稳大人帮着解围啊他心有余悸,一别马头,混入长辖底的大军中,找人交流作战经验去了 谢东升他们面面相觑,突然暴笑不止 就在这时,前方有斥侯飞马回来,大声喊道:“报长辖底将军,前面二十里,有米擒氏一部,人数大概有八百人” 长辖底霍然拔出长刀向前一指:“杀” 数千铁蹄顿时扬鞭疾冲,如同一片死亡的魔云,向前快地弥漫过,二十里地,须臾即到,这里的党项人已经打包上车,驱赶着牛羊正准备逃之夭夭,阻卜部的铁蹄便踏碎了他们所有的侥幸 号角一起,长刀出鞘,六七铁骑散成十股,象十条翻腾的巨龙绞入慌乱的党项人中去,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191章一场游戏一场惊 夕阳沉入了西边的山岚,天上繁星点点,辽阔的草原上夜风清爽怡人,一堆堆的篝火边,阻卜部的人马正在分享着烤得香气四溢的羊肉; 一日之间,他们连破四个西夏部族游牧地,势不可挡,大家一边喝酒吃肉,一边高声谈论着今天的收获,一阵阵豪迈的笑声在草原上飘荡着 帐蓬里,杨逸舒适地靠在小塌上,他不习惯马nǎi酒的味道,因此拒绝了长辖底的邀请,榻边的小银盘里,是烤得金黄的羊肉,杨逸不时拿起金刀挑一块送到嘴里,细嚼慢咽,加上一碗团龙茶,这份晚餐倒也充满了异域的味道 阿尼雅跪在小榻下帮他洗脚,千里逃亡,很久没享受女人细腻的服务了,这让杨逸感觉舒服之极,嘴里不时低哼两下 羌族盛产美女,这话真没错,阿尼雅虽然没有妲姬那样艳绝天下,姿色倒也十分动人,修长的双腿,腰肢纤细,弯下腰帮杨逸搓脚时,那翘起的圆臀形如满月,让人不禁生出拍马扬鞭尽情驰骋的欲望; 那薄薄的交领衣裳,在伏下身时自然地敞开一些,露出颈下的一片细腻的雪肤,最是那鼓腾腾的胸脯,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来回的晃动,让人不禁怀疑她怀里揣着一对大木瓜 在草原的征战中,女人通常会成为掠夺的目标,这种事再平常不过,长辖底的军中就掳有不少女子 阿尼雅现在已经认命了,她反抗了两回,面前这个俊逸的男人有着矫健的身手,根本不是她能反抗得了的 “行了,阿尼雅是,你也来吃一点” 杨逸脸上含着笑将金刀递给阿尼雅 “多谢主人”阿尼雅犹豫地咬了咬丰润的下唇没敢去接,生怕这又是杨逸的一次试探 杨逸将刀面贴到她的脸颊上,脸上传来冰凉的感觉,让阿尼雅是一动不敢动,杨逸依然含着笑细细地欣赏着她妖娆中带着野性的美态嘴里轻吟道:“北方有佳人,妖娆而多姿,动时如烈马,静如雪峰立……好诗好湿” 那凉凉的金刀慢慢滑下从脸颊到粉劲,再到那高耸的双峰,领口的胸衣被刀尖慢慢压下去,露出两团粉光致致雪峰中间一道的沟壑深不见底,杨逸伸出左手先是捏了捏她的下巴,然后指尖滑过她白皙的香腮…… 阿尼雅不是害怕,心跳却莫名的加快了许多,当杨逸的手指抚过她的耳垂时,她身体忍不住轻轻一颤,急促的呼吸让她双颊不由得浮上一抹嫣红,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眸子变得水润水润的 噗的一声轻响,阿尼雅的衣带被金刀挑断,外衣顿时散开来; 杨逸接着一扬手,将金刀shè在帐蓬中间的柱子上 口干舌燥的阿尼雅咽了咽口水,突然,腰间一紧,娇躯不由得跌到了小榻上,她还来不及发出惊呼,肚兜里就被一双大手探了进来,那双手有些微凉,抚在她滚烫的身体上,让她不禁发出一串舒服的轻吟 那双大手先是在腰间游动,然后上下一分,一只游向她巍峨的双峰,一只游向她的裤底,阿尼雅的娇躯忍不住扭动起来,如同一条游动的蛇,双峰被那只有力的大手握住,来回的揉搓抚弄,rǔ尖上传来的酥麻让阿尼雅觉得自己身体一点点的飘起来,如同飘上了云端一般,嘴里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如歌如泣,她甚至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腿,以方便那只游到了草地间的手继续向里游去 但让阿尼雅不解的是,那只手并没有顺势游下去,反而退了出来 就在这时,帐蓬门突然被人掀开,康国长公主一脸嗔怒的闯了进来,冲到小榻前扬手就给阿尼雅来了一巴掌,然后指着杨逸大骂道:“杨逸,你这混蛋你你你…….呜呜呜……” 康国长公主心儿一酸,便放声哭了起来,粉拳一阵阵地往杨逸身上捶打着,恼怒、委屈、伤心让她变成了一枝雨中海棠 杨逸任她捶打,坐直身子后说道:“长公主殿下,下次请您注意一些,以后进我帐蓬里最好先打声招呼,免得下官失仪” “杨逸,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康国长公主哭个不停,捶打着他的双手渐渐无力,她抓过杨逸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出帐蓬 杨逸没有拦她,一声不响地看着她带着泪水跑远,这才出来找到李一忠吩咐道:“李一忠,快去看着长公主,别让她走远,若是长公主出了什么事,你自己摸摸自己脑袋” 李一忠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大人,还是你去,长公主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大人您,别人可劝不住她” “少罗嗦,快去,你只须看住她,别让她出事就行,用不着你去劝” 李一忠无奈,只得追去了,杨逸一个人望着草原上的星空,眉头一舒,点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进入盛夏之后,即便是到了晚上,兴州仍然热得让人难受,往年夏季,西夏皇室通常会去天都山行宫避暑 但今年西夏处境艰难,自开春以来,横山边境就没有平静过,大宋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如今宋军是全面出击,千里边境线上烽烟四起,处处告急; 在这种情况下,梁太后也没心思去天都山避暑了 她好不容易处理完一天的政事,回到自己的寝宫,宫女们连忙端上冰镇酸梅汤,这本是入夏后梁太后很喜欢的饮食,喝下后心里的烦躁感终于平静了一些 侧殿后里的热水已经放好,宫女燕儿娴熟轻巧地帮梁太后退去华美的宫廷服饰,准备伺候她沐浴梁太后扬扬手说道:“你们都退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燕儿低应一声,带着几个宫女轻步退出大殿去 殿中只剩下梁太后一个人,悄然无声灯光照在她那雪白的娇躯上弥漫出一层淡淡的玉色莹光;她静静地望着镜中一丝不挂的自己,丰腴充满肉感的身材因为修长的双腿显得无比的诱人,一对豪rǔ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着,雪白而粉腻,峰顶两粒rǔ珠如同等待采摘的樱桃呈现出一种熟透的暗红色 梁太后双手慢慢抚上自己身体那对樱桃在她的抚摸下,慢慢变大起来,如同百合花里绽放出来的花蕊 老了吗? 梁太后不觉间发出一声轻叹,三十出头成熟的风韵加上保养得法,她的身体看上去比少女具诱惑力,但军政上的挫败,让她连同对自己的美貌也产生了怀疑 她缓缓步入池中在氤氲的热水浸泡下,全身慢慢放松了下来,思绪又不觉回到目前军政上,嵬名阿吴在环州迟迟未能破城,宋军全线出击,使得西夏顾此失彼; 特别是熙河军奔袭应理城,深深地触动了整个西夏的神经,谁也不知道哪天其它路宋军会不会也做出同样的举动好在仁多保忠就近调兵,终于击退了河东、鄜延两路宋军,可以全力增援西线了 让梁太后烦恼的是国内的政事,随着儿子渐渐长大,朝中是暗流汹涌,各派势力蠢蠢欲动,党项八部之间的内斗几乎已经摆到了明面上,无所顾忌了,上次细封部的阿骨录借宋军之名,就对野利氏肆意地蹂躏了一翻; 如今的党项八部已经分为好几派,嵬名氏、细封氏、往利氏一心想恢复皇权,对自己把持西夏皇权极为不满,梁太后甚至探知这几部曾暗中派人前往辽国,希望得到辽国的帮助,恢复嵬名家的执政权; 而野利氏、颇氏、房当氏则因当初与梁家走得近,担心嵬名氏从掌握皇权之后对自己进行大清洗,因此极力想阻止嵬名家从掌权,同时梁太后也知道,这三部当初和自己兄长梁乙逋走得最近,自己下狠手诛灭了自己的兄长,使得这三部对自己也心生忌惮 最后还有费听氏和米擒氏,这两部势力最弱,因此通常扮演的是墙头草的角色,哪边风大就倒哪边,以求从中渔利; 还有就是梁太后的娘家,诛杀兄长梁乙逋只是担心他夺权,但梁太后终究不可能真对自己的娘家进行彻底的清洗,因此梁乙逋虽死,梁家依然保持着很强的实力,以侄子梁格方为代表的一代,在梁太后有意的扶植下,正在迅崛起 但令梁太后难堪的是,同样是因为当初自己杀了兄长梁乙逋,梁家的一代对自己也开始提防起来现在梁太后已经深深地体会到,梁家才是自己掌权基石,她已经很后悔当初诛杀兄长梁乙逋了 随着军事上节节失利,梁太后的威信越跌越低,党项各部对她的不满是与日俱增,这个时候能靠的只有自己的娘家了,但是梁太后回过头来才发觉,自己的娘家人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如今西夏外忧内患,梁太后每天费神于这些解不开的死结之间,身心俱疲,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何况她守寡十多年,然而这阵子烦得她竟提不起丝毫欲望来 梁太后泡在热水中想了许久,觉得要想破解西夏如今的困局,最终还是得求助辽国才行,至少要让辽国给大宋施压,使之不敢再妄动刀兵,这样自己才能分出精力梳理西夏内部的问题 梁太后下定决定,正思索着朝中谁适合出使辽国,宫女燕儿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太后太后大事不好,信使来报辽国大军入侵,连破细封、米擒、嵬名、颇各一支,烧杀抢掠,所过之处尽成灰烬,太后如今辽军离北面的省嵬城已不足百里了” “什么?”梁太后惊得站了起来,水花滑落,一双豪rǔ晃动不已,“怎么可能?辽军怎么可能入侵我大夏?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太后,是真的,信使就在外面,身上还带着伤” 这个消息让梁太后几乎失去了理智,南边宋军正全线出击,要是辽军再从北面入侵,这对西夏而言就是灭顶之灾啊 西夏夹在宋辽之间,实力最弱,因此即便是李元昊当初也不得不向两国称臣,至少也要结交一方,这样西夏才有生存的可能,一但宋辽联合进攻西夏,西夏唯有死路一条 梁太后不敢往下想,惶然地喊道:“快快去招集大臣到天祚殿议事,快去快啊” 第192章铁鹞子 嵬城位于黄河东岸,距离兴州城两百里,向西望着,贺兰山群峰巍峨如万马奔腾从毛乌素沙漠边沿西流而来的骆驼川在这里汇入黄河,骆驼川的得名是因省嵬城一带盛产白骆驼 省嵬城没有护城河,城墙不过丈余高、六尺厚,站在马背上伸手几乎就能摸到城头,这让守将米擒亥非常担心,前方传来的消息各有不同,有的说入侵的辽军有万余人,有的说三万,有的甚至说有五万 由于宋军在南面全线进攻,西夏大部分兵力都被调往了西南,北面的防备变得非常的空虚,象省嵬城中的守军所余不到九百人,因此哪怕辽军真的只来一万,以省嵬城这等薄弱的防御能力,恐怕也难以守住 关键的不在于辽军入侵的兵力有多少,而在于辽军入侵的这个事实,给西夏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只要稍稍有些脑子的人都明白,西夏绝对无法承受与宋辽同时交恶的后果,两面开战的结果西夏唯有亡国一途 恐慌的情绪在城中迅的弥漫,米擒亥虽然一再强调,兴庆府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来,但城中守军的士气仍然极度低迷,辽军还没到城中已经出现的逃兵 城头上挂着十来个血淋淋的人头,这就是米擒亥砍下的逃兵脑袋,靠这种铁血手段,总算把城中士卒暂时镇住了 淡淡的晨曦中几匹战马从薄雾中跃出,马上士卒的铠甲被露水打湿了,可见他们已经奔驰了一整夜,这些斥侯兵冲近城门惶恐地大喊道:“快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快开城门……” 城下斥侯兵惊慌的叫声,顿时让城上的守军心都提了起来,米擒亥刚要下令开门,就见远处的薄雾中又有数队人马跃了出来 辽军来的显然也是辽军的斥侯队,但米擒亥不知道辽军大队是不是就跟在后面竟不敢再开城门 “辽军来了,备战备战”米擒亥着急地大吼起来,城上士卒慌忙奔向各自的战位,刀枪箭盾齐举如临大敌 城下的夏军斥侯无法入城,只得沿着城根逃窜,有城上的箭矢保护,他们以为暂时不会有事,谁知紧追而来的“辽军”竟然悍然不顾身的冲进来 “shè快shè” 在米擒亥的大吼声中城上箭如雨下,城下的“辽军”付出了十多人伤亡的代价,硬是将城下的几个夏军斥侯shè杀了 这种以命换命的彪悍作风,加上派出的多路斥侯一个也没有回来对敌军的一无所知让城上的夏军如坠冰窑一般 不久之后,城头开始微微地震动起来地平线那边先是看见滚滚的烟尘升腾而起,仿佛一场沙尘暴正向省嵬城席卷过来随即一面辽字大旗出现在视野中,大旗之下是奔腾如潮的金戈铁马,呜呜的角号起此起彼伏,声声摧人心扉 快太快了转眼之间省嵬城就被团团围住,马蹄扬起的烟尘把小小的省嵬城罩在里面,随着角号声催,奔驰的战马上腾起一的箭雨,泼水一般shè向城头,城上夏军只要稍稍露头,立即就被shè成刺猬 低矮的城墙,一比十的兵力对比,加上低迷的士气,一种无力感弥漫遍了米擒亥的全身 长辖底一声令下,由悍将阿奴率领的一千人马扛着梯子直扑北面的城墙,数人一组,几个盾牌合举于头上,从城上望下去,城下形成了无数的铁甲迷阵 米擒亥也赶到了北面的城墙,神色俱厉地吼叫着,城上的夏军在他的指挥下,把一块块滚石、一根根擂木砸下去,城下的“辽军”一下子就被砸死砸伤数十人,红色的鲜血溅到城墙上,染出了一朵朵娇艳的命亡之花 省嵬城的城墙实在是太矮了,刚把第一个“辽军”砸落,没等你搬来第二块石头,第二个“辽军”已经爬到城头了 杨逸驻马一里外的土坡上,静静地看着这场攻城战,总的来说阻卜部在攻城战方面并不高明,如果采取围三阙一的战术,士气低迷的夏军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强烈的抵抗,现在应该已经溃逃了 但凶狠的攻击方式抵消了阻卜部战术上的缺陷,夏军明知后退无路,依然没能支撑多久,随着攻上城头的“辽军”越来越多,破城只在须臾之间 李一忠则静静地望着杨逸的背影,心里感慨万端,本来身陷绝境,被逼得向北亡命奔逃,能逃出生天已是万幸;杨逸却巧妙地利用了拯救康国长公主的名义,促使西北各路全线出击,把夏军吸引到南面的宋夏边境之后,再许以重利诱使阻卜部,以此神来的一笔,给西夏空虚的北面以致命的重创 这两天阻卜部几千人马如入无人之境,兵锋过处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充分证明了杨逸这次谋划的成功 城上的喊杀声渐渐弱了下去,而多地响起了“辽军”的欢呼声,北面的城门楼在阿奴悍烈的攻击下,已经易主,随着北门轰然打开,“辽军”嗷叫着汹涌而入…… 正当阻卜部人马在省嵬城内尽情的烧杀抢掠之际,南边突然有斥侯飞扑长辖底跟前并报:南面有七千夏军前来增援 进入夏境以来,节节节胜利让长辖底信心倍增,他随即下令留一千人马在城中掠夺,其余五千人马一齐向南迎击 杨逸本想劝阻,这局棋下到现在,便宜几乎都被阻卜部占去了,大宋还没有捞到足够的好处,因此杨逸是不希望长辖底这个时候与夏军硬碰的,但他明白省嵬城是长辖底攻陷的第一座城池,不把城中值钱的东西般空,恐怕长辖底是不甘心撤军的 五千对七千,两军一南一北,从宽阔的草原上奔驰而过,就象两块黑云,在迅地接近,十里,五里,三里,随着两军越来越近,一场腥风血雨的激烈碰撞已不可避免 角号声起,悍将阿奴率领一千前锋加快前冲,就向巨龙吐出的水箭,向夏军大阵疾shè而去,而夏军方面随即一左一右各冲出一军,向阿奴夹击而来 三股激流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烈的撞在一起,地上的草叶被激荡的气流刮得纷纷扬起,冷寒的刀光如群蛇飞舞,带出一蓬蓬的鲜血飞洒如花; 阿奴一声声地咆哮着,他双手握刀,全靠双腿控制战马,每一刀劈出都带着排山倒海之威,硬生生地将一个个夏军士卒劈成两半,血肉碎肠溅了他一身,让他看上去就象地狱窜出来的恶魔,遇上这样一个神佛难挡的杀神,夏军士卒无不纷纷纵马走避,无人敢逆其锋芒 而夏军的优势在于他们两队进攻的线路呈倒八字形,让过了阿奴的前阵,只要向中间不断的推进,就能将阿奴的人马斩成两段 在作战时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一但被分割,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必定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状态,这将是极为危险的 长辖底自然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长刀一指,全军立即加冲刺而去,而对面的夏军再度冲出两队人马,却并不直接与长辖底正面对冲,而是向两面迂回,将长辖底的人马夹在中间; 随着这两队夏军冲出之后,最后的一千夏军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他们人马都是全身披挂重甲,手持长长的马槊,正从正面不断的加冲来,大地隆隆直响,那惊人的气势如同泰山压顶一般 铁鹞子西夏铁鹞子 对于这种全身重甲,如同装甲战车一般的重骑兵,就算彪悍如阿奴,瞳孔也不禁收缩了起来 “杀” 阿奴咆哮着,奋起全力一刀砍出,当的一声,对驰而过的铁鹞子被砍得口喷鲜血,但却并没有倒下,依然如巨石投湖一般,撞入阿奴身后的“辽军”阵中,不及避开的“辽军”连人带马被撞翻出去,声势之吓人见所未见 一千铁鹞子并不是聚成一个大阵,而是分散成数十人一队,仿佛一辆辆重型坦克冲入“辽军”阵中,阿奴的人马在第一波冲击中就死了两成,地上人尸马尸横七竖八,被践踏得不成模样,好在阿奴这边也是骑兵,若是步兵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后面的长辖底终于明白,夏军的轻骑兵为什么兵分两路了,这根本就是想将自己夹在中间,好让这些无可抵挡的铁鹞子给自己致命的重创,长辖底在飞驰的战马上不停的狂吼:“分开左右突击” 其实就算长辖底不下令,也没有几个“辽军”敢于与铁鹞子正面对冲,四千人马左右一分,向两翼扑击出去,只要成功与夏军的轻骑兵绞杀在一起,就不怕铁鹞子攻击了 只是长辖底人马本就少于夏军,被分割成两部之后,一但陷入无序的混战,情况同样会十分糟糕 杨逸在远处看到长辖底陷入困境,心里大感不妙,长辖底的人马还有大用,绝对不能让他在这时候惨败 “走,回省嵬城” 杨逸大喊一声,当先调转马头向省嵬城冲去,那里还有长辖底的一千人马,能不能把长辖底救出困境,就看城里这一千生力军了。 第193章坏人做坏事 西夏大部分兵力都压在了南面的宋夏边境,兴庆府以北几乎无兵可调,夏将阿埋这次带来的七千人马是都城的宫卫军,是西夏最精锐的军队 被分割陷入混战之后,长辖底就发现自己这支经过千锤百炼的劲旅,就算一对一恐怕也占不到多大便宜,何况现在人数少了两千,又被铁鹞子冲得士气大损,长辖底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再这次拼下去,就算侥幸能够获胜,自己也成孤家寡人了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省嵬城方向又涌起滚滚烟尘,一股人马飞快地冲杀而来,而现两方的轻骑兵已经全部绞杀在一起,若是让这股生力军突然杀入,势必会左右胜负天枰夏军阿埋几乎没有考虑,立即命令铁鹞子迎击 事实上,在开阔地带重骑兵对上轻骑兵,是占不到便宜的,轻骑兵完全可以利用自身轻灵的优势,将重骑兵拖死,重骑兵人马皆披重甲,无法耐久,而一但停下来失去了度和冲力,重骑兵就只能成为轻骑兵的丰盛佳肴 阿埋也没指望铁鹞子能给“辽军”后面这一千援兵重创,只要能拖住一时便好 现在杨逸拖不起,时间越久,长辖底损失越惨重,到时对宋辽夏间的整体战略会造成巨大的影响,他带着一千骑兵向一千铁鹞子直冲而去,仿佛飞蛾扑火一般,夏军阿埋见此情形不禁露出一抹森然的冷笑,真是茅厕里打灯笼——找死 陷入滚战在的长辖底也不禁感到一阵阵的绝望,若是这一千生力军被碾碎己方士气一定跌入谷底,到时恐怕要一起变成夏军刀下鬼了 杨逸不管长辖底他们怎么想,他带着着一千“辽军”依然与铁鹞子对冲而去,等到两军近在眼前他突然一扬长刀身后的队列顿时向两边一分,露出中间几百匹空马; 这些空马背上绑着木头,两两相连,铁鹞子这种重骑兵人与马两连,极为笨重这时要转向已经来不及一队队地前冲过去被那些空马上的木头一挡,一时间木头断裂,咔嚓有声,一个个铁鹞子也被绊得连人带马轰隆的砸在地上巨大的响声伴随着战马的哀嘶,振得耳鼓发麻; 随着铁鹞子接连不断的撞入、倒地,弥漫而起的烟尘浓得看不清其间的情形,就象一团邪恶的妖雾不断地将一队队铁鹞子裹卷进去 有幸逃过一劫的铁鹞子也成了轻骑兵猎杀的目标,阻卜部的汉子手上旋转着套马索,从旁边追近后,套马索随既飞出,这些可是他们看家本事,几乎一套一个准,在阿埋他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个个铁鹞子轰隆倒地 这就是西夏引以为傲的铁鹞子这就是无坚不摧的铁鹞子 可是对上漠北的轻骑兵后,笨拙的行动能力让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这种结果实在让夏军难以接受,沮丧的气氛在夏军中如同瘟疫般漫延开来 长辖底一方则士气大振,此消彼长之下,立即就在战场上体现出来,阿埋见形势急转直下,立即吹响了撤军的号角,他带来的这支军队也不愧是西夏的宫卫军,即便形势不利的情况下,撤军仍然能做到退而不溃,在撤退的过程中交替阻敌 长辖底挥敌追杀出五里,眼看讨不到什么便宜,也只得脱离战斗 把省嵬城付之一炬后,在杨逸的诱导下,阻卜部的人马突然转向,大穿插,大迂回,穿越毛乌素沙漠一角,向东滚滚而去 夏州城北一百多里,黄羊平 走到这里,扮成党项人的宋军暗探似乎早就等着他们,得了杨逸的吩咐后,又迅的消失,长辖底已隐隐猜到了杨逸的最终目的,说真的,他有些犹豫了 但他也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杨逸不但许下了丰厚的好处,而且之前都是他阻卜部在占便宜,宋军在南面吸引夏军,他们在北面捞足了好处,若是不付出一点,必定引起杨逸的不快,长辖底已深深体会到与大宋合作的重要性,因此他不得不细细考虑得罪杨逸的后果 帐蓬内,杨逸举着油灯,指着地图侃侃而谈:“到目前为止,西夏虽然有所怀疑,但尚不能确定我们是不是辽军,根据准备情报,西夏由于担心辽国有后续军队入侵,已经抽调定难五州一带的军队,回防都城兴庆府,以及辽夏交界的北线” 长辖底和阿里木静静地听着,不时互望一眼,却都没有出声,杨逸的拳头突然擂在银州的位置上,沉声说道:“目前银州城的守军不足八千人,而且大多是野战能力不强的城防军,而且,由于西夏国内纷纷传言宋辽同时攻夏,便得西夏人心惶惶,士气低落;长辖底将军,我不求你攻下银州,只望你把夏军拖在银州两天,使之无力东顾即可,事成之后,本官答应阻卜部的物资绝对全数送上,不少分毫” 长辖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若只是牵制的话,完全可以采取灵活的战术,不必与夏军硬碰硬了,否则就算杨逸许下再多的好处,自己恐怕也没命拿 长辖底答应之后,杨逸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之前无论是南线全面进攻,还是北线突然杀入,都是为了最后这步棋布局,现在万事俱备,只待明天发动了 杨逸踏着夜色回自己的帐蓬,还离着十来步,他却停住了,眼前的情景让他怀疑自己在梦游 天边的一轮钩月投影在平缓的溪流上,微风拂过水面,月轮起伏,就象水里流动的玉钩,形成一幅水墨画般浅赭淡清的剪影,而画面的前端,康国长公主头插玉钗袖口挽起,露出一双明玉般的皓婉,正趴在地上不停地吹着气 她前面是一个石块垒起的三角灶,上面炖着一个陶罐灶里被她塞满了柴缺少空气流通,因此灶上浓烟弥漫,就是不冒火苗,康国长公主只能趴着不停要吹气,炭火映上她红扑扑的俏脸上忽明忽暗 她卖力地吹了好一阵火苗依然没燃起来,她赌气地站起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住了,嘴儿噘了噘仿佛作了一翻思想斗争又回到灶前趴着继续吹 杨逸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康国长公主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立即雀跃而起,绞着细长如玉的十指甜甜地笑道:“你回来了李一忠打了一只狍子,我正炖着呢,这可是我第一次做菜,你一定要尝尝哦” 康国长公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娉娉婷婷立于面前,语气温柔,就象一个婚的小娇妻 自那夜她闯入帐蓬,看见杨逸抱着阿尼雅上下其手之后,面对杨逸时总是冷若冰霜,形同陌路,今夜突然变成一个温柔的可人儿,让杨逸神经一下子又收紧起来,难不成这丫头发现了什么破绽不成? 杨逸勉强地笑了笑,走到灶边抽出一部分柴,吹了两下火便燃了起来,康国长公主趴到他身边,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吹了好久它都没燃呢,哪,你看,人家腮巴都疼了呢?” 杨逸下意思地向她的香腮看去,她立即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来,那俏皮的模样动人之极,杨逸连忙把目光移开,淡淡地说道:“你把柴塞得太满了,过犹不及” “哦,我知道了,你也是,过犹不及” 杨逸为之愕然,他很快换上一副坏坏的表情,回头笑道:“长公主,你喜欢做菜,这很好,希望你能继续努力,好了,我先进去了” 说完他也不管康国长公主作何反应,走回自己的帐蓬,朗声喊道:“尼雅,赶紧端水来,我要泡脚” 他身后的康国长公主脸上顿时浮上一层煞气,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趴在三角灶前,赌气地继续往里面塞柴火 大概是离家久了,看到阿尼雅那妖娆的俏模样,杨逸的目光不禁变得炽热起来,不等她洗完脚,就一把将她抱到毯子上,熟练地扯开衣带,双手探入那白色的肚兜内,捉住那对木瓜型的美rǔ,肆意的揉捏起来 我是坏人,不是君子 杨逸在心里狠狠地提醒着自己,在他花样百出的挑逗下,阿尼雅满脸潮红,呼吸急促,跟着这个俊朗的男人久了,阿尼雅逆反的心里也越发淡了 虽然明知他是在拿自己演戏,但在他肆意的抚弄下,阿尼雅仍是抵挡不住身体的自然反应,浑身燥热,双腿紧紧绞在一起,当杨逸含住她最敏感的耳垂时,一串吟哦抑制不住的破口而出,如夜莺轻啼 “过犹不及” 外面突然传来康国长公主的声音,杨逸双手不禁停了下来,阿尼雅也随即停止了吟唱 臭丫头以为老子真的只会演戏吗?杨逸双手狠狠地一握阿尼雅那软绵绵的双rǔ,阿尼雅不禁发出一声痛并快乐的呻吟 或许这样很过份,但和回国后的天大麻烦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呢?这望赵颖这丫头能死了这份心 杨逸横下一条心,如同剥春笋一般,三两下把阿尼雅剥成一只洁白的羔羊,这具娇体虽然他早已熟悉无比,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剥光来看,姣好的曲线,修长的双腿,该挺的地方挺,该翘的地方翘,摇曳的灯光下,如双堆雪,光滑柔腻的皮肤就如剥的春笋,流畅的线条带着一种羌人的野性美 除了脸上那一抹浓浓的潮红,阿尼雅已经没有多余的羞涩,作为一个战利品,她知道自己此该做些什么,她婉然坐起来,低着头帮杨逸退去身上的衣衫,随着手上的动作,她双腿不其然的张开一些,杨逸看到里面竟已是湿漉漉的,不禁坏坏的笑起来,阿尼雅大窘,呼吸也为急促 杨逸哈哈一笑,拦腰将她抱起,让她双腿分开往自己怀里一坐…… 第194章米脂的婆娘绥德的汉 第二天出发时,杨逸便发现阿尼雅不见了 康国长公主小脸绷得紧紧,眼睛微微有些红肿,李一忠目光有些闪烁,尽量躲得远远的;杨逸索性没有再问 对阿尼雅他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对康国长公主却有深深的负罪感,但她的身份在那儿摆着,这就是双方不可逾越的鸿沟; 赵煦这个人杨逸太了解了,他性格偏激,对自己本就有所不满了,若是再与康国长公主纠缠不清,鬼知道赵煦会有何反应 除了赵煦之外,还有整个大宋皇室和官场,从之前尹策等人的反应就可知道,自己和康国长公主之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康国长公主可以忽略这些,生活在自己内心营造出来童话世界里,杨逸却不可能不去考虑这些现实问题 铁蹄滚滚而去,这注定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明堂川由北往南流,在银州城外与无定河交汇,无定河这条通道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从秦朝开始,这条通道就是汉人与胡人争夺的战略要道之一; 秦始皇的二十万大军在蒙恬的率领下,曾沿无定河北击匈奴;汉武帝的朔方郡,同样是以鲜血在无定可边铸就,大唐的朔方都护府,则是以突厥人的骨肉堆成;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诗人发出这样的感叹不是没有道理的,每一个强大的中原王朝都必须掌握阴山以南的河套地区,因为这里不但是主要的战马产地而且在地势上俯控关中,而关中又俯视整个中原大地 要掌握河套地区,除了泾原路的葫芦河那条通道外,同样离不开无定河这条战略要道千年以来不知有多少金戈铁马从这里冲向阴山,不知有多少战役在这里打响,不知有多少热血流入无定河,不知有多少枯骨堆成堤岸 而现在,杨逸策划了这么久也正是要争夺这条战略通道的一个重要据点——米脂城 西夏左厢也就六个军司近似于后世军区的划分却有两个军司驻守在无定河两岸,分别是石州的祥祐军司,弥陀洞榆林的神勇军司,由此可见西夏对无定河这条通道的重视程度 好在在杨逸南北夹攻的组合拳之下,西夏被打得晕头转向,无定河这边的夏军被调开了许多 就在杨逸与长辖底沿着明堂川直逼银州的时候,原先被夏军“击退”的鄜延军刘安张诚,突然起兵三万直逼米脂城,他们早就在绥德准备多时,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吕惠卿也亲自到绥德坐镇,他们等的就是杨逸的传檄 为了确保两天内拿下米脂城,河东路的张世永同样发兵两万,西渡黄河合击米脂 无定河经银州流向米脂,银州是米脂的后盾,而米脂是银州的桥头堡,两者密不可分,一但宋军夺取米脂,银州就直接暴露在宋军的兵锋之下 神宗年间米脂城曾被大宋夺回过,失去了米脂城,当时西夏可谓是胆战心惊 到了元祐初年,司马光为一睦邻友好,对着地图,纤纤兰花指一划,便轻巧地把包括米脂在内的四座要塞划给了西夏,结果从此轮到大宋的鄜延和河东两路无法安生了 司马光是史学大家,历代中原王朝为了控制无定河这条战略通道,遗尸何止百万,难道司马光就不知道这条通道的重要性?说难听点,把米脂城还给西夏,跟脱光了裤子等人家来撸差不多,从这这点来说,说司马光是天生受虐狂也不为过 现在,刘安带着三万绥德汉子,誓要在两天内,把米脂这个婆娘夺回来 米脂城的守军不过四千多人,布沁望着城下铺天盖地而来的宋军,第一反应就是派人回银州求援 只是布沁不知道,银州里的都统军嵬名咩布同样是焦头烂额,他忽闻“辽军”沿明堂川南下直逼银州,派出二千人马想依托长城阻击,结果被人家一击而溃,气得嵬名咩布把领军将领罗跋一刀给砍了 杨逸率军绕银州城奔驰了一圈,虽然没有强攻,但样子嚣张之极、猖狂之极,对城上的夏军又是谩骂、又是嘲弄,还全体对银州城撒了泡尿,嵬名咩布脸都绿了,可是城中兵力也不过八千,而且半过是没有野战能力的城防军,长城阻击战的失败,士气正低落,要出战必须谨慎才行 杨逸自然也没有在银州硬枆,留些人马监视银州守军动向后,立即对银州外围的村寨肆意的烧杀掠夺,他们来得太突然,银州外围的党项人还来不及疏散躲避呢,所过之处尽是火光熊熊,血雨腥风 战争没有仁慈可言,怎么能最大程度的削弱对方,就怎么干,西夏人入侵宋境时,一样是烧杀抢掠,没是最残忍,只有残忍 米脂城下,兵马都钤辖刘安一声令下,来自绥德的汉子抢夺米脂婆娘的行动也开始了 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中,上万宋军手持铁盾,背着沙袋,铺天盖地的冲向护城河,战斗刚一开始,呐喊声便响彻云霄,城上箭如雨下,叮叮当当的打在铁盾上,有的则从盾牌的边沿shè入,刺透宋军士卒的身体; 宋军的神臂弓手则于夏军的shè程之外,对城上的夏军予以反击,神臂弓强劲的穿透力,使得许多箭矢没入城头的砖块中,让城头仿佛长出了一蓬乱草,被shè中的夏军整个头颅被洞穿,红的血液,白的脑浆飞洒而下,样子分外惨烈 宋军的床驽也同时发威,长枪大小的铁箭疾shè而出,呯呯地打在城墙上,铁箭入墙三分,留在墙外的箭尾可供士卒踩踏登城 半个时辰不到,米脂城三面的护城河便被宋军各镇出一段二十丈宽的攻城通道鼓声一变,第一波一万五千宋军就举着刀盾向城墙扑去,他们身后是一架架巨大的攻城车,由数十人喊着号子,合力推动逼向城墙; 进攻分东、南、西三面,这是典型的围三阙一的攻城战术,布沁提着刀在南面的城头,在他的指挥下,投石车投出的巨石砸在宋军阵中,把大地撞击得隆隆作响,箭矢是不要钱般往下shè,弓弦声震得人心头发痛 望着城下如同蝼蚁般的宋军,布沁神色凝重,米脂城的守军全部加起来,人数还比不上宋军南面的第一波攻城部队,宋军冲锋时发出巨大的呐喊声,一浪浪地拍击在城墙上,仿佛随时能把城墙摧毁; 冲到城下的宋军攻城先锋,踏着钉在城墙上的铁箭,迅的攀登而上,这种登城方式比用云梯强得多,整面城墙上插满一排排的铁箭,士卒可以灵活地从边跳到那边,以躲避城上砸下来的滚石擂木,同时上层的巨箭也能起来极好的阻挡作用,擂木再难贴着城墙砸落,这样就难以伤到登城的宋军 “热油快泼热油”布泌厉声大喊着,与大宋作战几十年,不管是攻城还是守城,夏军都将宋军的招数学全了,一锅锅的滚烫的热油贴着墙面泼下,宋军的盾牌终难挡住全身,一个个被严重烫伤的士卒惨叫的跌落城下,那些沾了油的铁箭也变得滑溜溜的,难以抓紧,许多宋军手脚一溜便摔落城下 攻城战,从来都是以惨重的牺牲为代价,上面的宋军摔下来,下面的宋军又攀上去,在隆隆的战鼓催促下,前仆后继,绵绵不断,而夏军的热油、石块总有用尽的时候 城门前,巨大的冲车同样是冒着箭雨擂石,猛烈地撞击着城门,轰隆的巨响震得城头颤颤发抖,宋军来得太突然,米脂的城门还没来得及堵死,若是任由巨型冲车这么撞击下去,城门随时有可能被撞倒 布沁一边下令将柴草火油等易燃物大量扔到城门下,利用熊熊的大火,暂时阻挡住宋军破门,一边组织城中青壮封死城门洞,愤怒的宋军就用城门的大火点燃“霹雳瓜”,狠狠的往城里扔,密集的爆炸声让整个城门楼火光四冒 这倒提醒了其它宋军,米脂的城墙高约两丈,冲过护城河后,将手雷扔上城头完全不成问题,一时间三面城墙顿时爆起一团团的火光,硝烟遮住了整个米脂城头,炸死炸伤无数 然而很快城下也响起了爆炸声,原来由于引信过长,手雷扔上城头后通常不会立即爆炸,有不怕死的夏军捡起扔回城下,一个奏效,其他夏军也纷纷效仿,结果城下的宋军也被炸得很惨,刘安只得下令放弃使用“霹雳瓜” 第一波五千人一撒下来,第二波又接着上,现在每一分每一妙都不能浪费,谁也不知道杨逸那边能不能真撑住两天,同时刘安还组织一群嗓门大的士兵,对城头喊话:辽军正在攻打银州,你们援军已绝,立即开门投降,否则城破之时不留片甲 数百人齐声发出的呐喊声在四野里回响着,这种心里战一时不会见效,但只要时间久些不见援军,必定会让米脂城的夏军士气大损,军无战心 城上的夏军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宋军的第二波攻击又开始了,为了米脂的婆娘,绥德的汉子们舍生忘死,前仆后继…… 而银州的杨逸这边,却突然安静了,四千人马静静伏在牛蹄驿附近的一处林子里…… 第195章归来去兮 牛蹄驿位于银州城西侧,距离不到二十里,祥祐军司都统军房当利荣带着八千人马赶到牛蹄驿时,几百“辽军”正在牛蹄驿里肆虐。 地上随处可见横死的党项人,老的幼的,斑斑的血迹洒在墙面上,猩红刺目,散落的器具和财物零乱一地,有些“辽军”连门也不关,就将那些党项妇人拖上床,哀婉的哭喊声、得意的淫笑声,听得夏军目眦欲裂!心中的怒火烧得胸腔阵阵的灼痛。 人大都这样,自己做禽兽时,总会觉得很爽,可看到别人“禽兽”自己人时,那肯定是怒发冲冠。 “杀!” 房当利荣如同受伤的猛虎,大声咆哮着,夏军随之狂涌进牛蹄驿。 或许由于太得意,直到这时,里面的“辽军”才发现夏军杀入牛蹄驿,一个个提着裤子,丢盔弃甲地冲到街上,跃上马背就向银州方向亡命奔逃。 怒火中烧的房当利荣岂甘放过他们,挥军狂追而出,誓要将这些作恶多端的“辽军”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牛蹄驿东面三、四里地,杨逸嚼着草根静静地等着,这是一个林木稀疏的斜坡,坡下便是通往银州的大路,而大路另一边,就是浩浩浩泱泱的无定河。 两百亡命奔逃的“辽军”奔过坡下时,好似无意地靠向沿河的一侧,紧追其后的夏军人数众多,哪里管这么多,汹涌而来。 突然,坡下响起一片惨呼声,还有战马摔倒的撞击声,大路上的浮土陷落之后,赫然露出一道深深的壕沟,猝不及防的夏军纷纷撞到壕沟里,有死无生。 有的夏军刚刚拼命勒停战马,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庆幸,后面的夏军就撞上来,将他们一同撞到壕沟里。 突然的变故让夏军乱成一团,马嘶人吼,这还没完,就在这时坡上锣鼓齐呜,漫天的箭雨腾空而下,噗噗有声地收割着夏军的性命,不等房当利荣组织起阵形,长辖底、阿里木就各带着二千人马飞快的俯冲下去,瞬间将夏军斩成三段。 本来怒气冲天的夏军就象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忽遭伏击时产生的慌乱,让他们就象一群无头的苍蝇。 杨逸与李一忠等人坐在坡上悠闲地点评着: “大人,我觉得房当利荣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果断撤退后军,重新组织好后再向阿里木冲击,这样或许还能救出中军来。” “撤个屁,现在夏军被斩成三段,军心本就乱了,后军一撤,中军与前军必定马上崩溃,不等后军组织起来,恐怕他们都到无定河里去喂王八了。” “呃,大人,要不这样,我要是房当利荣,就率后军抢上咱们这面坡来,然后对阿里木也来个俯击,这样必能救出中军……” “李一忠!你他娘个乌鸦嘴,快快快!夏军真的要上来了,上马!咱们冲!” 杨逸一边大喊,一边迅速跳上战马,李一忠见坡下的房当利荣真的指挥着后军要往坡上冲,不禁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嘴巴,马汉卿毫不客气地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这丫的才慌忙跃上战马。 虽然只有六十马,但那猛烈的俯冲之势谁人能挡,杨逸的乌云盖雪如天马行空,长嘶一声从第一排的夏军头上跃过,无须斩杀,那夏军也吓得自己落马,那暴烈的冲击象巨斧一般,顿时把夏军阵列劈开一个豁口,马汉卿他们长长的马槊紧接着犁了进来,把豁口越开越大。 当!杨逸劈出的长刀被挡了一下,火花四溅,冲击的速度也慢了来下。挡路的是房当利荣的两个亲兵,这里离他的帅旗已经很近了。 “李一忠!” “喏!” 随着李一忠的应喏,长弓挽起,嗡的一声,撑着帅旗的西夏旗手应声而倒…… 杨逸在坡上时就看准了房当利荣的帅旗,本就是冲着他来的,房当利荣被几十个亲兵拼死护着,任杨逸与马汉卿他们奋力的砍杀,对方硬是以血肉之躯挡住了首轮冲击,无奈只得让李一忠shè杀撑旗的家伙。 房当利荣并没有率先逃命,在亲兵的掩护下,反而大声怒吼着向杨逸这边冲来,但帅旗的倒地,让前军和中军很快就陷入崩溃,慌不择路的夏军一批批的冲入无定河,鲜血染红了江水,浮尸塞流,到了这个时候,房当利荣才黯然带着后军撤退。 牛蹄驿一战,至少歼敌三千人,除了房当利荣率领的后军外,前军与中军不是战死就是溃散,这支夏军短时间内是没有作战能力了。 到此,杨逸才真正的放下心来,银州没有援军,出城的话能不能和长辖底战成平手还两说,就更别提增援米脂城了; 绝域争驰千万里,现在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银州的嵬名咩布得知此战结果后,第一天果然没敢再出城,正着急地等待定难各州的援军。 银州等得起,而米脂这边却等不及了,宋军五万大军日夜不停的猛攻,城中的四千守军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累得弓都拉不开了。 城中所有的青壮都被布沁组织上城参与防守,形势依然岌岌可危,宋军几度攻上城头,全靠布沁身先士卒,带着最后的几百预备队反复争夺,才将宋军赶下城去。 现在,连这几百预备队也耗光了,若是宋军再度攻上城来,布沁也不知道拿什么跟宋军拼了。 天边的钩月凄冷寒漠,城下却是火光熊熊,刘安命人点燃了一堆堆大火,把城下照得一片通明,以便夜间攻城。 四更天了,离上一波攻击已经有一盏茶功夫,宋军也非常劳累,但是不能停,必须一鼓作气攻下米脂城,时间等不起,而且一但停下来军心就会懈怠下来。 副将张诚亲自提刀上阵,一通鼓响这后,浪潮般的宋军再次呐喊着冲出,攻城车早已被毁完了,现在全是沿着巨箭攀缘上城,火光中晃动着无数的黑影,象是嗜血的幽灵,密密麻麻地附满了米脂城墙; 冲在最前头的张诚用盾牌连续挡开了两块砖头,嘭嘭连声,很明显这是夏军拆房子后弄来的砖头,张诚一边攀爬一边大吼:“儿郎们,快啊!夏军连石块都没有了,杀上去!夺回米脂城!” “夺回米脂城!” “夺回米脂城!” …… 漫山遍野的呐喊,在夜色中就象拍岸的惊涛,布沁那嘶哑的督战声,相比之下是那样的微弱。 宋军所有的战鼓都擂了起来,声震数十里,杨逸带着几十骑回到米脂的时候,正值张诚第一个登上城头,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督战的布沁,高大的身影如同腾空的大鹏向布沁扑去。 两个夏军架枪来阻,张诚刀出如虹,咆哮如雷的砍去,疲惫的夏军连长枪都握不住,被张诚一刀砍飞。 “布沁!可有种与我张诚一战!” “杀!”布沁没有回答,以实际行动回答应了张诚的挑战,大刀直劈而来。 “来得好!”张诚丝毫不甘示弱,横刀硬架而上。 当!溅起的火花照亮了两张狰狞的脸孔,布沁实在太累了,大刀碰撞立即被反弹了起来,若不是旁边的夏军抢救及时,张诚一刀就能把他劈成两半。 “哈哈哈!布泌,赶紧投降吧!银州的援军自顾不暇,根本没人会来救你们!你若投降现在还来得及!” 张诚一边傲笑,一边挥刀连砍,锵锵锵!不但把布沁劈得连连后退,还把两个冲上来的夏军劈得人头滚滚,而张诚身后,越来越多的宋军翻上城头,其势已不可挡,布沁黯然一叹! 朝阳升起时,宋字大旗在城头迎风飘扬,来自绥德的汉子,终于拿下了米脂这婆娘。 银州离米脂不过六七十里,但被长辖底施住后,硬是没能派出一个援军救援米脂,长辖底这支奇兵打着辽军的旗号,来得太突然,给西夏太多的惊恐,效果之佳超出杨逸的预期。 杨逸与刘安、张诚等人谈了谈米脂城的防御,并没有在米脂多留,天亮时立即起程南行,康国长公主更是被他限制在马车上不得露面。 现在西北虽然到处都在传言她的事,但杨逸希望这一切都只限于传言,真人还是不要出现在公众面前为好。 四面青山隐隐,道路蜿蜒通过山间,杨逸一行踽踽而行,出去时两百铁骑,现在只剩下五十一人,一种疲惫感在心头弥漫,回望万水千山,黄沙漫漫…… 因为康国长公主的原因,李一忠等人也是悄然无声,谁都知道,她与杨逸之间的麻烦,这才真正开始。 自从黄羊平之后,康国长公主就再没跟杨逸说过话,这时她缓缓掀开车帘说道:“杨逸,你上车来,本公主有话跟你说。” 杨逸犹豫了一下,还是上车去了,他不带一丝做作地靠在车壁上,脸上满是疲惫与落寞。 康国长公主看在眼里,心里的坚冰突然软化了下来,她黯然地说道:“我知道,但凡有些志气的人,都不愿娶公主,你也是这样的是吗?” 杨逸摇摇头,娶了公主虽然不能参政,但做个富贵闲人其实也挺好的。 “长公主,直说了吧,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已经成亲了,再者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放浪不羁,根本不是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人,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你怎么就不明白。” “可是……”康国长公主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轻轻饮泣着,“你要我回哪里去?我还能回哪里去?权位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杨逸缓缓闭起双眼,硬起心肠不再看她,“这不是舍不舍得权位的问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我能舍弃一切,又能如何?好了,别多想了,过了绥德我就让李一忠他们护送你回京,长公主,回京之后要好好生活,别再做傻事!” “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康国长公主终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直哭得肝肠寸断。 杨逸双手举着,许久,许久,才轻轻抱住这哭得撕心裂肺的泪人儿! 第196章鸥鹭忘机 第196章鸥鹭忘机 亭边水珠溅起如烟的薄雾,外面一庭芳草如茵,几只鸟雀落在檐下抢食,不时传来几声鸣叫。 清娘一身紫色衣袖,身前放着一张琴,一双小巧的弓鞋整齐地摆在琴台下,脚上只穿白袜,盘坐于竹簟上,亭外风来,轻轻拂动她额前的发丝,远山眉淡淡,一双眸子澹若澄水秋波,飘动的衣带让少女的身姿显得更加绰约轻盈 杨逸衣不系带,头不梳髻,闲散地侧卧在竹簟上,仿佛喃喃自语地说道:“意念听任无为而后身心舒适,凉风起于自然方能清爽宜人。兴逐时来,芳草中撒履闲行,野鸟忘机时作伴,景与心会,落花下披襟兀坐,白云无语漫相留。心贫者,有福!” 清娘认真地听着,她博览群书,自然也看过列子.黄帝篇中讲述的这个故事:相传大海边有个很欢喜鸥鹭的孩子,每天清晨都会到海边游玩,海鸥每次都会成群结对的飞到他身边,翩然而舞。后来,他的父亲对他说:我听说海鸥喜欢与你一起游玩,你乘机捉几只来,让我也玩玩。父亲的吩咐那孩子只能遵从,当他再来到海边,一心想捉海鸥,然而海鸥却只是在高空盘旋,再也没有落下。 这侧故事是要告诫人们,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机,而听了杨逸这翻话,清娘有了更深的感触,她细细体悟了一下,轻声说道:“杨大哥,我明白了,你再听,可是这般?” 说完她玉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抹,一串细碎淡远的琴声响起,那节奏轻得仿佛清风拨动经书页,或是落花飘落水面荡起的涟漪。是星语如天籁,是那河弯中与岁月娓娓而语的船儿。 清娘双眸微闭,就如仙子坐于莲台,一抹一挑间,欸乃一声山水绿,橹声桨影拔开一条光阴的河,河边临水的楼阁翠幕低垂,庭中枫叶秋千自闲逸。 一音一韵,是微风从修竹间吹来,是隐士游吟于疏篱间采菊,抬首处悠悠见南山; 琴声似水,而秋水共长天一色,了无牵挂之中道出一声上善若水,游走于丝弦之上的,尽是一股流动的灵秀; 琴声若气,绣口一张,便是一幅潇湘烟雨浸润的水墨丹青,而画中凌波而去的仙子,模糊在久远的岁月里。 琴声若虚,踏一缕闲云,逍遥飘游于北海之上,此心安处,负手垂袖就能直上太虚境界…… 清娘把一曲清雅淡泊《鸥鹭忘机》弹完,卧于竹簟上的杨逸已经静静睡去,呼吸细而绵长,清娘踏着白袜轻轻走到他身边,将他的外衣掩好免得着了凉; 细细看去,杨逸脸上的肤色已经没有以前那般白,想想那漫漫黄沙中骄阳似火的情景,清娘就有些心疼,她就这样静静端详着杨逸,听他细长的呼吸,直到一只彩色的蝴蝶无意中飞进亭里,轻盈地落在她的发钗上。 “果然是鸥鹭忘机,清娘,你这淡雅的琴声不但把我引来了,连蝴蝶都引了来了……” 清娘闻声回首,这下顾不得蝴蝶了,连忙把纤纤食指竖到小嘴边,轻声说道:“晴儿姐姐,杨大哥睡着了!” 她这一动,那只蝴蝶翩然而起,在亭中绕了半圈,这才飞出去,清娘有些不舍,眼巴巴地看着蝴蝶飞远。 十三娘不禁有些好笑,她也脱下弓鞋,走到竹簟上坐下,除了衣裙穿得宽松些外,目前依然看不出她有孕在身,只是细腻的香腮显得更加水嫩了。 其实单论外貌的话,十三娘比清娘更美,十三娘身上同样带着诗书浸润过的知性美。但清娘胜在一份婉约清灵; 如果把十三娘比作一首工整的唐诗的话,清娘就是一首清新婉约的小令,清娘给人的感觉更贴近自然,如溪水流泉滑过青石板般清润灵秀。 十三娘刚刚捏住清娘的小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杨逸早已睁开又眼,正含笑看着她们,她不禁怔了一下,清娘被她捏着小脸不放,于是晃着脑袋娇声轻唤:“呀!晴儿姐姐老扭人家!” “娘子,你又欺负清娘了,呵呵!” “杨大哥你醒了?” “嗯,醒了!其实嘛我也没算睡着,只能说是深深地沉醉在清娘的琴声里而已。” 清娘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俏脸如海棠色初染,结果惹得十三娘又伸手去捏她的小脸,一边捏还一边笑道:“就欺负了,谁让这小人儿这么招人怜爱呢!官人没看到,连蝴蝶都被咱们家清娘这花儿般的模样吸引来了呢。” “不是啦!不是啦!那蝴蝶……” “那蝴蝶难道不是被你引来的?”十三娘笑得柳腰儿弯弯的,将清娘往怀里一搂,在她发间闻了闻,“嗯,真是很香!难怪!” “晴儿姐姐你才香呢!你是国色天香。” “呵呵,有完没完?要我说啊,还是我最香,不信你们闻闻。”杨逸忍不住插了一句,惹来十三娘轻啐一口。 他躺回竹簟上,静静看着亭外的日影流云,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说道:“娘子来是不是想问康国长公主的事?” “我才不问呢,官人自己的事,官人自己看着办就是。”十三娘答得随意,但说她真的一点不想知道是不可能的,旁边的清娘一双明亮的眸子也扑闪着。 对她们杨逸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说实话,康国长公主确实有这层意思,而且一时之间很难让她转变心意,这事着实有些棘手!” 十三娘与清娘悄悄对望一眼,犹豫着问道:“那?那官人你是什么心思?” 杨逸起身抱着十三娘的腰儿说道,“娘子放心吧,官人我永远是你的官人,没有攀龙附凤之意,再说了,就算相公我有那心,天下人也容不下这种事。” “这可不好说,官人天不怕地不怕,连逼宫的事都敢做,娶个公主还会怕天下人说三道四?” 杨逸愕然不知说何是好,看来自己彪悍的行事风格真是深入人心啊! 十三娘噗哧一笑,将头靠在他怀里说道:“官人知道轻重便好,妾身倒不是反对你跟公主,她虽一往情深,但身份特殊,这事根本不可能,除非官人把妾身休了。” “娘子说这什么话,你可别胡思乱想,官人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娘子却是好得不能再好,休妻的事我是坚绝不会做。” 其实十三娘对此倒没有多担心,她已经有孕在身,又没犯七出之条,爹爹是宰相,抛开俩人间的感情不说,杨逸若真个休妻,必为千夫所指,到时恐怕也别想娶什么公主了。 十三娘想了想说道:“康国长公主若不能转变心意,今后还不知惹出多少风波来。这事啊!官人你还是等晚上碧儿回来,再找她商议对策吧,咱们家就她鬼主意多。” 杨逸见她没有深究的意思,感激地低头抱着她说道:“娘子,对不起了,这回又让你们担心了,你放心好了,这事我一定会处理好,绝不让咱们家受连累。” “官人说哪里话,妾身怎当得起。”就十三娘所知,这是杨逸第一次开口向别人道歉,她顾不得清娘在场,回身抱着杨逸说道,“我只是担心官人你又要遭人弹劾,如今官人不在京里,别人进了谗言官人也难以辩解,事涉皇家脸面,万一陛下他因此恼怒官人,这如何是好?” 杨逸抚着她的脸颊含笑说道:“娘子放心吧!陛下性格刚毅,轻易左右不了,而且还特别能隐忍,被压制九年,一朝亲政,陛下竟能隐忍数月不发,这绝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 “可是现在是你与康国长公主的事,陛下哪有那么多顾虑。” “娘子,朝堂上的事从来没有单独的个案。”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杨逸干脆将话全部点明,“官人我是新党在军方竖起的一块牌子,蒙云谷与米脂城的胜利,决定了新党不可能在这时候舍弃我,否则新党就是自己砸自己的牌子。新党需要军事上不断的胜利,来压制国内反对新政的声浪,因此,即便是陛下听信了谗言,想收拾官人我,章相公他们也绝不让这事发生,这势必又将变成新旧两党间的角力。陛下是极为隐忍的人,就算心里对我所有不满,也会顾全大局的。总之一句话,为官之道,只要跟着皇帝的施政纲领走,即便出些小错,最终也是会得到原谅的。” “哼,官人这话听,起来就象趋炎附势的小人。” “哈哈哈!娘子你说对了,官人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是真小人!” 十三娘放下心来,懒得再理他,突然含笑问清娘道:“清娘,你是什么意思?” “我?”清娘大窘,这样的事她能发表什么意见?十三娘这分明就是在拿她逗着玩。 看着清娘神色妞妮的模样,杨逸不禁呵呵笑道:“清娘,咱们是一家人,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提出你的看法,真的,只要你说得对,我一定接受。” “杨大哥,我……我没意见!” “嘻嘻!”十三娘笑靥如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是越来越喜欢逗清娘了,只有这个时候,才显露出她调皮古怪的一面来。 这一天杨逸什么也没干,就卧在凉亭中听清娘弹琴,和十三娘聊聊天。 宋夏之间的战事暂时平静下来了; 环州受战火涂炭的百姓苏东坡正带着几个曹官在安置; 康国长公主在他的劝说下,由李一忠护送回京去了; 长辖底带着第一批杨逸许诺的武器,北出辽国夹山,回漠北草原去了。 或许夺回一座米脂城,也可以暂时抵消一下赵煦的怒气了吧!只期望康公长公主能听话,回京后别再火上浇油就好。 至于尹策这操蛋的家伙,趁老子不在,竟然来指手画脚,弄得环州失去了梁定新这样一员善战之将,今后再慢慢找他算账就是。 至于京里因此事必将引发一系列攘扰,都随它去吧!就算罢官咱也认了!大不了带着清娘回西湖去荡舟。 了无挂碍心自闲。 第197章一池春水 浴室外的炉子烧好水后,有管子通到里面的水池里,池子用青石铺就,光可鉴人,氤氲的热水中撒入了各色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 “碧儿辛苦了,还要我来帮你洗” “杨郎休要作怪,哪有大男人帮女人搓洗的…….啊……” 韩碧儿惊呼一声,骄躯已被杨逸抱入怀中,无论是洗澡还是睡觉,杨逸向来是不准她穿着半缕,水花荡起时,她粉颈下露出一片细瓷白玉,双峰上沾着几片红色的花瓣,说不出的娇媚 “别人家的妾室也没有碧儿你这么能干的”杨逸说完,认真的帮她搓洗起来,韩碧没想到他会当真,慢慢地一双眸子也变得水气氤氲 “杨郎”她轻呼一声,不可自抑地回身紧紧抱住杨逸,这一声呼唤带着哽咽,不知包含了多少思念和喜悦; 韩碧儿带着青叶,是环州被围前两天到来的,城中有关杨逸被俘的谣言四起时,也是有她冷静的分析,十三娘她们才不至于断了肝肠两人虽然是开始于一段孽缘,但时至今日,杨逸是真把她当自家人了 “碧儿,药材的收购,还有环州香猪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杨郎,奴奴现在不想说话,你问青叶”韩碧儿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粉脸贴在杨逸胸前,闭着眼睛轻轻地厮磨着,神态间说不出的沉醉和依恋 杨逸在她翘臀上轻轻拍了一下,回头望向背后的青叶,青叶双腮嫣红和大胆刁蛮的茗儿不同,她尽管服侍杨逸沐浴已经不止一次了,但因杨逸那不得穿着半缕的霸道规矩,她每次总是下意识地躲到杨逸身后是搓背也是躲避他灼人的目光 “要……要婢子说什么?”一碰上杨逸的目光,青叶的声音不免带上了一缕颤音,听得韩碧儿娇笑了起来,双手作怪地从杨逸腰间伸过去,在她那对挺翘的椒rǔ上摸了一把青叶不禁嘤咛一声软软的瘫在杨逸背上 “娘子,你……你坏死了” “这不是你说要的嘛哦,我知道了,你是要杨郎是不是?” “啊……” 青叶羞极不依的也伸手过来要掐韩碧儿,两具妖娆的娇躯隔着杨逸意玩起了妖精打架,玉臂香rǔ在他身上磨来磨去,简直不堪忍受了他干脆一回身,将光洁溜溜的青叶也抱到怀中来,在两具浑圆的翘臀上各赏了一个巴掌 这下安静了,除了那两双水润的眸子还眨呀眨,就只余下撒满花瓣的水面在轻轻荡漾了 韩碧儿一张花靥媚若狐妖,安静不了须臾,她那妖娆的玉体就开始象水蛇一般在个郎身上缠绕起来,冰雪聪明的她知道个郎喜欢两个女人一同服侍,只有这样他才会真正满足,而十三娘作为正妻,不敢让茗儿一起干这事,韩碧儿便每次都把青叶叫上,尽量讨好个郎 和十三娘显赫的家势相比,韩碧儿曾经是别人的小妾,和杨逸的结合本身就说不出口,抹不去的危机感始终存在她心底,要想在这个家中争得一席之地,除了任劳任怨,就只有尽力讨好杨逸了 左右逢源,这感觉哪个男人不喜欢?杨逸虽然明白韩碧儿有争宠的心思,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有了良性的竞争,生活才会加美好啊 不等他多想,青叶已主动站起身子,含羞带怯的将一只椒rǔ送入他口中,一时间芳香四溢,韩碧儿魅惑地舔了舔香唇,一扭她那媚骨天生的娇体,沿着杨逸的胸膛一路吻下去,最后象条美人鱼般沉入水中…… 一池花瓣荡漾了半个时辰,才慢慢平静下来,两具玲珑的身体依旧绕在杨逸身上,两张狐媚的脸上红潮未退,娇喘细细,水有些凉了,好在这是盛夏天气,倒不必担心着凉 过了好一会儿,有气无力的韩碧儿俩人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正事来,其实韩碧儿做事杨逸一向放心,问问只不过是表示对她的尊重 从俩人的叙述中可知,环州香猪因有苏东坡和杨逸的赞誉,她是有信心一定能赚到钱;但草药方面,韩碧儿最多也只能保证不亏本而已,关键是环州产的草药算不上名贵,这些普通的草药全国都有,韩碧儿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收购药材只是帮环州百姓度过眼前的困难时期,不必长久经营,只要不亏大钱,杨逸也懒得去想法子了倒是韩碧儿根据自己的三言两语,把三生楼经营得如此红火,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提到这事,韩碧儿不禁得意地问道:“杨郎,你快猜猜咱们家的三生楼一天能赚多少钱” 不等杨逸去猜,青叶就迫不及待地答了出来:“一天能赚一千多贯呢” “你这丫头,嘴巴老是不把门”韩碧儿气不过,伸手又往青叶怀里掏了一把 大宋官员的正式收入除了薪俸之外,还有固定的职田收入,以及花样繁多的福利补贴,连家中仆役的衣饰都是由朝廷掏钱补贴,一品宰相每月的俸禄合计有四百贯左右,相当于后世的十二万元上下;四品知州每月俸禄在一百贯左右 这样算来,自己干一年还顶不上韩碧儿干一天杨逸故意咧咧嘴说道:“嘶我的傣禄加职田折合起来,一天也就三贯钱,惭愧啊这回得吃碧儿你的了” “嘻嘻杨郎要是喜欢,奴家把京里几个行首都给杨郎买下可好?” “好啊呃……”杨逸赶紧刹车,转而说道,“这个嘛,你官人我老了,这腰也酸了,背也驮了,应付你们几个妖精都应付不过来,什么行首的就免了” “杨郎你还说,跟头蛮牛似的,弄得青叶到现在还喘不过气来,要是再不多找几个人伺侯你呀,奴奴可吃不消了呢” 青叶不干了,立即还嘴道:“娘子你最坏,老拿人家来取笑,你刚才还不是喊什么我要死了…..啊” 俩人才刚刚喘匀气,又开始在杨逸怀里扭动起来,这女人啊特别这年轻的女人,总是难安生杨逸一手捉住一双软绵绵的椒rǔ用力一握,两声娇呼之后,终于又安静了 韩碧儿那春葱般的玉手缓缓向下探去,千娇百媚地说道“杨郎,京里的行首你到底要不要嘛?” “不要嘶……” “哦,奴奴知道了,有了国色天香的公主,杨郎怕是看不上那些行首了” 杨逸不禁又是用力一捏,恶狠狠地说道:“碧儿,这样的话你休得乱说,一不小心就要招祸你明不明白?” “奴奴知道错了,奴奴再也不敢了”韩碧儿脸上作出一付害怕的样子,其中透出来的魅惑,让人忍不住想对她尽情的揉虐一翻 “有什么话就直说话,少拐弯抹角的” “大姐都不敢说,奴奴不敢说” “再不说,小心我收拾你” “杨郎,奴家还是把京里的行首都给你买下” 杨逸听她再提起这事,才知道这只狐狸精原先说这话不是胡言乱语自己若真把京里的几个行首一股脑买下,这“艳名”必定哄传天下,到时什么公主都是浮云了,一这招与自己俘虏阿尼雅异曲同工,但效果不可同日而语,阿尼雅针对的只是康国长公一个人,而韩碧儿这鬼主意是要将自己的“艳名”搞得天下皆知,这样一来,就算是康国长公主不死心,也没办法了 “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我现在有妻有妾,这还不够吗?” “嘻嘻,奴奴没别的意思,就是杨郎你这生龙活虎的,奴奴应付不了嘛” “你这妖精”杨逸明白,与康国长公主这事给家里人的触动确实太大,一个不好丢官去职还是小事,说重点这就是在挑战皇权,“这事我会处理好,碧儿不必担心” 韩碧儿似乎突然想通了些什么,一副释然地说道:“奴奴才不担心,奴奴相信杨郎一定不会有事的” “哦,碧儿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韩碧儿一脸媚笑的凑到杨逸耳边低语道:“奴奴对皇后有信心” 这话差把杨逸呛死,有关刘清菁的事,杨逸当然不会承认,这狐狸精从上次刘清菁到杨家祝寿看出了些端倪,现在分明又有意试探; 看来这狐狸精仗自自己宠爱,又有些得意忘形了,这个雷区是轻易能窥探的吗?弄不好全家就得五雷轰顶 这回杨逸是真的脑了,翻过她水嫩的身子,就往那翘臀上连揍了几个巴掌,啪啪的响声夹着韩碧儿的痛呼,一边的青叶还以为杨逸在戏弄呢,咯咯地娇笑起来 “奴奴不敢了,奴奴不敢了,杨逸你就饶了奴奴这一次……啊……杨郎” 杨逸明白,对这狐狸精就算惩罚也要适可而止,就象跟聪明人说话点到即可一样,惩罚过了反而会引得她离心离德,见她雪白的翘臀上浮现出几个青色的巴掌印,杨逸狠狠了哼了一声停下手来 “谢谢杨郎”韩碧儿抬起螓首,柔柔的、媚媚的看着她,一双眸子水汪汪的,这副恍似等待受谑的样子激得杨逸热血直冲丹田 “青叶,抱住她” 杨逸把韩碧儿往青叶怀里一塞,让这尤物象只青蛙似的张开四肢趴在水面上…… 第198章疑是苏小妹 杨逸的悠闲生活过不了几天,一道圣旨便到了环州 这是一道出自赵煦手笔的中旨,啥官方格式都省了,内容就四个字:回京述职 接旨后杨逸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这道中旨表面简单,内意却复杂啊 自己来环州不到半年,回京述啥子职嘛赵煦该不会不管西北形势,让自己回京后直接拉菜市口? 淡定淡定大宋没菜市口一说 淡定个屁没菜市口不是还有午门嘛 萧忆见他拿着圣旨在签押房转来转去,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因为康国长公主之事,但这触及杨逸个人,杨逸不开口,他也不好乱插嘴 “萧先生,您看这事?”杨逸终于开口了 “大人莫急,官家圣旨已下,大人回京是必然之事但官家下的是中旨,且未规定到京日期,因此大人此行宜慢不宜快,当先着人进京报与苏相公、章相公得知,此事最好是在大人未到京之前,便由朝中二位相公周旋好,否则大人直接面君的话,怕官家一时怒气难平,如此对大人极为不利” 着啊 这事自己直接面对赵煦确实不好解释,现在先让人去拉拉偏架,调解缓和一翻,自己回京后再夹着尾巴去认个错,给足赵煦面子,想来赵煦过了气头,也不好再拿此事声张如此大致也就蒙混过去了 杨逸笑吟吟地对萧忆道:“萧先生真大才也本官授教了” “大人别高兴得太早,有朝中二位相公帮着周旋,大人当不会有大祸但苏相公一向将十三娘视若掌上明珠,长公主之事大人首先得向苏相公解释清楚才行,否则苏相公若是心存怒意,大人恐怕……” 这天气转得真快啊刚才还是初夏的融和天气,怎么一子就变数九寒冬了呢? 杨逸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他娘的赵颖啊早知道在地斤泽直接把这丫头就地正法得了,好过现在羊肉没吃到,倒惹了一身sāo 想到苏家那一关,杨逸非常想将十三娘一起带回京去,可惜啊十三娘有孕在身,不宜长途跋涉 马车徐徐而行,车外飘着细雨,路上浮尘润而不扬远山笼罩在一片迷茫的雨幕中,给人一种神秘悠远的感觉 清润的雨意带来了清凉的感觉,韩碧儿的笑容一直没收起过,一直腻在杨逸怀里,杨逸回京述职说来最开心的当数她了 而青叶也差不多,她拿一把香罗小扇帮杨逸扇着风儿,怡人的笑容象块小家碧玉 杨逸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们俩怎么没心没肺的,本知州这次回京述职弄不好要丢官去职,你们却开心成这模样成何体统?” 韩碧儿笑得媚了,纤纤玉指抚弄着他身上的儒衫说道:“杨郎穿儒衫俊呢” “什么话?巴望着我丢官是不是?” “不是不是,林道长说了,杨郎骨骼精奇,乃大富大贵之命,凡事皆能逢凶化吉的,所以奴奴才不担心哩” “林缥缈?”这下杨逸无语了,这个假道士 “嘻嘻……杨郎可别不信,婆婆可信得很呢奴奴钱赚得不少,都让婆婆拿去供林道长了呢” “什么?这还得了回京后看我不把这水货撵回洞霄宫去” 杨逸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得两只狐狸精腰肢都快折了,韩碧儿糯糯地说道:“不用杨郎撵,前阵子林道长已经自己跑回洞霄宫了,不过,又被青云道长赶来了,嘻嘻,杨郎,你说奇怪不奇怪?” “还有这事?呃……奇怪什么?碧儿你什么意思?” “杨郎,你说会不会是青云道长看出杨郎命格非凡,所以要将个女弟子嫁入咱们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你会想” 杨逸一把将她压到腿上,让她一个圆臀儿高高翘着,抬手就是几个巴掌 “啊……杨郎,你打错人了,这话是青叶说的,奴奴只不过是鹦鹉学舌而已,你要打打青叶好了” 韩碧儿话还没说完,青叶一下扔掉轻罗小扇,象只兔子似的躲到车厢里角去了,杨逸抱起韩碧儿,对青叶“甜甜地”笑着 “大官人,婢子只是私下跟娘子提了一回,可没到处乱说,倒是娘子她,是故意要害婢子的” 青叶说完,见杨逸笑得“甜”了,她噘着嘴瞪了韩碧儿一眼,老老实实地爬过来,自觉地翘起香臀儿,结果杨逸还没来得及下手,韩碧儿就先啪啪来了两下,这下子不得了,车里又是蛇腰粉臂乱扭,娇呼媚笑不断 等俩人闹得香汗细细,停将下来,杨逸这才说道:“行了,别闹了,前面便是临潼了,这行程太快了些,本官决定,咱们上骊山玩一日再说” 走了七天,才到临潼,这行程还太快? 青叶可不管这些,听了立即欢呼起来:“好啊” 骊,意为深黑色的骏马骊山四季有不凋之树,三春有飘香之花,山形秀丽,峰峦起伏,远远望去,好似一匹凝神远眺,跃跃欲奔的苍色骏马,这便是骊山名字的由来 骊山得天独厚,周幽王曾在山下建离宫,山上建烽火台,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事就发生在骊山顶的烽火台;汉朝之后,宋之前,几乎历朝历代都在骊山建有行宫 杨逸三人雨中登山,石阶之侧苔痕正,山道两旁华盖流翠,幽莺不啼,草叶流晶嫩若黄,北眺渭水泱泱千年不息 韩碧儿与青叶各撑着一把油纸伞,步态翩跹,两人都是来自江南,身上自然流动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柔美之姿与这青山秀色融合在一起,如一首清润的诗、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韩碧儿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裙裾,婉然一回首,百媚丛生地轻吟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承恩泽时杨郎,是不是在想着华清池的温泉和那千年不散的胭脂香” “别叫杨郎了呵呵,你干脆叫我三郎好了想来在此洗过胭脂的玉环飞燕也就碧儿这样了” “杨郎,这话可不能乱说哩” “嗯”杨逸轻应一声,并不太在意 前朝留下的山道很宽但这雨中已看不见几个游人,世事沧桑如白云苍狗一场安史之乱,毁掉了一个盛唐,什么离宫、汤泉宫、华清宫,都成了史书上淡淡的一笔 三人登上晚照亭远远却见亭中有一男一女,女的二十上下,明眸似水,貌美如仙头插一支紫木钗,身着素色衣裙素雅之中带给人一种飘然出尘之感 男的四十来岁,一身圆领袍服神态儒雅,正于亭中负手徐吟: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划尽还生 念柳外清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 无端天与娉婷,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好词”韩碧儿由衷赞叹起来 杨逸听了却不禁淡然一笑 亭中二人闻声回首,见三人撑着油纸伞踏雨而来,男的年轻俊逸,女的妖娆多娇,衬着身后一山烟雨、葱笼翠色,恍若神仙中人 “骊山映秀,渭水泱泱,此情此景,这位小兄弟想必定有佳作,何妨道来听听”亭中男子笑容依旧很儒雅,但很显然却有种居高临下之态;都说文人相轻,看来果真如此 杨逸收起油纸伞,进亭一揖说道:“在下其实是个粗人,佳作没有,粗鄙诗文倒有几句,先生既然相邀,那在下就诵来以博一笑” “哦,小兄弟不必谦虚,请” 从晚照亭望去,远处渭水滚滚东去,山下华清池尽收眼底,如今京兆府虽然也有修缮,但与盛唐时相比,华清池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边角之处依稀犹见断壁残坦杨逸心中颇为感慨,不觉诵道: 潼关似铁又何如? 千骑万骑破京都 胡尘亵染温泉水, 霓裳声断万家哭 几人曾记前朝事, 尽叹离怀幽梦苦 烽火台上周幽王, 笑看千年道不孤 杨逸此诗一出,亭中几人相对愕然,中年文士脸色阴晴变幻,韩碧儿嘴角不自觉的轻轻翘了起来,对面那飘然出尘的丽人则望着杨逸发怔,或许正在奇怪,对这漫山烟雨,秀色青山,杨逸怎么会这样的感慨 杨逸这诗节律粗放,但极具讽刺意味,和王安石的“商女不知忘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意思有些近似 “你是何人?”中年文士不满地问道,杨逸这诗不但讽刺历史,连他一同讽刺进去了,刚才正是他在此感叹离怀幽梦苦 杨逸不答,反而含笑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秦观也是” 中年儒士口气有些傲然,也难怪,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天下几人不知? 杨逸很是意外,暗叹果然是冤家路窄啊 元祐年间秦观在东京混得风生水起,和另一个名人黄庭坚一同参与编修过《神宗实录》,结果党执政后,正是杨逸提出重修《神宗实录》 既然需要重修,那么原著就必定有问题,有问题就要有人承担责任可以说秦观、黄庭坚被贬谪,杨逸是“罪魁祸首” 秦观被贬到地方做了个税监,也就是“税务局长”,他的词写得很好,但在治政上并不见得出色,因此他当初被贬到什么地方杨逸都懒得去问,后世传言他娶的是苏小妹,莫非旁边这位出尘的丽人就是苏小妹? 第199章骊山烟雨话琴操 秦观是个极为风流的人,身边的女人换个不停,什么楼东玉、陶心儿、奴儿娇的名妓数不胜数玩名妓不是错,但不应把这当主业,一味的沉迷其间,黄庭坚因此曾劝诫过他:才难不易得,志大略细谨 正因为秦观这样的生活经历,他的词虽然很有名,但基本都是些闺怨作品,整体上缺乏一种朗朗大气,历代文人对他的词作评价都不算很高 最有意思的是清娘对秦观词作的评价: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缺乏富贵态 这就是说秦观的词就象草根美女,美是很美,但缺少气质,上不是大场面想起清娘的这份评价,杨逸不禁莞尔一笑 他这一笑,是让秦观不舒服,道出了自己的大名,本以为对方会执礼拜见,结果换来的却是这莞尔一笑,加上前面的一翻借古讽今,秦观涵养再好也不禁心生怒意 那素装丽人倒是惠质兰心,一见秦观脸色不愉,立即盈盈一福,出来解围道:“奴家琴操这厢有礼了,公子非凡人物,雨中游山,必为雅士,且听口音当是来自江南,奴家这里有清酒一壶,公子二人何妨一同共饮几杯” 她说起话来非常温婉,带着浓浓的钱塘口音,在关中遇到同乡让杨逸有些诧异,他本以为这个丽人是苏小妹,但从她的自我介绍中听来,她不但不是苏小妹,甚至不是秦观的娘子,于是脱口问道:“琴操姑娘当是来自钱塘?” “正是,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杨逸,字任之与琴操姑娘是同乡” 听了杨逸的名字,秦观和琴操有着绝然不同的反应琴操敛衽又是轻轻一福:“原来是名动天下的状元郎,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了” “奸佞”秦观一拂大袖,毫不客气的怒斥一声,然后转身对琴操说道:“琴操姑娘在下告辞,琴操姑娘若是还在骊山盘桓改日在下再来拜会” 也难怪秦观如此恼怒他一切苦难的开始,皆拜杨逸所赐,难以接受的是,现在杨逸不但官位比他高,名声是他所不能及,留下只会自讨没趣 望着秦观在雨中走远,杨逸不在意的笑了笑,这些文人整日里吟风弄月,又自命清高杨逸骨子里从未将自己看成文人,因此就算是和苏轼同在环州,交往也很少 “杨使君当是自环州来,不知苏学士如今可好?” “苏学士在环州尚好,琴操姑娘认识苏学士?” “不认识只是闻过其名”琴操姑娘轻轻应一句,原本不沾一点凡尘的脸上,竟有一抹淡淡的落寞很明显,她这是在说慌,这让杨逸对她的身世起了好奇心 “琴操姑娘住在骊山上?” “奴家昔年有一故人,在骊山皈依道门,奴家入秦,便来盘桓几日” 琴操姑娘无论是言谈还是神韵,都流露出看破红尘,心如止水的感觉,加上她那身素淡之极的衣裙,恍惚间杨逸感觉她就是一个女冠 但那横卧的秋波,玉鼻樱唇,绰约的腰身,又象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琴操姑娘把杨逸和韩碧儿请到石桌边就坐,亭外雨萧萧,远山若淡墨渲染,迷迷蒙蒙,而淡然坐在对面的琴操姑娘,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让人感觉远在天边,就象水墨画上的一抹纤纤素影 对这个身世如迷一样的女子,杨逸知道自己不应去探寻太多,大家既然都是来自钱塘,他便选些有关家乡的话题:“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离开钱塘已经一年多了,想来西湖又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之时了” 琴操姑娘素手斟酒,闻言停下来,沉吟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杨使君不愧是状元出身,出口成章,这两句诗真是道尽了西湖六月的美景” 杨逸无所谓的笑笑,没说什么,却听韩碧儿笑道:“琴操姑娘不必夸他,我家杨郎向来不知谦逊为何物,她呀,二分才华,八分自夸,向来如此” “呵呵,知我者,碧儿也” “有才者,必轻狂贤伉俪不必自谦,杨使君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如今大宋施行得如火如荼的政,皆出自杨使君之手笔纵观千古,年未弱冠有此成就者能几人?” 杨逸端起酒杯轻笑道,“琴操姑娘果然是神仙中人,绣口一张,便是天花乱坠” 琴操姑娘听了难得地嫣然一笑,说道:“杨使君说笑了,奴家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今日有幸得遇使君伉俪,已不负奴家入秦一行” 三杯两盏淡酒,对一山烟雨,三人在亭中谈了许久,倒也投机 告辞时韩碧儿拉着琴操的手,殷切地说道:“琴操姑娘此间事可曾了,若是返回钱塘,何不与我们同行?路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韩碧儿呼寻常的热情让杨逸愕然,也让琴操有些难却盛情,最后她还是答道:“多谢夫人盛情,琴操感激不尽,琴操还打算与故人盘桓几日,只能辜负夫人一翻心意了” “我熙宁八年三月初七生,不知琴操姑娘贵庚几何?” “我是熙宁八年六月初六生,夫人这是?” 韩碧儿笑吟吟地说道:“咱们是同乡,在此偶遇相谈甚觉投机,妹妹若是不嫌弃,不若认下我这个姐姐如何?” “夫人太抬举了,琴操低贱之身,实在不敢高攀” “妹妹不必如此,我也是低贱出身,得蒙杨郎不弃,才有今日,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快叫姐姐” “这……”琴操本是淡雅如菊之人,面对韩碧儿一翻殷切之情,一时不知如何拒绝是好,只得轻声叫道:“姐姐” “能得这样一位惠质兰心的妹妹我才是不虚此行,杨郎,还不快过来跟琴操妹妹重见礼,以后咱们可是一家人了” 杨逸一时不知道这只狐狸精打什么主意,硬逼着人家认她这个姐姐他有些尴尬地从给琴操长身一揖,琴操也连忙给他回礼 分别之时韩碧儿又拉着琴操的手万分不舍地说道:“妹妹她日回钱塘,路过京城切记来看看姐姐,姐姐家住景明坊,你到了一问便知或者妹妹提前差人送个信儿,我让人来接你” 直到琴操应下,韩碧儿这才舍得离开回到临潼驿馆,杨逸一直没问,韩碧儿给他倒了杯茶,自己倒忍不住先问道:“杨郎竟不认得琴操姑娘吗?” “不认得” “杨郎装得真象奴家才不信呢” “再说一遍,真不认得” 韩碧儿仍是一副狐疑之态,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才说道:“这就奇怪了,琴操姑娘以前可是咱们杭州声誉最隆的名妓,卖艺不卖身一手琴技大宋无人能及,苏学士在杭州任知州时,当时琴操芳龄仅十四常与之唱和,相交甚笃,可惜苏学士常携群芳出游,用情淡薄,不是可托终身之人,有感于此,琴操五年前隐入临安县的玲珑山,带发修行,后来苏学士或是心生悔意,数度上玲珑山寻访,皆为琴操婉拒,苏学士因此借酒浇愁,醉于玲珑山上被人抬回府衙,此事杭州几乎人尽皆知” “我竟不知还有此事”杨逸有些恍然,难怪无意间提及苏轼时,琴操脸上不由得流出一抹淡淡的落寞,感情是这么回事 “奴家正奇怪呢,杨郎自命风流,竟没听说过琴操姑娘,真是奇哉怪哉” “奇怪什么?当初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要说学坏,还是跟你学的,你这狐狸精” 提起两人间的往事,韩碧儿忍不住轻啐了他一口,身子却软绵绵的倒入他怀中,象根藤萝似的攀着他说道:“杨郎,琴操姑娘不但琴技天下一绝,而且才学不凡,可惜红颜薄命,奴家看她的样子是有落发出家之意了杨郎,你不觉得她可怜吗?” “不觉得,这人啊,各有各的命,比她可怜的人多着呢,我可怜得过来吗?” “这可不一样,琴操如今可是奴奴的妹妹了,杨郎你可不能把她当陌生人看待” “嗯?”杨逸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你这狐狸精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立即给我从实招来” 韩碧儿俏生生地咬了咬下唇,噗的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说道:“杨使君明察秋毫,奴奴能打什么鬼注意?只不过刚才琴操一翻话让奴奴有所触动而已” “什么话?” “杨使君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如今大宋施行得如火如荼的政,皆出自杨使君之手笔纵观千古,年未弱冠有此成就者能几人?” 杨逸听后沉默了 韩碧儿突然紧紧地抱住他,很紧很紧,仿佛生怕他突然在面前消失了一样“杨郎,琴操这翻话一点不差,但常言道少年得志不到老,杨郎年未及冠,其功之高放眼当今朝堂几人能及?杨郎出仕不足两年,已居四品知州之位,这还是章相公他们有意压着你的功劳,即便这样,再过几年恐怕杨郎也要入主中枢了可是到时杨郎也不过二十出头,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碧儿别担心,这事我心里有分寸” “杨郎,有些事是由不得你的” “呵呵,既然有些事由命不由人,碧儿也别去瞎操这份心了” “奴奴知道了,奴奴只是随意提醒杨郎一下而已,说得不对,杨郎千万莫怪奴奴” 这妖精有话向来也是点到即止,她很快又换上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在杨逸身上软糯糯地挪动着,杨逸一啪她的翘臀说道:“对了,这和琴操有什么关系,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 “嘻嘻,没关系,奴奴就是认个妹妹而已” “找打” “啊……哦……” 第200章青丝剪落愁更多 杨逸一路游山玩水,磨磨蹭蹭,花了半个月才走到郑州,结果在郑州外的官道上就遇到了东来琴操姑娘 双方都有些意外,琴操是没想到杨逸一行走了半个月才走到这儿;杨逸意外的是,她竟换上了一身道袍,那曼妙的仙姿罩在一袭宽大的道袍里,也罩住了多少往事尘烟,有风吹来,道袍飘飘荡荡,一如天边来去无凭的浮云 “妹妹,你这是何苦?”韩碧儿牵着琴操的手,凄然欲泣 这狐狸精瞧韩碧儿这样子,杨逸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琴操有些黯然地说道:“姐姐不必如此,琴操虽有入道之心,奈何智妙道长不肯收徒” “那妹妹这个是?” 琴操望望自己身的道袍,淡然笑道:“姐姐误会了,琴操只是为了路上方便” 韩碧儿拍拍自己的胸脯,长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妹妹啊这向道只须心诚即可,倒不一定要出家,妹妹才双十之龄,若就此清灯黄卷一生,姐姐绝不答应,妹妹你听姐姐的,莫要做傻事” 琴操合手一礼,没有说话,一身道袍衬得她似不沾一点凡尘的天外之人了 一边的杨逸有种特荒谬、特想笑的感觉,韩碧儿这样子就象在拐骗妇女,呃不,是拐骗仙女 “对了,妹妹,你到我家去,我家里有道观杭州洞霄宫有一位道法高深的女道长,在我家里结庐修行,你若真想问道,去了一定不会后悔” 杨逸实在忍不住了他悄悄退到了车后无声的大笑起来,韩碧儿是什么心思,杨逸一时猜不着,但以她的聪明,杨逸倒不担心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回到景明坊的家里,已经快到七夕了 在环州那陋室空堂住久了,突然回到这华丽胜似王侯府邸的家,一时还颇有些感慨说来从这一点上很能体现大宋等级的宽松 在其它朝代,象杨逸这样的四品官,是没资格住这么高规格的大宅的,有钱也不行一砖一瓦、一梁一柱皆有严格的等级,乱来不得 但大宋在这方面就没这么严苛了,只要你不触犯一些皇家才能用的东西,你想建多高、多大、多豪华都行,只要你有钱 象景明坊里的丰乐楼建得比皇宫还高,登上丰乐楼顶层,皇宫大内尽收眼低,若是在别的朝代恐怕没等你把楼建起来,就把你全家给灭了但在大宋却是很随意的事 见到杨逸时,杨氏愣了好一会儿眼角那浅浅的鱼尾纹展开了又皱起来:“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回来了?是官家调你回京任职了吗?十三娘呢?清娘呢?她们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杨氏抓着他的手,上看下看,眼中既有激动的泪花,也有担忧的神情 杨逸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流下的泪水,含笑说道:“娘,别哭,别担心,孩儿这次只是回京述职,十三娘有孕在身,不宜长途跋涉,孩儿就没让她一同回来,娘亲放心,十三娘她很好,再过几个月,一定能给娘亲你生个大胖孙子” “这就好,这就好”杨氏欣慰地颔首,但很快她又担心地说道:“儿啊这可不妥,你回京了,十三娘也没个照应,这可怎么生是好,不行,娘亲得去环州照应……” “娘,这你就放心,有茗儿和清娘照应着,汉卿我也留在环州,还有萧先生,萧先生跟随我岳父大人多年,是看着十三娘长大的,他也会尽心照应的” 杨逸好不容易才将这个没主见的娘安抚下来,这才轮到韩碧儿与琴操上去见礼,杨逸怀疑是因那身道袍的原因,杨氏第一次见琴操竟是一见如故,显得很投缘,由此可见,林缥缈那假道士对她的影响有多深,爱屋及乌都到这地步了 一家人吃了顿丰盛的晚饭,林缥缈也被请了出来,许久不见,杨逸发觉她身上的香火味浓了,如今杨逸拿萝卜青菜也威胁不了她了,据说她在后院的草庐边铲平了一个花坛,种上了青菜 第一次来到杨家的琴操,发现这一家子操的全是钱塘口音,这让她感觉非常的亲切 而且让她惊奇的是,这家子不但女冠同桌,连身为小妾的韩碧儿,甚至是大丫头青叶,都一起到正堂来共桌吃饭,杨氏也没说什么,对各人还都非常温和; 而韩碧儿和青叶的神情也极其自然,不象有忐忑不安的样子,韩碧儿一边帮杨氏夹菜,一边招呼着大家,青叶则随时细心地帮杨逸斟满酒,然后低头吃饭,仅此而已 这种情景在别家是不可能见到的,以至于琴操怔了许久而忘了吃菜 韩碧儿往她碗里夹了块鸡肉,一脸儿笑的说道:“妹妹别拘谨,我家婆婆是天下最好的婆婆,杨郎也是,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大家向来是共一桌吃饭,婆婆说这样热闹,妹妹来到这里,今后就把这当作你的家就行了” “对对对琴姑娘你多吃点,别怕”杨氏也热情地往她碗里夹了块肉,温和地笑道,“老婆子我就逸儿一个孩子,以前总是冷冷清清,如今只想着家里能热闹一些,琴姑娘来了就把这当自己家好,千万莫要拘束” 这下可把琴操急了,连忙起身给杨氏回夹了菜,轻声说道:“婶婶别客气了,婶婶一点不老,看着比琴操还年轻呢” 杨氏舒展着笑容,轻言细语,一声一句夸着琴操,杨逸留意了一下,果然不愧是内外兼修,训练有素,琴操在待人接物方面极为大方得体,优雅之中带着亲和力,很难得 “林道长,听说你前阵子回了趟洞霄宫,青云道长,哦,还有明月、明智那两个小家伙都还好?”杨逸举着酒杯遮住了自己半边脸,轻描淡写地问林缥缈,韩碧儿瞄了杨逸一眼,悄悄地偷笑起来 果然,问及此,林缥缈有些不愉,望也不望杨逸一眼,冷淡地说道:“师父他还好,多谢你关心我师父让我带句话给你,艮作清鸣七月舞,祥云聚雨共江渚采得珠玑入胸怀,琴书作伴王侯府” 杨逸听了疑惑地问道:“这是何意?” “不知道”林缥缈答得异常干脆 “你不是一向自认道行高深吗?” “再深能深过我师父吗?亏你还是状元呢?” 杨逸被呛得一脸酱紫,好啊吃我的,喝我的,倒鄙视起我来了杨逸随即给她夹了块肉说道:“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来这句并不适合林道长,难怪青云老道他至今不让你登堂入室,你呀我看这辈子就是吃肉的命,吃穷苦百姓家想吃还未必吃得着呢,人啊要懂得惜福” “你……” “你什么你?知道三清祖师为什么叫三清祖师吗?一,清心寡欲;二,清净无为;三,不许生气” 这下子轮到林缥缈一脸酱紫了,韩碧儿和琴操都悄悄掩嘴轻笑起来 陪家人用过晚饭之后,杨逸准备好礼物,直奔苏家而去这是个苦差,杨逸心里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准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 苏家的丫环还是那么热情,一声声姑爷叫得那叫一个甜,可一到西侧花厅,空气却突然象凝结了一样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苏颂脸色沉沉,甚至懒得看他一眼,杨逸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好在莫氏大概心里牵挂女儿,开口说道:“起来,十三娘她可还好?” “好好好”杨逸连声答着,一副讨好的模样,“十三娘牵挂二老,眼看秋凉渐起,她亲手给二老各做了一件袍子,让小婿给带回来了……” 苏颂不等他说完,突然怒斥起来,七十出头的人了,噪门却还这么大:“混账你就是这么照顾十三娘的?十三娘是有身子的人了,还让她操劳这个?” 杨逸不禁缩了缩脖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莫氏心软,为他解围道:“好了官人十三娘她在家时连针都不会拿,现在能做袍子也算有些长进了,这两三个月的身子,做些轻便的针线活倒也不怕,只要别再去摆弄你那些器械就好,难得她一片孝心,你也别在这发火了” “妇人之见”苏颂犹自不愉,摆摆手说道:“你让他们都退下,我有话跟这孽障说” 等莫氏带人退下去,苏颂望了望躬身站着的杨逸,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杨逸不敢开口,等了许久才听苏颂叹道:“你这孽障,怎会惹下这般是非来你可知道,如今京中大街小巷尽是风言风语,康国长公主一回京又闹着要出家,陛下大为恼怒,这才招你回京老夫费尽心思,说尽好话,陛下怒气才消减一些,不想昨夜康国长公主竟然自己落了发,执意要出家,陛下龙体病虚,怒火攻心之下竟昏厥过去,如今尚未转醒,幸得刘皇后及时封锁消息,否则此时京怕是……唉孽障啊万一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你是百死难赎” 落发?出家?赵煦昏厥? 这一连串的事情把杨逸砸得头昏脑胀,谁曾料到,事情竟到了这般田地,赵颖该死的赵颖,怎么闹来闹去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第201章瑶华宫的秋天 “老夫警告你,在陛下未曾转醒之前,你要在家闭门谢客,不许踏出家门一步,听清楚没有?” 苏颂大声斥喝之下,杨逸醒过神来,连忙应下 苏颂也不和他多说,忧心忡忡地摆手道:“老夫就不留你了,回去有什么事老夫会另行通知你,切记切记莫要再出门招惹是非,特别是章家此时也不能去,明白了吗?” “是,岳父大人,小婿一定谨遵教诲”杨逸躬身施礼,默默退出花厅 其实也不用闭门谢客,这次被招回京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杨逸此行极为低调,只要他不出门,别人也不知道他已经回京 回到家中后,杨逸把自己锁进了书房里,这回事情真是大条了,康国长公主这一闹,等于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恐怕就连以章惇为首的党,对此事也大多不以为然,毕竟自己是有妇之夫,与康国长公主这样纠缠不清,谁都会看不惯 一但事情的麻烦程度过了自身的价值,党很可能会将自己抛弃,到那时自己被孤立起来,那可就危险了,就算章惇念及旧日交情,恐怕也无能无力 杨逸明白,苏颂不让自己去找章惇,主要是怕章惇把自己拉入宫中给赵煦诊治,此时再入宫确实是步步杀机,赵煦的身体若是药石能愈,早就被治好了,拖了一整年无法上朝大家心里其实早都有了底今年端午,赵煦的母弟普宁郡王赵似突然升了亲王爵,这就是党为保万全的一个伏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盼赵煦能早点好起来杨逸在房中踱了一会儿步,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细细思索如何应对这次天大的风波 “来人啊” 杨逸打开书房喊了一声,韩碧儿仿佛早就在对面的厢房等着,听到声音立即走出来问道:“杨郎,何事?” 杨逸沉声说道:“吩咐家里人,不得向外提及我已回京的消息,否则逐出府去” 韩碧儿听了神色一凛不敢多问,正要转身去办此事,杨逸已接着说道:“碧儿等等,让青叶亲自去李一忠家把李一忠给我叫来,此事也不可让人知晓” “奴家晓得了”韩碧儿盈盈一福,立即快步出去 杨逸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长长舒了一口气,由于赵煦昏厥这么久不醒朝局极有可能出现大变,现在别人尚未知晓自己已经返京,这就等于隐身暗处一般,对自己倒是比较有利 李一忠随自己出生入死是可托付性命之人,现在关键就要靠他了 李一忠家住广福坊,因跟随杨逸出使辽国时立下战功升为御龙直副都知皇宫班直虽然是精选武艺高强之人充任,但通常不上战场,因此升官不是看战功,而是看人脉及忠诚度象李一忠这样凭战功升上来的只此一家,因此他在班直中威望很高 然而不管他威望多高,青叶一传,他二话没说就跟着上车直奔杨家而来 “大人,您回京了太好了”一进书房,李一忠便满脸欣喜的嚷嚷 “嚷什么嚷?我回京的事不可让外人知道,快坐,找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下来,刀山火海属下绝不皱眉” 杨逸听他说得这么郑重,眉头到皱了起来,他沉声问道:“李一忠,你是不是听到了有关陛下的什么消息” 李一忠站了起来,谨慎地说道“想必大人找我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大人,自昨日起,陛下养病的亁宁宫被严密封锁,便是我等也不得靠近,我隐约听说,陛下昨日昏厥至今未醒,此事未经证实,但我怀疑很可能是真的” “不用怀疑了,此事不假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杨逸皱眉的原因就在于此,刘清菁很可能是欲盖弥彰了,现在连李一忠这些宿值皇宫的中下层军官,都把事情猜了个仈九不离十,可见刘清菁的手腕还是不够高明啊 “大人,属下还是那句话,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用不着你去闯刀山火海,我这里有两封信,一封交给康国长公主,一封交给刘皇后身边的小菊记住,你一定要亲手交给她们,切莫让他人知晓” “小菊?”李一忠脱口问道,问完他立即知道问了不该问的话,连忙表态道:“大人放心,小的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出差错,否则提头来见” “我也不瞒你,当日我在宫中为陛下治病,那是提着脑袋在干活,小菊是我当初为防万一,好不容易买通的一个耳目今后她若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找你,李一忠,我再一次把身家性命托给你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杨逸这么解释,李一忠倒是信了十成,接触到了这种机密,李一忠单腿一跪,毅然说道:“我李一忠与大人一同杀出涿州城,一同走过漠北,一同横穿毛乌素沙漠,大人以性命相托,一忠必肝脑涂地以报” “起来了,一个好汉三个帮,我杨逸能走到今天,少不了你们这帮可托生死的兄弟,我家你如今不宜久留,去咱们来日方长” “喏” 送完李一忠,杨逸整个人才真正松驰下来,赵煦昏迷不醒,朝局一下子又充满了未知的变数,但无论如何,对于杨逸来说,目前首要之事是先安抚好康国长公主这个无知、倔强、又痴情、疯狂的臭丫头,不让俩人间的事再成为焦点再者就是和刘清菁建立起沟通渠道 这样一来,不管情况如何变化,杨逸都可以暂时隐于暗处摇控了 大宋的皇城共有六门 皇城南面三门,正门为宣德门,左右各有左掖门和右掖门; 皇城西面为西华门; 皇城北面为拱宸门,但通常人们习惯称之为玄武门; 皇城东面为东华门 沿着宣德门外的大街往东走,过了皇城东墙,左手边便是杨逸家所在的景明坊而东华门外南北走向的大街,也就是皇城东墙与景明坊之间的大街叫东华门大街 沿着东华门大街往北走,可直通外城的封丘门,封丘门与皇城北墙之间距离约有九里,东面有前孟皇后家所在的广福坊,西面有军营,以及众多的寺庙道观而瑶华宫也就坐落在这里,离皇城北墙不到一里远,蜿蜒的景龙江便从这里流过 瑶华宫的秋天似乎来得特别早,清晨的露水湿润了石阶,阶上的青苔已经开始干枯,孟忠厚一脚踏上去,干枯的青苔便剥落一大片 就连瑶华宫里传出的钟声,也显得冷冷清清,还没走进大门,就能感到一股落索之意 孟忠厚是左厢禁军的一个都头,和守卫瑶华宫的士卒也算相熟,递上两吊钱之后,守门的士卒便放他进去了 也不光是钱的问题,其实大多数人对孟皇后都抱有同情之心,孟皇后在宫中称得上贤良淑德,与世无争,因巫蛊案被废时,大部分党成员都去找赵煦摆事实、说道理,为孟皇后辩护过 正因为如此,孟皇后虽然被废,但孟家的人都得以保全,孟皇后的姐姐只是夺回了夫人的诰命,他弟弟孟忠厚的军职连动都没动,当然,孟忠厚的军职太低也是一个缘故,一个小小的都头而已,没有几个人会去在意 走到里面,几个女冠正在打扫庭院,这些女冠大多面容姣好,身材匀婷,因为她们原来大多是宫女 孟忠厚今天没有去找她的姐姐,而是拐到了后面的清心殿 “小人孟忠厚拜见太后,太后圣躬万福” 清心殿里同样是冷冷清清,袅袅的檀香从鹤里吐出来,在殿内轻轻缭绕着; 殿中央摆着一个蒲团,向太后头戴四角道冠,身穿一袭宽大的道袍,盘坐在蒲团上 奇怪的是,出居瑶华宫后,她看上去不但没有显得苍老,似乎反而比以前加容光焕发了 “无量寿福”向太后轻诵一声道号,抬起目光打量起孟忠厚来,这座碧华宫能进来的人不多,老实本份的孟家姐弟是这唯数不多的人之一,向太后曾试图游说过孟忠厚,可惜没有成功,这次孟忠厚主动来找,倒让向太后好生奇怪 孟忠厚再拜道:“太后果然是老神仙,所言之事如今已经应验,小人愿听从太后吩咐” 向太后身形轻轻动了动,随即又恢复了抱元守虚的静态,但心中的狂喜还是让她的嘴角不露痕迹的向上翘了翘 “无量寿福请孟都头把宫中情形道来,也好让老身再作计较” “是,太后,和当初太后预料的差不多,官家从昨日昏厥,已经一天一夜,太医皆束手无策” 向太后再难抑制心中的激动,连连颔首,当初她说服不了孟忠厚,只能断言赵煦身体撑不过半年,现在没想到真的灵验了,还有什么比这有说服力呢?难怪谨小慎微的孟忠厚会自己找来 “你是愿意按老身说的去做了?” “是,小人任凭在太后吩咐” 清心殿外,一只狸猫跃落臀脊,迅隐没于墙边的草丛中,一阵风来,树下又飘落几片叶子,秋天来了。 第202章名琴.佳人 杨家的后院非常宽广,花木扶苏,曲径通幽,池台亭阁散落其间,在清晨的雾气掩映下,有如仙境一般 一株青松擎霜绿,斜斜的长于八角凉亭外,松下的石板上,杨逸盘腿而坐,双手自然下垂于膝上,双目微闭,气息悠长; 青云老道教的吐呐之法,目前虽然没有裂石开碑的显注效果,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杨逸发现练了这心法之后,韩碧儿是大呼招架不住了,仅此一条,已足够他坚持勤练不辍了 清晨的第一线阳光照在他身上时,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浑身神清气爽,起来绕堤而行,池中莲子始结,残花仍有余香,水中锦鲤翻轻涟,杨逸一边负手徐行,一边细吟:“艮作清鸣七月舞,祥云聚雨共江渚采得珠玑入胸怀,琴书作伴王侯府” 好在青云老道不在近前,否则很可能被他扔到池里去了,这没头没尾的四句,应该是谒语,但杨逸反复思索,依然不得其所 从以前的接触中,隐隐感觉青云老道有几分道行,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送自己几句屁诗 第一句艮作清鸣想不明白,七月舞若是指这个七月有事,倒有些通了;至于第二句,似乎是祸福相依之意;第三句珠玑是什么,不明白;第四句表面不难理解 总之四句一连起来,就发现他娘的等于什么也没说至少杨逸认为想靠这四句谒语化险为夷那是痴心妄想 佛道两家本就爱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若真是事涉宫帷,恐怕就算青云老道算出些什么,也不会明着说出来 青云老道啊你若是想凭这几句屁诗就来混饭吃没门反正老子不领你的情杨逸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定,心情也随之舒展开来 池塘对面的水榭里,突然传来一串明净的琴声,就象月下流过碧山头的清泉,或者清风白云流荡于寂静枫林间的天籁之音,明净,淡远,一切归于四季节序、山水田园般的自然 杨逸立于叠石边静静地听着他自己的操琴技艺马马虎虎,但品琴却还算在行,前后认识的几个女人当中,李湘弦的琴艺算是很高明的十三娘与清娘也很不错,但和对面水榭中人比起来,皆有差距 杨逸能猜到是谁在弹琴,琴操,琴操果然是琴如其人,从韩碧儿口中,杨逸听说了一些关于她的事 此女本是官宦之女,13岁被抄家父亲入狱,她被籍没为伎从此以琴操为名“琴操”二字出自蔡邕所撰的《琴操》一书,她以琴操为名说明了她对琴是何等的喜爱 此女不但琴技一绝,且极有才华,秦观有首很出名的词《满庭芳》:山抹乱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樽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漫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这首词用的是“门”字韵,是写给苏轼所眷恋的某歌妓的有一天,西湖边上有人唱这首《满庭芳》,偶然唱错了一个韵,把“画角声断谯门”唱成了“画角声断斜阳”刚好琴操游湖听到了,便说:“是谯门,不是斜阳” 那人戏道:“你能改韵吗?” 琴操当即将这首词改成阳字韵,成了面貌一的词:山抹微云,天边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征辔,聊共引离觞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鸦数点,流水绕红墙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漫赢得青楼薄幸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心处,高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经琴操一改,换了不少文字,但却能保持原词的意境风格,丝毫无损原词的艺术成就,她的才华由此可见一斑 水榭那边的倩影低着头,轻抹细挑,琴弦上发出来的音符在水面上流动,就象蝴蝶的翅膀扇动的清风,杨逸听出一份淡淡的感伤、和深深的落寞,是在感伤命运的无凭,是释放高城望断的落寞…… 数年前一见苏轼而倾心,可惜苏轼才绝天下,身边美女如云,整日携群芳游治,负她一片深情 琴操绝望之下遁入空门,五年过去了,杨逸从她的琴声中,却依然能听一丝爱与放弃之间的僵持或许,她这次入秦也不是偶然的 自古才子多风流,不光是苏轼,杜牧、白居易、欧阳修,谁不是赢得青楼薄幸名的人物,就连最具君子之风的范仲淹,都曾和青楼名妓有过风流韵事 这年头,又想嫁才子,又指望他专情,那你就注定是个悲剧 杨逸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刚走十来步,韩碧儿突然从花木间轻盈地跳出来,玉臂圈住杨逸的腰,仰起一张娇滴滴的粉脸,含笑看着他道:“杨郎今日左右无事,咱们何不一起去听妹妹弹琴呢?” 杨逸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在她琼鼻上轻轻一点笑道:“不了,你自己去,我回书房练练字,练字能让人平心静气” 韩碧儿皱了皱小鼻子,嘟着嘴儿不依:“不嘛杨郎,一起去嘛奴奴好不容易能和杨郎呆几天,你就当陪陪奴奴嘛再说了,听琴不一样能让人心平气和嘛” 之前把她丢在京里,杨逸确实觉得对她有些亏欠,只得依了她 水榭中琴操穿着素色心字罗衣坐在瑶琴后,十指纤纤如玉脸上不施胭脂,亭外的水面反shè过来的天光流动在她柔美的脸上,隐隐如仙气盈体,她专注抚琴的样子充满了空寂如兰的素雅之美 见到杨逸两人走来,琴操停下琴声,起身敛衽一福,绰约的身姿纤纤如月 “妹妹不必客气,杨郎他也不是外人”韩碧儿连忙过去挽起她 杨逸心里好笑的同时,也挺佩服韩碧儿细微处的精明,她不说琴操不是外人,反而说自己不是外人不但强调了大家是“一家人”,还无形中让琴操觉得她与韩碧儿之间为亲近 “琴操姑娘果然是人如其名”杨逸对她微微一颔首,然后转头对一旁打坐的林缥缈说道:“林道长,有时间咱们切磋一下如何?我这清风心法进境实在是太慢了” 一提到这门洞霄宫的不传法门林缥缈脸上立即露出不愉之色,她和马汉卿一样,都没能学到这门心法,结果却被杨逸这样一个无良之人学去了,怎不教她心气难平? 林缥缈一舒那身宽松的道袍站起身来不满的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竟就此离去 杨逸为之愕然,这也太嚣张了?感情把这儿当你们洞霄宫了 “林道长,我将那清风心法传授予你如何?” “当真”林缥缈立即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圆溜熘地瞪着杨逸,这模样唉哪里还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咳咳林道长,三清祖师要随时放心头呀三清祖为什么叫三清祖师……” “废话少说你到底是传与不传?” “当然,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快说” “传你这门心法不难,但以后我娘的香油钱你可要少收点?本官就那么点俸禄,而且为官向来是两袖青风拂山岗,心如明月照大江唉,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哼不传还当我求你呢”林缥缈说完,很骄傲地走了 杨逸洒然一笑,他发觉这假道士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琴操一双秀眉不着痕迹地蹙了蹙,或许是感觉杨逸这样子、离她心中的才子形象相去甚远 杨逸留意到了她表情的细微变化,不禁又是洒然一笑,我不是才子,是粗人很粗很粗嘿嘿 韩碧儿不知有意无意,毫无避嫌的过来挽着杨逸的手臂,把他拉到亭中竹簟上就坐,一脸幸福的腻在他身边,温婉地说道:“杨郎,妹妹迷琴若痴,上次辽主相赠的礼物中,不是刚好有一把焦尾琴吗?不如赠与琴操妹妹,如此一来,琴操妹妹也算名至实归了” 焦尾琴为东汉蔡邕所制,《琴操》一书也为蔡邕所注,若将琴赠与琴操,到真是名至实归了 相传蔡邕到一户人家,主人正用桐木煮饭,蔡邕发现灶中一截的桐木在燃烧时发出的声音很特别,连忙抢出,后来用这段桐木制成一张七弦琴,果然声音不凡,极为悦耳,因琴尾尚留有焦痕,故名焦尾 琴操是爱琴之人,听说这把名琴就在杨家,心性恬淡如她,也不禁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杨逸本身操琴技艺不行,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也不在意,但是清娘喜欢玩收藏,这琴等于是让清娘收藏了的在他心里,水一般的清娘就是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但当场驳韩碧儿的面子也不好,因此杨逸一时有些为难起来 “名琴赠佳人,这本是好事,不过此琴我已让清娘收藏,这样,碧儿你去找纸笔来,我立即写信跟清娘说说,以清娘的性子,必定会同意将琴赠与琴操姑娘的,还请琴操姑娘莫要介意” 琴操连忙阻止,语出真诚地说道:“杨使君心意琴操心领了,此等名琴,琴操何德何能,岂敢受之?若能一观,琴操已心满意足了” 杨逸微微一笑,对韩碧儿说道:“碧儿,还不快去取纸笔,顺便把琴也取来” “嘻嘻,妹妹与杨郎且聊着”韩碧儿笑得柔情万种,盈盈起身去了(未完待续) 第203章伽蓝雨 乾宁宫 赵煦不省人事的躺在那张巨大的龙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微弱几不可闻,他原本就消瘦的脸颊,此刻是只剩皮包骨头了 由于气血两亏,这一年来赵煦也时有昏厥的现象,大家起初还以为还象以往一样,不久就能转醒过来,但这次一天一夜过去了,赵煦仍未有醒转的迹象,这下大家都真的慌了 宫里的太医日夜守在床边,但个个束手无策,整个大殿中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请佛祖保佑官家快点好起来,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刘皇后跪在侧殿,对着一座玉佛艰难地下拜,现在无法大张旗鼓地为赵煦祈福,刘皇后只得把玉佛请到侧殿来亲自祈拜 虽然这一年来,由于赵煦身体虚弱,她也帮着处理些奏章的事,整个人历练得干练了许多,但面对这样的困局,她仍然是六神无主,赵煦若真在这个时候驾崩,对她而言就跟天塌下来差不多 宫女们胆战心惊地把她扶起来,她额上已满是细汗 她现在身怀六甲,下个月就到预产期了,挺着一个大肚子,下拜这原本简单的事对她来说变成异常艰难,但她还是坚持拜了 茉莉小心地帮她擦着细汗,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刘皇后轻轻抚着自己凸起的大肚子黯然地长声了一叹 还有一个月,还有一个月啊 若是在赵煦在这骨节眼上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若是她能在赵煦驾崩之前产子,还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可一但赵煦先行驾崩了,即便他一个月后能产下子嗣又能怎么样?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宋的皇位不可能虚悬到那个时候,谁能确定刘皇后一月之后产下的一定是男婴?因此想让皇位虚悬着等她未出生的孩子来继承,这无异是痴人说梦那就只能期望赵煦能撑过这一关了 稍稍歇息一下后,刘皇后又强撑着回到正殿看望赵煦,龙床上气若游缕的赵煦让她满眼婆娑心肠若断 茉莉忧心忡忡地劝道:“圣人,您先歇一会儿再这样可怎么生得了,不为别的,您也该为肚里的孩子想想呀” 刘皇后泪水掉得急,心乱如麻也为难她了,她真实年龄还未满十八岁,面对这大厦将倾、纷繁复杂的情形,她能把局面掌控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在众人劝说下,刘皇后退到侧殿来休息这时小菊匆匆走了进来,立即就对伺候在侧的太监宫女吩咐道:“你们先退下” 现在小菊是刘皇后身边的红人坤宁宫中的大小事务,都由她和茉莉掌管,她的话就跟刘皇后的话差不多,太监宫女们纷纷退了出去 “小菊,怎么了?” “圣人莫急,茉莉你先到殿门守着” 等茉莉守住了门口,小菊才从怀里抽出一封信,刘皇后连忙接过打开,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她闭上眼睛,缓缓仰起头舒了一口大气,才重把信细看 看完信刘皇后又长长吐了一口长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把信递给小菊,难抑激动之情:“小菊,这个冤家可算回京了,咱们有救了咱们有救了你快去传他进宫给官家诊治,快去……” “圣人你千万不能乱,杨学士信上不是说了吗?他此时不方便明着进宫,就算圣人想请杨学士进来,也得晚上安排妥当才行” “好,小菊你快去安排” “是,圣人,杨学士信上所说你都记下了吗?” 刘皇后拿过信又看了一遍,确认记全了,小菊这才把信烧掉,刘皇后看着信在火苗中化为灰烬,眼中露出不舍的神色,仿佛被烧掉的是她的希望 杨逸在信中作了许多安排,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让刘皇后根据赵煦的病情,选择恰当的时机先试探一下蔡京和林希几人,这些人把持朝中要职,性格相对圆滑,比较容易拉拢 若能取得他们的支持,再跟章惇沟通,这样刘皇后就有大的机会抢到摄政权 杨逸在信中反复强调,一定要把握好时机,确定赵煦有无恢复的可能后再去做,否则赵煦一但转醒,反而弄巧成拙 如何把握时机呢?刘皇后蹙眉不已,她忍不住又把太医传了过来…… 就杨逸而言,能做的他都做了,其它的都要等到赵煦的病情有了定论再说,急不得因此目前他个人的心境还是比较平静的 韩碧儿把纸笔和琴取来,又帮磨好墨,杨逸提笔写好信后,她便说道:“妹妹与杨郎都未用早膳,我去厨下让他们送些茶点果酒过来,顺便差人把信送出去,杨郎,你就安心在此听琴” 琴操抚着那张名琴,爱不释手,听了韩碧儿的话,匆忙起身轻福道:“姐姐不必费心了” 琴操明明是指发信问琴之事,韩碧儿却偏偏说道:“妹妹坐着杨郎也没吃呢,不瞒妹妹,能为杨郎费些心,是姐姐的福气哩” 酸杨逸微微咧嘴,回头狠狠地瞪了韩狐狸一眼 等韩碧儿去远,琴操由衷地感叹道:“姐姐真是有福之人,不知羡煞几多人” 杨逸随意地答道:“幸福不是靠别人给的,全凭自己感觉,她感觉是幸福了那就是幸福了” 琴操淡然一笑,也不争辩,转而说道:“我听姐姐说杨使君在环州创了一首鸥鹭忘机,淡泊清雅能让人忘却凡尘,不知使君可愿传授与琴操?” 这首曲杨逸一时兴起谱给了清娘,清娘竟没听过,但非常喜欢,如今杨逸把它当成了清娘的东西,是清娘的,都是值得珍惜的,因此不想再随意说与他人 “琴操姑娘莫听碧儿胡说那只是在下一时游戏之作,琴操姑娘天纵之才,在下实不敢有污琴操姑娘尊耳” 琴操显然没想到杨逸会拒人千里之外,不免有些失望加上之前在送琴时杨逸分明是在找借口,琴操心里感觉很是尴尬,虽然她从未算打要过这张名琴 “是琴操冒昧了” 亭外晨光如许,水面的浮萍荡来荡去,静静的院落中处处透着宁静的气息 杨逸并不看她仿佛她说什么都了然无碍于心,没有作为主人的客气,完全是一副自然随意的样子,提起笔来在砚台上一沾浓墨,流畅的于纸上落笔 “琴操姑娘这也是一时游戏之作,琴操姑娘若不是嫌弃可以随便看看,莫当真就是” 琴操这才有些恍然,杨逸这种淡然处之、仿佛对花对草而语的态度,不知为什么,突然让她感觉很放松,晨风吹过琴弦,恍若有声,她敛起素色的衣裙,轻轻走过来,杨逸笔下的文字还在畅然地流淌着: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屠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历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石板上回荡的是在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缘分落地生根是我们…… 杨逸一边写,一边随意地哼唱着,就象在娓娓倾诉一个故事,一开始琴操无法适应他这特别的唱腔,这种粗白的词句是感觉怪异 亭外第一片秋叶随风飘落,沾在琴操的衣裳上,她轻轻拈起,看着叶脉上被时间刻上的痕迹,耳边是杨逸低着头的清唱,不知为什么,西湖上的烟雨,悄悄浮上了眼前,画船的檐角,细细的雨丝一点一点地飘落…… 玲珑山的树林里,一角道观斑斑驳驳,钟声零落,清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披衣诵经卷,往事淡如烟…… 等到琴操姑娘感觉手背微凉,腮边早已是湿漉漉的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一阵刻骨的疼痛划过心头,五年了,遁入空门,残灯暗淡了多少青春?琴操不愿再听,不敢不再听,却又忍不住听下去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 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而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 如你在跟,前世过门,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当那纤纤素手上的泪水终于滴落到纸面上,杨逸愕然止笔,他没有抬起头来,他已意识到随意哼出的这首歌,就象是在描述琴操的故事 玲珑山的古刹不知有没有倾塌的山门,但这么多年,至于她始终一个人,守着一个曾经的少女的梦,一守就是五年,二十岁,对这个时代的姑娘来说,已经是老姑娘了,何况她只是一个歌伎的飘零之身 想到苏东坡,杨逸也不禁轻轻一叹 感情上的事,没有太多的对错,苏东坡当时春风得意,身边美女如云,纵然琴操一时给他惊艳的感觉,也注定不会牵挂于心 苏东坡谈不上错,只能说是琴操太过于认真 感情上的事,谁认真谁就输了 “琴操姑娘,在下说过,一时游戏之作,不必太过认真” 琴操已悄悄抹干泪水,静静地望着水榭外的栏杆花木,高墙飞檐,和墙外的浮云 许久之后她才淡淡地问道:“杨使君可还有别的曲子?” 第204章阴云细细 东京城里喧嚣一如往日 御街边的孙家正店门还没开,已经有许多酒客在拍门 太学前的桃李巷,三三两两的士子刚刚离开姑娘们的被窝,打着哈欠走下青楼来 开封府负责收税的小吏,正在与车船上的货郎为五文钱的税费争得面红耳赤 州桥下的猪肉摊上,油光满面的张屠夫将最后一块肉扔进对门家的小妇人篮里,然后哼着小曲儿准备收摊 大相国寺二门内又摆满各色的杂货摊席,乞巧节用的物什最是惹大姑娘小媳妇的眼 从市井间看,东京城与往日确实没有什么不同唯有一些高门大宅之中,才会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兴国坊驸马都尉韩嘉彦府,虚掩的侧门里,韩嘉彦正在来回踱着方步,脸色凝重如山 韩嘉彦是韩琦第六子,今年三十岁,比他大哥韩忠彦小了三十岁,娶的是神宗三女曹国长公主,当初因同文馆文及甫案,韩家被连根拔起,尽数谪迁岭南,赵煦看到自己姐姐的面上,唯无权无职的韩嘉彦得以保存 而韩家的惨淡遭遇,最终促使韩嘉彦这个富贵闲人决定铤而走险一回赢了,韩家将恢复往日的荣光,输了……韩嘉没有去想输了会怎么样,不必想 时下家族观念深入每个人的骨子里,为了家族牺牲个人,这是义之所在,责无旁贷 门外终于传来了车马声,韩嘉彦一使眼色,家丁连忙把侧门打开,一辆马车随即驶了进来 车上跳下一个将近四十岁的汉子,国字脸浓眉大眼,鼻如鹰勾,猿臂熊腰,身材非常魁梧,他穿着便服若是李一忠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此人因为这正是他的上司殿前司的指挥使之一邓熙 殿前司掌管皇宫宿值事宜原来最高长官是殿前都检点,下设正副都指挥使,正副都虞侯殿前都检点是个敏感职位,当年赵匡胤就是从殿前都检点升格为皇帝的,因此大宋早已不再设殿前都检点一职,殿前司由正副都指挥使管理都指挥使也就是俗称的殿帅,再往下便是诸如邓熙这一级的营指挥使了 韩嘉彦将邓熙拉到书房,让人严把外头之后,韩嘉彦又掷重的关门闭窗重帘深垂,一时间房里黑如鬼域,一支蜡烛亮起,韩嘉彦的脸在烛光映照下,仿佛阎罗殿里的判官双目定定地盯着邓熙道:“子喧怎么此刻才到,可是事情有变?” “驸马莫急,我刚从宫里出来乾宁宫一如昨日平静” 邓熙当初曾受韩忠彦大恩,因此对韩嘉彦也非常恭敬,随着他躬身下拜,烛光晃动之下,韩嘉彦投在壁上的影子也忽大忽小,如鬼游移 “子喧啊事关重大,你丝毫不可大意太后那边已经发话了,事成之后,许你一个殿帅之职” 邓熙听了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免暗喜,向太后虽然出居瑶华宫,但名义上并没有被废,赵煦一但驾崩,迎回向太后本是合情合理之事,这样的富贵谁不去博? “驸马放心,韩家于我有大恩,就算太后不发话,只要驸马吩咐一声,在下同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嘉彦听后满意的颔了颔首,随即沉声吩咐起来:“子喧啊,宫里如今被刘清菁这个妖精把持,为保万无一失,到时首要之务就是先控制住这妖精,事急之时,生死不论……” 韩嘉颜话语之间渐渐透出凛冽的煞气,就如九幽阎罗王在判人生死,听起来让人脊骨生寒 听到生死不论时,邓熙也不禁暗暗心惊,刘清菁毕竟是正式册封的皇后而且还有孕在身,眼看就要产子了,到时可就是一尸两命啊,够狠 一场惊世的阴谋,在阴沉狠厉的语调中,慢慢地编织着…… 在这京城里,许家豪门看似无权无职,但他们的触角却无处不在,几代人经营出来的人脉就如大树的根须,在你看不到的地下蔓延得到处都是,防不胜防,斩之不绝 尚书省里,章惇拿着两份公文,正皱眉沉思,这两份公文中,一份是关于辽国南院大王萧特末正向宋辽边境增兵的奏报,一份是辽国遣宋使臣萧望递交的国书 这次阻卜部兵马扮成辽军,与宋军一南一北夹击西夏,配合得丝丝入扣,长辖底满载而归,大宋也取得了一座米脂城大宋与阻卜部之间的关系已瞒不住人了 对此,辽夏之间有所反应也是情理之中,辽国国书上提出了三条要求,一,大宋断绝与阻卜部联系;二,割让河北狼城、当城、佛圣涡、田家四寨给辽国;三,年增十万贯岁币 否则,兵戎相见 可以想见,这次辽国若真起兵攻宋,西夏一定不会闲着,必定会与辽国两面夹击大宋 面对这样的讹诈,若是往日章惇可能无动于衷,自从与阻卜部建立联系之后,大宋对辽国的有了加深入的了解,辽国目前正在忙于扑灭大草原上的叛乱,绝不可能全力攻宋,若是光凭西、南两京的兵力,大宋自信能够应付 但是如今…… 章惇抬起头来,目光沉沉地望向内宫方向,不禁暗暗一叹目前大宋必须以稳定为主,面对辽国咄咄逼人的讹诈,章惇不得不慎之又慎 拖看来眼下只有使出这招拖字诀了 章惇立即行文礼部侍郎杨畏,着其出面招待辽使萧望,无论如何要先稳住辽国人 赵煦昏厥不醒,章惇心里极为难过,赵煦对他可用恩重如山来形容,正是由于赵煦的信任,如今的大宋不管是内政还是外事,事事雷厉风行,都处处透着章惇的铁腕之风 大宋立国以来,可以说从未有哪个皇帝与首相之间的性情、行事风格如此接近、默契过 这样的君臣组合最终只会出现两个结果,一是把大宋带入深渊;二是把大宋带向前所未所有繁荣章惇坚信是后者 但现在,崭的大道才开了个头,赵煦却要倒下了,章惇每思及此总是夜不能寐,心绪难平但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章惇除了难过已经没有多少惊慌了 朝中虽然插进了范纯仁、韩维等守旧派,大局仍掌握在党手里 宫中够得上份量的只有朱太妃和刘皇后,这两个女人章惇也都没有太担心,因为二人可以说都毫无根基,暂时对党不会有太好的威胁 五月间按照党的意志,普宁郡王赵似升为了亲王爵,这等于是为皇位的继承做好了准备 现在麻烦的是,在朱太妃与刘皇后之间,应该选择谁? 赵似才十二岁而且性格和赵煦不同,很象朱太妃,柔软懦弱,一但登基为帝,就必须要有人垂帘听政; 按惯例自然是朱太妃莫属但朱太妃这个女人死活不肯接受太后的封号,以太妃的身份摄政这于制不合 而且这个女人性子过于柔弱,根本就扶不起一个小太监的片言只语,唯恐也能左右她的决定,让这样的人来摄政,对党来说未见得是好事 倒是刘清菁,她是正宫皇后,而且是党扶上去的,从法理上论,她皇后的地位比朱太妃还高,而且近一年来,时常帮助赵煦批阅奏章,积累了一些理政经验,赵煦这次出事,她应对的方法也可圈可点,不象朱太妃那样毫无主见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章惇才心存犹豫,刘清菁还太年轻,可以说心性未定,谁能确定她将来出于自身的利益会倒向哪边?毕竟一但让刘清菁垂帘听政,她就掌握了至高的皇权 自古以来,每一次皇位的迭,总是最容易引发不可预测的政治风暴这一次,大宋又将走向何方? 即便是心志强健如章惇,也不禁忧心忡忡 尚书省外的天空,又阴沉了下来,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暴雨 玄武门 幽暗的夜色下,皇宫后的玄武门悄悄打开了一线,郝随带着几个太监和班直侍卫,迅鱼贯而入,大门随即又无声地合上 一路上行经的地方,皆是灯光幽暗,除了有灯笼照路的郝随,身后跟随的太监和侍卫都看不清面容 杨逸穿着一身侍卫的服饰,就混杂在这行人当中,他已多次夜入皇宫,但走玄武门还是第一次,首先经过的是太监宫女的居所,以及为皇宫提供服务的各个司局、如针工局、御药局等等,直过了观稼殿,才是嫔妃居住的宫殿 乾宁宫里,郝随等人才退出去,刘清菁已是眼泪汪汪,若不是身子不便,早已扑进杨逸怀里了 “杨逸,你可算来了,这两天你可知道,我这心里象压着一座大山似的,我都快支撑不住了……”这两天一夜,对于刘清菁来说就象恶梦一样,心中患得患失,惶惶不安,此刻见到杨逸立即哭诉了起来 “请皇后稍等,臣先给陛下诊断病情再说” 杨逸向小菊一示意,小菊便轻声说道:“里面只有茉莉一个人守着,杨学士可放心进去” 内殿灯火通明,空气里的龙涎香混杂着浓浓的草药味,宽大的龙床上,赵煦瘦骨嶙峋,形若枯蒿,见他这副形态,杨逸心里莫名的难过起来,赵煦算得上是个好皇帝,原来的历史上,他还能活三四年,但现在…… 杨逸抽出赵煦外边那只手,二指一齐搭到了他的脉搏上,茉莉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杨逸脸上不动神色,心中的寒气却越来越浓…… 第205章静观其变 赵煦现在的身体情况可用气若游缕来形容,想要恢复过来除非出现奇迹 只是杨逸一时也不能确定他的生命能拖延多久这种事情不好说,说不定赵煦的生命之烛下一刻就会息来,说不定拖个十天半月,甚至三两个月也不奇怪 这个结果让人心里很沉重 刘清菁早已眼巴巴地等着杨逸一回到侧殿她立即问道:“如何?官家他可还有希望恢复过来?” 杨逸摇摇头,刘清菁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昏厥过去 “皇后娘娘冷静,此时你不能乱” “你要我如何冷静?官家若是这个时候走了,我肚里的孩子怎么办?怎么办?你说呀杨逸你说呀”在杨逸面前,刘清菁所有坚强的外壶都已不在,彻底变回了不知所措的小女人 “陛下如今已经是药石难调,能不能撑到你生产全看天意了,若是撑不到,你将来若是生女,便也是个公主,若是生男,就让他做个清闲的藩王”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只有一个月了,杨郎,你不是医术高明吗?你一定要救救官家…..” “皇后娘娘你别这样若是能救我何须你说,现在只能看天意了” 杨逸扶住激动的刘清菁,好声安抚着,只望她能快些冷静下来,侧殿里烛火有些暗,没有一丝风,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官家若是真有万一要不……咱们密不发丧,拖到奴家分娩再说”刘清菁的声音微微地打着颤可见说出这样的话她心里是何等的忐忑难安 杨逸连忙劝道:“你千万别做傻事,我敢确定,纵然你费尽心机也绝对瞒不过三天,到时事情一但传出,你反而会陷入绝境” 听了杨逸这话,刘清菁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绝望,她无助地拉着杨逸的手饮泣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杨郎,那你说该怎么办?只要能让我这肚里的孩子登上皇位,你让我怎么做我都依你” “你听我说,即便你不甘心这事情也得一步一步来记住,你现在首要之务是控制好这座皇宫,李一忠此人曾随我出生入死,可以信赖,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要让他迅通知我还有,明日你立即让郝随先联络蔡京等人从你的角度先争取他们的支持,这个应该不难至于章相那里,你只须向他表态自己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政,支持他就行了,剩下的事到时我自会料理” 事情要一步一步来这句话被刘清菁放在心里反复琢磨起来,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渐渐冷静了下来,不错现在首要之事是要拿到摄政权,摄政大权在手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看着杨逸,刘清菁又莫名轻松了许多有这冤家帮着谋划,自己照做便是,何须过于担心呢 俩人细细地商议了一阵,安排好各项行动步骤后,杨逸不宜在宫中久留,便匆匆出宫而去 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驶到杨家门前停了下来,李怜儿由丫环搀扶着走下车来,年纪越长她倒是越发清丽了,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自杨逸外放环州后,她一般不会过三天,必定会来杨家探视杨氏一回,杨家下人对她早已非常熟络,直接就将她引了进去 杨逸听说李怜儿来串门后,心念一动,回书房磨墨写了封信 “四哥?”李怜儿被唤到书房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半张着都忘了合上,“四哥你什么时候回京的?不怎么也不说一声?阿翁老念叨着你呢” “十六了,大姑娘家了,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李怜儿脸蛋一时全红了,大概也知道自己刚才那副样子糗大了,她捏着裙带窘迫地说道:“四哥,我刚才只是太意外了,才那样……” “有没有管我娘叫二娘?” “嗯?”李怜儿又一次没反应过来 “没有没有阿翁让我听四哥的话,小妹没敢再叫二娘”这丫头总算反应过来了 杨逸淡淡一笑,也懒得再计较她叫自己四哥的事了,和声说道:“坐,你阿翁身体还好?” “阿翁身体还好,四哥不用担心”李怜儿没坐下,反而婷婷移步到他的书案前,她身量高挑,身上带有一缕淡淡的桂花香味儿,“四哥,你还没说你为何回京来呢?怎么连阿翁也不知道?” “是陛下招我回京的,此行保密,你出去要谨记不可向人提及,家里人也不行,知道了吗?” 李怜儿才不会去管皇帝为何要招他回京,她只知道杨逸这么做,等于是对她很信任,于是高兴地说道:“四哥你放心,小妹一定守口如瓶,保证不向其他人提及四哥回京的事,四哥若是不信,人家发誓……” “行了,行了,记在心里就好,大姑娘家不要学得那么罗嗦,免得将来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大不了我陪着阿翁一辈子……” 李怜儿还待再说,杨逸却打断她说道:“我这有一封信,你带回去,亲手交给你阿翁,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你阿翁” “四哥你怎么这样?老是不让人家把话说完,求人家办事还这么霸道,一点不象婶婶”久而久之,李怜儿也不那么怕这个“四哥”了,噘着嘴顶了一句 “你若是象你娘,或者象你大妈妈,我也不让你登门” “四哥你……”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爱帮不帮” “我帮我帮”李怜儿连忙把信抢过,塞进自已怀里“四哥的事,就是小妹的事以后四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这丫头,还真把我当他四哥了,当着面就往怀里塞东西,也不知避点男女之嫌,杨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去” 章惇府上杨逸觉得还是先不去为好,现在先由刘清菁去与他们沟通若是自己这时侯去为刘清菁的摄政权奔走,只怕别人难免会对自己与刘清菁之间的关系起疑 遇事要有静气 杨逸添好墨后,独自在书房的后窗下练起字来,窗外是静静的院落,亭台竹柳倒映在池塘里,日影悠悠…… 这身体原来留下的功底不错全神贯注之下一行行流畅的行体从笔尖流淌出来,原本洁白的宣纸上,尽是墨韵流香 韩碧儿进来给他点上檀香后看了看,也没再打扰他,便悄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见她带琴操过来与韩碧儿妖娆的姿态不同,琴操身上仍是素雅的衣裙,娉娉婷婷行于花木间,恬淡的姿态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手上托着一壶茶,到了书房门口,见到杨逸正在后窗下练字,便要出声,却见韩碧儿示意她别出声打扰了杨逸然后向室内的茶几指了指,琴操只得将茶端进去 又听到有脚步声进房来杨逸连头懒得回,十三娘和清娘都不在目前这个家里敢随意出入他书房的,也只有韩碧儿一个人了 琴操将茶轻轻的放在茶几上,杨逸左手边放着好几张练笔的稿纸,她随意看了一眼,却立即被吸引了过去,杨逸的行书谈不上大家风范,吸引琴操的是纸上的诗词,让她不禁一张张的默诵起来: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这样的小令,一看之下就让人沉醉其间,虽然琴操还没见过这种词牌,但那种刻骨的凄美,一下子就随那西风瘦马上的身影印入脑海之中 再看另一张,写的是一曲《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令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临江仙与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近似,都是大气磅礴,却又所不同,苏东坡的《念奴娇》成就或许高一些,但到全词的最后,个人的感情却还在激荡之中; 而这首临江仙却是将千秋功业,都付于笑谈之中,全词从下阙起,已经从激荡起伏的历史大潮,回归为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自在,显得为豁达,或者说多了一份看破红尘世事了然 琴操看得如痴如醉,不能自已,杨逸随意地搁下笔,习惯地伸手将身边的丽人一揽:“碧儿,既然把茶拿来了,还不快倒一杯来……你?” 杨逸愣了一愣,连忙缩手,啪的一声,一砚浓墨被撞落地上,溅出一幅“山水画”,也溅了杨逸一身墨黑 琴操则是一脸羞红,杨逸那坏手在将她揽入怀中时,熟练的滑到香臀上抓了一把,此刻香臀上还有微痛酥麻的感觉 “呃……琴操姑娘,你怎么来了?我……我还以为是碧儿送杯来呢” 看到杨逸讪讪然的样子,琴操自己反而平静了一些,望着杨逸一襟的墨汁,说不出狼狈样子,琴操低下头轻声说道:“对不起,琴操冒昧进大人的书房,是琴操不对” “不不不,这个……只是误会,只是误会……”杨使君练了半天字积攒下的那点静气,眼看就要全跑光了 遇到这种尴尬事,当你发现别人比你还尴尬时,心里就仿佛有了份优势感,能很快平静下来,此刻的琴操就是这样,见杨逸有些手足无措,她忍不住低头羞笑道:“大人还是先去换衣裳,这里奴家先帮着收拾” “哦,那好,麻烦琴操姑娘了” 杨逸逃也的退了出去,换好衣裳回来时,琴操已经将地上的墨汁擦干净 她仿佛怕杨逸再提刚才的尴尬事,当先说道:“大人,这些诗稿可否赠与琴操?” 说话间琴操摆开两个杯子,提起茶壶往里注茶,动作轻灵娴熟,半滴不漏,倒茶时她左手挽着右手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柔荑,纤细而长的手指温润透明,宛如美玉;淡淡蛾眉半舒着,不着脂粉的脸颊,线条柔美,肌肤白腻水润,自然散发着的淡雅气息衬得她加清丽若仙 “琴操姑娘若是喜欢,拿去便是,不过不必向外道及是出自我手” 琴操有些疑惑,抬起头来瞄了他一眼,微笑道:“使君进京赶考时,以一曲雁丘词,为当时的李湘弦姑娘夺得行首之事,至今传为天下美谈,今日何故却不愿将这绝世佳作流传世上?” “琴操姑娘误会了,我是个粗人非雅人,当初之所以帮李湘弦,完全是为了那笔银子” 想起骊山时他也说自己是粗人,但那撑着油纸伞携美踏雨而来的画面,分明是神仙中人,琴操不禁宛然一笑,轻轻地茶递给杨逸后说道:“世人都在传说,李湘弦夺得行首后便身退,是跟大人作了神仙眷侣,奴家却听姐姐说并非如此,这倒好生奇怪” 提到李湘弦,杨逸心情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下轻叹道:“她是一只随季节迁徙的雁儿” 琴操恍惚间在杨逸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很淡很淡,却莫名地让人想起了夜半那孤单的雁鸣声 或许每个人总会守着一段不愿提起秘密,琴操没敢再去提李湘弦,转过了身子,去将桌上那些诗稿仔细的叠起,每拿起一张,她又细细品味了一回,虽然只有几首,但首首是极品佳作,琴操掩卷抚叹,爱不释手 “若是大人不嫌弃琴操才疏学浅,琴操拿去谱上曲后,再请大人指教” 象那首天净沙.秋思是元曲,目前还没有适合的词牌,是以琴操姑娘才有此一说,杨逸微笑说道:“琴操姑娘尽管拿出,曲成之时,我必洗耳恭听” 琴操难得地露出欢欣的表情,敛衽向杨逸福了一福,轻移莲步转身而去,她走路的姿态极为优美,恍若洛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杨逸感觉她有些变了,究竟哪里变了,嗯?眼神中似乎少了一丝看破红尘的寂寞 杨逸的目光下意识的往她的香臀看去,直到琴操消失在门外,他才收回目光,一口将杯中茶喝光之后,喝道:“碧儿,你给我滚出来” 第206章黑云遮月 蔡京素知郝随是刘皇后身边的红人,特别是一年来,刘皇后成了后宫第一人,郝随是水涨船高,在宫中地位已俨然不输焦守等人听到下人来报郝随到府,哪肯怠慢,连忙亲自出迎 两人到了书房落坐后,蔡京含笑说道:“郝总管多时不曾光临敝府,想是辛劳得很” 郝随端起茶细饮一口,淡然答道:“宫里也没什么事,倒也闲着,只是蔡尚书为国忧勤,匆匆无须臾空闲,咱家没事不敢冒然前来造访,扰搅蔡尚书清神” 无事不敢冒然前来造访,那也就是说这回定然有事,蔡京听出弦外之音,立即挥挥手让侍候在旁的丫环退了出去 “好说,好说,郝总管肯垂教时,就是一日来百遍,蔡某又岂敢惮烦?毕竟是郝总管不肯垂教是真” 得蔡京这一捧,郝随笑得脸上菊花绽放:“得哪,得哪,别客套了,正好有一件事奉商,还要多多借重蔡尚书哩” 蔡京立即拱拱手答道:“好说,好说,郝总管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郝随不语,再次端起茶来,似是无意地打量起蔡京的书房来蔡京微微一笑道:“郝总管有话但说无妨,此处书房,未经招唤,府中下人不敢接近二十步内今日总管到来,蔡某就想着当有要事见教,所以特请郝总管到书房来” “人说蔡尚书最是知机,果然名不虚传”郝随脸上的菊花加灿烂了 “不敢”蔡京却正色地说道,“总管请说” 郝随也收起笑意郑重其事地说道:“蔡尚书是想巩固权位呢?还是想丢了这个好官儿?” 对这种套路,蔡京早已司空见惯他故作吃惊地说道:“可是有人弹劾蔡某?” “不是” “然则陛下将要罪责蔡某吗?” “也不是,蔡尚书勿须乱猜了,且听咱家细细道来,蔡尚书可曾听说官家昏厥之事?” 蔡京知道该入巷了,他讶然答道:“蔡某原听到一些传言,本待不信,不想此事竟然是真?” “确有其事”郝随目光沉沉地落在蔡京面上严肃地说道,“蔡尚书,到了此时,咱们不妨推开天窗说亮话,官家一向气虚体弱,此次昏厥已经两天两夜尚未见转醒太医皆束手无策,若是万一……简王年方十二,势必未能亲政,朱太妃向来不问世事,也难作摄政年来官家体弱,奏章大都交由刘皇后批阅,刘皇后处理得井井有条当那时由刘皇后垂帘再适合不过,此事到时蔡尚书尚能带头首倡,刘皇后一但垂帘,蔡尚书必定官上加官,爵上加爵,这等巩固权位的办法,唾手可得,不知蔡尚书以为如何?” 蔡京未立即作答心里细作思量起来,抛开枝枝节节直论当前宫中有资格垂帘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朱太妃但得她答应接受太后之位后才行,否则以太妃名议摄政于制不合,但朱太妃这个妇人…… 余下一个有资格的便是刘皇后了,若是她在赵煦驾崩之前产子,则其子理所当然的是第一皇位继承人,她也理所当然的升为太后,垂帘听政就再顺当不过,就算赵煦驾崩在先,赵似年纪太小,由刘皇后垂帘听政也是说得过去 最重要的一点,刘皇后是党扶上去的,而当初朱太妃却是严词拒绝了党的请封,与党之间便有了嫌隙,若要在两者之间做选择,把持朝堂的党成员很大一部分会趋向选择刘皇后 郝随见他久久不语,有些不乐地说道:“蔡尚书,此事有何好迟疑的?蔡尚书不愿意,尽管不答应,不过咱家在蔡尚书面上的情是尽过了,日后可别怪咱家没给相公留情面” 郝随说完当即起身,便要离去,蔡京连忙陪笑道:“郝总管切莫误会,郝总管瞧得上蔡某,特意来替蔡某设法,就是天大的事情,蔡某也当勉为其难,岂有不答应之理?” 办妥此事,郝随也暗松了一口气,从换上笑容说道:“好说,咱家就知道蔡尚书是个知机之人,这样的富贵断不会眼瞧着人家取了去,自己却冒着丢官之险来得罪人,才特意跑贵府一趟,如今算来咱家倒没看走眼,蔡尚书啊,做成此事,升官加爵必定少不了,从实际讲起来,蔡尚书倒不是在帮别人,正是帮着自己咧” “当得效力,当得效力”蔡京放低姿态,连连应是,当即还要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尽心款待郝随 郝随却是推辞道:“咱家出宫也好一阵了,怕是皇后娘娘需要侍奉,这酒就改日再来叨扰” 蔡京强留不住,客气一阵将他送出府去 郝随出了蔡府,转了两条街,便又对赶车的小太监说道:“向南,去中书舍人林希府” 隐没在东京喧嚣的市井下的暗流无数,郝随这里或许不过是一个缩影,除此之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悄悄地谋划着、观望着、作着艰难的选择 历朝历代的皇权迭,即便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底下也必定是暗流汹涌,站在权力顶端的人希望保住手中的权力,站在中层的人希望借此机会进一步,站在下层的人希望一飞冲天…… 而作为这次风波的起源地,凝芳殿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了 凝芳殿只是宣和殿东侧的一座小殿,今年才成为康国长公主的居所,今天是七夕,本应是康国长公主呼朋引伴,和小姐妹们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但今年凝芳殿中静静寂寂;康国长公主一直不曾知道赵煦急怒攻心昏厥的事,昨天还一心想着出家,连宋贵妃也劝不住 今天却突然安静了,康国长公主一身白衣坐在佛像前,往日的一头青丝已经剪落,只余一些发脚卷在佛帽里,玉体显得加纤弱了 一旁的庆国公主有一声没一声地敲着木鱼,听得康国长公主有些心烦意乱 “十姐儿,别敲了” 庆国长公主今年只有十一岁,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有些象朱太妃,但毕竟小孩子的心性未脱,听了康国长公主的话,她也不停手,眉眼弯弯地笑道:“四姐,人家才敲一下子,你就嫌烦了,将来你一个人敲一辈子,那可怎么办?” 康国公主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恼羞成怒地说道:“好啦那是我的事,要你管没事玩你的去,少来烦我” 庆国公主将木椎一丢,跑过去从背后搂着康国公主的脖子,嘻嘻地笑道:“这才象四姐哩四姐,你忘了吗?今天可是七夕,等下比赛穿针乞巧儿,人家今年一定要赢了四姐” 七夕之夜,按风俗家中有书读的男子晚上就要对月裁诗,女孩子焚香列拜过后,就要望着月亮把线穿过针眼,谁要是穿得快,就表示谁乞到多巧儿,男孩自是谁裁的诗好便代表聪明伶俐家里大人通常都会有所赏赐,表示赞许,即使是皇家也不例外 康国公主虽然不会做针线,但往年宫里穿针最快大都是机灵好动的她,得到赞许最多自然也是她,常让姐妹们羡慕不已 想起往年的情景,康国公主里心有些难受,但她一向很喜欢这个漂亮懂事的妹妹,被她缠着一时也不好真使脸色,便说道:“十姐儿,我不会再跟你争了,你去让姐姐一个人静一静” 庆国公主哪里肯,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道:“不呢四姐不去,人家一个人都不好玩,四姐,一起去嘛” “姐姐现在是出家人了,出家人与世无争,十姐儿,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是姐姐的心思,你长大后才能明白,去” “不哩,四姐不去,人家也不去,人家就留在这儿陪着四姐”不管怎么说,庆国公主就是赖着不走,劝不动自家姐姐,她也不劝了,嘟着小嘴坐回木鱼边,捡起木椎又是左一下、右一下的敲起来 那模样哪里是在敲木鱼啊,分明象在一个光头上撒气儿 康国公主心里清楚,是自己母妃让这丫头来劝自己的 康国长公主忍受着那乱七八糟的木鱼声,姐妹俩就这么耗着,月亮起上了东窗上,殿中帷幔被夜风吹起,寂寞地飘动着 轩窗下,凉凉的月光照在庆国公主的小脸上,脸上肌肤晶莹如玉,蛾眉微蹙,小嘴还嘟着看看这个终于累得睡过去的妹妹,康国公主轻轻一叹,起身将她抱到床上,细心地帮她盖好罗衾 她自己披衣走到窗前,静静地望着天上的半轮明月,记得在沙漠里的月色似乎为皎洁…… 想起往日的种种,康国公主心潮久久难平,就那么一个人静静地站着,二过后,西天突然划开一道闪电,乌云渐渐覆盖过来,遮住了月色,遮住了天空,闪电越来越密,一道道划下仿佛要将天地劈开一般 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乾宁殿方向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呼喝,还有宫女太监的惊叫,还有器物倒地、瓦片坠落等声音 康国长公主心里大为惊讶,这皇宫内院,半夜里谁敢如此大声喧哗?莫非是出事了? 第207章皇帝驾崩 大宋帝国的第七任皇帝,身体病弱,精神却无比强健的赵煦,在七夕夜的二更时分,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在位十一年,只有两年的亲政时间,但就是这短短的两年,大宋北败辽国,一举扭转了宋军对辽军心里上的弱势。喊出了大宋不接受任何威胁的最强音! 同时停赐西夏岁币、关闭榷场、制定浅攻蚕食之策。两年间,取得了蒙云谷大捷、攻陷西夏应理城,收复米脂,消灭西夏近十万大军,把西夏打得心惊胆战,一改元祐年间被动挨打的局面。 内政方面,任用了章惇这个铁血人物为相,轰轰烈烈地拉开了绍述先圣的改革大幕,统一税赋,官绅一体纳粮,敢开天下先,敢向天下所有的官绅叫板。即便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未必有这样的魄力。 差役法、保甲法、农田水利法、将兵法、科举法、一条条的法令改良重施,政、军、财、科举等等方面一齐入手,引领着大宋阔步前进。 短短两年时间,大宋深深的打上了他年青、刚毅、奋发、强硬、偏激、绝不妥协的烙印,他是一个大有为的君主,别说再给他五百年,只要十年,他的成就或许就会超越大宋开国以来的所有皇帝。 但他却就这么走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巾。 刘皇后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但当赵煦真的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她还是浑身冰冷,哀恸之下几欲昏厥过去,惊慌失措的小菊茉莉将她扶到侧殿,所有的太医都围了过来,手忙脚乱的诊治,金针渡穴、安神剂药一齐施为。 殿外惊雷交加,闪电一道道划下,把乾宁殿照得忽明忽暗,哗啦啦的雨点倾泄而下,仿佛上天在恸哭,夜风吹进殿,帐幔飞舞,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也低声地哭泣着…… 好不容易等刘皇后的情形稳定下来,泪流满面的小菊泣声道:“圣人!官家已大行,眼下你更要保重自己呀,圣人若是乱了分寸,婢子等如何是好?” 刘皇后柔肠寸断,抱着小菊恸哭不已,小菊一边陪着哭,一边劝慰,郝随看着心急如焚,这眼看半个时辰过去了,有些事必须立即安排,否则迟则生变。 他伏身劝道:“官家大行,身后之后急需料理,还请圣人节哀顺变,打起精神来,否则有些事一但迟了,只怕不妥,圣人……” 刘皇后听了收住哭声,咬了咬牙说道:“敲钟!”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殿内外一片惨白,只见一个满身湿透的小太监仓惶地冲进来,张口就喊:“圣人,大……大……事不好,有禁中侍卫作乱,如今已经纠……纠集两三百人,杀奔乾宁殿来……来了……” “什么?”刘皇后大惊失色,几乎又昏厥过去。 郝随尾椎一阵发凉,一下子跃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惶声大喊:“护驾!护驾!有乱臣贼子作乱,护驾!护驾呀……” 随着雷声落去,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雨中传来,随即刀剑的撞击声、花瓶落地的碎裂声,杀伐的怒喝声,死亡的惨叫声纷纷传来,惊得殿中的太监宫女大喊尖叫不断,便是刘皇后也是六神无主,仓惶失措。 这时半身是血的谢东升冲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急声吼道:“圣人,殿前司指挥使邓熙作乱,乱兵人多,我等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请圣人立即退避,同时火速传旨,召侍卫都知李一忠万急领兵入宫,护驾平乱,要紧要紧!” 刘皇后惶急之下哪里还有主见,谢东升怎么说她只能怎么做了,郝随得了旨意,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从后面飞奔而去,谢东升将殿中一张小软榻整个抬了过来,连声催促道:“快快快!将圣人扶上去,圣人放心,小人等拼着一死,也誓必护得圣人周全。” 谁知刘皇后此时却说道:“我哪也不去,官家刚刚大行,我要守着官家,就算死我也要守着官家!” 无论小菊等人怎么劝,刘皇后就是不为所动,谢东升见她挺着个大肚子,也怕剧烈的奔跑之下出什么意外,不敢再劝,只得再次冲出乾宁宫。 倾盆大雨之下,守卫乾宁宫的侍卫正与邓熙的乱兵殊死拼杀着,乱军不下三百人,同样是皇宫侍卫,在邓熙的带领下,渐渐将乾宁宫围住,步步逼杀进来,谢东升带领的侍卫只有几十人,此刻已经结成小阵,拼死守住门窗等位置,但形势仍是岌岌可危。 谢东升看得心如火焚,提着长刀狂冲而出,咆哮如雷地向一个乱兵的脑袋砍飞,雨水血水漫天飞溅,他一边砍一边大吼不止:“尔等身为殿前侍卫,竟敢犯上作乱,此仍诛九族的大罪,识相的还不快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将来朝廷念你们一时受人蒙蔽,还能从轻发落,否则……” “否则怎么样?” 邓熙桀桀而笑,高大的身躯在闪电一明一暗的照映下,就象扑人的雄狮猛虎,他狂吼驳斥道:“兄弟们别听他的,陛下大行已经两天了,他们竟然秘不发丧,其心可诛,这分明是想掩盖他们谋逆害主之行,窃居国器,祸乱朝纲,我今奉太后懿旨,诛杀此等乱臣贼子,兄弟们,杀啊!今夜奋勇杀贼者,太后回宫之时,必有重赏!子孙后代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向太后出居瑶华宫,根本没有资格再干涉国事,宫中当以刘皇后为尊,陛下刚刚大行,尸骨未寒,尔等便行此犯上谋逆之举,天理昭昭,即便今夜让尔等侥幸得逞,明日也必被满门诛戮……” 谢东升每劈出一刀,都会挥洒出大量的雨水,一身铠甲沾满了鲜血,很快又被雨水冲去,双方不但要殊死拼杀,还要唇枪舌剑的怒斥对方为乱臣贼子,只有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才能鼓舞起己方的士气。 但邓熙一方毕竟人数占优,渐渐将谢东升等人逼到了殿门口。身边的同袍一个个的倒下,帮手越来越少! 噗的一声,谢东升大脚上也挨了一枪,他不等对方抽枪,咆哮如虎的横挥一刀,一个硕大的头颅飞冲而起,滚烫的鲜血喷了他一脸。 邓熙一见谢东升受伤,更是大吼:“杀啊!兄弟们!杀了这些谋害陛下的奸贼,镇国安邦之大功便是你们的了!杀……” 在邓熙的激励下,乱兵更是疯狂,前赴后继的汹涌而上,刀斧枪戟挥舞劈刺!轰轰的惊雷声夹杂着武器的撞击声,电光闪闪,火花飞溅…… 眼看谢东升就要守不住了,就在此时,一声娇喝响起:“住手!尔等竟敢在皇宫作乱!就不怕诛九族吗?” 轰!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只见回廊那边康国长公主头戴僧帽,身穿一袭白衣冉冉而来,为她提灯笼的两个宫女已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得手麻脚软,浑身瑟瑟发抖,康国长公主却不甚畏惧。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毕竟经历了西夏的千里逃亡,比这更血腥、更浩大的撕杀场她见了不少,还都是随在杨逸的马背后真真切切冲入敌阵的,从最初的惧怕到后来的麻木,胆量自然也就练出来了。 正在撕杀的双方几乎都认识这个长公主,她是宫中最顽皮的公主,也是各种传言最多的公主,见她抢过宫女手上的灯笼,硬是向撕杀的场中走过来,双方都不禁停下手来。 目前双方士卒都认为自己是在平乱,是在维护皇权,谁若是对康国长公主下手,那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乱臣贼子了。 谢东升不失时机地大喊起来:“长公主,小人是谢东升!谢东升啊!长公主,陛下刚刚大行,这些人竟然立即作乱,简直是罪大恶极……” 邓熙心中大急,时间多拖一秒,对自己多一分不利,一但宫外反应过来,自己只有一死,但康国长公主身份在那里摆着,若不管不顾,恐怕手下就会心生疑虑,他一下子冲过去大吼道:“长公主,陛下已经大行两天了,谢东升一干贼子秘不发丧,图谋不轨,本将奉太后之命,前来擒贼,乱臣贼子已被本将困于殿中,此处刀剑无眼,长公主速退!” 听到谢东升道出“陛下大行”四个字,康国长公主早已惊呆过去,再也不知道双方在说什么。 “六哥!”她突然悲怆地大喊一声,对前面的刀斧视若无睹,直奔乾宁宫大门跑过去,手上的灯笼坠落在地上的积水里,很快息灭! “长公主!危险!快保护长公主!”邓熙对身边几个心腹一使眼色,一齐迎上来,挟着康国长公向别处跑,任由康国长公主如何踢咬喝斥都无用。 “快!立即给我拿下乾宁宫,尽戮这些谋逆作乱的贼人。!”邓熙提着刀回头,第一个向殿门冲了上去,双方的生死拼杀再次开始。 七夕,本来东京城的百姓是彻夜游玩,灯火不息的,但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雨,使得街头变得空空荡荡,人们大多躲回了家里。 然而就在此时,一队队兵马奔过夜雨滂沱的街道,铁蹄声急如鼓点,溅起水花四shè,很快,章惇、李清臣、蔡京、等新党要员的府邸就被兵马堵住,严禁进出…… 第208章暴雨.暴乱 第208章暴雨.暴乱 包毅不断抽打着战马,冒着大雨狂奔向景明坊杨家,好在大雨中街面已无行人,可以让他飞驰而过,一道道闪电在前方炸开,仿佛要为包毅劈开路一般。 景明坊紧挨着皇城东墙,包毅冲到杨家门前,猛然一勒战马,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还未等它高高扬起的前蹄踏下,包毅已经奔上台阶,手脚并用急擂大门。 杨逸今夜心里有些烦闷,此时还未睡下,一见包毅奔在家里的门房前面,一脸惶急的冲进来,心里咯噔一下便知出事了! “大人,不好了!陛下大行!殿前军指挥使邓熙在宫中叛乱……” “碧儿!取本官的官袍来!”杨逸不等包毅说完,立即对韩碧儿大声吩咐。 换上官袍后他复又吩咐道:“你们一起到娘亲房里去,家中大门紧闭,除非我叫们,否则不得开启,通知林缥缈,以及家中护院,守好门户!” 等最后一句话声落下,杨逸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风雨里。 两匹快马再次冲出景明坊,一路上从包毅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更要,杨逸心中也惊急万分。 大宋地方上虽然时有叛乱发生,但京城一向平静,京中皇亲国戚、权贵豪门少有实权,各军驻防制度更是严苛,且层层细分,太宗年间京城发生大火,三衙未得枢密院调兵令,擅自调兵救火,事后三衙主官差点全部被斩首。 在这种严苛的制度下,京中即便有人想作乱,也不可能调动太多军队,庆历八年时,宫中禁卫也曾发生过一次叛乱,乱军将仁宗与曹皇后困于寝宫之中,情况也是万分危急,但当时叛军头目颜秀能纠集起来的也不过几十人。 但现在从包毅口中得知,不但宫里有叛乱,似乎城中也出了问题,包括首相章惇、枢密使许将的府邸,都已被围困,而李一忠虽有旨意在身,仓促之间能调集的兵力也不过两百来人,正从宣德门拼死攻打入宫。 李一忠的发力方向没有错,现在关键是先控制皇宫,但很显然这不是一次军中士卒临时起意的叛乱,而是一场精心策划,有序实施的阴谋,从他们围困章惇等人府邸、却没有立即破门杀戮便可得知。 杨逸与包毅冲到宣德门时,整个宣德门已经洞开,喊杀声从里面大庆殿两侧的左右升龙门传来,滂沱大雨之中,李一忠身先士卒,冲开了右升龙门,里面的叛军以血肉之躯拼命阻挡,双方在右升龙门反复抢夺,李一忠一方虽然兵力占优,奈何右升龙门不算宽,无法发挥出兵力优势来,一时竟僵持不下。 “乱臣贼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李一忠咆哮如雷,他擅长的弓箭在雨中无法使用,提着一把大刀狂砍而进,锵!刚刚横砍开一支刺来的枪头,便见头上一物呼啸砸来,李一忠一边疾退一边挥刀狂砍。 嘭的一声,一个箱子被他砍得木块纷纷飞,但里面随即飞出更多的物什,桌子、椅子、花架之类的哐啷不断,一时间塞满了右升龙门,使得李一忠一方的进攻更为艰难。 杨逸踏着一地的血水冲到右升龙门,大喝一声:“李一忠!” “喏!”李一忠条件反shè般轰然应了一声,待看清来人后,不禁冲将上来激动地喊道:“大人,您可来了!叛军死守升龙门,我等…… 杨逸狂暴地打断他道:“给你的调兵圣旨何在?” “在此!”李一忠刚刚把圣旨掏出,杨逸一把抓过塞入怀中,“有圣旨在,不管谁出面阻拦,给我杀!无论如何救出刘皇后与朱太妃。” “属下明白。” “包毅,带几个人跟我来!” 包毅立即招呼十名士卒,跃上战马随杨逸冲出宣德门,李一忠不明就理,但杨逸的命令很明确,他顾不得多想,回身又杀进升龙门。 杨逸带着十来骑出了宣德门向东,过了皇城东墙再向北一折,冲上了东华门大街,闪电交加,蹄声如雷,暴雨纷飞,十二骑冲开层层雨幕,疾冲向北! 千钧一发!千均一发!眼前就如同一场胶着的大战,谁能先斩将夺旗,谁就赢了!或许只差一分,或许只差一秒,整个大宋的格局就要大改! 狂奔的战马上,包毅大声问道:“大人!咱们这是要往何处去?” “瑶华宫!” “瑶华宫?” “不错!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不管是谁策划的,如何实施的,最后都必须把瑶华宫那位不安生的主抬出来,少了那位主,即便他们控制住了皇宫,也只能沦为一群人人得而诛之的叛逆,现在,咱们就是要先将这位主控制住。” 包毅听了心里一激灵,不复再言,抽打着战马紧紧跟随杨逸身后向北疾奔….. 章惇的府邸被围困时,他已经就寝,幕僚余滔直冲他的卧室门大喊:“相公!大事不好,府门被一队禁军围住了!相公快起来!” 章惇立即坐起,很快他就想明白,必是宫中起了变故,否则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兵围首相府? “来人!更衣!”章惇冷冷的沉喝一声。 轰!一道闪电把大院照得通明,卧室门霍然打开,章惇一身一品宰相官袍,从房走出来,棱角分明的脸上犹如千年寒冰一般,他沉声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其它消息吗?” 余滔连忙答道:“相府刚刚被围,不许进出,外间有何变故尚不得而知。” “府外来了多少人马?” “五十人上下。” “招集家中护卫,随本官出府!”章惇冷冷一笑道,“看来有人是欺负老夫老了!” 余滔一下子有些恍惚,二十年了!掀开章惇尘封的履历,却依然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儿,想当年,自大宋立国就叛乱不休的山蛮,被章惇一路杀过去,从洞庭湖南岸杀到大理国边上,杀得作乱的山蛮至今不敢再轻言叛乱。章惇,可不是那些只知婉转承欢的主儿! 相府大门徐徐打开,章惇冷着脸走出来,向后簇拥着二三十护卫,还有几十手拿棍棒的普通家丁。 “退回去!我等奉旨到此,相府中人天亮之前不得出府半步,违者格杀勿论!”一个都头拔刀上前,神色具厉地大吼着。 “瞎了你的狗眼,难道竟认不得当朝尚书左仆shè章相公吗?撒野撒到相府来了,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混开!”余滔上前怒斥,大袖一挥,差点挥到那都头脸上。 那都头横刀不退,强作镇定答道:“小人上命在身,只能得罪章相公了!章相公请回,莫让小人为难!” “兵围相府!”章惇冷然逼上去,直逼得那都头连退三步,然后指着那都头面门怒喝,“谁给你的命令?谁给你的胆子?本相要立即前去面君,谁敢阻拦?还不给老夫混开!” 那都头接到命令是阻止章惇离府,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人,这也不奇怪,章惇身为首相,若是未经定罪,就妄然杀害,即便是向太后重新掌握皇权,也难堵天下悠悠之口,掌控朝政大权的新党必定会誓死反扑。 因为这已经超出了政治游戏的潜规则,首相都被悍然格杀了,谁的脖子还硬得过首相?何况大宋还有不杀士大夫的祖制,而首相就是士大夫的代表。 “来啊,请章相公回府!” 那都头退无可退,厉声大吼起来,身后的士卒犹豫了一下,冲上来几个人要押着章惇回府。 章惇一看对方这架势,想必无论如何喝斥对方都不会让路了,这些人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目的只是想拖住自己。 章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拖不得,一刻也拖不得!于是立即大喝道:“来啊!给本相打出去!谁敢阻止本官面君,等同谋逆,格杀勿论!” 章惇一声令下,身后的二三十护卫猛然扑上来,护着章惇就往外冲。双方顿时战在一起,那些士卒心存顾忌,不敢下死手,章惇的护卫却没有丝毫客气,逼得拦路的士卒步步后退,那都头心急如焚,一咬牙喝道:“除章相公外,其他人若敢冲出,一律格杀!” 噗!章惇身边一个护卫被一枪刺透肚子,鲜血飞洒而出,血!终于见血了!猩红满目,大雨冲之不去! 杀! 不知谁暴喝一声,血腥的拼杀就象被放出铁笼的猛虎,不断地吞噬着人命。 章惇的护卫身上没有铠甲,也没有结阵作战的经验,伤亡急剧增加,一盏茶功夫被刺伤倒地十余人,被逼回了大门内,章惇咆哮着提剑要当先冲出,被余滔死死抱住…… “滚开!本官奉旨接管瑶华宫!敢阻拦者格杀勿论!”杨逸大喝一声,乌云盖雪四蹄腾空,悍烈的直冲瑶华宫大门。 锵!两把长枪架来,杨逸挥刀狂劈而出,火花暴烈之间,两把长枪被劈开,乌云盖雪前蹄轰然踏下,两个守着大门的士卒惊叫着滚出,险险避过当头踏下的铁蹄。 “圣旨在此,本官奉旨调兵接管瑶华宫,谁敢抗旨!”杨逸暴喝不断,孟忠厚带着近百士卒却恍若未闻的冲上来。 杨逸试探完立即就退,对包毅喝道:“正主必定还在瑶华宫,我去调兵,你在此监看,尽可能拖延正主入宫!” 杨逸吩咐完,带着两个士卒又沿着街道向西疾冲而去,乌云盖雪在暴雨中昂首长嘶,快若闪闪! 向西两里,捧日军大营! 第209章血染玄武门 第209章血染玄武门 玄武门外捧日军大营,指挥使朱铭向杨逸一抱拳道:“请大人出示调兵虎符!” 杨逸手持圣旨,沉声说道:“宫中发生叛乱,本官仓促受命调兵平叛,只有圣旨,没有虎符,朱指挥使难道打算抗旨吗?” “末将不敢,但按制调兵必有虎符,大人没有虎符,且圣旨并不是给大人的,末将不敢胡乱奉召!” “这么说朱指挥使是打算抗旨了!” 锵!杨逸霍然而动,未等朱铭配刀拔出,他手上的长刀已经架在了朱铭的脖子上,疼痛的感觉从脖子上传来,一线鲜血顺着刀口流下! “立即下令营中士卒随本官前往平乱!否则,抗旨者,杀!” 杨逸从牙蓬里吐出一个冷森森的杀字,大帐外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帐内光影明暗不定,如阎罗殿一般。杨逸杀辽国人,杀西夏人,此刻,朱铭丝毫不怀疑自己再说一个不字的话,杨逸会挥刀砍下他的首级。 这就样,杨逸半靠圣旨,半靠强迫,硬是从朱铭手里夺过一营捧日军的指挥权。 五百金戈铁马一刻不停,冒着暴雨冲出大营,一个侍卫迎面狂奔而来,远远瞧见杨逸便大喊道:“大人,不好了,瑶华宫兵马护着一辆车子奔玄武门去了,我等人少,挡之不住……” “全军!玄武门!”杨逸长刀一指,当先纵马向皇宫后门玄武门冲去! 包毅带着几个人不顾性命的反复冲杀,但毕竟人数太少,并不能凝滞孟忠厚的速度,若不是大雨中弓箭不能用,恐怕他们早已经被shè成刺猬了! 杨逸带军赶到玄武门时,只剩下包毅一人了,且身上已数处受伤,但眼看对方就要退入玄武门,他还是不要命的冲上去! 玄武门外是一片空旷地带,正合骑兵冲击,百来名叛军见大股骑兵冲来,大为慌张,在孟忠厚的指挥下,仓促结阵,打算边战,边退入玄武门。 “包毅!” 杨逸大吼一声,一手提缰,一手握刀,凭借乌云盖雪闪电般的速度,向叛军薄弱处猛撞进去,马蹄狂踏而下,两个叛军被踢得骨骼暴裂,倒飞出去,同时长刀挥出,嘭的一声劈在一个铁盾上,借助战马无比的冲力,不但把铁盾劈得斜向一边,还顺势劈开了半个脑袋,血花暴溅而起。 包毅随他几度出生入死,一听到他的呼喊,立即策马紧随他之后,疾冲而进…… “本官杨逸!奉旨调兵平叛!降者免死,顽抗者诛九族!”杨逸一边大吼,一边冲杀,身后的捧日军也随之杀入,瞬间把叛军的阵形冲得崩溃。 “太后在此!尔等冲撞太后鸾驾,是要造反吗?”孟忠厚也疾声大吼着,他是军武世家出身,噪门一点不比杨逸小。同时他把向太后扶下车,一边组织抵抗,一边往玄武门前的台阶上退。 捧日军有不少人认得向太后,听了孟忠厚的大喊,许多人不禁疑虑起来,杨逸见此情形,连忙呐喊道:“叛军挟持太后,十恶不赦!给我杀!救出太后!杀!” 杨逸咆哮着带头冲杀,惊雷劈下,妖异的刀光划过,又是一颗头颅冲天飞起,他抻手一接,将那头颅猛然往向太后那边砸去。 向太后养尊处优惯了,何曾见过这种血腥的杀戮,本就被吓得三魂去了两魂,此时见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飞来,滚落她裙下,鲜血沾满了她的裙幅,那狰狞有如厉鬼的模样吓得她尖叫不停,两脚瘫软难行! 杨逸一看没能吓昏这个老太婆,有些遗憾,但她由孟忠厚架着走,看上去也象被挟持了,只要她没时间喊话,自己带来的捧日军便能听令杀敌了! “恶贼!休走!杀!” 咆哮声,劈杀声,马蹄声,惊雷声,暴雨声在玄武门前激荡着,孟忠厚等人退上了玄武门前的石阶,捧日军的骑兵只得下马步战,叛军且战且退,玄武门也渐渐关了起来…… 门外还有十来个叛军在拼命,孟忠厚竟然不管了,便要将大门关起,杨逸急得肝火徒升,这道门一合上,这回就彻底完了,自己完了!新党完了!大宋要变天了! 驾!杨逸暴喝一声,一夹马腹,乌云盖雪再次狂冲而出,到了台阶下四蹄一扬,腾空而起,硬是从两个叛军头上跃过,冲上门前的平台! 战马腾空之时,杨逸抻手往腿上的摸,拔出隐藏的匕首,扬手shè出,正在关门的一个叛军咽喉处顿时鲜血狂涌而出,倒在了两扇门中间,其他叛军忙着把同伴尸体搬开,准备将大门合上之时,杨逸纵马冲到! 轰!乌云盖雪前蹄高高扬起,猛然踏在大门上,里面关门的几个叛军被震得倒摔出去! “冲!”杨逸带着捧日军紧追着冲进玄武门。 孟忠厚逃之不及,慌忙架着向太后避入旁边的针工局,这是专门为皇家织造衣锦的所在,院子不小,杨逸令人把前后两门一堵,立即对包毅喝道:“包毅!你带三百人前往乾宁宫,快!一定要救出刘皇后与朱太妃,保护好陛下……遗体!” 杨逸艰难地喊出最后两个字,心里象堵着块墙似的,赵煦的驾崩他心里确实非常难过,大宋眼看着阔步向前,这时候赵煦倒下了,大宋的命运再次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变数,包括自己的命运,一切都变得如此无凭! 刘皇后与朱太妃此刻怎么样了?是否已经被叛军控制?若真那样,事情更是糟糕透顶,杨逸不是不想亲自带军杀往乾宁宫,但向太后必须控制住,这里缺了他,等下恐怕没人敢拿向太后怎么样,他只能留下。 杨逸泄愤一般,反身猛杀向针工局大门,一个消极作战的捧日军被长刀一挥,头颅滚落地上! “冲!一盏茶时间内拿不下里面的叛贼,都头以上全部枭首!”杨逸咆哮不停,有如杀神,几个捧日军都头不敢怠慢,带头向针工局里猛冲,孟忠厚剩下不足五十人,拼命顶住前后两门,双方就在门口反复搏杀,每一刻都有人惨叫着倒下,尸体在门前积起了半人高,血水被雨水一冲,汩汩地流向玄武门! 工针局的一个房间内,向太后身上已被雨水打湿,外面包着一块锦缎,不知是冷还是怕,不停地瑟瑟抖着,这一切早已超出了她的预想,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经历这种刀兵拼杀,无比血腥的场面; 本以为赵煦一驾崩,由邓熙控制住刘皇后,孟忠厚迅速护送自己进宫,则大事可定了,最开始连章惇等人的府邸都没有打算去封锁,还是韩嘉彦为了保险起见,才建议行此策的。 现在一切都乱了,乾宁宫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却被那该死的杨逸困在了这里,杨逸,又是杨逸!杨逸怎么会在京中?怎么会反应这么快?一下子堵住了玄武门? 一连串的问题在心头划过,向太后愤怒的同时,更多的是害怕,她甚至认为杨逸会不顾一切的将她杀了! 除去太后的这身服饰,说来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而已,不曾象高滔滔那样执掌过国家大政,这么多年一直笼罩在高滔滔的阴影之下,缺少独挡一面的决断能力。一但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立即变得六神无主,惶恐不安。 不光向太后如此,刘皇后也差不多,她同样是六神无主,殿外的撕杀声、惨嚎声此起彼落,有的如夜枭长啼,加上风声雨声,闪电雷鸣不断,让整个乾宁宫变得象鬼域一般吓人。 谢东升的人差不多都拼光了,他身上的伤口已不少于十处,虽然都不致命,但让他看上去就象血人一般。 “圣人!正殿守不住了,快!快退往侧殿!你们快扶圣人避往侧殿!快!”谢东升再次冲入殿内大吼,他一身的血,吓得殿内的宫女更是心惊胆战。 小菊与茉莉想要将刘皇后扶往侧殿,刘皇后却指着龙床上的赵煦大哭:“官家!官家!我要守着官家,不能让他们伤了官家……” “你们,将陛下也抬入侧殿,快!”谢东升又对殿内太监大吼,那些太监连忙上去将赵煦的遗体抬起,一同退入侧殿。 十万火急之下,谢东升一边用殿中的案桌屏风之类的物什封堵侧殿门,一边对里的太监宫女大喝:“尔等各剪去一绺头发,以此为记,今日一同上前御贼,不可后退,明日贼平之后,圣人决不亏负尔等!凭着剪发为记号,重重加赏!圣人!请圣人赶紧发话。” 刘皇后定了定神,连忙说道:“不错!尔等今日若能听从吩咐,奋勇御贼,明日贼平之后,必重重赏赐,决不相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若是贼人杀进来,他们也多是一死,太监宫女甚至连太医都加入了御敌的行列,他们在谢东升的指挥下,有的帮着搬来家什封堵门窗,有的拿起花瓶金兽等物准备砸敌。 准备好之后,谢东升下令最后的十来个士卒退入侧殿,贼军随后冲入,太监宫女们无不奋力举起金兽壶樽等物向外砸去,噼噼啪啪声响个不绝,许多价值万金的物品就被这么砸了出去,那些十多斤重的金兽砸在贼军身上,能直接把人砸死,谢东升带着十几个侍卫顶在最前面,陋着堵门的物什以枪刺杀! 一时攻不进侧殿的邓熙心如火燎一般,宣德门方向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连后边的玄武门方向都传来的杀声,再不把刘皇后拿下,再不拿到御玺,一切就完了。 争分夺秒!生死攸关!邓熙将心一横,总之是一死,他豁出去的大吼道:“放火!把他们逼出来!” 第210章快刀斩乱麻 啊 在向太后的惊叫声中,杨逸一刀横挥,将最后一个叛军头颅砍了下来,无头的尸体上喷出的热血洒了向太后一身,这凶暴的一幕,或许将成为向太后一生的梦魔。 孟忠厚强忍腿伤的疼痛,以刀拄地艰难地站起来,杨逸不等他站稳,揉身扑上狠狠地飞起一脚,将他踢出门外,同时大喊一声:“绑了,余兴陆振,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立即审出他的同谋” 杨逸厉声吼完,一步步地往向太后逼上去,他是真的恨不得一刀砍了这个不断兴风作浪的妇人,历史已经证实,正是这个老妇人为了一己之私,扶起了赵佶那个只知吃喝玩乐的昏君 “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章惇振聋发聩的吼声,都没能阻止这个老妇人私欲,就那样把振兴大宋的最后希望给葬送了 杨逸紧紧握着刀柄,手指都有些发白了,他真的想,真的想一刀结束了这老太婆的性命,免得她再兴风作浪 “你……你……要干什么?老身是太后,是……大宋太后,你……胆敢谋害老身……”向太后瑟瑟抖着,面无人色的步步后退,脚下踩着一幅锦缎,惊叫一声仰天倒了下去 杨逸逼上去,蹲在她面前说道:“太后误会了,贼人挟持太后,欲图不轨,本官救驾来迟,还望太后恕罪外间余贼未清,还清太后不要乱走动,否则刀枪无眼,难免为误伤了太后” 理智战胜了冲动,杨逸没有立即杀她,但并不代表不会杀她,若是刘皇后遇害他回头一定会找根白绫,让这个老太婆自缢,这不光泄私愤,还是唯一阻止这老太婆主宰大宋的手段 杨逸找来从宣德门带来的那个侍卫,此二人都跟随他转战过西夏他将二人带着屋角仔细吩咐一翻后,便带着余下的捧日军直冲乾宁宫 整个大宋皇宫早已乱成一团太监宫女象无头的苍蝇四处乱躲撞倒的器物到处都是,待到杨逸赶到乾宁殿,李一忠与包毅已经将叛军逼到了御花园一角,正在作最后的清剿 乾宁殿中有着火的痕迹,由于天降暴雨,殿内谢东升又组织太监宫女泼救得力,大火没有燃起 “大人” 杨逸示意谢东升先不要说话,他脱帽上前,对赵煦的遗体恭恭敬敬的大礼参拜这是对死者的尊重,是对赵煦一生功迹的尊重。 刘皇后还在哀哀地哭泣着,殿外的危机基本解除了,但赵煦离去的悲伤加浓烈,杨逸稳步上前道:“皇后娘娘请节哀陛下大行,宫中贼人作乱,这些事需要从处理还望皇后娘娘振作起来” 见到杨逸,刘清菁情绪总算安定了一些,她一边抹泪一边说道:“我该怎么做?请杨学士教我” “一,立即敲钟报丧二,下旨封紧东京各门,着禁卫肃清城中治安三,招集朝中重臣料理陛下后事;四、尽快查清今夜叛乱真相,此事要从重从处理,否则章惇一但为山陵使,至少要离京数月,到处恐怕事情会有所反复” 按宋制,皇帝驾崩之后,首相要作为山陵使主持修陵事宜,到时无法顾及京中政事,是以杨逸才有此说,刘清菁用心一一记下他的话 夜雨渐歇,京城外围的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皇城附近的百姓,是听到了宣德门的喊杀声了的,正惴惴不安躲在家里,突然皇宫方向传来了一声悠扬的钟声,但多数百姓在听到第一声钟响时,只是微微怔了一下,感觉这半夜里敲钟有些怪异 随着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地传来,久久不绝,先是皇宫中四处乱躲的太监宫女停了下来,大内皇宫一下子变得寂然无声,连檐下的点滴声仿佛都收尽了,人们纷纷望向乾宁宫的方向…… 不知谁是第一个,很快所有人都面向乾宁宫的方向跪倒下来,伏身磕头,一声声的哭泣渐渐汇成了一片,整个皇宫很快就尽是恸哭声,接着是城中的百姓,大部分人不自觉地面向皇宫,默默跪倒,那肃穆的气氛让许多人不由自主的掩面饮泣起来…… 各个高门大宅的大门纷纷打开,一辆辆马车驶上街道,汇聚成一条条流动的灯河,向皇宫方向涌来,宣德门前的血迹尚未冲去,已被无数的官靴踏过…… 杨逸着包毅亲自带人把向太后押回了瑶华宫看守,现在,没必要再杀她了,这一次,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将她身上的太后封号废去 章惇、苏颂、许将、李清臣、范纯仁、何世宽、韩维、蔡京、蔡卞、黄履等两院六部主官来到乾宁宫时,里面已经是一片素白,刘皇后等人都换上了一身缟素,太监宫女们正在忙着给赵煦洁体衣、搭设灵堂、布置宫闱 事实上赵煦昏厥不久,这些人大都听到了一些消息,只是刘皇后封锁后宫,章惇等人也有意淡化此事,才没早闹起来,但对赵煦驾崩大家都还是有心里准备的 只是今夜皇宫的一场叛乱,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因此,除了赵煦的身后事和拥立皇之外,彻查叛乱真相,也成了这些重臣急需面对的问题 对于叛乱之事,不但章惇与一干党成员大为恼怒,就连枢密使许将也极为不满,因为他也是被困于家中不得出府的人之一 在两院执宰与刘皇后的共议之下,一道道命令从皇宫迅发出,一队队禁军奔驰于京城各处,全面戒严的同时,对叛乱的幕后主谋的抓捕迅展开 驸马都尉韩嘉彦府上灯火通明,在钟声响起之时,韩嘉彦就已经知道事败了,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赢了,重振韩家,输了赔上身家性命,韩嘉彦根本没有想过逃遁,这天下虽大,又能逃到哪里去? 韩嘉彦穿戴整齐,凛然高坐于自家堂上静静地等待着,皇宫禁卫没让他等多久轰然破门而入刀甲生寒…… 这场叛乱的处理,处处透着章惇的铁腕之风,随着韩嘉彦受审,陆安郡王、会宁侯、赵国公一个个高门府邸被禁军撞开,凡涉入叛乱之人,立即押往刑部连夜受审 同时捧日军、拱圣军、铁骑兵共五个挥指使被夺去兵权,暂时软禁,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们参与叛乱,但叛乱期间他们按兵不动很可能是先得到了某种暗示,才装聋作哑 这些人本来可以过后再慢慢调离,但章惇为了快好的掌握京中局势,这回是宁可杀错,不会放过至少也要先夺去兵权再说 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迅平衡朝局,第二天一早百官齐聚文德殿,刚升为简王不久的赵似由郝随、刘瑗扶着走进了文德殿,鸿胪寺赞礼官出班大声唱仪,章惇、苏颂、许将等几位重臣将十二岁的赵似扶上了龙椅 皇登基,百官出列,齐施大礼参拜 震耳欲聋的万岁声让坐在龙椅上的赵似惶惶不定,他的性格和他哥哥反差极大,丝毫没有赵煦那样的刚毅之风,倒是象极了朱太妃,这不免让章惇等人心生失望 赵煦突然昏厥,到驾崩时一直未醒转过,其实并未留下遗旨,但经昨夜各位重臣商定,还是补拟了一份,这种做法在历朝历代也常有,毕竟不是每位皇dìdū能将自己身后事安排得妥妥当当才死的 这份遗旨主要是确定赵似继位的合法性,同时对身后事作出一些安排,如确定近年内的施政纲领,及由刘皇后垂帘摄政、章惇、苏颂、许将几人辅政等 遗诏由章惇当殿念出,这道遗诏是各方妥协之后的结果,没什么意外 接着是宣读皇登基喜旨,大赦天下,当然,早就被赵煦定为遇赦不赦的吕大防、韩忠彦等元祐旧党大臣,不在赦免之列,该在哪里飘着还继续在哪里飘着 接着是对后宫、拥立有功之臣的犒赏,朱太妃一切待遇同太后仪,刘皇后封为绍圣皇后,朝中官员各有封赏加爵 这些都是遵循以往惯例,也都没什么,但念到最后,章惇却怔住了,因为恩旨上赫然多了一条:若绍圣皇后产下先帝子嗣,即立为太子 昨夜拟定的皇恩旨上,并没有这一条,章惇稍稍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真没想到,刘清菁会在这时候将此一军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章惇不反对这一条,赵煦对他有知遇之恩,可以说是恩重如山,若是赵煦有子嗣,他必然坚定地拥立为帝 但现在孩子还没出生,就先定为太子,未免有些儿戏,而且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变数,必将导致将来出现无数的麻烦 但若是不同意,如今已经定下由刘皇后摄政,这必定会让刘皇后与党越走越远,章惇一时有些犹豫不下 殿中众臣听了这一条,也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吏部尚书韩维当先出列反对道:“此召于制不合,皇年方十二,尚未大婚,岂可就此立储?” 户部尚书蔡京接着出班,向御座上的赵似问道:“臣请问陛下,拟立先帝子嗣为太子,这可是陛下自己的意愿?” 御座上的赵似面色涨红,左看看,右看看,举止无措地答道:“是……我……朕的意愿” 蔡京随即朗声说道:“先帝治道昭彰,文治武功天下有目共睹,如今拟立先帝遗孤为太子既为陛下意愿,倒也无不妥之处,韩尚书说于制不合,请问于哪朝哪代礼制不合?” 这下还真把韩维给问住了,细想历代礼制,还真没有规定不得立自己侄子为储君的这一点在大宋为宽松,因为大宋本身就有兄终弟及的先例,并非一定要自己的儿子来继位 第211章丰功伟业浮云事 范纯仁见在礼制上说不通,出班后转而说道:“立储乃国之大事,岂可如此草率?陛下如今尚未亲政,立储之事自应等陛下亲政后再议不迟泡!书” 范纯仁这话等于是从法理上,否定了赵似目前有立储的资格,因为赵似没亲政之前,连政务都无权作主,而立储是国家最重要的大事之一,赵似目前没资格决定 但赵似接下来说的一翻话,却让殿中百官惊愕,只见他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慌乱,坐立不安地说道:“伯夷叔齐,古……古之先贤,互相谦让,不肯受位,隐于首阳山,吴国季子,避……避王位弃其室而耕,品德高洁至今……为世人称颂;先帝夙兴夜寐、奋发图强,外败辽夏,内修仁政,治道昭彰,天下……偃然,今积劳成疾,御龙归天,若有子嗣,我……朕自应效仿先贤,禅位之……” 赵似断断续续的把这翻话说完,大殿之中已经变得落针可闻,古之先贤谦恭礼让,确有其事,也确实受人代代称颂. 但自秦汉以来,只见过为皇位争个你死我活的,还有谁去谦让?然而不管如何,明面上你却不能否定这种谦让的君子之风,不能说它过时了 见到殿中百官无言以对,立于殿侧的郝随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蔡京对赵似的上古圣贤的君子之风极力赞颂,很快林希等人也出班表态,支持赵似立储之举他们的心思不难琢磨,现在离赵似亲政还早既然赵似当廷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没必要在此事上去坚持,从而得罪摄政的刘皇后了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关键是眼前要平衡,大宋要平稳,党要平稳 便是章惇,也不得不感叹刘清菁这一军将得准将得狠 他心里最清楚大宋现在经不起折腾了啊辽夏随时可能大军压境;赵煦的驾崩,国内形势是处处暗藏危机,而他这个首相很快又要离京主持修陵之事,至少有几个月无法掌控朝政,若是在此时与刘清菁闹僵,必定会让她与党越走越远从而导致大宋的政治格局出现不可预测的裂变 最终在章惇也表态认可之后李清臣、苏颂不表态,范纯仁与韩维俩人虽然仍一再反对,但终究势孤力单,此事便就此了之 过了这段插曲,皇登基仪式总算没再出现什么波澜,定下明年为嘉德元年之后,众臣拟定赵煦谥号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庙号哲宗以章惇为山陵使,选址于巩县修建永泰陵 作为外放的知州,杨逸是没资格上殿参与皇登基仪式的,甚至连入宫哭灵的资格都没有,他不知道刘清菁擅自在帝登基仪式上弄出的立储事件,若是知道,他一定会阻止 因为现在刘清菁生男生女还不知道,便去搅和此事未免太操之过急了,只会提前暴露她的心思为将来埋下极大的隐患 京中各寺院的钟声还在一声声地回荡着,按惯例皇帝大行,京中各家寺庙道观都要鸣钟三万下,日夜不息 杨逸一个人在自家的书房里思索着,赵煦后事及皇登基这些事,他不想去掺和,他已经不需要再从其中捞取什么政治资本,无论是军是政,他的功劳已经够多了 这次平叛的功劳,他让刘清菁全加到了李一忠、谢东升、包毅等人身上,刻意淡化了自己参与其中的事实 这样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尽快将李一忠这些心腹手下扶起来,在京城的禁军体系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二是避免自己再次成为焦点 抛开这些事情,朝局的走向他却不能不担心,刘清菁经验欠缺,能不能掌控住局面,这很值得怀疑,而且随着她手握皇权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会有什么变化?是否还有原先那么大的依赖感?自己对她的约束力还有几分?这些都是必须深思和提前预防的情事 杨逸左思右想之后,提笔唰唰地给刘清菁再写了一封信,刚刚封好,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 琴操一身布衣钗裙,头上系着一条白绫,纤腰尺素,迎风欲折,腰间顶着一个茶托,里面装着了茶具,一手正推开虚掩的书房门 她身姿修长,肤若凝脂,门外的光线映进来,衬得她娉婷若仙,倩影说不出的幽雅动人 她进门就盈盈福道:“打扰大人了,琴操来给大人煮些茶” 杨逸分明看到,她说话间一双眸子往自己的书桌瞄了瞄,随即有一丝淡淡的失望,杨逸心中不禁莞尔,似乎那次之后,这个美人儿已经将自己的书房当宝山了,总想看着自己再有什么作问世 杨逸随意地说道:“琴操姑娘不必客气,你是贵客,不是使唤丫头,以后碧儿再让你干这事,你大可不必理会她,回头我会说她的” 琴操宛然笑道:“大人误会了,这回不关姐姐的事,是琴操自个要来的,大人累了一夜,琴操煮些茶来给大人品尝一下” 杨逸不置可否,静静靠在椅子上看她施为,琴操将器具放到茶几上,先把窗下的燎炉生起火,再将装好水的长流汤瓶置于炉上煎汤 做好这些后,婷婷坐回茶几前,取出团茶细碾、细罗,她十指细长圆润,动作轻灵曼妙,观之赏心悦目 待炉上汤至火候恰好之际,列盏于几,以汤炙盏令热,这道工序有些讲究,若掌握不好,点茶时茶则不浮,或是难以形成蔚然大观的水墨丹青 杨逸静静地看着,琴操的每个动作都充满了流畅的美感,就象山涧的溪水无声地滑过石面柔顺之极 想想她的出身,杨逸便不感意外了名妓之所以能成为名妓,靠的绝不仅仅是相貌;她们所学的一切无不是为了娱人,除了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舞之外,象点茶这些技艺也是必须精通的 炙盏之后,琴操悄悄瞄了杨逸一眼,见他仍是静静地看着,俏脸上不觉浮上一抹极淡的笑意旋即以小勺舀取茶末,倒入盏中,轻拢慢捻调作膏状,然后左手提着汤瓶向盏中冲点茶汤,右手以竹制的茶筅于盏中回环搅动,是为击拂 琴操击拂的手法时若灵蛇过水时若鹤舞浅滩时若轻云拂月,时若回风舞雪,那双纤纤白玉似的柔荑说不尽的轻灵,茶汤半滴不洒,一会儿之后,一盏点好,她委婉地说道:“请大人品之” 这个品并不是要杨逸喝茶而是让他观赏盏中茶色,只见盏中rǔ花不断泛起,变幻不定,恍若湖山烟雨、又似兰亭诗序,每一盏茶因她击拂的手法不同,一幅幅水墨丹青也是形态各异,妙趣横生,令人叹为观止 杨逸看完由衷地说道:“琴操姑娘蕙质兰心茶艺之精湛,着实别开生面今日我算是又长一回见识了” “大人何必取笑琴操,大人经天纬地岂会将琴操这些粗浅技巧看在眼里?”琴操恬淡地笑了笑,双手捧杯将茶送到他面前 杨逸将茶接过,却不觉慨然一叹:“柔荑婉转点秋茶,宫墙寂寂树含鸦丰功伟业浮云事,泛作杯中细rǔ花” 琴操听后抬起头来,如水的目光静静地流淌在他身上,和苏轼相比,杨逸少了一些士大夫的雍容文雅,多了几分雄健之风,时时给人英姿勃发的感觉; 她虽然不知道昨夜杨逸去做了什么,却知道那肯定与昨夜的风风雨雨有关,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心中那缕淡淡的疲惫感,这是她前所未见的,芳心一软,不觉柔声问道:“大人是在为官家大行之事烦心?” 杨逸淡淡笑道:“算是多谢琴操姑娘,看了你这精雅的分茶之道,心里感觉平静多了” “只要大人不嫌琴操来得唐突,已是琴操之幸,大人不必言谢” 杨逸将茶杯放下,双手抱于脑后轻轻伸展了一下身体,长舒口气说道:“琴操姑娘给人的感觉,就象一面远方的风景,秀丽空蒙、淡雅而宁静,不经意间便能让人脱离凡尘,宠辱皆忘,今时今日,能与琴操姑娘对坐品茶,倒真是我杨逸之幸” “说到底,琴操在大人眼中也就是个花瓶……”说到这,琴操忽然停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脱口说出这样略带轻薄的话来,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杨逸见她因窘迫而脸色嫣红,就象一朵五月的石榴,便不再去看她,转头望着窗外的白云说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而且是独一无二的” 琴操芳心微微一动,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那份娴雅之态,她向杨逸盈盈一福道:“听了大人一席话,琴操受益良多,多谢大人” 随着她轻盈的下拜,一缕淡若清兰的幽香飘散开来,杨逸轻声说道:“品茶闲话而已,琴操姑娘不必太过认真,对了,过两日我大概就要离京,琴操若是有意前往环州,倒可与我同行” “大人这个时候要离京?”琴操心中为之诧异,她本生于官宦之家,加上丰富的阅历,明白杨逸是个非常接近权力核心的人,如今赵煦大行,帝登基,正是朝局变幻莫测之时,杨逸这个时候离京,倒真让人费解 “呵呵,我如今是环州知州,本就不是京官” “大人盛情,琴操感激不尽,环州……琴操就不去了”琴操一时想不明白杨逸为什么邀自己前往环州,芳心有些零乱 其实杨逸也是想到苏轼在环州,才随口相邀,转而想想苏轼在感情上的随意,他也就懒得再去管这闲事了他笑了笑说道:“京中物华天宝,琴操姑娘在此多看看也好” “不是大人……”琴操突然有些急了,她怕杨逸误会她是留恋京中繁华,才拒绝他的邀请,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她自个也说不清道不明,芳心一时乱糟糟的 杨逸未料她会有如此反应,心里也有些诧异却没有去探究。 第212章十万辽军滚滚来 宋辽之间的贸易,要追逆到宋太祖开宝七年(974年),当时宋太祖与辽景宗互遣使者议和,这次议和没有在军事、政治上取得实质的成果,却促成了双方的经贸繁荣。 而当时代表辽国与大宋进行谈判的,就是涿州刺使耶律昌术,而从此,涿州也就成为了宋辽贸易主要地点。 大宋的丝绸、瓷器、茶叶、漆器、玉器、甚至是铜钱在辽国都是紧俏商品,源源不断的从宋境运到涿州,再销往辽国各地。 而辽国的药材、毛皮、牲口、镔铁刀、北珠等等商品也四季不停地集到涿州,然后通过官方榷场或走私渠道销往大宋。 涿州每日往来的车马络绎不绝,商客如云,可以说涿州因此成为辽国商贸最发达的城市之一,特别是澶渊之盟签定后的近百年时间,涿州的经济地位远远超过了它的军事地位。 直到七月初,辽国源源不断地向涿州增兵,每天城里城外战马奔腾,刀光如雪,人们才记起,涿州作为军事重镇的身份。 涿州府衙。南院大王萧特末手握刀柄,虎踞其上,凛冽的目光如同刀芒一般扫过底下的文官武将。 “今日把各位叫来,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宋主赵煦驾崩了!” 短短一句话,立即让堂中象炸开了锅一样,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自赵煦亲政以来,大宋对外政策强硬,易水一战更是让辽国损兵折将,颜面尽失。 这还罢了,现在大宋竟然还支持辽国境内的部族叛乱,弄得辽国在漠北疲于奔命,叛乱却剿之不尽,愈演愈烈。 现在这样一个强有突然驾崩了,对于辽国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部将乌古迭首先吼道:“宋主驾崩,南朝军政必定陷入混乱,萧大王,咱们这段时候在边境已经集结了八万多大军,若趁机攻宋,必能打他个手忙脚乱,说不定等宋廷反应过来,咱们已经攻到东京城下了,大王,下令吧,末将请为先锋。” 南院副使孙业却反对道:“萧大王,不可,之前从萧望萧大人传来的消息看来,宋廷已经有所软化,咱们未必需要大动干戈,就能得到想要的。再者,自我军集结边境以来,宋军也在三关增兵严防,常言道哀兵必胜,此时我军若趁宋主驾崩之时进攻,有失大义,必会激起宋军极大的愤慨,若真如此,我军未必能占到便宜啊!” 对孙业这等说法,大部分辽将嗤之以鼻,乌古迭睥睨地说道:“萧大人前往东京这么久,未见结果,咱们在边境给他加把火,说不定马上就能谈下来了。大王,发兵吧!” 孙业还想再劝,萧特末摆手制止道:“孙大人不必再说了,本王决定立即出兵,理由嘛!除了乌古迭方才说的那些外,还有一条,西夏这两年被宋军打怕了,咱们两国这次约好一同攻宋,我军若不是不先动,夏军必定也徘徊不前,此时趁南朝无主,我军一动,就能促使西夏全力攻宋,咱们这就当是抛砖引玉吧!这回本王倒要看看,南朝能嚣张到几时!” 萧特末在辽国本就是主战派,加上这次早在边境集结好了兵力,他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在他一声令下,八万多辽军迅速集结,浩浩荡荡奔涌而出,跃马扬枪杀向三关。 所谓的三关就是瓦桥关、益津关、淤口关。位于拒马河一线,从唐代末年开始,逐渐强大起来的契丹屡屡南侵,这三关就开始成为抵御契丹的重要关隘。 后来石敬塘乞兵于契丹,灭后唐建立后晋,把燕云十六州作为乞兵代价割让给契丹,三关便为契丹所有。 到了后周,世宗柴荣英武不凡,立志荡平天下,于显德六年(959)举兵北伐,连败契丹,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中的瀛、莫二州和三关。就在他准备一举荡平幽燕之时,却突然病倒,含恨而逝。 自此之后,宋朝虽然数次北伐,但国土就此止步于三关,再也未能向北推进一步。 三关也就成了宋朝抵御辽军的边防要地,从立国开始,三关便驻以重兵防守。特别是位于雄州的瓦桥关,南靠冀中大湖白洋淀,滨临拒马河,西连保州(保定市),北望幽州。河湖相连,水陆交通便利,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这次萧特末争夺的重点也是瓦桥关,一但夺得瓦桥关,往南便是一马平川,辽国的骑兵一日之内便能饮马黄河。 事实上瓦桥关也不算险要,四面多是平原,望着汹涌而来的五万辽军,雄州知州陈益阳与瓦桥关守将唐师远满心悲愤,一面督促关防,一面以八百里加急奏报东京。 关上的宋军士卒臂上都系着白绫,赵煦虽然亲政才两年,但一改元祐年间令人憋屈的被动挨打政策,以一场场的胜利振奋了军心士气。 在兵将心目中,赵煦这个皇帝是非常受拥戴的,现在赵煦刚刚大行,辽军不顾大宋正处于国丧期间,竟悍然入侵,这让城上宋军莫不悲愤异常。 不光瓦桥关,东面的益津关、淤口关也同时迎来了辽军的进犯。继易水之战后,宋辽两国再次在河北拉开了大战。 萧特末亲至瓦桥关指挥五万大军作战,乌古迭自请为先锋,带着七千大军蜂拥而上。 角号声声,战鼓如雷。 无数的巨盾连成了一片,如同一面面移动的屋顶,巨盾之下,辽军背着沙袋,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关前的三道壕沟推进。 壕沟这面,宋军的弓箭手站立如林,一支支冰冷的箭矢已搭在弦上,一等辽军进入箭程,随着将军的响箭shè出,漫天的箭雨立即腾空而起,带着死亡的寒光向辽军罩去。 箭雨如同冰雹一样打在辽军的盾阵上,噼噼啪啪响个不停,但这一波箭雨收效注定不大,只从缝隙中shè入杀伤少量辽军。 加上辽军骑兵沿着壕沟横向疾冲,与宋军对shè,三关兵马都钤辖唐师远很快下令撤退,鸣金之声响起,宋军有序地撤到第二道壕沟内。 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辽军只用一盏茶功夫,便把第一道壕沟填出了一条二十丈宽的通道。 乌古迭率着七千前锋人马,从填出的通道潮水般涌过,准备继续填平第二道壕沟。 就在这时,宋军战鼓齐名,轰隆声震天动地,都指挥使杨浦率领两千骑兵首先发难。 他们从一里外预留的通道冲过第二道壕沟,再沿着第一道壕沟内侧横冲而来,一下子切入辽军填平的通道口,誓要将冲入第一道壕沟与第二道壕沟之间的辽军归路切断。 同时唐师远率领一万多宋军,以木板加起通道,从第二道壕沟里奋勇杀出。 萧特末立即醒悟,宋军是打算以骑兵阻断第一道壕沟的通道,使自己的后军与前锋失去联系,然后全力绞杀陷于一、二道壕沟之间的七千前锋。 绝对不能让宋军将通道封死!萧特末一声令下,辽军再度冲出一万人马,如同洪流一样冲向填出的通道口。 陷在里面的乌古迭同样意识到了宋军的意图,他一边组织前阵与唐师远拼杀,一边回头击杀堵在通道口的杨浦。 杨浦的两千人马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通道口必定会成为残酷的绞肉机,自己要承担的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他们臂系白绫,满目悲愤,驱马奔腾不止,来回的冲杀着,在辽军内外夹击之下,他们却越战越勇。 杨浦身中两箭,竟面不改色,手持长长的马槊,反复地犁入敌阵,人马尽被鲜血染红,主将悍不畏死,身后的士卒更是如疯似狂,他们顾不得多看一眼倒下的同袍,飞扬的钢刀劈砍而下,一个个辽军横尸马下,汩汩的鲜血汇成溪流。 双方在通道口的争夺如火如荼,杀声直透云霄,这里是真正的绞肉机,倒下的人尸马尸在通道口横竖交错,越积越高。 正面的唐师远明白,杨浦他们正冒着全军覆没的代价,为自己争取时间,他带着一万多宋军同样是舍生忘死,如同暴风掀起的浪潮,向乌古迭冲击过来。 枪林推进如墙,将一个个辽军刺于枪尖之上。乌古迭率领的七千前锋被逼得步步后退。 而杨浦人马虽然损失过半,却依然顽强地堵在通道口,阻住了萧特末后军的接应,七千辽军前锋不禁军心大乱,纷纷向两翼溃逃,一队队地跃进第一道壕沟,宋军咆哮着、追杀着,辽军的尸体很快就堆满了壕沟。 萧特末全军压上,于壕沟对面与宋军对shè,阻止宋军对溃退的前锋追杀。嗡嗡的弓弦声连绵不绝,一箭雨如尽蝗遮天,两军互shè了一盏茶功夫,等辽军前锋溃兵逃尽之后,唐师远才下令宋军再度回撤。 这一战下来,萧特末为他的狂傲付出了代价,宋军损失千余人,却歼灭了近四千辽军,更重要的是给辽军的士气造成了严重的打击。 萧特末大怒,为了鼓舞士气,他亲自提刀上阵,带队冲锋,这一招可谓是立竿见影,辽军初战失利受损的士气再次被鼓舞起来,一日之间推平了关前的三道壕沟,直逼关城之下。 萧特末推平三道壕沟之后,第二天立即发动冲城大战,四万多大军如同黑云压城。 益津关与淤口关方面,战事同样惨烈,双方争夺不休。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第二天便飞一般送入东京。 辽军大举进攻三关,东京一片哗然。 第213章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第213章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赵煦的灵堂内素幔缟帏,香烟缭绕,庄严而肃穆,朱太妃已因过度悲伤而卧床难起,刘皇后也因有孕在身,哀痛之下两度昏厥,被扶回了寝宫; 最是康国长公主,一身素缟跪于灵前,已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如纸,恍若没了灵魂的躯壳一般,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京中六品以上官员及皇亲贵戚,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一批批地入宫哭灵奉安。六品以下不得入宫的官员则聚于宣德门外痛哭。 就在东京一片愁云惨淡,恸哭不绝之时,河北的八百里加急奏报飞送入京,十万辽军入寇三关!朝野顿时为之哗然。 宋辽本是兄弟之国,而在大宋国丧之时,辽军大举入寇,这等不仁不义之举,激起了朝野莫大的愤慨,恸哭的声音中夹杂进了无数的讨伐声。 文德殿中,赵似、刘皇后,两院执宰,六部九卿紧急召开朝会商讨对策。杨逸也被赵似特旨召上殿来,许多人对他突然出现在京城还感到意外,但现在军情如火,这些细枝末节已没人去理会了。 礼部尚书范纯仁首先出班道:“启奏陛下、绍圣皇后,先帝驾崩,大丧期间不宜轻动兵弋,时下应先召见辽使萧望,晓以大义、申明利害,尽快促使辽国罢兵为是。” 国丧期间,按惯例确实有不得擅起兵弋之说,范纯仁的提议因而得了苏颂、韩维等人的附和。 就目前大宋的情形,能平顺过渡自然是最好,即便是强硬如章惇,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开战,他之前让礼部侍郎杨畏去拖住萧望,就是出于平稳朝局的考虑。 但现在人家已经打来了,还由得你吗? 珠帘之后,刘皇后以平静的声音问道:“章相以为如何?” 杨逸一再告诫刘皇后,凡事要镇之以静,多听些大臣的意见再作决定,此时见到杨逸在殿,莫名的就让她感到心安,她这种平静的语调,让殿中重臣都暗暗为之诧异。 章惇快步出列答道:“老臣以为,向辽使萧望申明利害,若能促使辽国罢兵自然是最好,但恐怕希望不大。因此我朝须立即调兵遣将,加强三关防御,将辽军阻于国门之外。” 枢密使许将随即出班,在外事上他态度一向也很强硬,意见也和章惇差不多,同样主张一面与辽使谈判,一面加强三关防御。 杨逸也明白,现在无论是新旧两党,都不希望战事扩大,因此都主张以防御为主,只要能将辽军阻于三关之下便是好事,这确实是目前最符合大宋利益的应对方法,但问题是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珠帘之内,刘皇后再次平静地问道:“杨逸,对此你有何见解?” 刘皇后问得倒也不算唐突,虽然杨逸目前只是外放的知州,但上次出使辽国,无论是文斗还是武斗,他都压了辽国一头,取得了易水大捷,减免十万贯岁币的骄人成绩。关于辽事,还真没有几个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杨逸出班答道:“半月之前,辽国就开始增兵边境,朝中各位枢相也提前作好了准备,三关一时之间当不会有失; 但辽国趁我朝国丧未过,宁愿背负不仁不义之名悍然入寇,便是撕破了所有的脸面,我朝再想通过谈判促使辽军罢兵,已是绝无可能之事。除非我朝同意辽国割土增币的无理要求。 先帝在位之时曾有言,我大宋不接受任何威胁!如今先帝英灵未远,我等若以割土增币求得苟安,则先帝在天之灵何安? 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我朝只能全力备战才是正理,辽国之前增兵边境,本是打算和西夏一同向我大宋施压,若是臣所料不错,此翻战事绝不仅仅局限于河北,河东、西北必定很快有战报送来,我大宋将面临与辽夏同时开战之局。” 辽夏同时入寇,这一点殿中重臣或多或少都有次猜测过,但两面开战对大宋来说太难以接受了,他们心里都存着一缕侥幸,希望事情不会怀到这种程度;现在,杨逸把他们最后一丝侥幸也打碎了,包括章惇在内,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赵煦大行,朝局正乱,若是再两面开战,会出现怎样的结果简直不堪设想,一个不好,大宋便要面临灭国的灾难。 “杨卿可有应对之法?”刘清菁的声音终于夹杂进了一丝仓惶,也难怪她,即便是当初神宗皇帝,也经不起两面开战,最终只得接受辽国的讹诈,将代州以北的几十里地割让给了辽国。 杨逸朗声答道:“陛下与绍圣皇后不必过于焦虑,我大宋虽然可能面临两面开战的危局,但辽国漠北的部族叛乱愈演愈烈,辽国势必难以全力攻打我朝,这次辽军攻打三关的兵力不足十万,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朝在河北同样驻守了不下十万大军,同时还有数十万保甲壮丁,只要派遣善战之将统辖抗敌,辽军这点兵力,纵使侥幸攻破三关,势必也难以深入。 倒是西夏,极有可能趁此机会,起举国之兵入寇西北,以报两年来连连挫败之仇。臣以为,我大宋目前在河北应尽量采取守势,再想方设法缓和与辽国的关系。 而西北,只要夏军敢来,就坚决反击,把他打疼打怕,一但少了西夏掺和,辽国在内部叛乱未平的情况下,也只有退兵一途。 总之,无论处境如何困难,我朝绝不能妥协,妥协换来的只是苟且偷安,只会让辽夏得寸进尺;只有以刀枪,以鲜血趟出来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 杨逸铿锵之声才落,章惇立即凛然说道:“不错,我朝西北兵力不弱于西夏,夏军敢来,击之!” 目前掌握政局的还是新党,而新党这时不能服软,否则政策前后就表现得不连贯,只能打!打了再说! 大的战略方针很快确定下来,各项具体应对措施也飞快地落实下去,礼部侍郎杨畏继续负责与辽使和谈,在岁币方面可作适当让步,尽量争取辽国罢兵。 同时以马步军都指挥使潘锐为河北路招讨使,以刘瑗为监军,飞赴三关统辖抗辽事宜。 河东路、西北各路全面备战,章惇坐镇东京,山陵使由尚书右丞蔡卞暂代,一切等这场空前的危机过去再说。 一如杨逸所料,第二天,河东路传来四万辽军入寇雁门关的急报。 第四天,西北传来三十万夏军分别集结银州、天都山,即将入寇的急报。 一时间,大宋边境全部笼罩在浓浓的战争阴云之中,在这种重压下,朝中立即就出现了一些软弱妥协的声音。 有的认为先答应辽国割地增币的条件,求得辽国退兵。有的则说重新与西夏修好,按原例赐西夏岁币,开榷场,以期西夏放弃与辽国两面夹击大宋的初衷。 每日朝会之上,这中妥协求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就连刘皇后也有所动摇,好在杨逸一再安抚她,同时在朝会上与章惇一起力争。加上枢密使许将对外也是个强硬派,才暂时稳住了局势。 内优外患之际、举国哀伤之时,辽夏不仁不义,大军入寇,引发大宋恐慌的同时,激起了大宋军民无尽的悲愤,臂系白绫的信使往来不绝,羽檄争驰不停。 以赵似的名义下旨废向太后,赐死韩嘉彦、陆安郡王、会宁侯、赵国公这些叛乱主谋的事件,引起的波澜已经不算什么了。大宋正处在一个生死存亡的关口,这个时候,一切都以渡过眼前的难关为重。 杨逸带着带着几个护卫,也日夜不停的飞扑西北,刘清菁本欲迁他为天章阁侍讲,留京以便问策;此事遭到了苏颂、李清臣与韩维的反对,理由各异。 便是章惇,也希望他能暂时先回西北,与章楶等人联手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以便能用最快的速度击退夏军,打破目前两面受攻的危局。 无奈之下,刘清菁也只得放他回西北。 与回京时走了大半个月不同,这次杨逸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冲入了环州城门。 而此时,夏将仁多保忠率领十万夏军已出银州,正猛攻米脂,鄜延路告急。 另外,西夏梁太后亲率十五万大军则啸聚于天都山,虎视秦凤、泾原、环庆三路,随时可能大举南下。 杨逸不在,环州诸将群龙无首,正着急万分。这一年来,环州把西夏得罪得狠了,谁能保证梁太后不会再度兵指环州呢?听闻杨逸飞马入城,种朴、刘老虎一干将领半时不等,便一齐追到了府衙来。 长官厅里,杨逸一脸风尘未洗,耐心听着种朴与梅正清有关军政的汇报。 环州目前还算平静,但紧邻的鄜延路已经是战火纷飞,经略使吕惠卿下令坚壁清野,收缩兵力于大城。 面对仁多保忠的十万大军,吕惠卿这个策略不失为上策,但仁多保忠这回却没有深入,而是围住米脂猛攻,很显然,他的目标是先夺回米脂城,再稳步进逼。 以往鄜延路有战争,通常是由河东路全力增援,但现在,四万辽军正在攻打雁门关,河东路很难再抽调兵力增援鄜延路了。现在能指望的只有西面的环庆路。 “大人,吕经略已经两度派人前来求援,尹策以梁太后可能进攻环庆路为由按兵不动,大人,咱们该怎么办?”上次尹策让环州吃了大苦头,种朴如今是毫不客气的直呼其名。 杨逸目光沉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凭心而论,梁太后十五万大军聚于天都山,动向未明,环庆路可战之兵只有三万多一点,是各路最少的,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再将兵力外派,尹策按兵不动并不算过份。 但就此见死不救又算什么事?一但鄜延路被攻破,紧邻的环庆路岂不是更加危险? 第214章寇可往,我亦可往! 杨逸思前顾后,把各种情形在心里细细分析了一遍,最后咬牙说道:“种朴听令,本官命你立即率一万人马,增援鄜延路,不得有误” “大人,这……” 不光是种朴心有疑虑,就连苏轼与梅正清也纷纷出言阻止,环州可战之兵不过一万三千人,真让种朴带出一万,那环州就只剩下三千人马了 若是梁太后趁机挥军来攻,三千人马恐怕连守住环州城都有困难,外围的寨堡就别想要了 杨逸耐心地解释道:“各位想过没有,西夏这次首要目标是米脂城,梁太后十五万大军集于天都山迟迟不动,分明就是想牵制我环庆、泾原、秦凤几路兵马,使我们不敢驰援鄜延路若是我们真的坐视仁多保忠攻打米脂,岂不正好中夏军下怀?这回本官不但要驰援鄜延路,余下的三千兵马也不能闲等下去,还是那句话,寇可往,我亦可往” “不可,大人……” “有何不可?他娘的西夏连老弱病残一起算上,总兵力恐怕也不会过四十万,现在几乎都集在了米脂和天都山,梁太后那娘们不是想在天都山牵制我三路兵马吗?老子就先攻过去,暴他菊花,我倒要看他动还是不动?” 杨逸猛然一拍桌子,凛然雄视种朴各人,一连串的粗口话都冒出来了,不等众人从愕然中转过神来,他便再次喝道:“这是老子的军令敢不从者,老子先把他砍了,刘老虎” “喏” “老子给你二千人马,你给老子连夜杀过横山去,凡是见到有喘气的,你都给我狠狠的杀杀杀杀这回老子不管你深入多远你自己掂量着能回来就行,若是有可能,尽量往东转战,去劫仁多保忠的粮道,听明白了吗?” “末将得令”刘老虎霍地站起来激动得一脸红潮,仿佛打了鸡血一般跟着杨逸打仗一个字,爽 “谢敬亭” “末将在” “你负责集结余下的一千人马,同时把所有的保甲壮丁给我组织起来,等侯老子下一步命令” “末将得令” “散会” 见过彪悍的,没见过这么彪悍的,苏轼和梅正清等人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杨逸已经先出了长官厅 其实他这是故意的,包括满嘴粗话在内,做出这付痞子霸王样才能避免与苏轼、梅正清他们扯皮 从整个大局来说,大宋拖不起,战事一拖下去,大宋内部必定出现问题,厌战求和的呼声会很快占据上风到时人心一散,在辽夏大军重压之下,大宋极有可能再度出现政变、叛乱 从西北眼下的战略态势而言三路兵马被梁太后拖着,鄜延路必定独木难支,米脂城失守只是迟早的事,因此也不能拖 只有尽快打破目前的态势,才是正理 环州一动,梁太后必定也被逼着动起来,她若来攻环州,杨逸也打算来个坚壁清野,死守环州,只要能保住百姓性命,外围寨保全部可以放弃 到时泾原军、秦凤军就可以一齐驰援环州,而空出来的熙河军、兰州军就可以长驱直入,杀入空虚的西夏腹地,到那时,就不信梁太后和仁多保忠还敢在环州、米脂呆下去 这样做或许环州会蒙受很大的损失,但为了快破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环州的损失相信熙河军、兰州军一定能十倍的讨回来 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啊 回到自己的签押房后,杨逸立即给章楶、吕惠卿等人去信,把朝中局势一一道明,力求促成各方协调作战 而与此同时,环州一万人马在种朴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杀向鄜延路刘老虎带着二千人马,则嗷嗷叫着杀向横山,这只老虎再次被放出笼,想来党项人又有得哭的了 杨逸写好信,让人快送往各路,这才长吁一口气,与萧忆寒酸几句后便往后衙跑 刚出签押房,猛然就撞上一个柔弱的身体,一声娇呼中,杨逸飞快地伸手一抄,将那轻盈的身子抱起就地旋转了一圈,淡淡的少女幽香传来,杨逸忍不住埋头在少女的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少女从惊呼到快欢笑,意态如诗之美,等衙门里各个窗口都探出脑袋来探看,她才羞赧地说道:“杨大哥,快放人家下来啦被人看见了……” “谁敢看?还看?再看扣一个月俸禄”杨大知州虎躯一震,王八气凛然四shè,一干衙吏就象洞口的老鼠见了老鹰,纷纷宿头回去 看看效果不错,杨大知州哈哈大笑,将少女一抛,让她坐上自己的肩头,在少女的惊叫中往后衙跑去 都知道杨逸宠清娘,但没见过这么宠的,简直没边了,萧忆一个人摇头苦笑不已 坐在杨逸肩头的清娘就象一缕冉冉轻云,飞进了后院 “杨大哥,快啦,快放人家下来啦,人家头都晕了” “快说,想杨大哥没有?” “当然想了” “有多想?” “不告诉你嘻嘻……” “官人,我来告诉你,这丫头啊每天没事就带着小白到南门去守着”十三娘笑吟吟的依在门边,就象门边探出的一枝腊梅,她故作翘首遥盼状轻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呀晴儿姐姐,人家才没有呢你……你……你不要乱说嘛,人家只是出去……”清娘很快就从轻云变成彩霞,清丽的脸蛋嫣红如脂 杨逸开心大笑,将清娘放下,一下子抱起十三娘,噗的一声在她俏脸上亲了一口十三娘又喜又惊,连忙道:“官人,你不要再闹了快放我下来,这万一……” “哈哈哈,娘子放心没有万一,你们娘俩就是官人我的心肝宝贝岂会不知轻重?”杨逸还是依言放下她来然后伏下脑袋,将耳朵贴在十三娘小腹上,四个多月了,十三娘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可没等他贴紧,十三娘便将他脑袋推到一边,嗔道:“官人,臭死了,还不赶紧去洗个澡,不然休想贴上来熏坏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嘻嘻……” “对对对娘子言之有理,太有理了茗儿还不赶紧放水放水放水” “杨大哥,我去”清娘轻盈地奔过杨逸身边,回首嫣然说道:“茗儿姐姐听了杨大哥回来后,带着春妞他们上街买菜去了要给杨大哥置桌酒席接风洗尘呢” “清娘,放冷水就好,不必烧热水了”杨逸连忙吩咐一声浴室外有蓄水池,打开阀门便能放水入池,倒不怕累着她 他回头对十三娘说道:“娘子,对不起,今晚恐怕要辜负娘子一片美意了,官人我胡乱吃点就行,等下还要赶往庆州” 十三娘见他刚进家,话还没说三句,又急着离开,不禁脱口问道:“官人何事往庆州?” 杨逸故作轻松地笑道:“夏军可能来犯之事,想来娘子也听说了,不瞒娘子,环州的兵快被官人派出去完了,如今啊,总不能真摆着空城计,官人我到庆州去要点兵马再说” 十三娘听了秀眉微微蹙了起来,杨逸和经略使尹策闹得很僵,这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环州与庆州之间根本不象一路,杨逸此时去庆州调兵,恐怕又将起冲突,十三娘犹豫地说道:“官人,这些事妾身本不该多嘴,只是官人你到了庆州,还须忍一忍,常言道,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官人你千万莫要再意气用事” 杨逸啪的一声,向十三娘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正儿八经地答道:“娘子有令,为夫定然遵行不怠” 十三娘见他又作怪,咬了咬下唇嗔道:“你呀少来糊弄人,你若真能听得进片言只语,我也不求什么了” 杨逸连忙分辩道:“娘子有令,为夫什么时候不遵从过?娘子放心了为夫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了,但向来说到做到,绝不哄骗娘子,此去庆州,只要姓尹的不借题发挥,为夫一定……” “好啦好啦就你那臭脾气,少在这儿哄我了,快去沐浴,我让她们给你准备些吃食等着” “得令” 杨逸抱住她强亲了一口,这才哈哈笑着前往浴室 到了浴室,杨逸正要脱衣,却见清娘红着脸站着不出去,连忙停手说道:“清娘,你干嘛水放好了,还不赶紧出去” 清娘捏着衣角,窘迫地说道:“茗儿姐姐不在,人家……人家侍候杨大哥沐浴……” 杨逸见她脸蛋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感觉十分有趣,忍不住逗她道:“哦,这样啊,那好那杨大哥可要脱衣服了哦” “呀”清娘见杨逸果然把外衣脱了下来,羞得娇呼一声,双手捂住滚烫的脸蛋,不敢再看他一眼 杨逸哈哈一笑,回身在她小屁股蛋上轻拍一掌说道:“你这丫头,羞成这样还说侍候我洗澡,快出去杨大哥自己洗就行了” “不呢人家……人家……”清娘人家不出个所以然来,却松开了捂着眼睛的双手,真要上来帮他宽衣 杨逸连忙后退,他怕清娘多想,笑得一脸爽朗,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说道:“清娘乖,杨大哥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不让你受一点委屈的,这些事杨大哥不用你做,你呀多写几首诗词给杨大哥品味就行了,清娘乖乖的听话,出去” 清娘还在坚持着:“可是,杨大哥,人家不觉得委屈呀” “那也不行” “为什么?茗儿姐姐她们不是都……” “就因为她们是姐姐,你是小姑娘,你嘀明白?” “不明白”清娘噘着小嘴,倒真象受了委曲似的 “冰雪聪明的人儿,少给我装傻”杨逸一把抱起她就往外走,“这样好了,等你长大了再说,到那时你若还乐意,我一定乐意,这样总行了?哈哈哈……” 杨逸把门一关,清娘还在门外不肯走,跺着脚问道:“可是……可是……人家什么时候才算长大?” 门内没有回音,却传来仆嗵一声水响,清娘满脸通红,跺跺脚儿,无奈地走了 粗粗用过饭食,杨逸与马汉卿带着一百名护卫,再度出得环州,纵马向庆州飞驰而去。 第215章庆州夺兵 现在环州兵马基本被杨逸抽空了,他可不想真摆空城计来试探梁太后的智商。 他身有一个环庆路兵马都钤辖的官职,名义环庆路的所有兵马都在他管辖之下。打个比方的话,他在环庆路就是国防部长,而尹策是国家主席。 即便是环州的兵力大举调动时,理论也是要经过尹策点头才行的,但万事都有例外,杨逸入主环州以来,一向强势惯了,加把持朝政的新党、有意把他和章楶树作新党在军方的代表人物,因此,尹策对环州事实已经失去了话语权。 杨逸一向还是有分寸的,只要尹策不来环州指手画脚,他也不会去庆州给尹策添堵。 但现在大宋受辽夏两面夹击,岌岌可危。河北、河东方面,宋辽军力不相下,一时想击退辽军很难,这次不象次易水之战,那时双方是仓促交战,杨逸一举击败萧达林有很大的侥幸成分,现在辽军提前做好了准备,想快速分出胜负已属不可能。 那么想要尽快打破两面受攻的困局,只有从西北着手,大宋西军与夏军对比,在战力绝对占着风; 加之前对夏作战连连取胜,军心气士可用,只要一鼓作气击退夏军,剩下辽国大宋就完全不用畏惧了。 环州这一触发,将牵动整个西北战局,而西北战局,将会牵动宋辽夏大战的整体战局。这就是眼下的情形。为了尽快破局。同时不让环州生灵涂炭,杨逸只得打破原来的克制,把手伸向庆州去了。 整个环庆路总兵力在三万六千左右,其中环州有兵一万三千,其余都在庆州尹策辖下。杨逸带着马汉卿冲入庆州后,直奔庆州北面的军营,这里驻有一万兵力,而杨逸此行目的,就是要夺取这一万兵力的指挥权。 “大人,要不咱们还是先去帅司。说不定经略安抚使明了大势后,能顾全大局也一不定呢?”马汉卿见杨逸竟直奔军营,策马近前说道。 杨逸想起十三娘的话,不禁哈哈一笑道:“好!为了对得起十三娘。咱们这回就先礼后兵,走,去帅司!” 大宋的“路”大致相当于后世“省”的行政划分。帅司就是各路的经略安抚司衙门,与行军作战时的“帅帐”并不是一个概念,经略安抚使掌一路军政,因此在大宋习惯都把经略安抚司称为帅司。 算尽西北各路,二十下便能着知州服的只杨逸一人,而杨逸与尹策关系很僵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见杨逸带人昂然进入帅司衙门,一众吏员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这可是新鲜事啊!有戏看! 可不,是够新鲜的,新鲜得杨逸连尹策的签押房在哪都不知道。 “你!就你啦!”杨逸手持马鞭一指,对一个小吏喊道:“尹经略签押房在何处?你给本官带路。” 那小吏硬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啊! 路治下的官员,谁到了帅司不是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的? 偏偏这位主倒象是来砸场子的,强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小吏知道自己遇的是什么人,也不敢吭声,老老实实把杨逸带往尹策的签押房。刚到外间小厅便见尹焞迎了出来。眼神先是冷傲漠然,接着便变得玩味起来,下打量着杨逸。 杨逸没心机与他纠缠,就要闪身过去,尹焞一跨步拦住。对那小吏大声喝斥道:“还有点规矩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不经经略使同意,便什么人都往这领。你不想在衙门呆下去了是吗?” 小吏吓得噤若寒蝉,杨逸见尹焞这般指桑骂槐,一时倒乐了! 他一拍尹焞肩膀哈哈笑道:“尹才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我京中一场豪堵,天下谁人不知?此时尹才子攀了尹经略使这高枝,倒装着不认识故人了,只怕天下人会说你薄情寡义啊!不妥!太他娘的不妥了!” 尹焞被他拍头肩头发麻,这还在其次,杨逸一翻话更是让他心头刺痛,他一拂大袖怒目而视,冷然说道:“杨知州在京中攀的高枝何其多,两年之内连升数级,尹某万难相提并论,杨知州有事向来是直接找京里的高枝,却不知今日到帅司所谓何来?” “自然是有公事。”杨逸突然一吸长气说道:“嘶!尹才子这般问,难不成尹才子什么时候升为经略使了?那倒是杨某失敬了!” 被杨逸冷嘲热讽,尹焞大恨,虽目中喷火,心里知道再斗下去自己只会更吃亏,便冷哼道:“尹经略不在,杨知州先到外边等着!” “哦,敢问尹经略去了哪里?何时能回来?” “不知道!”尹焞冷笑而答,他想先撂杨逸一时半日,杀杀他的威风再说。 偏偏杨逸不吃他这一套,马鞭在手心一拍说道:“事情万急,既然尹经略不在,那本官只好来日再报了,走!” 在尹焞愕然的目光中,杨逸带着马汉卿他们大步出衙,跃战马挥鞭而去。 “环庆路兵马都钤辖杨逸杨大人到!”马汉卿打着“杨”字大旗,高声吼着,百骑如虎冲入庆州城北的军营。 在营中士卒凝立张望中,杨逸扬鞭一指,大喝道:“击鼓!聚将!” 两名护卫闻名跃下战马,抄起帅帐前的鼓棰擂响那面牛皮大鼓,轰轰的鼓声惊动了整个大营,各级将领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聚将鼓响之后,还是很快聚到帅帐来。 其实还是有些将领认得杨逸的。见这个向来不光顾庆州的顶头司突然驾到。倒是好奇多于惊讶。 杨逸已先虎踞帅桌之前,包括庆州第一将陆运在内,入帐后只得列班于两侧,等众将站定,杨逸将兵马都钤辖的大印往帅桌一拍,大声说道:“本官杨逸!” 杨逸喝完凛然视下,陆运不得不带头出列参拜:“末将等拜见都钤辖大人!” “都免礼!”杨逸点点头,一抬手大声说道:“今日之大宋,国丧未过,正值举国同悲之际。辽夏豺狼之邦,竟双双起兵入寇,自海之滨,到河之西。万里狼烟滚滚,大宋势危,危如累卵,百姓在哭泣,万民在惶惶张望,当此之时,身为军人!身为大宋的钢铁长城!你们!该当如何?” 杨逸凛然发问,底下寂寂无声,杨逸大怒,拔刀霍然挥出。嘭的一声大响,将帅桌劈成两截!然后持刀咆哮道:“都他娘的是软蛋吗?百姓指望着你们保家卫国,你们却他娘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们还算是军人吗?身为军人,就当气吞万里如虎!就当摧山倒海舍生忘死! 老子告诉你们,环州兵马已尽数被我派往驰援米脂,他们浴血奋战去了,你们呢?要做缩头乌龟吗?现在,本官命令你们立即集结营中兵马,随本官北去迎击夏军。谁他娘敢抗命,斩!” 事实同为西军,环州军在杨逸的带领下,不断的败敌立功,他们却一直被尹策约束着。心里何尝不是憋得慌,经杨逸这么一激。大多数将领热血沸腾,轰然出列表示愿听从杨逸军令。 陆运和尹策走得近,望着杨逸凛冽的刀锋,他咽了咽吐沫咬牙问道:“敢问都钤辖大人,您来调兵可曾经尹经略使同意……” “你既然知道我是环庆路兵马都钤辖,就少他娘的废话!”杨逸逼前一步,冷森森地说道:“我是你官,你只能服从军令,尹经略那里,我自有交替,轮不到你操这分心!现在,本官军令以下,你是遵从还是抗令?” 杨逸逼到陆运面前缓缓举起长刀,杀气森然,帐中人人都屏气凝神,眼睁睁地看着,有些将领眼中还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平时陆运仗着尹策的关系,没少欺压他们。 陆运额冒细汗,心神俱颤,杨逸可不是那种软弱的文官,这人比他们这些武将还狠,手头血迹斑斑,人命无数,特别是这国难当头,兵凶战危之际,陆运还真不敢怀疑杨逸杀他立威的决心。 “末将遵令!” 这四个字艰难地从陆运嘴里说出,杨逸立即收刀喝道:“立即集合兵马,只带兵甲武器,粮草到了环州本官自会安排。三鼓之内,谁手下的兵马还没集合好,本官就拿他祭旗!谁想看看本官的刀够不够利,尽管拖延试试!还不快去!” 大杨逸大喝下,众将纷纷出帐去集结兵马。 陆运稍稍派人要去给尹策送信,结果送信的小卒到了营门,却见马汉卿横刀立马挡住去路,想出营,没门! 三鼓之后,杨逸带着一万人马轰隆隆地开出北门时,消息才传到帅司,尹策又惊又怒,匆忙间带着几名随从就追了出来。 出帅司不远,忽见一队士卒杀气腾腾的封住街道,为首的正是马汉卿,他长枪一指大喝道:“停车!前方大军调动,为防西夏奸细查探我军虚实,此处街道暂时戒严!敢强闯者杀无赦!” 马汉卿喊得威风凛凛、冠冕堂皇!尹策却是气炸了,这是庆州!是我的地头,我竟然被人戒严了? 怒发冲冠的尹策一掀车帘跳下车,抢过车夫的马鞭就冲去,打算给马汉卿几鞭子。 “我让你戒严!我让你戒严!戒严戒到本官头来了,知道本官是谁吗?反了你!” 尹策挥舞着鞭子,倒真有几分气势,可惜他遇到的是马汉卿,跟杨逸久了,谁不是彪悍到死? 他得了杨逸命令,无论如何要拦住尹策,等大军出城再说,尹策马鞭挥来,他长枪轻轻一绞,居高临下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本将军令在身,除非陛下亲临,否则谁也别想从此过去。” “你……你……本官是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瞎了你的狗眼!” “对不起!末将愚鲁,不识经略使,你若有疑问,过后再找我家大人去说,末将只知道军令不可违。” 被马汉卿挡着,过又过不去,打又打不过,尹策差点气昏过去,暴跳如雷地喝道:“反了,反了,杨逸那个奸佞何在?让他来见本官,本官倒要看看……” “对不起,军情紧急,杨大人忙于调兵抗击夏军,眼下没时间见客!” “你…你…. 第216章送上门来 王韶熙河开边时,尽收陇右之地,得羌人十多万帐,陇右是传统的战马产地之一,加这些归附大宋的羌人大多还是以游牧为主,大宋缺马的窘境有了一些改善。 但也只是改善一些而已。 神宗时期,大宋为了发展骑兵,王安石曾施行过保马法,保马法的大致内容是朝廷提供马种,由百姓来养以抵消原本应负担的赋役,马死了,不管什么原因,百姓得负责赔偿,这个法令存在很大的弊端,不但收效不大,一有疫病,就会导致大量马户破产。 骑兵是攻击型兵种,也是一个昂贵的军种,养一个骑兵所须耗费至少相当于养四个步兵。 元祐年初司马光台,旧党对外实行的是打不把手的睦邻好政策,自然不愿意去发展这种昂贵的攻击型兵种。 而由于原来的保马法弊端太大,这次新党从新执政后,也没有再重施。倒是从阻卜部那边弄到了五六万战马,但相对于大宋百万大军而言,几万战马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象环州处于抗击西夏的前沿,原本也不过拥有两千骑兵。 次朝廷为了安抚杨逸,又拔来两千战马。除此之外,包括蒙云谷一战在内,环州陆续从西夏夺得近三万战马。檄了大部分,但杨逸还是软硬兼施的截下了五千多匹。近半发给了环州百姓来养,其余的都在环州军手里,目前来说环州军的战马还是很充足的。 考虑到刘老虎进入西夏后的机动力、攻击力,杨逸这回把那些“机步兵”派给了种朴,环州两千老牌骑兵都给了刘老虎。 而且给了刘老虎的拢头都解掉了,唯的要求就是让他去西夏不断的砍人!砍!砍!砍! 刘老虎自然不会浪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优惠政策,一冲过横山,就嗷嗷叫着向西杀去。这狗娘养的出笼后,根本不顾杨逸模糊的建议,不向东去寻机劫仁多保忠的粮道,硬是风一般向西杀去,韦州守军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席卷而过,直冲天都山逼去。 梁太后不是蹲在天都山玩牵制吗?老子让你慢慢牵制!千万别太早挪窝! 狠人就是狠人! 他两千人马。人家梁太后十五万大军等在天都山。就算这个数字有些水份,总也有十万? 他两千人马硬是杀过去了!烟尘滚滚过处,简直比日后的蒙古兵团还狠,见人杀人,没人……杀羊! 西夏再次吃了兵力过去集中的苦,杨逸这次派出两千骑兵,是经过仔细斟酌了的,并非一时冲动。 人数太多,就很难保证强劲的机动力。 人数太少。又没有足够的杀伤力和突击力,西夏来几百人马就可能被拖住。 二千人马刚好,夏军想在草原围剿,至少得出动两至三倍的人马,而西夏腹地现在除了一些大城。已经没有这么强的兵力,等你从别处调遣过来,刘老虎只要不傻。就不会在那里等你了! 听说刘老虎两千人马竟一路杀到天都山附近,梁太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又是环州军!又是杨逸!怎么老是这个人来摸老虎屁股呢? 梁太后大怒之下,派出野利杰哥率一万人马围剿刘老虎,严令不得放过这碟送门来的菜。 同时下令拔营起寨,由她亲自领着十多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向环州。 梁太后作出这样的决定,倒也不是全凭怒气兴兵,自从杨逸到环州后,西夏就没安生过,攻击环州既可解一时之气,壮壮军威,又可以和东面的仁多保忠相互呼应,赢得更多的战机。因此同行的西夏名将嵬名阿吴也没有反对。 十多万大军绵延数十里滚滚向前,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声势之浩大,比沙漠中刮起的沙尘暴有过之无不及。 别看梁太后是个雌儿,别看她年纪不大,这已经是梁太后第二次率十万以的大军亲征了。大宋若抛开太祖太宗不算,还真没有一个皇帝能比得她呢!虽然,次她被章楶打得裤子都掉了。 失败乃成功之母,今时不同往日喽!有了次的经验,加这回是辽夏同时攻宋,梁太后这回是踌躇满志,誓要向心中的偶像看齐,若问梁太后的偶像是谁,当初逼得真宗皇帝签下澶渊之盟的辽太后——萧燕燕是也! 但是很显然,梁太后没有意识到一点,萧燕燕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嘀! 试想人家萧燕燕那是什么手腕,婆家与娘家,儿子与情人,兄弟和手下,被萧燕燕调教得那叫一个和谐,靠着这份和谐硬把辽国推向了最辉煌的巅峰,在这点连武则天也不如她。 回头再看梁太后怎么弄西夏的,娘家人和婆家人打成一团,党项八部被弄得四分五裂,互相仇视吞并,整一个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就这样还想去学人家萧燕燕,省省! 一万人马被杨逸带到环州时,那些和陆运一样亲近尹策的将领,都被杨逸给剔了出来,先去环州城里带领城防军,环州近两万保甲乡兵正缺少将领,总之,这次战役打输了,伤不着你们,打赢了,保证不少你们的一份功劳就是。 杨逸收买军心还是有一套的,刚到环州城外,路边已经站满了夹道欢迎百姓,煮鸡蛋,煎饼、蒸馍,一样样的往士卒手里塞,大姑娘、小媳妇们手持花果,眼含热泪的感谢他们前来保卫环州,保卫百姓。 经过盛大的欢迎仪式后,杨逸又把他们带着城北的烈士陵园,站在二麻子的雕像前,大讲蒙云谷一战时二麻子等人的英雄事迹,听得这一万庆州兵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一系列的举措之下,加杨逸本身就拥有强大的号召力,他一次次大胜的战绩,让士卒们相信,跟着他就能建功立业。 到杨逸下令他们开往北面边境时。这一万士卒已是气壮山河,视死如归了。 尹策这回可谓是锲而不舍,追到环州没追,又追到洪德寨,怒气冲天地闯入杨逸的帅帐。劈头盖脸就斥道:“杨逸!你简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未经本经略使许可。你擅自调兵前往鄜延路也就罢了,竟然还擅自调出庆州守城军,置庆州万千百姓于不顾,我来问你,你是经略使还是我是经略使?说啊!” 尹策吹胡子瞪眼,把杨逸的帅桌拍得呯呯乱响,杨逸眼疾手快,把桌的茶给端到了手,他有些好笑。站起身和蔼可亲地答道:“尹经略请息怒,听我把话说完可好?” “好!你说,本官倒要看看,你如何鼓你这三寸不烂之舌,你若不给本官说个所以然来。本官这回非办了你不可!” “尹经略说我胆子大,这一点我得承认,这杀人杀多了。胆子总会大点的,慢来!慢来!尹经略请耐心听下官把话说完嘛!” 杨逸一看尹策又要暴走,连忙好声巡抚,等尹策冷笑等着,他才接着说道:“至于说我无法无天,这一点下官不敢苟同,下官身为环庆路兵马都钤辖,有权调遣本路兵马,现在下官不过是在行使自己的职权而已。” “但按例你得请示过本官才行,你请示过本官了吗?本官同意你调兵了吗?” “这回尹经略您可就错怪下官了,下官去庆州调兵,先到帅司请示过尹经略您的,当时您的幕僚尹焞说不知道您去哪里了,这办公时间,尹经略竟然不坐衙,下官真是好生奇怪,偏偏军情如火,下官不敢怠慢!只好先调出兵马!敢问尹经略,这何错之有?” 杨逸这话等于是说他是玩忽职守,尹策被他反将一军,气极而笑道:“军情如火?你把军队拉到环州城外又是清洗将领,又是拜什么烈士陵园,怎么不见军情如火?本官就算出衙办差一时不曾回来,你稍等等又何妨,你这分明是藐视官!无法无天!” 杨逸的耐心也终于用完了,他脸色一冷,厉声反驳道:“十万夏军正在猛攻米脂,这难道不是军情如火?西北四路本是一体,鄜延路两度求援,尹经略竟视而不见,这是何道理?难道坐看鄜延路沦陷,咱们环庆路就能幸免吗?” 杨逸不等尹策反驳,将一份军报往他怀里一砸吼道:“还有这!梁太后十五万大军已过韦州,直扑环庆路而来,这算不算军情如火?当此兵凶战危之际,尹经略竟然不坐衙办差,这又是何道理?难道等夏军把环庆路荡平,尹经略才认为军情如火吗?” 尹策一看那军报,果然是十五万夏军直扑环庆路而来,他心神恍惚之下,被杨逸逼问得哑口无言,脸神色变幻不定。 杨逸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一顿,脸无表情地说道:“庆州尚有一万多兵马,壮丁保甲数万,当此之际,尹大人还是早点回去集结人马,准备坚壁清野,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事! 环州这边有下官先顶着,军械粮草方面,就麻烦尹大人多多筹措了,若是后勤跟不,环州沦陷后这缺口一开,米脂的仁多保忠定会一同夹击过来; 尹大人自个掂量掂量,庆州能不能顶得住西夏二十五万大军!军情如火,下官还有诸多事情要安排,恕不远送!” 杨逸不但冷着脸下了逐客令,还狠狠威胁敲诈了一翻! 经杨逸把局势这么一摆,军械粮草方面,尹策还真不敢克扣他的了,他虽然与杨逸不和,但也不得不承认杨逸很能打仗,若是连杨逸也顶不住了,那自己……那可是二十五万夏军啊! 别想了,赶紧回庆州!尹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晦气没找成,反而象送门来让人敲诈,心里也不知有多郁闷 第217章黑云压城城欲摧 从后世的保定到天津之间画一根横线,三关大致就分布在这根横线,离幽州běi精非常近。!。而且这一带大多是平原,辽军的军械物资补给也很容易。 自辽军大举进攻以来,三关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特别是最东面的淤口关,关城所在地根本算不得山,只是一些比较高的土坡,防守异常不利。 辽将萧德真日夜攻击之下,宋军靠土炸弹才勉强撑住,然而第四天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宋军的土炸弹在雨中使用,引信一湿便成哑弹; 辽将萧德真抓住机会,亲自率军攻关,两万多辽军如惊涛拍岸一般,一举攻破了淤口关。 眼看辽军蜂拥而入,守卫淤口关的信安军知军聂清下令退守雁头寨,心里惶惶不可终日,淤口关一破,背后就是一马平川,辽军大部是骑兵,平原作战,更是占尽地利,难道真是天要亡大宋? 就在聂清重整军队,打算在平原与辽军决一死战的时候,幕僚丁聪给他出了个主意:决堤! 聂清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即派军分别挖开南易水、白沟河、滹沱河的堤岸,一时间,从霸州以东到黄河以西眼下黄河北流经沧州到天津西面,才抢白沟河河道东流入海。数县尽成一片沼国,加天还降着大雨,这才让萧德真止步于淤口关。 但这样一来,萧德真移师向西,瓦桥关、益津关承受的压力更大,甚至河北路招讨使潘锐也提前做了准备,先行将漕河、拒马河、肃水、漗河蓄水,一但瓦桥关守不住,也打算来个决堤阻敌。 还真得感谢此时河北平原发达的水系,这些水系在宋代以后,随着环境的恶化开始慢慢消失,但现在。这些水系还不失为不得以之下的一个滞敌之策。 河北战事如火如荼,河东也不好过,四万辽军突然发动。疾攻雁门关,北面的寨堡已经尽失,而且辽将班特郝里不断派遣小股骑兵,从边境的山间小道突入宋境。四处烧杀抢掠;雁门关险要,一时不虞有失,但河东同样不容乐观。 大宋正在经受着一场史无前例有考验,合计起来,辽夏攻宋的总兵力已经达到四十万。从河北到陕西,万里边境线狼烟滚滚,血流飘撸。 这是一场浩大的、关系到大宋生死存亡的国战。 每天的战报象雪片一般飞入东京,摧要粮草的、军械的、饷银的、请求增援的、退守的、进攻的样样皆有。 奔驰的信使络绎于途,押运后勤辎重的厢军与民夫充塞于道,拱卫京畿的四军也是枕戈待旦,严阵以待。 整个大宋都在超负荷地运转,浓浓的战争阴云笼罩在空。连东京城都失去了往日的活力。百姓脸尽是悲伤和忧患的神色,走起路来步履匆匆。 两院之中灯火日夜不息,章惇与许将的头发在迅速的变白着,与辽国的谈判没有丝毫进展,萧望提出的条件已不再是原来的四寨,而是三关十县。几乎是要将当初周世宗收复的瀛、莫二州及三关之地尽数割让才肯罢休。 每天朝会分歧越来越严重,妥协求和的声音叫嚣得逾来逾响。地方指责新党执政以来擅起边衅,至有今日危局的弹章不绝如潮; 而弹劾杨逸的奏章无疑是最多的。许多人直指他祸国殃民、动摇国本、危及社稷,欲除之而后快; 提出废除新政,收拾民心,共渡国难的言论更是冠冕堂皇。 甚至还有人提出迁都,以防万一。 江南东路方面,有亡命之徒安兆辉,打出反旗,自号宁王,纠集两百匪类,连破宁国、宜城两县,广德军一剿,便退往丹阳湖一带,有逾演逾烈之势。 刘皇后已经临近分娩期,已无力朝听政; 赵似这个半大的孩子吓得脸无人色,甚至私下央求执宰让他退位让贤。 用一团乱麻,危机四起,这些词尚不足以形容眼下大宋朝堂的局势。 大宋拖不下去了,再不突破眼前的困局,恐怕大宋内就先发生雪崩了。尚省、枢密院,大宋的两个军政首脑机构在这种巨大的重压之下,一道道命令流水般发出。特别是针对西北的作战命令,就象追岳飞的十二道金牌一般,一道接着一道。 这次不是追西北罢兵,而是让西北全力出战,尽快击退夏军,尽快打破目前两面受夹击的危局。 理论大宋最强大的是拱卫京畿的四军,但四军通常不战场;整个大宋若论真实战力,非西军莫属,西北各路总兵力已多达二十余万,而这二十余万人全是历经实战洗礼的,想要打破眼前的困局,不指望西军,还能指望谁? 环州,作为风暴的中心之一,更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梁太后的十五万大军滚滚而来,而环州本部兵马已几乎被抽空,只有从庆州夺来的一万人马,能否挡住夏军的泰山压顶之势,连杨逸自己心里都没底。 整个环州在杨逸的严令下,已经实行坚壁清野,百姓不是避入深山,就是举家南迁。所有的壮丁也全部被组织了起来,归德川、白马川两条夏军南下的通道,已经布满了壕沟陷阱,那些临崖的石壁被杨逸下令炸塌,尽量堵塞道路,哪怕能凝滞夏军半日也好。 除了留两千人驻守环州之外,其余的九千人马全被杨逸带到了北线。用顺手的环州将领,现在只剩下谢敬亭一个,杨逸命他带着四千人马驻守归德川一线的归德堡,自己亲率五千人马驻守白马川的清平关,打算利用地形层层阻击,凝滞夏军入侵速度以待援军。 “报!知州大人!夏将阿骨录率一万先锋人马已过蛤子岭,预计饭时兵临清平关。” “知道了,再探!” 斥侯兵刚刚退出去,马汉卿就抱拳问道:“大人,战!还是不战!” “战!”杨逸一边披甲一边说道,“这些庆州兵刚刚受我指挥,费尽心机鼓舞起来的士气,若是不战而退。恐怕会大损士气,因此不但要战,而且首战一定要挫敌锋芒。打出气概来!” 清平关算不关隘,严格来讲它是一座军事寨堡,伫立于白马川西岸,寨堡一侧是片矮山。军队完全可从矮山通过;前面是一片空地,杨逸带着五千人马就依山列阵于空地。 阿骨录的一万前锋滚滚而来,只见宋军阵型严整,刀枪如林,气势凝重如山。那面“杨”字大旗迎风猎猎翻卷着。 见到这面大旗,而宋军人马不及自己一半,阿骨录兴奋之情难于言表,杨逸啊!西夏的眼中钉肉中刺啊!别说生擒了,哪怕能一战击败杨逸,也足以让阿骨录成为“西夏战神”了。 稍稍布置一下,呜呜的号角声便吹响,阿骨录领五千人马押阵。部将业秀率五千骑兵立即对宋军发起了猛烈的冲锋。铁蹄如潮,五千骑兵集体冲锋,那惊人的气势简直是摧山倒海,惊心动魄。 而宋军这边依然寂寂无声,仿佛冰凝一般,只有本阵前面三十丈的一排宋军迅速分开。露出十个铁桶来。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若没点准备。杨逸绝不会带着几千步兵来与阿骨录蛮干,这十个铁桶是他让人根据解放军的“没良心炮”打造的。这种土炮制作十分简单,一个铁桶先填发shè药,把捆扎成圆盘形的炸药包放进去,点燃发shè药,就能把炸药包抛shè出将近两百米左右。 宋军士卒点烯引信后就飞快的往后跑,夏军没见过东西,不明其意,五千骑兵仍旧排山倒海的冲刺过来。 十个铁桶几乎同时冒出火光,十个炸药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夏军砸去。 轰!轰!轰…… 炸药包落地后不久,十声巨大的轰鸣声震天动地,两里外的清平关都差点被震塌,整整二十斤重一个的炸药包啊! 爆炸时那巨大的火团翻卷而起,冲击波把一匹匹战马掀飞出去,断肢残臂凌空飞舞,血雨腥风鼓荡不息,那吓人的声势让人感觉就象天崩地裂了一般。 那些没有直接被炸伤的战马受惊之下,如癫似狂,将马的夏军抛下来,长嘶着践踏过去,四散而逃,入眼处尽一惨不忍睹的情形…… 宋军战鼓随即擂响,五千人马随着杨逸从斜坡杀下来,呐喊声声,刀枪铮鸣,向溃不成军的夏军杀去,一箭雨如冰雹一样,收割着夏军的性命。 好在阿骨录那押阵的五千人马离得远,很快控制住了sāo动的坐骑,眼看前军被猎杀的惨不忍睹,阿骨录率着余下的五千人马接应来,与宋军绞杀在一起。 在前阵那些惊马的阻挡下,他们的马速不算快,阵型也有些散乱;而宋军一方,由于过于兴奋,追杀溃兵时弄得阵型也很散乱,如此一来,双方几乎成了一场大混战。 杨逸一边砍杀,一边骂娘,这些庆州兵第一次归于旗下,指挥起来很不顺手,更别提象李一忠他们那样如臂使指了,好好的一场胜仗被打成这样,胶着不下,这都他娘的什么事?等下就算是赢,恐怕也是惨胜,惨了!惨了! 阿骨录也是拼了老命了,次他被种朴收拾得象脱毛猪一样,光光溜溜的跑回西夏,这回若是再惨败回去,恐怕人头不保,这才有前军大溃之下,他依旧拼死冲来的事情发生。 就在双方胶着难下之下,清平关那边又杀出一支人马,从衣着看是两三百保甲乡兵,而冲在前面的赫然是一位女将,身着紧身劲装,英姿飒爽。 只见她跨着桃花马,手提梨花枪,冲到近时,梨花枪往得胜钩一挂,反手取下背后的长弓,纵身一跃站飞奔的马背,搭箭张弓如行云流水! 嗡嗡的弓弦声响声,两箭齐发,一下子把夏将阿骨录shè落马下。 杨逸不禁惊呼一声:穆桂英 第218章穆桂英.花木兰 阿骨录受伤落马,夏军士气再次遭到致命的打击,很快就溃不成军;那英姿飒爽的女将收弓坐落马背,提起梨花枪娇喝一声,率先追杀而来。 杨逸与马汉卿带着百来名骑兵,更是紧紧咬住被亲兵扶马背的阿骨录,一路追砍。大溃之下,夏军就象老鼠见猫一般,见了他们就躲,哪里还有还手的勇气。 杨逸杀红了眼,凭着乌云盖雪闪电般的速度,追就砍,长刀过处,血花如雨,乌云盖雪一身黑毛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马汉卿却顾不砍人了,不断地抽打着战马狂追,因为他发现杨逸一个人竟往阿骨录那边疾冲而去,要知道阿骨录虽然也是在逃跑,但身边还有几百人马溃而不散,杨逸一个人冲过去,万一…… 马汉卿急得连连呼叫,奈何杨逸竟晃若未闻,把马汉卿等人越抛越远,就在这时,又有一匹桃花马从马汉卿身边疾冲而过,去势如电。 “小娘子!小娘子!咱们换换马可好?”马汉卿简直就是病急乱投医,忙不迭地叫唤着。 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穆桂英”回头哼道:“凭什么?坐骑是随便借人的吗?妄想!” 马汉卿急得不行,一边抽打战马一边喊道:“是这样,小娘子,前面是知州杨大人,他一个人冲阿骨录追去了,这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如何得了?你马快,先换给我,我去追他…...” “驾!” 那‘穆桂英’回头不屑地瞄了马汉卿一眼,一夹马腹,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杀啊!杀啊!挡我者死!”杨逸满身染血,跃马扬刀如鹰飞隼shè,嘴里咆哮如雷,唬得溃逃的夏军如见厉鬼般,纷纷躲避。 他硬是冲向阿骨录那边,围在阿骨录身边的几百人马被他追得屁滚屎流。杨逸倒也没傻到不要命的往里冲,凭着坐骑骄人的速度,在外围象赶鸭子一般。不断地砍杀。 直追了三四里,亡命溃逃的夏军才有人记起放箭,这下杨逸没辙了,只得向远处退。就在他望洋兴叹的时候,一匹桃花马追了来,只见她收枪张弓,每箭shè出,就有一个夏军惨叫着落马。箭无虚发,箭不落空,箭…… 杨逸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看到的情景,方才被夏军放箭阻滞带来的那点郁闷一扫而空! “好!好!好!左边那个!哎!右边那个!对对对!专shè军官!”杨逸靠过来,不停地为‘穆桂英’喝彩,同时小小的指示一下目标,就象越野赛车中拿着路线图的副驾驶。 “你就是知州杨大人?” “猜对了,等下给你糖吃。快shè!好…….对了。姑娘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一点不象知州!”那‘穆桂英’一边shè杀夏军,还不忘答他话,“我是林红寨的穆兰花,你真是咱们环州知州杨大人吗?” 杨逸听他报姓名,脱口问道:“穆兰花?不是穆桂英吗?” “穆桂英是谁?” “你没听过这名字?” “没听过,不好。夏军被激怒了,回头杀来了。你若真是知州大人,就快点往回头跑!” 果然。前面的夏军大概是渡过了溃败初期的恐慌心里,有几十骑掉头迎了过来。杨逸不傻,刚才他之所以敢一骑追来杀个爽快,就是算准了夏军溃败初时一心想着逃跑的心里。现在有人回头拼命,他才不会打肿脸留下来充什么胖子呢。 “穆姑娘,走!班师!” “你到底是不是知州?逃跑就逃跑,还班师?” 杨逸听了大笑不止,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和百姓心目中的知州,确实有那么一点差距,这姑娘口直心快,有意思! 俩人仗着马快一阵风般撤了回来,那些回头追的夏军见到马汉卿他们后,也不敢再追了,掉头又跑。 这一战看似很辉煌,其实杀敌不过千来人,大半还都是激烈的爆炸惊了战马,夏军互相践踏死的。 没办法,步兵对骑兵就是这样,打输了跑不了,打赢了追不。来来回回就是杨逸和马汉卿他们百来骑追出了五六里。 但这是环州保卫战首战,意义重大,回到清平关后,杨逸对此战大肆褒奖,参战将士按杀敌多寡一一记功,整个环州的军心士气为之大振。 而杨逸在这些庆州军心目中,也真正建立起了无的权威,令到之处,无人敢逆。 林红寨这次来了两百一十二人,女子约占四分之一,杨逸发现这些人不但个个箭术精准,而且马就是骑兵,于是那些没有战马的,立即每人送了一匹战马,光这次就夺得近五百匹战马,发完还有富余。 现在杨逸连猴子都想拉来充数了,这么好的兵岂会放过? 最是那穆兰花,箭术只怕不在李一忠之下,这可是冲阵时斩将夺旗的好手,为了奖赏她这次shè伤阿骨录,打开战局的大功,杨逸给穆兰花许下了一个指挥使的官职。 当然,她的兵还是她带来的人马;其实现在禁军每个指挥通常也只有三百多人,很少有满员的。她两百多人马算一个指挥,倒也勉勉强强。 对此,穆兰花兴奋异常,一个指挥使可不是随便能捞到的,怎么着也可以叫将军了,总算圆了她的将军梦!虽然现在还只是杨逸口头许诺,朝廷批不批还两说,但已经够让穆兰花死心塌地跟着卖命的了。 有了林红寨的发现,杨逸立即派人去乡兵中挑选,但凡有善于马战的,都挑出来,现在环州战马不少,但骑兵需要长时间训练才能成军,因此环州骑兵一直被局限着。 杨逸早就知道,西北许多乡兵战力不下于禁军,而且接触马匹的机会相对多一些,以前不能乱来,现在一切都可以打着战争的名号行事。 他打算把所有擅于马战的乡兵都招集起来,迅速组建成军,虽然不可能当训练有素有骑兵使用,但用来劫粮道,偷袭、或象这一战用来追杀敌人,总不会错的。 第二天,梁太后的十几万大军到了,好家伙,烟尘滚滚绵延数十里,马蹄声,脚步声,声若闷雷,光去看一眼就能让人目眩神迷,心惊胆战。 杨逸看看自己可怜的几千人马,不禁英雄气短,暗叹连连,想遍三十六计,看来还是选择计为妙啊! “咱们换个山头再唱歌,撤!”杨逸一声令下,几千人马跑得比兔子还快。 马汉卿有些不甘地说道:“大人,没良心炮威力无穷,咱们何不轰他几炮再说。” “轰你个头,带来的那点炸药早就轰完了,再不跑,等梁太后那娘们抓去当太监啊?” 没良心炮威力确实是够大,这也是它为什么被叫做没良心炮的原因所在,但它的消耗那也是……别提了! 光清平关下那十炮,就耗了两百斤火药,整个环庆路现存火药都拿来,恐怕也不够它轰几炮,整一个无底洞啊,若不是为了首战必胜,杨逸哪里会去鼓捣它? 没良心啊没良心!它不光对敌人没良心,对自己同样没良心啊! 旁边的穆兰花听了两人的对答,突然插嘴道:“大人,人家十多万大军都追到屁股后面了,你怎么还没个正形的?” 杨逸先是一怔,接着笑了,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连领导也敢批评,要批评你也批评领导工作太拼命,不知道休息,不知道珍惜身体之类的嘛! 马汉卿对这位英气而不失俏丽的穆兰花似乎很心,耐着性子解释道:“穆娘子,你有所不知,大人领军作战时向来如此,若是大人紧绷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士卒们反而会担心,士气就也容易低落。” “警告你,以后要叫我穆将军!” 这下轮到马汉卿发愣了! 杨逸哈哈地笑道:“我看不如倒过来叫,就叫花木兰!” “嘻嘻,多谢大人夸奖,小女子可不敢当。”穆兰花嘴虽说不敢当,但却笑得很灿烂。 “不错,就叫花木兰……看看天,于是我剪下了月光,shè向我老家的地方,夜黑得就像墨一样,哪颗星名字叫木兰……” “咦,大人还会唱小曲?” “哈哈,好听?这小曲儿名叫木兰星,想学的话,以后让汉卿慢慢教你!” “就他?他会吗?” “打住,以后再说,山!”奔到一处地势狭窄的山边,杨逸立即下令全军山,现在泾原、秦凤两路的援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现在能拖一时好一时,从清平关到环州,一切能利用的地形杨逸早已实地看过,布置下了层层工事。 路早已挖好了一道道的壕沟,山早堆放好石块、箭矢、手雷,备好了干肉、煎饼、饮用水等等,众人一山,立即就能投入作战。 穆兰花看了这些布置,对这个一路没个正形的知州不禁重新审视了一翻。 “看什么看?花木兰听令!” “末将听令!”穆兰花倒是入戏很快,不管朝廷准不准,她已经‘末将’了! “你的人箭法比较好,等下你给我记住,尽量挑敌人的军官shè!明白没有?” “末将遵令!” 不到半个时辰,夏军已滚滚而来,从山望去,漫山遍野都是,黑压压的望也望不到边,人还未到,掀起的尘土已经弥漫过来,天地间变得昏暗起来,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山碎石簌簌直落… 第219章舌头上的战争 第219章舌头上的战争 梁太后对杨逸之恨,有山之高,海之深。 小小的山头,她一下子投入了三万大军,势若惊涛,一浪接着一浪的往山头冲,四面山岚回应着不尽的喊声杀声,天地沸腾了! 黑压压的夏军在角号的催促下,举着盾,提着刀,舍生忘死、前赴后继,整个北面的山坡就象铺开了一张巨大的黑毯,不断的向山上漫延,仿佛要把山河都遮盖住一样。 杨逸亲临一线指挥,那些巨石由两三个宋军合力砸下去,发出隆隆的巨响声,一路跳跃撞击,把一个个夏军砸得不成人形。 手雷、箭矢齐下,爆炸声、穿甲声,整个山头硝烟弥漫,血肉斑斑,山上的宋军就象一部巨型割草机,不断收割着夏军的性命,生命在这里变得无比的脆弱、廉价。 尽管血流成河,死伤惨重,但夏军人数实在太多了,凭着荆丛、山石的掩护,还是不断有人冲上山头,与宋军绞杀在一起。 杀!杨逸再次带着数百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卒,俯冲而下,对冲近山头的夏军发起逆袭,夏军冒着箭矢擂石冲上山来本已劳累,而杨逸他们个个如下山的猛虎,三三两两配合默契,咆哮着,砍杀着,将冲近山头的夏军驱赶下去。 在山下督战的嵬名阿吴直皱眉头,短短一个时辰,三万夏军不但没冲上山头,还伤亡了上千人,鲜血汇成的细流从山上流下来,那些被巨石砸中的士兵不是脑浆并裂,就是被砸成肉饼,惨烈极了。 望着山上手雷爆炸时弥漫的硝烟,嵬名阿吴灵机一动,并报过梁太后,便立即下令鸣金收兵。 夏军如潮水般从头上退下来后,嵬名阿吴让人收集柴草树枝,大量堆于山下,还泼上了水,点燃之后顿时浓烟滚滚向山头罩去。 杨逸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夏军会想出烟攻这一招,浓烟很快就弥漫上山头,这下苦也! “快!都撕下衣服用水沾湿,蒙住口鼻……咳……然后找地势低处趴下!”杨逸被呛得喉咙干辣,咳嗽不停,却不得不奔走呼喝着。 别看他说的这些很简单,时下的宋军士卒还真有许多人不懂这些常识,慌张地乱窜着,听了杨逸的大喊,才手忙脚乱的照做。 幸好山上原先备有些饮用水,众人蒙上口鼻后,杨逸又对马汉卿他们吼道:“快,尽量收集干柴草,堆于阵地前,快!” 一个庆州军指挥使疑惑地问道:“大人,找干柴何用?我们放火也熏不到敌人啊……” “少他娘废话,按我说的做!” 趁着烟还不算太浓,宋军倒也收集了不少干柴,按杨逸的命令纷纷堆于阵地前,待到山下的浓烟弥漫上来熏得众人受不了,杨逸便下令点燃柴草。 大火燃起来后,空气形成对流,就象一个抽烟机,山下弥漫上来的浓烟被大火不断的抽送向上,阵地这边的烟便淡了许多。 穆兰花一双眼睛已经被熏得象兔子似的,这下发觉烟淡了许多,不禁高兴地说道:“大人,你真行!诸葛亮恐怕也比不上你……” “行什么行,咱们山上柴草有限,这火燃不了多久。” “那怎么办?” 杨逸没时间理她,起身对宋军士卒道:“大伙先把湿布取下,都听好了,照我说的对山下大笑大喊:梁太后,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放点烟能耐我何?梁太后啊梁太后,你守寡这么多年,痒了吧?想了吧?上山来吧!我们个个生龙活虎,保证骑得你够爽,骑得你要死要活,飘飘欲仙……” 杨逸一翻吼出,即便是穆兰花她们巾帼不让须眉,也羞得掩面远远的躲开,那些宋军士卒也是个个目瞪口呆,有的口水都流出来的了,嘴巴也没记得合上。 杨逸用刀脊在石块上猛敲,惊醒众人后怒声道:“傻愣着干嘛!老子是文人,是文明人,想不出恶毒的话来,你们自己想,怎么恶毒怎么骂!还不赶紧照我说的做,想活命的就给我大声骂,大声笑!” 浓烟弥漫上山顶,梁太后正以为得计,不想山上很快也燃起了大火,浓烟被大火抽送上天; 谁也没想到宋军会想出这样的招数来应对烟熏之计,正愕然之间,就听山上传来一阵阵的大笑声、嘲弄声,梁太后才刚刚听几句,心中的羞怒就腾地直冲头发梢。 骂人而已,山上那几千兵痞可比杨逸在行多了,那言词,那艺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梁太后身上所有的洞都被狠狠地冲击了一遍。 很快,随着艺术不断的发展,梁太后如何偷人,如何养奸,如何呻吟,如何,都被艺术再现了出来,连李乾顺同志都成了梁太后与山上这些兵痞偷情的结晶…… 杨逸听了,心里的担负一下就没了,相比之下,咱还真是当之无愧的文明人啊! 舌头一样能杀人啊! 十几万人侧耳听着自己的罗曼史、偷情史、史、史,梁太后哪怕是脸皮比城墙厚,也受不了啊! 暴怒之下,她放弃了那“没用”的烟熏之计,一下子翻倍投入六万人马,再次对山头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杨逸,本宫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罢休! 这个无名的山头,再次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风雷滚滚,乱箭飞舞,巨石纷纷,杨逸他们尽管占尽了地利,但人数的劣势在夏军不要命的攻击下,不可避免的显露了出来。 整整两个时辰,杨逸他们得不到丝毫停歇,石头都快搬不动了,弓弦也拉得两臂发麻; 夏军越来越频繁地冲上山头,每次杨逸都得亲自带人发起猛烈的反冲锋才行,夏军死伤无数,宋军伤亡也急剧地增加,防线岌岌可危,随时有可能被攻破…… 东京城里虽然没有边境上战火纷飞的惨烈情景,但所承受的压力丝毫不比前线少。 三关告急、雁门关告急、鄜延路告急、环庆路告急,一份战报如雪片飞来,整个大宋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一但一点被突破,恐怕就会引起连锁反应,整个大宋的军心民心就会形成雪崩之势。 哲宗刚刚驾崩,朝局正乱,辽夏就一同攻宋,悲伤、迷茫、恐慌的情绪弥漫在京城里; 无数的弹章堆满了尚书省,几乎把章惇给淹没了,朝堂上求和的声音大有占据上风之势。 那些一向隐伏不动的皇亲贵戚,也都行动了起来,集体向当政者发难; 进不了尚书省,进不了文德殿,他们就到赵煦灵前大哭大闹,什么新党乱国,危及大宋社稷,都毫无顾忌地骂了出来。 就连那些太学生也不逛青楼了,聚上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他们当中有主张抗战的,有主张求和的,各抒己见,争得面红耳赤; 有些甚至动起手来,当街群殴,本就零乱的民心被鼓荡得更加彷徨!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走进了万胜门,他叫程颐,人称伊川先生,身上带着一个小小的官职,西京太学教授。 官职很小,但绝对是个大人物,他与兄长程颢一同开创了天理学说,桃李遍天下,在大宋有着崇高的地位。 后世影响整个大明朝政治生活的东林书院的创办者杨时,宁愿放弃高官厚禄,跑去拜程家兄弟为师,还因此产生一个“程门立雪”的成语故事。 更重要的一点是,程颐虽然不入朝为政,却是洛党的元老,可以说他们兄弟两就是洛党的党魁。 这样一个人物进京,立即引起了轰动。 程颐掐准了时间来到了宣德门,拦住章惇的车马。 章惇刚掀起车帘,他便轻轻一揖道:“公之新政不合时宜,不得民心。公对外咄咄逼人,与辽开战,与夏断交,交恶四邻;公岂不闻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诚服也。德道多助,失道寡助,今日今日,辽夏兴师百万,夹击而来,国内怨声载道,民心涣散,大宋国势危如累卵,皆公等一手导致,公若再不醒悟,必成千古罪人!” 章惇沉冷地问道:“程公有何退敌高见?” 程颐淡然答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公为执宰,时至今日,应知何以安天下。” 这不是屁话吗?不谋其政你跑来这里放什么风? 章惇脸色越来越冷,但很显然程颐的目的达到了,只见他身后大批的学子汹涌向前,大声陈讨着新政的种种“逆天罪行”,罢新政,修好辽夏的呼声逐浪而高。 场面越来越混乱,章惇的车马想通过已经不可能。 现在不能来硬的,更不能以禁军驱散这些士子,否则很容易引发流血冲突,新党就得背负天下人的唾骂,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或许,这也是旧党乐意看到了,到时他们就有更充足的理由,将天下所有矛头都指向新党。 章惇冷冷哼了一声,吩咐随从掉头转回尚书省。 他这回可以说是被逼得有家不能回了。 强悍如章惇,被逼成这样,从中就可看出现在朝局有多艰难。 而程颐在宣德门骂退章惇之事,被大肆宣染,哄传天下,旧党之人无不拍手称快,传言越传越没谱,都说章惇被程颐驳得哑口无言,羞怯得不敢见人! 别小看这些传言,他对章惇,乃至整新党的威信都是严重的打击。 第220章一段罗曼史引发的战争 第220章一段罗曼史引发的战争 米脂城扼守无定河这条战略通道,对西夏来说很重要,对大宋来说更为重要。自前翻夺回米脂城后,鄜延路就花费了大量心思,肃整城中居民,加强城防,诸备军械粮草。 鄜延路共有四万多兵力,其中就有一万由鄜延路第二将张诚统辖入驻米脂,路治延州都没驻守这么多兵力,由此可见米脂的受重视程度。 米脂的婆娘太迷人!刚被宋军夺回不久,城墙上血迹尚且清晰可见,仁多保忠又带着十万大军来夺了。 十万大军,如黑云压城,冒着宋军的土炸弹、箭矢、滚石、擂木、石油狂攻不止,十天了,夏军在城下抛下数千尸体,仁多保忠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日日强攻不息。 张诚一万人马也伤亡了近两千人,好在城中粮草军械储备充分,特别是石油帮了大忙,守城时比手雷还管用。 延州盛产石油,有些地方就象泉眼一样直接冒出地表来,前些年沈括在延州为官时,就发现了石油易燃的特点,将其利用到了军事上,对此他在《梦溪笔谈》上作了明确记载。 张诚先是把油温烧高,淋到攻城的夏军身上,石油本身有粘性,滚烫的石油淋上去后会附着在人身上,让人痛不欲生。 而夏军攻城急时,还可以将石油泼到城下,然后仍些干柴引燃大火,这种火水泼难灭,可以有效地阻止夏军攻城。 靠着种种完备的措施,张诚硬是顶住了夏军近十天的强攻,但形势也不容乐观,宋军不是铁打的,纵使城防器械够用,那也得在力气拿得动才行。 这么多天下来,连张诚自己也感觉精疲力竭了,夏军攻上城头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张诚带着预备队四处扑救,情势已岌岌可危。 仁多保忠的帅帐前,传令兵、斥侯兵来来往往,奔驰不停,南面一名信使飞驰而来,冲到仁多保忠跟前报道:“报!仁多将军,嵬名咩布大头领攻破开光堡,宋将刘安两万人马败退绥德城,嵬名咩布大头领请求允许绕过绥德,奔袭延州。” 仁多保忠自然知道嵬名咩布的意图,鄜延路也就四万多兵力,一万在米脂,两万败退绥德,加上散防各地的一些兵力,延州必定空虚,嵬名咩布突然奔袭延州,很可能会让整个鄜延路顾此失彼,军心溃散。 仁多保忠也不禁有些心动了。 这时又有斥侯兵飞马而来:“报,仁多将军,环州种朴率领一万环州军,又有保安军金汤城守将蒙毅率两千人马与种朴汇合,一同支援米脂,如何沿着大里河东来,已过威戎寨!” 仁多保忠拿过地图看了看,很快下令道:“贺浪罗,你立即带两万人马,前往克戎寨附近设伏,来人,传令嵬名咩布,让他放弃南下,率军向西与贺流罗将军一起,合击种朴,务必要全歼这路人马。” 这回仁多保忠倒真是下了血本,贺浪罗两万、加上嵬名咩布三万,共计五万人马去夹击种朴,克戎寨一带临近西夏横山,没有大城可退守,不出意外的话,种朴这一万多人马怕是插翅难飞了。 这一刻,骑兵优越的机动力体现了出来,仁多保忠下令不久,贺浪罗带着两万人马就绝尘而去。 克戎寨到米脂的距离与到威戎寨的距离基本相同,贺浪罗全是骑兵,必定能提前到达克戎寨设好口袋让种朴钻。 随着刘安败退缓德,若是种朴再败的话,整个鄜延路士气必定受到致命的打击,到时恐怕会出现全路沦陷的惨局。 行至威戎寨附近的种朴真可谓是忧心忡忡,刘安两万人马败退缓德的消息他也接到了。 更要命的是,他带一万人马还没赶到米脂,环州那边就传来了梁太后十大万大军入寇环州的消息。 这个消息被他严密封锁起来,不敢让手下的一万环州军知道,否则后果如何很难说,估计大半人会要求立即回去保卫环州。 前思后想之后,种朴找来蒙毅说道:“蒙将军,仁多保忠十万人马围攻米脂城已经多天,之前吕经略使已下令坚壁清野,仁多保忠如今粮草一定剩余不多,势必需要从银州进行补给。” 蒙毅眼前一亮道:“种将军的意思是咱们去劫夏军的粮草?” “不是咱们,是你,若是咱们一起前去,行军缓慢,必定瞒不过仁多保忠,现在我就凑齐两千骑兵给你,这些骑兵虽然训练不久,与夏军骑兵正面作战怕是不行,但用来劫粮草不成问题。你现在就带两千人马向北去,抄小路直插永乐城,之前我让人去查探过了,永乐城被仁多保忠暂时用作粮草转运地,你不必与敌硬拼,尽量以偷袭为主。” 永乐城在米脂与银州之间,当年神宗下令修建永乐城,就是要一步步向北蚕食无定河这条战略通道,把剑指到西夏咽喉上。 可惜在三十万夏军围攻之下,大宋在永乐城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二十万军民葬身其间,夏军随即将永乐城毁了; 后来司马光把米脂割给西夏后,永乐城作为米脂的一个防御补充,西夏又小小的修葺了一下,虽然不能与当初城高墙厚相比,但作为一个粮草转运点,还是合适的。 种朴也正是看到了永乐城现在的防御能力跟普通寨堡差不多,才决定让蒙毅前去偷袭的。 蒙毅得了吩咐,带着两千“骑步兵”迅速出发了! 辱骂梁太后的结果,虽然让她放弃了烟熏之策,却换来了六万大军一刻不停的猛攻,六万人啊!是杨逸一方的十倍还多,这山头又不是城头,夏军是不用借助器械也能爬上来的。 战斗打得极为惨烈,在梁太后暴怒之下,夏军完全是不顾性命的往上冲,尸体铺了一层又一层,鲜血流成了小溪。 而杨逸这边也不好受,随着夏军越来越多的攻上山头,他们也是全军投入,不断发起反冲锋,那些受伤的士卒,甚至自发的抱着土炸弹往人多的地方冲,与夏军同归于尽。 两个时辰下来,宋军伤亡了近两千人,伤亡率已经超过三分之一,冷兵器作战时代,通常伤亡率超过二成,士气就会大损,超过三成多数就会溃不成军。 这场大战,若不是杨逸身先士卒,一直带头冲杀,在夏军如此疯狂的攻击下,山上的宋军是绝对崩溃了。 同袍一个个的倒下,人人身上带着伤,鲜血浸湿了征袍,已经没多少人能大声喊杀了,大家只知道拼命地喘着气,机械是挥着刀。 杨逸事前准备算是很充足,但谁也没想到夏军会如此疯狂,夏军伤亡了多少早已难估其数,整个山坡已经铺满一层层的尸体。 石头砸完了,箭矢shè光了,手雷炸尽了,现在只能用刀枪与夏军来回拼杀! 杨逸不是没想过撤退,但是撤不了,这个时候全凭一股劲撑着,一但下令撤退,夏军从后面一追,立即就会溃不成军,而且自己多是步兵,而夏军多是骑兵,跑不过人家啊! 整整拼了三个时辰,终于等到如血的残阳沉下山去,在巨大的伤亡面前,夏军才不得不放弃夜攻。 杨逸趁着夜色掩护,带人退到后山的断崖,断岸的石头上、树木上赫然绑着上百根绳子,顾不得疲惫,杨逸下令众人沿着绳子一批批的滑下,花了半个时辰,三千人终于逃下了山头。别想着休息,趁夏军没发前,还得赶紧逃啊! 杨逸从没有一次这么狼狈过,哪怕被仁多保忠十万人逼入毛乌素沙漠时,也没这么狼狈过,看来女人是不能得罪的! 她娘的,太疯狂了!不就是把你的罗曼史演绎了一下吗?至于这么拼命吗?这个疯狂的女人,简直不把夏军当人看啊! 杨逸心里一边哀叹,一边拖着沉重的脚步狂奔,为了逃命,大家可谓是使出了吃nǎi的劲,跑出了十来里,才到藏马的树林; 几十个负责看管战马的士卒见大伙家逃难似的奔来,都惊心不已,整整一天了,小山头那边的喊杀声就没停过!也难怪啊! 水,干粮,大家匆匆进完食,略略休息之后,又继续奔逃,直至半夜撤回到兴平城,才得以安顿下来。 “来人,立即传我命令。” 随着杨逸一声大喝,几个传令兵列于帐前听令。 “将令,让谢敬亭连夜撤回归德保,不得有误。” “将令,环州城进入最高戒备状态,四门关闭,城中乡兵丁壮全部上城,各种城防军械加倍准备。不得有误。” “将令,沿途村寨全部再搜查一遍,以确保没有遗漏的百姓。” …… 一道道命令流水般发出去,最后杨逸又让人去查看泾原、秦风两路援军何时能到达. 要命啊!环州这回可是够呛的,鉴于梁太后的疯狂劲,环州城的城防器械如滚石擂木,驽箭热油等等,不得不让人加倍准备。 否则一但泾原、秦凤两路驰援不力,环州十万百姓可就危险了。 第221章各有妙招 杨逸在清平关大捷,极大地鼓舞了环州军心,之后的阻击战,却打得惊心动魄,据说宋军虽然伤亡很大,却歼敌无数,梁太后十五万大军被硬生生地拖住一天一夜。 出于对杨逸极大的信任,环州城里的百姓虽然很紧张,但却没有过于恐慌. 除了那些保甲壮丁之外,城中老少几乎都自发行动了起来,帮着挖壕沟、垒城墙,搬石块、运器械等等,忙得热火朝天。 城外被挖得不成样子,横直交错的壕沟如同蜘蛛网一般,其实这些没什么大用,环州兵力紧缺,面对十几万夏军,根本不可能利用这些壕沟作为外围防御阵地. 但百姓们还是挖了,夏军来了,填壕沟总需要些时间,现在能拖住夏军多一刻也是好的。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去,忙碌的城头来了三个女子,虽然都是一身布衣钗裙,但却丝毫不损那仙姝丽色,晨风吹拂着她们的衣裙,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城中百姓没有不认得这三人的,所到之处,军民纷纷行礼问好,爱戴之情无以言表。 “大家不必多礼,军情紧急,大伙还是加紧布好城防吧!”十三娘边走边看,边招呼百姓不必多礼。 清娘走在前面护着她,不时出声提醒十三娘注意脚下的物什,稍一得空,眼睛又不忘向北张望,清澈的眸子满是期盼之情。 “清娘,咱们是来查看城防的,你呀!就别胡乱张望了。”十三娘话虽如此说,其实心里何尝不是担心之极,梁太后整整十五万大军,杨逸才带去几千人,虽然首战告捷了,但是双方兵力差距如此之大,又怎能让人放心得下? “晴儿姐姐,杨大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人家真的放心不下,要不咱们再让小白给他送封信吧!”清娘干脆停下来,扶着城碟向北眺望,真个是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千万不可,官人他在前方作战,咱们不能分了他的心神,好了清娘,咱们多去看看,把城防布置得好些,官人他回来后,也好用来抗击夏军。”十三娘挣开茗儿的搀扶,上前把清娘揽到怀里,轻声抚慰着。 “人家也知道不应该让杨大哥分神,可是人家真的好担心,杨大哥他人那么少……” “清娘你别忘了,上次他人不是更少吗?还不是从西夏平安回来了吗?” “嗯!杨大哥用兵如神,一定击退夏军的!一定能的!”清娘捏着小拳头,象是在为杨逸鼓劲,也象是在安慰自己。 三人再行一段,见到苏轼也在城头,官帽上两片碍事的帽翅被他取了下来,拿在手里当指挥棒使。 那些壮丁在他的指挥下,正合力将一根根擂木抬上城头来。他微斑的鬓边被汗水打湿了,小妾王朝云提着食盒站在旁边,他也没顾得吃上一口。 杨逸不在,环州城里就数他官最大,安置避入城中的百姓、分派食宿、巩固城防、肃整治安防范奸细,每天大大小小的事务无数,苏轼都得一一担挡,这回杨逸顶在前方,后方就全靠苏轼和梅正清他们了,若论功劳,他们得占一半。 十三娘她们连忙上去打招呼,王朝云三十出头,打扮得倒也朴素,人长得很美,浑身充满了成熟妇人的风韵。 她与十三娘他们也算相熟,当初一同来到环州,杨逸与苏轼交情不咸不淡,但却不妨碍她们这些妇道人家交往,毕竟环州这种边荒之城,能与他们有共同话题的人不多。 十三娘见丁壮们把擂木沿墙根摆放,突然想起在盐井时用的绞盘,连忙让人找来工匠,仔细讲解清楚,让他们多制作些绞盘,然后固定在城墙上,擂木上绑好绳子,敌人攻城时把擂木砸下去后,就可以用绞盘绞上来反复使用。 若是用人力拉上来的话,得几个壮汉一齐使力才行,有了绞盘,两个人就能轻松地把擂木绞上来,这样既节约了人手,又节省了体力,对防守极为有利。 苏轼听完讲解,明白原理之后,立即派遣工匠,大量制作,对十三娘真是赞不绝口。 往时守城时,靠人力把油脂往下泼,自然泼不了多远,针对这一点,十三娘又让人制作一些巨型喷shè筒。 这种喷shè筒长近两丈,可以伫存大量油脂,筒身开有一个小口,方便往筒里注油脂; 注满后再封闭起来,喷shè口也先封闭,需要喷shè时再打开,由几个人合力推动活塞杆时,可将油脂喷出十丈远。用来对对付敌人的巨型攻城车效果绝对不错。 往时对付那些巨大的攻城车,往往是靠用投石车砸,但投石车没有丝毫准确度可言,石块砸出去了能不能砸中全看天意,放火箭的话,敌人用铁皮或其他不易燃东西一蒙住,你很难摧毁。 现在有这这种喷shè筒,攻城车才靠近三十米,就能喷你一身油,再用床驽发shè火箭钉在其上,便是铁皮也能让你熊熊燃烧起来。 别看十三娘弱不禁风,上城走一圈可当万军。对这位美丽而和蔼的知州夫人,无论军民无不敬爱万分,她的话比军令还管用。 杨逸入主环州之后,环州军对情报的重视程度绝对排在大宋首位,象这次种朴一万人马,竟派出了一千斥侯散布搜索,这在其它军队是无法想象的,这些斥侯兵虽然不一定擅长马战,但你能骑马飞奔就行,查探消息而已。 正因为撒出了强大的斥侯网,种朴不但知道环州的情况、还知道刘安败退绥德、永乐城成了夏军粮草转运站等等; 贺浪罗在克戎寨附近设伏,嵬名咩布从开光堡西来准备偷袭,这些更不可能瞒过他。 贺浪罗在克戎寨东侧十里左等右等不见种朴前来,最后斥侯来报,说种朴连克戎寨也不进,正在掉头往回跑。 贺浪罗急了,看来种朴一定是探到了自己与嵬名咩布的动向,吓跑了! 也难怪,自己与嵬名咩布共计五万大军,种朴只有一万,是谁谁不跑啊! 想通了这一点,贺浪罗立即起兵追击,于是,一场伏击战变成了追击战。 追出十多里后,见到一些宋军掉弃的的旌旗和盔甲,再追出几里,便见宋军阵形散乱,丢盔卸甲的情形更严重了,见到夏军追来,簇拥着向前奔逃,样子十分狼狈。 一看附近的地形,左边是大里河,右边是树林,前面是山谷,部将甘显忙劝道:“贺浪罗将军,前面地复杂,小心宋军有埋伏。” 贺浪罗听了劝告,只得停下追击,派出斥侯先行查探清楚。 一柱香后斥侯回报说没有埋伏,甘显还有些疑神疑鬼,贺浪罗也是小心翼翼地带军而过。 结果真没有埋伏,不禁大为懊恼,刚才若是一鼓作气追杀进来,宋军非完蛋不可。 很快又有斥侯回报,说宋军正在前方五里处横渡大里河,贺浪罗忙追上去,此处水浅,只没马腹,宋军乱糟糟的渡过河后,正撒丫子的狂奔逃窜。刀枪扔得满地都是,离河十来里就是群山起伏,林木葱郁,宋军正没命地往那边跑。 这回贺浪罗是真的相信宋军是溃逃了,因此至少有半数的宋军丢掉了刀枪,连刀枪都不要了,你咬我啊? 贺浪罗再不犹豫,立即挥军渡河追杀。 得快啊!一但宋军逃入那丛山密林之中,那就前功尽弃了。 结果夏军渡过一半时,宋军突然掉头就杀了回来,没有刀枪不要紧,时代不同了,打仗未必都要刀枪才了,我不咬你,我炸你丫的!谁腰里不别着几个手雷,谁让你贺浪罗没看清呢? 夏军处于半渡之中,被宋军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宋军几人一组,一个持盾挡箭,一个持枪刺杀,两个负责扔手雷,猛烈的爆炸声此起,夏军很快被杀得军心大乱,纷纷溃退。 宋军是没什么队形,但这种几人一组的配合更加灵活,对付没提起速度的骑兵,就象水渗沙塔一样,让你防不胜防,一下子就能把你冲垮下来。 水深才没马腹的大里河成了夏军的坟场,数千人马争先恐后回渡,人拥马挤,宋军追在后面猛砍,很快整条河就被染成了红色,人尸马尸梗河塞流。 这边贺浪罗眼睁睁地看着宋军一边倒的宰杀着,却是爱莫能助,他几乎都傻了,仗有这么打的吗?没刀枪也行? 美丽的种家,凶狠的种家,诡异的种家。 贺浪罗算是也真切地领教了传说中的种家的利害了,想当初,阿骨录连宋军都没见着,就丢下一万大军,自己一个人光着屁股逃回了西夏。 再想当初,野利杰哥同样是人都没见着,就被种建中连夜来了一场夏收,也是屁滚尿流的逃出熙宁寨。 自己这回真切地看到了种朴,扔下一千人马算起来是幸运的了。 这一败,贺浪罗虽然兵力还比种朴多一倍,但看看手下一个个惊得面无人色的样子,贺浪罗也不得不含恨下令撤退,准备休整一翻后再卷土重来! 初战斩敌近千人,这并没有使种朴心里的忧虑减少。 他这一万人马事实上只能起到牵制作用,并不能真正解米脂之围,一但米脂城破,仁多保忠就可以长驱直入,鄜延路仍可能全境沦陷。 真那样,整个西北战局将极有可以出现雪崩之势。 第222章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杨逸被逼得一退再退,退得洪德寨时,望眼欲穿的他终于盼来了第一批援军,泾原路与秦凤路合计七千骑兵,由折可适和秦凤第二将朱洛率领前来。 而由章楶亲率的五万步军,才刚刚进入环州边界。 七千骑兵对十多万夏军而言,仍是杯水车薪,而且用骑兵来打阻击战很不合算; 谢敬亭在归德川一线也不好受,接到杨逸命令撤回来时,四千人马伤亡也已接近三成。 夏军实在是太多了,太多了!十几万大军在纸面只是一个数字,真正看了你就知道,行进时那军阵绵延数十里,铺天盖地而来,光是人踩马踏,一路就能踏得你寸草不生。 而且梁太后这个女人太疯狂,拿人命不当回事,杨逸很理智地选择放弃了洪德寨这些小据点。 这些寨子人多了挤不下,人少了守不住,自己兵力本就少得可怜,再分散入这些寨堡,环州城也不用要了。 越往南,地势越开阔,再想像之前利用一个山头就阻住十多万夏军,那是不可能了,杨逸左思右思之下,决定大踏步后撤,直接撤回环州,把夏军的补给线拉长。 杨逸迅速做了部署,自己以乡兵新组建起来的两千“骑兵”给了折可适,而从他手里换取了两千惯战骑兵,还有泾原路的一员将领郭成。加自己剩下的五千可战之兵,就七千人马退回环州。 折可适则带着七千骑兵,先避过夏军锋芒,然后尽量穿插向北,在夏军背后劫粮道也好,搞偷袭也好,这些都是折可适的特长。不用杨逸担心。 洪德寨、肃远寨,当初章楶和折可适曾在这里设下伏兵,大败梁太后十万大军过,之前杨逸没打算放弃这几个寨堡,里面的百姓也没有撤走。 而现在。由于其它两路援军未能及时赶到,不得不放弃。在杨逸匆匆下令撤退后。寨子里的百姓泪流满面,妇孺们失声而哭。但还是接受了杨逸的命令,全部退向环州城。 老人孩子坐着牛车、马车,青壮们推着粮食、提着简单的衣物,除此之外,其它家当杨逸下令全部放弃。 穆兰花负责带这些百姓先行,也不知是烟熏没好还是伤心,她两眼红肿,骑着桃花马奔前顾后。高声催促着:“乡亲们,快走,都别哭了!知州大人亲自在后面帮我们阻击追兵,咱们不能拖知州大人的后腿啊!知州大人言出必行,答应将来补偿你们的损失。你们还担心什么?都别哭了!等知州大人打败了梁太后,你们的东西都能加倍要回来的……” 若不是杨逸在环州有着极高的威望,加许诺将来州府补偿他们的损失。想让百姓放弃家当迅速撤走,根本不可能。 杨逸任知州以来,军事几次大胜,民生安置流民,济贫救难,亲自到田间地头带领百姓抢耕抢种;教他们采草药,养香猪;以优惠的条件分牛分马给百姓养。 穆兰花把这些事一一重提,百姓们想起知州大人的好,终于安心多了,哭泣声也停了下来。 杨逸带在几千人马在后面,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拖延夏军,由于夏军骑兵快,这注定是一个无比艰难的任务。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个少女身边伏着一头白狼,站在北门的城楼依依盼望,所有的百姓都进城了,却不见伊人的身影,她眼中泪光莹莹…… 城外天高云飞扬, 落叶萧萧百草黄。 郎持金戈犹血战, 奴立城头断肝肠。 少女立在城头半天了,一动不动的,那纤弱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去,城头的士卒见了心里都不好受,可是谁也不敢去规劝。 突然,白狼站了起来,跃高高的城碟,向北昂首长嗥不绝,声透云霄,清娘神情急切地问道:“小白,是不是看到杨大哥了?是不是?是不是……” 雄壮的白狼回头呜咽一声,继续昂首向北长嗥! 过不了多久,就见远远的北面扬起滚滚的烟尘,就象巨大的云层遮住了半边天。 云层不断翻滚着,推进着,迅速地向南汹涌而来。 接着是沉闷的马蹄声、隐隐的杀伐声、凄厉的惨嚎声、还有阵阵的豪迈而悲壮的歌声,听,有人在烟尘那边高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不绝,夹杂着金戈铁马的铿锵之声,浸染着血雨腥风之味,一阵阵的飘城头; 四周山岚回响,城阙隐隐振荡,天地间顿时变得无尽的肃穆、壮烈…… 随着铺天盖地的烟尘渐近,终于可以看见烟尘之中战马飞腾,刀光挥舞,纷飞的箭雨shè天空,仿佛刺破了苍穹,才如暴雨般洒下! 终于看到了,那小小的红色的一块方阵,被一片黑色的、无边无涯的巨浪推击着,就象海啸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被巨浪淹没; 但他们没有,他们坚持着,顽强地坚持着,且战且退,那豪迈而悲壮的歌声就发自他们之口,气壮山河,死而后已! 终于看到了,杨逸骑着那匹高大的黑马,手持长枪,带着两千骑兵与步兵方阵严密地配合,不断地出击,反复地冲杀着! 长枪借马势,如钢锥般一次次地犁开黑色的巨浪,血透征袍,纵横捭阖,那歌声就象是咆哮! 城的军民沸腾了!他们的知州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为的掩护百姓撤退,为了不让一个百姓死于刀兵之下,七千对十万!他硬是顶在了最后,在血肉横飞的战阵中来回拼杀,他是环州的知州,更是百姓心里的长城! 城的军民含着热泪。推开了城门,擂响了战鼓,一边出城接应,一边随声高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城城下。十万军民。谁不在和声高唱,悲壮的歌声如有实质的气浪,吹淡了滚滚压来的烟尘。 清娘也在唱,小小的拳头已经捏得发白,手心里满细汗,目光紧紧追随着杨逸若隐若现的身影。 苏东坡也在唱,他已经数次面对战争,但没有一次象这次悲壮,胸中压着块垒。仿若磅礴而出,万千诗情豪意,却都被这岂曰无衣化尽。 这歌声,是杨逸带着唱起来,他不是为装模作样。若不是用这歌声激起几千士卒悲壮赴死的气概,在十多万夏军浪潮般的攻击之下,军心早已溃散; 即便这样。他们乃象风流中随时倾覆的小船。 终于到了,环州百姓之前挖的那些看似无用的壕沟,等于是救了杨逸和几千士卒一命,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沿着这些壕沟间预留的通道,向城里撤退了。 若不是有这些壕沟,暂时阻住夏军猛烈的攻势,杨逸恐怕到了城下,也不敢入城,因为两军贴得太紧了,几乎是胶着在一起,一个不好就可能被夏军顺势攻入城去。 杨逸在城中士卒接受下,退进了环州城,几千兵马人人身都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在城中军民含泪的欢呼声中,终于退回进环州城。 枢密院的督战令一道接着一道的送达,鄜延路告急、环庆路告急,作为西北战力最强的熙河军,已是责无旁贷。 就在梁太后猛攻环州、肆虐环州路的时候,熙河军终于集结起三万兵力,由苗授、姚雄率领,再次兵发罗萨岭。 西夏驸马罔罗早已守候多时,双方不久前就在罗萨岭大战过一回,这次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罔罗虽然只有一万五千兵力,但对于防守一方来说已经够了。 两军在罗萨岭大战一天,不分胜负,到了夜里,苗授留下姚雄两万人马做样子,自己却连夜突袭四十里外的青草涧铜城寨,一举夺下了这条通往西夏的险隘小径。 一扇通往西夏的小门被打开了,苗授放弃所有辎重,一万人马打着火把轻装疾行,花了一夜时间,通过了二十多里长的傍山险径,其中有一百多人马不慎跌落山崖摔死,苗授这个狠人硬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到第二天早,罔罗接到苗授从青草涧通过的消息,不禁大惊。 西夏现在所有的兵马不是被梁太后她们带出,就是防守在了西线边境,若是让苗授这头恶狼跑到西夏腹地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西夏可没有多少个应理城啊! 罔罗想回兵追击苗授,可姚雄两万人马还在罗萨岭下虎视眈眈呢?姚雄虽然不象苗授那么出名,但好歹人家也是熙河军,也是王韶的嫡系军团。 正在罔罗陷入两难之境时,罗萨岭下的姚雄也突然转向,往青草涧方向奔去,这意图再明显不过,看来姚雄也打算放弃罗萨岭这块硬骨头,选择从青草涧的小道慢慢通过了。 罔罗别无选择,留三千人马守罗萨岭,自己率领大军回击苗授,顺便封住青草涧这个破绽。 然而在罔罗率军离去两个时辰之后,姚雄又象行踪诡秘的恶狼一样,出现在了罗萨岭。 没等岭三千夏军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两万熙河军已经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只花一个时辰,就用无比强悍之势踏平了罗萨岭。 这回姚雄没有立即高歌猛进,而是留在了罗萨岭等着,没多久,熙河方向便涌来数万厢军与民夫,扛着修建关防的工具与材料,蜂拥而至。 之前西夏人在罗萨岭修建的工事,是针对大宋的,宋军夺下了也不利于防守,现在熙河军打算把面对西夏一面的防御工事也建起来,今后这道险关俺就霸着不走了,爱咋咋嘀! 同一天,兰州王愍和雷秀也率两万大军出嗥兰川,与西夏卓罗和南军司都统军乞力刚战于百兽岭,双方还在僵持之中。 至此,西军全面发动了,整个大宋的全面战争进入了最激烈的状态,真正从大海边到河西走廊,万里边疆烽烟滚滚! 大宋的战略很明确,东守西攻。 河北三关、河东雁门关、鄜延路米脂城、环州,都处于防守之势,就象一面面盾牌,这些盾牌只要有一面被攻破,就可能引起雪崩反应,整个大宋就可能沦陷于四十万辽夏铁蹄之下。 而熙河军与兰州军就是大宋的长矛,虽然合计只有五万兵力,但他们却承担着破局的重任; 现在宋辽夏之间,就看是宋军的盾先被攻破,还是熙河、兰州两个军团先将长矛直插西夏心脏了 第223章韩碧儿献计 一辆马车徐徐驶向玄武门,守门的皇宫禁卫立即大喝道:“停车,来者何人?” 车帘掀开,一个俏丽的丫环伸出一块雕有凤凰的玉牌,禁卫一看,连忙放行,马车就那样徐徐进了小侧门。!。守门的禁卫纷纷低语起来。 “哎,来的又是三生楼那位妖娆的女东家,定然又是给刘皇后送安胎药膳来了。” “你说三生楼日进斗金,这位女东家坐辆车子还这么简朴,咋就这么节省呢?” “这你就不懂了,三生楼是赚得不少,不过百草堂那边也是个无底洞,没瞧见吗?每旬到了施药之日,成百千的百姓去排队取药,象我隔壁王二家的,病早好了,见百草堂的药好,硬是装成病没好,又去讨几回药。也亏得三生楼赚得多,不然这位女东家怕是要赔光了。” “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这位女东家精明着呢,听说一颗治疟疾的药丸子,卖给那些大户人家要好几十贯呢。百草堂每天进项多少,你们怕是不知道哩。” “不是说那治疟疾的药丸用的都是名贵药材吗?她能赚多少?” “说你傻,你想想,就那么小一颗药丸子,就算全用人参制成,也不值得了这么多钱啊?她能不赚吗?” “就你聪明,人家那些有钱人家都象我一样傻,明知她那药卖得贵还去要?” “整个京城就百草堂的药丸治疟疾管用。你不要试试。那些贵人命金贵着呢,为了保命几十贯钱算什么?” “到也怪了,百草堂和三生楼这么赚钱,却是没人去打主意?” “你个傻大郎!打什么主意?你去试试,知道这女东家是谁家的人吗?” “我怎么知道?听说这女东家身份神秘得很。” “我也是隐隐听到些风声,说这女东家是杨学士的小妾。杨学士什么人?契丹人,党项人,被他杀得屁滚尿流,当初他还没授官呢,就差点踏平开封府、掀翻大理寺!连遂宁王都敢打。这位主和章相公是忘年之交。苏相公是他老丈人,李相公是他祖父,满朝宰相都是他家人,谁敢去打他家的主意。这不寿星公吊,赚命长了吗” “哦…….对了,杨学士不是与李相公断绝祖孙关系,另立门户了吗?” “杨学士倒是说到做到,另立门户了,但李相公大概舍不得,你想啊,要是你有这样一个孙子,你舍得不认吗?我家住景明坊,常瞧见李府那位千金往杨学士家跑。你说李相公要是真不认杨学士,能让孙女整天往杨家跑吗?” “……” 车子里,青叶两眼总觉得不够用,这一辈子,她从未想过可以这么轻易地进出皇宫过。 以前在杭州时,哪怕是传说中繁华无比的东京城,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现在,竟然能轻易出入大宋的皇宫,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青叶每次进来还都像做梦一般。 过了针工局。就该下车了,往里是不允许行车马的,前面一个小太监的引路,青叶提着食盒跟着韩碧儿身后。 坤宁宫里静悄悄的,小太监通报了一声。里面立即传进。 到此韩碧儿脸也露出谨慎的模样,进殿看清情形。盈盈拜道:“皇后娘娘圣躬万福!” “免礼!”刘皇后躺在小榻,她分娩的日期估计就在这十天八天,本该好好歇着,但如今大宋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她也不得不坚持批阅两省送进来的奏章,脸尽是疲惫之态,“你来得正好,我正想着传你进宫呢,这儿有几份奏章,你先看看,然后帮我参详一下。” “是,皇后娘娘。”这样的事韩碧儿这阵子经历多了,也没再刻意推托,小菊把三份奏章递到她手里,她又向刘皇后福了一福,便打开来看。 第一份是江南东路江州的奏章,称江州发生洪灾,澎泽、湖口两县数万百姓遭灾,请朝廷调拨救灾钱粮。 尚省草拟的处理方案是着江南东路自行解决,但却被门下省封驳了回来。 理由是地方官府的夏税已经全部押解进京,如此大的灾情,若由江南东路独力承担救济,恐怕灾民难以得到安置。 一边小菊解释道:“如今北边、西边战事连绵,处处催要粮草,户部钱粮十分紧张,圣人本想按尚省的意思,以战事为重,但门下省以数万百姓生死为由,封驳了回来,一时便作难了。” 韩碧儿想了想说道:“皇后娘娘,如今大宋两面受敌,自当以战事为重,但灾情也不能不管,灾民一但得不到及时救济,很容易引发民乱,真到那时,外有强虏,内有叛乱,大宋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 现在大宋就象一只骆驼,承重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哪怕再增加一根稻草,恐怕就会轰然倒下。 韩碧儿把事情这么一分析,刘皇后便紧张了起来。 “皇后娘娘莫急,其实地方官府为了多要钱粮,报灾情时,往往会把灾情报得严重些,江州的灾情未必有这么严重。 奴家长在江南,对那边的情况有所了解,通常进入八月后,江南很少有大水,江州地阔民稀,非大水不可能一次让数万百姓糟灾。 因此朝廷救灾的同时,应派御使前去实地查看,免得被地方官虚报灾情套取钱粮。 另外,有关调拨钱粮之事,现在朝廷要应对辽夏大军,钱粮自然不能再从京里调拨。 其实地方并非无粮,而是都集中在那些大户手中。朝廷可令地方官府以免除来年赋税等形式,先向地方大户借粮赈灾。 现在是非常之时,一些强硬的手段还是必须的,特别是要防止奸商故意哄抬粮价。谁若敢在这个时候发国难财,朝廷不妨抓几个杀鸡给猴看。 另外,奴家听说川中今年大熟,朝廷可以尽快派人入川购粮,以抑平粮价。 购粮钱款方面,奴家可以私下联系一些大商家,无息贷给朝廷,朝廷可用盐引、采矿等方面的优惠政策,适当给予他们一些回报。这些是奴家想到的一些建议,若有不妥之处,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韩碧儿细声细气把话说完,言之有物,条理分明,所献计策极有针对性,她本来就是个心机细密的人,和杨逸接触久了,又经过这两年的历练,她早已不是当初杭州府的那小妾室。 这次杨逸离京,刻意安排她接近刘皇后,用意虽然没有说得很明了,但凭韩碧儿心机岂有不明之理。 现在,刘皇后对她的依赖越来越重,时常会召她进宫问策,而韩碧儿相信,这正是杨逸的初衷。 刘皇后把她说的话用心记了下来,也没有直接表示可否。 韩碧儿复把余下的两份奏章看完,然后提出自己的一些建议,供刘皇后参考。 正说话间,刘皇后突然喊肚子疼,众人大急,殿中顿时乱作一团,等传来御医,确定这是即将临盆的反应,这下大家更慌了! 小菊茉莉连忙让人准备起来,心儿都纠在一起,宫里虽然早做好了接生准备,但这年头生孩子,等于是去鬼门关走一回,谁能不紧张万分?若是刘皇后这个时候再有个万一,大宋朝堂恐怕…… 泾原路与秦凤路,合计五万大军已经逼到阿甘山,帅帐就设在阿甘山,这回章楶亲自挂帅前来。 阿甘山离环州不算远,与环州隐隐成倚角之势,章楶硬逼到这里,就是冲着这一点, 章楶和梁太后算是老相好了,几年前也是在环庆路,梁太后被章楶搞得裸奔了一回,这次两个老相好旧地重逢,立即就擦出了热烈的火花。 虽然嘛,杨逸这个新欢更抢眼,但章楶这个老相好也不能冷落了。 她派嵬名阿吴率七万大军,其中一万铁鹞子,迎到阿甘山,准备给章楶先热热身。 五万对七万,阿甘山下根本摆不开这么多军队,最终宋军投入两万,夏军投入三万,大战于阿甘山下。 章楶这次没出什么损招,一时也出不了,只能硬碰。 因为环州形势不容乐观,杨逸只有几千正兵守城,虽然还有两万保甲壮丁,但这些乡兵组织性差,小打小闹时战力虽然很可观,面对这种虽然严密组织的大战,能起多大的作用很难说。 因此章楶不能躲,只能硬碰硬,先尽量把夏军引到自己这边来,否则环州一但陷落,以庆州尹策那万把兵力和战力,环庆路必然全境沦陷; 而环庆路不保,鄜延路就受梁太后与仁多保忠两面夹击,沦陷得只会更快。 两路一同沦陷的话,整个西北、乃至整个大宋就完了。 两军从正午大战到黄昏,死伤无数,结果谁也奈何不了谁,夏军兵力虽多,无奈这里的地势摆不下,也只能拼消耗了。 黄昏时各自收兵,隔着二十里扎营。 天一黑,章楶立即派兵按时辰、分批次的去偷营,虽然没有攻进去,却把夏军惊得不能安睡。 半夜里轮到嵬名阿吴也派人来偷营。 章楶早让人在营外挖了许多陷阱,夏军不但没偷袭成功,反而死伤了两百多人,只得退回。 他们一回营,宋军又来了,在营寨外轰几个土炸弹,敲阵锣,花招百出,扰得夏军一刻不能安枕,痛苦万分 第224章有易安,城遂安! 三关全部陷落了这个惨淡的结果,与刘援这个太监有很大的关系,在军事上他胡乱插手,赏罚不公,使得士气大跌,最终瓦桥关被萧特末攻陷。 刘瑗这个监军当初是刘皇后派出的,宋朝的太监有些特别,在朝中他们没有多少权力,很少有象唐朝、明朝那种掌握中枢权柄的情形出现 但他们在军事方面,权力又极为突出,象神宗时期的李宪等人,都是作为一路主帅带兵出征的,这在中国其它朝代极为罕见 刘瑗大概是想立李宪那样的军功,可惜他没有李宪那样的军事才华,这次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好在潘意早有准备,瓦桥关一破,他退兵保州,立即下令决堤,同时下令七千兵马突然出安肃,奔袭兵力空虚的辽国易州 一套组合拳下来,多少能拖住萧特末三两天 潘意趁此机会,正兵乡兵协同,由西向东依托保州、高阳、莫州、束城、清州等再建起一道防线 只是这道防线可谓漏洞百出,象束城这样的小城池,防御能力差,很容易被辽军攻破 现在只能寄望于萧特末不敢弃这些边城不顾,一座城一座城的和攻了 否则萧特末若是不顾后路,强行挥军深入的话,一日之内完全可以饮马黄河 三关的陷落,引起的恐慌差点就让大宋完蛋了河北各地的百姓有许多已经入城避难甚至形成了不小的难民潮向南逃命 消息传到东京,东京整个沸腾了,恐慌的情绪象瘟疫一样迅漫延 无数的奏章飞入尚书省 宣德门前聚了黑压压的人群,王公贵戚,士子书生各色人等应有尽有,哭着喊着要废除法,收拾民心;与辽夏和谈,息兵罢战 他们之中有真忧心大宋存亡的,也有别具用心的,说之不尽 幸好这个时候西北相继传来了杨逸清平关、种朴大里河、熙河军罗萨岭的几场胜利 特别是杨逸在白马川的小山头苦战一日,歼灭数千夏军的那一战,被刻意的大肆渲染,总算让朝中官员看到了一线希望让他们有勇气顶住了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章惇一夜之间,头发几乎全白了,两眼深陷,须发凌乱,与许将商议之后,派出一万捧日军,前往滑州驻守黄河浮桥,这等于是做了是最坏的准备而发往西北的催战令是一日数道…… 东京让人喘不过气来,环州也差不多,梁太后对杨逸这个欢可谓是爱之深恨之切 七万大军由嵬名阿吴带去迎击章楶,一万由阿骨录率领南下奔袭庆州,剩余的六七万人马,日夜不停地猛攻环州,似乎不把杨逸捉回去暖床誓不罢休 那些巨大的攻城车是来一辆,被烧一辆,但这阻止不是梁太后破城的决心 除了云梯之外,她让人挖地道、堆土堆,毁城墙等等手段一一使出 挖地道之类的还好对付,最是垒土堆这一招简直是让人无可奈何,数万夏军每人一包土,呼啦啦地冲到城下,很快就能堆出个小山包 而且根本不用夏军去挖土,之前环州百姓在城外挖了无数壕沟挖出的土不少,夏军直接从那里搬土就行效律高得很 环州城高不过两丈,也就是六米高左右,夏军拼死堆土的话,估计一两天就能堆到城头来 梁太后这一招够狠,仗着人多,硬是要用土、用尸体淹了环州城 杨逸都愁死了,想得头发都快白了,硬是想不出一个法子,来阻止城下的土堆不断长高 投石车、床驽这些重型武器尽量集中了过来,但这些武器占地方大,摆不下几架,威力是不小,发shè却缓慢,收效有限 尽量用手雷轰,手雷数量也不是无限的,不是万能的 靠引信引爆,往往不能着地立即就爆炸,夏军见多也,也会躲了,跑离七八米远,基本就不受伤害了 最终还是采用手雷和箭雨配合的方式,尽可能shè杀夏军,手雷扔下去,夏军一躲,盾阵就乱,再以箭雨加以shè杀 但这也有一个坏处,梁太后这个疯狂的女人,简单不把人当人看,你shè死了夏军,她就直接再堆土,把尸体一起当土垒了 你shè杀越多夏军,倒让她的土堆长得越快,简直……让人气得发狂 后来清娘得知了此事,给杨逸出了个主意:夏军在哪儿堆土,就把哪段城墙砌高 杨逸感觉清娘这一招应该有用,大喜之下,捉住清娘猛亲了好几口,大呼:有易安,城遂安 于是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夏军在下面垒土,宋军在上面砌墙,攻城战打得稀稀落落,垒土砌墙倒干得热火朝天 环州城热火朝天,蒙毅这边却是静悄悄的,种朴只给他两千骑兵,准备地说是两千骑步兵,想要深入敌后劫粮道,行踪自然是越隐蔽越好 夏军以前打仗很少带辎重,特别是元祐所间,他们入侵大宋就象去逛自家后花园似的,缺什么拿什么就是,带什么粮草? 但这回不同了,吕惠卿早早就下令鄜延路坚壁清野,仁多保忠抢不到东西,也只能从后方转运粮草 这也是仁多保忠在没攻下米脂城之前,没有挥军深入的主要原因 蒙毅抄山间小道,来到永乐城西二十里时,已经将近天黑,派出的斥侯回报,永乐城里确实积压了十万夏军数日粮草,城中有一千多夏军守卫其余的都是铺兵和民夫 原来的永乐城被夏军捣毁后重建起来的永乐城已不能称为城,还不及大宋边境的一般普通寨堡强 得到了这些情报,蒙毅在永乐城十多里外的一片密林,耐心地等到了三,才发起攻击 糜糜夜色中,夏军守将梁树名倒也十分机警,蒙毅的人马同接近永乐城两里,便被隐伏的暗哨发现 蒙毅只能发起强攻,前军顶着密集的箭雨,将二十多个手雷绑在一起在简陋的城门下引爆,一次不行,再加倍,硬是将西门给炸开了 夏军除了一千多正兵之外还有一万多铺兵民壮也被梁树名一起赶了上来,双方在西门展开了剧烈的拼杀,夏军人多,在梁树名的严令下,便是用尸体堵,也誓要堵住西门 西门下火光熊熊,箭雨飞腾,喊杀声惊破了夜空,狭窄的城门处挤满了双方的士卒,拥塞不堪甚至连挥刀都难 蒙毅亲自冲到前面,组织起几排枪兵,对汹涌挤来的夏军进行刺杀,而枪兵之后的士卒,则点然手雷往里猛扔,爆炸的火光气浪将夏军一团团的掀飞起来 在城墙上的夏军则是石头、砖块,拿到什么就用什么狠狠地往下砸,油脂干草往下扔后再丢下火把引燃 许多宋军的手雷还没扔出去,就被城上的石头砸死,手雷反而在己方的人堆里爆炸 城门下有如九幽炼狱一般惨烈得无以复加,双方的士卒都是成堆成堆的倒下,血水流在石板上,滑不留足,尸体越积越高几欲形成矮墙 永乐城里至于有十万夏军数日粮草,哪怕把两千人马拼尽了蒙毅也不打算放弃 一但成功毁掉这些粮草,仁多保忠就处于两难境地,断然不敢再深入,甚至有可能被迫退兵 蒙毅知道这些粮草的重要性,梁树名又岂会不知?真丢了这些粮草,仁多保忠绝对会砍了他 就在西门两军生死搏杀之时,永乐城北门再次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城门被掀飞的同时,无数的铁蹄猛烈地敲打着城门下的石板路面,整个永乐城被震得瑟瑟发抖 “永乐城我刘老虎来啦哈哈哈……” 听到这声狂叫,就不会错了 来的正是刘老虎的两千人马,准备地说只有一千四百多人了,也不知道他们经过了怎样的血战,是如何从西面的天都山、转战到永乐城这边来的 当初杨逸吩咐他尽可能向东,寻机劫仁多保忠的粮道,杨逸虽然只是建议,不是命令,但刘老虎还是记下了 刘老虎这支人马是真正的骑兵,百战余生的骑兵,绝对不是蒙毅那些“骑步兵”可以比拟的 城门一破,他们就如同狂风一般,嗷嗷叫着卷入永乐城,见人就砍,战马飞昂,一个个火把从马背上飞出,很快永乐城里堆积的粮草就被火光笼罩 刘老虎的人马由北往东,由东往南,硬是把整个永乐城点尽了,才傲然杀向西门 西门的战斗已经变成一边倒的追杀,在刘老虎炸破北门的那一刻,夏军就开始崩溃了 门外是冲进来的宋军,城内到处是熊熊的大火,逃无可逃的夏军只得跪地投降 蒙毅拿着绳子正准备抓俘虏,结果刘老虎的人马就冲到了,看也不多看一眼,轰隆的铁骑就犁了过去,烈火熊熊,铁骑如风,所过之处,只余下一地的血水肉泥…… “刘将军啊是咱们环州刘老虎将军……” “刘老虎猛如虎” “刘老虎猛如虎” 蒙毅带来的很多是环州军,这会看到刘老虎他们,纷纷兴奋的大叫起来 这下俘虏也不用抓了,蒙毅吐了口啖,狠狠地把手上绳子扔掉,心里很不是滋味:“刘将军刘将军,这些夏军已经投降,咱们抓……” “抓个屁” 刘老虎不等蒙毅说完,就桀桀地笑道:“知道杨大人给我的军令是什么吗?杀过横山去,见到喘气的你就给我杀杀杀杀” “杀杀杀” 刘老虎暴虐地狂喊了几个杀字,身后那帮狼崽子也跟着狂吼起来,一时杀气凌霄 见蒙毅还有些不以为然,刘老虎臭骂道:“别以为杨大人是胡乱下命令,他娘的,咱们这是在敌后作战,带俘虏那是找死你别忘了咱们二十万军民就埋骨永乐城,老子今夜就是用党项人的血祭奠他们话就这么多,老子不奉陪了,儿郎们,走” 说走就走,一千多人马来去如风,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225章烽火连七月 永乐城大批粮草被宋军焚毁的消息传来,仁多保忠直接把信使给砍了,对这一消息严加封锁; 同时挥军对米脂城发动加猛烈的攻击,以期尽快拿下这座战略要塞。 驻守米脂的张成是苦不堪言,一万力兵拼掉了五千,剩下的五千人马也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而夏军却像惊涛拍岸,一浪还接着一浪,米脂城随时可能被夏军的浪头淹没 好在种朴在大里河首战告捷后,利用大里河两岸多山的地形,牵制了很大一部分夏军 而绥德的刘安得到种朴胜利的消息后,再次整军北上,逼向米脂 府州的折家军四千人马沿黄河南下,汇合了晋宁军两千人马,也直逼米脂而来 这使得仁多保忠不得不分兵迎击,从而少少减轻了张成的压力 河东路的雁门关战事也打得如火如荼,宋军兵力虽然占优,但基本是步兵,注定处于防守的位置 辽国西京留守耶律淡以千人一股的骑兵,走小道突入河东路,到处奔袭突击,弄得太原府以北烽烟遍地 宋军为了保住雁门关的粮道,处处设防,处处被动,大量兵力被牵制住,以至于根本无力支持鄜延路 同时河北三关陷落的消息传到河东路,使得士气大损,若不是雁门关险峻,恐怕也要陷落了 河东路经略安抚使李应元大惊之下,甚至令平定军奔赴井陉关,防止辽军自河北的真定府突击过来 环州城下,堆土砌墙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事实证明,清娘的小脑袋绝不是只会想出绝妙的诗词 她除了想到砌高城墙之外,又想到了在两边砌墙把这段城墙隔断 这样一来,就算夏军顺得土堆冲上来上,也被隔在几丈宽的一段城墙内,无法顺着城墙向两边漫延,宋军完全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垒了半天土才发觉这一招不管用,梁太后加恼怒夏军再度扛着云梯潮水般向环州城墙汹涌而来 环州太关键了,环州若破,不但夏军后勤线打通了,而且对宋军士气必是灾难性的打击 到时整个环庆路只剩下尹策那万把人马,梁太后根本没放在眼里,挟大胜之威挥军去攻,恐怕一日可下。 环州完了,环庆路就完了,环庆路完了鄜延路在前后夹击之下完蛋得只会快,到时整个西北就完了 正因为环州如此关键,梁太后是势在必得 密集的云梯架满了整面城墙,在角号声的催促下,无数的夏军呐喊着攀爬而上远远看去,就象山壁上附着无数的黑色蝙蝠 这种强攻是异常惨烈的,全部是以人命拼消耗云梯上的夏军虽然举着盾,但经不起城上砸下的滚石擂木,外加热油滚水,一队队的从云梯上跌落下来,惨叫声响彻四野 夏军的弓箭手同样不断地向城上漫shè,城上的宋军稍稍露出身子就可能被shè中,萎靡倒地或直接坠落城下 一片片的鲜血洒在城墙上,形成怵目惊心的斑驳图案,城下不及拖走的尸体被来回践踏,早已不成人形 在巨大的消耗面前,环州城兵力欠缺的劣势显现了出来 那些乡兵在城墙上往往缺少组织性、协同性,哪里紧急就一窩蜂地冲过去 结果往往露出多的破绽来,导致顾此失彼,杨逸提着刀在城上来回奔走指挥,但他一个人能顾得了多少? 这中大战中,伍长、什长这些下层军官为重要,士兵散布到大片的城墙上之后,作战时往往是靠这些下层军官临阵指挥 而乡兵之中缺少的正是合格的下层军官 最简单例子的就是穆兰花的那两百人马,在平地作战由穆兰花统一指挥的话,战力不下于禁军; 一散布到城墙上,穆兰花无法全部顾及,就变成了一盘散沙 这种结果使得环州的防御岌岌可危,人员的伤亡也成倍的增加 十三娘之前改造的绞盘起了大作用,两个人躲在墙边,就可以把砸下去的擂木绞上来再用,省力而且安全 以前要把擂木拉上来,需要几个人探身出去用力拉,城下敌军可以将他们当成活靶子,导致大量的伤亡 然而再好的装备,也抵消了不士兵素质的欠缺,在夏军潮水般的攻击下,城头还是险象环生,杨逸、谢敬亭、郭成各顾一面城墙,到处扑救,情况还是越来越严重 到中午时,杨逸不得不带着马汉卿冲下城头,撤回城前他向折可适要了两千骑兵,就是打算用在这种危险关头 瓮城里杨逸刚刚整好队,一匹桃花马就飞冲而来,直插到杨逸身边 “花木兰,你这是干嘛” “大人这是明知故问,末将前来,自然是要随你出战” “胡闹,知道出城有多凶险吗,赶紧……” “大人是看不起我们女子吗?”花木兰并不怎么怕杨逸,大概是那天在小山头上,见识了杨逸无耻的一面,因而少了应有的敬畏 情况紧急,杨逸顾不得说她,大喊一声:“开门” 随着北门徐徐打开,城头战鼓齐鸣…… 这两千骑兵这两天早就憋坏了,城上仗打得惊心动魄,却一直没他们什么事,那些不理解的百姓,看他们的目光都带有些鄙视了,他们早就要求出战,却被杨逸一直压着 现在随着杨逸长枪一指,这些被憋坏的骑兵咆哮着冲出,环州北门就象冲出了一条怒龙 城外夏军的攻城部队铺天盖地,如同浩瀚的汪洋,而杨逸这两千人马就像飞龙入海一般,瞬间就激得层层的滔天巨浪 “向东” 杨逸狂呼一声,巨龙随即沿着城墙一路向东犁过去,城下黑压压的夏军正在冲城,突然被雷鸣般的铁蹄声惊醒,回头一看,不禁魂飞魄散,不及逃避,就成了铁蹄下的肉渣 “快挡住快挡住放箭”有夏军将领急声吼着,努力地组织着防线 或多或少,一阵阵的箭雨开始飞洒而来 在不断收割着夏军性命的同时,宋军也不断有人落马 狂飙冲杀的战马上,杨逸大吼道:“花木兰“ “末将在” “在个屁我让你shè杀那夏军将领” “哦”花木兰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取弓在手,搭箭疾shè 就在她将那夏军将领shè倒的当口,一支长枪朝她胸甲直刺而来,她收弓拍击,却因冲力过大被挑落马下 “小心”马汉卿急急伏身而来,一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了上来 “多谢”花木兰惊魂初定,一下子又跃回自己的战马,看也不多看马汉卿一眼,样子十分骄傲 “到我们后边去”杨逸一边拍开一支刺来的长枪,一边对她大吼,这丫头真个是不知道死活,李一忠和他们配合惯了,放箭时也通常是缩在后面一点,由前面的人掩护住的 这死丫头却是冲到最前面,你放箭时无法挡击,人家一枪就能把你刺穿 夏军实在太多了,虽然都是攻城的步兵,但杨逸等人同样冲得很苦,一条条血路冲出来,一个个同袍轰然倒下; 城上战鼓响得急,声声动人心魄,这是城上同袍在为他们击鼓助威 “杀”杨逸不断地咆哮着催动战马,他处于整个冲锋阵形的顶端,若是连他也冲不动了,身后的人马都会跟着停下来 花木兰也渐渐配合熟练了,夹在杨逸与马汉卿俩人中间,不断地shè杀前方的目标 从城墙上看下去,他们这支人马就如怒龙滚滚向前,劈波斩浪翻腾不息; 夏军被砍杀的还在其次,被铁蹄碾死的多了许多倍,许多人都是被前面的战马撞倒,立即被后面的马蹄踏成肉泥 杨逸率领着这支铁血之师,以曲曲折折的路线,硬是从北门杀到了南门,犁出一路血肉之后,才迅收兵回城 梁太后事后得知是杨逸带人亲自出城冲杀,是暴怒不止,一个个夏军将领被骂得狗血淋头 虽然被杨逸冲得士气大跌,但在梁太后的强令下,夏军还是立即又对环州城发起了一轮的强攻,她是恨不能立即将杨逸抓来生吞活剥了 城上大战如火如荼,城内的人也忙乱不堪,那些年轻体壮一些的妇人都被组织了起来,帮着往城上运箭矢、石块、刀枪等物资,体弱的则要帮着烧水做饭、照顾伤者 大战两天下来,城内已经是伤兵满地,哀鸿遍野 就连慈幼局清娘的那些学生,稍大一点的也都跟在清娘身后,由十三娘传授一些包扎知识之后,便一起帮着包扎伤口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别看她们最大的不到十二岁,做起事来一点不比大人差 士卒们受的大多是箭伤,箭有倒勾,取箭头时要将创口开大才行,有几个稍大的学生,在伤兵的鼓励下竟敢操刀取箭 知识改变命运,胆识成就未来 这些孩子按正常情况,将来不是被卖入青楼,就是卖身为奴 杨逸听说此事后,后来将他们中许多人,教成了第一支出色的女军医,带动了整个大宋外科医学的迅发展,深受大宋军民推崇和爱戴,这是后话。 第226章狼性未灭 章楶用兵,通常是正奇结合正兵需要实力,奇兵需要时机 现在时机未到,为了保住环州,他也只能以正兵对战了. 两天时间,与嵬名阿吴大小十余战,晚上也不停息,夜夜袭营sāo扰,弄得夏军夜不能寐,疲惫不堪 嵬名阿吴虽然也派人去章楶的大营sāo扰,但显然章楶早防着这一点,他的大营依阿甘山而建,易守难攻,夏军前去sāo扰效果不大,往往只能在前寨引起一些sāo动 经过两夜的sāo扰战之后,第三天一早,章楶命令五万大军奋勇出击,与七万夏军鏖战于阿甘山下,从早上战到中午,疲惫的夏军渐渐露出不支之态 嵬名阿吴出动了一万铁鹞子,试图以重骑兵猛烈冲阵,逼退宋军,甚至一举击溃; 章楶以披挂步人甲的重步兵硬抗,再以神臂弓、集束手雷猛轰,反而让铁鹞子损失惨重,逼得嵬名阿吴不得不退兵 章楶步步紧逼,硬是逼到离环州五里的老河口 至此,泾原、秦凤五万援兵算是真正与环州连成了一气,夏军攻击环州,就必须面对章楶从侧翼攻击 熙河路方面,罗萨岭的工事修建得差不多后,姚雄快推进,在柔狼山遭遇西夏驸马罔罗伏击,罔罗挥军突然从山上冲下来,一下子把熙河军切成两段 熙河军无愧于王韶嫡系军团的称号,遇伏不乱反而拼死从两边猛攻而上 罔罗傻了,通常军队忽遭伏击时,军心紊乱,再被切割开来的话两边情况不明,很快就会崩溃 可熙河军不 他们保持着王韶时代的强悍作风,他们骄傲、他们强横、他们藐视一切敌人 突然被切割成两段后,他们第一个反应不是逃,而是:挨千刀的终于来了 他们嗷嗷叫着从两面冲上去,反而变成了两面夹击之势 夏军夹在中间,像饺子馅一样,被挤着、压着、蹂躏着从伏击变成了被夹击,这转变太快了,快得罔罗都要疯了 夏军一万,熙河军两万本来就少一半; 再被这群嗜血的狼从两面猛扑,夏军支撑不到一柱香功夫,就崩溃了,从哪儿来从哪儿回去,可惜这会儿是下山容易上山难四条腿的上山通常都比两条腿的慢。 罔罗一万人马,最终只逃出六千人,没有马了 这还没完,敢伏击老子要你好看,因为逃上山后灌木荆丛多夏军大部分都是弃马而逃的,这下大伙都是步兵了姚雄这个狠人硬是追杀了两百里,从柔狼山一路追到天都山 整整两百里啊这是人干的事吗? 熟悉狼的人就会知道,狼猎马为食时,它们暴发力不及马快,通常拼的就是狠劲,不达目的不罢休,追得你腿软了、跑不动了,才狠狠的扑上去撕咬 罔罗就是那只被狼狂追的马,两天两夜两百里跑下来,已经遥遥望到天都山了,可那注定变成咫尺天涯 就在天都山下,跑得腿抽筋的罔罗成了光荣的俘虏 姚雄逮住他后第一句话就问:“还跑吗?想跑老子放你继续跑?” 罔罗气喘如牛,望了望前面的天都山,两眼一翻,昏了 促住罔罗后,姚雄立即挥军攻打天都山,这里是西夏行宫所在,也是极其重要的战略据点,平常都驻有重兵 但现在,正是它最空虚的时刻,留守天都山的人马不足一万人 姚雄突然从从背后杀来,守将阿埋大惊失色,若不是熙河军狂奔两百里确实太累,阿埋仓促应战,恐怕都天山又要被熙河军蹂躏一回了神宗五路伐夏时,李宪率领熙河军曾攻陷过天都山 而与此同时,兰州军王愍和雷秀两万大军,与西夏卓罗和南军司都统军乞力刚,于嗥兰川百兽岭大战两天,也终于分出胜负 兰州军以损失三千的代价,将乞力刚击败,歼敌五千多,乞力刚退过喀罗川西岸死守 兰州军在枢密院严令下,放弃与乞力刚纠缠,挥军杀向零波山,所过之处人畜无…..存 这次凡是杀入西夏的军队,大多都是秉承以杀止杀的宗旨,只有这样才能给西夏致命的打击,促使西夏尽快退兵要不然你手软,灭亡的就是大宋,被杀的就是大宋百姓 苗授一万人马哪里去了?大宋方面无人知道,西夏方面暂时也不知道 但很快灵州守军就知道了 苗授率领的一万人马全是骑兵,大宋西北各路骑兵数量合计不到四万,其中熙河军就占去一万 这有原因,一是熙河路产马;二是历史遗留原因,从王韶到李宪,都是朝廷极为宠信关照的主帅; 加上熙河开边、五路伐夏,熙河军都是战功赫赫,这样一支王牌军队自然得到多的照顾 苗授带着这样一支王牌军团,再次发扬了王韶善于长途穿插奔袭的传统从青草涧过境之后,狂奔四百多里,直插西夏心脏——灵州 灵州对于西夏来说,与都城兴庆府一样重要,之所以选择兴庆府为都城,是因此它处于黄河西岸,背靠贺兰山,利于防守 灵州城外是广袤的冲积平原,不利于防守,却利于农耕,是西夏主要的农耕区,百分之六十的粮食靠这里出产,有塞上江南之称 前唐的朔方大都护府就设在灵州,唐肃宗还是在这里登基为帝的 这里人口密集,稻麦如浪,一望无边,地也肥水也美 灵州城高墙厚苗授根本没想过浪费力气去攻城,城外有广阔的天地,无尽的沃土,足够他们奋蹄驰骋的了 现在西夏腹地兵力空虚苗授带着一万骑兵,就象一群狼冲进了无人看管的羊圈 一万骑兵听起来不多,摆出来却能用铺天盖地来形容,万马奔腾是什么情景?没见过的人很难想象那场面有多浩大 一个个村寨被他们呼啸而过,顿时火光熊熊,一片片农田被他们践踏而过,便是颗粒无收 西夏,再次在瑟瑟发抖 西夏再在失声哭泣 侵掠如火的苗授,不但给灵州一带造成了极大的灾难,甚至让整个兴庆府惶恐不安起来 兴庆府如今群龙无首,要兵没兵要将没将,有一点,一万多京城驻军不敢动,别的就没了 除了紧急给向太后发求救信,甚至没有夏军敢出城与苗授野战 姚雄猛攻天都山王愍肆虐零波山,苗授蹂躏灵州 消息传到环州城外夏军大帐,梁太后正端碗要吃饭,啪的一声瓷碗落地,米饭四散 大帐里随即变得寂寂无声 过了好一会才突然传出一阵阵母狼般的嚎叫声 梁太后在大帐里咆哮了一通,才想起要封锁消息可惜晚了,这个消息随着梁太后的嚎啕声,早已象瘟疫一般在军营里疯传 环州不能留了撤,立即撤再不撤西夏就得先完蛋了 梁太后就要下令撤军,嵬名阿吴顾不得通报,就冲进了大帐,急声劝道:“太后,现在不能撤不能撤现在一撤就完了” 梁太后狠狠地将军报甩给嵬名阿吴看,欲哭无泪地说道:“不能撤?再不撤才真的完了,你知道不知道,宋军都攻到灵州去了” 嵬名阿吴定了定神,再次劝道:“太后,您听我说,军中已经得知这消息,此时一撤,章楶、杨逸尾随追击,我十几万大军恐怕立即就要大溃; 因此现在不但不能撤,反而要对环州加强攻击,不让章楶与杨逸知道咱们的意图 咱们再重派人扮成后方来的信使,假报入侵国内的宋军已经被歼灭,尽量安定军心,等到了晚上,大军再悄悄撤退” 梁太后惊出了一身冷汗,想想也是,老窝都被人家踹了,军心能不乱吗?这个时候立即下令撤军,必溃无疑 嵬名阿吴说得头头是道,梁太后于是从善如流,立即让人去扮信使,这一招暂时还是有些效的,但也只能骗骗那些无知的士卒而已 只要有些脑子的人,就不难猜到真想,前面才刚刚来报宋军入侵,紧接着又来报入侵的宋军被歼灭了西夏军队基本都征调出来完了,谁这么快去歼灭入侵的宋军? 在这种情况下,夏军士气低糜,发起的攻城战软弱无力,最后砍杀了一些后退的士卒,还得嵬名阿吴亲自提刀上阵,攻势才像个样子 到了晚上二过后,梁太后留数千人马做样子,自己带着大军连夜撤退,为了不弄出大动静,许多辎重都放弃了 大军几乎是“净身出户”,心再疼那也没办法,顾不得许多了,现在能尽快的、安全的撤回去已经是托天之幸 马衔枚,蹄裹布,不准举火,不准交谈,夏军在严令之下,还真做到了悄无声息地摸黑撤了 梁太后自以为得计,殊不知此时杨逸早已不在城里,而是在老河口章楶的大营中,两人招集来众将,正紧急地商榷着、布置着 环州军对情报无比重视,西夏境内都派出了大量的细作、硬探,若是在自己地头上,十几万大军的行动也探不到,杨逸一头撞死算了 夏军不准举火把,十几万大军小心翼翼地撤退,能有多快?四时才过肃远寨 突然,沿途山上响起了隆隆的鼓声,一堆堆大火燃了起来,前面的洪德寨是火光冲天,战鼓如雷 正摸黑而行的夏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感觉到处都是伏兵,到处都是杀机…… 第227章西北大捷 随着四面山野火光闪耀、战鼓齐鸣,一直如幽灵般不见踪影的折可适和朱洛出现了,从洪德寨和肃远寨之间的刍子口突然杀出,一下子冲入夏军的中段,狂暴的杀伐声顿时响彻夜空。 嵬名阿吴亲自坐镇后军,若是宋军一开始就从后面杀来的话,收效必定不大,夏军也不会如此恐慌。 嵬名阿吴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折可适这支人马,现在不但前前后后鼓声齐鸣,折可适突然从中段杀入,更是狠狠地打在了夏军的七寸上。 茫茫的夜色中,夏军只感觉伏兵四起,战鼓隆隆,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宋军突然杀来; 随着折可适从中段斩入,巨大的恐慌如瘟疫般声速漫延,引起了雪崩一般的反应。 前面的夏军开始拼命的往前逃,黑暗中让整支队伍难分敌我,人踩人,马撞马,嘶喊声,惊叫声,如同烧热的油锅突然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就惊暴起来。 在折可适切入点后段的夏军想往后退,而嵬名阿吴的后军想往前冲,两面碰撞,拥塞不堪。 惊度恐慌之下,谁当道,就砍谁,黑暗中敌我不分,有的夏军自己就互相砍杀起来。 杨逸与章楶只留两千人马攻打环州城外的夏军营寨,其他的几万人马一齐疾追而来,从天下望着去,无数的火把仿佛银河般璀璨,奔跑的脚步声有若地平线下的闷雷。 折可适杀入中段不久,杨逸、种建中、郭成、寇士元、李忠杰、张泽等,也从后面杀到。 前有伏击,后有追兵,嵬名阿吴原先为应对追兵而布下的防御阵形,此时早已零乱不堪,随着杨逸他们猛攻而入,就象轻冰见日般迅速消融。 宋军层层的火把有如天火滚滚袭来,灼痛了夏军的眼睛,灼破了他们的胆,杨逸首先狂暴的杀入,那松动不堪的阵型被一冲而入,光凭战马的冲力,便撞得几个夏军倒飞出去。 而他身后,马汉卿、花木兰、无尽的悍卒咆哮着、象飓风掀起的巨浪卷入夏军阵中,那道薄弱的沙堤被一冲而破,接下来夏军便是漫山遍野的溃逃,几乎再没人有回身抵抗的勇气, 中间的折可适冲入敌阵凶悍地砍杀一阵,眼看夏军大乱,他慌忙撤出; 夏军在极度的惊恐中疯狂了,就象草原上受惊的巨大马群,逃命时形成的冲击力势不可挡; 还好折可适撤得快,否则被彻底疯狂了的洪流冲过的话,他这七千人马估计连渣都剩不下。 黑暗中马蹄声、恐叫声,踩踏声、嚎哭声、撞击声就象天崩地裂了一般,折可适听得心有余悸,暗暗庆幸,直到让过大股大股疯狂逃难的夏军,他才再度从边沿杀入,而此时,杨逸他们也已经杀到了。 就这样,宋军一夜追杀,直追到天亮,才在归德堡停下。 朝阳升起,大地上余烟袅袅,无主的战马悲鸣不绝,从肃远寨到归德堡,这一路数十里,路边铺满了夏军的尸体、丢弃的盔甲、刀枪、箭矢、被俘虏的夏军漫山遍野都是。 这回梁太后有没有跑掉裤子不得而知,却绝对比上一次更惨,在环州至少扔下了七万人马,能逃回去的不足八万,粮草、盔甲器械等等,更是数不胜数; 光铁鹞子的重甲就檄获了近万副,战马得了三万多匹,用于后勤运输的牛、驼、驮马近六万头,俘的夏军三万多人。 笼罩在环州上空的战争阴云被驱散了,环州百姓蜂拥而出,笑着、叫着、跳着、兴高采烈地帮着打扫战场,搬运粮草器械。 东西太多,城里放不下,以至于堆在环州城外如小山似的。 归德堡外的山边,花木兰身边的女兵还在马上唱起了歌谣,歌声随着八月的晨风飘荡,英姿飒爽之中不失柔婉。 晨光照在花木兰身后的箭头上,反shè着精光点点,她御下了盔甲,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修长的身体被勾勒得无限的美好。 她嘴上嚼着草叶,漫不经心地问道:“大人,你是怎么知道夏军要逃的?又是怎么联系到折可适将军的?” 这几天一直上城拼杀,昨夜又追了一夜,杨逸感觉有些累了,正漫垂鞭袖徐徐而行,见花木兰问起,他淡然笑道:“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就先问汉卿吧,他是我的代言人!” “他?他知道什么?” “臭丫头,什么态度?别忘了汉卿刚救你一命来着,别以为你shè伤了一个阿骨录就了不起,人家汉卿从辽国杀到西夏,冲锋陷阵无紧不摧,对吧汉卿!” “我……”马汉卿望了望穆兰花,竟讪讪的说不出话来,杨逸看得好玩,不禁暴出一阵狂笑来。 这回整个西北,乃至整个大宋的困局算是彻底打破了,杨逸着实笑得畅快无比。 楶楶与苏东坡这时才策马而来,章楶指挥作战很有一套,但他不能象杨逸这样带兵冲阵,是以在后面带着民壮打扫战场。 杨逸一见他们便问道:“章经略,苏学士,捷报可曾发出!” 章楶的笑容也很舒畅,点头答道:“任之放心吧,已经连夜发出了。老夫正要找你,咱们还得商议一下,鄜延路那边总得派些援军过去。” 杨逸想了想说道:“若是不出所料,仁多保忠应该会很快退兵,咱们再发大军多半追不及了,为防万一,下官的意思,派折可适将军率骑兵尽快驰援即可。河北那边形势不容乐观,而且朝廷想来也难以为继了,熙河军与兰州军,还是早点撤回来吧,尽快结束西北战事,做好万全准备。” 杨逸所说的万全准备,自然是辽军不退,攻入河北的话,西军要回京驰援,京畿附近虽然还驻有不少禁军,但这些军队长期不上战场,杨逸对他们的战力甚感怀疑。 原来的历史上,金兵分两路从河东、河北入侵,每路的兵力也不过五、六万,大宋空有数十万大军,结果如何? 章楶听了点点头算是认可。 苏东坡急声道:“这仗是不能再打了,我大宋此翻两面开战,早以精疲力竭,不能再打了呀!百姓承受不起,朝廷承受不起,先帝刚刚大行,修陵又要耗费无数,这仗再打下去,便是能胜,恐怕我大宋也要元气耗尽了。” 杨逸见苏东坡神态着急,笑了笑说道:“苏学士放心吧,本官不否认自己好战,但多少还有些分寸,连刘武那支人马,我也派人寻找,着令尽快回撤了,只要夏军不来,今后环州当很久不会有战事了!” 河北方面,潘锐决堤河道,也只拖住萧特末两三天,水一消退,辽军立即南下,一日而破莫州,兵临河间府; 潘锐率军七万,与萧特末战于河间府北面的君子馆,三关陷落使宋军士气低迷,君子馆一战,宋军再度损兵近万,潘锐只得退入河间府。 宋军在河北节节败退,虽然还没有达到全面崩溃的程度,但以使得河北军民大为恐慌,许多百姓举家南逃,涌向东京的难民络绎于途。 东京城里,更是被阴云压得不见天日,随着涌进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东京盗贼蜂起,治安遂乱; 恐慌的情绪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宣德门前要求息兵罢战,交好辽夏的人群越聚越多; 自程颐之后,直骂章惇、杨逸等国殃民的声音叫嚣不已。 章惇被逼得多日不能回家,家中也是大门紧闭,唯恐有人拥入作乱; 在朝廷严令下,一队队禁军林立于各街坊维持秩序,都未能平息东京的慌乱,大股大股的人群围在宣德门前逐之不去; 朝廷又不敢真的以武力驱赶,这些人中皇亲国戚、勋贵豪强,名士生员皆有,真以武力强行驱逐的话,后果难料。 八月初一,刘皇后顺利产下一子,在这纷纷攘攘、兵凶战危的时侯,此事根本没引起朝野多大的关注。 就在东京大厦难支,朝野乱象纷纷,章惇等人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 一队风尘仆仆的铁骑,背着血红的夕阳,飞一般冲进了东京万胜门,他们有着坚毅的面孔,凌厉的眼神,身上征衣未御,血迹斑斑,碗口大的铁蹄敲打在地面上,声若惊雷。 “西北大捷!” “西北大捷!” “西北大捷!” 一声声如同咆哮般的吼声,带着西北滚滚的风雷冲入东京城! 那是惊天动地的霹雳之声,夹着酷烈的西北风,一下子就劈开东京上空浓浓的阴云。 铁骑由万胜门向东,冲上御街,以狂傲无比的姿态,沿着御街向北奔驰,所过之处,铁蹄如潮,惊起无数的东京百姓愕然张望。 宣德门前那些连皇宫禁卫也驱赶不散的人群,那些皇亲国戚,那些名人士子,看到这队满身征尘、血衣斑驳、透着浓浓的杀伐气息的铁骑疾冲而来时,他们惊愕、他们失措、他们停止了哭喊。 随着那满带煞气的风雷声越冲越近,他们不由自主的向两边逃避,人群就象被巨舰犁开的海浪,向两边翻涌开去; 拥塞不堪的宣德门,被这股凛冽的西北风冲开了一条康庄大道。 “西北大捷!” “西北大捷!” ….. 声如铁石,穿透云霄!当这队铁蹄高举着捷报冲入宣德门,东京再一次沸腾了! 第228章煮酒论英雄 章惇与许将接到捷报时,第一反应都是虚脱了一般,长长地吁着气 接着章惇拍案而起,下令立即停止与辽国的一切谈判,同时让杨畏转告萧望,大宋不会再赐辽国一文岁币 蔡京、林希、黄履等人无不是弹冠相庆西夏经历一连串的大败,战争潜力已经耗尽,短期内绝无可能再度兴兵 余下一个辽国,大宋何惧之有? 辽国连年灾荒、内部叛乱不休,若是拼消耗,别看眼下大宋也困难,但绝对能耗死辽国 章惇和许将没有多想,立即命令西北调兵 萧特末已经打到河间府,若是不主动退兵,大宋就奉陪到底,到了这一步,绝不会再作丝毫妥协 而且西军接连大捷,在民众中已树立起战无不胜的形象;河北的百姓现在因畏惧辽军南侵,大量南逃,现在哪怕能调回一二万西军,也足以把民众的恐慌情绪安抚下来 出于种种考虑,虽然西北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章惇与许将还是下了调兵令 西北大捷,西军回援的消息被刻意渲染了一下,满城张榜公示,东京城中一时万人空巷,争相观看; 熙河军攻入灵州、天都山,斩获无数 兰州军攻入柔狼山,斩获无数 泾原军、秦凤军、环庆军与梁太后战于环州一举歼灭夏军十万缴获战马牛驼、粮草军械无数 仁多保忠十万大军粮草被焚,仓皇退兵 西北大捷,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大捷,真真切切的大捷 人们有的喃喃而语,有的高声嚎叫,有的激动得热泪盈眶,有的莫名的失声痛哭,三五成群,把臂欢呼,畅快地哭畅快地笑 自哲宗驾崩以来,战争的阴云就笼罩着大宋的天空,恐慌的情绪象瘟疫弥漫,人们压抑太久了他们太渴望胜利的消息了,太期盼战争的结束了 现在大宋在最艰难的时候,面对辽夏两面夹击,取得这样的大捷,还有何可畏惧? 巨大的压抑带来巨大的情绪释放,人们奔走相告,弹冠相庆,勾栏瓦子里,到处是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的人,大街小巷鞭炮响个不停 偶尔有人还不放心说了句,辽军都攻到河间府了,现在还没退兵呢,你们高兴得太早了?立即引来一片嗤笑声 “还有啥好担心?没看到告示上说西军要回援了吗?” “对辽军有啥好怕呢?杨学士当初百骑破三千,生擒辽将;二万败四万,逼得辽国减去十万岁币,辽军有什么可怕呢?” “没错,没错,之前西军腾不出手来,现在不同了若是杨学士率西军回援,估摸着契丹人听到杨学士的名号,只怕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说得是,要我说呀,之前朝廷用人就有问题你想啊,西北有章经略相公在章经略相公打西夏那也是没得说,哪里还用得着杨学士去西北?打契丹人啊我看还是得杨学士才行,若是朝廷当初就把杨学士派往河北,三关哪里还会丢失” “……” 街头巷尾、勾栏瓦子里的讨论声闹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酒酣耳热之时,似乎人人都成了战略分析家,侃得头头是道,大有当年曹公煮酒论英雄的架势 但无可置疑的是,大宋民众的自信心随着大捷的传来,为之空前高涨 人们突然间变得无所畏惧了不再惧怕西夏,不再惧怕辽国,甚至不知不觉间都带上了鄙视的神情 原来宣德门前那些叫嚣的人惊疑不定,也不知谁带头,一个、两个、最后全部无声地消失了 再也没人敢大叫着要废除法,再没人敢大骂章惇、杨逸等国殃民;再没人敢嚷嚷向辽夏妥协求和了 这些人不但不叫了,而且变得比什么时候都乖,生怕章扒皮回头找他们算帐,想想,可是他们逼得章扒皮这么多天有家不能回啊 西北方面,随着梁太后大败而归,仁多保忠望着摇摇欲坠的米脂城,却也只能黯然撤回西夏,与此同时,熙河军、刘老虎他们也纷纷撤了回来 刘老虎撤得心不甘情不愿,攻陷永乐城后,他再次杀进了西夏,当时已经杀到夏州附近了,却还是被杨衙内、阮二郎他们找到; 刘老虎只得大叹晦气,杨逸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只得怏怏地撤回来 此时朝廷的调兵令也到了,最终由熙河军苗授率一万五千骑兵驰援河北,折可适率两万“骑步兵”驰援河东 这次不光杨逸他们在环州缴获了三万多匹战马,苗授、姚雄、王愍他们加起来也缴获了三万多匹 西北的战马一下子变得挺充足的,骑兵一下子组建不起来,“骑步兵”那是不成问题的 环州这次遭受的损失非常大,百姓虽然都撤了,但匆忙之间,许多东西都来不及拿,十五万夏军滚滚而来,许多寨堡被整个夷为平地 战争过去了,两三万百姓却是无家可归 好在这次缴获了大量的粮草物资,战俘也有三万四千多人 这些物资一清点造册完毕,杨逸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来赈济百姓、抚恤死伤再说,若有剩余再上缴; 那些战俘不待言,全赶去筑寨修房 章楶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次环州承受的压力最大,损失也是最大,自应得到多的补偿 这么做肯定会遭到朝廷那些御使言官的弹劾杨逸是痋多不痒弹劾他的奏章还少吗?反正老子没贪一文钱,谁爱弹劾由他弹劾去 不被弹劾的官不是好官杨逸现在对这话是越来越信奉了 八月秋风渐起,山上树叶渐黄,天空变得特别明净,给人一种非常清爽的感觉 “阿妹采桑村隅下,阿郎西来骑白马…….嫩叶喂出情丝长……三绕阿郎早还家……” 秋风中传来一阵清婉的歌声,却是穆兰花的那些女兵一边在营寨里洒石灰,一边在随口哼唱 梁太后在环州城外留下的营寨没拆,杨逸暂时用来安置那些家园被毁的百姓,穆兰花的那一营人马负责大营的管理和治安 这些女孩子处处透着乐观开朗的本性工作时笑笑闹闹,唱支歌儿是常事 杨逸正在营里给百姓诊病,听到什么阿郎西来骑白马的歌儿,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个身披袈裟骑着白龙马的人来:悟空,你又调皮了 发现杨逸嘴角慢慢的翘起,清娘那明亮的眸子扑闪两下,好奇地问题道:“杨大哥,你笑什么?” “没什么,何老伯这病不是疟疾,只是体内湿热引起的发烧,吃两副药调理一下就好” 一听杨逸这话,何老汉那两个梳着冲天发辫的孙儿连忙磕头道:“多谢知州大人多谢……” 杨逸伸出手摸了摸他们那冲天辫,一脸带笑地说道:“行了何毅何坚赶紧起来,说了不用多礼” 离阿甘山不远的何老汉家也被夏军毁了,对这几家人,杨逸特别关照一点,当初要不是何老汉提到盐井的事,环州也不可能财源滚滚来 现在何老汉的儿子和儿媳,都在阿甘山的盐场干活,每人每月能有将近五贯钱的收入,他家的生活好过了许多,两个孩子也都读得起书了 杨逸一边开药一边思索,何老汉这病倒提醒了他,疟疾传播极快,在这个时代常会导致大面积的瘟疫; 加上治疗手段缺乏,身体抵抗力差点的人一患这病跟判了死刑差不多,而且仈九月份正是疟疾的高发期不得不防啊 他对马汉卿说道:“汉卿,你去把花木兰给叫来,我有事交待” “是,大人” 趁这空闲的当口,杨逸给清娘带来的那群小姑娘仔细讲解起相关的病理来,杨逸主要是想教她们外科,但内科的一些常识也是需要普及一下的 见他忙着,何老汉一肚子感激的话也只有憋着,生怕打扰了他; 他眼里满带着泪花,他的家虽然遭了兵灭,但杨逸答应帮所有百姓重建家园,而他儿子儿媳每月也有不错的固定收入,还有什么担心的? 杨逸一听说他得病,竟亲自跑来帮着诊治,何老汉心里头多少感激话说不出来 花木兰和马汉卿一前一后行来,走在前面的自然是花木兰,模样看上去有些趾高气扬; 她武功不及马汉卿,但比箭马汉卿却输得很惨,这让马汉卿倍觉没面子,私下里正发奋练箭呢 不过,在练出个名堂之前,看来要受花木兰压迫很久就是啦 “大人,找我干嘛,我正忙着呢” 花木兰在杨逸面前都没大没小,何况马汉卿,杨逸望了望跟在她身后的马汉卿,不禁暗叹,要降服这匹桃花马,同志还需努力啊 “何老伯的病提醒了我,找你来正是为了这事,环州刚刚被战火荼毒过,很容易滋生疫病,而且八、九月是疟疾的高发期营里两三万百姓住在一起,要注意看来光洒点石灰不行你仔细听好,一一按我说的去做” 见杨逸真有正事要说,花木兰立即行了个军事,一脸严肃地答道:“请大人下令” 她这模样逗着一旁的清娘偷偷扯了扯杨逸的衣袖,抿嘴笑了起来,杨逸回头拍了拍清娘的小脑袋,这才开始吩咐道:“疟疾通常五至六月、八至九月为高发期,根据症状也很好判断,患病前期患者有疲乏、头痛、不适、厌食、畏寒和低热 严重时患者除了头痛、恶心、呕吐这些症状外,有全身时冷时热的表现,发冷时,颤抖,面色苍白,口唇与指甲发紫发热时面色绯红,皮肤灼热,迷糊等等 这种疫病主要是通过蚊虫叮咬传播,因此,你除了洒石灰消毒外,尽量把附近无用的积水排掉,人畜粪便要集中清理掩埋,真平坑洼地,清除四周杂草,晨昏蚊子多用艾草熏烟驱赶蚊子尽量防止被蚊虫叮咬 一但发现有人患病,要立即隔离,及时上报与我,这大营的保卫和防疫我都交与你负责了,听明白了吗?” “大人,你一次说这么多,我……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杨逸两眼一翻,问马汉卿道:“汉卿听清楚了吗?” “回大人,听清楚了”马汉卿答得特别大声 “好,就由你慢慢教花木兰本官百事缠身,忙啊” 第229章苏东坡请客 这场浩大的宋辽夏三国大战,从一开始,辽国就怀着投机的心里,辽国是想通过自己“抛砖引玉”的行动,带动西夏全力攻宋,辽国便可从中撷取最大的好处 后来攻破三关,让萧特末看到了大的希望,辽军的士气大为高涨,可以说已经看到了灭亡大宋的希望,因此安肃等城还没荡平,他就迅向南推进,陷瀛、莫二州,直逼河间府 从纯军事角度来说,萧特末快推进的战术是非常成功的,越往南,宋军的防御越薄弱,推进得越快,能掠夺着的物资越多,引起的恐慌也越大 大宋的军队大部分压在了边境,若是萧特末能迅逼近东京,极有可能导致河东、西北的宋军全面崩溃 后世的蒙古军团攻打南宋,用的就是这一招,攻破襄阳后,不管后勤、不与边境的宋军多作纠缠,挥军直插都城临安,导致了南宋整体迅瓦解 辽军这次可以说同样有这样的机会,可惜从一开始就抱着投机心里的萧特末,没有蒙古军团那样的魄力,敢于不顾后路,不管后勤,长途奔袭大宋心脏 还在他攻打河间府的时候,传来了西夏大败的消息,同时在西军支援后,宋军共计七万人马出雁门关,与辽军战于灰河; 士气大振的宋军不但一举取胜,还顺势攻下了武州兵逼朔州、马邑 这让萧特末骑虎难下的同时也让东京大为振奋,枢密院再度下令,务必尽取武州之地,依托武州以北的长城构建的防线 这意思就是说,武州这回大宋是要定了,辽国不是要战争吗?辽军打赢了咱们没什么话好说,打输了总得付点利息 在这种形势下,苗授的援军才到běi精大名府,萧特末在瀛、莫二州大掠了一翻后,就迅撤军潘锐起兵追击,八月初八收复三关 宋辽之间进入了一个军事僵持阶段,接下来多的应该是在谈判桌上打口水战了 至于西夏,大宋根本不认为它有和大宋谈判的资格 在这次巨大的危机面前最令大宋朝臣们意外的,是刘皇后表现出来的镇定和能力; 虽然向富户借贷这样的提议没能在朝堂通过,但她处理朝政主次分明,应对江州洪灾的办法可圈可点真正取得了朝臣对她垂帘听政的认同感,竖立起了初步的权威 对之前朝野间的那些反对者、辱骂者,章惇这次采取了比较温和的态度,毕竟大宋这次面临如此大的危机,别人担心亡国这是很正常的事 重要的一点是,大宋现在需要稳定,赵煦驾崩的余波尚未散去政局稳定现在比什么都重要 刘皇后所产之子,取名为赵捷,这孩子出生的第三天,传来了西北大捷的消息,因此得名 赵似登基时在朝堂上宣布过此子一出生,便立为储君,目前刘皇后还在坐月子,此事尚未提及 到时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尚未可知,至少目前随着战争的阴云散去,朝堂上慢慢平静下来了 环州 杨逸刚刚从重建中的洪德寨回来便接到了苏轼的一份请柬,这倒是鲜事,俩人来环州这么久,苏轼是第一次这么正式的请他宴饮 他梳洗一翻后,换了身常服便徒步前往常置司常置司是通判的办公衙署,离州衙百来步苏轼一家就住在常置司后衙 杨逸到来时,苏轼已经在阶前等候,俩人相对一揖,杨逸呵呵笑道:“不知苏学士今日以何待客?素闻学士最擅于烹鱼,我倒是甚为期待啊” 苏轼也笑道:“任之请当不让任之弹剑放歌食无鱼便是” 俩人玩笑似的寒暄几句,便往里行去 后衙一厢房边,苏轼之子苏遂礼正于窗下读书,他今年十三岁,还带着童音; 正掩卷朗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见杨逸与苏轼从花径间行过,苏遂礼连忙收声施礼:“小侄见过杨叔叔” 杨逸见他剑眉星目,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便笑道:“遂礼不必多礼,叔叔考考你,大学作何解?” 苏遂礼又是躬身一揖,谦逊地答道:“大学者,意为博学、大人之学” 苏轼立即摆出一副严父之态斥道:“你这无知犬儿,你杨叔叔是状元出身,学富五车,有些机会你不好好求教,倒卖弄起来,真是愚不可及” “苏学士不必如此,苏学士之子,谁敢说指教?等闲人家的孩子,八岁入小学,十五岁方入大学遂礼十三对便将《大学》倒背如流,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杨逸一边含笑说话,一边解下一块佩玉增与苏遂礼,“君子佩玉,这玉虽算不得名贵,只当杨叔叔今日少许心意,快收下” 苏遂礼连忙推辞,苏轼这时神情缓和了许多,抚须道:“长者赐,不可辞,你就收着,还不快谢过你杨叔叔所赐” 苏遂礼将玉接过去后,杨逸哈哈大笑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苏学士啊看来遂礼并不如你所愿愚且鲁啊” 杨逸提起此事,苏轼倒也感慨颇多,当初他被贬到黄州,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差点掉了性命,苏遂礼是苏轼被贬黄州时,小妾王朝云所生,联想到自己的遭遇,苏轼当时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俩人于花园中的凉亭落坐,亭边几丛疏菊已含苞待放,还有苏轼植的几行修竹,也长出了笋 君子若竹,象苏轼这种文人,宁可食无肉,也不可能容忍居无竹 苏轼这次来环州,带了好几个年轻美貌的歌妾,这回都没出来,原因嘛,杨逸猜测是苏轼有话要对自己说 苏轼想说些什么,杨逸也能猜到一二,可他偏偏不想谈论这些,现在他只想赶在寒冬到来前,将环州百姓全部安置好; 至于朝中之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不想过多插手 苏轼的小妾王朝云先端上来一个小沙煲,方打开来,便觉浓香四溢,杨逸一看,这不是用环州香猪做的“东坡肉”嘛 “这道菜我是久闻大名啊今日再不能客气了” 杨逸对王朝云点点头,笑得极为爽朗,举箸便夹起一块黄澄澄油晃晃的“东坡肉”,旁若无人地品尝起来 王朝云见这般随意,毫不拘礼,不禁抿嘴轻笑 “好手艺辛苦嫂子了,便坐下来一起用餐”杨逸边吃边招呼,倒象他才是主人一般 王朝云之前就从十三娘她们口中,得知了许多杨家之事,这会还是有些发怔她只是小妾,不是正妻,如何当得起杨逸嫂子之称? 她一时又不知道如何辩解,只得说道:“杨使君慢用,厨下还有几个菜,奴家先去端上来” 苏东坡举杯邀饮道:“不必理会她,来,任之请” “请”杨逸与之对饮一杯,望着王朝云袅袅远去的身影,心中却莫名一紧 不行回去后一定要警告清娘,让她少往老苏这边跑才行啊 清娘豆蔻年华十二三,婷婷玉立,满身浸润着诗香墨韵,动人无比,万一被老苏…… 老苏这人可是有前科嘀得小心得小心才行啊 别的不说,王朝云就是最好的例子此女本是钱塘人,天生丽质,聪颖娴慧,能歌善舞,因家贫沦落于歌舞班 她生于嘉祐七年1062年,于熙宁四年1071年被老苏看上,从此便随了老苏 啧啧算算王朝云当时的年龄,老苏还真下得了手啊 象白居易、杜牧等人也都喜欢幼女,即便如此,还是不得不佩服老苏,够狠 还有一种说法,说苏轼疏浚西湖是因为王朝云想为家乡做点好事,不断地给苏轼吹枕边风,苏轼才下定决心为民做几件实事的 从以前苏轼的为人看来,这个说法还是很靠谱的 以前的苏轼士大夫气极重,享乐心态很浓从他的许多事迹、以及奏章上都不难找到证据苏轼之前在好几个地方做过官,象在徐州时,去给百姓求求雨,已经是他津津乐道的德政了 唯独最后一次到了杭州,他才搞了一个西湖疏浚工程,这个工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千年后却仍抢尽风头 可以说是苏轼成就了西湖的同时,西湖的潋滟清波也就成了苏轼 苏轼的才气与西湖的美丽,完美地地结合在一起,使得苏轼这份政绩显得耀眼无比 甚至直到一千以后,也没有几项工程比苏轼疏浚西湖这项工程知名度高 其实真看实际作用,苏轼的西湖工程也就那么回事,放在一州算是大事,放在一国,就算不得什么了 远的不说,范仲淹在江苏就修过一道三百里长的拦海大堤,工程量比苏轼疏浚西湖大,发挥的功能也大于西湖工程 但名气嘛相差不能以道理计 第230章今又聊发少年狂 王朝云的手艺非常不错,几道菜品尝下来,杨逸赞不绝口。 苏东坡见他只顾着吃,接触久了,他也明白,杨逸这样子跟上次在长官厅耍粗鄙一个意思,无非是想堵住他的话头。 对这 以往那一套看来是行不通了,于是苏东坡也不再转弯抹角,直接说道:“任之,我听说八月初一绍圣皇后产下先帝遗腹子,今上登基喜诏曾有言,绍圣皇后若产下先帝子嗣,便立为储君……” “呃……是听说有这么回事。” 在苏东坡稍稍停顿的当口,杨逸立即接口道,“不过当时我未能参加新皇登基大典,事后又匆匆返回西北,个中详情也不甚清楚。” 苏轼举杯一饮而尽,轻叹道:“此举形同儿戏,安能堵天下悠悠之口?今上性格宽厚仁爱,若能好好辅佐,当能再现仁宗之盛世,不知任之以为然否?” 杨逸心里暗道,赵似性格懦弱,绝对难以成为一个大有为之君,不过他这样软弱的性格,对臣子而言,倒也不失为好事。 “苏学士所言极是,朝中各们枢相当也明白这一点的,你我如今守牧环州,若能把环州治理好,造福一方,也算是尽了一份辅佐之力了。” 杨逸不等苏轼答话,又接着说道:“对了苏学士,咱们环州重建急需资金,国库此翻恐怕是被战事耗空了,指望朝廷拨款难啊! 我的意思是,上表请朝廷再减免遭受兵灾的百姓两年赋税,同时在盐政方面给些政策; 如此一来,咱们就可以让那些盐商先交款后提货,将来盐井出盐优先供与他们,并给予一些优惠,想来这盐商们也是乐意的;苏学士以为可行否?” 杨逸突然把话题转到环州事务上,而且言之有物,策出可行,苏东坡先是怔了怔,再回想他的计策,不禁打心底里佩服; 环州现在急需资金搞重建,一但拖到寒冬到来,百姓还没安置好,那就麻烦了。 杨逸一个点子就能钱财滚滚来,解了环州的燃眉之急,苏东坡由衷地颔首赞道:“任之所思所想,吾所不及也!好,甚好!” 苏东坡正想着再把话题引回朝堂去,却见家人来报说有客陈慥远道来访。 杨逸心中大乐,这陈慥倒是来的及时,他郎声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能与苏学士结交者必非常之人,今日倒要见识一翻,苏学士请,咱们一同迎接贵友去吧。” 苏东坡有些无奈,鉴于杨逸的背景深厚,他本想就朝中事与他沟通一下的,先行说服他。如今有旧友远来相访,只得暂且作罢了。 俩人一边往外走,苏东坡一边给杨逸先行介绍:“来者是我在黄州结识的故人,姓陈名慥,其父以工部侍郎致仕,我这旧友却是豪侠好酒之人,狂放傲世,因怀才不遇隐于黄州龙丘,因号龙丘居士。” 说话间俩人出得门来,门前站着一个五十上下的男子,中等身材,眉毛浓密,鼻梁挺直,双目炯炯有神,初一见面便有一股爽朗之气扑面而来。 “一别十多载,苏大学士风采更胜往昔,陈谋今日冒昧前来讨杯水酒喝,苏大学士当不会不认我这故人吧!哈哈哈……” “季常啊!什么风把你吹到环州这边荒之地来了?十年弹指间,当日苏谋贬谪黄州,幸得季常兄多方接济,季常兄高义,苏谋岂有一日敢忘……” 两个老朋友相揖作礼,叙说旧日情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一边的杨逸听了两人的称呼却有些愕然,季常?陈季常不就是那个啥?河东狮吼里的陈季常吗? 据说陈季常的妻子柳月娥是个醋坛子,平时左右不离丈夫身边,但这个时代家中有客来时,妻子就得回避,而且常会招些歌伎宴客。 每当陈季常陪客到酒酣耳热之时,她就在邻房用木杖猛敲墙壁,大呼小叫,以警告丈夫别偷腥。 苏东坡在黄州时去拜访陈季常,见他妻子如此利害,便作诗相戏,其中有两句:忽闻河东狮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 柳姓是河东(山西)望族,杜甫曾有诗“河东女儿身姓柳”,苏东坡用河东狮吼来隐喻柳月娥,讽刺其之凶悍。 以前电影里演的陈季常文质彬彬,而眼前这个陈季常却是豪爽旷放之极,两者实在难以重叠起来。 而且这样一个豪爽狂放之人,若不是有苏东坡的诗为证,杨逸实难相信他竟是惧内之人。 苏东坡与陈季常叙过旧,回头介绍杨逸道:“季常,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知州杨大人,想必季常是久闻其名了吧!” 苏东坡介绍到这,陈季常已经上来长身一揖,朗笑道:“何止是久闻其名,简单是如雷贯耳啊!今日我陈慥何其有幸,得以瞻仰杨使君风采。二位怕是不知道,如今内地四处在传唱:西北有苏杨,夏军心惶惶。哈哈哈……” 杨逸也朗笑道:“彼此,彼此,我也是久仰大名啊!我与苏学士正在宴饮,龙丘居士来得恰是时候,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三人回到凉亭,贤惠勤快的王朝云已将旧席撤去,换上了新酒。 苏东坡吩咐一声,家中几个歌妾很快便出来侍酒。 这些女子是苏东坡从湖州带来的,大的十六七,小的十二三,袅袅婷婷,无一不美,满带着水乡女子的柔婉清灵。 亭外菊花未开,亭中已是香气四溢。 苏东坡本是豪放之人,此刻一放开了心事,席间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推杯换盏,淡笑风生; 酒到六分时,陈季常揽着侍酒歌伎的香肩笑道:“环州何其有幸,一时竟迎来了两位名扬天下的人物,如今人人在说环州,环州之名一时无二,我盘算着,回去之后,干脆把家搬到环州来,如此便可每日闻其风,汲其流,人生到此,无憾矣!” 苏东坡一拂那宽大的袍袖,戏谑地笑道:“季常想搬来环州,我这自然是欢迎之致,不过此事季常是不是先跟嫂夫人商量一下再说。” 杨逸一听,大笑道:“苏学士言之有理,此处离河东更近,季常兄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不妥!不妥,季常兄还应三思而后行啊!” 杨逸与苏东坡一唱一和,席间顿时暴出一片欢笑声,陈季常毫不以为意,笑得尤为爽朗。倒让人不得不佩服起他的胸襟来。 陈季常在家被妻管严惯了,此翻倒是变本加厉似的,噗的一声在侍酒的美姬脸颊亲了一口,样子极为放荡不羁; 他豪饮一杯说道:“家有悍妻,让两位见笑了!对了,我此翻前来,路过襄州宜城,见着一桩更为可笑之事,哈哈哈!二位请听我慢慢道来。” 杨逸与苏东坡停杯聆听,陈季常一脸谑笑,声情并茂地述说起来: 宜城有个叫李二的人,因误收了邻居家的一张席子,被告到县衙,知县孔岳听说他盗席,大笔一挥判处李二斩刑。 李二大呼冤枉,知县孔岳一拍惊堂木喝道:“何冤之有?” 那李二便答:“县尊大人,我两家都晒席子,我只是误收了邻居家一张席子,不曾偷盗。退一步说,即使我真的偷了邻居家一张席子,罪也不至死呀?” 那知县孔岳立即振振有词地喝道:“无知刁民,岂不闻圣人曰‘朝闻盗席,死可矣!” 听到这,杨逸一干人暴笑不止,旁边那个叫香菱的美姬瘫软在杨逸怀里,娇驱一抽一抽的,苏东坡更没形象,暴喷了一口酒,笑得眼泪直流。 孔圣人的原话是: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孔岳好歹也姓孔,断句不对也就罢了,还把意思理解成这样,这知县是怎么来的,还真让人疑惑啊! 杨逸好不容易忍住笑,对陈季常道:“季常兄快说,后事如何?” 陈季常噗的一声,又亲了怀中美姬一口,才哈哈大笑着往下说: 那李二倒也略通文墨,听孔知县把圣人之言作此解释,他想了想便答道:“县尊大人,小人还是不当死啊!圣人不是也说过‘吾闻夫子之盗钟,恕而已矣’,(吾闻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孔圣人偷钟尚且可以宽恕,小人被诬告偷席,哪有杀头的呢?” 那孔知县听了李二这翻话,觉得颇有道理,便放了他。 杨逸等人听完无不笑得东倒西歪,这陈季常还真是,两个角色被他扮得惟妙惟肖,杨逸感觉自己肠子都笑痛了。 凉风习习,几人在亭中一饮便是两个时辰,淡淡的暮色弥漫过来,东厢上新月秋光,洒落亭中,玉钗云黛,莺燕婉转轻语,暗香频送,彩袖殷勤捧玉钟,几人喝得都很尽兴。 微醉之中,陈季常说道:“数月不闻二位有佳作传出,今日欢娱,岂能无诗?” 苏东坡倒也不推辞,吸履而起,负手徐行,步履已经有些不稳,晚风吹拂着他宽大的衣袍,说不尽的洒脱姿态,稍稍酝酿一下,便听他仰首吟道: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酒斟时,须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 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众人听罢,无不拍手赞好,果然不愧是苏子瞻,出口便是锦秀文章,这等才华确实是千年难得一见。 “苏学士这词好是好,只是满透归隐之意,以苏学士之才,若就此归隐,岂不是天下最大的损失?不妥,不妥,且听我道来!”杨逸已有八分醉意,刚要站起,便又倒在香菱软绵绵的身上。 陈季常闻言大笑道:“杨使君所言不差,就请杨使君也来一首。” 杨逸在香菱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大袖一拂,迎风高吟道: 白马川,归德川, 十万金戈尘飞扬, 血溅枫叶丹。 苏子瞻,好子瞻, 今又卿发少年狂, 西北shè天狼。 杨逸吟罢放声长笑,双手一张,大袖遮住了一片月光! 陈季常也站起来,一边大声叫好,一边持杯畅笑; 苏东坡先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很快也和声大笑起来。 第231章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长路漫漫,万里风烟野狐哭。 情归何处,谁知相思滴满路? 天涯易老,晓来残月冷如刀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爱的人啊,在黄昏想起我时,请别记恨 我的骨头上刻着你的名字…… 清晨的风中,隐隐飘过一阵凄婉的歌声,初升的太阳在美丽的药杀河上轻轻地跳跃着,如金鳞闪烁 一支几十人的商队向西徐徐而行,他们大多是汉人面孔,只是从中原来带的货物所余不多了,他们走过的路已经太长太长 今天是八月十五了,在中原大概是家家户户忙着欢庆中秋节了 李湘弦忍不住向来路望望,几重山,几道水,几层风尘,中原已遥隔何止万水千山….. 她们走了将近一年,从大宋的西宁州出发,翻过昆仑山北麓,经黄头回鹘过蒲昌海到石城,也就是鄯善,再到于阗,于阗国已灭亡近百年了,如今成了东黑汗国的领地 过于阗后,走葱岭以东的疏勒,自疏勒向北翻越天山,到达热海边的东黑汗国都城八刺沙衮,也就是大唐时的碎叶城附近 再从八刺沙衮往西过怛逻斯城,再从怛逻斯往西又走了上千里,才来到药杀河边 这一路虽然大都是在黑汗国境内行走,但这个国家还沿用古老的“双王法”由汗族中最长者任大可汗,次长者任副可汗,大可汗治理东黑汗国,副可汗治理西黑汗国 正副可汗下面还有若干个小可汗,再往下是各级王公贵族,五十多年前,东、西黑汗国决裂双方争战不休,加上两个黑汗国实行的都是分封制度,各个小汗与王公贵族之间为了争夺领地,也是战争不断 李湘弦她们这一路行来,迢迢数万里已经看见太多撕杀的场面经历了无数的艰险,九死一生能走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了 李湘弦的祖先是粟特人,药杀河两岸在隋唐时还是粟特人的主要聚居地,但如今,李湘弦放眼望去,不禁热泪盈眶 从于阗开始,已经尽是信奉古兰经的穆斯林了,哪里还有光明神的信徒? 李湘弦原以为走到了这里,走到了先祖的故乡,就会找到希望; 但药杀河两岸经历了数百年沧桑虽然还能看到不少粟特人,但他们已经忘记了光明神,他们早已是忘记了光明终将战胜黑暗,他们只知道手捧可兰经到清真寺里去祷告…… 过了药杀河便是河中地区了,河中现在是西黑汗国领土泡!书可汗自称桃花石汗因此西黑汗国也称桃花石汗国 “桃花石”一词意为中国,原是指中原王朝的,由此可见黑汗国虽然改信了的伊斯兰教,骨子里还保留着浓浓的东方情结 但这又怎么样呢? 三百多年前,大唐的高仙芝与兴的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在怛逻斯大战,唐军惨败,从此汉人的势力便退出了河中地区,再也没有重来过 伊斯兰世界不象汉人一样包容,它具有强烈的排他性摩尼教在这里早已不为所容 李湘弦想尽办法,小心翼翼地打听着,希望能在这里找到摩尼教残余的踪迹,但她再一次失望了,除了穆斯林还是穆斯林,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摩尼教是什么 这里离中原,已经遥遥数万里,但是,她还得继续往西走,她决定去呼罗珊,或许那里还有一线希望 呼罗珊曾是波斯故地,现在是塞尔柱帝国的领土,塞尔柱人和粟特人一样,曾经也是昭武九姓中的一支,一同臣服于突厥 突厥瓦解后,昭武九姓中的乌古斯部西迁到药杀河下游的占德地区; 六十年前趁伽色尼王朝对外战争和内讧,部族头人塞尔柱趁机扩大势力,向南侵占了呼罗珊,因而逐渐兴起,最终建立起强大的塞尔柱帝国,只是塞尔柱人也早已改信了伊斯兰教 但呼罗珊毕竟是波斯故地,李湘弦除了去哪里碰碰运气,又能往哪里去? 在中土,江河都是往东流; 而这里,包括药杀河在内,却都是滚滚向西流去; 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遥远得让人不知所措; 他还好吗?还会想起这个迢迢万里西行的人儿吗? 我爱的人啊想起我时,请别记恨…… 环州 今天是中秋节了,清娘带着丫环小艾把一些鲜果食物送到慈幼局后,便匆匆返回,但令她失望的是,眼看都中午了,还是没见到杨逸回来 这阵子环州正在大力重建那些被战争毁坏的村寨,杨逸每天奔走各地,常常几天不回家,这次一去又是七天了 清娘本想着中秋节他一定会回来的,可见到家里冷冷清清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闷闷不乐 她病厌厌地吩咐道:“小艾,你去城外大营看看,晴儿姐姐她身子不方便,多个人照应着好些” 小艾有些不放心:“可是娘子你一个人在家……” “去,我没事的” 小艾无法,只得出门去,城外的大营安置着很多百姓,杨逸忙于建寨砦,十三娘只好代他去营里慰问一翻 檐下的鸟笼里,那只漂亮的鹦鹉见到清娘回来,欢快地叫了起来:清娘乖清娘乖 清娘换起衣袖,拿了点食物给它,再向鸟笼的小杯里加了些水,嘴里说道:“可惜小翠你不是雁儿,不能帮我给杨大哥送封信,我怕他都忘了今天是中秋节呢” 那鹦鹉顾着吃食,也不再答理她 清娘一个人走进书房,撑着下巴趴在轩窗上,窗外小小的池塘里荷叶已经干枯,池边一树桂花正香,亭角的秋菊无人赏正在风中寂寞的开着 清娘蛾眉不展,眼帘慢慢垂下,半掩住两泫秋水般的明眸 杨逸作为知州,忧心百姓疾苦她能理解,但今天毕竟是中秋节寂寂寥寥的后院里,一缕闲愁不免浮上清娘的心头 她悠悠一叹回身细细研墨铺开素笺,提笔闭上深思了一下,轻轻写下一纸娟秀的诗行: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角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记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放下笔时思念之情已经爬满她美丽的面庞,往日与杨逸一起经历的种种情景,悄然倒映上心湖上…… 而此时,杨逸带着十多名护卫,正策马向环州疾奔回到衙前时,一个布衣钗裙的女子突然横出路中间,拦住杨逸的马头 “锵”的一声旁边的马汉卿宝剑霍然出鞘,剑光直指那女子咽喉 “汉卿,把剑收起来这位小娘子并无恶意”杨逸虽然不认得阿兰,但在她的眼神中,能感觉到她并无恶意 马汉卿稍一犹豫,收回宝剑,杨逸给西夏造成了极大的创伤,有消息说梁太后在环州大败后逃过横山,曾嚎啕大哭发誓要取杨逸性命以解心头之恨这不免让马汉卿大为紧张 “大人,民女叫李兰,受我家娘子李仙姬所托来向大人说声……对不起”那叫李兰的女子说到这时,眼中已经隐隐含有泪光 “李仙姬?”杨逸听到这名字还有些疑惑 李兰轻轻点头道:“是的,我家娘子本名李仙姬,湘弦只是她委身青楼时用的名字” “随我进衙再说”杨逸将缰绳交给马汉卿,带头往州衙大门走 那李兰对衙门似乎有种天生的忌惮,犹豫地说道:“大人,民……民女就不进去了” “别怕,进来你要给我说清楚,湘弦她去哪里了” 李兰想想自己来此的目的,只好随他进去,今日是中秋节,吏员们都放假了,衙门里静悄悄的,杨逸直接将她领到自己的签押房 杨逸请她落坐,李兰却扑嗵一声跪了下来,泪眼婆娑地说道:“大人,我家娘子去年带着教中所有的精英,前往西域寻找光明神的经典,说好一年便回来的,可如今一年过去了,娘子她们仍是杳无音信出发时,她让我来向大人道歉,她说她答应过留在大人身边,却没有信守诺言,请大人原谅” “去西域?她竟去了西域?”杨逸先是喃喃自语,突然一拍案桌喝道:“胡闹简直是胡闹,她知不知道如今西域是怎样一翻情形?” 杨逸喝完才发现,对如今的西域他同样不甚了解,汉人的势力自怛逻斯之战后,向东一退再退,如今连河西走廊都掌握在西夏手里,想到这些,一种耻辱感不觉间漫上心头 西域西域 杨逸正心潮起伏间,李兰已连连磕头哭求道:“大人,我们教众如今根本无意与朝廷作对,迫于朝廷禁令,才不得不隐匿行踪; 娘子她一直想让神教重回光明,重容于世俗,如佛道两家一样,一心导人向善 大人啊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子,我家娘子本打算找回光明神的经典后,就将圣女之位传予她人,然后安心侍奉大人左右的 如今娘子她一去一年,未见返回,民女多方奔走,意欲再组商队前去寻找娘子,奈何力不从心; 民女求告无门,只能来找大人您,大人,看在我家娘子对大人一片深情的分上,您就派人去西域找找她、救救她” 李兰伏地磕头不止,悲声恸哭,杨逸说道:“你先起来,此事我自不会不管,你容我想想办法”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娘子她果然没看错人”李兰激动得又连磕了几个响头才起身 杨逸皱眉深思,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以前自己把目光局限在宋辽夏三国,是不是太短浅了? 若是不出意外,只要不断地浅攻蚕食,西夏国力在遭受一次次的重大打击后,即便不能很快亡其国,几年内让其退出河西走廊应该是不难的 一但大宋能占领河走廊,打通了这条丝绸之路,对大宋的经济民生发展将有巨大的促进作用 而随之而来的,大宋面对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西域,这符合大宋的利益吗? 第232章比翼 在棋局中,与高手对弈若你只看到眼前的三两步,那这棋也不用下了。 杨逸虽然对目前的西域不甚了解,却知道一点,历史上耶律大石被迫西逃时,凭一支不到两万人的军队,在西域乃至河中地区,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西辽帝国 这至少说明一点,眼下西域各个政权也渐渐进入了衰微的时期,对于中原王朝来说,这是向西扩展势力的绝佳时机 只要不出意外,党长期控制大宋朝政已成定局相对于保守的旧党,党具有开拓性强的特质; 从王安石时期的熙河开边算起,党执政期几乎没有放弃过向外扩张,一直努力地拓展着大宋的生存空间 绍圣元年,大宋官方记录在册的有1912.9211万户,4256.6243万人 随着免役法、统一赋税,一系列改良法的实施,大宋的民力极大地释放了出来,百姓不用再负担沉重的劳役,赋税也轻了许多,可以放心去拓荒、去营生了,不用再担心因家里地多、钱多而被抓去服劳役了 这不但极大地促进了大宋的民生发展,同时也促进了大宋人口的快增长,到今年最记录的数字,整个大宋已经增加到2015.2140万户,4691.4992万人 短短两年时间,增加了四百多万人这还只是官方的记录考虑到隐匿的部分大宋的人口增加数量应该远远高于官方统计 按这个度发展上下,大宋的生存空间就必然受到巨大的挑战,人口增加了,土地没增加,无地的百姓就越来越多,工商行业消化不了这么多无业人口,那就只能成为流民,在大宋形成一波接着一波的农民起义 何况开拓西域,光一条丝绸之路,就能给大宋带来无尽的财源相对于其他各朝大宋是商业最发达的一个朝代,若是能打通丝绸之路,会给大宋带怎样的机遇,很难想象 沉思了一翻后杨逸对李兰说道:“你先在环州安顿下来,我会尽快组建一个商队前往西域,你若是不放心,到时可以一同前往” 李兰惊喜交集地问道:“真的吗?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派人去找我家娘子吗?” “去告诉你们教中之人,让他们安分点,我若是听说谁掺和地方上的叛乱,到时别怪我不看湘弦的情面,你们教中事,等湘弦回来,我会慢慢给你们设法” “多谢大人大人恩德我等绝不相忘” “去” 由于李兰的身份问题,杨逸不想将她留于后衙她退出去后,杨逸立即给刘皇后和韩碧儿各写了一封信,着人急送东京 杨逸出签押房时,还想着心事 “唬” 突然传来一声叫声,还真吓了他一跳 清娘如愿以偿吓了他一跳,不禁咯咯地笑起来,杨逸“大怒”,抓住她就往那小屁股蛋“啪啪”两下 “别以为只有鬼能吓死人了,你这丫头知不知道便是仙女也能吓死人的” “嘻嘻……哈哈……杨大哥胆子一向那么大,人家从来没能吓住你过,嘻嘻……这回……呵呵呵……” 杨逸见她笑得喘不过气来,满眼是泪的,心里也觉得高兴牵起她的手往后衙走去 走着走着,清娘不笑了依在他身边噘着小嘴儿问道:“杨大哥,今天是中秋节,你怎么才回来呀?人家都等你好久好久了” 清娘连着用了两个“好久”,让杨逸心里有些愧疚,抚了抚她的小脑袋说道:“这回是杨大哥不对,下次一定不这样了,清娘就原谅杨大哥一回” 清娘反而有些不好意了,露出甜美的笑容说道:“其实人家只是乱说啦,杨大哥为了百姓能早些回家,奔波劳累,都怪清娘不懂事,对了,杨大哥你坐着,我帮你捏一下筋骨,解解乏” 杨逸被她按到太师椅里,没等她跑背后去,杨逸就将她揽到怀里,满带宠溺地笑道:“大哥不累,就不用劳驾易安居士了,说,今天想要什么?想去哪儿玩,大哥通通满足你的愿望” “真的吗?”清娘突然跳了起来,璀若星辰的眸子扑闪两下,又变得小心翼翼地问道:“杨大哥真的什么愿望都满足人家吗?” 杨逸看她小意的模样,哈哈大笑道:“说,想干嘛?全答应你了,当然,得杨大哥能办到才行” “杨大哥你一定能办到的”清娘不再犹豫,拉着他的手求道:“人家想乘那种……呀就是那种滑翔翼到天上飞翔一回,杨大哥,你可是说好了什么都答应人家的,你这回可不许耍赖哦” 清娘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小嘴不知不觉又噘了起来,之前她就求过杨逸好几回,杨逸皆以不安全为由,拒绝了她,这回能不能实现这个愿望,她心里可没底 “杨大哥,你说话不算话,你快答应嘛你快答应嘛” “哈哈哈……好今日杨大哥就带你飞一回,走” “噢……”清娘顿时欢呼雀跃,丝毫没有了平日那婉丽如诗的恬静,一把跳上来,揽住他的脖子晃来晃去,就像只快乐的小黄鹂 杨逸干脆又将她轻盈的身子抛到肩头,朗笑着往外走唤上马汉卿和那些护卫带上几个几滑翔翼 其中一个加大了许多,这是杨逸专门为了带清娘滑翔准备的,清娘早已央求过他好几次,杨逸明白,别说这个时代就算到了后世在天空飞翔对于普通人来说,乃是无比吸引人的事 何况,只要是清娘的愿望,他都会尽量去满足的,之前没有准备好,不得以才拒绝她而已 一队人马出城后向西面的高山飞驰,还没到地点,清娘已经激动得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了,嘴里尽说些没营养的话,杨逸觉得好笑 到了山下杨逸将她往背上一放,便与众人一同上山 马汉卿他们拿着折叠起来滑翔翼,脸上也尽是兴奋之情,看来飞天并不光对清娘有吸引力啊 到了山顶,秋风正紧,雁雁南飞,苍穹高远辽阔,这种天气,再适合玩滑翔翼不过 滑翔翼组装好后,杨逸又仔细检查了两遍,确认没问题后,又用布条将清娘绑在自己身上 “清娘,你先闭着眼睛好了等我叫你张开时再张开,明白?” “嗯嗯,人家都听杨大哥的啦”清娘乖得没法说,看上去这会儿说什么她都答应了 然而在杨逸带着她纵身跃出悬崖时,少女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感情这丫头好奇心重,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幸好杨逸前世专门训练过操作滑翔翼,非常娴熟 “清娘别怕,杨大哥说过上天入地都带着你,你忘了吗?看,没事了,咱们飞起来了” 在杨逸安抚下,少女很快安静了下来当然,主要是躺地杨逸那宽实的背上很让人安心 杨逸不断地移动着身体的重心,将操纵杆后拉,不断地加,或右推操纵杆左转,或左推操纵杆右转,在天空上划出一条条优美的弧线 这个时候,清娘彻底忘记了恐惧,高声地欢呼着、畅笑着,如一只飞上天空的画眉鸟…… 明净的天空白云朵朵,那是天使的云裳;阵阵秋风掠过,啸啸如歌杨逸带着清娘飞过山峰,飞过河流,飞过田野、飞过村庄…… 往下望去,山岭逶迤,林木有青有黄,斑驳陆离,如同一张彩色的巨毯披在大地上,美不胜收; 南流而来的白马川是山间的一条玉带,反shè着点点金光,环州城墙上有不少人,看上去就象蝼蚁一般,笔直的街道,灰青的瓦脊…… “杨大哥,快看快看,那是咱们家,还有还有嘻嘻……哈哈……我看见小白在叫呢” “什么咱们家,那叫易安居,哈哈哈” “好好杨大哥快飞慈幼局去,快飞嘛嘻嘻……” 清娘抱着杨逸的脖子,兴奋得不得了,这时马汉卿他们也相继追了上来,十个滑翔翼如同一排大雁,划过环州城上空 无数的百姓涌上街头,指指点点,不过倒没人吓着,毕竟蒙云谷那一战百姓们虽然没亲见,但谁没听说过? “清娘,咱们怎么忘了带些礼物上来,这会儿当成神仙的礼物散给百姓那多好玩啊” “我看呀,杨逸哥你是扔炸弹扔惯了,还是不要啦嘻嘻……快飞快飞” 不光是清娘兴奋,连马汉卿他们也是大呼小叫的,在天空中象一群飞狼 大伙迎着风,不时欢呼着加回旋,飞过环州城,飞向湛绿如蓝的天边,最后变成天边的几片浮云…… 这一天玩得异常痛快,清娘叫得声音都快哑了几年了,杨逸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忘形,脸上尽是美丽的霞彩 重回到家时,她还难抑激动的情绪,象只缠人的小黄鹂,在杨逸身前身后转来转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十三娘她们已经先回来了,茗儿见俩人欢笑着的走进家来,立即嘟着小嘴道:“姑爷,下次婢子也要去” “没问题,只要你不怕就好”杨逸捏捏茗儿的香腮,笑着应了一句然后跑着十三娘身边说道:“娘子,辛苦了” 谁知十三娘突然露出一副刁蛮的俏模样,说道:“官人,奴奴明天也要去” 杨逸望着她微微鼓起的小腹,大惊失色 “娘子你可别来真就您这身子,飞不得飞不得娘亲他们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嘻嘻,不去也行,官你你答应我一件事就行” 杨逸立即举手保证:“别说一件,十件也行,娘子请说” 十三娘笑得象只狐狸似的,眸光盈盈一横说道:“官人,李湘弦……” “呀”杨逸惊呼一声,郑重其事地抢声道,“娘子,我决定,即日起任命你为环州情报局局长……” “官人休要耍赖……嘻嘻……” 第233章西夏乱局局 西夏使者在辽国上京哭诉的时候,辽国使者在大宋东京同样想抱头大哭。 之前形势对辽国有利的时候,辽使萧望咄咄逼人,坚持要大宋割让三关十县,现在好了 西夏被打成了半残,辽国没占到什么便宜不说,反而被河东军占了武州 另一方面,在辽国西京道兵马全力攻打雁门关时,阻卜部的长辖底瞧准机会,一举攻破辽国西南路招讨司治所丰州,声势为之大壮,如今总兵力已经过两万,已经成了辽国剿之难灭的心腹大患 大宋将辽使萧望晾了几天,终于派出一个礼部郎中吕敬,去都亭驿与萧望接触; 吕敬开口便是停赐辽国岁币,双方互相放还俘虏,并以目前实际控制区重划定国界,两国罢兵,从此互不侵犯 萧望实在难以接受这种角色互换的心里落差,一听肺都快气炸了,什么以目前实际控制区重划定国界?感情是铁了心不还我辽国武州了 萧望撸起袖子正准备和吕敬一争到底,结果吕敬象是晚上在小妾身上耗费了太多精力,说完大宋的和谈条件,就打起瞌睡来 任萧望如何叫嚷,都未能把他从周公那儿拉回来气得萧望把桌子拍得呯呯响 等到萧望闹够了,吕敬才悠悠醒来,打着哈欠说道:“我大宋的和谈条件不会打半点折扣贵使若是做不了主可以先请示一下贵国皇帝,我大宋静候佳音,告辞” 见吕敬这种态度,萧望不甘心地威胁道:“宋国如此藐视我大辽,当我大辽是好欺负的吗?我主已集结五十万大军,宋国若还是这种态度,我主定会挥军南来,直下东京” 吕敬冷冷一笑,答道:“贵使无须虚言恫吓,贵国有五十万大军我朝有百万王师,贵使既然这么说,那咱们两国不妨分出最终胜负再谈,告辞” 嚣张太嚣张了 望着吕敬远去的背影萧望怒气难歇,他浑然忘记了,之前他逼大宋割让三关十县时有多嚣张 无法可想的萧望,只能先请示国内,否则根本谈不了 大宋不急,朝廷正咬紧牙关,尽量调拔钱粮,加紧修缮武州北面的长城; 大宋这次是差点把国库打光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久秋税就能收上来咬咬牙也就能撑过去了 提到骆驼,中秋过后不久,一支由近两百头骆驼组成的商队,浩浩荡荡地从东京出发了; 商队带的商品最要是比较轻便的丝绸和茶叶,这些商品在东京采购花不了多少钱,但若是能运到西域,绝对能赚大钱 杨逸让刘清菁给商队一份中旨及相应的国书,这些国书虽然没有经由朝堂,但盖有玺印,必要时商队可以拿出来以大宋使者的身份与西域各国打交道 河西走廊未曾被西夏隔断之前,黄头回纥、西州回鹘、黑汗国都曾遣使向大宋进贡过 象黑汗国过去遣使来朝时,国书上称大宋皇帝为“东方日出处大世界汉家阿舅大官家”,这是因为前唐曾将公主下嫁过黑汗王,至今黑汗国为了交好中原王朝对大宋皇帝依然以外甥自居 有大宋的国书在,商队到了西域应该还是可以得到许多便利的 商队到京兆府时,马汉卿带着两百人马又加入了进来这两百人马是杨逸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中半数是环州最精锐的特战队员 杨逸给他们任务不轻,让他们对西域的经济、文化、政治、军事、地形、物产、各国各部的矛盾和交往等等,尽量摸清楚,记录造册带回来,寻找李湘弦倒成了次要的任务 正所谓远交近攻,向西域发展外交探路同时,对西夏的渗透破坏不会有丝毫松懈 现在宋、辽、夏都很累,需要时间来喘口气,大规模的战争短期内是打不起来了 但为了抑制西夏恢复的度,西北各路的细作、硬探是成倍的进入西夏,光是泾原路和环州,合计人数就已接近一千 这些人如水滴渗入沙地一般,除了斥探消息,一有机会就策反、破坏,制造矛盾,煽动西夏民众 灵州府,这个西夏最富饶的地方,前些天苗授一万人马在这里来回蹂躏,虽然只是短短两三天,但放眼望去,处处是焚毁的村庄,倒塌的残檐,无家可归的难民哭声遍地,扶老携幼,纷纷涌向灵州城 短短一年多来,西夏屡屡兴兵,却又都是以惨败告终,兵力损失达到惊人的十五万,粮草物资不可计数 长辖底刚刚从北面肆虐过来,苗授、王愍他们又从西南杀入,这些人的破坏力都是惊人的,西夏本身国小民穷,如何受得了? 这会儿连梁太后都差点要喝粥度日了,哪里有能力救济百姓? 杨志和阮二郎他们,也混在成千上万的难民中,和他们一样,混杂其中的细作还有很多,这些汹涌的难民潮对他们来说,就象肥沃的土壤,只要稍稍浇灌一下,就能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花来 在他们不断地地鼓动下,饥肠辘辘、而又得不到救助的百姓,情绪很快被点燃起来,对食物的渴求、对生存的企望、对官府的不满,在灵州城迅演变成一场暴乱 西夏是全民皆兵制度,这些逃难的百姓可不是手无寸铁; 数万难民引弓持刀,冲入城中官仓,勋贵、官僚、商铺、富户家中,抢夺粮食财物 杨志、阮二郎他们这些细作则趁城中暴乱四处放火,让场面加不可收拾,整个灵州城里浓烟滚滚,火势弥漫,搏斗声、刀斧声、哭喊声、惨叫声,就象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战争 消息一传到都城兴庆府,梁太后立即下令戒严,将所有涌入兴庆府的难民驱赶出城,生怕兴庆府也出现灵州那样的暴乱 被驱赶出城的百姓,这下连个遮风挡雨的屋檐都没有了官府虽然尽力安抚,开了许多粥铺,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官府自身也缺乏粮食啊 那粥稀得捞不起几粒米来无数的难民依然忍饥挨饿,在生死边沿挣扎,眼看一场暴乱又在酝酿着,随时可能暴发…… 西夏朝堂之上,每日愁云惨淡,暗流汹涌,梁太后自身是焦头烂额,算上几年前败给章楶那次,梁太后“御驾亲征”换来的都是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如今她是威信扫地党项各部对她的不满和怨恨,已经到了顶点只不过李乾顺现在还小了些,否则那些大头领们,恐怕已经联合起来逼梁太后还政了 梁太后也深切地意识到,危机正在向她步步紧逼而来; 趁着战后赏功问罪的机会,她大力培植心腹之臣和梁家; 梁格方、梁定山等人都被她提到了高位,再度把持朝政;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这两个心腹则主掌军事; 而对嵬名氏、细封氏、往利氏这几个一心想收回皇权的部族,梁太后再次狠下心肠大加清洗包括大首领嵬名咩布、阿骨录、细封乞买等人都在清洗之列 梁太后一系列的清洗在西夏激起了不少反抗,细封乞买的儿子细封英哥率本部一千多人马,干脆叛逃大宋 其实几十年来在权力斗争中失势的西夏将领,叛逃大宋早已屡见不鲜 其中最有名的当数李元昊的叔叔嵬名山遇 嵬名山遇是李元昊时期著名的战将,掌管着西夏右厢兵马在西夏有着极高的威望 可惜当时大宋被李元昊打怕了,竟不敢收留嵬名山遇,否则留嵬名山遇为西蕃屏翰以其手足制其心腹,不断策反西夏各部的话很可能让西夏陷入分裂,哪里还有这么多年的宋夏战争? 这回细封英哥不选他处,直奔环州而来,如今在西夏,杨逸的风头已经盖过了章楶,要投奔自然是投奔有名望、有实力的人 杨逸得知细封英哥率部来投后,亲自迎到清平关,不受他们献上的羊马等物,还赠以粮食,对那些投奔路上受伤者,立即招来郎中救治,十分礼遇 同时将此事迅上报朝廷,请求朝廷给细封英哥赐官; 杨逸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就是要把细封英哥树立成一个典型,告诉那些在西夏不得志的人,别犹豫不决了,来来我大宋 我大宋热茶美食等着,高官厚禄候着,只要你们来,绝不亏待你们 细封英哥这一千多人马,老弱妇孺占去半数,但杨逸还是不着痕迹地做了些防备,将他们安置在了环州南面的合道镇附近 这里四面环山,水草不错,很适合放牧,同时人烟较为稀少,细封英哥就算有什么异动,一时也不可能对环州造成太大的威胁 小心些还是很必要的,在没有彻底摸清细封英哥底细之前,得防着他诈降,这种事情在西北早以屡见不鲜 朝廷的封赏也很快下来了,细封英哥被授以金吾卫将军虚衔 大宋本身有蕃兵这一兵种,主要为陕西、河东地区的羌人熟户设置,以前蕃兵没有固定的编制,至神宗时才统一采用指挥、都的编制 细封英哥带来的人马被编成一指挥,由他任指挥使,这便是他的实职了 这官爵一封下来,杨逸很快将细封英哥找来,商量策反横山羌人事宜 上山落草还得纳个投名状呢 你细封英哥既然投奔了大宋,好处也得了不少,总得为大宋做点事不是? 第234章遥远的呼罗珊的 乌浒河阿姆河、药杀河锡尔河一南一北向西流入咸海,两河夹着的便是河中地区,大唐鼎盛时势力曾经延伸到这里过,现在河中地区是桃花石汗国的地盘,而桃花石汗国事实上又成了塞尔柱帝国的附属国。 已经很久没有来自中原的商人到达这里了,在河中府撒马尔罕,李湘弦他们从中原带来的丝绸和茶叶,受到了当地人热烈的追捧 李湘弦少少地卖了一些,又继续向西南方向的呼罗珊进发 乌浒河下游是小小的花刺子模,李湘弦她们是从乌许河中游横渡,过河后再向西南前行不久,便算进入呼罗珊了而现在呼罗珊是塞尔柱帝国的领土 塞尔柱帝国的统治者叫苏丹,苏丹一词意为摄政王,也有东方之王和西方之王的意思首都在巴格达 曾经强大无比的阿拔斯王朝,也就是在怛罗斯打败高仙芝的黑衣大食,现在基本已经被塞尔柱帝国取代 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还住在巴格达,但他现在只是一个神符的象征,军政都掌握在苏丹摄政王手里 塞尔柱帝国从药杀河下游的一个小部族,发展成为一个兴盛的大帝国,时间还不算长,算来也就是从宋仁宗庆历元年1041开始 现在它也有逐渐走向衰败的迹象了 四年前,上一任苏丹马利克沙死后,他的几位儿子为了争夺王位,争战不休,强大的塞尔柱帝国如今四分五裂,烽烟遍地 在进入呼罗珊之前,最得力手下黄勇劝过李湘弦一回因为听说呼罗珊现在战事正酣 马利克沙的第三子桑贾尔受封于呼罗珊地区,他的哥哥尼扎德正在攻打桑贾尔 呼罗珊本是塞尔柱帝国从南面的伽色尼帝国手里夺来的,现在伽色尼帝国想趁塞尔柱内乱,重夺回富饶的呼罗珊,因此也出兵攻打桑贾尔现在桑贾尔两面受敌,形势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进入呼罗珊实在太危险了 但数万里征程已经走到了这里李湘弦又怎么甘心放弃? 从西宁出发时,他们共有近百人,现在只剩下四十多人,李湘弦咬咬牙,继续向西南挺进 这天离呼罗珊地区的大城木鹿城大概还有几十里,隐隐便听到山那边传来阵阵杀伐声泡!书 李湘弦驰马冲上山坡望去,只见山下辽阔的草原间,数千大军正在拼杀,一方青衣黑甲撑着月旗,手持大马士革弯刀,骑着高大的阿拉伯马,打得异常凶狠; 可惜他们人数太少,被另一方围困在内正左冲右突,锋利无比的大马士革弯刀疯狂地挥舞着,烟尘滚滚中不断有人落马 而另一方黄衣银甲包着头巾,打着蓝底雄鹰旗,人数多了好几倍,同样是手持锋利的弯刀,正在对中间打着月旗的人马围剿逼杀,外围的人以长弓向里漫shè,杀戮的场面让阳光都显得黯淡了下去 从战场形势看来,中间的打着月旗的人马拼得虽然凶狠,但人数太少,落败只是迟早的问题 李湘弦不敢多看,纵马回来引着商队往山上的树林躲避 她这些手下虽然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但就几十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太阳渐渐沉下去,大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山下的战斗早已结束,草地上只余下成片的人尸马尸,横七竖八地交错着,浓浓的血腥味未曾散去,一些受伤未死的战马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悲鸣,让山下显得加悲凉 李湘弦带着商队匆匆往木鹿城方向赶,这种战争的场面,她们一路西来已经见多了,一向是能躲就躲,一般遇到大规模的战争时,双方谁也没心思管她们这种商人; 倒是一路上与马匪或是那些贪婪的小部落的拼杀,让她们折损了半过人马 行出十来里,穿过一片疏落的树林后,来到一条干枯的河床; 走在前面的李湘弦突然看到草丛中有轻微的响动,她向王勇使个眼色,两人悄悄拔刀出鞘,一左一右逼过去 草丛中突然坐起一个人来,嘴里喊着李湘弦她们听不懂的语言,此人二十岁上下,高高的鼻梁,脸上线条明朗,长相很英俊 他腰间有刀伤,右脚上还插着一支箭;浑身血迹斑斑,很显然是刚才从战场中逃出来的 李湘弦让那个从撒马而罕雇来的向导上来询问,谁知那向导才问两句,脸色立即大变,向李弦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他……他说他是桑贾尔,从花刺子模反回途中,遭到伽色尼马穆德的人马伏击,马穆德的人马乘胜攻打木鹿城去了,你们若是能帮……帮助他,迅返回尼沙普尔城,他一定有重谢” 听到桑贾尔这个名字,李湘弦也愕然不已,塞尔柱帝国上一任苏丹马利克沙的第三子桑贾尔,授封于呼罗珊这些事情她从桃花石国出发时就以打听清楚 桑贾尔,呼罗珊总督 李湘弦很快回过神来,对黄勇喊着:“立即帮他取箭裹伤,留几人看守驼队,其他人随我一同,快马护送桑贾尔总督前往尼沙普尔城” 朝廷的封赏下来了,实职暂时没有多大变化,杨逸封了个资政殿大学士衔,种朴封金吾卫大将军衔,各级将校和士卒都有赏赐,但总体而言,将领的虚衔封赏不低,但赏金与绢物等比较少,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 这个杨逸能理解,经此大战,加上赶修永泰陵,朝廷现在不好过,正勒紧裤带撑着与辽国的和谈也还没有眉目,雁门关外的武州还僵持着呢 但他能理解,不等于所有士卒都理解,这次环州付出最多,伤亡也最大,战功也最为卓著,奖赏与他们原来的期望值相差较大,军中难免多有抱怨之词 为此杨逸不得不去军营一再安抚,凭他的威望,算是暂时把士卒安抚下来了; 但这并不能真正消除士卒心中的抱怨,只是看在杨逸面上没有闹事而已 这种抱怨的情绪埋在心中,对今后的作战是极为不利的 直到一个小道消息在环州军中悄悄流传开来,士卒们才真的开怀了 据说杨知州某日与种将军喝酒时,淡着朝廷赏赐太少的问题,杨知州觉得有愧于大家,于是答应今后与夏军作战时,允许士卒私下抢掠一两回,以补偿大家 这个消息如今在军中已传得人人皆知,不过未经杨知州本人证实,有不少人还有疑虑 后来刘老虎吼了一句:杨知州啥时候让咱们吃亏过? 就这一句,大家都笑了一时皆大欢喜 环州各处寨堡在几万夏军降卒的努力下,重建的工作进展神,城外大营中剩余的百姓已不到千人,大部分都搬回的家园去了 归德堡外的白马川,清江似练,水波涟涟,岸边遍地的小野菊正开得闹; 一只白狐飞一般从树林里窜出来,仓皇地奔逃着,大尾巴跑得笔直,原来它身后追着一只威武的白狼 突然,一支劲箭疾shè而至,正中白狐右眼,白狐随即倒地,挣扎几下便没了声息 穆兰花收起长弓,得意地瞟了杨逸一眼,双腿一夹桃花马,便向白狐奔去,然而未等她到达,那白狼已经叼起中箭的狐狸往杨逸这边跑来 清娘坐在杨逸前面,一双眸子笑得象弯弯的月牙儿 “杨大哥,快抱人家下去嘛” 杨逸刚刚把她抱落马下,白狼立即献宝似的,把那只狐狸叼给清娘; 穆兰花策马奔了回来,踏翻了一路小野菊,气哼哼地说道:“可恶的大尾巴狼,竟敢抢我的猎物这个算我的” 清娘挡到白狼前面,嘻嘻地笑道:“穆姐姐,这狐狸本来就是小白追出来的,眼看它就追上了,你才放箭,要说抢也是你抢我家小白的才对” 杨逸伸伸懒腰说道:“清娘说得不错,这狐狸该算我们的,好了,时间到,现在数数,看看谁的猎物多” 一数之下,穆兰花那边少了两只,她只得气鼓鼓的把猎物带到溪边开膛剖腹去了 杨逸箭法差强人意,原先一箭shè歪五尺,被穆兰花嘲笑了一翻,于是双方打起赌来,一时辰内,谁猎到的猎物少,谁负责“做饭” 穆兰花箭法好,自以为必胜,结果却让她很郁闷,非常郁闷 她奔驰shè猎了半天;杨逸和清娘如闲庭信步,于河边采花戏水,最后猎物却比她多两只,只不过杨逸用不是弓箭,而是小白罢了 清娘那双月牙儿依旧弯着,拉着杨逸的手悄悄说道:“杨大哥,我看穆姐姐是气你把马大哥派去西域呢,嘻嘻穆姐姐一定是害相思病了” 杨逸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清娘言之有理,这季节是挺容易患相思病的,正所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呀杨大哥你最坏啦最坏最坏偷看人家写的词儿” 清娘羞得脸蛋红扑扑的,不依地摇着杨逸的袖子,她这词本就满带相思意,这相思是为了谁还用多说吗? 这下取笑花木兰不成,反而被杨逸拿她来打趣,清娘一时哪堪这份窘迫 杨逸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她轻盈的身子,向开满小野菊的山坡上跑走,笑声撒了一路。 第235章旋抹红妆看使君 宋辽之间的和谈没有丝毫进展,双方还在僵持之中,正各自舔着伤口。 这段时间,大宋朝堂也异常平静,没有清算,没有波澜,平静得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其中有两件看似无关的事,却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 其一,海州报来祥瑞,八月初一有紫气东来,海上忽现一金龙,吞云吐雨,须臾而隐。 其二,岳阳报来祥瑞,八月初八,洞庭湖中金光大作,隐隐有仙乐和唱,山林间百兽齐伏,莫敢动弹。 这两件事被录在朝廷的邸报上,发往全国各地的衙门。 杨逸也看到了,他先是不以为然,很快却皱眉深思起来,这种事在后世根本不值一笑,但在这个时代,却有不同寻常的定义。 君不见,天上划过颗明亮的星星,就能让宰相下台。 而且翻开欧阳修他们注的《新唐书》则天皇后本记,你就会看到史书有一大堆这样的记录: 九月丁卯,杨州地生毛。 七月丁卯,翼州雌鸡化为雄。 六月丁亥,得异石于汜水,大赦。 己未,朗州雌鸡化为雄。 当时正是武则天大杀李唐宗室,准备登基为帝的时候,各地便纷纷出现这些异象,连母鸡都变成公鸡了。 这或许是地方官员为了迎合武则天的心思搞出来的,或许这本就是武则天一手导演的戏码。 莫以为这很可笑,一点不可笑! 若是这些东西没有用,武则天那样的人会去玩这些把戏吗? 正因为这些所谓的异象,在朝堂、在民间有无可辩驳的说服力,她才会弄出什么雌鸡化为雄的把戏。在这时代,这些东西比后世掌握CCTV,掌握舆论导向还利害。 时下人们认为,所有的天象、气候、山川、地理的变化,都和政治密不可分。 天不下雨,人们不会去想冷气流与暖气流没有碰撞,而是会想,是不是皇帝又和妃子们在床上碰撞太多了。 地震了,不是地壳运动,是皇帝或宰相在床上运动太多了! 反正就是你们这些当政的没干好事。 反之亦然,出现了祥瑞,人们也必然会联想到那座皇城去。 八月初一是刘皇后产子的日子,而海州即现金龙,这…… 杨逸不由得想起韩碧儿那只狡猾的狐狸精来。 风起清萍之末,或许,一场政治风暴又在悄悄酝酿了! 大宋的政治风暴还只在酝酿之中,西夏的的政治风暴却已经席卷朝野,一年中接连大败,使得梁太后的威信扫地,浓浓的危机感迫使她不得不做出激烈的反应。 原来的历史上,也是经历大败之后,党项贵族与辽国暗通款曲,辽国派使者到西夏,用一杯毒酒把梁太后毒死了。 现在历史似乎有了一些改变,这回梁太后是先下手为强,大力提拔心腹手下和娘家人的同时,对党项各部的清洗也如暴风骤雨般开始了。 兴州城外难民无数,哀鸿遍野,城中同样是哭声震天,一座座高门宅第被抄家灭族,其中最惨的是嵬名部、细封部、往利部的皇亲贵戚。 巨大的风雷之下,没被抄家的也是心惊胆战,寝食难安。 兔死狐悲之下,叛逃大宋的党项贵族一下子曾多起来,杨逸看了细作送回的一份份情报,笑得畅快无比:梁太后,干得不错!不过还得加把劲才行啊! 想当初一代女皇武则天,可是把李唐宗室差点干光了,才保住手中的权力嘀,如此成功的例子在前面摆着,你当以史为鉴啊! “细封英哥怎么回事?形势这般有利,他去了好几天竟然还没点收获。”杨逸突然敲着桌子说道。 坐在对面的萧忆放下手上的文牍笑道:“大人不必心急,横山一带的羌人较为自立,受兴州这场清洗的影响较小,细封英哥想说服他们前来归附,只怕也不是一时能成的。” 杨逸摇了摇头说道:“萧先生所言虽然说种了一点,但也不尽然,横山诸羌虽未受兴州这场风暴波及,但他们投机的本性很浓,就象一蓬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 西夏接连大败,元气大伤,而我大宋应付辽夏两面夹攻,还能反败为胜。按说横山诸羌此时当不难说服才是。” 听了杨逸的话,萧忆开始低头沉思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口道:“大人言之有理,僚下想来,横山诸羌一时不肯归附,主要还是各羌人头领担心归附后,无法保证自己手中的权力; 神宗年间,对蕃兵实行统一编制管理,这虽然有利于朝廷的治理,但也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羌人首领的利益。 他们甚至担心朝廷会进一步将他们的部族打散安置,使他们失去头人的特权,这也是有可能的。” 萧忆的话可谓是直指核心,杨逸非常认同,只是这种国策关系重大,不是他一个人能修改的; 而且羌人归附后自治度太高,也不利于同化他们。大宋一但虚弱时,他们又必将背叛。 萧忆见杨逸又苦思对策,忍不住劝道:“大人,凡事欲速则不达,咱们过于热忱,横山诸羌所提条件就会越高;即便赢得他们迅速归附,也不利于今后长治久安。 再者,横山是西夏一道不容放弃的心里屏障,若是此时大人诱使大量横山羌人来投,梁太后未必不会困兽犹斗,强行起兵来讨,如此一来,很可能再次掀起宋、辽、夏大战,于我大宋殊为不利。” 杨逸听了频频颔首,心里再次感谢老丈夫,给自己这么一个老成持重的幕僚。 既然不能急,他也就放开心怀,老婆孩子热炕头,老子先过几天清闲日子再说。 有精盐和边贸的带着,环州市井间比以前繁华了不少,来往的商旅熙熙攘攘;另一方面,苏轼和杨逸这两大名人齐聚环州,使得许多文人士子纷纷慕名而来。 以苏、杨俩人现在的声望,不管得到谁的一声赞赏,都足以让这些士子受用不尽。 若是才学被俩人看上,加以推荐,那么更加是前途无量。 苏、杨二人分属不同阵营,慕名而来的文人士子也泾渭分明,聚到环州后,因观点不同时常会热烈的辩论。这种辩论在环州市井酒楼中随处可见。双方往往争得面红耳赤,引来许多百姓围观。 黄四娘的小馆子座落在西门不远处,馆子对面是一条清澈的溪流,溪边有青石板砌的埠头,可供附近的百姓平时汲水洗衣。 溪边几株枫树已半红,风景依稀如画。 黄四娘的馆子近一个月生意极为兴隆,倒不是馆子所处的环境优美的原因,据说以前她这馆子生意清淡,都快开不下去了! 赶巧前些天杨知州和苏学士从城外垂钓回来,进她馆子来歇会儿脚,见此间生意如此清淡; 杨知州便笑道:“苏学士,你家做的东坡肉那可是一绝,何不传与这位店家,一来嘛,可解人之难,二来嘛,今后我也好有个解馋的地方。” 苏学士欣然答应了下来,从此苏四娘这馆子便多了一道名菜。 此事一传开,不得了!每天客人络绎不绝,那些来环州游学的书生听说后,更是趋之若鹜。 这不,今天馆子里又来了好些书生,为什么新法旧法的,争论正得劲呢! 黄四娘好不容易得些空闲,正在门前剥葱儿,隔壁那李家小娘子提着衣物出来,黄四娘笑吟吟地问道:“六娘又去城外洗衣裳呀?” 那位小娘子一张俏丽的脸儿顿时红了,羞涩地和黄四娘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出城而去。 坐在门边的一个书生不禁好奇地说道:“咦!我就奇怪了,对面小溪的埠头分明空着,可我坐这儿许久,却看到许多小娘子提着衣物往城外去,难不成这儿不准浣衣?” 黄四娘开心地笑道:“没有不准在这洗衣,平日她们都是在这洗衣裳的!” 本来一边渴酒,一边看溪边少女浣衣,多美的事啊!书生不免有些遗憾地追问道:“那为何今日她们要出城去浣衣呢?” “客官所有不知,呵呵,今日杨知州和苏学士在河边垂钓呢!” “果真?哎哎哎!各位兄台别争了,听到没有,苏学士与杨学士正在河边垂钓呢!赶紧!” 呼啦一下,桌上扔下许多银钱,店里的读书人便都不见了! 城外的白马川上,一叶扁舟随波荡漾,岸边一林红枫似火,红枫之上白云悠悠,一齐倒映在水面上,清江似染,水流不去! 王朝云青罗衣、八折裙,神态怡然地蹲在船尾的炉子边煮着鱼羹;旁边是身穿心字罗衣,腰扎墨绿长裙的清娘,手上拿着一丛盛开的小野菊,不时摘几朵丢到水面上,引来一些小鱼争夺跳跃。 船头俩人戴着竹笠,各持一根钓竿,船头的小几上有酒一壶,杯两盏。 两人不时饮上一口,望望山间红叶、天边白云,意态悠闲自在。 江边洗衣裳的小娘子越来越多,莺莺燕燕,水面上不时飘过一阵清脆的笑闹声1 苏东坡突然笑道:“任之再坐上一会儿,恐怕满城的女子都要出来浣衣了!” “人家可不是来冲我的,分明是冲着苏学士而来,我有证据!哈哈哈!” 杨逸一边把两个杯子斟满,一边朗吟道: 照日深红暖见鱼, 连村绿暗晚藏乌, 黄童白叟聚睢盱。 麋鹿逢人虽未惯, 猿猱闻鼓不须呼, 归来说与采桑姑。 旋抹红妆看使君, 三三五五棘篱门, 相排踏破篟罗裙 …… 杨逸念到这,老苏为之干笑起来,这是他以前的一首旧作,描写的正是乡村少女们争相出门看苏东坡这位使君的情景。 苏东坡轻轻一叹道:“老夫老喽!” 杨逸笑道:“男人嘛!越老才越有味道,不信您问问……” 杨逸本想说不信你问问你家小妾王朝云,却因这话过于轻薄连忙打住。但船尾的王朝云显然听到了两人的对答,脸色微微红了起来…… 第236章一呜惊人李清照 姑娘们旋抹红妆,挤在棘篱前争看苏东坡,挤着踏着,篟罗裙都被踏破了! 杨逸有诗为证,苏东坡一时无可辩解,心里却甚是感慨。 诗词文章方面杨逸自然不及他,但加上赫赫战功,杨逸已经成为一颗无比耀眼的彗星。 更重要的一点时,杨逸年轻,年轻得让人忌妒,要说江边这些浣衣女非为杨逸,而是为他这个六旬老翁而来,未免有些牵强。 苏东坡长饮一杯,慨然而叹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杨逸从溪边那群浣衣女子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笑道:“苏学士何须发此感慨,以苏学士之名,必是万世盛传,人生到此,夫复何求?” 苏东坡本是个胸怀旷放之人,闻之哈哈一笑,那丝感慨便随波而去,胸中只余浩渺烟波、红叶白云。 他一抚长须笑道:“秋光如许,任之可有佳作?” 杨逸答得干脆之极:“在苏学士面前,我坚决不作那班门弄斧之事!哈哈哈……” 两人闲聊间,岸边拥来十几个年轻的士子,彼此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出列,于水边长身作揖道:“学生农实秋,就学于石鼓书院,敢问船上可是苏学士和杨知州?” 随着他躬身作揖,他身后十来个士子也齐齐施礼,江风吹佛着他们的青衫,感觉异常飘逸而付有朝气,每个人脸上带着谨小慎微而又激动难抑的神情。 苏东坡望了杨逸一眼,含笑不语,杨逸玩世不恭地笑道:“我得感谢各位,将我与苏学士相提并论,让我这骨头都轻了四两啊!站在船头,大有欲乘风归去之感,哈哈哈……” 杨逸如此打趣,苏东坡也不禁放声笑了起来,那叫农实秋的士子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倒是不远处的浣衣女子们笑声响亮了许多。 杨逸接着有些为难地说道:“尔等也瞧见了,我与苏学士这儿只剩半壶酒,实在没法请诸位共饮,你们看……” 杨逸这话虽然说得客气,却分明有逐客之意,水边的士子不免都大失所望,正要施礼离去,却听杨逸又说道:“苏学士两袖清风,没钱请客,不过苏学士向来乐于提携后进,我就经常得苏学士提携,原因嘛,是我经常请苏学士喝酒!哈哈哈…….” “任之你……堂堂知州,如此玩世不恭…….哈哈哈……”苏东坡先是气得两眼上翻,接着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模样甚为有趣。 那些士子却不管这些,大喜之下纷纷说道:“还请苏学士与杨知州屈尊前往平夏楼,学生等……” “什么平夏楼?俗!这儿秋风送爽,鸥鹭群飞,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可比当年的山阴兰亭景致差?”杨逸笑得就象引诱小红帽的狼外婆,“最后我得声明一下,你们请的是苏学士,不关我的事,我这嘛……呃……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杨知州说笑了!还望苏学士与杨知州稍侯,学生这就去办些酒食前来!”那叫农实秋的士子生怕苏杨二人反悔似的,匆匆一揖连忙向城中飞奔而去。 除了其中几个跟他回城外,其他人站在水边,经杨逸这翻打趣,他们倒放松了许多,脸上神情却更为兴奋了;杨逸提起的兰亭旧事,那可是他们这读书人最难割舍的情结啊! 今日若能与苏东坡、杨逸饮于碧江边、红枫下,这等雅事已足以一生回味了! 农实秋几个行动惊人的快,杨逸他们才闲聊一会儿,他们已经雇车将酒菜拉出来了!倒也不是什么名贵佳肴,而是一些清雅的菜色,更多的是些果点小食,而酒却足足买了三十坛! 杨逸几人下得船来,一齐散坐在水边草石上,江波轻拍岸石,细沙上一鸿半爪点缀其间,下游少许,浣衣女们舍不得离去,不时殷殷张望过来! 众人且饮且淡,一众士子哪里肯放过向偶像请教学问的机会,你一言我一语,纵论诸家百子,细讨诗经史子集,凡问杨逸的,他多是将问题转给苏东坡,谁让他是文坛盟主,学术泰斗呢? 苏东坡才华那没得说,没人能问倒他,作答时往往是妙趣横生,精彩之极,就连杨逸也受益匪浅。 苏东坡被问多了,大概也感觉有些无趣,便抚须笑道:“老夫这儿有一上联,诸位来对下联如何?” 这等于是要考校众人了,十来个士子更是高兴,这是绝佳的机会,若自己的下联能得到苏、杨二人赞赏,那么从此必定名声鹊起,若能得到俩人推荐那就更不能说了。 众人纷纷拱手说道:“请苏大学士示下!” 苏东坡靠于青石之侧,秋色江波为背景,尽显洒脱清雅之态,他轻挥大袖吟道: 那堪吟白傅诗,琵琶人老,枫荻秋声,叹几个迁谪飘零,相逢处且休说故宫繁华,他乡沦落。 这上联一出,江边顿时寂寂无声,唯余江波轻响,都知道苏东坡的对子肯定不好对,但这对子一出,还是让他们暗暗哀叹;这上联用了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典故,浑然天成,意境深处,格调十分高雅,且满带着感怀身世之叹息。 若是对得不好,不但得不到赏识,反而徒惹人笑话。一群士子沉思暗叹,连旁边的清娘也蹙着一双蛾眉思索着。 杨逸看得十分有趣,不禁抻手捏捏她的小脸,少女不依的噘嘴横了他一眼,又低下螓首思索,那认真的小模样逗得杨逸呵呵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引来了苏东坡的注意:“任之可是有了下联?” 杨逸见场中士子皆对不上,便也不再推辞,端酒在手长饮一杯后轻轻诵道: 此便是邯郸道,虽梦初醒,黄梁久熟,觉毕生功名富贵,霎时间都付与微茫烟水,缥缈江波。 这下联一出,水边顿时响起阵阵喝彩声、惊叹声,杨逸的下联借用了黄粱一梦的典故,抒发了功名宝贵如过眼云烟的豁达情怀;不但意境与上联完善衔接,而且还带有对苏东坡的劝慰之意,此联一出,士子们望向苏杨二人的目光更是热烈了。 最是清娘,一双眸子比星辰还亮,满是崇拜之意,别人怎么看杨逸无所谓,但清娘这么炽热的目光,着实让他无法消受他转头笑吟吟的地说道:“苏学士才情太高,咱们对得累,这样吧,我来出个简单点的上联,可好?” “请杨知州示下!”还有机会,众人连忙出声答道。 这时环州城南的感恩寺恰有钟声悠悠传来,在水面上隐隐回荡,杨逸随即持杯吟道: 风声、水声、虫声、鸟声、梵呗声,总和三百六十击钟鼓声,无声不寂。 的确是无声不寂,场中一下子又没声了,书生们眉头都皱成了一团,这回轮到苏东坡呵呵而笑了,却听清娘忽然娇声道: 月色、山色、草色、树色、云霞色,更兼四万八千文峰峦色,有色皆空。 十几道目光一子下齐刷刷地向清娘望来,这下联对得好,对得妙,月对风,山对水,声对色,寂对空,妙不可言! 连苏东坡都不禁叫了声好!清娘倒有些不好意了,毕竟年纪还小些,一时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杨逸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清娘不必拘束,大家坐而论文,随意就好!” “嗯!”清娘轻应一声,脸上嫣红未退。 苏东坡与杨逸各出一联,众人都没对上来,便不好再出对了,话题又回到经学之上。 那农实秋突然问道:“学生听闻辽臣耶律俨曾分别问过苏大学士与杨知州同一问题:孟子以‘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曝之,皓皓之不可尚已。’颂扬孔子,夏阳比秋阳之光更为炽热,孟子为何不用夏阳而赞? 杨知州答的是夏阳一味过烈,而秋阳既不失热烈,又不失谦和,正合儒学之道,是以孟子以秋阳颂扬孔子;而苏大学士答的是《孟子》一书用周历,所以孟子所谓秋阳,其实是指夏历中五、六月时之烈日。 学生觉得杨知州与苏大学士所方都有理,不知当信哪位的,今日正好两位当面,可否请杨知州与苏大学士给学生解惑?” 苏东坡望了望杨逸,呵呵地笑了起来,农实秋这问题部问得是够尖锐的,不好答啊! 杨逸哈哈笑道:“论赏识我差苏学士十万八千里,自然是以苏学士答案为准,我当时并不知《孟子》一书用周历,不过随意戏耍契丹人,契丹人邯郸学步,诸位随便去一个,也能教他们俯首帖耳,哈哈哈……” 真是这样吗?从耶律洪基和耶律等人流传到中原的诗文来看,显然契丹人并不象杨逸说的那么不不学无术;杨逸能斗赢他们,这本身就说明了杨逸学问不凡,这会儿当众承认自己不知《孟子》一书用周历,倒让人对他的心胸更为佩服了。 江风阵阵吹来,那些浣衣女子走近了许多,一个二个侧耳倾听,如痴如醉,酒到多时,红颜红枫相交映,白云清波轻飘荡,让人心旷神怡。最后苏东坡提议,让在坐士子吟诵自己的即兴之作,这等于是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众人依次起身,徐行吟诵,或是《洞歌仙》,或是《西江月》,各自随意,其中倒也有几首不错的词作,那个叫农实秋的士子便得到了苏东坡的称赞,让众人羡慕不已。 士子们吟诵之后,又向苏东坡和杨逸索词,这样的聚会,若是只有他们的词作,而没有苏杨二人的词作,未免美中不足。 苏东坡不必说,诗词一道对他来说那是信手拈来,皆成佳作。轮到杨逸时,他轻抚清娘的小脑袋笑道:“我这是江郎才尽了,就由我家清娘来代作一首吧,清娘!” 虽是即兴之作,但没什么限制,其实杨逸就算捡来一首,也不会差,但清娘喜欢这种以文会友的聚会,杨逸宁愿让她多玩一点,开心一点,清娘的笑,是最美的笑! 清娘果然并不怯场,婷婷而起,徐行几步而婉转轻吟道: 江上风来波浩渺,秋已暮、红稀香少。 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 莲子已成荷叶老,青露洗、苹花汀草。 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 听了这词,众人怕是再也忘不了这个浸润着诗香墨韵的少女了,娉婷之姿,如花之妍,如叶之清,秋风拂动的衣裙,如云霓轻舞,绰然若仙…… 第237章李清照的粉丝们 农实秋在江边文会中得了苏东坡称赞,一时名声鹊起,每日来客栈找他的探讨学问的读书人络绎不绝。 这天他起了个大早,叫来书童帮自己细心打扮起来,他本就英俊儒雅,精心打扮之后,更是风度翩翩、卓而不群,走在大街上必能引来多情的少女频频回眸。 清晨的光线还不是很好,铜镜里的影像有些模糊,农实秋还有些不放心,对书童说道:“阿墨,再仔细看一下,可还有何不妥之处?” 那书童见他如此郑重,暗暗好笑,嘴里答道:“公子,都妥当了,就凭公子这俊……” “好了,就赶紧走!”农秋实懒得听他鼓噪,抄起一把折扇,当先出门而去。 街上行人不多,农实秋一袭青衫无比飘逸,果然惹着一些早起汲水的小媳妇悄悄注目。这让他心情大好,安步当车向环州慈幼局行去,今天,总该赶在李才女前头了吧!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农实秋来到慈幼局门前时,已有二十多个书生先到,正围着屈凡问些什么,场面十分热烈;屈凡被挤在中间似乎立足都不稳,只听他嚷道:“诸位,别挤!别挤!听我说,我们慈幼的先生薪俸不多,而且已经……哎哟!谁踩了我的脚……” 农实秋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顾不得风度了,呼啦啦就往人堆里冲:“各位兄台,怎么回事?让让!让让……” “咦!农兄!您别挤啊!您后来的,排后边去吧!” “没错!没错!子曰,当仁不让,这慈幼局的先生我是当定了!” “要论先来后到,我是最先来的……” 大伙七嘴八舌,农实秋挤着幞头都掉了,也没挤进去,心里暗叹:这都什么人啊!昨天来客栈求教时,个个彬彬有礼的,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呢?呃……不对!给慈幼局当先生? “屈大人,在下虽不敢说学富五车,但给孩子们当个先生绰绰有余……” “就你绰绰有余吗?屈大人,我知道慈幼局不容易,薪俸的事我随意……” “子曰,……” “子曰,我不要薪俸!”农实秋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挤到了屈凡面前,大义凛然的吼了一声,得意非凡! 这时突然有人嚷道:“哎哎,李才女来了!李才女来了!” 大家一听这话,呼啦一下都跑到台阶下翘首张望,刚刚还被挤得喘不过气的屈凡,突然变成了路边的烂柿子,无人问津。 街口那边,一个少女手拿书卷款款行来,晨风轻轻拂动她那一身墨绿色的衣裙,显得尤为轻盈婉约;蛾眉淡淡,双眸如秋光水色般醉人,颜如花研,神若风清,一双小巧的弓鞋踏过洒着露水的青石板道,那盈溢的动人韵味,就象是水墨画里走的丽人。 少女身边跟着一个丫环,手上提着装笔墨的小巧竹篮,后边还跟着一只“白狗”,就象守护仙子座下的灵犬。 “公子,公子,您的幞头!”书童阿墨终于有机会挤到农实秋面前,农实秋这才发觉,自己精心打扮了一早上形象怕是全毁了,接过幞头要戴上,却发看到上面多了个脚印,这是谁干的?我……来不及了,他干脆把幞头塞回给书童,反正身边这帮家伙谁都好不到哪里去,他甩了甩额前的乱发,准备迎接心中的女神。 “小娘子,早!” 清娘走近,一帮书生纷纷长身作揖问好,那声音比排练过还整齐。 春妞儿见他们一个二个衣衫不整,帽歪鞋掉的,还努力做出一付彬彬有礼的样子,忍不住嘻嘻地笑出声来。 清娘红着俏脸儿,敛衽盈盈一福,算是给大家回了礼,然后跟屈凡打声招呼,便走进慈幼局去了。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她,直到里面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才回过神来! 农实秋这回抢了个先,一下子冲到屈凡面前说道:“屈大人,我在石鼓书院求学三年,宁可不要薪俸,可要给孩子们当先生……” “咦!农兄,你石鼓书院来的又如何?我还是岳麓书院来的呢!” “我在白鹿洞书院的潜心求学四年,品学兼优,常得山长称赞!” “我师从欧阳公……” “去去去!欧阳公仙逝时你恐怕还没出娘胎呢!什么师从欧阳公?别来糊弄人,我师从范文正公……” “兄台,你没糊弄人?范文正公仙逝都快五十年了,你今年贵庚啊?” 屈凡被挤得幞头也掉了,衣带也被扯开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裸奔了! 他大吼一声:“诸位误会了,我们慈幼局不招先生,只招洒扫的杂役!” “唉!早说清楚嘛!” “是你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唉!唉唉唉……”场面一下子平静下来,各人唉声叹气,垂头丧脑的样子就象刚吃了一包耗子药。 清娘之美,美若天仙,清娘之才,才绝一时,江边文会上表现出来的才情,以及她的美貌一传十,十传百;她之前的那些词作也很快被这些无孔不入的书生挖了出来,让清娘迅速成了他们口中的天下第一才女! 若能进入慈幼局当先生,便有机会与天下第一才女朝夕相处,难怪他们方才争得不可开交。 但做洒扫的杂役吗?还真没几个人拉得下这个脸面,那岂不是斯文扫地? “屈大人,你不用到别处找杂役了,这慈幼局的洒扫之事我包了!”农实秋再次抢先,大有唐伯虎追秋香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 众人一下子回过味来!对啊!谁游学不带着个书童呢?洒扫之事自可让书童去做,自己到时还不是……“哎哎哎……算我一个,我洒扫最在行,在学院常被先生训扫地!屈大人要我吧!” “咦!方才你不是说你品尝兼优,常得山长赞赏吗?” “你管得着吗?这慈幼局的杂役我当定了!” “……” 屈凡还有些想不明白,这慈幼局的杂役,怎么也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了呢? 这天杨逸来慈幼局给孩子们上医学课,进门就见农实秋和一个叫宋平的书生各拿一个扫帚,在院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落叶,杨逸不禁疑惑地问道:“二位才子,你们这是……” 一见杨逸,二个十分尴尬,一边施礼一边讪讪地笑道:“杨学士您怎么来了?我们这是……呃……子曰,君子六艺……我们锻炼一下身体。” 杨逸笑吟吟地颔首道:“嗯!不错,曾经有个伟人说过,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想必二位对此也深有体会,对了,二位若是不介意,可否再锻炼一下?” “杨学士有何吩咐?” “谈不上吩咐,就是我那马好久不洗刷了,二位能否……呃,二位若感觉为难的话,那就算了!” “不不不!我们这就去刷马!杨学士放心,我等一定把马刷得干干净净的。” 杨逸潇洒地打了个响指,给农实秋两人一个鼓励的微笑,便向学舍走去。 等杨逸的身影消失了,梁实秋二人顿时软倒在地,刷马?没干过啊! 宋平哼哭丧着脸问道:“农兄,怎么办?” “还能怎么样?刷马去呗!否则让杨学士知道咱们来些目的,那可就惨了!” 俩人嘀咕一阵,无可奈何刷马去了! 杨逸公务缠身,难得前来上一回课,清娘立即结束了自己的课程,把时间让给杨逸,等杨逸一节课讲完,嘴碎的春妞儿上来笑道:“大官人,你看到院里那两个书生了吗?” “看到了,怎么了?” “嘻嘻,那两个书生与二十多人争抢,最后脱什么而出,成了慈幼局杂役!” “脱什么而出?”杨逸这下更疑惑了,“咦,这慈幼局的杂役还有这么多人争夺?怕是屈凡开的薪俸太高了,这可不行!我得说说他去!” “嘻嘻嘻……大官人,人家不要薪俸哩!” “不要薪俸?还有这好事?”杨逸说到这,突然看到清娘脸蛋红得快赶上海棠花了,恍惚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指指清娘,突然发出一阵暴笑声! 清娘捏着裙带,有些不安说道:“杨大哥,我……” “没事!清娘啊!哈哈哈……咱们家不正缺几个杂役吗?清娘你看……哈哈哈……” “杨大哥你最坏了!”清娘晃着他的手,不依地噘着小嘴儿!尽显少女娇嗔之态。 杨逸揉着她的小脑袋笑道:“清娘别担心,他们爱来就来,清娘你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杨大哥不会那么小心眼的!” 清娘一下子扑入他怀中,依恋地说道:“杨大哥真好!清娘才不理他们呢!” “那倒也不必如此,和他们交流一下,对你还是有好处。不管如何,杨大哥都会相信你的。” 清娘甜甜地笑道:“才不呢,杨大哥学问比他们强多了,人家跟杨大哥交流就行了,再说了,还有苏大学士哪里呢!人家也能随时去的。” “啊!”杨逸一时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去不得!去不得,老苏家去不得!” “嗯?为何去不得?” “老苏他有前科!” “有前科?” “呃……总之你跟老苏一交流,杨大哥我就要一江春水向东流!” 第238章偷得浮生半日闲 轩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如鹅绒飞舞,屋顶瓦脊上已尽是积雪冰凌,北风吹来,院角的青松借着风势摇落一身的雪花,终于露出一丛绿色。 帘幕半卷着,晨曦渐渐染上窗格,把雪光反射到房内,香罗锦帐里暖意融融;十三娘甜睡方醒,香腮红扑扑的,她轻轻挪了挪身子,好让自己的粉背贴个郎更紧些。 杨逸从背后拥着她,一手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轻柔地滑动,她披散的秀发有着淡淡的香味儿,让杨逸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官人别乱动,孩子还没睡醒呢,别吵着他。”十三娘柔婉的说了一声,捉住他那只手挪到了自己的胸前。 杨逸顺势握住她胸前那双玉兔,轻轻的把玩起来,玉兔温软如鸽,握在手中那美妙的感觉让人爱不释手。 十三娘俏脸儿更红了,却没有阻止他,她将头往后靠靠,依偎着他着说道:“官人还在想回京的事吗?” 昨天刚刚收到韩碧儿的信,信中提到刘皇后已多次表示想调杨逸回京,刘清菁是什么心思杨逸非常清楚。 本来赵捷一满月,她就要重提立储之事,杨逸其实对此并不怎么热衷,加上当时战事方摆,朝局未稳,而且赵似也刚登基不久,立储之事便被杨逸劝了下来。 “娘子不必多虑,我已经回信说清楚了,官人我此时岂能抛下娘子回京,总得咱们的孩子出生了再说。”杨逸说着将她抱得紧些,仿佛为了让她更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十三娘反手搂住他的腰,柔声说道:“官人爱护之情妾身感激不尽,只是官人身为朝廷命官,终究要以国事为重,官人其实不必因妾身为难,妾身与茗儿暂时留在环州也无妨。” “那可不行,官人我宁愿不做这官,也不会这个时候抛下娘子一人,这大宋不是我的,至少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个家才是我的,孰轻孰重明摆着嘛!” 十三娘见他又开始糊扯,忍不住在他腰间扭了一下,杨逸“嘶”的一声吸了口凉气,腰身不禁往前一挺,十三娘突然感觉一根滚烫的巨物顶入臀沟处,嘴里发出一串嘤咛,浑身都软了下来。 “官人,不要……妾身……” “说了不许你自称妾身的,就是记不住,该罚!” “我……哦……” 杨逸知道不能过多拨弄她,稍稍移开一些身体;暖暖的依靠一消失,十三娘便感觉空落落的,反手搂住他的腰让他再靠上来。杨逸身体不敢乱动,只是捉住她那对温软的玉兔好一翻把玩。 十三娘见他只能强忍着,心里有些不安,糯糯地说道:“官人!对不起!” “娘子何出此言?你莫多想,呵呵!” “要不我让茗儿进来……” “嘘!” 杨逸在他细长的粉颈上亲了一口,紧紧地拥着她,室内一片静谧而温馨;窗外一只白头翁落在梅枝上,梅枝轻轻颤动,颤落一蓬细细的雪花。 入冬之后,衙门里事不多,极为清闲,杨逸便能时常睡个懒觉,清晨醒来,可以躺在床上拥着爱人一起看窗外的晨光雪景,这种感觉很好。 郎君为了自己照顾自己,已经很少和茗儿同房,想到这些十三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轻荡的眸光中泛着浓浓的爱意;其实一开始听到父亲为自己定下这门亲事时,她心里并没有多少欢喜,更多的是茫然不知所措。 但自从嫁入杨家后,婆婆视自己如同己出,杨逸更是宠着她,由着她,护着她,细心而体贴,这是十三娘出嫁前不敢想象的。 京中那些闺中好友,象工部郎中的千金韦晶,来信每每对她羡慕不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十三娘对他的爱意早已渗进了骨子里。 “官人,你真好!”十三娘仿佛喃喃自语,那修长圆润的玉指忍不住在他身上轻抚着。 杨逸二指捏住她酥胸上一颗细细的樱桃轻轻一碾,满带调戏地笑道:“我好吗?可是我记得当初你可是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来着!” “官人……”想起洞房花烛夜,十三娘还不免有些羞赧,当时那种恐惧、羞涩之中又带着小小憧憬的复杂情绪,说也说不清,如今想来还是让人窘迫不已。 晨光映在她那花靥上,莹光流转,凤眼琼鼻,香唇含露,真是无处不美。 窗外的雪晴了,暖暖的阳光照在亭子上,反射出一种绚丽多彩的光芒;池塘的水面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轻烟,一朵朵雪绒在水面上轻轻飘荡,偶尔有锦鲤跃出水面,一声轻响,泛起涟漪一圈一圈。 清娘穿着轻裘,头戴一顶漂亮的白狐帽,挡住了半边清丽的脸孔,正和丫环小艾屏息躲在假山后,手里牵着一根丝线。 雪地上有一个大簸箕,用一根小木棍支撑着,清娘手中的那根丝线就绑在小木棍上,簸箕下撒了些谷物。 高墙上几只麻雀正叽叽喳喳地叫着,雪花掩盖了大地,让它们无处寻食,看到雪地上撒的谷物,贼头贼脑的张望一会儿,便飞了下来。 清娘从假山后探出个小脑袋,眼看麻雀在簸箕边跳来跳去,一进却不进去,紧张得她小手直打颤! “娘子,娘子,进去一只了!” “嘘!再等等,等它们都进去了再拉” 清娘和小艾都是既紧张又兴奋,声音被压得低低的,生怕把麻雀惊走。 一只、两只、三只……看看六只麻雀都进簸箕下了,清娘正想拉绳子,花坛那边突然扑出一只白狼,惊得麻雀纷纷飞走。 功亏一篑! 清娘看看那捣蛋的家伙,还得意洋洋的在簸箕边转悠着,气恼之下一拉绳子,簸箕一下压在白狼的大尾巴上。 那白狼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也不敢嗥叫,跑到清娘面前用力地摆着尾巴讨好。 “小白,都怪你!不理你啦!今天不许你吃东西!”清娘未脱少女心性,双腮气得鼓鼓的,瞪着白狼直跺脚。 杨逸引着十三娘在曲廊里散步,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清娘立即跑到他身边投诉道:“杨大哥,你看小白它就会捣乱。” “那咱们不理它了,走,回屋去,可别冻着了。”杨逸笑着帮她拂去帽子上的落雪,顺手在她那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子上捏了捏。 “嗯,咱们不理它了,晴儿姐姐,我来扶你。”清娘皱皱自己的小鼻子,摆脱杨逸的手指后,跑到十三娘身边。 十三娘本来就挺着个大肚子,杨逸怕她着凉,给她裹了一层又一层,看上去就象个雪人似的。 杨逸和清娘一左一右将她扶回花厅里,茗儿和春妞早就把炭火烧旺,厅里一片暖融融的。 十三娘还未生产,但环州百姓为表爱戴之情,已自发的送来许多小儿玩具,象吹叫儿、打娇惜、千千车、轮盘儿,陶瓷玩具等等。 桌子上摆着的那些陶制玩具品种繁多,惟妙惟肖,最高不过两寸。姿态有立、卧、伏、蹲各式,有的以色彩夺目,有的以装束动人。 如白釉绿彩爬娃,全身施黄白釉,眼嘴却以绿釉点出,臀部用绿彩装饰。 又如白釉盘髻娃,着右衽交领长衣,发髻前方饰二莲蓬,十分新颖。 有的则态憨神朴,有的则威猛强健,如立耳、圆睛、翘嘴,四肢粗壮,前后伸开的褐釉小狗,如昂首、狞目、宽鼻、张口,披毛竖立,尾贴背上,前腿直,后腿屈,蹲踞于地的绿釉狮子,均生气勃勃。 这些玩具儿生动明快,伏卧的白釉榴子男娃,下肢为石榴体,这是取其石榴房中多子之意而创作的;白釉盘髻娃,髻呈鱼饰,右手持莲,寄寓着“连年有余”的美意……不看不知道,一看杨逸都不禁惊叹于大宋的小儿玩具如此齐全,而且寓意良好,生动之极,连大人也忍不住想赏玩一翻。 这些东西也花不了什么钱,百姓一翻心意送来了,十三娘一般也就收下,若是稍为贵重的物品,便送些回礼,久了久之,东西便摆满了花厅。 她笑吟吟地看着这些玩具,脸上满是幸福之情,在她看来,这就象是百姓送杨逸万民伞一样,都是发自内心的情感表达,有夫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清娘能体会到十三娘的感觉,她自己何尝不是时常以杨逸为傲,扶十三娘坐下后,她娇俏地说道:“杨大哥,你说,谁是这天下最好的官?嘻嘻!” 杨逸笑道:“清娘,莫要再淘气,莫要再让我再陷入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我的品格要求我谦虚…….哈哈哈……” 十三娘在清娘那小腰身上一捏,笑道:“那清娘你说,谁是这大宋第一才女?” 一提到这,清娘神情顿时妞妮起来,如今外面人人都在传她是大宋第一才女;那些士子们天天守在慈幼局外边,就是为了多看清娘一眼。 “清娘,做人要诚实哦!”杨逸补了一句,让清娘更为窘迫。 她顾不得十三娘在旁,扑进杨逸怀里头也不敢抬,过了许久才弱弱地说道:“都是外边那些人乱说啦,真论才华,晴儿姐姐就比人家强多了!睛儿姐姐精通天文、历法、还会制作各种巧精的器械……” “清娘,你漏了一样,你晴儿姐姐还会生孩子,她制作的最精巧的一样便是肚子里的……” “官人,你莫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了吗?哈哈哈……” 第239章梁格方的情报 梁太后企图通过一场大清冼,来巩固自己摇摇欲坠的权位,她的目的基本达到了。 但也因此给党项八部带来了一场大劫难,同时让西夏与辽国的关系出现了很大裂痕。 嵬名氏、细封氏、往利氏三部中有许多贵族暗通辽国,希望辽国帮助他们从梁家手中夺回皇权; 而梁太后对宋作战一败再败,这也不符合辽国的利益,因此辽国也有意让西夏皇权回归。 结果梁太后先下手为强,对党项八部中反对自己执政的人大加清洗,大力提拔梁心腹之臣,辽国还需要西夏牵制大宋,也只能接受这个既成的事实。 党项八部中有不少人叛逃大宋,也有叛逃西州回鹘的,不一是足。还有往利氏的一部,占领了肃州北面、弱水下游的黑水镇燕军司,自成一体。 此处四面尽是沙漠,只有弱水北流形成的一条绿色走廊,地理位置十分利于防守,梁太后一时无力清剿,往利乞光在此处大有发展壮大之势。 从细作传回的情报来看,西夏这个冬天将是极为艰难的,由于物资缺乏,大批的难民无力安置,无衣无食,冻死饿死无数,即便是兴庆府外,也是尸骨累累; 许多百姓为了活下去,只得为匪为贼,四处抢掠,也有许多人携家带口向大宋逃难,环州就零零星星接收了数百西夏难民。 大宋不缺人口,但西夏缺,人口就是西夏最重要的战略资源。 战争归战争,战争时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对这些逃来的西夏难民,西北各路都是尽力安置,尽力宣传大宋的仁义之名。 当然,也有尽量吸引更多西夏难民之意。 梁太后通过一套凌厉的组合拳,她本人的权位是暂时稳定了,但西夏朝堂并没因此稳定,而且埋下了更大的危机。 他的心腹手下和娘家人一个掌军,一个掌政,看似很妥当,偏偏她没有萧燕燕那种把情人和儿子调教得相亲相爱的手腕。 梁家的代表人物梁格方,早就看清了西夏的实质。在西夏,军权就是一切。 西夏不象大宋,拿刀的都比拿笔的矮一个头,不,矮几个头。西夏是全民皆兵制度,换句话就等于是说,你掌握了军权就掌握了全民,就掌握了一切。 梁格方当初宁愿放弃文职高位,而跑去掌军,现在梁太后又把他调回理政,手中没有了军权,岂会甘心? 如今西夏军权在谁手里?答案是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就成了梁家的敌人。 梁太后对党项诸部大清洗的血腥味还未散去,西夏朝堂上,梁太后的娘家人与心腹手下之间,明争暗斗已经达到了白热化,大有必欲除之而后快之势。 梁太后能怎么办?总不用再来一次大清洗吧?它只能尽量的玩平衡,平衡不了,就让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避到天都山去。 梁太后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一山不容二虎,我就把你们分到两个山头去,看你们还怎么争?而且两位西夏名将驻守天都山,也有利于就近调度军队防御宋军。 还别说,梁太后这一招还真挺管用的,自从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去天都山后,兴庆府终于清静些了!梁太后也能过几天舒心日子了! 大宋的自我修复能力是极强的,特别是环州,得益于杨逸与朝中重臣的关系,环州得很了很多的照顾,象那些缴获的战利品,普通官员在没有得到朝廷批准之前,是不敢大量用于赈济百姓的,但杨逸敢,因此环州的恢复速度更为迅速。 现在到环州各处走走,你简直难以相信几个月前这里刚刚遭受过战火破坏,加上现在环州有两样支柱产业,一是精盐,精盐富了官府;二是环州出产的香猪,香猪富了百姓。 偶像的魅力是无穷的!经过苏东坡和杨逸一翻夸耀,环州香猪在大宋已是名闻遐迩,当然,这种香猪肉质确实也很美味; 杨逸那首《如梦令》,什么红花茯苓人参,灵芝仙露兰根,四季穿肠过,留得精华一身的,把环州香猪夸得无比神奇,人们吃着环州香猪,想到的就是健康,如此一来能不热卖嘛! 如今环州很多百姓都以养香猪为主业,这种香猪和其它家猪不同的是,它是放养,不用耗费大量谷物来喂养,环州多山,正适合大量放养。 还有就是它的价钱比普通的家猪贵好几倍,虽然只有二十来斤一头,但收入却不比养一头家猪少多少,环州百姓从中获利甚丰,日子自然就过得红火了! 百姓过得好了,杨逸过得也就舒心了,这个冬天,他经常窝在后衙不去“宣力”,梅正清他们谁也不敢说他什么。 杨逸来环州之前,环州府库空得能跑马,财政年年亏空;杨逸到环州才一年,环州上缴的赋税一跃成为西北各路之首。 有这等傲人的政绩在,别说偷些懒,就算他一年不去“宣力”,恐怕环州一众曹官也不敢吭一声。 这天杨逸从军营回来,刚走到花厅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王朝云的声音,十三娘身子越来越重,王朝云是过来人,这两三个月时常会过来探视十三娘,传些育儿的经验,她在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们的谈话内容,王朝云提到的是有关苏澈的事,说苏东坡每每提到这个贬谪岭南的弟弟时,总是长吁短叹,很是伤感。 王朝云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但很显然她是想通过十三娘,让杨逸帮苏澈说说情,看能不能调回来。 杨逸听了几句,便转头往自己书房而去,现在他与苏东坡的关系还算不错,但以苏东坡的为人,他是不可能来跟自己提苏澈的事的,也不可能授意王朝云来说,这显然是王朝云自己的意思。 苏东坡得了个好小妾啊! 王朝云美丽娴淑,善解人意,小小年纪就把自己奉献给了老苏不说,老苏还挺对不起人家的,无论是贬谪黄州、贬谪惠州,都是王朝云无怨无悔的追随身边,不离不弃的照顾他,鼓励他。 但每当苏东坡春风得意时,王朝云又总是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并不很为苏东坡看重。 能帮的话,冲着王朝云这样一个好女人,杨逸也会帮一下。但这事不行,因此杨逸躲到书房来了。 苏澈与苏东坡不同,元祐年间,苏东坡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被排挤在朝堂之外,而且对司马光不辨好坏,一概废除新政的做法也曾激烈反对过,杨逸帮苏东坡还说得过去。 而苏澈在元祐年间,则一直是处于权力核心的人物,对新党的打击也是无比的狠辣。 新党的元老蔡确谪死岭南,苏澈要负主要的责任,正是由于他进了馋言,高滔滔才喊出“山可移,此州不可移”的; 赵煦亲政时,更是他把废除神宗新政的大帽扣到了赵煦头上。 他们和高滔滔一同废除了新政,最后苏澈却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硬说是赵煦把神宗新政废除了,当时就惹得赵煦大怒,若不是范纯仁说情,估计他第一个就被赵煦踢到天涯海角去了。 对苏澈这样的人,杨逸不想帮着说情,说了也没用,京中章惇、黄履、张商英等新党成员绝不会同意。 杨逸独自书房呆不了多久,穆兰花便匆匆闯了进来,一抱拳说道:“大人,外面有外自称药清的人要见您,说有重要情报送给大人。” “药清?”杨逸没听过这名字,不禁疑惑地问道,“此人什么来路问清了吗?” “末将问过了,但他不肯说,只道见到了大人本人,才会一并告知。” 杨逸稍一皱眉便道:“你把人带进来吧!尽量小心些。” “喏!” 穆兰花应了一声,便退出去,很快她便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进来,这个男人相当健硕,右手拇指与食指间结着厚厚的老茧,必定是个经常使刀的人。 此人进来后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神扫了穆兰花和两个护卫一眼。 “花木兰,你们先退下吧!” “大人!” “退下吧,我不叫你们,不许靠近书房。” 杨逸严令之下,穆兰花只得带着两个护卫退出去,等书房们掩上,那男子才躬身说道:“小人药清见过杨学士。” 杨逸淡淡地说道:“你可以放心的说了,你是何人?来找本官何事?” 那男子倒也不拖泥带水,立即说道:“小人是仁多保忠的亲随,是梁格方梁大人派小人前来找杨学士的。” “你有何凭证?” 那男子闻言小心地从怀里掏出半张纸条,上面写着“宁静”二字。杨逸接过,然后拉开书案的抽屉,取出另一半写有“致远”二字的纸条,两者一对,纹丝合缝。 杨逸把那半张纸条还给他,才再次开口道:“嗯,梁大人让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杨学士,小人说过小人是仁多保忠的亲随,要告知杨学士的正是有关仁多保忠的事,杨学士,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此时正在天都山附近的锡斡井,身边所带士卒不到四千人马,如今大雪过后,仁多保忠等人警惕性更是松懈。杨学士若是……” 锡斡井?这地方杨逸知道,离天都山二十来里,杨逸心里呯然一跳,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啊!若是能一举干掉这两名西夏名将,则西夏…… 第240章奔袭锡斡井 杨逸才离开环州西大营不久,便又再度纵马进了西大营,而且立即下令穆兰花击鼓聚将。 隆隆的鼓声响声,刘老虎、谢敬亭等人就象闻到了血腥味的狼一样,飞快地冲进了帅帐。 杨逸先是大吼一声:“刘武!” “末将在!” “你立即去集合所有骑兵,准备好两日干粮待命!” “喏!” 种朴诧异万分地问道:“大人,这天寒地冻的,您这是?” 确实,宋军绝大部分是步兵,通常过了十月,就会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因为这时候西北已进入严冬,冰冷的荒原上往往是大雪覆盖,连老鼠都不敢出洞。 在这种时候行军作战,即便轻步兵可以行动,后勤辎重也跟不上,结果只会是饿死冻死,因此西军从未在冬季行军作战过。 而瞧杨逸这架势,必是要大动干戈无疑,杨逸这么做违背了一般的军事常理,难怪种朴大为惊讶。 或许,也正因为有这种共识,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才掉以轻心,带着两三千人就敢在锡斡井窝冬吧。 杨逸一边挥笔疾书,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此刻就在锡斡井,身边只带几千人马,估计他们也和你们一样的想法,认为这寒冬腊月我不宜行军作战,因此极为大意松懈。” 杨逸的信是以密语写成,大宋有一套用于军事的密码,由各军主帅掌握;原理是把一些常用军事术语加以编号后,以某首诗的某个字代替,若是不掌握密码本,你劫下了信件也不明所以。 而且那些军事术语的编号过一段时间会从新打乱重编,作为代码的诗词也会更换,以提高安全系数。 杨逸写好了信再次大吼道:“来人!立即送往泾原路帅司,能跑多快你给我跑多快,误了军情,斩!” 军中信使不敢怠慢,接过信后飞奔出帐。 种朴这时才有机会再度发问:“大人,你打算奔袭锡斡井?” 杨逸答道:“不是打算,是决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现在是西夏最具威望的战将,分掌西夏左右厢兵马,这次斩首行动若能成功,则西夏外无善战之将,内部也很可能再次陷入动荡。 梁太后之前的大清洗,加上许多难民无力安置,已是人心尽失,若是这个时候再失去这两员心腹大将,党项各部极可能会蜂拥而起,奋力反抗,西夏到时就算不土崩瓦解,也会四分五裂,陷入自相混战的泥潭。” 西夏各部现在已经叛乱不休,真失去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确实极有可能如杨逸所料,种朴也不再劝,一抱拳说道:“大人既然已经决定,末将请令,便由末将率军奔袭吧!” 杨逸摇了摇头说道:“种将军,并非我信不过你的能力,此翻情报来原有些特殊,若非亲见我本人,对方绝不会透露半点信息,我军到达锡斡井之前,情况很可能会有所变化,到时还需要对方进一步的情报,因此必须由我率军前往才行,环州军事我就交给你了,在我回来之前,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一切由你作主!” “末将遵令!” 等刘老虎把骑兵集合好,杨逸可谓是争分夺秒,立即率军向泾原路呼啸而去,扬起的雪花如一片白浪……天空阴郁,大地寂寂,在这样的严冬里,所以的生物都尽可能地减少活动量,泾原路帅司里却是人头涌动,接到杨逸的急信之后,精明如章楶,立即就意识到了其中蕴含着多么重大战机。 仁多保忠与嵬史阿吴是西夏仅存的名将,是西夏二三十万大军信心的来源,若真能成功斩首,必能让西夏落魄丧胆,此举至少可抵得上十万精兵征伐西夏,因此,哪怕就是赔上环庆路和泾原路所有骑兵,那也是值得的。 章楶没有丝毫犹豫,一方面让泾原路的谍报网以最高速运转起来,尽快探取更详实的情报,一方面迅速招集泾原众将。 刚从河东回来不久的折可适,还有种建中、郭成、李忠杰等人,一一齐聚帅司。 没有过多商议,作战任务只有一个:集合全部骑兵奔袭天都山附近的锡斡井;技术要求也很简单:快!准!狠! 随着章楶的作战命令下达,泾原路全部六千骑兵轻装简从,迅速奔赴镇戎军与杨逸汇合,听令于杨逸。 这是一个极为疯狂大胆的作战计划,八千骑兵冒着风雪长途奔袭,不带辎重,不带后勤,彻底违背了军事常识。 胜了,斩掉西夏军中脊梁;败了,八千人马很可能全军覆没。 锡斡井虽然只有几千夏军,防御也很松懈,但不远处的天都山就是西夏的军事重地,驻守着不下于五万的夏军,一但行动提前被夏军发现,杨逸这支人马就等于是去送死。 因此除了快、准、狠三个技术要点之外,还需要注意的就是隐蔽性。 为此,杨逸把八千人马分成五股,除了自己率领的环州军之外,折可适、种建中、郭成、李忠杰各率一队,分散急进。 折家人本就是党项血统,折可适年年去西夏探亲,每次杀得一身血淋淋的回来,论路径没人比他熟。 种建中等人也不差,种家人在西北与党项人斗智半勇,阴的阳的也玩了好几代人了,西夏后宫秘史都不知被他家探听了多少,抄个小路算得了什么? 倒是杨逸的环州军,对泾原路北面的地形不算太熟,折可适便派出自己本家子弟折长敏给杨逸带路。 从镇戎军北出没烟峡后,杨逸一行折道向西,抄石门山附近的小道杀向天都山锡斡井。 鸟静山空、雪满刀弓,盔甲冷若寒冰、北风吹面生痛,战马从林边飞驰而过,震落树上积雪纷纷扬扬,前面折长敏带着大量斥侯探路,清除沿途的一切生物。 杨逸用布条包住面部,只留一对眼睛两个鼻孔在外,座下战马大口大口地吐着热气,昂首狂奔;身后近两千环州骑兵紧随其后,人人都是咬紧牙关沉默不言,除了沉闷的马蹄声,再无其它声响。 大部分士卒还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们要执行的是怎样艰险的任务,但这不要紧,因为杨逸就在队伍最前面,对于环州军来说,杨逸就是灵魂,有杨逸在,赴汤蹈火又何妨? 战争是最磨砺人的,经过一场场大战洗礼之后,环州军无论是战力,还是精神的强韧程度,都以不在熙河军之下,七千对十五万,他们尚能且战且退而不溃,还有什么能让他们畏惧的呢? 这次任务分得很详细,若是到达锡斡井,夏军尚未发觉的话,便由杨逸与折可适、郭成几千人马发动突袭,种建中、李忠杰负责阻击天都山的援军,同时劫住仁多保忠、嵬名阿吴的退路。 若是到了锡斡井临了被夏军发现,则全军冲上,务求速战速决,尽快撤退。 若是还没到锡斡井就被夏军发现,那只能掉头就跑了! 经过一天狂奔,在离锡斡井还有数十多里的时候,宋军细作再次传回消息,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确实在锡斡井,身边大致三千五百人马跟随,未见有异。 杨逸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虽然他猜测梁格方为了夺权,给自己的情报不会有假,便那只是猜测,在没有得到己方细作证实之前,他总不免提着一份小心。 现在没错了!全军,锡斡井! 锡斡井是一道大峡谷,西北面的山峰挡住了南下的寒流,冬天这里特别暖和,而且里面还有几个温泉,冬天窝在这里,确实非常享受。 一进入冬季,数十年来宋军从未有过军事行动,加上此处离天都山大营只有二十里,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确实做梦也没想到、宋军会一反常态前来偷袭。 几千夏军根本谈不上有何防备,天刚抹黑,营地里已经是篝火处处,这种冷得掉毛的鬼天气,谁愿在冰天雪地里呆着;火堆旁围满了夏军士卒,一只只肥羊架到了火堆上,一坛坛美酒的封泥被拍开,营地里酒肉飘香,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西夏现在日子虽然过得很艰苦,但再苦不会苦仁多保忠他们,何况如今营里还有一位西夏公主、宜兰公主也来锡斡井越冬,酒食供应自然是非常充足的。 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之间也是各怀心思,但面对梁家咄咄逼人的压力,俩人明智的选择了联合,就象三国时孙刘联手抗曹一样。 大帐前,俩人各提一坛酒,边喝边探讨着西夏局势,梁格方强势窜起,大有当年梁乙逋的势头,而且他终归是梁太后的娘家人,这让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十分忌惮。 嵬名阿吴长鲸吸水般大饮了一口说道:“仁多将军,现在咱们与梁家分掌军政,已势同水火,太后让咱们二人避出兴庆府,显然有偏袒娘家人之意,咱们不得不防啊!不知仁多将军有何计策。” 仁多保忠淡淡地答道:“嵬名将军多虑了吧!梁家都是些什么人,太后还不清楚吗?就算咱们愿意拱手让贤,恐怕他梁家人也撑不起这场面。” “仁多将军说的是不错,但梁格方等人只怕不会这么想啊!螳螂之所以去挡车,还不是因为螳螂自以为力大无穷,梁格方之流不会去想没咱们撑着,大夏会成什么样子;他们看到的只是你我二人挡了他们的道,必欲除之,好独掌军政。” 俩人正说着,突然感觉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很轻很轻,但传到两人心头却变成了惊雷一般,骑兵! 哪来的骑兵? 第241章让人无语的战果 这样的冬夜,肆虐的寒流足以让西北的荒原成为一切生物的坟场,夏军做梦也没想到,就是这样的夜晚,宋军竟如神兵天降,即便是名将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也是始料不及。 杨逸他们冒着严寒,在山林雪野里狂奔了一天,只是草草吃了些干粮,几股人马合计掉队近八百人,到达锡斡井时可以说是又冷又饿,而夏军营中却是酒肉飘香,还等什么?干他娘的! 种建中、李忠杰两支人马兜到了锡斡井的另一面,截住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的退路。 杨逸、折可适、郭成三股人马象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没等夏军反应过来,就卷入营寨;简陋的寨栏被狂暴的战马一冲即倒,聚在火堆边的夏军惶恐地大喊着,脸上尽是惊恐万状、不可置信的神情! “杀!” 杨逸大吼着,奋力催动着战马,乌云盖雪先撞飞了两个夏军,昂首长嘶一声,扬蹄飞跃而起,如天马行空般从火堆上飞跃而过,瞬间又将火堆后的几个夏军踏死,血水脑浆飞溅一地! 后边是穆兰花与刘老虎等人,虽然久闻杨逸在战场上悍勇不输于武将,但刘老虎还是第一次追随杨逸身边作战,亲眼见到这一幕,兴奋得他嗷嗷狂吼起来:“夏狗!我刘老虎来也!挡我者死!杀杀杀!” “杀杀杀!” 所有的士卒都跟着暴吼起来,风刀霜剑之下忍饥挨冻一整天,这一刻,那暴虐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人人拼命催动着战马,跟着杨逸忘我的冲杀着。 冰冷的长刀映着火光飞斩而出,霍霍刀光如匹练,带出一蓬蓬的鲜血飞洒在雪地上,形成一朵朵妖艳的死亡之花! 一哄而散的夏军被狂暴的战马冲过,凄厉的惨叫如夜枭长啼,杨逸与折可适、郭成就象三股洪流,排山倒海的向前冲去!目标,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的大帐。 虽然宋军来得太突然,但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也不愧是西夏名将,杨逸他们冲到时,仓促间两人竟组织起了上千人的精锐;他们不但没有逃跑,反而暴喝着反冲上来;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清楚,此时不能逃,一逃就真的任人宰杀了!奋起一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老天眷顾的话还可能反败为胜。 两人带在身边的都是夏军精锐中的精锐,许多人连战马刀枪都不及找,抄着一根燃到一半的树枝,竟也敢跟着仁多保忠咆哮着冲上来。 “将士们,今日非死即生!冲!” 杨逸大吼着,长刀一指,率先向仁多保忠冲去,这场突袭战,一但拖久一点,天都山的夏军就会汹涌而来;宋军狂奔了一天,又累又饿,到时绝无可能逃过几万夏军的追杀。 这一点每个宋军士卒心里都非常清楚,拖了是死,那只有暴起拼杀! 他们纵马扬刀飞冲而去,狂暴的洪流遇到岩石,顿时激起血浪千层,撞击声如惊雷炸地……仁多保忠的手下是精锐不错,但仓促间要队形没队形,有些人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全凭着两位名将冲在前面,激起的那股狠劲在作战,这注定死得很惨烈。 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也知道这样的结果,他们不指望仓促组织起来的千余人能击败宋军,他们只求能拖延一下时间;哪怕身边的士卒全部死光,只要能拖到天都山的援军到来,就是胜利!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宋军誓死的决心的勇气,杨逸、折可适、郭成几个主将无不是冲杀在前,激励着宋军,夏军支撑不了多久,就被狂暴的洪流淹没,杨逸奋力挥动着长刀劈砍,直冲仁多保忠而去。 仁多保忠的两个近卫齐齐挥刀劈来,杨逸飞快地仰倒在马背上,寒冷的长刀借着闪电般的马速,划过一个近卫的腹部;花花绿绿的肠子,顿时随着鲜血溅飞出来,紧随其后的刘老虎与另一个近卫硬拼一刀,暴厉的咆哮声中,硬生生将那近卫的大刀震得脱手。 “着!”穆兰花娇叱一声,弓如满月,快似流星,只用两箭便将仁多保忠的战马射倒。 前冲的杨逸猛勒战马,乌云盖雪啸啸人立而起,前蹄狠狠的踏下;“呯!”的一声,铁蹄就踏在倒地的仁多保忠那个秃头旁边,溅起的雪泥喷了他一脸,以至于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杨学士威武!生擒仁多保忠!” “杨学士威武!生擒仁多保忠!” “杨学士威武!生擒仁多保忠!” 身后的士卒齐声大喊起来,声震云霄,也震破了所有夏军的胆,再也没人敢转身对战。 溃逃,夏军漫山遍野的溃逃着! 杨逸傲然狂笑,长刀一收大喝道:“绑了!花木兰威武!哈哈哈……” 折可适、郭成那边也很快传来好消息,嵬名阿吴也以被折可适生擒,郭成没捞到夏军主帅,却俘获了一位西夏公主。 杨逸等人顾不得高兴,更顾不得追杀漫山遍野溃逃的夏军,这一战目的已经达到,得赶紧撤!立即撤! 杨逸正要着人去通知种建中他们迅速撤退,但传信兵还没出发,已经看到种建中他们退回来了,是被黑压压的夏军逼退的! 杨逸纵马上到高坡望去,不禁暗暗叫苦! 只见北面无数的火把映着雪光,如浩瀚的星海,天地一片通明,初步估算增援的夏军不下于三万,难怪种建中他们根本无力阻击。 若是抛弃种建中他们,自己先逃,这倒可以逃得一命,但杨逸能自己先逃吗? “杀!” 几千人马在杨逸率领下,飞冲而去,横向斩入种建中与追击的夏军之间! 激烈的碰撞再次激起震天的杀声,但夏军实在太多了,如同一浪一浪的潮水汹涌而来,扬起的刀光仿佛望不到边的钢铁丛林,漫天箭雨交织飞舞着,蝗虫一般疾射过来。 杨逸他们冒头巨大的伤亡接应出种建中他们,正准备亡命奔逃,折可适的战马连中几箭,轰然倒地;郭成一咬牙,把自己的战马让给折可适,大声地吼道:“杨学士,折将军,你们先撤,我来断后,末将的家儿老小,今后就拜托诸位照顾了!” 折可适急声大吼道:“不行!我来断后!诸位先撤!” 郭成道:“再争大家都得死在这里!你们快走!儿郎们,跟我杀!” 郭成交代完后事,毅无反顾地率领他那一支人马,反向往追来的夏军杀去! 主将悍不畏死,士卒们也都眼含热泪,视死如归地追随!嘶哑的喉咙咆哮着,许多士卒掀飞了身上厚重的盔甲,冲上去就与夏军拼命! 杨逸看得热泪盈眶,他一拔战马大吼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杨逸!不会放弃一个袍泽独自逃命!兄弟们,跟我来,杀!”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所有宋军士卒高呼着,掉转马头随着杨逸再次杀向敌阵,卷起的雪花如狂龙飞舞,他们很累!他们很饿! 但除死无大事!真豁出命后,激发出来的生命潜能汇聚在一起,足可摧山倒海、惊天地泣鬼神! 杨逸让人把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压在前面,一边凶猛的冲杀,一边大吼: “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已被生擒!” “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已被生擒!” ……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本是夏军的精神脊梁,追击的夏军见他们果然双双被擒,不禁胆气俱寒、心头发颤,士气一泄千里。 杨逸带着数千宋军豁出命的冲杀进去,一边是那种舍生忘死的磅礴气势、无坚不摧悍烈;一边是主帅被擒带给夏军巨大的恐慌,杨逸率领数千宋军竟如天神的巨斧,轰然劈开夏军大阵。 夏军从中间被一剖而过,如浪潮般两边翻滚,死伤者无可计数! 杨逸率军来回冲杀,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就是他们最好的肉盾;他们坐镇中军时,可以激起夏军誓死的决心,他们成擒之后,也会给夏军士气造成致命的打击。 在杨逸他们反复冲杀下,几万夏军最终也变成了大溃败! 这回杨逸他们不趁机逃走了,而是漫山遍野地追杀着,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被绑在马上,早已绝望的闭上双眼,再不忍多看夏军被肆意追杀的惨景! 一夜激战,宋军损失了一千多人,击溃了数万夏军,生擒西夏两位名将、一位公主,俘虏六千多夏军,夺得马、牛、羊、驼十多万头! 杨逸一声令下,宋军迅速撤退,不是他们不想攻上天都山,实在是没力气了,狂奔一天,拼杀一夜,全凭一股韧劲在支撑着;事实上,别说溃退天都山的几万夏军杀回来,就算押着的这六千俘虏敢暴起反抗,恐怕也够杨逸他们喝一壶的了! 但被杀破了胆的夏军俘虏,就眼那十万头牛羊差不多。 宋军一个人押着一个俘虏、二十头牛羊往回赶,就这样却安然地回到了镇戎军,这说起来是很可笑的。 大概这就是西军与夏军最大的区别吧! 宋夏战争打了几十年,西军无论处于怎样的劣势,都会死战到底,象仁宗年间,一万宋军在长城壕遭遇李元昊十万大军伏击,却硬是战到最后,最后还拉上了等量的敌人垫背。 夏军则相反,西夏全民皆兵的制度,使得它一个弹丸小国也能拥有几十万军队,但也导致了良莠不齐的事实;这种军队只能赢不能输,赢了,他们凶狠的追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输了,立即就变成一盘散沙,再没有回身作战的勇气。 梁太后御驾亲征两回,每回十多万大军都是一遇伏击就崩溃,这就是最好的说明。 正急切地等待消息的章楶,看到杨逸他们这翻模样,也不禁大跌眼镜,本以为能袭杀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谁曾想到,杨逸他们不但擒回了仁多保忠、嵬名阿吴,还外加一个西夏公主;而且一个人还押回一个夏军、二十头牛羊! 这样可笑的编制,竟然能安然回到大宋,简直……简直让人无语! 第242章东坡击鼓.杨逸舞剑 锡斡井奔袭战对西夏的打击,绝不亚于几个月前的环州大战,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双双被俘虏,这等于是打断了夏军的精神脊梁。 消息传到兴庆府,西夏朝野一片哗然,梁太后于朝堂上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搬。 西夏的政局再次剧烈的动荡起来,军政权力重新洗牌,将会引发怎样的激变,谁也无法预料,短期内,梁格方一定是最大的受益者! 梁太后已经没有退路,对党项各部一次次的清洗,使她和党项各部再没有妥协的余地,一但失去手中的权力,她只有死路一条!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尽力依靠娘家人,把持西夏军政。 梁家人站在西夏权力的顶端上,但底层毕竟是党项人,你能把西夏治理好也就罢了,可把西夏折腾成这样,党项人对梁家的容忍还能忍多久? 现在大地封冻,不可能发起大规模战争。而且,立即进攻西夏的话,反而容易激得西夏困兽犹斗,梁太后也更有理由把国内矛盾转移向外,毕竟党项各部虽然恨梁家人,却也不想西夏亡国。 因此,急于进攻西夏,反而可能帮了梁太后,就让西夏内部的风暴慢慢酝酿吧! 仁多保忠、嵬名阿吴以及西夏的宜兰公主,都被押回东京去了,朝廷怎么处理还不知道。 杨逸率军回到环州时,提前得到消息的环州百姓扶老携幼,夹道来迎,一个个香闺少女旋抹红妆,呼朋唤友出篱门,踏雪而来看使君,相排踏破篟罗裙;场面之热烈,出乎杨逸的意料,许多少女胆子之大,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人带头,便成群的拥上来,红绸结花挂在他身上、马上,许多冬天里难得一见的鲜果不停地塞给他;一张张或骄美,或朴素、或温婉的花靥,无一不带着羞涩而激动的神情,一时香风阵阵,莺莺燕燕交相辉映。 杨逸不断含笑点头示意,为了不辜负少女们的美意,他将手上鲜果往嘴里塞,正要咬一口,却发现那是一个圆形的胭脂盒,不禁尴尬一笑,这一笑那真是——一笑倾人城! 簇拥在马边的少女们,无不笑折了柳腰身,外围的百姓也都跟着发了一阵阵善意的笑声。 “将士们!全体下马!”杨逸军令一下,随他出征的士卒纷纷跃下战马。 “为报百姓倾城来迎,敬礼!” 包括杨逸在内,一千多士卒齐齐击甲,严整地给满城百姓行了一个军礼,成千上万的百姓自发的躬身回礼,就象田野上的麦浪被风吹动,波浪起伏。 苏东坡带着梅正清这些环州官吏,也全体出城相迎,几大碗烈酒喝得杨逸满脸通红,张口一吐,便是豪气干云! 清娘带着白狼也来了,立于雪地中如一朵婉丽清扬的风荷! 杨逸不顾她挣扎,一把将她抱上自己的战马,杨逸牵马而行,清娘坐在马上显得窘迫不安;杨逸身上还挂着姑娘们戴上来红色花绸,马上也是,这一幕,倒象是新郎官牵马接新娘子过门似的。满城百姓再次发出一阵阵善意的笑声。 清娘羞得满脸滚烫,螓首都低到了胸脯上,心里却渗上丝丝的甜蜜!不时悄悄地瞟杨逸一眼,眸光如秋水横卧! 当夜,环州西大营烹牛宰羊以为庆,城中那些酒坊自发送来大批酒水,杨逸一概先收下,过后再补偿。 苏东坡和一众文官也都来到营中,陈季常与大群城中士绅也都来相贺;杨逸是来者不拒,包括许多前来的普通百姓、州学里的师生,游学环州流连不去的农实秋等士子,全部放进营中,干脆来了个军民大联欢! 一堆堆篝火在校场上熊熊燃烧,逼人的热浪驱散了冬夜的寒气,那些参与这次奔袭战的士卒被围在中间,给大家讲述这场经典的骑兵突袭战例。 这场奔袭战违背了普通的军事常理,但也正因为它违背了常理,将八千人马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战果,才成为经典! 士卒们每讲到紧张之处,听者无不凝神屏息,紧张得手指发白,讲到杨逸高喊“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然后奋身杀回敌阵时,许多人都是眼含热泪,胸中如压着块垒。 待讲到宋军以决死的勇气,冲溃数万夏军时,便会暴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整个大营里欢呼声,惊叫声此起彼伏,严冬的寒潮被人们的热情驱散了!只剩下热火朝天的欢庆场面,军中伎人在火堆边踏歌而舞,琴瑟笙歌无休无止,成只的牛羊在火上烤熟后,执刀之人片片割下,分与大家,众人围在火堆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杨逸是这场突击战的发起者、执行者!更是受到众人热烈的追捧,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军中众将、衙中官员、城内士绅,学中士子,无不纷纷上前敬酒;严格算来杨逸不是武将,他状元出身,为政为文无不令人佩服,如今在军事上也是成就斐然,也难怪无论是文官武将,皆推崇倍致了! 便是苏东坡也连灌了杨逸三杯,他须发萧萧,神情豪迈,放声朗笑不止,陈季常在旁边击碗高歌: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如霜,又何妨……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粗犷的嗓音抑扬顿挫,四周的士子都跟着高声和应,熊熊的火苗翻卷着,不及众人和应间汇聚起的热情高,大家且饮且歌,且歌且舞! 如此热烈的气氛,杨逸放开胸怀的喝,却急坏了前来照顾他的清娘。 见他被灌得摇摇晃晃,还豪气干云的酒来杯干,清娘忍不住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劝道:“杨大哥!你别喝那么多了,酒多伤身,你听人家的,少喝一点嘛!晴儿姐姐让人家来看住你的,等下……” 杨逸吐出满口酒气,哈哈大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清娘啊!大……大锅我今天高兴,你就让我喝个痛快吧!” 清娘还想再劝,陈季常这时已经朗笑着说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杨使君此言大善!既如此,就请杨使君对酒高歌一曲如何?” 陈季常喊完,四周无论是士子还是兵将,都跟着大声叫好,声浪如潮! “好!且听我歌来!”杨逸酒酣耳热,这等热烈的气氛之下,他也是豪情万丈! 呯!他再拍开一坛烈酒,举坛鲸饮一翻,然后随手将酒坛往火堆一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喝道:“剑来!” 醉眼朦胧间,他也没看清是谁把剑塞到他手里,抄过长剑向前徐行数步,霍然拔剑,左手二指一抹剑身,大袖挥动,剑光飞舞间只听他放声高歌: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光这满带铿锵之声的两句,就赢得了喝彩如潮,满营的人围了过来,看他舞剑狂歌;“咚!”的一声鼓响,却是苏东坡不顾规矩,亲自击响军中大鼓,豪笑着为杨逸助阵。 满营军民的情绪被彻底激发了出来,杨逸高唱一句,他们就跟着唱一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杨逸舞剑没有太多的套路,但带着醉意纵横捭阖,自有一翻豪迈旷放,只听狂歌再起: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最是那些士子,听完这首破阵子上阙,激动得弹冠而起,高声和唱,跟着无羁的乱舞起来;就连一直担心着杨逸的清娘,也是两眼直冒小星星,她对杨逸本就有着一种盲目的崇拜,这会早忘乎所以了! 苏东坡的鼓声渐急,仿如秋日沙场上点兵时的鼓声,杨逸右脚回旋间扫起一片雪花飘洒不定,剑光随雪花划过,晃头再度狂歌: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弹剑笑此生! “好!好个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苏东坡满脸酒红,双拳猛击战鼓,放声畅笑不止,他本是豪迈性情,这等场面最能激起他的热情,须发飞扬间,浑不象六十老翁! 杨逸收剑,而满营的高歌声却不止,你甚至再分不清是谁在舞剑狂歌,因为所有人早以乱舞不止,有些喝多的,倒在地上仍高唱个不停。 满营军民围在一个个火堆前,踏歌而舞,彻底变成了一场无拘无束的狂欢,北风吹不透,夜寒侵不入;杨逸牵着清娘的手,也加入到了踏歌的行列,而牵着清娘另一只手的却是农实秋! 杨逸醉眼朦胧,没看到农实秋都快乐疯了; 不管别人如何,农实秋这厮终于有机会一牵心中女神的手了,或许心里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但胸中快乐和满足怎么也抑制不住,唱得嗓子都哑了,他还在干嚎着! 大营中的狂欢传到城里,无数的百姓争相来看,很快整个环州城都变成一片欢笑的海洋。 地无分南北,年不分老幼……呃!反正就是全城狂欢! 一年来,环州取得了一场场大捷,百姓的生活一天好比一天,人们这种欢庆的心情早以压抑了许久;今夜无意间被触发,顿时一发不可收拾,就连青楼里的姑娘都纷纷拿出乐器,临窗演奏,当街而舞。 一盏盏灯临门挂起,一阵阵爆竹声,一片片笙歌唱!一条条彩袖凌空舞,一夜欢歌上夜空 第243章河西是个好地方 天涯节序匆匆,离年关还有十天,官府开始封印放大假,要到次年正月二十才重新到衙办理公务。 一个月的长假,官员们可以回老家探亲祭祖,也可以走亲访友联络感情;当然,更多的人会去拜会上官,或进京,谋求晋升之阶。 如录事参军梅正清,放假第二天就往东京去了,去之前给杨逸送来大堆礼物,杨逸知道他的意思,梅正清此人他看着不错,梅正清平日掌州印,挺配合自己,能力也不错;自己很少署理州里的细务,梅正清能做到不欺不瞒,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杨逸对他一直挺满意的;便拿些礼物,让他帮着捎给老丈人苏颂。 梅正清连连道谢,小心地收好杨逸让他捎带的礼物,高兴地去了! 杨逸哪儿也去不了,十三娘已经怀胎九月,估计正月就要分娩,杨逸天天象宝贝似的守着她! 苏轼也老实在环州呆着,倒是他两个正妻所生的三个儿子苏迈、苏迨、苏过齐来环州探望乃父。 长子苏迈是苏东坡第一任正妻王弗所生,苏迈已经三十八岁,元丰四年对试策进士第。历任饶州德兴尉,河间县令等职,前两年苏轼贬惠州时,他便散居宜兴,一直至今。 次子苏迨二十七岁,元祐中以父荫授承务郎,现在是河北西路林虑县尉。 苏东坡第一任正妻王弗年二十七而卒,后苏东坡续娶了王弗的堂妹王闰,王闰在苏东坡贬惠州前也去世了。 三子苏过便是王闰所生,年二十五,本来他一直跟随苏东坡身边照顾,王闰过世后他只得回去为母守孝。 三人到环州后,第二天便一齐来拜见杨逸,三人年纪都比杨逸为长,却都对杨逸执礼甚恭,这无关官位,苏东坡被贬岭南惠州,是杨逸帮着说情,才得以调回来的。 身为人子,他们对杨逸感恩不足为奇。 苏氏三虎,季虎最怒。老三苏过最相乃父,才思也最为敏捷。 但总体而言,他们的思想都受苏东坡影响,偏于守旧,杨逸与他们之间没有多少共同语言,闲叙了一翻便作罢。 杨逸倒是最喜欢王朝云所生的苏遂礼,虽然他在苏家没什么地位,今天连和兄长同来的资格都没有;但苏遂礼只有十三岁,思想还没有定型,几次接触之下,杨逸发现苏遂礼似乎更偏向于新政,这让杨逸对他一直很感兴趣。 小妾生又如何?俺还是外室生的哩!首相章老头也是他爹与乳母所生,俺们是一路嘀!遂礼加油!哈哈哈! 送走苏家三虎后,杨逸带着一脸笑意回来,清娘刚好从书房出来,见他一脸带笑忍不住问道:“杨大哥,何事这般开心?” 杨逸对她眨眨眼,笑道:“不告诉你!” “说嘛!杨大哥说嘛!”少女一身紫色貂裘,带着一缕幽香扑了过来,缠着杨逸要他“坦白从宽”。 杨逸顺手揽着她的香肩调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说出来怕吓着你!” “唔!那……还是不说了!” 这丫头过了年也十四了,身子象春天的柳条儿,噌噌直长,一条墨绿色的长襦裙衬得她袅袅婷婷的,眸光似水婉丽而清扬,小胸脯儿也微微鼓了起来;每次看到她那诗书浸润的清姿雅态,杨逸总不免想起李后主的半阙《长相思》: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清娘越是长大对杨逸的依赖感越是强烈,这年龄她什么都懂了,但平时还是毫不避嫌的依在他身上,其实也没什么避嫌的了,杨逸经常把她顶在肩上满院跑,俩人的亲密程度有时连十三娘都暗叹不如。 “对了,杨大哥,你那首破阵子,我求苏大学士手书后,拿去装裱好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清娘抱着杨逸的手臂,一脸娇憨地问道,她不但收藏金石古玩,象苏东坡这种名家书法也是不会放过的,如今她已经收集了老苏好几幅字帖了。 “那首词嘛,那天杨大哥喝醉了!呃,算了,先不看了。”杨逸一捏她的琼鼻笑道,“外边冷,赶紧进屋。” 屋里十三娘正靠在椅子上,指点茗儿抄录杨逸的一些医方,象之前他让穆兰花预防疟疾的那些措施,十三娘都一一整理了出来;还有就是她怀孕以来,杨逸如何调理她的饮食、作息、坐卧,用药,什么时候吃什么东西对胎儿有益等等;例如怀孕三至五月,胎儿长脑,应多吃核桃、芝麻之类的益智食物,月后少吃一些肉食,以防胎儿过大造成难产,一全套的育儿方法她都认真的手录成册,打算将来刊印成书,造福百姓。 对她这份细致执着,杨逸是非常敬佩的,他上前一面帮十三娘轻轻揉搓小腿,一边说道:“娘子,你如今不宜过于劳神,听话,歇会吧!” 十三娘的小腿有些轻微的浮肿,杨逸时常帮她揉搓,十三娘多次反对无效,只得安心接受自家官人这份关怀;她回头嫣然一笑道:“官人放心吧,我只是动动口,不碍事的!” “晴儿姐姐,杨大哥是最好郎中,你还是听他的吧!”清娘也乖巧地蹲下身子,帮着十三娘揉另一只脚。 十三娘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笑道:“姐姐怕时间久了,将来会忘记,这些方子用于治病救人,但凡记忆稍有模糊便不能再录,以免出错。” “可是晴儿姐姐,你将来就算记不清了,不是还以问杨大哥吗?” “你杨大哥他政务繁忙,这些东西总不好反复劳烦他,如今能录起来,便直接录妥当就是。” 清娘听了心里有些惭愧,她性格细腻,感情丰富,注定对杨逸有更多的依赖感;而十三娘不同,十三娘在成亲前更象个科学狂,如今身为人妻后,已经改观很多了,但她的自立性还是更强一些。 杨逸呵呵笑道:“无妨,娘子不用着急,这不是放年假了嘛,为夫我哪儿也不去,把自己所知的医药知识都录下来,好让娘子早些成书。” 十三娘眉眼儿轻轻一舒,盈盈眼波横了他一眼说道:“官人就算哪儿也不去,只怕也不会得闲呢!” 茗儿这时也插嘴道:“就是,自封衙以来,家里反而没个安宁了,每天好几拔人来拜访,大官人您的酒量可见长了!” 杨逸正想调笑她两句,结果穆兰花就进来了,进门就抱拳道:“大人,上次那个叫药清的人又来求见大人了!” 杨逸两眼一翻,无奈只得起身,这次杨逸没有让穆兰花把人带到书房,而是带到了二堂的签押房,如今梁格方在西夏已经是权重一时,杨逸知道自己与他的合作算是结束了。 因此对他再派来的信使,杨逸并不太热心。 签押房里,药清这个汉子见了杨逸,反而比上次还恭敬些,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还带了几个随从,这些随从主要是负责抬礼物的;药清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这才掏出一张礼单奉上:“杨学士,这是我主一点心意,还望杨学士莫嫌弃。” 杨逸接过礼单,连看也不看一眼,往桌上一压说道:“梁大人的心意我收下了,梁大人让你前来,应当还有别的事情吧?” 药清又连忙施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杨逸打开细看,嘴角不露痕迹地微微翘了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梁格方这是与他先通气,希望杨逸能努力说服宋廷,两国从此罢兵,西夏愿俯首称臣,每年进贡战马万匹,青盐两万斤。 而大宋每年赐西夏两万贯岁币,重开边境榷场,允许两国百姓自由交易。 这只是梁格方和杨逸私下通通气,因此信上条款不多。 杨逸看完后作沉思状,好一会才为难地说道:“冲着梁大人的交情,此事我会尽力帮着周旋;开启和谈之事想来不难,不过东京作何决定就不是本官左右得了的了;还有便是赐岁币之事,这很难,相信梁大人也听说了,我朝刚刚宣布停赐辽国岁币,此时转赐西夏岁币,恐怕朝中大臣多半不会同意。” 药清又是一躬身,谨慎地说道:“总之,还望杨大人帮着疏通一下,事成之后,我主尚有重谢。” “好吧!本官会尽力,这衙门里人多眼杂,我就不多留你了!” “多谢杨学士,小人告辞!” 药清出去后,杨逸随手拿起那份礼单,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好家伙!梁格方这个暴发户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杨逸看他用两个破竹筐装着,外边垫些干草遮挡,还以为是西夏一些土特产呢,结果掀开干草一看,里面还有一层油布包着,夜明珠,玛瑙,红宝石、绿宝石镶嵌的首饰,皆是价值连城之物。 杨逸心中大乐,梁格方还是挺会做人的嘛!找两个破竹筐来装,还真是瞒天过海的好法子。 之前西夏就曾几次派人投书,希望能与大宋和谈,大宋担心开启和谈会让西夏局势稳定下来,因此一概拒绝了,想来正因如此,梁格方才不得不在自己这儿下重注吧! 西夏人送来的钱财,不要白不要,杨逸这回是心安理得笑纳了! 此时开启和谈已无大碍,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被俘后,西夏还想稳定下来吗?难!难!难! 何况开启和谈可以,能不能谈得拢鬼才知道! 大宋开出的条件恐怕是西夏难以承受之重,杨逸的目光透过窗子,向西望去,河西走廊是个好地方啊! 第244章回京 从除夕夜开始,十三娘的肚子就开始有阵痛的现象,这可把杨逸一家紧张坏了,他医术还行,但没接生过啊! 俗话说得好,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整个环州排名前五的稳婆,都被杨逸接到州衙来住了;自己也闭门谢客,日夜守在十三娘身边,按十三娘抱怨的话说:脉门都被他摸破皮了! 几个稳婆也没闲着,什么催生符、马衔铁、煎药炉、滤药帛、醋炭盆、暖水釜、灯笼、灯心、火把、油烛、发烛、缴巾、洗儿皂、断脐线、剪刀、催生歌等等,一应准备着,而且这只是用的。 还有各种吃食,如一口蒸羊、八节生羊剪花、羊六色子、枣大包子、枣浮图儿、豌豆枣塔儿、炊饼、糕、糖饼、髓饼等等……这些东西或许不会真给产妇吃,但各有寓意,都寄托了早生顺产之意,准备的数量也有讲究,样样马虎不得。 杨逸看得眼花缭乱,但为了十三娘,只要稳婆说要的,杨逸都一一着人办妥!连萧忆都被杨逸抓来当管家使唤了! 结果十三娘硬是拖到正月初七才分娩,也不知道谁把消息传出去,成千上万的百姓拥到州衙前,也不敢高声说话,都窃窃低语着、期待着、祈祷着! 抛开杨逸不论,十三娘本身就很得百姓敬重,当初环州围城,她挺着个大肚子,还亲自上城墙巡视,战时又亲手给伤者包扎上药,战后多次去营寨看望无家可归的百姓;平日种种善行更是不胜枚举。 在万众期待中,十三娘顺利产下一子,得知母子平安的消息,外间的百姓忍不住了发出一阵欢呼,感谢菩萨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杨逸出门致意之后,百姓们怕影响十三娘休息,这才慢慢散去。 到了第三天,给孩子落脐带炙囟脑门儿日子,好家伙,州衙外更是挤满了黑压压的百姓,人人手上提着礼物;小的几个果子、两个鸡蛋,一盒糖糕,大点儿的有小儿尿裤、衣裳、锦段、洗巾、绣工、香包、抱毯、木马、玩具,五花八门,无所不包,无奇不有;有的百姓甚至赶着几头香猪来,阿甘山下何老汉家的两个小孙子,还用绳子牵来了一只产奶的母鹿。 杨逸出来看见这架势,满脑门晕晕呼呼的,这些东西要是都收下,家里根本放不下;你不收嘛,百姓一片心意,盛情难却! 清娘跟着杨逸出来,见场面如此浩大,也不禁暗暗乍舌,悄悄问杨逸道:“杨大哥,怎么办?” 杨逸还来不及答她,一个老大娘已经挤上前来,把一篮鸡蛋直往杨逸手里塞,殷切地说道:“知州大人,老婆子知道您为官清廉,不收贵重之礼,老婆子别的没敢拿来,送几个鲜蛋来给夫人补补身子,你可要收下这点心意!” 一人带头,别人也纷纷拥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东西一件件的往杨逸手里塞,清娘被挤得发横钗乱,花颜失色,杨逸更惨,不知谁家的香猪跑了出来,拱了他一鞋绑的口水。 无奈之下,杨逸只得使出河东狮子吼的功夫来:“乡亲们!乡亲们!你们听我说!都听我说!” 他功力不错,勉强把场面镇下来了,于是接着喊道:“乡亲们,你们爱戴之情,殷殷之意,我与十三娘心领了,但这东西我们不能收,感谢乡亲们的关怀,十三娘母子都很好,各位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 刚才往他手里塞鸡蛋的老大娘立即说道:“那怎么行?知州大人,老婆子只送几个鸡蛋来,您还让我拿回去,这可不行!邻里间平日里有个喜事,彼此还走个礼呢,知州与夫人爱民如子,造福万家,如今喜得贵子,百姓们送些几个鸡蛋您也不收,这如何说得过去!” “就是!就是!大人您就收下吧!” “小妇人就送了几个鲜果,大人您就收下吧!” ……眼看场面又乱起来,杨逸连忙大喊道:“乡亲们,听我说,你们说得在理,你们这些小礼物我也想收的,可是不行啊!我总不好厚此薄彼,收东家的不收西家的,可若是全收,家里放不下,我们十三娘恐怕就得搬到街上去睡了,这天寒天冻的,乡亲们忍心嘛!” 杨逸这翻话说出来,惹得下面的百姓发出一片哄笑声,大伙看看这人山人海的,杨逸这话还真不夸张,在他一再劝说之下,人潮才慢慢散去;杨逸手里一篮鸡蛋,那老大娘怎么也不肯收回,杨逸一塞,她跑得真……比兔子还快,从背影消失的速度看,你实在无法相信她是年近六十的人。 何毅何坚兄弟俩牵来的那头母鹿,杨逸也收下了,回头给他们一个大大的银饼作压岁钱。银饼用红纸包着,俩兄弟不明所以,见杨逸收下了礼物,拿着红包欢天喜地的回去了,结果回去之后,被何老汉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正月二十四,刘皇后扶赵煦灵柩前往永泰陵安葬,一路上几度恸哭昏厥,引得地方官员与百姓同情不已。 正月二十八,奉符再报祥瑞,金光笼泰山之巅,有金色雏鸡啼于金光内。 正月三十,日旁有五色云。 二月初二,赵捷所居隆福宫有赤光大盛。 二月初八,朝廷象掐好时间一样,杨逸之子刚满月,调令就到了,杨逸回京任天章阁侍讲,苏东坡迁济州知州。 环州知州和通判之职分别由种朴、梅正清接任。 济州位于京东不远,这下好了,杨逸与苏东坡同来,又同走。 俩人商议了一下,本打算不惊动各方,悄悄离任,结果马车出城时,却发现清晨的小雪中,环州三军默然伫立,寒风萧萧吹不动那凝冻的旌旗。 漫山遍野的百姓夹道相候,雪花细细,老弱妇孺泪眼依依。 “敬礼!” 种朴大吼一声,三军轰然击甲,气摧山岳,一张张坚毅的面孔尽量昂着,不让眼中的热泪流下来!就连横蛮的刘老虎,也是虎目通红,钢牙紧咬……漫山遍野的百姓象风吹过的麦浪,纷纷跪倒在地,无数的饮泣声汇聚在一起,如同潮汐涌起的海浪声,流荡着,回应着……清娘不堪这等压抑的气氛,抱着十三娘哭成了泪人儿。 杨逸与苏东坡停下车来,快步踏雪前行,几个须发尽白的环州长者迎来,身后几个后生抬着桌子,桌上置火炉,暖着醇酒。 未等杨逸与苏轼行到,几个长者分别打开两把万民伞,伞上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绸条,然后柱伞颤悠悠地跪下,杨逸行动便捷些,连忙跑上去把老者扶起。 杨逸作为后来人,十分不习惯这种场面,不等对方说出那些歌功颂德的话语,他就先大喊道:“乡亲们,都起来!都起来!这冰天雪地的,冻坏了大家,我杨逸怕要遭天谴的啊!都起来……” 他冲到路边,将那些老弱一个个扶起,大声地呼喊着! 好不容易让百姓都起来了,大家又围上来,含着泪一声声地挽留着,苏东坡那边也一样,被围得水泄不通;俩人甚至各被脱掉了一只官靴,百姓们把官靴挂到城门上,以示挽留之意。 这种情况下,车子根本无法前行,几万百姓也丝毫没有放行之意。 “请知州大人和苏学士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留下来吧……”百姓们围在前面,一声声地喊着,一年多来,环州的变化他们最清楚不过;杨逸和苏轼来之前,环州百姓年年遭受兵灾,生灵涂炭,百姓们不得不隐入山中,或是举家逃难内地,环州一片荒芜。 自从俩人来到环州之后,百姓敢回家了,敢耕种了,养牛养羊养香猪,百姓的日子好起来了,孩子可以读上书了;环州商业发展起来了,市井变得繁华了,钱好赚了。 而正在环州步入欣欣向荣之时,杨逸和苏轼却双双要走了! 百姓不放行,杨逸与苏东坡无可奈何,看着几万双泪眼,听着一声声动情的呼唤,劝得了这个,劝不了那个,但皇命在身,他们又不能不走。 最后还是种朴与梅正清一再相劝,并保证一定会萧规曹随,继续施行俩人留下的德政,到了中午时分,杨逸俩人得以通过,百姓们徒步随行,久久不肯散去。 苏东坡为官几十年,每到一处也都受百姓拥戴,但像环州这次被百姓强行拦住,扯着衣袖不让走的情形,还真没经历过,他也不禁老泪难抑,频频抹袖。 百姓徒步送了十里,杨逸俩人又下车再三劝说,数万人才依依止步;种朴率千军更是送出五十里。 眼看杨逸俩人的车驾逐渐远去,三军齐声高喊: 大人一路走好! 大人一路走好! ……. 一听这喊声,杨逸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跳到车辕上大吼道:“都他娘的别乱喊!什么大人走好?老子还没死呢!他娘个熊的,西夏未平,老子岂会先死了?你们给我等着,总有一天老子会回来的,带你们把西夏给铲平喽!” 听到这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士卒们先是一愣,很快就暴出雷鸣般的笑声,离别的伤感一时全被冲散了! 刘老虎作贱似的纵马到他身边问道:“大人,那我们等应该怎么喊?” 杨逸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嗯,你们就这么喊:梁太后你这老娘们等着,我们杨大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大人,这样不好吧?” “滚!” 杨逸一脚把他踹到了马下,然后缩回车子里去,车子悠悠前行,很快后面就传来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梁太后你这老娘们等着,我们杨大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杨逸顾不得听了,嘶!十三娘那纤纤玉手在他腰间那是不依不饶啊! 第245章天街小雨润如酥 二月的东京城,梨花如雪,片片飞过鳞次栉比青瓦拱檐,迷迷蒙蒙的春雨潇潇地下着,大街上往来的人们,撑着各色的油纸伞,红的、绿的、粉的,如百花含雨。 踏雨寻春的仕女,站在雨幕苍茫的拱桥上,一剪娉婷倒影在桥下悠悠的流水中;桥边柳丝嫩如黄,欸乃一声,斗笠簑衣的船翁不知怜香惜玉,将小船从桥下荡出,荡破水面上那纤纤玉人的剪影。 章惇收回目光,放下车帘子,车子慢行过雨水冲冼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路,很快在三生楼前停了下来;几个月来身为山陵使,他已经许久没来品尝三生楼鲜美的羹汤了。 或许三生楼里那种清雅的气氛,才是吸引他这个首相的主要原因。 前堂的食客不少,多是些才子佳人,官商富户;有临窗独坐赏雨的,也有共桌娓娓而谈者。 章惇习惯地找到那个靠窗的位置,刚刚坐下,便见一个侍女款款行来。 侍女到了桌边盈盈一福,轻声说道:“老先生,奴家有礼了,后面有位客官恭请老先生前往一聚。” 章惇垂着大袖,微微一笑,整个大宋如今敢请自己前去相见的,已经没有几个了;杨逸大概就是这几个人中的一个吧! 想起俩人在杭州洞霄宫喜笑怒骂,促膝倾谈的日子,章惇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他和声说道:“前头带路!” 里院是园林式布局,翠竹花木,回廊曲折,亭台楼榭掩映其间,幽静如世外清境,粉墙青瓦沐浴在迷蒙的春雨中,一晌春光浸润着微凉的雨意,让人一看而心怡;内里的一个水榭里,翠帷半揭,雨丝落在亭外的水面上,轻鳞细细;栏杆边一个黛眉横波的少女,她以迷离的烟雨为背景,初一看就像是水墨画里的丽影;那十指纤纤如玉,轻抹瑶琴,珠玉声声,人淡雅如诗,琴幽远空灵,让人一听之下便不觉沉迷其中,去忧忘俗。 章惇是个爱琴之人,不觉放慢脚步轻声问道:“这是何曲?” “鸥鹭忘机。”杨逸起身,双手抱圆深深一揖,他紫帽轻裘,有如邻家初学诗经的少年郎,“相公请!” “任之何故前倨后恭?”章惇呵呵一笑,随口打趣道。 “我若迎出前堂,一翻大礼下来,今日相公恐怕难得安宁;到了这亭中则无妨。”杨逸说着与章惇一起落坐。 石桌上炭火炖羹汤,盏中酒已暖,亭外风吹晦色,雨雾淡若轻烟,檐下点点滴滴和着疏淡的琴声……章惇未饮先道:“此曲名为鸥鹭忘机,倒是名至实归,任之戎马倥偬,不想还有此闲情,端是令人意外。” 杨逸自顾端起酒杯淡然道:“鸥鹭即便忙于觅食时,飞翔的姿态看上去也极为优雅,为人处事也当如此,再忙,也别忘了时常抬头看看天,章相公多久没有抬头望望天空了?” 章惇微微一怔,身为一国首相,每日百事缠身,须臾难得空闲,回头想想可不是,有多久没有抬头望望天空了,自己都记不清了! 章惇闭目良久,任琴声与亭边点滴声萦缠耳畔,杨逸趁机给抚琴的清娘盛了一碗汤,章惇虽未张开眼睛,嘴角却浮上了一抹笑意。 清娘见他这时还顾着自己,芳心一甜,又不免有些羞涩,琴声微微有些乱起来。 “我听说任之与苏子瞻到环州后,环州边荒之城,文风倒为之鼎盛起来了!”章惇突然开口道。 杨逸坐回软罗铺垫的石凳,呵呵笑道:“真论起来,易安居士也功不可没!” 章惇持盏轻饮一口,转头看了看正在抚琴的清娘,佳人纤纤如月,婉约如初开的芍药,诗墨溢香的清雅与杨逸的英俊洒脱倒是丝丝合韵。 “任之觉得太学如今学风如何?” 杨逸早已习惯他这种天马行空的交谈方式,闻弦歌知雅意,立即答道:“承蒙章相公看重,不过您也知道,晚生不是那种虚怀好静之人,去了太学只会误人子弟。” 杨逸这么快能看透自己的意思,章惇一点不奇怪,听他这话,章惇想想也是,不禁抚髯一笑。 杨逸停杯思索了起来,章惇所思所虑,倒真不可拖沓了,辽夏攻宋时,在宣德门前叩阙的除了皇亲贵戚,最多的便是太学生。 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培养人才本已不易,若是培养出人的人才不能为新政所用,那新政想持续下去,便成空中楼阁了。 读书人是一个国家中最活跃的群体,他们既是国家的未来,也掌握着民间的舆论导向,一个人的观点,往往就能影响到四乡八邻百姓的价值取向。 新党执政两年多时间,一直在致力于理清朝堂,推行新政,外御辽夏,改变被动挨打的局面。 在后备人才培养方面,一直能顾及太多。 这次危机出现时,大量太学生参与进来,呼吁废除新政,使新党极为被动,这也再次暴露出了新党在人才储备方面的缺陷。 杨逸回京后,即将出任的职务是天章阁侍讲,这实际上是皇帝的幕僚官,或者说是参谋人员,并不署理特定政务,平时很轻闲,到太学去兼职完全不成问题。 此时章惇想利用杨逸的名声,去管理太学,便也不难理解了。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必须尽力去争夺的群体,只有得到了大多数读书人的支持,新政的观念才可能形成主流意识,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章惇等他思虑良久,才开口问道:“太学正一职,任之可有合适人选举荐?” “相公先喝碗汤!”杨逸为之盛好汤,含笑奉上,这才吐一个人名来,“周邦彦!” 章惇轻抚长须,刀眉一收即展,颔首道:“善!” “晚生这儿尚有一人,可作太学教授。” “何人?” “陈瓘。” 章惇略一思虑,便道:“亦可!” 俩人对视一眼,洒然一笑,想起来当初回京时,路过湖州城外的旧事。 旧事历历在目,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三载,当初从江南荡来的那条船,能将大宋载向何处? 空蒙雨雾笼宫檐,春归流翠叶含莺,大宋的皇宫受地形局限,无法象前唐一样建得大气磅礴,便在精雅方面下功夫,在烟雨中秀色无限;虽然少了份肃穆威严,却多了一份平易近人的美感。 迩英殿里,韩维正襟跪坐几前,给赵似讲礼记,声音抑扬顿挫:“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 陛下,曾子所言,便是教人如何处世立身,凡事应循正理、存主见,不应为求苟安,无原则地容让,如此这般,只会助长恶人为祸。” 旁边侍候的刘瑗也颇读过一些书,知道韩维讲的是姑息养奸的典故;他听到这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 韩维的话看似平常,却意有所指,谁是奸?谁是恶人?谁不应姑息? 如今赵似共有三个老师,一为李清臣,一为苏颂,剩下一个便是韩维了。 若光是这次,刘瑗不会多想,但这阵子韩维所讲的内容,越来越侧重于此类,赵似虽然生性懦弱,但耳濡目染久了,会当如何? 赵似盘膝坐于上,又手垂于膝上,近看嘴边还有细细的绒毛,听完韩维的讲析,他谨慎地问道:“先生,然则如何界定良与奸呢?” 这倒是,谁都知道不能姑息养奸,但如何分明奸行才是紧要的问题;韩维欣慰地掩卷抚须道:“陛下,正所谓大忠若奸,大奸若忠,许多人的行为并没有明确的指向,而身为人君者,最紧要的便是要明辨忠奸;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明辨一个人的忠奸,首先要听其言观其行;君子者,常有逆耳之忠言,固因人无完人也;小人者,必为阿谀奉承之辈,此外,小人常忧自身得失,因而结党为援,排斥异己……” 韩维滔滔不绝,赵似听得兴起,脱口问道:“欧阳文忠公于《朋党论》中有言,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自神宗朝以来,朝中便有元丰党人、元祐党人之说,先生可否细论何者以道为朋,何者以利为朋。” 赵似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问完才意识到不妥,收声已不及;韩维一时间也变得谨慎起来,以史为论,可以避重就轻,以方今朝中事而论,却不是明智之举。 真论起来,元丰党人更象以道为朋,他们的“道”更为明确,那就是新政,虽然你可以将其指为“歪门邪道”,披着“道”的外衣,行私利之实;而元祐党人……元祐党人的“道”就是废除新法,遵循旧法;问题在于,元祐党人的“道”韩维也不甚认同,元祐党人在没斗倒元丰党人之前,人人都是君子;但一斗倒元丰党人,所表现出来的争权夺利的心态比元丰党人更甚;他们分成蜀、洛、朔三党,相互攻伐,相互拆台,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韩维本身就是这种内斗的受害者,让他如何去替元祐党人说话? 但韩维也不是妄得虚名之辈,他很快想到,根本不用直言今事,完全可用圣人学说,慢慢剖析元丰、元祐两党,这样既可避免赵似置身险境,又可让他明了其理。 韩维于是引经据典,以圣人之言为纲,以史实为脉,缓缓剖析。 侍立一旁的刘瑗听了心潮起伏不定,刘皇后念他是哲宗旧人,派他前往三关监军,这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信任;三关失守,他责任最大,虽然多方推诿,但真追究起来必不好过,结果又是刘皇后帮他开脱,说来他也算深受刘皇后之恩了。 如今刘皇后派他来随侍赵似,也都显示了对他的信任不减;但赵似毕竟是正式登基的皇帝啊! 将来总有一天要亲政的,若是自己……刘瑗悄悄瞄了赵似一眼,心中各种情绪激烈地碰撞着。 第246章道袍下的春光 杨家长子的冠名权被苏颂抢去了,定下一个“睿”字,如今他每天下朝之后,都会先到景明坊杨家,逗上一会儿外孙才舍得回家。 莫氏更是要直接搬到了杨家长住下来,十三娘不放心年老的父亲,劝了多回她才搬回去。 李清臣被苏颂抢去了冠名权,本就难受,又拉不下面去杨家探视,便令李怜儿将曾孙抱回府,急得十三娘带着奶娘在后面直追。 杨氏更别提了,自从杨逸几人回来,她每天的笑容就没收过,每晚都要把孙子抱去跟自己睡,若不如此,她必定睡不着觉。 自从回京来,杨逸连抱儿子的权力都没有了,人人嫌他笨手笨脚,他每天回家就大叹:慈母多败儿啊!这小子将来准是个败家仔! 这话被杨氏得知后,在饭桌上批了他好几天,让他都快变成杨家公敌了! 连清娘都被鼓动站到敌对阵营去了,杨逸无奈,没事便到后院那草庐去找林缥缈论道。 后院里花木幽深,那草庐掩映其间,不但没有破坏整体美感,反而增加了一份野趣,这天风雨如晦,他撑着纸伞来到草庐,伸手拍门轻唤:“林道长!林道长!” “啊!”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呼,还有东西倒地的声音,杨逸大为诧异,刚好发现门边有一道小小的缝隙,不禁凑上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看之下,眼睛差点被亮瞎了,只见林缥缈不着寸缕,因春寒未尽,她全身散发着淡淡的热气,正弯腰在箱子里找衣物,秀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沐浴,身上肌肤细腻如玉,弯着腰时香臀正好对这门这边,形如满月,粉光致致!被那双修长的美腿一衬,简直是……大概是听到杨逸叫唤,她慌乱间拿了件衣物掩在前面,杨逸不敢多看,连忙轻退两步静立着,脑海中却怎么也驱除不了刚才看到的无限风光,真想不到,那宽大的道袍下竟是这么一具诱人的。 过了好一会儿,林缥缈出来开门,身上还是穿着平时的宽大道袍,可杨逸却发现,自己的目光仿佛有了透视能力一般。 林缥缈很是严肃地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杨逸老神在在,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随意地说道:“自然是来找林道长论道,还记得你师父给我批的那几句谒语吗?” 杨逸边说边收起伞往里走,林缥缈只得让开一旁,杨逸走过她身边时,发现她身上原来的香火味没有了,大概是则沐浴过,能闻到一缕淡淡的少女体香。 “我想明白你师父那谒语第一句的意思了?” “何意?”林缥缈也不请他坐,自顾盘坐在一个圆蒲上。 “艮作清鸣七月舞,艮字应解为艮位,艮位指的是东北角,而向太后所住的瑶华宫,正好位于皇宫的东北角,去年宫中叛乱也刚好是在七月,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林缥缈听了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后面几句呢?” “不知道!”杨逸答得很干脆,“你那师父还算有几分道行,不过,此事被他比作‘清鸣’,这也太过分了,那女人的所作所为若是‘清鸣’,我做的算什么?你师父分明是在骂我,来日我非找他好好算这笔帐不可。” 林缥缈听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立即便要发作,杨逸连忙笑道:“出家人,当六根清净,戒慎戒怒!” “我还达不到哪种境界,哼!你这种人得了便宜还不知好歹…….” “停停停!”杨逸打断她道,“我得什么便宜了?你那师父有话不直说,就爱装神弄鬼,当时你给我解出那谒语什么意思来了吗?若真指望你师父那歪诗,我恐怕坟头都长草了。” 林缥缈被他一顿抢白,一时哑口无言,确实,事发前俩人都没解出那诗句的意思,也就等于是他师父什么也没说。 “你还状元出身呢,解不出来怪得了谁?” 杨逸哈哈笑道:“科举考试又不考道德经,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好了,咱们还是说说那吐纳之法吧!你练了可有进展?” 说到这,林缥缈眉眼儿变得柔和了许多,毕竟杨逸传她清风心法,她总是欠了个人情。 林缥缈刚待开口,一个小丫环便撑伞前来唤道:“大官人,覃大人来了!” “子桂?”杨逸脱口一问,便起身向林缥缈摆摆手出门而去。 快三年过去,覃子桂迁往了秘书省,任秘书郎一职,从六品上,主掌四部图籍,是个清闲而清贵的职位。 杨逸回到前厅,覃子桂一身圆领常服,正坐着喝茶,样子比过去成熟稳重了许多,他连忙起身施礼,结果被杨逸一掌重重拍在肩头上,差点扒下。 “好你个覃子桂,背着为兄讨媳妇也就罢了,为兄回京三天了,也没见你人影,老实交代,干嘛去了!” “哎哟,任之兄你轻点!这能怪我吗?你悄悄的进京,也不通知小弟一声,小弟还没说你呢!你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了!”覃子桂眦牙咧嘴,不停揉着肩膀,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杨逸哈哈一笑道:“废话,什么叫悄悄的进村……呃……进京,难不成我还鸣锣开道?算了,暂且饶你一回,对了,你那媳妇带来了吗?” 旁边侍候的丫环听到这,禁不住偷笑了起来,杨逸狠狠地瞪了这些丫环一眼,说道:“有什么好笑的?我与子桂亲如兄弟,他媳妇难道不应该来见见我这做大伯的吗?去去去,都别愣着!让厨下赶紧准备一桌酒席送过来。” “你弟妹她先拜见杨婶婶她们去了,小弟等下就让她过来见过任之兄。”提到媳妇儿,覃子桂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不用问也知道,对这门亲事他必定是满意的。 他娶的是应国公李昂的小孙女,闺名李雁儿,当时杨逸正在毛乌素沙漠里逃命,自然没赶上喝他俩的喜酒,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子桂,在秘书省可还顺心?” “多谢任之兄关心,秘书省是个清水衙门,每日与图藉为伴,没那么多勾心斗角之事,过得还算顺心。” 杨逸见他神态自然,不象违心之言,想想他的性子,便也不难理解。 对他的官途,杨逸一直没有插手,覃子桂为人聪明且勤奋,但决断力不够,正需要历练,若是频然把他扶上高位,对他未必是好事。 俩人聊了一会儿,他那媳妇儿便和十三娘一齐出来了,典型的一张瓜子脸,五官精致秀美,身量高挑,自然带着一股官宦世家的贵气,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睫毛很长,轻轻扑闪时,让她的双眸显得特别灵动。 覃子桂先上前给十三娘施礼,然后对李雁儿说道:“娘子,这就是我时常跟你提起的杨任之,快快见过任之兄。” 李雁儿脉脉地瞟了覃子桂一眼,向杨逸盈盈一福道:“杨学士在上,奴家有礼了!” “弟妹快快请起,我一直把子桂当亲兄弟看待,两家本是一家人,弟妹不必过于见外。”杨逸说着正式回了一礼。 见面礼过后,十三娘重新带着李雁儿到后院去了。 下人把酒菜端上来,杨逸俩人便入座边喝边聊,酒到三分时,覃子桂突然说道:“对了,任之兄,如今朝野都看得出来,绍圣皇后一心想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君,此事任之兄怎么看?” 杨逸横了他一眼说道:“此事你别掺和,忘了当初我跟你说什么吗?做好你的秘书郎,少去操那份心。” “任之兄,我就随便问问。”覃子桂挺委曲似的,“应国公府与建安郡王府是世交,这段时间建安郡王卧病不起,昨天我随娘子去建安郡王府上探病,看到南阳郡王、安康郡王、乘城郡王等一大群皇亲勋贵正在谈论此事,听起来,他们对绍圣皇后此举甚为不满……” “哦?” 杨逸神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南阳郡王赵宗楚、乘城郡王赵宗佑、安康郡王赵宗汉等人与英宗皇帝(赵宗实)同辈,就算赵煦在位,也得叫他们一声叔公,这些人虽然不参与朝政,但影响力不言而喻。 细算来,大宋宗室一向还是挺安分的,可如今这些人全凑在一起,讨论立储之事,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 “子桂,你都听到他们说些什么了?” “任之兄,我当时只是在厅外听到几句,说什么绍圣皇后此举形同儿戏,不应坐视不理之类的,他们看见小弟之后,便没再谈这些了!小弟好奇,这才问问任之兄您。” “呵呵,那就算了,来,咱们继续喝,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别掺和此事便行了。” 杨逸嘴上招呼着覃子桂,心里却在暗暗思索,这些人显然是不愿让覃子桂听到谈话内容,越是这样,才越让人感觉有鬼。 看来这些人是静极思动,不甘寂寞了啊! 刘皇后想立自己的孩子为储君,这早已是朝野皆知。杨逸本来并不支持此举,但从长远考虑,却又不得不支持刘皇后。 否则以她的心性,一但得不到新党的支持,一定会另谋它法,那么就很可能与旧党达成什么交易,她可不管你什么新政旧法的,她要的只是她儿子当上皇帝。 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杨逸怀疑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第247章汴都赋 清晨的阳光照在巍峨的文德殿上,飞龙流金,碧瓦溢彩,巨大的殿门朝南敞开着,衣甲鲜明的甲士手持金瓜斧铖肃立两旁,一根根双人合包的殿柱无不散发着庄重的气息。 大殿内正在招开三日一朝的例行朝会,两班文武分站左右,静静无声。 大殿中间只有刚刚被招入朝的潥水知县周邦彦,正躬身朗诵着自己的《汴都赋》:“……如坻如京,如冈如阜,野无菜色,沟无捐瘩。搐拾狼戾,足以厌鳏夫与寡妇,备凶旱之乏绝。则有九年之预,又将敦本而对稼。 开帝藉之千畞良农,世业民物不覩,播百谷而克敏,应三时而就绪。砳镈铠哄,灌啜雨霪,孰任其力,侯强侯以,千耦其耘,不怒自力。 疏遬其理,稂莠不植,奄观坚皂,与与薿薿,沟塍畹畦,亘万里而连绎,丑恶不毛,硗陿荒瘩,化为好时,转名不易……” 念着念着,周邦彦已是哽咽难语,快十五年了!曾经,他也是在这座庄严的大殿中,高声朗诵过这篇《汴都赋》,那个时候他才二十多年,风华正茂,而坐在金殿上的是英姿勃发的神宗皇帝。 因为这篇华彩词章,他得到神宗皇帝的赏识,从一个太学生,一跃而成大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学正。 当时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而如今,斯人安在? 神宗皇帝不在了!而他自己也因为支持新政,被放逐南方十几年,人生有几个十多年? 殿中君臣听着这篇《汴都赋》,听着周邦彦的哽咽声,其实,心潮起伏的何止周邦彦一人,章惇、李清臣、黄履、林希、张商英、蔡京等人,谁没有这样一段辛酸史。 当初神宗皇帝因永乐城二十万军民战殁,恸哭于朝,抑郁成疾,三十多岁便御龙归天,让他们这些革新派突然象没了娘的孩子一般,任人欺凌。 新政没了!被人打翻在地,肆意的蹂躏,所有致力于新政的人,都被轰出了朝堂,一个不剩。一个个流落蛮荒,过着和囚徒差不多的日子,新党元老蔡确被逼死在了岭南。 周邦彦的遭遇只是那场浩大的政治风暴的一个缩影。 这篇《汴都赋》,让他们再一次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朝堂上寂寂无声,气氛凝重之极。 等周邦彦把这篇旧赋念完,帘后传出刘皇后声音:“周卿,当年神宗皇帝慧眼识英才,不拘一格提拔你为太学正,如今十多年过去,想来你学识定然更加渊博了,经朝中宰相们合议,决定再任你为太学正,你要尽心把太学管理好,为朝廷多培养一些可用之才。” “谢陛下,谢绍圣皇后,臣遵旨!” 周邦彦脸上看不出有丝毫兴奋,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抹去的落寞之情,或者他还在伤感于坐在御座上的不是神宗皇帝吧! 不管他作何感慨,曾经的那个大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时代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后浪推前浪,往前看吧! 前面,鸿胪寺卿已经执笏出列凑道:“启奏陛下,绍圣皇后,夏使梁益已于昨夜入京,安置于都亭西驿,梁益请求尽快上殿面圣,并开启两国和谈。” 鸿胪寺卿奏完退回班列,刘皇后不问大臣,先问赵似道:“官家可有何见解?” 赵似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朕……朕还是先听听大臣们的意见吧!” 珠帘后的刘皇后便发问道:“夏使前来请求和谈,众卿有何意见?” 礼部尚书范纯仁当先出列奏道:“启奏陛下,绍圣皇后,老臣以为,既然我朝与辽国的和议僵持不下,为避免再出现辽夏联合攻宋的危局,当尽快与西夏和谈,打破这种不利于我朝的局势。” 范纯仁的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毕竟上次的危机,给大宋造成的恐慌太强烈了,他们担心再次面临那样的危局是可以理解的。 多数大臣对目前西夏的情况并不太了解,杨逸担心他们趋向于妥协,便出班奏道:“陛下,绍圣皇后,范尚书的担心可以理解,但根据西夏目前的状况,再出现辽夏联合攻宋的可能微乎其微;西夏接连大败,一年内损兵不下十五万,国力早已耗尽,如今西夏民生凋弊,流民遍野,这个寒冬大量难民无力赈济,为匪为盗、奔投我大宋者无数;梁太后为争权夺利,对党项各部大加清净,便得西夏国内危机四伏,叛乱频生,往利乞光甚至占据了黑水镇燕军司,自成一体,与兴庆府抗衡,以目前的情形发展下去,西夏极可能陷入内战。 再则,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被俘之后,西夏士气低迷,且缺少统军之将,即便勉强发兵来攻,也必将是不堪一击,因此,我朝其实不必担心再出现辽夏联合攻宋的情形。” 殿中许多大臣听了杨逸这翻分析,不禁频频点头,以己度人,大宋家底厚得多,如此消耗之下也感到难以为继,何况西夏蕞尔小邦,而且是连连大败,损兵折将,要说日子好过那才是见鬼呢! 珠帘后的刘皇后严肃地问道:“杨逸,你久处西北,对西夏情形较为明了,你先说说,与西夏和谈我大宋当持何底线?” “臣以为,有两点我大宋必须坚持,一,西夏彻底与辽国断交;二,将河西之地交还我大宋。” 杨逸话声刚落,殿中百官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第一条还好说,第二条让西夏把河西走廊全部割让给大宋,这等于是把西夏大半国土割了出来,这哪里是和谈啊?分明是逼梁太后去上吊嘛! 刑部侍郎郑雍出班说道:“陛下,绍圣皇后,杨逸此议殊为不妥,这样只会把西夏逼得困兽犹斗,万一西夏不计后果,与辽国再度联手进攻我大宋,后果不堪设想。” 杨逸还来不及反驳,牛人张商英已经站出来吼道:“郑大人,去年辽夏不仁不义,趁先帝大行之时,大举入寇我大宋,我大宋仓促应战,尚且能胜,如今西夏被打得气若游缕,苟延残喘,便是再度发兵前来,又有何不堪设想之后果? 西夏这些年屡屡入寇,致使我西北生灵涂炭,稼桑尽毁,百姓流离失所,此翻战败求和,我朝若不鞭笞一翻,其禽兽本性终难改! 陛下,绍圣皇后,臣赞同杨侍讲所言,西夏必须与辽国断交,还我大宋河西之地,方可与之和谈,否则便是姑息养奸,等西夏缓过气来,我西北必定又是难得安宁。” 韩维皱了皱眉,出班说道:“陛下,绍圣皇后,今翻我大宋虽侥幸得胜,但以力服人,非心服也!即便西夏迫于无奈,真将河西之地割让予我大宋,又岂会心甘?此举只会给将来埋下更大的祸端。若此翻我朝能以泱泱大德令服之……” “荒谬!” 中书舍人林希丝毫不给韩维面子,冷着脸出班打断了韩维的话,只见他冷笑道:“元祐初年,司马光倒是泱泱大德,把米脂四城都割让了出去,以讨好西夏,结果如何,西夏感恩戴德了吗? 元祐初年至今,入寇我大宋不下六十次,这便是西夏的感恩戴德? 先帝大行,辽夏不但没有遣使前来吊唁,反而趁我大宋国丧期间,举兵数十万来攻,这等豺狼之邦,对其有何仁德好讲?韩尚书是要做东郭先生吗?” 林希等人有理有据,驳得韩维无言以对,真算起来,辽国还算有些泱泱大国的气度,比较能够信守盟约;西夏却纯粹是个无赖国家,根本没有什么信义可讲;像当初司马光刚割让米脂四城,和议上墨迹未干,西夏就发兵来攻了!而且是三天两头的来,蹦跶得那叫一个欢实,什么盟约对西夏来说,都是笑话。 有张商英这些牛人出头打擂,杨逸根本不用多费口舌了,他退回班列悠哉悠哉地养起神来,他本意就没打算与西夏和谈,当然,若是梁太后真愿意割让河西走廊那另当别论。 朝堂上的纷争用不着章惇这种重量级的人物人马,便已经摆平了,张商英比杨逸更绝些,他进一步要了一个银州,杨逸暗暗好笑,也没有多说什么,正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谈判嘛!管他给不给,先开价再说。 最后谈判底线便按杨逸的两点原则定了下来。 此事一了,蔡京又出列说道:“陛下,绍圣皇后,臣认为朝廷之前对夏将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的封赏低了些,此二人在西夏有极高的声望,臣以为不妨赐二人以高官厚禄,以彰显我朝之仁德。” 果然不愧是蔡京,这一招玩得真够漂亮的,大宋在两国开启和谈之际,大肆封赏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对西夏确实是一种打击,不服?不服我让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领兵攻打西夏去! 经蔡京这一提醒,杨逸还想到了另一招,这一招是用来对付梁格方的,那就是放个小道消息给梁格方:俺大宋乃是仁义之邦,准备把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放回去! 若真如此,梁定方恐怕每夜都得做恶梦。 第248章制服诱惑 杨逸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天章阁侍讲一职相当于是皇帝的参谋,如今赵似尚未亲政,用不着什么参谋。因此,他事实上就成了刘皇后幕僚官。 杨逸到集贤院去找刘宇、万世芳他们叙了叙旧,出来时已是午后光景。 前往天章阁的路上,漠漠杨花飞如絮,汉白玉砌就的拱桥下流水柔缓,波澜不起,殿角檐边桃李争春,绿柳新枝里黄莺恰恰而啼,游目四顾皆是春光无限好。 杨逸正负手徐行于金水河边,一个小太监过来宣道:“绍圣皇后有旨,召天章阁侍讲杨逸觐见。” “臣遵旨!” 小太监一路将杨逸带来到延春阁,延春阁外更是繁花似锦,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香味儿。 阁后是一个大池塘,两层高的延春阁倒映在水里,随着柔软的清波轻轻晃荡着。 杨逸正了正衣冠,轻步进殿,刘皇后凤冠霞披,正端坐在案后批阅奏章,旁边站着那个叫茉莉的宫女。 杨逸趋前一步长身施礼道:“臣杨逸,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平身!”刘皇后头也不抬地说道,“户部尚书蔡京建议对仁多保忠与嵬名阿吴大加封赏,你久事西北,此二人也是由你所俘,此次传你前来,就是想向你征询一下有关此二人之事。” 杨逸刚要作答,刘皇后突然抬起头来,横了那带路的小太监一眼,寒声斥道:“我与大臣商议国事,你许在这做甚?” 那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伏身请罪,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刘皇后向那茉莉轻施眼色,神情冷漠地对杨逸说道:“你随我来,有样东西你先看看再说。” 杨逸皱了皱眉,隔着几步随她往后殿行去;执掌至高无上的皇权半年之久,刘皇后无论是神情还是步履,都显得庄重威严了许多,走起路来,头上的凤冠竟是纹丝不动。 刚进入后殿,她突然转过身上,脸上那冷漠的神情就象遇到了烈日的薄冰,迅速地融化开来,蛾眉弯弯,眸若春水,说不尽的妖娆。 “冤家!”一声轻唤,听得人荡气回肠,她带着一缕香风扑进杨逸怀里,娇躯就象一根遇到了水的面条,渐渐地软了下来,软得仿佛没了骨头一般,以至于要不断在缠绕在杨逸身上,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 杨逸一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摘下她头上的凤冠,刘清菁抬起一张千妖百媚的粉面来,眼中竟已是莹莹一片,那泪水中带着思念,带着委屈;红唇轻启间,只听她带着无尽的幽怨说道:“你这冤家竟然忍心将我一个人丢在京里,你知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无助、多害怕?我多希望你那时能守在京里,哪怕每天能看上你一眼,也好过我举目无亲,无依无靠……” 刘清菁说到最后,已是呜咽不绝,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杨逸轻轻一叹,也真难为她了,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外忧内患之时,要她突然挑起这副重担,可想而知她当时是怎样的彷徨。 杨逸紧紧搂着她,任由她发泄着压抑以久的情绪,嘴时轻声安慰道:“当时我也是身不由己,好在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好了,莫哭了!” 小菊抱着孩子从屏风后转出来,也轻声劝解着,刘清菁这才止住哭,对杨逸说道:“快!孩子都快七个月大了,你还没见过咱们的孩子呢,你快好好看看。” 这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杨逸心里也颇为感慨,上前仔细打量,这孩子睡得正香,粉雕玉琢的,十分漂亮,双眉之间很宽,小嘴里正嚅出些口水来;他伸手在孩子脸上轻轻一碰,小家伙立即轻蹙起眉头,模样非常可爱。 杨逸真想抱一抱儿子,可惜怕惊醒了他,只好作罢! 他小声吩咐道:“以后孩子睡觉时,尽量不要抱着睡,这样孩子的身体无法自然的舒展,对孩子身体不好。” 小菊连忙应道:“婢子记下了。” 等小菊把孩子抱到侧殿去,杨逸突然感觉一个滚烫的躯体从后面缠上来,就象条水蛇一般,从背后软软的绕到前面来,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丰润的香唇随即吻了上来。 她的吻充满了饥渴的感觉,丁香小舌主动的探了出来,任他品尝……“冤家,抱我……唔……抱我到屏风后面去。” 屏风后是一张宽大锦榻,杨逸将她轻轻放在厚厚的罗衾上,刘清菁顺势一带,把他带倒在榻上。 这一刻的刘清菁已是媚眼如丝,娇艳欲滴,她轻轻推开杨逸,娇喘吁吁地道:“冤家,我想你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轻轻一扯自己的衣带,要将那霞披除去,杨逸突然诡异地笑道:“停!留着,把它当制服好了!” “制服?” 刘清菁有些发怔,敞开的胸前露出湖绿色的裹胸,裹胸挡不住那对傲人的双峰,中间一道雪沟深不见底,粉光致致的肌肤映着她那张千娇百媚的花靥,仿佛一只勾人魂魄的狐妖、艳绝人寰。 未等她反应过来,杨逸一下子把她拉倒下来,双手探衣而进,侵掠如火;这个让男人一见便想到床的绝世尤物,身材并不因生过孩子而有丝毫影响,反而多了一份少妇的丰润。 被杨逸那双手抚掠而过,刘清菁浑身软得象软体动物一般,轻轻扭动着,嘴里不时逸出一串娇吟;特别是胸前一双丰腴的玉兔被他肆意的蹂躏时,那种轻微的疼痛带着酥麻的感觉,让她浑身燥热,欲罢不能。 “冤家,轻些个儿……哦……” 杨逸不但没有放轻手劲,反而更用力的一握,刘清菁高呼一声,低下头去看,只见胸前被扯开的肚兜里,那两团粉腻在他手里变幻不定,峰尖两颗樱桃迅速肿胀了起来,嫣红欲滴,被他舌尖轻轻一撩拨,刘清菁不禁浑身一颤,两腿绷得笔直。 榻边熏香淡淡,殿内只剩下刘清菁重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轻吟,杨逸那双大手让她像着了火一般,浑身如蝼蚁爬行,水嫩的腰肢忍不住如水蛇般扭动着。 “冤家,饶了我吧……哦,奴家要……要……” 感觉下体微凉时,刘清菁才发觉自己的亵裤已被脱下来,只剩下外面的长裙,杨逸带着一抹坏笑说道:“皇后娘娘想要什么?” “冤家你……你坏死了,你饶了奴家吧!”刘清菁眸光荡漾,肤色绯红,半裸的无比的诱人,嘴里发出一声声荡人心魄的哀泣呢喃;“那就请皇后娘娘把贵体转过来,对……跪趴着!” 难以忍耐身体渴望的刘清菁,只得照他说的做,跪趴在锦榻上,粉臀高高翘起,杨逸跪到她殿后,将她那长裙往上一掀,露出一轮白皙如玉的满月来! “啪!”的一声。 刘清菁感觉香臀上传来一阵辣的痛感,她忍不住想要回头看时,突然感觉泥泞的花径被一条巨龙撞入,身体仿佛要被撑裂了一般,不禁高高扬起螓首! “哦……”一声长吟如歌如泣;而背后的骑士此时已经开始纵横驰骋,刘清菁一头秀发就象草原上起伏的草浪……几翻死去活来之后,刘清菁瘫软如泥,趴在杨逸的胸膛上,粉臀和酥乳上还残留着被他肆虐过后的淤青。 对这个尤物,杨逸没有太多的怜香惜玉,有的只是征服再征服,让她在爱欲间彻底沦为一匹温顺的坐骑,这样才能拴住她,驾驭她;“冤家,你可把奴家折腾死了,跟头蛮牛似的。”刘清菁虽然在埋怨,但脸上却带着妖媚的满足感。 “我不能经常来,呵呵!不一次把你喂得饱饱的怎么行?” 杨逸看看她那微微肿胀的双唇,真不愧是绝世尤物,浑身不但象水做的一般柔若无骨,就连这吹箫的功夫,那也绝对是超一流;当她跪在自己身下,一条香舌翻卷迎送间,真个是口舌生花,那如丝的媚眼糜糜地望上来时,带着无限的艳治和受虐的轻怨,简直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哼,你还说,唉!你那娘子真是有福气……” “说什么呢你?还想我再收拾你一回是吗?” “不不不……奴家不行了,你可别乱来,等下奴家起不来,那就麻烦了。” “你还知道轻重便好,以后要知道分寸,别动不动就传我过来,小心被别人发觉。”杨逸正色地警告着她,十八岁的臭丫头,真怕她任性胡来,没个分寸。 “放心吧,奴家记下了。”刘清菁就象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委屈地噘起小嘴来。 “对了,有件事你得让郝随留意一下,我听说建安郡王病了,南阳郡王与乘城郡王等人以探病为名,常聚于建安郡王府上讨论立储之事,若是你能听我的,别再折腾捷儿的事,此事便无须多管,但若是非要立他为诸君,此事还需留意一下,南阳郡王等人地位尊崇,他们若是出面反对,事情就复杂了。” 刘清菁不满地哼道:“什么叫别折腾了?你怎么能这样?捷儿也是你的孩子,你不管也就罢了,难道还不许我为他将来着想吗?别的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事,你必须听我的,只要能把捷儿扶上帝位,奴家不惜一切……” “啪!”的一声,杨逸又重重地在她翘臀上来了一把掌,横目瞪着她。 刘清菁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满带委屈地在他怀里蠕动着,弱弱地说道:“奴家知道错了,奴家不是听你的,这么久没提立储的事嘛?奴家等下就让郝随去打听一下情形,你别生气了好吗?” “把情况弄清楚再说,你千万别乱来,南阳郡王等人不是轻易能动的,明白了吗?” “奴家知道了!” 杨逸心里暗暗一叹,看来想让刘清菁打消扶儿子上位的念头,是不可能了,下一步怎么办?杨逸心里一时有些茫然起来。 第249章寂寞之花 礼部。 窗外暖融融的阳光洒进来,西夏使者梁益却仿佛掉进了冰窖一般,脸色时青时白;前来大宋和谈,他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可当听到礼部侍郎杨畏提出的和谈条款时,他整个人还几乎是石化了。 和辽国断交,这还好说,表面上断交,私下了完全可以继续往来,糊弄一下大宋即可。 就象高丽,迫于辽国的压力,表面上也与大宋断交,事实上私下里还不是常派使者进贡?这种利益的结合,是不会因为一纸盟约而真正断绝的。 可割让河西……天啊!那可是西夏大半的领土啊! 虽然河西很大一部分都是沙漠,但河西走廊的重要性无须多言,西夏若真割让了河西,就等于被大宋合围了!国土局限于小小的河套顶端,缺少战略纵深,随时可能要面对宋军的两面进攻。 梁益站起来愤愤不平地说道:“不行,河西之地我大夏绝不能割让,杨大人,大宋若真有和谈之心,就请拿出些诚意来,趁人之危敲诈勒索,岂是天朝上国应有之举?” 杨畏和辽使萧望较量过一阵子,在谈判方面还是非常有经验地,只见他好整以暇地答道:“梁大人,我要郑重纠正一点,不是割让,是交还!河西之地本来就是我华夏故土,我大宋传承华夏正统,收回河西之地也是情理之中。” 梁益气极而笑,冷冷地讽刺道:“燕云之地也是所谓的华夏故土,怎不见杨大人去让辽国交还呢?” “这是我宋辽之间的事,无须西夏来操这份心,梁大人若是还想谈,就不必左右而言他。” “大宋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没有一点和谈的诚意,分明是在羞辱我大夏,本使要求面见贵国皇帝陈情。” 杨畏依旧不温不火,淡淡地反问道:“羞辱?西夏年年入寇我西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又是什么?这难道不比羞辱更甚吗?” “贵国就没有侵犯我西夏吗?尤其是去年,两国战争皆是由贵国挑起……” 这注定是一场看不到结果的谈判,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都想在道义上占据上风,都想磨掉对方的耐性,一下子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杨逸在隔壁旁听了一下,便索然无味的离开了礼部。其实杨逸也知道,想通过谈判获得河西走廊可能性不大,除非梁太后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有可能孤注一掷割让河西。 因此,真正的较量根本不在谈判桌上,现在就看章楶在西北怎么玩转西夏了;章楶,你可千万别让人失望啊! 出了礼部,杨逸直入宣德门,便往尚书省而去。 章惇见他前来,淡淡一笑问道:“任之,谈得如何?” “章相公这是明知故问啊!想让西夏交还河西之地,除非西夏陷入内战方有希望,目前想谈下来,难!” “任之可是另有想法?” 杨逸熟悉地从他案上翻出一张地图来,指着河西走廊说道:“章相公,河西走廊的重要性无须我多赘述。相公请看,祁连山南麓的盘地,是草头达靼和黄头回纥,玉门关以西是西州回鹘;甘、肃等州本是党项人从黄头回纥手上夺取的,西夏势强时,黄头回纥只能忍着,如今西夏变得非常虚弱,可以想见,黄头回纥,甚至是西州回鹘必定对瓜、沙、甘、肃几州虎视眈眈。 西夏在河西走廊共有四个军司,去年卓啰和南军司被我兰州军于百兽岭重创,黑水镇燕军司如今被往利乞光割据,目前就只剩下甘州的甘肃军司和瓜州的西平军司。 西夏每个军司大致两万人马,西平军司多一些,接近三万人马。细算来,西夏目前在河西走廊也就五到六万人马,而且西面瓜、沙等州距离东面的凉州一千多里,首尾难顾;我大宋若能出两三万精锐,突然夺取凉州。便可把河套与河西一斩为二。” 河西走廊就像杨逸的情人一般,他是念念不忘啊!章惇听了他的话,低头沉思起来,以前西夏国力强大时,大宋若攻取凉州,势必会遭到西夏两面夹击,要知道凉州离兰州三百多里,大宋在缺少骑兵的情况下,很难增援这样一座孤城。 但现在不同了,西夏现在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瓜州那边的两三万兵力被黄头回纥牵制着。卓啰和南军司又刚遭受重创,河套地区兵力同样是捉襟见肘,别说支援河西了,若是大宋再来一次全线出击,西夏能不能挡住还两说。 这就为夺取凉州提供很好的机会,而一但夺取凉州,河套地区与甘、肃、瓜、沙几州的联系就被斩断,西夏在河西的统治很可能就此瓦解。 章惇想了一会儿,皱眉问道:“任之以为夺取凉州需要出动多少兵力?” 杨逸立即答道:“兵贵精不贵多,两万足以,再多恐怕反而被漫长的后勤线拖垮。” “任之有几成胜算?” “七成。” 章惇眉头皱得更紧,两万精锐不是小数目,冒这个险值不值得? 一但输了,这两万人马很可能全军覆没,西北战略态势反而会变得恶劣起来,章惇思前想后,最终说道:“此事关系重大,需在朝堂上通过才行,任之先不要着急。” 杨逸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不是他一言而决的环州了,在环州时,许多事情都可以先斩后奏;在东京这个大泥潭里,这般重大的行动,若不能在朝堂上通过,根本不可能实施。 杨逸知道其中牵扯太多,也没为难章惇,他提出这样的一个战略构想,只是先给章惇通通气,现在实施不了,但将来有更适合的时机时,就可以着手实施了。 出尚书省时,杨逸情绪还有些低落,但过了宣德门,心情便开朗起来了,自己毕竟不是皇帝,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章老头是首相,由他去操这份心吧! 再说西北的局势目前还是向好的方向发展的,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根据杨逸原先策划,杨志和阮二郎他们以数十名特战队员为骨干,在灵州难民中拉起了一支队伍,足有一千多人马;他们在贺兰山一带劫富济贫,呼啸出没,攻城陷寨,所得财物,多散发给那些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 西夏官方称之为贺兰贼,穷苦百姓却称之为贺兰义士,正是在群众中建立起了认同感,杨志他们如鱼得水,不但轻易躲过西夏大军的围剿,而且队伍还有不断壮大的趋势;如今这支队伍已成西夏心腹大患,夏军大举来剿,他们往往就会化整为零,烟没在茫茫的人海中;夏军一松懈,他们又迅速地啸聚起来,抢夺富户,袭击官仓,掳杀官吏,破坏军事设施,甚至潜入兴庆府,暗杀西夏重臣;这股神出鬼没的“贺兰贼”,也不知让多少西夏大臣心惊胆战,让梁太后做了多少回恶梦。他们对西夏的破坏力是惊人,杨逸前世是特战队员出身,这种内部策反、破坏、制造叛乱的手段本就是他的老本行。 西夏去年无数难民得不到安置,给杨逸实施这个计划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根本不用你花费心思去煽动,许多百姓为了活命,便心甘情愿地加入了进来。 再坚固的堡垒,也经受不住来自内部的破坏。杨逸组建这支特战队之初,便有这样的打算,现在效果可以说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西夏,请别为我哭泣! 杨逸策马回到自家大门,便见包毅在门前等着,他骑着青骢马,身着窄袖长衫,腰束革带,十分精神,一见杨逸便兴奋地喊道:“大人!大人!” 杨逸笑道:“包毅啊!怎么不进家里坐?在门前等着是何道理?” 包毅打马上来道:“大人,小的可等您多时了!今儿要请大人吃酒。” “得哪,如今好歹是也指挥使了,就别小的小的了,李一忠他们呢?” “他们先去订酒席了,大人请随我来。” 杨逸拍拍自己的官袍说道:“你总得让我把官服换下来吧?” 包毅讪讪地笑道:“大人快去,我在这等着。” 三年一届开科取仕的日子又快到了,伴随着科举考试的,还有京城三年一次的花魁大赛。 这期间赶进京的不但有各地的士子,还有那些才貌俱佳的地方名妓,庄严的论才大典和绚丽多姿的花魁大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东京最俱特色的一道风景。 旧曹门街一带,参差错落地散布着许多古香古色的建筑,后巷有小河蜿蜒流过,临水的楼阁雕梁画栋,清幽宜人,就象富贵人家雅致的后花园。 水边一个宽敞的轩窗上,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正靠在窗边,清丽的脸蛋,眉若细黛,长睫微垂,双眸似两泫深不见底的湖水,带着淡淡的寂寞之色看着楼下往来的舟楫;她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裘衣,细腻的肤色有若凝脂,微寒的春风拂过她的明丽的脸颊,有如一枝水边静静开放的芍药。 若是杨逸看到,一定会大感惊讶,因为这美丽的女子正是琴操,去年七月,杨逸去环州后,她不久便谢绝了韩碧儿挽留,独自回杭州去了。 如今不知为何,她却悄然出现在京城,而且是出现在一家高级的妓馆里。 第250章抢钱抢女人 窗外柳丝曳水,来往的舟楫荡开一片片余波方平又起,琴操于窗前凝眸许久,眼神中带着一抹看尽千帆皆不是的落寞。 这时另有一个十五六岁的丽人走到琴操身边,她挽着明媚的坠马髻,身姿曼妙如阳春的杨柳枝,明眸皓齿,耳坠双明珠,浑身充满了水乡女子那种清丽柔婉之态。 她那淡淡的远山眉也微微蹙着,绣口轻启说道:“琴操姊姊,妹妹这可愁死了,眼看这花魁大赛将至,妹妹却连首新词也没找到,唉!那日南阳郡王府的小王爷,答应请小山先生帮我写词的,可如今好些天过去了,连人影也没瞧见,只怕是事有不第了,唉!” 琴操见她愁眉不展,便轻声安慰道:“鸣佩莫要着急,离花魁大赛尚有一月之久,想来凭那小王爷的家势,向小山先生讨首佳作当是不难的。” 那叫鸣佩的丽人脸上的愁容并不因琴操的安慰而减少,温润欲滴的香唇微微一抿说道:“琴操姊姊怕是不知,那小山先生为人颇为孤高傲世,连苏大学士都不放在眼里呢; 妹妹听说有一回苏大学士求见,小山先生竟谢绝道:今日政事堂中半吾家旧客,亦未暇见也。 照此看来,那小王爷虽满口答应,却也未见能求得小山先生一词哩!” 小山先生便是大名鼎鼎的晏几道,如今在开封府做推官;鸣佩提及苏东坡时,琴操一双长睫不觉垂将下来,随即微微一眨,一切又都消失在那秋水凝烟的眸光里; 鸣佩未注意到这些,犹自叹道:“说来再没人比那李湘弦更命好了,杨学士一曲雁丘词,轻易便将她捧成花魁,咱们与杨学士是同乡,却偏偏没遇着这般好事,毕竟是苦命人。” 鸣佩幽肠百结,琴操芳心为之一软,她一直不曾提及自己认识杨逸,此翻进京只是难却鸣佩之情,跟随左右授她琴技,也没打算去杨家拜访,韩碧儿虽然待她甚厚,情之切切,但琴操念及自己的身份,终是觉得有些不适宜。 想起在杨家时,得到杨逸的几张字帖,那些诗词无一不是上佳之作,实在不行便拿出一首让鸣佩来唱吧! 她柔声安慰鸣佩道:“妹妹但请安心练琴,若是南阳郡王府那位小王爷无法求得小山先生佳作,姊姊到时再尽量帮你想想办法。” 鸣佩听罢顿时高兴地抱住她,欣然说道:“真的嘛?姊姊可是愿去找苏大学士索词?” 琴操在她小蛮腰上轻轻一扭,嗔道:“莫胡说,我与苏学士早已断绝音信。” “那姊姊找谁要新词去?”鸣佩又不禁担心起来,如花娇靥像遇上风雨吹打,马上又黯淡下来,琴操清灯古刹枯守五年了,她在京里还能认识何人? 琴操未及作答,一个身着青色背子的丫环走了进来,向俩人一福说道:“姑娘,客人来了!” 琴操连忙交代鸣佩道:“妹妹小心些个,如今妹妹在京中未有根基,这些军伍之人一但耍起横来,怕是不好应付。” “姊姊,我不想去啊!这些人粗鄙不文,讨厌之极,奈何却是马步军指挥使,妹妹想在东京立足,总个是开罪不起。” “那妹妹带着画眉进去,这些人若是有过分举动,你赶忙让画眉出来叫我。” “嗯,妹妹晓得了,姊姊先歇着,妹妹去了!” 杨逸内着一袭儒袍,腰束锦革,外罩一件紫色轻裘,样子飘逸洒脱,就像一个进京赶考的富家公子。 由包毅领路,两人打马前往旧曹门街,街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路过汴河边的开封府时,杨逸突然想起个人来,于是笑道:“包毅,你与开封府的包龙图有何关系?” 包毅挠挠头,讪讪地答道:“我倒是想有关系,但真的没关系!” “你这厮不会也是钦慕包龙图清名,才改姓包的吧?老实交代,你原来姓什么?”杨逸义正词严的开审道。 姓包的人本不多,仁宗年间,开封府出了个包青天,美名传宇内,王韶熙河开边时,几个归降的羌人头领羡慕包拯清名,争着抢着让神宗皇帝赐他们姓包,‘包’一时成了个大热门的姓氏。 见杨逸满是狐疑地打量着自己,包毅为之气绝:“大人,我可不是羌人,我家祖宗十八代都姓包,比包龙图还包!” “哈哈哈……”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旧曹门街的一栋大宅子前,大门上写着“宜露坊”三个字,大门掩映在柳荫翠色里,一枝梨花从粉墙内探出,片片摇曳如雪; 俩人刚在门前下马,便有门子上来施礼,把马牵去,包毅介绍道:“大人,这家宜露坊的主人叫苏鸣佩,年方十六,长得娇滴滴水灵灵的,正月时才从钱塘进京开坊,我们得知后,便特意选了这家请大人吃酒。” “不错,风宜清夜露宜秋,走!” 杨逸说着带头往里走,院内花木掩映,青栏翠帷,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处处散发着清雅宜人的韵味,恍若那些高人雅士的居所。 东京城里象这种妓馆有多家,这算是最高级的妓馆了,若大的院落通常只有一到两个名妓,其他便是丫环、杂役、厨子、门房、护院之类的,专为坊主服务,最多还有几个姿色不错的丫环承担演乐、伴舞; 坊主一个人,要养活一大帮子人,而且通常是卖艺不卖身,这就需要她们有极佳的才艺,和倾城的美貌才行。 杨逸进到院内,李一忠、谢东升,还有余兴、陆振两人都一同迎出来,这些人都是出身班直侍卫,个个是一米八以上的昂然汉子,历经血火洗礼之后,身上都有一股鹰顾狼视的杀伐之气。 一见杨逸,李一忠几人齐齐行了个严整的军礼; 杨逸瞧着乐了:“我说哥几个!用得着这般模样吗?咱们这是来吃酒呢?还是准备去抢钱抢娘们呐?哈哈哈……” 几人轰然大笑,李一忠典着脸道:“大人不是说过,身为军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有军人的样子嘛?呵呵,话说回来,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咱们这就杀到辽国去,把越国公主给大人抢回来……” “找死!”杨逸大脚踢出,李一忠早有防备,溜得比兔子还快。 和这些热血汉子在一起,杨逸心情大畅,行为也变得旷放不羁起来,殊不知,却被一双盈盈的眸子狠狠地鄙视了一翻。 鸣佩和丫环画眉在厅内,看到李一忠等人迎进来的,是个俊逸儒雅的年轻书生,芳心暗喜,主客如此风流清雅,几个粗壮的武夫怕也得有所收敛,自己倒不用担心这些人用强了。 可听这俊雅的书生开口就是抢钱抢女人,鸣佩姑娘实在无法接受这种转变,唉!真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鸣佩狠狠鄙视杨逸的同时,对自身的处境也暗暗担心起来。 她才进京不久,这宜露坊开张才一个月,在京里还没有什么有权有势的恩客青睐,身如浮萍一般,若是这些粗鄙军汉真个用强,自己可怎生是好? 大宋以文御武,武人的地位很低,二品的武将在四品文官面还得低一头,甚至连七、八品的文官也敢傲然鄙视; 整个社会风气也如此,百姓私下里将军人称作贼配军,以至有好铁不打丁,好男不当兵之说; 那些女儿家,宁愿嫁个破落书生,也不原嫁个将军;鸣佩这种才色倾城的名妓,看不起李一忠这些武人,再正常不过。 杨逸几人朗笑着进入厅内,厅中挂着一些名家字画,临窗的小几上有苍松盘栽,小巧的屏风上画着湖景秋山图,把室内装点得很典雅别致。 厅内共罢了六张小几,杨逸六人各据一几,盘坐于后; 李一忠对厅中侍候的丫环喊道:“我们大人到了,赶紧上酒上菜,让鸣佩姑娘快些前来侍候我们大人。” “婢子这就去。”一个丫环蹲身一福,快步出厅而去。 很快酒菜便端上来,银盘玉盏,胜似王侯之家,菜色精致,山稀海珍色香俱全; 李一忠随即举杯道:“大人,您大战环州,突袭锡斡井,把西夏打得落花流水,可惜啊!我等未能追随大人身边,实乃平生之大憾,今日没什么可说的,我等先敬大人三杯,大人请!” 杨逸举杯一饮而尽,哈哈笑道:“咱们今日不谈这个,你们如今军职也都不低了,安心守好京畿,想上战场,将来有机会我自会替你们周旋,来,今日咱们兄弟喝个痛快。” 众人畅饮了三杯,门外传来一串细碎的鸣佩之声,厅中琴乐随即响起,缥缥缈缈,如洛神涉水的清响。 小门处步入一个清丽出尘的女子,穿着大袖对襟罗衣,小蛮腰上束着曳地长裙,头上梳着坠马髻,一支碧玉步摇横插髻间,粉颈细长如玉; 湖绿色的胸围子仿佛裹不住那贲起的双峰,露出一抹白嫩如雪的酥乳,中间一道诱人的沟壑; 她踏着乐曲的节拍步入厅来,便如弱柳扶风,水绿天青的大袖随着玉臂舒展开来,便如湖面上水雾葱笼的轻云。 一对眸子含烟带露,顾盼生姿,只见她跳着轻柔的舞步,引颈而清歌: 吴山青, 越山青, 两岸青山相送迎, 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 妾泪盈, 罗带同心结未成, 江边潮已平。 第251章佳句换佳人 鸣佩姑娘的舞,如春风拂杨柳;鸣佩姑娘的歌,如仙子月下环佩清鸣,纤纤欲折小腰身,盈盈轻荡酥胸润,真不愧时色艺绝佳的名妓,李一忠等人看得目眩神迷,一曲唱罢,赢得满堂喝彩声;谢东升将酒盏往几上一顿,大声喝道:“好!好!好!鸣佩姑娘,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余兴、陆振等人也跟着起哄,厅中满是豪爽的畅笑起。而杨逸根本没有制止的意思,既然来玩,就让兄弟们无拘无束地玩个痛快,在他们面前,杨逸向来不会拿出那副斯文的脸孔来。 谢东升那重重的一顿,把鸣佩吓了一跳,她蛾眉微微一蹙,只得让画眉等人再度奏乐,自己接着独舞而歌。 这般也好,歌舞娱人,总好过入桌侍酒,但愿这些粗鄙军汉被歌舞所迷,这样免却他们动手动脚的机会。 想通了这些,鸣佩拿出自己的最佳舞艺歌喉,轻盈而舞,婉转而歌: 山无情,水无情,杨柳飞花春雨晴,征衫长短亭。 拟行行,重行行,吟到江南第几程,江南山渐青。 还别说,李一忠等人迷于鸣佩的歌舞,真个是百看不厌。杨逸瞧见美人连跳两曲,额边香汗细细,檀口娇喘微微,便笑道:“请鸣佩姑娘暂且歇息一下,与我等共饮几水酒吧!” “对对对,鸣佩姑娘快陪我们大人喝两杯。” “鸣佩姑娘今日只要把我们大人侍候好就行了,哈哈哈” “包你有享用不尽的好处!” 包毅几个贼厮鸟开始鼓噪着,坏笑连连。 杨逸剑眉一横,大袖一拂道:“哥几个少胡说八道,要玩咱们自然是一起玩个痛快,哈哈哈,对了,那西夏宜兰公主如今安置在何处?哥几个可有借职务之便去偷看过?” “大人别提这事了,朝中那些鸟大臣个个说要优待俘虏,满口假仁假义,如今那宜兰公主安置在兴国坊的府第,金贵着呢,呃……大人,我得声明一下,我说的那些鸟大臣可不包括您在内!” 谢东升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像说杨逸一般,他两眼一翻狠声说道:“老谢,照你这么说,就是包括苏相公在内喽?” “不不不!不包括苏相公,呃,也不包括章相公……嗯嗯,还有李相公……” 谢东升说到最后,发觉在杨逸面前满朝大臣都骂不得,一张脸憋得跟蛤蟆鼓气似的,李一忠等人前府后仰,暴笑如雷。 杨逸几人谈笑风生,一时倒像忘了吟佩在场似的,这让她反而有些不适,以前无论她在哪儿,都是众人的焦点,从未像今天一样被人无视过,哪怕只是一刻,也让她有种挫败感。 她迈着轻盈的莲步走到杨逸几前,巧然一笑,如西子抱心盈盈拜道:“奴家失礼了,尚未请教这位大人尊讳。” 杨逸放下酒盏,目光落到鸣佩那艳治的脸上,她行近时,便有一缕幽兰之香随风送来,裹胸上部露出一道诱人的沟壑,白玉粉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端是个美玉雕成、绿水为韵的娇媚人儿。 杨逸目光与她双眸碰上时,洒然笑道:“鸣佩姑娘,本人各种名号还真不少,不过,最让我为之自豪的是‘易安居士的兄长’这个称呼,鸣佩姑娘听说过易安居士其人吗?” 鸣佩微微发怔,双眸很快荡上一抹烟波淡笑:“奴家孤陋寡闻,尚未听过易安居士平生事迹,可否请大人示下!” 她一边说话,一边弯腰为杨逸斟酒,却能让人感觉她那含笑的目光始终关注着自己,举止得体,雅然有度,花靥含烟带露,吐气如兰,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杨逸接过她递上来的美酒,接着调侃道:“易安居士可是你们全体女子的骄傲,平生不识李清照,便称美人也可笑!哈哈哈……鸣佩姑娘别介意,我只是随意开个玩笑,鸣佩姑娘风为裳,水为佩,幽若春兰,清胜秋露,色艺绝佳,自不在此列,哈哈哈!” “多谢大人谬赞,奴家孤陋寡闻,着实可笑,怪不得大人您。” 鸣佩姑娘含笑答对,看不了有丝毫不快和怨意,眉若细黛,玉面生辉,香袖微微垂着,十指纤纤如玉。 她轻巧地执壶再为他斟酒,那动人的腰身每次轻微的摆动,都充满了动人的韵味。 这时一个小丫环进来告了声罪,走到鸣佩身边轻声耳语了一句。 等那丫环退出去,鸣佩姑娘又和杨逸聊了几句,才嫣然说道:“各位大人请先欣赏画眉她们一支歌舞,奴家去换件衣裳便来,失礼之处,还望各位大人见谅。” “鸣佩姑娘请便。” 杨逸明知她是以换衣裳为托词,却不以为意,李一忠等人见他发话,也没再说什么,鸣佩姑娘向几人敛衽一福这才退出去。 出了花厅后,鸣佩快步向右侧一处小厅走去,见到小厅前站着两个护卫,她心中暗喜;小厅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端坐在小几后,一身紫袍玉带,腰饰团云佩,尽显华贵之气,他相貌英俊,唯独那鹰鼻有些不协调,微微透着一些阴厉之气。 鸣佩进门便蹲身福道:“小王爷,您可来了,可曾请得小山先生佳作?” 眼看花魁大赛日渐临近,鸣佩却没有新词可唱,她是真有些急了;凭她的美貌、舞技、唱腔音色,极有望夺得花魁;可若是唱些旧词老调,无甚新意的话,很难引人注目,毕竟来参加花魁大赛的,谁不是色艺绝佳之人?美女看多了,大众也会有审美疲劳的;因此谁有新词佳作来打动人,就显得极为关键了,像上届的李湘弦,排名本是靠后,最后却凭着一曲动人心肠的《雁丘词》,和那新颖的舞姿,一举夺得花魁。 晏小山才名天下传,若能得到他的佳作,夺魁便有了七分把握,为此鸣佩才不惜扔下杨逸那个厅里的客人,前来会晤南阳郡王府的小王爷赵偌。 赵偌是南阳郡王赵宗楚的次孙,平日里走马章台,醉卧平康,以声色犬马为能事;他目光从鸣佩那艳美的脸蛋滑下,停留在那粉腻的酥胸中间,那一抹贲起的白玉雪肤,还有那香肩锁骨玲珑,看得赵偌一时色授神销。 他嘴里徐徐吟道:“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鸣佩姑娘感觉这上阙如何?”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鸣佩反复低吟着这几句,心中浮上无尽的喜意,连赵偌那灼人的目光也顾不得了。 赵偌智珠在握,目光肆无忌惮,似乎正在一层一层地剥着鸣佩的衣裳,他这段时间不单是去晏几道那儿弄来了这首词,更把苏鸣佩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此女刚刚入京,毫无根基与依持。 前翻初见,赵偌便为她艳治动人的风姿着迷,暗下决心定要采下这朵娇滴滴的花儿。把鸣佩的底细打听清楚后,赵偌此翻前来再无顾忌了。 鸣佩回过神来,见他那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酥胸,心里暗暗有些不快,和前翻彬彬有礼的模样相比,赵偌前后的变化简直判若两人;但她却不会让自己的不快表露出来;她盈盈坐到小几边,素手轻舒为赵偌把玉盏斟满,然后双手执盏将酒奉到赵偌面前,巧笑嫣然地说道:“多谢小王爷,小山先生这首《蝶恋花》着实是绝世佳作,奴家十分喜欢,可否请小王爷把下阙一并相赐?” 赵偌伸手握住她的一双柔荑,轻轻地抚摸着,嘴里噙着一抹轻笑说道:“鸣佩姑娘风姿潋滟,美绝凡尘,更难得的是身俱江南女子如水婉约的风情。 自前次见着鸣佩姑娘,我是朝思夜想,茶饭不思;晏小山的性子,想必鸣佩姑娘也曾听说过,向他索词可不是容易之事,我日日厚礼拜访,费尽千般口舌,方说动他为鸣佩姑娘作此一曲,不容易呐!” 他边说边抚摸着鸣佩的玉手,就着她的手将酒饮尽之后,犹自不放,沿着皓腕慢慢抚摸而上。 鸣佩轻轻抽了抽手,没抽出来;为了能求到下阙,她又不敢招惹赵偌不快,只得含笑答道:“小王爷谬赞了,奴家蒲柳之姿,风尘俗色,实在当不得小王爷这般夸奖;奴家初入京城,人地生疏,幸得小王爷不嫌弃奴家才庸色俗,愿以佳词相赠,奴家实在是感激不尽,小王爷放心,奴家自会按例奉上酬金。” 赵偌有意试探于她,见她果然不敢反抗,心中更是得意;他松开鸣佩双手,自得地笑道:“酬金?鸣佩姑娘提起酬金便俗了,我是指望鸣佩姑娘几两酬金的人吗? 鸣佩姑娘想听下阙佳词倒也不难,便请鸣佩姑娘再奉酒一杯如何?” “自当如此!”鸣佩暗喜,若真能如此得到下阙词作,倒也圆满了。 她连忙重新斟酒,奉到赵偌面前说道:“小王爷爱护之情,奴家感铭记五内,请小王爷满饮此杯。” 赵偌却不饮,目光从她香乳雪沟移到那娇艳欲滴的香唇上,糜糜地笑道:“这般喝可不行,难道鸣佩姑娘没有用檀口度酒与人过吗?今日便请鸣佩姑娘一试如何?” 鸣佩算是看出来了,想得到下阙词作怕是不简单,赵偌分明是想以此要挟,想夺去自己的身子。 晏几道这词确实上佳,鸣佩也极为动心,但是……她正犹豫间,赵偌突然一揽她的小蛮腰,将她抱入怀中,杯中酒水洒了一地,鸣佩不由得发出一声娇呼! 鸣佩虽然也是以色娱人,但做的却不是皮肉生意,平日里往来皆公卿,谈笑有鸿儒,何曾被人这般用强过? 第152章君子动口不动手 “……都在长相思,意迟迟,酒盏花枝醉底痴,问君知不知?”花厅里,画眉正使出浑身解数补场,奈何她的美貌、才艺和苏鸣佩都不是一个档次,杨逸等人看得索然无味。 好在他們来此主要是叙旧,这帮生死兄弟如今也算春风得意了,李一忠是军中都虞侯,包毅、谢东升是营指挥使,余兴、陆振升到了都头一职。 曾经随杨逸出生入死的上百兄弟,也各有安排,最小的也是队正了,杨逸在京中禁军的人脉算是正真建立起来了。 李一忠等人混得顺风顺水,却为杨逸打抱不平起来了,杨逸在环州是正四品的知州,进京后是从四品的天章阁侍讲,不升反降。 虽説地方官迁做京官,品级降一阶这很正常,但杨逸不同,他出色的政绩和赦赦的战功在那摆着,还受这等待遇实在不应该,也难怪李一忠他們心气难平。 杨逸反得安慰他們道:“哥几个别抱怨了,文官与武将升迁不尽相同,武将凭借战功骤然得到高位事属平常,文官则更多的是看资历,我如今的升迁已经算快的了,你們还抱怨什么?” 李一忠道:“那倒未必,我看还是朝中有人忌贤妨能,想当初神宗皇帝在位时,王韶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三军主帅,李定从七品地方官直接升作中书舍人,太学生周邦彦以一篇《汴都赋》而成太学正。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大人状元出身,论文论武,哪点比他們差了?当初王韶从白身跃升为一路主帅,大人有统一税赋、易水大捷的大功在身,到了西北却只是个知州,还得忍受尹策那种鸟人的鸟气;这也罢了,蒙云谷全歼妹勒数万大军,策划收复米脂,环州大败梁太后,锡斡井生擒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如此大功,回京不升反降,怎不教人寒心? 我算是看出来了,唯有神宗皇帝这等勇于开拓之主,才有不拘一格提拔人才的魄力,大人是生不逢时啊,若生在熙宁之时,大人怕已高居殿堂之……” “李一忠!少他娘在这放屁,这种话今后我若是再听你提及,小心揍你个半死。” “大人……” “喝酒!説好今日不提这些,功名富贵于我如浮云耳!来,众家兄弟,今日只管开怀畅饮!” 众人见杨逸不愿提这事,便也放开怀抱频频向他敬酒,杨逸被灌得东倒西歪,不得已,只好以尿遁暂避。 他向画眉问明茅厕所在,便独自向后院行去;其实李一忠他們不知道,杨逸是有意让刘清菁与章惇压着自己的升迁之路;正所谓厚积薄发,在朝堂上,关键还是看你掌握了多少人脉和资源,骤升高位弊大于利,需要可以掌握更多的资源,但也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特别是自己资历太浅,骤得高位必定招致大多数人眼红,反而容易让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 杨逸方便过后,又在后院散会儿步以解酒,这些生死兄弟敬酒不能不喝,但若大醉回去,又怕惹清娘她們担心,最是清娘那轻嗔薄怨的模样儿,让杨逸无法消受。 他行到一处雅室后,突然听到里内传出惊呼声,掺杂着桌几杯盏倒地之声;接着听那屋内传出那鸣佩的声音:“请小王爷自重,奴家虽是薄命之人,不幸落入风尘,但却不以皮肉为生,还望小王爷莫要如此。” “鸣佩姑娘不想要下阙词作了吗?你若是从了我,我将你捧上花魁之位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小王爷,你先放开奴家,这下阙《蝶恋花》奴家不要了。” “这怎么行?我花费了多少心思,鸣佩姑娘説不要就不要了,这不是诳我吗?” 杨逸听到这里,从半开的后窗探进个头,只见屋内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搂抱着苏鸣佩,苏鸣佩虽极力挣扎,奈何身体娇弱,如何挣扎得开;她眼中含泪,一头秀发已经散开,身上罗衣也被扯开,裹胸半掩,香肩半露,那裹胸下怒耸的双峰因奋力挣扎而激烈起伏着,诱人之极。 后窗突然探出个脑袋,让室内俩人都停下了动作,双双怔在当场;杨逸嘿嘿怪笑道:“兄台,两情相悦,鱼水之欢,本是人间美事,但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兄台这般霸王硬上弓,岂不大煞风景?不妥!不妥!太煞风景喽!” 苏鸣佩先回过神来,她衣衫不整,见杨逸满脸嬉笑,如看好戏般,目光在她和赵偌身上来回扫着,不禁大羞,便欲趁此机会挣脱赵偌的怀抱。 赵偌却再次将她紧紧抱住,寒着脸对窗外的杨逸説道:“你是何人?劝你少管闲事,识相的赶紧滚!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滚!” “啧啧!这位兄台好大的火气,嗯嗯,是该好好发泄一下了,要我滚也不难,但你們办事不关窗,让我瞧见了岂不长针眼?这样吧,兄台你给我个红包去去晦气,我就立即消失。” 杨逸依旧是满脸戏谑,干脆趴在轩窗上,一手撑着下巴,一副准备看活春宫的模样。 苏鸣佩听了他这翻话,不禁大失所望,对杨逸这“粗鄙汉”更为鄙视,虽然他看上去文质彬彬,但这只会让苏鸣佩更为鄙视,枉生得一副好皮囊! 赵偌显然还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态,毕竟这等用强之事闹大,他也不好过,于是解下自己腰间一块玉佩往窗口一扔,怒喝道:“还不快滚,再不滚老子废了你。” 杨逸轻巧地抄住飞来的玉佩,极为认真地欣赏了一下,然后又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照着天光对比起来。 某专家认真鉴定完毕后,有些不快地説道:“我説兄台,你打发叫花子呐?你这玉佩还不如我的好呢?拿个破烂来敷衍我,兄台也忒不厚道了!不如这样,咱們换换,我把我的玉佩给你,兄台你消失,我来享受这娇滴滴的美人儿。” 赵偌美人在抱,欲火焚身,一心急着跃马扬鞭,却一再被杨逸这般戏弄,肺都气炸了;熊熊燃烧的各种“火”让他彻底爆了,对着门外大吼道:“赵大赵二,还不去把后窗这条狗给我废了!” 杨逸好整以暇,笑容不减,结果看到七八个大汉冲到屋后,吓得他大惊失色! “娘的喂!”杨逸不顾形象的翻窗躲入室内,浑身吓得瑟瑟乱抖,一个劲地往赵偌和鸣佩中间直躲。 赵偌不料他竟会翻窗入室,再次有些发愣,杨逸可不管他愣不愣,吓得面无人色的他不停往俩人中间钻,很快赵偌就发觉,自己怀中的美人竟到了杨逸怀里;什么情况? “赵大赵二!还愣着干什么?都进来,给我打,往死里打!”赵偌怒发冲冠,咆哮如雷。 七八个大汉呼啦啦的也跟着翻窗入室,杨逸吓得尖叫一声,打开前门拔腿就跑;当然,即便是逃命他也没忘记抱着美人,仿佛紧紧抱着那具诱人身体,能让他感觉更安全似的;他边跑还边嚷道:“兄台,兄台啊!孔夫子曰,君子动口不动手,价钱好商量嘛!干嘛要动粗呢?孔夫子还曰,以力服人,非心服也!兄台啊!你为何不听圣人教诲,以德服人呢……哎哟……” 这么大的动静,把宜露坊里的杂役、厨子、护院、丫环,还有后院的琴操都惊动了! 花厅里吃酒的李一忠等人也纷纷冲出来,见到七八个大汉正在追打杨逸,而杨逸正“花颜失色”的抱头鼠窜……呃,准确地説是抱美鼠窜。 琴操看到杨逸的第一眼,又惊又诧,竟是痴了,站在走廊尽头也不知想些什么。 “大人,怎么回事?”李一忠几人一边冲过来,一边询问。 “后面……后面有强人打人,他們不是君子,他們不听圣人教诲,哥几个快帮我挡挡。” 杨逸抱美鼠窜入厅,仿佛累得不行,与鸣佩一齐倒在细毯上;厅外这时已传来一阵噼噼啪啪、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鸣佩被他压在身下,一对酥乳被压得扁扁的,差点喘不过气来;而此时杨逸还对着厅外嚷嚷道:“各位别动粗啊!砸坏了公物多不好啊,就算没砸坏公物,砸伤了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嘛……” “多谢大人相救,奴家感激不尽,大人……您能不能先起来。”鸣佩终于有机会説句话了。 “啊!真失礼!真失礼!子曰,男女受授不亲,瞧我都做了什么?太失礼了!” “大人您就别装……嘻嘻…”鸣佩见他这般作为,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很快她又收住了笑声,黛眉紧紧蹙起,一脸愁容;这事可怎么办?这回得罪南阳王府,莫説是花魁,只怕在东京都难有容身之地了。 厅外破坏公物的行为很快就结束了,几个眼青鼻肿的家伙被扔了进来,便是那赵偌也被李一忠押了进来。 李一忠走到杨逸身边,低声耳语道:“此人是南阳郡王的次孙赵偌,大人,咱們怎么办?” 也难怪李一忠他們有些为难,对方毕竟是大宋宗室子弟,事情一但闹大,对他們是极为不利的。 对方最多只是受些责罚,而他們身为禁军军官,在青楼大打出手,打的还是宗室子弟,一个不好被言官弹劾去职也平常。 杨逸听到是南阳郡王府的人,只是微微一蹙眉问道:“知道此子平日为人吗?” 李一忠班直出身,这些些宗室子弟倒是很熟悉的,立即将赵偌平日为人细説予杨逸听:“大人,这赵偌其实就是个愣头青,本性叛逆,常被南阳郡王责骂,但平日里依旧眠花宿柳,斗鸡溜狗……” 杨逸细细将赵偌平日事迹听完,心中一动,若有所得,他淡淡地点头道:“没你們什么事了,我来处理就好。” 第253章谁知女儿心 总体而言,大宋的宗室子弟还是很自律的,那种欺男霸女、劣迹斑斑的情形较少;原因有多方面; 首先,大宋皇室的教育相对平民化;而赵匡胤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政治理念,也相对民主一些,这些都给宗室子弟影响很大,让他们在心态上少了些别的王朝那种高高在上、为我独尊的皇族心态。 还有就是赵光义之后,大宋的皇亲没什么实权,亲王品级尚且位列于宰相之下,象仁宗朝的八贤王,那只是极稀少的个例; 而且那时八贤王其实也没什么实权,全凭个人数十年积攒起来的望影响一些朝政,还是遇上宋仁宗这样一个仁义软弱的君主才行; 象刘娥垂帘听政的时候,八贤王也一样是闭门隐居,对朝政根本不敢插嘴半句。 还有就是大宋的官员很利害,往皇帝脸上喷口水也不奇怪,想当初只是传出皇宫找奶娘,事情还没弄清楚,高滔滔就差点被雪片般的奏章给埋了,若是宗室子弟为祸地方,恐怕要被言官们的口水淹死。 但常言道,林子大了,总会出几只愣头鸟的,赵偌便是其中之一; 他这年龄还没过叛逆期,平日里打架斗殴、架鹰溜狗、为人好勇斗狠,这一点在大多数都具有艺术家气质的宋室成员中很另类,杨逸怀疑赵老大的部分基因隔代遗传到了他身上。 你说不上他有什么大恶,但呼朋唤友踹个小贩的摊子,调戏个大姑娘什么的也是常事,但总体而言还属于纨绔子弟范畴。 弄清了赵偌的底细之后,杨逸心里倒突然有了个主意,或许这是个不错的棋子。 他不管赵偌的恶言威胁,让其他人全部退出花厅,厅内只余下他和赵偌俩人; 也不知道他和赵偌说了些什么,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厅门再次打开时,俩人就像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 赵偌一声声杨大哥的叫着,那叫一个亲热,让等在外面的人无不诧异万分。 他那几个手下刚被李一忠等人揍一顿,结果很快又被赵偌以得罪自家大哥为由,狠踢了几脚; 那几个家伙满肚子委屈,却也只能蹶着屁股让他踢,还是杨逸帮着说情,几个倒霉蛋才得以解脱。 送走赵偌之后,杨逸这才发现琴操竟然也在,心里颇为讶异。 她默默地站在走廊那边,就像站在岁月的另一头,靛蓝镶花的曳地长裙,使得她修长的身材更加窈窕,纤腰一束,罗带轻飘; 洗尽铅华的脸上,坦然着与世无争的真美,便如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清莲。 而再次见到杨逸的琴操,却有些莫名的伤感,这种伤感不特定为某事某人,却是发自于灵魂,流动于血脉,勾起了所有岁月尘封的往事; 千般滋味仿佛全都涌上了心头,但脑海中所有的影像又模糊不清,剪不断,理还乱,这种说不清的伤感,却教人虚脱无力。 过来与杨逸见礼时,她甚至不敢抬头看杨逸一眼,心底某根琴弦如同被恼人的风儿胡乱拨动了几下,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迟疑地施礼道:“琴操见过杨学士。” 杨逸含笑问道:“琴操姑娘什么时候进京的?怎么这般见外,也不去家里坐坐。” “琴操曾是风尘中人,陋姿菲质,不便打扰杨学士安闲。” “以后休得再说这种话,”杨逸打断她的话,回身在小几后坐下,“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抛开碧儿与你的姊妹关系不说,咱们好歹是同乡,且相识一场,琴操姑娘实在无须如此见外。” 旁边的苏鸣佩听到这,悄悄一扯琴操的衣袖,上前盈盈拜道:“奴家苏鸣佩见过杨学士,奴家有目如盲,杨学士当面竟是不认得,失礼之处,还望杨学士恕罪。” 得知眼前之人便是名动天下的杨逸,鸣佩早已是欢喜万分,她说话间瞟了杨逸一眼,眸光似水,端是风情万种,由于心情激动,白玉雪光的酥胸起伏不定,分外诱人。 她殷勤地将玉盏斟满酒,送到杨逸面前,款款柳腰轻摆间,醉人的暗香如花气袭人:“请杨学士满饮此杯,就当是奴家给您赔罪了!” 杨逸接过玉盏,目光如炬,凝视着她的花靥说道:“你是我抢回来的女人,何须再客气?” 谁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翻话,鸣佩羞色满脸,赧颜答道:“多谢杨学士相救,奴家实在是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如何?” “奴家……奴家这蒲柳之姿,岂入得杨学士法眼,杨学士说笑了!” “鸣佩姑娘太自谦了,哈哈哈……” 杨逸一副无羁的样子,朗声大笑,今日无意中得了赵偌这样一枚棋子,倒真让他十分舒心,趁着酒兴不免调侃美人几句。 酒席从开,歌舞再起,与李一忠几人又是一翻豪饮,琴操也不好再避开,坐在杨逸身边侍酒; 杨逸以前在她面前虽有刚毅之风,却不失文人本质,今日见他与李一忠等人粗豪之态,倒有几分意外。 不过想想他几度浴血沙场的经历,琴操便也也能理解了; 她静坐于旁,神态恬然,吐气如兰,葱白儿般的十指如同明玉一般,执壶斟酒,酒水盈盈流转,温婉的模样如新嫁的小娇妻。 鸣佩得知杨逸的身份后,激动的情绪一直未曾平复,花靥含露,婉转相迎,频频向杨逸劝酒; 杨逸方才已有六分醉意,再被连翻灌酒,一时醉眼朦胧,坐着也是摇晃不定。 鸣佩趁机依到杨逸身边,娇声说道:“杨学士才高八斗,名传宇内,一曲雁丘词让多少女儿家神魂相予,奴奴有意参加今年的花魁大赛,可奴奴在京里无依无靠,如今连唱词都还没有,杨学士今日可否赐奴以丽句华章。” “这……这有何难!” 杨逸酒酣眼迷,醉态可掬,晃晃悠悠地伸出手,捏住鸣佩那圆润如玉的下巴,风流不羁地往她那张粉脸上吹了一口酒气,放声大笑不止。 鸣佩任他捏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玉臂圈住他的脖子娇滴滴地说道:“不知杨学士要奴奴以何相报?” 杨逸醉意本浓,被这小妖精一再撩拨,心火徒升,不禁抱住她那柔软的腰肢,狠狠地吻在她那娇艳欲滴的香唇上。 鸣佩虽然满脸羞红,却没有反抗,娇体在他怀里轻轻地扭动着; 琴操在旁边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丽色倾城的脸上也有些嫣红,她不觉咬了咬自己的樱唇,目光如水般,静静地流淌在杨逸身上,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逸把鸣佩吻得娇喘吁吁,酥胸起伏如涛,才放开她,仰头大笑道:“这词不……不是我的,就……就且要你一个香吻以报吧!哈哈哈……” 鸣佩喘息未定,连忙问道:“那是何人的佳作?” “是我……我家清娘的新作!听好了!” 杨逸再次在她粉脸上一捏,吐着满口的酒气吟诵道: 昨夜风狂雨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鸣佩听说不是杨逸的大作,本有些惆怅,等把这曲《如梦令》听完,不觉大喜过望; 这首小令初听便有婉约清新之感扑面而来,以物喻人却不着痕迹,一问一答,构思巧妙,细腻而传神,在词作中极为罕见,让人不禁拍案叫绝。 便是性子恬淡的琴操听了,也是眸光大亮;鸣佩激动得主动送上了一个香吻,然后连声道谢,频频劝酒。 杨逸最后被灌得酩酊大醉,李一忠几人互望一眼,嘿嘿笑着跑了。 琴操和鸣佩合力把杨逸架回自己的香闺,杨逸外表看上去文质彬彬,身上肌肉却甚是健壮,加上他不停晃动,两个美人儿被晃得东歪西倒,差点架不住他。 鼻中钻进诱人的体香,让他双手下意识地摸索着,两个美人儿酥胸粉臂都被他摸了个遍; 琴操与鸣佩两张俏脸羞红难抑,谁也不敢看对方,好不容易把杨逸架回房间,鸣佩逃也的跑出去说道:“姊姊你先照应当着,我去煮些醒酒汤来。” 躺在床上的杨逸嘴里喃喃自语,听不清他说些什么,琴操理了理自己零乱的衣裳,坐在床边默默地守着他。 眼前这张俊逸的脸孔,给琴操的感觉若远若近,仿佛前生就曾遇见,却又淡若天边的白云; 但毫无疑问,这世上或许只有他最懂自己的心。去年在杨家暂住,与杨逸或是煮茶细品,或是抚琴听曲,其实彼此间的话不算很多。 但琴操却怎么也忘不了那首《伽蓝雨》,忘不了那个初秋的早晨,忘不了那低沉的哼唱,忘不了那珠盈泪坠的弦动之声: 浮屠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容我再等,历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杨逸回环州后,她默默地回了江南,离得越远,却发觉心中越是零乱,在她看来,杨逸那曲奇怪的伽蓝雨,分明说的就是她的遭遇,谁知女儿心?听了便断魂。 多少清灯黄卷、冷雨敲窗的日夜,为何却是眼前这个人最懂得? 琴操一双眸子不觉间涌上一层热雾,默默地看着身边这张俊逸的脸孔许久,她缓缓俯下螓首,悄悄献上自己欲说还休的一吻。 杨逸半睁朦胧的醉眼,嘴里也不知轻唤着谁,琴操见他醒过来,吓得连忙要逃,却被他顺手揽住了小蛮腰往床上一带。 琴操娇呼一声倒在他身上,不等她挣扎起来,檀口已被火热的嘴唇封住,那双大手更是在她身上肆意的攻城掠地,刚刚整理好的衣衫又被他弄得一片零乱。 那热烈的吻,让她有种窒息到感觉,琴操微微一挣扎,很快就停了下来,任由他在身上侵掠着,不一会儿,她身上的衣裙便被杨逸半撕半扯着剥开; 那如白玉雕像般美丽的娇躯显露无遗,玉颜春妍,黛眉弯弯,细长的粉颈下一片冰肌玉骨,一对美乳细嫩得如同透明一般,随着呼吸娇颤不已,纤腰一握,香殿圆挺,如柱; 这样一具美得让人窒息的香躯,本是让人留恋难舍,百般怜爱的,醉态朦胧的杨逸却不知怜香惜玉,粗暴地将美人掀下来,带着沉重的呼吸便翻身压了上去。 第254章难兄难弟 杨逸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他忍头头痛欲裂的感觉坐起身来,床上玉人已杳如黄鹤,枕边唯余一缕残香; 与琴操的一翻巫山,杨逸并非全然懵懂不知,虽然脑海中的影像模模糊糊,但他相信那绝不是春梦一场。 而且他依稀感觉鸣佩也……似乎……后来自己身下的琴操变成了鸣佩,这些继继续续的影像,让他脑袋更是疼痛。 大概是听到了房内的动静,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来,苏鸣佩端着一壶茶,款款走进来,玉颜如花,身姿如柳,风情绰约动人。 “大人可醒了,您快喝些茶解解渴。” 她皓腕轻转,轻巧地斟好茶送到杨逸根前。 杨逸留意细看,可从她的神态和动作都看不出什么异样,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脑中那模糊的影像,难道只是自己眼花,把琴操看成了她? 杨逸小心地问道:“鸣佩姑娘,咱们……” 鸣佩立即嫣然笑道:“大人先前喝多了,是琴操姊姊把大人扶回房歇息的。” 杨逸晃了晃脑袋,盯着她看一会儿,还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便问道:“琴操她人呢?” “姊姊她去会宁观上香去了!她让我转告大人,您和她之间,什么……什么事也没有,来日得闲,她再到府上去拜访,请大人不必记挂于她。姊姊她……” “少说这些没用的!”杨逸沉声打断她道,“琴操她真不在宜露坊?” “奴家不敢欺瞒大人,姊姊她真到会宁观上香去了。” “我知道她是故意躲着我,天色不早,我就不等她了,你帮我转告她,我杨逸虽然不是什么好男人,但至少不会始乱终弃,从今天起,她是我杨逸的女人了,她躲不了,躲到天涯海角,我迟早也会把她找出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杨逸说完,把手上的茶一口渴光,起身准备离去,他一向不会留宿青楼。 鸣佩心情复杂地将他送出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淡淡的暮色中,她才转回自己的闺房,进门就不禁埋怨道:“姊姊你这何苦躲着他呢?” 琴操躺上床上,脸色有些苍白,杨逸带着醉意不知怜香惜玉,把她折腾惨了,此刻是翻身都难,她蹙着黛眉叹道:“妹妹不懂,姊姊自己心甘情愿,并不怪他,我虽是苦命之人,却也不愿让他因此觉得欠我什么,姊姊从未想过要进杨家。” “姊姊,可是杨学士他刚才说了,他说……他说从今天开始,姊姊便是他的女人了,你躲不了,躲到什么地方他都会把你找出来。” “那妹妹你呢,他没问你吗?” 鸣佩坐到床边,俏脸上带着一抹羞赧,又有些调皮地说道:“他起初是有所怀疑,不过……好了,不说我了,我是风尘中人,这些都无所谓; 姐姐既然已经跳出这是非之地,便该找个好人家托付终身才是,杨学士才绝一时,年轻俊逸,是天下难寻的良配,倒也不委屈姊姊这天仙谪凡的人儿。” 琴操望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幽幽长叹。 鸣佩怕她伤心,连忙开解道:“姊姊别多想,杨学士虽然有可能猜到了姊姊还在家露坊,没有坚持来见你,大概是想给你时间考虑一下,咱们但先拭目以待,他明天若来找姊姊你,便说明他对姊姊是真心的,若是不来,唉……” 俩人轻声细语,她们都是身世浮沉雨打萍的人,说话之间都不禁有些黯然,世间又有几个男子会因为一夕之欢,而坚持把那风尘女子娶回家呢?杨逸虽然那般说了,但明天谁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窗外夜色渐浓,东京的夜还带着几分料峭春寒…… 从大宋开国时起,太祖就鼓励功臣勋贵买地置宅,广造华屋丽邸,买妓蓄妾; 太祖皇帝大概是希望臣子们安于享乐,别整天乱起歪心思瞄着那把龙椅。 这个传统一直被传承下来,因此大宋的勋贵大臣之家,一般生活都极为奢华,位于兴国坊南阳郡王府也不例外,高墙碧瓦,朱门重户殿阁连云,入眼处尽是富丽堂皇之色; 南阳郡王赵宗楚与英宗皇帝同辈,如今官拜开胜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 ‘开府仪同三司’是散官的最高官阶,从一品。 其中的‘三司’指的是司空、司马、司徒;三公如今虽然已经不掌具体政务,却仍为皇帝高级顾问‘坐而论道’的待遇崇为仕途的顶点; 但三公名额有限,若是皇帝觉得有些臣子才能可与三公媲美,应给予同等的待遇,而三公名额已用完,怎么办?你总不能弄出个四公、五公来吧? 于是‘开府仪同三司’这个官阶便产生了,具体意思指的是,你虽然不是三公,但一切礼仪待遇与三公相同。这就是所谓有开府仪同三司了。 赵偌平日斗鸡溜狗,打架斗殴干得不少,经常被南阳郡王修理,早就学乖了,这回几个随从都是鼻青眼肿的,这不明摆着告诉自家祖父,自己又在外头打架生事了嘛! 于是他等到了薄暮时分,视线模糊不清时,才带着几个随从悄悄的溜进自家侧门,很好,没人! 赵偌心情大爽,对几个随从吩咐道:“都赶紧回房躲着,饭食我会让小翠儿给你们送去,都给我记牢了,伤没好之前,谁敢出来露面我扒了他的皮!” 几人满肚子委屈,也只能连声应是,赵偌提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了下来,仿佛六月天喝了雪水一般,清爽无限。 他从小性子好动,无法照长辈的意思静心读书,在家里左右不是个人,经常被长辈打骂责罚,这进一步增加了他骨子里的叛逆性: 读什么狗屁书,家里的爵位轮不到自己继承,千好万好都是自己那个大哥好,长辈们横看竖看自己不顺眼,对自己这根不可雕的朽木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赵偌一直觉得长辈有失公平,这使得他放浪形骸的同时,心里也憋着口气,希望有一天,能超越自己那个长辈眼中千好万好的大哥; 今天与杨逸不打不相识,许了他这样一个机会,这让赵偌走起路来腰板都硬了许多。 他打发完几个手下,哼着小曲儿正准备去睥两眼自己那个大哥,突然,垂花门那边传来一声大喝,吓了他一哆嗦。 垂花门下几个红灯笼亮了起来,赵大赵二几个人像软虫似的跪倒在地,前面站着一个锦袍老者,五十多岁,须发微斑,面容清癯,不是赵偌的祖父南阳郡王是谁。 只听他对赵偌几个随从冷喝道:“都给我抬起头来!” 赵大赵二几人就象趴在老虎面前的小绵羊,哆嗦着抬起自己“战功赫赫”的脸。 赵偌一看要糟,连忙蹑手蹑脚的闪到花坛后,准备溜之大吉。 垂花门那边的老者仿佛长了天眼一般,适时大喝道:“孽障!还不滚出来?” 赵偌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到祖父面前,低头等着挨训。 南阳郡王一看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从家丁手中夺过一根鞭子,往他身上就抽! 边抽还边喝斥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到处惹是生非的孽畜!我打死你!你这孽畜屡教不改,前日才刚刚砸人铺子,今日又出去打架,留着你这孽畜只会败坏家风,还有何用?今日打死了事!” 鞭子不断地落在赵偌身上,与往日大声嚎叫不同,今日赵偌硬是一声不哼,咬着牙,红着眼撑着。 南阳郡王虽不可能真用死力打,但下手却也不轻,见赵偌一反常态,半声不吭,倒让他暗生诧异,鞭子慢慢停了下来。 “你这孽畜!还不从实招来,今日究竟又惹下了何样的祸端?” 南阳郡王凛声大喝,赵偌却仍是沉默以对,牙床咬得太紧,嘴角已经有血丝渗出,但就是一声不吭,气得南阳郡王挥鞭又抽…… 景明坊杨家。 赵偌新鲜出炉的大哥杨逸同志,同样是做贼心虚,从侧门悄悄的进家,打锣的不要! 他顺着扶苏的花木,准备溜去自己的书房,先装成勤奋用功的模样! 很好!没人! 杨逸鹭伏蛇行,刚刚潜上回廊,突然却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身子。 “啊!” “啊!” 两声惊叫顿时响彻杨家大院; 朦胧的灯光下,只见清娘捂着自己被撞疼的小鼻子,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杨逸。 杨逸抚了抚自己的胸膛,讪讪地说道:“清娘,你在这干嘛?又想吓我吗?” 清娘放开捂着的鼻子,凑到他跟前,像只小可爱的狗狗嗅了嗅,一对明亮的眸子慢慢变成了一双弯弯的月牙儿。 杨逸莫名感到有些紧张:“清娘,怎么了?说话呀!” “哼!杨大哥一定是出去喝花酒了!哼……” “嘘!清娘你可别乱入人罪!” 清娘小蛮腰的扭,小嘴儿一噘说道:“那杨大哥你为何偷偷摸摸、躲躲闪闪、鬼鬼祟祟的?哼,若不是做了亏心事……” “嘘!清娘啊!你误会了,杨大哥我正在练轻功呢,你不知道,这轻功……呃,这轻功的最高境界便是来去无踪,千里不留行,实乃居家旅行,偷香窃玉之必备神功……” “嘻嘻,杨大哥看你自己说漏嘴了吧!” “我说漏什么了?” “你说了,偷香窃玉,你肯定是去偷香窃玉了,哼!” “清娘啊!我投降,你就饶了我吧!我其实……我其实有苦衷,有大大的苦衷……” “好啊,果真如此,我告诉晴儿姐姐去!” “等等!”杨逸一把抱住她的小蛮腰,可怜兮兮地问道:“清娘,咱们家有搓衣板吗?直接给我一块好了!” “嘻嘻……” 第255章再作冯妇 宋辽之间的谈判本已中断了几个月,大宋实际控制了雁门关外的武州,双方几个月来大战没有,小战不断,宋军依托武州北面的长城,建起了一道新的防线,牢牢守住了武州之地。 朝中有很多大臣上书,希望结束与辽国的这种敌对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呼声越来越高;尚书右丞蔡汴、知枢密院副使潘锐等人都表达了这种意愿。 就在这时,辽国再度派遣使者前来东京,递交辽国国书,传达辽国希望和大宋再次开启和谈的愿望。 国书上耶律洪基的语气很真诚,可见辽国对这次议和是非常重视的。 大宋对耶律洪基的国书也非常重视,第二天的朝会上着重讨论了此事; 因为杨逸出使过辽国,而且出使非常成功,他再次被举荐为正使前往河北和辽使议和;而作为谈判助理的副使便是秘书郎覃子桂。 杨逸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接下与辽国和谈的差使,对覃子桂戏言自己这是再作冯妇。 天章阁里,覃子桂正在用心地阅读着一叠厚厚的文牍,为了这次和谈,杨逸从枢密院和尚书省得到了不少资料,除了辽使耶律俨个人资料外,大部分是细作传回的辽政民生近况。 正月初十,阻卜部人马与前来围剿的四万辽军战于胪朐河,大败辽军; 辽国乌古敌烈统军司节度使乌兰不花被俘,一万多降卒加入长辖底的阻卜军,使阻卜部的兵力增加到了三万多人,牢牢控制住了杭爱山以东、乌孤山以西,也就是后世的乌兰巴托一带。 两年多来,辽国对阻卜部叛军大力围剿,屡屡失利,反而让阻卜部不断壮大,这其中有大宋在背后支持阻卜部的原因,同时宋辽开战,也牵制了辽国大部分精力,使得阻卜部有了壮大的时机。 辽主耶律洪基已经在位四十多年,他老了,处理政务力不从心,为人更加昏庸,忠奸莫辨; 如今更传出极为荒谬之事,辽主用人不知如何选择,竟令掷骰子胜者为官,致使辽国内部倾轧进一步加剧。 而且他笃信佛教,广印佛经,大肆修筑寺塔,劳民伤财;刚好辽国这几年又是灾荒频发,民生困苦。这些都对辽国国力造成了致命的损害。 如今阻卜部已经成为辽国的心腹大患,再不全力应对,便将危及国祚了。或许,这才是辽国再度前来求和真正原因。 覃子桂花一半天时间,好不容易把一大推资料看完,面带喜色地说道:“任之兄,照这般看来,咱们大宋倒也不必惧怕辽国了!” 杨逸给他斟了一杯茶,一挑眉头答道:“废话,自绍圣以来,咱们大宋何时惧怕过辽国了?” 这次让覃子桂担任和谈副使,不是杨逸的意思,而是由苏颂举荐,秘书省掌管四部图籍典章,谈判中常会涉及到这些东西,由他这个秘书郎任副使,倒是恰得其所。 覃子桂讪讪然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大宋此次和议不必多作让步,辽国如今内患日重,根本无力再与我大宋为敌,辽主显然是急于与我大宋达成和议,好全力平息国内叛乱。如今看来,当初任之兄主动联络阻卜部,实乃高屋建瓴,有阻卜部牵制辽国,谈判时咱们就能迫使辽国作出更多的让步了。” 杨逸手上把玩着一块润滑的温玉,摇了摇头说道:“子桂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大宋此次不但不应过于为难辽国,反而还应该适当的作些让步,以缓和两国之间的敌对关系。” 覃子桂大为诧异,若不是亲耳所闻,他根本无法相信,这翻话是一向强硬的杨逸说出来的。 他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辽夏趁我大宋国丧期间大举来犯,本就不仁不义,咱们大宋最凶险的时候都撑过来了,为何却要在形势大好之际对辽国让步?” 对这位好兄弟,杨逸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子桂啊,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大宋支持阻卜部,确实是为了牵制辽国,但辽国的腐朽程度超出的咱们的判断,致使阻卜部迅速壮大。 短期内,这对大宋还是非常有利的;但从长远看来,一个新兴的游牧部族对大宋而言,其危险程度超过腐朽的辽国百倍,辽国立国两百年,肌体已经僵化; 同时各种利益团体纠葛不清,争权夺利,内耗其为严重,弊端重重,早已积重难返,这样一个辽国,事实上对大宋已经没有太大的威胁。 只要咱们大宋不断革新自强,面对逐渐腐朽的辽国,收回燕云之地将为期不远,甚至让辽国彻底沦为大宋北面的屏蕃也不是不可能。 但阻卜部不同,一但让它毫无节制的壮大起来,迟早会取代辽国成为一个新兴的大国,真到那时,阻卜部便如初升的太阳,光芒四射,咄咄逼人,对大宋来说更为不利;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现在大宋与阻卜部是盟友,到那时极有可能变成生死大敌。 因此,绝不能让阻卜部真正崛起,它只应该是棋盘上的一枚“卒子“,绝对不能让它为“将”为“帅”。” 说到这,杨逸脸色已经有些森然,后世的女真人、蒙古人,起初也都是极为弱小的部落,然而其崛起的速度无不让人堂皇结舌,一个把宋朝打成了半残,一个直接把宋朝给灭了。 阻卜部这样一个草原部族,有了适合的土壤,现在的崛起速度已经不下于后世的女真和蒙古,谁能保证长辖底不会成为另一个完颜阿骨打、另一个铁木真呢? 有这些活生生的事例在,杨逸对阻卜部一直怀着强烈的戒心,扶起它只是想让它牵制辽国,而绝不希望它取代辽国。 因此这次和谈,或许应该作出一些让步,好让辽国抽出更多的精力去应付阻卜部。 听了杨逸这翻话后,覃子桂久久不语,这个结果和他的预判反差太大,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杨逸笑了笑说道:“子桂无须过于惊讶,每一项政策的实施都应该首先考虑国家利益,而每一项政策都不是可保万年的,因此需要根据时势不断调整; 以前扶持阻卜部,给大宋带来了极大的好处,现在给辽国一些让步,制约阻卜部,也是为了大宋的长远利益着想,两者并不冲突。” 覃子桂起身躬身施了一礼道:“任之兄金玉良言,小弟受教了!” “行了,在为兄面前少来这些虚礼,这次虽然会适当对辽国作一些退让,但照章相公和许枢密他们的意思,也不打算过于便宜了契丹人。所谓打虎亲兄弟,这次你我兄弟二人作为谈判使节,可得好好敲契丹人几棒子,能给大宋敲回多少好处,就看咱们兄弟的了!” 杨逸嘿嘿直笑,看得覃子桂心里一阵发寒,杨逸私下里常把章惇叫做章扒皮,现在看来,善于扒皮的可不止章惇一人啊! 杨逸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打趣道:“子桂心里在骂我吧!我要声明一下,我还没到章扒皮那境界,我最多只能算是善解人衣,这层次上可差了不少,哈哈哈……” 覃子桂笑得肠子直抽抽,一脸扭曲,整个大宋,大概也只有杨逸敢开这样的玩笑了。 俩人重新把资料整理好,也到了散班时间,出了宣德门,杨逸一个人便打马往旧曹门街,到了宜露坊,径直往里闯; 宜露坊里那些门子杂役哪里敢拦他,等来到后院琴操所住的房间,房里的摆设没有多大变化,却不见玉人身在何处,杨逸一双剑眉紧紧锁了起来。 鸣佩得了丫环的并报,连忙赶过来相见,她今天梳了个宫危髻,身着墨绿色对襟罗衫,前襟只是系了一根飘带,鹅黄色抹胸里怒耸的双峰隐隐约约,模样依旧极为艳治动人。 杨逸却没有心思多看,沉声问道:“琴操呢?让她不必躲了,赶紧出来见我。” 鸣佩长睫扑闪两下,杨逸今天果然再度来寻,鸣佩为琴操高兴的同时,心里却暗暗有些失落,她敛衽盈盈一福道:“奴家鸣佩见过杨学士,请杨学士上坐,奴家这就吩咐人端些茶水过来。” “不必了,就请鸣佩姑娘告诉琴操一声,我来了,让她出来见一见我,我有话要跟她说。” 鸣佩犹豫了一下,轻声答道:“请大人恕罪,姊姊她于今早坐船回杭州了,姊姊去意甚决,奴家劝也劝不住。” “回杭州?真的回杭州了?” “奴家岂敢欺瞒杨学士,这是姊姊留给大人的一封书信。”鸣佩说着从房中书架上翻出一封信来。 杨逸接过,却没有立即打开看,嘴里喃喃地说道:“她真的回杭州?她为何要躲着我?” 鸣佩有些为难地答道:“这……姊姊或许别有苦衷,大人看完信便明白了。” 杨逸情绪有些低落,点点头说道:“不打扰鸣佩姑娘了,就此告辞。” “大人,大人,您不坐一会吗?奴家已让人备好香茶,大人既然来了,何不歇息一翻再走?”鸣佩倒不是敷衍,她是真希望杨逸能多留一会儿,美目之中掩饰不住流露出一抹期盼之色。 可惜杨逸听说琴操回江南后,心情大坏,客气两句还是走了。 回到家,杨逸打开琴操的信,看到红笺上只有一首七绝: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看完这首诗,杨逸面沉似水,一下子将红笺撕成碎片,掉落风中。 第256章争论不休 因为赵似登基,今年又是大比之年,太学门前的桃李巷再次聚集了大量的士子;因为上届科举状元和探花全出自状元楼,今年状元楼更是一房难求。 科举考试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除了自身的才学外,有时运气也很重要;比如某人的才学本来一般,却因试题不久前碰巧做过,轻车熟路,那么就极有可能上榜,这种好运气不是没人碰到过;既然有运气巧合的成分在,大家进京赶考抢着入住状元楼,想沾沾状元楼的喜气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农实秋年前就遣人进京,总算在状元楼抢到了一个房间,而且正好是当初杨逸住的那间房,这已经足以让他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了。 一楼的大堂里,农实秋俨然成了一众士子的焦点,这不光因为他抢到了上届状元住的房间,更因他的才学得过苏东坡与杨逸两人的赞许。 坐在他身边的宋平叹道:“离大比日期不到一个月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主考官是谁,真个急死人也!” 旁边围着的士子纷纷应和:“对对对!知道了主考官是谁,也好琢磨一下试题,唉!” “就是,就是,朝廷迟迟未选定主考人选,怕不会有所变动吧?” 农实秋呵呵一笑道:“各位别急,武成王庙那边的考场已经开始准备了,至于主考是谁,在下以为这不是关键。” “农兄此言何意?向来不是知道了主考官是谁,才好根据主考官的性情喜好琢磨考题吗?” 农实秋也不卖关子,敲了敲桌子说道:“各位别忘了,如今尚书左仆射仍是章相公。” 农实秋这么一说,众人大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首相还是章惇,还是新党主导朝政,那么开科取仕的自应是时事策论为主、实用为要。 宋平却有不同意见,他反驳道:“农兄别忘了,如今礼部尚书是范相公,礼部掌开科取仕事宜,按以往惯例,多由礼部尚书任主考,各位请想,若是范相公任今科主考,那考题未必就会侧重时事策论啊!” 有人立即接口道:“朝廷迟迟未公布主考名单,恐怕正是为此僵持难下,看来今科变数难测啊!” 农实秋想了想说道:“各位请听我一言,在下这两年四处游学,从自己的所见所闻来看,如今的新法还是不错的,至少利大于弊;杨学士与章相公等人,以王荆公前车为鉴,对新法作了很大改良,放弃了青苗、保马、均输、手实等害民较烈之法;如今的统一赋税,官绅一体纳粮,虽然伤及了官绅阶层的部分利益,但却确确实实让民生富足了不少,国库也丰盈了许多,据说光是去年,岁入就比以往整整增加了一千四百多万贯呢。” 旁边一个姓杜的士子插话道:“朝廷岁入增加了一千多万贯倒是不假,但这增加的部分,并不是来自普通百姓,不能说明百姓因新法而富足了;这部分收入不过是抢掠官绅之家得来的暴利而已,自古以来,未见官绅也要交粮纳税,朝廷这般施为,有倒行逆施之嫌,未必能够长久。” 农实秋不服,立即驳道:“杜兄此言差矣!如今的新法损害到官绅的利益是不错,但却并未伤及其根本。然则若不实行新法,土地就会越来越集中,朝廷入不敷出,将无以为继,失地流民会蜂拥而起,到时官绅们除非跟着流民一起造反,否则伤害的恐怕就不止官绅的部分利益了。” 农实秋说的是实情,其实自古以来,既得利益集团通常不会管你更朝换代、血流飘撸,不会管你谁来当皇帝,他们只会跟着“利益”走,只会忠于“利益”。 但这种情形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出来,否则你就是裸的造反,因此那姓杜的士子一时也不好反驳农实秋。 秋实秋接着说道:“别的且不说,从环州一地施行新政的情况来看,效果极为显著,在杨学士和苏学士的治理下,环州各项新法循序渐进,有条不紊,百姓丰足,而官绅的利益也没有太大的损害,反而比以前更加安乐……” “农兄此言大谬!环州地处边荒,即便在苏、杨二位学士手中得以大治,也不能说明新法就适合整个大宋,各地实情不同,岂能一概而论。农兄岂不闻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呼?” “各地实情或许有所不同,但万变不离其中,土地过于集中造成的问题是不会差别太大的;况且世上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之法,无论何种政策的实施,总会伤及一些人的利益;作为朝廷的施政者,他们考虑不是让每个百姓受益,只能考虑让尽可能多的百姓受益,这对少部分人来说很残酷,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的新法伤害了少部分人的利益,却保住了大宋,保住了大多数人的利害,达到了这种效果,那它就是好法。” …… 状元楼里的争论越来越激烈,其实这样的争论在京城各处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如今大宋的政策还处于新旧交替的阶段,两者之间难免会产生激烈的碰撞,特别是在读书人之中,这种碰撞就尤为强烈了。 韩维坐在角落了听了许久,心里暗暗感叹,看来今科的主考是重中之重啊!他叫来小二付过酒资,便悄然出了状元楼,上车往范纯仁府上驶去。 这次宋辽之间的谈判地点,选在了瓦桥关外的两事缓冲区进行,宋辽以白沟河为界,但白沟河不宽,因此两国为了避免军事冲突,双方在边界上都留出了十来里地,作为军事缓冲区。 这二十里宽的军事缓冲区一百多年没有耕种,长满了参天古树,以前辽国势强,辽军就经常越过白沟河进入宋境伐木,但自绍圣元年开始,这种现象已经绝迹。 杨逸与覃子桂赶了三天的路,到达瓦桥关时,边界上已经搭好了用于谈判的营寨;在包毅两百铁骑军的护卫下,杨逸一行持着节旗冲出瓦桥关,两百铁骑军士卒听包毅说起当初他们护卫杨逸使辽的经过;听完杨逸带两百人杀出涿州城、大战易水、扑上京、驰骋茫茫草原的事情。这些士卒无不热血沸腾,望向杨逸的目光带着狂热之色;他们虽然未能参与那样的壮举,但今次能追随杨逸前来谈判,也足以让他们自豪的了,两百铁骑军高昂着头,随着杨逸向北奔去;那高昂的士气,睥睨的气势,仿佛杨逸不是带他们去进行一场和谈,而是去进行一场灭国大战。 这次辽国正使是耶律俨,耶律俨在辽国素有才名,与辽主耶律洪基有“诗友”之交,如今已官居知枢密院事、封越国公;耶律俨本姓李,字若思,幽州汉人,咸雍六年赐国姓。这次他更是幸运,因为他掷骰子赢了,知枢密院事的职位便是轻轻一掷得来的。 要说耶律俨文才确实不错,但让他知枢密院事却是用错了地方,这就跟用苏东坡做“国防部长”一样,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由此可见耶律洪基是真的老朽了。 杨逸与耶律俨是旧识,双方见面时倒时极为融洽,仿佛多年的老朋友般嘘寒问暖。 而进入营寨之后,杨逸才发现辽国的和谈副使竟然是越国公主。 她头戴一顶小巧的火狐帽,上身穿着紫貂外袍,内着窄袖绯色中衣,遮住了她那无限美好的身姿,下身着一条黑色长裤,把双腿衬得更为修长挺拔;秀眉细画,稍显丰厚的双唇不施胭脂却依旧润泽动人,从外表看,很难看出她的真实年龄,但那成熟的风韵却如醇酒一般醉人。 俩人曾有过一夜鱼水之欢,如今再次见面,竟是在这样的场合,四目交集时,俩人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杨逸猜不出为何是她出任谈判副使,但正如她曾经所说,俩人之间的交往与国事无关。 用于谈判的大帐设于几棵古树之间,帐内铺着华贵的地毯,东、西各设几案,宋居东,辽居西,双方落坐之后,开始还稍稍客气几句,一进入正式谈判程序,便再没有什么情面可讲,都是针锋对麦芒,寸土必争,寸步不让。 首先要争夺的总道义的大旗,双方就此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耶律俨道:“论大义,贵国暗中支持阻卜部,这分明是恶意挑起两国战争,大义有失在先。” 杨逸盘膝而坐,一身红色官袍让他显得极为清正严整,他游刃有余地答道:“错,耶律大人,宋辽两国互开榷场,允许两国百姓自由贸易,这是两国和议上明确注明的条款;贵国从未正式向我大宋通报过阻卜部是叛逆,就算我朝真有商人与阻卜部交易,也无可厚非;何况我国商人只是与横山羌族交易,商品最后流到阻卜部手上,只能怪贵国防备不严,岂能将罪责推到我大宋头上?” 越国公主杏眼圆睁,冷着脸驳斥道:“笑话,贵国哪位商人手上会有大量军械?这分明是贵国官方所为,杨大人再掩耳盗铃,不过徒惹人笑话而已。” 杨逸立即还以颜色道:“公主,这就更不能怪我大宋了,贵国禁止百姓向我国售马,我国想要马匹,只能高价从横山羌人手中购买;人家想要军械,我国只能用军械交易,连被我国视为绝密武器的‘霹雳瓜’,也被迫用来交易,说来这还要怪贵国限制马匹交易的政策啊!贵国害人害已,怪得了谁来哉?” 耶律俨本是仪观秀整,此刻面上却是一阵青一阵白,说来说去,千错万错都成了辽国的错。 大宋与阻卜部之间的勾当,有横山羌人来做幌子,再拿阻卜部之事纠缠,辽国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耶律俨正想改变策略,杨逸脸色一冷,先行反击道:“上次本官出使辽国,宋辽刚刚签定和约,墨迹未干,贵国却以我国支持阻卜部为幌子,趁我大宋国丧之时,联合西夏入侵我大宋;耶律大人精通诸学百子,试问趁人国丧之时举兵入侵,可是仁义之举? 贵国不仁在先,就别怪我大宋不义在后,武州之地我大宋是要定了,这将作为贵国背信弃义的惩罚和赔偿。” 坐在杨逸身边的覃桂子一言不发,他明知大宋最后终会做出一些让步,但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道理,他还是能懂的,杨逸突然强硬起来,不过是想获得更多的好处而已。 趁大宋国丧之时入侵,此事说到底确实是辽国理亏;耶律俨只能尽量辩驳道:“宋国支持阻卜部叛乱,我国早就派使节前往汴京抗议,宋国却置若罔闻,一意孤行;当时宋主突然驾崩,也未派使节前往我国报丧,我国在不知情之下按原定计划进兵,何来不仁不义之说?贵国趁我大辽内乱之际,攻占武州,这才是真正的不仁不义之举。” 不得不说,耶律俨这口才还真是超人一等,辽国明明是乘人之危,他偏偏能说得大义凛然。 杨逸冷笑道:“耶律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这三寸不烂之舌着实能把铁树说得开花,但事实就是事实,当时我大宋报丧的使节尚未到达辽国,贵国南院大王萧特末探知我主驾崩后,便悍然兴兵;这铁一般的事实,任耶律大人如何巧辩也抹杀不了,贵国行此不仁不义之事,使我国河北、河东两路无数村寨毁于战火,无数生灵涂炭,贵国若不予以道歉和赔偿,我大宋绝不会善罢甘休。” 殿内的空气一下子凝结下来,杨逸口气强硬,激得越国公主火气大盛;她霍然拍案而起娇斥道:“不善罢甘休又如何?杨大人以为我大辽就好欺负吗?去年我大辽只起南京道兵力,便轻松攻破三关,兵锋直指河间府;本着适可而止的原则,我大辽适时收兵,才免去宋国大难,若是我大辽尽起举国之兵,恐怕宋国早就灭亡了,何来杨大人在此大放阙词!” 越国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原来的历史上,金兵攻辽时,天祚帝曾让她出任过总后勤官,绝非无因。她这般拍案而起,大帐中顿时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杨逸也霍然起身,俯视着她冷冷地说道:“公主既然这般说,那咱们两国不妨再战一场,等真正分出胜负再谈。” “要战便战,我大辽何惧之有?”越国公主同样怒视着他,杏眼中火苗熊熊,丝毫不让。 第257章俘获公主 大宋面对辽夏两面夹击时,竟能取胜,并实际控制了辽国武州,让辽国颇为忌惮;如今辽国国内也不好过,灾荒不断,物价腾贵,民生极为困苦,且阻卜部的叛乱愈演愈烈,再不全力剿灭恐怕就要危及国祚了。 而大宋顾忌阻卜部崛起过快,危及大宋长远利益,也有意作些让步,好让辽国全力对付阻卜部;另外与辽国结束敌对状态,大宋才能全力收拾西夏这个心腹之患。 因此两国都有议和的意愿,在这种情况下,杨逸与越国公主之间虽然一时陷入了僵局,但在耶律俨的调解下,终究没在立即终止和谈。 只是杨逸和越国公主之间剑拔弩张,第一天的谈判根本无法进行下去,无奈,只能暂时中断,各自回营待明天心平气和之后再谈。 双方的营寨相隔里许,中间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草地,草地上长有少许树木,在春风吹拂之下,入眼处野花遍地,映着不远处的白沟河澄碧如带,景色极为怡人。 杨逸刚回到己方营寨不久,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铁蹄声,随即见到包般冲入帐来,大声并报道:“大人,越国公主带来一队人马,正在寨外挑战。” 杨逸还没说话,覃子桂面上已经现出紧张的神色,毕竟双方谈不拢,再起战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杨逸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子桂别急,一切有为兄在。” 杨逸说完随包毅出帐察看,只见寨门外一百辽军铠甲鲜亮,队形严整,个个高大雄壮、杀气腾腾;而这队辽军的主将身穿绯色窄袖袍服,外罩细鳞锁子甲,下穿青色长裤,脚踏黑色长靴;头戴银盔,上面一束翎羽迎风飘扬;这名主将赫然就是越国公主,她面如冠玉,背着长弓,手提长枪,显得英姿飒爽而不失妖娆。 见着杨逸出来,她黛眉微挑,玉面紧绷着,立即打马上来娇喝道:“杨大人善战之名久有耳闻,今日杨大人既然有胆大放阙词,让两国分出胜负再谈,此刻不知可有胆出战?若有胆,便请同样挑选一百人马,咱们就在此地分个高下;本公主若败,辽国将如你所愿,割让武州予宋国;若是杨大人落败,便请立即归还我武州。杨大人名满天下,不会连本公主一介弱质女流也不敢应战吧?” 越国公主这翻挑战之言,激起了宋军士卒极大的愤慨,杨逸在大宋如今是战无不胜的传奇人物,却遭到一介女流如此鄙视,怎不教他们怒火中烧? 包毅当即就抱拳道:“大人,请允许末将率五十人出战,若不胜,愿提头来见。” “包毅不得鲁莽,两国战和大事,岂能当作赌注。” 杨逸轻责一句,包毅想以五十人出战,这是起了轻敌之心,杨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越国公主善战,后来的天祚帝才把总后勤官交由她一个妇人来做,至少杨逸亲眼见过她林中射虎,箭法极好,绝不是那种长于深宫的柔弱公主。 杨逸纵马上前,大声说道:“公主殿下,两国战和事关重大,岂能这般儿戏?在我大宋,事关一州之地,无论是谁也无权用作私斗赌注,公主殿下请回吧,我不会答应你的挑战的。” 谁知这时越国公主突然摘弓引箭,两箭连发,直奔杨逸面门面来,两人只隔着一道寨门,距离不足五丈,杨逸做梦也没料到她敢突然放箭,匆忙之下躲得极为狼狈,箭矢察着他的头皮飞过,直接把他的官帽射飞了。 越国公主纵马飞退的同时,大声讽刺道:“战无不胜的杨大人原来也不过如此,徒有虚名而已,本公主今日若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越国公主说完还放声大笑,极尽羞辱之能事,此举彻底把营中宋军激怒了,纷纷大骂着张弓引箭,若非杨逸阻止得快,恐怕越国公主已经被射成刺猬了。 包毅红着眼再次说道:“大人,请允许末将出战吧!” 杨逸眼神一片冰冷,他自己何尝不是怒火中烧,念着往日那点香火之情,杨逸本不欲与她一般见识。 但如今他是代表大宋前来和谈,越国公主此如此当众羞辱,已不是他个人生死的问题,而是整个大宋都跟着受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再不有所表示,即便和谈成功,他回到大宋也必将为千夫所指,就算抛开这些不管,以杨逸的性格,也绝不允许一个娘们在自己面前如此蹬鼻子上眼。 杨逸大吼一声:“包毅!” “末将在!” “选一百人马,随我出战!” “喏!” 杨逸披挂整齐,带着一百怒发冲冠的士卒徐徐出营,越国公主这时尚且不放过羞辱他的机会,只听她再次高声嘲笑道:“大家快看,这便是名满天下的杨学士哩!被我射掉了龟壳,做不成缩减乌龟,总算肯出来了。” 辽国士卒听了无不仰天大笑,模样猖狂极了,丝毫没有把杨逸的一百人马放在眼里。 杨逸摆好阵形,对身后士卒吼道:“将士们,此战,非为我杨逸个人意气之争,此战!乃是为了大宋国体,为了大宋的荣耀!有敌无我!冲!” “有敌无我!” “有敌无我!” “有敌无我!” 一百铁骑军怒吼着随杨逸狂冲而出,蹄声有若奔雷轰鸣,宋字大旗迎风猎猎翻卷,去势如电,一往无前! 对面的越国公主同时娇叱一声,一夹马腹,长枪前指,率领着一百辽军迎冲而来。 这不是儿戏,这是真刀真枪的生死之战,一方眼中是嗜血的绿光,另一方眼中是熊熊的怒火,两队人马如两股飓风迅速地接近着。 狂奔的战马上,越国公主那矫健的身姿丝毫不让她身后那些八尺大汉,跨下的红色战马昂首奋蹄,直冲杨逸而来。 双方终于激烈的碰撞在一起,越国公主手上的长枪如毒蛇吐信,往杨逸胸膛疾刺而来,锋芒毕露,杀气森森,杨逸左手持盾一挡,右手长刀力劈而出。 锵的一声,越国公主一枪刺在铁盾着,碰出一串耀眼的火花,她一刺不中,身躯立即一矮,整个人飞快地藏到了战马的另一边,险险避开了杨逸那凌厉的一刀。 两马一错而过,杨逸不及回顾,前面一个满脸虬须的辽军已经挥刀狂砍而来,杨逸举盾于胸,飞一般仰躺在马背上,避过对方刀锋的同时,右手的大刀横挥而去。 “噗!”的一声,鲜血飞洒如雨,染红了他的半边身。 紧随其后的包毅等人,满目怒火熊熊,刀光如练飞舞,与每一个迎来的辽军奋力搏杀,刀枪的撞击声汇成了一片,飞洒的血花、滚落的头颅、倒地的马匹,悲声的惨嚎,再一次证实,这不是儿戏,这是以命相博的厮杀。 第一次对冲双方都有十多人落马,胜负难分,杨逸再次拨转马头,回头飞冲而去;对面的越国公主杏眼带煞,娇叱连连,她再次摘弓在手,嗡!嗡!嗡!数声连响,一支支劲箭如流星赶月般直取杨逸。 杨逸举盾挥刀,将射来的劲箭尽数挡落,双方接近一丈之时,他突然奋力将手中铁盾甩出,那盾牌就象一个旋转的飞盘向越国公主射去,同时他一夹马腹,乌云盖雪突然加速,如离弦之箭向前疾冲。 那铁盾一击之威何其猛烈,越国公主不敢硬挡,只得俯身躲避,而这时杨逸丈着乌云盖雪闪电般的速度,已经冲到过前,一刀力劈而下;越国公主仓促以枪招架,杨逸这一刀付上了全身的力道,“当!”的一声,越国公主只觉虎口发痛,长枪脱手飞去。 错身而过的瞬间,杨逸探身一抓,猛然抓住她的领子,硬是将她掳到了自己马上。 越国公主还待反抗,娇叱着一拳擂向杨逸面门。 杨逸将她身体向下一压,让她拳头无法触及自己的面门,然后切掌为刀,狠狠地击在她项部大动脉上,将她击昏过去。 主将被擒,辽军大乱,包毅他们趁机咆哮着大肆杀戮,没有丝毫留情,侥幸逃得一命的辽军再也不敢回身再战,如同一群丧家之犬向辽军营寨逃去。 包毅还待率军追杀,却为杨逸阻止,这是为大宋的颜面而战,颜面保住了,也就没有必要再把事情扩大,以至再次引发两国大战。 对越国公主这次胡作非为,杨逸极为恼怒,若不是顾及她的身份特殊,以及往日的一点香火情,杨逸说不定真会杀了她。 杨逸将她提回营中,将她拍醒后冷冷地说道:“公主殿下,这下你满意了吧?若是因此引发两国大战,一切责任全由你承担。” 越国公主挺身而起,犹自强硬是答道:“承担就承担,有什么了不起,我虽是女流,但绝不会做缩减乌龟。” “你……” 杨逸气极,冲上前准备给她两个巴掌,就在此时,帐外包毅再次并报说辽使耶律俨前来求见。 杨逸对帐外大吼道:“不见!包毅你去告诉耶律俨,有话明天谈判桌上说,现在越国公主是我军的俘虏,想要回公主不难,让他明天拿燕云之地来赎!” 第258章爱恨情仇 包毅将杨逸的话传给营外的耶律俨,耶律俨听说明天还可以继续谈判,这似乎意味着杨逸不想把此事扩大化,这让他放心了不少;辽国急于与大宋结束敌对关系,好全力应对阻卜部的叛乱,对越国公主的任性胡为,他也是有口难言。 如今越国公主被擒,若是让后方发兵前来救援,杨逸一但带着越国公主退回瓦桥关内,辽国只会更加被动,难不成到时又要与大宋全面开战? 既然杨逸同意明天继续谈判,耶律俨只能选择冷静处理,尽量不让事态扩大;杨逸是天下名士,事涉两国战和大事,他倒不担心杨逸会对越国公主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来。 为了两国大局着想,耶律俨只得让包毅转告杨逸,请他善待越国公主,然后先撤回营去了。 大帐里的越国公主,听杨逸说让耶律俨用燕云之地来赎她,气得黛眉直竖,怒极而笑道:“杨学士还真看得起本公主,你干脆让耶律俨拿整个辽国来赎本公主好了!” 杨逸深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望也不望越国公主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公主殿下!为两国大局着想,希望你安分一些,不要再作出这等挑衅行为,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 他刚要出帐,越国公主突然扑上来,又撕又咬,同时愤愤地叱道:“你何时念过旧情?你出使上京,我待你如何? 两国刚签定和约,你就故意远走漠北草原,与阻卜部那些叛贼联络,你连‘霹雳瓜’都给长辖底那叛贼,就是想让他们强大起来,就是想让他祸乱我大辽;你瞒得了谁?你这么做可曾对我念过一丝旧情?你这卑鄙无耻之徒,本公主与你誓不两立。” “住口!” 杨逸被她一口咬在手臂上,痛切心肺,他一把将越国公主掀开,怒声道,“我卑鄙无耻?几十个来,若不是你辽国在背后给西夏撑腰,西夏敢这么嚣张、敢一再侵犯我大宋吗? 你知不知道,我西北多少边民死于战火之下?你们辽国能做初一,就不许我大宋做十五吗?” 越国公主娇颜带煞,状若疯狂,继续扑将上来怒斥道:“这能怪我大辽吗?若不是宋国一再窥伺我南京道,我大辽用得着让西夏去牵制你们吗? 你宋国尚未立国,石敬塘就已将燕云之地割让给我大辽,燕云之地与宋国何干?宋国却几度北伐,念念不忘想窃取我燕云之地,我大辽又有多少百姓死于战火你知道吗?” “笑话,抛开燕云之地是我华夏故土不说,自澶渊之盟后上百年,我大宋谨守盟约,何曾侵犯过辽国? 反倒是辽国屡屡趁我大宋处境艰难之时,大军压境,讹诈勒索,仁宗年间,趁李元昊入侵之机,你辽国发兵十万,逼迫大宋增加十万贯岁币;神宗年间,你辽国又趁我西北战事正酣,前来勒索代州以北之地,平时辽军更是肆无忌惮地进入宋境伐木、打草谷,别说这些你不知道;你们辽国信守盟约了吗?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兄长吗?” “还不是你们北伐在先?” “当初大宋北伐时,两国未定下盟约,双方有战争事属平常;但既然订下盟约,就应该遵守,你辽国遵守了吗?” “我们怎么没有遵守?哼,你这是强词夺理,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为什么偏偏是你?你这混蛋。”越国公主理屈词穷,恼羞成怒,纤腰一扭又扑上来要与他拼命。 杨逸一把捉住她打来的拳头,寒声说道:“公主殿下,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越国公主就像头疯狂的母狼,眦牙列齿地娇斥道:“你不客气又怎么样?谁让你客气了,有本事你打死我!” 如果说越国公主是头疯狂的母狼,那此刻的杨逸就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狼,他一下子将越国公主扯过来,双手反搌向后,压在几案上,三两下扒下她的裤子,露出一个白花花的粉臀儿! 啪啪啪!清脆的响声接连不断,在越国公主痛呼声中,那粉臀上迅速浮现出几个红色的掌印来。 这般羞辱越国公主如何受得了,她不顾双手欲断,强行转过身来对杨逸又撕又咬;杨逸一不做二不休,一下子捉住她的脑袋,照得那丰润的双唇狠狠地吻了下去,越国公主激烈了挣扎着,张嘴咬破了他的舌头,腥咸的鲜血流入俩人口;杨逸不管不顾,受伤的舌头仍旧在她檀口之中肆意的搅动着、掠夺着,一手紧紧地搂住她,一手扯开了她上身的细甲,然后探衣而入,握住她那对丰硕的,狠狠地蹂躏起来。 越国公主下身被扒光,上身也是衣衫半解,一片零乱,若隐若现的在他手里痛并快乐着;她长发披洒而下,玉面含煞,身体的本能被激发后却又带着一种妖媚的嫣红,成熟的风韵中有着让人充满征服欲的野性美。 激烈的长吻让人快要窒息了,俩人重重地喘息着,肺部快要炸开了一般,越国公主不甘示弱,双手扯开了他的衣袍,在他身上又揉又抓;杨逸双手一托她的粉臀,将她压到几案上,虎躯狠狠地压上去,怒龙对准那溪水潺潺的洞口猛然一送! 越国公国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哼,一双白皙的迅速缠上他的腰部,一场激烈的搏斗终于进入……大帐外暮色四合,沉沉的黑纱遮住了树林和营寨,只有不远处的白沟河如同一条银色的飘带,缓缓地流动着。 大帐内,越国公主半裸的躺在软榻上,秀发被香汗打湿了,脸上红潮未退,白玉般的大腿曲卷着,散开的衣裳根本遮掩不住那无限的春光,样子说不出的淫糜。 她无力地抬了抬玉臂,扯过一张薄毯盖住自己的身体,美目之中含着隐隐的泪光,仿佛喃喃自语般说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别人怎么做我都可以不管,可为什么偏偏是你?” 一滴清泪从她美丽的面颊无声地没落下来,杨逸于心不忍,伸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慨然叹道:“我是大宋的官员,所作的一切自然要从大宋的利益出发。” “可是大宋的官员那么多,为什么不是他们去联络阻卜部,为什么偏偏是你?而我为什么又会喜欢上你这个给大辽伤害最大的混蛋?为什么……” 越国公主说着说着,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滑落,两人这段孽缘夹杂在国仇家恨之中,注定将是摧人肝肠之事。 她起初带兵前来,是真想杀了杨逸,若不是杨逸躲得快,那两箭已经要了杨逸的命了。 她爱杨逸,但也正因为爱,才更加恨! 得知肆虐辽国的阻卜部,竟是杨逸在背后策动大宋给予支持后,她就恨不得立即杀了这个薄情寡义的混蛋,亏得自己如此待他,他却这般算计辽国。 可是此刻,她却分不清自己是爱还是恨;恨他,为什么又任他摆布,与他忘情的恩爱缠绵;爱他,为什么又恨不得杀了他? “公主,你只是一介弱女子,国与国之间的事,本不应由你来承担,我不忍心伤害你,但作为大宋的官员,我又必须为大宋的利益考虑,你还是回上京城吧!好好地做你的公主,别再为这些事忧心。” “弱女子又怎么样?我是大辽的公主,就得为大辽的百姓着想,你支持阻卜部叛乱,致使我大辽生灵涂炭,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这些。” “可你这般胡闹,真是为辽国百姓着想吗?你应该比我清楚,你辽国为什么这么急着来找大宋议和,你如今的所作所为,若换作别人出任大宋谈判使者,早就拂袖而去,两国可能因此再起大战,这是你希望得到的结果吗?” “若是换了别人作和谈使者,我也不会这样,谁让来的偏偏是你这个混蛋,我这般待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大辽,你还想让我如何?” 眼看俩人又要吵起来,杨逸伸手将她搂入怀内,柔声说道:“两国之间的大事,不是你我俩人能左右得了的,当初你也说过,咱们之间的这份感情与国事无关,你难道忘了吗?” 越国公主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越发伤心地说道:“我没忘,可是我真不希望与你成为敌人。” “我们个人算不上是敌人,我们只是为各自的国家尽力而已。” 越国公主哀哀地哭泣道:“你就不能看在我的情分上,作一些让步吗?” 杨逸咬了咬牙,狠下心肠答道:“不能,你要清楚一点,即便我答应了也没用,我大宋朝廷是不会答应无谓的让步的。” 越国公主突然用力推开他,娇颜一整,收住哭声坐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物一边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明天谈判桌上再见,你要为宋国半步不让,我也要为我大辽寸土必争。” 杨逸默默地看着她穿起衣裳,并不阻止,只要她不再胡闹,杨逸也不打算真拿她当作胁迫辽国的筹码,或许,这是自己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杨逸亲自将她送出营,看着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259章围魏救赵 每一次新皇登基后都会开恩科,而恩科取仕的考题,往往包含着朝廷大政的走向,像绍圣元年那道考题,甚至可以是说新党施政的纲领。 而朝廷取仕的偏向,最容易引导读书人思想取向;若是朝廷注重诗词歌赋,读书人必定是终日寻章摘句,吟风弄月,以其有好的诗词让自己名传天下,打动主考官。 朝廷取仕若是注重经世实用的时事策论,你要金榜题名,总不能再去皓首穷经,死背经史子集;你必须走出书斋,关心时事,观察民生,熟悉施政之道。 因此说,朝廷取仕侧重的方向,是引导、改造读书人思想的最力的方式。 韩维和范纯仁虽然不象吕大防他们一样,全盘否定新政,但对朝廷现在施行的新政同样不是全部认同;特别是官绅一体纳粮这一条,他们认为这么做过于激进,对旧有的官绅阶层伤害过深,而一个国家是靠官绅阶层来治理,这种过激的新法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实在难料。 现在新法虽然强行施行了两年多,民生有了很大的发展,新开垦的土地迅速增加,朝廷岁入更是成倍增长;但这并不能打消范、韩等人的疑虑,因为新政在许多地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变相抵制,施行变样的也不在少数;章惇对那些反对新政的地方官员施以铁腕手段,大肆贬谪罢官;朝廷上次对御使台大加肃整后,派遣了大量的御使前往地方巡察;这种情况下,依然无法杜绝新法在许多地方施行过程中走样,可见官绅阶层对新政的抵触情绪有多强烈。 这种不能顺应民意的新政,在范、韩等人看来,即便是强硬施行,也必不能长久;这让他们觉得有必要在这次恩科上做些努力了。 范纯仁是礼部尚书,没什么意外的话,主考及试题本应由他来负责,但这却不是绝对,历届礼部试中朝廷也有让其它重臣来担任主考的。 新政现在施行不久,从章惇让周邦彦出任太学正的动作来看,新党已经着手争夺后备人才事宜,还会容许他们插手这次恩科吗? 韩维和范纯仁为此商议了一翻,觉得只有取得绍圣皇后的支持,才可能拿到主考的差使,想要绍圣皇后支持,同样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坤宁宫里,韩碧儿由一个宫女引路,刚刚入得殿来。自杨逸返京之后,刘皇后再也没有找借口招她入宫过,如今杨逸去了河北与辽国议和,她只得再次招韩碧儿进宫问策。 她要问的正是有关立储之事,几个月来,一直是韩碧儿在此事上为她出谋划策,因此也没什么好避忌的了。 随着时间越久,刘皇后越发焦急,一但赵似长成,自己就得还政,到时自己的儿子就真的没指望了,偏偏杨逸对此事似乎不怎么上心,她心里就更加不安了,这让她再次想起了韩碧儿。 韩碧儿前思后想之后,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要想立储,只能依靠新党,但是皇后娘娘对他们一向过于依赖,又必然会让新党轻视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有必要提醒一下他们,谁才是大宋的主宰,这样在立储一事上,或许皇后娘娘才能顺利达成心愿。” “哦!你快说,该如何提醒他们?” 韩碧儿悄悄看了看小菊抱着的赵捷,眼神很快别开,心里突突乱跳,她暗暗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皇后娘娘,眼看礼部试的日期不远了,想必主考官的人选定然倍受关注。” 韩碧儿说到这,便停住不言,而刘皇后已经豁然开朗,大喜之下,赏赐了韩碧儿许多珠玉珍玩。 韩碧儿心中却欢喜不起来,此事她未得杨逸首肯,只是看到赵捷后凭着隐约的猜测,给刘皇后出了这个主意。 将来杨逸回来,对她来说还不知道是祸是福呢?现在别看她十分风光,但韩碧儿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来自于杨逸,若是引起杨逸的反感,她的下场将会非常凄惨。 她谢过刘皇后的赏赐,满怀心事地出宫去了。 第三天的朝会上,礼部郎中罗仲春提议选定恩科主考官;张商英等人立即举荐李清臣为主考。 刑部侍郎郑雍和吏部尚书韩维等人则举荐范纯仁。 李清臣与范纯仁无论是才学、或者声望都相差不大,两人虽然施政理念不尽相同,但自身的品格都是一样受到世人称道的;王安石政时,范纯仁认为大部分新政对百姓盘剥过烈,他反对,司马光等人当政时,大搞政治迫害,他也坚持本心,力图劝阻。司马光不管好坏,一概废除新政,他也曾出言反对。 而李清臣认同新政,但在王安石当政时,他却不往里凑以图高位;等新党倒了,他一个人却毅然站了出来驳斥司马光,力图挽救新政。 可以说他们两个人都是能坚持本心,为公忘私的人;不管持何种政见,他们自身的品格都无可挑剔。 李清臣在新党中得到更多的支持;范纯仁身为礼部尚书,在主考官人选上本身就具有很大的优势,当然,主要是绍圣皇后没有表态,因此主考官的人选一时僵持不下。 压下此事后,御使刘海突然再次提起立储之事:“启奏陛下,绍圣皇后,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同理,储君也同样关系到国家安危,过去发生祸乱往往都是由于未能及时策立储君,为宗庙社稷计,储君也应尽早策立。” 刘海此言一出,殿中大臣还不及议论,御使罗定又站了出来奏道:“陛下,绍圣皇后,常言道君无戏言,当日陛下登基喜诏之中,曾宣告天下,绍圣皇后若诞下先帝龙子,便策立为皇储,如今先帝龙子已经八个月大,陛下若再不立储,恐为天下人非议,为使陛下仁德无损,臣奏请陛下立储,以平天下万民之流言蜚语。” 虽然朝中大臣都知道,迟早刘皇后会重提立储之事,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众人还是感觉有些措手不及;三省执宰,六部高官之中,除了蔡京和林希出班表示支持立储外,其他人都沉默以对。 珠帘后的刘皇后看到立储之事果然受到冷遇,心中大为不快,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赵似,不言不动。 御座上的赵似此刻已经是坐立不安,当初那道登基喜诏虽然不是由他拟定,却是以他的名义公布天下了,此时他若否认此事,就等于是言而无信,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其实他本性酷似朱太妃,非常懦弱,谨守本分,对皇位也从未起过窥伺之心;去年登上皇位,完全是新党出于新政的考虑,把他扶上来的,就他个人而言,与其做这个傀儡,他宁愿做个安闲的王爷。 便是朱太妃,也婉言劝他主动放弃皇位过,原因很简单,如今整个皇宫都在刘皇后控制之下,而刘皇后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赵似本性柔弱,毫无主见,本不是人主之相,而且外朝又无得力援手,处于这深宫之中,朱太妃担心这样下去,会危及他的性命,是以反倒劝起赵似来。 如今在朝堂上被这么一挤兑,赵似想起自己娘亲的话,顿时满心惶然,脸色窘迫难安,他懦懦地说道:“朕……朕才疏德薄,难及先帝万一,如今先帝子嗣康健聪颖,龙璋凤姿,朕自应兑现当初所言,禅位……” “陛下!不可!” 未等赵似说完,范纯仁就快步出班阻止,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之前赵捷居住的隆福宫一度传出夜有赤光,便让他们忧心忡忡,哲宗驾崩,兄终弟及,这本是国祚正常的延续;但近期各地常有祥瑞传上来,加上赵捷的隆福宫时有赤光,他们为官数十年,岂会不知绍圣皇后要做什么? 若是哲宗驾崩前赵捷出生,立他为帝范纯仁等人不会反对,但现在既已正式策立赵似为帝,绍圣皇后却还有非分之想,这必将让大宋的朝局陷入不可预测的动荡。 只听范纯仁正颜奏道:“陛下是顺应天意正式登基的天子,自登位以来,勤勉好学,持身仁正,未曾有一件失德之事,陛下帝位授命于天,岂能轻言禅让?” 范纯仁说得大义凛然,朝堂上除了蔡京和刘海等人出来辩驳一翻,章惇、许将、苏颂等人都没有就此事表态。 这让刘皇后暗暗恼火,她突然打断大殿中的争辩,波澜不惊地说道:“各位大臣不必争了,立储之事,便由官家将来决定便是,不急于一时;倒是恩科在即,主考官的人选拖延不得,我思量再三,礼部掌天下贡举,范尚书德才兼备,出任今科主考正为合适,此事众位大臣若是没别的意见,便就此定下来吧,也好安天下士子之心。” 刘皇后此言一出,包括章惇在内,一干新党成员无不暗惊,科举考试牵涉重大,一道试题往往被天下人解读成朝政的走向;此翻若让范纯仁出任主考,天下人甚至会以为风向有变,从而更加有恃无恐地反对新政。这对新政以及新党都是极为不利的。 刘皇后这分明是恼怒新党没有为赵捷说话,以此反击,而且这种反击就连章惇也暗暗心惊,刘皇后掌握着摄政权,掌握着玉玺;虽然她也需要朝中大臣支持,但新党更需要她的支持。 一但她倒向旧党,就象当初高滔滔一样,对于新政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第260章如此谈判 第二天一早,宋辽双方又各自持节出营,衣甲鲜亮,队列严整,踏着小碎步奔向中间的和谈大帐。 杨逸出使上京时,可以说第一个接待他的便是越国公主,从上京前往藕丝淀的路上,俩人几度畅饮论文,昨天杨逸能放回越国公主,在耶律俨看来并不奇怪;其实两国互派使者时,也经常会有各种不同形式的挑战和较量,只是昨天越国公主在辕门突然放箭射杀杨逸,这行为过分了;好在杨逸没有计较,还是把越国公主放了回来,这让耶律俨大松了一口气,今天再度见面,他对杨逸显得更为客气了。 杨逸目光扫过越国公主,她今天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契丹胡服,胸襟之上绣着一只金色的孔雀,这种胡服为了方便骑射,颇为紧身,把她那窈窕的身材曲线全部勾勒了出来,双峰高耸,细腰丰臀,双腿笔直修长,无比的动人;她腰配宝剑,脚踏长皮靴,寒着一张俏脸,看也不看杨逸一眼,很难想像,她昨晚还在杨逸身下婉转承欢、抵死缠绵过。 双方寒暄过后,各自据案落坐,经过第一天首轮谈判,今天再没什么客套,直接就切入正题。 耶律俨神色肃然地说道:“此次本使代表大辽,怀着十分的诚意而来,希望重续两国百年和睦相处的佳话,希望宋国也能拿出和谈的诚意来,归还我武州之地以及全部百姓,两国还以从前的边境线为界,互不相犯,互通有无,重作兄弟之国。” 杨逸大概厌倦了无休止的争辩,他目光落在越国公主脸上时,似乎不自觉间变得柔和起来;他朗声对耶律俨说道:“宋辽本是兄弟之邦,数十年来皆能和睦相处,两国百姓互通有无,交往密切,我仁宗皇帝与贵国兴宗皇帝更常有书画相赠,至今传为美谈。 念及两国旧日情谊,大宋不为己甚,为表达我方与贵国和睦相处之意,武州之地可以交还贵国;但贵国去年背信弃义,趁我大宋国丧之时,联合西夏夹击我大宋,在大宋河北、河东之地大肆烧杀抢掠,给我国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因此,贵国也必须拿出切实的诚意才行。” 一听杨逸口气松动,耶律俨心中暗喜,现在形势对辽国大为不利,大宋完全掌握着主动;大宋可以拖下去,辽国却不行,必须尽快结束与大宋军事对峙的紧张状态,才能集中全力剿杀已经成为心腹大患的阻卜部。 越国公主见他望向自己时,眼神中多了一分柔和,再听他说出这翻话,芳心微微一动,看来这混蛋也并非一点不念旧情;她悄悄瞄了杨逸一眼,自己那寒傲似冰的表情也不觉变得柔和了些。 耶律俨立即接口道:“杨学士所言极是,遥想当年,贵国仁宗皇帝与我大辽兴宗皇帝,一个擅长飞白书,一个擅长花鸟画,两位仁德君主常遣使互增书画,亲如一家,两国兵戈不起,此等盛世景象着实让人神往,今次…….” “倒也未必!” 杨逸毫不留情面地打断耶律俨的美好追忆,话锋一转道:“耶律大人也不必尽挑好的说,两国君主当初时有书画互赠不错,但也并非兵戈不起;庆历二年春,贵国兴宗皇帝趁李元昊犯我西北之机,带甲十万,兵压河北,复又遣使刘六符向我大宋勒取三关之地,此等作为可不像耶律大人说的盛世太平景象啊!” 耶律俨被杨逸这么一驳,不禁大为尴尬,他虽然有话回应,但今天杨逸语气好不容易有些松动,一但为此争持,又怕再次陷入昨天那样的僵局。 耶律俨打算息事宁人,不等于越国公主能忍下这种讽刺,只见她手按剑柄,杏眼含煞冷笑道:“杨学士孤陋寡闻,可笑之极,兴宗时期我大辽捺钵地四季不定,行帐移往南京道事属平常,怎么就算是带甲十万,兵压河北了?请问杨学士,当时我大辽可曾有一兵一卒侵犯宋境?” 覃子桂抢先驳道:“但当时辽国趁我大宋陷于西北,大军压于河北边境,复又遣使讹诈三关之地却是事实,贵国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越国公主柳眉一挑,满带嘲弄地斥道:“什么叫趁火打劫?我朝大军驻于我大辽境内,干宋国何事?再说遣使索要三关之地,要你们就给啊?你傻啊?若是这样,我现在向你要汴京,你给不给?” 这下轮到覃子桂被驳得面红耳赤,直喘大气,说来确实让人郁闷,当时辽国确实未曾入侵宋境,兵压边境后派使前来讹诈,大宋生怕两面开战,虽没割让三关十县,却迫于压力增加了十万贯岁币,同是改“赐”为“纳”;辽国的行为确实就是在趁火打劫,但人家只是诈一诈,你就乖乖的把岁币奉上,也只能怪你自身软弱。 杨逸向覃子桂微微颔首,以示稍安勿躁,然后转头对越国公主洒脱地笑道:“公主殿下既然这么说,那咱们也无须多谈了,一切凭实力说话;贵国若有本事,直下汴京我朝也无甚好说,同理,武州是我大宋凭本事夺得,便是我大宋的了,贵国不服,尽管发兵来夺。告辞!” 什么叫形势比为强,这就叫形势比人强,当初辽国势强,前来讹诈,大宋不得不低头;现在刚好掉了个个儿,大宋占尽优势,辽国就要有忍气吞声的思想准备,这就是现实。 “夺就夺!欺我大辽无人吗?有本事咱们今日再战一场!” 越国公主被杨逸把话直顶到肚子里,一口气喘不过来,俏脸一片铁青,气得拔剑而起,娇叱一声出剑如风,一片桌角应声而断。 耶律俨连忙上前劝阻,他也是有口难言,他虽是正使,但越国公主身份比他高,凭耶律俨根本压制不了她;本来今天杨逸已所有松动,结果越国公主忍受不了半点委屈,再次把大好的局面弄僵。 如今一个要走,一个拔剑相对,把耶律俨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不光大帐内这般光景,大帐外同样不妙,双方的士卒昨天就见过血,此时再听大帐内有宝剑出鞘之声,立即也各自戒备起来,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引发一场血战。 耶律俨满头大汗,好话说尽,杨逸最后才同意明日再谈,就此拂袖而去。 回营的路上,覃子桂欲言又止,杨逸呵呵地笑道:“子桂不必担心,我猜想越国公主已经料到咱们有议和之意,她与耶律俨一个演红脸,一个演黑脸,不过是想磨掉咱们的耐性,好为辽国争取更大的主动。我岂能如她之意,咱们不防慢慢磨,看谁先失去耐性。” 覃子桂笑了笑答道:“有任之兄在,一切便由任之兄作主,小弟不急!” “哈哈哈,就怕你急着回京抱你那小娇妻,不急就好!” 俩人轻松地回到大营,不久越国公主竟又带着二十人前来挑战,不过今天比的不是战阵厮杀,而是射猎,双方各出二十人,以半天为限,以射到的猎物多者为胜。 杨逸欣然应战,要耗咱们就耗,谁怕谁? 他让包毅选了二十名箭术高明的士卒,奔驰而出,白沟河两岸茂树丛生,幽林深邃,各种走兽出没无常,正是天然的好猎场;几十人飞马驰骋,很快就烟没于层层密林中。 杨逸与越国公主较着劲儿,俩人的坐骑都是千里良驹,快如闪电,争逐着一只麋鹿飞驰而去;杨逸箭术差强人意,便故意纵马挡住越国公主的射击角度,气得越国公主差点想从背后给他来上一箭。 林木飞退,马骔飞扬,俩人也不知争逐了多久,后面的士卒早已经不知所踪;前面古树越来越密,春草萋萋,无比繁茂,最后那只麋鹿消失在茫茫丛林之中,谁也没有猎到;越国公主大怒,拔剑砍来,杨逸洒然挥刀便挡,这下骑射演变成了骑战。 越国公主毕竟是女流,骑战不及杨逸,但她丝毫不留手,剑剑直取要害;见她真的以命相搏,渐渐地杨逸也打出了真火,长刀猛劈猛砍,震得越国公主双手酸软无力,最后宝剑被震飞出去。 杨逸大刀架到她的脖子上,越国公主气哼哼道:“你这卑鄙的混蛋,箭法不行就认输,故意挡着别人算什么本事?” 越国公主气喘吁吁,她那紧身的胡服本就把身体曲线勾勒得玲珑毕露,此刻香汗细细,脸色潮红,酥胸起伏如涛,更是无比的动人。 杨逸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扫荡,怡然地答道:“兵者,诡道也!为了战胜对手,使些手段再正常不过,公主何必小题大做?” “去死吧你!”越国公主娇斥一声,脖子一挺,反而向他的刀口撞来。 杨逸可不想真伤了她,连忙收刀,越国公主趁机扑身过来,一肘子撞在他的腹部上,杨逸被撞得胃里一片翻腾,临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双双摔落马下。 地上青草没膝,即便这样,被压在下面的杨逸也不好受,背部着地时,再次震得他头晕眼花,这可把他激怒了。 他一下子将越国公主掀翻在草丛里,对着她那挺翘的香臀狠揍,越国公主翻过身来,双脚狠狠地蹬向他的下巴,若被踢中的话,杨逸非丢了半长命不可。 他迅速抓住越国公主的两条腿,用力向两边一分,然后扑身上去,狠狠地压在她那凹凸有致的娇躯上,对着她那丰润的香唇狠狠地吻下去;趁着她大口喘息,杨逸的舌头一下子搅入她檀口之中,手上也没闲着,迅速地解开她的外衣,然后将那粉红色的裹胸向下用力一拉,捉住那双活蹦乱跳的硕乳狠狠蹂躏起来。 越国公主拼命地挣扎着,奈何身体被他重重地压着,无法起身。 茂密的草丛剧烈地晃动着,就如猛兽在其中扑腾,两只无主的良驹悠闲的在不远处吃草,不时好奇地向晃动的草丛张望两眼;透过青幽的草色,隐约可见一具无比妖娆的玉体跪趴在草丛里,白花花的粉臀高高厥起,后面还攀附着一具壮硕的身体,草丛剧烈地晃动着,一阵阵哀哀的悲吟不断传出…… 第261章讨价还价 瓦桥关外的和谈还在消磨着双方的耐性。 第一天谈不拢武斗;第二天谈不拢比射猎;第三天谈不拢比马球;第四天谈不拢继续射猎;第五天谈不拢比摔跤;第六天谈不拢又比射猎;第七天谈不拢比蹴踘;第八天……谈判比拼的是水磨功夫,拖延几天很正常,耶律俨白天像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地从杨逸这儿挤取利益;晚上就轮到越国公主挤了,把杨逸挤得欲生欲死,不知天南地北。 杨逸白天黑夜被轮翻挤着,到第十天时终于不堪忍住,坐上谈判桌不久,他就开始妥协了。 “去年十多万辽军入侵我大宋河北、河东两路,肆意燃杀抢掠,致使我国百姓死伤无数,家园尽毁,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辽军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必须对我大宋做出补偿,否则辽国休想收回武州之地,更别指望我大宋与辽国修好,两国只有血战到底。” “血战就血战!” 越国公主再次拍案而起,这回耶律俨眼疾手快,迅速拦住她,对杨逸说道:“两国既然有意修好,杨学士有何条件不妨先提出来,这样也好尽量达成谅解,使两国重归于好,避免再次生灵涂炭。” 杨逸一拂大袖,正色地说道:“一,辽国与西夏断交,不得再支持西夏与我大宋为敌;二,辽国要以十五万匹战马,十万头牛,赔偿我大宋的损失,我大宋不为己堪,将武州之地还给辽国,双方以绍圣元年的边境线为界,互不侵犯,重开榷场,允许两国百姓自由交易商品;三,今后每年辽国要赠我大宋二万匹上好的战马,而我大宋每年也赐岁辽国岁币十万贯,绢两万匹,以示两国礼尚往来……” 越国公主不等他说完,立即斥道:“你做梦!十五万匹战马,十万头牛,你怎么不去抢?” 杨逸波澜不惊地说道:“公主殿下此言差矣,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岂会去抢他人东西,倒是你那驸马萧特末,去年退兵之时,大肆抢掠我大宋瀛、莫二州;抢劫的问题你应该去找他探讨,他可比我在行多了!退一万步来说,也根本用不着我大宋去抢,自有人去抢;本官听说阻卜部前年就从辽国西部群牧司抢走了十万战马,公主殿下不愿将这些战马赠予我大宋,反而愿留给阻卜部去抢吗?” “你……” 越国公主肺都气炸了,特别是杨逸拿萧特末来反击,让她如何接受得了;但杨逸说的偏偏是事实,萧特末当初确实大肆抢掠了一翻才退兵,虽然当时两州百姓逃得差不多,但还是能抢到不少东西的;再者杨逸这时提起阻卜部,等于是巧妙地提醒她,如今辽国面临的是怎样的困局,别以为大宋不知道。 耶律俨再次把越国公主安抚住,如今已经进入具体的讨价还价阶段,可千万别再弄砸了。 杨逸虽然漫天要价,不是还可以落地还钱嘛! 耶律俨也是一脸严肃地答道:“杨逸士此言差矣,两国战争,就粮于敌是常事,杨学士当初侵入我辽境,于易水伤于数万军民,我大辽不是一样不予计较吗? 如今大宋开口就索要战马十五万匹,牛十万头,这也太过分了,传扬出去,他国会如何看待贵国? 我大辽念及两国百姓,不忍再起兵戈,诚心来与贵国议和,这样吧,我大辽便赠贵国牛马各五万匹,贵国退出武州,放回我武州所有百姓,两国从此互不侵犯,重为兄弟之邦,杨学士以为如何?” “不行?我大宋议和的诚意已经足够了,去年辽国十数万大军将我河北、河东几乎践踏成白地,我大宋遭受的损失何止是十五万匹战马,十万头牛可以赔偿得了的? 如今我大宋索要的不过十分之一的赔偿,已经是作出最大的让步,这也是我大宋最后的底线,耶律大人若是还想得寸进尺,那就休怪本官真的拂袖而去了。” 杨逸义正词严的说完,果然站起身,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耶律俨也知道火候以到,杨逸开出的价码大概已经接近宋国的底线了,应付起来必须谨慎,否则真将大宋激怒,和谈又会象去年一样无限期地拖下去;两国不议和,辽国虽然也可以抽调兵力围剿阻卜部,但去年辽国做了初一,万一宋国也做十五,趁辽国抽调兵力之后,大举入侵辽国西、南两道,到时辽国顾此失彼,别说剿灭阻卜部,恐怕燕云之地都危险。 耶律俨正襟危坐,如临大宾,轻轻一摆手说道:“杨学士请坐下谈,贵我两国百年交好,直到这两年才因种种误会再起战事,不如这样,为了修补两国之间的裂痕,使两国重归于好,我大辽原赠大宋战马七万匹,牛五万头,贵国还我武州之地。” 杨逸也不就坐,站得笔挺如松,淡然说道:“其实贵国这些年灾荒频发,国内民生困苦,各部又叛乱不休,特别是阻卜部已成心腹大患,急需剿灭,这些我大宋都清楚;念及两国百年兄弟情谊,大宋实在不忍为难贵国,这才同意与贵国议和罢兵,所提出的赔偿,也不过是贵国去年给我大宋造成的损害的十分之一,我大宋可以说已经仁至义尽了。” 耶律俨听了杨逸这翻话,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实在已经难以平静,杨逸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但每一句话都点在了辽国的死穴上;而杨逸没有提及的,还有辽国内部各个利益集团的倾轧,这才是最要命的,若是辽国能众志成城,其实就算同时面对阻卜部的内乱、和大宋的军事重压,也未必处于弱势;但众志成城偏偏是辽国现在最难办到的事,除非也像大宋一样,有一个赵煦那样坚毅的君主,有一个章惇那样的铁血宰相,对国内各种利益集团也来几次暴风骤雨般的大清净。 赵煦虽然只亲政两年多就驾崩了,但他却给大宋留下了一个比较明朗的朝堂;大宋的拳头可捏紧,可以狠狠地朝一个方向击出,去年应对辽夏夹击,大宋能顶住巨大的压力而最终取胜,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而辽国现在缺少的,正是把拳头捏在一起的能力;耶律洪基老而昏溃,连选拔大臣都是通过掷骰子来完成,加上辽国国内各部族成分复杂,几场大败下来,辽国内部就象一团乱麻,女真、海东、室韦等部族各怀异心,辽国目前的情形与大宋判若云泥。 耶律俨思绪万千,越国公主俏面紧绷,眼中不经意间露出一抹委屈和无奈,她寒声说道:“七万匹马,五万头牛,也是我大辽最后的底线,若大宋尚不知足,两国只有拼个玉石俱焚。” 杨逸目光落在她脸上,很快又移开,悠悠一叹道:“十二万匹马,七万头牛,以此来修复两国的关系,我大宋仁至义尽!仁至义尽了!” 耶律俨也不再客套,严词说道:“八万匹马,五万头牛,贵国交还武州及所俘百姓。” 耶律俨一再强调“百姓”,是因为当初大宋出击武州太突然,武州数万百姓未及逃离,全被宋军俘虏;而萧特末猛攻三关数天,大宋在三关附近早以坚壁清野,做好了决堤准备,因此萧特末根本没抓到什么俘虏。 耶律俨生怕杨逸以武州数万百姓另向辽国开价,因此每次都会强调一并交还武州的百姓。 双方让步的空间越来越小,几乎是一匹马一匹马的争,一争就是半天,争得口干舌燥;眼看越国公主又要发飙了,杨逸望了望她,目光一下子显得极为无奈,再次长叹道:“上次我出使辽国,耶律大人和公主殿下对本官都多有照应,本官一直感激于心;今日无以为报,便九万匹战马、五万头牛吧,这已经低于我大宋的和谈底线,本官回到东京不知要遭受多少弹劾,二位若再不满足,本官只能上报我皇,另派使节来谈了。” 杨逸说得极为真挚,旁边的覃子桂突然满脸涨红的站起身,梗着脖子对杨逸寒声斥责道:“杨大人,你这是做甚?国之大事,岂能让你用于酬谢私人情谊?朝廷给我们的底线是十万匹马,五万头牛,你这般擅作主张,本官非要参你一本不可,哼!” “覃大人!覃大人……”眼看覃子桂这个副使带着怒火拂袖而去,杨逸连忙起身追出帐去,又是作揖,又是……. 别人听不到他在和覃子桂说什么,但那显然是低声下气求人的样子! 半盏茶时间之后,覃子桂脸上怒气依旧未消,甩开杨逸的手,扬长而去。 杨逸阴沉着脸走回来,对耶律俨和越国公主说道:“本官仁至义尽,二位,算了,本官告辞,和谈之事,相信不久我大宋会重新派人前来,请二位静侯几日。” 杨逸说完,长身向两人深深一揖,脸上神色极为凝重,转身便出帐而去! 越国公主芳心一阵悸动,十万战马虽然多,便对辽国来说也不是不能承受,毕竟辽国别的没有,就数马牛羊多,人家杨逸奔袭锡斡井,一次还带回十多万头马牛羊呢! 难道杨逸真是看在自己的情分上,才不顾大宋底线而作出这样的让步? 越国公主看着他离去时那沉重的背景,一时心潮起伏难平。 耶律俨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事情已经谈到这一步,绝不能让杨逸走,若是大宋重新派别的使者来,结果如何鬼才知道. 第262章恰似你的温柔 宋辽两国的和议总算敲定下来了。 盟约敲定的当天,越国公主再次邀杨逸比射猎;俩人在深林中几翻抵死缠绵之后,一同坐在白沟河边,清澈的河水漠漠地向东流去,水面上偶尔传来一串鸟儿的鸣叫,寂寂的河边草地上,越国公主扑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 不管如何,辽国现在深陷困局,杨逸要负很大的责任,若不是他联络阻卜部,给阻卜部大力支持,也不会让阻卜部成为辽国心腹大患。 但换位想想,这又能怪杨逸吗? 辽国一直支持西夏与大宋为敌,杨逸是大宋官员,支持阻卜部为宋国谋利益,也是情理之中,俩人站在不同的立场,各为其主而已。 越国公主努力想这么安慰自己,奈何她毕竟是辽国的公主,心里又岂能真的毫不在意?浓浓的爱夹杂着深深的恨,她甚至分不清是爱是恨;她只知道无助地扑在杨逸怀里发泄着,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女孩。双眸红肿,粉脸莹莹,杨逸紧紧地抱着她,安慰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只有一声长叹飘散在风中。 白沟河静静地流淌着,这边是宋国领土,对面就是辽国领土,只隔着一道浅浅的河水,而这道河水流到杨逸与越国公主中间,却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越国公主哭累了,只能躲在他怀中无力地抽泣着,杨逸拍拍她的香肩轻声叹道:“公主,别想太多了,回去好好做你的公主……” “不,叫我特里!我要你叫我特里!” “特里!” “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呜……呜……” “这世间的事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若非要问出个原由来,只会让你的心更加累。” “我送你的玉佩还在吗?” “还在,我一直带着。”杨逸说着探手入怀,掏出她送的那块雕刻双雁的玉佩,那双雁儿都是单脚着地,作交颈清鸣状,仿佛在倾诉彼此的心语。 越国公主接过玉佩,细细地抚摸着,清泪一滴滴落在上面,她凝视片刻,又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把玉佩上的泪痕擦干净,仔细地放回杨逸怀中。 “不管如何,你要一生一世带着它,一定要带着它!生不能与君白头,死了就让它代我与君同穴……呜……呜…….” “特里……” 杨逸也是苦涩难语,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或许这次分别之后,俩人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一次生离,对俩人来说就是死别。 杨逸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再来一次,他还会那样做,但面对越国公主这双凄伤的眸子,却不知为是什么心里感觉是如此的沉重。 俩人静静地坐着,直到黄昏的暮色从树林里弥漫到河面上,天边一片晚霞热烈地焚烧着,红得像血,那是谁的心在滴血吧! 终于到了要告别的时候了,杨逸立在河边,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衫,一襟残照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也像烧着了。 越国公主骑着马儿,三步一回头,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滴、二滴、三滴、无数滴,一路洒去……那凄婉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茫茫的树林那边,晚风中传来她那哀绝的清唱,隐隐约约的在暮色中回荡: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别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这次两国敲定的盟约,说来大宋并没有占太大的便宜,主要是大宋顾忌阻卜部崛起太快,凭长辖底现在的几万人马,已经足以在茫茫无际的漠北草原消耗辽国了;若是再不让辽国全力去应对,一但阻卜部真的取代了辽国成为北方霸主,大宋就要面对一个新兴的大国;这对大宋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因此这次对辽国作了许多让步;当然,这也有大宋想集中全力、尽快收拾西夏这个心腹之患的原因在内。 宋辽两国瓦桥关和约的条款大体如下: 一,辽国“赠送”大宋十万匹战马,五万头牛,一万斤镔铁;大宋将武州、以及四万辽国百姓交还辽国。 二,两国继续以绍圣元年的国境线为界,休兵罢战,从此互不侵犯;重开榷场,允许两国百姓自由交易;两国边境线上有超过四万军队调动,要提前通报对方,重大节日互派使节朝贺。 三,今后辽国每年赠大宋一万五千匹战马;大宋每天赐辽国十万贯岁币,绢一万匹。 四,宋辽重修兄弟之国,宋仍旧为兄,辽为弟。 也为难耶律洪基这老头儿了,若按以前论资排辈的话,宋仁宗与辽兴宗是平辈,那现在赵似得叫耶律洪基爷爷才对;现在好了,耶律洪基七老八十,还得叫赵似这个毛孩子大哥,这还是好的,等耶律洪基归西,换耶律延禧上来立即就得叫赵似爷爷喽! 这次覃子桂和杨逸合伙演了一出十分成功的双簧,最终取得了十万匹战马、五万头牛的赔偿;而来之前朝廷给二人的底线实际只有战马七万匹,没有牛,俩人漫天要价,为大宋大赚了一笔。 别过雄州知州唐师远等人后,杨逸一行徐徐南行返京。 回程时覃子桂非常开心,对他而言,这次和谈是一份非常不错的政绩,今后考功升迁时,履历上就有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杨逸却有些不得劲儿,面对这样的大功很是无所谓的样子,骑在马上漫垂着鞭袖,脸上的神色有一丝丝的落寞,正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一首略带忧伤的小曲儿: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 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 ……放眼望去,白洋淀无边无涯,烟波浩渺,水色空蒙,湖面上水鸟成群结队,盘旋低飞;或寻食,或嬉戏,清脆的鸣叫声响遍四野,去年枯败的芦花已经长出了新芽,宣告着时光又进入了新的一个轮回。 如今的冀中大地,河道纵横,水系发达,南易水、北易水、滹沱河、胡芦河、拒马河皆是大河,加上黄河北流,三关一带地势低洼,形成了一个个湖泊、沼泽;真宗时驻防瓦桥关的六宅使何承矩为御契丹,因陂泽之地,潴水为塞,使得这一带河湖相连,随着水域逐渐增广,形成了一道沿河曲折800里,宽处达60里的水上长城,极大地减轻了三关承受的防御压力。 去年潘锐他们能用决堤之策阻挡辽军,也正是得益于三关附近发达的水系。 徐行的战马上,覃子桂望着白洋淀那宽阔的水域,突然说道:“任之兄,朝廷为黄河向东导,还是任其北流,一直难下决心,照我看,黄河北流也不是没有好处,这河湖纵横交错的景象,看上去真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味道,尚是治理得好,黄河北流对冀中大地还是利大于弊的。” 覃子桂提起这事,杨逸精神便也集中起来,眼下黄河河道不定,在大名府附近竟分为五条河道,有两条河道大致从后世的山东禹城附近向东入海;而其中三条河道则是经大名府向北流,从后世的天津市区入海。 这三条北流的河道形成前后不一,最东边经夏津那条河道形成于仁宗庆历七年。 中间经清河县那条河道形成于元丰年间,最西面经巨鹿的河道则形成于元祐年初;每一条河道的形成,都意味着当地要遭受一次大水患,特别是元祐年间,朝廷财力枯竭,无力治理河防,河北几乎是年年发生水灾。 现在新党上台之后,做了一些治理工作,但由于新政铺开时,光是清丈土地就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如今国库收入虽然有所好转,但去年应对几场大战加上兴建永泰陵,一时之间也抽不出大批资金,因此目前朝廷也无力展开全面治河工程。 杨逸望望远处的湖面水泽思索起来,在后世,由于华北缺少,国家要下大力气搞南水北调,如果黄河能固定北流,从长远上来说,对这边的生态平衡或许有不小的益处。 但若是按后世的发展趋势来生搬硬套,那可能是大错特错,因为眼下翼中平原生态并未遭受大的破坏,水系极为发达,根本不缺水;任由黄河向北经天津入海,未必就是好事。 杨逸不是水利专家,在这方面他也无法提供更军好的见解,只能对覃子桂苦笑道:“子桂你想过没有,黄河携带着大量的泥沙,在冀中平原这种水流平缓地带,很容易造成河道淤塞,一但淤塞就容易引发决堤大灾。 你眼下看到的是一片湖泽交错的水乡景象,一但汛期大水,恐怕看到的就是一片撸摧墙倒的惨景了,因此,黄河北流未必就象你说的那般好啊!” 覃子桂并不太认同杨逸的观点,接口道:“像眼下任由黄河自流当然不妥,也容易成灾,可若是大力治理之后,东、北两个方向各保留一条河道,两条河道有利于分流汛期大水,河堤承受的压力会小得多,同时北流的河水有利于冀中的灌溉、水运,对农、商皆大有裨益,任之兄以为然否?” 杨逸呵呵笑道:“子桂啊,若真能治理到你描绘的那种程度,倒真是不错,但子桂你却忽略了一点,这不是江南那种清澈见底的河水,治河其实关键在于治沙,黄河泥沙含量大,真象你说的那样,一东一北各保留一条河道,分流后水量减少,水流就会更加平缓,泥沙的沉积会更快,自然,决堤的频率也就会更高。” 覃子桂倒是来了劲头,就治河之事,一路上与杨逸争论不休,最后差点各扛一把铁锹上堤玩真的! 俩人的争论虽然不会有什么结果,但在杨逸看来,治河工作确实是应该着手准备了。 第263章立储风波 玉津园,始建于五代后周世宗时期,宋初加以扩建,位于南熏门外,惠民河穿苑而过,内设天坛,为皇帝南郊大祀之所;玉津园又名南御苑、南青城,规模极大,园中建有城阙殿宇,百亭千榭,林木茂密,园东北隅是专门饲养外国进贡的珍禽异兽的动物园,豢养大象、孔雀、梅花鹿、仙鹤等、具有苑囿杂耕桑的特色。 杨逸率领的谈判使团行到相州时,从东京传来一个重大消息: 三月初三,皇帝下龙庭,出宣德门,沿御街一路往南,过州桥,出南熏门,进玉津园登上天坛,举行隆重的祭天仪式。 每年朝廷都会照例举行这样的南郊大祀,三品以上的高官,也可以在这一天得到一个恩荫名额,那些无力通过科举出仕的高官子弟,可以通过恩荫出仕。 今年所不同的是,赵似在南郊大祀时,正式宣布策立绍圣皇后之子赵捷为储君;此举遭到了吏部尚书韩维、礼部尚书范纯仁、刑部侍郎郑雍,大理寺卿刘奉世,太仆寺丞吴绍祖等人的反对。 除此之外,南阳郡王赵宗楚,乘城郡王赵宗佑,安康郡王赵宗汉、遂宁郡王赵佶、祁国公赵宗景等人更是反对强烈;就连病重的大宗正建安郡王赵宗绰,也传出话来,反对赵似轻率策立储君。 立储之事虽然在新党的支持下,最终通过了; 但这却引得京城暗流汹涌,一干宗室皇亲连成一气,以南阳郡王赵宗楚为首;再联合郑雍、刘奉世等人,彼此之间联系越来越频繁;赵宗楚等人虽然没有实权,但与英宗皇帝同辈,身体尊崇,除了开府仪同三司,可以与皇帝坐而论道外,更被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这种尊荣即便是首相章惇、次相苏颂也无缘享受;这些宗室皇亲联合起来,让整个大宋的政治风气大变,两年来那些被新党铁腕手段压得不敢吭声的旧党官员,再一次活跃起来,纷纷上表论事,攻击新政;有的则是以各种由头,抵制新政的施行;再者,他们搜集新党成员的一些及不轨行为大加弹劾。 新党成员殿中侍御使刑恕,被弹劾占用民地建宅去职,贬为定陶知县。 去年新升为刑部右侍郎的新党成员来之邵,被弹劾强买倡家女为妾去职,贬利州成都路转运判官。 京城不知不觉之中,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又在酝酿、在发酵,随时都会暴发出来,其势有多强大,将会造成怎样的大变,谁也无法预料。 赵似今年虚岁已经十四了,赵似和他的母妃朱太妃一样,都是怯懦的个性,朱太妃对当初新党追废高滔滔一直耿耿于怀,她死也不愿接受太后的封号就是原于这个原因;这个女人逆来顺受惯了,当初无论高滔滔做过什么,她都认为是应该的,因为高滔滔是婆婆,是长辈。而新党鼓动赵煦追废高滔滔,则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因此新党虽然一直在维护她,她却不这么认为,她认为是新党把她架到火堆上烤,让她成为世为唾骂的逆忤不孝之人。 而赵似性格酷似朱太妃,他受朱太妃的影响巨大,这让旧党再一次看到了机会;一但赵似亲政,就是旧党翻身最好时机,包括韩维在内,都在赵似身上倾注了大量心血,希望通过影响赵似的思想,以期有朝一日改变新政的进程。 这或许才是旧党与皇亲勋贵再一次活跃起来的真正原因。 章惇是首相不错,章惇行事强硬、铁血不错,但他所有的强硬都是建立在正直这个基础上的,他追废高滔滔,他要挖司马光墓,这都是因为章惇确信高滔滔他们罪无可恕。 他平日为人做事却从不包庇不法,任用私人。 这一点绝对不是刻意美化章惇,原来的历史上,旧党将章惇列入《奸臣录》,但对他个人的私德无缺、以及行事刚直不阿这一点上也不得不承认。 因此,象来之邵、刑恕等人被旧党抓住把柄加以弹劾,谁都知道这是旧党在反击,章惇又怎么去包庇?同样只能该贬的贬,该谪的谪。 事实上在官场中,真细查的话,有几个屁股干净呢? 别的不论,比如苏东坡在杭州一次携数百妓人出游,作几首好诗,被人喻为盛事,津津乐道;问题是,苏东坡若是普通文人也就罢了,作为朝廷官员,带几百妓人出游真的适合吗?这一大笔花销从何而来? 就算不是苏东坡用公款玩乐,是接受别人的宴请,但你作为官员,接受别人如此盛大的宴请,你就欠了人家的人情,在今后的行政中、就会因为这种宴乐关系,难免使得政府资源所有倾斜。 所以说真算起来,做官的没几个能拍胸脯说自己屁股没一粒屁,差别只在危害大小而已。 现在旧党躲在下层挖掘新党成员的污点,大肆攻击,事情一但捅到明面上,朝廷又不可能不处治,但长此以往,新党成员恐怕全得贬出朝堂。 杨逸得知京中情形后,心事重重,回京的行程突然加快起来,用了两天时间,便从相州到达京城;将宋辽和议提交朝廷之后,杨逸当夜就前往首相府。 章惇在书房接见了他,章惇前段时间刚刚得已放松一些,如今清癯的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但双眉之间一道折皱又深锁了起来。 杨逸刚施礼落坐,章惇就说道:“任之能把和约谈到这个程度,老夫心中甚慰,如此一来,我大宋也可以抛动后顾之忧,专心应付西夏变局了。对了任之,你估计阻卜部还能牵制辽国多久?” 杨逸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道:“这个不好估计,但辽国想迅速剿灭阻卜部怕是不可能了,漠北万里茫茫,辽国想在里面找到阻卜部不难,但想围剿,难! 况且辽军如今战力有限,同等兵力未必是长辖底的对手,辽军大量集结,阻卜部又完全可以避而不战,只要长辖底不出昏招,够辽国忙活一两年的了。” 章惇一边沉思,一边轻抚着长髯,过了一会儿复又说道:“西夏局势越来越乱,横山羌族中又有三千帐内附大宋;前日刚接到消息,西夏生擒军士卒刺杀宰相梁格方,致使梁格方左臂受伤严重,此事再次引发一场大清净,结果如何还虽等待进一步消息。 但老夫估计,这势必会再次激化党项部族与梁家的矛盾,对于大宋而言,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你之前提议袭取凉州,老夫压下来了,此时还是静待西夏内乱为好,若是大宋在此时出兵,反而可能给梁太后化解国内危机的契机。” 杨逸抱抱拳说道:“是,章相公深谋远虑,我所不及。” 章惇淡淡地笑道:“你心中不存芥蒂就好,对了,这次辽国赔偿的十万战马,朝廷决定以此组建五万骑兵,老夫思虑再三,嵬名阿吴和仁多保忠军事才能都甚为出众,而且擅长骑兵作战,因此老夫有意让他们二人掌训这五万新新骑兵,任之以为如何?” 杨逸听了为之愕然,随即又不得不佩服起章惇来。 这俩人军事上的才能确实不错,不愧是西夏名将,被杨逸所俘只是一个意外;而且大宋目前还真找不出多少将领比这二人更熟练骑兵作战,让他们来掌训新组建的五万骑兵,最大限度地挖掘出他们的有用价值;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就算有什么心思,但手下的兵将全部是宋人,他们想发动兵变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重要的一点,此二人是西夏名将,给他们再高的虚衔,其实对西夏内部震动都不大,别的西夏将领也只会认为大宋是将他们软禁圈养而已;但若给予二人如此高的实职的话,就完全不同了,西夏内部那些不得志的将领就会想,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是被俘虏,尚且得到大宋如此重用,那么若是他们主动归附,待遇还会差吗? 现在西夏内部倾轧正烈,有了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做榜样,很可能会带动一大批西夏人归附大宋,进一步加重西夏国内的乱局。 章惇这一招,可以说是一石二鸟,将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想通了这些,杨逸一脸笑意,望着章惇点了点头不说话。 章惇也笑了笑,他明知杨逸来的目的是什么,题外话说了这么久,杨逸不急不躁,让他十分赞赏,这时他才说道:“任之此来,是想了解立储之事吧?” 杨逸再次点了点头,以前他也知道,章惇对立赵捷为储君顾虑重重,刻意拖延,如今赵似突然在南郊大祀上宣布立储,若不是有章惇点头,新党不可能大力支持,立储也不可能通过。 是什么原因使得章惇突然转变态度?能让章惇妥协的必定不是小问题,这正是杨逸来此最希望知道的。 章惇眉头又蹙了蹙说道:“绍圣皇后突然决定让范纯仁任恩科主考!” 章惇一句话,杨逸便知事情的严重性,在这个敏感时期,恩科主考关系重大,绍圣皇后突然让范纯仁出任主考,会给整个大宋传递出许多不同寻常的信息,引起的反应恐怕将会动摇新党的执政。 第264章自古华山一条道 今夭又是百草堂免费诊治施药的日子,门前等着看病的队列足有半里长,其实后面那些入通城没法轮到的,但在夭黑前,入们还怀着一线消等着甚至一些满头白发,柱着杖的老入也只能挤在入队列中慢慢前移。杨逸皱了皱眉,策马绕到后门,楼上的青叶刚好看到他进后巷,连忙跑下来开门。院门边有一棵老枣子树,杨逸将马往上面一拴,对青叶问道:“咱们家这百草堂施药之日,一夭大致能看多少个病青叶刚刚施完礼起身,见杨逸脸色淡淡的,她心里不禁有些忐忑,杨逸刚刚回京连家都没回,来百草堂,显然是有事她谨慎地答道:“回大官入,这也不一定,若是病症轻者多,则快点,若是病症重者为多,则慢些,通迟也能看五十入,多者一百入。”杨逸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道:“那今后每到施药之日,发一百个号,发完为止若是当夭看不完,患者可执号第二夭再来诊治。”“可是大官入”“咱们百草堂还需要门前的长队来增加名声吗?那些老入行动本来方便,加上有病在身,你让入家排队等一夭又没能看上病,这算什么事?不如让别入早些回去,或到别处诊治,免得贻误病情。”“是,婢子记下了。”“碧儿呢?让她到内厅来见我?”“是,婢子这去唤娘子过来,大官入先歇着。”杨逸独自走进内厅,这个小厅后面还有一个房间,平时韩碧儿来药铺,便是在这儿查账和分派工作。小厅正面墙上挂着一幅采药童子图,那童子一手拿锄,一手捧着一棵刚挖出来的入参,笑态可掬,十分传神。画下一张长案,案上堆着一些医书和账册,摆设简单明杨逸在长案后坐下不久,青叶便带着韩碧儿匆匆而来,见着杨逸,韩碧儿一脸喜色,双眸不由浮上一抹夭生的媚色,衬着她那娇美的脸蛋、妖娆的身体,浑身上下充满了女入味。“杨郎,你可回来了!”韩碧儿盈盈矮身一福,翠玉珠花儿轻轻晃动着。杨逸目光一扫青叶,淡淡地说道:“青叶,把门关上,你在门外守着,不得让他入靠近!”“是,大官入!”青叶有些的地看了韩碧儿一眼,连忙出去顺手把厅门关上。韩碧儿脸上还带着笑,但那笑容已经有些僵硬,看来的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不敢出声,忐忑不安地看着杨逸,一幅楚楚可怜的涅。杨逸不说话,沉着脸看着她,韩碧儿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曳着那紫色长裙缓缓跪下,底着螓首懦懦地说道:“杨郎,奴奴知道错了,请杨郎责罚。”杨逸淡淡地问道:“你什么地方做错了?”韩碧儿跪行到他身边,犹豫不决地说道:“奴奴未经杨郎同意,不该给皇后娘娘出那样的主意?”“碧儿,你翅膀硬了,我知道你聪明,比我聪明多了,要你做我的小妾是太委屈你了”“不!杨郎不要”突然之间,韩碧儿胸口象压上了千斤巨石,她一下子抱着杨逸的大腿,仓皇地哭起来她一切的一切鄱来自于杨逸,她是一根藤萝,攀附在杨逸这棵大树上的一根藤萝有杨逸这棵大树在,她才能高高在上,接受阳光雨露,开出美丽的花朵一但失去了可供攀附的大树,她失去了生命的支点,她ˉ倒在地上,任入随意的踩踏这一点,聪明如儿,她比谁都更明白。“你可知道,因你一个主意,惹出了多大风波?你知不知道让范纯仁出任主考官意味着什么?”杨逸依1日神色淡淡,不怒不斥,可越是这样,韩碧儿越是心惊,越是惶恐,她宁愿杨逸打她一顿,那样还代表着杨逸会原谅她她拉着杨逸的袖子,凄然泣道:“杨郎,奴奴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你原谅奴奴这一回好吗?以后奴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杨郎,奴奴你听奴奴把话说完好吗?”韩碧儿一副梨花带雨的涅儿,这回她是真的怕了,很怕很怕!生怕杨逸连她的解释也不听,将她轰走杨逸看她浑身瑟瑟发抖,长叹一声问道:“说吧,你为什么这么做?”韩碧儿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抱着杨逸的大腿,仰起泪汪汪的脸儿说道:“杨郎,奴奴想了很多,奴奴怕细算来,杨郎如今已经足够功高震主了杨郎,咱们大宋开国以来,最怕的是出现功高震主的臣子朝中机构臃肿是为了分文官的权,三衙长官长期空置,是防着将领军权过大。杨郎,奴奴想了,你出仕两三年,立下的已经是不赏之功,幸得朝中几位相公都护着杨郎,但章相公他们都老了,他们支撑不了多少年了,一但几位相公退下来,杨郎你怎么办?军功暂且不提,光是统一税赋,官绅一体纳粮这一条,杨郎你把夭下官绅都得罪光了一但将来新主亲政,而苏相公他们相继致仕,夭下入必会对杨郎群起而攻之,杨郎你到时要独对夭下入的明枪暗箭,你便是有千般能耐,也应付不过来o阿!奴奴读书不多,却也知道,自古以来,大凡施行变法的大臣,没有几个能善始善始的。杨郎,在立储一事上,你一直犹豫不决,奴奴本不该说,但事到如今,奴奴也不得不说了,杨郎,你早殳有退路了o阿!没有了!早没有了!你只能往前走o阿!皇后娘娘亲善杨郎,若是由她摄政,不管如何还能保得杨郎周全,一但皇后娘娘失去摄政权,恐怕是杨家大难临头之时杨郎,你应该比奴奴清楚,新帝如今已经十四,过两三年便要亲政了,你等不起了!要想薄皇后娘娘的摄政权,唯一的办法只能”韩碧儿说到这,再也不敢说下去,脸色惶惶地看着杨逸。也不用她说下去了,她的这翻话杨逸也隐隐过,却一直不愿往深处想,今夭韩碧儿等于是把他裸的剥光了,让他再也无法遁形。不错,走到了今夭这一步,自己还有退路吗?没有了!早殳有了!是自己提出统一税赋,官绅一体纳粮,是自己带头逼宫,逼着赵煦追废高滔滔,是自己最先与辽国开战,是自己不用算了,什么都是自己!一但赵似亲政,一但章他们这些大树倒下,自己一个入的站在夭下官绅的对立面。现在除了薄刘清菁的摄政权,自己还有选择吗?要想薄刘清菁的摄政权,只能将赵捷扶上位往公的说这是为了新政,往私的说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杨逸还没高尚到可以抛却自己的身家性命,抛却清娘她们这些女入的性命的程度。杨逸脸色阴晴不定,心潮久久难以平复韩碧儿不知道自己这翻话能不能说动他,心中仍是凄惶难定,一双眸子眨也不敢眨地看着他不管如何,算是为了杨家好,这么重大的事她没有和杨逸商议,自作主张,这已经犯了大忌,这次算做对了,下次呢?有一有二,杨逸能容忍她这般越俎代庖吗?时间过去整整一盏茶功夫,杨逸还是不言不动,韩碧儿一颗心亻像跌进了冰窖似的,她跪着瑟瑟抖个不停,如同暴风雨中的一朵小花儿!仿佛过了一万年,才听到杨逸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碧儿起来吧,你记住,下不为例!这四个字你最好牢牢记在心中。”韩碧儿象刚刚从虎头铡下逃得性命一般,不顾一切地扑到杨逸怀里放声哭了起来以前杨逸经趁打她,是防着她玩弄聪明欺瞒自己,对此韩碧儿再清楚不过,正因为如此,她才怕得要命。杨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和声安抚道:“好了,碧儿别哭了!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和我说,说得对的,我自然会接受这次你这么做,其实不堪高明,刘皇后这般要挟章相公他们,对她本身未见得有利,而且光是立储解决不了问题,如今反而成了打草惊蛇,让刘皇后和章相公他们都极为被动。”“奴奴知道错了!真的‘杨郎‘你原谅奴奴吧!奴奴也知道,光是立储确实解决不了问题,但是”韩碧儿说到这,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又不敢说话了。杨逸明白,韩碧儿这么做是逼自己早作决断,毕竞赵似已经十四了,离亲政的年龄不远了,一但赵似亲政,万事皆体矣!杨逸又细细思量了一翻,打草惊蛇打草惊蛇吧!虽然现在被动一点,把所有蛇惊出来了,也未尝不是好事!看来,朝中一场大风暴真的无法避免了o阿!“好了,碧儿,咱们回家”“不嘛,杨郎你再抱抱奴奴好吗?奴奴想你了!”韩碧儿扑在他怀里赖着不起来,那妖娆的身体象水蛇般扭动起来,一张千娇百媚的粉脸嫣红欲滴,媚眼儿满带着春意。杨逸又好气又好笑,重重地在她俏臀上赏了个巴掌说道:“你这妖精,少总装镊样的。”韩碧儿怕他心里还有不快,想用身体取悦于他,以其让他彻底忘了刚才的不快,杨逸岂会不知?被杨逸看破之后,韩碧儿俏脸儿更红了,不依地腻到杨逸怀里,娇声说道:“杨郎,奴奴才没有装镊样呢,奴奴真的想你了,不信你摸摸”说着她捉住杨逸的手,引向自己胸前那高耸的双峰今夭又是百草堂免费诊治施药的日子,门前等着看病的队列足有半里长,其实后面那些入通城没法轮到的,但在夭黑前,入们还怀着一线消等着甚至一些满头白发,柱着杖的老入也只能挤在入队列中慢慢前移。 杨逸皱了皱眉,策马绕到后门,楼上的青叶刚好看到他进后巷,连忙跑下来开门。 院门边有一棵老枣子树,杨逸将马往上面一拴,对青叶问道:“咱们家这百草堂施药之日,一夭大致能看多少个病 青叶刚刚施完礼起身,见杨逸脸色淡淡的,她心里不禁有些忐忑,杨逸刚刚回京连家都没回,来百草堂,显然是有事她谨慎地答道:“回大官入,这也不一定,若是病症轻者多,则快点,若是病症重者为多,则慢些,通迟也能看五十入,多者一百入。”杨逸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道:“那今后每到施药之日,发一百个号,发完为止若是当夭看不完,患者可执号第二夭再来诊治。” “可是大官入” “咱们百草堂还需要门前的长队来增加名声吗?那些老入行动本来方便,加上有病在身,你让入家排队等一夭又没能看上病,这算什么事?不如让别入早些回去,或到别处诊治,免得贻误病情。” “是,婢子记下了。” “碧儿呢?让她到内厅来见我?” “是,婢子这去唤娘子过来,大官入先歇着。” 杨逸独自走进内厅,这个小厅后面还有一个房间,平时韩碧儿来药铺,便是在这儿查账和分派工作。 小厅正面墙上挂着一幅采药童子图,那童子一手拿锄,一手捧着一棵刚挖出来的入参,笑态可掬,十分传神。 画下一张长案,案上堆着一些医书和账册,摆设简单明 杨逸在长案后坐下不久,青叶便带着韩碧儿匆匆而来,见着杨逸,韩碧儿一脸喜色,双眸不由浮上一抹夭生的媚色,衬着她那娇美的脸蛋、妖娆的身体,浑身上下充满了女入味。“杨郎,你可回来了!”韩碧儿盈盈矮身一福,翠玉珠花儿轻轻晃动着。 杨逸目光一扫青叶,淡淡地说道:“青叶,把门关上,你在门外守着,不得让他入靠近!” “是,大官入!” 青叶有些的地看了韩碧儿一眼,连忙出去顺手把厅门关上。 韩碧儿脸上还带着笑,但那笑容已经有些僵硬,看来的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不敢出声,忐忑不安地看着杨逸,一幅楚楚可怜的涅。 杨逸不说话,沉着脸看着她,韩碧儿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曳着那紫色长裙缓缓跪下,底着螓首懦懦地说道:“杨郎,奴奴知道错了,请杨郎责罚。” 杨逸淡淡地问道:“你什么地方做错了?” 韩碧儿跪行到他身边,犹豫不决地说道:“奴奴未经杨郎同意,不该给皇后娘娘出那样的主意?” “碧儿,你翅膀硬了,我知道你聪明,比我聪明多了,要你做我的小妾是太委屈你了” “不!杨郎不要” 突然之间,韩碧儿胸口象压上了千斤巨石,她一下子抱着杨逸的大腿,仓皇地哭起来她一切的一切鄱来自于杨逸,她是一根藤萝,攀附在杨逸这棵大树上的一根藤萝有杨逸这棵大树在,她才能高高在上,接受阳光雨露,开出美丽的花朵一但失去了可供攀附的大树,她失去了生命的支点,她ˉ倒在地上,任入随意的踩踏这一点,聪明如儿,她比谁都更明白。 “你可知道,因你一个主意,惹出了多大风波?你知不知道让范纯仁出任主考官意味着什么?” 杨逸依1日神色淡淡,不怒不斥,可越是这样,韩碧儿越是心惊,越是惶恐,她宁愿杨逸打她一顿,那样还代表着杨逸会原谅她她拉着杨逸的袖子,凄然泣道:“杨郎,奴奴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你原谅奴奴这一回好吗?以后奴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杨郎,奴奴你听奴奴把话说完好吗?” 韩碧儿一副梨花带雨的涅儿,这回她是真的怕了,很怕很怕!生怕杨逸连她的解释也不听,将她轰走杨逸看她浑身瑟瑟发抖,长叹一声问道:“说吧,你为什么这么做?”韩碧儿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抱着杨逸的大腿,仰起泪汪汪的脸儿说道:“杨郎,奴奴想了很多,奴奴怕细算来,杨郎如今已经足够功高震主了杨郎,咱们大宋开国以来,最怕的是出现功高震主的臣子朝中机构臃肿是为了分文官的权,三衙长官长期空置,是防着将领军权过大。 杨郎,奴奴想了,你出仕两三年,立下的已经是不赏之功,幸得朝中几位相公都护着杨郎,但章相公他们都老了,他们支撑不了多少年了,一但几位相公退下来,杨郎你怎么办?军功暂且不提,光是统一税赋,官绅一体纳粮这一条,杨郎你把夭下官绅都得罪光了一但将来新主亲政,而苏相公他们相继致仕,夭下入必会对杨郎群起而攻之,杨郎你到时要独对夭下入的明枪暗箭,你便是有千般能耐,也应付不过来o阿! 奴奴读书不多,却也知道,自古以来,大凡施行变法的大臣,没有几个能善始善始的。杨郎,在立储一事上,你一直犹豫不决,奴奴本不该说,但事到如今,奴奴也不得不说了,杨郎,你早殳有退路了o阿!没有了!早没有了!你只能往前走o阿! 皇后娘娘亲善杨郎,若是由她摄政,不管如何还能保得杨郎周全,一但皇后娘娘失去摄政权,恐怕是杨家大难临头之时杨郎,你应该比奴奴清楚,新帝如今已经十四,过两三年便要亲政了,你等不起了!要想薄皇后娘娘的摄政权,唯一的办法只能” 韩碧儿说到这,再也不敢说下去,脸色惶惶地看着杨逸。 也不用她说下去了,她的这翻话杨逸也隐隐过,却一直不愿往深处想,今夭韩碧儿等于是把他裸的剥光了,让他再也无法遁形。 不错,走到了今夭这一步,自己还有退路吗?没有了!早殳有了! 是自己提出统一税赋,官绅一体纳粮,是自己带头逼宫,逼着赵煦追废高滔滔,是自己最先与辽国开战,是自己不用算了,什么都是自己! 一但赵似亲政,一但章他们这些大树倒下,自己一个入官场的站在夭下官绅的对立面。现在除了薄刘清菁的摄政权,自己还有选择吗? 要想薄刘清菁的摄政权,只能将赵捷扶上位往公的说这是为了新政,往私的说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杨逸还没高尚到可以抛却自己的身家性命,抛却清娘她们这些女入的性命的程度。 杨逸脸色阴晴不定,心潮久久难以平复韩碧儿不知道自己这翻话能不能说动他,心中仍是凄惶难定,一双眸子眨也不敢眨地看着他不管如何,算是为了杨家好,这么重大的事她没有和杨逸商议,自作主张,这已经犯了大忌,这次算做对了,下次呢?有一有二,杨逸能容忍她这般越俎代庖吗? 时间过去整整一盏茶功夫,杨逸还是不言不动,韩碧儿一颗心亻像跌进了冰窖似的,她跪着瑟瑟抖个不停,如同暴风雨中的一朵小花儿! 仿佛过了一万年,才听到杨逸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碧儿起来吧,你记住,下不为例!这四个字你最好牢牢记在心中。” 韩碧儿象刚刚从虎头铡下逃得性命一般,不顾一切地扑到杨逸怀里放声哭了起来以前杨逸经趁打她,是防着她玩弄聪明欺瞒自己,对此韩碧儿再清楚不过,正因为如此,她才怕得要命。 杨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和声安抚道:“好了,碧儿别哭了!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和我说,说得对的,我自然会接受这次你这么做,其实不堪高明,刘皇后这般要挟章相公他们,对她本身未见得有利,而且光是立储解决不了问题,如今反而成了打草惊蛇,让刘皇后和章相公他们都极为被动。” “奴奴知道错了!真的‘杨郎‘你原谅奴奴吧!奴奴也知道,光是立储确实解决不了问题,但是”韩碧儿说到这,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又不敢说话了。 杨逸明白,韩碧儿这么做是逼自己早作决断,毕竞赵似已经十四了,离亲政的年龄不远了,一但赵似亲政,万事皆体矣! 杨逸又细细思量了一翻,打草惊蛇打草惊蛇吧!虽然现在被动一点,把所有蛇惊出来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看来,朝中一场大风暴真的无法避免了o阿! “好了,碧儿,咱们回家” “不嘛,杨郎你再抱抱奴奴好吗?奴奴想你了!” 韩碧儿扑在他怀里赖着不起来,那妖娆的身体象水蛇般扭动起来,一张千娇百媚的粉脸嫣红欲滴,媚眼儿满带着春意。 杨逸又好气又好笑,重重地在她俏臀上赏了个巴掌说道:“你这妖精,少总装镊样的。” 韩碧儿怕他心里还有不快,想用身体取悦于他,以其让他彻底忘了刚才的不快,杨逸岂会不知? 被杨逸看破之后,韩碧儿俏脸儿更红了,不依地腻到杨逸怀里,娇声说道:“杨郎,奴奴才没有装镊样呢,奴奴真的想你了,不信你摸摸” 说着她捉住杨逸的手,引向自己胸前那高耸的双峰。 第265章两手闲棋 听了韩碧儿一翻话,让杨逸不得不惊,若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什么理想都是笑话! 为此,杨逸下定决心加快布局,主动出击。 什么是君子?胜利者就是君子。 历史上每个玩政治的人,都不可能象表面上那么光鲜,他们成为世人心目中的君子,大多数是因为他们是胜利者。还有一部人他们当时失败了,他们的理念却在后来占据了主流。 这种想法或许有些偏激,但杨逸没有退路了,他的处境迫使他必须有这样的认知。 第二天的朝会上,御使刘海向朝廷举荐了两个人,一个是叫沈清直,另一个是南阳郡王的次孙赵偌; 赵偌经举荐为大理事评,由于建安郡王赵宗绰病重,大宗正一职由南阳郡王赵宗楚接任,大家都以为这是对赵宗楚的变相赏赐,而且一个大理事评的小官职,也引不起大家的兴趣。 前些天南郊大祀,恩荫了不少高官子弟,现在多一个赵偌不多,少一个赵偌不少,此事连个水花都不泛就通过了。 但对赵偌本人来说,这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标致着他可以自立了,可以扬眉吐气了!不用受家里人的白眼,无须忍受长辈的打骂,无须吃家里的嗟来之食了。 杨逸这么快便兑现了他的承诺,赵偌对他可谓是感激万分,当天黄昏便硬将杨逸拉到撷芳楼。请上届行首之一的楚楚姑娘相陪。 杨逸不禁暗暗苦笑,这个愣头青,今天刚得举荐为官。立即便拉自己来撷芳楼,若是此事传出去,不等于告诉人家。此事背后的推手是自己嘛! 但又不好不去,以免挫伤了赵偌的颜面,这种叛逆少年,往往最在乎颜面。 为此杨逸还真煞费了一翻苦心,仔细给自己化了妆,换了一身极具异域特色的着装,走的还是撷芳楼的后门。 赵偌见到他时,不禁咕咕直笑:“大哥。你怎么这付模样?幸好小弟我眼神还行,换了别人怕是认不出您来了。” 杨逸没好气地答道:“你要是也认不出来那也妨,大不了我再揍你一顿,以加深你对我的印象。” 赵偌讪讪地笑道:“杨大哥,瞧您说的,上次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今儿要是再认不出来。我还算是个人嘛!” 俩人说话间进了一个雅间,后窗外有一个大池塘,塘边柳色如烟,春光正好,室内装饰古色古香。翠帘朱幔,屏风小几皆镂刻鸟兽图纹,十分精致美观。 杨逸在一个几案后盘腿落坐,趁着侍酒的姑娘未到,对赵偌谆谆告诫道:“二郎,你叫我一声大哥,我也不得不说你两句,但愿你能听得进去。” “大哥有话请讲,大哥所言,小弟岂敢违背。” 赵偌平时好勇斗狠,骨子里多少有些英雄情绪,杨逸战功郝郝,名满天下,加上言而有信,这么快便举荐他为官,对杨逸他是非常佩服的,打算好今后就跟着杨逸混了。 杨逸点点头说道:“二郎你以前的事我也听过一些,打架斗殴、眠花宿柳……” 赵偌听杨逸对自己以往的“英雄事迹”如数家珍,脸上不觉露出尴尬之色; 只听杨逸继续说道:“人嘛,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你以往纨绔一些没什么,但从今天起,你也是朝廷官员了,可得注意一下自身的形象,收收往日的性子,好好做事,有了成绩将来才有升迁之途,除非你还想依靠你南阳郡王府博得封赏,若真是那样,那就算为兄看错人了。” 大宋的爵位是一代一代往下降,不象明朝那样王位可以世代往下传;象南阳郡王的爵位,传给长子时便是国公了,等传到孙辈爵位会更低,而且赵偌不是长孙,家里的爵位跟他基本没啥关系。 如今经杨逸周旋,给他弄了一个大理事评的官职,虽然官阶很低,却是实职,不是虚衔,这就给让他有了施展的空间,赵偌非常珍惜这次机会; 他连忙拍胸脯保证道:“大哥放心,小弟发誓今后一定好好做事,绝不辜负大哥今日息心教导。若违此誓,大哥尽管将小弟这条性命取去。” 杨逸听了他这翻誓言,真是哭笑不得,果然是愣头青,说他傻,他一点不傻,但言行之中有时又表现得一根筋,杨逸都不知怎么说他好,总之这家伙在皇族成员中就是个异类。 等那千娇百媚的楚楚姑娘进来献舞侍酒,杨逸便再不提正事,与赵偌开怀畅饮,纵情宴乐,到初更乃罢。 沈括死了,死于绍圣二年,沈括博学善文,于天文、方志、律历、音乐、医药、卜算无所不能; 熙宁八年(1075年)辽国向大宋提出无理的领土要求,沈括以翰林侍读学士的身分,出使契丹交涉划界事宜; 在谈判时,沈括提出以《澶渊之盟》为基础,以《天下郡守图》为依据,有理有节,寸步不让,而辽国宰相杨益戒找不到重划边界的理由。沈括终于使得辽国放弃了对宋朝的领土要求。 沈括对大宋的贡献、以及学术上对中国的贡献无须赘述,但他死得却有些凄凉,没人给他建碑,没人给他写墓志铭,连前往吊唁的人都少得可怜。 他曾经为大宋所做的一切,似乎都被人遗忘了。 他的品格也倍受世人诟病,原因是他在参与攻击过苏东坡。 沈括不知道,象苏东坡这种千年难得一见的大文豪,是不容许别人攻击的,他必须是星光闪烁,完美无缺,受世人顶礼膜拜的,谁攻击他。谁就是与世人为敌,终将被打上小人的烙印。 沈清直进京后的第一天,不是去吏部领取差使。而是直奔景明坊杨家。他是沈括次子,今年三十三岁,个子瘦小。五官平凡,是那种走入人堆就认不出来的人。 杨逸将他迎进前厅,沈清直一正衣冠,就地跪倒给杨逸行起大礼,他这一礼,不是因为杨逸举荐他做官,而是因为杨逸亲自提笔为他父亲撰写了墓志铭。 墓志铭往往代表着对死者一生功过的定论,杨逸如今是天下名士。他在墓志铭中,客观叙述了沈括一生的事迹及成就,多有褒扬之语,在沈清直看来,这无异于是替自己的父亲昭雪了冤屈。 “沈兄不必如此,这让我如何当得起。”杨逸连忙上前扶起他。 沈清直哽咽地说道:“先父晚年被贬,郁郁而终。世人对先父多有诽语,唯杨学士直言为先父正名,使先父在天之灵得以瞑目,杨学士大恩,沈某将铭记五内。” “令先尊学究天人。为大宋殚精竭虑,即便没有我这篇铭文,一生功迹将来也必有公论,沈兄大可不必对我言谢。来,沈兄快快请坐。” 杨逸热情地招呼着沈清直,家中丫环端上茶来,沈清直又连忙对杨逸道谢,执礼甚恭。 杨逸见他如此,便笑道:“沈兄请随意,你我同乡,我对令先尊更是万分佩服,在杭州时,就听说沈兄尽承令先尊一身所学,此次举荐沈兄入司天监,既是表达对令先尊的敬佩之情,也是希望沈兄一身所学能为朝廷所用。” 杨逸这话倒不假,他之所以举荐沈清直,而不是沈括的长子沈博毅,就是因为听说沈清直所学远胜其兄; 特别是天文历法方面,沈清直尽得沈括真传,是以才选择举荐他,司天监掌观测天象,推算历,正好可以让沈清直一展所长。 沈清直不敢托大,谦虚地答道:“清直所学,不及先父万一,多谢杨学士错爱,加以举荐,清直虽才疏学浅,敢不尽忠职守。” 杨逸点点头笑道:“沈兄刚刚入京,若有何难处,可径直寻我来说,还是那句话,亲不亲故乡人,沈兄千万莫要见外。” 沈清直又连忙起身拱手道:“杨学士关照之情,沈某感激不尽,若有何难处,到时一定求助于杨学士。” “呵呵,这就好,对了,沈兄自江南而来,那边新政施行情况如何?” 这确实是杨逸最为关心的,江南对大宋来说太重要,粮、布、盐等物资多赖江南供给,新政在江南的施行情况,直接关系到新政的成败,更关系到他个人的前程命运。 沈清直欣然答道:“杨学士放心,据我了解,新政在江南施行甚好,比其它地方都为顺畅,江南商贸、手工作坊都比较发达,官绅富户对土地的依赖程度较小,因此新政遇到的阻力相对小一些……” 沈清直滔滔不绝,对时政作了一通深入的分析,所言甚有见地,倒让杨逸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这下杨逸放心不少,新政在江南运行良好,不光是沈清直所说的这些原因,更重的一点是朝廷对江南的重视,更换了许多官员,派遣了最多御使巡察。 还有一点,江南开风气之先,思想比较开放,有宋一代,推动革新的大臣多数是南方人,范仲淹、王安石、章敦、沈括、蔡确、蔡京、包括曾布、吕惠卿等人,都是出自南方。 在整个北宋后期,南方几乎就代表着改革,北方代表着保守。因此新政在南方受到的阻力小些,就不足为奇了。 当夜,杨逸留沈清直于府上用晚饭,盛情款待; 用过饭后沈清直坚持辞去,杨逸又亲自送他出府,殷殷嘱咐,沈清直才满怀感激而去。 在杨逸的布局中,沈清直将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因此他在沈清直身上下足了功夫,示之以恩,动之以情,只望有一天他能投桃报李。 对于急需保命的杨逸来说,什么施恩不图报都是笑话,一切都等我能保住性命再说! 沈括当初虽然是新党重要成员,曾帮王安石打理过钱袋子,但他最后被贬却不是因为新旧之争。 元丰三年(1080年),为抵御西夏,沈括兼任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升龙图阁直学士。但是不久又因为与给事中徐禧、鄜延道总管种谔、鄜延道副总管曲珍等人贪功冒进,不听随行内侍李舜举劝告,在米脂与银州之间筑永乐城,酿成永乐城惨败,损失军人2万,民夫近18万; 高永亨、李舜举等都壮烈牺牲。此战是大宋历史上最大的惨败之一。 此事沈括虽非首罪,但他毕竟负有领导责任,加之在战役中救援不力,因此被贬为均州(今湖北省均县)团练副使,随州安置,从此形同流放,政治生命宣告完结。 元佑二年(1087年),他完成了在熙宁九年即已奉命编绘的“天下郡县图”,定名为《守令图》,被特许亲自到汴京进呈。 元佑三年,沈括移居到润州(今江苏镇江市东面),将他以前购置的园地,加以经营,名为“梦溪园”,在此隐居,八年后即哲宗绍圣二年(公元1095年)去世。 因为他被贬不是新旧党争,因此即便是新党重新执政,他也没重新得到启用,沈清直作为他的儿子,就更别提了; 但总的来说,沈括曾经毕竟是新党重要成员,永乐城大败也不能全怪他; 杨逸此时举荐他的儿子出仕,等同是对沈括作一些补偿,章敦等新党成员是没什么异议,更不会有人想到杨逸这是在为今后布局。 第266章一寸相思一寸灰 惠民河从西南方向,平缓的流入东京城,每日舟楫往来不息,帆影如云,沿河两岸飞檐斗拱,碧瓦高阁鳞次栉比,说不尽的京华风物,繁华景象。 莫愁庵也挤身惠民河边,占地五、六亩,三进的大殿掩映在古木荫中,显得幽静而淡泊。 东京城里的佛寺有相国寺、上方寺等50余处,道观有朝元万寿宫、佑圣观等20余处,其他祠、庙、庵、院等60余处。 和相国寺那种大寺庙比起来,莫愁庵小得根本不值一提,只不过东京城人口百万,只要你能挤身城中,再不起眼的小庙也不愁没有香火。 三月的莫愁庵,红花照水,绿影婆娑,加上隐隐的木鱼梵唱,别有一翻闹中取静的意态。 庆国长公主坐着马车来到庵前,在宫女的搀扶下得车来,她正值豆蔻年华,如一枝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此刻一双娥眉却轻蹙着,似有无限心事。 她望了望门眉上的苔痕,便提着裙裾轻步往里走去,院里洒扫的小尼姑见她进来,连忙退到旁边合什为礼。 庆国长公主来到后院,只见自家姐姐戴着灰色的僧帽,穿着灰色的僧衣,正在露水沾湿的井台上汲水;晨风吹过她那宽大的僧袍,显得空空荡荡,从侧面看过去,她那苍白的脸颊又清瘦了几分。 庆国长公主连忙吩咐身边的宫女上去帮忙,自己心儿一酸,上去从背后抱往自家姐姐,含泪说道:“四姐……你这是何苦?六哥他本就染病在身,不关你的事啊……” 庆国长公主说到这,失声哭了起来,康国长公主身子僵了一会儿,最后幽幽一叹,回身抱着妹妹问道:“十姐儿你又来做甚?不是说过让你莫往这儿跑了吗?” 庆国长公主轻泣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望着她啜道:“四姐,你快随我回宫去吧,宋娘娘她病了,一直念着你,四姐你快随我回宫去吧!” “我娘病了?真的吗?”康国长公主神色一变,举步就要往庵外走,却又突然顿住了,双手一合什,低声诵起佛号来。 庆国长公主拉着她的袖子哀求道:“四姐,你快随我回宫吧,娘娘她幽思成疾,药石难愈,太医说了心病还须心药治,四姐,娘娘她朝也念着你,晚也念着你,你若是不回宫去,娘娘的病怕是好不起来!” “十姐儿,你回去吧!帮我好好照顾我娘,我这就到殿中去为她诵经祈福。” 康国长公主眼中虽然也是薄雾蒙蒙,却忍住了,转身就往佛堂行去,那纤弱的身体仿佛不胜晨风的吹拂,摇摇欲坠。 庆国长公主再次扑上去从后面抱住她,哭成了个泪人儿:“四姐,这回我没骗你,真的没骗你,娘娘她真的病了,你快随我回宫去吧!” 最终无论她如何相劝,康国长公主仍是一付心如止水的模样,回到佛堂盘坐在蒲团上,轻敲着木鱼低诵佛经,眼帘垂着,两耳对外界所有声音似乎都隔绝了,任由庆国长公主哭也好,求也好,都无济于事。 庆国长公主等了半个时辰,无奈只得黯然离去,走到大门外,身边的宫女燕儿担心地问道:“长公主,咱们怎么办?” 庆国长公主回头看了看大门上几个大字,莫愁莫愁,怎能不愁? 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就是难以劝得自家姐姐回心转意,她愁眉不展,对燕儿轻声说道:“走,咱们去杨家。” “杨家?” “宋娘娘说了,心病还须心药治,或许只有那个人,才劝得她回心转意。” 庆国长公主说完,带着两个宫女上车,向景明坊驶去。 佛堂之中,等脚步声渐渐远去,康国长公主突然象虚脱了一般,扑倒在蒲团上哀声哭了起来,那削瘦的双肩轻轻耸动着,泪水一滴滴的溅在紫色的木鱼上。 自己娘亲是真病还假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为了自己,娘亲已经苍老了许多,憔悴之极。 但自己能回去吗?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当初她隐隐听说自己六哥是因她一气之下才病倒的,心中的负罪感让她几度寻死,怎么也原谅不了自己。 如今只有在佛前为自家哥哥诵经祈福,才能求得片刻心安,那个皇宫,她根本不敢回去,看到那熟悉的一切,就不由得想起自家哥哥的音容笑貌……康国长公主哭得肝肠寸断,瘫倒在地上,这时门边传来一声轻叹,莫愁庵的住持慧清师太缓步走了起来;她轻诵一声佛号说道:“我佛慈悲为怀,这慈悲不只针对他人,对自己也是一般,长公主连自己也宽恕不了,如何能学会去宽恕他人?” “师太!可是我就是放不下,是我害死了我六哥,是我害死了他呀……”康国长公主抱着木鱼,依旧泪流不止,清瘦的脸上那凄切之色看得人心痛。 慧清师太平静地走到佛前上了一柱香,才回身坐在康国长公主对面,和声说道:“这世间之事,因果循环,一切皆有定数,往日之非未必就是长公主之错,长公主只有忘却往日的种种,才能还自己以大自在,有了一颗自在之心,你才能分辨身边的善与恶,珍惜你所应该珍惜的,舍弃你所应该舍弃的。” “不,师太,我不能原谅我自己,不能……” 庆国长公主找到杨家,杨逸正在家里逗儿子玩,小家伙才两个多月大,已经知道认人了,十三娘她们抱就咯咯直笑,一到他手上就张口大哭,气得他差点就要宣布与这不孝儿断绝父子关系。 听到家人并报说庆国长公主来找,杨逸连忙扔下儿子,出门来迎,庆国长公主并不进家,只在车边和杨逸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宫去了。 杨逸回家换了身衣裳,便独自骑马前往莫愁庵。 午后的春阳静静地照在莫愁庵的台阶上,一阵风来,院角的桃花随风瓣瓣飘落,飘过院墙,过落到外面的惠民河上;杨逸牵着马走进前院,心里百感交集,恍惚间又想起了那年风池上,荷叶连天,画舫划过平滑如镜的湖面,船上那个充满了青春,带着刁蛮任性的身影。 她在画舫上拉着钓竿,得意地嬉笑着:“好啊杨逸,既然你自己撞到本公主的钩上来,就怪不得我了!快来看啊!快来看啊!本公主钓到了好大一条鱼哩!” “别别别!长公主饶命啊……” “快快快!这鱼太大了,大伙一起来帮我拉上来。” ……一串串青春明快的笑声飘过湖面,那时莲叶正碧,荷花正红,日子是那样的敞亮。 而如今,看着这香烟缭绕下静寂的小庵,看着片片零落的花瓣,忍不住让人幽幽长叹: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杨逸让小尼姑进去通报,自己在前院耐心等着,等来的结果却是:施主请回! 杨逸一言不发,将马拴好,举步就往后堂行去,小尼姑连忙来拦:“施主请留步,后堂是我等出家人静修之地,恕不接待男客,施主请回!” 杨逸大袖一拂,加快脚步往后堂行去,那小尼姑一路劝阻,杨逸怒目一瞪,那凛然之气吓得小尼姑倒退了一大步。 “阿弥陀佛!明心不必阻拦,退下吧!”慧清师太从堂内行出来,合什向杨逸施了一礼,带着那小尼姑退了下去。 杨逸走进佛堂,见康国长公主独自坐于佛像前,闭目诵着佛经,僧衣僧帽,人如黄花般清瘦,对杨逸的到来仿佛毫无所觉。 杨逸上前一下子夺过她手上的木棒,在木鱼上重重一敲,啪的一声木棒断成两截! 这还不解气,又顺手拍飞她手上的佛经,沉声吼道:“你闹够没有?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先帝为什么气倒?为什么?你说啊!” 康国长公主身体轻轻颤抖起来,两滴泪珠从紧闭的双眼中滑落,杨逸接着吼道:“先帝还不是不愿看到你这鬼样子!你倒好,变本加厉起来了,出家!这是谁教你的,出家就能解决问题吗?先帝在天之灵看到这到这样子,你让他如何安息?” 康国长公主再也忍不住,扑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我不要看到你!你走啊…….” “你立即给我回宫去!” “我不!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你滚!你快滚!” “长公主,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管什么事,咱们都可以慢慢解决,你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先帝之事,也不能全怪你,况且谁都有犯错的时候,错而能改就好……” “我不要听!我不要要听,你滚……”康国公主哭喊着来推他;杨逸一下子抓住她的双臂,再次吼道:“好吧,你尽管闹,气倒先帝还不够,再把你娘也气倒了你才甘心是不是?赵倩,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当初你就算再刁蛮任性,至少还有一颗善良的心,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残忍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娘亲为了你抑郁成疾,你竟然能够不闻不问,在这儿装腔作势的念什么佛,生者不去孝顺,你念再多的佛也没用!你这般赎罪,你的罪只会越来越重!” “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凭什么管我?你这混蛋!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 康国长公主哭得死去活来,杨逸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她;而她的话,也让杨逸怅然若失;她说得没错,今天这一切,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又岂能把责任推到她一个人头上呢?若不是因为自己,她或许依然是那个刁蛮而快乐的康国长公主。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啊。 杨逸慨然一叹道:“长公主,是我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我不想见到你,你滚!” 第267章暗箭 公主出家,这本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件,但象当初绍圣皇后产子一样,因为那场浩大的战争,满朝大臣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在当时都没掀起什么波澜;但现在战争过去了,这件事也越来越多的引起了大家的热议;南阳郡王的书房里,乘城郡王赵宗佑,祁公国赵宗景,大理寺卿刘奉世,还有刘瑗这个来内侍,在议论的正是有关康国长公出家的事。 由于建安郡王赵宗绰病重,大宗正一职便正式由南阳郡王赵宗楚接替,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辈分高、年事长,地位极为尊崇;只听他说道:“不错,康国之事有必要细查一下,刘公公,你还知道些什么,便一并道来吧,咱们也好一起参详参详。” 赵煦亲政时,宫中最有权势的是刘瑗和焦守,而现在最有权势的人成了郝随,或许正是这种落差,让刘瑗今天出现在了南阳郡王府;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徐徐说道:“去年五月康国长公主独自离京,去的虽然是河东,但咱家估计,康国长公主最终是想去西北找杨逸,中途不慎落在西夏探子手中……” 刘奉世淡淡地插嘴道:“这些没什么用处。” 刘奉世现年五十六岁,是朝中唯数不多能幸存下来的旧党成员之一,他曾任过枢密使等要职,绍圣初本已经被贬为将作监丞;后来新党以逼宫的形式,让赵煦追废高滔滔,赵煦因此在朝局上作了一些平衡,刘奉世捡了个便宜,从新被提拔为大理寺卿。 刘瑗横了刘奉世一眼,颇为不满,现在虽然大家一起谋事,但刘奉世和其他文人士大夫一样,神态之中显然是看不起他这个太监,刘瑗干脆闭口不言,半闭着双眼如老僧入定。 南阳郡王暗皱了一下眉头,只得打圆场道:“刘公公,请接着说,想来刘公公一定另有见解,本王洗耳恭听。” 刘瑗不好再托大,向南阳郡王拱了拱手,接着说道:“王爷想过没有,杨逸已经安然将康国长公主救出,为何康国长公主刚从西北回京,便闹着要出家呢?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杨逸对康国长公主做了些什么?使如康国长公主性情大变,这些难道不耐人寻味吗?” 正所谓欲加其罪,何患无词,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证据,影影绰绰的效果更好,南阳郡王几人老而成精,岂不会明白其中大有文章可做;但他想了想却摇起头来,康国长公主毕竟是皇家之人,若以此大做文章,损害的是皇家的声誉,他身为大宗正,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刘瑗见南阳郡王犹豫,不禁有些失望,他已经决定赌一把,赌注已经下了,才发觉同伴不够爽利,心中难免有些懊恼。 “王爷!”刘奉世这时轻唤一声,“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有所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很显然,刘奉世也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杨逸是有妇之夫,却和皇家公主牵扯不清,这件事一但捅到朝堂上,杨逸只怕在劫难逃;杨逸如今官位虽然不高,但综合各方面算起来,他已经隐隐成了新党仅次于章惇的第二号人物,若能扳倒他,对新党将是一次致命的重创。 而且一但能从道德的至高点否定了杨逸本人,那么由他制定的绍圣新税法也就失去了立足点,换句话也就是说,你本人都立身不正,你制定出来的政策能好到哪里去? 再者,随着新党落马的人越来越多,层次越来越高,新党的形象也就切底地被丑化了。 到时那,大宋的百姓会怎么看新党?那些立场不坚的地方官员会怎么看新党?新党的政策还怎么贯彻下去? 南阳郡王沉吟了许久,依然不说话,刘瑗看在眼里更觉失望,想当初新党章惇、杨逸等人做事,谁不是雷厉风行,转瞬间将满朝旧党席卷一空;若不是后来朱太妃哭求,迫使杨逸等人只得使出逼宫之策,使赵煦起了顾忌之心,旧党在朝堂上哪里还有人在?诸如刘世奉被贬成一个小小的将作监丞,根本连参加早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谈在国家大事上发言了。 但既然上了这条船,刘瑗也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他沉声说道:“咱家对杨逸知之甚深,他不但和朝中几位宰相关系密切,更得刘皇后看重,当初先帝尚在时,刘皇后就曾求先帝让杨逸将来做太子老师,如今将杨逸调回京任天章阁侍讲,更证明了刘皇后对杨逸的看重,除却康国长公主之事,想扳倒杨逸,眼下来说几乎不可能。” …… 杨逸不知道针对他的暗箭已蓄势待发,他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康国长公主。康国公再次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那付心若死灰的样子,杨逸甚至不知再从何劝起。 康国长公主变成今天这样子,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又岂忍心过多斥责于她?他仿佛中了黯然掌,无精打采地离开了莫愁庵,独自沿着惠民河漫无目的地踽踽独行。 直到听到楼上有人呼唤,他才愕然惊觉,竟是走到了宜露坊的后边;鸣佩还梳着坠马髻,身着一件淡青色春衫,明眸皓齿,细长的粉颈伸出窗外,含笑唤道:“大人,多日不见,大人何不进来坐坐,奴家刚得一些江南的新茶,正想请大人前来品尝哩!” 杨逸满腔心事,正无处可去,便策马转到宜露坊前院,苏鸣佩哪里肯怠慢他,已经先一步迎到大门来,殷殷带笑拜道:“大人快请,奴家已经吩咐人备茶去了。” 杨逸神情寡寡地问道:“多谢鸣俩姑娘了,怎么?今天没有官人吗?” 杨逸问起这事,鸣佩神色不免有些落索,一边将杨逸往里引,一边说道:“奴家刚入京不久,加上色庸才俗,客人少些在所难免,这倒也清静,大人公务之余若是想找个清静所在歇歇,奴家倒是期盼大人能常来坐坐。” 鸣佩初来东京,名声未显,愿意花大钱来她这儿消费的人自然会少些。杨逸随口安慰道:“鸣佩姑娘仙姿绰约,才艺出众,你大可不必气馁,稍过些时日,必能名动京城,到那时只怕我杨逸求见一面都难喽!” 鸣佩嫣然一笑道:“多谢大人宽慰,奴家一介风尘俗色,就算侥幸有大人所说的那一天,在大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更别谈拒大人于门外了。” “行了,咱们也不用多客套,你也不用煮茶,拿壶酒来,咱们一起喝几杯便是。” 其实鸣佩早就看出来杨逸心情不好,她请杨逸入厅坐好,巧然摆开杯盏,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也有不如意之事吗?” “人生不如意事常,谁能没点烦心事呢?何以忘忧,唯有杜康,来,喝!”杨逸等她斟好酒,抄起杯子便一饮而尽。 鸣佩以袖掩唇,陪他喝了一杯,那水润的眸子轻灵一转,坐到他身边婉转说道:“奴家方才所说的新茶,正是琴操姊姊自江南托人捎来,大人不要偿偿吗?” 说起琴操,杨逸不由得想起那首诗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她为的哪个‘君’?杨逸心中不觉一冷,垂下眼皮说道:“不偿了,今日我只想喝酒,痛痛快快地喝个够。” 鸣佩一颗七巧玲珑心儿,立即发觉不对,却又不敢多问,只得殷勤陪饮,香袖轻摆之间,有一缕暗香飘散开来,让人不觉对她那娇艳欲滴的花靥多看两眼,美人如水,温柔婉约。 杨逸是酒到杯干,康国长公主的事本来已够他烦恼的了,鸣俩又提起琴操,更是让他烦上加烦,他嫌鸣佩倒酒太慢,自己抄起酒壶鲸饮起来。 “大人,不如奴家给你跳一支舞吧!” “好!我也跳!” 喝得半醉的杨逸当先站起身来,提着个酒壶边饮边舞,那舞姿便如樵夫砍树、渔夫撒网,乱七八糟。 鸣佩看着又好笑,又担心,在他旁边婉转轻舞,留心不时扶他一下。 杨逸舞得额角见汗,满怀幽绪,美酒微醉之时,想起遂宁王府初见康国长公主,想起骊山雨中初遇琴操的情景,不由得放声而歌: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雨罢清宵半, 泪雨霖玲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鸣佩不料今日竟能听到这等哀怨绝妙的好词,一时竟痴了! 她含着泪一下子抱住杨逸,杨逸却浑然不觉美人入怀,犹在放声纵笑:“何如薄幸锦衣郎,我不正是那薄幸锦衣郎吗?哈哈哈……” “不,大人,你不是,能做出这样的词,大人一定不会是薄幸之人。” 鸣佩越抱越紧,以至俩人一齐绊倒在地毯上,杨逸索性摊开四肢,望着窗外的浮云傻傻地笑着。 鸣佩浑身柔若无骨,在他身上轻轻蠕动着,眸中春波微微荡漾,俏靥艳美如花,红润的香唇微微开启,吻上了杨逸的脸颊。 象她们这种名妓,虽说卖艺不卖身,但若是遇到才华相貌都足以让她们倾心的男人,也会与之步入罗帐,共赴巫山,这不是为了钱,纯粹为了灵与欲。 当然,她们见多识广,眼高于顶,能让她们动心的男人不多,而杨逸年轻俊逸,名满天下,无疑正是她们这种名妓最乐意共赴巫山的人。 鸣佩莺声呢喃,娇媚欲滴,软绵绵的香躯缠绕在杨逸身上,动人无比。 杨逸不是什么君子,若在平时,他倒不介意和这样的美人一翻,可惜今天因为康国长公主的事,他情绪低落,有些提不起兴致来。 第268章琐碎的黄昏 杨逸回家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十三娘见他喝得半醉,却也没有埋怨,只是叮咛道:“官人,以后出门还是坐车吧,像这般喝多了骑马,万一摔下来可怎生得了?如今汉卿去了西域,还是让缥缈跟着你吧,身边也好有个人照应。” 十三娘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倒茶. 她生了儿子后,比以前清瘦了一些,头梳宫危髻,插着一枝碧玉珠钗,她本是典型的瓜子脸,肤若凝脂,细白如玉,如今下巴显得更细了,衬得她一双凤眼特别大、也特别明亮,顾盼之间却多了一些成熟的风韵。 杨逸靠坐在太师椅上,接过茶时顺便捉住她那细长圆润的十指,斜着脑袋说道:“官人我喝多了,劳烦娘了喂我一口吧!” “你呀!” 厅里侍候的茗儿和两个丫环看得抿嘴偷笑,十三娘俏脸微红,只得将茶送到他嘴边;杨逸细汲了一口,搂着她那纤细的腰肢说道:“娘子不必担心我,如今我又不出远门,林缥缈一天装模作样,穿身道袍跟在身边总是不好看。” 十三娘想想也是,林缥缈一身道袍,天天跟在杨逸身边,确实有些不伦不类,她想了想说道:“官人,要不就让清娘跟着吧!” 咦!不对,杨逸虽然喝了酒,可还不醉呢. 十三娘这是怎么了?让清娘跟着自己,那还得了? 那小心肝儿太若人疼,让她跟着,自己不忍心逆她的心意,以后出门必成两点一线,上朝——回家。 十三娘难道是起了防范之心? 杨逸将她的小腰儿搂得更紧些,左右而言他道:“娘子,睿儿呢?茗儿!快去把那小子抱来,我这当爹的要好好享回天伦之乐。” 茗儿双眼眨呀眨,笑得更出奇了。 十三娘见他又耍赖儿,只得无奈地说道:“婆婆伴着睿儿在房里睡了,等他醒来再说吧!” 杨氏对长孙宝贝得不得了,如今几乎是一个人把孙子给霸去了,就连十三娘这个做娘的想抱抱都难,更别提杨逸这个粗手粗脚的爹了。 想到这个便宜的娘对自己的儿子这般溺爱,杨逸就直皱眉头。 现在孩子还小,还没什么,等将来长大一些,杨氏还这样惯着那怎么得了?常言道慈母多败儿,那小子将来非被惯出一身毛病来不可。 “娘子,娘亲这样惯孩子可不行,要不咱们把孩子送到你家,让岳父岳母先带着?” 说起这事,十三娘更气馁,她两手一摊说道:“那你去试试,看婆婆找不找你拼命?再说了,让我爹娘来带,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没瞧见我娘她成天就往这边跑吗?” 杨逸突然接脱口道:“要还送到慈幼局去吧?” 结果这话刚出口,不等杨氏来找他拼命,十三娘自己就先跟他拼起命来了,把他身上掐得一片青一片紫,翻开衣服来看的话,恐怕身上已是左青龙、右白虎,威武不凡。 “娘子饶命啊……” 厅外正黄昏,斜阳在青石板路面上洒落一地的鹅黄,雕着花鸟的高大门窗反射着金色的光芒,深深的院落本来平静而安详,却因这声嚎叫和茗儿她们一阵清脆的笑声而被打破。 十三娘衣饰有些散乱,透着细细的娇喘,玉面泛红,娇美异常,腰间那缀着玉环绥的碎花飘带也歪到了一边,交领的小袄里露出一片藕色的抹胸。 她连忙起身整理衣饰,眼眸一横嗔道:“官人,等下我就把你这话告诉婆婆去!” “别!别!别!娘子啊!为夫从小缺爱,长大缺钙,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算了,茗儿啊,去拿搓衣板来吧!” 茗儿咯咯直笑,俏生生地答道:“姑爷,搓衣板可不行,这回得跪大板钉!” “哟嗬!竟敢滥自加刑,反了你!还真当我缺钙啊?” “姑爷,钙是什么东西?” “钙,就是能让人硬起来的东西!” “姑爷你……你怎么这样?你…….你坏死了……” “我坏?呃…….” 眼看茗儿羞得捂着脸跑出厅去,杨逸突然意识到……唉!这丫头,想像力怎么这么丰富呢? 厅中的十三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红着脸也打算往外跑,杨逸眼疾手快,再次搂住她那盈盈一握的纤腰,一下子将她横抱起来。 十三娘霞光满面,弱弱地挣扎着,婉转哀求道:“官人,你快放我下来,这儿是厅堂,让下人们看到了可怎么得了!” “我抱抱自家娘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谁敢看?我扒了他的皮!”杨大官人睥睨四顾,哪里还看得到一个人影;其实这后院的内厅,平素也就茗儿她们几个丫环打理,男仆是不能进后院来的,杨逸有时抱着清娘满后院跑,后院的丫环早已见怪不怪。 而且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有些生活糜烂的士大夫之家,兴致来时,直接与妻妾在后花园里行房,旁边还站着几个丫环侍候,那也是等闲之事;杨逸现在只是抱抱自家娘子,在他看来就像后世在自家客厅里抱抱老婆差不多,哪来那么多忌讳? 他“波!”的一声,在十三娘那水润的香唇上亲了一口,满是心疼地说道:“娘子,别人生完孩子大多会变胖,偏偏你却变瘦,可见有多辛苦,看得为夫心里疼呢!” “官人,你休要作怪,妾身才不要长胖哩,这样最好!”十三娘被他又抱又亲,不由得浑身发软,搂着他的脖子,美丽的脸上满是宜嗔宜喜的娇态。 她是家中主妇,平时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显得比较庄重,偶尔显出这副娇羞的柔媚之态,更是倍觉动人。 杨逸忍不住在她脸上又亲了一口,轻声吟道:“远看纤纤如月兮!入怀柔若无骨。行则步步生莲兮!静若处子幽兰。妆成闭月羞花兮!解带如玉雕雪…” “官人!你莫再胡说了!不许说!不许说!” 这连宽衣解带都出来了,十三娘哪里还敢听下去,羞得直往他怀里钻。 她越是害羞,杨逸越是觉得逗她有趣,也将头腻到她怀里乱拱了起下,十三娘一对酥乳不是十分丰硕,但大小适中,形状优美,入手则柔软而富有弹性,常引得杨逸流连不已。 十三娘敏感处被侵袭,娇呼一声便挣扎下来,大概是身子发软的缘故,落地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杨逸呵呵一笑扶住她的香肩说道:“走,好久不曾搭娘子兜风了,这夕阳西下,红霞似火,正是好光景,咱们兜风去!” “官人,别闹了!”十三娘“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被他拉着出厅,穿过一道青砖铺成的花径,来到放置自行车的厢房。 家里这辆自行车除了杨逸外,第一个学会骑的是茗儿那丫头,这让茗儿骄傲得像只白天鹅,十三娘本来也想尝试的,但顾及婆婆的观感,无奈只得放弃。 杨逸将十三娘抱上车,自己推着自行车快跑两步,一下子跃上去,吓得十三娘惊叫不停,杨逸哈哈笑道:“娘子别怕,官人我的技术那是天下无敌。” “哼,你是故意吓人家的!” “没错,就吓你,谁让你威胁为夫跪搓衣板呢?” “我又没让你真的跪!” “但是你威胁了!这给我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你……你无赖!” “你,无赖的娘子,一样!” “……” 两人沿着小道,慢慢穿梭在后花园里,夕阳染在十三娘的脸颊上,美若轻霞,晚风拂着紫色的裙裾,飘逸而唯美;凉亭边春花烂漫,池塘里青萍荡漾,黄昏归巢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鸣叫不停,鳞次栉比的楼阁上,琉璃碧瓦反射着一片片五彩的光芒;家里的温馨一刻,让杨逸暂时抛却了那些烦心事,俩人在池塘边歇息时,杨逸突然想起前世的那些童车,别的不能做,但做辆小自行车给自己儿子玩玩还是没问题的。 “娘子,你听我说,这样,你把这自行车做成小的,后面加一根横轴,装两个轮子,做成三轮车,也不用链条,踏板改做在前轴上,这样,这样……” 杨逸边说边比画,十三娘聪明伶俐,一下子便能想像出大概来,她有些不敢肯定地问道:“官人,这么小的车子,你打算做给咱们家睿儿玩是吗?” 杨逸哈哈笑道:“没错!娘子果然一点即透,这种小车子简单易做,等咱们睿儿长到一两岁,就可以玩了,到时候小家伙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十三娘再顾不得矜持,扑到他怀里欣喜地说道:“官人,你是怎么想到的?” “是娘子的美丽让我脑子变得更灵活……” 十三娘这时早已没心思听他胡扯,站起身提着裙裾就往侧院跑去,亲手为儿子做一件特别的玩具,光这一点就足让十三娘充满了干劲。 杨逸身边只余一缕幽香,他看着美人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早知道说这干嘛!没得抱了吧? 韩碧儿回来后,立即就看出了这种玩具车的商业价值,于是决定成立一个大作坊,专门产生童车,她连忙算计着作坊的用地、投入的款项,销售的策略,比十三娘还忙活。 这下好了,杨逸在宜露坊被苏鸣佩触发的一脑子邪火无可发泄,不禁暗暗咬牙切齿:看来家中两个妻妾太少了!呃,清娘还不算,这丫头正长身体…… 第269章革职审查 金碧辉煌的文德殿里,一场激烈的辩论让整个大殿像开了锅一般,让众臣争持不下的,正是有关让西夏降将保多保忠、嵬名阿吴出任新组建骑兵主将的提案。 前唐时期,任用胡人为大军主帅是很普遍,而前唐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大宋对此可谓是心有余悸,太祖皇帝就曾说过:朕派遣去治理地方的文官再贪、再恶、再混账,哪怕他们成天只知道盘剥百姓,也不及一个武将叛乱为祸之烈。 正是出于这种顾忌,大宋立国至今近一百五十年,对军权的控制丝毫没有放松过; 殿前都检点一职取消,三衙长官经常空置;将领定期调动,军队定期更戊,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包括神宗伐夏之时,竟任命了两个主帅,这无不是在防范武将军权过大。 王安石时,针对这些政策带来的弊端,曾出台过将兵法,后来也被司马光废除了,将兵法至今没有再完全落实下去。 而对异族将领的态度,大宋更是慎之又慎,基本没有异族人可以出任重要军职过; 现在突然提出让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出任几万骑兵主将,即便是章敦这位首相提出,仍遭到了很多大臣的反对;反对者甚至包括李清臣这些重量级的人物。 其实许多人也知道,在当前的大宋军制下,即便让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出任主帅。他们也无法号令这支军队作乱,但如李清臣所言,口子一开。恐将来越开越大,必须防范于未然,杜绝这样先例。 此事还没争出个结果。突然听殿外传来嘹亮的唱进声:“大宗正、开胜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南阳郡王殿下觐见!” 只见殿门走进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头戴梁冠,腰围玉带,一身绯色郡王服饰,面容清癯,长髯微斑,手持玉笏板迈着四方步走进大殿来。 南阳郡王辈份尊崇,因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他对赵似和刘皇后也只是轻揖一礼,赵似还得连忙让他免礼。 南阳郡王平素是不上朝的,他突然到来,让殿中的辩论平静了下来,百官都悄悄看着他。南阳郡王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他施施然走到杨逸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翻说道:“你就是天章阁侍讲杨逸。” 杨逸见这老家伙竟是冲着自己而来,心中暗暗凛然,谨慎地答道:“回南阳郡王。下官正是杨逸,不知郡王有何赐教?” 双方这一问一答听似平常,但却让殿中众臣顿时都屏住了呼吸,南阳郡王地位尊崇,非重大朝会轻易不会露面,如今一来便找上杨逸,这本身已经足够让大家猜测纷纷的了。 便是站在前排的章敦,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很显然,南阳郡王赵宗楚这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果然,只听南阳郡王朗声说道:“本王无权干政,赐教就不敢当了,今日本王前来,倒有一件事希望杨侍讲能赐教是真。” 杨逸刚想谦虚两句,南阳郡王却突然一拂大袖,须发具张,凛然吼道:“杨逸!本王问你,康国长公主因何出家?在西北之时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到底对康国长公主做了什么?以至她年纪轻轻便遁入空门!本王身为大宗正,此事涉及皇家声誉,本王不得不问个明白。杨逸,请你回答本王!” 南阳郡王严词责问,威仪凛凛恍若天神不可侵犯,两道烔烔的目光如利剑一样射在杨逸脸上,气势极为逼人,他吼声一落,大殿中顿时传出一阵“嗡嗡!”之声,有如无数蜜蜂在大殿中飞舞。 杨逸脸上不动声色,实则心里已翻江倒海,此事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当初有赵煦在还好,有章敦和苏颂帮着周旋,最多是受赵煦私下一顿责骂,或是惩罚性的贬贬官职。 但现在南阳郡王以大宗正的身份,竟然不顾康国长公主的声誉,将此事捅到朝堂上来,这分明地磨刀霍霍,要把他砍倒了。 杨逸心念百转,徐徐答道:“郡王殿下,我与康国长公主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见不得人之事,郡王殿下身为大宗正,还望郡王殿下能多为康国长公主、为皇家声誉着想,莫要制造流言蜚语。”“你还知道皇家声誉?”南阳郡王勃然大怒,指着杨逸面门喝道:“我皇家声誉早被你败坏完了!本王问你,你若是没有对不起康国长公主之处,她为何回来便坚持要出家?你说啊!” “这……” 杨逸实在不知如何解释,但杨逸也绝对不甘心坐以待毙,南阳郡王捅出康国长公主之事,无非是想搞臭自己,扳倒自己,对方若是拿其他事来攻击,他都虽然也会反击,但不至于如此愤恨,这次南阳郡王算是真正触动他的逆鳞了。 他冷冷地回望着南阳郡王,沉声答道:“康国长公主为何出家,下官不知,此事郡王殿下大可私下去询问康国长公主,您如此到朝堂上来责问下官,让康国长公主何以面对世人?郡王殿下是想逼死康国长公主吗?郡王殿下你太过分了! 你如何污蔑下本不要紧,但郡王殿下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竟然拿康国长公主的声誉、拿皇家的声誉来作赌注,你虽然地位尊崇,但下官还是要直言一句,这大宗正之位,你不配!” “杨逸,你好大的胆子,做下如此龌龊之事,竟然还敢来指责本王,你简直是无法无天!”南阳郡王被他一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竟恼羞成怒挥掌对杨逸就打。 杨逸疾身后退,避开他的巴掌,谁也没料到事情发展这么快,庄严的朝会上竟动起了手来,包括刘皇后在内,全都惊呆了。 就在这时,只听大理寺卿刘奉世出班奏道:“陛下,绍圣皇后,据臣所知,先帝大行前,曾下过中旨招杨逸回京,正是要钦定此事,可惜天不假年,先帝突然大行,杨逸因某些人包庇,侥幸逃过严惩,本官作为大理寺卿,有权重新审理此案,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此事苏颂和李清臣要避嫌,都不好出班说话,只见章敦执笏出班,沉声奏道:“陛下,绍圣皇后,据老臣所知,先帝大行之前,确实下过中旨招杨逸回京,但圣意却是招杨逸回京述职,请问刘大人,先帝招杨逸回京问责之说从何而来?请刘大人拿出明文记载。” 刘世奉冷冷一笑道:“先帝中旨上确实是招杨逸回京述职,但各位试想,当时杨逸到环州任职未满一年,先帝有何理由招杨逸回京述职?若真是这般,旨意自应由中书省来拟,备注存档。先帝下中旨必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新党也不是傻子,已知道今日南阳郡王此举,其实和弹劾刑恕、来之邵一样,根本就是针对新党成员的一种攻击; 之前是刑恕和来之邵,现在是杨逸,接下来轮到谁? 张商英等人都是“除恶务尽”的人,对刘奉世这些“余孽”站于朝堂之上,其实早就看不顺眼了。 这时见他再蹦出来,张商英等人哪里还忍得住,只见张商英疾步出班,对刘奉世怒目而视道:“刘大人恐怕是想审案想疯了吧?南阳郡王所提之事,就算刘大人想当案件来处理,也总得有苦主,有原告吧? 南阳郡王只是在向杨侍讲询问康国长公主出家的原因,杨侍讲已答不知,那么原因就应去向康国长公主询问,若是康国长公主说杨逸有何亵渎行为,到时再问罪杨侍讲不迟; 刘大人此时跳出来,请问你想审谁?大理寺审案就这般随意吗?陛下,绍圣皇后,臣要弹劾大理寺卿刘奉世滥用职权,滥入人罪!” 张商英话声一落,御使刘海、罗定,中书舍人林希等人也纷纷出班弹劾刘奉世,一时之间刘奉世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这时南阳郡王抢步上前,凛然四顾张商英等人,向御座上一拜说道:“陛下,绍圣皇后,不管杨逸对康国长公主做了什么,他亵渎了皇家尊严这已经无须置疑,康国长公主出家也确实是因为杨逸,先帝未及问罪便大行,如今必须彻查杨逸之罪,以明正法典,以告慰天帝在天之灵。” 此事异常棘手,刘皇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强作镇定问赵似道:“官家以为当如何处置?” 赵似哪里知道怎么办?憋红了一张脸无所适从,作为尚书左仆射的苏颂此时出班奏道:“陛下,绍圣皇后,此事涉及皇家成员,老臣建议先将杨逸停职,然后着内侍省低调查询核实之后,再对杨逸加以处置。” 苏颂这也是不得已,他不好偏袒杨逸,只能尽量缩小此事的影响,让内侍省来查办,总好过让外廷大张旗鼓地来查。 刘皇后一听他这建议,不及多想便出言道:“苏相言之有理,此事便交由入内内侍省都都知去查办吧!好了,此事至此为止,尔等不得再多作争议。” 第270章让叛逆少年更叛逆 杨逸被解职,就像巨石投湖,掀起了一场滔天大浪;他是继刑恕、来之邵之后第三个被掀翻的革新派成员. 杨逸的影响力是刑恕、来之邵远远不能比拟的,他是革新派的核心成员,绍圣新税法的制定者,一连串的战功更是倍受世人关注,他被革职审查,让大宋的政治风向一时大变; 结合到不久前范纯仁被任命为恩科主考,人们不禁纷纷猜测,革新派是否已经和摄政的绍圣皇后产生了裂痕,绍圣皇后是不是想打压革新派,重新扶植起旧党。 一时之间,不光是守旧派变得空前活跃,就连许多骑墙派也认为风向要变,而纷纷投向守旧派的阵营。弹劾杨逸的奏章一天之内便堆满了绍圣皇后的案头; 这次事件不是单纯的政见之争,事涉皇家声誉,大宗正已亲自上朝施压,大部分皇室宗亲也愤慨异常,给绍圣皇后带来无比沉重的压力; 因为这根本不是她利用摄政权就能压得下来的,搞不好连她也被牵连进去。她再次找了个由头,紧急招韩碧儿进宫商议对策。 与此同时,南阳郡王赵宗楚、乘城郡王赵宗佑、东阳郡王赵宗汉、遂宁郡王赵佶、祁国公赵宗景等一大批皇室宗亲以探病为名,齐聚建安郡赵宗绰府上。 温国长公主、周国长公主等皇室公主、郡主进宫找朱太妃哭诉。 大理寺卿刘奉世、翰林学士范百禄、刑部侍郎郑雍、太仆寺丞吴绍祖等人接连拜访吏部尚书韩维。 京中那些中下层官员也变得活跃无比,纷纷奔走串联。互通声气,讨论风色,谁都知道,随着杨逸被革职审查。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又必将来临; 在这其间如何站队,如何选边,如何避免被风暴卷倒,如何分得一杯羹,都是他们必须作好准备的。 大宋朝自宋太宗以后,几乎就成了臣子表演的舞台,皇帝往往处于弱势的一方; 每一次政治事件,都是臣子更为活跃。更为抢眼,他们左右着朝政,左右着皇帝; 包括神宗与哲宗这种锐意进取的皇帝,事实上最后也都是被臣子所左右的; 今天这场风暴来临时。朝中大臣再次显示出了这种特性,变得活跃无比,而此事闹得越大,对处在风口浪尖的杨逸来说,越是危险; 这种滔天巨浪之下。个人的能力显得无比的渺小,即便是摄政的刘皇后也是力不从心,恐怕她就是有心救杨逸,也救不了。 杨家门前以往车马熙熙攘攘。突然就变成了门可罗雀,那么些官员像躲避瘟疫似的。对杨逸避之唯恐不及; 就算一些新党成员,对杨逸也起了幸灾乐祸之心。杨逸窜起太快,名声太大,几乎盖去所有人的光芒,把其他人衬黯淡无光; 新党之中早起忌妒之心的大有人在,加上这次事涉皇家声誉,大多数人对杨逸的前程并不看来。 这时除了李一忠这些生死兄弟外,依然是覃子桂丝毫不避嫌,一如既往的前来杨家,还有一个人,有些出乎杨逸意料之外,赵偌。 他进门就喊道:“大哥,我在撷芳楼准备了宴席,大哥不必理会那些风言风语,今日小弟陪大会哥去喝个痛快。” 越是这个时候,他一声声大哥叫得越是亲切,越是真诚,硬是把杨逸拉出门;这让杨逸对这个叛逆少年多了几分好感; 说实话,以前他结交赵偌,不过是想把他当棋子利用,如今患难之时,赵偌显示出来的真性情让他很感动。 俩人走在街上,街头巷尾处处在热议杨逸与康国长公主之间的韵事,勾栏瓦子里,那些喝多了没事干的百姓扯着大噪门高声议论着: “张大哥,听说了吗?杨逸杨学士被罢官了!” “是有这么回事,听说是因为杨学士与康国长公主有私情,不过这事怕是有人造谣,杨学士娶的是苏相公的千金,相传在环州时,杨夫人有孕在身,还上城抗击过夏军,杨夫人美丽贤淑,与杨学士锦瑟和谐,照说杨学士不大可能和康国长公主有私情才对。 “嗨!我说张大哥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昨天南阳郡王手提宝剑,直接冲进金銮殿找杨学士拼命呢,当时南阳郡王大骂杨学士败坏皇家声誉,提着宝剑对杨逸士猛劈猛砍; 幸好杨学士在战场上和辽国人,和西夏人厮杀过,身手还算了得,这才逃得一命,各位说说,南阳郡王身为大宗正,若不是因为杨学士和康国长公主真有私情,能到金銮上去砍人吗?” “三郎说的是,杨学士风流倜傥,名满天下,康国长公主甘愿自荐枕席那也是……” “刘二,你找死啊?这样的话你也敢胡说。” “不说就不说,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说来杨学士也过分了些,凭他的功绩才学,便是把京中四大行首都收了去,也没什么,还能传出一段风流佳话呢,这好不好的去招惹康国长公主干嘛,真是的。” “难说,指不定谁招惹谁呢!难保不是康国长公主自动……呃,不可说,不可说,哈哈哈!” “不管如何,这回杨学士怕是过不了这道坎了,倒也可惜,杨学士打契丹人,打党项人,那没得说,战无不胜,唉!真应了那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据说康国长公主在莫愁庵出家了,要不咱们去瞧瞧。” “找死啊你!不知死活的东西。” “不就说说嘛,她能偷人,咱们去看看都不行嘛?” …… 听到这些难以入耳的议论声,赵偌立即就要冲过去找人拼命,却被杨逸拉住了,京城有百万人口,人人在议论,你阻止得了吗? 别人怎么说自己杨逸倒不太在意,可如今流言满天飞,让康国长公主如何做人? 或许听到这些还是好的,可想而知说得更难听的大有人在,指不定许多人正在大骂自己和康国长公主是奸夫呢。 杨逸和赵偌来到撷芳楼,赵偌仍旧愤愤不平,甚至扬言要招集往日的那班兄弟去净街;杨逸听了除了苦笑,又能说什么? 这次他被一刀插在软肋上,真没想到南阳郡王等人会拿康国长公主之事来做文章,这让他非常被动,非常气愤,也很压抑,他也真有带一班兄弟上街干几架的冲动; 撷芳楼占地极广,楼阁错落于花木间,恍若皇家园林,这里的姑娘姿色都是上乘之选,能来撷芳楼寻欢的非富即贵,普通人根本不敢进来。 杨逸和赵偌进了雅阁,点名就要撷芳楼的头牌楚楚姑娘相陪,老鸨为难地赔笑道:“二位贵人,实在对不起,楚楚姑娘正在凝香阁给郑衙内献舞,二位贵人恐怕得稍为等等。” 杨逸听了心中一动,立即横眉冷哼道:“等什么等,立刻让楚楚姑娘过来,否则我拆了你这撷芳楼。” 杨逸这话一出,不光老鸨愣了,连赵偌都愣了一下,接着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兴奋起来,高声嚷道:“没错,赶紧按我大哥说的,把楚楚姑娘叫过来,否则我们拆了你这撷芳楼。” 那老鸨不认识杨逸,但却认得赵偌这位经常惹事生非的小霸王,她为难地说道:“还望二位贵人见谅,楚楚姑娘她现在真不方便……” 杨逸不等她说完,立即起身喝道:“小偌子,把你的手下叫上,咱们自己去凝香阁要人!” “好哩!大哥放心,今个儿小弟我若不把楚楚姑娘给你抢过来,提头来见!” 提头来见?赵偌这是跟谁学的?杨逸暗暗好笑,他们不顾老鸨阻拦,带着几个随从往凝香阁直冲。 到了凝香阁前,赵偌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二话不说,一脚就把大门踹开,阁中楚楚姑娘正在轻歌曼舞,几个公子哥儿坐在里面一边欣赏歌舞,一边推杯换盏,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厅内顿时静下来,接着一个耳下长着黑痣的少年暴起喝道:“哪来的混账东西,竟敢来本衙内的场子捣乱……” “敢骂你老子,你有种,赵大赵二,给我打!” 赵偌仿佛受了极大的污辱,威风凛凛地大喝起来,他那七八个随从立即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厅内随即杯翻桌倒,惨叫不绝; 很快对方的随从也冲了进来,凝香阁里人满为患,开始双方都是赤手空拳,接着有人抄起桌子,有人抄起酒壶,有人抢过花瓶,有人抡起屏风,战斗很快进入了白热化。 撷芳楼的老鸨呼天抢地,哭喊不停,但又如何阻止得了,楼里其他客人也纷纷出来围观,杨逸这时一脚将那耳下长痣的少年踢翻,拉过吓得花颜失色的楚楚姑娘就往外退。 赵偌打得正兴起,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在杨逸面前表现一翻,他可谓是身前士卒,英勇无比; 杨逸把他拉出来时,他还觉得不过瘾,前些日子杨逸劝告过他不能再生事,他便一直忍着,这些天可把他憋坏了,今天终于又可以小试牛刀,爽啊! 杨逸把握好火候,抱着千娇百媚的楚楚姑娘,带着赵偌迅速撤出了战斗,消失在一众寻芳客的视线之中。 第271章安之若素 人生三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 前两样和赵偌是来不及了,所以杨逸只好在第三样上下功夫. 铁哥们就是这么炼成的。 撷芳楼事发,赵偌回家之后,又被南阳郡王狠狠地揍了一顿,连脸颊都挨了一鞭,得知孙子竟然是和杨逸凑在一起后,这次南阳郡王比任何一次都恼怒,下手毫不留情,若不是赵偌的娘亲舍身相挡,还不知道赵偌被打成什么样子呢。 杨逸也不好过,母亲杨氏一心扑在孙子身上,连杨逸被革职审查的事都不知道,更别提撷芳楼事件了; 家里没人能拿他怎么样,但十三娘和清娘那幽怨的目光,可不比赵偌挨的鞭子好受。 特别是清娘,小丫头那美丽的眸子扑闪两下,顿时水雾空蒙,看得人心肝直疼,杨逸连忙捏捏她的小脸说道:“清娘乖乖的,千万别哭,杨大哥我就算不做这官,一样能衣食无忧。” 杨逸纯粹地在安慰清娘她们,其实此事一个不好,极可能被贬到岭南去,成为一个真实的流放犯。 十三娘懂得多一些,满脸的担心,她蹙着眉头问道:“官人是故意的吗?如今你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上,为何还要故意授人以柄?” “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娘子放心吧!想扳倒官人我没这么容易,他们以康国长公主之事来攻击我。看似凶险。其实不然,只要康国长公主稍作澄清,官人我最多也就是贬到地方做官而已。娘子请想,康国长公主总不会拿自己的名誉不当回事吧?” “那可未必!”十三娘脱口说道,杨逸与康国长公主之间的风言风语,她不可是今天才听说,万一康国长公主干脆懒上来,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杨逸连忙放开清娘,上前搂住她说道:“娘子,官人我对不起你。但无论如何,咱们是结发夫妻,这一点绝不会变。” 说十三娘心里没点担心是不可能的,对方毕竟是皇家公主。如今流言蜚语传得天下皆知,最终杨逸总得给个说法,但除了休妻再娶,杨逸又能有什么办法? 十三娘紧紧抱着他,含着泪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官人不会弃我和睿儿不顾的,只是你和康国长公主将来怎么办?康国长公主真是因为你才出家的是吗?” 对这个问题,清娘是也十分想知道,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杨逸,天边的新月洒进雕花的轩窗。房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儿卷动着帷幔的轻响。 杨逸不想说谎,叹了一口气说道:“康国长公主出家之事,确实与我脱不了关系,但娘子你们要相信我,我与她之间真是清白的,官人我对她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 清娘那又眸子里又浮起了一层雾气,喃喃地说道:“可是杨大哥,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传说你和她的事,今后她可怎么活呀?” “唉!” 十三娘也是幽幽一叹。房里沉重的气氛让杨逸十分难受,他强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担心什么?大不了将来我把她娶回来帮你们洗脚叠被……” 十三娘立即打断他道:“官人,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开这种玩笑。长公主也着实可怜,你呀…….唉。妾身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说了让你们别瞎操心,一切有我,相信官人我,一定能很快渡过这个难关的。” 杨逸好不容易将俩人安抚下来,找了个借口便往韩碧儿房里去。 韩碧儿的房间在西面一点,穿过一道曲折的回廊,沿着池塘边的小径走几十步便到了,楼上亮着灯,一枝横斜的杨柳伸到了阳台边,池塘里月光浮动,蛙声一片。 青叶给杨逸开门后,不用吩咐便下到一楼守着,韩碧儿一袭薄薄的春衫,头上的秀发随意地挽着,整个人显得更是柔媚动人。 “杨郎,你可来了,奴家等得正心焦呢。”韩碧儿盈盈一福后,轻灵的将门关上,引着杨逸到小几前坐下。 杨逸轻声问道:“皇后娘娘有何安排?“ 韩碧儿摇了摇头,挽着杨逸一只手臂,担心地说道:“皇后娘娘也乱了分寸,正不知如何是好呢,事涉皇家公主,大宗正有极大的话语权,皇后娘娘也不能独断……” 杨逸有些不满地横了她一眼,刘皇后临时招韩碧儿进宫,当时杨逸还没来得及与韩碧儿沟通,但听她竟捡这些没用的说,杨逸不禁轻哼一声。 韩碧儿悄悄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皇后娘娘问奴家该如何应对此事……” “你是怎么答的?” “奴家……”韩碧儿又偷偷瞄了他一眼,才接着说道,“奴家说目前关键是要先稳住康国长公主,千万不能让她再做出冲动的事来。” “怎么稳住?” “康国长公主既然放不下杨郎,就先答应她,将来在适当的时候,让她以平妻的身份嫁入杨家,如此一来,康国长公主也就成了杨家人,维护杨家自然也就成了她的责任。” “胡闹,瞧你出的馊主意,你知不知道,咱们大宋根本没有平妻一说,何况对方是长公主,岂能给人做平妻?” “杨郎,就是因为她是公主,如今有关你们的传言传得天下皆知,除了嫁入杨家,她还能怎么样?至于平妻一说,大宋没有,但古已有之,将来皇后娘娘真正控制了朝局之后,让人翻翻周礼,这都不成问题,杨郎,你要责怪奴家,奴家也认了,奴家不知道你和长公主之间倒底出了什么事,除了先稳住她,奴家又能怎么办?” 杨逸暗暗一叹,站在韩碧儿的位置,她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除了让刘皇后先稳住康国长公主,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可想。杨逸实在没有理由过多苛责于她。 他揽过韩碧儿的香肩,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道:“碧儿,还记得咱们在杭州时用过的那些东西吗?你找人给我先分散采办好,记住,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有丝毫差错。” 韩碧儿诧异地问道:“杨郎,那些东西有何用处?如今朝堂上弹劾你的人这么多,难道杨郎想在他们身上一一施为吗?那如何能成?” 杨逸翻了翻白眼说道:“这事用不着你提醒,我还没傻到那程度,你先照我说的去办就是,将来用在何处,到时你自会知道。至于朝中那几个蹦达得欢实的,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我就不信,他们屁股有多干净。” 韩碧儿顺势将自己那妖娆的身体靠进了杨逸怀里,带着几分薄怨问道:“杨郎,此事表面上是冲着你一个人而来,却分明仍然是新旧党争导致的结果,章相公他们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杨郎遭人陷害不管吗?” 窗外一阵夜风吹来,房中烛火微微地晃动起来,俩人投在屏风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不定…… 杨逸端起小几上的茶杯润了润口,淡然笑道:“你放心吧!妇人之仁章相公从来不屑为之,这段时间革新派接二连三被人弹劾贬官,章相公等人岂会连这伎俩都看不清,刘世奉等人是先帝用来牵制革新派的,先帝大行之后,朝廷忙于应付辽夏夹击,一切以稳定朝局为重,才让这些人蹦达到今天,如今是该把这些杂草拔干净的时候了!” 韩碧儿拍拍自己的胸脯儿,长吁一口气道:“这样奴家就放心多了,不过南阳郡王等人怎么办?他们是皇室宗亲,总不能把他们也贬谪吧?” 韩碧儿在杨逸怀里不时扭动,那薄满的交领罗衫散开来,露出里面粉红色的抹胸,还有一道深深的沟壑; 随着她的小手在胸口轻轻拍动,那抹胸里的一对玉兔弹跳不已,几欲裂衣而出。 杨逸淡淡一笑,他心里明白,这狐狸精是故意的,特别是十三娘顺利产下长子,她肚子却一直未见动静,如今她的狐媚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要有机会,就不会放过引诱他的机会。和他行云布雨之时,更是任劳任怨,百般奉承,把他侍候得比神仙还快活。 见杨逸久久不说话,韩碧儿花靥含露,妩媚地撒娇道:“杨郎快说嘛!你一定有应对的办法了是不是?奴家都担心死了,你就说出来,好让奴奴安心嘛!” 杨逸搂住那那柔软的纤腰,对她眨了眨眼笑道:“碧儿冰雪聪明,自己一定能猜到的,我就不多费口舌了。” 韩碧儿粉脸含春,媚态横生地白了他一眼,娇嗔道:“杨郎就爱吊人家胃口,奴奴这回是真的猜不到,杨郎若是愿意告知奴奴,奴奴今晚……” 她说到这便不说了,反而吊起杨逸胃口来,杨逸一手上移,从那粉红色的抹胸里探进入,用力一握,韩碧儿顿时发出一串婉转的轻吟! “好你个韩狐狸,竟敢跟我讨价还价起来了,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杨郎,不要……啊……” “真不要,那好,我走了!” 杨逸说着就要起身,韩碧儿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他,忙乱地说道:“不要!不是……是杨郎你不要走,奴奴要……” 杨逸哈哈一笑,将她那妖娆的身体横抱而起,一边往罗床走,一边对门外喊道:“青叶,好了,正事谈完,你上来吧!” 第272章东海澜生钓碣石 杨柳春烟薄,早莺争暖树。池上莲藕长出了圆圆新叶,绿波鳞鳞,金光点点,九曲桥连接的水榭上,飘出一串幽淡的琴声。 清娘长大了,身姿袅袅如初春的杨柳枝,头上挽着朝云近香髻,不施胭脂玉颜却细腻红润,上身穿一件紫色交领罗衫,衬得她雪质冰肌晶莹如玉,下身一袭湖绿色曳地长裙,腰缠暗红碎花飘带,中坠白色玉环绥。 一双含情脉脉的明眸,透着明净和诗意,十指细长而圆润,朝阳照射之下,仿佛透明的玉雕,轻灵地划过琴弦上,奏出一串仙音雅乐。 杨逸怀里抱着儿子,靠在紫木雕栏边听她抚琴,这几天外面风高浪急,杨逸却当和自己丝毫无关,身处于暴风眼之中,却怡然自得。 因为他的镇定,使得清娘她们也不再忧心忡忡,一家人倒像在享受一个难得的假期。 儿子杨睿快三个月大了,早晨的气温还有些寒凉,小家伙浑身被包得严实,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小模样儿十分讨人喜欢; 唯一让杨逸不满的是,小家伙相貌看上去接十三娘多一些,宫里的赵捷也是接刘清菁多一些,那还好说,可家里这个也不接自己,这让杨逸有些气馁,自己生龙活虎的,难道遗传基因还不如十三娘她们? 小家伙怡然自得的靠在他怀里,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显得非常灵动。小腿不时踢两下,仿佛是想往清娘那边去; 清娘一边抚琴,一边逗他。眸子笑得弯弯的,琴声不免有些散乱起来。 杨逸瞪了她一眼说道:“清娘,抚琴要平心静气。你这样怎么能弹出好的琴声来?” 清娘不干了,干脆停手,噘着小嘴娇俏地横了他一眼说道:“杨大哥,人家不弹了,人家想抱抱大郎嘛。” “大郎?”听了这个称呼,杨逸脑海中不禁浮起武大郎那‘伟岸’形象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般说道,“清娘。以后还是别叫这小子大郎了,杨大哥我听着别扭。” 清娘跑过来,抢过小家伙,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才问道:“杨大哥,为什么?睿儿本来就是大郎嘛?不叫大郎叫什么?” 杨大官人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些翻,若有所得地答道:“嗯!就叫铁蛋吧!” “铁蛋?”清娘那清脆的声音顿时拔起老高,把怀里的小家伙吓得小嘴一瘪。就要放声大哭。 清娘连忙拿起拨浪鼓摇起来:“大郎乖哦,不许哭哦,呀!小翠,快叫大郎不哭!快叫呀!” 眼看小家伙还是张嘴哭起来,清娘连忙抱着他走向亭边的鸟笼。向那只漂亮的鹦鹉求助; 谁知那鹦鹉还是习惯地叫道:清娘乖!清娘乖! 杨逸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清娘脸上满是妞妮之色。 小家伙倒不管鹦鹉是在叫谁,见着笼子里毛色漂亮的鹦鹉学人语,便停下嚎哭,两眼圆溜溜地看着,手舞足蹈的,煞是兴奋。 这时林缥缈一身道袍飘飘,从九曲桥上快步走进来,将一个镂着精美花纹的小匣子丢给杨逸,绷着一张脸冷哼道:“这是你要的东西!” 杨逸拉过一看,匣子的锁被撬烂了,他一边打开匣子查看,一边说道:“辛苦林道长了,今晚你来找我,我教你一门开锁的功夫,免得你以后行事这么费事。” 林缥缈细眉一竖,冷冷地道:“哼!你想得美,以后休想让我再帮你干这种肮脏事。” 杨逸迅速查看匣子里的东西,除了两块珍贵的宝石之外,便是一些信件和两本小册子,他翻开那小册子粗略一看,嘴角不禁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清娘,这个归你,收好了!”杨逸将那两块宝石递给清娘,然后对林缥缈笑道,“林道长此言差矣!咱们这是为了惩罚贪官污使,为民伸张正义,怎么能说是肮脏事呢?”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我不会再帮你干这种事的!”林缥缈说完就要拂袖而去。 杨逸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已稍信回杭州,邀请青云老道进京……” 听了杨逸的话,林缥缈果然停住了脚步,杨逸接着笑道:“到时我若是心情好呢,就把青云老道向皇后娘娘引见,呃,青云老道在我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他那点小心思嘛我就成全他也无妨。” 林缥缈听不下去了,转过身来瞪着杨逸说道:“你再敢污蔑我师父,小心我一剑把你刺个通透。” “啧啧啧!难怪你师父不同意让你入门,就你这火爆脾气……难难难!” 林缥缈被他说得有些难堪,干脆什么也不说便转身离去,那原本宽大的道袍被晨风吹得贴在她身上,那美好的曲线顿时显露出来,杨逸不禁又想起上次从门缝中看到的那一轮粉光致致的满月。 清娘似乎也意识到他手中两块美玉来路不正,有些犹豫,一双美目眨呀眨的,就是不把玉接过去。 杨逸又好气又好笑,起身抱住她那柔软的小腰肢,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处子幽香笑道:“清娘不要也罢,得闲时杨大哥再带你去潘楼街淘几块更好的,杨大哥我是坏人,倒不能也让清娘跟着做坏人……” “不是啦!不是啦!杨大哥才不是坏人呢?不管你做什么,清娘都相信你的。”清娘脸色微红,急声分辩起来。 杨逸低头在她那俏丽的脸上亲了一口,呵呵地笑道:“好了,大哥我还有些事,清娘你把咱们家铁蛋抱回去吧!免得娘亲她又要唠叨了!” “铁蛋?”清娘的声音再一次拔高。 第二天金銮殿的朝会上,正当群臣以为这又是攻击杨逸的新一天的开始,御使罗城却当先出班,朗声奏道:“陛下,绍圣皇后,臣要弹劾大理寺卿刘奉世,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刘奉世在出任大理寺卿期间,以权谋私,收受大理寺下层奸吏从人犯家属处盘剥的脏银,纵容不法,臣有确凿证据,请陛下和绍圣皇后明查。” 大理寺卿刘奉世正准备出班怒斥罗城诬蔑,却见罗城从袖口拿出两本册子和一些书信,见了这些东西,刘奉世不禁心胆具裂,冷汗直下。 大殿中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向他射来,刘奉世就算老于官场,但瞧见那两本小册子之后,也说不出一句辩白的话来,在确凿的证据面前,现在说的越多,等下只会越难堪。 珠帘后的刘皇后平静地说道:“罗御使有何证据便请呈上来吧。” 侍殿太监将罗城手上的书信和两本小岫子递了上去,刘奉世此时已是如坐金针,脸如死灰,那两本小册子的分量他再清楚不过,一但公之于众,他必是身败名裂; 他昨天早上就发现收藏在书房里的秘匣被偷,昨天提心吊胆一天,却不见有丝毫动静,还心存一份侥幸,希望是那些鸡鸣狗盗之辈窃去,取走匣中价值连城的美玉,而将无用书信的小册丢弃了。 因此昨天他还暗暗派人搜捕城中惯盗,希望追回这些要命的信件和册子。谁曾料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些东西竟落到了罗城手上,这跟判了他死形差不多。 绍圣皇后细细翻看了一下那两本小册,然后递给赵似道:“官家也看看吧!” 东西到了赵似手上,他却不看,仿佛那是烫手的山芋似的,谨慎地说道:“朕就不看了,还是让各位宰相来看吧!” 东西很快又由太监传到了章敦手上,这时刘世奉再也不堪这种精神折磨,他神情黯然的缓步出班,给御坐上的赵似行了一礼,然后高举着笏板,躬着身体,慢慢向殿外退去。 这是大宋朝堂上一个不成文的惯例,叫做‘下殿待罪’,这表示当事人已经认罪服输,自动下殿等待处治。 大殿中顿时又传出一阵“嗡嗡!”的声音,章敦随意翻看了两页,轻咳两声,大殿便又安静下来; 他将小册子给还给侍殿太监,淡淡地说道:“就请公公当廷念一遍吧!好让各位大臣一起听听。” 那侍殿太监站到丹基上,打开小册子大声念起来,殿中百官却已无心细听了,说来做官的谁私下里没有点见不得光的东西,这些东西一但被捅到朝堂上,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身败名裂,这已无须多说。 他们关心的是此事的性质,很显然,之前刑恕、来之邵,再到杨逸被弹劾解职,都是旧党所为;而现在的刘奉世,是不是代表着新党的反击开始了? 这种反击有多强烈?波及有多大?这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 当然,有些给刘奉世送过礼的人,那可就得心惊胆战了,侧着耳朵,屏着呼吸细听,生怕有涉及到自己的罪证,随着侍殿太监一条条的往下念,他们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 刘奉世一案证据确凿,他本人无须再作审理,在朝堂上直接就被定下罪来,贬谪广南路邕州。 而刘奉世一案涉及的其他官员,将交由刑部审理,可以确定,随着案件的入深,落马的必定不会只是刘奉世一个人。 旧党又一个大员被贬过岭南,新党的反击来得是如此猛烈,使得京中政治风向一下子又大变起来! 第273章反击试探 朝中的政治风浪,几乎将朝中所有官员都席卷了进去,唯一处于风暴之外的,或许只有武成王庙里、与外界隔绝的范纯仁等恩科考官了,。 南阳郡王等人拿康国长公主出家之事来做文章,以为事涉皇家声誉,绍圣皇后即便看重杨逸,也不可能过多偏袒,从而可以迅速扳倒杨逸; 殊不知,刘清菁与杨逸之间才是真有私情,而且为了扶赵捷上位,此时正是她最需要杨逸的时候。 这种情况下,杨逸就象个心脏长在右边的人,南阳郡王等人一枪刺入他的左胸,料定必死,其实只是给杨逸造成了一些创伤,并不能致命,。 但对康国长公主的伤害却是致命的,漫天的流言让她无以面对世人,几度寻死,刘皇后派了二十个宫女日夜看守着她,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对于刘皇后来说,不管将来怎么样,现在一定不能让康国长公主有丝毫差池,否则杨逸就真的完了! 而杨逸的反击,也是毫不留情,继刘奉世贬谪岭南之后,大理事评赵偌揭发南阳郡王府经营私盐,隐瞒田产逃避税赋等数项罪状,又掀起了一波新的大浪。 这一次引人注目之处在于孙子揭发祖父,而且涉及皇家目前辈份最高的大宗正。 百官在大跌眼镜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历史是如此惊人的相似。 杨逸这一招并非他首创,几十年前。一代名相吕夷简就曾玩过这一招。 仁宗年间,大臣任布与宰相吕夷简不合,吕夷简在任布身上找不出任何漏洞。于是便举荐任布的儿子入谏院做谏官,最终利用任布的儿子把任布给干翻了。 再坚固的堡垒,也经受不住来自内部的攻击啊! 你或许会对这种行为唾弃不已。儿子告老子,学生告老师,女婿告老丈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忙!类似的事情名动天下的韩琦和富弼也干过,可没见他们的名声受到什么损害,关键还要看官方是怎么定性这件事。 还能怎么定性?经营私盐,隐瞒田产逃避赋税,每一件事都触犯了国法。虽然这些事情大多数权贵私下都干,似乎没什么。 但那是私下,一但被捅到朝堂上,管你是宰相也好,王爷也好,一样要追究责任,否则朝廷律令岂不等同虚设? 大宗正司掌纠合宗室外族属而训之以德行、道艺,。接受其词论而纠正其违失。 南阳郡王赵宗楚被揭发违法之事,德行有亏,只得主动辞去知大宗事一职,闭门思过。 处罚不算重,但常言道打铁还须自身硬。自身德行有亏,哪里还有脸去指责别人? 杨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次对宗室的反击直取其首脑,赵宗楚等人措手不及,气势为之一泄;再者赵宗楚牺牲康国长公主来攻击杨逸,宗室中也有一些人不赞同此举,这场暗战可以说赵宗楚是彻底败了。 入内内侍省很快宣布了对杨逸一案的调查结果,康国长公主出家是为了给神宗皇帝祈福,与杨逸无关。 这个调查结果可以说是苍白无力,绝不可能平息杨逸与康国长公主间的流言蜚语,不过是官面上判定杨逸无罪而已。 城南的惠民河上,一条画舫随波逐流,缓缓南去,杨逸、蔡京、林希、周邦彦四人散坐船上,一壶酒,一曲琴,一声唉乃。两岸绿意盎然,一株株垂柳在东风中如同一个个婀娜的少女,摇曳多姿; 画坊上四人畅谈一阵,杨逸笑吟吟地对蔡京道:“久闻蔡大人书法独步天下,在下是景仰已久啊!今日不胜冒昧,还望蔡大人能赐份墨宝,以供早晚观赏临摹。” 清娘才气纵横,酷爱收藏,杨逸对她宠爱有加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蔡京笑容可掬地望了望侍候在杨逸身边的清娘,谦虚道:“任之有命,岂敢不从?” 船上侍女连忙去研墨铺纸,蔡京坐到案几前,稍稍酝酿一下,便沾墨落笔,他的书法位列苏黄米蔡四大家之中,字势豪健,严而不拘,逸而不外规矩,痛快沉着,独具风格,。 而排在首位的苏轼的书法用笔丰腴跌宕,有天真烂漫之趣,但从个人审美喜好上来说,杨逸更喜欢蔡京的书法多一些。 画舫上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蔡京运笔,他似乎看透了杨逸的心思,所写的两幅字帖正是清娘的两首《如梦令》,一幅正体,一幅行体。 眼看蔡京就要在第二幅字帖上落款,站在杨逸身后的清娘一双眸子亮得跟午夜的星辰似的,蔡京的名声是跟了赵佶之后才臭的,目前他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能臣,清娘对他的字自然没有什么偏见; 等他停笔,杨逸由衷地赞道:“久闻蔡大人书法冠绝古今,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蔡京搁笔一笑道:“不敢,不敢,还望任之多多指教。” 杨逸带着清娘到几案前细观,或者说是霸着,好像怕林希他们把字帖抢去似的,他负着手含笑说道:“蔡尚书说笑了,蔡尚书这正书如冠剑大人,议于庙堂之上;行书如贵胄公子,意气赫奕,光彩射人;着实让人叹为观止,我在蔡尚书面前怎敢当指教二字。” 这时林希和周邦彦也围了上来,细细观赏,溢美之词不绝于口; 对自己的字,蔡京是颇为得意的,他很看不起苏轼那种丰硕的书法;当然,才华傲视天下的苏轼也看不起蔡京的字,将蔡京的字贬得一文不值。 双方互相抵毁,两人又处于不同的政治阵营,蔡京在政治上得意时。便派人到各地把苏轼所题的碑碣一一捣毁。轮到苏轼在政治上得意时,也这么干,将蔡京所题的碑碣一一毁掉。 北宋四大书法家之中。原本排名是米、蔡、苏、黄,苏轼的粉丝们不但把这排名变成了苏、黄、米、蔡,而且硬是将蔡京换成了蔡襄,。坚决不承认蔡京在书法上的成就。 想到这些,杨逸觉得挺好笑的,这些大人物往往也有小气的一面,跟小孩子斗气差不多,其实双方无论如何贬低对方,都是无法抹杀对方在书法上的成就的。 苏轼的字不必说,后人对蔡京的字评价也是极高的,特别是他的大字。可谓是冠绝古今,鲜有俦匹。 “多谢蔡大人赐字,哈哈哈,清娘,快收好!”杨逸一看墨痕干了,立即让清娘收好,生怕别人抢了去。 林希笑而不言。看来杨逸是不知道,蔡京对自己的书法非常自信,并有意与苏轼比拼,因此关系稍好的人向他求墨宝时,蔡京向来不推辞。这也是一个炫耀的机会嘛,林希自己就有好几幅蔡京的字帖。 这一点杨逸确实不知道,他还以为蔡京和其他的大书法家一样,惜墨如金呢,而文人之间争抢书画是平常事,他为了让清娘高兴,小心翼翼地防着林希和周邦彦争抢,真是枉做小人了。 多几人谈了一会儿书画,林希突然把话题引回到朝政上来; 只见他的目光从各人面上扫过,缓缓地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此翻绝不能就此罢休了,若不能真正把朝堂理出个朗朗乾坤来,新政终是阻力重重,元佑之中,有许多人尚未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次必须一起把账算清楚。” 这次反击战,杨逸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是凭个人手腕就将对方两位首脑挑落马,但林希等人显然认为这样不够; 听了林希的话,蔡京思索了一下说道:“子中兄言之有理,照我看来,必须重新成立编类局,再度审查元佑的章疏,使这些漏网之鱼得到应有的惩罚。” 提到编类局,杨逸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清娘,当初李格非正是因为拒不出任编类局检讨一职,还大骂章敦被贬往安肃的,见清娘心思似乎沉浸在新得的字帖中,这才放下心来,。 杨逸接口道道:“这次刘奉世贪污受贿一案,由何尚书亲自审理,相信一定能查出更多的把柄来的。其实有一件事,咱们更应该注重。相信各位也听说了,韩维利用帝师的身份,一直在给今上灌输守旧的理念,甚至时时劝诫今上莫要姑息养奸,这才是最令为担忧之事啊。” 杨逸说完,暗暗留意着蔡京和林希的反应,有些事不用说太明,杨逸点到这,已经足够了; 他这话传递出的意思不难琢磨,杨逸今天无非就是想探探蔡京和林希的想法; 其实一干革新派都知道,赵似已经成为一个极不确定的因素,赵似谨小慎微而且懦弱的性格,注定他不是个锐意进取的君主; 这样的人对守旧派的墨守成规通常更感兴趣,现在赵似的思想也越来越多地倾向于保守的旧党,一但赵似亲政,对革新派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周邦彦连忙应和道:“杨侍讲所言极是,应该尽快让绍圣皇后给今上另选明师才是。” 周邦彦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杨逸笑了笑没说话,目光犹在留意着蔡、林二人的表情,他暗中已经作了一些安排,但有些事情若有蔡京、林希等人配合,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蔡京和林希对望一眼,不着痕迹地说道:“先帝大行,辽夏夹击,举国慌乱之时,绍圣皇后皆能应对自如,可谓是女中尧舜,对覆政之心,绍圣皇后必能明查秋毫,咱们作为臣子的,只须尽力配合绍圣皇后,当不会再有差池,任之以为如何?” 杨逸朗声一笑道:“蔡大人所言极是,哈哈哈,来,请各位满饮此杯。” 得了蔡京和林希这个表态,接来下的事就好办多了,杨逸心情为之大畅! 第274章夫妻双双滚床下 朝中的风暴愈演愈烈,几乎涉及到了所有的部门,在章惇的铁腕之下,一个个旧党官员纷纷落马。 刑部侍郎郑雍被贬。 粮料院勾当官席眉公被贬,翰林院侍诏梁程式被贬。 秘书省书令史洪定文被贬。 河北西路经略安抚使刘少保被贬。 舍人院员外郎白良臣被贬。 门下省给事中王熙被贬。 国子监祭酒李瑞光被贬。 起居院起居舍人钱应物被贬。 而这场风暴似乎和杨逸没有任何关系,朝廷虽然已经恢复了他的官职,但他和康国长公主之间的流言蜚语,至今尚未平复,让杨逸很受伤,于是他告起了病假来。 家里的童车作坊开起来了,韩碧儿本意是想把这个作坊给青叶打理的,但这次出了点意外,茗儿这丫头似乎也看了上这个作坊,整天没事就往里凑;她是大房的陪房丫头,一到作坊顿时比韩碧儿还神气,青叶更是只有靠边站的份;杨逸感觉有些不对劲,以前十三娘主仆和韩碧儿主仆之间相安无事,互不侵犯,但现在似乎有些不妙,后院可别起火才好。 正好杨逸这些天闲得像瓜一样,于是决定客串一回包龙图,亲自到作坊去勘查一翻;作坊在东面的安仁坊。 朝廷东西八作司的东司也位于安仁坊,西司位于安定坊,所谓的八作分别是泥作、赤白作、桐油作、石作、瓦作、竹作、砖作、井作。 这是大宋开国时的分法,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实际在现在的东西八作司已经增加到二十一作,除了以上八作这外,还有大木作、锯匠作、小木作、皮作、大炉作、小炉作、麻作、猛火油作、钉铰作、火药作、金火作、青窯作、窟子作。 听这些作坊名字,不用说你应该也知道它的分工了,东京城能这般壮丽辉煌、大宋的武器能那么精良,离不开这些繁杂凭大的作坊。 汴河就从安仁坊蜿蜒穿过,各种作坊用的原料和所出的成品,大都是通过汴河来运输,停靠在安仁坊码头的船舶日夜不息,数百上千的劳力通过帮八作司装卸货物,以换取报酬养家糊口。 杨家的作坊和东作司一比,就象蚂蚁比大象,看得杨逸怒发冲冠,当然,他不是怒朝廷的东作司比自家的作坊大,而是怒——就这么只小蚂蚁,几个妖精争什么呢? 嗯,家廷暴力太过于野蛮,杨逸决定还是慢慢抽丝剥茧,先把情况摸清楚,然后四两拨千斤,轻松化解后院的危机。 他悄悄地进入作坊,就发现老管官李贵也在,不是吧!楚汉战争变成了三国演义。难不成作坊里挖出金矿了? 李贵最先看到了他,上来打招呼,作坊里满是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杨逸竟没听到他说什么。 “你忙,我随意。”杨逸估计他也听不到自己说什么,言简意赅。 他在作坊里溜达了一圈,果然看出了严重的问题来: 适合做技术总监的茗儿跑去管财务和营销。 适合做营销主管的青叶跑去管生产。 至于老管家李贵纯粹是出城筹备春耕路过,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总经理办公室”里摆着两张桌子,左青右茗,杨逸搬张了椅子,大马金刀往中间一坐! “姑爷,作坊里简陋,没茶水,委屈姑爷了。”茗儿说完依然低头算账,根本没有委屈人的心里负担。 这丫头是相府出来的,不简单,和十三娘新婚之夜,她就敢讹诈自己二十贯钱。 “茗儿,别太累了,瞧,你这脸上都长出皱纹来了……” “啊!” 一声超高分贝的尖叫,顿时把作坊里所有的声音都比了下去,茗儿扔笔捂脸的动作快得只是一个虚影,杨逸看不清,但能感觉自己脸上凉凉的。 “姑爷,婢子脸上真的有皱纹了吗?您再仔细看看。” 从茗儿的紧张程度可以确定,皱纹是女人的天敌,一但遇上,女人不但会惊慌失措,而且智商会直线下降。 “你捂得这么紧,看不到。”杨逸估计,就刚才那声直透云霄的尖叫,啥天敌都被吓跑了。 茗儿小心翼翼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移开,长长的睫毛轻颤几下,慢慢睁开眼睛。 “啊!” 又是一声空前绝后的尖叫,这回杨逸没有心里准备,他估计自己脸色一定是吓得苍白。但茗儿结结巴巴的话,却证明事实同好相反。 “姑爷,你脸上怎么了?黑黑的……” 杨逸伸手一摸脸颊,果然五指如炭,墨香弥漫,难怪刚才凉凉的。 “茗儿,咱们家没纸用了吗?” “有!”茗儿下意识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拿我的脸来做账?” “噗!” “你还笑?” “婢子该死!婢子该死!姑爷坐着,婢子这就去打水来给您洗脸。” 茗儿去了许久,才端来一盆水,杨逸猜想她一定是对着水盆,先把自己的脸研究了一翻,确定“天敌”被赶跑了,这才把水端来。 作为杨逸的生活秘书,茗儿帮他洗脸时动作非常麻利,杨逸看着那盆水越变越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把自己肚里那点墨水也给洗出来了。 “茗儿,你瞧,自从你来了作坊,好多天没人给我洗脸,这都肮成什么样子了?” “姑爷净胡说,家里那么多丫环,又不差婢子一个人。” 咦,这是什么话?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理亏!果然有造反的苗头。 杨逸决定继续旁敲侧击:“作坊里这么吵,净是些光着膀子的打铁汉子,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来这儿,人家恐怕会说闲话嘀!” “这有什么?在环州时婢子不是也跟着娘子去建过盐井吗?再说了,青叶能来,婢子为什么不能来?” 杨逸凭直觉判断,她后半句才是重点,两个大丫头果然是较上劲了;通常情况下,小鬼打架,都是大神在背后指使,十三娘和韩碧儿那妖精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杨逸脱口问道:“是十三娘让你来作坊的?” “才不是呢,是婢子自己要来的。”茗儿盈盈一转身,飘出一缕淡淡的体香,端着洗脸水出门去了。 杨大官人自觉有些失败,青叶还好点,茗儿这丫头对他竟然丝毫不惧,一发觉涉及敏感问题,竟然避出去了,滑得跟泥鳅似的,嗯,和她身上的肌肤一样滑。 是夜,初更时开始下起大雨来,屋檐倾泄而下的雨水奔流到池塘里,整个池塘已经齐岸平,岸边的垂柳在闪电下参差飞舞着,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的划下,天地仿佛都被劈开了。 十三娘吓得躲在杨逸怀里,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杨逸老神在在,一双手趁机在山峰原野间游荡,惬意极了。 “娘子别怕,根据我的研究,雷电通常不会劈到房子……呃……” 杨逸突然意识到,这年头房子没装有避雷针,这正屋的二楼,相对最高,自然也最容易招雷劈……“轰!”忽然又是道闪电划下,就在窗外。 “啊!”房里这回本应是传出两声尖叫,但由于男中音比较压抑,女高音比较高吭,所以听起来只有一声。 杨大官人面白似鬼,扯过一张毯子将俩人一裹,夫妇俩一齐滑到了床下。 主帅支撑不住,手下完全处于崩溃之中。 仓惶逃窜中,杨大官人突然冒出一句:“娘子,是你让茗儿去作坊吗?” “不是!” “娘子,打雷的时候不能说谎,否则……” “轰隆!”窗外又是一声响雷。 这回房内男中音完全盖过了女高音,原因是女高音喊累了。 “官人,真不是我,官人问这干嘛?”显然,女高音恢复了一些理智。 “啊!”这回没打雷,完全是因为腰间软肉传统来的疼痛、导致男中音再度响起,而且空前的嘹亮。 雨渐渐小了,雷声也小了,十三娘将毯子一掀,才发现自己衣衫半解,发横钗乱,她嘴儿一噘:“哼,官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却拿雷电来吓妾身!” “娘子,冤枉啊!那雷电可不是我招呼来的,若有半句假话,愿受五雷……” “轰!”又是一阵雷鸣电闪。 “啊!” 要命啊!还有雷!杨大官人自己吓得不轻,再被十三娘一扑,彻底被挤到了床塌底下。 “吖的,吓我!明天非把避雷针装上不可,看你还吓我。” “官人,什么是避雷针?” “娘子,哎哟,你压着我那里啦!娘子啊,床底下似乎不是探讨学问的地方啊!” “嘻嘻……” 夫妻俩重新回到床上,十三娘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收过,即便打雷,她也敢对天发誓,这是她看到自家官人最狼狈的一次。 “娘子啊!别笑了,咱们家就要内战了你知道不?” “内战?谁跟谁战?官人你可别吓妾身。” “丫字两个角。” “嘻嘻!官人怀疑是妾身指使茗儿去作坊管账的吧?” 十三娘突然从仙女变成妖精,娇笑时半掩的酥胸颤动着,在灯光映照下散发着妖异慑人的莹光。 “没有啊!娘子误会了,官人我对娘的信任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杨大官人说完,一下子扑上那具软绵绵的娇躯,十三娘被他弄得娇喘起来,温度徒升,幸好某人善解人衣,总算让十三娘浑身的燥热感得以缓和一些。 “官人,你就知道作坏,哼!妾身明天就把碧儿赶出家门,看你……啊……” 杨大官人知道自己理亏,连忙使出浑身的解数来讨好自家娘子,十三娘被他拨弄得喘息阵阵。 正当杨大官人觉得时机已到,准备翻身上马时。 “等会儿,官人,你还没告诉妾身什么是避雷针呢!” 显然,十三娘又变成了科学狂人,杨大官人差点翻下床去。 第275章上房揭瓦 看着身边的十三娘那旖旎的风情,慵懒的神态,杨大官入突然惊叫一声。 天啊!清娘学坏了,这词做的十三娘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官入,怎么了?没打雷呀?你为何如此惊慌?” “呵呵,娘子误会了,是娘子的涅太美了,美得让入窒息,美得让入发狂,美得让入忍不住尖叫呃,娘子,要不咱们再风狂雨骤一回噢!” 杨大官入惨叫一声,五官挤到了一处,直抽着凉气,十三娘这才收回纤纤玉指,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风情无限她伸出一节玉臂,迅速拿过一件鸳鸯肚兜缩进被子里穿了起来,杨大官入依依不舍地看着,仿佛生命中某些东西直在失落洗罢,杨大官入连早饭也顾不得吃,到前院大吼一声,招集起家里的亻丨役。 “你,带入去城里的铁匠铺,找筷子大小的铁条,形状不论,但至少要二十丈长!” 虽然不知道找铁条千嘛,但这道命令还算正常,家丁甲欣然领命而去,杨大官入继续吼起来。 “你,给我上房揭瓦!” “你,给我去墙角挖坑!” 家丁乙、家丁丙瞬间石化“还愣着千嘛!赶紧去o阿!”杨大官入像个欲求不满的怨妇,出手如风,分别给乙、丙两位家丁各赏了一个暴粟。 家丁们一边扛着梯子铁锹往内院去,一边探讨。 乙:“你说大官入这是要做什么?” 丙:“嘘!小声点,墙角挖坑还能做什么,肯定是要埋宝贝。” 乙:“不对o阿,埋宝贝千嘛还要上房揭瓦?” 丙:“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声东击西、欲擒故纵。” 乙:“……” 丙:“你道是挖墙脚,他是上房揭瓦,你道是上房揭瓦,他是挖墙脚梁上君子来了,宝贝在墙脚挖洞的鼠辈来了,宝贝在梁上大官入这叫虚虚实实,兵不厌诈,明白了吧?” 乙:“有道理呃,还是不对o阿!要是梁上君子和挖洞的鼠辈一起来了呢?” 丙:“切,大官入还能不防着这一点,没见大官入让入去卖铁条吗?” 乙:“那是千什么用的?” 丙:“你就一个字,傻!卖铁条还能用来做什么?当然是要布置夭罗地网喽!” 乙:“不对呀,既然要布置夭罗地网,那千嘛还要挖墙揭瓦?” 丙:“有本事你问大官入去!” 杨逸刚要跟着进后院指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从大门外传来,只见李一忠行色匆匆地进来。 “大入,昨夜金銮殿遭雷击,幸好当时夭降大雨,大火没有燃起来,但金銮殿的龙脊被劈断。” “什么” 杨逸大惊,现在革新派正在对守1日派大清冼,这时候金銮殿被劈断梁脊可不是什么好事,难免会有入拿此事大做文章。 皇宫的建筑雄伟高大,这年头又没有避雷针,招来雷劈不是什么怪事,据杨逸所知,仁宗夭圣年间,夭雷击中玉清宫,引发大火,烧毁数座宫殿,损失无数。 神宗年间,禁中同样是因雷击引发大火,若不是夭上紧接着降下暴雨,内藏库都将被大火吞噬,熙宁变法聚起来的钱财险险逃过一劫。 雷击宫殿,在后世是自然现象,可以通过科学的方法来解释,但在眼下这个时代,这就是上夭的怒火。 上夭发怒,必定是因为朝政有失,或是君主失德特别是庄严神圣的金銮殿被雷击,那就更能引发入们白勺想象力了,历史上因某些自然现象导致宰相下台已屡见不鲜,这把火没把金銮殿点着,可别引到章或自己身上来才好。 杨逸紧张地在院子里踱着步,但很快他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危机之中往往蕴含着巨大的机遇,关键在于你能不能抓得住。 这次雷击金銮殿,给别入攻击执政者的机会,但对自己而言,这何尝不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呢? 杨逸迅速回书房,给刘皇后写了一封信,让李一忠带进宫交给小菊。再叫来幕僚萧忆,仔细地吩咐了一翻,萧忆也很快出府而去。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杨逸心情大好,洒脱地弹了弹衣袖,准备回后院继续自己未竞的避雷针大业昨晚那种被吓得躲床低下的事情,坚决不能再让它发生了,杨大官入英明神武,一打雷便躲床底下算个什么事? 他头裹金花幞头,身穿赭衣绣袍,腰系蓝田玉带,足蹬飞凤乌靴,龙眉凤眼,皓齿鲜唇,手执玉骨折扇,丰神俊雅,迈着方步出得书房“o阿!” 清娘正提着裙裾快步跑来,和杨大官入撞了个满怀,清娘惊叫一声,那轻盈的身子被撞得向一旁倒去杨大官入伸手一抓,结果咦,软软的,未堪盈握,清娘怀里揣着什么呢? “天啊!” 这回轮到杨大官入惊叫一声,连忙放手,夭o阿,我这是在亵渎神灵o阿! 清娘是仙女,仙女也是神灵不是,呃清娘真的长大的,虽然不是很大,但那手感简直妙处难与君说。 杨大官入还处在灵魂出窍的状态下,不自觉地抬起那只手闻了闻,真是握入蓓蕾,手有余香。 清娘这时已经倒在地上,幸好阶下绿草如茵,小姑娘总算没摔伤她顾不得声讨杨大官入亵渎神灵的罪状,爬起来一边揉着自己摔痛的香臀儿,一边着急地说道:“杨大哥,你快去,家里的小厮架了梯子,正上房揭瓦呢?我们劝也劝不住,他们说是杨大哥你让他们千的,杨大哥,你快去阻止他们吧。” “清娘啊!别慌,确实是我让他们千的,来,杨大哥看看你摔伤没有,屁股很疼吧,我来帮你揉揉” “杨大哥!你”少女娇嗔不已,桃花片片飞双颊,莲足轻顿时,就像一只花丛中起舞的蝴蝶。 杨大官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欠妥,讪讪地解释道:“清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疼” 清娘捏着裙带不敢抬头,啧啧!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o阿!”清娘突然再次惊叫一声,大概是想起了此来的目的,拉着杨大官入就往后院跑,“杨大哥快去,小厮们还在扒房子呢!” “清娘o阿!你瞧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这一惊一乍、跑来跑去的成何体统?要注意形象,要随时保持淑女姿态!” “可是杨大哥,他们把整栋屋子都扒下来了,入家着急嘛!” “急也不能这样,任它风云变幻,我只当闲庭信步什么?整栋房子都扒下来了!我不是交待他们只扒一条路上去” 呃,好象没交待,自己方才怎么说来着?对,你,给我上房揭瓦!哎呀呀!刚才没说清楚揭多少瓦,自己本打算跟着进后院指挥来着,偏偏李一忠那挨千刀的这时候来了。 “不好!清娘快跑,迟了今晚咱们就得睡大街啦!” 杨大官入将手上的折扇一扔,撒丫子就往后院奔去,仿佛身后有疯狗狂追。闲庭信步能“步”成这样,唯杨大官入一入耳! “反了你们!谁让你们这么千的?停下!停下!通通停下。” 杨大官入冲到后院,发现屋顶上黑压压的挤满了家里的小厮,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夭,一栋房子被扒去了大半,真个是让入欲哭无泪。 屋顶上的小厮退下来,无辜地分辩道:“大官入,不是你让我们上房揭瓦的吗?” 十三娘叉着小腰儿,一脸幽怨地望着杨大官入,等待他的说词,那风情万种的眼神中隐含着道道凌光,纤纤玉指上捏着绣花针,仿佛是要告诉杨大官入,赶紧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要在他身上练习入体绣花。 杨大官入噎了一下,有种窒息的感觉,他避开十三娘的目光后,再次暴跳如雷地吼道:“我叫你们上房揭瓦没错,可你们没拿到施工图纸,就擅自开工,反了!反了!茗儿,立刻给他们每入一条白绫。” “姑爷,给白绫给他们千什么?” “这瓦都扒去了,只剩下房梁,发条白绫好让他们脖子一伸,两脚一蹬!” 眼瞧十三娘手上那绣花针寒光闪闪,杨大官入显然是打算杀入灭口了。 十三娘听了这话,绣花针在袖口一隐而没,带着别样的微笑走近来说道:“官入,咱们家日子过得不宽裕,每入发一根白绫太浪费了,官入您看这样行不行?直接让他们两脚一蹬,往下一跳,可好?” “太好了,娘子勤俭持家,为夫老怀大慰,呃对了,我刚才还让他们挖坑来着,他们挖好没有?娘子,您看这样可好,让他们直接往坑里一跳” “好,但凭官入做主!” “哎哟哟!娘子o阿这三月阳春噢夭气真好o阿噢!” 杨大官入发出一声声咏叹调,抑扬顿挫,十三娘带着迷入的微笑站在他身边,表情或是妩媚,或是体贴,密切地配合着他的咏叹调,那夫唱妇随的情景不知羡煞多少入。 后知后觉的杨氏这时抱着孙子匆匆赶到,老远就喊道:“儿o阿,你这是什么甚?这屋子好好的千嘛要拆了?” 杨大官入急中生智,利用这个机会迅速摆脱十三娘,跑过去说道:“娘,这不是拆房子” “胡闹,这不是拆房子是什么?瓦被扒光了!” “呃娘亲你听我说,是这样,昨晚这屋子到处漏雨,我让他们检一下漏!” “哦,这样o阿!儿o阿,不是娘说你,这是你和十三娘的正屋,就算你来检漏,这么大的动静,也应该让林道长选个古日再动工嘛,你这般胡来,万一犯凶煞那怎生得了,快快快,快请林道长!” 检漏也要选古日?而且是让林缥缈那水货来选?杨大官入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 第276章粮店药店棺材店 恩科考试的结果终于出来的,李从德、方天若、农实秋分别高中状元、榜眼、探花.这些人清一色都是支持新政的人。 这次恩科主考虽然是范仁纯,但他和上一届的李清臣一样,双拳难敌四手。 革新派和绍圣皇后达到妥协之后,赵捷被扶上了储君之位,而所有的副主考则由革新派官员出任,试题也由章敦亲自来出。 最后的结果不想而知。 范纯仁身在武成王庙之中,与外界隔绝将近一月,出来时却发现朝堂上早已物是人非。稍为成些气候的旧党成员都被清洗一空,在巨大的风暴之下,连吏部尚书韩维都上表请求外放了。 范纯仁暗叹一声,正准备也上表请求外放,却正好赶上了另一场分争。 金銮殿龙脊遭到雷击,让朝野一片哗然。 开封府尹胡宗愈上表请求朝廷广开言路、诏中外臣庶许直言朝政阙失、民间疾苦。 工部侍郎黄庆基上书请录在京囚犯,减死罪以下一等,杖罪以下者释之 这些中间派的上书看起来没什么,以前但凡有灾荒或上天示警,朝廷也常这么做。 但接下来谏议大夫丰稷进言大赦天下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京东西路经略安抚使周邑,更是直指章敦、杨逸等祸国乱政,上天因此以天雷示警,请求朝廷罢免章敦等人。 就连革新派内部,也有许多声音认为是这次打击过于严苛。引来上天示警。 京城百姓对此也是议论纷纷,人心浮动。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之下,绍圣皇后连忙让司天监推算雷击金銮殿的原因。 司天监给出的结论是:雷击金銮殿。永泰陵不安。 这个结论一出来,更是举世哗然,永泰陵就是赵煦的陵墓。赵煦因何不安?这不不够耐人寻味吗? 一时之间,大宋的政治气氛更是紧张,仿佛又要变天了一般。 赵似惊慌之下,自请避殿减膳。 绍圣皇后很快下诏,罢琼林宴,赦天下罪囚,减死罪以下一等,杖罪以下者释之。同时让京城大小庙观作三日道场法事,为哲宗祈福; 而她自己则亲往永泰陵,祭祀哲宗。 雷击金銮殿事件似乎就这么过去了,但有一个问题,却必将长久留在人们心中,那就是哲宗在天之灵因何不安? 出城的小船上,清娘一双眸子弯弯的。也正在问杨逸这个问题。 杨逸对她眨了眨眼答道:“清娘啊!这么深渊的问题我怎么知道呢?” “可是杨大哥你不是知道怎么避雷吗?雷霆乃上天震怒所至,杨大哥都懂得如何避开,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呢?” 听了清娘这话,杨逸不禁又想起被家丁扒掉的那子栋房子,还有腰间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造孽啊! 他有气无力地答道:“清娘啊,子不语怪力乱神,咱们学的是儒术,有关天上的事,你还是问林道长吧,虽然她只是个水货,不过总比我强点。” 正在闭目养神的林缥缈长睫动了动,虽然她未必知道水货作何解释,但本着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常识,不难猜到杨大官人肯定没好话; 但她硬是忍住没张开眼睛来,可见她道行见长了。 清娘嘴角轻轻上翘,想笑,杨逸突然发现她两腮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梨窝,煞是可爱,不觉轻吟道: 江流翡翠山如眉, 隔水春衫轻欲飞。 乌蓬荡过黛楼去, 浅笑梨窝带雨归。 清娘听了嫣然一笑,轻咬着下唇低下头去,自从‘亵渎’事件发生后,清娘变得容易害羞多了,杨逸的目光不觉落在她那微微贲起的小胸脯上,为了避免尴尬,很快又移开投到船舱外。 江上清波齐岸平,岸边杨柳绕轻烟,舟行水上,如在画中行; 放眼望去沃野千里,刚从南方飞回的燕子正忙着啄泥衔草筑巢,水村山郭酒旗招展,牧童骑在牛背上折下一枝杏花玩耍…… 山一程,水一程,沿着蔡河南行近二十里,来到杨家的田庄,庄子足有上百户佃农,最先是尹焞拿来抵债的那些田地,这两三年李贵又继续购置了一些,算下来家里也有三十多倾地了。 其实杨逸对置办田产并不热衷,在他看来,要赚钱有的是办法,根本不需要到地里去刨食。 别的不说,光是三生楼的收入,就足够一家子锦衣玉食的了。 奈何母亲杨氏的小农意识根深蒂固,家里没些田地她心里就不踏实,终究是置办了不少,。 这是杨逸第一次来自家的庄子,没什么目的,纯粹是带清娘出来踏青。 船儿从蔡河悠悠驶入一条小河道,小河道两边杨柳轻拂,翠竹拥屋前,篱笆小院里鸡犬相闻,村前的田野里,黄色的菜花成片的开放,远远望过去就象一片片美丽的地毯,这便是杨家的庄子了; 京城附近的百姓本来就相对富裕一些,杨家不指望田里出产,收的租子低些,佃户们日子过得还不错。田庄里很少看到那种穿着破破烂烂的农人; 安居乐业的百姓,加上恬静优美的田园景象,让杨逸的心情非常舒畅。 各家的房子错落散布在树荫下,佃户们没一个认识他,但却认识清娘,那是因此环州慈幼局带回来的几十个孤儿,也安置在庄子里,清娘常来看望他们的缘故。 杨逸一行在村头的小埠头下船,河边洗衣的村姑们不免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着。也难怪她们,一个俊逸的公子哥身边跟着一位俏丽的女道士。总是更能引发别人的遐想的。 杨逸回头对林缥缈打趣道:“林道长,每次和你出来,总是受人围观。要不咱们干脆合伙去卖唱得了,肯定能赚大钱。” 林缥缈瞟了他一眼,不答话。杨逸随手从竹篱笆上摘下一朵牵牛花,插在清娘的发髻上,怡然自得地轻哼道:“小尼姑我今年十二三,剪落一头青丝,换上一身牛鼻子妆,夜里清灯对黄卷,想起隔墙家的放牛郎……” “你再唱,信不信我一剑把你刺个通透。”林缥缈终于不堪忍受。 “咦。我唱的可是小尼姑,那是你们道家的死对头,林道长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杨大官人理直气壮。 一旁的茗儿咭咭地笑道:“姑爷,尼姑哪有穿什么牛鼻子装的……嘻嘻,林道长,我可不是说你,!” 林缥缈气得脸儿煞白,鞘中宝剑铮铮作响。似乎随时要来个长虹贯日。 杨大官人见机得快,连忙拉着清娘往村里逃窜。 村头村尾最常见的便是桑树和榆树,桑叶用来造蚕,这个不必多说,百姓乐意种榆树也是有寓意的。 榆树耐旱不耐涝。虽然成材周期长,但主干发达,材质坚实,是典型的栋梁之才,在村舍周边栽种榆树,表达了先人对生活的自信和对未来的憧憬。 经过千百年延化,“桑榆”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人烟的代名词,有桑榆的地方往往就会有人家,〈后汉书.冯异传〉有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从中也透露出了“桑榆”是经常有人迹活动的范围。 就在一株高大榆树下的小院前,杨逸和清娘忽然止步,院里有一些人正在看热闹,一个身穿八卦道袍的老道正抽筋…… 呃,反正看上去那老道就是在抽筋,浑身抖个不停,嘴里念念有词,举着一把桃木剑指东划西; 他身边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道士在帮着击鼓,弄得小院好生热闹。 杨逸乐了,指着院里跳大神的老道,对跟上来的林缥缈说道:“林道长,瞧见没?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们祖师爷吧?还不赶紧进去帮着打锣。” 林缥缈难得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谁让她也是一身道袍呢? 她刚要转身离开,里面那老道突然用桃木剑挑起香炉前的一张黄麻纸,抄起桌上的杯子将水含在口中,向那桌上的画着鬼脸的黄纸一喷,纸上顿时血迹斑斑。 清娘吓得轻呼一声,杨逸也差点失声叫出来,天啊,!这一招不就是俺在钱塘知县身上用过的招儿吗? 好啊!竟敢‘山寨’俺的专利,这回非让你瞧瞧谁才是真正的黑旋风。 院里的老道一边将那血印黄麻纸放到香炉里焚烧,一边说道:“恶鬼已经被贫道抓住了,三日之后,若是病情好转,再请到观里来给三清祖师捐些香油钱。” 听了这句话,杨逸顿时觉得无趣之极,就象气鼓鼓的皮球被人扎了一针,再没兴趣去和老道斗法了,毕竟人家是病好了才收钱,再去捣乱就有些不地道了。 其实时下有祝由科,倒也不全是装神弄鬼,对于治病救人他们确实是有些门道的。 杨逸一边带头离开,一边笑道:“儒释道三家,儒家就象粮店,道家就象药店,佛家是杂货店。” 林缥缈听了这话,神色颇为自得,毕竟杨逸是在夸道家能治病救人。 清娘一双弯弯的眸子充满了求知欲:“杨大哥这话作何解释?” “这还不简单,粮食每天要吃,医药生了病再吃,百货店嘛,方便一些日常所需,但不能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清娘立即欣然道:“杨大哥这话太精辟的!” 杨逸望了望林缥缈,她脸上自得的表情一闪而逝,又变成了冷若冰霜。杨逸本是故意逗她,见她这模样不禁哈哈一笑。 “笑什么笑?三家店你哪家都不是,你就一个开棺材店的。” 277章把酒话桑麻(上) 一楼祭拜度娘杨家庄子里的管事叫吕庆生,四十来岁,眼睛本来就小,加上有些发福,给人的感觉总是笑眯眯的。他见杨逸亲来田庄,连忙把下蛋的老母鸡抓来杀了,还费尽心思弄来几尾黄河鲤鱼,合着山上采来的蘑菇,做了几道具有乡土特色的美味佳肴。吃完饭,杨逸吩咐道:“吕管事,麻烦你找人把小院收拾一下,我们要在这儿住几天。”吕庆生连忙躬身答道:“大官人折煞小人了,说什么麻不麻烦的,小人可当不起,小人马上就让我那婆娘带人收拾,大官人但凡还有什么需要,一并吩咐下来,小人一定给大官人您准备妥当。”杨逸呵呵一笑,把他拉到墙角小声问道:“吕管事啊,这附近可有乱坟岗?”吕庆生做梦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双小眼睛竟睁得象铜铃似的:“在村西头五六里的发子岭就有,大……大官人这是……”“呵呵,清娘胆儿小,等下我们出去踏青怕吓着她,知道了地点,我们也好避开。”“哦!大官人只管沿河往东南去,不到两里有一片坡地是咱们家的,如今坡上野花遍地,河边绿柳成荫,景致最好,再适合踏青不过,小人得闲时也常到那儿去钓鱼,要不小人带大官人去吧!”“嗯,也好!你把鱼竿一并带上。”村头村尾的桑树都长出了新叶。也快到养春蚕的时节了。麻利的村姑多在檐下用竹篾编织养蚕用的大簸箕,吕庆生带着杨逸他们走过,佃户们纷纷起身行礼。行到村东边的私塾,从环州慈幼局带回来的那些孩子也加入了进来,乍一看去,就像是老师带着学生去春游,好不热闹。清娘还带上了几个风筝,准备到开阔和坡地上去放。和这群孩子在一起,她一下子抛却了矜持,欢快地跑到前面去了。有白狼跟着她,杨逸大可放心。剩下杨逸、茗儿、林缥缈、还有吕庆生四人走在后面,小河蜿蜒向东流去,河堤上草色青青。田野里则是大片金黄色的菜花,东风吹过,起伏如浪。茗儿来时还有些不情愿,因为她在作坊那“财务总监”的差使被开销了。但方才听杨逸说要在这儿住几天后,她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而且不是一般的好,走在后不时瞄杨逸一眼,就像馋嘴的孩子在看一根棒棒糖。林缥缈似乎知道茗儿在想些什么,嘴角不着痕迹地撇了撇,那感觉就像在说:前面这家伙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眼巴巴的往上帖。这不能怪林道长。人家没吃过棒棒糖,哪里知道棒棒糖有多好吃。吕管事边走边给杨逸讲解道:“河西边是应国公家的地,河东边直到那边山坡都是咱们杨家的,坡那边就是韦郎中府上的了,托大官人洪福,今年这菜花长势良好,大概能比往年多收两成菜籽哩。”吕管事指着田里的菜花,一脸喜气洋洋,杨逸只是淡淡一笑,家里又不指望地里的收成过日子。对这些他不怎么在乎,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巡视田产,不过是图个清静。如今朝中风高浪急,似乎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在外人看来,他就像个受了委曲的小媳妇。索性躲回娘家去了。前面那些孩子三五成群,追逐着蝴蝶。清脆的笑声随风传来,充满了乡间野趣;杨逸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吕管事以为他是为好收成高兴,更加殷勤地说道:“大官人和老夫人菩萨心肠,租子比别家少收了两成,这两年庄上的佃户日子好过了,大恩大德小的们无以为报,只望大官人得闲多住几天,好让大伙略表寸心。”大宋有地的自耕农称为主户,没有地的佃农称为客户,客户只向地主交租,不用向朝廷纳税;在没有统一税赋之前,各种苛捐杂税繁多,许多百姓宁愿去给别人做佃农。若遇到一些比较仁义的地主,做佃农日子反而会比自耕农好些。统一税赋后,自耕农的负担减轻了一些,不过杨家比别家少收两成租子,细算来,杨家的佃户仍是不比自耕农差。因此吕管事这翻话说得很真挚。杨逸和气地说道:“也不用你们表什么心意,用心管好庄子就行了,我来庄子住只图个清静,大伙不必为我烦扰。”吕管事所说的坡地,足有上千亩,除了种些果树外,就是桑叶,其中数百亩由于石头较多,只能丢荒长草,平时用来放养牛羊。果园里梨花已落,但杏花开得正热闹,满林杏花映着萋萋芳草,清澈的小河从坡下流过,仿佛美人腰间的飘带,景色果然十分优美。庄子里放牛的孩子不知跑到哪儿玩去了,几头牛闯进果园里,那壮实的身子在树干上回来擦痒,树上的杏花被摇得纷纷飘落。吕管事见了连忙去赶,他身材肥胖,像一个圆球,一路“滚”过去,速度竟是惊人的快,看得杨逸目瞪口呆,“这也行?林道长,你那八步赶蝉的轻功,可有这般神速?”林缥缈也觉得吕管事的样子甚为好笑,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笑道:“若是两军对阵时,让数百个这样的人‘滚’过去,敌阵必然大乱,你以后再带军作战,可多选些吕管事这样的人作先锋……”听了林缥缈的话,再看看吕管事滚滚而去的‘球体’,杨逸脑海中不禁浮现一幅诡异的画面,旌旗遮日,气氛肃杀的沙场上,两军阵形严整,正在对峙;突然,一方阵中飞快滚出数百个巨大的‘肉球’,带着一路尾气向敌阵碾去,过沟过坎,弹跳不定,顷刻之间把目瞪口呆的敌人碾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太好了,这必将成为人类最经典的战例,林道长奇思既高,妙想如潮,这样吧,我立即向朝廷推荐林道长,让你来组建这支人类最伟大的军队,不过真上了战场,林道长可要紧记,千万别喊兄弟们跟我冲,只能喊兄弟们给我冲!”“姑爷,这有何分别?”茗儿的好奇心能杀死大象。“喊兄弟们跟我冲,林道长这纤纤身姿,到时怕要变得扁扁的,所以只能躲在后面喊兄弟们给我冲!”“那姑爷平时带军作战是怎么喊的?”“他呀!肯定是喊兄弟们快逃!”林缥缈向来不放过打击他的机会。“错,我通常是喊:兄弟们,抢钱抢尼姑喽!”杨大官人喊完就跑,虽然没有吕管事那种‘滚滚’的速度,总算险险逃出了那团飞舞的剑光。“哎哟!”正所谓乐极生悲,杨大官人正得意于逃出虎口,脚下突然被一根藤萝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这下把林缥缈笑得好不开心。糗大了,杨大官人没脸再活下去了,他正准备拔起绊倒自己的藤萝,用于上吊,却发现那是一根葡萄藤,这葡萄匍匐在地上,刚开始冒新芽,因此难以看清。之后,他就象动物世界里某只雄狮巡视自己的领地,在山坡上不停悠转。清娘带着一枝杏花跑过来,好奇地问道:“杨大哥是丢了东西吗?你在找什么?”“清娘,看这是什么?”“葡萄,应该是野生的。”看来清娘对葡萄挺有研究的。“问你个问题,什么样的葡萄最酸?”“青葡萄!”茗儿主动将杨大官人的问题归类成了抢答道。“错!扣一分。”“那姑爷说什么葡萄最酸?”茗儿显然不服。清娘嫣然一笑道:“吃不到的葡萄最酸!”“答对了,有奖……咦,清娘你跑什么?”眼看清娘象只轻盈的蝴蝶飞得老快,杨大官人只好把狼吻改成飞吻,总算是顺利完成了颁奖仪式。他拿过一根树枝,一边挖土一边问道:“茗儿喜欢喝葡萄酒吗?”“喜欢!”茗儿双眼发亮,精光闪闪,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大官人的动作。“嗯,不错,是沙土。”杨逸拍拍手上的泥沙,施施然走到河边支起钓竿。土里没能挖出葡萄酒,这让茗儿大失所望,小嘴嘟得老高。杨大官人笑了笑,蛊惑地说道:“茗儿,这块地确实藏有葡萄酒,不过,靠我用一根树枝可挖不出来。这样吧,你回庄子让所有人带上工具,一齐来挖,确定能挖到,快去!”“哼,姑爷又戏弄婢子,婢子才不信你这鬼话呢。”“你不去是吧,那好,得了葡萄酒你别喝,吕管事!事管事!”“哎!大官人有什么吩咐?”吕管事再次滚滚而来,准确地在杨逸面前停住,杨逸不禁多看了他两眼,这刹车性能至少超过奔驰宝马。“吕管事啊,你立即回庄,招集所有人,带上工具来这边挖坑,要求是长宽深各两尺,每挖一个坑我给五十文钱。”“啊?大官人,您这是要做什么?”“找宝贝,吕管事啊,此事就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所谓财不露白,你可别四处去张扬。”吕管事那圆嘟嘟的脑袋用力地点着,杨大官人的信任,简直让他想放声大哭一场,太感动了这是!“快去吧!”“是!”吕管事又一次滚滚而去……完,多顶多回 第278章把酒话桑麻(中) 吕管事回庄招集人手,杨逸便向清娘招招手,让她把那些孩子都带过来。他抢过林缥缈宝剑说道:“孩子们听好了,今天我要教你们怎么接骨,好好学!” 他说完宝剑一挥,将一根野生葡萄从根部不远斩断,轻快地将断面切开一些,然后另选一根枝条作为接蕙,削出契面,插入切口内…… 欧阳修在《洛阳牡丹记》中记载:有一复姓东门,人称门园子的人,是一位牡丹接花高手,富贵人家都请他嫁接牡丹,秋天接花,到来年春天见花再付钱,接活一株,价值五千钱。 从欧阳修的记载可以确定,在宋朝已经有人掌握嫁接技术,只不过他们把这项技术当作自己赚钱的法门,秘而不宣,因此没能很好地利用在农业上。 杨逸边示范边讲解,茗儿立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姑爷,要是人这么削来削去,谁受得了?” “呵呵,其实不疼的,茗儿你若不信,拿你手臂来试试……” “啊!”茗儿的尖叫声足以让惊弓之鸟坠落,幸好附近没有玻璃窗,否则非爆裂一大片不可。 杨大官人捂着自己的耳朵,感觉浑身血管快要爆裂了,他直哼哼道:“茗儿,你这狮子吼的功夫快赶上包租婆了,快停下!” “活该,谁让姑爷你吓人家来着?” 杨大官人翻翻白眼,同时也暗暗庆幸。还好!还好!这丫头的声音没这么大威力,否则自己非吓成阳那啥、早那啥不可。 就在杨逸接着给孩子们讲解嫁接技术的当口,庄子那边忽然响起铜锣声。很快,近千百姓扛着锄头铁锹,乱糟糟地冲了出来。上到那些掉了牙的老太婆,下到拖着两行鼻涕的小屁孩,一齐蜂拥而来,场面挺吓人的。 杨大官人心怀惴惴,感觉自己成了过街老鼠似的,他下意识地抱起清娘就往果林里退。 果然,百姓们呼啦啦的向他追来,杨大官人抱着清娘正想上树。一阵仆嗵声响起,也不知咋嘀,老的小的全跪倒在果林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仿佛群魔乱舞,嗡嗡的声浪让人如坠十八层地狱。 磕了几个头后,还没等杨大官人反应过来。上千佃农呼啦一下全冲到荒坡上,挥舞着锄头铁锹,奋力地挖着土,有些小屁孩嫌地硬,掏出小jj先在地上撒泡尿。把地浇湿再挖。 杨大官人看得目瞪口呆,不过这方法确实不错,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呃,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怎么不学学呢? “他们在干什么呢?” “不是姑父你说让他们来挖宝贝的吗?” “可是,我没让吕管事告诉他们是挖宝贝啊,他们怎么会又磕头,又这么卖力呢?” “姑爷,你钱多烧得呗,五十文一个坑,这沙土又容易挖,哼,婢子回去非告诉娘子不可!姑爷你知不知道,京里的青壮劳力辛辛苦苦一天,少则能赚到几十文钱,最多也就一百文,你倒好,挖个小坑给五十文钱,他们卖力一点,一天怕能赚上一两千文呢!” “茗儿,你刚才怎么没提醒我?”杨大官人一脸懊恼。 “婢子怎么知道姑爷你当真叫他们挖坑呢。” “哎呀呀,赶紧叫他们停,咱们从新讲过价钱……”杨大官人一边捂钱袋,一边跳脚。 茗儿小蛮腰一挺,大义凛然地说道:“这怎么行?姑爷什么身份,答应了人家的价钱,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说得也是,唉!都是被老苏害的。”杨大官人一脸沮丧。难怪啊,连掉光牙的老太婆都出动了,感情他们挖的不是坑,挖的是俺的钱袋子啊! 清娘好奇地问道:“杨大哥,这关苏大学士什么事?” 杨大官人恨恨地说道:“怎么不怪他?全怪他!谁让他说什么‘黄豕贱如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呢? 清娘你想啊,如今市上猪肉百文一斤,苏大学士说它贱如土,我就想啊,挖一个坑给佃农半斤猪肉,这价钱不是比土还贱吗? 唉!我还以为百姓都富得连猪肉都不愿吃了,谁曾想,原来是吃不起,老苏这家伙脱离群众、夸夸其谈不要紧,害得我也跟着赔钱,哪天见着他,非让他赔偿今日损失不可。” 清娘听完他抱怨,嘻嘻直笑道:“杨大哥少拿苏大学士做挡箭牌,人家知道,你是故意给佃户们高价的啦,对了,杨大哥打算在这儿种葡萄是吗?” 杨逸笑而不答,负手轻吟道:“稿竹干薪隔岁求,正虞雪夜客相投,如倾潋潋葡萄酒,似拥重重貂鼠裘……” 这诗是陆游做的,诗中把喝葡萄酒与穿貂皮大衣相提并论,充分说明了葡萄酒在宋朝是多么的珍贵。 确实,如今即便是在东京城里,葡萄酒也只是少数富贵之家,才有能力享受的奢侈品。 为什么是这样呢? 元好问在《蒲桃酒赋》的序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山西安邑多葡萄,但大家都不懂酿造方法,当地官员把葡萄和米混合加曲酿造,虽然能酿成酒,但没有古人说的葡萄酒“甘而不饴,冷而不寒”的风味; 直到贞佑年间(约1215年),一户人家躲避强盗后从山里回家,发现竹器里放的葡萄浆果都已干枯,盛葡萄的竹器正好放在一个腹大口小的陶罐上,葡萄汁流进陶罐里,闻闻陶罐里酒香扑鼻,拿来饮用,竟是葡萄美酒。 葡萄酒从汉朝就传入中原,到唐朝时最盛,那时候大唐宫廷已经掌握酿造葡萄酒的方法。 而从元好问讲述的这个故事可以得知,经过晚唐及五代时期的战乱。加上中原和西域被隔绝,到了宋代以后,真正的葡萄酒酿造方法。已经失传。 葡萄酒在中原也就成了可与貂裘相提并论的高档奢侈品,十分昂贵。所以元好问发现葡萄酒自然发酵法后,感到非常惊喜。 现在杨大官人的到来。嘿嘿,不用强盗给国家做贡献了,嘶!一壶葡萄酒和一件貂裘差多一个价,啧啧啧,看来得回去再加装几根避雷针才行,赚这样的钱恐怕老天都妒忌啊!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五十文一个坑,佃农们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热情十分高涨,茗儿暗暗算了一下,把这几百亩地全部挖完的话,怕得花几千贯才行,不由得又心疼起来。 “姑爷,咱们种那么多葡萄干嘛,种几亩就够了。” “不行啊。姑爷我什么身份,岂能言而无信?挖吧挖吧,说不定真能挖出宝贝来,那咱们就有得赚了。” “哼,反正钱是姑爷的。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婢子可管不着。” 茗儿赌气走了,也难怪她,这一快荒地都不值几千贯,杨逸让人挖几个坑就花几千贯,确实是钱多了烧的。 等她去远,清娘娇俏地问道:“杨大哥是打算种葡萄酿酒吗?可是咱们不懂得酿葡萄酒呀?” “咦,我上次在书房,明明看到清娘你记有葡萄酒的酿造方法来着,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有吗?人家怎么不记得?”清娘一脸疑惑。 “有,一定有!要是没有,我怎么舍得花几千贯让人挖坑呢?” 清娘那弯弯的眉眼儿扑闪两下,嘴角慢慢翘了起来:“人家一点印象都没有,杨大哥骗人!” “嘘……这秘方可别让外人听去了,清娘你也真是的,这么宝贝的秘方就随意丢在书房里,幸好是我看到。” “杨大哥收起来了是吗?那你拿来我看看。” “当时我记牢之后,就把它烧掉了,这样的宝贝可不能让别人看了去。”杨大官人一脸认真,让清娘也不得不怀疑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人家怎么就一点不记得呢,杨大哥你念来我听听。” “靠近一点。”杨大官人深呼吸了几下,没办法,这丫头身上那缕淡淡的香味儿能教人心旷神怡,“清娘,听好了,葡萄成熟后摘下冼净凉干,然后十斤葡萄兑两到三斤糖,放进罐里,把葡萄搅烂,封好罐口…” “这么简单?人家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印象呢?” “清娘,你可别吓我,哪天你要是把我也给忘了,我就不活了。” “不会啦,人家就算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杨大哥的。”清娘说完脸色比杏花还鲜艳,盈盈一顾之间,有少女的羞涩、有发自己内心的依恋、有含情脉脉的温情。 “清娘,有了你这酿造秘方,咱们家很快就能富可敌国,到时你想收藏什么都不愁没钱了,看上什么,咱们用钱砸,也要把它砸回来,不过,清娘你收藏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有一样,你不能收藏。” “杨大哥快说,不能收藏什么?” “汉子!” “呀!杨大哥你坏死了!坏死了!坏死了……” 清娘的粉拳打在身上,有舒筋活血之功效,让人恍若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浑身通泰。 杨大官人享受了一翻,最后才补上一句:“当然,我除外!” 清娘不堪他的调侃,提着裙裾也跑开了,那轻盈的身影就象春风里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 坡上的佃农们工作热情不减,那些老婆婆挖累了,坐在坑边歇息时还不忘用脚拨几把土,以加快进度; 造孽啊!看来这价钱是真的开得太高了,可别让这些老太太累得掉坑里才好! 杨大官人连忙上去劝道:“老人家,您这么大年纪了,累着了可不好,你就别挖了。” 老太太一脸皱纹,嘴里没牙,见杨大官人来劝阻,紧张万分,嘴里漏风地分辩道:“大官人,您看错了,奴家今年才十八,您就让我挖吧!” 杨大官人听完这话,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掉坑里去了。 279章把酒话桑麻(下) 玩收藏需要大量的资金,但清娘只是个不懂营生的少女,哪来的钱购买藏品? 目前全靠杨逸支持她,家里人现在还没什么意见,但今后就难说了,毕竟收藏动用到的资金不是十贯八贯,而是一个无底洞般的天文数字,。 为了家庭和睦,杨逸早就寻思着帮她找条财路,清娘冰雪聪明,岂会不知道他是故意把葡萄酒的酿造秘方归功到自己身上,对他的这份心意,清娘满怀感激。 黄昏的斜阳照在桑榆顶上,乡间的景色恬静而安详。 小院的蔷薇架下,杨大官人懒洋洋地躺在小榻上,头枕着清娘的,闻着少女身上淡淡的幽香,感觉惬意之极,他真想彻底忘记朝中的纷争,就此悠闲自在的过这一生。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杨大官人随意地轻叹一句。 清娘立即笑道:“杨大哥躲到田庄来,怕是另有用意吧?” “没有,清娘别乱猜,我呀如今就是个病人,清娘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哦。”他说着一手搂住少女的柳腰,感觉那柔软的腰肢好小,真个是不堪盈握。 清娘身体微微一颤,一抹轻霞悄悄爬上了美丽的脸颊,她今年虚岁也十四了,男女之事早就明了于心,在环州时,夜里时常能听到十三娘或茗儿的吟唱声,她岂能没点朦胧的憧憬。 听了杨逸这翻话,她还以为是杨逸要她今夜侍奉枕席呢。心里那份小儿女的心思说也说不明白,既有一份忐忑,又有一些喜悦。更多的是说不尽的羞涩。 其实俩人之间经常有身体接触,搂搂抱抱也是常事,从辽国返回的马车上。杨逸还时常抱着她睡,但清娘知道那些都不同,以前她的杨大哥不过是把她当作小孩子看侍。 一会儿之后,杨逸才注意到她低垂着头,连细长的粉劲都红透了,不禁有些诧异地问道:“清娘,你没事吧?” “没……没……”清娘咬着下唇,螓首更低了,。弯弯的眉眼儿悠地瞟了他一下,又赶紧躲开,少女情怀总是诗,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是多少的动人。 杨逸仿佛意识到了些什么,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连忙嚷嚷道:“茗儿。开饭了!快些,饿着呢!” 到了夜里,杨逸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回到自己的卧房后,从行礼中翻出一套夜行服。准备好半夜出动的物什,便打算上床先睡一觉。 谁知刚一上床,就摸到一个软绵绵的身体,吓得他呼的一下又坐了起来; 从新点上灯后,发现清娘象只小鹌鹑似的卷缩在床里,露在外面的一截粉劲嫣红如血,杨逸愣了一晌,才纳纳地说道:“清娘,你这是……” 床上传来一声嘤咛,便再没了声响,杨逸心念百转,大致想明白了解其中的关窍; 他坐新躺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搂过清娘的身子,少女的心最是敏感,就像一个薄薄的玻璃杯,一不小心就会被碰碎。 清娘既然已经做好了献上一切的准备,现在直接让她离开显然是不明智的,杨逸抚着她那一头秀头,轻轻地说道:“清娘,来,躺到杨大哥怀里来,这样暖和一些。” 清娘仍旧不出声,但那纤柔的身子却顺从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从辽国回来以后,杨逸就没抱她睡过,少女身子长得很快,如今再抱在怀里,已经能感觉到凹凸有致的窈窕之美。 “清娘,杨大哥现在是病人对吧?” “嗯,!”清娘的声音细若蚊呓,一双玉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是病人就不能……呃……不能……你明白了吗?” 清娘摇了摇头,慢慢地抬起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蛋,温婉的眸光璨若星辰; 再次躺在杨逸的怀抱,让她又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就是这个温暖的怀抱,曾经给了她最坚实的依靠,帮她挡住世间的风风雨雨,帮她治愈了心灵的创伤。 想到这些,清娘心里的羞涩少了些,她柔柔地看着杨逸说道:“杨大哥,人家长大了,王朝云跟苏大学士时,比人家还小呐!” “这个……杨大哥我不是病了吗?” “才不是呢,杨大哥好好的!”清娘噘着红润的小嘴,那动人的韵致让杨逸差点忍不住吻下去。 他暗暗呼了一口气说道:“清娘,我刚刚做了一首诗,你要不要听?” “真的嘛,杨大哥快念来听听。”一提到诗词,少女果然忘乎所以,窈窕的身子趴在他怀里,眼中充满了期待,长长的睫毛不时扑闪一下,水灵灵的肌肤让她看上去就像个瓷娃娃。 这倒让杨大官人为难了,其实他根本没想要做诗,急切之下脑子反而变得一片空白,他纳纳地吟道:“一个……一个和尚挑水……哪个喝……” “哼,杨大哥又骗人!” 清娘娇嗔一下,轻盈的身子在他怀里游动起来,温润的小嘴吻在他的双唇上,杨逸没料到这小丫头来这一手,瞬间懵了。 清娘双眸微微闭着,吐气如兰,她的吻虽然生涩,却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专注。 杨逸不忍心推开她,一手搂着她的纤腰,一手在她的粉背上轻轻抚动,全心地回吻着她,直到俩人快要窒息了,嘴唇才分开来; 清娘大口地喘息着,仿佛一枝风中摇曳的水莲花,她不敢看杨逸,身子向下游去,很快又躲进杨逸怀里,再也没敢抬起头来,。 “清娘乖,咱们睡觉吧,杨大哥今晚就抱着你睡。可不许胡思乱想哦。” “杨大哥还是嫌人家小是吗?人家已经十四了。” “什么?十二,你见有谁十二岁嫁人的吗?” “呀,是十四啦!” “什么?十一?十一那就更不行了!” 清娘噘着嘴。伸出小手,第一次在他腰间扭了一下,杨逸捉住她的小手放到嘴里轻轻一吻。柔声说道:“清娘,你不要多想,一这辈子杨大哥是再也不会放开你了,来,咱们拉勾勾,这一辈子谁也不许离开谁,好不好?” 清娘悠悠地抬起来,目光如水。静静地在他脸上流淌着…… 她慢慢地她抻出一只明玉般的小手指,嘴里轻轻念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杨逸认真地和她拉完勾勾,好不容易把她哄睡,到了三更时分,他悄悄的起身。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服,悄悄的翻墙而出…… 第二天,京城里传出消息,翰林大学士范百禄被贬。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出任新组建骑兵主将的提案勉强通过,两位西夏名将定于三日后正式走马上任,这对风雨飘摇的西夏来说,必定会造成更大的动荡,。 听到这些消息,杨逸只是淡淡一笑,至少表面上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他依然‘病’着,病得只能躲在河边钓鱼。 老丈人苏颂对他这个举动非常支持,他甚至想让杨逸淡出朝堂一年半载再说。 而别人则以为杨逸是在赌气,据说以前王安石这个拗相公不爽时,也经常请病假,有时一请一个月,直到神宗皇帝向他低头,他才肯去上朝。 杨逸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只是觉得现在朝中风高浪急,与其站出去做众矢之的,还不如躲在田庄里钓鱼,至于最后能钓起多大的鱼,谁知道呢? 第二天,杨家的商业执行总裁韩碧儿同志,风风火火的赶到了田庄,如今大宋无人知道葡萄酒酿造的方法,市面上的葡萄酒非常昂贵,得知清娘竟找到了酿造秘方后,韩碧儿哪里还坐得住? “杨郎,你这几百亩葡萄今年能有收成吗?”韩碧儿趴在杨逸身边,一脸认真地问道。 “没有!” 杨逸靠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盯着河面上的鱼膘,鱼膘浮浮沉沉,显然有鱼儿快上钩了。 韩碧儿见他漫不经心的,真个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她干脆抢过鱼竿就拉,也不管钓没钓到鱼,娇声嗔道:“杨郎,奴奴跟你说正事呢!指望这儿就白白浪费一年光阴了,这可不行,河东盛产葡萄,奴家这就往河东走一趟,选好地方建个作坊,还有,糖也要提前购买,否则到时一次购买那么多糖,只怕被别家摸出门道来……” 韩碧儿仿佛已经看到了黄澄澄的金子哗啦啦地往家里流,浑身充满了干劲! 杨逸翻了翻白眼,拿回钓竿一边重新装上鱼饵,一边说道:“瞧你急的,离葡萄成熟还有几个月呐,这葡萄酒酿造简单,到时多买些大缸就行了,用得着提前去张罗吗?” 韩碧儿得意地笑道:“杨郎,可不能这样,咱们得把酒坊建得跟别的酒坊一样才行,否则别人很容易就能猜到,葡萄酒不用和米混合加酒曲酿造,。” “嗯,碧儿说得是,这样吧,也不用你去,你派个信得过的人先去安邑看看,直接收购一个当地的酒坊就行,对了,立即派人去选些好的葡萄品种带回来,将来嫁接到这边的野生葡萄上。” “奴奴这就去办!” 韩碧儿说走就走,带着一缕香风,迅速上船回城去了。 杨逸回头看看坡上,不得了,昨天奋战一天,那些老太太不但没累倒,领到一大笔工钱之后,今天仿佛真的变成了十八; 腰也不弯了,腿也不疼了,把锄头轮得像公孙大娘舞剑一般,张开的大嘴里虽然没牙,但却气吞万里如虎。 杨逸甩了甩头,怎么也无法把老杜的名作驱逐出脑海: 昔有佳人公孙氏, 一舞剑气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 天地为之久低昂。 爧如羿射九日落, 矫如群帝骖龙翔。 280章街边小插曲 一楼祭拜度娘杨逸在自家田庄里整整‘疗养’了十天才回城。 茗儿的气色看上去好得不得了,脸上红润的肌肤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花儿看来还是需要经常浇灌才行啊! 林缥缈却刚好相反,精神有些糜糜不振; 庄子里那小院不大,木质结构的房屋隔声效果也不太好,她几乎夜夜被茗儿的吟唱声吵得睡不着觉。 塞耳朵、念清心咒都没用,越是不想听,那野猫子似的叫声越是往耳朵里钻,弄得她心浮气躁,身如蚁行; 到半夜别人美美的睡去了,她却再没有一点睡意…… 明面上她对杨大官人这个始作俑者,自然更没一点好脸色,可背后偷偷看他时,有时却会脸红心跳…… 船儿缓缓入进京城,水面上百舸争流,两岸的喧嚣声扑面而来,一座座高梁宅第连云而起,香车宝马前簇后拥,杨逸感觉自己就像从世外桃源回到了世俗凡尘。 他让清娘她们先回家,自己去莫愁庵探望康国长公主,康国长公主情绪稳定了许多,刘清菁派来的那帮宫女仍旧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杨逸在莫愁庵没有多呆,他不知道与康国长公主说些什么,一盏茶功夫便离开了。 惠民河边又搭起高大的舞台,朝廷的科举考试刚结束,民间的花魁大赛又要开始了,不管个人有多少悲欢离合,时光总是按因定的速度流逝着。东京城里的攘扰似乎也永远不会改变。 杨逸一个人踽踽独行,路过杀猪巷,在孙家的肉饼铺子吃了两个肉饼。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徐行,路过一条落满杏花的小巷时,从一家院墙里飞出一个皮球。刚才砸在他的背上。 他刚刚把球捡起,那家的后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一袭绿罗裙从门里轻盈的飘出,带出一缕淡淡的幽香。 “小娘子,你的球把我砸伤了,你要赔我医药费……呃!是你……” 杨大官人正想随口敲回竹扛,却发现出来的丽人竟是十三娘最要好的闺密韦晶,她下身穿着一袭绿罗裙。上身穿着一件紫色的窄袖小袄,小蛮腰束得纤细如柳,迎风欲折,清丽的脸上隐隐有一层细细的香汗,让她的肌肤更是显得白里透红。 杨大官人尴尬的将球递过去,韦晶噗哧一声,笑靥如花儿绽放。美是美极,但那刀子嘴却让杨大官人差点夺路而逃。 只见她顽皮地说道:“可不得了,姐夫快让我瞧瞧,砸伤哪儿了?姐夫放心,等下我就把医药费给十三娘送去!” “别别别。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这事你千万别根十三娘去说。” 韦晶这俏丫头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她一脸嬉笑地说道:“那怎么行,我把姐夫给砸伤了,要是就这么算了,十三娘会要了我的小命的,对了,姐夫你要多少医药费?太多的话我可赔不起,那只有以身相许了。” 不是吧,竟然这般调侃人,杨大官人很受伤,真的太受伤了。 他正想还击两句,这时后门又探出两张红扑扑的俏脸,嘻嘻哈哈地笑道:“二娘要对谁以身相许啊?嘻嘻……二娘春心动了,难怪开始绣鸳鸯枕头了……” “你们两个臭丫头,说什么呢?看我不撕烂你们的臭嘴。” 韦晶调侃杨逸面不改色,但被姐妹们听到这话后,却羞得不行,小蛮腰一扭,就跑进门去,院子里顿时传出一阵欢快的打闹声。 杨逸趁机把球往门边一放,连忙开溜。 刚跑出小巷,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响,只见坡上一辆车船快速的冲下来,街上的人纷纷走避,车船上的货郎挥舞着鞭子,鞭打着拴在车船后面的驴子,希望它能倒退,从而把车船的速度拉慢下来。 结果拴在后面的骗子一挣,绳子断了,车船便再也没有“刹车”,呼啦啦的往坡下冲。 坡下顿时一片鸡飞狗跳,叫骂声不断,杨逸冲了出去,抓住车船前面那头驴的绳头,用力把驴子勒停。 一场交通事故平息了,街上传来一阵欢呼声,推车的小贩,卖菜的农人,闲逛的市民,顿时又拥满街道中间。 东京城里地势高低不平,街道窄小,这种交通事故常有,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和唐朝长安整体规划不同,大宋的东京城是在后周的基础上扩建的; 后周当时可以说只是一方割据势力,到大宋统一全国后,荆南高继冲、湖南周宝权、南唐李煜、南汉刘、吴越钱俶、西蜀孟昶,纷纷辞楼下殿,辇来新朝。 他们携妃将雏,举家迁徙,东京一时土木大兴。 加之赵老大一定国就说服高级将领,去买田建房,颐养天年,拥有广地壮宇就成为一时风尚,而处于政治、经济中心的首都,则为宅园建设首选之地。 以东京的此类住宅为例:大中祥符年间景龙门北的李遵勖府第,仅其宅第以东就有隙地百余亩,悉疏为池,构堂引水,异石珍木,冠于京城。 当然了,也不光说别人,杨家的府第就有近百亩宽广,从前门到后门要走上半天,稍不留神就会迷路。 从这样的例子中,不难想见,本不够宽裕的城市空间的拥挤。“甲第星罗,比屋鳞次;坊无广巷,市不通骑。”《皇畿赋》中的这些话,并非危言耸听。财大势雄的官僚“侵街”、“侵道”的现象屡见不鲜。 咸平五年,真宗曾下诏令,命右侍禁门祗侯谢德权扩充东京的道路,拆掉沿街而建的“贵要邸舍”,可是招致一片反对声。 虽然这次也设立了标记,立于街道两旁,不许越标私建,但真正实行还是很难的。 能在京城广建宅第的都是高官勋贵,除非你能摒弃自己所依赖的统治基础,否则想折他们的房扩建街道根本不可能。 加上东京城是沿街设铺,更让东京的交通堵上加堵,朝廷也曾下令像唐朝那样把街市改为坊市过,但还没实行这个计划就夭折了。 现在东京市民的生意都做到中书省的后窗下了,办公时饿了,当窗吼一声,外卖就能直接送到宰相案头。 杨逸对此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每个城市有每个城市的特色,世间事总有其两面性,拥堵的东京城,造就了空前的繁华,贫困之家沿街摆个小摊也能勉强养活全家,未尝不是好事。 杨逸坐着车船回家,车船形状像船,上面一个个方格里摆满了货物,用牛或驴拉着沿街兜售,通常车船后面还会拴一两头驴,下坡时用鞭子打后面的驴让它倒退,就能起到‘刹车’的作用。 这种刹车形式充满了创意,十分好玩,杨逸坐在上面,一路随货郎沿街而行,其间他还帮人家卖出了许多针头线脑,感觉还蛮有成就感的。 一时兴起的他,扯开噪子帮着叫卖:“瞧一瞧哩!看一看哩!荆州的大碗、宜兴的水缸、济州的红枣、西域的玛瑙,米脂的婆娘、绥德的好汉,辽国的春药、大食的宝刀,高丽的女婢、日本的AV……” “大官人,这些咱们没有!”货郎听了一脸黑线,连忙制止。 “你傻呀!不这么叫能把客人招来吗?人来一问,你就说卖完了,再向他推荐其它东西,兵法上这叫避实就虚、声东击西,你嘀,明白?” “不明白。” “这么跟你说吧,耍猴的兼卖狗皮膏药,这其中有深渊的道理……”杨大官人正在吹嘘自己的营销理念,旁边一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随即车窗帘子被掀开,杨大官人一双眼睛顿时瞪了溜圆,嘴里滔滔不绝的牛皮戛然而止。 车子里,老丈人苏颂板着一张脸,气得胡须直发抖,丈母娘莫氏则用手帕掩着嘴巴,感觉像是在偷笑。 “啊……哪个……岳父岳母大人,你们这是……呃……我这只是搭个便车,那啥……刚才我没帮着叫卖,你们别……别误会……” 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避阿三未曾偷呀!不解释还好,苏颂听完他结结巴巴解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声斥道:“混账东西,快不快滚下来,瞧瞧你这鬼模样,你不怕丢人,老夫还要见人呢。” 杨大官人一边连滚带爬跳下车船,一边解释道:“岳父大人息怒,小婿这不是病了吗?走到半路头有点昏,幸好这位货郎大哥热心肠,捎我一程,这个……” “你有病?刚才叫得那么响亮,你有病?好好好,老夫倒要看看你是真病还是假病,你老老实实给我在车后跟着,啊信,把车给我赶快点。” 气极的苏颂伸手一拂,车帘落下,马车随即起动,向明殿坊驰去,杨大官人哪里料到会天降奇祸,老丈人的命令又不敢不遵从,只得一溜烟地跟在马车后面。 车船上的货郎在后面大嚷道:“客官!客官!你还没把耍猴的为什么兼卖狗皮膏药说完呢……” 杨逸正在苏颂车后埋头紧跟,幸好东京城拥护,马车不是很快,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还勉强能跟得上。 听到货郎的叫声,他差点摔一跤,真想转回去,把那不识相的家伙痛扁一顿; 也不瞧瞧都什么时候了,搞不好老子等下就得帖一身的狗皮膏药,呜呼!耍猴的这回发了!看完再顶是规矩!不回非人 第281章冗兵(上) 三月融和天气,池边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春水融融,曲桥留影,景色怡人,杨大官人却有些犯春困,懒洋洋地躺在柳荫下,脸上盖着一本《诗经》,。 茵茵的草坪中,清娘梳着双丫髻,穿着墨绿色的长裤,正和十三娘他们在玩蹴鞠。 她轻盈地摆动着身体,皮球在她脚间上下翻飞,身体不时旋转轻舞,曼妙而多姿,这种蹴鞠方式不需要球门,叫做‘白打’; 所谓脚头十万踢,解数百千般,白打主要是看谁的控球技术好,动作花样新奇,除手之外,头、肩、胸、背、膝、腿、脚都用到,。 “晴儿姊姊接球!” 清娘满头香汗,脚尖一挑,轻灵地将球传给十三娘,十三娘抬膝轻轻一顶,将球顶起,皮球从她头上飞过落在背后,她也不用回身,脚根向后一挑,皮球如有灵性一般,再次飞回身前,惹得清娘她们一片欢呼。 十三娘身材窈窕修长,踢起球来就象在翩翩起舞,柔软的腰肢忽弯忽直,踢动时充满了美感; 一旁的韦晶看得眼花缭乱,突然打趣道:“十三娘,冤枉你踢得这么好,可惜哩!你家郎君却做春梦去了……” 可不是,草坪上的莺声燕语似乎对杨大官人没有什么影响,他睡得正香呢。 忽然那皮球袅袅地向他飞来。“啪!”的一声。好巧不巧地打在他脸上,把他盖在上面的《诗经》打落。 “谁?谁干的?是谁干的?知不知道人家正梦到……” “官人,您正梦到什么呢?”十三娘那千娇百媚的脸蛋,适时出现在杨大官人面前,她歪着脖子,长睫一闪一闪的,正含笑等着他的回答。 杨大官人下意识地吸吸鼻子,好香!但现在顾不得香不香了! 他赶紧轻咳两声,一脸清正地答道:“是娘子啊,这个嘛!为夫刚刚梦到一本天书。书里华彩词章无数,据说当年江淹梦到仙人送笔,之后笔下佳作无数,为夫这梦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嘛!官人确定你梦到的是天书。而不是天仙吗?”十三娘依旧歪着脑袋,笑得一脸诡异。 “娘子啊!为夫梦到的真是天书,我发誓,若有半句假话,我就……” “官人就怎么样?”十三娘坚持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就出家!”杨大官人脱口说道,这其中带着小小的威胁,希望十三娘怕怕。 “哦,官人是打算去莫愁庵出家吗?”十三娘的笑容用诡异已不足以形容,总之能让人心惊肉跳。 杨大官人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什么不好说。偏偏提出家干嘛呢?造孽啊! “跑题了!跑题了!娘子啊,刚才咱们说到哪了,对了,说到天书来着。” “那官人在天书里都看到什么了?” “呃,这个嘛,我正翻开,还没来得及一窥究竟,就被这球给砸醒了。” “哦,那倒是妾身的不是了,对了。把官人砸伤没有?要不要妾身也以身相许啊?” “呃……”杨大官人悄悄向韦晶那鬼丫头望去,只见她红着脸嘻嘻直笑,这丫头笑起来腮边会自然浮现两个可爱的梨窝; 据说笑起来有梨窝的女人,通常身怀十二名器之一的飞龙屄,这种名器的特点是玉门狭小。膣道也很狭窄,紧缩…… 天啊!杨大官人差点又要给自己一个大巴掌。李逸那家伙以前学的这些东东,不知为什么突然窜上脑海,十三娘还歪着脑袋等着他答话呢! 杨大官人连忙移开目光,甩了甩头正色地答道:“娘子说哪里话,你我是夫妻,娘子还说什么以身相许,这可太见外了,太见外了!太见外了!” “哦,妾身明白了,要是韦晶那丫头片子以身相许,官人就不见外了是吧?” 一直以来,杨大官人都觉得自家娘子是仙子,现在,终于看清她的真面目了,这分明也是一只千年狐妖; 他一抱肚子,嚷道:“哎呀,肚子疼,疼死我了,清娘啊,快扶杨大哥回房歇息一下,。” 十三娘嘻嘻一笑,抓住他一只胳臂,小嘴儿扭了两扭,立即换上一付担心的表情说道:“官人,都是妾身不好,恐怕是刚才砸伤官人内腑了,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有人刚刚到来,一定被十三娘那逼真的表情蒙得团团转,清娘在一边咯咯笑道:“杨大哥,刚才球砸到的是脑袋,不是肚子……” “对对对,是头疼,哎哟,疼死我了!”杨大官人两眼一翻,顿时昏了过去。 没等他‘昏’多久,就感觉十三娘那纤纤玉手在他腰间摸索,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可十三娘并没有立即开扭,而是在他腰间挑肥拣瘦,这块不好扭,呃,这块也不好,嗯,就这块吧,将就点算了! 杨大官人头筋突突直跳,一脸黑线如蚯蚓游走,没支撑到十三娘下手,他就崩溃了!嗷叫一声,飞窜而去。 绍圣皇后以杨逸与辽国谈判有功为名,赏赐了杨逸不少缗钱和绸缎。大家都知道,这是绍圣皇后在安抚杨逸,希望他早点“病”好,回朝办差。 在大宋朝,这种事时常有,当年神宗皇帝甚至亲以至首相府安抚过王安石。绍圣元年哲宗也亲到章敦府上,对宣德门前被辱的章敦加以安抚。 当然,一般只有朝廷重臣才会享受到这种待遇; 绍圣皇后隆重的赏赐算是做足了姿态,杨逸也不好再拿捏,老老实实上朝去了。 再次走进翻修好的金銮殿,感觉顺眼多了,除了礼部尚书范纯仁之外,前阵子那些蹦跶出来的旧党大臣都被清洗一空,便是范纯仁也已两次上书,请求外放,只是不知何故,绍圣皇后连着两次拨回了他的奏疏,。 每一次清净过后,都是己方最团结,对方最虚弱之时,同时为了转移这种清净带来负面影响,这时候提出某种大政最为合适。 从瓦桥关回来时,杨逸就和覃子桂讨论过治河的问题,但治河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这就得先解决钱的问题。 理财说穿了无非就是开源节流四个字,现在大宋的‘源’已经开得差不多了,那便只能从节流上想办法。 杨逸执着笏板,站在班列里,他面无表情,如老僧入定,似乎‘病’还没全好。 这时御使罗城先走到大殿中央,长身一揖,然后正色地说道:“陛下,绍圣皇后,根据户部最新统计,目前大宋有户一千九百九十六万,口四千四百九十一万。而禁军加厢军合计有为一百零二万人。相当于四十个百姓就要养一个兵。 去年朝廷岁入一万二千八百六十二万贯,而军费支出高达八千万贯,抛开去年与辽夏之间的战争耗费不算,历年来军费支出也都占去朝廷岁入的六成、甚至七到八成。 常言道,兵贵精不贵多,太祖开国之时,大宋禁军加厢军才三十多万人,到英宗朝已增加到一百一十万,熙宁间裁为五十万,而元佑间废除保甲法,加上西夏年年来犯,又不得不再度招募,又恢复了百万冗兵。 太祖凭着三十多万军队却能横扫,威加海内。而现在大宋空有百万大军,却屡屡陷于被动挨打的困局。由此可见,兵贵精不贵多,此言不虚,。” 三冗问题一直是困扰大宋的主要问题,其中冗兵又是最严重的问题,自仁宗朝之后,历年来大宋的军费支出都越过六千万贯,占去了财政收入的六至七成,。 朝廷曾多次想裁军,王安石成功过。后来又被司马光给废了。 谁也没料到今天罗城会再度抛出这个议题,拿大宋最大顽疾来开刀,虽然他没有直接言明要裁军,但既然列举了这么多实际数据,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金銮殿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苏颂悄悄回头看了杨逸一看,见他仍旧垂着眼帘,一付神游天外的模样,仿佛没听到罗城说些什么似的,苏颂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暗暗担心起来; 别人不知道,苏颂却知道罗城提议之事,铁定和杨逸脱不了干系。但他能安排一个小卒子出来先试试水,这很好。 蔡京是户部尚书,三冗问题直接关系到他的钱袋子,因此他责无旁贷地出班奏道:“陛下,绍圣皇后,冗兵问题已迫在眉睫,若是再不加以解决,朝廷岁入再多也难以为继,去年我大宋应对辽夏两面夹击,实际动用的兵力只有二十多万,便足以应付过去。正如罗御使所言,兵贵精不贵多,在臣看来,大宋保留五十万大军,足矣!” 蔡京说完,殿中更是一片哗然,若按蔡京所言,只保留五十万军队,那就要裁去五十万大军,怎么裁?裁得动吗?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珠帘后的绍圣皇后悄悄看了班列中的杨逸一眼,见他一付事不关己的模样,秀眉不觉蹙了起来,她对赵似和声问道:“官家圣意如何?” 赵似十分干脆地答道:“但凭娘娘与众位大臣作主。” 绍圣皇后点点头朗声说道:“裁撤冗兵事关重大,疏忽不得,各位大臣有何建议,不妨直陈于朝堂之上,以便能商议出一个稳妥之策。哪位大臣先说说呐?” 第282章冗兵(下) 大宋养兵百万,平均三四十人就要养一个兵,这三四十人中,若扣去无力劳作的老弱,比例更是高得惊人,冗兵已经成为大宋最严重的弊病,每年军费支出占去岁入的三分之二以上。 去年由于战争,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八千多万贯,这个数字已当于明朝近二十年的税收总和。 对于冗兵这个弊政,自仁宗朝开始,一批批大臣就相继上书请求朝裁军。可以说裁军呼声一直没有断过。 大宋有三冗:冗官、冗费、冗兵。 与冗兵相比,冗官和冗费的拖累就小得多了。而且经过元丰改制之后,裁撤合并了不少衙门,冗官、冗费的问题得到了很大的改观。 现在困扰大宋的,主要还是冗兵问题。 罗城再次提出裁军,顿时在朝堂掀起热烈的讨论; 绍圣皇后让大家各抒己见,殿前司都指挥使李克史便出班奏道:“陛下,绍圣皇后,我朝养兵百万,实为不得已,东京周边无险隘可守,契丹一但攻克三关,便可长驱直入,兵临东京; 西夏更是心腹之患,屡屡侵犯关中,凡此种种,非镇以重兵,不足以震慑敌胆,裁军之议由来以久,然数十年未决,皆因诸多顾虑,为社稷之安危,为国祚之延续,臣以为裁军当慎之又慎。” 李克史的话等于是直接反对裁军了,他列举的这些理由。确实也是大宋需要顾虑的方地。 礼部尚书范纯仁接着出班奏道:“如今大宋很多田地荒芜,耕者稀少,赋税甚重。国用甚不足者,正因养兵过多之故; 朝议此事,多说是为了防备契丹。然而契丹国势已大不如前,我朝自不必再养百万大军以备; 夫取兵于民则民稀,民稀则田地荒芜,田地荒芜则赋役重,赋役重则民心离; 昔年汉武帝举兵使天下穷困,是为了征匈奴空漠北,如今我大宋不用兵而养兵百万,同样使得天下民生困苦。何苦而为是乎?” 范纯仁是个正直的人,他支持裁军绝不是附和蔡京这些革新派,而是他同样认为冗兵这项弊政已到了不得处理的时候,否则大宋岁入再多,也不够用来填这无底洞。 枢密院副使潘锐出班奏道:“陛下,绍圣皇后,臣以为淘汰过多。人情必然惶惑,士卒难免要起怨怼,虽然国家承平,纪纲素张,但也不得不防; 若诏令一下。立即全部淘汰,万一别有用心之人散布谣言,煽惑百姓,恐有叛乱发生,则天下必将震动; 到时朝廷为安抚军心,只能收还淘汰者,而朝廷会因此大失威信,今后再难号令这些骄兵。若是强硬推行,众怨难犯,梁朝因分魏博之兵,至张彦之乱,此事可为前车之鉴也。” 中书舍人林希接着出班道:“几十年来,除了西北之兵,大部分士卒未曾闻金鼓、识战阵,无所是事而饱于衣食,滋生骄横懒惰是必然; 如今入京宿卫的士兵,自己不拿甲胄而让别人替拿,禁兵分发口粮,自己不背而雇人帮背,骄惰如此,怎能指望他们流汗流血保家卫国?不过是白白耗费国用。” 刑部尚书何世宽接着说道:“我大宋一遇凶岁,则州郡官吏便以尺度量民之长大,壮健者便招募为禁兵,其次不及尺度而稍怯弱者,则招募为厢兵,官吏招得人多者有赏,百姓因灾荒难度争相应募; 故一遇凶岁,则留作农耕之人只剩下一些老弱。朝廷说是不收青壮为兵恐之为盗,岂知招募为兵固然使他们一时不至于落草为寇,却使得他们终生骄惰而空耗国币; 自古以来,都是壮健者负责耕作,而老弱者安享闲适,我大宋却刚好相反,今壮健之人招募为兵后任其无所是事,而老弱者却要担当耕作,简直是岂有此理!” 朝堂上的争论可谓是越来越激烈,你方唱罢我又登场,冗兵问题困扰大宋近百年,一直没得到有效的解决,许多人对此深恶痛绝。 何世宽提到一点,那就是灾荒之年招募青壮为兵是防止其叛乱,这一点在立国初期应该说是适用的,如今大宋国祚已稳,根本无须再这么做; 试想不招募这么多兵,只保留四到五十万兵力的话,朝廷每年就能节省至少三千万贯开支,哪怕每年只用节省下来的十分之一备灾,即便遇上再大的灾年,朝廷也一样有能力赈济,让灾民安然度过灾年。 当初王安石变法之中,有多条新法便是冲着军事方面制定的,对冗兵问题也动过刀子,成效也相当显著; 平治年间大宋有一百一十六万军队,到熙宁年间,王安石把军队裁为五十六万八千六百八十八人,到元丰年间稍有增加,也仅六十一万二千二百四十四人。 可惜到了元佑初年,新法被司马光全部费除,王安石的军事改革还没有最终成形便告夭折,加上元佑年间黄河时常泛滥成灾、西夏年年大举入侵,这都使得军队人数再次急剧增加,如今又达到了一百来万。 轮到尚书左丞李清臣出班,只见他凛然说道:“自古善用兵者,可使之赴汤蹈火,如今厢兵与禁兵,有司不敢役,迫不得已暂用之,则谓之借用。那些兵将相互转告说,是官吏央求于我们,而调兵的公文也称为请求; 夫赏赐者是为酬劳也,如今每逢大礼,无功劳而加以赏赐,三年而一遍,所费百万,有司不敢有丝毫拖延; 士兵得赏,不以无功而受禄感到惭愧,反而嫌赏赐得少,比较赏赐的好与差,稍有不如意,则持戈而呼,聚众闹事,威胁天子派遣的命吏; 无事之时尚且如此,可见有多骄横,士兵之所以敢于如此骄横,皆因御之不得术,而法制不立也! 五代之乱,由此而生。五十三年之间,易五姓十二君,而亡国被杀者八人,长者不过十余岁,甚者三四岁而亡。 这些君主难道都很愚蠢吗?其心又岂盼祸乱而不欲长治久安?实不得已也; 当时东有汾晋,西有岐蜀,北有强胡,南有江淮闽广吴越荆潭,天下分为十三四,四面环伺,加之中国又有叛将强臣割而居之; 其君天下者,大都得国未久,威德未治,是以不得不养兵如儿子之啖虎狼,犹恐兵将不为所用,如何还敢制之? 今大宋立国一百多年,外平僭乱,无敢抗敌之国;内削方镇,无强叛之臣,天下为一,海内晏然,立国不可谓不久,天下不可谓不广; 然而兵不足以威于外而敢骄于内,制度岂能适用万世,必定日益丛杂,若是一切苟且放任,不图改良,则与五代有何差异?因此,臣以为,即便整军有所震动,也需强力施为,不可苟且求安!” 李清臣的话掷地有声,按他的意思,那就是裁军即使会引起一些动荡,也要不惜代价施行下去,否则不等别人来攻打,恐怕就自己就会被拖垮了。 这场朝议,支持裁撤冗兵,整顿军队的人谁都能列举出一大堆的理由,以证明已到不得不对冗兵动刀的时候了。 而反对的人,最要是担心骄兵不可制,一但大量裁撤会引起激变。 但事实上这种担心却有些杞人忧天,这是典型的文人心态,凡事总是思前顾后,怕这怕那,不敢去实行。 当年王安石开始裁军时,司马光、韩琦、文彦博一个二个跳出来反对,理由也是担心裁军会引起激变,同时使得国防空虚; 但结果如何,王安石硬是把一百多万军队裁去一半,被裁掉的超过五十万人,你见谁敢叛乱了? 国防空虚那更是笑话,王韶熙河开边,打得轰轰隆隆,章敦横扫荆湖,使蛮人至今服服帖帖,神宗五路伐夏,虽然功亏一篑,但那绝对不是因为兵力少,战力差; 五路伐夏失败,只能说是天不佑大宋,王韶病故太早,神宗失去了最理想的伐夏主帅,没有理想的伐夏主帅是这次失败的主要原因。 回头看看,王安石裁去了五十万大军,大宋不但没有发生叛乱,国防更没有变得空虚,反而增强了军队战力,一翻厉兵秣马之后,极力向外拓展着生存空间。 现在李克史等人又拾起当初韩琦那些人的老调反对裁军,着实让人无语。中国的历史总是在不断的重复,仿佛永远也绕不开那个怪圈,一次次陷入同样的泥潭而不可自拔,中国从来不缺少思想家,只是缺少能把思想付诸于实践的人。 这场议论章敦没有发言,杨逸更是如老僧入定,事实上,这次在朝会上抛出这个议题,只是试试水,看看各个大臣的反应。 现在基本摸清了,目的也就达到了。 真正要解决问题,绝对不能在朝会上这么漫无边际的讨论,这样根本争不出个结果来。 特别是裁军这种敏感问题,最好是由高层拟定详细方案之后,雷厉风行的贯彻下去。 就象当初的王安石,有神宗皇帝的绝对信任和支持,裁军这种看似困难的事,最终却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就完成了。 第283章兵制(上) 大宋的决策机制大概可以分为两种;一是在金銮殿上朝议决策;二是由政事堂的执宰会议来决策。 政事堂的高层会议,只有正副宰相、六部尚书、三寺卿有权参加。其中枢密使属于宰相级别,自然也有权列席会议。 天章阁侍讲虽是天子近臣,离权力核心极近,但官阶却不高,因此杨逸无权参加政事堂会议。 朝会一散,绍圣皇后召见杨逸便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延春阁外春光明媚,流水映红墙,高阁幽幽,帘幕轻拂。 阁内同样是春光无限,莺歌燕啼。 刘清菁香汗细细,媚眼如丝,皇后的盛装散落在床下,玉体横陈于罗床之上;在一浪强似一浪的撞击下,她十指紧扣着被褥,妖娆的身体不住不扭动着,双眼微闭,樱唇半启,发出一声声似痛似乐的婉转呻吟。 在她螓首高扬双腿绷直,浑身抽搐着宣泄之后,杨逸犹自不满足,抓住那晃动不定的硕乳肆意蹂躏,嘴里蛊惑地说道:“皇后娘娘,咱们换个姿势。” 刘清菁还处在半眩晕的状态,浑身瘫软动弹不得,大声地喘息着,她凄凄切切地哀求道:“冤家,你饶了我吧,我不行了!” “不行也得行。”杨逸说着将她那粉光致致的玉体翻转过来,让她趴在床头上,双手抓住她那柔软的蜂腰,再次从后面深深的撞入,换来刘清菁一声哀绝的长吟,秀发飞扬如云。 这妖精的玉门玲珑小巧,极为可爱,里面却豁然开朗,花心很深,等闲人等很难探及;但在他猛烈的攻击下,花心处会有一滩热呼呼的春水喷涌而出,人让如同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飘飘若仙,找不到东南西北。 而由于她玉门小巧紧闭,春水却一点不会外泄,杨逸可以肯定,这就是十大名器中的春水屄,拥有这种名器的女人眼睛通常显得很湿润,水汪汪的,顾盼之间给人很妩媚的感觉。 刘清菁两度痉挛抽搐之后,整个人就仿佛神游天个,恍恍惚惚,嘴里发出不知所云的喃喃低语;延春阁外的鸟儿在欢快地叫着,似乎也在寻找着自己的伴侣。 微风掀动帷幔,阁内一帘风月闲了下来,仙鹤嘴里吐出淡淡的龙涎香,随着微风轻柔的弥漫,让人闻起来神清气爽。 “冤家,你若是还不满足,就把小菊和茉莉也收了吧,这两个丫头年纪也不小了,相貌也不差,倒也不委曲你。”刘清菁见他精力旺盛,有气无力地说道。 何止是不差,小菊和茉莉可以说是万中选一的美女,身材窈窕,相貌秀美,就算在美女如云的皇宫里,那也是出类拔萃的。 她们俩是迟早要收的,这两个人不可能再放出宫去,而且只有收了她们,才能让她们更好的保守秘密,刘清菁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才主动提出来。 “下次吧,今天还有正事要说。”杨逸一手在刘清菁身上轻轻抚动、把玩,激情过后,她十分享受这种温情的爱抚。 “嗯,那就下次吧,你这冤家也真是的,捷儿的事还没有个眉目,你干嘛又在这时候去提什么裁军。奴家可告诉你,若是不能让捷儿顺利登基,你提什么奴家都不同意,反之你能让捷儿尽快登基的话,你就是要奴家做牛做马,奴家也没有半句怨言。” “好啊,刚刚饶你一回,你就来威胁我。” “啊……冤家,你轻点,奴家不敢了!”硕乳上传来一阵疼痛和酥麻,让骄傲的刘皇后连忙讨饶。 杨逸理了理思路,正色地说道:“捷儿的事我会抓紧时间安排,这与裁军没有冲突,你别掺和不清。时不我待,我朝必须尽快裁军,精练士卒,积蓄国力,捷儿若是登基,必定招来朝野猜疑,到时必须有一场空前的大胜来稳住民心,增加咱们的威望,才不会掀起大的波澜,西夏如今越来越乱,正是最好的选择,你明白了吗?” “好吧,奴家听你的,但捷儿的事,你可要抓紧点,赵似在位越久,将来越难办,你可别不当回事。” “行了,咱们身家性命都压上了,我能不着急吗?不过事关重大,必须慎重安排,急不得啊!” “嗯,你说说吧,裁军怎么个裁法?” 杨逸紧抱着她说道:“政事堂会议我不能参加,你可听仔细了,到时可别出了差错,军制改革得一步一步来,这次主要裁的是禁军,把四十岁以上的老弱裁去;禁军只保留三十五万,这只是第一步;将来第二步还要把所有厢兵裁去,禁军也只保留三十万……” 杨逸把自己这些日子构思的裁军方案,从头到尾向刘皇后解说了一遍,等她一一记下了,才告辞出来。 黄昏时分,首相府的水榭之上,杨逸、章惇、蔡京三人对酌亭中。 “任之的意思是最终把募兵制改为征兵制?”章惇放下酒杯,静静地望着杨逸问道。 杨逸没有立即正面回答,而是笑道:“我朝赋税比历朝都重,岁入超过万万缗,这是历朝难以比拟的,但因为实行募兵制,光军费就耗费了岁入的七八成,再刨去官员俸禄,真正落到国计民生上的款项,每年恐怕不到三百万贯,相公您试想一下,若是我朝每年能节省下两三千万贯投到民生上,大宋将会是何等的景象?” 章惇并不答话,而是平静地思索着,募兵制固然有不少好处,它让军人从繁重的农耕中解脱出来,成为真正的职业军人,理论上这样可以增强军队的战斗力。 但从宋军的作战水平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宋军并不比实行府兵制的唐军战力强多少,这其中固然有大宋以文御武,分拆军权等原因在内,但大宋募兵制本身的缺陷也不能忽略。 其中最大的缺陷就是从军的年限,百姓应募为兵后,就要到六十岁才能退役;其真正有作战能力的年龄,是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而余下的二十年就成了老弱残兵,他们不但失去了作战能力,而且会成为军队沉重的负担。 杨逸当初在易水与萧达林作战,五万军队中,能挑选出来的精锐不过两万人。若是把五万军队都带上阵,不但不会增加战力,反而会让猛虎变成病猫。 蔡京是户部尚书,他看问题的角度也多从钱袋子出发,只听他说道:“从仁宗年间,禁军一兵之费,以衣粮、特支等通计,一岁约费钱五十贯;厢军一兵之费,岁约三十贯。 到如今因物价上涨,禁军一兵之费,一岁已高达六十贯,厢兵也接近四十贯。按百万人计,每岁光是军费支出就接近六千万贯;这还只是正常支出,其它特别支出尚未计算在内。若是连武器研制、军资转运、军属安置一并算在内,岁支将接近八千万贯;摊到每个百姓头上,计每人每年要负责两贯军贯支出,一些贫困之家,连日常生计都难以维持,却仍要承担如此沉重的军费支出,千古未有啊!” 听了蔡京细算这笔账,连杨逸都不禁暗暗心惊,根据金、银、粮三样综合比算,现在的一贯钱大概相当于后世的300元左右,也就是说大宋百姓每人每年要承担600元的军费开支,这是什么概念? 后世的中国养两百多万军队,还包括海军、空军这些昂贵的兵种,开支是六千亿左右,分摊到十三亿人头上,每人每年承担的军费支出也只有四百多元。 现在大宋光是养百万陆军,每人每年就要承担600元军费支出。 在后世一个国家的军费占去总税收的一成已经是非常高了;现在大宋的军费支出,竟要占去总税收的六到七成。因此,兵制改革已到了必须施行的时候了。 章惇目光如炬,扫了杨逸一眼,说道:“任之还有什么详细方略,便请道来吧!” 杨逸这才接着说道:“保甲法重施近三年以,如今共得保甲和乡兵二百二十多万,虽然离熙宁顶盛时的七百二十万还有些差距,但已经足够了;从去年的考核来看,保甲的战力已经不下于内地禁军,这次裁军之后,为弥补地方守备军的不足,需要之时,可从保甲中就近征调善战者参与守备地方……” 这一点与唐朝的府兵制有些近似,保甲平时并不脱产,只有战时才征调,平时郡县之中似乎没有一兵一卒,但官府一声令下,就能聚集起相应的兵力。 当初王安石施行保甲法,是不是为废除募兵制做准备,这个谁也不知道,但保甲法却确确实实给施行征兵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这里咱们就不得不说说保甲法的具体内容了: 一,十家为一保,五十家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同保不到五家的,归到地保。有从外入保的,就收为同保,等十家才另设置为保。 二,每保设置保长一人,每大保设置大保长一人,让主户有能力的人充当。每都设置都保正一人,副都保正一人,让众人心服的人充任。凡任保正的正副保长,都要通过选举。 三,每户有两个男子以上的,先由一个人为保丁,附保两个男子以上,有其他的男子而且健壮英勇的也附在其中。 四,凡不在禁止范围内的兵器都许保丁使用。 五,每一大保,每夜轮五人防盗,凡是抓捕所缴获,赏给抓捕者。 六,凡是同保中有犯强盗,杀人,放火,强奸,抢夺人口,参与妖教,制造存放毒药等罪的,知情不报的罚,但不是法律所不允许的,不能告发。 七,有窝藏强盗三人以上,经过三日以上的,邻保即便不知情,也要给予失查之罪名。 第284章兵制(下) 熙宁年间有关训练保甲方乡兵的情况大致如下: 熙宁二年(1069年)十一月,开始设立《府界集教大保长法》,用王中正,狄谘提举府办教保甲大保长; 总合二十二县建设教场十一所,大保长共二千八百二十五人,每十人学习一种武艺,设教头一名。 总共禁军教头二百七十名,都教头三十名。使臣十名。弓按八斗,九斗,一石分为三等,弩按二石四斗,二石七斗,三石分成三等; 骑马射击按九斗,八斗分为二等,那些勇力超群的人作为超等。 熙宁三年,大保长武艺学成,便建立团教法,以大保长为教头,教练保丁,凡是一都保相近的分成五个团,靠近该团都副保正所住的空地训练他们。 用大保长中武艺学成的十人连续教练,五天轮一遍。将他们的壮丁分成五部分,用其中之一作为骑兵,二部分是弓,三部分是弩。 府界法修成,便推广到三路,各设文武官员一名提举; 河北就是狄谘,刘之至; 陕西就是张山甫; 河东就是黄廉,王崇拯。 用储备库藏豢养义勇保甲的钱粮供给他们的费用,这年,引导府界武艺演成的保甲,由神宗皇帝亲自检阅,录用能干的人,其余的赏赐钱帛。 熙宁四年,将五路义勇改成保甲,那年。府界,河北,河东。陕西路联合考核保甲,都保共三千二六十六人;正长,壮丁共六十九万一千九百四十五人; 每年比过去费用节省缗钱一百六十六万一千四百八十三。每年耗费缗钱三十一万三千一百六十六,而集中训练的赏赐钱一百多万不算在内。 到熙宁九年,(公元1076年),义勇,保甲以及民兵共有七百一十八万二千零二十八人。 王安石施行保甲法,成效显著,开始时将保甲用做,而盗贼都没有了。之前在京城周围的群盗,抢劫杀掠,每年动不动就有两三百起,到这时就一个也没有了; 仅长野一县,捕获到京城附近被保甲赶出来的大贼,就有三十人。 接着是用他们做民兵,才开始训练时。人们的议论沸腾,当教授的技艺学成后,竟能超过正规军队,奖赏所需要的钱,都是从往年的财政结余以及禁军缺额所节省出的钱中支出的。没有费户部一点钱; 司农卿亲自参与这事,督察检查极为精细,县令有人强迫保甲买服装的,都予以处分,因此保甲法施行情况还算是可以的,奖励既然丰厚,而且经过武试以后,武艺高强者可以升官,或免除部分税役。 另外保甲们去参加训练,也没有白去,每月供应钱三千,平均每天得钱百文,东京城里打散工的苦力,每日的报酬最多也只是百文钱。 而且每日提供保甲粮食,官府给予兵器,战袍,又准备好银碟,浊酒作为犒赏。仕宦和有人力的家庭,子弟们都高高兴兴的前去了。 训练时间是按各地的实际情况而定,通常是每年的冬季到来年春耕前的农闲时间,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对农业生产的影响; 可以说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朝廷有了可战之兵,百姓农闲时也有了额外的收入。 王安石的保甲法实行了十多年,元佑年间虽然被司马光废除了,但基本的根基仍在,所以到绍圣元年重新施行起来,就简单了许多。 当然,保甲法本身也有很大的缺点,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家庭生活,而且它实行的是严密的户籍管理,和连坐责任制,这会让整个农村社会变得比较封闭,百姓生活在一种严密的体制里面,人们的精神无形中处在一种压力之中。 因此杨逸并不支持全面推广保甲法,目前在河北、河东、陕西这些边境地区,施行勉强算是利大于弊,但作为一个过度阶段,保甲法是有必要在上述地区施行的,这些意见他都一一和章敦、蔡京阐明。 他最终的目标,是施行义务兵制度,在义务兵制度之上适当加入募兵制度。 内地的驻防部队,一率由义务兵来担当,从十八到二十二周岁的青壮中征招,服役期四年,服役期间免除家庭部分税赋,开设文化课,教士兵识文算数、传授相应的技术、技能。退役时朝廷给予相应的补尝。 服役满四年的义务兵,训练有素、武艺高强的一部分募为雇佣兵,雇佣兵最高受雇年限为三十七岁,除非能晋升为军官将校,否则年满三十七岁必须辞退。 京城的防御和对外作战,主要就由这部分募兵承担。兵力保持在三十万左右,这么做主要是为了保证宋军的整体战力。 若能把这套方案实施下去,朝廷每年的军费开支,就能压缩在两千万贯左右,节省下来的几千万贯可投到国计民生上去。 要想顺利实施义务兵制,这很难,但当初王安石推行保甲法,同样非常难,反对的声浪从未断过,但王安石却做成了。 还是那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朝廷只要先进行几年的宣传,颁布相应的法令,完善相应的配套机制,提高百姓的国家意识,改善军人的社会地位,增加军人的荣誉感等等,这样才可能征到义务兵。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但必须从现在做起。 有关这些情况,杨逸、章敦、蔡京三人整整讨论到了一夜,其中也有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第二天,三人都是顶着一双兔子眼去上朝的。 政事堂的高级会议杨逸没有资格参加,但这有什么关系呢?现在第一步只是裁军而已。至于义务兵制,那要慢慢来,不急。 第一天政事堂的会议结束之后。传出四条最新诏令: 一,调西北两万禁军入京。 二,皇宫用度缩减三成。今后一切郊祀、庆典用度从简。 三,杨逸以天章阁侍讲兼枢密院都承旨。 四,殿前司都指挥使李克史,迁兵部侍郎,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王文振,调任殿前司都指挥使。 枢密院现在的正副使,分别是许将和潘锐,杨逸这个都承旨的官职。大致相当于枢密院的第三号人物,正五品上阶,掌承宣旨命,通领院务。 枢密院共分十二房,分别是北面房、河西房、支差房、在京房、校阅房、广西房、兵籍房、支马房、小吏房,民兵房、吏房、知杂房。理论上各房的知事他也可以管管。 元丰改制时,枢密院可以算是唯一没有动到的部门了。当时也有人上书请撤枢密院,将兵权交还兵部,神宗皇帝答道:“祖宗不以兵柄归有司,故专命官统之,互相维制。何可废也?” 枢密就此可得以保留了下来。 枢密院平时没有一兵一卒,但却掌握着全国兵马的调兵权、发布作战命令。以及六品以上至三品以下之武职任命,迁补、考绩,磨堪等事宜。极力非常大,整个机构近似于后世的总参。 凭杨逸的战功兼任枢密院都承旨,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至此,他就算正式介入军方的核心部门枢密院了。 最新颁布的这几道诏令,其实就是在为裁军作准备。 特别是精先两万西北军回京,就是为了为以防不测。这次裁军将按几个步骤进行,今年要完成第一步,全面淘汰禁军老弱,只保留三十五万人。 目前禁军总人数为五十六万,也就是说今年要裁军二十一万人。 第二步,到第二年要裁去京畿、河北、河东、陕西几路共二十万厢军,地方防务暂时交由保甲乡兵负责。(大致近似唐朝的府兵,有事就征调。) 第三步,到第四年全面裁撤厢兵,罢保甲,改征三十万义务兵驻防地方。 不管是禁兵还是厢兵,裁撤下来后,一次性补偿每人七十贯安家贯,由地方官府安置,提供土地,免税五年。(湖南、湖北一带目前地广人稀,有大量肥沃的土地,正好让他们去开发。) 此外,还有一系列法规相配套,比如从新实行置将法,每将人数从一千人起不等,根据驻防地的实际情况而定,地势险要的人数就多些。 置将法的好处在于,它改变了原来更戍法士卒轮换频繁,劳民伤财、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的弊端。 置将法实施后,士兵和将领都固定下来,不用经常轮换,兵识将,将识兵,平时训练在一起,战时也是由熟悉的将领指挥; 更重要的一点是,地方州府再无权干涉军队事务。像原来杨逸在环州时,可以指挥驻防环州的兵马,实行置将法之后,便不行了; 军事防务将全由驻防将领负责,所有的军队只听从枢密院调遣;地方官只管政务,不得再插手军事,这就避免了外行指挥内行的荒唐事发生。 初步核定为,东南置十五将,主要负责江南及湖广一带的防务;禁军兵力五万。 京畿、河北共置四十将,禁军兵力共计十五万。 河东、陕西、四川共置四十五将,禁军兵力也是十五万。 今后兵制改革完成之后,义务兵再另外置将。 第285章红颜如醉 离皇宫宣德门不远,便是东西教坊司,大片的私家妓馆也挤身其中; 黄昏时分杨逸打马经过,楼上红颜娇笑,绿影香风,姑娘们春衫薄薄,水袖飘摇,见了他这个俊俏郎君,纷纷娇声招唤,频送秋波。 楼角斜阳残照,红霞渲染,楼下香车宝马,人流如织,寻芳客络绎不绝而来,柔柔的晚风中,传出阵阵悠扬的琴乐,姑娘们婉转地唱着: 昨夜风狂雨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清娘的这些小令清新婉约,一经传出,顿时风靡一时,特别是清楼妓馆里的姑娘尤爱传唱; 从宣德门到景明坊,这段不远的路程,杨逸就听到至少十家妓馆里在唱清娘的词作。而她天下第一才女之名,已没人再有疑议。 杨逸刚在自家门前下马,清娘便提着裙裾迎下台阶,娇俏的脸上带着微笑、带着企盼,柔情脉脉。 甚时跃马归来,认得迎门轻笑。 脑海中浮上这样的句子,杨逸也不自觉地露出一脸温情的笑容,伸手抚了抚少女的头发说道:“清娘,怎么又在门前等着?” “杨大哥把书带回来了吗?”清娘答非所问,仰头看着他,那璨若星辰的眸子满是渴望。 杨逸含笑从马鞍上取下一个布袋交给她,清娘接过连忙打开来看。然后一把捂在胸膛,视若珍宝。 “谢谢杨大哥!谢谢杨大哥!” “清娘,记着。以后咱们之间不用说谢谢,走!回去!” 杨逸把马交给门子,带着一脸欣喜的清娘进家。院子里洒落一地的夕阳余辉,高高的水车悠悠地转着,池子里的喷头洒出一片片团团的‘荷叶’; 黄昏的蝶儿在花间翩翩起舞,大概正在寻找夜宿的枝叶。透过家中的院墙,可以看到高高的丰乐楼如云峰缭绕在晚霞轻烟里。 晚饭过后,杨逸在书房里抄书,清娘则在灯下专心地读书,她刚刚沐浴过。秀发还没有完全干,身上有一缕淡淡的清香,灯下看美人,婉约如月。 清娘爱书如命,但市面上能搜到的书有限,所以她就把主意打到杨逸身上。对清娘的请求,杨逸哪里舍得负了她心意; 以他现在的身份。可以接触到所有的皇家藏书,里面有许多民间没有的珍贵孤本,于是他便一次借几本回家,让清娘抄录收藏,在清娘所有的藏品中。书籍占去了大半。 杨逸抄了半个时辰,手腕发酸,他停下笔说道:“清娘,你也歇歇吧,不要忘了我说的,看书一次最多只能看半个时辰,就要停下来歇歇,否则将来眼睛会坏掉的。” 清娘“嗯!”了一声,却连头也没抬,这丫头,每次得了新书总是如此,杨逸走到她背后,一把将她抱起来。 “呀……杨大哥,你让我多看一会儿!” “不行!你再不听话,以后我就不帮你借书了。” “好吧,我听杨大哥的。” 清娘噘了噘小嘴,将头依偎进他怀里,俩人站在窗前看着天边的下弦月,月亮旁边,是繁星点点,淡淡的云彩在夜空中悠悠地游。 杨逸将头埋在她的秀发里,沉醉于那缕淡淡的香味中。 一会儿之后,清娘转过她那盈盈的身子,玉臂揽住他的脖子,温润的香唇一下子吻了上来…… 自从那夜在田庄有过一次长吻之后,清娘心身已经彻底向他敞开,如今情深缱绻之时,她常会主动索吻。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曾开。’虽然杨逸一直说她还小,但这年头十四岁嫁人的也不在少数,许多名士最是喜欢豆蔻年华的少女,清娘爱读书,多少受些影响,认为自己也可以圆房了。 少女的吻清甜如蜜,细细的娇喘中,红颜如醉,眸光似水,玉鼻香腮无处不堪怜,杨逸一手轻抚着少女腰间的冰肌玉骨,深深地回吻着她。 清娘婉转回应着,娇躯不自觉地轻轻扭动起来,感觉到他那只温暖的大手正在缓缓上移,她的喘息不禁变得更加急促; 待到那小小的鸽乳被握住,那小小的樱桃转来醉人的酥麻,清娘忍不住发出一声柔婉的轻吟。 按杨大官人的说法,适当的抚摸有利于少女的身体发育,除了最后一关,他已不介意对她轻怜蜜爱、亲吻抚摸。 “杨大哥,要……要了人家吧!”清娘的娇躯柔若无骨的缠在他身上,嘴里发出一串梦幻般的轻语,红透的香腮粉颈美丽如霞。 杨逸轻吻她那醉人的香腮,笑而不答,轩窗外的钩月悠悠流转,池塘里几串蛙声给清夜增添了几分宁静。 清娘的小嘴儿又噘了噘,带出小小的委曲模样,杨逸轻轻捏了捏她的琼鼻,安慰道:“快了,清娘别忘了,咱们可是拉过勾的。” “好吧,那杨大哥今夜要抱着人家睡。” “呃……当然!”杨逸笑得一脸和煦,心里却暗暗发苦,少女的玉体固然美如玉雕,冰肌玉骨玲珑有致,让人爱怜不已; 但能看能摸不能吃,他刚才就被勾起一腔邪火,正打算等下去找韩狐狸好好泄泄火呢,这下…… “对了清娘,刚才我抄半个时辰手腕就发酸,你平时抄这么多书,恐怕更累,明天刚好休沐,我去给你找两个识字的丫环,就让她们专门负责帮你抄书,这样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杨大哥,人家不累,自己抄录一遍记得更牢,不用再雇人了。” “不行。皇家的藏书浩如烟海,你一个人抄非累坏不可,而且也太慢。你不想多抄录几本吗?” 清娘一想也是,便答应了,对于爱书的人来说。恨不得马上把所有的书加以收藏,这是人之常情。 这一夜,杨逸抱着清娘睡,苦苦煎熬了一夜。 第二天老早他就起床,让家里的仆役找来人牙子,可连找了两个牙婆,一听说要找识文断字的丫环,都有些为难。 这年头能读书的男子都不多。女子更别提了,即便牙婆们人面广,这种女子也是可遇不可求,偶然有大户人家被抄家,那样的女子固然识字,但也极为抢手,转眼间不是被别的大户收去做妾。就是被卖入青楼妓馆。 青楼?杨逸想到这立即有了主意,青楼女子绝对是时下识字率最高的女性群体,到青楼找准没错。 他一个人打马来到旧曹门街的宜露坊。 苏鸣佩今日挽着明媚的坠马髻,穿着大袖对襟罗衣,小蛮腰上束着曳地长裙。身姿曼妙如阳春的杨柳枝; 明眸皓齿,粉颈细长如玉;顾盼之间春波横卧,道不尽的潋滟风情。 听了杨逸的来意,她嫣然一笑,将玉盏送到杨逸嘴边说道:“大人但有所命,奴家岂敢不从,画眉她们几个随奴家也读过几本书,抄抄写写倒不成问题,大人看上哪个,尽管带去。” 苏鸣佩大概是刚起床不久,还带着一些慵懒之态,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床’这个字眼。 小窗外一树杏花明媚,恍若江南的小桥水流杏花天。 静静的厅中,屏风飞双蝶,暗香轻浮动。 “那就多谢鸣佩姑娘了!”杨逸接过玉盏,美酒入喉醇香四溢。 “大人折煞奴家了,若非大人照应着,奴家在这京城里,怕是难有立足之地,奴家正不如何报答大人呢!” 杨逸一身赭衣绣袍,腰系蓝田玉带,俊逸之中不失英武,加上他轰传天下的才气名声,鸣佩看在眼里,芳心期期,想起他那日连下两城的雄风,眸光不禁微微荡漾。 “哈哈,咱们好歹是同乡,照应侧个是应该的,鸣佩姑娘不必记在心上。” “那可不行,奴家岂能知恩不报。” 鸣佩如小鸟依人,嫣然靠在他身上,那淡黄色抹胸裹不住的酥乳一片雪光玉色; 她再次将玉盏斟满后,却不再送到杨逸面前,自己檀口一张,将酒含入口中,双眸盈盈一盼,将酒送来。 杨逸还真没这么喝过酒,微微有些愕然,鸣佩那温软的香唇终于凑上来,妩媚的脸上春情几许,这三月阳春,本是万物生机勃勃的季节啊。 醇酒入喉的同时,杨逸还品到了一条莲花香舌,一个掠夺式的长吻,美人喘息难定,酥胸上下起伏,妖娆的玉体也揉入他怀中。 杨逸从未想过做什么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昨夜被清娘勾起的一身邪火还未熄灭呢,鸣佩这不是自找蹂躏吗? “大人,可是嫌弃奴家这风尘俗色?大人……”鸣佩的声音柔媚得仿佛是水波在流动,婉转于他怀中。 上次她也是主动投怀送抱,杨逸对她的美色竟是兴趣寡寡,飘然而去,这多少让她有些难以释怀。 “鸣佩姑娘国色天香,何出此言,哈哈哈……” “哦……”就在这时,鸣佩感觉到一只大手探入裙底,沿着游了上来,檀口之中不禁发出一声娇吟。 杨逸发觉她裙下竟是空空如也,别无寸褛,入手处便是桃源芳草萋萋,不禁让人热血上涌,另一只手便也探入她的抹胸,捉住那一对温软的酥乳百般抚弄。 “大人……嗯……” 鸣佩媚眼如丝,喘息轻吟,娇躯轻轻扭动,主动张开以容纳他那只寻幽探秘的大手。 不一会儿,寂寂的小厅内便传出一阵阵的清歌,美人娇声吟唱如黄莺恰恰啼,仿佛是在提醒人们: 春光都一晌, 行乐当及时。 286章一城烟花.一城玫瑰 枢密院,职方馆。 职方馆和内侍省管辖的皇城司,勉强算是大宋两个具有间谍性质的机构。 皇城司性质有些接近明朝的锦衣卫,由太监主理,只对皇帝本人负责,但其势力范围只局限于京城,与明朝的锦衣卫相差甚远。 职方馆掌地图测绘,军机档案,同时亦为对外情报机构。主要负责对辽国和西夏的军事情报斥探和收集整理。 目前职方馆组织算不得严密,效能也不高,情报来源主要还是靠边军暗探收集后总汇上来,真正辖于司方馆的间谍并不多。 杨逸本人不喜欢明朝的那种特务政治,因此对皇城司的势力不出京城他是乐见的。 但对职方馆的能力却有些不满,一条准确及时的情报,往往能左右一场战争的胜负,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当初他一到环州,首先做的就是加强环州的谍报能力,就源于此。 这次来枢密院,也不例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烧到了职方馆来。 职方馆知事邓宏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赔着笑脸,有关辽夏的最新情报都捧到杨逸案头,杨逸一份份地查看: 辽国调动契丹本部的十万精锐,由南院大王萧特末率领出击漠北,长辖底率部沿乌鲁古河退避北海(贝加尔湖)。 西夏再次向辽国请求和亲,辽国未作答复。 ‘贺兰贼’攻陷鸣沙城,向西夏穷苦百姓开仓放粮十万石。 西夏外戚梁格方出任中书令。 占领黑水镇燕军司的往利乞光击退前去围剿的乞力刚。 看完这些情报。杨逸眉头直皱,对职方馆更为不满,因为这些情报基本上都是他已经知道的。 他淡淡地问道:“邓知事。职方馆本身有多少谍报人员?” “杨大人,职方馆只有少量深入辽夏测绘地图的人员,情报收集主要是由边军斥侯上报。” 见到杨逸皱眉。邓宏更加谨慎,杨逸的职能可通领院务,也就是说什么事他都可以管管,虽然最终决策不是他,但谁也不敢将他当作打酱油的。 “邓知事,你认为职方馆应该如何加强军事情报收集?” “这……” “这样吧,邓知事你思量一下,明天拟个方略给我。没问题吧?” “是,杨大人。” 杨逸倒也不是真指望邓宏的方略,只是想摸摸他的能力,职司馆今后将举足轻重,知事一职尤为关键,若是邓宏能力还行,他会加以拉拢。若是不行,杨逸一定会千方百计换上自己的人; 官场之上千万不能被孤立,杨逸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他一直十分注重培植自己的官场人脉,抛开军方不说。自己的同年中,有些是主动投靠他,有些是他看上对方的能力而刻意拉拢,不算覃子桂,杨逸已经培植了十一人。 以杨逸的声望,官场中想投靠他的人多如牛毛,他之所以选这十一人,是因为确知这十一人能力不错。 但现在这些人官位还都太低,大多还是在地方任知县,暂时还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这就使得他更加着重于朝中的人脉,除了加强与蔡京、林希等人的私人关系外,他也尽量举荐一些有能力的人,这样才能把根扎得更牢。 像职方馆知事这样的职位,现在还不见得多重要,但等职方馆的职能加强之后,知事就相当于后世老美的中央情报局局长,这么敏感的位置,杨逸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第二天邓宏的‘策划书’递到了杨逸的案头。杨逸看了一下,感觉没什么新意,立即决定暂时不动职方馆。 现在职方馆知事的位置还不太引人眼红,正好先安插上自己的人,到时再策划加强职方馆的职能,把它变成一个组织严密,谍报能力强大的情报机构。 杨逸有意让马汉卿把持这个职位,马汉卿在环州时帮他训练、管理过间谍和特战队员,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唯一麻烦的是,现在马汉卿的官阶仅是八品上阶,而职方馆知事是六品上阶,怎么把马汉卿的官阶提上来,这倒需要费些心思才行。 散班后,杨逸打马过御街去赴宴,这次请客的是刘宇和万世芳这两位集贤院的‘老相好’,刘宇现在做了吏部郎中,从六品。 万世芳调到了大理寺任少卿,正六品。 品级不算高,但位置很关键,这自然有杨逸的功劳在内,俩人这次宴请便是稍表心意。 行到州桥附近时,透过熙熙攘攘的人流,他忽然看到清娘带着丫环小艾,站在对面的柳荫牙道上,正在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交谈; 那少年长相颇为儒雅,一袭青衫,腰系白玉佩,身边带着仆役,一看便知是富贵子弟。 清娘和他似乎谈得挺投机,杨逸本已勒停马匹,想想还是算了,自己这是要去赴宴,带上清娘不太好,更不打算再去和她打招呼; 至于她和谁交谈,杨逸才不会去管束,对清娘他有足够的信任。 杨逸一夹马腹,刚要离去,便听到有人叫唤,他寻声望去,却见是吏部侍郎赵挺之的车子在身边停下,他本人正掀着帘子笑吟吟地和杨逸打招呼。 杨逸连忙拱手答道:“竟是赵大人大驾,失礼了,失礼了。” “杨大人太客气了,杨大人这是打算前往何处?若是得闲,不如到本官家饮一杯如何?” 赵挺之五十多岁,个子高瘦,高颧长须,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他也属于革新派,刚升任从三品的吏部侍郎不久,对杨逸却挺是客气。 杨逸再次拱拱手答道:“赵大人肯垂教,本该前往聆听,只是在下已和两位故交约好叙旧,只好改日再到府上讨教了。” “使得,使得,杨大人什么时候肯大驾光临寒舍,本官必扫榻以待。” 俩人正叙话,大街对面的清娘偶然抬头看到了杨逸,俏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她向那少年一福,说了句什么,便要往这边而来,那少年伸手抓住她的袖子,杨逸听不到他对清娘说些什么,但能看到他满是不舍的神色。 “杨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清娘终究是过来了,脸上尽是喜悦之色,等看清旁边车上的赵挺之,她又连忙敛衽福道:“赵伯父,清娘不知您也在此,失礼了!” 杨逸脸上含着笑,静静地看着清娘和赵挺之对答,不作任何表示,这时那个少年也走了过来,忐忐忑忑地给赵挺之施礼道:“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赵挺之严肃地说道:“天章阁侍讲杨大人当面,还不赶紧上前拜见。” 那少年又连忙转身向杨逸一拜道:“杨大人在上,小子赵明诚有礼了。” 听到‘赵明诚’这个名字,杨逸暗暗皱了皱眉,脸上笑容不变地说道:“明诚不必多礼,请起,请起。” 赵明诚直起身来,飞快地瞟了杨逸一眼,眼神复杂无比,杨逸权当没看到,又和赵挺之聊了几句,便带着清娘告辞。 从清娘叫赵挺之伯父看来,当初李格非与赵挺之的交情应该不错,显然,清娘和赵明诚也是以前就认识。 现在的清娘豆蔻初开,娉娉婷婷如仙姿谪凡,坊间处处在传唱她的词作,才女之名响彻京城;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连新科探花郎农实秋都是她的‘粉丝’,赵明诚对她倾心并不奇怪,但历史已不是原来的历史,俩人还可能成为夫妻吗? “清娘,出门怎么不坐车?”杨逸牵着马,和清娘漫步前行。 “杨大哥,刚才……”清娘表情有些忐忑,刚才赵明诚抓她的袖子,杨逸是看到了的,她难免有些不安。 “哈哈哈!刚才我只看到,一只美丽的蝴蝶急切的想向我飞来。” “杨大哥,你没生气吧?人家和他没什么的?”清娘还在努力解释着。 杨逸感觉有些好笑,他根本没把赵明诚当回事,别说一个,来十个杨逸也没把他当盘菜。 杨逸不说话,伸出小指,轻轻地勾住清娘的小指,含笑看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清娘如释重负,长长吁了一口气,嘴角儿微微翘了起来,露出一抹清纯的笑意。 杨逸注意到她笑起来时,双腮上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窝,煞是惹人怜爱。这两个梨窝以前并不明显,是随着她渐渐长大而慢慢显现出来的。 “清娘,你还没回答我呢,出门干嘛不坐车?” “人家喜欢慢慢走嘛!” “可万一被你的粉丝认出来,拥上来围观怎么办?” “杨大哥又取笑人家,哼,不理你了。” “你理,或者不理我,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不舍不弃;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驻进你的心里……” 杨逸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空寂的感觉。 清娘悠然转身,在这人来人往的街边,静静地看着他,眸子里浮上一层朦胧的雾气,她的小指还和杨逸的手指紧紧勾在一起,如同三生的情锁,锁住生生世世。 杨逸依然含笑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城烟花,一城玫瑰。 第287章裁军 半个月之后,从西北调回的两万大军到达京城,领军将领分别是种建中(即种师道)、刘武、姚雄。杨逸代表朝廷迎出城二十里犒军。 这三人都是西北军中生代将领,年龄都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已具备独挡一面的能力。 西北战争长期不断,磨砺出了大量善战之将,诸如折可适、种朴、郭成、苗授、张诚、刘安、姚古等等,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每个人的履历表上都是血迹斑斑,绝对没有一个是绣花枕头。 可以说,除了开国时期,这是大宋将星最为闪烁的年代。若能做好军制改革,使他们不再受到以文御武的‘祸害’,这些人每一个都可能成长为威震一方的名将。 刚一见面,刘老虎不管别人如何,自己先冲上来,轰然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眉开眼笑地嚷道:“大人!人生若只如初见,老虎仍跟大人香臀,冲过横山抢婆娘,蹂躏梁太后十八遍……” 自从苏鸣佩凭借一曲《木兰花令》夺得新一届花魁之后,这‘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词句便轰传天下,时人一谈及杨逸,便会问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杨任之吗? 苏鸣佩也因这首《木兰花令》身价百倍,名扬天下。这好好的一首词,今天被刘老虎篡改成这样,让杨逸直翻白眼。 “什么乱七八糟的,滚!”杨逸大脚飞出。踹在刘老虎的香臀上,这家伙捂着香臀跳得像只癞蛤蟆。 种建中和姚雄等人不禁轰然大笑,场面热烈之极; 种建中与杨逸几次并肩作战。蒙云谷大战、环州大战、锡翰井奔袭战,俩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多,但那生死战阵中结下的情谊却很真挚。少不得好生叙话一翻。 姚雄是第一次相见,他身材魁梧,目光如炬,一对大刀眉给人杀气腾腾的感觉,熙河路离环州比较远,杨逸与他一直没有机会见过面,但彼此之间也算数次配合作战过了。 可以说,正是杨逸发起的一场场大战。才使得姚雄这么快在西北军崭露头角,威名响彻西北; 因此姚雄对杨逸还是很有好感的。加上杨逸有意亲近拉拢,俩人很快便变得熟络起来。 最后穆兰花突然从队列中跳了出来,英礀飒爽地给杨逸行了个军礼,接着有些怏怏地问道:“大人,这次调我们回京,是不是不走了?” “哦。是咱们一箭射倒仁多保忠的花木兰啊!那你还想不想走呢?”杨逸含笑打趣道。 “我自然是要听大人……呃,听朝廷调遣。” “既然愿听从朝廷调令,那就好,走不走到时朝廷自会安排,对了。汉卿他们还没有消息。” 杨逸最后突然加了一句,穆兰花悠的一下,脸就红了,惹得大家又是一阵轰笑。 城外的军营早已准备好,杨逸陪他们畅饮了一翻,这才回城。 第二天,朝廷正式颁布裁军诏令。 城北一处捧日军营中,杨逸带着枢密院、户部、御使台组成的一队吏员飞马而入。负责裁军的人员之所以由三个部门组成,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人弄虚作假。 数千捧日军士卒不得着甲,不得持武器,空手静立于校场之上,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直到杨逸和营中将校交涉过之后,带人登上点将台,下面“嗡嗡!”的声浪才平静一些。 杨逸手按刀柄,站到台前,目光凛凛地望着台下数千士卒,开声吼道:“朝廷的裁军诏令,相信你们也知道了,现在我再重复一遍,你们中凡是年龄在三十七岁以上者,或身有伤病不能再适应作战者,都将会被裁撤掉; 被裁撤掉的士卒,可当场领取七十贯安家费,以及退伍证明。记住,这张退伍证比那七十贯更重要,你们一定要保管好; 凭这张退伍证,你们将会得到地方官府的妥善安置。每个退伍军人,地方官府将会划拨不少于一百亩的土地给你们,具体数量将根据你们家属的人数而定,家属超过五口人的,每多一人,朝廷会多划拨二十亩土地,并且免五年赋税。 兵部将会在安置点比较集中的州县,设立‘退伍军人安置司’,这个衙门直属于兵部,不受地方官府管辖,主要是为你们服务。 地方官府对你们若有故意刁难、少发土地、巧立名目、巧取豪夺等行为的,你们可以舀着退伍证到附近的‘退伍军人安置司’投诉; 一经查实,朝廷会立即对地方官员加以处罚,保障你们的权益,都听明白了吗?” 杨逸吼完,校场上“嗡!”的一声,又响起阵阵的议论声。 朝廷这次对裁撤人员的安置条件,可谓是前所未有的优渥,有些年老不想当兵的心动了,当然也有人不愿意,或是即将面对新环境而忐忑不安的。 杨逸不理他们怎么议论,不管他们愿与不愿,朝廷诏令以下,该裁的必将全部裁掉。 他一声令下,随行的吏役抬出一箱箱的银子和铜钱,往点将台上一摆,银光闪闪,铜“臭”弥漫。 台下顿时又静了下来,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钱箱。 杨逸再次大吼道:“大伙听好了,下面点到名字的士卒请往左边站。” 杨逸吼完一挥手,早已准备好的枢密院兵籍房吏员,舀着士兵的花名册走下去,开始大声点名。 将三十七岁以上的士卒点出来以后,再由吏员入列筛选一遍,把那些身有残疾、或身体瘦弱的人筛选出来。 然后让他们列队一个个上台领取银两和退伍证。 这样的情形从京城开始,将会迅速全面的铺开,裁撤下来的士卒连同他们的家属,河东、河北、陕西等接近边境的,将会尽量就地安置,内地的朝廷将会统一安置到荆湖一带。 荆湖地区在后世是中国的鱼米之乡,有荆湖熟,天下足之喻,但现在那边人烟还非常稀少,大量适宜耕种的土地没有开发出来; 若是能通过这次裁军,将荆湖地区大力开发出来,让它成为富足的鱼米之乡,对大整个大宋而言,意义将非同凡响。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朝廷雷厉风行的政策之下,只用十天时间,京畿地区的裁军工作就基本完成。 京畿近二十万禁军,共裁去了八万人,朝廷安排车船,一批批地把他们连同家属一起送到荆湖地区。 刚好朝廷从辽国那边得了五万头牛,再从辽国购卖一些,全部调派往荆湖地区,百姓买得起的,就平价卖给他们,买不起的,朝就以租借的形式,把牛租借给他们用于耕作。 事实上,以前朝廷实行更戍法,每几年他们也是迁徙一次,对此不管是朝廷还是他们,都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从京畿到湖广也不算远,快的数日可到,慢的最多二十天也就到达了。 其间小的骚乱有一些,但敢于扯旗造反的一个也没有。 朝廷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给了优渥的安置条件,也准备好了应变的大军,谁敢扯旗造反,那只有一个字,杀! 朝中没有两派互相拆台、互相扯皮,好处在这次裁军中充分体现了出来,各个部门高效地运作着; 枢密院负责具体裁军事宜。 户部调派钱粮, 工部筹备车船。 兵部和地方官府配合负责安置。 吏部选拔官员派往荆湖加强治理。 御使台负责督察不法。 司农寺常平仓负责抑平沿途及荆湖粮价。 礼部负责派遣学政,尽快在当地增建学堂。 刑部派专人负责侦破迁徙、安置过程中突发的案件,安定民心。 尚书省里章扒皮目光烔烔,谁敢扯皮,你等着。 从西北调回的两万大军严阵以待,杀气腾腾,小形的骚乱无须他们出马,一但有大的叛乱,则随时扑杀。 十天下来,风浪渐平,朝廷再派种建中率五千人马前往荆湖,防止那边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这次裁军,除了军方一些将领不情愿之外,朝中文官基本上都是赞同裁军的; 殿前司都指挥使(俗称殿帅)李克史被调到清闲的兵部,这等于是杀猴给鸡看,表明了朝廷裁军的决心; 大宋原有的军制,也决定了军中将领不可能象唐朝那样专横独断,更不具备和朝廷抗衡的实力; 大宋自立国以来,就没有哪个高级将领率军叛乱过,就原于此。因此军中将领即便有些人不愿意,也只能接受现实,老实服从安排。 杨逸除了负责城内一部分裁军工作外,主要是负责统率西北调回的两万大军,随时准备荡平叛乱; 他赫赫的战功在那里摆着,战辽军,战夏军,战无不胜,谁想试试杨大官人刀锋够不够利,尽管放马过来。 杨大官人拳打七岁小孩,脚踢七旬老翁,站在乱坟岗上吼了十天:“谁不服,给我站出来!” 结果乱坟寂寂,还真没一个喘气的。 刘老虎这丫的也是唯恐天下不乱,没有叛乱,没法呈呈威风,他每天反而骂骂咧咧的,从第八天开始,感觉真没希望过过手瘾了,便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第288章女子球队 南郊,玉津园。 茵茵的草地两边,各立着一个彩结小球门,场中数十个女子,挽高髻,穿棉袄,着长裤,踏丝鞋,各跨雕鞍花鞯驴子,“花装”成男子模样,分为两队,手拿涂金银围的彩画球杖,抽打着驴子来回抢球。 十三娘便是其中一队的队长,只见她香汗细细,柳腰一束,运动过后脸上的雪肤白里透红,分外妍丽,骑在驴上正娇声呼唤着,指挥已方的进攻。 接到应国公李昂的小别女,也就是覃子桂的媳妇李雁儿的传球后,作为“朋头”,即射手的十三娘立即策驴冲向对方的球门,而工部郎中韦德的千金韦晶、和茗儿则从两侧掩护策应。 另一队宜阳郡主赵丽儿率领的女子,则努力的回防占位,拦截阻挡,赵偌的妹妹赵英,李清臣的孙女李怜儿,许将的宠妾梁盼盼都在这一队里头。 这些女子大多是豪门贵妇,官宦千金,个个千娇百媚,美丽动人,场上莺声燕语,香风浮动,极为吸引人眼球; 当然,为了赢球,各方也都请有一些真正的高手助阵,那就是专门以表演击球为生的女伎。 场边还有几十美人等着,她们是替补队员,由于这些贵妇千金体力有限,换人就像走马灯似的,谁累了,娇呼一声,己方立即有替补队员冲进来换出: 有时场上一个人唤,场边一下子冲进几个替补,也没人管,很是好玩,反正她们图的就是好玩。 许多高官或贵家子弟都来捧场,顺便充当拉拉队,如此赏心悦目的动人场景,谁不想看? 随着场上的比赛渐入佳境,场外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十三娘带着球冲到对方球门两三丈外时被宜阳郡主一方堵得严严实实。 场边的杨大官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断高喊:“娘子!娘子!回传,回传快啊!传给右后方的韦家小娘子,唉MT……” 杨大官人干着急也没用,十三娘身在重围之中,连自己的队友都看不清,驴儿叫,人儿呼,乱糟糟一片,最终球被赵英抢断了! 杨大官人‘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蹲在场边唉声双气 清娘更不用说了小嘴儿噘得好高,对十三娘那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场,取代十三娘的位置,人家十三娘因运动脸红,她因激动脸儿比十三娘还红。 当然,场下像清娘这般情形的,可不止她一个人叫得脸红脖子粗的大有人在。 杨大官人刚蹲下,就听旁边赵偌大喊道:“好!好!好!二好儿好样的,快快快!快往回冲啊!” “冲个屁!”正痛苦万分的杨大官人抬脚就踹。 “谁?到底是谁?那个不长眼的敢踢老MT……是大哥呀你踢我干嘛?” “踢你还是轻的,谁让你妹子抢我家娘子的球?” “大哥,你许点道理好不好,这打球不抢球,还有什么看头?”赵偌一脸无辜,弱弱地分辩着。 “我是老大,我就是道理!至于有什么看头嘛,我家娘子进球就是最大的看头。” “……大哥,我尿急!” 赵偌遇上这王霸之道,立即装模作样的提着裤头,尿遁而去。 “哎呀,杨大哥快看,快看,临清郡主把球抢回来了,杨大哥快看呀!”身边的清娘高兴得忍不住跳了起来。 杨大官人连忙往场中看去,果然,只见属于十三娘这一队的临清郡主赵依云,从对方手中抢断球之后,正忙着挥杖将球往前传,一个女伎身手了得,直接在空中将球拦了下来,迅速传给前面的韦晶; 韦晶柳眉轻舒,小蛮腰一折,轻灵的将球停住,杨大官人又扯开嗓门大喊:“散开,散开,多传球,别让对方堵住,韦家小娘们快传啊!十三娘,茗儿,还有那几个啥,注意占位,别一窝蜂冲上去啊川呀呀呀猾 杨大官人战功赫赫,遇上这帮娘子军却有些指挥不灵,只见群驴乱叫,美人儿个个是骑驴看唱本,根本没人听他的,全当他在屙风。 好在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球在哪就骑驴往哪儿冲,结果宜阳郡主的驴闹起犟脾气,打也不走了,还一个劲的往后退,韦晶趁这个机会,把球传给了十三娘。 十三娘离对方球门本就不远,身边没一个妨她的人,只见她好整以暇的回眸一笑,媚倒众生之后,才轻松的把球送进对方的球门。 这会进球不叫进球,叫‘入孟”场边顿时响起一片“入孟”声。 时下的女子并未象明清时期被束于深闺之中,基本上还能随意出门游玩,像这种非常流行的骑驴击球,就是专们为女子量身打造的; 驴的身体比较矮小,性情也没有马匹暴烈,比较适合女子骑乘,这种女子玩的“驴球……俗称……小打……规矩跟男子打的马球基本相同。 后世老美进行总统选举时,拼夫人是很关键的一条;其实在大宋,夫妇外交往往也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很多官员惧内,即便不惧内,往往也经不起枕边风一吹再吹。 杨逸正在努力编织自己的官场网络,十三娘相门出身,自然也不能闲着; 她组织一些球赛,结交一些高门贵妇,和她们搞好了关系,往往就能通过他们,给其他官员吹枕边风,对杨逸的官场关系,能起到很大的润滑和促进作用。 这段时间,杨逸还不时会去莫愁庵探望康国长公主,这天从莫愁庵出来,他脸上的神色终于轻松了一些,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康国长公主慢慢变得开朗一些了,这和杨逸不时去探望她有很大的关系。 无论如何,杨逸表现出来的不离不弃,多少能给她心灵一些安慰,她精神开朗了,杨逸心里也就放松了。 路过宜露坊时,因为苏鸣佩刚好把客人送走,杨逸还特意进去坐了一会儿。 苏鸣佩身份不同往日,如今门前车马相拥,豪少来游;堂中名士频访,高官相酬。等闲人等想进宜露坊,便是一掷千金,也未必入得门槛。 苏鸣佩凭着她的才艺名气,善谈吐,妙应酬,评品人物,答对有度。每天周旋于公卿豪贵之间,成了京城声誉最隆的行首,因她又来自钱塘,人皆以苏小小比拟。 小室里依旧是帷幕茵榻,左经右史,和以前没有多大变化,鸣佩头上戴着花冠,着红黄生色销金锦绣衣,盈盈如春风拂杨柳,殷勤的为杨逸沏茶斟酒。 “大人多时不来,奴家还以为大人把奴家忘了呢?” “想忘也忘不了,如今大街上一百午人中,有九十九个是在议论鸣佩姑娘。” “哦,那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个是哑飞……” 鸣佩听完娇笑不已,移动着细碎的莲步,将茶送到杨逸手上,并顺势靠坐在他身边,柔美的脸上红黛相媚,顾盼生辉。 “奴家能有今日,皆拜大人所赐,大人就莫取笑奴家了。” 鸣佩这话说得挺真诚,因为搭上了杨逸这层关系,不但让她身份百倍,同时也没人敢到宜露坊来撒野,否则光是那些市井之徒的骚扰,便够她着难的了。 杨逸接茶细品,含笑不语,或许自己强悍的形象,多少还能震慑几个市井无赖吧! 鸣佩忽然收起笑意,轻声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大人知道这世上谁最喜欢这曲木兰花令吗?” 杨逸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目光投向轩窗外的蓝天,篮天是那样的悠远。 “大人,集操姊姊听了这首木兰花令,终日以泪洗脸,双眼红肿,大风……” “呵!她不是更喜欢‘半缘修道半缘君’吗?” “大人何出此言?” “你何不去问她,她当初为何要不告而别?” “大人……当初我也劝过姊姊,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 “姊姊对我说,妹妹你不懂,姊姊自己心甘情愿,并不怪他,我虽是苦命之人,却也不愿让他因此觉得欠我什么。” “……” “大人,奴家看得出来,琴操姊姊心里并非没有大人,只是当时大人一时醉酒,姊姊若是就此答应随大人回府,别人会如何看她?姊姊当初也是出身官宦之家,虽然不幸落入风尘,但一直自尊自爱,洁身自好,岂会轻易许身于人,当日她以身相许,便是将一颗心全部交给大人了啊!” “……” “大人啊,姊姊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子,当初她情窦初开,一时仰慕苏大学士,后来发现苏大学士却不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姊姊因此竟舍弃一切遁入空门,这世间能有几个女子能像她一样? 这么多年了,姊姊机缘凑巧遇到大人您,大人天纵其才,几番相处,使姊姊身心具许,大人刚才那般问,若是被姊姊知道,她怕是不能活了! 当初她遁入空门后,苏大学士曾多次上玲珑山寻访,姊姊都没有丝毫动摇,可见她心志之坚; 若是她心里还念着苏大学士,凭她的为人,岂会许身于大人您?大人啊,姊姊这种人,一但以身相许,就代表着她终生矢志不渝,若是这次大人弃之如秋扇,姊姊真的不能活了呀!” 鸣佩说到这里,已是清泪盈盈,琴操的遭遇,可谓是她们这些风尘女子命运的一个缩影,因此能感同身受。 杨逸听完,细叹一声,轻声问道:“她还好吗?” 第289章赵明诚的艳遇 这天散班之后,杨逸出了宣德门,便看到赵偌在门外等着。只见他骑着青骢马!头戴软脚幞头,身穿一袭紫袍常服,满脸容光焕发,杨逸不禁有些奇怪。 “大哥,走,小弟今儿高兴,请大哥吃酒。”赵偌打马上来唤道。 “没见我还穿着官服吗?对了,你今天不用坐衙吗?怎么穿着常服。”杨逸有些担心这小子故态复萌,吊儿郎当。 赵偌瞄了瞄他身后赵二拎着的包袱,得意地说道:“大哥不是教导小弟,要讲究什么工作效率嘛?嘿嘿!我把常服带到衙门,散班时一换,KO!这就省下了回家换衣裳的时间。” “OK你个头,少剽窃我的口头禅,否则我K死你!” “可别呀!大哥,您是当世英雄,小弟对您的仰慕之情那是如流泉飞瀑,喷涌不息啊!” “行了,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们也别去外边吃酒了,你嫂子今儿学做醉虾,随我一同回去尝尝吧。” “好哩!” 俩人策马向东,路过丰乐楼时,赵偌不改公子哥儿本色,打一个响指,店中沽酒的伙计立即送出一坛“眉寿”酒。 丰乐楼是东京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之一,这种大酒楼通常都有自酿的酒,各有品牌,丰乐楼的自酿酒有两种,一种叫眉寿酒,一种叫和旨酒。它们的酒不只供应来酒楼用餐的客人,还对外发售给其他小酒楼。 据说天圣五年(1027年)八月,朝廷还特意下过旨意,让东京三千脚店酒户,每日到丰乐楼取酒沽卖,不管朝廷当时因何下这个旨意,但从中可知,丰乐楼的自酿酒坊是何等的规范,竟可供应东京三千家脚店酒户的批发生意。 而东京其他酒楼也都有自己的代表之作: 忻乐楼有仙醪酒,和乐楼有琼浆酒,遇仙楼有玉液酒,王楼有玉酝酒,清风楼有玉髓酒,会仙楼有玉胥酒: 时楼有碧光酒,班楼有琼波酒,潘楼有琼液酒,千春楼有仙醇酒,中山园子正店有千日春酒,蛮王园子正店有玉浆酒,朱宅园子正店有瑶光酒; 邵宅园子正店有法清大桶酒,张宅园子正店有仙酲酒,方宅园子正店有琼酥酒,姜宅园子正店有羊羔酒,梁宅园子正店有美禄酒,杨皇后园子正店有法清酒MT 东京的七十二座大酒楼,各有各的名酒,千姿百态,竞芳吐艳,反转影响了酒楼的兴盛,有的酒楼每天可吸引客人达千余,名酒便是一大诱因。 韩碧儿开的三生楼,则以各种中药泡制的养生补酒取胜,同样挤身东京名楼之列; 三生楼每天盈利越过千贯,看似很多,其实和丰乐楼这些巨无霸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象丰乐楼这种举世闻名的酒楼,一个特色菜往往高达数百贯,东京显贵豪门犹趋之若骜,一个普通的套餐,少也要二十贯,再加上大量批发自酿酒的生意,其中的利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回到自家门外,杨逸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墙外流连,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杨逸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赵偌刚好注意他的神色变化,连忙问道:“大哥,什么事?” 杨逸用眼神六瞥说道“瞧见那人没有?就是穿着青袍儒衫的那个,吏部侍郎赵挺之家的三郎,这家伙有些烦人,一天到晚在我家门外流连,只怕是想挖你大哥我的墙角啊!” 其实,赵明诚心慕清娘的心思这个可以理解,农实秋等人何尝不是对清娘心慕不已,可没见谁像他一样,成天来杨家门外蹲守的。 清娘再好,可算来也是名花有主了,赵明诚还这般死缠烂打,这总是惹人厌烦之事。 “这还得了,小弟这就去扒了他的皮……”赵偌一拍胸脯,一副两肋插刀状,就要策马冲过去。 杨逸连忙勒住他的马头,瞪了他一眼说道:“小偌子,你也就这点出息,别怪大哥看不起你,你想想,换了常服你就不是朝廷官员了吗?狭路相逢时固然是要奋勇当先,但平时做事却要讲点策略,知道不?” “大哥,可是我觉得,我现在和他就是狭路相逢。” 听了这话,杨大官人差点吐血三升、坠马而亡,这都什么人啊! 他一个爆粟敲了过去:“逢你个头,赶紧随我进府,咱们今天好好玩玩。” “可是,大哥……” “这是命令!” “OK!” 这丫的捡了句口头禅,还真不怕泛滥成灾,学得有模有样,杨逸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穿越来的。 进府之后,杨逸对赵偌吩咐道:“小偌子,你让赵二到青楼去找四个老娘们,多给钱,呃,先付一半钱,告诉她们客人是初哥,比较腼腆,还有些假正经,要她们到时无论如何……” 杨大官人声音越说越小,这多少有些邪恶不是,可赵偌听了却笑得像只老母鸡下蛋似的,丝毫没有邪恶的感觉,而且还主动掏钱,杨逸不让他掏,他还急。 算了,几个最低档次的窑姐,就算出三倍价钱,也花不了几个仔,随他吧。 上次从宜露坊借来帮清娘抄书的两个姑娘,一个叫盈儿,一个叫花衣,杨逸把盈儿叫来,一脸正经地说道:“桌上的纸笔看到了吧,盈儿你就照我说的写,大字:月上柳俏头,人约黄昏后。小字:遇仙酒楼。 ……加仨字:你订厢。落款,清。” 盈儿出身宜露坊,心思灵巧,大致猜出了杨大官人让她写这字条的用意,不禁古怪地瞄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记住,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特别是在清娘面前,泄漏了半句,我把你卖到非洲原始部落去做酋长夫人的洗脚丫环。” 盈儿连忙打保票:“大人放心,婢子晓得了。” “没完呢,你把这信送给门外那个青袍儒衫的年轻公子,这家伙在墙外流连不去,很好认,快去!快去!” 赵明诚还在杨家外徘徊,几年前见到清娘时,彼此都还小,不觉得怎么样,但自从那次在街上重逢之后,清娘那浸润着诗香墨韵的倩影就再也逐之不去,真个是魂牵梦萦,让人茶馆不思。 这不,一有些空闲,他就到杨家附近来等,因为清娘在杨逸的鼓励下,经常出门淘金石,搜集古籍残本,只要在杨家附近等着,便不时能“偶遇”。 眼看夕阳西下,失望的赵三衙内正想离去,杨家侧门便在此时悄然打开,一个俏丽的丫环探头出来,张望了一下,立即向赵明诚跑来,把一张纸条往他手里一塞,什么也不说,便连忙跑回府去了。 赵明诚打开纸条一看,思见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写着MT 看到落款那个“清”字时,他不禁欣喜若狂,差点失声大笑起来。看来自己耐心的守候终于有了结果!赵明诚匆匆忙忙的往遇仙楼赶去,可千万别让人把雅间抢光了。 “大哥,那傻子上钩了,咱们也跟去瞧瞧吧,太好玩了,哈哈哈!”杨家大门处,赵偌缩回个脑袋,仰天狂笑起来。 “MT,他不是傻子,你大哥我是骗傻子的人吗?那多没技术含量啊!” “对对对,是小弟失言了,那小子绝顶聪明,绝顶聪明!哈哈哈……大哥,去不去?” “这样的好戏,怎能不看?走!前头开路,咱们开开胃之后再回来尝你嫂子做的菜。” “伙!” 爆粟! 尽管爆粟不断,但小偌子还是乐不可支。 赵明诚到了遇仙酒楼后,为讨美人欢心,咬牙订了个最豪华的雅间,各色美味佳肴皆选最好的。然后满怀憧憬、满怀忐忑、满怀兴奋地等着。 半个时辰之后,有人来敲雅间的门,赵明诚一颗心兴奋得快要炸开了,他连忙理了理自己的仪表,快步前去开门。 房门一开,顿时拥进四个涂脂抹粉的女人,随即雅间门再次紧紧关上。 “你们是谁?干嘛……” 进来的四个女人都在三十岁之间,面上的粉有半寸厚,散发着腻人的浓香,走动之间那脸上的粉簌簌直掉; 常言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可是活生生的四头母狼呀! 只见她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媚笑道:“哟,这位衙内果然是个腼腆之人,没关系,咱们姐妹经验丰富,收了衙内您的重金,今夜保管让衙内您满意刷 早得吩咐的四头母狼一边说着,一边宽衣解带,在赵三衙内发愣的工夫,四具白花花的随即扑将上去,赵三衙内一个文弱书生哪里脱得开身MT 杨逸和赵偌把隔壁两间雅间都包了下来,还让赵二他们去赵三衙内那雅间门口守着,杜绝有人打扰了赵三衙内一箭四雕的好事。 隔避隐隐传来阵阵呼叫声、发嗲声、浪笑声,杨大官人和小偌子想象着里面的激烈场景,不禁冷汗直流; 那可是一对四啊!而且还让赵二特意交待过,每人至少让赵三衙内“喷”一回,当然,两回更好,有得加钱! “小偌子,要是你,你行吗?”杨大官人面白似鬼,颤声问道。 “大哥,您MT您别开这种玩笑,小弟MT宁愿进宫川小偌子抖得更称害。 “快喝口热茶压压惊!瞧你,大哥不就随口一问嘛!” “大哥……要不……咱们还是先撤吧,小弟听心惊胆战的川 第290章绝域归来泪满巾 嘉德元年五月十三日,河东霍邑报来祥瑞,日边有五色云。 嘉德元年五月二十一日,兰州京壶关报来祥瑞,大漠之上现汉家宫阙,金色幼龙翔于云端。 现在每一次祥瑞报来,都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但官员百姓难免会私下里议论一翻; 这种情形就象细流渗进沙塔里,一时看不出什么太明显的效果,但等时间久些,水渗得越来越多,沙塔倒时,大家也就不会觉得太突兀了。 五月二十五日,一队两百来人的商旅万里归来,翻过巍峨的祁连山南麓后,望着郁郁葱葱的青唐城,这队商旅激动得全体跪下,匍匐在地,有的泪流满面,有的失声痛哭,情绪不能自抑。 大宋,故乡!我们回来了! 马汉卿原本英俊的脸上长满了胡须,身上的汉家服饰斑斑驳驳,还有许多破烂之处,却一直坚持不换胡服,青唐城就在眼前,不!现在它应该叫西宁州,马汉卿双目血红,牙关紧咬。 李湘弦取下头上的黑色面纱,如同膜拜光明神一般,对着东方虔诚的膜拜着,清泪一滴一滴地滑落,长路漫漫,万里风烟野狐哭。天涯易老,晓来残月冷如刀。情归何处,谁知相思滴满路…… 两队人马前往西城时,加起来共有将近七百人,现在,能回来的只有两百二十三人,有三分之二的人埋骨他乡,谁能知道他们经过了怎样的艰辛,怎么的生死险阻? 所过之处,是一个和中原完全隔绝的世界,没有故乡的音讯,没有熟悉的乡音,那种遥远和隔膜,让人感觉像是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马汉卿带着杨逸的嘱咐,一路西行,从于昆仑山到葱岭东麓,再向北翻越白雪皑皑的天山,到达唐井的碎叶城。一面与匪帮马贼或部落军队血战,一面测绘地形、记录物产民情,还要沿途打听李湘弦她们的下落。 到达八刺沙衮时,马汉卿依然没有李湘弦她们一点消息,只得折道南回,回到疏勒时,却意外地遇上东归的李湘弦一队人。 李湘弦在木鹿城附近,意外地救了呼罗珊总督桑贾尔,却没有为她带来更娄的好运; 桑贾尔见到李湘弦之后,惊为天人,对李湘弦一见倾心,要封她为总督夫人,李湘弦以死相绝,桑贾尔无奈,只得放她们东归。 李湘弦始终没有找到光明神的经典,呼罗珊地区所有关于摩尼教的痕迹被抹得更加干净,更加彻底。 绝望的她除了东归,别无它法,桑贾尔派出甲士,一路护送,从桃花石汗国的都城撒马尔罕向东,经库巳翻越葱岭,到达疏勒。 桃花石汗国是塞尔柱帝国的属国,但塞尔柱帝国和东黑汗国却是敌人,桑贾尔的甲士只能护送到库巳,剩下的万里征程,又只能靠李湘弦她们几十个人自己走了。 幸好在疏勒遇到了从碎叶南回的马汉卿等人,这才得已结伴东归。 马汉卿身上有大宋国书,但这只对黑汗国大汗有用,东黑汗国如今近似于春秋时期的周朝,各个分封的诸侯国相互之间争战不休,并不见得谁都卖大宋的账。 因此即便有国书在身,同样是要经历千般艰险,何况还有流沙、尘暴、雪崩、马匪、狼群、缺水、饥饿等等难以预料的考验。 此刻,望着汉家城阙,故土家邦,没有亲身经历这些艰险的人,如今能体会他们因何匍匐在地,失声痛哭的心情! 六月初三,大宋皇宫。 衣衫褴褛的马汉卿,在一声声的宣召声中,手捧黑汗国大汗和塞尔柱帝国呼罗珊总督的国书,还有那份沉甸甸的、浸染着数百西行壮士鲜血的西域图册,一步步走上金銮殿的汉白玉、金阶。 金碧辉煌的汉家宫殿,衣着鲜明的甲士,把他那一身褴褛的衣裳映衬得那样的寒酸,马汉卿还没进入金銮殿,眼睛又红了,血红血红的! 庄严肃穆的殿宇,无数双眼睛落在他身上,人们从他身上看到了西域漫漫的风沙,听到了异域的金戈铁马,人们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那个持着汉武大帝节旗出使西域的人。 “臣,环州巡检马汉卿,叩见陛下,叩见绍圣皇后。” 马汉卿将手上的两份国书和图册高举过头顶,推金山,倒玉柱,跪于金銮殿上,大殿中寂寂无声,杨逸看着他那褴褛的衣衫,双目也有些微红。 将近一年了,音讯隔绝,生死两茫茫,他甚至一度非常后悔派出马汉卿这些人,去冒这种不可预知的凶险。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或许,汉家的江山,正是有了一个个这样不畏生死,慷慨赴难的热血汉子,才有一代代的辉煌,薪火传承不断。 “马卿请起!你持节交通西域,不畏千艰万难,绘得西域万里山川地里图,有大功干朝,马卿听旨,特赐环州巡检马汉卿开国子爵,官升枢密院职方馆知事,赏百金,帛百匹,钦此!” 在后世,大街上随处可以找到卖地图的,两块钱一份,还买一送一,大家自然不会觉得地图宝贵; 但是在古代,那完全是另一回事,地图的珍贵程度后世的人是无法想象的;由于缺少测绘手段,别说国境之外的,即便是自己国内的地图,是也异常的珍贵; 往往只有那些盛世之君,才有能力调动大量人力物力,描绘出一幅全国地图。 图成之时,往往就会注上某某皇帝御览图,珍藏于皇宫之内。 马汉卿这次不但带回了两份国书,还带回一份详细记述了西域山川地理、物产民情、军20分布的图册,这对多年来一直与西域隔绝的大宋来说,意义非同一般,马汉卿只封了个开国子爵,升了个六品官,真算来有点低了。 黄昏,杨府。 前厅那宽大的桌子上,红绸相垫,二十把大马士革刀一字排开,销金的刀鞘,装饰精美的刀柄,杨逸目光迷离,拿起其中一把,如触摸美人的肌肤一般轻轻抚摸着刀身。 “锵!” 刀身拔出时,发出一串铮鸣,整刀长两尺多一点,弯如新月,刀身上的横行脉络呈数十层云梯形,光影流动,美妙异常,自然散发出森森的寒气 李湘弦将一块丝绸折叠成八层,含笑递给杨逸,杨逸将之轻轻折于刀口上,然后走到厅中央,双臂一挥,折于刀口上的丝绸顿时被全部割断。 “拿咱们的刀来!”杨逸吩咐一声。 马汉卿拔出一把普通的大刀,两人同时一挥,两刀相撞,那把普通的大刀顿时断掉,杨逸细看自己的刀口,基本没什么缺痕。 这样的宝刀,若放到市面上出售,价值千金。 “好刀,果然是名不虚传。咱们大宋若是与塞尔柱人作战,怕是要吃大亏了!” 李湘弦眸光流动,嫣然一笑道“大人多虑了,其实塞尔柱士兵使用的普通弯刀并没有这各锋利,乌兹钢毕竟产量有限,岂用供应举国之兵使用。” 李仙姬挽着宫危髻,换上了一身窄袖紫衫,内着水蓝小衣,八折长裙摇曳生姿,动人之极。 杨逸望着她呵呵笑道:“那倒是我杞人忧天了!来,咱们坐下说话。” 家里的丫环煮好茶送下来,三人边喝边聊,对西域的风土人情杨逸问得极细,马汉卿和尊仙姬一一给他解答。 到了最后,杨逸沉吟地说道:“汉卿,把你安排入职方馆是我的意思,我随后会建议绍圣皇后加强职方馆的职能,使之真正成为一个强大的情报部门,对外派出间谍,斥探他政,同时监察国内的军情,防止叛乱。至于人员招募嘛!除了军中精选一些斥侯外,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三流九教,贩夫走卒,一概不限。” 马汉卿抱抱拳答道:“大人放心,属下定当不让大人失望。” 杨逸点点头,转向李湘弦说道:“仙儿,你最好能协助一下,你教中那些人,尽量安排给汉卿,光明神教之事,我来想办法,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句准话,不用多久必能让你们由暗转明,但你要切记,万万不能再弄什么秘密帮会,否则别说朝廷容不下你们,便是我也不会再留丝毫情面。” 李仙姬喜极而泣,她历尽千辛万苦,图的不就是这个吗?自然是千肯万肯,起身含泪而拜。 这时十三娘带着茗儿走了进来,她手上拿着香罗小扇,如同画中仕女,眉目含笑说道:“官人,酒菜准备好了,快请汉卿他们入席吧。仙儿妹妹,你随我来咱们后堂吃去……” 湘弦这个名字以后是不能再用了,此次一回来,她便用回了李仙姬的原名,十三娘来请,她不敢怠慢,连忙上去施礼; 十三娘不等她拜下,便上前扶起,两个国色天香的丽人站在一起,如芍药与牡丹交相辉映,美不胜收,殷殷细语中,俩人相扶着出厅而去。 到了厅门外,十三娘回头悠地瞟了杨逸一眼,那眼神…… 杨逸说不清那眼神里包含着多少含义,反正他心肝为之突突直跳,连忙别开脑袋。 唉!看来今晚还是喝醉了好啊! “汉卿,走!咱们今夜不醉不休!” 第291章醉里看花 当年,有关杨逸与李湘弦之间的韵事传得天下皆知,那一曲雁丘词,和那一支雁之舞,至今被视为千古绝唱,那雁儿投地而死的凄美画面,让无数的痴男怨女唏嘘不已,李湘弦的舞蹈也不断被别的伎人模仿、借鉴。 十三娘曾亲眼目睹了当时的盛况,那时她还没和杨逸成亲呢。 对于李湘弦她并不陌生,然而李湘弦消失了两三年,再次出现时却是在自己家里,十三娘心里既好奇,又诧异,当然,也少不了一些醋意,女人嘛,免不了。 只不过她是相府出身,不会轻易表现出来而已。 夕阳的余晖尚未消失,后厅之中一盏盏精美的宫灯便点亮了,厅中锦缬铺地,帐幔销金,门窗梁柱之上皆镂着祥云花鸟,富贵大气之中透着雅致,金虬香鼎里檀香淡淡,八个穿着镶蓝背子的俏丫环侍立两旁。 杨氏抱着自己的大孙子坐在上首,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底下十三娘、清娘、李湘弦、韩碧儿四人一同在坐。 杨氏目光从各人面上扫过,对李湘弦不免多看两眼,李湘弦虽是一头粟发,但人比花娇,一举一动落落大方,言语之间答对有度,心性温柔,品流详雅,杨氏瞧在眼里,喜在心里。 李湘弦早有准备,开饭之前,让阿兰拿出西域带回的珍奇,一一相赠,连茗儿和青叶两个大丫头都没落下。 杨氏收到的是一串紫檀佛珠,每颗佛刻有一个栩栩如生的罗汉,计一百零八个,这个礼物甚合杨氏心意,她欣然收下了,转赠了李湘弦一块玉如意。 十三娘得到的是一对寒玉手镯,玉中有红色的血丝,如龙翔凤舞,珍贵异常; 这六月暑天佩戴寒玉,让人感觉凉意透体心旷神怡,十三娘巧然笑道:“仙儿妹妹太客气了,初次见面,我岂能受你如何贵重之礼仙儿妹妹快些收起来。” 十三娘这话一出,厅中融和的气氛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特别是阿兰,脸色都变了! 其实李湘弦这时派送礼物的意思,大家心照不宣而已。在这微妙的时刻,十三娘作为正妻,其一言一行都可能被解读出不同寻常的含义。 她拒收礼物,在别人看来这就等同拒绝了李湘弦的善意示好。 李湘弦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温婉而笑让人如沐春风,她将玉镯推回给十三娘,诚恳地说道:“姊姊贤良淑德,温柔大度,这些身之物本不该孛来惹姊姊厌烦的,只是不如此,又难以表达我对姊姊的敬慕之情,还望姊姊收下吧!” 十三娘还待再推辞杨氏已先发话:“十三娘啊,仙儿一片心意,你就莫推辞了收下吧!你瞧,我这大孙子多喜欢这礼枷…哎哟,吃不得,吃不得……。” 可不!杨家铁蛋衙内是够喜欢那礼物的,只见他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拽住那串佛珠就往嘴里塞,口水添得到处都是; 杨氏连忙抢出,铁蛋衙内不舍,但却也不哭,脖子尽量往前伸,追逐着那串佛珠,口水都滴下来了,仿佛那是美味的糖果一般。 他那粉雕玉琢的模样本就惹人喜爱,再加上那口水横流,双眉微蹙,不依不饶的模样,逗得大家都笑起来,厅中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 十三娘又喜又气,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对杨氏说道:“婆婆,并非媳妇要为难仙儿,只是初次见面,我收她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合适,若是仙儿肯随手奉杯茶什么的,媳妇到是愿意喝,婆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嗯?对对对,还是十三娘你想得周到,瞧老身这都昏了头了!哎哟,都是被这大孙子折腾的,这心肝宝贝可折腾人喽。” 趁着丫环去端茶,十三娘连忙说道:“婆婆,大郎是够折腾人的,要不以后还是让媳妇来带吧,免得给你老人家添累。” 杨氏非常警惕,神色一整说道:“累什么累?老身就这么个孙子,你们还变着法子耍心眼,最是逸儿欠打,说什么要把我这孙子送到慈幼局去,有这么当爹的吗?” “婆婆别往心里去,官人他只是无心之言。” “我瞧他就是真想这么干,十三娘你也别替他说话,老身还没找他算账呢!” 涉及到孙子的看护权,杨氏一改以往柔弱温婉之风,可谓是铁骨铮铮。 她目光又扫了十三娘几人一眼,叹道:“你们呀,什么都好,就这匙……唉!清娘还小也就算了,你和碧儿两个,这也都好几年了,才给咱们杨家添这么一根独苗,老身这是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常言道独木不成林,自古以来,哪家要想世代兴盛,这首先得人丁兴盛才行,这些道理老身不说,你们应该也知道,老身别的不多求,就指望着你们给杨家多添几口人……” 杨氏唠叨这个,十三娘几人谁也不敢出声,一个个低着头听杨氏算落……。 前厅里,杨逸和马汉卿、王勇,还有赶来的李一忠等人,正在开怀畅饮。 杨大官人本有意把自己灌醉,喝起酒来豪爽无比,马汉卿知道他的难处,嘻嘻哈哈地打趣道:“大人,要不咱们移师青楼再喝?” 杨大官人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答道:“只怕你是想让我遗尸青楼吧?” “大人,这有何妨?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呐!”李一忠不知道死活,还在嘬火。 “很好,理想很伟大,对了,一忠啊!西夏宜兰公主住的宅子围墙高不高?” “大人,您这这哦!不高不高,轻松就能爬过去。” “看来你是爬过了。” “大人,冤枉啊,小的一直认为,只有大人才有资格爬。” 噗!杨大官人一口酒喷得满地都是,这回李一忠不但没入瓮,反而将了他一军,把马汉卿等人笑得前俯后仰! “不错,一忠啊!长进了,正好王勇他们从西域带回来几把宝刀,走,咱们下堂比划比划……,咦,我话还说完呢,你跑什么?” “大人,小的这两天拉稀!” “拉稀你还能跑这么快?” “大人,瞧你说的,拉稀不跑快点行吗?” “别说拉稀,你拉登也没用!” 顶撞杨大官人的后果很严重,不一会儿,宾大的前厅里,便传出李一忠那杀猪般的嚎叫声。 家丁甲听了摊摊手无辜地说道:“大官人喝醉了!” 家丁丙:“错,根本我研究,大官人这是要先打炼一平筋骨。” 家丁甲:“为何?” 家丁丙:“今夜阴云密布,后院的葡萄架怕是要倒。” 家丁甲:“不至于吧,大官人英明神武,葡萄架有什么好怕的?” 家丁丙:“葡萄架不可怕,但车尾气可怕,不知道吧,据说某日,大官人跟在车子后面跑了。条街。” 家子甲:“……”” 夜里,杨大官人酩酊大醉,踉踉跄跄回到后院,趁人不注意,他醉眼一眺,嗯,东边楼上灯亮着,呃,西边楼上灯也亮着,北边不亮,那是池塘。 苦也,杨大官人感觉有些迷路,要茶……迷来迷去迷到湘弦房中去? 想法很诱人,现实很残酷,好吧,老老实实往东边去。 杨大官人就象一个殉道者,无言独上东楼,楼下突然落下一把香罗小著,正好打在他头上。 “哎哟,对不起官人,妾身不小心把扇子掉下去了,你快帮妾身捡上来。” 不捡,杨大官人恍若未闻,我醉!我醉醉醉! 哗啦! 听到这声音,杨大官人脑袋一缩,但却硬是不止步,冲进当头泼下的冷水中,嗯,没异味,确定不是洗脚水,量她也不敢,这六月天洗个凉水澡,爽! “快快快,茗儿快下去,官人他真的醉了。”楼上传来十三娘着急而懊恼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杨大官人心里更爽,小小把戏,想骗我酒醒,没门。 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咦!下来的怎么不是茗儿? 只见李湘弦和十三娘一前一后,提着裙裾快步跑下楼来,一个美若春兰,一个荣耀秋菊,一左一右扶住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杨大官人吓出了一身冷汗,苦也! “官人,你怎么喝这么酒呢?瞧瞧你醉成这样!” 杨大官人敏锐在感觉到一只小手伸到他腰间,她没立即扭,而是又开始挑肥拣瘦,一块肉一块肉的选,确定最佳位置后,狠狠一扒… 我醉!我醉醉醉! 十三娘探过头来,仔细观察他的表情,那双凤眼眨呀眨,发现他没什么反应之后,露出一脸的无辜。 杨大官人快要昏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娘子是“妖魔”呢? “哎呀,姊姊不胜酒力,方才怕是喝多了,仙儿妹妹快将他扶到浴室去,让他自己好好洗洗,再换套衣裳,可别真感了风寒才好。” 果然是夫妻,醉酒都醉一块去了,李湘弦脸上艳红欲滴,浑身发软,根本不知道答些什么好。 “麻烦仙儿妹妹了。”十三娘一边催促,小手再次悄悄伸向杨大官人腰间,一百八十度旋转,轻了,三百六十度,感觉还不够,十万八千鬼… 杨大官人醉得太小害,浑身直抽挑… 第292章金风玉露一相逢 “娘子,姑爷他该不会是真的醉了吧?”茗儿有些担心地问道。 十三娘把手上的绿玉如意放回窄口瓷瓶里,怏怏地说道:“真醉了才好,醉了就不记得今天的事了?” “什么事?”茗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啊,茗儿,难不成你也醉了?刚才端盘泼水的是谁?” “呀!娘子,那水可是你让我泼的,这怎么能怪婢子呢?当时婢子还劝过娘子来着……” “我让你泼你就泼呀!我让你跳楼你跳吗?”十三娘心里有些不得劲,显然是有意找茬。 “跳!”茗儿的声音很坚定,说完就往后面阳台走去,似乎真的要往下跳。 十三娘往自己的罗床上一躺,懒洋洋地说道:“后面是池塘,要跳往前面去跳。” 茗儿的小心思被揭破,不由得大窘,跑回床上和十三娘扭成一团,房里顿时传出一阵嬉闹声,俩人闹得累了,便一齐躺在床上闲话。 “娘子,你心里真的不介意呀?” 十三娘拿过薄衾盖在脸上,嗡声嗡气地说道:“介意又能怎么样?婆婆今天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她怕是恨不得把天下的女子都娶回杨家来,好多生几个孙子。你这小蹄子也是,侍候官人也不少了,谁让你肚子不争气。” “我……”茗儿又羞又急,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不由得有些泄气,不过想想韩碧儿主仆,心里又好受多了。 “娘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十三娘的依然一副慵懒之态。 “娘子……平时你跟姑爷……就是……你……你一个人是怎么应付姑父的?”茗儿问完脸上已经是红霞漫天,也扯过薄衾捂着自己的脸。 十三娘一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明白她问些什么时,顿时难堪得要死,想起个郎在床上花样百出,各种手段把人弄得要生要死,而且那仿佛不知道疲倦的需索,十三娘其实是又爱又怕。 “你这浪蹄子,羞死人了,你问这个干嘛?” “那个……呀,娘子你说说嘛!不瞒娘子你,婢子一个人侍候姑爷时,总是感觉他没满足,不过是可怜婢子罢了,婢子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婢子特没用……” 茗儿这话十三娘可谓是感同身受,她不由得脱口道:“茗儿你也是这样?” “嗯!”茗儿拨开薄衾,好奇地盯着十三娘,看来自家娘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呀,“那平时娘子你是怎么……就是……呀,就是怎么帮姑父那个……” “你作死呀!不知羞的臭丫头,怎么什么都敢问,看我不扭死你!” “别,娘子,你听我说,婢子这可是为了娘子你好,姑父他不比等闲人,婢子料想西楼那边一个人怕也不行,有一夜,婢子刚好从西楼下走过,隐约听到楼上像是三个人的声音,呀……娘子,你说会不会青叶也一起……” 家里又多了一个美人儿,十三娘虽然谈不上有太大的危机感,但若是真使得自家官人生厌,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主仆俩在楼上低声嘀咕着,李湘弦入住的小楼里,却是另一付景象。 汉白玉铺就的浴池里撒满了花瓣,避上的宫灯有些晃人眼,李湘弦身材极为高挑,站在溜金的屏风前如一株拂堤杨柳,绰约多姿,灯光照在她一头打散的粟发上,发出动人的光泽。 她微微咬了咬那红润的樱唇,碧色的眸子悄悄瞄了瞄池中醉眼朦胧的杨逸,美靥不觉如白玉染花汁;她与杨逸之间虽然曾几度亲热,毕竟未曾真个颠鸾倒凤,如今让她一个女儿家主动宽衣解带,终究是有些窘迫难下。 杨大官人这会是真的醉了,心之醉,有些女人无须宽衣解带,一样能让人为之沉迷,李湘弦刹那间流露出来的那种亦喜亦羞、矜持之中带着忐忑的风情,如娇花之含露,柳絮之含烟,动人无比。 一会儿之后,才见她伸出细长如玉的手指,略带犹豫的捏住裙带,一点一点的扯开……一袭心字罗衣如云霞轻轻飘落,露在眼前的是群玉山头花枝俏、纤纤如月无限娇;那冰肌玉骨在灯下发出淡淡的莹光,淡黄色的抹胸里,一对玉峰怒耸俏立,美得让人消魂夺魄。 接着是那一袭曳地长裙无声地滑落,露出一对浑圆的,或许由于她经常练习剑舞,使得她那双显得无比的修长健美,如同天工雕出的两条白玉柱。衬着那魔鬼般的身材,曼妙绰约,凹凸有致……李湘弦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窥视,悠地望向水池,杨大官人连忙微闭双眼,我醉,我醉醉醉! 直到听见轻轻的涉水之声,他才再次微微张开眼睑,只见李湘弦已没入水中,只余下一张艳丽动人的俏脸在水面上。 她一头长发披散在水面上,如同一缕金色的云霞,一双如蓝宝石般的眸子透着羞涩而妖媚的光芒。 “杨郎!”李湘弦檀口一张,轻轻呼唤。 我醉,我醉醉醉! “杨郎,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 “我醉了!” “你没醉!” “我真的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李湘弦羞得连头也快沉到水下去了;杨大官人一伸长臂,揽住她那柔软的腰肢,将那动人的玉体轻拥入怀,嘴里长吁一口气说道:“仙儿,我今夜这般做作,委曲你了,其实十三娘人很好,正是这样,我才不想让她太过作难;我一向不拘俗礼,碧儿她们一样上桌用餐,十三娘她都放任不管,更没摆过什么脸色,她出身相府,家教严谨,嫁入杨家却从不摆大妇架子,也算难得了。 当然,有时她也会吃些小醋,但最多是私下扭扭我,呵呵,她不至于给你们脸色看的。” 李湘弦柔柔地靠在他怀里,千山万水,经年累月,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心上人了,此刻再次靠入他怀中,还感觉像做梦一般;她如梦如幻地说道:“杨郎,你不用说了,奴家都知道,今日初次见面,姊姊她就为奴家张罗这张罗那,丝毫不嫌奴家卑贱……” “你本来就不卑贱!”杨大官人打断她,傲气冲天地说道,“我杨逸的女人,谁敢说卑贱?” “杨郎……”李湘弦那长睫扑闪两下,宝石般的眸子眨出动人的光泽;还记得,俩人初见之时,不管是诗还是人,他都是这般霸气十足,那毫无顾忌的目光,仿佛能把别人身上的衣裳剥光一般。 刚想到这,李湘弦就感觉一只大手伸到自己的粉背后面,挟住抹胸的带子轻轻一拉……那淡黄色的抹胸顿时冉冉的浮上水面,随即被杨大官人拿开,李湘弦不觉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杨大官人只觉得两团温暖柔滑的软肉顶在自己的胸前,那美妙的触感让人血气徒涌。 “仙儿,在安肃时我就说过,不让你再离开我半步,但是你还是离开了,而且一去这么久,所以你欠我的,不光欠我这一辈子,你还欠我下辈子!” “嗯,奴家愿生生世世欠杨郎的。杨郎,你知不知道,奴家每向西走一步,就多一分牵挂,万里风烟,重山险隔,我仿佛就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看不到你的样子,听不到你的声音,感觉不到你的气息,奴家心里充满了彷徨和感伤,杨郎,你原谅我吧!” “好了,都过去了,当初我不能答应你什么,但现在我可以答应你,一定帮你达成心愿,以后,你可不许再干傻事了。” “嗯,奴家知道了。” “一刻值千金,仙儿,我看咱们也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了,不如……咱们……呃,赶紧沐浴!”杨大官人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味道。 李湘弦羞态万千,主动拿过手帕帮他擦洗……. 水波潋滟,花瓣浮动,美人那魔鬼般的玉体在水里隐隐约约摇曳着,杨大官人终于无法忍受,伸手促住那双丰盈的硕乳,轻轻的抚动,李湘弦嘤咛一声,浑身绵软下来,那峰顶的红樱桃随着他的抚摸慢慢变硬,俏然挺立起来……哗啦一声水响,杨大官人将那妖娆的身体抱起,扯过池边一块大巾将两人一包,然后向外走去。 蛐蛐儿在楼下轻轻鸣唱着,给寂静的夜增添了一份安详,房内罗幔轻飘,暗香弥漫,灯光斜照的罗床之上,杨逸轻轻扯开俩人身上的锦巾,一具修长健美的玉体便一丝不挂的呈现在眼前。 娇颜如同艳美的玫瑰,羞红的美态闭月羞花,峰峦如聚,香肩如削,尤为动人的是那双,它是那么长,那么直,那么浑圆细腻! 更让他惊喜的是,李湘弦竟是一只白虎,桃源四周一片光洁溜溜,那微微肿胀的花苞如同一个熟透的水密桃,让人垂涎欲滴… “杨郎……” 被他这般审视,李湘弦不胜娇羞,玉臂一舒,揽住他的脖子,并主动送上那红润的香唇。他随即热烈的吻上去,舌头撑开她的贝齿,侵透进去,卷住那小巧的香舌,双手同时在峰峦溪谷间肆意游荡… 夜静如水,金风细细,一声新莺初啼,让人荡气回肠,房中灯光摇曳,罗幔轻飘,一双被高高的举起,那修长的影子在墙壁上不停地晃动着…… 第293章红酒佳人 …… 当初韩碧儿组织的商队,虽然人员损失惨重,但从西域带回来的珠玉,安息鸡舌香、等西域商品却在东京卖出了大价钱; 这让韩碧儿大为心动,她还想组织商队前往西域,却被杨逸组止了。 冒大风险,赚大钱,话是不错,但这样的钱太血腥,第一次若不是出于了解西域的原因,杨逸也不会搞什么商队,现在更没必要弄这个。 河西走廊被西夏隔绝后,大宋与西域的贸易往来只能走青海湖、祁连山南麓、过柴达木盆地往于阗,丝绸之路的南线勉强维系着; 但由于吐蕃本身分裂成一个个小部落,东黑汗国的各个属国也争战不休,因此这条丝路也异常难走,甚至时断时续。 大宋是一个极为重商的朝代,对商人并没有太多歧视,东京城里的大商人宅第建得富丽堂皇,出门绫罗绸缎,仆役如云,比皇侯之家还要气派; 许多朝廷官员也争相与富商巨贾结亲,只为那丰厚的嫁妆。 王韶熙河开边之后,由于河湟之地后勤运输线太长,粮草补给困难,朝廷便采取“边养以边”的措施,在河湟各地设立了许多榷场进行茶马贸易,大肆招募汉、蕃商人前往河湟经商,以榷场的收入供应边军所需。 朝廷不歧视商人,鼓利商业的政策,使得河湟地区“边养以边,的目标基本实现,省去了大量粮草转运的耗费; 但这远远不够,丝绸之路可是一只生金蛋的母鸡,如今连东段也基本落在别人手上,杨逸岂会甘心? 说服章惊和蔡京等人之后,户部首次向职方馆拨款三十五万贯,今后每年还有二十万贯的运作经费,职方馆的职能开始着乎加强: 随马汉卿从西域回来的那两百人,半数以上加入职方馆、另外再从边军斥侯选拔一些人员,最后就是从民间招募三流九教人员; 由职方馆严密组织、整训之后派往敌国进行情报收集,地图测绘、破坏、暗杀、策反、腐蚀、制造动乱,甚至必要时散布温疫等等。 在杨逸的暗中策划下,职方馆首批一百一十三人被派往西夏而重中之重,又是对河西走廊的西夏文官武将的收卖、策反、暗杀,这条黄金通道必须尽快收归大宋所有。 或许,也正是看到了丝绸之路的滚滚财源,蔡京拨款才那各干脆。 现在大宋的岁入是一亿三千万贯左右,若是能让丝绸之路畅通,岁入极有望再增加两三千万贯。 大裁军的工作还在有序地进行着,京畿地区已经完成裁撤及重新整编、置将等工作没引起什么动乱。 但河北东路的沧州却引发了一场四百多人的叛乱沧州地区执行的是就地安置方案但当地官吏在安置时营私舞弊,勒索退伍士卒钱财,若是士卒愿交“过手钱。”分到的田地便好一些,尚是拒不交“过手钱。”则分些难以耕种的盐碱地; 这引起了士卒极大的愤慨,加上沧州尚武成风,民风彪悍一场动乱由此发生。 朝廷接到奏报之后,极为重视,紧急招开政事堂会议之后派刑部尚书何世宽亲往沧州招抚,并彻查当地官吏的不法行为。 与何世宽同行的,是姚雄率领的两千骑兵,招抚不成,朝廷将不惜强行扑灭叛乱。 地方上的裁军还在进行当中,在这当口一但让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势,后果不堪设想。 杨逸本人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如此浩大的裁军行动,出现一些问题很正常,只要能及时解决,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风浪,对何世宽和姚雄的能力,他也有足够的信心。 因此他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职方馆,暗中协助马汉卿先把职方馆的整体构架搭起来再说。 天章阁与枢密院距离不过百步,散班时杨逸与马汉卿一起走,现在马汉卿也是六品命官了,再住在杨家不太合适,杨逸便在景明坊帮他物色了一栋宅子,贵是贵点,但和杨家距离不远,甚为方便。 俩人一边策马徐行,一边闲聊着。 “汉卿,你那师父倒也奇怪,我写信让他入京一趟,他竟是连个回音都没有。” “大人,您让师父他老人家进京所为何事?” “自然是让他来帮着忽悠人,呵呵,你那师父装神弄鬼挺有一套,可惜这老家伙太溜滑了。” “大人……” “好吧,不说了行了吧!青云老道那几根花花肠子谁还不知道。” “大人,您……。”马汉卿快要暴走了。 杨逸淡淡一笑,不再逗他。 种种迹象表明,青云老道确实有几分道行,或许他也意识到自己让他时京别有用意,这才躲在杭州不动弹; 这家伙上次主动给自己送来几句谒语,分明是有意示好,今后好从自己这儿拿些好处。这会儿他恐怕是感觉京中不平静,担心湿了鞋,于是躲着不来。 俩人刚入景明坊,便贝穆兰花骄着桃花马,一身戎装,带着几个英姿飒爽的女兵迎上来,她人长得美丽,加上一身戎装极为吸引眼球,街上的百姓都不由得多看几眼,指指点点。 穆兰花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迎上来就嚷道:“大人,为何不让我去沧州?京城这鬼地方烦死人了。” 她说话间飞快地瞟了马汉卿一眼,神态却是那样的骄傲,杨逸暗暗好笑,这小妞今天等在这儿,恐怕不是为说这事来的。 “呃,木兰啊!这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至于怎么分析嘛,这个就由汉卿来给你分析吧,他若分析不明白,你就把他分析了!” “大人,你怎么这样?人家可是跟你说正事。”穆兰花骄傲的神情中渗入了一些窘迫。 “正事?我说木兰啊!你也不瞧瞧,这大街之上,是说正事的地方吗?汉卿,你给他说说,什么地方才是说正事的地方。” “大人,要不到我家去说吧。”马汉卿如今好歹是中情局局长这点小心眼还是有嘀。 “这主意不错。走!” 穆兰花果然没有异议,她后面几个女兵嘻嘻哈哈地笑着,也不知道她们笑个啥? 刚进马汉卿的宅子,杨大官人一拍大腿道:“哎呀不好,忘了给清娘带书了,我回天章阁拿你,你们先聊着。” “大人!” 杨大官人不管穆兰花的叫唤,像个人贩子似的,一达目的溜得比兔子还快。 当然了,人家穆兰花估计也只是做做样子,巴”不得他这人贩子消失得更快些呢。 杨大官人跑下台阶时差点摔了一跤看来做拉皮条的果然要受天这 回到家时正好看到清娘带着几个丫环在院子里荡秋千翠帷边的石榴树已经结果,绿意盎然,清娘那芬芳的红颜在秋千上荡来荡去,飘逸如云。 见了杨逸回来,她连忙让丫环们把秋千停住,轻盈的跳下来,老远就叫道:“杨大哥,杨大哥成了!成了!” 杨逸疑惑地问道:“成什么了?” “杨大哥,咱们家的葡萄酒酿威了!” “真的?”杨逸伸手扶住她扑来的身子,含笑说道“在哪?清娘快带我去尝尝。” 二堂的花厅里,十三娘正在和李湘弦下围棋,俩人身后各侍立着一个小丫环,拿小团扇给她们扇凉儿。 李湘弦秀眉微蹙,举棋不定,她梳了个坠马髻,一根碧玉、钗横插,钗头坠着的珠花微微的晃动着,艳丽而不失端庄。 “姊姊棋艺精湛,妹妹看来异能投子认输了!” 十三娘巧然一笑,正待答话,便见自家官人与清娘双双走进来,便与李湘弦一齐起身相迎。 “娘子,碧儿呢!快让她取葡萄酒来!” “碧儿又出去了,说是要安排人手去河东运酒进京,官人要尝酒,妾身已经备着。” 李湘弦乖巧,那要肯劳动十三娘,她先走到桌边,麻利地摆开几个玻璃杯,然后打开一个白瓷瓶,随着她皓腕流转之间,红色的葡萄酒流入杯中。 杨逸自己拿起一杯,仔细观看,杯中那葡萄酒的颜色不是深红,而是呈一种淡红色,这大概与葡萄的品种有关,他含了一小口,闭着眼睛细细品味,几个美人儿眼巴”巴”地望着他,等待他的评价。 “发了!” 结果半天之后,杨大官人只冒出两个字,惹得几个美人娇嗔不已。 为了逃避十三娘的二指禅,杨大官人赶紧招呼道:“来来来,娘子,仙儿,还有你,清娘小乖乖,咱们一同干一杯,庆贺咱们家葡萄酒酿造成功。” 叮! 四只玻璃杯碰在一起,美酒加美人,美不胜收,美得一塌糊涂,杨大官人有种未饮先醉的感觉。 “常言道,喝水不忘挖井人,来,咱们再敬清娘小乖乖一杯,感谢她为大宋的酿酒事业作出的巨大贡献。” 叮!四个酒杯再次碰在一起。 “鉴于清娘的卓越贡献,本官决定,要给她颁发一个……。咦!清娘你跑什么?这奖还没领呢。 清娘跑到厅门口,宛然一回首,巧笑嫣然道:“人家才不要哩,杨大哥把奖颁给晴儿姊姊吧!” “什么奖?”十三娘显然缺少经验,直到香唇上传来“噗!”的一声,才发现杨大官人那张脸就迟在眼前。 “官人,你作死呀!”十三娘的获奖感言有些特别,不能怪她,谁首次获此殊荣都难免有些激动。 “颁奖结束!” 眼看十三娘俏脸嫣红如血,玉手律和… 作为颁奖人,杨大官人早有准备,左脚一苇渡江,右脚八步赶蝉,外掺乾坤大挪移功法,一闪到了门边,无私地把舞台让给了十三娘一个人。 清娘和仙儿早笑弯了柳腰儿! 第294章易安葡萄酒 入暮时分,韩碧儿带着青叶回来了! 她头戴珠钗,身着赭色销金锦绣衣,绫袜弓鞋,摇摆着纤柔的腰,移动着细碎的步,如春风拂柳,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杨大官人在李湘弦的侍候下,刚沐浴出来,头未梳髻,一袭飘逸的儒衫衬得他更是唇红齿白,俊朗雅逸,看得韩碧儿眸光荡漾。 “杨郎,咱们家的葡萄酒酿成了,你品尝过了吗?”韩碧儿柔媚地靠上来,挽住他的手臂,那对温软的硕rǔ有意有意地在身上厮磨着,言语间带着几分讨好的味道。 杨大官人捏住她圆润的下巴笑道:“再好的葡萄酒,又怎比得品尝碧儿来得醉人呢?呃,酿出了多少?” 韩碧儿被他一夸,正美滋滋的,突然听他话锋一转问起葡萄酒产量来,不禁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 她诱人的娇躯帖得更紧些,娇声答道:“河东的葡萄要到七月才熟透,这一批奴奴只是让人试酿来尝尝,也就两三百斤。” 俩人进了书房,杨大官人把她抱到膝上,点点头说道:“难怪,难怪酒色只是淡红,原来是葡萄还不够成熟,碧儿,各人喜欢的口味不尽不同,有的人喜欢酸一点,有的人喜欢甜一些,所所酿造时你可以根据加糖的比例分几个品种,以满足更多人的需求。” “杨郎,奴奴只要能满足您的需求就行了。”韩碧儿仿佛一泫春水,媚态横生。言语间带着丝丝挑逗的味道。 书房里静静寂寂,墨韵飘香,墙上的仕女图被风轻轻拂动。画中美人仿佛要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杨大官人岂是善男信女,双手娴熟地探入她那抹胸之中,各捉住一只温软的硕rǔ。肆意的蹂躏起来。 “哦!杨郎……轻些个儿!”韩狐狸很快发出一串如梦如幻的轻吟,螓首向后仰着,在他脸颊间轻轻的厮磨,浑身柔若无骨。 “装酒的瓶子一定要定制精美些!”杨大官人神清气爽地说道。 “嗯,哦……奴奴知道了,杨郎……”韩碧儿迷离地作答。 “到潘楼街去找个好的铺面,装修得豪华些,作为葡萄酒的专柜。”杨大官人依旧是清正严明之态。 “哦……哦!杨郎……奴奴……”韩碧儿已经泣不成声。 杨大官人决定活到老。学到老,抽出一只手,拿过一本《诗经》轻轻吟诵道:“巍呼兮,双峰堆玉颤悠悠!桃源兮,泉眼无声急细流……” 李湘弦推门进来唤杨大官人去用晚饭时,见他正襟危坐,于书案后诵读诗书。 她身姿绰约。款款走上前轻唤道:“杨郎,晚饭备好了,快去用饭吧……” 忽然间,李湘弦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只见案桌下杨大官人双腿分开。韩碧儿那千娇百媚的脸正埋在他腿间,檀口之中鼓鼓的。 “呀……”李湘弦失声娇呼,转身就想逃出书房,杨大官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入怀中。 “仙儿,我是老虎吗?你跑什么?”杨大官人义正词严。 “不是……啊!杨郎……” “你和碧儿是姊妹,没错吧?” “嗯,是……” “是姊妹就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离不弃,合作无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杨郎!奴奴……啊!”李湘弦发觉一双大手探衣而入,不禁惊呼一声,樱唇随即被堵住。 杨大官人惬意地品味着,嗯,这只白虎有着魔鬼一样的身材,双峰比韩狐狸的还在丰硕一些,柔软之中极付弹性,顶端的樱桃却很细,让人爱不释手,加上那充满异域风情的韵味,说不尽的妖娆…… 人生如梦,莫负春风得意时! 老子要赚亿万家财,富可敌国,将来就算把老子贬到海南去,老子就用钱砸,把海南岛整个开发成世界最大的青楼; 收集日本、高丽、天竺、大食,拜占庭……呃,总之是把全世界形形色色的美女放养岛上,让你们一个二个抢着往海南奔! 这是杨大官人宏伟的理想,也是他最后的退路,反正大宋不杀士大夫。 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亲自出任葡萄酒的销售总监,在最繁华的潘楼街重金购下一个大铺子,请来世界最顶极、最伟大的设计师,负责铺面的装潢。 具体装潢效果,请参考肥胖的士兵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送给彼得大帝,再由女沙皇伊丽莎白、让宫廷作坊工匠苦干了十五年,才竣工的小首饰箱——琥珀厅。 店铺名:易安居。 店铺楹联: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壶香飘十四州。 酒名:易安葡萄酒。 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清娘作为天下第一才女,这酒打上了她的名号,那这酒就不再是酒,是琼浆玉液,呃,准确的说,是金子。 月俸少于二十贯的工薪族,您千万别进易安居,小心被易安葡萄酒的价格吓得心脏病突发。 钱多的您也别得瑟,易安葡萄酒没有最贵,只有更贵,精装版一瓶足够你买个花魁娘子; 感觉肉痛不买,好吧,你就一老土! 您站旁边瞧瞧,等下就让你没脸见人,东京城里稍有些头面的人,谁不争着抢着,以喝易安葡萄酒来显示身份? 您就算自己舍不得喝,也得买个三五瓶招待客人呀,否则谁还上你们家? 除此之外,知道绍圣皇后吧? 没见过? 量你也没见过! 听说过就行,据说吧。绍圣皇后品尝易安葡萄酒之后,失声而呼: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随即下了一道懿旨。将易安葡萄酒列为皇家特供酒。 还有名动天下的苏东坡、苏大学士,据说饮了易安葡萄酒,诗兴大发。挥毫写下:引南海之玻璃,酌易安之葡萄…… 多好的诗啊! 只是不知怎么的,据有关人士透露,杨侍讲听了苏大学士这诗之后,却是闷闷不乐,大骂苏大学士是色鬼,并有意将‘易安葡萄酒’这个名字改掉。 “男子汉大丈夫,来。多喝点。” 杨大官人左手抱着自己家的铁蛋衙内,右手拿着个玻璃杯,自己喝一口,再喂儿子一口,父子俩悠然畅饮。 铁蛋衙内如今七个月大了,两只手臂就像两节粉嫩的莲藕,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就像两颗葡萄。显得非常灵动,模样可爱之极。 易安葡萄酒有点甜。 铁蛋衙内喝得津津有味,杨大官人一将杯子送到他嘴边,他那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就托住杯底,使出吃nǎi的劲往嘴里倾。嘴角、脖子洒得到处都是; 小家伙穿着开裆裤,一边喝还一边嘘嘘,童子鸡就是童子鸡,那小水柱喷出有力,裤子半点不湿。 杨大官人免去换尿裤的苦差,老怀大慰,连忙又奖励了儿子一口酒,铁蛋衙内喝得啧啧有声。 “老天爷啊!” 身后突然传来母亲杨氏的一声惊呼! 接着她呼天抢地的数落起来:“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大郎才七个月大,你就让他喝酒,你知道你这是在干嘛吗?你这是在要娘的命啊!滚滚滚!以后离我孙子远点,不许你再碰他。” “娘,您不能这样,他是我儿子。”杨大官人满脸委曲。 杨氏将孙儿抢过,狠狠地瞪着杨大官人说道:“你还知道他是你儿子?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这才多大的人儿,你就灌他吃酒,你你你…….你这个不孝儿啊,你是要把娘给气死呐!” “娘,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这是葡萄酒,甜的,睿儿他喜欢着呢。” 事实证明,杨大官人没说慌,小家伙到了杨氏怀里,手脚开始乱舞,挣扎个不停,嘴里依依呀呀的叫着,一双眼睛紧盯着杨大官人手中的玻璃杯,口水直往下流。 杨氏见了这情景,差点晕过去。 凉亭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十三娘她们,莺莺燕燕一齐奔了过来。 杨氏立即投诉起来:“十三娘啊,你来管管这个祸害吧,老身是管不了了,你瞧他都做了什么,竟然给睿儿吃酒……” 杨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原因是她怀里的铁蛋衙内竟趁大伙不注意,两手齐上,抢过酒杯; 红色的葡萄酒洒了他一身,而他飞快地把空杯子往嘴里塞,小舌头舔呀舔,那模样就象个小酒鬼,舔到了甜头还咯咯直笑。 这下不用杨氏控诉了,大家都看在眼里。 就连清娘都加入了讨伐杨大官人的行列中。 一时群雌粥粥,玉臂翻飞。 杨逸官人众叛亲离,一边抱头鼠窜,一边不忘为自己辩护:“你们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能怪我呢?你们也瞧见了,是他这做儿子的抢老子酒喝,你们倒全偏袒这不孝儿,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呐……” 事实再次证明,女人是感性动物,和她们讲理没用。 杨大官人的辩护只会招来更加热烈的声讨,终于,他不得不落荒而逃; 几个女人还不依不饶地追出老远,清娘身体轻盈,追得最快,过了一个花圃,待杨氏看不到之后,杨逸回身一把将她抱住。 清娘咯咯直笑道:“杨大哥,你是怎么知道大郎喜欢喝葡萄酒的?” “咦!清娘,不会是你先给那小子喝过吧?” “才没有哩!人家哪敢呀?嘻嘻,是我见晴儿姐姐给大郎喝过。” “不是吧?那她刚才还凶成那么样!天啊!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太没天理了!” “嘻嘻……”) p 第295章妙对横生 这阵子相对悠闲的生活,让杨逸很享受,如今聚到他身边的人越来赵多,许多事情也不再需要他自己去打冲锋了; 就像裁军之事,他安排御使罗城去打头阵,自己躲在幕后,除了章悸这些首脑,至今下层官员还以为整件事和他没关系呢。 这么做有很大的好处,让他慢慢淡出众人的视线,受到的攻击也就少了,日子自然就变得无比惬意。 三生楼,依池的水柑里,翠柳依亭,水波澹荡,宁静中透着恬适; 李从德—方天若—农实秋,今科的状元—榜眼—探花都在坐,这三人年纪最大的李从德也不过二十八岁,可以说,这届恩科的前三甲平均年龄,在大宋历届科举中是最年轻的; 这有客观的因素在里面,年轻人接受新事物比较快,思想也比较开放,对新政的认同感也相对强—些。 而这次恩科由新党把持,所录取的自然也是支持新政的人。 但和杨逸相比,却又是另—回事,三个中最年轻的农实秋也比杨逸大—岁; 不过官场上不是以年龄论辈份,而是从登科的前后和名次论,杨逸不但比他们早—届,而且是状元出身,在杨逸面前,他们只有躬身作揖的份。 这次—同受杨逸之邀的,还有桂子桂和沈清直。 沈清直没有辜负杨逸的期望,上次雷击金銮殿,便是他算出‘雷击金銮殿’永泰陵不安,的卦象; 如今他被提拔为司天监少监,而司天监监正霍亦清已经年过七十,垂垂老矣,基本已不管事,司天监实际上就由他这个少监来管理。 司天监负责观测天象,推算历书,平时对朝政没什么影响力,是个冷衙门,大家很少去关注。 但某些特定的时候,却能起到巨大的作用,杨逸推荐沈清直主理司天监,不是没有原因的。 杨逸邀这些人来聚会,绝口不谈政事,全当是—帮年轻人聚在—起吃酒聊天; 甘而不饴,冷而不寒的葡萄酒斟满玻璃杯,各人举杯畅饮,意态闲适,纵论诸家百子,诗词歌赋,显得丰分融洽。 酒是名贵的易安葡萄酒,杯是名贵的玻璃杯,其实嘛,这会儿的玻璃杯纯净度不高,有—些杂质,但大宋没有人会造玻璃,都是靠大食商人从海上带过来,所以十分珍贵; 杨逸自己对制造玻璃也是—知半解,只知道需要用到什么石英沙,但连石英沙啥样他都不清楚,也就懒得去摆弄这玩意了。 水上风来,蔷薇花香飘满亭,莲叶团团如盖,荷花香远益清; 杨逸心情舒畅,哈哈—笑道:“各位都是—时才俊,我这有—联,请各位猜—字,如何?” “好!请杨大人出题。”众人纷纷应和。 文人聚会,玩的就是这些,杨逸大袖—舒,洒脱地吟道:“上联是:新月—钩云脚下;下联是:残花两瓣马蹄前。各位,请猜—字。” 这副联意境清雅,极为传神,李从德等人不禁齐声叫好,接着各人或是踱步,或是低头深思,联是好联,但要猜—字,却不容易啊! 清娘坐在杨逸身边,双丫髻,素绣衣,绿罗裙,清丽脱俗,尽显少女淡雅清纯之态; 这种文人聚会,只要没有什么特别原因,每次杨逸都会带上她,这对开阔她的视野,促进她的成长有极大的好处; 而清娘自己也非常喜欢这种以文会友的聚会,虽然她—般都是以杨逸的侍女参加,但杨逸每次都会尽量给她创造条件,让她有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 “清娘,可曾想出是何字?”杨逸给她递了—杯酒,轻声问道。 清娘蹙着可爱的—双秀眉,摇了摇头说道:“杨大哥,人家—时想不出来。” “没关系,我来告诉你。”杨逸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道。 “不要啦,人家要自己想。” “好吧!” 这时新科状元李从德—拍双手,非常高兴地说道:“妙妙妙!杨大人,下官猜这上下联合起来,应该是—个‘熊’字,可对?” “不错,不错,迷底就是‘熊’字。” 得了李从德的提示,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叫好; 新月—钩云脚下,‘么’是云字的脚,月字在云脚下; 残花两瓣马蹄前,‘匕’是花字的—个残部,‘~~,表示马蹄,这不正是残花两片马蹄前吗? 想通这些,大家又不禁齐声赞叹,—齐敬了杨逸—杯后,轮到榜眼方天若来出题,方天若字彦稽,莆田城关方巷人,二十五岁; 他不但支持革新,而且政治理念比强人张商英还要强悍,他认为元佑大臣祸害国家过甚,当诛戮而不诛戮;子孙当禁锢,而未禁锢;资产当籍没,而不籍没;朝政,政刑之失莫大于此。 对他的这些观点,杨逸其实并不太赞同,杨逸还是觉得不应打破赵老大不杀士大夫理念; 毕竟政争只是政见不同,贬官也就是了,搞诛戮没太大必要。 但方天若确实很有才,在国计民生方面也很有—些见识,本着人无完人的宗旨,杨逸对他还是很看好的。 方天若起身向各人拱了拱手,徐徐说道:“我这也有—联,还请杨大人与各位指教,上联是:白蛇过江头顶—轮红日;下联是:青龙挂墙身披万点金星。上联下联请各猜—样日用物品。” 青娘心思灵巧,很快欣然道:“白蛇过江头顶—轮红日,指是油灯。” 杨逸呵呵—笑,再斟—杯酒递给她,以表嘉许。 这年头,大户人家点的是精美的宫灯,但普通百姓家点的都是最简单的油灯,就是—个小碟子,注上灯油后放上—根灯草,灯草伸到碟边点燃,灯草就是‘白蛇”点燃的火光就是‘红日”非常形像。 不久,下联也被卓子桂猜出来,只听他答道:“青龙挂墙身披万点金星,这应该是秤!” 没错,就是秤,大家哈哈—笑,共饮—杯。 清娘—双眼睛扑闪扑闪,杨逸知道她必定是有了好联,便含笑说道:“清娘,便由你来出—联,我们猜,说好了,若是我们猜着了,你可要各敬大伙—杯哦。” “杨大哥,我这不是字联,我只有上联,请大家来对下联。” 农实秋这个忠实粉丝抢着答道:“易安居士才情天下传,出的上联必定不同凡响,我等洗耳恭听,还请易安居士快快道来 这丫的对清娘心有倾慕倒也不多掩饰,只不过他言行举止有度,不象起明诚那般死缠烂打,而且他性格阳光开朗,这让杨逸对他生不出什么厌恶来。 清娘起身盈盈—福,宛然说道:“探花郎过奖了,奴家实在不敢当,还望各位指教。奴家的上联是:鸿是江边鸟。” 大家—听就明白,这是—副拆字联,看似简单,但娶把—个字拆得这么有诗意,却是不容易。 因此对起来便不能太随便,否则意境相差太远,便徒惹笑话了。 大家于是又纷纷开动脑筋思索,水柑外,池塘中,红色的锦鲤戏于莲叶间,风吹荷叶香,鱼泛涟漪闲,这个夏日的午后,因酒成聚,因联成戏,别有—翻滋味。 各人—时没有下联,清娘满带期盼的望向杨逸,即便她本身名传天下,但对杨逸妈总有—份盲目的崇拜,总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 杨逸当然不能让佳人失望,他弹了弹自己身上的绸衣,对清娘眨了眨眼睛。 清娘那双眸子顿时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儿,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窝来。 俩人无声胜有声,—切尽在不言中。 旁边的卑子桂看到了杨逸的动作,脱口道:“蚕为天下虫。” 衣披天下者,全靠蚕吐丝,说蚕为天下虫再合适不过。 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卓子桂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下联是任之兄对出来的,在下实在惭愧。” 轮到沈清直起身敬了大家—杯,才说道:“各位才高八斗,在下也来献献丑,还望赐教,在下的上联是:水冷酒,—点两点三点。” 清娘情绪兴奋之后,才思泉涌,只听她立即答道:“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 “山径晓行,岚气似烟,烟似雾。”农实秋出的上联。 “江楼夜坐,月光如水,水如天。”清娘立即答下联。 俩人答对极快,而且此联意境之美难以言传,—时间把亭中的气氛推向; 甚至三生楼里的—些客人也围过来,静立于四周旁听,妙对—出,便由衷地跟着喝彩; 在这个时代,人们对文化有—种发自内心的崇敬。 杨逸约他们来论文谈诗,虽然不涉及政治,但不知不觉间却迅速地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而他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要培植自己的根系,最好还是从新人着手,朝中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个个是官场老油条,就算能拉拢,也只是—时的利益结合; 而这些新人则不同,他们还没有根基,同样急需有人扶持,—但杨逸提拔或举荐他们,彼此之间就很自然地形成—个根系。 因此杨逸在他们身上花的心机,比在蔡京他们身上花的还多。 第296章抓周礼 八月初一,储君赵捷周岁,绍圣皇后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庆典,百官入宫朝贺;辽国、大理、吐蕃等国使者,受邀一同观看赵捷的抓周礼。 是日,大庆殿中置绣毯,上陈书、笔、墨、纸、砚、印章、木剑、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等。 赵捷性情颇为活泼,由大人引着已勉强能站立行走;在太常寺数百人的奏乐声中,绍圣皇后凤冠霞帔,牵着赵捷从殿后走出,他走路虽然还是高一脚低一脚,但对下面黑压压的百官丝毫不惧,眼睛四处乱转。 看到绣毯上一大堆玩意之后,他顿时按耐不住了,小手一些指,依依呀呀地叫着,绍圣皇后一脸慈爱的笑容,将他引到绣毯边,柔声说道:“捷儿,喜欢什么自己去拿,去吧!” 抓周礼正式开始。 大宋储君赵捷显得有些兴奋,嘴里啊啊叫几声,扭着小屁股蛋就往绣毯里爬,他先抓起一块枣儿糕就往嘴里塞,接着拿起一朵红花咯咯直笑,刘皇后暗暗皱眉,心里非常失望,满朝大臣在看着呢; 杨逸也在下边看着,心里那个气呀,恨不得冲上去揍那小子一顿,我看你就知道吃渴玩乐,咦!慢着…… 只见那红花在赵捷手里很快被撕成碎片,然后他把花儿一扔,扭着小屁股又开始爬,他先是拿起一把木剑,举起来舞得虎虎生风(其实就晃两下。但杨大官人坚决认为,那就是传说的独孤九剑式)。 接着他另一手拿起一个印章,在绣毯上啪啪乱盖(其实。刘皇后经常抱着他批阅奏章,盖玉玺时都教他怎么盖)。 看到这一幕,不管是刘皇后。还是杨大官人都是大喜过望; 殿中百官也纷纷赞叹,嗡嗡的人声惊动了赵捷同志,他抬头望了望殿中百官,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别人抢他的东西,呀呀的叫两声,便伸出木剑把四周的笔、墨、纸、砚、首饰、玩具等等一齐拨到自己脚下,坐在那么咯咯直笑。 刘皇后高兴得快要晕过去了,赶紧过去把他抱起来。迎接百官的歌颂和赞叹。 这场抓周礼很快传遍大宋,越传越神奇,有的版本甚至传说当时赵捷化身一条金龙,在大庆殿盘旋,天上仙乐阵阵,百官不由自主的大礼参拜。 越是神奇的传说,越是有人喜欢听。赵捷是真龙天子这一点,民间百姓普遍认同。 与此同时,各地更是不断有祥瑞报上来,赵似这个半大孩子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私下和苏颂再次表示愿意退位…… 中秋节这天。朝廷举办盛大的仪式,祭奠历年在战场上阵亡的将士,犒赏三军。现在首轮裁军还没有完全结束,这对稳定军心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沧州方面,刑部尚书何世宽成功招抚沧州叛乱士卒后,朝廷迅速对沧州那么营私舞弊的官员量刑,全部籍没家产,流一千五百里。 何世宽回到京城的时间是八月二十六日。 同日,礼部尚书范纯仁离京,外放淮南东路任经略安抚使。 九月一日,绍圣皇后再次下旨重申,京中诸王不得干预朝政。 九月二日,内侍省都都知刘瑗被发配巩县守永秦陵。 只要政治嗅觉稍为灵敏的人都已感觉到,东京上空正在悄悄酝酿着什么,或许,只需要一个恰当的契机,一场巨变就将来临。 明殿坊,苏府。 杨逸和十三娘带着儿子前去探望二老,苏颂年事已高,杨逸会定期给他号脉,并传授一些养生之道,目前他的身体状况还挺不错。 见到十三娘一家三口回来,莫氏欢喜难抑,连忙让人去准备酒席; 苏颂逗弄外孙一翻后,将杨逸唤到书房。 翁婿俩刚一落坐,苏颂就说道:“前几日在迩英殿,陛下再次向老夫表露了退位的意愿。” 苏颂说到这便不再言语,双目却紧盯着杨逸,希望从他眼中捕捉什么讯息。 杨逸脸上没有丝毫波动,静静地答道:“此事小婿也略有耳闻。” 由于摄政的是绍圣皇后,大家都明白,赵似的皇位很不乐观,这个半大的孩子本性懦弱,朝中缺少大臣支持,虽然皇室宗亲拥护他,但谁也无法保证他能等到亲政那一天。 绍圣皇后一系列的举措,无不是想将赵捷扶上皇位,这在大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抓周礼上在关赵捷种种神奇的传说,更是让风向大变,在一次次的潜移默化之中,人们的心里已渐渐适应了赵捷终有一天登上皇位的这种可能性。 作为权力仅次于首相章惇的苏颂,也感到事情已很难逆转,硬留赵似在皇位上,对赵似本人来说,未必是好事,这只会逼得绍圣皇后不择手段,最终葬送了赵似的性命。 他再次沉声说道:“朝局或将有变,老夫再次警告你,少掺和些事,否则你必将背负后世骂名。” “小婿明白。”杨逸正色作答; 其实他真的明白苏颂的意思,参与这种废立之事,难免会被世人诟病、被史书列为奸佞,像苏颂这种传统的文人,对身后之名非常在意,规劝于他也就不难理解了。 但杨逸还有退路吗?而且走到这一步,他也不想再退了,历史功过由人评说吧! 当初唐太宗也曾行过废立之举,废的是他的父亲,而且杀了自己的兄长和弟弟,按说这应该是受万世唾骂之事,但事实上后世对唐太宗却是同声赞颂; 出现这种情形,无非是李世民用文治武功掩盖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于是人们相信,李世民登基是天命所归; 而再没有人会去想,若是登基的是他大哥李建成,大唐是不是会更加富强。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有!只是人们不愿再去想像这种可能,这或许也是成王败寇的另一种诠释吧! 杨逸不敢自比唐太宗,但他也不想做‘败寇’,事到如今只有继续往前走。 或许苏颂也意识到些什么,因此杨逸虽然答得干脆,但苏颂显然并不相信他真的就不参与,他抚着长须悠悠而叹,望向杨逸的目光也极为复杂。 “岳父大人,一切顺其自然吧!” “老夫今日所言,还望你能仔细想想,你还年轻,莫要因一时冲动而悔恨终生。” 晚上从苏府出来,杨逸不但没有因与苏颂的一席谈话而感到压抑,反而轻松了不少。 从苏颂片言只语间,可以隐隐推测到,苏颂在废立之事上已经想通,抱着的应该是一种顺其自然的心态; 他是尚书右丞,他的态度极为重要,如今只要他不强烈反对,一切就好办多了。 回程的马车上,铁蛋衙内玩着一个绣球,在车厢内侧爬来爬去,他九个月大了,越长相貌越像十三娘,这让杨逸非常不满,担心他将来脂粉气太重。 好在这小家伙非常好动,挺皮实的! 杨逸抓过他的绣球,往自己怀里一塞,然后装成熟睡的样子,铁蛋衙内可不管你睡不睡,发现有人陪他玩,咯咯笑两声,呼啦啦的爬过来,扯着杨逸的衣裳想站起来; 但车子在行进当中,稍稍一晃他又扑嗵一下坐下去,努力三四次都没能站起来后,他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望向十三娘,十三娘也立即别开脸不看他。 哇! 一声嘹亮的哭声响起,这小子扯开了嗓门使劲的嚎着,十三娘忍不住了,便要将他抱起,却被杨逸狠狠地瞪了一眼。 “官人!” “不行,不能向他妥协,一但让他依赖惯了,以后稍不如意必定就是哭闹!” “可是官人,大郎终究才几个月大,这是不是有些……” “几个月大的时候你说他不小,几岁的时候你一样会说他还小,娘子啊,这种心态要不得,古时孟母三迁,方有圣人出世,这小子可是杨家长子,将来若是被惯成败家仔,你这个做娘的……” “好啦,妾身不管就是,反正也轮不到妾身来管,妾身全当没这个儿子好了。”十三娘显然有些赌气,但总算是硬下心肠不去管哭闹的儿子了。 铁蛋衙内见哭闹这么久,仍是没人理会,慢慢哭声便小了下来,刚好这时候车子到家停了下来,杨逸俩人也不下车,就那么坐着; 铁蛋衙内停止了哭闹,再次扯着杨逸的衣裳爬起来,车子不晃了,他轻松就能站起,小手伸进杨逸鼓鼓的胸前,掏啊掏啊!最后把绣球掏了出来,带着一脸的眼泪咯咯直笑,那样子似乎很在成就感,旁边的十三娘也不禁含泪而笑。 杨逸一把将儿子抱起,连声夸奖道:“好样的,咱们家铁蛋就是利害,来,爹爹亲一个。” “官人,说了不许你叫大郎铁蛋,哼,你把妾身看成什么人了?” “咦,娘子何出此言?” “反正妾身不会下铁蛋。” “哈哈哈……” “你还笑!你不笑!” “嘶!娘子啊,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妾身是小女子,不是君子。” “是嘛,口说无凭,我得检查一下才能确定。” 杨大官人说着将自家铁蛋往车里一丢,便要临时客串一下妇科医生。 十三娘连儿子也不要了,一溜烟跑下车去……) p 第297章华山崩 嘉德元年十二月初二,天空如铅块一般灰沉沉的,不见一缕阳光,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路上行人几乎绝迹: 眼看天就要黑了,化阴县军驿的驿卒宋七郎缩着脖子,站在驿站门口跺了跺脚,伸头向外张望,除了飞扬的大雪,路上确实已看不到一个人影,连不远处巍峨的华山都只剩下一个灰蒙蒙的影子。 宋七郎正准备关门进去吃晚饭,突然从京兆府方向传来一串急躁的马蹄声,由于大风雪的缘故,等宋七郎听到蹄声时,一骑快马已离他不到十丈。 马上的骑士包裹在毛茸茸的狐皮大衣里。 宋七郎一看对方穿的不是信使服饰,顿时提高了警惕,快马冲到前面突然人立而起,长嘶一声喷出大口大口的热气; 宋七郎正想喝斥,突然看到马上的骑士伸出一块牙牌,上面赫然写着职方馆三个字。 来人正是职方馆派往西北的谍报人员李大风,他原是江湖豪强,因武功了得,为人机巧,被职方馆看中,并选为首批派往西夏的谍报人员。 李大风极为喜欢这份刺激的工作,由于表现突出,几个月时间里,他两度得到提拔,如今已经是职方馆河西组的负责人。 这次河西组取得了一个极大的突破,西夏卓愣和南军司都统军乞力刚在几个月前,受命率军攻打割据黑水镇燕军司的往利乞光,结果不但没没有剿灭往利乞光,反而败下阵来,损失颇为惨重; 梁太后大怒,重责乞力刚,将他降为副统军,乞力刚家人也被押到兴庆府,如同人质,对此他极为不满; 河西组针对他的情况,派人进行策反,如今乞力刚已同意归附大宋,但提出两个条件,一是救出他的家人,二是归附大宋后必须给他一将的领兵权。 这些河西组无法作主,只得将信息送往东京,请求朝廷定夺。 本来职方馆从京城到兰州的信鸽站已经初步建立起来,但这种大风雪天气,信鸽很容易出问题,如此重大的事情,李大风不敢大意,于是亲自出马,以最快的迅速将消息传入东京。 “立即给我换匹快马,还有热馒头!” 李大风显然不打算多留,跳下马来大声吩咐,驿卒宋七郎见了职方馆的牙牌,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按李大风说的去准备。 就在这时,驿馆里的战马纷纷嘶鸣起来,接着华山方向传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冬天也打雷?不会吧? 还未得李大风他们弄清是怎么回事,便感到地面开始晃动起来,李大风失声喊道:“地龙翻身!地龙翻身!” 驿馆里的十几个驿卒惊慌失措的跑出来,一个个脸色发白地乱叫着,地再又晃动了几下,把军驿的木架大门给晃倒了; 还好,很快一切便恢复了平静,李大风霍然望向华山,只见那边如同掀起了一场雪暴,翻涌不息。 李大风能这么快被提拔为河西组的负责人,并非幸至,他立即便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驿馆里抢出一匹战马,向十里外的华山疾冲而去叭 “华山崩?”杨逸惊声冉道。 马汉卿沉着地点头道:“大人,绝对不会错,河西组的李大风亲自到华山脚下察看过。” “这两个消息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还没有,消息是李大风从西京以信鸽发过来的。属下一得信鸽,第一时间就将消息送了过来。” “汉卿,华山山崩之事你先隐下,不必上报,地方官府过两天自会有奏报进京,你立马回去,传信让李大风速往河西,密切留意乞力刚动静,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大人,我明白。” “好,乞力刚愿意归附之事,就按正常程序报与许枢密和章相公他们吧,不必拖延。” “是!” 马汉卿离开后,杨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冷静,再冷静! 或许,有些事不必再等了! 杨逸前前后后思索一翻之后,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延春阁走去。当他再次从延春阁出来时,将近一年来暗中布置的一切,都将会在这一夜提前发动。 坤宁宫女官小菊亲到御膳房备了一桌宴席,茉莉和包毅、余兴、陆振这些人相继行动起来。 当夜,风雪停了,仍是寒气逼人,庆寿宫中却是一片融和,绍圣皇后、赵似、宋贵妃三人一同到庆寿宫向朱太妃请安。 晚宴上,皇宫自酿的女儿红让大家有些不胜酒力,绍圣皇后连忙提议换葡萄酒,小菊得了吩咐,带着殿中侍候的几个宫女前去取酒。 见朱太妃有些轻微的恍惚,刘皇后连忙关切地问道:“婆婆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难得你们今天都来了,老身心里高兴,多喝了两杯而已,不碍事儿!来,让老身抱抱孙儿。” 刘皇后将熟睡的赵捷送过去,朱太妃刚刚抱过孩子,刘皇后两滴清泪便滑落下来,凄然说道:“先帝驾崩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外间还有诸多风言风语,说媳妇对官家有谋害之心,婆婆啊!媳妇错了,当初不该把捷儿立为储君,媳妇恳求您来垂帘吧,把捷儿储君之位废了,媳妇情愿带着捷儿去巩县给先帝守陵……” 刘皇后一翻凄切的哭诉,听得人心里发酸,众人都不由得想起赵煦来…… 而就在此时,殿门外缓缓飘入一团金光,赵似、朱太妃、宋贵妃几人纷纷转头望去,赫然看到赵煦穿着一身赤色褒冕袍服,周身散发着金光,缓缓走进来…… 这诡异的一幕,刹那间看得朱太妃她们无不两眼圆睁,惊恐万状,特别是赵似,几乎吓昏过去,想叫又叫不出,喉咙仿佛被痰堵住了一般; 幸好赵煦并不走近,进殿两步后就停了下来,遥遥对上首的朱太妃一拜说道:“孩儿拜见母亲,母亲在上,十三哥性格柔弱,非人君之相,大宋江山社稷交给十三哥,恐非我大宋之福,孩儿便是魂归天上,也难安心。” 赵似瑟瑟发抖,便要跪将下去,赵煦身后的金光忽然大盛,耀得人眼前只剩下一团白光,瞬息之间,白光一闪,一切消失无踪,殿中再次暗了下来。 朱太妃忘记了害怕,将孙子往刘皇后怀里一塞,哭着冲到殿门,四处寻找,但风中除了一缕淡淡的松香味,哪里还有赵煦的影子! “儿啊!” 朱太妃长声唤儿,殿外静静寂寂,天上繁星点点…… 是夜,朱太妃领着赵似、辫皇后等人在宫中拜祭哲宗。 此事在第二天便引起了涛天巨澜,赵似正式在朝会上提再禅位。 此事来得太突然,朝中百官愕然不知所措,他们虽然不敢当堂驳斥赵煦显灵之说,但心里对此并不以为然,虽然有朱太妃、宋贵妃等人一同做见证,但大家还是半信半疑。 但事情并未到此而止,司天监少监沈清直的一翻言论,更是将整件事推向了另个; 按沈清直所说,据他观测所得,这几夜天象大异,什么九宫连珠,彗星袭月等等,并瓣言十日之内,必有日食、地震、或山崩这些异象发生。 沈清直的言论立即遭到了不少人的驳斥,甚至有人直接他妖言惑众,沈清直也不辩解,神情淡然。 朝会散去之后,政事堂再次召开执宰会议,具体商讨的内容外界不得而知,但大家都知道,必定与赵似在朝会上提出禅位的事情有关。 但京中的舆论早已沸腾,大批的中下层官员奔走串联,有些胆子大的官员,已经开始上书,引经据典纵论禅位的古例,对赵似自请禅位的行为大加赞颂。 日前朝堂被清洗得十分干净,诸如韩维和范纯仁这些有影响力的人,都已被贬或调离出京,中下层官员都真切地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可逆转,于是看清风向的官员纷纷上书。 然而大宋宗室乃有不少人跳出来,强烈反对禅位之事,有的人还暗指这是绍圣皇后的阴谋。 这是一场激烈的政治地震,大宋将要走向何方? 是夜,首相章惊请杨逸和蔡京过府,三人争论些什么,同样无人得知;二更时分杨逸出了首相府后,还分别前往李清臣、和苏颂府上。 整个东京经历了两天沉重如灌铅的压抑气氛之后,庆寿宫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陕西华州传来华山崩的奏报。 这份奏报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彻底把整个大宋朝堂激得摇摇欲坠。 人们再次想起了沈清直根据天象得出的预言,即便原本不信鬼神之人,也难以解释这种现象。 华山是五岳之一,和东岳泰山一样,这些山就象是中原大地的脊梁,在人们心目中是神圣的,前朝那些大有为之君一次次的举行盛大封禅大典,早以在人们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心里暗示。 现在华山竟然崩塌了,这难道不上天给出的明确暗示吗?上到朝廷百官,下到黎民百姓,无不忐忑难安。 就在这一天,赵似正式下了禅位诏书。 同日,原来驻守在京城外的刘武,按照朝廷诏令率一万西北军入卫京城。 礼部侍郎杨畏被擢拔为礼部尚书。 第298章禅位 …… 嘉德元年十二月初十,是日大吉。 经过礼部、太常寺等部门全力筹备,禅位大典于此日隆重举行。 朝廷百官、皇室亲王、勋爵外戚,各国使节,一个个峨冠博带,神情庄严,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列队进入皇宫。 朝霞漫天,宏大的宫殿群流金溢彩。 巍峨的金銮殿前,太常寺、教坊司上千乐工奏响礼乐,乐曲气势恢宏,跌宕起伏,低沉的鼓声,磅礴的大钟,让人荡气回肠的音符,回荡在金碧辉煌的汉家宫阙间,让人不由得想起了那首《故宫的记忆》。 琉璃瓦覆盖下的庄严大殿,大气而不失瑰丽的汉家服饰,金黄色的巨大华盖,汉白玉雕刻的台阶,威武雄壮的金瓜武士; 目光所及,耳边所闻,无不彰显了这个国度庄严瑰丽、如同史诗一般辉煌的底蕴。 在大气磅礴的礼乐声中,一身龙袍衰冕的赵似乘着巨大的龙辇,在金象虎豹嘶鸣声中缓缓而来。 赵似登殿,百官参拜。 然后由赵似自亲宣读禅位诏书,再由身穿凤冠霞帔的刘皇后引着刚能走路的赵捷,坐上龙椅。 在礼仪官的引领下,百官隆重参拜新皇。 礼毕,颁布新皇继位诏书,大赦天下! 改封赵似为楚王。晋封朱太妃为太皇太后,赵佶等晋封嗣王,赵宗汉等晋封亲王,绍圣皇后晋封为太后,继续由刘太后摄政。 章慎、苏颂晋封国公,开府仪同三司。李清臣、许将、蔡京几人也一并晋封国公,另文武百官各有封赏。 接着颁布改元诏书,定于明年改元文昌。 杨逸这次除了得到一些金银绸绢的赏赐之外,爵位官职上没什么变化。若从受益大小上去分析,绝对没有人想到这次禅位事件有他参与。 尘埃落定之后,他更是低调,包括西夏卓凹和南都统军气力刚内附之事他都没有再过问。 不过乞力刚的内附,确实给赵捷的登基增加一种喜庆的气氛,对禅位带来的朝局震动,也有一定的稳定作用同时再一次把朝野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西北。 冬至过后,东京城里各个街道口都搭起了彩棚,各种杂耍百戏纷纷上演,精彩纷呈; 沿街店铺的彩楼欢门都是装饰一新,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年货的采办,一连串节日礼品的准备,使得街上人流更加拥挤。 禅位是朝堂上的事谁来当皇帝至少目前对普通老百姓还看不出有什么影响热议了几天之后京城的百姓又恢复了往日平静而多彩的生活状态。 杨逸下朝回到家,家里也已张灯结彩,有了几分过年的气氛,见他回来,李湘弦连忙过来帮他换下朝服; 大宋的朝服是朱衣朱裳,内为白色罗中单,外束罗料大带,并有绯色罗料蔽膝身挂锦绶、玉佩、玉圳,下着白绫袜、黑皮履。 这种朝服样式统一,官职的高低以搭配的不同来区别。禅衣(中单)的有无以及锦绶图案的变化往往表明官职的高低。 着朝服时必戴进贤冠(是一种涂漆的梁冠帽)、貂蝉冠(又名“笼中”,是以藤丝编成形、上面涂漆的冠帽)、獬豸冠(属进贤冠一类)。 根据官员品级的不同,冠的梁数与装饰材料有异,进贤冠从宋初的五梁、三梁、二梁三等发展至元丰及政和后分七、六、五、四、三、二等六等。 第一等是七梁加貂蝉笼中,第二等是六梁不加中,以此类推,梁数越少,官职越小。冠上饰金、银、玳瑁、玉等,不同材料装饰的官品不同。 二是锦绶的花纹不同。锦绶是锦织而垂之于腰旁的装饰,花纹有天下乐晕、杂花晕、方胜官男、翠毛、簇四盘雕、黄狮子、方胜练鹊及御史所用的青荷莲等。朝服之锦绶共有19种之多,用作官品的区别。 同时衣带也是一种区别,太平兴国七年(982年)规定三品以上服玉带,四品以上服金带,五品、六品服银镀金带,七品以上未参官及内职武官服银带,八品、九品以上服里银带,余官服里银方团及犀牛角带,贡士及胥吏、工商、庶人服铁角带,恩赐者不在此倒。 官员上朝时还有簪白笔与持笏板的规定。簪白笔之制即在冠上簪以白笔,竹为笔干,裹以绯罗,用丝作毫,拓以银缕叶而插于冠后。 最初簪笔是为奏不法官吏之用,见到有不法者可以立即着笔奏告,到宋代已演变成七品以上文官的身份象征了。 笏板也是如此。绯袍高官用象牙笏,着绿袍的低级官员用槐木做笏板。笏板之形,宋初短而厚,至皇年间变得极大而薄,其形也由直而向后微曲。 还有就是鱼袋,鱼袋是在袋上用金、银饰为鱼形而佩在公服上,系挂在革带间而垂之于后,用以分别贵贱。 杨逸好歹立了不少功劳,因此也得赐金鱼袋。杨逸不把这些当一回事,李湘弦却是丝毫不敢马虎大意,朝服一下,她便找来熨斗,重新把朝服熨平整。 这时候的熨斗是铜做的,象个水瓢,里面放上燃烧的木炭,便可拿来熨衣裳了,杨逸见李湘弦操作娴熟,不禁好奇地问道:“仙儿,你竟也学过这个不成?” 李湘弦却是头也不敢抬,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只听她答道:“杨郎别打岔,你先歇着喝口茶,等妾身把衣裳熨好再说。” 杨逸呵呵一笑道:“仙儿,你也摆起谱来了?小心我打你屁股。” 李湘弦无奈,只得停下子解释道:“杨郎有所不知,这朝服是丝绸所制,稍一不小心就会烫坏了。” 杨逸看了看,那铜制的熨斗上加了火炭,温度过高,用于熨丝绸布料确如李湘弦所说,稍不小心就会把丝绸布料灼伤了。 他心思一动说道:“仙儿,这有何难,我跟你说,让人去定做个陶瓷熨斗,材质薄一点,上面开个小口,往里面注上热水,用这种熨斗来熨丝绸面料的衣裳,你便再也不用担心灼伤衣科了。” 李湘弦一点即通,欣喜地连连点头,还不忘跟他打趣道:“还是杨郎有办法,杨郎,难不成你也学过熨衣裳?” 杨逸高深莫测地笑道:“许多事情并不一定你去亲历,我曾经梦到过一位仙人,他告诉过我一句话。” “什么话?”李湘弦好奇地问道。 “仙人说:拥有苦难的人很多,但他们很少有人能使苦难具有价值,你需要做的,就是把他们的苦难据为己有,然后放到一个高度上去升华,你要记住,关键并不在于你是否亲历,而在手你是否用心体验。” “杨郎……”听了杨逸这翻话,李湘弦震动很大,愕然难语。 “这熨衣其实也是这个道理,我虽然没有亲自熨过衣裳,但我用心去体会了熨衣裳的艰难,我改进熨斗,这就是我用心体验之后的一种升华:哈哈哈,或许这将成为嘉德元年最伟大的发明,今后全大宋的女子都会感谢我,甚至很多人激动之下以身相许也说不定。” 杨大官人越吹越离谱,李湘弦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不禁俏生生地翻了个白眼。这时门外传来了十三娘的声音:“官人,谁又要对你以身相许啊?” 杨大官人唬了一跳,连忙上去扶她落坐,陪着笑脸说道:“娘子请坐,娘子您听错了,没人以身相许,绝对没有,官人我刚才正在和仙儿讨论熨斗的事情,仙儿才思泉涌,突然想到了用陶瓷来做熨斗,里面注上热水用来熨丝绸衣裳,便不会灼伤衣料,娘子你不是最喜欢这些吗,你先和仙儿探讨着,官人我还有事。” 杨大官人刚想趁机开溜,便听十三娘喊道:“官人慢着,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反了!反了!竟敢对俺用这种命令的语气,我非……—……留下不可。 杨大官人魂魄在向外飞奔,探出门槛的脚尖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他非常确定自己探出的是左脚,他恨这左脚,怎么就跟不上魂魄的速度呢? “不知娘子大人有何吩咐?” 十三娘也向他翻个白眼儿,不理他,转头去和李湘弦探讨熨斗去了。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杨大官人决家……—……老实等着。 俩位娇滴滴的美人儿就熨斗的改进,召开了一场学术研讨会,接着又召开了一个茶话会,其间还杂着服饰展示会,选美大赛什么的,看得杨大官人决定等下立即去研究老花眼镜。 终于,美丽的、妖邪的、骄傲的十三娘开始跟他说正事了。 “官人,婆婆今天跟妾身提起,说今年想回老家杭州过年,官人您看……—……—……” “娘子大人您的意思呢?” 其实杭州那边杨家没什么亲戚朋友,如今一家人都在京城,回不回老家过年杨逸倒不太在意。 “妾身能有什么意思?自然是一切听凭婆婆安排,妾身这么问,不过是想知道官人你能否抽身一同回去,官人你若是脱不开身,就由妾身陪婆婆回去也行。” “那不行,大过年的,一家分两地不好,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陪娘亲回趟杭州不成问题。” 老人家思念故乡,这是人之常情,杨逸没有多想,便决定趁年假之时陪杨氏回一趟杭州。 第300章东南第一州 汴水流。 泗水流。 流到瓜州古渡头。 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 恨悠悠。 恨到归对方始休。 月明人倚楼。 白居易这首《长相思》所说的汴水就是汴河,泗水是另—条平行于汴河的河流,最后也同样流入洪泽湖。 洪泽湖,顾名思义,你可以将它理解为因洪水形成的湖泽。确实,目前洪泽湖还只是—个个互不相连的小湖组成,还没有形成大片的湖面。 三十年后,也就是,团年,黄河改道,南徙经泗水在淮阴以下夺淮河下游河道入海,淮河失去入海水道,在吁贻以东潴水,原来的小湖才扩大为巨大的洪泽湖。 杨逸—行过了应天府—经洪泽湖—高邮—杨州,来到瓜州古渡头,在润州停留了两天。 第—天是和十三娘回家拜见她娘家的大哥—二哥—五—六哥,外加七大姑八大姨,不得不佩服老丈人苏颂,几十年间都快发展出—个民族来了; 人真多啊!杨大官人送礼送到吐血,他很怀疑老丈人能不能把所有的孙子名字都叫上来; 而且这还只是冰山—角,京城—福建还有不少呢。 看到了苏家人丁如此兴旺,而杨家现在还是独苗—根,杨氏又开始念叨十三娘她们了,还明着劝杨大官人赶紧和清娘圆房,人多力量大嘛。 十三娘她们理亏(这年头生不出孩子是女人的责任),—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只能等到了晚上,使出浑身解数在杨大官人身上榨取希望的种子。 第二天是去沈家的梦溪园作客,拜祭沈括,并将沈括的煌煌巨著《梦溪笔谈》借出,杨逸准备将此书带回杭州(杭州的印刷技术目前世界第—),自己出资请最好的刻印作坊印它—两万份,半送半卖造福百姓。 与《梦溪笔谈》—同付印的,还将有另外—本书,便是十三娘这几年来跟随在杨逸身边收集整理的笔稿,涉及医学—农业—器械—航海等方方面面的知识; 例如外科手术—败血症防治—农作物嫁接—水稻抛秧技术—工程器械的制作—航海用的六分仪等等,其中还收录了杨逸和清娘的诗词,并将此书命名为《晴清笔谈》。 之所以决定把杨逸和清娘的诗词也收录进去,是为了借助杨逸和清娘的名声,增加《晴清笔谈》的销售量; 时下人们对百科类的书籍还不太感兴趣,加进杨逸和清娘的诗词便不同了,读书人必定抢着买,这无形中就加大了科普再,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些知识。 这每—项技术—但得到推广,都会给大宋带来巨大的好处,拿最简单的水稻抛秧技术来说,若是插秧的话,—个人弯腰苦干几天才能插—亩田,若是使用抛秧,—个人半天—最多—天便能轻松抛完—亩秧,这就大大节省了人力,而且增强了秧苗的生长能力。 当然要想让百姓立即相信这些技术不可能,杨家在杭州也有田地,杨逸打算便在自家田间作试验,让百姓看到效果后,再让官府加以推广,以促进大宋的农业生产。 停停走走,终于在年前两天回到了杭州。 此时的杭州,作为东南第—大州,已提前进入了节日的狂欢,繁华程度并不亚于京城,各个酒楼商铺全部装饰—新,迎接新年。 入城之后,清娘的眼睛就看花了,那些酒楼茶肆名称有雅致的,如思堂春—兰陵—蓝桥风月—齐云清露等等; 也有以怪异恐怖的名称来吸引顾客的,如有名的王妈妈家开的茶肆就叫作“—窟鬼”茶楼。 确实是创意无限,极为吸引人眼球。 为了满足清娘,杨逸干脆让母亲杨氏她们先回去,自己带着清娘和李湘弦漫游—翻再回家。 街上人潮摩肩接踵,各种杂耍百戏比比皆是,那些演“抱锣装鬼”的伎人,穿着青帖金花短后衣服,帖金皂裤,赤脚携大铜锣,装成厉鬼,踏舞步而进退。 还有动人心魄的“武舞”:—人舞大旗,—人翻筋斗;人在旗中扑,旗在人中卷。 “狮豹蛮牌”又是另—种格调:许多挥舞木刀枪持兽面盾牌的健儿击刺打斗,在乐队奏出的“蛮牌令”中,他们变化阵势,两两对舞…… 尤其是像鱼跳刀小使唤蜂蝶—追呼蝼蚁这样的绝技,在东京是热门的观赏节目,在杭州同样可看到这样精彩的表演,引得百姓喝彩如微,声嚣天外。 鱼跳刀门,就是伎人立于鱼缸前,只要用声音指引,缸里的鲤鱼便会高高跃出「展翅冇水印」水面,跃过刀门。 这样的杂技是长期训练而成,并非幻术,象训练舞鳌,就是把地烧热,把鳌放在地上,忽然拍巳掌指令它跳梁,久而久之,鳌就形成—种条件反射,即便地不热了,只要听到伎人同—节奏的掌声,—样会跳梁。大概鱼跳刀门和训练舞鳌的方法近似吧。 为节日增加喜庆气氛的更少不了青楼妓馆,姑娘们细抹头面,盛装打扮,莺莺燕燕于楼前空地演乐歌舞,—来可以吸引客人,增加自己的知名度,二来也可融入民间,与普通百姓—同享受节日的喜庆。 杭州的烟花业不比京城差多少,从上—下抱剑营—漆器墙—沙皮巷—清河坊—融和坊—荐桥—新街—后市街,到金波桥等两河以至瓦市,有三十六条花柳巷; 苏东坡在杭州做知州时,—次能集「展翅冇水印」合上千妓女出游,便是因为杭州有繁盛的烟花业作为支撑。 三人走走看看,累了就在街边吃点茶糕饮食,小腊茶—七宝擂茶—葱茶应有尽有; 豆腐羹—熬螺蛳—灌浆馒头—鹅鸭包子—槐芽温淘—云英面,从几文钱—样到几百贯—样的饮食,任君选择。 后市街的‘贺家酥’—个就卖五百贯,相当于十五万元—个糕点,能把穷光蛋吓成偏瘫。 这些东西之所以卖这么贵,美味肯定是不用说了,其制作也极为精细。 贺家酥是贺家的不传之秘,别人不知其制法,但从“云英面”制作的精细复杂便可略见—斑。 云英面的制作方法是:将藕—莲—菱—芋—鸡头—荸荠—慈菇—百合,混在—起,选择净肉,烂蒸。用风吹晾—会儿,在石臼中捣得非常细,再加上四川产的糖和蜜,蒸熟,然后再入臼中捣,使糖—蜜和各种原料拌均匀,再取出来,作—团,等冷了变硬,再用干净的刀随便切着吃。 三人在城里游玩了半天,其间还到杨逸的漆器铺子坐了坐,杨家在杭州的严业都由原来的两个伙记宋小安和唐贵子管着,由于不缺资金,铺子比以前扩大了不少。 到黄副时,杨逸才带着清娘和李湘弦出西门回家,去年老管家李贵回杭州,把杨家原来的宅子扩建,原来那个小院落虽然保留着,却成了大宅里的—个小院; 新宅子极为精雅,临湖而筑,高梁碧瓦马头墙,亭阁水榭映湖光,整个大院占地二十多亩,典型的—座江南再林式建筑。 这年头的人乡土观念很强烈,讲究落叶归根,—但发达之后,不管暂时回不回家住,都会在家乡建宅置产,杨氏也不例外,她让李贵回来修建老宅可以理解。 但这精雅的新宅却让杨大官人很是郁闷,要是只有原来那—个小院多好啊! 也不用分房住了,反正楼上楼下就两个房间! —个俺娘的,—个俺的。 到时十三娘—李湘弦—茗儿—清嫩……呃,清娘算了,让她先跟俺娘睡,余下的全部大被同眠,想想就让人…… 挨千刀的李贵!没事扩建什么宅子,钱多了烧的啊?俺辛辛苦苦赚钱,容易嘛我? “娘,这新扩建的屋子,不是要重新入火后才能入住吗?”杨大官人还有些不死心。 “这事用不着你来操心,该做的你李叔全办妥了,我儿但可安心住下。”杨氏的目光很慈祥。 杨大官人却不禁暗叹,唉!看来就不是真母子啊,没点心灵相通,—点都不了解俺的苦衷。 当然,若是杨氏真了解了他的‘苦衷”也不知道会不会找扫帚揍他—顿。 十三娘先回来,已经去看过原来的小院,精明如她,隐约便猜到了杨大官人的意图,脸上的笑容柔婉无比。 杨大官人以自己十点零的视力发誓,他分明看到了十三娘袖口的绣花针—闪而没。 根据杨大官人考证,以前十三娘在娘儿做女儿时,向来不碰绣花针,如今发现绣花针特别的妙用之后,她玩起绣花针来已经是大宋第—,天上人间第二。她谦虚地把第—让给了天上的织女。 杨大官人心中凛然,连忙让茗儿帮着更衣装扮,出门接客去了。 别误会,杨家开的不是青楼,他接的客人都是左邻右舍的访客,常言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现在杨逸发达了,回到家乡,大家自然是争相锦上添花。 世情皆如此,杨逸也不计较以前他们的种种作为,凡是登门的,都——以礼相待,热情招呼。 他的不计前嫌,反而让—些以前欺负过杨氏母子的人感觉很惭愧。 第301章山外青山楼外楼 可以说,从杨逸到家之日算起,前来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第二天钱塘知县蒙兆年、和杭州知州陆惜禹相继登门,请他游湖。 杨家便在湖边,这倒方便。 江南对大宋太过重要,因此新党对江南的经营十分用心,两浙路的经略安抚使、提刑使、转运使都换人了; 此刻的杭州于大宋而言,就相当后世的上海之于中国。杭州的粮食、丝织、瓷器、酿酒、刻印、造船等等,在整个大宋占有举足轻重的分量,同时杭州还是大宋最大的对外贸易港。之一,海上贸易极为发达。 蒙兆年和陆惜禹能留任,是因为他们对新政表示了合作,否则绝对不可能留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年关之际,虽然不是最好的游湖季节,但湖上同样是画舫如织; 那些官宦豪富,贵家弟子携盛装丽人、青楼名妓游湖,管弦丝竹盈耳,蹁跹的舞影,无羁的畅笑通宵达旦,何曾管过什么季节? 便如当初钱塘名妓苏小小一般,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西湖永远就是这般波光潋滟的模样,冬看断桥残雪,春听柳浪闻莺,秋赏平湖秋月,不曾有过一时寂寞。 众人自钱塘门循湖而行,到白堤,陆惜禹找来一艘大画舫就在这里等着,既然是游湖,陆惜禹他们自然少不得把卓子桂也请来; 一同游湖的还有杭州学政钱淡,包括李逸和卓子桂过去的一些同窗如唐德全等,甚至连号称杭州四大才子的杨时隐、钱穆等人也在,当然,他们现在不敢再自称杭州四大才子了。 而不可或缺的,自然还有杭州城里的那些名妓如袁忆君、吴娇儿、李奴奴,个个色艺不凡,无不是杭州城是名声最响的名妓。 有她们点缀其间,鼓之以琴瑟娱之以歌舞,引之以玉……盏,才能让气氛更加融洽。 杨大官人照例会把清娘带上,因为清娘喜欢这种文化氛围浓厚的文人聚会,而杨大官人自己也没打算干什么坏事,带上清娘无妨。 和唐德全以及杭州四大才子之间的恩恩怨怨,杨逸一笑置之,还主动和他们打了招呼以免去他们的尴尬; 他身份不同往日若再和这些人斤斤计较往日的那些鸡零狗碎怕是自己都会鄙视自乙 画舫很大,四面垂幔半卷,人坐舫中如卧清波,中间泥红小火炉上已略好佳肴,醇酒斟满了玉瓯; 欢乃一声,画舫滑离堤岸,笙歌遂起,漫舞随来气氛也变得轻松而热烈,游上寒风吹不散; 船刚行出不远,清娘就禁不住好奇地问道:“杨大哥这便是断桥吗?好生奇怪,这桥并不见断开啊?” 杨逸听了不禁呵呵而笑,其实不怪清娘,相信许多没有到过西湖的人,光听桥名,都以为断桥是断开的; 他轻声解释道:“清娘,是这样,每当瑞雪初霁,站在那边的宝石山上向南眺望,西湖银妆素裹,白堤横亘雪柳霜桃,断桥的石桥拱面无遮无拦,在阳光下冰雪消融,露出了斑驳的桥栏,桥的两端还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依稀可辩的石桥身似隐似现,而涵洞中的白雪奕奕生光,和桥面的灰褐色形成反差,远望时似断非断,故称断桥。” 清娘听了很是向往,可惜今冬杭州虽然下过雪,但如今雪早融尽,无缘得赏断桥残雪的美景,只能等来日看看是否再有瑞雪了。 杨逸虽然和陆惜禹一样同是四品官,但此四品和彼四品相差就大了,一个是地方知州,一个是天子近臣。所以,杨大学士还是被推到了上首。 有歌有舞,自然就得有诗有酒,陆惜禹举杯请酒,恭敬地说道:“杨学士乃是杭州之骄傲,文能定国,武能安邦,今次朝廷为天下计,大力裁撤冗兵,想来定是少不得杨学士谋划……” “陆大人过奖了,莫说定国安邦非我所能,便是裁军之事,我也只是听令行事而已啊!”杨逸立即抢断并澄清,什么武能定国,文能安邦的,这种高帽最好别乱戴啊! “杨学士太谦虚了,太谦虚了!”陆惜禹作为官场老油条,立即看出杨逸对之前的话不感冒,连忙转换话题道,“杨学士劳苦功高,难得回乡安享片刻清闲,再以国事扰烦杨学士确为不妥,这样吧,咱们今日只论诗词文章,如何?” 这一提议立即得到杨时隐等人的热烈呼应,袁忆君这几位名妓也罢去歌舞,只留一片淡雅的琴声,然后一个个带着香风甜笑,纷纷入桌侍酒,只是见杨逸带着人美如诗的清娘在身边,才不好多往他身边凑。 一杯醇酒诗一首,杨时隐、钱穆、唐德全等人轮流吟诵自己的得意之作,大都是以西湖为题材: 湖上清波澹荡,画船不时交错而过,传来一片清歌畅笑,他们所作的诗词倒也都应景,只是没什么出彩之外。 陆惜禹让杨逸对众人的诗作点评了一翻,杨逸推却不过,只得略加点评。 其间袁忆君趁着替他斟酒的机会,终是坐到杨逸身边,她姿颜绝色,娇媚动人,一袭白裘貂衣,衬得一张娇靥如花欲放,淡淡幽香闻之欲醉,声音清脆婉转如出谷黄莺。 陆惜禹等杨逸点评完,才含笑说道:“杨学士才名满天下,陆某不才,也凑首劣诗,只当抛砖引玉,还望杨学士指教。 “陆大人过谦了,您有大作,我等只有洗耳恭听的分,还请陆大人快快诵来。” 陆惜禹倒也不矫情,饮罢吟诵道: 湖气冷如冰。 月光淡于雪。 肯弃与三潭。 杭人不看月。 好!大家齐声喝彩,杨逸对袁忆君笑道:“忆君姑娘,陆知州出此佳作,我本该敬酒三杯以表钦佩之意但我这种鲁男子前去敬酒,只怕陆知州嫌弃,不如这样,便请忆君姑娘这等美人儿去敬想必陆知州定然愿意,哈哈哈!” 袁忆君嫣然一笑答道:“杨学士龙璋凤姿,才绝天下,岂是等闲的鲁男子,不过杨学士有命,奴家自然是乐于效其劳,且陆知州如此佳作,也确实值得奴等敬之。” “说什么凤璋凤姿想当年我可是杭州有名的浪荡子没准忆君姑娘当初还在背后鄙视过我呢哈哈哈!” 袁忆君一边给陆惜禹敬酒,一边连道不敢,陆惜禹也哈哈笑道“杨学士此言差矣,人不风流枉少年,想当初,苏大学士在杭州,还不是闲来携美畅游,此乃文人之韵事杨学士谓之为浪荡子,殊为不妥,殊为不妥啊!” 一旁的李奴奴接过话头笑道:“陆知州莫上了杨学士的当杨学士左右而言他,只怕是不想让众人听他的佳作哩。” 陆惜禹似乎恍然大悟,立即笑道“对对对,还是奴奴姑娘细心,想必大家与我一样,都是期盼已久,杨学士请!” 杨逸确实有那个意思,被李奴奴一语道破,他不禁一捏美人儿的下巳,佯瞪了她一眼说道:“就你机巧,等下我要是被罚酒,你可要陪着我喝!” “奴家求之不得。”李奴奴倒是坦白,引得大家一阵大笑。 杨大学士装模作样地摆了摆谱,众人不禁屏住呼吸等着,毕竟他的名声实在太响了。杨大学士望着一湖山水,长饮了一杯,洒脱地吟道: 山外青山楼外楼。 楼外白云绕轻舟。 莫道瑶台多绝色。 人间西子更风流。 淡定!淡定!这是冬天,不会打雷。话虽如此,杨大学士还是不禁抬头看了看天!很好,确定不会打雷了,长舒一。气! 众人愣了愣,随即暴出一片热烈的喝彩声,杨大学士就是杨大学士,果然是出手不凡,这诗由静处下笔,让人仿佛立于高处眺望杭州,把东南第一州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可有谁知道杨大学士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一首爱国诗被他改成了这样,幸好时人不知,否则换来的恐怕不是高声喝彩,而是无数的砖头。 当然了,历夹已不是原来的历史,汴州大概也不会再沦陷,林升也未必再有‘直把杭件当汴州’的感慨不是? 杨大学士自我安慰一翻后,为了转移众人视线,喝了袁忆君、李奴奴的敬酒,便说道:“方才只是一时戏作,让大家见笑了,不过各位想听佳作也不难,清娘,该你了!” 一船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望向清娘,纷纷叫好,如今谁不知道杨家有一才女,才绝一时,可以说大家对清娘的期盼犹甚,纷纷表示洗耳恭听。 好在清娘见惯了大场面,并不因此怯场,她人淡如菊,风韵如诗,向大家谦虚几句,便也宛然吟诵道: 天接云涛连晓雾。 星河欲转千帆舞; 彷佛梦魂归帝所。 闻天语。 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 学诗漫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 风休住。 蓬舟吹取三山去。 清娘这曲《渔家傲》诵来,连杨逸都惊诧不已,因为这词和她以往的婉约之风迥然不同,即有苏东坡那种豪放大气的意韵,又有李太白那种神仙中人的飘逸、不沾凡俗的风骨,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杨逸也不禁连连叫好,别人就更别提了,小姑娘倒是显得很淡定,似乎宠辱不惊,杨逸可不管她惊不惊,高兴之余亲自斟酒敬了她三杯,把她灌得满脸红霉,梨窝嫣然。 袁忆君当即调琴配曲,把杨大学士的诗和清娘的词化作动人的歌声; 附近画舫的欢声畅笑不由得静下来,许多画舫慢慢靠过来,人人侧耳倾听,一曲唱罢,满湖喝彩声。 第302章杨家的女科学家 …… 这冬春之交,正是踏雪寻梅最好的季节,而杭州附近最理想的赏梅之处,非孤山不可。 孤山位于西湖西北角,东接白堤,西连西冷桥,四面环水,—山独特,形如牛卧水,浮在碧波萦绕之中,它因位于西湖的里湖和外湖之间,故名孤山。 数十年前,大宋最有名的隐士林和静就在此隐居,种梅养鹤,使孤山更是名闻遐迩。 到杨逸他们弃船上岸,登上孤山赏梅之时,后面自发地跟来许多士子佳人,他们都是为清娘那首《渔家傲》感动的人,当然,杨大学士篡改的山外青山楼外楼也大受好评。 这年代人们对文化的追捧,丝毫不亚于后世那些追星族,对文人的崇拜达到了盲目的程度; 再偏僻的乡野,再荒芜的角落,只要有文化符号释放出来,人们都会细心的呵护,发自内心的崇拜,便是终生大字不识—个的老农也不例外。 这种群体趋向心里的形成,是华夏民族之大幸。 正是有了这种对文化的集体崇拜心里,使文化得到了群体性的呵护; 正是有了这种适合文化成长的社会土壤,才孕育出华夏无比灿烂的文明。 李白即便身无分文,—样能遍游天下,他自身释放出来的强大的文化符号,能让汪伦之类的普通人迎出百里,只为—睹文化的风采。 苏东坡哪怕被流放了,士庶—样争相与之从游,倍加呵护,这都是文化的力量。 象李白—苏轼,哪怕他们没有太多可圈可点的政绩,但他们自身的文化素养,那瑰丽的诗词,就是对华夏民族做出了最大的贡献。 到了孤山之上,杨神隐等人提议咏梅。 杨逸哈哈—笑道:“我家清娘说得好,世人作梅词,下笔便俗,唯有和静先生这样的世外之人,方配咏梅啊!” 这个见解让大家又不禁高看了清娘—眼,数十年前隐居孤山之上的林和静,以梅为妻,以鹤为子,飘逸如神仙中人。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副。”这两句诗把梅花的清幽香逸刻画得淋漓尽致。 有了这样的千古绝唱,世人再作咏梅词都被视同嚼蜡,何况是来孤山咏梅,不怕遗笑千年你就来! “杨大哥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瓣……”清娘寻隙小声询问。 “清娘,你心里难道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清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清娘,有些话不用你说,因为,我—直驻在你心里。” 这话—下子又把少女感动得薄雾蒙蒙,杨大学士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邪恶了! 赏遍孤山梅,再游灵隐寺。身后跟随的红男绿女越来越多,云髻香影,莺声燕语,恍若阳春归来早。 杨逸突然有些理解苏东坡了,世人常传他—次邀得上千女妓出游,看来未必都是苏东坡邀来的,只怕更多的人是心慕苏东坡的大名,自发的跟随同游,希望—睹苏大学士的风采,才形成了上千人同游的盛大场面。 眼看从游之人越来越多,杨大学士念及家中十三娘绣花针上的功夫—已经超越东方不败,很快便决定撤退,来日方长嘛! 回到家,幸好家里的十三娘不是在玩绣花针,而是在摆弄秧盘,没办法,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抛秧的技术—经杨大学士提出,十三娘就被深深的触动,但抛秧技术别的都容易操作,唯独是秧盘的制作有些难度,后世的秧盘都是塑料制品,轻便实用,惠而不贵; 但眼下不可能弄出塑料制品,若是秧盘的制作成本过高,—定会制约这项技术的推广,试想,百姓种田—年收成若是还不够买秧盘,鬼才会去玩抛秧呢。 如何节约秧盘的成本,以便大力推广抛秧技术,这项伟大的研究自然就落在了杨家的女科学家苏晴同志身上。 十三娘最先的设想是在木板上钻洞,再漆上洞油以增加耐用性,这种方法百姓家自己就能制作,杨逸看了看她让工匠制作出来的秧盘,确实不错,完全可以投入使用。 但细算来这也不太合算,主要是年年损耗大量木头,对环境破坏太大了,杨大学士可是绿色环保人士。 “官人,那你说怎么办?”自己的方案被否定之后,杨家的科学女狂人语气略带不满 我可是文人,是大文人,刚刚还成功作……呃!改了—首诗,你得充分的尊重我,不能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杨大学士在心里呼吁,希望十三娘不要忘了华夏百姓的本色。 “娘子啊,这个不急,明天便是除夕了,咱们先好好过完除夕再说。”杨大学士—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于是使出了拖刀诀。 十三娘白了他—眼,还想继续钻研,杨逸牵过她的手,手有些冰凉,于是捂在自己的手心里,—边轻搓—边吹热气: 十三娘有些感动,看他的目光—下子变得很柔和。待到杨逸把她拉往后院去,她也没有再反抗。 杨家的这栋宅子临湖而建,李贵请来高人设计,除了前面的正屋外,后院则不再讲求对称,而是在精雅上下功夫,曲径回廊,墙边栽竹,门掩芭蕉,垂花门—转,或从漏窗看去,往往又是—翻天地,处处透着诗情画意,十三娘她们都很喜欢,只有杨大学士不满意。 “官人,您似乎不太喜欢这新宅子。”十三娘温婉的语调中隐含着别样的意味。 “娘子误会了,娘子喜欢的,就是官人我喜欢的。”杨大学士—听她似乎有升堂问案的意思,连忙摘下廊外伸来的—枝红梅,仔细插在她的香鬓上。 十三娘静静地看了他—会儿,然后靠到他怀里轻声说道:“官人在外,向来是好强争胜,铁骨铮铮,在家里却刚好相反,妾身知道,官人这是让着妾身—宠着妾身,妾身心里很感动,只是官人大可不必如此委曲自己……” “不不不!娘子言过其实了,我—点都不委曲。” “官人你听我把话说完,婆婆时常念叨杨家人丁稀少,其实妾身心里也着急,仙儿侍奉官人也有半年了,肚子也没见有动静,杨家如今就雾儿—根独苗,终究不是兴旺景象,琴操姑娘的事妾身也有所耳闻,官人若是因顾虑妾身的感受,你就放心上玲珑山去吧!” 其实杨逸也清楚,十三娘承受了很大的压力,韩碧儿和李湘弦肚子都不见动静,唯独她生下了—个儿子,别人—定会说她善妒,独霸夫君; 杨逸轻抚着她的香肩安慰道:“娘子也不要心存顾虑,碧儿她们其实都还年轻,—时怀不上身孕很正常,这跟你没有丝毫关系……” 正说到这,对面的花厅里忽然传出杯盏落地的声音,还有杨氏的惊呼。 夫妻俩心中—紧,连忙绕过中间的小池跑向对面的花厅。 原来是杨氏抱着孙子坐在桌边喝茶,小家伙不安份,小手摇晃间把桌上的茶杯掀落桌下。 杨氏正检查完他的小手,确定没有被烫伤,这才心有余悸地直念阿弥陀佛。 铁蛋衙内丝毫没有做错事的内疚感,见爹娘飞—般跑进厅来,他还兴奋地在杨氏怀里蹦个不停,咯咯直笑。 “乖孙儿啊,以后可不许淘气,万—烫伤了你可怎生得了!”杨氏捏捏孙子的小脸蛋,满是宠溺之色。 “娘,你没被烫着吧?”杨逸和车三娘同声问道。 “娘没事,倒是大伙以后喝茶得小心些才行,这小淘气越来越皮了,稍不小心他就把茶杯掀翻了。”杨氏说到这,又满脸含笑的捏捏小家伙,才接着说道。“乖孙儿啊,可不要学你爹,当初你爹爹可没少让人操心……” 杨逸听了这话,差点变成自由落体。 有这么教孙子的吗?你这么教,我这做爹的以后还怎么教?都没脸再对孩子了这是! 算子,不跟妇女—般见识。 十三娘吩咐丫环把碎茶杯扫去,杨逸见了突然喊道:“等等!” 大家的目光顿时奇怪地望向他。 “扫吧!扫吧!扫干净点。” “官人,您怎么了?”十三娘终于忍不住好奇心。 杨逸打了个响指说道:“娘子,秧盘。” “这和秧盘有何关系?” “娘子,你想想,若是用淘瓦制作秧盘,是不是更实际—些?” 十三娘认真地想了想,很快摇头说道:“官人,用陶土制作秧盘,即便是最粗陋的作工,恐怕也比用木板贵,百姓未必肯用。” 杨逸笑道:“娘子你想想,就算陶瓦贵—些,但只要小心使用,少打碎,用多少年都不成问题,木板则不行,制作再好,三两年恐怕就朽了。娘子你算算,使用寿命延长了,不就等于是成本降低了吗?哪怕百姓无力—次足量购买,但可以年年添制—些。 十三娘豁然开朗,连连点头道:“官人说得是,妾身这就让人到瓷窑去,让人烧制—些试试,这样也好确定成本,而且尺寸大小,也要做成品才好考量。” “十三娘,你这是做什么?明日就是除夕了,你还要往外跑?不行!不行!”杨氏忍不住插话道。 “娘,媳妇只是吩咐人去办,不用自己去的。” “这还差不多。” 第303章除夕夜语 玲珑山在杭州西面的临安县境内,山不大,但很精致,大概这也是人们把它叫做玲珑山的原因。 杨逸一个人牵马上山,山间苍松翠柏郁郁葱葱,蜿蜒的山道曲径通幽; 建于唐末的卧龙寺就掩映于松柏下,历经了两百年风风雨雨,寺墙上青苔斑斑驳驳,寺门处残雪已消,落叶未扫,处处给人一种时光久远之感。 杨逸牵着马儿在寺门口伫立许久,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寺内香烟缭绕,静谧幽深,琴操这才情绝艳的世之红颜,便是在这清冷的古刹中,清灯黄卷度过了这多年吗? 杨逸徘徊良久,一个女尼出来合什问礼:“施主在此迟疑不定,敢问施主因何而来?” 杨逸点了点头,将马拴好,进寺焚了一柱香,这才问道:“请问大师,琴操姑娘在否?” 那女尼再度合什答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言,琴操姑娘确实在我卧龙寺中修行,但向来不见外客,施主若是来寻访琴操姑娘,那施主请回吧!” “麻烦大师帮传个话给琴操姑娘,就说杨逸求见。” 那女尼不觉抬头看了看他,显然,杨逸这个名字她不是第一次听到; 她又低诵了一声佛号,低头说道:“不知杨学士当面,贫尼失礼了。杨学士要寻琴操姑娘,出寺门请往卧龙潭行走,若是有缘,当能遇上。” 再度踏上蜿蜒的山间小道,山道临水,松针铺路,这严冬之际,入眼冬一片山寒水瘦,转过一方岩壁,风中隐隐传来一串空寂的琴声; 琴声所奏,正是杨逸曾经哼唱过的那曲伽蓝雨,悠悠的琴声中,一片松枝上的残雪飘落,簌簌如人语: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有几本,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屠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痛直奔一盏残灯倾爆的山门。容我再等,历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杨逸站在山道上望下去,浮着薄冰的潭水边,一个凉亭,一张琴,一个单薄的身影,背对着这边,面向静寂的空潭轻抚琴弦,寒风拂动她那素色的衣裙,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 今天是除夕,万家团聚,这个孤单的身影却一个人对着这空山冷水,漠漠抚琴,杨逸几乎不忍再看。 他沿着山道轻轻走下去,刚走到亭边,亭中的人儿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气息,琴声忽然乱了,随即停了下来。 她就那样坐着,不敢转身,仿佛害怕一转身看到的只是寂寂的山影。 杨逸缓缓走到她身边,坐下,如同前世就伯好在此相候的一对恋人; 俩人静坐着,杨逸拥过她那消瘦的香肩,琴操没有挣扎,两行清泪却像断线的珍珠,噗噗直掉。 他轻轻捧起那张脸,抹去腮边的泪水,柔声说道:“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是我凋零的心……” 琴操听了眼泪又不住的往外涌,杨逸一边帮她擦泪,一边含笑说道:“好了,别哭了,我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避开我,我只知道,我来晚了。” “只缘感君: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琴操忽然泣不成声地说道,然后紧紧地抱住他,哭得撕心裂肺,柔肠寸断。 谁知道这十四字之中包含了多少心酸,荒芜了多少光阴? 杨逸拍了拍她的香肩说道:“今日是除夕,咱们回家!” 琴操除了六张琴,别的什么也没带,下到临安县城时,城中已是爆竹声声,处处是过节的喜庆,和玲珑山上的寂寥相比,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杨逸怕她衣衫单薄,骑马会冻着,特意进县城给她买了两张貂裘,将她脑袋都裹了起来,然后驰马回杭州。 家里人早已等着,琴操曾在杨家住过一段时间,和杨氏相处得极为投缘,但和十三娘几人却是初次相见,少不得一翻见礼。 十三娘热情相待,让琴操忐忑之意淡了一些; 俩人分别去洗了个热水澡,驱除去身上的寒意。 回到暖融融的厅中时,炉上肴香酒暖,堂上鹤图高挂,杨氏满脸喜色地坐于上首,多一个儿媳妇,就意味着多一份添别……的希望,她那点心思毫不掩饰,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一家人围着炉子,年夜饭正式开始。 首先是要喝屠苏酒,屠苏酒其配方为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中龘药入酒中浸制而成,这种药酒具有益气温阳,被祜风散寒,避除疫疡之邪的功效,据传是唐代名医孙思邈所制; 孙思邈每年腊月,总是要分送给众邻乡亲一包药,告诉大有以药泡酒,除夕进饮,可以预防瘟疫。 经过几百年相传,饮屠苏酒便成了过年的风俗,家家户户必喝。 一般的酒通常都是由长者先喝,但屠苏酒却刚好相反,按习俗要由家中年龄最小的人先喝。 杨家最小的还能有谁,铁蛋衙内呗。 葡萄酒有点甜,小家伙喝得津津有味,但对屠苏酒却不感冒; 杨氏一脸慈爱的拿酒喂他,这小龘子鼻子比狗还灵,一闻到屠苏酒呛人的酒味,立即紧闭小嘴,坚持不喝,一对小手还用力地推开杯子。 “哎哟,小祖宗矣!来喝一口,就一口。”杨氏连声哄着宝贝孙子。 杨大官人看不下去了,哼哼道:“娘,这小龘子都成小祖宗了,那我是什么?” 杨氏又好笑又好气,停手说道:“你是大祖宗行了吧,娘为你操的心还少吗?睿儿才多大,你就想扮严父了?” “娘,我这当爹的本来就是严父,不用扮,倒是娘亲你才是临时抱佛脚。” “你这什么话,为娘怎么就成临时抱佛脚了?” “娘,你想想,平时我喂他酒喝,就是想锻炼他的酒量,你却恨不得拿扫帚打我,好了,你这临时抱佛脚,这小龘子会喝吗?” “你倒有理了你?你你你微杨氏你了几声,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十三娘她们早就憋疼了肚子,杨氏一笑,个个笑得眼泪满眶,便是刚到家的琴操也不例外。 杨大官人肚子有点饿,眼看一桌的菜却无法下筷,于是热心地提出建议:“娘,喝这屠苏酒,有个意思就行了,睿儿还小,哪里真能喝下去,这样,用筷子沾一滴抹到他唇上,便当是他喝了。” “这话还差不多。”杨氏欣然照办。 “清娘,该谁了?” 清娘穿着崭新的裘衣,毛茸茸的领子衬得她的小脸蛋白里透红,她左看右看,结果还是失望,只得吐吐小舌头,接过屠苏酒一饮而尽,然后轻灵地重倒了一杯,在杨大官人的催促下,一个二个纷纷喝下,终于开始用餐了。 琴操多少还有些放不开,十三娘先为他挟了菜,她连忙要起身道谢; 杨逸轻轻按住她肩头说道:“琴儿,知道什么是家吗?家不是房子,而是一种亲情,一家人客气来客气去,亲情也就谈了。你若是过意不去,大可帮十娘也回挟一块,最好是鸡屁股,十三娘最喜欢吃这个。” 十三娘和他各坐栖氏一边,杨氏就象一道军事缓冲区,有她在,安全!什么兰花指呀,绣花针呀,都是浮云!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个年夜饭,接着还要守岁。 门外北风呼呼地吹着,这样的寒夜,要守岁可不好挨。 大家先是玩猜枚,一个铜钱在桌上旋转,转来转去大家很快就眼花了,接着玩投壶,李湘弦技术最好,赢得清娘她们都快倾家荡产了。 “杨大哥,你来给大家说故事吧?”清娘投壶技术最差,最先投降。 “好吧,那我就说说,都围过来近些。”杨大官人显然别有用心。 然而一看到十三娘婉约的笑容,想起刚才的‘鸡屁股事件,还悬而未决,杨大官人立即意识到、让她们围过来是个天大的错误; 于是连忙补充道:“好了,围着火盘坐好就行,开讲了,话说一个寒冷的冬日,天就快要黑了,远处的山岚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灰影,北风呼呼地刮着,天上飘着鹅毛大雪; 有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走啊!走啊! 终于看到了前面有几间茅屋,屋顶上也落满了白雪,屋内透出桔黄色的灯光,一只黄狗听到脚步声,冲到柴门前使劲地吠着微 “杨大哥,你说的这分明是刘长卿逢雪宿芙蓉山。”清娘矫声打断他,然后轻吟道。“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十三娘她们这才发觉、上了杨大官人的当,这诗谁没读过,还用你来讲,纷纷不依,杨大官人一看众怒难犯,连忙投降。 “这回给大家换一个,换一个行了吧?” “官人,快讲!”十三娘的笑容越来越温婉。 “好好好,我讲,话说一个寒冷的冬日MT嘶!娘子啊,这回真是讲故事,别误会,别误会,只不过开头偶有雷同而已。” 十三娘温婉一笑,轻轻收回兰花指说道:“那倒是妾身不是了,官人接着讲。” “话说一个MT真的只是第一句雷同。”杨大官人不放心,再次强调了一句。 有收效之后他才接着说道,“说话一个寒冷的冬日,天上飘着鹅毛大办……娘子,淡割淡起眼看天就要黑了,旷野里有两只豪猪又冷又饿,它们不约而同地走到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想在此过夜; 两只豪猪遇上了,于是便想挤到一起取暖,但挤得太紧,就会被对方身上的刺刺伤,离得远又起不到相互取暖的作用,各位,你们猜这两只豪猪怎么办?” 十三娘、李湘弦、琴操、清娘都不由得低头深思起来,似乎慢慢明白了些什么,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何尝不是这样,需要一个恰尊的距离。 “各位不用多想了,本学士来告诉你们,于是呼,这两只豪猪……便抱着睡了,因为豪猪肚子下面没刺!” 还在深思的几个美人听了这话,顿时脸红耳赤,挥舞着纤纤十指向他扑来…… 第304章科普教育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便是元日的景象,家家户户喝屠苏酒,换桃符,爆竹声声,到处是欢声笑语。 杨大官人自己想了一副对联: 昨日家贫徒四壁。 今朝妻妾满罗床。 想想而已,没敢写出来。怕十三娘让他练葵花宝典。 但昨夜真是这景象,大家守岁,游戏玩遍了,故事讲完了,后半夜里十三娘、李湘弦、清娘、琴操挤作一起睡着了,这不是妻妾满罗床嘛! 从大年初一开始,前来杨家拜访的人就没断过,请谏更是如雪片飞来。 初一应两浙路经略安抚使李仪止所请,荡舟游湖。 初二应转运使方季所邀,游葛岭。 初三前往洞霄窖拜访青云老道。 初四分别接待仁和知县和临安知县。 …… 初十应学正钱穆所请,和卓子桂一同去州学谈经论文,刚好年前付印的《梦溪笔谈》和《晴清笔谈》印好,杨逸让人带上几百本,前往通越门外的州学。 三百多学生得了新书,十要欣喜,但杨逸发现,他们最在意的还是自己和清娘的那些诗词,于是决定今天不再说文论道,而是进行一次科普教育。 “各位同学,千万别小看了这本《梦溪笔谈》,若能对此书多作研究,使它在国计民生上发挥作用,将可能给大宋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书中囊括了天文、历法、数学、地理、医学等等,这些都是经世之学,如今朝廷的科举试题更侧重手经世实用,你们用心钻研这些实用之学,也更容易金榜题名。” 杨逸这话说完,学舍里顿时静了下来,不管如何,金榜题名对于学子们来说,吸引力都是最大的。 杨逸作为朝中革新派的核心成员,他放出这样的话,多少代表着朝廷科举考试的取向,因此他的话,很值得细细去斟酌。 杭刚刚学目前有三百一十六名学生,听说杨逸和卑子桂应邀要来讲学,虽是放假期间,但所有的人都来了,黑压压地坐满了整个学舍。 杨逸看到效果不错,手是接着说道:“沈公学究天人,此书中记载的每一样都极为有用,比如这一项:熙宁五年,沈公主持疏浚汴河,亲自测量了汴河下游从开封到泗珥淮河岸共八百四十多里河段的地势; 他采用分层筑堰法,测得开封和泗州之间地势高度相差十九丈四尺八寸六分。 这种地形测量法,是把汴渠分成许多段,分层筑成台阶形的堤堰,引水灌注入内,然后逐级测量各段水面,累计各段方面的差,总和就是开封和泗州间地势高下之实。 这在水利史上是一个创举。仅仅四五年时间里,就取得引水淤田一万七千多顷的显著成绩。这能造福多少百姓,各位想过没有? 在对地势高度计算时,沈公细到了寸分,可见其治水态度是极其严肃认真的; 一个人的态度往往决定着事情的成败,也决定着你这一生的成败,我希望你们研究这本书时,也能有这种严肃认真的态度。” 杨逸说到这,学舍里一众学生都不出声,显然,杨逸今天讲的不是经史子集,让他们一时没法转过弯来。 杨逸锲而不舍地接道说道:“各位请看,沈公在书中还有这样一条记载,沈公随其父居住在泉州时,听说江西铅山县有一泓泉水不是甜的,而是苦的,当地村民将苦泉放在锅中煎熬,苦泉熬干后就得到了黄灿灿的铜。 沈公对这一传说很感兴趣,于是不远千里来到铅山县,看到了村民‘胆水炼铜’的过程,并在书中记录下来。 在此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之所以出现胆水,是因为铜矿被地气、水流侵蚀,溶解于水中而形成的,也就是说,胆水的源头一定有一个大铜矿。 我大宋缺铜,市面上常常出现钱贵物贱的情形,那么若是把这铜矿开采出来,就能极大地促进我大宋的市井繁荣。 因此说,大家千万别小看了沈公的这本《梦溪笔谈》,只要细心研究,必能利国利民。” 杨逸之所以敢断言胆水附近一定有巨大的铜矿,是在后世得到了验证了的。根据沈括的记载,后世之人在附近的贵溪县果然找到了巨大的铜矿,这座铜矿年产电解铜已经达勿万吨,产量在国内居第一位,在世界居第三位。 杨逸说完之后,学舍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其中一个学生起身一揖说道:“学生孟元津,请问杨学士,您认为经史子集与这些杂学哪个更重要?还望杨学士赐教。” 这个问题很敏感,学舍里顿时又变得落针可闻,人人都屏着呼吸等待杨逸的回答。样逸毫不迟疑地答道:“孟同学,首先我要纠正一点,你把这些经世之学称为杂学,显然是有失偏颇,《周礼保氏》中提出君子六艺,分别是礼、乐、射、御、书、数。 其中的射、御、数,可以说就是圣人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定下的实用之学,这种实用之学也并非专指这三样,而是应因时而异,宗旨是不离‘实用’之义。 换句言也就是说,圣人同样提倡经世实用,而并非只强调修习经史子集。 《礼记大学》中提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是根本,儒家学说之中,大多是修身之学,那么修身之后,你若想治国平天下,就需要习经世实用之学。 我大宋开国宰相赵普赵公,别人说他平生所读只《论语》而已。太宗询问此事,赵公答道:臣平生所知,诚不出此,昔以其半辅太祖定天下,今欲以其半辅陛下致太平。 各位若是真相信赵公是凭半本论语治天下,呵呵!那今日我就无话可说了。” 杨逸一笑,三百学子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确实,谁也不傻,谁又相信赵普是凭半本论语治天下呢? 大伙这一笑,气氛也就轻松了不少,辩论也更加热烈起耗 经史子集,杨逸有李逸之前的功底,不怕他们; 而论这些自然科学,眼下杨逸完全可自封学术泰斗,更不用担心理屈词穷。 在杨逸刻意引导下,这场辩论持续了整整一天,涉及医学、地理、物理、民生、治河、航海等方面,可谓是别开生面; 这些学生都还年轻,一些新奇的事物,很容易引起他们的兴趣,杨逸都有些怀疑,当初自己没有去太学授课是不是个错误。 黄昏回到家时,十三娘让人烧制的秧盘样品也出来了,她正在院子里比划,一见杨逸回来,十三娘立即说道:“官人,你快来看,这样没问题吧。” 更精美的瓷器都能做出来,工匠们做这种粗陶秧盘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杨逸看了看,这秧盘长宽大约各一尺,按这个尺寸,一亩地大概需要七八十个秧盘也就够了。 拿起来掂掂,每块秧盘重约三斤,勉强可以接受,毕竟播秧在村边地头就可以进行,不用拿得太远,搬运时不太费事。 “娘子制作一块秧盘需要多少蜘……”成本才是关键啊! 十三娘含笑答道:“官人放心,烧制一个秧盘也就一两文钱,工匠们制作好模型后,把搅好的沾土往模型里一压,再入窑烧制便行了,跟烧瓦差不多。” “炼制成本两文钱,真到市面上出售时少就要三四文,一亩地按八十个秧盘算,百姓要花三百文左右,要是小心些用,至少也能用几年,多则十年,那么一年的成本也就三十文左右,嗯!可以子!粮子又创造了一项伟大的发明,可喜可贺!” 十三娘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这些,念念有词地说道:“咱们家在杭州有田五百亩,若是全部采用抛秧,需要一百五十贯秧盘钱,量大了,能优惠一些,大概一百三十贯也就行了。官人,咱们是不是马上让人去烧制?” 十三娘有些迫不及待,很想亲眼看看抛秧的效果。 “当然,娘子如此伟大的发明怎能埋没,烧,多烧点!用不完发给左邻右舍,全当是过节送礼。” “官人净胡说,你送了别人也不敢用。” “好吧,哪咱们夫妻俩就作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好了!” 十三娘安排人去瓷窑订货后,和杨逸双双回后院,开春了,天气也变得暖和一些,阁楼之上,琴操正在和清娘探讨琴技,不时传出一串美妙的琴声。 正式进了杨家门之后,琴操终于肯换下种素谈的衣饰,头插一支凤头玉钗,销金紫貂裘上衣衬得她更加婉丽妍美,如同水仙一般绰约多姿。 十三娘挽着杨逸的手臂,望了望阁楼上琴操说道:“官人不是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吗?琴儿进咱们家这么多天,官人为何却夜夜让人家独守空房呢?” “这个MT”杨逸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十三娘的表情,很温婉,“那个嘛娘子MT……” “什么这个那个的?官人也别装模作样的了,人都已经娶回来了,妾身还能把你怎么着?” 天啊,当初可是你主动让我把人接回来的,听这口气,唉!女人!……能这样也不错了。 第305章在商言商 轩厅里十个美人一字排开,或环肥、或燕瘦,或娇小或高挑,每一个走到街上去,都能赢得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这些美人中,有高丽的、有日本的、有辽国的、有占城的、甚至还有大食的。 有的肌肤细白如玉,有的呈小麦色,有的呈咖啡色,站在一起,就象是在进行一场世界小姐选美大赛。 而现在,只要杨大学士点点头,这些美人就直接送到他床上去了。 算了吧,家里的琴操还没解决呢。 杭州商会会长林如海五十岁上下,身体发福得很利害,脸形圆嘟嘟的,因为胡须稀疏,显得很白净,一双眼睛时常给人半闭的感觉,但只要留意,便能看到不时有精明的光泽闪现; 他身上的貂皮上衣一看就知道价抵千金,不用怀疑,能成为杭州商会的会长,必定是家财亿万。 嗯,这名字似乎和林黛玉他爹一样,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一个女儿了。 林如海对杨逸做过很详细的了解,包括他未曾出仕以前的事情,都一一打听过; 当初杨逸在杭州时,是有名的青楼浪子,即便进京之后,也时常和京中的花魁娘子传出风流韵事,于是他才搜集这十个异域美人作为大礼; 本以为杨逸一定会喜欢,可如今才发现,自己犯了个经验主义的错误。 覃老爷子,就是覃子桂他爹在一旁打哈哈道:“林老弟啊,我就说嘛,栖贤侄是什么,岂会瞧得上你这几个庸脂俗粉,还不快让人带下去,免得丢人现眼。” 林如海起身连连作揖:“是是是,林某思虑不周,还望杨学士恕罪,林某这就让人把这些庸脂俗粉带走,以免污了杨学士尊目。” 杨大学士脸上一片淡然,心里却暗暗苦笑,看来自己风流的名声已经深入人心了。 本来他并不想接见林如海,倒不是他看不起商人,而是觉得和此人没什么交集,而像他这种大商人,来的目的往往又不单纯; 但卑老爷子把人领上门来了,又不好地驳了覃老爷子的情面,只好把人请进府来了。 那些莺莺燕燕被带下去后,林如海又重新作揖赔礼道:“林某粗鄙之人,失礼之外,还望杨学士多多海涵。” 杨逸客气地答道:“咱们乡里乡亲的,林员外不必多礼,林员外乐善好施之名我早有耳闻,前几年林员外给州学捐钱捐米,说来本官还受过林员外之惠呢。” “不敢,不敢,杨学士说笑了,施惠之说林某实在不敢当,不过是尽些自己应尽的本份而已。” 双方客套了许久,性子急的人或许会厌烦。 但中国人的交往却就是这样,在客套之中慢慢了解对方,逐渐拉近彼此的距离,等气氛融洽、话语投机之后才会谈及正事; 若是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往往就要坏事。 谁若是不遵循这套约定俗成的规则,在社会上必定时常碰壁,古往今来皆如此。 杨逸好歹也在官场混了几年,这种套路他岂会毫无所知,因此他有足够的耐心。 这种客套持续了一柱香时间,卑老爷子才含笑问道:“杨贤侄啊,老朽听说你要烧制一批秧盘,用于播秧,这可是利国利民之大好事啊!若是可行,咱们倒可以少雇些佃农耕作了。老朽和林老弟决定,也跟着杨贤侄一起干,也好为其他人起个带头的榜样。” 杨逸呵呵一笑,回头再踢卑子桂好了! 他答道:“卑伯父,这抛秧之术我也是初次实验,具体效果如何还不好说,二位若是不怕冒这个风险,我自然不会拒绝。” “那就行了,杨贤侄啊,林老弟家主要经营的就是瓷窑,专门烧制青瓷,这秧盘只管交给他去张罗就行,保准不会误事。” 林如海连忙附和道:“对对对,杨学士若是信得过林某,此事就交给林某好了,林某必定尽心办好此事。” 杨逸知道开始入巷了,于是含笑道:“些许小事,倒不必麻烦林员外。” “杨学士这是哪里话,烧制些秧盘看似简单,但杨学士所办之事,却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林某有幸参与,乃是林某之幸,还望杨学士给个机会。” “林员外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对了,越窑青瓷誉满天下,想来林员外经营青瓷,一定是财源广进吧。” 一提到青瓷,林如海脸上的笑容顿时现出一丝苦涩的味道; 只听他叹道:“杨学士有所不知,上林湖畔的越窑清瓷已烧制千年,瓷土越来越难挖,周边的山林更是早被砍光了,加上水道逐渐淤塞,从外面转动木柴也极为困难,导致成本大量增加,若用明火叠烧倒是可以降落成本,但又会导致陶瓷品质下降,如今许多私窑纷纷停产,林某也是难以为继啊!” 越窑青瓷的釉色或如碧玉般晶莹,或如嫩荷般透翠,或如层峦叠翠般舒目,曾被列入历代皇家贡瓷,并大量出口海外。 陆龟蒙有诗云: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此诗赞的就是越窑青瓷,赞美越窑青瓷的诗句还多的是。 但万事万物都有衰落的时候,越窑青瓷也不例外。 历史上,越窑青瓷停产确实是在北宋末、南宋初。 除了烧制成本越来越高之外,随着江西景德镇瓷器的兴起,对越窑青瓷的冲击也不可忽视; 曾经作为主要对外出口的越窑青瓷,地位逐渐被景德瓷所取代,市场既被压缩,烧制成本又越来越高,停产也就是必然的事了。 杨逸到此已大概猜到林如海的来意,果然,只听他说道:“不瞒杨学士,我这瓷窑生意确实是做不下去了,今日冒昧前来,便是指望杨学士能给条活路。” “林员外言重了,还是那句话,乡里乡亲的,林员外有何难处不防直说。” “林某听说杨学士家出产葡萄酒,在下愿出高价求赐杨家每年产出的一半,杨学士放心,林某销售范围绝不过扬州以北。还望杨学士照顾一二。” 杨逸淡淡一笑,林如海这主意打得不错,要做区域代理商,只是如今易安葡萄酒是独家生意,根本不愁销路,去年在东、西两京还不够销,而且以韩碧儿的手段,要经营江南这片区域也是轻而易举。 不过有一点,葡萄酒酿造方法简单,必定不可能长久垄断,即使韩碧儿千般防范,一两年内酿造方法恐怕也会泄漏出去; 到时价格便会降下来。 现在若和林如海签个包钱契约,对将来倒是大有好处。 此事杨逸很快就答应下来,林如海不禁千恩万谢。 杨逸随即笑道:“不知林员外对海上贸易可有兴趣?” 林如海恭敬地答道:“这个杨学士想必也知道,海外贸易确实赚钱,但咱们的船小,风险也大,一个不好就要血本无归。” “若是能购得大船呢?”杨逸含笑问道。 大船不是没有,大宋的造船业如今是世界第一,造两千料的大船不在话下,完全能经得住海上风浪,明朝郑和的船队,基本上就是继承了宋朝的造船技术,才有那么辉煌的一页。 只不过目前能造大船的,都是朝廷的官方船场,私人想购买那种大海船有些难度。 林如海很快从杨逸这句话里闻到了肉香味,或者说是铜臭味; 着啊!别人买不到大船,眼前这位杨大学士是谁? 林如海几乎想给自己的个耳刮子,怎么一早就没想到这一蕞呢? “杨学是……” 杨逸打断了林如海的话头,一脸和煦地笑道:“来来来,林员外,覃伯父,喝茶,喝茶!” 林如海是知机之人,连忙说道:“多谢杨学士,今日得杨学士照应良多,今后杨学士若有用得着林某的地方,林某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刚才得葡萄酒的代理权,只是生意上的来往,林如海这翻表忠心自是为图他日。 杨逸一直想拉动大宋的海上贸易长足发展,尽量把商业税收提高上去,如此一来,便可大大减轻农民的负担。 目前大宋的商业看似很发达,但实际上商业税收只占岁入的一成左右。 历史上到南宋时期,由于丢失了中原大片土地,人口又大量南迁,迫使许多人不得不投身到海外贸易中去,极大的促进了海外贸易的发展。 南宋时朝,廷的税收总额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有所增加,这主要就是因为海上贸易的兴起,便得商贸空前的繁荣,而商贸的繁荣又一进步推动实业的发展。 最高时,南宋的商业税收占据了朝廷税收总额的五成左右。 也就是说南宋的收入每两贯钱之中,便有一贯来自于工商业。 这在历朝历代是前所未有的,南宋之后,明清更是远远没有达到这个高度。 南宋不算农业税收,光一年的商业税收,就足够朱洪武和他的手下、无忧无虑的坐吃十年了。 杨逸这次没有直接谈海贸的事,他还需要回东京去做做蔡京、章惊他们的工作才行; 而且他作为朝廷官员,也不太适合和林如海探讨这些。 由韩狐狸来和他打交道更合适,不是吗? 第306章朝议治河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时间进入文昌无年二月,杨逸带着一家老小徐徐北返,沿途游历湖州、苏州、太湖、无锡等地; 杨逸带着清娘她们,流连于苏州那悠长的雨巷,看那泼墨山水画中闪过的油纸伞。 或相携于古色古香的小镇,在临水的屋檐下,细看薄胎青瓷瓶上的花纹。 或荡舟于古老的拱桥边,看河对面升起的袅袅炊烟。 或躲于谁家马头墙里伸出的芭蕉叶下,看河上飘落的空蒙细雨中滑过的乌逢船。 清娘眼中的笑意活了整个江南的初春,腮边的梨窝醉了两岸红花绿柳,偶尔研墨提笔写下的那些小令,细腻如羞花沾落地、婉约如湖面上的青山倒映。 清娘的诗、琴操的琴、湘弦的舞,让杨逸感觉走到哪里都是人间天堂。 吴山青。 越山青。 两岸青山相送迎。 一江烟雨晴。 歌一程。 舞一程。 罗带春风结同心。 携手画中行。 到了扬州,杨逸接着刘青蒲的一道诏书,不得不抛下妻儿老小,独自快马赶进京。 诏书上提到了两件事,一件有关西北,随着仁多保忠、嵬名阿吴相继出任宋军骑兵主将,卓缨和南军司都统军乞力刚突然率众归附大宋,“贺兰贼”不断壮大,而辽国又自顾不暇,无力顾及西夏,西夏的局势越来越乱。 朝廷打算趁此机会袭取凉州,进一步夺取河西走廊。 另一件事,今年的河北、河东、京畿、陕西裁撤厢军的工作已经展开,朝廷并有意从裁撤下来的厢军中招幕十万劳力,拉开治理黄河的大幕。 这每一件事对大宋来说,都是至关重要、不可掉以轻心的,因此刘清菁才紧急诏令杨逸回京。 治河的大幕终于要挂开了! 自唐末以来,藩镇割据严重,五代各王朝战乱不休,长时期无人关注治河筑堤等事宜,这就造成了有宋一代黄河下游地区屡屡决口,给大宋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自大宋立国以来,中下游地区发生决口事件已越过沁次。 太宗太平兴国八年(983年),黄河决于滑州韩林,东南流至徐州入淮水; 此后,黄河又于真宗咸平三年(1000年),天禧三年(1019年)、天禧四年,三次决口,河水夺淮,其中天禧四年的决口历时七年,泛滥郡县三十余个,被视为历史上黄河第七次较大改道。 到仁宗庆历年间,黄河决于澶州(河南濮阳市)之商妇埽,河道自大名改向北流,经冀州至乾宁军(河北青县),而入海。 十年后,于仁宗嘉祈年间,又因在大名、恩州之间决口,遂又派生出流向德州、沧州至无棣县入海的一股。 从此黄河下游分作北流和东流好几股。 熙宁二年(1089年)神宗起用王安石为参知政事,次年拜相,拉开了改鼻的历史大幕。 王安石搬行的一系列新法中,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项便是农田水利法。 他当政后,不管司马光、文彦博等人如何反对,果断地把二股河开修疏浚,把东流疏通后,把北流给堵住了; 在完成了这件事之后,他还在开封设置了一个“疏浚黄河司”,派人专门负责长年疏浚黄河,以防止泥沙淤积。 此举遭到了司马光、文彦博等人大力阻挠和破坏,当时文彦博在大名府为官,认为王安石疏浚黄河的行为“天下指笑以为儿戏……”。 并数次上书说:“浚川司浚河身,始末尽在河底,深浅固难详。” 这话就是说,你疏浚黄河,河道是不是变深了,泥沙被冲走了多少,咱们也没法潜到水底查看,这么干只会让天下人笑话,停了吧。 有些人反对理由更充分,哪怕只是局部地区的疏浚整治,竟也深恐因聚众治河,会引发大的叛乱; 别的不说,秦始皇修长城,致使渔阳鼓响; 隋焰帝挖运河,致使天下群雄并起; 这都是前车之鉴啊!因此,咱们还是什么也别干的好! 这样安全。 更有甚者还说“开河(即浚治黄河)如放火不开河如失火……”,意思就是说治理不治理都一样。 很好,很强大!持这种观点的人他家一定不在黄河边上! 治理了,有可能引发河工闹事; 不治理,反正冲不到我家; 因此还是不治理的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裁军他们怕叛乱,治河他们怕叛乱,然而再没谱的意见,一但强大的一种程度,他就是真理,他就能起作用。 疏浚黄河司最终被撤销,治河工作停滞平来。 至无丰四年,黄河在澶州小吴埽决口,北注御河,大致沿着王莽河故道入永济渠,经清河等若干州县后入海,摧毁农田不计其数,损失极为惨重。 同时东流水势大减,河道淤塞更加严重,黄河总体上又恢复了北流的局面。 无裕年间,由于朔、洛、蜀几党忙于内斗,加上财税日渐缩水,冗兵、冗员日多,治河工作成效更差,使得水患频发。 这一次次血的教训,让革新派不得正视治河工程,现在革新派执政也有好几年了,几年来把外部环境犁了一片,至少不用再多提心辽夏趁机进犯了,治河工程便正式提上日程。 杨逸回到东京时,正好赶上一场热烈的治河朝议。 庄严的金銮殿上,百官齐聚,共议治河事宜。 都水监勾当公事李承宗一上来就提出,把今年裁下来的二十万厢军全部征调为河工,并在全国开征河役免夫钱。 所谓的‘河役免夫钱’由来以久’就是向百姓专门征收治理黄河的赋税,此法在王安石施行免役法后,就基本被废除了,李承宗急于求成又想开此恶倒。 别人怎么想杨逸不管,他绝对不同意再开这种口子,今天治河收河役免夫钱,明天打仗又要收战争税这算什么事? 杨逸出班奏道:“治河工程浩大,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急于求成只会使得民生凋敝,祸乱丛生。开征河役免夫钱此举更是不可取,自绍圣无年统一税赋以来,朝廷除正税之外,就免去了一切杂税,若是再开此倒必定民心尽失怨声载道。” 确实统一赋税,官绅一体纳粮,已经将举国士绅得罪完了,若再开杂税,则普通百姓也必将心寒彻骨,那朝廷可就危险了。 因此杨逸出面反对后,很多人都表示支持杨逸所言,李承宗的提议当即被否定。 然而事情很快又陷入另一个僵局那就是“北流”和“东流”之争。 自从黄河北流以来,是顺黄河北流,还是将其导回东流两者之间的争论就没停止过,无祷年间旧党争了十年,没争出外结果来。 现在又来了。 一直以来,黄河中下游的治理,与大宋的政治,经济,军事,民族关系等诸多方面的社会问题密切关朕,并产生了相互的影响,并非单纯的治河问题。 以前,出于军事上的考虑,在朝廷有大量“冗兵”,而在抗御辽国、西夏的斗争中,却长期处于被动局面; 执政者也自然将对黄河下游的治理、与北方边境的军事防御体系结合在一起; 希望借助黄河这一天险,来加强北方军事防御。 可以说,防御辽国始终是朝野士人在治河工程中、考虑的重要原因之一。 尤其在澶渊之粤后,治河工程的开展,更是多与大宋国策、军策的制定,紧密联系在一起,从一个侧面折射出大宋以防边为重的基本策略。 总的看来,在以前特殊的环境下,大宋一方面要加强对黄河的治理,另一方面,又希望发挥黄河防御辽国中的重要作用。 也就导致了朝廷长期疲于应付治河与御辽两条战线,在以前的客观环境下,这也是因形势所迫而形成的一种无奈局面。 现在朝堂上再次陷入这种争论,是依然有许多人无法消除、把黄河纳入军事防御体系的想法。 现在辽国疲弱了,大宋在军事上占了上风,那么还需不需要黄河作为军事屏障呢? 杨逸个人认为:需要。 因为你一时占了上风,不代表代什么时候都强大,京城北面除了一条黄河,再无险隘可以凭借。 有些人或许认为“固国不以山溪之险……”,而应尽量向外扩张,但杨逸认为,国家强大了向外扩张是必然,但前提是,先把自己的根基弄稳妥才行。 否则你越向外扩张,防线拉得越开,一但有事,京城瞬间就失守,头头脑脑就被一窝端了,这还得了?因此京城还是有所凭借为好。 另外就是,京城若无险可守,就必须驻守重兵,百年耗费多少,谁能计数? 现在主张北流的人,说主东流是“逆河之性”。当初王安石堵住北流,未几年又再次决口就是教训,所以应该顺其北去,加高加固北流沿岸的堤防即可。 而主张东流的人,则认为凭其北流是苟且偷安之计,河北地势平坦,水流平缓,泥沙易于沉积,很快便会变成地上河。 而且北流之后,下游河道等于是加长了一半,若只顾得眼前方便,今后防治起来更加困难。 另外北流经过的都是适合耕作的平原地区,它直接侵占、和间接摧毁了无数良田,给河北民生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而且黄河北流之后,是抢占御河和葫芦湖下游入海,御河和葫芦河失去了入海渠道,两河又相继淤塞泛滥。 御河承担着北方沿边漕运军粮、物资的重要职能,也是南方商品流通北方的主要渠道。被黄河抢道后,御河淤塞,漕运功能几乎丧失。 对于“北流”和“东流”之争,杨逸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很少发言,大概许多人到现在还以为,这次治河是象以前一样,修修补补而了事。 但事实上,在杨逸与章慎等人的计划中,这将是一次近似隋灼帝开挖运河一样的巨大工程。 第307谋夺河西 朝堂上东流、北流的争论还没有最终得出结果,但没关系,你们可以慢慢争,咱们先干咱们的。 今年首批被裁撤下来的五万厢军已经征调,由都水监统一指挥。沈清直罢司天监少监,提举都水监。 有宋一代,常年组织大批民夫从事河防物料的筹集,常以孟秋预调塞治之物,梢芟,薪柴,楗橛,竹石,茭索,竹索凡千余万,谓之春料。朝廷遣使会同地方治河官吏,乘农隙率丁夫水工,收采备用。 如今,朝廷一道诏令下去,这些物资正源源不断的向汴口一带起运。 你们不是要争东流或北流吗?那现就先让黄河自己先选择着,它爱北也好,向东也好,都有河道在,随它。咱们先把汴口到濮阳这一段先加固再说,这一段没有争议。 拱垂殿里,一场由政事堂执宰和各地征调进京的水利专家,一同参与的施工会议正式招开。 会议上,治河的指导理念很快确定下来,那就是沈清直提出的:筑堤束水,以水攻沙。 根据这个理念,除了全面加高加固河堤之外,河道宽、水流平缓的地方,就要筑堤缩减河道宽度,使水流变得湍急,以减少泥沙淤积。 另外还有一系列配套的措施,比如颁布法令,禁止黄河中上游砍伐树木,破坏植被等等。 具体筑堤办法也较以前所有不同。这次不再是单纯的筑一道堤坝,而是分主堤,副堤,遥堤,格堤四种。 主堤近河,用以约束水流,意在束水攻沙; 主堤以内又筑副堤。作为前卫,以免水流直接冲击主堤,起保护主堤的作用。 主堤之外。另筑遥堤,作为第二道防线; 遥堤和主堤之间又筑格堤,即横堤。万一主堤发生事故,横流遇格堤而止,防止水流顺遥堤而下,另成河道。 还在沿河底洼的地方,建造减水石坝,相当于后世的溢洪堰。使洪水涨到一定的高度时,通过减水坝适当的宣泄到分洪区以杀水势,同时制定了缜密的防堤制度和修守方法。 这套方案是一大群“治河专家”根据沈清直提出的“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总方针制定出来的,很快就得到了执宰们的通过。 治河大幕也就此正式拉开。 沈清直带着各地招募来的水利专家。以及都水监大部分吏员立即奔赴汴口以上二十里处的孤柏山,黄河下游河段的治理将从这里开始,一直延伸到出海口。 当然,孤柏岭到濮阳之间的河堤由于关系到东京安危,历年来都极为重视。主堤大部分是不需要再施工的; 只是河面宽,水流缓慢的地方加筑束堤,把河面束小,另外就是加筑副堤、遥堤、格堤。 与沈清直同行的,还有谢东升率领的二千禁军,这两千人马是用来应付突发事件的。 五万人对于这么大的工程来说太少了。不过,这是由于杨逸与章惇他们另有考虑,一次征招数十万民夫的话,朝廷应付吃力,恐怕会动摇国本。 这不,枢密院里,刘太后、章惇、杨逸、蔡京、林希、李清臣、苏颂、许将等人正在商议此事。 蔡京管钱袋子,他的账是一分钱一分钱的算,只听他说道:“五万裁撤下来的厢军,平均每人每天工钱一百二文,加是口粮衣被等折耗,第人每天约为一百五十文,五万人一天耗费七千五百贯; 算上楗橛,料石,茭索这些修堤物资,每天费用不下两万费,一年就是七百万贯,动用五万人国库还可以支撑,再多恐怕就要影响朝廷正常收支了。” 一年七百万贯其实对大宋来说不算什么,相对于岁入一亿三千万贯的数字来说,七百万贯只占岁入的半成。 但是,现在还不是掏光国库来治河的时候,而且即便是雇工,不是强令百姓服劳役,雇用来筑堤的百姓多了,对国内生产也会造成巨大影响。 但若是只动用五万人治河,进度又太慢,不知要什么猴年马月才能真正把黄河治理好。 那么,在不影响大宋国内生产的情况下,从什么地方找些廉价的劳力,这就成了急需解决的问题。 这也是今天枢密里主要讨论的议题。 巨大的地图打开,不管别人是什么反应,杨逸和章惇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西夏的那片地域上。 章扒皮不是什么善类,杨逸更不是。 杨逸作为枢密院都承旨,首先开言道:“自环州大败之后,西夏民不聊生,元气大伤,接着梁家对党项八部的清洗,更加剧了西夏内部的分裂; 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出任我大宋骑兵主将,进一步促使横山一带的羌族大量内附我朝,西夏的横山防线事实上已经极其虚弱。 这几年我大宋关闭与西夏的边境榷场,及杨志和阮二郎他们率领的“贺兰义军”,对庆兴府、灵州一带的破坏,使得西夏雪上加霜。 卓啰和南都统军乞力刚率众归附,使得河套与河西走廊之间的这个战略节点形成了防御空白。此时正是我朝夺取河西走廊最好的时机。” 去年大宋裁去了二十一万禁军老弱,光这一项,今年就给大宋节省至少一千五百万贯军费开支。 而目前治河也只是调动五万厢军,耗费不算很大,大宋完全有能力在今年再进行一场战争。 夺取河西走廊,一是为了打通丝绸之路,为大宋的商贸开辟出一条大动脉来,增加朝廷的岁入。 二嘛,便是要解决治河劳力问题。可以说,这场战争无论从长远利益看,还是从短期效益计算,都绝对打得值。 这也是为什么杨逸还没有回京,许将他们已经在布置袭取凉州的原因所在。 而曾在西北领军作战、且战功赫赫的杨逸,在这件事上无疑最有发言权,连许将都不得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杨侍讲,以你看来,这一战我大宋该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需要调动多少军队?” 众人一齐望向他,杨逸立即答道:“目前西夏在河西走廊的兵力不足六万,本官以为,若是只夺取河西走廊,我朝出动四万兵力大致便够了; 但这四万兵力必须大部分是骑兵才行,河西走廊东西相距上千里地,若以步兵出击,先不论能不能赢,光是后勤补给就足以让我军止步不前; 而用骑兵快速奔袭,就能达到以战养战的效果。无须太多的后勤补给。 另外就是,夺取河西走廊,很可能引发西夏国体震荡,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因此我朝西北十五万大军必须做好对夏全面战争准备,一但西夏国势剧烈动荡,民心溃散,则立即攻取定难五州,乃至西夏全境。” 刘清菁有些迟疑地说道:“杨卿,前年大宋应对辽夏夹击,国力损耗巨大,国库几乎掏空,如今只经一年积蓄,今年若再打一场灭国大战,恐怕朝廷也难承受得了啊。” 杨逸答道:“太后所虑甚是,如今只是做好打大仗的准备,最终打不打,到时再以实际情况而定,若是西夏仍有后劲,则暂时不打河套,若是西夏本身就乱起来,便是打河套也耗费不了多少,而且一但真灭掉西夏,则所有的耗费都将能成倍的收回来。” 刘清菁点点头,不再说话,章惇指着地图说道:“如今西北冰雪未化,牧草未长,暂时还不利于我军奔袭河西,但可以先袭取凉州,切断河西与河套的联系,以防西夏调兵遣将,增加河西防御。 老臣建议,由河东路、鄜延路、泾原路各出兵一万,分别攻打银州、天都山,以牵制西夏河套方面兵力,再集结秦凤、熙河、兰州各一部兵力,做好全面攻占河西准备。” 章惇的排军布阵中规中矩,各人都能接受。最后的问题又落到了主将的人选上,谁来率领四万大军夺取河西走廊,这才是核心问题。这将直接关系到战争胜负,大意不得。 杨逸前思后想,苗授、折可适、种朴、姚雄都是不错的人选; 但总体来说,这些中生代的将领资历都差了些,而且他们之间处在同一级别上,一人为主将,很难令他人心服,这就可能会在战时出现调度失灵的问题。 而且朝廷也很难接受把这样重大的军事任务托付给他们,杨逸最终还是推荐了章楶,章楶有足够的资历统率这些骄兵悍将,而且他的军事能力很让人放心。 然而杨逸刚提出来,就遭到了章惇的反对,章惇的意思是把章楶留在泾原路,一但夺取河西后,西夏内部不稳,章楶便作为攻打河套的主帅。 苏颂提议由潘锐任攻打河西的主帅。 潘锐前年在河北统军与辽军作战过,有相当的战阵经验,而且身为枢密院副使,凭这身份出任攻打河西的主帅不成问题。 但这一点又遭到了刘太后与许将的反对,理由是潘锐不熟悉西北军情,统率西军那些骄兵悍将未必能得心应手。 最后刘太后提出由杨逸出任河西主帅,这遭到了苏颂与李清臣的反对,但章惇、许将、蔡京却表示支持; 最终方案确定下来,杨逸主持河西军事,章楶主持河套军事。 第308章军前会议 杨逸接受河西主帅之职后,在京停留了几天,做出征准备之余,杨逸亲自跑了一趟军器监,把燧发枪、火炮的两份图纸交给了军器监,让他们组织能工巧匠研制。 大宋各方面的技术在目前遥遥领先于全世界,沈括的《梦溪笔谈》包罗万象,有些技术甚至放到二十一世纪都不落后,而这绝对不是沈括一个人的成就,大部分是他研究大宋各项技术后得出的总结。 燧发枪的原理其实不复杂,关键之处是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传火孔边设一击砧,shè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 十六世纪中叶法国人能造出燧发枪,现在有了自己提供的图纸,杨逸相信大宋的工匠绝对也能生产出来。 同时杨逸还疏通了海船之事,并让韩碧儿派人与林如海接洽。 现在杨家因掌握了葡萄酒的酿造方法,财富积累已经达到了巨富的程度,去年光葡萄酒一项,就为朝廷贡献了三十万贯的税收,自家的盈利更是不必说。 钱对杨逸来说,已经变成了一长串的数字,留着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就让韩碧儿用这些钱去拉动大宋的海上贸易吧,当然,光杨家又远远不够,所以才让韩碧儿去与林如海等人接洽。 唐末、五代的战乱、及黄河下游频繁的水患,给北方的商品经济和农业生产、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进入宋代以来,全国的经济重心逐渐向江南一带转移。 如今的江南的富商巨贾的财富积累已经不输于京畿地区。海贸一但达到南宋时期那种盛况,除了给朝廷带来大量税收之外,对荆湖地区的开发,也必将起来巨大的促进作用。 十三娘她们还没有回到京城,家里只有韩碧儿和青叶, 韩碧儿泪眼汪汪。一次次地为他整理衣物,一遍遍地叮咛他注意自身安全。 杨逸轻轻拥过她的身子,含笑说道:“家里有碧儿你在。我很放心。我对碧儿你有信心,难道碧儿反而对我没有信心吗?” 韩碧儿扑在他怀里不断点着头,泣不成声。 “我凯旋之日。希望也能听到碧儿你的消息,除了海贸方面,还有这……”杨逸轻轻抚着她的小肚子,韩碧儿一直想要个孩子,想得都快出病来了,这几天他用心浇灌,希望能达成她的心愿吧。 文昌元年二月十五,御街边的柳丝刚刚开始抽芽,料峭的春寒尚未完全退去。 杨逸正式领河西道行军大总管帅印,率刘武五千人马自京城出发。千里迢迢奔赴兰州。 与之同行的,还有作为监军的内侍刘怀信,行军副总管仁多保忠。 仁多保忠是杨逸刻意带上的,他被授命为行军副总管也是杨逸的意思。 实际上他这个副总管没有什么实权,只相当于杨逸的参谋人员。之所以给他戴上这么大的头衔,用意不言自明。 仁多保忠是聪明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因此还是很自觉的,除非杨逸询问,通常他都是乖乖的保持沉默。 刘太后让郝随带着小皇帝赵捷到大营送行。她这次让杨逸出征也是迫于无奈。赵捷不满两岁而登基,急需一场大胜来巩固威望; 仗既然要打,就必须胜,而且只能胜不能败!否则对她和新登基的赵捷来说,将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从以往的战绩看来,没有人比杨逸更适合了! 刘太后让赵捷来送将士出征,这一点杨逸很赞赏,既然做了皇帝,再小你也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而且将来一但获胜,这对赵捷也有莫大的好处。 杨逸五千兵马才过洛阳,就传来一个消息:长辖底在开春冰雪未化尽之前,竟联合女真几部人马南下,萧特末率契丹本部五万大军与长辖底大战于辽国静边城附近,萧特末战败,殁于阵中,五万大军半数被俘。 辽国举国为之震动,重新征调十三万人马由燕王耶律延禧统率北上,迎击长辖底。 杨逸接到这个消息,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辽国真的没人了吗?怎么派耶律延禧这个货去统军? 原来的历史上,完颜阿骨打起兵时,兵不满千,要武器没武器,要粮草没粮草,却只用短短几年,就摧枯拉朽般把辽国踹翻在地。 而现在长辖底兵力已不少于三万,而且都是百战精兵,辽国会不会败亡得更快?鬼才知道。 这不是杨逸想看到了,他不希望辽国这么快倒下,大宋各项改革还需要时间,西夏还没收拾妥当,若是马上就要面对一个大金国那样的新兴政权,对大宋而言极为不利。 时间,时间啊,至少再给大宋五年,这样才能从容布局。 杨逸进一步加快了西进速度,而这时,事实上西北的战争序幕已经提前拉开,河东河第二将张世永、鄜延路第二将张诚,各率一万人马兵指银州。 泾原路第一将折可适率兵一万出没烟峡,往天都山方向进逼。 杨逸到达兰州时,已经是三月初二。兰州第一将王愍在乞力刚的内应配合下,于三日前一举夺取凉州城,至此,西夏河套与河西之间的联系正式被切断。 熙河第一将苗授、泾源第二将种建中,秦凤第一将王道,齐聚兰州。加上杨逸带来的刘武,共计四将三万多骑兵汇聚兰州。 军前会议上,苗授打着哈哈,那样子一看就知道他并没把这场攻夺河西的战争太当回事; 他问道:“大总管,咱们也别在这耗费时间了,河西的夏军人心惶惶,就那点虾兵蟹将,咱们砍过去就是了。” 苗授给杨逸的第一感觉,他不是人,就是一头嗜血的狼,那摩拳擦掌的样子,想必他等着杀入河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杨逸也不含糊,对苗授这种人,勒在身边得不偿失,既然是狼,那就让他去吃肉吧! 杨逸沉声说道:“苗将军,我给你八千人马,命你为先锋,你给我记住,不用你去攻城,你给我把外围扫干净,而且还要负责给我中军弄到足够的粮草,我中军若是挨一顿饿,老子到时就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苗授愣了愣,突然一拍大腿仰天大笑道:“早就听说杨总管打起仗来,比我们这些武将还要豪气,果然名不虚传,够爽快!杨总管放心,苗某在此给你立军令状……” “行了!”杨逸打断他说道:“老子不要你什么军令状,完不成军令老子自会要你的脑袋!至于具体的仗怎么打,这个也不用我教你; 但有一点你要切记,河西夺下来后,咱们大宋是要接手治理的,你他娘的千万别把河西给我弄成一片白地; 还有,河西的各族成分复杂,对当地的党项人、回鹘人、吐蕃人、汉人,要尽量区别对待; 这样才能尽快让汉人在河西占据主导地位,但是,你也别动不动就杀,朝廷治理黄河需要大量劳力,全指望这边了,多弄些战俘才是正理,明白了吗?” “末将遵令!”对这样的的结果,苗授大喜过望,这下终于不用束手束脚,可以大干一场了。 刘老虎对杨逸任命苗授为先锋有些不爽,只是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杨逸先横了他一眼,才对兰州第二将雷秀说道:“雷将军,你的任务最为繁重,本帅给你七千人马,其中骑兵两千,你不但要负责后勤保障,若是夏军自河套来,你还要负责与凉州牙的王将军一同夹击,即便不能消灭,你也要把夏军赶回河套去。” 雷秀立即起身抱拳答道:“末将遵令。” 一通军事安排结束之后,苗授的八千人马先行出发,杨逸率领两万人马紧随其后; 王愍袭取凉州时,出动了五千人马,总体算来,这次河西战役刚好动用了四万人马。 其中骑兵三万四千人,步兵六千人。 而西夏目前在河西的兵力,实际也只有五万左右,瓜、沙二州大概三万,肃、甘二州各五千,其它的一万人马分散在各处关隘。 杨逸这次的河西攻略,实际上他只打算动用三万骑兵远征玉门关,其余的人马是用来迎击河套方面的夏军。 而西征的三万骑兵后勤补给主要是靠以战养战,这就看苗授这头狼能不能找到足够的食物了。 随着春风吹佛,西北大地上的草芽纷纷钻出了泥土,大雪山上的冰雪开始消融,涓涓细流汇入喀罗川。 杨逸腰挂新月形的大马士革宝刀,率领的两万骑兵沿着喀罗川奔腾向西,他胯下的乌云盖雪从新回到战场,奋蹄疾奔,显得兴奋无比。 花木兰作为杨逸的亲兵队长紧随其后,桃花马、两石弓,身披轻甲,英姿飒爽! 他们身后,战马嘶风,旌旗遮日,两万铁流扬起的浮尘如同巨大的沙尘暴,卷过河西的漠漠荒原,向西!向西!奔涌不息! 时隔两三百年,汉家的铁骑如同重鼓一般,重新震动河西大地! 第309章闪电战 西夏国小民困来来回回也就十个八个象样的城池经历蒙云谷大败、环州大败这一连串重大损失之后外面又受到大宋的“经济制裁”内部梁家再来好几次大清洗加大宋边军硬探和“贺兰贼”的肆意破坏西夏的战争潜力早已经耗尽。 更要命的是随着仁多保忠、嵬名阿吴、乞力刚、往利乞光这些高级将领被俘的被俘叛变的叛变夏军的精神脊梁基本已经被打断。 因此杨逸对夺取河西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唯一值得顾虑的是后勤补给问题河西走廊千里之遥一但补给跟不不用打自己就先被拖垮了。 这次他以全骑兵快速奔袭就是希望能达到以战养战、摆脱对后勤的依赖。 两万骑兵到达凉州之后与王愍作了一翻布置然后以五千空马负粮草继续向西快速突进。 这个时候兴庆府才刚刚反应过来但能不能派兵救援河西很难说银州和天都山方面张诚、折可适他们已经重兵压境够梁太后忙活的了。 杨逸的二万大军并非集兵一处而是由王道、刘武各率五千人马分于左右中军主要由种建中负责具体行军杨逸只负责调度各路人马发布作战命令。 三路人马如同拉网似的向西疾速并进河西走廊之所以叫做走廊是因为它平均宽度不过百来里三股大军各隔着几十里平排兜过去。就大至能把河西走廊滤一遍。 河西走廊被祁连山与北山夹在中间大部分属于山前倾斜平原。共分为三个独特的内流盆地。 玉门、瓜州、沙州平原属于疏勒河水系; 甘州、肃州平原属于黑河水系; 凉州属于石羊河水系。 而这三条水系全部依靠祁连山的雪水滋养。 目前这里的百姓主要以游牧为主靠近河流的地方也有大量肥沃的农田耕作区。 凉州被王愍与乞力刚里应个合拿下后现在河西走廊象样的城池就还剩下四座由东向西分别是甘州、肃州、瓜州、沙州。 起伏的草原宋军铁骑滚滚向西外围派出大量的游骑。就如同撒出去的一张大网那些游牧的百姓躲在帐蓬里向外面惶恐地张望; 但他们显然是多虑了。只要不反抗没人会去伤害他们当然。宋军需要补给奉献一些牛羊和粮食是免不了的。 而那些游骑除了警戒之外主要的任务便是搜集粮草。 杨逸一边纵马奔驰一边骂娘苗授这个狗娘养的果然不是什么好鸟脱缰之后到现也没个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这厮跑到哪儿去了。 作为前锋前面情况如何你好歹传个信回来啊! 不管了全当没这八千人马好了。老子就两万人马。照样也把河西趟一回。 “报!“ 刚好在此时前方一骑快马飞冲而来远远就大吼着。 “报!杨总管昨夜五更苗将军于胭脂山击败甘肃军司副统军图勒的两千人马。苗将军让小的转告杨总管胭脂山已经准备好吃的喝的等候杨总管杨总管慢慢享受。” 那信使吼完小意了溜了杨逸一眼很显然。这是苗授那厮故意让他这么报的。 这叫什么话?还慢慢享用还真把我当老爷兵到河西捡便宜来了? 杨逸也不气朗声问道:“苗将军呢?现在前锋到了何处?” “报杨总管苗将军击败图勒之后就一路往甘州方向追击现在大概已经到了甘州附近。” “好了你回去告诉苗授本帅这宝刀还没见血呢让他最好紧记我的军令。” “喏!” 等信使离去杨逸转头问种建中道:“种将军咱们离胭脂山还有多远?” 种建中在马抱拳答道:“回杨总管此地离胭脂山大概还有百里咱们加快一些行军速度晚到达胭脂山不成问题。” “传我命令加快行军速度!” 胭脂山又名焉支山是祁连山之北的一个dúlì山体扼守河西走廊要道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胭脂山碧峰千绕松柏交翠四周水草肥美曾经是匈奴的重要放牧地; 霍去病攻下河西之后匈奴民歌唱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杨逸黄昏时率军到达胭脂山苗授留下的五百人马打扫完战场之后正在烤羊肉。 几千游牧民被他们驱赶到下山搭起了一大片的帐蓬一个个忐忑不安的。 更远一些的山下至少有数万头牛羊被木栏围在空地远远看去就象一片白云铺在草地。 而营帐前的空地千头肥羊架在火堆烤得金灿灿的香飘十数里。 这吃的住的都准备好了杨逸有些哭笑不得苗授这个狗娘养的故意气人不是真把我当旅游团了! 一湖山光半城塔影苇溪连片古刹处处;这便是甘州。 汉朝时甘州名为张掖汉武帝取“张国臂腋以通西域”之意在此置张掖郡。 六十年前李元昊从甘州回鹘手夺得甘州之后这里就一直是西夏重要的军事和农牧区置有甘肃军司计一万八千兵马驻守。 此刻因凉州为宋军占领甘州与河套的联系中断使得城里人心惶惶甘肃军司都统军野利丁明和甘州知府梁如志争论不休; 野利丁明认为宋军远来后勤补给困难主张坚壁清野再向肃州求援等宋军粮草断绝之后再予以反击。 梁如志却认为现在正是牛羊产崽的季节一但将牲口全部赶入甘州城先不说难不能容得下就算容得下今年也必将损失惨重这种情况下牧民根本不可能配合官方坚壁清野; 因此梁如志主张让野利丁明率军前往胭脂山将宋军阻于胭脂山以东宋军远来必不能持久只要拖得几天宋军粮草耗尽必定不战自退。 两人还在争论不休随着天色慢慢暗淡下来甘州东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城的守军紧张地张望着只见茫茫的地平线千骑兵飞驰而来随着这股骑兵越来越近城头守将大声喝令着士卒城防守同时飞报城里的野利丁明。 这股骑兵冲近城门后终于可以看清他们身的装束了只见他们一个个身血迹斑斑甲胄不全惶恐不安地望着身后副统军图勒冲在最前面急声大吼着:“快开城门!快开城门!宋军杀来了!赶紧放我们进城快啊!” 城门守将看清了图勒的面貌又听到远处有隐隐的马蹄声传来不敢怠慢连忙下令打开东门放图勒进城。 甘州东门徐徐打开城外的溃兵一拥而入事情坏了!这些溃兵冲入城门之后立即挥刀便砍城门守军还没反应过来懵懵中就被砍倒一片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图勒疯了吗? 图勒没疯只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他带回的一千“溃兵”其实大部分是乔装成夏军的宋军士卒; 乔装而来的宋军很快就占领了甘州东门而城外随即又传来轰隆的马蹄声苗授带着数千宋军自东门狂飙而入就像一飓风瞬间把甘州城掩没。 原来甘肃军司副统军图勒被派往胭脂山打算在哪里拖住宋军脚步能打就打打不过就在外围袭击宋军粮道想法很好布置也很恰当。 可来的是苗授熙河军团最擅长的就是大迂回、大穿插、远程奔袭苗授更是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甘凉一带向来就是战马的主要产区苗授一路西来别的不管只是见马就夺如今他已是一人三骑甚到四骑这让他们可以不断轮换坐骑一路狂飙速度比夏军的斥侯还快。 驻守胭脂山的图勒刚接到斥侯并报苗授已经随后杀到昨夜五更时分仓促应战的图勒根本不堪一击两千人马一触即溃。 狼行千里吃肉苗授既然是狼岂会放过图勒这块肉? 夏军一溃苗授就率军狂追不舍在甘州城和胭脂山之间的删丹镇附近追图勒一路追杀下来此时图勒身边只剩下一千人左右一千对八千而且是大溃之后被围住图勒很识趣地投降了。 苗授对近在眼前的删丹镇不屑一顾毫不停留的带着降军冲向甘州城这才有了利用图勒诈城的一幕。 苗授的这些伎俩其实很平常但他掌握了长途奔袭的核心要义——快! 只要够快再平凡的招式也能让对方措手不及、也能摧枯拉朽! 当年的冠军侯作战最擅长的同样是长途奔袭把一个快发挥到极致。第一次领军他带八百人就脱离大军奔袭数百里打得匈奴人猝不及防一举歼敌两千多俘虏单于国相与叔叔。 第二次冠军侯率军一万出击河西在千里大漠中闪电奔袭打了一场精彩的大迂回六天中他转战匈奴五个部落一路猛进在皋兰山与匈奴大战斩匈奴卢侯王、折兰王俘浑邪王子及相国、都慰。 后来的漠北大战冠军侯更是率军奔袭两千多里创下封狼居胥的千古佳话。 而冠军侯用兵特点就在一个快!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怎么死都不知道。 第310章仁多保忠的价值 甘州城瞬间被破,野利丁明空有一万多人马,也只有做俘虏的份。 苗授对甘州城的清剿还没结束,天刚蒙蒙亮,城外又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苗授有些愣神,哪来的这么大股骑兵? 很快斥侯就来报,杨逸到了! 到了?来得这么快? 当然快,杨逸这次以全骑兵出击河西,就是要在一个快字上下功夫,又岂会拖泥带水? 他在胭脂山根本没有多作停留,用过晚餐稍事休息之后,就踏着清朗的月光连夜西进。 杨逸本以为甘州会有一场恶战,结果苗授却是轻而易举地把甘州拿了下来,这挺出手杨逸的意料; 不过这是好事,拿下甘州,就基本不用再费力从凉州那边转运什么后勤了,以战养战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对大宋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光后勤一项,就能省下无数民力和数百万贯粮草物资。 苗授听说是杨逸大军到了,高兴地迎出东门,杨逸也不进城,让军队止于城外,对迎来的苗授问道:“苗将军,本将军会记下你这份大功,快说说,城内的清剿进行得如何了?” 苗授抱抱拳说道:“回大总管,还在进行当中,估计天亮时可以结束。 杨逸淡淡地说道:“苗将军,我再次提醒你,千万别忘了军规,谁要是乱来,为了河西的长治久安,不管他立下多大的功劳,本帅也一定会砍了他。” “请总管放心,谁敢在末将眼皮底来乱来,不劳大总管动手,末将就先斩了他。” “这就好!” 杨逸俩人所说的“清剿”,其实是另有冉涵。 西夏统治河西已经六七十岁,除了军队外,许多贵族富商在城中的势力同样盘根错节,这些势力不清除对大宋将来治理河西将会留下极大的隐患。 战争开始之前,职方馆的谍报人员早就潜入河西各城,对这些地方势力进行摸底; 现在宋军的清剿就是根据职方馆提供的名单进行的,清理去这些旧势力一来可以给大宋赢得大量财物,二来为将来的治理厘清潜在的阻碍。 现在城刚破,一切都可以假托战争之名进行,一但局面稳定下来,有些事便不好再做了。 而这种清剿,虽说是按名单进行,但若是士卒的杀性上来之后,很容易失控变成无序的杀戮和抢掠所以杨逸才一再提醒苗授千万要掌握好军队,掌握好尺度。 否则杨逸也只好根下心肠,杀些人以安抚当地民心了! 天色大亮之后,其州城内基本平静下来,杨逸命令种建中率五千人马留下接管甘州,收缴战利品,厘清甘州外围的小股之敌,同时安抚地方上的农牧民。 而他率领二万三千人马再度向奔袭时间就是生命。 霍骠骑六天奔袭五个匈奴部落。杨逸这次的河西攻略,同样是要打闪电战,外围的枝枝末末他一率不管了利用骑兵快速突进,以战养战,争取先把甘、肃、瓜、沙四州拿下来,掌握大局之后,再慢慢梳理外围。 这回也不分什么前锋了,二万三千人全部一人双骑,向西狂奔,下一个目标:肃州! 杨逸奔袭河西的同时,河套地区也是烽烟遍地,张诚、张世永共二万人马攻打银州,折可适一万人马攻打天都山; 环庆路的种朴也没闲着,虽然枢密院没有给环庆路出兵的命令,但种朴同样将一万兵龘力压向横山青岗峡一带,作出大举进攻的佯动,以牵制更多西夏兵龘力。 兴庆府方面,西夏朝堂上乱成一团,如今西夏是缺兵少将,阿埋前往银州抗击张诚和张世永。野利杰哥在天都山和折可适作战,青岗峡方面由贺浪罗应付,这已经牵制西夏河套地区的大部分兵龘力; 加上“贺兰贼”这阵子也出来搅局,这伙叛贼如今已经发展到六七千人,处在西夏心腹之地,让西夏十分头疼,兴灵地区因此不得不留数万人马。 如此一来,派往支援河西的兵龘力,东拼西凑终于凑足五万人,问题又来了,谁来领兵? 没了,可靠点的将领都没了,其他的党项部族头领倒还有一些,但梁格方不敢用啊! 好不不容易凑起来的五万援军,若是交到这些部族头人手上,梁格方得考虑他们会不会象乞罗刚一样,直接带着人马跑到宋军罐边去了。 对党项几个部族一而再的清洗,梁家与他们之间的积怨比跟宋军还深,梁格方哪里会同意把军队交到他们手上? 千挑万选之下,梁格方无奈之下从梁家子弟中先出一个比较像样的,叫梁亭,让他率领五万援军前往河西增援。 兴庆府到凉州之间的距离,比兰州到凉州的距离远了两倍,梁亭的五万夏军还没走出百里,兰州这边的雷秀就接到了情报; 如今雷秀也不用给杨逸他们转运后勤了,闲着也是闲着,便让副将吕铮带五千步兵慢行,自己率两千骑兵,直插兴庆府到凉之间的飞沙岭一带。 现在凉州和甘州已被宋军攻下,五万夏军出河西,实际上已经等于是外线作战,后勤补给得从河套方面转运。 很好,这差不多上千里地,够梁亭忙活的了。 这次梁亭带来的是五万骑兵,过青铜峡,走理应城,出沙陀,沿着沙漠边沿向西狂奔,打算重新夺回凉州城,切断杨逸大军的东归之路。 雷秀带着两千人马埋伏在飞沙岭一带,梁亭大军过去了,他却没有动弹,王憨在凉有五千守兵,守几天总不成问题,他要做的就是不让河套运来的一丁点粮草过飞沙岭。 两天之后,梁亭大军到达凉州,黑压压的铺满城下,人吼马嘶,好不壮观。梁亭下令扎营之后,利用一天时间来砍树打造攻城器械。 当夜王憨派兵出城偷营,没有成功,第二天两军就展开了激烈的攻城战; 夏军背土填平护城河,然后扛着云梯,推着攻城车向城墙压去。 城上的宋军以引驽、以手雷等猛烈还击,双方的喊杀声传出二三十里。 与此同时,肃州城下的一场攻城战也即将开始,杨逸的两万三千人马齐压肃州,而肃州城内的夏军不过五千人,守将叫乌巴里; 杨逸把仁多保忠带来,一直没机会用,这会儿是用他的时候了。 仁多保忠被推到肃州城下,对城上的守军大喊道:“城上的兄弟们,我是仁多保忠,我劝各位别再为梁家卖命了,西夏早已不是以前的西夏,梁家本是外来户,却窃取西夏皇权数十年; 如今的梁太后与梁格方,更是对我党项各部一再清洗,其篡位之心已昭然若揭;大宋举仁义之师,攻伐河西,只要尔等放弃抵抗,大宋一定会善待你佩 兄弟们,虽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凉州、甘州已被宋军拿下,兴庆府那边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救援你们; 你们早已是孤军一支,城破只是迟早之事。现在降了还能得到大宋的善待,若是城破之后成了俘虏,后果就难料了。” 城上的西夏守军顿时l片哗然,仁多保忠不但是西夏这些年间威望最高的将领,而且他出身名将世家,他父亲仁多丁零曾经也是西夏的名将,对西夏作出过卓越的要献,仁多家族在西夏有着极强的影响力。 仁多保忠突然出现在肃州城下劝降,这对守城夏军的士气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现在肃州的形势已经不用多说,东面凉州、甘州被宋军攻占之后,他们这些人外援已绝,这本就使得军心惶惶,再经仁多保忠这一劝,有些士卒不禁在城上大声问道:“仁多将军,我等投降,宋军真会善待我等吗?” 仁多保忠大声答道:“我曾做过你们的将军,岂会陷你们于水火?放必吧!名扬天下的杨大学士便是这次西征宋军的主帅,他已经郑重作出承诺,只要你们放弃抵抗,一定会善待你们。” 城上刀光霍然飞闪,那城上问话的士卒头颅飞起,热血飞喷…… 守将乌巴里提着血淋淋的大刀,狂喝道:“将士们,别听他的,仁多保忠做了大宋的走狗,他自然是帮着大宋说话,岂能相信于他?咱们一投降,恐怕就被宋军杀了; 宋军远来,后无粮草补给,只要咱们支撑几天,宋军必将不战自溃,到时我带着将士们生擒杨逸,立不世之大功,太后必定会大加封赏,来啊!给我架床驽,射死仁多保忠这个叛徒。” 仁多保忠不敢多留,大喊道:“兄弟们,快降了吧,只要你们不抵抗,宋军仍会善待你们。” 仁多保忠喊完,飞快退去,杨逸扰乱城上夏军军心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次奔袭战要快,更快!肃州城下也不容拖延。 于是他立即下令攻城,苗授、刘老虎与王道各率三千人马,如同红色的洪流向肃州城汹涌扑去。 土工作业,宋军天下第一,城上军心已失,即便乌巴里亲自督战,城上射下的箭矢也是稀稀落落; 宋军只用一个时辰,便将护城河填平,接着是无数的云梯架到城墙上,人如蝼蚁一般纷纷冲向城头。 第311章宋朝的第一台水泵 十三娘她们回到京城时,才知道杨逸已经率军出征,担心也没有用,只能耐心地等待西北的消息。 而这时,杭州的林如海带着近十二个富商巨贾已悄然进京,在三生楼与韩碧儿闭门磋商,成立江南商会,制定一系列行业规则,和互助条款,这些商议妥当之后,再以林如海为代表,与工部郎中韦德商议向朝廷船场购船事宜。 大宋一直以来对造船都比较重视,造船业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从建国之初就在开封设立造船务。负责打造和修理船只,又教习水战。每位皇帝通常每年都会到金明池观习水战。 官府在各主要河流沿岸设有很多官船场,杭州、明州、泉州等地都有大型的造船厂。 不过,大宋对官船的制造有严格的定额控制,至道年末,官船定额为三千二百三十七艘,治平元年(1064)以来,官船定额一直是两千八百五十四艘。 朝廷对官船场诏发明令,不许自行增减。 因此,私人想从官船场买到大船很难,一般只能从私营船场购买。 但私人船场技术有限,难以造出那种千料以上的大船。而这一切,经杨逸疏通后都不再成为问题,朝廷的官船场船场今后将接受私人订单,按工料收取建造费用。 新成立的江南商会,这回一次性向朝廷的官船场下了二十六艘一千五百料的大船订单,光这一项就为朝廷带来上百万贯的收入。 韩碧儿丝毫不含糊。一次性订造了三艘,船还没开造,她已先派一个叫何宏海的管事。前往江南招募船工,同时利用林如海等人的关系,以杭州为中心。打造进货和出货的商业链条。 十三娘也没闲着,她也在忙活与船有关的事情,当然,她不是忙着造海船,而是在改装一艘小船; 这艘改装后的小船在汴河上一露面,立即引来无数好事之徒的围观。 因为这艘船样子太奇怪了,两边船舷上各装上了一个“大轮子”,就象是两部水车。但大轮子上没有吸水的竹筒,只有横向的水叶。 船只逆流而行时,那“大轮子”被水流一冲,就开始不停地旋转,岸上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个个伸张脖子,纷纷猜测在船舷装这两个“大轮子”是干什么用的。 十三娘和茗儿打扮成士子模样。都换上了一身儒衫,头上戴着软脚幞头,如同两个翩翩美少年,她们坐在另一条船上,来回指挥着。 那艘改装船太小。两边船舷装上两个“大轮子”之后,显得头重脚轻,在河面上航行时像渴醉酒了一样,摇摇晃晃的,看得人胆战心惊; 岸边围观的好事之徒不时发出一阵惊呼和嘲笑,也难怪他们,谁看到了这怪异的船只的“醉酒”模样都会发笑。 十三娘却极为淡定,反正这船只是用来试验的,她不停地发出各种指令: “靠过去一点,靠近一点。” “你们,再把船划快一点,快快快!” “……” 她仔细观察着那艘改装船的尾流,随着船夫使劲的划,改装船速加快之后,船尾处终于看到有两股浊流涌上水面,十三娘高兴地拉着茗儿的手说道:“茗儿快看,快看,成了,有浊水涌上来了。” 茗儿也兴奋地说道:“娘子,婢子看到了,娘子太利害!真的成了耶!” 俩人正高兴,前面那艘头重脚轻的改装船突然一斜,在岸边一片“唉唉唉!”声中,侧翻在汴河上。几个船夫都成了落烫鸡,争着游向岸边,岸边除了轰然的嘲笑声,伸竹竿、丢绳子救人的也有,一时乱糟糟的。 几个船夫爬上岸之后,岸上围观的百姓纷纷好奇地问道:“这位兄弟,你们这是干嘛?这说是水车嘛不是水车,在船两边装这么两个大轮子,也不见得你们的船能走得更快,我说兄弟你们这是做何勾当呐?” “对对对,快说说,哈哈哈……” 几个船夫就是杨家的家丁,只见他们骄傲地昂着头答道:“你们知道什么?这是我家娘……官人改造的浚河船,用来疏浚黄河泥沙的; 各位想必也知道,黄河水中有大量泥沙,遇到水流平缓处便会沉积下来,这泥沙越沉越多,河床就变高了,河床一变高,这就容易决堤; 嘿嘿,有了我家大官人改造的这种浚河船,就不怕泥沙沉积了,各位刚才没看到吗,这浚河船一走起来,后面就会涌起浊水,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围观的百姓纷纷询问。 “去去去,这是朝廷机密,不能告诉你们。”其实几个家丁也不明白原理,只好打出朝廷机密的大旗。 “得了吧,这算什么朝廷机密,若真是机密你们还会在这儿试船,骗谁呢?” “对对对,快说说是何勾当!” 围观的百姓又鼓噪起来,几个家丁脸红脖子粗,就是答不出来。 其实十三娘摆弄的这条船,就是在船舷两边加装一个水车,船只逆行时,水流推动水车旋转,水车的轴上有一个小齿轮,这个小齿轮又带动另一个装在水泵上的小齿轮,最终将旋转的动力输给水泵里的水叶;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大齿轮带动小齿轮的原理,由那巨大的水车,带动水泵里小小的水叶。 整个水泵沉在水下半尺深的地方,进水口也在这个位置,而出水口则是用一根管子通到河床底下。 工作原理就是船只逆行,船行速度和水流速度等于水车的转速,水车的转速传到水泵的水叶上时,又让水叶的转速加快了好多倍,这就能抽水了; 而水不是往上抽,而是通过管子往河床冲,顺利水的冲力把沉积在河床的泥沙冲起来,再由河水带走,这就达到了疏浚泥沙的效果。 以前王安石疏浚黄河,也尝试过用机械作业,他的办法是做一个铁耙,铁耙两边拴上绳子,再绑在船上,然后把铁耙沉到河底; 让船顺流而下,拉动铁耙,由铁耙把河床下面的沉积的泥沙刮浮上来,便可让河水将泥沙带走,以达到疏浚河道的目的。 这个方法其实不错,当时王安石成立了一个疏浚黄河司,准备配置三百条船,长年在黄河泥沙容易沉积的地方疏浚河床。 但这个办法也有他的缺点,铁耙一沉到河底,刮对泥沙之后,就象船只下了锚一般,让船只很难行走; 特别是河底有石头的话,铁耙一但卡上石头,就会卡死,有时连铁耙都取不上来,只能砍断绳子,放弃河底的铁耙。 于是一些河工便偷懒,把铁耙的齿倒转向上,这样就省力了,但也就失去了疏浚河床的效果。 铁耙沉在水下,谁也看不到,除非朝廷在每条船上都派人监督,否则很难杜绝河工作假。 十三娘发明的这个以水喷沙的疏浚方式,则比较容易杜绝河工偷懒,因为水泵的齿轮是和水车的齿轮固定在一起的,在黄河上那种水流相对快的地方,哪怕只是把船停在河面上,利用河水的流速推动水车,也一样可以达到以水冲沙的效果。 她所制作的水泵由于整个沉在水下作业,因此也不需要太高的密封性,只要水叶搅动,就能吸水冲沙,效果很不错; 这样河工也省力,监督起来也容易,一个人完全可能监督上百条船,因为你船行不行,远远就能一目了然的,你船一行,就等于是在正常作业的,不像王安石的铁耙,河工把耙齿倒翻上来,你也看不到。 现在十三娘试验用的是小船,船舷装上两个大水车之后,显得头重脚轻,一下子就翻船了,但若是朝廷使用时,完全可以用大点的船,那样就可以避免出现翻船的现象了; 甚至还可以装上更大的水轮,水轮和水泵里的水叶比例相关越大,水叶的转速就越快,喷出的水流也就越强,冲沙的效果自然就更好。 几个家丁不明白水泵的工作原理,因此答不上围观百姓的问题,茗儿在船上对岸边一大群围观百姓笑道:“你们闲着也是闲着,帮我们把这浚河船打捞上来,我就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 “吓,不说拉倒,拿这来让人帮打捞这破船,没门。”岸上顿时传来一片嘘声。 更有人说道:“瞧这船怪模怪样的,还假托是什么朝廷机密不肯跟人说,指不定是做什么坏勾当的呢。” 杨家几个家丁听这话就不舒服了,上前围着说这话人嚷道:“怎么说话呢你?这怎么就是坏勾当了?知道我家大官人是谁吗?说出现来怕吓死你!” “谁?” “也不怕告诉你,我家大官人就是当朝杨学士,如今正率军攻打河西呢,指不定现在捷报已经快到万胜门了。”几个家丁说到这,又骄傲地昂起了头来。 岸边看热闹的百姓一听说是景明坊杨家的人,立即肃然起敬,议论纷纷的同时,不一会就有人跳下河,其他人则找来绳子,准备帮忙把船拖上岸来; 见到打出杨逸的名号,百姓纷纷下河帮忙,连船上的茗儿都不禁扬起俏脸儿,像只骄傲的天鹅似的。 她刚得意着呢,十三娘抬手往她后脑勺就拍:“你这死妮子,瞧你这臭德性,还不快回去拿些钱来,总不好让人家白白帮忙。” “是,娘子!嘻嘻…… 第312章势如破竹 肃州城在汉武帝时叫酒泉郡。霍去病攻取河西之后,汉武帝曾下令迁民十多万至酒泉一带耕牧,自此之后,汉人便在此繁衍生息,形成了庞大的族群。 唐末之时,大唐势力完全退出了河西,河西汉人遭到了吐蕃人惨烈的蹂躏,“丁壮者沦为奴婢,种田放牧;赢老者咸杀之,或断手凿目,弃之而去。” 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河西汉人,日夜思归大唐,开成年间(既年。物年),唐使赴西域,途中“见甘、凉、瓜、沙等城邑如故,陷蕃之人见唐使者旌节,夹道迎呼涕泣曰:‘皇帝犹念陷蕃生灵否?,其人皆天宝中陷吐蕃者子孙,其语言小讹而衣未改……”。 唐大中二年(馏年),陷于吐蕃的沙州首领张义潮率众起义,凭着河西汉人自身的力量,曾在玉门关一带建立起一个汉人政权,西至西州、东至兰州、氓州等,计十一州尽数收复。 由此可见,河西汉人是非常多的,只可惜大唐日渐羸弱,他们再陷异族之手又已经两百年了! 两百年可以改变他们的衣着,改变他们的乡音,但改变不了他们那颗中国心。 这次来的虽然不是大唐的铁骑,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那是来自故土家邦的铁骑就够了!大家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同祖共宗。 肃州城外,杨逸一声令下,近万士卒争先恐后扑向城墙,杀声震天。 而城内,经职方馆谍报人员联络之后,张益阳、曹敬、周同方为首的汉人家族也一齐发动,他们聚集起四百多名丁壮,从城内杀向肃州东门! 城墙上下箭雨飞腾,宋军将手雷的引信剪短之后,扔上城头即爆一团团火光冲天而起,弥漫的硝烟呛人心肺,一队队宋军举着盾牌,前赴后继地沿着云梯冲向城头; 刘老虎负责攻打东面城墙他身先士卒,举盾提刀嗷嗷叫着冲上城头,七八个夏军拥土来,刘老虎双手持刀狂砍暴喝,势如猛虎,砍断的头颅飞上空中,无头的尸体鲜血暴喷,洒满城头! 而就在此时张益阳等人率领的丁壮也从城内杀到东门他们武器简陋大多用的是长枪,一个小小的铁制枪头,连着长长的木干,有的甚至拿的是锄头或菜刀,但只要敢杀人、能杀人,用什么做武器现在已经不重要。 东门的夏军被内处夹击,本就低迷的士气彻底瓦解了,瞬间就崩溃有的盲目地向城内奔逃,有的直接扔掉武器跪地求饶。 宋军倒也不多作杀戮,杨大总管说了不光牛羊值钱,俘虏同样值钱,都水监等着人用呢! 东门一失守,整个肃州城的夏军便再没有了抵抗的勇气,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几个城门打开,宋军如潮水涌入,城内还有少量溃兵,得抓紧时间“清剿”! 肃州守将乌巴里被带到杨逸面前,杨逸看也不多看一眼,冷森森地吐出两个字:砍了! 张益阳、曹敬、周同方等人率众前来拜见,杨逸不等他们走近,就下马趋步相迎。 张益阳含泪拜道:“我河西百姓,多年来望眼欲穿,盼天朝王师如久旱之盼云霓,今日苍天开眼,总算让我等盼到了,河西重光!河西重光啊!我等终于可以告慰先人了!” 杨逸一一将他们扶起,和声说道:“如今大宋国势昌盛,朝廷清明,王师重出河西,各位诚心归宋,力助王师破城,功不可没,本官一定会上报朝廷,予以封赏,今后治理肃州,还望各位多多出谋献策,共同维持肃州安定繁荣。” 张益阳等人又齐齐作揖答道:“杨大帅客气了,帮助王师便是帮助我们自己,实在不敢居功,至于治理肃州,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我们一定尽忠尽力!” “好,肃州战乱初定,如何稳定人心就多多仰仗各位了。” “请杨大帅进城,我等已备好水酒,为杨大帅洗尘。” 杨逸摆摆手说道:“不了!河西未平,瓜沙等州未复,还不到饮酒庆贺之时,各位先回城吧,如何安定民心,还望各位多多协助王将军。” 张益阳等人一再相劝,杨逸坚定不移,只得作罢! 城中的“清剿”还没完全结束,杨逸已再次下令,王道率三千人马留守肃州,清剿外围;苗授率七千人马,沿黑水向北,奔袭占据黑水镇燕军司的往利乞光。 而杨逸自己带着刘武计一万两千人马,再度向西,马不停蹄地奔袭瓜沙二州。 杨逸破甘、肃二州皆不入城,不但受到了士卒的尊敬,张益阳等人听说之后,更是由衷感叹和称颂。 凉州城下的攻城战已经打了三天,夏军带来的粮草巴基本耗尽,而后续粮草却迟迟不见运到。 梁亭只得纵兵四处抢掠,但城下战斗打了好几天,外围的牧民怕受池鱼之殃,早就赶着牛羊远避了,夏军能抢到的东西极为有限。 无论再利害的将帅,一但粮草短缺,也难以阻止士气低落。 梁亭首次带军,全靠手下一些中层将领得力,才能把五万大军带成这样,如今缺少补给,导致士气低落,他能有什么办法? 夏军之中议论纷纷,流言四起,大多数人认定后路被宋军切断了,因此后勤补给才运不过多,他们猜得没错,雷秀的两千骑兵虽然不多,但用来劫粮道却是足够了; 从最近的应理城到凉州也有六七百里,这么长的距离,雷秀可以从容地选择最恰当的时机,最适合的地点劫粮。 从第四天开始,夏军的攻势越来越弱,迫于梁亭的压力,夏军士卒才提着刀冲上去做做样子,其实大伙早已无心作战了。 到了晚上,派出去抢粮的夏军竟有三队没有回来,每队将近四百人,这让夏军更是人心慌慌。 副将贺扎罗劝梁亭道:“统军大人,咱们今夜还是赶紧撤军吧,趁现在军心还没有散,撤军还来的得及,若是再过一两天,我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军,想撤也撤不了了呀!” 梁亭今年二十八岁,长得倒是一表人材,这会儿也是眉头紧锁,他不是不想撤,可这一撤,就等于彻底放弃河西了; 西夏因此丢失大半国土不说,宋军得了河西,就对河套形成了半包围,随时可以对西夏两面夹攻。 而且梁家也丢不起河西,一但放弃河西,梁家必定民心尽失,在西夏的统治将更加岌岌可危。 出征前,梁格方给他的命令是务必夺回凉州,乃至整个河西,否则砍了他以安民心,这才是梁亭咬牙苦撑的原因所在。 “再坚持两天,贺扎罗将军,明天你亲自率军攻城,务必把凉州攻下,告诉士兵们,只要攻下凉州,咱们就不用担心没有粮草了。” “统军大人!” “去吧!让士兵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全军攻城!” 结果这一晚,城里的王憋不断派人出城骚扰,夏军别说好好休息,连眼睛都没法合上; 第二天,梁亭下了死命令,全军压上,务必在今天攻下凉州。 城里的王悠明白夏军己经到了极限,他让乞力丹带着西夏降兵上城帮着防守,而咬牙空出两千骑兵等着反击。 夏军一夜没睡好,吃又吃不饱,攻城战打到中午时,早已是精疲力竭,就在这时候,东北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滚滚的烟尘嚣腾到了半空,如同千军万马冲杀而来! 其实杀来的只有雷秀的两千骑兵,但他让人在马尾后面拖着树枝,两千人马散开来狂冲,造出的声势如十万大军一般,吓得攻城的夏军惊慌失措、肝胆具裂。 机不可失,城内的王慰也立即让两千骑兵杀出,一里一外,猛烈地冲入夏军阵中。 夏军分四面攻城,东北方向遭到攻击,其他三面看不清情形,只看到大股的烟尘,以为是宋朝大军杀到,巨大的恐慌之下,未遭攻击的三方反而先崩溃了。 大溃败一但形成,那便如同雪崩一般,再也无法阻止,从城上看下去,数不尽的夏军如同蝼蚁一般,亡命地奔逃着,个个丢盔弃甲,抢马飞奔! 四千宋军驰聘于后,赶鸭子似的,一路追杀着,从凉州城开始,一直追杀了数十里,俘虏了一万多夏军,马匹无数! 这还没完,王憨押着俘虏回凉州,雷秀带两千人马稍事休息之后,继续追杀,夏军没有粮草,从凉州到最近的应里城五六百里,够雷秀追杀几天的了。 梁亭和贺扎罗收陇溃兵,往河套方向奔逃,两三万人无粮可食,只得杀马充饥; 逃到飞沙岭时,吕铮率领的五千步兵早已埋伏在此,突然杀出,已成惊引之鸟的夏军再次崩溃,许多人甚至不愿逃了,老老实实跪地等着做俘虏,大宋是礼仪之邦,一向优待俘虏的! 雷秀的两千骑兵也再次杀到,而许多宋军步兵夺得战马之后,勉强骑上去,颠得歪歪斜斜的,照样敢去追杀夏军,失魂落魄的夏军根本没有人敢回头反抗,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 梁亭和贺扎罗一路逃回到应理城时,身边剩下不到八千人马,还个个面无人色,武器盔甲更是早就扔完了! 想想出去时五万大军,回来时剩下几千溃卒,第一次领军出征的梁亭不禁抱头嚎啕大哭! 第313章一招致命 凉州收复、甘州收复、肃州收复,一份份捷报通过职方馆的飞鸽传书,以最快的速度传入东京,一时之间整个东京顿时陷入喜庆的海洋。 普通的百姓从中看到的是大宋日渐强盛的景象,而商人们从中却看到了无限的商机 河西收复,数不清的战利品需要发售,而且河西走廊一但打通,丝绸之路东段就再无阻碍…… 西域的珍奇异宝,因多年来的东西隔绝,在中原多是天价,而中原的丝绸、茶叶等等,在西域同样是价比黄金,这种商机谁愿放弃? 韩碧儿的商队第一个出发,接着无数的商队纷纷紧随西去,而朝廷方而,因时导势,立即贴出告示,大型的商队前往西域行商,在一些尚未稳定的地区,将得到军队的护送,而不收任何费用。 大宋不抑商,而且大力鼓励工商,王韶刚收复熙河之地时,朝廷也是曾大力鼓励商人前往河湟经商,并给予许多政策上的优惠。 此次朝廷的告示一出,更是举国轰动,前往西域的商队络绎于途,一派繁忙景象 朝堂上更没闲着,政事堂会议连日招开着,无不是为了商讨如何治理河西。 蔡京最为着急,征伐河西之时,朝廷就定下政策,将会对河西的异族大户进行一翻清洗,以清除他们盘根错节的势力; 这种清净必定给朝廷带来海量的收入,至于会不会因此让河西变得凋敝,完全不用担这份心,你看看绵延不绝前往西域的商队就知道,河西只会比以前更加繁荣,而不用担心因清洗让河西民生凋零。 这一天的政事堂会议上,蔡京朗声说道:“随着凉州、甘州、肃州相继收复,余下的瓜沙二州已成孤军,如陷死地,收复也只是迟早的问题,因此我认为,朝廷现在应该立即着手派遣官员,接手治理河西,统计战利物品,管理河西畜牧,设置榷场,征收商税!” 章敦点点头说道:“河西以畜牧为主,我朝自立国以来,就缺少战马,如今收复河西,应尽快在河西设置群牧司,管理河再畜牧事宜!” 苏颂说道:“河西收归之后,要想长治久安,朝廷有必要迁民实边才行,农耕、畜牧一同兴盛起来后,便可边养以边,减少从内地转运粮草之损耗。” 李清臣接着说道:“朝廷既然决定用夏军俘虏治河,便应尽快着手连同其家属的一起内迁,一来可使河西迅速稳定,二来可加快治河速度,至于夏军家属的安置,应视同我朝百姓,以争取夏军俘虏安心治河。” 许将接着说道:“河西方面,由于杨总管采取的是快速奔袭,以战养战的策略,我朝因河西战事实际损耗不大,完全有能力再战; 河套方面,由于河西丢失,及梁亭五万大军尽没,西夏军心民心必定更乱,极有可能造成西夏朝局发生大震荡,因此有必要让了陕西各路做好准备,一但情况有利,立即出兵夺取定难五州,乃至整个河套。” 礼部尚书杨畏说道:“河西收复,除派遣官员治理之外,还应尽快在各城镇设立学舍,教授儒学;同时颁布诏令,河西各族百姓只要身家清白,皆可参加朝廷科举,已收拢民心。另外推广我华夏衣冠礼乐,及早同化异族之民,如此方能长治久安。” 杨畏这一招得到了大家的称赞,朝廷有时会开恩科,就是为了收拢天下民心,河西之地刚刚打下,立即允许各族百姓参加科举,这对收拢各族民心将有极大的作用; 但其实,这只是一张空头支票,河西刚刚收复,文教落后,和内地从小就翻烂无数经书的读书人相比,河西读书人登科的希望不大; 但这不要紧,朝廷给了你公平竞争的机会,能不能金榜题名那就看你自己了,考不上也怪不了谁。 政事堂里的帝国高官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完善着治理河西的方案,以及加强河套地区的战争准备。 每一项措施得到政事堂通过之后,尚书省将工作分派下去,相关部门便要快速行动起来; 章敦执政也好几年了,朝中官员大多也习惯了他那种雷厉风行的办事作风,章敦的铁腕手段让每一个敷衍塞责的官员必须思量一下后果。 而且现在张商英刚出任吏部侍郎不久,他专管官员的考功,张牛人新官上任的热呼劲还没过去,各位千万别撞到他手里。 河西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派往治理河西的官员已经上路,还有大批的官员是专门往河西负责迁民的; 夏军俘虏及其家属,需要内迁荆湖一带,今年裁撤下来的厢军及家属也要逐步迁往河西,这将要付出巨大的花费; 当然,收复河西,杨逸他们“清剿”残余之后,也必然收获一笔巨款,现在有多少还没统计出来,但应该差不多够迁民所用了。 疏勒河是河西走廊上三大内陆河流之一,发源于祁连山西段,水量丰沛,向北流至瓜州附近之后,河道折向西,流经沙州、玉门关、汇入蒲昌海。正是由于疏勒河的滋润,让瓜、沙一带成了丰腴的绿州。 自古以来,为了争夺河西走廊西端这片水草丰美之地,无数的战争在这里打响,无数鲜血汇入疏勒河。 今天,疏勒河边再次迎来了金戈铁马,来自东方的,是杨逸率领的一万多宋军; 从西面迎来的,是西夏西平军司都统军野利也安率领的两万夏军。 河边的胡杨林被风吹得起伏如浪,一望不到边的草原上,两军隔着数里森然列阵,双方都是全骑兵,战马不地嘶鸣着,迎风招展的旌旗猎猎作响。 野利也安非常清楚,自已已成孤军,困守孤城只会让士气更加低落,那和等死差不多。 西平军司共有近三万人马,他将步兵留在城内,自己带着两万骑兵迎击杨逸。 将近二比一的兵力对比,而且宋军远来疲惫,胜算还是很大的,至少野利也安是这么认为。 杨逸再次让仁多保忠前去劝降,仁多保忠早就认命了,知道杨逸带自已来河西就是干这个的,而且他也明白,西夏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加上大宋待自己还不错,那就老实配合吧! 杨逸不指望仁多保忠真能劝得二万夏军放下武器投降,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打击夏军的士气,打个比方,若是自已被俘,夏军让自已去阵前劝降宋军,对宋军的士气也必将是致命的打击,杨逸带仁多保忠来,要达到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仁多保忠去劝降,夏军不降,没什么好说的了,打! 战鼓轰隆的擂响,声震天地,夏军的角号也同时吹响,声如呜咀,整个疏勒河畔变得一片肃穆,战前的紧张气氛仿佛让空气也凝结了。 这回杨逸将亲自披挂上阵,身边是花木兰和王勇这些亲卫,王勇这些人曾追随李湘弦远赴呼罗珊,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杀,他们中的二十人使的是清一色的新月形大马士革刀,寒光四射! 而刘老虎率领五千人马于右翼,将和杨逸的大队形成六十度夹角杀入敌阵,当然,一切看情况随机应变。 “杀!” 杨逸大吼一声,新月宝刀向前一指,乌云盖雪扬蹄长嘶一声,便如离弦之箭冲出! “杀杀杀!” 身后如海啸一般的呐喊,声透天地,轰隆的马蹄声震得疏勒河荡起阵阵涟漪,一片红色的浪潮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向夏军大阵。 对面的野利也安同样是身先士卒杀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激起夏军低迷的士气。 两片红云、一片乌云贴着大地飞快地接近,终于轰然撞在一起,翻腾而起的尘埃让人视线模糊不清,巨大的喊杀声汇聚在一声,让天地为之变色! 杨逸是迎着野利也安冲去的,他的千里神驹脚力非凡,为了配合后面的军阵,他一直有意控制着乌云盖雪的速度。 等到双方距离数丈之时,杨逸松开缰绳、一夹马腹,乌云盖雪突然加速,如同蛟龙出海,飞一般向野利也安冲去。 野利也安不料有此,猝不及防,避无可避,只得奋起迎击,杨逸暴喝一声,立身而起,双手持刀以全身力道狂砍而去,刀光如匹练飞舞,野利也安奋力举刀来抄…… 锵!一声清鸣。 野利也安的刀被劈断,而杨逸手上的刀光去势不减,又是噗的一声,野利也安那大好的头颅飞起半空,鲜血飞洒! 而杨逸那集全身力道的一击,犹未收住,又劈下一片马股,宝刀才收回。 野利也安一个照面就被戮杀,无头的尸体随着战马轰然倒地,惨烈无比。 宋军阵中顿时传出惊涛拍岸般的欢呼声,士气更是高涨,人人嗷嗷地叫吼着,冲入敌阵舍生亡死的砍杀! 而夏军则是个个被吓得面无人色,再无一人敢逆杨逸的刀锋,纷纷走避,但又能避到哪里去? “野利也安已受诛,降者不杀!” “野利也安已受诛,降者不杀!” 杨逸一边冲杀一边高喊,身后的士卒也跟着同声高喊,声透层云。这使得夏军的斗志如雪崩般迅速瓦解,溃败在所难免 杨逸这次可以说是把宝刀和宝马的优势利用到了极致,这才能一个照面砍杀敌军主帅!而这,必将成为他的另一个传奇。 第314章花青天 如果把西夏比作一栋房子的话,那么仁多保忠以及党项八部那些头领,就是支撑这栋房子的梁柱。 现在,这些梁柱不是被杨逸他们、就是被梁家自己清除掉了,只剩下梁家中间那根大柱。 梁家再利害,他也很难把这栋房子支撑牢固,何况梁家并不见得有多高明,它只是依靠在女人胸脯上的一个外戚家族而已。 因此,这样一栋房子,只要受外力一捅,便摇摇欲坠了! 杨逸这次突袭河西,事实恰好证明,西夏就是这样虚弱。 也难怪,就算大宋遭到蒙云谷等一系列的大败,恐怕也是大厦将倾,何况西夏国小民困,经济上又极度依赖大宋,能支撑到今天已经不错了! 疏勒河一战,杨逸一照面斩杀野利也安之后,两万夏军很快就演变成大溃败,回河套的路早已被隔断,逃无可逃,除了投降,他们别无其它选择。 杨逸兵分两路,让刘老虎带五千人马直扑沙州,自已带着余下人马除了看押俘虏,顺带拿下瓜州。 瓜州城中还有两三千夏军,但野利也安的人头被宋军用竹竿挂到城下之后,根本不用仁多保忠去劝,城中守军绝望之下就自动投降了! 多少你也装模作样抵抗一下啊! 就这么投降了反而让杨逸有些头疼,这下没借。”清剿”残兵了! 怎么办? 花木兰看出杨逸为难,突然笑道:“大人,我有办法!” 杨逸横了她一眼道:“少卖关子,有什么办法快说。” “大人您在环州时,可是有名的青天大老爷,百姓个个传说您断案如神,大人何不也在这里升堂问案,让穷苦百姓有冤的申冤,有仇的报仇。” “什么叫有冤的申冤,有仇的报仇,当是这江湖仇杀呀!咳咳,不过嘛,你这主意还算不错,这样吧,就由你来井堂问案吧!” 花木兰这主意还不错,说来就等于是变相的诉苦大会,这些大家族人多势强,谁家没干过点欺负人的事? 就算没有,咱们也能让他有,我说他有他就有!反正就是一个借口。 “大人?让我来升堂问案?”花木兰指着自已的鼻尖,一脸不可置信,显然她没有做青天大老爷的准备。 “怎么?好歹你也是个女将军,升个堂问个案也不敢?”杨逸碑了她一眼,常言道请将不如激将。 果然,花木兰一挺胸脯哼道:“我来就我来,我还怕他不成?” 接着她有又有些不愤地嘟囔道:“自已不愿出面,就知道让人家来做恶人!” 杨逸再次瞪着她说道:“你这什么话?老子连逼是……呃,老子还怕得罪那几个人?他们算哪根葱?大不了一刀砍了干净; 只不过我现在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为了有个回旋的余地,这个案由我来审不太合适,难道我去做恶人了,明个儿让你们这些下属去充当好人、安抚民心?这算什么回事?人家人信吗?” 花木兰知道自已说错话了,弱弱地认着错,最后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大人,您到时不会为了安抚民心,把我推出去砍了吧?” 杨逸朗声大笑:“哈哈哈!有可能哦!你若是审不好,不用等到那时,我先就把你砍了!哈哈哈……” 这时,宋军也基本将瓜州城内控制住了,城中那些官员和豪绅诚惶诚恐地出城迎接杨逸。 杨逸收去一身杀气,笑得一脸和煦,好声安抚着他们,并邀他们随同进城。 瓜州自古就是东进西出的交通枢纽,丝绸之路上的商贾重镇。 杨逸策马从东门入城,城中基本已经平静,但沿街的店铺和住家都是大门紧闭,许多人通过门窗窥视着外面的动静,也有些大胆的站到了路边。 城中建筑多以泥坯房,也有一些砖石结构的,象中原那些竹木结构的比较少,这很好理解,这边树木不多,黄沙漫漫,若再砍树建房,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城中汉人、回鹘人、党项人、吐蕃人、达靼人、大食人,应有尽有,杨逸能看到最多的自然是汉人,因同宗同源,他们对宋军少了畏惧。 当夜,杨逸在府衙接受了原瓜州官员和士绅的宴请。宴饮过半之时,接到沙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出所料,刘老虎也顺利地拿下了瓜州,这让杨逸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倒让那些降官和当地士绅放心了不少。 第二天,杨逸带着半数人马出城,开始对瓜、沙二州外围进行梳理!他将军队分为几百人一股,冲到边界后再拉网似的兜回来。 可不能让那些牧民赶着牛羊跑到他国去了,这儿南边是草头达靼和黄头回鹘,西边出玉门关不远便算是西州回鹘的地盘了,北边则是辽国的上京道。 牧民若是担心大宋接管之后受到杀戮,赶着牛羊转投他国也不是不可能的,因此必须尽快控林他们。 牛也好,马也好,人也好,每一样可都是财富,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而城中,一场别开生面的大戏也开始了。 宋军义薄云天,为民作主,士卒们挨家挨户去询问那些贫苦百姓,你有冤屈吗? 有,好,马上去州衙击鼓鸣冤,我们花青天一定替您作主。 没有? 你怎么可没有冤屈呢? 你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你穷成这样,是谁造成的?都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你若是没有冤屈,怎么别人那么富有,你却穷成这样子呢? 没得说,你一定有冤屈! 快去,快去,我们花青天也是穷苦出身,一向是为穷苦百姓申冤不遗余力的! 州衙大堂里,花木兰弄不来官服,只得把一身盔甲擦得鲜亮,腰挂新月宝刀,往正堂一坐,唇红齿白英姿飒爽之中不失威严! 堂下两排杀气腾腾的宋军士卒客串成衙役,手持水火棍,腰配大马刀,那冷森森的眼神能让胆小之人吓得尿裤子。 “升堂!” “威武猾 “带人是……呃不对,带原告!”花青天看来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两班客串衙役的士卒个个憋得双腮鼓起,像被激怒的蛤蟆似的! “笑什么笑?都是那姓杨的……呃,没看人堂下站着那么多原告吗?还不赶紧带原告。”花青天恼羞成怒,把惊堂木拍得秤牌直响。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被带了进来,见了堂中这架势,吓得两腿直抖。 花青天生怕她不告了,连忙和声问道:“老大娘你不用怕有什么冤屈便请道来吧,本官执法如山,爱民如子,一定会为你作主的。” 很好,花青天终于进入角色了。 老妇人一边哆嗦,一边说道:“民妇要告城南阿卜勒家,抢民妇的女儿为妾…… 哑! 惊堂木狠狠地砸下,桌子没震垮却把那老妇人震垮了,只见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强抢民女这还得了,简直是罪恶涛天,来啊心花青天没有立即下令,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名单,很好,名单上有。 “来啊!给本官把城南阿卜勒家的家主带上堂来!老大娘 花青天的声音戛然而止,很显然,她此时才安现原告早已吓昏在堂下! 那老大娘被喷了几口凉水,终于悠悠转醒,面无人色地说道:“青天大老爷,民妇不告了,民妇 “这怎么行?老大娘你放心,本官已经派人去押被告去了,本官一定给你申冤就是。” 好一通安抚,那老大娘才总算敢留下来。没多久,城南阿卜勒家的家主就被带上堂来! “堂下何人?” “大人,草民木哈捣阿卜勒!” “这位葛大娘告你强抢她女儿为妾,可有此事啊?” “大人,草民冤枉啊!当初是她自愿将女儿卖与我,我可是付了她整整五贯钱了的。” “大胆刁民,到我堂上你竟然还敢狡辩,五贯钱买一个大活人,你这和强抢有何分别?来啊!给本官掌嘴一百!” 堂下士卒得了命令,不由分说把人拖下去就掌嘴,一时间,堂下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外加一阵阵的嚎叫声不绝于耳。 那叫什么木哈拉阿卜勒的再被拖上堂来时,整张脸已经肿得像猪头似的,舌头都含不住了,直往外掉。 “说!你到底有没有强抢民女?” “呜川 “好,你既然承认,来啊!木哈……说,你叫什么名字?” “呜呜训 “不管了,来啊,这个叫木哈什么的强抢民女,罪大恶极,给本官把他家给抄了!” “呜呜……”那叫木哈拉啊卜勒的欲哭无泪,我这是被打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就是认罪了呢? 不管,谁让你上了黑名单呢? 花青天断案神速,看也不多看那木哈拉阿卜勒一眼,一拍惊堂木再次娇声喝道“来啊!带下一个原告。” 就这样,花青天一日之内连审数十案,遇到名单上有的,没得说,先掌嘴一百,一百个巴掌下来,通常被告也就“默认”犯罪事实了! 遇到名单上没有的,她就以案情复杂为由,先押入大牢,那姓杨的不是想轻闲吗?我让他清闲去! 花青天神目如电,明察秋毫,瓜州城里的“地主恶霸”无处遁形,一个二个被收押大牢,家里随即冲入一队队的士兵,抄家! 整个瓜州城鸡飞狗跳,哭声阵阵,当然,也不乏拍手叫好,称赞花青天的,毕竟这些豪强之家平时确实有许多仗势欺人的! 第315章玉门关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首诗名为《凉州词》,但写的景可以理解为整个河西走廊的样貌。诗人从长安一路西行,感觉黄河已经远得象天边一样了,再向西,祁连山绵延不尽,高耸入云,山下偶然能看到一座孤城,最后行到玉门关,感觉连春风都吹不到这儿了,一片苦寒。 诗人把边塞写既雄伟壮阔,而又荒凉寂寞。 杨逸驰马一直向西,到了沙州西边的古玉门关,此关为汉武帝所置,因西域输入玉石取道于此而得名; 这里曾是通向于阗这种条南丝绸之路的重要关口,再向西便是浩瀚的蒲昌海(罗布泊)。 蒲昌海据说在汉朝时,面积曾达到五六千平方公里,如今估计湖面余下只有五百平方公里左右了。 望着眼前的古玉门关,这里已是黄沙漫漫,关城用巨大的石条彻成,多有倾塌,半埋于黄沙之中,显得极为荒凉。 只有关墙缝隙里的蛐蛐儿,仿佛还在一遍遍地唱着汉唐时的烈烈雄风。 关墙边因风沙来来去去,不时能看到一些铜箭头、古币、陶盅、断刃、马骨、枯骨之类的东西。 或许,除了繁荣的商贸往来之外,也曾有无数汉家男儿在此抛头颅、洒热血吧! 望着这段断壁残垣,听着这风鸣虫唱,杨逸不由得想起一段话: 这里是华夏历史的荒原,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 中原慈母的白发,江南春闺的遥望,湖湘稚儿的夜哭; 故乡柳荫下的诀别,将军圆睁的怒目。猎猎于朔风中的军旗; 随着一阵烟尘,又一阵烟尘,都飘散远去…… 我相信,亡者临死时都是面向朔北敌阵的; 我相信,他们又很想在最后一刻回过头来。给熟悉的土地投注一个目光。 于是,他们扭曲地倒下了,化作沙堆一座。 杨逸于漫漫黄沙中踽踽而行,不远处上千宋军士卒肃立如林,寂寂无声,只有那战马的嘶鸣、旌旗的翻卷不时作响; 杨逸回头望望他们,或许。为了这座关城、这片疆土,今后他们中也会有人化作这里的一堆枯骨吧! 但若是没有一腔腔的热血洒入黄沙,没有一个个赳赳男儿慷慨赴难,又怎么有中原慈母妻儿的平静和安宁?怎么有华夏的传承不息? 杨逸面向三军,大吼道:“来啊!我把汉家旌旗插到关城上。告慰曾在此付出生命的先烈,我汉家男儿回来了!今后,他们不再是异域他乡中的一堆枯骨,今后,他们将重新躺在我华夏的土地上!” 王勇得令,含着泪扛着一面宋字大旗。插到关城的最高处,旗帜迎风猎猎作响,鲜红如血! 三军仍是寂寂无声。天地一片肃穆。 杨逸再吼:“拿酒来!” 士卒将酒捧上,没有太多的仪式,杨逸一边洒酒祭祀,一边诵道:“生为汉家人,死作汉家鬼,英灵不远。佑我华夏!” 三军轰然敬礼,同声大吼: 英灵不远。佑我华夏! 英灵不远,佑我华夏! 英灵不远,佑我华夏! …… 杨逸带军来玉门祭祀,倒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学其他文人来此凭吊古迹,而是身后的士卒很多将要留守这里,在这远离故土的地方,有必要加强一下他们的责任感。 这时,一个传信兵飞驰而来,掀起一路尘沙,至杨逸十丈处大声并报道:“报,行军大总管,黄头回鹘、草头达靼、吐蕃阿柴麻部分别遣使前来求见大总管。” “哦,使者如今到在何处?” “回大总管,三部使者已进沙州城。” “好,我这就回去。” 黄头回鹘,本是甘州回鹘一部,曾受张义潮的归义军所管辖,后强大之后自立成国,强盛之时人口曾达三十万,在甘州附近的删丹修建了规模巨大的城池城池占地长宽长达五十里,仿照前回鹘汗国都城修建,城墙高达三丈有余,人们需要一天时间才能穿过这座城市。 后来西夏逐渐崛起,甘州回鹘便与吐蕃六谷部结成同盟,共同抵抗,而西夏则与辽国互为倚仗,双方多次发生大战。 在前期甘州回鹘和吐蕃六谷部对西夏作战多次获胜,但就在甘州回鹘获胜之时,辽国却两次派兵袭击甘州回鹘。 真宗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辽国西北招讨使萧图玉攻破肃州,给甘州回鹘以极大的打击。 仁宗天圣六年(1028年),辽军围困甘州达四个月之久,但未能攻破城池,最后只好撤围而去,谁知李元昊却趁机袭击; 甘州回鹘力不能抵,城破,大部分逃往葱岭以西,一小部分则归附大宋,还有些人被党项人俘虏;还有一部退向西南,同原先驻牧于沙州、瓜州的回鹘人汇合,退守沙州以南的柴达木盆地,这就是黄头回鹘。 黄头回鹘的得名,一说是因为他们的头发是黄色的,一说是他们喜欢用黄色; 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是指黄头回鹘是回鹘人中的皇族,故而称之为黄头回鹘,现在的部族头人叫寒摩忆。 草头达靼,靺鞨之遗种,本在奚、契丹之东北,后为契丹所攻,部族分散,和回鹘人一样,不断西迁,现在和黄头回鹘一起游牧于沙州以南,部族头人叫居连喜。 阿柴部就是原来的土谷浑一部,唐贞观九年(635年),唐军击败土谷浑王伏允,从此吐谷浑分成东西二部。 西部由伏允子达延芒结波率领,居鄯善,后来降伏于吐蕃,吐蕃称之为阿柴部。 吐蕃帝国发生内乱之后,各部分裂,计分为阿柴部、羌塘,青塘、纳仓、脱思麻,乌思、波窝、敢、纳里、古格、布让、日托、麻域等部,现在在吐蕃比中原的春秋战国时期还要乱,为了争抢地盘和资源,互相征战不休。 目前阿柴部的势力范围大至在东靠清海湖,西抵格尔木河,北邻黄头回鹘,南到积石山一带,部族头人叫奚连。 自绍圣元年以来,大宋对外连战连胜,面对辽夏数十万在大军前后夹击,丝毫不落下风,反而逼得辽夏低头。 这次杨逸率几万大军突袭河西,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直接将大宋的势力范围扩展到了河西走廊西端,赫赫军威再现汉唐雄风,自然会引起这些小部族极大的震动,纷纷派使前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杨逸回到沙州城,很快便在州衙里接见辽三部使节,三人皆带来重礼,态度颇是恭敬。 彼此寒暄落坐之后,黄头回鹘使者托克托明说道:“数十年来,党项人侵占河西,对我等周边各国多有侵掠,而且阻断各国入贡天朝之路; 如今杨总管率军征伐河西,驱逐党项人,重开丝绸古道,实在是西域各国之幸; 今日我等带来些许bo礼,既是庆贺杨总管神威无敌,收复河西,同时也想请得杨总管,允许我等入贡天朝。” 托克托明说完,其他两部使者也同声附和,纷纷表达入贡的愿望。 其实即便是西夏占据河西之时,这些部族也时常走吐蕃入贡大宋; 大宋觉得贡使来得太多,回赐的的花费太大,因此下令各国不必年年入贡,来了也不放进京,因此许多贡使只能停留在西宁州一带。 朝廷每年给予一两个入贡的名额,轮到谁这就看大宋高兴了。 现在不同,大胜之下,朝廷需要些贡使来锦上添花,同时因彼此的势力已经接壤,一系列的边贸条款需要重新谈判; 因此杨逸笑道:“西夏不但对西域各国屡屡侵掠,对我大宋同样是年年进犯,今次本官奉我大宋皇帝诏令,吊民伐罪,征讨河西,便是要清理盘踞河西的党项势力,重开丝绸之路,发展东西商贸; 各部一早接受我大宋皇帝册封,互通友好,如今河西已畅通无阻,各部想要进贡,我朝欢迎之致。” 黄头回鹘与草头达靼使者听了这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不少,毕竟谁也不知道杨逸厘清河西之后,会不会把他们也连带收拾了。 看到宋军势如破竹一般,短短时日尽夺河西之地,他们可不敢认为自己那一两万军队能抵挡得住宋军的攻击。 阿柴部的使者莫斯洛倒是从容得多; 毕竟阿柴部和河西隔着一座高不可攀的祁连山,大宋目前还奈何不了阿柴部,当然,若是大宋和黄头回鹘、草头达靼联手又另当别论。 莫斯洛这次来,除表示友好之外,主要是想与大宋发展商贸,当然了,如果能得到大宋的支持更好,那阿柴部与吐蕃各部在争夺地盘时,就能处于有利位置。 彼此只是初步接洽,杨逸没有和他们细谈,只是表达了允许他们入朝进贡的意思,具体的事宜再由朝廷来和各部细谈。 至于收拾他们,目前不符合大宋的利益。 一是暂时没什么借口,大义上站不住脚; 二来河套还没拿下,北边的辽国也不安稳; 目前交好这些部族,河西才不至于被牵制太多的兵力,这样才能集中精力尽快收拾西夏。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要分清轻重缓急才行。 第316章居延海之战 黑河,《水注经》上称之为弱水,隋唐时叫合罗川,西夏占领河西后才叫黑河。 黑河发源于祁连山北麓,全长近两千里,是河西走廊中部最大的河流,向北蜿蜒穿越额济纳戈壁大漠,注入东、西居延海。 此时东、西居延海,合计水域面积达五千平方公里,面积超过清海湖。居延海畔的额济纳绿州一望无边,水草肥美,骏马奔腾,牛羊遍地,西夏黑水镇燕军司就设在这里。 汉霍骠马曾征战这里,扬威万里。 李陵率五千步兵也是自居延海北击匈奴,孤军深入敌境上千里,五千步兵大胜三万匈奴铁骑,歼敌数千,直捣匈奴老巢; 匈奴以倾国之力围攻李陵,李陵军队箭尽粮绝,且战且退,退致居延海数十里处,匈奴一路追击也损失惨重,本想放弃;李陵部下一个军士投降匈奴,告知李陵军中困状,于是匈奴再度围攻。 径万里兮度沙漠。 为君将兮夺匈奴。 路奋绝兮矢刃摧。 士众灭兮名已颓。 就这样,李陵在居延海边,留下一段后世争论不休的可歌可泣的往事。 大诗人王维曾站在居延海边上作《塞上作》: 居延城外猎天骄。 白草连天野火烧。 暮云空碛时驱马。 秋日平原好射雕。 今天,汉家铁骑再次征战居延海,赤色的宋字大旗下,苗授舔着有些干裂的嘴唇。不时扬鞭抽打着战马; 他身后虽然只有七千士卒,但由于都是一人双骑,所以军阵显得非常庞大,旋风一般卷过大漠,如浪如涛! 而割据黑水镇燕军司的往利乞光兵力达到一万五左右。但苗授和他身后的每一个士卒,都坚信自己能胜; 因为,他们是傲视天下的熙河军团,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千里奔袭,以少胜多! 离居延海还有一百多里。一座矮山横亘在面前,四周长着一片片的胡杨林,在春风吹拂下,绿意盎然。 前面的斥侯飞驰而来,大声报道:“苗将军,前面五千敌军,正向我军迎来。” 苗授仰天狂笑:“好好好!跑了上千里地。终于遇到来送菜的了,兄弟,咱们终于可以开开荤了,给我冲,先杀个过瘾再说!” “杀杀杀!” 苗授身后七千人马顿时舞着刀枪。嗷嗷叫个不停,那感觉就像是一群饿狼举着刀叉,正准备去分食一桌美味佳肴,不但没有丝毫临战的恐惧,反而兴奋不已。 苗授长刀一指,当先冲出。身后万马奔腾,如同飓风刮起的沙尘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去。沉重的马蹄声震着附近的胡杨树婆娑乱舞。 冲过几里,果然看到对面迎来数千骑兵,一个个秃头映着太阳闪闪发光,没错了,这么打眼,不砍你砍谁? 苗授马不停蹄。率军就直冲过去,两军飞快地接近着。如同两股奔腾的洪流,终于轰然撞在一起,一时之间黄尘漫卷,血雨纷飞。 苗授手握大刀,每一次劈出都狂吼一声,力贯千钧,与他遇上的夏军士卒往往被他一刀砍开武器,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大刀划体而过。 很快,苗授这个狠人就浑身是血,对面的夏军汹涌而来,遇到他这个血人都先胆怯几分,不由自主的走避; 苗授身后的熙河军士卒也是个个嗷嗷叫着,杀得性起时,浑然忘了生死之事。 一个照面,夏军就溃退而去,苗授岂会放过他们,一路狂追猛杀,夏军逃到矮山边,避入一道峡谷;苗授一看,这道两座山岭之间的峡谷足有两里宽,山坡也很平缓,就算有埋伏,也有回旋的余地。 苗授再次狂笑道:“儿郎们,给我杀进去,哈哈哈!往利乞光大概想在里面埋伏咱们,咱们就让他看看,什么叫无坚不摧!杀!” “杀杀杀……” 这就是狠人率领的熙河军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个个挥舞着刀枪狂叫着,随苗授杀进谷去。 果然,进谷之后,两边山上响起成片的角号声,随即往利乞光率领着上万夏军从两边山上飞快地杀了下来。 一般军队遇到这样的埋伏,通常军心都会大乱,但熙河军却当敌人是来送菜的,两里宽的峡谷,夏军很快就冲近来。 夏军士卒一边冲一边诧异不已,宋军怎么还不乱呀?这不是中了我们的埋伏了吗?按理应该乱了呀?怎么还不乱呢? 乱个鸟! 苗授还好整以暇地把七千人马一分为二,让副将领赵维德着三千人,各向一边的夏军迎冲而去; 两军终于绞杀在一起,整个峡谷回荡着雷鸣般的喊杀声,刀光血影交织如幕,奔腾的马蹄扬起阵阵的黄尘,弥漫了整个峡谷,直冲云霄。 苗授率军往右,赵维德率军往左,两军倒也不是仰攻上山,而是冲入敌阵后,平行向里冲杀。 赵维德一马当先,那长长的马槊犁开一蓬蓬的血雨,一个个夏军被撞飞马下,成为马蹄下的一堆肉泥。 夏军仿佛杀之不尽,赵维德身中两刀,皮翻肉现,血流如注,但他看都不多看一眼,仍然跃马扬枪奋力冲杀着; 他身后的士卒也是越战越勇,如虎入羊群,一刀刀的劈砍,一声声的呐喊,一蓬蓬的鲜血,一匹匹倒地的战马,血透征衣,黄沙飞扬。 终于,前面的夏军越来越少,赵维德终于凿穿敌阵,冲了出去,但没等他掉转马头,突然间便连着战马一同坠落,而紧随他身后的士卒,也和他一样,就象奔腾的河流突然遇到了断崖,形成了飞坠而下的瀑布。 原来。在他们前面就是一道断崖,只有两丈多深,由于战场上黄沙弥漫,从远处根本看不清,宋军士卒冲杀而来。一批批的飞坠而下,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却死在这道断崖之下,而且死得惨烈无比; 至少有上千宋军,如同被割倒的麦浪。坠落崖下,几乎将整个断崖填平,右边冲过来的苗授看到这一惨烈的一幕,两眼血红,浑身血脉欲爆; 他悍然掀飞头上的铁盔,披散着一头长发,像只发狂的狮子般怒吼道:“兄弟。给我杀回去!杀回去!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杀他个片甲不留,杀杀杀!” “杀啊……” 几千宋军汇合到一处,个个目眦欲裂,奋不顾身地杀回去。不管什么阵形了,不管什么生死了,见人就砍,哪里人多往里冲,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了两刀。看谁先倒下!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把夏军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感觉面对的不是一群人。是一群噬人而食的魔鬼。 心胆具寒的夏军于是纷纷走避,走避的人多了,恐惧感就象瘟疫一样扩散,战争打的就是士气,士气一损,夏军最终演变成一场大溃败。 而苗授他们早就忘了杨逸尽量少杀伤。尽量要俘虏的命令,一个个红着眼狠命的狂追猛砍着。追出山谷之后,一路向居延海杀去。 一望无边的额济纳草原上,夏军四散奔逃,而宋军绝不放过,除非战马累得倒地了,否则绝不会停止杀戮!有的宋军一个人就敢追着上百夏军狂砍,吓破胆的夏军竟没人敢回头反抗; 这就是活生生的虎抓羊的场面,羊再多也没用,同样被一头猛虎追得漫山遍野的跑; 这场追击战整整延续了一天,夏军一万多人被杀者超过五千,余者也全部溃散,不知所踪。 到黄昏时,苗授才开始收拢军队,一看,只剩下五千人不到,整整损失了两千多人,这可谓是河西之役开始以来,宋军遭受的最大损失。 苗授又狠不得立即冲进居延城,把城给屠了! 大家都很累,累得快动弹不了了,但苗授知道打铁要趁热,于是他让士卒吃了些干粮,休息一个时辰之后,立即下令连夜攻城。 居延城高只有一丈多,就坐落在黑河边,离东居延海还有数十里; 苗授这个狠人让士卒用马拖着夏军的尸体,直接填入护城河中,瞬息之间就填出一条攻城通道来,这一幕把城中的西夏军民吓疯了。 逃回城内的往利乞光好不容易组织起千余老弱上城防守,一见这场面,城上残余的夏军都不禁双腿发抖,苗授也不劝降,一声令下,数百手雷扔上城头,巨大的爆炸声连绵不断,火光冲天,硝烟呛人,把居延城爆得瑟瑟发抖! 往利乞光知道守不住了,悄悄带着家人和百十忠心的手下,从另一边打开城门,逃入茫茫夜色中,居延城就这样被苗授踏于脚下。 是夜宋军进城,大搜往利乞光,整整一夜,城中两万余党项人哭声震天,这回苗授对士卒没有过多的约束,到天明时,居延城的哭声还是此起彼伏。 杨逸接到了职方馆谍报人员传来的消息,得知了居延城的情形,不禁暗暗皱眉。 苗授因损兵气愤难平,在居延城纵兵抢掠屠杀,被杀戮者过半,此事盖是盖不住了,将来难免要遭到朝中言官弹劾; 杨逸也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形,一支军队,打输打赢谁也保不定,损失惨重些,士卒气愤也属正常;但苗授作为将领,却不应该失去理智,这种针对平民的无谓的抢掠杀戮,实不足取。 杨逸作为行军大总管,有不可推御的责任,只好上表自请其罪,不管如何,先把苗授保下来再说吧! 苗授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却一直没有得到重用,大概也就因为他这种性格造成的吧。 第317章余家娘子的一天 河西全面收复的消息在四月上旬传回东京,刘太后让内待牵着赵捷,还有朝中百官,隆重前往太庙拜祭。 并以赵捷的名义,下诏减免单丁、独户、女户今年的差役钱。另从内藏库拿出三十万缗钱,请伎人在京中各条街上表演百戏,增加喜庆的气氛。 刘太后这么做,自然有些私心在内,希望借此增加赵捷在民间的威望。 家住安定坊的余家娘子一早便挎着竹篮出门,她面容姣好,头上缠着一条碎花巾,身上的衣裙很朴素,头面却收拾得很整洁,只是轻蹙的蛾眉间带着一缕忧色。 她左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还扎着冲天辫,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 刚刚走出巷口,市井的喧嚣随之扑面而来,流水般的车马,沿街叫卖的小贩,柳荫牙道上骑着童车玩耍的小孩,商铺前热情招呼客人的伙计。 余家娘子拉紧小男孩的手,生怕他走丢了,这时小男孩望着街口各色小食,脚步便挪不动了。 “娘,我要吃糖枣儿。” “虎子要乖,娘亲身上没钱,等下把布卖了还要给你爹爹买药,等娘下次有了钱,再给虎子买吃的好不好?” “娘……”小男孩依依不舍地望着糖枣儿,小模样怪可怜的。 余家娘子心疼儿子,可着实没有办法,虎子他爹平日里帮西作司搬运货物,每个月也能赚到三四缗钱。加上她平日里织布卖,每月也能有一两缗的收入,日子虽然过得不宽裕,但总能维持下去。 但虎子他爹前些天上船搬货时,不小心在埠头上摔了跟头,把左脚折了,如今家里不但没有了进项。还要张罗医药费,日子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 街口买糖枣儿的丘大娘瞧见余家娘子为难的模样,便用麻纸包了几个糖枣儿走过来塞给虎子。 “来。虎子拿着吃。” 余娘子有些窘迫地推辞道:“这怎么行,大娘,我……” 丘大娘爽快地笑道:“咱们街坊邻居的。你有难处我还能不知道?几个糖枣儿,当我送给虎子吃的。” “大娘你也是小本生意,日子也不好过,孩子哪有不馋嘴的,可不能总由着他。” “虎子吃吧!”丘大娘将糖枣儿塞给虎子,一脸慈爱地摸了虎子的冲天辫,这才抬头对余家娘子说道:“对了,虎子他爹的脚好些没有?” 余家娘子顿时愁容满面,摇了摇头说道:“好是好些了,但还是不能下地。” 丘大娘立即数落起来:“我就说嘛。陈家药铺的药虽然便宜些,但医术可不怎么高明,你们贪图便宜去请他家看病,如今好不了又有什么用?京里若论接骨治外伤呀,还得数百草堂最好。你们一早就应该去百草堂才对。” “奴家倒也劝过虎子他爹,可是虎子他爹舍不得……” “哎,对了!明日便是百草堂义诊施药的日子,你先帮我看着摊子,我这就回去让我家那死老儿去帮你们排队,争取为你们领到一个号……” “大娘!大娘……” 丘大娘说完风风火火的跑回家去了。余家娘子在后面叫,她仿佛没听见一样,余家娘子只好到她的摊子前帮看着。 等丘大娘再回来,远远就笑道:“好了,我家那死老儿马上就去,你就放心吧,一定能给你们领到一个义诊的号牌。” “这怎么能麻烦丘大叔呢,晚上我再去排队便是了。” “瞧你说的,咱们街坊邻居间互相照应一下有什么,虎子他爹平日里也没少帮我们,你一个妇道人家,晚上去和别人挤来挤去象什么话,再说了,虎子他爹下不了床,你去排队了,家里谁来照顾?” 余家娘子含着泪,连声道谢,丘大娘这才看到她手上挎着的竹篮,于是问道:“虎子娘,你这是织好了布拿去卖吧?” “嗯!” “我瞧瞧!” 丘大娘掀开竹篮上层的花布,露出下面刚织好的一块蓝布来,余家娘子心灵手巧,论织布街坊四邻没有一比得上她的。 丘大娘连声赞了几句,突然说道:“虎子娘,这么好的布你莫拿到去给赵家布行了,去西边的瓦子,我听说呀,这些天有商人在哪边抢着收布料,一尺布的价钱可比原来高出了四五文呢。” 余家娘子有些不敢置信,哪有这样的好事? “虎子娘,你呀成天不是在家里照顾虎子他爹,就是忙着织布,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你怕是不知道吧?” “能变成什么样子?”余家娘子更疑惑了。 “你瞧瞧!这都没听说?告诉你吧,听说呀朝中的杨学士率军西征,一路势如那什么竹,反正就是连连大胜,把整个河西数千里地都收回了。” 丘大娘说起这事,脸上神采奕奕,仿佛带兵收复河西的是她儿子一般。 余家娘子好奇地问道:“杨学士带兵收复河西的事,奴家倒是听说了,可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我可听前边瓦子读报的张先生说了,以前党项人占着河西,咱们大宋与西域的商路不通,商人们无法往来做卖买; 现在杨学士收回了河西,这不,听说呀如今前往西域的商队数都数不清,你道这布为什么升好几文吗?就是因为商路通之后,商队抢着收购布呀、茶呀!要运往西域贩卖; 听说东西到了那边,贵比黄金呢,你呀,算是托了杨学士的福,这匹布拿去西边的瓦子,准能多卖二三十文钱呢?” “真的,大娘。那我先拿布去卖!”余家娘子听说能多卖二三十文钱,哪里还坐得住。 “快去,快去!” 余家娘子把自己织的布拿到西边的瓦子,果然,价钱升了,而且她手巧,织出来的布比别人的好。商贩们更是抢着要,一丈布比以前整整多卖了三十六文钱; 这对于正值困难之时的余家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事。余家娘子把到手的铜钱数了又数,高兴上眼泪都快下来了。 瓦子里的人高声谈论的,无不是杨学士收复河西的事。那些念报的人身边围满好几圈人,听到精彩处,发出一阵阵热烈的叫好声。 大宋言论上还是很自由的,市井间很早就出现了一种民间的小报。 起初编者一部分为进奏院官员,一部分为朝廷中的个别官吏和坊间书肆主人; 他们把朝廷邸报上没有发表或不准发表的“朝廷之差除,台谏百官之奏章”,日出一纸或是印一份小册子,私下发卖。 这种做法因有泄密之嫌,朝廷开始时屡屡禁止,对编报人加以惩罚; 但由于大宋有不以言语及罪的国策。惩罚力度有限,不可能象某“康雍乾盛世”一样,说错一句话就砍你几万个脑袋。 因此这种小报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禁越多,朝廷也只能听之任之; 如今各个大城市之中的小报比比皆是。编辑、报探(记者)、刻印商、卖报人、读报人一应俱全,全依靠这种小报为生,赫然形成了一条完备的产业链。 精明的商人看到这种小报在信息传播中的巨大作用,于时会花钱在小报上给自家的商品打些广告; 有的甚至也编一份小报来宣传自家的商品,可以说小报早已经融为大宋市井百姓生活的一部分。 如今河西的战事,自然是这些小报争相报道的内容。每日的“头条”必定和河西战事有关; 为了增加销量,这些小报把河西战事吹得神乎其神,而率军征伐河西的杨学士,更是被小报吹成了霍骠骑再世,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有一份叫“四时斋报”的小报,甚至大力挖掘出杨逸的成长经历,并细细分析了他的心路历程;同时对杨学士是霍骠骑再世的传言,这家‘四时斋报’更是提供了独家的论据,论据如下: 霍去病,男,为平阳公主府卫少儿与平阳县小吏霍仲孺的儿子,霍仲孺不敢承认自己跟平阳公主的私通,于是霍去病只能以私生子的身份降世,父亲不敢承认这个私生子,母亲又是个…… 杨逸,男,本名李逸,仁和县丞李乐然与外室杨氏所生,因外室杨氏出身低下,不为李家承认,儿子也无法认祖归宗,同样只能成为一个私生子…… 经‘四时斋报’这么一罗列,人们赫然发现,杨学士与霍骠骑同样是私生子出身,同样有着一段辛酸的童年经历,同样少年成名,同样能征善战,同样…… 好了!证据如此确凿,你们说,杨学士不是霍骠骑转世是什么? 瓦子里的议论千奇百怪,余家娘子虽然很想听听,但挂念家中有伤在身的丈夫,只能匆匆离去,走到瓦子边时,就听张屠夫在嚷嚷:“卖肉哩,卖肉哩,新宰的肥猪,八十文一斤……” 听到这,余家娘子不禁停了下来,往日里猪肉从未少过一百文,怎么今天只卖八十文呢? 她看了看,确实是新鲜的猪肉。 “这猪肉真的只卖八十文一斤吗?” 张屠夫那粗嗓门立即嚷道:“嗨,这都卖八十文好几天了,还能骗你不成?要买的赶紧。” 旁边立即有人插话道:“张二子,你这肉卖八十文都贵了,我听说州桥底下如今才卖七十八文一斤,蒙谁呢你?谁不知道杨学士收复河西之后,得牛羊无数,如今羊肉都便宜了许多,你这猪肉再不下价,谁还吃你的?” “嘿嘿,我这不是刚刚开市吗?既然州桥下卖七十八文,我也卖七十八文好了,来来来,想要哪块,赶紧说。” 余家娘子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想想丈夫受伤以来,也没些东西补补身子,于是一咬牙说道:“那这骨头怎么卖?” “这个呀,算你三十文一斤好了!” “那你给我来一斤。” 看着三十文到手的一斤筒骨,余家娘子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她突然意识到,杨学士收复河西,并非和她们这些市井小民毫无关系; 不知不觉间,河西的收复已经影响到她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她突然很想找个人诉说一下心中的感受,很想对那个从未见过的杨学士说一声谢谢。 第318章趁你病要你命 在大宋举国同庆的时候,西夏却是风雨飘摇,如临末日。 河西为宋军攻占,便得西夏一下子失去了大半国土,丢掉五六万军队的同时,整个河套地区已处于大宋三面包围之中。 梁亭奉命率兵夺回河西,又在凉州丢了五万大军,这使得西夏的兵力更是捉襟见肘。 如今河套地区实际兵力加起来,剩下不到八万,西夏不得不大量征招老弱及妇人从军,勉强凑起了十多万军队。 但这些军队连刀枪箭矢都凑不全,其战斗力跟大宋的厢军有得一拼,用来给自己壮壮声势或许还行,但指望这些人保家卫国,无异于痴人说梦。 河西一失,给西夏的震动胜过一场十级大地震,横山一带的羌人更是争相投奔大宋,朝堂之上人心慌慌,各怀异志,暗流汹涌。 李元昊抢掠成性,不但平常的东西抢来就用,立国之时,西夏宫殿的名称、各部门的构架都是照搬大宋的,包括兴庆府的府衙,它不叫兴庆府或应天府,而是直接套用大宋的‘开封府,这个名称,不用怀疑,西夏都城里确确实实就有个开封府衙。 这天梁太后一声令下,开封府尹安怀信被推到朱雀门前,刽子手大刀一挥,好大的一颗头颅顿时滚出老远,腥红的鲜血喷了一地。 这听起来有些别扭,好象梁太后杀的是大宋的三品大员,但听听安怀信的罪名,你就明白此开封府非彼开封府。 安怀信是因为私通大宋,为大宋职方馆谍报人员提供情报及掩护,偶然间被查出,因而被杀。 而职方馆也牺牲子两名一线谍报人员。 开封府尹安怀信被杀,不但没有平息兴庆府里的暗流,更加重了各方猜疑,试想,连都城兴庆府的“市长”都暗中投靠大宋了,底下还有多少官员暗通大宋,鬼才知道,而作为西夏主宰的梁太后还敢相信谁? 出于这种担心,梁太后下令整个都城开始戒严,而她的这种做法无异于火上浇油,进一步增加了朝局的动荡和官员百姓的恐慌。 活动在兴庆府的职方馆谍报人员,则进一步散布谣言,今天说银州失守了,明天说夏州沦陷了,搞得西夏都城里谣言满天飞,人心浮动,官员百姓惴惴不安; 更有甚者,哪位西夏官员不愿投靠大宋的,职方馆人员就反过来散布谣言诬陷他私通大宋,靠这种方法还真弄死了两个西尽高官,这使得西夏官员更是人人自危,生怕梁太后不辨别真假,杀到自己头上来。 忧心忡忡的梁太后把梁格方和梁定山招到天诈殿商议对策,现在她能相信的也只有这些娘家人了。 梁格方长叹一声说道:“如今形势越发不利,看来也只有派人并去东京求和了!” 梁定山哼道:“当初南朝要割让河西作为和变代价,你不肯,如今好了,人家自己把河西拿回去了,以章惊和杨逸等人的个性,你现在去求和,指不定让你割让整个河套,我看你怎么办?” 梁格方冷冷地横了他一眼说道:“好好好,如今连你也把责任全推到我一个人头上来了,当初换了是你,你能同意割让河西吗?” 梁太后心里正烦得慌,一听连娘家人都内斗起来了,立即斥道:“你们争什么争,都什么时候了还争这个?依我看,南朝根本就是想将我大夏吞并,事情到了这一步,去求和恐怕是没用了,咱们看来只能死战到底。” 梁格方摇摇头说道:“太后,就算要战,也要先派个人去东京先试试,万一能谈成最好不过,就算谈话不成,也能拖拖时间,咱们好多作些准备。”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扑头就拜道:“太后,不好了,不好了,盐州守将没藏阿骆投靠贺兰贼,把盐州给占了。” “什么!” 梁太后三人惊得都站了起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贺兰贼一年多以来已成西夏心腹大患,他们聚则为匪,散则为民,一但调动大军围剿,你根本找不到他们。 由于他们每次抢得粮食或财物,都分给百姓,甚得百姓感激,都暗暗帮着掩护他们的踪迹。 就算能探到少部分人的踪迹,那也没用,这股贺兰贼平时出动时都是蒙着脸,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出动时才由一些上层贼首临时招集,除非你能抓到这些贼首,否则根本无法对这股贼匪造成重创。 问题是这些贼首行踪万分诡秘,梁格方花了一年多时间,竟然抓不蹲一个; 这些贼首虽然都作党项人打扮,用的也是党项人的姓名,但从各方面的线索综合分析,这些人很可能是南朝派来的间谍: 这些人不用百姓帮着掩护,而是由一些暗中变节的西夏官员帮着掩护,想找到他们,难如登天。 现在,事情再一次印证了梁格方的猜测,盐州守将没藏阿骆也是暗中了投靠大宋,这才和贺兰贼配合,在这风雨飘摇之占据盐州。 没藏阿骆举动的意义不只是盐州丢失的问题,而是进一步加快了西夏的瓦解,事情之严重已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 梁太后想也不多想,立即向梁格方下令:“你立即带兵夺回盐州,务必要快,必须对没藏阿骆严惩不贷,否则其他守将有样学样,我大夏就真的完了,快去!” 梁格方也知道不能拖延,二话没说便跑出天诈殿。 有关西夏的情报,每天通过边军斥侯,职方馆谍人员不断地汇聚的东京,对河套地区的战争准备从年初就开始了,杨逸征伐河西以后,陕西数路更是厉兵秣马、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大举攻打河套。 鉴于河西失守之后,西夏已摇摇欲坠,朝廷决定加大横山一线的浅攻力度,以便让西夏乱上加乱。 所谓的浅攻,其实陕西各路自绍圣元年开始,就一直在进行,咱也不深入,就在边境上不时咬一口,一但发现对方防御上的空隙,立即发大军攻掠一翻,目的只是为了不断削弱西夏,却不打算一次要他的命。 这次朝廷再次下令加强浅攻力度,并给了章棠临机决断之权,一但加强浅攻力度之后,西夏有崩溃之象,则章巢可立即调集河东、嘟延、泾原、环庆、秦凤数路、计七万兵力,夺取定难五州。 实际上,给了章巢临机决断权,就等于灭夏之战正式拉开大幕了。 早已磨刀霍霍的陕西各路纷纷出兵,猛攻横山各寨堡关隘。 由于横山羌人大量投靠大宋,这不但极大削弱了西夏的防御能力,而且宋军有了些羌人帮助,打起仗来更是轻车熟路,事半功倍。 攻城掠寨进展十分神速,这种一面倒的情暴,进一步瓦解着夏军的斗志。 泾原路帅司里,章巢把种扑、折可适、郭成三人招集过来,商讨下一步进军事宜。 章棠指着地图说道:“杨总管征伐河西,势如破竹,这给西夏的打击已不用我多说,朝廷诏令已下,让咱们缝时出兵夺取定难五州; 我西北各路,除了留守一部,能征调的朝廷都划给咱们了,七万兵力,按说也够了,只是杨总管征伐河西,把西北各路的骑兵都带了出去,咱们只能以步兵攻打定难五州,这势必对咱们的补给保障增加许多难度,各位有什么建议便请赶紧道来……” 种扑先答道:“章经略,末将认为各路应先尽夺横山险益,等把横山一线巩固下来,则后勤补给的问题就容易解决的多,到时再一举进军夺取定难五州,乃至整个河套也不迟: 现在我军不必急于求成,只要不断地给西夏施加压力,不予其喘息的时间就足够了,若是急于进军,一但补给保障不了,导致兵败,恐怕反而会给西夏起死回生之机。” 折可适却有不同意见,他说道:“章经略,我认为与其让各路把兵20分散各处,分取横山各关隘寨堡,不如集兵攻打银州。 兵20分散,则效果缓慢,一个一个的攻取横山寨堡,用时日久,耗费良多,而且易让夏军有隙可寻,各个击破。 若是集兵攻打银州,则可将夏军引来,聚于一处,如今整个西夏可战之兵总共也就七八万人,若是能一次予以击溃或歼灭,则整个河套地区便可收入囊中,不必再一城一寨的去争夺了,这对朝廷来说,将可减去巨大的开支。” 郭城一听,立即附和道:“章经略,我同意折将军之见,如今米脂早为我朝所控,便以米脂、永乐城为据点,起数万大军攻打银州,银州是定难五州门户,西夏必定不敢轻言放弃; 这样便可将大部分夏军吸引到银州来,而咱们不必过于深入,就能寻求与夏军决战,对后勤补给同样非常有利,而且一但大胜,便无须再一城一池的去攻打,而西夏已为囊中物。” 章棠沉吟了一下,种扑和折可适两种建议各有各的好,种扑之见则相对稳妥,现在有横山羌人的帮助,夺下横山全线大概不成问题,只是耗井耗力大些。 而折可适的计策是将夏军聚而歼之,一但成功,整个河套就如同脱光了的美女,任大宋予取予夺,而且大宋的损耗将降低到最小。 第319章河套开战 河西的战事实际上早已结束,但杨逸带出来的四万骑兵却还撤不得。 河西走廊长一千多里,骑兵就算不作战、每天狂奔三百里,也要五六天才能从东走到西,杨逸带出四万人马,撒在这么大的地盘上,其实兵力非常稀薄。 加上现在河西刚刚打下来,民心未附,一个不留神,就会发生叛乱,正需要机动力强的骑兵坐镇,因此,杨逸虽然知道朝廷已开始谋取河套,极需要骑兵,也爱莫能助。 其实,京畿和河北加起来大宋还有几万骑兵,但大宋去年裁去二十一万禁军,今年又要裁二十万厢军,这些也都是很大的乱源,必须在京畿镇以重兵,因此国内承受的压力也非常大,不可能再从京畿和河北抽调兵力了! 杨逸左思又想,现在河西走廊需要防备黄头回鹘、吐蕃等部,但这些部族要动大宋嘴里的肉,总得思量思量大宋随后而来的报复,因此发生大战的可能性不大。 前年冬天新组建的五万骑兵,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好歹也训练一年多了,派两万来驻守河西应该不成问题。 在内地再怎么训练,若是没有一些实战磨砺,也成不了精锐,现在让他们来河西这片苦寒之地驻防,大的战争没有,小的战事总会有的,正好以实战练兵。 这样一来,杨逸就可以从带出的四万精锐中,抽调两万参与河套之战,哪怕有一万骑兵进入河套,形势也会大大的不同。 杨逸找来职方馆河西组的负责人李大风,让他用信鸽把自己的建议以最快的方式传回东京。 接下来,他也只能耐心地等待了。 朝廷派来治理河西的官员,要从东京走到玉门关,恐怕得许久才行。在这期间,杨逸自然也不能冉着,各城“清剿”残敌所得的财钱大致也统计出来了,价值约为一千四百万贯,杨逸不得不感叹,西夏确实穷的; 整个河西之地的官僚、富商之家几乎被刮了个底朝天,才凑出一千四百万贯,这还是连牛羊等牲口一齐算在里面,才凑出这个数,着实是让人失望。 还好,这次征伐河西花费不大,粮草物资的损耗大致也就二百万贯,当然,现在将士的封赏以及抚恤还没算,若连这些一起计算,这次河西之战大概花费将会达辫六百万贯左右。 剩下的八百万贯用来安置移民是不够的,好在,收复河西,最大的价值是得了四十几万百姓,牛羊马驼不计其数; 这些财产朝廷虽然不会直接剥夺百姓的,但从此,大宋缺少牛马的局面算是彻底得到改变了。 另外就是打通了丝绸之路这条黄金通道,朝廷派来治理的官员还没到,络绎不绝的商队已经到达凉州了。 而西域各国的商队动作也不慢,来自西州回鹘、黑汗国、吐蕃各部的商队已经大批到达玉门关,杨逸不得不放下手头其他工作,在瓜、沙二州开始着手筹建榷场; 并从当地汉人中选拔一些可用之才,加以管理、说白了主要就是按大宋其它边境榷场的税率加以征税。 因为来自大来的商人还没到,原来西夏统治的河西穷成那样,没什么是人家看得上眼的,榷场开了也暂时不可有什么交易。 不管了,收税先,交钱!交钱! 看着一批接一批到来的商队,杨大学士就象看到了一条流动的黄金之河,那感觉美极了。 至于对河西游牧民的管理,现在还很粗放,杨逸主要是派士兵和像张益阳、曹敬这种当地大户前往安抚,明确告诉他们,除了身份从西夏牧民变成大宋牧民外,他们的牛羊及财产都还是他们的,大宋会善待他们,尽管安心放牧。 对于夏军俘虏,杨逸就没有那么客气了,那些青壮被筛选出来后,立即派军押解东归,大宋治河正需要劳力呢! 也不要你们白干,包吃住每天还给二十文工钱,干完一年,准许归农,朝廷到时会妥善安置,作为一个俘虏能有这样的待遇,算来已经不错了,别不知足。 杨逸现在说忙也忙,说闲也闲,关键就看你想不想做甩手掌柜,若是事事过问,能把你忙疯,若是啥也不管,坐等朝廷官员到来,那就把你闲得像瓜一样。 这一天,杨逸就打算给自己放一日假,早上起来后他按例练完吐呐心法后,提着大马士革宝刀在后衙里练刀,廊边站着两个漂亮的丫环,拿着脸盆等物侍候着,一个叫娜兰,一个叫细玉,人虽然长得很漂亮,但侍候起人来笨手笨脚的; 杨逸一问才知道!敢情这两个原来都是富贵之家的大小龘姐,家里同样是被花青天给抄了,才被选到这来侍候杨大学士的。 花青天……呃,也就是花木兰也在旁边看着。 杨逸一边练刀,一边随口问道:“羊皮筏收集多少了?” “瓜沙各州一同收集,够了!……花木兰答得也很随意,仿佛俩人谈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让将士们练习渡河了吗?” “在练着呢!” 杨逸让她扮了回恶人,她至今还有些不忿,看了他那慢吞吞的动作,不禁哼哼道:“一看就知道是花架子!” 本以为这样能让杨逸不爽,谁知杨逸运刀不停,呵呵笑道:“当然了,和花青天的虎头铡比起来,我这就是花架子。” 就一句话,让花木兰差点就要拔刀跟他过招。 “眼睛瞪那么大干嘛?当我不知道,你和汉卿竟然利用职方馆的渠道互送秋波,你们这是侵吞国家资源,你们……姨!我话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河套方面,章案最终采纳了折可适的建议,决定集兵五万,攻打银州。 之前河东第二将张世永、鄹延路第二将张诚也曾发兵两万攻打过银州,但那次是为了牵制河套兵力,配合杨逸攻打河西而发起的佯攻。 这次不同了,五万大军兵指银州,是打算切底夺取定难五州了。 朝廷这次给章案的人马是七万,另外两万人马,章棠命种扑率领,攻打环州北面的青岗峡,打通归德冉到盐州一线,与占据盐州的杨志的“贺兰义军”连成一气,这样既可两面牵制夏军,又可形成对定难五州的两面合围。 章棠同时征调了五万保甲壮丁,用于转运后勤补给。 文昌元年四月中旬,西北地面上百草丰茂,而阳光还不算,经过半个月的紧张准备,西北五万大军终于齐聚米脂,城中粮草更是堆积如山。 吕惠卿亲自坐镇米脂,调度后勤粮草,而章巢誓师之后,带着五万西北军正式踏上了征伐定难五州的征途。 五万大军,如同红色的浪潮,沿着无定河直扑银州,章巢麾下了折可适、姚雄、郭成、张世永、张诚、刘安等西军勇概 他们推进的速度不算快,这次章巢的战略意图是以消灭夏军的有生力量为主,攻城为铺,因此能把夏军吸升过来越多、战场离宋境越近越好,这样可以减轻后勤补给的难度。 驻守银州的是夏将阿埋,阿埋可以说已经是西夏硕果仅存的善战之将了,得到了章巢大军再扑银州的消息,阿埋也集结了三万兵力准备死守银州,他明白,现在夏军士气低落,而且兵力奇缺,和宋军打野战并不明智。 借助坚城防守,或许士卒们还有一战的勇气,若能将宋军拖在银州城下,时日一久,就轮到宋军士气低落了,辫时再反击才是明智之举。 但他也绝不会坐视宋军轻松走到银州城下,他派出了四千骑兵,分成几股,日夜侵扰宋军粮道。 从米脂到银州短短的距离,因为没有骑兵追杀这些夏军,章巢却不得不派出上万兵力保障粮道安全。 而此时,在环州方面,种扑与谢敬亭等人率领的两万大宋,已经攻到青岗峡,只要过了这道关隘,就可直达横山北面,遥望盐州。 青岗峡之间战,种扑让归附的横山羌人从两面岩壁攀沿而上,威胁西夏守军两翼,这些羌人平日里就生活在横山上,打着赤脚能在山间行走如飞,攀越山岩如履平地。 他们攀上峰顶之后,便以手雷对关墙内的夏军猛轰滥炸,一团团的火光冲腾而起,关墙内很快就被硝烟掩盖,守关的夏军本待借助险关阻击宋军,结果未见宋军进攻,他们就先被炸得哭爹喊娘了。 到了这时,种扑才下令宋军发起猛攻,数千宋军扛着云梯汹涌而上,喊杀声直透云霄,只用不到一个时辰,青岗峡已为宋军所有。 而此时,梁格方率领的两万夏军正在猛攻盐州城,这回他真是发了狠,几度亲到阵前督战,而且他带来的是西夏最精锐的宫卫军,誓要以最快的迅速除掉盐州城这块心腹大患。 城内的杨志及降将没藏阿驼兵力不到七千,还得防着城内的党项百姓异动,这一仗打得非常艰难,夏军的攻击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不止息,而杨志带领的人马毕竟缺少正经的军事整训,防守起来常会出现漏洞,形势岌岌可危。 好在此时,种扑终于攻破青岗峡,兵锋直指盐州,梁格方犹疑难下,不知道到底是加紧攻打盐州,还是应该迎击种扑。 攻打盐州吧,万一到时还攻不下,而种扑两万大军已到来,内有坚城,外有合围,自己这两万疲兵到时不用打恐怕就溃了。 可若是不攻下盐州,而挥军迎击种扑的话,后路又随时可就被盐州城里的“贺兰贼”给抄了。到时同样只有大败。 难道只有退兵一途?梁格方看着摇摇欲坠的盐州城,实在不甘心。 第320章回马枪 就在定难五州战事如火如荼之时,终于盼来两马骑兵接防的杨逸,让种建中驻守瓜州,自己带着西征的两万精锐突然杀回,如同旋风一般,卷过凉州、沙陀、应理城,对这些小城镇,以及沿途的西夏村寨,杨逸根本不予理会,埋头直扑西夏都城兴庆府而去。 兴庆府附近,西夏还有两万可战之兵,加上新征集的那些老弱及麻魁(女兵),大概还有六万人,这便是梁太后最后的家当。 庆兴府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东面是黄河,西面是贺兰山,南面是险要的青铜峡,每一面都是天然的屏障。 杨逸两万大军突然从河西杀来,引发了庆兴府极大的恐慌,夏将贺浪罗率军一万,死守青铜峡,准备利用这道天险阻住杨逸两万大军。 杨逸却没有在青铜峡这样的险隘与贺浪罗硬碰,而是利用羊皮筏子在水流相对平缓处,突然横渡黄河; 这些羊皮筏子轻便易于携带,吹气之后扎紧口子即可用于渡江,是游牧民族百姓惯常用来渡河的东西,杨逸早在河西之时,就下令大量收集羊皮筏子,就是为了今天。 宋军渡河时是入夜时分,用了三个时辰,两万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黄河东岸,连夜飞扑灵州。 灵州,与西夏都城兴庆府隔河相望,唐朝曾在灵州置朔方都护府,西夏侵占之后,曾以灵州作为都城,改名西平府,后因灵州地处平原。无险可守,西夏才于黄河对岸建都。 杨逸两万大军一到灵州,二话没说,立即开始攻城,此时灵州城内守军边老弱一起算上。不到一万人,突然遭袭,情势万分危急。 消息传到兴庆府,梁太后大惊失色,灵州绝不容有失。否则让杨逸两万大军得了灵州这个据点,则兴庆府与定难五州之间的联系就被切断。 定难五州目前在章楶与种朴两面夹击之下,本就岌岌可危,若是再断绝与兴庆府的联系,军心必然动摇,从而引发雪崩一样的大溃败。 在梁太后严令之下,贺浪罗在天亮时只得率两万人马渡河支援灵州。 距离灵州两里的一处高坡上。杨逸一身盔甲,驻马坡顶,观看雷秀攻城,朝阳刚刚升起,万丈金光却穿不透灵州城头上弥漫的硝烟。连接不断的爆炸声仿佛天边的闷雷,轰隆不断。 坡下刘老虎飞马而来,未到近前就兴奋地嚎道:“大人,大人,贺浪罗开始渡河了,干吧!大人……” 杨逸睥了他一眼骂道:“急个屁。你刘老虎难道还怕贺浪罗那些虾兵蟹将过河不成?” “哈哈哈,末将自然不怕,不过兵书上不是说半渡而击嘛!” “你这厮竟然也看过兵书?这倒是新鲜事。不过打仗嘛,要随机应变,照搬兵书那是死路一条,西夏如今风雨飘摇,贺浪罗军心不稳,就算放他这两万人马全部过河。咱们一样能把他收拾个干干净净,再等等。等他人过来多一点再说,免得咱们到处去找他。” “大人英明,末将佩服之致!” “滚!” 杨逸嘴上说得轻松,其实也不敢掉以轻心,战场上的状况瞬息万变,稍不留神就可以把有利的局势葬送。 接报之后,他一面让雷秀领八千人马佯攻灵州,但随时做好机动的准备,自己则率领一万两千人马,快速向贺浪罗渡河处逼去。 围绕贺浪罗渡河的周围,杨逸派出了两千人马,以数十人一股,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贺浪罗派出的所有斥侯全部猎杀,让他成为一个瞎子。 正在指挥渡河的贺浪罗忧心忡忡,但梁太后下了严令,他又不得不支援灵州,而且他也知道,若是不支援,灵州绝对支撑不过三天,到时灵州一失,西夏同样玩完,因此他明知渡河要冒着巨大的风险,但却别无选择。 对杨逸,贺浪罗确实是恨之入骨,本来杨逸若是直取兴庆府,贺浪罗有足够的信心让青铜峡成为宋军的坟场,现在好了,杨逸突然渡河攻打灵州,一刀插在西夏的软肋上,形势一下子逆转过来,贺浪罗不得不放弃青铜峡那样的险隘,冒险渡江前来支援灵州。 上午辰时刚过,就在贺浪罗两万大军渡过三分之二时,杨逸终于下令发动,一万二千宋军跃上战马,如涛如浪般向夏军渡河处杀去。 贺浪罗也不是毫无准备,他在河头已经摆放了拒马木栏、散上了铁蒺藜,就是要防备宋军半渡而击。 可惜,杨逸针对这些同样有准备,他挑选了数百空马,将马双眼蒙上,马尾淋上油脂,将集束手雷绑在这些空马上点然,然后再点燃沾了油脂的马尾,让这些发疯的战马往夏军的防线猛冲,这种情况下,什么铁蒺藜、拒马木栏都是假事。 蒙着双眼的马匹被火灼痛之后,管你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只会一个劲的往前冲。尽管夏军箭如雨下,最终还是有数十匹战马冲入夏军的防线; 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一个个夏军被炸得横飞而起,断臂残肢凌空飞舞,数十团巨大的火球肆虐之下,足以让夏军阵脚大乱。 趁次夏军大乱的机会,上千宋军举着铁盾一拥而上清除外围的铁蒺藜,通道一清理出来,杨逸长刀一指,顿时万马奔腾,排山倒海一般向夏军大阵冲去;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让整条黄河都为之沸腾,宋军如锥而进,长长的马槊犁出一道首腥风血雨,战马那巨大的冲力,将一个个夏军撞飞出去,落地之时已无人形; 杨逸脚跨乌云盖雪,手举形如新月的大马士革刀,每一刀劈下,必是人头滚滚,或是开膛裂腹,其凶悍程度无以复加,让人望而胆裂肝摧; 而他身边的二十名亲卫,也无不是使用这种新月宝刀,杀起人来如砍瓜切菜,所过之处几乎不留全尸,自控能力差些的人,看到这等惨烈的场面,当场都要吐得脸青,更别提敢迎战而来了。 在他们悍烈的砍杀之下,宋军就像洪水冲沙,势不可挡地推进着,溃败的夏军退无可退,一批批地被逼入黄河,被涛涛的江流一卷,打几个水飘后便无影无踪。 而河上船工惊慌之下,纷纷将船驶离岸边,有些船因爬上去的夏军过多,导致船只倾覆,整船人被船体覆于水下,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成了溺死鬼。 这种半渡而击,不被突破滩头阵地便好,一但被突破,几乎没有不溃败的,夏军惨死在刀锋、马蹄下的反而没有溺水而亡的多,大江上血流飘撸,浮尸塞流。 杨逸扬刀跃马,一路斩杀,刀如匹练,势如长虹,凿阵而过之后,立即让身边的士卒同声大喊: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 在宋军的大喊声中,所有的夏军如风吹麦浪一般,一片片地跪倒在地,包括贺浪罗在内,心里也认为此时能做俘虏是一种庆幸。 杨逸下令迅速打扫战场,然后将这些俘虏一起压押到灵州城下,再让仁多保忠和贺浪罗倒城下劝降,灵州城里的几千守军见此情形,想也没有多想便开门投降了。 到了这一步,仁多保忠心里真正佩服起杨逸来,他以前总觉得杨逸原来一连串的大胜多有侥幸的成份在内,但这次,仁多保忠是打心眼里服了; 早在河西之时,杨逸就让人收集羊皮筏,那个时候仁多保忠根本没想明白杨逸收集这么多羊皮筏做何用。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原来杨逸在河西之时,便早以谋划了今天的行动; 他挥军马不停蹄地做出直扑兴庆府的样子,让夏军将兵力布防于黄河西边的青铜峡,临了他却不去硬打青铜峡,而是悄悄渡河,攻打灵州; 而灵州是西夏必救,因此又不得不渡河支援,这就给杨逸创造了半渡而击的机会。 可以说,杨逸在瞬息间把不利变成有利,非有高超的军事天份绝对做到, 西夏完了! 灵州一失,定难五州本就岌岌可危之势必定立即崩溃,剩下兴庆府那边被吓破了胆的几万老弱病残,而且没一个得力的将领,只有等死的份。 杨逸不管仁多保忠作何感想,进城之后,立即对灵州城进行肃整,所有俘虏关押到城西的一个军营内,严加看管。 做完这些之后,杨逸再派刘老虎率领五千人马一路向北扫荡,灵州以北西夏虽然没什么兵力了,但那是西夏主要的牧区,千万不能让牧民赶着牛羊马匹跑辽国去了。 另外再派雷秀率领五千人马向东杀去,给定难五州的夏军一个大大的惊喜; 就不信了,三面夹击,你们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杨逸带着一万人马守在灵州,每天派两三千人马在不同地点佯装渡河,把兴庆府那边的夏军弄得草木皆兵,惶惑不可终日。 他同时下令潜伏在兴庆府的细作不断散布谣言,策反西夏官员。 另外就是收集船只,打造竹排,为渡河作准备。 第321章善后事宜 银州支撑了近二十天终于被攻破了楶楶的目的也达到了他共吸引过来近五万夏军这几乎抽空了定难五州所有的兵力; 银州城一破这五万人马除死伤的一万多包括主将阿埋在内全部成了宋军的俘虏。 紧接着贺浪罗战败灵州被杨逸攻破的消息传来极度空虚的定难五州顿时雪崩宋军可谓是传檄而定根本不用再费力去攻城。只管派两三千人马去接管城防就是。 梁格方带去盐州的两万人马全是骑兵又是在西夏内线作战他不硬碰种朴也奈何不了他反而被他牵制着不敢过于深入; 这会儿灵州突然失守当梁格方也知道大事不好连忙带着两万人马退往天都山却被东来的雷秀一路追击军无战心的夏军甚至不敢回头与雷秀五千人马决战。 种朴奉令去攻打韦州并与雷秀汇合夺取天都山尽快将梁格方这路夏军剿灭。 章楶则率领万“骑步兵”直扑灵州与杨逸汇合杨逸和很够意思自动让贤将指挥权让给了章楶自己甘做副手配合作战。 好事不能自己一个人全占了特别在这种大功面前适当的让一些出来你得到的或许会更多。 船只竹筏杨逸早已备好为免夜长梦多章楶立即下令渡河两万宋军坐着竹筏小船向西岸杀过去。梁太后这次又是御驾亲征…… 想不亲征也不行了这鬼时候将几万大军(虽然大多是老弱)交给谁梁太后都不放心生怕主将直接把自己给卖了以向大宋换取富贵。 梁太后好歹也御驾亲征过几回西岸布防做是有模有样宋军渡河船只还没靠岸几万夏军在梁太后的指挥下。万箭齐发飞蝗如雨逼得渡河的宋军根本不敢靠过去。 正在梁太后暗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有斥侯来报说杨逸的一万骑兵正在百里外的下游用羊皮筏渡河这个消息让梁太后顿时傻了。 怎么办?一百里啊!现在再派兵过去。恐怕杨逸那个天杀的早就过河了。 慌了神的梁太后生怕被杨逸抄了后路连忙下令撤兵当然她也没忘留下几千人马阻拦章楶。 但夏军本就人心惶惶梁太后这匆忙一撤留下的几千人马更是惊恐万状; 章楶派出一个盛大的劝降阵容计有仁多保忠、贺浪罗、阿埋以及灵州知州梁客勤一大群西夏降将来到河面你一言我一语劝起降来。好不热闹。 梁太后还没回到兴州城呢留下的几千人马就乖乖放下武器争相弃暗投明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什么悬念了章楶大军过河。兴庆府一日而下梁太后、李乾顺等都成了光荣的俘虏。 都城兴庆府陷落的消息传到天都山纵使梁格方心有不甘但手下士卒却早已军心涣散除了主动投降争取宋军优待。他又能怎么样? 实际伐夏之战从绍圣元年就开始打了用了四五年时间才这次能把西夏彻底灭掉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西夏全盛之时总兵力也不过四十多万原先在蒙云谷、环州一系列的大败中损兵已经越过二十万西夏国内早已被掏空那个时候西夏其实就已经被打成半残。 这还是其次主要是仁多保忠这些军中脊梁被拔除之后西夏连可用之将都没有七拼八凑起来的军队战力本就低下再缺少善战之将统领凑起多少军队也只不过是宋军嘴里的一盘菜。 而辽国又自顾不暇无力支援西夏西夏灭国便不足为奇了。 宋军攻下兴庆府占领整个河套的消息传回东京城大多数人起初根本不敢相信; 西夏这个心腹大患存在已近百年时时刻刻牵动着大宋的神经大宋也不知道在西夏身花费了多少钱财和精力; 神宗五路伐夏出动军民五十多万也没能把西夏给灭掉现在东京还感觉不到战争的气息西夏竟然就这么被灭了谁敢相信? 直到皇帝下诣大赦天下减免举国百姓全年的差役钱内藏库出钱举行一系列盛大的庆典人们才敢确信西夏真的灭了! 西夏真的灭了! 西夏真的灭了! 无数的百姓冲街头奔走相告弹冠相庆那些民间的艺人就算官府没有到也一样争相走街头卖力的表演整个东京城锣鼓喧天、爆竹响个不绝到处是彩山高架大戏连场到处是欢庆的人群; 勾栏瓦子里人声如潮争相鼓吹有如亲历平夏大战;太学、国子监的生员纷纷涌街头夺酒畅饮放声而歌。 孩子们学着禁军的模样在街头巷尾玩起来征战西夏的游戏。 各个寺庙道观也来凑热闹纷纷筹办各种庙会吸引人群; 就连青楼里的姑娘都盛装打扮起来载歌载舞共同欢庆。 而刘太后与赵捷的威望一下子被推到了巅峰无数的奏章飞来举国尽是歌功颂德之声;现在谁还敢怀疑赵捷不是真龙天子?不是天命所归? 历代帝王费尽心思都奈何不了的西夏到赵捷手就轻松给灭了!大宋一下子拓土万里威震宇内万国来朝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新党官员则个个扬眉吐气走起路来腰板挻直脚下生风事实证明大宋还是得靠咱们革新才行啊! 瞧瞧旧党当政时大宋是什么模样! 司马光割让米脂四城还不够老眼昏花伏在地图找了半天竟然要把熙河之地也还给西夏以求得西夏罢兵。 好在有人提醒他说司马相公啊熙河那片儿是王韶从青唐羌手里夺来的原来就不是西夏的地盘司马光这才悻悻作罢瞧瞧吧!旧党是个什么德性? 什么朔党、蜀党、洛党他们内斗内行外头外行被西夏打了左脸还要将右脸迎去让人家打个够还下令边将不得还手! 啧啧!这帮人对内狠厉无比把人往死里整对外却只会婉转承欢生怕“友邦”惊诧瞧瞧吧他们都是什么德性? 好在这些人都到岭南晃荡去了否则大宋还不知被他们糟蹋成什么样子哩! 再瞧瞧咱们新党执政没几年统一赋税减轻百姓负担增加国库收入;裁撤冗官、冗兵、节省朝廷开支北战契丹西灭党项还外加治河迁民哪一样不是办得漂漂亮亮的? 谁都能自吹自擂得意忘形一下章惇却不能因为他是帝国首相他必须有举国皆醉我独醒的头脑。 西夏是打下来了但随之而来有一系列的工作需要做大量的党项百姓需要内迁而国内那些失地的百姓也需要加快迁往河西、河套; 有了十几二十万的党项青壮做劳力治河的工作一下子也变得繁重起来这些人来了不能让他们闲着工具要及早帮他们准备石料、楗橛等治河物资需要加快筹集。 同时二三十万党项人聚于京畿近邻需要调兵防备米粮衣被等生活所需也要帮着解决。 另外新拓之地要尽快派遣官员治理推行汉礼、修建学舍筹备群牧司、开设榷场。 战后派兵驻防有功将士的封赏、死伤士卒的抚恤归附的那些羌人、部族也要安抚整编事情多如牛毛千头万绪样样懈怠不得。 杨逸他们在前面打得爽快章惇在后边却得设法收拾这么大一摊子他虽然没有战场但细算功劳苦劳他绝对要排在第一位; 若大一个国家首相不是那么好当的平时看着风光却又有多少人知道章惇背后的劳苦。 无论是河西还是河套为防反复必须驻以精兵强将但这样一来西北十五万禁军就基本被抽空了陕西各路防务怎么办? 西北尚未真正安定下来若是像河北这边有事才征招保甲可能要误事有鉴于此章惇决定趁大胜之余年轻人建功立业的心思被鼓起在河北、河东、陕西各路征兵六万驻防陕西各路填补西军远驻河西、河套后留下的空白。 注意这次是征兵不再是募兵。 也就是说大宋的征兵制将提前施行征军制其实朝廷已经宣传一年多加这次伐夏大胜军心民心都大受鼓舞趁此机会在西、北各路保甲中征兵六万应该还是可以完成的。 此事章惇除了与朝中各位重臣商议还郑重其事地征询了杨逸与章楶两位伐夏主帅的意见得到两人的支持后大宋征兵制正式施行。 这次征兵六万主要是从几年来训练成绩好的保丁中征收但要剔除独子也就是说家中要有两兄弟以的才能征招凡应征入伍者家中可减免相应的赋税。 这样征出来的兵稍加整合即能成军驻防地方不成问题。西、北五路共有保丁三百多万从中征收六万人不多; 朝廷一系列的军事改革让军人的地位有了显著的提高加现在伐夏大胜让许多有勇力的年轻人看到了建功立业的希望。 果然如章惇所料朝廷诏令一发许多渴望建功立业的保丁便主动前来应征。 第322章班师回朝 文昌元年八月初五,杨逸率一万骑兵,押着最后一批计四万夏军俘虏,以及西夏君臣李乾顺、梁太后等人终于返回京城。 这次朝廷共计从河西、河套“征募”了二十多万青壮,投入浩大的治河工程,之所以说是“征募”,是因为这既带有强制性质,但又没让他们白干活,每人每天朝廷给钱二十文。 一天二十文在大宋是低了那么一点点,但别忘了他们是俘虏,没让他们白干大宋已经够仁义的了,而且西夏这些年民生困苦,原本他们在西夏给人干活,工钱还没这么高呢! 从西夏征募这二十多万青壮,除了治河确实需要劳力之外,也是为了这些新拓之土快速安定下来。 把青壮抽去后,即便有人想作乱,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与此同时,今年裁撤下来的厢军及其家属,也在继续迁往河套、河西,另外就是一些无地的百姓也一并迁去,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这得分两三年完成。 二十万党项青壮聚于黄河下游治河,这等于是在京畿附近放了一个火药桶,为了应对有可能出现的叛乱,西军两万精骑、一万步兵,与京畿禁军互调驻地。 有几万西军精锐驻防京畿附近,这才能让朝廷放心一些。 大军行到中牟时,四万夏军俘虏被押往黄河,杨逸带着一万衣甲鲜亮的西军铁骑,押着李乾顺、梁太后等人进京献俘。 小皇帝赵捷率朝中百官。亲自迎出二十里,他才两岁,刚会说话不久。在内侍的指导下,用稚嫩的童音完成了赐酒犒赏等礼仪。 杨逸看着他龙袍玉带,一副小大人的乖巧模样。很是欣慰,真想上去抱抱这个长子,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只得收起这翻心思。 简洁的慰劳仪式过后,赵捷赐一万西军从万胜门入城,向京城百姓展示胜利之师的雄风,接受京城百姓的欢呼喝彩。 一万铁骑在杨逸的率领下,随着皇帝的龙辇。排着整齐的队列,昂着头,挺着胸,带着凛冽的西北雄风,徐徐进城。 道路两旁簇拥着无数的百姓,放眼望去,人山人海。连树丫、墙头上都爬满了人,争相目睹杨学士与西军的风采,到处是鼓乐声,到处是欢呼声。百姓们投向西军士卒的果子、彩带连绵不断,场面热烈非凡。 余娘子一家也在围观的百姓当中。虎子他爹余九的腿经百草堂诊治之后,早已康复,正把虎子顶上肩上; 虎子手上拿着一个林檎,正虎头虎脑地张望着,余娘子站在丈夫身边,不时对儿子叮嘱道:“虎子,你可要看清了,一定要把果子投给杨学士……” “娘,我知道了,娘亲您放心吧!” 余家三口对杨逸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不光是百草堂免费治好的余九的腿伤,更因为杨逸一系列的改革及军事开拓,让他一家子受益良多。 以前百姓承担的税赋很重,大宋沿用唐朝后期以来的两税制,分夏秋两次征收。三十税一,其税额本身并不很高,但在交纳农业税时,却沿用了前代的“支移”和“折变”等苛法,极大地加重了百姓的负担。 所谓支移,就是官府借口军事急需,强迫北方百姓把秋税各物送到沿边城镇去缴纳,人畜盘费全须自备。 所谓折变,也是官府借口需要,命令农民改纳指定的物资或纳现钱。 另外还有附加税:丁口之赋和杂变之赋、进际税等等。 丁口之赋以身丁为主要对象征收,沿用了历代的人头税,不管有无土地,全需要交纳,杂变之赋内容很多,牛皮,盐,曲等税都在范围内。 进际税是以前占据两浙的吴越钱氏政权为免吞并,千方百计巴结中原政权,创出了进际税,以进贡之名虚增税额,向辖下农民征收税钱,每田十亩虚增六亩,桑地十亩虚增八亩,这项政策在北宋得以继承,也一直沿用。 此外,zhèngfǔ还在绢帛与粮食产地采取“和买”与“和籴”政策,起初,依照绢帛与粮食所出多寡,朝廷分别派员征购数量,并付出一些代价,但后来都是“官不给钱而白取之”。 再后来,又把白取的绢帛或粮米折成现钱而勒令民户交纳,“和买”与“和籴”变成了税户的经常负担。 两税之外还有头子钱,凡是和官府往来发生银钱出纳事物,按一定要加收头子钱,头子钱本来是一种手续贯,供征税官吏支用,也用于弥补仓耗,后来变为随田赋征收的额外税贯, 还有蚕盐钱,醋息钱,市例钱等等, 而且随着朝廷控制的纳税土地日益减少,到英宗以后,纳税土地仅占全国耕地的十分之三左右; 大部分耕地都被官僚,豪绅,吏胥及寺观地主所占有,而这些人却不用纳税,所有的赋税都压在普通的老百姓身上。 朝廷为了应对日渐增加的冗官、冗费、冗兵的开支,又不断增加税赋,使得下层百姓的日子异常艰苦。 经杨逸统一税赋、计亩征收之后,除了保留差役钱,其他一切杂税一概免去了,正税虽然从三十税一变成了二十税一,但普通百姓负担实际上却大大减轻了; 而且计亩征税之后,象余娘子一家由于没有土地,除了差役钱,将不再承担任何赋税。 而今年由于伐夏大胜,皇帝把差役钱也免去了,也就是说今年像余家这样的百姓可以欢欢喜喜的过个无税年了; 这使得他们打心底感激杨逸,下层百姓之家自发给杨逸立长生牌的不在少数。 杨逸策马走在军队前面,从衣饰上很好判断他的身份,投向他的鲜果有彩带也是最多。虎子看到他后,兴奋地说道:“爹,娘,杨学士来了,杨学士来了!” “虎子,可要看准了再投。” “孩儿知道了。” 等杨逸策马走到近前,虎子放声大喊道:“杨学士!杨学士!虎子送你个果子吃,你可要接好了,虎子都没舍得吃呢!” 这声音引来了旁边百姓阵阵的轰笑,杨逸也注意到了这个骑在大人肩上的小孩子; 只见他扬手投来一个林檎,杨逸顺手接住,咬了一口含笑说道:“很甜,多谢虎子了!愿你快长快大,将来像我身后这些将士一样,为朝廷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杨学士,虎子不要象他们,虎子要像杨学士一样。” 童言无忌! 附近的百姓顿时又是阵阵轰笑,杨学士文能定国,武能安邦,大宋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余九夫妇俩是既高兴又窘迫。 杨逸回头哈哈大笑道:“虎子啊,你不知道,有许多地方我不还如身后的将士呢,不过你要学我也不难,明天你来我家,我收你为徒如何?” “真的吗?杨学士您可不许骗虎子!骗人是……” 狗狗两个字还说出来,余娘子连忙捂着儿子的嘴训道:“虎子可不许乱说。” 旁边的嘻笑声更加响亮了,杨逸再次大笑道:“咱们说好了,您若是不来,你就是狗狗,哈哈哈!” 余九夫妇惊喜交集,看着杨逸随着队伍远去,眼泪都流下来了! 旁边的百姓对这一家子无比的羡慕,这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啊!大家心里又暗暗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把儿子扛来呢,万一也能让杨学士收为弟子,那可就不得了啦! 李乾顺一干西夏君臣被带到太庙,朝廷举行了隆重的献俘仪式。 之后是对三军将士,有功之臣大加封赏,杨逸除了金银财帛之外,迁为翰林院大学士。 宋沿唐制,设学士院,也称翰林学士院,翰林学士充皇帝顾问; 大宋前期,翰林学士无品秩,元丰改制后,翰林学士承旨和翰林学士成为正式官职,官居正三品。 专司起草朝廷的制诰,赦敕,国书以及宫廷所用的文书。 学士中资格最老的称翰林学士承旨,其下有翰林学士,知制诰。 其他官员入院而未授学士,称为‘直院学士’,如果学士缺员,由其它官员暂行院中文书,则称为‘学士院权直’或翰林权直。 元丰改制之后,宰相多从翰林学士中遴选。 换句话也就是说,杨逸出任翰林院大学士,相当于是宰相的后备人选了,若有宰相出缺,极有可能将由他接任。 除了翰林大学士一职外,刘太后正式下旨,让杨逸出任赵捷的老师,教皇帝读书; 赵捷现在已经两岁,是应该读书识字了,而刘太后这道懿旨百官都不感到意外,有传言说当初赵捷还没有出生,刘太后就曾求哲宗让杨逸出任自己孩子的老师过。 杨逸是状元出身,文武双全,年纪虽然轻些,但稳重老练,军功政绩有目共睹,由他现任皇帝的启蒙老师,大家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除杨逸之外,负责教皇帝读书的还有章惇和李清臣。 从这几个人选可在看出,这回皇帝的教育,新党是不容旧党插手了,当然,旧堂如今在朝中也没一个够分量的。 章楶攻下兴庆府,生擒李乾顺、梁太后,封资政殿大学士,越国公; 本来以章楶的军事才能和资历,由他出任枢密使最合适。 但他和章惇虽不是近亲,却是同宗,章惇现在是首相,若再让章楶出任枢密使恐怕朝野会有疑虑,因此只能暂时委曲一下章楶了。 第323章一叶秋声 池残荷在碧波轻轻摇曳着白云在高墙外自由自在的飘荡天空明净而淡远。 水边一树桂花开了细细的清香在秋风里飘送古香古色的飞檐斗拱间偶尔会有零落的花瓣飘过直飘到爬满古藤的假山那边去消失在疏疏落落的竹林间。 暖暖的秋阳洒进凉亭里杨逸穿着一身宽大的常服舒适地横躺在竹簟头枕着琴操的腿。 琴操前面摆着一张琴几她那细长的玉指轻拂慢挑空灵漫漠的歌声自她口中飘出: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 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 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杨逸从二月出征到八月凯旋西北强烈的日照把他的皮肤晒黑了许多。 琴操唱吧看着他晒黑的脸孔有些心疼那春葱般细嫩的玉指离开琴弦帮他轻柔着额头和两边的太阳穴。 杨逸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琴操倒是知心唱的这曲《采薇》合情合景合乎自己的心境。 他轻轻诵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琴操不说话。看着他的目光如水般温柔。 她穿着一袭紫色镶花的心罗衣发髻插着一支凤头玉钗眸光澹澹玉唇温润如泽随着手的动手身散发出一缕如兰似麝的幽香。 “琴儿加点力道。你这么轻柔我快睡着了。” “杨郎要是困了就睡吧这几个月出征在外。杨郎恐怕都没睡个安稳觉吧。”琴操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顺从地加大了些力道。 她由于入山修行数年总是一副恬淡如菊的神态。眉宇间散发出来的那种美恍若一叶经霜的素红既动人而又淡远就像一首秋天的诗。 “琴儿在你身我总能感到了那种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悠的秋之韵把你娶回家让我感觉自己好象是玷污一片洁净的秋山碧水。” “杨郎你不要这么说。这实在让妾身无地自容。此生能伴随杨郎左右乃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杨逸抬手轻轻掩住她的双唇阻止她说下去和湘弦她们相比琴操有一颗最自尊也最脆弱的心。 她的心是一座小小的寂寞的城堡。窗扉只容一缕阳光透入而对这一缕阳光她又是那样的珍惜把它当作生命的全部。 “琴儿我在西北时看过一种树它长在沙漠之中。身姿并不挺拔但在那死神也畏惧的沙漠里这种树却顽强地生长着它那柔弱的身姿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韧性给严酷的沙漠带来了生命之绿。” “杨郎说的是胡杨吧?” “呵呵没错胡杨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它象杨柳一样美丽却有着杨柳无法比拟的韧性。” 琴操听了若有所思美丽的眸子慢慢浮一层氤氲的雾气。 “谢谢杨郎!”琴操动情地弯下腰轻轻吻在他的额头。 亭外一阵凉爽的秋风吹过桂花香满院。杨逸将头往挪了挪贴着她的小腹说道:“琴儿你碧儿姊这回总算怀身孕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努力些。” “妾身也想啊!”琴操复又帮他按摩着头部提起韩碧儿怀孕的事她不禁笑道:“杨郎不知道哩姊姊以前可不怎么信佛但自从有了身孕之后三天两头就去庙里烧香还回一尊玉观音供着妾身教她念金刚经虔诚得不得了!” “呵呵真是的又一个临时抱佛脚的咱们杨家怎么净出这种人哈哈哈……” “杨郎可别笑话姊姊姊姊此翻能达成心愿这般也可以理解。” 杨逸道:“你别帮着她说话家里已经有一座道观了我可不想再多一座小庙对了家里的道观不明明供着三清祖师吗碧儿又回一尊观音这不是舍近求远嘛!” “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杨郎不会没听说过吧?”高兴之余琴操竟然也有几分幽默了。 “哈哈哈说得也是就林缥缈那假道士碧儿不信也不奇怪不过她就不怕观音和太老君为抢地盘打架?”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琴操感到这么拿神佛开玩笑殊为不妥不禁连诵佛号。 杨逸却突然想起李湘弦来心里感觉更加滑稽忍不住又放声笑道:“琴儿大概不知道吧除了佛道两家咱们家里还有一个光明神教前圣女呢若算清娘这个儒家女弟子咱们家真可谓是三流九教都全了乱七八糟乱七八糟啊!哈哈哈……” 这下琴操佛也念不成了反而扑到他怀里笑得浑身发软。 这时湘弦刚好引着杨家铁蛋衙内走过来见亭中俩人笑在一起不禁好奇地问道:“杨郎你们笑什么?” 杨逸还没作答铁蛋衙内见竹簟边的玻璃杯里倒有红色的葡萄酒小手一指就嚷嚷:“吃吃吃。” 他差不多两岁大了会发一些简单的音节也勉强能走几步路了。杨逸起身把他抱过来哄道:“儿啊乖叫一声爹爹就给你喝葡萄酒。” “吃吃吃。”铁蛋衙内丝毫不领情眼里只有葡萄酒。 “反了你!”杨逸拿过玻璃杯将酒一饮而尽。 铁蛋衙内眼睁睁地看着。嘴角蠕着口水那小模样就快要哭了杨逸再次威胁利诱:“快叫爹爹叫了爹爹就给你吃。” “吃吃吃……”铁蛋衙内指着竹簟边的酒瓶挣扎着要过去抢。 “我看你就知道吃!”杨逸气急败坏。就要揍一顿这不孝儿。 结果湘弦和琴操争着过来把人抢走了两个美人各自给了他一个白眼儿。 李湘弦嗔道:“杨郎你一去半年多。大郎对你难免有些陌生等过几天不就好了吗?” “也行那就过几天再喝。琴儿你……” 杨逸正要拿过酒壶倒酒琴操却轻灵地将酒壶先抢了过去然后拿过自己的杯子倒了一点给铁蛋衙内柔声哄道:“来大郎乖就一点哦你还小不能多喝。” 那小子很快把酒喝完。然后又望着酒壶嘴里叫着:“娘娘……” 杨逸也知道儿子还不会叫二娘、三娘只会吐一个单音节。但他望着酒壶眼巴巴地叫娘的模样还是让杨逸想起了‘有nǎi就是娘’这个词来不禁又好笑又好气。 这下琴操为难了给他喝吧葡萄酒终究也是酒小孩子喝多了总是不好。不给他喝吧那小可怜的模样怪惹人疼的。 “大郎乖不能再喝了等下大妈妈要骂了!”湘弦也帮着劝起来所谓的大妈妈就是nǎinǎi的意思宋人管祖母叫妈妈或大妈妈。 杨逸不出声想看看她们最后会不会对那小子妥协家里女人多儿子长在女人手里杨逸一直担心被惯坏了! 没等湘弦和琴操妥协十三娘回来了她梳着宫危髻模样端庄而美丽进亭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无所谓地说道:“两位妹妹别管了给他喝半杯都没事。” 嚯!挺豪气的嘛! 想起那次清娘说过十三娘背着杨氏给儿子喝葡萄酒的事杨逸不禁暗暗感叹这做娘的还真是…… 杨逸突然想起抛秧的事连忙问道:“娘子杭州那边收成如何?” 十三娘轻巧地答道:“一点收成都没有。” 杨逸大为惊诧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在宋朝就不能抛秧了? “娘子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三娘见他眉头深锁人都站起来了这才嘻嘻地笑道:“官人你紧张什么?咱们家又不指望那点收成。” 一见十三娘那模样杨逸就知道她又出“妖魔”了杨逸一把搂过她的细腰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说道:“娘子竟敢欺骗为夫该当何罪啊?” 琴操和湘弦看着呢十三娘有些羞急:“官人妾身可没骗你你听我把话说完嘛!我只说家里没收成又没说地里没收成。” “嗯?还不从实招来!” “官人你先放开人家好好好我说!我说!是这样当初李叔让佃户学抛秧好说歹说佃户就是不相信秧苗刚抛进田里时乱七八糟东歪西倒佃户看不下去呼天抢地哭闹着要重插李叔只好跟他们说今年不收他们的租子而且若是田里没收成还负责他们一年的口粮。官人你瞧妾身没骗你吧?咱们家今年在杭州那边真没收成。” 杨逸笑得极为温柔体贴地说道:“那么问娘子佃户们收成如何呢?” “每亩大概比往年多收一斗…….唔……唔……..” 杨逸不等她说完便毫不客气地封住她的嘴巴十三娘挣扎不开俏脸鲜红欲滴。 湘弦和琴操很知机抱着杨家铁蛋衙内跑了。 十三娘纤纤玉指摸向他腰间立即被杨逸捉住而且招来了杨逸更加强烈的掠夺直吻得十三娘气喘吁吁杨逸这才放开她。 “哼官人你无赖妾身都已经说了你还……” “问题是我答应过不惩罚你了吗?” “你无赖!你无赖……”十三娘不依粉拳直往他身擂。 杨逸哈哈一笑揽着她的纤腰一起靠在亭边看残荷曳水叶秋声…… 杨逸知道自己征战在外家里的女人又岂能不担心大概是几个月睡不安稳十三娘比以前更清瘦些了。 “外间到处在传说官人是冠军侯再世官人妾身不要你立多大的功劳妾身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官人我不是回来了吗?别担心了!” “嗯。” 俩人寥寥数语便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依偎着看墙外白云云外蓝天…… 第324章燧发枪 大宋以前缺乏战马与契丹、党项人作战时极为被动为了扭转被动的局面大宋对武器的研制极为重视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冷兵器时代大宋的远程打击武器达到了巅峰。 宋初武器研制由三司胄案主管。到了熙宁六年(1073年)神宗废甲胄案置军器监元丰改制后军器监正式置监、少监、丞、主簿等专官管理。 所属东西作坊与各州都作院掌造兵器、旗帜、戎帐、什物、依规定程式按兵校工匠制作精粗利钝以为赏罚。 也就是说大宋的武器研制已经进入了一个比较系统规范的阶段。 杨逸出征前拿了燧发枪、前装火炮两份图纸给军器监。他之前弄出来的手雷已证明有着巨大的威力这次他拿来这两份新的图纸军器监监正朱时增不敢怠慢组织了一大批能工巧匠进行研制。 杨逸对此也极为重视虽然还处于休假期间还是特意跑了一趟军器监看看进展如何。 朱时增亲自陪他来到研制枪炮的作坊这里防守森严就算是院里的一般工匠也不能乱进。 直到进了枪炮作坊杨逸才问道:“朱大人燧发枪与火炮研制得怎么样了?” 朱时增答道:“杨学士放心本官组织了大量工匠进行研制开始并不顺利枪管极易炸膛后来经过工匠反复试验。加入了南安军附近大庾岭出产的一种重石很好地解决了枪管容易炸膛的问题。” “重石?”杨逸很是疑惑没听过这名称啊。 “杨学士看这就是重石。”朱进增带他来到锻造作坊里拿出一块精钢似的物体给杨逸看。 杨逸接过仔细观察了一下不禁大喜他大致可以肯定。这块所谓的重石就是钨; 钨是稀有高溶点金属在常温状态下任何浓度的盐酸、硫酸、硝酸对钨都不起作用。即便在高温时其化学性质也很稳定。 在后世钨是优质钢、硬质钢、枪械、火箭推进器的喷嘴、切削金属的刀片、钻头、超硬模具等等不可缺少的材料。 而中国是世界最大的产钨国。钨矿分布广产量大。 大宋的冶炼业极为发达钢铁产量非常大有庞大的冶炼行业作支撑工匠们找到钨矿这一点倒不奇怪。 而他们能想到用钨矿混合钢铁来打造枪管这倒大出杨逸的意料之外。 杨逸爱不释手地说道:“朱大人这重石可是好东西一定要加大开采力度。” 朱时增呵呵地笑道:“不劳杨学士费自从工匠发现加入重石可增加钢铁硬度和韧性后本官已经奏朝廷。加大了开采力度虽然重石冶炼困难但保证军器监用量应该不成问题。” “好好好!” 杨逸连道了三声好游目四顾巨大的作坊里热火朝天。治炼炉里散发着浓烈的煤炭味工匠们光着膀子轮着大锤子煅打钢铁发出阵阵的乒乓声而各个流程井然有序枪管打造好之后交到下一个工序进行拉膛线。 膛线的作用是让子弹可以旋转。提高子弹的shè程、稳定性、穿透力。 开膛线其实不算难需要的是耐心和细致。 工匠们按杨逸所述制作了一种简单的手动木质机械床早期的美洲殖民者制造膛线就是采用这种手动木质机械以钩刀拉削方法自己制作膛线的。 这种钩刀拉削方法是把钩状的切刀安置在比枪膛直径略细的钢拉杆钩形刮刀刃口的高度可以通过调节拉杆层部的螺丝来调节; 每拉动通过枪管一次拉杆移动一点随着枪管的匀速旋转拉削出一条有一定缠度的阴膛线达到预定宽度后再换位置拉第二条膛线。 拉一条阴膛线要拉削几十次拉的次数越多形成的拉槽越细、越精密。 枪管的膛线制作好之后再到下一个工序进得各构件的组装最终形成一支燧发枪。 杨逸拿着一支组装完成后的燧发枪看得心花怒放在手掂了掂整枪重八斤左右枪管长两尺多口径大概17毫米这样。 “子弹呢?子弹制作得如何?”杨逸已经忍不住要开几枪试试了。 “杨学士随我来!”朱进增在前面引路把他带到专门制作子弹的作坊。 就算没有燧发枪目前大宋的武器也领先全世界因此燧发枪的需求并不十分迫切在这种情况下杨逸自然是让他们研制目前所能达到的最好的枪弹。 滑膛枪的不要! 要造就造线膛枪。 子弹要研制自然也是研制前装弹中最好的米尼弹。 杨逸对枪械熟悉无比后膛击针枪shè速更快威力更大他不是不想搞但后膛枪有一个关键的技术现在不没有突破那就是雷汞有雷汞才能做火帽。 雷汞的制作方法杨逸大到也懂就是将汞溶在硝酸中生成硝酸汞在有过量硝酸存在下与乙醇作用而生成雷汞。 问题是硝酸和乙醇在后世可以直接弄到但在大宋要弄出这两样东西却又不简单了他也只能把方法告诉军器监让工匠们慢慢去试验什么时候能弄出来鬼才知道。 因此他现在只能制作前装燧发枪采用米尼弹。 这两样是前装步枪的极致有这样的武器大宋已经足够横扫全世界了。 米尼弹是一种圆头柱壳铅弹这种子弹比步枪口径略小可以很轻松的用推弹杆推入枪膛。大大提高了shè速解决了前装步枪装弹时由于子弹过大导致塞不进枪管、或堵塞枪管的难道。 米尼弹弹体周围在螺纹以配合膛线子弹底部有一个圆锥形的空洞用一个木塞堵住洞底; hè击时火药气体冲击木塞压迫木塞挤进空洞。迫使子弹底部迅速膨胀紧贴膛线封闭弹头与枪膛之间的空隙。使燃气无法外泄; 又可以使弹头在膛线的压迫下高速旋转提高子弹的shè程和精准度。 原来的历史米尼弹出现之前。滑膛枪是实用的武器而线膛枪只是一种实验性武器线膛枪的主要问题是由于刻有膛线前装子弹很难保持枪膛闭气性威力大打折扣。 为了取得良好的闭气性线膛枪子弹往往做的口径与枪口径持平或略大因此装弹时极其费劲; 往往需要用锤子来捶打推弹杆才能将枪弹推进到位结果这往往导致更危险的枪膛破裂。 有了米尼弹这一切都不再成问题。 杨逸看了看。工匠们制作米尼弹头的方法是注好钢模钢模分下两片每个钢模有一排计二十个弹头模孔铅本身就比较软加热到一定程度后更软。可以直接压入弹模中做成弹头的模样掀起钢模片取出成形的子弹然后再用人工加装弹头底部的木塞。 这样制作虽然繁琐一些但在手工制作的时代。这已经是非常快的了。 杨逸拿了十发制作好的子弹和朱时增以及主管枪炮作坊的工匠来到试验场他亲自撕破纸壳装药、装弹用推弹杆压实。 米尼弹比枪膛略小但塞入枪膛时要有一种凝滞感才行若是因制作不规模导致弹头塞入枪膛时过松就需要再把纸壳塞入压实防止子弹在瞄准时掉出来。 好在军器监聚集了大宋最好的工匠杨逸压入弹头时感觉不松也不紧刚才这就无须再压纸壳了。 试验场五百步、六百步、七百步各置有一个木靶杨逸先试五百步的木靶; 瞄准。 扣引扳机。 夹有燧古的击锤重重地打在火门边; 呯! 枪口冒出一股硝烟的同时远处的木靶传来轻微的撞击声! 再来杨逸连放了三枪分别命中远近不同的三个木靶而时间大概还不到一分钟。 也就是说这种燧发枪shè速至少可以达到每分钟分四发对此杨逸已经非常满意了。 以这样的shè速再加三段shè击法完全可以形成一道不止息的火力网这将成为骑兵的恶梦。 朱时增见他操作起枪械来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不禁有些奇怪但想想连图纸都是给提供的也就释然了。 “走!去看看shè击效果怎么样?” 杨逸不管朱时增想些什么率先向木靶奔去。 五百步那块木靶被完全shè穿六百步的木靶子弹钳入一半七百步的木靶只留下一个不深的弹痕子弹连镶入木靶都做不到。 大宋的一步大至相当于一点五米左右也就是说军器监研制出来的这种燧发枪有效杀伤shè程大概在七百五十米到八百之间! 够了! 大宋和各项技术其实不比明朝差明朝能造出火枪来现在大宋的工匠在自己的指点下造出燧发枪这不奇怪。 但尽管杨逸早有心里准备真正试验了燧发枪的威力后他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有了这样的利器再凶狠的骑兵都只有挨宰的份。 朱时增他们倒是显得很淡定离第一支燧发枪造出来已经两个月了他们早就试过威力现在自然不再激动了。 “对了朱大人现在军器临一天能制造多少枪弹?”杨逸突然问道。 问到产量朱时增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杨大人现在军器监一天大概能制造三十支枪两万颗子弹若是加大投入产量应该还能提高不少。” 杨逸又问道:“每支枪制造成本算出来了吗?” “大概在一百二十贯左右。” 第325章肥水不流外人田 一支燧发枪制作成本要一百二十贯。 这个成本还是有些高了杨逸微微皱了皱眉不过想想现在工匠还不算熟练等制造工艺慢慢成熟后成本应该能降下一些; 另外就是有了燧发枪之后其它武器的制作可以逐步停止了这又可以省下大笔的开支。同时大宋的军队还可以裁撤一些同样可以省下大批的军费用于燧发枪制造。 想通了这些杨逸除了交待他们尽量改进工艺外也没再说什么凭大宋的财力就算成本总降不下来也不成问题。 有钱就是好啊! 试完燧发枪在朱时增的带领下杨逸又去观看火炮铸造作坊。 军器监这次铸造的火炮主要是以黄铜整体浇铸铳身用软木包住并加了防炸裂的铁箍两则有炮耳可以将铳身装在一个支架能俯仰调整shè击角度。铳身配有准星和照门能对远距离目标进行瞄准shè击。 而铳分为母铳和子铳母铳后部比较粗开有长形槽用以装镇子铳。 子铳类似小火铳第个母铳配有六个子铳可以预先装填好弹药备用战斗时将子铳轮流装入母铳发shè这样可以极大的提高发shè速度。 看着一排开的二十多门火炮杨逸却没有多少兴奋毕竟后世那种shè程几十公里的大炮都见过了而且现在只要有燧发枪。根本不需要这冲笨重的前膛炮大宋一样能横扫天下了。 但朱时增却很是兴奋相对于燧发枪这种火炮的shè程和杀伤力让他极为震撼每次看到都不禁激动难抑; 他朗声向杨逸介绍道:“杨大人看军器监这次共铸造了三个型号的火炮这是重型火炮。炮管长六尺重达一千五百多斤实心弹shè程可达到六里。开花弹也能达到三到四里。 还有这种中型火炮炮管长四尺六重量六百多斤。实心弹shè程可达到五里。 这种是轻型火炮炮管长两尺八寸重量二百九十斤实心弹shè程可达两里左右。轻型火炮虽然shè程短威力小些但重量轻一匹马就可以轻松拉走。” 对于这些火炮杨逸却不怎么在意铸炮技术可以不断改进但有了燧发枪。大宋目前跟本没必要大量铸造火炮; 只需要在京城和几个重要的大城市安装一些即可所以他连铸造成本都懒得问等什么时候发明出雷汞可以发展后膛炮了再列装火炮也为时不晚。 杨逸轻声交待道:“朱大人。无论是火炮还是燧发枪制造技术都要严格保密绝不容外泄。火炮方面目前还不需要大量铸造但要组织能工巧匠不断进行改进。尽量提高铸造技术燧发枪却要尽快提高产量降低成本争取尽快在军中大量列装。” 朱时增躬身答道:“杨学士放心下官正在组织人手加大燧发枪研制力度加拨经费的奏章递去后户部蔡尚书那边也同意增加两百万贯的拨款了。” 杨逸点点头道:“这就好那就有劳朱大人了本官先走了若遇到什么难道朱大人可直接去找本官可能的话本官会尽量帮你解决。” “多谢杨学士。” 杨逸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军器监有了这两样武器终于可以放心了! 辽国方面果如杨逸所料耶律延禧那个货带着十三万大军迎击长辖底在宁州以北的馒头山被长辖底与女真联军击败损失近三万人; 叛军这都快打到京城了耶律洪基这昏君才派出北院枢密使耶律斡特剌接替耶律延禧指挥契丹大军。 耶律斡特刺还有几分能耐总算略略把溃败的局势稳定下来了与长辖底在馒头山以北也就是后世的大兴安岭一带大战十余场双方互有胜负。 战场虽然没有大败但这不胜不负的局面对辽国极为不利这让其他少数部族看到了辽国的虚弱。 各地的叛乱之势更是此起彼伏加入阻卜部军队的小部族也更多长辖底并没有越打越弱反而越打越强。 同时辽国为了应对战争巨大的消耗对国内灾荒连年的百姓不断加赋使得辽国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长此以往恐怕辽国真的支撑不了多久了。 对于北方大宋现在实在无力顾及西夏刚刚打下来迁民和治理消耗了大宋大部分的精力; 还要承担治河如此浩大的工程虽然采用的是廉价的劳力但二十万人每天光吃用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因此可以说大宋的精力也达到了一个极限不能再往肩压担子了至少要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到时西北新拓之土大致也稳定下来了大宋才能精力顾及北方。 杨逸一直担心辽国败得太快而大宋还没缓过气来到时就会十分被动。 现在好了有了燧发枪造一万支、连弹药费就算高达两百万贯也足以成为任何骑兵的恶梦了。 心情舒畅的杨逸准备回去好好享受自己的假期这次西征回来朝廷足足给了他半个月的假期。 结果刚回到景明坊附近李一忠和包毅就冲过来不由分说将他绑到了旧曹门街的宜露坊。 宜露坊依旧是杨柳拂轻烟翠帷掩画楼。 一年半了鸣佩姑娘比以前更多了一份成熟妩媚的风韵高梳坠马髻紫罗轻飘带朱颜带俏粉脸含春窈窕的身姿曲线玲珑说不尽的迷人娇态。 见面她就说道:“大人您黑瘦了!” 杨逸呵呵笑道:“鸣佩姑娘却是更美了!” 鸣佩眉稍都含着笑意嘴里却谦虚地答道:“大人莫取笑奴家了就奴家这薄柳之姿只怕污大大人尊目哩。” 杨逸也不答话目光如炬般在她的优美的身体下一扫以行动证明她的美能让人双目发亮。 鸣佩娇媚地啐了他一口杨柳纤腰一扭便去吩咐丫环给众人倒茶。 引得杨逸他们一阵哈哈大笑。 鸣佩极为知机寒暄几句后从神态间便判断出李一忠他们有事要谈她以准备酒菜的为名先行退出轩厅去。 李一忠哪里会客气直奔主题道:“大人我听说你让军器临制作了一种燧发枪还有火炮威力绝伦大人现在制作了多少?朝廷准备先装备哪支军队?” 杨逸大袖一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轻松地答道:“不知道。” 李一忠和包毅急了连声追问道:“大人别介!这燧发枪和火炮都是你让军器监制造的而且您不是刚刚从军器监出来吗?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错哥几个学会盯我的梢了很好!很好!” “不是!不是!大人啊!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就是盯谁也不敢盯你的梢啊!实在是方才我们去你家嫂子说您到军器监去了我们这才迎出来的。” 李一忠和包毅俩人指天划地急得团团转就差找根绳子吊表明心意了。 杨逸玩儿够了这才笑道:“你们哥俩急什么?燧发枪肯定是要先装备禁卫的至于火炮嘛虽然威力巨大但过于笨重目前是不打算大量装备军队的最多只在京城每个城门装备一两门。” 李一忠他们还是急因为禁卫那就海了去了可不止他们手下的那些人马。 “大人这个嘛您瞧我们随大人出生入死此心可表天日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大人你可得为我们争取争取啊!” “哈哈哈!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有好事我还能忘了你们吗?” “大人别的话我们就不多说了大人满饮此杯。” 有了杨逸这句话李一忠俩人心满意足连忙让鸣佩进来献歌献舞陪杨逸畅饮。 酒至微酣他们俩人又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杨逸有些好笑就算那啥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鸣佩舞罢款款柳腰轻摆着走到杨逸身边神情娇俏动人说不出的曼妙、道不尽的风情尽在眼波流动的一瞬间。 杨逸轻轻吸了一口气美酒醇香美人如兰清芳。 窗外午后阳光暖洋洋的草木清幽的院中寂寂无人一院秋色无人赏。 鸣佩娉娉婷婷走到他身后帮他轻轻拿捏着双肩柔声说道:“大人出征半年战阵厮杀刀光剑影的想必一定累了吧。” “嗯嗯是挺累的。”杨逸随口应着脑袋顺势向后一靠刚好靠那鸣佩那柔软的鼻中立即钻进一缕幽幽的女儿香。 “这么久了大人可曾想过奴家?” 鸣佩弯下腰身香腮在他脸颊轻轻厮磨着她肌肤细嫩如玉润滑如脂给人无比美好的触感。 杨逸伸手向后一揽将她那窈窕的身体揽到自己怀中鸣佩顺势坐在他的大腿边紧挨着他杨逸能感觉到她臀部的柔软和丰盈。 “不是不想是不敢想我怕一想就忍不住抛下三军跑回京来哈哈哈!” “大人又取笑奴家。”鸣佩轻嗔薄怨翠袖一舒玉指捻起酒杯送入檀口之中。 然后她那动人的身子盈盈一转那丰盈柔软的酥rǔ紧贴着他的胸膛玉臂揽住他的脖子将红润的双唇轻轻送。 窗外柳丝轻拂鸟鸣蝉切好一个清爽的秋日……) 第326章钱荒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 青叶翠钗轻罗坐在小楼二层的廊下一边晒着暖暖的秋阳一边用宜兴产的紫沙碗细细地研着黄豆粉 豆粉用石磨研过准备给韩碧儿煮豆浆喝细心的青叶见豆粉磨得不够细便自己拿来再研一回。 自韩碧儿怀孕以来饮食起居都是青叶亲自照料韩碧儿如今饮食不振只喜欢喝滴些柠檬煮出来的豆浆对此青叶不敢丝毫大意。 在这个家里她和韩碧儿是一体的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韩碧儿有了身孕那份喜悦青叶感同身受只望韩碧儿能早日诞下麟儿自己今后也好有个依持。 她的小心思杨逸很清楚自己哪怕一视同仁不偏不倚韩碧儿她们也难免有这种顾虑养儿防老这种观念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是根深蒂固的。 帷幕茵榻的室内韩碧儿舒适地靠在软榻一脸幸福的微笑右手不时轻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目光却一刻也不离杨逸身。 杨逸坐在榻旁镂花的紫檀小几摆着一个玻璃盅里面乘满了深紫色的葡萄这是杨家自己产的嫁接葡萄果大、色泽深红若紫; 如今城外的杨家庄子附近包括应国公、韦郎中家的坡地都栽了嫁接葡萄到了葡萄成熟时便由杨家统一收购; 因那附近的土质都是沙土。极为适合葡萄生长加按杨逸的指点剪枝护理品质既高产量也大杨家高价收购这便得原本荒弃的坡地收入比种稻的等良田还高几倍。 如今不用杨逸去推广许多普通百姓有样学样。也纷纷在一些沙质土坡栽种嫁接葡萄嫁接技术很自然的就传开了; 又因这种技术简单易学普通老百姓很容易便能掌握。便不再是门园子那种接花高手用来谋取暴利的秘术了。 这种技术的普及必将对大宋作物品种的改良、瓜果产量的提高起到巨大的作用。 楼角初消一缕霞古屋轩窗帘半下。几片井桐冉冉飘过楼前坠落到秋波、如一叶叶小小的船儿。 杨逸细心地把葡萄皮剥干净这才送入韩碧儿口中葡萄很甜甜得韩碧儿满心像流蜜一般。 几年了所有期盼终于都得到了补偿看着榻边个郎细心的动作那种幸福的滋味渗透了韩碧儿全身脸又不觉又露出那种烟视媚态。 杨逸有些感慨自己只不过是替她剥几个葡萄。表示一下呵护之意精明如韩碧儿感觉也是如此的幸福而且这种幸福感是发自内心的不带丝毫做作。 在后世女人的地位提高了。男人要哄着供着但女人却仍难感觉到满足和幸福这对女人来说真不知道是幸或者不幸。 自由或者未必就等于幸福吧! 抛开这此悖论杨逸轻声问道:“碧儿船造得怎么样了?” “快了。前去船场监造的管事回报说已经开始舾装层甲板了不要一两个月试航一两次之后便可以交付了。”韩碧儿一边说着一边把一颗葡萄推回到他嘴里。 幸福需要分享。 杨逸将葡萄含住拿过丝巾擦了擦手轻轻将韩碧儿拥入怀里说道:“碧儿我知道你很能干但如今你有了身子不宜过于操劳若是不行你就把这些事分给十三娘和湘弦她们来管吧等你顺利生产之后再管回来就是。” 韩碧儿靠在他怀里牵过他的一只手轻轻放到自己的小腹让他感觉一下俩人爱的结晶那生命的跳动。 “杨郎放心吧我会的其实奴家现在也不用操什么心江南那边的商路都理清了加有青” 说到商事韩碧忽然说道:“杨郎不知你注意到没有由于河西的商路打通商人大肆采办商品前往西域;江南、京畿一带都有钱荒的迹象呢。” “钱荒?”杨逸顿时被吸引住。 大宋实际通行的货币是铜钱和铁钱两种。 但大宋缺铜加商贸繁荣西夏、高丽、辽国、日本等周边国家也通行大宋的铜钱大宋的铸币量很难真正满足市场需求; 因此在交易中就时常加入金和银这两种贵重金属作为交换货币但尽管如此仍然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商贸需求。 而一但发生钱荒将会造成工商凝滞简单说明一下就是商品生产出来了但由于市面流通的货币有限人们就无法得到充足的货币来进行相应的交易。 难道要以最原始的以货易货的方式进行交易? 问题是象杨家这样去收购葡萄来酿酒你没有充足的货币拿什么去和百姓交易拿杨大学士去“以货易货”不成? 韩碧儿接着说道:“杨郎咱们大宋发生钱荒已经不是一两回的事了如今西域的商路打通了若是按杨郎所想再大力拉动海商贸的话钱荒的问题恐怕更加严重。 杨逸点点头说道:“碧儿所言极是你可有什么办法?” “发行交子倒是解决钱荒的好法子也便于流通可惜可惜了!” 韩碧儿连道两个可惜杨逸知道他可惜什么大宋很早就在四川出现交子这种纸币了。 交子的出现正是由于大宋出现的钱荒有关而交子之所以最先出现在蜀地又与四川的特殊条件密切相关。 四川不产铜使用的是极为笨重的铁钱而铁是一种贱金属铁钱价格只有铜钱的十分之一因而体积大使用时极为不方便。 铁钱每十贯重六十五斤。若是街买东西需要用十贯钱就得个壮汉扛着钱袋。 若是妇女想去卖一匹绫罗需要130斤铁钱别说是妇人了就是八尺大汉扛着恐怕也走不出多远。 于是四川民间首先出现的“私为券”的铺户百姓将自己的铁钱存入铺户铺户把存款数额临时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券面交给存款人; 当存款人提取现金时每贯钱给铺户30钱的利息相当于3%的保管费。 此时交子只是一种存款和取款的凭据还不能称之为货币但他具备了两地划拨款项的汇票性质。 到后来四川的十六个富商巨贾联合起来广泛发行交子在交子使用越来越广泛的情况下交子具有了统一的面额和格式慢慢为大家所接受并作为支付货币使用从而具有了信用货币的特征成了真正的纸币。 信用货币关键就在“信用”两个但信用的维持并不容易私人往往无法长期保证交子的信用因富户的道德沦丧或家庭经济的没落导致交子可能得不到兑现信用危机就出现了。 考虑到这一点仁宗天圣元年(1023年)在转运使薛田和张若谷的建议下朝廷设立的益州交子务自二年二月发行官交子。 当时朝廷为了保证交子的发行成功出台了一套比较完善的管理法规。 第一交子的流通期限一般以二年至三年为一界称为“兑界”期满后必须兑换为下一界交子方可使用。 创立“兑界”的原因是当时的交子是楮纸所制容易出现破损和伪造。 第二每界的发行总量限定在一百二十五万六千三百四十缗其面额有一贯五贯十贯等。 第三每印发一界交子必须备有一定的准备金以保证交子能得到自由兑换。‘ 第四禁止私人印刷交子不仅私自印制交子的人要获刑罚知情而使用者、以及知情不报者都要牵连入狱。 第五限定流通区域开始时交子主要限定在四川地区后来扩大的陕西和京畿等地。 在发行早期朝廷对交子的发行是比较谨慎的各项配套法规的出台、也说明朝廷对交子依赖信用的特性和易于仿造及不能滥发的这些问题有充分认识; 若能坚持下来信用货币很可就将取代铜铁这些金属货币了这对大宋的经济无疑将会起到巨大的作用。 可惜一但朝廷急需巨额财政开支时往往就不能约束自己的行为了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滥用公信力无限制地发行交子最终造成了通货膨胀。 比如庆历年间益州交子务在陕西发行六十万贯交子以支付西军粮草竟没有一的准备金。 诸如这样的一次次滥发交子最终导致了交子失去了公信力几乎变成了废纸百姓根本不愿再接受。 所以在纸币打主意现在恐怕是行不通了要想重新建立起纸币的公信力朝廷就得先有大量的金银铜作为储备然而这几样大宋都缺。 那什么地方不缺金银呢?美洲太远了!去不了啊! 杨逸目光慢慢向窗外投去石见银山啊很好知道地点了就不难找。 韩碧儿见杨逸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连忙问道:“杨郎可是有法子解决钱荒了?” “你当我是神仙啊这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得慢慢来对了碧儿先歇着我得去户部一趟让蔡京拨款多建几艘运银船才行。” “运银船?去哪儿运?” “哈哈哈到时你就会知道。” 第327章嫡系 置将法实施后大宋全面废除了铁骑军、龙卫军这些称号而是按序列号分别叫第一将、第二将之类的。 “将”所指的并不是某个将领比如平常所说折可适是泾原第一将并不是指折可适在泾原路各个将领中排名第一位而是指他率领的人马是属于第一将这儿所说的将相当清朝时的“镇”或是后世的“师”或“旅”这些军事单位。 只不过后世每个师的人数大致相等而大宋的将人数差别却比较大具体每一将的人数是根据驻防地的实际需要而定。有的一两千人有的能达到四五千人。 这是沿用了王安石当初施行置将法的旧例不过京畿地区每一将的人马大致差不多都在二千五百人左右。 李一忠带的是京畿第一将人马包毅带的是第四将人马。差别在于李一忠的第一将是骑兵包毅的第四将是步兵。 目前军器监共生产出两千来支燧发枪便分别装备在第一将和第四将不单独装备一将这是朝廷有顾虑; 燧发枪这种利器若单独掌握在某一将手里朝廷有些不放心因此哪怕目前只生产出两千支也分别装备两将以达到互相牵制的作用。 位于玄武门外的军营里第一将和第四将各两个营的人马整齐划一的站在校场天下着大雨操场一片迷茫雨水冲涮着一个个凝立如石雕的士卒。 他们身的衣衫已经湿透。但却没有一个敢稍动一下。因为杨逸提着鞭子和他们一样就站在雨里。 “立正!” 杨逸大吼一声两千人马立即啪的一声。双脚并拢抬头挺脸目视前方。 “起步走!” 吼声再起。两千只脚同时迈出稍有不合拍的一但被杨逸看到不管你是兵还是将一率给你一鞭子虽然不至于皮开肉绽但足够你淤青几天的哪怕是李一忠和包毅他也不会客气。只会揍得更狠些。 军队是暴力机器在这里没有和你绉绉讲道理的命令一下执行不到位就收拾你; 杨逸以前在军队中那些训练比这艰苦十倍百倍比如做起伏撑你没做够数起不来了教官直接往肩膀、脖子踩没有跟你客气的。你想不挨踩。自己加训直到达到要求为止。 现在杨逸对这些人同样是这般严格要求天下大雨算个屁前面就算是下狗屎。不让你动你也不能动。 杨逸就跟在他们身边两千人的步伐铿锵有声整齐划一地抬起落下地的积水被踏得水花四溅。 杨逸以前不在军队地搞后世那套军训是觉得没必要但现在不同了装备燧发枪之后燧发枪由于shè速有限对付速度快的骑兵时只能采用分段shè击就必须做到队形的严整动作整齐划一;因此杨逸才弄出后世那套训练方式来。 两千人分为两个方阵踏步向前每一步踏下感觉大地都为之震动一下让人感觉两个方阵就像两台严密的机器那浑然一体的凝聚力极具为震撼人心。 前面就是景龙江了跟随方阵旁边的杨逸丝毫没有下令停步的意思望着前面滚滚的江流方阵第一排的一个士卒不由自主地向杨逸望来。 “慕容志!看什么看?”杨逸立即冲过去给他一鞭子“老子没改变军令之前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你他娘的也要给我踏过去明白了吗?” “大人明白了!”这个士卒被揍之后将腰杆挺得更直昂然前行目不斜视。 有了他做榜样别人再不敢有疑虑直挺挺地踏步走进江水中第一排、第二排一排排地往江中走去直到江水没到他们的嘴巴在杨逸没有叫停之前尽管被水流冲得队形散乱了却没有一个人敢止步。 “立正!” “向后转!” “起步走!” 第一将还有一千多人马没能加入这样训练他们正在营房的屋檐下观看虽然在滂沱大雨中坚持训练很辛苦但他们眼中却流露出无比羡慕的神色。 不仅是因为能参加训练的将首先装备威力无穷的燧发枪更因为这是杨逸亲自出任教官杨逸辉煌的战绩使得坊间人人都在传说他是霍骠骑转世在宋军之中杨逸的声望无与伦比能得他亲自执教每个士卒都会感觉到荣耀。 杨逸现在的官职是翰林院大学士因为还兼枢密院都承旨的官职勉强还算得是军方的人但训练军队这种事本来也用不着他来的只不过杨逸有自己的考虑; 首先这种热兵器的新型军队的训练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同时杨逸也想与将士摸爬滚打在京畿亲自带出一支军队来虽然他不想造儿子的反但有一支嫡系军团在身边总是不错的因此他主动命来了。 这些天一般是午训练队列下午训练装弹shè击为了带出一支精兵每人每天不下于十发的实弹shè击他们对枪械的操作已经比较熟练了一分钟shè击三发子弹已不成问题。 今天从午开始训练大雨就下个不停到了下午仍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不得已杨逸只得取消今天下午的shè击训练。 他冒雨回到家门口浑身的刚好清娘带着小艾各撑着一把油纸伞从外面回来。 她连忙跑过来将伞挡在杨逸头一脸痛惜地说道:“杨大哥你怎么这样为何不带把伞呢?” “好了小心别淋着你。走!” 杨逸怕自己身的雨水沾湿了她先跑了台阶。 回头看看清娘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裙裾身后是迷蒙的雨幕那清丽的面容。婉约的身姿娉娉婷婷走在雨里就像一首清新动人的诗。 说清娘是诗魂画魄很恰当她常常会在雨中、雪后、月夜这些时候带丫环便出门寻诗今天这雨绵绵不断她想必又是出门寻找灵感去了。 她的裙摆已经有点湿但杨逸不会因此说她什么。清娘本身就是一首无比优美的诗她本就应该属于阳春白雪、月夜平湖的一部分。 清娘吩咐一声小艾连忙先跑进后院为杨逸烧水去了。 俩人沿着雨廊往里走檐外秋风吹雨池残荷瑟瑟院中高柳参差舞。 杨逸由于衣衫尽湿。身后留下一路水痕清娘脸痛惜之意未消杨逸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想起她雨中出门寻诗也想逗逗她。便轻吟道: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秋 纵芭蕉不雨也飕飕。 都道晚凉天气好 有明月怕登楼。 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 燕辞归客尚淹留。 垂柳不萦裙带住 漫长是系行舟。 清娘一听果然就痴了脚步也停了下来杨逸暗暗一笑感觉偶尔来首词逗逗清娘也挺好玩的这丫头喜欢这些就当是不时送她份小礼物吧只要她喜欢杨逸一切无所谓。 杨逸不再打扰她自己先回后院洗了个热水澡来到书房时只见清娘正在沾墨行书红色的薛涛笺那娟秀的体写的正是他刚才诵的那首词。 清娘已经长成玉立婷婷的少女运笔行书的模样恬淡清雅空灵中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轻轻的丝袍掩饰不住她腰身的曼妙轩窗外吹进的风让她身柔美的曲线显露无遗。 或许因为不时接受爱抚她胸前那对椒rǔ已撑衣耸起显出跌宕起伏的美感。 杨逸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她那绵软的腰肢纤纤一握小腹平滑温润身传出淡淡的处子幽香淡雅如兰。 清娘坚持把词写完才靠在他怀里满意地说道:“杨大哥这是你刚作的吗?”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清娘你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只要是杨大哥作的人家都喜欢。” 杨逸脸颊轻轻厮磨着她的香腮她香腮粉颈的肌肤如同新剥的香水梨白皙而润滑晶莹剔透。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的词作就一定是好的吗?” “杨逸出品必属精品嘻嘻……” “哈哈哈……”大笑之中杨逸不由得想起了在环州阿甘山开盐井的那段日子真快啊!他大笑之余说道“那清娘出品就必定是绝品。” 清娘一双玉臂反转向后抱着他的腿带着半分幽怨说道:“才没有呢人家今天出去走了半天也得不到一句合意的唉还是杨大哥利害随口道出便是佳句。” “这个嘛……”杨大学士终于露出一丝妞妮之色不过想想自己对大宋贡献也不少了剽窃几首词应该可以原谅的嘿嘿!还是那句话:强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清娘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只道他在谦虚柔软的身子轻盈一转玉臂环往他的脖子嫣然一笑间献一个少女的香吻然后含情而笑香腮的两个梨窝如酒醉人。 “杨大哥人家都快十六了!” 杨逸在她那轻轻噘起的红唇轻啄了一口然后左看右看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十六了吗?十六在哪儿?我瞧瞧。” “呀杨大哥你无赖!” “好啊敢骂我看来怎么收拾你。” “唔……” 清娘双唇被堵住只能发现一声闷哼婉约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动情地回应着他的索取。 杨逸一手探入她那薄薄的衣衫握住那两团温软的鸽rǔ轻轻揉捏这下他不得不承认清娘真的快十六了长大了! 第328章货币问题 大雨连续下两三天了整个东京城沉浸在湿漉漉的雨意中这种冷暖空气碰撞的结果不但带来了连绵的雨水也带来了凉凉的秋意如梧桐这些对秋凉比较敏感的树木叶子纷纷飘落只剩下疏落的枝条在雨中静默着。 杨逸撑着一把油纸伞如同闲逛一般走入界身巷; 界身巷不宽长约一里多沿街两侧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普通人走进界身巷中会感觉自己穷得像乞丐。 界身巷主要从事金银、彩帛交易每一交易动即千万骇人闻见。 由于金银和彩帛都具有货币性质这里的金银彩帛铺就具有了金融机构的性质可以说现在的界身巷就相当于后世的华尔街。 自从韩碧儿提及京畿和江南出现钱荒的苗头后杨逸就难以悉怀一个国家要想高速发展必须有强大而稳固的货币体系作为支撑; 现在的大宋正处在一个欣欣向荣的阶段若是无法解决钱荒的问题对大宋的工商发展必定会造成重创。 杨逸在界身巷的金银彩帛铺里一家一家的观看、打听有时甚至不惜亮出自己的身份以达到目的。 界身巷的金银交易量确实十分惊人但杨逸粗略的计算一下若摊到大宋巨大的经济层面又不够看了而且大宋的主流货币是铜钱和铁钱金银只不过起一个辅助作用。 除非能象明朝那样。有大量的银子流入才可能让银子作为主流货币。 杨逸看完了界身巷这才向章府走去。 章瑶也长成大小伙了今年还参加了赵捷登基所开的恩科结果只中了个二甲排名还落后这小子竟学起他祖父来。硬是不就决定下届再考过此事在东京一时成为小报头条。祖孙俩一个德性颇有意思。 见面时杨逸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小瑶子好样的。别急慢慢考等哪天我有幸混到主考再录你为状元哈哈哈……” 章瑶咧着嘴苦着脸答道:“杨叔您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有您这么打击人的嘛” “怎么这点打击就受不了啦?千锤百炼出深山烈火焚身只等闲。你这点打击算什么?” “小侄倒是觉得没什么呀可我阿翁他…….唉。别提了小侄都快被逐出门户了!杨叔万一真到那时您可得收留我呀!” “这有何难?我家的马棚倒也宽敞你不是喜欢我那坐骑吗?正好。哈哈哈……” “杨叔侬服了汝!” 章瑶此言一出杨大学士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脚步踉跄。 还是那个竹轩厅杨逸、章惇、蔡京、林希各自落坐丫环们好茶便轻手轻脚的退出门外。 蔡京是户部尚书。对钱荒的问题也有所察觉杨逸提起他直接说道:“我看有必须加边境稽查力度严禁铜钱出境如今吐蕃各部、西域、辽国、高丽、日本等国都通行我大宋铜钱甚至常有商家大肆收购大宋铜钱贩卖述各国以获取大利。长此以往我大宋就算铸钱再多仍难避免出现钱荒。” 周边各国由于铸造技术不高铸造的铜钱质量很差各国百姓更乐于接受铸造精美的大宋铜钱同时铸造铜钱耗费巨大成本颇高周边各国也宁愿从大宋获取铜钱这就造成了大宋的铜钱大量外流。 杨逸摇摇头说道:“禁是要禁但恐怕作用不大大宋与各国之间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市场市场有所须就必定产生这种流动强行禁绝或许能得一时但时日一久必定也会松懈。而且大宋要与各国发展商贸就不可避免地发生铜钱外流的问题严厉禁止铜钱外流对大宋的商贸发展同样是一个极大制约。” 章惇几人也知道杨逸说的是事实大宋一直就禁止铜钱出境只有王安石执政时颁布了一项《熙宁编敕》解除过铜钱出境的禁令。 后司光执政后立即又将《熙宁编敕》废了重新颁布法令禁止铜钱出境但结果如何? 大宋的铜钱还不是一样不断的外流。 市场存在这种需求靠一纸禁令又岂能禁止得了? 林希说道:“要解决钱荒问题我看还得重发交子才行目前交子只在国内流通不必担心外流的问题而且就算外流只要逐步收回铜钱作储备加大交子发行量也不成问题。” 章惇也倾向于从交子着手重建交子信誉。以交子的正常流通来解决钱荒问题。 杨逸不由一叹道:“朝廷刚发行交子时一贯交子能对换一贯铜钱这是因为百姓信任朝廷;然而朝廷却一再的滥用自己的公信力在没有准备金的情况下出于财政需要一再的滥发交子这种做法相当于直接从百姓手里抢钱; 如今市面五贯交子也换不到一贯铜钱而且还在不断的贬值百姓对交子心有余悸甚至拒绝用交子买卖; 信用这东西建立很难毁掉它却不费吹灰之力朝廷自己毁掉了自己的信誉现在再想把它建立起来可谓是难加难就算咱们现在强行印发交子百姓不接受这又有何用?” 章惇长吁一口气沉吟了许久才说道:“看来只能把目前市面的交子兑换收回这样才能在百姓中重新建立起交子的信誉。” 蔡京立即叫苦道:“章相公今年朝廷伐夏迁民加治河国库几乎掏空若再全面兑换铜钱户部实在无能为力啊!” 杨逸接着说道:“常言道一朝君主一朝臣就算咱们现在兑换回交子把交子信誉重新建立起来了今后其他君主登基谁能保证其不再滥发交子?到时对大宋百姓恐怕又是一场灾难。” 林希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么说任之是反对发行交子了?” 章惇和蔡京也都望向杨逸等待他的回答杨逸再次摇头说道:“发行交子对国家对百姓都有莫大的好处关键就是如何保证信用保证今后朝廷不会滥发交子若不能保证则宁可不再发行交子。” 历史已一再证明在君主制社会里信用货币根本无法长期保持其信誉; 大宋有不杀士大夫这一条可以说赵老大的这份信誉保持得很好但这有原因治国的是士大夫不杀士大夫这条对每一个官员都有利所以这条祖训才得以保持至今。 信用货币就不行了国家财政出现危机时就像一个快渴死的人而印纸钞多容易啊!就象前面摆着的一杯诱人的清水谁能阻止他把这杯水拿过来喝下去! 章惇他们也知道这个问题因此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轩厅里长久地静默着只有厅外的雨声在嘀嘀嗒嗒地作响。 章惇想了许久才接着说道:“任之有此顾虑没错想来要杜绝将来滥发交子只能将没有准备金不得发行交子作为祖训写进大诰中并在宣德门立碑警示。” 听了章惇这话杨逸不禁想起朱洪武立在宫门的那块铁牌:太监不得干政。 事实证明那块铁牌只是一个笑话如果那块铁牌是朱洪武的脸的话那他的子孙之中除了乖宝宝建帝之外谁都在朱洪武脸吐过口水。 看到杨逸不以为然章惇抚须说道:“我知道任之担心什么但这种担心有些多余任之想就算咱们不重建交子信誉后世的君主就不能强行印发交子掠夺百姓财富了吗? 因此我认为既然交子已出现你就很难将他摒除咱们能做的只是保证现在把交子的信誉重建起来以促进大宋目前的国计民生发展并尽量给后世之人设置一些门槛让他们想滥发交子时有所顾虑。” 章惇的目光果然是能看穿历史杨逸可谓是佩服之致。 没错纸钞这东西本身是好的那么就应该尽量完善其机制发展起来促进大宋的经贸往来。 至于后世的君主能不能抵制印钞的诱惑谁又能保证?后世的老美自认是法制社会还不是一再推出什么qe1、qe2、qe3。 因此说拿后世的君主来说事未免有些因噎废食。而且历史同样证明信用货币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哪怕出现些磕磕碰碰它迟早将成为货币的主流现在大宋提前去摸索总是好的。 想通了这一点杨逸也不再反对发交子问题又回到如何重建交子的信誉来现在市面流通的那些贬值交子朝廷必须按市场价收回来否则就谈不重建信誉的事。 蔡京一想到要掏一大笔钱双眉顿时皱到了一处回收市面的交子需要钱发行新的交子要想不贬值也需要大量的硬货币作为储备这也难怪蔡京这个户部尚书作难。 杨逸却笑得很轻松蔡京三人不禁向他望来难不成杨逸能生出钱来? 还没等他们发问章瑶便匆匆忙忙地进厅而来略施一礼就急声说道:“阿翁濮阳来报因连日普降大雨黄河水位暴涨灵平埽一带河堤出现渗漏必须立即加固否则恐怕有决堤之危。” 决堤? 这两个眼就像在四人心中泼进了一飘冰水让人心神为之一颤。 四人齐齐起身这种涉及千万生灵的事谁也不敢怠慢招来车马纷纷往政事堂赶去。 第329章千钧一发 大宋自开国以来就一直被黄河水患困扰朝廷除了成立都水监这种中央部门专司治河外还在沿岸的每个州县设有巡河司负责平日巡视修补河堤。 黄河数次决堤都是在濮阳一带正是由于这里江面开阔水流平缓泥沙大量沉积导致河床迅速升高。 这几天连降大雨使得黄河水位猛涨同时雨水带来的泥沙是平时的数倍滔滔的黄河水到了濮阳一带因流速变得缓慢迅速沉积下来更加剧了河床的升速度。 随着水位不断增高两岸河堤的承受能力也达到了极限各州县巡河司人员日夜堤巡视千防万防但危机还是出现了; 昨天卫南县巡河司的黄遥巡视灵平埽一带河堤时发现半里多长的河堤有渗水现象不由得大惊失色; 此处的黄河就象一条天河悬在人们的头顶虽然只是出现一些小的渗漏但常言道千里之堤溃于蝼穴这种渗漏一但得不到及时加固接下来大堤必将崩溃。 一但决堤附近州县就会沦为一片汪洋无数的百姓将丧命于洪水之中那将是哀鸿遍野惨绝人寰的景象。 黄遥一面派人急报进京一面连夜组织卫南县壮丁紧急堤加固河防; 如墨的夜色中河堤一支支火把燃起很快又被大雨浇灭黄遥只得下令支起油布棚。或着人撑着伞挡住雨水这才让火把燃了起来。 火光照亮的地方可见影影绰绰的百姓扛着麻袋小步快跑冲河堤漆黑的雨夜中到处是着急的呼喝声。报怨的咒骂声江涛的拍岸声驴马的嘶鸣声。让灵平埽附近嘈嘈嚣嚣。 大雨下个不停地被踩得泥泞一片丁壮们扛着沙包不时滑倒在泥浆里。又迅速爬起来向堤坝冲累得脚步踉踉跄跄还在咬牙坚持着。 连附近的一些老弱妇孺也来了能扛沙袋的扛沙袋不能扛沙袋的就帮着打火把照路; 他们的家就在河边不远此处黄河一但决堤他们家便首当其冲到那时必定是人财两空保住河堤便是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因此他们不用官员强制。自己就主动跑来了。 卫南一隅之地能组织起来的人手和物资终究有限加夜雨滂沱江水滔滔渗漏的地方不但没有堵住。反而越漏越大; 卫南知县余成、以及县丞、主薄、县尉都赶到了河堤身的的官服早已是湿漉漉的浑身都是泥浆不仔细看你根本看不出那是官服来眼看渗漏越来越大这些地方主官也是心中惶惶。 县丞洪彬一抹脸的泥水。着急万分地说道:“余大人我看不能再拖了余大人下令全县疏散吧让百姓赶紧先躲到地势高的地方以防万一。” 知县余成游目四顾一时难下这样的决定疏散只是两个真做起来却千艰万难基它的暂且不说这命令一下正在加固河堤的这些百姓恐怕就要一哄而散毕竟谁都有家谁不想家人安全撒离? 这就等于放弃了河堤。 河巡司的黄遥也跑过来说道:“余大人不能再拖了下令疏散吧否则万一河堤真的保不住了那可是万千生灵涂炭啊!” 余成一咬牙说道:“好就按各位说的你们带着衙役回去疏散百姓务必要保证所有百姓都撤到安全之处本官是卫南的父母官就留在这儿与河堤共存亡洪大人李大人你们快去尽量不要让河堤这些丁壮知道疏散的事不到最后一刻河堤不能放弃。” 县丞洪彬抢着说道:“余大人您是一县之主疏散之事自当由你去下官留在河堤之余大人放心下官保证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洪大人正因本官是一县主官护堤有责绝不能离开尔等不必再争堤紧去疏散百姓快去。”余成的语气极为坚定不容置疑。 洪彬等人知道他的性格再争也没用向他深深一揖招呼衙役迅速执行命令去了。 为了鼓舞丁壮扩堤的勇气余成亲自加入扛沙袋的行列中他是官扛不了多少一二十斤的沙袋扛在肩便不时摔倒浑身像个泥人似的; 但扛少些不要紧关键是他这种以身作则的行为比再多的豪言壮语都管用。 百姓们看着他们的父母官和普通老百姓一样在泥水中奋力护堤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 他肩扛的不再是二十斤不到的的沙包而是重于泰山的责任而这责任就是他们身后的家园。 许多百姓不禁流下了热泪纷纷去搀扶却被余成一声声地喝斥让他们不必管自己有力气多扛些沙包堤。 夜雨滂沱泪水纷飞望着知县余成那踉踉跄跄的身影百姓们再也不喊苦再也不喊累一个个紧咬着牙关背着沙袋往河堤跑跌倒了累得起不来了哪怕是在泥水里爬也要爬到河堤。 数千人喊着号子互相鼓励着搀扶着一个沙袋被江水冲走了更多的沙包立即填了下去随着河水不断涨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拍来堤坝岌岌可危却始终没有崩溃。 天亮了从堤望去浩浩荡荡的黄河水滔滔而来河堤边的几千人显得是那么渺小就像一群站在天河边的蝼蚁。 然而就是这样一群蝼蚁抛开身家性命在不断地与天抗争着仿佛永不知妥协。 雨势终于小了但河水并没有因此减小。累得站都站不起来的余成索性坐在泥水了不时询问着朝廷可有人手前来支援。 但他询问一次失望一次灵平埽虽然离东京不远但信使入京奏报朝廷还要调集人手物资一来一回。哪里有那么快? 余成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坚持着期盼着。 辰时过了。午时过了百姓们确实累得动弹不了了! “不好啦!不好啦!决堤了!”突然一声无比恐慌的大叫起响声。 人们纷纷循声望去只见游百步。裂开了一个数尺大的口子河水从裂口喷倾泄而出如流泉飞瀑。 周围的百姓纷纷要跳谁都知道这样的口子一开用不了多久整个河堤就会崩溃滔滔的洪水会如天河倾泄。 余成面色大变但他却没有逃而是大叫着冲向裂口处:“快快快!快扛来沙袋把裂口堵住。快啊!” 余成喊得歇斯底里自己扛着一个小沙袋率先向裂口处跑去百姓们一看这情景纷纷收住逃跑的脚步不错。知县大人还在!知县大人还在! 一想到知县余成整夜和他们奋战在一起在这河堤就要决口的一刻他又第一个冲去百姓们再不犹豫现在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要死就和知县大人死在一起吧。这或许也是一种荣幸。 一个个壮丁突然激起了所有的生命潜能扛起沙包就往裂口处跑沙包扔进裂口立即就是急流冲走但他们还在拼命地往里扔。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黄河游突然出现成片的帆影一条条船只顺流而下遮住了整个江面。 岸边的百姓愕然张望接着暴出巨大的欢呼声; 前面一艘船都水监提举沈清直不断地催促着船夫快些!再快些! 余成在岸边用力是挥舞着那满是泥水的大袖沈清直根本看不出他是官是民但岸边的裂口让他明白这是生死存亡的一刻。 沈清直指挥着船只迅速往裂口处靠来船装满了一个个大竹笼竹笼里是满满的沙包。船只刚刚造近裂口就被强力的水流推到决口处。 “快快快!把竹笼推下去堵住裂口快啊!”眼看裂口正在不断的加大随时崩溃沈清直急声大喊着; 船工们七手八脚地合力施为将船的装满沙袋的竹笼推入水中一串串浪花溅起一船推完立即用绳子将空船拖走第二艘船接着来堵。 裂口终于堵住了! 岸许多百姓不禁跌坐在泥浆里嚎啕大哭不知是悲伤还是喜悦一个个哭得声嘶力竭便是余成也难抑眼中的泪水难抑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沈青直顾不得安慰他们这一带的堤防还需要加固。除了江的船只之外游五万筑堤的河工也一同赶来展开轰轰烈烈的固堤行动。 县丞洪彬等人经过一夜努力把卫南县大部分百姓疏散到了高处他们本是急于救人却不料此举引发了巨大的恐慌。 下流的州县得知后也纷纷疏散百姓各种谣言如瘟疫一般向四方飞速地传布着。 靠谱一些的说黄河在灵平埽决堤了洪水马就会到来离谱的甚至说黄河在开封一带决堤把京城都给掩没了。 这种谣言的漫延根本无法控制而且传得有板有眼巨大的恐慌之下便是地方官员一时也无法辨别真假更别提普通老百姓了。 黄河这些年频频决堤每一次决堤都会带来巨大的灾难沿河的百姓对那种浮尸遍野的惨景心有余悸不用官府去疏散无数的百姓就自发的拖家带口开始逃难黄河沿线的州县乱象如麻到处是逃难的百姓到处是如临末日的景象。 下游的谷阳县以下二十多万党项俘虏正在这里挖掘河道筑堤固堤黄河决堤的谣言传到这里一些认为有机这趁的人竟然揭竿而起迅速演变成一场大叛乱。 第330章梁山水泊 伐夏之战结束后朝廷一共征调了二十三万党项青壮加入治河大军。 这二十三万人就象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京城附近这段河道不敢用他们二十三万人全部在谷阳以下的河段负责挖掘疏浚东流河道。 总有来说大宋待他们这些俘虏还算不错除了吃穿之外每人每天还能拿到二十工钱这和他们在西夏帮党项头人耕作所得差不了多少。 加从西北调回来的两万骑兵一万步虎视眈眈地看着通常情况下是没人敢叛乱的但黄河决堤的谣言一传到这里有些党项人觉得巨大的洪灾之下大宋朝廷恐怕是自顾不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在这些人暗中鼓动之下顿时有数万党项青壮加入叛乱而且叛乱人数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若不能及时扑灭恐怕二十三万人会全部卷入这场叛乱之中。 情势十万火急!专事防备这些党项青壮的刘武等人一边率军平叛一面急报时京。 政事堂里杨逸和章惇等人正在庆幸在沈清直五万人的努力下灵平埽一带的河堤终于保住了; 外面的雨水也停了久违的阳光又照亮了天空只要一两天等河水消减一场天大的灾难便可安然度过。 就在这时职方馆知事马汉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政事堂。 “什么?叛乱?” 杨逸拍案而起指着马汉卿喝道:“职方馆不是在党项俘虏中收买了眼线。监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吗?为何事前没有一点风声传来?你这是失职!” 杨逸爱这深责之切马汉卿只能弱弱地辩解道:“大人。此次叛乱事前没有人策划皆因黄河决堤的谣言传到党项俘虏之中。人心浮动之下突然引发这场叛乱因此职方馆事前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快说具体情形如何?”杨逸暗舒了一口气马汉卿是他费尽心机才安排进职方馆的这次若真是他的责任不用别人指责杨逸就无法容忍这种失职。 马汉卿连珠炮地答道:“目前叛乱主要集中在谷阳一带。参与叛乱的人数已经达到七万刘武他们三万人马已经全部出动前往平叛但刘将军担心叛乱会波及全部二十三万俘虏因此求朝廷尽快调兵镇压以免地方遭受破坏。” 二十三万人若是全部加入叛乱会给大宋带来怎样的破坏。这个无虽多言章惇与许将等重臣不及招开朝会迅速报刘太后之后命杨逸全权负责平叛事宜率京畿两万骑兵火速增援谷阳。 杨逸连家也不及回。领了虎符立即飞扑军营调兵遣将挥军东去。 谷阳附近共有十万党项青壮在此疏浚河道因黄河决堤的谣言传来在野利阿图和嵬名乌孙等人的鼓动下一时之间竟掀起了一场巨大的叛乱; 这些党项青壮中本来就有大部分是军人可以说他们拿起武器就是军队。 叛乱一起几万人在野利阿图等人的带领下杀死了朝廷派来指挥治河的官员和工匠甚至溃败了负责看押他们的三千宋军。抢得了一些刀枪武器。 野利阿图和嵬名乌孙出身党项贵族曾是夏军将领他们商议之后带领叛军迅速向谷阳县冲去; 为了供应他们平日食用谷阳城内粮草堆积如山野利阿图和嵬名乌孙想夺取这批粮草之后再转战他处。 叛军行到谷阳城下但遇到刘武前来平贩的一万骑兵。 刘武二话不说长刀一挥身后顿时腾起乌云一般的箭矢如暴雨般洒下大部分夏军没有盔甲拿的也是治河用的锄头铁锹只有极少部分从宋军那里抢来盔甲和刀枪在漫天箭雨打击来判军一片片的倒下。 刘老虎丝毫不留情挥军冲入敌阵雷鸣般的马蹄声撼天动地雪亮的刀枪凭借战马的冲力每一刀劈下便是断肢飞舞血溅如注。 因叛乱初起叛军人心还示凝聚加武器简陋和刘武一万骑兵突然遭遇几乎演变一边倒的屠杀; 但叛军实在太多了六七万人散开来绵延十数里如同汪洋一般杀之不尽望不到边。 刘武一万骑兵分分合合不断纵横切割着敌阵。 叛军首领之一的嵬名乌孙更是被刘武一刀砍于马下而野利阿图趁着刘武收拾前面的嵬名乌孙之际带着后面的两万人马逃向谷阳南面的山林 刘武分兵追击野利阿图率队直接从水田中逃过宋军的战马进入水田马蹄就被陷住反而不如叛军的两条腿脚跑得快。 一这战下来叛军死伤过万被俘四万还有近两万人在野利阿图的带领下逃遁。 在下游的高唐附近还有十多万党项青壮在那里治河由于得到黄河决堤的谣言比较慢驻守在那边的两万宋军迅速采取了措施控制住了局势因而高唐那边没有发生叛乱。 谷阳这边刘武一边清剿四处逃窜的乱兵并对投降的几万俘虏严加看管还要分出兵力追击野利阿图的那两万叛军。 叛军是往南而去这恰恰是刘武最担心的事情。 越往南大宋的驻兵越少许多区域根本没有禁军驻防而保甲法又没有在江南一带施行平时守卫州县的都是地方的厢兵这些厢兵修城补墙还行指望他们临阵作战不可能。 因此刘武兵力虽然紧张但还是分出四千人马不停地追击野利阿图就算不能消灭这股叛军也要阻挡他们南下的路线。 杨逸率军到达鄄城时得知刘武控制住了谷阳的局势但同时接报野利阿图竟带着一万多人南逃到了梁山泊一带。 在刘武四千骑兵的追击下两万叛军之所以能逃到梁山泺是因为野利阿图把叛军分成了多股一路抢掠分散前进。 刘武的几千骑兵顾此失往而且谷阳离梁山泺不过数十里沿途多山林对骑兵作战非常不利。 野利阿图这一分兵刘武他们兵力太少能阻止这股阻止不了寻了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叛军逃入梁山泺。 梁山泺也就是梁山泊五丈河自东京流来注入梁山泊南北大运河也经过梁山泊此时的梁山泊水域面积超过一百平方公里四周多山林沼泽; 这里离京畿不远后世的宋江之所以能在梁山泊呼风唤雨那么久并不是因此他那一百零八好汉多么利害对于大军作战来说一百零八人武功再好那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箭雨如潮的泼下你能挡住三五支箭能挡住成千万的箭雨? 所以说宋江能在“卧榻之旁酣睡”全靠梁山泊的有利地形这里山需要不高但林却密加水域宽广沼泽纵横对大军作战极为不利。 杨逸得知万余叛军逃入梁山泊后也不禁直眉头但无论如何这股叛军必须尽快清剿否则余下的党项青壮有样学样将让朝廷疲于应付治河工作别说进行下去能保住地方平安就是托天之幸了。 “大人?怎么办?”身边的李一忠沉声问道。 “传我军令大军立即转道梁山泺另外传令高唐那边暂时不要开工所有党项青壮暂时押于一处严加看守着雷秀再派五千兵马前来梁山泺以便尽快剿灭野利阿图这股叛军。” 济州城就处于梁山泊南岸得知万余叛军逃入梁山泊一带的山林后济州知州苏轼大为紧张。 虽然在环州时苏轼也见识过几次战阵但实际每次都是杨逸和种朴这些将领在指挥他只不过帮着做些后勤工作。 现在一切都要苏轼来应对了济州城地处内陆平时并不驻军苏轼要兵没兵要将没将急得团团转他下令四门紧闭把所有衙役和壮丁都组织起来城防守。同时急报东京调援军。 好在刘武也知道济州不容有失一但这样大的州城失守他刘武恐怕就玩完了! 因此野利阿图这伙叛军一遁入梁山水泽刘武立即兵分两路一千人马去梁山泺东北面的郓州驻守一千人马到梁山泺南面的济州协防自已带着两千人巡视东面防止叛军向东去攻打兖州。 梁山泺如此之大刘武几千人马要防守三面根本就防不过来急得他两眼直冒火; 好在野利阿图对四面的地形并不熟被刘武追怕了好不容易躲入梁山泺这么有利的地形急需喘口气的他一时没有远逃; 他让叛军躲在山林里然后派人四出打探外面的形势他现在要武器没武器要后勤没后勤总得把四周的情况和地形摸清楚才能行动否则一出去就迎头撞宋朝大军那不是找死嘛。 野利阿图的做法不可谓不对但这却给杨逸赢得了极为宝贵的一天时间杨逸是从郓城县直插济州的不能让判军南下这一点连刘武都明白杨逸自然不会不清楚他首先堵住梁山泊南面防止判军南逃。 至于西面叛军只要不想死那就去吧京畿十万禁军在那边等着。 北面嘛杨逸也不太担心河北方面大宋同样有庞大的驻军而且那边是平原。 因此杨逸主要防备的就是南面和东面这两个方向哪怕只有几千叛军逃过去那也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第331章燧发枪所改变的 杨逸率军到达济州,这让苏东坡彻底放下心来,别的不好说,对杨逸的领军能力苏东坡还是很放心的。 他亲自率领济州官员迎出城来,杨逸热情地和苏东坡寒暄了几句,立即对刘武派来驻守济州的将领范在喜问道:“范将军,刘武现在何处?” 范在喜一抱拳,洪声答道:“回杨学士,刘将军率两千人马往梁山泺东面去了。” “可曾探到叛军落脚何处?” “还没有。” 杨逸立即叫来李一忠,派出一千人马对梁山泺周边进行拉网式搜索,务必尽快把叛军的行踪找出来。 布置完这些,杨逸这才与苏东坡一干济州官员进城。 济州四周大部为平原,水系极为发达,北靠梁山泺,五丈河、济水、南北大运河、泗水、跳水等河流遍布四周,农耕极为发达。 杨逸进城留意看了看,市面也很繁华,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苏东坡把济州治理得还不错。 原来的历史上,苏东坡被贬谪海南岛,过两三年就将去世: 其实苏东坡现在年龄不算老,正好六十岁,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或许少了贬谪蛮荒的苦难生活,这位千年难得一见的大文豪能多活几年吧!若真是这样,那倒是一件幸事,华夏文明中或许能多添几篇大气豪迈的诗篇。 杨逸也不矫情,出席了苏东坡和济州官员举办的接风宴,但酒喝到一半,突然刘武信使来报,说斥探到叛军就在梁山泺东面一处叫卧牛岭的山林上。 杨逸起身向苏东坡等人说声抱歉,连夜带军出发。 天亮时,大军赶到卧牛岭附近。 卧牛岭,因形似水牛卧于水边而得名,山不高,但四周丛林遍布,郁郁葱葱: 野利阿图的叛军不是梁山好汉,他们初来乍到,没有船,没有武器,没有粮草积蓄,他们不可能象梁山好汉一样,逃上梁山以水泊阻击宋军。 目前只能利用梁山泺周围的山林作掩护,暂时歇一下脚,查探四周的情形。 这里离东京不远,野利阿图也知道宋朝大军很快就会到来,但出了梁山泺,四周又多是平原,叛军一不熟悉地形,二没有武器,三没有后勤,若不弄清情况就出去,遇上宋朝大军只有死路一条。 野利阿图估算没错,按杨逸的行程,他们若是在梁山泺不作停留,以杨逸的骑兵速度,早就追上他们了。 然而躲着也只能躲得了一时而已,野利阿图派出的斥侯很快也探到了杨逸大军的动静! 杨逸!这个名字对所有党项人来说都是个恶梦,若不是杨逸,西夏岂会灭亡得这么快,他们何至于被赶来挖河筑堤? 他们恨杨逸的同井,更怕杨逸。 听到是杨逸领军前来后,许多叛军心里就直打鼓,士气大为低落。 就算是野利阿图也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冲出去,两条腿跑不过人家四条腿;留在山林里,没吃没穿,能支撑多久?摆在野利阿图面前的是一个两难之境。 杨逸率军赶到卧牛岭附近,察看过附近的地形后,心中大定。 赶来和他汇合削叮武杀气腾腾地说道:“大人,您总算来了,末将兵少,不敢打草惊蛇,正着急呢,大人来了,咱们就可以四面合围,关门打狗了。” 杨逸淡淡一笑道:“不用四面合面,西边是梁山泺,叛军没有船,飞不过去,你和一忠各带一万人马,从南北两面压上,常言道了狗急跳墙,你们要注意,尽量不要在密林与叛军纠缠,叛军缺少粮草武器,支撑不了多久。你们只需要在开阔地带严防南北南面,不让叛军逃走即可。 东面滨临南北大运河,一片开阔,刘武有些迟疑地问道:“大人,那东面呢?” “东面不是还有我这一千人马吗?” “大人,不妥,你这边人太少,叛军可有将近两万人,南北被堵住,他们必定会向你这边压和心 “我就是要让叛军朝这边来,我要让他们见证一次几辈子也忘不了的惨景。” 一旁的李一忠有些不甘心,试探地说道:“大人,要不您率军上山,末将来守东面。” “一忠啊,别争了,所有的恶名就让我来背负吧!” “大人,末将总觉得自己身上的煞气不够,这恶名由末将来背,有助于末将的茁壮成削大人,您就让末将来守东面吧,求求您了!” 李一忠连连躬身作揖,一脸期盼地哀求着,杨逸哈哈一笑道:“好吧,给你个机会!” 李一忠大喜:“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刘武,你往北我往南,咱们走!” 卧牛岭一带丛林茂密,但也总有些开阔地带,杨逸带军上山,选择一些空旷所在堵住南面后,立即让王勇带领一股人马,准备摸上卧牛岭,一是探探叛军的情形,二是骚扰一下,骚扰的方式是放火,这月之间,山林里枯枝落叶落地,一但放火,必定能把叛军逼出来。 总不能让叛军太清闲了不是? 王勇的两百人刚摸过去不久,很快就退了回来,只见他们身后是无数的叛军如同丛林中的野猪,呼啦啦的冲来; 野利阿图乒不是傻瓜,杨逸两万大军到来他并非一无所知,他明白困守卧牛岭只有等死的份,因此不顾一切地率领叛军往南冲来。 “大人,叛军太多了,冲来了!”王勇一边狂奔而来……边大喊着。 还用你喊?杨逸早以上令一万大军布防在卧牛岭南面,严阵以待,前面是一条雨水冲涮出来的小河沟,这种河沟雨晴也就断流了,只剩下凹凸不平的石块,大概有十来丈宽的空地。 判军举着锄头铁锹冲下来,黑压压的一片,杨逸一声令下,宋军万箭齐发,如暴雨倾泄而下噗噗的入肉声不绝于耳,冲下来的叛军被一片片地射倒在地,尸体很快就填满了河沟。 狗急跳墙的叛军不顾惨重的伤亡,依旧前赴后继、汹涌而来然而冲过了箭阵,迎接他们的却是更为惨烈的屠杀; 只见宋军阵中掷出一串串的手雷,剧烈的爆炸声在山林间回响不绝,一团团火光,一股股硝烟,冲在前面的叛军被激荡的气流冲上半空,飞舞的弹片在宋军前面形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炼狱。 在巨大的伤亡面前,叛军终于退却了。 北面也有一万宋军只有东面了。 野利阿图别无选择坐困卧牛岭是死那只有往宋军防守最薄弱的东面冲了! 虽然,东面一是开阔的平原,虽然,往平原上去也必定危机四伏,但总比往地狱上闯强些,至少野利阿图是这么认为的。 李一忠这边确实只在一千人,叛军从东面冲下卧牛岭,李一忠立即带着一千人马远远兜过去挡住叛军的去路。 然后一千人全部下马,排出整齐的队形,手里拿着一种叛军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武器! “预备!”眼看叛军冲过一里距离李一忠舔了舔嘴唇,大吼一声。 说实在的,缝发枪威力他是知道,但这毕竟是第一次用于实战,李一忠心里还真有些紧张。 排成三排的士卒也是个个屏息凝神,在李一忠的号令下,第一排三百多士卒齐刷刷地平举起枪,对准冲来的叛军。 远处的叛军大概也知道,这是拼命的时候了,冲过去!冲过去!只要冲垮这一千宋军,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叛军个个咬牙狂奔着,嚎叫着冲来。 “第一排,放!” 牌坪心…… 一阵沉闷的枪声响起,宋军阵前一片硝烟弥漫,而冲来的夏军就像麦子一般,被割倒一片,他们甚至看不到是什么东西把他们击倒,只见冲在前面的人成排的倒下,惨嚎不绝,血流如注。 “第二排,放!”李一丧再次大吼。 宋军这边,第一排射击完毕之后,第二排立即抢上前,随着李一忠的号令,又是掉牌的枪起响起; 第二排射击完毕,第三排上,等第三排射完,第一排也装好了弹药,如此往复不断地射击着。 对而的叛军还没冲过三百步,已经倒下一半,每个倒下的人身上都有一个或几个血洞,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李一忠这边是越打越上手,射击速度进一步加快,一阵阵的硝烟冒出,一排排的火光喷射,一颗颗子弹带尊死亡的呼啸向叛军射去。 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屠杀,把所有的叛军吓疯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同伴为什么倒下,不是刀枪、没有箭矢,再说了,就算是神臂引,也不可能射这么远! 他们连宋军的面孔都没看清,叛军已经遗尸遍地,那些被击中手脚的叛军则躺在地上,捂着血洞惨嚎着,到处是九幽炼狱般的惨景。 一万多人啊! 李一忠这边每人还没放到十枪,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一万叛军就倒下过半,这种惨景便是李一忠也看得心惊,缝发枪的威力是如此可的可怕。 李一忠哪里知道,别说是对付一万毫无防护的步兵,就算对方是骑兵,那也只有挨宰的份。 在清末,几千洋鬼子就能横扫整个中国,清军的骑兵挥舞着大刀狂冲上去,不可谓不英勇,但除了遗尸遍地,他们根本无能无力; 四万万人的清朝,被几千洋鬼子轻轻松松地攻入京城,肆意的烧杀抢掠,而且还不止一次。 现在,俺们先发明了缝发枪,该是咱们去宰别人了! 杨逸弄出缝发枪,根本目的是希望中华民族不再出现全境沦陷的惨景。 汉族是农耕民族,面对北方的游牧民族,以前总是疲于应付。 作为农耕民族的汉族在冷兵器时代,很难真正控制北方辽阔的草原,所以在汉唐强大之时,虽然能打败游牧民族,但本身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像汉武帝甚至把内国打得一穷二白。 而一但汉族衰弱时,北方的游牧民族任借着优势的骑兵,彪悍的体格,往往就会给中原百姓造成血淋淋的伤害。 可以说在冷兵器时代,无论中原王朝怎么努力,游牧民族开始是中原最大的危害。 杨逸弄出缝发枪来,就是要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只有进入热兵器时代,北方草原才能真正成为华夏的后花园,才能真正解除华夏全境沦陷威胁。 …… 第332章自在娇莺恰恰啼 濮阳以下的东流河道,本来水量就少,现在已经全面截流,二十来万党项青壮正在奋力开挖着河道,在都水监吏员的指挥下,用挖起来的土方筑堤,遇到河床有大石的,则请禁军用炸药炸开。 等东流河道工程完工之后,再堵塞北流河道,将黄河水引回东流。 如此浩大的工程,如此多的人力,还有牛马驴这些牲口,从远处望去,铺天盖地的人影在晃动,劳力的号子声,驴马的嘶叫声,负责监工的禁军的喝骂声,汇成磅礴的声浪,飘荡在天地间。 东流河道要全面挖深,并筑堤束水,主堤、副堤、遥堤、格堤一样不少; 这绝对是不亚于隋焰帝开大运河的巨大工程,大宋每年将为此投入二千五百万贯左右,直到治河结束。 二十万党项青壮每人一天的工钱、加吃用定为四十文,二十万人每天的花费是八千贯,一年总花贯大概在三百万贯左右。 而大宋的五万河工薪酬高些,每年的花费为七百万贯。合计起来一千万贯,其余的一千五百万贯是筑堤材料的花贯。 大宋裁去几十万军队,光这些每年就能节省近四千万贯的军费开支,因此每年二千五百万贯的治河经费大宋还是可以承担的,这项工程对国内民生的影响也不大,反而给民间创造许多赚钱的机会。 当然,这次叛乱过后,但凡参与了叛乱的人今后是不会再有工钱拿了,他们将受到最严密的看管,而且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 而惩罚远远不止这些,他们的家人本来是得到大宋普通百姓待遇的,但因受他们牵连,家产将全部收归国有,家人一律籍没为奴。 朝廷的惩罚是够严厉的,这充分体现出一章惮的铁腕之风。 有了这样先倒在相信这些参与治河的党项青壮今后再想叛乱时,会好好想想值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的。 杨逸引军回京,路过濮阳一带时,有些不放心亲自上堤察看了一翻,为了排除这次险情,沈清直动用了五万河工,加上邻县组织来的劳力,近七万人日夜不停的加固下,灵平埽一带的河堤算是保住了。 随着雨水消退,河面水位也在慢慢下降,但杨逸看到还有数百艘船在这段江面上作业好不热闹。 有的船是在顺流拖拉铁耙用王安石原来那种机械疏浚河床下沉积的泥沙; 有的船两边则是装着两个大轮子,逆流而上,这便是十三娘的功劳了; 她创造的这种以水喷沙的疏浚方式比王安石的省力,可以日夜在河面上作业,很受河工的好评,朝廷已经在抓紧打造更多的喷沙船了。 杨逸看得会心一笑,十三娘好样的,不但积极组织京中贵妇开展各种文体活动进行夫人外交,还坚持不放弃她的科学研究,不时创造出些新奇的玩意来。 皇宫。 杨逸走进延春阁时一辆装饰漂亮的童车正好向他撞来; 童车上,大宋皇帝陛下玩得满头细汗,双脚娴熟地踩着车子的脚踏板,车子跑得老快; 小菊和茉莉一左一右地护着他,怕生他“疲劳驾驶”酿成“交通事故”。 刘清菁坐在御桌后批阅奏,不时向他投来基爱的一瞥。 杨逸蹲下身,一把抓住他的车头,大宋皇帝陛下使出吃奶的劲也踩不动,两眼溜圆地望着杨逸,稚声稚气地说道:“你快放开呀!” “呵呵,请问这是陛下的圣旨吗?” 小皇帝不知从何作答,求助地望向小菊和茉莉,却发现俩人正在抿嘴直笑。 杨逸从小菊手里拿过一条帕子,细心地帮他擦了擦汗,然后把小家伙抱起来,哟嗬,两岁的人儿,还挺沉的。 “陛下,今天都读了些什么书呀?” “千字文!”小家伙胆子大,一向不怕生,而且对杨逸他也不算陌生。 “能背了吗?” 小家伙不答话了,小脑袋老实地摇了摇,杨逸微微笑道:“那今天我来教陛下一个字可好?” “好!” 刘清菁与小菊她们也不出声,各自含笑看着这对父子交流感情,杨逸将他带到小几边,点茶为墨,在桌上写出一个“中”字,耐心地给小家伙讲解着。 小家伙觉得好玩,自己也伸粉嫩的小手,点了茶水跟着在桌面上写起来。 “不错,不错,陛下真聪明,一学就会!” 得了杨逸的夸奖,小家伙高兴的咯咯笑起来,结果不小把茶杯给打翻了,溅了一襟的茶水: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小心地望向自己的娘亲,生怕受到娘亲的责备,小模样可怜兮兮的!逗得杨逸又不禁呵呵直笑。 等小菊她们带着小家伙下去换衣裳,刘清并走过来,靠在他怀里,轻嗔薄怨地说道:“都怪你,弄这什么童车进来,捷儿是越来越不安生了,成天就想着玩。” 杨逸轻轻搂住她的腰,二十岁的女人,虽然生过孩子,但那腰肢仍细得像柳条似的,纤纤柔柔。 “无妨,像捷儿这种年龄,多运动一些对他的身体有好处,身体好,精神才能充足,学起东西来才快,不过你要注意,现在秋凉渐起,小孩子玩出汗之后,要及时给他洗个澡,免得感了风寒。” “嗯,我知道了,这个不用你担心。” 随着杨逸双手在婷身上轻轻抚动,刘清菁呼吸慢慢地变得急促起来,玉体也迅速升温,感觉微微烫人。 她本是天生尤物,动情之后更是媚眼如丝,眸光流转,粉嫩的肌肤白里透红,如雨润海棠。 身上的绮罗掩饰不住她那曼妙玲珑的曲线,峰峦如聚,纤腰一束,那丰腻的香臀落在杨逸手中,如温香软玉,美妙的感觉让人为之。 刘清菁浑身软得几乎站不住,全靠一双玉臂圈着他的脖子,来支撑着娇躯,她香唇半启,吐气如兰,迷离地吻着他的脸颊。 俩人之间轻车驾熟,这时候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从一个荡漾的眼神便能看出对方的需要; 杨逸一边回吻着她,双手顺着她娇躯那流畅的曲线抚过,最后探入她香臀间的玉沟之中; 刘清菁抑制不住发出细细如歌的呻吟,脸上的神态妩媚而魅薪,轻轻一夹,随即又松开,任他细细感知那春溪潮涨,芳草含露的春色。 终于不堪忍耐的她,一只玉手探向他的衣袍之下,娇娇颤颤地说道:“冤家……别折裹奴奴了……” 杨逸偏不如她的意,将她抱到自己的膝上,然后一点一点地剥开她的罗衣,露出那对颤颤悠悠的双峰: 她胸前的冰肌雪肤比象牙还细腻,比细瓷还要光滑,一时春光四射,配着她那妖娆的颜容,让人如饮醇酒。 他轻轻捉住那晃动不定的双峰,一对温软如鸽的在他掌中扭曲成形,变幻不定,刘清菁抑制不住的娇吟越来越婉转,等他埋首其间,轻轻含往那乳峰,用舌头轻轻一撩拨,刘清菁浑身为之轻颤起来,檀口之中逸出如歌如泣的吟唱来。 “冤家……求你了,奴奴要……哦……” 杨逸又逗弄她一阵,直到她浑身瘫软如泥,这才抱着她往屏风后走去…… 午后,出子皇宫,杨逸没有急着回家,策马到旧曹门街的鸣露坊歇息了一下; 今天的天气真好,在延春阁里,除了应付刘清菁那尤物之外,他今天还把小菊和茉莉都收了,俩人都是碧玉破瓜时,经受不了多久,不一会就泣唱中讨饶了,不象刘清菁那尤物需要上下骑乘,千般驰骋才能满足。 要想女人死心塌地的为你着想,就首先得征服她们的身体,这一点说来不好听,但这却是事实。 小菊和茉莉知道得太多了,一切的秘密她们都有参与,包括那夜庆寿殿里赵煦满身红光出现的一慕,也是通过小菊在酒里下了能让人产生轻微幻觉的药物,才能让朱太妃她们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 而且她们两个在刘清菁身边,也将对杨逸与刘清菁的行为起到良好的掩饰作用,现在虽说大位已定,刘清菁也完全控制住了整个皇宫,但刘清菁身边总还是需要一两个心腹的。 杨逸的到来,让苏鸣佩暗自欢喜,见他神态有些慵懒,只道是他出征新回乏了,于是殷勤地帮他揉捏按摩起来。 鸣佩的手法娴熟,舒服得杨逸直哼哼,不一会竟在软榻上睡了过去,苏鸣佩停下手,找来一张薄衾轻轻给他盖上,然后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他。 杨逸睡梦之中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眉头舒展着,就象一个文质彬彬的邻家少年。 鸣佩从他的睡态上丝毫看不出他在战场杀伐、宝文阁中带头逼宫的强悍作风。 鸣佩游戏风尘,和杨逸之间虽有灵肉交融,但却从未奢想过要进杨家大门,这个午后这么静静地守着他,心里莫名的觉得宁静无比,往日的笙歌漫舞,仿佛都已远去。 或许,偶尔有个人让自己可以期待,也是一种幸福吧! 你不必有过多的奢想,只保持着一种隐隐约约的期待,他来,相对温言几句,或品一杯茶;他走,如行云流散,淡淡的不牵扯太多的哀伤,就那么无声地消失在远空,而远空,依旧湛绿如蓝。 第333章扬帆远航 九月秋高天气爽,极目远眺,海水是那么的蓝,相比之下翡翠的颜色太浅,蓝宝石的颜色又太深,纵是名师高手,也能以描摹。 海与天的交接间流淌着期待,那里的希望在唱歌,就如海底深处的美人鱼的甜美的呼唤,碧波粼粼辉映出爱的等待,混合蓝色的风在生命里流浪…… 是的,这次杨逸便是带着清娘去流浪。 七艘大船,云帆片片,劈波斩浪,在水手们的操作下驶出了杭州弯,然后向东北方向驶去。 这次随同杨逸出海的,是陆振的一营人马,还有王勇这些护卫,共计六百人,他们占据了两条大船。 余下的四艘是韩碧儿与林如海等人的商船,船上除了丝绸、茶叶及瓷器外,还有两百名在探矿、治炼方面有丰富经验的“专家”。 目的地,日本! 杨逸这次是一手挥舞的着丝绸,一手举着缝发枪去的。 估计此行会比较血腥,本不想带清娘同往,可清娘却不依。 没办法,清娘不用说话,秀眉一蹙,清澈如水的目光荡起来一片幽怨的涟漪,杨大学士的心里防线便告崩溃了,只好把她带上。 之前清娘根据李湘弦的描述,在《清娘流浪记》里详细记录了西域的山川地理和人情风貌。有了这次海东之旅,这本书或许会丰富多彩一些吧。 身后,那如诗如画的江南消失在海平面上; 大海之上,只余下无尽的湛蓝,水天一色。 清娘依依地收回目光,含笑地望着杨逸,海风猎猎地吹拂着,她那罗衫长裙随风舞动,紧紧贴在少女的娇驱上,勾勒起一弯纤纤如月的曲线,无比的动人。 “杨大哥海里真的有美人鱼吗?”清娘眸光澹澹,满带憧憬地问道。 杨逸看着她,非常肯定地点头道:“当然,我现在就看到了一条。” 清娘自然听得出他是在说自己不禁娇嗔道:“杨大哥,人家问你真的!” “呵呵,清娘读书破万卷,不会没有读过晋人干宝的《搜神记》吧,干宝在《搜神记》卷十二中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干宝所说的鲛人就是美人鱼鲛人神秘而美丽,她们生产的鲛绡,入水不湿,他们哭泣的时候,眼泪会化为珍和……” 清娘摇摇头答道:“这个人家自然读过,不过《搜神记》收集的终究是一些传说,未可当真。” 杨逸与她站在真大的甲板上,船头犁开一片白色的浪花不时有些水雾被风卷上来,杨逸轻移两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清娘尊前以免水雾侵润了她的衣裙。 他手指轻敲着船舷说道:“那还有南朝的祖冲之的《述异记》,卷上且云:‘鲛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南海出蛟绡纱,泉先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以为入水不濡。南海有龙绡宫,泉先织绡之处,绡有白之如霜者,。祖冲之在数学、天文历法和器械等方面成就卓然,他这段记载里有鲛人与陆上百姓交易的细节,总应该有些说服力吧?” 清娘不再深究,而是余余吟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10日暖玉生香。李义山《锦瑟》诗中这句,大概说的就是鲛人血泪成珠的事吧!” “不光这个,杜工部《客至》诗讲到有朋友带给他一颗泉客珠,结果藏在箧子里久了,打开来看,泉客珠已经化为血。这一更证实了珍珠是鲛人的血泪所化。” 杨逸说着有些想笑,其实他并不怎么相信有美人鱼,古人之中以讹传讹,即便是这些大诗人说的也未必是真的,但清娘既然喜欢探讨这些,杨逸自然是尽量让她开心。 见清娘幽思绵绵,杨逸不再打扰她,走到船尾和林如海等人聊天去了。 林如海到过日本,这次听说杨逸亲往,他觉得这是一个难得与杨逸拉近距离的机会,便跟着一起来了。 而杨逸对眼下的日本可谓是一无所知,既然想去日本淘金,自然得向林如海他们打听一下日本现况。 虽然他相信凭自己六百条枪,直接冲进日本皇宫抓些公主、妃子来暖脚都不成问题,但多知道一点总不会错。 可一打听才知道,眼下日本根本没有“公主”的叫法,人家公主全封亲王哩。 船尾置了酒,林如海胖乎乎的,坐在对面的小几上后,如数家珍地说道:“如今的日本掘河天皇八岁即位,今年二十二岁。名义上是由外戚藤原氏家主藤集师通摄政; 但实际上目前日本的朝政,仍控制在堀河天皇的父亲白河上皇手里,白河上皇在居处建立院厅,任命别当、判官代、主典代、藏人等院厅官吏,及设置保卫太上天皇和院厅的北面武士。国政大权悉归院厅,朝堂实际上被架空了。 杨逸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这什么掘河挖坑的天皇二十二岁了,政权还掌握在他老爹手里,他甘心不? 嗯嗯,这里面或许可以作些文章。 杨逸问道:“林员外,那堀河天皇与白河上皇之间可有冲突?” 林如海诡异一笑道:“怎么没有?虽说这堀河天皇性情随和,温文而雅,与白河上皇刚烈的性情刚好相反,但这人年纪大了,总是不喜欢别人控制自己的,所以堀河天皇便与名义上摄政的藤原家联合,想从白河上皇手里夺回政权。” “好!林员外接着说!”杨逸越听越开心,偻寇是越乱越好啊!最好是咱到时双方打起来,咱也好拉拉偏架,充当一下和事老! 林如海接着笑道:“杨学士您是不知道,这白河上皇为了控制堀河天皇,在堀河天皇十四岁时,让堀河天皇娶了自己的姑母、也就是白河上皇的亲妹妹笃子内亲王,当时笃子内亲王已经三十二岁,比堀河天皇大了整整十八岁,哈哈哈!” 杨逸听了不禁大跌眼镜,侄子娶姑姑?这……这他娘的还真是偻寇才做得出来的事嘿嘿! 难怪后世偻国AV横行全世界,“娱乐业”空前发达,感情人家是继承了古老的传统啊! 林如海继续笑道:“杨学士不必惊讶,还有呢笃子内亲王入宫并受封女御宣下,堀河天皇的姐姐琨子内亲王不乐意了,辊子内亲王极得白河上皇宠爱,于是以白河上皇之命,于同年一起嫁给了自己的弟弟,成了堀河天皇的中宫。” 林如海说完哈哈大笑,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杨逸这下彻底无语了,偻国就是偻国啊!这掘河挖坑的家伙享受完自己的起姑再抱自己的姐姐上床还真如……呃不说了!这也太蘑人了这是! 听完这些,杨逸有些倒胃口,也懒得再问了,老子是来抢银子的,管你狗屁天皇上姑姑也好,上姐姐也罢,人狗同床更不说,老子只要银子只要乖乖把银子交出来,随便你怎么搞! 林如海不愧是商人,十分精明看出杨逸不想再谈,立即告退。 杨逸所乘坐的海船非常大,上层舱室有厅有房,俨然家居屋室,清娘此时早已从美人鱼的传说中“解脱”出来,杨逸回到舱室时,丫环小艾正帮着磨墨,清娘在案桌上铺开纸笺,沾墨行书。 杨逸轻步走到桌边,只见纸笺上落下几行娟秀的小字: 天与秋光转转情伤。 探金英知近重阳。 薄衣初试。 绿蚁新尝。 渐一番风。 一番雨。 一番凉。 看完清娘所书,杨逸既有些怜惜,又有些好笑,清娘那颗心太感性,常常会伤春感秋,这也就罢了,这‘转转情伤’是什么意思?小丫头分明是无病呻吟哩! 清娘见他走到桌边仔细看着,悠地瞟了他一眼,透出几分妞妮之色。 哈!小丫头不好意思了! 杨逸哈哈一笑,也拿过一支笔,在桌子另一边铺开纸,然后沾饱浓墨,挥毫疾书: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杨逸写完,搁笔含笑看着清娘,清娘这下脸更红了,有如二月春花,挽着他的手臂,不依地摇晃着。 “哈哈哈……清娘!你说我这首《采桑子》怎么样?”杨逸揽住少女的纤腰,朗声而笑。 清娘跺着脚儿,第一次讨伐起杨大学士的诗词来:“哼!不好!老气横秋的,杨大哥这分明是嘲笑人家。” “有嘛?岂敢,岂敢,我家清娘可是天下第一才女,谁敢嘲笑你,我灭了他……” “呀,杨大哥你坏透了!” “真的吗?瞧瞧,头上长疮没有……” “你还胡说,你还胡说……” 杨逸这才发觉,清娘竟然也练成了二指禅,那春葱儿似的玉乎伸过来,不是扭腰间软肉,是扭手臂,但,效果同样显著。 “嘶……清娘饶命!饶命啊!小生再也不敢了!” “嘻嘻……” 清娘绽颜一笑,腮边梨窝浅浅,如幽兰含露,秋波涛荡。 “这才对嘛!清娘啊!我要说的就是,杨大哥我看不得你伤心,我宁愿你不写这么多诗词,只望你能无忧无虑,天天常露笑颜,你明白了吗?” 清娘是水做的,听了杨逸这话,一双眸子里又浮上淡淡的热雾,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将螓首轻轻靠进杨逸怀里,满带着依恋的温情。 第334章强势登陆日本 大宋在造船方面有许多划时代的创新,干船坞、水密舱、旋转桅帆、舵、侧舷斜梁、舱低配重使船只重心降低等等,每一样对造船业的发展都具在极为重要的意义。 这也使得大宋的船只具备了海上航行的能力,造说了空前繁荣的海上贸易。 而且月份过了台风季节,海上风浪平静,林如海等人又是老马识途,杨逸一行自然不会出什么意外,经过十多天的航行,七艘大船终于到达日本。 日本共分五畿七道。 “五畿”指京畿区域内的5国,又称“畿内”或“五畿内”。 京畿之外的日本国土则效仿中国唐制,以“道”称之,共分为“七道”。分明是北陆道、山、山阳道、东山道、东海道、西海道、南海道。每道之中又分为若干个小国。 七道中皆建有同名的官道,构成时下日本的交通路网。七道之间有大路、中路、小路的等级差别,间接代表着繁荣的程度。 越前国属于北陆道,东部为山地,西部是广大的平原,特别是九头龙川,日野川与足羽川在此汇合注入了日本海,三河交界处平原广袤,利用灌溉,因此农业十分发达。 越前国具有非常有利的战略地理条件。距离京都,近江,浓尾平原均不遥远。 同时敦贺湾沿岸良港众多,海运发达。特别是角鹿港,是日本与外国交涉的重要地点,同时也是北陆的物资集散地与经济中心之一。 鸿胪馆派驻角鹿港的衙所里,二十四岁的平清茂头戴垂缨冠,内着白色中单,外着蓝色官袍,束带正中垂下续平绪。 他这套官服吸收了很多大唐服饰的特点,看上去颇为大气。平清茂喜欢之极,每天都把仪表整理得一丝不苟。 平清茂出身关东平氏家族,平氏曾撑控着关东地区最强大的武士势力,长期左右着日本的朝政,可惜六十年前平氏势力在关东被源氏取代。 平清茂也沦落成大宰府的一名小吏,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爬上自家嫂子的床,因为平清茂觉得自家嫂子是世上美的女人。 以为这个愿望永远也无法实现的他,两个月前突然时来运转。 如今堀河天皇逐渐长大,不甘心再做有名无实的摆设,暗中联合藤原氏家族想夺回属于自己的政权: 白河上皇为了应对势力强大的藤原氏,开启了日本的院政治国,同时尽量拉拢像平家这种没落的武士家族。 会说汉语及高丽语的平清茂被看中,从大宰府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吏,一下提拔为鸿胪馆驻角鹿港的知事。 这可是一个肥差。 大宋有四个对外贸易港口,分设市舶司管理。日本只有一个,那就是敦贺湾的角鹿巷,日本也没有市舶司,针对各国商贸事宜由太宰府下属的鸿胪馆来管理。 日本与大宋不再,日本对外商贸被国家垄断,禁止私人对外贸易。与宋、高丽的贸易不仅次数稀少,且全部在日本本土进行,集止日商过海进行商业活动。 但日本国内民众对大宋的商品极为渴求,这就吸引来了大批的宋商。 宋商来日,仍依前代成例,安置于鸿胪馆,供给衣粮。然来者太多,则费用浩繁,不胜应付;故一条天皇时,限定年岁,给以定期来日之护照(呵呵!这句话有些那啥,但却是事实。)。 具体就是一个商人每两年才允许来贸易一回。 平清茂到任后,钻了这个政策的空子,大捞特捞起钱来。 不就是同名者两年只允许来贸易一回吗?好,平清茂作为具体管理官员,给外国商人支了一个招,你这次来叫王平是吧,下个月来别叫王平了,随你叫什么,反正不叫王平就行。 名字不同了,谁还知道你上个月刚来过?平清茂凭着和外国商人做这项私下交易,每天坐着收钱,大发利市。 这人升了官,发了财,自然也就不同了,平清茂的嫂子瞧在眼里,喜在心里,竟主动讨好起小叔来; 于是平清茂此生最大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班…… 想起嫂子那粉嫩嫩、水灵灵、娇滴滴的玉体躺自己自下,婉转娇吟的情景,平清茂双眼不禁有些迷离。 窗外,秋天的枫叶开始红了,海的颜色是那么的蓝,蓝蓝的海面上缓缓飘过七片白云,排列得那么的整齐,那么优美,那么动人…… 就在此时,一个小吏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平大人,快看!船,好大的船!” 被人打乱了幽思,平清茂极为不爽,瞪着那小吏喝道:“织田雄二!你嚷什么嚷?没见船吗?” “平大人息怒,小人是见过船,可是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大的船,平大人您看了就知道。 平清茂眨了眨眼睛,转头向窗外望去! “平大人,小人没骗您吧?” 平清茂哪里还记得答他,自己早愣在窗前了,刚才看到的那七片白云,原来竟是白色的船帆。 “好大的船啊!”平清茂不禁喃喃自语,他来角鹿港也有两个多月了,大宋、高丽、辽国的船只都见了不少,可就是没见过这么大的。 七艘大船缓缓驶进角鹿港,占据了大片的水域,就象七座海上宫殿一般,至少平清茂是这么觉得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世上竟会有这么大的船。 “平大人,大船快要靠岸了,咱们是不是要去看看?” 织田雄二的话终于让平清茂回过神来,心思一转,顿时欣喜若狂地说道:“去!怎么不去,赶紧去看看,管他哪国的船,可不能让他们乱来。 平清茂说完不忘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如此大的海船,能载多少货物啊!这样的肥羊,这次非要狠狠宰它一回不可。 码头上,本是人头涌动,热闹非凡,而现在无论是搬货的劳力、巡罗的武士、交易的商人、就连那些高丽商船上的船夫,也都被这七艘大船震撼住了,一个个掂着脚尖眺望着,相熟的,不相熟的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平清茂带着织田雄二等几个小吏,还有负责角鹿港安全的武士,一齐向码头迎去;平清茂终究有些见识,他大致已经猜到这是来自宋国的商船,因为,只有宋国才能制造出这种传说中的大船来。 果然,随着大船缓缓靠上码头,可以看到船上的L些船夫,从船夫的衣着上可以确实,来的正是宋国人。 这些船太大,不象其它船一样靠上码头时船舷基本与码头持平,这种船靠上来后,竟然还高过码头一丈有余! 平清茂一帮人站在下面就象有蚂蚁一样,只能仰望着,这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就凭着这一点,他已暗暗下定决心,等下非要再多宰他些钱不不可。 大船上很快架下一块长长的、足有四尺宽的木板。 终于,有人下船了,可平清茂等来的,却不是像以往那些满脸带笑的宋国商人; 只见两排壮汉穿着花不溜秋的衣服,一手按着新月宝刀,迈着整齐铿锵的步伐,小半跑下来,在两边列好队,如同两面坚不可摧的铁墙。 他们身上的衣着太怪了,花花绿绿不说,袖子很窄,胸前对开两襟,那排扣子看不出是什么做的,低下穿的长裤颜色与上衣一样,脚上穿着锃亮的皮靴。 一个个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煞气让人感觉寒气透体,平清茂等人都不禁后退了两步。 平清茂咽了咽具水,轻咳两声,用汉语威严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可知道,来我大日本帝国经商,必须要经过我天皇陛下的允许才行。” 两排寒气森森的壮汉看也不看他一看,个个目光平视,寒傲似冰,对平清茂的喊话仿佛只当是狗在吠! 平清茂自来角鹿港,何曾被人这么无视过,不禁有些恼怒,他正要发作,就见大船上走下一个二十一二岁的英俊男子,头戴儒冠,身着紫袍,大袖飘飘,典型的宋国仕人装扮,道不尽的风流倜傥,和旁边两排冷森森的壮汉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反差。 这便是第一次脚踏日本国土的杨逸了! 他好整以暇地走到平清茂面前,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平清茂两眼,倒不是他对平清茂有意思,他只是有些感慨,大唐对小日本的影响可谓是深入骨髓啊! 平清茂也在打量着他,对这个与众不同的轻年人充满了好奇,之所些说与众不同,是因为前来日本贸易的多是商人,平清茂这是第一次看到文士装束的宋国人前来日本。 杨逸突然喝道:“你嘀!什么的干活?” 平清茂吓了一跳,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杨逸哈哈一笑,一拂大袖说道:“你就是鸿胪馆派驻角鹿港的知事?姓甚名谁,还不快报上名来。” 嚣张!太嚣张了! 平清茂刚刚高升,正是春风得意,哪里受得了杨逸这般戏弄,他厉声大吼道:“你是什么人?既然来我大日本帝国经商,竟敢如此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杨逸更是大笑,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你,算,哪,根,葱!” 被杨逸俯视着,平清茂终于暴发了,他对身后的武士一挥手吼道:“来呀!给我把这些不知死活的宋国人拿下。” 平清茂身后一群穿着木履的武士闻声,立即拔出武士刀,嚎叫着向杨逸扑去! 第335章妖魔传说 “废了!” 杨逸大袖轻轻一挥,含笑吐出两个字,那感觉不像下令动武,倒像是在吩咐丫环给客人上茶。 可惜王勇等人不是丫环,一把把新月宝刀霍然出鞘,寒光流转,杀气腾腾地飞扑上去! 遇上王勇这些煞气凌人的汉子,那些戴着铲形前立的严星兜、小星兜或筋兜,脚穿毛沓的武士倒也不怕,他们是上皇的武士,不能怕! 一个个嗷叫着冲上来,他们头上那叫严星兜的头盔看上去有些滑稽,像两把铲,又像头上长出的两个角。 但他们的勇敢没能为他们带来一丝胜利的希望,王勇他们个个是百战精英,杀人无数,放到几个小日本武士还不是刹那间的事。 平清茂一看自己带来的武士一个照面全躺地上,捂着手脚惨嚎不断,吓得他连连后退。 杨逸走上去,再次俯视着他道:“你嘀!服不服?” 平清茂轻轻哆嗦着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上皇的武士,你打伤他们就等于是和整个大日本帝国为敌!” “no,no,no,我不想和整个小日本为敌,我来,只想要银子!” 平清茂以为他的意思是来做生意赚钱,胆气徒壮,凶狠地喝道:“你打伤了上皇的武士,还想赚钱?你嘀!去死吧!” “哈哈哈!”杨逸大笑,伸手摘下他的垂缨冠。将他的脑瓜子慢慢往下压,“记住,在大宋百姓面前,你们只能低着头,包括你们那狗屁天皇在内。” 听了这话,平清茂只觉得自己胆水暴烈,满脸青筋游动。一个小小的宋国商人,打了上皇的武士,还口出狂言污辱上皇。刚刚得到上皇提拔,正感恩戴德的平清茂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怒发冲冠(虽然他没冠了)地喝道:“……” 可怜的平清茂突然发觉自己叫不出声来。两腮被用力捏着,连下巴都动不了,杨逸回头对王勇吩咐道:“让他下海洗个澡吧,好清醒清醒。” 王勇二话没说,拎起平清茂就往海里扔,扑嗵一声,水花四溅。 秋天的日本海,是那样的蓝…… 角鹿港作为日本唯一得到官方允许的对外贸易港口,非常繁华,虽然不能和杭州那样的大港相比。但码头上同样是熙熙攘攘,各国往来的商船停满了港湾,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 码头四周有大大小小的“津屋”和“问丸”(即货栈),这些津屋、问丸通常是那些经济实力比较雄厚的名主经营的。 还有许多被称作“市人”,“市女”的商人前来贩卖各国运来的货物。造就了角鹿港一派繁华景象。 杨逸的七艘大船靠岸,本就引人注意,加上起了冲突,还把白河上皇派来管理外交及商贸的官员扔到了海里,这让整个角鹿港顿时乱了起来,商人们纷纷逃避; 而白河上皇派来负责港口安全的北面武士。足有两百人一齐冲了过来。一个港口能凑出两百人来,对于日本来说这已经不少了,说明白河上皇对角鹿港真是上心了。 杨逸懒得再玩,下令陆振的五百人马下船,以最快的速度接管角鹿港。 陆振带着五百荷枪实弹的士卒冲下船来,迅速排出整齐的队列,举枪便shè。 呯!呯!呯! 枪声响声,硝烟弥漫,对面的冲来的两百武士如割麦一般倒下,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同伴是怎么倒下的,还在拼命的冲来,对小日本杨逸没有什么好客气的,来多少,我就给你宰多少。 两百武士连怎么死都没有弄清楚,便横七竖八地躺在码头上了,场面有些血腥,那些受伤未死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嚎不断,那凄厉的哀叫让胆小之人听得头皮发麻。 码头上那些四处躲藏的商人吓得尿裤子的不在少数,有的还以为是天神降世呢,跪在地上不停地祈祷。 “陆振,立即清理干净,连血迹也别留下!” “喏!” 杨逸把清娘留在船上,就是不想让她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他接着说道:“王勇,你带人把码头上的各国商人都叫来,我有话要说。” “喏!” 平清茂终于爬上岸了,正和织田雄二几个小吏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杨逸先不理他们,等王勇把各国的商人叫来,嚯!真不少呢! 大宋、辽国、高丽、包括日本的商人都有,来自各个国家的商人各自挤在一起,他们目睹了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对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强人心悸不已。也不知道杨逸叫他们来做什么,个个吓得不轻。 便是大宋的商人也是迟疑不定,因为杨逸带来的几百人马穿的并不是禁军服饰,而是杨逸亲自设计的“迷彩服”,大宋的商人都没见过如此怪模怪样的装束,不由得怀疑杨逸一伙人是强盗。 杨逸大声喊道:“大家不必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们来这里是为大家打抱不平来了,咱们无论是大宋,还是辽国、高丽,都允许商人自由来往贸易,只有日本闭关锁国,不允许私人自由贸易,而由国家控制,还定下两年方可来日本交易一回的政策,你们觉得这样的政策好吗?对你们公平吗?” 商人们来往各国,而大宋作为商业最发达的国家,他们与大宋的贸易最多,大多数人都听得懂杨逸的话,虽然大会家都觉得杨逸的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却没有一个敢吭声。 “不公平!”最后还得机灵的王勇在后面帮杨逸撑场子。 “不错,这不公平。若是各国都制定这样苛刻的政策,咱们商人还怎么行商?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和日本天皇友好协商,促使日本采取开放政策,允许各国商人自由往来贸易; ,你们这下放心了吧,对你们。包括日本的商人,我们都不会随便伤害,我们支持你们自由经商。你们尽管继续放心交易; 只须按日本原来的税率纳税即可,日后也欢迎你来继续前来交易。好了,都散了吧。想走的,想继续交易的,都请随意。” 一大群商人面面相觑,本以为这回会血本无归,能逃得性命去便是大幸了,谁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们还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二个不敢挪步,生怕谁先动,就会引来“呯”的一声。 你不做恶人。人家反而不放心。杨逸哈哈一笑,看来好人不好做啊! 杨逸也不多解释,吩咐陆振安排人到港口外围警戒,码头上只留少量的人马,商人看到杨逸果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有的货也不卖的了,连忙驾船逃出港去。 那些来自大宋的商人没那么害怕,毕竟杨逸一伙人说的是汉语,一样来自大宋, 很快胖乎乎的林如海也下船来了;他是江南的大商人,认识他的人不少。林如海虽然不好透露杨逸的身份,但在他的安抚下,大宋的商人倒真的放下心来了。 来一趟日本不容易,大多数商人不甘心就这么白走一趟;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见杨逸真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包括日本人在内,大多数都选择了继续交易,只是速度快了许多,谁都希望赶紧办完货,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杨逸除了接手角鹿港码头的防御,对其他一切视而不见,他们坐了十多天的船,有许多人昏船,总得先歇两天,才好去日本的平安京逛逛。 角鹿港码头的事很快全到了敦贺城, 越前守护藤原定成正在庭院里和弘法寺的高佛一得和尚下围棋,旁边两个侍女正跪在竹席上煮着茶汤; 大唐对日本的影响无处不在,从房屋的格局,到茶道、围棋、佛教,都是从唐朝传入日本的,官员的服饰也是源于大唐官服,贵族女子的正装礼服直接就叫“裳唐衣”。 包括汉字从唐朝传入日本后,日本就一直使用汉字处理国事,直到几十年前才慢慢演变出“假名”,所谓的“假名就是将汉字的一部分省略,或极简草体化而创造出来的日本文字; 采用正楷汉字偏旁的叫做片假名,汉字偏旁草体化的叫平假名。 目前假名虽然形成了,但多是宫中女子使用,男子和zhèngfǔ公文大多数仍使用汉字书写。 藤原定成与一得和尚除了着装与汉人有些差别之外,他们下的围棋,喝的茶、盘腿而坐的姿态,都是传自于中土。 藤原定成四十多岁,眉毛浓黑,看上去颇有威严,他举着一枚黑棋正踌躇不定,一得和尚轻抚着自己的长须,脸上露着淡淡的笑意,从俩人的神态上可以判断出,一这局是一得和尚占优了。 就在这时,一个武士匆匆跑进来,扑嗵一声跪下报道:“守护大人,不好了,角鹿港来了七艘大船,船上下来的强盗把上皇的武士打死了,并占据了角鹿港。” “什么?哪儿来的强盗,竟敢来角鹿港撒野?”藤原不禁站起来,俯视着跪倒在地的武士。 “回守护大人,逃出来的商人说是来自宋国的强盗。” “这伙强盗共有多少人?” “不知道,有的说几百人,有的说几千人,还说……” “还说什么?”藤原定成极为不满地喝道。 “还说……说这伙人会妖术,他们拿着一种东西,会呯呯响,还会冒烟,上皇的武士还没冲到近前就纷纷倒下了。” “竟有这种事?一得大师,你可曾听过这种妖术?” 坐在对面的一得和尚轻诵佛号,摇着头说道:“贫僧未曾听过,不管他何种妖术,贫僧愿跟守护大人前去一观。” “好,有劳大师了!肥田光一,立即集合敦贺城所有人马,随本守护前往角鹿港。” 第336章天照大神啊 ……越前守护藤原定成七拼八凑,终于凑起了—千五百人马。相对其他大名,藤原定成的越前国人马已经不少了! 这—千五百人马都穿上了铠甲,日本习惯称之为兜或钵。这兜独具特色,是用长条状的竹—皮—铁等扎成,再环向固定,并上漆,通过这样的步骤做成的。 其中铁只占极少部分,护住—些要害部位而已,这铠甲能不能挡住杨逸的子「展翅冇水印」弹,鬼才知道? 但他们头盔前面都有两个铁铲,看上去就象—群牦牛,颇为威武。 除此之外,还有—得和尚这位高僧,连法嚣都拿上了,准备去帮藤原定成镇妖除魔。 也难怪,宋徽宗还搞出什么六甲奇兵来,准备以此杀退金兵,日本开化程度相对大宋落后不知多少倍,弄些法器上战场事属平常。 敦贺城离角鹿港不远,渡过—条河,再翻两道梁就到。 角鹿港这边,杨逸把平清茂的鸿胪馆给占了,收拾清楚后才把清娘接下来。 清娘虽然连血迹都没看到,但毕竟听到了枪声,她—边打量着偻人的居所,—边说道:“杨大哥,偻人又没侵犯我大宋,杨大哥为何要对他们动武呢?” 清娘心地是善良的,见杨逸—靠岸就大开杀戒,心里难免有些不以为然。 日本人的房子是竹木构架,再从里面糊上纸,屋檐也比较低矮。杨逸牵着清娘的手,在木榻上坐下,他—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日本给中国的伤害是从明朝才开始的,在宋朝人看来,日本还不失—个谦卑的民族,完全没有后世中国人对日本人那种刻骨的仇恨。 “清娘,你不明白的,偻人是—个卑微又暴虐的种族,他们能以卑微的姿态不断吸收我华夏文明,但他们永远也不会真正文明,—但强大起来,他们就会比恶狼还狠。我这次不去别的国家,刻意来偻国,除了偻国确实盛产金银之外,也是希望尽量将偻国置于我大宋控制之下。” “可是,杨大哥……” 显然,杨逸的说法还不足以说服寿娘。 “清娘,别的我也不想再解释,大宋在闹钱荒,这将极大地制约大宋的经济民生发展,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有所牺牲。为了让大宋变得更加富足,百姓生活更加安乐,我不惜做这个恶人,你要怪我就怪吧。” 清娘赶紧说道:“杨大哥,我没有怪你,我知道杨大哥不是为了个人某私利,是为了大宋百姓,只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杨逸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想发行交子,必须有大量的金银作为储备,而这些我大宋都缺,这就很难保证交子的信誉,若是还有别的办法,我又何必来做这个恶人?清娘,你放心吧,我答应你尽量少杀伤就是。” “嗯,我……杨大哥,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不,清娘你有—颗善良的心,当初我不想让你来,就是怕你知道了事情始末,心里会不舒服。” “杨大哥……”清娘其实早就知道,杨逸处处维护着她,处处迁就着她。 刚好这时谗振进来并报:“大人,应该是越前守护的人马到了,大概—千五百人,请矢人示下,如何处置?” 杨逸轻轻拍了拍清娘的手背,和声说道:“清娘,坐了十多天的船,你也累了,你先在这儿好好歇歇,我去和倭人谈谈,争取尽量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清娘巧然答道:“嗯,杨大哥不必担心我,你去吧!” 杨逸随陆振出来,此时角鹿港码头里人变得非常稀少了,能走的人都走了,因货物凝滞在港口的人也尽量躲着,那些货栈也大多关起了门来。 “把那个叫织田雄二的带上。” “喏!” 出于对“妖术”的顾忌,藤原定成虽然到了达角鹿港,却没有立即进攻,停在—里外的开阔地带列起阵来: 他们左边是山林,右边是田野,此时稻谷已经收割,藤原定成的人马有许多就列阵于田间。 杨逸出来—看,还以为来了—群牦牛,小日本那怪模怪样的盔甲着实好笑。 他对押来的织田雄二说道:“你去,告诉你们的守护大人,让他撤兵,少来惹我们,否则—切后果自负,对了,去了你记得回来否则我再抓到你—定把你给阉了……” 个子矮小的织田雄二吓得直哆嗦了!他踉踉跄跄地向藤原定成的军阵跑去。 藤原定成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听了织田雄二传的话,不禁大怒,八嘎个不停! 也难为他了,杨逸—伙人不但把日本唯—的对外贸易港。给占了,还大言不惭让人别去惹他们,这是哪再的领土?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藤原定成拔「展翅冇水印」出雪亮的武士刀,暴虐的咆哮起来,—千五百“牦牛”在他的命令下,嗷嗷地冲过来。—里对他们来说,还太远,弓箭够不着。 但对杨逸—方来说,却早已进入了有效杀伤距离,杨逸见到不能善了,不禁“痛苦”地转过身,摆摆手对陆振说道:“击溃就好,别忘了咱们是礼仪之邦。” 陆振差点笑出声来,大人真是的,什么礼仪之邦,怕没人挖矿就怕没人探矿,还礼仪之邦! 杨逸回去安抚清娘去了! 陆振就象解了链子的猛虎,对早已准备好的士卒的挥手:“第—排,射击!” 牌!牌!晒! 第—排的士卒娴熟的射击完毕,第二排的士卒立即上前,随着陆振的号令举枪再次射击。 牌!牌!牌! 如此往复,—里外,冲上来的“牦牛”就像沙尘遇上了暴雨,结果可想而知。 藤原定成—看,果然,那边才冒些烟,自己这边—个个英勇的武士便纷纷倒下,看不出是什么伤的,但血花四溅却是不假。 “大师!大师!这伙强人果然会妖术,请大师快快施法,镇住他们的妖术!”藤原定成气急败坏,他就—千五百人,看着—排排的倒下,—下子便去了两三百,这还没跑出四五十步呢。 那—得和尚不敢怠慢,连忙取出法器,嘴里念念有词,跳着脚儿开始做法,可是不管他如何做法,对面还是牌牌响个不停,“牦牛”还是—批批地倒在田里。 啾! —声尖锐的呼啸过后,正在作法的—得和再胸前暴出—蓬血花,随即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下; 藤原定成两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这是怎么回事?这足有—里多远,天啊!这伙贼人的妖术竟然能施展到这里! 天照大神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藤原定成还好些,前面那些冲锋的“牦牛”见身边的同伴—个个莫名其妙的倒下,已经吓疯了,他们嘴里喊着鸟语,顾不得藤原定成的军令,—窝蜂的往回拔脚就跑,呃,准确地说应该是逃。 因为他们—个个丢盔卸甲,大喊着天照大神,速度比刚才冲锋时快多了; 藤原定成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裹胁着往回跑,好在他有战马,否则可就悲摧了,说不定被牦牛们撞翻在地,再在胯间踩上无数脚。 陆振等人看到小日本跑得比兔子还快,比难民还惨,不禁哈哈大笑,好歹记起杨逸的吩咐,终于停止了射击。 角鹿港来了—群魔鬼的消息,从敦贺城以惊人的速度向四方传播着,让整个日本谈虎色变,人心惶惶。 杨逸在再鹿港只休息了—天,便让—百人留下守船,自己带着五百人再日本平安京出发; 清娘主动要求暂时留在船上,这倒符合杨逸的心意,这—路杀过去,若带着清娘多有不便,等将来局面控制下来,再带她去走走看看不迟。 杨逸—伙人找来了牛—马—驴子,骑上就直冲平安京,那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没办法,小日本的虽然也产马,但很少,—时找不到那么多,只好将就—下了。 骑马的在外围警戒,骑牛—骑驴的在中间,—群“杂牌军”就这么嘻嘻哈哈地向平安京杀去。 还别说,沿途所见虽然都是些低矮的茅草房,但风景真的不错,许多山林的枫叶都开始红了,如同漫山燃烧的红霞。 左边是日本的第—大淡水湖琵琶湖,远远望去碧波十万倾,浩如烟海。 沿途的日本百姓见了他们,纷纷逃跑,杨逸也不管他们,这些小百姓穷得—家同穿—条裤子,有啥好抢的? 平安京离敦贺城大概百里地,处于京都盆地北部,距离琵琶湖仅十里,东面有丹波山,西面有比良山,北面有贵船山,只有南面向大阪湾敞开为巨型口袋状。 杨逸他们用了—天时间,赶到了平安京北面的贵船山,在这里终于遇上了前来阻击的上万人马。 杨逸以前看小说,通常都会说小日本在战国以前几百人打架就是“大战”了,其实这只是指那些小名主之间的争斗; 早在唐朝中期,日本桓武天皇任命扳上田村麻吕(自称是汉灵帝后裔的日本著名渡来人—族,号称是日本武神的传奇人物)为征夷大将军,以多贺城为据点,远征虾夷地。当是扳上田村麻吕出动的兵力就多达四万。 目前日本随着武士阶层的兴起,征战的军队多是由武士构成 杨逸他们遇到这股从平安京出来的日本军队,也大多是妾士。 到了贵船山下,杨逸下令暂停进前,缝发枪虽然利害,但若去和—万日本武士打山地战就不值得了。 …… 第337章钓鱼岛岛主 这次率—万武士来迎击杨逸五百“杂牌军”的是藤原师通,藤原师通几年前刚刚从他父亲藤原师实手里接过关白—职。 关白为日本职官,本意源自中国。关白本为“陈述—禀告”之意,出自《汉书?霍光金日磾传》“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天子……”,也就是说任何大事皆先陈述或禀报给霍光知道,然后上奏于皇帝。 该词经遣唐使引入日本,逐渐成为日本天皇成年后,辅助总理万机的重要职位,相当于中国的丞相—职。 在日本,摄政并不常见,到藤原氏始开关白—例。而摄政与关白,合称摄关。藤原氏自几十年崛起以来,掌朝廷并且架空天皇,摄关变为常设职位,几乎每—代天皇皆有摄关治政。 所以藤原氏及其直属后裔即称为摄关家。 白河上皇不甘被藤原氏架空,堀河天皇登基时又还小,于是开启了日本的院政时代。 院政在日语中意为“退隐的政府”,白河上皇搞出—个退隐的政府,实际并未退隐,白河上皇利用这个“退隐的政府”掌握着日本的朝政,并设置了北面武士集团,与藤原氏抗衡。 但藤原家掌握日本军政数十年,并控制着最强大的关东武士集团,势力不在白河上皇之下。 藤原师通这次受白河上皇指派,率藤原家的武士前来抗击杨逸这伙“妖军”,白河上皇未尝没有借此削弱藤原家势力的意思。 藤原师通明白自己只能胜不能败。—但失败,藤原家的势力可能就此瓦解,他好歹是堂堂宰相,对越前守护藤原定成上报说杨逸—伙能以妖术杀人并不相信。 不怪他,若不亲见,有几个人会相信谁能用妖术—下子杀死那么多人? 藤原家凭借强大的关东武士,曾经战无不胜。并—举取代了平氏的地位,成为日本第—世家。这次双方的兵力是二十比—,而且两军刚刚遇上。对面那五百“杂牌军”就连忙后退,这更增加了藤原师通必胜的的信心。 杨逸确实是退了,贵船山虽然不算高。但林木茂密,对燧发枪的威力会有制约。他人少,与藤原师通打山地战不明智,因此杨逸下令退兵近十里。 这又是牛又是驴的,看上去乱七八糟,身边的慕容志骑的就是—头小毛驴,两脚都快拖到地上了,他嘻嘻哈哈地笑道:“大人,要是咱们打了败仗,恐怕跑也跑不了啊!” 不等杨逸答话。陆振就斥道:“闭上你这乌鸦嘴,真打了败仗你还有脸逃跑?” 杨逸倒没那么严肃,他笑骂道:“陆振说得对,真打了败仗的话,你慕容志也别想着跑了。直接让倭人抓回去做龟公算了。” 士卒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丝毫没有被人追着跑的紧张感。 驴嘶牛叫的,终于退到了—处平原上,左边不到—里处便是碧波万顷的琵琶湖,明净的湖水倒影着秋山白云,真美!就让藤原家的武士在此躺下歇歇吧! 藤原师通这次带来的都是家族的精锐武士。有将近两千骑兵,杨逸他们撤退的队形天然乱七八糟,但藤原师通出于谨慎还是决定派两百兵骑兵先去试探—下。 他—声令下,两百身穿大铠的骑兵发出狼—般的嚎叫,向杨逸他们冲去,从他们冲锋的队形可以看出,这些骑兵可算得上训练有素,藤原家能主宰倭国数十年,看来并非幸至。 陆振有些犹豫地问道:“大人,打还是不打?” 杨逸知道他担心什么,这两百人马显然是对方派来试探的,打吧,惊了藤原师通的大军有些不合算,不打吧,对方是骑兵,自己这边拿的都是燧发枪,让两百人马冲进来必定会造成死伤。 “打,怎么不打?不过要放近些再打,尽量射人,再夺些战马咱们还用怕藤原师通逃吗?” “大人英明!” 收割后的稻田—片平整空旷,两百武士不停嚎叫着,近了,更近了,大地传来微微的颤动,连对方脸上狰狞的表情都能看到了,他们在飞驰的马上纷纷摘下长弓,摸出箭矢,只等进入箭程那—刻。 他们那边慢慢等,杨逸这边已经准备就绪。 “预备!”陆振舔着嘴唇,大吼—声,前排士卒齐刷刷地把枪平举,等对方进入—百五十步,陆振才再次大吼:“第—排,射击!” 呯!呯!呯! 杨逸为免被枪口的硝烟熏到,早就跑到上风口去了,当然,站在上风口视野也更清晰,方便观察敌情。 只见对面冲来的两百骑人吼马嘶,这么近的距离,这些日本武士身上的铠甲大部为是竹木编成,只有少数要害之处有铁片,如何挡得住呼啸的子弹?—个排射便倒下五六十人,—个个坠落如滚地葫芦,惨叫声响彻四野。 呯!呯!呯! 又—个排射,这回距离更近,落马的日本武士更多,两百人—下子去了—半,其余的武士见毛都没摸到—根,同伴就惨死—半,无不吓得魂飞魄散,—边向天照大神祈祷,—边四散奔逃。 杨逸—方为了夺取战马,岂会放过他们?杨逸接过王通手上的枪,稍—瞄准,呯的—声便有—个仓皇而逃的武士落马。 他射完—枪,立即把枪交还王勇,再从别的亲卫手上接过装好弹药的枪支,如此不停的射击,十几声连响,—枪—个,枪枪不落空,士卒们见他这般高明的枪法,都不禁大声喝彩起来。 不过他们这回叫不是杨学士威武,而是杨岛主威武。 钓鱼岛岛主杨帆——这是杨逸来日本后给自己的封号。大宋是礼仪之邦,若是堂堂翰林院大学士来抢劫多不好啊!于是钓鱼岛岛主就应运而生了! 杨逸当先跃上战马,大骂道:“威武个屁,还不赶紧夺马追击!” 大伙醒过神来,—百多人纷纷跃上战马,向稻田间无主的战马冲去,由于刚才是放近了才射击,并有意抬高了枪口,因此至少有—百战马得以存活。 杨逸他们迅速冲过去牵回这些战马,而这时藤原师通那边已经乱成—团,活生生的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伙强人果然会妖术; 只见对方放出—阵烟雾,加上呯呯的响声,根本没看到什么东西飞来,两百英勇的武士还没冲到对方面前,就全倒下了。 这哪里是在和人打仗啊!这分明是在和魔鬼打仗,快跑! 天照大神啊!请多赐我两条腿吧! 莫明的恐惧让藤原师通的—万大军如雪崩—般,纷纷溃退,杨逸没想到竟出现这种状况,还以为会有—场大屠杀呢,结果对方才折损两百人,就莫明其妙的逃跑了! “追!追!追!” 杨逸急忙大吼着,五百人纷纷上马—上牛—上驴,呼啦啦地向溃逃的日本武士追去,加上这次抢来的,杨逸好歹凑起了三百骑兵,后面的牛兵—驴兵先不管了,你们慢慢追吧! 杨逸带着三百骑兵疾冲而去,藤原师通带来的大部分是步兵,能跑上哪儿去?杨逸他们追近了才—个个射杀,射完—枪停马装弹,再射,等对方快跑出射程时,又跳上战马狂追,追上再射。 上万日本武士竟然就这样被他们追到平安京城下,真正被杨逸他们射死的并不多,倒是自相践踏死的不少,藤原师通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莫名大败而回,逃进平安京时,—万人马还剩六千,除了死伤的,还有部分是逃散了。 平安京仿隋唐的长安—洛阳而建,呈长方形,长约八里,宽约五里,墙高近两丈,以贯通南北的朱雀大街为中轴,分为东西二京; 东京仿洛阳,西京仿长安; 城北中央为皇室所在的宫城,宫城之外是作衙署之用的皇城,而皇城之外是作为—般官吏—平民居住的都城。 不过,因桓武朝的建都和征夷两大事业半途而废,京内有的地方只修整了区划而来完成罗城等处的建设。 西京(长安城)又是池沼星罗棋布的低洼地带,呈现—片“人家渐稀,几近幽墟,人去无回屋坏不修……”的景象。 因此城中居民大都集中在东京(洛阳城)四条以北的高岗干燥地带。 从白河天皇开始,又以流经东京极大路东面的鸭川以东白河为中心,建造了很多寺院和离宫,使得东京更加繁荣。 因而日本人总喜爱称平安京为“京洛”—“洛阳”—“洛城”。 关白藤原师通率领的—万武士大败而回,便得原本繁华的平安京顿时陷入—片惶恐之中; 上到天皇,下到百姓,—时间都感觉风声鹤唳—。 即便是有意削弱藤原家的白河上皇,见藤原师通—仗便损失了近半人马,也惊愕不已。藤原家武士的战斗力他非常清楚,若不是有这样的顾忌,他早把藤原家拿下了。 现在连最精锐的关东武士也败得如此惨,那谁能挡住这伙“妖军”? 而来自钓鱼岛的杨岛主及他的偻罗们,已经列阵于正南的罗城门外,—面书在“钓鱼岛”三个大字的红色大旗,迎着九月的秋风飘扬着! 第338章马踏京都 轰隆! 一声惊天巨响,火光冲天而起,翻腾的烟尘让罗成门变得灰蒙蒙的,整个平安京在瑟瑟发捧…… 城楼上被子弹压制着抬不起头来的日本武士被震飞起来,一个个如同癞蛤蟆一样摔死城下,弥漫的烟尘掩盖住了所有的血迹,甚至连他们的尸体都难以分辨。 烟尘渐渐散出,城门被炸飞了,只剩下一个透着天光的城门洞。 往里望去,笔直的朱雀大街上还能看到不少穿着和服抱头鼠窜的偻人,倒下的门板、纷飞的纸屑、被踏烂的果子、尖叫的女人,嚎哭的孩子,还有那佝偻的老人扔掉了拐棍,跑得飞快,仿佛一下子返老还童了! 钓鱼岛岛主杨道……不!应该说是杨帆松开捂着的耳朵,高高竖起一根食指,轻轻一点。 身后早以准备好的两百“喽愣”立即举着枪冲进城去,他们分两排,沿着街道两边的墙根迅速移动,两互之间帮着警戒对面的房顶、街口,前面一但出现大批的敌人,他们就会迅速列成十人一排的队列,排枪疾射! 牌!牌!牌!枪声响彻了整个平安京。 “平安京,从此不平安,得改名了!陆振,你说,给他改个什么名好?”杨岛主好整以暇地问道。 “岛主,您这不是为难小的吗?”陆振一副事不关己状。 “大家一起想想!” “岛主,要不叫偻京吧!”慕容志脑细胞死了两亿,终于有所得。 “没创意!”杨大岛主不满意。 “……” “唉!你们呀!好歹也是钓鱼岛出来的,取个名字也不会,真丢人!” “那……岛主您说叫什么好?” “就叫月京吧!具本、月京!多好啊!” “月京?岛主,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我让它叫月京它就得叫月京,强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嗷!”后面那句太合喽罗们的心水了,强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说得多好啊!激动得一帮喽罗嗷嗷乱叫。 “儿郎们,随我进城,活捉狗屁天皇。” “活捉狗屁天皇!” “活捉狗屁天皇!” …… 王勇作为杨逸的贴身护卫,却不敢大意,杨逸身上没有盔甲,得防着冷箭; 他让二十个侍卫团团围在杨逸四周,把杨逸围象包子馅似的,杨逸没有说什么,王勇责任所在,可以理解。 城内枪声不绝,杨逸派两百人开路,热兵器给日本人的震撼虽然大,但这毕竟是平安京,退无可退之下,一队队武士从皇宫方向拼死冲来,意欲阻止杨逸他们靠近皇宫。 各个街口同样是拿着盾牌的武士冲出,一个个举着武士刀咆哮着,但杨逸的手下除了缝发枪,还有手雷呢; 射击不及时,就是一串手雷扔过去,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一些街过的房屋被引燃,火助风势,火助火势,很快便漫延开来,浓烟滚漱…… 一些屋顶上也冒出日本人来,拿着弓箭向下射,但杨逸早就防着这一点,开路的两百步兵都是沿着街道两边前进的,互相配合帮着警戒对面的屋顶; 那些日本武士要站起来才能放箭,而等他们站起来了时,呼啸的子弹早已将他们的身体洞穿了! 有的“喽罗”甚至直接手雷扔到屋顶上,那竹木结构的房屋如今经受得住这种轰炸,整栋的崩塌下来,接着就是大火熊熊,什么狗屁武士都被烤成烧猪了。 步兵不行,就来骑兵,朱雀大街足有二十多米宽,两三千穿着大铠的骑兵狂冲而来,前面的士卒十人一排,三段射击,一里远便开枪,冲来的骑兵一排排的倒下,战马撞击地面发现阵阵的轰隆声,人血马血沿着街道流淌着,猩红刺眼。 杨逸的三百骑兵也很快加入了排射,子弹更是瓢泼大雨一般呼啸而去。 街上的人尸马尸越积越多,后面冲来的骑兵避不开,跟着轰隆摔倒在地,马嘶人嚎,那场面如人间炼狱。 杨逸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抛开和小日本的仇恨不说,他只有五百人,必须一次把小日本杀个魂飞魄散,杀得他不敢再兴起任何抵抗的念头。 然后迅速占领平安京,控制住白河上皇、堀河天皇这些头头脑脑,再通过他们控制整个日本,老子也不要多,割让石见和鹿儿岛,赔款四万万两就行了。 在巨大的伤亡下,奈何不了钓鱼岛这伙“妖魔”的武士终于崩溃了; 这种兵器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巨大的爆炸声造出来的声势是如此的吓人,呼啸的子弹根本没让你看清是怎么回事,人已喷血倒地; 这一切给那些武士造成了无尽的恐惧,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一个个屁滚尿流的夺路而逃,铠甲刀盾扔了一地,在“妖魔”面前,什么武士道都是假事! 天照大神啊!你抛弃你的子民了吗? 杨逸可不管你什么天照大神,日军一崩溃,他立即下令包围皇城,同时控制城门。 一队队飞骑呼啸而去,不用多,三十人控制一个城门楼足够了,远的用枪射,近的用手雷炸,被吓破胆的小日本现在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有谁敢冒着枪林弹雨去夺城门了。 朱雀门。 皇宫大门上的这三个字是用汉字写的,小日本的桓武天皇建平安京时还没有“假名”,当时用的都是汉字。大唐的“朱雀门”于是就被照搬了过来。 朱雀门不用炸,陆振他们找来了梯子,一串手雷扔到宫墙上,炸了个硝烟滚滚,然后才顺着梯子爬上宫墙,占领宫墙后,朱雀门很快就在杨大岛主面前敞开。 从敞开的朱雀门望进去,百步外便是朝堂院,杨岛主来得太快攻陷平安京的速度更是让人难以至信。 白河上皇、堀河天皇、藤原师实、藤原师通等,满朝君臣在朝堂院里商讨对策,还没商讨出个子卯丁丑来,杨大岛主已经在朱雀门发问:怎么没人出来欢迎我来日? 这倒好一众君臣都在皇城里,杨大岛主虽然初登“大王位”,打渔不在行,但靠着一个快字,却把小日本满朝君臣来了个一网打尽。 五百人,只付出一人死亡,十一人受伤的代价就拿下了平安京,这可是一国都城啊!陆振直到进了朱雀门还有些不敢置信。 杨逸笑笑没说什么包括满清在内,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个国家是被几百条枪给征服的; 拿满清来说,无论是人口总数还是军队数量,都比目前的小日本多几十倍,还不是被人家一而再的攻破京城,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 而且当时的满清,对枪炮这些东西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还是被人家轻松杀入京城现在的小日本对枪炮闻所未闻,还以为是妖术呢,他们哪样都与满清相去甚远有这样的结果又有什么奇怪呢? 整座皇城还是很大的,朝堂院两边是各个部门的衙门,衙门东、西两面是高官重臣、皇亲显贵之家的宅第。 而朝堂院后面就是内里(即内宫),东边是天皇和嫔妃住的宫殿,西边是御花园。内里后面还有军营和杂院。 陆振他们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总算把整个皇城真正控制往,所有皇宫武卫解除武器后,全部赶到军营里关了起来,着人严加看守。 杨大岛主手提马鞭,腰挎新月宝刀,脚穿皮靴,大袖飘飘,如同前来赏景的游客,怡然自得地踏上朝堂院的石阶。 当他踏入太极殿(这也是剽窃大唐宫殿名)之时,殿内君臣上百人齐刷刷地向他望来,估计谁都想看看这个魔头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 杨大岛主仿佛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大场面,竟显露出一丝腼腆来,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啊!这么多人,各位是在开会吧!真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各位请继续,如果方便的话,让我旁听一下就行!” 跟在他身边的王勇等人本来一面严肃,听了杨大岛主的妙语,腮帮都不禁鼓鼓的,就象嘴里含了个大在的鸡屁股似的。 殿内情形不难分辨,可怜的堀河天皇二十上下年纪,一身黄栌染衣(黄栌染衣为天皇朔日受朝听政、接见蕃再使、奉币及大小诸会时的正式着装。无正受朝时才穿“衮冕十二章”)。 他的冕冠和华夏君主的稍有不同,华夏君主的冕冠顶端为长方形冕版,前后垂十二族; 而堀河天皇的冕冠顶端为四方形的冕版,四面都有垂族。袍服赤大袖缝日月山形,同色小袖,褶成钱形,白缓、玉佩二族,穿乌皮履。 而白河上皇穿的是无任何刺绣的纯白绢制礼服,这种礼服是在日本传统的神事服装“白御衣”的基础上,加上冕冠而成。 白河上皇其实只有五十五岁,并不算老,留着小胡子,脸上线条分明,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强硬无比的感觉。 即便大殿已经被荷枪实弹的“魔众”控制住,见杨逸一个质彬彬的儒生,竟在神圣的太极殿上调戏日本一干君臣,白河上皇仍怒色满脸地吼道:“你究竟是何人?到底想干什么?” 杨大岛主很无辜地摊摊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劳白河那啥您动问,在下是钓鱼岛的岛主,可比不得你显贵,至于想干什么,刚才我不是说了嘛,我就想来听听各位聊些什么,各位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请继续!” 白河上皇大声喝斥着,大殿内的臣子也发出一片嗡嗡声,杨逸置若罔闻,一步步地走到白河上皇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袍一把将他拎起; 白河上皇脖子被勒住,直翻白眼,这下终于安静了,大殿里却不免骚动起来。 牌! 陆振对着殿梁开了一枪,骚动立即平息。 杨逸将白河上皇拎下来后,一脸和煦地对堀河天皇说道:“天皇陛下,我最看不得人家倚老卖老; 您瞧,您是天皇,这个朝堂本来应该由你来说了算的,可有人偏偏占着冀坑不挪位,这不是要将天皇陛下您憋死吗? 这满朝大臣也没一个帮你说话,这也太不像话了,本岛主实在看不下去,所以今天来除了旁听会议,就是要帮天皇陛下打抱不平!” 第339章把你的灵魂卖给我吧 …… 杨大岛主依旧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他拎着白河上皇,就像老鹰拎着一只小鸡,笑容可掬地和堀河天皇说话,那蔑视一切的样子确实让人终生难忘。 他笑得越和煦,堀河天皇和下面的臣子感觉越恐惧,一个个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招来“砰!”的一声。 杨大岛主将白河上皇从外髹金漆的平台上扔下去,把他摔得七荤八素,痛呼不止。 杨逸看了不多看他一眼,转身在堀河天皇的黄栌染衣上擦了擦手,那模样仿佛嫌白河上皇脏了他的手。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以至于大家有种错觉:堀河天皇的黄栌染衣本来就是用来给他擦手的。 擦完手,杨大岛主轻轻扬了扬大袖,还顺带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偻国好歹也从大唐那儿剽窃了不少东西,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没人上茶不说,连张椅子也没有,难道让本岛主坐天皇陛下的御座吗?这不好,不好,会让人家说本岛主客大欺主的。”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藤原师实站了出来,大喝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岛主!虽然你暂时控制了平安京,但我大日本帝国有千千万万不畏生死的武士,你嚣张不了多久,士可杀不可辱!我堂堂大日本帝国的天皇陛下,更容不得你如此亵渎r。 藤原师实六十六岁,身穿公卿朝服,身材高瘦,面容清瘤,藤原家在日本呼风唤雨几十年,作为藤原家的家主,他身上自然散发着一股子威仪。 日本目前大部分政府公文还是以汉字书写,因此很多人都会汉语,藤原师实也不例外,他这一翻喝斥有板有眼还真像那么回事。 杨大岛主今天来,就是要将小日本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骄傲,踩在脚下!揉碎! 日本这个民族有个特性,对弱者他们凶狠无比;一但你比他强大他们就会是另一副嘴脸,他们可以抛弃所有的尊严,奴颜婢膝地讨好,毫无尊严地苟且求存。 你只有将他们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通通踩在脚下,他们才会像狗一样听话。 听了藤原师实的喝斥,杨大岛主摸了摸自已的脖子,像是担心自己的脑袋被人砍下来似的。 大殿里上百双目光聚在他身上,有的愤怒有的担心有的害怕都想知道被藤原师实顶撞后,这个“魔头”会有什么反应。 杨逸轻闲地走下龙椅所在的平台,大殿内此时人人屏住了呼吸,静得如同死域; 只有杨大岛主的脚步声在回响,他每踏出一步,声音虽然很轻,却如重鼓一般敲在小日本君臣的心房上,就连白河上皇也停止了痛呼。 锵! 新月宝刀出鞘的一瞬间一道寒光如练,藤原师实那大好的头颅随着这道寒光飞起,腥红的血花从无头的尸体上喷射而出。 而杨大岛主已经疾步而退以免被他喷薄而出的鲜血沾污了衣裳。 “还有谁?还有谁?还有谁是可杀不可辱的?”杨大岛主手持新月宝刀,睥睨四顾,带着惬意的微笑说道,“本岛主远道而来,虽然累点,但一定勉为其难成全他,各位,谁还要发扬武士道精神啊?” 宽敞的太极殿里,能听到一颗颗激烈的心跳声,藤原师实那无头的尸体倒下之后,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热血; 那狰狞的头颅滚到了一个大臣脚边,圆睁的怒目至死都没闭上,吓得那小日本官员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杨大岛主谈笑间杀人如屠狗,这血淋淋的一幕,把殿中的君臣胆都吓破了! 他几翻喝问,殿中君臣一个个只会把头压得更低,无人敢再出声。 震慑目的达到,杨逸也懒得再玩,他让人把堀河天皇和平氏大臣押着后面的宫殿,准备收拾局面。 控制一个都城容易,但杨逸明白,靠他几百人想控制全日本是不可能的。 因此杨逸想将一直想掌握日本政权、却被白河上皇当成傀儡的堀河天皇,还有曾经无比辉煌,如今却被藤原氏取代的平氏扶起来,给他充当马前卒。 当然,这得他们听话才行,否则那就只好另找几条狗了。 后殿里静静寂寂,门外守着王勇他们。 堀河天皇有些忐忑地盘坐的榻上,下面是平正盛,平宗实兄弟俩。 杨逸依旧保持着和煦的微笑,把掘河天皇扶起,但却不会把所有的大权都交到他手里,实际上杨逸打算把实权交到平氏兄弟手上,让两者形成互相牵制,这就是杨逸的心思。 日本原来的局势是掘河天皇朕合藤原家,想夺回政权,而白河的皇拉拢平氏这些没落的贵族,以打压掘河天皇与藤原氏。 现在杨逸打算将这种局面彻底打破,由堀上天皇来作为日本的象征,并掌握小部分权力,而主要的实权交给平氏,将掘河天皇原来依赖的藤原氏打压下去。 而平氏与堀河天皇原本是敌人,这样一来,平氏一但依靠自己得到日本的实权之后,那么又将与掘河天皇形成一种制衡。 因此这其中的关键又在于平氏,平氏如果够聪明,就会和自己合作,不然,杨逸随时可以选择扶起其他家族来掌控日本实权。 乱扶起一个天皇,日本百姓或者不会承认,但换掉平氏另扶其他家族却没有什么阻碍,也就是说平氏根本没有什么筹码和杨逸叫板。 平氏家族是日本历史上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起源于两百七十年前。当时由于财政上的困难,一些皇室的旁系被赐以姓氏(皇室没有姓氏),下放外地。 平氏这个姓氏是赐给第五十代天皇桓武的孙子,葛原亲王之子高栋亲王的。 因此高栋亲王的后代被称为桓武平氏。 高栋的侄子高望到日立去做地方官,他的孙子世袭了官位,形成势力雄厚的武士家族。 高望的曾孙平将门掌握了重大的权力,领有整个关东地区。 到939年,作为平氏家主的平将门,利用他的皇室血统自封为“新皇”,在关东的南部地区建立了一个政权,与京都的天皇分庭抗礼,并任命了日本北部八国的国司。 在夺权斗争中平将门曾消灭了许多近亲,其中包括几位叔伯。但在940年的“天庆之乱”中,平将门被杀,“新皇”的政权至此告终。 1028年平氏家族的首领平忠常企图重建平氏家族对关东地区的统治,京都朝廷派遣源赖信前往镇压。1031年平忠常宣告投降。 从此,平氏家族日渐衰败,在镇压平氏的战斗中为朝廷建功效力的源再家族开始抬头,最终用了十多年时间,彻底取代平氏,成为日本势力最大的家族。 这样一个曾经有着辉煌历史的家族,他们对权力的渴望必定高于其他人,这也是杨逸选中平氏家族的主要原因。 杨逸自个在对面的米米榻上坐下,正色地说道:“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钓鱼岛岛主杨帆,这次本是来日本贸易的,是贵国鸿胪馆官员无礼在光,才引发冲突; 直到现在我也并没打算侵占整个日本,我听说了天皇陛下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当作傀儡的悲惨遭遇,对白河上皇的做法很是不满。这次来就是想帮帮天皇陛下您。” 果然是妖魔,满嘴鬼话!堀河天皇如是想。 杨逸见他们不语,接着说道:“只要天皇陛下愿与我们合作,我愿帮助天皇陛平拿回属于您的权力,让您真正主宰整个日本。” 杨逸说得很严肃、很认真。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堀河天皇也只能姑且相信他,而且他只有二十岁,权力对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他用生涩的汉语问道:“你想让朕怎么跟你合作?” 杨逸说道:“条件很简直,第一,开放日本国门,允许我钓鱼岛居民自由前来日本贸易; 第二,割让山的石见、西海道的萨摩与大隅给我们,我们将用这两个地方建设港口,与日本友好通商。 第三,赔偿我们因战争造成的损失,四万万两白银,可用金子相抵,一两金抵十两银……” 听到这,堀河天皇几乎要心机梗塞猝死,他红着脸吼道:“不可能!别说朕不会答应,就算朕答应你,刮空整个日本也不可能找出四万万两银子。” “天皇陛下稍安勿躁,请听我把话说完,天皇陛下可曾听过大宋的交子?” “那又如何?” “大宋的交子可以取代铜钱作为货币,交子轻便易于携带,用作货币可以方便百姓,天皇陛下何不也发行交子呢? 况且,对于天皇陛下您来说,百姓和土地才是最重要的,反正有了交子用作日常交易,金银这些身外之物又当不得吃,多些少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您不一样能权倾天下,一样能享受美女、美酒、美食吗?” “说得轻巧……” “轻巧吗?还有更轻巧的?” 杨逸打断一脸激动的堀河天皇,转送对平正盛和平宗实说道:“二位也是天皇后裔,不知有没有兴趣做天皇?若是有,凭你们的皇室血统,完全不成问题,二位以为如何?” 平正盛和平宗实面面相觑,说一点都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平门将、平忠常两位先祖奋而起兵,不就是想夺取天妾之位吗? 先祖曾经无比的荣耀,而现在的平氏如此衰败,古今对比让人产生多少的感慨啊! 而现在,杨逸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魔,站在他们面前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来吧,把你们的灵魂出卖给我,我就可以帮你们实现毕生的愿望。” 第340章做列强的感觉不错 平正盛和平宗实的目光慢慢变得炽热起来,很显然,白河上皇完了,平家要想恢复往日的辉煌,和眼前这个年轻人合作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否则,这个淡笑间杀人于无形的年轻人,必定会把平家踩在脚下,然后轻轻松松的选择其他家族进行合作。 因此,明知此举是将灵魂出卖给恶魔,但在生与死、荣与辱之间,他们又能作何选择? 平正盛年龄在四十上下,因为人机灵,正好白河上皇想拉拢没落的平氏对抗藤原家,他于是成了白河上皇组建的、北面武士中的上北面官(指挥使),官居四位(即四品官)口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望向杨逸缓缓地问道:“这位杨……杨岛主,我平家若是和阁下合作,您能确保今后不再干涉日垩本内政吗?” 平正盛的话就象千斤重锤,狠狠地击在堀河天皇心房上。 他已经二十岁,该明白的都明白了,一但杨逸与平正盛达成交易,他就成了急需清除的绊脚石;即便杨逸放过自己,平家也必定会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浑身颤抖着,不等杨逸回答就抢先喊道:“平清盛,你狼子野心,你休想得逞,这位杨岛主,只要你今后不过干涉日垩本内政,朕依你的条件就是,不过四万万两银子,你就是把日垩本搜刮三遍恐怕也找不出这么多……” “天皇陛下,你错了,不是我去搜刮,我不会干涉日垩本内政,怎么会去搜刮日垩本百姓的银子呢? 天皇陛下既然选择与我合作,就应该把我的话听清楚,这四万万两银子,是我帮天皇陛下夺回政权的报酬; 也就是说,这是天皇陛下欠我的,那么从哪里找银子偿还这就是天皇陛下的事了; 当然,天皇陛下让我自已去搜刮也行,不过我的手下不懂礼仪,只怕手段会血腥些。” “你……” “本岛主做事一向干脆利落天皇陛下只须回答我,你是选择合作,还是不合作?” 堀河天皇一下子被逼到绝路上,合作,日垩本被掏光,不合作,变成一堆烂肉! 想起藤原师实那满地滚的人头,那死不瞑目的狰狞样堀河天皇身体不由颤抖得更利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在死亡面前,又有几个人能坦然自若呢? 这边的平正盛也明白,若是杨逸选择与堀河天皇合作,对平家将意味着什么! 本来平家与堀河天皇就分属两个阵营,刚才他询问杨逸合作事宜,等于再一次把堀河天皇逼到了死路上; 一但杨逸与堀河天皇合作,那就该轮到平家抄家灭族了。 “杨岛主,我平家原与阁下合作并无条件接受杨岛主提出的条款。” 果然是有竞争才有动力、才有进步、才有幸福的生活。 看到这种情形,杨大岛主很满意,非常满意。 他把堀河天皇子平家拉在一起谈合作除了要这种竞争效果外,也为平家和堀河天皇之间埋下难解的仇恨,为将来更好地控制两者创造更好的局面。 堀河天皇还年轻,他不还不想死。因此这场谈判很快就有了结果,而且是杨逸想要的结果; 杨逸将扶植堀河天皇掌握日垩本的政权和部分军权,而平家将掌握大部分军权。 条约就按杨逸开出的三大条款拟定,各人签上大名,按上手印、盖上天皇御玺。 在绝对的强权之下,本不可能达成的条约就这么签下了,跟清廷签订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差不多。 俺也是列强了,做列强的感觉真不错! 拿着一纸签定的条约,杨大岛主不由得感叹起来。 作为上北面官的平正盛,将带领白河上皇的北面武士,在杨逸的“魔军”协助下,接收藤原家在关东的势力。 如何搜刮金银,当然也得由他去; 他的家人将全部留在平安京作为人质,其实这只是做个样子,如果平正盛敢动歪脑筋,日垩本这么一个弹丸之地,专程去收拾他一个平正盛不难。 至于堀河天皇如何选拔自已的大臣,杨逸也懒得去管,你们再怎么弄,也就是两条狗,俺让你吃屎,你就别想吃肉。 对开放国门,允许什么钓鱼岛居民自垩由前来日垩本贸易;割让山的石见、西海道的萨摩与大隅这两项条款,堀河天皇甚至没有讨价还价; 这两个地方现在对日垩本来说,并不见得重要,日垩本朝廷对这些地方的控制力也不强; 目前石见、萨摩、大隅三地实际控制在大名手里,对于生死都掌握在杨大岛主手里的堀河天皇来说,割让这些地方他并不觉得很心疼。 他心疼的是“四万万两白银”这六个字。 四万万两银子不少,但杨逸确信日垩本赔得起。就算现在赔不起,可以让子子孙孙来赔嘛! 日垩本火山多,而火山带来灾难的同时,往往也会生成大量的金银矿产; 到明朝时期,由于大量开采,高峰时期日垩本白银年产量达到两百吨,而黄金产量也非常大,以至于马可波罗将日垩本称为黄金之国。 杨逸这次带来了两百探矿、治练方面经验丰富的“专家”,这必将在日垩本掀起一场开采金银的热潮。 平正盛怎么对付藤原家杨逸不知道,他来到位于皇城东侧的藤原家府第时,若大的府第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除了一些侍候的下人,再也看不到藤原家的子弟。 藤原家控制日垩本朝政几十年,府第修建得与皇宫差不了多少,极为豪奢; 高大的院墙,鳞次栉比的房屋,花园里假山池塘,亭台曲廊一应俱全,既有许多大唐建筑的风格,也融入了很多日垩本建筑元素; 院中最多的是樱花树,若是樱花盛开时节,院中必定是美不胜收,不过也不必遗憾,墙边的枫树已经红了,映着墙外的白云,同样清雅优美。 正事办得差不多了,杨逸可以放心地歇一歇了。 过几天平安京真正恢复安定了,再派人去把清娘接过来,让她好好欣赏一下日垩本风光,还有,顺便带她去泡泡温泉,来日垩本不泡温泉那可就太遗憾了。 杨逸入住的正屋高大宽敞,门口最外面一层是竹制垂帘,丝绸镶边。 紧贴垂帘的是丝绸布帘,外面是花鸟图样,里面是白色。 屋里幔帐及屏风,茵榻书画,装饰得极为舒适,值得一提的是日垩本的屏风工艺精湛,十分悦目。 随同杨逸进屋的王勇等人退出去后,很快门帘又被掀动,只见四个头戴宝钗,以折扇遮面,身穿着最华丽的“裳唐衣”的女子走了出来。 进来后四人一字排开,跪在杨大岛主面前。 日垩本女人平日见自已的丈夫时,都要以扇遮面,以示尊重,这一点杨大岛主还是知道的。 看不见四人的面容,他就先欣赏起四人身上的裳唐衣来。 裳唐衣装束是日垩本贵族女子最为隆重的着装,从上至下分别是唐衣、裳、表着、打衣等等,一层又一层的,因为吸收了很多唐朝女性服饰的元素,显得极为奢侈华丽。 杨大岛主细细欣赏一遍后,这才淡淡地说道:“把扇子拿开!” 四个女子犹豫了一下,对杨大岛主这个“杀人魔王”又不敢抗拒,只得慢慢将扇子拿开。 “啊!” 杨大岛主突然发出一叫惊叫,王勇等人以为发生了什么状况,飞快地冲进来,手上新月宝刀寒光闪闪。 “大人,发牛何事?” “你瞧瞧他们!”杨大岛主像见鬼一样指着下面的四个女人。 这四个女人一面苍白,只有嘴唇处有一点嫣红,可不真像鬼一样!王勇他们似乎感觉没有什么不对。 杨大岛主气急败坏地吼道:“拖下去猾 他刚说辫这,四个女人中就有两个吓得昏了过去,余下的两牟也在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了这是?又不是说拖下去砍了,至于嘛! 杨大岛主有些无辜地说道:“带下去,把脸洗干净再说,再让我看到脸上有一点儿粉,就砍了!” 感情是这样,王勇几人面面相觑,暗暗好笑。 他们叫来几个使唤丫头,把四个女子扶了下去。 等这四个女子洗完脸再进来时,杨大岛主不禁眼前一亮; 四张清丽的面容,争奇斗艳,竞放芬芳。 其中最左边那个,竟然非常像后世那位叫深田恭子的女星。 杨大岛主不禁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藤原贞子。”她用略带生涩的汉语回答,脸上没有了白粉掩盖,恐惧的神情显露无遗。 杨逸不问不知道,一问之下才明白,陆振他们给弄来的这四个都是什么人,这藤原贞子是首相藤原师通的女儿; 左边第二个长得分外妖娆的是白河上皇最宠爱的女御(女御是次于皇后的封号): 第三个是白河上皇的次女令子内亲王。 第四个是令子内亲王的同胞妹妹慎子内亲王。 小日垩本眼下的惯倒是皇女也封亲王,而不称公主。 杨逸非常清楚陆振他们对日垩本皇宫及贵族女子干了些什么,他也没有制止的意思,想干就尽情的干吧! 来日垩本除了泡温泉之外,自然少了不泡女人。 他们将这四个身份最为显赫的美人给自已送来,杨大岛主自然不会辜负了他们的美意,这帮人跟着自已出来扮强盗,不容易,既然是强盗就要有强盗的模样。 第341章梅花四弄 杨逸虽然假托钓鱼岛岛主之名,但钓鱼岛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伙魔鬼一样可怕的人来? 大宋发明火药也已经几十年了,从杨逸等人使用的武器其实不难判断那是靠火药发射。 因此平正盛他们也猜到杨逸一伙人是来自于大宋,只不过他们不承认,平正盛也不好点破而已。 对于已经将灵魂出卖的平正盛来说,杨逸一伙人来自大宋更好,那就意味着他身后将有一个强大的王朝作为支撑,这让他更加放心地去扫荡日本各个大名。 白河上皇的北面武士,分别置有上北面官、下北面官,平正盛身为上北面官,相当于这支武力的实际指挥官。 加上接管藤原家在平安京的武士势力之后,平正盛凑起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军队; 除了留五千防守平安京外(这五千人杨逸将交给堀河天皇指挥),平正盛带着一万武士,再由杨逸派出两百士卒协助,拉开了征伐各地大名的战争。 日本的地方势力名义上都是天皇属下,但实际上地方实权大都掌握在各个大名手上,五畿七道之中,每个道又分为若干个小国,这些小国每年向天皇纳一定的赋税,平日的治理却是由大名说了算; 而大名一职通常也是由各个家族世袭,形同诸侯;这就进一步削弱了天皇插手地方事务的能力。 杨逸想要金银,但这些高度自治的大名绝不可能凭堀河天皇一纸诏令。就乖乖地把属于自己的金银财宝交出来,所以杨逸只得支持平正盛的前去讨伐。 当然,杨逸绝不会让平正盛真正把日本各诸侯国统一了,除了堀河天皇外,杨逸打算保留两到三个诸侯国,将他们也扶持起来,形成战国七雄那样的局面; 前提是这些诸侯得听话、先乖乖地把金银财宝交出来才行。否则杨逸不介意灭了他们,再另外选择扶持对象。 平正盛第一个瞧上的便是关东地区,可谓是迫不及待。藤原家在平安京的势力虽然被他接手了,但关东地区那些原来依附藤原家的势力却还不鸟他。 日本关东的“关”共有三道,具体地说在东西日本之间对来往行人进行检查的关卡有三处:东海道铃鹿(三重县)、北陆道不破(岐阜县)、和东山道爱发(福井县)。 三处关卡以东叫关东。也就是后世的东京、千叶一带。 平正盛的一万大军往东直奔伊贺城,尹贺城离平安京不足百里地,墙高不过一丈,有些地段还地土坏垒起来的; 带两百人前来协助平正盛的莫容志一看到这样的城墙就笑了,就这样的土坏墙,根本不用平正盛一万大军出动,他两百人半天就能夷平。 但杨岛主说了,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插手日本内政,一是为了自己的清名。二来可以节省弹药,这次带来的弹药虽然不少,但大老远运来,咱们容易吗? 平正盛也希望自己少些伤亡,过来小意地对慕容志说道:“莫容将军。能否帮我们把城墙炸倒……” 慕容志不等他说完,便将他拉到一边小声地说道:“平将军,不是我说你,你想想,要是由我们来攻城,还要你们做什么?这样的城池我们一个时辰就能踏平; 平将军啊!你要凭你的实力打出自己的威名来。这样才能真正让各地大名心服,今后才能震得住你的手下,才能与堀河天皇抗衡,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当然了,你若是想图清闲,这城就交由我们来攻吧!” 慕容志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苦口婆心地告诫着平正盛,平正盛心里一阵翻腾,抗衡堀河天皇,若不是你们故意留着这块绊脚石,我用得着去抗衡他吗? 想是这么想,平正盛可不敢说出来,见慕容志铁了心要作壁上观,他也只好唯唯喏喏的应着,完了还得对慕容志的好意表示衷心感谢。 没奈何,他只得排兵布阵硬攻。上万人扛着梯子和撞木,冲向城墙,一个个嚎叫着,看上去还颇有有声。 伊贺家虽然只有千余武士,但据城而守,占尽城利,城上城下弓箭飞舞不断,双方攻守之间都很散乱,没有什么章法,慕容志惬意地看着,就像在看一场儿戏; 和宋辽夏之间那种金戈铁马相比,日本人这种简陋的战争在慕容志看来确实就象是儿戏,虽然,这也会死人! 平安京,藤原府。 藤原贞子感觉自己也快要死了。 要说美丽,白河上皇的女御波多樱子比她更美更妖娆,令子内亲王和禛子内亲王也不差于她,却不知为何自己却成了重点鞭挞的对象。 她双手撑着池边,高翘着粉臀,后身那具健壮的身躯如同一部不知疲倦的机器,不停猛烈地撞击着,让她双手几乎支撑不住,一对白嫩的椒乳压到了池边上,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让她呜咽不断,如歌如泣。 绘有花鸟的窗子半启着,可见窗外白云悠悠,墙边枫叶火红一片,静静的院落不时传来一串鸟儿的鸣叫; 假山上的藤萝叶子已经落尽,只剩下那藤条攀附其上,就像是假山的经络。 对面的屋檐下两个留下侍候的丫环提着水桶走过,听到了浴室这边的吟唱,不禁互视一眼; 谁会想到,自家平日那个看似文静的孙小姐,吟唱起来竟是如此的婉转低回,久久不息,让人听了不由得面经心跳。 浴室里,藤原贞子已浑身瘫软,谁让她长得像深田恭子呢?在背后猛烈的冲刺下,她要靠樱子抱着才不至于沉入池中。杨大岛主却依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直到她全身不停痉挛抽搐,花心再次涌出阵阵的热流,他才哈哈一笑,在那翘起的粉臀上啪啪几下,算是放过了她; 藤原贞子已陷入半昏迷状态,樱子只得半抱半扶,将她带到池边的矮榻上休息。 藤原家的男人真会享受。把一眼温泉圈进了自家的后院,在泉眼处建起了宽敞华丽的浴室; 池边有镏金的屏风,屏风上画着一幅幅形态各异的春宫图。 大理石砌成的池子里还有两个半蹲着裸女石雕。石雕的手上有银盘,可放置酒食; 两个石雕之间又有石椅,人坐在石椅上。一边泡温泉一边歇息,想饮酒便可从银盘中拿,惬意无比。 杨大岛主吁了一口长气,坐回到石椅上,令子和禛子这对姐妹花不敢怠慢,螓首连忙伏到他腿间,以那樱桃小嘴轮流吞吐着那犹自英姿勃发的昂然。 姐妹俩一个十九岁,一个十七岁,皆是白河上皇的正宫皇后藤原贤子所生,而藤原贤子是藤原家主藤原师实的养女。这么算来她们与昏过去的藤原贞子还是表姐妹。 姐妹俩相貌有几分相似,都是一张瓜子脸,嘴巴很小,眼睛却大而明亮,如同卡通片里的人物; 身上的肌肤白皙如玉。被温泉一泡,又透出一抹嫣红来,香锁玉骨,肤若凝脂。 禛子虽然比她姐姐小了两岁,一对却极为丰盈,胜过姐姐令子不少。杨大岛主抬起膝盖压到她的胸前,那柔软温滑的感觉美妙之极。 姐妹俩吞吞吐吐,舒服着杨大岛主不时吐出一声轻吟,这个时代的小日本政治相对稳定,贵族的生活极为奢糜,从屏风上的春宫图就可以看出,床上的绝招在日本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 从身下这对姐妹花高超的技巧来看,她们显然是受到了很好的熏陶。 那樱子也很快回到池中,她可以说是四个人中最美的一个,身姿曼妙,曲线玲珑,最是那张妖娆的脸蛋充满了狐媚的味道,顾盼之间春波荡漾,让人一见就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的蹂躏一翻。 杨大岛主以手双捉住她那对耸动的硕乳,狠狠的一握,在樱子一声痛呼中,那两个木瓜形的美乳顿时扭曲变幻,顶端的樱桃肿胀挺立起来,鲜红欲滴。 一声痛呼之后,大概是怕惹恼杨大岛主,她连忙换上一副楚楚动人的表情,檀口微张,香舌半吐,媚得象一只渴望鞭挞的狐狸精。 见此情形,杨大岛主忍不住更加肆意的蹂躏起来,那温软的手感实在太美妙了。 这次来日本,除了抢钱,就是抢女人,对小日本没什么好客气的,杨大岛主是放开了享受,有多少玩多少。 他一把将樱子抱起,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腰间。 令子姐妹俩乖巧地配合着,吐出那快要将她们小嘴撑破的怒龙,然后扶着樱子缓缓坐下去。 “哦……” 身体里那无比充实的感觉,让樱子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啼,眼波一片迷离; 那蛇儿般的腰肢款款摆动起来,口中的吟唱随即变得连绵不断,跌宕起伏,胸前那对“木瓜”来回晃荡,让人望之。 杨大岛主可不会让她如此的美,双手捉住她那细细的腰肢,用力向上一挺! “啊…….”樱子只感花心都被刺穿了一般,全身一阵哆嗦,嘴里发了一声无比高亢的哀吟。 “不许停下!” 杨大岛主发出指令,樱子不敢不从,那柔韧的腰肢用力的摆动起来,如春风拂柳、如急流回旋…… 要蹂躏就狠狠地蹂躏! 收拾完樱子之后,杨大岛主休息一会儿,然后再接再力,把令子和禛子这对姐妹花抱到池边矮榻上; 看到贞子和樱子两人在他的鞭挞下要生要死,这对姐妹花满心恐惧的同时,也抑制不住生出一丝期待。 身在日本,谁他娘做好人,谁就不是男人!俺们钓鱼岛的口号是没有最风流,只有更。 杨大岛主先让姐姐令子趴好,然后让妹妹禛子趴在她身上,两具白嫩如雪,玲珑曼妙的玉体叠起,如雪山堆玉,春色无边。 杨大岛主对自己的创意非常满意,哈哈一笑,跃马扬枪从后面骑乘上去,好一翻纵横驰骋。 姐妹俩的歌声此起彼落,婉转而动人,如情歌对唱…… 第342章邪恶的杨岛主 金兵围困北宋东京时,向宋钦宗索要金银财宝,北宋朝廷拿不出这么多钱,宋钦宗只能出动禁卫满城搜集,以凑够金兵索要的巨额财物。 现在日囘本平安京里的情形有些相似,杨逸的人马掌握着皇城,掌握着堀河天皇和满朝大臣的生死,掘河天皇也只能出动武士,挨家挨户地搜集金银。 日囘本人凶狠起来,对自己人同样够狠,那些武士一家家的撞门而入,所有黄白之物一律不放过,稍有反囘抗,立即刀斧加身,弄得平安京里哭声震天,乱象纷纷。 小日囘本和大宋一样,日常交易用的是铜钱,金银虽然也可以用来交易,但并不是法定货币。 小日囘本目前经济很落后,这只是日囘本缺乏生活物资,市场流通能力差,并不代表日囘本就没有金银; 一直以来,小日囘本采取的都是闭关锁国的政策,不允许本国百姓出国贸易,外国商人来到日囘本也只能与官方贸易,而且两年才能来日一次。 这种情况下,小日囘本的金银外流的就很少,而偏偏日囘本是个盛产金银的国家,这就使得日囘本贵族积累起大量的金银财宝; 只不过由于日囘本朝廷的贸易政策、他们无法大量购买外国的物品,而日囘本国内的生产力又很低下,再多的金银也无法转化为生活物资,于是造成了日囘本很“穷”的假象。 五千武士卖力地搜刮了三天,连同皇宫里的也算上,得黄金七十一万两,白银两千一百万两; 这大大超出了杨大岛主的预期。因为这只是平安京一地,便有这么多金银,日囘本全国还有几十个大名、无数个小名呢。 若是把日囘本的地皮全部刮一片,能刮到多少金银呢,杨大岛主相当的期待。 平正盛啊平正盛。你可别让俺失望才好! 至于铜钱,这东西俺就不要了,留点了给大宋的商人赚吧。 朝堂院的太极殿里,堀河天皇坐在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宝座上,身后再没有白河上皇那凌厉的目光盯着。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政厅被解散了,现在日囘本的政权又回到了朝堂,准备地说是回到了堀河天皇手上; 初次尝到权力的滋味,那感觉就像初次品尝到女人的滋味一样,试过了你就不想再放弃。 唉!若是身后没有一只伸着要钱的手,那就更好了! 可惜,那“恶魔”自己无力抗拒。 堀河天皇对杨大岛主是又爱又恨。爱他,是因为他把整个日囘本的政权交到了自己手上,恨他,是因为他那伸手要钱的模样是那么的讨厌。 大殿里,余下的大臣几乎都是堀河天皇自己提拔起来的。曾占据了半个朝堂的藤原家的人不见了; 对藤原家堀河天皇没什么惋惜的,虽然他曾经朕合过藤原家,以图从白河上皇手里夺取政权,但他也知道,那只是饮鸩止渴,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依靠藤原家夺回政权。势力本就强大的藤原家一定会更加强势,到时就算扳倒白河上皇,恐怕日囘本朝政也会落到藤原家手上…… 堀河天皇收起乱纷纷的思绪。轻咳一声,对下面的官员说道:“一直以来,我大日囘本帝国都以铜钱为货币,金银只是起到辅助作用,这次……” 堀河天皇说到这里,不知从何说下去。毕竟要钱的是杨逸,但派人去满城搜刮的却是他自己。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为了弥补金银短缺导致的影响,朕决定效仿宋国,发行纸币,以方便百姓日常交易,诸位大臣有什么意见的,就提出来大家一起商讨吧。” 刚荣升大纳言一职的平宗实,首先出班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当行,而且必须尽快施行,金银不能吃也不能穿,其作用主要是用于辅助交易,只要我国尽快发行纸币,由天皇陛下发布诏令,规定百姓交易时通用纸币,以取代金银,就不会对我囘日囘本国内民生造成太大的影响。” 平宗实这翻话说得有些轻巧,但也未必行不通,事实上没有金银诸备,单靠政龘府的信誉发行纸币,确实有可能成功; 美国南北战争时期,林肯就在没有任何准备金的情况下,发行一种“绿币”,用于支付士兵的工资; 因为这种“绿币”得到了国会赋予了完全的法律效力,所以士兵和百姓都乐意接受,并用它来交易; 正是由于绿币的发行成功,使林肯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 日囘本目前闭关锁国,它的纸币由天皇发布诏令,也就等于具有了完全的法律效力,只要不滥发,还是有可能行得通的。 当然,平宗实最关心的不是这些,对他来说,有没有金银有什么关系呢?正如他所说,金银又不能当吃、又不能当穿; 现在平家崛起了,他手中有了大权,华服美人,醇酒佳肴,即便没有金银他还不是一样爱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 相对于堀河天皇,平宗实对杨大岛主根本谈不上什么恨意,反而还要感谢这位突然打破日囘本原有政治格局的外来者。 他的感觉并不只藏在心里,还表现到了行动上,他把自己最漂亮的女儿平津子送到了杨大岛主的住处,并交待女儿要用心侍候杨大岛主,以赢得他对平家更多的支持。 杨大岛主这几天过得十分惬意,太极殿里讨论些什么他才懒得去管,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你再怎么蹦达也就是只小猴子,注定逃出不如来佛祖的掌心。 平津子,女,芳龄十四,三围……请稍等,杨大岛主正在量! 凉爽的秋风吹送着落叶,飘到低垂的珠帘上,珠帘里,令子内亲王正用她那细白的玉指,把剥好的密柑一片片地送入杨大岛主口中; 而她的妹妹禛子内亲王则站在杨大岛主背后,小心地帮他拿捏着肩膀。 杨大岛主头就靠在禛子的怀里,她那对硕乳是最美妙的温柔乡,绵软温润,靠进去舒适无比。 除此之外,杨大岛两只脚分别踹在缨子和贞子怀中,两人的衣裳已经被他撩开,正用脚指分别夹着一颗红樱桃。 樱子俩人被他不停地撩拔,不时发出一声轻吟,帮他拿捏着大脚的手却不敢停下; 杨大岛主的手也没停下,正忙着量平津子的三围; 据平津子所说,她连堂姐妹一起算上,共十六姐妹。 平宗实选她前来,自然是因为她最为漂亮; 确实很漂亮,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眉,水润的眸子细细的嘴,肌肤嫩得能看到里面最细小的筋脉; 禛子她们这四个日囘本最高贵美丽的女人杨大岛主还没玩腻,平宗实又将自己的女儿给送来了,嗯,真善解人意,总算没白白扶植平家。 杨大岛主都有些乐不思蜀了,在日囘本抢钱抢女人,实在太爽了,不管怎么蹂躏,心里绝对没有丝毫愧疚,更不用背负什么道囘德的压力,只会嫌蹂躏得还不够。 杨大岛主对待小日囘本和对待党项人,差别可就大了,当初攻下西夏,西夏的那些公主、贵妇,甚至包括长得挺美的梁太后内,他都有大把的机会玩,但他没有那么做。 而这回来到日囘本,所有的坏事杨在岛主样样不落人后,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平安京搜刮出那么多金银,这让他更加没有负担了,钱抢到了,现在是尽情的玩女人的时候了。 津子才十四岁,身子才刚刚长开,腰细得根豆芽似的,以至于凭杨大岛主丰富的经验,竟不敢对她的腰围下结论。不过那香殿已经很丰满,充满了肉感。 随着她身上的衣裳被一件件的剥开,胸前一对小小的鸽乳也袒露了出来,那是一对小小的玉碗,细白如瓷,倒扣在胸口上; 顶端的樱桃鲜红欲滴,随着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杨大岛主伸手促住,刚开始把玩,津子全身便忍不住轻颤起来。 杨大岛主从她的反应就可以判断出,这是一片未曾开垦过的处女地,这更加勾起了他的兴趣。 正在帮他按摩大脚的樱子和贞子见他袍子下面撑起一个大帐蓬,俩人不由得对望一眼; 这两天她们被这大家伙折磨得可不轻,是又怕又爱。见这家伙又开始斗志昂扬,不禁有些担心地看看平津子,也不知道未经人事的津子能不能经受得到住。 “看什么看?你们没尝够是吗?” 杨大岛主一唬,樱子和贞子连忙低下头去,但总的来说,这个男人除了在床上花样百出的蹂躏她们外,平常时候对她们倒也不算太过分。 樱子和贞子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她们先是帮着把冿子的衣裳退去,让冿子那有些稚嫩却玲珑剔透玉体一丝不挂的裸露出来,然后小心地解开杨大岛的袍子,扶着津子缓缓的坐下去。 在津子一声娇呼的同时,杨大岛主也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难怪老白老苏他们都喜欢豆蔻年华十二三,确实是别有一翻滋味上心头啊! 低垂的珠帘遮挡不了津子那越来越高的歌声,那如歌又如泣的声音只要是男人听到,都忍不住热血沸腾; 而作为亲身体验其中妙趣的杨大岛主,就更加热血沸腾了,这必将又是一场通杀大战。 杨大岛主来到日囘本后,彻底变成了一个“魔鬼”,抢钱不择手段,玩女人尽兴而为,根本不怕人谴责。 谁谴责我谁他娘不是中国人。 第343章悲喜交集的蔡京 在慕容志的协助下,平正盛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攻下了伊贺、近江、伊势、志摩、尾张、三河等地,这一大片地区就这落入了平家手中。 由于石见银山还没有发现,目前日本白银产量的大的是伊势地区,伊势的银矿虽然没有石见那么集中,矿石中银含量也没有石见那么高,但由于分布广,伊势的金银产量也不少。 在明朝的产银高峰期,日本年产白银两百吨。其中石见银山三十八吨,只占日本年开采量的五分之一。 平正盛这次拿下伊势等地,根据初步统计,共为杨大岛主贡献了黄金二十七万两,白银两千一百万两。 整个过程说来简单,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估计每两银子上都沾着鲜血吧。 但这和杨大岛主有什么关系呢,刮地皮的又不是他,是平正盛。 他只是暗暗乍舌,不得不说,小日本盛产金银还真是名不虚传。 当然了,这可是人家几百的积蓄,杨扒皮把人家……呃,应该说是平正盛把伊势这些盛产金银的地区刮掉了三尺地皮,找出这两千万两银子也很正常。 杨大岛主传令莫容志,让平正盛派人把这些金银财宝直拉押往角鹿港装船,杨大岛主带来的官船只有三艘,可不够用,林如海他们的四艘船也一并征用了,银子装船后直接运回大宋。 杨大岛主这些天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什么公主、妃子、首相孙女尽在掌上承恩,堀河天皇和平宗实他们怕他闲来又去插手日本朝政,或是去提溜他们,还不断地挑选美人给他送来,只望他天天沉迷在美色之中,直接死在女人肚皮上最好。 杨大岛主精研经、熟读洞玄子,可不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初哥。岂会让堀河天皇他们的心愿得逞? 送来的美人照收不误,日日放歌纵酒,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直到清娘来到东京,杨大岛主才开始收敛一些,他带着清娘玩京都、逛皇宫、荡舟琵琶湖。四处赏景; 杨逸对小日本虽然没什么好印象,但不得不承认,日本的景致确实非常美,游赏于山水间,时常会如清娘词中描写的那样,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大宋文昌元年十月十六,户部尚书蔡京下了朝,坐着车子出了户部大门,沿着御街往南缓行,他要往旧曹门街宜露坊赴赵挺之的宴请; 蔡京现在虽然只是六部尚书之一。未能位列宰相,原因是他的弟弟蔡汴已经是尚书右丞,相当于副宰相,若是兄弟两同列宰相之位,殊为不妥。按朝中惯例是不允许的,因此蔡京才一直屈居尚书一职。 但他已经封国公,在朝之上有着不次于宰相的话语权,而且蔡京为人虽然圆滑,但在治政理财方面确实非常有能力; 大宋这几年来数场大战、还要安置裁撤的几十万军人、及党项百姓,加上浩大的治河工程。每一样都是花钱如流水,大宋能够支撑下来,可以说蔡京功不可没。 而蔡京现在才五旬之龄,凭他的功劳和能力,进尚书省只是迟早的事,因此前阵子宴请蔡京的人不知凡几。 但现在,一场巨大危机正向蔡京步步逼近。 蔡京半掀着车帘,沿途观看着街边的风景,东京城比过去更繁华了。 由于河西走廊收复,西域来的商人比以前多了许多倍,吐蕃、回鹘、黑汗、甚至远至拜占庭,各种装束,各种口音、各位相貌的西域人随处可见。 许多西域商人纷纷在东京购置地产,开店设铺,不知不觉间东京又再现盛唐之时,长安城里胡姬侍酒的异域风情。 街上的各色商品更加丰富,琳琅满目,一片盛世繁华的景象。 但蔡京知道,在这繁华景象的背后,一个问题越来越迫切需要解决,那就是钱荒。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交子大概还有一千多万元贯,但朝廷目前实在拿不出钱来,回收这些失去信誉的交子。 回收不了,就谈不上重建交子信誉。 信誉不能保证,就不能重新发行交子,而大宋金银铜皆缺,面对高速发展的经贸,大宋的钱荒已越来越严重,蔡京为此终日难得舒心。 杨逸去弄钱去了,但谁知道他能弄回多少? 蔡京对此是不抱多大希望的,他甚至提出减小治河工程力度,以便抽出资金来重建交子信誉,先解决钱荒问题。 可惜此议遭到了大多数朝臣的反对,治河工程已经启动,一但停下来,会造成许多本不必要的耗费,而且对朝廷诸公的威望也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让蔡京头疼欲裂。 钱荒得不到解决,就会导致大宋的经济民生衰退,会导致物价的持续下降; 会使农户和各种作坊利润减少甚至亏损,最终导致大量作坊不得不关闭停产; 而大量手工业者会因此变成无业游民,百姓的收入也会剧减,民生会变得凋敝,百姓的生活会变得困苦,进一步引发各种动乱。 随着钱荒的现象日渐严重,已经有大量官员上表弹劾蔡京; 这个问题再得不到解决,他这个户部尚书就得出来顶雷; 到那时恐怕谁也保不住他。 可以说,蔡京现在已经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悬崖边上,能够迈过去,他的天地将会无比的广阔,迈不过去,他必定重重地摔落…… 这些天由于心烦他推掉许多宴请,但这次是使部侍郎赵挺之相邀。他不想驳了赵挺之的面子,这才勉强赴宴。 宜露坊终于到了,门前的花架上红菊开得正闹,竞放芳华,如同它的主人一样美丽。 来到这里,蔡京心情突然好了一些,倒不是他和苏鸣佩有什么私情; 现在谁都知道。苏鸣佩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眼里只瞧得上杨逸那种年轻英俊、而又文采风流的人物。 蔡京心情之所以变得好些。是看到了宜露坊,便想起了杨逸那超凡的能力来; 杨逸凭着那曲“人生若只如初见”,把一个默默无闻的苏鸣佩扶上了花魁宝座。如今的苏鸣佩已经是京城红得发紫的人物,等闲人等一掷千金也难得见上一面。 苏鸣佩别出心裁制出一套新服饰、梳一个新发型,出去走一趟,立即就被京中女子争相模仿; 她已赫然成为引领东京潮流的人物。 而苏鸣佩一响只唱杨逸和易安居士的词,这也是她的一个特色,为人所津津乐道。 苏鸣佩之所以有今天,无不是拜杨逸所赐,而杨逸创造的奇迹何止这些? 想起杨逸的远见和能力,对他的日本之行,蔡京不由得多了几分希望。这才是他心情好转的原因。 任之啊任之!这次你若能助我蔡京渡此一劫,来日定当有所报。 就在蔡京暗暗祈祷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只见户部员外郎黄资打马而来,远远就喊道:“蔡尚书,蔡尚书。请留步,杭州送来急报,章相公请蔡尚书立即前往尚书省走一趟。” 杭州?杭州能有什么事找到户部?蔡京收住脚步,回头问道:“子鉴如此着急,究竟发生何事?” 黄资面带狂喜之色,倒豆子般说道:“蔡尚书。大喜啊!杨大学士有消息了,据杭州市舶司急报,七船大船,满载着金银,蔡尚书,共七艘大船啊……” 蔡京忍不住一把抓住黄资的手臂,激动得胡子微颤,不可置信地问道:“子鉴,可是真的,你说的可是说真的。” “蔡尚书啊,市舶司的公文就在尚书省,这还能有假,文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七艘船共计运回黄金九十八万两,白银六百零三万两。据从倭国回来的人说,杨大学士为倭国的什么天皇夺回了政权,那倭国天皇为表酬谢,以金银相赠,后面还有呢!蔡尚书啊,得赶紧,杨大学士在信中要朝廷尽快多派船只前往倭国。那边还有金银还等着运回来呢。” 九十八万黄金,六百零八万两银,近市价差不多两当于两千万贯。 便是掌握着大宋钱袋子的蔡京听了这个数字,也不禁当场石化; 两千万贯在别的朝代相当于好几年的赋税,现在大宋岁入一亿多贯,今年或许会多些,但最多也就一亿六千万贯; 但问题是这是集大宋举国之入,才这么多,现在杨逸去日本逛逛,轻轻松松便能挥回两千万贯,而且后面还有……天啊!这也太让人震惊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不知道,蔡京脑子还处于当机状态,没法多想。 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他蔡京这回不但迈过了那道悬崖,而且是直飞云端了。 “快!快!快!快去尚书省。” 蔡京的神态有些失常,连赵挺之在宜露坊里相侯的事都忘了。急急忙忙地跳上车子,等车子驶出老远,才想起赵挺之来,连忙派自己的幕僚前去解释道歉。 此事不但惊动了蔡京,蔡汴、李清臣、苏颂、杨畏、黄履、张商英、何世宽等人也无不纷纷赶回尚书省,三省六部的头头脑脑一汇齐,立即前往拱垂殿奏报刘太后。 两千万贯啊!而且杨逸还催促再派船去,这后面应该还有不少。 一时间,大宋的头头脑脑高兴得像过年一样,刘太后听了也是大喜。 对于,杨学士带了多少人去倭国? 一想到这个问题,连一向淡定的章惇也不禁担心起来,如此多的银子,杨逸就几百人马,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多金银,万出现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尤其是刘太后,一口咬定,此次除了派船运银外,必须给杨逸再派一营人马,务必保证杨逸的安全。 对于她来说,杨逸是多少银子也无法比拟的。(未完待续) 第344章北陆使者 平正盛以惊人的速度扫平了伊贺、伊势、尾张等地,这让处于东北面的武藏、上野、下野、越后、陆奥等地的大名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平正盛越打越强大,出兵时一万人马,攻下伊贺等几个大名的地盘后,兵力已经增加到两万三千人; 加上平正盛的吃相过于难看,但凡战败的大名几无生理; 武蒇、上野诸地的大名自知无力单独对抗平正盛,于是纷纷联合起来。 凑起了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共同应对平正盛咄咄逼人的攻势,双方在甲斐,也就是富士山北面发生一场大战。 出兵以来,平正盛连战连捷,不免有些骄气,而联军忧患意识强烈,因此作战出奇的勇猛,四万大军在富士山北面鏖战一个多时辰,平正盛大败,损失了整整七千人马。 若不是慕容志及时出手,平正盛恐怕命都保不住。 慕容志虽然只有两百人,但凭着燧发枪近八百米的有效杀伤距离,同样给联军造成了两千多人的杀伤。 燧发枪的威力让联军感到无比的恐怖,这么远的距离,人家能轻松地射杀你,你却够不着人家。 这些大名意识到,只要杨大岛主的“魔军”站在平正盛一边,他们大概只有等死的份。于是,这些大名派人从海上前往角鹿港联系杨大岛主,希望能通过谈判解决问题。 平安京,华府。 所谓华府就是藤原家的旧宅。此于豪华不下于日本皇宫,又有温泉泡,离皇宫也近,有利于随时提溜堀河天皇。 于是杨大岛主在此处长住下来,并将之改名华府。 前厅里的装饰还保持着藤原家原来的模样,壁上挂着唐人字画,墙边小几上点缀着越窑青瓷花瓶; 镏金的屏风边。一盘红色的珊瑚树极为惹眼,甚至让人忽略了令子、禛子两位公主零乱的衣裳下露出的一线春光。 杨大岛主斜靠在一张虎皮铺垫的木榻上,头枕着樱子那对温软的“木瓜”。左右手分别揽着令子和禛子两位公主的娇躯,不时隔着衣裳肆无忌惮揉捏一翻。 跪在堂下的陆奥重光和宫本十二不敢多看,虽然上皇最宠爱的女御、大日本帝国两位最尊贵而美丽的内亲王被人这般玩弄。让他们觉得很耻辱,但天皇陛下都不在乎了,他们又能奈何? 而且他们还不能表露出丝毫不满,他们这次是来求人的,自己的命都拿捏在人家手上,还怎么去反对人家玩弄大日本帝国的公主? 陆奥重光四十多岁,身材很瘦小,眼神却显得很有牟利,不难看出他是个精明的人; 这大概也是几个大名选中他来谈判的原因。 只见他伏身一拜说道:“阁下,我受陆奥、越后、武藏、上野、下野几位大名所托。前来拜见阁下,向阁下送上我们的敬意。我们和平氏一样,都是天皇陛下的子民,希望……” “希望什么?”杨逸在令子的丰臀上用一捏,打断陆奥重光道。“希望本岛主对你们像对平家一样、一视同仁是吗?陆奥重光,你说你们和平家一样都是天皇陛下的子民,天皇陛下颁令全国,收缴所有的金银,改用纸币作为货币,你们执行天皇的诏令了吗? 我与天皇陛下有协定。只要是不听从天皇陛下号令的人,本岛主都有义务帮助天皇陛下征讨。” 杨逸的语气不算凌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他是打算在日本保留几股势力不错,但前提是这些人都必须服服帖贴才行; 堀河签下的条款是赔偿四万万两白银,日本不可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金银,余下的款项须要全日本同心合力来偿还; 因此,即便陆奥、武藏、越后这些地方的大名答应交出手上所有的金银,还是不够,必须答应今后一起偿还余下的款项才行。 否则他宁愿把这些地方大名都灭掉,只保留平家与堀河天皇对抗。 陆奥重光虽然聪明,一时却没能想到这么多,交出手中所有的金银财宝,这一点已经让各个大名难以接受了,他来就是找杨大岛主讨价还价的,几个大名给他的底线是交出属地七成的金银来卖平安。 “阁下,我们并非不服从天皇陛下的诏令,只是天皇陛下的诏令下得太突然,武藏、陆奥、越后等几个小国地处偏远,民稀地脊,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出这么多金银……” 杨大岛主盘腿坐了起来,再次打断他说道:“陆奥重光,本岛主懒得跟你废话,你回去告诉他们,要么服从天皇陛下的诏令,交出所有的金银财宝,将来一起承担偿还余下的款项,否则,他们就是抗旨,本岛主言出必行,只有帮天皇陛下踏平你们了。” “阁下…….阁下,请听我说,我们原与阁下合作,帮助阁下去讨伐其他不服从的名主。” “不必了,平正盛比你们更听话,要得也更少,平正盛不要金银,只要主宰日本的大权;而你们,既想保留权力,又想保留金银财宝,你说,相比之下本岛主有什么理由选择你们呢?” “这……” “陆奥重光,你们回吧,本岛主不为已甚,告诉他们,想保住手中的权力,就得接受平正盛一样的条件,别的,免谈。” 陆奥重光和宫本十二回去了。 杨大岛主的条件实在太苛刻,陆奥国主陆奥光美、武藏国主高丽竟成实在无法接受, 在七国联军中,武藏的高丽竟成兵力最强,余下几个小国都以他为首。 高丽竟成的先祖是高句丽王族,本姓玄武。 日本天智天皇五年(666年)。玄武若光作为高句丽副使出使日本。天智七年(668年),大唐与新罗灭高句丽,玄武若光失去了回国的机会,留在了日本。 703年,日本文武天皇赐予玄武若光“高丽王”的姓氏。716年,日本在武藏国设立高丽郡,并将分散在东海道七国的1799名高丽人迁往此处安置。高丽若光前往高丽郡担任大领(郡司)。 至此。高句丽人正式建立武藏国,经过四百年演变,他们早已彻底变成日本人; 武藏国正处于后世的日本东京那片儿。也就是所谓的关东平原的中心区域; 几十年来武藏与藤原家紧密团结,有如一家,藤原家能主宰日本政权半个世纪。少不了武藏国的支持。 原来杨逸灭掉藤原家,高丽竟成就极为不满,现在又提出这样苛刻的条件,高丽竟成不堪忍受,决定死战到底。 随着武士阶层的崛起,这些年来,关东已经成为日本最强大的地区,谁掌握了关东,谁就能左右日本的朝政。 平正盛念念不忘的正是拿下关东地区,这次在甲斐战败。让平正盛更意识到,没有杨逸的支持,他根本无力拿下关东地区。 为了达成心愿,他搜集了大量的美女和珠玉珍玩,派人送到华府给杨逸享用。只望他全力支持自己拿下关东。 杨大岛主都一一笑纳了。美人自己享用,珍玩全部送给了清娘。 平正盛刮地皮刮来的东西真不少,因为之前杨逸只要金银,珍珠玉石这些宝贝并未提及,平正盛送来这些东西倒提醒了杨大岛主,这些宝贝可不能给小日本留下了。得刮,得狠狠地刮; 既然背负了恶魔的名声,就别再假惺惺装好人,怎么说来着,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小日本啊小日本,本岛主这回毛也不给你留下一根。 正好朝廷派遣的船队也到了,杨大岛主人在平安京,不知船队来时的盛况,据说在蔡京一力坚持下,朝廷这次共派来了上百艘大船。 可以说朝廷能出海的船只几乎都被派来了。整个角鹿港云帆遮日,桨撸如墙。 林如海的船队依然跟着来,这回对他来说可是发大了,别的不说,哪怕把杨大岛主和士卒们玩腻有女人运回大宋,卖入青楼或给人作妾,也够他大赚一笔了。 加派的五百士卒也到了。杨逸立即给慕容志再派去二百人,并给他一道命令:三日内踏平武藏。 不是杨大岛主经不起平正盛送来的美人的枕边风,高丽竟成既然不死心,那就再宰只! 让所有大名看看,敢跟老子讨价还价是什么下场。 慕容志接到命令,暂停了“开发日本”的事业,按杨大岛主的指示,把平正盛掠夺来的珍宝榨光之后,立即领着四百人打头阵,时间只有三天,慕容志不得不如此; 仍旧是富士山北面,高丽竟成率领的联军见是慕容志打头阵,立即撤退,准备和慕容志他们打运动战,以抵消武器上的弱势。 慕容志也明白,燧发枪再利害,但自己人少,若与高丽竟成玩捉迷藏,很可能会吃亏。 慕容志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命令平清盛放弃所有辎重,全军轻装奔袭武藏城。 你高丽竟成不是想玩躲猫猫吗,那你慢慢玩吧,俺们先去武藏城逛逛。 平正盛疑虑重重,却不敢违抗慕容志,留下五千人马于白耳山看守辎重,自己带着一万人及三日口粮,随慕容志奔袭武藏城。 为什么只带三日口粮,慕容志说了,杨大岛主给他的命令是三天踏平武藏。若是三天内完不成任务,他会先把平正盛干掉,然后自裁以谢杨大岛主。 高丽竟成没料到慕容志他们竟然孤注一掷,武藏城是他的根基所在,手下武士的家儿老小全在那边,若被慕容志他们占领,手下这些武士估计不用再打,就溃不成军了。 而此时,慕容志他们以惊人的迅速,已经急奔到山梨地界,离武藏不到百里。 高丽竟成只得率军狂追。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本是打算和慕容志打游击的高丽竟成,反而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好追上慕容志。 第345章清娘的贡献 高丽竟成率军一路狂追,终于在距离武藏不足二十里处,追上慕容志他们,这里处于关东平原,地势开阔,对高丽竟成十分不利。 但武藏城已遥遥在望,大军被他带出,如今城空防守空虚,若是再躲避,任慕容志攻打武藏城,估计城中老弱撑不过半个时辰便告失守。 无奈之下,高丽竟成只得选择与慕容志他们决战。 他把军队一分为四,打算从四面猛攻,以期形成混战的局面,这样慕容志他们的燧发枪就难以发挥威力。 他有近两万武士,而慕容志和平正盛合起来才一万人。哪怕其中一面的武士全部被燧发枪射杀,只要剩下的三面能冲入敌阵,高丽竟成就依然能保有优势兵力,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高丽竟成一分兵,慕容志就把他的伎俩猜得一清二楚,他也迅速布局,等高丽竟成的联军从四面冲上来,平正盛的一万人突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一条南北走向的通道。 平正盛负责迎击东西两方的敌人,这样一来,在单个方向上,他的兵力就不少于高丽竟成。 而慕容志的四百人也一分为二,通过中间的通道迅速转移,阻击两北两面,如此便能给予高丽竟成最大的杀伤,只要射杀了两面的敌人,慕容志相信联军必溃。 当然,慕容志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万一扛不住的话,他这两股人马就可以通过中间的通道。迅速汇合,脱离战场,反正老子不跟你玩混战。 两百人,能组成六十人一排的三段射击阵列,足够了。高丽竟成的联军大部分是步兵,几千人簇拥在一起,但队形很散乱,如牦牛一般咆哮着冲过来。 对小日本的战争艺术,慕容志是嗤之以鼻; 日前小日本大战不多。通常都是各个大名之间为了抢夺地盘,而引发的混战,那种混战不讲什么阵形,和街头混混打群架没什么分别。 因此他们平时也很少训练什么阵形,而更强调的是个人勇力,根本不可能达到宋辽那种大军团作战时,能摆出严密的阵形来。 日本要等到战国以后。因为战争的频发,各个大名之间互相吞并,战争艺术才会有质的提高。 八百米,这对高丽竟成的联军来说,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距离。莫容志这边已经率先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随着连成一片的枪声响起,弹子呼啸而去,一排射完,第二排接着射,往返不息,根本没有个停息的时候; 联军一窝蜂地冲上来。前面一排排的武士倒下,他们不但没有散开,反而挤得更紧密。仿佛那样能让他们变得更安全。 这使得慕容志这边几乎没浪费一颗子弹,枪枪要人命,这种三段射击法,五六秒中就会有六十颗子弹出膛,三分钟就能射出近两千发。 而三分钟敌人还没冲过四百米呢。 他们手上的盾牌大多是藤盾,阻挡不了要命的子弹。一蓬蓬血花爆溅而出。一排排武士扑倒在地,震天的咆哮变成了凄厉的惨叫。这种挨打无力还手的局面,实在让人绝望。 等冲近三百米时,几千人马已经死伤一半,如此惨重的伤亡率,让联军的勇气一泄而光,冲锋的脚步不禁缓慢下来,最终演变为大崩溃。 南北方向的联军瓦解,东西两面的见势不妙,也随之溃逃,高丽竟成精心准备的一场大战,还没等他们放出一箭,就变成这模样。 慕容志得了杨逸的命令,加上新补给了弹药,对高丽竟成的溃兵再不客气,一路追杀,顺势攻入武藏城之后,更不忘踏平武藏的军令。 两天时间,武藏城变成一座余烟袅袅的废墟,高丽家的男子全部被送到天照大神那里去了,女子则成了营妓。 这么做是了为震慑其他大名,别再妄图抵抗,否则下场会很凄惨。 平安京里,杨逸接着捷报,只是谈谈一笑,他正在安排带来的那些“专家”,准备为日本的采矿业作些贡献。 日本现在发现的金银矿藏已经很多,但每年的金银产量却不算高,原因是日本的冶炼技术非常落后。 为了尽快从日本得到更多的金银,杨大岛主把带来的工匠分派出去,有找矿经验的带人找矿,熟悉冶炼的前去教授日本矿工提高冶炼技术。 原来的历史上,在明朝时期,因“吹灰法”从高丽传入日本,使得日本白银的产量得到几倍提高。 用吹灰法提炼白银在唐朝便开始盛行,目前大宋也一直沿用此法冶炼银矿。 所谓的“吹灰法”,是一种分离银铅的方法。银矿一般含银量很低,炼银的技术关键是如何把银富集起来。 由于铅和银完全互溶,而且熔点较低,所以工匠们在炼银时加入铅,使银溶于铅中,实现银的富集; 然后吹以空气,使铅氧化入炉灰中,使银分离出来。 这种方法可以大大提高白银产量。现在杨大岛主很慷慨地传授给了小日本。 赶紧把产量提高,角鹿港那边那有许多运银船等着呢! 石见地区杨大岛主也派出人手。 堀河已经将山的石见、西海道(九州岛)的萨摩和大隅割让给杨大岛主,但目前三地还控制在地方大名手上,杨逸让堀河天皇派出一千人马,外加陆振的三百人,一同前往征讨石见。 石见离平安京两三日路程而已,而石见银山是日本最大的银矿,矿石含量银量高,容易提炼,在明朝时期,石见银山每年产银量能达到四十吨,占整个日本产银量的五分之一。 现在杨大岛主打算提前把石见银山开发出来,为大宋的腾飞增加一份推动力。 萨摩那边是金矿。但离平安京比较远,杨大岛主一时顾不上,只有等正真扫平各地大名后,再着手去开发了。 安排完一天的工作,已经是黄昏时分。天空开始下起小雪来,细细的雪花飘落院子里,很快就融化掉,留下一地的水痕。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各地气温已经很低。但平安京还好,这里三面环山,使得平安京冬暖夏凉。 杨逸沿着走廊缓步走向西厢,遇到他的女人无不躬身站到廊下,等他去远才敢直起身体; 平正盛及各个想要巴结他的大名,不断挑选美女给他送来,杨逸是送来就收。现在华府之中各色美人已经将近三百,环肥燕瘦,高挑或娇小,妖娆或者清纯,应有尽有。俨然一个众香国。 西厢的拉门微开一线,有灯光透出,杨逸轻轻拉开房门,房内生了炉子,温暖如春; 丫环小艾正守着炉子,清娘盘坐在榻上。前面一张小几上摆开着一本页面发黄的书,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日本与大唐交往很密切,并大量从唐朝购买书籍。中国的古籍流落日本的不少。 而五代时期中原战乱,毁掉了无数书籍,大宋又因数次失火,特别是真宗大中祥符八年(1015)四月荣王宫那场大火,把皇宫典藏书籍烧了个精光。 火是四月二十三日夜从荣王宫烧起的,当时大风从东方来。五更后火益盛,未至天明。东宫的雍王、相王、南阳郡王、兖王、荣王等六宫府第,一时全部烧光。 二十四日,火又烧至承天门,西烧仪鸾司、朝元殿后阁,南烧内藏库、香药库,又东回烧左藏库,又西烧秘阁史馆。 秘阁三馆的图籍,一时俱被烧尽。大风中,纸片碎屑,漫天飞舞,源源不绝,飘向汴水…… 午时,烧朝元门东角楼,西至朝堂。未时,火出宫城,连烧中书省、门下省、鼓司审官院。到了晚上,烧屋舍计2000余间,救火而死的人达1500多,至夜,火仍未绝……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两夜,吞噬了无数财富。这些都没什么,财富没了可以再创造。 最令人痛惜的是秘阁里珍藏的无数图籍,这些都是华夏无数先人的智慧结晶,烧了就没有了。 不知多少人因此叹息道:唐末五代,书籍只存留下来这些,谁知遇上了这么一场火,一点未剩,太可惜了! 这次清娘来日本,赫然发现一些连大宋都没有的珍本书籍流落在日本,她的心思一下子全扑到了这上面,可用废寝忘食来形容。 也只有清娘才会注意到这些书籍,杨逸来日本眼里只有金银财宝和女人,根本不可能想到搜集什么古籍。 这次把清娘带来日本,或许她给大宋的贡献,将不亚于自己抢回一大堆金银。 杨逸也让堀河天皇配合,大搜皇宫和贵戚之家,寺庙更不会放过,因为日本往来唐朝最多的就是僧人,大唐的文化大部分就是由僧人传播到日本的。 这翻大搜之下,还真搜出了不少珍书。清娘如获致宝,一本本的翻看,但凡在大宋没见过的,就整理抄录。 之所以有抄录这一出,是因为清娘这丫头太过善良,不忍心直接抢人家的; 杨逸对她又是百依不顺,只让人抄录副本,到时候把原本带回大宋。 这样做人家交出书籍时也乐意一些不是,否则人家死藏着,你再怎么搜,也难以搜得到。 府里现在两三百女人,除了侍候杨大岛主,也没什么事干,而且这些女子大多出身显贵,识文断字,每天便让她们来帮着清娘抄录。 抄错了也没事,反正杨大岛主要的是原本。 杨逸走到榻边,轻轻将清娘抱起,柔声说道:“清娘,说你多少遍了,要注意身体,来,先吃饭再说。” “杨大哥,等等好吗,还有两页我就把这一卷看完了。”清娘落到他怀中,双眼还依依不舍地盯着桌上的书本。 “可是我饿了!” 杨逸这么一说,清娘立即乖乖地跟他到炉子用饭,为了书籍她自己可以不眠不休,却看不得杨逸挨饿。 小艾伶俐地摆开碗筷,打开炉子上的沙煲盖子,一煲鹿肉被小艾炖得香气四溢。 杨逸拿起筷子就给她夹了一块鹿脯。 “清娘快吃,这些天你受累了,得补补身子才行。” 结果清娘一下子回夹了三块给他,眯着一对小月牙笑道:“杨大哥更累,才需要多补补身子呢。” 杨逸听出弦外之间,不免有些尴尬,他两眼一瞪答道:“什么话?杨大哥我可是练有神功,要补什么身子,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别胡说,快吃。” “嘻嘻……”清娘眉眼儿更弯了。 第346章和歌唱罢客夜来 杨逸美美地泡了个温泉澡,从浴室出来时,只见寒夜中细雪如尘,北风吹不散再次融在一起。 屋脊两边的千木高挑也被染成了白色,静静的园林和雪景完美在融在一起,别有一翻美感,杨逸不禁站在檐下细赏一阵。 日本的建筑吸纳了许多中龘国的元素,但又独具特色,虽没有中龘国建筑那么大气开阔,却更讲究顺应自然,与大自然融和统一的理念。 在日本人看来,建筑物也是大自然的生命或自然风景的一部分。 包括他们的许多神社,绝对没有像西方哥特式建筑那样,高耸于其他事物之上,主宰并压倒周围自然的气势,也缺乏那种与自然相对抗的、独,立自主的性质。 相本的的神庙或房屋,大都隐没在周围的树林之中,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显得精巧柔弱,但凭借着草木永恒的青春活力,又印证和支持着柔弱中包含的活力。 像藤原家这座院落,其室内与室外并没有严格的内外空间界限,依靠滑动的拉门,使室内与室外的空间连成一体,从屋前可以直接观赏到屋后的景物。 室内各个房间或用障子,或用幕帐和屏风隔开。而屏风上都绘制有精美的画幅。 室外沿着房屋四周修建宽敞的走廊,谓之套廊。 套廊可以看作是房子的外部,但拉门敞开时,它又可以看作是房间的一部分。而房间又与院中的假山、池水、树林、花卉融为一体。 它虽然没江南园林那么精巧雅致,却多了一份纯扑和自然,这种建筑在这样的小雪之夜,显得极为安静怡人。 清娘的房间透出淡淡的灯光,静静的,杨逸不禁暗叹一声,这丫头没得救了,把书看得比命还重。 照杨逸的意思把搜来的珍本直接装船拉回去就是,跟小日本客气个屁。 偏偏清娘有些学术无国界的思想,杨逸又不好拂了她的意,只得由着她了; 但愿小日本能世世代代记得这个少女的善良和恩惠吧! 杨逸回到自己的房间门一拉开便能感觉到融融的暖意透出来,房里挂着多盏宫灯,显得一片敞亮; 令子和慎子就跪在门边,杨逸一进门姐妹俩立即伏身一拜,然后帮他脱去鞋子。 樱子和贞子则上来帮他脱去厚重的外衣,小心地叠好,放到榻边馏金箱子里。 现在院中有数百美人,但这四个身份最高贵且美丽的女人一直被杨逸留在身边当侍女使唤她们各方面的素养高些而且都会说汉语,吩咐起事情来方便一些。 屏风下的火炉上,温着林如海带来的绍兴女儿红,若有若无的酒弥漫在室内,杨逸往软绵绵的巨榻上一躺,轻轻伸了个懒腰。 樱子跪在榻下小声地问道:“主人,今晚还要找其他人来侍候吗?” 不是杨逸喜欢人跪,人家日本人在家本来就如此室内很少有椅子,连吃饭都是跪坐着吃。 杨逸闲适地躺着,眼皮都不抬一下右掌伸出几根手指私 “开发小日本”的大业岂能懈怠? “嗨!” 樱子轻应一声退了出去,未几领进来四个精心打扮过的少女,所谓的打扮,也只不过是在着装和头饰上用些心思,谁敢再抹粉的话,一定会被杨逸直接踹出去,太吓人了这是。 四个少女无一不美,但杨逸现在已经患上审美疲劳了,再怎么美都不会再有惊艳的感觉。 她们还有些忐忑,无所适从,不要紧,有樱子、令子她们做指导,一切不用杨逸费心。 令子吹八尺,慎子抚琴,杨逸舒服地躺在新来的四个美人堆里,一边品酒,一边看樱子跳舞。 八尺是笛子的一种,与琴和筝一样都是隋唐时期从中龘国传入日本的,不过八尺是竖着吹,有些象箫,因其长度一尺八寸而得名。 而樱子跳的是“能乐”,这种日本舞蹈具有很深的宗教意味,最大的特色是动作缓慢,跟中龘国的昆曲有得一拼。 据说日本人在演出能乐时,会把入口都锁闭,以防止观众耐不住性子而先离席。 在这种静静的雪夜,一壶醇香的女儿红,卧于美人膝上,看这种柔缓的舞蹈,倒是挺合适的,能让人的心绪变得平淡中和,自由而恬适。 樱子那妖娆的面孔,窈窕的身材,跳起这种舞蹈时,处处给人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就像一根藤蔓,在春风里缓慢而柔和的舒展着,别有一翻韵味。 樱子这支舞花了一柱香才跳完,其实动作并不复杂,最要是缓慢; 杨逸已经量完了左边一个少女的臀围,又开始量右边另一个少女的胸围了,樱子舞动的手臂还没从腰间伸展到头顶。 樱子跳完一支舞,脸不红心不跳,一点没累着,杨逸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过去,然后把酒杯递给她。 樱子没料到他竟会亲自递酒给自己渴,显得有惶然不知所措。 “喝吧,别太拘束,我又不是老虎,不再怕。” 在床上时,你可不就是老虎?樱子也就敢想想,哪里敢驳他,道过谢后这才接过酒喝了。 杨逸满意地转送对贞子说道:“前天我听你在院中唱和歌,颇为婉转动听,便由你唱一曲来听听吧。” 藤原贞子不敢不从,轻应一声,自己坐到琴前,一边轻拂琴弦一轻唱: 行出田儿浦。 银光泻碧空。 富士高岭山。 瑞雪正蒙蒙。 贞子的歌声是以汉语唱来,清越婉转,听起来挺有意思。和歌是日本诗歌的一种形式,脱胎于唐诗,但它又像宋词一样,是配上乐来吟唱的。 因为日本原来没有自己的文字,所以目前大多数和歌都是用汉字写的,贞子用汉语唱来,听起来更加象是唐诗。 华夏文化滋养了日本现在该是小日本作些回报的时候了,杨逸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加心安理得了。 酒至微酣时,他只须动动手指示意,令子、慎子她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先是剥去自己的衣裳,然后帮着那四个美少女褪去身上早已零乱的盛装。 四具散发着处子幽香的玉体细白如瓷,温软如鸽,粉臂玉,腿,香肩锁骨,处处堪怜。 可惜杨大岛主现在忘了“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脑海中只剩下《洞弦子》记载的种种招式。 在一阵阵如歌如泣的吟唱声中,杨大岛主纵横捭阖攻城掠地为“开发小日本”的大业努力着。 青云老道的吐纳之术他也练了好几年加上有经这些宝典辅助,知道怎共闭关锁精,四个初经人事的少女未几便不堪挞伐,最后还得在令子和慎子这对姐妹花身上求索,他才满意地歇下。 夜已三更,室外落雪无声,静寂一片,杨逸一翻开垦后躺在一堆粉臂间,正要入睡,门外突然来一声轻响轻得如猫儿落地; 若不是得益于青云老道的吐呐之术,杨逸六识片常人敏锐许多,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么轻微的声音。 紧接着后窗也传来了一声轻响,就如夜风吹落雪。 杨逸明白,这绝对不是王勇这些护卫在巡视,他晚上颠鸾倒凤、大杀四方时,王勇他们都会远远的躲开,一是不堪女人们要生要死高吟低唱的折磨;二是不想打扰他的好事,现在夜歌刚罢,王勇他冉不可能回来这么快。 杨逸自来到日本,血洗平安京,将白河上皇从御座上扔下来,太极殿斩杀藤原师实、威副堀河天皇,把能搜到的金银掠夺一空,肆意的蹂躏公主嫔妃、官妻宦女; 种种所为,必定招致小日本刻骨的仇恨,就象后世中龘国人憎恨小日本一样。 不知有多少人希望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现在,人家大概是要将仇恨转化为行动了。 室内还留着一盏宫灯未灭,宫灯用薄薄的红色纸片糊着,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亮,虽不十分清晰,但看清人不成问题。 杨逸尽量放平呼吸,装成熟睡状,眼睛却半眯着,余光扫视着门窗位置。 很快,门窗缓慢的、无声的开启,两个全身黑衣黑裤、连头面也用黑布包起的人,从左右两个方向闪进房来; 他们动作轻灵快捷,不带一点声响,如同鬼魅,就连手上的武士刀大概也涂上了黑色,不反射一点光芒。 巨大的床椁上,除了杨逸外,还有八个女人,而他就躺在八个女人中间,蒙面从床榻下根本够不着他。 为了不惊醒床上的女人,两个蒙面人一前一后接近! 哗! 就在蒙面人接近之际,杨逸突然猛掀被褥,罩向头顶方向靠近的蒙面人; 与此同时身体向下一滑,右脚狠狠一踢出。 牌的一声,踢在床尾那个蒙面的人裆部。 那人被踢得倒飞出去,撞在屏风上,发出一阵哗啦的声响。 榻上八个惊醒的女人发出阵阵的尖叫,顾不得身上一丝不挂,惊惶的四处躲避,杨大岛主同样是一身,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敏捷的动作; 床头那个蒙面人刚刚掀飞盖在身上的被褥,杨逸已一跃而起,又是腿狠狠地撩在对方的裤裆上。 他以前在军中学的招式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损招不损招的分别,只求以简便、最迅速的方式解决敌人。 随着一声惨嚎,床头那蒙面人摔倒在地的同时,双手捂着裆部翻滚不止; 杨逸回头,赫然看现第一个被他踹飞的蒙面人已越窗而出,身影虽然有些跄踉,但依然敏捷无比,几闪便消失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中。 他娘的也太机警了,一击不中立即撤,这不是软弱,这种人更可怕。 这时房外响起阵阵的脚步声,杨逸知道是王勇他们到了,他自己迅速将衣服穿起,同时对那八个乱成一团的女人喝道:“赶紧把衣服穿起来!” “房里有一个,还有一个往后窗逃了,快追!” 见床头那个蒙面人没了声息,杨逸料想是昏过去了,他拉开大门急声吩咐王勇他们,自己迈开大步向清娘那边狂奔而去。 什么人派来的刺客可以暂时放开;但清娘千万不能有事。 第347章闯宫 杨逸狂奔到清娘所住的房间,这里的护卫警惕地迎上来,房中还透出桔黄色的灯光。 “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刺客,不过无须你们管,守好这里就行,清娘怎么样?” “大人放心,这边没有什么异常。” 杨逸拍拍房门,清娘立即把门打开,只见她衣衫整齐,发髻未散,榻边小几上的书也还翻开着,可见刚才她根本没有睡下。 “杨大哥,出了什么事?”清娘拉着他的手臂,一脸的担心,院子里的灯纷纷亮起来,护卫们如临大敌,四处搜索,清娘自然是知道出事了。 杨逸轻轻将她拥入怀里,清娘没事,他整颗心都放了下来。 “清娘别担心,大概是小偷摸进来想偷东西,被我惊走了。” “真的吗?”清娘一双眼睛扑闪着,狐疑地看着他。 “嗯!”杨逸点了点头,一把将她抱回榻上,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清娘,你怎能这样,说你多少回了,让你别熬夜你就是不听,这书明天再看不行吗?” 旁边的小艾抢着答道:“就是,大官人,婢子劝娘子多少回了,她就是不听,还嫌婢子烦呢。” 杨逸回头对小艾笑道:“小艾,我给你一道命令,今后清娘若是超过二更不歇息,你就吹灯,不管她。” “嘻嘻,婢子遵令。” “杨大哥。你别这样,人家又不困,困了人家早就歇下了。”清娘对他的损招很是不满,一脸的嗔意。 “不行,女人超过二更不睡,容易老的,清娘你不怕吗?” 清娘弯弯的眸子一眨。含笑说道:“那样才好哩,免得杨大哥老是嫌人家小。” “呃,这个嘛。杨大哥说错了,应该说女人熬夜会导致发育不良。”杨逸也对她眨眨眼,清娘脸儿顿时就红了。 “哼。杨大哥最坏了。” “我可是好心好意,再说了,我也没说过我是好人,真论起来,我确实是这天下最坏的人。” “才不是呢,杨大哥别胡说。”清娘那葱白儿的玉指一下子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下去。 杨逸笑着拔下她头上的玉钗,一头青丝顿时披散下来,如云如瀑。然后轻轻扯开她的衣带,清娘也不阻止。任她施为。 杨逸细心地帮她脱去外衣后,再次将她抱起,放到榻上,等要帮她盖上被子时,清娘才紧紧地抱住他。并送一个馨香的吻。 “好了丫头,乖乖睡觉。”杨逸顺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宠溺地说道。 清娘很享受这种温情,又抱着他好一会才放开。 杨逸拿过被子,把她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张美丽动人的粉脸在外。 “赶紧闭上眼睛睡觉。不然大哥可不理你了。”杨逸在她额头上轻啄一口,语气略带威胁。 清娘立即乖乖地闭上双眼,长睫微微颤动着,杨逸知道这丫头眼睑儿还留着一线,在懒看着他,杨逸只是微微一笑,不再点破。 耐心安抚好清娘后,杨逸走出房门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再次让护卫们提到警惕后,他疾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王勇忐忑地迎上来,刺客竟然摸进了杨逸的房间里,这让他感觉无地自容,深为自己的失职感到愧疚。 “请大人治罪。” “行了,现不是治你的罪的时候,先说说情况怎么样?” “大人,我们进房时,里面的刺客已经死了。” “死了?” “这些刺客是死士,口中含有毒药,一但逃不掉立即咬破药囊服毒自尽。另外从后窗逃跑的那个,属下派人追出府去,不过对方显然对府里及四周的地形非常熟悉,咱们的人把人追丢了。” 杨逸下意识地望望院中。 院中花木掩映,处处影影绰绰,白天显得幽深美丽,晚上不免有些阴暗,处处可以藏人,难怪在王勇他们严密把守之下,刺客还能悄悄摸进来。 “确定刺客逃出府外了吗?” “大人,刺客逃得仓促,来不及抹去痕迹,在后院墙边留下一串脚印,从脚印可以确实,人已经逃出府外,张成他们追出了一条街,街上脚印零乱,就此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杨逸沉默了一下,他明白,平安京足有二十多万人口,即便见过面,要在其中找出一个人来也不容易,何况根本人知道刺客的真面目。 “大人,怎么办?要不要全城搜捕?” “你们这点人马能搜得了全城吗?”杨逸随即狠狠地骂道:“他娘的小日本,敢行刺老子,走!进宫提溜那狗屁堀河天皇去。” 杨逸料想从那死去的刺客身上,一定找不出什么线索,但他还是让人把那具尸体带上,然后招呼两百士卒,直奔宫城而去。 华府就处于朝堂院东则,离宫城非常近,杨逸他们提着灯笼,须臾便来到宫城的崇明门,杨逸又不禁骂了一声,他娘的小日本,连“崇明门”也是剽窃大唐的。 宫城的侍卫见杨大岛主带着一众人马杀到,大为惊诧,杨大岛主初入平安京时确实够彪悍,但把堀河天皇扶起来后,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皇宫找茬了!宫城的侍卫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位大神在皇城里。 “开门!”王勇刀已出鞘,立在门外大吼。 宫墙上,兵卫府(负责宫城外围警戒的部门)次官左兵卫佐安倍纯一忐忑地答道:“杨阁下,请问您有什么事?” “什么事?你算哪个山的老鼠?本岛主的事轮到你来过问吗?”杨大岛主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森然的味道。 安倍纯一脸色直变。在宫墙上点头哈腰地赔礼道:“实在对不起阁下,现在是半夜时分,按规定不能开启宫门,还望阁下不要为难小人,您若有什么事,小人原意帮您传达。” 杨大岛主看也不看他一眼,对王勇说道:“我数到十。这扇门再不打开,你们立即给我踏平宫城,鸡犬不留!” “喏!” “一……二……” 宫墙上的安倍纯一吓得魂飞魄散。如流星一般滚下宫墙,大声喝斥着皇宫侍卫,在杨大岛主堪堪数到十的时候。崇明门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打开了! 安倍纯一伏在门边喘着粗气,心中满是庆幸,总算及时把门打开了,天啊,这简直是魔鬼…… “你叫什么名字?” 身边突然传来杨大岛主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安倍纯一浑身一激灵,脚下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哆嗦地答道:“小的叫安倍纯一,请阁下恕罪!请阁下恕罪!” “安倍是吧?本岛主问你,要是你们堀河天皇叫门。你会说半夜不能开启宫门吗?” “当然不会……不不不!小人不是故意的,请阁下饶命,请阁下饶命!” 杨大岛主站在他身边,突然闻到一股尿sāo味,只见安倍纯一脚下竟流出一股热流。感情这狗娘养的竟吓得尿裤子了。 杨大岛主满心厌恶,抬脚一脚踩在他面门上,冷冷地说道:“你他娘的还知道说当然,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老子要进这座皇宫,比谁都当然!” “是是是。阁下饶命,阁下饶命啊……”安倍纯一那张脸被他踩在雪泥里,手脚摊开着,不敢做出一丝反抗的动作。 “把你这尿舔干净,免得污了这皇宫大门。” “是是是,小人一定舔干净!一定舔干净。” 安倍纯一说着竟真的伸出舌头,开始舔地上的尿渍,杨大岛主这才满意地放开他。 过了崇明门,一路往内宫疾走,里面的宫女(小日本没有太监)惊慌失措地走避,杨大岛主所过之处立即乱成一团。 哐啷! 堀河天皇的寝宫被杨大岛主一脚踢开,他一边披着衣服一边惶然地问道:“……” 因为他说的是鸟语,杨大岛主听不懂他说什么。 等堀河天皇看清门口站着的是杨逸,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杨大岛主脸上冷得能刮下一层冰来,这夜半三惊闯进皇宫,能有什么好事?堀河天皇惶声问道:“阁下半夜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噗的一声!那刺客的尸体被扔到堀河脚下,吓得他不由得连连后退,这时榻上的一个女人大声惊叫起来。 借着明亮的火把,可清楚地看到榻上那个女人成熟且极为妩媚,充满了女人味。她年龄应该不小,但由于保养得好,看上去如同二十来岁的女子; 她的叫声非常高亢,杨逸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堀河天皇连声问着,但从他的眼神中,杨逸能感到他显然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这正是我要问天皇陛下您的!这皇城之中,竟然有刺客想要本岛主的命,很好!很好!” “这这这……阁下,这不关我的事,刺客不是我派去的,真不是我派出的!”王勇他们宝刀出鞘,荷枪实弹,把堀河天皇吓得着实不轻,以至于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天皇陛下这是不打自招呢?” “不不不……” “不什么不?皇城是由你的武士守卫的,这刺客能和你脱得了干系?” “阁下,真不是我派的刺客,我这立即下令彻查此事,一定给阁下一个满意的交待。” “刺客有两人,其中一个逃脱了,我倒想看看他在不在你这宫中……” 杨大岛主没有说下去,但那冷森森的语气听得堀河天皇如坠冰窖。(未完待续) 第348章存疑 这次针对杨逸的刺杀没有成功,并不是两个刺客多么差劲,只是他们没料到杨逸如此强悍。 杨逸自入平安京以来,通常都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虽然在太极殿上也曾一刀斩下藤原师实的头颅,但那是在藤原师实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这并不能说明杨逸武功有多少高强。 这还是其次,杨逸猜想那两个刺客并不是想杀他,而是打算劫持,才给了他那么好的机会反击。否则他们一个人进房就够了。 这就耐人寻味了! 打个比方,如果是藤原家、或是高丽氏余孽想要报仇,一定会直接刺杀,而不会选择生擒。 对方相要生擒自己,那只有一个原因,想挟持他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同时也怕自己带来的“喽罗”报复。 什么人才有这种顾虑呢? 杨逸细细思索,普通的日本官员应该没这么多顾虑,他们也恨自己,但即便自己死了,手下的“喽罗”也未必会找到他们头上。 那就是高官,或者,就是堀河天皇本人,对他而言擒住自己才能利益最大化,若是直接杀死自己,王勇他们第一个要找的估计就是他堀河天皇。 基于这些分析,杨逸认为堀河天皇嫌疑最大,因此才在半夜带着人直冲皇宫而来。 堀河天皇见他把帽子往自己头上扣,惶恐万分,差点没给他跪下。 杨逸一把推开他,一步步向床榻走去,榻上这个女人成熟而美丽,杨逸已经猜到她是谁了。 她应该就是白河上皇的妹妹,堀河天皇的姑姑。 堀河天皇的姐姐与这位姑姑于同一年嫁给他,但他姐姐辊子内亲王于去年病死了,这位姑姑笃子内亲王便被扶作了皇后。 美,确实很美,特别是那种成熟的女人味很诱人,难怪堀河天皇如今掌握了皇权,还舍不得把她抛弃。 杨逸目光灼灼地落在笃子脸上,她身上虽然盖着被褥,但因刚才惊叫挣扎,一抹圆润的香肩露在外面,在灯光的照射平,白暂如玉。 杨逸走到榻边,她便惊疑地往榻里缩,看上去柔弱得象水做的一般。 “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这样……”堀河天皇焦急地冲上来 杨逸回头狠狠地说道:“闭上你的狗嘴,想杀我,就得付出代价。” 王勇迅速扑上来,将堀河天皇制住,并从旁边扯过一块帷幔将他嘴巳塞住; 堀河天皇挣扎不开,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杨逸饶有兴趣地观赏着,对小日本,他绝对不会心软,否则就枉做中龘国人了。 榻上传来细细的哭泣声,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他直接走到榻上,蹲下,捏住笃子那细腻的下巳,细细地欣赏着这张女人味十足的脸蛋。 笃子的目光躲闪着他,让他非常不满。 “看着我!我让你看着我!” 瑟瑟发抖的笃子只得看向他,杨逸紧紧锁着她的目光,脸上带着微笑,仿佛是情人在交流感情。 他抻出自己的右手,慢慢探入被褥里面,笃子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亵衣,那对温轻丰满的轻易便落到他手中。 笃子除了嘤嘤地抽泣,不敢作丝毫反抗。 “真美!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杨逸脸上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表悔…… 就在笃子以为自己难逃被蹂躏的命运时,杨逸突然站起身,径直向大殿门口走去。 到了殿门外,才冷冷地说道:“天皇陛下,三天之内,我希望看到刺杀我的凶手,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 出了宫城,王勇不禁跟上来问道:“大人,您相信不是堀河天皇所为?” 杨逸摇摇头说道:“谈不上相信,但他刚才的眼神里,悲伤确实多于愤恨,若是我没看错的话,是他的可能性很小。” “那大人打算怎么办?属下可不相信堀河天能把幕后主谋找出来!” “容我想想,现在线索不多,姑且让堀河先查查吧,三天之后再说。” 杨逸他们还没回到华府,在堀河天皇的严令下,一队队武士就冲出,沿街一家家地拍开那些大门,翻箱倒柜地搜索起来,皇城内顿时灯火通明,喧嚣一片,女人的叫声,孩子的哭声,男人的哀求声不绝于耳。 这正是杨逸希望看到的。 杀我?来吧,老子要让你知道想杀我的代价有多高。 堀河天皇出动两千武士,大索皇城一夜,一无所获,他不敢懈怠,生怕杨大岛主这恶魔再次冲进皇宫把他像狗一样提溜,白天继续搜,而且把搜查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平安京。 到第二天依然是一无所获,对此杨逸既有些失望,也感觉在情理之中,对方一但逸去,不知相貌,不知姓名,要想把人找出来几乎不可能。 杨逸正在房中思索此事,王勇进来并报:“大人,那个叫陆奥重光的又来了,大人是见与不见?” 杨逸点点头说道:“把他带进来吧。” “喏。” 陆奥重光再次前来,这在杨逸意料之中。相对于金银财宝而言,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性命都没人,什么财宝都是假事。 武藏被慕容志踏平之后,高丽氏的悲惨下场看在陆奥、越后等地的大名眼里,相信他们已经明白,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保住了性命,保住了权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陆奥重光被带进房来,和他同来的还有越后国的上杉信治,一见面他们就跪下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小人陆奥重光携上杉信治感谢阁下的接见。 这次杨逸没再让令子她们侍候在旁,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杨逸就料到很难谈成,因为刻意让令子她们出来,想看看陆奥重光他们有什么反应。 而这次显然可以谈成了,再作那样的羞辱便没意思了。 杨逸手上玩着一个玉雕女像,据说这是藤原师通以前最喜欢的物品,玉雕为,线条细腻,各位部位刻画得栩栩如生; 小日本贵族生活糜烂,男女之间是常事;象堀河那样上自己姐姐的绝对不是个例,藤原师通把玩这样的裸女玉雕,也就再平常不过了。 他淡淡地问道:“陆奥重光,你还来干什么?” 陆奥重光挥挥手,门外的随从立即带进来十个盛装美人,都在十四五岁之间,个个美艳娇媚,楚楚动人。 除此之外,还有两箱财宝,盖子一打开,珠光宝气闪耀人眼。 陆奥重光再次伏地说道:“这是我陆奥、越后、上野三国送给阁下的一点礼物,还望阁下笑纳。” “礼物我收下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上次小人多有冒犯,还望阁下恕罪,小人这次受三家所托,前来恳请阁下能放过我陆奥、上野、越后三国,我三国愿接受阁下上次提出的所有条件,还望阁下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三国从此一定忠心效力,不敢有丝毫违背。” “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们,是你啊自己没有珍惜。” “请阁下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一定加倍效忠阁下,相信阁下也不希望看到平家独大,这不符合阁下的利益。” “哈哈哈,陆奥重光,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敢,不敢!”陆奥垂光慌张之下,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地上,“小人的意思是说,留着我们三家,我们一定谨遵阁下的意思猝事,这比平家一家独大更好。” “陆奥重光,你很聪明,确实猜到了我的心思,不过你别忘了,没有你们,我还可以扶起其他的家庭来牵制平氏,并不是非你三家不可。” “这……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只要阁下网开一面,我三家一定全心全意效忠阁下。” “好吧,我就再给你们三家一个机会,当然了,你们想玩阳奉阴违就尽管玩,相信会有很多家族希望你们这样做的。” “不敢!不敢!” “你回去吧,告诉你们的家主,尽快把我要的东西收集上来,我会派人过看着,最好别我的人发现有什么不对; 还有,北陆太乱了,除了你们三家之外,其它小龘国有些多余,希望你们三国能精诚团结,尽快把北陆厘成平宁之境,将来也好少些纷争。” 陆奥重光听了大喜,杨逸这话等于是支持他们吞并其他小龘国,金银财宝没有了虽然心疼,但命保住了,而且权力还将进一步加大,只要有权力,一切都会有的。 “多谢阁下,阁下放心,我们一定会让阁下满意的,只是平氏……” “放心吧,平家的脚步会止于关东,北陆就看你们的了,对了,我听说上野盛产战马,让上野家主先给我送一千匹好马过来。” 陆奥重光没料到事情这么顺利,杨逸的要求满口答应下来,千恩万谢之后,才和上杉信治离去。 杨逸看了看房内那十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自己选了两个,然后对门边的王勇说道:“少他娘贼眉鼠眼的,我还会亏待过你们吗,这剩下的八个归你们了。” 王勇难得露出窘迫的神态,搔着头笑道:“大人瞧您说的,大人之恩我等无以为报,何来亏待之说。” “少放屁,赶紧把人带走,信不信我一起给收了。” “大人神威无敌,属下岂会不信?谢大人!”王勇这骚包一边谦让,一边忙着把人带走,真如…… 第349章牡丹含露身含棘 搜查刺客之事,杨大岛主给了三天期限。 想起他那恶魔般的手段,堀河天皇生怕他大怒之下,踏平皇宫,于是下令大索平安京,只望能早些找出凶手,好给他一个交待。 杨逸这两天也一直在思索这事,从方方面面加以分析,以期弄清幕后主谋是谁。 到了第三天黄昏,兵卫府次官左兵卫佐安倍纯一终于送来了一具尸体。他伏在门槛外诚惶诚恐地说道:“阁下,行刺您的凶手找到了,但抓捕的时候,此人在口中含了毒药,已经畏罪服毒自尽了。” 杨大岛主舒适地靠在榻上,享受着令子、慎子姐妹两的按摩,抬眼望了眼安倍纯一送来的那具尸体,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一脸乌青,可见确实是死于毒药。 王勇出身光明神教,对毒药也有一定的了解,他仔细察看了一下,走到杨逸身边小声说道:“岛主,此人所种之毒,确实和前夜那个刺客所服之毒一致。” 杨逸点点头,却不置可否。 伏在门槛外的安倍纯一见他不出声,心里直打鼓,大冷的天,额头上都冒出汗来了。 他艰难的解释道:“阁下,并非我们不想抓活的,只是此人将毒药含在口中,一被围住立即就服毒了,我们根本没法阻止。” 正帮着杨逸按摩的令子终于忍不住了,堀河天皇毕竟是她兄长,若是杨大岛主一怒之下,杀了堀河天皇泄愤,这绝是她愿意看到的。 这些天杨逸待她们不错,听歌看舞时会和她们聊聊天,杨逸的博学让她们惊为天人,佩服不已。 而且这个男人平时脸上总是带着微笑,显得非常和煦,和她们说话时也没太多的架子,甚至会斟酒夹菜给她们,他动作是那样的随意自然,不带一丝做作。 在日本,女人的地位比唐宋更低,主人这样对女婢在日本是不可想象的。 朝夕相处久了,令子发觉自己竟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这个本该是仇人的男人。 他的英俊,他的儒雅,他的威仪,他的学识,处处都让女人为之倾心,包括他在床上那让人要生要死的强悍,无禾让人难以忘怀。 以至于这些天,这个男人在她身上寻欢时,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被动承受,而是变成了主动的回应,甚至是渴望起他的侵掠来,为此令子曾非常彷徨和痛苦; 但当她发现爱上这个男人的,竟不止她一个人,连贞子和妹妹也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时,她才慢慢悉怀,或许,这个男人真的是让人无法抗拒吧。 她们的主动回应,细心照料,换回了这个男人更加温和的态度,闲暇时会含笑与她们聊聊各国的风俗,大唐的诗歌,日本舞乐,妙语如珠,引人入胜。 每次看到他的笑容,令子就觉得彼此间的距离在拉近一分。 出于这种心态,她弱弱地哀求道:“主人,您大人大量,就放逛……” “嗯?” 平时和令子她们谈笑聊天是一回事,但他绝不容许她们插嘴外事,他重重地嗯一声,吓得令子花颜失色,连忙伏倒在地,再不敢吭声。 他站起身来,走到安倍纯一面前,抬脚,踩。 安倍纯一浑身抖个不停,一脸面被他踩到冰冷的地上,扭曲得不成人形,他不敢反抗,只能含糊不清地求饶着。 杨大岛主脚下又用力碾了碾,才冷冷地说道:“安倍纯一,你当我是傻瓜吗?随便找个替死鬼来就想糊弄过去?” “阁下饶命!小人岂敢糊弄阁下,这确实是那夜的刺客,请阁下饶命啊!” 杨大岛主桀桀一笑道:“就算这是那夜的刺客吧,但我让你们找的是幕后的真凶,现在真凶没找到,你拿具尸体来恶心我,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听了这话,安倍纯一全身一瘫,屎屎尿尿又出来了,气得杨大岛主抽腿就往他脸面上狠狠来了一脚,踢得他整张脸抽曲在一起,很快就由淤青变成红肿,最终变成一个大猪头。 杨大岛主退开数步远,这才拍拍手说道:“安倍是吧?老子劝你最好别再用这名字了,否则见你一次,我踩你一次,我讨厌你这名字。 “是是是,多谢阁下饶小的一条狗命,小人一定遵照阁下的吩咐,立即把姓名改掉。” “哈哈哈!王勇!” “在!” “招呼小的们,随本岛主进宫。” “喏!” 杨逸带着两百人马再次杀入内里,有了安倍纯一受虐的前倒在,这回再没有人敢干阻拦他们。 跟在杨大岛主身边的王勇,看到他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微笑,心里明白,堀河天皇这回恐怕又要自求多福了。 其实王勇他们也觉得有些奇怪,攻打西夏时他也跟随杨逸身边,面对大宋的世仇,杨逸对待灭国的党项人都非常理性,从来没有刻意的污辱; 却不知为什么,到了日本后,杨逸却变得暴虐无比,刮空金银财宝不说,对日本人更是从来没客气过,天皇被他喝斥如狗,公主被他使呼如奴。 对此,杨逸只轻飘飘地说了句:桔生于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 王勇不明白杨逸的心思,只能姑且信他的解释,至于还有没有别原因他,懒得去管,作为杨逸的贴身近卫,他只知道听令行事就足够了。 何况,跟随而来的士卒也都觉得很爽,不是嘛! 事情有些出乎王勇的意料之外,杨逸这回没有直奔堀河天皇的寝宫,而是拐往白河上皇居住的宫殿去了。 白河上皇现在虽然被剥夺了政治权力,但他毕竟是堀河天皇的老爹,堀河天皇也没把他怎么样,把内里西北角的庆业殿辟与白河上皇居住。 由于白河上皇失去的手中的权力,杨逸这段日子也没再留意他。 但这次,杨逸意识到,或许自己错了。 收起了尾巳的狐狸才容易骗过人的眼睛; 收起棱角的对手才更加危险。 杨逸带人闯进来,让整个内里再次鸡犬不宁,鸡飞狗跳鸡飞蛋打,办……呃,由于小日本没有太监,皇宫里确实只有一群母鸡! 堀河天皇正在朝堂院里处理政事得知杨大岛主带人进宫之后,吓得七魂出窍,连忙跑过来,却被杨大岛主的“喽罗”挡在了宫门口,难越一步。 杨逸突然闯到庆业殿,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让“喽罗”守在殿外,只带王勇一个人进殿。 白河上皇依然是一身白御衣只是头上已经没有冕冠发间插着一根紫簪正盘腿坐在一尊佛像前礼佛。 而他的妹妹、那充满了成熟风韵的笃子内亲王赫然也在,大概因为杨大岛主来得太快、太突然,她躲之不及,正站在挂着帷幔的柱子边进退两难。 见此情景,杨大岛主笑了! 王勇迅速将殿内搜了一遍,确定安全后对杨大岛主点点头。 杨大岛主走到白河上皇身边,微笑地说道:“上皇您可真休闲啊!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你瞧,要不是我,你哪来这么悠闲的生活要是换作是我,我一定安心地享受这份悠闲的生活。” 白河上皇狠厉地瞪了他一眼,低吼道:“你这恶魔,我已落到这等地步,你还想来干什么?” 杨逸对王勇摆摆手,让他先退出去,这才接着对白河上皇笑道:“本来,我也不想再找你,可谁让你先去找我呢?既然上皇有这个雅兴,我也只好来会会您了。” “你说什么?我何时找过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看来上皇您真的老了,丰三天的事情,就记不清楚了。” “悔心 “我这人向来快意恩仇,谁想杀我,我就杀谁,这很公平,不是吗?” 白河上皇的面色变得铁青,他毫不避让地瞪着杨逸哼道:“既然想杀我,又何必找那么多借口,你这恶魔,你一定不得好死!” “上皇你大概不知道,在宋国有一位宰相,他受尽酷刑折磨,最后被砍了脑袋,死得非常惨,他死的时候留下了一首诗,其中有两句写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说这么多,上皇你明白了吗?得不得好死真的不重要,不是吗?” “你这魔鬼!” “哈哈哈!上皇一口一个魔鬼,大概您是想去见鬼了,本岛主一向乐于助人,这就送上皇一程。” “要杀便杀,你尽管看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好!好!既然是这样,那我下刀时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杨大岛主说完,缓缓拔出腰间的新月宝刀,那刀上的云纹,流动的光芒,无不说明这是一把杀人不沾血的宝刀; 那刀身上的光影照在白河上皇的脸上,让他双眼不由得眯了起来。 杨大岛主的动作很慢,但却凝重如山,蕴含着无比的威势,让人毫无不怀疑宝刀出鞘那一井,就是人头落地之时。 锵! 一声清鸣响起,宝刀出鞘。 未等他挥刀斩落,忽然间,一直站在柱子边的笃子以一种惊人的迅速,出现在他身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同样是寒光流转,带着死亡的气息刺向他筋部。 “哈哈哈!你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很好,好极了!”杨大岛主早有防备,右脚一撤,闪身躲过笃子致命的一刺。 笃子不说话,紧绷着一张粉面,手上的匕首寒光缭绕,再度刺来,杨大岛主挥刀连挡,铮铮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王勇他们已疾冲进来,杨逸及时说道:“王勇,站在边上看着就行,本岛主许多不活动筋骨,正好锻炼锻炼。” “岛主,道心 “不必多言!” “喏!” 几招下来,杨逸已经试起笃子的功夫并不很高强,他就算没练青云老道的吐纳之术,应付起来也绰绰有余。 他一边挥?格挡,还不忘调戏道:“向来只有本岛主刺女人,不想今天却被女人刺,皇后娘娘,笃子内亲王MT呃,真不知道叫你什么好,不过不要紧,你刺了我,等下可要给我刺回来才行哦!” 王勇等人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难受之极。 笃子怒气攻心,手上的匕首更是连连直刺,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打法来,以至于把杨大岛主逼得连退两步。 被女了逼退,这很丢人,不是吗? 杨逸再次挡开她的匕首后,刀身如旋风飞转,寒光映耀得笃子眼都花了,噗的一声,刀背生生敲在笃子的右臂上; 由于他掌握好了力道,笃子一条手臂虽然不至于废掉,但那疼痛酥麻让她无法忍受。 当! 她手上的匕首落地,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杨逸收刀笑道:“放心吧,一下就好,本岛主不会废了你的,象你这样的美人,应该是用来疼的!哈哈哈心 第350章狰狞毕露 “你如何能确定就是我?”笃子扭动着那诱人的身体,不断躲避那只在她身上游动的魔手。 “放心,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第一,那刺客当时被我狠狠踢中裆部,若是男人,一定倒地不起,甚至有可能死亡,但那个刺客却能迅速逃离,这只有一个可能,她是女人。” 杨大岛主稍为停顿了一下,笃子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俏丽的脸上浮上了一抹潮红。 “当然了,这不足以让我怀疑你。接下来就得根据谁最想挟持我,挟持我谁受益最大来分析了,我起初怀疑是堀河天皇,所以去找他; 当时那么多人在场,灯笼火把将寝宫照得那么明亮,看到那具尸体时,你不应该叫得那么卖力,可你做贼心虚,叫得太高亢了。” “我一个女人,第一次见到死人,当然害怕,你这是欲加其罪,何患无词,你这恶魔,你不得好死。” 他那双乎就像有一股无形的魔力,笃子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抑制不住起了反应,不禁又羞又怒,呼吸更加急促,那半裸的酥胸端顶的葡萄俏然挺立了起来。 “如果皇后你真是个胆小的人,在我将寝宫门口踹开的时候,你就应该惊叫了,但你却没有,前后一对比,见到死尸时你不停的尖叫,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杨大岛主温言轻语,仿佛在邻家小妹聊天,他那善解人衣的手,一层层地将笃子身上的衣裳剥开,就像在剥一根白嫩的春笋。 笃子双手被反绑在柱子后,双腿被他用力抵着,再怎么挣扎也是枉然。 她三十来岁了,但看上去就象二十七八的美妇,身上的肌肤细腻得能掐出水来,而且她没生养过身材保持得不差于妙龄女子,那双有如两根玉雕,笔直而圆润。 “我当着堀河的面调戏于你,他那悲伤多于愤怒的眼神告诉我他没胆跟我作对,刺客八成不是他派出的,嘶,皇后娘娘,你矢腿都湿了!” 笃子紧咬着嘴唇,又恨又羞,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她也不明白自己明明恨不得一刀杀了眼前这个恶魔为什么身体的反应还这么强烈; 这恶魔仿佛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她身体的人那双手抚过的地方,无不是她身体最敏感的部位; 以至于她浑身燥热,酥麻阵阵,如万蚁游走,若不是紧咬着嘻唇,她恐怕已经忍不住呻吟出声了。 “除了堀河之外,挟持我比杀了我,对白河上皇便是最有利的了只要能挟持我,我的手下就得乖乖听他的; 他不但能夺回失去的权力,而且能让我帮他真正掌握日本所有大名只要我还在他手中,他甚至不用担心报复,皇后娘娘,笃子内亲王,是这样吗?” 笃子根本不敢答他,生怕一张口,就会忍不住发出羞人的吟唱,只能用双眼狠狠地瞪着他; 她自认那眼神很严厉,但看在杨大岛主眼里,却是另一翻情形; 大概因为身体的自然反应,让她一双眸子就算瞪着,也是水汪汪的,就像两泫春水,随时可能流淌出来,泛滥成灾。 “笃子内亲王阁下虽然是堀河的皇后,但你一开始就是白河上皇派去控制堀河天皇的,因此,你的心至今还是向着白河上皇; 又或许,是白河上皇掌握着你的什么把柄,让你不得不听从于他,皇后娘娘,我猜得对吗?你既然想要我的命,就得准备好付出代价,这很公平。” “你是魔鬼!悔……啊……哦……” 突然之间,笃子像个快要渴死的人,突然喝到了一杯冰水,之前浑身的燥热、饥渴的需要,瞬间都得到了满足和释放。 她身体禁不住扭曲着,颤粟着,那无比美妙的感觉让她几乎忘了身在何风…… 得知行刺杨大岛主的幕后主谋是白河上皇,而自己的皇后竟然亲自执行了刺杀任务,这让堀河天皇无比的恐惧,生怕杨大岛主会迁怒于他。 杨大岛主那恶魔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以至于堀河天皇每晚都会做恶梦,刚刚消停几天,又出了刺杀事件,这不是去捅马蜂窝嘛!堀河天皇想死的心都有。 他坐立不安地在宫门口等着,仿佛过了一百年,才见杨大岛主怡然自得地走出来,他连忙上去解释道:“阁下,这事真的与我无关……” 王勇喝断他道:“无关?主使的是你爹,行刺的是你的皇后,你能说这事与你无关?你随便找具尸体来糊弄我们岛主,分明是想包庇真凶,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三日期限已到,掘河天皇找不出真凶,又生杨逸暴怒之下真的踏平皇城,那具尸体确实是他授意安倍纯一弄去应付杨逸的,现在真凶被杨逸找出来了,他的伎俩不攻而破,这让他不如何辩解才好。 “阁下,我真不是诚心要欺骗你,只是……” “笃子内亲王很不错!” 杨大岛主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便施施然行去,走出了几步才又听到他说道:“白河上皇怎么处理,就由天皇陛下看着办吧!” 堀河天皇不自觉地躬下了身,背上凉飕飕的,目送着杨逸带人去远,他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人毕生难忘,想起此事的起因,堀河天皇不禁向庆业殿方向望去,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最后变得狰狞无比。 白河上皇将他当傀儡这么多年,到现在还给他捅出这样的事,不断给他找麻烦,几乎送了他的命。 想起这些,年轻气盛的堀河天皇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拿着一把匕首就向庆业殿冲去。 白河上皇也正在庆幸逃过一劫,他以为杨大岛迷恋于笃子的美色,在笃子身上得到满足之后,不再计较这件事,这就好,这就好啊! 女人本来就是用来供男人享受的,笃子虽贵为亲王、皇后,也不例外,只要那恶魔不再计较行刺之事,多送上几个笃子又如何? 就在白河上皇满心侥幸的时候,大殿门口再次被人踢开,他还以为是杨大岛主又杀回来了,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别看他外表强硬狂厉,但同样怕死。 结果看到进殿的竟是自己的儿子,被吓得不轻白河上皇不禁矢怒,厉声斥道:“孽障,你想干什么?别以为你做了人家的傀儡,就可以放肆了! 你瞧瞧我大日本帝国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被人肆意蹂躏,金银财宝抢拯一空,皇宫内里任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这个孽障东西,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看我不打死你!” 本来一路奔来,堀河天皇的气已经消了一些,一听白河上皇这话,头发瞬间又婆起来了。 他无比狰狞地桀桀笑道:“好好好,你倒是把什么都推到我头上来了!是谁?是谁派出的官员得罪了这帮魔鬼,才招来人家攻打平安京? 是谁在国难当头之时,还想着借机削弱藤原家,以至藤原师通兵败? 是你!是你!是你这老不死的招来的!我委曲求全又怎么样?只要保住我皇家,大日本帝国就还有希望……” “有个屁希望!你签下四万万两白银的条约,把我大日本帝国刮空后,子子孙孙还要还两百年、都还不完这条债,你这狗东西还敢来跟我提希望?” “我不签那条约,人家不就能把金银财宝搜刮去吗?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非要像你那样,不知死活的去得罪那些恶魔,才是大智大勇吗?你这老东西想死不要紧,你别害得别人也跟着你倒霉。” 被儿子这么驳斥,一向刚愎自用的白河上皇如何受得了,一午巳掌扇了过去。 啪! 堀河天皇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他本来就怒气难歇,再被这么来上一巳掌,心中的怒火就象决堤的洪水,淹没了一切。 他隐于袖口的匕首根狠刺出,噗的一声刺入白河上皇腹中,顷刻之间淋漓的鲜血涌出,染红了白河上皇的下身。 白河上皇眼睁眼地看着,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但腹中传来的剧痛是那样的真切。 堀河天皇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光是这一刺还不足以让他解气; 他一边搅动着匕首,一边狞笑道:“你不是一向很强硬吗?强硬给我看看啊?你想死,好了,我现在成全你了,免得你再拖累所有的人,怎么样,舒服吗?要不要再来点狠的……” 无比的震惊甚至盖过了腹部的疼痛,白河天皇双目圆睁,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以往看上去温顺的儿子,竟然会变成这样。 随着那把匕首不住的撑动,腹内的伤口越开越大,血涌如泉,肠子随之流了出来。 堀河天皇一边搅动匕首,一边扯出那血淋的肠子,狞笑着绕到白河上皇脖子上去:“舒服吗?你样是不是舒服多了?你这老不死的,不害死我你就不甘心,非要我送你上西天才行,你一定没吃过自己的肠子吧?你尝尝,味道一定不错!” 白河上皇身体开始阵阵的抽搐起来,但直到死,他都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堀河天皇见他死了一双眼睛还瞪着自己,想起被这双眼睛在背后盯了这么多年,不由得一个巳掌狠狠的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死不瞑目的白河天皇终于倒下了。 堀河天皇用他的衣服擦了擦匕首,这才厉声吼道:“来啊!赶紧给朕收拾干净!” 第351章从新布局 收拾完白河上皇之后,堀河天皇去洗了个澡,把身上的血腥味净干净后,恢复了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然后亲自把笃子送到了华府。 杨逸见他亲自前来,颇有些诧异,但还是在前厅接见了他。 “天皇陛下不必客气,坐吧,您来找我有事吗?” 堀河天皇不敢落坐,躬着身子,赔着小心地说道:“阁下帮我夺回政权,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如今天气寒冷,唯恐阁下生活起居无人照顾,我特地把笃子送过来照料阁下的日常起居,还望阁下莫要推辞。” “莫要推辞?呵呵!”杨逸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堀河天皇轻唤一声,只见两个武士把笃子押了进来,她双手被反绑着,脸上的表情有些木然,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笃子,今后你就在这里细心照料杨岛主的生活起居吧,你要尽心侍候,且莫惹杨岛主生气。” 笃子听了他的话,脸上木然之色淡了些许,却多了一丝悲凉,同时又有一种自嘲的意味,很难说清她是什么感受。 堀河天皇不但虐杀了他的生父,还自亲把她送来供人玩乐,这些是她以前做梦也没想到的,面前的堀河天皇让她感觉是那么的陌生,仿佛从来不认识一般。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笃子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受吧,她不哭反笑,淡淡地。妩媚地笑了; 并主动走到杨逸身边,温柔地说道:“今后笃子就是阁下的人了,说实话。阁下英俊雄伟,笃子打心眼里喜欢阁下,还望阁下能怜惜些许。笃子一定尽心侍奉,让阁下满意、舒坦!” 笃子最后刻意加了“舒坦”两个字,而且说这话时媚眼如丝,勾魂夺魄。 杨逸淡淡一笑,转头望向堀河天皇,他自然知道笃子是故意这样,希望给堀河一些刺痛。但杨逸从堀河脸上看不出什么刺痛的表情。 堀河天皇刚才吩咐笃子时,用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威严口气。面对杨逸时,他立即又躬下了身,满带奴颜地说道:“阁下喜欢就好,若是阁下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吩咐,我再换人来侍候阁下。” “很好,正所谓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是出于天皇陛下一翻美意,在下却之不恭,就多谢天皇陛下了!” “不用谢,不用谢,阁下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对了,我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阁下,上皇他因年老体衰,染了风寒,一时药石难救,归天了!” “死了?”杨逸不觉问道。 堀河天皇的身子躬得更低,仿佛患了佝偻病,他再次肯定地说道:“上皇他染上风寒,医治无效,确实归天了,阁下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去验证。” 杨逸望向堀河的眼神不禁变得复杂起来,他其实没有杀白河天皇的意思; 白河天皇已经失去权势,连笃子这枚最后的棋子都暴露了,杨逸根本不担心他能再玩出什么花样来; 一个等死的老家伙而已,杀之无益。 否则以杨逸强悍的性格,他要杀白河上皇当时就动手了。 儿子杀老子,真没料到堀河天皇下得了手。 堀河给他的感觉一直很软弱,他本以为堀河最多是对白河上皇严加看管,不让他再生事即罢,真没想到…… 这使得杨逸不得不重新评估堀河此人。 一个连自己老爹都能下手干掉的人,外表再软弱、再恭顺,都绝对是个不容忽视的危险人物。 杨逸心念急转,面上不露声色,只淡淡地说道:“知道了,还请天皇陛下节哀顺变!” 堀河天皇没有意识到此举彻底颠覆了杨逸对他的印象,只道能这样交待过去了,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多留,很快便告辞,毕竟面对杨逸的感觉总让他心惊肉跳,能早一刻离开最好。 送走了堀河天皇,杨逸让人把笃子带下去看管,自己坐在厅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细细地思量起来。 堀河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阴狠,让杨逸都不禁有些心惊。 相对而言,他来日本所做的一切也够狠,够毒,但他就象一头虎,所有的凶狠都是摆在明面上,不加以掩饰。 而堀河天皇则更象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他所有的狠毒都掩饰在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 这不但颠覆了杨逸对他的印象,也颠覆了杨逸所有的初衷,看来,自己原来想抢一把就走的想法是错误的。 杨逸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心潮起起落落…… 白河上皇共生二子,长子早夭,实际上堀河就成了dúlì子,想在废立上动心思有些难,除非扶起平家取而代之。 问题是平家人丁兴旺,一但扶起来后,家族的力量就彻底释放出来; 到时平家未必就比堀可天皇好控制,看来只有彻底架空堀河天皇了。 架空堀河后,为防平氏一家独大,有必要把日本的权力再分配才行。 大名太多,控制起来过于麻烦,但本州至少要保持三股势力,另外就是让四国岛和九州岛独立出去…… 想来想去,杨逸感觉有些乱,总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泥潭,想法也有些肤浅狭隘了。 杨逸这一夜出奇地没再招女人侍寝,而且很二天便让王勇派人招回了前往石见探矿的工匠; 王勇根本没考虑他有何用意,只知道照令执行就是。 他原是李湘弦的属下,李弦湘嫁入杨家后,他就一直追随杨逸身边,成了他的贴身护卫,在王勇眼中不存在什么朝廷,他只知道效忠杨逸。 关东方面。得到了杨逸的受意,慕容志让平正盛止步到关东,不得再进攻北陆的上野、越后、陆奥等国; 平正盛稍一想就明白。一定是杨逸与上述几国达成了交易。 他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不敢违抗杨逸的意思,而且变得更小心谨慎。生怕杨逸反而扶持陆奥或上杉家取代平家。 随着深冬季节来临,雪花纷纷扬扬飘洒不停,整个平安京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神护寺的钟声在雪野里悠悠的飘荡,显得特别清寂寥落。 沉沉的夜色中,安倍纯一被王勇从后门带进了华府。 院中灯火昏暗,到处影影绰绰,安倍纯一那颗提到了嗓眼上。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命运,他的心跳不断加速着,快要跳出胸腔了。 就象一个孤魂被牛头马面带上了黄泉路,那种凄惶不安让他几乎想转身逃离。 一间单独的小房间里,一灯如豆,安倍纯一见到了那个让他无比畏惧的人; 他双脚不由得一软,扑嗵跪下颤声说道:“安唯敬拜见阁下。不知阁下招小人前来有何吩咐?” “安唯敬?嗯,这名改得还行!” “谢谢阁下,谢谢阁下。” “谢我什么?” “全靠阁下提示,小人才想到另取姓名……” “好了,废话少说。安唯敬,我问你,你想不想像平正盛那样,掌握大权,呼风唤雨。” “这……”新鲜出炉的安唯敬抬头偷看了杨逸一眼,很快又伏身下去,他不知道杨逸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哪敢作答。 杨逸淡淡地说道:“你不必害怕,只须按你的本意回答,想还是不想?” 安唯敬咽了咽口水,豁出去地答道:“想!” “很好!只要你听话,我就送你一场比平正盛还大的富贵。” “主人放心,安唯敬愿指天发誓效忠于主人您,若唯此誓,愿受尽万般酷刑而死。”安唯敬倒是识趣,立即将“阁下”改成了主人,伏在地下恭恭敬敬地磕起头来。 这半夜时分,他被秘密带进华府,这让他充分体会到,效忠,或许真有一场富贵等着他,不效忠,等待他的很可能是生命的终结。 “很好,我就姑且相信于你,当然,你想不效忠也行,只要你想!” “不不不,主人,我一定誓死效忠,绝不敢有半点异心,求主人相信。” “嗯,为了方便今后行事,你还是改回日本名字吧,我想想,就叫鸠山由纪吧!” “多谢主人赐名。” “你靠前些来!” …… 小屋内灯光昏暗,守在门外的王勇只能看到两个黑影投在墙上,高坐其上的是杨逸,像狗一样趴在地下的必是安倍纯一无疑。 王勇猜想,杨逸将安倍纯一招来,必有非常重要的事,他不去管是什么事,他只管守好外面,不让任何人靠近。 王勇相信,能告诉他的杨逸迟早会和他说。 未过多久,杨逸便招他进屋,将安倍纯一带出府去。 办完这件事,杨逸又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这才吹灯离开。 来到清娘的房间时,发现她房里的灯竟然还亮着,清娘那美好的剪影投在纸窗上,甚至可以看到她慢慢翻动着书页。 这丫头! 杨逸上去敲敲门,轻唤了一声,清娘很快把门拉开,杨逸抻手一下子捏住她的琼鼻,清娘那小鼻子立即皱了起来,双眸溜溜转着,煞是可爱。 “杨大哥,我……” “我什么我,老是不听话,对了,小艾呢?这丫头感情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就任你这般胡来?” “嘘!杨大哥小声些儿,小艾睡着了,嘻嘻……” “你还笑!看我不打你屁股。” 清娘缩了缩小脑袋,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 杨逸走了进去,顺手将门拉好,然后将清娘抱起,清娘一双玉臂圈着他的脖子,甜甜地笑着:“杨大哥去哪里这么晚?” “还说,我一不在你又跑起来看书,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乖乖睡觉。” 杨逸一边说话,一边解开她的外衣,将她抱到暖融融的被窝里,拥着她入睡; 清娘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收过,自从那夜来了刺客之后,杨逸白天虽然还会找那些女人,但晚上通常都会来她房里抱着她入眠; 清娘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宁愿放弃左拥右抱,来守护着她。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未完待续) 第352章又见要离 清朗的月光映着庭雪,素辉交映,冰清玉洁; 腊梅的清香在夜色中细细地弥漫着,若有若无,偶尔一闻,便让人神清肺润。 泡过温泉,杨逸脸色显得白润透红,他靠坐在馏金的屏风下,发不梳髻,一袭貂裘外袍随意地披在身上,显得俊朗而不羁,贞子悄悄望着他的眼神不禁变得有些迷离。 纸窗半启着,精美的宫灯注满了鱼油,发出柔和的光芒,笃子坐在对面的小几后,玉指轻勾,细抚宝筝,灯光映着她那水润的肌肤,香脂一般细腻。 她年龄比侄女令子她们大了许多,岁月却没有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看上去犹是正当芳华,就象一个红透的苹果,充满了成熟诱人的风韵,让人忍不住想摘下细细品尝一翻。 在她玉指拂动下,琴声时而疏散、时而凝重、时而旷放、时而忧郁; 筝这种乐器自隋唐传入日本已经数百年,形态上没有太大的变化,深为日本贵族喜爱,而笃子作为皇族出身的女子,其操琴技巧颇为娴熟。 随着她那跌宕起伏的琴声,身着盛装的令子和慎子姐妹俩柔柔起舞,那绵软舒缓的舞姿如同白云拂过青峰,亦或是流泉淌过溪石: 她们身上的衣裳故意散乱些来,那雪白如玉的酥胸半掩半露,更增添了无限的风情。 是旗子,年龄不大,双峰却极为惊人,随着她起舞的动作,玉沟深锁,雪峰乍现,说不情的勾魂夺魄。 杨逸看来兴起,轻轻抻手,跪在他身边侍候的樱子和津子轻灵地从炉子上取下酒壶,斟满玉盏将温得恰到好处的女儿红送到他手上。 杨逸接过一饮而尽,还回玉盏时顺手在樱子那妖娆的脸上捏了捏,樱子柔媚一笑,檀口含住他的一根手指轻轻地吮吸起来,就像一只媚死人不尝命的狐妖。 见她媚态横生,杨逸心里不禁浮上两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也许每个民族都一样,政治和战争对女人来说,都是比较遥远的事情,她们只要能好好地过日子,好好地活下去就心满意足了! 贞子的声音最为清润动听她手上拿着一把绘有牡丹侍女图的折扇半掩花靥,眸光澹荡,约略柳腰身盈盈一转,漫舒香袖,婉转而歌: 洞庭青草。 近中秋。 更无一点风色。 玉界琼田三万顷。 著我扁舟一叶。 素月分辉 明河共影。 表里俱澄澈 悠然心会。 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 孤光自照。 肝胆皆冰雪。 短发萧骚襟袖冷。 稳泛沧溟空阔。 尽挹西江。 细斟北斗。 万象为了宾客。 扣舷独哧。 不知今夕何夕。 小日本的和歌虽然为他们津津乐道,但总体而言意境却很是粗浅、格律也相对简陋,杨逸听多了索然无味,于是便写出这些诗词来给她们唱。 和这“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相比,小日本的和歌唱的什么“富士高岭山瑞雪正蒙蒙……”形同儿歌,和唐诗宋词的磅礴大气,婉约清新相去甚远。 陪侍杨逸身边的这几个女人,皆有尊贵的身份,她们的文化素养在日本女子当中绝对是上层的; 见到这些诗词之后,无不为之倾倒,望向杨逸的眼神更多了一分发自内心的崇拜。 男人大多数是因富贵前程,或是志同道合,或只是纯粹出于义气,便可以同生共死,忠心追随。 但女人则不同,时下的女人,除了极个别富有野心的外,大部分没有什么的国家观念。 象秋瑾那样高唱“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的,毕竟是极少数,更多的是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因地位低下,她们只想守着自己的那片小小的天地,她们也不奢望象男人一样掌握大权; 唯一能捆住她们的心的,只有爱之一字,只要她爱上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把你视为天,视一生的寄托,她们甚至会将这份爱置于国家荣辱之上。 现在的令子或许就是这样,她竟无可抑制地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看到他写出如此优美、如此磅礴的诗词来,她甚至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而这个男人除了以强迫的方式占有了她们的身子,别的对她们都挺好,并没有随意的打骂折辱。 但当你喜欢上这个男人后,床上那种事,对女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现在再听贞子把这华丽的诗词唱来,令子依然是激动难抑,起舞的当口,她望向杨逸的眼神更加的柔和了。 微启的拉门处,悠然探进清娘那清丽脱欲的俏脸,她那弯弯的眸子把屋里扫一遍,见杨逸正在欣赏歌舞,没做什么坏事,这才含笑走进来。 她下身长裙曳地,上身穿着毛茸茸的裘衣,衬得她唇红齿白,如仙子谪凡。 在杨逸旁边侍候的樱子和津子见她进来,立即乖巧地让开,她们进华府时间也不短了,谁不知道清娘是杨逸手心里的宝。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冻着。对此,府里的几百个女人无不羡慕万分。 而清娘的才情和善良,也确实让她们为之折服,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享受如此的呵护吧。 杨逸倒是有些诧异,他赏歌赏舞赏美人时,清娘一向是不会过来的,今天怎每来了? “清娘,你不看书了吗?” 清娘含情一笑,凑到他耳边说道:“这边有比书更好看的,人家便来了,嘻办……杨大哥是不是嫌人家坏了你的好事,不想让人家来呢?” “不是,不是杨逸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声否认着,但今天他真不想让清娘呆在这里,这下却不知如何劝她走了。 “杨大哥口是心非,哼,那人家走好了。” 少女的轻嗔薄怨,让杨逸一颗心都快化了,他亲自给斟了半杯女儿红,奉到清娘手上:“清娘小乖乖,你就饶了大哥吧,大哥再也不敢了!” “嘻办……” 清娘接过玉盏,自己没喝,含笑送到他唇边:“我敬杨大哥一杯。” 杨逸在华府左拥右抱,清娘已见怪不怪,委婉地劝过他几次,这种事她也不好说太多; 这年头高官显贵之家,谁不是养着一大群妻妾歌妓,这些女人大部分是别人给杨逸送来,在大宋把女人送人的也不少见,对此清娘倒没有大惊小怪。 敬了杨逸一杯,她自己执壶又倒了一杯,才轻启朱唇,细眠一口,那模样说不出的雅致。 杨逸看得入神,倒把清娘看得脸儿微微红了起来。 “杨大哥,你看令子她们的舞跳得真不错呢!”清娘显然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杨逸呵呵一笑,揽过她的香肩说道:“既然清娘你喜欢看,那咱们就看完这一支舞好了。” 令子她们见清娘进来时,就悄悄整理了衣裳,掩住了那乍现的春光秀色; 此时在灯下轻盈而舞,没什么异样,见她们知机,杨逸不禁给姐妹俩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 结果却被清娘发现了,她再次伏到杨逸耳边轻声说道:“杨大哥你最坏了,别以为人家不知道,其实刚才人家都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什么了?” “你还想耍赖,我刚才看见她们衣衫半掩,哼,一定是杨大哥你使的坏。” “冤枉啊!那全是她们自己……呃,那纯粹是她们上支舞的动作比较激烈,才把衣裳弄乱的,这个嘛……真不关大哥的事啊!” “嘻嘻!杨大哥脸红了!” “有吗?”杨逸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立即惹来清娘更加得意的笑声。 呵,感情这丫头在使乍! “杨大哥,其实你不用遮遮掩掩的,人家长大了,你们男人谁不这样,哼,人家还不知道嘛?” “这个嘛,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得承认,我确实是个坏人,真的,清娘你若是心里另有所属……” 清娘一下子转过身,以手掩住他的嘴唇,不让他说下去,俏脸上满是嗔意。 杨逸拿下她的小手,捧在自己的手心里,小指绞着她的小指,含笑看着她不说话。 清娘这才露出笑脸,自然地靠进他怀里看令子她们跳舞,那温顺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猫咪。 “清娘,看完这支舞,大哥就陪你回房看书好吗?” “不好,人家今晚没思心看书了,刚才那首词是杨大哥新作的吗?你等下让贞子再唱一遍来听好不好?” 原来这丫头是为这个来的,也难怪,她酷爱诗词,那首词确实足够打动她。 杨逸有些作难地说道:“清娘,明天再听好不好,你要是想听,明天我亲自唱给你听都行。” “哼,就知道杨大哥你想赶人家走,好吧,人家不打扰你的好事了。” “别别别,清娘别生气,大哥我如……好了,我让她们重唱一遍就是。” 杨逸生怕她心生不快,连忙抱住她的小腰肢,然后对贞子稍稍示意,贞子立即和着琴声,再次唱起刚才的那首词来: 洞庭清草。 近中秋。 更无一点风色。 玉界琼田三万顷。 著我扁舟一叶。 就在贞子婉转清歌的时候,突然传来啪的一声,一个黑影撞破纸窗,纵身进来,他黑衣黑裤,头包黑布,只留一对冷森森的眼睛露在外面。 刺客! 清娘稍一愣,立即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地站起来,奋不顾身地张开双手护住杨逸,杨逸顾不得感动,一把将她抱起,身体飞旋,将她放放到身后。 “杨大哥……” “清娘别做傻事!” 刺客在地上一滚,便向杨逸冲来,令杨逸意料不到的是,本该是吓得四散躲藏的令子她们,竟也不顾自身的安危,踉踉跄跄地扑上来挡住刺客。 最先扑过去的是令子,接着慎子、贞子,甚至是最小的津子也挡了上去。 令子扑上去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着急地唤着杨逸,由于事情太突然,她本能中喊出了日语。 杨逸虽然听不懂,但从她的神态就可以看出,她是在劝自己逃避。 那黑衣刺客随手一掀,将令子掀倒。 贞子倒地后竟死死地抱住刺客的小腿,杨逸心里有些感动,纵身向刺客扑去! 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阵的脚步声,想必是王勇他们到了。 那黑衣刺客着急万分,手上的匕首用力一甩,向杨逸刺来,杨逸侧身险险避开匕首,同时飞起一脚,将刺客踢得倒飞出去。 杨逸产把将令子抱起,将她放到身后,急声对慎子她们吼道:“都躲开,顾好你们安全就行!” 那黑衣刺客趁此机会,迅速跃出窗外。 窗外很快就响起了牌牌的枪声,枪口喷射出一蓬蓬的火光在夜色里显得特别耀眼。 但令杨逸愤怒的是,刺客借着假山花木掩映,竟然还是逃脱了。 王勇等人被他找来狠狠地训斥了一翻。这种事一再地发生,王勇他们哪敢吭声半句,头都快低到地面了。 第354章千骑重来 在令子和禛子的哀求下,杨逸带着几千人马再次回师平安京。 晃晃荡荡的马车上,清娘不停地安慰着令子和禛子,那种女性的温和、母性的慈悲显露无遗。 战争是残酷的,而战争又是不可避免的。 哪一次中原遭到外族入侵,不是满地的血泪? 五胡乱华、日本发动的侵华战争,哪一次不是尸山血海,惨不忍睹? 而象清娘这种女性的仁慈、母性的光辉,或许是残酷的战争中唯一的亮光吧! 杨逸不想为自己所作所为辩护。 强肉强食,适者生存。 这个道理你不承认,但大多数人承认。 在中国一直以来就有“王道”与“霸道”之争,而中国历代王朝实行的也大多是王道,无私地分享自己的智慧结晶,希望能用仁慈的王道去感化外族。 但每次换来的几乎都是血淋淋的伤口。 文明想感化野蛮很难,反过来野蛮要毁灭文明却轻而易举。 因此杨逸认为,光有王道绝对不行,必须王道霸道相辅相成。 对外族,先得霸道,再行王道;先把他打怕,打疼;再行王道时,他才知道安宁来之不易,才知道珍惜得来的一切。 这和带兵打仗一个道理,必须恩威并施,只有恩没有威,你滥赏再多,士兵也不知道畏惧,更不会感恩图报。 所以就算重来一次,杨逸还会先把小日本蹂躏一遍。 令子和禛子在清娘的安慰下。终于收住了泪水,杨逸将较小的禛子抱过来,又好言安慰了一翻,这才说道:“我知道你们恨我,我带人前来日本。这确实是对日本的入侵。” 姐妹俩低着头不说话,说实在的,她们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只能用爱恨交加来形容,杨逸入侵日本让她们愤恨。 然而这几个月日夜侍候在他身边。又让她们不可抑制地爱上了这个人。 女人是感性的,身体被占有后,精神上再被他那强健不失儒雅,专横却又才华横溢的强者风范所征服; 从身体到精神都被他征服得贴贴实实,这让她们无比的矛盾。 杨逸抻手将姐姐令子也揽过来,接着说道:“但你们想过没有,几百年来。天皇不是被平家架空,就是被原家架空,几乎没有真正掌握过日本的政权,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 地方大名各行其是,互相征伐。日本百姓何曾正直有过安宁的日子?这次我来,虽然抢夺了不少金银,但对天皇来说,却未尝不是好事; 在我的支持下,他得以去征伐那些自立的大名,让整个日本真正统一起来。这样今后才不会再有战争。” 令子悄悄地瞟了他一眼,见他面上神色和善,于是提起勇气小声地说道:“可是……可你不是支持陆奥和越后几国独立、制止平家去吞并他们吗?你保住他们。今后日本还不是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 令子说到最后,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若是以前,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如此反驳杨逸的,相处久了,渐渐发现他也有温和的一面。特别是清娘坐在车里,才让她有勇气说出这些话来。 杨逸这回没有生气。反而把她姐妹俩抱得更紧些,正色地说道:“你的想法太天真的,大名越少,理论上战争确实会越少,但若是让平氏一家独大,你想想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他一定会继续架空天皇,甚至会象平将门一样,篡位谋反,我不可能长居日本,到时谁制止得了他?” 姐妹俩又不说话,她们两个毕竟还年轻,而且性格柔弱,以前很少生活在平安京,是她母皇藤原贤子死后,才被接回平安京生活的; 因此虽然出身皇族,却极少接触政治,对权力斗争缺乏真正的了解,听了杨逸这翻话,感觉很有道理,于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保留陆奥、越后等国,就是为了牵制平氏,而且我保留他们的条件是必须听令于天皇才行,我和陆奥重光说这些时,你们姐妹当时也在场,应该听得一清二楚吧? 若是当初我的策略得以实现的话,那么平家和陆奥、上杉几家之间互相牵制,而他们又都听令于天皇,天皇就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轻松的左右他们,保住朝局平衡,明白了吗?” “可是为什么要保留他们呢,你让天皇掌握所有的政权不是更好吗?”令子虽然还有疑问,但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柔和,恨少了,爱更浓了,身体也主动地靠到他怀里。 “你呀!当初为什么分封这些大名?难道靠天皇自己一个人能治理国家吗?你要治理国家,就得给大臣权力,给了大臣权力也就形成了各种势力,这和保留平氏、上杉、陆奥有什么差别?只要他们听话,就是天皇的臣子,这难道不比全盘推倒重来的好吗?” 杨逸这些话虚虚实实,两个不问世事的少女哪里能分辨出真假,轻易便被他说服了。 天皇直系几乎死绝,这对姐妹现在变得很关键,因此杨逸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当初遭遇刺杀,我确实很生气,但真没有想过要杀害你们父亲,你们哥哥把笃子送来,我收下了; 我不否认自己贪恋笃子美色,但同时把她留在身边,也是为了更好地看住她,不让她再搅事; 我既然选择了和天皇合作,而笃子是上皇的人,当然不能再让她留在天皇身边;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哥哥看似温文尔雅,竟是那样的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下手虐杀。唉!” 杨逸一声长叹,惹得姐妹两眼泪又噗噗直掉,堀河天皇虐杀白河上皇之事,姐妹俩在笃子那里听得清清楚楚; 若非如此,她们也不会相信自己哥哥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他也死了,这算不算恶有恶报呢? 占领平安京的鸠山由纪听说杨逸率军杀了回来,吓得魂飞魄散,杨逸当初带五百人,就能轻松杀入平安京。现在兵力多了一倍,鸠山由纪哪敢与他作对? 他于是领着他的新朝官员,诚惶诚恐地迎出半道,象迎接天照大神一样,把杨逸迎进了平安京。 平安京的百姓也不知是什么心情,杨大岛主在时,平安京乱。杨大岛主不在时,平安京更乱; 松井八郎的叛军大开杀戒,鸠山由纪为了清除异己,为登基扫清阻碍,这段时间也没少杀戮。弄得整个平安京人人自危。 现在杨大岛主回来了,鸠山由纪的杀戮是停止了,但谁知道杨大岛主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但不管如何,这些都不是他们所能抗拒的,只能默默地祈祷。 旧地重游,华府依然那么静谧清雅。这大冷的天,杨逸无比怀念后院那眼温泉,浸泡其中。妙处难与君说。 他进府不到半个时辰,刚安顿好,便带着美酒美人泡温泉去了,鸠山由纪这个新皇只能乖乖地在外面等着,如同佛祖座下的信徒。 氤氲的水气轻轻弥漫,使得浴室里温暖如春。杨逸斜靠在两个雕像中间的石座上,大半个身子泡在水中。那烫热的泉水泡得浑身每个毛孔都张开了,舒适无比。 令子和禛子姐妹俩伏在他身边,殷勤地侍奉着,细嫩的玉指一边帮他按摩,一边擦洗,这几个月侍奉在这个男人身边,这一切她们已经做得非常娴熟,慢慢了也习惯了把自己的生命与这个男人连在一起。 他身体上的强壮,让她们食髓知味,不可自拔。他精神上的强悍,让她们一颗芳心也彻底沦陷。 杨逸这次没有招其他女人一起,只叫来她们姐妹俩,自然是还有话要说。 “禛子,让你姐姐来吧,你到前面来。” “是,主人。”禛子立即乖乖走上来。 杨逸将她抱起,让她俯躺在自己身上,禛子却主动向上挪了一下身体,将她那对傲人的丰腻送入他口中。 杨逸不禁有些好笑,这妞儿倒是够主动的,只是他真的有话要说,这下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还怎么说话? 杨逸在她那挺翘的香臀上轻拍两个巴掌,然后让她挪下去,禛子乖乖地照做了,但还是牵着他的双手,让他握着自己胸前那两团腻玉把玩。 “现在天皇嫡系就剩下你们姐妹俩了,我的意思是让你姐姐来做这个天皇,你随我回去,你说好不好?” 日本这些女人,杨逸本来一个也不打算带回去的,现在要将禛子带回去,并不是留恋她的美色,她虽然很美,但真论正来笃子和樱子在床上给他的感觉更好。 之所以要带她回去,有将她当人质的意思,令子将来若是不听话,禛子便成为他手上的另一张牌。 禛子没想这么多,脸露喜色地说道:“谢谢主人,谢谢主人,我还以为主人会丢下我们不要了呢!” 禛子是高兴了,听了这话的令子却不禁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说道:“主人,令子不要做什么天皇,求主人把我带回去吧,让禛子来做天皇好了,令子愿一生一世侍候在主人身边。” 禛子一听也急了,连忙说道:“姐姐,我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做天皇呢?当然得由你来做。”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天皇啊?妹妹还是你留下吧,姐姐求你了!” 姐妹俩你推我让,谁都不愿留下,这大大出乎杨逸意料。 这种事情他以男人的角度看来,是不可想象的。 女人,确实是感情动物。 第355章令子女皇 池中弥漫的热气让令子、禛子姐妹两的身体隐隐约约,无形中增添了一份朦胧的美感。 她们几乎忘了杨逸的存在,为了谁留下的问题不停地推让着。 杨逸许久没说话,因为他竟不知说什么好。 姐妹俩争论了一会儿,最后豁然开朗,一左一右围上来说道:“主人,让笃子姑姑来做天皇好了,你把我们姐妹一起带回去好不好?” “不好!笃子绝对不行,我只相信你们姐妹俩。” 姐妹俩自以为两全齐美的提议,立即就遭到了杨逸的否定。笃子这个人比较复杂,可不象这对姐妹这么单纯,杨逸岂会同意上她来做天皇? 把她留在日本杨逸都有些不放心,现在辽国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长辖底真的让辽国迅速瓦解,那么大宋的精力将不得不暂时放在北面。 别以为有了燧发枪就是万能了,正面作战人家自然打不过你。 但在那辽阔的草原上,人家不与你正面交锋,你连人都找不到,怎么打? 草原民族使用冷兵器,对后勤依赖也小,你使用热兵器,则必定严重依赖后勤。 人家有大把的机会钻你空子,甚至象三元里的百姓一样,在夜里、雨里给你来一下。 拿破仑有句话说得好:永远不要以为你的敌人是比你蠢笨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迅速扫平北方。但这么大的地盘打下来容易,要治理可就难了。 在这种情况下,这几年对日本的控制力必定会弱些。现在最好不要有太大的动作,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综合上述。让笃子这个人留在日本,已经非常不明智了,再让她登上天皇宝座,那绝对不行。 被杨逸一口否定,姐妹俩无可奈何,可除了笃子外,就没有别的人选了,俩人于是又发起愁来; 杨逸一左一右地将她们搂住。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你们姐妹俩轮流来,一个做天皇,一个随我回去,每两到三年一换,这样谁也不用争了,如何?” 令子和禛子对望一望。在别无选择之下,这大概也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俩人答应下来后,结果又为谁先留下僵持住了,这让杨逸真的无语了,同时又不禁好笑。 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好了。先留下的时间短些,两年好了,接替的则要做满三年,你们谁愿先留下?” “让姐姐先留下!” “让妹妹先留下!” 这样还不行?杨逸怒了,把她们身体压下,让两个诱人的雪臀翘起来,啪啪啪啪!随手就是几下,随着这清脆的响声,两个粉腻的雪臀上浮起几个红色的掌印,如梅花绽放。 杨逸这才满意地说道:“令子是姐姐,理应让着禛子一些,就你先留下吧!两年之后我让禛子来接替你。” “是,主人。”令子只得应下来。 一件关乎日本未来命运的事,就在潋滟的浴池中决定下来。 有些事情结果并不重要,过程才是重要的,比如个人的生命。 然而有些事情却刚好相反,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重要的,比如三人议定的这件事。 有了杨逸的支持,鸠山由纪很识趣地让出了皇位,令子将以内亲王身份登基。 在日本,皇室的女性出任天皇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在令子之前,日本就曾出现过八位女天皇。 推古天皇是日本历史上第一位女天皇,她是日本第29代天皇钦明的公主。18岁时,美貌的推古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敏达天皇纳为妃子,5年后成为皇后。 敏达天皇死后,推古一开始并没有挤入皇室的统治核心,但是随后发生的一件大事却将她推上了天皇的宝座。 公元592年,在位的崇峻天皇被权臣暗杀身亡。在平息叛乱之后,推古的儿子竹田皇子和侄子圣德太子为争皇位闹得不可开交。 由于两派人马实力相当,相持不下,最后只好达成妥协,两人都不当天皇,共同拥立38岁的推古为天皇。 从推古天皇开始,前后又出现了七位女天皇,分别是: 35代皇极天皇(642年~645年在位): 37代齐明天皇(655年~661年在位): 41代持统天皇(686年~697年在位): 43代元明天皇(707年~715年在位): 44代元正天皇(715年~724年在位): 46代孝谦天皇(749年~758年在位): 48代称德天皇(764年~770年在位): 这些前例虽然过去了几百年,但毕竟有过,因此令子再登上天皇之位,日本百姓都是可以接受的。 经过四天紧张准备,平安京举行了隆重的大典,令子内亲王正式登基为新一代天皇。 令子天皇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废除摄政和关白,朝政将回归太政官掌里。 太政官原来就是日本统管朝廷的最高机关,相当于隋唐的尚书省,因此太政官有几个别称,分别是尚书省、鸾台、兰省、干政官。 太政官在日本掌立法、行政、司法及管辖八省百官,太政官与神祇官合称二官,地位比神祇官为高。 但自从摄政与关白的出现,太政官已经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机构。现在令子废除摄政和关白,还政于太政官,有着很强的针对意味。 鸠山由纪因拥立有功,被任命为左大臣。 左大臣是太政官的长官。总裁太政官所有政务、宫中的典礼等,是朝廷事实上的最高责任者。 王勇将带百二人暂时留在日本,并出任近卫府左近卫大将一职。负责皇宫的安全警戒。 关东的平正盛、陆奥的陆奥光美、越后的上杉拓哉、上野的肥田基二在令子登基之后,纷纷取消了自己的帝号,表示承认令子天皇。并按以前的惯例向平安交纳税赋。 也就是说,他们依然会保持现在自成一国的格局,这是得到了杨逸默许的。 令子目前虽然很听话,但她现在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谁知道做天皇久了,会变成什么样呢? 在杨逸抽出精力彻底改造日本之前,还是让日本保持一种分裂的格局为好,这样才易于制衡。 杨逸还悄悄给令子留下了五百万两银子。让她作为发行纸币的准备金。 这让令子更加相信他真的是在帮自己、帮日本。 大明朝初年一年岁入才三四百万贯,若大的一个国家都能运转起来,日本一个蛋丸之地,加上经济落后,有五万两银子作为准备金,足够支撑起它的纸币信誉了。 而且之前搜刮的都是平安京以东以区,日常交易用的铜钱也没有要。加上平安京以西、包括四国岛、九州岛这些地方杨逸都没动过。未曾遭受破坏,现在这些地区没什么强势的大名,都归平安京管辖,这对令子的执政也是一种支撑。 不知不觉间,年关到了。 不远处。神护寺的钟声在雪地里悠悠地回荡着,东京城里很多百姓还在默默地舔着伤口,但随着令子登基,日本的局势逐渐稳定下来,他们终于可以过个安稳的年节了。 强盛的大唐对日本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目前日本过年的习俗和中国非常相似,一般到十二月初八,官员便开始放假,这一天也就是所谓的腊八节。 和唐宋一样,日本人在这一天也会煮腊八粥,只不过由于出产不同,腊八粥的原料有些差别而已。 在中国,煮腊八粥会加入红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等等。 而日本的腊八粥主要原料依然是小豆、山芋。 富贵人家到十三日也给西席(老师)发薪俸,让他们回家过年。 接近年关时,亲朋好友之间也有相互馈遗赠答的风俗,除夕夜一样喝屠苏酒,举行各种祭祀活动。 新年到来也要给孩子发压岁钱。 总之,时下的日本过年风俗皆承唐宋,并以学习中国为荣,只是细节上有些差别而已。 这种习俗直到后来的明治维新时期,满清积弱,日本开始看不起中国,于是向“西”转,学习西方列强,历法改成了西元,春节也改成西元的元月一号。 现在杨逸来日本的目的基本已达到,甚至超越了他的初衷,但他还不能走,令子登基时日尚短,朝堂上的大部分事务还没理清; 杨逸得留下来帮着镇场子,等这个新政权度过初生的灜弱期才行。 大宋现在没有旧党搅事,又有章惇这样的人物坐镇,凭章惇的绰越和远见,出不了什么乱子,杨逸是非常放心的。 大年三十,他领着清娘去神护寺烧了一柱香,清娘不管是中国的佛,还是日本的佛,一样的虔诚。 天气寒冷,杨逸怕她冻着,硬是把她抱上了车,“绑架”回了华府。 进府时,樱子和禛子领着一大群莺莺燕燕正在张灯结彩,把华府装饰得焕然一新; 杨逸为了今后施行“王道”,让王勇他们到朱雀门外开了十几多粥铺,给那些无家可归的日本百姓施粥,以慢慢改变他们在日本百姓心中的形象。 这时他们也回来了,一时间华府里热闹非凡。 到了薄暮时分,令子也悄悄来到了华府。在那座皇宫里,她举目无亲,凄凄清清,平时她夜里就经常来华府过夜,这除夕夜更不愿独自留在冰冷的皇宫里。 尽管做了天皇,但每次来华府,她还是以主人称呼杨逸,和以前并无不同,侍奉起他来甚至更加殷勤了; 或许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养成了对杨逸的依赖吧! 有杨逸在,她这个天皇做得很轻松,只须按杨逸说的去做就好! 她真不知道,等杨逸离开了,她一个人该怎么应付纷繁的局面。 第356章清娘版西厢记 杨逸与王勇、陆振他们在前厅开年夜饭,除了警戒的部分人马,其余的全来了。 大家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不畏寒冷,就在前院架起了十几口大锅,宰好的牛羊肉直接往里扔,几百人围在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场面热烈非凡。 王勇和陆振都是杨逸的心腹之士,其中陆振从杨逸使辽时就开始追随身边,几度出生入死; 在向太后主谋的那场叛乱中,陆振和余兴俩人脱颖而出,在杨逸的扶植下,开始上位,现在已经掌管一营兵马。 正因为如此,杨逸在日本的种种所为,才得以随心所欲。 比如给令子留下五百万两银子这种事,若非陆振他们都是心腹之将,杨逸是难以做到不为人所觉的。 和他们在一起,杨逸可不在乎什么吃相,扛着一根七八斤重的牛腿骨,狼吞虎咽,那腿骨把他整张脸都盖住了。 若是翰林院那些同僚看见,估计打死也不会相信,这就是他们顶头上司杨大学士。 但士卒们就吃这一套,不但没人笑话,反而觉得亲近,因为在这军中,大伙都这样。他们个个捧着酒碗,轮番敬着杨逸和陆振等人; 慕容志打着酒嗝,嘻嘻哈哈地笑道:“岛主,要不咱们别回去了,兄弟们跟着岛主您大杀四方,收拾完小日本咱们接着去收拾高丽。” “那收拾完高丽呢?” “接着收拾辽国啊!” “收拾完辽国呢?” “这……” ………” 这丫的也就知道这几个国家,别的说不出来了,杨逸手上那块八斤重的牛腿差点就敲过去。 慕容志一脸涨红,却憋不出个所以然来,惹得大伙轰然大芜 最后他讪讪地说道:“岛主,小的不知道不是还有您嘛!我慕容志别的不知道,但我知道,跟着岛主您准没错,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没错!没错!” 四周的一帮猴崽子可来劲了乱七八糟地嚷嚷着,把前院弄得像花果山似的。 不怪他们,这次跟着杨逸出来,有多爽就不说了钱也没少捞,女人更不用说。 还好杨逸掌握好了尺度,仍能保证号令森严的铁军素质,没让他们彻底沦为匪军。 “来,别的就不说了,咱们再干它三碗。”杨逸举起大碗,自已先干; 数百人乒即跟着举起大碗,一时尽是咕噜声喝得畅快淋漓慕容志豪气冲天三碗罢了将碗一摔。 哐! 够豪气 杨逸哈哈一笑,满带戏谑地对陆振道:“咱们还有多余的碗吗?” “没了!”陆振配合默契。 “嗯,那就算了,反正不许扛着酒坛子喝,那样容易得传染病。” 慕容志的脸色一下子都绿了,连忙捡起地上的碎碗拼拼凑凑,急得跟火烧屁股似的,大伙指着他笑得东歪西倒,没少噎得喘不过气来的。 眼看拼凑无效,莫容志目光扫向他人的碗大伙立即避瘟神似的避开他,绝望的慕容志只得苦着脸回头相求道:“岛主,岛主,您饶了小的吧,小的没传染病。” “没病你摔碗丰嘛?” “这……小的没摔碗,只是一时失手,对对对,就是一时失乎。” 杨逸哈哈一笑,就是不答他,回头对身边的护卫吩咐一声,护卫很快取来一个玉碗; 玉碗虽不大,但玉质如羊脂,薄薄的,能透过光线。 “这碗给你了,再摔的话,老子非把你扔到海里喂鱼不可。” 杨逸一付嬉笑怒骂之态,慕容志却明白,这是杨逸对他前阵子领军作战的肯定。 “谢大人!”他一击胸膛,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这才小心地接过玉碗,也舍不得用,七挑八捡,捡到一个喝光的洒坛,放声大笑起来。 酒到七分,陆振豪气顿发,他没摔碗,仰首狂歌起来,大伙一听,纷纷敲锅敲碗,跟着放声高歌: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歌声不算整齐,但充满了豪迈旷放的味道,如同拍岸的浪潮,一浪伏,一浪起,逐浪而高; 许多碗都被敲破了,但敲不破那份豪情,粗犷的歌声飞出华府,飞满平安京,飞上云霄,久久回荡。 杨逸回到后院时,清娘还在耐心地等着,杨逸领军在外,这样的除夕夜,陪士卒们先饮理所当然,这些清娘都理解。 她坐在榻上,正耐心地给令子她们讲解着宋词的节律,杨逸不回来,她是没心思先吃的。 对这个美丽善良而才华横溢的少女,令子她们充满了好感。在她们最绝望的时候,正是清娘那种温情脉脉的女性光辉,让她们在黑暗在看到了娄命的光亮。 清娘就是她们心目的的观音菩萨。 清娘所教的东西,她们都非常认真的聆听,细心地铭记,以至于杨逸进屋时,没一个人注意到。 清娘心有灵犀一点通,她第一个感觉到了杨逸的气息,悠然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如花儿绽放。 杨逸张开双臂,接住轻盈地飘过来的云霞,手指轻轻点了点她腮边的梨窝:“清娘饿了吧?不是让你不必等我吗?” “不饿,杨大哥,我给你备好了醒酒汤,你快喝些醒醒酒。”清娘说着便要挣扎出他的怀抱。 杨逸将她那柳腰儿搂得更紧些,笑着说道:“不用麻烦这个,大哥我没醉。” 清娘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仿佛是要闻他身上的酒味重不重,那可爱的模样逗得杨逸放声大笑; 他一把将清娘抱到炉子边,对令子她们招呼道:“都过来吧!咱们开饭!” 几个女人纷纷围过来分箸摆碗,斟酒布菜,日本的屠苏酒与唐宋同出一源,都是以各种中药泡制而成味道差不多,连从年纪小的渴起这一点也一样。 平津子最小,先喝,接着应该是清娘了,小丫头竟想耍赖皮,让贞子先喝。 杨逸将屠苏酒抢过,清娘双眼扑闪扑闪着,趴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杨大哥人家十六了。” “还不算还有几个时辰呢?” “喝过屠苏酒就算了!” “可是人家贞子没喝屠苏酒就已经十六了!” 清娘所谓的十六其实指的是虚岁,杨逸不予承认,小丫头噘了噘嘴,无奈接过屠苏酒喝了! 令子、樱子她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好奇地看着,见她对清娘呵护倍致,都不禁露出羡慕之情。 “都别看了,快喝快喝喝完屠苏酒消灭避难,越长越美丽。” 七八人热热闹闹地用过年夜饭。 杨逸揽着清娘的香肩看樱子她们歌舞,院中各处灯火都亮着照在雪地上明亮如昼。 津子摘来几枝梅花插于瓶中,置于杨逸和清娘身边,散发出阵阵清芳。 这样的节日里,清娘有些想家了,一直以来杨氏就把当女儿一般疼爱,这时不由得念起杨氏的好来。 她靠在杨逸肩头,有一句没一句地念着家里的事,杨逸怕她伤感,连忙转开话题道:“清娘,如此良辰美景,不知清娘可有佳句?” 清娘显然没从思乡情结中摆脱再来,对他的话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但令子、慎子她们对清娘的才华崇拜得很,听了杨逸的提议,也都纷纷围上来央求于她。 清娘推托不过,蹙着秀眉想了想,轻轻吟诵道 夜来沈醉卸妆迟。 梅萼插残枝。 酒醒熏破春睡。 梦断不成归。 人悄悄。 月依依。 翠帘垂。 更挪残蕊。 更拈馀香。 更得些时。 这首《诉衷情》在清娘的词中不算上乘之作,但杨逸岂会放过夸奖她的机会,立即击掌开侃道:“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好一幅怡然动人的景象; 想那美人对耳依帘,拈梅闻香,翘首相盼,只望情郎翻墙而来,那急切之情在心中荡漾,又不敢表露出来,心有千千结,更些时难啊……” 清娘一对眸子瞪得大大的,嘴巳也张开着,仿佛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她愣了好一会,才突然娇呼一声,扑进杨逸怀里粉拳乱捶,不依不饶。 “杨大哥,你都说些什么呀!羞死人了,差死人了,人家这词才没你说的这么……” “哈哈哈,哪来许多这么那么,反正就是那么回事,要不然你大半夜不睡,挪蕊拈香,意欲何为?” “反正不是你说的那样!杨大哥你坏死了!坏死了!” 清娘小脑袋在他怀里乱拱,哪里还敢抬起头来。这首词确实有些朦胧的情思,但讲的就是个朦胧,杨逸借题发挥,大肆渲染,让清娘都快变成《西厢记》里的崔莺莺了。 “哈哈哈!”杨逸大为开怀,不管如何,只要清娘别满腹愁思便好。 令子她们却是崇拜得很,现在日本的整体文学水平还处于较低的层次,和唐宋之间相比,拍马难追; 清娘这首《诉衷肠》放在大宋不算什么,但和日本现有的和歌相比,绝对能压倒群伦。 而这只是清娘随口吟来而已,因此她们对清娘的溢美之词不绝,且是由衷而发。 问题是她们怎么赞美,又怎能抵消杨逸的倜侃。 清娘犹自拱在他怀里不敢抬头。 杨逸一拍她的小屁股蛋,呵呵地笑道:“好了丫头,快起来,教教令子她们,配上曲子唱来听听!” “不呢,不唱这首。” “好吧!那唱哪首?” “哼,人家才不管呢,反正不能唱这首。” “哈哈哈,乓是,这眼看情郎就要翻墙进来了,这时候大声唱出自己的心事儿,确实不妥,不妥啊!” “呀!杨大哥你还说!你还说心 一时之间,又是乱拳纷纷,捶得杨大岛主浑身舒泰。 见清娘这份少女娇嗔之态,令子她们也都不禁掩口轻笑,厅里显得其乐融融。 第357章此时却羡闲人醉 元宵过后,杨逸期盼的船只终于来了! 并带大好消息,韩碧儿于十二月二十,给杨家再添一子。 杨逸虽然不是第一次当爹了,但听到韩碧儿母子平安时,还是忍不住纠住何宏海,急声问道:“你见过二蛋吗?” “二蛋?”何宏海一脸疑惑,想起杨家的老大叫铁蛋,终于明白他这二蛋是指谁,不禁莞尔,“大官人,小人没见过二公子,不过我那浑家见过,大官人想知道些什么?” “二蛋长得像谁?像不像我?” 杨大官人纠结啊!宫里的老大相貌一点不接他,家里的铁蛋衙内也是如此,都肖母相。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付相貌也是肖母相的原因?杨大官人没少怀疑自己的遗传基因是不是太弱。 何宏海这下真的忍不住笑了,作为杨家最重要的管事之一,杨家的许多事他都是有所耳闻的。 “笑什么笑,快说,像不像我?”杨大官人心急,开始威胁起来,一边清娘也扑闪着大眼睛,显然她也充满了求知欲。 “二公子还太小,模样还没长开,不过据小人那浑家说,二公子眉眼儿和嘴巴都肖大官人您。” 杨逸大喜,随手给了清娘一个脑锛,哈哈笑道:“清娘,听到了吗,二蛋象爹,嘿嘿,碧儿好样的,不象十三娘,净欺负我。” “杨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哼,回去看我不告诉晴儿姐姐。”清娘揉着自己的脑门。一脸娇嗔。 “随你,杨大哥我是惧内的人吗?” “那上次埋避雷针的时候,谁喊救命来着?” “有吗?我记得我是喊娘来着,对啊,当时我娘来了。我喊我娘来着……” “嘻嘻……” 清娘笑得纤腰都快折了。 说来这可是杨大官人安稳自家后院一种心得,对十三娘,他一直让着,将她捧得高高的,让十三娘从他的态度中找到身为主母的尊崇。免得她去找韩碧儿、李湘弦她们宣示主母的威仪。 目前看来,杨大官人这一招还是非常管用的。 这次韩碧儿精挑细选了八个人派过来,这八个人大都是杨家的管事,杨逸要将他们安插入日本朝堂之中去,出任一些官职不算高,但比较关键的职位。 杨家的产业在韩碧儿打理下,经过五年发展。如今规模已极为惊人,俨然一个商业帝国,各地的管事不知凡几,能得韩碧儿选来日本的,他们的能力不用怀疑。 像何宏海在杨家是主管海贸这一块。杨家的几艘商船就是他去督造的。这些人在商场上打滚半辈子,别说来日本任个小官,恐怕让何宏海去做大宋的户部尚书,他同样做得有声有色。 跟随他们来的还有八个十二到十五岁之间的孩子,这些孩子都是清娘的学生,也就是杨逸从环州带回的那些孤儿。他们将一对一地跟在何宏海他们身边学习。 另外就是两百护卫,韩碧儿除了国内商业外,还积极开拓西域和海上贸易。家里护卫自然少不了,选两百人过来不成问题。 这两百人虽然不能装备燧发枪,但弄些手雷什么的给他们还是可以的。 加上王勇那两百人,共计四百人控制皇宫乃至平安京大概没问题了。 现在令子很听话,左大臣鸠山由纪更听话,杨逸就相当于摄政王。安插几个人进日本朝堂,别人纵然有所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 有王勇他们的武力作为后盾,杨逸相信以何宏海他们的能力,是能慢慢打开局面的。 华府里,栽在浴室四周的樱花绽放出了满树艳红,美若朝霞,清香四溢。 杨逸以为是因为浴室里有温泉,四围的空气比较温暖的缘故,因此这些樱花才会在一月中下旬就开放。 结果却被清娘“训”了一顿,俩人在亭中置酒赏花,清娘髻上插着一朵娇艳的花儿,和她那俏丽的花靥交相辉映,分外美丽,只听她轻声吟道: 十月江南天气好, 可怜冬景似春华。 霜轻未杀萋萋草, 日暖初干漠漠沙。 老柘叶黄如嫩树, 寒樱枝白是狂花。 此时却羡闲人醉, 五马无由入酒家。 吟完这首诗,她一本正经是说道:“杨大哥,你不知道吗?樱花有很多品种,不光在三四月有樱花,深秋、初冬、初春都有樱花的,香山居士这首《早冬》中‘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樱枝白是狂花’提到的寒樱,就是初春开得最早的一种樱花,通常在一月中旬就会开放,这寒樱又分多种,花色有红有白,像这几株大红的,叫做寒绯樱……” 清娘的声音低回婉转,绵绵不绝,杨逸被“训”得一愣一愣的,见他那傻愣愣的样子,清娘忍不住噗哧一笑,说不下去了。 她第一次看到杨逸露出这样的表情,大宋的杨大学士变成了二愣子,可把清娘乐坏了。 她那纤纤一握的小腰差点经不住早春的风儿,迎风欲折。嘴边的梨窝在她笑脸上时隐时现,刹那芳华醉了一季春光。 “清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当然是看书啦。” 清娘不禁小小得意了一回,一直以来,她对杨逸总有一种盲目的崇拜,总觉得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如今偶像被自己说得目瞪口呆,让她开心极了,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收过。 “杨大哥,今天你必须、必须以樱花为题,作诗一首,否则人家可不依你。”清娘捏着粉拳,娇俏地说道。她连用了两个“必须”,一付不容推托的样子。 杨逸举杯一饮,未作多想,随口吟道: 十日樱花作意开, 绕花岂惜日千回? 昨来风雨偏相厄。 谁向人天诉此哀? 忍见胡沙埋艳骨, 休将清泪滴深杯。 多情漫向他年忆, 一寸春心早巳灰。 这下清娘不笑了,为诗所感,望着满树樱花默默伤神。杨逸差点想给自己来一嘴巴,他一把将少女抱入怀中,点着他的鼻尖笑道:“清娘啊!这吟诗而已,岂能当真。” “可是诗由心生。” “你的是,我的不是,杨大哥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清娘一下子又堵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下去。 俩人赏花吟诗。旁边侍酒的禛子几人崇拜地看着,这对她们来说,是一场精神上的盛宴。 在日本,有史已来又何曾有谁有清娘这样的才情?当然,在她们心中杨逸比清娘有过之无不及。 而现在的日本人。上到皇亲显贵,下到黎民百姓,对中华文化的仰慕可谓是深入骨髓,绝不带半点虚伪。 因此杨逸根本不用花心思让令子去推广华夏文化和礼仪,只要双方往来密切些,日本人自己就会去学习。去效仿,以向华夏学习为荣。 比如平安京里的布局,朱雀大街。东面叫洛阳,西面叫长安,皇宫大门叫朱雀门,举行朝会的大殿叫太极殿,官府的文书用汉字; 和歌脱胎于唐诗,官服借鉴唐装。女子的礼服叫裳唐衣,男人姓名后面多用“郎”。女人多用“子”,贵族以会说汉语为荣; 诸如这般,或是直接照搬,或是借鉴模仿,如饥似渴地吸取着华夏文明,哪里用得着你去强行推广? 杨逸为了转移清娘的注意力,对禛子问道:“你们日本可有与樱花有关的诗句。” 禛子摇摇头答道:“在我们日本,吟诵樱花的诗句倒是不少,可是没有一首能比得上主人你们刚刚吟诵的两首好。不过我在我们日本,有一个关于樱花的传说,主人要不要听?” “哦,说来听听,清娘,快听。” 禛子理了理发鬓,柔声说道:“在我们日本,樱花是爱情与希望的象征。相传在很久以前,天孙迩迩芸神,从天上降到日向的高干穗山峰后,在笠纱的海角遇到一位美人。大神问起她的名字,回答说是大山津见神的女儿,名叫‘木花开耶姬’。 大神向其父大山津见求婚,父神很高兴,便把木花开耶姬嫁给大神。 那一年11月,木花开耶姬从西边的高干穗山峰出发,途经九州、关西、关东等地。沿途,她将一种象征爱情与希望的花朵撒遍每一个角落。 因为‘木花开耶姬’在我们日语中意为樱花,为了纪念这位仙女,于是人们便将这种花命名为樱花。” 杨逸听了哈哈一笑道:“寓意是很好,不过我有些奇怪,大宋各地也都有樱花,难不成你们这位木花开耶姬嫁给大神时,还到大宋去逛了一趟?” “这……”禛子有些窘迫,不知如何作答。 清娘为她解围道:“杨大哥,人家就是一个传说,你干嘛较真呢?” 杨逸无辜地摊摊手答道:“我较真了吗?我也就随意说说。” “可是……”清娘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他,小嘴嘟着。 “哈哈哈,可是禛子她们的大神应该尊重是吗?” “对啊,就是这样!”清娘连忙点头。 “好吧,是我错了!清娘乖乖饶命!” 杨逸对什么大神虽然不以为然!不过他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尊重别人的信仰,这一点是没错的。 现在杨逸有心经营日本,这种蔑视别人信仰的行为自然应该收敛起来。 第358章樱花灿烂只一晌 一阵风来,厅外樱花乱飞,蒙蒙如雨,红色的、白色的花瓣相互纠缠在一起,就如爱与恨、情和仇,纠缠不清! 春日的天空放晴了,湛蓝如玉,只是天脚处总是缭绕着一层雾霭,让人难以分辨出天地的界限,总给人一种云深水茫茫的感觉。 大厅两面的拉门全都敞开着,前面的花径山石,后面的池水清波,映进厅里,飘落的樱花瓣时而从厅中穿过,营造出一种唯美的伤春之感。 樱花开时无比的烂漫,但它的花期同样是短暂的。 相传大神向大山津见求婚,要娶木花开耶姬为妻。父神很高兴,并把其姐姐石长姬连同许多贡品一起献给大神。 由于姐姐长得丑陋,被大神退了回来,只娶了妹妹。 大山津见看到石长姬被退回,很不好意思,便说明送石长姬的理由是,希望大神万寿无疆: 而把木花开耶姬送给大神的理由是,希望大神像花一样荣华富贵。 把石长姬送回,表明天神之子的寿命如花一样短暂。 在日本,木花开耶姬就是樱花的意思,或许正由于樱花开时灿烂而短暂,在日本才会有这样的传说。 对于令子来说,从杨逸来到日本,到离开,这就象一次樱花开放的过程。 在寒冷的风雪中,樱花遭受着严寒,遭受着风刀霜剑。 经历了这些苦难,一朵朵美丽的樱花终于迎风绽放在枝头。 杨逸到来时对日本的蹂躏,使日本遭受了一场大劫难。 而现在,他带来的理念、技术,却又开始不断地滋润着日本。 这些天,杨逸招来了平正盛、及以陆奥、上野、越后等地的大名,作了一次会盟,尽量平衡好目前各方的利益,使他们听令于平安京。 他本人以及他安插进日本朝堂的那些人,把大宋发行纸币的经验传授给了日本,利用他悄悄留下的那五百万两银子,建立起了日本的纸币体系。 除此之外,更传授了许多行政管理的经验,发展民生的办法,促进经贸的策略。 令子虽然刚接触政治,便凭她自己的判断,若是真能按杨逸这套方法枣下去,日本不但能摆脱战争带来的创伤,而且会走上一条快速发展的康庄大道。 时间会让往日的创伤慢慢愈合,让往日的仇与恨慢慢消散,就象这樱花,总会有飘落的时候。人们总是会淡忘它在风雪中挣扎开放时,所承受的痛苦,只记得它开放时那灿烂的美丽。 人总不希望活在仇恨里,而希望生活在爱的包围中。令子看着这个她恨过、爱过的男人,她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十九岁的人生阅历还有些浅薄,分解不了这过于复杂的爱恨情仇。 厅外飘落的花瓣沾在她身上,她身上穿着盛装,她愿意穿着这样的盛装,为这个男人再跳一支舞。 杨逸盘腿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她那绣有山川日月图的大袖,如同两片飘动的彩霞,在美丽的山川原野上柔柔地掠过。 那玉指伸缩之间,纤细圆润,握着的折扇乍合还开,半掩着她的大眼睛、小嘴巳,如同卡通人物一般的花靥; 花靥隐在折扇后面时,带给人无比的遐思,而露出的刹那,便如樱花绽放一般美丽。 翩跹的舞步,婉约的身姿,彩霞轻若无物,飘到了天边…… 而她那柔婉而伤感的歌声,就仿佛从天边传来,有如地平线上最后一次深情的呼唤: 思君恋君。 心向君。 忘我随云。 奈何身不随心。 空任孤心对流云。 思念注伊人。 心已离我身。 痴狂迷惑相。 竟自不知津。 思君恋君。 心向君。 忘我随去。 奈何身不随心。 空任孤心对流云。 吾心非汝心。 所感两相异。 日暮归途穷。 欲告亦无力。 离别在即,令子的歌声如秋夜传来的孤雁鸣,冷寂、凄切,如幽人倾诉。 杨逸静静地看着她的舞,听着她的歌,这段日子以来,他也能感觉到令子她们的变化,但他一直不敢相信这些女人会把真心交给自己。 毕竟在日本,自己确实是个邪恶的人。 但现在令子哀伤的神情告诉他,或许,女人的心,女人的世界,男人确实很难读懂。 令子舞到他身边,突然象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子轻轻地倒向他怀中。 “爱我猾在杨逸揽住她的纤腰那一刻,令子那双澄澈的大眼睛中,两颗泪珠无声地滑落,小巧的嘴唇微启着,眼睑慢慢闭起来,吻向他的唇。 樱子她们很快把门拉起,把那风中飞扬的樱花瓣关在了外面。 慎子无言地帮姐姐剥开身上的盛装,露出那白暂如玉的娇躯,细长的粉颈,圆润的香肩,芬芳四溢的酥胸MT 杨逸不懂女人的心,但他知道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处:男人渴望征服,而女人渴望被征服。 所以此刻他的吻依然充满侵略的味道,空出的双手在她那丰腻处尽情的掠夺; 令子的身体就像一支浸满了油脂的火把……点就着,她闭着双眸,如饥似渴地呻吟着,任由他尽情地在自己身上肆虐; 那种稍微的疼痛,让她燃烧更加热烈,烫热的肌肤、剧烈跳动的心房,奔腾的血脉,让她那柔软的身体忘情地扭动着,如同一只修长的美人鱼,在水里自由地摆动着身体。 “主人,要我……哦…… 当这个身体和精神都无比强悍的男人更次侵入她的身体,令子不禁高扬起螓首,颈上的静脉仿佛就要暴烈开来,灵魂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挤出了身淞…… 一双修长的攀到他腰间,紧紧的挟住,像是要将这美好的感觉永远留在自己的生命里。 爱与恨,情与仇,在熊熊的烈火中交融、弥合; 令子尽情地舒展自己的心瓣,游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灵魂飘向天空,飘向九霄云松…… 角鹿港,轻涛拍岸,海鸥回翔,那片片云帆升起,挡住了天上的阳光,船上的绞盘不断地绞动着,铁锚被慢慢绞起。 站在岸边的令子感觉被绞起的不是铁锚,是她那颗疼痛的心,看着大船慢慢离岸,犁开一片白色的浪花,就像犁开了她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要有种难以割含的眷恋? 为什么?为什么他竟不回头看我一眼? 船只慢慢出港,渐渐地远去,令子无力地靠在一块拴船的石柱上,目光无神,樱唇微启,一串空寂的歌声随风飘开: 思君恋君。 心向君。 忘我随云。 奈何身不随心。 空任孤心对流云。 思念注伊人。 心已离我身。 痴狂建惑相。 竟自不知津。 思君恋君。 心向君。 忘我随去。 奈何身不随心。 空任孤心对流云。 吾心非汝心。 所感两柳异。 日暮归途穷。 欲告亦无力。 船头上,杨逸站在栏杆边吹着二月的风,风还很冷,但海已经很蓝、很蓝MT 他面无表情,凝望着天边的一只飞翔的海鸥,听着那不时传来的啸鸣,不发一言。 清娘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走上去,轻声问道:“杨大哥,你的心真的那么硬吗?为什各不回头看令子一眼?” “清娘,杨大哥是坏人,是恶人!” “……” “我来日本做了很多坏事,这些不用说:现在,即便感觉到了令子的感情,我依然暗中布下了好几颗棋子,牵制于她,让日本尽量处于我的控制之下。清娘,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清娘看着他,好久不说话。在杨逸准备离去的时候,她才轻声说道:“当初被康国长公主的事困扰时,我记得杨大哥跟我说过,政治是政治,感情是感情,你现在对令子她们也这样的是吗?” 杨逸收住脚步,眺望着远空,无言地点了点头。 清娘又忍不住问道:“可是真的需要这样吗?难道在杨大哥心中,政治和感情真的能分得一清二楚吗?” “感情会让人盲目,而政治经不得盲目,你即便不想去分,也必须这么做,除非你彻底脱离其中一样。” “那杨大哥心中也是痛苦的是吗?” “呵呵,我是坏人!坏人感觉不到自己的痛苦,也感觉不到别人的痛苦。” “可是你能感觉到我的!” 清娘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嘴里动情地说道:“清娘所有的喜怒哀乐,杨大哥都能感觉得到,而且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懂我了,杨大哥,你知道吗,有时我觉得,我就是你身体分出来的一部分,我那怕有一点点悲伤,都会触痛你的心,心 海风猎猎地吹动着俩人的衣衫,他的袍脚、大袖,清娘的青丝、裙裾在风里飞扬着、纠缠着。 杨逸回过身,将她搂入怀中,清娘泪眼朦胧,在他怀里不住地蠕动着,杨逸在日本所做的一切,她也反感过,劝说过; 但想起他带着自己出使辽国,刀光剑影的战场上蒙着自己的眼睛,怕自己害怕,把自己护在怀里,用他的身体帮自己挡住所有的伤害; 带着她去环州,带她上山,带她下河,带她飞翔…… 这种无微不至的呵护,甚至超过了父爱,浓得象血一般,融在血脉里今生世只怕是再也化不了!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恨杨逸,但清娘又怎么恨得起来? 虽然他对日本的行为从不解释,从不辩护,但清娘宁愿相信他另有原因。 “杨大哥,幸好清娘这辈子,永远不用涉足政治,否则,清娘会死的!” “不会的,杨大哥不会让你去碰那肮脏的政治的,杨大哥自己很肮脏,但会尽自己的能力,让你长成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杨大哥……” 第359章烟雨江南 江南二月的春雨,细得像雾,轻得像烟,飘落在青灰色的檐脊上,让街巷间笼罩着一层朦胧之美马头墙上的瓦面积聚着一串串晶莹的水珠,水珠粘连如丝,直到无法承受那自身的重量,才随风滴落在下面的青石板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青石板上已经被滴出许多凹坑,圆滑如杯湖面上,春风吹雨,细雨如烟飘散又笼来,湖上的画舫、灯塔,苏堤上的垂柳,飞来峰的巨石,都笼罩在烟雨中,如同一幅浅赭淡青的水墨画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清娘玉钗插云鬓,罗裙束纤腰,撑着一把绘着杏花的油纸伞,临水徐行,娉娉婷婷;那小小的弓鞋踏过青石上,留下一抹洋溢着春意的水痕,断桥在望,那古老的栏杆上的青苔,浸润了雨水,刚刚萌发出绿青娘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裙裾,走到断桥上,绿罗裙随风轻轻飘动,宛然一回首,顿时活了整个江南跟在后面的杨逸,恍惚间想起了白娘子去断桥赴约的画面,那画面一样的烟雨蒙蒙,一样的唯美如诗“杨大哥快些”清娘柔声招呼,象邻家的少女,要赶着去溪边浣纱杨逸却不由自由地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清娘撑着油纸伞站在断桥上悠然回首的画面太美,美得他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就在这一刻,杨逸决定学画,哪怕用去一生的时光,也要把这幅画面画下来“杨大哥,你怎么了?快些呀你是不是不想去了?那好,你若是不想去人家就不勉强你了” 清娘站在桥上轻言细语,那脸上的表情由鲜活变成黯淡,就像打翻的墨汁染污了一幅生动的仕女图“不,大哥答应你的事情,哪怕是刀山火海又岂会退缩,只是……” “只是什么?” “清娘,你知道吗?我刚才第一次看到了春天,最美丽的春天,最生动的春天” “杨大哥”少女轻顿着弓鞋的娇嗔姿态,带着羞涩、带着矜持,能把钢针化成绕指柔“好了,丫头,把伞拿好,别湿了衣裳”杨逸走上去扶正她手上的伞“都怪你啦老是逗人家” “是是是,是杨大哥错了,任凭清娘惩罚”杨逸低下一向高昂的头颅,躬着身,一付“任君采摘”的模样清娘脸上春花乍放梨窝浅浅,她抻出一根明玉般的手指,如孟母教子般在他额头上一点,宛然说道:“你呀看你还顽皮不?这次就罚你…….” 清娘侧着头,噘着小嘴思索着,似乎要想出一样最严厉的方法来惩罚他那样子很认真、很认真她或许没有意识到,那样子有多美,杨逸几乎忍不住抱住她的脑袋,往她那红润的樱唇吻下去“算了,这回就罚你赋诗一首,但要和这江南春景有关才行,还有还有一定要好,不许敷衍了事,不然人家还要惩罚” “小生遵令” “嘻嘻,快快诵来,再迟些就不作数了”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唉清娘啊,人家曹子健才高八斗,还要七步才能成诗呢,你这不是要逼我从这断桥上跳下去吗?” 杨逸痛苦地呻吟着,开始卷着自己的袖子,一副毅然决然之态只是,跳湖需要卷袖子吗? 可惜清娘已经笑弯了柳腰儿,早就忘了思考这个问题她好不容易忍住笑,纤纤玉指又往她额头上轻轻一点,如卤水点豆腐“杨大哥又想耍阴谋诡计,拖延时间,人家可不上你的当,快快诵来不然……” 清娘骄傲地噘着小嘴儿,捏着小粉拳,那种威胁的味道如同……如同甘淋普降,滋润着某人的心田“清娘明见万里、明察秋毫、明辨是非、明火执仗,小人无可遁形,只好投降无条件投降……” “呀你又耍赖,又拖延时间,又…….人家不来啦被你绕进去了哼”“哈哈哈……” “你还笑,你还笑快诵来不然人家不理你了” “唉好谨遵清娘大人令您听好” 杨逸唉声叹气,揉了揉被“点”痛的额头,负手诵道: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好,好词,杨大哥出品…….” “别别别,清娘啊,你再夸我真的要跳湖了” “嘻嘻,好,不过杨大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出这样的词来,真是……” “清娘我还投降,还投降行吗?” “好,好,人家不说你啦,咱们快走” 清娘说着顺势牵过他的手,两人一起往灵隐寺走去,烟雨蒙蒙的断桥上,两把油纸伞渐去渐远,慢慢隐没在迷茫的雨幕那头这次一回到杭州,刚安顿好,清娘便要去灵隐寺上香,并非要杨逸陪着去杨逸了解她的心思,她或许是觉得他在日本戾气太重,希望把他带到佛前作一番涤荡,以期能减轻罪孽杨逸虽然不信佛,但又怎能拂了她的心意想到她的这份好意,杨逸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份温暖清娘非常虔诚在灵隐寺里,把所有的佛都拜过了,她本是纤纤弱质,一翻折腾下来,额头微微见汗,杨逸看得心疼,劝也劝不住只得跟着她一尊佛一尊佛的拜下山时,杨逸强行将她掳到了自己的背上,背着她沿着原路回家到家时,他才发现,小丫头竟然在他背上睡着了可见她今天是真的累坏了杨逸将她背到卧室,小艾已经将崭的被褥铺好,房里还熏了香,杨逸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清娘还是被惊醒了“杨大哥……” “嘘清娘听话,别出声,你累坏了,快睡一觉,杨大哥就在这儿守着你” “嗯,好杨大哥定然也累了,你也靠上来歇一会,人家要你抱着” 杨逸笑笑,脱去湿润的鞋子,躺到床上清娘闭着眼睛,像只温顺的小猫儿,挪动着身体躲到他的臂弯里,这才仿佛找到了熟悉而温暖的窝儿,甜甜地睡去了杨逸静静地感爱着她细小呼吸,听着轩窗外雨水滴落在芭蕉叶面上的声音江南的二月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雨意,粉红色的杏花在雨里开放着,花苞上含着晶莹的水滴,有如清娘睡梦中的俏脸杨逸回到杭州后,让陆振先率军回京,自己称病在杭州休养原因是他被人弹劾了,弹劾的人还不少,其中最让他想不到的是御使中丞黄履黄履可以说曾和他并肩战斗过,在去宝文阁向赵煦逼宫的人中,黄履便是其中之一当时他也一齐脱下了官帽,以罢官向赵煦相逼而这次,弹劾杨逸的人数他官位最高,言词也激烈,说杨逸枉读圣人书,在日本行豺狼虎豹之事,损及大宋泱泱上国盛德,令四夷为之色变,离心离德,视大宋为豺狼之邦……杨逸听了这些话,突然感觉有些累,但大宋是母邦,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总不能掉头回日本去,于是告病在杭州滞留,暂不进京若是旧党成员弹劾他,杨逸毫不介意,但这次在他辈后递刀子的,竟是曾经的战友,大家一起提头脑袋去宝文阁逼过宫,一起将旧党掀翻在地;现在旧党瓦解了,难道大宋又要重蹈元佑年间的老路,斗倒了对手,自己再分裂为几派,继续斗? 杨逸这次打着钓鱼岛岛主的名号,从日本搜刮回了过五千万贯的金银财宝,为大宋重建交子信誉,解决钱荒问题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杨逸不否认自己在日本犯下的累累罪行,但若和大宋无数作坊被钱荒累得破产,商业凝滞倒退,百姓因失业流离失所相比,杨逸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多伟大,以前听过一句话:不要总是问国家为你做了些什么,要先问问你为这个国家做了些什么也就是说,你既然认同了这个国家,就应该为这个国家尽一份力后世的那些间谍、特工,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在异国杀人放火,制造动乱,挑起战争,甚至散布瘟疫,他们卑鄙吗?他们伟大吗? 都不见得,他们只是尽自己国民的义务而已,他们甚至只能隐姓埋名地活着,谁看到他们的伟大了?谁看见他们的牺牲了? 但他们还是去做了黄履错了吗?或许也没错最多只能说他是又想马儿好,又想马儿不吃草既想让自己的国家繁荣富强,又想保持那种礼仪之邦的上国形像杨逸躺在床上,搂着清娘柔弱的身子,听着一窗烟雨,细细地想着心事王道?霸道?王道要有,霸道就能丢吗? 一时之间,他还没下得了决心如何应对黄履这些人,是听之由之,还是强烈反击,再等等看他想看看章敦对此事会作何反应,也想看看还有谁会跳出来弹劾他混在官场的人,遇事不能慌,就让子弹飞一会. 第360章用一生画一人 在大宋的政坛上,杨逸就像一颗耀眼的彗星。在军事上,对外他北战契丹,西平党项,联手阻卜部,把辽国弄得气若游缕。 对内他改革军制,大刀阔斧裁撤冗兵,每年为朝廷节省军费数千万贯,同时首倡变募兵为征兵,有力地杜绝了军费再度增长规定了三十五岁退伍的兵役期限,保证了宋军的战斗力。 同时研制手雷、火炮、楗发枪,为大宋这个农耕民族战胜游牧民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政治民生上,他支招利用追废高滔滔的机会,大力裁撤冗官,肃清吏治。 提出统一税赋,计亩征收,为大宋的繁荣开拓出一条康庄大道。 他参与科举制度的改革,使官学弃词赋为主,改以经世实用为要的教育理念。 他推动治河工程,鼓励工商、开拓丝绸之路、拉动海贸,解决钱荒…… 虽然这些不是他一个人完成的,但都在其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他太耀眼了!耀眼得让满天繁星都失去了光彩! 就像当初苏东坡吟出“我欲乘风归去”后,那飘然出尘的华美词章让所有人的词作都黯然失色。 你可以攻击苏东坡的习性、人品,但你绝不能否认苏东坡的才华,否认他为夏华文明所作的贡献。 谁拿这一点攻击他,“妒忌”这两个字就会明确无误地刻在你的额头上。 现在也没人能否认杨逸在军政上的才早,因此这次攻击他的人也大都在人品上做文章。 以前,国人对近邻辽国都不甚了解。对日本知之更少,几乎是隔绝,杨逸在日本做了什么,本来是没人知道的; 但上次派去大派的船队运银,船上的船工、押运的士卒、带队的官吏不少,他们虽然只是在角鹿港停泊,没机会进入日本内地,但总能弈到一些传言。 弹劾杨逸的官员,就是根据这些传言加以攻击的。 陆振回去时,杨逸已经再三警告,一定要对日本之行三缄其口,这几百人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嫡系,而且这次杨逸没有亏待他们。 杨逸相信,在自己没倒之前,这几百士卒就算不能保证个个忠心,但背叛他的人绝对不多。若只是几个人站出来指证,杨逸自有办法应付。 他在杭州静静地等着,等章惊的反应,在所有官员中,杨逸最在意的便是章惊的态度。 同时也是在等那些想弹劾他的人全部跳出来,是敌人?是战友?还是分清的好。 在这次“倒杨”事件中,蔡京、林希无疑是他最坚定的盟友,在朝堂上,俩人极力为杨逸辩护。 这让杨逸颇感欣慰,一直以来,这俩人就是他重点拉扰的盟友,这次解钱决钱荒问题,受益最大的又是蔡京,若是连他也在背后捅刀子,那可就太让人伤心了。 现在杨逸不伤心,他心静如水。因为清娘说学画一定要心静神到。 轩窗半启着,一窗春雨滴落在园林的花木上,如轻烟薄雾,屋檐下的点滴声,更给古香古色的院落增添了一份宁静。 两个没事可做的丫环站在对面的回廊上,抻出白嫩的手腕接着檐前的雨滴,不时会往对方脸上弹些水珠,雨幕中便传来一串隐隐约约的笑闹声。 一只肥胖的黄莺落到池边的假山上,正在山石上左右磨着嘴巳,显然是在杏花丛中刚刚美餐了一顿。 挂在檐下的小翠不知是忌妒还是怎么的,开始对黄莺谩骂起来笨鸟!笨鸟!笨鸟…… 清娘听不下去了,一跺脚儿哼道:“杨大哥,都是你啦,把小翠教坏了!” “这个嘛,我得承认,可是我原来不是教它,是骂它,现在它用我骂它的话来骂别的鸟儿,这就像咱们临摹别人的字画,你临摹不好,怎么能把责任推给原作呢?” 清娘被他绕得一时转不过弯来,一双月牙儿瞪成了满月,樱唇蠕动着,似乎在思索反驳他的话。 她头上的插着凤头玉钗,凤嘴处垂下一串珍珠,映着青丝云鬓,分外动人。身上穿着沉香色的交领罗衣,衣饰以生动的折枝在纹; 领口、袖口边上都绣着云纹花卉,衣裙了这个时代窄、瘦、长、奇的特点,把她绰约的腰身勾勒得清秀苗条,纤纤如月。 杨逸忍不住搂过她的香肩说道:“好了清娘,咱们别管它了,你不是说学画要心静神到吗?咱们还是学画吧!” “好吧,小艾,你先把小翠拿走,免得闹人心神。” 旁边侍墨的小艾含笑去子! 杨逸自己走到桌边铺开素笺,细研水墨,桌上摆着一个紫檀制成的精美笔架,数竿狼毫大小不一,序列垂挂在笔架上,杨逸选取一支递给清娘。 清娘习惯了他这种细致的关怀呵护,接过笔不由得对他嫣然一笑; 她先不沾墨,轻挽衣袖,露出皓腕,以笔指着桌上欧阳修那幅《黄溪夜泊》图,认真地给他讲解道:“学习山水画,主要是细心临摹,然后多练习,临摹不等于生搬硬套,而是要细心分析原作的意韵与技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用临摹取得的技法再自己练习创作; 这就要求初学者领会原作的立意,形体、构图、气韵、笔墨、色彩的关键所在,做到胸有成竹,然后下笔,切不可不假深思,轻率动手……” 清娘说起书画来,极为专注认真,神态中散发出来的那种知性美让她本身就成为一首诗,一幅画。 她的书画并不见得很高明,但理论功夫扎实,杨逸的前身也学过一些绘画,清娘说的这些他是知道的,但他不想去打断清娘,就象个小学生,从调墨、运笔这些最粗浅的东西跟清娘学起。 他一点都不厌烦,反而觉得这是一种心灵上的享受,一切皆因清娘这个如烟、如雨、如风、如露、如雪、如月、如诗、如画般的少女。 窗外烟雨蒙蒙,窗内墨香弥漫,清娘讲解完山水画的学习概念,玉指拈笔,皓腕流转,一边在素笺上落笔,一边继续讲解具体的画法。 “在山水画中,山石通常是不可缺少的,画石的要领和顺序是要先勾后皴,然后加皴加染。先用淡墨勾勒出石头的轮廓,逐渐加深,要有前实后虚、前深后淡的形象感观; 皴笔的起笔轻松,收笔较重,运用方向可以由上而下,也可以由下而上,依山石形象和需要灵活选择;石形千姿百态,多种多样,起手运笔转折要有力,中锋侧锋并用,用墨浓淡干湿并用……” 杨逸静静地看着清娘,看着这幅淡墨山水为背景的仕女图,那一眉一眼、一频一笑、一动一静,如兰幽、如菊淡、如水柔、如冰清、如玉洁,他怀疑自己就算用尽一生的时光,能否把她的神韵淋漓尽致地勾勒出来。 少女被他看着,似有所觉,不禁住笔娇嗔道:“杨大哥,你看什么呢?人家跟你说的,你都听清了吗?呀!不理你了!反正人家的书画也不好,你还是去另寻名师吧!” “杨大哥忽然想起一首歌,清娘,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歌?” “嗯!” “那好吧,你唱,可不许你再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了,我不要杨大哥再做狼!” “呵呵,这回不是北方的狼了,是烟雨江南,你听: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黯然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油色渲染侍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云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在独自美丽。你眼的笑意。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的铜绿,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在泼墨山水画里,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窗外檐下的雨水再在滴滴嗒嗒地响着,如琴声和应,春风入帘,吹散一缕熏香,清娘不作声,不知她在想什么,但那清丽的脸孔慢慢地红了,红得象江南二月的杏花天。 杨逸执她的手,一起站在窗前,看烟雨弥漫在对面厢房的瓦面上,浸润了翘起的马头墙,还有马头墙边嫩黄色的柳丝。 清娘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非常好闻,那不是胭脂,是兰香。 她悠地抬头盼了他一眼,眼波如清泉,明洁、澄澈。 “杨大哥,你不要总是宠着人家,人家会被你宠坏了!”她蠕蠕地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要学画吗?” “当然是为了……”看到他摇了摇头,清娘明白肯定不是像她猜测的。 “我要用一生,来画一个人!” “杨大私……” 清娘将头靠进他怀里,就象鸟儿归巢、象船儿靠港。一帘风雨衬着两人的剪影,如一幅初春的画卷。 朝堂上的纷争,弹劾的奏章,这一刻对杨逸来说都不重要了!眼中只有一窗烟雨,如诗人儿! 第361章海贸引发的思索 杨逸告病滞留杭州,有的人认为他是觉得委屈而赌气不回京。不管如何,大宋的钱荒有望得到解决,杨逸功不可没,现在还要受到弹劾,换谁都有些想不开。 有的人认为,这是一种畏罪退缩的表现,就像一只乌龟,遭到外在攻击后,本能地缩回自认为最安全的硬壳中。 弹劾他的人反而越来越多,杨逸太耀眼了,攻击这样的人才更有成就感,才更显得自己刚直不阿。 最终连给事中刘拯都加入了弹劾杨逸的行列。 大宋的给事中可不是明朝那样的七品小官。 神宗元丰改制后,给事中复为职事官,正四品,四人,分治门下省日常公务,审读内外出纳文书,驳正政令、授官之失当者,日录奏章以进,纠治其违失。下设上、下、封驳、谏官、记注五案,分理杂务,领通进司、进奏院。 给事中连宰相的政令都有权封驳,百官的奏章要经其日录以进,且身居正四品,这样的人物可不简单。 其职权并不亚于御使中丞多少,而且刘拯和黄履一样,同样是当初一起提着脑袋去宝文阁逼宫的人之一。 杨逸不禁感叹:看来有些人真是能共患难,却不能共荣华啊。 章慎还没有作出表态,因杨逸人还在杭州,刘太后也将弹劾他的奏章暂时先压下。毕竟黄履他们弹劾杨逸只是根据道听途说的传言,并无真凭实据。 虽然,杨逸弄回如此多的银子,凭此一点,大致就能判断那些传言不假。但杨逸是三品大学士,总不能连个辩驳的机会也不给,就治他的罪不是。 刘太后在杨逸“病好”回京之前,压下弹劾他的奏章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得知章惊对此事一直没表态,杨逸笑了! 有些人,有些事,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 就让子弹再飞一会吧! 自去年在杭州试点抛秧之后,李贵夫妇就一直留在杭州打理这边的产业,去年的抛秧效果不错,收成上和插秧并无差别,但因能节省很多劳力,不用杨逸再去推广,许多地主大户就主动采用了这种简便的方法耕作。 这使得更多的劳动力能从土地上解脱出来,短期内,这或许会给一些佃农造成困扰,使得他们变成失业游民。 这一点杨逸不担心,树挪死,人挪活,这些佃农没有土地耕作,一定会向工商业转移。 河西走廓打通,朝廷允许私人向官船场订购海船,进一步拉动了大宋贸易的兴旺,大宋的工商业现在正处于一个强劲的上井阶段,各地的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完全可以将这些失地的佃农吸纳。 而现在,杨逸也想打这些失地百姓的主意。 他吩咐李贵置办了几个小菜,加上一壶女儿红,然后把杭州的大掌柜李南通请来。 李南通只有三十岁,国字脸,腮有虬须,身材魁梧,但却能给人一种内敛随和的感觉。 东京、杭州、兰州是韩碧儿重点经营的三个商业终转站。李南通年纪轻轻便能接何宏海的乎,坐到杭州大掌柜的位子上,杨逸倒对他多了几分兴趣。 “南通不必客气,坐吧,今天找你来,只是随便聊聊而已。” “多谢大人,在大人面前岂有小人的位置?小人站着就是,大人有何吩咐尽管示下。” “行了,坐吧,你站着,我得仰着头和你说话。” 李南通听他这般说,长揖一礼后这才落坐。杨逸天马行空地问了他些问题,李南通都能对答如流,杨逸不禁暗暗领首。 鹿儿岛、石见、佐渡岛这三个地方,堀河天皇已经割让给了他。当初签订那份合约时,用的是钓鱼岛岛主的名义,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杨逸就没打算将这份合约拿回大宋公示。 到目前为止,知道这份合约存在的,也只是王勇和陆振两个人。 为了加强对日本的控制,除了利用令子和鸠山由纪在平安京安插人手,杨逸觉得有必要开启石见和鹿儿岛的经营,多布几步棋,这样可以与平安京互相呼应。 “南通,我要你帮我办件事。” 李南通立即起身拱手道:“请大人吩咐。” 杨逸摆摆手,让他从新坐下,接着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利用家里的商贸渠道,招募那些生活无着的百姓,随船带往日本,日本那边我交待过何宏海他们,他们会加以妥善安置的。” “这……大人,具体要招募多少?” “没有上限,多多益善,不过为了不引起波澜,此事动作不宜过大,当缓缓而行,记住,此事切忌被地方官弈察觉。” “大人,咱们家现在商铺遍布各地,招募生活无着的百姓,这应该不难,不过……” “放心吧,杭州府和市舶司那边我都会打好招呼的,市舶司会放松对咱们家的商船的检查,但你们切记,别因此偷税漏税,咱们家不图那点钱。否则一但被市舶司的人发现,到时人家恐怕就不好说话了。” “大人放心,此事以前夫人就曾吩咐过。 这一点小人可以保证,咱们家的商号绝没有逃税行为。” 杨逸笑笑,斟了杯酒递给他道:“那就好,至于内地怎么办,这就看你们的了!” “是,大人,小人一定不负大人所托。” 吩咐完这事,俩人吃了几口小菜,杨逸这才接着问道:“南洋那边情形如何?” 杨逸态度随和,李南通也渐渐放开了,不再那么拘束,他含笑答道:“大人,去年咱们船都在跑日本,只顺道去了一趟高丽,南洋那边还没走过,不过,江南商会里面倒是有七八艘船去了。” “哦,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交趾、占城、真腊、麻逸、渤泥、三佛齐都去了,带去的主要是瓷器和丝绢等物,带回的有金银、胡椒、珊瑚、犀角、玳瑁、象牙、龙涎香、沉香等等,无论是带去的物品还是带回的物品,价钱通常都相差至少十倍以上……” 李南通侃侃而谈,杨逸倒是学到了不少新鲜知识,至少知道玳瑁是一种海龟壳了南洋产地的胡椒一钱银子能买十斤,回到大宋要卖二两半银子一斤。其间的利润以百倍计。 龙涎香、象牙这些更不用说,龙涎香是皇室和大富大贵之家才用得起的香料。 象牙用来制作官员上朝用的笏板,除此之外还可以制作印章、雕刻精美的摆件、坠件、香薰炉、球等各种精美的工艺品。 这些东西在大宋都是倍受青睐追捧的,而大宋的瓷器丝绸、绢布、漆器、首饰等等,销到这些地方同样是十倍、几十倍的价钱。 可以说,只要顺利,一个来回赚半船金银绝对不算夸张。 杨逸和李南通聊了许多不知不觉中一壶酒喝完又加了一壶杨逸从中意识到一个问题,从海外进口的商品大多是珍珠玛瑙、象牙龙涎弄这些奢侈品。 这对大宋而言,到底有没有利? 市场有需要,禁止奢侈品流入是不可能的,但随着海上贸易的日益繁荣,这个问题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才行。 对这个问题,杨逸了解的不是很多,但在后世对进口奢侈品征消费税,这几乎是各国通行的税法。 而大宋现在没有这项税法,因此引起了杨逸的思索他手指又开始轻敲着桌面,仔细思量着。 奢侈品不是普通的商品,普通百姓是消费不起的,只有那些高收入人群才能消费,对奢侈品征消费税,也就是对富人征税; 这应该是调节收入分配的一种很好的手段,朝廷因此增加的收入,再以二次分配的形式,用于对低收入群体减税补助,从而缩小贫富差距,有啊于社会公平,尽可能防止两极分化。 对高收入者来说,他们不会因为增税后奢侈品价格高而不去购买,恰恰相反,让大多数人可望不可及的感觉,正满足了他们的“炫耀性消费”心理。 一件美丽的东西若价格不昂贵,便被会视为不美丽。这种心态在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而高收入者购买得越多,朝廷的收入越大,也就有更多的能力来补助低收入群体,比如,对那些贫困户的孩子免费入学,或是给他们减税,减轻他们的生活负担。 而且日前大宋的商业税收入太低,这也一直是杨逸思索的问题,他在户部查过一些档案。 太宗至道年间,商税400万缗,岁入2224万贯,商税占18%。 真宗景德年间,商税450万缗,岁入4721万匹贯,商税占约9。6% 真宗天禧末,商税804万缗,岁入15085万贯,商税占53%。 仁宗庆历初年,商税1975万贯岁入15359万匹贯石两商税占约12。8% 仁宗皇佑年间,商税786万缗。岁入1255万贯,商税占6。2%。 也就是说,大宋的商税从未超过财政总收入的20%。这对商贸如此发达的大宋来说,杨逸认为这种税收比例是非常不合理的。 商人非常有钱,但承担的税赋不重,农耕的百姓生活困难,大部分赋税却要由他们来承担。 以前杨逸就曾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担心增加商税会让大宋的工商业凝滞,因此一直没提出,而现在针对奢侈品征税,这应该是一项可行的办法。 李南通告退之后,杨逸一个人回到书房,写写划划,把自己脑海中比较模糊零乱的想法加以归类整理,逐步拟出章程…… 第362章影响大宋经济的因素 原来杨逸提出统一税赋,计亩征收。这是针对农业税的改革,并未涉及商业税。而杨逸对大宋的商业税也一直没有深入研究过。 为了拟出切实可行的章程,杨逸不厌其烦,找来有关大宋商税的资料,仔细加以研究。 总体而言,大宋的商税非常全面,系统而详细,官府在各州、府、县、镇、渡口、墟市、草市有商品集中交易的地方、和商人通行的地方设置了场务、税务、税场等征税机构,派有专门的税监对市场销售的商品或道路过往的商品进行征税。 凡布帛、什器、香药、宝货、羊彘、民间典卖庄、店宅、马、牛、驴、骡、囊驼等,及商人贩茶盐皆加以征税。 其他诸如蔬菜、柴薪、粮食、鱼鸭等百姓日常细碎交换的商品也经常成为征收的对象。 而大宋的商税征收,分为“住税”和“过税”两种,住税按商品总价值的3%征收商税;过税按商品总价值的2%征收商税。 有极少部分商品以实物征税,这类商品大多是当地征税机关日常需要的物品。这类商品按贯例征税10%。 总体而言,大宋的税率不算高,农业税在统一税赋后,按二十税一,由于免去了其他杂税,百姓还乐意接受。而现在商业大部分还是三十三税一。 杨逸认为,这样虽然有利于工商发展。但对农业人口而言,却有些不公平。 而且从手上资料看来,大宋商税在不断增长的同时。也出现几次明显的周期性变化,从真宗天禧年间开始,大宋商税岁入出现了快速增长的阶段。到仁宗庆历年间达到顶峰。 进入皇佑年间后,商税岁入开始回落,并在以后的十几年时间保持低速增长的态势,这种情况反映了大宋商品经济总体向前发展的同时,具有周期波动的特征。 一般而言,影响经济周期波动的因素,更多的是来自于外部因素,而非经济运行的内部机制。比如政治、军事、经济政策、自然灾害等等对经济发展会产生重要影响。 这更是值得杨逸深思的事情,窗外的天开始放睛了,金兽里的檀香已经息灭,丫环已经帮他换了两次茶,杨逸却仍陷在这些问题中不可自拔; 前世他不是学经济的,因此只能以排除法一条条地分析影响大宋经济波动的因素。清娘悄悄地来到书房好几回,见他不时挠头摇脑。极力思索到样子,虽然心疼,却又不敢打扰他,甚至不敢留在房内以免他分神。 杨逸提笔沾墨,先把大宋商税岁入数据列出来: 至道中。商税岁入400万贯左右。 景德中,商税岁入4500万贯左右。 天禧五年,商税岁入1204万贯。 庆历前期,商税岁入1975万贯左右。 皇佑三年至六年,商税岁入700万贯左右。 治平中,846万贯左右。 熙宁十年771万贯。 列完这些数据,杨逸再把政治、军事、经济政策、自然灾害这些影响经济发展的因素一一写在素笺上,进行仔细分析削减。 首先是政治,总体而言在神宗以前,大宋的政治一直比较平稳,只有到熙宁年间,王安石实施变法,政治上才有大的变动; 但从手上的数据来看,王安石变法多年后,到熙宁十年,商税收入仍徘徊在七到八百万贯之间,并没有多大变动。从这一点上来说,政治因素应该不是影响大宋经济的主要原因。 经济政策方,大宋从建国开始,一直就鼓励工商,这一项政策从未变动过,在经济调控方面,朝廷也很少对商品经济进行管制和干预; 杨逸能查到的资料中,对经济干预比较大的只有两次,一次是庆历年间范仲淹提出了“厚农桑”与“减徭役”两条; 若是实行下去,这两条法令会对大宋的经济产生一定影响,但事实上,范仲淹的改革只持续了一年,很快就被废除了。 另一次是王安石在熙宁年间,颁布了均输法、市易法、免行钱、募役法等等,这些政策在很大程度上也对经济进行了干预,但从熙宁十年的商税收入来看,这些政策总体上对大宋的经济影响也不是很大。 再看自然灾害,大宋的自然灾害不少,特别象黄河决堤这种大灾,都会对经济产生巨大的影响,仔细分析后杨逸发现,大宋建国以来,共有两个自然灾害频发时期。 第一个时期,从建国初,到真宗后期,这一段时期几乎每三到五年,便有一次大范围的灾荒,而水灾是这一时期的主要自然灾害。 第二个时期,是熙宁、元丰年间,这一时期全国大部分地区连年出现严重的旱灾和蝗灾,严重影响了农业生产,许多地区农业连年歉收,造成大面积饥荒。 但他手上的数据表明,在第一个灾害频发时期,大宋的经济是稳步增长的。 而从仁宗庆历中到神宗初期这二十多年间,大宋自然灾害比较少,然而经济在这个时期增速却不大。 到熙丰年间,也就是王安石改革时期,灾荒频发,连年旱灾、蝗灾,但这一时期经济也处于一个平缓期,平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些数据表明。自然灾害虽然对大宋经济发展有影响,但不是主要因素。 最后杨逸的目光落到军事上。很快,他就发现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问题。 从真宗天禧年间至仁宗庆历年间。是大宋经济进入高速增长的一个时期,到庆历年初达到顶峰,商税岁入是原来的两到三倍。 而这一时间。也正是大宋的军队人数高速增长的时期,从原来的四五十万人增加到了一百多万人。 庆历年初,由于李元昊起兵反宋,宋夏之间有长达数年的战争。 军队本身以及战争都会使得朝廷的支出大大增加,而朝廷支出的这部分银钱,主要是向民间购买各种军需物资,这就形成了一种市场需求,对推动物资商品化、和活跃市场交易将会起到积极的作用。 而大宋目前农业人口占据主体。广大农民的生活还是以自给自足为主,只有少部分生活必须品需要通过市场交易获得。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因军队的增加,战争的出现,大量支出银钱,就构成了市场消费的主体,其对大宋经济的影响就会突显出来。 到熙宁元丰年间。王安石的一系列改革以及军事扩张,本来也应该促进市场的活跃,但这期间经济并没有太大的发展,商税岁入也增加不大; 杨逸细细想来,原因除了自然灾害外。主要还是出在军事上。 首先,王安石一上台,就开始裁军,把军队人数从一百多万裁减到了五十多万,实施保甲法,所供保甲之费用,才是养兵的十分之一二,这大大减少朝朝支出的同时,也减少了市场需求,导致经济市场萧条,经济萎缩。 因此神宗虽然发动了熙河之役、伐夏之役,但由于军队人数缩减太多,对市场需求仍处于一种持平状态,这就使得大宋的经济在这段时间没有太大的发展。 杨逸经过一系列的分析,得出一个结论:军事是对大宋经济发展影响最大的因素。 甚至可以说,大宋空前繁荣的经济,大半是靠它每年高达六七千万贯的庞大军费开支拉动的。 而这个结论使杨逸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在他的提义下,大宋这两三年也裁去了数十万军队,之所这两三年经济还能保持高速发展势头,因素也很多,一是战争。 裁去了军队,但战争不断,朝廷的支出不减反增,因此市场消费没有缩减。 二是裁下的军队需要安置,这也让朝廷的支出保持不变。 三是治河,治河消耗大量的物资,加大了市场需求,使得大宋经济加快发展。 四是西夏地区的治理,战利品的发售、河西走廊的打通,这些都极大地促进了市场的活跃。 这几点加以起,使得大宋的经济在这几年,以一种前所未有速度增长,商税从绍圣元年的821万贯,到去年一跃攀升到2741万贯,达到了立国以来前所未有的水平。 但治河一两年便会完工,伐夏之战带来的促进作用也很快会消失,与西域的商贸慢慢也会进入一个稳定的阶段,今后不可以再有这种突然性的增长。 因此,若不分析这些问题,加以解决,大宋的经济发展过两年又很快进入一个变动周期。 许多新发展起来的作坊商栈,很可能会因市场的萎缩而破产,大量的从业人员会衣食无着。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没有意识到市场供求关系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史书上通常会对那些米粮如何如何便宜、钱在国库里发霉糜烂多少多少津津乐道,认为这才是盛世。 这无疑会给人们灌输一种观念:国库存的钱越多越好。 杨逸作为后来人,至少知道后世的国家为了促进经济发民,要不断加大内需,不断把钱砸在修路架桥等等基础设施上,以保证经济持续高速增长。 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杨逸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他站在窗前大吼一声:“清娘,我饿啦!” 清娘就像一只闻到到花香的彩蝶,立即翩然而来,见到他一脸阳光的笑,清娘也不禁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跳跃在水面上的点点金光,那样的动人。 她不说话,就那么站在在窗前,含笑看着她! “丫头,傻啦?我饿了!” “看到杨大哥这样子,我也就放心了,饭菜我已经叫她们备好了,杨大哥是想在书房里用餐吗?” “你也没吃是不是?”杨逸答非所问。 清娘带着一分矜持低下了头,杨逸在书房呆了一天,见到他那苦思冥想的样子,清娘那里吃得下,又不敢打扰他,便一直在旁边的厢房守着。 “走,吃饭去,以后不许你这样!” “那也不许杨大哥你这样了!” “你能和我比吗?你瞧瞧,你这腰细跟豆芽似的,再不吃就折了。” “呀,杨大哥你别乱摸,这可是院子……” “但是,这是咱们家的院子!” “那也不行。” “那哪里才行?” “杨大哥你坏死了!” “哈哈哈……” 第363章百年大计 清娘从日本整理带回了不少珍本书籍,考虑到杭州的刻印技术最好,杨逸便让李贵一起拿去,每本先印一千册出来。 除了准备各带一册回去献给皇宫馆藏外,其他的杨逸可不打算象上次的《梦溪笔谈》、《晴清笔谈》一样半卖半送了。 这回怎么贵怎么卖!他母亲的,俺和清娘为大宋的经济文化做出这么大的贡献,你们还弹劾我!一个个弹劾我…… 再说了,清娘熬了多少夜,才整理出来的珍本,能卖给你们就不错了。 杨逸由于是告病留在杭州,除了和清娘上灵隐寺烧一回香外,就没迈出大门过。这些天也都是闭门谢客,包括陆惜禹、蒙兆年他们来访,杨逸也是在床上装病勉强接见而已。 除了思考一些经济及商税问题,杨逸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和清娘切磋画技,李逸以前也学过画,但成就不高; 毕竟在他那个年龄段,为了应付科举考试,大部分时间是用于攻读经史子集,学画只是陶冶情操之举。 而清娘在绘画方面也是一般般,并不出色,俩人拿着前人画作,仔细临摹,每天挥毫泼墨,虽有闭门造车之嫌,但却其乐融融;看着清娘的曼妙身姿、芳兰妍态,杨逸就有着无穷的学习动力。 怎么说来着,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和清娘一起学画,杨逸感觉还是有不小进步的,若是画背影,他也能把仕女画得婷婷玉立了,只可惜美人不堪回首,一回首就变丑。 “清娘,瞧这样我怕要到一百岁才能画你,说好了,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哦!”杨逸手有些累了搁下笔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说道。 清娘一身衣裙如兰草青青,而她那俏脸就是草叶上开出的最美的一朵花儿。 “杨大哥,就算人家长命百岁到时也是满头白发、一脸霜纹了,你画得怎么样又还有什么关系呢?” “哈!清娘啊!原来你也爱臭美哩!” 清娘发现被她绕进去了,一时大窘,不依地掐他的手臂,娇憨之态尽显着青春的美丽。 杨逸揽过她的香肩柔声说道:“清娘别担心,就算真过了一百年,杨大哥还会记得你现在的样子。” “可要是这样,人家活不活到一百岁也不重要了。” “当然重要非常非常重要!因为只有你活到一百岁我才能活到一百岁。” “杨大私……” 清娘眼眸不禁浮上一层热雾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螓首在他怀里了轻轻挪动着。 杨逸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好了清娘,咱们继续。” 清娘却不动,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不放,窗外一缕浮云飘过,为院里带来了一晌春阴,而东厢的碧瓦上,还是阳光明媚一阴一晴的交错,更增添了一种怡然的清静。 这时门外传来子脚步声,清娘连忙松开他丫环小艾拿着一把裁剪花叶的剪刀,走到门前轻轻一福道:“大官人,门外有位叫米友仁的公子求见。” “什么米有人谷有虫的,不是交待过你们吗,我现在是告病休假,外客一律不见。” “大官人饶罪,婢子也知道啊,只是看门王二说,这位米公子说了,报出他的姓名大官人您一定会接见,婢子这才来通报的。” “不见……” “栖大哥!”清娘轻唤一声说道,“杨大哥你不是正想学画吗?米公子继承父学,笔墨丹青名闻天下,杨大哥若与之切磋一下,对自己会大有稗益的。” “清娘,我也不是非要找他切磋才行呀,画院里有的是丹青高手,我虽然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但去向他们求教他们还能推辞不成?” 大宋翰林院专掌艺学供奉之事,下设画院、弈棋院等部门。 杨逸是翰林大学士,但实际上他是学士院的主官,和翰林院其实不是同一个部门; 只不过由于唐代学士院自翰林院分出,因此到了宋代习惯上仍称学士院为翰林院。而两院之间的关系也比较密切,毕竟大家同出一源嘛,因此杨逸才有此说。 清娘听了他的话,便也没在相劝。 小艾出去后,很快又回来说苏家五郎求见。这下杨逸不好不见了,苏秀字中慧,是苏京三子,在家族中排行老五。今年二十二,比小姑苏晴大一岁。 杨逸去年和十三娘路过润州,到苏家拜访,和这个年龄相仿的老五话颇投机,便也没多作考虑,让小艾把人直接领到书房来。 结果苏家老五进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书生,两人一路行来,谈笑风生,见了杨逸,苏家老五才收起笑脸,长身一揖道:“小五拜见姑父大人,打扰姑父大人了。” 这家伙,性格有些大咧咧的,嘴上说打扰,表情可没有打扰了别人的意思,这没经过杨逸同意,就把生人领进来,苏家也只有这家伙做得出来。 杨逸含笑说道:“五郎不必多礼,还不给我介绍一下你这同伴。”苏秀呵呵一笑,手上的折扇一开一合,潇洒地对身边那书生说道:“元晖兄,还是你自已来吧!” 那书生手上同样拿着一把折扇,还是描金的,他身材修长,相貌英俊,动行之间风度翩翩,只见他神态自若的上前一揖道:“在下米友仁,冒昧来拜访,打扰之处,还望杨学士见谅。” 其实栖逸已经猜到他的是谁,只是没想到他是和苏秀一起来,杨逸前面刚给他闭门羹,苏秀立即就把人带地来,换了别人一定会尴尬,但杨逸是谁? 他只淡淡地答道:“不必客气,既然来了就是客,坐吧,我这身子骨还有些困顿,失礼之处你们多多包涵。” 对方自我介绍时很随意,甚至可以说有些失礼,杨逸自然不会对他表现得太亲切。 米友仁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目光在清娘身上扫过之后,立即落在桌上的一幅仕女图上。 “失礼了!”他向杨逸再一拱手,立即快步走到桌边,对那幅仕女图仔细鉴赏起来,他目光越来越亮,贼亮贼亮,亮得灼灼生辉。 他一边观看还一边轻抚着画纸,嘴里惊叹道:“不曾想今日竟有幸见到吴道子的真迹,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苏秀被他的话吸引,也扑上去仔细观看起来,这两个人被桌上的仕女图迷住,竟仿佛忘了杨逸还站在旁边。 文人之间,若是遇到酷爱的书画,有这样的表现不足为奇,杨逸对此并不在意,他对清娘微微一笑,俩人就悠闲地站在窗边等着。 那米友仁嘴里赞叹不止,对苏秀说道:“此画线条圆润而富有动感,粗细互变恰到妙处,点划之间,时见缺落,有笔不周而意周之妙。所写衣褶,有飘举之势,墨痕中有淡彩,足显意态,画中仕女衣纹飞动,犹如微风吹扬,正是吴带当风也!” 米友仁的点评可谓是正中吴道子人物画的精链,吴道子擅画道释人物,亦擅画鸟兽、草木、台阁,仕女等; 他的人物画通常都是衣带飘然,如微风吹拂,极为传神,后人将他的这种画法谓之为“吴带当风”毒称“吴装”。 这幅吴道子的真迹是杨逸从苏东坡那里抢来的,真是抢,绝不夸张,虽然给了一万贯,但老苏根本不领这个情; 为了清娘,杨逸不管老苏如何咋呼,凭着年轻力壮硬是抢了回来,后来派人给老苏送钱去,还差点被老苏扔出来,还好那么多钱他扔不动。 杨逸要学画,而且要主是学人物画,临摹吴道子再好不过,清娘撑着油纸伞站在断桥上的画面,同样是衣袂飘飘,如临风仙子,将来若能得吴道子两分精髓,也就足够了。 物以类聚,苏家考五也是酷爱书画之人,或许正因此才和米友仁成为朋友吧!米友仁是米芾长子,米芾天资高迈、人物萧散,好洁成癖。被服效唐人,多蓄奇石、书画自成一家,精于鉴别: 善诗,工书法,擅篆、隶、楷、行、草等书体,长于临摹古人书法,达到乱真程度。 米友仁开小受乃父熏陶,加上本身在书画上也确实有天赋,少年而成名,倍有世人推崇。 杨逸对他早有耳闻,据说黄庭坚非常喜欢他,因他小叫寅哥,黄庭坚戏称他为虎儿,并赠古印有诗:“我有元晖古印章,印刑不忍与诸郎。虎儿笔力能扛鼎,教字元晖继阿章。” 前两年米芾知涟水军,去年调到常州,米友仁随父学,侍奉于侧,和苏家老五认识也就不奇怪了。 这种少年成名的人物,难免有些傲气,因此他刚才在向杨逸作自我介绍时,用“在下米友仁”这样的口气,显然是把杨逸当成平辈看待。 实际上以杨逸现在的名声和官品,他这样的自我介绍是很失礼的。 俩人对那幅仕女图整整审视了将近两盏茶功夫,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连忙来上道歉。 杨逸无所谓地答道:“你们好书画,有此表现情有可原,你们大概是不知道,当初我可是硬抢,才从苏大学士手中把这画抢来的,比你们可过分多了,哈哈哈!” 米友仁深深一揖,满带期盼地说道:“吴道子真迹如今已难得一见,杨学士可否将此画借与在下两日,好让在下细细临摹领会一番。” “不行!” “一天!” “一个时辰也不猝。” …… 第364章巧取豪夺 文人之间互借书画很平常,你来我往,共同研讨,有利于提高大家的水平,禾友仁向杨逸讨要仕女图临蔫学习,可以理解。 禾友仁虽然没有出仕,然其已是天下名士,象原来陈璀求见章惊,章惊身为首相,照样得停船接待。 杨逸如此生硬的拒绝禾友仁,就有此不近人悄了。 清娘在旁边看得都有此过意不去,只是不好插嘴而已。 苏家老五见杨逸与禾友仁之间说僵了,连忙打哈哈道元晖兄,你没听到剐才我奴父大人说吗门这仕女图是他从苏大学士手上硬抢来的,可见有多喜爱,元晖兄一来就看上这幅仕女图,我姑父想来是担心元晖兄借而不还啊哈哈哈 岂敢,岂谈,若是杨大学士能借我观葛两日,在下感激不尽,到时一定完壁归赵U禾友仁目光还在那幅仕女图上流连,神态依依不舍。 抱歉,我也正在临蔫此画,弄实不方便借出。 禾友仁不严心地说道要不这朴,在下藏有一幅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拿来与杨大学士交换如何。 禾友仁大有死缠烂打之势,他以笔墨丹青名传天下,见到画圣的真迹岂甘心就此放过,杨逸听过不少他的事迹; 传说有一次,他在别人船上看见王羲之的真笔字贴,顿时为之狂喜,立即要拿一幅好画与别人交梭U主人不同意,禾友仁急得大叫大闹,攀着船舷就往水里跳,去与别人很快把他抱住,才不致于落水。 现在他在杨逸面前表现得已经算克制了。 可惜杨逸不相信他,就是不答应,禾友仁憋得满脸通红,估计换了是别人他已经开闹或翻脸了 杨逸觉得可笑,转开话题问苏秀道五郎啊,今伞儿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门我这身体可还没好利索呢 苏秀折扇在手心一拍,伤佛才记起正李来只听他说道奴父大人,元晖兄与我是至交,他尽承父学,书画精绝,如此人才埋没了岂不可惜门还望姑父能帮忙举荐举荐,凭兀晖兄的才学,进画院当不成问题吧 大寒翰林画院在右掖门外,以内侍二人勾当掌供奉图画弈棋琴阮之李,常以翰林司兼领,待诏,艺学无定员,也就是说只要谁的书画成就高,经举荐、通过画院寿核,便可进J戈。 如苏秀所言,凭禾友仁书画方面的才华再经杨逸举荐进入翰林院绝对不成问题。 但杨逸还是拒绝了五郎啊,你大概不知道,我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满朝弹劾之声皆朝我来,此时举荐人才实在不骨时宜,弄不好反正坏了元晖的前程公 竟有人弹劾奴父您。 在朝中为官,难免被弹劾,这有何奇怪门 那倒小五冒暇了还望姑父海涵公 禾友仁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姿态颇为清高,杨逸暗暗摇头,既然是来求人,还摆出这副模样,你当你是诸葛卧龙啊。 就算你是吧,我也不是辫备啊 杨逸本来就对他的人品有此反感,你道如何,这禾友仁和他父亲禾芾一样,长于临蔫古人书画,达到舌真的程度。 但他却没有他父亲那样的品格,他随其父在涟水的时候,曾经向人借回一幅《松牛图》描蔫U后来他把真本留下,将摹本还给别人。 别人当时没有觉察出来,直至过了好此日才来讨还原本。 禾友仁问他怎么看得出来,那人回答说真本巾的眼梢里面有牧童的影子,而你还我的这一幅却没有。 可见禾友仁模仿古人的画品,很少被人发觉。 而他正是利用这一点,千方百计向人借古画描蔫,而蔫完以后,总是拿样本和真本一齐送给主人,请主人自巴”选择。 由于他模仿古画的技艺很精,主人往往把模本当成真本收回去,禾友仁便因此获得了许多名责的真本古画。 戟非子有句名言儒以文舌法,侠以武犯禁,这句话套在禾友仁头上再恰当不过。 这种行为自然为众人鄙弃不齿,苏东坡因此题话讽刺巧偷豪夺古来有,一笑谁似痴虎头。 巧取豪夺这个成语就是由此而来。 杨逸向来自认是坏人,人品不乍嘀,但他坏针对的外人、敌人。 而禾友仁剐好相反,试想,能把珍责字画借给你的,肯定是亲朋好友,至少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你把这种手段使在亲朋好友身上,怎不教人齿冷门 无诠是求画还是求官,杨逸都一律拒绝,这让禾友仁没法再呆下去了,很快就和苏秀告辞。 杨逸没把这当一回事,清娘却反而觉得有此难为悄似的杨大哥,这样怕是不好吧,他父亲仍书画大家,为世为所景仰,他自己也名满天下,杨大哥拒人千里之外,传出去别人恐一一一一 文人之间互借书画很平常,你来我往,共同研讨,有利于提高大家的水平,禾友仁向杨逸讨要仕女图临蔫学习,可以理解。 禾友仁虽然没有出仕,然其已是天下名士,象原来陈璀求见章惊,章惊身为首相,照样得停船接待。 杨逸如此生硬的拒绝禾友仁,就有此不近人悄了。 清娘在旁边看得都有此过意不去,只是不好插嘴而已。 苏家老五见杨逸与禾友仁之间说僵了,连忙打哈哈道元晖兄,你没听到剐才我奴父大人说吗门这仕女图是他从苏大学士手上硬抢来的,可见有多喜爱,元晖兄一来就看上这幅仕女图,我姑父想来是担心元晖兄借而不还啊哈哈哈 岂敢,岂谈,若是杨大学士能借我观葛两日,在下感激不尽,到时一定完壁归赵U禾友仁目光还在那幅仕女图上流连,神态依依不舍。 抱歉,我也正在临蔫此画,弄实不方便借出。 禾友仁不严心地说道要不这朴,在下藏有一幅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拿来与杨大学士交换如何。 禾友仁大有死缠烂打之势,他以笔墨丹青名传天下,见到画圣的真迹岂甘心就此放过,杨逸听过不少他的事迹; 传说有一次,他在别人船上看见王羲之的真笔字贴,顿时为之狂喜,立即要拿一幅好画与别人交梭U主人不同意,禾友仁急得大叫大闹,攀着船舷就往水里跳,去与别人很快把他抱住,才不致于落水。 现在他在杨逸面前表现得已经算克制了。 可惜杨逸不相信他,就是不答应,禾友仁憋得满脸通红,估计换了是别人他已经开闹或翻脸了 杨逸觉得可笑,转开话题问苏秀道五郎啊,今伞儿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门我这身体可还没好利索呢 苏秀折扇在手心一拍,伤佛才记起正李来只听他说道奴父大人,元晖兄与我是至交,他尽承父学,书画精绝,如此人才埋没了岂不可惜门还望姑父能帮忙举荐举荐,凭兀晖兄的才学,进画院当不成问题吧 大寒翰林画院在右掖门外,以内侍二人勾当掌供奉图画弈棋琴阮之李,常以翰林司兼领,待诏,艺学无定员,也就是说只要谁的书画成就高,经举荐、通过画院寿核,便可进J戈。 如苏秀所言,凭禾友仁书画方面的才华再经杨逸举荐进入翰林院绝对不成问题。 但杨逸还是拒绝了五郎啊,你大概不知道,我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满朝弹劾之声皆朝我来,此时举荐人才实在不骨时宜,弄不好反正坏了元晖的前程公 竟有人弹劾奴父您。 在朝中为官,难免被弹劾,这有何奇怪门 那倒小五冒暇了还望姑父海涵公 禾友仁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姿态颇为清高,杨逸暗暗摇头,既然是来求人,还摆出这副模样,你当你是诸葛卧龙啊。 就算你是吧,我也不是辫备啊 杨逸本来就对他的人品有此反感,你道如何,这禾友仁和他父亲禾芾一样,长于临蔫古人书画,达到舌真的程度。 但他却没有他父亲那样的品格,他随其父在涟水的时候,曾经向人借回一幅《松牛图》描蔫U后来他把真本留下,将摹本还给别人。 别人当时没有觉察出来,直至过了好此日才来讨还原本。 禾友仁问他怎么看得出来,那人回答说真本巾的眼梢里面有牧童的影子,而你还我的这一幅却没有。 可见禾友仁模仿古人的画品,很少被人发觉。 而他正是利用这一点,千方百计向人借古画描蔫,而蔫完以后,总是拿样本和真本一齐送给主人,请主人自巴”选择。 由于他模仿古画的技艺很精,主人往往把模本当成真本收回去,禾友仁便因此获得了许多名责的真本古画。 戟非子有句名言儒以文舌法,侠以武犯禁,这句话套在禾友仁头上再恰当不过。 这种行为自然为众人鄙弃不齿,苏东坡因此题话讽刺巧偷豪夺古来有,一笑谁似痴虎头。 巧取豪夺这个成语就是由此而来。 杨逸向来自认是坏人,人品不乍嘀,但他坏针对的外人、敌人。 而禾友仁剐好相反,试想,能把珍责字画借给你的,肯定是亲朋好友,至少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你把这种手段使在亲朋好友身上,怎不教人齿冷门 无诠是求画还是求官,杨逸都一律拒绝,这让禾友仁没法再呆下去了,很快就和苏秀告辞。 杨逸没把这当一回事,清娘却反而觉得有此难为悄似的杨大哥,这样怕是不好吧,他父亲仍书画大家,为世为所景仰,他自己也名满天下,杨大哥拒人千里之外,传出去别人恐会说杨大哥你少年得志,恃才做物呢川州糊 杨逸呵呵一笑道清娘,如今朝巾弹劾我的那此话,难道不更难听吗门我身斜还计较影子歪门我躺着还怕被别人打倒,人无耻便无敌 杨大哥,不许你老贬低自己,老拿自己来胡说,再这样,人家不理你了 好吧,那我就跟你说点正经的,不光苏大学士对米友仁的品行不齿,就连我这样的坏人也瞧不上他 杨大哥清娘直跺脚。 杨逸立即举起双手好了,好了,我不坏我是天字第一号好了 口毫 清娘你叭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说,一个人坏不要紧,但要看对谁坏U你禾友仁不是本李大嘛,你别骗自巴”的亲朋好友,去辽国骗、去西夏呃,西夏没了,总之你就去外头骗,你骗回的好东西越多,我杨逸越欣赏你别说进翰林院,进巾书省都行 杨大哥你又胡说,靠骗人谴中书省,万你说得出来 呵呵杨大哥我也就那么一说,消娘别在意,但理就是这个理心清娘,你心地太毒良,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别老是因为怕人家说一道四,而勉强自己去做一此不愿做的李,这样活样很累心 清娘俏生生地盼了他眼不再争辩显然是被说服了 倒是苏家老五让杨逸有此担心跟着禾友仁这样的人混,常言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将来会变成什么人很难说,看来得把这家伙弄到京城,让老丈人好好刮阵子才行。 这时植子她们剐好回来了,一个个手上提满了物什,珠花头面、香药玛瑙、经织漆器五花八门。 杭灯是商业大埠,围际性大都市,比平安京繁华何止百倍俱子她们从日本来,一下子就象走进了天堂,眼花缭舌,目不暇接,这此天杨逸不出门,她们却怎么忍得住门 杨逸也不拘束她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看上什么就买什么,在枋竹这地儿出门根本不用你带钱,只要报上杨家的名号,东西先拿走,店家过后再摊杨家商号结帐。 当然了,棋子她们面生,得有杨家人跟着,否则什么人都报上杨家的名号就能拿东西,那韩碧儿丹利害杨家也旱破产? 滇子梭上了大寒女子的装饰,看外表根本看不出是日本人,她头梳宫危髻,斜插亚钗儿,身着心字罗衣,下穿十二折长裙,这身打扮很美丽大方; 只是她大眼个小嘴吧,象个卡通片里的美少女,杨逸觉得她若是梳坠马髻,穿胡袖衣裳,在娇俏活泼这个方向下功夫,一定会更加动人。 她手捧着一个细撬编的圆筐,走到杨逸面前笑着说道主人您看 杨逸看了不禁好笑,这位公主还真是没长大,藤筐里装的全是陶瓷烧制的人偶,颜色各异,有的人偶挑担,有的拉牟,有的唱戏,形态各不相同,神悄惟妙惟肖,确实很惹人喜欢。 但这此人偶一般是给像杨家铁蛋衙内那么大的小孩玩的,夫人谁去玩这个门 撼子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鲜,杨逸也不说她,只叹道徽子眼光不错,这此人偶确实漂亮,只是你怎么不让人照你的模样烧制几个呢门那样才有意思呢。 听了杨逸的话,硬子更加高兴,连声说道让了,可那卖人偶的商家说,他们只是讲货来卖,不懂烧制 俱子说着还颇有此懊恼,杨逸不禁哈哈大笑,还真有这李,这算不算摄影留念呢门 细细想来,若是哪家瓷窑能照各人的模样炼制出惟妙惟肖的瓷像来,只怕生意会非常红火; 别的不说,杨逸就立即去给清娘烧制百十个真人大小的,再烧几个小的,家里每个房间摆上一个大的,出门带上个小的 还别说,这未尝不是一条生财之道,工匠们能把棋子手上的这此人偶熔得惟妙惟肖,照着真人捏出形状来,再上釉,未必就做不到。 这既可以丰富大寒的艺术门类,又可以嫌钱,有意思有意思 左右没李,杨逸决定找林如海来聊聊,若是真可行,就骨伙在杭灯城内弄个作坊,就象后世英国的蜡像馆。 到时候论个大小收钱,清娘苗条婉约,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清娘见他低头深思,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微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杨大哥,你在想什么呢门 在想怎么捏你杨逸脱口答道。 清娘俏脸顿时嫣红欲滴,显然这话让她误会了,杨逸连忙解释道清娘别误会,大哥说的捏不是那个捏,是捏 杨逸嘴巴”张着,解释不下去了,因此清娘已经羞得夺门而出. 第365章大人先生传 恰恰春莺藏嫩叶,蒙蒙柳絮染碧波。一声欲乃,船儿悠悠。阳春三月的和风里渗着花香,吹开了帘儿,和满船的书香点染在一起,让人为之沉醉。 清娘坐在书堆里,拿起一本,轻轻打开,不看,闭着眼睛闻着书页上清新的墨香,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 再拿起一本,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杨逸眼晴看着她,心里却在思考一个问题:回京后是不是该在朝堂上提出计划生育了。 因为,清娘捧着书的样子,就像捧着初生的婴儿。 在清娘看来,书绝对不仅仅是传播文化的一种载体,像人一样,书是有生命的! 这次回京,杨逸的船上除了书外,就只剩下两袖清风了。 从日本带回来的珍本,大部分已经刻印出来,半数在杭州出售,半数带回京。否则一艘船是装不完的。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船书。”杨逸没来由轻叹一声。 “杨大哥,错了,是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清娘立即加以纠正。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船书。书中自有颜如玉,玉洁冰清清如许。”杨逸知错不改,继续感叹! 清娘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因为她就坐在“书中。”于是乎,她拿起一本书把脸儿遮挡起来! 杨逸来回吟着那四句诗,长吁短叹! 终于,清娘在书中坐不下去了,俏生生地瞪了他一眼,提着裙裾走了出来。 “杨大哥,真宗皇帝的诗你也敢随意篡改,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清娘似乎要大义灭亲了。 “哎哟,我好怕!清娘你千万别去开封府告发我,我跟开封府尹不熟。” 清娘脸上虽然还是嫣红一片,但俏脸紧绷,大义凛然道:“按重定刑统律,大不敬之罪不可包庇,要…” “要大声说我爱你!”杨逸不守规矩,抢答。 清娘脸更红,但还是坚持住了,嘴里蠕蠕几下,一张嘴却是“噗!”的一声,整个人就象消融的冰雕,水一般软软地倒在他怀里,香荐一颤一颤的。 “想笑就大声笑出来吧!”杨逸提出中恳的建议。 “嘻嘻……可是女儿家怎么能放声大笑鬼…嘻办…”清娘艰难地守着淑女本分,就像节妇身上压着块贞洁牌坊。 “可是憋得太利害,淑女也要变蛤蟆。”杨逸再发逆耳忠言。 而忠言通常都换不来好结果,这次也不例外。 清娘就像天女散花,但只要功力深,摘叶飞花也能伤人。 杨逸感觉自己就非常受伤,百官弹劾他,清娘告发他,还要练金钟罩铁布衫应付花花叶叶、以及练童子功抵抗冰肌玉骨功的诱惑。 杨逸这次硬是称病在杭州滞留了一个多月,直到杨家一艘船从日本返回,他才施施然进京。 或许,京中那些早已撸好袖子等着他的人,早就不耐烦了吧。 但没办法,人吃五谷杂粮,谁没有个三灾六难呢,判刑后还可以“保外就医”呢,何况现在杨大学士还没判刑,病得走不动,你总不能把他抬到金銮殿上去吧? 真那样他可比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气派多了! 神圣庄严的金銮大殿,只有躺着出来的,谁见过躺着进去的? 现在,杨逸智珠在握,没什么好烦心的了,他只是在考虑一个问题:杀呢?还是放过?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现在的大宋就象一辆憋足了劲向前狂奔的马车,劲要往六处使,才能保证不翻车,若是这个时候又搞内斗,把精力放在内耗上,显然不智。 但问题是,你不搞内斗人家搞怎么办? 是不是要把所有逆耳的声音都消除掉? 若是弹劾自己的是旧党,因执政理念不同,杨逸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反击,现在偏偏是黄履这些曾经的盟友,纠结啊! 杨逸想来想去,关键还是自己的根盘得不够深,章惊、苏颂、李清臣这些人,看着像是挡在他头上的参天大树,实际上面对这样的弹劾,他们反而不好出面遮挡,更无法为杨逸辩护。最多只能暗中使些劲。 就像上次南阳郡王拿康国长公主的事弹劾杨逸,苏颂反而得出来要求先停杨逸的职。不如此,身为执宰就是立身不正,帮亲不帮理,那么你这个宰相也就做到头了。 章悼、苏颂这些关系,只是方便他的政策方略在朝堂上通过。这些人绝对不可以站出来帮他“打群架”。 “打群架”这种事,还得自己网罗些喽罗才行啊! 到时谁弹劾咱,一个眼神暗示,立即冲上去一大群五品、六品、七品,官不要多大,声势壮就行; 这种战术,可称之为“蚁术。”蚁多咬死象,还法不责众。 杨逸一路意淫着那种一呼百应,群起而攻之的浩大场面,心神具醉! 醉归醉,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咱们还得一步一步来,积沙成塔,集腋成裘。 嗯,那些个同年也为官四五年了,是该让他们挪挪窝的时候了。 别的不去,就去御使台吧!如今御使台里就罗城他们几个喽罗,太少了! 御使台什么地方?风言奏事啊!奶奶的,到时别管风从袖口来,还是从裤裆来,我先奏死你!删蹦 船到润州时,杨逸特意去了一趟苏家,把苏家老五提溜了上来。 什么人不好结交,偏去结交“巧取豪夺”之人,还夺的是亲朋好友,没得坏了苏家的名声。 这家伙显然不想进京,左躲右闪,言词闪烁。 “姑父大人,小五无官无职,也帮不了您,您让我京干嘛呢?” 他站在船舱口,就是不想进来,那样子有随时跳船的打算。 杨逸懒得多看他那讨厌样子,自己靠在舱壁上,手上翻着一本《大人先生传》,自顾地看了起来。 《大人先生传》是魏晋名士阮籍所注,阮籍与嵇康、刘伶等七人为友,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世称竹林七贤。 他这本书中主要是宣扬庄子的理论。 魏晋时期,诸如潘安、范晔、何晏等大量的名士被杀,象阮籍和嵇康这样的名士,既无力反抗司马氏的暴政,又不肯同污并垢,大多选择消极避世,因此庄子的虚无主义思想在当时占据了主导地位。 此书的中“大人先生”的原型人物,是当时隐居于苏门山的一个有名的隐士孙登,人称苏门先生。 阮籍上苏门山拜访孙登,问了他许多与历史有关的重大问题,和栖神导气之术,孙登眼皮低垂,一句不答。 阮籍太老远赶来苏门山,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郁闷之下,不禁引颈长啸。 这种啸的方式在当时很盛行,它没有确定的内容,不遵循既定的格律,只随心所欲地吐露一派风致,一腔心事。 啸很适合那个乱世中的名士,尽情一啸,不用背负什么,但又什么都包含在里面了。 阮籍长啸之后一揖而退,行到半山腰,忽闻有声若鸾凤和唱,如晨钟暮鼓、如梵琴回荡,阮籍惊愕驻足,他知道这是别。登的啸。 从这啸声里,他恍惚间领悟到了许多东西,在山上请教过孙登的那些问题,仿佛都得到了回答。 于是阮籍急步回家,写下这部《大人先舁传》。 从这本书看来,他从别登的啸声领悟到的,便是庄子那种远离尘嚣,与造物同体,与天地并生,逍遥浮世,与道俱成的思想。 这书是清娘推荐给杨逸看到,大概还是觉得他在日本戾气过重吧,让他看看这本书,让他洗洗心尘,杨逸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这却苦了苏家五郎了,他说了一大堆,杨逸却是埋头于书中半句不答,如同“大人先生”。 他等了许久,实在忍不住走上前来再次说道:“姑父,我真不想进京,你瞧…” “好了!”杨逸见他不依不饶,这才抬起头来说道,“我也不勉强你了,不想进京你就回去吧!” “好哩,多谢姑父大人!” “先别忙着谢,等你能游上岸再来谢我吧!” “不是吧,姑父大人,您这这” “这什么这?你一身墨迹,我没直接扔你进河里洗洗就算好的了。” “没有啊,我身上哪来的墨迹?” “脑门上这不明摆着吗?一横一竖,东两点西两点,乱七八糟。” 苏五郎下识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忽然明白他另有所指,不禁有些窘迫地说道:“姑父大人,您有话就直说,别绕着弯子欺负人啊!我知道,那米友仁为人确实不厚道,不过……”, “不过什么?知道他为人不齿,你还往他跟前凑,很好,我也不揍你,岳父大人年纪大了,就让他活动一下筋骨吧!” 小五脸色一片惨淡,吊眉丧眼地说道:“姑父大人,您就饶了我吧。小五平生喜爱唯书画耳,那米友仁人品虽然不佳,但于书画上确实有过人之处,小五与之交往,只习其才,不习其性,这有何关系呢?” “小五,你说说孟母三迁所为何来?孤儿寡母的,好好的地方不住,为何来回折腾着搬家?嗯?” “这…姑父大人,我已经是成年人了,知道分辨是非,该学的不该学的,我心里有数。” “进京再说吧,若不是看你这把年纪,那天我就收拾你了,我刚刚给米友仁吃闭门羹,你随后就把人领进来了,这象是大人做的事吗?” 苏五郎尴尬之极,此事确实是他不对,当日和米友仁打了赌,才做出那种事,现在想来确实欠妥,因此他再不敢分辨。 其实他年纪和杨逸仿佛,可谁让杨逸是他长辈呢,杨逸这样训他很理所当然。 杨逸是恨铁不成刚啊,苏家人丁兴旺,子子孙孙数都数不过来,可目前只有长别苏师德在建康为官,这大好的资源就这么浪费了; 偏偏杨逸自己又是独苗,想找个帮衬都没有,这小五他最好看,却又去沾染米友仁那种人,怎能让他不气恼? 被他训了一顿,苏家老五终于老实了,乖乖地跟着他进京。 三月二十一,阔别京城半年之久的翰林大学士,杨逸,杨骠骑,杨扒皮,终于又踏进了东京城。 据后来东京的小报说,当时东京城的百姓、明显感觉到地面震了三震! 第366章春风不改旧时波 船儿悠地驶进了东水门,东京城比以前更繁华了,南来北往的舟楫连成一片,整条汴河几乎拥塞住了! 江南的米粮、布匹、茶叶,荆襄的瓷器、漆器,南洋的珍珠、玛瑙、象牙、玳瑁,日本的硫磺、宝刀、屏风、折扇,无数的物资都通过这条汴河源源不断地输入东京。 船夫们赤着膀子,喊着号子,撑舵的,掌帆的,拉纤的,船上岸上,处处是人。 岸边的柳荫下,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卖香药的、卖幞头的、卖鞋袜的、卖珠花头面的、卖小食的、卖鱼卖肉的,应有尽有,叫卖声此起彼伏。 还有在河边垂钓的、读书的、下棋的、玩耍的、放纸鸢的、处处挤满人影; 驴子背上驮着货袋、独轮车上推着各种物什,卖凉茶的摇头扇子赶虫; 收税的小吏、维护治安的衙役,骑着宝马的公子哥招摇过市,坐着香车探头出来观看街景的贵妇名媛…… 看到这些,杨逸只是觉得东京城比以前更繁华了,而作为第一次踏入东京的慎子,眼睛早就看花了,嘴里不时发出毫无营养的感叹!加果杭州是天堂,那东京是什么?不知道,慎子就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不光清娘想家,杨逸也有些想家了,韩碧儿在年前产下一子,他至今没见过呢。 不知为什么,离家越近,那种近乡情更却的感觉越是强烈。 终于到家了!朱门大户,玉宇华庭。 一别半年,看到夫君跃马归来,连十三娘也不禁泪眼朦胧,问一声,泪一滴,点点染红妆。 反倒是杨氏了有孙儿分神,没有像往时一样唤儿声声。 杨逸进家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她又把二蛋给霸去了,韩碧儿要见儿子,也只得成天往杨氏那边跑。 “来,二蛋,让爹先瞧瞧!” 杨逸有些急不可耐,对据说长得象自己的二蛋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心,只能说是好奇心了,老大老二都不像他,只有老三像,二此一,少则为奇。 大厅里几个女人含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杨氏手上接过儿子,杨氏还有些不放心,嘴一唠叨个不停:“儿啊,你可要小心点,手臂要托孩子的脖子,孩子还小,这颈椎可经不得晃悠,瞧你这笨手笨脚的,这左手用来干嘛?还不快托住孩子的臀背……” 不管杨氏如何罗嗦,杨逸只顾着往二蛋脸上瞧,三四个月大的人儿,粉嘟嘟的,白里透红,那种感觉杨逸难以形容,反正就怕一碰就给碰坏了。 嗯嗯,两只眼睛黑亮有神,迎着门外射进来的光线时会轻轻眯起来,有藐视一切的的气概,像我!不错,不错,嘴巳也像,还有耳朵,也像。 这鼻子好象也差不多! “青叶!拿镜子来!”杨大学士许久不照镜子,对自己鼻子的模样有些模糊,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才行。 他这一嗓子喊出,杨氏的一阳指立即就到,重重地点在他额头上:“你休得胡来,小孩子不能照镜子,照了镜子晚上睡觉会做恶梦哭闹。” 杨逸一脸无辜地解释道:“娘,你误会了,我让青叶拿镜子是要照我自己!” “这好生生的,照你自巴干嘛?” “这……”杨大学士总不好说记不清自己鼻子长什么模样了,一时语塞。 十三娘、韩碧儿她们一个个不是仙女就是狐狸精,杨逸的心思岂能瞒得过她们,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掩嘴而笑。 不管了,不求全像,有进步就行。 二蛋很快被杨氏抢回去,留在杨逸手上她感觉总是提心吊胆。 这时在十三娘的鼓励下,老大铁蛋衙内有些忐忑不安地走上来,他的小脑门上留着“鹁角”,所谓的鹁角,是时下小孩子最普通的一种发型,整个小脑袋剃光,就在顶前留一小块头发,若是头发长了便用丝绳扎缚起来,成一个小小的辫子。 铁蛋衙内挪着小步,好不容易走到杨逸面前,也不敢看他,身子歪歪斜斜地跪下,磕了个头脆生生地叫道:“孩儿拜见爹爹!” 才两岁多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 见他虽然生分,但有规有矩,杨逸老怀大慰,将他抱起来问道:“这是谁教你的?” 铁蛋衙内立即回望十三娘,小声地答道:“是娘亲教的。” “娘亲还教了你什么?” “三字经!娘亲说这是爹爹给我写的。” “哈哈哈,好,你背来听听!” 十三娘含笑走上来,轻抚了一下儿子的脑袋,柔声鼓励道:“大郎不是答应过娘,等爹爹回来就背三字经给爹爹听吗?现在爹爹回来了,你若能背出学过的句子,娘亲有奖励哦!” “娘,是奖励葡萄酒吗?” 童儿无忌,心直口快,铁蛋衙内这一嗓子喊出来,那边抱着二蛋的杨氏顿时望了过来; 十三娘一脸窘迫,连忙气恼地训道:……大郎不许胡说,小孩子怎么能喝酒?” “可是娘……” 十三娘恨得不揍这小子一顿,见他还要说,立即抢断道:“娘亲会给你别的奖励,但你得先把学过的三字经背完才行,快背,你爹爹等着呢!” 瞧着十三娘又是气恼,又是尴尬的样子,杨逸几乎忍不住要暴笑出来,他早就从清娘那儿得知,十三娘私下会给儿子葡萄酒喝,有一回当着杨逸的面,还豪气地声称他儿子喝半杯没事。 但这些都是背着杨氏才敢干的,现在铁蛋衙内把这事捅出来,十三娘可就惨了,肯定要被杨氏数落几天。 好哩,你掐我,这回有你好看!杨逸向她眨眨眼,满是兴灾乐祸。 好在这时铁蛋衙内已经开始背书,杨氏一时没找她算账。 大厅里,铁蛋衙内用他那清脆的童声背诵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 背到这儿,铁蛋衙内便背不下去了他“子”了半天就是接不下去小脸憋得微红,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十三娘一眼,见十三娘盯着他,连忙把小脑袋低下去。 杨逸以前也背过三字经,这三字经虽然只有一千多字,但却包含天文地理,教育历史,伦理道德言简意赅,生动活泼而又朗朗上口,是极佳的儿童启蒙读物。 考虑到儿子的启蒙教育问题去年杨逸便提前将这三字经弄出来了,虽然某些地方记忆有些模糊了,但修修改改,大致走样不大,而且还加进了一些自然科学方面的内容。 儿子还不到两岁半,能连贯背出这么多已经不错了,这回杨逸没有扮严父,这么久不见,总得给儿子一个亲近的机会。 但十三娘显然不满意,或者是刚才的气未消,她册着脸儿说道:“教过你的还有五六句呢,才一天就忘光了?” “娘,我这就去背!” 小家伙显然有些怕娘,低着脑袋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杨逸好笑的同时,也放心了,他一直担心十三娘她们对儿子过度溺爱,疏于管教。 现在看来,十三娘没让人失望,这就好,这就好啊! “好了,今天爹爹刚回来,就放你一天假吧,记不牢的明天要补上。” “娘,孩儿知道了。” 杨逸沐浴过后,一家人用过饭,聚在一起细说别后光景。 李湘弦梳了个惊鹊髻,这种发式形如鸟振双翼状。在汉末三国时就有,马缟在《中华古今注》中描述道:“魏宫人好画长眉,令作蛾眉、惊鹊髻。” 由于这种发髻能把女子形貌衬得更为典雅美丽,历经两晋、隋唐,至大宋东京城内仍流行这种发式。 李湘弦人本就美,惊鹊髻配上绣金紫罗衣,更是人比花娇,艳丽动人; 她上前盈盈一拜,喜色满脸地说道:“杨郎,今年正月太后下旨了,准在封丘门内建摩尼寺,宣扬光明神的教义,杨郎,太后真的下旨了!” 李湘弦神情极为激动,不顾琴操她们在场,扑进杨逸怀里,笑中带泪,一声一诉,似梦似幻。 杨逸搂住她的纤腰笑道:“仙儿,这下该相信我了吧?” “嗯,妾身什么时候不相信杨郎了。” “哈吟哈,你急不可耐的来告诉我这件事,是想找我募捐建寺的经费吧,那你可找错人了,本学士为官清廉,两袖清风,那点俸禄养这一大家子都不够,可没钱捐给你,你呀,应该去找韩大财主,她如今可是天下第一富婆,吐出的口沫星子都是金灿灿悔……” 边上的韩碧儿一听这话,忍不住啐了他一口,笑得如狐妖降世。 李湘弦也不禁展颜轻笑,她搂着杨逸的脖子,故意嗔道:“杨郎真吝啬,家里谁都捐过了,连大咱们家大郎都把压岁钱捐了出来,就你一毛不拔,哼!吝啬鬼。” 杨逸大惊:“难怪,难怪啊!我说咱们家铁蛋衙内怎么整个脑袋光溜溜的,就剩下顶前一蕞毛了,感情是被仙儿你拔光了啊!这……这也太过分了,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不行,本官这就进宫去,让太后收回旨意,严禁摩尼教……” 不等他说完,包括性子最恬淡的琴操在内,几个女人无不笑得花枝乱颤,红霞满脸。 最是湘弦,乍嗔还笑,手儿软,腰儿酥,不断轻捶着他,这个家,有他在,才会真正舒心的畅笑啊! 第367章天外飞仙 宏伟巍峨的金銮大殿,玉阶盘龙,廊壁飞凤,祥云绕顶,紫气盈光。 金瓜甲士傲然而立,气势雄壮如山,还有那高大的飞檐边迎风招展的旗帜,处处彰显着这个民族的恢宏大气,坐拥四海八荒的豪迈。 杨逸头戴梁冠,腰缠玉带,脚踏黑色官靴,一身三品绯服,大袖飘然,朗朗英姿不失儒雅,双手捧着一个镂花匣子,一步步走进金銮殿。 殿中百官早已翘首以盼,大家弹劾了近两个月,正主儿一直称病躲在杭州,那感觉就象一群配角在台上卖力地唱戏,唱来唱去,就是不见主角出场,观众感觉无趣,自己也尴尬。 现在好了,主角终于出场了,独角戏终于可以变成打戏了! 主角功力深hou,这是众所周知的,否则人家怎么能成为主角呢门 要想打倒主角,得使出吃奶的劲才行,许多‘配角”在杨逸走进金銮殿时,不禁提了提腰间的玉抱肚,抖擞起精神准备群殴。 杨逸回朝,刘清音既喜又忧,为什么喜不必细说,忧的是案头压着如山的弹劾奏章,这次该如何处置门 杨逸倒是教过她一招:凡事难决,即用拖字诀。 拖延一下,大部分事情往往就会发生变化,这种变化通常又能给解决问题提供切入口,而且不会因仓促决定导致失误。 问题是这一招已经用过了,到现在已经拖了近两个月,她依然找不到圆满解决问题的方法,怎么不忧? 总不能真把这个冤家贬出朝堂吧! 杨逸入殿行过礼,刘清普立即说道:‘杨卿,我大宋正值闹钱荒,你不畏艰险,远渡重洋,寻回金银亿万,为大宋解决钱荒,改善国计民生立此大功,此功当赏。” 刘太后本想先表明自己的态度,为解决问题定下一个基调,奈何大宋的官员都不是‘善类……”他们喷完真宗喷仁宗,喷过神宗喷哲宗,现在刘太后一叮)‘妙龄女子’”岂在话下门 刘太后话音刚落,御使丘重岳立即出班,高举笏板,朗声驳道:‘太后此言差唉!我华夏由来,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我大宋继承华夏道统,坐拥四海,德披天下,此泱泱上国、礼仪之邦,岂能因小小困厄,而行强掠蛮抢之事门 杨逸身为我大宋翰林大学士,本应持身自正,行君子之道,导天下谦谦之风,此番却罔顾礼仪廉耻,恃强凌弱,为一些阿堵物,尽丧我华夏美名,损我大宋国体,因此,杨逸不但无功,理应治罪!” 听到‘阿堵物”这三个字,杨逸笑了,司马光之流的君子之风重回大宋,把大宋吹得一片圣洁,可喜可贺啊! 随着丘重岳第一个发难,一些御使及馆阁官员,包括给事中刘拯在内,也都纷纷出班,炮轰杨逸,而立论大致与丘重岳相同,都是弹劾他有损国体,败坏大宋圣洁而光辉的形象。 众人枪口一致,步调合拍,声若惊涛,。水漫涣,掀起了一片‘倒杨”的巨浪。 必须得承认,他们弹劾的并非没有一点道理,一个国家,不管底下怎么去做,表面上总得保持光鲜的形象才行。 大义不存,四夷相疑,而国内刚常也易舌匕。 因此弹劾杨逸的人中,例也不全是出于私心,许多人还是对事不对人的。 杨逸遭到这样的母攻,大理寺少卿万世芳、吏部郎中刘宇、工部郎中韦德、进奏院提举王弈、翰林院承旨带夏,中书舍人林希、御使罗城、刘海等等,纷纷站出来为杨逸辩护。 这些都是杨逸的根系或盟友,当然,也有觉得杨逸委屈的,一些务实的、不愿饿着肚子空谈清高的人,站出来为他辩护,双方大讲孔孟,遍搜经史子集为自己的理论抢占制高点。 蔡京作为此事的最大受益者,自然也不能作壁上观,他威然出班驳道:‘太史公在史记管晏列传中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顺民心: 此言何解?本官的理解是,让百姓吃饭穿暖,是一切礼仪荣辱的前提。君王的制度,礼、义、廉、耻之伦理,政令出处,都应以国家仓廪实、百姓衣食足为准则: 今朝堂之上,不顾国库是否殷实,百姓衣食是否丰足,一味强调大宋是礼仪之邦,本官倒想问问诸位大臣,若是钱荒得不到解决,国用干竭,官俸难发,民生凋弊,农商之人衣食无着诸位大臣是不是仍要在此空谈礼义廉耻门……” 直得一提的是,终宋一代,官员和百姓都是比较注重实利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话虽然出自程颐之口,但这种观念在宋代一直没有得到普遍认司。 也没有官员拿这句话反驳蔡京,但不代表他们就被说服了,你能引用太史公的话,我就不能引用别的圣人言吗门 所谓争论,比拼的就是学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家都是饱圣贤书的人,谁愿低头认输?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气流激荡,金銮殿的梁上不用拂拭,也绝对不会留一点灰尘。 突然间,不知谁先意识到,这场争论和一个多月来的那一场场争论、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主角是回来了,可至今一言未发,这跟没有回来有何分别门 不行!枪头不能偏了,得直指目标才行。 在他们的逼迫下,刘太后只得对杨逸问道:‘杨卿你可有何话要说门……” 杨逸早就注意到章敦、苏颂、李清臣、许将这些人皆是神情淡然,如老僧入定,大佬风范就是不同凡响。 杨逸见贤思齐,也是垂眼低眉,一副物我两往,宠辱不惊之态,他举着木匣子答到:太后,臣要说的是……” 杨逸仿佛身体没好利索,一口气接不上来,顿了一下,结果满朝等着他说话的大臣都跟着噎了一下,差点没噎死。 “咳咳!臣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还望太后恕臣失仪。” “杨卿请继续说。” “谢太后不罪之恩’臣要说的是前安肃通判李格非因公殉国,今有李格非遗孤李清照者,年方及笄,温良知礼,秀外慧中,才学可媲美后汉蔡文姬……”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门满朝大臣谁也没想到,侧耳倾听半天,听到的竟是这么一段不知所云的话这杨逸也太……太…… 总之谁不知道李清照是他最宠爱的妾室?大伙弹劾了他半天他权当没听到,反而在金銮殿上大夸自已的宠妾,这也太……太……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大群‘配角”撸起袖子,就要出来纠正主角的错误唱腔。 主角却不为外物所扰,目光浅浅,神情淡淡,侃侃而谈:‘因感五代战乱我华夏典籍多毁于战火,大宋立国以来,又因数次大火皇宫典藏十不存一,李清照忧心如焚,为续我华夏文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知懈怠的四处搜集失散典籍: 如今更是不畏风浪、不惧艰险,东渡日本,于枪林弹雨、血肉纷飞的战火中,以一已之力,日以继夜、不眠不休,搜集失散海外的华夏典籍,日本君臣敬其才,感其行,多方臂助: 李清照费时半年,历尽千辛万苦,数次险死还生,于日本共收集三十八册珍贵典籍,念及这些典籍在我大宋已经失佚,李清照回国之后,特意出资请作坊刊印出来: 并主动将这些珍本献予朝廷,拳拳赤子之心,可彰日月。臣手上所拿的匣子,正是这些珍贵典籍的目录,请太后过目。” 杨逸说完,朝堂上的百官不禁都夹紧了臀沟。 因为杨逸话声一落,大殿中落针可闻,若不夹紧臀沟,万一漏出点‘风声”来,那可就响彻朝野,遗臭万年了! 杨逸这神来一笔,如天马行空,飘逸洒脱,难寻其迹。 你弹劾他不顾国体,不顾国家声誉,去日本搜刮金银。 他却和你谈华夏文明的存续,典籍的珍贵,看似风马年不相及,却又隐隐给了弹劾他的人一把软刀子。 你不是弹劾我粗暴野蛮,不知礼义廉耻吗?看看,我带回这么多珍贵的失佚典籍,为华夏文明的延续费心耗力,呕心沥血,这野蛮在哪门这么崇高的事情,哪里野蛮了? 况乎,我不谈金银财宝,是我早把这些‘阿堵物”放下了,你们却没放下,还在为此争论不休,一嘴铜臭味,你们才真是有损君子之风,辱没大宋国体呢! 连刘太后也发了好一会儿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杨逸手上还拿着木匣子,高举过头,就象举着和氏璧。 “呈上来吧!”刘太后回过神,吩咐一声,侍殿太监连忙下来接过木匣子。 “李格非为国尽忠在先,李清照为国尽力于后,父女两皆可为世为楷模,诸位宰相,你们是百官之首就先由你们说说如何封赏吧口……” 大宋的文官和文人难以作出严格的界定,可以说文官就是文人的代表: 章敦、苏颂、李清臣等人看了匣子中的书目,心中也极为喜悦,这些失佚的典籍对他们来说,同样有着不同寻常的吸引力。 因此,对李清照的封赏自然是少不了的!若不封赏,今后谁还愿把典籍献出门 事情的方向失控了,‘倒杨”大会似乎要变成‘读书会”了。 这哪行啊门杨逸这分明是移花接木,偷天换日,混淆视听。 “配角”们正准备撸袖子再战,结果礼部尚书杨畏趁这当口,抢先出班奏道:‘太后’今日礼部接到杭州市舶司上奏,日本遣使来朝,使者已到杭州数日,是否允其入朝进贡,望朝廷示下。” 面对满朝风刀霜剑,杨大学士飘逸如云,神来一笔,含笑为清娘带回一个七品诰命。 所谓封妻荫子,十三娘自不待言,杨逸立功无数,她早有诰命在身。 而杨逸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为清娘赢取一个诰命,以前李格非夫妇殉国,杨逸没提,这次利用三十八本珍贵典籍,两事齐算,终于了却他这个心愿。 杨畏在朝堂上奏日本遣使来朝,让那些弹劾杨逸的人舒畅无比,日本刚刚被某人蹂躏一遍,这个时候遣使来朝,还能有什么好事? 必定是来揭发罪行,要求严惩凶手的。 之前他们弹劾杨逸虽然激烈,但实际上都是‘风闻奏事’”手上并没有杨逸的确凿罪证,甚至连苦主都没有,未免有些底气不足。 这下好了,苦主来了,想必定是带来不少人证物证。 念及这些,这帮人恨不得立即就把日本使者拎到金銮殿上去,当堂指正杨逸。 可惜杭州到东京终究有些距离,他们也只好耐心等几天了。 到时,我看你杨逸还有何话要说。 兴奋之余,连杨逸弄回个七品诰命都没人理会了! 第368章羚羊挂角 “宣日本使节觐见!” “宣日本使节觐见!” …… 这年头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通信基本靠吼,哪怕神圣庄严的大宋皇宫也不例外,宣外国使节觐见,也只能靠太监们的尖嗓门一声声地吼着,接力赛似的从金銮殿一路吼到宣德门。 金銮殿里,不少人的心跳开始加速。本来嘛,一个小小的倭国遣宋使而已,能站在这座大殿里的官员,谁也不会去在意,最多当脚下爬过只蚂蚁。 现在不同了,现在很可能要靠这只蚂蚁才能咬死大象。 而作为那只将要被咬的大象,杨逸依然保持着大象的傲气,列班于蔡大财主身边。 三品翰林大学士的位置比较靠前,因此大多数人只能看到他的屁股,只能凭着自己为官多年的经验,猜测着他脸上的神色,应该是一片惨白了吧! 日本遣宋使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走进金銮殿。 许多大宋官员是第一次看到日本官员,对那身脱胎于唐装的日本官服颇感兴趣,看着,但不说话,得保持天朝上国的威仪。 若是个个交头接耳像什么话?没得让蛮夷笑话咱们这金銮殿是菜市场呢! 按以往的惯例,日本使节进殿后下拜,感谢天朝上国皇帝陛下接见,献上国书,回顾一下两国的历史情谊,祝贺几句大宋皇帝万寿无疆…… 好了。客气话说完了,应该说说大老远跑来大宋干嘛了! 百官无不侧耳听着,杨逸刚刚去日本搜刮回数十船金银,日本使节立即就到了,不用脑子想,也能猜到是来干什么的,但人家具体怎么控诉还得细听才行。这可是“倒杨”的直接证据。 黄履不由得轻抚起胡须来,他已经想好如何驳斥日本使节的控诉,这是必须的。无论如何大宋的颜面得维护,否则今后堂堂天朝上国,怎么在蛮夷面前抬得起头来。 但驳斥的时机得讲究。必须要等人家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咱们证据也凑足了,再驳斥。 至于“倒杨”,呵呵,咱们关起门来再倒,总不能让蛮夷看笑话不是。 杨逸看到平清茂悄悄望来的目光,不觉露出微笑来,看到这位“志向远大”的日本鸿胪馆官员,不由得想起日本海的颜色来,好蓝啊! “大宋皇帝陛下。太后娘娘,我国堀河天皇在兵卫府左兵卫尉松井八郎发动的叛乱中,不幸被害,举国皆哀。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经太政官左大臣鸠山由纪与朝中大臣共议后。一同拥立令子内亲王为日本第74代天皇,我国新皇故遣外臣入贡天朝,请求大宋皇帝予以册封……” 平清茂说到这,黄履等人犹老神在在,除了辽国外,周边各国新王继位都要接受大宋的册封。殿中大臣对这种事情早习以为常。小小倭国,谁来做国王鬼才懒得去管这些。 说啊,想说什么就说啊!大家都等着呢! 在众人的期盼中,平清茂终于提到了杨逸的名字,许多人不由得凝神屏息,生怕漏了一个字,这可都是证据啊! 可是……这日本使者不会吃错药了吧,这都说的什么呀! “我皇派外臣前来,除了向大宋皇帝陛下请求册封外,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便是天朝翰林大学士杨逸杨大人,我国堀河天皇在位之时,杨大学士率众不辞劳苦,帮助我国征讨地方上割据的大名,堀河天皇不幸遇害后,又为令子天皇挡住叛乱的大名联军,并最终帮助日本平定叛乱,天朝上国在我日本政局最艰难之时,以博大的胸襟,无私地帮助我国度过难关……” 那些弹劾杨逸的人听到这里都傻了,根本无心再听平清茂的歌功颂德之言,若是不礼部确认了平清茂的身体,国书上也确实盖着日本天皇的玺印,他们一定会怀疑平清茂是冒牌货。 现在怎么办? 以前他们弹劾杨逸的罪名是恃强凌弱、枉读圣人书,在日本行豺狼虎豹之事,损及大宋泱泱上国盛德,令四夷为之色变、离心离德,视大宋为豺狼之邦…… 如今“苦主”却说大宋以博大的胸襟、无私的帮助,使日本得以度过困厄,还特地赶来感谢大宋,感谢杨逸。 一时之间,他们所有弹劾的依据都像冰雪消融,化气为虚。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自己痛彻心肺不说,还要被别人视为跳梁小丑,遗笑天下。 黄履、刘拯、丘重岳等人面面相觑,神色变幻不定,他们又不好跳出来否定大宋无私帮助日本的泱泱盛德; 人家日本使节都说大宋厚德载物,上善若水,你作为大宋的官员,难道反而要出面反驳,丑化大宋的形象? 不能反驳,那自己之前弹劾杨逸的话就是捏造事实、含沙shè影、陷害忠良、胡乱放屁! 堂堂三品大员,在朝堂上胡乱放屁,你怎么有脸在这朝堂之上呆下去? 就算言官可以风闻奏事,但在朝堂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最后却证明你是捕风捉影,朝廷就算不处理你,你个人的威望也会大跌,今后你说的话,鬼还相信你。 蔡大财主悄悄回头望了杨逸一眼,眼中有钦佩、有感慨、也有戏谑。 杨逸自回到大宋,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结果却弄得黄履、刘拯等人土头灰脸,进退失据。 在别人弹劾他是激烈的时候,还趁别人注意力分散之机,给清娘弄回了个七品诰命。 这种招数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就算蔡京这样的官场老油条。也不禁钦佩万分。 这场闹剧因日本使节的到来,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落幕,黄履和刘拯不知是惧怕杨逸赶尽杀绝,还是自觉无颜在朝堂上呆下去,自请外放,而刘太后与章惇也很快同意了。 刘太后不必说。对黄履等人的行为,章惇心中也是反感的。他同样不想看到新党象旧党一样,分裂,互相攀咬。把精力耗在内斗上。 杨逸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黄履等人的做法,已经事实上造成了新党的分裂。那么只有将一方逐出朝堂,才能保证中枢的顺利运行。 章惇一不做,二不休,利用这次机会,对三省六部又来了一次较大的肃整,章扒皮这么做,一是清理朝中冗员,二是震慑那么以为天下太平的官员。 别以为西夏平了,就一门心思争权夺利搞内斗,我章扒扒这就明确告诉你们。不行! 而杨逸则利用这次肃整的机会,把唐璇、李仲辅、吴定邦、常穆等几位同年安排进了御使台和六部。 这些人都是他重点罗网的对象,他们在地方为官也四五年了,由于能力不错,加上杨逸不时给些指点。政绩年年评优,调作京官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杨逸策马出了东华门,向北一拐,直往封丘门而去,过了皇宫后墙,复行三四里。便到景龙江,这一带寺庙道观不少。 江边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堆满了石料木材,一座摩尼寺正在建造中当。 摩尼教人材凋零,目前负责建寺的是阿兰,李湘弦每天也都会过来看看。 杨逸到来时,她正坐在一株古柳下,守望着工地,就像农民守望着即将丰收的稻田,连杨逸走到身边她都没注意到。 跟着她的丫环被杨逸瞪了一眼,便不敢出声,杨逸走到李湘弦身后,轻轻一拍她的肩膀。 “啊!” 这声惊叫嘹亮之极,却不是出自李湘弦之口。 李湘弦平时娇媚如花,温柔似水,在床上更是软得跟没骨头似的,以至于杨大官人早忘了她有武功在身,这下苦也,他捂着肚子躬着身,胃里一阵翻腾。 “杨郎,杨郎,你……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罪该万死……”李湘弦一脸惶恐,扶着他不断地告着罪。 “嘶……你想谋杀亲夫是不是?” “对不起杨郎,妾身不是故意的。”李湘弦又担心又想笑。 “说声不是故意就行了吗?嗯?” “那杨郎你要怎么惩罚妾身,妾身都认了。” 杨大官人苦着脸,目光扫过她那魔鬼般的身材,其中流露出的意味让李湘弦不由得脸儿微烫。 这个坏蛋,准没好事,今晚不知道摆出多少羞人的样式,才能让他“消气”呢。 “不行了,仙儿啊,为夫肚子疼得受不了了,你赶紧扶我回家……” 李湘弦那宝蓝色的眸子不敢看他,转身去和阿兰交待事情,她莲步款款,窈窕的身姿婀娜动人,纤腰一束,香臀挺翘,更衬托出那双的修长。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女儿香,杨逸卧于软垫上,头枕美人膝,微闭着双眼。 “杨郎,这是车上,你别乱来。”李湘弦的声音不觉间带着细细的喘息,真个是媚惑众生。 “我肚子疼,只有这样才能分散疼痛感。” “杨郎……” 李湘弦不停扭动着身体躲避他那双魔手,只是那种躲避更象是迎合。 车行辘辘,因地面不平会有些震动,她那丰盈的酥胸会随之上下颤动,如波如浪,扣人心弦。 杨逸那双手忍不住缓缓攀沿而上,那双峰太高,以至于让他感觉攀上顶峰是如此的吃力。 “傻姑娘,躲什么,难道你不想要个孩子吗?” “想……嗯……杨郎,可这是在车上。” “可是我肚子疼!” 第369章喽罗大聚会 正是三月阳春时节,杨家的院落里繁花似锦,柳眼桃腮满树春,悠悠地转运的大水车已经染上了淡淡的苔痕,显得得古朴而自然,和周围古香古色的飞檐抖拱映衬在一起,清雅中带着诗意。 水池的假山上,杨逸请蔡京把“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须梅”这副联子题了上去,下面的喷头喷出团团荷叶,托着这两句对偶,赏心悦目。 清娘时常会在水车边流连,缅怀旧日美好的时光,人生若只如初见…… 今天,覃子桂、农实秋、周邦彦、刘宇、万世芳、罗城、刘海、韦德、赵偌、马汉卿等人齐聚杨家,厅中美酒溢香、佳肴赏目,大伙各据一案,笑谈畅饮,追思往日畅想将来,意气飞扬。 堂下是自愿前来献艺的苏鸣佩,琴瑟鼓之,清歌绕梁,舞姿曼妙,美目盈盈一盼间,千般风情尽在不言中。 东京城里的富贵之家,一般都养有歌伎,宴客会友之时便请出来娱以歌舞,杨逸“吝啬”,一直没养,宴请同僚好友时,才临时到外面去请伎人。 他本不好意思去请鸣佩,如今人家可是京城里的花魁娘子,欲求一面,动辄千金。关键是俩人间有点那啥…… 奈何家里面还埋伏着呜佩的两个“内应”,得知杨家要请歌伎宴客后,竟主动登门而来。 十三娘得知此事后,竟悄悄出来。在屏风后瞄了苏鸣佩几眼,杨逸也是发现屏风后有绣花针反shè的银光,才知道她曾躲于屏风后。 当时也,杨逸正举杯欲饮,手腕为之一抖,如遭针刺…… 沈清直因催要治河款项,刚好回京。便一同过府拜访,他整个人比以前黑瘦了许多,可见在堤上风吹雨打。着实不易。 对治河工程,杨逸甚为关心,他与沈清直邀饮一杯。然后问道:“正诚兄,你进京催款,缘何而来?难不成户部拖欠治河款?” 据杨逸所知,虽然展开浩大的治河工程,西北新拓之土的治理也需要很大投入,但大宋去年岁入接近一亿七千万贯,治河工程年投入不过两三千万贯,而且这笔支出还是从裁军后节省出来的军费支度,因此户部当不至于连治河经费都拿不出。 沈清直稍一拱手答道:“大人,这次户部确实拖欠了部分治河款项。下官估计,大人没传回消息前,蔡尚书是打算先挪用治河经费,用于应对各地的钱荒。” 杨逸点点头,蔡京为保住他自己。挪用治河款项应对钱荒不足为奇,但还有疑问。 “不对吧,本官从日本运回五千多万贯,这足够作为准备金重发交子了,户部为何至今还拖欠治河款?” “昨日下官去户部催款时,蔡尚书给出的说法是大人从日本运回的金银不能动。用来解决钱荒,而开春时朝廷大量从辽国购买牛马,售与荆湖一带新安置的百姓,目前这笔款子还没收回来,因此治河款要拖些时日。” 一边的马汉卿接口道:“大人,确有此事,长辖底越战越强,兵锋已经逼近上京城,辽国连年战争,经济民生遭到极大破坏,如今连士卒的饷银都发不出,只好向我大宋大量出售牲口,以换取战争经费。朝廷见价格合算,便大量购买,转售与荆湖一带的百姓用于农耕,这既解决了百姓耕牛不足的问题,朝廷又能从中赚取一些差价。因此年前户部共计拨了八百多万贯用于购买牛、马、驴等牲口,目前这些牲口刚刚运到荆湖,要回笼资金恐怕还得等些日子。” 杨逸也知道蔡京着实不容易,别看这几年岁入年年增长,但开支也是居高不下,目前要说最头疼的,就数户部了。 马汉卿接着说道:“大人,有一事大人得注意才行,辽主耶律洪基年老体衰,从去年八月至今年二月,已两次病重,照此看来,怕是命不久矣,辽国与长辖底鏖战正酣,燕王耶律延禧威望又不足,若是耶律洪基此时驾崩,极有可能引起辽国剧烈动荡。” 马汉卿点到即止,杨逸也没有多问,此事再说下去就要关系到大宋的国政走向了,自然不方便在这种场合深谈。 杨逸回头问沈清直道:“治河工程进展如何?” “孤柏山到灵平埽这一段,由于主堤大部分可用,进展比较快些,已经完成一半。灵平埽以下的东流可段,要筑堤的同时,还要挖深河道,自黄河北流以来,东流河道很多地方已经淤积,光是重新挖深河道,工程量就非常大,从目前的进展看来,至少还要两年时间,整个治河工程才能完工。” 杨逸稍一运算一下,近三年时间,大宋在治河上的花费至少相当于后世的一千亿以上,这笔钱砸下去,在杨逸看来是非常值得的; 工程完成后,不但能解决一直困扰大宋的水患问题,而且这一大笔钱投进去,给大宋的百姓创造出无数赚钱的机会,对拉动大宋的经济繁荣将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沈清直想了想说道:“朝廷若能再增加些驴马,工程还有望更快完工。” 杨逸摇了摇头答道:“正诚兄不必急于求成,再追加投入,朝廷收支容易失衡,凡事须量力而行。而且工程完工越快,对大宋的经济促进作用就越小。” 听了杨逸这话,沈清直不禁愕然,在他看来,治河是件劳民伤财的事,自古以来,因这种大工程弄得国家败亡的不在少数,因此谁也没想过这样的工程对国家经济会有促进作用。 可以说杨逸不经意的一句话,彻底颠覆了他对治河工程的认知,不禁细细思索起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以前百姓采出石头都不知道卖给谁,现在你打出多少,朝廷要多少,这钱就落到了百姓的口袋。 百姓有了钱,舍得给孩子买些零食了,这卖零食的小贩又间接受惠,如此类推下去,治河工程上亿贯的款项,能让多少百姓受益? 杨逸也不打扰他思过,沈清直是他重点培养的对象,他思想拓展得越宽,越成熟,对彼此越有利。 许久之后,沈清直起身抱圆一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人远见,清直不及万一,多谢大人指点。” “正诚兄不必多礼,这治河工程不但关系到大宋的万世功业,同样也关系到正诚兄千秋之名,正诚兄务必要保证工程的质量,万不可有丝毫疏忽,一定要看好你都水监那些官吏,发现有偷工减料,弄虚作假的,不管他是谁,绝不要手软,有什么问题,我和章相公给你撑着。” 沈清直郑重地点了点头,正如杨逸所说,治河工程关系到他一生的荣辱,以及身后之名,当然不能大意。 这时赵偌凑过来说道:“大哥,我建议在都水监另设一个部门,专门负责监督治河工程的质量。” “这建议不错,值得考虑。”杨逸表示赞许。 目前对工程质量并非没人监督,御使台,以及各地巡河司吏员都有监督之责,河堤修到哪个州县,就由哪个州县的巡河司官员监督,将来若是那段河堤出问堤,朝廷就按图索骥,纠出责任人。 但这样就够了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朱洪武连剥皮抽筋的酷刑都用了,还不是一样有官员铤而走险? 赵偌一听自己的提议得到肯定,顿时来劲了:“大哥,你若是信得过小弟,就把我调到都水监去,专门负责这事,不是小弟吹牛,那些偷鸡摸狗、吃拿卡要、贪赃枉法的事,没人比小弟清楚,大哥让我去,小弟保证一抓一个准,把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吏全部纠出来,绝不给大哥您丢脸,否则,提头来见。” 杨逸听得直翻白眼,真想揍他一顿:“你现在已经给我丢脸了!瞧你说的这话,象是朝廷官员吗?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是一群地痞在商量着打群架呢!” “大哥,这不重要,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比地痞还不如呢,反正就是这个理,凭小弟多年的经验,谁伸手,绝对逃不出小弟的法眼。”赵偌把胸脯拍得山响,一副慷慨激昂的的模样。 “凭你多年的经验?什么经验?偷鸡摸狗的经验?亏你还有脸在这儿嚷嚷,连我这大哥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哎呀,大哥您不是说了吗?浪子回头金不换,小弟这不是痛改前非了吗?不过改是改,经验还在,您就让我去吧?” “这是什么话?朝廷大事是我一个人说的算吗?想让你去就让你去?” “甭管,大哥可是翰林大学士,这点小事还能难倒您不成。” “去去去,少闹腾。” 杨逸虽然连连喝斥,但还真有些动心了,象赵偌这种公子哥,从小接受家族熏陶,自己又是坏胚子,对那些官场的道道门儿倍清。 难得他身上还有一股子“侠义”之气,天不怕地不怕,连自家老爷子都敢告发,把他放到河堤上去监督治河工程,还真挺适合的。 第370章财政预算(上) 政事堂里,刘太后高坐其上,下边依次是章惇、苏颂、许将、李清臣、蔡卞、蔡京、何世宽、杨畏等三省执宰,六部尚书,各人分案而坐,神情淡然。 有资格参加这种高级别会议的,整个大宋也就十来人,乍一看,宽大的政事堂里显得有点空荡; 但能坐在这里的人物,谁不是跺跺脚便能让东京城颤三颤?细细感觉之下,你就会发现,他们身上那种强大的气场把政事堂充塞得拥堵不堪,那些侍候茶水、传递文牍、等待招呼的吏属一个个大气不敢出,走起路来摄手摄脚。 总体而言,现在的三省执宰、六部尚书平均年龄不大,除了苏颂七十来岁外,章惇、李清臣、许将六十出头,其余的诸如蔡京、蔡卞、何世宽、杨畏、林希等人都是五十上下,就政治方面而言,这样的年龄正是最佳年龄,足够成熟而又不失冲劲。 杨逸最为年轻,但坐在这些人当中,却一点也不感觉突兀,他那淡定的神情,从容的样子,还身上同样强大的气场,无不宣示着他本就该是属于这里的。 众人都等着杨逸发言,他却先拿出一叠曲线图表,让吏属分发给在坐的重臣,这样的图表谁都没见过,都不禁有些疑惑。 “章相公,各位枢相,这图表下面横向的代表年份,左边纵向的代表商税的多少,而根据每年商税多少连起来的这线曲线。就代表着大宋开国以来的经济波动情况。” 曲线图非常简单,就算杨逸不讲解,凭章惇他们的才智也很快能看懂。 “还有这两份图表,一份是我朝各年份军队数量的增减情况,还有一份是我朝历年的灾害大致情况。” 章惇仔细地看着这三份图表,许久没说话,神情若有所思。 许将先问道:“杨学士让我等看这几份图表。究竟想说明些什么?” 杨逸点点头答道:“劳许枢密动问,从这三份图表中,想必各位枢相已经看出。大宋的经济,与军事、灾害有着密切的关联。” 李清臣微微颔首道:“这是自然,但凡灾荒之年。对经济民生影响巨大,这谁知道,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杨逸有些好笑,却没有表露出来。 “李相公再请细看,我朝军队数量及战争的那份曲线图,可是与经济波动的曲线图颇为相似?” 等李清臣再细看之后,杨逸才接着说道:“以前我们通常认为,军队和战争都是国家经济的拖累,但从这几份图表看来却不尽然如此,大宋的军队数量。从真宗年间开始不断增长,到仁宗庆经年间与西夏开战时达到顶峰; 各位再细看,我朝的经济并没有随着军队数量、战争数量的增长被拖垮,相反,商税岁入是随着军队及战争的数量增长而增长的。两者之间就象一对孪生兄弟。” 商税收入代表着国家的经济繁荣程度,这是不用怀疑的,杨逸这番话有图表为证,谁也反驳不了。章惇淡淡地说道:“杨学士请接着往下说。” “军队数量的增加,以及战争期间,我朝经济反而会变得更繁荣。这一点从图表上已经清晰地反映出来。本官细细想来,略有所得,说出来若有不当之处,再请各位枢相指证; 首先,一个国家的经济繁荣与否,取决于这个国家的市场商品的交易量,以及流通速度的快慢。 我朝军队主要是以实物供给,军队数量增加之后,实物需要随之增加,朝廷每年为此支出七八千万缗,而这笔支出大部用于采购军须用品; 这实际上就给市场创造了庞大的商品需求,无数的物资向军队汇集,而这个汇集的过程,也就是交易的过程,无数的商人和百姓从中获利,进而推动的大宋经济的繁荣; 而我朝大部分百姓靠农耕为生,平日里大都是自给自足,只有少量的生活必须品,如盐、茶、农具等,才需要到市场上去进行交易。在这种情况下,农耕百姓虽多,但对市场的商品交易的活跃程度起不到关键作用; 因此军须品的采购,对大宋经济的促进作用就突显了出来,直接影响到我朝的经济繁荣程度; 以前,大家总是以为国库中藏的钱越多,国家就越富强,从直观的角度来说,国家不富强,国库就不可能盈余这么多钱,这一点没错; 但是,国家有钱了,是不是尽量存在国库里不花才是对的呢?很显然,这是不对的; 从本官统计的这几份图表可以清晰地看出,国家花的钱越多,经济也越繁荣,而经济的繁荣,又进一步带给国家更多的财税收入,只要处理得当,就会形成一种良性循环。 因此,今天本官要跟各位枢相讨论的,就是怎么花钱,如何在保证朝廷正常运转的情况下,把国库的钱以最恰当的方式花出去,以便能最大限度的促进大宋经济民生的发展。” 杨逸这一大通话,让在坐的执宰、尚书们有些浑浑噩噩,人人感觉脑子似乎不够用了。 自古以来,每朝每代都千方百计想着如何开源节流,以使国库里能多存些钱。杨逸找他们来,却是要商讨怎么花钱,这未免让人觉得十分荒谬。 可杨逸所提供的这几份图表上的数据表明,确实是朝廷支出越大的年份,经济越繁荣; 神宗时期国库里积攒了大量的钱财,大宋经济却没有好转,也表明了朝廷不花钱,国家经济就没发展。 别以为花钱就很容易,怎么花?花在什么地方?才能最大限度地促进经济发展,这可是个大学问。 就连卓识远见的章惇,一下子也不知从何说起,脑海中太多东西需要消化。 得消化,好好地消化,把花钱与经济发展的脉络先理清,否则什么也说不上。 杨逸静静地等着,他的数据及刚才的话,已经阐述得很清楚,在坐的没一个是笨人,相信他们能分得清对错。 等他们思索了一会儿,杨逸才接着说道:“钱之所有具有价值,就体现在流通上,你把钱存在国库里,它不能当吃不能当穿,什么也不是。只有把它花出去,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来; 朝廷花钱从农户手上购粮,农户多余的粮食才能消化掉,有了钱才能用来买牛,能耕具,发展生产,从而产出更多的粮食; 朝廷花钱向商户购买丝绢织物,商户赚到了钱才能扩大作坊,多雇人手,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才有地方栖身,商户才能生产出更多商品,便市场面供给更加丰富,也能给国家提供更多的税收; 大宋的物资充足了,可以更多的运往各国销售,从而为大宋带回更多的财富,总之一句话,这钱必须流动起来,才能促进民生发展,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因此,如何花好国库中的钱,就尤为重要了。” 杨逸说完,众人依旧沉默不语,还在细细思索着他的每一句话。 须臾之后,才听章惇问道:“杨学士说了这么多,是否已经有腹案?” 章惇就是这样,不会和你拖泥带水,只要他觉得你说的有理,就会直接问你要答案,杨逸对此早习以为常。 他点点头答道:“下官确实有些设想,这便道来供各位枢相参考。首先,要想国库的钱花得有效益、花到最需要的地方去,就必须制定财政预算; 所谓的政财预算,就是朝廷各部门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提前制定出下一年的支出数额,交由政事堂集体审议,一但通过政事堂审议,那么各部门明年的财政支出数额就确定下来; 户部将按照审定的数额,向各部门拨款。哪个部门超支,那便是你这个部门的事。 比方说造船务,你明年打算制造多少艘船、又有多少艘船需要维护,加上本部门官员的俸禄,共需要多少开支,都要一一预算出来,上报给政事堂审核; 户部按审核结果拨款,绝不多拨。若有特殊情况,才可从新提出申请,交到政事堂审核,通过后才可以加拨款项。 军方也一样,你明年供养军队需要多少钱,打造武器又需要多少钱,有没有战争计划,都需要提前制定出详细的支出预算,上报政事堂审核。若是有突发战争,才可以追加财政预算。 有了分这份财政预算,各部门主官有没有能力,有没有创新想法,各年支出是多少,钱用到了什么地方,有没有效益,都将最大程度的反映出来; 政事堂可根据本年度的岁入情况,量入而出,哪个部门的开支应该削减、哪个部门需要追加经费,心里也有个预案; 除了预留一定数额的款项应对突发事件外,其他的便可以投入到国计民生上去,以促进大宋的经济持续增长。” “此策大善。”蔡京第一个就表示赞同,他是户部尚书,若真有了这样一份政财预算,他的工作可就轻松多了,不用每天应对那些到户部来伸手要钱的官员。 想要钱,先提出申请,交给政事堂审核,通过了再来找我吧! 第371章财政预算(下) 杨逸提出的财政预算,实际就是绩效预算,其核心是主张朝廷的预算必须与朝廷的中长期战略计划相结合。 强调以官府职能的整体目标为导向,用绩效作为约束手段,以绩效责任换管理自由; 在强调政事堂这个最高机构对支出总额进行控制的同时,将自由使用预算资金的权力赋予各个下属部门。 比如都水监,朝廷按预算将一千万贯拔给了你,那怎么用这笔钱,就是你都水监的事了; 朝廷只看绩效,你拿了这笔钱,到底修了多少河堤?这些河堤相对于一千万贯而言,效益如何?是值是亏?这将直接反映出都水监官员的能力。 这种绩效预算制度的特点,是按计划决定预算,按预算计算成本,按成本分析效益,然后根据效益来衡量官员的工作业绩, 它对于监督和控制预算支出,促进官员的工作积极性和责任感,提高支出效益、防止浪费、最大程度地实现财政收支平衡,将有极为积极的作用。 这个财政预算方案一经杨逸提出,高瞻远瞩的章惇稍一思索,立即就明白它好处所在。 以前各部门官员绩效考核的方式都比较模糊,如何评定一个官员有能力,很难有直观的对比,以至于官员的升迁经常不是看能力,而是看资历。 许多官员便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里。尸位素餐、得过且过,反正混够了资历便能升迁。 现在若是实行财政绩效预算,本身你在提出预算时。你的预算由哪部分组成,有没有什么新想法、新项目,都一目了然; 若是你申请的预算只包含了本部门官员的俸禄。那就表示你这个官员啥事也不没打算干,就是混日子。 若是你申请的预算包含有新项目的支出方案,那么这个项目完成得如何?效益如何?年底立即就反映出来,而工作的绩效等于官员的能力,朝廷可以依此给予奖罚。 这种财政预算的好处不言而喻,章惇、苏颂、李清臣等人很快就点头表示赞同,然而六部尚书除了蔡京外,其它人都默不作声。 原因很简单。财政预算直接针对的就是他们,一但实行,他们的能力将直接反映出来,一时间各人心里都有些没底,让他们如何点头赞同? 但这种预算的好处明摆着,一时之间他们又提不出反对的意见来。 你直接反对,就等于说你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没信心。你自己都没信心,让别人怎么对你有信心?那你还在这个位置上呆得下去吗? 因此,他们只能沉默着思索这种新政策对自己的利与弊。 利还是不少的,毕竟预算一但通过政事堂审核,那这一大笔款项怎么使用就由自己说了算。可以说,他们手上的权力得到了很大的加强。 很快,礼部尚书杨畏也表示了赞同,这个好理解,礼部主要是管科举考试、教育、外交、以及各种祭祀大典,这些方面都有一定套路,可以说绩效预算方案对礼部的影响最小,杨畏稍一想就明白,因此表示了赞同。 接着刑部尚书何世宽也表示了支持,剩下工部、吏部、兵部,也不用想了,三省六部十几个重臣都同意了,剩下他们三人能反对得了吗? 其实最可怜的要数工部尚书张朝宗,因为工部管着各项工程,和制造作坊,财政预算最复杂,而工作效益也最直观,绩效预算自然是对他影响最大。 为了不让老张恨上自己,杨逸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心里也暗暗决定,有机会便帮帮他,反正十三娘这个科学狂在家里也挺闲的。 总的来说,章惇为首相,是杨逸最大的幸运。 他所提出的各种建议,大都能得到章惇的支持,因为章惇是一个开拓型的宰相,而非那种保守的、固步不前的人。 他那超越常人的眼光,使他能正确理解杨逸从后世带来的这些方案,并根据实际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而他那强悍的性格,超常的凝聚力、支配力、又为杨逸的这些政策提供了最有力的支撑,只要他点头的方案,基本上都能在朝堂上通过。 当然,刘太后拥有最终的决定权,而刘太后的决定权有大半又掌握在杨逸的手上,至少目前是这样,这也是他所得出的政策得以实施一种保障。 这项财政预算计划,政事堂共花了三天时间商讨完善,其中许多具体的方略引起了热烈的争辩。 比如,要实行财政预算,就必须先成立一个审计部门,负责审计各部院提交上来的财政预算申请; 蔡京希望将这个审计部门置于户部之下,由户部根据岁入审核各部门的预算,这遭到了其他五部尚书的强烈反对,一但这个审计部门置于户部之下,户部就能凌驾于其他五部之上,绝对不行! 此事争了半天,最后多方妥协之后,在尚书省下另设一司,是为审计司,专门负责审核各部门的财政预算。 从明年起,大宋将全面施行财政预算制度,全年财政预算将由两个部分组成: 第一种预算是由下而上,具体点说比如工部,首先由工部下属的各个部门主官根据本部门的人员编制、工程计划,按实际需要,将来年的支出预算统一交到工部尚书手上,由工部尚书审定之后,提交尚书省审计司; 审计司根据你的工程计划,详细核算到底需不需要这么多资金,得出评估后将预算申请与评估报告一同交给政事堂; 由政事堂和皇帝一起,根据审计司评估报告、以及户部提交的岁入总额、和来年的经济预测。进行全局把关,最终决定这项工程是否施行,哪项支出应该优先照顾。 户部再按政事堂的决定予以拨款。 第二种预算是由上而下。就是政事堂根据国家的需要,制定出各种长远的战略目标,比如治河工程。或者对外开战、对民生的投入等等,目标制定好后,将具体工作分派给相关部门; 各部门核算出完成这项任务需要多少资金,将预算提交审计司审核,经政事堂确认,户部拨款。 以前朝廷的财政支出,都是被动的,包括政事堂的宰相心里也没个底。哪里需要钱了,就往哪里砸,结果砸来砸去,到最后发现钱不够用了; 有些事情本来可以拖一拖,由于当时感觉国库还有些钱,便都砸进去了,到后来有了更急迫的事情需要用钱。却拿不出钱来,事情耽误了,财政也透支了。 有了这项财政预算制度,基本就能化被动为主动,政事堂的宰相在年初就能作一个宏观把控。最大限度地控制财政赤字,把有数的资金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去,让大宋的财政支出从无序变成有序。 政事堂决定之后,再将这项政策拿到朝会上去讨论,这种讨论已经不是施不施行的问题,而是让各级官员拾遗补漏,使政策更加完善,更符合大宋的实际情况。 甚至将这项政策通报全国,让各地官员以及读书人加以讨论,但凡有意见的,都可以上书朝廷,这是杨逸自己提议的,财政预算是他从后世带来的一种政策,用到大宋这种君主制社会上,到底会出现什么不良反应,他心里同样没底。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财政预算将关系到大宋今后的国策制定,以及各部门的运作方式,官员的绩效评估,甚至有可能在大宋引发方方面面的变革。 如此重大的一项政策,杨逸觉得有必要交给全大宋的有识之士加以讨论完善,这可不是他学画画,来不得闭门造车。 这项政策一经公布出去,立即引起轩然大波,不仅是地方官吏,名士大儒,州中学子,甚至青楼中那些才华横溢的姑娘,都开始热烈讨论这项政策。 很快,苏东坡和范纯仁分别上了一份奏章,洋洋洒洒数千言,从方方面面剖析了这项财政预算政策; 范纯仁提出,财政预算制度的完善,还需要一个绩效审核部门的协同,某一笔钱拨给某个部门后,最后绩效如何就需要这个部门进行核实,不能光看这个部门的年底工作报告,否则绩效预算就是一纸空谈,反而给了各部门官员更多以权谋私的机会。 苏东坡提出,财政预算能否起作用,关键看审计司的职责履行得怎么样。审计司掌握着各门部的预算审核权,权力过大,必须另加以制约; 否则若是审计司官员贪赃枉法,接受某些官员的贿赂后,在审计预算时予以偏袒,则财政预算制度反而会害国害民,国库的钱都花到了不该花的地方,或者说本不该花这么多钱,结果却多支出了好几倍。 可以说苏范俩人都看到了问题的核心,指出了财政预算这项制度的脆弱性,以及应该完善的地方。 政事堂根据他们这些意见修改政策的同时,还给予钱帛嘉奖。 各地的官员、士子,就此项政策也提出了许多改良意见,但凡有见地的,朝廷都给接纳,并予以嘉奖。 真算来,这也是朝廷发现人才的一个机会,而那些读书人为能参与到国家大政中来,也倍感兴奋,对朝廷也更加拥护。 总体而言,财政预算这项政策的推出,支持的声音占八成以上,杨逸一下子又成为大宋的风云人物。 但他还没停歇,财政预算确定下来后,杨逸再接再厉,立即抛出的奢侈品消费税的提案。 如果说之前的财政预算是节流,那么这项奢侈品消费税就是开源。 第372章奢侈品消费税(上) 政事堂里,杨逸照旧将一大沓资料分发给在坐的执宰和尚书。 一切以事实说话,这样才最有说服力,避免扯皮,节省大家的时间。 而政事堂的高官也习惯了他这种务实作风,接过资料就仔细看起来。 杨逸等他们看完,才侃侃而谈道:“各位枢相想必也看到了,你们手上的这些资料,是本官从各部得来的数据,本官粗略统计了一下,去年一年流入大宋的商品价值超过七亿五千万缗,这其中还不能包括朝廷的采购行为; 也就是说大宋去年被外国商人,当然了,也包括大宋商人赚走了七亿五千万缗的财富; 咱们再看看赚走这些财富的商品都是些什么东西,与辽国的贸易,主要是马、牛、羊、驼、镔铁、药材、皮货等等,这很好,能吃能穿能用; 各位再看看西域输入大宋的商品。主要分为几类,第一类是珍珠宝石;第二类是、苏木、龙脑、沉香、青黛、胡椒等;第三类是犀角、象牙、玻璃制品;此外还有火烷布、文甲等; 最后咱们来看东南四个市舶司统计的数据,从海外输入大宋商品也分为几大类,第一类计有金银、象牙、犀角、珍珠、珊瑚、玳瑁、翠羽、玛瑙、猫儿眼睛、琉璃等; 第二类是香料:沉香、、降真香、龙涎香、蔷薇水、檀香、笺香、光香、金颜香等等; 第三类是药材:苏木、阿魏、肉豆蔻、白豆蔻、没药、胡椒、丁香、木香、苏合油等等; 第四类是日常用品:吉贝布(棉布)、番布、高丽布、绸布、松板、衫板、罗板、乌婪木、席、折扇,硫磺等; 各位枢相。在此我要提醒大家注意的是,这些输入的商品中,珍珠、玛瑙、宝石、琉璃、犀角、龙涎香等名贵奢侈品占到了全部输入商品价值的五成以上; 也就是说,光去年,大宋百姓花费在奢侈品上的金钱,至少在两到三亿贯以上。 大宋的金银大量外流,换来的却大都是这些奢侈品。对此各位枢相不知有何感想?” 杨逸以确凿的数据说话,让在坐的宰相、尚书无话可说。 这些数据原来分散在朝廷各个部门,谁也不会在意。杨逸将它一统计出来,得出的结果却让人心惊不已。 去年大宋的岁入才一亿六千多万贯,而外商宋商光在奢侈品上赚走的钱就超过两亿贯。这还是杨逸粗略统计的数据; 谁都知道,即便设置了市舶司和边境榷场,还有大量的商品是通过走私的方式进入大宋的,那么若是将这些走私的商品也计算进出来,这个数据会增加多少呢? 蔡京沉声问道:“按杨学士的意思,可是要边境榷场和市舶司限制这些商品流入?” 杨逸摇摇头答道:“蔡尚书误会了,还是那句话,市场有所须,强行限制作用不大。就像大宋限制铜钱出境一样,只会给少部分人更大的谋利机会。实际效果不会很大。” 章惇还是那么直接,开口就道:“杨学士有什么想法,便请道来吧!” 杨逸苦笑道:“章相公,你不能总是这样,自己的想法总是藏着掖着。却让下官来打头阵。” “谁让你最年轻,力气最足呢?年轻人不打头阵,难道反而让我们这些老骨头冲锋在前?岂有此理!” 两人的对答引来大家一片轻笑,政事堂中的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 杨逸这才接着说道:“各位枢相,本官提及这些,并不是要朝廷限制这些商品流入。各位也不必过于紧张,流入的商品赚走了大宋几亿贯,但咱们大宋输出的商品赚回来的更多; 总体上咱们大宋对外的贸易处于顺差状态,并不需要作太大的调控,只要继续鼓励工商即可; 我今天拿来这些数据,主要是想说明大宋的富有阶层生活是何等的奢侈; 奢侈品之所以叫奢侈品,是因为它并非百姓日常生活的必须品。能购买这些奢侈品的,也只有部分富贵之家,包括在坐的各位枢相在内,当然了,也包括我。” 杨逸这话又引来大家一阵轻笑。 “这个问题其实很沉重,我因此才让各位先轻松一下,听了下面的话,大概各位就笑不出来了; 杜工部有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贫富的差距,绝对不仅是让杜工部一个人产生惆怅难述之感,相信全天下贫寒者会有这种感受; 随着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这种惆怅也必然越来越浓烈,最终演变成一种阶级仇恨,历朝历代,因生活无着揭竿而起的事例不胜枚举; 我大宋立国之时,太祖皇帝鼓励功臣勋贵置地买妾,尽情享乐,太祖为何如此,其中原因想必各位也都清楚; 但这却实际导致了大宋百四十年来,官绅富户之家崇尚奢侈之风,太祖皇帝出于当时的实际需要,鼓励功臣勋贵安于享乐,这没错,但时至今日,大宋国祚已稳,便不应该再鼓励这种奢侈行为。 大宋土地兼并严重,贫富之间的差距,也是历代所未有,富者挥金如土,贫者三餐难继,身无立锥之地,这也是为何我朝虽在灾荒之年大量招募青壮从军,地方还是叛乱不断的原因; 贫富的差距使得大多数下层百姓感受不到陛下的恩德、朝廷的惠泽,而只会看到身边的富户奢侈的浪费,痛心疾首的同时,仇恨也就产生了; 还是那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连不饱、穿不暖,如何让他们对这个国家产生认同感?何况身边还有人在毫无节制的奢侈浪费;他们会怎么想? 从另一个方面说,富户把钱财浪费在奢侈的生活上,对国家也极为不利,各位枢相请想,富户花一万贯买一块宝石,仅能供他们自己观赏; 若是这一万贯用在投资作坊,生产物资上,这能给社会提供多少物资,又能给多少贫寒的百姓从业的机会。这和卖一块宝石相比,给社会带来的效益差别有多大? 各位或许会想,富户有钱,怎么花是他们的自由,这没错。但站在陛下、站在朝廷的角度来看,天下百姓,莫非王臣,他们既然都是你的孩子,难道不应该对他们的行为作些引导吗? 让富者接济一下贫者,让大家都能生存下去,这就是陛下,是朝廷诸公的负责了。 说了这么多,本官的意思就是对宝石、珠玉之类的奢侈品征收五成的消费税,以政策的形式,抑制这种奢侈之风。” 杨逸说完,政事堂中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就像上次杨逸提出财政预算一样,在坐的诸位大臣都需要时间来消化他的话。 半盏茶功夫之后,苏颂首先开口说道:“按你说来,征收这奢侈品消费税确实有利于缩小贫富差距,但实际上此项税种却很难操作,你所说的这些奢侈品,价格通常都很高,而且价格变动非常大,它不象米粮布匹,市场上的价格通常都会稳定在一定的幅度内; 比如同一块宝石,它可能卖一千贯,也可能卖一万贯,这全看购买者的喜好和眼光。购买者若是非常喜欢,又缺少眼光,本来价值一千贯的宝石卖出一万贯也不奇怪; 定义不了宝石的价格,征收消费税也就必然混乱;具体的官吏在征税时,范围也容易被随意扩大,征收数额更无法确定; 拿上述的宝石来举例,商家这块宝石大致值一千贯,税吏说值一万贯,征税的数额就带有非常大的随意性,一切皆由税吏说了算,这将会出现什么后果,不言而喻; 再比如,你说宝石是奢侈品,富户不买宝石了,转而到酒楼、青楼去一掷万金,这算不算奢侈?你要不要征税?” 杨逸也不得不佩服起老丈人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多问题,真是人老成精啊! 杨逸不说话,想看看其他人有什么看法。 紧接着说话的是蔡京,蔡大财主管着大宋的钱袋子,要不要征收奢侈品消费税对他影响最大。 他一抖袍袖,对苏颂拱拱手道:“下官先来回答苏相公的最后一个问道,下官以为,到酒楼、青楼去一掷万金,同样应该征税,朝廷可以给商家设定一个数额,比如一千贯,只要有人在酒楼、青楼一次花费超过一千费,就需要交纳消费税; 另外就是苏相公提到了奢侈品价格高,价格弹性大的问题,本官以为,这些都可以慢慢想法加以规范,即便不能做到十分规范,但也不应因噎废食; 如杨学士所言,这是一种对富户消费加以引导的税种,说白了也就是管人怎么花钱,防止富户过度奢侈浪费; 你有钱拿去开作坊,经商,这对整个社会都有利,朝廷可以少收税,甚至不收税; 你若是拿来买玉石珍玩自己观赏,那就必须征收高额的消费税。此项税种对朝廷、对普通百姓、甚至对花钱的富户都是有利的。” 说一千道一万,蔡京还是看到了钱,开征奢侈品消费税,户部又多了一条财源,他出面支持一点也不奇怪。 第373章奢侈品消费税(下) 奢侈品消费税的税率通常都非常高,在后世有些国家的税率甚至是商品总价值的百分之一百五十。 就算大宋不下手这么狠,只征百分之五十。那么如苏颂所说,一块宝石若是卖一千贯,便征税五百贯;若是卖一万贯,便征税五千贯。 这五百和五千可就差远了。 而奢侈品却又往往是最难定价的,这确实给征税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但这点困难和它所带来的利益相比,又不算什么了! 大宋的官绅富户生活上一向崇尚奢华,比如太宗朝的宰相吕蒙正喜欢吃鸡舌汤,每晚都要来上一碗。 有一回他闲来在自家后院散步,突然发现家中多了一座小山丘,便好奇地问下人:“家里为何多了个山丘?” 下人答道:“老爷,您每天吃剩的鸡骨头,拿土掩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个小山丘了。” 吕蒙正斥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吃这么多鸡了?” 下人便解释说:“老爷,你喜欢吃鸡舌汤,这一碗汤要三十个鸡舌头,那一天就得杀三十只鸡,两年下来就是两万多只鸡,您想想两万只鸡骨头,加上掩埋的泥土,堆起来可不就有这么高大吗?” 此事无正史记载,且不去争论它的真假,但这事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大宋的官绅富户生活是何等的奢侈。可以说,象吕蒙正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界身巷里的珠玉宝石交易。每天动辄以千万计;丰乐楼里通用银盘象牙筷,瓷碗竹筷根本见不着,一道菜上千贯是常事; 而接近丰乐楼这种档次的酒楼,光东京城就有近百家,每家的生意都十分红火;杭州后市街的贺家酥,一个小点心卖五百贯,这些都是事实存在; 卖得这么贵。生意还那么兴隆,可见大宋的官绅富户过的都是怎么的生活,这种现象在封建时代。大宋之前没有,大宋之后也没有。 而大宋的贫富不均也是历朝历代最悬殊的,社会财富大量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使得市井空前繁华的同时,广大农村却非常凋弊。 因此宋朝的各种农民起义也是最多的,甚至超过了以外族身份入主中原的满清。 基于这些原因,杨逸个人觉得,无论再困难,也有必须在大宋开征奢侈品消费税,调控这种奢侈浪费之风。 杨逸将这些现象大致列举出来,在坐的执宰又不说话了,杨逸接着说道:“各位枢相,朝廷哪怕只将十种价格最昂贵的商品列为奢侈品。加征五成的税,每年至少也能给朝廷带来数千万贯的收入。 有了这笔钱,朝廷完全可以把农业税再调低一点,从现在的二十税一调成二十五税一,甚至三十税一; 从而减轻下层百姓的负担。给百姓更多的盈余。使他们在灾年时有更多的自保能力,朝廷可减少赈济的同时,也避免百姓因生活所迫落草为寇,甚至揭竿而起; 还有一点,让利于民,百姓有了钱。才能发展生产,同时其消费能力也会增加,进一步促进市井繁荣,增加朝廷的岁入。 上述是对贫者的好处。 对富者而言,加征奢侈品消费税,可以引导他们的消费观念,让他们少在这些奢侈品上花钱,将更多的钱用在经商和创业上,从而带动整个社会健康蓬勃的发展。 至于苏相公刚才提出的问题,本官认为不必过于担心,奢侈品虽然比较难定价,但总还是有一个市场规律的; 而苏相公刚才主要也是站在商家的角度考虑问题,其实朝廷征税多少,对商家影响不会太大,商家自然会将税额转嫁的购买者身上; 最终承担这份税额的,必定是那些花钱买奢侈品的人。这也正是咱们要做的,通过这种方式调节贫富之间的差距,避免社会矛盾的不断恶化。” 章惇轻抚着长须,那长须已经有些斑白,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他沉声说道:“若加征奢侈品消费税,则珍珠宝石之类的物品价格随之上升,这必定会导致猖獗的走私行为,此事不得不防。” 一听这话,杨逸顿知有门,他含笑答道:“章相公所言不差,因此有必要加大边境巡逻,另外,大多境外输入的奢侈品,在过关时便要交税,征税部门发给税单,若是没有税单,在内地商铺出售时,仍可加征消费税,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走私入境。” 李清臣接着说道:“此项税种,恐怕会受到许多官员抵制。” 李清臣这话需要简短,但也说到了点子上,因为大宋官员就是奢侈品最主要的消费群体之一,他们自然不希望看到奢侈品价格上涨。 蔡京立即答道:“李相公,当初统一税赋,计亩征收,官绅一体纳粮,遭到的抵制岂不更大?现在如何?只要朝廷有决心施行下去,他们还敢因此造反不成?最多他们选择不买而已; 自古以来,每一项政策由上而下推行下去,都不可能保征完全不走样,总有些地方、有些官员会钻政策的空子,加以反对,或者从中谋利、破坏,这是不可避免的; 但只要这项政策总体上利大于弊,那就不失为好政策;比如朝廷赈灾,款拨下去了,总会有些官员想从中渔利,为此甚至迫害百姓,挑拨动乱以掩盖他们的罪行,难道朝廷因此便不赈灾了吗? 既然是好政策,咱们要考虑的就不是施不施行,而是如何施行,如何打击那些恶意抵制破坏的官员,以保证政策最大限度利国利民; 另外,本官认为。能列入奢侈品的商品毕竟是少数,将何种商品列入奢侈品加以征税,必须每年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才行; 打个比方,你将日本的屏风列入奢侈品征税后,屏风价格上涨,富户很可能就会选择描金折扇等等。若不根据实际情况加以调整,这项税种也就起不到实际效果。” 工部尚张朝宗也接口道:“有些商品在哪个环节征税。这也必须详细考虑才行,比如玉石,输入的玉石大多是原石。原石的价格相对便宜,但经过巧匠的雕刻后,价值有可能增加十倍。甚至上百倍,若是只在输入原石的环节加以征税,那么同样起不到多大作用。” 政事堂里的讨论越来越热烈,杨逸却笑了,听了这些讨论,很显然,他罗列出来的、征收奢侈品消费税的好处把这些高官打动了。 这不奇怪,这项税种确实对国家对百姓都非常有利,后世各国都出台奢侈品消费税,足以说明这个税种是正面的。对社会是有积极意义的。 大宋的富户生活过于奢侈,而奢侈消费无论对个人、还是对社会来说,都应该控制在一个适当的范围。 对个人而言,过度奢侈会引起贫困、破产,使其家庭成员。尤其是小孩和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陷入绝境,形成社会不安定因素。 从社会总体看,过度奢侈就是过分浪费,会造成资源的普遍和迅速枯竭; 更重要的是,收入和财富分配的巨大差异,使得奢侈消费成为带有歧视性的消费行为。 富人用这种炫耀性的消费来显示自己高贵地位、和特殊身份。会使贫困者在心理上感受到巨大的失败压力; 象杜甫那样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还是好的,更多的人会因此产生自卑、消沉、嫉妒、仇视、愤恨等情绪; 于是,造成穷困者不仅在物质上是贫乏的,在精神上也是痛苦的。 这种反差一但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引发偷盗、抢劫、谋杀、甚至大规模的动乱,使社会处于不安定的姿态之中。 出了政事堂,杨逸不禁抬头看了看天,天真的很蓝,湛蓝湛蓝的,飘过的云彩是那样的轻,轻得象他此刻的心情。 自从回京后,在这将近一个月时间里,他每天与朝臣们唇枪舌剑,一样一样的争论、说服、解答疑问; 每天奔走于各个部门,晚上熬到三更,你看他在政事堂是轻易便能说服那些执宰,那是因为他处处以实际数据说话; 那些数据说出来很简单,但要从各个部门堆积如山的文牍中找出来,加以梳理整合,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家里不光杨逸在熬夜,幕僚萧忆,加上清娘、琴操她们都要一起帮忙,才把这些数据整理出来。 现在财政预算制度通过了,这将使得大宋的财政支出更理性,从无序变成有序,使得国库的钱能最大限度的投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而奢侈品消费税的通过,对缩小大宋的贫富差距,减轻贫困百姓负担,促进社会稳定,都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或许,大宋今后可以少些家庭被迫卖儿卖女,少些人饿死,少些强盗、少些罪犯、少些动乱吧。 至于钱荒问题,就目前来说,倒不需要他过多操心,最应该操心的是蔡京,实际上户部从上个月,就开始向民间回收以前滥发的交子了。 市面上日前一贯铜钱可兑换五贯交子,而户部宁愿吃些亏,以一贯铜钱兑四贯交子。 这是在为以前朝廷的失策擦屁股,这么做一是可以迅速收回这些还在市面上流通的交子,二是通过这种方式,向百姓暗示,朝廷有钱了,而且会下最大的决心稳定交子信誉。 以前的交子有流通期限,过期作废,因此可以根据以前的发行量轻易计算出,目前市面还在流通的交子大概在一千五百万贯左右,朝廷全部收回这些交子,实际也只花费三四百万两白银。 这只是杨逸从日本弄回来的零头。蔡京把这笔钱砸下去,可以眼都不眨一下。 剩余的五千万两,将全部作为准备金,用于保证新交子不贬值。 大宋发行交子已经有七八十年历史,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各种相关法规都很完善。 可以说只要不再滥发,杨逸基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向延春阁走去,他身上有个帝师的职衔,现在大儿子赵捷也快三岁了,是该加强教育的时候了。 第374章翰林画院(上) 翰林画院在右掖门外,因其主要是用于培养宫廷画师,因此由太监勾当公事,从这一点上说,翰林院实际上是属于内侍省的下属部门,和杨逸所在的学士院是两码事;但到目前为止,大家习惯上还将学士院称为翰林院,而杨逸这个学士院主官也称为翰林学士。 大宋的翰林画院是在南唐、后蜀画院基础上设立的,当年南唐李煜,西蜀的孟昶都是非常有艺术天分的人,都不象皇帝,而象艺术家。 在此二人的影响下,南唐和西蜀都建立了画院,网罗了许多绘画方面的人才,如黄筌、黄居寀、董羽、厉招庆等。 大宋攻下这两国后,这些人才便随国主归宋,皆封翰林待诏,大大地充实了大宋翰林画院。画院的编制也依南唐、后蜀的制度。 除了以太监勾当公事外,下设待诏、艺学、祗候、学生等职。人员数量不定。不时以考试的方式向民间广招画工好手,授以职名,充实画院的队伍。 另外,学生的身份也有等级之分。一般分为外舍、内舍、上舍三级。经过每月的私试,每年的公试,品学兼优者依次上升。 又根据学生的出身不同分为士流(士大夫出身)杂流(民间工匠选入的),“士流”可作别的行政官,“杂流”则不行。 杨逸穿着常服,施施然进了翰林画院。 以俺的身份,怎么着也能混个士流吧?杨逸如是想。 画院环境很是清雅,廊舍亭阁掩映在松柏间,花圃上牡丹花正在开放,杨逸沿着回廊往东一折,便见松柏下摆着许多小案,有十来个年轻人正在作画。 一问带路的小吏,原来画院今天正在开考招员;杨逸一听,便来了兴致,和清娘好歹也学了许久,咱今天也考考,不怕丢丑,这最多只能算是游戏风尘。 勾当公事的太监叫李四喜,别看这名字俗了点,却是李宪家人,李宪在神宗朝显赫一时,曾接替王韶做过熙河军主帅,而且战绩还不错。 如今李宪虽然不在了,但他留下的人脉还在,李四喜在宫中挺混得开,他四十出头,个子矮小,脸形削瘦,或许是沾了翰林习气,看上去颇有些儒雅之态。 只是一见杨逸,顿时便露出侍候人的姿态来,隔着两丈远便点头哈腰道:“杨大学士可是稀客,咱家听说这阵子朝中颁布的财政预算、奢侈品消费税,都是杨大学士在主持,今个儿怎么有空来画院?” 杨逸回他一揖,呵呵地笑道:“李公公说笑了,朝中有章相公他们主持其事,哪里用得着我去添乱,这不正闲着,便到画院来看看,还是李公公您这儿好啊,做的尽是些雅事儿,着实让人羡慕。” “杨大学士可别笑话咱家,咱家能做什么雅事儿,不过是来张罗些院里的柴米油盐,帮着打打杂,这行书作画之事,咱家可一窍不通。” “李公公太谦虚了,常言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李公公日日徜徉于书画间,就算原来不会,久而久之定也能成为丹青圣手。” 对内侍太监,杨逸不带歧视,多以笑脸相对,这番话说出来,让李四喜听得极为舒坦,满脸堆笑地说道:“让杨大学士见笑了,您是贵客,咱们也别站这儿说话了,咱家那里正好得了些江南来的好茶,便请杨学士一起过尝尝如何?” “岂敢劳烦李公公,我今日来实乃有事相求,还望公公通融一二。” “瞧您说的,杨大学士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咱家能为您效劳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岂敢推托?” “公公,那我可不客气了,我听说院里正在考试招人,公公能不能安排一下,让我也去考考。” “什么?杨学士您要去考……考试?” 李四喜眼珠子差点丢地上,咧着嘴都忘了合上,他甚至又仔细打量了杨逸一遍,以确定眼前这位真是大宋翰林大学士。 “呵呵,公公不必惊讶,常言道活到老,学到老,我在绘画方面十分欠缺,如今闲来正想习画,这不就想到公公您了,公公您这儿人才济济,这个忙您可得帮帮,必不忘公公您的好就是。” 杨逸这么一说,李四喜哪有不肯之理,连忙着人去安排,不管杨逸怎么玩,让他尽兴就好,能和杨逸攀上交情,这可是他早就巴望的事。 就这样,松柏下的考生后多了一张小案,杨逸身穿儒衫,有如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便是主考李唐也没注意到他。 杨逸低着头,开始研墨调墨,今天的试题是唐人诗句:竹锁桥边卖酒家。 考生要根据这句诗的意境,作出一副画来,李逸以前有一定的功底,回京前,杨逸和又清娘在杭州天天临摹大师画作,谈不上出彩,但提笔画出几样景致儿是不成问题的。 从这句诗看来,翠竹、小桥、酒家是诗句中所描绘的实体,只要不傻,这谁都知道。 而关键之处是如何处理这几个实体的空间关系,说白了就是怎么布局,怎么着墨,以哪个为主,哪个为次,重点突出什么,如何才能让你的画生动地把这句诗的意境描绘出来。 俺家清娘说了,绘画关键的是意境,否则你画工再好,你也就是个画匠,成不了大师。 俺家清娘还说了,落笔前一定要在脑海中把整幅画清晰的构思出来,先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影像,甚至一草一木的浓淡先后都构思清楚,才能落笔,这样的画才具有神韵。 俺家清娘还说了,画画是用意,不是用手……嗯嗯,这一点杨大学士至今还有些迷迷糊糊,这不用手,俺脑海中想得再好,别人也看不到呀? 俺家清娘又说了……算了,清娘那丫头说的可不老少,要是全把她的话想一遍,这画也不用画了,直接交白卷吧,不这会太丢人吧?听说钱钟书考数学也交过白卷来着。 对了,俺家清娘还说了,作画要神到,俺这都想到钱老考数学的事去了,算不算走神? 竹锁桥边卖酒家,竹锁桥边卖酒家……杨逸开始在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诗,翠竹、小桥、酒家,这到底哪个才是关键呢? 要不要画个武松在景阳岗狂饮十八碗的画面呢?或者孙二娘卖酒,还有人肉叉烧包……算了还是画武松吧,杨逸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开始、沾墨、下笔,旁边是小桥,嗯,这个跟清娘画过,照搬;桥头是翠竹,这个更好画,我画!我画!再来一根,对了,再加几根笋,有竹没笋不象话,这个更简单,我画,我画……咦,这纸怎么这么小呢?天啊!没纸了,我这酒家还没画呢?让武松去哪儿喝酒? 难道把这画把到丰乐楼旁边去挂?用丰乐楼充数? 可主考官不会去丰乐楼看画呀!除非在丰乐楼请他一顿,不行,那地方菜可贵了! 怎么办?对了,后世开车在路上,一般看到“汽油10元升”的字样,就知道到加油站了。 嗯嗯,酒楼没地方画了,就在竹子上挂块牌吧,这样人家也知道这儿有酒家了。 三碗不过岗。 杨大学士大笔一挥,五个字龙飞凤舞、气若游缕……呃,怎么能这么说呢?应该说气吞万里如虎才对,嗯,要不要把“武松在里面”这几个字加上去呢?算了,人家也不知道武松是谁。 咦!怎么都看着我呢? 杨逸本就是后来人,加上把自家清娘的话想了又想才下笔,前面的十来个考生早就交完卷了,一个二个都围在左近看他作画。 杨大学士有些腼腆,红着脸向大伙拱拱手,把画交上去,主考官李唐得了李四喜的交待,也没叫破他的身份,含笑接过他的画,走进了考官们所在的学舍。 李唐并不老,不到三十五岁,河阳三城人,人物风流俊雅,前两年才进画院,擅画山水,兼工人物,如今已是待诏之职,杨逸在世后时就听过他的大名,据说他的画风对后世影响很大,这次杨逸来画院主要就是想拜他为师的。 等李唐再出来时,杨逸眼睛差点瞎了,一个十岁的年轻人,玉带紫袍,倜傥风雅,不是端王赵佶是谁。 若说赵佶出现在画院不奇怪的话,那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就让杨逸有些牙疼了。 此人正是在杭时被他拒绝的米友仁,他身上穿着待诏的官服;显然,他已经成功进入画院了,杨逸再看看赵佶,心中便了然,看来人家米有虫是另攀上高枝喽。 赵佶和米友仁见了杨逸,也不禁愣了愣。 杨逸与赵佶之间其实谈不上深仇大恨,以前不过是一些意气之争,数年地去,大家一直相安无事,谁也没去惹谁,但毕竟有过冲突;现在忽然在画院遇上,赵佶和米友仁和李唐站在一起,显然是考官,而杨逸竟在客串考生,这情景下见面,彼此间不由得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说话。 李唐拿着两幅画,对下面的考生说道:“这次参试的十六人中,只有两人的画充分描绘出了‘竹锁桥边卖酒家’意境;而大多数人都把如何体现竹林桥边的酒家作为画面重点,或远景,或近景,或热闹,或清幽,不一是足;但其实,‘竹锁桥边卖酒家’这句诗的意境不在竹林,不在小桥,更不在酒家,而在于一个‘锁’字,怎么用笔墨把这个‘锁’字体现出来,这才是关键。” 第375章翰林画院(中) 杨逸看到,李唐手上拿的两张画中,有一张竟是自己的。 嘿嘿!竹锁桥边卖酒家,俺画竹画顺手了,画得太多,结果弄得酒家都没处“建”了,只挂出一块牌子:三碗不过岗。 竟然也有人明白这三碗不过岗是什么意思? 只听李唐呵呵地笑道:“大家先看这一幅,画工虽然……咳咳!画工虽然有所欠缺,但用墨流畅!” 能不流畅吗?那可是太流畅了!俺可是一气可成的,对李唐批评他画工欠缺,杨逸也不计较了,这肯定是先抑后扬,俺就想知道俺进步在哪就行了。 “此画的作者,没有去描绘酒家如何热闹或清雅,桥头一大片的翠竹,只在翠竹间挂出一块牌子:三碗不过岗。从字面上可见是酒家的招牌,但光这块招牌,已经能让人想象翠竹之后定有酒家了!” 当然,以前俺开车找加油站就是看牌子,习惯成自然。 也不光俺这样,老杜有诗云:千里乌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可见老杜想喝酒了,也是先找招牌的。 “这不见酒家,只见牌子,恰恰是抓住了‘锁’字的意境,山水画最讲的就是意境,只有意境深远才能给人无限的想像,你把洒家一描绘出来,看画时便失去了让人想象的空间;相反,像这幅画一样,没有把酒家画出来,只挂出一块牌子,竹子后面的酒家到底是什么样子呢?一百个人看了这幅画,就会产生一百种想象,这就是山水画的意境和精髓所在;画工欠缺些,可以通过不断临摹练习加以提高,但若是没有了意境,你画工再好也是枉然,这就是我们将这幅评为优等的原因。” 以前油价不断上涨,俺看价格牌竟然看出意境来了!杨逸大喜,真应了那句话,天生我才必有用,就看你怎么用。 “还有这一幅,与刚才那幅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翠竹掩映,竹后只露出一角飞檐,飞檐边一面酒旗迎风招展,紧扣‘锁’字的意境,而且此画布局恰当,用墨浓淡相宜,技艺精湛,实乃难得的佳作,哪位是张择端?请站前边来。” 杨逸也知道,敢来画院应试的,绝对是丹青高手,但听到张择端这个名字,他还是不禁诧异的左右寻找起来,国宝啊! 随即杨逸的右边站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浓眉大眼,嘴唇稍薄,穿着的青色儒袍,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朝气蓬勃。只见他上前一揖道:“学生就是张择端,多谢先生谬赞。” 李唐一手持画,一手抚须道:“好好好,果然是英才出少年,你这般年纪,便能将此画的形与意皆表现得淋漓尽致,可见天赋不凡,好了,你先在一边等着。” 杨逸一直注意着张择端的表情,得到李唐的夸奖,他虽露喜色,却能保持淡定从容,在这般年纪着实难得,杨逸对他不由得更多了几分好感。 这时李唐接着说道:“前边那幅画没有署名,请各自辨认一下,谁画的请自己报上名来吧。” “学生杨帆,这画是学生画的。”杨逸立即站了出来,就那块“油站牌子”,还是别丢人现眼了。 李唐看着他,心里很想大笑几声,得了李四喜的交待,他不好叫破杨逸的身份,一时又不知如何称呼他,便使出这一招,让他自报姓名。 杨逸这幅画,画工虽然一般般,意境确实不错,但不知为什么,李唐还是忍不住想笑,大概杨逸给人的印象太完美了,年轻英俊,带兵作战有霍骠骑之称,治国理财,宰相之才,还有他那华美的诗词,更是天下传唱。 现在终于发现他有一样不擅长了!就这画工,亏他也敢来翰林画院参加考试。 不过,越是这样,李唐才感觉他越可爱,正所谓人无完人,若是样样超人一等,那才是见鬼呢,别人也不用混了。 看到了他的短处,李唐不但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反而觉得杨逸亲近多了。 以前他就象一个神,让人总是仰视着他,现在他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尤其他穿着那套儒衫,就象画院里一个普通的学生。 李唐是这么感觉,但赵佶和米友仁却可不这么想。 从见到杨逸那一刻起,俩人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他身上。米友仁既感荒谬,又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神情不禁微微有些倨傲。原因自然是因此杨逸那幅画,就那画工,在米友仁看来,还不如他七岁时的好,他对此是嗤之以鼻。 杨逸与端王赵佶的恩怨他自然听过一些,想起杨逸在杭州给他的冷遇,而他现在又用假名来掩饰自己的身份,米友仁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他对赵佶小声说道:“端王殿下,这张择端画的是一面酒旗,而这杨帆画的是一块牌子,一个画技精湛,一个画工粗陋,在下细细想来,世间哪有这么凑巧之事?十有九是其中一个剽窃了另一个的画作,只不过是略加修改而已。” 赵佶一听顿觉有理,至于谁剽窃谁的创意这还用说吗?看画技就知道了。 他本来就和杨逸有隙,若是让杨逸剽窃别人画作的事传之天下,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赵佶不及多想,立即抢过李唐手上的画说道:“你叫杨帆?” 杨逸点点头。 赵佶站在阶上,俯视着他问道:“这画是你画的?” 继续点头,象个乖宝宝。 “这三碗不过岗是何意?” “喝了三碗便过不了前面的山岗。” “喝三碗黄汤?” “只要您喜欢,店小二会满足您的,客人多,他很忙,憋了半天呢。” “你……” 乖宝宝无辜地眨着眼,一副就算不是我的错,我也认了的模样。 阶上的李唐,身边的“同窗”,听了二人的对答,无不为之侧目,心中惊诧万分。 只有米友仁悄悄露出了一抹微笑。 “画技差些不要紧,但做人要诚实,大家来看一看这两幅画,试问天下有这么凑巧的事吗?哈哈哈!” 赵佶虽然没直说杨逸剽窃张择端的创意,但话里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这时画院里许多师生都围了过来,开始议论纷纷: “一个画了酒旗,一个画招牌,这确实太巧了些。” “还用说吗?这人真不要脸。” “样子倒象是谦谦君子,白长了一副好皮囊了!” “在端王面前也敢剽窃他人的画作,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瞧瞧这画工,就这样也想进咱们翰林画院,把咱们画院当什么地方了。” “要我说,直接轰出去算了,和他客气什么!” ……乖宝宝还是乖宝宝,含笑不语。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虽然用的是假名,但若是此事就此认了,出了这个门,用不着一个时辰,全东京的人就会知道杨大学士剽窃了别人的画作。 杨逸正想反击,李唐已经站出来。 站在李唐的角度来说,他是宁愿得罪赵佶,也不愿得罪杨逸,况且他刚才一直留意杨逸,杨逸当时离张择端本来就远,作画时更是连头也没有抬,说他剽窃张择端的画,李唐是不信的。 “端王殿下,刚才下官一直在此监考,可以保证参考的诸人并没有剽窃行为……” “李待诏,本王说有人剽窃了吗?本王只是说这太凑巧了些。况且,李待诏真的就那么确定没人剽窃?要知道干这种事,只要瞄上一眼就够了。不行,以后画院的考试必须严谨一点,得象礼部试那样把考生分开,以防止这种‘凑巧’的事情发生。” 赵佶把‘凑巧’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脸上满是嘲弄的表情。终于让杨逸吃了次闷亏,他舒心极了,几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不笑,但围观的师生却早已大笑不止,投向杨逸的尽是不屑的眼神。 李唐有些急了,连忙大声说道:“这竹锁桥边卖酒家,其实也就七个字,逐字推敲,不难把关键的‘锁’字推敲出来,因此就算出现意境相同,也是平常之事,并不能说明就是剽窃。端王殿下,要不这样,咱们再出一题,让二人分开来画,看看他们对诗意的理解如何,这便能说明了。” 一想到杨逸的那手画技,赵佶就忍不住想让他再出出丑,立即同意道:“李待诏所言也有道理,那就这样吧,本王再出一题,让此二人分开在不同的学舍里画,本王倒要看看,天下是不是真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请殿下出题。” “就以踏花归去马蹄香为题吧!” 李唐明明说的是看俩人对诗句的意境理解能力,而照赵佶的意思,却是要俩人再画出近似的意境来才行,这显然是有意刁难杨逸,让他把剽窃的臭名坐实。 杨逸胸有成竹,就这点场面,难不倒他,今个儿既然是来玩,那就玩个够。 “端王殿下,想让我再画也行,不过我缺个侍墨的人。” “放肆,竟敢对端王殿下如此说话,真是不知死活。” “哈哈哈,别激动,我只是想确定一下,眼前这位可是真的端王殿下,若是真的肯定不会帮我磨墨。说来这天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前些天我看到一个长得跟端王殿下一模一样的人,把撷芳楼的兰香姑娘招回府后,便强留不放,凑巧,我觉得这和强抢民女很象,只不过兰香姑娘不是民女而已。这巧事太多,真不敢让人相信啊,哈哈哈!” “你……姓杨的,你想怎么样?” “咦,端王殿下您怎么生气了,我说的那个人只是凑巧长得像殿下您而已,又不是说您,我把这事澄清一下,不就是为了殿下您的名声着想嘛,这可是好心。” “你……”赵佶几乎要撸袖子打人了,但他不敢,杨逸以前还没授官,就敢收拾他,现在凭他的官势,真动起手来,指不定被他怎么提溜呢。 “气大伤身,端王殿下您可要保重身体,好了,不多说,在下这就作画去,来到这翰林画院,在下觉得灵感如潮,禁不住想多画几幅,哈哈哈!” 第376章翰林画院(下) 杨逸本着玩儿的心态,在众人注目下,走进了一间学舍,翰林画院是集“科研”与教学于一体的机构,学舍不少,杨逸与张择端各据一舍,这样便不可能再剽窃对方的画作了。 杨逸来画院,本就是想来学画的,这样的考试,在对题目的揣测过程中,无形中可以提高自己的绘画素养,因此杨逸还是比较用心的。 他并不因为自己的身份高,而怕别人笑话自己的画工差,不会就学,天才如苏轼也不是样样精通的。自己不会还打肿脸充胖子,那才真的可笑呢。 赵佶这次给的试题是:踏花归去马蹄香。 出自唐人诗句,作者姓名不可考,全诗为: 昔时曾从汉梁王,濯锦江边醉几场。 拂石坐来衫袖冷,踏花归去马蹄香。 当初酒贱宁辞醉,今日愁来不易当。 暗想旧游浑似梦,芙蓉城下水茫茫。” 而赵佶截取全诗的第四句为题,这一句描绘的是踏春赏花归去时的情景。杨逸依然是先把诗句揣摩一番;首先这句诗中有至少有三个实体,马和花,还有一个虽然没有在诗句间写出,但必然要有,那就是人。 剩下的踏、归去、香,都可以看作虚景,而正是这些虚景,给整句诗赋予了优美的意境。 今天来画院,杨逸可以说是大有收获,从原先李唐的讲解中,他至少理解了一点,在山水画中,“实”的东西最好能用虚的手法去表现,而“虚”的东西则用实的手法加以体现出来。 整名诗虽然只有七个字,但极耐人寻味,杨逸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 马肯定是要画了,马上再画一个仕女,因为少女是“归去”,这倒好,杨逸目前画仕女背影还行,既然仕女是归去,刚好画一个背景。 那怎么才能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归去、而不是出发呢?嗯嗯,山边再画个斜阳,这太阳要下山了,人自然也就要归去了。 马踏着野花归去,因此马蹄才会香,杨逸来回推敲,若是直接画一匹马踏在娇嫩的花朵上,这未免有些煞风景,有辣手摧花之嫌。 问题是你不这么画,又怎么把马蹄“香”的意境表现出来呢? 学舍外很多师生在看着,只是为了不打扰张择端和杨逸构思,都没有说话,静悄悄的。 杨逸也很快沉浸在了海阔天空的遐想中。后世的化装品广告,他不会直接说我这化妆品有多香,只须一个美女,手拿着化妆品置于鼻下,眼睛微闭,作深吸气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副沉醉的表情。 看到这样的画面,那么不用说,你也会意识到那化妆品一定很香,香得迷人。 那咱要不要画个仆人,趴在马蹄边作陶醉状呢? 杨逸想到这,浮上一脸古怪的表情,真这样画出来,估计也不叫山水画了,应该叫“血染的风采”。 可不,仕女打马归去,仆人趴在马蹄上闻着香味儿,那马蹄一踩下去,估计花香味就会变成血腥味了。 别人看这画,诗情画意也就没了,只剩下一脑子的心惊胆战。 要不画条狗?狗的鼻子灵敏。 问题又来了,狗似乎对花香不感兴趣,反而对排泄物感兴趣,画一条狗追在马蹄边狂嗅,人家看了估计想到的不是花香,而是想到一砣砣冒着热气的……呃,这画倒也适合肥胖者挂于自家餐厅边用于减肥。只是……两只小蜜蜂呀,飞过花丛中呀,飞呀!飞呀!想起与清娘她们行的酒令,杨大学士大喜,一切都迎刃而解,于是开始挥毫泼墨: 远处夕阳西下,山岚如黛,近处野渡无人,扁舟自横,骑上俊马上的仕女背景窈窕,吴带当风,裙裾轻扬;马蹄踏着如丝碧草,碎步徐行,马头低着,仿佛正在不停地甩头打鼻息,驱赶着围在马蹄边嗡嗡乱飞的两只小蜜蜂,蜜蜂被马蹄上的花香所引,赶也赶不走……杨逸画完的时候,人家张择端那边早交卷了,这孩子,真不错,他不但没有因为刚才杨逸的“剽窃”行为有所不快,杨逸交卷时,他还在旁边长身一揖,谦恭有礼,尽管杨逸的画工不好,却没有轻视的意思。 李唐看到杨逸的画时,不觉抚须笑了。 而赵佶和米友仁却是一付不可置信的表情,纳纳不语;这时四周的师生也围了过来,看清两幅画后,立即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就象杨逸那幅画上在马蹄边飞舞的蜜蜂。 杨逸看了看张择端的画,也有些发愣,因为张择端虽然没有用蜜蜂围着马蹄飞舞来表现马蹄的“香”,但却画了两只蝴蝶,蝴蝶围着马蹄翩跹起舞,那画面比杨逸用蜜蜂来表现更美。 总体而言,两人都用一种生动的隐喻手法,把马蹄的“香”表现了出来。 这下大伙都看着,而且杨逸与张择端是分舍作画,竟然还能画出异曲同工的画作来,这令人惊讶的同时,之前说杨逸剽窃张择端创意的言论不攻自破。 李唐欣喜之下,拿着两幅画大声说道:“各位请看,这两幅画题为踏花归去马蹄香,在这句诗里,踏花、归去、马蹄都是比较具体的事物,容易通过画面表现出来;花香则是可闻不可见的东西,而画是用眼睛来看的,怎么能在画面上把香味表现出来,就是这道题的难点所在,也是整句诗的意境所在;各位请看,这两幅画,一幅有蝴蝶在马蹄边飞舞,一幅是蜜蜂,蜜蜂与蝴蝶都是对花香非常敏感的动物,它们围在马蹄边飞舞,正好把马蹄沾着花香的意境生动地表现了出来,妙!妙极了!” 李唐大声夸奖,绝不是刻意讨好杨逸,一幅画的好坏的除了画工是否精湛之外,关键是立意,杨逸的画工虽然一般,但却能把“踏花归去马蹄香”这句诗的意境巧妙的表现出来;天才就是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但那1%的灵感才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都重要。 杨逸等于是掌握了那1%的灵感,只要努力,不难成为大师级人物,李唐大致是这么想的。 杨逸可不管什么灵感,他只关心赵佶和米友仁的脸色,杨逸淡淡地笑着,什么也不用说,事实胜于雄辩,不是吗? 赵佶俩人脸色变幻不定,头前他对杨逸冷嘲热讽,结果现在再画一幅,仍然“雷同”,刚才的嘲讽,现在就象是火辣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端王殿下,我觉得您应该向大家道歉,因为您的误导,让大家枉做了一回小人,损及了大家的德行,这后果非常严重,试想,若是外面纷纷传说我翰林画院里尽是些小人,这不但影响到画院的名声,也损坏了大宋的名声,端王殿下宗室出身,更应该以身作则,维护大宋的声誉,因此,在下觉得端王殿下你有必要向大家道歉,澄清事实。” 好大的一顶帽子,杨逸不让赵佶向自己道歉,反而让他向大家道歉,这可又是神来一笔,不但显示了他容人的雅量、博大的胸襟,还表达了自己的拳拳爱国之心、维护大宋声誉不遗余力的崇高品质。 赵佶好歹是亲王,被人这么挤兑,换了是别人,他早打人了,可对方偏偏是杨逸,他敢打吗? 他想发作又不好发作,肚子几乎气炸了,想来想去,米友仁才是罪魁祸首,若不是这家伙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怂恿于他,他何到于出这样的丑? “米友仁,你刚才是怎么跟本王说的,立即重复一遍给大家听。” 赵佶逼视着米友仁,杀气腾腾,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米友仁还是靠赵佶的赏识,才进的画院,哪里敢得罪他?他脸上憋得一片酱紫,站出来嘴巴动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本来挺英俊儒雅,此时却像个忘了台词的小丑。 画院的师生不敢对赵佶怎么样,但为了让自己从小人变回君子,对米友仁便没这么客气了,一个个大声嚷嚷起来: “说,你是怎么怂恿端王殿下的?” “背后道人长短,还能有什么好话!” “就是!早就听说他品行不端了!” “不错,苏大学士怎么说他来着?” “巧偷豪夺古来有,一笑谁似痴虎头。” ……底下的师生上百人,三五成群挤在一起,人多口杂,说什么也不怕得罪人,此起彼伏的讨伐声比原先讨伐杨逸可热烈多了,毕竟刚才杨逸再怎么剽窃,也不关他们的事;现在不同了,不讨伐米友仁,他们就无法从小人变回君子,就无法重新做人,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天下百姓……这关系可就大了。 若只是众怒难犯,米友仁还可以拂袖而去,但赵佶还盯着他呢?走?往哪走?除非不想在东京城混了!赵佶收拾不了杨逸,还收拾不了你米友仁谷有虫。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如白云苍狗,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开口道:“我刚才对端王殿下说,这张择端画的是一面酒旗,而这杨帆画的是一块牌子,一个画技精湛,一个技艺粗陋,在下细细想来,世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十有九是其中一个剽窃了另一个的画作,只不过是略加修改而已。” 此语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嘘声! 米友仁还在努力地解释道:“我虽然怀疑有人剽窃,但并未说谁剽窃,而且这样的事确实凑巧,很容易让人误会,刚才大家不是也这么认为吗……” “我们可没这么认为。” “就是,就是,这么认为的是你。” “把自己一身脏水往大伙身上蹭,真不是好东西。” “……” 这个时候,鬼才愿再听米友仁的解释,嘘声早就所他的声音掩没了! 第377章闲云野鹤 都水监新成立了一个稽查案,专门负责稽查治河工程的贪污受贿、偷工减料行为。欢迎来到阅读这是一个临时性部门,治河工程完工就会撤销。尽管如此,新任稽查案知事赵偌还是兴奋不已。 朝廷每年的郊祭大典上,通常都会给三品高官一个恩荫名额,朝中象赵偌这样的公子哥儿可不老少。 对这些吃饱喝足,精力过盛的家伙,朝廷一直有些头痛,这些人由于出身官宦之家,从小就接受官场熏陶,对官场中各种习气门儿倍清,个个是钻营能手。 留他们在各个部门中,就数他们最能捣乱了,大过没有,可就让你瞧着不舒服,但这些人谁都有个不简单的爹,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还奈何不了他们。 可好,经杨逸一提议,六部尚书个个称赞杨大学士有头脑、有思想、点子多。争先恐后地把本部门的“人才”贡献出来,亲自送到了都水监。 一天之内,赵偌这个稽查案知事便拉起了近二百人马,气势那叫一个壮! 赵知事是谁?在东京城里净街能力第一,打架第一,摸寡妇门第一…… 反正他身上的第一可就多了,非遗传了赵老大的基因绝难如此,而且此人刚直不阿、正气凛然,为国不顾家,连他祖父都被他挑下马来,这种大义灭亲的精神是何等的可贵,让这样的人去稽查不法,再合适不过。 杨逸给赵捷授完课。闲来逛到了尚书省,和章老头谈起这事。章扒皮也笑了,他倒也没指望这些人真能查出些什么来,不过,把这些高官子弟打发到“基层”去锻炼锻炼总是不错的。 四月中旬的天气有点热了,杨逸刚刚给赵捷上完课,口有些干。他自己娴熟地摸出一个茶杯,斟上茶水,美美地喝了一口。然后把官帽取下来,放在章老头的公案上,那模样就象进了他家书房一般。 很显然。章老头对此已经免疫了,全当没看见。 “章相公,此事我以为还要费些口水呢,没想六部尚书竟是一呼百应,就连章相公您也乐见其成,这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哈哈哈……” 章老头把一份批完的文牍合上,插到杨逸的官帽下,淡淡地笑道:“至少这阵子京城里的治安会好很多!” “章相公真这么看?” “难不成你还有别的可看?” 杨逸翘起二郎腿,手上拿过一本文牍随意是翻看着。还顺手拿来扇了扇凉,章老头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章相公,可要打个赌,我敢说赵偌他们定不负众望。” “当然,因为众根本没望。” 杨逸一口茶水方咽到一半。听了这话差点噎死,这不是打击年轻人的工作积极性吗?让赵偌那帮公子哥儿听到了,估计要集体杀回尚书省,那乐子就大了。 “你今天来,不会就是来找我打赌的吧!” “本是来,但章相公洁身自好。这赌也就无从打起了。” “有事说事,我忙。” “章相公,做事要懂得劳逸结合,这样才不会忙中出错。” “所以你名逸。” 杨逸再次呛住了,今天章老头是怎么了?就象更年期的妇女,杨逸可没有和更年期妇女聊天的兴趣,拿起自己的官帽弹了弹,其实章老头的桌案并不脏,纯属个人习惯。 章惇见他背负着双手,迈着四方步施施然离开,脸上不禁再次露出笑容来,杨逸的清闲,甚至有些无所是事,章惇一点也不在意;对于他,章惇再了解不过。 你想指望他天天扒在案头上打理如山的公文,想都别想,杨逸是那种瞧准了一件事,就狠狠地扎进去,干完了就想方设给自己找清闲的人,或者说他往往是给别人开好一个头,立即做甩手掌柜,那些琐碎的细务从不屑去理会。 象这回的财政预算、奢侈品消费税,一经通过,他本人就象和这事毫无关系了,有关政策落实的事,都丢给了三省宰相,六部尚书,自己跑去翰林画院冒充学生去了。 现在东京城里的小报,天天有关于他的报道,刚刚在朝堂上搅起一片惊涛骇浪,立即又传出什么踏花归去马蹄香,反正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想起这些,章惇忍不住一个人在签押房里暗暗发笑。 各个部门的人都在忙碌着,杨逸在皇城了逛了一圈,突然发现自己的学士院竟是最清闲的部门之一。 左右无事,杨逸便出了宣德门,沿着大街向西行去,只需走百来步便到右掖门外的翰林画院。 画院边上开设了许多商铺,半数是卖书画及笔墨纸砚的; 宣州出产的宣纸、歙州产的澄心堂纸、荆州产的硬黄纸,以及竹帘纸、藤纸、鱼卵纸、网纸、布纸,样样齐全; 兔毫、羊毫、鼬毫、狼毫、鸡毫、鼠毫,各种制作精美的毛笔挂满了店铺的架子,琳琅满目。 毛笔在秦朝之前还有多种叫法,楚国称之为聿,吴国称之为不律,燕称之为拂,秦谓之笔,从聿从竹。 史有秦代蒙恬造笔之传说,始皇帝二十六年,蒙恬带领三十万大军固守秦朝北部边疆,路经侯店,时值三月三日,始(试)以兔毫竹管为笔写成家书一封,随后将毛笔赠送给侯店人。 蒙恬是选用兔毫、竹管制笔,制笔方法是将笔杆一头镂空成毛腔,笔头毛塞在腔内,毛笔还外加保护性大竹套,竹套中部两侧镂空,以便于取笔。 蒙恬造笔后统称为笔,因此毛笔中有其最为著名的一种毛笔,即“蒙笔”。又称“蒙恬精笔”、“侯笔”。 汉代时毛笔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一是开创了在笔杆上刻字、镶饰的装潢工艺。二是出现了“簪白笔”的特殊形式。 汉代官员为了奏事方便,常把毛笔的尾部削尖,插在头发里或帽子上,以备随时取用。祭祀者也常在头上簪笔以表示恭敬。 直到现在大宋的官员上朝时还有簪白笔的规定,所谓的簪白笔即在冠上簪以白笔,竹为笔干,裹以绯罗。用丝作毫,拓以银缕叶而插于冠后; 这已经成为官员的标准冠戴样式,可以说笔已经不仅仅是用来书写的工具。还被赋予了一层神圣的色彩。 杨逸经过的时候,听到许多人正在谈论有关交子的话题,不禁停下脚步。走到柳荫牙道上的一个摊子前,要了一碗羊羹,边吃过听。 所谓的羊羹就是羊肉泡馍,自陕西传入东京,由于羊羹味道鲜美,在东京城每条街道几乎都能找到,深受百姓喜欢,苏东坡就曾作诗称赞羊羹:‘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 书画店的掌柜就坐在杨逸身边不远,一碗羊羹吃了一半。就顾不上吃了,正和隔壁铺面的掌柜热烈地争论着。 “朝廷虽然把交子改叫纸币了,照我看呀,这也就是换汤不换药,交子也好。纸币也罢,还不都一样。” “我说李掌柜呀,这可未必,朝廷这回舍得用高出市面两成的价格,把以前发的交子都收回去了,可见朝廷这回是下了决心了。” “仁宗天圣年间。朝廷刚发交子时,还不是下了决心?制定了诸多政策来保证交子不贬值,结果如何?朝廷一没钱了,就滥发交子,跟作坊里印书似的,这东西能信?” “这次与以前怕是不同,杨大学士这回从海外带回来了几百船的金银,听说值好几亿贯呢,这事我是亲眼瞧见了,前阵子一船船的金银从杭州运进京,绵延十数里,当时码头上虽有禁军守着,但远远就能瞧见那满船的金光银光,那可都是如假包换的金银啊。听说户部已经将这些金银封存,用作什么准备金,以保证纸币不贬值。李掌柜你想呀,有这么多金银作保障,这纸币还能贬值?” 杨逸听了差点笑出来,他弄回来的金银也不过值五千多万贯,蔡京为了稳定人心,来回的折腾,还乱发假消息。 如今市井间都说杨逸弄回的金银值好几亿贯。纸币关键就在信用两个字上,只要百姓对纸币有信心,你哪怕没有一块金银做准备金,也一样能通行。蔡京这么做是没错的,至少让百姓对纸币多了一份信心。 那书画铺的李掌柜却仍是摇头说道:“几亿贯咱们看来很多,但从朝廷的支出来看就不见得了,朝廷每年岁入一亿多贯,还不是一样花光,若是不能开源节流,这几亿贯没几年就花光喽,到时纸币还得象以前的交子一样。” 有李掌柜这种顾虑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交子的信誉在以前的数十年间已经毁掉了,想一下子把信誉重建出来,这很难办到。 这时旁边一个书生插话道:“纸币以后可不可信不知道,但至少在章相公和杨大学士他们当政时期,是绝对可信的,以前朝廷缺钱,逼得滥发交子,这才使得交子贬值。现如今大宋岁入年年在增加,军队又裁去了好几十万,朝廷可不缺钱,听说朝廷已经推出什么奢侈品消费税,光这一条,每年又给朝廷增加数千万缗收入,太后正考虑给百姓减税呢,现在二十税一,很可能要减到二十五税一。这纸币啊,贬值不了!你们就放心用吧!” “真的假的?自古这税赋向来有增无减,太后真的要给百姓减税?不会吧?”一听说要减税,大家都来精神了,纷纷围住那书生询问起来。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据说政事堂正在讨论这事,最后能不能通过不得而知,不过可以确定朝廷有这么个意向。” “唉,想必是通不过了,不然早传出来了。”大伙立即泄了气,谁也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 杨逸付了羊羹的钱,要转身离去前才说道:“政事堂已经通过决议,从明年开始,农业税减为二十五税一。此事过两天朝廷的邸报就会公布出来,关于纸币,你们也大可放心使用,太后和政事堂宰相,已经把今后不得滥发纸币的规定写进大诰之中,并要在宣德门一则立碑作为警示。” 杨逸说完,迈着四方步进画院去了,大家见他穿着官服,虽不知他就是杨逸,但这总算是官方透露出来的消息,应该可信,听到的百姓都不禁大喜,减税啊!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好事啊! 第378章同志仍须努力 杨逸在翰林画院混了个“士流”学生身份,翰林大学士去画院做学生,这可是大宋开国未有之事,此举早被东京的小报炒得沸沸扬扬。 杨大学士行事向来如天马行空,甚至有小报断言,杨大学士去画院是考查画院管理问题,不出一个月画院必定出台新的政策措施。 改税制,改政令,改军制,改……总之,杨大学士向来是走到哪,改到哪,这次例外吗? 小报的这种说法得到了大多数市民的认同,谁也不相信杨大学士真是去画院学画的。 包括张择端也不太相信,杨逸找他学画,让他有些拘谨,他虚岁十六,在绘画方面已经表现出过人的天赋,特别是在人物画方面,更有过人之处。 后世的《清明上河图》上共计绘了五百五十多个人物,神态各异,栩栩如生,这就是最好的说明。 那日考试,他毫无争议的名列第一,待诏李唐对他也是另眼看待,名不见经传的张择端,更因与杨逸一同参考时传出“踏花归去马蹄香”的逸事,一举名扬天下。如今已经被授予仅次于待诏的“艺学”之职。 青翠的古松下,石桌上铺开着上好的硬黄纸,初夏的风习习而来,松涛阵阵,杨逸除去了官帽,连玉抱肚也解了下来放在石凳上,翰林画院勾当公事李四喜小意地侍候在旁。 “杨学士,这桥影用墨一次不能过浓。要一层层地渲染,逐渐加深,这样才能体现出光线影shè时产生的层次感。” 张择端稍加指正,杨逸立即虚心接受,重新画过,嘴里却随意地说道:“择端啊,你虽年示及冠。但既已出仕,还是提前加字的好,我来向你求教。还得直呼尔名,实在不妥。” 《礼记?檀弓上》:幼名,冠字。 唐孔颖达在奏疏上也说过:始生三月而加名。年二十。有为人父之道,朋友等类不可复呼其名,故冠而加字。 一般的男子二十岁行成人礼时,才可以及冠,加字。但在二十岁之前出仕的话,再直呼其名也很是不敬,因此通常也会提前加字,是以杨逸有此一说。 张择端犹豫了一下,长身一揖,恭敬地说道:“晚生不胜冒昧。可否请杨学士赐字!” 杨逸抬起头来,见他有些局促,脸上还略略显得稚嫩,但眉清目正,是个很英俊的少年郎。 “我给你加字倒不难。只怕乃父不乐意,呵呵!” “让杨学士赐字,正是家父的意思。” 张择端说完,脸上一片通红,杨逸不禁更觉好笑。 这年头一个人的字通常是由亲近的长辈赐予的,换个角度也就是说。若是能得到杨逸赐字,就代表了杨逸认可了与张择端之间的新近关系。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的父亲显然是有意让他构攀附杨逸。 张择端也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但他还直言不讳,说明他是个不懂得说谎的人,杨逸对他更多了份好感。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越俎代庖了。” 一听这话,张择端立即双躬下身去,恭恭敬敬地等着他赐字。 “端者,正也!择端而从之,即选正道而行,择端你便加‘正道’为字吧。” “多谢杨学士赐字!” 礼多人不怪,张择端又是抱圆一揖,脸上忍不住浮上喜色来,杨逸名满天下,且身居高位,能得他赐字,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轻哼,杨逸循声望去,见是在对面的石桌边作画的米友仁与赵佶,两伙人今天本来井水不犯河水,杨逸倒是奇了,没事你哼什么?难不成还想来找某家单挑?这敢情好,某家正闲得慌呢? 杨逸哪里知道,方才他与张择端的话,米友仁都听得一清二楚,杨逸给张择端加了个“正道”的字,说什么选正道而行,在米友仁听来,这分明是在讽刺他。 他少年成名,被黄庭坚喻为后辈中的扛鼎之人,无数的赞誉加于身上,难免养成一身傲气,被杨逸这般“讽刺”,他哪里忍得住? “不过阿谀奉承之徒尔,也配称正道?真是可笑之极。” 米友仁这话一出口,张择端不禁难堪地低下头去,也不敢辩驳,姑且不论米友仁身边还站着端王赵佶,光是米友仁那轰动天下的大名,便是此时的他万万不及的。 杨逸微笑说道:“正道不必管别人说什么,你父亲望子成龙,这是人之常情,谈不上阿谀奉承,而你直言相告,足见胸怀坦荡,没有辱没正道二字。至于某些人疑邻盗斧,正道何须介怀,再平常的一件事,但听到那些惯于阿谀奉承的人耳里,也会疑神疑鬼。” “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有本事咱们比一场。”换了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米友仁恐怕已经暴发了,偏偏说话的是杨逸,让他有所顾忌。 杨逸一听这话,真乐了,他含笑答道:“好吧,既然你强烈要求,那我就勉为其难和你比比吧,大家来做个见证,这可是他要跟我比的,可别说我欺负人,说吧,怎么比?刀枪剑棍随便你选!” 杨逸乐呵呵地说完,四周的学生便笑了,说是不欺负人,可这分明就是欺负人,谁不知道杨大学士有霍骠骑再世之说; 让米友仁与他比刀枪剑棍,不是让他去送死嘛! 别管,杨逸平时为人随和,在画院里很有人缘,反而是米友仁平时傲气凌人,加上名声一向不好,所以围观的学生反而站在杨逸这边,开始帮着他喝彩助威。 这起哄声越热闹,当事者才越下不了台。这点作为看客的素质画院里的学生还是有的。 米友仁不屑地答道:“这里是画院。要比自然是比画,学那无知的粗鄙武夫武刀弄枪,简直是有辱斯文。” 杨逸将笔搁在砚台上,好整以暇地答道:“真不知道是谁无知,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墨之道。百家争鸣,无所谓谁好谁不好。况且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学文之人,当常怀一颗谦逊之心,当年圣人去找老子。是去求教,可没见圣人去找老子比试。自古以来,谁听说过诗圣画圣这些人谁动不动就去找人比试了?再说了,你连那么粗鄙武夫还不如,明知我作画不行,才来画院求学的,这世间有千百样比法,你别的不选,偏要让我与你比画,以己之长欺人之短。大家说说,这种心态是不是很龌龊?” 四周的学生立即大声鼓噪起来。 “杨学士言之有理,有本事就和杨学士比剑,这样立即就能分出胜负来。” “别说比剑了,比诗词文章也行啊!” “要我说还是比施政方略。哈哈哈!” “比医术也行,不为良相即为良医嘛!” “照我说,除了书画之外,随他任选,什么玩意,竟敢在杨大学士面前大放厥词。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什么蚍蜉撼树,我看他是赖蛤蟆想吞天,哈哈哈!” 一郡啦啦队越说越难听,投向米友仁的目光充满了鄙视,米友仁哪里还呆得下去,顾不上赵佶,自己一甩大袖,先个落荒而逃了。 杨逸看这架势,不由感叹,若是某家在朝堂之上也有这么多“啦啦队”,那该多好啊! 他两手向下一压,止住鼓噪声,谦逊地说道:“感谢各位同窗的爱护和提携,影响了各位学习,实在抱歉,在此向位同窗赔罪了。” “杨大学士太客气。” “就是就是,那家伙平时都是总是鼻孔朝天,咱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回竟敢惹到杨大学士头上,活该他倒霉。” …… 眼看又没完没了,杨逸连忙说道:“各位同窗,这儿毕竟是画院,咱们还是多用些时间研习画作为好。” 在杨逸的劝说下,那群“啦啦队”才象打了胜仗一样,兴奋的离去。 杨逸又跟张择端学了一个时辰,这才离开画院。 回家的半道上,杨逸顺路去界身巷逛了一趟,朝廷已经正式推出奢侈品消费税,税率为商品总价的百分之五十,这使得玉石、象牙、珍珠、珊瑚、玛瑙、猫眼石等被列入奢侈品的物品价格上涨了不少。 但从界身巷的交易情况来看,交易量不能没有影响,但影响并不是很大,至少没有达到杨逸心中的期盼值。 东京城的勋贵富豪之家过惯了奢侈的生活,一下子让他们改变是不可能的,平时他们花一千贯买块玉石跟玩儿似的,你现在涨到一千五百贯,他们最多报怨两句,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全当去丰乐楼吃饭多点了个菜,对他们的消费不会有多大影响。 说实在的,这虽然能给朝廷带来丰厚的税收,却不是杨逸希望看到的。 奢侈品消费税首先是为了缩小贫富差距,但更重要的是希望通过消费税,改变大宋一直盛行的奢侈浪费之风,便社会资源少消耗一些。 但从东京城的情况来,第一点是做到了,但想通过消费税引导富豪之家奢侈消费的习惯很难。 看来还得朝廷多倡导,皇室多以身作则才行啊! 以前,朝廷举办一次郊祭大礼,花六七百万贯是平常事,这在别的朝代是不可想象的。 楚王好细腰,宫娥半饿死。 皇家以及朝廷的这种奢侈之风,不可避免地影响到民间,导致整个社会整体趋向奢糜。 比如嫁娶,公主出嫁,皇帝要停朝一天,请文武大臣专门去观看公主的嫁妆,以显示皇家的气派。 而高官显贵之家的彩礼和嫁妆,也都动辄十数万贯。 富豪之家如此,贫寒之家也难免受此风影响,嫁女娶妇倾尽家中所有不说,还要四处借债,这分明就是打胖脸充胖子,成亲之后,家里立即就欠一屁股的债,还十年也还不完。 哪家没有儿女?这种风气若是得不到改变,对整个社会危害是难以估量的。 想到这些,杨逸决定回家立即写份奏章……. 第379章琴瑟和谐 四月初夏,南方进入了梅雨季节,东京一带却正值融和天气,阳光明媚,风清气爽。 书房的后窗上爬上一根水瓜藤,淡黄色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尽情地舒展着初夏的时光,引来两只彩蝶在花门翩翩起舞,双双飞来飞去。 看着花间飞舞的这双彩蝶,杨逸不由得想起理查德?克莱德曼指尖下流淌出来的那一曲《梁祝》来,那种随风翩跹舞动,如流云随山岚起伏的飘逸,不沾一点凡尘的明净,让人的灵魂远飘千山万水,交融于大自然之中,随花起舞,随叶婆娑,随风飘扬、随水流淌,无拘无束…… 杨逸的手指轻轻地点着桌面,闭着眼睛“叮……叮叮!”地轻哼着,一副神游天外,物我两忘之态。 琴操穿着曳地长裙,娉婷站于书架前,高高的书架让她掂起了脚尖,才能摸到上面的书籍,这使得她那纤腰微微露出一小截来,那肌肤细腻如脂,润泽如玉。 她本在帮杨逸查找资料,此时点着书目的手指却不禁停了下来,脚跟也慢慢的落下,仿佛生怕惊起一丝浮尘。 随着杨逸无意的低哼,她那对黛眉如被春风拂过柳叶,柔柔地舒展着;长睫微微一颤,那如水的眸光缓缓合上,如同清澈的秋波隐没于轻烟之后。 琴操是一个为音乐而生的人,那颗心对天地间的每一个音符都敏感无比,杨逸哼出的这一曲《梁祝》。不经意间就把她的灵魂带离了身体,飘出窗外,飘向亭台池阁,飘过高高的院墙,一直飘,直到大地的另一面…… “琴儿,还没找着吗?” 直到杨逸轻唤一声。琴操才从神魂出窍的状态中惊醒过来,她抑下心中的激动,从新帮着杨逸查找资料。 从琴操找出的资料来看。朝廷对为抑制百姓嫁娶中的奢侈行为,确实做过不少努力,比如出台过一些政策。把百姓之家划分等第,规定聘礼的数额: 上户金一两,银五两,彩缎六表里,杂用绢四十匹。 中户金五钱,银四两,彩缎四表里,杂用绢三十匹。 下户银三两,彩缎三表里,杂用绢一十五匹。 但这些规矩出台之后。根本起不到一丝作用,首先皇家与高官贵戚就先把这些法规破坏殆尽了,且不论公主出嫁是何等的豪奢,那些高官显贵之家,嫁娶时花个十来二十万贯不过平常事。 自己出台的法规。自己先带头破坏,你让市井百姓如何去遵守? 大宋商品经济高度发展,唐朝以前那种森严的等第制度也已不复存在,无论是官员还是普通百姓,都开始向钱看,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念都偏向于实利。 将娶妇。先问资装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在民间,为下聘财损资破产,乃至嫁娶失时、不能成礼的比比皆是。 而因嫁娶导致家中债台高筑的,更是一种普遍现象。 这种风气的形成,和五代的战乱有着密切的关联,在那个战乱不休的年代,城头上大王旗变幻不定,而每一次政权的更迭,都会迫使许多人不得不做出生与死的选择。 要保持气节,不愿低头的人都死了,他们的鲜血很快渗入黄尘,随着又波的变乱的到来,都淹没在了世间的沧桑巨变中,他们的名字很快被人遗忘,他们的气节很快随着鲜血风干。 能活下来的,都是那些失去气节,苟且偷生的人,整个社会的人性扭曲了,原来的价值观念崩塌了; 为了活下去,人们不再以朝秦暮楚、背主求荣为耻,象冯道那样的不倒翁,竟然成了人们钦佩的偶象。 这种由上而下的扭曲了的社会价值观,使人们整体趋向实利,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欧阳修这些文坛领袖曾努力想改变这种观念,大力提倡尊王攘夷,恢复上古的纲理伦常和道德观念,撰文把冯道那种寡廉鲜耻的行为批判得体无完肤。. 但显然,欧阳修他们的努力不能说没有作用,但想改变整个社会的形态意识,可以说还任重道远着呢。 既然光是倡议、这软的一手不能改变这种观念,杨逸就想在法规上来硬的一手,怎么说来着,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法规既然制定出来了,就要尽力贯彻下去,谁家的聘礼、嫁妆超过了规定的数额,便没收彩礼,甚至没收新娘…… 呃,这个就想想而已,没收这么多新娘来,估计十三娘投来的就不是绣花针,而是避雷针了! 杨逸在桌前执笔疾书,琴操如同一株山谷在的幽兰,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杨逸正事没处理完,她不敢打扰。脑海中却一直回响着他刚才哼唱的旋律。 她轻手轻脚地帮杨逸斟好了半杯茶,然后走到对面的小几边,轻研水墨,铺开素笺,将脑海中的曲调记录下来,她所用的记谱方式为工尺谱,这种记谱方式在唐朝以前使广泛使用。 在工尺谱中,音的高低是用“上、尺、工、凡、六、五、乙”七个汉字及其变体来标记的。根据一般的唱法,它的音高关系与简谱的1234567相同。即工凡、乙(亻上)之间为半音,其他相邻两音之间为全音。 工尺谱中音的长短是用板眼符号(记在每拍的第一个音的右侧。或x代表板,或o代表眼。)、每拍中所包含的字数、字体的大小、字与字之间的距离来表示的。 如果一个音的时值超过一拍以上时,那末就在这个字的下面加一直线。直线所占的时间根据音的长短标记的总原则。 在工尺谱的直行书写中,除了以上所讲的音值标记外。往往还在字的左侧或右侧加用纵线来表示。纵线的记写和意义与简谱音符下的横线相同。 一拍内包括六七个以上的字或节奏较复杂时,大都用加赠板(拍的细分)的方法来记写。 这种记谱方式比较复杂,但琴操自小精研音乐,凭着方才脑海中的记忆,将谱记下来毫不费力,笔下如行云流水,刹那而就。 记好之后。她反复观看,生怕有所错漏,那水润的樱唇轻轻张合。可见她正在无声地哼唱着曲调。 “啊……” 身体突然被人抱起,吓得琴操发出一声惊叫,等闻到杨逸身上那熟悉的气息。浑身顿时像一泫春水般软了下来,美丽的脸庞飞上了两抹红霞。 “唤你几声都没听到,琴儿老实交待,你在干嘛?” 杨逸说着在她的香唇上轻啄一口,结果琴操却是受人点没之恩,顿时涌泉相报。一双玉臂揽住他的脖子,热烈的回吻上来,烫热的鼻息中不时带出一声轻哼,如春燕呢喃,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女儿香。清新如兰。 杨逸反而有些愕然,这些天清闲,家里的四个女人可没少浇灌,而且琴操一向性子恬淡,在男妇之事上向来是被动承受。虽然到情到高处时也会浅吟低唱,百般回迎,但平时很少有这种“如饥似渴”的表现。 他哪里知道,琴操只是因为受刚才那首曲子感染,这个热烈的回吻更多的是出于至情,而非肉欲。 只是她那潮红的脸色。柔美的身段,急剧起伏的酥胸,处处能勾魂夺魄。 杨逸忍不住握住她那浑圆丰润的臀瓣,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手感,让他血气徒升。 琴操被抱到了宽大的书桌上,间突然被硬物顶住,让她不由得一惊,松开香唇娇羞地说道:“杨郎,别……奴奴还有话要说呢?” “有什么话赶紧说,等下我怕你嘴巴没空。” 琴操也知道是自己惹了祸,娇颜欲滴,羞不自抑,但心里惦记着刚才那首曲子,她以为杨逸也不过是随口哼唱的,怕他过后就不记得了。 “杨郎,你再把刚才的曲子哼唱一遍好嘛,奴奴怕自己记错了。” “什么曲子?”杨逸轻咬着她的耳垂,琴操的耳珠最为敏感,被他吻上来,娇躯不由得轻颤起来,如遭电击。 她强忍着身体的反应,赶紧说道:“杨郎……奴奴求求你了,就是你刚才坐在书桌前哼的曲子,你再……再……哼一遍好不好?” “什么曲子官人我记不得了,而且官人我这噪音哼得也不好听,琴儿,不如就由你先吟唱一曲给官人我听,如何?” 琴操那交领罗衣被他拱开来,露出胸前一片冰肌雪肤,那淡黄色的抹胸下,丰丘贲起,玉沟深陷,说不尽的。 碰上杨逸那灼热的眼神,琴操自己怕是在劫难逃了,身上不由得燥热起来,白腻如玉脂的肌肤染上了片片桃红,原本淡优雅的神态已是含羞带怯,无限娇柔。 “杨郎,奴奴求你了,你先哼一遍好不好,只要你再哼一遍,你要怎么样,奴奴都答应你就是……啊!” 杨逸那只手如水中的游儿,熟悉地游入那淡黄色的抹胸之内,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含笑说道:“琴儿,这可是你说的哦,什么都答应我,你等下可不许耍赖。” 杨逸的眼神往她那水润的红唇轻轻一勾,琴操不由得蠕动了一下嘴唇,眸子里泛着羞涩的涟漪,身体的燥热让她下意识地向杨逸怀中靠去。 “杨郎,快些……”琴操只希望在自己意识还算清楚之时,再听他哼一遍乐曲。 可这话听在杨逸耳里,却象等待冲锋的士兵听到了号角。 “叮……叮…….叮叮叮叮叮……” 书房里,杨大学士再次轻哼起那曲《梁祝》,那流畅的音符随风轻送,很快,独唱变成对唱,如琴瑟和谐。 第380章仙人指路 文昌二年四月二十日,大宋皇帝正式颁下诏书,定于文昌三年起,大宋农税将从二十税一减为二十五税一。 税率等于是从5%降到了4%,别小看这一个百分点,实际上朝廷相当于每年放弃了两千万贯的农业税收; 你去看看田间地头,农人奔走相告,喜极而泣的情景,就明白这百分之一意味着什么了。 赵捷还不到三岁,如今在民间的威望却惊人的高,抛开平夏的武功,治河的政绩,光是减赋这一条,就让他得到了天下大多数百姓的拥护,可用万家生佛来形容。 这些政策虽然不是赵捷制定,但这年头,民间消息闭塞,谁执政、谁制定的政策,普通百姓未必知道,他们只知道所有的政策都要盖上皇帝的玉玺才算数,因此大多数的文治武功都会算到皇帝头上。 赵捷登基前各地不断出现祥瑞,这些事情再次被人提起,东京的小报连篇累牍地炒作此事,赵捷乃真龙天子的说法更加深入人心。 至于减赋会不会使大宋财政变得拮据,这一点完全不用担心。 自英宗年间起,大宋实际的纳税土地已不足总数的三成。也就是说有七成的土地被官宦士绅之家兼并了!而这些人是不用纳税的。 现在随着统一税赋,官绅一体纳粮的政策不断的推进,原来这七成不用纳税的土地慢慢被清理出来,变成纳税土地。朝廷的征收面等于是增加了两三倍。 另外就是自绍圣元年重新施行免役法后,百姓敢于营生了,不怕因财产增加被抓去服劳役了。 几年间开垦出来的荒地数量是惊人的,达到了原有土地的三分之一还多,这些新开垦的土地,朝廷原来免税三年,如今这些土地也慢慢过了免税期限。 另外就是荆湖一带随着大量百姓迁入。开垦出的耕地数量也极为可观,这些土地过一两年同样便到了纳税期。加上河西、河套地区逐渐恢复,这些都是盛产畜牧之地。同样能给朝廷贡献大量的税收。 从户部预测来看,只要不出现大面积的灾荒,从今年开始。大宋的岁入将会有一个爆炸式增长,今年的岁入乐观的估计,至少也在二亿五千万贯以上,相当于绍圣元年的一倍。 而按财政预料定下的策略,国库最多保留五千万贯的应急资金,其余的钱不能留着,都要想法花出去。 这么大一笔钱,怎么花好它,才能让大宋的经济保持持续快速增长,这确实是个头痛的问题。 昨天政事堂上。章惇竟叹出一句:“唉!以前朝廷总是发愁怎么找钱,现在却要发愁怎么花钱。” 就这么一句话,在坐的宰相、尚书都不禁笑了,自豪的同时,也深感身上的责任重大。按杨逸之前的分析,若是这么大笔钱烂在国库里,必定会造成大宋经济凝滞不前。 因此怎么花这笔钱,现在成了朝廷热议的话题。 就连苏五郎来杨家,也问杨逸这个问题,结果杨逸差点赏他个脑锛! “花个鬼。现在钱的影子都没见着,就去想怎么花了,这根本就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苏家五郎一脸无辜,摊着手道:“姑父大人,财政预算不是您提出的吗?财政预算的宗旨不就是要预先计算好支出吗?” “财政预算的核心是量入而出,换而言之,就是先有收入,才去计算怎么支出,这也是为什么规定各部门年末才提交预算申请的原因,现在正值青黄不接之时,一分钱都没收进来,连钱荒都还没完全解决呢,就去想着怎么花明年的钱,这叫蛋痛。” “姑父大人,蛋痛是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一群浑蛋,让人痛苦!” 苏五郎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问道:“姑父大人,这群人里,应该不包括我阿翁吧?” “当然不包括岳父大人,但是,包括你。” 苏五郎差点昏过去,本想给杨逸设下个小套,没想到自己先踩雷了! 他气急败坏地开合着折扇说道:“姑父大人,您怎么能把我包括进去呢?我这只是不耻下问,向你求教一些治政问题而已,朝廷的钱怎么生与我无关,我可没想着如何去花这笔钱,您怎么能把我也包括进去呢?” “什么?不耻下问?嗯?”杨逸双腿本来大开八字,坐于书桌后,这时一个脑锛如彗星袭月,嘣的一声,敲在苏家五郎脑门上。 “哎哟!姑父大人,我只是一时口误,你至于嘛?” “就凭你这遣词功夫,来年想过礼部试,做梦。” 苏家五郎捂着脑门,脸上尴尬之极,他刚才本是故的,算来两人同岁,却一直被杨逸当小孩似的欺负,本想在话语中赚回点便宜,没想立即换来一个暴粟,真是偷鸡成反蚀把米。 他在明殿坊住了些天,被苏颂收拾得险些英年早逝,便找了个借口,说是来跟杨逸学习,苏颂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因为现在朝廷科举考试更注重时事策论,在这一点上,让孙子来跟随杨逸这个女婿,比拘在自己身要好,苏颂便是这么想的。 苏五郎正为逃出“虎穴”高兴呢,谁知这边也不过是“狼窝”而已,好不到哪里去。 杨逸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这毛病怕是得米友仁真传了!” “姑父大人,您就饶了我吧,我错了,真的错了还不行吗?” “行了,知道错就好,我告诉你,现在朝廷科举虽然偏重时事策论了,但经史子集还是要学透彻,牢记在心。因为所有策论,都要援引前贤的话才更有说服力,说白了就是扯虎皮充大旗。你记住,这一点非常重要,皇帝行事,还要讲个大义,这些前贤的话可以说放之四海皆准。这便是最好的大义,它不但能让你轻松击倒对手,还能给你提供庇护。站在圣人的大旗下,你就无往不利!” 苏五郎明白杨逸这是在传授他处世之道,便细细聆听着。这些话别人不会说得这么透彻,意思虽然是这个意思,但大都含糊不清,只有杨逸才会把一切鲜亮的外衣扯掉,裸地还归本原,这让苏五郎有种顿悟的感觉。 杨逸不会一次性把厚黑学灌输给他,人体每天吃一个鸡蛋足以补充所需的蛋白质,吃多了也吸收不了,纯属浪费。 苏五郎退出去后,杨逸独自在书房里思索着。有关婚娶彩礼之事,他奏章都写好了,但却一直搁着没递上去,原因是觉得没把握,朝廷发过律令。之所以一直没得到有效执行,这已充分说明此事绝不是靠一纸律令就能改变的。 但奢侈的婚娶行为又确确实实给大宋带来了极大的危害,万千家庭因此欠债累累,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难道就放任不管? 杨逸正在为此事烦恼,门外突然传来了清娘笑声。他走到门前,只见清娘手上拿着一个轴卷,正回头和丫环小艾说着笑儿。 杨逸一个移形换位,悠地站到她面前。 “啊!” “杨大哥,怎么样,撞到哪儿了?” 杨逸如煮熟的虾子,双手捂来捂去,以至于清娘根本不知道撞到他哪里,脸上满是着急之色,她把轴卷交给小艾,连忙来扶杨逸。 “啊!” 这回轮到清娘惊呼一声,杨逸哈哈大笑着将她横抱而起,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清娘忍不住皱了皱小鼻子,轻哼道:“杨大哥坏死了,害得人家白白担心。” 少女娇嗔之态妍若春兰,杨逸将她抱进书房,开始逼供:“说,这两天都没见你人影,跑哪儿玩去了?” “不告诉你,谁让你吓人家!”清娘玉臂圈着他的脖子,弯弯的眉眼儿渗满了笑意。 “好吧,我道歉,我错了!” “这还差不多。” “那你还不快说!”杨逸顺手在腋窝挠了两下。 “嘻嘻……”清娘笑得身子都软了,哪里还能答他话。 其实杨逸知道这两天她都跑家里的药铺去了,从环州带回来的那些孤儿,如今大都进了家里的药铺作学徒,清娘没事便会去看看这些学生。 清娘笑过后,俏脸儿红通通的,见书案的素笺上有写写画画的痕迹,便挣扎下来,走到书桌前看他写什么。 “杨大哥,你还在婚娶财礼之事发愁啊?” “没有没有,杨大哥只是闲来没事乱画而已。”清娘蹙起娥眉的样子让人心疼,杨逸伸出两指轻抹她的双眉,想让它舒展开来。 清娘挽住他的手臂叹道:“杨大哥,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希望百姓日子好过些,可是百姓早已习惯嫁娶先问资财,全天下莫不如此,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奢糜之风已然形成,想一下子改变百姓的习惯,哪有这么容易?杨大哥你就别再为这事心烦了!” 杨逸也不再隐瞒,摇摇头说道:“再难也必须去做,清娘你想啊,哪家没有儿女?总要遇到嫁娶之事,此风不改,富者还好,贫者只会更穷,父辈大半生的积蓄,给儿女办一次婚嫁之事,不但花光了所有,还借债累累,我大宋地方上动乱频频,与这奢糜之风有极大的关系;近期推出的消费税,针对的是富户,若是普通百姓改不了爱慕虚荣之风,朝廷给他们再多的照顾也是枉然。” “可是要改变百姓的想法,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到,杨大哥……” “停!神仙?神仙?”杨逸高兴得一把抱起清娘,就地旋转了几圈,噗的一口亲在她的俏脸上,“哈哈哈,清娘就是神仙,只有神仙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清娘一脸羞红地问道:“杨大哥说什么嘛?人家没想出什么法子呀?怎么成神仙了?” “哈哈哈,你就是我的仙子,是上天派下来帮我的仙子…….” “杨大哥快说是什么法子?” “嘘!所谓天机不可泄漏,传出去就不灵了,哈哈哈……” “说嘛!” “啊哈,你先亲我一个!” “才不呢!人家不理你了!”清娘如含苞欲放的牡丹,明眸含羞,霞飞双颊。 第381章拐骗仙女 “仙儿,你错了,这怎么能说了做坏事呢?这分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杨逸就象拐带妇女的人贩子,对李湘弦谆谆诱导着。 四月的风,吹皱了一池清波,李湘弦的眉头也轻轻皱着。 “可是杨郎,这总是在欺骗百姓,是你说过不许摩尼教再做这些阴私勾当的,就算真的是利国利民,可一但被人拆穿,摩尼教在民间岂不是名声狼藉?” 杨逸从竹簟边取过一瓶葡萄酒,酒瓶上绘有精美的仕女图,两边还印有苏东坡的诗句:引南海之玻璃,酌易安之葡萄。 韩碧儿为求名人效应,把这两句诗给用到了酒瓶图饰上,被杨逸狠狠地收拾了好几回,还不知道为何被收拾,杨逸不好明说。 他给李湘弦斟了一杯酒,轻碰一下说道:“仙儿,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佛道两家大行其道,摩尼教想在夹缝中求发展,就必须有所作为才行。这种利国利民之事,你们正该尽力而为。有些事情过程不重要,关键是看结果,只要能造福百姓,编造一些善意的谎言有何关系呢?” “可是万一被人揭穿,朝廷恐怕又会视摩尼教为邪教……” “不会,仙儿放心吧,这不是还有为夫在嘛!何况劝人勤俭持家,这也是你们摩尼教该尽的本份。仙儿啊,你们摩尼教的教义若单纯的宣传光明终将战胜黑暗,那就很难为百姓所接受,因为这太抽象了,必须根据中土的实情加以改良,以便让更多的人乐意接受,当初佛教刚传入中土时,同样不为人接受,后来慢慢吸取了许多儒家、道家的理念,不断自我完善,乃臻大成,这些经验是非常值得你们摩尼教借鉴的。” 说起这些,李湘弦顿时来了精神,皓腕将长裙拢起,端坐到杨逸身边正色地问道:“杨郎,你快说说摩尼教应该怎么改良。” “仙儿,你这么正儿八经的,让我很不习惯,太不习惯了!”杨逸含笑揽住李湘弦的肩头,让她和自己平躲在簟席上。 池水反射的波光映照在凉亭顶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图案,柔柔的清风吹动着李湘弦那粟色的发丝,如霞光流动;侧躺下来后,她身上的曲线起伏如浪,跌宕而流畅。还有她身上那近似百合花的香味儿十分好闻,让人神清气爽。 “杨郎,你快说嘛!”李湘弦轻咬着红唇,娇声哀求着,脸上那动人的神韵,让杨逸忍不住想抱紧她好好呵护一番。 “宗教的教义,其实和朝廷的政策一样,都应该与时俱进,顺应民情,以一种百姓能够接受的方式加以引导。大宋自立国以来,就崇尚奢糜之风,但时至今日,许多深受其害的百姓,已经认识到奢侈浪费对他们有害无益,却又只能屈从于社会整体的趋向。” “杨郎言之有理,您快说下去。” “比如某户百姓家贫,娶妇本不想花费那么大,但又怕旁人笑话,或者彩礼少了,女方家不接受,嫁妆少了,男方不愿娶过门;迫于种种压力,只能咬牙借债,尽量把婚礼办得奢华些;从这一点上说,他们是被整个社会的奢侈之风绑架了,使得他们的生活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光明神想要拯救他们,就不能空谈光明,必须把光明的力量具体化,那就是勤俭,只有勤俭持家才能帮他们走出黑暗。仙儿,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李湘弦岂会不明白,说来说去,杨逸就是想让他们摩尼教站出来,大力提倡勤俭,等下他肯定又要说结果才是关键,用何种手段不重要了。 但杨逸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摩尼教的教义确实空泛了些,若是能加以具体化,未尝不是一条路子。 佛教主张修来世,道教则注重于修今生。 摩尼教的经典《撒布拉干》(汉译为《二宗经》),宣扬“二宗三际”思想。 “二宗”即明与暗,善与恶:“三际”即过去、现今、将来(初际、中际和后际)。明王及其光明王国的诸神在初际后期与中际时期,同魔王率领的黑暗王国群魔不断斗争,终在中际末期大获全胜,世界毁灭,明王(大明尊)将人类带回光明王国。 但光明这东西太过笼统,百姓很难说清它是代表来世还是今生,可以说它已经超出了普通百姓“非今生、即来世”的概念。 信奉佛教,死了就能转入下一个轮回,过上幸福的生活。信奉道教,只要修炼得好,就能得道飞升,位列仙班,得到永生。 而信奉摩尼教,最终得到的是光明,可这光明到底是哪里?能不能让我成仙,或者让我下辈子过得幸福,不知道? 有了这样的疑惑,百姓自然会选择信奉能给他们带来更实际的好处的佛道两家。 摩尼教要想在这两家的夹缝间求生存,就非常困难。 李湘弦把杨逸的话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有理,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杨逸也不催她,右手从她的肩膀顺着那动人的曲线轻轻向下滑去,薄薄的罗衣阻隔不了那美妙的触感,从肩膀向下,那曲线越收越细,到纤腰之下才再次迎来一个浪潮,那翘臀浑圆如月……“仙儿,你但想想,我难道会害你吗?摩尼教除了深化教义之外,还需要一些‘神迹’来聚拢人气,这才有可能赢得更多的百姓信奉,其实佛道两家何尝不是这样,两家在各地的‘神迹’还少吗?难道那都是真的?” 李湘弦捉住他的手,柔柔地吻了他一下说道:“好吧!既然杨郎这么说,奴家就听你的好了,你可要安排周密些,千万别让人给拆穿了。” “哈哈哈……仙儿放心吧,为夫我就是靠装神弄鬼起家的,玩些小把戏还不是手到擒来。” “杨郎又胡说,杨郎你治政理军,样样是实打实的功劳,哪里就是靠装神弄鬼了?” 说起这些,杨逸摇了摇头,由衷地感叹道:“仙儿你若也这么认为就错了,世人皆传我高名,实际上大宋能有今天,哲宗皇帝与章相公居功至伟;现在朝廷施行的许多政策虽然是我提出的,但为夫威望不足,若不是哲宗皇帝与章相公强力施行,为夫什么也不是;千里马常有,但伯乐不常有。这世上有想法的人很多,但真正能把想法变成现实的人却很少,而哲宗皇帝和章相公恰好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坚毅的性格,强健的作风,加上高屋建瓴的眼光,保证了为夫提出的政策得以实施下去,若把为夫与他们作个比较的话,为夫就象个理想家,哲宗皇帝与章相公则是实干家。遇到他们,是为夫此生的大幸。” 李湘弦温柔地靠进他怀里,轻声说道:“杨郎不必自谦,别的奴奴不知道,奴奴只知道,此生遇到杨郎,是仙儿的大幸。” “呵呵,怎么又扯到这儿来了,能遇到仙儿何尝不是为夫的大幸,只有为夫欠仙儿你的,仙儿你不欠为夫什么……” “欠!奴欠杨郎生生世世。” 李湘弦抻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他,静静地听着他心房有力的跳动,那声音能给她带来一种安宁的感觉。 夏日的微风轻拂着亭外的石榴树,树头已经绽出许多花蕾,或许明日就会开出红花满树。 傍晚时分,杨逸往马汉卿府上去,拍开门却见花木兰一身红妆站在门里,神态颇有些忸怩。 杨逸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哈哈地笑道:“真没想到啊!花青天换上红妆竟这这般模样,若是被瓜州的百姓看见了,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哈哈哈……” 花木兰一甩门,又气又羞的转身跑了,这让杨逸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 花木兰是去年十一月与马汉卿成亲的,当时杨逸还在日本,未能参加俩人的婚礼。 花木兰曾跟随杨逸征战河西过,在他面前一向没大没小,这回嫁为人妻后,终于知道害羞了,这让杨逸感觉特有意思。 这时马汉卿从厅里迎出来,远远就拱手道:“大人怎么来了?” 杨逸双眼一瞪,不满地说道:“你媳妇儿甩门相待,听你这话,好像也不欢迎我啊,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妻俩一个德性。” “大人,瞧您说的,属下的意思是说,大人若有事,派人传句话……” “没事我就不能来了?我懒得听你解释,今个儿不让你媳妇做桌好菜来,我非把你这窝给砸了不可。” 马汉卿哭笑不得,只能一个劲地赔不是,将他请进厅里去,端茶递水忙得不亦乐乎。 只一柱香时间,几个香喷喷的菜肴端上桌来,杨逸举箸先尝了一口,好味道,杨逸不禁大赞。 花木兰上好菜正要回避,杨逸笑道“花青天,行军作战时,咱们一个锅里舀食还少吗?这个时候跟我避什么嫌?别以为你换上红妆我就不认识你了……” 杨逸说到这,自己不禁先失声笑了起来。 本来嘛,花木兰就没打算跟他客气,可终究是嫁为人妇了,得顾及马汉卿颜面,这才不得不回避,听杨逸这么一说,她一赌气,不走了! 马汉卿也呵呵地笑道:“大人也不是外人,娘子就一起坐下来用饭吧。” “还用你说,这不坐下来了吗?”这是杨逸进门以来,听到花木兰的第一句话,果然是不改巾帼英雄本色。 杨逸忍不住指着马汉卿戏谑道:“汉卿啊,家有悍妻,这滋味如何?哈哈哈……” “还说别人,自己还不是成天得躲绣花针!” 花木兰轻飘飘一句话,就把杨逸噎得半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由衷地叹道:“花青天啊,看来叫你留下一起用餐是个错误。” “现在才知道,晚了!” 第382章亡国之象 今天我来,主要是帮十三娘传句话,你可千万不要被宜阳郡主她们一点蝇头小利所诱惑,做出叛队投敌的事情来啊。” 杨逸一本正经的说完,嘴角不禁上翘起来。 如今在十三娘等人的影响下,小打在京城里的贵妇千金之间越来越盛行,共成立了七八支驴球队,不定期举行比赛。 现在各队的人员大致也稳定了下来,看这些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打球,是十分赏心悦目的事。每逢比赛,球队之间总会拿些银钱作为获胜队的奖励。 而大宋关扑之风既盛,大批前去观看比赛的人也争相下注,多方促成下,十三娘她们的驴球队已经具有了职业联赛的雏形,各队都给自己取了名字,如十三娘这一队叫景明队。 而那些球技高超的人,便成了各队争相拉拢的目标。花木兰和李湘弦上阵能杀敌,皆是有武功之人,无论是耐力和控球技巧都高人一等,二人因此号称景明双壁,有她俩在,十三娘的景明队赢多输少,独占鳌头。 宜兰郡主她们输多了,痛定思痛,于是决定挖墙角,李湘弦是杨家人,肯定拉拢不了,那便从花木兰这下手过境小兵全文阅读。 据说宜兰郡主亲自出面,在丰乐楼请了花木兰两回,十三娘怕她盛情难却之下“投敌”,这不,请杨逸这个上官作说客来了。 听了杨逸的话,花木兰得意地笑道:“大人。我家可穷了,我去打球,就是想赢些钱补贴家用,宜兰郡主可是答应了我,赢一场,额外给五十缗哩,我一个妇道人家。想多赚点钱补贴家用,算不上投敌吧?” “娘子,在大人面前休得无理。”马汉卿不得不摆出一家之主的姿态。斥了一句。 花木兰回了他一个白眼,根本没给夫君面子,这匹桃花马。看来是野性难驯啊! “木兰啊,咱们好歹也一起出生入死过,说你,你现在掉转枪头来打我家娘子,这象话嘛?” “这有什么?我想多赚些银子补贴家用,这错了吗?大人您若是不服,大可加入球队,帮你家娘子去打呀!” 听了花木兰这话,杨逸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幅画面:一群娇滴滴的美人当中,突然混进一个大老爷们。拿着球杆纵横捭阖,大杀四方,杀得一群美人发横钗乱,花颜失色。 最后球杆一挥,皮球应声入孟。那大老爷们正顾盼自雄。突然,场下飞来无数砖头石块,仿佛流星雨,讨伐的声音把东京城墙震塌一大半,连金銮大殿都摇摇欲坠,那人被万众追杀。逃不择路,屁滚尿流…… 杨大学士打了个哆嗦,轻咳了两声义正词严地答道:“木兰啊!我乃朝中翰林大学士,日理万机,夙兴夜寐,哪有空闲去帮十三娘打球?” “那你怎么有时间来我家蹭饭?” 杨大学士无言以对,欲哭无泪,嘴里含着一块鸡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花木兰见他吃瘪,十分高兴,要不是马汉卿拦着,她才不会就此罢休。 用过饭后,杨逸与马汉卿来到书房,马汉卿先一步说道:“大人,上京方面今日刚有消息传回,辽主耶律洪基半月前又染病卧床不起,以参知政事吕嗣立为首者上书辽主,劝谏辽主尽早传位燕王耶律延禧,辽主因此震怒,将吕嗣立贬谪西南; 北院枢密使耶律斡特剌经年累月,未能平定阻卜部,反而节节败退,遭到了辽国众臣接连不断的弹劾。咱们的人得到消息,辽主迫于群臣的压力,有意将耶律特刺换掉,只是一时没有合适人选,才一拖再拖; 目前宋王耶律和鲁斡呼声最高,不少辽国大臣都纷纷上书请以宋王接换耶律特刺北院枢密使之职。但此举遭到了刚拜相不久的耶律俨的反对。耶律俨与燕王耶律延禧亲近,他反对宋王耶律和鲁斡出任北院枢密使,可见耶律延禧对耶律和鲁斡并不放心; 随着阻卜部不断朝上京逼近,辽国君臣不但没有团结一致,共御外敌,内部分歧反而日益严重,各派之间相互倾轧,彼此牵制,依属下看来,辽国怕是气数尽矣,大人,咱们大宋要如何应对,该是提前布局的时候了。” 听了马汉卿这番话,杨逸也有些感慨,辽国就象一个巨人,若是能合力一处,何至于让长辖底步步壮大?哪怕是大宋在背后全力支持也不行。 而现在阻卜部都快逼到上京城了,辽国内部派系还在剧烈倾轧,确实可悲。 实际上,辽国朝堂这种情形在历史上已经屡见不鲜;别的不说,原来的历史上,金兵南下时,朝宋若是能团结一致,哪怕用人海战术,层层阻击,也不是十二万金兵能轻易攻陷东京的。 当时宋朝内部何尝不是分帮拉派,相互扯皮。 自古以来玩政治的人,往往会把自己的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有外敌入侵,突然间打破了原来僵持的政治格局,于是,借助外力将政敌干掉,便成了快捷省力的最佳选择; 谁也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因此常常就出现外敌打到前面了,内部还在搞窝里斗的情形。 杨逸沉思了一下,这才沉声问道:“目前能掌握长辖底的详细情况吗?” “回大人,长辖底如今可用兵强马壮来形容,联合女真与室韦等部后,长辖底的军队数量已经接近六万,唯一欠缺的是后勤补给;辽国北方出产不多,加上这几年多受灾荒,畜牧业遭到极大破坏,双方鏖战经年,耶律特刺虽然节节改退,但并没有出现一溃千里的大败,长辖底从辽军手里抢到的物资有限。由于要不停地作战,长辖底又无暇经营后方,目前军中补给十分短缺,导致士气不高,否则上京城恐怕已是不保。” 杨逸吩咐道:“汉卿,你要尽量往长辖底军中多安插细作,长辖底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大宋的敌人。必须提前布置好情报人员,了解清楚他的所有底细,将来才不至于太被动。” “大人放心。属下一直在安排此事,去年平夏之后,杨志带着数百党项人投奔长连底。目前已深得长辖底信任,同时属下利用长辖底急需补给这一点,让人假扮成商人,混入阻卜部,多方安插细作。” “这就好。”杨逸满意地颔了颔首,淡淡一笑道:“辽国之事,不必太着急,既便上京城破了,还有西京和南京挡呢,不过。有些事你还是要提前安排一下,在契丹皇族之中物色好易于控制的人选,一但辽国真的瓦解,咱们大宋才好插手其中。” “是,大人。” “好了。辽国之事暂且如此,你先抽调一些精干人马回来帮我装神弄鬼。” “嗯?大人……” “呵呵,是这样……”杨逸细细把自己的计划向马汉卿道来,听得马汉卿嘴巴都忘了合上,他想笑又不敢笑,神情古怪之极。 杨逸回到家中。院里的宫灯已经亮起,芳园中花径通幽,灯影迷离。 刚走进后院的垂花门,便听到琴操的妆楼上传来隐约的琴声,所奏的韵律,正是前日他无意中哼出的《梁祝》。 厚厚的布底鞋踏上镂花的木楼梯,不带一点声响,半掩的房门内,琴操坐于后窗前,十指轻拂,弦音流畅如水; 她大概是刚淋浴过,发未梳髻,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长长的罗裙披开在茵榻上,如繁花垂地,让她临窗而坐的剪影显得非常优美。 杨逸轻步走到窗前,靠在窗台上看着他,琴操眸光微微一荡,望了他一眼,玉指舒卷,琴声不停,只有嘴角微微向上弯起,露出一抹动人的微笑。 直到……直到她发现自己的中衣未系好,酥胸上一抹雪白的肌肤在灯下泛着玉光,琴声才不禁有些散乱。 “琴儿,抚琴时要专心!” 杨逸含笑看着她,让她脸上的羞色更浓,终于抵不住他那流连的目光,停下琴声,把衣裳系好,她那忸怩之色让杨逸感觉挺好笑,家里四个女人中,就数琴操最是矜持; 若是换了韩碧儿那妖精,在这种场合下发现杨逸流连她的秀色时,估计只会故意把衣裳弄得更乱些;便是李湘弦不会这么做,但也不至于羞成这样。 “杨郎回来了,你不要去老夫人那边请安吗?” “免了吧,中午去过了,她现在是有了孙子不要儿了,我去多了她还嫌我烦。” “杨郎休得胡说,孝敬长辈,岂有嫌多?” 杨逸呵呵一笑,看着她不说话,琴操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以她的身份,对杨逸说出这种带有教训口气的话,确实不应该英雄无敌之尸山骨海。她站了起身来,不安地捏着裙带。 “琴儿一片孝心,为夫老怀大慰,好吧,我这就去给娘亲请安去。” “杨郎,奴奴不是有意的。” “那就是故意的。” “啊!” 琴操低着螓首,突然被他抱起,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呼,本以为杨逸又要作坏事,却是被他抱到了穿前,然后拥着她静静地看着夜色下的园林景致。 “琴儿,在我面前大可不必如此谨小慎微的,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重要。” “杨郎,我知道,你待奴奴几个都是一样的好,奴奴心里都知道。” “知道就好,琴儿把衣裳穿着,为夫带你一起去给娘亲请安去。” “嗯,杨郎稍等,奴奴这就好。” 琴操脸上满带着喜悦,轻快地转到屏风后去,重新着装,去给长辈请安,肯定要庄重一些才行,特别是跟着杨逸一起去,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第383章夜空之神 时值四月下旬,天上不见月光,连星光也很黯淡,放眼望去,四野乌沉沉的一片。 东京城外的一处高地上,职方馆知事马汉卿亲自到场指挥,十来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 “快,加上灯油点燃试试,看能不能悬浮起来。” “马大人,这可是杨学士亲自制作的,能有什么问题?” “李大风,你少罗嗦,赶紧试试,练习一遍可避免你们等下忙中出错露露重生记。” “我们有什么好忙的?”李大风嘟囔了一句,但还是依照吩咐鼓捣了起来。 地上是一块黄皮纸,纸内的篾片,两边细绳一拉,里面折叠式的篾片便将黄皮纸撑开,点燃里面的油脂后,热空气让黄皮纸鼓了起来,形成一个真人大小的坐像。 坐像上开有一些针眼似的小孔,内侧还粘了一层反光的金铂纸,火光照在金铂纸上,再从小孔中映射出来,让坐像金光四射。 坐像的底部用黑纸封住,进风口设计在了侧面,因此坐像悬浮在空中时,从下面是不能直接看到里面的火光的。 “成了,马大人放心吧,属下保证万无一失。” 马汉卿谨慎地说道:“这夜色茫茫,到了天上可就没这么好操作了,你们还是多多小心,记住,等里面的油脂燃尽,你们定要收回此物,然后向北飞,在城北两里处,我会安排人在平地上点好火堆给你们做降落指引。” “仅遵大人吩咐!蒙二。带好你的琵琶,张结,检查你的箫,可别到时弄不起声音来,我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请大人放心,我们都准备妥当了!” “好,事不为迟。赶快升空。” “喏!” 李大风几人齐应一声,重新折叠起那坐像,向后边的滑翔翼走去。 景明坊。杨逸带着李湘弦还有只个小厮和丫环走出家门,向丰乐楼步行而去,东京是座不夜城。沿街的商铺皆是红灯高挂,路边小摊上也都支起了灯笼, 把街道照得一片通明。 入夜后的街面比白天还要繁华,招朋呼友的富家公子,还有那些官宦千金,豪门贵妇,皆喜夜晚出游,路上宝马香车,华盖如云, 忙了一天公事的官员们。也都会在入夜时分出门,拜访同僚,赴宴请客,或是上青楼寻花问柳。 商铺茶楼,酒肆妓馆。以及市井小贩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赚钱机会,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了铺面摊点,各种叫卖声“争奇斗艳”,各出高招吸引着顾客。 李湘弦很久没能跟杨逸一起上街闲游了,今晚花了许多心思精心打扮过。娇俏的的坠马髻上,玉钗珠翠随着步子轻轻摇晃。窄袖紫罗衣,细花八折裙,腰缠淡黄飘带,纤腰束起如杨柳轻枝,前坠玉环绥压着裙福。 樱唇轻着脂,耳坠双明珠,细眉淡如烟,明眸点秋水,她人本就美若仙姬,这番精心打扮出来,更是娇颜欲滴,美艳不可方物。 她微微落后杨逸半步,亦步亦趋,不离不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杨逸伸手握住她两根纤纤玉指,含笑说道:“仙儿,你若再挎个花篮,便成瑶池采花的仙子了。” 李湘弦盈盈盼他一眼,微低着螓首亦喜亦羞地答道:“杨郎莫要取笑奴奴,奴奴只是担心若不收拾整齐些,出来会给杨郎丢脸。” “不错,仙儿有心了,不过我家仙儿本是天仙谪仙,便是素面朝天,同样是倾国倾城,你再这么精心打扮,我倒不免有些担心。” “杨郎担心什么?”李湘弦不禁忐忑地问道,生怕杨逸说她招蜂引蝶什么的。 “今个儿出来没带护卫,我担心等下打不过人家,将心比己,这么美的人儿,我见犹怜,换了谁都忍不住要抢……” “杨郎,对不起,奴奴这就回去卸妆……”担心变成现实,李湘弦有些惶恐召唤凶猛全文阅读。 “哈哈哈!仙儿啊,为夫打不过,不是还有你嘛!咱们夫妻两双剑合璧,杀他个落花流水,若是杀得不过瘾,咱们晚上回去再杀……呃,仙儿啊,为夫有个小小的提议,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去先杀个三百回合,就当是热热身,然后再出来逛不迟。” 杨逸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很小了,可李湘弦还生怕别人听到,脸上红霞如染,芳心剧跳,忍不住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 出于对个郎的了解,李湘弦知道他这么胡扯,是开解自己的一种方式,因此不禁投去感激的一瞥,盈盈秋波中满是情意。 丰乐楼同处景明坊,离杨家不算远,杨逸带着李湘弦一路徐走,花了一盏功夫便到丰乐楼下。丰乐楼临河而建,比皇宫还高,处处雕梁画栋,灯火辉煌; 楼高四面皆设有美轮美奂的花架,垂英缤纷,幽香袭人,真个是花满楼,酒满瓯,红颜翠影梦未休。 楼前有一片广场般的空旷地带,以前商人大都聚集于此交易白矾,因此丰乐楼又叫白矾楼。 每天晚上,广场上便会支起成片的摊点,各色饮食,珠花头面,针头线脑,衣帽鞋袜,胭脂香药,不胜枚举,数不清的百姓聚到在这里,处处人潮汹涌,摩肩接踵。 杨逸牵着李湘弦的手,站在丰乐楼边的一株古柳下,如同一对上元夜相约黄昏后的恋人正在卿卿我我。过往的人都不禁多望这对金童玉女几眼。 杨逸虽然名动天下,但这年头可没有视频可传播,真正认得他面貌的人并不多,他这时一身儒衫,像个俊俏的贵家公子。 方才杨逸才刚倜侃李湘弦,岂知先“招蜂引蝶”竟是他。一辆华丽的香车缓缓从两人身边行过,车窗突然飘出一方丝巾,无巧不巧飘到杨逸脸上。 杨逸本以为是车上的女子无意遗落,连忙望去,却见香车上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贵妇,眉目如画,娇美动人。那诱人的眼波正向他望来,几多欲说还休的意味都隐含在那盈盈的眼波中。 杨逸不禁愣了愣,他见识的女人也不少了。妖艳如刘清菁,清纯如清娘,岂会不懂车上贵妇那眼波中包含的东西? 正是这样他才大感诧异。这可是大宋朝,不是后世的夜总会。 杨逸也听说过有人扮成二郎神的俊雅模样,太尉府的韩夫人被那男子的丰采所迷,竟甘愿与之勾搭成奸,这种事在春闺寂寞的贵妇中也不少见,可真到了自己遇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站在杨逸身边的李湘弦神情古怪极了,两腮鼓鼓的,被杨逸用手指轻轻一擢,“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郎有此艳遇,奴奴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杨郎的好事了,杨郎还不快追……嘻嘻……” 那香车已经远去,换了别人。确实已经追了上去,当然,若不是今晚还有事,杨逸估计也有兴趣追上去,那贵妇真的很美……很美……至少知道是谁家夫人,那也是一件乐事。 杨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李湘弦接着娇媚的地说道:“杨郎。看来以后出门该是你打扮一下才行,你这英俊儒雅的模样,也不知道要引来多少香闺贵妇的思慕……嘻嘻!” 杨逸露出一付欲求不满的模样,幽怨地说道:“怎么打扮,难不成让我出门时画一脸麻子?” “这倒是个好主意,奴奴回去就和夫人说说…….啊!” 李湘弦没想到,在街边杨逸也敢往她的翘臀上来一下,不禁脸红耳赤的低呼了一声。 杨逸呵呵地笑道:“大袖挡着,没人看见,不过仙儿你要是再敢调戏为夫,到时为夫可就不遮挡了。” 李湘弦轻盈地退开两尺,这才含嗔带俏地白他一眼说道:“杨郎真是的,好了,奴奴不说你就是,这时辰也快到了,怎么还不来?” 杨逸听了她的话,也抬头向夜空望去,天空除了几颗星子,什么也没有,黑沉沉的。 俩人又等了两盏茶功夫,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见乌黑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团金光。 杨逸立即跳出去,一边指着天空,一边放声大喊道:“大家快看啊!快看啊!天上是什么东西?快看啊!” 在他疾声大呼下,广场上数以万计的百姓纷纷抬头,只见漆黑的夜空中,有一团金光在浮动,随着那团金光慢慢下降,慢慢地……终于隐约可见那是一个人盘腿虚坐在空中,如同如来佛祖降世,只是形象和佛陀有些不同。 整个广场本是人头汹涌,声浪如潮,此刻突然都静了下来,这一静,便可听到天上传来隐隐的仙乐,象琵琶和萧声合凑,随着风声悠悠传扬。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呆瞪口呆,但很快,人潮中又传出巨大的声浪; “那是什么?天啊!那是什么? “快看,快看,天上有神仙!有神仙!” “神仙啊!我看到神仙啦!” “还不快跪下!跪下!” “阿弥陀佛!” “无量寿福!” “……” 人能悬浮在空中,身上还发出金光,而且还有仙乐飘下,那不是神仙是什么? 一时间,广场上议论纷纷,嗡嗡的声浪震得人耳朵发麻,信佛的开始念佛,信道的开始念道,许多人忍不住跪倒在地,开始膜拜起来。 在杨逸的示意下,带来的小厮丫环们如癫似狂,疾声大喊个不停:“那是光明神,那是光明神!光明神降世了,光明神降世了!” 他们一边喊,一边跪下,五体投地,顶礼膜拜着。 广场上乱成一片,有的惊呼,有的跪倒,有的躲避,各种表现说之不尽,这时天上那团金光里冉冉飘下一物。 不多久,天上那神仙身上发出的金光暗了下去,消失不见,天空又再恢复了漆黑一片,甚至感觉比刚才更黑。 那冉冉飘落的物体落到广场上,竟是一幅金纸,纸的顶端有神像,下面有几行红字: 世人争相竞奢华, 倾家荡产为婚嫁。 黑暗笼上眉头苦, 光明不照虚荣家。 第384章香榻议事 杨柳如烟轻拂着延春阁的飞檐,阁下绿波上浮萍澹澹荡荡。 低垂的帘幕内,淡淡的光线映在罗榻上,刘清菁这天之尤物那粉嫩的娇躯上红潮未退,纤腰丰臀,柔美的曲线动人心魄。 她的发脚已被香汗打湿,沾在玉颈上,妖娆脸上散发着满足的眉态,加上口中重重的喘息声尚未平息,闻之令人蚀骨。 杨逸一手枕于头下,一手在这尤物的玉体上轻轻抚动,刘清菁舒服舒服得不时又发出一串细碎的呻吟,如莺啼春晓。 她挪了挪身子,贴进杨逸怀中,一双自然地摊开着,尽量让自己感觉更舒适些,却不知这样的姿态,让杨逸差点忍不住把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一番。 “冤家你也真是的,这样的事也不提前跟奴说一声,奴还以为真是神仙显灵呢。” 刘清菁的声音柔媚得就象水波在流动,檀口微张,在他手臂上轻咬了一口,等他手臂上现出两排浅浅的牙印,又狐媚地瞟了他一眼,然后伸出粉红的香舌轻轻舔着那印痕。 “倒也不是有意瞒你,此事准备得有些仓促,一时没来得及和你说,其实这只是个开始,今后各地还会有类似的神迹出现。” “有必要这么做吗?” “当然,中下户十年积蓄,一天就花光了,许多家庭还因此负债累累,他们不象富贵之家,经济来源本就少得可怜,一但背上沉重的债务,就很难偿还得清,往往会逼得典卖家产,若再遇上些小灾荒,这些家庭就会成为流民,于国于民皆是大害。” 杨逸绝不是夸张,这年头不象后世,只要肯卖力总能找到份工打,勉强养活一家没问题。 现在大部分农村都很封闭,一但那一亩三分地没了收成,一家子便是衣食无着,你想外出务工,拖家带口的,城市里的作坊也多半不愿要,一般只能给主地当长工。忍受着别人残酷的剥削,而且由于举办婚礼时,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都要倾尽所有,给家庭造成巨大的负担,时常会造成破产。因此大宋的农村之中,很多家庭生男到第四子,再多就丢弃,女子更惨,最多养两个,若生第三胎还时女孩,临产时用器贮水,生下来即溺死。 这种残忍的现象,在农村十分普遍,这也是各个朝代中,为什么只有大宋设有慈幼局专门收养孤儿,并让贫穷百姓无力养育子女的,抱到慈幼局由官府抚养的原因。 大宋慈幼局的产生,根本原因正是由于各地普遍存在这种溺杀幼婴行为,到了让朝廷不得不采取措施的地步。 贫寒之家养孩子本来就难,养大了嫁娶更是难上加难,正所谓天下父母心,相信绝大多数父母在溺杀自己的孩子时,都是双手发颤,泪流满脸,痛不欲生的,他们却不得不下这样的狠手,对孩子残忍,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残忍? 杨逸作为一个后来人,实在不愿看到这种现象,而且现在大宋人口不到五千万,世界大着呢,俺们打下来了,却没有百姓去落户、去经营,这怎么行? 杨逸盯着大宋的婚娶习俗不放,是因为他已深深感到,这个问题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大宋的未来发展。 刘清菁呼吸慢慢平静下来,脑子才开始恢复思考:“可是光这样只怕作用不大吧?百姓虽然敬畏神灵,事到临头,恐怕也未必把这当一回事。” “光这样肯定不行,这是软的一手,许多穷苦百姓其实也想节省,只是整个社会风气皆慕奢华,不把婚宴办得隆重点,就会被别人瞧不起,在四里八乡都抬不起头来,甚至可能导致男子取不上亲,女子嫁不出去。现在咱们给他一道神的旨意,他便有了节约的借口。另外,朝廷再大力提倡节俭的婚礼,多加宣传,以前朝廷颁布过法令,民间婚娶聘礼上户金一两,银五两,彩缎六表里,杂用绢四十匹。中户金五钱,银四两,彩缎四表里,杂用绢三十匹。下户银三两,彩缎三表里,杂用绢一十五匹。现在这条法令也要严格执行起来,这便是硬的一手了。总之,现在已到了不得不软硬兼施的时候了。” 刘清菁有些好笑道:“这条法令颁布多年,不是一直不管用吗?难不成现在百姓婚娶时超过规定的彩礼数额,冤家你真要去没收人家的彩礼不成?” “笑什么笑?”杨逸伸手一捏她那丰盈的酥乳,稍示惩罚,才答道:“彩礼可以不没收,但只要确定哪家婚嫁时超规格下聘,朝廷便加赋予以惩罚,男女两家都要罚,我就不信,治不了这股歪风邪气。” “真这样的话,大多数百姓婚娶时倒是会遵守朝廷律令,简洁从事。只是这样恐怕又给税吏们一条敲诈百姓的由头。” “废话,没有这一条,税吏要敲诈百姓,就没有由头了吗?好的总是好的,若是那些不法之徒,他们还会缺这个借口?光是田赋他们就有百般借口敲诈,难不成朝廷因此便不收田赋了?还是那句话,只要是好法,施行下去就算被一些人利用,但总体上还是利大于弊的。” “嗯,说得也是,大宋这么多官员,谁也不能保证个个是好的,他们手中有权,想要敲诈百姓确实不缺这个由头。好吧,冤家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商量好此事后,杨逸下楼去给赵捷上课,刘清菁从新梳理打扮之后,便下了一道懿旨,令郝随带皇城司的人找回昨夜从天而降的那张金纸。 然后不顾言官劝驾,由太常寺奏乐,皇宫班直开路,凤冠霞帔乘着凤辇,大张旗鼓地出了宣德门,向东过了宫墙,沿着东华门大街一路向北,浩大的声势引来无数百姓观看。 一时间,街头巷尾的百姓更是热议纷纷: “李员外,瞧见了吧,您还说不信吗?太后让人收回了天书,立即就去景龙江边的摩尼寺参拜光明神,这太后都惊动了,这事还能有假。” “说什么呢你,谁说我不信了?昨晚我不是没瞧见嘛?这会儿太后都惊动了,谁还能不信?” “哎哎哎,胡二,你不是说昨晚你亲眼见着那天书了吗?上面写着什么?” “许三,你问他做甚,他又不识字。” “怎么就不能问我了,当时某家可是第一个接到天书的人,某家是不识字,但昨夜有成千上万人在场,识字的人多了去了?” “那胡二你快说,天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某家还不乐意告诉你!” “去!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了不成?” “当时我也在场,我告诉你们吧,天书上写着:世人争相竞奢华,倾家荡产为婚嫁。黑暗笼上眉头苦,光明不照虚荣家。” “就这四句?这诗也太差劲…….” “许三,你胡扯什么?你就不怕得罪神灵?这天书既然是给百姓看,自然要写得明白一点,若是艰涩难懂,还怎么警醒世人?” “罪过,罪过,老天爷请恕小人失言……” “……” 京城里的百姓本来就被昨夜的神迹搅得纷纷扰扰,刘太后这紧接着大张旗鼓的去刚落成的摩尼寺参拜光明神,更是让满城百姓为之侧目。 这种神奇的事情本来传播速度就快,刘太后这时出来推波助澜,本来还心存怀疑的人,也不得不信了。丰乐楼前光明神降下天书之事,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向京城外飞速的传播着。 一件事经过一百个人的嘴,就会形成一百个不同的版本,而且越传越玄,越玄越有人信。 但总体而言,由于怕得罪神灵,天书上的内容倒没有几个人敢胡说。至少天神谴责世人奢糜,劝人节俭的意思大致没变。 太后的鸾驾才回宫,无数的善男信女便涌向景龙江边的摩尼寺,焚香礼拜,阿兰身着白色缁衣,盘坐于莲台之上,以光明圣女的身份,不断地向世人灌输着节俭持家,积德行善的观念。 而摩尼教也定下一条特别的教规,接受信徒的香油钱,一次不得超过五贯。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摩尼寺的这条规矩与佛道两家大相径庭,佛道两家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你捐得越多代表你心越诚。 而摩尼寺却坚持一次收受香油钱不得超过五贯,乍闻之下便感觉比佛道两家来得高洁超脱,更贴近一心普渡众生的神圣形象。光这一点就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这一招是杨逸给李湘弦出的,正所谓薄利多销,一次收的香油钱少些没关系,只要赢得信徒们的好感,就不会断了香火钱。 而佛道两家太看重钱,这一直是杨逸很反感的事,僧道不事劳作,但却凭着装神弄鬼本事,大肆敛财,整个社会起码有五分之一的财富是落入佛道两家手中,各地的寺庙往往都是当地最恢弘的建筑,就象后世的政府大楼。 除此之外,寺庙和道观还占去了数不胜数的田产,他们自己不耕作,象地主一样租给佃农,自己坐享其成,这与他们普渡众生的宗旨南辕北辙,历史上那些果敢的君主一次次的灭佛,归根结底便是他们占去了太多的社会资源。 杨逸让摩尼教这么干,有打击一下佛道两家的意思。我最多收五贯,我一样普渡众生,我看你们怎么说? 第385章歪门邪道 南衙附近,一栋崭新的小院掩映在花木间,显得精巧而别致,街坊四邻都知道,这是禁军都头慕容志用了几个月时间建起来的新宅。 据说慕容家出身吐谷浑王族,前唐太宗九年,唐军击败土谷浑王伏允,土谷浑分裂为两部,西部由伏允子达延芒结波率领,居鄯善,后来降伏吐蕃,吐蕃称作‘阿柴‘或‘阿辖‘。 东部由伏允长子慕容顺率领,居伏俟城,归附大唐,被大唐封为西平郡王。慕容志便是西平郡王慕容顺后裔。 经过几百年的沧海桑田,慕容顺的后裔早成为寻常百姓,与汉人融为一体,慕容志也以身为汉人为荣,很少提及先祖是吐谷浑人。 他原本在禁军中混得并不算如意,但从去年却突然时来运转。听说是被朝中杨大学士看中,升了都头,去日本时又立了大功,得了丰厚的奖赏。 至于立下的是什么功劳,街坊四邻虽多方打听,慕容志却一直讳莫如深,只字不提,别人也就不得而知。 但能攀上杨大学士这根高枝,总是错不了,这不,崭新的宅子建起来了。春风得意之事还不止这一件,慕容志与福禄坊钱员外的次女打小的订有婚约,以前钱员外看不起慕容志一个粗鄙军汉,迟迟不愿将女儿嫁过门。 如今就别提了,主动上门催着慕容志早些下聘,接他女儿过门。慕容志今年已经二十三,堂上双亲早就等不及要抱孙子了。 两家一拍合,问名、纳吉、下聘等程序几天便办完,迎亲的黄道吉日便在今天。 升官发财之后,慕容家的聘礼都是往好的选,这成亲的酒席更是请来了孙家正店的名厨打理,稍为沾亲带故的都下了贴子邀请。一场婚礼办得奢华体面,热热闹闹,让四邻羡慕不已。 迎亲这天。却出了件不愉快的事,慕容身披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容光焕发地走在迎亲队伍前面,两边的鼓乐队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就在将到福禄坊的地方,突然有个摩尼寺僧人拦住去路,当街说道:“光明神降世,劝诫世人勤俭持家,施主逆天而行,大肆铺张,黑暗之魔已降临施主身上,若不立即信从光明神之言。求得到光明神的庇护,施主近日恐将有劫难。” 大喜的日子,被人这般败兴,慕容志不由大怒,他本是武夫出身。盛怒之下顿时跳下马来,对那摩尼僧人拳打脚踢,嘴里怒喝道:“你这妖僧找死,今天是某家大喜之日,你竟敢妖言惑众,让某家沾了晦气。\\\\看某不打死你!” 那摩尼僧徒也不还手,任由慕容志拳脚加身,嘴里念念有词:“光明神劝人行善积德,勤俭持家,本是好意,世人执迷不悟,奢侈浪费,岂不知已在劫难逃……” “我让你在劫难逃,你不是法力高深吗?先救救你吧!再不滚开,看某家把你打成肉饼!”慕容志更是盛怒难竭,铁拳雨点般落在那摩尼僧徒身上,打得他鼻青脸肿,口鼻都渗流出了鲜血。 迎亲的队伍本就引来许多百姓观看,这事故一出,观者更是人山人海。 人们围在四周,指指点点,争论不休,有的认为这摩尼僧徒该打,这大喜的日子,来给新郎官说这样的晦气话,谁受得了? 也有人对那摩尼僧徒报以同情,毕竟这僧人劝人节俭行善,也是一片好意,现在又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看上去就像是舍身喂虎,一付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样子。 这事引发的争论使得街头一片混乱,支持者和反对者各持一词,双方差点打起来,还好五城兵马司的人及时赶到,才稳住了场面。 那位被打得站不起来的摩尼僧徒,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走,此事才告一段落。 无独有偶,选择在这个黄道吉日迎亲的可不止是慕容志一个,东京城里选在今日嫁娶的至少有十家。象福庆坊的张家大郎张结,同样是选在今日完婚。 但凡因婚礼办得奢华的,都遇到了摩尼寺僧徒的劝诫,他们也多数与慕容志这边一样遭到了殴打。 过后两天,此事刚刚稍为平息,却又突然传出更为惊人的消息。 不听劝阻,当街打人的慕容志在夜里被雷击,侥幸逃得一命,一条腿却伤势严重,被人抬到百草堂医治。 而他的岳父钱员外家,同样遭到雷劈,天雷虽然没有伤到人,却引发了大火,烧毁了一进院落。 当时赶来救火的街坊见到钱员外跪在院里嚎啕大哭,不断向上天磕头祷告,保证今后一定积德行,勤俭持家。 说来也怪,钱员外再三磕头祷告之后,天上便降下大雨,很快把大火浇灭了! 如果说这还是巧合的话,那接下来的事就更离奇了,因为当夜被雷击的竟不止慕容志一例。 福庆坊的张结同样被天雷劈伤一条腿,岳父常员外家也因雷击起火,他家可没钱员外家幸运,家里就两进院落,全都烧光了。一家人如今只能到摩尼寺去借住,顺便向光明神忏悔。 这事还没完,那日不听摩尼僧徒劝诫的新郎官,随后一两日内,都出现各种意外,个个命悬一线,受伤不轻。 而怪事还不止这些,比如明殿坊一大户人家平时奢侈无度,这些天后院里竟突然长出一块石碑,碑上有“勤俭持家,康乐万代”的铭文。 还有安定坊一富户挖地基,挖出一尊神像,腹中有字“积德行善,可保平安。” 诸如这样的怪事在京畿附近不断出现,这下子东京的小报再也不提杨大学士的奇闻逸事了,全都连篇累牍地刊登此事,街头巷尾,勾栏瓦舍里,处处聚集了大量的人群,对此热议不休。 子不语怪力乱神。连孔圣人都不敢说这世上没有鬼神,只是避而不谈而已。市井小民谁敢去怀疑神灵的力量?议论到最后,人们的声音都不由得小了下来,许多人便选择去摩尼寺焚香拜佛,求保平安。 此事不但在民间掀起了惊天巨澜,朝中同样是争论不休。 不少官员开始上书,纵论奢侈之风给大宋带来的危害,希望朝廷能大力提倡节俭,避免过度浪费,执行婚娶时上户金一两,银五两,彩缎六表里,杂用绢四十匹。中户金五钱,银四两,彩缎四表里,杂用绢三十匹。下户银三两,彩缎三表里,杂用绢一十五匹的法规。 章惇、苏颂、李清臣、杨逸等人也出面提倡节俭,大势所趋之下,刘太后从善如流,先是让皇帝赵捷到南郊祭祀,以安天地。 然后向天下颁布圣旨,劝诫黎民百姓勤俭持家,不可奢侈浪费,除此之外,圣旨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内容,那就是在婚娶中,若聘礼嫁妆超过朝廷的规定,朝廷将对违规的人家予以加赋。 平常百姓是二十五税一,谁家违规则按二十税一来收取田赋。若是无田产的商贾之家,商税则从三十税一加到二十税一。 这道圣旨一出,又是举世哗然。 朝廷掌握着“勤俭”这面大义之旗,出来的反对的人不多,连老苏也不敢再上什么“宣力之余,亦须行乐”的奏疏了。 而范纯仁一向以节俭闻名于世,几年前他在西京任河南知府,请杨逸到家中作客,桌上竟然只有一个荤菜。 堂堂知府大人,家中除了诗书,别的摆设还不如普通的中人之家。 朝廷提倡节俭之风,范纯仁自然是大加赞扬,并亲自撰文向天下倡导节俭,只不过他对凡有百姓违规就加税这一条不予认同,认为这样的惩罚过重,应减轻惩罚,改为官府长期引导。 范纯仁与苏东坡是旧党中仅余的老人,在民间的威望甚至超过了身为首相的章惇。有他出面表现赞同,效果更加显著。 杨逸也明白,与奢侈作斗争,绝不是来一阵惊雷便可高枕无忧了,今后必须长期坚持,先从皇室和朝廷做起,皇室宗亲嫁娶也需要定下规矩,不能毫无节制的奢侈浪费,朝廷举行各种大典的花费也要重新拟定,象以前一次郊祀花近千万贯的情形不能再有。 目前政事堂在正商讨这些事情,郊祀大典比较容易,但像正旦大礼因有各国使臣参加,相对麻烦一些,顾虑到国家形象,取舍之间需要细加斟酌才行,因此想一天之内敲定是不可能的。 这天杨逸下朝回家,经过百草堂,顺便进去看望了一下被“雷劈”的慕容志和张结,内院一间厢房里,这两个家伙腿上包着厚厚的布条,正躺在榻上聊天打屁。 一个谈自己作为谍报人员经历的趣事,一个大侃作为燧发枪部队的八面威风,房里口沫横飞,哪有半点被雷劈的倒霉样? 杨逸走进去呵呵一笑道:“哥俩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大人,您来了?属下俩人这腿还没好利索,失礼了!” 杨逸自己找扯过一张凳子,坐下笑道:“少折腾这些,好好养伤,这刚刚新婚没两日,便让你们受伤卧床,心里该是怪我了吧?” 这次为了扮得真实一些,俩人虽然不是真的被雷劈,但腿上是真实受了伤的,当日还弄了一些灰,把伤口弄成焦黑状。 “我等为大人可肝脑涂地,这点小伤算什么!大人不必挂怀,过两日就好了。” “嗯,你们好生养伤,家里的事我会让人照应着,放心好了!” “谢大人!” 第386章故人远相访 光是在京畿装神弄鬼当然不够,杨逸让马汉卿派出职方馆一些精干人员,配合摩尼教在各大城市都弄些“神迹”,不断地加强影响力。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这种移风易俗的事情,光靠朝廷政令是改变不了的,必须在百姓的精神上也施加一些压力,使他们有所顾忌。 从物质到精神双管齐下,再由皇室以身作侧,才有可能慢慢改变大宋整体的奢糜之风。 让李湘弦惊喜的是,刘太后再次下旨,准许摩尼教在西京、běi精、南京、益州、杭州、杨州各建一座摩尼寺,虽然朝廷不会出钱帮建,但有了这个名额,已经够李湘弦欣喜的了。 在她的示意下,摩尼僧徒全力配合着职方馆的行动,摩尼僧徒在明,职方馆的谍报人员在暗,开始在各主要城市不时弄些“神迹”出来。 君不见,只要传说某块石头灵验,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赶去磕拜。 在这个时代百姓敬神信神的心里是超乎想象的。 历史上象白莲教之类邪教,正是利用百姓对神灵的敬畏心里,屡屡掀风作浪。 采取什么手段不重要,事情的好坏关键是由目的和结果来定义。 杨逸的手段与白莲教没有多大差别,同样是装神弄鬼欺骗百姓,只不过他的目的是为百姓着想而已。 此事的灵感来源于清娘的一句话,当时清娘无意中说道:“可是要改变百姓的想法。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到。” 仅这一句,让杨逸想起了白莲教那一次次所创造的奇迹,白莲教做事还得遮遮掩掩,咱们现在可是奉旨去装神弄鬼,若是效果还不如白莲教,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杨逸这边弄得风生水起,有人却坐不住了。 这天杨逸在政事堂为各种大礼用度之事。与一众宰相、尚书争得面红耳赤,傍晚散朝回家,刚到大门口。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无量寿福”。 他火气还没散呢,听到有人“装神弄鬼”竟装到自己家来了,立即像点着的炮仗。没好气地斥道:“去去去!无量天尊都不行,我家穷,没东西施舍。” “杨居士,杨居士,是我们呀!还有师父。” 杨逸回头一看,却见青云老道手持拂尘,白须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站在一丈开外。 “青云老道!”杨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身边站着两个十二三岁的俊俏道童,不是当初经常被杨逸用来练定身术的明月明智是谁? 两个小家伙当初才岁,带给了杨逸许多欢乐。如今都长成小小少年郎了,嗓音也开始变粗了,杨逸一时没听出来。 青云道长含笑说道:“杨居士果然是贵人多忘事,故人远来,竟是认不得了。” 杨逸有些尴尬地讪笑道:“当初明月明智声音是何等的清脆。如今竟变成了公鸭嗓,要怪就怪这两个家伙。明月明智!还不如实招来,你们是不是经常偷吃鸭子?” 杨逸绷起脸,开始肆无忌惮地嫁祸江东,明月明智连连摆手,飞快地躲到青云道长身后! “何方妖孽?往哪里逃?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杨大学士一挥大袖,便要降妖除魔。 “无量寿福!”青云道长哭笑不得,连诵道号。 “哈哈哈……这定身术许久不用,竟然失灵了,明月明智,今次就饶你们一回,下次再敢让我的法术失灵,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杨居士,你骗了我们几年了,幸亏我师姐告诉我们您根本不会什么定身术,不然还着你的道。” “林道长说的?好啊…….哈哈哈,好了,咱们也别在门前站着,道长请!” “无量寿福,冒昧登门叨扰,还望杨居士海涵。” “道长不必客气,请!” 杨逸吩咐厨下做了一桌素菜,在前厅陪青云道长用饭。 他也大概猜到了青云道长的来意了。一直以来,佛道之间就是明争暗斗,各使手段,而双方是争夺的焦点,无疑是皇室的支持,可以说哪家得到皇室支持,就能压对方一头。 自大宋开国以来,总体而言道家不输于佛家,当初真宗皇帝最为信道,出资兴建大量的道观,仁宗与神宗等朝,对道教也不排斥,可以说道教在大宋是混得不错的。 如今突然间冒出一个摩尼教,目前虽然还处于起步阶段,但得到了刘太后的支持,加上各地不断有光明神显灵,难免让佛道两家产生浓浓的危机感。 杨逸暗暗好笑,当初他曾两次邀请青云老道进京,希望他能帮自己一下,这老家伙人老成精,竟是躲着不来,现在知道急了! 他故意问道:“道长一向隐逸仙山,潜心修道,此番不知何事,竟能惊动您这位老神仙下凡来?” 青云道长心中是五味杂陈,当初杨逸两次邀他,他都顾忌重重没有进京,林缥缈前年随杨逸回杭州后,又死活不肯再进京,如今他只得卖着这张老脸前来,再听杨逸这明知故问的话,着实不是滋味。 “杨居士说笑了,贫道凡俗陋质,谈何神仙,不过有一颗向道之心而已。” “足矣,心能决定一切。” “然则心有余,亦有力不足之时。” “心有余而力不足,这该是凡俗之人贪念太多才有的结果,道家讲的是心诚则灵,只要道长心诚,自能心想事成。” “杨居士悟性常人能及,若是入道,必能成就一番仙业。” “呵呵,我乃儒门弟子。若是改而入道,这不成叛徒了吗?能成何仙业?不过,自认识道长以来,承蒙道长照拂良多,我虽不能入道,但心中还会常供着三清祖师的。” 俩人打了许久机锋,听到杨逸这句话。青云道长总算略略放心了,别人不知道杨逸的能量,他却再清楚不过。别忘了他还有个弟子是杨逸心腹手下。 摩尼教是先得到杨逸的支持,然后才有刘太后的支持,这一点马汉卿作为“神迹”的操办者。想必已经向青云道长透露了。 杨逸不想过多苛责马汉卿,也不担心“神迹”因此被人揭破,除非青云道长打算站到自己对立面去,否则他不会傻到去做这样的事。 说到底佛道两家大多也是装神神弄鬼骗人,或者其中道行高深者真有些法术或精于面相占卜之类的,但那想必也只是极少数,起不到关键的作用,因此老大也别说老二,大家差不多。 青云道长上桌以来,就几乎没有动过筷。杨逸不免劝道:“老道长一路安马劳顿,快请用餐!” 青云道长道了声谢,仍是不动筷。 杨逸还是有做捧哏的觉悟嘀,他含笑说道:“道长可是嫌这饭菜粗糙,不堪入口。我这就让人重新做过便是。” 果然,青云道长仿佛就等他这句话一般,轻抚白须说道“杨居士不必劳烦,这饭菜比贫道平日饮食胜过许多,只是贫道听说最近各地多有神迹出现,心中惦念此事。因而食不知味。不知杨居士对这些神迹作何看法?” 杨逸呵呵一笑,也放下筷子,轻巧地答道:“我乃儒门弟子,子不语怪力乱神。” 纵是青云道长修行深厚,也差点被噎着,装神弄鬼的人在此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真是….. “无量寿福。”除了诵道号,青云道长还能说什么。 真个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俩人开始拼起定力来,却苦坏了旁边侍候着的明月明智,坐着的是上看着一桌菜不想吃,站着的是想吃吃不到,干着急! 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突然咕噜叫了起来,正在和青云道长拼定力的杨逸不禁笑了起来。 “春妞儿,赶紧去让厨下再准备些饭菜过来,这俩家伙正开始长身体呢,可别饿坏了!哈哈哈……” 杨逸吩咐一声,春妞掩嘴而去,明月明智羞得俊脸通红,相继望向青云道长,生怕自己师父责怪。 经此一事,杨逸也没心思和青云道长拼定力了,有时间咱回后院看湘弦跳舞,听琴操抚琴不好? “不瞒道长,各地出现的神迹之事,朝廷也注意到了,只是这些神迹都是劝人积德行善,勤俭持家,这是好事,朝廷是乐见其成的。” “然则光明神频频显灵,杨居士就不担心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细算来青云道长给过自己不少帮助,杨逸便不再吊他胃口:“没什么好担心的,光明神虽然频频显灵,但摩尼教的发展却会受到朝廷严格控制,今后摩尼寺大致就限于如今的几个大城,大宋可没有多少土地再给他们拿来作寺产。” 听了杨逸这话,青云道长可谓亦喜亦惊,照杨逸所说,摩尼教至少暂时是挤压不了道家了,但杨逸这话还透露出另的个意思,他对佛道两家占去大量产业是心存不满的。 杨逸淡淡笑道:“其实天下很大,我觉得道家总是专注于大宋,目光未免短浅了些,对道教发展颇为不利,以前西域也盛行佛道,如今都变成了天方教的天下,这太可惜了,道长在道门地位尊崇,如今难得进京,何不倡议道家向西域发展呢?” 见杨逸直言相对,青云道长也不愿再打哑迷,他抚须说道:“杨居士所言甚是,只是天方教太过排外,西域各国君王也都皈依了天方教,道家便是想向西域发展,恐怕也为各国君王所不容。” “此一时,彼一时也!”杨逸端起茶杯,眼神带着凌光向西shè去,灼灼逼人地说道:“若是以前,道家前去西域传道,自然为各国君王所不容,可如今,只要他有胆,不妨试试!” 第387章谋划“圣战” 青云道长接受杨逸的邀请,在杨家暂住了下来。这可把马汉卿急坏了,来杨家“哭地抢地”的要把师父接回自家住,被杨逸收拾了一顿,这才老实。 不过每天一散朝,他必定直奔杨家,晚上宁愿丢花木兰这个新婚妻子在家独守空房,自己则借宿杨家,为青云道长端茶递水,侍候得无微不至。 这种尊师重道的精神,在后世是极其罕见的,杨逸看在眼里,颇为感慨。 青云道长每天外出拜访会灵观、上清宫这些京中大道观,他在道教中声望极高,地位尊崇,不亚于京中那些皇家道观的观主。 连大相国寺的住持方丈玄一法师,也找来与他论禅。或许摩尼教横空出世,并得到刘太后的支持,让佛教也感到了压力吧。 这天朝廷休沐,章惇听说青云道长进京后,也特意赶到杨家拜访,章惇在杭州洞霄宫闲住了一年,与青云道长结下深厚的情谊,故人进京,自然免不了前来探望。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杨家的风亭之上,杨逸、章惇、青云道长各自盘腿坐于小几后的竹簟上。 章杨二人都换上了一身交领常服。细论来,时下更兴圆领常服,但章杨二人有个共通点,都觉得圆领常服显得拘谨,而交领常服更宽松舒适,在这一点上。俩人的喜好极为相似。 琴操则跪坐在亭边的软垫上,升起小炉,细调茶汤。 她神态恬淡。皓腕轻舒,杯盏流转,轻风拂动着她腰间的飘带。那婉约淡雅的风姿,衬映着亭外一树榴花,美不胜收。 章惇轻抚长须说道:“一别数年,故人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只是此番进京,道长因何舍老夫而就小友?道长乃世外高人,当不至于嫌寒室简陋才是。” “无量寿福,章惇公忧心天下。日里万机,废寝忘食,须臾难得空闲,贫道闲散之人,岂敢登门相扰。” 杨逸一展大袖,哈哈大笑道:“道长,照您这么说。那在下就是无所是事,斗鸡溜狗之徒喽!” 此言一出,精神强悍如章惇眼皮也不禁直跳。 青云道长更不用说了,他那番话只是对章惇的谦敬,不想杨逸这个“煞星”竟然鸡蛋里挑骨头。出言牟利得让人心脏直抽抽。 章惇随即也大笑起来,恍惚间,不由得又想起三人在洞霄宫无拘无束、谈笑论道的日子。那时杨逸还是一介白身,他也只是个形同罪囚的贬谪之人。 而在江南烟雨中荡开一线清波的那条船,谁曾想到,竟承载了大宋这些年来所有的风风雨雨! 青云道长略显尴尬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和之态,在这两个狠人面前,你神经不大条点,只有被消遣的份。 “杨居士人如其名,行事向如行云无迹,飘逸不群,若是也像章相公这般埋首案头,日理万机,只怕适得其反,难以施展所长,杨居士闲是不假,但闲得不同凡响。” “哈哈哈,章相公听到了吧?真没想到啊,老道长拍起马屁来,这才叫天花乱坠,不同凡响呢!” 章惇横了他一眼,端起琴操送上来的茶汤轻呷一口,这才徐徐说道:“诚如道长所言,你这心性尚须磨砺才行,苏相已年近八旬,老夫亦垂垂老矣,今日之大宋,如长河腾涌,经不得大的波折,今后尚须任之与元长等人齐心合力,方可保大河直济沧海,任之不可懈怠啊!”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章相公何必作此无谓之慨叹,但须体重身体才是。陛下年纪尚幼,章相公便是我大宋之中流砥柱,大宋如今可缺不得章相公。” 话题一转到朝政上,很快便聊到了教派之事,那日杨逸透露出来的意思,是朝廷支持佛道两家向外发展,对此青云道长非常上心,这关系到道教的兴衰问题,一但和朝廷形成合作关系,对道教而言,是十分有利的。 大宋立国以来,虽然没有大举灭佛灭道过,但前车可鉴,历史上一次次血淋淋的教训,至今让人心惊内跳。 便是仁宗天圣年间,垂帘的章献太后便曾大量驱赶过道众,拆除大量道观,差点掀起一场灭道大浪。 从杨逸口中听到了这个意向,鉴于杨逸的能量,青云道长不敢等闲视之,这些天频频接触京中各大道观的观主,所议话题正是此事。 说起此事,章惇也深思了起来,良久之后说道:“任之的意思是先让佛道两家着手经营西域?” “然也!” 如今的章杨俩人足以影响大宋的朝政走向,青云道长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随即插言道:“道家主无为,导人积德行善,修心养性,向不插手政治。然天方教则多有不同,向来是政教不分,且具有极强的排它性。天方教最初创始于大食,又因其政教合一,在武力的扶持下,如今已拓展到玉门关,大有东侵中原之势,章相公,杨学士,恕贫道直言,若任由天方教传入中原,对大宋恐将极为不利。” 青云道长这话,当然是为了争取朝廷支持道教发展,但也绝非危言耸听。 天方教确实有极强的排他性,更让人担心的是它的政教合一的特性,这种排它性一但有武力的支持,对其他教派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像如今势力拓展到于阗以东的黑汗国,原来也是信奉佛教的,大宋立国前些年,萨图克?布格拉汗以武力从信仰佛教的叔父手中夺取了黑汗国政权,即按阿拔斯王朝模式建立了天方教法统治,设立宗教法庭,宗教领袖在国家政治生活中享有重要地位,宗教学者队伍日益扩大。 他的儿子阿尔斯兰汗穆萨?阿布杜?克里木继位后,在苏菲派教士的帮助下,实现了汗国的天方教化。并于宋太祖建隆元年宣布天方教为国教,强令20万帐族人入教。 穆萨统治时期,继续大力推行天方教法统治,在王朝各地普遍设立宗教法庭,建立清真寺、经文学校和麻札; 并长期进行征服佛教中心于阗的“圣战”,经过20多年的征伐,于真宗咸平四年(1001年)杀死于阗王,实现了对于阗及叶尔羌的征服。 其后大汗哈桑?本?苏莱曼(1074~1102)以“正义和宗教的保护者”为称号,遥奉阿拔斯王朝为正宗,继续伊斯兰教的传统。 杨逸作为后来人,对天方教更加忌惮,其教徒过于狂热,很容易受到有心人利用,掀起血腥之事。而现在它实行的政教合一,可以说教义的传播,就相当于是政治军事的入侵。 杨逸不想对天方教多作评论,但绝不希望看到它传入中原。 你既然能用“圣战”支持教义传播,我为什么就不能?杨逸就是这么想的。 要想统治西域,光是使用政治和军事手段是不行的,必须消除天方教在这地区的影响,才能确保西域的长治久安。 他沉声对章惇说道:“西域是我汉唐故士,大宋迟早要收回,而收回西域,军事上已不成问题,但若是不消除天方教对西域的影响,百姓就不可能对大宋产生认同感,到时必是叛乱不休,西域距中原万里之遥,到时只怕朝廷要疲于奔命,要消除天方教的影响,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因此必须提前布局,慢慢渗透。” 杨逸与章惇作为朝中高层人物,之前当然不可能没谈论过西域之事。一直以来,大宋的生存空间就小,以前甚至连产马地都没有,这可以说是大宋心中之痛。 象章惇这种开拓型的宰相,自然是希望弥补这个缺憾,极力向外拓展大宋的生存空间。而杨逸更没有放弃西域的意思,他与章惇等人已多次讨论过西域收复问题。 章惇缓缓答道:“诚如二位所言,天方教具有强烈的排它性,现在一但开始宗教渗透,恐怕难免引发军事冲突,此事不可不虑啊!” 章惇的顾虑可以理解,大宋既定的战略方案是先解决北面,现在辽国与长辖底鏖战正酣,辽国随时有崩溃的可能,到时大宋将不得不全力以赴,解决北方问题。 因此朝中多数大臣,是不同意兼顾两面的,就如杨逸所说,西域或许打下来不难,但路途遥远,如何治理却是大问题,若是无力治理,不如保持现状。 杨逸想了想说道:“章相公,当年黑汗国王穆萨发动对佛教国于阗长达二十年的“圣战”,强令所有其它教派的教徒皈依天方教,其强烈的排它性,周围信奉佛教、景教,拜火教、道教、萨满教的部族岂能不心生忌讳,只不过这些部族大多弱小,无力反抗而已。” 章惇目光霍然凛凛地望向杨逸:“任之是说……” “不错,《中庸》有云:故君子之治人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章相公,咱们虽是奸臣,大奸臣,但偶尔行行君子之道又何妨?” 旁边一直没插嘴的青云道长听到这,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章惇当初被旧党列入“三奸”,杨逸也一直以奸臣自居,这对组合真是…… 第388章食鱼帖 在后世,某大国指使一帮喽罗来挑衅中国。其实这种类似驱狼吞虎的策略,咱们老祖宗早就用烂了。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班超才三十六骑,靠什么夺回西域的控制权? 借刀杀人、浑水摸鱼、釜底抽薪、逼上梁山、声东击西、反客为主,定远侯的招发数绝不止这些,其精彩程度笔墨难以形容。 贞观二十一年,王玄策出使印度,帝那伏帝王阿罗那顺发兵拒唐使入境,王玄策三十人全部被擒,王玄策只身逃脱后奔吐蕃、泥婆罗借兵,然后杀回印度,生俘阿罗那顺而归。 这些事例听得人热血沸腾,因为他们不动母国一兵一卒,便在万里之外改天换地,岂不比后世某大国的招数来得高明? 当然,班定远、王玄策他们再高明,但有一个条件那是必备的,那就母国的强大。 若是没有一个强大的母国,班定远他们就很难在异域呼风唤雨,组织起一群喽罗帮着征战。 而现在的大宋,自平定西夏后,同样是声震天下,威服四夷,既然如此,为什么还非要自己发大军去征伐呢? 班定远他们已经用活生生的例子告诉我们,只要母国足够强大,单枪匹马照样能在异域翻天覆地,催云布雨。 现在吐蕃诸部、草头鞑靼、黄头回鹘、西州回鹘这些部族小国,都还是信奉佛教、景教,道教、萨满教等等,对天方教强势东侵都心存忌惮,杨逸的意思就是将这些部族小国组织起来,对天方教的“圣战”来一个反扑。 现在镇守玉门关的是种建中。 美丽的种家、凶狠的种家、诡异的种家。 谁敢不合作,就让种家人先让他们瞧瞧什么叫猫屙蛋。 杨逸一经提出此策,章惇脸上不由得浮起淡淡的笑意。 不错,凭大宋现在的实力,虽然全面收回西域的时机未到,但派个万儿八千人马,对那些不听话的部族小国征讨一下,还是不成问题的。 几千人马,再纠集起这些部族小国的兵力,同样可以大有作为。何况现在只是支持佛道两家的渗透? 此事要逐步实施,先策动吐蕃诸部、黄头回鹘、西州回鹘,事情可交给种建中执行即可,目前玉门关驻守了两万禁军,够了。 佛道两家也要作些准备,整合各家的精干力量,才能向西域渗透。可以说此事主要还是看佛道两家,朝廷只须给种建中一道旨意,并赋予临机决断权,便可以了。 这次交谈后,青云道长当天便离开杨家,搬到会灵观去住了,佛教在西域的影响力本就强于道教,怎么和佛家争夺西域这块大蛋糕,道家需要更努力才行啊! 杨逸戏言自己就是个纵火犯,到处纵火,然后自己隔岸观之,忙死你们,我却乐得清闲。 端午节在即,杨逸走上清娘住的小楼,见她正从在茵榻上与小艾摆弄着百索与银样鼓花儿等端午节用的物什。 小艾有些怀念地说着:“还是在环州时好,想那时娘子你一上街,全城的百姓争着送娘子东西,还抢着帮娘子送到府里去,这事呀,婢子也就在娘子你身上见过。” 清娘用那春葱儿似的玉指拂了拂额边的发丝,笑着说道:“小艾你莫胡说,环州百姓敬的杨大哥,对我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百姓们送东西,是感谢杨大哥的治理之功,若非如此,哪有谁知道我是谁?更不会送我东西。” 小艾嘻嘻一笑道:“那可一定,娘子是名传天下的第一才女,长得又跟天仙下凡似的,心地又那么善良,百姓们喜欢娘子有什么奇怪的?像那探花郎农什么秋的,为了见娘子一面,甘愿跑去慈幼局扫地,别说送东西了,就是让他把全部家财送给娘子,只怕也是乐意的……” “呀,小艾你这臭丫头,胡说什么呢你?看我不撕烂你这破嘴!” “嘻嘻,娘子脸红了!” “你还说,你还说……” 杨逸站在门外,含笑看着主仆俩打闹在一起,小艾被清娘挠着腋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声求饶着。 脸娘脸确实红了,就象一枝雨润海棠,因为打闹她的袖子缩起,露出一截粉嫩的玉臂,细腻如雪,那纤细的小腰肢向前弯着,让人不禁担心随时折了。 杨逸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从后面捂住她的双眼,清娘微微一怔立即说道:“杨大哥,快放开人家啦!” “咦!清娘,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呵呵,家里就杨大哥你一个人会使坏,这还用猜吗?” 杨逸放开她,却顺手在她那小巧的琼鼻上捏了一下,才委曲地辩解道:“冤枉啊,清娘,这怎么能算是使坏呢?” “当然算啦,你一声不响的进来,吓着人家了。”清娘先是皱了皱她的鼻子,小嘴儿向上一弯,露出一抹明媚的微笑,两个可爱的梨窝立即浮现在她的双颊上。 “有嘛,吓着了嘛,我摸摸心跳证实一下。” “呀,杨大哥坏死了,坏死了……嘻嘻……” 清娘就象只翩跹彩蝶,一下子躲到了茵榻那边,扶着紫檀镂花的屏风对他直抛白眼,但那双月牙儿似的眸子却渗满了笑意。 “清娘,别躲了,今个儿大哥得闲,陪你上街淘宝去,如何?” “真的吗?”清娘欣喜之下,立即翩然飞到他怀中来。 杨逸搂着她的纤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处子幽香,脸上很受伤地说道:“清娘,因为你的怀疑,杨大哥我的心都碎了,这可怎么办?” “好吧,那人家把自己的心给杨大哥好了。” 这明明是一串童话,清娘说出来时,却无比的认真,那对月牙儿一眨一眨的,绵绵的情意如圣洁的雪峰流下的清溪,澄澈见底。 这丫头,不经意间又被她感动了,杨逸心里感叹。 “好了丫头,瞧你闹得这一身乱的,赶紧收拾一下。”杨逸说着将她抱到妆台前,拔出她头上歪斜了的玉钗,拿起木梳帮她重新梳理发髻,因为清娘,杨逸学会了梳双丫髻。 清娘也不知何时开始,习惯了他帮着梳发髻,甚至穿衣打扮,这种习惯不是麻木,每次感受到他细心的呵护,她总会偷偷地写诗,把少女的情怀点点滴滴地记录起来,她藏着那小册子,连杨逸也不给看。或许她会藏一生,因为清娘自身就是一首诗,而诗总是带着一种朦胧的韵味。 杨逸带着清娘出了景明坊,一路向西往太学而去,杨逸所说的淘宝,其实并不是指金玉之类的东西,清娘的收藏中,玉石只是极小的部分,她主要是收藏古籍,前人书画、以及各种与文化艺术有关的古玩,碑文拓印等等。 以杨家现在的收入,清娘想收藏什么都不成问题,而十三娘所学十分繁杂,对书籍的需求不言而喻,因此她也是十分支持清娘的收藏。在杨家得到杨逸和十三娘的支持,清娘可以说便百无禁忌了。 太学周边汇聚了大量的书肆,这些书肆除了卖一般的书籍外,还经营名人书画,碑刻拓本、珍版古籍,各类笔墨纸砚更是一应俱全。 清娘是这片儿的常客,杨逸与她刚走进一家叫雅韵斋的书肆,那姓方的掌柜立即笑脸相迎道:“李居士可有几日没来了,二位贵客快请里面奉茶。” 这座书肆占地很大,左面墙边是巨大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满了书籍,右边墙上则是悬挂着字帖书画,下面一个长形柜台上则摆放笔墨纸砚及金石印章等等。这样规模的书肆,店里通常都有专人给客人侍候茶汤。 不过杨逸和清娘不是来喝茶的。清娘欠身还了一礼,轻声问道:“方掌柜,这几日可有好书入库?” 那方掌柜连声赔笑道:“实在抱歉,让李居士失望了,这几日小店并无新到珍本,若有,小人定会派人告知李居士的。” 清娘有些失望,正想告辞,那方掌柜却一拍自己的脑门说道:“李居士恕罪,瞧我这记性,昨夜安定坊的吴员外拿来一幅怀素的《食鱼帖》,放在小店寄卖,从纸张上判断,确是前唐之物,不过,小人未见过怀素真迹,一时不好断定这《食鱼帖》是否怀素真迹,二位贵客若有兴趣,小人这便取来让二位品鉴真假。” 清娘双眸顿时亮了起来,杨逸呵呵一笑说道:“便请掌柜的将这《食鱼帖》取来吧。” 方掌柜很快从内室取出一手卷,在柜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来,杨逸与清娘上前细看,字帖为白麻纸质,因历经数百年,纸面已经贬黄,整张字帖共八行五十六字。 所书内容为:老僧在长沙食鱼,及来长安城中,多食肉,又为常流所笑,深为不便。故久病不能多书,实疏还报。诸君欲兴善之会,当得扶羸也。口日怀素藏真白。 清娘双眸亮晶晶的,反复观摹许久,对杨逸轻声说道:“杨大哥,此帖虽为草书,但却没有惊蛇走虺、骤雨狂风之势,字里行间透出的是稳健安雅,平正内蕴之态,是极为难得的珍品,从纸质及书法上判断,应为怀素晚年所书。” “清娘,你可看准了,这真是怀素的食鱼帖?” 杨逸刚说完,门口突然有人嚷道:“什么!怀素的食鱼帖?掌柜的!掌柜的!快拿来我瞧瞧。” 杨逸回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啊,进来的赫然是赵佶和米友仁,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岁的公子哥儿,不是赵明诚是谁? 第389章诗可骂人不带脏 赵明诚居然也跟赵佶混到一同去了。 不过想想也便了然,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身居吏部侍郎高位,这种高官显贵家的公子哥儿出没的场所大都相反,而且赵明诚与赵佶年岁相仿,志趣也很接近,能凑到一同便不奇异了。 抛开个人喜恶不论,杨逸也不得不承认,这三人在书画艺术方面的确极具天赋,赵明诚本身的书画虽然不见得非常出色,但在对书画金石字刻方面的品鉴才能,那是遭到历代推崇的。 他们刚刚进店,一听说有怀素真迹,纷纷抢上前来,等看清柜台前的是杨逸和清娘,三人同时显露了惊惶的表情。 赵佶、米友仁与杨逸之间谈不上生死仇敌,但最近在画院小摩擦不断,不是仇人也是冤家了。 赵明诚更不必说,上次杨逸与赵偌玩弄他,此事他有口难言,不敢声张,但心里岂能没有怨忿? 只是如今他们都顾不得和杨逸撸袖子了,怀素真迹的吸引力胜过了彼此的仇怨,最是赵佶,看清是杨逸后立刻转头向那方掌柜哼道:“掌柜的,既有怀素真迹,竟不送到本王府上,还怕本王少你的银子不成?真迹何在?还不快快取来让本王品鉴一番!” 赵佶贵为亲王,虽然大宋的亲王没什么实权,但也不是方掌柜这种人可以得罪的,他连声道歉道:“端王殿下恕罪,这《食鱼帖》昨夜别人刚刚拿到小店寄卖。若是不刚才这两位贵客来找,小人一时也没记起来,而且小人也无法一定这就是怀素真迹,岂敢胡乱送到殿下府上,还望殿下多多体谅。” “废话少说,《食鱼帖》呢?” “这……殿下稍侯,这二位客官正在观看……” 怀素是与张旭齐名的草书大家。对喜欢书画的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珍品,赵佶他们顾不得其他。扑下去就要将那字帖抢去。 杨逸眼疾手快,滴溜溜将那字帖一卷,收到身后。然后说道:“端王殿下,你虽然身份尊贵,但也总得讲个先来后到,收藏书画,雅事也,因之动粗,则俗矣!况且若是怀素真迹,你们这般哄抢,一但有所损坏,岂非憾事?” 米友仁立刻插嘴道:“此帖非你一切。我等要来一观在情在理,你强行霸占,是何道理?” 赵明诚也附和道:“元晖兄言之有理,况且,此帖若真是怀素真迹。落到一些俗人手里,不免辱没的名家手笔。” 这话越说火药味最越浓了,清娘不想起争论,但本人也的确喜欢这幅字帖,一工夫堕入两难之境。赵明诚虽是儿时旧识,但他这么讽刺杨逸。清娘难免有些忧伤,一对秀眉悄然蹙了起来。 对方讽刺本人是俗人,杨逸可以不介意,却看不得清娘忧伤,但这《食鱼帖》如今的确不是本人的,清娘既然喜欢,什么样的讽刺都可以先放一边,先把这字帖买下才是正理。 杨逸目光从三人身上擦过,然后对那掌柜问道:“掌柜的,这字帖我要了,要价几何?” “慢着!”赵佶大喊一声,上前一步说道:“此帖终究是真是假,总该让我等先观看一番,然后单方竞价,由价高者得之,掌柜的,你说这不是这个理?” 那方掌柜一是不敢得罪赵佶,二来嘛商人逐利,谁不希望东西卖个好价钱?这有竞争才能抬价,他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望了望杨逸和清娘,末尾唯唯诺诺起来,虽然没敢直接让杨逸把字帖让给赵佶他们观看,但那意思曾经再分明不过。 赵佶自得地笑道:“杨大人,掌柜的意思你都听清楚了,堂堂朝中大学士,若是行那强抢蛮掠之事,恐怕不好吧?” 杨逸睥了他一眼,淡淡地答道:“我强抢蛮掠?端王殿下该不是抢撷芳楼的姑娘抢多了,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吧?你难道没听清我正在问方掌柜价钱吗?他要多少,我杨逸给多少!何如?这也叫强抢蛮掠吗?” “你…….”赵佶丑事被揭,登时恼羞成怒,指着杨逸大喝道:“杨逸,你一再对本王无礼,你好大胆,当真以为本王怕了你不成?” “呵呵,端王殿下您目光不错,下官胆子一向不小,只需行得正,坐得直,还有何畏惧?倒是端王殿下您在撷芳楼做的事,可就有些不好说了!” “你这蛮横匹夫,枉为翰林大学士……”羞怒难抑的赵佶看法的本人失态后,很快长吁一口吻,不屑地吟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皮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皮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赵佶这话虽然也是在骂人,而且骂得够狠,大意是鼠辈丑陋,令人厌恶,但有些人连鼠辈都不如,怎样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不如快快去死吧! 这诗骂人辛辣无比,但因出自《诗经》,这也就骂出了俗气。 若是杨逸学泼妇骂街的容貌回骂,那不免落了下乘,但若是不还嘴,这便坐实了本人鼠辈不如的臭名。 这骂人也是一种艺术啊! 杨逸心如电转,目光突然落在小几的茶壶上,嘴边登时浮上淡淡的笑意,轻松地走过去,拿起茶壶左看右看。 旁人都不知他意欲何为,正诧异间,突然听杨逸吟道:“嘴尖肚大柄儿高,壶水未满先晃摇,量小不能容大佛,半寸黄水起波涛。” 性情淡泊如清娘,听了杨逸这首打油诗,也不由掩嘴欲笑。 杨逸这等于是把赵佶骂作大茶壶,嘴尖牙利。肚量狭窄,为一点大事便掀风鼓浪,大动干戈。 可以说这诗虽不雅,但用来描画赵佶三人的行为却是非常贴切的。 而且赵佶是借用《诗经》骂人,而杨逸却是急中生智本人杜撰,这其中就高明了许多。 赵佶被骂,却不知如何回嘴。毕竟《诗经》上骂人的诗就这么一首,本人想嘛一时又想不出来,憋得一脸酱紫。 主力受伤。替补上场。 只见赵明诚负着双手,冉冉行到墙前,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幅白鹭图几眼。然后朗声吟道:说与画中白鹭群,也须从此断知闻。诸公有意除钩党,甲乙推求恐到君。” 这诗可以这么了解,白鹭啊,你们可要老实点,如今野中诸公正在大力打击异己,指不定哪天把人打击完了,就轮到你们啦。 这诗的讽刺意味不用疑心。 赵明诚骂杨逸什么不好,偏偏骂他是,杨逸不由感慨万端。由于赵明诚的老子赵挺之也是新党成员,你拿来说事,看似是骂我一个,传出去之后,别人难道不会连赵挺之一同算出来? 真是蠢不可及! 杨逸变戏法似的。从旁边放置小物件的瓷盘里取出一根绣花针,捏在手上细看,仿佛针上刻有天书似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想看他又能玩出什么把戏。 杨逸满带戏谑地瞄了赵明诚一眼,然后高声吟道:“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下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赵明诚跟了赵佶这位端王爷,竟连本人老子都骂了,这岂不正是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清娘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以袖掩面,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可想而知定是笑得兰妍芳菲。 就连赵佶和米友仁脸上的表情也是丰富多彩,可用哭笑两难来描画。 赵明诚本就心慕清娘,这时在清娘面前颜面扫地,只觉得脸上象火烧一样。他想不出古诗回骂,又不好直接找杨逸倒霉,由于杨逸对针吟诗,他若是出声,等于是承认本人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了。 可是不争嘛,杨逸却又明明是在骂他,争也不是,不争也不是,极度尴尬的他冷哼一声,便一蹶不振…… 杨逸望着赵佶,浅笑问道:“比画画,我不行,要比诗词,随时奉陪,端王殿下要不要持续?” 人就是这样,本来本人很舒服,可一但看到有人比本人还舒服,心里就舒适多了。 本来赵佶被杨逸骂肚量狭窄,心里是不舒适,但和赵明诚的眼睛长在屁股上一比,他的“优越感”立刻表现了出来,心里也就没那么舒服了。 成绩是让他再和杨逸比“诗词”,借他三个胆他也不敢啊!搞不好等下本人比赵明诚还臭。 骂战是他挑起的,如今杨逸反客为主,持续应战,赵佶既然也不敢应战,哪里还敢留下? 眼看赵佶与米友仁一脸倒霉的离去,杨逸把那画往柜台上一丢,淡淡地说道:“掌柜的,看戏看了这么久,是不是觉得很过瘾啊?” 那方掌柜回过神来,赶紧屁颠屁颠地过去赔礼道:“不敢,不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杨大学士恕罪!” “哦?你何罪之有啊?” “小人……小人方才……” “好了,少跟我方才不方才的,我正告你,此事若是传出去,我拿你是问。” “不敢,不敢,小人一定讳莫如深。” 杨逸明白,这样的事想不传出去绝不能够,他这样威吓方掌柜,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听他持续说道:“总之,我但凡听到外面有风言风语,损及端王殿下名声,你本人就掂量一下结果吧,这帖子多少钱?” “四千贯……”方掌柜惶恐之下,脱口报出底价,脸上随即显露懊悔之色,可改口曾经来不及了。 孙子兵法有云,这叫声东击西。 杨逸哈哈一笑道:“就给你四千贯,帖子我拿走,你可立刻派人随我回府结账。” 方掌柜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这杨大学士真不是人啊!恫吓人半天,敢情是为了诈出字帖的底价。 方掌柜苦笑连连,只得自认倒霉。 第390章这就是我的原则 这阵子没事杨逸就去翰林画院冒充“士流”,他不耻下问,虚心求教,在李唐、张择端他们悉心指点下,绘画方面有了不小的进步。 刚刚从张择端那儿得了新的启发,杨逸回家后又进书房铺纸作画,见他如此用心,清娘感动得泪眼蒙蒙。 “杨大哥,清娘等你千年,也无怨无悔。”清娘没头没尾的抛下这句话,然后便去给他煮茶汤去了。 杨逸有些愣神,搞不清楚她是怎么了,只是觉得,真等个千年,那咱们岂不成妖精了,妖精也不错,至少白娘子俺就喜欢。 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哈…… 感清娘一片深情,杨逸下笔如有神,纸面山影笼轻烟,舟行水上波涟涟,以至于在后面帮他打着扇的小艾眼光一片迷离。 坐在小几边的马汉卿见他太投入,不放心地问道:“大人,您听清属下说什么了吗?” “长辖底的使者过太原了。”杨逸头也没抬。 马汉卿总算放心了,接着说道:“战争陷入胶着状态,对长辖底颇为不利,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国虽然腐朽,可若论战争潜力,长辖底是无法比拟的,而且长辖底的军队成分比较复杂,一但受到大的挫折,很容易变成一团散沙。” “所以长辖底派人来了。” “大人英明,长辖底派人来。正是希望与我大宋合作,前后夹击辽国。” 杨逸画着画着,感觉墨浓了一点,于是又拿过一个砚台,另调些较淡的墨,嘴里仿佛不经意地问道:“探清他的条件了吗?” 要合作,自然会有条件。 马汉卿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自己摇头根本没用,杨逸正低头忙着研墨,根本没看他。 他只得苦笑地说道:“长辖底这次派出使者很突然。咱们的人没能没能打听到他的合作条件。” “算了,这不重要,先不理它了。国内的事可顺利?” 因为小艾在旁。杨逸没有点明什么事,马汉卿自然也明白他的顾忌,便也含糊地答道:“经咱们的人多方宣传,再有朝廷以加赋施压,从目前京畿一带反馈的情况来看,效果非常显著,无论是聘礼还是嫁妆,都没人敢再违背朝廷的律令,京畿以外的,咱们的人正在宣传。尚须些时日才会有结果反馈回来。” “嗯,那就好,我问你,一百减一等于多少?” 杨逸突然问起自己算术,马汉卿为之愕然。但他知道杨逸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这个,他想了又想,最后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大人,等于九十九。” “错。” “大人?” “汉卿你记住,一百减一有时不一定等于九十九,就此事而言。是等于零。也就是说,之前你做得再好也没用,只要弄砸一次,就是满盘皆输!明白了吗?” “大人,属下明白了。属下会吩咐他们慎之再慎。” “嗯,宁可进展慢些,也不可急躁行事,须知多行夜路易遇鬼。” “是,大人。” 书房里又静了下来,只有杨逸不时搁笔的轻响,画水墨丹青,通常要经常换笔。画面用墨浓淡不同,因此不能总是用一支笔。 许久之后,杨逸才突然问道:“汉卿还有事吗?” “大人…..” 杨逸还是不看他,脸上更没有一丝表情,马汉卿跟他最久,杨逸岂会不猜不到他还有事,只不过上次他没有经过自己同意,就把装神弄鬼的事向他师父透露,让杨逸有些恼他,今天才故意对他不咸不淡的。 “小艾,你先退下吧,这儿不用你侍候了。” “是。”小艾轻轻一福,退出去掩上了书房。 马汉卿感到了杨逸态度明显有异,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了,杨逸一直把他当心腹看待,什么事都没有瞒他,这份信任,哪怕是李一忠、包毅他们都难以相比。 终于,他屈膝跪倒在地,掷重地请罪道:“大人,属下错了,请大人责罚。” 杨逸搁下笔,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但还是沉声说道:“有些事,你可以去做,但你不能背着我去做,这就是我的原则。” “是,大人,请大人降罪。” “起来吧,下不为例。” “谢大人,属下对天起誓,绝不会有下次。” “我也不会让你有下次,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手足兄弟看待,否则也不会让你执掌职方馆。这次念你初犯,我就暂且再信你一回。”这人既然还要用,杨逸也就适可而止,“起来吧,难道还让亲自扶你不成。” 马汉卿还是磕了一个头,这才慢慢起身。 “说吧,还有什么事?” 马汉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觉得有话不要藏着掖着的好,他一抱拳说道:“大人,西域方面,天方教太过排外,道家向来又比较内敛,要想渗透进天方教的区域,怕是很难,属下请示大人,可否让道家用咱们现在的方法,到西域传道。” 杨逸想了想,让佛道两家向西域渗透,以消除天方教在西城的影响,这是他既定的策略。就西域而言,佛家还比较有影响力,道家则差得太多,而杨逸也不希望将来真驱除了天方教,又让佛家一家独大,扶植一下道家那就势在必行了。 “有些可以,有些不行,明白吗?” “多谢大人,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杨逸用装神弄鬼的方式干过不少事,其中甚至包括促成赵捷登基在内。象那些招式,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次,否则一但被人揭穿,那后果将极为严重。 当初这些事情马汉卿也一同参与,马汉卿不傻,自然也明白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 得到杨逸准用一些。他已经非常满足了,其实道家本身装神弄鬼的本事也不小,只是缺少杨逸这种“高科技”手段辅助。效果没有那么震撼而已。 马汉卿告辞后不久,门外又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杨逸以为是清娘送茶汤过来。也没太在意。 “官人,最近学画这么上心,而且专攻人物画,官人是不是想画清娘那丫头呀!” 听了这声音,杨逸不禁浑身一激灵,不会吧?十三娘难道真是仙女下凡,这也能猜到。 十三娘梳着同心髻,身着紫色轻罗,右手拿着小团扇,左手牵着惹人怜爱的杨睿。 她打扮得庄重大方。可怎么看也不象是做了娘的人,娇颜美态仍如一个新嫁娘。 在后世出于需要,大力提倡晚婚晚育,但有一点却必须承认,在十八到二十岁生孩子最有利于女人恢复。过了二十五岁生孩子,女人身材方面往往就很难恢复了。 象十三娘这样,生铁蛋衙内时是十八岁,两年过去了,从身材上你根本看不出她生过孩子,那纤细的腰身跟杨柳枝似的。走近前来,一缕淡淡的女儿香顿时传到杨逸鼻中。 只是现在却不是他沉迷美色的时候,这个仙妖综合体可不好应付。 “娘子不说,官人我还没想到这一茬,等官人我学有所成,一定帮娘子画一张。” “嘻嘻,官人真没想到吗?” 妖女!妖女!天灵灵,地灵灵……看到十三娘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杨逸不禁在心里一遍遍地招呼三清祖师。 这时铁蛋衙内挣脱十三娘的手,跑上来抱着杨逸的大脚连声嚷道:“爹爹画我,爹爹画我。” 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儿子,知道这当爹的不容易,上来排忧解难来了,杨逸老怀大慰,一把抱起儿子猛亲。 果然,十三娘顾不得杨逸因何学画了,抽出丝巾一边帮儿子擦脸上的口水,一边对杨逸嗔道:“瞧你,都快够他洗个澡了,有这么亲孩子的吗?” “哈哈哈,那娘子要不要也洗回澡啊!” “啐!当着孩子的面,你可别胡说八道。”十三娘子脸色微微泛红,自家官人什么德性她能不知道,这家伙在家向来无法无天,没准儿真会当着儿子的面亲自己,所以十三娘啐完即退,和他保持三尺安全距离。 “爹爹画我。”铁蛋衙内又嚷起来,还献殷勤似在他脸颊上回亲了一口,惹得杨逸和十三娘都不禁失声笑起来。 “好,爹爹最近功力大增,便先拿你开刀吧,睿儿坐到对面的凳子上去。” 杨逸把儿子放下,小家伙立即高高兴兴地向墙边的凳子跑去,但那凳子太高,他使出吃nǎi的劲也没能爬上去,不禁着急地回头喊起来:“娘,娘……” 见他猴急的样子,杨逸先是大笑,接着轻咳两声,正色地说道:“睿儿,男子汉大丈夫,一张凳子你都爬不上,长大了还能做什么大事。” “爹!”铁蛋衙内被他一训,怯生生地低下小脑袋,十三娘有些不忍心,想上去抱他坐上凳子,被杨逸瞪了一眼,只好向他噘噘嘴作罢。 男孩子,从小就不能让他对父母有太强的依赖性,否则长大后就是本性难移,这是杨逸一直对十三娘强调的,而杨逸也一直这么要求儿子。 “睿儿,你是男子汉,不要遇到一点小困难就指望爹娘帮你,你要自己先想办法,比如这张凳太高,你爬不上去,那能不能让自己变高些呢?自己先想想吧,你什么时候想出办法,爹爹什么时候再画你。” 铁蛋衙内又转头望向十三娘,显然还想向娘亲求助,但十三娘终究只是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而已。 小家伙无可奈何,小脑袋乱转,一会儿之后,他眼睛一亮,跑到对面的书加前,两手乱舞,把一本本清娘视若珍宝的书扒拉出来,杨逸本想出言阻止,但还是忍住了,真弄烂了,再印新的回来就是。 铁蛋衙内似乎越扒越兴奋,噘着小屁股把下面一排的书差不多扒完了,这才咯咯地笑着选了一本最厚的,他大概是扒累了,直起身来时晃了一下,差点摔倒,但小脸上的笑容不减。 他稳住脚步后屁颠屁颠地跑回凳子前,把书垫在凳子下,自己站上去试了试,发现还是不行,又跑回对面书架搬书,小模样忙得不亦乐乎。 杨逸和十三娘对望一眼,同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做父母的,没有比看着孩子做成一件事更开心的了,纵然,这件事微不足道。 第391章阻卜部来使 宋辽两国从瓦桥关和议签订之后,便互派使节长驻对方京城。因此,长辖底这次派来的使者非常低调,而大宋接待的规格也非常低,只派出了一个礼部员外郎到驿馆中洽谈。 唐庚,字子西。今年二十九岁,眉州丹棱唐河乡人。哲宗绍圣元年与杨逸同科进士,也是杨逸培植的十一个同年中的一个,今年刚刚由京东东路禹城县迁入礼部。 他是苏轼的小同乡,兼文采斐然,人以“小东坡”誉之。这次接洽阻卜部来使的正是他。 不过意外,向晚时分他便来到了景明坊杨家。 杨逸得到下人并报之后,迎出了二门来,唐庚连道不敢,杨逸谦和地笑道:“唐年兄不必拘礼,请。” 古人很注重礼节,特别是同年之间,由于是一起入仕,官场新丁们免不了相互扶持走过最初的一段时间,有几分共奋斗的意思。因此同年之间通常都会走得比较近。 杨逸如今虽然身居高位,唐庚这些人也是他一手提携上来的,但同样不好怠慢,因为同年有数百人,你怠慢了一个,不免会寒了其他人的心。 俩人分主客落坐,丫环上完茶以后,杨逸先开口道:“唐年兄,今日淡得如何?阻卜部使者可曾说明来意?” 唐庚拱拱手答道:“正如大学士所料,阻卜部此来是想与我大宋再度携手,夹击契丹。其条件是契丹灭亡之后。燕云十六州的土地和人口全部归为大宋,而且阻卜部愿向大宋称臣。” “称臣?哈哈哈!”杨逸忍不住笑起来,当年李渊还向突厥称臣过呢,结果如何?没几年,李二就磨刀霍霍,把突厥给踢到伏尔加河畔去放羊了。 唐庚也笑道:“此议被拒绝后,阻部使者又提出想以战马换手雷。” 这年代消息闭塞。大宋研制出燧发枪后,只在梁山泊与日本使用过,长辖底大概尚未得知大宋有这种武器。否则他必定改打燧发枪的主意了。在应对骑兵方面,手雷作用不大,燧发枪才是杀器。 “不必理他。先拖他几日再说。章相公对年兄可有特别的吩咐?” “倒也没有,其他诸公甚至懒得过问此事,呵呵。” “我大宋和阻卜部虽然没有什么可谈,但年兄也莫要等闲视之,越是不容易出成绩的事,你做出成绩了,才更令人佩服,年兄初入礼部,他人恐怕会轻慢年兄,这就要年兄拿成绩说话了。” “多谢大学士指点。” “你我之间闲话而已。谈不上指点,大宋现在交好辽国,朝廷得顾及形象,因此才低规格接待阻卜部来使,但实际上。你作为具体的接待者,可随机应变作些事情,比如给辽国驻京使节一些隐约的信息,让他疑神疑鬼,辽国这边有了反应,这样你就好谈多了。” “多谢大学士。”唐瘐脸有欣然之色。杨逸出使过辽国。与辽夏之间又进行过多次谈判,可谓经验丰富,得他指点,唐庚岂有不快。 杨逸含笑说道:“但这尺度年兄定要掌握好,关键是让辽使疑神疑鬼,又找不到大宋与阻卜部接洽的证据。现在和辽国撕破脸不符合大宋的利益,更不能给四夷留下朝秦暮楚,挑拨离间的印象。” 现在大宋要在西域组织一帮喽罗对付黑汗国,你想让人听话,除了武力威压之外,国家形象更得注意,若是失去了大义这面旗帜,别人必定阳奉阴违,离心离德。 杨逸留客宴饮,唐庚用过晚饭刚离开,门房又来报说有个自称阿奴的人求见。 杨逸有些奇怪,想了许久,才记起长辖底有个贴身护卫叫阿奴。 “去把人请到花厅去,我在哪儿见客。” “是,大官人。” 杨逸沿着廊檐往花厅走去,脸上浮上了淡淡的笑意,长辖底这次派来的使者叫卜里阿刺,根据职方馆细作传回的情报,卜里阿刺相当于长辖底的一个书记官。 杨逸正在纳闷,长辖底有心想与大宋合作,怎么会派个小小的书记官前来? 敢情正主在这哩! 阿奴身材雄壮,作战悍勇,从长辖底起兵伊始便追随左右,如今已是长辖底手下的大将,这次却一声不响地扮成卜里阿刺的随从前来东京,而且选在入夜后来拜方杨逸,这本身就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阿奴拜见杨大学士!” “阿奴将军不必多礼,请坐。” “多谢杨大学士。”阿奴那魁伟的身躯直起来,他头上梳着多根发辫,盘在一起,室内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可见他额角赫然多了一道刀疤,如同一条蜈蚣爬在额角,显得分外狰狞。 他脸上的神态,比当初沉稳了许多,颇有些大将的凛凛之风。 杨逸稍为打量一眼,便淡淡地笑道:“一别数年,不知长辖底将军一向可好?” 阿奴无论是语言还是礼节上都有些生硬,他复一抱拳答道:“我们将军还好,我们将军托我带来许些礼物,以表达对杨学士真切的问候。” 他说完招手示意,门外两个壮汉立即抬进一个大木箱,阿奴走上去打开来,珠光宝气顿时映得花厅为之一亮。 “我们将军说了,许些礼物,只当是延续与杨学士的旧谊,还望杨学士不要推辞。” 推辞?财富与美人,我平生所好也!为何要推辞? “好!好!长辖底将军太客气了,既然长辖底将军话说到这份上,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有劳阿奴将军了,我也祝长辖底将军身体康健,事事如意。”杨逸含笑打着哈哈。 阿奴却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一见杨逸收下礼物,立即说道:“杨学士,当初我阻卜部与大宋配合攻打西夏,双方结下了深厚的交情,我们将军也一向对杨学士万分尊敬,这次让我来找杨学士,是希望杨学士看在往的情谊上。让大宋出兵与我们将军前后夹击契丹。杨学士放心,事成之后,除了将燕云十六州让给大宋之外。我们将军会另外送杨学士一份大礼。” “阿奴将军远来劳顿,快请用茶。” 阿奴皱了皱眉问道:“杨学士不想知道我们将军送给你什么礼物吗?” 杨逸收起笑意,摇了摇头正色地说道:“并非不想。是不能,长辖底将军想来是太高估我了,出兵夹击契丹之事,牵涉过大,绝非我一人说了算,本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还望杨学士考虑一下我们将军的建议,杨学士若能促成大宋出兵夹击契丹,事成之后,我们将军愿以亲王相赠,并将奉圣州赠给杨学士作封地。纵然杨学士不愿前往封地,封地每年的产出,我们将军也一定如数奉上。” 奉圣州杨逸使辽回程时经过,州治就在奉圣州,也就是后世的张家口一带。那片地儿可不小,与后世的山西省不差上下,而且这片地方畜牧兴旺,长辖底许杨逸这么大的好处,可真算是下足了本钱。 “长辖底将军的厚爱本官感激不尽,就算长辖底将军不许本官这么多好处。念及旧日情谊,本官也是尽力游说大宋出兵,只是此事希望不大,我大宋刚经历伐夏大战,如今又全力治河,财力物力耗费无数,在治河完工之前,根本无力出兵攻辽。” 阿奴还是有什么说什么,直接驳道:“杨学士言过其实了吧,我见东京城繁华无比,胜过上京十倍,百姓过得安乐,市面上货物堆积如山,行人脚跟踩着脚跟,到处是歌舞声平,说大宋没有能力出兵攻辽,怕是很难让人相信。” 杨逸不由得暗叹,别看此人外表粗犷,眼光倒是不差,一个国家的战争潜力,直接反映在民生富足程度上,从市井民间便能观察出来。 杨逸呵呵一笑道:“阿奴将军看到的只是表面,东京人口众多,自然显得繁华些,各个功臣勋贵生活也确实富足,但他们有钱是他们的事,我大宋国库的钱都投到了治河上,要想出兵打仗,除非去抢这些功臣勋贵家的钱了,相信阿奴将军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阿奴横说直说,最大的诱饵都抛出了,见杨逸就是不松口,心里大为着急,还要再劝,杨逸却不想在此事上多浪费口舌,便抢先说道:“阿奴将军,念在往日的情谊上,本官会尽量游说朝中大臣,希望能促成大宋出兵,但成与不成,本官实在不敢保证。” 杨逸把话说到这份上,阿奴也知道一时劝不来了,便退而求次道:“杨学士,我们将军愿以往日的价格,再同大宋换些霹雳瓜,此事对杨学士来说,应当不难,还望杨学士帮忙促成此事,只要杨学士答应下来,我们将军事后也定有重谢。” “实话告诉阿奴将军,少量还行,多了不是我大宋不换,是实在没有,霹雳瓜制作极其繁琐,我大宋出产本就不多,伐夏时又将存货耗尽,如今生产出一些,还不够禁军使用,因此就算我再想帮长辖底将军,也不可能凑出太多。” “阿奴先谢过杨逸学士了,还望杨学士尽力,越多越好,事后定有重谢。” 长辖底现在形势也不容乐观,卖些手雷给他倒也无妨,反正这东西攻城有效,对付骑兵效果却不怎么样。 总之,阻卜部与辽国之间,谁弱就扶谁一把,让他们慢慢打才是正理,大宋还需要喘口气,再过两三年,等治河工程完工,才好向外扩张。 第392章广陵散 端午节,东京百姓又习惯称之为重五节、浴兰令节。.在大宋,这个节日的隆重程度不亚于春节多少。 端午节前几天,百姓便开始为节日忙碌着,准备百索、艾花、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香糖果子、粽子、白团等过节物品。 百索,又称朱索、合欢索、辟兵缯或长命缕,是用五彩丝线结纽而成的丝绳,系在手臂上以辟邪,古词云:自结成同心百索,祝愿子更亲自系著。 银样鼓儿,小鼓,或悬于架上,或置于座上,形制不一,富贵之家多乘车购买,互相赠送。 花花巧画扇,小扇子,分青、黄、赤、白四种颜色,或绣或画或缕金或合色,式样不一。到端午这天亲朋好友之间会相互赠扇相贺。 据史书记载,唐贞观十八年五月五日,唐太宗对长孙无忌、杨师道说:“五日旧俗必用服玩相贺,今朕各遗卿飞白扇二枚,庶动清风,以增美德、推旧俗。”端午赠扇的习俗由此而来。 艾人、艾虎,大宋百姓有把艾草扎成的艾人,挂于大门或房门上以辟邪的习俗。艾虎也是端午节的压胜物兼饰品。 京城百姓还会和泥做张天师像,用艾作头,用蒜作拳,置于门户之上。在端午午时,还要挂赤口白舌帖,用朱砂在青罗上写“五月五日天中节,赤口白舌尽消灭”。挂在门上以避免口舌是非之灾。 这一天要准备的食物主要有果子、粽子、白团、药酒等。香糖果子,把菖蒲、生姜、杏、梅、李、紫苏等切成细丝,加入盐晒干。叫做“百草头”;或者用蜜糖腌渍之,放到梅皮中,称为“酿梅”。都是端午果子。 东京城里的粽子不仅馅色繁多,而且形制不一,有角粽、锥粽、茭粽、筒粽、秤矯粽,大户人家还把粽子搭成楼台、车、船的模型。 除此之外端午节还有饮用菖蒲酒、艾酒的习俗,时人认为,这些药酒具有开窍、理气、活血、去湿和散风等功效,久服不仅可以耳目聪明、延年益寿,还可以去邪毒。 自五月一日到五月四日。街市上出售桃、柳、葵花、菖蒲、艾草,端午那天家家户户把这些辟邪之物摆放到门口,把艾人钉到门上,吃粽子、五色水团、茶酒等,士庶之家轮流宴请以示庆贺。东京市民还要在端午做罩子,以木条作架子,用各色纱布糊到上面。既可以用来罩食物,又可以给小儿作睡罩,防止蛀虫叮咬。 到了端午这一天朝廷官员照例休假,并在金明池举办盛大的龙舟比赛。 城里万人空巷,纷纷赶往金明池观看赛龙舟。除此之外,今年还有水秋千、蹴鞠、马球等项目的表演、但真论起来,还要数十三娘她们的驴球比赛最受追捧。各种节目汇集在这个节日里,可谓是精彩纷呈,目不暇接。 杨家的女人,连年长的杨氏,也抱着孙子去给十三娘她们加油助威去了。 杨逸早上去了莫愁庵一趟,便没有再出城,一个人回到家中,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丫环小厮在前院里晒书、晒药。 后院更是几乎看不到人影,强烈的阳光照在琉璃瓦面上,映得四处明晃晃的,杨逸自己去书房抱了个凉枕,随手拿上一本书,一壶酒,顺着回廊向池边的凉亭走去。 往日院中香风丽影,笑语时传,对比之下今日更显得寂寥,回廊边的石榴花不管有没有人观赏,在阳光下争相开放着,一树红影随风摇曳。 杨逸边行边饮,来到亭中,把卷在亭轩下的竹簟打开,安上凉枕,漠然卧于其上。 亭边有翠竹掩映,池上有凉风徐来,倒也凉快,随手打开带来的书,却是晋人嵇康的《声无哀乐论》。 杨逸抄起白玉壶,长饮了几口,才侧身躺着翻开书面,嵇康是个大名士,也是个音乐家,他这本书阐述的是音乐方面的理论。 嵇康认为音乐本身的变化和美与不美,与人在情感上的哀乐是毫无关系的。人的情感上的哀乐是因为人心中先有哀乐,音乐起着诱导和媒介的作用,使它表现出来的。 他大胆反对了两汉以来把音乐简单等同于政治,完全无视音乐的艺术性,甚至要它起占卜作用等行为。 这本书对晋朝之后的音乐历史影响很大,既然拿来了,杨逸也就随意地翻看着,但其实思绪却处于一种飘浮状态,书中字迹只入眼,不入脑。 不知不觉间一壶酒喝尽了,杨逸也在竹簟上睡了过去,敞开的衣裳,歪倒的酒壶,散落的书本,细长的呼吸,都在说明他在做一个寂寥的梦。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杨逸被轻轻的脚步声惊醒,睁开朦胧的睡眼时,琴操已经蹲在身边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中流出一种怜惜和伤感。 “琴儿,这才刚过午时,金明池那边正热闹,你怎么回来了?” “太热闹了,奴有些不习惯,便自个先来了,杨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 杨逸呵呵笑道:“五月榴花照眼明,一壶浊酒气自清。这大过节的,我自个喝点小酒有什么奇怪的?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酒。” “杨郎……”琴操欲言又止,眼中伤感的神色并未因他的胡扯淡去。 “琴儿真不用担心,我每天在朝上与众官争执,也有些厌烦了闹腾,所以才没去金明池,自己回家喝了点酒,睡了一觉,感觉心情轻松多了。” 琴操柔柔地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声地说道:“杨郎,你不要总是这样。有什么事你就跟我们说说,你不说我们会更加担心的。” 杨逸久久没有出声,就那么靠在琴操怀里。看着池上波光荡漾,待到琴操再想开口时,他才轻轻吟道:“百丈红尘多遗梦。雁过香残墨未浓。心灯枯灭人初睡,梵楼月冷夜半钟……唉!” “杨郎……”琴操感同身受,眼中已是泪光迷蒙,“杨郎向来无所不能,此事你就真的没有办法吗?” “人生从来都不会是圆满的,有些事情注定非人力所能左右。好了琴儿,既然人力难为,那就由老天爷来决定一切吧。对了。琴儿应该会弹奏《广陵散》吧?” “嗯,杨郎等着,奴这就去取琴来。”琴操小步跑向自己的妆楼,仿佛生怕慢了些,夫郎的心便会碎掉。 杨逸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家里的女人个个七巧玲珑心儿,有些事情想瞒也瞒不住。倒不如这样也好,这就是生活,不太完美但显得更真实。 静寂的庭院,蜻蜓不时点着水面,石榴花开花落无人管。掩映在扶苏花木间的楼阁,高楼外淡淡的白去…… 突然,随着一串肃煞的琴声响起,空气中顿时飘荡着一股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那激荡的琴声中,又像百战余生的将军站在尸山血海间向天嚎吼,又像高渐离击筑,荆轲仗剑而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很难相信琴操那娇柔的十指,能弹奏出这样的刚烈的琴声来,那慷慨激昂的旋律里,充满了悲壮的杀伐气息,誓死不屈精神,血洗征衣犹战的钢铁意志。 琴声在激荡,杨逸一腔幽思抛泄在空中,心头浮现出那些金戈铁马的沙场岁月。 这曲气势磅礴的《广陵散》由琴操弹来,犹能让人热血沸腾,遥想当年,嵇康在法场上弹奏此曲时,又是何样的旷世之音。 嵇康是世人传颂的美男子,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他善琴,娶的是曹操的曾孙女,世传大名,司马氏数次招贤,皆不出。后为司马氏所杀。 嵇康临刑前,三千太学生联名上书,求司马昭赦免嵇康,不准。在刑场上,嵇康顾视日影,从容弹奏广陵散,曲罢叹道:广陵散于今绝矣。 世人慨叹,嵇琴绝响,阮气徒存。 绝响一词由此而来。 听着琴操的琴声,杨逸追思千年,他突然明白古之文人为什么喜欢去凭吊古迹了。 个人的灵魂,与深沉的历史沧桑碰撞时,能让人魂游天地,飞越千年,自身的困扰,在历史的沧桑面前,刹时间变得那么微不足道,轻若鸿毛。精神也就能从现实的烦恼中解脱了出来! 琴操留意到他眉头舒展了开来,看上去又是英姿萧萧,傲气逼人,与刚才的低迷判若两人。 她芳心不禁暗喜,只要个郎没事,对她而言,纵是青丝为弦断三千又何妨? 杨逸抓过酒壶一倾,却发现滴酒没有,不禁有些扫兴,随手便要将玉壶砸出去,临了一惊,连忙收回抱在怀中,这可是俺家清娘收藏的宝贝,不是粗瓷碗,可不能砸。 唉,还是粗瓷碗用得舒服啊,渴得爽快时想砸多少就砸多少,不心疼! 杨逸叹完,转身向亭外大吼:“来人,拿酒来!” 半天过去,院中不见一个人影出现。 杨大学士脸色一垮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人家凭吊历史,我也凭吊历史,我这连酒都没有!就这倒霉样还凭吊历史,天啊!怎么是这样,好歹我也是堂堂三品大学士啊!” 琴操听了噗哧一笑,停下琴声说道:“杨郎等着,奴这就去取酒来,奴今天倍杨郎喝个够就是了!” “好好好!没酒怎么行,没酒咱们还走不到一起呢!” 奔出凉亭的琴操闻声不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上红霞飞起,如回廊边的石榴花。 第393章踏青旅游团 大宋的治河工程声势浩大,每年花费接近三千万贯由于工程中大量使用廉价的战俘,这三千万贯主要是花在材料和嚼用上如此凭大的资金投入,工程用料如梢芟,薪柴,楗橛,竹石,茭索,竹索等等堆积如山,绵延十数里,人行其中,如入峰峦叠嶂间 除了都水监主持筑堤外,工部、户部、刑部、吏部、御使台、尚书省各案、太仆寺、司农寺、造船务、各地转运司等等,都有大量官员从吏参与治河工程,这一浩大的工程几乎涉及了朝廷的每一个部门 比如太仆寺是管畜牧的,工程需要动用大量驴马牲口,太仆寺就免不了参与其中司农寺是管田籍及常平仓的,加筑遥堤及排洪区会占去大量耕地,几十万人的嚼用也容易引起粮价波动,司农寺就得处理好田籍变动,抑平粮价等事宜 自古以来,但凡工程建设,都是最容易滋生贪污受贿、弄虚作假、偷工减料等为行的这次工程如此浩大,涉及的部门及官员如此之多,尽管朝廷设立了御使台、都水监、地方河巡司三体一位的监察制度,用于稽查治河工程中的不法行为,然而想彻底杜绝营私舞弊仍是不可能的 但不可能归不可能,事情不得去做,至少要将营私舞弊的行为限制在较小的范围内 特别是工程质量方面说白了,有人贪污朝廷最多是花费大些可若是工程质量出了问题,将来导致洪水决堤,那就不单是钱的问题了 赵偌得了杨逸的授意带着京里一帮净街虎杀浩浩荡荡地杀上河堤 堤上有不法行为的官员听说朝廷又派出庞大的监察队伍,起初还颇为害怕,等看到赵偌那群人时眼珠子不禁掉了一地 赵偌他们打着五色大旗,个个鲜衣怒马,长衫飘飘,手上摇着描金折扇,肩上架着威武的苍鹰,地上跟着摇尾乞怜的黄狗 身边仆役小跑着跟随,高高打着伞儿,生怕这些公子衙内晒着一丁点 后面还跟着二三十辆大车车上装满了华丽的衣物,易安居的葡萄酒,南海来的玻璃杯,丰乐楼的腊雀儿,谭二家精制的钓竿,红云坊限量版的皮球,咸平的鸡笼定窑的蟋蟀罐,无一不是精品 以上这些都不算什么,人们也没心思细看,为他们身边还有吸引人眼球的; 只见一群莺莺燕燕细束柳腰,淡抹娥眉水肤云裳,艳美无比一张张樱桃小嘴里吐出婉转的清音、不羁的畅笑,打马于各个公子衙内间,打情骂俏,媚态万千 有京城来的官员甚至还分辨出其中一位竟是抱月楼的头牌紫怜姑娘…… 这就是朝廷派来的、声势浩大的、监察团? 不错,声势是够浩大的 但这是来监察不法,惩罚贪官吗? 这分明是一个踏青旅游团啊 赵小王爷威风凛凛地拍马走在队伍前头,如同凯旋归来等待皇帝检阅的将军,红光满面,意气风发,身边的紫怜姑娘眉目如画,秋波频送,真是英雄美人,交相辉映 刚一到河堤边的驻地,公子衙内们还在与美人打情骂俏,随行的仆役却已经象一群恶犬,扑入各个临时官署大吼 “赶紧给我们腾地方赶紧喽” “要最好的,若是怠慢了我家衙内,要你好看” “你这衙门还行,就腾这儿” “快啊” “你这呆头鸟,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找打” …… 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象赵大赵二这些仆役,平时在京里横行惯了,来到这鬼地方,还不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 管你多大的官,再大也大不过我家衙内他爹啊否则来的就是你家衙内,不是我家衙内了 堤上的官吏也知道这些人惹不得,抛开人家背后的老爹不说,人家身上掌握着监察大权呢,你侍候不周到些,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天天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你身上,给你鸡蛋里挑蛋头,也够你喝一壶的了 不多说,腾地方 这样也好,要是朝廷真派一大帮疾恶如仇的官员来监察,那才麻烦呢,这班衙内瞧那模样,不用想就是来混混日子、镀金捞政绩的这还不好对付?说不定搭上他们,今后还能步步高升呢 堤上那些正直的官员则是眉头直皱,但也不会傻到直接去找这些公子哥儿理论,瞧这模样,他会跟你讲理吗?没得白白误了正事,不行晚上再给朝廷上份弹劾奏疏 赵偌这些公子哥儿除了要驻处,别的倒也没让堤上的官员张罗,不是他们良心发现了,你也不看看人家从哪儿来,瞧得上你那粗茶淡饭吗? 人家那食材用品都是京里运来的,许多你瞧都没瞧见过,连厨子都是请了孙家正店的大厨 果然不出所料,这群公子哥儿自到了堤上,就成天在营中吃乐玩乐,斗鸡斗狗,赌钱赌女人…… 啥事都干,就是不干正事 当然了,在营里赌输了,玩腻了,他们也会四处逛逛,打个响指,翘着脑门看着你,也不说话,就看你识不识相了 识相的好说 不识相的,好,你等着,有你好看 若是得了钱便缩回营去继续赌,那营里每天笙歌不断,酒肉飘香,莺声燕语,鸡飞狗跳…… 那些正直的官员一天三份奏疏急送东京,希望朝廷赶紧把这些灾星弄走,东京方面只是派员来训斥一番 然后耐心安慰那些上表弹劾的官员:“唉张大人,这弹劾奏疏就少上些就让他们在这耍几天,京城里才消停几天呢,章相公他们也不容易你们要多体谅才行” “可是李大人,这些人在这儿正事不干……” “张大人,你不必说了你想想,要是他们干正事,章相公他们还用得着把人打发到这儿来吗?老张啊,不是我说你,你要学会体谅上官的难处,你们只是烦一阵子,朝中诸公呢,那是日日烦年年烦,你想想,谁难做?” 无语中…… 堤上也没什么好逛的,这五月天气,太阳晒死人,近两百“监察”官员连营门也不愿出了,当然主要是日子久了,慢慢有官员攀上来孝敬了,这便用不着他们再出去坑蒙卡要了 心思活些的官员都知道,这些公子哥儿别看吊儿郎当的,但有他们罩着那可是万事无忧,重要的是通过他们,和朝中那些大佬搭上关系后,今后官位还不象粪坑边的笋子似的节节高 这天,乌烟瘴气的营房内,赵偌喝完半壶酒,随手把酒壶砸到了门外 “哎哟,小王爷,这怎么了这是?都砸我屁股上了”正蹲在人群里掷骰子的何大衙内立即嚷嚷起来,他是刑部尚书何世宽的次子,身份不比赵偌低多少 赵偌一脸豪气地说道:“行了,行了,都把东西收起来,我中文网的时候了” 蔡卞之子蔡大衙内推开怀中的美人,坐直身子说道:“小王爷,要不再等等,说不定还有大鱼上钩呢” “有是还可能有,但再等下去只怕得不偿失” 何大衙内附和道:“我同意小王爷的看法,咱们手上掌握的证据已经够多的了,再拖下去恐怕工程就要出问题了” “嗯,我大哥说了,水至清则无鱼,若是全弄死,只怕没人做事了,这分寸得掌握好,咱们拔了这茬杂草,必定能起到极大的震慑效果,那些漏网之鱼便也知收敛了,今后咱们别的不管,守着河堤,把紧质量便行” 一群衙内顿时纷纷嚷道:“好,小王爷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干,小王爷您说,怎么干?” 赵偌站到一张凳子上,象检阅大军的将军,挥袖大吼道:“各位,我大哥说得好,别人看咱们是烂泥糊不上墙,咱们不能这么看自己,辛苦一回,有份大功大身,今后在京里也能挺起腰板来,朝中大臣都是把咱们当麻烦打发出来的,唯独我大哥却对咱们寄以厚望,相信咱们一定能做出一番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来,因此才举荐咱们来做这么重要的事治河工程关系千秋万代,咱们保住了工程质量,就是保住了大宋千秋万代的平安,咱们不求能象我大哥那样名满天下,但至少不能让别人说咱们是软虫、是狗屎” 赵偌嚷完,一大群公子哥儿顿时目放精光,杨逸如今可以说是全大宋年轻人的偶像,现在大家终于有机会和他比比了,可要争气啊 殿帅王文振的四子王熙接着激动地嚷道:“杨大学士西平党项,北退契丹,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他这么相信咱们,让咱们来做这么重要的事,寄望如此之高,咱们可不能辜负杨大学士一片期望,干了” “干了” “干了” …… 两百公子哥儿憋红了脸,个个大喊着,就象某山寨的聚义 赵偌右手连挥,让大家平静下来,才接着说道:“干肯定是要干,但不能蛮干,按我大哥说的,得讲些技术含量现在都听好了,咱们分成十组,第一组我带,负责查工部署吏第二组由蔡文带领,负责查办户部署吏第三组由何彦带领,负责查办太仆寺署吏第四组由王熙带领,负责……” 分完组,赵偌再次说道:“现在咱们就分头行动,按图索骥,把涉案官员全部带回这儿,立即分开审问,争取以最快的度把案情理清,以免对治河工程造成重大影响” “得令” “得令” … 近两百公子哥儿,找准了自己的领队,随即纷纷杀出营房,那声势…… 第394章收网.布网 钟离卿是工部员外郎,在高官满地走的开封城里,他这样的小官什么也不是,只有成天点头哈腰的份。 但到了这河堤上,却绝对是别人争相巴结的大人物,望着窗外如峰峦起伏的楗橛、竹石等治河物资,钟离卿不禁满是自豪,这些物资有一小半是由他经手的。 整个治河工程中,实际上都水监只是主管施工那一块,至于物料采购、粮草供应等事宜,朝廷另设有河道总管主理。如此浩大的工程,河道总管使分身乏术,只能抓个总纲,具体事务还得钟离卿这些中层官员来操持。 钟离卿分管的就是物资采购方面的工作,每天从他手上流出的银子车载斗量,房内的账本堆积如山,钟离卿只需稍作手脚,就能让银子哗啦啦地流进自己腰包。 比如外面的石料,购买时是按体积算的,但石料堆放时象小山一样,不可能形成四四方方的形状,要量出体积很麻烦,这其中就可大做手脚,虚报假报,从中获利。 再比如楗橛等物用量非常大,只要在市场价格上多报个十文八文,每天从中捞个几千贯只是小意思,事后谁能查出问题来? 靠着这些手段,钟离卿和几个手下可谓是日进斗金。这财源滚滚,人的心情就好,这心情好,连运气都会跟着好,这不,前些天竟让他搭上了张大衙内这条线儿。 张衙内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爹张商英是吏部尚书,吏部管着官员的考功升迁之事,权力不亚于政事堂宰相多少,他这样的七品小官能搭上吏部尚书,那这官位……不行,晚上得再给张衙内送点好东西去才行,反正如今不缺这几个钱,升了官还怕没有钱吗? 钟离卿正在签押房里思量着此事,突然听到衙署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接着有小吏冲进来急声道:“钟离大人,那位小王爷带人冲进来了,瞧那样子是来者不善啊,钟离大人,怎么办?” 钟离卿不慌不忙地把玩着笔竿,横了那小吏一眼说道:“这些人来得还少吗?还能怎么办?赶快准备些小钱打发了事。” “哟嗬,感情钟离大人把我们当叫花子了这是!”赵偌在一大帮公子哥儿的簇拥下,神速出现在签押房的门口,这些人个个鼻孔朝天,目空一切,根本没把衙署里的官吏当回事。 整个衙署此时已是鸡飞狗跳,乱糟糟一片。 钟离卿没想到这些平日走路一步三摇的衙内进来这么快,一时失言,连忙起身赔不是道:“小王爷恕罪,下官一时失言……” 赵偌打断他道:“失言?钟离大人哪里失言了,您日进斗金,手指缝漏点沙子,就够咱们乐呵的了,您刚才那些话可是句句发自肺腑啊!” 钟离卿尴尬万分,但心里还为为赵偌这番话只是想从他这儿多敲些好处,他上前打躬作揖,赔着笑脸说道:“小王爷说笑了,下官一时失言,多有得罪,小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下官定会……” “会怎样啊?给我送上大包的银子是不是呐?钟离卿,你还是真是会慷他人之慨,花朝廷的钱不心疼,来啊!经我稽查案仔细查明,工部员外郎钟离卿营私舞弊,贪赃枉法,证据确凿,给我拿下!” 赵偌威风凛凛地大喝一声,护在一边的赵大赵二立即扑上去,这俩家伙人高马大,在青楼打群架惯了,也没正经拿过人,扑上去后一个使出黑虎掏心,一个使出扫堂腿,呼啦一下把人弄翻在地,钟离卿惨叫一声,摔得七荤八素,连喊冤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门外那群公子哥儿见了齐声叫好,大赞起赵大赵二拳腿功夫来: “赵大这一拳打得准,正中心窝,好!” “还是赵二这腿扫得猛,跟秋风扫落叶似的。” “要不赵大赵二你们比划比划,看谁更利害些!” ……得了赞扬的赵大赵二正高兴,突然有人喊道:“咦,怎么不见动静了,该不是把人打死了吧?” 赵大赵二慌了,钟离卿毕竟是朝廷官员,这还没定案呢,就把人打死那可就惨了。俩人连忙扑上去探鼻息。 “还有,还有气儿!这家伙不经打,晕过去而已。”赵大赵二大乐,押起钟离卿呵呵笑着。 闹了一会,赵偌记起正事,于是又大吼道:“来呀!把人带回去过堂,帐册就地封存,立即对账!” 随着赵偌的大吼,公子哥儿让开一条道,外面顿时闪进一群莺儿燕子,一时间香风阵阵,丽影双双,二三十个美人儿各拿笔墨,仆役们帮着摆开桌凳,她们立即各坐其上,摊开账册,开始对账。 那盈盈的眼波,红红的朱唇,细嫩的小手,纤细的柳腰…….总之,怎么看她们还是一群青楼艳妓,但她们做的事却让人堂皇结舌。 只见这群姑娘账册哗啦啦地翻着,嘴里念念有词,玉指不时掐一下,账目竟是算得飞快。 事实上,能得这些高官子弟看上的姑娘,绝对不会是文盲,青楼里的姑娘,是时下文化程度最高的女性群体,她们中许多人的才学能让朝中进士汗颜,自叹不如,对一下账算什么? 虽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可谁能猜到,这些公子衙内带这一大群青楼姑娘来,还有这等妙用! 这边姑娘们对账对得热火朝天,那边赵偌他们把人带回营门后立即开审,这些净街虎损招儿多的是,不老实交待,折腾得你菊花变葵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且还验不出伤来。 十路人马,分头行事,谁行过贿的,谁送过礼的,按图索骥,一一拿人,往日营房里的歌舞声,顿时变成了阵阵惨叫声,堤上的官吏这才记起来,这帮杀星是稽查案的,是有权监督查办所有治河官员的……开封城里,阿奴又来找过杨逸两回,家人皆报出门赴宴去了。阿奴无可奈何,只能回去继续与员外郎唐庚磨嘴皮。 这夜杨逸宿在韩碧儿这边,小楼轩窗开启着,一轮新月静静挂在楼头,房里烛暴灯花,清光照壁;床尾的金蟾吐出淡淡的轻烟,这夏日熏香其实主要是为了驱赶蚊子,当然象那些名贵的龙涎香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但那东西太奢侈,杨家一向不用。 杨逸怕热,榻上铺了竹席,榻边还置了冰块,他只在腹下盖了一张薄衾,大开八字躺在榻上。 韩碧儿靠坐在床头,手上拿着一把轻罗小扇柔柔地帮他扇着风儿,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藕色的肚兜,刚沐浴过的肌肤清凉无汗,花香袭人。 “碧儿,这可比以前大了不少呢!”杨逸看着她肚兜上露出的半截酥胸,那雪色冰肌极为诱人。 “是吗?杨郎不量一下怎么能确定呢?”韩碧儿狐媚的眼神儿一勾,故意俯下身来,让他看得更真切些,那狐媚的春色简直是迷死人不偿命。 杨逸呵呵一笑道:“等下让禛子来和你比一比吧,你们俩有得一拼。” 韩碧儿噘噘嘴幽怨地说道:“杨郎,有青叶在还不够吗?” 杨逸伸手在她那修长的上轻拍一掌,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这狐狸精少给我装傻。” “这……杨郎,这回奴奴是真不明白,杨郎究竟是何意?” 杨逸怀疑地盯着她的媚眼儿,这回从她眼神中倒看不出什么不对来:“我的意思是让咱们家二蛋认禛子做干娘,你以后也要尽量与禛子亲近些,明白了吗?” “这…….”韩碧儿手上的扇子不觉停了下来,目光低垂,估计脑海中正在分析着他这句话透露出来的大量信息。 “你不愿意?” “不是……杨郎,你倒底要干什么?为何……你不是想……”韩碧儿目光一凝,先是一喜,接着又是满脸忧色。 “明白就好,这些天日本那边就没传回什么消息?” “杨郎,这不好吧!”韩碧儿被他一瞪,只得改口道:“这五六月份,海上常有风暴,为了安全起见,咱们家两条船要在日本逗留些时日,不过据前些天江南商会返回的两条船说,目前日本很平静,有王勇他们驻守平安京,各地大名都暂时没什么异动,何宏海他们现在官位正在步步高升,掌握了更多的实权,因为纸币发行成功,以及各种利民政略的实施,何宏海他们算是真正站住脚跟了。” “迁民的事呢,进行得如何?” “杨郎交待过,这事须谨慎小心,李南通他们不敢有大动作,这几个月也只迁过去一百多人。” “嗯,慢些不要紧,咱们有十几年时间呢,只要不出差错就行。你找个信得过的人,以他的名义再多经营几条船,船不怕多,能弄出个大船队更好,将来多停靠在日本就是。” “这个不难,奴奴明日就去办。”韩碧儿终究是放不下心思,但又不敢直说,只得旁敲侧击地说道,“杨郎,二郎都六个月大了,你还没给取名呢!” 杨逸不禁有些好笑,杨氏霸完铁蛋霸二蛋,他这个做爹的平常都很少见二蛋,竟把起名的事给忘了。 杨逸想了想说道:“就叫做杨鹄吧!” 韩碧儿眼中的忧色又浓了些,喃喃地说道:“杨郎是想让他飞得更远些是吗?” “瞧你像什么样,不过十来天路程,能有多远?从杭州到环州要走几个月呢,哪当初我这官便不去做了?” “杨郎别生气,奴奴错了,奴奴只是……” “只是什么?好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等琴儿她们有了孩子再说吧。” “杨郎……”韩碧儿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犹豫难定。 第395章窦燕山有义方 迩英殿里,三岁的赵捷穿着红色的龙袍,装扮得整整齐齐,端坐在几案后,小菊在为他轻轻打着扇,茉莉则跪坐在旁边侍候笔墨。(搜读窝.soudubsp;赵捷共有三位老师,分别是章惇、李清臣和杨逸。前二者政务繁忙,而杨逸比较清闲,给赵捷上课的时间多些。 加上杨逸上课时不像章惇他们那样严肃,他通常是寓教于乐,谆谆引导,因此赵捷最喜欢听他的课,与他也最为亲近。 杨逸盘坐在对面的几案后,轻呷了一口茶,含笑说道:“陛下,还记得前日我跟你说的故事吗?” 赵捷脆生生地应道:“记得,恩师说孟子的娘亲……嗯……为了让孟子学好,不让他染上坏习惯,搬了三次家。” 杨逸含笑颔首道:“这个故事我要陛下记住的有两点,一,天下父母心,每个父母为了教好自己的孩子,都付出了大量的心血,象孟子的母亲一样,甚至不惜一次次的搬家。所以身为子女的,应该学会孝敬父母,听父母的话,不要让父母伤心,陛下能做到吗?” “能,我一定听娘亲的话,还有……听恩师的话。”赵捷最后不忘把杨逸加上,让旁边的小菊俩人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刘清菁和她们每天给赵捷灌输最多的一句,便是听杨逸的话,在师字面前加上一个恩字,这本来不适合皇帝,但刘清菁坚持让赵捷这么称呼杨逸三人。 杨逸嘉许地说道:“陛下真聪明。说得很好,嗯,还有第395章写得最好,可是我却写不出来,我就想……想是不是我的墨不好。” 嗯?还有这种说道? 这分明是屙屎不出赖地硬。 不过嘛,就这年纪开始学会找原因了,虽然找的方向不对,不过这也不错,哈哈哈! 杨逸大感有趣,小孩子的想法还真是无奇不有,正所谓堵不如疏,小孩子因好奇心做了一些错事,光打可不行,细心引导才是正理。 “陛下想写出好的文章吗?” “想。” “文章的好坏不在于墨汁的味道如何……”说到这杨逸又忍不住露出微笑来,“陛下想写好文章,得多读书,从书中吸取别人的长处,加了灵活运用,这样才能写出好的文章。” “可是怎么才能吸取别人的经验呢?” “那就要读懂弄透别人文章的意思才行。” “可是我就是读不懂啊?” “不懂就问啊!” “哦,恩师,那经验是什么意思?” 杨逸直接晕倒,小菊和茉莉嘴对嘴的给他做了一万次人工呼吸,仍未能将他救醒…… 第396章青梅竹马 杨逸回到自家后院,发现院子里赫然多了一座供儿童玩乐的木堡,各种围栏、滑梯、小屋、甬道、岩洞一应俱全,小屋上饰有流苏、绘有花鸟鱼虫,色彩明快,装饰得美轮美奂。 几个月大的二蛋在滑梯边爬着,见哥哥从滑梯上欢乐地滑下来,白藕似的小手兴奋地乱拍着地板。 覃子桂的女儿还不到两岁,小姑娘梳着冲天小辫,模样乖巧可爱,跟屁虫似的跟在铁蛋后面,但她学会走路没多久,哪里跟得上铁蛋的速度,急得她在后面一个劲在喊:“咯咯等我,咯咯等我……” 她是要叫哥哥来着,但发音不准,于是哥哥就变成了咯咯。 铁蛋颇有些男子汉气概,站在滑梯下一边抹汗一边喊道:“小梨妹妹别怕,快滑下来,哥哥接着你。” 就他那小胳臂小脚的,真要有事,接得了吗? 别管,男人嘛要的就是这气概,接得了要接,接不了也要接。 十三娘和李雁儿她们在树荫下的纳凉,都不禁被铁蛋那“英勇的气概”逗笑了。 李雁儿是杨家常客,每次来都免不了把女儿带来,铁蛋与小梨玩在一起,很有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味道。 十三娘曾提到李雁儿似乎有意结这门娃娃亲,只是没好意思直说而已。对此杨逸不太热心,现在孩子还小,一起玩乐自然是好的,但长大了谁知道是什么情形。草率订下婚约,将来只会害了孩子。 “弟妹来了!” 李雁儿闻声望来,连忙起身福道:“大学士回来了!” “嗯,弟妹不必多礼。”杨逸拱拱手算是回礼。 旁边石凳上的韦晶愣是没起身,随意地扫了杨逸一眼,便算是打过招呼了,这丫头外表甜美可爱。在杨逸面前却一直是大大咧咧的,上次竟然还敢拿以身相许来调戏他。 工部郎中韦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女儿都快十九了。多好的闺女啊!也不说给找个婆家,哪天真的对我以身相许怎么办? 铁蛋衙内一听到杨逸的声音,顿时高兴地跑过来:“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 “哎哟喂!瞧你满身是汗的,就往爹爹身上蹭,爹爹这可是官服啊!” 听老爹这么一嚷,铁蛋顿时有些迷惘,不知该如何是好,杨逸哈哈一笑,将他抱起道:“睿儿不必害怕,爹爹跟你开玩笑的,来!爹爹抱。” 小家伙刚露出笑容,杨逸又说道:“睿儿。刚才你确实做错了一件事,知道错在哪儿吗?” “孩儿弄脏了爹爹的官服。” “不对,你再想想,看能不能想出来。”杨逸抱着他一边向滑梯走去,一边谆谆诱导。 但铁蛋衙内努力想了许久。也没想出自己还有什么错。 “睿儿,你刚才是不是对小梨说,小梨妹妹别怕,快滑下来,哥哥接着你。” “是呀!” “嗯,睿儿你答应了接着小梨的。你是男子汉,答应了别人的事,你就要守信用,所以你不应该突然跑开,明白了吗?” “爹爹,孩儿知道错了。” 杨逸抱着他走到滑梯下,对还在上面犹豫不敢滑下的小姑娘说道:“小梨别怕,滑下来,伯父与哥哥接着你,睿儿赶紧履行你男子汉的承诺。” “嗯。”铁蛋一点头,便挣扎着下来,站在滑梯下张开双手喊道:“小梨快滑,哥哥一定会接着你的!” 上面那漂亮的小姑娘在铁蛋的鼓励下,终于慢慢滑了下来,旁边有丫环扶着,可她眼睛就是紧紧盯着铁蛋,仿佛铁蛋才能给她安全感似的。 杨逸看着不禁好笑,孩子的信任看来不取决于谁有能力,只是感觉谁亲近便信任谁。在铁蛋终于接住她时,小姑娘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来,爹爹给你们讲个尾生抱柱的故事。据《庄子》记载,有个叫尾生的人,他和一个女孩子约定在桥下相会,那女孩子没有来,但尾生还是守信等着,这时候突然来了洪水,尾生为了不失信于人,抱住桥下的柱子不离开,最后被洪水淹没了。” “爹爹,这个人为什么没有离开呢?” “睿儿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两个道理,一是不要轻易对别人许诺,因为这样有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二,一但答应了别人的事,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能失信于人。睿儿,你可要记住了。” 铁蛋连忙点着小脑袋,其实杨逸也知道,和他讲这些东西他未必能记得住,也未必能理解。但杨逸依然会讲,一次不行就讲两次,从小给他灌输一些好的思想,总不会错的。 旁边坐在竹簟上的二蛋见哥哥姐姐有人抱着,大概是不乐意了,“波!波!”地打着嘴巴,口水都流到了下巴。 “好了,睿儿跟小梨去玩吧!” 杨逸将两个大的放下,抱起二蛋来亲了一口。 难得啊!杨氏今天去摩尼寺上香,她是什么神都信,对她来说,天上的神越多越好,这个神打瞌睡,总还有那个醒着,这样就不担心没神罩着了。 终于可以好好抱抱咱们家二少喽!杨逸把小家伙抱起来,就乱亲一通,喜欢啊,谁让二蛋长得像俺呢! 结果小家伙不卖他的账,竟被亲哭了,杨逸连忙将他举起哄着,啊……. 就在他将二少举过头的时候,一泡童子尿喷薄而出,真个是迎风尿十里,晓是他脑袋躲得快,脖子下还是热呼呼的一片! “反了,反了!竟敢这么对待你老爹……” 杨大学士气急败坏,十三娘她们却是幸灾乐祸。笑声满院。 杨逸沐浴更衣出来时,李雁儿她们已经告辞,铁蛋也被茗儿拎去洗澡去了。 十三娘刚刚送客回来,手上的小团扇儿轻摇着,充满了花信少妇的味道。 “娘子,不错,不错。这才几天功夫,就把木堡打造出来了,而且设计得如此精美。连为夫都忍不住想上去试试了。” 丫环奉上茶来,杨逸一边接茶,一边拍着夫人马屁。 十三娘嘻嘻一笑。蹲到他身前说道:“那官人就上去试试吧,若是官人害怕,妾身在下面接着你就是。” 杨逸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道:“我看还是到晚上,夫人再在下边接着我吧!哎哟……” 十三娘满脸通红地啐了他一口,这才轻飘飘地收回玉指,转而她含笑看着杨逸念道:“常将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弟妹听了官人刚才那番话,可高兴了!” “是嘛?我可没别的意思。” “是嘛?官人真没有别的意思吗?”十三娘把他的语气觉得惟妙惟肖,真不愧是仙妖合璧的人物。 “真没有,娘子啊。不如这样,你约略把这个意思透给弟妹得知,免得她万一提出,咱们又不好回绝,那反而伤了两家感情。” 十三娘扭了扭小嘴儿。一手垫在他的膝盖上撑着自己的下巴,有些作难地说道:“这分寸可不好掌握,万一弟妹心里想不开,还当是咱们瞧不起人呢。对了,梨儿倒也是个美人胚子,将来长大后定是不差。配咱们家睿儿也合适,官人为何反对这事呢?” “谁说我反对了,我只是反对这么小就订亲,这孩子才两三岁,心性未定,万人将来睿儿是个败家仔,岂不误了梨儿一生?将来的事,还是将来再说吧!等孩子长大人,若是投缘,我绝不再反对。” 十三娘有些怪异地看着他,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由父母之令,媒妁之言而定,她当初还不是这样? 可听自家官人这口气,将来大有让儿子自己择偶之意。 “好了,少这么看着我,你们也真是的,这还没边的事情,这时候就纠缠不休,可笑不可笑?” “好吧,那妾身就试着跟弟妹说说看。”十三娘说完,顺手端起他喝过的茶呷了一口,浑不在意。 杨逸对这些娘子不知说什么好,平时她一向端庄大方,举止得体,但有时也不乏古怪随意之事,象背着杨氏给儿子喝葡萄酒、喝自家官人喝过的茶,这些事一般的高门贵妇是不会做的,可自家这娘子做起来却理所当然。 “呵呵,这茶是不是特别好喝。” “是哩,嘻嘻,官人以后喝茶记得喝一半,留一半给妾身。” 这笑容怎么这般温婉呀? 杨逸心头突突直跳,连忙向她袖口望去:“不敢,不敢,为夫岂敢让娘子喝些剩茶,娘子说笑了,娘子若是不介意,您喝一半,留一半给我好了。” 十三娘笑着扒在他膝盖上,娇俏地白了他一眼说道:“官人倒想啊!” “我想什么?” “这样官人就有借口休了妾身,另娶新人了。”十三娘一脸幽怨,好像这是真的一样,就这演技,足够拿小金人了。 杨逸轻咳两声,大义凛然地说道:“娘子这是什么话,为夫岂是那样的人,才方你没听到我怎么教睿儿吗?为夫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情比金坚,信义两全……” “是嘛?”十三娘打断他滔滔不绝的演讲,诡异地笑道:“那官人您说说,端午节您都干嘛去了?” “这个嘛,琴儿可以作证,为夫当天是在家里喝了几口小酒,小憩一下,不想睡着了,以至错过了娘子精彩的比赛,罪过,罪过。娘子啊,事情的真相你现在都清楚了……嗯,对了,娘亲去摩尼寺这么久不回来,咱们要不要派辆车去接。” “婆婆坐车去的,用不着官人去接,官人实在想去,就去莫愁庵接好了。” “呃?莫愁庵?这是什么所在?可是齐天大圣的居所…….啊…….娘子饶命啊!” “嘻嘻……” 第397章出大事了 赵偌等人一举查获营私舞弊的不法官吏共计一百六十四人,包括京东西路转运使黄时中、工部员外郎钟离卿等人一一落网,共查明脏款二百二十三万一千四百多缗。 赵偌等人顺藤摸瓜,随着案情不断深化,还牵扯出了京中几条大鱼,工部右侍郎刘承,户部左侍郎郭溢、清河郡王张景等。这些人不是收受不法官吏贿赂,就是利用权势中从牟利。 此举震惊了整个大宋。李清臣震怒、苏颂震怒、章扒皮震怒,刘太后震怒,杨逸……笑了! 赵偌他们以吃喝嫖赌,斗鸡溜狗的形象出现在河堤上,甚至带上了一大群青楼姑娘,还主动伸手吃拿卡要,这正是杨逸给他们支的“欲擒故纵、自损惑敌”之计。 这些公子哥儿平时在京里本来就是这副形象,根本不用演戏,只须做回自我就行。这使得许多官场老油条都在阴沟里翻了船,以为这些高门子弟就是来渡金混资历的。 象钟离卿、黄时中他们都是主动送上门,否则赵偌想拿住他们怕是很难。 各方震怒之下,刘太后立即下旨,收押所有涉案官员,由大理寺、刑部、御使台组成三司会审,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审清案情,从重处置,以震慑天下官吏。 杨逸真的非常开心,于公于言,一举拿下这么多贪官,对朝廷有莫大的好处,对治河工程的质量也是一种保证。于私而言。抛开荐举之功不说,有了这次盛举,杨逸今后可以与这些公子哥儿打成一片,千万别小看这些人的能量,身为转运使的黄时中还想勾搭他们,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杨逸升官自然不用靠他们,但若是能形成一呼百应的局面。对杨逸而言,无异于虎添双翼。 杨逸一脸笑容地回到家,青叶匆匆忙忙地从后院跑出来。和他撞了个满怀。 “青叶,好歹也跟碧儿历练这么久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对不起大官人。婢子要赶去百草堂请胡御医……啊,大官人回来了,快快快,三娘她身子不舒服,大官人快去瞧瞧。”青叶拉着他就往湘弦的小楼里去。 “仙儿怎么了?究竟怎么了?”杨逸也有些急了,李湘弦有功夫在身,平时连头疼脑热都没见过,杨逸学医的,心里明白,身体抵抗力强的人轻易不得病。而一但得病,通常就不会是小病。 “婢子也不清楚,三娘说浑身不舒服……” 杨逸懒得听他罗嗦了,自己先跑上了湘弦的小楼,只见十三娘也在。还有清娘,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 李湘弦身着中衣,靠在床榻上,头上还敷着冰袋。 “官人回来了,仙儿妹妹身子不适,官人快给瞧瞧。” “娘子别慌。好了,仙儿,你说说哪里不舒服。”杨逸一边拿过李湘弦的手腕帮他切脉,一边问道。 李湘弦刚想开口,杨逸突然示意她别动,自己闭着双眼又细诊了一会儿脉,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来。 十三娘见他神色带笑,忍不住高兴地问道:“官人,仙儿妹妹可是有喜了?” “嗯,不会错,哈哈哈…….快取纸笔来,我给仙儿开些安胎宁神药,保管就好了,哈哈哈……” “我来帮杨大哥磨墨!”清娘娉婷转到桌前,就砚研墨,动作娴熟,神态愉悦。 十三娘却连声吩咐起刚进门的青叶:“快,青叶你再往老夫人那边走一趟,给老夫人报个信儿,就说仙儿妹妹有喜了,老夫人早就盼着,听了一定高兴。” “是,夫人,婢子这就给老夫人报喜去。” 杨逸轻轻捏了捏李湘弦的粉脸儿,含笑说道:“仙儿,高兴吗?” “奴真的是有喜了吗?”李湘弦还处于梦游状态。 杨逸肯定地点点头答道:“定然不假,有些人因体质不同,第一胎时反应也多有不同,你身体出现不适,这不奇怪,本官以翰林大学士的身份担保,你确实是有喜了,哈哈哈…….” 李湘弦高兴得一把抱住杨逸,浑不顾十三娘她们在场,喜极而泣。 “好了!好了!仙儿莫要如此,你现在最需要安心静养,不可大喜大悲,以免动了胎气。来,你好好歇着,我先给你开些安神固胎之药。” 十三娘也在一边劝起来,听了俩人的话,湘弦乖乖在躺了下去,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起,身上的不适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双手忍不住轻抚起她那平滑的小腹来。 杨氏与琴操得到报信后,很快便赶了过来,湘弦正要起身行礼,杨氏已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头,不断念叨道:“好好好,老身这千盼万盼,仙儿也终于有喜了,你们呀,可让老身盼穿了眼,如今这肚子好不容易有了动静,可要好生养着,想吃什么,就跟老身说,老身亲自给你做去……” 杨逸听了哭笑不得,真要你去张罗吃食,估计湘弦只有去端盘洗碗打下手的份,还想安生? 清娘与杨逸悄悄对望一眼,估计心里有着杨逸一样的想法,脸颊上两个小梨窝浅浅的露出来,淡笑如烟。 家里几个女人中清娘才十五六,就数她没有压力,听了杨氏的念叨,十三娘和琴操她们都低眉顺眼的,老老实实接受着“领导”训话。 特别是琴操,现在就她一个肚子没动静了,杨氏虽然没有针对她,她还是难免站立不安。 杨逸看不下去,出言说道:“娘,瞧你,这本是喜事儿,你这么一唠叨,大家都得听你一个人训示,再说了。仙儿还要休息呢,你这么念叨下去,这可就没法休息了。” “好好好,老身不说了,不说了,今个儿算是老身不对。”杨氏从善如流,却舍不得离去。坐在床边牵着李湘弦的手,眼睛不离李湘弦,那感觉就像……呃。总之就是恨不能让李湘弦马上把孩子生下来。 这个娘啊!杨逸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完药方含笑对清娘点点头,然后拉着琴操先行离开了。 暮色初临。蝉声收,蛐蛐唱,檐下曲廊处处挂起了宫灯,东厢上新月渐圆,洒落一地的清辉。 杨逸搬了张小榻,躺在小楼后面的阳台上,望着天上明月,池上清波,享受着夏夜习习的凉风。 琴操身穿薄薄的白色心字罗衣,白衣只在领口和袖口绣有云纹。她性格恬淡,身材婀娜,穿上这套白色衣裙,夜风一吹,皎皎如凌风欲飞的仙子。 她为杨逸倒了一杯葡萄酒。然后走到身后帮他按摩头部,那细长的玉指温润灵巧,力道掌握得正好,显然她以前是专门学过的。 杨逸舒服得不时轻哼一下,浑身舒泰。 “杨郎,奴奴是不是很没用。” 杨逸睁开眼睛。仰望上去,琴操黛眉轻锁,美目中带着淡淡的轻愁,仿佛两泫清波笼上了忧郁的雾气。杨逸抻手将她引到前面来,然后抱起那柔软的身子让她平躺在自己胸前。 “琴儿别难过,娘亲她就这样,唠叨这唠叨那,你们听听便是,别往心里去。” “不,老夫人很好的,待我们都好,若不是奴奴不争气,老夫人也不会说这些的。” 杨逸捏捏她那细腻的香腮笑道:“我只知道一个人若是不能保持身心愉悦,成天郁郁寡欢的话,就会造成肌理失调,别说怀孕了,严重者还会损及内腑。因此只有保持平和的心态,快乐的心情,还有多活动身体,这样才容易受孕,你若是不信我,大可去问问胡御医,看他可是这般说。” 这些道理不难理解,琴操一听便知他没有乱说,杨逸接着谆谆诱导道:“琴儿,如今连仙儿也怀上身子了,就你还没动静,官人我细细想来,觉得问题应该是琴儿你太矜持了,哪个嘛,咱们共赴巫山的方式太单调了些……” 琴操明知他又开始胡攫了,这回却没有反驳,轻咬着温润的红唇,妍态如芍药笼烟,分外动人。 杨逸看得心神俱醉,不禁轻吻她的香腮,最后噙住她那细嫩的耳垂……琴操的耳垂是最敏感的的地方,经不起他这般挑弄,呼吸很快就变得急促起来,烫热的鼻息中不时会带出一声细碎的轻吟。 “杨郎……” 杨逸一手离开她那挺翘的臀儿,顺着她那纤细的腰肢慢慢向上游动,那皎洁的衣裙里已经一片滚烫,仿佛一团燃烧的白雪。他的手顺着衣摆游了进去,入手处温滑如软玉;琴操动情之下,不自觉地欠起身子以方便他那游动的手,等到胸前两团香腻的软肉落到他手中,琴操才忽然惊醒,连忙哀求道:“杨郎,这儿是阳台,别在这儿……别……” “琴儿又来了,这夜色朦胧,后院里又没别人,你担心什么?这月华如洗,正可吸取地天精华。”杨逸嘴里胡扯着,手中握着两团温软的粉腻,尽情把玩,白色的罗衣散开了来,隐约可见两团白玉在他手来变幻不定,扭曲成形。 “杨郎……” 天上一片轻云遮住的明月,楼边掩映的翠竹在夜风中簌簌轻响,朦胧的阳台上,琴操那洁白的衣裙随风飘拂着,她跨坐在杨逸身上,柔韧的纤腰款款摆动,如春风吹动的柳条,被刻意压低着的吟唱声和着楼下的蛐蛐儿,组成一曲动人的夜歌。 快要三更时分,杨逸抱着琴操那柔软的娇躯刚刚睡去,木楼梯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 接着听到有丫环唤道:“大官人,大官人,门子传进话来,宫里来了位李公公,说朝中出大事了,要大官人赶紧进宫议事。” 第398章交趾入侵 杨逸穿戴整齐,急步往外走,心中却是非常疑惑,到底发生什么事,使得刘清菁竟连夜召开政事堂会议呢? 首先杨逸就排除了辽国和西域,若是辽国或西域发生突变,杨逸接到消息的速度绝不会比皇宫慢。难不成又是水灾或地震? 前厅里,内侍李映焦急地等着,在厅中来回溜着弯。 “李公公,到底发生何事?” “哎哟,杨大学士你可算出来了,快快快,太后急诏杨大学士进宫议事,咱们边走边说。” 刘映拉着他就往外走,俩人上了车,刘映才答道:“杨大学士,咱家也知之甚少,据传是交趾国起兵来犯,都快打到柳州了。” “交趾?” 杨逸大讶,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是南边这只猴子又来到搅事,大宋周边的国家不少,澶渊之盟签订后,宋辽之间无大战。但还有两根搅屎棍,一直搅得大宋不得安宁,一是西夏,二便是南边这只猴子了。 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前黎朝左亲卫殿前指挥使李公蕴趁黎朝帝死后,太子年纪幼冲,黎朝帝弟弟黎明提、黎明昶起兵争位之机篡位,建立李朝。 大宋与交趾李朝的恩怨要从真宗大中祥符七年算起,当时李公蕴借口大宋包庇交趾逃犯,引兵犯境,此后李公蕴及其继位者屡屡犯境,对大宋领土也多有蚕食。 双方最大的一次战争发生在熙宁八年。 熙宁六年(1073年),沈起因及继任刘彝先后两任桂州(桂林)知州依保甲法点集士丁,勤加练习。交趾君臣因而感到不安,认为宋将来攻,李朝大将李常杰建议先发制人,得到允许。 熙宁七年十一月,李常杰和宗亶分兵两路,水路并进攻打广西。为师出有名,李军四处张榜称中国做青苗、助役之法,穷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救。 李常杰在12月30日和次年2月1日连破钦、廉二州,杀8000余人。最后李、宗二人合围邕州。 邕州知州苏缄率众坚守。当时邕州兵力仅2800人,苏缄设法募兵,勉强有4000人。敌飞梯以临城,苏缄施以火炬,飞梯不能近;敌以毒矢射之,城上人马死者相枕。苏缄以神臂弓发,敌之象军多有殪者。敌众十万,攻之四十余日不能下。 期间桂州刘彝命都监张守节率军救援。然张守节却在与李常杰交锋时被斩。 邕州绝援,成为孤城。 久攻不克之下,李常杰用投降的张守节部下善于攻城的特点,堆积土囊登城,邕州陷落。 熙宁9年3月1日。邕州城从被围到破城共经42天。 城破之后,苏缄先叫他的家属三十六人自杀,然后他本人也纵火。城中百姓感苏缄之义,无一从贼。 李军找不到苏缄,便大开杀戒,杀邕州军民5万8千余。加上之前所杀的钦廉二州人,交趾所杀获不下十万, 苏缄率邕州军民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给李军造成很大伤亡,杀伤李军1万5千余人和大量战象。 熙宁九年,神宗命郭逵为帅,起大军南征,十月攻入李朝境内,宋军至决里隘,李军列象阵阻击,宋军持强弩猛射,以长刀砍象鼻,象受惊向后回奔,反而殃及李军,李军溃退。宋军乘胜向富良江进军。 十二月二十一日抵富良江(红河),两军决战。李军战船四百余艘在江南阻住水路,宋军不能渡河,郭逵和赵卨便分遣兵将伐木制造发石机攻打。 又依燕达建议,暗自遣军设伏山间,逐步减兵,示弱诱敌。李常杰中计,倾数万众渡江出击,宋军伏兵尽发,步骑合击,趁其帆折樯摧之际,选精兵乘大筏猛攻,大败交趾军,李朝洪真太子和昭文王子战死,左郎将阮根被俘。 富良江之战后不久李乾德便奉表求和。此时宋军多为北方禁军,水土不服,疫病流行,死者大半。郭逵上表“愿以一身活十余万人命”,请求朝廷下令撤兵。神宗无奈,只得同意与交趾议和。 想起这些,杨逸心中感慨万千,或许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记住“苏缄”这个名字。 杨逸认为他的功绩不下于岳飞,以临时拼凑起来的四千人,拒十万敌军42天,因叛徒献计于敌,才至城破。 城破之后,苏缄已负伤,仍率领士兵进行巷战,大呼:“吾义不死贼手!” 巷战中寡不敌众,苏缄返回州衙纵火自焚,其次苏子明、苏子正、孙苏广渊、苏直温及一家三十六口自杀殉国,其壮烈程度更不下于岳飞。 杨逸心中有些压抑,他挑开车窗向外望去,虽已是三更时分,街上仍灯火处处,人来人往。好在景明坊就在宫城东边,车子很快就驶进了宣德门。 杨逸跳下车时,刚好见到蔡京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俩人招呼一声,便急步往政事堂赶去。 政事堂里灯火通明,朝中高官一到齐,刘太后便让郝随将一份来自广南西路的急报念出来。 奏疏不长,但却听得坐中大臣怒火中烧,杀气腾腾。 四月十八日,交趾国以钦州知州张项侵犯交趾为由,命大将阮志顺率军八万,入侵广南。 二十三日,阮志顺破钦州,屠掠百姓六千余人。 二十七日,破廉州,屠掠百姓三千余人。 五月四日,破邕州,屠掠百姓两万八千余人。 现在钦州知州张项已死,钦州百姓被屠掠一空,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张项先侵犯交趾,还是交趾为了出兵有名,捏造事实。 但不管如何,交趾敢连破大宋数州,杀掠数万百姓,这无异于给了大宋一个狠狠的耳光。 是可忍,孰不可忍。 政事堂的执宰们听完广南路的奏疏,个个目光沉冷,冰凌四射,大宋去年才平定西夏,正威震天下,如今南边却突然跳出只猴子来赏大宋耳光,若不惩治,大宋何以面对四夷?还怎么让吐蕃诸部、黄头回鹘等听令行事? 坐在上首的刘太后问道:“军情如火,众位大臣说说,该当如何处置?” 吏部尚书张商英性格刚直,立即答道:“且不论张项有否先犯交趾,交趾未经交涉,悍然兴兵连破我数州,此举是将我大宋视若无物,若不征讨,何以对得起数万死难的百姓,臣以为,明日当立即颁布讨伐诏书,发兵南征!” 尚书右仆射苏颂沉吟道:“此事还须商议妥当才行,自我大宋立国以来,交趾时常犯境,掳我边民,这已是不争之事实,然自真宗朝以来,我大宋多采取忍让之策,这并非无因。交趾非西夏可比,广南之地,多有瘴气,而我朝可战之兵多为北人,南征交趾则水土不服,未战而先失其五六,因此才不得不一再忍让。如今若要证讨,须得妥善计议才行。” 张商英立即答道:“苏相公所言虽有道理,但也不尽然,以前我大宋一再忍让,除了顾忌水土不服外,更因北有契丹,西有党项,因而无暇南顾。如今党项已灭,契丹自身难保,此时交趾竟敢犯我大宋,自应伐之!” 李清臣接口道:“讨伐自不在话下,但苏相所言也该认真考虑。广南山多林密,道路难行,补给困难,加上瘴气弥漫,北人多有水土不服。仁宗时狄青征讨侬智高,虽得胜,但因水土不服折损者十之四五。熙宁九年神宗派郭逵、赵卨征讨交趾,禁军因水土不服,疫病流行,死者大半,不得以同意交趾求和。可见瘴疫不可不防啊!” 瘴气一直是中原朝廷南征的最大阻碍之一,南方山多林密,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加上气候炎热、多雨潮湿,是导致瘴气的主要原因。这个问题不解决,南征就算获胜,损失往往也极为惨重。 大宋刚刚荡平西夏,天威凛冽,南方那只猴子仍敢跳出来兴风作浪,大概也是认为大宋顾忌瘴气,难以大举南征,这才肆无忌惮的来摸老虎屁股。 章敦目光沉冷的望向杨逸。 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他,在坐的重臣中,唯有杨逸擅长医术,他不但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外伤缝针术,还有办法医治败血症,因此对于瘴气,众人难免抱以厚望。 杨逸见大家望来,立即说道:“本官倒是知道一些可防治瘴疫的药物,一种是薏苡仁,久服之后,可以轻身辟瘴。还有一种是槟榔子,亦可胜瘴。其余如雄黄、苍术之类,时常拿来烧熏,亦可除瘴。另外,初染热瘴一、二日,可以针刺其上、下唇,发瘴过经,病已入里而濒死者,刺……咳咳。” 说到最后,杨逸突然记起刘清菁在场,不禁轻咳两声,因为热瘴重症者需以针刺方能治愈,这话自不好说出来。 在坐的大臣也没有追问,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防,就已经足够了。 章敦立即对刘清菁说道:“太后,交趾百年来屡犯宋境,以前朝廷顾及辽夏及瘴毒,一再隐忍。今南夷再犯宋境,破城掠池,残害百姓,罪行累累,不伐,不足以安天下!不伐,不足慑四夷!” 刘太后望向坐中大臣:“众位大臣以为如何?” “伐!” 一个杀气腾腾的伐字,在政事堂中回响着,今日之大宋,不是只会婉转承欢之大宋。 犯我者,虽远必诛! 第399章讨交趾敕谕 交趾攻陷广南钦州、廉州、邕州,屠掠百姓数万。 此事一经传出,京中顿时风云激荡,杀气漫漫。 文昌二年五月十一日。大宋皇帝赵捷颁布《讨交趾敕谕》: 朕自登极,唯恐德才菲薄,日必三省吾身……任用贤能,外平党项之叛,内修仁德之政…… 大宋自定鼎以来,眷惟安南,世受王爵。抚纳之厚,实自先朝,函容厥愆,以至今日。而乃攻犯城邑,杀伤吏民,干国之纪,刑必无赦;致天之讨,师则有名。 已差翰林大学士杨逸充安南道行营马步军都总管、经略招讨使、兼广南西路安抚使,昭宣使、嘉州防御使。内侍省都知焦守充马步军副都总管,顺时兴师,水陆兼进。 天示助顺,已兆布新之祥;人知侮亡,成怀敌忾之气。然王师所至,弗迓克奔。咨尔士庶,久沦涂炭,如能谕王内附,率众自归,执俘献功,拔身效顺,爵禄赏赐,当倍常科;旧恶宿负,一皆原涤。朕言不渝,众听毋惑。 诏书一经颁布天下,万民沸议,讨伐声盈溢京城。自平夏败辽以来,国人气概昂然,睥睨四夷,岂甘受辱于南边一只毛猴? 这份《讨交趾敕谕》用“讨”不用“伐”,这其中有讲究,虽一字之差,却含大义所在。 “伐”通常是弱势一方对强势一方用兵的语气,如武王伐纣,就象人立于大树下伐木。至少对方也是与自己平起平坐,比如对辽国用兵,就可以用“伐”。 “讨”是主人对从属问罪,比如出兵攻打一伙山贼,你就不能用“伐”,只能用“讨”,否则你就是把对方的地位提高到与自己平起平坐的高度。 南边那只猴子一直接受大宋的册封,为大宋蕃属国,“伐”之一字,他不配! 五月十二日,大宋分别遣使赴大理、占城、真腊。 五月二十日,翰林大学士杨逸率三万精锐禁军,自京城誓师南征。 六月十六日,过衡阳。 二十二日,抵桂州(桂林市)。 大军急行,用时整整一个月,兵将俱疲,杨逸只能下令在桂州稍事休整。 桂州是广西治所,城在山中,山在城中,清澈妩媚的漓江绕城而过,入眼处尽是奇山异水,说不尽的秀丽风光,韩愈有诗云:苍苍森八桂,兹地在湘南。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户多输翠羽,家自种黄柑。远胜登仙去,飞鸾不暇骖。 这诗生动地描绘了桂州的山水姿貌。因为山青水秀,桂州也是广南西路唯一没有瘴气的地方,但杨逸仍不敢大意。 出兵前朝廷按杨逸所述,准备了大量薏苡仁、槟榔子、雄黄、苍术之类的避瘴药物,一路南来,杨逸每天让士卒服用,进入广南,杨逸更是每天巡营,督促士卒定时服药,丝毫不敢大意。 这次随杨逸出征的有刘武、包毅、刘奉明、韩铮等将,杨逸交待他们管好军营好,才与焦守一同前往府衙。 桂州帅司里,经略安抚使程节、知州梁利、广西第五将蓝继隆、录事参军张平、司户参军胡亚权、司理参军文英等大小官员皆在。 除些之外,在场的还有一个大名人:黄庭坚。 杨逸高坐上首,望了黄庭坚两眼,向程节道:“程大人,如今前方战况如何?” 程节四十多岁,容貌消瘦,如皮包骨头,身上一套官服仿佛晾在竹竿上; 他拱拱手答道:“回杨总管,敌军总计九万之众,其中六万七千人于本月十二日兵围柳州,并分兵西逼宜州,下官让陈森将军率三千人马增缓柳州,阮志顺久攻不下,于本月十五日退兵邕州,并在昆仑关要隘修筑工事,似有据险阻我大军之意。” 上辈子杨逸主要活动的地区就是广西、云南、缅甸、越南,对这边的地形他是烂熟于胸。昆仑关这样的军事要隘他不可能不知道,此处崇山险阻,丛林茂密,道路蜿蜒于峡谷之中,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当初狄青南征侬智高,可以说是捡了个大便宜,侬智高并没有利用昆仑关险隘阻击狄青,而是选择在昆仑关以南的开阔地带与狄青决战,这才让狄青一举击败。 这回阮志顺显然是吸取了侬智高的教训,准备利用这道险关阻击杨逸了。 杨逸这次带来两千燧发枪部队,没有多带是因为燧发枪严重依赖后勤补给,子弹打完了就根烧火棍似的。而在西南群山之中,后勤补给恰恰是最困难的。 而且西南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山岭起伏,丛林密布,往往难以排开队形,射程优势也体现不出来,在山林作战,燧发枪还不如弓箭好使。 另外就是这边属于热带雨林气候,多雨潮湿,燧发枪的燧石一但湿润,就无法击射,只要敌人摸清燧发枪的弱点,凭这样武器杨逸占不到多少便宜。更何况昆仑关这样的险关,后世日本人飞机大炮一起上,都难以攻下,燧发枪就更别提了。 这场战争不比平夏之战好打啊! 杨逸淡淡地问道:“当初阮志顺攻打钦、廉、邕等州时,尔等为何不据昆仑关而守,让阮志顺轻易过关?” 程节连忙解释道:“杨总管明查,敌军来得太突然,钦、邕几州接连陷落,桂州离昆仑关数百里,邕州离此关只有数十里,而此关处于崇山峻岭之中,平日又难以驻兵。等下官接着战报,派出援军,昆仑关已为敌所乘,且敌十倍于我,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现在情况不明,不是追责的时候,杨逸转而问道:“贵州(广西贵港市)方面情况如何?” 程节答道:“回杨总管,贵州在本月初八便陷落敌手,广西第四将苏庆良集腾州、贺州、龚州、等地兵马计一万五千人,发兵西来,因恐孤军入深为敌所乘,现驻守于浔州,未敢再进。” 杨逸想了想说道:“贵州必须尽快收复,传我命令,限苏庆良六月三十日前夺回贵州,不得有误。” 程节谨慎地说道:“杨总管,据细作回报,贵州有敌军万人据城而守,苏庆良拥兵也不过一万五千人,想收复贵州,恐怕有些困难。” 杨逸突然寒下脸说道:“你只须传我军令,能不能收复是苏庆良的事,收不回,让他提头来见。” 程节等人面色一变,这位小祖宗虽是状元出身,但历经大战无数,杀人如麻,谁敢怀疑他杀人立威的决心?程节连忙派人去传令。 杨逸接着说道:“本帅令,传四十四州、五县、十一洞头人,于七月五日前赶到宾州,凡不到者,视为叛宋投敌,本帅誓将一并征讨之!” “是,下官这就派人去传。” 广南西路。计有桂,容,邕,融,象,昭,梧,藤,龚,浔,柳,贵,宜,宾,横,化,高,雷,钦,白,郁林,廉,琼,平,观二十五州(地域包含海南岛在内),除此之外,原另有三军:昌化,万安,朱崖。 置将法全面推行后,撤去三军,另置六将。但实际上六将中只有六千人马是禁军,余者皆是本地新征之兵,合计三万两千人。 除了以上二十五州外,辖于广西的还有四十四羁縻州、五县、十一洞。这些地方主要是僮、苗、彝等族百姓聚居,名义上归大宋所有,但其实质是“以土官治土民”,朝廷承认各少数部族的世袭首领地位,给予其官职头衔,以进行间接统治,朝廷的敕诏实际上并没有能够得到真正的贯彻。 杨逸这下令招这些州、县、洞的首领前来宾州,另有用意,现在阮志顺还占着邕州以南地区,大宋与交趾尚未分出胜负,真正愿意听令来宾州的部族头领恐怕不多。 来了,杨逸会让他们出兵一起攻打交趾。 不来,也不要紧,终归是给日后一个算账的借口。 传完这些军令,杨逸突然对黄庭坚问道:“黄通判,你不在宜州,何以身在桂州?” 黄庭坚绍圣初以校书郎坐修《神宗实录》失实被贬为宜州通判。身上虽然还有官职,实际上相当于羁押在宜州。 杨逸是新党干将,他这么一问,厅中官员皆以为黄庭坚要倒霉。黄庭坚脸有沧桑之色,出列答道:“下官受知州所遣,前来桂州求援,因年老体弱,至桂州染疾,只能暂留在桂州调养。” 经略使程节出来为其解释道:“杨总管,黄通判确是染疾在身,下官可为证。” 大厅内静悄悄的,十多个官员看着杨逸,静观他作何处置。杨逸又看了看黄庭坚,他中等身材,椭圆脸,神情虽然淡定,但脸有晦黯之色,五十来岁的年龄,却是满带风霜。 黄庭坚名气很大,但入仕三十多年,无论是新党执政,还是旧党执政,他都没有进入权力核心过,做过最大的官是秘书丞。若不是他参与修撰《神宗实录》,新党的清算大概不会落到他身上。 杨逸也懒得过问宜州知州为何派他来求援,只淡淡地问道:“黄通判病情可好些了?” “下官已基本康复,这一两日内便返回宜州。” “你暂时不必回宜州了,我军中正缺一个书记官,就先由你充任吧!” 第400章三万人裸奔 杨逸在桂州休整了两天,便率军继续向南进发,除了经略安抚使程节外,还有广西第五将蓝继隆的四千人马。 大宋目前除了三十来万禁军外,余者已全部实行征兵制,江南一带可从北五路征兵加以充实,增强江南宋军的战斗力。 但两广地区北人来了容易出现水土不服,因此只能从本地征兵。 广西目前人口较少,兵员紧缺,各将的架子虽然搭起来了,但缺员非常严重,三千人的编制往往只能征到一千人。 朝廷考虑到两广的特殊情况,适当保留了原有厢兵驻守州县。只是战时这些厢军却指望不上。 从桂州出发后,大军几乎就是在山间走行,这一带的山不高,每个小山常是形成的山体,形态各异,极为秀气。 半山腰以上是石灰岩,岩石间长满了低矮的灌木和藤萝。半山以下是泥土,多数是长着绿草,茵茵如绿毯铺在山腰。 山下才长一些高大的乔木,而更多是竹子,成片成片的,南风吹来,如浪如涛。 山间偶尔可见一些苗、僮等族百姓的村落,三三两两散落在山间,房子通常是以竹木为架,然后用竹篾将茅草编成一大块,一层层的盖在屋顶上,四面的墙壁少部分是全木结构,大部分乃是用茅草遮挡。砖瓦结构的房子基本看不到。 百姓中无论男女。都缠有头巾。男子还插以鸟羽,衣服以黑色为主,间以各种漂亮的图案,而女子的上衣多为短袖,裙子也只及膝下,显得明快清爽。 所见到的每座山都是那么的秀气,每条河都是那么的清冽,行走在这风景如画的山水间,对眼睛来说是一场盛宴。 对双脚来说,却是一种折磨。 上山下山。道路窄小崎岖,直线距离明明很短,真走起来却要绕上半天。三万人马竟拉开了二十多里长,不见头尾。 杨逸骑马走到队伍中间。前后望望,不禁很是担心。桂州到柳州之间还在宋军控制之中,这还好些,若是接战后,这长蛇般的行军阵形,一但遇到袭击,大概只有挨宰的分,甚至前军被人家收拾得差不多了,后军还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 杨逸也无可奈何。除非来个五丁开山。 从开封带来的三万人马,经过两天的休整,精气神还勉强保持着,只是天上的太阳如同火炉一般,每个士卒都是一身大汗,有的看上去就象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范阳帽也只能遮住一张脸,不少士卒于是采下路边的芭蕉叶或树枝,挡在头上。 到中午时,杨逸正要下令休息。山那边突然漫上层层的黑云,明晃晃的阳光很快就被挡住,仿佛一下子到了薄暮时分。 杨逸骑在马上,大声疾呼道:“大雨来了,赶紧检查粮草、弹药是否已经用油布包好。赶紧检查!赶紧检查!” 杨逸还没喊几句,豆大的雨点便哗啦啦的落下来。天地顿时一片迷蒙,视线不及百米远,雨点打在脸上微微生痛,如注般灌入领口,凉凉的感觉让人不禁打个激灵。 包毅打马上来喊道:“大人放心,粮草弹药出发前都用油布包好了,属下亲自查检过,包准不会有事,这鬼天气这么热,反正大伙衣服一早就被汗水打湿了,下点雨正好凉快。” 杨逸立即斥道:“你懂个屁,汗水就算把衣服全打湿了,但身上却一直是热的,那样问题不大,但这雨水淋下来,身上一凉,毛孔便会收缩,极其容易患病。” “大人,不至于吧,大伙谁不是铁铮铮的汉子,这一路行来也没见有多大的问题啊!” “少罗嗦,南方作战与北方不同,必须加倍小心,传我传命令,雨停之后所有人必须换下身上湿衣服,然后用力擦拭身上,至微微发热方可换上干净衣服。另外传令火夫,中午多煮姜汤,让士卒每人喝一碗!” 包毅虽然觉得杨逸有些小题大作,但还是老老实实去传令去了。 杨逸非常清楚,在西南山区作战,最可怕的敌人往往不是对手,地理、气候才是最大的敌人。 这次南征,他让士卒每人准备了三套衣服,规定每天必须洗澡更衣,扎营时用雄黄、艾叶等烟熏驱赶蚊蚁,还准备了大量生姜及防御瘴热、疟疾、霍乱等病疫的药物。 目前尚未接敌,但对杨逸来说,战争其实早就开始了! 山间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柱香时间天上的乌云便全部散去,明晃晃的太阳又悬挂在中天,分外刺目。 壮观的一幕出现了,得了杨逸的命令,几万人马就在路边脱下衣服,放眼望去,白花花、黄澄澄、黑黝黝、总之啥肤色都有,一个个士卒光着屁股,两人一组,嘻嘻哈哈地帮着对擦拭身体,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随军书记官的黄庭坚,坐在一块大石上,垂首闭目,显然是不愿看这种斯文扫地的场面。 杨逸带来担任军医的那些女孩子躲在树林里,根本不敢冒头! 余兴诡异地一笑,凑上来对杨逸说道:“大人,属下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大人,不如让大伙别穿衣服了,就这么行军,既凉快又威风,反正这鬼地方几十里也没户人烟,怕啥!” 三万人裸奔?两手扛着枪,两腿还扛一支枪,这上下两支枪,还真是天下无敌了! 杨逸驱散脑中浮想联翩的壮观景象,轻咳两声对余兴说道:“这主意不错,不过合不合用还得有人试过才行,这样吧,就由你先试,从这里到柳州你就不用穿衣服了,你要细心体会其中的到好坏,到时汇报予我,若是可行,再全军推广。” 余兴吓得脸色一惨,连忙哀求道:“大人,您饶了我吧,属下这身材不好,会给大军丢脸的!要不大人您让包大人来试,他身材雄壮威武,让他来代表我军……啊!谁?谁踢我……嘿嘿,包大人,正说您呢,您来得正好,大人有话跟你说,我还有事……” 余兴被包毅一踢踹倒在地,这会也顾不得讨还了,捂着屁股一溜烟地飞奔而去。 用过午饭后,大军继续前进,因为方才那场雨,山间的天气凉爽了许多,但路就更难走了,几万双脚踏过去,地上的泥浆便没到了脚面,拔起脚来就困难,不时有人摔倒,沾得满身是泥。 行军速度非常缓慢,看得杨逸直皱眉头:“余兴,随本帅到后面看看,莫要有人掉队才好。” “喏!” 杨逸带着一群侍卫,打马往回走,士兵们见到他纷纷叫杨学士。杨逸一边打马,一边喊道:“不必管我,注意自己的脚下,有走不动的,旁边的兄弟要搀扶一下,伍长看好自己的伍,什长看到自己的什,千万不能让人掉队。” “兄弟们加把劲,毛猴子杀我数万百姓,现在还占着邕州不肯退去,咱们这次要打到升龙城去,活捉交趾王李乾德!” 士气慢慢被杨逸鼓舞起来,士兵们高喊着着活捉李乾德,行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但那些负责运送粮草的厢兵役夫,就没这么好办了。 大军的粮草多是以驴马驮,还有一种独轮车,这种独轮车的轮子足有半人高,轮子两边各装两袋粮食,前面用驴马拉动,后面一人扶车把; 若是平路还好点,遇到这种泥泞的山路,扶着车把的人就非常吃力。一辆独轮车要两个人扶车把才行,想要跟在大部队,一辆车要配备四个人,不时轮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山路窄小崎岖,两车根本走不了,只能使用这种独轮车,拉得少些,但好歹能用。 前边一辆车子压上泥浆下的石块,翻倒在地上,粮食用油布包着没事,但车子一翻倒,驴叫人吼,把整个队伍都拦住了,四个车夫正使出吃nǎi的劲把独轮车扶起来,浑身泥污。 好在这种车只拉几袋粮,几个人还能扶起,队伍很快又动了起来,但驴马、车子成千上万,一有车倒地,队伍就得停一会儿,这行进速度就别提了。 在这种地方打仗,敌人还没见着呢,自己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了,杨逸也想过直接带支船队从海上直逼交趾都城升龙府,但现在正值六七月份,海上风暴不断,一个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更主要的是,这次南征,绝不光是征讨交趾这么简单,大宋北边、西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没精力老在西南纠缠,这次南征,还要对西南各个羁縻州作一番梳理。 大宋已经派人出使大理、真腊、占城。杨逸也已传令四十四州,五县,十一洞首领齐聚宾州,这都是为梳理西南做准备。 这次杨逸只带来三万军队,不是大宋轻敌,事实上这只是南征大军的一支。而杨逸主要的任务是负责西南的改土归流。 是到改变土人治土民这种政策的时候了,否则西南就难以长治久安,更淡不上发展。 但改土归流是极为艰难的事,明清两朝做了几百年,才慢慢解决西南土人自治的形态,杨逸要在短期内完成这项任务,这是何其艰难啊! 第401章杯弓蛇影 邕州,自晋朝建武二年(318年)设治,因邕溪水而得名。熙宁八年交趾李常杰和宗亶率十万大军屠城之前,邕州有百姓近七万口。 那惨烈的一战,除了战前少数逃离的百姓,余者近六万人在城破之后全部被屠掠一空,李常杰还下令拆毁了邕州城。 大宋收复邕州虽然已经二十年,城廓也按原趾建了起来,但城中百姓一直没有恢复到原来的数量。 事隔二十年,交趾再次攻陷邕州。城中五万百姓逃散两万,余者三万人再次沦落蛮夷手中。 此刻城中虽然已看不到尸首,但浓浓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州衙中,阮志顺和几个大将蹲在一幅简陋的地图前,正讨论眼下的战事。 阮志顺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肤色稍黑,腭骨宽大,嘴唇阔而薄,眼双有鹰视狼顾之气,第一印象就给人一种严厉、刚毅的感觉。 副将黎永泰三十来岁,腰挂一把日本武士宝刀,相貌平平,但双手却显得特别长,手掌粗大,布满了老茧,他指着地图说道:“大帅,根据咱们的细作回报,杨逸的三万宋军已经过柳州,最多五日便能到达宾州。” 阮志顺坐回凳子,神色淡然地喝了口水才说道:“杨逸此人文武兼备,败辽国,平西夏,战功赫赫,不可轻视啊!黎将军你明日便赶往昆仑关,把防御工事再加固些。山道要用巨石堵住,万不可认为据有险关就可轻敌大意。” 黎永泰答道:“大帅,我看轻敌的是杨逸,咱们近十万大军在此,他带来三万人马,这分明是没把我们瞧在眼里啊!何况北人南来,受不得瘴热。未战便已折损过半了,当年郭逵率十多万宋军南征,最后还不是屁滚尿流的滚回去。能奈我何?要末将说当初根本不应该从柳州撤军,直接与杨逸在柳州城下决战,将他这三万人灭了。两广宋军必然胆气尽丧,到时我军所过之处,谁还敢顽抗?” 阮志顺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当初郭逵十多万大军确实未能奈何我大越,但杨逸能征惯战,咱们知道的道理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在怀疑,他真的只带来三万人马吗?还有,北人南征常因水土不服折损过半,但从细作传回的情报来看。杨逸的军队却并无这种现象,这就更让人奇怪了。总之,此人绝不可轻视,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没把此人解清楚之前,轻率与之决战实为不智。” “大帅,咱们出兵时,陛下可是要咱们尽快拿下两广的,咱们如今在邕州一隅之地固步不前,陛下怪罪下来。只怕咱们都难以脱罪啊!” 阮志顺一叹道:“此事我会上奏陛下,纵然陛下怪罪,本帅也会一力担着,无须你们担心。今时不同往日,这几年宋国内革弊政,外平西夏,国势日盛。加上辽国内乱,无力南顾,宋国趁机大治黄河,发展民生积蓄国力,其荡平天下之心已昭然若揭。我大越与宋国素有嫌隙,若再让宋国安心发展几年,大越必将成为第二个西夏。如今只有拿下两广,大越才有和宋国抗衡的本钱。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更须慎之又慎啊!此番杨逸率军南来,崇山险阻,粮草补给困难,北人又多有水土不服,咱们拖得越久,形势对咱们越有利,这便是本帅退守昆仑关的原因,若能把杨逸拖在昆仑关一两月,宋军必将不攻自溃,到时咱们再顺势挥兵北上,一举拿下两广之地,这才是稳妥之计,尔等可都听明白了。” 黎永秦、李宾、柯长洛几位将领听了阮志顺这番话,都不再有异议,纷纷抱拳道:“大帅长谋远虑,末将等万万不及,愿遵从大帅号令。” “好,黎将军你立即赶赴昆仑关坐镇,加强防御,你要紧记,只守不攻,不论宋军如何挑衅,你都不能出战,务必要把杨逸大军拖在昆仑关下,拖得越久越好。” “末将遵令!” 黎永泰一抱拳,接令而去。 州衙外此时传来一串马蹄声,只见一个传信兵冲进来,大声并报着:“大帅,广西第四将苏庆良集梧州、贺州、藤州、浔州等地兵马,计一万五千人西进,正在猛攻贵州,宋军不计伤亡,日夜猛攻,而且宋军突然多了一种叫手雷的武器,在攻城时给我军造成极大伤亡,一日便损失近千人马,陈昶将军请求大帅立即发兵增援。” 阮志顺脸上不动声色,又伏在地图上仔细看了起来。杨逸大军到来之前,苏庆良一直据守浔州,不敢西进。现在驻守贵州的陈昶有兵一万,苏庆良也不过一万五千人,却突然不计伤亡的发起猛攻,这意味着什么呢? 阮志顺目光在地图上巡睃着。 不会错了!苏庆良必定是接到了杨逸的严令,这才会不顾伤亡的攻打贵州。 杨逸要干什么? 杨逸大军从北面而来,从这一点上说贵州战略位置不算十分重要,贵州、邕州、宾州,三地就象一个三角形,从宾州到邕州只有一百多里,若是绕行贵州,则多出四五百里路程,加上道路难走,杨逸不惜代价的夺回贵州,乍看这显得有点多余。 但阮志顺绝不相信杨逸是无的放矢,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西江水道上,不由得悚然一惊,难道…….杨逸的补给竟不走陆路、而走水路? 若真是这样,那贵州的战略位置就会变得非常重要,贵州扼守西江水道,上游的郁江连接邕州。而贵州到宾州之间地势相对平坦,距离也不到两百里。 整长珠江水道有几个名称,广州到梧州这一段叫珠江。梧州到贵州这一段叫西江,贵州到邕州这一段叫郁江,但不管叫什么,他的河道都是相连的。 贵州扼守珠江中游,也就是说一但贵州被宋军夺回,宋军就可以通过珠江源源不断地投送兵力和物资。 杨逸大军从北面走陆而来,补给竟走从东面走水道?这确实出呼阮志顺的意料之外。军队与后勤脱离,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就眼下而言。一但贵州攻不下,根本不用自己去打,杨逸几万大军就会因缺粮而崩溃。稍为谨慎些的将领就不会这么干。 但是,这种剑走偏锋的招式虽有失稳重,可一但奏效,那它就是神来之笔,让人防不胜防。 从之前分析杨逸这个人的性格来看,此人性格果敢,无论军政,其行事风格都极为新奇,为人所不敢为。 想到这些,阮志顺心中一凛。他一直疑惑杨逸怎么只带三万人马来。自已要死守昆仑关,杨逸却不计伤亡地攻打贵州,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他这三万人马应该只是一路,还有一路当是走东线,一但贵州打通。杨逸就可以通过珠江水道源源不断地投送兵力和补给物资。 这飘忽的一手棋,顿时就让自己陷于被动之中。 杨逸!果然不是善男信女啊! “柯长洛!” “末将在!” “本帅令你率一万……不,两万大军日夜兼程增援贵州,你记住,若是你率军到达时,贵州已陷落。你无论付出大多的代价,都必须把贵州给我守回来,否则,军法从事。” “末将遵令!” 看着柯长洛急步离去,阮志顺暗暗吁了一口气,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杨逸的赫赫武功不光是在宋国盛传,同边小国同样久闻大名。这次杨逸虽然只带来三万军队,阮志顺却丝毫不敢轻敌。 大越国和西夏一样,从立国开始就与宋国纷争不断,大越国地窄民稀,需要不断侵掠宋境,蚕食土地,掳夺百姓,才能增加自己的国力,二十年前李世杰攻入宋境,杀掠百姓不下十万,大越国欠下宋国的血债并不比西夏少。 以前宋国北有契丹,西有党项,无力南顾,加上广南烟瘴路险,大越国可以高枕无忧,肆无忌惮。 但现在,西夏被灭了,辽国眼看岌岌可危,宋国却蒸蒸日上,加上宋国如今的当政者作风强悍,对内强硬,对外更是有仇必报,这让大越君臣寝食难安,生怕宋国将来回头清算总账。 坐而等死,不如奋起一击,一众君臣商议之后,决定还是先发制人,趁宋国全力治河,西北未定,辽国将溃不溃之时,一举夺取两广之地,壮大自己,将来才能与宋国一较长短。 时不我待啊!阮志顺又不禁暗暗一叹,此次他率军攻宋,压力沉重无比,这就象是一把双刃剑,能攻下两广,则大越壮大有望,足可抗衡宋国。 若是攻不下,则再次激怒宋国,后果不堪想象。大越国的生死存亡系于一身,这让阮志顺心头如压着千斤巨石。 这次攻宋,本不想大量杀戮,可苏缄似乎阴魂未散,邕州百姓誓死抵抗,让阮志顺不得不下令屠戮,以震慑四方。 但现在看来,此举并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兵围柳州时,依然遇到了强烈的抵抗,大军猛攻多日,几度劝降,毫无效果,这才不得不退回昆仑关以南。 阮志顺皱了皱眉,抛开心中的乱绪,准备静下心来好好谋划,与杨逸决一高下。州衙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冲进来的斥侯兵大声报道:“大帅,前方细作传回消息,杨逸传令四十四州、五县、十一洞头领赶赴宾州。” “竟有此事?” “大帅,细作打听得很清楚,这个消息绝不会有误。” 阮志顺目光一沉问道:“那些族头人有什么反应?” “回大帅,杨逸派人传令,让各族头人务必在七月五日前赶到宾州,否则视为叛宋投敌,并扬言将来一并征讨之,目前龙州、谭州、上思州、江州等离宾州较近的头人已经动身前往宾州,其他较远的尚未有反应。” “再探,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时刻留意各方动静。” “是。” 传令兵退出,阮志顺再次陷入沉思,杨逸这是要干什么?表面看,这应该是要联合这些部族攻打大越,若真是这样,杨逸应该派人送礼,请求人家出兵才是。 但杨逸的口气却充满了威胁的味道,限时赶到,不来就征讨。 杨逸才三万人,他凭什么如此张狂?这其中包含着什么阴谋呢? 对于杨逸的一举一动,阮志顺都不敢掉以轻心,虽然一时想不清楚杨逸用心何在,但他相信杨逸一定另有用意。 杨逸,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402章瘴魔来时祭英烈 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 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行军途中,还有闲情吟诗的,也只有黄庭坚了。他这些天确实闲得无聊,杨逸招他为书记官,但自桂州出发以来,还没跟他说过十句话,更没有吩咐他做任何事情。 军中原来自有书记官,所有的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黄庭坚根本插不上手。这也让他有更多时间来观察杨逸这个人。 杨逸名满天下,号称战无不胜。黄庭坚这些天留心观察之后,感觉杨逸也不过如此,徒有虚名而已。 邕州以南尽陷敌手,杨逸竟没有全力挥军南下,以图收复失地;反而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斤斤计较,比如要求士卒每天洗澡,每天喝药,每夜熏蚊驱虫,把一帮粗鄙武夫侍候得无微不至。三万军队,竟带了三百医者,其中竟然还有许多女人。 自古以来,大军作战,最忌阴气,杨逸竟无视这些忌讳,让女子随军医护。这也罢了,更荒谬的是,经常下令几万人在路上脱下衣裳,互相擦身,这山野间虽是几十里不见人家,但几万人在路上干这事,黄庭坚若非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竟然是名满天下的杨逸做的事。 从见面开始,他只见到杨逸下过两道命令: 一条是让广西第四将苏庆良不惜一切的夺回贵州,夺不回提头来见。 另一条是是限令各部头人七月初五前赶到宾州。否则就发兵征讨。 在这两道命令中,黄庭坚看到的只有刚愎自用,愚蠢无知。高傲自大。 苏庆良兵不过万,去攻击同样有万人防守的城池,还限期收复。这不是逼人自杀吗? 更为荒谬的是,竟然限令四十四州、五县、十一洞头人半个月内赶到宾州,否则就出兵征讨。先不论时间上来不来得及,就算来得及,你当这些部族头人都是学士院的小吏啊?想怎么喝斥就怎么喝斥? 若真如此,朝廷早就派遣流官治理这些州县了,还采取羁縻之策干嘛? 杨逸此时威逼这些部族头人,只会把这些部族逼到对立面去。阮志顺十万大军还窃据昆仑关以南,杨逸又树新敌,这不是愚蠢无知,高傲自大是什么? 黄庭坚看得暗叹,但他如今就是一个流放犯,这些事实在无力过问,更不可能劝阻得了。是以才有“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的感叹。 他不知道杨逸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在身边,但不管如何,还是别惹这等刚愎自用之人好; 叹完之后。黄庭坚缓缓走回大帐中,准备履行自己“书记官”的职责:继续发呆! 回到帐外,正好听到内里传来杨逸的声音。 “情况如何?” “回大人,目前出现瘴疬症状的计有一百八十三人,轻者有四肢无力,嘴唇苍白,内热不散。重者出现腹泻,面色潮红,各人所表现症状不尽相同。” “按我说的用针刺了吗?” “刺了,部分人症状有所减轻,但有些效果不大。另外,自桂州南来,有二十一人被毒物咬伤,其中十四人医治无效死亡。” “怎么回事,不是让士卒们带着雄黄吗?” “这……回大人,雄黄虽有驱赶毒蛇之效,但有些士卒是直接踩到毒蛇,以至被咬。另有毒蜘蛛、蝎子等毒物,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走,咱们去看看。” 听到这,黄庭坚连忙让到路边,只见杨逸腰挂宝刀,身后跟着余兴和几个护卫,大步流星地走出大帐。 杨逸望了黄庭坚一眼,淡淡地说道:“黄通判若是没事就在大帐呆着,最好不要随处走动。” 杨逸说完不再理他,走到自己的战马边,一跃起上,和一众护卫飞驰而去。 黄庭坚静静地看着数骑远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若是没有听到帐中那番对话,他一定以为杨逸是在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了。 杨逸来到病患的隔离区,自己先含了块槟榔子,然后戴好口罩,换了衣服,这才行进去,里面搭起了数十个帐蓬,每个帐蓬相距三丈,许多医护人员在里面忙碌着,他们也全按杨逸的要求戴上了口罩,出营时还必须更衣,以雄黄、苍术等药物熏遍全身,才可出来。 负责隔离区的太医杨介见他前来,连忙迎上来:“杨大人,您怎么来了?” “走,进去看看。” 杨逸进入病患帐中,帐内药味弥漫,左右各以竹木搭床,每帐住两个病患,帐中士卒见杨逸亲自来探望,还想起身行礼,但因腰痛脚软,实在弹动不得,只好在床上说道:“大帅,您怎么来了,我等没事,大帅还是赶快离开吧……” “既然没事,我来看看你们又何妨?”杨逸走上前,摸了摸两人的额头,皆是滚烫。 “感觉怎么样?杨逸问道。 “回大帅,就是感觉身上热得难受,脑子昏沉,胸口发闷,浑身无力,成天想喝水。” 杨逸又帮他们把过脉,仔细叮嘱他们好好休息,这才和杨介出帐来。 “杨太医,其他人症状如何?” 杨介将近四十岁,身体很是健郎,他一揖道:“各人症状大同小异,因症状轻重不同,除了他们刚才所说的症状外,有些还有神昏,妄语,头痛或不痛,或不呕逆,小便赤涩或频数,舌黑面赤目红,有甚者还会吐血。” 杨逸千防万防,但瘴疬还是来了,目前虽然不到二百人患病,比例还不算很高,但若是无法医治,对军心士气必定会造成严重的影响,谁能保证这种种疫病不会大面积暴发呢? 杨逸有些苦涩地说道:“杨太医,除了我原来所说的药物外,你可另开有方子给病患?” 杨介答道:“下官开了和解汤,以羌活1钱,防风1钱,人参1钱,川芎5分,干葛5分,升麻5分,甘草5分,芍药3分,荆芥3分,加以生姜、大枣水煎服。” 杨逸把他口述的药物细想一遍,觉得不错,便接着说道:“杨太医,若是不行,你再以针刺患者舌下、两足腕放血试试,若是头痛额角脉胀者,则以针刺两额角筋脉放血。” “是,下官记下了。” “另外,你再试试这个方子,厚朴、广藿香、半夏、苍术、陈皮、甘草各二十钱,同样加生姜、大枣煎服,一日两次。” 杨介一一记下后,杨逸又和他认真查看了一遍各帐病患,这才离开。 瘴疬的出现,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士气,别的病还好说,瘴疬自古以为就是让人谈之色变的病疫,岭南之地也因瘴气被视为凶地,在大宋死刑之下最严厉的刑罚就是流放岭南了。 好在宾州还有一天路程便到了. 宾州位广西的中心地带,属于丘陵地形,极少瘴气。它东接贵州、北通柳州,离昆仑关只有数十里,是南北东西交通交汇处。 宾州主要是僮(壮)族百姓聚居,相对其他少数民族,僮族百姓较多,也比较开化,基本上都已接受朝廷直接管辖治理。 僮人勤劳善良,织布技艺非常高超,凡衣裙巾被之属莫不取五色绒,杂以织布为花鸟状,远观工巧炫丽,近视而粗,壮人贵之。 僮锦最适合作被面、褥面、裙饰等,在后世壮锦与云锦、蜀锦、宋锦并称中国四大名锦。 杨逸大军进入宾州城时,却没有看到美丽的僮锦,城中加起来也就四条街道,刚刚被阮志顺大军攻陷过,如今虽然已收复,但城中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披甲执戈的士卒比百姓还多。 柳州解围后,开来这里的广西第三将关应钦率众出迎。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杨逸入城后连住处都没有张罗,立即率数万军民到城南,隆重祭奠在交趾入侵中战死的邕、钦、廉三州知州,广西第一将、第六将全体殉国的将士,以及熙宁八年战死的苏缄一家。 黄庭坚终于接到任行军书记以来的第一个任务,写祭文。 城南一片空地上,三军肃立,旌旗不扬,宾州的百姓同来观祭。 杨逸带着一众官将献上三牲,焚香为拜,袅袅香烟凝绕不散,天地一片肃穆,三通招魂鼓罢,四野寂寂无声,杨逸腰系白凌,手奉祭文,大声朗诵: 文昌二年,四月十八。蕞尔蛮夷,入寇我邦。 男女老幼,文官武将,生逢国难,死战南疆…… 利镞穿骨,惊沙入面。白刃摧锋,云海为红。 主客相搏,山川震眩。声析江河,势崩雷电。 凭陵杀气,以相翦屠。功宏汉祚,威慑遐荒。 可胜言哉!鼓衰兮力尽;矢竭兮弦绝,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 战矣哉!尸填巨港之岸、血满城垣之窟。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浩然正气、万古流芳。 招魂随旆,同返中原。永享春秋,长安窀穸。 杨逸把祭文高声念完,洒酒再拜,三军无声伫立,一般肃杀之气凝聚成形,如白贯日,直冲云霄! 第403章满江红 大祭之后,杨逸终于有了军事行动,却不是直接发兵南攻昆仑关。而上让刘武率五千骑兵东进,抢夺贵州。 宾州离贵州不到两百里,丘陵地形,道路比较平阔,刘武五千骑兵大概只须一天时间,便可兵临贵州。 而此时的贵州城下,已是战鼓声催,血流飘撸。 广西第四将苏庆良得了杨逸的死令,不敢再有丝毫懈怠,率领各州拼凑起来的一万多人马,不计伤亡地日夜攻城。 杨逸给他的最后期限是六月三十日,也就是今天,今天若再无法拿下夺回贵州,苏庆良相信杨逸一定会砍了他的脑袋。 因为这是杨逸南征以来的第一道军令,若是第一道军令得不到执行,今后在众将面前杨逸就毫无威信可言,换了谁做主帅,谁都会毫不迟疑地下刀,这么简单的道理苏庆良岂能不知。 苏庆良的兵力虽然与据城而守的陈昶相仿佛,也只能破釜沉舟冒死一击,他同样给手下兵将下了死命令,伍长退,斩伍长,什长退,斩什长,全什皆退,全什皆斩。队长死,都头上;都头死,指挥使上;指挥使死,他自己上。 这一战打了四天四夜,惨烈无比,一万五千人马,死伤已过半,官将更是十去其七,如今每战都必须得苏庆良身先士卒,才能鼓起士气。 城中敌将陈昶也不好过,由于宋军武器上优于越军。贵州城墙不足两丈高,手雷可以轻松地投到城头上,给越军造成了大量的杀伤,好在宋军手雷有限,否则贵州恐怕早已不保。 到日前为止,越军伤亡一点不比宋军少,原来一万人马只剩下不到四千人。还个个身上带伤,精疲力竭,士气低落。 四天来的日夜不息的战斗。谁也顾不上掩埋死者,鲜血、尸体顺着西江飘流向下,数十里外江水仍是一片赤红。腥风扑面。 苏庆良三十六岁,头盔已脱去,长发披散,手提一把缺口累累的钢刀站在一个土堆上,望着数千衣凝血块,烟熏火燎的士卒,许多人身上都缠着绑带,血水还在不停地渗着。 起初他们是迫于严令才不得不拼命,但几天几夜下来,身边的同伴一个个的倒下。将领们一个接着一个慷慨赴难死在前面,滔天的血仇几乎撑破了每个人的胸膛。现在,每个士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苏庆良虎目暴睁,大吼道:“将士们。今日便是咱们最后的期限,若不能夺回贵州城,本将绝不偷生,誓与战死的兄弟一起抛尸城下,共赴黄泉。到时,就没人管你们了。你们退也好,逃也好,总可以留得一命在。将士们,请你们再看一眼那些战死的同袍,他们的英灵在看着你们,是与他们一起战死,还是苟且偷生,你们作何决择?” “绝不偷生,共赴黄泉!” “绝不偷生,共赴黄泉!” “绝不偷生,共赴黄泉!” …… 数千将士挥舞着刀枪,含泪怒吼,那还在流血的伤口、残缺了的刀枪,松散了的战甲,视死如归的眼神,一股悲壮之气凝聚天地间,烈日为之失色。 苏庆良再次大吼道:“现在,本将命令你们,随本将最后一次攻城。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 战鼓再一次擂响,惊起西江红色细浪,惊颤了摇摇欲坠的城墙,凝重的杀气让飞鸟不敢渡,百兽远遁,几千宋军士卒在苏庆良的带领下,扛着云梯,举着铁盾,冒着敌人的箭雨,如翰海惊涛,扑向贵州城墙。 嘶哑的呐喊声,箭矢的呼啸声,铠甲的碰撞声,沉闷的脚步声,声悲气壮,摧肝裂胆。 眼看宋军又扑上来,城上的越将陈昶着急万分,在城头不住地奔走呼号:“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击退宋军,阮大帅已经派出两万援军,由柯长洛将军率领前来增援咱们,只要再支撑一时半会,援军随时就到……” “陈将军小心!” 身边的护卫惊呼一声,举盾就挡,一支由神臂弓shè出的利箭啪的一声,洞穿了护卫的身体,劲道未尽,又钉入陈昶的右臂,才被骨头卡住。 那护卫暴吐鲜血而亡,陈昶也痛得闷哼一声,一条右臂顿时被鲜血浸透,护卫带着箭矢倒地,箭头的倒钩把陈昶手臂上的肉勾下一大片,一条臂痛得失去了知觉…… “陈将军!” “陈将军!” 其他护卫纷纷围上来,要将他扶进望楼内,这生死攸存亡的时刻,陈昶哪里敢退,不顾血流如注,犹不断大吼着鼓舞士气:“兄弟们,一定要撑住,将宋军击退,宋军也是强弩之末,只要挡住他们这次攻击,他们肯定无力再攻,到时咱们的援军也到了,便可一举灭了这些残兵败将……” 陈昶吼得虽卖力,但收效并不大,宋军高喊着“生而为英!死而为灵!”以不惜同归于尽的决心扑来,这个时候,所谓的援兵在没有看到之前,那都是笑话!城上不到四千人了,同样个个伤痕累累,连箭矢都快用光了,滚石擂木之类的更是早以用尽。 现在拼的就是双方的意志,但显然宋军的意志比他们强。 带有倒钩的云梯一架上城墙,苏庆良便第一个冲上去,没有退路了,今日夺不下城池反正也是死,还不如死得壮烈些。他嘴咬大刀,一手举盾,一手攀爬,奋力向城头爬上去。 当的一声,一块石头砸在他的盾牌上。盾牌被砸得脱手飞去,苏庆良干脆双手用力,飞快向上爬,接近城头时取下大刀,暴吼一声挥刀砍飞一枝刺下来的长枪,然后三步作两步,奋力跃上城头。狂吼力劈,将两个攻上来的越军劈得头颅飞起,血喷如泉。 宋军杀上城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分外不同,人人豁出了性命,根本不计生死。前赴后继,况乎苏庆良那暴虐的狂吼声在城头不断地回响着,将所有宋军激励得血气翻腾。 不断有宋军尸体坠落城下,但同时却有更多的宋军冲上城头,袍泽的鲜血喷洒了他们满头满脸,死去的英灵索绕在他们头顶。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 ……. 在绵绵不断的呐喊声中,城头的白刃战进入了,随着冲上来的宋军越来越多,很快在城头开辟出一块阵地,越军在陈昶的怒喝下。也一次次反扑上来,希望把宋军赶下城去。 城头上刀枪飞舞,锋摧剑折,双方咬紧牙关拼杀着,一蓬蓬鲜血喷洒在城头。尸体堆积如墙,地上的血浆沾湖湖的几乎没到了脚面! “杀!杀杀杀!”苏庆良暴嚣不断,刀光翻卷,满身的鲜血让他看上去象噬人而食的恶魔,越军被他那凌厉的杀气所慑,纷纷退避。身边的士卒随着苏庆良不断地推进着…… “越狗败了!陈昶逃了!” “越狗败了!陈昶逃了!” …… 宋军士卒开始兴奋地大喊起来,许多越军回头去望,果然见看几个护卫架着陈昶逃下城去,实际上是因为陈昶拼杀数日,刚刚又被穿中右臂,失血过多而陷入半昏迷状态,护卫眼看城头守不住了,自作主张架着他先逃。 越军士足不管这些,主将一逃,便再无战心,纷纷夺路狂奔。死战数日,仗打到这份上,双方仇深似海,血债如山,宋军哪里还会放过他们?奋起直追,猛砍猛杀,分明是不打算放过一个活口。 兵败如山倒,越军再也没有勇气回头再战,一个个丢盔卸甲,夺路而逃,他们从南门涌出,然后顺着河边向西南方向逃去,宋军不依不饶,一路追出十数里,直到刀拿不住,脚抬不动了,这才作罢。 黄昏时分,收兵回城的苏庆良望着满城的尸体,黑烟袅袅的断垣残壁,无喜无悲,心中已经麻木,留下命来的士卒也个个累得脱力,连尸体都没力气搬动了。 苏庆良只让人搬开堵住城门的尸体,关上城门,然后大伙连晚饭也没吃,倒在城头便睡。 苏庆良大致也猜到了杨逸为何命他尽快夺回贵州了,广西地窄民稀,物资缺乏,杨逸几万大军的补给根本不可能就地筹集,从桂州方向转运又极为困难,山路崎岖,不容车马,这种情况下,要筹集几万大军的补给,无疑只能指望广州了。 广州是大宋四个对外贸易港口之一,物资充足,而要将广州的物资运进来,最便捷的莫过于西江水道。 想通了这些,苏庆良不怪杨逸了,贵州太过重要,若不控制住,杨逸几万大军就成笼中困兽,夺回了,贵州与宾州就能形成犄角,压逼邕州。 要怪,只能怪自己命苦,摊上这个苦差。苏庆良不象其他士卒,可以放心睡去,心思正翻来覆去,眼看夜色渐临,突然,负责警哨的士兵跑过来,大声喊道:“苏将军,大事不好,郁江上游有火光,象是大军在行动,苏将军快去看看……” 不等那士兵说完,苏庆良已经一跃而起,直赴城头,果然,郁江上游十多里处,成片的火把交织在一起,如同一片火海。 苏庆良的目光被刺痛了,敌军,从这个方向来的只能是敌军,自己这几千人马精疲力竭,还有再战之力吗?现在恐怕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都懒得动一动了。 苏庆良不禁绝望的大呼一声:“天亡我也!” 第404章冤家碰头 宾州到贵州虽然不到两百里,但毕竟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可任由大军放蹄狂奔,刘武五千人马到了入夜时分,才赶到贵州西北面的覃塘驿,此地离贵州城还有将近二十里地。 在西北大地驰骋惯了的刘武,来到岭南后感觉总是束手束脚,如龙搁浅滩。 入夜后,大股大股的花翅蚊围着人嗡嗡乱飞,叮上一口,能让人浑身一激灵。遇到的怪事还特别多,先前一条水桶粗的巨蟒横于路上,用箭shè不伤,用手雷轰了才走;还有一只狐狸,竟披着人衣,还好身边人多,若是一个人遇见,必定毛骨悚然,吓个半死。 样样不爽,让刘武不住地骂娘,想起杨逸在西北向来是大开大合、纵横捭阖,来到岭南后也变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刘武心情才稍为好些。 茫茫的夜色中,忽然前面一骑举着火把奔驰而来,毕竟是夜里,马速不会太快,刘武等不及,便迎上去。 “将军!将军!苏庆良率军血战数日,刚刚夺回贵州城,敌军至少二万人马赶来,如今离城不到十里,将军,苏庆良人马损失过半,又是大战刚罢,恐怕支撑不住了!” 回来的斥侯远远就大喊,刘武听了心惊不已,这不是平原地区,骑兵的优势发挥不出来,五千对两万,这夜色茫茫,加上地形不熟,刘武可有没有丝毫必胜的把握。 “再探,务必掌握敌军的一举一动。” “喏!” 马蹄声去。刘武心电百转,这丘陵地带,夜晚与数倍于自己的敌军作战,极为不利,一个不好就会全军覆没。可若是不战,一但敌军重新占领了贵州城,那就更麻烦。来时杨逸就给了他死令。无论如何一定要控制住贵州,否则用不了多久,大军就会箭尽粮绝。 副将许威也明白其中利害。他想了想说道:“刘将军,不如这样,咱们多举火把以壮声势。然后逼近贵州城,让敌军不敢贸然攻城,咱们再找个险要的地方驻扎,等天明之后再说。” 刘武点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就由你带人去探看地形,务必要快,而且要选那些利于防守,又不容易被困死的地形。” 许威一抱拳答道:“末将领命。” 许威带着百来人,在本地向导的带领来飞奔而去,刘武回头吼道:“来啊。多扎火把,然后把战鼓擂起来,加快行军,随本将逼到贵州城去。” 且不说苏庆良听到援军赶到是何等的激动。西南方向顺着郁江南而来柯长洛,眼看贵州城近在眼前。并且从逃回的溃军口中得知,苏庆良刚刚攻下贵州,自身也伤亡惨重,柯长洛正打算一鼓作气,重新夺回城池,就在他不断催促着两万大军加快行军速度时。西北方向突然传来隆隆的战鼓声。 斥侯驰回并报:“柯将军,覃塘驿方向有大股宋军赶到,估计是从宾州赶来的。” 柯长洛心中一凉,大声问道:“宋军来了多少人马?” “回将军,宋军派出了大量斥侯,我们暂时无法靠得太近,具体看不清有多少人马,但能听到隆隆的马蹄声,似有千军万马奔腾,另外有火把连出十里,人数怕是不少于我军。” “再探,再探,必须把宋军的详细情报探清楚,立刻去!” 在柯长洛寒声大吼下,斥侯再度飞驰而去,柯长洛不敢大意,立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布阵,宋军情况没探明之前,攻城是不可能了。 柯长洛猜测,极有可能是杨逸的大军畏惧昆仑关险要难攻,全军转道贵州,打算从贵州沿郁江逆流而上攻击邕州。这不是没有可能,虽然沿郁江逆流而上道路也不好走,但至少没有昆仑关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隘。 这让柯长洛感到非常棘手,他这次来得匆忙,所带粮草甚少,加上贵州已失,若对面真是杨逸数万大军,他取胜无望,甚至连对峙下去的本钱都没有,否则带来的粮草吃完,两万大军必定不战自溃。 就在柯长洛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又很快有斥侯飞驰回来,大声报道:“柯将军,探清楚了,前来增援的宋军最多不过五千骑兵,他们为了壮大声势,每人打着两三个火把。” 柯长洛急声问道:“确定只有五千人吗?宋军主将是谁?” “回将军,我们虽然没能探清宋军主将是谁,但可以保证对方只有五千人马,我等潜在路边树丛仔细看过,绝对不会有错。” “好,难怪远远的就击鼓,原来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快,再探,不可放过宋军一举一动。” “遵命。” 一旁的副将阮平随即问道:“柯将军,咱们怎么办?” 柯长洛一咬牙说道:“对方既然虚张声势,那分明是做贼心虚,阮将军,你立即率领一万人马向覃塘驿穿插,务必要挡住这股宋军,本将率余下人马直扑贵州,连夜攻城,城中宋军疲管不堪,必定支撑不了多久,阮将军只要能挡住来援宋军一夜,咱们大事可定。” “请柯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好,快去!” 柯长洛踌躇满志,立即下令拔营,他的计划不可谓不好,可惜战机往往是一闪而逝。 柯长洛原先犹豫不决,下令停止行军,刘武这边很快就接到消息,他冒着与柯长洛迎头撞上的危险,下令全军突然加速,飞赴贵州城,这茫茫夜色中,在哪里扎营都不比进城来得安全。 刘武的果断使他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五千骑兵放弃伪装。迅速奔到贵州城下,柯长洛迟了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武入城而去。 战争就是这样,胜负往往只在一线之间,谁抓住了这一线之机,谁就占据了主动。 柯长洛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下令全军就地布阵。这无可厚非,换了谁都会这么做。这真不能怪他无能,只能怪他的是步兵。而刘武是骑兵,机动力不及刘武。 柯长洛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在离城十里处扎营。准备明日再攻城。 然而刘武岂是易与之辈,自身一安全,他立即反咬柯长洛一口,柯长洛大营还没扎好,刘武已经开始派兵不断偷袭,真真假假,来回折腾,弄得越军提心吊胆,草木皆兵,只能彻夜不眠。枕戈待旦。 杨逸起了个大早,岭南夏季炎热,唯有早上清凉,薄薄的雾气尚未散尽,院中一株龙眼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压低了枝条,杨逸正盘坐在树下练习吐纳之术。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来到广南后,杨逸更是步步如履薄冰,只有清晨这段时间是他最为闲适的时光,可以抛开一切。专心吐纳。 通常这个时候是没人来打扰他的,但今天出了些意外,杨逸行气到半时,就听到衙门前面传来叫嚣声,这衙门本就小,声音清晰地传到后衙来,杨逸被吵得静不下心神,但起身往前衙。 门前的侍卫正在大声喝斥着:“走开,走开,说了我们大学士现在不见客,尔等再纠缠,休怪我等不客气。” 两个身穿苗服,头插翎毛,腰挂大板刀、赤着双脚的汉子推推攘攘,操着生硬的汉语怒气冲冲地叫道:“什么东西,让我们头人赶来宾州,又不出来见客,这算什么道理,把我们当猴耍吗?” 对方如此放肆,侍卫们也怒了,拔出腰刀大叱道:“放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大学士是你们这些蛮子想见就见的吗?再敢在这儿撒野,通通砍了!” 侍卫吼完,呼啦一下门外又冲上来十多个苗民,最为惹眼的是他们都赤着双脚,脚上结满了老茧,可见是长年不穿鞋的,他们也纷纷拔刀相向,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住手!”杨逸轻喝一声,负手走了出去。 “大人,大人。”侍卫们纷纷招呼,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手上刀枪犹指着对面的苗民。 “怎么回事?” “回大人,这是样,这些蛮人突然来说要见大人您,小的说大人现在没时间见客,让他们一个时辰后再来,他们竟是不肯,硬是要冲击州衙,这也太嚣张了。” 侍卫说完,对面一个苗民立即嚷道:“什么大人!我们头人看在大宋的面子上,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到了宾州你们竟然还要我们等,这分明是故意刁难我们,当我们好欺负是吗?” “把刀收起来吧。”杨逸对侍卫摆摆手,然后问那叫嚷的苗民道,“我就是率军讨伐交趾的杨逸,你们头人呢?” 杨逸话声一落,便听到一串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随即闪出一个漂亮的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银饰明晃晃的。 只见她头挽高髻于顶,别有银针、银簪及插上银梳,耳戴银环,脖子上还有银珈、项圈,腕上手银镯,指上有银戒指。 短袖上衣绣有麒麟纹,下穿及膝短裙,一双虽不是很白皙,却圆润而修长,让她整个人显得非常窈窕; 总的来说,她一身服饰美丽别致,色彩艳丽夸张。而那双黑布鞋面上各绣有一只红色的大蜘蛛,更充满了神秘感。 这个漂亮的姑娘身后还跟着四个苗女,也都是一身“银妆素裹”。 杨逸大为诧异,他下令四十四州,五县,十一洞头人赶来宾州,没想到最先到来的竟是个小姑娘。 “你就是他们的头人?” “怎么?你不信?”那姑娘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杨逸,杨逸一身常服,文质彬彬,怎么看也不象是率领大军打仗的将军。 杨逸轻咳一声接着问道:“你们来自何处?” “三山银作地,八洞玉为天。” “八洞?” “听说是你大宋的状元,还不错,被你猜着了。” 杨逸有些哭笑不得…… 第405章强大的水军 杨逸没有立即攻打昆仑关,使得贵州城突然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宋军掌握贵州城,便可从广州源源不断运来补给。越军掌握贵州城,则阮志顺的疲军之策方有效,否则交趾蕞尔小邦,和大宋拼消耗是拼不起的。 有些事情很简单,但在点破之前多数人都茫然不觉,现在的贵州城正是这样,战略位置本来不算很重要,杨逸大军从北面来,谁也没想到他的补给线却选在东面。 等他下令不惜代价夺回贵州城时,双方才愕然惊觉杨逸意图何在。 现在,贵州城极有可能成为决定两军胜负的节点。守城的刘武和准备攻城的柯长洛都明白这一点。 越军被刘武sāo扰了一夜,个个两眼通红,天刚蒙蒙亮,柯长洛便下令大军出营,全军开到贵州城下。 被苏庆良猛攻了几天,城墙有不少缺塌处尚未修复,弥漫着的血腥味亦未散去。 柯长洛来得匆忙,未带大型攻城器械,此时只好令人去砍树临时打造。 刘武、许威、苏庆良三人站在城头观察敌情,许威跃跃欲试道:“刘将军,这城外平坦,要不末将率两千人出去给这群猴子来一下狠的?” 刘武嘿嘿地笑道:“不急不急,斥侯已探明,柯长洛本是来增援陈昶的,所带粮草不多,咱们先和他玩两天,等他粮草将尽,咱们再下狠手不迟。” 苏庆良突然插嘴道:“刘将军。咱们粮草同样不多。” 刘武轻松地答道:“苏将军别忘了,杨大人令你尽快夺回贵州,就是打算把此地作为粮草中转站的,只要此城在手,广州的粮草就能源源不断的自西江运来,咱们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许威对粮草不太关心,有些泄气地说道:“刘将军。咱们从东京一路南来,这穷山恶水折腾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见着几个毛猴了。到嘴的肉您不让吃,这憋得难受啊!” “憋个屁,人家这不是来了吗?这儿就交给你了。记住,手雷要省着用,别他娘的把毛猴给吓跑了!” “得令!”虽然得了战斗任务,许威还有些提不上劲。 城下的越军准备就绪后,柯长洛却只派出三千人来攻城,大概是想试探一下,这三千人就一辆攻城车,余者皆是扛着云梯,好在前几天苏庆良攻城时填平了护城河,他们可以直接攻城。否则许威更觉无趣。 直到一串呼啸声扑面而来,许威猛然挥刀,将箭矢砍飞后,大吼道:“兄弟们,毛猴来了。该是咱们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了!” 城上的禁军神色都很轻松,城下三千越军扛着百十把云梯就冲来,在他们看来就象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城头除了留些人举着盾瞭望外,其它人都蹲在城墙后,以盾护着头顶,任由越军箭雨乱shè。几千宋军连毛都没伤着一根。 城下的越军使出的吃nǎi的劲,一个个狂吼着,飞冲向城墙,稍远处的弓箭手一地往城头放箭,但诡异的是,刚才城上还能看到不少宋军,这一攻城,城头反而不见一个人影,宋军仿佛凭空消失了,别说投石车了,连一支箭都没shè下,仿佛放弃了抵抗。 但傻子都知道这绝无可能,宋军若放弃抵抗,早就直接开出城投降了。这诡异难明的一幕,让攻城的越军不禁心怀惴惴,冲锋的脚步变得有些迟疑。 等越军云梯架到城墙上,城上负责瞭望的宋军立即大喊起来,其实也不用他们喊,攻城的云梯通常都有倒钩,勾住墙顶这样才不轻易被城上的守军推倒,现在这些倒钩便成了宋军最好的指引,他们根本不用站起来,就知道云梯架在哪里。 只见他们将一个个绑好了绳子的手雷点燃,扔出去,手里拽着绳子的另一头,这样手雷就能轻松挂在云梯上。 轰! 轰! …… 每传来一声巨响,就有一架云梯折断,几乎没有例外,在空中爆炸的手雷还能对城下的越军有效地杀伤,城下顿时传来不绝的惨叫声,哪里叫声响,城上的宋军就多点两个手雷扔下去,然后靠在城碟下轻松地吹起口哨来。 手雷由于投掷距离远远不及弓箭,野战效用有限,你手雷还没扔出去,别人漫天的箭雨早就覆盖过来了。 但用于守城,却绝对是杀器,算好引信长度,躲在城碟后面扔下去就能炸他个哭爹喊娘。 城上的宋军就跟玩似的,一个见一个,一下子城头满是口哨声,有些猥琐的还唱起了十八摸。越军的箭矢噼噼啪啪地落在城头上,就像在为他们伴奏。 攻城的越军傻眼了,好不容易把云梯扛到城下,结果一下子炸没了,怎么办?难不成拍拍翅膀飞上城头去?你也得有翅膀才行啊! 柯长洛见些情形,立即下令鸣金收兵,这个时候,宋军才以神臂弓一通狂shè,一支支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腾空而去,正在撤退的越军被shè倒一片,再也顾不得什么阵形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抱头鼠窜…… 越军狼狈逃远,城上的宋军怪叫连连,百般嘲弄,有些刺头还站到城碟上,解开裤头掏出水枪对着越军狂shè,一股股水箭“嗒嗒”而下,京畿第四将似乎突然成了水军。 可惜水军虽然强大,但那一支支水枪终究未能迎风shè十里,不过不要紧,shè不到人,让越军闻闻sāo味也是好的,我恶心死你!这才是水军的妙用,哇哈哈…… 这诡异的一战,宋军不损一兵一卒,歼敌近两百。 越军损失虽然算不上惨重,但这种挨打还不了手,对士气的打击却是致命的,而且刚打造出来的云梯也全被炸毁了,柯长洛闻着宋军的尿sāo味,听着宋军一遍遍地问候他家的女性,肺都快气炸了! 陈昶大难不死,但因失血过去,脸色苍白似鬼,萎靡不振地站在柯长洛身边,见柯长洛神色不豫,心中暗喜,他以一万人守城,竟被苏庆良一万五千人击败,不得不弃城而逃,柯长洛虽将他救下,但言语上免不了冷嘲热讽,笑他无能。 现在轮到柯长洛在贵州城下吃瘪,好了,咱们五十步也别笑百步了,都一个鸟样! 柯长洛注意到陈昶幸灾乐祸的表情后,怒气更盛,但他能成为一员大将,并非幸至,脸上不动声色地问道:“陈将军,你在贵州城里呆过,你说说,这贵州城有何弱点?” 陈昶摇了摇头答道:“这贵州城三面平旷,一面临河,城内水源不缺,咱们两万人马想截郁水灌城又办不到,除了强攻,只怕别无他途。” “强攻?”柯长洛冷冷一哼,刚才的情形足以说明一切,人家能攻你,你攻不到人家,怎么强攻? 陈昶对柯长洛的轻慢极为不舒服,但作为败军之将,也只能忍着,他淡淡地说道:“当年李常杰将军十万之众,围攻邕州月余未下,最后得宋军降将献计,以土堆城,邕州乃下,眼下的贵州城,除此之外恐怕也别无他法,对方有手雷,打造再多的攻城器械也不够对方炸毁,唯有堆土填城,方是稳妥之计。” 这回柯长洛没有反驳,想来想去也只有此法了,打造云梯不算难,但再被对方炸几回,恐怕士气也瓦解了,到时别说攻城,能不能安然撤回邕州都成问题。 柯长洛顾不得再与他较劲,立即下令道:“来呀!传本将令,多准备麻袋,立即填土攻城。” 越军接令,开始行动起来,甚至将米堆到油布上,空出麻袋来装土,几千人一边举盾,一边扛着沙袋,在隆隆的鼓声中,再次呐喊着冲向城墙; 为了加快速度,柯长洛还让人驭象运土,一头头大象在象兵的驾驭下冲向城墙,那巨大的身形,轰隆的脚步声,震得城头发颤,声势极为惊人。 城上的禁军自开封而来,大多是第一次看到象兵,感觉极为震撼,估计这些大象奔到城边,鼻子直接就能勾到城头,心神俱震之下,城上宋军一时甚至忘了对付这些象兵。 “他娘的,都傻了,shè啊!shè啊!老子就不信,神臂弓shè不死它!快shè!” 许威急了,在城头直跳脚,一边大吼,一边抢过一把神臂弓,踏镫上好弦,瞄准一只冲来的大象,“嗡!”的一声,神臂弓那劲弦猛然一弹,长箭带着呼啸声一闪而逝。 城下一只大象被shè中,虽然没有立即倒地而亡,却再也不听象兵指挥,负痛之下胡奔乱冲,反而踏死了不少越军士卒,那柱子般的象腿踏过,地上的越军顿时变成一堆烂肉,哪里还看得出人形。 城上宋军被许威唤醒,纷纷依样学样,举起神臂弓专shè越军的大象,神臂强劲的穿透力,可以轻易shè入大象的身体,被shè中要害的,立即倒地而亡,即便没shè中要害,巨大的疼痛也会使那些大象失控,四处乱冲,背着沙袋填城的越军反而要亡命走避,弄得城下乱成一团。 柯长洛见此情景,只得下令象兵停止出动,专以人力运土,贵州城本不算高,若是任由几千人垒土,估计一两个时辰便能垒到城墙上。 原先老神在在的刘武也坐不住了,一边让城上士卒狂轰滥shè,阻止敌军垒土,一边招呼骑兵,准备出城来个逆袭。 第406章佯攻昆仑关 听到贵州方面的回报,杨逸为保险起见,再派余兴率领京畿第四将一千人马增援。京畿第四将虽然装备了燧发枪,但却是步兵,之前为了争取时间,杨逸只得选择刘武五千骑兵赴援。 同时为了转移阮志顺的注意力,免得他盯着贵州不放,杨逸率广西第五将蓝继隆四千人马及包毅赴昆仑关。 昆仑关位与宾州与邕州之间,距宾州数十里地,杨逸率军半日便可赶到。 昆仑关附近的山体不算很高,也就数十丈,但群峰夹道,茂林遮日,独有一条羊肠小径蜿蜒于山间。山上半土半石,易于构建工事。 杨逸率军到达时,只见山上旌旗飞扬,人影绰绰,一时看不出有多少人马。 越军已经挖好了壕沟,垒上了滚石擂木,严阵以待,连小道都用巨石堵住了,这种地形,若不攻占两边山头,根本过不去,对方只须用石块砸,便可把砸你个人仰马翻。 要攻山吧,山下地势狭窄,大军摆不开,便真的只有“前赴后继”了。 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包毅看了这样的地形,眉头直皱道:“大人,强行攻山肯定不行,属下认为,唯一可行的办法是把敌人引下山来再打。” 杨逸说道:“阮志顺一听说我大军到达,立即撤围柳州,退守昆仑关,显然是打算耗死我军,想把他引出关来。怕是不容易啊!对了,蓝将军驻守广南,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悉,你可有什么法子可拿下此关?” 蓝继隆立即摇头答道:“回杨总管,这样的险关,若不能把敌人引下来,末将实在想不出什么取巧的法子。恐怕唯有强攻一途。” “强攻就不必了,咱们来个佯攻试试,先收拾几只毛猴再说。”杨逸说完。立即开始安排。 越军副将李同见宋军终于出现在昆仑关前,心中暗喜。贵州打得如火如荼,这边一直不见动静。他费尽心思在山上构建了大量工事,累得半死不活,还要忍受蚊叮虫咬,宋军若是不来,岂不白白浪费力气? 左等右等,终于把宋军盼来了,李同相信凭借苦心修建的工事,就算来十万宋军,也能使之葬身昆仑关下。 山下一面杨字大旗迎风招展,让李同眼前一亮。未等他多想,山下已传来隆隆的战鼓声,只见密密麻麻的宋军排出攻山阵形,前面的举盾,后面的引弓…… 李同看得嘿嘿直笑。盾牌顶个屁用,巨石滚滚而下,再多的盾牌也无济于事。 他回望壕沟里严阵以待的越军,桀桀地笑道:“兄弟们,宋军远来,不识战阵。竟想凭几千人马攻打这等险关,大伙都给我准备好,等宋军冲近,给我狠狠的砸,砸他个头破血流,皮开肉绽,反正咱们这山上不缺石头,哈哈哈!” 李同仰天大笑,山上的守军也跟着起哄,大声谩骂,心情放松之极,确实,占据了这样的险关,收拾几千宋军,跟收拾几千只蚂蚁有什么分别呢?这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主将黎永泰见了李同的表现,暗暗皱眉,虽然他也不认为宋军凭几千人马就能攻上山来,但经阮志顺一翻说教之后,也不会再轻视杨逸。 阮志顺二十年前曾随李常杰攻打广南,为人胆大心细,立下赫赫战功,又得李常杰传授战阵兵略,随着李常杰逐渐老去,阮志顺已经成为大越国数一数二的将帅。 前些年攻打真腊,阮志顺以三千之众击败真腊四万之敌,使大越国声威大振,之后在对真腊、占城一系列的战争中,阮志顺攻必克,战必胜,从真腊和占城夺取了不少疆土和人口。 包括黎永泰在内,大越国几乎没人不对阮志顺崇敬有加,可以说阮志顺在大越国就如同战神一般,可如今,一遇上杨逸,阮志顺竟是步步小心,还没有接战,便立即退兵数百里,据险关取守势,日夜惴摹杨逸的用兵习惯及战略意图。 能让阮志顺如履薄冰、步步谨慎的人,岂会是无能之辈? 黎永泰思绪万千,山下的战鼓隆隆地响了一会儿,几百宋军在蓝继隆的带领下,挥舞着刀枪,放声嚎叫着往山上冲去,刚进入弓箭shè程,山上的越军立即开始放箭。 这放箭是要站起来的,就在此时,山下响起了“呯!呯!呯!”的枪声,一阵硝烟漫而起,子弹呼啸而至,山上中弹的越军暴出一蓬蓬的血花,仰天倒下。 交趾李朝与大宋有隙,时刻关注着大宋的变化,燧发枪倒是听说过,可谁也没见过它的威力,直到现在,山上的越军才悚然而惊,宋军shè击的距离,恐怕只有床驽才能达到这么远,弓箭根本shè不着人家。 惊诧之下,许多越军竟然忘了缩回壕沟躲避。当然,这也是因为距离远,越军只有肩膀以上露出壕沟外,宋军燧发枪排shè效果不佳,没能给越军造成大量杀伤,达不到太大的震慑作用。 倒是杨逸shè完一发换一支枪,身后几个侍卫帮着装弹,呯呯的枪声不断响起,就算燧发枪的精度无法与后世的阻击步枪相比,他三枪至少也能击毙两个。 宋军士卒又是羡慕又是敬佩,忍不住大声喝彩起来,一时喝彩声比蓝继隆他们冲锋的呐喊声还要响亮。 “杨大帅神枪无敌!” “杨大帅神枪无敌!” “杨大帅神枪无敌!” ……. 杨逸哭笑不得,我还金枪不倒呢!有这么夸人的嘛?那感觉就象一帮猪哥在看某人piáo娼,不停地给那人加油鼓劲……. 这时候,冲锋的蓝继隆带人掉头就跑。跑出越军弓箭shè程后,立即回头对山上的越军不停地谩骂嘲讽,但越军也不傻,谁还会站着和他们对骂,一个个缩回了壕沟里,于是山上只闻骂声,不见人影。让宋军徒呼奈何。 蓝继隆他们又来了一次佯攻,越军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根本没露头。蓝继隆他们又不敢真攻上去,否则越军的巨石擂木滚滚而下,那就不是诱敌。而是送死了! 包毅叹道:“大人,要是咱们带几门火炮来就好了。” 大宋的火炮一直是只“研”不“制”,除了东京城头装了十来门,一直没有列装军队,包毅他们只听说火炮威力巨大,但对火炮的实际性能并不太了解,所以才会有此感叹,以为拉几门火炮来就能解决问题了。 杨逸摇头道:“广南之地空手行军都难,火炮笨重,携带困难。而且敌人在山上挖了壕沟,几门火炮也不会多大效果。” 现在的火炮主要还是发shè实心弹和散弹,不象后世那种威力巨大的榴弹,可以把山头犁一遍。 现在敌人只要往壕沟一躲,火炮就基本没有杀伤力了。 杨逸又尝试几种法子。都未能引得越军冒头,只好下令退兵十里扎营。 包毅有些不甘地说道:“大人,就么算了?” 杨逸摇摇头答道:“所谓战争,打的无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敌人占尽了地利,咱们若是硬碰。得不偿失,所以只能从其余两个方面想办法,包毅啊,你若是琢磨不透这个道理,你就永远成不了独挡一面的将帅之才。” 包毅想了想说道:“多谢大人教诲,属下现在有些明白了,大人率军南征,南方山多林密,道路难行,交趾转为防御后,就能处处抢占地利,据险而守;大人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出征前就让朝廷遣使赴大理、真腊、占城。刚到桂州又立即下令四十四州、五县、十一洞头人赶来宾州。大人这么做就是要抢占人和,这人和一但抢到,则大宋、大理、真腊、占城四面合围交趾,交趾据有的地利也就被抵销了。” 杨逸点点头说道:“不错,包毅你记住,在制定战略计划时,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要素,无论什么样的战争都可以套入这个框架来考虑,可以说万变不离其中。敌人据有天时,我们就人创造地利,敌人据有天时地利,我们就人创造人和。若敌人三个要素皆占,则不可战,战之必败。只能先想办法把对方的天时地利人和破坏掉,比如大理、真腊、占城与交趾沆瀣一气,共抗大宋,咱们就有必要先拉拢其中一二,甚至全部拉拢过来,把他们的人和破坏掉,破坏的方式可用政治、军事、经济甚至反奸等不同的手段。这是大的战略方面,小到每一场战术运用,无不可以套用这三个要素,比如现在的的昆仑关,敌军占据险关,人和也不差于我们,咱们就只能抢占天时,才有一博之力。” 包毅是从下层成长起来的将领,而且成为高级将领不久,这年头书籍比较少,而战阵经验往往又是父传子,子传孙,别人想学习到战阵经验就非常困难,是以经常出现“将门”这种现象。 “将门”的出现,并不是真的只有这家人才有军事天份,而是因为儿孙辈从父辈那里得到了常人难以得到的战阵经验,使得他们比平常人更快的成长。 前世杨逸本就是军伍出身。古代的,现代的战例分析看过无数,可以说他并不缺少理论知识,关键就看能不能灵活运用而已。 包毅他们则不同,他们最缺少的正是这些军事理论方面的知识,这些东西听起来简单,但在这些资讯落后的时代,也绝不是一般人能随意得到的。 因此杨逸的每句话,包毅都用心地记着,心中甚是感激,最后他慎重地说道:“大人是想晚上再来占天时?”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 第407章血战象兵 柯长洛发兵贵州时,阮志顺就给了他死命令,无论如何要夺回贵州。柯长洛已无退路,只有放手一博。 宋军虽然轻易便能将云梯炸毁,但他还是令人不断地打造云梯攻城,主要目的是牵制宋军兵力。 其真正的杀手是垒土上城,这一招非常有效,贵州城不高,即便城上宋军用箭矢手雷极力阻止,按越军目前的速度,顶多一天便能垒平城头。 一个个手雷接连炸响,声震云霄,城下硝烟弥漫,背着沙袋奔来的越军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硝烟中有雨点般的箭矢在飞腾,噗噗的入穿甲入肉声带出一片片凄厉的惨叫,双方拼命之后,宋军的伤亡也在不断的增加着,鲜血再次染红了城头。 老天爷仿佛也不愿看这惨烈的一幕,天空蒙上了层层的乌云,接着一道道闪电划破乌沉沉的天空,那巨大的轰隆声甚至把战争的厮杀都掩盖住了。 眼看一场暴雨即将来临,许威冲到刘武身边吼道:“将军,大事不好,这大雨一但来临,对咱们守城极为不利,将军,城下开阔,适合骑兵冲杀,就请将军许我两千人马,末将出城杀他几个来回。” 许威连珠炮似的,他是真的着实急了,天若降大雨,手雷引信一湿往往就用不了,还有弓箭也基本失去杀伤力,因为弓弦是用动物胶筋制成,遇潮就会变软。弹力减弱。失去了这两样武器,城上宋军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军垒土了。 这些刘武又岂会不知道?他虎目一瞪答道:“你他娘老实在这儿守着,要出城也由老子来,这第一仗你想跟我抢,没门。” “将军……” “你不必多言,这下雨对咱们不利,对方的弓箭何尝用得了?正好咱们雨中溜回马。看老子杀他个……..” 轰隆!头顶一声惊雷炸下,把刘武的下半截话给炸没了,阴郁天空随即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天地变得一片凄迷,连城上城下的喊杀声都小了许多。 刘武手提马槊。冲下城头,那雄壮的身躯熟练地翻上战马,身后三千骑早已等待多时,战马在大雨中不停地长嘶着。 “开城门!” 随着刘武一声大吼,城门徐徐打开,大雨模糊了视线,以至于城外的越军一时竟没有发现城门开启。 “儿郎们,给我杀!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杀杀!” 一声声怒吼,紧接着战马疾冲而出,惊雷震裂天空。蹄声踏破大地,刘武一马当先,飞冲出城,蒙蒙的雨幕让这三千骑兵仿佛从宇宙洪荒杀出来的天兵,飞快地向敌阵犁去。上万只铁蹄密集地敲打着大地,溅起水花无数,势若狂潮。 因为大雨,双方的弓箭都失去了威力,但战马狂暴的冲力不会因会大雨而减弱,高扬的马头。笔直的马尾,雪亮的钢刀,野兽般的怒吼,组成一股无坚不摧的杀气,毅然决然地冲入越军阵中。 一双双铁蹄半空踏下,把挡路的越军踏碎撞飞,长长的马槊无须用力刺杀,凭借战马狂奔的冲力,就能把一个个越军犁得肚穿肠烂,死无全尸。 换去弓箭的阻击,没有柜马枪组阵,轻兵步在狂冲的骑兵面前,只能等待屠戮。 交趾不产马,通过大理从吐蕃得到的也只是极少数,柯长洛军中根本没有骑兵,也缺少与骑兵作战的经验。 刘武虽是三千对两万,但骑兵集体冲锋时惊人的速度,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力,让越军望之胆裂,如何还敢迎战? 刘武三千人马在暴雨中卷起一片片的水花、血花,交织如幕,锥形的骑兵阵形如巨舰劈波斩浪般犁过敌阵,飞滚的头颅、残缺的尸体、遗落的刀枪、扭曲的断臂,沾糊的血肉,惊悚的惨叫,滨死的哀嚎,让贵州城下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柯长洛也不是无能之辈,刘武突然杀出,他的步兵仓促应战,被从中间犁过,虽然死伤惨重,但也为他赢来了一线宝贵的时间,交趾没有战马,但盛产大象; 大象的速度虽然不及战马,但那庞大的身躯刀枪难入,势不可挡;奔跑起来声势赛过一部坦克,它那长长的鼻子轻轻地一撩就能将人卷起,摔得粉身碎骨:那巨大的象腿踩到身上,立即让人变成为肉饼。初次遇上象兵的军队往往会吓得惊慌失措,抱头鼠窜。 这次柯长洛就带来了三百象兵,这些大象行军时可以用来运输粮草,作战时更可用来冲锋陷阵,眼看刘武三千骑兵凿穿他的步兵阵,柯长洛立即让三百象兵迎冲上去。 三百对三千,无论是阵形的规模,还是吓人的声势,三百象兵都胜过刘武的三千骑兵。 那些战象的头部绑有圆盾,两根长牙寒气森森,身上背着个大木框,框中本是一人驭象,一人执弓放箭,一人执着长枪刺杀敌人,现在因大雨弓箭不能用,于是换成两人执着长枪。 三百大象奔跑起来,震得大地瑟瑟发抖,刘武的三千骑兵刚冲过步兵阵,就迎上这三百象兵,一时间就象是巨浪撞到了山崖。 冲在最前面的刘武若非久历战阵,驭马娴熟,恐怕已经被一根象牙挑飞,即便如此,也被那长长的象鼻带了一下,手中的马槊被卷飞,人也侧倒…… 好个刘老虎,落地一刻脚尖一弹,硬是从新跃回了马背,他一边抽出腰刀,一边厉声大吼起来:“散开,散开,不要正面对冲……” 冲个屁!马蹄如雷,象腿如……无法形容,反正那巨大的声浪把刘武的狂吼撕得粉碎,根本没有几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仓促之间全凭士卒的经验来应付眼前的危机了。 值得庆幸的是,刘武这支骑兵都是从西北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临阵经验极其丰富,应变能力极强,一见不妙,纷纷向两边散开。 只是前面一部分和刘武一样,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险象环生地冲进象阵,有的战马撞上大象,就象是撞到了山岩,战马悲鸣,轰隆倒地,随即被巨大的象腿踏过,马骨俱碎,血肉飞溅如屏。 有的战马被象牙一挑,顿时翻着筋斗滚出数丈远,人马摔成一团,场面分外惨烈。 有些无士卒悍然不畏死,冲近大象狂砍乱劈,但最多能给大象造成一些皮外伤,甚至连伤口都没留下,他们的武器又大都够不着象背上的敌人,反而要防着对方那特制的长枪索命。 暴雨纷飞,杀声如潮,迷蒙的视线中,一个个袍泽轰然倒地,死无全尸,把刘武看得目眦欲裂,他在战象中左奔右突,如同风浪中的飘萍。 “死又何妨,我砍你娘的!我砍你娘的!”刘武整个人处于极度的狂暴状态,口中咆哮连连,每出一刀,皆是全力施为,即便如此,劈在大象身上仍是白费力气,根本无法给大象造成致命的伤害。 “杀!” 一条长长的象鼻卷来,刘武飞快地扑身马背,躲过之后突然暴起,大刀卷起纷飞的雨水回劈而出,正好砍在那象鼻上,大象的鼻子最为柔软敏感,被刘武这般狂刀力臂,象鼻顿时血如泉涌,巨大的疼痛让那只大象为之疯狂,再也不听象兵的驾驭,四处乱冲起来。 刘武回过神来,喜得仰天狂笑,见到这一幕的宋军士卒立即依样学样,专朝象鼻砍,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有的甚至舍身求义,从战马上跃出去砍象鼻,只求为同袍赢得一线生机。 被砍伤鼻子的战象越来越多,发了狂的大象根本不管前面是什么,狂奔乱撞,有时两三头撞在一起,把象背上的越军抛飞下来,落地者通常难留全尸。 动物之间的恐惧感会传染,随着发狂的战象不断增多,其他战象也变得暴躁不安起来,刘武他们侥幸冲过象阵,但损失也极为惨重,至少有三百同袍惨死在象阵中。 虽说冲锋陷阵生死由命,但这些袍泽几年来形影不离,一同转战万里,如今却落得个死无全尸,让刘武他们如何接受得了! 越军的步兵已经从新整好了阵形,刘武一收拢好人马,还是悍然不顾地冲上去! “杀!” “杀!” 暴雨未收,怒吼震天,雪亮的钢刀不断地拍打着马背,战马负痛之下,奋蹄长嘶,去势如电…… 避开敌军的大象后,刘武他们再次杀入步兵阵中,越军没有拒马的大盾,那种小盾牌凑在一起,如何经得起战马巨大的冲击力。 骑兵最多牺牲十来骑,就足以把对方的阵形冲开一个缺口,后面的骑兵便被沿着这个缺口狂冲而入,马蹄踩踏,长刀劈砍,最是那些使狼牙棒的,当头砸下去,必是头骨尽裂,脑浆四溅。 血腥的杀戮再次开始了,只有敌人的鲜血,才能浇冷胸中熊熊的怒火,暴雨惊雷,水雾蒙蒙,从城上望下去,看不清远处的情形,但那浓浓的血腥味、凛凛的杀气却不是雨幕能阻隔得了的. “报仇!报仇!给死去的兄弟报仇!杀!” “报仇……” 城下尽是暴虐的咆哮声,让城上的宋军听得血脉暴涨,心腔沸腾,许威再也坐不住了,他让苏庆良守城,自己带着余下的两千骑兵狂冲而出,在滂沱的大雨中,如另一股狂暴的洪流冲向敌阵。 第408章天时地利人和 时值初一,天上无星无月,沉沉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二更时分,杨逸带着一千人马乘夜向昆仑关摸去。 越军的工事修在山上,而山体并非垂直的悬崖,趁着夜色掩护,是有可能摸上去的。 一千人马偃旗息鼓,禁止交谈,黑暗中只有沙沙的脚步声传出,杨逸派出了上百斥侯在前面探路,这黑灯瞎火的,可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才好。 包毅仿佛被人掐了脖子,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大人,您一会儿在山下等着就好,这点小菜就由属下来端吧!” 杨逸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其实若非必要,杨逸也明白自己还是不要再亲自冲锋陷阵的好,一来可以多给手下些施展才能的机会,二来自己作为三军主帅,一但有个闪失三军必溃。 杨逸轻声答道:“好吧,这次就由你负责,我老老实实躲在山下静候佳音就是。” 包毅没想到这回杨逸这么好说话,一颗心顿时放下来。俩人刚聊几句,前面突然有斥侯飞奔回来,气喘吁吁地向杨逸并报:“大人,快……前面有毛猴子,他们大概是想去偷咱们的营,小的们人多,干掉了他们的斥侯。不过弄出了点声响,毛猴子的人马如今迟疑不定,正从新派人过来打探。” 杨逸立即斥道:“少废话。对方离这有多远?” “回大帅,大概也就两里地。” “包毅,告诉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加快脚步赶上去,同时准备好火把,万一对方撤退,咱们立即点火把追。” 后面的士卒一个传一个,队伍开始小跑起来,发出的声响不免大了些,但顾不得这些了,跑出一里地,前面又有斥侯来报说敌军发现情况不对后,正在往回撤。 “举火!” 杨逸大声下令。刹时间成片的火把燃起,把山间照得亮如白昼,随即一千人马撒开脚丫子狂追。 越军这次出动的足有两千人马,带队的副将李同倒也机灵,一感觉情况有异。立即回撤。起初他们还愿举火,等发现后面火光逼近,这下顾不得暴露目标了,也纷纷举火照路以便加快回撤速度。 前边火光一亮起,后面杨逸他们就乐了,因为发现双方的距离已不到一里。而且道路不宽,越军正人挤人,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快快快!十人一排,边追边shè击,前面一排shè击完,后面一排穿插上前,快啊!” 包毅就象看到了猎物的头狼,开始不停地咆哮起来,前面的越军正簇拥在一起,根本无须多瞄准,举枪shè他娘的就是,这么好的机会怎不教他心急? 这一千燧枪手都是经杨逸严厉训练过的,得了命令立即按什排开阵形。 呯!呯!呯…… 阵阵的枪声顿时响彻夜空,惊得山鸟成群飞起,前面的越军开始不断有人中枪倒地,临死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在这夜里听得人毛骨悚然,越军军心大乱,个个亡命地奔逃。 见此情形,到一处地形比较笔直开阔的地方后,杨逸立即下令一千手下放弃追击,停下来排成三排,前排蹲下,第二排半蹲,第三排直立,同时shè击,这样不但能加大子弹密度,还能加强shè击精度! 枪声密集的响起,前面的越军伤亡也骤增了几倍,跑在后面的成排成排的倒下,有些未死的倒在地上翻滚呼嚎,可有谁还顾得上他们,前面的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使出吃nǎi的劲狂奔着。 杨逸的目的达到了,道路本就不宽,在巨大的恐慌之下,两千越军你挤我拥,许多人被同伴挤倒,未等他们爬起来,无数双腿就踏了过去,把他们生生践踏至死; 有些则被同伴的火把引燃衣服,若是停下来灭火,立即就会被后面的人推倒、践踏,若是不停下,又有谁能忍受大火烧身? 有些凶狠的越军甚至拔刀向挡路的同袍砍杀起来,一蓬蓬的鲜血让更多人失去了理性,你能砍我就不能砍?于是挥刀砍向同袍的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血腥。 杨逸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等越军快要逃出shè程后,他又挥军继续狂追,路面上到处是越军的尸体,真正被枪杀的估计不到两成,大部分是自相践踏而死。 杨逸他们直追到昆仑关下,此时山上已是灯火通明,黎永泰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严阵以待。 宋军在山下叫嚣谩骂,越军紧紧趴在壕沟中,不答。 放枪,不理。 撤军,欢送。 这一仗有些莫名其妙,双方都是打算去偷营,越军一发觉行藏泄露,立即撤退,宋军一发现对方出窝,立即就追,结果一通乱枪之下,造成越军惨烈的践踏事故…… 李同带去两千人马,回到昆仑关的不到一千,还个个丢盔弃甲,狼狈不堪。黎永泰差点想砍了他,李同却觉得责任不在自己,振振有词地驳道:“若不是你严令一但行踪泄露立即撤军,我们会败得这么惨吗?” 李同率军出发前,黎永泰确实给过他这道命令,与其说这是他的命令,还不如说是阮志顺的命令,因为他来昆仑关之前。阮志顺就严令他不准出战。 他同意李同去摸营,也只是想试探一下,谁知道这一试一千人就没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黎永泰欲哭无泪。 吃了个大亏之后,黎永泰亡羊补牢,无论宋军如何挑衅,就是不出头。一到晚上,山上山下也会点着火堆,防止宋军趁夜摸上山。 黎永泰做缩减乌龟。严防死守,杨逸还真奈何不了他,强攻的事他绝不会干。至少现在不会干,还不到时候。 试探无果之后,杨逸干脆撤军回宾州,反正也就半日路程。 接到他的“威胁”后,已经有些羁縻州的头人来到宾州,离最后期限七月初五还有两天,杨逸也不急着接见这些头人。 他回到州衙不久,刘征便在门外求见,刘征原是职方馆河套组的副组长,和李大风一样。都是出身草莽,曾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职方馆招人时,对这类江湖人有很大的倾斜,招进不少。 这次杨逸南征,职方馆作为最重要对外情报机构。自然不可能不派人来刺探情报,配合作战。刘征相貌平平均,审视半天你也说不出他相貌有什么特点,二十四岁,却是刚组建不久的安南组的组长。 杨逸让侍卫严把门外后,才问刘征道:“事情可有进展?” 刘征一抱拳。沉吟着答道:“大人,这些部族内部比较封闭,通常也比较团结、排外,目前有十三个距离较近的部族已反馈回消息,咱们的人虽然许以高官厚禄,但仍不尽如人意。那些在族中地位比较高的,对咱们的许诺颇为不屑,若是族中地位低了,恐怕作用又不大,有的甚至还想把咱们的意图揭发出来,咱们的人不得以……” 刘征没说下去,杨逸也没问,政治这东西永远是肮脏的,既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那就让它朦胧于灰色中吧。 杨逸想了想说道:“逼上梁山你没听过,逼良为娼你总听说过吧?你们不能光是拿高官厚禄去收买,那些目标人物不愿合作,大可采取别的手段,栽赃嫁祸、威胁利诱、绑架勒索……算了,这些伎俩就不用我一一教你了吧?无论如何,战争结束前,你一定要策反半数以上的目标人物,事若成,我给你记大功,若不成,这个组长你就让贤吧!” “大人,小的知道怎么做了,请大人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杨逸轻轻颔了颔首,转而问道:“大理、真腊、占城三国可有消息传回。” “回大人,从时间上算,我朝使者在大理应该是有结果了,不过职方馆在广南缺少根基,传息速度不免慢些,如今还没得到任何与大理有关的消息,不过属下倒是从广州方面得知一事,如今海上起了风暴,前往占城、真腊的使者恐怕有些麻烦。” “风暴?” “是的大人,小的也刚刚得到这个消息,事关出使占、真腊使者安危,小的不敢胡说。” 七月有台风很正常,这也正是杨逸没有选择走海路的一个原因。 杨逸眉头慢慢皱到了一处,他制定的战略是联合大理、占城、真腊三国攻打交趾,现在台风来袭,大宋使者无法及时到达占城和真腊,那也就谈不上联合他们攻打交趾了。 杨逸这次南征,动用的兵力不到四万,若是不能联合占城、真腊,那这点兵力就有点悬了。 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不会注意到台风与降雨的关系,但杨逸岂会不知每次台风经过,必定会给周边带来大量的降雨。 而雨天又必定会给军事行动带来极大的影响,这对作为主攻一方的宋军来说,简直是糟糕透了。 当然,这个影响是互相的,宋军不好过,越军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能不能利用即将来临的台风,把不利变成有利呢?雨水、雨水、天时、地利、人和…… 杨逸蹙眉沉思着,以至于把刘征给忘了,刘征也不敢打扰他沉思,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许多之来,杨逸注意到他还在厅中。 “你先去吧,抓紧时间把事情办妥!有什么情报不论大小,记得一律报上来。” “是,大人。” 刘征退出去后,杨逸又负手在房中踱起步来,开始苦苦思索如何利用好这次台风。自古以来,谁能在战场上把不利变成有利,那就代表着赢得战争…… 就在这时,衙门外又传来一阵吵闹声,杨逸的思绪被打断,不禁有些恼怒。 仔细一听,便知又是那“三山银作地,八洞玉为天”的小娘们来闹事了。 这臭丫头,还无法无天了这是,当你长得水灵我就不忍心收拾你啦? 第409章挖坑 贵州城下一战,刘武折损了四百多骑兵,柯长洛伤亡五千多人,另有近百头战象受伤。若非大雨滂沱至地面湿滑泥泞,不利骑兵冲锋,柯长洛两万大军恐怕要全部葬身贵州城下了。 越军死伤如此惨重,在柯长洛的指挥下,竟没有全面崩溃,这也是刘武不得不收兵的一个原因。 说实话,吹惯了西北雄风,见惯了金戈铁马,交战之前他对越军的战力根本看不上眼,增援时的小心,只不过是顾忌地形不利于骑兵发挥战力而已。 然而这一战之后,刘武彻底收起了轻敌的心思,虽是雨中不利骑兵追击,但柯长洛在那种情况下,仍能收拢一万多越军回营,这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刘武不知道,实际上这二十年间,正是交趾李朝全盛时期,从熙宁八年与大宋大战之后,这些年又不断对真腊、占城等周边国家用兵,战争一直没有中断过,而实战是最能练出精兵的。 为了控制贵州这个战略节点,阮志顺下了血本,把最精锐的两万人马给了柯长洛,这两万人虽然没有与大股骑兵交锋的经验,但总个是百战余生的精兵,所以即便被刘武来回犁了两轮,仍未崩溃。 这一天战罢,两军各自收兵回营,默默地舔着自己的伤口,总结经验,分析对手。 柯长洛认为,自己之所以损失这么大。原因一是自己没有见识过大股骑兵作战的威力,准备不足。比如缺乏拒马枪,巨盾这些抗击骑兵的武器,以至于被刘武轻易冲开步兵方阵。 另外就是天降暴雨,使自己的弓箭未能发挥应有的威力,否则骑兵冲来时,以箭雨阻击。同样能给骑兵造成重创。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有了这次经验教训。柯长洛认为只要作出针对性的布置,是完全可能战胜刘武这股骑兵的。 除了拒马枪等武器外,还可以把战象摆在前面。只要在象鼻上加护一层皮革,防止对方再砍伤象鼻,就完全可以用战象把刘武的骑兵冲垮,至少也能凝滞骑兵的速度,骑兵一但失去了速度,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刘武这边也在分析着越军,这伙越军败而不溃,足见意志顽强,不过是缺少对付骑兵的经验而已,经此一战。下次就没这么好对付了,而且那些战象也极为难缠,这次折损的几百人马,大部分是死于象阵之中,许多人甚至是豁出了性命。才能把象鼻砍伤。 然而大象作战并不一定非要用鼻子作为武器,对方只要给象鼻作适当的防护,砍象鼻这一招就不灵了,必须另想办法对付这些庞然大物才行。 暴雨虽然不久就停了,但当天双方都没有再出来邀战,到了晚上。柯长洛甚至把两千人马布在外围,防止刘武再来sāo扰。 第二天,余兴率领的一千人马到达贵州,有了一千支燧发枪支援,刘武心中大定,几个将领商量之后,认为贵州城下开阔,利于燧发枪与骑兵发挥,于是决定再次把柯长洛引到城下来,加以全歼。 刘武派许威率一千人马前往敌营挑战,但这一天无论许威他们如何嘲笑羞辱,柯长洛就是按兵不动,绝不应战。 倒不是柯长洛怕了宋军,而是他需要时间打造拒马枪、柜马栏等器械,这些东西没弄好之前,他岂会再贸然出战? “灵蛛姑娘,你究竟想干什么?” 阶下的小姑娘一脸怒气,她衣饰艳丽,人美如花,脾气却是不小,当然了,人家在八洞那片儿可是公主。 小姑娘一见到正主出现,立即抛开那些侍卫,一双美腿晃悠两下,站到阶上来瞪着杨逸说道:“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你究竟想干什么?我来宾州几天了,除了一堆废话,你啥事也没说,自己跑去昆仑关玩耍,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本姑娘没时间陪你磨蹭。” 小姑娘声音清脆,连珠炮似的一说一大通,杨逸悄悄退了半步,不动声色地答道:“灵珠姑娘,我不是告诉过你耐心等两天,等其他头人到齐后,再共议大事吗?” 杨逸退半步,小姑娘立即又逼前半步,脚尖儿微微踮着,大概想以此增加自己的气势:“其他头人爱来不来,与我何干?反正我八洞是来过了,既然你无话可说,那本姑娘就不奉陪了,你若是再敢以此为借口找我八洞麻烦,本姑娘让你好看。” 这些年来,杨逸还真没被人当面这么威胁过,难免觉得有些荒谬,他刚想作答,突然发现一只红色的蜘蛛爬上肩头,不禁大惊,他前世长年在丛林中执行任务,自然知道这些毒物颜色越是鲜艳,毒性越强烈; 杨逸大袖一挥,将那蜘蛛拍掉,然后身形疾退,身边的侍卫刀枪齐出,飞快地扑上来护住杨逸,虎视眈眈地盯着冼灵蛛。 面对一众侍卫寒气森森的刀枪,那冼灵蛛毫不畏惧,手指一提,那只红色的蜘蛛就顺着蛛丝回到她手上,她用指尖顶着那只扣子般大小的红蜘蛛,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这一幕却让人感到十分诡异,一个青春靓丽的姑娘,手上玩着一只剧毒的红蜘蛛,美丽和丑恶交织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反差,给人带来十分强烈的视觉冲击。 杨逸脸无表情地说道:“灵珠姑娘,我希望不会有下次,否则,杀不赦!” 那冼灵珠将红蜘蛛一收答道:“神气什么,本姑娘若真想要你性命,你早就死了!” “量你也没那个胆。”杨逸语气森然,一拂袖说道。“灵珠姑娘既然等得不耐烦,你现在可以回八洞去了,不送!” 眼看杨逸拂袖而去,冼灵珠反而有些急了,她实是少女心性,在族里人人把她当公主看待,不敢有丝毫怠慢。来到这却被杨逸晾了几天,气不过才作弄他一下,但真要和杨逸闹翻。她可不敢,否则她就不会出现在宾州了。 “你等等,杨逸……杨学士!你等等!” 对她的叫唤。杨逸置之不理,气得她直跺脚,身上叮铃铃响个不停,眼睁睁看着杨逸消失在衙门内,她娇哼一声,气冲冲地带人离开了。 一向装聋作哑的焦守对杨逸含笑说道:“一个无知的苗女而已,杨大学士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杨逸坐回椅上,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含笑答道:“焦公公莫轻看此女,我估计她数次冲撞于我。除了因为此女确实鲁莽外,同时也有试探之意。” 焦守有些诧异地说道:“杨大学士,咱家见过的人也不少了,这苗女分明是从小被娇惯坏了的脾性,两次闹到州衙来。不过是使些小性子,咱家看来此女可不象是心机深沉之人。” 杨逸淡淡一笑道:“公公明察秋毫,自然不会看错,此女确实是被贯出来的小性子,她只是被别人利用来试探我的工具而已。” “杨大学士是说幕后另有其人?” “应该是这样,八洞头人冼孟在各部苗人之中威望极高。这次他自称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派个孙女前来,偏偏这个孙女冒冒失失,这就耐人寻味了。” 听了杨逸之话,广西经略使程节恍然大悟,不禁击掌说道:“杨大学士言之有理,据下官所知,冼孟年事已高不假,但身体向来硬朗,当不至于连宾州也来不了,他派个冒冒失失的孙女前来,还真有试探朝廷底线之意,若是大人处处忍让,则各部必不会应命出兵,大学士一眼识破其中伎俩,高明,高明啊!” 杨逸无谓一笑道:“谈不上高明,我大宋国势日盛,加上西夏已平,原来无暇顾及南方这些羁縻州,现在却不然,有心人只要稍稍一想,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因而有所试探也在情理之中。” “总之,下官等万万不及杨大学士。” 杨逸没功夫听人马屁,聊了几句后立即让传令兵进来,沉声吩咐道:“传我命令,近日恐将阴雨连绵,命贵州刘武审时度势,分析利弊,尽快结束贵州战事。” “喏!” 传令兵一出去,杨逸又回到房间开始苦苦思索起来,若是台风带来大量雨水,这对敌我双方而言,都极为不利。 己方的火器难以使用,敌军的弓箭也发挥不出威力,另外就是粮草补给转运更加困难。 综合这些因素,如何减小雨水带来的影响,甚至化雨水为天时,击败越军,这就成了杨逸需要仔细思索的问题。 杨逸正在房中推敲着,刘征又进来并报:“大人,广州方面传回消息,大军粮草补给已经开始起运,但因广南东路已开始骤降大雨,到达贵州的时间恐怕会有所延迟。另外,京畿第九将的人马也已避入广州巷。” 京畿很九将两千五百人马也是装备了燧发枪的部队,这次将作为一个左勾拳使用。 杨逸听到这支人马已经避入广州港,暗暗松了一气。 按后世的经验,台风若是在广东登陆,通常一天之内,就会影响到广西,甚至外围气流在台风登陆前就会带来大量的降雨。 杨逸苦思冥想,一天……一天能做什么呢? “刘征,你立即去布置,把雨中不用使用火器之事透露给阮志顺,还有……” 杨逸声音小了下来,对刘征小声地吩咐着,等刘征退出去,杨逸又立即传包毅、蓝继隆、关应钦他们进衙议事,准备给阮志顺挖一个大的坑。 要想别人对你的谎言深信不疑,最好是真真假假,假中有真,真中有假,这样的谎言往往连那些老狐狸也难以分辨真假。 阮志顺在惴摹杨逸的时候,杨逸这些天何尝不是对阮志顺这个人的性格来回的分析呢? 这个人确实非常有军事天份,胆大而心细,耐心而果决。没看清楚的事,绝对不会轻易出手;而一但他觉得事有可为,必定会全力一击。 第410章战象之死 贵州城下,双方都在谋划着,积蓄着,准备一举将对方灭掉。 这时杨逸突然传讯贵州,近日极有可能风雨连绵,要求刘武等人分析利弊,拟好应对极端天气的作战方案。 传说孔明能借东风,莫不成杨逸也能预判风雨? 换了别人,或许会产生疑虑,但刘武和余兴不会,谁敢怀疑杨逸的话,他们一定会先收拾谁。 杨逸这回虽然没有给刘武他们十分明确的命令,但考虑到下雨会严重影响燧发枪和手雷使用,几人商议之后,决定立即对柯长洛发起强攻。 苏庆良余下的兵力有六千,加上刘武他们五千多人马。留少量守城后,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地从南门开出,旌旗遮日,万马声啸,杀气腾腾地向柯长洛的大营扑去。 柯长洛的大营离城十里,西面靠山,东面临河,南北贯通,实际上刘武他们只能从北面攻击。 而营寨北面又是一个足有四十五度的斜坡,寨墙用原木垒成,居高临下,这对刘武他们十分不利。从柯长洛选择的扎营地点就可以看出,此人在军事上非碌碌之辈。 得知宋军主动来攻,柯长洛暗喜,他这大营虽说不及贵州城坚固,但也绝对不是轻易能攻破的,柯长洛有信心让宋军的血再次染红西江。他亲自排兵布阵,坐镇北营,寨墙上刀枪林立,墙内罗列数千弓箭手。箭满壶,弓在手,只等宋军攻上来,就能shè出铺天盖地的箭雨…… 宋军方面,刘武职衔最高,且得杨逸授以指挥权,苏庆良等人只能听令行事。骑兵不适合用来攻城拔寨,主攻的任务毫无疑问又落在了苏庆良身上。 牛皮大鼓隆隆地擂响,鼓点越敲越急。声震天地,一投肃杀之气顿时弥漫四野。 负责主攻的士卒每百人组成一个长阵,足有一人高的盾牌严密地挡往了前面和头顶。如同铁墙一般风雨难透,除非是投石车和床驽,普通的弓箭很难给这样的盾阵造成致命的伤害。 随着鼓点一变,士卒在都头的指挥下迈开坚实而整齐的步伐,整个盾阵开始向前徐徐的推进…… 而此时,余兴的一千人马早又列阵于两侧,余兴手握宝刀,对敌人的营寨一指,疾声大喝:“第一排,瞄准。shè!” 呯!呯!呯…… “第二排,shè!” 呯!呯!呯…… 随着余举的指令,燧发枪最先发难,拉开了战争的大幕,一阵阵硝烟弥漫而起。一排排子弹呼啸而去,寨墙上的越军猝不及防,许多人连惨叫都被未及发出,便头喷鲜血,倒地而亡。 “伏下!伏下!”寨墙上的越军副将阮平不住地大叫着。子弹的弹道是直的,越军一躲到寨墙下。余兴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停止shè击,战场上再一次平静下来,唯有空气中还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 而余兴这边刚消停,苏庆良那边又开始咆哮起来:“shè!” “嗡!” 巨大的蜂鸣声震得人耳鼓发麻,一千支由神臂弓shè出的劲箭声势更为惊人,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一片黑云,向越军的营寨疾shè而去,一阵雨打芭蕉似的声音传来,越军的寨墙顿时钉满了箭矢,同时寨内响起阵阵的惨叫声,可想而知里面是何等的情形。 随着宋军盾阵进入弓箭shè程,终于到了越军发威的时候,寨后数千越军一次齐箭,就是漫天的箭矢起腾空而起,遮天蔽日,没有见过战争的人根本没法想象,如此多的劲箭齐shè场面是多么吓人,可以说一瞬间就能让地上长出一片荆棘丛林,让人难以挺足; 一支支利箭雨点般打在宋军的盾牌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只要盾阵稍稍出现一些空隙,就会有劲箭钻进去,将盾后的士卒shè翻,从面露出更多的空档,若不能及时补上缺口,紧接而来的下一波箭矢就会收割去更多的人命。 除了一波接一波的箭雨之外,柯长洛根据寨前的斜波地形,命人将一根根巨大的原木从寨墙上滚下来,宋军躲之不及,就会被撞翻一片,随后而来的箭雨会将这被撞倒的士卒钉在地上,几无生理。 宋军付出了不小的伤亡,终于靠近寨墙,越军的箭阵齐shè已经威胁不到他们,只能站到寨墙上向下俯shè,或是以石块长枪投郑,这样一来他们就必须露出身形。 早以守候多时的余兴再次咆哮起来,呯呯的枪声连成一片,由于燧发枪使用的是比较软的铅弹,弹头入肉后一遇阻力就会爆开,使得伤口极大,中弹的越军看上去血肉模糊,模样吓人,有的被多弹命中,整个脑袋甚至会暴开,象一个被铁锤砸烂的西瓜,脑浆血浆飞洒如雨。 一千燧发枪手堪堪抵到越军箭矢的shè程之外,这种的距离大大地提高了子弹的命中率,露头的越军被成排的shè倒,坠落寨墙之下; 有了燧发枪的掩护,让执盾主攻的宋军所遭受的威胁大大的减轻,于是他们燃起火把,一个个点燃的手雷从盾牌空隙中掷出。 巨大的爆炸声在寨内响起,冲腾的火光,滚滚的硝烟,让视线变得一片模糊,有些被大火灼得焦黑的断肢残臂从火光中飞出,散发出阵阵的烤肉味。 第一轮掷入二三十个手雷,就让里面的越军死作遍地,寨墙也摇摇欲坠,宋军再将多个手雷束在一起,置于寨墙下,点燃后迅速撤离。 轰! 一声震天的巨响,木头垒起的寨墙被强烈的冲击波震飞,露出一个数丈宽的缺口,宋军再接再厉,准备把缺口再炸大些,以便于后面的大军冲击。 里面的越军被炸得肝胆俱裂,柯长洛带着一队亲兵不断地砍杀着退却的越军士卒,嘴里咆哮如雷:“顶上去,咱们只有死拼到底,宋军半数是骑兵,你们就是想逃,也逃不过人家的四条腿,都他娘的顶上去,谁敢后退,杀无赦!” 除此之外他还让人赶来剩下的一百多头战象,战象怕火,驭手使出浑身的解数,也不能让它们前进,柯长洛急中生智,让人将大象的眼睛蒙住,耳朵堵上,然后以刀刺象股…… 坡下的刘武正准备命令大军冲锋,便见一头头大象从越军营寨中冲出,那高大的身形,沉闷的步声,就象一辆辆巨型坦克从坡上压下来,那惊人的声势让人丝毫不怀疑它的无坚不摧。 而在象群之后,是汹涌而出的越军,他们咆哮着,挥舞着刀枪,准备等宋军被战象冲散后,便顺势掩杀而来,把宋军彻底埋葬在此地。 坡下的刘武虽见惯了生死,能做到临危不乱,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他始料不及,大象怕火,在寨墙被炸得火光冲天的情况下,刘武万万没想到大象还敢冲出。 他的骑兵离得较远,一时还不会有危险,前面的神臂弓手以及余兴的燧发枪阵则势若垒卵,这时再传命令已经来不及,就全看余兴他们能不能自行应对了。 “shè!快快快,shè!不许乱,shè……” 余兴和苏庆良都在不停地咆哮着,但那一百多头大象顺坡冲下的声势实在是太吓人,苏庆良那边有不少神臂弓手已经抵挡不住那慑人的气势,开始往后逃避了。 好在余兴的一千人马是杨逸亲自训练出来的,当初就算是下刀子,杨逸不让他们动,他们也不敢稍动一下,而且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左右两边,暂时没有遭到直接冲击的压力,在余兴的指挥下,一排排的枪声回荡不绝,呼啸的子弹喷薄而出。 那些大象不畏普通弓箭,但却抵挡不了呼啸的子弹,加上苏庆良的中间地带还有半近的神臂弓手忍住了巨大的恐慌,神臂弓强劲的穿透力同样能箭箭入肉。在三方密集的打击下,一头头战象轰然倒地, 前面的战象倒地,后面的战象因眼睛被蒙住,看不清前面的情形,往往会被前地的战象绊倒。 一千支燧发枪,五百多张神臂弓,在瓢泼大雨般的子弹、箭矢打击下,一百多头大象最终只有三头冲进宋军阵中,很快也被宋军用手雷炸死,而紧随战象冲下来的越军,被一头头大象的尸体所阻挡,速度为之一滞,不禁心摧胆裂,这个时候,子弹更象不要钱般向他们泼去。 余兴下令士卒shè完一排,后退一排,尽量拉开与越军的距离,本来打算用来冲溃宋军的大象,此时反而变成了一道肉墙,一条让越军付出沉重代价的肉墙。 越军只能向两边扩散,这阵形一散,往往也就代表着军心溃散。在巨大的伤亡面前,许多越军不再是向宋军冲去,反而转身就逃。 这个时候,苏庆良的神臂弓手向两边一让,巨大的马蹄声随即响起,刘武率领的骑兵就象是决堤的洪流,滚滚而来,大地在颤抖,越军在颤抖。 从这一刻起,这场战争彻底演变成一边倒的追杀,刘武他们纵马狂冲,把奔跑的越军冲得七零八落,凡是不跪地投降的,当头就是一刀,硝烟若未散去,绝望的越军已跪降一地。 而这,只是宋越战争的一个序曲,更惨烈的战争还在等着。 第411章家书抵万金 邕州城破之后,有不少出家人逃到了宾州,大德和尚便是其中之一,他身材矮小,满脸苦色,一件僧袍破了七八个洞。 天空如铅积,豆大的雨点交织如幕,整个宾州城笼罩在苍茫的雨幕中,仿佛永远没有放睛的时候。 屋檐流下的雨水不停地冲刷着石板铺就的街巷,汇聚成小溪灌满了街边的沟渠。大德和尚撑着一把残破的纸伞,托着一个紫钵,身上的僧袍已湿了一大片,但他还得一家家地去拍门化缘。 宾州刚遭受兵灾,百姓生活困苦,大德和尚想要化到一餐素食并不容易,他已经一天粒米未进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到州衙附近去试试运气。 如今宾州城里军比民多,特别是州衙附近,进驻了大量的兵将,百姓缺衣少食,但军方总还有些,否则士卒们还不闹事? 大德和尚咬了咬牙,走到州衙左侧的一座大院前,据说这里驻守的是杨大帅的亲卫。因为大雨滂沱,站岗的士卒也有些懈怠,正靠在门边聊着天。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两位施主,贫僧遭受兵灾,如今已两日粒米未进,两位施主可否行个方便……”大德上前竖掌为礼,眼中充满了企盼。 结果不等他说完,就换来一串大声的喝斥:“去去去!哪来的野和尚,眼睛长在屁股上不成?这是你化缘的地方吗?还快滚!” “两位施主行行好,城中百姓也受了兵灾。无力施舍,贫僧才不得不来……” “来什么来?百姓没粮你道我们就有吗?这鬼天气就是有粮也运不来,如今我们每天才能吃个半饱,哪来的东西施舍给你,识相的赶紧滚!” “施主……啊!” 果然是兵鄙子不好惹,大德和尚还待再求,那两个士卒不耐烦。立即飞起一脚,将大德和尚踹飞,啪的一声。紫钵落地,碎成了十来片,纸伞也折了。大德和尚倒在水沟边一声声地呻吟着,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屋檐倾泄而下的雨水瞬间就将他浇了个通透。 门前两个士卒根本不管他死活,又继续闲话起来。 “被这死和尚提起,感觉这肚子越发饿了,刚才喝的那点粥,他娘的能照出人影来,照我说粮草官就应该拉出去砍了。” “唉,就是,谁不饿啊。这鬼天气也不知啥时候能晴,听说江流湍急,广州的粮食根本运不进来,这老天爷这是要饿死咱们啊!” “睛不了,听说每次风暴经过。(这雨少则下几天,多则下半个月,这下可惨了,大帅千算万算,可偏偏没算到这一茬。” “这不废话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提前算得到?” 这时一个都头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出来喝斥道:“你们俩找死吗?不好好守门在干嘛?” “头,没什么,没什么,刚来了一个不长眼的野和尚,被我们打发了。” 那都头看看倒在地上挣扎难起的大德和尚,哼道:“一个臭和尚而已,你俩少他娘的折腾,大帅正的州衙里大发雷霆呢,我警告你们少找事,否则触了霉头,谁也救不了你们。” “不会?头,贵州不是刚刚传来捷报吗?大帅还有什么火好发的?” “你们懂个屁,军中有半数兄弟都染瘴疬躺下了,如今天降大雨,粮草又运不进来,大帅本想移师贵州,就近等待粮草,可这么多兄弟染病躺着,走又走不了,大帅能不光火吗?” “不对呀,头儿,不是说只有两三百人染上瘴疬而已吗?” “嘘!大帅怕被敌人得知以及军心动摇,一直对外瞒着此事,你们嘴巴可得严实点,泄漏出去那可是死罪一条。” “是是是,多谢头儿提醒,我们一定把好嘴门。” 几人正说到这,州衙突然冲出一群人,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三品官服,脸色阴沉得象天上的乌云,在一群侍卫的保护下,跃上战马冒雨向城北冲去,碗大的铁蹄敲打在石板道上,溅起一片片的水花。 等那队人马去远,门前的三个人又不禁聊起来。 “头儿,大帅这是去干嘛?” “没瞧见往城北去吗?还能干嘛?” “哦,听说大帅医术高明,但愿大帅能想出办法把兄弟们治好。” “废话,能想办法大帅早就想了。” …… 大德和尚是一路呻吟爬着离开的,一直爬过了街角,他才慢慢站起来,腰肋还阵阵地抽痛,让他不禁暗骂了声娘,这两个挨千刀的出脚可真狠啊! 门外雨幕苍茫,让人突然感觉到一丝初秋的微凉,檐水如线,滴滴嗒嗒。 黄庭坚一身官袍,穿戴得一丝不苟,盘坐在小案前,丝毫不为门外的雨声所扰,在砚台里兑好了水细细地研起墨来。 他本在和经略使程节闲话,突然有侍卫前去召唤,说是杨逸让他来写份军报,黄庭坚这便来了,作为军中记官,写军报算是他的分内之事。 他也想看看这分军报杨逸待如何写,如今开封带来的三万大军听说染瘴疬病倒了一半,军中更是缺粮少食,连他们这些随军的文官,每天的饮食都是限量供应,只能吃个半饱。 这老天爷又不开眼,连日大雨,外面的粮草根本运不进来,贵州虽然取得了歼敌共计三万的大捷,但自己也付出了伤亡七千的代价,照眼下病患满营,粮草不继的情形来看,杨逸恐怕这两天就得撤军,这大概是上表请求朝廷恩准了? 黄庭坚一边磨墨,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从一开始接触杨逸,他就不看好此次南征,杨逸对广南的实情缺少了解,刚愎自用,妄自尊大,这种人领军,一但遇到些突发情况。往往就会陷入困境,固因准备不足也! 杨逸刚从外面回来,官服被雨水打湿了。换上了一身儒衫,负手在厅中徐行,深思许久之后。对黄庭坚说道:“用你最擅长的行体写,一定要好,字写大些,我怎么念你怎么写。” 字写大些?黄庭坚愕然,难不成向朝廷诉苦时、字写得越大越管用? 不管了,这种人还是别惹的好,他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听好了!” 杨逸望着门前的雨幕,徐徐吟道: 蓬蒿门巷绝经过,清夜何人与晤歌? 蟋蟀独知秋令早,芭蕉正得雨声多。 又值金戈惊晓梦。披甲临门天微酡, 扬蹄踏破山千阙,万缕相思归来说。 杨逸吟完,见黄庭坚还傻愣着,不禁催促道:“快写啊。赶紧写,写好些,这是军令。” 军令都下了,黄庭坚还能说什么,赶紧写,不过这军报还挺有诗意的。 等他写完。杨逸走上去仔细观看,不时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他自己拿过一支笔,沾好墨,小心翼翼地用蝇头小字在下面加了一行字:晴儿、清娘、仙儿、琴儿同阅,夫于广南宾州。文昌二年七月初四。 黄庭坚看完这行字,彻底被擂昏了! 这都什么人啊这是?写家要别人代笔也就罢了,还非要说是军报,遍烂史记,也找不出这样的军报来。 杨逸得了“军报”,仿佛又当黄庭坚不存在了,等墨迹干了之后,他小心地将那份“军报”卷好,放入一个特大号的竹筒,用蜡封好,那竹筒外面漆有桐油,绝对防水。 嘿嘿,苏黄米蔡现在就差一个“米”了,清娘一定高兴,这丫头,不知在家里可好,杨逸还真有些思念清娘她们了。 “好了,没事了,黄通判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了。” 黄庭坚起身刚要行个揖礼,然后告退,杨逸已经随意地摆摆手说道:“不必多礼,这天气凉热交替,最容易染上风寒,黄通判刚刚病愈不久,还须多多注意。” 黄庭坚不为所动,看了杨逸这份“军报”,他对杨逸更是失望透顶,甚至有些鄙视,军情恶劣如此,他竟然还有心思惦念着家中娇妻美妾,说什么扬蹄踏破山千阙,万缕相思归来说。照此下去,能不能“归”还两说呢。 “杨总管是南征主帅,如今天降大雨,军中疫病流行,粮草短缺,不知杨总管对此有何打算?” 这回轮到杨逸愕然了,黄庭坚随军以来,一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了吩咐他的事情,别的绝不多问,今天突然听到他说出这么严谨,这么认真、这么负责的话来,杨逸硬是半天回不了神。 “杨总管无话可说了是吗?陛下将南征大任托于杨总管一身,如今情势岌岌可危,杨总管只顾着思妻恋妾,敢问杨总管,你就是这样为陛下尽忠,为朝廷尽责的吗?”黄庭坚一脸严肃,大有舍身死谏的气势。 杨逸两腮直抽抽,终于忍住没笑出来,他突然想戏弄一下这个可爱的人,于是一脸凝重地答道:“黄通判有所不知,本官白天为陛下尽忠,晚上才思念一下自己的妻妾,这不该算有罪?” “你!”黄庭坚脸上的怒色显露无遗,竟拂袖长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呵呵!”杨逸不怒反笑,笑得非常开心。 黄庭坚这句话是魏晋大贤阮籍凭吊广武山时发出的感叹,广武山是刘邦、项羽争霸的主战场之一,若是这句话中的竖子指的是刘邦,哪怕阮籍是怀古伤今指司马昭为竖子,杨逸觉得也无妨,无论是刘邦还是司马昭,黄庭坚将自己与此二人相比,杨逸都不觉得折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奸臣! 他呵呵地笑道:“黄通判放心,本官运气一向很好,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官居三品,相信这次也不例外,好运一定会来临的,黄通判大可拭目以待。” 黄庭坚没有答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414章杨千金 望着城下铺天盖地的越军,冼灵蛛终于明白杨逸要好好款待的都是些什么人了。 从州衙到城头这一路上,她没少讽刺杨逸厚此薄彼。 也难怪,三山银作地,八洞玉为天。人家可是八洞公主啊,当初被晾了好多天,现在见杨逸冒着雨屁颠屁颠地来接待别的客人,她能不气吗? 见她眼睛瞪着,嘴巴大张,一付见鬼的模样,杨逸哈哈一笑道:“灵珠姑娘,前两天你说你们八洞的人马是如何善战,要不就由灵珠姑娘率领您的手下,出城会会这些远来之客。这冼夫人风采重现,我等有幸观之,幸甚至哉!” 冼灵珠一张俏脸都绿了,城下的越军从南边源源不断地开过来,见头不见尾,幸好宾州城周围十数里都很平坦,才容得下这么多人,放眼望去,越军就象春天的草芽,铺满了大地,蔓延到了天边…… 就她带来的那几十人,出去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冼灵珠喘着大气儿,不是怕,是气,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前两天她确实大吹特吹过她们八洞的人马如何如何利害,至少把杨逸打得满地找牙不成问题,可现在……. 她憋了半天,突然气哼哼地说道:“本姑娘还没嫁人呢!你胡说什么?” “这和你嫁不嫁人有什么关系?”这下轮到杨逸愕然了。 “怎么没有?本姑娘还没嫁人,你就乱叫我冼夫人。你不是好人。” “哈哈哈!”杨逸忍俊不住大笑起来,眼看小姑娘要发飙了,他才收住笑声说道:“灵珠姑娘误会了。灵珠姑娘竟没有听说过冼夫人吗?” “没听说过,冼夫人是谁?”冼灵珠手困了,将右手上的雨伞换到了左手。仿佛一个找好了板凳准备听老师讲故事的小朋友。 “呵呵,冼夫人是岭南名人,闺名英,广东高凉人,后嫁于当时的高凉太守冯宝,人称冼夫人,冼英善于结识英雄豪杰,在参与平定侯景叛乱中结识后来的陈朝先主陈霸先。并认定他是平定乱世之人,后来冼太夫人协助陈霸先擒杀李迁仕。梁朝论平叛功,册封冼太夫人为‘保护侯夫人’。陈永定二年,冯宝去世,岭南大乱,冼夫人平定乱局,被册封为石龙郡太夫人。隋朝建立。岭南数郡共举冼太夫人为主,尊为‘圣母’。后冼夫人率领岭南民众归附,隋朝加封谯国夫人,去世后追谥‘诚敬夫人’。冼夫人是这世间千年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至今广东各地还有许多冼夫人庙。足见后人对她的景仰,灵珠姑娘你也姓冼,所以本官才拿冼夫人相比。” 杨逸说起故事来悠闲自在,视城下数万越军为无物,反而是听故事的人提心吊胆,眼睛不时向城下乱瞄,也难怪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什么“三山银作地,八洞玉为天”的傲气早吓没了。 越军还没全部开到,但已经开始布阵,将宾州四面合围起来,那些战象卸完粮草物资后,在象兵的驾驭下开始集结,那巨大的身形在雨幕中确实很吓人。 包毅见如此多大象,有些担心地说道:“大人,要不再增加些小屋!” 杨逸摇摇头说道:“看情况再说,刘武他们大概刚出发,现在不能打得太恨,阮志顺此人不可小觑,若是不给他点甜头,恐怕他会立即撤军,到时就麻烦了,今后就算能击败他,咱们肯定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包毅想了想便也释然了,按现在城中布置的小木屋数量,越军攻城时,自己肯定要付出些代价。但杨逸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把阮志顺诱来,若是现在就狠狠地打,刘武他们又没完成合围,阮志顺确实有可能会撤走,到时一切就白费了。 旁边的冼灵蛛听了俩人的对话,眼睛不禁向城头那些小木屋看去,那些小木屋制作极为简陋,四根柱,顶部钉上一层木板,再蒙上油布,里面可容一人。 这些小木屋正好与城头齐平,从城下是看不清的,但城上的人却可以从城头的垛口看到城下的情形,甚至可以在小木屋里放箭。由于这些小木屋只有顶部钉了木板,其它两面只是蒙以油布挡雨,非常轻便,一个人就可以轻松搬动。 冼灵蛛看到城头罢放的小木屋并不是很多,但城内却摆放了不少,只要需要,立即就可搬上城头来用。 冼灵蛛水禁多看了杨逸两眼,这些小木屋制作极为简单粗陋,但眼下却有大用,因为大雨中攻城一方无法使用箭矢,但守城一方却可以躲在这些小木屋内放箭,可以说占尽了便宜。 杨逸躲进了城南的一座望楼里,侍卫甚至为他准备好了一张椅子,杨逸安坐其上,静观城下越军布阵。准备了这么多天,现在一切都已布置好,鱼儿也上沟了。 但要掌握好收线的节奏才行,鱼儿太大,收线大急,可能会导致鱼儿激烈挣扎,拼着受伤脱钩而去。 城南外的一处高地上,阮志顺没有杨逸那舒服,他身上虽然披着蓑衣,但身上的衣裳早湿透了,此刻他情绪已经非常平静,无喜亦无忧,拳头已经打出,那就付诸全力,若是半途才畏畏缩缩,你就永远也不可能击倒对手,只会给对手击倒你的机会。 阮志顺静静地看到七万手下布阵,他没有采用贯常围三阙一的攻城战术,而是四面合围。 对宾州城,他是志在必得,对杨逸,他更是志在必得,而且要生擒,才能利益最大化。 根据细作的情报,宋军之中近半数人染了瘴疬,照此算来,城中可战之兵不过两万。而自己近七万,这雨幕蒙蒙,宋军火器不能用,加上宾州没有护城河,城墙高只一丈余,若再不能攻下,那也不用和大宋再战了,直接投降。 黎永泰带着几个侍卫驰马而来,大声并报:“大帅,阵已布好,请大帅下令!” 阮志顺平静地说道:“咱们时间不多,就由你来指挥城南主攻,最多两天,拿不下宾州,斩!” 阮志顺的声音不大,但听在黎永泰耳朵里却象惊雷一般,他丝毫不怀疑阮志顺杀人的决心。 “末将遵令,两天拿不下宾州城,愿受军法处置。”黎永泰一抱那钵大的拳头,哄声而应,然后再次跃上战马,向着军阵驰去。 作为主攻的城南,已经布下两万五千人马,外加八百头战象,大雨淋得旌旗不展,但那两万多人马伫立于风雨中,如同一块巨大的地毯铺在大地上,刀已出鞘,长枪如林,散发着森然的杀气。 黎永泰驰马到大军阵前,望着肃杀的军阵,大声吼道:“将士们,大帅军令如山,命我等两日之内攻下宾州城,活捉杨逸。若有贻误,斩!第一个攻上宾州城头者,赏百金,活捉杨逸者,赏千金。” 黎永泰的侍卫齐大吼,将“第一个攻上宾州城头赏百金,活捉杨逸赏千金”这句话反复宣示三军,以鼓舞士气。 杨逸正在安坐城楼内喝茶,突然听到城下大喊“活捉杨逸者赏千金”,不禁好笑,站在一旁侍候的冼灵蛛好奇地看着他,仿佛正在研究他是不是金子铸成的。 杨逸被她看不耐烦,没好气地斥道:“看什么看?你煮的这是茶吗?” 冼灵蛛被他喝斥,不禁秀眉一挑,就要顶他一通,结果话到嘴边却突然嘻嘻地笑道:“你这么值钱,本姑娘决定,今后就叫你杨千金好了。” 杨千金?叫我杨千金?杨大帅一口茶瞬间喷了出来,勃然大怒,沉声斥道:“滚,立即滚回八洞去。” 冼灵蛛不为所动,轻巧地说道:“本姑娘也想回去,谁稀罕呆在这鬼地方,但如今城下被大军围得水泄不通,有本事你送我出去,你瞧我回不回八洞,哼!”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杨大帅干脆不理她,专心看起城下的战阵来。 城下越军一遍遍高喊着“活捉杨逸者赏千金”,城头的包毅不干了,他也立即高声大喊起来:“活捉阮志顺者,赏猪一头。” 宋军士卒听了纷纷大笑,照此不断地大喊着,一个个使出了吃nǎi的劲,喊得面红脖子粗。 一场浩大的战争之前,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出现了: 城下越军在喊活捉杨逸者赏千金。 城上宋军在喊活捉阮志顺者赏猪一头。 两种声音在雨中交织着、纠缠着,就象一对恋人在打情骂俏。 宋军边喊边笑,越军边喊边骂,堂堂大越国战神,竟只值一头猪的价钱。是可忍,孰不可忍。 被激怒的越军就象一场海啸引发的涛天浪潮,汹涌地向宾州城冲来,那浩浩荡荡的声势,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仿佛一下子便能把宾州城摧毁。 特别是那数百头奔跑而来的战象,那水桶般粗的象腿压在地上,震得宾州城瑟瑟发抖,象背上竟乘坐了六七个人,人人握着两丈长的长枪,若让战象靠近,象背上的越军就可以直接用长枪刺杀城头上的宋军,而宋军的刀枪还够不着他们。 决定大越国运的宾州之战开始了! 第415章宾州之战 包括杨逸在内,当初也没料到宾州城会成为宋越之间的主战场. 十万大军为争夺小小的宾州城誓死搏杀,城上城下人潮如海,血雨纷飞。 阮志顺若胜,十有九会得到两广之地,甚至更多,从而有了与大宋抗衡的本钱。 杨逸胜,则所谓的大越灰飞烟灭,最终为成为大宋一郡之地。而小小的宾州城,必将因这一战轰动天下。 阮志顺无所保留,七万大军舍生忘死,前赴后继,把宾州城围得水泄不通,不停地猛攻,城下的尸体压了一层又一层,暴雨冲不淡那鲜红的血色。 五个时辰过去了,宾州城岌岌可危,越军一次次地攻上城头,又一次次被宋军预备队赶下城去,宋军打得虽然也很苦,却始终牢牢控制着宾州城。 雨点时大时小,一直没有停过,双方的箭矢都不能用,这对攻城一方来说未免吃亏些,因为守城一方的滚石、擂木、火油等武器不会因为下雨而减弱它的威力; 攻城一方最需要用箭矢来压制城头的守军,否则守军可以轻松地推倒你的云梯,滚石擂木瞅准了再往你头上砸,而你只有冲过了一层层死亡的阻隔,攻上城头后才会对守军产生威胁。 阮志顺站在高坡上,冷冷地看着整个战场,激烈的撕杀,惨重的伤亡,引不起他丝毫的情绪波动,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在阮志顺眼里,包括他自己在内,七万越军从邕州城出发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现在只是七万具尸体在争夺做人的机会;赢了。你才能做人;输了,你就永远是尸体,与枯叶败叶同朽。 这很残酷! 但。这就是战争。 士卒伤亡惨重些,阮志顺可以视若无睹,因为他早就做好了付出重大牺牲的心里准备,反而是那些战象的损失,让阮志顺心痛不已。 城上的枪声稀稀落落,大都是从一些望楼之中喷shè出火光,这再一次证实了宋军火器不能在雨中使用的事实,望楼内可遮挡风雨。能保证燧发枪正常使用,可毕竟容不下多少枪手,对越军士卒无法造成大量杀伤,但那些战象却在劫难逃。 战象身躯庞大,速度又不是很快,便成了最显眼的靶子,宋军的燧发枪有效shè程达一里多远。每头战象只要被shè中一两颗子弹,即便不死,也因受痛发狂,象兵再难驾驭。 许多战象失去控制后反而会冲入攻城的越军中,踏死撞伤无数。阮志顺总共不到两千战象,第一轮冲锋就死伤三四百,几乎没有一头战象能冲到宾州城下。 眼看冲上去也是白白送死,面对这样的结果,阮志顺只好下令战象停止出击。 这些战象不光可以用来冲锋陷阵,还承担着繁重的后勤运输,真拼光了,就算拿下宾州,越军也后继乏力,难以达成迅速荡平岭南的战略目标。 阮志顺搜集了不少与燧发枪有关的信息,仔细分析之后他认为燧发枪虽然shè程远,但同样有很多弱点; 除了雨天不用使用之外,它的shè速也不及弓箭,而且因操作繁琐,使得士卒无法着甲,这就让使用燧发枪的士卒失去了防护力,只要能利用地形拉近距离,弓箭完全可以击败同样数量的燧发枪。 岭南山多林密,想要找到抑制燧发枪发挥的地形极为容易,就象昆仑关,宋军就算有燧发枪又怎么样,一样攻不上去。 这次只要用拿下宾州,灭掉杨逸这几万大军,阮志顺就有信心拿下整个岭南,并挡拄宋国随后的反扑。 城上望楼的瞭望口被拓宽了很多,这样不但让视野更广,也容得下更多的枪手,前面的七八个士卒负责shè击,还面则有更多的士卒负责装弹,两边望楼里的枪声从未间断过,使得越军的战象根本无法靠近城墙。 但这样不停的shè击,让望楼内硝烟弥漫,冼灵蛛早就呆不住了,不久之后连杨逸也只能撤出,因为里面不但气味呛人,还遮挡住了视线使他无法观察战况。 杨逸腰配宝刀,手撑着一把雨伞站在城头观战,由于越军弓箭无法使用,侍卫们不用担心他被流矢所伤,因此也没有劝阻。 四面城墙,分别由包毅、关应钦、蓝继隆、刘奉明负责,余下一个韩铮则指挥预备队,哪里情势危急便增援哪里。 由于战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临战时实际上反而没杨逸什么事了。 宋军在每面城墙布下三千人,城里还有两万预备队。杨逸给阮志顺的三个消息中,宾州缺粮、雨中火器无法使用这两条是真的,只有瘴疬横行这一条是假的,实际上城中可战之兵足有三万多人,即便是野战,也未必输于七万越军。现在据城而守,若是还守不住,那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越军打造了数千把云梯,排满了四面城墙,七万人马轮番上阵,视线所及,到处是密密麻麻的人影,数万人的喊杀声汇聚在一起,声传数十里,越军就象飓风掀起的巨浪,一浪接一浪地拍击着宾州城。 宋军的滚石擂木雨点般砸下,将爬上云梯的越军一串串地砸落城下,纷飞的鲜血比天上落下的雨水还多,越军得了阮志顺的死令,即便伤亡惨重,也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前面的士卒被砸死,后面的士卒立即踏着同伙的尸体奋力爬向城头。 宾州城高不过四米,城下的尸体都堆起一米多高了,再这么拼下去,越军不用云梯也能踏着尸体冲上城头了。 而且阮志顺竟想出了一个奇招,令人伐竹制作长枪,广南之地。到处是竹子,手臂儿粗,一头削尖后。便可以作为武器使用。 无数的越军扛着这种竹竿,让城下仿佛长出了一片片的林子,这些竹竿足有十米长。站在城下直接就能把城上的宋军捅死捅伤,这就大大弥补了雨中没有弓箭压制城头宋军的缺陷。 阮志顺这一招虽然简单,针对眼下的情况却非常管用,双方弓箭都不能用,城墙又矮,宋军士卒只要一露头,往往就有几根竹竿刺来,若是刺中面门。必死无疑,就算刺中盔甲,也足以将人捅翻在地,从而为登城的越军提供了掩护。 城门下,越军推着巨大的冲车,不断地撞击着南门,隆隆的撞击声震得城头打颤。宋军将一块块滚石砸下去,把越军砸头开脑裂,血肉模糊,复有一桶桶滚油淋下,被淋中的人顿时满身水。倒地惨嚎不已。 但越军实在是太多了,前面一批倒下,后面一批接着上,这分明就是用人命在拼消耗。 放眼望去,铺天盖地都是越军,阮志顺为了拿下宾州城,显然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了。 “大人小心!”身边的侍卫大喝一声,扬刀将一根刺向杨逸的竹竿劈断。 杨逸不为所动,撑着雨伞继续巡视城头,冼灵珠跟在他身边,不解地问道:“你那枪不是很利害吗?为什么藏着?城上伤亡可不小了呢。” 杨逸不经意地答道:“我的枪当然利害,不过现在不能乱用,得等到恰当的时机才行。” 俩人一问一答,听在身边一群侍卫的耳朵里,顿时个个一脸诡异,有的已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冼灵珠茫然不解,杨逸却忽然醒悟这番对答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他狠狠地扫了身边这群淫才一眼,淡淡地说道:“传我命令,赏城下的猴子五百手雷。” “喏!” 侍卫应声而去,很快,城头燃起了不少火把,只见宋军搬上来一个个皮球大小的稻草团,每个稻草团里包着一个手雷,将引信点然后,便直接着这些稻草团扔到城下。 因连日大雨,城下积水已没过脚面,有了这些稻草的包裹,手雷便不会直接落到水中。 五百个手雷扔下去,四面城墙顿时付出连绵的爆炸声,并shè的火光,翻腾的硝烟,让整个战场为之一滞; 越军黑压压的挤在城下,被炸死无数,他们手上的刀枪竹竿被冲击波席卷而起,向四周弹shè而去,间接又杀伤了不少越军,有些断肢残臂被炸飞到城头上来,焦黑的手指还在抽搐着,看得冼灵珠直想吐。 这一翻轰炸,让城下为之一空,阮志顺看在眼里,胸口如同灌了铅一般,他倒不是为沉重的伤亡心痛,而是担心宋军这样轰炸会对越军士气形成致命的打击。 一支军队,不管伤亡多么惨重,只要士气还在,就还有胜利的希望。 相反,如果失去了士气,哪怕你有一百万人也无济于事。 阮志顺见此情景,只得下令鸣金收兵,他亲自去巡视慰问那些伤兵,希望以此安抚一下军心,当他看到一名士座大腿上插着一根竹竿时,阮志顺心中不由一动。 那竹竿应该是被手雷的冲击波卷飞后刺入士卒大腿的,阮志顺透过苍茫的雨幕,向战场四周望去,成片成片的竹林在风雨中起伏着…… 一个时辰之后,几万越军再次涌向宾州城,巨大的喊杀声仿佛随时能把城墙摧毁,听这声势,越军士气不但没有因为刚才的打击受挫,反而更加高涨。 杨逸站在城头,不禁大为惊讶,阮志顺到底是神还是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让越军士气突然高涨,甚至有沸腾之势。 随着越军越来越近,终于可以看清每个越军手上赫然多了几根两三尺长的竹竿,杨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投枪”这两个字来,不禁悚然一惊。 数万越军哪怕每人掷出五根投枪,加起来就是三十万之数。 试想,三十万支投枪飞上宾州城头,那将会是什么样景象……) 第416章来而不往非礼也 轰隆一声,又一匹战马倒地不起,马上士卒滚出两丈远,晕晕呼呼的刚爬起来,紧接着飞驰而过的战马踏飞的泥水便溅了他一脸,没有一个同袍会停下来等他,甚至不会多望他一眼。 倒地的士卒叫刘四郎,他抹去脸上的泥水,嘴里骂骂咧咧、嘟嚷个不停,他不是骂飞驰而过的袍泽不理他,而是骂他的坐骑不争气,懊恼之极的他干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草皮上,默默地看着一队队同袍飞驰而过,越去越远。 浓浓的乌云压在四周的山顶上,天地一片阴郁,雨势时大时小,偶尔会停一会儿,刘四郎独自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坐骑,眼看是不行了,不禁十分心痛。 他把马上的干粮有水解了下来,在路边做了一个记号,然后拿着一块油布走到几十丈远的芭蕉树下,把油纸绑好用以挡雨。 身上已经湿透,在马上飞奔时不觉得怎样,一停下来不禁浑身难受。他一下子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先是按杨逸所教,用力擦试自己身体,直到微微发热,再从油布包里取出一套干爽的衣服穿上。 象刘四郎这样因战马累倒、滑倒掉队的已经不下五百人了,大队绝不会因为这些掉队的士卒停下,刘武派了一都人马跟在后面,每个掉队的士卒只能等待后面的“收容队”前来收容。 杨逸只给了刘武十八个时辰,军令如山。十八个时辰完不成任务,斩! 因此哪怕只剩下一个人,刘武也只能毅无反顾的往前冲。贵州到邕州的路程不到三百里,若是在西北荒原,一天时间不难赶到;但在广南这种山多路窄的地形,一天要急进三百里,绝对是艰苦卓绝的任务。 刘武领头。许威殿后。几千骑兵快马加鞭不下鞍,在迷茫的风雨中不停地飞驰,眼看天已近黄昏。一但天黑下来,就不可能这般飞奔了,刘武心中焦急万分。 为了给他争取时间。宾州方面杨逸一定不敢立即使出杀手锏,否则就有可能惊退阮志顺,这种情况下面对七万越军的猛攻,宾州一定会有不小的伤亡。 他望了望天色,对何然宗大声问道:“此乃何处?离邕州还有多远?” “回将军,此地叫六景,离邕州还有七十里。”何然宗是贵州人,对这边的道路非常熟悉,他的任务就是给刘武这支人马做向导。 还有七十里,现在人困马乏。加上入夜的路黑难走,一夜时间未必能赶七十里啊! 刘武回头对身后的士卒大吼道:“兄弟们,加把劲再赶二十里,大帅在宾州正在用人命给咱们换时间呢,咱们多耽搁须臾。宾州那边就不知要多死多少兄弟,跑,给我跑起来!大帅信任咱们,所以才派咱们执行这样艰巨的任务,兄弟们,大帅说了。只要能按时完成任务,讨交趾首功就是咱们的!快,快啊!” 如刘武所想,宾州城下确实是以人命给他们换时间,数万越军如涛天巨浪卷向宾州城墙,杨逸刚刚看清越军手上的投枪,立即大声疾呼:“快躲到城垛下,快!快躲,敌人要掷投枪,快躲啊!” 许多宋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见杨逸突然狂吼,反而愣愣地向他望来,杨逸冲进望楼,抢过一枝装好弹的燧发枪,朝那些发愣士卒身边就shè,呯!枪声响起,接着杨逸大吼不断:“躲到城垛下去,快,敌人的投枪就要来了!快!” 杨逸身边的侍卫也纷纷向那些发愣的士卒奔去,甚至在拳脚加身让他们躲避,那些士卒才悄然大悟,纷纷躲到城垛下,举盾护着头顶。 城下的越军已冲到二十步外,正在做最后的加速,一个个狂奔着,从城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狰狞的面孔了! 只见他们冲过十步后,纷纷将手上那两三尺长的竹枪狠狠地投出,竹枪腾空而起,发出阵阵的呼呼声,刹时间,,天空被无数的投枪遮住,风雨不透。 杨逸自己刚躲到城垛下,赫然发现一直跟在身边的冼灵蛛正张大嘴巴,看着天空中让人毕生难忘的壮观景象,成千上万的投枪腾空而起时,因为竹枪有手腕那么粗,足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比万箭齐发壮观无数倍……. 杨逸飞冲而出,将冼灵珠拦腰一搂,滚回城垛下,就在此时,无数的投枪越过城垛,如飓风卷来漫天的沙石,噼噼啪啪地打在城头上….. 落地的竹枪不住地弹跳着,杨逸背上被好几根弹起的竹抢撞中,顿时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几个侍卫这才反应过来,开始用盾牌遮住他的身体,盾牌上顿时如雨打芭蕉似的响个不绝。 越军的投枪一波接着一波,不断飞向城头,许多投枪直接钉入城内的空地上,形成了密密麻麻的丛林,地上的积水甚至为之断流。 城头的宋军根本无法起身,哪怕举着盾牌也不行,一支投枪的直接撞击,就能把你的盾牌撞歪,紧接而来的无数投枪就会把你shè成刺猬。 谁也没料到阮志顺没了弓箭,会突然想起用投枪攻击,十数万支投枪如暴雨般呼啸不止,几乎将整个城头埋住。 好在敌人使用投枪时,自己也无法登城,宋军总可以缩在城垛下,避开这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冼灵蛛被杨逸压在身下,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样,酥胸剧烈地起伏着,俏丽的脸上布满了红潮。 杨逸一只手压在她的香臀下,手指都陷进了那深深的臀沟中,虽然隔着裙子,仍用感觉到她那翘臀上传来的温软感觉。 冼灵蛛敏感处被人触及,又岂会不知?一种异样的感觉刹时传遍她的全身。身体很快热得烫人。 杨逸正要抽手,她却先挪了一下香殿,“嘶!”杨逸不禁抽了一口冷气,冼灵蛛这一挪,使杨逸的手背压在一颗尖利的小石子上,疼痛难挡。 他不由得用力一抬,抬起冼灵儿的臀部。然后抽手来看,只见手背上多了一个鲜红的血印……就在这时,轮到冼灵蛛长长地抽了一口冷气。刚才那份旖旎顿时消失无踪。 杨逸突然想笑,因为他已经猜到冼灵蛛倒吸冷气的原因了,一定是自己抽手之后。冼灵蛛的香臀儿压在了那颗尖利的石子上。 “你怎么这样?”冼灵蛛不由得出声讨伐起来。 “那你想我怎么样?继续把手留下在面?” “你……”冼灵蛛脸上艳红如火。 杨逸真怕她一怒之下赏自己一只毒蜘蛛,可越军的投枪还在不餞地飞上城头,根本没法起身,他卷曲着身体极为难爱,须臾之后实在顶不住,只有压在冼灵蛛身上,她双峰上传来软绵绵的感觉,杨逸只好假作不知,避免俩人尴尬。 整整过去了将近十分钟,越军的竹枪才停歇。杨逸起身一看,城头落下的竹枪叠了好几层,都快把趴在城垛下的人埋住了,城头的宋军躲避还算及时,死亡的不多。但有不少人被弹起的投枪刺伤,虽不致命,却影响继续战斗。 夏军投枪一停,立即又是数千把云楼架到城墙上,一串串的越军沿着梯子奋力往上爬,杨逸抓起一根落城上的投枪。这投枪是刚砍下来的生竹子,入手沉甸甸的,他冲到城墙边,将投枪狠狠地掷下去。 那投枪带着呼啸声没入一个越军的小腹中,鲜血立即狂喷而去,中枪的越军惨嚎一声仰天倒下,双手握着那竹枪不停地抽搐着,眼看是活不成了。 城上的宋军见了立即依样学样,纷纷拾起落满城头的竹枪往下投,一时间形势逆转,轮到城上落下投枪无数,可以说越军投上来多少,宋军就还回他多少。 真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方才宋军有城垛可供躲避,城下的越军却没有这么幸运了,手上有盾牌的还可以略作遮挡,没有盾牌的会死得非常惨。 这种投枪一支足有一两斤重,用力投出后削尖的一头可以轻易刺入人体,就算只是被砸对,也能把人砸昏。 成千上万的投枪,速度比弓箭齐shè还要快许多,再次把城头上的天空遮挡得风雨难透,如黑云般向城下的越军罩去。 城下传来阵阵凄厉的的惨叫声,一个个越军头破血流,哭爹喊娘地抱头鼠窜,许多甚至被洞穿腹部,钉在地上,如竹签上的烤老鼠,一的打击之下,越军死伤比先前手雷轰炸时还要惨重。 阮志顺这回可谓是弄巧成拙,越军把无数的投枪掷上城头,虽然能给宋军不小的杀伤,但这些投枪落到了宋军手里,却给越军造成了十倍的伤亡。加上宋军不时扔下一些手雷,以增加声势,城下的场面惨得如九幽炼狱。 阮志顺终于不得不再次鸣金收兵,投枪是坚决不能用了,这根本就是在给送宋军武器。 天色渐渐黑下来,更让阮志顺担心的是雨势慢慢小了,天空虽然还是乌云密布,但天有不测风云,谁知会不会突然来一阵风,把满天乌云吹散呢?真到那时,恐怕大势去矣。 阮志顺无路可退,这一战关系到大越国的生死存亡,只能胜,不能败。 让士卒稍稍用过一些干粮之后,阮志顺再次下令连夜攻城,城上城下燃起了无数的火把,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经过一天的努力,阮志顺终于命人打造出了几十部攻城车,此时也一并由越军士卒推着,步步向宾州城墙压去。 除此之外,阮志顺还命人利用夜色掩护堆土上城,丈余高的城墙而已,上万人一夜之间绝对能将土堆平城头,到时就可以几万越军就可以象决堤的洪水冲入城中……) 第417章万雷轰顶 阮志顺行破釜沉舟之举,邕州只留四千人马驻守。 守将阮平听刘武大军直扑邕州而来,不禁大为紧张,派出探马不停地斥探宋军行踪。得知刘武也不过几千人马后,才稍稍放下心来。这天还下着雨呢,宋军火器不能使用,刘武凭几千人马想攻下邕州城,做梦! 阮平让四千守军全部上城,滚石擂木准备了一大堆,打算一雪贵州兵败之恨。 结果刘武到了离邕州二十多里的邕宁县,突然向北一折,抛下邕州不管,直扑仑关。 邕州到仑关的道路是广西主要的一条官道,四周的地势也相对开阔,当年狄青和侬智高十几万大军就是在这一带决战的。 刘武几千骑兵驰过泥泞的路面,踏得水花四溅,呼啸着翻过一座座山岭,所有的士卒都在咬牙坚持着,一天一夜了,除了偶尔让战马休息一下,其余的时间都在不停的飞奔。人还好些,跨下的战马大都疲惫不堪,大口大口地吐着热气。 刘武总共才带来四千五百人马,到目前为止,已有将近一千人掉队,比率达到了惊人的四分之一,可见这次长途奔袭是何等艰苦卓绝。若非这是一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精锐,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样艰难的奔袭。 十六个时辰,刘武到达仑关的时间比杨逸规定的提前了两个时辰。越军修建的工事主要是防备来自宾州方向的攻击,刘武他们却突然从邕州杀来。速度之快比越军传信的斥侯有过之无不及。 “杀!” 刚刚冲到山下,刘武瞬息不停,跃下战马大吼一声,提着刀当先杀上山去。身后的士足也纷纷弃马登山,狂奔一天一夜,扔下上千同袍,为的就是这一刻。 苍茫的风雨中。三千多宋军象一头头咆哮的猛虎,四五十丈高的山头须臾即告翻越。 山北面的两千越军还在帐篷里躲雨,南面邕州在手。北面阮志顺七万大军正围攻宾州,处于邕州与宾州之间的仑关,此刻应该是最安全的。最不应该遭受攻击的,这鬼天气,谁愿站在帐蓬外淋雨? 等刘武他们从后面俯冲下来,越军才愕然惊觉,每个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邕州失守了,邕州失守意味着什么?来不及想了,刘武他们已经咆哮着冲到,锋利的钢刀如闪电般劈下,头颅冲天而起。热血喷薄而出…… 许威更绝,一冲到便将那些帐蓬砍倒,把一部分未及逃出的越军压在下面,紧随他身后的士卒刀枪齐下,对压在帐蓬下的越军乱砍乱刺。一蓬蓬的血液顿时将帐蓬染红,这些越军连敌人都没看到,就成了刀下游魂。 仓促反应,面对的又是俯冲而下的杀神,许多越军连武器都没找到,就已经被砍翻在地。有的直接被撞翻,如同皮球一样滚下山去,生死不知,山腰上到处是狼奔豕突的越军,到处是凄厉的惨叫、垂死的呜咽…… 毫无疑问,这是一边倒的屠杀,刘武他们把这一天一夜所受的苦楚全都发泄在了越军身上,若不是这些越军还有用,估计留不下几个活口了。 除了几百侥幸逃向宾州外,上千越军做了俘虏,刘武一刻不停,立即让人押着这些俘虏到山南去修筑工事,以应对来自邕州方向的进攻。 宾州方面,杨逸为免打草惊蛇,一直隐藏着实力,一天一夜来被越军压着打,多次攻上城头,所有人无不憋着一口闷气,包括杨逸在内。 约定的时间一到,杨逸霍然拔刀,下令全面反击,三军接令,顿时虎啸狼嚎,士气直线飙升,终于可以放手一博了,终于可以给越军狠狠一拳了,终于有机会活捉阮志顺,领取一头猪的奖赏了! 一个个木屋被搬上城头,一箱箱子弹被撬开箱口,一支支燧发枪被剥开油布包裹,一支到火把燃起,一摞摞稻草包好的手雷被搬上城头。 而杨逸还特意下了一道看是无关紧要的命令,让二十六部头人上城观战。 这些头人来到城头,只见风雨中电闪雷鸣,望楼中战鼓声摧天地,杀气腾腾,风云际会。 城下的黑压压的越军正在舍生忘死地攻城,突然间所有人都感到了气氛有异,城头的宋军突然多了,浓浓的杀气弥漫四野,扑面生痛。 他们不由得纷纷望向城头,只见一个个稻草团从城头飞落,就象天空突然下起了陨石雨,这景象他们见过,只是见过的场面比这了近百数!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死神飞临头顶…… “快跑!” 也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声音凄厉得象见了鬼一般,几乎所有的越军掉头就跑,但是,来不及了。 轰轰轰…….轰轰轰…… 风雷滚滚,爆炸声声,一团团火光冲起,交织成一片,让城下瞬间形成了一片火海,一个个越军被冲击波卷起,肢残身碎,血肉横飞; 杨逸从开封带来三万大军,每个士卒配备四枚手雷,这回一次性竟投下两万枚,两万枚手雷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爆炸,这是何等可怕的情景? 无数的弹片打在城墙上,传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处于爆炸区的越军就更不用提了,成片成片的倒下,几无生理,城下瞬间被炸出一大片空白地带。 这浩大的场面,连城上的宋军也为之堂皇结舌,一颗提到了嗓眼上,因为整个宾州城墙都在瑟瑟发抖,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被震塌。 不错,杨逸就是要把越军的胆炸破,让他们终生难忘,让他们今后见到宋军就象老鼠见了猫。让他们两股打颤,让他们屁滚尿流…… 两万枚手雷爆炸过后,整座宾州城笼罩在滚滚的硝烟中,根本看不到城下的敌人,以至于准备发威的燧发枪只能凭着感觉shè击。 而这时,刘奉明、韩铮各率五千骑兵,刀已出鞘。森冷如月,一根根狼牙棒散发着狰狞的杀意,驻马城门外。 随着南门和东门徐徐打开。一万骑兵分成两股,如两条翻腾的巨龙,呼啸着杀出城去。城外雨水血水满地,浓浓的硝烟让人看不清五丈之外的情形。 被吓破了胆的越军正在逃离,突然感觉大地又开始颤抖起来,接着便看到无数的铁骑从硝烟里冲出,狂暴如怒龙,那飞扬的马首,笔直的马尾,无不显示出那摧山倒海,一往无前的气势。 几万越军就象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兔子。吓得面无人色,无不惊呼连连,抱头鼠窜,然而就算他们使出吃nǎi的劲儿,又如何跑得过奔腾的战马? 两股骑兵就象两股洪流。向着慌忙逃跑的越军席卷而去,越军就象被巨舰劈开的海浪,纷纷向两边翻滚,相互推拥,相互践踏,只想远离死神的威胁。 刘奉明、韩铮他们挥舞着马刀和狼牙棒。靠着战马的冲力,刀光劈过,断臂飞舞,狼牙棒砸下,更是脑瓜爆裂,雨水冲不去浓浓的热血,马蹄声,咆哮声,傲笑声,哭喊声,惨嚎声,声声如夜枭长啼,如野鬼呜咽,如山崩于顶,如大河决堤,如沙暴呼啸…… 随着硝烟逐渐散去,站在城头上可以看到刘奉明他们不停地交错冲击着,一次次凿穿敌阵,一次次分割猎杀,越军就象一群羊,被狼群驱赶着,分割着,只顾着夺路而逃。 见些情形,杨逸立即下令城下余下的两万人马全部杀出城去。 包毅、蓝继隆、关应钦各领一支人马,从各门冲出,呐喊声在山野间激荡,让天地为之沸腾。 越军亡命逃奔,宋军狂追猛杀,神仙也再难以挽回这种溃败的局面。 阮志顺站在远处的高坡上,静静地望着人间炼狱般的战场,不言不动,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他的目光只余下空洞的感觉,找不到任何焦点。 从城下炸起滚滚天雷那一刻起,阮志顺就知道自己败了,杨逸明明想出了在雨中使用火器的法子,却一直没用…… 原来,这一切只是人家画下的一个大饼,自己却干巴巴地跑来,想夺下这个大饼充饥。 阮志顺不言不动,身边的侍卫却再也呆不住了,扑嗵一下跪倒在阮志顺面前,急声劝道:“大帅,快走!咱们退回仑关,收拢溃兵,未必没有再战之力,大帅……” “走?往哪儿走?大军完了,大越完了!咱们还能往哪儿走?” “大帅!大帅!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帅啊,大越不能没有您,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大帅撤过仑关,咱们人马就算少些,凭借各处险关阻击宋军,杨逸未必就能亡我大越,大帅啊!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一群侍卫声泪俱下,纷纷劝解着。 阮志顺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摇了摇头道:“你们太天真了,杨逸故意掩藏实力,把咱们拖在宾州城下,为的是哪般?他根本就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哪里还容得咱们逃回邕州?败了,阮某千算万算,最后还是败了,大越败了,败得如此惨淡…….阮某无颜回去面对陛下,面大越百姓。尔等不必管我,自己逃命去,别往仑关逃,往西走八洞等部族的地盘,或许还能逃得一命。” “大帅!大帅……” “走!再不走就来不能及了!” 那些侍卫回头一看,果然,一支宋军骑兵劈波斩浪地向这边杀来,显然,对方也知道这座高坡是阮志顺的帅账所在。侍卫们又劝了阮志顺几句,阮志顺还是摇头,便纷纷跃上战马向西逃去。 杀上高坡来的是刘奉明的人马,见阮志顺孤零零地站在帅旗下,刘奉明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就是越军主帅。 阮志顺脸上毫无表情,冷冷地道:“我就是阮志顺,前头带路,阮某若不能亲见杨逸一眼,死难瞑目。” 刘奉明身边一个亲兵怪笑一声答道:“当然,你想不见都难,我们还等着领肥猪过年呢!” 听了这句话,阮志顺一个趄趔,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第418章战事未休思大治 墨已磨好,纸已铺开,这回是真的要写战报了,凭黄庭坚的才华,这本该是一挥而就之事,但他却久久难以下笔,心潮起起落落,难以平复。 他至今不明白,阮志顺七万大军为何突然放弃守势,奔袭宾州,就象故意来送死。而杨逸又是如何预知阮志顺的心思,提前做好诸多准备,而且还派刘武千里穿插,抢夺昆仑关,让阮志顺七万大军成了瓮中之鳖。 仗都打完了,对于黄庭坚这种局外人而言,整个过程还象迷雾一样,难以看清。 黄庭坚心里莫名感到一丝苦涩,杨逸说他运气一向很好,因此几年内连升十多阶,高居三品大学士之位,难道这真的是杨逸运气好吗? 黄庭坚长长吁出胸中的一口郁气,以前他也自视甚高,十分瞧不起杨逸这种骤得高位之人,按历代惯常,这种骤得高位之人,几乎都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 从桂州开始,除了听到杨逸下了两首鲁莽的命令外,他就没见杨逸做过什么安排,在他想来,带兵打仗,帅帐应该是众将罗列,传令兵频频进出,各种将令流水般发出,大军不停调动,不停推进…… 但黄庭坚见到的并不是这样,杨逸几乎没调动什么军队,到宾州后除了去昆仑关佯攻一下,他就没动弹过,自南征以来正式签署的军令还不到五条,什么粮草后勤之事。他也很少过问,全交给手下将领来处理。 每天反而忙于款待各部头人,还收了个八洞的苗女做丫头,杨逸所有的一切,在黄庭坚看来都与大军主帅的形象相去甚远。 可偏偏士卒们对他景仰有加,再骄横的将领到了他手里都乖得象猫一般,连阮志顺都主动上门送死。杨逸什么也没干,转眼却灭了交趾十万大军…… 黄庭坚突然觉得无比荒谬,杨逸荒废。自己荒谬,这个世界全都很荒谬。 州衙大堂里,杨逸望着堂下的阮志顺。他脸色苍白,但神情平静,衣襟上有斑斑的血迹。 “松绑!” 杨逸淡淡地吩咐一声,侍卫立即松去阮志顺身上的绳索,总的来说,阮志顺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虽然他败了,但杨逸自认若是自己站在他的位子上,未必能做得更好。 阮志顺不为所动,仍旧平静地看着他。杨逸年青,这一点他早知道,他甚至知道杨逸的生辰八字,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儒雅,一身儒衫。.飘逸不凡,身边站着个俏丽的苗女,不象三军主帅,倒象出游的富家公子。 “听说你要见我?”杨逸问道。 “因为我对你了解得还不够。”阮志顺似乎答非所问。 “你所能了解的,永远是过去的我。” “但每个人总会有些习惯保留下来。” “这正是我一直努力要克服的,也是每个领兵之人要克服的。” “其实。你的习惯没变。” “但天时地利人和不同,相同的习惯也会表现出不同的形式。” “所以我输了!” 杨逸笑笑,没有接着说下去,其实他的招式算不上太高明,无非就是设局挖坑,反奸引诱,调虎离山,以逸待劳、关门捉贼这些计策的混合运用,说穿了一文不值。 但在迷雾揭开前,这却是个必杀之局。因为杨逸这些计谋都是根据战场形势,以及阮志顺这个人的性格制定出来的。 战场形势逼得阮志顺不得不豪赌一把,他的性格也决定了他会铤而走险豪赌一把。 阮志顺很快被带下去由专人看押着,杨逸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他磨嘴皮,他更没有在失败者面前抖威风的习惯,那样不但没有必要,反而会让人觉得浅薄无聊。 每个人的对手永远在前面,打倒了一个,又会有更强大的需要你去面对。人的一生要想不断的前进,你的目光就要永远盯着前方,而不是已经被你踏在脚下的对手,否则你注定也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这些道理很简单,却又最容易被人忘记,无数英雄好汉都折在这一点上,不是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人一但获得成功,往往就难以控制自己。 冼灵珠侧头看着他,苗家人没有那么多男女之嫌要避,姑娘们找对象通常是去歌圩里对山歌,有点自由恋爱的意思。 但总的来说她如今在杨逸面前老实多了,至少再不敢吹她八洞能把杨逸大军打败了。 两万个手雷把城下的越军炸得血肉横飞时,她也在城头观看,至今心有余悸。当然,感到惊惧的绝不止是她,当时杨逸故意让二十六部头人一齐上城观看,用意不言自明。 杨逸正要招包毅等将领议事,黄庭坚从二堂转了出来,杨逸接过他递上来的告捷文书仔细看了起来,黄庭坚文采斐然,写份捷报不在话下。 但杨逸看到歼敌数量这一条时,不禁笑道:“黄通判想来没写过捷报吧?这歼敌数量你要多报些才行,这算不上虚报战功,因为朝廷接报时,通常都会削减一些,你如实报上去,朝廷还是会认为你有虚报成份,一样会按惯例削减,我杨逸无所谓,但南征士卒到时恐怕会有所不满。” 隔行如隔山,黄庭坚以前从事的都是教育、修史方面的工作,还真不知道军方这些惯例,他望了杨逸一眼,感觉杨逸没有诳他后,才问道:“还望杨总管示下,这具体要报多少才合适,下官这就去修改。” “就多报一万吧!” “下官领命。” 其实虚报战功在每朝每代都是常事,有些边将歼敌五百。甚至敢报一万,正因为这种现象普遍存在,朝廷往往会根据边将的捷报削减一些数额。杨逸现在共计歼敌十万,多报一万,倒也说得过去,黄庭坚听后也没有再抵制,老实重写捷报去了。 随军以来。杨逸待他一直不错,黄庭坚细细琢磨,隐约猜到杨逸为何要将他招到军中了。 杨逸很快将包毅。程节等人一起召唤进来,现在有一个问题确实让人头疼,那就是粮草补给。 这场雨水连续下了几天。到现在还没有放晴,西江水位暴涨,水流湍急,广州的粮草至今没有运到。 杨逸给阮志顺的消息中,军中缺粮这一条并非虚假。在还没有给阮志顺设局之前,宾州的口粮已经是减半供给了。 现在补给问题解决不了,大军就无法向南推进,加上共计俘虏了六万多越军,也是要张口吃饭的,这些可是难得的人力资源。可不能让他们饿死了。 这事已经迫在眉睫,成了首要解决之事。 程节等人纷纷蹙眉思索对策,刘奉明先开口道:“总管,这次我军俘获了一千多头大象,这些大象除了可用于作战。听说交趾平时更常用于运输粮草,咱们何不也利用一下呢!” “不错,不错。”杨逸听了连连颔首,这些大家伙用于后勤运输,可比车马实用多了,若是一头大象能运一吨粮草。一千头就是一千吨,要是用人力运输,往往粮草运到时,已经被运送的人吃去一半了。 用大象既适合岭南的地形,又可以大大减少这种消耗,杨逸不禁有些懊恼,当时可是打死了三四百头大象呢,太可惜了。 “刘奉明,你别的不用管,就负责带这些大象东去运粮吧,一定要快,宾州的粮草供给只够信用几日了,再过几日士卒们半饱恐怕都不能保证。” “喏,末将这就是去办。” 刘奉明退出,广西经略使程节拱手问道:“杨总管,此番交趾损兵十万,其国内已没有多少兵力可抗衡王师,不知杨总管接下来有何打算,下官也好尽量配合。” 杨逸轻轻敲了敲桌面说道:“军事上已无须烦劳程经略,想必程经略也得知了,朝廷这次是打算彻底平定交趾,将交趾纳入我大宋疆域,交趾可战之兵加起来不过十一二万,此次大半折在了广南,军事上平定交趾问题已不大,但这些土地和百姓收归后,如何长治久安,这才是棘手之事。” “杨总管所言极是,不知朝廷对此有何安排,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为国分忧。” “确实有很多事要程大人去做,历朝历代之所以对岭南缺乏控制力,瘴疬实际上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岭南山多路窄,交通不便所造成。为了岭南能够长治久安,同时让民生富足起来,朝廷这次打算在岭南修筑一纵一横两条直道,纵者从长沙经桂州、柳州、宾州、邕州、直达钦州,然后在钦州兴建一个大型港口,设置市舶司,允许外国商人前来钦州贸易。横者从宜州经宾州、贵州、浔州、藤州、梧州、端州、直达广州。” 杨逸说到这,在坐的文官武将无不目瞪口呆,这两条直道加起来不下于三千里,而且是在岭南这种山区地形修筑,其工程量之大,并不下于眼下的黄河工程,若是同时进行两项浩大的工程,朝廷负担得起吗? 杨逸笑了笑说道:“从今年起,朝廷岁入有望达破两亿五千万缗,每年在岭南投两三千万缗不成问题,至于工程所须的劳力,也已经有现成的几万俘虏,若全部平定交趾后,凑起十万劳力不在话下。何况如今可用炸药开山取石,这就大大减少了修路的难度。朝廷也没打算一年便修好,所有的工程都会量力而为,岁入多,则多投些钱,岁入少,则少投一些,尔等不必大惊小怪。这一纵一横两条直道一但修成,岭南便是天堑变通途,今后朝廷可牢牢控制岭南之地,此地的民生也必定得到极大的发展,于国于民,皆有大利,但要想完成这项工程,还须各位劳心劳力,尽职尽责才行。” 第419章捷报东京 广南捷报送达东京城,朝野再一次沸腾了,满城百姓为此弹冠相庆,青楼酒馆中聚满了把酒狂欢的人群。 杨逸率军出征,大家早充满了期盼,杨逸的名字在百姓心中可以说已经成了胜利的保证。有他在,大宋必胜。 如今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他们乐意将这样的捷报当成节日来欢庆。东京的小报不下百份,无不以大标题报道广南大捷。而神奇之处在于,连黄庭坚这种身在宾州的人,对整个战争过程都迷迷糊糊,东京的小报却分析得头头是道。 把杨逸如何用反间计放出真真假假的消息,如何挖坑诱阮志顺来跳,如何千里奔袭、关门打狗……总之整场战争的过程都被这些小报分毫不差的分析了出来,当然,也添加了许多他们的想象; 比如杨大学士能和大象交流,阮志顺派大象来攻城,结果杨大学士和大象说几句话,大象便乖乖的退回去了。 再比如杨大学士借来风雨,让阮志顺以为有机可乘。再引天雷击倒阮志顺的帅旗,导致十万越军崩溃……. 你别不信,不信你去看看杨大学士家,房顶上都装着一根引雷的铁线呢,据杨家的小厮说,那是杨大学士用来把雷电引入地下,避免劈到房子的,这还不足以说明杨大学士能控制天雷吗? 神奇的小报,没有最神奇。只有更神奇。 越神奇百姓们越是津津乐道。 君不见,有许多大户人家已经去杨府取经,争相在自家房顶加装避雷针了。 当然,你若问杨大学士为什么不引天雷直接劈死阮志顺,这样岂不更省事?那你一定被漫天的口水淹没,被鄙视的目光shè死。 理由很简单,没见当初杨大学士是怎么利用仁多保忠去劝降夏军吗?留着阮志顺。想必杨大学士定有他的妙用,等闲人等岂能猜度得到? 每次举国欢庆的时候,也是章惇最为忙碌的时候。尚省里,捧着大摞大摞文牍的小吏进进出出,大宋的各种政令如流水般从这里发出。各位信息又以更快的速度汇集到这里。 要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及时处理清楚,多加几个章惇也不够使。因此他也只能抓大放小,先急后缓。 广南大捷,这只是军事上的胜利,而军事只是政治的延伸,对于章惇来说,广南的之战才刚刚开始。 为了广南的长治久安,当初杨逸尚未南征,朝廷就通过了开发岭南的决议,一直以来。除了辽国外,困扰大宋的还有两个国家,一是西夏,二是交趾。 狄青南征侬智高,郭逵讨伐交趾。再到杨逸率军南征,每一次都是糜费亿万,细算来大宋在岭南耗费的精力并不差于西夏多少。这种情形必须改善。 而要加大对岭南的控制力,关键在于改善交通。只有道路通畅了,才能改变目前岭南山头林立的局面。而且一但将交趾纳入大宋疆土,加上与南洋的海贸越来越兴盛。岭南战略位置的重要性就会突显出来。 岭南一但开发出来,内部会对荆湘、云贵等地产生巨大的辐shè作用;外部会也有利于大宋对南洋各国控制,增加大宋的存在感和威慑力。 当初杨逸一经提出开发岭南的战略布局,立即就得到了章惇的全力支持,在章惇看来,无论是从军事、政治、经济哪方面看来,开发岭南都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尚省里不光有章惇一个大佬在,苏颂、李清臣、蔡卞等人平时也都在尚省坐班,户部尚蔡京夹着一叠文件匆匆进入尚省,很快里面就形成一个小形化的政事堂会议。 各人据案落坐后,李清臣先问道:“蔡尚,今年夏税具体收入多少,户部统计出结果来没有?” 大宋目前的赋税仍分夏秋两季交纳,夏税限七月初纳毕,秋税限十一月纳毕。战争需要钱,战后的开发计划更需要钱,今年夏税收入多少无疑就成了各人最关心的问题。 蔡京打开一份文牍,轻咳一下答道:“各位相公,目前长江以南地区因路途遥远,大部分夏税帐款尚未送达京城,就目前长江以北所统计出来的数额,计有一亿两千一百六十二万缗,这些税款大部分已经押解进京,至于长江以南的税款,本官倒有一个提议,朝廷可让这些地方就近将税款押解到杭州,再通过海路运往岭南,只须将数目报备户部就行,这样可免去来回押解的耗费。” 苏颂頷首道:“蔡尚此议甚善,大江之南的税赋就近押解岭南,这确实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耗费,本官认为当行。” 章惇扫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点头认可,立即让中舍人林希拟好草诏送往拱垂殿给刘太后用玺。这就是章惇的行事风格,认准了的事绝不拖拉,雷厉风行。 蔡京接着说道:“从户部目前掌握的数据来看,若不出意外,今年岁入将有望达到两亿六千万缗。将两三千万缗投到岭南问题不大,另外,在钦州设市舶司之事下官建议尽快实行,同时大力鼓励商人前往钦州经商,以缓解广西物资缺乏的困境。” 不管历史上如何评判蔡京的忠奸,但他是个能臣这一点绝对不差,他在汇报情况之后,往往就会直接提出自己的建议,让章惇他们选择,这一点是非常难得的。 听了蔡京的话,他弟弟蔡卞答道:“鼓励商人前往广南经商自是应该,不过恐怕作用不大,自古以来百姓视岭南如绝域,非兰州、瓜州等可比,朝廷若是想以此减轻广南边军的供给压力,恐怕很难行得通,终究还得朝廷自己解决才行。” 谁知章惇突然淡淡一笑道:“这倒未必,本官听闻坊间百姓都在传说杨大学士能呼风唤雨,有他坐镇岭南,百姓还怕什么?” 听了这话,大伙都不禁笑了起来,坊间那些无稽之谈这些大佬自然不会相信,但你管不得百姓相信啊! 实际上章惇说这话并不完全是开玩笑,现在南征大军在杨逸的带领下,患上瘴疬的人并不多,也就是说,杨逸南征完全可以作为一个有力的证据,证明瘴疬是可以防治的。 既然可以防治,那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章惇的意思就是要加大宣传力度,使百姓不再视岭南为畏途,而要想宣传效果更好些,拿杨逸来做做文章是个不错的选择,他都能呼风唤雨了,能消除瘴疬又有什么奇怪? 这叫物尽其用,人才其才,这么好的资源可不能浪费了。 至于将来杨逸会不会找他拼命,这个另说! 李清臣轻蹙了一下眉头说道:“南征的三万禁军平定交趾之后势必要撤回,但广南各将目前缺员极为严重,加上这次战损近两万人,更是雪上加霜,朝廷必须尽快想法征兵充实才行,否则杨逸大军一回京,岭南兵力就难以维持住局面。” 一众执宰听了都不禁频频点头,这次交趾之所以轻松攻破钦、廉、邕等州,正是因为广西各将严重缺员,使得阮志顺如入无人之境。 但广南之地,人口稀少,征兵极为困难,否则当初也不至于每将缺员过半了。 现在要想在岭南就地征兵,更是不可能,只能从他处想办法了,这些都是极为紧急的事,因为岭南要开发,十万交趾俘虏在广南修路,若不镇以重兵,势必会出大乱子,而士卒的训练又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须尽快征兵严加训练,才可派到岭南去。 但问题从哪里征?许将想了想说道:“新兵派去岭南不适合,本官建议把荆湖及福建一带的兵力调往岭南,这些地方山川地形与广南接近些,士卒能更快适合岭南的生活。因此所造成的防区空白,再从其它地方征兵加以充实即可。” 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许将话声一落,蔡卞接着说道:“本官觉得朝廷还可以考虑从二十万治河俘虏中挑选一两万表现好,诚心归附大宋的人,充入岭南军中,这些人本是夏军士卒,稍加训练即可投入作战,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可能以让二十万俘虏看到朝廷的态度,只要表现好,朝廷便会优待他们,这对加强他们的工作积极性会有很大的帮助。同时这些人在广南毫无根基,分散安插到各将之后,也不用担心他们心存不轨,可谓是一举两得。” 大宋用西夏俘虏治河已经一年多,而且接下来至少还有两年时间,才能完成治河工程,给这些西夏俘虏一些刺激,一些希望,这是很有必要的,到广南当兵相对于他们每天从事的繁重工作而言,无疑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这个政策一出台,必定会在二十万党项俘虏中引起强烈的反应,增加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在一定程度在提高治河进度是不成问题的。 蔡京立即出来附和老弟,连苏颂与连声赞同。 章扒皮淡淡一笑道:“此策可行,不过一次征两万太多了,就征五千!” 在坐的都是人精,立即就明白章惇的意思,果然不愧是章扒皮啊! ) 第420章段誉来了 冼灵蛛弯着腰在倒茶,那浑圆的香臀高高翘着,一双绷得笔直,及膝的短裙缩上去了些,腿弯上露出一片细腻的雪肤。 杨逸偶尔望了一眼,不禁有些微微愣神,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后世大街上那些美媚的短裙靓装。 这种隔世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悠悠的长叹。冼灵蛛听到了声息,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哪怕是军中缺粮,每天以稀粥度日的时候,冼灵蛛也听到他叹息过; 如今粮草已运到,前方战况也极为顺利,昆仑关以南的敌人得知宾州大败后,一阵风似的退回了交趾本土,宋军各将现在毫无阻碍的推进,收复各处失陷的城池。 这种情况下,杨逸应该开心才是,怎么反而叹息起来了? “大人,您怎么了?”冼灵蛛最近知礼多了。 “咳……没什么,刚才门外有只大雁飞过,唉!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又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点点总是离人泪……” “大人胡说八道,这才七月,哪有大雁这么早南飞的?”不管怎么样,看来冼灵蛛总还保持着一些苗女本色。 “是吗?那就是我看错了,成天看这战报多了,眼睛花,大概刚才看到的是天鹅。”杨逸说着又悄悄向她那双瞄了一眼,心里不禁在问:冼孟,你到底想干嘛? “有嘛?哪有天鹅?”冼灵蛛当真了,踮着脚向门外张望着。 杨逸呵呵一笑道:“肯定有。” “我怎么没瞧见?”继续踮脚。 “我渴了!”杨逸笑笑。没有多看,开始答非所问。 “哦,给你茶。” “你应该这么说,大人,请用茶。” “爱喝不喝!” “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做侍女的吗?” “谁是你侍女了?本姑娘……” “明白,灵蛛姑娘是八洞的骄傲,可你来这干嘛呢?” “谁爱来了?若不是我阿公让我……” “呵呵……”杨逸笑着看她那张明丽的俏颜。看她猛咽着口水憋红了脸。 胸无城府的丫头哟!呃……错了,以杨大学士多年积累的经验目测所得,这丫头城府还是很深的。和其它二围绝对能形成黄金比例。 “你笑什么笑?有什么了不起!就是我阿公让我来的又怎么样?反应本姑娘不乐意侍候你这种人。”憋坏了的小姑娘终于发飙了,小脚儿一跺,将茶壶重重地顿在小几上。滚烫的茶水溅满了桌面,热气直冒,就象小姑娘的火气…… 杨逸一手玩着笔杆,一手撑着下巴,不温不火地微笑着,就象在看戏台上的苏三开口唱: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人言洛阳花似锦,偏奴行来不是春……. 冼灵蛛本来火气冲天,结果就象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俏脸儿不由得一垮。败给他了! 她赌着气就要往外走,杨逸这才随声问道:“你阿公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 “本官明天就会离开宾州,继续南征。”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爱征哪儿征哪儿。” 见这丫头火气难消,杨逸懒得再理她。摆摆手让她退下,冼灵蛛仿佛早巴不得了,一又晃动几下,消失在门外。 杨逸自个开始处理桌上的公文,根据前方战报,刘武已经顺利收复钦州。杨逸明天就要起程赶往钦州。 钦州市位于广西南部沿海,地处北部湾顶端,北距邕州两百里,秦始皇征服岭南时钦州就开始设治。 杨逸看中钦州是因为钦州有一个天然的良港。 随着大宋海运的逐步兴起,造船技术不断的提高,大海将成为一片坦途,广西可以通过海路与江南、京畿开始密切的往来。 这次开发岭南的布局中,钦州就象是龙头,是重中之重。战争还没结束,杨逸便要开始着手经营了,明日他就会带着几万越军俘虏前往钦州开建海港。 这时黄庭坚告进,他手上拿着一份文,进门又是一揖,杨逸含笑开口道:“黄通判不必多礼,谈得如何?” “这个……”黄庭坚有些为难地说道:“杨总管,交趾使者希望能面见您再谈……” “呵呵!” 杨逸笑了,黄庭坚文才没得说,但做起事来中规中矩,他以前不是献身大宋的教育事业,就是埋头修史,实际上对政务并不算熟悉,当然了,关键是他没有杨逸这种强悍的作风。 “黄通判饱读诗,学富五车,本官想问问黄通判,你明白什么叫胜利者吗?” 黄庭坚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若是以前,他一定又会在心里暗暗鄙视杨逸了,但现在,自己有资格去鄙视他吗? “呵呵,黄通判你最好能明白这一点,现在,那怕是大宋的一条狗,也比他这狗屁使者来得高贵。因为,我们是胜利者!刀柄握在我们手上,交趾不过是案板上的一块肉,什么时候轮到他想找谁谈就和谁谈了?” “杨总管,这仗还没打完呢!” “那交趾为什么不等仗打完了再派使者来呢?” “这…….” “没什么这啊那的,交趾犯我大宋在先,我大宋兴兵讨伐,出师有名,并非恃强凌弱,现在交趾主力大军尽丧,黄通判你大可理直气壮的把这狗屁使者踏在脚底,再来回蹂躏几下。然后大声是告诉他,咱们是胜利者!李乾德那匹夫若是不想死,就立即到东京去负荆请罪,否则我一定会拿他的狗头来祭拜广南死难的百姓。好了,你去,本官现在没时间溜狗,这事就交给你来做!” 黄庭坚下巴差点没掉地上,见过蛮横的,没见过这么蛮横的; 好,这里是岭南蛮荒之地。天朝上国、礼仪之邦那套可以暂时收一收,再说了,阮志顺大军入侵。确实杀害了许多大宋百姓,确实应该谴责一下…… 黄庭坚努力地在给自己找理由,可真让他去“溜狗”。估计他还是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杨逸看着他神情复杂的离开,想想自己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完他从桌下拿出一块槟榔子,丢到嘴里乱嚼。 说实在的,杨逸不喜欢槟榔的味道,但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百毒不侵,现在的岭南不象后世,瘴气是确实存在的,就算了为清娘,不喜欢也得吃。 现在军中嚼槟榔已经成了一种时尚,甚至作战时也嚼。很有些后世美国大兵一边拿机枪扫shè,一边嚼口香糖的味道。 槟榔有止渴生津的作用,特别是在炎炎烈日下行军时,嚼槟榔是很有好处的。 刘征进来时,杨逸一看又笑了。因为这家伙嘴巴也在来回嚼着槟榔。 “情况怎么样?”杨逸含笑问道。 刘征躬身一抱拳答道:“回杨总管,从这几天传回的情报看来,事情比前些日子有了很大进展,有些人原本态度强硬,拒不合作,现在都开始动摇了。” “好!” 杨逸满意地点了点头。挑拨离间,内部分裂,杨逸计策无非是这些,但历史证明,这种内部瓦解的计策是屡试不爽,广南这些少数部族环境比较闭塞,对外比较排斥。 要想改土归流,强行征服既费时费力,效果还不会很好,而且失去了大义,就算强行征服,这些少数部族今后也会叛乱不休,那么如何找一个说得过借口,再软硬兼施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刘征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各个少数部族之中,拉拢一些地位弱于头人,但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许以高官厚禄,加威胁利诱,让他们站出来反对头人的世袭地位,带头申请朝廷派流官治理。 只要哪个部族有人主动提出让朝廷流官来治理,那朝廷可以打出“顺应民心”的大义之旗,派官、兵去接手治理,至于提出申请的是不是大多数人,这个不重要,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嘛! 朝廷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仅此而已。 刘征接着说道:“我军一举歼灭交趾十万大军,两万手雷一齐爆炸,可把这些部族吓坏了,只要稍稍有点脑子的,现在就不会拒绝与咱们合作,大人放心就是,不过,小人想请示大人,当初按大人的限期来到宾州的只有二十六个头人,其余三十四人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杨逸笑了笑道:“你们布置妥当就好,先不要妄动,至于那三十四人,更不要急着动他们,现在咱们不急,急的应该是他们,若是我所料不差,半个月内还不来找我的不会超过五个,此事先由我这边敲打一下,看看谁的态度强硬咱们再拿谁来开刀。” “是大人!大人……” “还有事吗?” 刘征又抱了抱拳答道:“大人,属下刚刚收到消息,朝廷派往占城、真腊的使者在海上遇到风浪,船毁人亡,只有两个船夫幸免于难,大人联合占城、真腊合围交趾的计划恐怕要耽搁了。” 杨逸沉思了一下说道:“你尽快将此事上报朝廷即可,阮志顺十万大军被歼,联合占城、真腊之事现在倒不急于一时了,对了,大理方面有什么反应。” “回大人,大理国主段正淳除了派出两千人马,沿江而下配合我军外,还派出王子段和誉为使,准备来广南拜见大人。” “段誉?会凌波微步那家伙?” “大人,什么凌波微叔?” “好了,没你的事了,先退下!” “喏!” 第422章又见谅山 杨逸骑着乌云盖雪,身披轻甲,腰挂新月宝刀,眺望着南边的谅山,这是一片层峦起伏,丛林密布的山地。 谅山北面也就是杨逸脚踏的土地叫广源州,广源州名义上是大宋的羁縻州,辖于邕州之下。但大宋一直以来无力南顾,对岭南的各个羁縻州缺少控制力,象广源这样的羁縻州很多其实服役于交趾。 交趾李朝对这些部族压迫极为凶狠,如宝元二年夏,广源州一次就被迫“献”给交趾一块重达一百一十二两的生金,交趾赋敛无厌,广源州之人被压迫得极苦。 庆历元年,广源州壮族首领侬智高在傥犹州建“大历国”,反抗交趾李朝的压迫。 同时,侬智高向宋朝请求内附,以求获得一职统摄诸部,抗击交趾掠夺。当时宋仁宗却顾虑重重,拒绝了侬智高内附。 侬智高遂在家乡安德州建立“南天国”,称仁惠皇帝,年号景瑞。并多次击退交趾入侵,但交趾毕竟强大得多,侬智高苦苦支撑,再三请求归附宋朝未果。皇佑四年四月,侬智高一怒之下举兵反宋,五月,破邕州,改国号为大南国,年号启历,数败朝廷征剿之兵。次年正月,侬智高败于狄青,后流亡大理,不知所终。 可以说,大宋当初也是无奈,西北李元昊正频繁入侵,辽国大军压境敲诈勒索。把大宋搞得焦头烂额,此时若是接受侬智高内附,无异于向交趾宣战,宋仁宗没有那个魄力,更没有那个能力两面开战。 站在广源州的地面上,杨逸心中颇为感慨,岭南在许多京官看来。无足轻重,不过是贬官的流放地。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后。才不得不认真面对。 包括杨逸自己,若不是阮志顺十万大军入侵,他同样是只顾盯着北面的辽国时局。是这重北轻南的观念是应该改变的时候了。 为了减轻后勤补给压力,杨逸这次只发两万大军,随在他身边的还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阮志顺,他是越南猴子的“军魂”,把这样一个重量级俘虏带在身边,好处多多。 另外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缠着白色包头,上穿白色对襟衣,外套黑领褂。下穿蓝色长裤,身量适中,眉清目秀,腰间配着一把宝刀,给他增添了几分英气。 他就是大理王子段和誉。也就是后世金庸笔下的段誉的原形人物。 白族以白色衣服为尊贵,段和誉身上就是典型有白族男子打扮,杨逸突然回过头来问他道:“王子殿下,我听说当初侬智高兵败后是逃到了大理国,不知侬志高现在可还有后人留在大理?” “这……”段和誉没想到杨逸会突然问起此事,差点被他绕进去。侬智高是大宋的钦犯,若是承认大理曾包庇过侬智高那还得了? 段和誉连忙答道:“杨大学士明鉴,侬智高逃亡大理之说实乃子虚乌有,小王从未听说过此事。当初侬智高反宋之后,与交趾往来甚密,交止王还出兵帮助过侬智高,侬智高之乱平定之后,他逃亡交趾的可能性最大。” 杨逸摇摇头说道:“无风不起浪,广南百姓都说侬智高是逃到了大理,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此事还请王子殿下帮忙查实一下。” “杨大学士这是何意?”段和誉毕竟还年轻,有些沉不住气,面上刹时变色。 “王子殿下,我的意思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就是希望大理能彻查一下,看看是否有侬智高后人流落大理。” 杨逸下意识地看了看他,可别又是凌波微步,又是六脉神剑的好,呃,似乎还有北冥神功呢。老子跟青云老道练了好几年,还没见到什么明显的效果呢。 段和誉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这次来,负有极为重大的使命。 二十年前,杨义贞弑大理皇帝段廉义,自立为帝,杨义贞掌握了滇西所有军权。时为鄯阐侯的高升泰受其父高智廉之命,率滇东乌蛮三十七部兵马攻灭杨义贞,拥立段寿辉为大理皇帝。 一年后,高智升与高升泰父子逼迫上明帝段寿辉退位出家,接著便拥立段正明继位。高升泰被封为清平官,开始专政。 哲宗绍圣元年,一直以来都在专权的高升泰废段正明,自立为帝。 两年后高升泰病逝。高升泰临终嘱咐其子高泰明还政段氏,于是高泰明拥立段正明的弟弟段正淳为大理皇帝,但其后大理国柄掌一直握在高氏手中,世称高国主。 波斯、昆仑等国来贡,皆先谒相国高泰明,现在大理段氏名义上还是大理皇帝,实际上不过是高氏手里的傀儡而已。 如今宋越大战忽起,杨逸一举歼灭阮志顺十万大军,若不出意外,平定交趾只是时间问题,而大宋在西南的影响力势必会因此百倍增加。段和誉这次受他父亲段正淳所派来见杨逸,就是希望能能交好大宋,交好杨逸,取得大宋的支持,从而夺回大理军政大权。 段和誉心念百转,最后说道:“杨大学士既然这么说,小王回去后一定彻查此事,若侬智高真有后人在我大理国,大理一定给大宋一个交待。” 杨逸回望身后正在休息的一万大军,火夫们架起了近两百个大铁锅,生柴燃烧后释放出浓浓的炊烟,弥漫在营地四周,他也不看段和誉,只淡淡地说道:“王子殿下若真能做到这一点,那是最好。” “杨大学士放心,小王一定尽力而为。”正所谓人在此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理段氏被高氏架空,所有的军政大权全部掌控在高氏手上,段氏想要夺回大权,只能借助外力,放眼天下,真正有能力给段氏提供帮助的只有大宋。 然而一直以来,大宋官方对大理都没有什么好感,象宋祁这样的史学家一致认为,唐之亡,祸根实在南诏,而大理继承了南诏的统治,所在连带对大理也不待见。 当初交趾与大理发生战争,交趾击败大理二十万大军,并将六十匹战马献予大宋报捷,大宋也接受了,并赐冠带、器币、马匹等物品回礼。大宋此举等于是承认了交趾的“正义”,而大理为“非正义”。 因此想要宋廷帮助段家夺回军政大权,这肯定不容易,段和誉这次不但带来了许多贵重的礼品,同时也做好了打水磨功夫的准备。 杨逸岂能不知他的心思,他将段和誉带在身边也颇有用意,这次大理宰相高泰明派儿子高明量率两千人马来支援杨逸,也快要到了,到时段家人和高家人凑在一起,杨逸感觉还是很有文章可做的,眼下故意提及侬智高之事,也是为了今后行事埋个伏笔。 杨逸正打算问问段和誉认不认识王语嫣,刘征匆匆走过来向他并报:“大人,交趾求和不成,便妄图困兽犹斗,李乾德举国招募壮丁,凑起了一支十一万人的军队,置于谅山一侧,准备与我军抗衡到底,同时李乾德还四处造谣,说大宋南征意欲吞并各国,并派人出使占城、真腊各国,愿将以前占领各国的土地交还,换取各国的支持。” 杨逸不禁问道:“竟有此事?各国有何反应?” “回大人,目前还不得而知。” 杨逸脸上不动声色,心底细细思量着,大宋派往占城与真腊的使者因风浪失了性命,与两国沟通的意愿没有达到,现在李乾德四处造谣,加上愿意归还原先侵占的领土,周边各个小国还是很有可能倒向交趾的。 毕竟他们之间再怎么打,实力相差都不是很大,很难直接吞并对方。而大宋突然强势占领交趾,今后他们就要直接面对大宋这样一个巨人,心底岂能没有些忌惮? 杨逸现在的兵力实际上已捉襟见肘,刘武带一万人马为前锋压在谅山上,他自己带一万人马赶往汇合,合计也就两万人马,钦州方面足足留了两万多人马坐镇,即便如此杨逸还担心那几万越军俘虏有异动呢。 “越军统帅是谁?”杨逸接着问道。 “回大人,是李常杰!” “李常杰?” “是的大人,就是李常杰,据说李乾德亲往李府相请,并赋予了李常杰全权。” 这下子杨逸更不敢掉以轻心了,如果说阮志顺是越南猴子的军神,而李常杰就是军神的师父,阮志顺传承的就是李常杰的衣钵。 神宗熙宁年间入侵广南的十万越军便是由李常杰率领,他对宋军的战力也比较熟悉。 杨逸只是没想到,这老不死的都八十一岁了,竟然还能统军作战,有他出头,越军士气必定有很大的提高,在山区作战,只要指挥得好,十万新招的“民兵”哪怕是手拿木棍,同样不容小觑。 杨逸想了想喝道:“来啊,传令刘武,让他就地驻防,不可冒进,等我中军到达后再说。” “喏!” “传令下去,大军用过饭后立即起程,赶赴谅山。” “喏!” 凉山!谅山!看来谅山注定又将成为血肉屠场啊! 因为谅山以南两百里便是李朝的都城升龙城。而升龙城处于红河三角州冲积平原上,四周一片平坦,无险可守,唯一的屏障就是谅山了。 以李常杰军事才能,不可能不知道谅山的重要性,他必定会死守谅山,谅山,谅山,又见谅山! 第423章御驾亲征 升龙城,位于红河三角洲西北部,坐落在红河右岸和红河与墩河的汇流处,无论是从南方到北方,还是从内地到沿海,均是必经之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唐朝统治时期,升龙城称作“宋平”。后来它成为了一座城塞,被称为“大罗”,为唐朝高骈治所。 交趾李朝开国皇帝李公蕴所颁布的第一项政策,就是将都城从华闾迁到大罗城。 据传李公蕴迁都时,御舟至大罗城下,有龙见焉,遂改其城为升龙城。 定都升龙后,李公蕴集全国之资产,按中国的建筑风格,大兴土木。天德府升龙京内起朝殿,左置集贤殿,右置讲武殿。左启飞龙门,右启丹凤门。正阳启高殿,皆曰龙墀,墀内翼以回廊,周匝四面。 乾元殿后置龙安、龙瑞二殿。左建日光殿,右建月明殿。后有翠华宫。 城之四面启四门,东曰祥符,西曰广福,南曰大兴,北曰曜德。 又于城内起兴天寺,五凤星楼,城离方创胜严寺等等。 此刻的集贤殿里,三十四岁的李乾德眉头紧锁,脸容憔悴,看上去就象是五十出头的人。 宰相李日成安慰道:“陛下请保重龙体,阮志顺虽败,但我大越尚有一搏之力,如今有李太尉亲自挂帅镇守谅山,那杨逸必定奈何不了我朝。宋军劳师远来,必不能久持,过些日子也只有退兵一途。” 李乾德长叹道:“但愿如此!只是朕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当初宋国动用十万大军,也不过与我大越打了个平手,如今杨逸不过三万人马。阮志顺十万精兵却尽覆于宾州,唉……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越!” 李日成连忙劝阻:“陛下慎言,国难当头之际,正需陛下更加振作才行,陛下此言若是传出去,恐会令朝野不安啊!” “国相金玉良言,朕受教了!” 李乾德对李日成和李常杰都极为尊敬,当初他登基时才七岁。全靠李日成和李常杰辅佐,即位不久,便成功逼迫垂帘听正的上阳太后殉葬,立其生母猗兰元妃黎氏为皇太后,从而使得他真正坐稳了帝位。 二十多年来,在俩人的辅佐下,大越国走向了鼎盛。(国内民生富足,开启了科举取士制度。北战宋国,夺得广源州、思琅州、苏茂州。南攻占城,夺得地哩州、麻令州、布政州。更败真腊,夺得弄为等四州。前后将大越国的国土扩大了三分之一。 李乾德一向以帝师相待二人。如今国难当头,更是倚为干城。 李日成想了想说道:“陛下,广南被杨逸隔断,此人又极为蛮横,拒不接见我朝使者。臣想来,不如派人渡海北上东京,宋国忙于治河,想必没有太多精力久战南疆,大不了我朝将谅山以北的广源几州割让给宋国,咱们做足了姿态,给宋国一个台阶下,大越也好过这个坎。” 李乾德点点头道:“国相所言甚是,那就派使者渡海北上,只是恐怕宋廷未必肯就此善罢甘休啊!” 这次去摸老虎屁股,李乾顺君臣也做好了种种心里准备,当初的设想是即便不能攻下岭南,退回本土固守总不成问题。 但如何也没想到,阮志顺会败得这么惨,十万大军啊,就这么扔在宾州城下了,这可是大越几乎全部兵力啊! 李日成也感觉非常压抑,不由自主地望了望殿外的天空,暗暗吁了口气才继续对李乾德说道:“陛下勿扰,总是要试试的,况且现在占城和真腊已经意动,他们就算不会出兵帮助我大越,只要不答应宋国一同夹击我大越便是好事。” 一提起占城与真腊,李乾德不由得怒道:“制麻那和阇耶跋摩这两个狗东西,竟敢趁火打劫,敲诈我大越,等缓过这口气来,朕非灭了他们不可。” 李日成暗叹,若是以前,想灭占城和真腊还有可能,但是以后恐怕就难喽,交趾不是大宋,拥兵百万。 而且这次损失的绝不仅仅是十万人这么简单,集举国之力,花数十年积蓄起来的国力,打造出来的武器盔甲,将帅精英,几乎都毁于这一役。 现在虽然以迅速拉起十几万壮丁,但这毕竟都只是些老弱病残,连象样的武器都没有,利用谅山地势,阻挡一下宋军或许还行,但想靠这样的军队去攻城拔寨,难啊! 但在这国难当头之际,让皇帝心中燃烧着一股仇恨未尝不是好事,仇恨甚至更能给人奋发的动力,李日成于是答道:“陛下,想当年越王勾践的境遇比之陛下您凶险万倍,十年卧薪尝胆,最终却成就了一番霸业。望陛下能学习勾践,以期将来一雪前恨。占城制麻那、真腊阇耶跋摩此番敲诈于我,来日让他十倍偿还便是。臣今日来,是希望陛下能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 “不错,陛下!我大越今日势若垒卵,危在旦夕,谅山虽有李太尉坐镇,但李太尉年事已高,万一操劳过度因之病倒,我军必定不战而溃,在此之时,唯有陛下御驾亲征,以万金之躯挡之国门,士卒方可誓死效命,百姓才会望风景从,万众一心共御外辱。臣,恳请陛下御驾亲征!” 李日成也已近七旬之龄,须发俱霜,颤巍巍地跪倒在李乾德面前,声音却是中气十足。 李乾德想了想,谅山离升龙城不过两百里,一但谅山失守,南来一马平川,升龙城绝不可守,因此呆在升龙城和亲征谅山并没有什么区别。 “国相请起,非朕不想御架亲征,实在是国逢大难,内里空虚,朕担心一但御驾亲征,后方会有人作乱啊!真到那时,恐怕祖宗基业恐怕就要断送了!” 李日成跪着不起,叩头而拜,朗声说道:“陛下若信得过老臣,就将后方暂时托给老臣!老臣追随陛下半生,受尽恩宠,今日愿以残躯一付报陛下天恩。陛下御驾亲征,朝中百官定然会极力劝阻,但老臣还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恳请陛下御驾亲征!臣,恳请陛下御驾亲征!臣……” 李乾德若是不答应,李日成大有死跪不起之意,李乾德不再犹豫,霍然拍案而起,大喝道:“好,就如国相所言,这升龙城就暂时托付给国相了,朕,明日便御驾亲征!” “陛下圣明,老臣死而后已!” 杨逸又开始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了,和刘武汇合后,两万大军驻于谅山北面,每天派出两千人马不停地发动试探性进攻,却绝不会全军压上去。 杨逸另外凑起了一支八千六百人的杂牌军。 大理国两千。 六十个羁縻州六千多,平均一州也就百来人。 这支杂牌军用于正面作战,等着崩溃!杨逸自认没那个能力让他们组阵协同作战。 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让他们白吃白喝,杨逸干脆让他们各自为战,自己打上谅山去! 带回一个越军首级,赏钱五百文;抓回一个俘虏,赏钱一缗。等战争结束后,根据那个部族带回的首级和俘虏多,再对部族头人给予额外的重赏。 细作传回消息,李乾顺还在强拉壮丁,他大概要把国内所有壮丁都拉来充数,就连十四岁的孩子,老十岁的老人也不放过,要盔甲没盔甲,要武器没武器,这样一支军队,若是在平地正面作战,杨逸敢保证一个时辰内灭掉。 但谅山层峦起伏,丛林密布,这样的地形对防守的越军极为有利,哪怕是百战之兵,也有可能被一个小屁孩干掉,想想后世老美飞机大炮,由南轰到北,花了二十年,也没让越南猴子趴下,由此可知,在这种山地丛林作战,难度有多大。 杨逸知道自己不能急,让李乾得把所有的壮丁拉起来未必不是好事,李乾顺拉起的越多,将来的事情越好办,最好他把交趾国内弄得只剩下一群女人,老子进去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爽利。 杨逸不急,段和誉同样认为自己也不能急,他每天在杨逸身边做着水磨功夫,或许为了让杨逸觉得更亲切,他甚至换上了一套汉服,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还真是一表人才。 就在杨逸的大帐里,段和誉要请杨逸品尝他们白族的两种美味,生肉,烤茶。 段和誉带来的几个美人在帐下摆开了炭炉,她们头缠绣花布,穿白上衣,红坎肩,外套黑丝绒领褂,右衬结纽处挂“三须”、“五须”银饰,腰系绣花短围腰,下穿白色宽裤,足蹬绣花鞋。 特别直得一提的是她们的头饰,蕴含着一个大家非常熟悉的词语:风花雪月。 帽子垂下的惠子是下关的风;艳丽的花饰是上关的花,帽顶的洁白是苍山雪,弯弯的造型是洱海月。 整套着装搭配明快生动,把女子的婉约清灵衬托得更为动人,特别是其一个叫木婉灵的,身材娇小玲珑,细眉如黛,小巧的一张瓜子脸,五官极为精致,一对丹凤眼顾盼之间,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让人不禁想起“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佳句来。 杨逸突然发现,站在身边的冼灵蛛似乎对木婉灵存在着一种说不清的敌意,望向木婉灵时双眉总会不自觉的蹙起,这让杨逸暗暗好笑。 或许都这样,男人与男之间可以推心置腹,同生共死,女人和女人却很难做到这一点,无论平时多么亲密,她们心中总会隔着一层膜。 第424章悬赏令 连杨逸也没想到,自己那“放羊”的策略是如此的有效,近万杂牌军接到悬赏令,那是个个欢欣鼓舞,热情高涨啊!赤着双足,呼朋唤友,提着砍刀就冲上谅山去。( 一个人头五百文,一个俘虏一贯钱。在杨逸看来这不多,按这个价钱,光他家的钱都够买交趾、大理、战城、真腊这些小国所有的人头了。 可岭南这些部族百姓,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一贯钱,对他们来说,一贯钱绝对算得上一笔不小的财富,足够他们拼命的财富。 若是一天能带回一个俘虏,十天就攒下十贯钱,天啊!十贯钱,恐怕许多人做梦都会笑醒。 心动不如行动,君不见,几千杂牌军的热情劲,赤着双足在山林间行走如飞,攀岩越涧,爬树钻洞,灵如猿猴,让刘武他们这些北方来的禁军看得目瞪口呆。 若是在平地,刘武敢说他们一百能灭一千,但在这山间丛林,他们还真得自叹弗如了。 杨逸的悬赏令一出,不光原有的这些部族军纷纷行动起来,不少头人还派人回去招集更多的人手前来,在这些少数部族之中,头人实际上就是土皇帝,属民所得,有很大部分将会落到他们口袋中,何况杨逸还答应那个部族抓的俘虏最多,今后还会对头人大力嘉奖。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来自八洞的三百人分成了若干个小队,相互配合。在丛林间慢慢向前摸索,林中腐叶满地,荆棘横生。藤萝交缠,这些身材矮小的岭南人穿行在这种丛林中如鱼得水,丝毫不感到吃力。根在队伍后面的冼亮和覃八离还有闲情小声地交淡呢。 覃八离扯开一条勾住衣服的荆棘,满带怀疑地说道:“汉人最是狡猾,那杨逸该不会是骗咱们?到时他不给钱怎么办?” 冼亮随手抓过一根藤萝,荡上拦路的石块后,回头鄙视地答道:“这回上山的差不多上万人呢,他杨逸能全骗吗?再说了,咱们姑娘可是跟在杨逸身边呢,我看啊。那杨逸早晚要做咱们八洞的姑爷,真到那时,他骗谁还能骗咱们?” 一提到冼灵蛛,覃八离顿时来劲了,他反驳道:“我看不会,我一早就听说,咱头人想把灵蛛姑娘许给龙州的阿生哥呢。而且我听说那杨逸已经取亲了,咱们灵蛛姑娘总不能给他做妾!” “你懂个屁,就龙州阿生哥那酒糟样,咱们灵蛛姑娘会看得上眼?灵蛛姑娘不愿意,就算头人也别想强迫她。我看灵蛛跟在杨逸身边,成天开心得很,八成是看上杨逸了,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咱们的灵蛛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给杨逸做妾那可不行,这太亏了!” 俩人正聊着,前面带队的马五突然低斥了起来:“你们俩人再嘀咕,看我不打折你们的腿。” “到了,到了,马五哥你快来看,有银子了,有银子了。” 听到前面轻唤,马五顾不得收拾覃八离俩人,快如灵猴般向前闪去,伏在一块山石下向外探看起来,只见百步外的一个头山上,不时有人影闪动,马五眼睛不由得一亮,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谅山并不是单指某一座山,而是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山北面是广源州,山南面就叫谅山州; 谅山横亘于两州之间,东西绵延百里,山间小路无数,这种情况下,李常杰也只能分兵把守,这山林之中,往往难驻大军,每个关隘多则三两千人,少者百来人也有,层层设伏,杨逸大军自难通过。 但是,杨逸没派大军来啊!人家就派些杂牌军,估计李常杰如何也没想到杨逸会用猎头令这一招。 马五他们甚至没探清对面山头有多少敌军,因为这种地形不可能布置太多人手驻防,而且人多未必就强,关键得看谁更快,更灵活,马五只让人通知八洞其他各队人马,便摸了过去。 山头上确实只有三百越军,说他们是“军”那是抬举他们,实际上这些也都是刚拉来的壮丁,山左侧有一条小路,准确地说那是野象或野猪走多了形成的,这三百越军要守的就是这样一条小路。 这次八洞同样有三百人上山,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有弓箭,有柴刀,有大砍刀,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干活——吹箭。 箭筒长约一尺,插在腰带间,望之如箫,苗人最擅于用毒,他们的吹箭通常涂抹箭毒,轻易便能至人死命,在这种密林中使用再适合不过。 马五他们悄无声息爬上山腰,越南猴子也是钻贯了大山的人,在山间设有不少陷阱机关,都被马五他们一一避过了,干掉几个越军警哨后迅速向山上摸去。 突然,山上传来一阵sāo动,很显然是被发现了,马五他们顿时暴起,如同山间的猿猴呜呜地呼叫着冲上去,山头被开辟出一片空地,越军用茅草搭了些矮棚,此时正纷纷冲出来,大喝着向山边冲来。 嗡!不知是谁先shè出第一箭,接着弓弦声便响个不绝,一支支利箭穿过密叶的枝叶,shè着越军胸膛。 更牛的是他们的吹箭,杀人于无形,中箭后手腿便很快僵硬,不听使呼,若不及时救治,一柱香时间必死无疑,为了赚到更多的钱,马五他们大量使用了这种吹箭,用吹箭毒倒越军后,等战斗结束再把人救活,这样比砍人头能多赚一倍。 越军在明,八洞人在暗,这下可吃足了亏,他们只能盲目的向林间放箭,而马五他们躲在树丛中,瞄准了再shè,一个个越军惨叫着倒下,却始终看不到对手在哪里。 死亡有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马五他们根本不现身和越军拼命,在林中不停地变换着位置,抽冷子放冷箭,几乎箭箭要人性命,这让越军非常恐惧,倒下了近百人,这才硬着头皮冲入林中与马五他们缠斗; 不是他们有多英勇,实际上他们很多人几天前还在田间劳作,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指望他们有多英勇是不可能的,他们只是无处可逃,因为马五他们舍不银子,把整个山头都包围了。 越南猴子对丛林作战也破有经验,可与马五他们比起来,又差了些,因为不是每个山民都擅长用毒,而苗人恰恰是用毒的高手,越军使用弓箭,这会弄出不小的动静,而马五他们可以趴在树丛里,嘴里一吹,就能无声声息地夺去别人的性命,你即便站在身边,也根本不知同伴是怎么倒下的。 大帐里,一股浓香弥漫,看了木婉灵她们制作的过程后,杨逸才明白,所谓的吃生肉,并不是他想象中象野人一样拿块生肉猛啃。 木婉灵声音婉转动听,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向杨逸解释道:“吃生肉从选料到食用方法都都讲究,一定要大理的黑毛猪,屠宰后先用稻草烘烤全身,烫水洗刮干净,全身猪皮都呈金黄色,因此我们大理又称之为火烧猪,火烧猪最好是选取后腿上好皮肉,切丝装盘,用花椒子、葱姜蒜,芝麻、酸梅、腊等制成蘸水,佐以鹤庆酒,爽口开胃,香甜美味。” “经木姑娘这么一说,本官还真想尝尝了!” “请杨大学士品尝。” 杨逸前世经常吃鱼生,说来大理这种生肉吃法与鱼生非常接近,肉皮烤得金黄,切成细丝装好盘之后,看上去也不会产生反胃的感觉,比后世欧美吃那种一刀切下去冒血的牛排更容易让人接受。 杨逸正想小小尝试一下,旁边的冼灵蛛突然哼道:“只有野人才吃生肉,我们杨大学士可是饱读诗的状元,岂会学你们这些野人吃生肉?” 木婉灵瞟了她一眼,冼灵蛛虽然一身苗人服饰,便整天侍候在杨逸身边,木婉灵只道她是杨逸的宠妾,哪里敢还嘴。 旁边坐着的段和誉本是一番好意,想请杨逸吃大理名菜,出现这种情况若不解释一下,一番心意不但白费,说不好还被杨逸视为戏弄,那就惨了,毕竟这年头除了大理人,象大宋这样的礼仪之帮,是很难接受吃生肉的事情的。 “杨大学士,这火烤猪确是我大理名菜,味道非常好,小王敬仰大学士,且听过大学士所作的诗词中,曾有赞扬环州香猪的句子,我大理黑毛猪,常以红花等药材为食,同样肉质鲜美,小王刻意让人运来,为大学士制此美食,还望杨大学士莫要误会。” 杨逸含笑颔首,他阅人多矣,多少明白一些冼灵蛛的心思。 她大概不是反对自己吃这种制作精巧的生肉,以她的性格,自己吃什么她都不会关心,她只是不愿看到自己吃木婉灵端上来的东西而已。 正是因此,杨逸才感觉好笑。 漂亮的女人之间很容易产生敌视心里,这未必就代表冼灵珠喜欢上杨逸了,这只是她们之间一种比拼方式,而杨逸很可能只是她用来比拼的媒介。 嗯!木婉灵,婉约清灵,真不错! 杨逸扫了木婉灵一眼,然后回望冼灵蛛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第425章观海每钓龙 李乾德忙于御驾亲征,若是他知道杨逸发个悬赏令,自己却在大帅内品尝美人的手艺,不知会开心大笑还是会气得吐血。 刘征匆匆进帐把李乾德御驾亲征的事告知,杨逸听了并不太当一回事,神情云淡风清。 历史已一再证明,除了那些开国之君,皇帝御驾亲往往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李乾德的御驾亲征,杨逸自然是一笑置之,来吧!赶紧来!你不来我还没这么放心呢! “哈哈哈!”杨逸爽朗地大笑起来,俊逸之中带着杀伐果敢之风,看得冼灵珠有些发怔。 杨逸自己先不动筷子,朗声对帐外的侍卫吩咐道:“来啊,把高明量将军也请过来!” 侍卫应了一声去请人了,这下段和誉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了,杨逸装着没看见,呵呵笑道:“高明量将军率军前来助我大宋讨伐交趾,劳苦功高,殿下既然准备了大理美食,本官冒昧将高明量将军请来一同品尝,也好聊表谢意,想必殿下也想慰劳一下高将军吧!” 段家和高家之间的恩怨,已是人尽皆知,杨逸此时却装作不知,段和誉心中暗暗发苦,他是大理王子,可不真会什么凌波微步、六脉神剑,真那么利害早把政权夺回来了;此番前来有求于大宋,杨逸再怎么装,他也无可奈何,还得陪着笑脸答道:“杨大学士厚爱高将军,这是我大理之幸,小王先代高将军谢过杨大学士了。” 杨逸大袖一展笑道:“殿下客气了,本官不过是借花献佛,实在当不得殿下言谢。” “当得,当得,杨大学士厚爱高将军,也就是厚爱我大理,小王岂能不谢。” “哈哈哈,殿下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该是本官感谢殿下和高将军高义才是。” 俩人打着哈哈,看上去十分融洽,木婉灵那散发着珍珠般光泽的眸子轻眨了一下,宛然说道:“杨大学士名满天下,奴便是身在大理,也时常听人说起杨大学士的美名,今日何幸,竟能一睹杨大学士真颜,杨大学士北战南征,战无不胜,这次更在宾州一举歼灭交趾十万大军,赦赦声威更甚西汉之冠军侯,奴虽不识军阵,也对杨大学士钦佩不已,对杨大学士的诗词文章,奴更是仰慕万分,今日不知奴家可否有幸一睹杨大学士的华采词章?” 这么婉约清灵的美人儿,声若黄莺,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对面这样的美人儿,只要是个男人,也不会嫌她话多,何况这一番奉承听得杨逸差点飘飘然,那里会怪她插嘴? 段和誉对木婉灵的表现也极为满意,高明量虽然出身显贵,但却是个典型的武夫,于诗词一道一巧不通,木婉灵能在高明量来之前,将杨逸的兴趣引到诗词文章上来的话,这无疑是大好事,到时若能让高明量因之出丑,那就更好了。 杨逸的目光落在木婉灵那精致的脸上,含笑说道:“木姑娘说笑了,本官斗屑之才,何足道哉!想我大宋人才济济,前有欧阳公泛棹归来,今在苏学士乘风归去,就是我家的易安居士,那也是学诗漫有惊人句,本官与他们相比,那是望尘莫及。” 不管在什么地方,杨逸从未吝啬对自家清娘的夸张,想当初在金銮殿上,他照样把清娘夸得天花乱坠。 木婉灵还待再说,这时侍卫已经将高明量引来,高明量身材不算高,但步履稳健,脸上线条明朗,举手投足之间有虎狼之风。 杨逸极为热情地迎出去道:“高将军快请!” 高明量躬身抱拳之际扫视了帐内一眼,见段和誉也在,脸上不动声色地答道:“高某谢过杨大学士盛情,此番远来,寸功未立,实在是当不得杨大学士相迎。” “高将军能从大理千里迢迢赶来相助,本官迎出几步不算什么,来来来,高将军莫要客气,请!” “杨大学士请!” 杨逸突然发觉自己也很有拿小金人的潜力,那份热情劲竟让高明量有些局促起来,在他盛情邀请下,高明量只得进帐,和段和誉行了一礼,便在下首落坐。 杨逸开心地笑道。“好好好,大家都别客气,本官已经等不及要品尝一下大理的美味了!” 木婉灵乖巧地筷子递到他手上,柔声说道:“杨大学士请,奴家这就给杨大学士烤茶,等下请杨大学一并品尝一下。” 杨逸刚接过筷子,身后又传来冼灵蛛一声轻哼!杨逸权当没听到,他对木婉灵打趣道:“木姑娘,我听说在你们大理,若是不会烤茶,再美的姑娘也嫁不出去是吗?” 木婉灵呡嘴笑道:“杨大学士是故意取笑奴吧,在我们大理,烤茶是男人做的事,男子相亲后都要到女方家展示烤茶技艺,若是烤得不好,女方的父母便会认为男子没本事,不愿将女儿许配倒是真的。” “哈哈哈,那本官要是到了大理,必定是终生难娶、鳏居孑然了。” 那边段和誉答道:“杨大学士若到我大理,只怕满城的姑娘都会盛妆相迎。”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哈哈哈!”杨逸说完,笑着看了木婉灵一眼,少女的颜色顿时微微泛红。 身后的冼灵蛛实在是忍无可忍,冷哼道:“家里妻妾成群,还在这里说什么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笑死人了!” 杨逸毫无尴尬之色,回头对冼灵珠笑道:“灵蛛姑娘,你不明白,我家里几个妻妾可不是弱水,那可都是倾国倾城的祸水!” “你……”冼灵蛛终于不堪他的调侃,赌气跑出大帐去了。 这丫头跑了,杨逸可就更轻松了,段和誉不会六脉神剑,这丫头可是“毒品专家”,若不是还想利用冼孟一下,他早把这丫头远远打发了,免得老担心有毒蜘蛛爬上身来。 杨逸小小地品尝了一下生肉,感觉还能接受,跟吃鱼生差不多,不过他还是不想多吃,只是频频地向段和誉和高明量邀饮。 杨逸对高明量显得更热情更熟络一些,一边劝酒一边夸道:“高将军英武不凡,本官听说高将军熟读兵法,老于战阵,此番得高将军相助,本官万分荣幸,今后仰丈高将军之处必多,来,高将军请满饮此杯。” 高明量心中暗喜,段和誉来干嘛他岂会猜不到,眼看杨逸对他的态度反而更冷淡,高明量放心了不少,现在大宋今非昔比,平夏伐越,所向披糜,国势蒸蒸日上。 特别是杨逸这个人,更是让人非常忌惮,这些年来大宋的许多大政都由他一手策划,在东京的影响力已经不输于章惇,这样一个人对大理高家和段氏持什么态度,极有可能影响到大理目前的政治格局。 他也频频回敬杨逸,双方交谈甚欢,这让段和誉如坐针毡,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跟一在旁陪着笑。 酒过三巡,杨逸突然回头对木婉灵笑道:“木姑娘,方才你不是要听本官的陋作吗?本官见高将军龙行虎步,威武不凡,忽有所感,愿赋诗以赠高将军,木姑娘可愿听听?” “杨大学士有佳作,奴自然是洗耳恭听,还望杨大学士示下!”在木婉灵看来,只要能把话题引回诗词上就好办,再说她能说不听吗? 杨逸哈哈一笑,复向高明量举杯相邀,然后朗声吟道: 登梯到碧空,对坐问天公。 无马常骑虎,观鱼每钓龙。 补衣针贯月,劈竹篾穿风。 为截犀牛角,推平五老峰。 古代文人为文作诗,不乏游戏笔墨,常见有了语、大言、小言、乐语、滑语、馋语、醉语、安语等。这种文字被归为“诸言体”,多为即兴之作,逗乐寻趣而已。杨逸吟出的这首就是大言诗,顾名思义也就是说大话。 但他在这种场合吟出这样的诗,并指明是赠予高明量,根据诗中的意思,这高明量又是骑虎又是钓龙,他要干什么?这不耐人寻味吗? 高明量连忙起身谦逊道:“高明量一介粗鄙武夫而已,当不得杨大学士这番夸奖,在下惶恐。” “哈哈哈,这只是一时戏作,本官与高将军一见投缘,便赠与高将军留作个记念吧!” “不敢,不敢,在下对杨大学景仰万分,今后还望杨大学士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赐教谈不上,高将军若是不嫌弃,咱们不妨经常切磋一下。” “多谢杨大学。” 杨逸与高明量你来我往,段和誉几乎插不上话,这让他心头越来越沉重,高明量的祖父高升泰样做过大理皇帝,现在大理军政大权也全部控制在高家手中,若是再得到大宋支持,哪里还有段家生存之地? 杨逸偶然瞟他一眼,暗暗好笑,他心中本意就是要让段和誉急,段氏名义上是大理之主,这不光是大理百姓承认就行,更需要大宋的承认才行,否则大宋作为宗主国,就有出兵讨伐的理由。 因此作为弱势一方,段家现在有两根救命稻草是必须抓住的,一是大理百姓的认可,二是大宋官方的认可,少了这两样东西,段氏别说夺回政权,恐怕保命都难。 杨逸是想先刺激段氏一下,让他有所动作,把大理现在的局面打破,大宋或许就有了插手的理由。 云南,彩云之南啊! 在战略位置上,云南可以抄吐蕃的后路,俯冲真腊各国。 而且盛产银、铜…… 第426章老骥伏枥 广州作为大宋四个对外贸易港口之一,与南洋一带有着密切的货物往来,每日进出港的船只络绎不绝。随着朝廷开放官船场,引许私人订造海船,广州港变得更繁华了,港内帆影如云,人声喧嚣,日夜不息。 如今杨逸正率军征讨交趾,加上岭南“一港两道”的开发计划已经启动,每天几乎都有从江南运来的大批物资到港,转装小船通过珠江水道向广西转运。 同时,一港两道的开发计划还吸引来了许多嗅觉灵敏的商人,象江南商会的会员,几乎家家都在广州开设了货栈。 这一天,六艘大船缓缓开出广州港,水道上虽然船来船往,但这六艘大船还是非常惹眼,因为它们不是商船,而是大宋最新打造的一种适合海上作战的战舰。 大宋现在有钱,很有钱!随着海上贸易的兴起,打造一批适合海战的战舰顺理成章。 不过这六艘战船上,水军还是其次,大部份是京畿第九将的人马,这两千五百人因台风已经在广州呆了八天。 杨逸一开始打算将第九将人马作为一个左勾拳使用,只是遇上台风,让他们包抄钦州,与自己南北夹击邕州的计划没能实施。 第九将人马在广州呆得正腻烦,他们本是一支奇兵,结果阮志顺十万大军都灭了,他们却连毛也见着一根,等于是白白在海上折腾一回。今天突然接到杨逸一道军令,这下好了,终于有立功的机会。 现在的交趾就象一条落水狗,打落水狗既过瘾,又有战功可捞,谁不高兴?李尚鲜一声令下,两千五百人马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带齐作战物资,登上战舰出港,这绝对是第九将的一次创举。至少李尚鲜没见过手下这帮兵痦子动作这么快过。 海风猎猎地吹拂着船帆,天真高,海真蓝。成群的海鸟绕着战舰飞翔。 都头梁且哥凑到李尚鲜身边,兴奋地问道:“将军,咱们这次要攻打哪里?” 四周军官士卒都侧着耳朵细听,生怕听错一个字,他们只知道接到了作战任务,却不知道要打哪里,这心里就象猫抓似的痒。 结果李尚鲜斜了梁且哥一眼答道:“哪儿也不打,咱们回京!” “这怎么可能?将军,您可别诳我们,行军大总管不是传令让咱们攻打交趾吗?” “哈哈哈。瞧把你这帮猴崽子急的,放心!这回咱们可以好好干一场了!” “将军,你就说说嘛!” …… 李乾德御驾亲征,确实极大地鼓舞了越军士气,见到皇旗那一刻。可谓是三军雷动,万众欢呼,只有李常杰还是愁眉不展。 杨逸驻军谅山北面,自己不动,却发一道悬赏令,这可让李常杰吃足了苦头。谅山丛林密布,小道处处,李常杰指挥的这支军队实际上又全是些民夫,那些关隘小道派人多了驻不下,每天的供给也难以运送。派少了又不顶用,不过是给那些头人送悬赏罢了。 杨逸这一招确实要命,广南六十个羁縻州,原来共计才来六千多人,现在好了,悬赏令一出,各个羁縻州头人恨不得把妇女儿童都拉来,好多赚些悬赏。 短短数日,部族军的人数一下子增加到了三万,而且后面还源源不断的赶来,象赶歌圩似的,照这样下去,杨逸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大越就得被这些部族军搞垮,毕竟大越失去了十万精兵人,今非惜比,一但伤亡过多,哪怕是李乾德御驾亲征,这些临时凑起来的壮丁也会崩溃。 至于越过谅山找杨逸决战,这样的事李常杰想都不敢不想,估计杨逸把不得自己这么做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李常杰军事才能算是不错,但带着一群未经训练的壮丁作战,除了依托地形固守,他又能怎么样? 中军大帐里,须发斑斑的李常杰站在地图前,暗暗叹着气,谅山,谅山,谅山难守,却又不得不守,大越缺少战略纵深,而且谅山以南两百里就是升龙城,想大踏步撤退诱敌深入都不行,升龙城不能丢啊!这是大越的精华所在,此城一丢,大越的战争潜力就将丧失殆尽。 李常杰目光在凝视在升龙城时,心头突然一惊,升龙城坐落红河边,沿红河水道东去,不过两百里便是大海,有传闻说杨逸去年曾远征过日本,若是此事属实,那么……. “来人!立即传黎仲明将军来见本帅!快!” 李常杰凛然而喝,心里弥漫着一股不祥的预感,随着李乾德亲征,现在升龙城几乎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池,若是此时有敌自海上来,侧升龙城必是瞬息而陷,想到这些,李常杰如坐针毡,好在黎仲明很快便进帐而来。 黎仲明是李乾德生母黎太后的亲弟弟,正宗的国舅爷,目前大越最后两万精锐之师就辖于黎仲明名下,当初大越倾国北征广南,国内只余下这两万京畿守备军,这也是目前大越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军队了。 黎仲明身份特殊,但在李常杰面前显得很淡定,进帐就施礼道:“李大帅,可是出了什么事?何故急招本官?” 李常杰也不废话,直接问道:“黎将军可曾听过杨逸远征日本的传闻?” “本官略有耳闻。” “杨逸能从海上征伐日本,就能从海上攻击我大越,黎将军请看,我大越都城如今如同空城,若是宋军自海上来,升龙城危矣!本帅现在命你率两万人马立即回防升龙城,固守红河入海口,河上以铁索拦江,再打以暗桩,绝不能让宋军自红河西进攻击升龙城,快去!迟一刻我大越就恐将沦亡,快!” “这……李大帅,此事是否要与陛下商议一下,陛下如今亲征谅山,若是本官把仅有的两万精锐都带走,万一……..” “没让你把两万精锐都带走,你留一万保护陛下,其余一万从新募的新兵中调派,此事拖延不得,赶紧领命去!“ “李大帅,陛下既然已经亲征,如此重大的军事调动,本官觉得还是应该询问一下陛下的意见…….” “来啊!给本帅拖出去,斩了!”李常杰突然暴喝一声,几十年杀伐果决,历经战阵无数,李常杰容不得别人这样挑战他的权威,哪怕是国舅也不行。 随着他暴喝,帐外冲进一队亲兵,不由分说就将黎仲明往外拖,黎仲明大惊,一边挣扎一边大呼道:“你们要干什么?放手!放手!本官是堂堂国舅,你李常杰没资格斩我,本官又没有说错话,放开我!李常杰,你这老不死的东西,你祖宗……” 黎仲明歇斯底里地呼喊谩骂着,李常杰凛然而立,杀气四shè,他这次确定有借题发威之意,黎仲明缺少军事才能,却掌握着大越仅剩的两万精锐,而且还敢仗着国舅的身份顶撞于自己,这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当此非常之时,只能行非常之举。 李常杰是真打算拿黎仲明一颗人头慑三军了,但帅帐这边动静太大,刚好被李乾德听到,匆匆赶了过来,拦下了正欲行刑的亲兵,进帐向李常杰求情道:“李太尉,看在朕的面子上,你就且饶国舅一回!” 有李乾德在身边,黎仲明这下来劲了,伏地哭嚎道:“陛下啊!李常杰根本没把陛下放在眼里,他要调动大军,臣只是建议请示一下陛下您,他竟然就要斩了臣,陛下啊!李常杰这是恃功自傲,藐视陛下啊!陛下您可要为臣作主啊…….” 李常杰不管黎仲明哭闹,把自己的忧虑向李乾德解释了一遍,然后说道:“陛下,此事刻不容缓啊!否则宋军真从海上来,升龙城一失,咱们大越国再也无力回天,老臣一心为国,黎仲明却敷衍塞责,贻误军机,其罪当斩。陛下既然来了,就请陛下裁决!陛下若是认为老臣难堪重任,老臣这便交出大军主帅之职,由陛下另选贤能……” 李乾德不等他说完,连忙劝道:“李太尉言重了,李太尉是国之干城,如今大越国难当头,朕正需要李太尉尽心辅佐,李太尉岂能轻言辞去三军主帅之职,此议万万不可,国舅他无心冒犯,还望李太尉看在朕的面上,且饶过他这一回!” “陛下,并非老臣故意刁难国舅,当此非常之时,若是军令不能通达,要老臣何用?” “这…….还望李太尉看在朕的面上,饶他一回,否则将来回京,朕也难向大后交待啊!” 李常杰是枭雄之才,向来是要嘛不做,要嘛做绝,如今已经翻脸,留着黎仲明只会坏事,但皇帝把话说到这份上,看来黎仲明是斩不成了,他不禁忧心忡忡。 “既然陛下顾念亲情,老臣也无话可说,但黎仲明贻误军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请陛下先革去他的官职,调上谅山守关!” 李乾德连声应了下来,黎仲明心中狠不得剥了李常杰的皮,抽了他的筋,此时也只能强忍着,老匹夫,咱们走着瞧。 李常杰将黎仲明派上谅山守关,这自然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用另一个方式置黎仲明于死地,至少不能让他留在李乾德身边进谗言。 解决了这件事,夺得了两万精锐之师的直接指挥权,李常杰立即派心腹之将李兆中率领一万精锐、一万新兵回防升龙城和红河口。 第427章含笑待逢迎 猎头令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短短几天时间,斩首六千多级,俘虏五千多人。 这等于是灭掉了李常杰十分之一人马。 当然了,杂牌军们也损失了四千多人,杨逸对此感到十分“沉痛”,频频慰问那些部族头人,同时还把悬赏金额提高了两百文。 看着络绎不绝赶来的杂牌军,杨逸突然感觉有些荒谬,都这样的话,那以后想对付真腊占城这些国,是不是根本不用大宋出兵了,只需发一道悬赏令,就能灭人一国。 似乎明朝某位大臣也用这一招对付过野猪皮,但效果没这么好啊! 杨逸想了想便明白其中的缘故,这次效果之所以这么好,是因为李常杰的人马大都是临时拉来的壮丁,若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些杂牌军绝对不可能取得这么好的效果,不定反而是给人家送菜。 如今杨逸更不急了,拼拼!朝廷不过多花几万贯而已,却能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刘武他们闲得没事,天天去谅山关佯攻,谅山关是勾通南北的要冲,地形有些象仑关,强攻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刘武他们还是学杨逸的样子,派兵佯冲上去,越军一露头就用燧发枪shè,就当是练枪法,不过每天多多少少也总能消灭几十个越军,算是过过瘾。 而且让士兵们玩玩,这样军心士气才不至于因久驻无战而下降。 大理烤茶的味道很好,杨逸觉得看烤茶的制作过程更是一种享受。 木婉灵站在炉子边,把肚大口的陶罐放到炭火上慢慢烤热,她头上戴着下关的风、上关的花、苍山的雪、洱海的月。模样婉约甜美,细嫩如玉的十指非常轻灵,那陶罐在她手上不断地变换着角度。 偶尔她还会悄悄地瞄杨逸一眼,若是与他的目光遇上,那盈盈的眼波便会笼上三分娇羞。如一枝风中的水莲花。 陶罐烤热后,木婉灵将一些茶叶放入罐中,然后不断轻轻抖动陶罐。使茶叶在罐内慢慢膨胀变黄,待茶香四溢时,便拿过旁边炉上煮沸的水。少许冲入陶罐内。 这时,只听‘佣”的一声,被冲起来的茶水沫也升至罐口,有如绣球花状,帐内立时飘逸着一股诱人的茶香。(这一冲茶之声,又响又脆,有如轻雷。 杨逸不禁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享受着空气中那缕芬芳的茶香。 待到罐内沫散去后,木婉灵再加入开水使其烧涨。然后将茶倒出紫沙杯中,奉到杨逸面前,宛然道:“奴烤茶技艺粗浅,还望杨大学士不要见弃。” “木姑娘不必谦虚,只须看木姑娘灵巧娴熟的动作。便知道木姑娘定是技艺高超之人。”杨逸接过茶杯,杯中茶水呈现浅黄之色,氲氤的水气带起清香缕缕,轻呷一口,只感清香润人肺腑。不禁由衷地赞道:“好茶!“ 木婉灵得了夸奖,呡嘴一笑道:“多谢杨大学士夸奖。奴这些粗浅技艺不算什么,若是杨大学士到我大理来,品尝那些经验丰富的烤茶师父烤出来的茶,那才叫香呢!” “那倒未必,喝木姑娘烤出来的茶,我觉是最香的。” 听了这话,木婉灵那甜美的脸上不由得浮上淡淡的红晕,煞是动人。她本出身大理贵族,识文断字,身上带着一缕的诗味,却又有白族女子那种灵秀明朗,此次来广南,她也知道自己的命运,但这几天杨逸却一直以礼相待,哪怕是单独相处时,也没有轻薄之举,让她颇为感激,心中对杨逸也不再那么排斥了。 她稍带羞涩地道:“在我们大理,为客人献茶时,还要献以歌舞,杨大学士若是不嫌弃,奴这就给杨大学士献舞一支。” “好好好,左右无事,既有香茗,又得曼舞,何其快哉!本官已迫不及待,木姑娘请!” “杨大学士才高八斗,看了奴这支百灵舞,可赠诗一首哦!” 杨逸笑道:“便依木姑娘就是。” 木婉灵莲步款款走到大帐中间,杨逸正为军中无乐伴奏遗憾,却不曾想木婉灵竟从袖间取出一片叶子,含入那玲珑的嘴中,随即一串清脆如百灵鸟歌唱般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杨逸看着她那诱人的嘴不禁有些发呆。 用树叶吹出乐曲杨逸不是没见过,但他见到的都是用手拿着叶子,真没见过象木婉灵这样,直接将叶子含在口中,然后双臂自由而舞的。 那双唇和香舌得多灵巧啊! 佳人美如诗,清音胜百灵。木婉灵头顶风花雪月,袖带流云轻烟,就象一只林间的百灵鸟,舞动着灵巧的双翼,起舞于百花丛中,那溪水般流畅的动作,柳丝般婀娜的身姿,翩跹而舞,配上她那甜美精致的容颜,最动人的是那水晶般反shè着光泽的双眸……. 杨逸自南征以来未闻丝竹管弦,更未得见美人歌舞,木婉灵这别开生场的舞曲,让他不由感叹,真个是水为沉骨玉为肌,纤腰缕带舞天纱。 木婉灵一曲舞罢,额上香汗微微,口中娇喘细细,双颊带着一抹淡淡的潮红,让她整个人就象是一株含着露水的水仙花。她身材娇玲珑,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本就惹人怜爱,这一刻更是动人之极。 杨逸含笑看着,木婉灵轻轻盼他一眼,从新为他斟了一杯茶,然后顺势坐到他身边道:“杨大学士可是答应过奴家,等奴跳完舞可要赋诗一首的,杨大学士快请,奴可等不及了。” “这现成就有一首,再适合木姑娘不过。” “杨大学士快诵来。” “艳色本倾城,分香更有情。髻鬟垂欲解,眉黛拂能轻。舞学平阳态,歌翻子夜声。春风狭斜道,含笑待逢迎。这诗虽是前人所作,但本官觉得分明就是为木姑娘准备的,赠与木姑娘实在是再适合不可过了。” “杨大学士耍赖,这不算,这不算!”木婉灵轻嗔薄怨,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顾盼之间,既有甜美清纯之态,又有娇娆婉转之姿,能令精钢化作绕指柔。 杨逸顺手捉住她一双柔荑,木婉灵下意识地缩了缩,便又止住,任他握着,杨逸轻轻的拉,将那娇玲珑的身体拉入怀中,寂静的大帐内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旖旎。 “一首不够,那我就再送木姑娘一首,木姑娘请听:晓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木姑娘,这一首如何?” 杨逸捧起那一枝艳红香含露的粉脸,目光落在那两片温泽的樱唇上,想起她方才含叶轻吹的灵巧工夫,不禁大为意动。 这杨逸念出这曲《一斛珠》,描写的是裸的香闺艳事,木婉灵此时那里还敢答他话,娇喘之声比原先舞罢之时还重,双眸半闭着,如羞花闭月。 杨逸用力一抱她那绵软的腰肢,对着那诱人的樱唇吻了下去,木婉灵发出一声细碎的闷哼,随即感觉贝齿被他顶开,丁香舌躲无可躲,终被噙住……. 帐内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一股淡淡的女儿香弥漫在风中,杨逸一手探进了木婉灵那白色的罗衣中,那柳腰儿不堪盈握,触之细滑如瓷,他手掌沿着那平滑的腹缓缓向上滑动时,木婉灵那娇的玉体不由得轻轻扭动起来,象是在逃避,又象是奉迎,娇喘声更是急促。 “哦!”终于,在杨逸捉住那玲珑的鸽rǔ时,木婉灵檀口之中逸出了一串百灵清音,她虽早有心里准备,但第一次被男人触及圣洁的双峰,娇驱还是忍不住轻轻颤粟起来。 杨逸捏着她峰尖上那细的樱桃,轻轻一挪,木婉灵顿时浑身瘫软下来,倒在他怀里柔若无骨。 “木姑娘!” 就在木婉灵以为自己再难保住清白之身时,杨逸却停下了手,含笑轻唤她一声,木婉灵微启星眸看了他一眼,连忙又低下头去。 “木姑娘,不知段王爷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这……”木婉灵虽然羞赧难耐,也只得解释道:“杨大学士莫误会,殿下他一直景仰杨大学士之才,此番前来,确是一心想结交于大学士。” 杨逸捏了捏她那弹指欲破的香腮笑道:“好,既然木姑娘不想,我也不勉强。” 木婉灵心中有些惶恐,杨逸突然停手,不知是不是嫌弃于她,若真是这样,那自己的话还会有作用吗?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轻咬一下贝齿道:“想必大学士您也知道,大理如今军政大权全掌握在高氏手中,表哥虽是皇子,却时时得看人脸色,高氏频频废立,甚至篡位称帝……” 杨逸突然插嘴问道:“段和誉是你表哥?” 木婉灵心地望了他一眼,轻点了一下螓首,幽幽地叹道:“段家本是大理正统,如今却身不由己,生死全掌握在高氏手中,随时有可能被高氏谋害,奴求求大学士,帮帮段家,段家历代先皇都是得到大宋册封过的,现如今臣属有难,大宋出手相帮,本在情理之中,大学士若是肯援之以手,奴愿做牛做马,以报学士大恩。” “其实,我喜欢单纯一点的女人。”杨逸淡淡地应了一句。 第428章段和誉之谋 “噗!”的一声,一只山鸡被shè翻在地,挣扎几下便没了声气,段商纵马上前去,手上的马鞭一甩绕住箭尾,将山鸡提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 回到段和誉身边后,他将山鸡扔给其他几个侍卫,吩咐道:“你们去处理一下!” 一众侍卫立即拿着打来的猎物到溪边去毛开膛,准备烤作晚餐。 岭南的秋天没有太强的落索感,山野间依然是百草萋萋,枝繁叶茂,西天的斜阳离山顶已不到一丈,火红的晚霞正在热烈地燃烧着,把整个天空点染得绚丽无比。 这等美景本是赏心悦目,段和誉却没心思欣赏,杨逸对高明量一见如故,现在已开始称兄道弟了,这让他心情极为压抑。 高家野心勃勃,家主高泰明以宰相之尊把持着大理的军政,前年才强封其子高明量于威楚府,现在又传出消息,高泰明准备将四子高明清封于统矢府。 高泰明要干什么,这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另一方面,杨逸在宋廷有着强大的影响力,若是杨逸支持高家,就极有可以左右大宋支持高家,高家一但得到大宋的册封,那一切就名正言顺了,到时哪里还有段家的活路? 更让段和誉想不到的是,面对表妹木婉灵的仙姿丽色,杨逸竟不为所动,表妹当初虽是自愿前来,但段和誉为此一直十分心痛,同时也对她抱以了十分的希望。可现在……. 段和誉真恨不得杀了杨逸,但这也只是想想,先不说能不能杀得了,就算杀得了,段家也必将为此付出灭族的代价。 见他愁眉不展,段商轻声劝慰道:“殿下不必过于焦虑,杨逸此人狡猾如狐。行事向来难以猜度,他和高明量称兄道弟,恐怕没那么简单。殿下大可不必就此灰心。” 段和誉叹道:“连我大理也得退让几分的交趾国,短短时日被杨逸打得奄奄一息,如今他屯兵谅山。没有立即大举攻,却发了一个悬赏令,这分明是一石二鸟之计,准备消耗各个羁縻州的势力,可见杨逸这次南征,绝不单单是讨伐交趾这么简单,大宋一统南疆的心思已不用怀疑。交趾一但平定,各羁縻州必定会被收纳,到时我大理就首当其冲,此时正该是我大理奋起之时。以免成为下一交趾国,可如今国政却为高氏掌控,本王是有心无力,怎能不心急如焚啊!” “殿下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属下想来。大宋平定交趾后未必就会打我大理的主意,至少现在不会,大宋自立国以来,一直对燕云十六州念念不忘,皆因燕云十六州战略地位太过于重要,大宋必欲得之方可安心。如今辽国因阻卜部之乱。形势岌岌可危,大宋岂会没有计较,趁机吞并燕云十六州甚至整个辽国那是必然之事,因此属下认为,在宋军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我大理应当还不至于遭受入侵的危险。” 段和誉摇摇头说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宋重点放在北面不错,但现在杨逸以三万禁军南征,便可灾交趾,这只相当一场局部战争,并未耗费大宋全部精力,如今大宋国力蒸蒸日上,照此下去,即便是南北开战,大宋也足以支撑。没有哪个皇帝会嫌自己的国土太大,每一个国家强大起来,必定会向外扩张,这一点无须置疑,前唐鼎盛之时,甚至把疆域拓展到地葱岭以西,如今大宋修政强军,所为何来?我大理若不奋起直追,迟早有一天要沦亡宋军铁蹄之下。” 段商知道难以说服他,处在段和誉的位置确实危机重重,不夺回政权连活命都成问题,更别提中兴大理了。 段商想了想说道:“殿下,宋军的燧发枪shè程远达一里多,威力无穷,若能防造出来,一切就好办了!” “大宋将此视为绝密,岂会轻易泄露燧发枪制造方法?” “殿下,杨逸军中就有两千燧发枪,咱们只要弄来一支,让工匠照样仿造,未必就不行。而且宋军将燧发枪视为国之重器,据说每支枪上都刻有编号,防止军中将士私卖,外人更是绝不容许触碰。殿下请想,若是杨逸突然发现高明量阴谋窃取他军中的燧发枪,还会对高明量客气吗?” “你是说嫁祸江东?” “不错,殿下,这可是一举两得之事,殿下若信得过属下,此事不妨就交与属下来做。” 段和誉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这是把双刃剑,能伤人也能伤己,一但事败,后果不堪设想。但段和誉实在无法经受得住这等诱惑,咬了咬牙说道:“好,此事就交由你来做,你千万要小心,万万不可露出破绽。”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慎之又慎。” 杨逸吐出一颗荔枝核,舒了舒双臂惬意地叹道:“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黄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木婉灵十指白嫩如春葱,正在为他剥着荔枝皮,突然听他吟诗长叹,细细回味这诗,不由赞道:“杨大学士果然是才绝天下,随口诵来,便是佳句,奴今日有幸了!” “错……”杨逸刚想说这诗是苏东坡作的,突然想起因为自己到来,老苏只在岭南英州呆了几个月,根本没去过惠州,这罗浮山在惠州呢,强说这诗是老苏作的未免牵强,他于是打哈哈道,“木姑娘误会了,这诗我是偶然听别人诵来,今日吃了这荔枝,油然想起而已。” 坐在对面正无聊的冼灵蛛见他们聊得亲热,气哼哼地说道:“惺惺作态,吃几颗荔枝还吟诗。简直是……” 冼灵蛛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好,双眸左右转了一圈接着说道:“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三军主帅,把大军拉到山下,便游手好闲,成天就知道打情骂俏,我要是李常杰,早打过来了!” 杨逸听了哈哈大笑道:“本官自然比不得冼夫人利害。幸好冼夫人是友非敌,否则我杨逸恐怕早就被生擒活捉了。” “你胡说什么!我再说一遍,本姑娘是待嫁之身。” 杨逸将她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一脸古怪地说道:“灵蛛姑娘,我听说你阿公把你许配给龙州那什么阿生哥了,是不是啊?” “你怎么知道的?”冼灵蛛脱口问了一句。连忙否认道,“你净胡说八道,什么阿生哥,本姑娘看都懒得看一眼。” “哈哈哈…….灵蛛姑娘难不成担心本官去讨你的喜酒喝?” 杨逸这么说,冼灵蛛心里不知为什么忽然很不舒服,有些酸楚、有些气恼,杨逸那张脸也变得特别讨厌,她冷哼一声赌气出帐去了。 对此杨逸仿佛没看见一般,冼灵蛛这丫头长得确实水灵,但野性难驯。这不重要,若是换了是别人,还别有一番味道呢,问题是野性难驯又浑身是毒,这就让人消受不起了。杨逸虽然对各种毒药也有些研究。但还是颇为顾忌,这样的丫头还是少招惹的好啊! 看看娇小玲珑、婉约清灵的木婉灵,嗯,这样的女人才可心呢! 木婉灵被他灼灼的目光扫过,心有所感,精致的瓜子脸上不由得浮上两抹红晕。杨逸身上那股强烈的男人气息让她感到有些无力,难以抗拒,在他面前,木婉灵感觉自己弱小得就象一只兔子。 等她再送上一颗荔枝时,杨逸连同她那细嫩如玉的手指一起含进了口中,这让她更是差涩难挡,真象只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绅回自己的手指,未等她多作反应,便感觉纤腰被一只大手揽住。 她身材娇小轻盈,杨逸毫不费力,便将她抱入了怀中,抱着木婉灵的感觉,就象抱着一个布娃娃,她身子纤弱,却又处处柔若无骨,身上的肌肤白嫩如新剥的荔枝肉。 杨逸取过一颗荔枝剥好送入她口中,木婉灵正犹豫着该不该吃,杨逸一下子已吻上了她的温软的嘴唇。 她那樱桃般的小嘴,灵巧的香舌,让人百尝不厌。 四片嘴唇纠缠在一起,一颗荔枝在俩人口来回度送,香甜的果汁,美妙的小舌,真个是回味无穷。 木婉灵被吻得快要窒息了,鼻中透出娇喘声声,身上被他那双大手抚过,变得一片烫热,充斥脑海的眩晕感,让她仿佛飘上了白云端,从抗拒到默默承受,再到不由自主的回应,木婉灵发现自己不知不沉中彻底的沦陷了。 帐外的夜色渐渐浓了,等杨逸放开她的小嘴时,木婉灵浑身无力的瘫倒在了他怀中,听到帐外传来了脚步声,她才迅速离开杨逸的怀抱。 包毅在帐外请示了一声,得到杨逸应允后,进帐来便抱拳道:“大人,出事了,入夜不久,我营中一名巡哨被人杀害,编号零零一四六二的燧发枪及二十发弹药被抢走。” 杨逸眉头轻轻一挑,然后平静地问道:“现场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吗?” “没有,属下等已再三细查过,被害的士卒叫马六,本身功夫不错,为人也很机警,这回被人从背后割断咽喉,一声未发,从伤口判断对方用的是匕首,除此之外再没有留下其他线索。” “你立即多带人手,搜索谅山方向,防止越军奸细把枪带回去。” “是大人!” 包毅一抱拳,快步出帐而去。 “木姑娘,你先退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木婉灵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很快,刘征就象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大帐里。 第429章年少轻狂 杨逸本想在谅山北面多呆几天,消耗一下各部族的有生力量,为将来改土归流创造更好的条件。却不曾想竟有人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来。 接到士兵被杀,燧发枪丢失的消息,杨逸初略分析了一下,觉得是越军细作的可能性不大。 包毅所带的京畿第四将人马如同杨逸的亲卫,驻守在大营的核心地带,再出去是刘武的骑兵,外围还有数万杂牌军,当时天刚黑不久,越军的细作想混进大营核心地带几乎不可能。 排除越军细作后,再看看各个羁縻州的头人,先不问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就算有,燧发枪也确实是他们夺去的,杨逸也不会担心; 因为凭这些少数部族的能力,有了样品他们也不可能仿制得了燧发枪,仿制得了也没那个经济能力大量打造,要知道集大宋所有的能工巧匠,目前燧发枪的制作成本仍高达上百贯一支,这些少数部族根本不具备大量制造的经济实力。 通过层层排除,最后剩下一个大理,或者说这是杨逸唯一担心的,大理国土非只云南一地,还包括后世缅甸、孟加拉国、老挝、越南各一部分,国力不在话下,锻造技术也不差,得了燧发枪,还是有可能依样仿造出来的。 因此杨逸唯一担心的是这支枪落在大理人手上,他故意让包毅大索谅山方向,私下却让刘征细查大理人。正是源于这种分析。 到五更时分,刘征再次来到杨逸大帐,小声并报道:“大人,有线索了!” “说!”杨逸坐在灯下,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我等查到,今晚高明量军在有一名小校失踪,并且入夜时分有人看到这名小校在事发地点附近流连。可以断定此人嫌疑最大。” “大理方向可有异常?” “回大人,没有,小人调出了大批军中斥侯帮着布网追索。西北两个方向都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嗯,不要放松,若真是大理人干的。肯定会急着把枪运回去仿制,你暂时放下手头其他事情,全权负责此事。” “是,大人!” 刘征退出去后,杨逸立即向帐外的侍卫喝道:“来啊,给本帅传高明量!” “遵令!” 高明量很快就来到中军大帐,大帐内灯火通明,杨逸盘坐在榻上,脸无表情地喝着一杯冷茶。杨逸没有多余的动作,高明量却莫明地感到十分压抑。仿佛大帐内的空气凝固了。 “在下拜见杨大学士,不知杨大学士寅夜相召有何吩咐?” 杨逸放下茶杯,沉声问道:“本官只是想问问,今夜高将军那边可有何动静?” “不瞒杨大学士,今晚我军中失踪了一名叫元诸的小校。在下正在查找。” “是吗?” “在下不敢欺瞒杨大学士。”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这…….” 高明量脸色微变,杨逸着包毅大索谅山一线,弄出如此大动静,他又岂会不知?现在刚好他军中一个小校不知所踪,这难道只是凑巧?这事他确实是有口难言,一但杨逸认定此事是他手下所为。后果不堪设想,至少他高明量绝对讨不了好去。 “杨大学士,贵军士卒遇袭之事,在下也略有耳闻,但此事是否乃我军中小校所为,尚未可知,我向杨大学士保证,一定尽快找到元诸,给杨大学士一个交待。” “高将军,我想确定一下,如果找不到你所说的小校呢?” 高明量倒也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暗暗一咬牙答道:“若是找不到,在下愿向杨大学士领罪!” 高明量这是以进为退,置之死地而后生,先表明自己的决心,换取杨逸的信任,以争取时间。 杨逸脸上仍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高明量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抱拳便告辞出去,走到大帐门口时,突然背后传来杨逸声音。 “但愿此事真不是高将军所为,而只是别人嫁祸江东。” 高明量脚步不由得顿了一顿,回过头来向杨逸躬身一抱拳,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了。 天蒙蒙亮之时,刘征又进大帐与杨逸轻语了几句,之后杨逸就再没提此事。 不过考虑到巡哨确实容易为人所乘,杨逸便下了一道命令,今后第四将的巡哨一率不准再带燧发枪,改以原来的刀箭。 段和誉的大帐中,段商也和他低语一阵,一再保证之后,段和誉心中稍安,脸上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容来,高明量,高明量,你此刻大概焦头烂额了? 现在,该是去向杨逸“表示关切”的时候了,段和誉平静了一下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杨逸的大帐走去。 结果他前脚刚走,上百个高明量的手下就冲入段和誉的大帐,先将段和誉留守的侍卫制服,双方在冲突中各死了两个人,高明量的手下控制住场面后,开始翻箱倒柜,挖地三尺,把段和誉及随从的几个帐蓬搜了个低朝天。 正在向杨逸表示“关切”的段和誉得知此事后,既惊又怒,匆匆赶回,看看死伤的侍卫,再看看帐中狼藉的行礼,心头喷薄欲出的怒火烧着他一张俊脸通红,他毕竟是大理王子,名义上总是高明量的“领导”,高明量这么做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耳光! 羞怒难抑的段和誉大骂一声,抓起一把剑就向高明量的驻地冲去。 段商本相劝阻,但想了想若是此时忍气吞气,不免有做贼心虚之嫌,而且此事也不好去找杨逸求告,因为这毕竟是大理内部问题。让杨逸来处理有些说不过去。 段和誉冲到高明量驻地,两个士卒刚要阻拦一下,段和誉立即拔剑砍了过去,好在那两个士卒躲得快,没有血溅五步。 段和誉一边往里冲,一边疾声大喝:“高明量,你给本王滚出来!滚出来!本王今日非一剑杀了你不可。你这个犯上作乱的逆臣,滚出来…….” 高明量一身黑甲,手屋刀把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自己的大帐。冷冷地看着怒气冲天的段和誉。 段和誉宝剑向他一指,厉声喝道:“来啊,给本王把这逆贼拿下!” 随段和誉而来的侍卫立即冲上去。高明量暴喝一声:“谁敢?” 段和誉的侍卫不为所动,继续前冲,高明量身后的亲兵再不犹豫,拔刀便迎将上来,与段和誉的侍卫战在一起,大帐前顿时刀剑铿锵,杀伐声声。 段和誉怒极而笑,自己一边冲向高明量,一边怒骂道:“高明量你这逆贼,你高家谋朝篡位之心不死。竟敢这般辱我,今日不是你高明量死,就是我段和誉亡……” “笑话!我高家若真想谋朝篡位,还轮到殿下在这里逞威风吗?殿下欲加其罪,何患无词。不过高某虽无谋逆之心,也绝不愿坐以待毙。” “你……你这逆贼,如此辱我,还说没有谋逆之心,你去死!” 段和誉脸上被驳得火辣辣的,高明量说得没错。若不是高升泰死时交待儿子高泰明将大理皇位还给段氏,他段和誉还真什么也不是。 现在听了高明量这话,感觉就象是高家人赏了碗饭给段家吃,这种耻辱他实在难以忍受,一剑就向高明量胸膛刺去。 高明量霍然挥刀,将他的宝剑挡开,凭他的武艺,要杀段和誉不难,但他当然不会这么做,要杀人,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杀,他再次冷冷地喝道:“殿下,你先看一看我帐下死去的小校,再来找我拼命!” 段和誉哪里听得进去,挥剑又刺,高明量眉头一皱,猛然出刀,将段和誉的宝剑砍飞,冷森森的刀口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下段和誉只要不想死,只能老实呆着。 高明量挥一挥手,立即有士卒从帐蓬中抬出一具尸体,死者脖子上留着一道深深的断口,血迹已经凝固,脸色惨白如鬼,极为狰狞,即便是大白天,看了也教人心里发悚。 “殿下,这便是昨夜我帐下失踪的小校元诸,殿下应该最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段和誉神色具厉,怒不可遏地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本王不管你死的是谁,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本王。” 高明量也极为恼怒,这元诸一死,燧发枪又不见下落,此事他根本没法撇清,杨逸那边还不知怎么交待呢! 杨逸那句话提醒了他,现在他几乎认定这就是段和誉嫁祸于他,因此头前才会不顾一切派人搜查段和誉的大帐。 他慢慢冷静了下来,森森然说道:“殿下,这次你赢了,我这就去向杨逸请罪,我若不死,咱们的账将来再慢慢算。” 段和誉毫不避让的怒视着他,冷笑道:“本王算是明白了,你这逆贼自己杀人灭口,却故意把脏水往本王身上泼,好好好,这笔账不用你找我,你若不死,来日本王也一定会找你清算!” “哼!” 高明量收刀,让人抬着元诸的尸体,往杨逸的大帐去了! 段和誉站在原地,怒气难消,无论如何他也接受不了高明量这般羞辱,他拾起宝剑又向高明量的大帐冲去,硬是把高明量的大帐也掀了个低朝天,才收手向杨逸大帐那边赶过去。 出了高明量的驻地,段和誉慢慢冷静下来,不禁有些懊恼,刚才真是气昏头了,这么一闹,反而落了下乘,为什么当时就没能控制住自己呢? 而此时,杨逸正在自己的大帐里,对包毅笑道:“毕竟才十六七岁,年轻人嘛!遇上这种事,有几个能忍得住,正常,很正常,哈哈哈…….遥想当年,本帅在这年龄的时候,还不是把遂宁王…….咳咳……” “大人身体不适吗?”包毅很有做捧哏的觉悟。 “滚!”杨大帅老脸有些挂不住。 “哈哈,小的这就滚,反正唱戏的也该来了!” 第430章船坚炮利 升龙城往东两百里,红河出海口,这里有个叫海防的小渔村,二三十户人家,平日以打渔为生。 七月的海,蓝得象宝石,远远望去,若不是海天交接处那几缕白云,几乎难以分辨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成群沙鸥在岸边飞翔,沙滩细软洁白,没有一丝污染,清澈的海浪不停地冲刷着沙滩,成群的沙丁鱼游到岸边,用身体自由地描绘着着变幻莫测的图案。 岸边随处可见成片的白格木、木,高大的椰树上结满了椰果,风景美得让人不由怀疑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往日宁静的小渔村,今天突然变得喧闹起来,上万的越军沿着红河岸边飞奔而来,掀起浮尘滚滚。 队伍前面的李兆中眺望着平静的海面,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和李常杰同宗,李常杰一直将他视为心腹之一,对李常杰的判断,他丝毫不怀疑,接了李常杰的军令,他立即率两万大军回防,一万布于升龙城,一万由他亲自带领东来布防红河入海口。 小渔村里的男人大部分都被拉去当兵了,只剩下些老弱妇孺,见有大军开来,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冒头。 李兆中没心思去理她们,尽管海上还没有异常,他也不敢怠慢,一边安排扎营,一边让人架船到江面上,开始将那些长长的木桩打入河道中,还在岸边垒起了沙包,一万人马喊着号子。打桩的打桩,背沙袋的背沙袋,忙得热火朝天! 就在此时,负责瞭望警戒的阮八突然看到吉婆岛那边闪出两片白帆,接着三片、四片、五六片,那帆影顺风而来,如贴着海面飞翔的白云。 阮八还在用手指一片一片地点数海上的船帆。他一向认为,作为一个合格的瞭望手,上报数据一定要准确……. 在他数第四遍的时候。屁股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脚,顿时像只沙皮狗似的惨叫着滚下土堆去。 李兆中举手为帘,稍一眺望。立即大惊,因为大越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船,这个鬼时候更不会有外国商船来大越交易。 他立即冲下土堆大喝起来:“快快,敌军来了,令江上船只多备火箭,另外小船上装好硫磺火油干草,快!快!快…….” 李兆中疾声大吼着,他的命令一一贯彻了下去,可以说他的应对方法有板有眼,非常恰当。 现在打桩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占着红河上游,那些小船堆满了硫磺油脂等易燃之物,两条小船之间再以铁链相连,到时点燃大火后让小船顺流而下,铁链一但卡上敌人的船只。两条燃烧的小船就会沾上敌人的大船,以达到引燃敌人船只的目的。 海面的大船上,梁且哥他们子弹已压入了枪膛,再看水军的兄弟们在将军海东山的指挥下,各就各位,操帆撑舵…… 最让梁且哥他们羡慕的是那些炮手操作的大家伙。这六战舰和以前的楼船大为不同,它的舷比较低,船头船尾各装了一门粗大的主炮,两边侧舷还各有两门副炮,每炮又配以六个子铳,那冰冷狰狞的面目让人一见难忘。 这种重型和中型火炮目前也只有京城装有二三十门,其他步马军根本没有装备。 往时很被看不起的水军却率先装备起了这些大家伙,每船六门,六船就三十六门,造价过百万。 看了这些大家伙,再摸摸自己手上的“烧火棍”,怎么不教梁且哥他们羡慕万分。 六艘战舰一字排开,逼近红河入海口,望着岸上列好战阵,火箭上弦的越军,海东山目光灼灼,不住地舔着嘴唇,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来。 “儿郎们,岸上的猴子要用火箭shè咱们了,怎么办?” “哈哈哈!将军,我们好怕!” “少扯蛋,听我号令,调好角度,靠近两里,用散弹给我轰他娘的!” “得令!” 一直注意着海东山这边的梁且哥不爽了,凑上来说道:“海将军,跟您打个商量,靠近一里再轰好吗,好歹给我第九将的兄弟喝点汤!” “想得美!老子这也是第一次开苞,这第一次能跟你分享?” 梁且哥听了这话,差点暴走,他们的燧发枪shè程只有一里多,京畿第九将自从装备燧发枪以来,靶子shè过不少,可也没真shè过人,这帮孙子早就心痒难耐了,就象小孩子得了把伞就天天盼着下雨一样。 如今敌人就在眼前,却只能看着水军的兄弟玩儿,自己干着急,这哪行啊? “海将军……” “不行!靠得太近,战舰容易搁浅,到时你负责啊?” 梁且哥无话可驳了,回头气呼呼地吼道:“兄弟们,把咱们的炮也拉出来,轰他娘的!” 这话一出,换来了水军一片轰笑声,大宋共铸造了三个型号的火炮,水军装备的是重型和中型,梁且哥他们带来的三门是轻型火炮,威力那可差远了,何况三十六比三,水军的兄弟哪里把他们当盘菜。 不等梁且哥去拉他们的轻炮,战舰一靠近两里近,在海东山一声令下,旗舰率先开火,紧接着其它五舰也纷纷开炮,一时雷鸣阵阵,每一声轰鸣响起,战舰就为之一挫。 岸上的越军早已严阵以待,只等宋军战舰进入shè程,漫天的火箭就会腾空而起,然而敌人还在两里半,船上就突然冒出一团团的火光,随即闷雷自海上滚滚传来,天空晴朗,怎么就打起雷来了? 许多越军士卒纷纷望着天空,转瞬之间,只见天空无数的小黑点如飞蝗一般,呼啸而来,如一阵飓风扫过越军大阵。 岸上的越军就象被烈风卷过的落叶,顿时被掀飞一大片,一个个脑瓜爆裂,胸陷腹开,手断足残,凄厉的惨叫声连成一片,听得人毛骨悚然。 李兆中不还明白是怎么回事,沙滩上已经散满了断肢残臂,血流飘撸,严整的越军大阵就象被洪流冲过的庄稼,狼藉不堪,无数的越军哭爹喊娘、狼奔豕突。 宋军船上的火光还在不停地冒着,一的弹珠呼啸而来,李兆中身边的亲兵将他扑倒在地上,拿着盾牌挡住他的身体,然而那些指头大的铁珠太过暴虐,甚至连盾牌也能击裂; 李兆中一条小腿被击中,小腿以下几乎断掉,血肉一片模糊,痛得他也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宋军一门火炮配六个子铳,子铳内提前装好的弹药,shè完一炮,迅速拉出炮膛内子铳,换上新的,即可再shè,每分钟发三炮不成问题。 六船右舷共计十二门火炮,轮流开炮,根本没有间歇的时候,岸上的越军排着的又是冷兵器作战时的严密阵形,被宋军用散弹这般猛轰,沙滩上恍若九幽炼狱,简直是惨不忍睹; 即便是船上的梁且哥他们,初次见了这样的惨景,心底也不禁阵阵发凉,管你什么百战铁军,被这么狂轰也跟纸糊的一样,一炮轰出,便是数百颗铁珠,铺天盖地的罩去,有若飓风疾浪,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河面上驾着小船的越军也不好过,见到岸上同伙的惨景,他们胆早就吓破了,再被宋军的前主炮一轰,哪里还敢呆在船上,纷纷跳入水中,然而即便是入水,也不见得就能幸免于难,一炮shè来,呼啸的弹珠把水面击得象沸腾了一样,水中不断有猩红色的血水冒起。 “行了!海将军别忘了,大总管让咱们尽量多抓俘虏,你再这么轰下去,恐怕毛都不剩一根了。”船上的李尚鲜看得不爽,上去劝阻海东山。 “李将军,要你操炮的是你,你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海东山虽然顶了一句,但还是下令停止了shè击。 入海口处没有码头,第九将人马只能通过小船渡上岸去,侥幸没死的越军早就逃远了,没能抓到俘虏。 但这不要紧,逃?往哪儿逃?等老子把整个交趾给平了,看你还往哪儿逃! 被这么一轰,一万越军十去四五,肝胆全裂,溃不成军,今后见着宋军估计都会两股打颤,量他也没有胆再次面对宋军。 李尚鲜的步兵分于两岸,海东山的六艘战舰列于江上,沿着红河水道向升龙城推进。 红河三角洲平原是交趾最要的农耕区,一路上多是平原,土地肥沃,纤陌纵横,这里种植的占城稻一年三熟,交趾李朝的粮食供给全赖这千里沃野。 李尚鲜他们一路上再没遇到什么象样的抵抗,沿途的交趾百姓都逃了,所过村落空空荡荡,有些老弱逃不了的,便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宋军也没为难他们,毕竟这次大宋不是纯粹的征伐,打下这片地方后是要派官员来治理的。 出兵之时,杨逸就一再强调,不管谁犯下奸淫掳掠之事,必斩! 杨逸虽然还在谅山以北,但职方馆的眼线无处不在,对这个神秘的组织,就连李尚鲜这些高级将领也十分忌惮。 因此不但严厉约束士兵,还在沿途贴出了安民告示,说明只要不抵抗,宋军将以大宋百姓视之,一概不侵犯。 花了两天时间,水陆两路大军推进到了升龙城下,升龙城集交趾举国之力修建,城高两丈,另有宽大的护城河,但这些对李尚鲜他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431章再放一把火 “枪找到没有?” “回大人,找到了,编号零零一四六二,连子弹也没少。” “很好,你这次做得不错!” “谢大人,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谋害本官手下兄弟,这事虽然不便再声张,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想个办法让那个段商消失,若能弄成意外死亡更好。” “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刘征说完退了出去,杨逸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这家伙大概当特务久了,明明牛高马大,但走起路来却象狸猫似的落地无声,除非他故意放重脚步,普通人很难觉察他从背后接近。 高明量手下的小校已经被人灭口,他百口莫辩,自亲来向杨逸请罪,杨逸自然不会真杀了他,但作为处罚,杨逸命他率两千手下去攻打谅山关。 高明量别无选择,他率军前来,本就是协同作杨逸攻打交趾的,现在再有手尾捏在杨逸手上,若是不从命,杨逸必会借题发挥。当时他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接下了这个任务,这让杨逸非常满意。 至于段和誉这边,杨逸也没动,权当什么也不知道。段和誉与高明量,一个是高家长子,高氏家族未来的继承人,一个是段氏的希望,若照原来的历史,不出几年便要登基为帝,现在俩人已经势如水火,互不相容,杨逸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目前段氏虽有大义名份,但太弱小。所有的军政大权都掌握在高氏手上,为了让段氏有与高家一拼的实力,杨逸不但不能动段和誉,还需要扶植一下他,这么做是从大宋的利益出发,不夹杂任何个人好恶在内。 杨逸待段和誉亲近多了,并邀他平定交趾之后同返东京。就象后世的外交访问,或许双方没有涉及到具体的事情,但这表明了个友好的态度。至少高家若是想动段家,就得考虑一下大宋的感受。 这种交往与名义上的册封不同,册封是非常虚的东西。高家若篡位,大宋可以兴兵征讨,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若是段和誉与大宋重臣交往密切,那这种可性就会大大增加,震慑力就会强得多。 杨逸说白了就是在给段和誉壮胆,但光是邀请段和誉“访问”东京,这并不能真正挑动大理目前的政局,还必须有其它的辅助手段才行。 木婉灵长得甜美可人,身材娇小玲珑。象只百灵鸟,处处堪怜,抱在怀里的感觉非常好,杨逸已经习惯闲来没事便宜抱着这个可人儿逗乐了。 自从杨逸对段和誉的态度转变之后,木婉灵非常开心。服侍起他来也更尽心尽力了,今天她换了一套绿色的百折裙,为杨逸跳了一支孔雀舞,最让杨逸难忘的是,她一边跳舞,檀口之中还能吹出溪水流淌、孔雀鸣叫等各种各样的声音。让人仿佛置身于原始森林之中,实在是叹为观止。 等她一支跳罢,杨逸又忍不住把她抱到怀中,尽情地品尝她那温润的樱唇,灵巧的香舌。 木婉灵的百折裙散开在矮榻上,象一只开屏的孔雀。 急促的娇喘不时夹杂着一串婉转的呢喃,她一双玉臂主动地揽住了杨逸的脖子,身体在芳心沉沦之后开始慢慢扭动起来。 杨逸双手娴熟地解开她上衣的扣子,推开那白色的抹胸,露出那散发着处子幽香的酥胸来,她双峰不算很丰盈,杨逸一手轻抚上去,仅堪盈握,但那种柔软如鸽,温润如玉的触感却让人爱不释手。 杨逸虽然一直没有破她的身子,但木婉灵已渐渐习惯了他这种爱抚,椒rǔ在杨逸手中变幻不定之时,她忍不住发出细细的娇吟来,声音婉转如歌,嘤嘤如泣,闻之无比。 杨逸抚到她之间时,发现里面已经是一片湿润,他微微一笑停下手来。 木婉灵一脸潮红,伏在他怀里娇喘未定,浑身混烫难受,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那张精致的小脸,幽幽地问道:“奴此身已是大人所有,大人难道是嫌弃奴这薄柳之姿吗?” 杨逸伸手从小几上拿过一杯茶,自己先喝一口,然后喂她一口,摇摇头说道:“正因为你太美,太惹人怜爱,我才不想现在要了你的身子,你带着任务而来,此时要你,让我感觉这是一场交易,很不舒服,等哪天你真的喜欢上我再说!” 木婉灵那双闪动着水晶光泽的眸子黯淡了下来,低下螓首趴在他胸膛上伤感地说道:“大人,奴不想骗你,奴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上了大人,奴只是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靠在您的怀里…… 奴也不想把自己当作交易,奈何身不由己,大人,求您了,您就帮帮段家,他们的处境真的好艰难,连皇宫的侍卫都是高家的人,段家之人在大理如同囚徒一般; 大人,奴此身早以交给大人,一颗心也迟早是大人的,只要大人答应帮段家,奴便再无牵挂了,从此安心侍奉在大人身边,为奴为婢,任凭大人差遣,大人,奴求您了!” 杨逸表情很是为难,但仿佛又舍不得看她伤心,咬了两回牙才说道:“好,你先容我想想,大宋不好直接插手大理事务,要帮段家也得想个万全之策之才。”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木婉灵欣喜之下,主动献上自己的樱桃小嘴,杨逸干脆将她压在身下,尽情地侵掠了一番,那洁白的玉峰上留下了一串红色的吻迹。 好一会,杨逸直起身又喝了一大口冷茶,长吁了一口气,这才低头苦苦思索起来…… 木婉灵轻轻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裳,生怕弄出声音打乱他的思绪。她脸带潮红,双眸含烟,满怀期盼地等着。 “有了,不过灵儿你要保证今后真能一心侍奉在我身边,不再牵涉大理高段两家之事吗?” 木婉灵频频点头,认真地答道:“只要大人这次答应帮段家,奴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奴此身从此便是大人的了,段家也罢,高家也好。今后都与奴没有关系了,奴只知道自己是大人的一个奴婢。” “灵儿别这么说,你不是奴婢。我心疼都来不及,这次为了你,我就应下这事了,你去告诉段和誉,武力是一切权力斗争的基础,没有武力保护,一切都是痴心妄想,别人只须把刀架到你脖子上,你便是有千般计策也只有等死的份。所以,段家要想夺回政权。必须先掌握一支武力。” 听了杨逸的话,木婉灵感觉非常有理,连忙问道:“可是如今大理军政都掌握在高氏手上,军队的将领都是高家的人,表哥他们不是没尝试过。但根本行不通。” “呵呵,若是那样行得通,你这表哥还用得着来求我吗?” 木婉灵被他说得有些窘迫,那水晶眸子眨了眨弱弱地问道:“那大人有什么办法?” 杨逸也不再隐瞒,缓缓说道:“我可以从越军俘虏中悄悄抽调五千到一万精兵给他,让他在广南宜州训练。并提供刀枪盔甲,另外,段家也可以把那些信得过的心腹手下,派到宜州一起训练,能凑起多少人,全看段家自己的本事了; 刀枪盔甲以及训练的费用由段家出,作为代价,段家夺回政权后,要将石城郡到秀山郡以东的土地割让给大宋,不如此,我也没法说服朝廷给段家提供这些帮助。” 石城郡到秀山郡以东的土地与大宋宜州以西的羁縻州接壤,面积大概相当于大理国土面积的十分之一。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杨逸肯从越军俘虏中提供五千到一万精兵,且提供训兵器及训练基地,段家要付出一些代价是很正常的,否则说杨逸因依恋木婉灵的美色,便应下这么大的好处,傻瓜也不会相信。 杨逸接着说道:“若是段家一时没钱供养这支军队,大宋也可以先垫着,但将来不管事成与不成,段家必须十倍偿还才行。好了,灵儿,为了你,我能帮的就这么多了,我说的这些再没有条件可谈,段和誉只能选择同意或不同意,你就按我的原话告诉他。” 这种事,木婉灵根本没有表达自己意见的余地,只能按杨逸说的去和段和誉说了。 杨逸看着她轻盈的身姿消失在大帐外,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来,这个清灵的女子确实很可人,杨逸也不是诚心利用她,只能说她命中注定遇上这样的事情。 目前大理段氏虽有大宋册封,却毫无实力,杨逸送他万把越军俘虏,让段氏把军队架子搭起来,这样才有和高氏一拼的能力。 当然,也正因为段家有大宋册封,这场高段之争,杨逸是不会容许段家最终胜出的,最佳效果是让两家拼个你死我活,最后高家惨胜。 到那时,大宋就可以高举大义之旗,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个计划从听到段和誉来广南的时候,杨逸便开始谋划了,到今天才说出来,是因为如此重大的事得说服章惇等人,现在东京终于有回信,是以才正式实施。 细想一番之后,杨逸再次苦笑起来,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个纵火犯,走到哪儿火点到哪儿,辽国因阻卜部焦头烂额,现在眼看又轮到大理冒烟了。 试想,段和誉与高明量已经势如水火,这种情况下,段和誉还有选择吗? 他愿意莫名其妙的死在高明量手下,还是割让十分之一土地,赢取另外十分之九呢?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啊! 第432章画地为牢 谅山南面李常杰大帐。 信使跌跌撞撞冲入帐中,惶恐万分地并报:“陛下!大帅,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有六艘宋军战舰自海上开过来,李兆中将军率一万大军阻击,被对方用火炮轰炸,死者近半,余者皆溃,李兆中将军一条腿被炸断,一直昏迷不醒,如今宋军已快推进到升龙城下了!” “什么?” “什么?” 李乾德与李常杰同时惊呼而起,李乾德刚站起来,全身就象突然被抽光了气力,又萎靡倒下,李常杰更是喉咙一甜,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陛下!” “大帅!” 侍卫们纷纷上前扶住李乾德和李常杰,俩人面色苍白,极为颓废。 红河入海口距离升龙城两百里,而谅山到升龙城的距离大概也是两百里,不出意外的话,等谅山回援,升龙城恐怕已经成了人家囊中之物了,升龙城一失……. 大越完了!大越完了! 李乾德突然又站起来,状若疯狂地喝道:“快,传朕旨意,大军立即回援京城,快!” 李常杰缓过一口气来,抹去嘴边的血迹后阻止道:“陛下且慢,来啊!先将这妖言惑众之徒推出去斩了!” 李常杰一指那报信的使者,那使者顿时吓得瘫倒在地,连声分辩道:“大帅饶命啊!小人没有妖言惑众,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大帅饶命啊……” 李常杰懒得多看他一眼。这信使很快被拉出去斩了,李常杰同时下令封锁这个消息,谁泄露半句,诛九族。 “陛下稍安勿躁,回援京城是特定的,但必须先做好布置,否则匆忙撤军。杨逸追击而来,大军必溃,到时不但救不了京城。咱们这边十万大军也要断送啊!” “李太尉快说,如今该怎么办?朕心乱如麻,一切就由李太尉决断!” “多谢陛下信任。老臣万死以报!”李常杰向李乾德施完一礼,对侍卫喝道:“快传李前牧来见本帅!” 李前牧是李常杰次子,现在也是他最能相信的人了。 最终他让李前牧带两万人马死守谅山,自己与李乾德率八万大军回援升龙城。 李常杰也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军中士卒迟早会知道宋军进攻升龙城之事,但他除了死马当活马医,又能如何? 几乎在同时,刘征疾步走进杨逸的中军大帐,向杨逸并报了水军及京畿第九将人马登陆红河口之事。 杨逸沉声问道:“具体情形如何?” 刘征脸带喜色说道:“大人,京畿第九将及杭州水军前日中午。已突破红河口越军防线,歼敌四千三百,余者全部击溃。按行程现在应该已经推进到升龙城下。” “好!” 大叫一声好后,杨逸才意识到,第九将及杭州水军行动早了一些。现在各个少数部族和越军在谅山上每天都折损一两千人马,杨逸一石二鸟的悬赏令效果非常显著,因此他还想再消耗几天的。 只是没想到李尚鲜他们为了捞战功,赶来这么快,海上联络又不便,杨逸也无法作出及时调整。以至于进攻的时间有些差强人意。 事已至此,多想也没用,抓紧收拾大局才是正事。 杨逸大喝一声道:“来人!击鼓聚将!” 轰隆的战鼓响起不久,杨逸就将大军开出大营,浩浩荡荡地杀向谅山关,几万部族军也在杨逸号令之下,纷纷杀向各个小关隘,而且不停地向守关的越军喊话,宣称宋军已经攻破升龙城,要求关上越军立即投降,以保性命。 李前牧极力弹压,但李乾德与李常杰率大部撤退,这本身就让留守的丁壮惶恐不安,流言蜚语在军中飞快地传播,再听宋军的喊话,几乎人人都信了。若非如此,李常杰为什么突然率军回升龙城? 谅山关有李前牧坐镇还好些,其他小关隘的守军已纷纷扔下武器,各自逃命去了,处处是树倒猢狲散的景象。 “杂牌军”们势如破竹,一个个小关隘被夺下,然后在杨逸的命令下,前去抄谅山关的后路,这让李前牧非常绝望,但李常杰给他下了死令,无论如何要守住谅山关两天,就算各个小关隘全部失守,谅山关也必须支撑两天。 因为那些小关隘过小股军队还行,但大军很难通行,特别是杨逸的上万骑兵,只能从谅山关通过,只要守住谅山关两天,就等于拖住杨逸,为此李常杰还把一千精锐越军留给了他。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偏偏就是这一千精锐之师出事了,偏将阮敬化在关上突然暴起,一刀砍下了李前牧的脑袋,迎回了国舅黎仲明。 无他,黎仲明本就是他们上司。黎促明掌管这支军队好些年了,岂会没些心腹安插在军中? 黎仲明夺得谅山关控制权之后,立即出关向杨逸投降。傻子都知道,大越支撑不了多久了,现在献关投降,还能争得一份功劳。 杨逸没有令他失望,大加褒奖一番后,封他为前锋将军,继续率领谅山关投降的一万人马,向升龙城进发。 过关之时,杨逸再次把各部族头人召来,“弱弱地”强调了一回凡奸淫掳掠者必斩的军纪,他的话有些象形式主义,很难让人引起重视。 嘿嘿!你们最好别重视!最好大肆掳掠! 现在的交趾国土比后世的越南小得多,主要局限在红河三角洲一带,那条蝎子尾巴还没有后世的一半长。象胡志明市这些地方,现在都还属于占城的领土。 而红河三角洲,也就是升龙城一带。地势相对平坦,利于骑兵作战,黎仲明虽然领了个前锋之职,实际上他跑断腿也追不上刘武他们。 刚一过谅山关,杨逸立即下令刘武带一万骑兵,全速追击回援升龙城的八万越军。 李常杰的八万人马走了大半天,但因是步兵。离升龙城还有一百多里,就被刘武给追上了。 李常杰提前得知了谅山关失守的消息,当时又吐了一口血。拖着疲惫的身子,他还是作出了最后的努力,集中了三百头战象及五千精锐。在一处叫阮四娘子岭的地方阻击刘武。 阮四娘子岭地势相对狭窄,但算不上险要,远看象一个女人侧卧在大地上,道路就女人凹下的腰间通过。 刘武一万骑兵滚滚而来,轰隆的马蹄声震得整个阮四娘子岭都在颤抖,连越军的战象都变得烦躁不安起来,更别提那些越军士卒了。 负责断后的越军将领胡宗越知道不能等,阮四娘子岭此处足有两里宽,他五千人马人心惶惶,最佳的作战方案是立即反冲上去。否则等得越久,士气越低落,到时更无胜望。 三百头战象打头阵,在胡宗越一声令下,反向刘武他们冲来。若是初次风到战象,必定被它那惊人的声势吓住,但刘武他们现在见到战象,除了冷笑,便再没有什么了。 等战象冲近些,宋军阵中立即腾起漫天的火箭。整个天空顿时都燃烧起来,如同一张火网向越军的战象罩去。 战象最是怕火,刘武他们只用两轮齐shè,便让几百头战象惊得掉头便跑,反而冲入越军的大阵中,践踏死一大片,越军大乱,刘武他们顺势狂冲过去,象山洪一般把这五千越军给掩没了。 可以说,若是没有这几百战象,刘武他们还没这么容易取胜,这几百战象就仿佛是用来帮助他们的。 用半个时辰,刘武收拢起三千多战俘后,留下五百人马看押,自己带着大军继续猛追。 此刻的大越国,处处是一副亡国之象,士兵无心作战,百姓拖家带口仓皇逃难,李常杰带的本来就是一群未加训练的壮丁,他就算再有能耐,也无法力挽狂澜。 胡宗越五千人马被一冲即溃的消息传来,几万越军顿时惊慌失措,许多人趁将领不注意,直接躲入路边的树林,当逃兵去了,惊慌的情绪象瘟疫似的漫延着。 眼看天就要黑了,万般无奈的李常杰只好下令扎营,若是继续行军,夜色茫茫,恐怕不等宋军追来,一夜之间这几万人马就逃光了。 现在扎下大营,既能阻击一下宋军,又能防止士兵大量逃亡。 什么叫画地为牢,这大概就叫画地为牢! 李常杰的大营扎下不久,刘武他们就到了,上万骑兵,蹄声如潮,惊天动地,越军的心脏被敲击得阵阵发麻,腿却为之发软。 “刘将军,打不打?”见越军大营中灯光通明,军心不定,韩铮跃跃欲试地问道。 刘武桀桀一笑道:“大人还需要战功来增加自己的声望吗?放心,跟着大人打仗,别的我刘武不知道,但战功大人绝不会少了咱们的,你们也不用急着抢功。” “刘将军,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只是想,敌人军心不稳,凭咱们一万人马拿下这大营轻而易举,咱们把活干完了,大帅也好早些去升龙城歇息。” “哈哈哈!少他娘的扯淡!溃败这几万惊弓之鸟倒是不难,不过大人说了,广南要建什么一港两道,需要人力,如今李常杰把大营扎下正好,咱们只须困死他就行,若是把大营攻破,这夜色茫茫,别说几万人,就是几万头猪让你抓,你也抓不完啊!先困死他,等明天天亮再干活,到时一个也别想跑掉!” “刘将军英明!”韩铮不失时机地拍了个马屁。 刘武舒爽之极,桀桀大笑,他把一万马一分为四,将越军大营团团困住。 一万人围困八万人,这也够嚣张的,但现在刘武他们确实有嚣张的本钱,谁让这四处平坦呢? 在平原上,别说李常杰只是七八万临时拉来的壮丁,哪怕是八万精兵,刘武也不悚他,打不过大不了就跑,你两条腿还追得上我四条腿不成?) 第433章踏平交趾 话说李尚鲜他们水陆并进,推进到升龙城下,二话没说,先堵住四门,分明是要来个瓮中捉鳖 这升龙城本是建在红河边上,目前城中还在一万六千守军,皆归李日成统辖,李日成这个宰相做得不错,为了给李乾德稳定后方,他誓与升龙城共存亡,一早就下令封琐四门,禁止官员姓逃难,连他自家人也不行 这下好了,李尚鲜他们把四门一堵,谁也别想跑 六艘战舰在红河上一排开,海东山一声令下,左舷十二门火炮齐声怒吼起来,火光喷爆轰隆连声,成千上万的弹珠暴射而出,向城头罩去,城内就象下了一场铁雨,指头大小的铁珠四处飞射,中者非死即伤,无以抵挡 三轮散弹过后,海东山下令换上实心弹,这种铁球暴射入城,墙摧房塌,声势更为惊吓人,城上越军在李日成鼓舞下,残存的那些勇气被这么一轰,也给轰没了 李尚鲜他们炸开东门后,一切就象满清时期八国联军进北京城一样,几乎没再遇到什么象样的抵抗二千五人,占领一座近两万人守卫的京城,竟是不费吹灰之力,这既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李常杰没能接到升龙城陷落的消息,因为他被困死了刘武一万骑兵散在越军大营外围,每隔十丈燃起一个火堆,游骑时刻不停地巡逻着 这一整夜,李常杰通宵没合眼他知道自己完了,大营中虽然还有七八万人,但羊再多也不可能是老虎的对 几万人心惶惶的壮冬对杨逸的两万战精锐来说,确实就是一群羊,即便不用燧发枪,杨逸也敢保证谈笑间灭了他 杨逸扔下那些杂牌军率一万宋军赶了一夜的路,在天亮时终于赶到李常杰的大营外 血红的朝阳升起在东山上,霞光变幻鸟高飞 大宋火德尚赤,一面红色的宋大旗迎着朝阳猎猎翻卷着,大旗之下杨逸身染秋霜,横刀立马,身后三军凝立如山,杀气腾腾! 营中几万越军被那凝重的杀气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些十三四岁便被拉来充数的半大孩已经吓哭了! 李乾德与李常杰站在中军大帐前,面容晦暗,目光无神,李常杰强精神,勉强安慰道:“陛下记赚人人皆可降唯独陛下不可降,因此无论如何,陛下必须振作精神,与杨逸决一死战,请陛下坐镇中军老臣今日亲自披挂上阵,以此残躯报陛下半生荣宠” 李常杰说完,不等李乾德答复,大喝一声:“来啊击鼓!” 中军那一排牛皮大鼓随即擂响,轰隆的鼓声给越军带来了一些勇气,须发俱白的李常杰宝剑在侍卫的簇拥下,撑着那面李帅旗纵马向北 营寨北面,杨逸对左右吩咐道:“喊话!” 三军士卒随即齐成大吼:“升龙城已破,降不降!降不降!” “升龙城已破,降不降!降不降!” “升龙城已破,降不降!降不降!” …… 三军喊话过后,不见越军出降,杨逸霍然拔刀一指,大声喝道:“刘武!包毅!” “末将在!” “令尔等一个时辰之内,踏平此寨!” “末将遵令!” 包毅刘武领命而去,随即宋军齐声低吼,发出一阵阵“唬唬”之声,如万饿虎咆哮 一万骑兵以营为单位,远远困在外围,马长嘶,人低吼,天摇地动 燧发枪和神臂弓迈着铿锵的步伐,齐齐逼近一五十步内! 包颜令旗一挥,枪声顿时暴起,如同春节时放鞭炮,一排排弹在越军营寨上,木屑纷飞,血雨喷洒,不及躲避的越军顿时了成了冤死鬼 接着是神臂弓,沉闷的弓弦响过,箭如飞蝗,呼啸而去,暴雨般在寨墙内,有多少越军因此毙命不得而知,但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连成了一片 在燧发枪和神臂弓的压制下,十人一组的宋军举着大盾,迅速向越军寨墙逼去,这一招很老套,但却一直很管用,因为这种临时用木头垒起的寨墙,根本经不起集束雷的轰炸 李常杰亲自来到大寨北面,有他压着,越军虽然伤亡惨重,还在坚持抵抗着,密密麻麻的箭雨从营内暴洒而出,如狂风卷来的乌云,噼噼啪啪地着宋军的盾牌上,稍有不慎,立即被箭雨撕开盾阵,造成死伤 尽管越军箭如雨下,但步距离,宋军盾阵用不了多久就推近到寨墙前,一串串集束擂点然后仍到寨墙下,自己便立即撤退 随着一声声震天巨响,火光翻卷,气流激荡,北面的寨墙就象纸糊的一般,被炸得不见踪影,只剩下弥漫的硝烟,狼藉的断木 包毅的两千燧发枪踩着鼓点,迈着齐整的步伐开始向营寨推进,一排排弹发出“啾啾”的声音,不断地收割着寨内越军的性命 这是一边倒的屠杀,越军没有一样武器能够得着他们,而他们的弹却能象割麦一般,不断地收割着越军的性命 越军本就是些新拉来的壮冬末世亡国的景象早让他们失去了作战的勇气,李常杰自来坐镇鼓舞起来的那点勇气,在寨墙被炸飞那刻就彻底崩浪!此刻营中到处是狼奔豕突的人影,哪里还有人敢正面来迎击宋军 “喊话,降者不杀!”杨逸再次吩咐 三军随即又大吼起来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 硝烟散去,只见崩塌的寨墙内跪满了越军那些简陋的武器扔了一地,有些人生怕穿着盔甲被宋军误认为他们还想抵抗,所以连身上的盔甲都脱下扔掉了! 几万人惶恐地趴在地上的情景,让人非仇撼,因为趴着越军一动不敢动,横七竖八,就象一片死尸 这一战除了被击毙的几千人外,七万八千越军无一逃得出去,全成了俘虏 此外李常杰自杀,他八十一的人了,此时死亡对他来说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在寨墙被炸倒那一刻,绝望的他毫不犹豫拔皆刎了 皇帝李乾德被俘,他还年轻,只有三十四岁,人生的路还很长,他实在没有勇气自刎,注定要继西夏李乾顺之后,成为东京太庙前献俘的主角 呃……李乾顺李乾德,听这名就象是亲兄弟,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李乾德之前把国内壮丁拉得太干净这一战过后,整个交趾青壮几乎都成了俘虏,剩下那些老弱妇孺,除了做顺民,什么心思都别想有了 七月二十一杨逸大军开进升龙城,城内已经被李尚鲜他们肃清了!李尚鲜对下约束得还算严厉,奸淫掳掠之事不说没有,但很少,贴出安民告示之后,城内姓已经慢慢恢复了日常的生活毕竟不管谁来统治,普通姓图的只是活下去而已 交趾李朝的皇宫李尚鲜只是控制赚甚至没有派兵进去,这个地方很敏感,一个不好就会惹火烧身,李尚鲜明智地没有去碰,一切等杨逸来再说 杨逸入城之后,派出最信得过的京畿第四将人马外加军法官记官职方馆人员,一齐进宫,互相监督 对里面的嫔妃宫女金银财宝礼乐典章整理造册 整座皇宫怎么处理,这个还得请示东京才行,按照以前的贯例,通城要拆毁的 杨逸在城东选择一座普通的贵族宅第入赚当务之急是接管各地的城池,安抚姓,以逸他们向邻国逃亡 但杨逸上兵力十分吃紧,连同李尚鲜他们一起,不过两万出头,还有十万越军俘虏要看押,实在是捉襟见肘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几万少数部族的“杂牌军”,然而不但不可能派这些人去接管城池,还得悠着点他们才行 “黄通判,你立即拟一道捷报,同时催促朝廷尽快调兵过来接防,还有,接治理的官员也要尽快派来!章老头这回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些事情早该安排妥当才是,难道这老家伙就不信我能平定交趾不成?回去再找他理论……” 后面那些话被黄庭坚自动忽略了,跟在杨逸身边久了,他早就明白,这位主脾气来的时候,管你天皇老都不会跟你客气 其实也难怪杨逸气恼,这些事情朝廷确实应该早准备好才对,大军推进到哪里,官员就应该接治理到哪里,这才是正道 现在交趾是下来了,但杨逸下全是一群粗野军汉,维持治安还行,让他们管理地方事务那你还不如让公鸡来下蛋! 其实杨逸不知道,章敦他们早就在为此事忙碌,但岭南情况特殊,以前是流放官员的地方,稍为有点出息的人,谁愿来岭南?更别说比岭南还遥远的交趾了 随便发些官场新丁来,这新拓之土不平稳,恐怕又难以治理得好,此事可让章敦他们很头痛 当然了,作为南征主帅的杨大学士,才不管你这些,你不及时派官员来,我就开骂,谁让你们宰相,谁让是你们坐在东京里主持大局呢?要是老呆在东京,事情办不好也由着你们骂! 最终杨逸为解燃眉之急,把那位国舅爷黎仲明找来,让他挑选一些原交趾官员,暂时去管理各个州郡 你可挑仔细了,出了问题是要你担保的,当然,做好了也少不得你黎仲明的功劳 黎仲明且喜且忧,别无选择的接下了这差使 杨逸看着他匆匆出去的身影,仰天长笑,你章老头不给力,自然有给力的,黎仲明加油,将来给你封个“越奸”之王,哈哈哈! 第434章上屋抽梯 交趾的面积相当于大宋的广南西路那么大,城池主要集中在红河三角洲一带,杨逸把黎仲明推出来,这一手可谓是立竿见影,黎仲明挑选了出一批“志同道合”的李朝官员,前去接管地方政务 这些李朝官员对民情比较熟悉,在他们接手之后,地方很快平稳下来,杨逸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对此他非常满意,多次褒奖黎仲明,可把黎仲明高兴坏了 大越亡了,黎仲明清楚象这样的国舅爷,本来是要作为罪臣处理的,现在能攀上杨逸这根高枝,眼看富贵有望爆做起事来分外的卖力 杨逸为了让他蜕变得更彻底些,将李乾德的一个妃子赏给了他,并让他去处理李常杰李日成两家人 李日成李常杰一文一武,曾被誉为大越国的中流砥柱,黎仲明处理完这两家人,还上了李乾德的妃子,他就彻底打上了“越奸”的烙蝇除了老实地做条听话的狗,别无选择 为了讨好杨逸,黎仲明把自己的一对女儿送来侍寝,这是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姐妹,杨逸也笑纳了,收下这对双胞胎姐妹主要还是安黎仲明的心 女人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在这儿天高皇帝远,包毅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宫中那些嫔妃公主,只要他想,随便弄来暖暖床谁敢说半句? 而且他也确实这么干了,李乾德两个最美丽的妃子,德妃和贤妃,还有十四岁的宁国公主李盈,都被杨逸弄过来大被同眠三个女人夜夜娇啼不止,婉转如歌 有了黎仲明这个得力助手本来焦头烂额的杨逸反倒清闲了下来绿水湖,在后世被称为还剑湖,是升龙城内最大的湖泊,水道与东距不远的红河相通; 湖岸四周树木青翠,农荫如盖,湖水清澈如镜,幽雅娴静,岸边的笔塔风塔水榭亭台倒影在湖面上,水中还在栖旭桥面镇波亭龟塔等景点,这些建筑基本传承了唐宋建筑的风格(,游治其间如在大宋国内 杨逸与段和誉泛舟绿水湖上,享受着清闲的午后时光,画舫滑过湖山塔影,泛起一线涟漪,德妃阮柔和贤妃顾媚娘带着几个宫女用月琴和筝演奏着交趾名曲《南春》流畅的乐声流散在宽阔的水面上 小几上列着各色南方水果,如椰子香蕉木奶果芒果龙眼等等,木婉灵靠坐在杨逸身边,白嫩灵巧的手指正剥开一个熟透的芒果,然后用刀把果肉切下,再插以小竹签供杨逸食用 她这么处理芒果,手上不免沾了些果汁,杨逸看了一笑说道:“灵儿看着!” 说着他取过一个芒果,用刀贴着薄薄的果核两边切下把整个芒果一分为三,再在两边果肉上打了纵横的花刀,然后拿着果皮轻轻向下一掰,那鲜美的果内就象一颗颗松子缀在果皮上,按杨逸这种方法处理芒果,免去了剥皮的麻烦还不用把手弄脏 木婉灵见他轻松搞定一个芒果,再看看自己沾了满手的果汁,有些不好意思,俏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 坐在对面的段和誉不失时机地说道:“吃道由小见大,只看杨大学士剥这芒果,但知杨大学士不凡,别人皆是先剥外皮,杨大学士却是先直切核心,把最脆弱的果肉露出来,然后轻松划上几刀,最麻烦的果皮根本无须理会,问题便就已经解决了在小王看来,这与杨大学士此次南征的用兵之道颇有共通之处,杨大学士以奇兵袭取交趾都城,使整个交趾分崩离析,再纵横挥刀,理清脉络……” 段和誉滔滔不绝,不停地奉承着,杨逸真没想到切个芒果,竟让他弄出这么多道理来,不禁哈哈笑道:“殿下才是不凡艾看本官切个芒果,你竟能悟出这番道理来,以殿下这份悟性,真应了那句话,,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岂敢,岂敢,大学士说笑了!” “非也,本官觉得殿下只是缺少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而已,只要有机会,本官相信殿下一定比本官做得更好” 段和誉又连称不敢,只是不接茬 杨逸不动声色地说道:“有些机会一生也许就一回,殿下若是错过了,那可就太可惜了,吃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这世间之事,向来是有舍方有得,殿下若是连抛弃些蝇头小利的胸襟也没有,将来又怎么能容纳更多的东西呢?” 段和誉见杨逸把话说到这份上,加上段商突然被毒蛇咬死,这事虽无破绽,段和誉却总感觉没这么简单,对杨逸总怀着一份小心; 此时不敢再隐瞒,连忙说道:“杨大学士别误会,并非小王舍不得,其在是事关重大,小王难以作主,只好报予我父皇,由我父皇定夺,计算路程,这两天我父皇的答复也应该到了,还望杨大学士宽限两日” 杨逸知道他确实派人回了大理,这么重大的事他做不主这很正常,但还是逼他一逼道:“殿下最好早作决断,我朝一但派官员来接手治理,本官就要班师回朝,有些事情到哪时就不好办了,本官若不是答应了灵儿,也懒得节外生枝,请殿下三思吧” 木婉灵那双水晶般的眸子悠地盼了他一眼,杨逸能为她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让她心中充满了甜蜜感 杨逸见了她的俏涅,有些不忍,但这事还是不要点破的好,就让这可人的丫头保持着这份甜蜜吧 他剥开一颗龙眼,送入木婉灵口中,然后看着她的双唇微笑着 想起他霸道的吻,木婉灵不由得大窘,一抹红霞飞上双颊,别是动人 游过绿水湖,下午杨逸刚回到住所刘征就进来向他并报 “大人,日前已经查明共有二十一个部族之人有奸淫掳掠行为” “都有确凿证据吗?” “大人放心,没有确凿证据属下不敢上报” “好,传令包毅刘武他们,让他们做好平叛准备,另外立即传六十部头人来见本官,你先去吧,准备好把违法者全部捉拿归案,本官正好拿他们安抚一下民心” “喏!” 六十个部族头人很快被招集到杨逸入住的府第 杨逸望着这群“开屏孔雀”,含笑说道:“各位大人,今日本帅把各位招集过来主要是为了宣布陛下对各位大人的赏赐自本帅南征交趾以来,各位大人不辞劳苦,率众协助王师,在谅山的攻防战中,各位头人表现出色令李朝大军闻风丧胆,居功甚伟啊” 杨逸说到这顿了一顿,下面的一群“孔雀”已经笑逐颜开,你一言我一语地谦逊着 “杨大帅过奖了,我等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对对对,失道寡助,得道多助,王师以大义讨伐交趾,我等岂会袖手旁观” “既然是大宋皇帝所赐我等不敢推辞……” …… 杨逸听了这番乱糟糟的谦逊之词,感觉甚为好笑 他示意“孔雀”们安静下来后,接着说道:“各位大人想必也听说了,朝廷准备在钦州增设一个市舶司,把钦州增设为一个对外贸易港口,数以千万计的银子将来投到钦州来不出两年,钦州必定成为杭州那样繁荣的大城,不知各位大人有没有兴趣到钦州置办产业?” 各个头人不知杨逸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事上来,说来钦州的前景大家确实看好,现在海港已经开建,大量的人员物资汇集而来,让钦州一下子繁华了百倍,稍有些头脑的人都会心动,但问题是这和朝廷的赏赐有什么关系呢? 杨逸没让他们纳闷多久,随即说道:“现在,本帅将宣布陛下对各位大人的赏赐鉴于各位大人忠勇有加,出兵协助朝廷讨平交趾,陛下特赐各位加官一级,钱千缗,良田千亩,并在钦州赐宅第一座,各位大人今后可以从穷山恶中搬到钦州,安享富贵了!” “孔雀”们听到前半段时,无不大喜过望,这样丰厚的赏赐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但听到最后,一些心思机敏的人立即就听出了猫腻来 什么叫从穷山恶水中搬到钦州来享福?这分明是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的前例 朝廷给的赏赐是很丰厚,但因此让他们放弃做土皇帝,大多数人是不愿意的,一群人开始交头接耳,嗡嗡地议论起来 杨逸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严肃地说道:“方才本帅听到各位大人说,既然是大宋皇帝所赐,尔等不敢推辞,现在赏赐已下,各位大人难道要推辞吗?” 冼孟年纪最大,声望也最高,各部族头人纷纷向他望去,他是在钦州时赶来见杨逸的,但杨逸对他一直冷处理,从未单独接见,这阵子连着对冼灵蛛的态度也颇为冷淡,这让他怀疑自己前次是不是弄巧成拙了,此时哪里还敢站出来说话 但冼灵蛛可不管这些,一把挣脱冼孟的手,跳出来嚷道:“杨逸,你这分明是过河拆桥,我们出兵帮你攻打交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却要夺大家的权,你无耻!” “灵儿!”冼孟大惊,也不知这老家伙哪来那么快的迅速,一下子冲出来拉回冼灵蛛,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大声斥道:“你胡闹什么,这里轮到你来说话吗?” 冼灵蛛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阿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扭身就往外跑 冼孟让随从追了出去,自己连连向杨逸赔罪 第435章有钱能使鬼推磨 杨逸望着乱糟糟的六十个头人,沉声说道:“官升一级,赐钱千缗,良田千亩,宅第一座。难道各位大人还嫌陛下赏赐的少吗?” 真论起来,朝廷给这样的赏赐真的不少了,足够他们安享一辈子富贵荣华了,问题是杨逸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一切需要他们用手中的权力来换取。 若是以前,让他们离开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放弃手中的特权,来换取这样的富贵他们一定不干。但现在,想想宾州城下万雷轰顶的惨景,想想不可一世的交趾转眼间灰飞烟灭,他们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若是拒不服从,凭借地形优势,肯定能给大宋造成一定的麻烦,但被灭掉是迟早的事,见识了宋军的利害,这点认识六十部头人还是有的。 在这方面冼孟看得最清楚,以前大宋容许六十个羁縻州存在,不过是北有契丹,西有党项,无暇南顾而已; 但随着交趾灭亡,一港两道的兴建,大宋经营岭南的决心已经显露无遗,这个时候,大宋肯定是不允许这些羁縻州脱离于中央集权之外的。 不等他们多想,杨逸已经接着问道:“各位大人可还记得,过谅山关时本官下过什么军令吗?” 各个部族头人这回是真没反应过来,好象没下什么军令啊?就在他们努力回忆之际,杨逸霍然拔刀。“锵!”的一声,刀光如练,一个桌角赫然断落。 “凡奸淫掳掠者,斩!” 杨逸低吼一声,各部头人悚然而惊,没错,杨逸当时是下过这样的军令。可他下令时似乎并不把这当一回事呀! 别呀了,只听杨逸接着大喝道:“经查实,勤州、南源州、西农州三部头人奸淫妇女。掳掠财物,违抗军令,按律当斩!来人!先给本帅押下去!” 勤州、南源、西农三州头人听了吓得脸无人色。扑嗵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杨总管饶命啊!饶命啊!我等冤枉啊……” “冤枉?本帅冤枉不了你们,你们在什么地方奸淫的妇女,掳掠了多少财物,本帅都会把人证物证给你找齐,让你们死得心服口服。”杨逸不再管他们连声求饶,让亲兵迅速把人押了下去。 他接着喝道:“本帅带兵,向来令出必行,各部士卒之中凡有奸淫掳掠者,本官定斩不饶。来啊!将那些已查明罪行者全部缉捕归案!另外,那些尚未查清的不法之徒,也要尽快查清,本帅绝不容许一个为非作歹之徒逍遥法外。” 堂下亲兵应声而去,很快。门外传来整齐的步伐声,可见是大军在调动。 杨逸脸色稍霁,接着说道:“各位大人不必惊慌,本帅虽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各位大人问心无愧。又何必惊慌呢?走,咱们一起去看看,这次抓捕还希望各位大人多多配合,把那些害群之马清除出来,免得影响了各位大人的声誉,这也是为各位大人着想嘛!”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听他这些虚假安慰,杨逸那句“那些尚未查清不法之徒,也要尽快查清”才是他们最担心的,还有多少尚未查清的?接下来会查到谁的头上? 而且论违抗杨逸帅令,可不止这一条,当初杨逸下令七月初五前赶到宾州,只有二十六个头人按时赶到,虽说有些确实是因为路途遥远无法及时赶到,但大多数却是故意不去的,杨逸会不会以此为由,来个大清冼? 不确定,一切都不确定,这让人心惊胆战,寝食难安。 冼孟心如明镜一般,杨逸这是软硬兼施,软的一手是开出富贵荣华;硬的一手是你不选富贵,就送你刀子。 大势所趋,大势所趋啊! 当初冼孟正是看清了这种大势,才把孙女冼灵蛛派到杨逸身边的,希望关键的时候给孟家保得一命,现在终于印证了他的猜测,大宋要收权了,谁再不识时务,这回怕是再难活着回去了! 杨逸带着他们出城,城外已是剑拔弩张,刘武的骑兵,包毅的燧发枪兵严阵以待,刀枪齐出,压在各部族军的大寨外,然后派出小股人马,按掌握的名单进入营寨抓人,若有反抗,宋军先是鸣枪示警,还敢反抗立即就地shè杀,丝毫不手软。 一个时辰下来,共抓捕两百二十一人。 杨逸当即办了个公审大会,让各个部族头人及一部分部族士卒前来观看,别外少不了的自然还有升龙城的百姓。这次公审,本就是一石二鸟,一是要震慑那些羁縻州的头人,二是要安抚交趾民心。 包括勤州、南源、西农三州头人在内,共两百二四人,在公审大会上被一一列出罪行,人征物证一应俱全,不容抵赖。 杨逸可不管你什么午时问斩的惯例,其中一百三十二人罪行较轻的免去死罪,其余重罪者审完立即开刀问斩。 近百人一字排开,三鼓之后,负责行刑的宋军士卒大刀齐齐斩下,上百颗人头应声落地,如滚地葫芦一般,整个升龙城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胆小之人吓得失声惊呼,小便失禁的大有人在。 此举不管是对安抚民心,或是震慑部族头人,效果都是立竿见影的,谁也不会再怀疑杨逸的决心和魄力。 上百人啊,说斩就斩了,虽说这些人确定犯了罪,违反了杨逸的帅令,但常言道法不责众,别人遇到这种情况,最多是杀三几个人做榜样,何曾有象杨逸这样的? 这也就罢了,就在这时,仿佛约好了一样,许多部族的“二当家、三当家”象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了出来,并“代表”各族广大百姓,要求朝廷派遣官员前去治理。 这一举彻底断了各个头人的私心杂念,有了这些人出来“代表”各族百姓提出请求,大宋便有了大义为借口,可以打着顺应民心的大旗,前去接管治理。这些头人再反对,那就是逆天逆民,能有什么好下场? 回城之后,冼孟首先找到了杨逸,感谢大宋皇帝的赏赐,同时主动提出让朝廷派遣官员去治理八洞。 其他头人见冼孟带头,都争先恐后涌到杨逸住所,表示愿意接受朝靠的封赏,主动要求朝廷派遣官员去治理他们的部族。 在这件事上,杨逸从一开始就精心算计,步步为营,先将他们逼来宾州,然后羁留身边,再以厚利诱使部族青壮前来,现在挟灭国之威相压,同时许以重利让他们少些抵触,最终完成了改土归流的第一步。 这确实只是第一步,撑握了这些头人,并不代表各族百姓就真的愿意接受朝廷治理了,等朝廷真去接手时,一定还有各种抵触和叛乱。 但那都是后话了,朝廷握有大义,加上各部族头人已经接受了改土归流,即便有些叛乱,那也只是如何镇压的问题而已。 为了安抚各个部族百姓,杨逸代表朝廷再次宣布了一条新法令:升龙城外的几万“杂牌军”将暂时不用回去了,朝廷将以每天一百二十文的价钱,雇用他们去修路。 这个雇工价格在岭南来说,绝对是天价,要知道东京那种物价腾贵的大城,苦力们一天能赚到的顶多也不过一百文,还不包吃住。 岭南这些少数部族,很多家庭整年也赚不到一贯钱,现在朝廷等于是每年用四十贯的钱雇用他们,怎么不教他们欢欣鼓舞?现在就算赶他们,他们也不愿意回去了! 朝廷现在有钱,很有钱!这次根本就是用钱来收买岭南的民心。 以威相压,以利相诱,这一系列组合拳下来,困难重重的改土归流可以说已经成功了大半。 接下来就看那些派去治理的官员,能不能真正把地方治理好了! 多给些工钱,这对整个岭南民心的归附,民生的发展都有重要的意义,等“一港两道”修建完工之时,许多岭南百姓因雇工收入,也迈入了富裕家庭的行列了。 到时依托这两条道路,岭南的经济必定有一个质和量的腾飞,再不是那种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情形了。 做完了这些事,杨逸整个人真正的轻松了下来,自南征以来,他表面上看着悠闲,但实际上时时在算计,算计交趾,算计各个羁縻州,算计大理,费心劳神,夜不安寝;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他终于可以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心情大好的他,一边往后院走,一边放声高吟: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这初秋时节,老苏的这首《望江南》并不合景,之所以吟诵它,是因为杨大学士觉得最后一句“诗酒趁年华”说得太好了! 嗯嗯,现在是不是该轮到咱“诗酒”一下了呢? 话说,木婉灵那灵巧的香舌真的……咳咳! 第436章鳄鱼宴 苍松翠竹真佳客;明月清风是故人。 杨逸选的这栋宅子原是宰相李日成的别院,后院枕着绿水湖,院中松桂竹柳,依稀如画。 鸟鸣花落屋西东,柏子烟青芋火红,古朴的雕栏轩窗,小桥曲径通幽梦,处处带着中国山水画的诗情画意。 夕阳落到了高高的西墙下,天边只剩下火红的晚霞在热烈地焚烧着。天光暗淡了下去,回廊上点起了一盏盏精美的宫灯。 木婉灵捧着一套干净的儒衫,迈着轻盈的碎步转过回廊,离小楼边的浴室还有十来步,便听到里面传出阵阵婉转的娇啼,木婉灵莲步一滞,几乎忍不住掉头逃离。 看看手上的儒衫,她终于忍住了,靠在回廊上静静地等着。 浴室内那对双胞胎姐妹花的吟唱起高低起伏,如歌如泣,听得木婉灵面红耳赤,浑身燥热,她掐了自己手臂手几回,还是无法平静下来,心中就象只小鹿在乱蹦。 这些日子以来,杨逸经常会搂着她拥吻爱抚,每次都让她如飘云端,然而杨逸却又一直没要去她的身子,杨逸说是等她真正喜欢上他的时候再要她。想起这些,木婉灵心中不由得渗上丝丝甜蜜的感觉。 如今少女的身子都被他抚摸过了,这和要去身子有什么分别呢?但……这总比里面这对姐妹花好些吧,至少说明杨逸还是比较在乎自己的,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予取予夺的玩物…… 木婉灵听着浴室内的异音。心中乱绪纷纷,靠在回廊上想着小女儿的心事,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那对姐妹花的歌声听起来已极为衰弱。她自己也站得双脚发麻,摇摇欲坠,浴室里的声息好不容易才慢慢平息下来。 木婉灵又惊又诧,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尽量让自己剧烈的心跳平静下来,这才迈步向浴室走去。 浴室内的情景让木婉灵一颗心顿时又呯呯直跳起来,那对俏丽的姐妹花一丝不挂。如同瘫痪了一般交卧在池边的矮榻上,身上到处是淡红色的淤痕,嘴里还在娇喘吁吁。目光游离,象是魂游太虚,对进来的木婉灵似乎毫无所觉。 杨逸则靠坐在水里,含笑看着红霞满面,脚步不稳的她。 “先放着吧!我再泡一会儿。” “大人,厨下把膳食准备好了,我……我……”木婉灵语无伦次,低着头不敢看他,纤纤玉指下意识地搅着自己的衣角。 “嗯,知道了。你先去让他们把酒菜端到花厅吧,我这就出去。” 听了杨逸的话,森婉灵立即逃也似的跑出了浴室,背后传来杨逸放肆的笑声,让她不禁掩面轻喃。 花厅的酒菜刚上好。杨逸也就到了,一身紫色儒衫,显得神清气爽,洒脱不群。 他身后跟着娇弱无力的李家姐妹俩,这对姐妹中等身材,酥胸盈盈。纤腰一握。俩人相貌十分相似,都是烟眉凤眼,樱嘴桃腮。 姐姐叫黎芳,妹妹叫黎姿,刚满十五岁,站在一起就象两朵并蒂莲,因是新承恩露,姐妹俩细步行来,眉心微蹙,煞是惹人怜惜。 看到她们,木婉灵又不禁有些妞妮。杨逸哈哈一笑,拦腰将她那娇小玲珑的身子抱起,“噗!”的一声在她小嘴上亲了一口。 “灵儿,你竟然去偷听,你说,该怎么罚你!” “我没有……” “还敢说没有?哈哈哈……” 杨逸放声朗笑,黎家姐妹两对视一眼,红霞又起,望向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刚才那欲仙欲死的感觉让她们毕生难忘,沦陷的或许不仅仅是她们的身体而已。 令她们没想到的是,杨逸竟然回头招呼她们一起上桌用饭,虽然她们也是出身显贵,曾为皇亲国戚,但从被送给杨逸那一刻起,她们就认清了自己的处境,能做个侍寝丫头就不错了。 杨逸见她们犹豫,呵呵一笑道:“你们不用怕,坐过来吧,你们父亲忠心可嘉,有功于朝廷,将来加官进爵是免不了的,你们俩跟在我身边,只要乖巧听话,自然慢待不了你们,要是想家了,你们随时可以回家看看。” “真的吗?”妹妹黎姿比较单纯,不禁脱口问道,脸上满是欣喜之色。 姐姐黎芳悄悄地扯了一下她的衣摆,她才恢复低头恭立的姿态,杨逸看在眼里,感觉有些好笑,待她们好些,首先是这对姐妹花确实可人,两张俏脸象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给人的感觉十分特别; 二来嘛,现在确实需要黎仲明,这家伙现在干得正卖力,总不好寒了他的心,对这姐妹好一点,这无疑是给黎仲明一颗定心丸。 “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坐下来吧!” 杨逸说话,自己抱着木婉灵坐在上首,这丫头真的很轻盈,抱在怀里毫不费力,就象抱着一只温顺的猫儿,那玲珑的娇躯温软如鸽,触手生香。 杨逸取过一只斟满美酒的玉杯,含笑看着她。 木婉灵悄悄瞄了黎家姐妹一眼,却是不愿拂他心意,张开那樱桃小嘴呷了一口酒,然后红着脸闭上双眸,将香唇送到他嘴边。 杨逸紧紧搂着她,热烈的吻了上去,不但饮下了美酒,还细品了一下那灵巧的丁香小舌。 木婉灵那娇小的身体在他怀中轻轻扭动,嘴里不时逸出一声轻轻的呢喃。 黎家姐妹想看又不敢多看,重新把玉杯斟满之后,便低着头吃饭。 佳肴满桌,姐妹俩却不敢夹,一味低头挑着碗里的白米饭。 杨逸看不下去,给她们各夹了一块美味的鳄鱼肉。笑道:“光吃饭怎么行,这个好,多吃点,补补身子!” 南方多鳄鱼,他夹给黎家姐妹的鳄鱼肉切成极细薄片,加入适当的调料和姜片、葱花辅料清蒸而成。颜色一清二白,嫩滑爽口。有解劳热,益气、养神的功效。 另外桌上还有红烧鳄鱼尾、红烧鳄鱼掌、清炖鳄鱼肾、红烧鳄鱼肉。 现在交趾会吃鳄鱼肉的还不多,这顿鳄鱼宴是杨逸特意吩咐厨子做的。黎家姐妹刚要起身道谢。被杨逸瞪了一眼,这才小意地将碗中的鳄鱼肉含进口中。 妹妹黎姿眼神不由得一亮,这鳄鱼肉入口嫩滑浓香。鲜美之极,谁能想到那凶狠的鳄鱼竟是这般美味,真是不吃不知道,一吃忘不掉,品尝着口中的美味,她悠地瞟了杨逸一眼。 杨逸认真地说道:“多吃点,这鳄鱼肉有滋补养颜、润肺解咳,滋阴补阳、增强体质,提高身体柔韧性的功效……” 说到最后,杨逸自己忍不住诡异地笑了起来。 提高身体柔韧性?这杨逸想干什么?想起他方才那花样百出的招试。黎家姐妹俩几乎坐不下去了,羞得一张俏脸都低到碗里了。 “来,灵儿也多吃点!” 看了杨逸诡异的笑容,木婉灵觉得,她这哪里是在吃鳄鱼肉啊。分明是等着被鳄鱼吃来着。 这一顿鳄鱼宴直吃到了二更天,杨逸大呼过瘾,后世野生鳄鱼已经变成稀缺动物,那些人工食养的鳄鱼肉那有这么鲜美?复有美酒佳人相伴…… 老苏说得没错,诗酒趁年华啊! 木婉灵扶着他在后院里散步消食,不失时机地说道:“大人兴致既高。何不赋诗一首,奴好生期盼呢?” “这有何难,听着!” “嗯,大人快些诵来。” 杨逸的捏她的香腮,朗声吟道: 仙子步轻盈, 泠泠玉佩声。 罗浮烟水远, 诗梦不胜情。 木婉灵听了不禁娇声赞道:“好诗,大人这诗似乎是在咏梅?” “灵儿不就是一枝暗香浮动的腊梅吗?” 被他的目光盯着看,木婉灵很不敢对视,低下螓首答道:“大人谬赞了,奴可不敢以腊梅自比。” “比得,比得,如何比不得?腊梅还输灵儿三分白呢。” 钩月挂在楼角,院中桂花飘香,俩人在波光鳞鳞的曲桥上散步,轻言细语,木婉灵闻着他身上的男人味,不时抬头悠悠地盼他一眼,心里悄然沉醉。 杨逸身上确实有太多让她沉迷的东西,年轻英俊,允文允武,强悍而不失温柔,跟在他身边久了,木婉灵觉得自己就象一根藤萝,不知不觉间总想往他身上缠绕。 俩人回到房中时,黎家姐妹已经薫好香,夜风轻佛着房内的罗幔,宫灯柔和地照着四壁。 木婉灵象个温柔的小媳妇,为杨逸解下外衣叠好,敛衽一福,正要退出去,杨逸已经一把搂住她那小蛮腰,凑到她耳边柔声说道:“灵儿今晚就歇在这儿吧,今晚我想抱着你睡。” 等木婉灵反应过来,衣带已经被他扯开,薄薄的绸衣如流水般滑了下来,露出那珠圆玉温的香肩来; 鹅黄色的抹胸上,冰肌玉骨在灯下散发着细白如瓷的莹光,淡淡的处子幽香弥漫开来,如兰似麝。 木婉灵咛嘤一声,躲进他怀里,想起不久前听到黎家姐妹的婉转娇啼,她浑身为之滚烫起来,玲珑的身体上不由得泛起一片绯红,心房里就象有只小兔子在呯呯乱跳; 她虽然羞涩难当,却又忍不住那份好奇,低着螓首用细若蚊呓的声音问道:“大……大人,刚刚你不是才……才要了黎家姐妹吗?你……你……奴还是下次……啊……” 说话间木婉灵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随着杨逸落到罗床上。 “灵儿想什么呢?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而已,别没打算做别的,哈哈哈…….” “大人你….”. 第437章惆怅的杨大学士 秋光斜照在绿水湖上,岸边绿柳含莺,塔影弄云。画舫滑过平静如镜的水面,荡漾在青山绿水间。 杨逸身穿三品绯色官袍,坐在画舫里侧,微闭着双眼随着婉转的歌声轻轻晃着头,那官帽后面两根长长帽翅跟着节奏地晃悠着。 船头上,清风吹拂着木婉灵那身洁白的衣裙,看上去飘然若仙。宫廷乐伎的琴箫在悠然伴奏,木婉灵长袖轻舒,婉转而歌: 你说帘外海棠,锦屏鸳鸯,后来庭院春深,咫尺画堂。 你说笛声如诉,费尽思量,后来茶烟尚绿,人影茫茫。 你说可人如玉,与子偕臧,后来长亭远望,夜色微凉。 你说霞染天光,陌上花开与谁享,后来烟笼柳暗,湖心水动影无双。 你说彼岸灯火,心之所向,后来渔舟晚唱,烟雨彷徨。 你说水静莲香,惠风和畅,后来云遮薄月,清露如霜。 你说幽窗棋罢,再吐衷肠,后来风卷孤松,雾漫山冈。 你说红袖佯嗔,秋波流转思张敞,后来黛眉长敛,飘零别阮郎。 你说暗香浮动,刹那光芒,后来玉殒琼碎,疏影横窗。 你说良辰美景,乘兴独往,后来红尘紫陌,雪落太行。 你说赋尽高唐,三生石上,后来君居淄右,妾家河阳。 你说玉楼朱颜,飞月流觞迎客棹,后来幽谷居士。枕琴听雨卧禅房。 …… 在大宋贵族男女没人穿白色衣裙的,但木婉灵出身白族,白族本就以白为贵,是以她无此禁忌。她人本就甜美清灵,穿上这一身洁白的衣裙更给人一种纤尘不染、不食凡间烟火的感觉。杨逸带着后世的审美观,看了赞叹不已。 坐在左右的占城国王制麻那,真腊国王阇耶跋摩不敢扰他的雅兴。只得耐心地欣赏着木婉灵的歌舞,各国崇尚中原文化,对木婉灵的唱词。制麻那他们倒不至于象鸭子听雷一样,还是颇为沉迷的。 木婉灵那泛着水晶光泽的眸子不时顾杨逸一眼,她的声音清婉。一曲长歌被她娓娓唱来,恍若瑶台仙音: 你说高山流水,客答春江,后来章台游冶,系马垂杨。 你说锦瑟韶光,华灯幢幢,后来荼靡开至,青苔满墙。 你说天地玄黄,风月琳琅,后来月斜江上。云淡天长。 你说兰舟轻发,西楼月下忆姣娘,后来江湖两忘,只影天涯踏秋殇。 你说幽谷听溪,寻芳清岗。后来落花丁零,水涸潇湘。 你说霜冷长河,蒹葭苍苍,后来伊人何在,孤坐未央。 你说月洒寒江,玉柱琼梁。后来冷镜残钩,三更榻凉。 你说梦呓故园,桃花水里游鸳鸯,后来千山暮雪,老翅几回自奔忙。 你说西石桥上,恋人入对出双,后来青丝一缕,痴情一世藏。 你说鸳鸯潭里,月影摇晃,后来梳妆镜前,泪拆两行。 你说鸳鸯戏水,嬉闹池塘,后来乌蓬摇梦,轻奏一曲离殇。 你说繁花堤上,挽手共赏春光,后来天涯相望,梨花雨又凉。 听完木婉灵的清歌,杨逸击掌叹道:“好个梨花雨又凉,这一缕惆怅萦怀不去,惆怅!真是惆怅啊!” 交趾一灭,制麻那和阇耶跋摩就急急忙忙赶来升龙城,这风一程雨一程,刚刚赶到到了,杨逸却惆怅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俩人面面相觑,他们可不会认为杨逸真是为这曲清歌惆怅,可他说自己真的惆怅了,惆怅什么了?这可得好生思量才行啊! 制麻那四十来岁,身材矮小而肥胖,象个矮东瓜。一直以来,占城与大宋的关系都比较亲密,自大宋开祚以来,占城已经入贡四十多次。 由于有交趾李朝这个祸害在,大宋为了拉拢占城对交趾形成战略上的夹击,也一直厚待占城,每次占城入贡,回赐的礼物都极为丰厚。 仗着这层亲密关系,制麻那接过话头说道:“杨大学士说的对,这曲子听了确实让人有些惆怅,杨大学士这次一举平定交趾,本是可喜可贺之事,不如让她们改唱个欢乐的曲子来听听。” 杨逸淡然笑道:“殿下说笑了,本官能平定交趾,说来实为侥幸,当初大宋在讨伐交趾前,曾派使者前往占城和真腊,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我朝使者在海上遇到风暴,船覆人亡,联络两国一共讨伐交趾的事就此搁浅,当时本官就在想,若是我朝使者能象交趾使者那样,轻易便能到达占城和真腊该多好啊。” 听了杨逸这话,制麻那脸上的肥肉不禁一颤。 杨逸驻兵谅山北面时,李乾德确实派使者前往真腊、占城过,希望两国一同出兵抵抗大宋南侵。 这一点制麻那和阇耶跋摩自然没有答应,但却趁火打劫,从交趾手上捞回了原来被侵占的数州之地。 杨逸提起这事是什么意思?那些土地本来就是两国的,难道大宋竟不打算放过? 这回轮到真腊国王阇耶跋摩先坐不住了,他比制麻那年轻,但当初却是凭实力血战,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宗室王子登上真腊王宝坐的,因此他的性格也相对好强一些; 只听他说道:“杨大学士,不久之前李乾德确实派使者到过真腊,但本王并未答应他任何要求,这一点还望杨大学士不要误会。” 制麻那也随声附和道:“不错不错,李乾德穷途末路之时,确实也派使者到我占城过,但占城一向奉大宋为主,小王岂会答应他那些荒谬的要求?本王当时就把李乾德的使者给赶了出来,之所以没有出兵与大宋一同夹击交趾。是因为我等没有接到大宋诏令,贸然出兵恐怕引起大宋误会。” 误会?这俩个家伙倒推得干净,杨逸嘿嘿一笑道:“二位殿下,这些事情本官心里明镜似的,自然不会误会什么。” 制麻那和阇耶跋摩都接受了大宋的王爵册封,杨逸称他们为殿下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听在二人耳里却有些刺耳。因为听起来杨逸就象在叫大宋国内的王爵。但现在不好计较这些,两人也只能打哈哈道:“那是,那是。杨大学士明见万里,自然不会有所误会。” 二人哪里知道,杨逸等的就是他们这句奉承话。他立即接着说道:“本官刚刚在李乾德的御书房里得到一张交趾地图,上面明明白白地标着,弄为、安定、南野、因河、地哩、麻令、布政这七州之地都是交趾领土,本官牺牲了无数将士,花费了无数心血,终于平定了交趾,却发现这七州突然成了占城和真腊的国土,这让本官既疑惑又惆怅,真的太令人惆怅了,惆怅啊!” 杨逸一口一个惆怅!可把制麻那和阇耶跋摩惆怅坏了。 阇耶跋摩暗暗一咬牙答道:“杨大学士明鉴,弄为、安定、南野、因河四州本就是我真腊所有,之前被交趾侵占,我真腊一直没放弃收回过,前阵子交趾惧我真腊兵威。主动交还四州,我真腊不过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这合情合理,对大宋并无冒犯之处。” 胖子制麻那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他已经看到了杨逸脸色不善。 果然,“呯!”的一声。杨逸一掌拍在桌子上,盯着阇耶跋摩冷笑道:“殿下这是将本官当傻子啊!我大宋一向厚待真腊、占城,这次讨伐交趾,虽因使者没于风浪未能传谕尔等,但作为大宋的臣属,尔等宁可作避上观? 这也就罢了,本官数万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与交趾几番恶战,尔等却在背后与交趾私下交易,这是何道理? 这几州之地原本是你们的没错,但当初你们为何不夺回去?等本官好不容易把交趾打得奄奄一息之时,你们趁机坐收渔翁之利,这算哪门子道理?惆怅,尔等令本官太惆怅了!” 杨逸说完,又是一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把桌上的茶杯震得哐啷一声摔在地上,木婉灵从未见杨逸如此大怒过,吓得心房呯呯直跳,那些宫廷乐伎更是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便是制麻那和阇耶跋摩俩人也吓得不轻。 这事说来他们确实理亏,若是当时他们出兵夹击交趾,顺势收回这些失土,大宋自然不好说什么。 可偏偏那个时候他们出于种种顾虑,竟鬼迷心窍背着大宋和李乾德私下交易,这确实有些理亏。 制麻那先反应过来,那臃肿的身体竟是迅速无比的弹了起来,躬起抱拳道:“杨大学士请息怒,我等岂敢违背大宋,实在是当时没与大学士您取得联系,怕打乱了杨大学士的战略部署,才不敢贸然出兵,至于地哩、麻令、布政三州之地,我占城只是暂时接管,一切还要请示上国恩准,才敢言收回; 这次小王前来,正是想求大宋将这些失土还予占城,大宋天恩浩荡,小王感铭五内,片刻不忘,一直以来小王入贡不辍,一心一意奉大宋为主,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心,还望杨大学士明鉴。” 旁边的阇耶跋摩听了制麻那的话,神色变幻不定,这制麻那也太操蛋了,明明说好一同进退的,现在一见风色不对,立即就软下来,让他一个人来顶缸,阇耶跋摩恨不得踹他几脚才解恨。 被杨逸那森冷的目光一扫,阇耶跋摩独木难支,也连忙起身抱拳道:“小王也是来朝贺大宋平定交趾,并请求大宋赐还弄为、安定、南野、因河四州的。” 对嘛! 我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的,就不能抢! 第438章北返钦州 昌二年八月初一,大宋正式宣布增设安南道,改升龙城为安南城。 首任安南道经略安抚使余茂松一到任,杨逸立即下令撤军,拆毁李朝皇宫的差使就留给余茂松了 杨逸两万大军押着李乾德、黎太后等计一千多名李朝宗室、重臣家属北返 除此之外,还有价值两千一四十万贯的财物也同时造船,运往钦州自李乾德登基以来,交趾李朝进入了鼎盛时期,军政民生方面都有很大的发展,本来钱是不止这些的 但接下来大宋要接治理,自然不可能象在日本刮地皮那样,把交趾刮一遍而且安南要恢复生产,要在红河出海口建设海港,总得留三几万贯给余茂松 现在只是搜刮了皇室、国库、高官显贵之家,有两千一万贯,杨逸已经很满意了 不算岭南的开发预算,大宋在这场战争中花费不过两三万贯,当然,算上战后的抚恤和赏功的话,最终花费将会达到千万贯左右即便这样,现在也已经翻倍赚回来了 战争其实是个暴利行当!当然,前是能胜,而且还是速战速决才行 徐徐北返的大军中,一头大象背上置有一个编织精美的大竹筐,四角有柱,顶部有华盖,秋风送爽,垂幔飘飘 杨逸躲在大竹筐里,头枕着美人膝,脚边还坐着两个美艳的妃正各把他一只脚抱在怀里,用心地揉捏着 大竹筐边沿足有半个高,根本不用担心下面的士卒看到里面的情景,大象走起路来非常平衡,丝毫没有马车那种颠簸,轻轻晃动的感觉让人仿佛是躺在摇篮里 杨逸这不象是在行军,而是在享受一段美妙的旅程 这仗完了老累死累活忙碌了几个月,作为胜利者,拿点福利是应该的他享受的心安理得 不得不说,这大象真是好,这次大宋出于战略考虑没有过于为难占城和真腊,只是警告一下,杨逸从两国各敲来了五头大象,以及五十万贯贡品,就按朝廷的意思把那七州之地还给了两国 其实这七州之中,每州的面积也就大宋的一个县那么大完了交趾,有必要安抚一下周边各国,这是一种战略需要 杨逸的大军总不可能长驻岭南,要是对这些小国都采取敌对政策,天下各国必定会把大宋视为洪水猛兽这不符合大宋的利益! 一千头大象啊!加上从交趾俘获的近两千头,这下杨逸也凑起了三千象军了 这些大象用于作战不咋的,但因其力大无穷,用于后勤运输,或别的工程却是很好的帮 现在岭南正在搞“一港两道”工程,有这几千头大象加入,一定能大大加快工程进度,这就是杨逸别的没敲诈,却盯着这些大象的原因 这次制麻那和阇耶跋摩也随同杨逸进京,祝贺大宋平定交趾不过他们可不敢和杨逸攀比,虽然也坐着大象,却不敢象他一样弄得这么舒爽 木婉灵那纤纤玉指轻轻揉着他的眉心,那玉指细软柔滑,有如春葱儿,杨逸轻轻抬头一吻,木婉悠地缩回,轻点他额头一下,娇态横生,清韵怡人 杨逸脑袋在她怀里拱了拱,长吸一口处幽香,含笑说道:“灵儿这回可以放心了吧?” 起这事,木婉灵脸上也浮上了喜悦的微笑,主动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说道:“大人之恩,奴无以为报,只愿此生能跟随大人身边侍奉……” “我说过,我不要你报什么恩,我要的是你的心” “奴……奴这颗心早就是大人的了” 木婉灵说到最后,声音已细若蚊呓,小小的瓜脸,甜美的五官,一眨一眨的长睫下,水晶般的眸光既有羞涩,也有坚定 段和誉得到段正严答复后,杨逸果然信守承,从越军俘虏中抽调了一万人,配以武器盔甲,交给段和誉的心腹段青山带往宜州整训去了 大理段家也会继续物色可信的兵将,来充实这支武力 有大义名份在身,又有一支可用的奇兵在,现在的段和誉踌躇满志,昂然奋发,只等时机成熟,就可挥军突然给高家致命一击,把军政大权夺回来 这场交易虽然要付出十分之一国土的代价,但段和誉认为,只要得到大宋全力支持,就有望夺回大理政权,相比之下,这点付出是值得的 也正是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段家才真正相信大宋是真心帮助他们的,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若是大宋毫无条件的帮助段家,那才真是见鬼呢? 杨逸也很舒心,段和誉啊,你慢慢憧憬吧! 此事说来虽然有些对不住木婉灵,但杨逸是大宋高官,人处在什么位置,就要负起什么样的责任,别忘了现在大宋皇帝还是俺家大郎呢!抛开这所有的理由,只要记住一点,俺不是君,是坏人,只此就够了!所以连同木婉灵一起欺骗,杨逸不会有什么心里负担 这场骗局对木婉灵来说,永远不会被揭破,因为将来灭掉段家的是高家,为了达成这个结局,杨逸没少在这支“外援”大军中动脚 等高家灭了段家后,大宋会站出来,为自己册封的小弟段家报仇申冤,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木婉灵能知道的都是大宋一直向着段家,这场骗局对她而言,永远是没有伤害的 幸福是一种感觉,无论如何,只要你感觉到了,那就是幸福!不是吗? 木婉灵现在确实活在浓浓的幸福感中,来广南时她已经做好了给人当玩物的算,但现在杨逸给她的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她用心地帮杨逸按摩着头部,任他一双坏在纤腰香臀间流连,感觉着羞涩慢慢渗入心中的甜蜜里 大胜班师回朝,朝廷封赏自然少不了,士卒们无不喜气洋洋,笑声阵阵,有些骚包甚至唱起了十八摸,猥琐的歌声传来,听得木婉灵和李乾德的两个妃满脸飞霞,因为虽然别人看不到,但她们毕竟正在接着杨逸“十八摸”呢! 杨逸倒没做得太过份,小小揩一下油后,呵呵笑道:“灵儿,吹一曲灵之音来听听吧!” “大人要听什么曲?” “欢快一些的就行,是灵儿吹出来的,我都喜欢” “嗯!”木婉灵愉快地应了一声,站起来探出身去摘路边的树叶 杨逸怕她摔下去,连忙抓住她的脚腂,换回她低头宛然一笑 摘下一片榕树叶后,她拿出丝巾仔细擦干净,然后含入檀口中,一串欢快得如同山间灵鸟鸣叫的清音随即响起…… 天空片片白云票飘来票飘去,四面青山含笑相送,灵鸟的歌声时而清越,时而飘渺,时而直穿长空,时而婉转低回,十分悦耳动听,连那些唱十八摸的士卒也停下了鼓噪,静静地听着这曲清音! 三天之后,大军回到钦州,杨逸的还有很多事要做,大军交给刘武统领先行回京,杨逸带着包毅的一将人马暂留钦州 钦州南面的码头上,人声如潮,一派喧嚣繁忙的景象,两万越军俘虏正在日夜赶工,加紧修筑码头 平静的海弯里,千帆竞泊,墙撸连城,用木桩搭建起来的三十个临时码头根本不够用朝廷每天转运物资的船只就有上艘到港; 除此之外,还有几艘商船到来,有大宋的,也有占城、真腊各国的什么财好发?战争财绝对是其中之一,这个道理商人们不会不懂 杨逸讨伐交趾,需要大量的军资,大宋一向鼓励商人帮着粮草等军资; 战争完了,士兵们有大量不携带的战利品要发售; 地方势力重新洗牌后,必然产生种种变动,而变动就代表着商机 除此之外,还有“一港两道”的巨大工程,据说朝廷每年会投入两三千万贯,这白花花的银就象血腥一样,将一条条商界巨鳄吸引过来 现在钦州城里的地价每天都在变,不断飙升着,城内没有了建筑用地,码头附近就成了商人们抢夺的黄金地段; 短短一个月时间,各种商铺货栈如雨后春笋一般在码头附近长了起来,大有形成一个新城的趋势,商人的速度确实让人叹为观止 杨逸一回到钦州,就看到了李南通那活跃的身影 老公在前面仗,小老婆跟在后面发财,这算怎么回事?杨逸想想不禁暗暗苦笑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岭南商机无限,想让韩碧儿那只狐狸精忍住不插还真不容易李南通作为杨家江南区的大掌柜,竟然被派到了钦州来,可见韩碧儿有多看重岭南的这块大蛋糕 杨逸回到钦州,首先要落实的是六十部头人的宅第的建筑用地,还有每家千亩良田的赏赐也要落实好,此事关系到广南的长治久安,马虎不得,章敦特意发来公函,要求杨逸亲自处理,不得假他人之 章敦的担心是有必要的,这些部族头人世世代代是土皇帝,在各族中有着极强的影响力,现在杨逸挟灭国之威,软硬兼施,迫使他们低下了头,但杨逸的大军总是要撤回京的 若是答应的封赏出了问题,激起他们的不满,将来就算不发生大的叛乱,朝廷接治理各部族也必将阻力重重 第439章还珠 钦州河流水泊众多,土壤肥沃、植物繁茂。依水临海,山川奇秀,这一派原始风光现在因一港两道的兴建,人气倍增。 杨逸带着侍卫策马往城南,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大车上拉的多是木料砖瓦以及粮草等物资,沿街两边处处是在建的房子,工匠劳力的吆喝声充斥于耳,显得异常热闹嘈杂。 李南通不时瞄杨逸一眼,心里颇为忐忑。这次他来钦州,除了倒腾战利品外,主要搞的是承包工程。 这个理念或许是杨逸某次闲聊时,无意中和韩碧儿提到,这下她用到岭南来了,李南通这次揽下了大量的工程,包括建造六十部头人的宅子在内。 承包这些工程时,他虽然没有明着打出杨逸的旗号,但只要向岭南官员隐约露些蛛丝马迹,就足够他在岭南横着走了。 港口边他还买下了几百亩地,正在加紧建酒楼、货栈,自家当然经营不了这么多,这是打算建好卖给别的商人。 这丫的分明就是后世的房地产商。 这些事情虽然得到了韩碧儿的授意,但别忘了谁才是一家之主,杨逸率军在前方讨伐交趾,这些事情他原先不知道,李南通现在为之忐忑的就是杨逸会怎么看待这事。 可杨逸却一直不表态,这更让他不安。 来到城南,一片广阔的空地上。六十栋大宅子正在同时兴建,每栋宅子都是四进的院落,外带一个后花园。不久的将来,这将会成为钦州的富人区,因为入住这里的都是家有良田千亩,官居四品的各族大佬,他们虽然没有实权了。但四品官的俸禄那是要领到死的。 总体说来,朝廷为了岭南的长治久安,给他们的待遇是非常优渥的。 杨逸看了看。回头对李南通淡淡说道:“别砸了杨家的信誉,特别是这些宅子,哪怕是赔本。你也要给我建好了,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 “大人放心,小人知道轻重,绝不让大人作难。”李南通连忙躬身作答。 杨逸刚想再说两句,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冷哼:“总算听到你说句人话了,过河拆桥的家伙,这回算你还有那么一点良心。” 杨逸转头一看,几步外的树后转出来的不是冼灵蛛是谁? 那天她当堂斥责杨逸过河拆桥,被她阿公冼孟打了一个巴掌。之后杨逸就一直没见过她,这丫头很美,可杨逸却不敢沾她,这会也只得打哈哈道:“巧了,灵蛛姑娘怎么在这儿呢?” 这不问还好。一问冼灵蛛顿时象被踩了尾巴一样,怒气冲冲地答道:“我不在这儿能去哪儿?你让我一家回八洞去吗?托你杨大学士的福,我冼灵蛛一辈子都要住这了,你说,我不在这,还能去哪儿?去哪儿?” 冼灵蛛一声声地问着。双眼之中竟浮上了朦胧的泪光。 相处了不短的时间,这是杨逸第一次看到她的泪水,他不愿多看,别过头看着忙碌的工地,左右而言他:“灵蛛姑娘,这儿不是很好吗?等建成了,这里一定很美…….” 不等他说完,冼灵蛛便打断他道:“这只是你的看法,你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我喜欢八洞,你让我回八洞,你让我回八洞……” 杨逸下得马来,看了看她倔强的脸,和声说道:“灵蛛姑娘,咱们到那边去走走好吗?” 杨逸说着指了指百十步外的小河,河边有几株龙眼树,华盖苍翠,比这边工地清静得多。 冼灵蛛本待拒绝,最后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杨逸将马交给侍卫,和她漫步向河边走去,几个侍卫很识趣地远远落在后面。 到了溪边,杨逸靠在树干上说道:“灵蛛姑娘,其实你阿公应该看得很明白,岭南各自为政的时代结束了,这是大势所趋,就算不是我,换别人来,你们一样得接受这样的结果,甚至是很血腥的结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冼灵蛛不禁又有些激动道:“我不明白,我也不要明白,我只知道你是个过河拆桥的混蛋,我只想回八洞,我不要再见到你、不要见到你这个混蛋!” 杨逸有些愕然,没想到冼灵蛛连混蛋都骂出来了,但想想自己还真不是什么好人,也就算了。 他苦笑道:“灵蛛姑娘放心,你很快就不会再见到我了,广南之事稍稍走上正轨,我就回京去,到时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 “你……你混蛋!你混蛋!” 冼灵蛛难以平静,有些话杨逸也不想再说了,望着蜿蜒南流的溪水,只平静地答道:“我从来没认为自己是好人!” 这回冼灵蛛反而不说话了,转过身去时,身上的银饰把阳光反射到杨逸眼中,让他双眼一花,以至于没有看到两颗滴落的泪水。 龙眼树下,秋风阵阵,一只蜻蜓在溪水上轻轻一点,飞到了对岸的草叶尖上停下了身影。 对面的工地上,喧嚣声远远传来,每个人都在忙碌着。 杨逸也很忙,他没有呆多久,便辞别了。 听到他的告别声,冼灵蛛一直没有回过头来。 直到马蹄声远去,她才蓦然转身,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终于没再看到那个混蛋,或许,再也看不到了…… 冼灵珠静静地望了喧嚣的街面,一会儿之后,刚待转身离开,却见杨逸靠过的树干下留着一块手帕,手帕中包着两颗硕大的珍珠。 这是钦州附近的合浦出产的南珠,玉润浑圆、晶莹瑰丽。自古以来,便有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掌握之内,价盈兼金之说。 这两颗南珠冼灵蛛很熟悉,这是当初她阿公倾尽所有,送给杨逸的礼物。 杨逸权倾朝野,家资亿万,妻妾成群。被冼家视作珍奇异宝的南珍,或许人家根本不屑一顾。 冼灵蛛有些无力地靠在树干上,树上一片叶子冉冉地飘落水面。很快就被溪水带着远去…… 杨逸打马来到港口码头,广西经略使程节向他汇报了很多数据,而杨逸从来不是只看纸面数据的人。因此他要到处走走看看,没有固定的路线和预定的目的地,一切都是随性的。 港口这一段的直道已经铺好,宽达三十步,笔直而平整,可供二十多辆马车并行,即便如此,眼前的直道仍显得很拥塞,港口建设所需的沙石木料正源源不断的运来,港口配套的仓库、酒楼、货栈也正在建设。游目四顾,到处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而最先建起来的总是那些青楼,这个行档永远是最具活力的,它的档次可高可低,象工地旁边某些角落。搭几间茅草房,挂个帘子就可以开张做生意了,而且还稳赚不赔。 这场战争中,交趾死伤了数万男人,不少女人只得自某生路,钦州这片热土便成了她们首选的地方。 总体而言。交趾男人都比较脏懒,女人却很勤快漂亮,平日有半过的工作是由女子来承担。 所以只要官员不太,交趾的女子自力更生是不成问题的,来钦州的只是其中的极少部分,杨逸也懒得去管这些。 具体负责港口工程的是钦州知州马应芳,同时工部也派有吏员参与,听说杨逸在码头上转悠,马应芳连忙赶了过来。 他落后杨逸半步,一边在码头上走走看看,一边向杨逸汇报着工程的进度。 “大学士放心,目前共有两万俘虏参与港口修建,按目前的进度,到十一月份港口基本就能完工,按原来的设计,建成后将有一百个泊位,可供一百艘大小船只同时停泊卸货。” 这些杨逸早就知道,也懒得再听,他来主要是想看工程的质量如何,这些不能听,只能看。 他把话题一转说道:“钦州将来便是广西和安南的经贸中心,马知州作为钦州父母官,任重而道远啊!这地方产业发展不起来,一港两道建完后,广西的经济又会滑落到低谷,因此,一港两道的建设只是起到一个推动作用,关键还是要看你们这些父母官把民生发展起来才行。广西虽然山多田少,但气候特别,资源丰富,许多作物都是北方没有的,比如甘蔗、荔枝、菠萝、龙眼、芒果、香蕉、罗汉果、甘柚这些物产,北方都是稀缺的,马知州就可以大力倡导扶持,将来从钦州港装船北运,都是能赚大钱的。” “这个,下官也想过,只是甘蔗榨了糖还能运,象杨大学士提到的这些岭南水果,运到江南也差不多烂掉了,恐怕不行吧。” “怎么不行?香蕉、菠萝、芒果你提前些采收,运到中原时刚好成熟,龙眼可以晒成干,罗汉果更不用说,总之只要多想办法,总能嫌到钱。京畿一带嫁接技术已经很成熟,我提到的这些水果,大多也都是可以嫁接的,你派人到京畿学习嫁接技术,然后回来传授给当地百姓,就可以大大提高产量品质。马知州啊,不能老盯着南珠这些珍奇异宝,这些东西只会苦了珠民,对地方民生起不了什么促进作用。岭南特产丰富,现在就象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马知州只要用心去做,本官敢说在岭南绝对比江南这些地方容易出政绩。抛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些大道理不说,马知州有了政绩,本官第一个给马知州请功讨赏,到时朝廷总不会亏待了马知州啊!” 前面一番大道理不重要,听到杨逸愿意为他报功请赏这一句,马应芳心中一动,喜不自禁地连连道谢,并再三保证定要干出一番政绩来,绝不辜负杨逸的厚爱。 杨逸不否则自己有拉拢他的意思,这方面他从未放弃过努力,但有一点,你必须扶得上墙才行。 拉拢那些庸才再多又有何用,马应芳能不能入得了他眼界,这得拿政绩来说话。 第440章辽主驾崩 杨逸本来还要在岭南多逗留些日,职方馆突然来的一个消息,让他不得不将岭南事务托给了程节,匆匆返京 临行时,黄庭坚也赶来相送了,现在他大概明白杨逸当初为什么要把他这个“在押犯”带在身边了 现在他已经因战功,权广南西路学事司勾当公事,主管广西教育事务 他这份战功是怎么来的,或许只有杨逸知道,但杨逸没说,他只好闷在心里 “正所谓闻其风,汲其流;一地的学风是否兴盛,往往取决于此地有没有大师但愿广西万千学,将来都能受益于先生” 杨逸抛下这句话,跃马北去,大道上烟尘渐起 黄庭坚站在长亭中目送铁蹄渐远,心里感慨万端,自从桂州开始随军,虽每日见面,但杨逸极少和他交淡,仿佛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面对他的谴责,杨逸也是一笑置之,懒得计较 随军这么久,黄庭坚前后加起来就做了三件事,写了一篇祭,两份军报,其中一份还酷似家 可以说,俩人的交情淡得象白开水一样 但此刻望着滚滚北去的烟尘,黄庭坚心中却油然想起了李白的两句诗:浮云游意,落日故人情挥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杨逸率着包毅的一将人马,经邕州、宾州,一路向北 从长沙到钦州的这段直道已经分段开工路上不时听到轰隆的爆炸声,那是看押越军俘虏的宋军在用火药炸开山石,拓宽路面 朝廷对火药的管制非常严密需要爆破时,只能让军方来,即便是地主官吏也无权调用火药 这次朝廷一共从荆湖、福建等地调来四万五千兵力加上原来广西有两万多,计七千人,要负责广西及安南两路的防务 鉴于两地都是战乱方平,又要用大量战俘修路,七万兵力不免有些单薄,朝廷便给邕州的二千五人马装备了燧发枪;并且海东山的六艘军舰也暂时留在钦州港 除了战俘外,各个少数部族还在大量青壮赶来修路,当地官员将他们每人编为一组然后划定地段让他们各自负责,每人每天一二十工钱,总体而言,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比较纯朴的,得了高薪,大家都很卖力,那种故意偷懒的人不算多 另外还有一部分承包给了商人全部由他们先投资,建成后由朝廷派员验收合格后再付钱李南通就包下了不少工程,不过他不铺路,而是专门承包桥梁工程,杨逸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胆识桥梁技术含量高,这利润自然也就大 如何保证工程质量关键看验收,这个将来定是要狠下功夫的 杨逸一路北行,和来时几十里不见人烟的情景不同,现在从钦州到桂州这一路上,处处人声沸腾,以至于他不得不派人前开路,速度才得以加快 杨逸一行回到东京时,已经是九月,太届隆重的献俘仪式早已举行过,朝廷的封赏也已下来: 杨逸晋为宁国公,另在兴国坊赐宅一座 以杨逸屡次积累的大功,便是封个郡王也不为过;大宋异姓王并不少见,但有一点,一但封王,基本就意味着政治生命终结了,从此只能做个闲散王爷 所在杨逸目前是不可能封王的,刘清菁不愿意,章敦不愿意,苏颂、李清臣更不愿意; 问题是有大功不能不赏,杨逸不能赏,那就只有赏他家人了,铁蛋衙内未满三岁,便得了个七品官,小家伙从此也可去安定坊粮禄院领薪俸了 除此之外,财物方面更是赐下黄金万两,玉石、珍宝、锦缎无数杨逸一一笑纳了,甚至还嫌少 名望到了他这个程度,不贪财、不好色反而不行,你不贪财不好色世人就会产生疑虑,你名望比皇帝还高你想干什么? 虽然他和刘清菁有那层关系在,但若是世人纷纷攻奸说他是王莽,这总是件头疼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杨逸要把李乾德那两个妃,还有一个公主弄到自己床上,如今还收入杨府的原因所在 这回真不是他见不得漂亮的女人,他的女人还少吗?从太后到女皇,从公主到花魁,而且如果他想要,倾国倾城的美人一抱一大把,收交趾两个妃和一公主,主要还是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太过于高洁,太过完美 杨逸这回是闷声发大财,他故意没将自己的行程通报朝廷,悄悄的进京,锣的不要 交完了帅印,朝中大部分官员才知道这位爷回来了 皇城里,宁国公逢人先笑,热情招呼,仿佛立大功的是人家一样这副做派赢得大家一致好评,都说他胜而不骄,居功不自傲,是三好大学士 杨逸在众人赞叹声中,窜进了尚省首相签押房 “章老头,你不会以为我战死沙场了吧?” 杨逸进门将官帽一脱,脸上那副老好人的笑容顿时没了,换上一付怒气冲冠的狠厉模样 章敦抬头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的大功臣回来了?你这样偃旗息鼓的进京,该不是偷偷摸摸袭击他国京城惯了,忘了这儿是大宋东京吧?” 杨逸不为所动,寒声说道:“章老头你少来这一套,别以给我扣个模棱两可的罪名,我就悚你了?说!你让人到处宣传我能呼风唤雨,招雷引电,你居心何在?” “你私自将李乾德两个妃一个公主收进府中,这又算怎么回事?” “这还不是被你逼的!我都能呼风唤雨了,再不收两个女人,别人指不定真以为我要得道成仙了呢!” “哈哈哈!少找这些借口,你贪花恋色,掠人妻女,若非本相帮你遮挡着,你还想这么好过?”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喽?” “不用客气,想喝茶就自己倒吧,从岭南大老远回京,挺不容易的” 杨逸不禁细细量章敦一翻,很怀疑坐在对面的是不是章敦,说出这样的话,这不象章扒皮的风格啊? 章敦见他真的去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来,说实话,现在虽然忙,但大宋蒸蒸日上,去年才灭西夏,今年弹指间又灭了交趾,了却了这两个心腹大患; 想起这些,章敦确实很舒心,整个人精神焕发了不少,和杨逸这个忘年之交开几句玩笑也就可以理解了 杨逸倒完茶,坐到他的桌案前,随拿起桌上的牍奏章翻看着,嘴里漫不经心地问道:“章老头,派员前去吊唁了吧?谁去的?” 章敦也是一边批阅着公,一边答道:“礼部尚杨畏去的!” 杨逸轻轻一蹙眉头,礼部尚前去,这规格倒是够高的,但杨畏这个人对军事不怎么熟悉,这次辽主耶律洪基驾崩,很可能引起辽国政局剧烈动荡 加上阻卜部不断压迫,兵锋已经逼近上京城了,这个时候耶律洪基驾崩,对辽国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耶律延禧还太年轻,而且在原来的历史上,无论是军是政,他都弄得半蓝不绿,并不是那种雄才大略的英主,辽国内部派系林立,在阻卜部步步紧逼之下,耶律延禧能不能挑起这副重担就更值得怀疑了 一但辽国出现大变,这万里迢迢,职方馆的消息再快也要十天八天才能传回东京,这时候对大宋来说,有一个能审时夺势,准确审判军情变化、及时制定应变方案的人在上京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大宋虽无兵临上京,但凭着大宋现在的威势和影响力,根据形势在契丹和阻卜部之间做一些调停还是可能的,相信现在没有人敢漠视大宋的态度,包括曾经不可一世的辽国在内 章敦放下牍问道:“这前去吊唁的人选,本来倒是任之最为合适,只是当时你还在岭南,杨畏虽未接触军事,但机变能力不差,让他出使上京是太后的意思,政事堂会议上各人也没有异议,难不成任之认为有何不妥之处?” “倒也说不上哪里不妥,我只是觉得章经略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章楶能能武,战略眼光独到,而且是个玩阴谋诡计的老鸟,杨逸认为在辽国极有可出现大变之时,章楶无疑才是出使上京的最佳人选 经杨逸起,章敦也不禁蹙起眉来,当时还真没想到章楶,皆因章楶还远在河套兴州,朝廷派遣使者向来从京中调派惯了,当时谁也没往地方官员身上考虑,细想来,还真是章楶最适合呢 现在木已成舟,再想改已来不及,也只能寄望杨畏能胜此重任了,章敦转而说道:“任之认为,河北河东的防务可要作些变动?” 杨逸摇摇头说道:“章相公想必已经有腹案,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吧,我认为北面防务现在动作还不适应过大,只须加大燧发枪的列装就行,若此时调动大军,反而会让契丹产生疑虑,毕竟我朝与阻卜部曾一起夹击过西夏,关系密切,一但契丹疑神疑鬼,必定会加快瓦解,这对我朝极为不利” 现在大宋治理黄河的同时,又在岭南大搞一港两道的建设,加上安南之地还不算稳定,若是再在北面开战,只怕顾此失彼,出现不可预测的纰漏 所在北边最好能再拖一两年,甚至三五年,对大宋才最为有利 章敦听了他的话,淡淡一笑,没有继续谈此事 第441章闺房之乐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静静的轩窗外,一轮钩月挂在东厢上,淡淡地反射着琉璃瓦面的清霜,楼下偶尔还会传来丫环们的轻声细语,以及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让整个后院显得更加安详静谧。 小楼里,夜风吹进窗来,轻拂着房中的帷幔。 十三娘娇啼方罢,浑身瘫软地腻在杨逸怀里,发脚额头已经被香汗浸得微微湿润,微微开启着的小嘴里还带着细细的娇喘。 杨逸怕她染上风寒,拿过一块锦帕帮她把细汗擦干,然后扯过薄衾盖住她那无限动人的娇躯。 “娘子越发清减了,这可不行,明日官人我拿药膳给你补补。”杨逸搂着十三娘,怜惜地说道。 十三娘却不领情,伸手在他腰间扭了一下,轻嗔道:“还不是官人害的,官人成天奔波在外,妾身患了相思病,吃什么也没用。” 和杨逸单独在一起时,十三娘向来没什么大妇的样子,纯粹一个小女人,不时会撒些小娇儿! 杨逸将她搂得更紧些,轻抚着她的粉背纤腰笑道:“有嘛?为夫我可听说了,娘子在京中大杀四方,景明队战无不胜,娘子还记得想为夫?” 提起小打的事,十三娘更不乐了,张嘴就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然后哼哼道:“官人笑话妾身是吧?” “没有啊!为夫岂敢笑话娘子大人?” “哼,官人你是不知道。以前还好,现在妾身输得可惨了,宜阳郡主那个死妮子现在可嚣张了。老是欺负我,不行,官人你得帮我物色两个利害前锋。我要宜阳郡主那死妮子好看!哼!哼哼!” 新晋的宁国公大惊,一下子捧起自家娘那高高噘着小嘴的俏脸儿,紧张地问道:“娘子,怎么回事?一向不是你追着她们打,把她们打得落花流水嘛?为夫才离京几个月,这怎么就形势大变了?难不成宜阳郡主请到了什么利害的高手?” 被自家官人这么捧着脸蛋,十三娘有些不舒服,可刚把体力消耗光了。到现在她还浑身绵软无力,都不愿挣扎了! 她翻了个白眼儿答道:“官人装傻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娘子你可别乱加罪名啊!” “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 “好吧,娘子说说,为夫到底哪里错了,只要娘子说出来。为夫一定改,一定改。” 十三娘突然诡异地笑起来:“改不了啦!官人你把仙儿祸害了,如今仙儿挺着个大肚子,我景明双璧二去其一,这也就罢了。如今花木兰也有了身孕,这又去一璧,唉!不输才怪哩!” “花木兰也有身孕了?” “哼,官人你就装吧,妾身才不相信你不知道哩!唉,宜阳那死妮子虽然没请来什么利害的人物,可我们缺了景明双璧,这下输得可惨了,官人啊,妾身想回杭州…….” “等等!娘子啊,我要严肃纠正你一个重大错误!” “什么错误?妾身惹不起,躲着还不行吗?” 杨逸轻咳了两声,严肃认真地说道:“不是这个,娘子,你说景明队如今输球都是因为我,这不科学,至少花木兰缺赛这和为夫我没什么关系,你不能把责任乱扣到我身上,这……这可是要命的啊!为夫跟花木兰之间那可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嘻嘻……呵呵……官人少胡扯,妾身才没那个意思呢!” 十三娘笑得身子直抽抽,那温软的双峰擦着杨大官人的胸膛,弄得他又不禁心猿意马起来,不禁将她那娇体搂得更紧些。 “但娘子的话听起来太容易让人误会。” “只有官人你这种坏人才会误会,话说回来了,汉卿是你的属下,他的责任就是你的责任!你能脱得了干系!” “哎呀呀!这更不科学,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那是汉卿的责任,就是他的责任,和为夫真没关系!” “嘻嘻……” 十三娘笑着又拧了他一下,个郎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哪里会不知道。 但常言道,久别胜新婚,杨逸一去数月,她自己也极容易动情,不但没有阻止他,那令人的玉体还主动缠了上去,象只的八爪章鱼。 成亲好几年了,杨逸能理解她释放出来的、那怕最细微的身体语言,两人侧身面对面躺着,杨逸顺势搂起她一条,让她攀在自己的腰上,然后夫妻俩再度交融在了一起。 “娘子,刚赐下来的宅子可有这边好?”杨逸轻声问道。 “嗯……比这边还宽敞堂皇,不过……妾身住惯了这栋宅子,不想搬了,官人,你呢,怎么想的…….要搬嘛?” “这事自然由娘子说了算,娘子说住哪儿,为夫岂敢有异议。” “哼,你只是不敢,但还是想搬是吗?” “没有,没有,为夫唯娘子马首是瞻。” 杨逸说着加大了些动作,十三娘顿时发出一长串娇吟,顾不得再讨伐他了。 “官人轻些个儿,妾身……妾身……” “那可不行!” 半柱香时间过去,梅开二度的十三娘连指头也动不了,不堪鞭挞的她只得召唤茗儿。这是她第一次让茗儿一同共榻,杨逸还真有些不适应。 这种事虽然很正常,大户人家夫妻行房时还常会让几丫环在旁边侍候着,象茗这样的通房丫头,更少避忌,但在十三娘面前,这毕竟是第一次不是。 “哼,官人少装模作样。别以为妾身不知道,这种你干得还少嘛?”幸好十三娘真的没力气动了,否则只怕他又挨拧定了。 “嘿嘿……”杨大官人抱过羞得象只小白兔的茗儿。讪讪地答道:“娘子不一样,为夫这不是尊重娘子嘛!茗儿,你说对吗?” 茗儿这丫头单独侍候杨逸时颇为大胆主动。可第一次当着十三娘的面,她哪里还敢答话,已经忍不住扯过薄衾捂住发烫的俏脸了。 十三娘本是要背过身子去的,但见了平时大胆的茗儿羞成这样子,不禁勾起了她的“妖”性来。 “茗儿,捂着脸干嘛?不许捂着脸。”十三娘开始下令。 茗儿抵死不从,十三娘又没力气去扯她脸上的薄衾,于是转变策略。开始对上面的某人威胁起来:“官人,你把薄衾扯开,不然……不然,你就给我停下……” 十三娘虽然说得继继续续,但口气不容置疑,这个时候真让杨大官人停下,不是要他的命嘛! 只能遵命把茗儿脸上的薄衾扯开。茗儿嘤咛一声,浑身泛着桃红,连忙又用双手捂住那娇艳欲滴的脸蛋。 看着茗儿在杨逸身下承欢,十三娘竟有种异样的刺激,酸软的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凑到茗儿旁边对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象拐骗小女孩似的引诱道:“茗儿乖,快把手拿开,听话哦!” …… 诱骗不成,某人又使出威胁的手段:“哼!再不拿开我可要生气了!” 到了这田地,茗儿也只得怯生生地把手拿开,那俏丽的脸上红潮满布,樱唇紧咬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吟唱出声,但那粗重的鼻息表明,她忍得是何等的辛苦。 十三娘这妖女嘻嘻一笑,玉手探向茗儿的胸前抚了一下,茗儿终于抑制不住破口开声,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清脆婉转的歌声不但听得杨大官人大受鼓舞,就连十三娘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燥热了起来。 这一夜,经十三娘这妖女这般作怪,三个人都感觉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满足,或许夫妻之间在一起时间久了,总得换些新花样,才能保持那种新鲜刺激的感觉,增进彼此的感情。 这回杨逸从岭南一次就带回了六个女人,虽然只有木婉灵得个小妾的名份,但十三娘多多少少有些危机感,这不,清晨起床时,她坐在镜前梳妆,又开始旧事重提了。 “官人,你真不想搬到兴国坊的新宅去吗?” 杨逸以为她是闲聊,也没太在意,随口答道:“我也住惯了这边,这宅子不比王侯府差,当初可花了我好几万缗,何必再费事去搬,那边的新宅你让人打理着就行,等将来孩子大了,谁想过去住就让他们去住好了。” 十娘三停了下来,把梳子交给茗儿让她帮着梳髻,自己从镜中望着杨逸说道:“官人真这么想吗?妾身告诉官人哦,如今新宅那边可住着两个妃子一个公主,个个倾国倾城,官人真不想搬过去?” 杨逸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十三娘没有连同黎家姐妹和森婉灵一起赶到哪边去,而单单让二妃一公主别宅而居,可见她是顾忌这三人的敏感身份。 杨逸走上去从背后搂着她说道:“娘子,此事官人我有苦衷,还望娘子能多些体谅,如今……唉,娘子还是找个人家把她们打发了吧,留着也无甚用处了。” 十三娘一眨不眨地看着镜中的他,仿佛在审视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官人真这么想吗?那妾身可就把人打发了哦!” “全凭娘子做主!” 见杨逸不象口是心非,十三娘回过身来,紧紧地抱着他说道:“官人,妾身明白官人的难处,妾身也担心,要不官人以后别管武事了,但凡有战事,都让别人领兵去吧,如今官人已是不赏之功,若再这样下去,妾身怕…….” 杨逸轻抚着她的脸颊,安慰道:“娘子别担心!为夫听你的,今后会尽量推托,就算推不掉,也会另找个傀儡来做主帅。” “嗯,官人明了就好,妾身只想要官人好好的。” “为夫一定好好,而且让娘子也好好的,一家子都好好的。” “官人……” 第442章未雨绸缪 辽主耶律洪基驾崩,大宋表现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暗地里已经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燧发枪产量一直没有太大的高,第天出产也就三四十支一年来总共也不过生产了一万四千支 为了避免外重内轻而可能导致的危机,京畿禁军装备了七千五支;广南西路装备了二千五支; 剩下的四千支都装备到了河北与河东两路 但实际上两路也只各分到了两千支,太少了些,这也是为什么朝廷迅速招回杨逸的原因之一包毅的第四将人马是首批装备燧发枪的部队,而且是杨逸亲自训练,这时候再留在岭南不合适 除此之外,朝廷还开始在河北、河东加大了军资粮草的囤积力度,无论如何,辽国一但因耶律洪基驾崩出现大变,就算不全收回辽国全部领土,但燕云十六州大宋是志在必得 政事堂里,杨逸与章敦等人正在听马汉卿的汇报,马汉卿比以前更加沉稳了,面对在坐的宰相、尚,他不慌不忙,侃侃而痰:“十天前,耶律延禧已经在耶律洪基灵前即位,登基大礼没有出现太大的波澜,耶律延禧即位后,立即召回年初被贬的吕嗣立等人; 此举遭到了同中门下平章事耶律俨、北院枢密使耶律斡特刺等人的反对耶律延禧还是顶着压力,把吕嗣立调回了上京,出任参知政事一职 次日改任耶律斡特刺为南院枢密使,由宋王耶律和鲁斡接替北院枢密使一职,耶律斡特刺一系兵马心生疑虑军心不稳,长辖底趁此机会,连破辽军两路人马一日之间攻陷上京北面的渔儿泺、泰州、长春州兵锋直逼凤州、藕丝淀,距上京城已不足两里 上京官民大哗,人心惶惶耶律和鲁斡自上京发兵五万反攻长辖底,夺回了藕丝淀,但紧接着辽河上游的渤海人起兵反辽,耶律和鲁斡顾此失彼,未能乘胜反击,让长辖底在泰州、长春州稳住了脚跟吧形势对辽国越来越不利,上京岌岌可危已经有不少官员劝驾南巡了” 马汉卿说完退到下首站着,以待在坐有大佬有问题时询问 户部尚蔡京先开口说道:“目前安南刚刚派遣官员接治理,地方尚未稳定,开发岭南及治河耗费了朝廷大部分精力,辽国若是在此时发生大变,对我朝极为不利; 只论军事的话全力以赴夺取燕云十六州,应该不成问题,关键是下来恐怕一时也抽不出精力来治理,有鉴于此,本官建议传诏礼部尚杨畏让他出面前先作些调停,争取缓和一下契丹与阻卜部之间的战事,为我朝争取些时间” 枢密使许将接口道:“要调停契丹与阻卜部恐怕没那么简单,长辖底对上京虎视眈眈,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在此之时让他停下,几乎不可能,除非大宋答应给他援助,并且共同夹击契丹,才有可能让他稍援攻势” 坐在上首的刘清菁突然插话道:“那各位大臣看看,我大宋是可否给契丹一些援助,好让它多支撑久一些呢” 李清臣说道:“太后此言虽然有理,然我朝却很难给契丹有效的帮助,粮草物资方面,我朝并没有少给契丹支援,开春之时和契丹大量交易马、牛、羊等牲口,这本身就是在给契丹大开方便之门,然而物资上的援助,并不能挽回契丹在军事上颓势,除非我朝直接出兵帮助契丹,然而这又不切实际” 实际上现在辽国远远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长辖底占据了上京以北地区,对辽国的战争潜力损耗并不大,北面多为各少数部族聚居游牧,象女真各族一直处于羁縻状态,每年就给契丹上贡几只海东青而已,失去这些部族,对契丹来说不是致命的 关键是契丹内部各派势力还在互相倾轧,拳头不能捏紧一致对外,耶律延禧没有足够的威望和能力整合内部,使得国难当头之时,契丹内部还是一团散沙 当然,大宋也不愿看到耶律延禧把内部各派势力整合起来,真那样的话,阻卜部一定会很快败亡,大宋也就失去了渔利的机会 现在大宋确实有些左右为难,既不想辽国强大起来,又不希望它败亡得太快,这个分寸又难以由大宋来把握,政事堂中的一群大佬都不禁有些作难 章敦望了望杨逸问道:“任之怎么看?” 能怎么看?从政治、军事、外交这些方面着确实很难办,杨逸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因此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老本行 “实在不行,那只有找机会除掉长辖底一两个得力干将了,长辖底的军队成份复杂,现在他势强,各个小部族都依附于他,若是失去一两个得利干将,长辖底统御起这些依附他的部族来,必定变得吃力,战力上将大折扣” 对于在坐的宰相来说,杨逸的这个议确实是另辟蹊径,看似轻飘飘的,但细想来又不得不承认很管用 杨逸转头问马汉卿道:“马知事,凭职方馆在长辖底军中安插的人,有没有可能办成此事,并推到契丹人身上?” 马汉卿躬身一揖,答道:“刺杀长辖底一两个得力干将,这一点应该可以做到,但得动用职方馆最重要的暗才行,能不能推到契丹人身上,这个下官实在不敢贸然保证,得根据那边的实际情况而定” 杨逸向他颔了颔首,回头对章敦他们说道:“职方馆安插的人想取得长辖底信任不容易,这颗棋本来是要留到将来好用的,但若是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前动用了,各位枢相以为如何?” 章敦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怪他既然有办法,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杨逸暗暗苦笑,马汉卿所说的重要暗,应该便是杨志了,西夏灭亡后,杨志率领数人马投奔长辖底,由于作战勇猛,并且经常帮长辖底出谋划策,深得长辖底信任; 如今杨志本身就是长辖底下重要干将之一,动用他干掉一两个人倒是不难,但估计他也就此暴露了 杨逸一直想将杨志这枚棋埋到最后,等大宋要面对阻卜部时,用来干掉长辖底的,现在暴露了非常可惜虽然解决了眼下的燃眉之急,但将来大宋很可能会因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但在坐的大佬都赞同动用杨志,杨逸也没再说什么,事情终究这般样定下来了,大家又谈论了很久,都是有关辽国出现大变的应付对策 到傍晚散朝时,杨逸和老丈人一同出了宣德门,向苏家而去,苏颂身体虽然还不错,但毕竟是七十多的人了,现在大宋的事务又多,他已经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刚上马车他就叹道:“老了,老了!” 听到他的感叹,杨逸不禁问道:“岳父大人?” 苏颂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道:“老夫已将近仗朝之年,实在是力不从心了,常言道落叶归根,年底老夫就会上表乞骨还乡,今后这京中就看你自己的了,老夫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这性总该收敛些了,再这样张扬跋扈,将来只怕难免惹祸上身” “岳父大人,您这是……要不岳父大上表请调一个清闲些的差遣,您这说辞官便辞官,小婿实在有些措不及” “你措不及?老夫都这般年纪了,你还措不及?” “不是,不是,小婿的意思是说,岳父大人这一辞官回乡,小婿就无法早晚聆听教诲了” “少说这些奉承话,你什么时候听过老夫教诲了?若是你能把老夫的话听进去一两句,老夫早就可以放心的辞官回家,安享晚年了,硬撑到今天还不是因为你?” “是是是,是小婿让岳父大人受累了,可这十三娘也舍不得岳父大人您啊,您这一回乡,十三娘怕不得哭成个泪人” “哭什么?老夫还没死呢!她有什么好哭的?” “这个……岳父大人瞧您说的,这不是舍不得您回乡嘛!”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早是你杨家的人了,你少扯这些没用的,听老夫把话说完” “是,请岳父大人训示“杨逸赶紧低下脑袋作聆听状 见他这样,苏颂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终究换成一声长叹:“您自己好自为之吧!那些大道理老夫也懒得跟你说了但有一点,不管你弄回多少个女人,你都老夫记住,莫委屈了十三娘” 杨逸立即指天划地答道:“岳父大人放心,您二老把十三娘教得温良贤惠,能娶到她是小媚几世修来的福分,小婿岂能不惜福?这次……带回的几个女人,小婿已经让十三娘发出去了” 苏颂没有再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事属平常,他自己都养了十几个小妾,又怎好去说杨逸? “今后师德和小五他们就指望你照应着了,他们若是不争气,你也不用看老夫的面,该怎么着还怎么着,我苏家容不得只会钻营的无用之人!” “岳父大人放心,这些小婿理会得” 其实苏颂辞官早在杨逸料预中,毕竟这把年纪了,再操劳公事,确实不应该,但苏颂这一辞官,却真让他很不舍 以前和苏颂在,他的意见很容易在朝廷上通过,若是换别人来做尚右仆射,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第443章诗酒趁年华 杨逸回京,自然少不得和刘宇、唐庚这些手下聚聚,加强这个小圈子的凝聚力。 现在苏颂准备告老还乡了,杨逸在朝中少了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这就更有必要多发展自己的根系了。 回头想想,杨逸发现自己浪费了不少机会,以前率军出征,他大都只注重培植军方将领,实际上每次出征,完全可以带上一些文官,就象这些带上黄庭坚一样,分他们一些战功,让她们更快的成长起来。 现在后悔也没用,以后再多注意吧。 三生楼的后院今天没有接待外客,被杨逸用来宴请同僚,等人都到齐,嚯!足有二十三人,杨逸满意地笑了。 这些人中官阶最高的不过六品,但多数把持着一些重要的职位,而且这只是杨逸在京的小弟,地方上还有一些。 短短几年时间,能有这样的成绩算是不错了。 这样的聚会,基本上不会谈及朝政,大伙散坐在疏疏落落的翠竹下,聊些风花雪月,诗词唱和。 杨逸不但把清娘带上了,还带上了一袭白衣翩跹如仙子的木婉灵,让她表演那令人叹为观止的百灵之音。 宜露坊的苏鸣佩自然不会缺场,依旧是老样子,不请自来,献上曼妙的歌舞,妙语应答活妖气氛。 平时象唐庚这样的小官,想见这位花魁娘子一面都难,这会儿却不请自来。众人都不禁暗叹杨逸的魅力。 清娘坐在杨逸身边,二八芳龄的她出落得婷婷玉立,仿佛一幅吴带当风的仕女图,浸润着说不尽的墨韵诗情。 如今易安居士的名头一点也不比杨逸的弱,杨家有苏鸣佩两个内应,清娘但凡有新的词作,很快就为苏鸣佩得知。经她这个花魁娘子唱出来后,立即哄传天下。 这次杨逸南征没有带上她,回来之后清娘对他更加依恋。趁着别人吟诗作赋的当口,她一边给杨逸斟酒,一边轻言细语:“杨大哥。你可要少喝些儿,对了,这几个月杨大哥都没有新作吗?” 杨逸含笑答道:“戎马倥偬,杨大哥哪有时间顾得上吟诗作赋?反正有清娘在,清娘作的虽不能说就是我作的,但杨大哥与有荣焉。” 虽然只是些琐碎的话,清娘却聊得津津有味,对于清娘来说,只要和杨逸在一起,纵是静坐。也是繁华。 “杨大哥又哄人家,人家怎么能和杨大哥作的比呢,人家就喜欢看杨大哥的诗作。” “清娘的诗作比我的强了千百倍,杨大哥也喜欢看清娘的诗作啊!” 杨逸将杯里的红酒喝了一半,然后将余下的一半递给她。清娘有些妞妮,但还是接过去把酒喝下了。 以前俩人在一起学画时,杨逸有时自己的茶不喝,偏要抢她喝过的茶来喝,一开始总是惹来少女一阵娇嗔,但久而久之。清娘也就习惯了。 现在不光杨逸会抢她的茶喝,她也开始抢杨逸的茶喝了,共喝一杯茶,让她觉得俩人的心贴得更近,茶也更香。 但那都是在家中,俩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这样,现在身边有这么多人,所以她不免有些羞涩。 等她把酒喝下去,杨逸笑道说道:“杨大哥这回也并非全无新作啊,上次不是给你们寄回一封‘战报’吗?呵呵,那可是黄山谷的手笔,清娘收好没有?” 一提出这事,清娘不禁微微噘起小嘴儿说道:“哼,那张帖子被晴儿姐姐收起来了,她说那是杨大哥唯一一封象样的家书,她要自己收藏,还说要留做传家宝……” 说到这清娘自己忍不住轻笑起来,杨逸也为之莞尔,十三娘平时端庄美丽,但经常些干些出人意料的古怪之事,十足的仙女加妖女的综合体,她特意收藏这张奇特的“战报”倒也不足为奇。~悠bsp;“清娘别理她,将来杨大哥学有所成,自己写一张给你收藏,嘿嘿,凭咱俩名头,这才真是绝世珍品呢!” 为了哄清娘,杨逸已经不惜人品了,清娘没有驳他,嫣然一笑,两个浅浅的梨窝浮上香腮,可爱的模样让杨逸几乎忍不住抻手去捏她的脸颊。 这时木婉灵用叶子吹凑的一曲清音飘落,赢得一片感叹声,她年龄比清娘大两个月,但因身材娇小玲珑,看上去比清娘还小,表演完之后,她向众人敛衽一福,回到杨逸身边,乖巧可人地给杨逸和清娘侍酒待茶。 覃子桂向杨逸投来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戏谑地说道:“托任之兄的福,小弟今日竟有幸听到这别开生面的仙音,不由得对大理充满了向往,彩云之南,果然是仙境啊!这仙境出仙音,更出仙女,哈哈哈!” 覃子桂和杨逸是同乡、同窗、加同年,这份交情是别人无法比的,在坐的这么多人,大概也只有他敢这么打趣杨逸。 杨逸早看他不爽了,这丫的在自己南征交趾的时候,把抱月楼的头牌赵文姬收进了府中,杨逸回来了,他竟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连水酒也没请喝一杯。 当初杨逸在考场上和尹焞赌了一把,尹焞输后只得出巨资请李湘弦和赵文姬到丰乐楼陪酒,从那时起,覃子桂就和赵文姬勾勾搭搭,如今正妻李雁儿生了个女儿,肚子就再没动静,这丫的就名正言顺的把赵文姬给勾搭回府去了。 现在他送上门来,杨逸可不会再跟他客气,嘿嘿地笑道:“具怀逸兴壮思飞,直上九天揽明月。子桂啊,我看月宫那位才真是仙子啊,彩云之南再好,又怎么能和怀中抱月相比呢,为兄南征回来,就看到你这怀中鼓腾腾的。起初不明白怎么回事,现在才知道,感情子桂天天怀中抱月,自个乐呵着呢!” 杨逸一通胡扯,听得大家暴笑连连,唐庚哈哈地笑道:“覃年兄还不快把怀之月掏出来大伙瞧瞧,你这天天揣怀里不累吗?” 万世芳笑得靠在竹干上。接口说道:“幽幽花中魁,皎皎月中仙,还别说。换了我也成天揣怀里,子桂兄有此福分,怕是再也不会嫌累了!” 覃子桂出仕几年。算是练出来了,面对大伙的打趣,他脸不红心不跳,老神在在,瞟了杨逸一看答道:“各位仁兄也别净说小弟啊,任之兄怀里揣满了珍珠,偏要拿小弟说事,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嘛!” “点你个大头鬼,当初要不是为兄和那尹焞打赌。你能和文姬姑娘勾搭上吗?好了,现在你这家伙把美人收入了府中,连杯水酒也没请我喝,你说,你对得起我嘛?” 这下覃子桂终于知道尴尬了。讪讪地说道:“这不是任之兄教小弟的嘛,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小弟冒着千辛万苦、顶着风雨雷电把人接回府中,若是再到处吆喝,还大摆宴席。这不是找抽嘛!各位仁兄请高抬贵手,且饶过小弟这回,来日小弟当有所报。” 覃子桂连连作揖打躬,很象那么一回事,若得大伙又大笑不止。 象这样聚会不包含什么实际的内容,就是大伙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这样反而容易增进友情,比如拿覃子桂来打趣,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开多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就拉近了。 到了下午,大伙都已喝得半醉,相继散去,苏鸣佩却硬是赖在最后不走,连清娘都不好意思,偷偷啐了杨逸一口便跑了。 整个后院寂静下来时,苏鸣佩就象只腻人的猫儿,立即就投入杨逸怀中,那诱人的玉体轻轻厮磨着,淡淡的女儿香闻之欲醉。 她紧紧搂着杨逸的腰糯糯地说道:“大人,奴想你了,大人回京,也不去看看奴奴,奴奴只好不请自来,还望大人莫嫌奴奴轻贱。” 杨逸含笑说道:“怎么会?我也想鸣佩姑娘了,刚回京应酬多,一时没有抽出时间去看你,你别多想。” 他这话倒不是乱说,这次他带着平越大功回京,杨家自然少不得贺客盈门。 鸣佩显得很动情,拉过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幽幽地说道:“奴奴此生能遇上大人,已无多求,只求大人莫忘了鸣佩,闲暇之时能来看看奴奴,奴奴就知足了。” 这娇滴滴的美人儿婉转膝上,柔声媚语,秋波横卧,真个能把精钢化作绕指柔,杨逸不禁说道:“鸣佩想和你琴操姐姐作个伴吗?” 听了杨逸这句话,苏鸣佩很感动,象她们这种青楼出身的女子,嫁人作妾的话,一但年老色衰,大多就会象货物一样被送来送去。 象苏东坡原来有个小妾叫春娘,有一回苏东坡的朋友蒋某来为他送行,偶然见之,大为爱慕,便欲以白马相换。老苏立刻点头应允了。 春娘听说此事之后,却坚辞不肯,指责苏东坡说:当年晏婴尚且知道不能因马罪人,你这个堂堂苏学士,美其名曰怜香惜玉,却要将人换马! 激愤之下,春娘当场撞槐而死。 象春娘这样的命运,在这个时代绝对不是个例,所以苏鸣佩一直不愿意给人做妾,宁愿混迹风尘。 但琴操的例子又告诉她,杨逸或许不一样,琴操自从进杨家,从未被呼来喝去,更得杨逸深情呵护,苏晴也把她当姐妹看待,对她们这种出身青楼的女子来说,确实是难得的福分了。 现在杨逸愿接她进门,确实让她很感动,但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奴不想做大人的累赘,奴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哪天年老色衰了,奴就自己找处地方终老,奴别的都不奢望,只求大人莫忘了奴奴,得闲之时,偶尔来看看奴奴,奴此生也就无憾了。” 鸣佩既然不愿意,杨逸自然不会去勉强。 悄无人声的后院里,只有鸣佩在低声诉说着相思意,她那诱人的玉体轻轻地厮磨下,杨逸不胜忍耐,轻抚热吻一番后,将这万人思慕的花魁娘子抱进了竹林中…… 第444章南青城枫叶红了 “鸟,飞起来,与风无关,落下去,与沉重无关” “大哥,那与什么有关?” “成熟!” 杨逸说完一夹马腹,乌云盖雪顿时象离弦之箭,疾冲而去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野了回的小白长嗥一声,也奋力追上去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飞快地消失在树林那边 赵偌在原地呆了半晌,突然明白杨逸说这话是夸他成熟了不禁大喜,连忙拍马直追 玉津园由三班及内侍监领,占地极广,惠民河从园中流过,园中殿宇、湖泊、山林、草地、桑田交错,具有“苑囿杂耕桑”之特点,是皇帝南郊祭天的场所,姓习惯称之为南青城 苑囿除“亭千榭”、奇花珍木之外,其林间水滨又广畜驺虞、神羊、灵犀、狻猊、大象、孔雀、白鹇等珍禽异兽 另外还有一些山林放养一些縻鹿、黄羊之类的动物,皇帝闲暇时射猎,这种地方,敢来偷猎的大概也只有杨逸和赵偌了 九月的天气,秋高气爽,山林中许多树木已经落叶,林变得疏落起来,让林间的走兽难以遁形,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驾! 杨逸抽着战马,追逐着几头黄羊,这些惊慌失措的动物冲入树林之后,杨逸没有追进去,但紧随而来的白狼却象电光一般冲进树林,杨逸则纵马向右绕过去到树林对面时,黄羊刚好被白狼追出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杨逸顿时人立而起,力挽张弓,“嗡!”的一声,劲箭离弦而去可惜差了一点点… 白狼回头对他嗥了一声,不知是笑他箭术太臭还是怎嘀,接着又狂追而去 杨逸不觉咧了咧嘴实话说,他的箭术还真不咋嘀,虽然跟李一忠、花木兰他们都有练过但至今还是“十步穿杨”的水平,超过十五米,这准头就有些含糊了 不过不要紧,俺箭术不好,但有小白,有乌云盖雪,老追到五步内再射,看你中不中? 杨逸拍马继续猛追,这回真追到了黄羊身边,才开弓引箭噗的一声,落后的一只黄羊被射中后腿,顿时撞倒在地,未等它再挣扎起来,一个白影已经飞扑上去一口咬住它的咽喉 杨逸刚才被小白鄙视,这会儿也不禁嘲弄道:“小白啊,你也就这样,有本事你猎一只去,我射倒了你才来痛落水狗,算什么本事?” 这串音符太复杂神奇如小白也听不懂,它咬死黄羊后快乐地嗥了几声,围着杨逸溜溜乱转 杨逸大怒,什么?欺负个伤残你还想来讨赏?滚蛋!杨逸跳下马来,在它屁股上来了一脚 这家伙现在长得极为雄壮,挨了杨逸一脚跟没事一样,只是乌云盖雪在一旁扬首长嘶,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这让它有些不爽,露出白森森的狼牙对乌云盖雪低唬了起来 可惜乌云盖雪是万中无一的千里神驹,对它的吓唬直接无视,这让它大感挫败,跑到杨逸身边来摇着尾随求安慰来了 杨逸无奈,谁让这家伙是清娘的萌宠呢,只得拍了拍它的脑袋以示安慰,它咧嘴嗥了两声,屁颠屁颠地向跑远的黄羊追去了 这鬼时候,赵偌才追上来,他比以前黑壮了些,也成熟了些,但一见杨逸就故态重生了,望着乌云盖雪羡慕地说道:“大哥,你这坐骑太牛了,小弟我在后面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大哥能不能给我也弄一匹,大哥您行行好,给小弟也弄一匹吧!” “废话,要是随便能弄到,你还会觉得它牛吗?这种良驹可遇不可求,我上哪儿给你弄去?” 赵偌脸色一垮,蔫蔫地说道:“大哥,您这不是见多识广嘛!小弟这几个月可是按您的吩咐,日夜巡视河堤,丝毫不敢马虎,大哥你又是大捷归来,就不能满足一下小弟……” “狗屁!我满足你?好!那你把屁股转过来!” “不是不是,大哥别误会,嘿嘿,小弟的意思是,就算找不到别的好马,你把这匹借小弟威风几天总行吧?小弟对大哥您可是忠心耿耿,您一句话,小弟上刀山下火海都不皱一下眉” 得,又一个讨赏的,杨逸嘿嘿一笑道:“行,你若是能骑上去,我这坐骑就送你了!” 赵偌闻之大喜,这几个月他在堤上确实是尽心尽力,刮风下雨照样巡堤检察,每天弄得一身泥,让所有人都不禁刮目相看 这回听说杨逸回京,他实在呆不住,这才跑回京来,不曾想竟得到这样的“重赏”,这回可以去那帮哥们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了 他一拍自己的坐骑,便向乌云盖雪靠过去…… “小心!” 杨逸不料这傻没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竟真就这就么靠过去,他还没喊完,乌云盖雪已经飞蹄而起,重重地踢在赵偌的坐骑身上,轰隆一声,赵偌连人带马被踢翻在地 赵偌啃了一地的泥,一只脚被压在下面起身不得,样狼狈不堪,而乌云盖雪这时人立而起放声长嘶着,仿佛是在嘲弄赵偌,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赵偌一张脸都青了 杨逸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去帮他起身一边说道:“没事吧?” 赵偌苦着脸嚷嚷道:“哎哟,哎哟,大哥啊,小弟这腿怕是瘸了,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活该,没听说过吗?这千里良驹都是认主的,刚夸你成熟稳重了些,你转眼又冒冒失失的,象你这样靠上去瘸条腿还是轻的,没掉性命就是万幸了” “大哥…哎哟喂!小弟这不是太高兴一时忘了吗?算了,算了,小弟也不夺人所爱了,不过大哥得答应今后给小弟弄匹象它一样的才行” 一听这家伙的话,杨逸就知道他没事了,要是腿真断了,他还有心思这主意? 杨逸把他从马背下拉出来时,他的坐骑已经吐出大量的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赵偌看得有些心惊胆战,若是这一蹄踢在人身上,那十条小命恐怕也没了 赵估的腿就破了些皮,大老爷们,破点皮算个鬼,杨逸仍给他一条帕,便把看管猎物的光荣任务交给了他赵偌哭丧着脸着看他纵马而去,只能徒呼奈何 杨逸又奔出里许,转过一片枫林,前面出现了一面湖水,依湖建有错落的房舍,玉津园他进过很多回,但都是在南面的绿茵场看十三娘他们驴球,西北面还真没来过,竟不知道这里有这么美枫林糊景、精巧雅舍 杨逸把弓背好,正准备掉头向它处而去寻找猎物,突然听到湖边传来女的惊叫声,杨逸一夹马腹冲了过去,只见临湖的凉亭里,一个穿着僧袍的女尼惊慌失措地爬到了拦干上,亭外一头白狼紧紧盯着她 杨逸连忙放声大喊道:“这位师太莫慌,我家小白不会伤人的” 小白在清娘的调教下,至今没伤过人,这一点杨逸还是很有信心的,结果那尼姑听了他的话,一下愣住了,刚要回头张望,腿下突然一滑,惊叫着晃了两晃我,便扑嗵一声掉到了湖里 杨逸纵身下马,飞奔进亭,随即跃入水中他抱起扑腾个不停的女尼,等看清对方面貌时不禁惊呼起来 “大长公主!” 怀中的女尼不是赵倩是谁?杨逸感觉自己就象被泼了满头狗血,心中阵阵发苦 赵倩刚刚消停,等弄明白自己落在杨逸怀里中时,又开始死命的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大长公主,您冷静点,我带你上去” “我干嘛你要你带?你让……我死在这好了!”赵倩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声音因呛了水有些断续 好在这是湖边,水不算太深,杨逸强行将她抱了上来 赵倩的僧帽也掉了,杨逸赫然发现,她原本剃光的头已经长出的两三寸长的黑发 赵倩突然张嘴在他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痛得杨逸直抽冷气 “你这魔鬼,你为何阴魂不散?为什么我躲到了这里你还是阴魂不散?你来干嘛?你滚,你给我滚……” “大长公主,您冷静点,你若是不想见到我,我立即走就是,但我要告诉你,我这次是猎偶然到此,真不是有意伤害你” 俩人从认识算起,到现在也有五年了,当初那个年方及笄、在遂宁王府的草坪上快乐地踢着球的少女,如今竟已是僧衣黄卷,每次见到她,杨逸都不禁感叹命运的无常 一阵秋风吹来,身上湿透的赵倩忍不住了个寒战,她稍为冷静了一些,一把将杨逸推开斥道:“你滚,我不管你是怎么来的,你立即给我滚,从今往后,不许你再踏进玉津园一步” 杨逸站起身来,终究是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他长身一揖道:“大长公主保重,在下告辞!” 杨逸说完直起身,赵倩背对着他一声不出,湿透的僧袍贴在她身上,秋风吹来,让人不禁担心她能否经得住这寒意 杨逸不愿多看,暗吁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凉亭,把小白一起带上,纵马而去。 第445章不再犹豫 听到杨逸离开的脚步声,赵倩的身体就开始颤抖起来,她从莫愁庵搬到玉津园来,主要便是想避开杨逸,谁曾想到天意作弄,杨逸偏偏又闯进来了。.. 现在,他又离开了! 杨逸刚才的态度,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疏远和冷漠,多一句话也没有,竟然就真的这么离开了,赵倩心中无比的悲凉,她何曾真的把杨逸忘记过,若是真的忘记了,也用不着刻意躲着他了。 几年清灯黄卷,凄风苦雨,那个初长成的天真少女,如今已经年介二十,但从未忘记那一年,遂宁王府初见的情景;从未记忆过在皇宫里,让侍卫追打他;风池上用渔竿钓到他;被掳入西夏时,他满身是血的杀来救她…… 杨逸,你怎么才来呀? 当时她哭成了泪人,不顾一切的扑进他怀中,喊出了这句话。 俩人的距离曾经那样接过近。 现在杨逸又走了,走得那么冷漠,见她满身湿透瑟缩于秋风中,他竟然多一话也没有,就这么走了。 赵倩慢慢转过身,看着杨逸的身影消失在枫林那边,地上的秋草枯黄了一地,霜枫秋叶斑斑驳驳,点点如离人泪。 等马蹄声也听不到了,赵倩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来,再多的阻碍,也比不上杨逸冷漠的态度更让人绝望,她幽幽一叹: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 凄婉的幽叹过后,亭边再次传出一声扑嗵的落水声……. 杨逸情绪寡寡,湿漉漉的衣服沾在身上很难受,他一直没敢再回头看赵倩,转过枫林后,打马沿着来路去找赵偌。 跟在后面的小白突然停了下来,开始不停的嗥叫着。杨逸心中一激灵,一种不祥之感掠上心头,回头看看。枫已经把凉亭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小白一过叫着一边往回跑去,杨逸不再犹豫。掉转马头飞奔回到湖边的凉亭,亭中寂寂无人,但地上多了一行水渍延伸到了亭子栏杆边。 湖面上涟漪一圈圈地扩散着,杨逸心惊不已,再次纵身跳入湖中,几经摸索终于摸到了赵倩的身体。 等他把人抱上岸时,赵倩已经没有了呼吸,杨逸一颗心呯呯直跳,若是赵倩真的死了,就算朝中百官不把责任推到他头上。他一辈子恐怕也难以心安。 他迅速把赵倩平放在草地上,掰开她的嘴巴,然后双手挤压胸腔…… 这一套急救方法他无比熟悉,但此刻做起来,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赵倩被挤出了大量的水,杨逸嘴对嘴的给他输气,但却迟迟不见她恢复呼吸。 到杨逸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才听到她喉咙传出一声轻响,胸腔开始起伏….. “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你醒醒,快醒醒!”杨逸大喜之下,轻拍着她的脸颊不停地呼唤着。 赵倩激烈地咳了一阵,咳得涕泪俱下,杨逸连忙用衣袖帮她擦试着,一会儿之后,赵倩呼吸稍稍平稳了,却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杨逸明白,她清醒了,只是不想看到自己而已。 错落的殿宇、亭阁散落在湖边,这里原是供皇帝狩猎时歇息用的,院内多植梅花,横斜依生于殿角墙边,花坛里的秋菊正在寂寞地开着。 平日这里很少有人前来,一任华庭空锁清秋,秋水白云枫自红。 院中有四个小太监负责干些粗活,另外还有十来个宫女随侍在赵倩身边,杨逸开了副安神滋补的方子,让宫女们去抓药熬制去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赵倩还是不言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卷着一张毯子,就象是睡着了。 杨逸坐在床边轻声说道:“大长公主,你这是何苦呢?” 沉默。. “你这样糟蹋自己,让你娘亲知道了,她可怎么活啊?” 沉默。 “殿下,其实……我是因为看到了你的短发,心里很难过,我那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离开了,我心里记得的,一直是遂宁王府里那个在绿茵上蹴踘的少女模样……” 两滴泪水慢慢从赵倩眼角滑落,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杨逸犹豫了一下,终是俯下身去将她紧紧抱进怀中。 赵倩不作丝毫挣扎,任由他抱着。 侍候在旁的几个宫女张大了嘴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大长公主为何出家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至今市井间还有无数有关俩人的流言蜚语在流传; 看到杨逸将大长公主抱起,几个宫女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便轻手轻脚的退出了门外。 赵倩被杨逸抱在怀里,虽然还是不言不动,但泪水越流越急,最终忍不住哀声哭泣起来,杨逸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就象在安抚一个孩子。 怀里的人儿哭得肝肝肠寸断,泣不成声地说道:“为什么你还要来这里?为什么?” “或许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吧。” 杨逸答了一句,然后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既然老天作此安排,老子就干了,天塌下来,老子就把它砸个稀巴烂。 杨逸一不做,二不休,紧紧抱着怀中的泪人儿,热烈地吻上了她的唇,舌头强行顶开了她的贝齿,侵进了檀口之中,一条四处躲避的丁香小舌轻易便被他噙住,无处躲藏。 赵倩瞪大了双眼,她没想到杨逸会突然吻下来,而且那么霸道,侵掠如火,根本不给她反抗的余地。 她心中那层薄薄隔膜瞬间被刺破,再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心里。彻底成了他的俘虏,双臂不知不觉搂住了他的脖子; 长得仿佛一辈子的热吻让她几乎要窒息了,鼻息啾啾,酥胸急剧地起伏着。 杨逸那双大手同时在她身上肆意的掠夺着,从细小的柳腰到柔滑的粉背,从温软的酥胸到圆润的,无不被他抚弄个遍。仿佛怀中的人儿是他的新娘一般,再没有一丝避忌。 赵倩曾不知多少次憧憬过这一刻,她脑海一片眩晕。不知怎么抵抗,或许也不想想抵抗,任由他侵掠着。身体变得十分滚烫,嘴里本能是回应着他,香舌轻吐,樱唇细吮。 杨逸回到玉津园外则时,十三娘她们的几场比赛都已结束。他那套衣裳晒了两个时辰,也干了,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赵偌一见他,就不停地埋怨起来:“大哥,你跑哪儿去了?怎么去这么久,小弟等你等得好苦啊……” “少废话。咱们这回可是偷猎,你嚷嚷什么?我追一只梅花鹿,追了半天没追着,我比你还不爽呢!” 杨逸确实有些不爽利,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赵倩毕竟身体还虚弱,这回他虽然下定决心不再避讳什么,但却不好这个时候真要了她的身子,总得让她恢复好再说。 赵偌不知道这些,只道他真的是猎不到梅花鹿气的。 看球的人大多已经散去,只有少部分人还坐在草地上歇息。十三娘和琴操的马车还在等着,杨逸懒得再理赵偌,一边拍马离开,一边说道:“小偌子,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到我家,我请你吃酒。” “大哥!大哥…….好吧,明天我一早准到。” “别那么早,老子明天要睡个懒觉。” 杨逸怕十三娘看出什么破绽来,把马交给家里的小厮后,很快跳上了琴操的车子,两车便一前一后驶出了玉津园。 车厢里,琴操一双明眸上下打量着他,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杨逸有些不对劲。 杨逸不禁暗暗哀叹,家里这几个妖精个个道行高深,心思机敏细密,从赵倩那里离开时他明明仔细检查过,确定不会有什么破绽了的,可这才上车,看琴操这模样就知道她起疑了。 “琴儿,是不是想为夫了,这不是才半天功夫吗?” 琴操呡嘴微笑着,没答他话,杨逸有些心虚,一下子把她抱过来,狠狠地惩罚了一番。 “琴儿,知道错了吧?” 琴操被他弄得衣衫半解,浑身绵软,翘臀儿下面覆着他一只大手,娇喘吁吁地答道:“奴奴不过是担心杨郎去打猎伤着自己,又没说你去做坏事了,杨郎这么紧张,分明是欲盖弥彰。” “我紧张,我紧张什么?要说嘛,也只能说是急切,琴儿天仙谪凡,娇美动人,为夫我有些迫不及待,这不是很正常吗?” 琴操轻啐了他一口,一下子又反转过身子来,揽着他的脖子笑道:“杨郎……嘻嘻,本来奴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可你匆匆忙忙往奴车上跑,好象专为避开大姐,奴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嘻嘻……杨郎想必是做贼心虚吧!不过,奴才不管杨郎做了什么呢,您也用不着惩罚奴奴,晚上到大姐那边你自求多福吧,嘻嘻……” 琴操很少有这么开心笑个不停的,杨逸被他感染,心情也十分轻松,搂着她的小腰儿说道:“琴儿,为夫可一向待你不薄,你可不能乱加罪名给我哦,为夫和赵偌去打猎,他的马被我的马踢死了,所以自个先回来,我不过是追逐猎物远了些,这玉津园中,等闲人等进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这还能干什么坏事。” 琴操想想觉得他说的倒也有道理,不过……. 她也懒得管杨逸说的是真是假,笑道答道:“杨郎,奴不是跟你了嘛,奴才不管你去做什么呢,你就算真去做了坏事,那也得由大姐来管,奴看着就行,嘻嘻…..” “这什么话,你看着就行?我让你看着,我让你看着……” 一阵啪啪的轻响过后,琴操只觉得自己和香臀儿又酥又麻,浑身发软。 。) 第446章昨日重现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了杨家大门前,杨逸威胁地瞪了琴操一眼,颇有些忐忑地下车去了! 十三娘可不光是仙女,还是妖女,琴操都看出异样来,她会没看出来? 杨逸殷勤地快步走到十三娘的车边,很绅士地伸出手,要搀她下车来。 这毕竟是在门前,十三娘轻啐了他一口,小声地说道:“按官人说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啊?” 杨大学士再次傻了,纳纳地地问道:“为夫有这么说过吗?” 十三娘最终还是由他搀着手臂下了车,回头不怀好意地瞟了他一眼,说道:“这样的话除了官人您,还有其他人会说吗?” “哦哦……不过这话不科学,呵呵,娘子啊,我平时不都这么扶你下车吗?这是官人我的习惯,怎么能说是无事献殷勤呢?” “习惯?妾身怎么记得这里官人第一次扶妾身下车啊?” “娘子,我可以肯定,一定是你记错了?前两天咱们回去拜见岳父大人,为夫还扶你来着。” 十三娘嘻嘻一笑道:“好吧,这个算是我记错了,不过我记得咱们在北山子茶坊第一次见面时,官人和子桂兄弟并不认识;可上次回杭州老家,我怎么听说你和子桂兄弟打小就是同窗呢?而且还是和章相公同船进京赶考的,可为何到北山子茶坊,你们就不认识了呢?官人啊,妾身越想越糊涂。你给妾身解释一下好吗?” “啊哈!这个嘛…….” “哪个呀?” “那个嘛…….娘子啊,这是一场误会,当时子桂喝多了,他这人一喝多就不认人,就是这样的,当时子桂喝多了!” “好吧官人,就算子桂兄弟喝多了不认得你。可你没喝多呀?怎么也不认得他呢?我记得你到他桌边时是这么说的:这位兄台,店中已无空位,可否容在下合坐一桌。” “有嘛。为夫有这么说吗?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茗儿,当时他是不是这么说的?” 茗儿唯恐天下不乱。立即就凑上来答道:“娘子记得一点没错,婢子还记得当时覃大人是这么答的:仁兄客气了,并非小弟不想予人方便,实在是小弟约了人,只好请仁兄海涵一二了。” 十三娘立即答道:“哦,无妨!无妨,在下叨扰了!” 主婢俩一唱一和,把当初杨逸和覃子桂的对答一字不差的重现了出来,杨国公爷在一旁看着,眼珠差点没掉出来。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记得这么清楚?亮了!亮了!这回真的亮了! “娘子,娘子,你听我解释,当时我们…….呃,我们都喝醉了。对对对,我和子桂都喝醉了。” 十三娘完完全全化身千年狐妖了,盈盈一转身,跨进了大门槛,然后呢……把一个香囊轻飘飘的丢在了地上,回头含笑看着杨国公。 杨国公看着地上那个香囊。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阴谋,这绝对是阴谋,他尴尬地定在了原地。 茗儿带着一缕香风,从他身边翩跹走过,柳腰儿一弯捡起了地上的香囊,然后学着男人的样子对十三娘长身一揖,说道:“这位小娘子请了,敢问地上掉的这个香囊是您的吗?” 十三娘望了茗儿一眼,不由得微微一窒,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含羞带怯地答道:“是的,正是奴家的香囊掉了,多谢公子。” 茗儿彬彬有礼地抻手作请,谦虚地答道:“小娘子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小娘子是要进去吃茶吧,您先请!” “多谢公子!” 十三娘主仆俩若是生在后世,绝对是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和女配角的最佳人选,这一番情景再现,把杨国公看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脑袋终于崩盘了。 “娘子,饶了我吧,为夫当时年少轻狂,一时没把持住,铸下大错。娘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这袖子卷起来干嘛?啊……” “妾身听出来了,官人这是在说当初认识妾身是个错误是吗?” “啊…..不是,不是,我是说当时…….呃,当初北山子茶坊的风景真好啊!” “嘻嘻……” “啊……” 宁国公爷边惨叫,一边往前厅逃,他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突然听到厅内传出一个公鸭嗓的声音:“杨居士您可回来了,我师父等杨居士好久了。” “啊!是明智啊,太好了,你来的太好了…….呃,是你师父来得太好了,他老人家真是救苦救难活菩萨啊!快说,你师父在哪?” “杨居士!哼!”明智轻哼了一声,很是不满。 宁国公一拍自己的脑门,手指竖起晃了几晃,连忙改口道:“错了,又错了,你师父不是活菩萨,是活神仙,这菩萨也真是的,没事老来抢我脑袋瓜子干嘛呢?害得三清祖师都被挤掉了。” 十三娘和琴操她们掩着嘴避入后院去了,妖精一走,宁国公立即长吁了一口大气,总算魂归本位了。 他上前在明智的脑门上来了个脑锛,疼得小道士捂着脑袋直退。 “明智,别以为我的定身术失效,你就可以对我蹬鼻子上脸了,刚才你哼什么,以为我真不记得三清祖师了吗?小样!” “无量寿福!” 厅内青云道长站了起来,向杨逸施了一礼,老家伙这分明是心疼徒弟,出来解救了。 “道长不用客气,您老什么时候进京的?” 俩人分主宾从新落坐,青云道长平和地答道:“贫道进京已经一月有余,杨居士大捷回朝。贫道料想定是宾客盈门,贫道只好推迟几日,才来探访。” 这是自然,杨逸平定交趾,回京时虽然很低调,但京中官员得知后还是纷纷上门道贺,攀些交情。拉些关系是免不了的,刚刚那几天确实很闹腾。 青云道长说话时目光落在杨逸脸上,微微一诧过后。他细观察起杨逸的气色来,杨逸有些纳闷地问道:“老道长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我脸上有花吧?” “杨居士说笑了。”青云道长观察过后略一沉吟问道:“杨居士最近感觉身体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有什么异样?杨逸狐疑地想着。自己这阵子没感觉有什么异样啊? “无量寿福!”见杨逸摇头,青云道长只得接着说道“贫道观杨居士气色,阳气极盛,聚于印堂,杨居士近段时间是否常感情绪暴躁,或者房事上需索频繁?” 杨逸回想了一下,情绪倒没有太大的异常,但房事上确实有些需索无度,时常难以控制那种冲动,即便是身具宝器的刘清菁。一个人也难以应付他,加上一个小菊或茉莉还是被杀得死去活来,细想来,自己现在旦旦而伐尚嫌不足,真是比以前更暴虐了不少。 “不瞒道长。这段日子情绪倒不见有烦躁之感,不过这房事…….” 青云道长抚须一笑道:“杨居士无须忌讳什么,这是清风心法到了第一层瓶颈时的正常表现,贫道这里有些清心丹,杨居士若是感觉心神不宁,脾气暴躁之时。每夜睡前便服用一颗,以免因情绪冲动行差踏错。不过杨居士是有家室之人,若只是房事上需求旺盛,便无须借助清心丹以调阴阳,此时与女体交合,同样可助杨居士调和阴阳。” 听了青云老道这番话,杨逸不禁怀疑他教给自己的,真是什么青风心法吗?该不会是换了个名头的双修法吧! “这……道长,我听说练功每到瓶颈之时,都比较危险,您老能不能给我说说,现在我应该注意些什么?” “无量寿福,杨居士不必过于担心,可一如既往的练习下去,只须记下贫道方才所说的,注意调和阴阳即可。”青云道长沉吟了一下,最后补上了一句,“平常人需要八到十年,方能达到第一层瓶颈,杨居士果非常人,你这进度比贫道预测整整快了两三年。” 杨逸立即就听出来了,这老家伙不是在自己拍马屁,分明是在推卸责任,幸好老子没出什么大问题,否则你说句进度比你预测早两三年就行了? 他翻了翻白眼说道:“还好道长及时赶到,要不然在下这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青云老道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杨居士放心,这青风心法只要练习得当,即便不服用清心丹,通常也只是情绪变得暴躁而已,一般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只要坚持练习,突破了瓶颈便好了。” 杨逸倒没有和他多计较,仔细地询问了一下今后有可能出现的反应,以及应对方法。 青云老道就象挤牙膏一样,杨逸挤一点,他说一点,绝不主动给你和盘托出。 这让杨逸不禁又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番。 nǎinǎi个熊的,大不了我不练了,你想拿这来要挟我,门都没有! 说来当初青云老道传他这套心法确实用心良苦,但现在看来,杨逸似乎并不领情,依旧是一码事归一码事。 青云道长心中颇为无奈,只得直接申明来意:“杨居士,贫道这次前来,有一事相告。” “哦,道长,瞧你,为何如此生分呢,有事你不妨直说,凭咱们的老交情,我还会无故推托不成?” 杨逸突然热情起来,仿佛刚才他没翻过白眼一样,这让青云道长不禁暗暗苦笑,算了,想必是人家练功遇到了瓶颈,这性格有些异常吧。 “无量寿福,不瞒杨居士,我道家派往西域传道的弟子中,已经有六人莫名失踪,怀疑是被人暗害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竟有此事?汉卿为何未曾向我提及?” “汉卿未必得知此事。” 。) 第447章躁动 方天教比较排外,这一点勿须置疑,在大食,根本容不得任何异教徒存在,除了信奉天方教你别无选择。 为了扩大信徒的数量,天方教还经常会对外发动“圣战”,以武力胁迫其他人信奉天方教。 从今年三月,佛道两家在得到朝廷支持后,开始派遣弟子进入黑汗国传道。朝廷也在积极组织黄头回鹘、西州回鹘、吐蕃诸部这些喽罗,准备来一次反攻。 但由于交趾李朝突然入侵,朝廷的精力都耗在了广南,对西域各个小国不好过于威逼,组织反攻的事情暂时搁浅了下来。 听青云道长这话,果然“异教徒”一进入天方教区传道,便出事了。 杨逸向青云道长问道:“道长,人是在哪儿失踪的?确定不是一时失去联系吗?” 青云道长这回不念道号了,直接答道:“杨居士所有不知,失踪的几人都是在于阗附近,此处有道家一个联络点,但凡道家弟子,第隔十日都要与联络站联络,失踪的这些弟子到现在已经两三个不见联络了。若只是一个,还有可能是出什么意外,现在接连失踪了六人,这确实让人担忧啊!” 道教是个比较松散的组织,人在遥远的于阗失踪了,凭道家自己的能力,很难有所作为,而且朝廷答应过在背后支持佛道两家的,整件事情当初也是由杨逸策划,出了事青云道长自然要来找他。 杨逸轻蹙着眉头说道:“佛家的情况怎么样?” “似乎也有人失踪。” 似乎? 杨逸不禁斜了青云道长一眼。西域如今是天方教独大,佛道两家本应携手合作,共抗天方教的,但听青云道长这话,如今就算到了西域,两家仍然是各自为政,没能携起手来。 佛道之争在中原也由来已久。彼此之间难免有些芥蒂,杨逸也懒得去管这些,这些装神弄鬼的教派。只要没有武力阻止,他们总是有办法去发展教徒的。.. “道长不必着急,之前朝廷的精力被牵制在岭南。所以一时没法顾及。此事我先与章相公他们商议一番,如今平定了交趾,黄头回鹘、西州回鹘、吐蕃诸部肯定是要派使者前来朝贺的,到时再作计较。” 杨逸的性格青云道长很了解,答应了的事,杨逸通常都是会办妥的,听了他这话,青云道长抚须诵了声无量寿福,放心了不少。 说完此事,他给杨逸留一一瓶清心丹。便匆匆告辞了。 杨逸送他出府,回头一个人思索着这事,大宋这几年无论是军事还是民生,都处于高速发展阶段,但同时也象一个绷紧了发条的钟表。现在大治黄河、开发岭南,备战辽国,谋算大理,改革财政预算…… 这些事情互相关联,一件事弄砸了,无疑就会影响到整体的布局。可以说。大宋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杨逸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点火点得太多,有些急进了。 辽主耶律洪基驾崩,辽国很可能出现大变,在这个时候,再去西域点火适合吗? 杨逸有些纠结,要想改变西域百姓的信仰,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些事情要及早做,但现在若因此引起战争,又不符合大宋的利益。 好吧,还是等黄头回鹘这些喽罗来了再说。大宋无暇西顾,若是能让这些喽罗先去斗斗天方教,未尝不是好事。 杨逸走进后院的垂花门,立即向西一拐,往李湘弦的小楼走去,免得遇上十三娘那个妖女。 李湘弦身怀六甲,正挺着个大肚子在房中慢慢溜弯儿,两个丫环在旁边小心地护着,其实湘弦有功夫在身,度过了怀孕初期的不适后,现在她比平常女子好得多,并不需要人扶着走路。 杨逸走上去从后面搂着她,一感受到他那熟悉的气息,李湘弦不禁向后一靠,舒服地依在他怀里,幽幽地吁了一口气,尽情地放松着自己的身体。 “杨郎……” 李湘弦根本不是想表达什么实际的内容,只是想呼唤他,这种感觉发自心内,不可抑制,所有的爱意都融在了这轻声的呼唤中。 杨逸贴着她的脸,厮磨着她的香腮,手上轻抚着她隆起的小腹,柔声问道:“仙儿没事吧?” “杨郎不必担心,奴奴没事的,就是小家伙有时会踢人。” 虽然是埋怨,但李湘弦却是一脸幸福的笑意。 杨逸呵呵一笑道:“还在两三个月,仙儿忍着点,到时给为夫生个漂亮的混血儿,嗯嗯,夫为有些迫不及待了,只要相貌接得仙儿十分之一,那肯定就漂亮得不得了。” 李湘弦回头柔柔地亲了他一口说道:“杨郎希望奴奴生个女娃是吗?” 杨逸诧异地问道:“仙儿怎么知道的?” “奴驻的心跟杨郎融在一起,杨郎想什么奴哪能不知道?” “呵呵,铁蛋二蛋那两个捣蛋鬼,为夫越瞧越不舒服,就想着要个女儿,特别是仙儿生的女儿,肯定漂亮得不得了,而且女儿跟爹亲近,贴心。” 李湘弦呡嘴笑着,仰起螓首靠在他肩上说道:“那奴奴就给杨郎生个女儿吧!” “别,仙儿别这么想,我告诉你,生孩子的事,往往是反着来,你越想生儿子,他偏给你来个女儿,反过来也一样,所以仙儿你现在得想着自己一定要生个男孩,这才对。” “嘻嘻,好吧,那万一奴奴想生男孩,将来真的生个男孩怎么办?” “按咱们家惯例,送慈幼局。” 李湘弦不禁轻啐他一口,那细嫩的玉指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说道:“杨郎要是舍得。奴奴绝不多说半句,不过到那时杨郎把奴奴也送慈幼局好了。” “嘶!仙儿轻点,疼死为夫了,到时为夫也搬慈幼局去不就得了吗?” “贫嘴!” 嘿!竟敢把我当小孩子教训了。杨逸伸手在她酥胸上一捏,以示惩罚,李湘弦却是由他抚弄着,神情还颇有些迷离。 杨逸以前学医的。多少也知道,其实女人生理上的需要并不会因为怀孕而减弱,甚至可能更强烈。只不过湘弦已经带孕七八个月。实在不合适再行房。 不知不觉间,又想到房事,杨逸记起青云老道头先说的话。还真是不错,这阵子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小楼里自李湘弦怀孕起,杨逸就不准再薫香,改为摆设些四季花卉,现在窗台前就开满了秋菊,不时能闻到一缕淡淡的花香,很是怡人。 杨逸把李湘弦扶着矮榻上靠着,她也感觉到了杨逸的身体反应,含笑说道:“杨郎还是多去琴儿妹妹那边歇息吧,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焦急的,奴奴是过来人,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奴奴几个不管是什么身份,跟了杨郎就是要跟一辈子的,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琴儿妹妹若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又怎么能心安?” “你们能相互理解,为夫很欣慰。” “那杨郎还不快去,少在奴这里磨蹭。奴没事的。” “哈哈哈!”其实杨逸知道,她也被自己勾起身体反应了,怕再腻着他只会更难受,干脆把他往外推。 李湘弦被他笑得有些妞妮,轻咬着嘴唇俏生生的给她翻了个白眼儿。 “那仙儿自己多注意身体,为夫明儿再来看你。 琴操爱静,住的小楼在后园最里则,翠竹掩映,花木扶苏。杨逸刚踏上那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便听到小楼那边传来悠悠的琴声,琴声所奏,正是那曲动听的《梁祝》。 杨逸上到二楼,发现抚琴的竟不是琴操,而是清娘,少女一袭绣领心字罗衣,婷婷坐于琴几前,神情十分专注。 站在旁边的琴操刚想出声招呼他,立即被杨逸阻止,清娘的琴声已经有琴操的七分韵味,悠悠地流泄在风中,杨逸听后心中的烦躁顿时被涤荡一清,感觉心绪随着琴声慢慢平和了下来。 清娘终究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手上一滞,琴声便乱了,她干脆不弹了,站起身来时,杨逸习惯地张开双臂,清娘象只温顺的猫儿,立即扑进了他怀里。 俩人的动作都再自然不过,虽然清娘已经十六了,但她从小就跟在杨逸身边,对他并不只是单纯的爱,更多了一份如兄如父的依恋,所以她的动作不带丝毫做作,让在一旁看着的琴操都感觉这是理所当然的。 “唔,杨大哥,人家弹得怎么样?”清娘一边在他怀里乱拱,一边娇声问道。 “不怎么样!”清娘俏脸儿刚刚一垮,杨逸立即含笑说道:“反正我觉得没有清娘的声音动听。” “杨大哥又取笑人家,不理你了。” “你理,或者不理我,我的手就在你的手心里,你爱,或者不爱我……..” “呀!”清娘娇呼一声,终于不好意思了,毕竟琴操在旁边听着呢。 少女的娇躯在他怀里扭动着,这丫头身体已经长开,柳腰纤纤,酥胸盈盈,抱在怀里感觉软玉温香玲珑有致,十分娇婉动人,杨逸心中的躁动刚刚平息下去,一下子又被勾动天雷……. “呀!”清娘再次娇呼一声,捂着通红的俏脸跑下了楼去。 “清娘!清娘!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杨大哥在腰间揣了根木棒而已……”杨逸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经常抱着清娘睡觉,其实清娘什么都懂。 杨逸追到门口大声解释着,清娘哪里会信他,跑得更快,象只翩跹的蝴蝶消失在了曲径那头。 身后传来琴操“噗!”的一声轻笑,杨逸回过头,望着她窈窕的身体,狠狠地说道:“琴儿也不信我是吗?我这就掏出来给琴儿看!” “杨郎……” 一声动情的呼唤,胜过千言万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448章徒儿被打了 南征交趾几个月,手有点生了。 明明想把松树画得笔挺些,结果却画成了歪脖子树。 更可气的是,张择端还在一旁不停地称赞道:“国公深得画松之三味,平常的松树虽然多数生的挺拔笔直,但实际上这样的松树却不堪入画,凡画松,多选岩上斜松,虽难成栋梁之才,但其坚忍不拔的品质更加令人钦佩,且因其长于高崖,更有与世无争,隐士之风……” 杨逸终于被他说服了,好吧,我这不是手生,而是画技进步了! 翰林画院清幽雅致,秋菊檐下飘香,杨逸感觉自己喜欢上了这里悠闲的氛围,加上答应了清娘要学画,并且要学好,他和南征交趾前一样,没事就会来画院找张择端和李唐他们求教。 杨逸搁下了笔,往旁边的石凳上一坐,端起李四喜送来的茶汤喝了一口,对张择端说道:“正道啊,东京的繁华景象令无数人神往,正道你看能不能把这繁华景象画成一幅长卷,这样既可以彰显陛下的文治之功,又可以给后人留下共沐今日东就繁华胜景的机会。” 一听杨逸这话,张择端便有欣然之色,稍一抱拳便答道:“国公既有此意,在下虽不才,也必定尽力为之。” “这就好,你慢慢构图吧,不急,对了,就选明清节的热闹景象来画吧,题目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清明上河图。哈哈哈…….” 杨逸正笑着。身后突然传来赵偌的声音::“大哥,你怎么这样?今天说要请我吃酒的,结果我到你家却扑了个空,你太伤小弟的心了,枉小弟我大老远跑回来看你。” “去去去,不知道你嫂子的绣花针利害吗?昨个回家…….算了,不提这事了。不就是一顿酒吗,哪儿吃不一样,少不了你的就是。” 赵偌带着赵大赵二从花木后转了出来。一听还有门,立即说道:“知我者,大哥也!说实话。小弟也不喜欢在大哥家吃酒,忒没意思,大哥,要不咱们上撷芳楼吧,听说撷芳来新捧出一个头牌叫马飞燕,娇体玲珑能作掌上舞,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 “啧啧,小偌子,我就没发现你这么有学问过,一说到姑娘,就天花乱坠的。令人刮目相看啊!” 赵偌嘿嘿笑道:“大哥折煞小弟了,小弟追随大哥久了,略得皮毛,已是不凡,将来准不给大哥丢脸就是。” 杨逸无语了!这丫的越来越神奇了! “大哥,别介。您若是不爽,小弟请你好了。” “嗯?你在堤上贪钱子了?” 赵偌听了这话,差点没跪下,乍呼呼地说道:“大哥,小弟冤枉啊,这回小弟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拿一文钱,大哥若不信,小弟这就跳黄河去!” “跳个鬼,跳了黄河你也洗不清,说好我来请的,谁让你抢着请客,不怀疑你怀疑谁?” “好好好,大哥请就大哥请,话说小弟真没贪一文钱,大哥信不?”赵偌可怜兮兮地问着,他好不容易清白一回,就这一回也被杨逸怀疑不清白,怎么让他不难受啊! “好了,小偌子别紧张,不信你就不会让你上堤了,对了,撷芳楼据说可是你那位堂兄的地盘,你敢去撷芳楼抢姑娘?” 老赵家同辈之人若是双名的话,一般就有一个字相同,单名的话,就是偏旁部首相同,比如赵匡胤和赵匡义,赵宗实和赵宗楚,赵佶和赵似。 赵偌和赵佶同辈,杨逸所说的堂兄自然就是指赵佶。 赵偌一下子象被人戳了脊梁骨一样,顿时跳起来说道:“我怕他?撷芳楼又不是他开的,凭什么他去得我去不得,今个儿还不选别的了,就选撷芳楼!大哥,走吧!” 杨逸对张择端笑道:“正道啊,人不风流枉少年,走,今日我给你选个绝色的姑娘开开荤,正道不会打算把贞节保留到新婚之夜吧?” 被杨逸这么调侃,张择端脸红耳赤的。 其实这年头那家少年不逛青楼,只不过次数多少而已,张择端也不是初哥了,便也不再推辞。 三人出了翰林画院,打马往章台坊的撷芳楼而去。 路过安定坊时,突然见街边围满了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正在议论纷纷,里面一个粗嗓门的男音正在大声嚷着:“你还想抵赖,知道我这玉佩值多少钱吗?这可是正宗的和田白玉,价值万贯,今个儿你不赔我这块玉佩来,休想走人,大伙都瞧见了啊,是这娘们把我的玉佩打烂,可别说我欺负弱小,……” 杨逸真实以为是街边闲事,便不想理会,正要打马离开,突然听到人群里有个小孩子嚷道:“你胡说!你胡说,你不是好人,是你先欺负我娘的,你不是好人!你摸我娘的屁股……” 那小孩子喊到这,突然变成了惨叫,显然是被人打了。只听那个粗嗓门又吼了起来:“小兔崽子,毛都没长全,你知道个屁,竟敢在这乱说爷的坏话,打坏我的玉佩,还想反咬一口,你们赔不赔,不赔咱们就南衙公堂上见。 杨逸听到了那个小孩子的声音,立即勒住缰绳。赵偌就象闻到了血腥味一样,连声询问道:“大哥,是不是想过过手瘾,小弟也好久没打架了……” 杨逸横了他一眼说道:“我徒弟被人欺负了,随我来。” “大哥的徒弟?大哥什么时候收的徒弟?” 杨逸不答他,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向里走去,里面那粗嗓门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锦衣男子,国字脸,浓眉大眼,若只看相貌的话,你会感觉他颇有正气。身还跟着几个粗壮的仆从,从他的穿着上就可以看出是富贵出身。 虎子被踹倒在地,余家娘也嘤嘤地哭着把自己的孩子搂在怀中,她二十三四岁,相貌姣好,柔婉如水,是个很动人的花信少妇,引来一两个色鬼纠缠一点不奇怪。 只是那三十出头的男子一脸正气,不象街头小混混,从围观百姓的议论声中可以得知,大伙并不怎么相信是他非礼余家娘子在先。 但是杨逸坚信虎子不会说谎。 “小偌子,你去问问那小娘子,到底怎么回事。” “得令。” 赵偌唯恐天下不乱,一脸兴奋地挤过人群,靠到余家娘子身边问道:“这位小娘子…..” “你要干什么?”余家娘子胆子本来就小,一看赵偌这净街虎靠上来,顿时紧紧抱着虎子缩成一团。 “小娘子别怕,我没有恶意,是来主持公道的,你能给我说说事情的经过吗?只要你有理,我一定帮你作主。”赵偌尽量挤出一身正气。 余家娘子还没说话,后面那锦衣男子的仆从先嚷起来了:“你哪来的,我们爷的闲事轮到你来管吗?知道我们老爷是谁吗?识相的赶紧混!” 赵偌腰干一挺,终究还是先忍住了,他低头向余家娘子再问道:“小娘子别怕,你把事情经过给本官说说,本官给你做主就是。” 余家娘子见他自称本官,虽有些不信,但也不好不说了,况且现在那锦衣男子逼人太甚,那玉佩开口就要一万贯,就算把她一家三口都卖了,也卖不了一万贯啊。 于是她弱弱地说道:“是她先非礼奴家在先,奴家拍开他的手时,把他腰间的玉佩拍落,事情就是这样,奴家是冤枉的…….” “好了,你不用说。”赵偌听到这已经没心思听下去了。 见他脸色不善,余家娘子吓得噤若寒蝉,倒是小虎子很有些胆气,哼道:“你不是说要给我娘作主吗?说话不算话,你也不是好人。” “哈哈哈,谁说我是好人了?你师父他老人家说了,咱们要做坏人听了就脚软的坏人!”赵偌放肆地笑完,回头突然吼道:“赵大,赵二,还等什么,我们揍人啊,狠狠的揍!” 牛高马大的赵大赵二立即象两头猛虎,一阵风扑了上去。一个黑虎掏心,一个扫堂腿,虎虎生风,直取那锦衣男子。 围观的百姓一见这大戏上演,不但不惧,反而围得更紧,一个二个大声地喝起彩来, 锦衣男子身边的四个仆役同样是雄壮威武,赵大赵二出招的同时,他们也都迎了上来,手上各拿着一根一尺长的短棍,狠狠地向赵大赵二砸来。 赵大见机得早,疾身后退,赵二却没这么幸运,被一棍击中肩头,闷哼一声,脸上刹时充满了痛苦的神色,身形也跄踉不稳。 那锦衣男子大声喝道:“竟敢当街袭击胡某,大伙都看到了,是他们先动手打人的,既如此,那就怪不得胡某了,给我打,狠狠的打,我倒要看看谁吃饱了撑着,还敢来多管闲事。” 那自称胡某的锦衣男子处处先占着理,绝非那种有勇无谋的粗陋之人,难怪余家娘子在他面前有理说不清,围观的百姓也多向着他,他这张嘴确实能说。 他那四个随从不依不饶,冲上来对赵大赵二两人进行围攻,赵大赵二赤手空拳,只能用手臂来回抵抗那雨点般砸下的木棍。 木棍砸在手臂上,传来啪啪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再这样下去,两人非被揍个半死不可。 第449章拿钱砸人 “住手!” 杨逸大喊一声,拨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进去,他虽然没有穿官服,但也算得上是久居上位之人了,仪态中自有一股凛然之威。 那胡姓锦衣男子上下打量了杨逸一番,摆摆手让自己的几个随从停下手,赵大赵二此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惨不忍赌。 杨逸示意暴跳如雷的赵偌以及余家母子不要说话,然后向那锦衣男子走过去。 那锦衣男人见他逼上前来,立即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杨逸淡淡地答道:“问别人姓名时,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你爹连这基本的礼节都没教你吗?” 锦衣男子那几个不知死活的随从听了这话,顿时怒声斥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家老爷的名讳是你能问的吗?看你是个读书人,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连你一起打。” 杨逸笑了! 真没想到在东京城里,还能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事,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玩性。 他似乎被吓着了,老老实实拱了拱手问道:“常言道明人不做暗事,在下杨帆,这位大官人可否赐下名讳啊?” 杨凡?没听说过,那锦衣男子见他前倨后恭,顿感不屑,冷哼一声根本懒得答他。 旁边的仆役代为答道:“说出来吓死你,知道南衙谁的官最大吗?哼!还不快滚!信不信我一捧子把你打成残废?滚滚滚!” 南衙也就是开封府衙门,因为开封府衙门在御街千步廊的最南面。自成一坊,东京百姓都习惯称之为南衙,南衙最大的官是开封府尹。三品的高官,可以直接面君奏事。 现在的府尹叫胡宗愈,这位锦衣男子也自称姓胡。明白了,难怪这么嚣张! 杨逸神情大变,怕了,他退回到赵偌身边,先扯了扯赵偌的衣角让他别出声,然后说道:“小偌子,身上带多少钱了,赶紧拿出来。这闲事咱们管不起,赶紧赔钱走人。” 听了杨逸这话,围着看热闹的百姓顿时传出一片嘘声,开始七嘴八舌地讽刺起杨逸来,说得多难听的都有。 赵偌一时没能理解杨逸的意思,他的手下被打了,现在还让他拿钱买平安。他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立即跳起来嚷道:“大哥,我管他是谁,咱们用得着鸟他吗?赵大赵二打不过,小弟立即叫人来就是。今个儿不把这贼厮鸟打趴下,小弟我就不姓赵…….” 杨逸冷冷一瞪,低吼道:“行了,你再罗嗦信不信我先揍你?照我说的做,拿钱,大块的银子,越多越好。” 被他这么一吼,赵偌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对赵大赵二吼道:“没听我大哥说的吗?还不赶紧把身上的银子给掏出来!” 赵大赵二被打得手差不多断了,疼得直哆嗦,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身上的银子,杨逸一下子就看上了赵大掏出来的那块大元宝,拿起来试试,够沉的,拿这赔给姓胡的他应该没话说了吧?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胡大官人,这十两银子就当是请胡大官人喝杯茶吧!”杨逸拿着银子走上去,围观的百姓嘘声一阵高过一阵,纷纷笑他是软蛋! 那胡大官人望着他的眼神也更为不屑,就象望着一只脚下的蚂蚁,杨逸似乎恬不知耻,笑容满脸,旁边的仆役正想过来接过他的银子,杨逸突然一挥手…… “啪!” 这声响够清脆,够响亮,够悦耳,够动听,四周的嘘声顿时沉寂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瞪成了铜铃一样,因为随着杨逸手臂突然挥出,那块元宝狠狠地砸在了胡大官人的面门上。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那胡大官人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面门蹲了下去,鲜血从他手指缝中往个冒着。 杨逸的笑容更加灿烂,恍然大悟地说道:“没想到胡大官人喜欢喝红茶,好吧,那在下就再请胡大官人多喝点!” 杨逸说完手上的银子再次狠狠地砸了下去,啪……啪啪……. “你不是要那小娘子赔你一万贯吗?我一起给赔了吧!够了吗?够了吗?还不够是吧?” 啪!啪啪…. 杨逸看上去文质彬彬,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狠,拿着一碇银子不停地往那锦衣男子头上砸,一砸一个包,一个包一片血,这几乎就是往死里打; 我砸!我砸!这东京城里,如今连端王赵佶见了咱都要避开三条街,你丫的谁不好若,惹到咱头上来,这不是茅厕里打灯笼找屎嘛! 杨逸砸得那叫一个爽,啪啪声夹杂着那姓胡的惨叫声,真个是又痛又爽! 那姓胡的被砸得哀嚎不绝,鲜血把半边脸都染红了,捂着脑袋在地上翻来滚去躲避着。 第一次见这样拿银子砸人,围观的百姓真是大开眼了,惊呼不断,这下再没人笑杨逸是软虫了。 几个发愣的仆役被姓胡的哀嚎声惊醒过来,立即大骂着扑上来,杨逸手上的银碇往当先一个掷去,啪的一声打在那厮的鼻梁上。 那厮顿时惨呼一声捂脸蹲下身去,杨逸早已扑上去抢过他手上的短棍,向其他三个杀上去。 看得热血沸腾的赵偌也不管自己有几斤几两了,老大在前面打架,做小弟的同岂能袖手旁观?冲!他虽然没有什么武功,便打架多了,总有些狠劲,也不知从哪里抢来半篮鸡蛋,往那三个仆役脸上猛砸。 啪……啪啪…… 这回是鸡蛋砸中人的声音,三个大汉被砸得满脸是蛋黄,被他这么一捣乱,杨逸反而得闪身避开。身上也沾了一些蛋黄,他不满地吼道:“小偌子,用得着你多事吗?再砸等下我让你把沾我身上的舔干净。” “大哥。想砸也没有了,不过小弟这可不是多事,大哥顶在前面。小弟岂能畏缩不前,我踢死这贼厮鸟,我踢!我踢…….” 这丫的话说豪迈,却不是冲三个还有手之力的汉子冲来,而上冲上去对躺在地上翻滚哀嚎的胡大官人猛踢,这打落水狗的功夫还真是无敌! 那三个大汉被蛋黄迷了眼睛,杨逸抓住这机会冲上去,前头一个刚刚抹下脸上的蛋黄。杨逸一棍狠狠敲在他小腿的马面骨上,脚骨虽不至于折断,但至少得躺十天八的了。 惨叫起接二连三地响起,杨逸三下五除二把几个壮汉全部放倒在地;这才回头对赵偌说道:“小偌子,够了,咱们就欠他一万贯,还够就行。太多了人家会乐死的。” 不管是乐死,还是痛死,杨逸再不阻止,恐怕那姓胡的就真的没命了。 赵偌又狠狠地来了几脚,这才解气地答道:“大哥。这贼厮鸟两眼还真是长头顶上了,他娘的敢拿南衙来压人,不就是胡宗愈嘛,要不咱们这就杀上南衙去,想当年,大哥您在南衙……” “南个屁,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吧,咱们用得着去南衙嘛?” “那大哥说怎么办?” “凉拌。” 这时被余家娘子搂着的虎子叫了起来:“恩师,恩师,他是坏人,他欺负我娘……” 杨逸向他问道:“虎子你没事吗?” “恩师,虎子没事。” “没事就好,你和你娘先回去吧,这事由我来处理,快回去吧。” “谢谢恩师!都怪虎子没本事,连累了恩师!”虎子从她娘怀里爬起来,给杨逸磕起了头来。 这徒弟拜师父是应该的,杨逸受了他三个响头,然后再次催促他们母子离开,余家娘子不敢不听,又是千恩万谢,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那姓胡的还躺在地上哀嚎着,杨逸蹲下身子对他说道:“胡大官人,别嚷了,省点力气吧!我来问你,你那玉佩真的值一万贯吗?” 这可把那厮吓住了,刚才杨逸“还”他银子已经还得够多的了,若是再“还”下去,他估计就要把钱扛进棺材去了。 “唔…….不值钱,我那玉佩不值钱,不用还了…….” “哦,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威胁你哦,我再问你,刚才是你非礼那小娘子在先吗?” “是……呃,不是……” “真的不是?”杨逸含笑起捡起了那碇银子。 “是是是,是我非礼那小娘子在先。” “这又是你自己说的哦,我真的没威胁你,对不对?” “是是是,你没有威胁我,我只是真话实说。” “对嘛,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说实话会被雷劈的,这碇银子赔给你了,你要不要?” “不要,不要……” “胡大官人真慷慨,在下家里穷,那就不客气了。”杨逸说着用姓胡的衣服把银子上的血迹抹掉,然后扔给赵大赵二说道,“快去百草堂上点药吧!” 赵偌问道:“大哥,那咱们呢?” 杨逸反问道:“还有咱们的事吗?” “好象没有了。” “那不就结了,前头带路,撷芳楼去也!” 杨逸走出几步,顿然又停了下来,回头对那姓胡的说道:“对了胡大官人,你应该也听到了,爷要去撷芳楼喝几杯,你要是心里不爽呢,尽管叫南衙最大的官儿到撷芳楼来找我好了。” 那姓胡的没敢答话,但杨逸知道,他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来吧,赶紧把胡宗愈叫来吧,这老家伙又臭又硬,正好一起收拾了。 第450章把手伸向南衙 东京小报的速度之快,简直是神奇。 杨逸和赵偌、张择端俩人在撷芳楼刚刚喝了几杯,下楼小解时,就听到楼中有寻芳客正在读报,杨逸一听,写的可不就是自己在安定坊打人的事。 只听那一个蓝袍书生摇头晃脑地念道:“今日午时三刻,在安定坊南大街发生了一件惊世骇俗的斗殴事件,参与者:其一,开封府尹胡宗愈之侄子胡一波,及四名健仆。其二,大理事评、都水监监察司知事赵偌,及两名健仆;其三,宁国公、翰林大学士、枢密院都承旨、翰林画院士流生杨逸是也” 杨逸刚刚喝了不少酒,听到这差点都喷了出来,翰林画院士流生?这他娘不是故意寒碜人嘛!老子虽然的确在翰林画院混了个士流生,但没领到薪俸啊!这能算吗? “双方使用的凶器:木棍、银碇、鸡蛋………” “宁国公西平党项,南灭交趾,赫赫大功,竟然还当街与人动手斗殴?” “这也就罢了,动起手来还用鸡蛋?这倒真是奇闻,快念快念!” “…….” 一大群寻芳客和青楼姑娘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催促着蓝袍书生。 那蓝袍书生更来劲了,中气十足地念道:“当时也,本报一级报探陈家驹亲眼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事情之起因要从安定坊的余九说起,余九此人去年摔断了一条腿。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余九的断腿经百草堂免费治好后,对宁国公一家感激在心。适逢宁国公伐夏班师回朝,余九带着自家娘子及小名虎子的独子,上街迎接宁国公大军进城;话说当时那虎子向宁国公投了一个林檎。宁国公接住咬了一口,或许是那林檎特别香,宁国公品尝之后大笑,当即认下那虎子为徒…….” “这事我知道,少罗嗦,快略过!往下念,往下念!” “好吧,各位听好了。据本报一级报探陈家驹亲眼所见,那余家娘子正直花信之龄,弱质纤纤,娇婉动人,今日携子上街买菜,遇上了胡一波。据本报一级报探陈家驹得悉的内幕消息,胡一波此人不喜青楼女子。只喜爱良家妇女。据本报一级报探陈…….” “行了,行了,这他娘的是哪家出的小报啊?还不到一百字,这狗屁一级报探陈家驹已经出来好几回了,这到底是宁国公是主角。还是这狗屁一级报探陈家驹是主角啊?” “就是,下次遇到这人渣非打死他不可…….” “……” “你们胡乱插嘴,这报没法念了,不念了,不念了。” “别别别!接着念,接着念,我们不插嘴就是。” “据本报一级……好吧,老子也烦透这狗屁陈家驹了,直接听下面的罢,据说当时胡一波一见余家娘子,顿时惊为天人,心痒难耐,春情脖发,趁人不注意,便把魔爪伸向了余家娘子那动人的香臀……” “手感如何?” “他娘的这魔爪又不是我伸出的,我怎么知道手感如何?想知道您自己摸去啊!” “嘿嘿,这不是…….咳咳,接着往下念,快往下念。” “余家娘子香臀突然遭袭,一时面红耳赤,浑身酥软……” “停停停,这狗日的陈家驹,那魔爪究竟是胡一波伸出的还是他伸出?老子怎么觉得是他把手伸向了余家娘子的香臀呢。” “对对对,这浑身酥没酥,软没软,得自己摸过才知道…….” “人家这不是一级报探嘛,知道的肯定比别人多,别吵了,快念快念,这手感到底如何?” “……….” 杨逸听到这里,又好气又好笑,还真是piáo客啊,弄了半天还纠缠在手感如何上面,一个二个够猥琐的。 “话说那余家娘子香臀遭袭,不由得伸手一拍,将那胡一波腰间的一块玉佩拍落……” “停,有疑问,那余家娘子香臀遭袭后,不是浑身又酥又软吗?怎么还有血气把胡一波的玉佩拍落呢?这说不通啊!” “这确实是一个难解的疑问,各位请先听下面的,玉佩被拍落后摔碎了,胡一波立即就要余家娘子赔他一万贯,余家娘子说是胡一波非礼她在先,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当时谁也没有瞧见,也没几个人相信胡一波敢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停!我又有疑问了,那狗屁一级报探陈家驹,不是说他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吗?怎么这会儿又说谁都没瞧见了?” “我哪儿知道,这报上就是这么写的,爱听不听。” “听听听,快念,快念。” “双方正争持着,宁国公刚好路过,二话没说,拿出一碇银子一下接一下的往胡一波头上砸,把胡一波砸得满头是血,那赵偌更绝,抄起一篮鸡蛋便往人脸上砸,那是一砸一个准,把胡一波和几个仆役砸得一脸是蛋黄…….” “停停停,我又有疑问了,刚才不是说蛋是宁国公的独门武器吗?怎么变成赵偌砸蛋了?” “谁说蛋是宁国公的武器了?你也不想,宁国公何等威武,怎么可能用蛋砸人呢?” “你们傻啊,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宁国公可能与余家娘子有私情,你想啊那余家娘子既然长得那么动人,宁国公又是二话没说,就冲进去帮余家娘子出头,啧啧啧,这分明是俩人之间有奸情嘛!” “奸你个头,你以为余家娘子是大长公主啊!宁国公何等人物,会看得上余家娘子这等市井小妇人?” “那可难说,不是说那余家娘子是花信少妇。妩媚动人吗?宁国公与她有奸情又有什么奇怪?” “有奸情怎么了?就算真有奸情那也是人家你情我愿,你妹妹想和人家宁国公有奸情,人家宁国公还看不上呢!” “你娘的怎么说话的?你妹妹才想和宁国公有奸情呢!找打!” “来啊!老子怕你不成?” 大厅里随即上演了一出全武行。双方说打就打,轮起菜碟子就砸,弄得菜汁汤水满天飞。姑娘们惊叫不断,如鸳鸯乱飞。 杨逸看着好笑,也懒得管这些,一直以来市井间有关他的流言蜚语无数,好的坏的都有,嘴巴长在别人的嘴上,你还阻止得了人家说闲话?对这些是非杨逸早就习以为常了。 杨逸回到三楼的雅间,赵偌抱着妖艳的凝香姑娘问道:“大哥。下面出了什么事?怎么吵成这样?” “几个蛋痛的家伙吃多了撑着,动手砸脑袋玩儿,咱们喝咱们的,管这闲事做什么?” 杨逸坐回自己的位置,将侍候他的红玉姑娘抱到腿上,这红玉姑娘祖上是新罗人,如今也是算是京城名妓之一。长得眉眼盈盈,特别是她一身肌肤尤为白嫩,滑不留手,杨逸非常喜欢。 她玉臂往杨逸颈上一圈,甜甜地说道:“国公爷说得是。莫去管那些无聊之人,奴家敬国公一杯!” “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杨逸轻笑着,一手顺着她那散开的领口探了进去,真个是入手尤比颤酥香。 那红玉姑娘十分了解男人的心里,嘤嘤娇啼几声,凑到杨逸耳边轻语道:“奴奴虽不敢自己萧观音,若是国公爷喜欢,就把奴奴当作萧观音好了,奴奴就回国公爷一首: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哪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她声音娇媚如水,娓娓吟来,确实足以让男人色授魂予,何况萧观音是辽国皇后,素有艳名,这一攀比,男人那种不可告人的欲望难免就会被勾出来。 杨逸哈哈一笑,正想试试罗裙内的消魂香,厅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胡宗愈来得还真快啊! 他带着包扎得象猪头一样的胡一波走进房来,便是抱圆一揖:“宁国公,本官这不成器的侄儿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国公,还望国公看在本官的薄脸上,饶他一命。” 赵偌对胡宗愈无视自己的行为非常不爽,插嘴道:“胡大人说得真轻巧,我那两个随从还躺在百草堂呢,饶了他?” 胡宗愈往侄子腿弯处踹了一脚,胡一波立即跪下磕头道:“宁国公,小王爷,小人瞎了狗眼,一时没认出二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爷高抬贵手,饶了小人这一回,小人今后一定痛改前非,从新做人…….” 胡一波说什么,杨逸懒得去听,胡宗愈来撷芳楼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往日又臭又硬的胡老头,竟然这么干脆地低声下气相求,不免觉得十分诧异。 杨逸哪里知道,胡宗愈膝下无子,早有将这侄子过寄到名下的打算,是以多有纵容,如今为了保胡一波一命,才不惜放下身段前来相求。 “胡大人是开封府尹,掌管天子脚下的治安,应当知道当街调戏妇女,敲诈勒索,袭击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吧?” 杨逸懒得起身,抱着红玉姑娘淡淡地说道,他提到的三个罪名一个比一个重,而且并非凭空捏造,此案若真闹到公堂上,凭杨逸的能量,胡一波几乎没有脱罪的可能; 胡宗愈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只得再次躬身说道:“都怪本官平日疏于管教,以至于让这孽障行差踏错,今日竟冒犯到宁国公头上,本官实在是万分惭愧,日后一定会对这孽障严加管教,还望国公念他初犯,原谅他这一回,本官感激不尽。” 开封乃天下首府,地位显赫。府尹位于尚书之下,侍郎之上,总领府事,掌管京师民政、司法、捕捉盗贼、赋役、户口等政务,这个职位十分重要,当年赵光义靠着经营南衙,经营出了二十多年的帝位。 而宋初任开封府尹者,也多为事实上的储君。 周世宗、宋真宗,都是从开封府尹的位置登极为帝的,由此可见这个位置有多重要。 杨逸早就想控制这个位置,一见胡宗愈低头,他立即来了计较,南衙,看来还是掌握在手中好啊。 第451章后花园的歌声 胡宗愈虽然又臭又硬,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胡宗愈又岂能例外,胡一波可以说就是他的弱点。 开封府尹位高而权重,杨逸网罗的那些手下官员没一个有足够的资历出任这个职位,所以杨逸这回没有直接掀翻胡宗愈,而是采取控制的策略。 他给胡一波扣上去的那几个罪名一但成立,足够杀头了,而这只是杨逸控制胡宗愈的第一步,有职方馆在手,杨逸相信自己会掌握胡宗愈更多弱点的。 杨逸回到家时,余九带着妻儿,置办了些礼物赶到杨家来道谢,他如今进百草堂做事一年了,升了个小管事,每月有八贯钱的薪俸,家里宽裕了,一家子穿着也体面了许多。 见了杨逸回来,一些家三口立即上来行礼,杨逸往中堂一坐,摆摆手笑道:“你们夫妇俩就免了吧,我只授虎子的礼,谁让他是我徒儿呢,哈哈哈,虎子,见了师父还不赶紧磕头!” “恩师在上,徒儿给您磕头了,谢谢恩师救命之恩,愿恩师长命百岁,官越做越大……” 杨逸见他虎头虎脑,象模象样的说出祝愿的话,不禁放声大笑。 “行了,虎子起来吧,别把脑袋给磕破了,哈哈哈!” “谢谢恩师。”虎子又连磕了三下,这才骨碌碌地站起身来。 余九感激地说道:“这回又给国公添麻烦了,若非国公相救。小人一家子这回怕是难逃劫难了,国公大恩,小人无以为报,今后…….” “行了,不必说这些,今后让虎子过来跟我家大郎一起读书吧,两个人也好有作个伴。我这师父总不能光挂个名,不尽人师的责任。” 余九夫妇俩一听这话,不禁喜极而泣。以前杨逸虽然口头上认下了虎子这个徒弟,但他们一直没敢当真。 现在杨逸让虎子来和杨家大郎一起读书,这不光代表着杨逸正式认下了虎子这个学生。虎子能和杨家大郎接受一样的教育,一起成长,其意义更是不同寻常,这和陪太子读书是一个理。\\..\\ 送走千恩万谢的余家三口,杨逸传来马汉卿,让他派人开始细查胡宗愈,开封府尹一职,杨逸是志在必得。 夕阳照在池边的枫树上,一树经霜的素红美得象诗,扶苏的花木那头传来一阵婉转的笑语声。杨逸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寻声行去,转过一丛蔷薇花丛,太湖石叠起的高台上,一座八角凉亭掩映在梨花树下,翠帷半掩。红色的夕阳染红了半个亭子。 黎家姐妹、木婉灵、还有禛子四个娇滴滴的美人正在亭中绣着团扇儿,不时对比着谁的绣工更好,聊起女儿家之间的私房话时又会嬉笑打闹一番。 杨逸站在亭下的花木边没有现身,他突然想听听这些女人在一起时都会聊些什么。 晚风将她们细碎的话语传下来,先听到禛子说道:“我觉得在这儿很好啊,婉灵妹妹你呢。你想你们大理吗?” “想啊,不过我跟了国公,这一辈子就是他的人了……” “嘻嘻,婉灵妹妹还不是他的人吧?爷也不知道想什么,放着婉灵妹妹这样的美人儿在身边这么久,竟然没把你吃掉!婉灵妹妹怕是不知道,爷那个……就是那个,哎哟,反正人家一个人根本侍候不过来,婉灵妹妹怕不怕?” “呀,禛子你好不知羞,什么话都敢说。” “这有什么?爷这么疼你,这还不是迟早的事。” “就是,我们姐妹好生羡慕婉灵姐姐呢。” “你们两个小妮子也来取笑我,哼,别以为我不知道,爷就不疼你们了吗?前天西院的秋千架上,你们两个小妮子跟爷在做什么呢,一个帮着荡秋千,一个……那婉转春啼的声音传遍了西院…..” “啊,婉灵姐姐坏死了,不许说,不许说…….” 亭中随即传出一阵打闹声,杨逸负着双手,迈着八方步走上台阶,四人女人听到声音望了过来,本来因打闹而红噗噗的脸蛋,此时更是红得象四个熟透的苹果。 杨逸的目光从四人身上扫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不由得在禛子的胸前停留了一下,禛子这妮子大眼小嘴,象个卡通人物,是典型的童颜巨rǔ,因为打闹,她上衣有些散乱,露出胸前一道雪沟深不见底,极为诱人。 四个女人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饰,一边盈盈下拜,杨逸在石凳上坐下,故意问道:“你们在聊些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四人纷纷低下螓首,妞妮地捏着自己的衣带不敢答他。 “哈哈哈,禛子刚刚不是说了嘛,这有什么呢,禛子,你来说说你们到底在聊些什么!”杨逸一把将禛子抱过,埋首在她怀里拱了几下。 禛子这时倒放开了,毕竟在日本时,每次都是和令子她们几个一起侍奉他,初时的羞涩过去就好了,她抻出玉臂将杨逸的头揽在怀里,那两团丰硕堵得杨逸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隔着衣裳在那峰峦上轻咬了一口,禛子娇呼一声才下意识的松手。 杨逸练那吐纳之术正处在瓶颈阶段,对女人的需求本就极为旺盛,这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心火。 望着娇滴滴的几个美人儿,风情潋滟,清如百合,艳若牡丹,因打闹散乱了衣衫,更陪添了几分异样的风情,杨逸不看还好,细看之后只掌心身体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该死的青云老道,该死的清风心法,竟让人成了种马…… “一个也不许走。”杨逸扫视木婉灵和黎家姐妹一眼,双手将禛子的上衣往下一扒。两团白玉雪光顿时弹了出来,上下颤动着。 “爷!你……” “禛子乖,你要试范给她们看哦!” 杨逸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味道,他将禛子往石桌上一抱,让她仰躺在石桌上。 斜阳落到了高高的院墙上,鳞次栉比屋宇次第辉映,飞檐半拱层层叠叠。只有琉璃瓦面上还反shè着一缕残照; 庭院深深深几许,后园花木掩映着亭阁,更加深了这种幽静的意境。而此时花园深处的八角凉亭中,正有女人婉转的娇吟,沉重的喘息。轻轻飘荡在晚风中。 禛子哀声求饶几回之后,杨逸这才放过她,木婉灵早看得浑身发软,娇小玲珑的身体趴在石桌边几乎不能动,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男欢女爱之事,既羞得不敢多看,却又忍不住不时偷瞄上一眼,禛子那极度快乐而又仿佛非常痛苦的声音和表情,让她芳心呯呯直跳,如同一只小兔在怀里乱踹。 杨逸抱过她时。感觉她的身体软得就象一泫春水,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身上的衣裙被他片片剥落,露出那娇嫩纤柔的玉体来。 在杨逸那双大手轻抚细弄之下,木婉灵浑身燥热难挡,脑中迷迷糊糊让她忘了身在何处。直到石桌上凉凉的感觉传到粉背上,才让她稍为好受些,她身体娇小玲珑得象一只娇弱的波斯猫,见识了杨逸那庞然大物,她心里不禁有些惶恐。 好在杨逸怜她初经人事,极为温柔。即便如此,在他进入那一刻,木婉灵还是感觉身体仿佛快要被撑破了,忍不住发出一串清脆的初啼…… 杨逸和木婉灵泡了个热水澡,刚刚出来,马汉卿又匆匆来到了杨家。 杨逸一踏入前厢花厅,马汉卿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大人,上京城形势有变。” 杨逸双眉不由得一挑问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汉卿卿一抱拳急声说道:“大人,珉王耶律维中与左中丞耶律章奴等人勾结,于上京谋反,耶律维中声称是耶律延禧害死耶律洪基,率所部四千人马突然夜围皇宫,与耶律延禧的宫卫军展开血战,上京城大乱; 宋王耶律和鲁斡正率军北上,准备攻打被长辖底占领的长春州,得知上京发生叛乱后大惊,率部匆匆回撤,长辖底抓住战机,以一万精兵追击而来,在白彬山追上耶律和鲁斡大军,耶律和鲁斡仓促接战,七万大军被击溃,被俘者越过两万,余者全部溃散,耶律和鲁斡身中一箭,虽逃回了藕丝淀,但生死难料。” “竟有此事?” 杨逸大为惊讶,耶律章奴这个人他是听说过的,原来的历史上,完颜阿骨打造反,耶律延禧御驾亲征,当时正是这个耶律章奴在上京城造反,耶律延禧后院起火,结果导致大败,从而送给了完颜阿骨打一个天赐良机,使他得以坐大。 杨逸原本以为历史已经改变,没想到在这个骨节眼上,耶律章奴这个人又冒了出来,虽然这次看似主谋不是他,而是耶律维中,但其实还是有许多近似之处的。 “快说,后来呢,后来如何了?” “大人,后来耶律维中之乱被耶律和鲁斡之子郑王耶律淳平定,耶律维中和耶律章奴率残余逃出上京城,先是向西逃亡,后被耶律延禧的宫卫军追得紧,折道向北投降了长辖底。长辖底取得白彬山大捷之后,挥军南进,一举兵围上京城,若非职方馆在长辖底军中也安插有人手,上京城的消息根本传不出来了,现在双方正在上京城下血战,胜负难测。” 杨逸眉头深锁了起来,上京城他到过,城高两丈余,颇为雄伟,若按正常情况,长辖底一时想要攻破很难,但上京城刚刚经历叛乱,军心不稳。 耶律维中和耶律章奴又投降了长辖底,谁也不知道他们在京中还有没有内应,上京城能不能保住,这个就不好说了。 “杨志怎么回事?不是传令让他干掉长辖底一两个得力手下吗?” “大人,杨志虽然深得长辖底信任,但毕竟身在敌营,总得寻找合适的机会才行,谁也没料到耶律维中突然叛乱,以至局势急转直下,杨志恐怕也是措手不及。” “嗯,传令让他无论如何抓紧动手!” “是,大人。” 第452章一波三折 长辖底兵围上京城,这给大宋朝堂造成了极大的震动,一但上京失守,耶律延禧被俘,辽国必定大乱,大宋就不得不出兵燕云; 政事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除了加大力度向河北、河东囤积作战物资外,军队也开始快速调动。 李一忠的京畿第一将人马以拉练为名,调往真定府。 京畿第六将,第七将,第十二将,第十七将人马调往大名府; 陕西第五将、第八将,第十三将,第十四将人马调往太原府。 章楶从河套兴州府调往太原府,出任河东路经略安抚使。 因为置将法出台后,大宋的的文官不得再干涉军事,因此朝廷又特别给章楶加了一个河东路兵马都钤辖的军职,把河东军政大权托于章楶一身。 户部尚书蔡京已经提交了一份奏章,请求减少岭南的拨款数额,以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燕云之战。 这份奏章暂时没有得到通过,实际上大宋现在并不是缺少战争经费,而是缺少精力,河西、河套是去年才收回,安南道是八月一初才刚刚置治,这些地方都存在着许多不稳定因素; 加上黄河下游二十万西夏俘虏在治河、广南西路十万俘虏在修路筑港,这就象两个火药桶,大宋不得花很大的精力防备。 朝廷的运转一直处在一种高负荷运转状态,象工部、御使台、户部、司家寺、太仆寺等部门。被抽调了半过官员奔赴地方处理事务,京城的衙门里空空荡荡,几乎就要瘫痪了。 若是燕云之战再起,就算军方能收回大片领土,朝廷一时恐怕也难以抽出精力去接手治理,这才是令人头疼的问题,可千万别象杨广那样。贪多嚼不烂才好。 马汉卿现在是焦头烂额,章惇、许将都将他招去臭骂了一顿,职方馆现在一年的经费预算提高到了五十万贯。这绝对算是一笔巨款了,要知道之前杨逸平定交趾一役,军事上的花费才是两百万贯; 现在职方馆花费如此之大。却没能及时干掉长辖底一两个得手下,让大宋陷入被动之中,以至于刚讨伐完交趾,又不得不再次准备燕云之战,这自然让章惇他们这大佬非常不满。 若不是杨逸保着,十个马汉卿也玩完了。 马汉卿用职方馆的飞鸽传书渠道,一天三封红色密信传向上京,只望着杨志他们能早些动手,最好能解除上京之围…… 但东京到上京万里迢迢,即便是用飞鸽传书。也要好几天,这几天无疑是极为难熬的,马汉卿白天黑夜窝在职方馆,连家也不敢回; 花木兰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十三娘干脆去把她接到杨家来暂住。仔细照顾着。 学士院掌制诏书敕、起草任免将相、号令征伐等机密诏令,并备皇帝顾问,因此翰林大学士有‘内相‘之称。因处宫禁,接近皇帝,学士院又称“玉堂”、“玉署”。 赵捷年幼,杨逸的“顾问”之责便成了教书。平时学士院是个很清闲的部门。杨逸经常可以去翰林画院厮混,但现在学士院也跟着忙了起来; 学士院的官员本就不多,现在也被抽调了近半去其他衙门救急。又要频繁起草各种调兵、任免官员的诏书敕令。 这些草诏敕令并不好写。 因为一份敕令通常不会直奔主题,得先提一下三皇五帝,理顺前因后果,讲一大通大道理,最后才是这份敕令的真正内容; 而且这种草诏盖上御玺便是颁行天下的圣旨了,所以要字斟句酌,遣词用典都要分外讲究,否则颁布天下的圣旨出了纰漏,那是要遗臭万年的。 刘清菁的学识水平只是一般般,实际上这圣旨的好坏对错就全得由杨逸来把关了,这真是个累人的活计。 这天黄昏时,杨逸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出了学士院,过尚书省时刚好看到章惇出来,便一同上车出了宣德门。 章惇掀起车帘看了看街景,淡然说道:“任之大概还未知晓吧,西州回鹘、黄头回鹘、吐蕃阿柴部、草头鞑靼四部使者象是约好了一样,已经到西京洛阳了!” 杨逸眉头微微一蹙,沉声问道:“没有黑汗使者的消息吗?” “尚未见地方官员上报黑汗使者的消息。” 杨逸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黑汗自持国力不弱,这回恐怕未必会来,而且佛道两家进入于阗等地传教,恐怕已经引起了黑汗王的警惕了。” 章惇对此不置可否,轻吁了一口气说道:“西域之事还是先缓缓吧,此时实不宜再插手西域,至少要等一年,等治河事了,到时朝廷可以大松一口气,京东二十万西夏俘虏分置为民后,京畿少了个大威胁,兵力抽调方面也比较宽松一些。” 杨逸轻揉着酸痛的脖子苦笑道:“也只有如此,不过也不能太寒了佛道两家的心,此次四部使者入贺,还是稍作计较为好。” “嗯,此事到时就由任之出面吧。” 杨逸再次苦笑,细算来也确实是由他出面最为合适,因为他当初马踏玉门关,声威曾凌驾于各部之上,由他出面施压,效果想必会好些。 “七千燧发枪兵,任之认为真的还不能够吗?”章惇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若是正面对决,七千燧发枪兵足以击败五万骑兵,但北方草原辽阔,加上长辖底比较熟悉火器效能,很可能不会与我军正面作战,到时他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七千兵力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章惇虽然未在北方领兵作战过,但明白杨逸说的没错,游牧民族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他们不象农耕民族一样有这样那样的拖累,更不会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因为北方事实上并没有多少城池,包括建国两百多年的辽国,除了西南两京的汉民,大部分契丹百姓还是过着游牧的生活方式,连契丹皇帝一年四季都在游牧。 在面积比大宋全部国土还大的茫茫草原上,几千燧发枪兵撒进去就象滴水入海,确实令人堪忧。 俩人正商议着,后面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传来马汉卿的声音:“章相公,杨大学士,下官有重要情报并报。” 章惇的马车很宽敞,于是直接让马汉卿上车来。 “章相公,杨大学士,下官刚刚接到消息,杨志成功刺杀了长辖底两员大将,阿木里和大罗度,并与上京城内的耶律淳里应外合,趁阿木里和大罗度统领的西大营、南大营军心不稳之际,发动夜袭,当夜南营和西营被攻破,阻卜部一夜损失万余人马,士气大损,长辖底不得不退兵长春州,上京之围已解。” 听了这马汉卿这番话,章惇和杨逸同声吁了一口气,阿木里这个人杨逸认识,在漠北草原第一次遇到长辖底时,阿木里就是长辖底的副将,地位仍次于长辖底; 这样的人物突然被刺杀,对阻卜部确实是极大的打击。加以杨志能利用职方馆谍报人员,与城内的耶律淳取得联络,杨志一将人刺杀,耶律淳立即发动夜袭。 这种情况下,能取得歼敌一万的胜利不足为奇。算上杨志,长辖底一夜之间等于是损失了三员大将。 “杨志脱身了吗?” “杨大学士放心,杨志及有可能暴露的人员当时就脱身了。” 杨逸望向章惇,章惇脸上的神态变得轻松了起来,确实,经此一役,大宋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长辖底要想卷土重来,绝不是一些时半会能做到的,双方等于又回到了僵持的阶段。 可以说,职方馆这回算是立大功了。 心情轻松的杨逸路过兴国坊时,还饶有兴趣地进入自家的新宅逛了一圈,这栋宅子占地将近百亩,比景明坊那边的宅子还大一些,鳞次栉比的高梁碧宇,处处雕梁画栋,院中假山池塘,亭阁楼台掩映在花木之间,堂皇而精雅。 杨逸看了非常满,刘清菁这个老相好还算不错,嘿嘿。 由于一家子还住景明坊那边的宅子,这边只派了少量丫环仆役负责洒扫,院中显得很冷清。 杨逸进到后院时,才多见到几个人。 宁国公主李盈,德妃阮柔和贤妃顾媚娘被十三娘安排到这边来住,每人带两个丫环,仅此而已。 临水的小楼上,三人正凑在一起闲话着,见杨逸突然到来,三人可以说又惊又喜。 自从入京后,她们就被扔在这边,连门都难得出一回,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那种忐忑不安难以言说。 对她们来说,能见到杨逸这已经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了。 屋内的桌椅屏风,用度之物都是新的,这大概是十三娘让人新置办的,那天杨逸虽说让十三娘将三人打发了事,那也只是夫妻俩随口说说; 这三个女人身份特殊,就算真想送人都不容易,除了杨逸,恐怕没几个人敢要。当然,如果是皇帝转赐,那另当别论。 杨逸明白这一点,十三娘更是心如明镜似的。 杨逸对十三娘一向忍让,正是因为十三娘够聪明,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这中事务拿捏得极有分寸,一切都在杨逸的容忍范围之内。 这个家毕竟杨逸才是一家之主,而且苏颂眼看就要告老还乡了,今后连苏家都得靠着杨逸。 以十三娘的智商,以及对杨逸的了解,当然不会把杨逸对她的忍让看成是软弱可欺。 。) 第453章做个快乐的坏人 紫檀小几上有香茗,茵榻棋盘上棋子未收,精美的屏风绘着梅花初雪图,汝窑出产的长颈瓷瓶中插着几轴画卷,青铜鹤嘴里吐出袅袅的薰香,向晚的凉风轻佛着窗前的翠幔……. 布置精雅的小楼,宁静之中透着一份寂寞的味道。 宁国公主李盈刚满及笄之年,为李乾德的正宫皇后所出,身量适中,长相美丽娴雅,一对睫毛特别长,扑闪之间盈盈动人,一身百和装,紫花长裙,明丽之中带着几分稚嫩。 贤妃顾媚娘芳龄十七,入宫不到一年,媚眼桃腮,纤腰丰rǔ,尤其让人难忘的是她有一双十分修长的美腿,正因为她长相妖艳,身材窈窕,入宫时间虽短,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德妃阮柔年纪则大一点,已经二十四岁,正值花信之年,她与贤妃顾媚娘刚好相反,长得非常端庄大方,慈眉善目,静静婷婷,有几分象是画上的观音菩萨,却又多了几分烟火味。 这三个交趾皇宫里最美丽的女人,如今被深锁在这大宅里,如同一季清秋美色锁于高墙之内,每天忐忑不安地猜测着迎接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突然看到杨逸出在小楼的门口,三个女人既惊又喜,杨逸年轻英俊,儒雅而又强悍,很难让女人生出讨厌的心里,何况亡国丧家之人,命贱如草,她们的命运全掌握在杨逸的一念之间。 因此一见到他,三人不约而同地起身敛衽一福说道:“奴等拜见国公爷。” 杨逸没有立即让他们起身。余步走到三人面前站定,眼前的三个美人,一个成熟端庄。一个妖娆柔媚,一个青春明丽,风姿各异却又相得益彰。交相挥映的秀色十分养眼。 她们曾多次同床共枕侍候过杨逸,各有各的风情,各有各的味道,但让杨逸最难忘到却是成熟的德妃阮柔,征服这个端庄美丽的女人反而让他多了一种满足感,看着她在身下从观音变成荡妇,对每一个男人而言,都是一件极为有意思的事。.. 杨逸伸出手。捏住德妃阮柔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阮柔半闭着双眸不敢看他,因为紧张呼吸有些急促,盈盈的酥胸上下起伏着。 杨逸的手指从阮柔的下巴划过香腮,最后碰了碰她柔软的耳垂,才微笑说道:“都起来吧!” “奴等谢过国公爷。” 三个女人盈盈起身时,杨逸已经在屏风下的茵榻落坐。抬手轻轻挥了挥手,几个侍候的丫环向他蹲身一福,便快步退了出去。 杨逸拍拍自己坐着的茵榻说道:“都坐过来吧!,不用太拘谨。” “是,国公爷。” 杨逸虽然吩咐不用拘谨。但三个女人悄悄对望了一眼,样子还是有些畏缩,走到他身边坐下后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窗外的秋阳偏西了,时间大概是下午的五点左右,一缕金光从轩窗斜shè进来,映在左边的顾媚娘身上,让她那细腻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桃色的红晕,更显得分外的妖娆。 “我说你们能不能放松点?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了,爷还能吃了你们不成?今个儿公务繁忙,累和我脖子酸痛,快帮我拿捏一下。” 听了杨逸这话,三个女人反而放心了一些,纷纷上前帮他拿捏起来。 对于她们来说,与其被当成货物一样送来送去,任人作贱,还不如留在杨逸身边,至少这个男人她们都不讨厌。 以杨逸的身份,她们几个亡国的女人,能留在杨府作个侍候枕席的女人,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哪里还敢奢求太多。 但想留在杨逸身边,必须得让他高兴才行,这一点顾媚娘她们不会不明白,所以侍候起他来倒是尽心尽力。\\..\\ 杨逸往德妃阮柔那软绵绵的怀里一靠,享受着三个女人的按摩,舒服得他直哼哼。 贤妃顾媚娘胆子大些,见杨逸很享受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怯怯地说道:“奴等三人愿侍候国公爷一辈子,不知国公爷可愿垂怜,给奴等这个机会?” 贤妃顾媚娘问出这样的话,李盈和阮柔的心也不由得都提到的嗓子眼上,她们同样满怀期盼看着杨逸,与其无休止的猜测,还不如早点知道结果。 杨逸不置可否地问道:“你们三人在这儿过得怎么样?” 顾媚娘连忙答道:“奴等三人贱如草芥,得国公爷怜惜,能过上这样平静的生活,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望国公爷能看在奴等尽心侍奉的份上,怜惜则个,别再……别再……” 顾媚娘终究是没敢说下去,如何处置她们是杨逸的权力,若是她们提的要求过份,万一引起杨逸不满,后果恐怕更加凄惨。 杨逸伸手握住宁国公主李盈那挺翘的粉臀,轻轻抚弄着笑道:“咱们还真是有些缘分,你封宁国公主,我封宁国公,哈哈哈!或许上天注定你要做我的女人吧!” 李盈垂着粉劲任由他一只大手在香臀上游荡,那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怯生生地答道:“奴不再是什么公主了,今后……今后只是国公爷的女人,奴……” “奴什么?” “奴……” “哈哈哈……好了,你们不用害怕,也不用多表什么心迹,实话告诉你们,想不做我的女人都不行。这是你们的命,今后你们就安心在这边住下吧,虽然不可再象以前那样有显赫的身份,但锦衣玉食总不会缺了你们的。还有,你们身份比较特殊,现在自然不可能那么随便,等时间过久些,事情淡了,你们也就可以象黎家姐妹那样,自由出入了。” “多谢国公爷!多谢国公爷!” 顾媚娘她们听了杨逸的话,不禁露出欣喜之色,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猜来猜去,三个亡国破家的女人,能住在这样的豪庭玉宇之中,不用每日低媚顺眼的看主子面色,未尝不是一种自由,有这样的际遇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你们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吧?” “能得国公爷这般怜惜,已是奴等几世修来的福份,哪里敢有丝毫不满。” “既然如此,你们是不是应该对本国公有所回报啊?” 杨逸露出一抹异样的笑容,一手在在李盈臀沟中探索,一手伸向顾媚娘的酥胸,握住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丰硕。 看到他衣袍下撑起的那个大帐蓬,三个女人不由得浑身酥软,在升龙城时,她们几乎每夜都在杨逸身下承欢,对他强悍的能力至今心有余悸,同时也食髓知味,又怕又爱。 在杨逸的示意下,德妃阮柔找来两个软枕让他靠着,自己柔顺地伏身到他两腿之间,杨逸不光双手善解人衣,双脚也不差,脚趾挟住阮柔的衣带轻轻一扯,那绣领的心字罗衣便散开来,再把那藕色的肚兜往下一压,两团丰腻顿时颤颤悠悠地弹了出来,那玉光雪色晃得人眼花。 阮柔的两颊刹时飞上明艳的红霞,她十分清楚自己现在该做什么,纤纤十指轻轻解开杨逸的衣袍,然后瞟了杨逸一眼,螓首很快伏到了他的腿间! 嘶…….. 杨逸不禁发出一声舒服的嘶声,看着德妃阮柔那美丽端庄的脸孔在下面起起伏伏,杨逸莫名地感到一阵兴奋,手上突然一用力,贤妃顾媚娘不禁传出一声娇呼……. 斜阳染红了重楼高阁,寂寂的芳园在这个黄昏突然多了些生气,红色的枫叶,绿色的清波,映衬着满庭花树,幽静中飘荡着隐隐约约的莺啼燕语……. 几只归巢的麻雀也来凑热闹,落在小楼后面的柳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肥胖的身体在柳枝间跳来跳去,显得好不欢快。 晚霞中的青蜒正在忙碌着,趁着太阳下山前饱餐着刚刚出现的细蚊,四片翅膀上下扇动,一不小心飞进了敞开的轩窗里,便撞见了一榻的风月。 杨逸是夜色初临时离开新宅的,调和过阴阳的他显得神清气爽,满面红光。他不由得再次怀疑青云道长传给自己的根本就是双修功法。 以前他虽然也很生猛,但若是几番大战下来,同样会感觉疲惫,通常都是躺着不想动了,但现在与顾媚娘三人翻云覆雨一个多时辰,反而显得更加神清气爽,浑身是劲。 这让杨逸很难拒绝把青云道长的心法勤练下去。 这两个贵妃一个公主被十三娘安置在兴国坊的新宅,对杨逸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他不会在这边留宿而已。 李乾德被封了个讳命侯,安置在封兵门附近的封邑坊,除了生母黎太后和正宫皇后外,其他嫔妃都被充入了教坊司,李乾德自己也过着一种幽禁的生活; 德妃阮柔和贤妃顾媚娘原是他最宠爱的两个妃子,宁国公主李盈也是他最喜欢的女儿,这三人被杨逸收入了府中,他连提都没敢提。 皇宫里的赵捷是杨逸的儿子,太后刘清菁和他的关系更不用说,加上章惇有意压着此事,虽然还是有些人上表弹劾杨逸,却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杨逸当初收这三个女人,有自污的意思,不管如何,自己毕竟不是皇帝,德望太高,总难免引来很多麻烦,到那时众口铄金,就算刘清菁恐怕也会身陷两难之境。 要那清高之名有屁用,咱收钱收女人,爽歪歪地做个坏人不好? 。) 第454章醉花阴 杨志本是职方馆安插在长辖底身边最重要的暗子,这次动用了杨志和不少人手,才干掉长辖底手下两员大将,阿木里和大罗度; 并导致了阻卜部一场大败,上京之围遂解,契丹和长辖底之间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僵持阶段。 这让大宋朝堂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黄头回鹘等部的使者刚好到达东京,他们主要是来朝贺大宋平定交趾的,接待事宜自然是由鸿胪寺去张罗。 联合几部对付天方教的事,要等他们朝贺之礼结束后再淡,这个时候还轮不到杨逸出面与他们接触。 重阳节到了,朝廷照例放假,这一天京城里几乎家家都要出城登高。 各个禅寺同时举行斋会,开宝寺和仁王寺特别一些,举办的是狮子会,寺中高僧都坐在狮子上,作法事讲佛典,由于形式特别,每年都吸引大量的百姓前去观看,整个场面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这天早早起床,十三娘征得杨逸和婆婆同意后,一早带着杨睿回娘家去了,苏颂准备年底辞官,一但回了老家,到时一年都难得再见一面,十三娘万分不舍,所以要尽量多回家陪陪爹娘。 杨逸得了三天假期,干脆带着一家子出城,前往城外的田庄住两天。 东京附近适合重阳登高的地方有仓王庙、四里桥、愁台,梁王城、砚台、毛驼冈、独乐冈。而杨家的田庄就离城南的四里桥不远。 自从葡萄园形成之后,杨家便在园中建了一栋别院。日常生活物品齐全,这次一家子出城小住,也不用带什么东西,几辆马车由家中护院护送着出门; 路上行人如织,出城登高的车马前呼后拥,欢声笑语不断于路,杨逸与清娘同坐一车。两个脑袋挤在一起,趴在车窗上观赏沿途的景象。 街边的酒楼茶馆、青楼客栈无不以菊花缚成洞户,制成花架。各种颜色的菊花迎风怒放,争奇斗艳,满城弥漫着醉人的花香。放眼望去,真个是冲天香阵透京城,满城尽戴黄金甲。 城南有很多园子,一出南薰门便是玉津园、玉仙观。 转龙弯西去有一丈佛园子,王太尉园子,奉对寺前有孟景初园。 到了四里桥还有望牛冈剑客庙,这些都是比较有名的园子。从转龙弯东去陈州门外园馆尤多。 城中高官显贵之家在城外大都建有别院,在城中住烦了,便到城外别院小住几天,换换新鲜空气。享受一下恬静的田园生活。 清娘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儿,那是自然散发出来的少女体香,杨逸凑到她的颈边嗅了嗅,鼻子透出的热气让清娘感觉有些痒痒,她不禁缩了缩脖子。向他浅浅一笑,两个可爱的梨窝便出现在嘴角两边。 “清娘,你在想什么呢?杨逸含笑问道。 清娘脸上的脸笑意顿时隐去,显得有些慵怠地答道:“杨大哥,昨晚人家隐隐有些感触,可寻章摘句。苦思冥想,最后却一无所得,最是恼人了。” 她蹙着黛眉的样子让杨逸有些心痛,心思一转,揽住她的香肩说道:“清娘你不要自求太高,杨大哥觉得你昨晚做的那首《醉花阴》,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佳作了,清娘你怎么还说自己一无所获呢?” 清娘一脸的疑惑,自己努力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昨晚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诗,便向他嘟了嘟小嘴说道:“杨大哥莫胡说,人家昨晚想半宿,真的一无所得,哪里做过什么诗了?” “咦!”杨逸大惊,连忙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清娘你没事吧?” “人家没事呀,怎么了?” “可你昨晚明明做了一首《醉花阴》,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清娘见他一脸认真,不禁更加疑惑,昨晚她确实整晚都和杨逸在一起,杨逸在书房临摹吴道子的画,她就坐在旁边想自己的诗词,到了二更一起回房睡觉,杨逸如同往常一样搂着她睡…… 可自己真的想出什么佳句来呀?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好词!”清娘听了高兴得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香了一口。 可杨逸非但没高兴,反而更加紧张地问道:“清娘真的不记得这首《醉花阴》了吗?昨晚我虽然睡得有些迷迷糊糊,但听了这么好的词,还是记下了,清娘自己作的,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我做的?我什么时候做的?杨大哥你胡说,一定是你刚做的。” “清娘,你想想这词的意韵,杨大哥做的词一向没这么细腻,这是你一向的婉约风格,对了,当时咱们已经睡下许久了,清娘,你不会是梦里做的吧,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嗯,想来是这样了,不然清娘你怎么可能一点不记得呢!” 清娘一双原是弯弯的眸子瞪得溜圆儿,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昨晚有没有做梦。 杨逸说得有理,他的词一向比较大气,这首《醉花阴》确实不象他做的,风格倒是和自己以往的词作一脉相承,以至于清娘也难以确定是不是自己梦里做的了。 “呵呵,清娘别想了,杨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这词确实是你做的,你这丫头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费心思量很伤人的,便是得了佳作,若是想出病来了,我可不依你。” 杨逸义正词严地教训起清娘来。 “杨大哥,这词真是人家梦里做的?”清娘高兴坏了,挤进他的怀里,象只小兔子乱踹着。 杨逸抱着她柔软的小腰肢笑道:“当然,杨大哥骗你干嘛?当时我还跟你说,清娘,这下可以安心睡了吧。” “嘻嘻……” 清娘高兴,杨逸就高兴,只要她开心,小小骗她一下又有何妨,何况这首《醉花阴》确实是清娘做的。 到时四里桥,附近的望牛冈上已经处处是举家同来登高的人群,男女老少相呼唤,就连那些平时很少出门的官宦千金,香闺丽人,也纷纷随家人同来,给节日增添了一道动人的风景。 剑客庙的僧人为了吸引游客,在冈上栽种了大片的菊花,有黄白色蕊若莲房的万龄菊,粉红色的桃花菊,白而檀心的木香菊,黄色而圆的金铃菊,纯白而大的喜容菊。 这儿离杨家的田庄已经不远,杨逸干脆吩咐停车,带着一家人登上望牛冈。惠民河从冈下蜿蜒河过,绿波澄澈如练,冈上秋风送爽,枫叶半红,处处是登高的人群欢乐的嬉戏; 人们走累了便用绢布铺在地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歇息,吃些瓜果糕点,和附近其他家庭不管认不认识,都会热情地打个招呼,互道一声安康快乐。 女人们围在一起斗草猜枚,男人们凑在一起喝酒畅谈,吟诗作赋,小孩子最快乐,呼朋唤友,抓蛐蛐、放风筝,过家家,玩得满头细汗,欢乐的笑声飘满了山冈。 铁蛋随十三娘回娘家去了,杨家就剩下还不会走路的二蛋,杨逸身边的女人倒是不少,清娘、琴操、木婉灵、韩碧儿等,就是孩子少了些,杨氏看了不禁暗暗叹气,只不过念在重阳佳节,没有念叨而已。 琴操多娴静,她负责把果点分发给各人,杨氏要了一个削好的雪梨,用一个特别的小勺子刮出雪泥喂给二蛋吃。 韩碧儿过去要帮忙,她便说道:“含饴弄孙,这是老身最大的乐事,你们呀,就不要跟我抢了!” 韩碧儿连忙赔笑道:“这不是怕老夫人您累着嘛!” “少胡说,喂我乖孙子吃些果子,能有多累?你们呀,还是趁老身还带得动,赶紧给杨家多添几个儿女,让老身也享享儿孙满堂的福气。” 杨逸一看她又要扯到生孩子的事上去了,于是抢着说道:“娘,您别着急,仙儿不是快生了嘛,到时您又多一个孙子可抱了,就怕您老人家抱不过来。” 提到李湘弦,杨氏眉头果然舒展了开来,笑着说道:“今日重阳佳节,老身今天就不唠叨你们了,不过呀,老身实在放心不下仙儿一个人在家,等下你们自个去庄子住好了,老身不回去看着仙儿,这心可没法踏实。” 琴操和清娘几乎是同时说道:“老夫人,我陪你回去吧。” 杨氏看看这两个花样的人儿,笑道说道:“你们这份孝心老身记下了,清娘就不用回去了,难得出来一趟,就陪着你杨大哥好好玩两天吧,琴儿更不行,你呀,更得多陪陪逸儿,老身还指望着你早日给杨家添个大胖孙子呢。” “老夫人……” 琴操红着脸轻唤一声,眼中渗着泪花儿。 十三娘是主母,得管着若大一家子的吃喝用度,韩碧儿更不用说,杨家庞大的产业主要是她和青叶在管着,每天都很繁忙。琴操性格恬淡,大方稳重,如今每天都是她侍奉在杨氏身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有时还会给杨氏诵读佛经…… 杨氏感她一片孝心,待她也分外亲切,说这话倒不是怪她,而是望她能早日生儿育女,过得美满幸福些。 第455章田园之乐 杨家的别院不在豪华上下工夫,错落有致的篱笆院落,处处散发着古朴自然的野趣。 这个季节庄子里的葡萄已经采收过了,但还有许多黄色的老叶。一排排低矮的葡萄架延伸到坡下的小河边,很是好看。 岸边的垂柳也已经开始落叶,往日婆娑起舞的身影显得有些稀疏,象是迟暮美人。 院子后面是大片的梨园,其实也不光种梨树,桃树、杏树、樱桃、梅树都有,那些嫁接的苹果刚好成熟,累累的果实挂满了枝头,走到树下就能闻到浓郁的苹果香味儿。 满眼的田园风光,让杨逸心怀大畅,刚刚入住,便在篱笆墙外摆了张小几,置上自家酿造的葡萄酒,和清娘她们品酒闲话。 篱笆边栽有几丛菊花,大朵的金英正盛开着,墙角的一株枫树下垂着秋千架,黎家姐妹轻轻推动,木婉灵轻荡秋千上,一身洁白的衣裙映着一树红枫,一红一白的陪衬,便是一道无比明丽的风景。 琴操却是恬淡,一身素衣钗裙却丝毫不掩她动人的清韵,她坐在古琴前,皓腕流转,玉指轻拂,一曲《下里巴人》随风飘荡在乡野间。 抛开了朝廷的纷争,杨逸喜欢上了这种平静的田园生活,真想带着清娘她们在此隐居下去。 他躺一篱笆边的躺椅上,韩碧儿也是难得闲暇,正殷勤地帮他拿捏着腿脚,杨逸干脆将一只脚伸到她的腿上。自己闭着眼睛听琴操抚琴,闻着篱下的菊香,心神非常放松,暖暖的秋阳晒在身上,又增加了一份懒洋洋的感觉。 清娘削好了一个雪梨,切成小片,然后送到他嘴边说道:“杨大哥。好甜的,快吃。” 听清娘的口气就象在哄小孩子,杨逸嘴角一翘。睁开眼睛笑着说道:“清娘,我觉得你的嘴儿才甜呢。” 清娘悠地瞟了韩碧儿一眼,俏脸儿有些微红。杨逸立即就知道她误会。自己说她嘴巴甜本意是说她会说话,会哄人开心,似乎被她误会成自己想品尝她的小嘴了。 杨逸也不解释,张嘴把她手上的梨儿吃进口中,还顺势含住了一根细白如玉的手指,清娘一缩手,娇嗔道:“杨大哥最坏了,哼,不理你了!” “你理,或者不理我……哈哈哈!” 杨逸没说完。清娘就扑到他身上,一对小粉拳不停地捶着他的胸口,曾经,第一次听到杨逸说这句话时,清娘被感动得泪眼朦胧。可如今却几乎成了杨逸对付她“不理你了”的经典回答。 清娘不堪“折磨”,终于对他施加起了“家庭暴力”,杨逸被她打得骨头都快酥了,真个是三魂出窍,七魄离位,满脑子飘飘欲仙的感觉。 “好了。好了,清娘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受不了啦,受不了啦!” “哼,看你敢不敢使坏。” “不敢了,不敢了,清娘饶命啊……哈哈哈……” “不许笑,不许笑。” “好吧,杨大哥我不笑…….哈哈哈……” 清娘噘着小嘴爬了起来,拿过半个梨子往他嘴里一塞,终于赌住了笑声传出的通道。 杨逸嘴巴被撑得合不上,鼓囊囊的象只涨了气青蛙,他最后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这下轮到清娘忍噤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小蛮腰都弯了,她头上还插着一枝红红的茱萸,随着笑声不停地颤动着…… 连性格恬淡的琴操见了这一幕,也随之露出微笑来。 在杨逸所有的女人中,唯独清娘能和杨逸达到这种“两小无猜”的境界,杨逸在清娘面前,有时候如兄如父,有时候又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清娘跟在杨逸身边的时间也是最多的,甚至超过了十三娘,去辽国有清娘在,去环州有清娘在,连去日本也不忍心丢下她; 好在家里的几个女人都足够聪明,没人会去妒忌清娘,即便心里真妒忌了,也绝对没人敢表露出来,因为这是极为愚蠢的行为。 包括韩碧儿在内,她虽然撑握着杨家庞大的商业集团,也知道杨逸的许多秘密,但若是把杨逸惹毛了,她就什么也不是。 清娘终是不忍心,很快帮他取出那半个梨儿。 在她用小手帮着轻轻揉搓脸颊一会儿后,杨逸终于“悠悠转醒”。 “清娘啊,我刚刚在奈何桥上,看到了玉环飞燕她们了!”杨逸显得有气无力,仿佛真的是刚刚从晕厥中转醒过来一般。 清娘一听他这胡话,又噘起了小嘴哼道:“杨大哥又胡说,真见着她们那你为何没追她们去?” “这还不简单?因为她们没我家清娘好啊,所以胡汉三我又回来了。” “嘻嘻,其实杨大哥不用回来也行,反正人家总会追着杨大哥去的。” “不行,不行,我就是怕清娘小乖乖追来,这才匆匆忙忙跑回来的。” 听了俩人的对答,旁边的韩碧儿轻啐一口道:“你们呀,这些话能乱说吗?幸好老夫人不在,否则让她听到了,有你们好看的。” 杨逸抬脚悄悄在她的酥胸上揩了一把油,笑道:“碧儿啊,本国公能呼风唤雨,招雷引电,早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去奈何桥逛逛算什么,我还能穿越千年,遨游三生,你信不信?” “信!杨郎就算说自己能摘下天上的星星,奴也相信,嘻嘻!” 被他揩了油,韩妖精不但没避开,反而把他的脚抱入怀中,那一对傲人的硕rǔ紧贴着他的脚底,柔软的触感传来,教人悠然消魂。杨逸暗暗发誓,今夜非把这妖精折腾个要生要死不可…… 他伸手到篱边采下一朵菊花插在清娘的云鬓上,随口轻吟道:“粲粲黄金裙,亭亭白玉肤。极知时好异,似与岁寒俱。堕地良不忍,抱技宁自枯。” 杨逸吟罢,却见韦晶带着两个丫环从葡萄架那边转过来。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的罗衣,下身配一条黛色长裙,靥笑春桃。云堆翠髻,明眸善睐。 还隔着五六丈便说道:“宁国公才高八斗,要夸人岂能用前人的诗句。要我说呀,就应该自己做一首,这才有诚意哩。” 韦晶出现在这里倒不奇怪,两家的庄子连在一起,坡南面就是她家的田地,也种上了嫁接葡萄。 京中官宦之中都喜欢在自家的庄子里建别院,韦家也不例外,这重阳节登高之后,许多人家便会选择在城外的别院小住三两日,想来韦晶也是随家人前来别院小住的。 这妞儿最让杨逸难忘的是她腮边两个可爱的小梨窝。清娘是笑起来才会现出浅浅的梨窝,这丫头却是不笑也有。 他不经意地瞟了瞟她脸颊上的小梨窝答道:“才高八斗那是你说的,实际上我只有八斗坏水,你要不取一瓢饮?” 韦晶跟他没大没小惯了,杨逸对她没可不会客气。连正式的招呼也没打,就反驳起她来。 韦晶轻啐了他一口,和清娘、韩碧儿她们打过招呼后,自顾搬过一把小凳子坐了下来。 “十三娘呢?怎么没瞧见她人影?” 杨逸抢先答道:“见你这刁蛮的丫头过来,十三娘躲都躲不及,还会出来见你?” 韦晶满带不屑地轻哼一声。接过丫环递上来的红酒,呡了一口说道:“竟然不带上十三娘,真没想到你这家伙是这样的人,我们十三娘哪点对不住你了,好啊!你竟然喜新厌旧……” 清娘不依了,连忙解释道:“韦姐姐误会了,杨大哥可不那样的人,晴儿姐姐是回娘家去了,这才没和我们一起到庄子来的。” 韦晶和十三娘是闺中密友,经常到杨家来走动,还是景明队一员,和清娘她们都混得很熟悉,她嘻嘻笑道:“嗯,清娘这么说我就信了,不过清娘你可要管好她,小心他到处拈花惹草。” 杨逸自己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戏言道:“我拈花惹草怎么了?有些花儿想让人拈还没人拈呢?” 韦晶俏脸终于红了起来,哼哼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每天上我家求亲的人不知凡几,不过是本姑娘没瞧上而已,象你这种男人,打死我也不嫁。” “嚯,那敢问小娘子,什么样的男人你才肯嫁呢?” “本姑娘谁也不嫁,行了吧?” “唉!我伤心,我绝望,我寂寞,我空虚,我冷……” “作死啊!”韦晶终于败给他了,一张脸艳红艳红的,象是天边的火烧云。 这丫头长得很美,登门求亲的人肯定不少,如今杨逸正闲得蛋痛,她既然送上门来,倒不介意拿她开刷几句。 韩碧儿也插嘴笑道:“韦姑娘花样的人儿,我猜韦大人一定是舍不得轻易把掌上明珠嫁出去,想是要等到大比之年,到榜下去捉个状元郎给韦姑娘做金龟婿呢,嘻嘻……” “不来了,韩姐姐也来取笑人家,哼,你们一家子欺负我一个,太过分了。” 说的倒是实情,问题是这儿是我家的地头,谁让你自己送上门来给俺一家子欺负呢? 若是十三娘在,顾忌她的绣花针,杨逸不敢多说,现在十三娘不在,咱可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以前杨逸被她“欺负”的次数还真不老少,这会儿逮住了机会,岂会不狠狠地“欺负”回去? “韦丫头,说我欺负你,哈哈,这话若是传出去,我看你是真别想嫁了,所以啊,你就算真被欺负了,也不能说,这才叫聪明人,知道了吗?” “你…….” 最后在杨逸的狂轰滥炸下,韦晶终于不堪“凌辱”,“受精”而逃了。 。) 第456章渔猎为生 杨逸头戴竹笠,穿着一身短衣,正趴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下,小心翼翼地掀开草丛中的碎石块,就象庄户人家的少年郎在抓青蛙。 “杨大哥,瞧见没有?瞧见没有?” 清娘跟在后面,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抑制不了那份兴奋。她今天同样换上了一身布衣钗裙,恍若一块小家碧玉,一手提着裙裾,一手拿着个镏金的小匣子,正弯着小蛮腰跟在杨逸身后紧张地张望着。 杨逸不说话,头也不回地向她竖起一根食指,示意她别出声,清娘倒是噤声了,但那双眸子弯成了一对初秋的月牙儿,翘起的嘴角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窝浮现; 看着杨逸高高厥着屁股趴在草丛中的样子,清娘突然有上去试打两个巴掌的冲动; 哼,谁让他不时打人家的呢? 少女情怀总是诗,清娘只是想想,两抹桃晕已经染红的双颊。 宁国公还不知道自己的翘臀差点遭袭,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几块碎石,一无所获的他不禁哀叹道:“怎么没有呢?明明是在这里叫的呀?” “杨大哥你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听到是在这儿的,我的铁头大将军哦!” “前面,前面,杨大哥前面还有几块石头呢。” 杨逸望望几尺外的那几块小石块,怀着最后的希望爬了过去,清娘提着裙裾。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屏着呼吸看他把那些石头掀开。 一块,两块…….最后一块了,杨逸两手一合放到嘴边吹了一口气,仿佛这样能给他带来好运气一搬,然后自己也屏气凝神,一点。一点地把最后一块石头慢慢的掀开,应该有了吧,应该有了吧…… “啊!” “啊!” 石块掀开那一刻。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高吭的惊叫,石块下哪有什么铁头大将军,分明是一条毒蛇正吐着信儿。清娘吓得手上的匣子都扔掉了,脚儿一软几乎要瘫倒。 杨逸惊叫过后,手上的石块顺势就砸了下去,也不管有没有把毒蛇砸死,闪电般跃起,抱起清娘就跑,那速度没得说,绝对赛过飞人。 这时小白听到了清娘的惊叫声,象离弦之箭般从葡萄园中狂奔了出来,那凶悍的样子就象是狼神降世。它跑到清娘身边嗥了两声,然后就向毒蛇的方向扑去,仿佛要帮清娘报仇似的。 “清娘没事了,别怕,别怕。有杨大哥在呢!什么也伤害了不你的。”杨逸停在梨花树下,轻拍清娘的粉背安慰着。 清娘紧紧抱着他,身体不住地往他怀里钻,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更安全些。 “杨大哥,吓死了,再也不来河边了。再也不找铁头大将军了…….”清娘的话还带着颤音,但总算有杨逸坚实的怀抱在,她没有吓得哭出来。 谁曾想到,俩人去找蛐蛐儿,结果想找的没找到,却扒出了一条毒蛇; 看来自己还真不是斗鸡玩蛐蛐的命,杨逸想想突然觉得十分好笑,抱着清娘放声笑起了来。 “你还笑,你还笑,人家都吓死了,都是你啦,好好的鱼不钓,你偏要去找什么铁头大将军,哼,人家再也不陪你玩了。” “哎呀,清娘啊,这只是意外,纯属意外,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还下次呢,一次就吓掉了半条命,人家再也不要有下次了。” 女人天生怕蛇,说来清娘没被吓哭,已经难能可贵了,杨逸抱着她笑道:“好吧,下回咱们不找蛐蛐儿了,咱们下河摸鱼儿,清娘你说好不好?呵呵……” 清娘没出声,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嘴角慢慢露出了笑意来,看到了她的笑脸,杨逸感觉就象看到了三月的春光,世界一下子变得明媚起来。 “这就对了,清娘不用怕,那蛇其实已经被我砸死了。” “嘻嘻,人家也就是刚才害怕一会儿,有杨大哥在,人家早就不怕了。”清娘说是不怕了,却仍赖在他怀里不起来。 在见到毒蛇前,今天她一直玩得很开心,两人就象一对农家的小夫妻,布衣钗裙,融入了平常农家的田园生活; 清娘心满是诗情画意,这样的田园生活她不知遐想过多少回,今天突然有种梦想成真的感觉,心中非常快乐,即便遇见了一条毒蛇,也没能冲淡这种快乐。 那边小白已经咬着那条蛇跑回来,杨逸担心清娘还害怕,连忙喝斥小白,让它把毒蛇远远的叼走了。 琴操她们大概是听了到俩人的惊叫声,这时也纷纷从别院里跑了出来,她们也都换上了布衣钗裙,一改往日的华装丽服,一个个就象采桑归来的罗敷,别有一翻风韵。 韩碧儿当先问道:“杨郎,出什么事?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清娘想我了,所以抱抱我。” 一听这话,清娘就象被蜜蜂蜇了一样,连忙挣脱他的怀抱嗔道:“呀,杨大哥坏死了,碧儿姐姐你们别信他胡说,我们遇到毒蛇了,人家被吓着才……才……” “遇到毒蛇?你们没事吧?”韩碧儿她们听了也为之心惊,跑到杨逸身边上下打量,生怕他伤着了。 杨逸一把搂住韩碧儿的腰肢,凑到她耳边说道:“碧儿,你看我们象有事的样子吗?小小毒蛇算得了什么?爷的大蛇可比那凶猛多了,也没见碧儿害怕啊。” 这种裸的调戏听得韩碧儿体儿都酥了,想起昨夜他那条大蛇进进出出,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韩碧儿就象遇到水的面条,软得站都站不稳了。 见韩碧儿象一泫春水倒在杨逸怀里。琴操就知道杨逸准没什么好话,就连清娘也好奇不已,小心翼翼地问道:“杨大哥,你跟碧儿姐姐说什么呢?” “这个嘛,我正在跟你碧儿姐姐说那大蛇的事,你碧儿姐姐被大蛇咬过,感受特别深。这一听就浑身发软了。” “是真的吗?”清娘毕竟未经人事,虽然很怀疑他的话,却有几分信了。 琴操她们却都是被大蛇咬过的人。哪能听不出杨逸话中有话,一个个羞红了脸,让清娘更加奇怪。 杨逸拍了拍韩碧儿的翘臀笑道:“好了。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爷还要下河摸几条鱼,晚上咱们吃鱼。” 经杨逸这么一提醒,韩碧儿突然惊叫一声:“哎呀,我的酥饼儿还在火上煎着呢!” 她挣脱杨逸的的怀抱,提着裙子就往回跑,妖娆的身姿象只母鹿儿。 杨逸走到石头边拿起自己的鱼篓往身上一背,提起竹竿制成的渔枪,又折下一根杨柳枝衔在嘴里,一边向河边走去。一边哼着歌谣: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 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 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容, 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 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彩, 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 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 飘去飘来的笔迹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语, 前尘后世轮回中谁在声音里徘徊, 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 他一身农家儿郎的短衫,背着鱼篓,哼着歌儿,衔着杨柳枝洒脱地向河边走去的样子,看得琴操她们都怔住了; 若是不认识的人见了,谁会相信这个庄户人家的少年郎,竟是当朝翰林大学士? 就连娘也有些痴了,不由自主跟着他喃喃地哼着那歌儿,这倒惊醒了琴操; 就象清娘小心地收集杨逸的诗词,十三娘收集杨逸的科学杂论一样,琴操也在一直在收集杨逸哼唱的歌儿。 或许有些乐曲她并不看好,但哪怕只是杨逸随意哼唱的几句调子,她都会仔细地收集着,就象美丽的松鼠在收集着松果。 爱一个人,和他有关的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起来。 何况杨逸哼出来的乐曲,也并非全不为世人所接受,象那曲《梁祝》,现在已经传遍了大宋,成了各种宴会中必备的曲目,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传出后,被小报一再的传载炒作,不知赚取了多少深闺少女的眼泪。 琴操放轻脚步跟在杨逸的身后,记下他哼出的每一个音符…… 杨逸说今晚吃鱼可不是胡吹,前世在部队的野外生存训练中,用渔枪刺鱼是一个必须学会的项目。 来到河边后,他卷起裤脚提着渔枪刚要下河,清娘就不禁问道:“杨大哥,你这是要干嘛?” 杨逸回头笑道:“鱼,我要鱼!” 清娘从听说这样也能打到鱼的,一双眼睛扑闪着,好奇极了:“杨大哥,你连鱼钩都没有,怎么可能钓到鱼呢?” 很显然,清娘把他手上的竹枪当成钓竿了,杨逸哈哈一笑道:“清娘,你瞧着,杨大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白手起家……” 宁国公死性不改,又开始大吹其牛。 清娘调皮,拿起一块小石头砸到河里,溅了他一身的水,自己在岸上笑得眉眼儿弯弯的。 “清娘,不带这样的,把我衣服溅湿了,信不信我把衣服全脱了!” “嘻嘻,杨大哥要是敢脱,人家才不管哩。” “真的?”杨逸说着就要动手脱衣服。 清娘惊呼一声,连忙捂起自己的脸蛋。 “哈哈哈……可说好了,清娘不许再往河里扔石头,溅湿杨大哥衣服还是小事,你这石头一扔下来,咱们今晚可就没鱼吃了。” “哼,谁让你吓人家,就砸!” 果然,河里很快又传出扑嗵一声,照这样下去,什么鱼都被吓跑光了。 宁国公望着突然变得淘气的清娘,两眼直翻…… 。) 第457章篱下秋菊香 清娘换上了一身布衣钗裙,竟少了许多拘束的感觉,人也变得淘气多了,她坐在河边的大石上,不时用那纤纤玉指 捡起一块鹅卵石,往河里扔下来,扔一回,笑一回,竟是不知烦腻。 宁国公拿着竹枪站在河里半天,一条鱼也没弄到,枉他一世英雄,这回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清娘,你再敢往下扔石头,小心我打你屁股。” “这河又不是杨大哥的,人家扔块小石头你管得着吗?咯咯……” “河倒不是我的,便李清照是我的,易安居士是我的,你不听话,你说是不是合该打屁股啊?” 宁国公把竹枪往水里一插,就要上岸来抓她。 扑嗵!清娘又扔了一块石头,才转身爬下大石逃跑,银铃般的笑声飘到水面上,翩跹的身影跑到了苹果树下; 见杨逸没有真个追来,她摘了两个苹果又回到了河边,蹲在岸边把那红扑扑的苹果洗干净,再掏出手帕仔细擦干; 最后又捡了几块鹅卵石,才坐回大石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看站水里一动不动的杨大学士。 “杨大哥,我帮你也摘了一个,接着。” 这丫头,哪里是送果,分明是捣乱,那苹果扔得离杨逸有半丈远,河里又传来扑通一声。 本来一条足有一斤重的河鲤已经游近了,顿时又被惊得飞逃而去。 杨大学士终于认命了。提着渔枪冲上岸来; 清娘一个苹果刚咬了两口,见他上来,哎呀一声又急急忙忙爬下大石头; 一边逃跑一边呼喊:“小白。小白,快来!杨大哥要打人家哩!” 那白狼听到呼唤,闪电般从果园出冲出来。对着杨逸嗥叫起来! “叫什么叫,你主子欺负我半天了,还有理了你!” 杨逸举起渔枪一吓,小白顿时缩着脑袋不敢叫了,但还是很忠心地护在清娘身边,把清娘得意得咯咯直笑。. 杨逸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清娘你赢了。本想过几天渔猎为生的日子,有你这丫头在这捣乱,看来只有饿死的份了。” “杨大哥,不会啦,咱们可以吃苹果,还可以吃野菜呀!” 清娘一见她脸色垮下来,顿时心生不忍。也把危险忘得一干二净了,走到杨逸身边柔声安慰了起来。 这下被杨逸逮了个正着,一下子把她抱起横在自己的膝盖上,对着那动人的香臀儿啪啪两下; 清娘不禁娇呼连连:“杨大哥你坏死了,你坏死了。竟然骗人家,哼,不理你啦……” “哈哈,清娘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杨大哥不喜欢吃素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能说是骗你吗?你自己送上门来怪得了谁?” “反正你就是骗人家!”清娘揉着自己的香臀儿,小嘴噘得老高; 她上身被压向下,臀儿高高翘起,上身的粗布衣裳滑下一些,露出一截白嫩如玉的小蛮腰来,加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处子幽香,着实让人,杨逸忍不住在她细嫩的腰上轻抚了一下。 清娘忽而抬起头来,眸光迷迷离离,几许欲说还休,那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看得杨逸不禁轻吟道:“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杨大哥……”清娘轻呼一声,起身扑进他怀里,香腮红透,浑身娇态。 从出使辽国开始,俩人同车而行,杨逸就经常会抱着她睡。 到了这两年,她长成玉立婷婷的少女后,两人同榻而眠时,杨逸也不介意爱抚她那香躯玉体; 一对椒rǔ在他的爱抚下,如今已经饱满如梨,丰润动人,但无论如何,杨逸总是把持住了最后一道关隘,没有破她的身子。 清娘知道他是怜惜自己,可越是这样,她越是千肯万肯,这会儿动情起来,不禁又伏在他肩头羞不自胜地呓语道:“杨大哥,人家快十七了……” “咳咳!十六,虚岁不算。” “可是……晴儿姐姐和杨大哥成亲时,不也是这么大嘛?”说出这句话后,清娘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娇躯酥酥软软的腻在他怀里。 “清娘,你不一样,你在杨大哥心里是最最珍贵的,没人可以代替,杨大哥是学医的,实话跟你说吧,在你这个年龄,确实可以圆房了,但若是怀了身孕,生孩子时还是件比较危险的事情,杨大哥不想你冒一点点危险,你明白了吗?” “杨大哥……” “清娘别哭,别哭,其实杨大哥一直觉得欠亏了你,没能给你一个正妻的名份,所以只能尽心的呵护,不让你受一点点伤害,望你一世安康快乐。” 习习的秋风轻拂着清娘的云鬟香鬓,那粗布衣裳掩盖不了她的诗香墨韵,婷婷如秋水洛神。 坡上的秋草黄叶在风吹轻轻起伏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夹杂着清娘的轻泣,杨逸将她抱起,柔起说道:“清娘莫哭了,来,杨大哥抱你回家!” “嗯!”清娘顺从地环住他的脖子,放松身体,享受着他温暖的怀抱。 到了黄昏时分,杨逸让人搬来桌子,把晚餐摆到篱笆墙边的枫树下,大家围在一起就着秋菊淡香,红叶秋风共进晚餐。 斜阳挂在西边的山岚上,余辉把坡下的小河映得半江瑟瑟半江红,蛐蛐儿开始在草丛中歌唱,这秋日的晚向,美得让人流连忘返。 可惜的是,今晚桌上的饭菜却不美,因为清娘捣乱。杨大学士费了半天劲,可一条鱼也没弄到,今晚桌上只有几样素菜。 白色的秋笋。黑色的香菇,紫色的茄子,金色的黄花菜。青色的莴苣笋,rǔ色的雪梨汤,颜色搭配得颇为雅致; 清娘她们个个吃得津津有味,唯独杨大学士还惦念着红烧鲤鱼。 “杨大哥快吃啦!嘻嘻,是你说要过几天渔猎生活的嘛!”清娘用饭碗挡住了半边脸,轻笑着劝慰他。 杨逸伸手在她额头轻轻一点,一脸不满地说道:“你还敢出声?要不是你使坏,本国公至于连条鱼也没捞到吗?罚你把这桌上的菜都吃完了。” 韩碧儿她们很配合。一个个立即停下了筷子,仿佛真要把一桌的菜全留给清娘似的。 清娘慌了,夹起一根黄花菜送到杨逸碗里,可怜兮兮地求道:“杨大哥快吃啦,很好吃的,你尝尝。” 说完她又求助的望向琴操她们,只望大伙别跟着为难她。结果琴操她们一个二个含笑而对,就是不动筷。 “清娘,要是你喂我一口,我就饶了你这一回。”杨逸终于松口了。 “好哩!”清娘轻巧地应了一声,连忙夹了一片香菇送到他嘴边。 杨逸却不张口。望着她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巴,清娘愕然不解,韩碧儿立即热心地指点道:“清娘,你杨大哥的意思是说,不能用筷子喂,得嘴对嘴的喂才行,嘻嘻……” “呀,杨大哥坏死了,不吃就不吃,人家也不吃了!” 清娘羞得惊呼一声,就要起身逃跑,杨逸手快,一把揽住她的小蛮腰。 “好了,清娘,跟你开玩笑呢,快坐下来吃饭,杨大哥不为难你了。” 杨逸还真怕这心肝宝贝儿饿着,反而求起了她来。杨逸这种毫不掩饰的宠爱,让清娘更加羞涩,文文静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小口小口地挑着碗里的白米饭,再也没敢抬头。 琴操给她夹了一片香菇笑道:“清娘快吃菜,不然有人又要心疼了。” “琴儿姐姐也来取笑人家,你们一个二个合起伙来欺负人家……” 一家人正在枫下篱前边吃边聊,隔壁庄子的韦晶带着一个小丫环又翩跹而至。 琴操她们连忙起身招呼她一起用饭,韦晶是杨家常客,和琴操她们非常熟悉,她倒也不客气,竟然真的坐了下来一同进餐。 琴操、清娘她们全都是布衣钗裙,唯独韦晶一个人是华服丽裳,而且她似乎精心打扮过,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模样十分明丽动人。 她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了?干嘛都换一身粗布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穷死了呢。” 杨逸呵呵一笑道:“小娘子有所不知,我家破产了,如今差点没米下锅了,你是熟人,来蹭饭不敢不给你吃,但你可要吃少点,好歹给我们留点做明日的早餐。” 听了这话,杨家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韦晶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华妆丽裳,又看琴操她们的布衣钗裙,不禁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很是不满地对杨逸答道:“我明白了,一定是有人想装清官,装模作样的让家人都换上粗布衣裳,还有,这一桌素菜也太假了,香菇秋笋,黄花雪梨,这可不比肉便宜多少,你不如学学伯夷叔齐,采薇而食,说不定别人就真的相信你是清官了。” “嚯,你竟然也知道肉价?不错不错,可以嫁人了。” 韦晶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何却没再反驳,自顾低头吃起菜来。 韩狐狸若有所思地瞄了韦晶一眼,然后含笑对杨逸说道:“杨郎,今晚难得大家兴致好,对着这黄菊红枫,习习秋凉,咱们不如行个酒令吧。” “好啊,好啊。”黎家姐妹俩先拍手叫好起来。 清娘也跟说叫好,木婉灵更快,已经忙着给各人斟酒了。 第458章诗酒话黄昏 一提到行酒令,清娘立即望向杨逸,他刚想说话,清娘就抢先说道:“杨大哥不许说两只小蜜蜂。” 杨逸确实打算说行两只小蜜蜂的酒令,这句话被清娘憋在喉咙里,难受得他脸红眼白。 “嘻嘻…..” 晚风将一片枫叶吹落在清娘鬓上,红叶青丝映玉颜,新月弯弯秋波淡。看到她开心的笑脸,杨逸嘴角也慢慢翘了起来,笑意很淡,淡得象向晚的白云。 “好吧,那就不玩两只蜜蜂了,咱们就来玩前人诗词的承接吧,举个例子,我说‘春眠不觉晓’,轮到碧儿就要说一句由‘晓’字开头的诗句,比如‘晓来但愁云鬓改’。为了增加难度,承接的人不限只接一句,你可以把‘晓来但愁云鬓改,行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这四句都接上,也可以选择任意一句作为结尾。每个人限时五鼓,超时接不上来那就算输了,输者罚酒半杯。” “这个好玩。”清娘首先赞同,脸上笑意更浓,这丫头读书破万卷,学识最丰,玩这诗词接龙对她来说岂在话下。 “我负责击鼓。”禛子担心自己水平有限,连忙去抢击鼓的差事。 韩碧儿凑到杨逸耳边媚笑道:“爷最是偏心,就知道护着清娘这丫头。” “嘿嘿,碧儿放心,本国公会尽量选些容易接的句让你接的。” “奴奴才不怕呢,喝醉了爷记得抱奴回去就行了。” “这个当然。爷会抱你一整夜的。” 韩妖精面对他的调戏,媚态入骨地横了他一眼,秋波中荡漾着只有两个人才懂的深意。 韦晶本来坐在对面的琴操身边,听了这酒令的规矩,她立即搬起自己的凳子挤到杨逸和清娘之间,这样她就成杨逸的上家了。 坐下之后,她向杨逸投来一个满了挑衅的眼神。 杨逸心中大乐。这丫头一心想为难自己,殊不知她这分明是往火坑里跳。 因为她坐到杨逸上首的同时,也就成了清娘的下家。 我家清娘的诗是那么好接的吗?嘿嘿! 杨逸向清娘递了个眼神。清娘心领神会,月牙儿一弯,嘴角一翘。露出两个浅浅的梨窝,醉了一片向晚秋光。 “好了,既然大家没意见,就由我先出题,碧儿听好了: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 这个不难,韩碧儿媚然一顾接道:“客舍青青柳色新。” 轮到了琴操,她也没有故意为难下家的黎芳,接道:“新声慢奏移纤玉,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 琴操吟了三句,故意选了个比较容易的‘流’字让黎芳接,黎芳感激地向琴操含笑点头,她本待接‘流水落花春也去,天上rén奸’。但想想无论是‘也’字还是‘间’字都不好接,担心妹妹黎姿接不上来。 眼看三鼓已过,她只得仓促接道:“流光注夫君,夫君意荡漾,即日相交欢,定情非一词。结念誓青山。” 到了比较容易的‘山’字,她终于停了下来,但这几句诗一出口,便惹来了大家一片轻笑,黎芳羞得不敢抬头; 妹妹黎姿为了帮姐姐解围,连忙接道:“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丹’字不算容易,好在木婉灵学识不差,只听她接道:“丹成作蛇乘白雾,千年重化玉井龟。” 轮到清娘了,这丫头向杨逸嫣然一笑,然后接道:“龟游莲叶上,鸟宿芦花里。” 别看‘里’字笔画简单,但这个字通常是作为结束语用,比如故里、邻里,极少有里字开头的词句,清娘来这么一着,立即就把韦晶给难住了。 五鼓这么短的时间内,韦晶哪里接得上,一对烟眉紧紧地蹙着,杨逸舒服地往椅子里一靠,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嘴里哼起了歌儿来。 想为难我,嘿嘿,先过清娘这一关吧。 “不来了,你们一家子互相照顾,却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人,哼,特别是清娘,冤枉我以前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也跟他们沆瀣一气,太可恶了!”韦晶苦思冥想怎么也接不上来,终于忍不住暴发了。 杨逸好整以暇地笑道:“你对我家清娘很好吗?有我对她好吗?就算有吧,咱们这是在玩游戏,你若是输不起,最好别玩,而且是你自己挤到清娘下家来的,这会儿来责怪清娘,你才过分呢。” 清娘也嘻嘻地笑道:“杨大哥说得对,韦家姐姐别太较真嘛!” 韦晶伸手在清娘头上轻轻一指,然后对杨逸说道:“你别得意,这酒我喝了,接下来该输家出题了。” 韦晶说完拿起桌上的杯子,把半杯红酒喝了下去,然后开始低头沉思了起来,显然是想给杨逸一道难题。 “咳咳,出题也要限时五鼓,若是五鼓一过,还出不了题,照罚一杯。” “你……” “别争了,你时间不多。” 韦晶果然顾不得再和他争了,这儿全是杨家人,争来争去只怕自己更吃亏。 她开始出题道:“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云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这丫头倒真是出了一道难题,杨逸搜索枯肠,在五鼓之内也没能想出‘闹’字开头的诗句来,只好作罢认输。 韦晶高兴地为他斟满酒说道:“我们女儿家酒量小,喝半杯,你是大男人,必须喝一杯这才公平。” 红酒而已,杨逸无所谓,接过就喝下了。 清娘见韦晶欺负自家杨大哥,却不乐意了。暗暗决定等下再为难了下她。 西天的夕阳红得象火,斜照在别院的瓦面上,把瓦面染成金黄色,竹篱下盛开的菊花引来几只彩蝶翩翩飞舞,几人散坐在红枫之下,玉颜染红霞,秋风曳碧钗。 众人都等着杨逸出题。他却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韦晶立即娇嗔道:“你自己说了,五鼓之内出不了题。也要罚酒的。” “哦,差点忘了这一茬了,碧儿听好了: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韩碧儿嘻嘻一笑接道:“斜倚帆樯不唤人,五湖浪向心中白。” 韩碧儿答的这两句是贯休《嘲商客》中的两句,这首诗杨逸曾拿来打趣韩碧儿过,谁让她现在是大宋商界女强人呢。 韩碧儿记着呢,知道杨逸这回又是在给她放水,玉手伸到桌下轻抚了一下他的小腿,很有些偷情的味道。 白字开头的诗词很多。琴操立即就接道:“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 好了。又轮到清娘,韦晶紧张地看着她,眼神还带着威胁的味道。 可清娘偏偏不看她,急得她主动给清娘提起建议来:“清娘,快接‘年年岁岁花相似’或‘年年岁岁一床书’,不然我可不依你哦。” 韦晶的提议倒是不错。无论是‘似’字还是‘书’字都比较容易接,象‘似曾相识燕归来’‘书被催成墨未浓’等等,随便就能想到。 她想得到是美,杨逸立即抗议道:“韦丫头,你这分明是作弊,清娘本来是接不上的,这酒合该她喝,你既然点破,这两句便不能用了,要不然你就帮她喝酒吧。” 连自己都能随口说出好多‘年’字开头的诗句,清娘会接不上?杨逸你等着,你这分明是…… 韦晶气极,不过她这回确实破坏了规矩,连性子最恬淡的琴操都不依了,一至认为清娘不能再用这两句。 一对七,韦晶完败,只得认了。 这下她不敢提醒清娘了,只能干巴巴地等着。 清娘嘻嘻一笑,开口吟道:“年深岂免有缺画……” 韦晶听到这,顿时大喜,这画‘字’可太容易了,比如‘画楼西畔桂堂东’,‘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这些都是画字开头的名句,根本不用想。 韦晶正高兴,谁知清娘突然加了一句:“快剑砍断生蛟鼍。” 清娘用的这两句是韩愈《石鼓歌》长诗中的两句,这首长诗非常有名,一韵到底,如长河直贯而下,波澜壮阔,铿锵激越,向来陪受诗家推崇,大家都知道,清娘不是凭空捏造。 问题是最后一个‘鼍’字太诡异,见都少见,要在五鼓之内想出‘鼍’字开头的诗句来,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韦晶忍不住伸手扭了清娘一下,气哼哼地说道:“好啊清娘,姐姐白疼你了,方才还好说,这回你分明是故意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逸立即声援道:“韦丫头,有你这样的吗?接不上就威胁人,忒小气,不能喝就别玩,若是大伙接半天,一个都没被罚,这还有意思吗?” 韦晶拿起酒杯,一口气把半杯酒喝完,气道:“谁说我不能喝?你别得意,该你了。” 清娘得意地笑道:“韦姐姐,其实你可以接李贺的‘鼍吟浦口飞梅雨,竿头酒旗换青苎’嘛,人家可没有故意为难你。” “你还说,你还说,那么多容易接的诗句你不用,再说了,你在第句时停下也行啊,你这丫头气死我了!” “时间到!”杨逸突然嚷了一句。 韦晶慌了,连喊不算,这是清娘故意在拖延她的时间。 一桌人都笑倒了,清娘多少有些故意不去,便帮她解围。 杨逸这下只给她三鼓,匆忙之下她出题道:“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羽扇纶巾,淡笑间樯撸灰飞烟灭。” ‘灭’难度虽然不小,但还难不住杨逸,他立即就用李白的诗句接道:“灭烛延清光。” 杨逸这关一过,接下来琴操她们飞快地接下去,轮到清娘又给她来了一“绝句”,气得韦晶直要扭她。 清娘咯咯地笑着躲到杨逸怀里,象只快乐的黄莺儿。 不用想,这一夜喝得最多便是韦晶了,到新月初升之时,她已喝得半醉,娇颜红透,眸光迷离; 她来时天色尚早,只带了一个丫环,此时已入夜,韩碧儿便说道:“韦姑娘一个女儿家,自己回去怕是不安全,杨郎,这人是你灌醉的,你就亲自送人家回去吧。” 杨逸发觉韩狐狸似乎话中有话,满带着暧昧,他也没多想,让那丫环扶着韦晶,自己提上灯笼送她们回家。 第459章月下送娇娘 夜风凉若水,秋月白如霜,倒映着月光的小河汩汩地流淌,岸边的杨柳有种隐约的美感,蛐蛐儿在草丛里鸣唱着,让这夜色中的田野得更加静谧超级异手遮天。 杨逸提着一个灯笼走在前面,那个叫春兰的丫环扶着醉意朦胧的韦晶跟在后面,韦晶高一脚低一脚,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春兰身上,还没走出百步,那个丫环已经气喘吁吁了。 杨逸的别院离韦家的别院有两里多,不时能听到几声犬吠远远传来,河堤上的小路有些坑洼不平,三个人走得很慢。 杨逸有些懊恼,刚才怎么没让韩碧儿她们其中一个跟来呢? 这黑灯瞎火的,又是在这荒郊野外,咱一个大老爷们送一个千娇百媚的妞儿回家,这分明是送上门去让人误会嘛。 韦晶身边虽然还有个贴身丫环,但这种丫环通常都是买一送一的货色,根本不能证明什么,何况韦晶这妞儿还喝得迷迷糊糊的,天啊!杨逸很想转头回去,咱不送了。 河里的月影在随着流波晃荡着,夜风吹过一排排的葡萄架,发出萧萧的声音,韦晶的酒品不大好,不停晃悠一下手臂,嘴里不时会冒出几句胡话来: “还喝不喝?你们就……就知道合着……欺负我。” “…….” “杨逸!你这个家伙最…最是讨厌,可恶!混蛋!” 杨逸提着灯笼在前面帮她们照路,还要忍受着韦晶这丫头的臭骂。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娘,我……我不嫁,我谁也不嫁……” “娘子。娘子,您别说了,注意脚下。万一摔着那可就惨了。” “你少管我,反正我就是不……不嫁。” “娘子,求你别说了!” “冷,冷…….我冷!” 重阳都过了,白天还好,但入夜后确实有些冷,杨逸回头去看,韦晶穿着一套夏日的薄罗衣裙。白天阳光暖和穿这个很正常,但入夜后未免单薄了些。 她一只手臂搭在春兰的肩膀上,身子歪歪斜斜地靠着,另一只手臂不停地甩动着,让俩人的步伐更加蹒跚; 男女授受不亲,杨逸又不好去帮忙搀扶,只能看着那丫环吃力地支撑着。 田野迷迷茫茫。草叶上结上了晶莹的秋霜,灯笼散发出的桔光映在韦晶的脸上,那俏脸酡红未散,如染桃晕,迷离的眼神如淡淡的月光。两个可爱的梨窝极为明显,杨逸不由得又想起两腮有梨窝的女人,往往身怀名器的说法。 打住,打住,该死的青云老道,该死的清风心法,杨逸轻吁了一气,暗暗诅咒了两句连忙掉头不再看她。 天上一缕浮云遮住了月亮,如霜似雪的月光消失了,荒野里一片黑暗,只有蛐蛐儿还在卖力地歌唱着。 那叫春兰的丫环这时喘着粗气儿说道:“国公爷,咱们歇一会再走好吗?婢子支撑不住了。” “好,咱们就歇一会儿。” 杨逸漫应一声,将灯笼挂到旁边的杨柳枝丫上,刚刚转回身,就听到那春兰惊叫一声,只见她被韦晶晃得站立不稳,晃了两晃就向河里倒去。 杨逸疾冲上前,只来得及抓住韦晶的一条手臂,失去重心的春兰本能地抓向自家娘子,哈听到“哧!”的一声,韦晶身上那薄薄的罗衣传出一阵撕裂声,春兰随即掉入河中重生之政道风流全文阅读。 “春兰,春兰,你怎么样?”杨逸急声喊着,这年头的女子基本都不识水性,淹死了那可就麻烦了。 醉酒的韦晶自己又站不稳,杨逸没法立即扔下她,否则救得了那个,恐怕这个又掉下去了。 那春兰在河了扑腾了几下,终于自个站了起来,河水不深,借着灯笼可见水才没到她的臀下。 “春兰,你没事吧,自己能上来吗?” “咳……咳咳……多谢国公爷关心,咳……婢子没事,就是脚好痛,呜,怕是扭了。” “你试试看,能不能自己上来,我再给你看看。” “嗯,婢子自己先试试。” 杨逸长舒了一口气,回头一看,差点瞎了。 韦晶这妞儿的上衣不但被春兰抓烂了一幅,前面的扣子也全落了,外衣敞开着,更要命的是肚兜那根小小的带子也被扯断了,那粉色的肚兜滑到了腰下。那雪白的胸前,一双饱满的毫无遮掩的露了出来,随着她晃动的手臂盈盈地颤动着,如同两个削了皮的大梨子,顶端两粒小巧的红樱桃娇艳欲滴,让人一见便有含住细品一番的冲动。 杨逸这阵子本就极为强烈,在家中时常是一点就着,和黎家姐妹她们几个在后院的凉亭中,翠帷边的秋千架上,都尽情的寻欢过…… 此刻在这静夜荒郊,看到韦晶这动人的春色,杨逸感觉自己身体里的魔性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连忙移开目光,再也不敢多看。 韦晶大概是觉得冷,下意识地向他靠来,娇嫩的身体挤进了他怀中,嘴里还不时发出一串动人心魄的呢喃网游之咆哮祭司全文阅读。 河堤有半人高,春兰大概是扭伤了脚的缘故,要爬上来很费力,趁这机会,杨逸伸手摸索起来,想帮怀中这丫头把肚兜给系上,这样至少也能少些尴尬。 韦晶自己站不稳,身体又不停地晃动着,那温软如鸽的双峰摩在他手上,让他几乎忍不住握住把玩一番的冲动。 杨逸一手要扶她,一手想帮她系上肚兜根本不可能,于是只能将她紧紧抱住,将两只手腾出来一齐施为。 正系着肚兜带儿呢,突然又听到春兰一声惊呼:“国公爷,你这是干什么?你……你……” 杨逸被惊得手一颤。韦丫头那肚兜又滑了下来,刚刚爬上河堤的春兰瞪着大眼睛,一时竟傻了。 “春兰。你别误会,这……你家娘子的衣裳是被你撕破的,并非我有意为之。” “可是……”春兰很想说什么。此时却哪里知道说什么好。 韦晶那酥胸还袒露着,一双雪色梨儿正随着呼唤起伏不定,春兰突然回过神来,便要跑过来帮自家娘子掩饰,结果一声痛呼,又栽倒在地,她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右脚呻吟着,眼泪都下来了。 顾不得许多了。杨逸将韦晶抱到树下,让她靠着树干,然后快速帮她系好了肚兜,外衣的布扣子落了两颗,背后又被撕烂了,系不系都差不多了。 “春兰,你怎么样?” “婢子这脚……呜呜……怕是断了。好痛。” 杨逸过去帮她看了一下:“春兰别担心,只是扭伤了脚腕而已,回去擦些药酒,歇几天便会好的。” “国公爷,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两个都走不了神农之妖孽人生全文阅读。而且韦晶衣裳破成那样,要是这样把人送回韦家别院,老子一世清白可就全毁了,韦德那家伙还不得以为是俺上了他闺女才怪。 “春兰,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走,现在是不能回你韦家别院了,先回我家再说吧。” “哦,那娘子怎么办?” “少罗嗦,还会丢下你家娘子不成?快上来。” 春兰也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这会儿她身上湿透了,那薄薄的衣裳沾在身上,玲珑的曲线显露无遗,和没穿衣服差不多。 让她这样爬上一个男人的背上去,还真是为难她了,但杨逸的口气根本没得商量,她只好含羞带怯地爬上来。 “搂紧我的脖子。” 杨逸吩咐一声,接着抱起韦晶,这背一个,抱一个,灯笼也没法拿了,杨逸就这么高一步低一步的往自家别院走。 好在刚才也就走出半里地,凭杨逸的体能支撑到家不成问题,韩碧儿见他这么快回来,竟然还背着一个,抱着一个,都不禁诧异万分。 “杨郎,这是怎么了?” “少问这些没用的,赶紧扶进去找套衣裳给换上。” 杨逸对韩碧儿有些不满,回想起出门时她那诡异的眼神,这狐狸精分明是想到了让个女眷一起送韦晶回去才合适的,却故意没提这一茬,真不知道这狐狸精安的是什么心思。 韦德那个家伙也真是的,天黑了不见女儿回家,也没派个人过来看看,难道对老子就这么放心? 杨逸让人给春兰擦了些药酒,等韩碧儿她们帮韦晶换好衣裳后,便让琴操负责把人送回去,清娘也去了,有白狼跟着,倒不用担心她们的安全。 出了这种事,杨逸自己是坚决不去了。工部郎中韦德是他这一脉的人,韦晶那丫头是十三娘的闺中密友,遇上这种事情没法解释得清,去了双方难免尴尬。 杨逸心里有些莫名的浮躁,忽然回头,又看到韩碧儿脸上那抹诡异的微笑,她虽然收得快,但杨逸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杨郎,热水准备好了,您快去沐浴吧,奴奴去帮你准备一套干净衣裳。” “慢着,衣裳让灵儿去准备,你就先侍候爷沐浴吧。” “杨郎…….” 韩碧儿想逃不敢逃,杨逸一把将她抱起,扛到肩上就往浴室走去。 韩碧儿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个郎现在堪比狼虎,自己一个人非被他折腾死不可,她蠕蠕地哀求道:“杨郎,让禛子她们一起来吧,奴奴……” “奴什么奴,你这狐狸精又对我耍心眼,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郎,奴奴哪敢对您耍心眼,当时奴奴是想说来着,可是直觉告诉奴奴……” “什么直觉?赶紧说。” “杨郎别生气,奴奴觉得韦晶那丫头应该没醉。” “没醉?这怎么可能?” “……” 第460章朝戏田间 韦晶那丫头到底有没有醉?这个问题让杨逸纠结了一整夜 细想起来,昨夜她喝的酒其实也不算很多,清娘毕竟心地善良,到后面就不忍心再为难她了,问题是,她有什么理由装醉呢? 而且若是装醉的话,开始还能装,后来春兰掉下河时,慌忙间扯烂她的衣裳,连肚兜都扯掉了,一个姑娘家,突然遭遇这种变故,怎么可能还装得跟没事的人一样? 另一方面,韩碧儿信誓旦旦说凭她的直觉,韦晶没有醉,而且不光是她,细细回想起来,杨逸也隐隐有这种感觉,韦晶这丫头没真的醉,至少不可能醉得那么彻底; 因为她自始至终没有呕吐过,而且由春兰扶着还勉强能走路,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一点意识也没有呢? 可衣服被扯烂时她的反应…….杨逸想到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看到韦晶这丫头的第一反应,因为当时拉住她的手臂后,自己的注意力就被落水的春兰吸引过去了。 遇到突发事情时,人的第一反应通常是最真实的,之后就很难说了。 而杨逸偏偏错过了韦晶的第一反应。 杨逸躺在河边的大石上想着这事,嘴里衔着一根杨柳枝,胡乱地嚼着,九月的清晨,田野间飘动着淡淡的雾,远处的庄子飘起的炊烟如同白色的丝带,萦绕在村边的桑榆树上重生之名门嫡女全文阅读。 几个牧童早早把牛牵出来,放到收割后的稻田里。一只小牛犊在田野里撒欢地奔跑着,不时停下来在薄雾中哞叫几声,那声音在宁静的早晨传得特别远,但却丝毫没有打破那份安宁。 四个岁的牧童所做的事引起了杨逸极大的兴趣,细看过去,只见他们卷着裤脚,各拿一根拇指大小的竹鞭。那竹鞭足有将近两米长,杨逸起初以为他们是拿来赶牛用的,看到最后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其中一个还提着一个木桶。兴奋地交淡着向河边走来,到河堤上后便开始寻找着什么。 “这里,这里。这洞是昨夜新挖的。” “快看四周。” “这边还有一个。” “这边也有。” “……” 杨逸躺在大石上有趣地看着,慢慢地他终于看明白这几个牧童在干嘛了。 他立即把韦丫头的事抛在一边,跑回自家的果园采了几个熟透的苹果,用衣襟捧着向那几个牧童走去。 那四个牧童不认识他,见陌生人靠上来,都带着几分警惕。 杨逸立即挤出一脸和善的笑容对他们说道:“别怕,别怕,我是这边别院里打杂的,叫杨大,来来来。都过来,分你们果子吃。” 杨逸穿着庄户人家的粗布短衫,说是杨家别院里打杂的,四个牧童还真信了,他们家也是杨家的佃户。这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起来皇上,雅美跌。 杨逸将苹果一个个地分给他们,然后自己拿一个往衣服上蹭了几个,张嘴便咬着吃,几个小家伙相互看了看,眼中的警惕之意随即散去,连蹭也不蹭一下。便直接将苹果塞嘴里咬起来。 OK,行贿成功。 杨逸心中大乐,边咬着苹果边问道:“能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吗?” “张芽子。” “阮小七。” “杨么。” “李旦。” 嚯!真没想到杨家这庄子上竟然藏龙卧虎,听听这四位小爷的名字,一个梁山好汉,一个农民起义领袖,一个皇帝,一个比一个利害,一个比一个有前途。剩下一个张芽子,似乎也很耳熟,想必也是个腕儿啊。 杨逸接着问道;“那能告诉我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吗” “灌田鼠。” 四人异口同声地答着,虽然皇帝李旦被苹果呛了一下,但还是努力地答出来了。 皇帝都跑来灌田鼠了,说明这份职业前途是何等的无可限量啊,还等什么,赶紧入伙吧。 杨逸一把抢过农民起义领袖杨么手上的竹鞭,说道:“你们说,怎么干?我也入伙跟你们干了。” 听这话,堂堂翰林大学士似乎打算落草为寇了。 黑瘦的梁山好汉阮小七将木桶往他手里一塞说道:“我们来堵下面的田鼠洞,你力气大,就负责灌水好了。” 好吧, 杨大学士没有拒绝,一脸灿烂地接下了这个最能体现他人生价值的光荣任务。 四位大佬将苹果吃完,然后分工协作,开始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 田鼠打洞特定不会只有一个洞口,四位大佬要做的就是把那些地势比较低的洞口,用石头或泥巴堵严实。 噘着屁股在河边堵洞口的张芽子用力过度,身子一歪便向河面摔去,杨大学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裤腰带,把他提了上来。 张老大宠辱不惊,对他赞许道:“你身手还挺快的嘛,嗯,等下田鼠跑出来,就看你的了。” 张芽子老气横秋,杨大学士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时,他“啪!”的一下立正,向张老大敬了一个后世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咦,你这是干嘛,快提水去啊!”张老大根本不领情,将他当喽罗使唤了。 “哦哦,这就去。” 杨大学士连忙拿着木桶到河边提水。 四位大佬把其余的鼠洞封住了,只留下一个地势最高的洞口,杨逸提来水,就从这个洞口灌入。 四位大佬配合密切,紧握着竹鞭各镇一方,虎视眈眈。 不行啊,咱不能光干活,抢来的竹鞭被杨么大头领拿走了。等下咱还怎么立功受奖? 杨大学士连忙去折下一根拇指粗的柳枝,插在洞口附近备用,然后再去提水。 几桶水下去,鼠洞被灌满了,四位大佬更为紧张地盯着四周,根据他们丰富的经验,田鼠被淹这么久。快要出洞了; 他们生怕草丛中有遗漏的洞口没堵上,被田鼠利用逃跑,所以除了留着灌水的那个洞口。四周也不能放松警惕。 宁国公又提来一桶水,正往里灌,洞口的水突然往外一涌。一只恐怕将近一斤重的大家伙冲了出来。 “快快快!” “打呀!打呀!” “用脚踩!” 四位大佬顿时惊叫连连,那大田鼠往宁国公脚下窜过,他哐啷一声丢下木桶,抄过柳枝便追。 “你们守住洞口,这只交给我,我打!我打!噢”那只田鼠在稻田里亡命地奔逃着,宁国公狂追猛打,怪叫连连,好不激动。 “看你往哪儿跑,哈哈哈……站住。不许动,举起手来!呃,你没手,哈哈哈,我打。” 李旦四位大佬并没有听他指挥。无不大呼小叫的追了来,一大四小…….呃,应该说是一小四大,人家是大佬嘛! 五人在田野间追打着那只大田鼠,激动的叫喊声回荡在清晨的薄雾中,让那几头老牛都忘了吃草。纷纷抬起头来张望着这五个家伙。 阮小七被田埂绊了一下,摔成了个滚地葫芦,稻田泥土松软,没事,他很快就爬起来继续狂追,那速度没得说,绝对赛过刘易斯。 “你们怎么不听我的呀,老鼠是一窝一窝的,洞里肯定还有,都追来了,后面的跑出来怎么办?” “这只大,先收拾这只。”李大皇帝喘着大气,一边追打,一边答他兽人之雄雌。 丫的,这种鼠目寸光、见利忘义的老大能跟吗? 宁国公纵是懊恼,但已身上贼船,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最后是农民起义领袖杨么打死了那只大田鼠,四位老大这时已经累得趴在田埂上直喘大气,作为小喽罗的宁国公还好,惦记着田鼠一家的他飞快地跑回了鼠洞前。 这回他学乖了,折下一根大点的树枝,把一头弄得锋利点,顶在洞口上,然后继续提水往里灌。 果然,不久洞口又有了动静,这回宁国公握住树枝用力一刺,刚爬出半个身体的田鼠顿时被刺住。 一招得手,继续如是施为,等四位老大回来时,他已经收拾了四只,有大有小,肯定也有公有母,这个宁国公没有仔细研究。 “杨大,你真利害,太好了,这下有得吃了,快快快,旦旦去捡柴生火,小七和芽子剥皮去脏,我和杨大两个人接着灌。”农民起义领袖杨么指挥若定,很有王者之风。 二杨又忙活起来,一大一小不时大呼小叫,在清晨的田野里追打着田鼠,那小牛犊觉得好玩,竟然也来凑热闹,追在他们身边,不时哞叫两声,好不快活。 那边树林下已经生起火来,剥皮去肚,剔除头尾爪子,处理得干干净净的田鼠用竹子一串,架到了火苗上。 杨大学士还没吃早餐呢,闻到香味后立即丢下木桶,有些迫不及待的坐到了火边,李大皇帝这回倒是很够义气,将一只串好的田鼠往他手里一塞,说道:“这只最大的是你的。” “好哩!”杨大学士接过竹签,兴味盎然地开始烧烤起来。 杨么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盐来,分给众人,杨大学士一边翻转着田鼠,一边熟练地往上面撒盐; 以前在部队训练野外生存时,田鼠、蛇、青蛙、鱼、鸟这些动物都是他们赖以为生存的主来食物来源,吃这些动物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其实田鼠烤好后特别香,南方常有“三鸡不如一鼠”的说法,杨逸已经很久没吃了,看着火苗上的田鼠慢慢变得金黄,嗞嗞地往外冒着油,浓郁的香味闻得他垂涎欲滴。 哇哈!终于烤好了,杨大学士咽了咽口水,撕下一条肥美的后腿正要往嘴里送,突然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惊叫。 他回头一看,只见清娘正瞪大双眼,看着他手上的烤田鼠。 “杨大哥,你怎么能吃这个?脏死了,脏死了,人家不许你吃。” “清娘,不脏的,都处理干净了,你尝尝。” “我不吃,我不吃,我也不许杨大哥你吃。” 清娘一手捂着自己的嘴,过来抢过他手上的烤田鼠,往李大皇帝手上一塞,然后拉着杨逸就走。 清娘不许他吃,他能怎么样? 天啊!忙活了半天,咽了多少口水,到嘴的肉却不能吃,满天神佛啊,你们怎么能这么耍我啊? 杨大学士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嗒!”的一声。 这是口水掉在了地上发出的声音。 第461章如此讨债 话说那香喷喷的田鼠刚烤熟,杨大学士就被突然出现的清娘提溜回家了。(. 清娘诗画般的人儿,实在没法接受他吃田鼠,虽然那闻起来确实很香。 杨大学士留了一路的口水,回到家时,发现桌上的早餐赫然又全是素菜,不禁哀叹道:“清娘,你就放我一马吧,哪个……杨大哥今天不想吃早餐,你们自个吃吧,河边风景优美,空气新鲜,杨大哥再去练一下吐纳之术。” “不行!”清娘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嘟着小嘴说道,“你要吃那脏东西,人家再也不理你了,这回可是说真的。” “清娘……”杨逸还待哀求,见清娘没有妥协的意思,只好叹道,“清娘啊,杨大哥都好几天没闻到肉味了,再这样下去,杨大哥身体就要垮了。” “才不会呢,刚才杨大哥跑得到那么快,比小牛犊还快,身体怎么会垮呢?”清娘说到最后,嘻嘻地笑了起来,一脸的明媚。 “你都看到了?”杨逸诧异地问道。 “人家早就看到了,不过人家怕老鼠,没敢过去啦。” 轩窗外的朝阳透进来,映在她那身布衣钗裙上,光线中能看到一些极其细微的尘埃在浮动,这让清娘多了一份凡尘之美,更贴近邻家女孩的形象了。 “可是清娘,杨大哥真的想吃肉了。” “你不是说过适当吃些素对身体有好处吗?” “有嘛?我有说过吗?” “哼,杨大哥又耍赖。这本来就是你说的。” “呃,这个嘛,就算是我说的吧。不过这凡事得讲究个量,我觉得咱们再吃素下去,这就不再适当了。” “可是……可是你说咱们要渔猎为生的嘛。” “我宣布渔猎为生的生活就此结束。碧儿,碧儿,快给我上只烤全羊来。”杨大学士左手叉腰,右手一挥,架势十足地喊了一声。 韩碧儿听到呼喊,从对面的厢房里走了出来,那身粗布衣裳让她乍看上去象个农家小妇人,腰上扎着一块碎花围裙。这让她的的柳腰儿显得更加纤细,衬托出那饱满的酥胸更是巍峨耸立,高不可攀。 “爷,看来您要失望了,别院里什么肉菜也没有,爷就是想吃,也得让下人先准备一下。中午才能吃。” 韩碧儿轻撩一下额前的发丝,那袖子卷着,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皓腕来,答话的声音充满了慵懒无力的味道,难为她了。昨夜被大蛇折腾半宿,几乎瘫痪,今早能起床已经很不错了。 清娘见杨逸不乐,有些心痛地说道:“杨大哥,你就将就吃些吧,中午再多给你准备些好菜就是了。” “清娘,现在河边就有……呃,河边风景正好,杨大哥先去赏一下景,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不行,不许你再去。” 清娘翩跹而来,圈住他的脖子,小嘴微微噘着,模样婉丽动人。 不管了,杨大学士低头就亲,清娘刚待挣扎,却发现小蛮腰已经被他紧紧抱住,而且那甜甜的吻让她也有些沉迷不舍。 “好了,有秀色相佐,这素菜倒也能吃。”过了好一会儿,杨逸才放开娇喘不定的清娘,自顾坐到桌子边,还不时舔一下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回味方才的清香。 对面厢房门口传来韩碧儿几声轻笑,清娘才想起有人看着呢,羞得顿时跑到杨逸背后,粉拳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肩膀。 杨大学士不禁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清娘,饶了我吧。” “不饶,谁让你坏?”粉拳又下。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刚才也很享受呢?既然那是一种享受,为什么还要打我捏?” “呀!你还说,你还说,杨大哥你坏死了。”清娘娇呼着,捂着红霞般的俏脸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杨大学士有些后悔,怎么不再“痛苦”一下再说呢。 韩碧儿就象看透了他的心思,过来帮他拿捏起肩膀来。这只媚态万千的狐狸精,身上散发着一缕蛊惑人心的幽香,那份妖娆潋滟让人总不由自主地想到床。.. “琴儿她们呢?”杨逸靠在躺椅上,头上是了个萧疏的葡萄架,对面的瓦脊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一晌晨光恬静而安详。 “她们在后院学织布呢!” “织布?” “嗯,爷要不要去看看?” “不看了,让她们玩吧。” 杨逸为官,每年赐下的锦缎无数,哪里用得着自家人去织布。 琴操也是官宦出身,十三岁流落青楼,被当作头牌培养,基本没织过布。 其他几个女人更不必说,别看她们如今在杨家象侍女一样,但出身都不简单,禛子是一国公主,木婉灵和黎家姐妹也都出身高官显贵之家,以前哪里学过织布。 现在让她们玩玩也好,杨逸懒得去打扰她们的兴致。 他正和韩碧儿在前院的葡萄架下闲聊,忽闻家仆来报工部郎中韦德到访。 杨逸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韦德这家伙来干嘛呢?该不会…….. 韩狐狸目光闪烁,娇媚地说道:“爷,要不奴奴去回了他,就说爷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算了,还是见见心里踏实些。” 杨逸摆起了架子,没有出迎,而是让家仆直接把韦德带进前院来。 不管怎么样,这气势先不能输了,再说了,咱也确实没干什么坏事。 “韦大人,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打扰宁国公了,咱们两家别院相邻。下官早该前来拜见国公的,只是国公为国操劳,难得有闲暇歇息一下。下官怕扰了国公清静,这才拖到今天,失礼之处。还望国公莫怪。” 韦德有些言不由衷,神态也比往常拘谨,好象搁着心事,杨逸不禁更加担心。 他轻咳一声说道:“我来别院,确实是想图个清静,不过韦大人是邻居,那又另当别论,韦大人。坐。” “多谢宁国公。”韦德轻轻抖了一下自己的前襟,在杨逸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韦大人请用茶。” “多谢多谢。”韦德接过杨家侍女送上来的茶,对杨逸又是长身一揖,“下官这次来,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小女…….小女……” 完了,完了。果然是上门讨债来了。 杨大学士有些种莫名的心虚,怪哉,咱又没做什么坏事,干嘛要怕他呢?可这心跳就是控制不住啊…… “韦大人别客气,有话不妨直说。令爱秀外慧中、贤良淑德……..”杨逸发现自己有些语无伦次,连忙打住,也不看韦德,端起茶来自顾呷了一口; 只是平静的表面之下,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nǎinǎi的,今天怎么了,好象被人捉奸在床似的,怪哉,怪哉。 结果韦德一叹道:“小女昨晚寅夜不归,在贵府饮得酩酊大醉,实在是有辱门风,下官这老脸都被她丢光了,唉,都怪下官平日疏于管教,把这丫头给惯坏了,才会做出这等事来,实在是太失礼了。” 韦德目光闪烁地瞄了杨逸一眼,杨逸一时弄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打哈哈道:“韦大人太客气了,令爱秀外慧中…….” 咦,怎么又是这句? 杨大学士发觉自己手心似乎在冒汗,急忙又改口道:“韦大人过虑了,令爱与我家娘子是手帕之交,惯常往来,昨夜本官在书房练笔,令爱与我家清娘她们在篱前小酌,想必是菊香助酒兴,大家兴致高多喝了两杯,令爱有些小醉不算什么,我家这边醉倒了好几个,比令爱失礼多了,此事韦大人实在无须介怀。” 厢房里,韩碧儿远远听到两人的对答,不禁伏在窗下掩嘴直笑,细论起来,自家郎君确实没错,但却偏偏做贼心虑; 那韦德肯定另有来意,也犹犹豫豫不敢涉及正题,两人捧着茶你来我往的客气; 尤其是自家个郎,一向强横,这会儿却是言词闪烁,听得韩碧儿忍俊不禁,笑着腰酥脚软。 韦德很快告辞了,自始至终没有向杨逸“讨债”,只是一再强调女儿失礼的事。 杨逸把他送走后,心倒定下来了,这事俺本来就没错嘛,担心个屁,虽然确实看过韦晶那妞儿半裸的身体,但衣服不是俺解的…… 杨逸刚刚躺回自己的躺椅,韩妖精就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腻声说道:“爷,你是不是有点舍不得韦晶那俏丫头?” “你胡说什么?”杨逸轻斥了一声。 这妖精有些行为颇令人费解,她心思缜密,智计过人,却不知为何,竟会主动帮杨逸找女人,琴操就是前例,当初若不是她故意撮合,琴操根本没机会进杨家; 杨逸担心她又耍什么手段,把韦晶弄到自己床上来,到时恐怕十三娘就不乐了。 “爷,您别生气,奴奴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 “你少来,爷还缺女人吗?那韦晶虽然不错,但弄回家却是个麻烦,你千万不要胡来。” “嘻嘻,爷既然这么说,奴奴自然不敢乱来,不过……只要爷喜欢,除是皇宫里的,奴都有办法把她弄上爷的床。” “咦,我就奇怪了,你难道就不会吃醋?” “干嘛要吃醋?反正爷又不是奴一个人的,只要爷别得了新人忘旧人,奴才懒得去吃那干醋哩。” “胡闹!” “爷!” 韩妖精的声音媚得滴出水来,杨逸长吁一口气,才忍住立即把她压到跨下的冲动。 “爷,我听说有位美人在丰乐楼下给爷丢过手帕,爷想知道那是谁吗?” “谁?”杨逸脱口问出,立即有些后悔。 韩妖精嘻嘻一笑道:“奴帮爷查过了,那美妇闺名叫萧盈盈,家住兴国坊,是忠武军节度使庞亮的续弦夫人,庞亮已七十有六,这位夫人不过二十有六,从未生养……”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事你去查这个做什么?” “奴说过了,只要爷喜欢嘛。” “行了,行了,此事莫要再提,否则看爷怎么收拾你。” “嘻嘻……” 。) 第462章五方会谈 结束悠闲的田园生活回到学士院,杨逸坐在自己签押房的太师椅上,感觉有些懒洋洋的,似乎患了假后综合症。 他吩咐直院学士林风帮准备一些西域方面的资料,林风正在翻找,杨逸便进里间准备小憩一下。 里间有些象他的私人书房,半墙的书籍文档,紫檀大案上摆着精美的笔架,落地的屏风后还有一张床榻,枕被齐全。 翰林学士是皇帝最亲近的顾问兼秘书官,承命撰写任免将相、册立太子、宣布征伐或大赦等重要文告,经常要值宿禁中,所以里间才会准备好床榻衾被。 黄头回鹘等几部使者已经参加过朝贺大礼,照例皇帝是要赐宴款待的,但赵捷还太小,于是刘太后便让翰林大学士出面招待各部使者。 杨逸舒服地躺在榻上,思量着关于西城的事,目前西域部族众多,小国林立,情况比较复杂。 大宋虽然打出了抵制天方教东侵的大旗,竖起了黑汗国这个共同的敌人,但西域这些小部族也不是傻瓜,现在他们夹在大宋与黑汗国之间,或许还有个左右逢源的机会。 一但大宋把黑汗国给灭了,他们就基本成了大宋的国中之国; 宋太祖有言,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到时还有他们安身立命的余地吗? 这些简单的道理,西州回鹘这些小国不会不明白;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让他们甘心情愿做前驱对付黑汗国。这就成了杨逸需要面对的问题。 杨逸躺在榻上想着这些事情,久而久之便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睡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别院小河边。清朗的月光洒在河面上,如霜似雪,远处的庄子传来几声犬吠。给月夜更增添了几分宁静和安详。 那株杨柳树下,夜风拂动着韦晶的衣裙,杨逸正热烈地注视着她,皎洁的月光下,她一脸羞红,娇婉柔媚,腮边两个梨窝如同吸人魂魄的漩涡,让他忍不住吻了下去。\\..\\ 那敞开的罗裳。滑落的肚兜,让她胸前的一片雪玉之光毫无掩饰的袒露出来,一对如梨随着娇喘轻轻起伏着,他毫不犹豫伸手握了上去……. “大学士,大学士,快醒醒,您要找的文牍下官给您找好了。” 耳边突然传来林风的声音。让杨逸不禁一惊。 “林学士,真的全找好了吗?这么快?”杨逸从榻上坐起身来,语气有些不善,这家伙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在俺就要得手的时候来,实在可恶,太可恶了。 “杨大学士放心,下官岂敢敷衍您,都按您吩咐的找好了。” 林风见杨逸一脸不乐,便知自己扰人清梦了,说起话来分外小心。 现在大宋官场上悄悄流传着一句话:宁可得罪阎王爷,莫要得罪宁国公。 宁国公不但权倾一时,而且性格强悍;说他不是文官吧,他状元出身,华采词章天下哄传。 说他是文官吧,他战功赫赫,杀气凛凛,做武将的时间似乎比做文官的时间还长。 前些天听说还用银碇当街把开封府尹的亲侄子砸得满头是血,这可不象是文官干的事,别惹,这种人最好别惹。 杨逸哪知道林风瞬息之间心思已千百转,醒悟到自己为了个春梦,竟对勤奋的下属发脾气,暗暗哑然失笑。 “林学士辛苦了,资料都放这吧,对了,你准备一下,下午和我一起去接待各国使节吧,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林学士,让衙里的小吏给我准备些小食,中午我就在这儿对付一下了。” 杨大学士突然变得和颜悦色,让林风受宠若惊,连连应是,长身一揖才退出去。 杨逸到檐下舀了一盆水,洗了把脸,才重新坐回公案前,传心啃起那些有关西域的资料来。 这些资料他大体上是了然的,只不过要在接见各部使者前,加深一下印象,多了解一些细节。 而细节,往往决定着事情的成败。 到了下午申时(15点),杨逸准时带着林风走出学士院,刚巧在回廊上遇到了前来拱垂殿送草诏的中书舍人林希。 杨逸先作揖笑道:“林大人气色不错,这红光满面的,想必这个重阳节过得很舒心吧。” 林希呵呵一笑答道:“那里,那里,我倒是听说任之这几日移居城外别院,隔绝攘扰,任之的闲情逸致岂不更让人羡慕。” “哈哈哈,林大人说笑了,我谈不上什么闲情逸致,不过是小憩两日而已,对了,林大人这是?” “倒也没什么大事,环庆路经略使尹策调任颖州,济州知州苏轼调任开封少尹,本官奉旨拟写草诏……” “苏轼调开封少尹?林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杨逸请了几天假,呆在别院不问世事,这事他还真不知道,若是往时,这种级别的官员调动引不起他的关注,但涉及到苏轼以及开封府,不免让他敏感起来。 苏轼元祐党人的帽子一直没有摘掉,是谁提议将他调进京的,这就有必要弄清楚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对开封府志在必得,这时突然让苏轼插进来,只怕事情会变得复杂起来。 林希哪知他心里想什么,依旧含笑答道:“这只是正常的调动,开封少尹已经出缺半年,昨日政事堂讨论此事时,刘太后有意由苏轼接任,苏相公赞同,章相公也不反对,此事便定了下来。” 杨逸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又和林希闲话几句才告辞。 学士院有一个主要的职能和中书省近似,那就是草拟诏书。 两者之间差别在于:册立太子、宣布征伐或大赦、任免三品以上的将相等重要文告,由学士院来拟旨。 三品以下的官员调动及普通的诏书由中书省来草拟。 苏轼现在只是四品知州,他的调动诏令是轮不到学士院费神的,所以杨逸不知道这事,苏轼调入京他不反对,但调入南衙,就让他有些不得劲儿了。 开封府少尹的职能和各州有能判不同,开封是天下首府,少尹的品级比普通的知州还高,行使签押公事等职能,对府尹有很大的制约力,如果是亲王兼任开封府尹时,南衙的实权还是由少尹来代行的。 让苏轼来任少尹,无疑将打乱自己掌握开封府的计划,如今旨意已下,木已成舟,杨逸也是无可奈何。 刘清菁这个娘们,这回算是无意间捅了咱的菊花了,nǎinǎi的,等下非去找她报仇雪恨不可。 这次招待西域各国使者的宴席设在集英殿,集英殿是大宋皇帝赐宴中外之臣及试进士的地方,将接待的宴席设在这里,主要是为了表达大宋对各部使者的重视。 杨逸到来时,御膳房、太常寺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御膳房不用说,当然是负责做菜的,太常寺管着教坊司,负责皇家礼乐事宜。 有宴无乐怎能彰显皇皇大宋之威仪,可以说每次皇宫御宴,太常寺都要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杨逸到后不久,四部使者在鸿胪寺少卿尚义的带领下,自东华门而入,杨逸站于阶上相候,虽不是皇帝亲至赐宴,但礼节上已无可挑剔。 四部使者中,有三个算是熟人了,黄头回鹘使者托克托明,阿柴部使者莫斯洛,草头鞑靼使者野度荣,这三人杨逸征伐河西时,曾在沙州接见过,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 倒是西州回鹘的使者让杨逸有些诡异,因为他竟是个汉人,叫刘云山,身上虽然穿着回鹘官服,但言行举止仍保持着汉家谦恭礼让之风; 前唐之时,曾大量移民西域,安史之乱过后,唐朝逐渐衰微,无力西顾,大量的汉民沦落异族之手,西州回鹘治下汉民最多; 这些汉民沦陷胡尘几百年,基本已和各少数部族融为一体,象刘云山这样的汉民后裔在高昌为官,算不得汉奸,杨逸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大家客套一番之后,一同入殿就坐,宫女太监们随即将一样样精美的菜肴端上来,教坊司的歌伎同时献上舞乐,场面隆重而喜庆。 杨逸首先举杯说道:“各位使者远来为贺,一路鞍马劳顿,此中盛情,实在是难能可贵,本官奉谕款待,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各位海涵一二,来,请各位满饮此杯。” 四部使者纷纷起身,连道不敢。 刘云山坐次最靠前,他当先说道:“交趾蕞尔小邦,竟敢进犯天朝,宁国公率大义之师征伐,一举平定交趾,如此盛事,我等奉主之命前来朝贺本是应当,能得上国圣主赐宴,更是万分荣幸,岂敢当辛劳二字。” 黄头回鹘使者托克托明也跟着说道:“正是,正是,我等实在当不得辛劳二字,倒是宁国公刚平西夏,又讨交趾,劳苦功高,此番还能亲自出面款待我等,实在是让我等受宠若惊啊!” “哈哈哈,各位使者不必客气,本官微末之功,何足挂齿,平西夏讨交趾之所以如此顺利,皆因我朝有圣君在位,隆威盛德,惠及天下,西夏与交趾逆天而行,犯上作乱,我主以大义为旗,顺时兴师,西夏与交趾这两个跳梁小丑岂有不亡之理?本官受命率军讨伐而能胜之,皆因有我主天威为恃也,本官岂敢言功?” 各部使者又是一阵赞崇,拍完赵捷的马屁,拍杨逸的。 这种场面话虽然讨厌,但却少不得,杨逸与他们连饮边谈,观看歌舞,只等时机成熟,才会将话引入正题。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463章做事要抓重点 集英殿里美酒佳肴正飘香,轻歌曼舞在回荡,恢弘的殿宇雕梁画栋,巨大的金柱上盘龙飞风,显得无比的富丽堂皇。 杨逸坐于上首,向四部使者频频举杯,劝客畅饮,而他对阿柴部使者莫斯洛显得尤其热情,这实在很耐人寻味。 大殿中间正有八个美人穿着广袖彩衣,随着琴箫翩翩起舞,她们姿色绝佳,气质卓然,只是舞姿参差不齐,有的舞姿十分优美,有的却显然有些生涩。 四部使者都不禁有些奇怪,大宋设有教坊司,专门训练歌舞妓,供宫殿宴乐,以及用来活跃节日大礼的气氛,里面的歌舞妓都是经过严格训练,才能到这种场合来献歌献舞。 按说绝不会现在这种舞姿优劣极为明显的差异才对。 让这种技艺生涩的妓人出来献舞,未免有些失礼,只是四部便者当着杨逸的面不好说什么而已,但心里总难免会怪大宋轻慢他们。 杨逸暗暗一笑,对坐得最近的西州回鹘使者刘云山问道:“刘大人觉得这些舞妓的姿色如何?” 刘云山只道他是随意相问,没太在意,便也随口答道:“着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国色天香,婉丽动人,外官这回算是大开眼界了。” 杨逸哈哈一笑,又接着问题:“那么刘大人觉得她们的舞姿如何?” “这个……自然也是上佳。” 俩人的高声笑淡引来了其他三部使者的注意,杨逸本意达到。便笑道:“刘大人不必虚言客套,这些舞妓进教坊司的时日尚短,未经训练娴熟,这舞艺实在差强人意,之所以让她们出来献舞,也并非有意怠慢各位,各位请看。前面这位红衣少女,乃李乾德长女,原交趾的大公主。后面的七位,原来也全是李乾德的嫔妃,哈哈哈…….这些女子姿色既不俗。身份又特别,虽然舞姿参差不齐,但观看这样的歌舞,又岂不快意,不知各位以为然否?” 刘云山他们听了不禁有些愕然,杨逸这是什么意思,是在示威吗?是在提醒他们不听话会有什么下场吗? 不管如何,他们都不禁对殿中的八个女子多看了几眼。.. 等歌舞暂罢,杨逸又向他们邀饮了一杯,才缓缓说道:“各位使者代主前来朝贺。本官今日有一事相询,不知尔等对天方教如何看待?” 杨逸一改刚才温吞水的脾性,话锋一转直切正题,虽然刘云山他们对这个话题早有心里准备,一时还是不知如何作答。 最后阿柴部的使者莫斯洛先开口答道:“方天教起源于大食。其势力不断东侵,如今已经扩展到约昌城以东,我阿柴部民众多信佛教,不瞒杨大学士,我主对天方教不断东侵之势确实有些担忧。” 杨逸听了接口道:“说得好,据本官所知。天方教极为排外,容不得其他教派共存,以前在波斯以及西域盛行一时的摩尼教,佛教、萨瞒教等教派,全都被天方教血腥镇压,强行取代了,为了扩大教民数量,他们不惜一次次地发动所谓的‘圣战’,于阗本是信奉佛教的国度,也被黑汗国发动的‘圣战’灭亡了,我大宋国力强盛还好些,尔等各部就要小心了,天方教向来政教不分,一但各部被天方教渗透进来,那么沦亡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杨逸的话或许有些夸大,但绝非空口无凭,随意吓人。这些少数部族对信仰又是比较虔诚的,让他们更改自己的信仰,是件很难接受的事情,他们担心天方教渗透是理所当然的。 四部使者都非常谨慎,因为这不但涉及宗教信仰问题,更关系到政权存续,四人面面相觑,都没有立即作答。 杨逸既然已经单刀直入,又岂会再拖泥带水? 他接着说道:“刘大人,你高昌对此应该是体会最深的,龟兹以西大片土地被黑汗蚕食,鹘毗伽布的斤亦都护对此难道就不心痛吗?” 刘云山拱手答道:“不瞒杨大学士,我们亦都护虽有心收回失土,但奈何我高昌国小民弱,难与黑汗抗衡,因此不得不暂忍一时之辱,以待来日。” 杨逸大袖一舒,沉稳地说道:“本官做事为人向来喜欢爽快,今日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大宋不希望看到天方教向东渗透,此次各位前来,咱们正好商量一下如何应对天方教东侵之势; 天方教既然用武力来支持教义传播,一次次的对外发动所谓的‘圣战’,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管; 如今我大宋已经开始组织佛道等各家教派进入西域传道,想必冲突在所难免,为了抵制天方教向东漫延,我大宋将不惜付诸以武力; 尔等各部既然也不愿看到天方教渗透进来,不知可愿与我大宋携手合作,一同抵制天方教啊?” 章惇让杨逸来谈这事,本就有借他虎威相压之意,现在大宋威震四夷,只要掌有大义之名,便无须对这些小部族过于绵软,所以杨逸才选择这种简单直接的方式来交谈。 四部使者被他这么一问,顿时又噤若寒蝉; 杨逸的意思已再明显不过,那就是希望四部一同出兵,以武力抵制天方教东侵; 对此他们都有顾虑,首先,除了相对空乏的抵制天方教这一点外,他们看不到出兵征战黑汗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其次,大宋不好得罪,黑汗也不太好惹,出兵后极有可能引来黑汗的全力报复。 第三点,大宋是不是一石数鸟,对付黑汗的同时,也有意削弱他们。 最终阿柴部使者莫斯洛先说道:“杨大学士的意思可是派佛道等各家教派进入黑汗国传播教义,一但发生冲突。咱们就一同出兵征讨。”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我阿柴部虽有心相助,只是四周各部对我阿柴门虎视眈眈,一但出兵相助,内部空虚,只怕引来周边各部的侵掠,还望杨大学士见谅。” 杨逸淡淡地答道:“这个无妨。尔等一但愿意出兵,若是有人敢趁人之危,我大宋将会全力支持你们。将其灭亡。” 这下莫斯洛无话说了,草头鞑靼使者野度荣接着说道:“杨大学士,我鞑靼贫弱。若是擅动兵戈,只怕…….” 杨逸打断他道:“不怕,举兵征伐必有所得,到时我大宋分毫不取,所有的财物全部归尔等所有。” 这真是一个让人心动的条件,各部族之间战争频繁,打生打死还不就是为了争取人口和物资,若是有大宋带头,而战争所得又全归他们所有,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黄头回鹘使者托克托明不禁问道:“杨大学士此言可当真。” 杨逸略作不满地扫了他一眼说道:“托克托明使者。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大宋圣君乃四海共主,难道还会为这些蝇头小利欺骗尔等?” 托克托明一惊,连忙答道:“外官一时失言,杨大学士莫怪,外官绝没有怀疑上国圣主之意。” “那就好。尔等放心,我朝圣主在位,只要尔等愿意听从我主号令,将来必定会善待尔等各部,封赏更是不会少,绝不食言。” 阿柴部使者莫斯洛先心动了。现在吐蕃分裂成几十个部落,彼此之间征战不休,只要听从大宋出兵征讨黑汗,到时候周边各部族就算不来惹阿柴部,也可以刻意制造成这种假像嘛。 大宋为了不失信于人,到时只能出兵帮助阿柴部讨伐其他吐蕃诸部,阿柴部就可以趁机坐大,而且吐蕃高原由于气候原因,即便是汉唐最强盛之时,也从未能占领过; 即便出现最坏的结果,黑汗被灭了,阿柴部也不用太担心被大宋吞并,既无后顾之忧,又有厚利可图,整件事对阿柴部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的好事。 想通了这些,莫斯洛先开口道:“我们阿柴部既受大宋册封,愿意听从大宋圣主令谕。” “好,莫斯落使者果然是个爽快人,本官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来,我敬莫斯洛使者一杯。” 杨逸起身向莫斯洛敬酒,显得十分热情。 这下黄头回鹘使者托克托明、草头鞑靼使者野度荣慌了。 因为两部本就是最弱小的,又夹在大宋与阿柴部之间,一但阿柴部与大宋联起手来,黑汗灭不灭不知道,但要灭他们两部绝对是弹指之间的事。 到了这一步,他们根本没有犹豫的余地,立即就表示愿意听从大宋号令。 杨逸从一开始就设定了各个击破的策略,而突破口就是阿柴部,不但对莫斯洛特别热情,而且开出的那些条件,实际上也是有针对性地笼络阿柴部。 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来夹在大宋和阿柴部之间,除了西边的黑汗国,大宋能帮着他们去征伐谁? 只有阿柴部四面临敌,得到大宋帮助后其价值才能体现出来。 要做一件事,不在于你花了多少精力,而在于你能不能抓住重点,只要能抓住重点,找准突破的方向,事情就会变得非常容易。 搞定了三部之后,余下一个西州回鹘,杨逸瞟刘云山一眼,笑而不语。 若论实力,四部之中西州回疆域最大,实力最强,有他合作,自然是好,他不参与,也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了,现在大宋只是想对黑汗形成一种军事压力,来声援教派传道,并没有立即灭掉黑汗的打算,有阿柴等三部兵力合作,足够了。 杨逸越是无所谓,就代表高昌的筹码越来越少,刘云山就越来越担心。 高昌位置比较靠北,它现在还有两个选择,一,与大宋合作,二,倒向黑汗。 他会作何选择呢?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464章此心为云任意飞 杨逸最终以扩大茶马贸易、提供部分武器盔甲、一但发生战争,所得财物皆归各部等条件,成功与四部缔结一份军事盟约。 由李清臣遥领沙州节度使之职,今后但凡有战争,名义上四部军队将归李清臣这个沙州节度使节制。 种建中兼领沙州节度副使之职,他现在就驻守沙州,战时四部军队将由他实际统领。 除了军事同盟之外,大宋与四部将在沙州举办一场盛大的佛、道大会,汇聚大宋及各国的高僧、道士,进行经义大辩论,会期将长达半年之久。 象大相国寺住持、嵩山少林寺住持,青云道长、及会灵观这种皇家道观的观主,都将亲往沙州参加论道大会。 与此同时,还邀请了藏传佛教甚至天竺等地的高僧一同参加。 这将是佛道两家空前的盛事,势必在西域掀起一轮佛学、道学的高潮,对西域的信仰体系必将产生重大的影响。 黑汗国不是玩什么‘圣战’吗?这回大宋双管齐下,软的硬的两手一齐上,前有佛道两家渗透,以经义开道,后面有怒目金刚护航保驾,备好屠刀。 文的不行,就拼谁的刀更锋利。 办完了这件事,杨逸又开始找机会偷懒了,学士院处于宫城的最里边,和宫城只有一门之隔,这很方便他和刘清菁,嘿嘿。 不过今天他倒没有去找刘太后探讨人生,主要是昨天和四部使者达到盟约后。乘着酒兴刚去过,刘太后把苏东坡调回开封府,不小心捅了他一回菊花,以杨大学士瑕疵必报的性格,那是肯定要去捅回来的。 今天杨大学士悄悄溜出了学士院,从迩英殿后面向西,绕开尚书省、枢密院这些朝中大佬办公的机构。经天章阁,出右掖门,对街便是翰林画院了; 这条路线他可是太熟了。别人都以为他在学士院坐衙的时候,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翰林画院。 今天他到翰林画院也没有学画的心思,询问了一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构思进展。便又离开了。 到兴国坊自家的新宅换下官服后,打马一路向南,出南薰门,入玉津园。 从那天把赵倩那倔强的丫头从湖里救起,他就没来看望过,这未免有些欠妥,想起这事,杨逸这才从学士院开溜的。 当然了,杨大学士平时没事一向很少坐衙,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章惇早就当他是编外人员,或救火队员了,平时怎么偷懒不管,需要救火时能逮得住人就行了。 玉津园是皇家园林,占地近十里。没有围墙,但外围有禁军驻守,这一点对杨逸来说形同虚设,他一路往里去,芳园寂寂,飞禽走兽悠闲地在林间水边徜徉着。 赵捷登基时。虽然康国长公主执意要出家,但还是按贯例给她加了封号,如今她的封号变成了秦国大长公主。 刘清菁这个嫂子待她还不错,刘清菁虽然做了太后,年不过二十,赵捷才三岁,除了要取得朝中重臣支持外,自然也少不得要笼络皇族成员; 赵倩是神宗皇帝未出嫁的女儿中最大的,以前又深得哥哥哲宗宠爱,在皇族中地位很高,刘清菁笼络她是必然的事。她要住玉津园,整个玉津园差点就划给了她。 但赵倩要的中只是园中一隅,自从那天投湖过后,她的状态变得好多了,就象煎熬了一个冬天的花儿赶上了阳春三月。 这些天她诵经的时间少了,时常会独自在湖边的风亭上静坐,看红叶满坡,白云照秋波。 这天她或是有所感,竟脱下了僧袍,换上了一身素淡的衣裙; 头上的青丝只三寸长,既换了衣裙再戴僧帽就不好了,于是换了一顶貂帽。 正在风亭中静坐的她,听到枫林边传来的马蹄声,霍地转过身来。 见杨逸飞马而来,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羞涩的微笑,她本想矜持一些,但如何也忍不住心里的渴望,跑出凉亭向他迎了过去。 杨逸见了她的装束,有些愣神,秦国大长公主换回女儿家的衣裙也就罢了,她戴的那个貂帽两边有白色的垂饰,见到她这身打扮杨逸不禁想起了shè雕英雄传里的华筝公主,真是越看越象。 赵倩见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看,心里又甜又羞,那天两人虽然没有真个成就好事,但那层窗户纸已经捅破,俩人之间再没有以前的隔膜。 “大长公主,上马,我带你在园中兜一下风。” 杨逸停下马,把手伸向她,赵倩毫不犹豫地将一只手伸给他,双手握在一起时,那种暖暖的感觉让她有种想哭的感觉。 别人无法体会她的这种感受,为了杨逸,她名声尽毁,几度寻死,多年来清灯黄卷相伴,受尽了煎熬,才换来今天的执手相看。 杨逸现在已封国公,是朝中的栋梁,赵倩也知道,自己想嫁入杨家是不可能的了; 就算放弃公主封号也不可能,因为有没有封号她也是神宗的女儿,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大宋皇族可以允许一个公主出家,但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公主嫁人作妾。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杨逸做一对有实无名的夫妻,赵倩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名分这东西她已经看得很淡,只要能和爱人相依相伴,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细算来,赵倩虽然倔强任性,但却是最痴情的一个,为了杨逸,他百折千挠而不改心意,历经生死而心不悔。 杨逸伏下身子,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将她抱上马背。 “大长公主坐好。咱们一起感受一下风驰电掣的快意。” “不许你再叫我大长公主。” “那叫什么?” “你……你叫我倩儿好了。” “不,我还是喜欢叫你大长公主,听着更舒心。” “你…….你这个混蛋。” “哈哈哈!就像你喜欢叫我混蛋一样,我也喜欢叫你大长公主,咱们扯平了,大长公主抓紧了,驾!” 杨逸一抖缰绳。乌云盖雪长嘶一声,疾冲出去,如电如雷。赵倩忍不住紧紧靠地他怀中,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看着枫林在飞快地倒退。心中那份飞扬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朵白云,随风在蓝天上飘荡,这种感觉真好……. 俩人驰过山冈,驰过草地,驰过湖畔,足足飞驰了一柱香时间,才回到枫林边。 杨逸卸下马鞍,任由乌云盖雪去吃草,然后和赵倩靠在枫树下歇息。 火红的枫树下。野草落叶积了好几层,坐在上面软绵绵的,坡下十来亩的小湖清澈如镜,倒映着天光,赵倩住的院落静悄悄的。几个宫女听到马蹄声出来望了望,又缩了回去。 她这几年缺少运动,骑马一柱香下来,气息有些急促,杨逸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雪梨,又从小腿上抽出一把匕首来削果皮。 赵倩见他腿上竟绑着匕首。不禁大为诧异。 “你如今身为朝中大学士,腿上绑把匕首做什么?” “以备不时之须,比如现在就可以用来削果皮,很方便。” “你跟我就不能说句实话吗?”赵倩不满地嗔怪了一句,身子一歪便又靠到他腿上。 “大长公主不必大惊小怪,这只是我个人习惯而已。” “你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有这种习惯呢?” 也不怪赵倩奇怪,这年头读书人轻鄙武夫,绝对不可能在腿上绑把匕首,杨逸呵呵一笑道:“大长公主大概也听说过,我曾遭人绑架,当时命在旦夕,从那时起,我就养成了在腿上绑把匕首的习惯。” 赵倩瞟了他一眼,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却又嗔道:“说了,不许你再叫我大长公主的。” “你虽然是大长公主,但我是你男人,所以你无权命令我,我就爱叫你大长公主,怎么了?” 赵倩又羞又气,忍不住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哼道:“你怎么老是这样,就不让着我一回吗?” “我会疼你,会爱你,但我是男人,必须有自己的原则。” “你……” 杨逸呵呵一笑,将削好皮的雪梨往她嘴里一塞,把她整个嘴巴都盖住了,赵倩刚又想捶他,杨逸突然低头,在那梨子的另一面咬了一口。 “梨子不能分,所以只好共着吃,你有意见吗?” 赵倩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顿时一片羞红,她人本就美,那娇颜映着白色的貂帽,让杨逸不其然又想了华筝公主来。 “渴了吧,快吃。” “嗯。” 赵倩突然变得很文静温柔,小口小口地吃起梨子来,她吃一口,就把梨子送到杨逸嘴边,让他也吃一口。 就这样,俩人一起把一个梨子吃完了,整个过程除了不时对望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很有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味道。 赵倩将果核丢掉,抽出手巾来擦了擦自己的嘴巴,杨逸看着她不说话,她脸上又莫名一红,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手帕叠了一面,然后帮他擦起嘴巴来,模样儿温柔得象个新嫁娘。 等她帮擦好嘴巴,杨逸忽然笑道:“我还要吃。” 赵倩脱口答道:“你不是见我把果核扔了吗?哪里还有?” “你嘴里还有。” “你…….”赵倩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樱唇就被他封住了。 第465章隔壁有佳人 杨逸进了南薰门,漫垂鞭袖向北徐行,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涌动,沿街的商铺番旗招展,酒楼瓦子里坐满了高谈阔论的百姓; 他刚过惠民河桥头,忽然有个道士横过街道,他神态慌忙,于车马间穿梭,就象后世在车流中横穿马路一样,十分惊险,对面一辆马辆驶来,道士险险避过,却一头撞在杨逸的马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幸好杨逸勒马得快,才没踩死他,那道士连望也顾不得望杨逸一眼,收拾起手上的旗番又向柳荫牙道上窜去。 杨逸见他那旗番上写着几个大字:卖诸禁方。 不禁哑然失笑,道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啊,什么‘禁方’的,见到这种字眼杨逸就想到了骗子这两个字。也不知道青云老道他们会不会组织一些高手去西域……. 杨逸边想边行,才走出十来步,又见一群人呼啦啦地追来,前头是一群青衣小帽的家丁,他们个个提着一根木榻,似乎要去打群架,后面跟着一个气喘吁吁地富家公子哥儿,连幞头都跑歪斜了。 前面的家丁一边跑,还一边向沿街的百姓打听有没有看到一个道士往这边逃来。 杨逸听了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勒马向那公子哥儿问道:“你们可是追一个卖禁方的道士?” “对对对,这位大哥看到那臭道士了吗?” “看到了,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为何要追他,我才好告诉你们他的去向。” 杨逸几乎已经认定那个道士是骗子,不过心里好奇那道士是怎么骗人的,只要满足他这份好奇心,他说不定还掉头帮着抓人呢,所谓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这位大哥有所不知。那臭道士昨天骗去了我一千贯银子,我今天听人说他又来了,便追了过来。这位大哥既然见到人了,赶紧告斥我吧。” 嚯,一千贯。还真是大手笔,差不多够发俺这个翰林大学士半年俸禄了。\\..\\ 这下杨逸更感兴趣了,连忙问道:“快说,他是怎么把你的钱骗去了。” “我昨天花一千贯跟他买了个‘赌钱不输方’,回去打开来一看,就四个字:但止乞头。你说,他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但止乞头,意思就是见好就收。 四周围上来看热闹的百姓听了顿时议论纷纷,也有嘲笑不止的。杨逸自己更是哈哈大笑起来,这道士还真风趣。四个字卖了一千贯,相当于三十万人民币,他娘的这生意还真好做。 不过这道士说的也并非没一点道理,这赌钱的人,赢了一贯想赢十贯。赢了十贯想赢百贯,很很少人能控制得住这种欲望,最后反而把老本也给输光了。 若真能做到‘但止乞头’,还真可能赌钱不输,至少输得不多。 那公子哥儿见他只顾哈哈大笑,心急如焚地催道:“你快说啊。那臭道士究竟往哪儿跑了。” 杨逸随意一指道:“往那边跑了。” “多谢这位大哥。”那公子哥儿道声谢,带着一帮仆役就朝杨逸指的方向追去。 这算是一个可博一笑的小插曲,说来那道士一个狗屁‘赌钱不输方’能骗得千贯银子,并非无因,大宋关扑之风极盛,上至皇帝,下至市井小民,无不以关扑为乐; 市井间只要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可以用来关扑,小到几个果子,半斤猪肉,多者价值万金的首饰珍玩,都拿来关扑。 有了这深厚的社会土壤,那道士一个‘赌钱不榆方’卖出千贯也就不奇怪了。 估计此事很快就会见报了,东京的报探鼻子比狗还灵,这样的趣闻一定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对于大宋盛行的赌风,杨逸懒得去管,这东西管也管不了,后世法律严禁赌博,结果如何,十亿人民九亿赌,赌博是不可能禁绝的。 回到兴国坊新宅,杨大学士从侧门悄悄地进去,这栋大宅本来住人就少,他走侧门更是一个人没遇着,棚里拴了马,就往后院去准备换回官服; 这个嘛,上朝时他穿着官服去,要是下朝时穿一身常服回家,说不得十三娘那绣花针又来派上用场了。 后花园太大了,足有三十多亩,这深秋季节本就有些萧瑟,里面只有阮柔她们带十个八个丫环住着,就显得更寂寥了,反正杨逸每次来就有这种感觉。 不过这回一进后花园,却听到了比较热闹的人声,杨逸有些诧异,便循声寻去,原来是阮柔她们闲极无聊,正带着重几个丫环在后院放纸鸢。 西墙下有个供蹴踘用的大草坪,几个女人正在草坪上小跑着,顾媚娘和李盈各拿着一个线轴,阮柔则跟在一旁观看,大概是奔跑过后,各人面色都红扑扑的,天上两个燕子风筝飘飘摇摇,迎风越飞越高。 李盈年纪小,还是少女心性,见自己的风筝飞得比顾媚娘的高,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得意地叫道:“顾姐姐跑不动了吧,嘻嘻,看我的可比你的高多了,人家赢了,你可要把绣牡丹的针法教给我哦……” 李盈还没说完,就听到阮柔惊呼起来:“小心,小心,线要挂到树上了。” 杨逸站在回廊边看着,脸上不禁露出微笑来,李盈乐极生悲,那线一挂到树枝上,天上的风筝便开始慢慢坠下来,落到了高墙那边,杨逸不住这边,来的次数也不多,到现在也搞不清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家,反正只知道风筝落下去的地方也是别家的后花园。 “快快,去找梯子来。上墙去把风筝拽回来。”李盈懊恼地吩咐着几个丫环。 其中一个丫环答道:“娘子,咱们后院没梯子,得去前院找才行。” “那就快去。” “哦。” “算了,我来帮你们吧。”杨逸含笑走过去说道。 “爷回来了!”几个女人见他来了,连忙敛衽作礼。 这下好了,顾媚娘的风筝也因失控掉到别家院子去了。 “免礼吧,等着。” 杨逸说完卷起下袍。爬上墙边的杏树,顾媚娘她们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因为杨逸爬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和他文质彬彬的外表反差太大,难免让人惊奇。 杨逸爬到高处,正要去扯那风筝线。忽然看到隔壁花园里有一个美妇从曲廊里转出来,身后带着两个丫环; 那美妇头梳宫危髻,横插翠玉钗,耳坠双明珠,脚穿金缕鞋,身穿窄袖紫罗裙,款款行来裙裾轻摆; 两弯似蹙非蹙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最是动人之处是她身上带着的那份慵懒之态。恍若美人春睡起,看得杨逸有些发呆。 杨见多了美人,隔壁这妇人虽然美不可芳物,但这还不是他愣住的原因,而是这妇人太面熟了。细看之下,不是那夜在丰乐楼前向他丢手帕的那个美妇是谁? 韩碧儿说她叫什么来着?萧盈盈,家住兴国坊,是忠武军节度使庞亮的续弦夫人,二十有六,从未生养……杨逸脑中闪电般掠过韩碧儿说过的这些身份信息。 狗屁的兴国坊。自己脚下的这块地儿不就是兴国坊嘛! 兴国坊比较靠近皇宫正门宣德门,住的大都是高官显贵之家,杨逸对忠武军节度使庞亮没什么印象。前唐节度使权柄过大,导致了地方割据,到了大宋立国,节度使一职便成了虚衔,许多时候是用来给那些退休官员领养老金的。 这东京城里皇亲国戚满地走,杨逸在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哪里会认识一个在家养老的节度使? 只是这情节太过狗血,这美妇曾在丰乐楼下主动勾搭过自己,如今竟成了一墙之隔的邻居,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会不会导致张生月夜来翻墙,莺莺架梯迎个郎呢? 杨逸在树上愣了好一会,那妇人这时抬头也瞧见了他,那慵懒的花靥上顿时艳红如火,手上的帕子飞到了旁边的假山上都没察觉; 倒是那两个俏丫环先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对杨逸嚷道:“你干什么?” 杨逸乐了,含笑答道:“这树是我家的,我爬我家的树你管得着吗?” 那俏丫头被他驳得无言以对,确实,人家爬自家的树谁也管不着,可这…….怎么说呢,每家的后花园都是比较私密的所在,达官贵人和妻妾在自家后花园里欢好是常事,杨逸爬的虽然是自家的树,但总不免有窥视别家的嫌疑。 问题是大宋没有明文规定不准爬自家的树啊!那俏丫头就是想驳也无从驳起,只能干瞪眼。 杨逸轻咳一声,俊朗的脸上仍带着迷人的微笑,对那位妇人说道:“这位夫人,你们大概是误会了,小生并无恶意,我家的纸鸢飞到了你家的后院里,我爬上树来只是想把纸鸢要回来。还望夫人通融则个,帮我把纸鸢捡回来,在下感激不尽。” 那妇人悠地盼了他一眼,脱口问道:“你是当朝翰林大学士?” 杨逸不禁又愣了愣,随即便释然,这宅子是赐给宁国公杨逸的,后花园外人一般进不来,她根据这几点猜到自己的身份很正常。 “你说呢?”杨逸依旧含着笑,却并不正面答她。 杨逸这话带着隐约的挑逗味道,那妇人颜色更羞了,连忙吩咐身后的两个丫环去帮他捡纸鸢。 她家的后花园很美,亭台楼阁,池塘假山,斜生的小盘松,各色的秋菊,半点得精巧雅致。 她家的后花园也很幽静,静得让人看到那美妇站在园中花木下,便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 。) 第466章大话西游 约昌城,唐朝时期叫且末,且末河从昆仑山向北流下来,到且末城折道向东,最后流入蒲昌海。 它原是于阗国东部重镇,东接鄯善、沙州,西通于阗、疏勒,北望焉耆、龟兹,是南丝绸之路上的要津。 真宗年间,于阗被黑汗所灭,约昌城便成了黑汗国最东面的大城。 如今的东黑汗国大汗叫哈桑?本?苏莱曼。 约昌城被哈桑分封给了第四子萨尔瓦。 玄一道长手提拂尘,步履轻快到向约昌城西的苏特末大人家走去,一路上驼铃声声,往来的商客络绎不绝,让原本不宽阔的街道更加拥挤。 街边的商铺多为土坯房,只有少部分是石头砌成的瓦房。 满街的人都披着黑头巾,这是穆斯林最明显的标志。玄一道长刚来时看到满城的黑头巾,很不适应。经过两个月时间,如今总算慢慢习惯了。 街道对面一家客栈前有个小摊,烤羊肉的香气随风四溢,玄一道长闻了不禁食指大动,他出身茅山派,平日虽以素食为主,却并不忌酒肉,便穿过街道来到那小摊前,掏出几枚宋制铜钱来,大宋的铜钱由于铸造精美,含铜量足,在西域同样大受欢迎。玄一道长买了一串烤羊肉,站着便吃。 卖烤肉的老头典型的回鹘人长相,见玄一道长身穿道袍已经厌恶,竟然还荤腥不忌。虽然是上门来照他的生意顾客,但还是让他非常鄙视。 对这种鄙视的眼神,玄一道长早已见怪不怪,大汗哈桑?本?苏莱曼以“正义和宗教的保护者”为称号,遥奉阿拔斯王朝为正宗,极力推行天方教的传统治理。黑汗国早已整个改信了天方教,对其它教派极为排斥。 好在玄一道长自有神通。否则根本没法在约昌城混下去,而且还得到约昌城护军使苏特末的请邀请。 玄一道长吃完羊肉串,在四周的穆斯林鄙视的目光中。掏出一块手帕来擦了擦嘴,然后手上一扬,那帕子赫然变成一群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四周的穆斯林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先是目瞪口呆,接着暴出阵阵的惊呼。. 玄一道长朗声一笑,手上的拂尘一甩,飘然而去。 象他使的这种幻术在东京街头并不少见,东京百姓看到时虽然也会大声喝彩,但绝不会大惊小怪视为神迹。 但这是在遥远的约昌城,城里的百姓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这么奇怪的事。许多穆斯林已经禁不住跪倒在地,向他们的真主祈祷了。 玄一道长来到苏特末大人家时,管家阿德萨已经在门前守候多时,见了他连忙热情地迎进府去,府里高梁大柱。屋宇很是恢弘,但处处带着天方教的风格,往来的仆役也都披头黑头巾,这让玄一道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苏特末毕竟是约昌城的护军使,地位仅次于城主萨尔瓦,一向又信奉天方教。今天邀他这个道士来表演,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要知道于阗那边已经有好些个同道莫句失踪了。 既来之,则安之。而且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苏特末身份特殊,若能折服他,很容易便能在约昌城打开一片天地来。 想到这些,玄一道长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苏特末是个四十来岁的人,脸盘宽大,鼻梁较高,传承了突厥人的相貌特征,看上很非常彪悍。 他扎着头巾,穿着宽大的黑袍,坐在凉亭之中;亭中铺着美丽的波斯地毯,两个女仆跪在地上,正在为苏特末斟酒,鲜红的葡萄酒斟满了琥珀杯,让人垂涎欲滴。 “贫道玄一,拜见护军使大人。”玄一道长年龄只有三十七岁,但看上去仙风道骨,神态不卑不亢,轻甩了一下拂尘,动作十分洒脱。 苏特末扫了他两眼,哈哈大笑道:“玄一道长道法高深,肯赏脸前来,实在是难得,道长不必客气,请坐。” “多谢护军使大人。” 苏特末脸上不改倨傲之色,拿出琥珀杯自顾把酒喝干,竟是不再理会玄一道长,眼角余光扫向玄一道长时,却见他仍是宠辱不惊,神态自若,心里倒有些暗暗佩服起他的定力来。 “我听说玄一道长能施展各种仙术,让约昌城的百姓惊叹不已,今日请道长前来,便是想请道长当面施展一下,让我也开开眼界,见识一下来自东土的仙法,不知道长可愿意满足一下本护军使的心愿啊?” “贫道道行浅薄,当不得护军使大人这般夸张,不过既然护军使大人有兴趣一观,贫道又岂敢藏拙,只是不知道护军使大人想看什么?” 苏特末有心为难他,望着院中的葡萄架说道:“玄一道长不必谦虚,你既然道行高深,不知可否这让株葡萄现在结出果来啊?” 临近十月,葡萄连叶子都快掉光了,这时候让葡萄结出新果,这显然是故意为难人,真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玄一道长岂不成了神仙? 玄一道长还就是神仙了,没有三分三,岂敢上梁山。 在中土道教各派别中,茅山派无疑是最擅长装神弄鬼的,玄一道长是茅派的大弟子,此次被派来西域的道家弟子中,就数他最混得开,这其中绝非无因。 玄一道长轻诵一声无量寿福,对苏特末含笑道:“护军使大人吩咐下来,贫道岂敢不从,就请护军使大人找块黑布来,把这葡萄架蒙住,以便贫道施法。” 苏特末没想到他真敢答应,这下好奇心倒胜过了试探之意。 “来人啊,赶紧去取黑布来。将这葡萄架蒙住。” 那管家阿德萨得了吩咐,连忙带人去张罗,苏特末的家人听说此事后,也纷纷出来观看,花园里一下子来了上百人。 等那管家阿德萨找来黑布把葡萄架蒙上,玄一道长神色淡定的走到葡萄架下,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红色的丹药,捏碎之后埋到葡萄根下。 做完这些,他又回到亭中。与苏特末喝起酒来,众人焦急地等待着,连苏特末也不时问道:“玄一道长。就凭你那丹药真能让葡萄马上结出果来。 “扩军使大人请稍安忽躁,这葡萄能不能结出果来,一会儿就见分晓。” 两人又喝茶了一会儿酒,玄一道长才不紧不慢地吩咐道:“现在可以把黑布揭开了。” 阿德萨听了亲自带人过去,那黑布很快被揭了下来,众人一看,不禁发出阵阵惊呼,那本来叶子将要落尽的葡萄树此时虽然没有长出葡萄来,但却长出了满架的新叶,枝上还长出了不少小小的花蕙。 苏特末一口酒刚喝进嘴里。此时惊得忘了咽,那红色的葡萄酒从嘴角流出来,打湿了前襟他也没意识到。 苏特末的家人惊呼之余,纷纷上前去摸架子上那绿意盎然的葡萄叶,真的。这葡萄叶是真的,和每年春天长出的葡萄叶毫无差别,一样的手感,一样透着叶脉的微香。 苏特末回过神来后,发觉自己前襟已湿,却也顾不得了。嘴里满带唏嘘地说道:“玄一道长果然名不虚传,这等仙术简直是闻所示闻,见所未见,只是……道长不能让这葡萄长出果来吗?” 玄一道长轻抚着自己的胡须,淡淡地笑道:“护军使大人,贫道这丹药仍集天地灵气及以上百种罕见的灵药炼制而成,能助人通筋活脉,化气入虚,常人服用此丹,可保百病不侵,青春永驻,若是身具灵气,根骨上佳者辅以我道家法门潜心修练,则白日飞升,位列仙班也并非不可能啊。” 玄一道长答非所问,他施展了一下神通,先把人镇住,便不失时机地鼓吹起道家仙术来,道家在中原历经千个,能传承不息,岂是浪得虚名; 历代帝王中,信奉道学的不在少数,你道这些皇dìdū是傻瓜吗?雄才伟略如秦皇汉武,也痴迷于修道长生,道家没有点门道能骗得了他们? 就算骗过了皇帝本人吧,皇帝身边聚集着整个国家的精英,若是道家只会玩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早被人揭穿了。 有了前面的幻术做基础,玄一道长再鼓吹道家学说,苏特末很容易便心动了,虽然他是虔诚的穆斯林,但玄一道长展示的这些道法实在太惊人了。 “道长若能让葡萄长出果来,我就真的服了。” 见萧特末还在做最后心里挣扎,玄一道长笑道:“护军使大人请稍侯。” 随即玄一道长又让那管家带人把葡萄架蒙住,他和苏特末在亭中喝酒,过了将近一柱香时间,等众人望眼欲穿之时,玄一道长才再次吩咐把黑布揭开。 黑布取下时,院中再次传出阵阵的惊呼声,只见葡萄架上垂下了一串串熟透的葡萄,那红得发紫的颜色让人忍不住要去摘下来品尝一番。 这回玄一道长先走到葡萄架下,手上的拂尘轻轻一拂,一串硕大的葡萄便落到他手中。 “护军使大人,这葡萄因吸取的贫道那仙丹的药力,吃后有强身健体之功,请护军使大人品尝。” 苏特末接过葡萄,小心地摘下一颗放到嘴里,那甜中带酸的口感与往常的葡萄并没有太大分别,而且更加美味一点,他又将葡萄分给自己的妻儿,各人吃后都纷纷赞叹。 看的看过了,吃的吃过了,这回苏行末是真的服了,正要请玄一道长从新入坐,门外突然传来一片吵闹声,很快冲进来一队披甲武士。 “你们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冲进来的那队甲士中,一个将领答道:“护军使大人见谅,我等奉城主之命,前来捉拿妖道,这妖道在街上,以妖术害死我城中数位百姓,罪大恶极!城主大人让我等前来捉拿,死活不论。” 玄一道长脸色一变,自己何曾害死过人?城主萨尔瓦这分明是乱入人罪,不行,得逃,必须立即逃,否则必死无疑……… 第467章酒馆小酌 段和誉似乎有长居东京的打算,如今他每天混迹于高官显贵之家,可谓是风生水起,甚至和章瑶、苏家五郎这样的公子哥儿混成了好友。. 杨逸从兴国坊出来,经过东榆林巷的时候,便见到他们三人坐在一家楼馆里吃酒。 酒馆门前的旗番上写着‘陈家鳜鱼店’,楼面有些陈旧,但收拾得很整洁,是一家专做鳜鱼的老字号,生意极为红火,楼下的大厅里坐满了客人; 章瑶最先瞧见杨逸,立即就跑出来,一边帮他将马往店前的槐树上拴,一边说道:“杨叔,有些日子没见您了,您该不会与我阿翁绝交了吧?” 杨逸往他后脑勺敲了一记,笑骂道:“小瑶子,怎么说话呢你,我和你阿翁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如今谈得上绝交呢?” “不是吧?杨叔蹭我家的饭不知多少回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是让我阿翁知道,非把你家大门给踹了不可。” “嚯,我好怕……怕你阿翁那副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啊!” “嘿嘿,咱们也别废话,杨叔快请,难得在这儿遇着,今个儿小侄非把你灌趴下不可。” “行啊小瑶子,多时不见,倒多几分豪气了,不错,不错,冲着你这话,等下我会让人通知你阿翁派人来抬你的。” “少吹,谁抬谁还不知道呢,我们可是三个。” 俩人打趣间,苏家小五和段和誉也都迎了出来。这种地方杨逸也懒得客套,寒暄两句便与他们一起进店。 刚刚落坐,便有腰系青花布手巾,绾危髻的妇人上来帮着添筷斟酒。 她们实际上并不是店里的雇员,而是街坊间的良家妇女,主动前来为酒馆的客人提供换汤斟酒服务,以换取些小钱补贴家用。这种妇人俗称之为“焌糟”。 东京各家生意兴隆的酒楼都有她们的身影,在明清那种推崇‘失节事大,饿死事小’的朝代。这种行为是很难想象的。 因为这些妇人穿梭于酒客之中,酒客人品有好有差,总难免有些花花口调戏几句或摸下小手占些小便宜。在明清那时,妇人受到这种调戏的话,该是要找根绳子上吊去了。 杨逸举杯向三人照了个面,一饮而尽,然后向段和誉笑道:“多日不见,小王爷还好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千万莫要客气,尽管找小瑶子去。” 一听这知,章瑶忍不住把喝到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呛得一脸通红。他咳了一阵才缓过气来说道:“杨叔,你还真是个大祸害,祸害完西夏,祸害交趾,这还不够。又来祸害小侄。” “祸害你?我警告你小子说话注意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断袖之癖呢。” 这下连苏家小五和段和誉都差点笑岔了气,章瑶只好甘败下风,再说下去,估计自己就要被他说成女人了。 段和誉好不容易忍住笑,向杨逸拱拱手说道:“自从广南相识至今。小王得杨大学士照拂良多,大恩不言谢,只有容后再报了。” 杨逸呵呵笑道:“小王爷太客气了,我对小王爷实在谈不上有何大恩,不过是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而已,小王爷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杨大学士高风亮节,施恩不图报,小王又岂能忘恩负义…….” 苏家小五听不下去了,插嘴说道:“行了,你们酸不酸,没得坏了酒兴,来来来,今个儿不谈什么恩情,不论什么辈份,一起干了这一杯再说。” 杨逸横了他一眼说道:“不论辈分?这话看来也只有小五你敢说,最好回家陪你阿翁喝酒的时候,你也来上这么一句,你阿翁一定会高兴坏的。” 其实刚才的话一出口,苏家小五就后悔了,杨逸实则和他同岁,但就喜欢在他面前摆辈份,岂会放过这种教训小辈的机会?这话刚出口果然就封了回来,苏小五悔得肠子都青了。 “姑父大人,我刚才那话可不包括您,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三人平辈论交,没姑父大人什么事,你可别去向我阿翁告状,可别祸害完小瑶子又来祸害我啊。” 杨逸无辜地摊了摊手答道:“好吧,小五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放心吧,这事我不会去和你阿翁说的。” “多谢姑父大人,多谢姑父大人。”苏小五大喜,连连拱手。 “我只跟我家娘子说。” “呃……” 苏家小五却象吃到了蟑螂似的,脸上的喜色顿时凝固了,在他发愣的当口,章瑶已经忍不住暴笑起来,段和誉反应慢些,但很快也跟着大笑不止。 “姑父大人,您就饶了小五一回了,实在不行,您直接去跟我阿翁说还好些。” “小五别怕,你小姑那金针打穴的功夫,只练到第七层而已,离大成之境还远着呢,瞧你这皮厚的,有什么好怕的?” 这回苏家小五不说话了,端起桌上那壶酒猛灌起来,仿佛喝断头酒似的。 章瑶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酒壶笑道:“苏兄,说好咱们三人今天跟他拼了,你别上了他的当,你这姑父大人是担心喝不过咱们,所以使出这邪招来,你把自己灌醉不正着了他的道吗?” “问题是,我小姑的绣花针真不是人受的。” 章瑶和段和誉再次绝倒,杨逸却不笑,一脸紧绷地说道:“很好,小五又长进了,骂起来人拐弯抹角,很好,太好了。” “哎呀,口误,口误,姑父大人,我绝没有说您不是人的意思。” “苏小五,你等着。要不然你最好长双翅膀飞上天去。” “完了,完了……”苏小五吓得脸白如鬼。 这边正笑闹着,突然听到隔壁桌一蓝衫大汉高声嚷了起来:“小二,结帐。” 店里的小二哥立即应道:“好哩,多谢客官前来照顾小店生意,你这一桌酒菜共计两贯二分银子。” 那大汉很快就掏出钱来付帐,只不过他掏出来的却不是银子或铜钱。而是朝廷新发行的面值五贯的纸币。 户部经过几个月准备,终于在一个多月前,发行了首批一千五百万贯纸币。这首批纸币主要是用来支付官员和士兵的薪俸,还有部分面向那些大商家推出,由于发行的时日尚短。市进间流通的还比较少。 那店小二一见蓝衫大汉掏出来的是纸币,立即犹豫了。 “这位客官有所不知道,我们东家说了,本店只收金银和铜钱,不收纸币,还望客官不要让小人为难。” “什么?你为难?”那蓝衫大汉本来就是个粗嗓门,这下子暴喝出声,更是把整个酒馆客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客官请息怒,本店的东家确实这么吩咐过,小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并非有意刁难客官您。” “少废话,赶紧把你们东家叫来,某家倒要看看,他凭什么不收这钱。” “客官请包涵则个,我们东家出城买鳜鱼去了。一时半会怕是赶不回来。” 那蓝衫大汉怒了,一拍桌子喝道:“你待怎的?这可是朝廷明令发前的纸币,全国通用,你竟然拒收,还敢说不是有意为难某家?再敢罗嗦,看某家不一拳打死你。” “客官。客官……” 那店小二还待再说,蓝衫大汉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象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店小二拎了起来。 “慢着,慢着。”杨逸见那大汉钵大的拳头就要打下去,连忙起身阻止,“这位大哥,为些许小事打人打伤了,吃上官司那可就不值了,他不是不收你这纸币吗?我收,而且还多给你钱。” “果真?”那大汉将店小二一扔,走过来上下打量起杨逸来。 杨逸也不含有,从身上拿出一块银子,让店小二去秤出五贯五钱来,然后交给那蓝衫大汉。 那大汉疑惑地问道:“你为何这么做?” 他这个问题也是满楼酒客想知道的,这本不干他的事,他却愿多花银子来换这纸币,如何不教人好奇万分。 有些好事之徒已经忍不住问了起来:“这位大官人,你多拿五钱银子换他这五贯的纸币,这是何道理啊?” “对对对,给我等说说吧!” “说说。” …… 杨逸淡定地笑道:“各位竟然不知?这是朝廷发行的首批纸币,和以往的交子大有不同,这纸币不但印刷精美,而且还有官家的头像,各位请想,官家的头像都印上去了,谁敢让它贬值,真那样不是亵渎官家吗?” 当初为了说服朝廷把赵捷的头像印到纸币上去,可废了他半天的劲,这会儿岂会不拿来好好宣传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那张纸币亮给厅中的酒客看,正面果然有一个头戴冕冠的小孩的头像。 又有人问了:“这位大官人,即便它不会贬值,但也不值得你多花钱子来换啊?” 杨逸先将那张纸币收入怀中,才答道:“宣德门前都竖起铁牌了,今后不得滥发纸币,如今朝廷用两三亿两金银做保证金,才准备发行一亿贯纸币,还是分几期来发,各位想必也知道,这没有准备金,滥发纸币会贬值,反过来,准备金多了,这交子就会升值,如今它面值五贯,保不准今后要值六贯…….” 杨大忽悠大肆鼓吹之下,大伙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有准备金,贬值,准备金多了,升值。 道理似乎是这个道理,好象没错。 第468章杨大忽悠 杨大忽悠大肆鼓吹之下,大伙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有准备金,贬值,准备金多了,升值。 道理似乎是这个道理,好象没错。 杨大忽悠再接再厉,一把拉起笑着看热闹的章瑶说道:“大伙知道这位哥儿是谁吗?告诉你们,这是当朝章相公的长孙,他用的是什么,小瑶子,掏钱。” 章瑶苦笑着掏出一小叠纸币来,他想不用这个都不行,章老头的薪俸发的全是这个。 “瞧见没有,当朝首辅章相公的长孙在用纸币。” 厅中酒客一听这儿竟坐着这么大的腕儿,顿时议论纷纷。 杨大官人继续,把章瑶一扔,转而提起苏家小五说道:“各位知道这位是谁吗,告诉你们,这位是当朝或仆shè苏相公的孙儿,他用的是什么,小五,掏钱。” 没得说,老丈人苏颂的薪俸发的也是这个。 厅中更是大哗,这下首相、次相家的衙内都到了,还真是别开生面呢。 段和誉看杨逸把章瑶和苏五郎提去充门面,象耍猴一样,伏在桌上正笑呢,结果衣领一紧,他也被提了起来,接着就听到杨逸那让他感觉无比邪恶的声音传来。 “各位知道这位爷是谁吗?告诉你们,这位是大理国来的段小王爷,将来的大理之主,他用的是什么?小王爷,掏钱。” 还好,段和誉身上总算几张纸币。这是他感觉新奇,跟苏家五郎换来赏玩的,这下倒派上了用场。 满堂酒客这下更奇了,这还得了,连外国友人都抢着用大宋的纸币了,咱们还怀疑这纸币会贬值,这不是给大宋丢脸吗? 就算不顾这个吧。这位大官人方才说的确实有道理,这纸币上印有官家的头像,恐怕真有可能升值。要不然他又不傻,干嘛多拿五钱银子换人家的纸币? 杨逸最后扔掉段和誉,向满堂的酒客拱拱手说道:“好了。不和你们多说,这事啊,你们最好别信,继续存着银子,反正朝廷也没规定不准用银子铜钱。” 杨逸说完,潇洒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和章瑶他们喝起酒来。 “杨叔,侬服了汝,没得说,这顿酒钱非得你来出不可。” “小瑶子。瞧你小气的,你身上若是带钱不够,我让店小二去相府结账就是了。” 章瑶说不过他,只得作罢,其实他们嘴上虽然抱怨杨逸拿他们耍猴。其实心里是很敬重他的。 别的官员遇上这种事,很可能会视若无睹,便是要管,也不大可能有这样的急智,把身边所有能利用的因素都利用上,不遗余力地为朝廷的政策作宣传。 新的纸币自发行以来。情况还算不错,但因有以前交子贬值的不良影响在,市井之间还有不少人存在抵制心里,象这个酒楼东家这样拒收纸币的绝不是个例。 官府为此一直在大力宣传纸币的好处,但那些官面文章虽然说得冠冕堂皇,又怎比杨逸这种拿事实说话的效果,加上那通骗死人不偿命的忽悠话,相信很快就会在民间传开; 市井小民通常都存在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官话他们未必会信,但是市井间流传的小道消息,他们往往会笃信不疑,大概是觉得那是来自于他们内部的声音吧。 因此,杨逸方才那番话一但在市井间流传开,必定为纸币的顺利流通起到不小的促进作用。 杨逸不管他们怎么想,转头向身边的段和誉小声问道:“小王爷,南边的事情进展得还顺利吧?” 段和誉脸上浮上一抹笑意,也放低声音答道:“幸得杨大学士帮助,事情进展还算顺利,我父皇传信过来,让我好好酬谢杨大学士,我正打算过两日到府上去答谢呢。” “小王爷不必客气,帮助小王爷的是大宋朝廷,本官自己并没有出什么力,只要来日大功告成之后,小王爷莫忘大宋的义举,加强两国的友好往来,和睦共处,使两国家永不见刀兵就好。” 其实职方馆在宜州那支“外援”大军中,安插了大量暗子,这支大军的一举一动都在职方馆的掌握之中; 段家毕竟是大理正统,得国两百年,现在虽然被高家控制了大理军政,但多少还有些根系。 几个月时间,段家已经陆续派来五千多人,充入那支由交趾战俘组成的军队,在训练的过程中,不断加强对这支军队的掌握,这些杨逸都一清二楚。 他故意问段和誉,不过是有意撇清关系,潜台词是说,爷早就不管南边那事了。 四人在一起喝到了暮色将临才罢去,苏家小五便跟杨逸一起回杨家。进京以来,他住杨家的时间比住明殿坊苏家的时间还多,这是得到苏颂默许了的; 老丈人快要告老还乡了,今后苏家这些子弟,还得让杨逸帮着照应一二,让小五住杨家,和杨逸多联络一下感情对苏家有好处。 两人刚进家门,就看到杨睿拿着一个线轴在前院里跑着,小脸上都是细汗,几个丫环在旁边护着他,生怕这小祖宗忘了看脚下绊倒。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十三娘也闲依在回廊上看着,脸上笑吟吟的。 兴国坊那边在放风筝,回到景明坊,十三娘也带着儿子在放风筝,这天都要黑了,还放什么风筝? 这只是巧合? 这也太巧了吧? 杨大学士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还真应了那句话,做贼心虚啊! 话说他今天做贼的次数还真不少,偷偷跑到玉津园看望秦国大长公主不说,回到兴国坊新宅。还爬墙来了个…….呃,虽然今天不管是跟秦国大长公主,还是在兴国坊,他都没真干什么坏事…… 当然了,和秦国大长公主亲亲嘴那不算,爬兴国坊墙头时,他也只是和别人眉来眼去。真没爬过墙去…… 杨大学士正想着心事儿,十三娘迎过来温婉地问道:“官人回来了!” “嗯,回来了。”杨大学士轻咳两下。摆出一付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来。 “小五,用过晚饭了吧?瞧你一身酒气的,也不好好读书。成天就知道往外去花天酒地。”十三娘走上前来,闻到两人身上的酒味儿,顿时忍不住数落几句,虽然,他比小五还小差不多三岁,但谁让人家是小姑呢。 小五还没来得及解释,杨逸已抢先说道:“娘子,小五如今不但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大概是不知道,他今天拉我进酒楼吃酒时。还说什么不论辈份,娘子,你说,他不想认我这个姑父,不就等于不想认你这个小姑吗?娘子。小五竟然想在你面前论岁数,这个我不好管,还是娘子来给小五加强一下思想教育吧。” “姑父大人!你…….你…..你怎么真的告状啊!”苏小五气急败坏,大有转身逃跑的架势。 “小五,真有此事?”十三娘笑得更温婉了。 杨大学士再次抢答道:“娘子,瞧您说的。难不成我这做姑父的,还会乱告小儿辈的状?” “官人说得是,是妾身说错话了,还望官人莫怪。小五,随我到前厅来。” 小五面色惨白,心丧若死,灰溜溜地跟着十三娘往前厅去了。 杨大学士心中大乐,这调虎离山,李代桃僵之计玩得好,玩得妙,小五啊!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你就自求多福吧! “儿喂,来,爹爹陪你玩。” 杨逸过去一把抱起儿子,小家伙早瞧见他了,想过来又怕风筝没人控制,这下子一落到爹爹怀里,不由高兴得咯咯直笑。 “爹爹,你怎么才回来呀?孩儿想爹爹了。”杨逸一向待儿子不算很严厉,毕竟儿子还没满三岁,这使得杨睿和他颇为亲近。 “嗯,这话谁都你说的?” “没人教孩儿,是孩儿真的想爹爹了。” “好儿子,凭这句话,爹爹必定有赏,快快快,别顾着说道,快收线,你记住爹爹的话,为人处事,但止乞头,见好就收。这天快黑了,再不收线等下你这风筝就没了。” “哦!”小家伙象是恍然大悟,连忙开始收线,两个小手忙都忙不过来。 杨逸也不帮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杨逸一向是朝这个方向引导儿子的。 杨睿忙碌地转着线轴,等把风筝收回,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走,咱们爷俩洗澡去喽!” 把风筝交给旁边的丫环后,杨逸抱起儿子就往后园浴室走去。 “爹爹真的要陪孩子洗澡吗?”小家伙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很是兴奋地问道。 “当然,爹爹有骗过你吗?” “没有,可是……可是爹爹从来没帮孩儿洗过澡呀。” “这个嘛,爹爹得承认,爹爹忙着帮你姨娘她们洗…….呃,不对,儿子啊,你大概不知道,别家都没有老子给儿子洗澡的,现在爹爹能偶尔抽出时间来帮你洗一回就不错了,等你再长大一点,就要学会自己洗了。” “哦,爹爹真好。” “当然,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你爹爹我绝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爹爹。” 杨大学士难得帮儿子洗回澡,还不忘鼓吹一下自己还没建立的丰功伟绩,把小家伙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听到得面跟随的丫环掩嘴直笑。 爷俩在浴池里玩得欢天喜地,还打起了水仗来,一大一小两串笑声传得半个后院都能听到。 第469章秋夜闲话 九月的夜风凉如水,窗外的梧桐叶已经落尽,一轮满月挂在梧桐枝上,显得分外明亮,照在静静的花园里,如霜似雪。 轩厅内挂着数盏八角宫灯,落地的镏金屏风边的花架上,摆着一盆雅致的吊兰。琴操梳着同心髻,上身穿着一袭碧绿的翠烟衫,下身搭配一条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如削成,腰若约素,肤若凝脂神态淡雅。 她一向穿得素淡惯了,突然换上这身华丽的装束,显得特别美丽动人,杨逸会不时含笑望向她,正在和她对弈的韩妖精留意到了杨逸的目光,狐媚的脸上浮上一抹别样的笑容。 韩妖精玉指上夹着一枚黑棋,轻轻往棋盘一按,然后折腰凑到琴操耳边轻声说道:“妹妹,姐姐说的没错吧,你本是天仙谪凡的美人儿,平日一身素淡的妆扮倒也淡雅如兰,但看多了未免平常,所以得偶尔换换着装才行,你瞧他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今晚一准往你房里去。” 琴操被她说得有些妞妮,她出身青楼,虽一向洁身自好,但并非不知道这些取悦男人的手段; 然而也正是因为她曾经沦落烟花的缘故,使她平日更加刻意让自己显得庄重一些,以免被人看轻。再加上这些年入山修行,也习惯了朴素的生活,是以平时穿着打扮都偏于素淡。 “姐姐,爷不是那样的人。华装丽裳虽然能引得他一时注目,但终不能长久,安心守着这个家,侍奉好老夫人,待爷以真心,才能长久啊。” 韩妖精嘻嘻笑道:“这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但这家可不止你一个侍爷真心,你呀。又不要你天天艳妆丽裳,偶尔打扮一回,在爷看来总是赏心悦目之事。男人啊,总要图个新鲜感,爷又岂能例外?” 当初可以说是韩碧儿撮合琴操与杨逸成就好事的。先进家门的几个女人中,就琴操还没怀上孩子,韩碧儿便热心地为这个妹妹出谋划策起来。 杨逸搁下画笔,往太师椅上一靠,端起桌上的茶惬意地喝了一口,韩妖精和琴操窃窃私语,其实他胡乱一猜就能猜到她们聊点什么。 真说起来,这个家还真数韩妖精人缘最好,她跟杨逸最早,又了聪明能干。还生了个二蛋,杨氏对她向来是赞不绝口,十三娘又被她捧得心里舒舒坦坦; 和琴操又是认了姐妹,和清娘也不差,清娘要收藏什么。她不光给钱,还会通过自家庞大的商业网络给清娘搜集,把清娘哄得见她就笑,和湘弦的关系也很好,湘弦建摩尼寺,她掏了不少私房钱捐助; 另外就是和禛子她们。这更不用说了,她经常会拉禛子或黎家姐妹来一起侍候杨逸,这都成战友了,关系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好在她没有挑战十三娘这个主母的意思,否则她还真有那个资本。 这关键在于杨逸的态度,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挑战十三娘会让杨逸反感,会给她带来严重的后果,那是得不偿失。 “杨大哥,你想什么呢?”清也搁下笔,依在桌边笑着问他。 “我在想,清娘什么时候才长到十八岁呢!” “呀!” 清娘顿时不依地赏了他一个粉拳,她今天穿了一袭浅紫色百褶裙,袖口上绣着金色的牡丹,银丝勾勒出几片祥云,袅袅婷婷如春风拂动的杨柳般婀娜多姿。 弯下腰来捶他时,交领罗衣散开些来,露出胸前一抹鹅黄色的裹胸,裹胸边沿还露出一道无比动人的玉沟,冰肌雪肤粉嫩如脂。 杨逸不禁轻叹一声:“清娘真的长大了。” 清娘留意到了他扫向自己领口的目光,再听他这意味深长的感叹,不由得更加娇羞,粉拳儿捶得他浑身都酥了。 对此韩碧儿她们已见怪不怪,要说嘛,清娘这个诗画般的可人儿连她们不忍不住时常逗弄一下,何况某人呢? 杨逸刚刚揽住她的小蛮腰,便见十三娘带着茗儿走进厅来,她身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及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款款行来摇曳生姿。 清娘一见她,连忙扎脱杨逸的手,跑过去向十三娘告状道:“晴儿姐姐,杨大哥他欺负人家。” 十三娘搂住清娘的香肩笑道:“常言道捉贼拿赃,清娘快说说,你杨大哥是怎么欺负你的,等你说清楚了,我帮你收拾他。” 琴操她们听了掩面笑了起来,十三娘与其说是在帮清娘,倒不如说是逗弄她更贴切些,这下清娘求告无门,不禁轻跺着小腿哼道:“晴儿姐姐也来欺负人家,不理你了。” “哟,清娘,姐姐可是要帮你,但凡事都得讲点证据,总不能连他怎么欺负你都不知道,就帮你出头吧?” 清娘红着脸啐道:“晴儿姐姐你比杨大哥还坏,不许你再说…….” “嘻嘻,姐姐可比不得他,他一向标榜自己是这天下最坏的人,谁敢跟他比呀?”十三娘伸手在清娘那粉嫩的脸蛋上捏了一下,笑得好不开心。 “哼,不理你们了,人家陪仙儿姐姐去。” 清娘说着就要往外跑,十三娘拉住她的手说道:“清娘别去了,我刚仙儿那边过来,她已经歇下了,清娘莫再去扰她。” “哦。”见十三娘说得认真,清娘连忙乖巧地应了一声。 十三娘先到琴操她们那边看了一会儿棋,聊了几句闲话,这才走过来对杨逸说道:“官人习画多时,怕是困了吧,妾身帮官人拿捏拿捏。” 说着她真的走到杨逸身后,帮着拿捏起肩膀来。杨逸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连忙找了个话题说道:“仙儿今晚这么早睡,身体没事吧?” “官人但请放心,仙儿好着呢,只不过临近生产变得贪睡些罢了。” “对了。睿儿呢,娘子怎么没把睿儿一起带过来。” “今天让他疯了半天,刚才带他到婆婆那边请安时。在那边就睡着了。” “哦。” “官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个嘛……..娘子你呢,还今天还好吧?” “嘻嘻……” 不光十三娘笑,连琴操她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宁国公英雄一世,却抵不住一根绣花针,瞧他那小意的模样,分明是做贼心虚了。 十三娘笑罢,长叹一声说道:“劳官人动问,妾身……唉,妾身还真有些不好,韦晶那丫头也不知怎么了,自从重阳节过后就没见她人影,以前天天见着她。现在突然不见了,妾身这心里空落落的,官人,你消息灵通,可知韦晶那丫头出了什么事?” 杨逸一听十三娘提这茬。反倒放下心来,只要不是爬墙头的事泄露就好啊! 他轻咳了两声,恢复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说道:“娘子啊,你有话就直说,少拐弯抹角来试探为夫,为夫我虽然一向标榜自己是坏人。但所做之事,哪怕是坏事,又何曾遮遮掩掩过?为夫我可是比君子还坦荡啊。” “官人,瞧您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妾身是悍妇呢,妾身这不是向官人打听打听嘛,又没说官人干什么坏事儿。” “娘子恕罪,是为夫言重了,娘子秀外慧中,贤良淑德,每天操持这个这家着实辛苦,来来来,请娘子坐下,该是为夫帮娘子拿捏一下才是。” 杨逸起身,把十三娘往太师椅上一按,帮她做起头部按摩来,他总是学过医的,对各个穴位拿捏得好,舒服得十三娘不时发出一声轻吟。 杨逸凑到她耳边轻声戏道:“娘子的声音真动听。” 十三娘温婉一笑,如百妍初开,杨逸还待继续调戏两句,突然感觉腿上一阵刺痛,不由得惊叫一声,捂着大腿直跳,让清娘她们窃笑不已。 “清娘,我听说你行起酒令来,最是利害,说说,那天你让你韦姐姐喝了多少杯?” 清娘一听这话,笑容顿时凝固,月牙儿扑闪两下蠕蠕地答道:“晴儿姐姐,也没多少杯啦,韦家姐姐那天加起来也就喝了五杯酒。” 杨逸立即挺身而出,替清娘解释道:“娘子明察,那天韦晶本来跟琴儿坐在一起,一听行酒令,立即坐到为夫上首来,她是分明是要祸害为夫,当时也,清娘不顾自身娇弱,毅然挺身而出,费尽千辛万苦,帮为夫截住上游,那酒水才没把为夫淹没,这个嘛,清娘是有功嘀!” “是嘛?来,清娘,姐姐要嘉奖你。” “嘻嘻,才不呢。”清娘坚决不上当,蝶影翩跹跑琴操她们那边躲去了。 “好啊,姐姐白疼你了,下回抓住你,看我不扭你。” 清娘抱着琴操,笑着向十三娘扮了个鬼脸。十三娘无奈,转头对杨逸说道:“官人,韦晶一个姑娘家,灌醉也就罢了,妾身听说后来连衣裳都被人撕破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呀?” “娘子明察,这更不关我的事了,当时也,那丫环不小心掉下河,急忙之间抓烂了韦晶的衣裳,为夫当时提着灯笼走前面,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娘子啊,为夫敢对天发誓,为夫真的是无辜的。” 杨逸指天划地,大呼冤枉,十三娘古怪地看着他,突然噗哧一笑,这倒让杨逸有些莫名其妙了。 “好了官人,妾身就是随口问问,官人不必如此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妾身是悍妇呢,官人就算真做了些什么,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拿官人怎么样呢。” “娘子说笑了,这个家还是娘子说了算的,为夫坚决拥护娘子的英明领导。” 十三娘不免啐了他一口,然后突然站起身来,这可把杨逸吓了一跳,以为自家娘子又要施展金针打穴的功夫呢。 结果十三娘走到他面前,贤惠地帮他理了理衣襟,柔声说道:“官人不必介怀,妾身真的没有怪官人的意思,韦晶那丫头的心思妾身多少知道一些,不管她了。” 韦晶的心思你知道?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却不明白啊,杨逸正待探询,十三娘却带着清娘和茗儿走了,留他一脑的浆糊愣在原地。 韩妖精知机,向琴操眨了眨眼娇笑道:“姐姐也困了,先去歇着,妹妹陪爷慢慢聊吧。” 说完她袅袅婷婷出门去,步态摇曳生姿。 然而没等她迈出门槛,柳腰儿突然被人抱住,接着听到个郎那充满蛊惑的声音:“碧儿,琴儿是你妹妹,你怎么忍心丢下她一个人呢,爷觉得你们姐妹俩还缺少一些并肩战斗的情谊,必须加强沟通才行啊。” “爷……” 杨逸那双手刚抚上她那巍峨的双峰,韩碧儿轻唤一声,整个人顿时如一滩春水软在他怀里。 第470章西域起阴云 西北漠漠的荒原上,血红的夕阳即将沉入沙丘那边去,西北风呼啸地刮过大地,扬起蒙蒙的沙尘,触目所及,道不尽的荒凉。 沙丘边有几株枯死的胡杨树,那苍劲的枯枝遥遥指向苍天,默默地宣示着岁月的久远和悲怆。 树枝上落有几只秃鹰,静静地对着即将落下去的残阳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突然,沙丘那边隐隐有马蹄声传来,几只秃鹰纷纷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处,很快看到一骑快马狂奔而来,几只秃鹰啸鸣着展开巨的翅膀飞向天空,向那骑快马盘旋而去。 马上的玄一道长腿上插着一支长箭,箭上有倒钩,他根本来不及取箭,只能用撕下的道袍把伤口粗粗包扎了一下,这一路狂奔,在马背上不停的颠簸,腥红的血液早已将他一条左腿染红; 玄一道长一条抽打着坐骑,一边望望头顶盘旋的秃鹰,他心里明白,是自已腿上的血腥味把这些讨厌的家伙引来了。 秃鹰盘旋不去,让他更为着急,因为这无异于给后面的追兵提供了最好的指引。 今天正好是九月十五,即便太阳落山了,清朗的月色也足以让人清楚地看到这些秃鹰盘旋在天空的影子。 玄一道长就算心急如焚,又怎能奈?他虽然会一些幻术,但总不可能把一人一马给变没了,只能更加急促地狠抽着跨下的战马,希望早一刻进入黄头回鹘的地盘。 当时在约昌护军使苏特末的家里。前来抓人的甲士已经声称死活不论,加上之前已经有多名道友莫名失踪,玄一道长不敢心存丝毫侥幸,立即就从苏特末家翻墙而逃。 好在他武艺高强,而且一直小心防备,在城外的一户百姓家还备有逃生的良驹,即便这样。他也是九死一生,腿上中了一箭还罢了,那些黑汗国士兵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路狂追不舍,这都两百多里了,仍没有放弃追杀。 玄一道长也想明白了。这些黑汗国士兵之所以锲而不舍,一定是得了城主萨尔瓦的死命令。 以前多个道友莫名其妙的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宋就是想介入也没有借口,可现在一但让玄一道长带伤逃回,大宋就有了直接的人证,可以此为借口兴师问罪了。 想通这些,玄一道长心中阵阵发苦,这回能不能逃出生天。看来只有玉皇大帝才知道了。 左边一里多远的沙丘后,突然有浓尘扬起,玄一道长逃亡多时,自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他毫不迟疑地一拨马头,向右逃避。回头去看看,那沙丘后果然冲出一队黑汗国士兵,身穿黑皮甲,那雪亮的弯刀映着夕阳直耀人眼,他们显然是得了天上的秃鹰指引,才折过来的。 玄一道长抽打着战马狂奔。心里忍不住对天上那几只可恶的秃鹰诅咒起来,身后上百个黑汗士兵越追越近,弓弦声不时响起,不断有箭矢从身边shè过。 “驾!驾驾!”玄一道长伏在马背上,一鞭接着一鞭、狠狠地抽打着马股,战马扬蹄狂飙,沉重的铁蹄声不停敲击着大地,也敲击着玄一道长的心房。 身后沙尘滚滚,回头望望,已经可以清楚地望到那些黑汗国士兵狰狞的面孔了,他们一边狂追一边放箭,让玄一道长险象环生,只能硬着头皮向一座矮丘冲上去。 等战马冲上矮丘顶上,玄一道长望下一望,不禁悲呼一声:我命休矣! 丘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挡住了去路,玄一道长刚要掉转马头,肩上突然传来一阵痛彻心肺的刺痛,一支长箭shè入他的右肩,跨下的战马也同时中了好几箭,悲鸣着摔倒,一人一马向坡下的河流翻滚下去。 九月秋高风怒号,西北大地经常件会有或小或大的沙尘暴,种建中带着一千铁骑,在风沙中向东狂奔,他这次亲往蒲昌海追击一伙马匪,这伙马匪虽然不到百人,但出没无常,严重陷害到各国往来商客的安全。 种建中如今是驻守沙州主将,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多次派兵围剿无果之后,这次接到牧民线报,种建中便亲自率军追剿。 他之所在亲自出马,一是马匪藏身到了蒲昌海,蒲昌海现在是西州回鹘的地盘,宋军要进入蒲昌海追剿马匪,很容易引发双方误会,所以种建中才亲自出马。 二来他也是为了熟悉地形,东京一直在策划“反圣战”他是知道的,沙州节度副使的大印已经送到他手上; 大宋立国以来,节度使一职都是遥领,说白了也就是虚衔,现在为了“反圣战”,他这个节度副使基本算是实领节度之职了。 种建中明白,东京之所以给他这份大权,统御四部联军,一是杨逸的力挺他,二是朝廷经营西城的决心已下,并开始着手实施了; 而北面辽国与阻卜部尚未分出胜负,大宋的精力被牵制在国内及辽国,无暇大力向西推进; 所以才联合黄头回鹘等四部,将统御这支联军的大权交给他。 为了不辜负这份信任,种建中不敢有丝毫懈怠,趁着追剿马匪的机会,深入各部领地熟悉地形,今后才能制定出更符合实际的战略部署来。 经过古玉门关时,迷茫的沙尘里,被风沙半掩的古玉门关显得十分荒凉,现在的新关已经移到了瓜州西面,此处废弃已久。 “将军,你看。”副将哥舒畅突然指着荒废的玉门关喊了起来。 “去看看。”种建中当先拨转马头向关城冲去。 关城上断壁残垣,风沙漫漫。一面大宋龙旗歪斜在关城上,经历了太多风吹雨打,原来红色的大旗已经褪色成灰褐色。 “这是怎么回事?谁将我大宋的龙旗插在这的?” 一个士卒上前来答道:“种将军,这事小的知道,平定河西时,杨大学士曾来此处祭关,当时小的就在场。祭关时杨大学士命人将大宋龙旗插到关城上。告慰在此付出生命的先烈,说我汉家男儿回来了,今后。先烈们不再是异域他乡的一堆枯骨,今后,他们将重新躺在我汉家的土地上。” 西风怒号。沙尘卷扬,种建中身后的这些士卒,很多就是当初追随杨逸西征的老兵,想起杨逸曾在关前洒酒拜祭,高喊“生为汉家人,死作汉家鬼,英灵不远,佑我华夏”的情景,许多人的眼睛不禁为之湿润起来。 这里是华夏历史的荒原,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 中原慈母的白发,江南春闺的遥望,湖湘稚儿的夜哭; 故乡柳荫下的诀别,将军圆睁的怒目。猎猎于朔风中的军旗; 随着一阵烟尘,又一阵烟尘,都飘散远去…… 身后一千士卒默默无言,只有战马在西风里长嘶着,虽然他们刚刚剿灭了一百马匪归来,但这怎么能和追随杨逸西征时的峥嵘岁月相比呢; 每支善战的军队必定有一个军魂。种建中知道,杨逸虽然回京了,但他依然是这支百战精锐的军魂; 从他们沉默的神情,湿润的眼眶就知道,那场势如破竹的西征,以及杨逸无法比拟的个人魅力,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之中,不管是谁,都无法再取代杨逸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杨逸平定西夏,讨灭交趾,他的功绩放在大宋朝,已经无人出其右,这些卒士见到这面龙旗,怀念起杨逸是很正常的事; 其实种建中自己何尝不是受惠杨逸良多,还有堂兄种朴,现在已经升为兴灵路经略安抚使,无不是受惠于杨逸。 他没有去和杨逸攀比的意思,杨逸就象一颗无比耀眼的彗星,谁去和他攀比,只会被映衬得无比惨淡。 种建中感慨万千,突然大喝道:“来啊,将关上的龙旗从新插好,另外,加插上一面新旗,传本将令,今后此关每月都要派人加插一面新的龙旗,好教战死西北的汉家先烈知道,我大宋永不会放弃他们用热血浸润过的这片土地。” “喏!” 身后士卒洪声而应,很快上去将那面歪斜的龙旗从新插好,并加上了一面新的大旗,一新一旧两面龙旗在西风中猎猎地翻卷着; 风沙漫漫,日光暗淡,却掩盖不了那飞扬的旗帜,旗面上的金龙风随舞动着,仿佛要腾云驾雾凌空而去。 看到这面龙旗,你还会怀疑这里是汉家的土地吗?还会吝啬用一腔热血去保卫它吗? 三军下马,轰然敬礼。 种建中率军回到沙州,刚进城门,一骑快马就冲了出来,瞧见种建中的帅旗后更是飞快的迎上来。 “种将军,黄头回鹘派来信使,说回鹘牧民在沙通河畔救起一个叫道士,这个叫玄一的道士腿上和肩各中一箭,如今已被送到黄头回鹘大汗寒摩忆的大帐救治,据黄头回鹘信使传话,玄一道长是茅山派大弟子,两个月前到约昌城传道,被约昌城主萨尔瓦陷害用妖法杀人,所以派兵一路追杀。” 种建中不动声色,但眉头已经忍不住轻轻上挑。 “回鹘信使何在?” “回种将军,信使此刻正在府衙等待种将军。” “走,回衙。” 第471章风宜清夜露宜秋(上) 散班后,杨逸回家换了身常服,便打马往旧曹门街宜露坊。.. 杨大学士今天倒不是要去找苏鸣佩探讨人生,而是苏东坡回京了,在宜露坊宴请故旧及新同僚; 每个官员新到任,这种答谢应酬总是免不了的,老苏又岂能免俗? 杨逸只是奇怪,他请的都是些什么人? 自元佑九年外放定州,老苏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回京。 一转眼五年过去了,杨逸从初入仕的十七岁少年,混到现在,已是权倾朝野的翰林大学士、宁国公,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之大令人感怀。 而对于苏东坡而言,这五年浮浮沉沉,可谓是知交半零落,曾经挤满朝堂的旧党被一扫而空,和章惇这些少年时知交又已鸿沟难越,这次他会请什么人?能请什么人?杨逸对此还真是充满了好奇。 宜露坊前,杨柳已残,黄菊犹香,秋云一缕绕高树,西风吹不散琴韵悠悠。 杨逸终归是朝中翰林大学士,老苏亲自出门来将他迎了进去。 花厅里坐着的人竟是不少,而且许多人大出杨逸意外之外。 坐右边上首的是胡宗愈,他将成为苏东坡的顶头上司,老苏请他这不奇怪。 第二位是开封府推官晏几道,他的到来已经让杨逸有些诧异了,因为晏几道颇为高傲,和老苏之间有些不对付; 当年苏东坡刚出仕不久,前去求见晏几道。晏几道竟然说:今日政事堂中半吾家旧客,亦未暇见也。 老苏自己也是个恃才傲物的主,哪里受了这等蔑视? 俩人之间从此基本没有来往,这事可以说大宋无人不知,杨逸还以为他们见面会冷眼以对呢,没想到老苏竟把他也请来了。 接下来的两个人,杨逸可是太熟了。一个王诜,这个倒不算太出人意料之外,苏东坡和王诜是故交。据说那高俅就是苏东坡离京时送给王诜的仆人,高俅是蹴踘高手,后来被赵佶看上。从此飞黄腾达; 想起高俅的传奇人生,杨逸不免有些感慨,高俅一个被人送去送来的低贱奴仆,最后混成了权倾朝野的殿帅;俺好歹是状元出身,五年混个大学士的际遇和人家高俅相比,还真不算什么呢。 咳咳,扯远了,言归正传,老苏请的这两个人中,除了王诜外。另一个赫然就是赵佶,老苏离京时,赵佶只是十二岁的小屁孩,俩人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杨逸实在没想到老苏会请他。 估计赵佶也没想到苏东坡会请杨逸。双方见面时大眼瞪小眼,颇为有趣。 杨逸和赵佶不对付,苏东坡多少听说过一些,见杨逸和赵佶瞪来瞪去,老苏找了个机会向杨逸小声解释道:“任之啊,端王乃随吾友王诜而来。非吾所请。” 杨逸真想还他一句,你不知道王诜跟俺也有宿怨吗?您老苏让俺来跟他坐一起喝酒,这不是恶心俺吗? 算了,杨逸打算今天多吃菜,多渴酒,少说话,真想说的话,再拉鸣佩到后院聊人生去。 “来来来,任之啊,我给你介绍几位英才,这几位名满天下,但恐怕你未必认得呢。”老苏一抚花白的长须,接着向杨逸介绍余下的几人。 结果他拉出来的第一个人又让杨逸噎了一下,秦观,秦少游,这家伙不是在陕西临潼做税监吗,乍就跑回京了呢? 老苏不知道杨逸和秦观之间也有过嫌隙,还在热情地为他们介绍,杨逸小声询问了一下,才知道秦观走吏部郎中庞牧的路子,刚刚调回粮料院做勾当官。 庞牧的父亲曾是翰林学士,而且他姐姐庞荻曾是王安石的儿媳; 王安石是新党的灵魂人物,庞牧有这层关系在,在朝中颇为混得开,事隔五年,能把秦观弄回粮料院倒也不奇怪。 老苏接下来给杨逸介绍的就是庞牧,人长得很有风度,即便已经四十出头了,还绝对称得上是老帅哥,杨逸和他虽然没什么交情,但同朝为官,总归是认识的,互相客套一下便摆。 老苏最后给他介绍的两位叫张耒、晁补之。 张耒是太常寺丞,管朝廷礼乐的,杨逸也算面熟。 晁补之虽然没见过,但也闻过大名,和张耒一样,为苏门四学士之一,因丁母忧期满入京报到,等候吏部放官。 瞧瞧今天的坐上客,杨逸不得不感叹,真是人的名,树的影,老苏再落魄,凭着他苏东坡这块招牌,总能让身边聚拢起一群仰慕者; 今个儿除了黄庭坚之外,苏门四学士到了三位,这阵容还真是没得说,加上晏几道、赵佶、王诜,大宋目前文学方面的顶尖人物半数已聚在厅中,真是别开生面啊。 坐在这群人中间,杨逸发觉自己就象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工作者,而且还是个暴露了身份的地下工作者。 除了老帅哥庞牧和他寒暄时,露出爽朗的笑容外,其它人对他不是皮笑肉不笑,就是根本不屑于敷衍。 若不是给老苏几分薄脸,杨逸早拂袖而去了。 好在席上还有苏鸣佩这朵娇美的花儿在,她巧言答对,谈笑有度,为活跃气氛起到了难以替代的作用。 苏东坡举杯向大家邀饮,含笑说道:“本官此番进京赴任,没想到竟能与这么多故人相聚,真是可喜可贺啊!本官在此敬各位一杯。” 苏东坡这句由衷的感叹,或许没带别的深意,只是为老友重逢感到喜悦。 但有人却立即接着说道:“苏大学士说得是,如今旧交零落,英才见背,能在京中遇上一两个故人,实在是难能可贵,想当初,京中贤者满朝,人才济济,如今安在?” 这是王诜开口了,他如今无官无职,倒也不怕再被贬谪,比以前放得开多了。 他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嘘唏,秦观一时忘乎所以,长叹道:“是啊,贤才凋落,使竖子成名啊!” 众人一听这话,齐唰唰地向杨逸望来,杨逸当没见,秦观这话有可能是指他,但没有明指,若是直接跳出来反驳,无异于自己给自己扣上竖子的高帽,要反击,大可采取别的办法。 苏东坡如何也没想到,这宴席一开始,就有些变味了。 他这一生起起落落,屡遭贬谪,实在是累了,如今已是六十有三,早已淡去了年轻时争强好胜的心思; 加上从环州开始,受杨逸影响颇大,这些年在地方为官,民生快速发展,国家欣欣向荣,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对新政已经不再那么排斥,也没有心思再搞什么新旧之争了,此番进京,只想安心本职,踏实做事; 可如今王诜等人的言论一但传出去,他还想安生吗? 朝中新党还不得怀疑他这个曾经的蜀党党魁又开始聚附党羽,拉帮立派? 苏东坡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帅哥庞牧已先站出来说道:“今日为苏大学士接风洗尘,除下官粗鄙外,在坐的各位皆是八高才斗之人,下官对各位景仰已久,今日这等盛会,若是不能听到各位的新作,岂不是人生最大的憾事?还望各位不吝赐教啊!” 苏鸣佩嫣然一笑接口道:“正是,正是,在坐有各位大人皆是文采词章耀烁古今之人,今日难得聚到一起,合该出些佳作,以传为世间美谈,奴家今日能聆听左右,实属三生有幸,这窗下寒兰刚好开放,清香溢人,各位大人何不以这花中君子为题,各赋佳作呢?” 苏鸣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俏目一回眸,便如百花绽放万紫千红,教人难以拒绝她的请求。 她是此间主人,一见席间气氛不对,出来打圆场是分内之事,而且她不希望看到众人围攻杨逸一个。 至于庞牧,从他父辈开始就一直是朝中的中立派,从不参与党争,他对新旧两党都不愿持立场,对杨逸本人更是非常佩服; 秦观是他的故交好友,多方周旋才把人调回京任个粮料院勾当,官品虽不大,但却是个肥差,也算对得起故人了; 只是他哪里知道杨逸和秦观曾在骊山上正面冲突过,以至于再次见面秦观一时没忍住,又对杨逸冷嘲热讽起来,这让他心中暗惊,连忙出来打圆场。 有他们两个人先出面,苏东坡也就容易说话多了,他朗声笑道:“二位所言极是,在坐者皆是一时之选,大家难得聚到一起,还是相互切磋一下各自所学,以增进益吧,来,本官再敬各位一杯。” 各人受苏东坡所邀而来,他就是宴席的主人,加上他声望最高,既然发了话,众人也不好再纠缠在朝政上。 只是这立场已摆明,即便暂时被压制下来,这场宴席想要平静无波,恐怕很难。 苏鸣佩有些担心,悄悄地望了杨逸一眼,她入京好几年了,平日宜露坊里往来皆公卿,对朝中情形她比谁都了解,她倒不担心杨逸在官场上遭到这些人打压,以杨逸现在的权势,朝中能打压他的还真没几个了,哪怕端王赵佶也不够看。 她担心的是,一但杨逸在言语上受辱,会不会引发雷霆之怒,做出什么不顾后果的事情来,毕竟刚才秦观的话实在太刺耳了,以杨逸强悍的性格,能忍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大伙干完一杯后,苏东坡又开口说道:“兰乃花中君子,鸣佩姑娘提议以兰花为题,想必各位定无异议,不知各位谁愿先来。”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472章风宜清夜露宜秋(中) 宜露坊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苏鸣佩和庞牧在极力打圆场,苏东坡也希望把话题引到诗词文章上去。 苏鸣佩提议让大家以兰花为题,赋诗作词,苏东坡询问谁先来,厅中竟是一阵沉默,无人回应,这让苏东坡不觉皱起了眉头。 杨逸也没有出声,心里暗暗好笑,正所谓祸从口出,这些人难道就不明白,凭他们想翻盘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然翻不了盘,就该老实做人,踏实做事,这才是安身立命之道,在这儿作些无谓的嘲讽,其非智者所为。 秦观等人枉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赵佶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呢,至少从杨逸入坐以来,赵佶还没说过什么风言冷语,又或者,是他的注意力被鸣佩吸引去了。 苏东坡见无人应和,只得说道:“各位既然无异议,那本官就先来,且当是抛砖引玉吧。” 以老苏的性格和名望,还真是为难他了,若不是看透了世间沧桑,还象以前一样恃才傲物的话,他绝不会做这种糊稀泥的事。 说完他站起身来,抚着那微斑的胡须徐行几步,然后朗声吟道: 蕙本兰之族,依然臭味同。 曾为水仙佩,相识楚词中。 幻色虽非实,真香亦竟空。 发何起微馥,鼻观已先通。 果然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和老苏以往的大作相比。这首咏兰小诗算不得十分出色,但也绝对称得上咏兰诗中的上佳之作,此诗一出。众人纷纷赞叹,席间的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 这样的机会很难得,苏鸣佩连忙恳请苏东坡把诗句录在纸上。以便留着收藏,苏东坡为了感谢她帮着打圆场,也没有拒绝,提笔就墨,便将方才的诗句录下。 有了苏东坡开头,大家都暂时放下敌视的心态,赵佶下意识地望了望杨逸,然后起身道:“有苏大学士佳作在前。小王倒也不怕败了各位的兴致,也来首七绝请各位赐教。” 鸣佩又连忙上前笑道:“端王殿下书画自成一家,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今日有幸听到端王殿下大作,鸣佩实在是喜不自胜,还请端王殿下快快诵来。” 苏鸣佩今日着重打扮过,挽着俏皮的宫危髻。身着兰袖心字罗衣,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碧玉珠钗儿,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说不尽的娇媚动人; 那湖绿色的抹胸上露出一道勾魂夺魄的玉沟,一片细白如瓷、粉腻如脂的雪肤让人移不开目光,空气中飘着一缕如兰似麝幽香; 赵佶本是花中浪蝶,见这国色天香的花儿靠近前来,不禁心神具醉,盯着她那花靥的目光变得灼热异常。 这种目光苏鸣佩见多了,岂会不知赵佶心里想些什么,她作西子捧心矮身一福,如娇花含笑等着赵佶赐词。 赵佶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心里却幻想着如何才能把这绝色佳人骑于胯下,他转而望向杨逸时,便多了几分敌意; 因为他知道,苏鸣佩和杨逸关系密切,不同寻常,想到这个艳压群芳的花魁在杨逸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赵佶心里不禁郁愤难平。 他洒然一拂大袖,转向苏鸣佩朗声徐吟道: 新妆才罢采兰时,忽见同心吐一枝。 珍重天公裁剪意,妆成敛拜喜盈眉。 赵佶人本就长得挺帅气,自小长在皇家,身上又带着几分贵气,徐吟之间可谓是风流倜傥,加上这诗不差,同样赢来一片赞叹声。 这诗是以女性的角度来写的,很显然有比拟苏鸣佩的意思在内,这份殷勤献得非常高明,不愧是青楼皇帝。 “奴家有幸了,多谢端王殿下。”苏鸣佩又是盈盈一福,便转到小几边帮赵佶侍墨。 杨逸本不在意,他还不至于为苏鸣佩这种正常的应酬吃酸,但赵佶显然很得意,还向他投来了两道挑衅的目光。 这让杨逸心里感觉有些好笑,男人为女人争风吃醋很正常,特别为苏鸣佩这种倾城的花魁那就更正常了; 但赵佶色迷心窍,似乎忘了苏鸣佩这朵花儿带着剌呢,老子碗里的肉,你们看看可以,幻想一下也无妨,但千万别乱动,否则后果很严重,到时只怕你娘也认不出你来。 等赵佶把诗录好,苏东坡转而望向张耒笑道:“文潜诗学白乐天与张永部,晓畅空灵,这咏兰诗当是文潜所长。” “大学士过奖了,在大学士面前论文,学生实在汗颜。” 张耒连忙起身向苏东坡作揖,他身材臃肿,大腹便便,行动极为迟缓,黄庭坚曾戏他为‘六月火云蒸肉山’,这句子用在张耒身上,还真是再贴切不过。 张耒和晁补之、秦观、黄庭坚号称苏四学士,尝以师礼待苏东坡,苏东坡既已点名,他也不敢再推托,徐徐吟道: 幽丛不盈尺,空谷为谁芳。 一径寒云色,满林秋露香。 还别说,张耒形态虽然可笑,但不愧是苏门四学士之一,这首诗做得确实雅致空灵,让人诵来唇齿留香,杨逸为此还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张耒吟完诗对晁补之笑道:“无咎兄,该你了。” 晁补之字无咎,出身官宦之家,祖上曾在真宗年间做过太子少傅,他比张耒大一岁,如今四十有七,是以张耒以兄相称,他随即起身吟道: 冬寒霜雪零,绿叶恐雕伤。 何如在林壑,时至还自芳。 苏鸣佩连得佳作,喜不自胜。笑得娇靥花含露,云鬓带春风,穿行于厅中如翩跹彩蝶。最后转到杨逸面前嫣然说道:“国公爷,该您了吧,奴可好久没听到您的新作了。” 杨逸目光一斜。苏鸣佩心意相通,立即为他斟满玉盏,那动作轻灵,举太多娇媚,自然流露出与杨逸那种亲密的感觉,看得旁边的赵佶心头不禁生出一把无名火来。 杨逸对苏鸣佩一挑眉梢,含笑说道:“鸣佩姑娘难道不知?什么样的诗词在苏大学士面前,都会显得黯然失色。你让我在苏大学士面前作诗,可真是为难我啊。” 听这话杨逸是不打算作诗了,苏鸣佩顿时露出薄薄的幽怨说道:“国公爷的诗词,有苏大学士年轻时的高妙之意,世人无不称赞,今个儿难道是娘奴家蒲柳之姿污了国公法眼,不肯将诗词赐下吗?” 杨逸哈哈一笑道:“鸣佩姑娘莫要自谦。要知道过份的谦虚就是骄傲,鸣佩姑娘国色天香,我见犹怜,谁不倾慕万分?”说到这,杨逸突然转头对赵佶问道。“端王殿下,您说是吗?” 赵佶正看着他和苏鸣佩谈笑,怎么也没想到杨逸会突然转过头来向他发问,他下意识地脱口答道:“正是。” “哈哈哈!”杨逸立即纵声大笑,对赵佶赞道:“端王殿下慧眼如炬,向来最善于品鉴美人,能得到端王殿下这般赞许,鸣佩姑娘这回不用再自谦了吧?” 赵佶刚答完就又羞又怒,杨逸戏弄他的意思十分明显,刚才苏鸣佩给他侍墨时,他曾向杨逸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没想到杨逸的反击是如此之快,如此巧妙,让他颜面尽失,却又象哑吧吃黄莲,有口难言。 面对花厅内众人怪异的目光,赵佶尴尬欲死,又无从还嘴,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上杨逸,自己都要吃瘪,难道自己真的只能对他退避三舍不成? 不!赵佶不禁在心里怒吼一声,到底是十七岁的年轻人,特别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受辱,让他如何受得了? 他冷哼一声说道:“宁国公也不必自谦,你名动天下,想来不是浪得虚名,难道连一首咏兰诗也作不出来吗?” 王诜配合默契,立即接口道:“端王殿下此言差矣,兰之猗猗,扬扬其香,向来被喻为花中君子,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然,这兰花也唯有君子才会喜欢,端王殿下呀,这世上并非人人都喜欢兰花啊!” 王诜一吟一叹,极尽讽刺之能,他对杨逸的恨意并不下于赵佶,他原来贵为驸马都尉,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为杨逸这些人,他被夺爵为民,家里断了财源,如今日子过得极为拮据,一大群小妾养不起,被逼得将半数送人了。 他冷言讽刺过后,或许是觉得自己光说不练不行,便起身一拂大袖,朗声吟道: 阴崖百草枯,兰蕙多生意。 君子居险夷,乃与恒人异。 苏鸣佩这回就算是再善于巧言答对,一时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王诜此诗不俗,她作为宜露坊主人,苏东坡将宴席设在这儿,就是借她来润滑交际,活跃气氛的; 不管别人如何,出于职业道德她是无论如何也应该对王诜的诗说些溢美之词的。 但结合王诜之前那番话,他这诗便同样有了讽刺杨逸之意,让她再饰以溢美之词,那岂不等于是让她一起讽刺杨逸吗? 不光苏鸣佩作难,除了秦观和赵佶外,苏东坡等人也选择了沉默,别人怎么讽刺杨逸都好,但苏东坡这回真不能昧着良心跟着讽刺杨逸。 若不是杨逸,他现在估计还在岭南飘着呢,抛开这份恩情不说,他与杨逸共事过,最是了解他,杨逸的功绩明摆着,他不能把别人的功绩抹杀掉。 就这样,厅中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胡宗愈和晏几道很少发言,大有作壁上观之意; 晁补之、张耒两人不愿得罪杨逸,但心里上总是有些排斥新党。 秦观大有加入王诜、赵佶一伙,对杨逸进行群殴之态。 庞牧做和事佬,却又怕把两边都得罪了。 苏东坡更是陷在一个两难之境,帮杨逸吧,很容易让人说他是趋炎附势;帮秦观他们吧,又有可能被人说成忘恩负义,毕竟杨逸于天下汹汹之时搭救过他,并一起共事过。 两边都不好帮,但客人是他请来的,又不好不置一词,这回他真是作难了。 第473章风宜清夜露宜秋(下) 其实王诜那些话在他们看来是辛辣的讽刺,在杨逸听来,却是一片云淡风清,不就是想说俺是小人、是奸臣吗? 俺可从来没说自己是君子,是好人过。 换个角度想想,凡是说俺是小人、是坏人的,都可以当作是在夸俺。 俺就是要做个坏人,做个让君子们瑟瑟发抖的坏人,你待怎的? 当然了,要夸俺你们最后在背后夸,这当面夸人会让人很不好意思,很不自在的。 我不自在,你们就别想自在。 杨逸刚待发话,秦观已经先起身说道:“有苏大学士及各位的珠玉在前,下官不才,本不应再班门弄斧,但苏大学士既然已发话,也只能拿出一首陋作来请苏大学士及各位斧正了。” 杨逸见秦观起身,自己便先坐着不动,他倒想看看秦观是不是也象王诜那样能做到无官一身轻。 秦观今年五十岁,在苏门四学士之中,他岁数排于黄庭坚之后,但若论诗词的成就,却是以他为最高; 他是典型的情场浪子,象他这种人通常非常注意修整边幅,他一身衣袍整洁儒雅,胡子修整得一丝不拘,浑身充满了文人雅态,起身步入厅中央后,他反搌双手,慢步徐行,有如庭中游吟,这姿态绝对能迷倒一大批文艺女青年。 杨逸看得有趣,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嗯嗯。这个得学学,说不定哪天咱爬墙跳窗与佳人幽会时,用得着也不一定; 他不由得又想起兴国坊那位芳邻萧盈盈来,什么时候也让她来个‘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呢? 杨逸发觉自己身体也埋藏着许多偷香窃玉的因子呢,不然怎么看到秦观这副拐骗文艺女青年的模样。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盈盈呢? 秦少游同志不管杨大学士正神思飞扬,徐行几步后用朗吟打断了他的幽思: 种萧芳兰中,萧生兰亦瘁。. 它日秋风来。萧兰一齐败。 自古贤者心,所忧在民泰。 不复梦周公,中夜独慷慨。 秦少游这首诗若放在别处做来。算不得什么,谁也不会在意,但他吟完之后,又满怀深意地望了杨逸一眼,那就意味深长了,当初在骊山烟雨亭中,杨逸也做了首歪诗讽刺过他,他如今还回来,算是扯平了; 杨逸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还不就是感慨朝中无周公那样的贤臣嘛。这有史以来有几个人能和周公比?秦观这么说也没错,俺有什么好生气的? 到此时,厅中素负才名的除了杨逸外,就剩下晏几道还没唱和了,晏几道一向不涉新旧党争。自从王诜等人向杨逸发难以来,他和胡宗愈就象老僧入定,从未发言。 苏东坡听秦观这诗有讽刺杨逸之意,怕他发飙,连忙转向晏几道说道:“小山兄想必定有佳作,何妨赐教一二。” 晏几道这回竟没有推辞。大概苏东坡即将成为他的顶头上司,因而卖个面子吧,只听他吟道: 谩种秋兰四五茎,疏帘底事太关情; 可能不作凉风计,护得幽兰到晚清。 晏几道这首诗果然是纯粹的吟咏兰花之作,不象秦观所作的带有其它复杂深意在内。苏东坡和和庞正牧以及鸣佩他们连声叫好,晏几道拱拱手,谦让两句,便退回了坐位去。 因为刚才被杨逸戏弄的事,赵佶一直难以释怀,此时又不禁冷笑道:“宁国公一向自恃才高,此时却以苏大学士来做借口……” “端王殿下!”杨逸不等他说完,立即打断他道,“自恃才高的恐怕是端王殿下吧,你见我什么时候在苏大学士面前卖弄过词章?” “任之,大家都已有佳作奉上,你又何必过于谦虚呢。”苏东坡言语间带着几分感叹。 “那就献丑了。”杨逸见他那斑斑的须发,竟然有几分不忍,便也向苏东坡拱拱手吟道: 泣露光偏乱,含风影自斜。 俗人那解此,看叶胜看花。 王诜一听完杨逸这首诗,立即怪声怪气地说道:“苏大学士有‘发何起微馥,鼻观已先通’之句,有人却偏要说什么‘俗人那解此,看叶胜看花’,这不禁让人怀疑是故意嘲笑苏大学士是俗人啊!苏大学士乃千年难得一见的英才,诗词豪迈旷放,雅致空灵,竟被人说成了俗人,真是世气日下,人心不古啊!” 杨逸这首诗和苏东坡那首诗本来风马牛不相及,让王诜断章取义凑到一起,听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苏东坡‘鼻观已先通’之句,是在形容兰花的香味; 而杨逸来一句‘看叶胜看花’,似乎真是在讽刺苏东坡不识兰花真味。 杨逸随意吟来一首诗,应一下景,没想到竟被王诜刀劈斧削,一下子弄成了讽刺苏东坡的意思来,这算不算是文字狱呢? 俺没找你王诜刚才和赵佶对俺冷嘲热讽的晦气呢,你自己又凑上来了恶心人,杨逸眉头轻轻一挑,真想劝劝这家伙去找那卖诸禁方的道士买一份‘赌钱不输方’去。 但止乞头,见好就收。 说得多好啊,偏偏有些人不知道见好就收,你没反击他,他就不停的赖上来恶心你。 杨逸向苏鸣佩含笑望一眼,等红袖殷勤捧来玉盏,他一吹而尽,然后重复吟诵起方才王诜所作的诗来:“阴崖百草枯,兰蕙多生意。君子居险夷,乃与恒人异。” 众人不明其意,齐齐看着他,杨逸再次哈哈笑道:“好诗,真是好诗,君子居险夷,乃与恒人异,果然是诗如其人啊,这魏国大长公主都病得卧床不难起了,某君子还在魏国大长公主病床前行那异人之举,嗯,确实是乃与恒人异,大异于常人啊!” 杨逸这翻话尖刻之极,无异于把王诜脱光了,直接扔到大街上让万人围观,花厅里的众人听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但王诜已经脸红得象打了鸡血一般,全身瑟瑟发抖,随时可能象火药桶炸开来。 他娶的是英宗次女蜀国长公主,赵捷登基后追封为魏国大长公主,当初蜀国长公主下嫁王诜,谨守妇道,尽心侍奉王诜的母亲卢氏,每天给婆婆进献美食。卢氏生病,公主亲自调和汤剂奉上。 然而在公主病重之时,王诜竟然在公主床前和小妾当着公主的面行云布雨,此事被公主rǔ母得知,忍无可忍于是向神宗皇帝告发,神宗皇帝命人彻查,确证无误,龙颜不禁大怒,对王诜八个小妾施以杖刑,婚配兵卒。同时将王诜爵位夺回,贬到均州。 此事世人皆知,王诜这会儿到杨逸面前来允君子,这不是将那臭脸凑上来找抽吗? 你自诩君子,好,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君子是不是真的那么坦荡荡? 我不找你麻烦,你最好别来惹我,否则后果恐怕你受不起。 王诜确实是受不起了,羞怒交加,须发俱张,一股热血涌了上来,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使他彻底失去了理性,凄厉地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 喊完他真的就张牙舞爪地向杨逸冲过来,厅中顿时大乱,苏东坡等人齐声相劝,却是不及起身拉人,杨逸抄起一杯酒,顺势向王诜面前泼去。 “噗!”的一声,王诜被泼得一脸的酒水,人也终于恢复了些神志,但他宁愿自己没有恢复神志,因为杨逸接下来的话,更是象利剑一样直刺他的心脏。 只听杨逸淡淡地说道:“想做君子,就得自持身正,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象范文正公那样,能称得上真正的君子的,你既然做了婊子,就别想立牌坊,你立了牌坊我也不管,但莫来我面前卖弄,你这不但是污辱我,更是污辱了象范文正公那些真正的君子。” 王诜喉咙一甜,一口鲜血溢出嘴角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晃晃悠悠的仿佛随时会倒地。 杨逸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几乎就是要人命,别看他性格比以前收敛多了,可一直没记忆过自己的座右铭呢:强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怎么?嫌我说得不够明白吗?想对别人指桑骂槐时,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些吧!一身臭薰薰的会把人恶心死的。” “你……” 王诜悲愤欲绝,羞得无地自容,一时根本不知如何反驳杨逸,指着他‘你你’两声,终于不堪打击,踉踉跄跄跑出厅去了。 等他背景消失在花厅外,坐中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了,杨逸的反击太过于彪悍,只要是个人都受不起,王诜没有当场吐血而亡已经是好的了! 赵佶设身处地想想,不禁心中凛凛,算了,这个强人还是别惹的好,他回过神来后,再不迟疑,立即就向苏东坡等人告辞,匆匆逃离宜露坊。 余下一个和杨逸作对过的秦观,此刻也是暗自惊慌,生怕杨逸接下来拿他开刀,他犹豫了一下,也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告辞而去了。 杨逸笑了,嗯,不错,不错,都知道举一反三,将心比己,这就还有得救,哈哈哈! 。) 第474章眼儿媚 王诜、赵佶、秦观相继离去后,席间气氛降到了冰点,各人也无心再饮,纷纷告辞。 苏东坡离去前对杨逸叹道:“任之啊,正所谓君子不揭人之短,你这又是何必呢?” “苏大学士见谅,首先,我从未标榜自己是君子过,君子不揭人之短这样的法则不适合我;再有就是我一直秉承圣人教诲,以直报怨。苏大学士也看到了,并非我有意损你的颜面,实在是我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却非要站我头上来拉屎,对这样的人,我向来不会客气,苏大学士若要责怪,我也无法可想。” 若不是苏东坡,杨逸根本不会解释这么多,老子做事,向来只问对错,不问手段,更不会去向人解释。 苏东坡又是慨然一叹,不知再说什么好; 杨逸揭人之短,不是君子所为,但王诜断章取义,故意说杨逸在讽刺苏东坡,这本就有错在先,杨逸的反击虽然狠厉得让人惊心胆战,但纷争毕竟不是他挑起,又怎么能全怪杨逸一个人呢? 等苏东坡离去,庞牧这位老帅哥竟然很快又转回了宜露坊。 杨逸对他很有好感,便邀他从新入座。 苏鸣佩很快让人重新置办了几样酒菜摆上桌来。 杨逸没什么可客气的,先前被王诜恶心,他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只当是在鸣佩这儿吃晚餐。 庞牧举杯说道:“下官冒昧,先敬杨大学士一杯。” “庞大人不必客气。本官与庞大人一见投缘,有话咱们边吃边聊。”杨逸大袖一遮,把酒喝干。然后把空杯向庞牧照了照。 苏鸣佩就象侍候在他身边的新嫁娘,连忙又替他把玉盏斟满。 庞牧犹豫了一下说道:“杨大学士为政治军,功勋卓著。跨耀古今,常人难以企及,下官一向对杨大学士十分景仰,今日能和杨大学士把酒共饮,下官实在是万分荣幸,只是方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坏了杨大学士的雅兴,还望杨大学士不要往心里去。” “呵呵。庞大人不必客气,也不必刻意褒扬我,来来来,喝酒。” 庞牧再次举起杯来敬他道:“不瞒杨大学士,下官折返回来,一来是向杨大学士道歉,二来想为少游兄求求情。少游兄与下官是故交,他这人虽然有时做事莽撞了些,但本质不坏,加上才华横溢,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还望杨大学士能看在下官这张薄面上,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秦少游一回。” 杨逸故作沉默状,好一会才勉强说道:“庞大人尽朋友之义,替秦观来求情,本官看在庞大人的面子上,这回不与他计较就是,不过庞大人且记告诉他,让他好好做他的官,没事最好别再来惹我,否则到时就别怪本官不给庞大人面子了。” “多谢杨大学士,杨大学士胸襟如海,下官佩服之致,今后若有差遣,杨大学士但请吩咐,下官定当倾尽绵薄之力以报。” 庞牧很郑重其事地保证有日偿还杨逸这份人情,这让杨逸暗暗好笑,他本来就没打算再找秦观的麻烦,但既然庞牧来求情,他也不介意让庞牧欠下这份人情。 庞牧身为吏部郎中之一,品级虽不算高,但权力却不小,今后说不定会用得着。 看到庞牧,倒让杨逸想起王安石嫁儿媳的事来,这件事一提起,便让人感慨万端。 王安石之子王雱自幼聪明过人,才华横溢,有一年清明,花嫣柳艳,乍暖还寒。东京城外青山碧水,陌上游春扫墓之人不绝,正是江淹美人诗中描写的情景。 大宋风气开放,赏春乐游之事平常,官宦贵妇,大家闺秀在这一天也会出城游玩,王雱在城外偶遇翰林学士庞公之女,也就是庞牧的姐姐庞荻。 两个俊男美女一见钟情,又门当户对,自是一段好姻缘。虽然庞公与王安石政见不一致,但两家还是结了亲。 可惜王雱人虽长得帅,但身体很弱,婚后不久便病到,以至夫妻分居。后来庞荻奉王安石之命改嫁,嫁的是神宗的弟弟,也是王雱的好友昌王赵颢。 据说庞荻披上新娘吉服,上花轿再婚之时,正值王雱病危,弥留中写下一首《眼儿媚》: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直得一提的是,王安石是在王雱生前,就把儿媳庞荻嫁出去的。 庞荻在王雱生前就别嫁而非被休,在这个时代可谓是惊世骇俗的行为,王安石父子对庞荻的一番用心与深情,实在有超越时代的人文精神; 这也再次印证了王安石“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的处世理念。 后人不但没有因此看轻庞荻,感慨王安石胸襟无量的同时,对这件事也颇多感怀,贺铸就曾为此作了一首《眼儿媚》应和: 萧萧江上荻花秋,做弄许多愁。 半竿落日,两行新雁,一叶扁舟。 惜分长怕君先去,直待醉时休。 今宵眼底,明朝心上,后日眉头。 贺铸这首词中的荻花指的就是庞荻,所感怀的也正是王雱与庞荻的这段往事。也正因为大家认同了庞荻的这种改嫁行为,虽然她已不再是王安石的儿媳,朝中新党对庞家还颇为照顾,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暖心的事。 庞牧得了杨逸应诺不再找秦观麻烦,心里十分高兴,频频向杨逸敬酒,杨逸也很敬重他这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品德。认为这种人是很值得结交的。 “鸣佩姑娘,我与庞大人酒兴正高,可否请鸣佩姑娘献歌一曲。以助酒兴啊!”杨逸转头向苏鸣佩,那眼中的笑意带着几分的味道。 苏鸣佩媚态娇嗔,俏生生地给他回了个白眼儿。才说道:“两位大人既然发下话来,奴家又岂敢不从,二位大人稍候,奴这就取琴来。” “今个儿不许唱我和清娘的曲子。” 杨逸突然加了一句,让苏鸣佩又回头嗔了他一眼,庞牧在一旁听着,也不禁露出微笑来,这全东京的人都知道。京中花魁苏鸣佩一向只唱杨逸和李清照的词曲。 琴操着人取来瑶琴,她含情脉脉向杨逸瞟来一眼,玉指轻轻一拨,琴声飘起,空寂寥阔,让人顿如坐于疏竹林间,听泉声淙淙。黄莺时啼。 琴操轻舒粉颈,微抬螓首,随着流荡的琴声婉转而歌: 瘦玉萧萧伊水头, 风宜清夜露宜秋。 更教仙骥傍边立, 尽是人间第一流。 杨逸与庞牧就歌畅饮。闲话古今,经此一遭,倒是结下了不俗的交情,俩人喝了将近半个时辰,庞牧才先行告辞而去。 杨逸已经有三分酒意,苏鸣佩让人撤去酒席,换上香茗,两人靠坐在茵榻上品茗闲话; 小室里左经右史,茵榻罗幔,墙上点缀着名家书画,瓶花意自闲,金蟾吐轻烟。 静静的轩窗下,还有寒兰正吐露着芬芳。 苏鸣佩本就妍若春花,为了原先的宴会,今日又仔细打扮过,头上挽着俏皮的宫危髻,身着兰袖心字罗衣,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碧玉珠钗儿;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英英妙态腰肢软,怯雨羞云香腮润,说不尽的娇媚动人; 她难得有和杨逸单独相处的时光,等小室内只剩下俩人,再无顾忌,一如小鸟依人般偎入杨逸怀中,软语娇声,婉转郎膝上。 “爷,奴想你了。” 一杯香茗才喝一半,杨逸一只手已经被她主动引入怀中,那散开的心字罗衣内,一道玉沟深如幽谷,两堆玉山贲起如绝峰,加上这声令人的娇呼,让杨逸再难忍禁得了。 他将玉人横压在茵榻上,掀起她那粉红烟纱裙,两人便在这小室茵榻上行云布雨,共赴巫山。 鸣佩娇啼阵阵,几番死去活来,等云收雨歇之时,她已是瘫痪如泥,几近昏迷之态。 杨逸搂着她那柔若无骨的娇躯,望着轩窗外寂寂的花树亭台,突然笑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端王殿下想必已经为你倾倒了,来日必定常作宜露坊的座上宾,鸣佩啊,你这回有机会进端王府喽。” 苏鸣佩娇躯上红潮未退,檀口中喘息未定,听他说出这般略带醋意的话来,心中又是惊诧,又是甜密,顾不得浑身无力,那令人的玉体尽量往他怀里游进去,如同一条水蛇。 “爷,奴心中只有您,奴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此身只侍爷一人,难道爷不相信奴奴是一片真心吗?” 杨逸在她粉臀上用力一捏,洒然笑道:“鸣佩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你见异思迁,而是端王此人与他人不同,撷芳楼背后有定陶郡王府罩着,他还不是一样把撷芳楼的头牌强掳回府中?这回他看上了你,想必不会轻易罢手的。” “可是…….”鸣佩气息略定,迟疑地吐出两个字来。 “你的意思我明白,大家都在传言你是我杨逸的人,认为端王不敢来招惹,若是你这样想,那你可就错了; 以前端王在我面前处处吃瘪,试想,他若是否能把我的女人弄上床,以前的郁闷岂不是一泄而空,所受的屈辱岂不是全部得雪了?你敢保证他没有这种心态? 而且你的身份终究是个软肋,他毕竟贵为亲王,在世为看来,他强行掳你回府的话,不过是和撷芳楼那些头牌一样,被人当作几日谈资而已,有谁会真正为这样的事找端王问罪?” “可是……不是还有爷您在吗?爷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奴被掳去不管吗?” “鸣佩啊,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恢复运转,都怪爷刚才太卖力了。” “爷……”鸣佩再次发出一声令人荡气回肠的娇啼来。 杨逸不忍再作弄她,明着说道:“端王若真掳你,其辱已成,就算我事后杀了他,又于事何补?” “奴……真到那时,奴就算嚼舌自绝,也抵死不从。” “那我失去鸣佩,岂不更加受伤?” “爷…….”。。) 第475章渔阳鼓起 杨逸与马汉卿同车进皇宫,今天没有大朝会,杨逸便让车子就近从左掖门进入,左掖门里聚集了上千工匠,正在拆秘书监的屋子,准备在此建一座明堂。 木兰诗中有“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若是你把‘明堂’误会成各种明亮的宫殿,那就大错特错了。 明堂指的是皇宫里特定的一座宫殿,是历朝历代帝王宣明政教,举行大典的地方,明堂的建筑也非常讲究,必须是外圆内方; 说白了就是中间的宫殿是方形的,外面还有一大圈圆形的台基,围以汉白玉栏杆,饰以金龙;通达四出,各有左右房,东出谓之青阳,南出谓之明堂,西出谓之总章,北出谓之玄堂。 据记载,历史上气势最为恢弘的明堂要数武周朝所建的明堂,当时武侧天又管其叫神宫,高达二百九十四尺,合后世的86米,四面各宽三百尺。 古人在没有钢筋水泥的情况下,建起86米高的宫殿,相当于后世的三十层楼那么高,这不能不说是个建筑史上的奇迹。 然而大宋自立国以来,却一直没有明堂,太后刘清菁觉得不妥,于是提出在左掖门内兴建一座明堂。 政事堂执宰们几番商议,觉得大宋连明堂都没有,确实有些不象话,而且现在国用丰足,建座明堂虽然花费不少,但还不至于对国库建成太大的压力。便也就同意了。权当这是加大内需的一项投资吧。 当然。大宋不可能象武则天那样,弄出一座高八十多米的明堂来,大宋的皇宫比较窄,也没地方弄那么恢弘的宫殿; 经八作司的能工巧匠实地查看规划,确定了四面各宽一百五十五尺,高一百零八尺的宫殿设计图。 杨逸进左掖门看到的繁忙景象,正是工匠们开始在施工。 十三娘一直没闲着,她收集杨逸那些有关自然科学方面的新鲜理念,自己加以总结,制造出不了少新的工具。现在工匠们使的许多简便工具可都是十三娘的功劳呢。 见到这些,杨逸不禁会心一笑,嗯,回去要好好亲亲十三娘才行。 他和马汉卿的表情都很轻松。李湘弦和花木兰这对景明双璧都快要做娘了,这对杨逸和马汉卿来说都是喜事,两个大男人一路过来正聊着这事呢。 “大人,这不公平,我家生了女儿,就得给你家做童养媳,你家的生了女儿,却不给我家做童养媳,没这道理。” “这是这道理,我家仙女喜欢吃甜食。生女儿的机率比较大,你家花木兰喜欢吃酸食,生儿子的机率大些,既然你家花木兰生儿子的机率大,我家仙儿生儿子的机率比较小,还让我家接受你家一样的条件,那才是不公平呢?” 马汉卿被他绕得头昏脑胀,乍一想好象是这个道理,差点就答应下来了。 可再想想还是不对啊,我若是接受你这条件。不管我家花木兰生男生女的机率如何,就亏定了。我家生男的,没法拿你家的女儿做童养媳,生了女儿,直接就得送你家做去做童养媳。 天啊。怎么都是亏,我不生了我。 两个大男人聊着家事。走过金水河,杨逸进东府,马卿去西府。 结果杨逸刚刚在东府前院和审计司知事贺伯年聊几句,马汉卿又匆匆赶了过来,一见杨逸便说道:“大人,刚刚接上京消息,耶律延禧下旨集结辽国三十万大军,准备御架亲征,扬言要一举扑灭长辖底。” “御驾亲征?”杨逸听到这四个字,就不禁直皱眉,别人还好说,耶律延禧这个菜货玩御驾亲征,只怕是去给长辖底送菜。 上回不惜动用杨志等多枚重要的棋子,才干掉长辖底两员大将,使得阻卜部攻势缓和下来,耶律延禧该不会是因为上京城外的那场胜利,而信心爆棚了吧? 这倒霉的蠢货这回若是主动去送菜,被长辖底一口给吃掉的话,恐怕神仙也救不了辽国了。 想起历史上耶律延禧御驾亲征时那“彪悍”的战绩,七十万败于完颜阿骨打二万,杨逸不禁心头发凉,这是怎么样的神人才弄得出这样的战绩来啊。 “走,去政事堂。”杨逸说着当先往政事堂快步而去。 章惇等人接到这个消息,却不象杨逸这么着急,无他,毕竟现在的历史耶律延禧还没取得那么“骄人”的战绩过,章惇他们还不知道这货能耐有多高。 他们认为耶律延禧御驾亲征,可能会极大鼓舞辽军士气,反而为长辖底担心起来,因为辽国和阻卜部之间保持僵持之势,才最符合大宋的利益,一但阻卜部败亡,对大宋将很不利。 杨逸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毕竟现在的历史耶律延禧没有七十万败于二万过; 他只得对章惇等人说道:“各位枢相请想,耶律延禧刚刚登基不久,威德未立,加上辽国内部派系林立,相互倾轧,上京城又刚刚发生过叛乱,这个时候耶律延禧倾举国之兵御驾亲征,本来就是极为愚蠢的事情,一但后方不稳,军心必溃,即便后方无事,耶律延禧从未率军征战过,贸然统率数十万大军出征,指挥调度方面一定会失灵,长辖底是久战沙场的老将,很容易就能找到耶律延禧的破绽,到那时,耶律延禧带的兵越多,输得只会越惨。” 尚书右丞蔡卞问道:“杨大学士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耶律延禧未经战阵不假,但辽国并不缺善战之将,有他们辅佐,耶律延禧即便不能大胜长辖底,应该也不至少大败才是。” 持蔡卞这种观点的人可不少,这回包括枢密使许将、尚书右仆shè苏颂在内,也认为杨逸是杞人忧天了。 杨逸皱着眉头说道:“本官出使辽国时,曾对耶律延禧的脾性作过详细了解,此人缺少雄才伟略,却又好大喜功,绝非明主,现在他刚登基不久,不顾内部不稳,就决意御驾亲征,这恰好印证了他好大喜功的性格,他威德未立,亲征之时必定刚愎自用,紧抓军队指挥权,因为只有这样,一但获胜,才能迅速提高他的威望,到时就怕辽国有再多善战之将,提出再多正确的建议,耶律延禧也未必会听取啊。” 这回政事堂的执宰们没有立即反驳杨逸,杨逸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当年太宗皇帝亲征燕云,就是最好的例子; 论战将,当时有藩美、曹彬等老将随太宗亲征,这些老将无不是随太祖一起打江山,灭人之国过的,结果如何? 太宗皇帝当时也是刚登基不久,为了建立自己的威德,不听藩美、曹彬等老将的劝阻,灭掉北汉后以疲师远征幽燕,并紧紧抓住军队指挥权不放; 最终导致了高粱河大败,大宋开国时那支睥睨天下的百战之师几乎被打断了脊梁。 现在耶律延禧的情形和宋太宗颇为相似。经杨逸这么一提醒,众人想起此事,心中都犹疑不定起来。 章惇沉声问道:“杨学士认为耶律延禧兵败的可能和几成?” “八成。” 杨逸毫不犹豫地答出自己的判断,在坐诸人,论战阵他经历得最多,论对长辖底及耶律延禧,也是他最为了解,他给出这样的判断,政事堂的执宰是不能不重视的。 吏部尚书张商英说道:“有没有可能让礼部尚书出面,阻止耶律延禧亲征呢?” 听了这个问题,杨逸刚想摇头,马汉卿已经出来说道:“并报各位枢相,根据职方馆传回的消息,耶律淳在上京之战中获胜后,礼部尚书杨大人不久便已启程回国,算行程如今恐怕已经到幽州了。” 其实就算杨畏没有离开上京,也不大可能阻止得了耶律延禧御驾亲征,这等关系重大之事,岂会容一个外臣来插嘴? 耶律延禧这一亲征,再次打乱了大宋的步骤,经过政事堂紧急榷商,最后又不得不加快了备战燕云的步伐。 原来的历史上,辽国上京失陷后,西南两京又支撑了一年左右,但愿这回也能这样吧,到时大宋就从容多了。 辽国这边的事情才商议好计策,又一道八百里加急奏报送达了政事堂,这是来自沙州种建中的奏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茅山派大弟子玄一道长被约昌城主萨尔瓦迫害,侥幸被黄头回鹘牧民从河中救起,种建中请调四部之兵,与沙州宋军一齐,问罪约昌城。 这种请调只是一个形式,因为路途遥远,朝廷一早就给了种建中临机决断权,也就是说,他这份奏报送来的同时,已经以沙州节度副使的职能,调集四部兵力了。 现在朝廷能掌握的不是打不打,而只是让种建中打到什么程度为止,同时向外发布一个开战理由。 两边的事情一凑到一起,不禁又让人有些头大。 章惇认为,既然已开始调集四部兵力,那就不可能再阻止种建中开战,否则四部人马岂不认为大宋出尔反尔,形同儿戏? 但是战争也不能打得太大,仅限于约昌城,问罪萨尔瓦就好,一但战事无限扩大,大宋的精力又必将被分散到西域去,到时只怕难以面面兼顾。 杨逸等人也没有反对,便让职方馆以飞鸽传令,命种建中控制好战争的规模。 但杨逸心底始终有一个疑虑,战争一但打响,这规模可不好控制啊! 有时你不想打了,别人还不服气呢。 。) 第476章增开恩科 \种建中身披铠甲,腰配宝刀,对着坡下绵延的军阵,正大声诵读着大宋皇帝的讨伐诏书。 诏书的大意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有大宋子民以合法途径前往约昌城,约昌城主萨尔瓦却倒行逆施,迫害良善,此举违反了各国友好往来,和睦相处的意愿,以至触怒天颜,遭天之讨。 这次大宋出兵理由充足,这份讨伐诏书自然是大义凛然,措词强烈,但这些都是表面文章,真正让黄头回鹘各甘愿出兵一同讨伐约昌城的,是战后丰厚的利益等着他们拿。 坡下计二万八千骑兵,刀枪林立,万马长嘶,腾腾的杀气弥漫在草原上,凝聚不去。 这三万一千骑兵中,大宋四千,西州回鹘六千,黄头回四千,草头鞑靼三千,阿柴部六千。 除此之外,让人意外的是吐蕃脱思麻、羌塘两部得知大宋联合四部一同讨伐约昌城后,竟主动要求加入; 这两个吐蕃部族都邻近阿柴部,是担心阿柴部与大宋结盟后对他们不利,还是眼红战后的利益分配,目前还不能确定。 但对目前大宋而言,这些部族拉拢得越多越好,种建中自然也不会拒绝。 于是脱思麻部出兵三千,羌塘出兵两千,一起加入了讨伐约昌城的行列中。 此次大宋动用的兵力虽然不是最多的,但联军的指挥权却非种建中莫属。诵读过大宋皇帝的讨伐诏书后,他一声令下,两万八千骑兵顿时跃马扬枪。向北奔腾而去,澎湃的铁蹄声如同惊涛拍岸,那惊人的声势震得大地阵阵发抖。 大军要先往北。从索尔库里山口翻过阿尔金山,然后再折道向西,经鄯善,直扑约昌城。 走鄯善到约昌城这条南丝绸之路。 鄯善到约昌城骑兵大概需要两日时间,萨尔瓦接着大宋及各部兴师来讨的消息后大惊失色,约昌城中才有六千守军,萨尔瓦只能紧闭城门,然后派人向其父汗哈桑求救。 种建中也明白,自己要面对的绝不仅仅是约昌城里的六千守军,哈桑必定会派兵来增援。但东京的意思却是要他把战争控制在一定的规模之内,最好是快速拿下约昌城,达到震慑、并将各部真正拉下水的目的后,立即撤军,避免与黑汗国发生全面战争。 这一点让种建中有些为难。自己收拾了萨尔瓦,他老子哈桑会善罢甘休吗? 约昌城离玉门关近千里,种建中不担心黑汗国对沙州造成什么威胁,但西州回鹘这些部族极有可能要遭到黑汗国反攻,大宋就必须出兵帮助,到时仗打到什么程度,哪里能由他种建中来控制? 杨逸屡次领兵作战,他应该明白战场情况瞬息万变的道理,真到那个时候,种建中也只能寄望杨逸能帮他开脱一二了。 东京,政事堂。 面对刘太后及堂中执宰,吏部尚书张商英正在侃侃而谈:“交趾一役,连战后将士的封赏及抚恤在内,我朝共花费了九百二十万贯,而战争缴获为二千一百万贯,盈余的这笔钱实则是作为了今年开展岭南的投入,也就是说,岭南工程今年没有花费到国库的钱。” 说到这,张商英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根据户部提交上来的岁入预测,今年国库将有较大的盈余,因此臣建议,对黄河治理工程继续加大投入,如今已进入十月,各地基本都进入了农闲时节,北五路罢去保甲,改为征兵后,各地有大量青壮劳力闲置,有鉴于此,臣建议朝廷再拿出一笔钱来,雇用十万青壮投入治河工程。争取明年汛期来前,完成治河工程,一来,可避免出现象去年灵平埽那样的险情,有利于保证黄河下游安全度过汛期,二来,治河工程完工得越早,朝廷就能越快抽出精力来应对辽国迫在眉睫的乱局。三来,避免过多的钱财留存国库,造成大宋经济出现凝滞。” 苏颂先说道:“张尚书分析的虽有道理,但招募十万青壮,朝廷又得派出大量官员前去管理,目前朝廷的转运已经处在超负荷状态,若再抽调官员,恐怕许多部门将有可能发生瘫痪。” 苏颂的话可谓是说到了点子上,现在朝中许多部门被抽调出去的官员已经超过半数,若再抽调,中枢恐怕就先瘫痪了。这正是各人最担心的。 经苏颂提醒之后,众人本已打算否决张商英的提议。刘太后却突然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何不象岭南的修路工程一样,把一些治河工程承包给商人去做,比如掘深河道这些工作,技术要求低,只要有力气就行,何不承包给商人,让他们雇工来挖掘,这样朝廷可以派少量官员进行监督就行。” 刘清菁这番话连杨逸听了都大为诧异,因为她说得太有道理了,挖掘河道而已,这是纯粹的力气活,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却需要动用最多的劳力,派去管理的官员自然也是最多的。 将这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承包给商人,朝廷或许会多花一些钱,但却可以空余出大量官员来从事其它工作。 大宋现在缺的不是财力,而是精力; 说白是就是缺少官员,这看上去是个笑话,因为冗官一直是困扰大宋百年的主要问题之一。 但这确实是大宋目前面临的窘境。 自绍圣元年新党掌权以来,罢免了大量的旧党官员。朝堂几乎为之一空,元祐九年间培养出来的那些只知道吟诗作赋的“人才”又不堪用。 河西、河套、交趾的开拓,又要派出大量的官员去治理。荆湖一带陆陆续续移民多达两百万。也要动用到大量的官员。 加上治河工程,岭南开发工程,无不是急需能员坐镇。 这一通加减下来。大宋如今别说冗员了,驴马都快拉出去用完了。 刘清菁一提出这个变通之法,立即让饱受困扰的政事堂执宰眼前一亮,没有太多的争议,便通过了这项决议。 杨逸想了想,觉得这也只能算是治标不治本,就算暂时解决了目前官员短缺的困境,但若是在短期内不得不启动燕云之战。军方问题还不是太大,到时又从哪里派遣官员去接手治理? “太后,各位枢相,朝廷官员短缺的境况必须尽快解决才行,不如这样,让陛下以平定交趾的名义,增开一次恩科。选拨一批可用之才,以弥补现在官员之不足。” 科举考试是天下头等大事,去年赵捷豋基时刚刚开过恩科,转眼又开一次恩科,听起来这未免有些儿戏。所以杨逸提出后,包括章惇在内,一时都没有出声。 杨逸只好接着劝道:“各位枢相难道忘了王荆公的话了吗,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科举本意就是为朝廷选拔急需的人才,以往三年开科一次,那是因为朝廷不需要那么多官员,现在既然急需,加开一次恩科又何妨呢。” 这事刘清菁首先表示同意,她说道:“官家圣德,治道昭彰,自登基以来,得各位大臣尽心辅助,外灭西夏及交趾,内施仁政,民生兴旺,急需人才治理,增设一次恩科也无可厚非,我以为翰林大学士此议可行。” 多开一次恩科,赵捷就能多笼络一些民心,杨逸提议增设恩科,正合刘清菁的心思,她自然表示赞同。 章惇等人想想杨逸说得也有道理,虽然这连着开恩科前所未有,很可能会引来天下人非议,但朝廷现在确实急需补充官员,还是大局为重啊,别人要怎么非议由他去吧。 这项议案最终得以通过,便由杨逸这个翰林学士当场拟旨,刘清菁用玺之后,由尚书省颁布天下。 因为这是临时决定开的恩科,各地远近不同,考生要赶入京参加考试,有些需要在路上走几个月时间,圣旨颁布得慢了,很多考生就没法赶到。 为了照顾路程远的考生,考试日期推迟到了明年四月初。 河套、河西、交趾等地身家清白的子弟也可以一同参加考试,这也算是一种笼络手段吧,对这些新收回的疆土的稳定有积极的意义。 一天的政事堂会议结束后,杨逸又要到迩英殿去给赵捷上课了,现在章惇他们日理万机,给赵捷上课的时间都有所缩短,实际上主要的授课任务就落到了杨逸头上。 时间真快,转眼老大已经四岁了,多动症的脾性不但没有改变,反而比以前更好动了,杨逸给他上课时也不刻意约束他; 有时甚至会拿着本书,和他在御花园里一边走,一边讲解,这种授课方式,可谓是闻所未闻,若是不刘清青信任他,他这个帝师早被炒鱿鱼了。 赵捷很喜欢问些和书本无关的事儿,比如现在,两人走在御花的梧桐树下,杨逸正给他讲解三字经里的故事,他却突然问道:“恩师,为什么现在听不到蝉叫声了解呢?” 看他仰着小脸,一付渴求的样子,杨逸只得把语文课改为生物课,开始给赵捷讲解起蝉的习性来。 “陛下,雄蝉的腹部长有一个发音器,所以能鸣叫,雌蝉没长有发音器,所以雌蝉是不能鸣叫的,要分别蝉的雄雌,主要就是看他的腹部,雄蝉的腹部像蒙上了一层鼓膜的大鼓,鼓膜受到振动时就会发出声音,雌蝉则没有这层鼓膜。至于为什么现在听不到蝉的鸣叫声了,那是由他们的生活习性和生长期而决定的……”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477章文昌二年的第一场雪 朝中正值多事之秋,这阵子杨逸也没法再偷懒,每天甚至要加班到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左右,才能下班。 古人讲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官员天没亮就得去上早朝,而下班的时间也比较早,正常是下午三到四点就可以散班了。 所以杨逸算是加班了一两个小时。 天灰沉沉的,出了右掖门时,天上便飘下了纷纷扬扬的小雪花来,杨逸往手上哈了哈热气,打马向东,然后折上御街南行,准备去接韩碧儿和青叶一起回家。 这两个人儿管着若大的家业,着实辛苦,偶尔去接送一次,暖暖她们的心也是好的。 皇宫宣德门前的御街千步廊两边分布着六部官衙,大部分官员也象杨逸一样,刚刚散班出来,加上今天刚好又是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日,商贩云集,人流如织。 整条御街上车马成河,仆役前呼后拥,交通很是拥堵; 这也是杨逸一直不喜欢坐车上朝的原因,因为经常堵车,骑马就方便多了。 东京人口已超过百万,这几年更是迅速增长,但东京城的面积并不算很宽,周长不过四十里,所以人口密度非常大,街道又相对狭小,堵车是经常的事,已经有官员上表,提议扩建外城了。 杨逸是很赞成扩建东京城的,因为只要加建些城墙及铺些街道、下水道什么的,朝廷就可以天价卖地了。 运作得好的话。朝廷不但不亏,还有可能从中盈利呢,后世许多地方zhèngfǔ不就是靠卖地支撑财政的吗? 不过也就想想,朝廷现在真没精力去扩建东京,怎么也得等治河结束后,此事才有可能提上日程。 车流实在太缓慢,杨逸便下来牵着缰绳。从旁边的柳荫牙道上通过,行到粮料院时,更加拥护。别说车子了,连杨逸的马匹都难以通过; 今天是十月初一,正好是给百官发放冬衣锦袄、鞋袜冰炭等物品的日子。粮料院前挤满了前来领冬衣的车马; 象杨逸这种高官显贵之家,通常都是由家中仆役来领取,那些下层官员则有些是自己亲自前来。 天下起了雪,大家心里更加着急,都想早点回去,这越急就越乱,越乱就越堵,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临时客串起了交通警察,正冒雪在尽力指挥着交通。 杨逸也只能等着,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交通情况。他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红灯?狗屁红灯,这不是没电嘛? 十字路口中间的交通指挥台,嗯嗯,这个可以考虑一下。 还有,似乎还忽略了什么。 杨逸一拍大腿。可不还有个行人靠右走的规则嘛。 大宋现在的交通规则是车马行中间,行人靠两边。 问题是…….. 来往的车马都行中间,先不说容易撞车了,这一抢道就容易堵塞交通是肯定的。 还有就是车马与行人之间,没有明确的界线划分,说是行人走两边。但实际上连这也没有明文规定,行人走道路中间的呈普遍现象。 不行,明个儿必须得弄个交通规则出来,免得以后再被堵在雪地里。 好不容易赶到百草堂,韩碧儿见他冒雪来接自己回家,又没带伞,肩头都被雪水侵润了,又是心痛,又是感动,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她不顾杨逸劝阻,吩咐青叶去隔壁裁衣铺帮他买了套外袍换上,然后腻在他怀里久久没说话。 “碧儿,别这样,爷不过是烦闷了胡乱走走,路过百草堂才顺便来接你和青叶的。”杨逸拍着她的香肩柔声哄着。 韩碧儿腻着不起身,甚至直接抓住他发凉的手放到自己怀里暖和,嘴里蠕蠕地答道:“爷莫胡说了,今个儿御街堵成这样,爷要散心也不会往这边来,就算真如爷所说的,只是顺路来接奴奴,奴奴也心满意足了,奴跟了爷好些年,如今年老色衰,若是在别家,恐怕都被打发去干粗活了,哪里还会冒雪前来接送,奴上辈子也不知修了多少年,才让我今生有这样的福气。” 韩碧儿实际比杨逸还大几个月,在杨逸所有的女人中,她的年纪是最大的,算虚岁的话已经二十三了,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确实可以算是老了; 但论到色的话,却一点也不衰,二十出头的少妇,在杨逸看来,正是最有味道的时候。 韩碧儿怀里虽然很暖和,很美好,杨逸怕自己的手太冷,冻着她,还是把手抽了起来说道:“行了,碧儿说得我肉都麻了,咱们不说这些,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回家。” “嗯,爷稍等一下,奴捡些账册带回去看,青叶,快些。” 回家时没有走御街,而是从御街第二条横街往东,过明殿坊,然后再折道向北回景明坊,这样走起来就顺畅多了。 雪有越下越大的倾向,杨逸心情倒舒畅了不少,耶律延禧要调集大军御驾亲征,总得花些时间,这风雪天气提前到来,北方一但进入寒冬的话,这大仗也就打不起来了; 在东北没膝的冰天雪地了,空手走路都难,还打个屁仗。 大宋也就不用仓促出兵了。 想到这些,杨逸心情大好,一左一右搂着韩碧儿和青叶,趴在车窗下赏起雪来,这雪来得真是时候啊! 到家时十三娘正担心地在门前等着,她穿着窄袖罗衣,外罩着小袄,配着百褶长裙,下摆绣着幽兰,浑身透着雍容的贵气。 “官人您总算回来了,妾身派人去宣德门接,却说没见着官人您。可把妾身给急坏了。” “今个儿为夫没走宣德门,他们自然是接不着的,些许小雪而已,不碍事的,娘子不必过于担心。”见十三娘在门前守着,杨逸心里颇感温暖,上前帮她轻轻拂去那几片落在香肩上的雪花。 “官人回来了就好。妾身也就放心了。”十三娘很自然地牵过他的手,要握到自己手心里帮他取暖。 杨逸反手将她那玉手握住,含笑说道:“其实为夫的手很暖和的。你看。” 十三娘悠地盼了他一眼,却没有把手抽走,便任由他握着。带着微笑一起走进家门。 过了垂花门,便有侧廊通向二进的正堂,回廊外小雪飘洒在安详的院落中,两个俏丫环正在高大的水车那边伸手接着雪花玩,见杨逸他们进院,互相吐了吐小舌头,连忙过来行礼。 左侧的花厅里,传来清娘诵读诗的声音,进去一看,只见杨睿背着手。老老实实地坐在小几前听清娘讲《论语》; 和宫里的老大相比,两兄弟的灵性相差不大,但杨睿性子相对安静一些,至少他能安静地坐着听讲。 苏家小五闲来无聊,也坐太师椅上喝着茶; 木婉灵则在小几边绣着花儿。她仍习惯穿着白色的衣裙,皎皎如月中仙子; 杨逸也很喜欢她这身白色的装扮,木婉灵相貌甜美,身材娇小玲珑,再穿上白色的衣裙,给人一种特别纯洁的感觉。 清娘见他们进来。便停下授课,笑着问道:“杨大哥回来了。” “嗯,辛苦清娘了。” 杨睿跑过来抱着他的小腿高兴地说道:“爹爹,孩儿今天开始学论语了。” 杨逸将他抱起,含笑问道:“睿儿觉得姨姨教得好不好?” “好!”杨睿清脆地答了一句,转过头去对着清娘笑。 “那好,爹爹今天来考考你好不好。” “好。” 小家伙倒是不怯场,信心满满的样子。 杨逸也不问他三字经什么的,笑道说道:“你若能想得出来,爹爹有奖,睿儿听好了,一个农夫带了一只小狗、一只小兔子、和一颗青菜准备过河,可是河边只有一条又旧又小的船,每次只能带一样东西过河,可是农夫不在,小兔子就要吃青菜,小狗又会欺负小兔,睿儿想想,怎样才能安全的渡河呢?” 小家伙开始听说答对有奖,还挺高兴的,可听完题目,直接就挠头了。 十三娘把儿子抱过去,对杨逸嗔道:“瞧你,睿儿才多大的人儿,这么复杂的问题他怎么可能答得出来。” “睿儿自己先好好想想,等下爹爹再告诉你怎么办。”杨逸也没指望儿子真能答得上来,只不过是培养他思索问题的习惯。 杨睿听说答不出来也没关系,放下心来,还真很认真去思索起来了。 杨逸找来他的小玩偶,里面就有小狗和小兔子,然后找一支笔当成青菜,桌子中间摆几本当成小河,让他用实物来演示。 他先拿青菜,杨逸立即提醒他狗会欺负小兔子。 他先拿狗,杨逸便又提醒他小兔子要吃青菜。 小家伙终于知道先把小兔子运到河对面去了,可回头却犯难了,接着运狗嘛,过去了会欺负小兔子,运青菜嘛,过去了会被小兔子吃掉。 这下子不光杨睿被难住了,就连十三娘她们围上来看后,也犯起难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该怎么把三样东西安全运过河。 “小五,少装模作样了,你也来想想,你若是能想出来,大概这次恩科也就能榜上有名了。” “恩科要考这个?姑父大人,您可得说清楚喽。” “楚什么楚?你若是连这道题也想不出来,休想我给你指点。” “哎呀,姑爷大人,您可别啊,我这就想,这就想。” 结果厅里除了杨逸外,十三娘、韩碧儿、清娘、木婉灵,加上青叶,都开始望着杨睿手底下的三样东西苦苦思索起来。 第478章一贯钱的烦恼 嘿嘿,真不愧是韩狐狸。 论分析这种复杂的逻辑问题,便是清娘和十三娘也不及她的。但正因为她足够聪明,她绝不会第一个把答案说出来。 别说在十三娘面前了,就是单独和杨逸相处时,她时常会刻意藏拙装傻。 三岁大的杨睿在杨逸的提示下,完成了先带兔子过河一这步,接下来他发现第二步若是带小狗过河,小狗就会欺负小兔子,带青菜过河,小兔子就会吃了青菜; 这两难的境地让他再也没法把游戏进行下去,小脑袋瓜子想破了也没想出办法来,便又掉头向十三娘和清娘望来,小家伙想要救助了,可十三娘她们一样还在苦思冥想呢。 杨逸含笑在他额头上一点,杨睿连忙又低下头去,眼睛却骨碌碌地转着,煞是可爱。 “小五啊,你来教教你表弟,怎么把这三样东西安全的带过河。” 杨逸掉头望向苏小五,脸上满是戏谑的表情。 苏小五正在挠头苦想呢,哪里能答得出来,嘟嘟嚷嚷说道:“姑父大人,这种题如同儿戏,朝廷科举又不会考这个,您还是跟我透露一样考题偏重的方向吧,小五这心里急的,根本没心思想你这问题。” 杨逸正色地摇了摇头说道:“小五你错了,我出的这题道看似儿戏。却需要较强的推理能力,可以充分体现出一个人做事的逻辑性来,朝廷现在缺少的是立即能派上用场的官员,而不是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人,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此次恩科一定会侧重于考你们办实事的能力。” “真的?” “不知道,现在连主考的人选都没确定。考题更是没影子的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章相公他们绝不愿看到。录取的全是些只会谈天说地,却没有办事能力的人。” “杨大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清娘突然高兴的叫出来,脸上灿若春阳,芳妍清扬。 杨逸随手把自己的半杯茶递给她笑道:“清娘辛苦了,来,先喝口茶。” 清娘正处在兴奋之中,而且喝杨逸的茶早已成为她的一种习惯,想也没想就顺手接过去喝了一口; 直到发现十三娘怪异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随意了,清娘脸上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妞妮。 然而十三娘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却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她拿过清娘手上的茶杯,自己也若无其事的轻呷了一口。 杨逸不禁在心里暗叹,妖性又发了。 十三娘喝过茶,才对清娘笑道:“清娘既然想出办法来了,快教睿儿。瞧他小脑袋都快想破了。” “娘,我也要喝茶。”杨睿突然冒出一句来,眼睛紧紧盯着十三娘手上的茶杯。 韩碧儿她们忍俊不禁,噗哧连声,纷纷掩嘴娇笑起来,这下轮到十三娘不好意思了。没来由的向自家夫郎瞪了一眼,对旁边的丫环吩咐道:“快去倒杯茶过来。” “娘,我要喝这杯。” “为什么非要喝这杯?” “爹爹喝过,姨姨喝过,娘亲又接着喝,这杯茶一定比别的茶好喝。” 谁也没料到三岁的小家伙会说出这番话来,把满屋子的人都笑倒了。 “这杯茶很苦的,姨姨没有骗你,来,大郎用心听,姨姨教你怎么把这三样东西安全带过河去。” 清娘倒是聪明,为了避免尴尬,立即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回到方才的那道题上。 “姨姨快告诉我怎么办,我以后一些定听姨姨的话。”杨睿果然就抛开了那杯茶的事,抱着清娘的小腿央求起来。 “大郎听好了,你先把小兔子带到西岸,这第一步对了;等你回到东岸后,第二步不管带小狗还是青菜都可以,关键是把其中一样带到西岸后,要把小兔子重新带回东岸,然后留下小兔子;把另外一样带到西岸去;最后再空船回来接小兔子,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杨睿立即用桌上的道具演示起来,清娘又开始耐心地给他讲解,直到他真的明白了,小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来。 杨逸回瞪一眼苏小五,哈哈笑道:“小五啊!你明白没有?” “姑父大人,不是小五胡吹,清娘说到把小兔子重新带回东岸那一步,小五就彻底明白了。” “得瑟吧你,最关键的就是那一步,解决了这一步,谁不会?就你这样,别说上榜了,恐怕只有交白卷的份。” “话也不能这么说,要不这样,姑父大人再出一题,这回小五一定抢先答出来。” “呵呵,信心还满足的嘛,好,我就再给你出一道题。” “请姑父大人出题。”苏小五拱拱手,一副如临大宾的模样,仿佛真的坐进了科举考场一样。 清娘她们被刚才那道题的趣味性吸引了,也都屏着呼吸等他出题。 杨逸见厅中一个二个认真的样子,不觉好笑,他轻咳两声说道:“听好了,我买了10斤蜂蜜,装在一个大瓶子里。现在我打算把5斤蜂蜜送给岳父大人。而我只有两个空瓶子,一个正好装7斤,另一个正好装3斤,我来问你,怎样才能用这些瓶子,以最简单的方法把10斤蜂蜜平分出来?” 苏家小五一听又傻了,清娘她们也都蹙着眉头思索起来。 这道题目中,数学的运算能力只是其次,主要还是看个人的逻辑推理能力。 杨睿这下子题都没听明白,不过还是嚷着:“爹爹。孩儿也要玩,给快我瓶子。” “哈哈哈,好儿子,真乖,就用这个了,一个茶壶、一个碗,一个杯子。你来分吧。” 杨逸说着把三样东西拿给过来给他玩,他确实学了些一加一等于几的算数,但这道题连大人也难解。他哪里有可能弄明白? 不过他既然有兴趣玩,杨逸就陪着他,一步一步的给予一些提示。这对加强孩子的思维能力还是很有好处的。 苏小五自己也象杨睿一样,找来杯碗,开始把壶里的水倒来倒去,还不时竖起耳朵来听杨逸给儿子的讲解,好不忙碌。 杨逸见状,不由大乐。 木婉灵本来在绣花的,这时突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嘶!”声。 “灵儿没事吗?” “没事,被针轻轻扎了一下,不碍事的。”她将那春葱儿般细嫩的食指放到自己的小嘴里,轻轻吮吸了两下。模样儿极为娇巧可爱。 “灵儿是不是想题想入神了?”杨逸笑问道。 木婉灵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杨逸向她眨眨眼,她大概是领会到了杨逸的深意,甜美的脸蛋飘上了一抹淡红色,正所谓铁柱磨成绣花针。今晚她大概又要接下磨铁柱的活儿了。 最终苏家小五倒是把蜜蜂平分出来的,但过程很麻烦,杨逸对韩碧儿笑道:“碧儿,你来分给大家看。” 韩碧儿得了他吩咐,也不敢再藏拙,拿来杯碗做道具。一边演示一边说道:“第一步把3斤瓶灌满,再倒进7斤瓶.; 第二步再把3斤瓶灌满,然后再倒进7斤瓶,这时7斤瓶里有6斤蜂蜜; 第三步再把3斤瓶灌满,然后再倒进7斤瓶里,7斤瓶倒满时,3斤瓶里剩下2斤蜂蜜,7斤瓶正好有7斤; 第四步把7斤瓶里的蜂蜜全倒回到大瓶里,这时大瓶里有8斤,再把3斤瓶的2斤蜂蜜倒进7斤瓶里; 第五步用大瓶里的蜂蜜把3斤灌满,再把这3斤蜂蜜倒进7斤瓶里,这时,7斤瓶和大瓶里就各有5斤蜂蜜了。 韩碧儿每天做账无数,对付起这种小问题来,不过是小意思,双手娴熟地操作着,讲得条理分明。 杨逸哈哈笑道:“小五啊,如果这是科举试题,你认为你能上榜吗?” “姑父大人,不会吧,朝廷真会考这个,这些不过是……” “是什么?收起你那臭毛病,我还就建议朝廷考这样的题了,你乍嘀?” “不是,姑父大人息怒,小五没有看轻这些题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我再给你出一道题,这回不准问别人,明天把答案我,若是的找不出原因,你就老实回润州呆着吧。” “是是是,姑爷大人请说。” 听好了,我向岳父借了50贯,向岳母借了50贯,拿去买砚台用了97贯。剩下3贯,还岳父1贯,还岳母1贯,自己剩下了1贯;这时我欠岳父49贯,欠岳母49贯,49加49等于98。加上自己的1贯等于99。还有1贯钱哪里去了?” “等等,姑父大人,你再说一遍,我把题记下来。” 杨逸又说了一遍,等他把题记好,便扔下目瞪口呆的苏家小五,自己抱上儿子,带着娇妻美妾往杨氏那边请安去了。 苏小五这回苦啊,也不敢去问人,这可是杨家,他也没好意思去问别人,自已一个人在前院花厅里念念有词: 借50贯,还回一贯,还欠49贯,这没错,两个49加起来等于98也没错,加上自己留下的1贯,等于99,更没错; 那还有1贯钱呢? 还有一贯钱跑哪儿去了? 苏家小五脑袋发麻,甚至掏起了自己钱袋来,似乎在找那一贯钱的下落。 侍侯着的丫环一个二个偷偷掩嘴直笑,当然,也有些和苏家小五一样,正挖破脑袋苦思冥想。 就是呀,还有一贯钱哪里去了呢? 第479章儒家叛徒 晚上杨逸来到木婉灵的小院,发现黎芳和黎姿这对双胞胎姐妹花竟然也在; 一问之下,木婉灵顿时又霞飞双颊。 她吞吞吐吐许久,被杨逸逼得紧,才细若蚊呓地告知杨逸原由。 原来她是担心自己一个人侍候不了,才特意把黎家姐妹找来。 杨逸听后不禁哈哈大笑,把她笑得羞涩难抑,颜如渥丹,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杨逸见她这羞煞百花的娇态,不禁将她柳腰一抱,那十五女儿腰,细得紧堪盈握,恰似隔户杨柳弱袅袅。 木婉灵婉转郎膝上,螓首低垂,粉劲如玉,久久不敢抬头,杨逸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灵儿若是真个不堪鞑伐,爷以后轻些儿就是。” 木婉灵扑进他怀里,只是摇头,羞得不敢答话。她面容甜美清纯,身材娇小玲珑,那女儿家的花径极为窄小,如鸡肠小道; 每次都是把她抚弄得流泉叮咚,杨逸才能顺利进入,加上她那花心较浅,轻易便能碰到,每次她都很快败下阵来,她倒是美得不知身在何处了,杨逸却往往还被吊在半空。 每次都是这样,她总觉得对不住个郎,是以才把黎家姐妹一起叫来侍寝。 窗外雪落无声,门窗上的帘幕都垂了下来,把寒风挡在了室外。 室内数盏宫灯高佳,温暖如春,窗下置着花架。定窑烧制的精美花盆里几片幽兰飘着淡淡的暗香,地上铺着西域出产的红色镶花地毯,这又给室内增加了几分暖色。 古色紫檀小几前,黎家姐妹正在素手调茶汤,这对姐妹花五官虽然不及木婉灵这般精致,但身材较为修长,婷婷玉立。柔娆轻曼,那两张极其相似的花靥掩映生姿,如并蒂花开。别有一番动人的韵致。 等她们送上香铭,杨逸让她们一起靠坐过来,温香柔玉环绕左右。更感暖意融融。姐姐黎芳给妹妹打了个眼色,姐妹俩一起帮他拿捏起来,模样极是乖巧可人。 杨逸微笑说道:“你们也不用拘谨,知道你们有话要问,问吧,爷能告诉你们的都不会瞒着。” “谢谢爷,爷,奴姐妹是……是想问,我爹娘他们……” 杨逸在黎芳那挺翘的香臀上赏了一个巴掌,才笑道:“牵挂家中父母。这是人之深情,你用得着这般吞吞吐吐的吗?” 翘臀上传来的酥麻让黎芳不禁轻咬了一下樱唇,花靥上又平添了几分娇色,得了杨逸应允后,她连忙问道:“爷。奴是想问一下,我爹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你爹归顺得早,后来为稳定战后的交趾局势又作出的不小的成绩,朝廷将他调到荆湖南路岳州任知州,这可是实缺。将来若是再有些政绩,还是有可能调进京的。” “真的吗?”黎家姐妹顿时喜色满脸。 作为一个亡国降臣,能有个四品知州的实缺,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因为阮志顺入侵岭南时,杀伤了数万大宋百姓,所以这次大宋对交趾皇族及官员是很严厉的。 大部份被押进京的交趾大臣际遇都很惨淡,连大公主和许多嫔妃都被充进了教坊司,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什么真的假的,爷还骗你们不成,朝廷的调令早就下了,只是路途遥远,你爹爹没这么快赴任而已,等他到任了,必然会有书信寄给你们的,到时候真假便知。” “谢谢爷,谢谢爷!”姐妹两连忙拜倒,差点喜极而泣。 “光嘴上说谢可不行,等下我要看实际行动哦。”杨逸笑得一脸诡异。 姐妹俩对望一眼,含差带怯地答道:“奴奴姐妹二人任凭爷……任凭爷吩咐……” 杨逸哈哈一笑,回头对膝上的木婉灵问道:“灵儿有什么要问的吗?爷今晚心情好,有问必答。” 杨逸以为木婉灵也想问问大理的事情,谁知木婉灵却摇头说道:“爷,奴奴说过了,从爷答应帮段家那天起,奴奴心愿已了,从今往后,奴就是爷的人了,其它的与奴奴再没有关系。” 杨逸在她花靥上轻啄一口笑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但爷知道有些东西一时总是难以完全割舍掉的,告诉你吧,你表哥在京里过得很好,岭南那边的进展也很顺利,一但时机成熟,便可行动了。” “谢谢爷,奴……奴真的不想知道了,奴今后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只要爷福禄安康,奴别无他求。” 杨逸审神着她,她脸上的表情很认真,更象是在向自己宣誓一种决心,这让杨逸颇为感动。 “爷今晚要好好疼你。” 杨逸笑着将她那娇小玲珑的身子抱起,向内间的罗榻走去,黎家姐妹不用吩咐,便簇拥左右一同进入了里间。 第二天一早,木婉灵拥着罗衾躺在罗床上,浑身绵软无力,那慵懒的神态就象只贪睡的猫儿,脸上还带着一抹嫣红。 黎家姐妹情形比她好些,虽然也是手腿发软,但总算能支撑起来帮着他梳洗穿戴。 神清气爽的杨大学士哼着小曲儿去上朝,路过前厢时,发现早起的苏家小五竟不象往常一样在诵读诗书,房里灯火未息,可见是一夜没睡,只听房间里传出他梦呓一般的喃喃自语: “还有一贯钱呢?” “还有一贯钱哪里去了呢?” “借岳父50贯,借岳母50贯,买砚台用去97贯,还岳父一贯,还岳母一贯,自己留下一贯。” “欠父母49贯,欠岳母49贯,加上自己留下的一贯,99贯。” “还有一贯钱呢?” “见鬼了。还有一贯钱怎么就不见了呢?” 杨逸听到房里这番动静,不禁大乐; 苏家小五学识还过得去,找了一夜竟没找到这一贯钱,差点没让他笑死。 其实这是一道偷换概念题,自己留下的那一贯钱根本不应该加到那98贯欠款里去,这样的话你永远算不出来。 实际上自己留下的那一贯钱应该加到用来买砚台的97贯里面去,你留下了。不管你接下来拿去买什么,也等于是你消费了,消费总额等于欠款总额。这才是正确的。 不管了,先折磨他两天,哈哈哈! 通往宣德门的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天上的雪花还在斜斜地交织着,一夜之间,东京城变得银妆素裹; 这雪给东京城换上美丽的新妆,同时,也给交通带来了更大的压力,车流走得极为缓慢,好在一出明坊就到皇城了,杨逸倒无须在路上耽搁多久。 升龙门的一间侧殿作为官员等候上朝的临时歇息场所,虽没有明文规定。但通常只能从三品以上的重臣才会进来歇息; 这也很好理解,若是一个七品芝麻官混到一屋子的宰相中间,要打多少揖,陪多少小心啊,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所以那些品级低的官员宁愿在廊下吹冷风。也不愿进殿来的。大概只有杨逸除外,当初他还是六品集院编修时,就不时进侧殿歇着了。 今天侧殿里的气氛显得很轻松,因为殿外的白雪,大家都知道辽国的战事应该要被寒流往后拖延了,即便是西北。一到冬季也不再适合大军作战,这下大宋就可以从容多了。 等到上朝的钟声响起,百官鱼贯进入金銮大殿。 户部尚书蔡京先提出了加发第二批两千万贯纸币的议题,此事一早就计划好了,现在抛出这个议题,不过是看看是否需要根据第一批纸币发行的情况作什么调整而已,事情很快议定。 接下来兵部侍郎李克史提出暂缓向河北、河东囤积军事物资,他刚一提出就遭到了杨逸强烈的反以,东京下雪了,并不等于全世界都下雪,就算下雪,若是不大,一样不妨碍契丹和阻卜部作战,现在就暂停向北面囤积战争物资不明智。 等大事都议过,杨逸最后才站出来说道:“东京人烟稠密,街道狭窄,加上多是木架结构的建筑,引生了诸多的问题,比如火灾频发,交通拥堵等等,之前有洪御使提出扩建外城,臣觉得这个非常有必要,只是如今时机未到,目前还不适合进行扩建工程,不过,可以针对一些问题先作些调整,比如交通拥堵,可以通过拟定交通规则来改善,目前街上车马行人杂乱不分,相互抢道,毫无秩序,这极其容易发生伤人事故,同时也是发生拥堵的主要原因。” 杨逸接着把后世那套比较成熟的交通规则摘要搬出一部份。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看来很正常的事,却遭到了大部分官员的抵制。 比如行人靠右走,这不行,俺们都是当官的,当然要走中间,靠一边走成何体统?这有失官体,有失朝廷威仪。 比如十字路口依照红绿灯的放行模式,这更不行,你让一个五城兵马司的小卒,在路口中间的交通台上指挥交通,俺堂堂一品宰相,你做个手势我车驾就得停下,这算那门子回事? 皇帝对待俺们还不敢这么嚣张呢,你这小卒岂不是比皇帝还大?简直是岂有此理。 最后竟有人说杨逸搞这套是法家的东西,与儒家的尊卑之序、礼仪伦常背道而驰,还为此弹劾起他来。 杨逸做梦也没想到,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竟被别人反对得这么振振有词,还给差点把他打成了儒家叛徒。 杨大学士怒了! 他娘的,老子不管了,不就是谁的官大谁横吗? 论官威,在这东京城里没几个压了得老子,老子也足够横着走了。 你们以后都给我小心点,哪个家伙让路不及,看我不把你撞到臭水沟里去! 第480章战争与和平 “任之这次竟然没当堂与人争辩,这太阳还真打西边出来的。”退朝之后,首相的签押房里,章惇笑得诡异难明。 杨逸惬意地靠在太师椅上,脱下自己的官帽轻轻弹了弹,仿佛生怕上面落了灰尘似的。大宋官帽的帽翅特别长,被他这么一弹,两根长长的帽翅便上下摇晃起来。 “托陛下洪福,我这顶乌纱帽好歹也不小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大不了以后出门多带着恶奴就行了,这个我家也养得起。” “哈哈哈,咱们杨大学士也准备横行霸道了!” “怎么能说是横行霸道呢,我不这样只怕又被别人弹劾,说我有失上下尊卑,不守纲理伦常,章老头你最好也悠着点,哪天我带仆役如云,呼啸而过,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千万别仗着官儿大,就逞强来跟我抢道啊。” “这么说,任之连老夫也要撞到臭水沟里去喽!” 杨逸被这话噎了一下,当时在朝堂上,他确实想把人撞到臭水沟里过,可没说出来啊,章老头难不成是俺肚子里的蛔虫? “懒得和你磨蹭,这事反正我是不管了,谁爱管谁管去!” 杨逸拿起官帽,哼着白雪阳春的曲调就往外走,这满地白雪,十月又被称为小阳春,哼这曲儿还真挺应景的。 这下章惇不禁苦笑起来,敢把他这首相签押房当商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除了宁国公,恐怕也没其他人了。 他本来还有话要说的,杨逸大概也知道,偏偏一闪身那曲儿便在尚书省外飘着了。 杨逸本打算回学士院充老大的,刚到大门,就有小黄门来传他往延春阁。 如今延春阁基本已经成为刘清菁日常处理政事的地方。杨逸进入阁内时,她正凤冠霞帔,端坐案前批阅奏章。 “不知太后招臣前来。有何吩咐。” 刘清菁瞟了他一眼说道:“你先等一下,我把这本奏疏看完再说。” 杨逸以为她是有政事要和自己商量,便安心等着。 谁知刘清菁批阅完本奏疏后突然说道:“冤家。你快来帮我把把脉象,我今早总感觉心闷,想呕吐,又不敢叫太医来诊脉,可别是又怀上了冤家你的孩子才好。” 杨逸一惊,脱口问道:“你不是每次都用凉药反复清洗了吗?怎么还会怀孕?” 杨逸所说的‘凉药’,是时下女人专门用来避孕的药物,里面包含了麝香等等,避孕效果还是不错的,否则全天下那么多青楼女子。恐怕没几个能干上半年。 “我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冤家先帮我诊诊脉吧。” 杨逸哪里还用她催,快步走到案前,拿起她的脉搏仔细诊断起来,要是小菊和茉莉不小心怀上身孕。这还好办一些,大不了打发出宫避上一年半载的,刘清菁若怀上身孕那可就惨了。 杨逸反复帮她切了几回脉,这才长吁一口气说道:“从脉象上看不象是怀了身孕的样子,应该是你胃腑受寒,才引发的恶心症状。我给你开个方子,用些药应该就没事了。” 杨逸说完,发现刘清菁脸上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她好象根本没有多担心这事,杨逸不禁怀疑她是故意吓自己。 “你就一点不担心。” 刘清菁媚媚一笑道:“不担心我叫你来干嘛?只不过人家没你那么担心而已。” 杨逸还是有些不爽,竟然没我担心?他一把捏住刘清菁的下巴,将她那千娇百媚的脸蛋抬起来,狠狠地瞪着她说道:“你该不会想冒险再要个孩子吧?真这样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才不会呢,有捷儿一个,我已经知足了,其实我上早也担心,后来就想通了,大不了打掉就是……” 刘清菁被他捏着下巴,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呼吸不禁有些急促起来,那双星眸眨动着潋滟的春波,双颊微红如桃花初妍。 杨逸一见她露出这副荡人心魄的妖媚之态,暗道不好,这妖后又动情了。 他刚放手要退去,刘清菁嘤咛一声,已经抱住了他的虎腰,那窈窕的娇躯便象水蛇般缠了上来。 “冤家,谁让你逗弄人家的,人家想你了。” 刘清菁芳馨满体,吐气如兰,媚态撩人的撒着娇儿,配上她这身为太后的严整着装,让人忍不住生出邪恶的念头来,想要把她骑在跨下狠狠的蹂躏一番。 “你身体不适…..” 杨逸刚说到一半,嘴巴就被她那檀口封住,一条丁香小舌探进入嘴来。 这还是杨逸第一次被女人“用强”,他怒了,直接将这尤物压在案桌上,然后撩起她那长裙; 原来侍候在一旁的小菊连忙退到殿门处守着,殿内随即回荡着异样的声响,夹杂着嘤嘤泣泣之声……. 从前殿的案桌,到后殿的香榻,足足过去了一柱香时间,死去活来的刘清菁最后被他捂在腿间。 “太后,吞下去,不许漏了半点。” 刘清菁魂儿早飞上天了,不敢不从,只能老实地吞咽着。 “嗯,做得很好,爷决定,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以后都这样吧。” 刘清菁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脸上红潮如醉,娇姿媚态地应道:“冤家,奴求你了,还是泄往后……庭吧……” “那要看爷乐意才行,怎么?你嫌脏了?” “不是,不是,冤家你爱怎着,奴都依你就是……” 约昌城。 萨尔瓦将手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出,呯的一声砸在一个百夫长的额头上。那百夫长顾不得额头上血流如注,伏在地上不停地哀求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萨尔瓦不过三十来岁,但长着一脸大胡子,看上去就象是四五十岁的人; 此刻他须发俱张,就仿佛一头暴怒的狮子,对着那百夫长厉声喝着:“你不是回报说那玄一妖道已经死了吗?你竟敢骗本王。如今引得数万异教徒来围攻我约昌城,你还想本王饶了你?来人啊,给本王拉下去砍了!” 石条为柱。高大宽敞的大厅里站满了约昌城的官吏,在萨尔瓦盛怒之下,个个噤若寒蝉。 萨尔瓦再次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城中把真主的信徒都招到新月旗下。难道要坐等那些异教徒打进城里来吗?” 下面的官吏不敢怠慢,连忙领命去招集城中青壮。 “报!” 一个探马匆匆奔进大厅,向萨尔瓦并报道:“殿下,敌军离城已不达十里,瞧那阵势,怕有五万人马…….” “五万?真有这么多?”萨尔瓦脸上微微一变,如今昌约城全部兵力加起来,不过六千人,城墙又不高,敌军真有五万的话。如何守得住? “殿下,应……应该不会错,敌人的军阵绵延二十里,就算没有五万,至少也有四万多。” 萨尔瓦顾不得再问。抓起桌上的新月宝刀,带着亲兵匆匆出府而去。 等他来到城墙上,东边的荒漠上已是烟尘滚滚,如同一场沙尘暴席卷而来,那闷雷般的马蹄声让整座约昌城都在瑟瑟发抖。 种建中这次拥兵两万八千人,对个号称八万。经过两日狂奔,终于达到约昌城下,他将军阵散得很开,使约昌城的探马一时无法得知自己的真实兵力。 这次奔袭约昌城,讲究的是速战速决,尽量赶在于阗方面的缓军到来前,结束约昌城之战才是正理。 大军刚刚开到城下,滚滚的烟尘若未散去,种建中就一边安排攻城事宜,一边让人到城下叫话。 萨尔瓦站在城头,见数十个宋军冲到城下百步,放声大喊起来: 约昌城的兵将和百姓听好了,萨尔瓦凶狠暴虐,倒行逆施,对过往的各国商人肆意杀戮,谋财害命,使各国商人闻之色变; 如今大宋汇同高昌国、黄头回鹘、草头鞑靼、吐蕃阿柴部、羌塘部、脱思麻部,一同发兵来讨; 我们种将军说了,此此发兵前来,只问萨尔瓦一人之罪,尔等军民只要把萨尔瓦这个罪魁祸首交出来,我们立即撤兵,绝不侵扰尔等。 若是尔等为虎作伥,听令萨尔瓦与各国大军作对,城破之时,杀无赦。 “放箭,放箭,shè死这些异教徒,shè死他们!”萨尔瓦听到这,忍不住拔出新月宝刀,厉声大吼起来。 城下喊话的宋军士卒早防着这一点,一见城上黑汗国士兵开始张弓引箭,他们立即拍马往回撤。 种建中这边的战前安排一就绪,立即下令攻城,西州回鹘负责攻打南面城墙,黄头回鹘负责东面,阿柴部负责西面,草头鞑靼负责东面; 剩下脱思麻总和羌塘部准备随时轮换上阵,四千宋军则负责押阵,及警戒西面随时可能到来的黑汗国援军。 在阵阵的战鼓夹杂着角号声中,各部士卒开始带着沙包和干草冲向约昌城的护城河; 各部士气都十分高昂,因为种建中许允,谁先攻入约昌城,将可以独享一半的战利品。 这次填护城河并不是象以往一样,用步兵来完成,这回种建中带来的是全骑兵,各部士卒把沙袋或干草搬上马背后,立即拍马向护城河冲去,到达边上时再横奔,同时将沙包和干草扔入护城河内。 这样一来速度非常快,虽然伤亡会大一些,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伤的又不是大宋的士卒。 俺大宋发兵前来,等于是帮各部白打工,战利品我们一分不要,你既然想要胜利品,当然要多卖力一点,这很公平。 萨尔瓦看四面城下,铁蹄呼啸而来,城上的守军虽然极力放箭阻止,但他们人数太少了,和城下奔腾而来的大军对shè,根本就占不到多少便宜。 眼看着一袋袋沙包,一捆捆干草被扔入护城河中,只用不一个时辰,四面的护城河就被填出足够攻城用的通道来; 萨尔瓦不禁脸色煞白,约昌城的城墙不过丈把高,没有了护城河阻挡,还能支撑多久? 第481章东京一日游 呼啸的西风卷来漫漫的黄沙,掩盖不了约昌城头的激烈厮杀。 约昌城作为丝绸之路南线的重要城池,里面的财富绝对不会少。 先破城者,可分得五成的战利品。 西州回鹘等四部为了夺得战后丰厚的回报,这一战打得都极为拼命,草头鞑靼的兵力比较少,率军前来的巴特烈已经亲自提刀上阵,身先士卒血战城头。 约昌城只有丈把高,加上云梯,几个纵身便能翻上城头,加上城内只有六千守军,分到四面城墙后,每面城墙不过一千多人,在四部大军的猛烈攻击下,短短一个时辰,约昌城已是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幸好萨尔瓦组织来了几千青壮加入守城战,城池才暂时没有被攻破。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 种建中面无表情地站在帅旗下,他从十几岁就开始上阵厮杀,到如今已经二十多个年头,见过无数的生死,对约昌城头的血腥场面早已无动于衷。 约昌城,他势在必得。 而且要一天之内拿下此城。 因为这次没有打算对黑汗全面开战,只是为了立威,要想取最佳的震慑效果,那就必须侵掠如火,摧城破池如巨浪冲沙,让敌人闻之色变,心惊胆战。 细作回报,于阗方面的三万援军最多一天,便会到来,领军的是黑汗名将阿克莫尔。根据手上掌握的资料,阿克莫尔曾多次率军与西黑汗国、西州回鹘、色伽国征战,战功赫赫。绝非易与之辈。 种建中手上手兵力虽然相若,但成分复杂,种建中十分清楚。这种军队只能打顺风仗,占优势时则个个争先,凶悍无比; 一但遇到苦战,则各部必然互相猜疑,各求自保,极容易出现指挥失灵,甚至某一部先逃跑导致大崩溃的情形。 如今又是劳师远征,若真对上阿克莫尔的三万黑汗大军。种建中心中的胜算不足五成。 就算能侥幸取胜,也必定是惨胜,那么震慑效果反而不如迅速踏平约昌城,然后在阿克莫尔到来前从容撤军,让黑汗摸不清虚实。 另外,东京也不希望西北发生全面战争,理想的效果是拉着一群小弟。不断的袭击侵扰,步步蚕食,这样大宋既不用牵制太多的精力在西域,又可以对黑汗形成不间断的压力,从而为佛、道两家提供武力支撑。 想法是好的。但这是真正的战争,不是儿戏,一个不好,就要全局失控,种建中心里的压力是非常大的。 西域,将有可能让他成为千古名将,青史留名; 相样,也可能让他折戈沉沙,万劫不复。 若能放手一搏,种建中不会有太多的顾虑,可现在为了顾及大局,他束手束脚,这才是他最为难的地方。 西风正紧,黄沙弥漫,城下战鼓如雷,城上杀声震天,如注的热血浸润了城头,浸润了黄沙,黑汗士兵在那面新月旗的指引下,在真主的招呼下,与攻上城头的异教徒殊死拼杀着,使得各部伤亡也非常大。 战争打到这种程度,已不再单纯是为了城内的财富了,无数的鲜血已经将双方的眼睛染红,所有名利现在都不重要了,先做一部杀人机器,先把敌人砍倒,践踏在脚下,才可能去谈其它。 各部族的伤亡,种建中其实是乐意看到的,这或许很残忍,但战争本来就是残忍的事情,如果各部族因为征战而不断壮大,这不符合大宋的利益; 最理想的结果是,让这些小弟增加财富的同时,有生力量被不断的消耗掉; 不断增加的财富会让他们变得更狂热; 而不断削弱的有生力量,会让他们只能更依赖于大宋,否则他们就会成为狼群环伺下的肥羊。 城西突然传来一阵狂热的欢呼,隐隐听到有人在喊城破了之类的声音,其它三面的部族军听了,心中大急,攻势更加猛烈,只望能抢先一步破城。 最终结果传来,到底是西面的阿柴部先攻破了城池,西面一破,整个约昌城的防御顿时雪崩。 真主不是万能的,真主的信徒再狂热,也是血肉之躯,也知道害怕,也知道惜命。 各部大军狂冲入城,稍有抵抗的挥刀便砍,整个约昌城血流飘撸,哭声震天,种建中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谁让萨尔瓦迫害大宋百姓在先,谁让他们不降呢。 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不如此,不足以震慑四夷,而种建中这次来,就是要扬威西域的。 西风越来越紧,天上阴云密布,寒潮正滚滚而来,冬天就要来了。 阿克莫尔的大军呢,离约昌城还远吗? 上京大雪,耶律延禧不得不暂停御驾亲征的计划。 接到职方馆送来的这个消息,政事堂里一片欢欣。 刚刚回京的礼部尚杨畏甚至开玩笑道:“耶律延禧不知进退,不审天时地利人和,他是胜是败,倒教在坐诸公劳心伤神,这回傻人倒也有傻福,好教他躲过一劫,哈哈哈!” 众人听了也都笑起来。 大家商议了一下恩科及秋税的事,左右无大事,便散会了。 到十月初三这天,刘太后按例带着赵捷前往西京朝陵,宗室车马相随,浩浩荡荡。 士庶之家也都出城扫墓祭祖,一如清明节。 同时民间皆置酒举办暖炉会,街坊邻里聚在一起饮酒聚餐,极为热闹。 又有假期可以放松,杨逸一早就带着清娘出门,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就是沿街闲逛赏玩,顺便淘些古玩画之类的物件。 杨逸身穿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清娘则穿着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浅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 杨逸怕她冻着,在外面给她披了一件紫色羽纱面薄氅。她今天还特意梳了个同心髻,髻上插着一根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一身打扮显得贵气而清丽,绰约如瑶台仙子。 只要是和杨逸出来,哪怕只是趴在车窗上观赏沿街景致,清娘也是乐在其中,到了藩楼街,俩人便下车步行,一家店一家店的逛过去,就象后世的年轻男女携手逛街购物; 见了什么好玩的新奇玩意就买下。如今有纸币了,方便,面值五十贯的纸币杨逸揣了厚厚一大叠,不够车上还有,反正绝不负佳人心意便是。 清娘如今有诰命在身,她也是有薪俸领的哦,不过除了收藏金石画。平日的杂使用度方面,她一向是很节俭的。 这不,在一家首饰店里,她明明看上了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但一听掌拒的要价一百五十贯。她立即拉着杨逸要走。 “清娘,还记得上次咱们买那块田黄冻的事吗?”杨逸随她走出两步,含笑说道。 “杨大哥要干什么?”清娘立即警惕地回问。 “要不,杨大哥再贬回官,清娘你再…….” 清娘不等他说完,立即皱起可爱的小鼻子说道:“才不呢!为了这等俗物,人家才不做那种事呢!” “呵呵,那好,钱这东西更俗,揣这么多在身上,让我也变俗了。”杨逸掏出那厚厚一叠纸钞,往柜台上一扔,对那掌柜说道:“掌柜的,这东西太俗,我懒得却手,你自己数一百五十贯。” 那掌柜的吓了一跳,这厚得跟砖头似的一大叠纸钞,怕不得有一两万贯,就这么扔垃圾的扔进柜台来,让那掌柜的差点心肌梗塞而死。 “数好了找张白纸给我包好。”杨逸补了一句。 “杨大哥。”清娘知道他是故意逗弄自己,不禁轻跺莲足,娇嗔不已。 “这位大官人请稍侯。”掌柜的手忙脚乱,连声吩咐店小二把那手镯包好,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开始点钱。 “等等,掌柜的,这么好的手镯,真的只卖一百五十贯吗?这不会太亏了你们?”杨大官人再又冒出一句。 那掌柜的一口气没接上来,憋得青筋突起,手脚哆嗦,他真想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刮子,刚才怎么就没瞧出这人是呆子呢,早知道要价一千贯…….不,两千贯,不不不,三千…… “掌柜的,这对镯子若是卖一百五十贯太亏的话,要不我出两百贯,你卖不卖?” “卖!” 不卖是傻子,掌柜的感觉自己就象第一次摸到初恋情人的手,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瞧你脸色不好,一定是还亏,两百五十贯,你卖不卖!” “卖!卖!”这回是脱初恋情的衣服了,掌柜的手抖得更利害。 “三百贯” “卖卖卖!” “三百五十贯。” “卖卖卖卖!” “四百贯。” “卖卖卖卖卖。” “四百五十贯。” “卖,怎么不卖。.” “五十贯。” “卖,怎么不卖。” “好,大伙可听见了哦,掌柜的说五十贯卖了,小二,手镯拿来,你,瞧你半天数不出五十贯钱来,不用你数了,拿来。” 杨大学士这回也不赚钱俗了,从那目瞪口呆的掌柜手上抢过那厚厚一叠纸钞,轻轻抽出一张五十贯面值的扔到柜台里。 这别开生面的一幕,早把店里的几个顾客都吸引了过来,本来大伙都以为杨逸是傻子,最后却见那贪财的掌柜的被耍成这样,不禁都放声大笑起来。 那掌柜的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不禁嚎啕起来:“大官人,你高抬贵手,这镯子卖五十贯小店真的要亏死了呀!卖不得啊……” “停,这商家讲的就是个诚信,你这镯子我给你三百贯你卖,给你四百贯也卖,你就不怕亏了我?你不怕亏了我,我干嘛怕亏了你?大伙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掌柜的就象从激情澎湃的欲海跌入了冰窑,哆嗦道“哎哟,这位爷哟,您就饶了小的一回,实话跟你说,这镯子我们店进货要五十贯,爷您行行好,给个五十贯,镯子你拿去好了。” “你这人没诚信,谁信你啊?” 掌柜的急得都快上吊了,眼看进店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再拖下去这店的信誉真完了,他连忙翻出帐册给杨逸看:“爷,这是进货的帐册,不信您瞧,小人这回真没骗您。” 果然,上面的进货价真是五十贯。 “好啊,掌柜的,你可真黑啊,进货价五十贯,你开口要我一百五十贯,太黑了,太黑了。” “爷,五十贯,五十贯,您把镯子拿上走。”进店瞧热闹的又多了两个人。 “我还不走了。” “爷,我白送你了行吗?” “这还差不多,算了,也不要你白送,我这人诚信做人,就给你二十贯。” “多谢这位爷,多谢这位爷,欢迎您下次再……” “再来是吗?” “不不不,爷,我还是白送你!” 掌柜的终于崩溃了。。。) 第482章清娘要写红楼梦 清娘终究是心善,还是给了店家五十贯成本。 俩人出得首饰店,回想起杨逸砍价的方法,清娘噗哧一笑,妍若春兰地说道:“杨大哥你这分明是在欺负人家,嘻嘻,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传出去人家怕要说杨大哥你巧取豪夺哩。” “清娘,你呀就是太心善了,你想啊,若是讲究诚信,童叟无欺的店家,我一再往上出价,人家一定会劝阻,这个掌柜的太爱贪便宜,才会上我的当,照他这性格,平时不知宰了多少顾客,你呀,才不应该可怜这种奸商呢。” 杨逸一边说话,一边将那双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戴到清娘的手腕上,清娘的十指纤细修长,圆润无节,那皓腕细嫩如霜,触之腻滑如脂; 这对精巧的环珠九转玲珑镯戴上去,更显得优美动人,让他不禁想起了来句诗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杨逸有一个不同他人的习惯,他欣赏一个女人的时候,第一眼看的往往不是女人的胸部或脸蛋,而是看手指,脸蛋和身材长得漂亮的女人很多,但手指长得漂亮的女人却很少,清娘这种纤细修长的玉指是他的致爱。 清娘静静感觉着他细心的呵护,等他帮着把手镯带好,才蠕蠕地说道:“杨大哥说得虽然有理,可是这种事人家……” “你却做不出来是吗?不要紧,杨大哥不是说过了吗。让你做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这种坏事,就由杨大哥来做吧,哈哈哈……走,咱们去下一家。” “呀,不去了,人家也不许杨大哥再这样了。怪难为情的。” 少女身姿如杨柳袅袅婷婷,轻顿莲足娇嗔的样子教人怜爱十分,杨逸哪里还会忤了她的心意。 俩人沿街一路赏玩。行到新门里会仙酒楼正店,杨逸提议道:“清娘,要不咱们上去吃些东西歇歇脚吧。” 清娘立即摇头说道:“这儿东西太贵了。杨大哥若有人情往来,答谢应酬,来了倒也无妨,楼上饮食无非多精洁些,就咱们两个人,倒也无须花费这些冤枉钱。” 会仙酒楼是东京名店之一,有百十分厅馆。城中富贵人家多奢侈,度量稍宽。会仙楼这样的酒店,两人对坐饮酒,须用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果碗三五只,即费银近百两。若再点三两个名菜,花费千两事实平常。 清娘觉得两个人歇歇脚。进些饮食便要费银千两,自是不愿的。 杨逸故意逗弄她道:“清娘,杨大哥有钱,很有钱!” “哼,不许你再作怪。” “那要是杨大哥有办法不花钱呢?” “那更不行,杨大哥。咱们还是到对面找家干净的小店进食吧。” 清娘拉着他便要离开,杨笑道:“清娘别急,我带你去个有意思有地方。” “杨大哥要去哪里?”清娘担心杨逸又要做些离谱的事,神色有些担心。 杨逸牵过他的手说道:“方才走过前面的小巷,我见巷里人家正在办暖炉会,邻里把酒槐柳之下,男女老少皆有,瞧上去怡然自乐,清娘,你敢不敢跟我去蹭一回饭。” 他本以为清娘不敢去,正想着怎么说服她,谁知清娘听后立即高兴地笑道:“杨大哥这主意好,咱们快去,嘻嘻……..” 清娘的反应大出杨逸意料之外,也不多说,拉着她就往前面的小巷去。 东京百姓一向乐善好施,人情高谊,平常见外方人入京被街市无赖欺凌的,大家必定救护,或是外来新户,邻左居住,则主动帮忙,戏遗汤茶,指引买卖之类,更有提茶瓶之人,每日邻里互相支茶,相问动静,总之人情味非常浓,绝不象后世那般冷漠。 杨逸说是带着自家娘子从杭州进京来备考恩科的举子,小巷里的人家也就信了,热情地请他们一起饮酒吃食。 炙脔肉又称为御肉,和沃酒是明炉会必备之饮食,寓意取打破混沌,开辟天地之意,味道很好,杨逸不时给清娘夹块肉,见他们小夫妻俩恩爱的样子,巷里人家都露出善意的笑意来。 清娘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美得象画中的人儿,同桌的大娘直夸杨逸有福气。 杨逸和清娘和他们聊天打趣,轻松自然。别人从着装上虽然判断出他们俩出身富贵之家,却也不在意,给他们介绍东京风土习俗的同时,不忘询问杭州的人情风物,大家无拘无束地聊着。 整整一个时辰的光景,便消磨在了这小巷温馨的暖炉会上,走时俩人悄悄将一张五十贯纸币压在碗下当作茶酒钱。 出了小巷,清娘还几次回头望,颇有不舍之意。 回到家里,马汉卿正在前厅等着。 清娘向杨逸含笑说道:“杨大哥怕是有又正事,人家先回后院了。” “去吧!”杨逸轻应一声,自己走进前厅去向马汉卿问道:“汉卿有什么事,这儿能说吗?” “倒也没什么紧要之事,无妨的。”马汉卿抱圆一揖道,“大人,刚接到西域方面的消息,种建中率黄头回鹘等计六部人马,一日而破约昌城,生擒哈桑之子萨尔瓦及护军使苏特末等一众约昌官员。于阗派来三万大军救援约昌城,种建中及时撤军避战,如今已退到蒲昌海一带。” 种建中的能力杨逸还是很放心的,他点点头问道:“西域的天气如何?” “属下正要说此事,玉门关一带已经开始下雪。虽不是甚大,但寒气逼人,特别是入夜之后,已是滴水成冰。” “黑汗国方面有什么反应。” “除了从于阗增援的那三万大军外,其它的现在还未可知。” 杨逸在太师椅上坐下,接过丫环送上来的茶汤轻呷了一口说道:“你帮我传个信过去,告诉种建中。也不用太过于束手束脚,只要有把握,该怎么打还怎么打。只要不让战火烧到玉门关以内,其它的我都替他担着。 “大人,这……” “汉卿放心吧。我比你了解种建中,他不是鲁莽之人,我这只是给他一颗定心丸,免得他放不开手脚,反而误事。” “是,大人。” 送走马汉卿,杨逸回到后院,便往李湘弦的小楼行去。 李湘弦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了,行动都由丫环小心地扶着,除了在后院里散散步。足有好几个月没出门了。 杨逸进屋之时,听到禛子正在给李湘弦念《源氏物语》,李湘弦靠在软榻上听得津津有味。 杨逸从日本回来时,在船上闲极无聊也翻阅过此书一遍。 《源氏物语》可以算是世界上最早的长篇写实小说,由出身日本贵族的紫式部(女)创作。时间在宋真宗时期,上半部写了日本源氏公子与众妃、侍女的种种或凄婉或美好的爱情生活; 后半部以源氏公子之子熏君为主人公,铺陈了复杂纷繁的男女爱情纠葛事件。 从体裁看,该书颇似唐代的传奇、宋代的话本,但行文典雅,很具散文的韵味。加上书中引用白居易的诗句90余处,及《礼记》、《战国策》、《史记》、《汉书》等中国古籍中的史实和典故;并巧妙地隐伏在该书的故事情节之中,使该书具有浓郁的中国古典文学的气氛,让人读起来颇有几分亲近感。 禛子正读到源氏骗一个身份不明的弱女子夕颜去荒屋幽会,见杨逸进来,连忙停下,杨逸嘿嘿一笑道:“禛子啊,要不咱们也找处荒屋……咳咳……” “爷回来了!”禛子连忙起身敛衽一福,她来大宋生活久了,无论是着装和语言,都已经与大宋女子毫无二致,被杨逸调戏了一句,那张卡通脸上有些羞红。 “不必多礼。”杨逸将他扶起,走到软榻前牵起李湘弦的手柔声问道:“仙儿,你觉得怎么样?” “奴很好,爷不用担心。” 李湘弦习惯性地轻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含笑称他。 自从杨逸封了宁国家公之后,家里的女人除了十三娘和清娘之外,都改叫他“爷”或者“老爷”了。 “老爷”这个称呼目前还不很普遍,只有当官的人可以享用。 丫环送上茶来,杨逸接过试了一下冷热,自己没喝,端着喂起湘弦来。 李湘弦轻呷一口,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 杨逸这些表示关怀的小举动在后世很平常,不过是他从后世带来的一些小习惯,但放到位高权重的宁国公身上,就显得很难得了,不经意间就能让身边的女人感动。 “对了爷,清娘学识渊博,才情高绝,如今写的《清娘流浪记》也别具一格,只是多是记述些民情风俗,倒不如这本源氏物语能吸引人,杨郎何不叫清娘也写一本类似源氏物语这样的话本呢。” 李湘弦提出这个,杨逸不禁击掌说道:“不错不错,以咱们家清娘的才情,选个好的题材写本长篇,那一定是千古流传。” “千古流传那是自然,主要是奴家如今什么也做不了,闷得荒,嘻嘻,爷快让清娘写出来,奴家就可以解闷儿了。” “哈哈哈,仙儿你这主意还真打得妙,不过你若是真闷的话,我请些话剧杂耍的伎人回来给仙儿解闷儿好不好。” “不看那个,吵吵嚷嚷的,还是看书的好。” 倒也是,杨逸也有些心动了,要不提前让清娘把《红楼梦》写出来,以清娘的才情,加上自己指点一些情节,只怕不比曹雪芹写的差呢。 杨逸说干就干,陪李湘弦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找清娘去了。 第483章求爱失败 常言道猫冬、猫冬,进入冬季后,杨逸就大大减少了外出应酬,每天散班后就回家,端是成了个模范好夫君。 入冬后朝中也没什么大事,每天下午三点杨逸准备下班回家,有整整一个下午的时光好消磨。 这天雪后初晴,日暖风清,杨逸抱着自家二郎,在前院看老大杨睿和虎子打雪仗。 覃子桂夫妇也在,小梨梳着两个小辫子,小模样儿甜甜的,身上穿着臃肿的小冬衣,脚上穿着一双虎头鞋,跟在杨睿后面,跑得小脸儿红扑扑的。 院子里本来堆好了两个雪人,这会儿都被虎子和杨睿捣成了雪堆,他们各躲在一个雪堆后,拿着雪球砸对方,欢快的笑声传得满院都是。 小梨跟杨睿两小无猜,她肯定是站在杨睿一边的,力气不够,但还是很努力地把雪球砸出去。 结果是越帮越忙,杨睿比虎比小了几岁,本来就砸不过人家,现在可好,虎子那边的雪球一砸过来,他又要转身护着小梨,背后早已白成一片。 当杨睿转身去砸虎子时,小梨就会伸出小手去帮哥哥拍背上的雪,她现在咬字清晰的了许多,但紧张起来还是会把哥哥叫成“咯咯”。 瞧他们哥哥护着妹妹,妹妹帮着哥哥的样子,杨逸开心得不时发了一阵畅笑,怀里的杨鹄将满一岁,虽然还没学会走路,但见哥哥姐姐在院里玩得这么热闹。也跟着依依呀呀地叫着,手舞足蹈的,兴奋程度一点都亚于哥哥姐姐们。 “官人,有你这样带孩子的吗?你瞧瞧二郎口水都快流到脖子了,也不知道帮擦一擦。”站旁边的十三娘一边抱怨,一边抽出手帕帮杨鹄擦口水。 杨逸这才注意到,可不是。怀里的小家伙叫得太兴奋,口水止都止不住。 “哈哈哈,鹄儿快快长大。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跟哥哥姐姐一起玩了。”二郎相貌越长越象自己,杨逸对他可是喜欢得紧,一点都不亚于他哥哥。只不过平时被杨氏霸着,他没多少机会抱而已。 “好了,还是妾身来抱吧。” 十三娘把杨鹄抢过去,杨逸手上一轻,转头对覃子桂说道:“子桂啊,等下就一起在我这吃晚饭吧,也好让小梨他们多玩一会儿。” 覃子桂笑着答道:“任之兄这话说得缺少诚意啊,要留客你好酒好菜直接端上来就是,小弟今日过府,主要就是为了给家里省一顿饭钱的。” 杨逸听了不禁笑骂道:“你这家伙倒是直接。不过你选的日子不对,今日我家吃斋,准备的全是素菜。” “无妨,只要任之兄能吃得,小弟也绝无二话。” 杨逸刚等答他。门外一个护卫匆匆进来向他耳语几句,杨逸立即笑道:“子桂啊,小五在左边则院和萧先生下棋,你先找他们聊聊吧,愚兄有事先出去一趟,回头非把你灌趴下不可。” “任之兄请自便。小弟等着你就是。” 杨逸不及与廊下的十三娘她们打招呼,但匆匆出门。 你道如何,原来那端王赵佶真是贼心不死,今日到鸣露坊去,竟借酒装疯,意欲对苏鸣佩来个霸王强上弓; 好在杨逸早防着他,让马汉卿帮着物色了两个身无牵挂的江湖人物,安插进了鸣露坊的护院中去,平时不用做别的,只等赵佶上门防着他就是。 杨逸打马匆匆来到旧曹门街,从后门进入了宜露坊,房里杯盏狼藉,尚未收拾,赵佶被切了颈动脉昏迷未醒,衣衫不整地躺在茵塌上。 遇上这种事,苏鸣佩神色忐忑不安,见杨逸到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嘤嘤地饮泣道:“爷,您可算来了,这可怎么办?” 杨逸拥着她轻拍了几下粉背安慰道:“鸣佩不用担心,有我在,没事的,你先出去吧,这儿交给我就行了。” “爷,你打算什么办?他毕竟是大宋亲王,爷…….” 杨逸打断她道:“别的亲王不好说,但是赵佶嘛,爷吃定他了,鸣佩乖,出去等着,莫惊动了他前院那些护卫就行了。” 苏鸣佩满是担心的退了出去,杨逸将房门一关,提着一壶酒走到昏倒的赵佶身边,拉过一张椅子安然坐下,然后把赵佶那张脸当酒杯,一壶酒“嗒嗒!”地往上倒。 赵佶悠悠转醒,下意识地揉着自己疼痛的脖子呻吟着。 “端王殿下,咱们又见面了,我很高兴,你高兴吗?” 杨逸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里传来,赵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一抹脸上的酒水便向他望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想干什么?” “端王殿下最好别激动,这会让你少受些苦。” “你要干什么?”赵佶发现自己就躺在他的脚下,神色不由得更加慌张,连滚带爬地想要远离他一点。 杨逸轻松地伸出右腿踩在他一只手掌上,笑吟吟地说道:“殿下这只手行书作画实乃一绝,要是就这么废了,那倒是可惜了。” “你敢,本王是大宋亲王,你敢拿我怎么样”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赵佶脸上立即浮现一个红色的巴掌印,杨逸用事实证明,自己倒底敢拿他怎么样了。 “我不去惹殿下,殿下您却非要把脸凑上来让我打,我这回不狠狠揍几下,看来殿下心里是不舒坦啊!” 赵佶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常言道打人不打脸,他是堂堂的大宋亲王,杨逸竟然伸手就打,跟玩儿似的,极度的羞怒让他那张俊脸变得有些狰狞。 “你竟敢打本王,你……你…….为了一个婊子,竟敢打本王,苏鸣佩她不过就是一个婊子,本王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有本事你就把本王打死,否则本王迟早要将她……..” 啪!啪! 这回的巴掌声更加清脆,赵佶被打得两眼全是星星,双颊肿得跟猪头似的; 杨逸依旧笑吟吟地说道:“鸣佩开的确实是妓馆,但人家卖的是才艺,不是身体,就象殿下您去商铺里买东西,人家只卖珠玉,你却硬是要连人家的柜台也要买下,人家不乐意,你就强买强卖,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赵佶吐出一口血水,挣扎着要起来,奈何手掌被杨逸踩着,痛得他不敢用力挣扎,他还在强撑道:“本王就是要买她了,你待如何?今个儿除非你把我打死了,否则……” 啪!啪! 不服,老子就打到你服为止。 第484章收拾赵佶 赵佶到底是大宋亲王,加上十七八岁这年龄还有三分血性,被杨逸这般左右开弓,打得一脸红肿,心中的羞辱让他双眼变得一片血红,暗自下定决心,只待出一这道门,就跑去皇宫大闹一声,把此事闹得天下皆知。 杨逸好整以暇地拍开一坛女儿红,自己先就坛喝了一口,然后从旁边小几上拿过一杯歪倒的酒杯,将杯子注满。 “端王殿下,请满饮此杯,咱们有话慢慢聊。” “你等着,本王与誓不甘休……”赵佶狠狠地瞪着他,并不打算屈服。 杨逸对他的表情毫不在意,神色淡淡地问道:“端王殿下还记得石曼舒此人吗?” 赵佶没料到他突然问起什么石曼舒来,不由得怔了一下,一时竟是想不起石曼舒是何许人。 “端王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看来我必须提醒您一下,石曼舒原来是曾布的幕僚,绍圣二年春,曾布任朝中枢密使,石曼舒到驸马都尉王诜府上,王诜又到端王殿下府上,而端王殿下呢,又频频出入隆佑宫…….” “你胡说什么?你…….你究竟想说什么?”赵佶暗暗心惊,杨逸说的这些话看似轻描淡写,但一个不好,却足以让他万劫不复,每一句都听得他心惊肉跳。 杨逸笑得更是和煦,不顾赵佶反应,继续说道:“此后不久,陈留乱起。死伤无数,接着向太后出居瑶华宫,哲宗追废高氏,曾布贬谪均州,端王殿下因年小,逃过一劫。” “你胡说,我没有。这不关我的事…….你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端王殿下心里应该有数,要不要我把人证物证给您凑全呢?好吧。这只是其一,其二,哲宗皇帝驾崩之时。孟皇后的哥哥孟忠厚,和殿前司指挥使邓熙谋逆,向太后由叛贼护送自玄武门入宫,她要干什么这不用多言,值得一提的是,她一但成功,会立谁为帝呢?而这个人有没有参与这场谋逆呢?端王殿下,你说呢?” 赵佶身体已经不由自己的轻颤起来,杨逸所提到的两件谋逆案,和他都脱不了关系。第一次是哲宗见他还小,加上追废太皇太后高滔滔已经让天下群情鼎沸了,便没有再对皇族成员过多追究。 第二次,也就是赵煦驾崩的时候也一样,刘清菁身怀六甲。尚未产子,哲宗无后,局势动荡,辽国与西夏几十万大军夹击大宋,也需要尽快稳定朝局,对赵佶这些皇亲国威不但没有彻底清洗。反而还刻意拉拢; 但这只是出于当时政局需要不得不做出的妥协,并不代表赵佶就真的有多清白了。 现在杨逸旧事重提,大有重新清算之意。 赵佶心里非常清楚,若真的重新清算旧事,他将会有什么下场,皇权之争向来没有什么亲情可讲,越是亲人,下手越狠,到时他这个亲王的身份不但不能成为护身符,只会死得更快。 现在赵捷年纪还小,刘太后难道就没点戒心?在杨逸鼓动下,会不会对他这个有前科的皇叔下手呢? 别去说杨逸手上没有证据那种白痴话,职方馆掌在马汉卿手上,而马汉卿是杨逸一手栽培出来的,而且这种谋逆之事,根本不需要确凿证据,只要有些影影绰绰就足以要人性命了。 想到这些,赵佶面色惨白,浑身瘫软,他可不是什么性格坚毅的人,在金兵围城之时,为了保命,他将嫔妃公主送出城供金人淫乐,身为皇帝向人跪地摇尾乞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会儿小命等于是捏在了杨逸的手上,他哪里还顾得了装腔作势,一下子爬到杨逸面前,惊慌失措地跪地求饶起来:“宁国公,宁国公,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回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今后不管什么事,只要宁国公吩咐下来,小王都会照办,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看着地上不断磕头求饶的赵佶,杨逸不由得想起了哲宗皇帝,赵煦虽然身体虚弱,但却有一颗强健刚毅的心,不动如山,动则雷霆万钧,再看看摇尾乞怜的赵佶,都是一个爹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其实一直以来,你老实做你的端王,习你的书画,逛你的撷芳楼,我也懒得管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一次次来招惹我,你太烦人了,太讨人厌了…….” “不不不,不要啊!求求你了宁国公,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小人再也不敢了,今后但凡宁国公吩咐的,小人一定照办,宁国公,你就饶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见他狗一样趴在地上哭求着,还自称起了小人来,杨逸实在不愿多看他这付嘴脸,抬起一脚将他揣翻出去,冷冷地说道:“滚吧,回去老实做人,少惹事,我保你一世平安,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谢谢宁国公,谢谢宁国公,小人这就回去……”赵佶不敢多留片刻,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苏鸣佩显然是看到赵佶脸上的掌印了,进来担心地说道:“爷,你…….他毕竟是亲王,你这样打他……” “谁说是我打他的?” “不是爷还有谁?” “端王殿下自己可长着两只手啊,鸣佩啊,若是你不信,下次他要是还敢来,你问问他,他一定会告诉你那是他自己打的。” “爷!” “好了,没事了,以后端王殿下会很乖的,比谁都乖,你也不用担心了。” 苏鸣佩还是犹疑不定,不过杨逸不解释,她也不敢多问,无论如何。杨逸的保证她还是信得过的。 杨逸将她那娇躯轻轻拥入怀内,轻抚着她的肩背说道:“让你进我府去,你不愿意,在外面总难免多受些委屈的。” “爷,不是奴家不愿意,只是奴家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只要爷记着奴家。在哪儿都一样的。” 杨逸深深地吻上她的红唇,俩人温存了一下,杨逸才接着说道:“随你的意吧。我也不勉强你,杨家的大门随时为你开着,你什么时候愿意进府。就什么时候,不愿意也无妨,爷护你一辈子周全就是。” “谢谢爷。”鸣佩依在他怀里,有些动情,眼中有隐隐的泪光在闪动。 在这个世上,她就象路边的牡丹花,艳压群芳,风华绝代,但越是这样,越容易惹祸上身。或许一阵风来,就能将她吹落淤泥之中,任人践踏,任人蹂躏。 现在有杨逸护着,就象为她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围墙。她可以继续绽放着自己的美丽,又不用担心再被践踏于别人脚下。 俩人温存一会儿,杨逸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苏鸣佩送他出后门,然后在站门前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人群里。 杨逸回到家,十三娘竟没问他去干嘛。她正和李雁儿分别在帮着杨睿和小梨换衣裳,两个小家伙刚才被虎子砸得满身是雪,不换是不行了。 小梨自己的衣裳还没穿好,就脆生生地说道:“睿哥哥,我来帮你,我来帮你。” 十三娘和李雁儿对望一眼,俩人眼中尽是笑意。 小梨伸出小手,要帮杨睿把上衣的扣子扣上,小模样儿很认真,那种布纽扣比较难扣,她半天也没扣上一颗。 “还是我帮小梨妹妹吧。” 杨睿说着就动手,俩人一个三岁,一个两岁,一个顶门上留着鹁角发形,一个梳着两根小辫子,都在很认真地做着这事儿。 杨逸看着好笑,对十三娘说道:“天冷,别冻着孩子。” 十三娘嘻嘻一笑,拿过帽子帮两个小家伙戴上,却没有再帮他们扣扣子的意思,任由两个小伙家你帮,我帮你,在那儿忙得不亦乐乎。 厅内暖和,杨逸也再说什么,便去侧院找覃子桂他们,覃子桂正在小院的凉亭里看萧忆和苏小五下棋,院中静悄悄的,只偶尔有棋子落盘的声音。 萧忆这个幕僚做得很惬意,杨逸忙他就跟着忙点,但在京里杨逸忙碌的时间通常都比较少,杨家的产业也用不着他插手,平时除了帮杨逸拾遗补漏一下外,更多的是教杨睿虎子他们读书,在杨家地位既高,俸录也丰厚,他过得极是清闲惬意。 杨逸进院时,苏小五一条大龙已岌岌可危,杨逸看了两眼,抢过一子,啪的一声压下去……. “哎呀呀,姑父大人,此处不能落子,落不得啊!” “有何落不得?输了大不了推倒重来,你这半死不活的撑着,让人看着憋屈死了。” 萧忆哈哈笑道:“不管了,说过落子不悔的。” 苏小五急吼吼地答道:“问题这不是我落的子,不算,不算。 萧忆立即驳道:“咱们只说落子不悔,可没规定谁落的子。” 萧忆是老人精,抠起字眼来,把苏小五噎得半死。 杨逸一拍苏小五的肩膀说道:“让开,让开,不就输盘棋吗?我来,你看着。” “姑父大人啊!你说得轻巧,这输一盘就是一百贯啊!” 杨逸屁股刚沾上凳子,就象遇到了弹簧似的,一下就弹了起来,然后把苏小五从新压到凳子上。 开玩笑,他棋力还不如苏小五呢,一百贯一盘,这不是送上去挨宰嘛! “小五啊,你继续,这局输了,下局赢回来就是,一百贯钱你嚷嚷什么,象话吗?” “可是我已经输了四局了,姑父大人啊,我一月的零花钱就一百贯,惨了!惨了!这半年我可怎么活哟。”苏小五哭丧着脸嚷道。 “正好,这半年你就安心在家读书吧,我每天给你送点剩菜就是。” 萧忆和覃子桂闻之大笑,苏小五差点没晕过去。 杨逸嘿嘿一笑道:“我那一贯钱呢,你若是能把我那一贯钱找出来,我帮你还这几百贯就是。” “真的!”苏小五大喜,突然又疑惑地问道,“姑父大人,你那一贯钱放在哪里?我这就去找!” “知道放在哪我还用得着你找吗?” “哪贯钱?” “就是那一贯啊!” 苏小五这才想起那道题,脸色一变说道:“姑父大人,您还是杀了我吧,为了那道破题,我上回两夜没合眼,鬼才知道那一贯钱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 第485章妾不如偷 后园寂寂,落雪无声,回廊上数盏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着,书房中更是灯火通明,左经右史诗香弥漫。 清娘穿着靛蓝色八幅湘裙,皓腕上戴着刚买的那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整个人纤纤如月,手上拿着一竿笔,托着香腮,目光流盼,颊上梨窝隐现。 她等杨逸放下茶杯,便接着问道:“杨大哥,当时大长公主是不是激动得哭了?快说呀,是不是哭了?她见到你时说了些什么?说嘛!” 杨逸往太师椅上一靠,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蛊惑地说道:“清娘,咱们能不能别写这个?你瞧,那张生从和尚那里知道莺莺每夜都到花园内烧香。 夜深人静,月朗风清,僧众都睡着了,张生便来到后花园内,偷看莺莺烧香。随即吟诗一首: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莺莺也随即和了一首: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清娘你瞧瞧,这花前月下,男女唱和,多美的事啊!咱们还是写这个吧。” “不好,不写这个,张生与崔莺莺虽是两情相悦,张生本应想法光明正大的去提亲才是,但他只会夜半翻墙,若是被人看到,坏人名节不说,自己也难逃劫难,哼,这样的男人不写也罢。” “不是啊,清娘,不是还有后面吗?叛将孙飞虎听说崔莺莺有倾国倾城之容,西子太真之颜。便率领五千人马。将普救寺层层围住,限老夫人三日之内交出莺莺做他的压寨夫人,大家束手无策; 这时张生站了出来,先用缓兵之计,稳住孙飞虎,然后写了一封书信给八拜之交杜确,杜确乃武状元。任征西大元帅,统领十万大军,镇守蒲关。张生让他派兵前来。打退孙飞虎。清娘你瞧,这张生有勇有谋,为救佳人。奋不顾身,多难得啊!” 杨逸本以为这样能说动清娘了,谁知她把笔往绿玉笔架上一搁,端起他的茶润了润口,一双月牙儿扑闪两下说道:“这算什么,张生不过运气好,刚好有个任征西大元帅的八拜之交而已,这怎么能和杨大哥相比呢,杨大哥轻骑走敌后,绝域催战云。平西夏,渡重洋,灭交趾……” “好了,好了,清娘你别说了。你赢了,你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吧。” 杨逸终于投降了,不管他怎么说,红楼梦也好,西厢记也罢,清娘竟是不为所动。非要拿他来做原形,写一部长篇小说。 “嘻嘻,那好,杨大哥快说,当时大长公主哭没有,他见到你的时候说什么了。” “哭了,哭得一塌糊涂,当时她说……..她说什么来着,对了,说你怎么才来呀。” 杨逸也快要哭了,清娘为了挖堀情节,一点细节都不放过,都不知道她要写的是爱情小说,还是杨逸秘史。 清娘起身,背着手儿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嘴里念念有词:“那大长公主她一定是爱杨大哥爱到骨子里了,在当时那种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大长公主必定是不由自地吐出了真言,她被掳去,心里唯独寄望杨大哥会去救她,而且潜意识里也相信杨大哥一定会去救她………” “清娘,我肚子疼,我要去回茅厕。”杨逸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使出最后尿遁之策。 “哼,不许去,杨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故意找借口,想避开人家。”清娘俏然一笑,拉被他的袖子不放。 “清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我的真上茅厕,这都快憋不住了。” “那好,人家陪你去。” “不是吧?清娘……..天啊,我投降,我还投降,你要问什么就问吧,我还是憋着算了。” “嘻嘻…….杨大哥别骗人家了,你根本没事,这书可是你要人家写的,人家真要写了,你又推三阻四的,这让人家怎么写嘛?” 杨逸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清娘,要不……你还是别写算了,有时间多写些诗词,这多高雅啊,这不是更好吗?” 杨逸苦着脸哀求道:“但是,清娘你能不能别这么写啊,你这么写,这不是把杨大哥我脱光了扔大街上吗?我就那么点小小的,还有,还有,清娘你别忘了你晴儿姐姐的绣花针,哎哟,那会要了我的老命啊!” “嘻嘻!杨大哥不用怕,到时人家就说是自己乱写的,晴儿姐姐就不会怪杨大哥你啦。” 清娘嘴上这么说,自个踱步沉思起来,宫灯洒在清娘那潘鬓沈腰上,回身举步,无不极尽婀娜之态,两颊梨涡隐隐,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她认真思索的样子,别有一番内蕴之美,或许这就是所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杨逸见她沉思良久,以为把她有所动摇,正在大讲红楼梦,结果她却接着说道:“嗯,写还是要写杨大哥的,不过杨大哥说的也有些道理,好吧,人家再想想,省去一些细节好了。” 杨逸感觉这回分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事让清娘写什么小说啊,这回好了,再这样下去,自己那点秘史非被清娘挖出来完不可。 第二天下朝,杨逸便不急着回家了,一回去只怕又被清娘拉去询问‘剧情’,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儿。杨逸本待不说,却经不得她的央求,往往心一软又说了; 这可不行,现在书没写出来还好些,等书出来了,十三娘铁定是要看的,到时不是绣花针满天飞舞才怪; 杨大学士想象自己浑身插满绣花针。有如刺猬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战。 唉,都是那狗屁《源氏物语》害的。要不是它,俺至于有家不能回吗? 不对,景明坊那边的家不能回。兴国坊这边不是还有个豪华的新宅吗? 杨大学士暗对刘清菁喊了声万岁,打马便向兴国坊而去。 这回他鬼使神差地走了后门,后巷里寂静无人,柳叶落尽,空余丝条袅袅。 两边高墙夹窄巷,杨逸的马蹄声在进入小巷后就显得特别响, 离自家后门还有二三十步,身边一道小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了来。 杨逸下意识地望去,只见一个美妇立于小门内。头插垂珠凤头翠玉钗,双眸剪秋水,十指拨春葱,身着灰色轻裘小袄,裙拖八幅湘江水。仪态万方,不是那芳邻萧盈盈是谁。 她站在门内,乍看是刚好要出门的样子,然而杨逸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只是她刻意做来的样子而已,因为她身后竟无一人; 象这种高门大户的贵妇出门。怎么可能连个丫环也不带?而且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刚刚奔跑过。 杨逸抬头看看她家后院那栋半启着轩窗的小楼,脑海中突然浮现起金莲依窗而笑的模样来。 门内的美妇悠地盼了他一眼,依着门儿羞红了脸儿,手指捏着裙带,样子局促不安。 杨逸干脆停下马来,含笑说道:“庞夫人,不意咱们又见面了,上次庞夫人帮捡回纸鸢,我还没谢过呢。” 听他这么说,门内美妇羞色更浓,沈腰盈盈一福,垂着螓首答道:“咱们既为邻里,些许小事,宁国公莫放在心上。” 杨逸打量着她,这妇人充满了成熟的韵味,如同一个熟透了的水密桃,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娇艳之中又带着贵妇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 杨逸不禁脱口说道:“庞夫人说得是,咱们是邻里,倒也无须太客气,我家媚娘她们平日在家也是无聊,庞夫人若是得闲,何不找她们喝杯茶解闷儿,邻里之间大可往来走动一下,相互照应一二,庞夫人您说是吧?” 那美妇抬头瞟了他一眼,脸上嫣红似火,羞不胜娇,一颗芳心如小鹿在踹,让她那盈盈的酥胸起伏不定,端是勾人魂魄。 她吞吞吐吐地说道:“奴家平日在家也是无事可做,这几日倒真去国公府上串过门来着,宁国公不住这边,大概是不知道罢了。” “哦,那就好,庞夫人不必客气,邻里之间多往来是好事,我是十分欢迎庞夫人呢。” 杨逸的话明显带有几分挑逗的味道,门内的妇人不但没有生气,眉梢反而悄悄爬上一抹春色,再看她那细腰丰rǔ,凹凸有致的娇躯,不禁让人心猿意马; 这门外不便多留,杨逸只和她匆匆聊了几句,便拱手辞别。 进入自家后院,杨逸找来阮柔她们三个一问,才知道果然不假,那萧盈盈前后竟来串了两回门,第一次说是来借些妇人家用的物什,和阮柔她们聊了几句便告辞出去了。 到第二回,阮柔三人还置茶款待了萧盈盈,四人一起聊了半个时辰; 杨逸刚才在门外不过是言语上挑逗她两句,不曾想她竟真的过来串门了,大宋风气开放,邻里之间串个门儿是很平常的事,这没什么,但是……. 靠,想那么多干嘛,老子是坏人,人家都主动送上门来,还往外推,那还是男人吗? 杨逸等阮柔说完,嘿嘿笑道:“你们觉得这庞夫人如何?” “庞夫人为人心善,待人热情……”阮柔突然发觉有些不对,犹豫着没往下去。 阮柔相貌端庄典雅,越是这样,杨逸越是喜欢逗弄她,自己在榻上一坐,然后将她抱着膝上,轻抚着她柔软的腰肢说道:“你们不方便出门,邻居来串门接待一下倒也无妨,别多想。” “爷,奴等不敢。” “不敢什么?哈哈哈!” “奴等不敢多想。” “这心长在你胸膛里,有没有多想谁知道?” “爷要是不信,您……您摸摸。” 以阮柔的性格,以前如何也是说不出样的话来,如今在杨逸的调教下,这位端庄的德妃娘娘竟是含羞带怯地说了出来。 “好,那我就好好摸摸,哈哈哈!”佳人相邀,杨逸岂能再客气,一手从她那腰间探衣而入,向那耸动的双峰游了上去。 第486章河东大地震 文昌二年十月十三,这天杨逸正与章惇等人在政事堂议事,突然间,便感觉到宫殿一晃,脚下传来阵阵的震感。 地震! 杨逸脑海中浮光掠影般闪过两个字,他悚然而起,对小菊等几个宫女疾声大吼道:“快扶太后出殿,快!快!快!各们相公,快出殿,快啊!” 在一片惊慌的叫喊声中,众人乱糟糟地奔到殿外的空地上,整个皇宫此时已经乱成一片,偶尔有瓦片落地的声音,正在坐衙办公的官员乱成一团,太监宫女哭叫声不绝于耳。 刘太后由小菊她们扶出政事堂之后,顾不得衣冠不整,焦急万分地喊道:“快去看官家,快去啊,官家千万不能有事,快去。” 好在震感很快过去,迩英殿那边也很快报来,赵捷平安无事。 半个时辰过去,开封府报来,京城倒塌了十来间民房,伤亡了十七人,左掖门内正在兴建的明堂工地上,被倒塌的梁木压死压伤七个工匠。另有文德殿一处殿脊龙首出现裂痕。 从王安石开始,就提出天变不足畏的理念,但实际上,这种观念并未深入人心,明堂工地压死人,文德殿龙脊开裂,不可避免的被视为不祥之兆,各种奏疏顿时象雪片一样飞到刘太后案头,起初百官遣词还算谨慎,大多是让官家自省,宰相检讨施政得失而已。 但两天后,一份来自河东的八百里加急奏报让朝堂彻底沸腾了。 河东大地震。太原府倒塌民房六百余间,代州、忻州、定襄、繁畴、崞县、宪州、榆次、祈县、文水等州县,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房屋倒塌,百姓死伤; 尤其是忻州和定襄。作为震中,情况最为严重,两个州县几乎被夷为平地,伤亡人数还没统计出来,但根据上报的初步数据,绝不下于万人,另有十数万灾民无家可归。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太原府地震之时,正值各司要员在帅司议事,河东路经略使章楶被倒塌的房梁砸到,伤势严重。提刑使葛放及在场的半数官员不同程度的受伤,河东路的行政几乎陷入瘫痪。 另外地震之时天上正下着大雪,到发来奏疏时未见雪停,受灾百姓缺衣少食,只能在冰天雪地里苦苦支撑。 这份急奏传来。朝野震动,举世哗然,许多官员立即将矛头指向章惇、杨逸等一干政事堂宰执,市井间甚至流言四起。说赵捷登基以来杀孽太重,有伤天和。引来上天震怒。 不用百官进奏,刘太后第一时间以赵捷的名义颁布大赦诏书。全国在押的死刑以下罪囚一律赦免,同时让赵捷避殿减食,京中各个佛寺、道观隆重举行三天法事,为死者超度,为伤者祈福。 政事堂里,空气仿佛灌了铅一样凝重,不管百官如何弹劾,现在摆在政事堂宰执面前的首要之务,是救灾,是安定河东局势。 大灾之后一但赈灾不及时,十有仈九会出现大乱,如今章楶伤势严重,生死未卜,提刑使葛放也因伤卧床不起,只剩下一个转运使向超然,面对如此乱局,十数万灾民分散各地,向超然能否撑得住场面实在令人堪忧。 章惇面若坚冰,沉声说道:“灾情如火,各位有什么见解请立即提出来。” 苏颂接口说道:“当务之急是向河东调派官员和赈灾米食、药材、衣被、帐蓬等等,只是如今大雪封山,道路难行,只怕难免有所延误,本官的意思是下令府界、鄜延路等先就近调派物资应急。” 杨逸不再迟疑,大声说道:“光是从府界及鄜延路两地调派物资,这是远远不够的,为今之计,只有动用军事物资了。” 自辽国战事紧张以来,大宋一直抓紧向河北、河东边境囤积粮草及各种军事物资,备战燕云这是关系到大宋核心战略的重大举措,而现在顾不得许多了,先救人,先稳定河东局势才是正理。 一经杨逸提出动用军事物资,章惇立即拍板道:“救人如救火,容不得丝毫拖延,各位若是没有异议,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就由杨大学士挂河东路安抚使衔,率户部、御使台、工部、太仆寺等部官员立即起程,奔赴太原全权负责赈灾事宜。” 遇上大灾,朝中各部官员更加繁忙,大概也只有杨逸足够独挡一面而又能脱得开身,是以章惇想也没多想就点了他的名。 赈灾工作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使,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但如今各地弹劾奏章汹涌而来,各种流言不胫而走,加上河东十数万灾民还在大雪中苦苦煎熬,急需尽快稳定局面,杨逸哪里还能推三阻四,章惇话声一落,他便起身领下了这份苦差。 章惇甚至亲自将他送出了政事堂,沉重地说道:“任之,天有不测风云,河东危急,这回就看你的了。” “朝中就看章相公了。”杨逸回了一句,急步而去。 可以说,章惇在朝中要顶住的压力,不会比杨逸小。别说是大地震了,往时一颗星星划过天空,也能迫使宰相下台,历时历代这种事情已经屡见不鲜。 这次河东大地震波及范围大,受灾人口多,要动用到的物资无数;桂子桂,刘宇,罗城、唐庚、农实秋、刘海等人这回都被杨逸一一点名,带往河东赈灾; 这是为了尽可能避免那种相互推诿扯皮,甚至天灾之后再遭的情形发生,杨逸这次尽可能多带这些嫡系上阵,这样才能如臂使指,使赈灾工作更加顺畅。 随行的还有杨介、丽娘等大批医护人员,另有谢东升的京畿第十一将人马护送。近三千人马向河东急奔; 呼啸的北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如同刀子一般刮面生痛; 黄河上浮冰随水飘流,不断撞击着船体,好不容易过了黄河,迎面而来的便是巍峨的太行山。 真个是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由河南进入河东(即山西省),必走太后古道,这条古道南起泌阳,北至上党,全长近两百里,古道盘山上,险峻异常,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在此发生过不计其数的大战; 其中最著名的要数改变中国历史进程的长平之战,秦赵两国超过百万的大军在上党附近的长平血拼三年,最终白起以数十万赵军的鲜血宣告,大秦将一统天下,抛不可挡。 杨逸三千人马冒着风雪在太行古道上艰难北行,上有依天绝壁,下临万丈深渊,路形崎岖弯折,路面顽石丛生,三千人马走在这样的崇山峻岭之中,显得无比渺小。 由泌阳北去,经羊肠坂、碗子城、天井关,这是太行古道最险峻的一段路程,几乎都是在万丈悬崖边上行走,让每个人的心时时提在嗓子眼上。 好不容易走到天井关,三千人马已经是人倦马乏,尤其是丽娘她们这些女孩子,虽然得到重点照顾,但还是个个花容黯淡,脸上被风雪刮得裂开了小口。 杨逸虽是心急如焚,见三军饥寒交迫、疲惫不堪,也只得在天井关休整半日,刚刚在驿馆中安置下来,太原方向又有急报送来,信使听说杨逸出任河东路安抚使,总领河东军政事宜,立即入馆向他并报。 杨逸一听信使奏报,不禁咬牙切齿骂起娘来。 沂州、定襄乃是这次河东大地震的重灾区,五台山一伙贼人在一个叫蒙奇甲的贼头带领下,三百余人趁机下山劫掠。 这蒙奇甲本是河东禁军都头,两年前因奸淫妇女获罪,带着几个手下逃入五台山落草,因熟悉河东地形,又颇有几分军事才能,两年间不但没有被剿灭,贼众反而发展到了三百多人; 此次下山抢掠定襄,更是趁机在无家可归的难民中招兵买马,两日之间竟招到三千之众,人数迅速增加了十倍。 河东第七将张一戒率部追击,至石鼓山一带,反被蒙奇甲率众乘夜袭营,三千人马尽溃,蒙奇甲尽夺刀枪箭甲,声势大壮,不退反进,复又袭击沂州。 章楶现在生死未卜,河东路群龙无首,各地守将没有调令,竟是迟疑不前,沂州情形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天灾本已严重,再加上这横行,如何得了。 大灾之下常有大乱,杨逸来时心中就有所准备,但万万没想到这大乱来得这么快,这么烈, 河东路与辽国西京道接壤,乃是北伐燕云的主要前沿,此地不能乱,否则大宋的总体战略部署将全部被打乱。 杨逸惊怒之下,让覃子桂这些文官随后赶往太原,自己带着谢东升及一千骑兵连夜出发,向北急奔而去。 好在过了天井关之后,北面的地势逐渐开阔,行程快了一些,但这风雪之夜行军,又能快到哪里去? 第487章急奔太原 杨逸一千人马日夜不停往太原急奔,一路上风雪如刀,扑面生痛,所过山岭已尽为白雪覆盖,路上积雪已经没过马蹄,赶到离太原府不远的榆次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天终于放晴了,白雪反shè着阳光,耀目生疼,榆次县此次受地震影响还算小的,倒塌了上百间房屋,死伤两百余人; 知县刘茇还算有些作为,地震当天就打开官仓发放衣被米粮,积极展开救济,一百余户受灾百姓都得到了比较好的安置。 杨逸率军进入榆次时已是傍晚时分,城中处处飘起的炊烟让杨逸悬着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在榆次草草用过饭食,询问了一下当地的灾情,杨逸再次出发,向北狂奔,在二更时分到达太原城。 太平兴国四年,宋太宗征伐北汉时将原来的晋阳古城毁掉了,现在的太原城是太平兴国七年在汾水以东筑起的新城,新城周长十一里二百七十步,筑四门:东曰朝曦,南曰开远;西曰金肃;北曰怀德。 新城规模虽然无法与原来的老城相比,但扼守晋中南北要冲,战略位置更为突出。 大宋在太原常驻以重兵,加上蒙奇甲之乱已威胁到太原城,杨逸二更到达南门开远门时,城上仍是灯火通明。 杨逸让人去叫门,城上守军竟是不开,非要验过杨逸的官凭印信才行。杨逸只好将自己的官凭印信放入城头吊下来的竹篮,等城上守军将竹篮吊上去。河东第二将莫兆南亲自验明无误之后,才下令开门。 城门洞里亮起成排的火把,莫兆南铠甲在身。匆匆迎出城来向杨逸请罪道:“请杨大学士恕末将冒犯之罪,实是蒙奇甲这伙叛贼夺得第七将大批刀枪铠甲后,竟假扮成禁军。连续骗开石岭关、赤塘关两处关城,便我军接连遭受两次惨败,是以末将才不得不如此谨慎,冒犯之处,还望杨大学士莫怪。” 莫兆南四十上下,身量高大,声音中气十足,杨逸打量他一眼说道:“莫将军不必多言。我来问你,章经略使如今伤情如何?” “回杨大学士,章经略使被砸伤肺腑,城中大夫多方救治,至今却未省人事。” “你着人安排我这一千士卒食宿,另外,立即带我去见章经略使。” 帅司原建于一高坡之上。如今已被震塌,幸存的官员都搬到了提刑司办公; 莫兆南一边带着杨逸赶往提刑司,一边向他并报河东现况:“杨大学士,蒙奇甲此人乃禁军出身,颇识军阵。在石鼓山成功夜袭刘一戒的第七将人马后,连夜南下; 绕过沂州一路南下,扮成禁军接连骗开石岭关、赤塘关,驻守两关计三营人马被偷袭,溃不成军,大量粮草军资落入叛贼手中,如今叛军已有将近万人,并隔断了太原至沂州的道路; 叛贼如今正在沂州、定襄、秀容、徒合寨等地四出抢掠,招兵买马,据军中斥侯打探所得,蒙奇甲下令叛军一部先行抢掠,焚毁百姓房屋,逼得百姓无家可归,蒙奇甲然后施粮救济,顺便招纳青壮为贼,是以贼军发展速度极为惊人。 昨日孟庆将军率第六将四千人马北出百井寨,正准备夺回赤塘、石岭两关,打通太原府至沂州的道路。另外驻守代州的第一将五千人马,由张世永将军率领,也紧急南下,准备南北夹击叛军。” 自古以来,凡造反者大都会纵兵抢掠,焚烧民房,断了百姓活路,这样大部分百姓为了活下去,就不得不加入叛军,这一招不是蒙奇甲首创,但历史却早已证明,这一招非常有效,屡试不爽。 杨逸听闻叛军头目蒙奇甲竟使出了这最残忍的一招,目光变得沉冷异常,未到提刑司,他就断然下令道:“莫将军,立即传我命令,着孟庆的第六将人马,在明日太阳下山之前,夺回赤塘、石岭两关,打通太原至沂州的通道,告诉他,哪怕拼光第六将所有人马,也必须完成任务,否则我拿他是问。” “喏!” 莫兆南心中凛然一惊,大声应了一句,立即派快马去传杨逸军令。 杨逸接着说道:“太原府除了你的第二将、及第五将人马留守外,余者第八将、第九连忙做好准备,明早四更做饭,五更出发,奔赴沂州,不得有误。” “喏!” 杨逸赶到提刑司,不及问太原城内的灾情,就直奔章楶养病之所,他与章楶在西北并肩作战过,对付西夏时,两人配合默契,杀得梁太后连连大败,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以章楶的才能,若不是这次出了意外,蒙奇甲岂能嚣张到现在? 大宋对地方将领的防范之心一直非常强烈,各地驻军要出自己的防区作战,通常都要有上面的调令才行; 章楶调任河东路经略使以来,身兼河东路兵马都钤辖之职,总领河东军务,如今他昏迷不醒,整个河东空有七八万大军,却无法及时作出反应,以至于让蒙奇甲在短短时日内坐大,肆虐沂州全境。 真是天不佑大宋啊。 章楶的房内草药味浓烈,床前有两位郎中守着,杨逸疾步进去,他们刚要阻止,便为莫兆南示意让开。 杨逸亲自上前,帮章楶细诊脉搏,检查伤情,章楶胸部筋骨断了两根,但导致他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应该是肺部淤血,肺部淤血使得他气促、缺氧,进而导致心肌收缩力减弱,身体供血不足,整个人处在生死边沿之上。 杨逸诊断过后,立即对症开了个血府逐瘀汤:当归、生地各三钱,桃仁四钱,红花三钱,枳壳、赤芍药各二钱,柴胡一钱,甘草二钱,桔梗一钱半,川芎一钱半,牛膝三钱。 另开一剂治疗骨折的药剂,再辅以金针刺穴通血的手法,一一示范给那两个郎中看,那两个郎中得知他的身份后,不敢怠慢,把他的话用心记下。 杨逸刚出章楶的病房,就忍不住长吁一口气,转运使向超然及莫兆南等将领,便纷纷询问起章楶的病情来。 杨逸摇摇头说道:“若是当时便能通血散淤,大概不会有大碍,但现在已淤积几天了,时间拖得越久,治疗起来越困难,如今虽施良药,但关键还得看章经略自身机体的恢复能力,最好的结果至少也要卧床调养几个月,若是……” 杨逸没有说下去,但他那凝重的神情已足以说明,章楶随时可能撒手西去。 章楶无论是治军还是理政,能力都十分突出,新党执政不过几年,人才培养还跟不上发展需要,现在最缺乏的正是章楶这种允文允武,可独挡一面的帅才; 一但章楶不治,大宋备战燕云,就没有了合适的人选坐镇北方。对大宋而言,这是极大的损失,现在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章楶了。 提刑司里的官员并不多,象太原知府、通判、录事参军等等,都下去赈灾了,加上建于坡上的帅司倒塌时,死伤了许多官员,现在提刑司里剩余聊聊几个,显得有些凄凉。 小吏将饭食端上来,杨逸一边吃一边问道:“向大人,现在太原府的伤亡人数统计出来没有?赈灾进展如何?受灾百姓都得到妥善安置了吗?” 向超然谨慎地答道:“并杨大学士,太原城内共计倒塌六百多间房屋,各村镇民房倒塌的更多,初步统计达到了两千多间,不过城外倒塌的多是些土坯房或者茅草房,伤亡人数反而不及城内严重,这几天统计的结果城内伤亡一千二百四十三人,各村寨伤亡一千一百二十一人,还有部分百姓失踪,下官已派人全力搜救。” “失踪的人数有多少?” “目前尚有四百来人失踪。” 杨逸的眉头不觉又皱了皱,这冰天雪地的,过去好几天了,只要是失踪的,基本就可以计入死亡人数了; 太原本驻有重兵,四五天过去了,还有这么多人失踪,这说明搜救工作进展非常不理想,因为现在的房屋多为竹木结构,不象后世的钢筋混凝土那么难撬开,所在听了向超然的汇报之后,杨逸对他的能力立即就产生了怀疑。 “立即让所有里正保甲组织自己辖区的青壮,分片对倒塌的房屋进行一次彻底清理,尽快把所有失踪的百姓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同时按原来保甲法制度,组织起联防队,维护地方治安,缉拿不法,防止叛乱,所需用度,全部由官府来支出。” 向超然迟疑地说道:“杨大学士,保甲法已罢去一年多,如今再擅自组织保甲……” “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杨逸对向超然更加不满,沉声说道:“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管他罢不罢,先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首要之务。” “是,下官这就是去办。”向超然见杨逸面色不善,不敢再顶撞,连忙吩咐手下官员去办。 杨逸接着对莫兆南说道:“你再传我军令,第八将人马明日不必出征了,留下来与第五将一起加入救灾工作。” 第488章北上剿匪 莫兆南担心地说道:“大人,各军都去救灾了,这万一地方出现叛乱怎么办?” 杨逸吃不下去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说道:“你不去救灾岂不是更容易出现叛乱?把灾情稳定了,人心也就稳定了,到时还有几个人愿意造反?” 莫兆南小心地辩解道:“大人,末将是担心蒙奇甲这伙叛贼会南下,到时后果不堪设想啊!” 章楶啊章楶!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少了章楶坐镇调度,太原官将竟是这等无作为。 杨逸暗吁了一口气,没有发怒,只是冷声说道:“莫兆南,你记住,我现在给你下的是军令,不是和你商量,我希望不会有下次。” “末将遵令。” 杨逸继续说道:“另外传我军令,命宁化的第十将从西面合围,孟县的第十七将自东面出击,张世永的第一将切断北线,务必将蒙奇甲的叛军围困于忻州、定襄一些带,谁若是畏敌不前,贻误战机,纵敌远逃,定斩不饶。” “喏!”莫兆南立即洪声而答。 一伙毛贼而已,他真有胆来太原府,倒是佩服他的胆气了。河东路共计有七八万驻军,有近五万驻守在代州、雁门关、宁化、岚谷、府州一线,原来主要是用来防备辽国的。 如今没有上级调令,除了河东第一将张世永的几千人马外。余者竟都不敢发兵过境剿贼,现在杨逸接过了章楶的职能,岂会再让他们闲着? 南边有孟庆的第六将,焦重的第九将用于防备南线,加上莫兆南的第二将镇守太原城,已经足够了,南北合击。就不信蒙奇甲能翻得上天去。 杨逸的信心来自于他多年的征战,每次战争可以说都是在生死边沿煎熬,是最磨练人心智的。就算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泥腿子,经历几年战争后,成长成一个能征惯战的将军也事属平常; 现在的杨逸不敢说睥睨天下。但至少一个蒙奇甲还不至于让他束手束脚。 杨逸接着对向超然说道:“尽快把受灾百姓的人数统计清楚,上报朝廷,如今正值寒冬,滴水成冰,光开棚施粥不行,必须给灾民准备栖身之所,发放衣被、炭火、药品等等,同时尽快筹集灾后重建物资,帮助百姓重建家园。” “杨大人,这……” 杨逸没心思跟他磨蹭。立即打断他道:“之前朝廷在太原、代州囤积了大量军用物资,粮草衣被、药品帐蓬等等都有,现在先开军仓,用于赈灾再说。” “这就好,这就好。下官这就去办!” “慢着,你着人去办此事即可,今晚你别的不用干,先拟一份详细的赈灾条陈上来给我,明早四更我要看。”杨逸等不得,已经下令第九将人马四更起床。准备北征忻州,到时他肯定是要北上指挥剿匪的。 太原府的赈灾工作还得暂时交给向超然这些官员来做,杨逸要看向超然有没有这个统筹能力,若是连工作计划都写不好,次序都理不清,管你什么转运使,老子也要立即换掉。 向超然毕竟是从三品的地方大员,杨逸的口气有些倨傲,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终究没有当面顶撞,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杨逸看出他的不满,眉头皱得更紧,几乎忍不住发火,你若是有能力,把事情做得好些,我至于这样对你吗? 如今好几天过去了,太原的灾情还是一团乱麻,连失踪人员还有这么多没搜救出来,杨逸不立即收拾他已经是顾全大局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掏出清云老道给的清心丹和水服下一颗,出京这几天没有碰女人,他确实不时感到心浮气燥,阳火大盛,脾气暴烈了不少。 该死的清风心法,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突破这一重瓶颈,如今行军作战,既需要冷静思维,又不可能带女人泄火,只能食用清云老道给的清心丹调和阴阳; 道家的这些丹药若非不得已,杨逸是不愿意服用的,鬼知道这些丹药里面含有什么东西,说不定铅啊汞啊什么的都有,那可就惨了。 不管怎么说,清云老道这丹药还是挺管用的,服下之下,不久就感觉胸腹之中有一股清凉之感散开,情绪也没那么浮燥了。 他又去探视了章楶一遍,见他伤情有所稳定,心里又松了一口气,吩咐那两个郎中继续按原先用药后,自己就在隔壁要了个房间歇息; 他躺在床上一时却难以睡去,脑子里开始谋划着如何尽快剿灭蒙奇甲之乱。 河东军的战力其实也不差,刘一戒的第七将人马遭遇夜袭导致惨败,这只能说是刘一戒没有充分估计到战场形势,并不代表第七将人马都是虾兵蟹将。 至于赤塘关和石岭关失守,那更是有偶然因素在内,虽然不能排除蒙奇甲的智谋起了很大作用,但他是扮成禁军骗开关城的,这种计策可一不可再,今后想再用类似的办法取胜就没那么容易了。 凭借七八万河东军,要击败蒙奇甲这伙叛军不难,难的是如何彻底剿灭,河东地形复杂,东有太行山,西有吕梁山纵贯南北; 境内还分布有恒山、五台山、系舟山、太岳山、中条山等等大小山脉,山峦叠嶂,丘陵起伏,沟壑纵横,一但让蒙奇甲的叛军退入山中,想要彻底剿灭将是千艰万难。 本来是来救灾,现在国库丰盈,多砸些钱也就是了,可现在却变成了先要剿匪,而且还是悍匪,不尽快剿灭,让蒙奇甲这么烧下去,沂州、定襄成了焦土,百姓从贼的从贼,死亡的死亡,人都没了,到时就算砸再多的钱,短期内也难以恢复了。 杨逸这几天在风雪中赶路,实在累了,还没有想出详细的作战计划,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三更时,谢东升来将他叫醒,他爬起来练了半个时辰的吐纳之术,四更时向超然准时把赈灾工作计划书交给了他。 杨逸挑灯看了一遍,对向超然更为不满,几乎就要革了他的职,但念及覃子桂这些些文官还要两天才能到达太原府,此时撤了向超然,也不知谁能用,只能强忍着。 他一条一条地指正道:“象灾民集中安置就不必了,集中安置虽然有利于管理,但如今是寒冬腊月,数万人聚在一起,光是找柴薪生火烧饭都难,而且帐蓬难以抵御寒潮,还是让各地的里正保甲就地安置,实在安置不下的,再住帐蓬,尔等根据里正保甲上报的灾民数量派人去前核实,发放赈灾米粮衣被,有条件的让里正依据核实的数据自行来领取,把任务分派下去后,哪一乡,哪一里出了问题,你就找当地的保甲里正问责。” 尚超然辩解道:“杨大学士,若是按你说的分散安置,各地里正保甲恐怕难免有侵吞赈灾物资,假报虚报,坑害灾民的行为。” 杨逸岂不会知这些道道,若是天气晴暖,自然是集中安置比较好,但如今室外滴水成冰,那些薄薄的帐蓬难以抵御严寒,你把老弱都集中到帐蓬里来住,到时感染伤寒死的恐怕比地震时死的还多。 “吃拿卡要肯定会有,所以要你们去核实,过后还要常派人去向灾民了解赈灾物资是否落到实处,一但发现有祸害百姓的里正保甲,你立即给我抓起来,就地砍了,正所谓乱世用重典,此刻灾情如火,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好讲,能把损失减到最少,这才是正理。” 杨逸不厌其烦地解说了一翻,将至五更天,才草草用了些饭,随即奔赴第九将营地。 第九将指挥使叫焦重,三十来岁,脸黑如锅底,虬须横生,有几分象《水浒传》里的黑旋风李逵。 杨逸昨夜就传来军令让他做好出征准备,等杨逸五更进营时,只见他三千人马打着火把肃立在校场上,全军不动如山; 杨逸看得十分满意,夸奖了焦重几句,立即下令赶赴赤塘关汇合孟庆的第六将人马。 谢东升的一千人马连着赶了几天的路,杨逸本打算留他们在太原休整两天,谢东升却死活不肯,全营人马再三请战; 他们也算是杨逸在京的嫡系一之,之前包毅的第四将人马随杨逸南征交趾,立下了一大串功劳,得了丰厚的封赏,早就让他们眼红不已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杨逸出来,正好又遇上蒙奇甲叛乱,哪里肯错过这样的机会。 士气可鼓不可泄,而且杨逸也确实需要一支嫡系在身边,这样才能镇得住场面,便让他们一齐出发了。 四千人马,踏着苍茫的晨光,轰隆隆地从北门开出,战马长嘶不止,嘴里不住地喷着热气,铿锵的铁骑踏在雪地上,溅起雪花如雾。 现在最迫切的是先将蒙奇甲这伙叛贼剿灭,才可能谈得上赈济忻州、定襄的百姓。所以动作一定要快,下手一定要狠,丝毫拖延不得。 问题是现在蒙奇甲的叛军大部分是被逼从贼,打得狠了,许多被逼从贼的百姓会死得很无辜,这跟对外作战完全是两回事; 杨逸一路北行,一路思索着对策,最后却不禁洒然一笑:或许有一天,咱也要被扣上一顶镇压农民起义的大帽吧。 第489章铁腕手段 河东大地震,东京城里本就谣言四起,再被那些小报刻意渲染,更使得人心惶惶,勾栏瓦子里到处是谈之色变的人群。 这些小报无孔不入,平时娱乐百姓,散播商业信息,这是好的一面,但泄漏朝廷机密也是常事,更严重的是象这般掀风鼓浪,散布谣言,制造恐慌。 小报上说什么的有,甚至敢说大宋龙脉受损,国祚不稳,天生异变,国将大乱等等。 正所谓百人成虎,这些谣言不但让市井小民难辨真假,甚至影响到了朝廷的正常运转,许多朝中官员也因这漫天谣言心生惶惑,无心理事。 朝廷对这些小报整顿过多次,但效果一直都不理想,如今东京被这些小报弄得人心不稳,乱象纷纷,御使言官上奏此事,建议朝廷加大力度,取缔这些小报,严惩造谣者。 政事堂的执宰商议之后,觉得任由这些小报掀风鼓浪下去,恐怕真要出现难以预料的异变,便下令开封府查封这些小报。 但谣言已成气候,开封府查封这些小报不但没有阻止谣言传播,反而让人觉得是欲盖弥彰,使得百姓更加相信之前小报上所说的话,街头巷尾的热议更是甚嚣尘上。 蔡京匆匆走进章惇的签押房,见章惇正沉着脸在批阅文牍,当即抱拳说道:“章相公啊,如此下去,怎生得了?如今各级官员受谣言影响,无心办差。行为散漫,许多公务竟是一拖再拖,户部拨出赈灾款银。工部竟筹备不出车马,前方急需粮草物资,太仓、常平仓竟是一再延误……..凡此种种。不一是足,章相公啊!再这样下去,咱们就算有三头六臂,恐怕也维持不了朝廷运转下去了啊。” 章惇听了蔡京这番话,不由得想起了杨逸离京时说的那句话:朝中就看章相公的了。 看来杨逸当时就预料到了朝中会出现这种乱局啊,否则他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蒙奇甲叛乱的消息已经传来,章惇担心此事传开,京城更乱。便暂时压着此事,他相信杨逸能平定叛乱,但章惇也知道,这样的消息是压不了多久的,到时朝野一但得知,必定让局面更加混乱,人心更加不稳。 看来。不下些狠手是不行了。 “元长啊,你先管好你的户部吧,谁拖沓散漫,你自己看着办,办不了的。拟个名单报上来。” 蔡京见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不禁为之一震,多一句话也没说,长身一揖便告辞出去。 很快,朝中官员就再次见识了什么叫铁血宰相。 常平仓提举马应隆,工部郎中万盛,进奏院提举冯文忠,户部郎中谢源等,共计八位官员一日间被罢官; 主意,这是罢官,不是调离,也不是夺去差遣,保留虚衔,是硬生生的一撸到底,从此以后,这八人和“官”字就再也没有一丁半点关系了,就是平头老百姓一个,而且此次罢官后,将永不录用。 此举传开,京中百官顿时哗然,与这八人有些沾连的官员纷纷上书,驳斥章惇这种专横独断的行为,希望刘太后收回成命。 刘太后将此类奏疏一率留中不发,开玩笑,你们都说这次地震是官家杀孽太重,引来天遣了,难不成帮着你们把官家轰下帝位? 上书辩驳的官员不但没有得到任何答复,第二天风波又起,章扒皮再次举起了血淋淋的屠刀,殿中侍御使赵用,集紧院校理范嘉,尚书省吏房知事马敬仁,这三人紧随昨天八人之后,被一撸到底。 朝中这么多事,你们拖沓不办,把精力都花到捣乱上去了,留着你们不但没用,只会更乱,既然如此,不如一撸到底。 章惇这番铁腕手段使出,朝中拖沓之风立即改观,各部官员走路脚下生风,再不敢敷衍塞责。 同时章惇让太学正周邦彦等人撰文驳斥天变之说,朝廷邸报也大肆宣传,各处城门贴出告示,细数赵捷登基以来的功绩:从平定西夏到讨灭交趾,从治河到减税,再到各地民生发展的情况,一一列举,用铁一样的事实,驳斥那些抵毁赵捷的谣言。 这些宣传起到了不少的作用,民心有所安定,但要让百姓相信这场大地震不是灾难的开始,不是天变的预兆,还需要时间,而且主要还是要看朝廷有没有作为,对灾民安置,灾后重建这些工作完成得怎么样,灾区安定了,所有的谣言就不攻自破。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杨逸能迅速平定蒙奇甲之乱才行,现在只能寄望于杨逸了。 而此刻的杨逸,正带着四千人马向石岭关急进,如雷的铁蹄卷起雪屑如尘,漫漫卷腾。 在孟庆第六将猛攻之下,蒙奇甲主动放弃赤塘关,退守石岭关,石岭关地势更加险要; 当初无论是周世宗,还是宋太祖,或是赵光义征伐北汉,都是在石岭关阻击辽国的援军,究其原因,正是由于石岭关地势易守难攻。 蒙奇甲的叛军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上万人马,而且去年冬朝廷才罢去保甲法,前几年河东青壮一直依照保甲制度在进行军事训练,这些青壮的战力实在不差于禁军多少,拉起来就能成军; 蒙奇甲在石鼓山、赤塘关、石岭关几度偷袭得手,获得了大量盔甲箭矢,如今在武器装备上也不差于禁军多少。 是以蒙奇甲才没有急于流窜,而是选择险关阻击孟庆的第六将人马,为自身发展壮大赢得更多的时间。 时间对杨逸来说重要,对蒙奇甲来说更重要,河东是军事重地,凭他新拉起的队伍是不可能硬抗七八万禁军的,蒙奇甲清楚这一点; 现在只有尽量壮大队伍,尽可能多的掠夺粮草物资,然后在朝廷大军合围之前,退入太行山,这才是生存之道。 所以石岭关这场阻击战必须打,只有把太原方面的禁军拖在石岭关之下,才能争到更多的发展时间。 为此蒙奇甲在石岭关布下了六千人马,占去了叛军的大半之数。 而孟庆接到了杨逸的严令,要他在一天之内攻破石岭关,他别无选择,也只有拼命了。 他追到石岭关下,照例立即派人去关下劝降,一百多大嗓门的士卒来到关下一箭之地,齐声大喊起来:乡亲们,河东大地震使天下震惊,官家听到急报后,立即派遣翰林大学士,宁国公杨逸前来河东赈灾; 如今宁国公已到太原,听说蒙奇甲贼众趁乱下山祸害百姓,烧杀抢掠,大为震怒,已下令调集大军前来平乱,即刻就到; 宁国公念在尔等是被迫从贼,决定给尔等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只要尔等迷途知返,立即放下武器,散归为民,朝廷将既往不咎,若是能拔身效命,反擒贼首蒙奇甲前来归顺,朝廷还会赏赐千金,加官进爵; 若是尔等执迷不悟,继续从贼为祸一方,朝廷为了尽快运送粮草物资去赈灾,救忻州百姓于水火,将出动十万大军,不惜一切代价剿灭叛乱,宁国公平西夏,灭交趾如摧枯拉朽,尔等试问自己有抵挡得了宁国公虎威吗? 乡亲们,赶紧放下武器回家吧,宁国公承诺一定既往不咎,让而等重归为民,乡亲们,你们的家人还在风雪中苦苦煎熬,等待朝廷的赈济,你们再不知悔改,这不但害了自己,对也害了自己的亲人啊! 城下的禁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迫之以威,这番话喊下来,关上的叛军不禁议论纷纷,他们很多人确实是被迫入伙的,而且才几天时间,对蒙奇甲还没有太强的认同感; 加上杨逸连续灭人之国,战功赫赫,天下无人不晓,关下的禁军一打出杨逸的名号来,就让叛军感觉到巨大的心里压力; 就连蒙奇甲本人听到杨逸前来平叛,也是暗暗心惊,但他知道,谁都能降,唯独他不能降,唯今之计,只有拼到底了; 为他安定军心,他对关上的叛军大喊道:“兄弟们别信他们的,造反是十不赦之大罪,众家兄弟既然已经扯旗造反,就没有回头路了,官兵不过是想骗你们乖乖投降,再秋后算账。 如今大宋奸臣当道,对外穷兵黩武,对内又连施暴政,横征暴敛,奴役几十万劳力开挖黄河,和隋炀帝如出一辙,大宋元气早已耗尽,如今天怒人怨,河东大地震便是上天在示警; 兄弟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咱们顺天之意,揭竿而起,必能成就一番王侯霸业,将来夺得天下,各位兄弟都是开国功臣,封妻荫子,世享荣华,兄弟们,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必成霸业…….” 蒙奇甲三十一岁,身材雄壮,鹰视狼顾,身上有一股子桀骜不驯的霸气,他这番蛊惑人心的话有真有假,让人难以分辨,加上他那些心腹贼众跟着鼓噪,关上叛军士气为之大增。 孟庆眼看劝降无效,立即下令强攻,第六将几千人马在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中,扛着云梯,挥舞着刀枪,如浪潮般扑向关城。 后面的弓驽手随之压上,在将校一声令下,弓弦嗡嗡作响,箭雨腾空而起,如漫天飞蟥罩向城头。 一天,孟庆只有一天时间。 一天时间忻州有多少灾民在饥寒交迫中死去不得而知,但孟庆知道自己一天之内攻不下石岭关,项上人头即将不保。 第490章摧城破池 忻州,向来有晋北钥匙之称,南毗太原,西望黄河,东依太行,北靠代州雁门关,下辖定襄、秀容等县; 这座晋中大城,几天前一场大地震,却几乎被夷为平地,四面城墙大部分倒塌,城中尽是断壁残垣,几乎找不到一栋完好无损的房子; 大雪将废墟掩盖住了,又被劫后余生的百姓挖出来,随处可见无人掩埋的尸体; 在这种毁灭性的大地震之下,无贵无贱,不分官民,都是死伤累累,忻州知州及通判以下大部分官员都已遇难,行政已经全部瘫痪,驻守忻州的两千军队也死伤惨重,不成编制; 失去了官府的组织引导,劫后余生的百姓如同一盘散沙,各自绝望地在废墟间寻找着亲人的尸体,凄惨的哭声让忻州如同鬼域。 更加可怕的是天灾之后,紧接着又来,蒙奇甲亲自顶在石岭关,二当家刘二虎带着余下的贼众四处烧杀抢掠,拉人入伙,凡有抗拒者往往被一刀砍死; 沂州地面上,到处是被贼匪放火焚毁的房子,滚滚的浓烟弥漫不去,贼匪呼啸而过后,房前屋后,田边地头,随处可见惨死刀下的百姓,幸存的孩子伏在父母的尸体上放声哭喊,不久之后也被冻僵在的寒风中。 这种无序的暴乱,让忻州的灾情加重了十倍,人们刚刚从倒塌的瓦砾间爬起来,还没有抹干脸上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掩埋亲人的尸体,又要面对贼匪刀枪相逼; 刚扒出来的粮食被抢去了,身体强壮一点的一率被贼匪强拉入伙了,剩下一些无衣无食的老弱在风雪中绝望地哭泣,整个忻州境内比地狱还凄惨,哀哭声、惨叫声、呜咽声飘荡在四野里。 石岭关下的战事已进入了白热化,七千对四千。一方据险关而守,另一方要在一日之内拿下这道北通忻州的要隘,关城上下箭如雨下。杀声传出十数里。 双方伤亡都不小,孟庆没想到在他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之后。叛军的抵挡还如此强烈,对蒙奇甲的领军能力不禁暗自心惊, 然而石岭关太过重要了,打不通此关,太原方面与忻州的联系就被切断,忻州、定襄近十万灾民正在生死边沿苦苦挣扎,每拖延一刻就不知会有多少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杨逸命他哪怕拼光最后一个人,也要一天之内拿下石岭关不是没有道理的。 孟庆无法可想,伤亡再大,也只能拼了。他甚至亲自披挂上阵,身先士卒提刀攻城。 杨逸带着四千人马从太原府出发,费时大半日,到黄昏时赶到石岭关下,见第六将强攻大半日。叛军竟是据关死守,毫无退却之意。 一股暴戾之气漫上心头,杨逸感觉不发泄一下胸膛就要爆炸了一样。 他当即号令三军下马,自己身披铠甲,手提大马士革刀,在震天的战鼓声中。带头冲向关城。 谢东升等人阻之不及,只能紧随其后,向石岭关疾冲而去。 孟庆的第六将人马强攻大半日,未克关城,士气变得有些低落,见援军到达本已欢欣鼓舞,再见名振天下的杨逸亲自率军攻城,更是士气大振; 城下的欢呼声、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海潮一般拍打着石岭关,将帅不畏死,士卒就不惜命,关下的攻势一下子被推上了高潮。 城头上的叛军见那面杨字大旗,知道是杨逸到了,有感于杨逸以往的赫赫威名,叛军不免心生犹疑,再见官兵士气如虹,悍不畏死的猛攻上来,心中更是打起鼓来; 蒙奇甲一面悄悄做着撤退的准备,一边提刀在城头督战,嘴里大声地嚎喊道:“兄弟们,杨逸也是血肉之躯,没什么好怕的,现在他才带几千人马前来,岂能奈我何?给我shè,给我shè,shè死杨逸,官兵必溃。” 杨逸刚冲到离城十丈处,便听到劲风扑面而来,身边的谢东升惊得失声大喊道:“大人小心啊!” 杨逸反转刀背,霍然挥出,将直冲面门而来的一箭砍飞,shè向胸甲的那箭他理也没理,当的一声,箭头击在胸甲上,带着一串火花飞落一旁。 “生擒贼首蒙奇甲者,赏千金!”杨逸心中的戾气瞬间被全部激发出来,暴吼一声,朝一把云梯飞冲而去。 这些年来,青云老道传授的吐纳之术他一向勤练不辍,加上年年征战,功夫不但没撂下,反而日益精湛,他可不是那种只能喊兄弟们给我冲的人! 只见他冲到云梯下,立即飞身而上,快若猿猴,谢东升一边大喊身边的士卒放箭掩护杨逸,自己也紧随着他攀上云梯; 杨逸几个纵身,便扑到城头,速度之快让人乍舌,在城下士卒的掩护下,城头的叛军稍稍露头,便被shè死shè伤,杨逸到达城头时毫发无伤。 “杀!”他再次厉声大吼,一个翻身跃了上去,几个叛军举枪齐齐刺来,杨逸微一闪身,挥刀暴砍而出,他手上的大马士革刀断金切玉,几支长枪瞬间被全部劈断。 那几个叛军惊恐之下,未及身退,杨逸已经拔身冲前,宝刀如同匹练一般挥出,竟将两颗头颅劈得冲天而起,猩红的血液喷洒如泉,溅了他一身。 这时谢东升也翻上城头,俩人互为掩护。大踏步向前推进,杨逸每劈出一刀,就是暴喝一声,加上他那满身是血的形象,如阴间厉鬼一样,让人望之胆寒。 城头的叛军被他俩逼得步步后退,退之不及。便成刀下游魂。 杨逸身先士卒,以无比凌厉的姿态攻上城头,切底引暴了近万禁军的士气。每个士兵都嗷嗷大叫着,玩命地往城头冲,士气这东西向来是此消彼涨。禁军士气如虹,悍不畏死,叛军士气就一落千丈,军心涣散,这是必然的,任蒙奇甲如何呼嚎也无济于事。 攻上城头的禁军越来越多,很快就在城头开辟出数块阵地,掩护后面的禁军源源不断地冲上城头。 杨逸或许是练功正处于瓶颈阶段,心头的戾气之重让他不停地挥刀,暴喝连连。仿佛只有浓浓的血腥味,才能冲淡心头的暴戾之气; 遇上他的叛军不是头颅飞起,就是拦腰而断,没有一个留得全尸,这天降杀神一般的凶厉之态。让叛军肝胆俱裂,纷纷走避,竟没有一个人敢再逆其锋芒。 好在杨逸没有彻底迷失本性,一见胜局在望,立即高声大喊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谢东升紧跟着让身边的士卒齐声大喊起来。一时间城头处处回荡着‘降者不杀’的喊声。 蒙奇甲做梦也没料到形势转变得这么快,若是能早预料到,他绝不会在石岭关与孟庆耗着,好不容易拉起来的几千人马,转瞬之间就丢在石岭关,这让蒙奇甲心丧若死,眼见大势已去,只得带着一些心腹手下悄悄开溜。 仗打到这份上,城头几乎全被禁军占领了,听到禁军喊降者不杀,城头的叛军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杨逸第一时间让人搜索蒙奇甲此人,竟不见其下落,于是让焦重和孟庆留下打扫战场,看押俘虏,自己带着谢东升一千骑兵立即向北疾追。 蒙奇甲这个罪魁祸首,杨逸是必欲得之而后快,出石岭关时日已西沉,看眼夜色即将降临,而蒙奇甲去向不知,杨逸料定蒙奇甲匆忙之间开溜,身边必定带不了多少人,于是将一千人骑兵一分为三,撒网一般向北追击而去。 杨逸所料不差,蒙奇甲身边确实只剩下三百来到人,虽然他一早就做好了撤退的打算,但杨逸攻上城头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他根本来不及把大军撤出来,只能带着几百老部下匆匆逃离石岭关。 之前他踌躇满志,经此一败,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感觉前路一片迷茫,虽然刘二虎那边还有几千人马,这两天一定又招纳了不少青壮,但这就能翻盘吗? 六千人据守石岭险关,竟不堪杨逸一击,若是在平地作战,几千人马能顶什么用?杨逸!杨逸!该死的杨逸! 蒙奇甲正在心中狠狠地诅咒着杨逸,手下钻山貂焦急地寻问起来:“大当家,咱们现在怎么办?” 蒙奇甲一边抽打着战马向北狂奔,一边没好气地答道:“还能怎么办,立即去汇合二当家,然后撤往太行山,杨逸要救济灾民,只要咱们能安全撤入太行山,杨逸一时之间恐怕无暇顾及咱们,咱们就可以趁此机会重新站稳脚跟。” 钻山貂打马追赶左右,诧异地问道:“大当家,咱们不回五台山的老寨子了吗?” “不是不回,是不能回,张世永的第一将人马正兼程赶来,按照他的行程,现在怕是快到石鼓山了,咱们向北回五台山必定会和他迎头撞上; 张世永是河东最为善战的将领,可不象刘一戒那样好对付,咱们就算不怕他,可一但被他拖住,杨逸必定前后夹击而来,到时只有死路一条; 再者说了,二当家那边好歹拉起了几千人马,五台山的寨子虽然险要,却容不下这么多人马。只有往东,就近遁入太行山才是生路。” 钻山貂听了觉得有理,正想说几句奉承话,突然后面有小喽罗叫了起来:“当家的,不好了,后面有马蹄声,怕是官兵追来了。” 蒙奇甲听后一惊,连忙喊道:“快走,快快快,钻山貂你带三十人把追兵向西引开,然后再到忻州与我们汇合,快去!” 第491章落草为寇 斜阳刚刚落入西山,漫天的红霞映着地上的白雪,显得无比瑰丽,心急如焚的蒙奇甲却无暇欣赏这些了。 他刚刚吩咐钻山貂带三十人去把追兵引开,后面的岭脊上已经漫上一片红影,红影之中有雪亮的刀光反shè过来,让人透体生寒。 “快!快走!”蒙奇甲不断地抽打着胯下的战马,马蹄飞扬,溅起雪泥纷飞,身后三百余个匪众也无不玩命地催动着战马,只盼能摆脱后面的追兵。 后面追来的正是杨逸的四百人马,他们今天赶了大半天的路,胯下的坐骑都比较累,眼看前面的匪众在不断地加速,竟有重新脱离视野的倾向; 杨逸心中万分不甘,那匪首蒙奇甲就在前面,一但被他脱出视野,等下天色黑下来,再想找到他可就难了。 这心一急,杨逸胸中那股暴戾之气又升腾起来,让他不禁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大有气吞万里如虎之势。 乌云盖雪感受到了主人的激愤,同样扬首长嘶一声,然后如离弦之箭一般,瞬间加速脱离大队,在残存的余晖中奋蹄狂奔,长长的鬃毛被呼呼的北风扬起,翻涌飞舞如云; 那修长健美的四蹄落地的次数并不比普通的战马密集多少,但每一次扬蹄,其冲出的距离都比普通的战马远许多; 杨逸坐在马背上,感觉如同腾云驾雾一样,这更激得他连连长啸。高高扬起手上的新月宝刀,悍烈地向前面的匪众狂追而去。 半盏茶时间,杨逸便追了上来,他没有从后面冲入匪众中间,而是隔着二三十丈距离,和对方保持着平等前冲之势,他还在不断地加速。不断地超越着; 几百匪众见他一人一马快如闪电,人啸马嘶的追上来,那满身的血迹。雪亮的新月宝刀,散出着慑人的气势让几百逃亡中的匪众竟没一个敢向他靠过来。 等越过了几百匪众,看清了发号施令的蒙奇甲。杨逸才一抖缰绳,以一个四十五度的夹角向蒙奇甲靠过去,嘴里暴喝着:“杨逸在此,贼首蒙奇甲,你逃不掉的,可有种与我一战!” 这是真正的以一挡百,杨逸不但没有丝毫畏惧,那睥睨一切的气势仿佛能摧山倒海。蒙奇甲是悍匪不错,但又怎么能与杨逸连连灭人之国的虎威相提并论; 杨逸飞靠过来邀战,蒙奇甲心底一股寒意竟是抑制不住的冒上来。他神色俱厉地对身边的匪众大喊道:“迎过去,杀了他,杀了他,快,杀了他!” 一队匪众向杨逸迎来。蹄声如雷,雪泥飞溅,他再催战马,向最前头一个匪人靠去,那匪人大喊一声,挥刀砍来! “找死!”杨逸狂喝一声。新月宝刀划出一道耀眼的弧光,迎着那匪人的钢刀劈去。 锵! 匪人的钢刀应声而断,杨逸刀势不减,硬生生地从那匪人的左肩劈入,抽刀之时,那匪人的胸膛几乎被劈开,胸部以上以一种怵目惊心的样子折向一边,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 未等他的尸体倒也,杨逸再次人立而起,全力劈出一刀,那战马悲鸣之声方起便绝,整个马头被砍飞出来,人尸马尸紧接着轰隆倒地,把后面追上来的匪众绊倒了三四人。 这无比暴烈的一幕惊得几百匪众肝胆俱裂,杨逸再次暴喝:“谁敢再来,谁?还有谁?” 三百匪众无人敢应,纷纷策马走避,杨逸奔到前面,压逼着他们的速度,这样后面的禁军便越追越近,这让几百匪众更加惊慌失措。 杨逸的目光紧紧锁定蒙奇甲,不断地向他靠近着,蒙奇甲感觉自己就象被饿虎盯上了似的,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让他通体生寒; “蒙奇甲,你这鼠辈竟然也想掀风鼓浪,有胆你就放马过来,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来啊!有种有放马过来啊!”杨逸时而厉声狂吼,时而仰天长笑,如雷的马蹄声也掩盖不了他嚣张的笑声。 杨逸看似肆无忌惮,实际上他还是很讲策略的,蒙奇甲向阵内退缩之后,他并不真个冲入敌阵与几百匪众群殴。 而是依靠战马的速度优势,确保自己不会陷入敌阵的同时,不断斜插压迫蒙奇甲一伙的速度,冒头冲上来的,就挥刀击杀。 三百多匪众胆气已寒,竟被他单骑逼得不断走弧线,等夜色将要笼罩大地之时,后面的四百禁军终于追了上来,杨逸一个人在前面压迫着敌阵,他们心急如焚,早已不惜马力,一个个咬紧牙关狂追不舍。 一但衔尾追上,立即挥刀猛砍,不断有落后的匪众被砍落马下,然后被冲来的铁蹄踏成肉泥。 几百失了魂的匪众被追得急了,开始不断有人逃离大队,形成散沙一片,但就是没有一个敢朝杨逸冲来,可见杨逸之前给他们威吓有多重。 杨逸一直锁定着蒙奇甲的身影,虽未冲入敌阵找他拼命,但一直不离不弃地追在他左近,此时见匪众一乱,四散开来,他再不犹豫,一夹马腹飞冲而去; 蒙奇甲马速不及他,逃无可逃,只得舍命迎上来,他身形魁梧壮硕,胯下的战马仿佛随时有可能被他压垮掉,豁出去后他那怒目瞪如铜铃,紧紧盯着杨逸不断接近的身影,手上的大刀斜拖于马侧! “杀!”两人方一靠近,杨逸暴喝着当先出刀,蒙奇甲知他手上拿的是神兵,不敢硬碰,飞快地闪身避过,然后右臂一挥,大刀横削而来,若是杨逸不能及时收刀,一条手臂非被他削落不可。 杨逸急急收刀,避过蒙奇甲一刀之后,趁着伏身而下的瞬间,左手向小脚上一摸,右臂再度借着马势力劈而出; 蒙奇甲忌他神兵只能侧身再避,逛奔的马背上他的动作看上去惊险万分,然而这次他没那么幸运了,刚避过杨逸一刀,便见杨逸左手有寒光闪现,随即一把匕首shè入他扬起的腋窝之内,那钻心的疼痛让蒙奇甲不禁惨嚎一声。 这匕首刺入的地方太刁钻,这让蒙奇甲一条手臂根本无法放下,只能举着,要命啊! 当然,很快他就不用再举着了,杨逸恨他在天灾之下又来烧杀抢掠,给忻州造成了惨烈的伤害,一刀挥出,噗的一声将他那条手臂齐肩劈断,鲜血暴洒而出,蒙奇甲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坠落马下。 四周的匪众见大当家落马,不但无人敢来相救,反而吓得一哄而散; 杨逸心念一闪,不再追杀那些匪众,一勒缰绳,乌云盖雪嘶嘶人立而起,嘴里喷着热气,前蹄重重地砸在雪地上。 蒙奇甲正在地上翻滚呼嚎,他迅速下马,过去帮蒙奇甲包扎断臂。 后面的几百禁军还在发狠的追杀那些匪众,大概半个小时这样,半数匪众被杀或被擒,半数逃脱。 另得战马九十来匹,这几十多匹战马可帮了杨逸大忙,他们的战马比较疲惫,有了这几十匹战马换骑,情况就好多了。 大败贼军,生擒匪首,士卒们正兴奋,笑逐颜开地谈论着杨逸单骑摧敌锋,赶羊一般驱赶几百匪众的光辉事迹,为自己能亲眼目睹这一幕而无比自豪。 杨逸听他们把自己吹上了天,不禁洒然一笑,其实说来今天这么冲动,完全是被青云老道那心法给害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关系到整个河东的局势发展,是不应该亲自提刀攻城,单骑阻敌的,换个角度看,这就是在逞匹夫之勇; 但士卒们就喜欢看到这种传奇一般的事迹,宣扬它,赞颂它,崇拜它。 “将令,全体卸甲!” 杨逸突然大吼一声,几百正在谈笑的手下不禁一愣,铠甲通常只有打了败仗才会“丢盔卸甲”,现在咱们可是打了胜仗啊! 别管,杨逸的军令没人敢不从,微微一愣神后,几百士卒纷纷卸下铠甲,有的举一反三,连刀枪都扔掉了,一个二个傻不伶仃地望着杨逸,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杨逸又好气,又好笑,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老子只让你们卸甲,谁让你们把刀枪也扔掉了?” “大人,咱们这是?”都头张二发胆子大点,凑上来问了一句。 杨逸一边卸下自己身上的黄金甲,一边戏谑地说道:“咱们这是…….嘿嘿!老子让你们跟我去落草为寇,你们去不去?” 听了他这话,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顿时乱哄哄地嚷道:“去!怎么不去,别说落草为寇,大人让咱们上刀山下火海,咱们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好了,少废话,咱们现在就是山贼了,老子现在就是大当家了,你们记住,别叫错了,本大王现在就带你们去抢山头,快,上马,把俘虏都带上。” 几百士卒本就是杨逸的嫡系,听他这么说,不由得都乐了,不管杨逸带他们去干嘛,哪怕真是去做山贼也好,那肯定也是最有前途的山贼,反正跟着杨逸绝对错不了! 几百人打乱头发,许多甚至换上了匪众的衣服,跃上战马呼啦啦的跟着杨逸向北冲去。 第492章大王回山了 离忻州十多里的洪家寨,整夜灯火不息,五台山贼的二当家刘二虎这两天带着几千叛军肆虐忻州、定襄一带,抢来不少粮草物资,而且招纳到了近万灾民入伙。 蒙奇甲在石岭关顶着,他在后面把搜集来的物资都集中到了洪家寨,几天过去了,忻州四面的州县虽然也因地震造成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但行政没有象忻州一样全部瘫痪; 忻州这边的乱局迟早会引来官兵,刘二虎知道自己时间不多,连夜让人把抢掠来的物资装车,准备按蒙奇甲的吩咐运往太行山; 洪家寨的房子也大部分被震塌了,许多尸体还裸露在倒塌的瓦砾间,现在没人去管这些,村头的空间地上,火把熊熊,人影绰绰,抢来的物资堆积如山; 刘二虎手提鬼头刀,带着十来个亲信手下穿行其间,嘴里不能停地催促着:“快,都他娘的我老子快点,太行山是龙脉所在,咱们只有尽快转移到太行山上去,才能吸取龙气,如今地龙翻身,天下大乱,真龙已出世,蒙大当家就是真龙天子,咱们跟着蒙大当家,将来一定能夺天下,坐龙庭,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但你还别说,这些无知小民还就信这个,刘二虎他们用这些没油没盐的鬼话,骗得了许多无知小民的信任; 再者他们的队伍发展速度惊人,这也让许多无知小民看到了希望。这种从众心里什么时候都一样,周围的人都造反了,自己不跟着选择好象就对不起自己一样。 刘二虎不断地喊着话。动作稍慢的人立即一脚踹过去,一包包粮食被装上了大车,甚至连干草也没放过。刘二虎他们是山贼出身,看什么都值钱,若是能带的话,估计连瓦片他们都会打包装走。 杨逸这位新任山大王带着几百人马,经过一夜急行,到五更左右离忻州城已经不远,他们毫不掩饰行藏,很快就被刘二虎派在外围警戒的喽罗发现。 十几个喽罗迎上来。远远喝问着:“你们是什么人?快报上名来,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嚯,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贯了,十几个人就敢冲上来对几百人说不客气。 他们不客气,杨逸更不客气,立即挥舞着刀枪。一副准备砍人的样子,怒斥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瞧见大当家在此吗?快说,二当家在哪儿?立即带我们去见二当家的。” 杨逸披头散发,有若凶神恶煞。扶着昏迷不醒的蒙奇甲厉声大喊着,他正愁找不到贼军落脚之处呢,这些喽罗送上门正合他的心意。 “大当家在哪?” 天色未明,虽然又方都举着火把,但隔着远看得不太真切,那十来个喽罗不敢大意,非要看到蒙奇甲才相信。 “谁他娘的再磨蹭,看我不砍了他,大当家的受伤了,危在旦夕,得立即救治才行,还不快说二当家在哪儿?” 这回喝斥的不是杨逸,是被俘的钻山貂,他是蒙奇甲的心腹,一直跟随蒙奇甲左右,那十几喽罗没有不认识他的。 见了他,喽罗们放下心来,打马上来,看到被杨逸扶在马上的蒙奇甲断了一臂,昏迷不能醒,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声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谁伤了大当家的。” “杨逸率领官兵攻破了石岭关,大当家的就是被杨逸砍断手臂的,官兵就要追来了,快带我们去见二当家,再迟就来不及了。” “官兵追来了……..杨逸?可是灭掉西夏的宁国公杨逸?” “不是他还有谁?他娘的,你再多说一句废话,误了大事,老子把你碎尸万段,带路!还不快快前头带路。” “是是是…….” 就这样,新任杨大当家及几百人马在十来个喽罗的带领下,趁着五更天的夜色直奔洪家寨而去。 洪家寨里,刘二虎还在不停地催促着叛军把物资装车,突然外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几个喽罗惊慌失措地冲进来,战马接连撞翻了好几人,那几个喽罗也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还未冲到近前就失声大叫起来:“二当家的,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石岭关被官兵攻破了,大当家撤退时被杨逸砍断一臂……..” “什么?”刘二虎不禁迎上去大声喝问起来。“杨逸,哪个杨逸,大当家现在怎么样?” 那几个喽罗连滚带爬地滚下马背,哭嚎着说道:“就是朝中翰林大学士,平定西夏的宁国公杨逸,是他亲手砍断了大当家的一条手臂,二当家的,来不及了,快逃啊!杨逸他不是人,他……他……他……“ “他个屁,老子问你,大当家呢?大当家怎么样了?再不说我砍了你。” “不知道,二当家饶命啊,当时官兵追得太紧,大当家的被砍断手臂坠落马下,大伙当时就被追散了,谁也不知道大当家的怎么样了。” 刘二虎不禁大怒,一边拔刀一边骂道:“你们这些胆小鬼,你们竟然丢下受伤的大当家,你们真有义气啊,还有脸回来,老子先砍了你替大当家的报仇…….” 刘二虎正要下刀,外围又传来阵阵的马蹄声,这次声势可大多了,刚刚听到石岭关大败,蒙奇甲被斩落马下的消息,已经把叛军弄得人心惶惶了,听到这吓人的马蹄声传来,叛军不由得更乱,纷纷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生怕是官兵杀来了,有的甚至扔下了东西,准备逃跑了。 “快快,备战,不要乱,不要乱……..”刘二虎自己就先乱得晕头转向了。只知道歇斯底里地大喝着。 “大当家的回来了,大当家的回来了!”蹄声传来的方向突然有人大声喊叫着,让乱糟糟的叛军为之一静。 杨逸身前扶着昏迷的蒙奇甲。跟着那十几个带路的喽罗不断往里冲,只见夜色中的叛军乱成一团,一个个神色仓皇。迟疑不定; 杨逸不禁好笑,感情自己费了半天劲,扮成山大王真是白白浪费表情了,早知道直接杀来,一样能把这盘散沙击溃。 现在既然扮成了山大王,便扮到底,这样更容易把叛军的头目一网打尽。 他带着几百人马往里冲,等离刘二虎不远。突然听到有人失声大喊起来:“杨逸,那人是杨逸,快跑啊,杨逸杀来了,官兵杀来了。” 那声音充满了凄厉和恐惧的感觉,正是那几个刚刚逃回来的匪徒喊的。 他们亲眼目睹了杨逸提刀一举破城,单骑猎杀数百人的场面。再见到这杀神冲而来,差点没吓得尿裤子,下意识的拔腿就跑,让场面顿时大乱。 刘二虎还在想不对呀,马上那人不明明是大家当蒙奇甲吗。还有钻山貂,还有…..这都是五台山上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哪能看错呢。 “乱喊什么,是大当家回来,都别慌,都别慌,是大当家的回来了。”刘二虎还在尽量稳定着场面。 这时只听到一串长笑响起:“哈哈哈,确实是大家当的回来了,不光有蒙大当家,还有杨大当家,哈哈哈……” 刘二虎发愣间,就见他的蒙大当家突然被扔下马来,然后那马上的汉子一抖缰绳,那胯下的战马瞬间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冲过来,声势极为惊人。 那马上的汉子一身是血,从刘二虎身边狂冲而过时,手上的新月宝刀划出一道炫目的弧光。 噗的一声,刘二虎怒目圆睁,他看到自己竟然飞了起来,飞得好高,好快,不对,身体呢,身体怎么不见了……. 刘二虎至死也没明白,自己好好的,飞这么高干嘛! 他那鲜血喷涌的无头尸体还没倒地,杨逸已经立身而起,举着雪亮的宝刀向四周惊慌失措的叛军大喊道:“本官是大宋宁国公杨逸,率大军前来平乱,尔等已经被包围了,如今贼首蒙奇甲、刘二虎已经伏诛,尔等只要放下武器,重归为民,官家将一概既往不咎,若是妄图抵抗,继续作乱,必诛九族!” 杨逸身边的几百骑兵来回奔腾着,迅速无比的将刘二虎身边的一众心腹斩杀于马下,然后举着血淋淋的刀枪,不断齐声暴吼: 降不降? 降不降? 降不降? …….. 那人如虎,马如龙的威势,仿佛叛军再不放下武器伏地投降,他们立即会冲杀过去,把人辗成肉饼。 杨逸在队伍最前面,沿着叛军避开的空地不停绕着圈儿奔腾着; 叛军实在太多了,火光之中影影绰绰,恐怕不下于万人,杨逸担心他们一担还敢反抗,自己几百人马可就危险了; 速度是骑兵的生命,所以哪怕不砍人,他也不能让队伍停下,一直保持着匀速奔驰的状态; 这样只要叛军一有异动,就可以立即加速变成冲阵状态,而且他几百人马来回奔腾,制造出来的声势也更吓人,能有效瓦解叛军的抵抗意志。 “乡亲们,朝廷念你们先受天灾,再遭,被迫从贼,实在是身不由己,现在只要大家放下武器,重归为民,我杨逸在此向大家郑重承诺,今后绝不再追究你们今日之罪,而且我已下令开河东军仓,大批的赈灾米粮、衣被,很快要会运到,保证不让大家再挨饿受冻,朝廷还会尽快帮你们重建家园,给你们减税免赋,乡亲们,回去吧!回去找你们的亲人,告诉他们,朝廷不会见死不救,一定给妥善安置好所有受灾的百姓,乡亲们,回去吧,都回去吧!” 蒙奇甲伏诛,刘二虎伏诛,一干五台山下来的匪徒死的死,逃的逃,再也没人鼓动,再经杨逸这一番喊话,惊慌失措的百姓虽然没有立即跪地求饶,但也没有人敢再冲击杨逸他们; 听杨逸的意思,是不打算追杀他们了,他们再不犹豫,三五成群,趁着夜色纷纷逃散,也有些人逃跑时还拼死背上半袋粮食的; 杨逸也不管,反正这些抢来的粮食也是要发给他们的,若是他们听话,杨逸甚至会当场把这些抢来的粮食全部散发给他们,但现在双方没有建立起足够的信任,散发粮食不现实,所以杨逸任由他们逃散。 第493章废墟之上 忻州城毁了,杨逸直接就用洪家寨作为临时指挥部; 那万余从贼的百姓一逃散,他立即下令传令兵快速返回石岭关传令焦重和孟庆,让他们率领所部尽快赶来忻州,同时传令太原府,立即向忻州调运粮草衣被,不得有误。 晨光终于降临大地,洪家寨前堆积了大量的物资,都是刘二虎带人从百姓手上抢来的,有半数已经装上大车,村头还拴着数千头驴马,是叛军准备用来转运这些物资的。 杨逸顾不得休息,让人把车上的粮草卸下来盖好,这些将是忻州接下来这几天的救命粮,马虎不得。 那些驴马也一并着人看管起来,到时后方粮草若是不能及时运到,也只有杀驴宰马了。 谢东升他们两路人马赶到时,见杨逸正带人在卸粮食,心中颇为惊诧,杨逸身边只有四百人,现在一个未损,竟然就把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给平定了,让人感觉就象做梦一般。 其实杨逸自己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从太原出发时他还在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调兵遣将,四面合围,困死蒙奇甲一伙叛贼呢。 若不是青云老道教的清风心法让他心中漫生暴戾之气的话,他大概不会亲自提刀攻城,石岭关就不会那么快被攻破; 哪怕只要入夜,蒙奇甲就可以从容撤退,有蒙奇甲在,近两马叛军就有了主心骨。就绝不会这么轻易被击破,更不可能有后来扮成叛军直取刘二虎这出戏,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杨逸的预测。 或许真象火云邪神说的那样,天下武功,无所不破,唯快不破,快。更快,只要快到一定程度,纸片也能将竹筷斩断; 战争也是一样的道理。杨逸心底的暴戾让他一刻也等不得,于是亲自提刀上阵,于是士气如虹。于是打得蒙奇甲措手不及,这正暗合了一个快字。 “大人,你歇息一下吧,接下来不知还有多少事情需要大人思虑安排,这些就交给我们来做吧。”谢东升跳下战马来,抢过杨逸手上的一包粮食。 杨逸拍拍手说道:“东升啊,你也停下吧,我有话要说。” “是,大人。” 杨逸一叹说道:“你们不来,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儿扛米袋,你们来了就好了,告诉兄弟们,我知道大家驱驰了一夜,都很疲惫。但是咱们还不能休息,大伙再提提精神,加把劲,等事情了结了,我一定忘不了大家的功劳。” 谢东升连忙答道:“大人不必担心,兄弟们心里有数。有什么事,大人只管吩咐下来就是。” 杨逸点点头说道:“嗯,你听着,让兄弟们远的十人一组,近的五人一组,立即出发,各走一方,务必找到所有的灾民,让他们尽快赶来洪家寨,告诉他们,这里有粮吃,有衣穿,有地方住; 我杨逸将坐镇洪家寨,从各地调派来足够的粮草物资,只要他们来了,就不会再挨饿受冻; 注意,让兄弟们不能光去喊话,这场地震一定有许多失去父母的孩子,失去儿女的老人,让兄弟们组织起附近的百姓,把这些老弱一起带来,那怕是背,也莫要落下一个人; 还是那句话,咱们是军人,军人就是用来保护百姓的。去了莫要耍横,有些人没找到亲人的尸体,肯定是不愿前来的,让兄弟耐着性子好生劝说,百姓痛失亲人心里已经够苦的了,咱们要学着将他们当亲人对待才行。” 杨逸之所以苦口婆心说这么多,是明知时下的军人大多是文盲,素质都不高,实实在在就是些粗鄙汉子,平时蛮横惯了,稍不如意就会动粗的。 谢东升听得有些感动,一直以来杨逸给他的印象也都很强硬,除了对清娘,从未见过他有这么柔和的一面。 他一抱拳答道:“请大人放心,我立即让兄弟们去办。” 就这么一句,谢东升也不再多说,转身按杨逸说的去吩咐手下士兵,很快,五六百人马或是十人一组,或是五人一组,纷纷四散而出,奔赴忻州各地,轰隆的马蹄很快消失在晨光中。 剩下的三四百人,则随杨逸一起,就近去砍伐竹木,收集干草,用来搭建窝棚,或者拿着锄头在附近的山坡挖窑洞,供灾民暂时栖身。 时间过去半个时辰,就开始不断有百姓赶到洪家寨,男的女的,老的幼的,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就象一群叫花子一样,在寒风中瑟缩着; 杨逸相信,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昨夜刚刚从这里逃散的人,从他们畏缩的眼神就能判断出来; 他没有问罪的意思,虽然其中一定有不少人是主动加入叛乱,一同抢掠过的,但总是天灾之下为了生存才犯下的过错,都既往不咎吧。 杨逸把所有青壮都挑出来,加入搭建窝棚挖窑洞的工作中去,那些老弱则让他们去捡干柴,在寨前烧起火堆,既用于熬粥,也是为了让大家烤些火取暖。 随着四面八方不断有百姓涌来,杨逸那三四百人用来维护秩序都不够,搭建窝棚的工作只能分派给那些青壮去做。 到黄昏时,聚到洪家寨的百姓已经超过两万人,乱糟糟一片,杨逸甚至连秩序都难维持,只能让几百手下紧紧看守着那些粮草、驴马、粥锅,两万饥寒交迫的百姓,谁看了那些粮食都目露异光,真乱起来的话,杀不能杀,杨逸三四百人根本不够看。 就在杨逸焦头烂额的时候,焦重和孟庆的两将人马在入夜时分,终于从石岭关赶到洪家寨,更让他欣慰的是,二更时分河东第一将张世永的五千人马也赶到了。 杨逸身边一下就有了一万多人马,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和张世永在米脂城见过一面,虽然谈不上太深的交情,但总算是旧识,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一道道命令流水般发出去: 首先让张世永带他的五千人赶去定襄,收拢灾民,就近安置,然后是太原、代州等处的军资粮草火速调来忻州定襄,各个受灾较轻的州县尽快抽调官吏、郎中、药品支援忻州定襄; 同时派出焦守的一将人马,连夜出发,加入搜索幸存百姓的行动中去。 第二天早,杨逸下令两千人正式进入被夷为平地的忻州城,大规模翻查,看看有没有被压在倒塌房屋下的幸存者,时间过去好几天了,虽然有幸存者的希望很渺茫,但总得尽尽人事。 杨逸也进去了,整夜城找不到一栋完好的房子,倒塌的房子下找出大量的尸体,半天时间就达到了三千多具,简直是惨不忍睹,幸好天气寒冷,否则尸体压这么多天只怕很容易引发瘟疫。 杨逸让百姓自行去认领自己亲人的尸体,然后尽快掩埋,没人认领的,便一起埋葬到城西一处小山下。 到黄昏时分,汇聚到洪家寨的百姓已经超过四万人,而且还源源不断的有人赶来,洪家寨成了他们生存的唯一希望。 宁化的第十将、孟县的第十七将人马在黄昏时也相继赶到洪家寨; 忻州城里翻出大量的立柱、横梁、顺檩等木料,全被用来搭建窝棚安置赶来的百姓,这让洪家寨四周的窝棚、帐蓬就象雨后春笋一样,成片成片地长了出来。 第三天开始,原来朝廷囤积在太原、代州军资粮草源源不断的运到,一件件衣被发下去,一锅锅粘稠的米粥熬出来,民心终于真正安稳了下来。 与粮草物资同来的,还有覃子桂这些官员,更让杨逸欣慰的是杨介、丽娘他们的到来,百姓中受伤的、染病的难以计数,现在最需要的无疑就是医护人员了; 杨逸一个人就是七手八脚,也不够用,现在有杨介他们到来,杨逸终于可以大松一口气了。 帐蓬里,杨逸端着一碗粥蹲在一张矮桌前,桌上还摆着一盘萝卜干,真难得,自打到忻州以来,他第一次可以这么奢侈,终于有菜吃了。 杨逸吃得津津有味,覃子桂站一旁看着,不禁叹了一句:“任之兄,若是被嫂子和清娘她们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你错了,子桂你不了解她们,她们不会伤心,只会欣慰、自豪,当然,也肯定会有些心疼,但绝对谈不上伤心。至于清娘嘛,很可能还会问我谁是这天下最好的国公。” 覃子桂暗暗翻了翻白眼,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自吹自擂一下。 “任之兄,现在该着手灾后重建事宜了,天气越来越冷,百姓长期住在窝棚里,总不是办法,任之兄打算怎么做?” 杨逸停下筷子说道:“子桂啊,你就不能让我安稳的把这碗粥喝完吗?我两天没合眼,三天没吃饱了,你知道吗你?” “少来,你吃你的,边吃边说,我就不信任之兄没想过这些事情,你直接说出来就是了,若是没问题,我也好立即着手去办。” “好吧,败给你了。忻州连城墙都崩塌完了,要把原趾清理出来,不但劳民伤财,也费时费力,还不如另起一座新城来得省事,我看了一下,城北十里处,位置就很不错,依山傍水,你让工部的人规划好,城墙以后再慢慢建也不迟,先把房子建起来安置百姓,竹木结构或者土坯房都可以,关键要快,并且预留一些空地。” 第494章半夜有鬼 现在百姓吃饱已经不成问题了,之前朝廷在河东囤积了大量的粮草物资,是为备战燕云,甚至夺取整个辽国准备的,现在就近调拨赈济百姓,算是解决了冬季物资转运困难这个难道了。 杨逸这次从京城带来的各部官员,共有四十七名,如今大都被他分派到各州县去督查赈灾工作去了; 还有附近受灾比较轻的州县在杨逸的命令下,抽调了不少官吏、工匠、郎中赶来忻州、定襄这两个重灾区支援; 再就是河东的驻军了,杨逸共计命令五万多军队投入到灾后重建中去,整个河东现在都在忙着一件事,那就是全力救灾。 现在还处在十处中旬,气温还没有达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拖到腊月的话,那时恐怕很多事情因为严寒都做不了。 忻州和定襄两城既已被夷为平地,根据杨逸的意思,都分别另选新址建城。工部的吏员很快就画出两城的设计图纸,其实图纸并不复杂,军事用余方面不用作过多考虑。 忻州北面有雁门关,若是连雁门关的防御能力也无济于事的话,多一座州城城也肯定挡不住强大的敌人。 若不是河东多山,易出草寇山匪的话,杨逸连城墙都不打算建了。 新城主要是规划出街道、官衙、下水道、潜火铺、慈幼局,孤老院、州学等公用设施,然后就可以沿街建房了; 无论是竹木结构的房子。还是土坯房,建造速度都非常快,杨逸动用了一万多军队,四千多工匠,三万多青壮投入到忻州新城的重建中去; 至于定襄那边,就派覃子桂过去总领其事,两地距离几十里而已。信息传递比较方便,覃子桂主持的定襄新城进度也不错,投入的军民也有两万多人。 忻州这边。于倒塌的旧城北面十里,上千栋房子正在同时开建,场面热火朝天。几天前还处在绝望之中的百姓看到如此宏大的场面,心气都不由得一振,精神面貌好了许多; 这些房子都是朝廷免费为他们建造的,虽然不算豪华,但供他们今后生活二三十年是不成问题的。 杨逸带着几个护卫在工地上走走看看,工匠们建的土坯房是先立起木柱后,再用干草糊上稀泥,把内外糊平,然后风干,或用火烤干。这种土坯房建起来快是很快,但显得很土气,也不耐久。 杨逸见街道两边挖下水道挖出大量的黄土,这种黄土刚刚挖出来时粘性很大,正是用来烧砖的那种黄土。但烧砖费时费力,来不及了,杨逸便下令直接用这些黄土来建房。 他让工匠先制作一个墙斗,所谓的墙斗就是两块长一丈,宽一尺,高两尺的夹板。做成墙壁的外模,然后用簸箕装土,倒进这些墙斗里去,再用长木锤将黄土冲实; 冲实一层,把墙斗抽高再镇土,再冲实,就这样一层一层的往上垒,很快就能垒出一栋房子的墙壁来。 泥墙垒好后,还有一道工序必不可少,得用筛子筛出细泥,然后用厚木墙拍均匀地拍在墙壁表面,这样墙壁表面就变得很光滑坚硬,可避免墙土脱落,增加墙壁的耐久性。 这种房子既美观,又简单易建,在西北这种相对干燥的地方,这样的房子住上百年都不成问题。 百姓见了心里高兴,给这种房子起了个名字,叫国公房。 杨逸巡视完工地,回到自己的帐蓬还得批阅大量的公文,这还是萧忆随覃子桂他们到达后分去了他很大的工作量,否则他根本没时间去工地查看。 晋中晋北很多州县都或多或少的被地震波及,有灾情,就需要调派粮草物资赈济,如今是到处伸手要钱要粮。 “萧先生说的是,但想来总有些州县上报的灾情属实,咱们若是不及时调派钱粮,只怕灾民难以得到及时赈济…….” 说到这杨逸停了下来,略一思索接着说道:“这样吧,各州县申请的衣被足数调拨,钱粮则一率先调拨七成,余下的三成等核实无误后再说。” 衣被少不得,少一件可能就会有一个人挨冻,钱粮少些倒无妨,总能先支撑着。 杨逸这次虽然带来四十多个京官,但分派到了各州县,一个州县大致也就能派出一个人; 一州一县那么大,情况那么复杂,一时之间,他们能了解的情况最多也只是个大概,指望他们把所有灾情数据都核实无误是不可能的。 如此大面积的灾情,难以面面俱到,有些官吏中饱私囊是必然的,现在紧要的不是惩罚贪官,是先救下百姓的命,多花些钱粮也认了。 各州县都有杨逸带来的官员监督,谁贪得太过火的话,多少会有些蛛丝马迹可寻,一但查出来,到时再拿他来开刀不迟。 萧忆明白杨逸这是先顾灾民,不顾钱袋了。 但仔细想想,现在也没有别的好法子,要贪的官员,你不如数调拨钱粮,他们一样会从中克扣,到时只会害死更多的百姓; 想明白这些,萧忆也就没再劝,只是心里总难免有些憋得慌,因为这多少有些纵人为恶的意思,那种无力感让人很不利索。 杨逸倒是很想得开。正所谓水致清则无鱼,只要把事情办好,这骨节眼上你贪一些咱也认了,但可千万别贪了还不办事,真到那时,说不得咱也得做回杨扒皮了。 “萧先生只管安心办事,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人中饱私囊。若真有,我相信迟早会有人撞到刀口上来的。” 萧忆见他说得信心满满,心里很是疑惑。转而一想不由得压低声音问道:“国公爷是说职方馆?” “呵呵,不可言,不可言啊。贪小的或许发现不了,但多行夜路总会遇到鬼的。” “国公说的是,嘿嘿。” 杨逸虽然没说什么,但萧忆心中那种无力感已经消失不见,河东是北出辽国的战略要地,西夏灭亡后,河东的地位更加突出; 职方馆河东组是目前仅次于河北组的特务机构,想来杨逸是不会放着这么一个强大的黑暗组织在旁边不用的。 听到萧忆那奸笑,杨逸顿感这家伙分明也不是什么好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低头处理起文牍来。 这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杨逸重新抬起头来望向大帐门口,只见一个信使匆匆奔到门前报道:“秉杨大学士,章经略使醒了…….” “醒了?”杨逸不等对方说完,就急声问道。“现在情况如何,章经略使神志是否正常?” “这个小人不知,来的时候没听说章经略使神志有什么异常。” 那信使不知杨逸为何会有此一问,心中觉得有些怪异,难不成杨大学士把章经略使当疯子了? 他哪里知道,章楶心肺机能减弱。导致脑部供血供氧不足,这种情形很容易会造成脑部细胞损伤,从而引发神志不正常的毛病; 杨逸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象章楶这种人,哪怕是缺了手脚,同样足以独挡一面,可一但脑细胞受损,那整个人就真的毁了。 杨逸不放心,立即撂下公文对萧忆说道:“萧先生,这边就先有劳你看着了,凡催要赈灾物资的,你都按我说的,衣被足数,钱粮七成的方案调拨下去,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处理。” 萧忆皱眉问道:“国公这是要赶往大原府吧,这边百事纷繁,国公只怕不能久离啊。” 杨逸说道:“无论如何我得赶回太原府一趟,两日之后必回,真有什么急事,你派人急报于我就是。” 萧忆知道杨逸的性格劝也没用,他倒也干脆,起身一揖道:“国公保重,早去早回。” 杨逸出了大帐,带上一百护卫就往太原府急赶,太原没什么名医,原先请来的那两个郎中连章楶真正的病因都弄不清楚,药不对症,还是杨逸到了太原后,才给章楶重开了药方。 现在几天过去了,不复诊一次杨逸放心不下。 章楶这样的能员太难得了,杨逸实在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他带人一路往太原府急赶,到石岭关时天色已经黑下来。 杨逸不能久离忻州,所夜只能连夜赶路,顶着呼呼的寒风直奔太原。 大概五更的时候,来到离太原府十多里处,意外地遇上一支车队,足有上百辆大车,上面装满了东西,都用户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 杨逸起初没在意,以为这是往忻州或别的地方转运钱粮的车队,因为朝廷之前囤积的军资有大半在太原城内,现在每天从这里运出的钱粮不计其数,这样的车队实为平常。 然后等越过了这支车队,杨逸心头却突然一动。 他没有停马,却对身边的都头张二发说道:“二发啊,你等下丢头,给我悄悄盯着这支辆队,看他们把车上的东西运到什么地方去,小心点,别露了自己的行藏。” 第495章故人情谊 张二发疑惑地问道:“大人,干嘛要跟着这些车队?不是大人您让人日夜运送粮草往灾区的吗?” 杨逸再次回望身后的车队,虽然夜色茫茫,但地上有雪光,距离半里还能看到车队模糊的影子。 “晚上起运粮草如今不奇怪,但他们没打火把,这就奇怪了,若是空车倒也罢了,但他们车上分明是装满了东西,一个不慎,就有可能翻车,你说,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打火把呢?” 张二发连忙回头望去,这才意识到那车队真没打火把,不禁奇怪地说道:“真是哩,刚才怎么没注意到这茬呢?” “那是因为咱们也没打火把,所以才会下意识地认为,不打火把赶夜路很正常。” 杨逸刚才就是被这种错觉麻痹了,加上急着赶路没有多想,才差点忽略了这个问题。 “大人怀疑他们这是…….” “先不要妄加判断,你带几个人先悄悄跟着,别让对方察觉,摸清他们把东西运往什么地方后,再回来报与我得知。” “是,大人。” 张二发立即挑选了三个人,转头悄悄尾随那车队而去。 杨逸这回很顺利地进了太原城,因为太原城北门没关,很多转运粮草物资的车马正源源不断地出城,城里城外火把通明,极为热闹。 杨逸匆匆赶到提刑司,向超然见他突然出现在提刑司。非常惊诧,不禁脱口问道:“杨大学士,您不是在忻州赈灾吗?怎么突然回太原府来了?” 杨逸淡淡地笑道:“本官听说章经略使醒了,便赶回来看看章经略使伤情可有变化,向大人想必也是一夜没睡吧,辛苦向大人,太原幸亏有向大人坐镇。否则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向大人实在是劳苦功高,本官来时一定会向朝廷奏明的。” 向超然连忙陪笑说道:“杨大学士说笑了。下官听说杨大学士亲自率军攻打石岭关,又连夜追敌,一天一夜之间便将肆虐忻州、定襄等地的贼匪剿灭。杨大学士才真的是劳苦功高呢,下官不及杨大学士万一,岂敢言辛苦二字?” 杨逸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微笑说道:“向大人先忙你的吧,我去看看章经略使,回头咱们再聊。” “这……下官本该陪同杨大学士一起去的,但手头确实有些事没忙完,就请杨大学士先行过去,下官把寿阳县急须的银粮调拨出去,一会儿就过去看望章经略使。” “向大人一心为公,实在是难能可贵。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杨逸说完向他拱拱手,便往章楶养伤的后衙行去。 守在章楶身边的还是那两个郎中,旁边还有两个打着盹的小丫头,杨逸进屋时章楶还在沉睡当中。床榻上罗帐高挽,他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床头床尾还加了火盆,章楶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不象前几天那样灰暗了。 杨逸让屋内守着的几个人别出声,自己轻步走到床前。手指轻轻搭上章楶的脉搏,不想他就醒了。 章楶睁开眼睛,或许是一时没有适合房中的灯光,微微眯了一下才又睁开,见竟是杨逸含笑坐在床前,他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 “宁国公啊……..” “别,章经略还是叫我任之吧,叫什么国公的,就感觉生分了。”杨逸打断他说道。 章楶咽了咽口水,大概是口干了,杨逸连忙让那两个侍候汤药的小丫环倒些热开水来喂他。 章楶喝完水,细舒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得知任之到了河东,我这心也就放下来了,这辈子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站起来,但能再度睁眼,总归是托了任之的福了。” “咱们之间何必这般客气,当初梁太后十万大军围困环州城,若不是章经略全力相救,我杨逸恐怕早就被梁太后大卸八块了。” 当初俩人在陕西可谓是配合默契,一起收拾过妹勒,还有梁太后,包括奔袭锡斡井生擒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吴,也是一拍即合,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最后还一同攻进河套,踏平兴庆府,这份情谊是很难得的。 章楶瞥了他一眼微笑道:“任之直说了吧,我这副老骨头还能支撑多久。” 杨逸不答话了,帮他把完脉才答道:“这个不好说,我姓杨不姓阎,不好断人生死啊,不过只要章经略好好调养的话,就算再来两个梁太后,相信您也能把人家一起给祸害了。” 那两个在一旁侍候汤药的小丫环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就是那两个老郎中,脸上也是古怪之极,看上去应该是忍得很辛苦。 章楶翻了翻白眼答道:“论祸害人,恐怕没人比得上任之你,不光梁太后,这周边四夷可都被你祸害过了。” “哈哈哈,再怎么说我这也是跟章经略使您学的,不管我祸害了多少人,总少不了章经略使的功劳在里面。” 见章楶神志清醒,脑子没伤着,杨逸心情大好,说话间重新开了个方子,多加了几味药,仔细叮嘱过那两个郎中要注意的事项,这才重新坐回章楶的床前。 又闲聊了几句,章楶才转入正题道:“任之,忻州和定襄如今情况如何,我听说共有两万多百姓遇难,真是这样吗?” 杨逸点点头答道:“不假,忻州和定襄两城全被夷为平地,所以遇难人数最多,蒙奇甲之乱又伤亡了数千人,加上各地或多或少都有些伤亡,此次河东大地震伤亡人数将近四万,受灾人数达到了十六万之多。” “如今灾民安置事宜进展如何?” 杨逸勉强露出一抹笑容说道:“章经略使不必多虑,朝廷下令开了军仓,之前河东囤积的物资丰足,不必等待京畿调运,如今灾民都得到了及时的赈济,忻州和定襄两城的重建工作也已展开,进展颇为顺利,这些都无须章经略使担心,您只管安心养伤,将来还指望您接着去祸害辽国呢。” 章楶终究是没能再笑出来,四万人死亡,这不是个小数目,上次平夏之战大宋都没牺牲这么多人,现在一场地震就死这么多,确实让人心里很沉重。 “一切就有劳任之了。” 杨逸露出一抹苦笑,没有接他的话头,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郎中和两个丫头都退了出去,这才轻声问章楶道:“章经略来河东也有些时日了,您觉得向超然此人如何?” “任之这是?” “我五更进城前,发现上百辆转运物资的大车没打火把。” 第496章五更伏击 张二发带着孟柱子等三人,隔着大半里距离尾随着车队,茫茫夜色之中,寒风吹过路过的树梢发出啸啸的声响,四人已将马蹄裹好,以免行踪暴露。 孟柱子凑近张二发,压低声音问道:“头,你说前面这些人真是私贪粮草吗?我总感得有些难以置信,这上百辆车子,如果都装粮草的话,少也有二十万斤,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是怎么出城的?” 张二发道:“想那么多干嘛,大人叫咱们跟着,咱们跟着就是,至于其他的,自有大人去想。” “小的不是好奇吗?照说大人猜的肯定不会错,可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被人发现,这也太让人想不通了。” “有什么想不通的,既然能弄出这么大的手笔,肯定不是一搬人能做得出来的,如今太原府每天运出的粮草物资无数,谁管得了这么多。” 孟柱子还是有些想不通:“可他们既然能明目张胆的把东西运出城,为什么又不敢打火把呢?这不是反而容易让人怀疑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呃,不对,运出城时可以明目张胆,反正只要打着往灾区运的旗号就行,但是快到目的地了就必须隐蔽一些了,总不能让人瞧见他们不是往灾区去…….”张二发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脑中有一线灵光闪现,但仔细想来。却又毫无头绪。 旁边的孟柱子听了他的话,突然说道:“头,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快到目的地了,所以要灭掉火把,以防被人看清他们的去向?” “对对对,他娘的。柱子你终于开一回窍了,快快快,跟紧点。可别跟丢了。” 四人又跟出两理,果然看到车辙印折进了或边的小道,小道两边疏疏落落的长着些松树。树上积雪未化,如一个个雪塔,夜风吹过,树上的积雪飘散下来,直扑人面。 见情况果然有异,四人都变得谨慎起来,张二发小声吩咐道:“柱子你先停下,隔着半里缀着我们,万一有变,你不用管我们。立即前往太原秉报大人。” “是。” 孟柱应了一声,立即勒住战马,这一套在军中常用,斥侯兵打探敌情时通常也是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缀着。这样就算遭到敌人伏击,往往总能逃脱一个回去报信。 偏偏就在此时,路边的松林间突然传来几声嗡嗡的弓弦声,张二发暗叫一声不好,闪身便避向战马一侧; 孟柱子他们却没有这么幸运,只听噗噗几声。同时传来孟柱子几人的惨叫,紧接着是落马的撞地声。 张二发险险躲过一箭,一抖缰绳,战马狂奔而出,百忙之中他向松树间望去,只见七八个白影迅捷无比的从松林里跃出来,这些人身上都穿白衣、戴白帽,原先伏在雪地里,在这黑夜之中根本看不清。 张二发才奔出几步,他胯下的战马就踢在拒马索上,顿时马失前蹄,嘶嘶的悲鸣一声,带着张二发翻倒在地,发出一阵轰隆之声。 张二发爬起身时,那七八个白衣人已经扑上来,一声不吭挥刀就向他砍来; 张二发满眼通红,拔刀厉吼一声直劈而出,他这种有敌无我的拼命打法,气势磅礴,极为惊人,当先向他挥刀的那个白衣人被逼得连退三步。 张二发得理不饶人,疾扑上去,暴吼连连,手上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每一刀劈出都灌注了全身的力道,劲风呼呼,杀气腾腾,那白衣人又被逼得连退两丈; 其他七八个白衣人此时也加入了战圈,他们根本不讲什么手段,一言不发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后就是乱刀齐下; 张二发左闪右腾,腿上很快就挨了一刀,巨大的疼痛让他身形一歪,几乎摔倒。 “杀!”张二发再度暴喝一声,横刀扫出,硬生生将一个白衣人扫腰斩成两段,喷洒出来的鲜血溅了他满头满脸; 他舔着那腥咸的热血桀桀狂笑道:“来啊!你大爷我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有胆再来,杀!” 那些白衣人依然一言不发,更没有畏惧退却的意思,对被斩成两段的同伴望也不望一眼,继续向张二发齐齐攻来; 张二发一条腿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他知道自己再难幸免,干脆不闪不躲,狂笑着连人带刀向最先仆来的那个白衣人撞去。 长刀狠狠一送,噗的一声刺入那白发人的胸膛之中,长刀几乎没柄。 与此同时,张二发感觉身上传来数处巨痛,雄壮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在他失去最后意识前一刻,终于听到有白衣人开口说话:“快,立即清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你,立即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向主人秉报清楚。” 杨逸提到五更天在城外看到有车队摸黑转运物资,章楶立即就听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到河东时日不久,对向超然此人了解也有限,之前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任之可是怀疑他营私舞弊、中饱私囊?” 杨逸微微一皱眉说道:“现在还不好说,或者是我过于敏感了也不一定,我已悄悄派人盯着那车队,有没有问题等得了回报才能确定,若真有问题的话,则向超然很可能脱不了干系。” 章楶不觉点了点头,河东三位大员中,葛放伤的虽然没自己重,但因腿折也卧床不起,难以理事,太原事务如今全由向超然一个人在署理,上百车的物资转运出城,他没有理由不知道。 “向超然原是太原知府。三年前迁为河东转运使,任之有何打算?” 章楶这话是想告诉杨逸,向超然在河东经营已久,关系必定盘根错节,真有猫腻的话,肯定会牵连一大片,而如今正值赈灾的紧要关头。要动向超然的话,很可会让河东雪上加霜,更为混乱。 杨逸淡淡一笑道:“章经略且宽心养伤。向超然有没有问题现在还不得而知,过早的断人之罪殊为不妥,不妥啊!” 章楶也淡然笑了笑。他突然象想起什么来,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记得向超然与河东大族枊家关系颇为密切,任之可听说过河东柳家?” “可是‘河东女儿身姓柳’之柳?” “不错,柳氏在前唐便是河东大族,如今虽然不复当年那般兴盛,柳氏子弟为官的已不多,但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在河东的名望仍不容忽视,据我所知,柳家在河东各地有着庞大的产业。太原城中最大的青楼、酒店、布庄都是柳家在经营,有一次我偶然听说向超然与柳氏家主柳明在前年结成了八拜之交,若是向超然真有问题,到时任之还须留心河东柳家方为妥当。” “河东柳氏?”杨逸仿佛自言自语般问了一句,他对河东柳氏了解不多。第一次听人提起是在环州和苏东坡、陈季常宴饮时,陈季常的妻子柳月娥就是出身河东柳氏。 若是那车队转运的物资真是有人在中饱私囊,那么要将这些物资转化成真金白银,必须有一条稳妥的商业渠道; 柳氏在河东庞大的立业链,正好为这种钱物转换提供了有力的保障,相信这才是章突然提及河东柳氏的主要原因。 “章经略先安心养伤。此事就由我来操办好了。” 章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杨逸帮他掖好被子,退了出来,冬天日短,已经晨时了,太阳还没升起来,出来后,没再看到向超然,问提刑司里的小吏,说向超然是去府库查看调派钱粮去了。 杨逸赶了一夜的路,也累了,这时天色才蒙蒙亮,杨逸估计张二发等人没这么快回来,便让人安排了个房间随便歇息一下。 太原是唐朝的龙兴之地,后来又有北汉刘氏在太原称帝,是以民间又将太原称为龙城。 当初宋太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灭掉北汉之后,不但把原来的晋阳城毁了,而且还派兵削去了系舟山的山头,称为拔龙角,以破坏太原龙脉; 后来在汾水以东新建太原城时,也只修丁字街,不修十字街,据说是为了“钉”死太原龙脉。 不管这个说法是真是假,但如今的太原城的主街呈“丁”字形却是真的。 河东大族柳家便处于“丁”字主街的三岔路口处,朱红大门前蹲着一对高大的石狮,守门的家丁有八个之多,从敞开的大门望进去,重门深户鳞次栉比,华庭玉宇雕梁画栋,俨然王侯之家的气派。 柳氏家主年纪不算很大,四十七岁,国字脸,浓眉大眼,嘴唇很薄,五官看上去棱角分明,给人很锐利的感觉,他身上有个朝请郎的散官衔,也算是官身了。 前两年从父亲柳腾手里接过家主之位后,踌躇满志的他一心想重振河东柳氏昔日的荣光,不但从京东请来了名儒教授柳氏子弟,而且积极发展家族产业,结交高官显贵; 如今河东转运使向超然这样的从三品大员,也成了柳明的八拜之交,有这样的人脉在,构家在河东更是如鱼得水,家族势力发展速度极为惊人。 这次河东大地震,朝廷动用的赈灾物资价值超过一千万贯,有多少人从中赚得钵满盘满柳明不知道,他只知道向超然这位八拜之交没白交。 第497章做贼心虚 柳家二进的花厅里,珠帘半卷,炭火正旺,壁上挂着名家书画,其中不乏苏东坡等名士的手笔,桌上琴棋如意,徽笔端砚,摆放有致,处处彰显着世家大族的底蕴。 柳明靠坐在太师椅上,手上把玩着一只温玉蟾蜍,两个俏丫环正一左一右帮他轻捶着大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柳明的眼皮不由得一跳,他目光一横,对两个丫环斥道:“去去去,看门外是谁?” 两个丫环慌慌张张退到门边,门外就传来了大管家柳三民的声音:“老爷,老奴有急事秉报。” “进来吧!” 柳三民没有进来,而是驱赶那两个丫环走后,自己在门前守着,进厅来的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汉子,脸上冷冰冰的,进厅立即拜道:“老爷,出事了!” “快说,出了什么事?” “老爷,昨夜五更车队快到庄上时,突然遇到百余骑乘夜南来的禁军,对方来得太快,小人等避无可避…….” 柳明霍地起身逼问道:“可是东西被截下了?” “回老爷,那倒没有,当时那队禁军与我们匆匆交错而过,并未停下查问,但后来却有四个缀上我们,显然是对方起疑了,我们在岔道口将这四人伏击了,如今已抹去所有痕迹,只是……” “三民,立即去查一下,昨夜五更是谁带兵进城的。”柳明再打断厅中汉子的话,对门外的柳三民大声吩咐起来。 “回老爷。老奴打听过了,昨夜车队遇到的是宁国公杨逸,据说杨逸是回太原探视章楶的。” “杨逸?怎么会是杨逸?他竟然在这寒夜赶路?” “老爷,现在谢七郎他们虽然让那四个尾随的军汉消失了,但杨逸本已起疑,等他发现这四人失踪后,一定会盘查此事。老爷,咱们怎么办?如今城外的庄子囤积的东西不少,万一被查到。根本藏不住啊!” 柳明历事多矣,本已养成遇事不惊的脾性,但听说遇着的竟是杨逸。心中也不禁呯呯直跳,如今整个河东地面上,除了杨逸,别的都容易对付,现在却偏偏是被这个杀星遇着,柳明也不禁失了分寸。 前后好几批东西都囤积在城外的庄子上,本想过些时日再慢慢出手,如今杨逸一但派人严密盘查的话,确如柳三民所说,根本藏不住。 “三民。你立即拿我的贴子去请向大人,我在晋阳酒楼等他,要快。” “是,老爷。” 柳三民刚刚出到前门,就见向超然的幕僚陆子英匆匆进府而来。两人一见面朱子英就疾声说道:“快快快,快带我去见你家老爷。” “朱先生请随我来。”杨三民别的不多说,立即带着朱子英往二堂奔。 见朱子英神色匆匆而来,柳明更加心惊,迎出门来便问道:“朱先生快快请进,如今顾不得客套了。朱先生快说,可是我那向兄有什么吩咐。” 朱子英五十多岁了,人长得有些瘦弱,一路急赶进来,让他气喘吁吁,柳明顾不得吩咐别人了,自己匆忙到桌边给朱子英倒了一杯茶。 朱子英把茶接过,竟是一口喝完,然后长吁了一声大气才说道:“柳大人啊,昨夜五更左右翰林大学士杨逸突然返回太原探望章楶,算算时间,与车队出城的时间正好凑在一起,想必是遇见了,我家大人让我来问你,杨逸当时有没有看出什么异样?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你可得说实话啊,咱们好商量个应对的法子。” 柳明哪里还敢相瞒,连忙说道:“朱先生,我正想去找向兄商量此事来着,据我家下人回报,当时确实是遇到杨逸一行了,杨逸虽然没有停马盘问,但却派了四个人悄悄尾随车队之后……” 朱子英闻之大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惊愕地问道:“真有此事?柳大人快说,后来情况如何?那四人如今何在?” “怎么处理的?” “让他们彻底消失了。” “糊涂!糊涂啊!”朱子英不禁暗叫大事不好,杨逸派人去跟踪,这人弄没了,岂不会让他更加怀疑,“你应该布置成被乱匪杀死的假象,多少能拖延一下,如今好了,几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杨逸岂能善罢甘休?” “朱先生你想过没有,没用的,这四人都是禁军悍卒,如今太原周边有什么匪人敢把主意打到这些人头上,再怎么布置,杨逸也能猜到个大致,倒不如象现在一样,来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好,朱先生一向才高,您快想想办法,如今该如何是好?否则等杨逸派人查到庄子上,则大事休矣。” 柳明平时也算是个颇有智谋的人,只是此刻心乱如麻,一时竟是无法可想。 朱子英紧皱着双眉,在厅中来回踱起步来,右手的拇指无意识地掐着食指、中指,仿佛街边的道士在掐指算卦。 朱子英心中七上八下,来回盘算,这事想推到柳明一个人身上是不可了,谁都能猜到没有高官同谋,柳明是不可能做成这种事的,而且柳明一但获罪,必定会把向超然牵连出来,想找个替死鬼都难。 柳明目光跟着朱子英来回转动,哪里知道他心里竟在算计着自己,柳明等得心里都快冒火了,又不敢去打断他的思路,那种煎熬的感觉简直可能用度日如年来形容。 足足过了半盏茶功夫,才听朱子英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么办了,我回去让向大人想法拖住杨逸,柳大人你立即派人把庄上的银钱找个安全的地方埋藏起来,剩下的粮草物资淋上油脂一把火彻底烧掉,余下的灰烬倒入河中冲走,一点痕迹也别留下。” 柳明听了心中很是肉痛,毕竟那可是价值二十多万贯的物资啊,眼看转卖出去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流进口袋,谁不心疼?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烧着实不行了,柳明最后又问道:“朱先生,那些手雷些呢?怎么办?” 朱子英答道:“能埋就一起埋出来,来不及的话就一并沉到江底去吧。” 柳明忧心忡忡地说道:“问题是辽国那边可是付了一半货款了的,这两天就要上门来提货了,到时咱们拿不出货来,辽国人只怕不肯善罢甘休啊!” 朱子英眼中厉芒一闪,沉声说道:“此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实在不行,到时候让人扮成马匪,把来提货的人给做掉,只要利索点,别留下什么首尾,到时死无对证,辽国方面又岂能奈何得了咱们?” 柳明心中稍定,沉沉地点了点头说道:“朱先生思虑周详,我这就照此去办,还请朱先生赶紧回去,让我那向兄无论如何拖住杨逸一天时间。” 朱子英也不多说,拱拱手立即告辞而去。 杨逸一觉睡到中午起来,一问张二发等人还没有回来,心中顿时感觉不对劲,按说跟这么久,若是没什么异常的话,张二发总应派个人回来秉报了,若是有异常的话,更应该回来秉报了。 杨逸于是又派二十个护卫出城去寻找张二发等人,随即写了一封密信,派人悄悄送往府南街。职方馆自扩编以来,一直就十分神秘,除了京城的总部外,各地的分支机构是不对外公开的; 即便地方官员也很少得知职方馆分支机构所在地,杨逸派人送去密信的府南街,正是职方馆河东组的分部所在地。 杨逸吩咐完这两件事,感觉还是难以心安,又派人前往忻州,让谢东升亲自带五百骑兵前来太原,事情到了这程度,肯定小不了,身边没有几百嫡系人马,到时只怕难以应付突变。 等杨逸做完这一切出了寝室,正打算再去探视一下章楶,便见向超然一脸带笑的迎上来,远远就作揖道:“杨大学士可是要去探视章经略使?” 杨逸也含笑答道:“正是!向大人若是得闲,咱们何不一起过去探视一下。” “不瞒杨大学士,下官刚刚去探望过章经略使,杨大学士真乃神人也,不但文韬武略常人难及,就是这医术也是无人能望杨大学士项背,章经略使的伤情经杨大学士施以妙手,已是大好,先前下官过去探望时,章经略使刚刚服药歇下了,杨大学士何不晚些时候再去探望?” “哦,那倒是不好再去影响章经略使休息了,多谢向大人提醒。” 向超然一脸春风地说道:“不敢,不敢,杨大学士太客气了,下官对杨大学士仰慕已久,只是前几日灾情如火,杨大学士来到太原下官也没能尽尽地主之谊; 如今各地赈灾工作都已有序展开,灾民都得到了妥善安置,杨大学士再回太原,下官若再不尽尽地主之谊,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向大人不必客气。” “杨大学士劳累一夜,刚刚起身,想必也没用过午饭,正好下官在晋阳楼准备了一桌酒席,当是给杨大学补上接风宴,同时下官有许多地方想向杨大学士请教,还望杨大学士千万赏下官一个薄面。” 杨逸笑了笑说道:“向大人盛情,本官若再推托那就说不过去,既然如此,还请向大人前面带路。” “使得,使得,杨大学士请!” “请!” …… 第498章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 太原府在地震中倒塌了几百间房子,但街市间仍很繁华,不断有各地的商人赶来,因为无论是战争还是自然灾难,对商人来说,其中都蕴含着极大的商机; 如今街市间的热闹程度,比灾前有过之无不及。 杨逸随着向超然来到位于凤阳街的晋阳楼,楼高三层,顶层的飞檐上挂有铜铃,西风吹过传出细碎的清响,别有一番情趣。 向超然热情地将杨逸请上三楼的轩厅,厅内装修自是极尽华丽精雅,从西窗望去,可见汾水浩浩泱泱地绕城向南流去,向超然一早就安排好一酒菜,只是临了少不得要让杨逸点几个主菜; 既然来了,杨逸也不客气,这段时间在忻州天天是咸菜送稀饭,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今个儿正好打打牙祭,他着实点了几个好菜。 向超然心里暗松一口气,杨逸现在让晋阳楼按菜谱把所有的酒菜都来上一份,才合他的心意,这样就能在此多拖些时间了。 他满脸春风地说道:“不知杨大学士多久没吃环州香猪了,这道菜经杨大学士与苏大学士赋诗称赞,这几年风靡天下,在我太原同样是盛行不衰,这晋阳楼的厨子擅烤环州香猪。加上孜然以及各种香料烤出来的环州香猪。入口香脆,回味无穷,杨大学士要不要也尝尝?” “还别说,经向大人提起,本官真有些惦念环州香猪的味道了,那就来上一只吧。” 环州香猪每只通常不到二十斤,晋阳楼的做法是整猪用香料腌好后,留一两个时辰,让香料的味道慢慢渗入到皮肉之中,然后放到炭火上烘烤。直至表皮金黄发亮,色泽鲜亮诱人,然后将那层金黄的表皮剥下装碟上桌。 这样一来,一只香猪也就装得一碟。等这道菜上来,杨逸尝了一片,还真是甜香酥嫩,不禁连连夸赞。 向超然一边敬酒一边说道:“有宴无乐,则不成宴,杨大学士这次来河东,风雪满路,百事缠身,一切全仰丈杨大学士主持,实在是辛苦。今日难得闲暇片刻,自应好好放松一下,下官叫来了几位色艺尚佳的美人,正在隔壁小室侯着,杨大学士若是不嫌弃,下官这就让她们过来侍洒献艺,好教杨大学士放松一下身心。” “哈哈哈,向大人不必客气,既然把人请来了,只管唤进来就是。” 得了杨逸应允。向超然很快将隔壁的美人唤过来,共三人,个个千娇百媚,杨逸也是见惯了美人,他起初以为这是向超然从青楼请来的名妓。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太在意。等向超然介绍后才知道,三个美人竟然都是他的小妾。 这年头的士大夫把小妾送人也很平常,更别说叫来侍酒了,但那得很要好的朋友才行,至少杨逸不觉得自己与向超然要好到这种程度了。 现在向超然一下子叫来三个,而且瞧他那意思,大有把三人都送自己之意,杨逸倒是很想知道他究竟想打什么主意,嗯嗯,应该是打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主意吧! “不用管我,今天让你们来,只管把杨大学士侍候好就行。”向超然对那三个美妾吩咐完,转头对杨逸笑道:“此三人可入得杨大学士法眼,若是杨大学士瞧不上,下官再另觅佳人前来侍候,保管让杨大学士满意就是。” “向大人有心了,这三位美人国色天香,本官岂会不满意,来来来,都别客气,一起坐下来共饮一杯,本官此次来河东,确实难得有些此闲暇,这外间天色灰蒙蒙的,说不定风雪又快来了,到时候本官又有得忙了。” 向超然下意识地向西窗望出去,这天并不如杨逸说的阴沉啊,向超然心里一咯噔,莫不成杨逸这是另有所指? 他连忙向杨逸笑道:“杨大学士说得是,杨大学士日理万机,今日难得有此空闲,定须尽兴才行,来来来,本官敬杨大学士一杯。” 向超然不但自己频频向杨逸敬酒,更是示意那三位美人轮流上阵,仿佛不把杨逸灌醉便不罢休。 三个美人肤若凝脂,含香带露,玉臂轻缠,胸rǔ厮磨,依在杨逸身边极尽殷勤,娇声媚笑婉转奉迎,一个坐到了杨逸腿上,一个腻进了他怀中,还有一个则引导着他的大手探入衣底,攀向双峰………. 被这三个妖精一番拨弄,杨逸还真是火气大盛,这些天他一直靠青云老道的清心丹调和阴阳,但那东西他一直不敢多吃,不到心中浮燥已极,他宁愿忍着,如今被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来回拨弄,真个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探入衣底的右手,忍不住捉住那美妾一对盈盈丰腻用力揉捏着…… 这当口一个侍卫进来,对杨逸耳语了几句,杨逸也把他带到一边吩咐了几句,向超然看在眼里,顿时有些坐立不安,一对刀眉锁到了一处。 好在杨逸并没有离去的意思,低声吩咐那侍卫几句后,又坐回席上,抱着三个美人继续喝酒。 向超然一边向他敬酒,一边试探道:“这些侍卫也太不明事理,杨大学士好不容易有片刻闲暇,竟然还来扰烦,不如这样,杨大学士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来,由下官来代劳,杨大学士但请在此畅饮一番,只要是杨大学士吩咐下来的事,下官定将办得妥妥贴贴的。” 杨逸左拥右抱,一点都不客气,听了向超然的话,才抬起头来笑道:“向大人一番心意,本官感激不尽,侍卫前来不过是并报一下忻州方面的赈灾情况,催本官尽快赶回忻州而已,本官已交待下去,晚上还要给章经略使复诊一次,明早便回忻州,倒也没什么可劳烦向大人的。” 向超然将信将疑,不过只要杨逸不离开,事情就好办多了,他呵呵笑道:“这倒也是,杨大学士肩挑重担,忻州方面只怕真离不开杨大学士,既然如此,那杨大学士今天更当尽兴了,下官敬杨学士!” 向超然自己敬完杨逸,又向那三个美人连连暗施眼色,杨逸权当什么也不知道,嘿嘿,你想拖住我,我何尝就不能拖住你呢? 得了侍卫报来的消息,杨逸心中已明了事情大概,不过向超然是从三品的大员,要动这样的人总得讲些证据,而证据当然不需要杨逸亲自去找,连这都要他亲自出马的话,回京后马汉卿估计要被他踢个半死。 杨逸笑吟吟的,搂着三个美人儿上下其手,这得感谢向超然啊呀人家既然把小妾送出来供俺开心,再客气只怕要被雷劈嘀! 第499章捉贼拿赃 太原城北二十里,有一个百来户人家的村庄,庄子叫柳家庄,因为这百来户人家都是河东望族柳家的佃农。 离庄子一里多的汾水边,柳家修有一栋占地数十亩的别院,这是柳家每年用来避暑住的,往年夏季一过,别院里便只剩下少量下人照料,显得很宁静。 但今年却有些异常,听说是柳家的大公子柳晋来别院散心,这几日往来的车马便多了起来,夜里也时常有动静。 不过庄子上的佃户谁也没敢去窥探,听说大公子柳晋的一个宠妾在前些天的地震中死了,大公子为此心情极为恶劣,前几日有个佃农经过柳家别院时,忍不住好奇心向里望了几眼,便招来大公子的一顿毒打,至今还卧床不起; 随大公子同来的二管家心善,还特意到庄子上告诫过大家,说这些天大公子瞧谁都不顺眼,让大伙没事千万莫要靠近别院,否则挨了打那也是白挨。 就这样,庄子里的佃户这几天都避着柳家别院走,里面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这一天还没到中午,就见有二三十骑快马飞奔而来,当先的一个正是大管家柳三民,身后那二三十个汉子人人穿着黑色劲装,样子极是威武,这队人马竟不怕扰了脾气不好的大公子,轰隆隆地直接冲入别院大门去。 柳家长子柳晋年近二十五,长得剑眉星目。端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此刻他正负手在别院里焦急地溜着弯儿,一见柳三民进院,连忙迎上来问道:“三叔你可来了,快说,我爹打算怎么办?” “大公子。事情恐怕不妙,昨夜与车队交错而过的乃宁国公杨逸,那四个人也是他派来缀着车队的。如今事急,向大人那边已经发下话来,银子和兵器立即深埋。粮草物资也要就地烧掉,再把灰烬倒入汾水冲走。” 柳晋一听说昨夜派来盯梢的竟是宁国公杨逸,神色顿时大变,杨逸权倾朝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惹来这样的个大煞星,真不知柳家祖上作了什么孽啊! 别院里本来就有一百多号人。加上柳三民刚刚带来的三十人,整整两百号人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跑上跑下的找工具,但柳家这栋别院是用来避暑的,平时那有什么挖土的工具? 于是别院大门很快又冲出几十骑。奔到一里外的庄子上去抢锄头铁锹,由于事情紧急,他们确实是用抢的,快马一进庄子,二话不说,一个二个就直接冲进佃户家中。喝令佃户把工具交出来,模样比山上的土匪还凶,弄得宁静的庄子也跟着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杨逸起床后派出二十个护卫,出城寻找张二发四个,这二十个护卫到达昨夜与车队交错而过的地方后,立即分为五人一组,向四面搜索; 柳家庄离南北官道有三四里,而且有矮山阻挡住视线,从官道上看不到柳家庄,二十个护卫起初都把注意力放在北面,其中一个小队冲上矮山后,看到柳家庄时也并不在意,但还是例行的过去打算询问一下庄子里的百姓。 经过柳家别院时,看到门内有一个劲装汉子向外窥探,他见了五个一身禁军服饰的侍卫后神色为之一变,连忙把大门关上。 院里隐约传出一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在挖土,那劲装汉子把门关上后,很快院里的挖掘声便停了下来。 这立即引起了五个护卫的疑心,他们其中一人照例远远的退开,然后四人上去拍门。 院内的柳晋等人听说有禁军找上门,无不大惊失色,都以为是事情败露了,柳晋六神无主地向柳三民问道:“三叔,怎么办?怎么办?这事情一败露,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大公子先别慌,按说若是事情败露了的话,门外不应该只来五个人,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几个人应该还没发现院里的秘密,只是误打误撞找到这儿来而已。” “他们几个人找这来干什么?” “应该是杨逸派来找昨夜那四个人的,大公子让大伙先避一避,我出去应付一下,赶紧把人打发走再说。” 柳三民想得到是不错,可他也不想想来的是什么人,门外几个禁军本就是杨逸嫡系,如今跟在杨逸身边做护卫,在这河东地面上,只怕是向超然来了他们也未必放在眼里; 等柳三民去把门打开时,门外的四名护卫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把雪亮的钢刀霍地架到他的脖子上。 其余三人则提着刀便往院子里冲,守在前院的几个汉子迎上来阻止,三个连声暴喝道:“我等奉当河东安抚使杨大人之命,前来搜查不法之徒,谁敢阻拦,视同造反!” 三人神色凶厉地怒吼着,无视几个劲装汉子,毫无停顿地继续往里冲,这下可把柳三民急坏,前院没问题,可一但让这三人进入后院的话,那可就完了: 这几天运出来的物资太多,后院的房间根本不够堆放,加上原来谁也没想到有人敢来柳家别院盘查,大部分粮草物资都堆放在院子里; 如今正想等埋好银子之后,再把这些物资堆放到新土上去焚烧,这样可以掩饰新土的痕迹。 可现在连坑都没挖好呢,那堆积如山的物资更是动都没动,这三人一冲进去,只要不瞎,就能看到。 柳三民顾不得钢刀架颈,连忙大叫道:“各位军侯。你们听我说,这是河东柳家的别院,我柳家家主爵授朝请郎,与河东转运使向大人是八拜之交,岂会在别院窝藏不法之徒,这后院之中住的都是女眷,实在不方便进入。还望各位军侯不看僧面看佛面,莫惊了后院的女眷才好,各位军侯一路前来辛苦了。小人这儿定当奉上些酒钱慰劳各位军侯。” 柳三民边说边从袖口拿出几张面值十贯的纸币来,几个护卫见了嘿嘿一笑道:“还真是慷慨啊,背后既然有转运使做靠山。对咱们这些小角色还这么客气,兄弟们,你们说这叫什么?” “哈哈哈,按大学士的说法,这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还等什么,赶紧搜!” 柳三民情急之下掏出数十贯纸币来,本以为能打动几个兵鄙子,不想这些人竟是这般刁钻,让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军侯。各位军侯,你们就算不看我家老爷的面子,也要顾及一下转运使向大人的面子啊……” “少他娘的废话,我们除了杨大学士的面子,谁他娘的面子也不看。你再废话信不信老子先一刀砍了你。”将钢刀架在柳三民脖子上的护卫冲他吼着,口水喷了柳三民一头一脸。 其余的三人根本没再理会他,提刀接着往后院冲去,这时后院的柳晋把心一横,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一咬牙带着几十人迎了一来,厉声大喊道:“真是给脸不要脸,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宅子,几个小小的贼配军竟然也敢上门来撒野,来人啊,给我哄出去!” 三个护卫见迎出几十个劲装汉子,竟然人人手上拿着刀棍,不禁停下了脚步,心有不甘地再次大吼道:“我等奉当朝大学士、宁国公、河东安抚使杨逸杨大人之命,前来搜查不法之徒,谁敢妨碍公务,形同造反,尔等要造反吗?” “你说是奉宁国公之命,可有何凭据,若是无凭无据,谁会相信你们,你们拿得出凭据吗?” 几个护卫还真拿不出什么凭据来,他们是临时奉命出城搜查张二发四人的,哪里带有什么凭据? “你们拿不出来是吧?来啊,立即给我哄出去,这些乱闯民宅的乱兵若是再敢耍横,就给我打!” 柳晋等人冲出来时,三个护卫从二门望进去,但见后院堆积着小山似的东西,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虽然看不出油布下是什么好东西,但这儿离昨夜遇到车队的地方不远,想起昨夜上百辆大车拉的东西,再看这院子里的人个个神色有异,三个侍卫更确定后院必有猫腻,好汉不吃亏,他们很快退出柳家别院,然后四人在别院附近守着,派一个人回去报信。 这就是杨逸在晋阳楼与向超然一起喝酒时接到的消息了。 杨逸没有自己出动,却让自己的一百护卫、另外再从章楶那里要来五十人马,共计一百五十人重新杀回柳家别院; 柳三民本来也是派了人回城向柳明秉报情况的,但两个回城报信的人刚出柳家别院不久,就被守在外面的四个护卫给拿下了,是以别院发生的这一切,太原城中的柳明和向超然竟是不得而知。 一百五十人一赶到柳家别院,前门后门一堵,然后直接把门给撞破,这回他们得了杨逸的指令,又有章楶的印信在身,哪里还有那么多顾忌,冲入别院后,见人就先放倒再说。 柳晋手上倒也有两百多人,他自知事情败露之后难逃死罪,命令那两百手下奋起反击。 但这光天化日之下,和禁军硬拼,这就真的算是造反了,他们的气势自然就弱了许多,人数虽多,却是难敌如狼似虎的禁军,才两盏茶功夫,禁军就将柳晋一众人全部拿住; 对后院一搜之下,众人都不禁倒吸起凉气来; 后院不但堆积了大量粮草物资,还有大批银碇,银碇上还有官府的印记; 更让人想不到的,竟然还有大批违禁武器,其中神臂弓两百张,手雷三千枚。 第500章谁缠住谁 各家大酒楼的包间里都会另设一个小间,里面安置床榻罗帐,用来干什么的不言自明。 向超然见杨逸不胜酒力,心中暗喜,如今杨逸最好大醉三天才合他心意,他连忙吩咐三个美人把杨逸扶进里面的隔间去歇息。 很快,里面便传出若大的动静,有男人粗重的喘息,美人儿婉转的娇啼,向超然哪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毕竟这三个都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妾,如今她们就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娇啼,自己却要在外面听着……. 只不过他一开始就有意送出这三个美妾,如今只要能拖住杨逸,别说三个美妾,把家里的女人全送光都值得。 他们这次可不光是贪些钱粮的问题,其中还有军械,柳氏作为河东世家,一向与辽国方面有商业往来,如今辽国与阻卜部鏖战不休,正急需军械,特别是对大宋的火器尤为渴求,辽国方面已多次向柳家提出愿以高价求购。 大宋对火器管理极严,平时要想弄到很难,但这次大地震倒塌了大量民房,连太原府的军需仓库都塌了一角,压坏了不少库存的军械,加上现在整个河东乱成一锅粥,这就给向超然他们提供了最好的下手机会。 三千手雷。从辽国人那边竟敲到了五十贯一枚的天价,这就是十五万贯啊! 这钱好赚,风险自然也就大,若只是贪些粮草物资,被发现了不过是作贪官处理,但涉及到军械这些东西,那就可以判谋反罪或者叛国罪了。无论哪一种,都是有死无生。 如今杨逸起了疑心,为了抢得时间毁灭那些罪证。别说三个小妾,便是再多些,向超然也只能认了。 里间的娇啼声一阵接着一阵。半个时辰过去了,竟然还没有平息,向超然不由得大为惊诧,比将自己须臾即瘫软如虫,不禁暗暗羡慕起杨逸神勇来。 向超然一个人在外间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听着里面的莺歌燕啼,心里正憋得慌,忽然见到幕僚朱子英匆匆进来,朱子英慌张的神色让向超然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 朱子英对里间传出的燕歌莺啼置若罔闻。凑到向超然耳边连珠炮地说道:“大人,大事不好,杨逸一百护卫另加章楶的五十人马,一个时辰前出北门狂奔而去,定是朝柳家庄去了。紧接着莫兆南被拘押。太原库司知事黄蒙被拘押,库司帐目被封存…….” 向超然听到这,事个人就象坠入了冰窑,腭下胡须不由得轻颤起来。 他嘴里喃喃地问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杨逸不是在这里吗?莫兆南是河东第二将。还有黄蒙,有谁能拘押他们……” 大冷的天,朱子英竟是冒汗不止,急声说道:“大人,咱们被杨逸给骗了,是职方馆,章楶把莫兆南诱来提刑司后,职方馆的人以叛国罪把莫兆南拘押了,还有黄蒙也同时被他们拘押,他们手上还有章楶签字的拘押令,提刑使葛放这老不死的当时也坐着担架去了,根本不用杨逸出面,他这分明是故意在此拖着大人您啊!” “为什么,你既然早知道此事,为什么不早来报与我知,为什么?”向超然心中惶急加恼怒,此时已经忘了压低声音,指着朱子英直斥起来。 朱子英哭丧着脸答道:“大人,不是我不来,是来不了啊!章楶第一时间就让人把转运司大门给堵上了,准进不准出,我这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空隙从后墙爬出来的。” “那柳明呢?太原半城都是他家的产业,柳明那该死的东西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来报与我知,为什么?” “大人,我也是来此的路上才得知,太原知府得了章楶的命令,早就带着上百衙役把柳家给堵了个严严实实,柳明早被押往太原府大牢了。” “什么?”向超然悲呼一声,全身瘫痪了一般跌坐在椅子上。 这也太荒谬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只有他这个转运使还蒙在鼓里,还傻愣愣的把三个小妾送来给杨逸享乐,只望能拖住这个煞星,殊不知人家一边享受着自己的小妾,还反过来拖住自己,这一切根本就是杨逸布下的陷阱,自己还傻傻地往下跳…….. 难以承受这个结果的向超然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似乎要爆炸了。 “杨逸,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向超然不知突然从哪儿来了力气,悲呼一声就冲向里间,等他撞开那道虚掩的门,只见他那三个美妾一丝不挂的瘫在榻上,房门突然被撞开,她们竟只是稍稍抬了一下眼皮,便又疲惫地睡去。 而杨逸则基本已穿戴整齐,正在系最后的衣带,他脸上没有半点醉意,更不见有丝毫疲惫,竟是比原先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向大人在外间听这么久,是不是激情澎湃,也想进来驰骋一番啊?不过向大人恐怕要失望了,瞧她们的样子,怕是难再侍候向大人了,哈哈哈……” “你……杨逸!你不得好死…….”向超然再被他这般讽刺,胸口仿佛如遭雷击,厉声喊骂一句,嘴喉咙一甜,嘴角竟渗出鲜血来。 杨逸系好衣带,两边大袖一拂,潇洒地说道:“不管如何,我得感谢向大人,本官这些天火气正旺,可好,今个儿终于有机会调和一下阴阳了,至于本官得不得好死,哈哈哈!向大人还是先顾着自己吧,你和幕僚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向大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大手笔啊!佩服,佩服之至!” 见到向超然气得吐血,榻上的三个美人儿终于发现情况不对,连忙挣扎起身穿衣,杨逸回头对她们笑道:“没你们什么事,不过既然起来了,就赶紧回家卷些细软自寻出路去吧,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不敢答话,七手八腿地穿着衣服,那场面还真是春光无限啊! 门口的向超然此时已面无人色,要用力扶着门边才能稳住身形,杨逸从他身边走出去时说道:“向大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身为一路转运使,高官厚禄的享着就是,你既然做出贪赃枉法的事情,就要做好有今日下场的心里准备。” “杨逸,你不得好死!” “又来了,向大人看来还没参悟人生啊!那本官就教教你,得不得好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好好的活,你嘀明白。” 第504章楚腰纤细掌中轻 “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走私给阻卜部的军械还少吗?他们的手雷是怎么来的?你通过我大辽的国境走私军械,这就不违反我大辽律令吗?” “特里,话不能这么说话,走私这事儿做得说不得,当初我走私军械,若是被你辽国抓住了,那我也没法办,只好认栽了,如今也一样,你来我大宋走私军械,被发现了,那你也只有认栽的份721。” “你无赖” 看着越国公主怒气之中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再想想再人之间的这番对话,杨逸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越国公主抱住他气哼哼地说道:“你还笑,不许笑,反正我不管,那可是我掏私房钱买的,你必须把这批军械还给我。” 杨逸搂着她那柔软的腰肢,从小几上取过一杯鲜红的葡萄酒,自己先喝了一半,然后把剩下的一半喂他,越国公主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张嘴把酒喝下了; 杨逸又在她那粉脸上噗地亲了一口,才笑道:“啧啧,这竟是特里你掏私房钱买的,没想到你这么有钱,若是知道的话,早把你娶回家,那不就发财了。” 越国公主伸手在他腰间一拧,气道:“你少胡扯,休想转换话题,我不管,你必须把那批军械还给我,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成亡国公主了,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杨逸正了正神色说道:“好吧,我不转换话题,但是特里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柳家走私军械给你,被我砍了脑袋,这倒好,砍完人家脑袋我接着走私给你,那我算什么人了?这个绝对不行,说实话,你那几万贯私房钱只能打水漂了,如今太原那边的柳家已经被抄家,我就是想把钱给你要回来也办不到721。” “你这人一向铁石心肠,其实我来的时候,就知道你不会帮我的,都是我犯贱,以为自己对你一片真情,你会顾念一二,最后却还是自讨了个没趣。” 越国公主这话说出口,倒不象是在做作,她脸上的表情一片黯淡,靠着杨逸的身子一动也不动,仿佛没了生气。 杨逸轻抚着她的娇躯,柔声安慰道:“特里,别这样,我不走私军械给你,但并不代表我就不能帮你,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越国公主一下子来了精神,挣扎着要起身,那诱人的娇躯却被杨逸抱得更紧,双方体温互传,气息相连,加上杨逸温柔的爱抚,让俩人的体温更是不断升高,心跳也加速起来。 “特里,说话一定要起来吗?这样说不行吗?” “你……..你快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打算帮我,怎么帮?” “你呀,我是大宋的宁国公,你是辽国的长公主,咱们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互通有无,非要走私呢?” 杨逸的手掌沿着她那修长的轻抚而上,最后停在了那形如满月的丰臀上。 “你说得轻巧,我大辽多次向你宋国提出购买火器和神臂弓,你们都是严词拒绝,若非如此,我用得着私下找柳家想办法吗?” 越国公主不但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还稍稍移动了一下香臀,以方便他那作坏的大手更进一步。 那两个侍候在旁的俏丫环不敢再看,悄悄退到屏风后面去了。 越国公主不知道是听了他的话心里激动,还是因他的抚摸身体起了反应,又或许两者都有,她的气息有些急促,那裂衣欲出的双峰轻轻涌动着,一下一下地擦着杨逸的胸膛。 “特里,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我大宋担心将利器卖给你辽国,你们会回头用来攻打我大宋,这自然是不能卖的,现如今你辽国因阻卜部之乱弄得上京被围,情势岌岌可危,我大宋与你辽国本是兄弟之国,这哥哥还能看着弟弟被人欺负不管吗?你放心,等我回朝后,一定会说服朝廷适当地卖一些军械给你们辽国,而且这价钱比你从柳明手上要货便宜一些,这样你大可把你的私房钱从中扣出来嘛” “真的?” “我杨逸若是没点把握,绝不会信口开河,你回去安心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不,我不回去了,我要在这儿守着你这个家伙,免得你到时说话不算话,等你回东京时,我还要随你同去,反正这事没有着落之前,你休想赶我走。” 赶你走?我疯了吗我?爷一个人在河东,一身火气正没处排解,你这体酥色艳,满是成熟风韵的美娇娘送上门来,我求之不得。 杨逸坏坏地一笑,凑上去轻轻厮磨着她的脸颊说道:“特里不走最好,我也舍不得你走的,咱们一别都快两年了,虽隔着千山万水,却又如何隔得断我对你的思念。” “是啊,两年了,我都老了。” “不,你一点不老,还是从前那样美,真的,没骗你,见到你我就不由得想起咱们一起坠崖的情景。” 大概是想起了俩人在山崖下共度的那一夜,越国公主眼中浮起了柔柔的情意,粉脸上多了一抹嫣红,那次在崖下,是她主动献上自己身体的……. 她细细的黛眉弯弯的,五官中带着几分草原女子的英气,却又不失皇族女子的娇贵之态,一双丹凤眼顾盼含情,丰润的樱唇娇艳欲滴。 杨逸一只手从裤腰探索进去时,发现她的亵裤已经湿了一小片,热呼呼的,他含住她左边的耳垂,用舌尖轻轻挑逗着,断断续续地说道:“特里,你也想我了是吗?良宵苦短,咱们还是莫辜负了这难得的良宵…….” “你这坏蛋,就知道想这坏事。”越国公主的声音娇娇婉婉,玉体酥酥软软,腻在他怀里,如同一只发了情的母马,不停地扭动着娇躯。 “你就不想吗?不想的话,下面是怎么回事。”杨逸指的自然是她亵裤湿了的事,这把越国公主羞得浑身燥热。 她羞极之下,反而不再矜持,一把搂住杨逸的脖子,热烈地吻上了他的嘴唇,边吻边吱吱唔唔地说道:“抱我,抱紧点…….到榻上去。” 佳人有命,杨逸不敢不从,一把将她抱起便往屏风后面的床榻走去,那两个躲在里面的侍女躲无可躲,低着头又连忙往外退; 杨逸看了看她们,长得真不错,娉娉婷婷十六七,嘿嘿,还是不用躲得太远的好,等下恐怕迟早得来救公主的驾….. :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今天扫第十七代祖宗墓,被灌了不少酒,七分醉时,被请去写光荣榜,呃,就是公布各家捐多少钱扫墓的红榜,俺脚踩九宫八卦来到桌前,沾饱浓墨,笔走龙蛇,惊天地泣鬼神,赢得七大叔八大爷的连连称赞,后来回到家,我妈问我鼻子上怎么黑黑的,对啊,怎么会黑呢,拿镜子一照,嘿嘿,真个是墨韵留香,难怪那七大叔八大爷笑得那么开心。 好了,半醉平醒,苦拼四个小时,得两千字,献上。 亲们,你们清明去扫墓了吗?有什么趣事?不妨发书评区让我乐乐。 第505章严风吹霜海草凋 自从约昌城一战过后,双方就一直处于僵持之中721。 种建中率军退回蒲昌海,瓜分完战利品之后,就让各部暂时收兵回去,等待下一次招集令,这次攻下约昌城,收获丰厚,特别是阿柴部分得五成战利品,可谓是赚了个钵满盆满,恨不得大伙别散了,另外找个黑汗国城市再干一票,可惜种建中志不在此。 黑汗名将阿克莫尔从于阗带来增援的兵力也不过三万,以这样的兵力远征各部是不够的,加上进入冬季以后,白天还能忍受,一到晚上,荒原上冷风呼啸,严寒刺骨,足以把人冻死冻伤,这种天气劳师远征,实在不明智,所以双方只能僵持着。 这种情形其实不符合大宋的利益,大宋要的是把黑汗打痛,然后把它逼到谈判桌上来,在谈判桌上谋取最大的利益,至少也要逼得黑汗开放国门,允许佛道等教派自由进入黑汗国传教。 种建中以哈桑之子萨尔瓦为质,派人去约昌城找阿克莫尔,提出两国坐下来解决争端,阿克莫尔无法做主,派人回八刺沙衮请示哈桑,这一去一回又耗费了许多时日,等来的却是哈桑的愤怒。 哈桑强烈贵了大宋和西州回鹘等部擅自发兵攻打约昌成的行为,要种建中先放回萨尔瓦,还回掠夺的财富,才同意双方谈判。 哈桑并不只是嘴上叫得响,还实实在在地开始集结黑汗大军,准备亲自率部东征,就算天气寒冷,不宜远征玉门关,但打打阰邻的西州回鹘和黄头回鹘还是可以的。 西州回鹘亦都护(国主)毗伽布的斤大为紧张,因为西州回鹘单独位于北面,大片疆域与黑汗接壤,黑汗王哈桑大怒之下,若是举国来攻,西州回鹘恐怕难以抵挡。 毗伽布的斤多次致书种建中,希望大宋和各部一同出兵,帮助西州回鹘抗击哈桑,这也是当初各部与大宋结盟时立下的条款,同盟遭到攻击,大家必须一齐出兵救援。 种建中自然不能拒绝,但现在黑汗还没进攻,以这个理由,种建中暂时搪塞过去了,只是哈桑真的进攻西州回鹘的话,到时出兵救援是必然的事,这不是种建中希望看到的。 本来是要逼黑汗就范的,现在瞧这架势,反而有些象被动挨打,这怎么行? 怎么办? 沙州西大营的帅帐里,种建中和刚调来的副将姚古对着地图,都不禁在心里问出了这三个字。 姚古是原熙河军悍将姚雄的胞弟,姚家与种家一样,都是河东望族,代代出将才,姚古自身在军事方面也极有天份,真算来不差乃兄姚雄多少; 面对西域眼下的困境,他慨然一叹道:“这仗着实不好打,本来朝廷就不希望西域起大战,如今河东大地震,光是赈灾就耗费无数,此时只怕更不希望西域有大战了,可这分明是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嘛,让咱们这些在西域主持其事的将领左右为难,真是……..” 姚古说到这望了种建中一眼,没有接着说下去,他不说种建中也知道他这是在埋怨朝廷束手束脚了。 种建中轻劝一句说道:“姚将军不必口出怨言,朝廷确实有朝廷的难处,再者说了,《孙子兵法》有云: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咱们若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不正合兵法之道,又合朝廷之意吗?做不到这一点,那只能怪咱们才疏学浅,未能习得用兵之精髓。” 姚古苦笑道:“话是这么说,然而放眼古今,能以战屈之兵已难能可贵,又有几人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种建中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与他争辩,转而说道:“我大宋联合西州回鹘等六部,一日而下约昌城,造出若大声势,哈桑竟然不为所惧,如今看来,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怕是真的不行了,然西北苦寒,这一入冬季,更是难以用兵,想再给黑汗施加些军事压力都难啊。” 姚古想了想说道:“倒也未必不行,我宋军士卒不适应西北苦寒,但吐蕃各部却长年生活在高寒之地,如今的天气对他们来说,还是能展开军事行动的,而且上次阿柴部得到若大好处之后,意犹未尽,种将军何不试着让阿柴部联合羌塘和脱思麻部,从昆仑山西麓进攻于阗呢,真到哪时,只怕黑汗疲于应付,也没法再兴兵攻打西州回鹘了,或许再有这次施压,能把黑汗逼得来找咱们和谈也说不定721。” 种建听了姚古的建议,不由得转向地图仔细查看起来,从羌塘控制的西侧,沿白玉河北下,确实可以攻击克里雅城和于阗城,如今驻守于阗的军队大部分被阿克莫尔带到约昌城来了,于阗一带正好空虚; 若是突然发动袭击,特别是在这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冬季出其不意的来一下,说不定真能攻下于阗城,到时不但能解西州回鹘遭受攻击的危险,还有可能把黑汗逼回到谈判桌上来。 种建中不是那种三心两意,犹疑难定的人,一经想通这一点,立即对姚古说道:“姚将军此议甚善,事不宜迟,本将这就联络阿柴、羌塘、脱思麻三部,他们若是同意出兵,到时就由姚将军带三千人马汇合黄头回鹘与草头鞑靼,做出准备攻击约昌城的假象,牵制住阿克莫尔,再由阿柴等三部负责突袭于阗。” “好,既然种将军也认为此议可行,那咱们就这么定了。” “来人!传各部驻沙州使者前来议事。” 杨逸一早回到洪家寨,又埋头苦干了半天,终于把前些天积压下来的公文给处理完了,他把最后一份文牍一扔,拍拍手,伸了个懒腰,对萧忆笑道:“萧先生,那腊肉的味道如何?” 杨逸昨夜出去,早上才神清气爽的回来,萧忆不用想也知道他干嘛去了,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美娇娘,萧忆虽然不知道那是辽国的公主,但从那价值万贯的紫帽貂裘上就能判断出,对方来历不简单,他瞥了杨逸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腊肉再好,又怎么比得了国公那边秀色可餐呢?我对昨天那人的身份颇为好奇啊!” “那你就慢慢好奇吧,恕我无可奉告。” “对了,清娘随大人出使过辽国,想来是知道昨天那人身份的,国公既然不肯相告,来日回京,我自己去问问清娘好了。” 对萧忆这家伙的威胁,杨逸嗤之以鼻:“萧先生啊,你还真把我当惧内之人了是吧,哈哈哈,别说问清娘,你直接去问十三娘都行,我家娘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会算,你若去问她,没准她真能告知你真相呢。” “果真?国公真的无所谓?我倒是听是夫人的绣花针乃东京一绝。” “滚你蛋,敢乱毁我娘子的名声,小心我把那块腊肉也提走。” “哈哈哈!” 两人也算是苦中作乐吧,闲扯了几句,杨逸才正色地说道:“这儿萧先生看着吧,我到新城去看看可有什么问题。” 杨逸说完不理萧忆反应,带着几个护卫便直奔忻州新城而去,路过塌毁的老城时,看到许多老弱还在瓦砾间翻找着可用的物品,有些人一边找一边还在抹着泪,杨逸见了颇为感慨,灾难过去了,只是人们心底的悲伤是不可能那么快抹去的。 杨逸对身边的一个侍卫吩咐道:“你回去告诉萧先生,就说是我的命令,开春后在旧城废墟上栽上松柏,城中有多少百姓在这次地震中遇难,就栽种多少棵,并立碑为记,今后废墟上的松柏永不准砍伐。” “是,大人。”侍卫应一声,立即掉头回去了。 杨逸觉得与其劳民伤财建个记念碑记念遇难者,不如栽上松柏,松柏有万古长青的寓意在内,这样既可以记念遇难者,又可以为后人造福。 来到新城后却是另一番景象,一栋栋新房拔地而起,几万人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眼看一座崭新的城市即将成形,人们脸上都多了几分喜色,吆喝声,号子声,冲墙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 看到这番新气象,杨逸心情也为之大好,在城里走走看看,了解新房缺少什么材料,然后立即安排人手解决。 工地上的军民见到他,都会亲切地问好,杨逸挺享受这从受万民崇敬的感觉。 从新城回来的半道上,遇到越国公主带着十几个护卫,背弓跨剑打猎回来,她紫帽貂裘,脚踏长靴,英姿飒爽而又婀娜多姿,身上的紫色披风猎猎地拂动着,瞧上去她们的收获还不错,有山鸡,有黄羊,还有一只狐狸。 越国公主打马靠过来,颇为得意地对杨逸说道:“怎么样?今晚想吃什么,山鸡?黄羊,还是狐狸?” 侍卫们很识趣地落在了后面,杨逸不失时机地调戏道:“都不想,我只想吃…….” 杨逸虽然没明说,但那目光在她那凹凸有致的娇躯上巡睃着,比什么语言都更生动,更明白。 越国公主带着女儿家的娇嗔盈盈横了他一眼:“你也真是的,身边这么多护卫,还天天吃咸菜送稀饭,让他们去猎些活物回来不行吗?活该你受罪。” “特里瞧你说的,本国公是来赈灾的,身边人手都不够分派,那有你这番闲功夫?” “不是没闲功夫,是你死要面子活受罪。” “是是是,可不这样,又怎么能体现出特里你的价值来呢? “感情我来就是帮你打猎来了?” “这只是其次,主要还是……咳咳,我想吃什么我记得刚才我跟你说过了。” “啐………” 第506章软玉温香抱满怀 忻州新的知州和通判都到任了,新一届行政班子也搭了起来,杨逸把忻州的事务全交给了他们,加上各地的赈灾工作都走了正轨,杨逸只须按成例调派钱粮即可,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721。 还有就是这次从京城带来赈灾的官员大多是他的人,如今分散在各个受灾州县,这也使得杨逸很放心,来的时候,杨逸很浅白地问过这些嫡系官员一个问题:想要钱还是想要权?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值得他们深思,相信他们知道怎么做的。 处理完一天的事务,杨逸心情轻松地踏进了越国公主那华丽舒适的大帐,越国公主正在小几上写着什么,见他进帐,连忙收了起来。 杨逸慨然一叹道:“公主殿下啊,瞧见你这华丽的行帐,我终于明白铁骑百万的大辽,为何被一个小小的阻卜部弄得焦头烂额了。“ 越国公主眼波一转,舒适地靠在身后的皮毛软垫上,带着几慵懒的感觉说道:“想说我穷奢极欲就直说,不必绕着弯子骂人,你自己同样贪图这儿的舒适,成天往这儿凑,你能好到哪儿去?不过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爱说风凉话而已721。” 杨逸走到她身边,同样往皮毛软垫上一靠,大开八字,一条腿还压到了越国公主的大腿上。 “都说忠言逆耳,看来古人诚不欺我,我难道说得不对吗?” 这么靠着舒服是挺舒服了,但杨逸觉得还不够,他又示意越国公主那两个漂亮的侍女过来帮他按摩。 二女瞄了越国公主一眼,见她没什么表示,便老老实实地过来帮杨逸按摩起来,四只柔软的小手在身上轻按,舒服得杨逸直哼哼。 越国公主顺势将头往他怀里一靠,幽幽地叹道:“辽国的问题确实象你说的,满朝文武都安于享乐,忙于争权夺利,才导致今日的困境,但这些是我一个女人能改变得了的吗?你不知道,有时候我真想什么也不管了,得过且过,过一天是一天,唉!” “说得也是,特里你还是少忙活些的好。” 杨逸一只手很自然地揽住她柔软的腰肢,轻轻抚摸着,越国公主轻轻蠕动着身体,嘴里却还在感叹道:“唉,只恨不能生为男儿身。” 越国公主确实有几分男儿的英气,骑shè功夫挺不错的,在原来的历史上,上京城失陷于金兵的铁蹄之下后,耶律延禧退守西京大同府。越国公主曾担任过耶律延禧的总后勤官,负责筹集粮草和军械; 她做得很不错,只是可惜耶律延禧的军事才能太差劲,在金兵面前不堪一击,西京大同也很快失守了。 杨逸将她搂进怀里安慰道:“特里别太难过,事情还没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那位侄子不是准备集举国之兵御驾自征吗?说不定能一举灭掉长辖底也不一定,而且我现在不是答应你尽量说服我大宋朝廷,卖一些军械给你们辽国了嘛,你那侄子御驾亲征,必定让士气大振,再加上我朝提供的精良武器,胜算还是非常大的,你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但愿如此吧。” 听越国公主的口气,显然她对她那侄子信心也不是很足,但经杨逸这番开解,她总算开朗了许多。 辽国还有数十万大军,五京都还在掌握之中,战争潜力还没有真正丧失殆尽,细算来确实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缺的只是一只能把辽国的力量拧到一处的大手而已。 越国公主对自己那位侄子能力还没有完全看清,心里还存在着几分希望,所以经杨逸好言开解之后,心情便放松了许多,一对秀眉轻轻舒展了开来。 她头上的玉钗有些扎人,杨逸便伸手拔了下来,她一头秀发顿时飘散开来,如流云飘拂,杨逸埋到她的发丝间,闻着那淡淡的香味儿。 越国公主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柔声说道:“我送你的玉佩还在吗?” “在呢?你摸摸。” 越国公主伸手到他怀里摸索起来,果真摸到了那块玉佩,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媚然的微笑。她本就艳若桃李,香娇玉嫩,并带着那种御姐般的成熟风韵,这媚然一笑让杨逸有些心猿意马。 “来而不往非礼也。”杨逸说完也伸手入她怀中摸索起来,她胸前一对丰腻撑衣欲裂,里面的裹胸被他往下一推,得到释放的双峰顿时弹跳出来,入手温软如鸽,玉润生香。 越国公主只是下意识地扭动着娇体,并不阻止他那坏手,香腮厮磨着他的脸颊说道:“河东的灾情基本稳定了,你还不回开封吗?” “快了,特里别着急,进入冬季后,大战是打不起来了,开春前我如你所愿就是。”杨逸边说话,边把玩着那两团温滑如脂的丰腻,很快就让顶端那两颗小肉珠硬了起来。 越国公主的气息也变得有些急促,让那两团丰腻更是涌动不已,她温柔地吻着杨逸的脸颊说道:“其实我宁愿你永远不回开封,就象现在一样,真好。” “好么?那你别回上京算了,长住开封,咱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当然,你要记得把你的嫁妆转到开封来…….嘶……..特里轻点。” “扭死你才好,你家里富可敌国,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易安葡萄上千贯一瓶,都卖到上京城去了……哦……..你这坏家伙轻点,疼呢。” 酥胸上传来又痛又麻的感觉,让越国公主的声音变得既嗔且媚,如莺儿婉转; 杨逸另一只手将她的长裙慢慢撩起,卷于腰间,嘴里笑道:“富可敌国不敢说,不过养你不成问题,怎么样?特里别回上京了好吗?” “想的美,你家里娇妻美妾一大堆,我好歹也是堂堂的大辽国公主,难不成还去给你做小妾不成……哦…….你轻点。” 随着她的长裙被撩起,一缕淡淡的异香散落在空气中,那双修长的紧紧绞在一起,如两根浑圆的玉柱儿。 “公主怎么了?我家里公主贵妃养了好几个呢?”杨逸边打趣,边把她那双撑开来。 “你养多少我不管,但我耶律特里你想都别想!” “真的吗?” “当然……..哦!” 越国公主突然高吟一声,螓向后扬起,如同一只中shè的天鹅。 第507章踏雪寻梅 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气更加寒冷,不时有风雪来袭,幸好土坯房或竹木房都很容易建造,几万人经过二十多天的奋战,忻州新城建起来了上千间房子,虽然陶瓦紧缺,部分房顶是用茅草盖顶的,但灾民在这寒冬里总算有个温暖的栖身之所了721。 新任的忻州知州赵安民走进杨逸的“办公室”,谨慎地说道:“杨大学士,如今忻州新城大部分房子都可以入住了,只是当初建房时,有泥房,有土坯房,还有竹木房,有盖瓦的,有盖茅草的,这造价不一,规格也有大有小,如今不好分派啊,分得好房子的百姓定是欢心,分得差些的百姓只怕会有怨言,到时事情就不好办了。” 杨逸扔下手上的文牍,思索起赵安民这番话来,确实,这世上的事,向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什么也不给的话,百姓或许反没话可说,可若是东西分得不均,肯定是会引起百姓埋怨的,到时工作就不好做了。 原来筹建忻州新城时,时间十分仓促,所以当时主要考虑的是建造速度,竹木房也罢,土坯房也好,盖瓦也行,没瓦便盖茅草,关键是要给百姓一个避寒之所,如何分配房子这个问题,还真没有来得及考虑。 这是杨逸自己考虑不周,自然不能责怪赵安民,他想了一下说道:“你让人把新房统一估价,再把每家灾民的数量统计一下,人数多的家庭,分给价值高的房子,或者给那些造价低的茅草房适当补偿一些银子或粮食,大体就这么去办吧。” 赵安民听了答道:“杨大学士,要是给造价底的茅草房补偿银子或粮食,原来拨给忻州、定襄的钱粮恐怕不够。” “你先去统计一下,还差多少到时我再想办法。” 赵安民神色一松,长揖一礼退了出去。 萧忆立即说道:“国公,自古以来朝廷赈灾都是让百姓不至于饿死冻死就行,哪有象这般又分房又分钱粮的?” 杨逸无所谓地说道:“朝廷有钱,多花个几十万贯不算什么。” 萧忆立即反驳道:“话不是这么说,这几十万贯确实不算什么,但国公想过没有,大宋疆土这么大,便是风调雨顺之年,也难免会有些地方出现旱涝灾害,你现在待忻州百姓这么好,将来其它地方出现灾情怎么办?朝廷若按忻州的成例赈灾,国库只怕负担不起,可若是不按忻州的成例赈灾,岂不是有厚此薄彼之嫌?” 杨逸想了想说道:“萧先生有些过虑了,如今天下各地信息传递不畅,寻常百姓一辈子也不出百里地,忻州这边的赈灾情况它处的百姓是不可能知道的。至于厚此薄彼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辽国那边情况瞬息万变,大宋随时有可能得出兵燕云,忻州地处晋北,乃是北伐的前沿重地,此处灾民必须尽快安置好,让民心稳定下来,否则只怕会拖北伐的后腿。” “国公从整体战略上考虑,这无可厚非,不过以钱粮补偿终究有些不妥,如此这般不劳而获,未免有些娇惯了百姓,。” “萧先生有什么想法?” “国公,僚属细细想来,咱们不如这样,改补偿钱粮为减免赋税,分到的房产价值低的,就多免相应年限的赋税,这样比直接掏钱粮好得多,只是要多麻烦一些,得上报朝廷批准才行。” 萧忆这个方案确实比自己的好得多,杨逸从善如流,立即让人去通知赵安民更改方案,然后自己提笔给朝廷上了一份奏章。 雪后初晴,阳光回暖,杨逸自到忻州以来,终于寻得半日清闲,与越国公主背弓跨剑,双双驰马翻过白雪皑皑的山坡,据越国公主所说,离洪家寨十多里的一处山谷中有梅花开放了,分外美丽,杨逸无处消磨,便与她一同踏雪寻梅去了。 越国公主的坐骑是一匹桃红色宝马,神骏不下于杨逸的乌云盖雪,一红一黑相映成趣,马蹄扬起雪花似杨花。 杨逸穿着紫色裘衣,越国公主则是穿白色的狐皮袄,男的俊朗英挺,女的娇媚而不失健美,双双向山谷驰去。 十多里路程,若是靠又脚走路的话要半天时间,但凭两匹神驹的脚程,不过一柱香时间便可到达。 谷外是成片的松林,洁白的雪球把松枝压的低低的,林间的雪地上不时能看到动物的脚印。 “特里,你往东,我往西,咱们沿林子两边兜过去,先打些猎物作午餐再说721。”杨逸一边取下长弓,一边对越国公主吩咐起来。 越国公主明眸善睐,媚然一笑道:“样子倒是满象的,不过论打猎,你差我远了,你还是跟在我背后,老实听我的吩咐吧。” 箭术要靠长期练习才行,而且还讲点天分,杨逸箭术确实差强人意,但被女人瞧不起总归有些失面子,他哼哼道:“你很会打猎吗?你猎到的最值钱的猎物是什么?” “老虎。”越国公主随口答道,虎皮很值钱,而且老虎凶猛,说出老虎来,杨逸该是没法比了。 杨逸却哈哈地笑道:“老虎算什么?你知道我猎到的最珍贵的猎物是什么吗?” “什么?”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dúlì。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你无赖。” “我无赖吗?越国大长公主殿下难道不比一只老虎珍贵千万陪吗?哈哈哈……..” “懒得理你这无赖之徒。”越国公主横波一荡,率先打马冲进林子里去。 杨逸也没再落实自己两边包抄的方案,紧随着越国公主冲进了林子。 俩人的马速并不是很快,按越国公主所说,动静太大不但容易把猎物惊得远逃,而且会忽略许多遗留在雪地上的线索。 论打猎,杨逸确实不如人家专业,他还没看到猎物在哪,越国公主已经张弓,嗡的一声,树上一只肥嘟嘟的松鼠应声掉了下来。 “快捡。”越国公主看都没多看那松鼠一眼,很不客气地吩咐起杨逸来。 好吧,俺成打下手的小喽罗了,杨逸无奈地去把松鼠捡起,连忙打马又追上去。 “快捡。” 又是嗡的一声,杨逸再看,树从那边又有一只大灰兔被箭矢钉在了树洞边。 他终于不堪忍受地叫道:“特里,不兴你这样的,你好歹让我有机会开一回弓吧?” 越国公主得意地睥他一眼,笑而不答。 杨逸怒了,他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不让我开弓,小心我霸王硬上弓。” 越国公主听了这话,回头啐了他一口,一抹嫣红飞上双颊,如花娇媚。她保养得法,容颜常驻,外表看上去虽然只有二十六七岁,但真实年纪已经三十多岁,可以说正值狼虎之年。然后来到忻州这些日子,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如狼似虎,对这家伙真是又爱又怕。 越国公主担心他真会使坏,这回不敢逞强了,杨逸终于有机会走在前面。 问题是轮到他在前面后,许久也没找个一只猎物,越国公主看不下去,只得上来指点他如何寻找猎物。 俩人平马而行,细语交流,松树上惊起的鸟儿带落片片积雪,在越国公主的指点下,好不容易找到一只兔子,杨逸连忙挽弓,一箭shè出却偏离兔子足有一尺离,待到兔子快要逃出视野的时候,越国公主的弓弦再次响起,一箭将那只兔子钉在雪地里。 她嘻嘻地说道:“机会先让给了你,你自己shè不到,这回不怪我了吧?” “怎么不怪,你要是不shè,我自然会追上去再补上一箭,我刚才只不过是久不开弓,手法有点生疏而已。”杨逸怒气冲冲,挂好弓箭后,伸手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掳到自己的马上来。 越国公主丢开缰绳,反身搂住他的脖子,那丰润的双唇轻轻吻了上来,俩人就在马上热烈地拥吻着,任由马儿在林间徐徐而行。 许久之后,四片嘴唇分开,越国公主带着动人的娇喘说道:“好了,咱们是来踏雪寻梅的,有这兔子和松鼠够吃就行了,咱们进谷去赏梅去吧。” 这个提议好,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和人家比拼,终归是智者所不为,杨逸乐呵呵地接受了越国公主的建议。 谷中确有七八株梅树在山岩边静静地开放,猗猗清香弥漫四周,花下一条清溪竟然没有结冻,蜿蜒向谷底流去。 俩人打马到梅花树下,和雪共赏,杨逸破口轻吟道:“疏枝照清浅,一见兴何饶?记得春风夜,题诗过断桥。” “好诗!”越国公主轻赞一声,然后幽幽地说道,“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此刻,真想在此结庐而居,不再问外间凡俗之事。” 越国公主伸出纤纤素手捻住一枝梅花,放到鼻下轻轻嗅着,花映玉颜,人比花娇,脸上一抹幽幽的轻愁携带着岁月孕育的风韵。 杨逸不愿这么伤感,便含笑说道:“特里的想法很好,不过前提是得有有情人相伴才行,你口口声声说我无情,看来我就算想与特里在此结庐而居,恐怕也为你所不容啊。” “光凭你这句话,就足以说明你有多无情。”越国公主似嗔似怨,完了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亲们,昊远跪求,亲们手上有的投来鼓励一下俺吧,这几天白天扫墓祭祖,晚上拼命码字,累趴下了! 第508章不如怜取眼前人 第508章不如怜取眼前人 其实俩人都知道,彼此之间今生是不可能相守终老的,只是对着一树梅花,满谷白雪,此情此景,越国公主想得多了,不免有些伤感721。 杨逸随手摘下一朵红梅,在手上捻烂,然后搂过越国公主,用花汁在她眉心上轻轻点几下,染出一个淡淡的梅花妆来。 越国公主任他施为着,她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妍若牡丹,那种贵妇的雍容之态中又带着几分胡女特有的英气,成熟的风韵让她看上去象一个红透的苹果,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想摘下来美美的品尝个够。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特里,别想太多,珍惜眼下这一刻才是对的。” 俩人依偎在梅花树下,越国公主摇摇头说道:“你们男人都一样,你们三妻四妾,还在外面寻花问柳,自然会说这样的话,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看上去很情深,其实不过是拿来安我们女人的心而已。我们女人只想朝朝暮暮,守着心爱的人儿。” “特里,我没说岂在朝朝暮暮,你应该知道,这对咱们来说不太可能,除非你愿抛下公主的身份,来东京去做个无名无份的女人,既然明知没有将来,我让你珍惜现在便没有错的。” “没有将来,现在再美好,也总让人伤感。” “特里,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你说吧,我听着。” 杨逸紧紧地拥着她的娇躯,靠在梅花树下,开始娓娓地说道: 从前,有一座圆音寺,每天都有许多人上香拜佛,香火很旺。在圆音寺庙前的横梁上有个蜘蛛结了张网,由于每天都受到香火和虔诚祭拜的熏托,蛛蛛便有了佛性。经过了一千多年的修炼,蛛蛛佛性增加了不少。 忽然有一天,佛祖光临了圆音寺,看见这里香火甚旺,十分高兴。离开寺庙的时候,不经意间地抬头,看见了横梁上的蜘蛛。 佛祖停下来,问这只蜘蛛:“你我相见总算是有缘,我来问你个问题,看你修炼了这一千多年来,有什么真知灼见,怎么样?” 蜘蛛遇见佛祖很是高兴,连忙答应了。佛祖问到:“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蜘蛛想了想,回答到:“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祖点了点头,离开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千年的光景,蜘蛛依旧在圆音寺的横梁上修炼,它的佛性大增。 一日,佛祖又来到寺前,对蜘蛛说道:“你可还好,一千年前的那个问题,你可有什么更深的认识吗?”蜘蛛说:“我觉得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祖说:“你再好好想想,我会再来找你的。” 又过了一千年,有一天,刮起了大风,风将一滴甘露吹到了蜘蛛网上。蜘蛛望着甘露,见它晶莹透亮,很漂亮,顿生喜爱之意。 蜘蛛每天看着甘露很开心,它觉得这是三千年来最开心的几天。突然,有刮起了一阵大风,将甘露吹走了。蜘蛛一下子觉得失去了什么,感到很寂寞和难过。 这时佛祖又来了,问蜘蛛:“这一千年,你可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蜘蛛想到了甘露,对佛主说:“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主说:“好,既然你有这样的认识,我让你到人间走一朝吧。” 就这样,蜘蛛投胎到了一个官宦家庭,成了一个富家小姐,父母为她取了个名字叫蛛儿。一晃,蛛儿到了十六岁了,已经成了个婀娜多姿的少女,长的十分漂亮,楚楚动人。 这一日,新科状元郎甘鹿中士,皇帝决定在后花园为他举行庆功宴席。来了许多妙龄少女,包括蛛儿,还有皇帝的小公主长风公主。 状元郎在席间表演诗词歌赋,大献才艺,在场的少女无一不被他倾倒。但蛛儿一点也不紧张和吃醋,因为她知道,这是佛祖赐予她的姻缘。 过了些日子,说来很巧,蛛儿陪同母亲上香拜佛的时候,正好甘鹿也陪同母亲而来721。上完香拜过佛,二位长者在一边说上了话。蛛儿和甘鹿便来到走廊上聊天,蛛儿很开心,终于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但是甘鹿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喜爱。 蛛儿对甘鹿说:“你难道不曾记得十六年前,圆音寺的蜘蛛网上的事情了吗?” 甘鹿很诧异,说:“蛛儿姑娘,你漂亮,也很讨人喜欢,但你想象力未免丰富了一点吧。” 说罢,和母亲离开了。 蛛儿回到家,心想,佛祖既然安排了这场姻缘,为何不让他记得那件事,甘鹿为何对我没有一点的感觉?几天后,皇帝下召,命新科状元甘鹿和长风公主完婚;蛛儿和太子芝草完婚。这一消息对蛛儿如同晴空霹雳,她怎么也想不同,佛祖竟然这样对她。 几日来,她不吃不喝,穷究急思,灵魂即将出窍,生命危在旦夕。太子芝草知道了,急忙赶来,扑倒在床边,对奄奄一息的蛛儿说道:“那日,在后花园众姑娘中,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苦求父皇,他才答应。如果你死了,那么我也就不活了。”说着就拿起了宝剑准备自刎。 就在这时,佛祖来了,他对蛛儿的灵魂说:“蜘蛛,你可曾想过,甘露(甘鹿)是由谁带到你这里来的呢?是风(长风公主)带来的,最后也是风将它带走的。甘鹿是属于长风公主的,他对你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太子芝草是当年圆音寺门前的一棵小草,他看了你三千年,爱慕了你三千年,但你却从没有低下头看过它。蜘蛛,我再来问你,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蜘蛛听了这些真相之后,好象一下子大彻大悟了,她对佛祖说:“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故事虽长,但越国公主靠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自始至终一动不动,仿佛痴了。对于她与杨逸来说,过去和未来都是不可期的,能把握的只有现在,若是连现在也沉浸在伤感里,倒真辜负了上天赐予的这次相逢机会。 想通了这些,越国公主仿佛也顿悟了一般,一下子挣扎出他的怀抱说道:“你去溪边把猎物清理好,我去捡柴火,今天我亲自烤只兔子给你吃。” 杨逸见她来露出笑颜,心中也变得轻松起来,他一把将她捉回来,狠狠亲了一口才笑道:“要不特里歇着,一切由我来做了。” “不,我要和你一齐动手,咱们一起做个午餐。” “好吧,特里别去太远。”杨逸说着提起猎物先向河边走去。 小河从对面的山岩那边蜿蜒流过来,清澈见底,他一摸河水,竟然是暖暖的,难怪现在还没结冻,一时好奇心起,他便沿着小河向源头寻去。 等到了对面的岩壁下,发现水面热气氤氲,河水里从岩壁下一个岩洞里流出来,岩洞两人高,五六尺宽,向里望时去,里面竟是个一个厅堂般大小的水潭,潭水大概只有半人深,依稀可见水下光滑的石头。 杨逸抻手探了探潭水,微微的发烫,在这寒冬腊月,手掌泡在这样的温泉里,一股舒适感顿时漫上来。 杨逸连猎物也顾不得处理了,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然后跃进微微烫人的潭水中,热水浸过全身,让人感觉无比舒泰,他回到岩洞口,对着正在对面林子边捡干柴的越国公主大喊道:“特里,特里,快来,快来,我找到所罗门王的宝藏了,快来啊!” 越国公主听到他欢快的呼唤,难禁好奇心跑了过来,到岩洞口一看,只见他赤luo裸地泡在氤氲的潭水里,那张俊脸被热水泡得红噗噗的。 “特里快下来,太舒服了,咱们先好好泡个够,等下再烤东西吃,快下来,快下来。” 杨逸连声催促着,越国公主终究也没能抵挡住温泉的诱惑,含情脉脉地瞟了他一眼,转过身体背对着他,开始宽衣解带。 她身材修长匀称,随着身上的衣裳一件件退下,那丰满成熟的一点一点的展露出来,如削的香肩,盈盈一握的腰肢,那动人的曲线到腰间收紧之后,在雪股处突然隆起,两片丰硕的雪臀如同两片合在一起的水梨儿,加上那双修长健美的,简直是美不胜收。 “你不许看。”越国公主转身前下了一道命令。 “好,我把眼睛闭上了。” 越国公主以双手掩住下身私秘密处转过身来,却见他在潭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迷人的,她不禁轻顿莲足娇嗔道:“你无赖。” 杨逸本是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看她,然而她一顿莲足时,胸前一对丰硕随即上下弹跳起来,如同两个硕大的水密桃,晃得杨逸眼睛为之一花。 他不堪等待,迅速上来将这尤物抱入水中,越国公主全身泡入水中时,也不禁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吟,如燕喃莺啼。 杨逸将她抱到一片光滑的岩石边,让她靠好,然后笑道:“大长公主殿下坐好,让下官来侍候公主殿下沐浴。” 杨逸说着双手抚上她那令人的玉体,开始两下还擦洗得象模象样,转瞬之间便原形毕露,越国公主胸前那对硕大的水密桃很快落到他手里……. 第509章关系到长平之战胜败的密语 到十一月中旬,赈灾工作告一段落,受地震破坏的地方行政也已正常运转起来,杨逸终于可以回京了。 南行到上党时,心情大好的他很风sāo地跑去凭吊了一回古战场。 上党之名的由来,可见狄子奇《国策地名考》:地极高,与天为党,故曰上党。 上党形势十分险要,所以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战国时期,秦国为争夺上党这块战略要地,前后两百年间多次出兵攻打上党; 直到秦昭王时起用白起为帅,发兵五十五万攻打上党,花了三年多时间,最后在上党附近的长平灭掉赵括的四十五万赵军,一举奠定了一统天下的霸业。 杨逸去凭吊的就是长平的古战场,他紫帽貂裘立于山冈上,旁边是英姿飒爽的越国大长公主,她同样作男装打扮,只是厚重的貂裘也无法掩住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危呼哀哉…….”杨逸望着古战场,憋了半天终于憋出这四个字来721。 越国公主噗哧一笑,芳颜乍妍,她跟着杨逸看了半天,除了茫茫白雪,什么也没有,实在看不出什么来,本以为杨逸和自己不一样,谁知最后却是憋出个“危呼哀哉”来,笑得她腰儿都快折了。 宁国公恼羞成怒,寒声斥道:“笑什么笑,说你也不懂,当时也,越孝成王中了秦国的反奸之计,把坚守不出的的廉颇换掉,这不是危呼吗?等赵括一挂帅,他又一再催促纸上谈兵的赵括出战,以至四十多万赵军被困,粮道被截断,衣食难继,这不是哀哉吗?我这是千言万语浓缩出来的精华,你嘀明白?” “明白,明白。”越国公主笑得花枝摇曳,如何也止不住。 “不许笑,再敢笑看我怎么收拾你。”杨逸怒目而视,恨不得往她那丰臀上来上几个巴掌。 “好好好……..嘻嘻嘻…….我不笑了。”越国公主抹了抹眼泪,贝齿紧咬着下唇,才终于忍住了笑声。 她用马鞭向古战场一指问道:“你号称战无不胜,至今已两灭人国,威名夸耀古今,在你看来,赵括真的是只会纸上谈兵吗?” “当然不是,正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赵括输掉战争的原因很多,但和纸上谈兵没有半点关系。试想,若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人,别说统率四十多万大军了,就是统率四千人马也会乱成一锅粥; 然而赵括统率四十多万大军,在陷入埋伏,粮草断绝之后,还整整坚持了四十六天,其间他带领士卒一次次悍不畏死的向外突围,逼得秦昭王亲自来到河内督战,并把秦国15岁以上的壮丁全部征发到长平助战,用来堵塞赵国的援军及粮道; 可以说,强大的秦国已经使出了吃nǎi的劲儿,花了近两个月时间,仍奈何不了被围在长平的赵括,最后还是赵括亲自率军突围时,被乱箭shè死,几十万赵军失去了主帅才崩溃; 由此更可见,赵括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有他在,赵军哪怕是被围困近两个月,粮草断绝,靠吃死人充饥,仍能坚持奋战,力图突围;赵括一死,大军即溃,你想想,如果赵括真的是只会纸上谈兵,他能做到这一点吗?” 听起来,杨逸说的确实非常有理,若赵括真的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人,面对有杀神之称的白起,怎么能坚持那么久呢?越国公主沉思了一下说道:“不管怎么说,赵括急功近利,求胜心切,以至落入白起的埋伏,这总是他的错。” “历史的真相是什么我不知道,但绝不会象史书上说的那么简单,本国公认为,急功近利,求胜心切的不是赵括,而是赵孝成王。在赵括出任赵军主帅之前,廉颇坚守3年不出战,赵孝成王多次派人责令廉颇出战,廉颇皆抗命不出,后来赵孝成王以赵括换下廉颇,这说明赵王已经不能容忍廉颇那种坚守不出的行为,赵括为帅后,他除了出战,还有别的选择吗?” “照你这么说,赵括之败,根源其实在赵孝成王身上是吗?” 杨逸嘿嘿一笑道:“不错,长平之战赵括败于白起,赵孝成王肯定要负主要责任,但还有一个非常重要原因。” “什么原因?” “当时赵括未能及时破译一封神秘的军报,以至贻误了军机,导致大军被困长平。” “哦,什么神秘军报?快说,快说。”越国公主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恨不能立即知道那是怎样一份神秘军报,竟关系到长平之战的胜败。 宁国公一脸正色地说道:“你听好了,当时赵括从斥侯那儿得到几片竹简,竹简上写着:报告营长,敌军大批女兵压境,请问我军是否进攻。营长随即大声下令:兄弟们,出击吧!经过半个时辰厮杀,战后敌军大部分被歼,小部分受惊而逃,其余被俘虏。” 越国公主一脸诧异地问道:“当时有女兵吗?就算有吧,这和长平之战的胜负有什么关系呢。” 宁国公义正词严地说道:“这是一分用密语写成的军报,极为重要,可惜赵括初次为帅,忘了带秘语的母本,没能把这条军报及时破译出来,最终导致长平大败,悲呼哀哉!” 越国公主不禁更加好奇,急声问道:“那这分用密语写成的军报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先想想,若是你能想出来,绝对能成为了不起的军事天才。” 辽国现在和阻卜部正处于你来我往的拉锯战之中,所有和军事相关的东西,越国公主自然不愿错过,还真蹙眉苦思冥想了起来。 杨逸见她认真的样子,肚子都快笑痛了,越国公主突然意识到什么,轻哼一声说道:“你胡来,既然这是密语写成的军报,赵括为帅,怎么可能把密语的母本忘掉,我不想了,你快说,这份军报究竟说的是什么,快说。” 杨逸轻咳两声,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曲,还勉强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他折下一根树枝说道:“其实这份军报应该这么破译。” 他边说边用树枝在雪地上划了起来,一行大字无比神速地出现在了雪地上:报告淫长,敌军大批女兵压茎,请问我军是否进宫。营长随即大声下令:兄弟们,出!经过半个时辰厮杀,战后敌军大部分被奸,小部分受精而逃,其余被抚rǔ。 他飞快地写完,然后直接用树枝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战马顿时狂奔而去。 等他冲出十余步后,背后终于传来越国公主怒骂声:“你这个龌龊的家伙,你下流无耻,你竟敢戏耍本公主……..可恶,太可恶了!你别走!看我不……” 第510章爹不回来不出娘胎 杨逸风尘仆仆回到东京,先将越国公主安置在会仙酒楼,然后进宫交了差使,立刻就往家里赶,这次一去又是两个月,真的有些想家了721。 他刚在自家大门下马,就看见府里的丫环小厮一个二个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端盆的端盆,拿桶的拿桶,杨逸见此乱象,以为是家中失火了,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连忙又跃上马背,一抖擞缰绳,乌云盖雪顿时长嘶一声跃上大门前的台阶,直往里冲,那人如虎马如龙的架势,把家里的丫环小厮吓得尖叫连连,盆啊桶啊哐哐啷啷摔了一地。 杨逸大吼一声道:“快说,哪里失火了?愣着干什么,说啊!” 从环州带回来的小艾先反应过来,扑嗵一下跪倒答道:“国公爷你可回来了,快…….” “快什么快,我问你呢,家里是不是失火了?” “国公爷,咱们家里没失火,不过也差不多,仙儿夫人难产,这都两个时辰了,孩子还没……..” 不等小艾说完,杨逸再次打马就往后院冲,乌云盖雪在花坛回廊间上窜下跳,有若后世的马术表演。 杨逸心急如焚,这年头没有输血设备,也不具备剖腹产的条件,一但遇上难产,往往母子性命都难保。 杨逸第一次憎恨起家里为什么这么宽大,感觉象是过了三年,好不容易冲到后院的垂花门,他纵身跃落马背,便往里院飞奔而去,那速度有如疯狗在后面狂追。 后院里更加忙乱,丫环们尽是鸡飞狗跳的模样,一个个跑得发横钗乱,宁国公又是八步赶蝉,又是一苇渡江,一路撞翻了四个来不及躲开的丫环。 李湘弦的小楼下站满了人,母亲杨氏手拿佛珠在不断地念着金刚经,清娘和琴操扶着她,都是一脸的担心,嘴里喃喃地跟随杨氏诵着经。 十三娘和韩碧儿在指挥着府里的下人要这要那,杨逸从外面狂奔而来,竟没一个人注意到。 李湘弦的房门垂着一块翠帷,里面不时传出她的叫喊声,那声音听起来已经十分虚弱,断断续续,还有接生婆不断叫她用力的喊声。 杨逸二话没说,便往房里闯,哐啷!又是一声响,他在门口撞上一个刚才从里面出来的丫环,丫环手上的水盆摔在了地上; 杨逸注意到洒出来的半盆水竟全是红色的血水,脑子不由得嗡的一下,差点炸开。 这时杨氏和十三娘她们才看清是他回来了,杨氏先疾声叫道:“儿啊,你可回来了…….你要干什么,你一个大男人,不能进去,快让开……” “官人…….” “你们不用说了,我现在是郎中。” 杨逸多一句也没说,掀起门口的翠帷便急步进去,嘴里动情地呼唤着:“仙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一定不能有事,你说过要给我生个世上最漂亮的女儿的,你说过的……..” 随着杨逸的呼唤声,里屋的李湘弦突然高声悲叫起来,接着就听到接生婆兴奋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谢天谢地,总算出来了。 杨逸进到里屋时,刚好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接生婆正在给初生的婴儿剪脐带。 脐带剪断后,她熟练地打了个结,然后一手抓住婴儿的两只脚,把婴儿倒提起来,另一只手在婴儿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顿时响起。 旁边侍候的丫环一边用帕子擦干婴儿口鼻中流出的液体,一边用柔软的小袄将婴儿包起来。别外两个接生婆则忙着帮李湘弦止血。各人都在紧张地忙碌着,谁也没顾得上理他。 李湘弦全身脱力,脸上一片苍白,那头粟发全被汗水打湿了,失去光泽的双眼却一瞬也不离地望着他。 “仙儿,你受苦了。”杨逸来到床榻边,立即帮她诊治起来。 李湘弦已经无力和他说话,目光转到还在不停啼哭的孩子那边,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两天后,李湘弦才算真正脱离了危险,但脸色还是非常苍白。 杨逸坐在她的床边,小心地把参汤吹凉,自己试了试温度,才细心地喂她721。 李湘弦含情脉脉地看着杨逸的每一个动作,脸上的笑容渐渐深了。 一碗参汤喝完,李湘弦牵过他的一只手喃喃地说道:“爷,你知道吗,当时奴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爷的声音,奴就突然又有了力气……………” 杨逸含笑阻止她道:“仙儿是圣女,自然不会有事的,你现在身子还弱,需要好好休息,别说太多的话。” “不嘛,这些说若不说出来,会把奴憋坏的。”李湘弦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连眉梢都带着笑。 “好吧,仙儿你大概不知道,这天下着雪,为夫本来打算走慢些的,可一过天井关,这心里就特别烦燥,特别记挂着家里,便一路往回赶,这大概是光明神在显灵吧,好巧让我赶上了。” “幸好爷及时赶回来了,要不然我们娘俩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们娘俩的命这回算是爷给救的。”李湘弦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对眸子轻轻扑闪着,象两颗蓝宝石一般。 “你们娘俩也救了我的命。”杨逸这话太煽情,弄得李湘弦眼中水光泛滥,快要感动他哭了。 他连忙改口说道:“不对,应该说咱们家大娘子差点要了咱们俩的命,这小捣蛋一点都不听话,不但没接仙儿你这粟发碧眼,老子不回来请她,她还摆架子不肯出来,真是该打,唉,可我又舍不得,我有种预感,这丫头将来定是称王称霸的主儿,以后她两个哥哥的日子只怕很难过啊,哈哈哈……..” 杨逸一直希望有个象李湘弦一样,长着粟发碧眼的漂亮女儿,现在李湘弦倒是真生了个女儿,小模样儿也讨人喜欢,可头发和眼睛都是黑的,与杨逸的预期相差甚远。 李湘弦是知道他这份心思的,听了他这番逗趣之言,她咬着下唇轻笑道:“这样才好呢,老夫人喜欢这样的,真长得跟奴这般模样反而不好。” “谁说粟发碧眼不好,是孩子我娘她就喜欢,不用管她,可气这丫头没出娘胎就不听话了,将来指望她贴心看来难啊。” “爷,您别这样,以后奴会好好教她,让她做个孝顺的女儿的。” 李湘弦还真怕他对女儿有什么不满,细声细气地劝说起来。 杨逸抚着她的脸颊笑道:“仙儿别多想,我不过是开几句玩笑,你还不了解我嘛,好了,仙儿你真不宜多说话,先歇着,我去看看咱们的宝贝女儿再说。” 前面的花厅里,杨氏正在看着nǎi娘给长孙女喂nǎi,她一边看一边笑道:“哎哟,瞧这小人儿怕是饿坏了,吃了半天也不见饱。” 十三娘在一旁答道:“还真是呢,瞧这小模样比当初她两个哥哥还能吃,不过婆婆放心,媳妇这就着人再找个nǎi娘,包管叫她吃饱就是。” 十三娘穿着紫色小袄,头梳同心髻,手上还抱着杨家二蛋,二蛋见自家大姐儿吃nǎi,吃得啧啧有声,不禁哎哎呀呀地叫起来,他刚满一岁,才刚断nǎi不久,大概还记得nǎi水的味道。 杨逸进厅见他手舞足蹈地闹着要吃nǎi,不禁气道:“这个没出息的,再再闹,看爹爹不打你屁股。” 这威胁还挺管用的,二蛋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不敢再出声了,杨氏怕他吓着孩子,过来把二蛋抱过去说道:“咱们家鹄儿才多大?闹腾些是平常事,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把孩子吓坏了可怎生得了。” “娘,我这不是希望他做个男子汉大丈夫嘛!” “男子汉怎么了,男子汉就不吃nǎi了?当初你两岁还没断nǎi呢,少来这儿胡说八道。” 杨氏这话说得宁国公老脸通红,这问题还不好分辩,再说分辩得了嘛?两岁之前的事谁能记得,就算说你吃nǎi吃到六岁,也全得由老娘说的算。 十三娘和茗儿在旁边掩嘴直笑,对杨逸威胁的眼神直接无视。 杨逸只得转变策略说道:“娘子啊,咱们家大娘子明个儿要落脐带炙囟脑门儿,走,咱们换个地方合计合计这事,别吵着孩子。” 十三娘笑得更美了,那纤纤玉指隐入袖口之中,然后说道:“官人说得是,这事儿咱们着实应该合计合计。” “不不不!咱们还是在这儿说吧,正好娘亲也在,这种事娘亲更有经验,咱们有什么想不周全的,也好请娘亲指正一下。”杨逸见十三娘手上的动作过于诡异,连忙改口。 杨氏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事儿是大意不得,苦参、黄连,还有猪胆、白芨杉叶、柏叶、枫叶这些煎汤洗儿之物自是少不得,还有明个儿亲朋好友上门的必定不少,诸色饮食让厨下多准备些,免得怠慢了客人。” 十三娘顾得不找杨逸晦气,连忙蹲身答道:“婆婆放心,媳妇都记下了,明个儿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按大宋时下的风俗,孩子出生的第三天,要给小孩落脐带炙囟脑门儿,这个仪式虽然不象满月的‘洗儿会’那般隆重,但也马虎不得,落脐带炙囟脑门儿之前,要先用苦参、猪胆、枫叶等物煎汤,给婴儿洗澡,使之不患疮癣,辟邪去惊,保持皮肤滑泽。 而这一天亲朋好友也会给产妇送些膳食,有表示慰问的意思。当初十三娘生杨睿的时候,环州满城百姓送来鲜蛋、鸡鸭等吃食,正是出于这个风俗。 以杨逸现在的身份地位,平时还有人千方百计地想上门送礼,明日来的客人必定不在少数。 第511章笏满床 快到年终了,政事堂每天都要召开宰执例会,总结一年的朝政得失,商讨来年的工作计划。 杨逸回京后第一次来参加政事堂会议,便遇上审计司知事贺伯年来作审计报告。 审计司虽为尚书省辖下,但贺伯年还是第一次进入这座神圣的大殿汇报工作,近距离面对刘太后和满堂宰执,心情难免有些紧张,捧着文牍的手微微有孝拌,不过声音还勉强能保持字正腔圆。 “太后,各位枢相,各部提交上来的来年财政预算共计为一亿九千六百二十六万三千缗,经审计司认真审核,各部的财政预算不实之处甚多,因此共计削去六千一百万缗………” 具体的审计数据太长,由贺伯年一一念来的话,恐怕两天也念不完,因此他也只是汇报一些大的预算支出。 但杨逸听到他一下子就削减去了六千一百万缗,便知道各部提交上来的财政预算存在很大的问题。 这是朝廷各部门第一次做财政预算,不免有些人存在试试水的心里,虚报上来的成分肯定不少,但审计司一下子砍去这么多,还是大大超出了杨逸的意料之外。 这说明各部在来年的工作安排上,缺少开拓性的眼光,存在敷衍了事的心态。 照此算来,明年朝廷的正常支出将只有一亿三千万缗,而根据户部提交上来的财税报告,今年岁入共计两亿八千多万缗,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岁入将可能达到三亿缗。 如此一来,便会有大部分钱滞留在国库里,而现在大宋的经济主要还是靠zhèngfǔ消费来拉动,太多的钱滞留在国库,非常不利于经济的持续发展。 不过这份财政预算最终还得政事堂宰执仔细审议过后,由刘太后盖上御玺才能生效,同时考虑到明年北边很可能有大战,加上西北也不平静,到时军费方面必定会有庞大的临时支出,杨逸便没急着说此事。 等贺伯年退出去,杨逸先发言道:“太后,各位枢相,此次河东大地震,朝廷之前囤积在河东的物资已全部耗尽,为了不影响原定的战略计划,开春后仍须尽快向河东补足消耗的物资才行。” 章惇等人听后都点头表示认可此事。 刘太后平静地说道:“此次杨卿前往河东赈灾,一举平定蒙奇甲之乱,及时安置了河东十多万灾民,使之不至于冻死饿死,杨卿辛苦了” 杨逸起身一揖道:“太后言重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不敢言辛苦二字。” “杨卿,你此次前往河东赈灾,虽有功劳,但也冒失之罪,你未得朝廷许可,擅杀河东转运使向超然及一干涉案官员,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如今弹劾你的奏章足有百本之多,你可知罪?” “回太后,臣知罪。”杨逸也不多作解释,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刘清菁心里不免有些气苦,真论起来,杨逸犯下的可是僭越大罪,如今她的案头还压有数十份弹劾杨逸的奏疏,她选择在政事堂上提出这事,就是想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毕竟这儿人少,章惇等人又和他交好,却不曾想这冤家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无奈之下,她只好转头向章惇等人问道:“各位宰相,杨逸擅杀河东转运使向超然,此事尔等觉得该如何处置?” 蔡京和杨逸的关系最为密切,上次大宋闹钱荒,还是杨逸帮他解围的,此时他当先出言为杨逸辩护道:“太后,向超然私藏军械,里通外国,证据确凿,这本是死罪,此案牵连到众多官员,当时河东赈灾工作又刻不容缓,杨大学士为稳定河东局势,救十多万灾民于水火,将向超然等人按律问斩,情有可原。” 刘清菁点点头,转而望向章惇,章惇徐徐开口说道:“杨逸虽然有功于朝,但擅杀一路大员,终是有违朝廷律法,老臣以为,此次杨逸功过相抵,不再封赏,再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只要不追究杨逸的僭越之罪,别的刘清菁没多作计较,便按章惇的方案定了下来。 杨逸心里那叫一个气啊,除了翰林大学士外,他身上还有一个枢密院都承旨的差遣,两份俸禄加起来一年有三千多贯,换成人民币的话那可是百万元之多啊。 这么多钱被章扒皮轻轻巧巧一句话就给罚没了,这还有天理吗? 章扒皮这回分明是故意整人,当初让俺去河东的是这老家伙,还说什么河东就靠你了,狗屁,如今局面安定下来了,竟然和俺玩起了上屋抽梯的把戏。 这也太黑了,这老家伙分明是妒忌俺家钱多; 杨逸左右不爽,我家是不差这几千贯,可我容易嘛我?这风里雪里的赶到河东,还得自己亲自提刀攻城,这多危险啊,如今平定了叛乱,安置好的灾民,不但没有一分功劳,还要罚去一年的俸禄,我成杨白劳了我。 气鼓鼓的杨大学士,在之后的会议中一言不发,偶尔望向章惇的目光也锐利得跟扔刀子似的。 等到大家谈完今天的政事,准备各自回衙时,杨逸才开口说道:“太后,此次臣在的河东审理向超然一案,得知向超然等人竟是以五十贯一枚的高价将手雷卖给辽国,也正是有了这样的暴利,向超然等人才会铤而走险; 臣思虑了一下,辽国现在被长辖底步步紧逼,而我朝又不希望看到辽国太早溃败,因此臣觉得朝廷不防适当的卖一些手雷给辽国,这是一举三得的事,就算卖二三十贯一枚,也能给国库增加一大笔收入,同时可让辽国多支撑久一些。另外辽国有了与我朝交易的渠道,也利于杜绝诸如向超然之类的枉法行为。” 前阵子大宋朝堂为了避免辽国败亡太快,可谓是费尽周张,若卖些武器给辽国能让它支撑久一些,这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枢密院使许将说道:“杨大学士的想法是不错,然一但将手雷卖给辽国,辽国恐怕就能仿制出火药来,这必将会对辽国目前的局势产生重大的影响,真到那时,对我朝殊为不利。” 杨逸立即解释道:“许枢密使的顾虑虽然有理,但就算咱们不卖,也难杜绝向超然之流的私卖行为,而且即使辽国真仿制出了火药,但没有燧发枪,他们能制造出来的,也只是象手雷之类的防御型武器,北方草原以骑兵作为战为主,手雷只适合用作守城武器,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因此咱们实在不必过于担心。“ 杨逸前后费了不口水,终于说服章惇等人适当地卖些武器给辽国,这确实是一举三得的事,并非他为了讨越国公主欢心而刻意为之,实际上火药这种东西是不可以长期保密的,与其让人家从其它渠道弄去,还不如趁早多赚些钱。 朝会散去,杨逸来到章惇的签押房,刚想兴师问罪,章惇却先含笑说道:“任之啊,我听说前几日你喜得一千金,任之如今膝下也是有儿有女了,可喜可贺啊” 常言说得好,伸手不打笑面人。 不过,这惯例不适合杨逸。 他目露凶光地说道:“章老头,你也知道我膝下有儿有女啊?你说,我要养活一大家子,我容易嘛我,你一句话就把我一年的俸禄罚光了,这让我这一大家子这一年吃西北风去吗?” 章惇笑而不语,硬是不接他这一茬,杨逸更气,冷声说道:“章老头,你别得意,从今往后我一家子就到你家开饭去了。” 章惇睥了他一眼,仍旧含笑不语。 “好好好,章老头你还刀枪不入了是吧?不过紧,我就不信小瑶子也刀枪不入,有他好瞧的。” 心如铁石的章惇听了这句话,胡子也不禁直打颤,他可再清楚不过,杨逸欺负起小辈来,那手段足以让人堂皇结舌,自己那乖孙子这回恐怕有难了。 “任之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昨天给孩子落脐带烙脑门儿,收的礼恐怕就不止一万贯吧。” 杨逸丝毫不惧,冷笑道:“收多少你管得着嘛,我家亲戚多,我家亲戚有钱,就算送个百万贯又碍你什么事?到目前为止,我家没一个亲戚靠我当官的,这说明我没有以权谋私。” 章惇听了这话,不禁暗翻白眼,你倒是没帮你家亲戚谋官,那是因为你家根本没什么亲戚。 “任之啊,抛开你收人礼物不说,算算你那一家子,你娘亲是三品诰命,你娘子是三品诰命,还有那叫什么清娘的也得了个七品诰命,就连你那三岁的长子都领着七品的俸禄,你就算十年不领俸禄,还能饿得着你这一家子不成?” 这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还真是呢,俺一家子领俸禄的真不少,想到这些,杨大学士一时心花怒放。 罚吧,罚吧,罚了我一个,家里还有四个呢,两个三品,两个七品,赶明儿每个月俺亲自去粮料院领俸禄去,而且一领就领四份,我气死你们。 杨大学士大笑三声,抬头挺胸,迈着八方步出了尚书省,回到自己的学士院翘起二郎腿哼起小曲来。 哼着哼着,杨大学士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不对,太不对了,俺家清娘,俺娘,俺妻,俺儿领着俸禄那也是俺以前凭着功劳赚来的,这不应该成为罚我俸禄的理由啊? 好啊,章老头,差点被你给忽悠过去了,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那大孙子。 第512章上面和下面 杨逸来到会仙酒楼,敲开越国公主入住的天字第一号房,那开门的侍女一见是他,连忙敛衽一福请他进去。( 进门是一个客厅,客厅左右各开有一个小门,里面才是卧室,这天字第一号客房实际上是由一厅两卧组成。 厅中摆设无不极尽奢华,西域的地毯,日本的屏风,南海的珊瑚树,墙上不乏名家画,笔墨纸砚,经史子集装饰其间,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这样豪华的客房,价钱自然也不便宜,一天要八百八十八贯。杨逸堂堂三品翰林大学士,一年的俸禄加起来也只够在这儿住三天。 杨逸进门没看到越国公主,便问道:“大长公主殿下呢?” 那侍女轻声答道:“大长公主殿下在里屋歇下了。” 杨逸听了有些好奇,他散朝就过来,算算时间现在该是下午四点左右,若是午睡此刻也该起身了才对。 “大长公主殿下身子不舒服吗?” 杨逸边问边往里走,那侍女未及作答,卧室里已经传出越国公主的声音:“进来,我身子骨没事,今天出去逛了大半天,回来觉得有些累了,便躺着歇息一下。” 杨逸进去果然见她拥着厚厚的罗衾躺在床上,一头秀发散在香枕上,水润的双腮红扑扑的。 “特里今天去哪里逛了?”杨逸坐到床边含笑问道。 “丰乐楼,藩楼街,大相国寺,到处走走看看,好了,不说这些了,你答应我说服宋国君臣,卖我大辽军械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特里啊,我每次来你开口就是问这个,这也太煞风景了。” “你少来,我随你来开封为的就是此事,不问这个问什么?你若是敢骗我,看我敢不敢闹到你家里去。” 杨逸用手指梳理着她的秀发,呵呵一笑道:“随你闹,你若是不怕丢辽国的脸,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越国公主不依地拧了他一下,催促道:“快说正事,我可等不及了,这会仙楼住一天房费就要上千贯,加上吃用,一天不少于两千贯,我可没钱住下去了。” “特里你放心,这点钱我来帮你垫上总行了。” 如今杨家光海船就有十六艘,往来占城、麻逸、高丽、日本各国,陆上和辽国、西域、吐蕃诸部也有生意来往。 还有易安葡萄酒,数千贯一瓶也是平常,每年光葡萄酒的收入就有两三百万贯,抛开这些日进斗金的生意不说,光是最初开的那家三生楼,如今每天的纯利润就不下三千贯。越国公主这点住宿费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这可是你说的,快说,军械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越国公主脸色稍霁,但始终不忘追问他有关军械之事。 杨逸也不愿再逗她,便笑道:“本国公出马,岂有办不成的事,你可以派人去通知贵国驻东京的使节了,让他去找鸿胪寺卿交涉一下,具体数额是手雷三万枚,每枚二十贯,我朝可以帮运到瓦桥关,到时两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越国公主高兴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厚厚的锦被滑落下来,杨逸这才发现,她上身只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肚兜,那酥胸前露出大片的雪肤,一道玉沟深不见底,粉粉腻腻,体香弥漫。 越国公主却似没注意到这些,非常兴奋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只要二十贯一枚吗?” 也难怪,当初她和柳明谈妥的价钱可是五十贯一枚,只有三千枚就要十五万贯,如今整整三万枚才要六十万贯,这怎不教她欣喜若狂。 “这个嘛,你若是愿出五十贯一枚也行。”杨逸不失时机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哈哈大笑起来。 “算你这回还有些良心,不过就手雷吗,不是还有燧发……” “停,燧发枪你提也别提,我大宋集举国之力,每天也就造出那几支,和神臂一样,是绝对不可能出卖的,谁卖燧发枪谁就是卖国。” “好了,好了,我不提就是,瞧你急的。”越国公主也知道,燧发枪是不可能买得到的,据说如今大宋造出来的每支枪管上都刻有编号,哪怕是报废品,也一定要回收,这样的绝密武器,是不可能卖给别国的,能得到三万枚手雷,这已经大大超出她的预期了。 她连声吩咐那侍女道:“都听见了吗?快让人去告知萧固,让他去宋国的鸿胪寺卿洽谈此事。” 那侍女领命出去,杨逸突然坏坏地笑道:“特里,你不冷吗?快,我帮你捂捂。” 越国公主这才注意到自己上身露了起来,胸前那高耸的双峰仿佛就要将那薄薄的肚兜撑裂了,顶端两颗突起清晰可见;她一下子拉起锦被,将那无限的春光盖住,对杨逸嗔道:“讨厌鬼,见面就没想好事。” “公主殿下,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本来没想干坏事来着,可你自己把这迷死人不偿命的春光露出来,只要是个男人就忍不住想……”杨逸一边说话,一边往她被窝里钻。 “你要干什么,你敢胡来,本公主可要叫人了,快滚下去。”越国公主说着用力一推。 杨大学士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推到床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呀,疼死我了,公主殿下,我怀疑你一直就是对我使美人计,这河还没过完呢,你就开始折桥了,公主殿下你也太狠了你。” 杨逸一边揉着自己屁股,一边爬起来,脸上怏怏不乐,活象个受气的小媳妇。 越国公主被他丰富的脸部表情逗得噗哧一笑,一时百花绽放,春光明媚。 杨大学士气脑了,呼的一下把她身上的被子给掀了起来,越国公主惊呼一声便要来抢。 她成功了,可等她成功把被子抢回去后,却发现杨大学士同时也在被子里了,一手正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肢,一手攀向她那丰盈的酥胸……“嘿嘿,公主殿下,今个儿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帮你争取到了三万枚手雷,正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说,你是不是也应该使出浑身解数来回报我啊。” “你无赖,你快滚下去……唔……” “嘿嘿,这可是你说的,今天我滚下面,那就该公主殿下在上面了…….” 第513章拿清娘冲喜 杨逸一路将越国公主送过黄河,看着她的一队人马消失在风雪那头,心情不免有些落寞。78他本想留越国公主在东京过年的,只是越国公主牵挂上京,留也留不住。 风雪正苍茫, 野寺钟又残。 恨别郎归去, 故国战犹酣。 听着越国公主自风雪那头传来的歌声,杨逸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战争对女人来说确实太沉重,站在越国公主的位置上,辽国一但败亡,象她这样的皇族女子,往往就要沦为任人蹂躏的玩物。 从高贵到低贱,从万民倾慕到任人作贱,心灵所要随的摧残要比平常人强烈千百倍。而越国公主偏偏还是个有责任感的女人,真到了那一步,必定更加痛苦。 杨逸回到京城时,本来心里还有些寡寡的,行到皇宫的东角楼,正准备进入景明坊,便见马汉卿从后面打马追上来。 “大人,西北吉报。” 由于要避皇帝名讳,不能再用‘捷’字,所以现在大宋统一将‘捷报’称之为‘吉报’。 杨逸闻有吉报,欣然问道:“哦,快说,是什么吉报。” “大人,种建中将军说服阿柴、脱思麻、羌塘三部,由姚古将军挂帅,率领三部计一万六千人马翻越昆仑山麓,沿白玉河北下,突袭于阗城,据说大军攻进城时,城中的黑汗军尚示反应过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样的,哈哈哈。”杨逸听得心头快活,不由大笑几声,俩人回到景明坊杨家,一边往里走,杨逸一边问道:“此事上报政事堂了吗?” “回大人,已经上报了。” “那就好,快说,后来如何。” “于阗一失,黑汗举国振动,驻守约昌城的阿克莫尔紧急分兵回援,疏勒方面也派出二万援军。姚古将军作势向北突入西州回鹘领地,将阿克莫尔的援军骗过去后,再突然向东杀回,半夜路过约昌城时,还去佯攻了一个时辰,直到种将军率领四千禁军及黄头回鹘人马前去接应,如今各部大军已安然回到黄头回鹘领地。” “好好好,神兵天降,攻人不备,再声东击西,干得漂亮。”杨逸再次大声夸赞,种建中他们这次行动,让杨逸不由得想起后世红军翻越大雪山的壮举来。 要翻越昆仑山麓其难度绝不亚于翻越大雪山,特别是在这寒冬季节,更是难以想象。 但所谓的奇兵,要的就是超乎常人的想象,也难怪姚古大军进城了,于阗的守军还茫然不觉。 于阗城就是后世的xīn奸g和田,位于昆仑山北麓,以盛产白玉闻名于世,曾是于阗国的都城,西通疏勒,东接善鄯,是南丝绸之路上的名城。 种建中他们突袭于阗,确实是神来之笔,这无异于重重地敲了黑汗国一记闷棍,你要攻打北面的西州回鹘,我就先攻下南面的于阗城,下手比你还快还狠。 “当初让种建中和姚古镇守玉门关,主持西域之事,总结算没看错人,哈哈哈,这回我倒要看看哈桑还狂不狂。” 上次攻下约昌城,黑汗国主哈桑不但没服软,还叫嚷着要东征,大宋现在治河工程还没结束,否则恐怕已经先收拾他再回头来料理辽国了。 马汉卿也一脸笑容地说道:“大人,这回黑汗王哈桑除了和我大宋和谈,想来没别的选择了。” “这话现在还言之过早,不过经此一战,哈桑就算心有不甘,执意要攻打西州回鹘,必定也不敢再全力以赴了,他总得顾着南面的于阗等城会不会再被来上一下,哈哈哈……..不过可惜了。” “大人,可惜什么?” 杨逸嘿嘿笑道:“可惜西黑汗国路途遥远,否则再联合西黑汗从背后给哈桑来上一下,那乐子可就更大了。” 马汉卿听了这话便深思起来,略有所得后说道:“大人,东黑汗国和西黑汗国虽是同宗,但几十年来一直争战不休,双方结下的血仇难解难分,以前西黑汗国势弱,为了防止被东黑汗国吞并,只能依附于塞尔柱国。如今东黑汗一但被我大宋、及西州回鹘等各部牵制住的话,我估计就算咱们不联络西汗国,西汗国也未必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杨逸颔道:“汉卿言之有理,如今西面的塞尔柱国内乱,桑贾尔与其兄弟之间争权夺利,东面的哈桑再被咱们牵制住的话,确实是桃花石汗最好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份眼光和魄力,趁机坐大,不管他了,等咱们大宋收拾完北面的辽国,回头一并踩到脚下就是,哈哈哈!” 大宋现在确实有睥睨天下的本钱,一但浩大的治河工程结束,将会象一只脱困的猛虎,长啸于林,百兽雌伏。 到时即便在北面和西面同时开战,也绝对不悚谁。 俩人正开心地聊着,大门处突然跑进一个马家的小厮,气喘吁吁地叫道:“老爷,老爷,不好了……不不不,是好好……好事!” 杨逸见那小厮语无伦次,一下不好了,一下好好好,忍不住又大笑起来,马汉卿老神在在地斥道:“象什么话,天塌下来了不成?有事慢慢说。” “老爷,夫人要生了……..”那小厮大喘了几口粗气,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刚才还老神在在的马汉卿,屁股顿时象人针刺一样,整个人忽然弹起来,往外就跑,杨逸仿佛被感染了,也跟着拔腿就往外跑。 跑出十来步,杨逸突然惊醒,不对啊,这回又不是我家娘子生小孩,我干嘛跑啊? 哎哟哟!都是被那捣蛋的女儿害的,如今一听说生孩子,就条件反shè似的紧张得不得了。 “汉卿,汉卿,你等等,我问你,都请好稳婆了吗?”杨逸又追出几步,对向马汉卿的背影大喊道。 “大人请了,请了八个………..”马汉卿连马也没骑,他家离杨家不远,就那么飞奔回去了。 杨逸却石化在了原地,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八个,请了八个?接生需要这么多稳婆吗?这是要仗着人多硬拽出来不成?” 十三娘她们被前院的叫喊声惊到,纷纷出来察看,听了杨逸的片言只语,好奇地问道:“官人,拽什么?” “哎呀,娘子啊,你景明双璧又快重出江湖了,快快快,你快过去看着点,若是有需要,立即派人回来叫我。” “官人,什么景明双璧?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清楚啊!” 杨逸顺手往十三娘脑门上一弹,哈哈笑道:“花木兰要生了,这不是景明双璧又快要重出江湖了吗?汉卿一个大男人,估计什么也不懂,娘子快去马家看着点,快去快去!” 十三娘捂着脑门娇嗔道:“官人你早说清楚不就行了,茗儿快备车。” “哦。”茗儿应一声连忙去准备车马。 十三娘上了车,才掀起车帘对杨逸哼道:“官人,妾身可记下了。” “记下什么?” “哼,你弹得人家脑门疼死了,等妾身回来咱们再慢慢算这笔账。”说着她俏生生地从袖口摸出一根绣花针,捏在手上对自家官人比了比。 杨大学士心里一咯噔,脸色煞白,他急中生智地叫道:“娘子,娘子,为夫突然想起学士院还有许多事要忙,今晚怕得宿在学士院了。” 苏小妖把头从车里探出来,温婉一笑道:“没关系,官人有事就去吧。” “娘子万…….福”杨大学士兴奋之下,差点把‘娘子万岁’的口号喊出来,还好及时刹住了。 “嘻嘻,那等官人明天回来,咱们再算今个儿的账也行,不过妾身那时要算点利息哦。” “啊,利息?”杨大学士还想辩解一番,十三娘坐着马车已经去远了。 他心里默念着‘利息’两字,真是左右为难,去学士院吧,明天要算利息,不去吧,今晚就得受刑,是逃得一时好一时呢,还是….. 他还没想好怎么办,便见清娘带着小艾从外头回来,她头上梳着双丫髻,上身穿着毛茸茸的白貂小袄,下身配一条荷色绣花长裙,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的手炉,娉娉婷婷,约略女儿腰弱如三月杨柳枝。 “杨大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见杨逸怏怏不乐的样子,清娘连忙过来问道。 “现在倒没什么地方不舒服,只怕今晚…….唉!真是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清娘立即就知怎么回事了,嘻嘻笑道:“杨大哥,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被晴儿姐姐发现了。” 杨逸揽住她的香肩往后院走,嘴里叹道:“清娘啊,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杨大哥我可是好人,什么时候……..” “不对,杨大哥以前一直说自己是坏人来着,嘻嘻!” 杨大学士一时语塞,倒也是哦,以前老标榜自己是坏人,这下好了。 “清娘啊,话不能这么说,坏人也不可能什么时候都坏嘛,总有好的时候,实话告诉你,我今天真没做什么坏事。” “那晴儿姐姐为什么要治你呢。” “我刚才顺手给了她个脑锛。” “嘻嘻…….杨大哥放心吧,晴儿姐姐才没那么小气呢。” “光这事我也不怕,只是我担心她是借题发挥,呃……..那个嘛,我今天去送了个人,你睛儿姐姐闺密遍京城,我怕有人向她告密了,所以她才……..” “送人?哼,我明白了,这就是说杨大哥还是做坏事了,那人家就帮不了你啦。” “别,清娘啊,你看你也长成大姑娘了,要不…...要不今晚咱们……..呃,那个…….就当是给杨大哥冲冲喜……..” “呀!杨大哥你坏死了,你坏死了,哼,等下晴儿姐姐回来,人家一定告诉晴儿姐姐去。” “…….” :亲们,昊远跪求。 这几章本想写点轻松的内容,只是成绩这么差,心里憋得慌,写轻松幽默的情节实在很勉强,亲们,多点火力支持俺吧。 第514章微服私访 一夜的风雪,让整个皇宫变得银妆素裹,分外妖娆。78 杨逸手上拿着一本《论语》,和赵捷在御花园里慢步而行,他徐徐地诵道:“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赵捷学他将双手负在背后,一付小大人的样子,杨逸对此已见怪不怪,这小家伙向来喜欢模仿他,他权当没看见; 这可憋坏了跟在后面侍候的小菊她们,一个二个想笑又不敢笑,干脆都把脸别到一边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陛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君主以道德教化来治理国家,就会像北极星那样,自己居于正确的方位,而群星都会环绕在它的周围,换而言之,就是说君主如果实行德治,就能让天下人心服,群臣百姓就会自动拱卫着你。” “恩师,我记下了,恩师,我听娘亲说你家住在皇宫东边的景明坊是吗?我还听说景明坊有座丰乐楼,比皇宫还高是吗?恩师,上次我和娘亲去西京祭陵,看到街上好多人,真好玩……..” “陛下。” “恩师,我…………….” 杨逸负着双手府视着他,小家伙也负着双手仰望着他,一对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小菊她们那边终于传出闷闷的笑声。 “陛下,我让你出御花园来边走边听,不代表就允许你不专心听讲。” “可是恩师,这些我真的记得了,你都讲了快一个时辰了,你给我讲讲宫外好玩的事好吗?” “陛下,这样吧,只要你能把我讲的课背出来,我不但给你讲宫外的事,还答应带你出去玩一回。” “真的?”赵捷高兴的蹦了起来。 被杨逸一瞪,他立即被打回原形,从重负起双手,摇头晃脑地背道:“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杨逸见他果真能一字不差的把讲过的课文背出来,不禁老怀大慰,小家伙才四五岁,能背出来已经很不错了,杨逸也不求他全部能理解透彻。 赵捷见他脸色微霁,再次催促道:“恩师,我都背出来了,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恩师答应带我出宫玩的,你可不许言而无信。” 杨逸见他竟会断章取义用圣人言来‘威胁’自己,不禁哑然失笑。 孔子的原话是: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说治理拥有千辆兵车的大国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也只有七百乘,千乘之国在当时来说确实是大国了,就应当严肃认真、恭恭敬敬的对待自己所从事的工作;讲求信用,而不欺愚百姓;节省开支,不奢侈浪费;正确的使用官吏,役使老百姓应该在农闲时间。 这句话通常是用来告诫为政之人不要失信于百姓,很少有人用来告诫某个人要守诚信的; 赵捷只读过《论语》,所以只能想到这句和诚信有关的话,这么断章取义用来,倒也勉强说得通; 关键是他会扯圣人言充大旗这一点,让杨逸十分惊喜,这说明俺教导有方,儿子聪明啊,圣人之言,放之四海之准,可这是时下最好使的武器。 杨逸老怀再次“大慰”之下,欣然说道:“我答应陛下的事,自然不会食言,这就带陛下出宫玩耍一回。” “太好了,恩师,咱们再走。” “嘘,此事声张不得,再说陛下你穿这衣服出去可不行,让小菊她们带你去换身平常的衣裳,咱们再悄悄地出宫。” 赵捷连忙转头去催促小菊,小菊却犯难了,嚅嚅地说道:“宁国公,这……….官家要出宫,这事是不是先秉报太后得知,以免太后过后怪罪下来。” “那你就带着陛下一起去秉报吧,我在这儿等着就是。” 杨逸料想由自己的带儿子出宫玩耍一回,刘清菁当不至于阻拦。 果然,一柱香之后,小菊带着赵捷回来时,小家伙已经换了一身没有绣龙的裘衣,头上还戴着一顶斑驳的虎皮帽,把小脸都包住了,只留一个鼻孔和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杨逸将他抱上车,后面跟着二三十个便装班直禁卫,一行人出了东华门,往南行至皇宫东角楼下的十字街口,从这儿往南去是姜行,往西自然就是皇宫正门宣德门了,往东去就是潘楼街,而景明坊与皇宫并排,就处于潘楼街与东华门大街俗称高头街的九十度夹角之间。 杨逸带着赵捷逛上了最为繁华的潘楼街,街口处是一家鹰店,店中鹰鹘扑腾鸣叫着,小家伙见什么都觉得新奇,立即就闹着杨逸给他买一只鹰。 这怎么行,架鹰溜狗乃纨绔子弟的专长,杨逸严词拒绝了,小家伙只得怏怏地跟着他走,走过去皆是买珍珠、帛段、香药的铺席,勾栏瓦子里到处是人,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如今临近冬至,街上许多地方还搭起了高台,台上演出百戏杂耍,还有些七八岁的孩子表演相扑,引来台下看客阵阵的喝彩声。 小家伙再不肯坐车了,杨逸只得牵着他的手下车走走看看,可怜的孩子,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逛街市呢,看得目不暇接,嘴里问个不停,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答得杨逸嘴巴都快冒泡了。 看到台上两上小孩在表演相扑,他跃跃欲试地说道:“真好玩,恩师,让我也上去玩一会儿好吗?” “捷儿,这可不行,人家这是表演讨赏的,你上去了人家就表演不成了,表演不成就没赏钱,没赏钱今晚就没饭吃,你说,能让你上去吗?” “那我赏他们好了。” “你有钱赏人家吗?” 小家伙连忙在自己身上乱摸,结果自然是一文钱也摸不出来,一双眼睛扑闪两下,然后干巴巴地望着杨逸。 “别望我,望我也没用,我也没带钱。” “恩师。” “好了,好了,这儿真不行,不过等下你随我回家,我家里有两个小捣蛋年纪和你差不多,等下你和他们玩好了。” “太好了,谢谢恩师。”赵捷再次高兴得蹦起来。 街上人多,杨逸怕他有个闪失,干脆把他背到背上,从潘楼街西方边逛到东边,吃的玩的买下了一大堆,有六个侍卫身上都挂满了东西,这一趟转过来后,小家伙催促他回家了。 杨逸心却在想,这老大急着去找老二pk,这会不会打成仇人呢? 第515章双龙会 杨逸带着老大回到家,他背着手走在前面,小家伙同样学着他背着双手,略略落后半步,爷俩迈着四方步,象两只高头鹅悠哉游哉地进了自家大门,家里的丫环小厮看得眼珠子掉了一地。 行到二进的花厅门前,茗儿端着一碗冰雪冷元子刚好从曲廊那边转出来,第一眼瞧见这爷俩,立即就被慑住了,小家伙虽然肖母相,但那神态和动作跟杨逸就象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哐啷一声,茗儿手上的碗摔在地上,冷元子滚了一地。 “茗儿,怎么了?怎么毛手毛脚的?” “对啊,你怎么毛手毛脚的?要是被我娘亲知道,你要被打板子的。” 后面这句自然是小皇帝说的,那口气还在尽量模仿着杨逸。 杨逸低头瞥了他一眼,他也正好望向杨逸,爷俩都是面无表情,很酷。 杨逸先眨了眨眼,小家伙也立刻用力地眨一下眼睛; 杨逸扬扬下巴,他也跟着很骄傲地扬扬下巴。 噗哧,茗儿那边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失笑声,杨逸爷俩闻声齐齐望向她,茗儿收起笑意,若有所思地走过来,凑到杨逸跟前轻声问道:“姑爷,这孩子是谁?” 茗儿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紧张,问完她忍不住又瞄了赵捷一眼,然后目光再转到杨逸脸上,显然是正在作着对比。 杨逸哑然失笑,茗儿大概是把小皇帝当成俺和外面的野女人生的孩子了,如今突然领回家来………。呃,这个嘛,严格算起来,似乎茗儿想的也没错,这确实是俺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 杨逸本想戏弄茗儿两句,结果表情为之一僵。调戏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他正了正神色说道:“茗儿啊,瞎想什么呢,咱们家铁蛋呢?赶紧把铁蛋叫出来,告诉他。有人打上门来了。让他赶紧抄家伙出来迎战。” “姑爷,你………”茗儿被杨逸瞪了一眼,不敢再纠缠,只得答道:“大郎他们在西厢听萧先生讲课呢。” “恩师。西厢在哪?”小皇帝跃跃欲试,有些迫不及待了。 “随我来。” 爷俩再次负起双手,迈着鹅步向西厢行去。 小皇帝走到半道上,突然回头对那几个身上挂满小零碎的侍卫叫道:“你们快跟过来,把我的东西都带上。” 几个侍卫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西方厢里,铁蛋、虎子正乖乖地坐在小几前听萧忆讲《论语》,连乖巧甜美的小梨也在。 杨逸请萧忆先把课停下,铁蛋立即跑过来抱着他的脚,指了指赵捷问道:“爹爹,他是谁?他怎么学爹爹走路呢?” “睿儿何不自己去问他呢?” 铁蛋一向也是个称王称霸的主儿,何况这儿是在自己家里,虽然赵捷明显比他高出半个头,他却也不悚。转过身去向赵捷问道:“你是谁?你干嘛要学我爹爹?” 赵捷好奇地打量着铁蛋,他学着杨逸刚才的样子骄傲地扬了扬下巴答道:“他是我恩师,我当然要学他呀,我叫赵捷,你叫什么?” “我叫杨睿。爹爹叫我铁蛋,娘亲叫我大郎,大妈妈叫我乖孙子,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杨逸听了铁蛋这番话。真个是哭笑不得,铁蛋大概想摆一下酷。觉得自己名号多威风,就全说出来了,可这……… 杨逸越想越气,差点想上去给他一个脑锛,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前面三个叫法倒也罢了,可最后一个,让赵捷叫你乖孙子,反过来我岂不得管他叫爹? 幸好赵捷对‘铁蛋’似乎比较感兴趣,很快答道:“那我就叫你铁蛋好了,你能告诉我铁蛋是什么吗?” “铁蛋就是我呀,你怎么笨笨的。” 萧忆本来听了赵捷这个名字,神情有些紧张,这会儿再听俩小这番对答,不禁和杨逸偷偷直笑。 “你才笨呢,乖孙子那是大妈妈叫的,我大妈妈也这么叫我。”赵捷认真地教训了杨睿一番,回头对那几个侍卫叫道:“你们把我的东西都拿过来,送给他们好了。” 赵捷很慷慨地指指杨睿和小梨他们,然后接着对杨睿说道:“我把好玩的东西都送给你们了,你要陪我玩相扑才行。” 谁知铁蛋并不领情,他看也没多看赵捷那些东西,很傲气地说道:“这些东西我早就有了,才不要你的呢,不过你陪我玩可以,但是你不许欺负小梨妹妹,否则………” 铁蛋说到这又打量了一下赵捷的块头,大概是觉得自己打不过人家,便改口说道:“否则我让虎子哥打你,虎子哥很利害的。” 虎子听到召唤,立即蹭蹭跑过来护在铁蛋面前,他比赵捷大了三四岁,整整高出赵捷一个头,赵捷气势一弱,不由得向杨逸望来。 “怎么?捷儿怕了?”杨逸再次扬扬下巴。 赵捷见他这个动作,顿时象打了鸡血一样,变得雄赳赳气昂昂,高扬着头说道:“恩师,我才不怕呢,我一定要赢他。” 他说着用食指往虎子胸膛一点,颇有几分王者之威,杨逸看得哈哈大笑。 “好了,今天让你们玩一天,去吧,睿儿带着你捷哥哥去玩一下,虎子,你过来一下。” 虎子蹭蹭又跑来了,纳头便要下拜,杨逸一把定住他的脑袋笑道:“今个儿就不用拜了,虎子你听好了。” “请师傅吩咐。” 杨逸指着赵捷对他轻声说道:“他也是师傅的弟子,算是你的师弟,等下他让你跟他相扑,你尽管陪他玩,不过注意点轻重,别真把人打伤就行了,明白了吗?” “师父,虎子记下了。” “去吧。” 爱玩是孩子的天性,这下不用在房内听课了,四人顿时叽叽喳喳地出房。由铁蛋带着往后院去了。 萧忆眼看四人远去,连忙过来向杨逸问道:“国公,你怎么把官家给带回来了?这可如何使得?” 杨逸淡淡地答道:“这有什么使不得,官家在宫里连个玩伴也没有,每日接触的尽是些妇人和阉人。长此以往。只怕将来长大之后,也是一身阴柔之气,这岂是人主之相?我让他不时出来接触一下宫外的人事,这对他有利无害。” 萧忆一叹道:“国公所有思所想。自然没错,可国公这样私自带官家出宫,一但为朝中百官得知,定然又是满朝沸腾,到时只怕平时与国公交好的官员。都会一齐上表弹劾国公啊。” 这一点杨逸也知道,朝中百官谁不盯着皇帝,真让人知道此事,一定会弹劾他教坏皇帝,甚至会直接弹劾赵捷玩物丧志。 特别是知道他带小皇帝回来、和自己儿子玩的话,这就更加不得了,谁不知道和小皇帝成为儿时玩伴的话,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吕不讳那奇货可居的典故谁没听过? 但这终究是自己的儿子。若任其长于妇人之手,将来连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阴柔寡断,那怎么行。 “多谢萧先生提醒,以后我自会多加注意的。” 萧忆听了杨逸这话。便知道杨逸是铁了心这么做了,他只得转变策略说道:“国公,这一次也就罢了,只要不走露风声。或许还能风平浪静,可若是再有下次。这世上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萧先生可是另有想法?” “国公啊,经常带官家出宫着实不是好办法,若是国公担心官家长于妇人之手,将来于国于民不利的话,何不想法让小公子他们进宫陪官家读书,若是由太后下旨,多选几个同龄童子一起,到时百官便不能再将矛头指向国公一个人了。孩子之间喜欢相互模仿,小公子他们有机会接触外界,有小公子他们做榜样,官家的性格将来便不至于太阴柔了。” 萧忆的话,让杨逸想起了满清的康熙来,他对满清虽然没什么好感,但康熙的成长经历有许多地方却是值得借鉴的; 在十来岁擒杀鳌拜时,康熙靠的就是一帮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而这些玩伴对他的成长绝对起到一不小的良性作用。 现在赵捷才四五岁,目前看上去虽然没偏向阴柔的倾向,但在他这年龄段性格尚未定型,谁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一个有为的君主或许不需要超人的智慧,但一定不能是优柔寡断的性格; 杨逸自出任赵捷的老师以来,在塑造他性格方面花的心思比教授他知识所花的还多,一直尽力培养他的动手能力和判断能力。 赵捷性格好动,杨逸一直没拘束他,甚至讲课时也依着他的性子在御花园里边逛边讲,都是出于这样顾虑。 “萧先生言之有理,受教了。” “国公言重了,僚属当不得,当不得,国公还是早些将官家送回宫的好,免得……。”萧忆还没说完,外间便传来了两声咳嗽。 老丈人苏颂赫然出现在了门口,杨逸和萧忆连忙上去行礼,苏倾顺了顺气,沉声问道:“官家呢?” “这………。” “这什么这?你这混账东西还无法无天了你!你知不知道此事有多严重?你……。。你是想气死老夫是吗?” 杨大学士陪着小心答道:“岳父大人,出来的时候,小婿让官家装扮了下,走的是东华门……” “你这混账东西,这种事情能瞒得了人吗?你给我立即把官家安然送回宫去,少了一根汗毛看我不打死你这混账东西。还不快去,难道你要等朝中百官一齐找到你家才动弹吗?” “是是是,岳父大人息怒,小婿这就按您的意思办。” 英明神武的杨大学士爷俩进门时迈着四方步,八风不动。 出门时却是蹑手蹑脚,东张西望,父子两有如过街的老鼠,抱头鼠窜不已。 。 第516章罚我俸.虐你孙 长达一个月的年假到了,大宋官员的福利本来就好,如今国库丰盈,过年时对百官的赏赐自然也更丰厚一些。78 杨逸被罚俸一年,但这“年终奖”却没少他的。 貂衣玉带什么的不在话下,赵捷念他这个“恩师”辛苦一年,悉心教导,赐下的财物不下于万贯,但这不代表章瑶就可以脱难了。 宜露坊里,苏东坡、周邦彦、晏几道、苏家五郎、张择端、李唐、段和誉等人各自据案而坐,一面饮酒笑谈,一边看杨逸和章瑶投壶。 章瑶投完一箭,得意洋洋地说道:“杨叔,该你了。” 杨逸苦着脸,望了望章瑶役入壶中的那支箭,神情十分凝重,他用左手揽住左手的大袖,瞄了又瞄,在鼓点快尽时才匆匆忙忙把箭投出,结果这一箭又是连壶嘴都没碰着。 “不玩了,不玩了,今天身上的钱全输光了。” 章瑶素知他箭术不好,果然这投壶游戏也差劲得很,他哪里愿放过这个狠宰肥羊的机会,不依不饶地说道:“杨叔怎么能言而无信呢,咱们说好了要投十箭的,如今才投三箭,杨叔说不玩不就玩了,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杨逸瞪了他一眼哼道:“你当我傻啊,你三箭全中,我一箭没中,再玩下去这不是明摆着给你送钱吗?不行,咱们改玩点别的。” 章瑶急了,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今天就玩这这个了,杨叔乃堂堂国公之尊,岂能言而无信。” 坐在上的苏东坡难得看到杨逸吃瘪,也乐呵呵地笑道:“任之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快投,快投。” 苏家五郎平时被杨逸欺负多了。此刻也跟着起哄道:“就是,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姑父大人可不能出尔反尔。” 各人都乐呵呵地笑着看戏,似乎每个人见杨逸吃瘪都很开心。杨逸无奈。只得和章瑶投完十箭,结果他只投中两箭,章瑶投中了八箭,这么算下来。他还输六箭,每箭五十贯,一下子就输去了三百贯。 章瑶得他当面点清钱后,笑得合不拢嘴。 “杨叔,要不咱们再来十箭?” 杨逸睥了他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抄起酒壶倾了一大口,似乎不这样便不解气。 章瑶本着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宗旨,手上捏着那三百贯笑嘻嘻地说道:“就知道杨叔小气,才输三百贯便不敢玩了。” 杨逸冷笑道:“少跟我来这种激将法,要是再远五步,你敢玩吗?” “有什么不敢的。” “一百贯一箭。” “敢。” “两百贯一箭。” “只怕杨叔输了会心疼。”章瑶以为他要用空城计吓退自己,真是一步不让。 杨逸仍不为所动,尤自嘲笑道:“我输了至多是心疼点,只怕你输了赔不起。” “这个不劳杨叔费心。来来来,咱们也别光说不练,小侄先来。”章瑶生怕他反悔,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先投了一箭,这距离比刚才远了五步。他投壶的准头可就差远了,第一箭就投偏了。 不过章瑶一点也不担心,杨逸刚才离得那么近,十箭才中两箭。这会儿多远五步,更是想都别想。 杨逸也起身拿过一根箭。先不投,转头对章瑶说道:“两百贯一箭,愿赌服输。” 章瑶为之一窒,突然隐隐感觉象是上当了,杨逸见他犹豫,立即把箭丢下拍拍手说道:“不玩了。” “嘿嘿,玩,怎么不玩?杨叔请,小侄愿赌服输就是。” 杨逸也嘿嘿一笑,对在场的众人说道:“请各位做个见证,这小子若是耍赖的话,咱们一起将他逐出京城去。” 苏家五郎立即抢答道:“姑父大人放心,逐人之事包在我身上,您说从哪个门逐,我就从哪个门把他逐出去。” 大宋赌风极盛,即便象苏东坡这些大文人,与人关扑玩乐也是常事,苏东坡本来也想凑个热闹的,只是杨逸把投壶距离定得这么远,他年老体衰,只能望洋兴叹了。 杨逸团团一揖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各位谁要下来试试手气?若是赢了,到时我一并掏钱就是。” 段和誉和李唐见他刚才的衰样,也都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两人一齐下场来。 杨逸朗笑一声,一箭投出,叮的一声,离壶三尺离,众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章瑶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他抢先说道:“杨叔,我先来吧,我还有九箭。” “好,就让你先来。” 章瑶选了九支箭,每支都是瞄了又瞄才投出,最后却只投中了一支,脸上不禁有些发苦。 杨逸一并让到底,段和誉接着投,他手法好些,十中其三,轮到李唐投时,第一箭就投中了,瞧他那手法极是娴熟,还真是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啊。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他又连投中了五箭,前后共投入六箭。这离着七八步远,壶口又只有碗口那么大,李唐投壶水平在文人当中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了。 章瑶他们兴灾乐祸地叫道:“杨叔,该你了,嘿嘿,你要耍赖也行,您想从哪个门出京?” 杨逸一言不发,接过苏家五郎递上来的九支箭,屏气凝神,如临大敌,紧张得手上都打颤了。 章瑶他们又哈哈大笑起来,结果杨逸一箭投出,咚的一声,箭直入壶底,所有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第二箭他仍是屏气凝神,只是这回大气也不敢喘的不光他一个人了,章瑶眼睛一眨不眨,眼睁睁地看着他第二箭投出,再次直入壶底,他不禁哀叹一声。 第三箭投出,章瑶变成了惊呼。 第四箭投出,章瑶惨叫。 第五箭投出,章瑶悲鸣。 第六箭投出,章瑶断气。 呃,说断气虽然夸张了点。但他嘴巴大张,两眼翻白,无声无息的样子真的很象断气之人。 杨逸睥他一眼,嘿嘿而笑,小样。爷shè箭不行。并不代表投壶不行,凭着那一手投掷匕的功夫,爷已经要了多人性命,投个壶算什么。 杨逸最后九箭全中。这样李唐输他三箭,段和誉输他六箭,章瑶最惨,他只投中一箭,等于是输了八箭。 好了。爷一年的俸禄算是赚回来了,哈哈哈………。 杨逸大笑回座,对苏东坡说道:“苏大学士,咱们今天也别吟诗作赋了,不如这样,咱们各说一个笑话,若是不能把席间众人都逗笑,则自罚一杯,反之。若是众人都被逗笑了,则众人各饮一杯,如何?” 苏东坡抚须笑道:“既然任之提议,那就由任之先来吧。” 章瑶输了钱,正郁闷着。听了杨逸的提议,他更是咬紧牙关,打算等杨逸说笑话时,自己坚决不笑。 众人都没意见。杨逸便轻咳两声说道:“在杭州时,我尝闻有位巧妇。嫁入门第二天,将饭端上桌,其家翁尝了第一口,出声赞道:这饭好吃,我能多吃三碗。 巧妇听到家翁称赞,立即答道:这顿饭是我做的哩。 家翁吃到第二口,只听咔嚓一声,家翁立刻叫道:哎呀,这么多砂子。 巧妇抢着答道:那是小姑淘的米。 家翁吃到第三口,说道:这下面怎么有股糊味? 巧妇这回答得更干脆:那是婆婆烧的火。” 众人听完,纷纷大笑起来,唯独章瑶强忍着,他双腮鼓腾腾的,活象只胀了气的大青蛙,俊脸憋得通红,众人见他这副样子,更是笑得直打跌。 杨逸用手点着自己的腮帮,对章瑶笑道:“小瑶子,何必呢,想笑就笑吧,笑出来就舒畅了。” 苏家五郎在一旁给章瑶打气道:“贤弟顶住,千万莫笑,大伙都笑了,如今就指望你一个人了,你可是大家的希望所在啊!” 苏秀不说还好,他这一说,章瑶噗哧一声,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杨逸哈哈一笑道:“各位,按规矩,你们可得各饮一杯,下一个就由苏大学士来了。” 没得说,大家都喝了,接着到苏东坡来说笑话,他略略想了一下说道:“有两家定有婚约,女家富,男家贫,男家虑其赖婚,率领众人抢亲,误背小姨以出。女家人急呼曰:‘抢差了!’小姨在背上曰:‘不差不差,快些走,莫信他哄你哩。’” 苏东坡说完,众人又是哄堂大笑,杨逸觉得这样喝起酒来,可比吟诗作赋爽快多了,喝过了酒便又连连催促周邦彦。 周邦彦显然是早有腹稿,立即便说道:“有留客饮茶者至友家,友令子向邻家借茶叶未至,每汤沸,以水益之,釜且满矣,而茶叶终不得。妻乃谓夫曰:此友是相知的,倒留他洗个浴去罢。” 苏东坡刚端酒饮一口,听完周邦彦这笑话,口中酒水不禁直喷出来,弄湿了半边衣襟,苏家五郎更惨,酒从鼻出,呛得他连连咳嗽,杨逸嘿嘿笑道:“奉劝各位听笑话时,最好远离杯盏,小瑶子,该你了。” 等众人都饮过,轮到章瑶说道:“一人留客饭,只豆腐一味,自言豆腐是我性命,觉他味不及也。异日至客家,客记其食性所好,乃于鱼肉中各和豆腐,其人择鱼肉大啖。客问曰:兄尝云豆腐是性命,今日如何不吃?答曰:见了鱼肉,性命都不要了。” 众人又大笑,偏偏杨逸早听过这个笑话,忍住了,章瑶瞪着他问道:“杨叔不觉得好笑吗?” “好笑。” “那你为什么不笑?” “傻孩子,这不因为是你说的。” 章瑶为之绝倒……。 第517章礼尚往来 十三娘和韩碧儿一早就张罗着过年的事情,库房里整整堆放了两个房间的礼物,临近年关,上到高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都忙于走亲访友,杨家的亲戚不多,但杨逸一直不忘编织官场人脉,这两屋子的礼物都是准备过年送人的。 老丈人苏颂家第一个去,苏颂在年底正式辞了官,赠太师衔致仕。尚书右仆shè一职由李清臣接任。 十三娘万分不舍,苦苦相求,苏颂才答应留在东京过年,等明年春暖花开时节再返乡。 拜过苏颂后,接下来拜会章惇、蔡京、蔡卞、林希、张商英等一干朝中大臣,礼物一车车地拉出去,花钱如流水。 最后到李清臣这里,杨逸心里是不愿去的,在十三娘和琴操她们的劝说下,只得勉为其难出门,杨逸索性把铁蛋也带上了,有个小孩子在场,总能活跃一下气氛,避免尴尬的冷场。 车外下着雪,铁蛋穿了多层衣服,外面罩着一件毛茸茸的狐皮小袄,头上戴着一顶褐色貂皮帽子,这孩子相貌接十三娘,本就长得十分漂亮,出门前再经琴操她们精心打扮过,真是人见人爱,极为讨喜。 他趴在杨逸腿上,仰起红扑扑的小脸问道:“爹爹,咱们要去给老太翁磕头是吗?” “嗯?谁告诉你叫老太翁的?” “娘亲告诉我的,娘亲说到了老太翁家里要有礼貌,见了老太翁要磕头哩。” 铁蛋一对无邪的大眼睛扑闪着,这倒让杨逸作难了,让儿子叫李清臣老太翁,这等于是变相承认了与李家的关系,可不让叫嘛,李清臣一直待自己不错,这么做未免太伤他的心。 杨逸左右为难,思来想去……..要不。让儿子在‘太翁’前面加上一个‘李’字? 结果铁蛋又先问道:“爹爹,娘亲说你不想让孩儿管老太翁叫老太翁是吗?” 杨逸噎了一下,艰难地答道:“是有些不想。” “爹爹,娘亲还交待孩儿一件事哩。” “哦?你娘亲还交待你什么事?” “娘亲说若是爹爹让孩儿管………管老太翁叫…….叫李太翁的话,千万不能听爹爹的。” 杨逸为之绝倒。十三娘这个妖女。感情什么都被她先料到了,罢了,罢了,爱叫什么叫什么吧。反正老子坚决不认这门亲,俺这是去拜会朝中尚书右仆shè,和拜会章惇他们没什么不同,这个,不会很自欺欺人吧? 杨逸父子俩一到李家大门。李怜儿仿佛一早就等在这儿似的,她穿着紫貂外袄,长裙及地,薄施胭脂,淡画娥眉,脸上比以前少了几分清涩。 “四哥,你可来了。”杨逸刚掀开车帘,她立即欢声问候。 “你站这儿干嘛?”杨逸随口问道。 “等四哥啊。”李怜儿向他眨了眨眼,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杨逸一边把儿子抱下车。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 “嘻嘻,反正我就知道。”她一见铁蛋,就不由分说抢着抱了过去,满是宠爱地捏着铁蛋的小脸催促道:“睿儿,快叫姑姑。姑姑可准备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等下都给你,快叫姑姑。” “姑姑好。” 怜儿生怕铁蛋那声姑姑掉地上似的,连忙接了过去。“睿儿真乖,来。门外冷,咱们赶紧进家。” “姑姑,睿儿要自己走。” “不行,姑姑好久没抱你了,让姑姑抱一会儿。” 杨逸跟在后面,听了俩人的对话不禁有些好笑,儿子从小就被他严格要求,凡事不能依赖别人,这会儿让李怜儿抱着进家,铁蛋大概有些不习惯。 偏偏李怜儿见他粉雕玉琢,太招人喜爱,硬是抱着不肯放他下来。 “怜儿,我听说你的婚期已经定下了?” 杨逸随口问了一句,李怜儿顿时羞红满脸,哪里还敢答杨逸。杨逸接着呵呵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若是不说,到时我连礼物都省了,那是再好不过。” “四哥,你怎么这样?这事儿你问别个去就好了嘛。” “哈哈哈,是你出嫁,又不是别个出嫁,我不问你问谁?” 李怜儿不堪他的戏言,轻顿莲足,抱着铁蛋跑前面去了,杨逸却又听到前面传来铁蛋的声音:“姑姑,你要嫁人了吗?干嘛要嫁人呢?” “小孩子家,不许你问这个。” “哦,可是姑姑嫁人了,要嫁去哪儿,睿儿想姑姑了怎么办呀?” 杨逸听了又是哈哈一笑,李怜儿扭着铁蛋的小脸气哼哼地训道:“你这小捣蛋,跟你爹一个德性,说了不许你问这个,你还问。” “可是睿儿想姑姑呀。” “睿儿放心吧,姑姑不嫁了,姑姑天天陪着睿儿玩,这样总行了吧?” “不行,爹爹不许我天天玩的。” 李怜儿对这个被杨逸调教成小怪物的小家伙,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下好了,不管嫁不嫁都不对……… 几人来到正堂,堂内炉火正旺,暖融融的,李清臣高坐在上的太师椅上,眼睛望着李怜儿抱在怀里的铁蛋,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 杨逸先上去行过礼,堂中不见那位韩老太婆,他放松了不少,铁蛋从李怜儿怀里挣扎下来,上前几步往地上一趴,象模象样的磕了三个头,脆声叫道:“老太翁在上,睿儿给您磕头了,祝老太翁……” 这些话肯定是来前十三娘她们教他的,可祝什么一时给忘了,他一双眼睛乱瞄,小脑袋乱扭,很努力地回想还是想不起来,李清臣被他这副可爱的小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的乖玄孙儿,快起来,你给太翁磕过头就好了,哈哈哈。” “不行的,睿儿要是不说完,回去娘亲会不高兴的,老太翁在上,我再给您磕三个头,您…….您让我再想想…….” 这下子连杨逸也不禁放声大笑起来,李家在场的丫环也无不笑弯了腰。 李清臣更不用说,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他大笑着起身将铁蛋抱起,这时铁蛋才突然想起自己娘亲教的话来,断断续续地说道:“睿儿祝老太翁身体康健…….福寿延年,还有…….” “够了,够了,哈哈哈…….来,睿儿把这快玉戴上,这是咱们祖上传下来的,睿儿要好好戴着,莫弄丢弄坏了,今后还要一代代的传下去。” 李清臣说着将一块环形白玉挂到铁蛋的衣带上,杨逸听了他那番话,明白这是李家的传家之物,意义重于价值,连忙阻止道:“李相公,这不合适,您还是……..” 李清臣不等他说完,立即冷着脸斥道:“这事轮不到你来管,怜儿,你来招呼他吧。” 李清臣说完竟是不再理杨逸,抱着铁蛋乐呵呵地逗弄起来,铁蛋双眼扑闪着,稚声稚气地说道:“老太翁,你别生爹爹的气好吗,睿儿再给您磕头好了。” “哈哈哈,太翁不生气了,乖玄孙可不能老磕头,不然都变成磕头虫了,哈哈哈……… “老太翁,磕头虫长什么样子。” “哈哈哈….磕头虫啊,长得跟蛹似的,身子还包在硬壳里,只有一个脑袋能扭来扭去………” 李清臣逗着铁蛋,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一老一小,其乐融融。 第518章繁华与寂寞 杨家两屋子的礼品拉出去,收进来的年礼却足足堆满了七八间屋子,千万说什么过年不收礼的鬼话,整个社会风气如此,连皇收礼,你不收会得罪入的。 杨家每日门庭若市,大门外的车马排出半里长,在京官员几乎没有不来拜访他的,就是许多地方官员不能亲来,也派入带上门状和礼物前来。 门状这东西就相当于是古代的名片,但他所具备的意义又比后世的名片严肃得多,也郑重得多。 门状兴起于汉末,流行于六朝,尤以魏晋为盛,在唐朝之前一般叫名刺,材质为竹木之类。有入还在“刺”上添加了官职年龄等内容,专供拜见上司之用,名日“爵里刺”。 这种官场名片有专门的书写格式,要把所有的内容在“刺”的中央写成一行,不能拆分,故而也叫“长刺”。 到了宋代名刺多为“门状”取代,门状的内容比较复杂,像一封短信。 这多是下属求见上司时使用的。这种门状呈进后,上司在门状后加了“刺引”,才可以进见。犹如后世得到首长划圈、签字,即批准,才可进见。这种门状比之名刺要郑重得多。有点类似古代用的“谒”的性质。 “门状”制作也更为讲究。有的门状用红绫制成,赤金为字。有的门状就是一幅织锦,其上大红绒字也是织成的。 呈递门状时,还要加上底壳。下官见长官,用青色底壳。门生初见座师,则以红绫制底壳。这些可马虎不得,你一弄错,必被夭下入传为笑话。 递门状时在称谓上,往往要降低自己的身份,谦称“门下小厮”、“渺渺小学生”之类,借以抬高对方。杨逸这些夭不知收了多少“门下小厮”,做小厮都乐意,“渺渺小学生”之类的更不用说了。 那些镏金门状拿出去卖的话,一张卖个十贯八贯的不在话下。可以说不算礼物,光是收门状就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问题是杨大学士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每日应付访客应付得他头晕脑胀,若是为这些小钱的话,他早闭门谢客了。 好在琴操贤惠,萧忆告假回乡省亲去了,她就成了杨逸的贴心小秘书,递进府的门状她都仔细分类,提醒杨逸哪些入应该先接待,哪些入可以往后安排;远近亲疏,收礼回礼,入情往来,她都安排得有条不紊,杨逸只须按照她的提示去做,便不会出错。 琴操原是青楼名妓,往来皆公卿,待入接物方面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可以说在这方面她一点不亚于十三娘这些出身高官显贵之家的女子。有琴操在,杨逸着实轻松了不少。 这夭送走最后一批客入,杨逸抽了个空,便打马出门,一路往玉津园寻去。 园中满地白雪,百木萧疏,唯有松柏挺拔青郁,杨逸来到秦国大长公主的居所,见她正带着几个宫女在梅花树下暖酒赏梅。 玉律园里平时本就幽静,自从秦国大长公主入住此园后,更是外紧内松,等闲入等难得入园赏玩。 小湖上已经结了冰,平滑如镜,阳光映在上面,反shè出七彩的光芒,湖岸的小亭边,几株腊梅在迎风绽放;小小的花骨朵凝霜赛雪,花下置着一小几,小几边的炭炉上宫女们将红枣、桤子,党参、山药等滋补药品放入壶中,再倒入陈年的女儿红细火慢煮,酒香花香共醉入。 赵倩穿着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头上仍戴着那顶两边带有白色垂饰的貂帽,站在花下含笑看着杨逸打马行近。 那几个宫女见杨逸到来,一福之后便乖巧地退开了。 杨逸含笑下马,徐徐吟道:“林下见清真,草衣如野入。开花冰雪里,岂是不知春?清苦良自持,忘言养高洁。夜静月明多,开门满山雪。” 赵倩听得心喜,这诗表面是在赞梅花,但杨逸用在这里,分明是借花喻入。她迎上几步静静娉娉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临近年关,你该是很多应酬很对。” 杨逸将缰绳丢开,牵过她的手笑道:“我若是不来,岂不又成薄情汉了。” “你本来就是薄情汉,从来都是。” 杨逸也不辩解,见到她这身打扮,不期然又想起了华筝公主来;俩入牵着手走回到梅花树下,杨逸和声说道:“这年关大节,你一个入冷冷清清住在这儿我放心不下,再说了,你娘亲在宫里想必也惦念着你,你要听话,这段时间就搬回宫里陪陪你娘亲,尽些为入子女的孝道,等过了元宵节,你再想回这儿住,我也不拦你,如何?” 赵倩顺势靠到他怀里,依偎着说道:“我听你的,明日便搬回宫去陪我娘亲,其实,昨夭十姐儿就来过,我本是打算随她一起回宫的,只是…….” 她说到这,双臂将杨逸抱得更紧些,杨逸听得出来,她这是要等自己来见上一面,才舍得回宫,否则一回到宫里,只怕就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着了。 杨逸拍拍她的粉背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回去后好好孝敬你娘亲,别再任性,还有太后那边,多去走动走动,这对你有利无害。” “好了,你够罗嗦的了,我不听,我不听。”秦国公主的声音腻腻的,如同浸在了蜜里,扭动的小蛮腰如蛇摆动,别是动入。 杨逸挑起她的下巴,轻轻啄了一口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任性惯了,一但你娘亲催你嫁入,你又跟她吵,这大过年的,到时闹得不可交,可如何是好。” “其实……其实我娘亲她已经知道我跟你的事了。”秦国公主玉指轻轻拧他一下,俏靥儿浮上一抹淡淡的羞红。 “知道了?” 杨逸有些发呆,两入之间的风言风语曾经传得夭下皆知,赵倩的娘亲自然是一早知道女儿的心思,现在她所说的知道‘咱们俩的事’,应该是指两入这种暗通款曲的行为。 杨逸不禁问道:“你娘亲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我……….” “你什么?” “我…….我说我已经是你的入了。”秦国公主说完这句,螓首深埋到他怀里,再不敢抬起头来。 杨逸不禁更加奇怪,其实有经验的入,从一些神态是大致能分辨出一个女入还是不是处女的,杨逸和赵倩之间虽然“坦诚相见”过,却尚未真个破她的身子,宋太妃若是看出女儿还是完璧之身,却又为何没有反驳她呢? 秦国大长公主闹了这么多年,难不成宋太妃因此默认了她和自己这种行为? 不管了,反正不再闹什么风波就是好事。杨逸抱着赵倩那软柔的身子,心里莫名的轻松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秦国公主见他许久没声响,不禁抬起头来问道。 “我是在想,你说你是我的入了,你娘亲当时会有什么反应。” “我娘她……她当时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别的什么也没说。” “不说也好,只是委屈你了。” 秦国公主眼睛眨了一下,慢慢闭上,红润的嘴唇轻轻嚅动着,杨逸低头轻轻吻了下去,俩入在梅花树下拥吻一会儿,直到炉上的女儿红溢出来,发出“兹兹”的声音,杨逸才放开她。 就着腊梅清香,俩入靠在一起品酒闲话,过了一个多时辰,杨逸才告辞出来。 回到自家门前,刚好看到十三娘的车子回来,他连忙去搀夫入下车。 “娘子,这是去往何处视察回来呀?” 十三娘抬手掠了掠鬓边的青丝,咬唇笑道:“官入这么殷勤,妾身倒是想问官入从何处回来呢?” “娘子o阿,无事献殷勤这句话是不能用到为夫身上的,皆因为夫对娘子一向这般殷勤,而且后面那句非奸即盗那就更不适合了,娘子请想,咱们乃正式拜过堂的夫妻,怎么能说有奸情呢?” 十三娘忍不住啐他一口,玉指一伸,准确地捏住他腰间的软肉,顺时针一拧。 “嘶……….娘子轻点,呃,我猜娘子是看望部下了,没错吧,那个汉卿一家还好吗?” 十三娘好象突然记起什么来,手上又加了把劲,拧得杨大学士直咧嘴。 “官入,当初可是你跟汉卿说,仙儿若是生女,木兰若是生男,就把女儿送给他家做童养媳。” “哎呀,好你个马汉卿,还赖上了,娘子千万莫听他胡说,官入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等亏本的买卖,当时也………嘶,娘子轻点,你听我慢慢说嘛,事情真不是这样。” 夫妻俩一路往前厅走,一这路上可苦了杨大学士,嘶嘶声不断,如毒蛇缠身。 最后杨大学士不千了,也不再解释,一把将十三娘抱起,在她的娇呼声中,八面威风地抱着美入往前厅走去。 “官入,你作死o阿,快把妾身放下来,家里入都看着呢,快放我下来。” “娘子扭我都不怕家里入看到,我怕什么?” “官入,妾身错了,你放妾身下来,妾身再也不敢了。” “这才乖。” 杨逸说完这句,刚好抱着十三娘走到前厅门口,突然便见铁蛋从门里闪出来,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爹娘。 “爹爹千嘛抱着娘亲?” 这可不能教坏孩子,杨逸慌忙把十三娘放下解释道:“你娘亲她…….她吃多了……” “你才吃多了呢。”十三娘一脸羞红地对儿子说道,“睿儿别信爹爹,刚才是娘亲的脚崴了。” 嗯嗯,这个解释不错,不愧是苏小妖。 结果铁蛋再次问道:“娘亲脚崴了,那爹爹为什么把娘亲放下来?” 这下杨逸和十三娘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第519章雪之趣 静静的雪夜,杨逸抱着女儿,坐在书房的软榻上听琴操抚琴。小姑娘还没满月,但是特能吃,一个nǎi娘竞然应付不了她,十三娘还得另找了一个nǎi娘。 她虽然没遂杨逸的意,长成金发碧眼,但那粉嘟嘟的小脸蛋极讨入喜爱,她刚吃完nǎi一时还没睡,一对黑亮如葡萄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琴操,仿佛很喜欢她的琴声。 “乖女儿o阿,你要快快长大,爹爹盼着你帮我捶背呢?” 那边琴操听了杨逸这话,宛然一声说道:“大娘子这么能吃,将来手劲只怕不小,杨郎到时不知受不受得了哩。” 杨逸嘿嘿笑道:“这丫头吃的是不少,不过也没见她有多闹腾,勉强还能算得上是淑女,应该不至于变成恐龙。” “恐龙?”琴侣停下抚琴,奇怪地问道。 “嘿嘿,琴儿别较真,我说的恐龙大致就是母老虎的意思。” 谁知杨逸刚夸完女儿,小姑娘紧跟着便张嘴大哭起来,哭声那叫一个响亮,任凭杨逸怎么哄也不停,便是琴操过来帮着哄,什么拨浪鼓,吹叫儿都使上了也没用。 杨逸突然有所感悟,连忙对琴操说道:“琴儿快抚琴,这丫头刚才听琴不闹,你一停下就闹腾,想来是喜欢听琴,你快试试。” 琴操赶紧退回去抚琴,悠悠的琴声响起,小丫头果然很快停下了哭闹,嚅着口水儿静静地听着,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杨逸和琴操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满了诧异。 杨逸乐了,呵呵笑道:“说不定这小丫头竞是音乐夭才呢,还没满月,竞然喜欢听琴了,好,太好了。” 杨逸倒是开心了,这下可苦坏了琴操,她琴声一停下,小丫头就哭闹,只能不停地弹着,直到双手累得不行,小丫头才悠悠地睡过去。 等丫环把女儿抱去睡,杨逸上前去帮琴操轻揉着十指,琴操含笑说道:“杨郎别担心,不碍事的。” 她穿着湖水染烟色的银线绞珠软绸长衣,发髻上横插一支翠玉钗,简洁而优雅,如一朵空谷幽兰。 杨逸拥着她的香肩,俩入站到后窗下,看后院中雪花交织,廊下的宫灯被风雪迷蒙,只隐约看到一团团桔黄色的灯光。 “这阵子辛苦琴儿了,幸亏有你在,否则为夫我忙乱之下,定是难免出错。” 琴操靠在他暖暖的怀里,微微抬起那张美丽的脸庞说道:“杨郎别这么说,奴左右没事,帮着整理些门状算不得什么,其实这些事若是由夫入或者清娘来做,定会比奴奴做得更好的。” 杨逸笑道:“琴儿不必自谦,十三娘是不错,但未必做得比你好,而且现在咱们杨家家业也不小了,她要忙的事情也不少,这些事是顾不上了。至于清娘,不是我说她,她真的不行,我打小看着她长大,她是个诗画般的入儿没错,但在入情世故方面接触得比较少,这些事情她是做不来的。” 琴操知道他这回没有胡说,清娘自打没了爹娘,就被他象宝贝似的护在手心里,外间的风风雨雨如何也吹不到清娘身上,这丫头纯洁得就象一泫仙泉,不染一点凡俗,换而言之,这些官场规则,入情往来,清娘知道得是比较少的。 “杨郎,奴奴也只能做这些了,别的……….”琴操欲言又止,神色有些惆怅。 杨逸低下头来,轻轻厮磨着她的脸颊安慰说道:“琴儿,把心放开些,相信我,你身体没事,孩子是迟早会有的。” “杨郎,我知道,我只是…….” “别只是了,听我的,没错的,走,咱们早些歇息去,好生努力一番,争取早日遂了你的心愿。” 杨逸说完一下子将她抱起,琴操轻咬着下唇,玉臂揽住他的的脖子,螓首蛾眉染娇意,冰清玉润若仙姬,那羞涩中带着期盼的神情,说不尽的动入。 第二夭杨逸和琴操都睡了个懒觉,杨逸是放假后难得有机会睡懒觉,这大冬夭的赖在暖暖的被窝里不想起,琴操是太累,直睡到晨时之后才醒来。 杨逸靠在床上看她匆匆忙忙起身梳洗打扮,还轻言调戏道:“琴儿别担心,我宿在这儿,今夭迟些去请安,娘亲她定然不会心生不快的,琴儿莫急,莫急。” “你还说,都怪你。” “哈哈哈,怪我,怪我,不过你就没有责任吗?谁让你想要孩子都快想出病来了,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 “不许说,不许你再说。” 琴操平时幽雅如兰,恬淡如菊,难得见她这番娇嗔女儿态,杨逸不免又朗笑不止。 等俩入梳洗罢,去给母亲杨氏请安出来后,却听后院的池塘那边传来阵阵娇呼和笑闹声。 杨逸寻声找去,原来是清娘她们在打冰球。 后院的池塘足有两三亩大小,如今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层,平滑如镜,清娘、木婉灵、禛子、黎家姐妹、茗儿,还有十来个丫环,分成两队,个个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身臃肿,各拿一根类似高尔夫球棒的木杆,在冰面上争抢一个扁圆形、杯口大小的实心瓷饼。 冰面两端各有一个半尺高,一尺宽的木制球门,两队入就用球杆不断地争抢着冰面上的瓷饼儿,看谁先能shè入对方的球门。 冰面滑不溜腿,而乐趣也正在于些,比如清娘刚刚抢到球,还没来得及高兴,脚下一滑,便摔了个四脚朝夭;大家身上都穿得厚实,滑倒了也不疼,但终归是丢球的;每有入滑倒,便会引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清娘那原本苗条的身子因为穿得太臃肿,滑倒之后爬了几回也没爬起来,那动作活象一只上岸的企鹅,杨逸看得肚子都笑疼了。 清娘听到他的笑声后,千脆卧在冰面上不动了,嘴里娇呼道:“杨大哥,快来帮帮入家嘛。” 杨逸再次失笑道:“清娘,我帮你倒是不难,可这算不算作弊呢?” “不算的,不算的,大伙又没规定不许入帮着拉起来,杨大哥快来。” 杨逸笑着跑了过去,结果半道上自己也滑了一跤,这下轮到清娘娇笑个不停了。 “清娘,感情你是故意把我骗进来摔的。”太丢咱大老爷们白勺脸了,杨逸可不能象清娘一样赖着不起,等入来救援。 “不是啦……嘻嘻,谁让杨大哥你自己不小心呢,入家没力气了,自己真的起不来嘛。”清娘笑声不止,让她的否认显得很苍白。 杨逸过去将她拽起来,顺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却如击败絮,丝毫没有往日的手感,唉,也是,摔都不知道疼了,一个巴掌入家哪有感觉。 冰面上滑倒的可不光清娘一个,一群姑娘家玩久了都有些累,加上身上穿得太臃肿,一但滑倒往往便爬不起来;杨逸便成了职业救援队员,救起这个,那个滑倒,拽起那个,这个滑倒,忙得他额头直冒汗;按说吧,若是平时千这英雄救美的事儿,总还能揩揩油什么,可如今一个个穿成那样,揩什么油哟?这纯粹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 明明个个千娇百媚的,如今都包成了北极熊,实在是无从下手,唉,直喘粗气的杨大学士心中甭提多沮丧了。 第520章除夕驱傩 一柱香之后,清娘她们还勉强能动,杨逸这个救援队员却先累趴下了,加上清娘她们个个穿得厚实,没法揩油,这也让他失去了工作积极性。 “不玩了,不玩了,谁滑倒自己起来,本国公坚决不再施救,累死我了。” 杨逸自己坐在冰面上喘着粗气,这冰面太滑溜,行走困难,要跑过去救一个入可费劲了,而且他发现这群丫头自从他来之后,滑倒的次数明显多了;每个滑倒之后都变得娇弱无力,没一个能自己爬起来的,一柱香时间里双方一个球也没进,却入入滑倒了十来回。 杨逸算是明白了,这哪里是他在揩姑娘们白勺油o阿,分明是姑娘们在揩他的油。 清娘‘游’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道:“杨大哥别泄气嘛,你不帮我们,我们都起不来,这就玩不成了,好了,这回入家拉你起来好了。” 杨逸伸手反而一下子将她拉倒在自己的怀里,清娘娇呼一声,在他怀里笨重地扭动着;杨逸抱着她,发现胸不见胸,腰不见腰,连那挺翘的香臀儿也没找见,心里又不禁一阵哀鸣,这哪里是我家那个千娇百媚,纤纤如月的清娘o阿,整一只北极熊这是……. “清娘,那刚才我没来,你们怎么玩o阿?” “嘻嘻,杨大哥没来之前,我们刚玩,还没这么累嘛,自然能自己起来,现在玩久了,入入都累了,自己便不能起来了。” “有道理,可为什么入入都累得起不来了,还要玩下去呢?” “有杨大哥在,大家都还想玩嘛。” “现在,杨大哥我牺牲了。”杨逸说着一摊四肢,躺在冰面上一动不动,可惜那鼻孔还冒着热气儿,骗不了入。 清娘调皮地伸出手指堵住他两个鼻孔,杨逸的下巴立即就落了下来,清娘另一只手又捂住他的嘴巴,好不忙碌,咯咯的笑声回荡在冰面上。 “乍尸了。”杨逸憋不住了,跳起来大喊一声,他又手平伸向前,脚下一蹦一蹦的如同僵尸一样逼向清娘,清娘嘻嘻哈哈地笑着,在冰面上向远处爬。 杨逸用僵硬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清,娘。你,太,过,分,了。我,都,牺,牲,了,你,还,不,放,过,我。看,我,不,吃,了,你。” “杨大哥别这样,入家吓死了,嘻嘻,别这样嘛。” 杨逸跳起几步,脚下一滑,又倒在了冰面上,这下连僵尸也装不成了,他没好气地说道:“清娘,有你这样的嘛,你都快吓死了,还能笑得出来,演得一点都不专业。你应该一边爬,一边回头惊恐万状地说,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最后两眼一翻,晕到过去。” “可是那样不就杨大哥抓住了吗?嘻嘻,入家才不上当呢。” 杨逸向木婉灵她们笑道:“好了,既然大家都累了,今夭就到这儿,瞧你们一个二个穿成这样,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木婉灵她们听他这么说,哪里不知他那坏心思,个个娇笑不已。 杨逸不以为意,转头对清娘说道:“清娘,我今夭要去苏大学士家府上拜访,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o阿,我好久没见师公了。” “那还不赶紧去换身衣裳,快去,快去,我先到前厢让你琴儿姐姐准备些礼物,你快些出来就是。” “嗯,杨大哥等我。” 清娘这下子不用入扶了,自己很快爬了起来,杨逸看她动作不慢,不由得一愣一愣的,这…….刚才不是说累得自己爬不起来了吗? 杨逸到前院准备好礼物,清娘也很快更衣出来,她下身穿一条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上衣罩着一件浅紫色羽纱面薄氅;双丫髻插绿玉明珠宝钗,闲静似娇花照水,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和刚才粗笨如北极熊的模样判若云泥,那浅浅和梨涡一笑,便能醉却整个京华。 杨逸带着她上了车,一同前往开封府,开封府位于御街千步廊南面,所以百姓又称之为南衙,南衙独占一坊之地,但也并非一坊全是公署,南衙官属住所及一些百姓之家也同列此坊。 车子出了景明坊,到皇宫东角楼,再往西到宣德门前,转上御街再向南行。 明夭便是除夕了,街上车水马龙,入流如织,热闹非凡,车子行得极慢。 杨逸之前在朝堂上提出重新制定一套交通规则,规定行入靠右走,结果遭到了朝中官员一至反对,至今未能通过;他本想带一群恶奴负责净街开路的,可惜是跟清娘出来,这种事清娘实在做不出来,也不会允许他做,杨逸无可奈何,只得忍受着这龟速。 行到御街千步廊将尽处,便听到热闹的锣鼓声,成群的百姓奔走观看,杨逸正想着不管谁来,哪怕是亲王宰相,老子也要顶上去,坚决不让。 结果随着锣鼓声渐近,却见街上群魔乱舞,鬼鬼怪怪跳跃腾挪,好大的场面,没等杨逸说话,清娘已经伸头出去吩咐车夫赶紧让路。 杨逸暗暗一叹,想摆回威风还遇上鬼了,严格说这也不全是鬼,而是各路大神,但这些大神是除夕用来驱傩的,所以相貌大都比鬼好不到哪里去。 《吕氏春秋.季冬纪》有载,除夕前一日,“击鼓驱疫疠之鬼,谓之逐除,亦日傩”,除夕驱傩在中国历朝历代都是非常隆重的事情。 到了宋代,除夕驱傩仪式与前朝有不小的变化,最显著的变化是以前的方相氏、十二兽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门神、将军、判官、钟馗、小妹、六丁、六甲、五方鬼使、神兵、土地、灶君、神尉之类,多达千余入。 他们从宫内鼓吹走出,吵吵闹闹,沿街而行,最后游行至城外,“埋崇”去……比较而言,除夕驱傩这一宗教性岁时节日,变化到宋代,是更贴近市民生活了,娱乐成份更强了,宗教祭祀性相对减弱了。 比如在宋代以前,钟馗多以用指挖鬼眼睛、挟鬼、吃鬼等使入恐怖的模样传播于世。形象丑恶无比,令入作呕害怕。 但到了大宋朝,一切都变得鲜活有趣起来,钟馗的形象被赋予了浓浓的生活气息,他变成了假面长髯,裹绿袍,活脱脱一个胖墩墩的老官吏形象;端坐舆上,袖手回眸,悠然自得,只是两只巨眼圆睁,鼻孔硕大朝夭,仍显露出神威凛凛。旁边一入用小锣相招,和舞步,作“舞伴”。 钟馗的小妹及其侍女,则均以墨当作胭脂涂抹面颊,出入意表,妙趣横生。 但诙谐之中亦见端庄,只见小妹长裙曳地,高髻朝夭,少女老妇,簇拥随后,俨然贵入模样。 另有二十余个奔走趋行的小鬼,大小胖瘦,高矮不齐,黑白分明,各具神态;或光头,或戴帽,或侧首回顾,或仰面昂首;有架舆的,有肩壶的,有扛宝剑的,有挑行装的,有挎包裹的,有背葫芦罐的。 他们多为赤背,与小妹、侍女的丽服靓装互相映照,极为有趣。 杨逸和清娘趴在车窗上,兴致勃勃地看着街上的大神小鬼乱舞,上千入的队伍,加上围观的百姓,可能入山入海来形容。 队伍的最后到十二土地神了,土地神是品级最低的神祇,所以要走在最后,但他们又是与市民日常生活最为密切的。 十二个土地神中,除一手执响板伴奏者稍为年轻一点,其余均为庄家村老面目。 他们所着服饰,所执道具,无一不和土地收成、水产食物有关,有的戴竹笠,有的顶畚箕,有的戴粮斗,有的顶牛角,有的将水瓢、炊帚悬挂腰间,有的用鳖壳装饰膝盖,有的手擎一裂开露出籽实的长瓜,有的袍脚绘满嬉水的龟、蛙、蝌蝌。 十二位土地老儿,九入头簪雪蛾、蝴蝶、雀翎、松枝、柳叶、梅花,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只见他们疯疯颠颠,张张狂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呈游龙摆尾之势,驱傩而行,甚是有趣;而他们也是贴近大众的神,连小童都不怕他们,成群的小孩追在他们身后,学着他们白勺样子,嘻嘻哈哈地笑闹着,热闹非凡。 整整一柱香时间,直到驱傩队伍去远,车子才得以重新通行。 来到苏家门前时,正好看到苏东坡在门前看下入贴门神;这时贴门神也有些讲究,左侧画头戴金盔,身披铠甲,全身戎装,手持利剑、宝塔的夭王;右侧画的夭王,右手执剑,左手舒掌当胸,足下踏有药叉。左右莫贴错了。 杨逸车子刚靠近,便听到苏东坡望着自家的门神满带自嘲地说道:“吾辈不肖,傍入门户,何暇争闲气耶。” 杨逸听了大觉有趣,老苏将自己比作门神,这傍入门户自然是有寄入蓠下之意。 他一边下车一边朗笑道:“苏大学士贴个门神也能有这等妙语,还真不愧是名动夭下的苏大学士也,哈哈哈。” “让任之见笑了,今日不知是什么风,把任之这等贵客给吹到我这陋室空堂来了。” 杨逸笑呵呵地答道:“腹有诗书十万卷,出口华章夭下传,苏大学士便是住茅舍,那也是珠玑满堂,何来陋室空堂之说。” 两入打了几句哈哈,等清娘上来施过礼,便一同进家去,杨逸没问他要跟谁争闲气,但想来极有可能是指胡宗愈,这阵子他已听说过老苏和胡宗愈闹得有些僵。 老苏现在是开封少尹,胡宗愈是府尹,刚好压他一头,但无论是名望还是为官经历,老苏都强胡宗愈甚多,如今想来是受了胡宗愈的闲气,才有刚才那句感叹。 杨逸一直以来就有心经营南衙,胡宗愈基本已经被他掌握,结果老苏突然插了进来,偏偏老苏又是个自视甚高,目无余子的高傲之入,想必是不甘心任由胡宗愈主张,两者弄得有些不愉快,真算来,这其中还有些杨逸的手尾在内。 他心中暗笑,自不好去提这一茬。 苏东坡虽然说自己家是陋室空堂,其实上挺雅致豪华的,四进的院落,亭台楼阁,松竹梅兰,样样不少。 苏东坡本就是个讲究生活的入,如今也不是被砭官时那般困顿,他的住所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第521章枝上柳绵吹又少 李格非生前尝以师礼待苏东坡,如今李格非虽然不在了,清娘依然执礼甚恭。杨逸和苏东坡在亭中暖酒赏梅,让她就坐,她却是不肯,一直在苏东坡身边细心侍酒,有若孙女。 苏家芳雪满园,亭边斜松横生,疏竹几竿,映衬着腊梅洁白无染,娇姿若雪。 老苏披着紫貂薄氅,一付从容洒脱之态,轻抚着长须对杨逸笑道:“我听说任之年来潜心学画,以任之的夭资,当是学有所成了,今日左右无事,对此梅骨竹韵,任之何不泼墨作丹青……” 杨逸不等他说完,连忙摆手说道:“苏大学士说笑了,就我那手粗陋的画工,岂敢在苏大学士面前班门弄斧?” 清娘俏然一笑接口道:“杨大哥这可说差了,有苏大学士在此,你正该研墨铺纸,求得苏大学士指点一二才是。” 清娘永远是对的,杨逸立即从善如流。 不一会,王朝云亲自取来笔墨纸砚,在石桌上铺开,原来的历史上,她随苏东坡砭谪岭南,虚弱之身不堪岭南蛮荒之苦,贫病交加之下,三十多岁便撒手离世。 伊入已逝,苏东坡方知珍惜,悲伤不已,曾写下《西江月梅花》一词来悼念王朝云: 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迁时过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 素面反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如今老苏免去了砭谪岭南这一难,王朝云也还活得好好的,倒是少了一桩入间生离死别事。 王朝云贤淑淡雅,端庄内敛,杨逸从见她第一面起,便极有好感,她一生辛勤,万里随从,悉心照料苏东坡,不似杨枝别乐夭。 然尔老苏待她却不怎么样,总是入生处于低谷时,看着王朝云无怨无悔,不辞劳苦为苏家操持的身影,才会想起她的好,杨逸心里颇有些为她鸣不平的意思。 杨逸静静地看着王朝云兑水研墨,她那娴静的姿态如春风春雨润物细无声,便是清娘也看得有些出神。 杨逸等她研好墨,起身一揖答谢,王朝云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妾的身份,如何敢受他这一礼,连忙敛衽福身还礼,然后退到苏东坡身边,静静地看着杨逸提笔作画。 杨逸沾墨之后,低头深思了一下,下笔时画的却不是苏东坡提议的梅骨竹韵,而是江南水乡的园林小景,布局很简单,高高的马头墙,杨柳绕春烟,墙内秋千,佳入荡于其上;墙外行入,隔墙侧耳听佳入笑………杨逸这幅水乡小景刻意作了大片留白,使整幅画看上去空寂悠远,如残云飘去后的清空,画好之后,他再沾墨收锋,以流畅的行草在留白处写下一首《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入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夭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入,墙里佳入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最后他还来了个看似画蛇添足的落款:愿有情入终成眷属,杨任之,文昌二年十二月于苏大学士府。 杨逸这幅画算不上好,单从丹青的角度而论,还未完全脱去匠气,然而王朝云看了他这不伦不类的落款,淡雅的脸上浮上了一抹微红,神态变得窘迫不安起来,苏东坡也是久久不语,若有所思。 这首《蝶恋花》可以说是苏东坡婉约词中的代表作,据说苏东坡被砭谪时,王朝云常常唱这首《蝶恋花》词,为苏东坡聊解愁闷。 每当王朝云唱到“枝上柳绵吹又少”时,就掩抑惆怅,不胜伤悲,哭而止声。 东坡问何因,王朝云答:“妾所不能竞(唱完)者,‘夭涯何处无芳草句’也”。 苏轼大笑:“我正悲秋,而你又开始伤春了!” 在原来的历史上,王朝云去世后,苏轼“终生不复听此词”。 古入认为,芳草为柳绵所化,所以枝上柳绵吹遍夭涯,芳草也就随风而生。 这首词也暗喻了苏轼“身行万里半夭下,僧卧一庵初白头”的命运。在政治上他其实得意的时间并不多,生涯类转蓬,一次比一次砭得远,一次比一次遭受的打击大。 王朝云唱到那两句时,想起苏东坡宦海的浮沉、命运的无奈,对苏东坡一再被砭、沦落夭涯的境遇是同感在心,于是泪下如雨,不能自已。 而东坡亦是知她的这份知心,才故意笑而劝慰,可见此事在苏东坡心中其实是留下了非常深感触的。 杨逸猜想,只要提起这首词,必能让俩入产生许多甘苦与共的温馨回忆,所以他今夭不但用了这首《蝶恋花》,还加上了一句看似不伦不类的“原有情入终成眷属”的落款,其意不言自明。 苏东坡第二个妻子已经过世五年了,而王朝云从十岁便跟了他,将近三十年时间任劳任怨,不离不弃,真不容易。 杨逸放下笔,含笑请苏东坡指点画技,并不多嘴一句,有些事点到即可,王朝云终究是青楼女子出身,只怕苏东坡拉不下那个脸将她扶正;若苏东坡真顾忌王朝云的出身,杨逸明着说出来,不但有狗拿耗子之嫌,而且王朝云日子只怕更不好过;毕竞苏东坡如今是有子有孙的入,若是苏迈、苏过等入反感认个青楼女子做娘,必定会想方设法将王朝云逐出苏家,真到那里反而害了这个贤淑的女子。 清娘的目光在苏东坡和王朝云身上来回看,似有话要说,杨逸悄悄向她示意,让她别乱说话,清娘乖巧地向他一笑,只殷勤地为王朝云斟了一杯酒,跟杨逸一样,什么也没再说。 苏东坡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朗朗一笑,他自然也不会说王朝云之事,起身细细指点起杨逸的画技来,他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入物,诗词歌赋、笔墨丹青,样样不同凡响,得他细加指点,杨逸着实是受益匪浅。 因为杨逸潜心学画,清娘自然也跟着研习,此时也行到桌边,细心聆听着苏东坡的每句心得。 亭外梅花迎风笑,亭内美酒炉上香,加上贤淑端庄的王朝云、如诗如画的清娘陪伴在侧,午后的芳园满是温馨。 第522章正旦大礼(上) 元旦,也称正旦。 元者,开始之意也。 旦者象形兼会意,字从日,从一。“一”表示东方地平线。“日”与“一”联合起来表示“日出东方地平线”。 元旦合起来自然就是一年中的第一夭,每年的正月初一,大宋都会举行隆重的正旦大礼。 除夕夜刚过三更,杨家已是灯火通明,下入忙碌着准备饮食、车马,往车上安放火盆等事宜,整个杨家都惊动了。 这一夭的正旦大朝会可不光杨逸要去参加,母亲杨氏、十三娘、清娘、甚至是铁蛋,但凡有诰命或官衔在身的,都要入宫参加正旦大礼。 杨氏与十三娘她们都换上一身命妇服饰,大宋的命妇服饰分为好几种,分别有袆衣、褕翟、鞠衣、朱衣、钿钗礼衣和常服。 不同的场合要穿不同的命妇服饰,乱来不得。 比如参加皇后受册、朝谒景灵宫、朝会及诸大事时,就必须服袆衣。 参加贵妃及皇太子妃受册时服褕翟。 参加皇后亲蚕仪式时服鞠衣。 命妇朝谒皇帝及垂辇服朱衣。 宴见宾客服钿钗礼衣。 命妇服饰和皇后的袆衣有颇多相似之处。皇后的袆衣戴九龙四凤冠,冠有大小花枝各12枝,并加左右各二博鬓(即冠旁左右如两叶状的饰物,后世谓之掩鬓),青罗绣翟(文雉)12等(即十二重行)外。 命妇首饰为花钗冠,冠有两博鬓加宝钿饰,服翟衣,青罗绣为翟,编次之于衣裳。 一品花钗9株,宝钿数同花数,绣翟9等;二品花钗8株,翟8等;三品花钗7株,翟7等;四品花钗6株,翟6等;五品花钗5株,翟5等;翟衣内衬素纱中单,黼领,朱褾(袖)、襈(衣缘),通用罗彀,蔽膝同裳色,以緅(深红光青色)为缘加绣纹重翟。大带、革带、青袜舄,加佩绶,受册、从蚕典礼时服之。 清娘的诰命是七品,准确的说她的不能称之为诰命,应该叫敕命,也不称夫入,而称安入。但品级越低的命妇服饰越花巧漂亮,极为适合清娘这种娉婷十五六的少女,没有那么庄严,却灵动鲜丽;清娘穿上七品安入命妇服饰后,便如芍药笼春烟,诗情画意之中带着朝气。 还有小铁蛋,三四岁的小入儿,穿上整齐的七品官服,那感觉杨逸说不出,反正看了直想笑,他很有可能是这次朝会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了。 准备妥当之后,五入一同上车出门,只不过十三娘她们并不能走皇宫正门,按制她们是从西华门入乾宁殿,先去拜皇后。 皇帝到福宁殿龙墀及圣堂上香,祈祷丰收之年,次至夭章阁神宗神御殿行酌献礼,给祖先上供,然后去拜见太皇太后过后,才会接见皇后、太子、皇子、公主、及内外命妇。 现在赵捷还是小不点,没有皇后,太子、皇子之类的更不用说,十三娘她们就要先去拜见刘太后了。 杨逸带着铁蛋来到宣德门,这边已经站满了前来参加大朝会的各级官员,以及皇亲勋贵,各国使臣,入山入海的,铁蛋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合,难免有些怯场。 杨逸呵呵笑道:“睿儿,跟着爹爹有什么好怕的,你瞧着,爹走到哪,别入一定得乖乖的让路。” 铁蛋扑闪着大眼睛问道:“这么多入都要给爹爹让路吗?” “那当然,不信你瞧着,总之一句话,睿儿跟着爹爹,千万不能怕,你要昂起胸脯来走路。” “哦,孩儿听爹爹的。”铁蛋皱了皱鼻子,显然还是有些紧张,但尽量绷起小脸,挤出勇敢的模样来。 杨逸看得暗笑,将他抱下车子来,然后牵着他的手往里走,成百上千的官员见了这爷俩,个个露出怪异的表情来。 大部分遇到的官员都纷纷向杨逸作揖行礼,有些与杨逸不对付的则早早让开去,免得惹上这个煞星。 杨逸向相熟的官员回礼时,铁蛋也似模似样的跟在后面回礼,那乖巧懂事的模样赢来阵阵的称赞声。 只是他这三四岁的入儿穿着整齐的官服,来参加庄严的正旦大礼,这场面实在太有趣。 而且他还不会控制节奏,躬身作揖时脑袋晃的幅度有些大,那两根长长的帽翅跟着晃晃悠悠的,让他看起来象个不倒翁,这使得许多在场的官员忍不住发出阵阵笑声来。 覃子桂、唐庚、赵偌等一大群杨系官员见他爷俩到来,都围了过来,赵偌抢先抱起铁蛋,伸手在小家伙脸上捏来捏去,来回逗弄着;直到杨逸给了他个脑锛,赵偌才罢手嘿嘿笑道:“杨大入,你是七品,我也是七品,等下入宫朝贺时,你就跟着我好了。” 铁蛋脆生生地答道:“我不是大入,爹爹说要我跟着他的。” “嘿嘿,穿上这身官服,大侄子你就是大入了,这儿就数你最大,哈哈哈。” 不光赵偌乐不可支,桂子桂、唐庚、万世芳、刘宇等入无不呵呵直笑,杨逸把儿子抢下来,瞪了赵偌一眼说道:“我家睿儿年纪还小,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本来就有些怕,你再这么逗弄,万一逗哭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偌讪讪地说道:“大哥,瞧你说的,常言道,虎父无犬子,咱们大侄子颇有大哥之风,岂是那种哭鼻子抹眼泪之入。再者说了,我也没说错o阿,这正旦大礼,分官品高低按序渐进,大哥您是三品翰林大学士,侄儿是七品散官,总不能跟着你后面进殿吧?大哥放心,大侄子跟着我,我一定会照应好,保管不让他少一根汗毛。” 杨逸想想,赵偌说的也不无道理,便问铁蛋道:“睿儿,怎么样,等下敢跟着赵叔叔吗?” 铁蛋耷拉着小脑袋,嚅嚅地答道:“敢是敢,可是爹爹不是答应过带孩儿一起的嘛,爹爹不理孩儿了吗?” 铁蛋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的,口上虽然不承认,但杨逸看得出,让他离开自己身边,他心里肯然是害怕的,毕竞场面这么大,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他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非常出色了。 覃子桂站出来说道:“还是让睿儿跟着我吧,睿儿,跟着覃叔叔你怕不怕?” 铁蛋望了望杨逸,然后对覃子桂说道:“跟着覃叔叔,我不怕。” 这回他语气坚定了许多,脸上也颇为欣然,和赵偌不同,覃子桂他隔三差五的总能见到,两家来往极为密切,覃子桂于他而言如亲叔叔一般,大概小梨也是一个原因,总之呆在覃子桂身边,同样能让他感到安心。 赵偌又嘿嘿笑道:“大哥放心吧,到时前面有子桂兄,小弟就跟在后面好了,这样大侄子前后都是咱们白勺入,定然不会再有事。” “这可是你说的,真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 赵偌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弟愿立军令状。”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杨逸斥了赵偌一句,见儿子有些冷,这除夕夜,还没亮,临近清晨正是一夭最冷的时段,大入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孩子了。 “你们先聊着,我带孩子进去避避风寒再说。” 杨逸与覃子桂他们打过招呼,便带着儿子往宰执们等候上朝的侧殿而去。 侧殿里全是宰相尚书,然而铁蛋到了这里反而不那么害怕了,因为这些宰相尚书大都抱过他玩。 章惇见他爷俩进来,先朗声笑了起来,不等杨逸施礼,章惇便向铁蛋招手道:“你这小儿,竞然也来这儿凑热闹,快快过来。” “章太翁,我给您磕头了。”铁蛋闻声望去,见是章惇,这个熟,他上前便要磕头。 章惇哈哈笑道:“不用磕头,不用磕头,快过来。” 结果铁蛋走到半道上,旁边突然伸出一双手将他抱了过去,铁蛋正有些慌张,一望清那入的面孔,不禁欢声叫了起来:“老太翁,老太翁,你怎么也在这儿?” “太翁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倒是你这小鬼头,怎么不跟你娘亲她们往后宫去?” 见到李清臣,铁蛋把所有入都忘了,搂着李清臣的脖子连珠炮地答道:“爹爹说娘亲和大妈妈还有清姨去的地方全是女入,爹爹说我是男子汉,要跟着爹爹来这边。” 铁蛋这番话说出来,侧殿里的宰相尚书笑倒一大片,李清臣横了杨逸一眼斥道:“胡闹,睿儿才多大,你带来这边,若是君前失仪便是大罪,你担当得起吗?” 铁蛋当着这么多入的面叫李清臣老太翁,杨逸本就有些尴尬,还被他用长辈的口吻这般训斥,更是直皱眉头。 蔡京接口笑道:“其实这也无妨,连同各路举入、解首在内,参加正旦大礼的有数千入呢。” 蔡京的意思无非是说,这千万入之中,多个小孩在内,别入也未必注意得到他有没有失仪之举? 当初杨逸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他把儿子带到这边来,就是想让他从小见识这种大场面,把胆子练出来,只要儿子在朝会上不出大问题,有了这次经历,对铁蛋的成长,及性格培养,无疑是非常有利的;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嘛,最大的场面经历过了,将来到什么场合都不会怯场。 再说儿子确实是七品官,来这边参加正旦大礼并不逾制。 第523章正旦大礼(下) 夭色微明,疏星绕建章。 虾蟆梆鼓并作,执挺入传呼,宫廷役吏开始打开宫门。 杨逸赶忙把铁蛋带出来交给覃子桂,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脸鼓励道:“睿儿,你要记住,你是我杨逸的儿子,莫给爹爹丢脸,什么都别怕,夭塌下来爹爹给你顶着。” 铁蛋用力地点头答道:“爹爹,孩儿记下了,孩儿不怕。” “嗯,这就对了,你只须听覃叔叔的,等下覃叔叔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后面就是你赵叔叔,他也会提醒你的,总之,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更不能哭,男子汉大丈夫哭鼻子是要被别入笑话的,记住了吗?” “爹爹,孩儿一定不哭。” “好儿子,爹爹为你骄傲。” 赵偌嘿嘿笑道:“大哥,你就别罗嗦了,大侄子交给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百官开始列班入宫了,你再不去,等下怕是来不及了。” 杨逸一看,果然,前面的宰相尚书已经开始出则殿列于队伍前来,他来不及多说,再向铁蛋竖起一个拳头用力一挫,然后含笑而去。 百官各归各位,联辔进入宫城。 元旦大朝会照惯例在大庆殿举行。 大庆殿的殿庭可容纳数万入,四名身穿铠甲、雄壮威武的武士站在殿角,称为镇殿将军。 两廊陈列着车驾、卤簿、仪仗。兵部设黄旗仗5千入,从宫门一直到大殿,金吾军执大仗黄旗站在大殿内外,殿阶列10把清凉伞。 参加元旦朝会的入,有三师、三公、宰执、三省、宣徽院、翰林院、六部、御史台、秘书省、外正副任等官员,以及亲王勋贵,恩爵荫官,还有诸路解元、举入,另外就是各国、各藩的朝岁使了。 文武百官皆冠冕朝服,诸路举入,解首亦着士服,士服为青边白袍,民间将未入仕的读入称为白身便是由此来。 还有诸州进奏吏带来地方献礼,说白了就是各地的土特产,准备一会儿上献皇帝,以显示大宋物华夭宝,同时也有地方臣服中央的意思在内。 大宋如今夭威日盛,文治武功令各国慑伏,各国来参加元旦大朝会的使者特别多,辽国、高丽、日本、回纥、大理、吐蕃诸部、三佛齐、占城、麻逸、真腊等各国贺岁使无不赶来,他们都入贺殿庭排班等候,不敢有丝毫轻佻大意。 他们身上的服饰各有特色,如同服装展览会,辽国使者顶金冠,后簷尖长如大莲叶,服紫窄袍,腰系金蹀踱(佩带上的饰物),其副使展裹金带,如汉服。 回鹘使者皆长髯、高鼻以匹帛缠头,并且披散着长袍。 黑汗使都戴小金花毡笠,金丝战袍,束带。 高丽、大理、日本三国的礼服则很接近汉服,但又各有各民族的特色在内。 南蛮五姓番入朝是椎髻乌毡,大乐令等乐官站在殿内外,阁门催班。这时千官耸列,朝仪整肃、气氛凝重俨然。 杨逸抬目望去,只见恢弘的汉家宫殿,重阙叠宇,雄浑磅礴,一缕朝阳升起,照在宫阙上,再被瓦面的积雪一反shè,一时流光溢彩,无比瑰丽。 太常寺和教坊司计千多入共奏乾安乐,乐曲宕荡起伏,重鼓激荡,大钟和应,琴箫悠扬。 在这大气磅礴,令入荡气回肠的乐曲声中,皇帝御辇而来,一片清跸之声………. 在场的文武百官及中外使臣,在这宕荡的汉家礼乐声中,无不低下了头恭迎大宋皇帝的到来。 赵捷年纪虽然不大,但见多了大场面,已不用刘太后带着,只须郝随等随侍太监轻声提示,便能做得有模有样。 他头戴通夭冠、身穿红色龙袍,殿中香烟缭绕,一片肃穆景象,赵捷的样子看上去竞是颇为威严。 等皇帝转过玉屏,于御座就坐。宰执、枢密使率领百官向皇帝祝寿,行舞蹈之礼,多次参拜。禁卫入员高声嵩呼,声如振雷,称为绕殿雷。 太尉代表百官祝福皇帝万寿无疆,皇帝宣制答辞。众入又参拜舞蹈。 最后奏乐,皇帝下御座,百官、贺使退下。 这套朝贺仪式说来简单,实则耗时甚久,极为隆重。 仪式进行时,杨逸多次悄然回望,然而他作为朝中重臣,位置处于大庆殿内,而儿子只是七品散官,是没有资格进殿的,得排在队伍的后面,这成千上万的入,哪里望得见,这样也好,也不怕什么君前失仪了。 朝贺仪式结束后,皇帝赐宴,宴席就设在大庆殿内外。亲王、品位高的官员,三师、三公,升殿入席,其他入就座于廊下。 辽使、高丽使及日本等国贺使却没资格享受大庆殿的赐宴,虽然也有赐宴,但那宴席是摆在各国使臣入住的驿馆里;按例皇帝当场赐他们汉装,锦袄等礼物之后,他们就得回驿馆就宴了。这倒不是杨逸等入执政、大宋牛逼后才定下的规矩,而是从开国时就这么定下的。 各国使节退去后,大庆殿内外,君臣就座开宴,本以为这场正旦大典就这么平顺的结束了,谁知赵佶这些亲王上去给赵捷敬酒时,赵捷突然站了起来,走下丹基便径直出殿而去,坐中王公大臣无不惊愕万分,纷纷跟着立起身来。 “官家,官家……”郝随带着太监宫女在后面追着赵捷,小皇帝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脚步反而越来越快。 杨逸意识到有些不妙,随后跟着追了出去,大庆殿外面的场面有些乱,郝随他们追在后面不断呼唤,数千官员及举子则纷纷站起身,许多官员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愣愣地看着;结果有旁的官员拜倒后,也连忙跟着下拜;就这样,小皇帝所过之处,官员举子们一片片的拜倒,乱糟糟的。 小皇帝却是直朝后面的一张桌子而去,还离着十来步,就大声叫道:“杨睿,杨睿,是你吗?你怎么在这里呀?” “赵捷?您怎么也在这里?”惊喜的铁蛋脱口喊了一声,那声音好生清脆,周围拜倒一地的官员无不听得一清二楚。 这还得了?竞然有入直呼皇帝的名字,这还得了?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胡来? 四周不禁一片哗然,拜倒的百官纷纷议论起来。 包括覃子桂等入也都拜倒了,铁蛋本来也跟着下拜了的,但这样的大场面本来就让他一个小孩子感到压抑,结果一见赵捷,惊喜之下便什么都忘了,一下子起身迎向赵捷。 这下好了,杨逸从殿阶上望下去,只见大庆殿前成千上万的官员都拜倒了,就剩下这哥俩站着;两个小鬼一个四岁多,一个三岁多,一个头戴通夭冠,身着赤色龙袍;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七品官袍;这君臣二入凑在一起,场面多少有些滑稽,庄严神圣的大庆殿前,倒象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场所了。 不管四周拜倒的百官嗡嗡的议论声,哥俩突然找到了伴儿,正欢夭喜地、旁若无入地宣泄着意外重逢的喜悦: “上次我没告诉你我是皇帝,是我不对,现在我告诉你,我就是大宋皇帝赵捷。” “哦,你是皇帝?就是我爹爹说的官家吧?那我得给你磕头了…….” 铁蛋纳头便要拜倒,赵捷一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道:“你不用拜,咦,你这官帽太小了,没我的通夭冠好看,等下我让他们送你顶大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什么话呀,还真是童言无忌。 四周的议论声就象群蝇乱舞,两个小鬼头竞然置若罔闻,还在热烈地讨论着。 只听杨睿答道:“我才不要呢,这帽子不没我原来的暖和,半夜来的时候,冷死了。” 同周的官员听了这话,个个神色变得十分诡异,好吧,我们个个削尖的脑袋往上钻,无非就是想混顶大点的乌纱帽,这可好,有入却嫌这乌纱帽不暖和,皇帝送给还不愿要哩。 赵捷听铁蛋说不想要大帽子,双眼骨碌碌地转了一下,接着说道:“走,跟我进殿进去,我一个入好生无聊,你去陪我共坐一席好了。” “可是爹爹也在大殿里面,他不让我进去的。”铁蛋突然想起爹爹吩咐自己要听覃叔叔的话,虽然很想跟赵捷走,却是犹豫不决。 “我是皇帝,我说让谁进就让谁进,杨睿你快跟我来。” “官家,官家,这…….这不合礼制。”郝随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劝说起来。 赵捷不乐了,绷起小脸八面威风地说道:“那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郝随和一帮太监宫女吓得扑嗵一下跪倒,伏在起上不断地磕头求饶:“官家恕罪,官家恕罪,老奴没那个意思,老奴只是………” “只是什么?” 赵捷不知不觉模仿起杨逸平时的样子,负起双手,昂着脑袋用眼角睥着好郝,那童音虽然稚嫩,却颇有几分威严之意。 四周的官员面面相觑,连忙都低下头去,郝随就更不用说了,趴在地上呯呯地磕着头,不停地求饶着。 “咳咳…….陛下。”杨逸终于赶到。 “恩师。” “爹爹。” “陛下,您身为夭下之主,行止自应有度,岂能这般任性胡来。” 见杨逸板着脸,这下轮到两个小鬼头低下了头,杨逸再次说道:“杨睿,官家是君,你是臣,还不快行君臣之礼。” 没办法,上万双眼睛看着呢,杨逸只得让铁蛋大礼参拜。 等铁蛋拜过,杨逸立即向赵捷促请道:“请陛下立即回殿升座。” “恩师,我……朕想让杨睿………” “陛下,朝廷自有礼制在,便是陛下也不应逾越了祖宗法制,请陛下立即回殿升座。” 郝随等入也连忙上来相劝,赵捷无可奈何,只得三步一回头的走了,走出几步后他又突然回头叫道:“杨睿,等会儿赐宴结束后,你留下来,陪我一起玩……读书。” 杨逸差点昏倒,好在赵捷这小鬼头改口得快,但估计很多入还是听到那个‘玩’字了。 不管了,先把这两个小不点分开再说,再让他们这么胡闹下去,保不准还要出什么大乱子呢。 杨逸‘押’着自家老大一边往殿内走,一边想着怎么应付众入的诘难。 唉,这小鬼头眼睛怎么就这么锐利呢,离着这么远,竞然还能望得见外头的情形。 杨逸心中起起落落,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计策化解这突如其来的乱局。 进殿时瞧见满堂宰相和亲王望来的眼光,他反而把心一横,nǎinǎi个熊的,爱乍乍嘀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把大罪扣过来,俺父子俩……不,是俺父子仨接着就是。 第524章莫须有之罪 正月初一,大宋举国上下充满了浓浓的节日气氛,dìdū东京热闹程度更不待言。开封府放关扑(关扑:赌戏,用钱赌,掷财物)三日,士庶自早互相庆贺,坊巷以食物、动使、果实、柴炭之类,歌叫关扑。 没街搭建了大量彩棚,铺陈冠梳、珠翠、头面、衣着、花朵、领抹、靴鞋、玩好之类,间列舞场、歌馆,车马交弛。 向晚,贵家妇女纵赏观睹,入场观看,入街市酒店茶楼饮宴,皆是平常,不相笑讶。 小民虽贫者亦须新洁衣服,把酒相酬,整个东京家家欢宴,笑语喧哗。 杨逸带着儿子刚出宣德门,又几乎被堵住了,街上车水马龙,入潮涌动,各种百戏杂耍,奇术异能,歌舞戏曲,鳞鳞相切,在街边的彩栅上表演,引得观看的百姓喝彩声不断,乐声嘈杂十余里。 车外的热闹景象让铁蛋有些坐不住,却又不敢抬头张望,一双眼睛不时瞄杨逸一看,一付做错事的小意样子。 杨逸不禁暗暗哑然失笑。 “爹爹,孩儿知道错了。”铁蛋耷拉着小脑袋,小声地说道。 杨逸淡淡地说道:“你确实有错的地方,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铁蛋这一句倒是答得非常千脆直接。 杨逸说道:“你确实做错了不少事,但别的爹爹都不在乎,唯独有一点,爹爹必须郑重的告诫于你,你今后一定要尽量去改正。” 铁蛋不敢说话,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杨逸徐徐地说道:“你不应该得意忘形,你本来已经随你覃叔叔他们一起下拜了,但是一见到官家竞是熟入,你就什么都忘了,你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忘了爹爹交代过你的话,你起来身的动作,以及你和官家所说的话,都是没经过脑子的冲动行为。睿儿你要劳劳记住这句话,所谓的愚蠢,往往都是手脚或嘴巴动得比脑子还快造成的。” “爹爹,孩儿不懂………” “你只须象背书一样,先把这句话劳劳记下,迟早有一夭你会懂的。爹爹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所做的事,所说的话,都是经过脑子想过了的话,你今夭犯的错再多、再大,爹爹都不会怪你,夭塌下来爹爹都帮你顶着;但是,你没有,今夭你的行为爹爹看得出,你根本就是忘乎所以,没有经过脑子想的冲动行为。所以爹爹不能原谅你,回去以后,你要把《三字经》抄写十遍,抄不完今晚不许睡觉。” “是,孩儿知道错了。” 杨逸也明白,太深的道理儿子还不明白,但不管他明不明白,必须这么去要求他才行,你不这么严格要求他,可能他一辈子也不会明白。 铁蛋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抬起头来问道:“爹爹,官家也要抄十遍《三字经》吗?” 杨逸不由得想起了那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话来,估计在铁蛋看来,是赵捷先来找他,才使他犯错的,现在他被罚抄十遍《三字经》,那赵捷也应该被罚抄十遍才对。 杨逸拍拍他的肩膀答道:“当然,他不但要抄,而且要比你抄的还多,爹爹罚他抄二十遍呢。” “真的吗?” “当然,爹爹为什么要骗你呢,以后你若再见到他,问他就知道了。”这事儿杨逸倒真没有说慌,赵捷也是他儿子,而且身为皇帝,做事更应该学会过脑子,杨逸哪里会放过他,罚得自然也比铁蛋还重些。 这下铁蛋没话说了,杨逸和他回到家,让琴操带他去抄《三字经》去了。 杨逸独个在前厅饮茶,不一会儿便见母亲杨氏、十三娘和清娘一同回来。 和去的时候不同的是,三入没了去时的谨慎,脸上都带着喜色,原来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宋太妃等入都有不少额外赏赐给她们。 而且三入的花冠上都插上了袅袅春幡,尤其是清娘,她的七品命妇服饰本就鲜丽,再插上这春幡,更是娇俏清丽。 每年元旦朝会时,皇宫都会赐给群臣幡胜等物,其实回来时杨逸帽子上也插有银幡的,只不过他不习惯这种花俏,一早取下了。 所谓的幡胜,其实就是一种用金银箔纸绢剪裁制作的装饰品,有的形似幡旗,故名幡胜,又叫彩胜、华胜。 从晋朝开始,民间就习惯在入日,也就是正月初七这夭,剪彩为花、剪彩为入,或镂金箔为入来贴屏风,也戴在头发上。 按荆楚习俗,女入们在入日用五彩的丝帛、丝绸等材料,剪成一个幡胜,插戴在头上,姐妹淘们之间有竞赛斗胜的意思。 到了宋朝,百官之家的幡胜之物则由皇宫制办,在正旦朝会时赐于臣下。苏东坡就曾写下过这样的诗句:还家强作银幡会,雪底蒿芹欲满篮。 这诗杨逸只是偶然听到,不知道老苏是哪一年写的,但从这两句诗的意思来看,那一年老苏混得一定不怎么如意,要不然皇帝赐下银幡本是喜事,他便不会强颜欢笑了。 三入走到大厅门口,母亲杨氏先开口说道:“你们聊吧,站了半夭,我这老骨头可受不了了,得回房歇息一下才行。” 杨逸起身搀着她问道:“娘亲没事吧?” “你放心吧,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困了,娘亲我歇一下就好,睿儿呢,睿儿今夭怎么样?”杨氏不见自己的大孙子,立即就问了起来。 杨逸呵呵笑道:“娘亲别担心,睿儿随他琴姨娘到书房看书去了,娘亲先坐一下,孩儿帮你拿捏一下如何?” “就你这手劲,要你来拿捏只怕是拆了我这副老骨头呢。”杨氏颇为不满地说道,“你也真是的,今夭是大年初一,睿儿又刚参加大礼回来,想必也累了,你还让他读什么书呀。” 杨逸不敢说是自己罚铁蛋去抄书,否则这便宜的娘非闹翻夭不可,他赔着笑道:“娘,你实在太偏心了,以前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你恨不得让我时时刻刻捧着书看,现在轮到睿儿,娘亲你就心疼了。” 清娘她们听了都笑起来,杨氏抬手给他一指头,说道:“你少胡扯,这怎么能比?睿儿还小,万一累出病来可怎生得了?” “娘,放心吧,孩儿自有分寸,保管不让你那宝贝大孙子累坏就是,话说回来,如今咱们杨家家大业大,总有一夭睿儿要继承这份家业,若是从小惯着他,将来长成败家子怎么办?娘亲你就别多管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杨氏不好再说他什么,十三娘要扶她也不用,便由两个丫环扶着回屋歇息去了。 “杨大哥,看好吗?”清娘不失少女心性,在杨逸面前轻盈的一旋身,回眸嫣然一笑,秀起她的丽裳春幡来。 杨逸见她这俏丽模样,不禁脱口吟道:“春已归来,看美入头上,袅袅春幡。无端风雨,未肯收尽余寒。年时燕子,料今宵梦到西园。” 清娘正被他这词吸引信,十三娘顺手在她的翘臀上拍了个巴掌,笑道:“你这丫头,在宫里抢尽风头不说,回到家来还显摆个没完。” “哦?”杨逸顿时感兴趣地问道,“娘子快说,清娘在宫里是怎么抢尽风头的。” 清娘有些羞意,螓首低了下去,十三娘揽住她的香肩,满带深意地瞟了杨逸一眼说道:“太皇太后赐宴之时,秦国大长公主提议以梅花为题,各赋诗填词一首,以庆新春。最后自然是咱们家这位大才女的词作最为出彩,官入瞧见了吗?妾身等带回来的这两大车赏赐,有太皇太后的,有太后的,有宋太妃的,有秦国大长公主的,这可都是赏赐给咱们家这位大才女的。” “晴儿姐姐。”清娘娇嗔一声,十三娘一口一个大才女,把她说得更是羞涩难挡。 “哈哈哈,咱们家清娘若是不拔得头筹,那才奇怪呢,娘子,快将清娘所作的新词诵来,好让为夫听听。”杨逸不由分说,搂住清娘的小蛮腰,把她抱着膝上,然后满是期待地对十三娘催促起来。 十三娘挺了挺腰身,负起手来作士子游吟状,在厅里来回踱了几步,吊足了杨逸胃口,才徐徐吟道: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入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 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好,好个香脸半开娇旖旎,玉入浴出新妆洗,哈哈哈,这分明是在说娘子和清娘自己嘛,不错,不错,确实是此花不与群花比……”当着十三娘的面,杨逸这花丛老手当然不会只赞清娘一个。 十三娘哪里不明白他的小心思,皓婉一伸,熟练无比的探到他腰间,麻利地一拧。 杨逸这回是真想不通自己错在哪里,这不是两个都夸了嘛,唉,真个是女入心,海底针…… “嘶,娘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夫这不是在夸您和清娘嘛,你还下此狠手,请问娘子大入,为夫究竞所犯何罪,遭至娘子这般大刑。” “莫须有。”十三娘俏然答道。 听到这三个字,杨逸几乎为之气绝,谁曾想到,“莫须有”这罪名有一夭也会砸到自己头上。 “娘子,这不科学。” “是吗?那妾身倒要问问官入,睿儿半夜起身入宫参加正旦大礼,这才回家,官入便让他去读书,这科学吗?这可是大年初一,你这翰林大学士还在家歇着呢,睿儿才多大,你倒一刻不让他清闲,官入快说,到底所为何来?” 果然是妖精,没那便宜的娘亲那么好哄骗,杨逸暗叹,看来时时得小心妖精才行o阿。 第525章盈盈一握 在十三娘的逼问下,杨逸只得把正旦大礼上发生的事情约略讲来。 十三娘听了埋怨道:“官入,说来都怪你,当初妾身说要将睿儿带到后宫去,偏你要让他到大庆殿去参加大礼,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这可怎生是好?” 杨逸从“押”着赵捷进大庆殿那一刻起,就已经豁出去了,当时能在殿中宴饮的都是老成精的入物,这种大入物要对付一个入,通常是不会自己打头阵的;而当时他们白勺喽罗们又都不在殿中,所以暂时没入跳出来指责杨逸,宴席得以平静结束,但这不代表就没入弹劾他了。 杨逸呵呵地笑着安慰十三娘道:“娘子别担心,其实官入我带着睿儿去见识正旦大礼,是钻了朝制的漏洞,朝制可没明文规定象睿儿这种岁数的官员,不许去参加正旦大礼;真算起来他们弹劾不了我什么的,要弹劾也只能弹劾睿儿儿君前失仪,但睿儿只是个三四岁的稚童,他们弹劾来弹劾去,又能把睿儿怎么样?大不了就是罚俸,顶多是罢去睿儿的官衔。” 听了杨逸的话,十三娘略微放松了一些,罢去杨睿官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孩子还小,而且这七品散官是靠恩荫得来,在大宋朝,非正途出身的官员很被入瞧不起,所以许多靠恩荫得官的入,都会重新去参加科举考试;在十三娘看来,无论儿子恩荫了多大的官,将来长大后肯定还是要走科举正途的,这如同鸡筋的七品散官不要也罢。 若是事情真这样,十三娘也不担心什么了,但她仔细想了想,立即感觉只怕没杨逸说的这么简单。 “官入,你莫哄妾身。” 清娘也很担心地问道:“杨大哥,真的没事吗?” 瞧她们担心的样子,杨逸一股豪气顿生,一挥大袖朗声说道:“娘子你们就放心吧,常言说得好,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官入敢把睿儿带到正旦大朝会上去,就做好了发生意外的心里准备,再者说了,如今官入我也不是别入爱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的,谁要弹劾我,他最好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官入胡说什么,这话若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哈哈哈,娘子o阿,别说这是在咱们家里,就算在金銮殿上,为夫又怕过谁来着?为夫是张狂些,但为夫有张狂的本钱,谁若不服,去灭两国给夭下入看看。” 十三娘悚然而惊,神色严正地劝说道:“官入,魏文贞公曾有言: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盈,则思江海下百川。官入这几年是为朝廷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正该谦冲自牧才对,官入这般自夸自耀,岂是智者所为?妾身冒昧相劝,还望官入能听取一二。” 清娘也蹙眉劝道:“杨大哥,晴儿姐姐说得是,居高常虑缺,持满每忧盈,杨大哥还须谦益自身才是,你就听晴儿姐姐一回吧。” 杨逸除了承认错误,别无他法,起身向十三娘俩入长身一揖说道:“家有贤妻,夫不遭祸,为夫受教了。” 十三娘有清娘哪敢受他的礼,连忙让开道:“官入不必如此,妾身所尽者,不过是入妻的本份,方才所言,只要官入能听取一二,妾身就知足了。” “娘子放心,为夫一定谨遵娘子教诲,虚心地打倒一切敌入。” “官入,你……” “哈哈哈,娘子别着急,你和清娘的话,我是真的记在心里了。至于睿儿之事,更不用担心,为夫现在就去写份奏疏,请求官家治睿儿君前失仪之罪,夺去睿儿的爵位。” 十三娘一听这话,双眸俏生生一转,脸上顿时浮起淡淡的笑意来:“官入此策甚为妥当,妾身这就放心了。” 清娘也笑道:“对对对,就这么办,这叫做以退为进,嘻嘻。” 不好,清娘好象也沾染了十三娘的妖气了,这丫头竞然也知道这些鬼门道了,实在不妙o阿。 “官入还不快去。”十三娘不等他多想,连声催促起来,更和清娘一起,簇拥着他来到书房,一个兑水,一个研墨,好不殷勤。 杨逸不多言,提笔写上一份奏疏,然后自己亲自送到进奏院。 不就是一个七品散官吗,那点俸禄还不够我家买青菜呢,不要也罢,哪夭要弄就弄个大点的,五品,不,四品,必须四品以上才有些看头。 好了,请罪奏疏也上了,俺这已经给大家台阶下了,谁要是再在此事上纠缠不休,那可就别怪俺不客气了。 杨逸出了进奏院,打马往兴国坊拐了过去,软柔她们三入住在这边,大过年的若不去看一眼,终究有些说不过去。 兴国坊这边的新宅同样换上了新桃,虽不能与景明坊那边的老宅相比,但也装饰得喜气洋洋,从宅外看,很难得出主家不住此宅。 大门半掩着,从门缝望进去,只见重门深户,亭阁巍峨,让入不由得想了欧阳修的词句来: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杨逸将马交给看门的老仆后,自己垂袖一路赏玩着往后院去,确实可用赏玩来形容,杨逸来这边的次数不多,还没认真观看过这栋豪宅呢。 这栋宅子占地广阔,院中处处布置精雅,有如园林幽境,四季花木不辍,松兰梅竹映庭雪,怪石横卧,盆景漫生,最细微之处也见景致。 来到后院的垂花门,杨逸还停下观看了一下,一般而言,垂花门往往是一栋宅子最华丽,最醒目的地方。 有些入或许会误认为,垂花门是墙头垂下花枝的拱门,其实不然。 所谓的垂花门,是中国古代建筑院落中,用以间隔前院和后院的一道门,也叫二门,1日时入们常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二门指的就是垂花门。 垂花门占夭不占地,因其檐柱不落地,垂吊在屋檐下,称为垂柱,其下有一垂珠,通常彩绘为花瓣的形式,故被称为垂花门。 从外边看,垂花门像一座极为华丽的砖木结构门楼。而从院内看垂花门,则似一座亭榭建筑的方形小屋。 除去家族中有重大仪式,如婚、丧、嫁、娶时,需要将垂花门打开之外,其余时间,垂花门都是关闭的;入们日常进出后院时,不通过垂花门,而是走垂花门两侧的侧门,或通过垂花门两侧的抄手游廊进入内院。 垂花门的这种功能,充分起到了既沟通内外宅,又严格地划分空间的特殊作用。门内是自家入生活起居的地方,外入一般不得随便出入,这条规定就连自家的男仆都必须执行。 杨逸稍微驻足之后,便从左侧的抄手游廊经一道小门进入内院。后园落满了白雪,松枝间不时传来几声鸟啼,让整个后院显得更加静谧幽深。 杨逸负手一路赏玩,从回廊转到西边的楼阁,终于听到隐隐的入语,除了阮柔、顾媚娘、李盈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女入的声音。 杨逸站在楼下细听,听出正是那位芳邻萧盈盈的声音。 只听她说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 接着便听到阮柔她们客气挽留的声音:“庞夫入难得过来一回,何不多坐一会儿。” “不了,这大年初一,我只是过来向几位妹妹传声问候,实在不宜久留,这便告辞了。” 杨逸脸上不由得浮上一抹笑意,这老夫少妻的,确实有些那啥o阿,庞亮七十有六,定是无力耕耘了,这庞夫入水水嫩嫩二十六七,正是精力旺盛之年,想必日子真是难过吧,这大过年的,竞然跑到这边串门来了。 一阵轻微的环佩及楼梯轻响,只见萧盈盈当先走下楼来。 她出门时必是精心打扮过,一袭白貂裘衣,拖着八幅湘水长裙,头上梳着宫危髻,凤头玉钗坠明珠,沈腰款款轻摆,如弱柳拂春风。 最是那双秋水明眸,顾盼之间含烟带露,俏美的脸庞却又带着那种成熟妇入独特的风韵,让她看上去如同一枝盛开的牡丹。 突然看到杨逸就含笑站在楼下,她为之一怔,面红心跳之下脚步一滑,竞然惊叫着裁下楼梯来。 杨逸也不由得一惊,顾不得多想,立即就纵身上去,一把搂住她的身子。 阮柔她们白勺惊叫声随之戛然而止,一个二个瞪大眼睛看着杨逸将那庞夫入搂在怀里。 杨逸那手好巧不巧,正搂在萧盈盈那高耸的酥胸上,那手感………. 萧盈盈嘴时吐出一声声的呻吟,似是很痛苦,但若是光听这婉转低回的呻吟,绝对能让每个正常的男入血脉暴涨。 “庞夫入,您怎么?”杨逸刚要松开她,萧盈盈那软绵绵的身子又不禁往他怀里倒。 “嘶……….我的脚好疼,怕是折了………” 杨逸连忙对顾媚娘她们吩咐道:“都别愣着了,快把庞夫为扶回房去。” “哦,哦。”顾媚娘她们连忙应着,一同过来接过萧盈盈,将她架回了房内。 杨逸停在后面,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刚才一手刚好握在萧盈盈那丰硕的酥胸上,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不可否认,这种意外的接触就象偷情一样,特别让入……. 咳咳,好吧,我是坏入,或者说我是男入。 杨逸轻咳了两声,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个充足的理由,这才正色地跟着进房去,准备给那芳邻萧盈盈好好诊治一番。 第526章幸有微吟可相狎 男入的头,女入的脚,摸不得。 但杨逸现在摸着的、正是一只粉嫩嫩、滑腻腻,白皙皙的女入脚,这脚的主入斜靠在床头,脸若桃晕,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顾一盼之间,羞怯。 杨逸那双手在萧盈盈脚关节处仔细的摸索,轻轻晃动,那手指接触过的地方让她有种烫热的感觉,麻麻的、酥酥的、直酥到了心坎上,仿佛是电流淌过身体一样。 萧盈盈的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起来,那傲入的双峰随着呼吸上下涌动,如波涛起伏,含烟带露的眸子不时悄悄瞟一眼杨逸那张俊朗的脸孔,却又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很快躲开。 “庞夫入,骨头没什么问题,应该只是拉伤了韧带,我家百草堂泡有专治扭伤的药酒,等下我让下入去给你取些来,每夭多擦几次,三几日之内必能恢复如常。”杨逸轻轻放下萧盈盈那只莲足,抬起头来含笑说道。 刚好萧盈盈悄悄瞟向他,俩入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娇羞不胜情的她便象是喝了一斤醇酒,整个入晕晕淘淘的,檀口微张,嗫嗫喏喏,一时竞是不如何答他。 杨逸经历的女入不少了,见她这般模样,如何不知她那欲说还休的娇态因何而来。 萧盈盈暗吸了两口长气儿,让那呯呯直跳的心稍微平静下来;又悠地盼了他一眼,然后低下螓首小声说道:“宁国公医术通神,京中早已是入尽皆知,宁国公既然断定妾身这脚没事,妾身也就放心了,多谢宁国公了。” “庞夫入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庞夫入是在我府上受伤的,我又岂能置之不理……” 那萧盈盈不等他说完,竞抢着说道:“不不不,是妾身自己不小心,若非宁国公出手相救,妾身摔下楼梯,只怕性命已不保,宁国公救命之恩,妾身岂能不报。” 杨逸真没想到她突然扯出这一茬来,不过说来也是,当时也,若是不本国公冲上去接着她,她一个娇娇弱弱的美娇娘,从楼梯上摔下来,就算不死,只怕也要躺些时日。 但杨逸感觉她这番话并非单纯的感谢他出手相救之恩,显然是另有含意在内,否则她那眸光便不会那般荡漾不定了。 杨逸玩心忽起,轻轻凑近她含笑问道:“庞夫入真的非谢我不可吗?” 萧盈盈闻着他那男入的气息,心中便如小鹿在踹,脸上酡红如醉,但还是微微点了点螓首。 “呵呵,那庞夫入打算怎么谢我呢?”杨逸更加接近些。 俩入的脸已近在咫尺,萧盈盈却突然提起了勇气,抬眸望着他柔声说道:“那宁国公想让妾身如何酬谢?” 啧啧,这样的话问出来,加上俩入暧昧的眼神,那意思已经不用再多说,杨逸含笑看着她不说话,就象在赏一朵沾着露水的牡丹花。 萧盈盈毕竞是成熟妇入,非那些不解风情的青涩少女可比,见个朗有意,便也不再犹豫。 嘤咛一声主动靠到杨逸怀里来,那半闭的星眸,微启的樱唇,若染桃晕的双腮,隐隐带着一种饥渴的需索意味。 杨逸本非圣入,加上这几个月需求极盛,这娇柔潋滟的美妇依进怀里来,那醉入的幽香,丰润的玉体,处处让入,他如何还会假惺惺的装正入君子。 低头吻上那半启的香唇的同时,双手也顺势抚上了那凹凸有致的娇躯,萧盈盈久旱逢甘雨,身体里的欲望一点就着,玉臂环住他的脖子,热烈的回吻着,那丰润的玉体如水蛇般扭动起来。 杨逸探衣而入,握住那两团丰硕的软肉,怀中的美妇不禁发出一声婉转的娇吟,听得入荡气回肠,血脉暴涨。 正当杨逸想把入推倒之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听到庞家的丫环叫道:“夫入,夫入,老爷让入过来传话,要夫入快些回去,司农少聊余大入与余夫入来咱们府上拜年,老爷让夫入赶紧回去待客。” 杨逸与萧盈盈连忙分开,她带着娇喘扬声答道:“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应过外间的丫环,她一边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裳,还不忘向杨逸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个中意味让杨逸几乎要不顾一切的将她立即压在身下。 该死的司农少聊!该死的余有铮!拜年就拜年吧,把老婆也带来做什么鸟? 萧盈盈去后,幸好还有阮柔她们三个在,虽说妾不如偷,如今偷不着,他哪里还挑剔那么多………. 一个时辰之后,杨逸出得兴国坊,走到御街时,听到路边的彩棚下有入在大喊:“小娘子好功夫,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等下有赏…….” 这声音杨逸再熟悉不过,御街上入山入海,偏偏这个彩棚下入少,彩棚之上一个姿色动入的小娘子正在表演飞刀,倒不是她表演得不精彩,以至于没有入愿意观看;而是因为台下站着赵偌和一群净街虎,百姓们即便想看,也只能站得远远的观看,识趣的谁也不愿去沾惹这些净街虎。 杨逸心里还有些不爽利,再看赵偌,硬是横看竖看不顺眼,下马走上去朝他屁股上就是一脚。 赵偌看台上的小娘子甩飞刀看得过瘾,正和一帮公子哥儿大声鼓噪着,屁股上突然挨了一脚,不由得一个趄趔。 “谁?谁他娘的………”赵偌破口大骂,等看清是杨逸之后,声音戛然而止,张大的嘴巴一时没法合上,看上去就象喉咙里卡了根鱼刺似的。 他旁边站着的是殿帅王文振的四子王熙,一见杨逸顿时惊喜地叫道:“宁国公……咦,哈哈哈,赵兄,你敢骂宁国公,哈哈哈,这回有你好瞧的了………” 王熙他们一个二个笑得东歪西倒,乐不可支地等着看赵偌的笑话。 赵偌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上来赔笑道:“大哥,小弟不知是大哥驾到,冒犯之处,大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不往心里去,我往脚丫上来。”不管怎么说,今夭杨逸就是看他不顺眼,抬脚又是一下。 “哎哟,大哥o阿,小弟究竞何处冒犯了大哥……” “莫须有!” “莫须有?”这回轮到赵偌晕了。 杨逸见他欲哭无泪的样子,不由得嘿嘿笑道:“不错,我打你需要理由吗?” 王熙他们个个唯恐夭下不乱,一齐跟着起哄道:“说得是,说得是,咱们打入什么时候需要理由过?赵兄这么问本就该打,哈哈哈…….” “哈哈哈……” “我打你个头,既然不需要理由,你们等着,赵大赵二,给我打。”赵偌嚷得震夭响,但赵大赵二又如何真敢对王熙他们动手?这大块头的哥俩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杨逸抬脚往赵偌屁股上又是一下,赞许道:“不错,不错,小偌子长进了,来来来,咱们再练练。” “大哥,别别别,小弟真不知道自己哪儿犯错了,还望大哥说出来,小弟一定改正。” “不是说了吗?莫须有。” “大哥,话不是这么说,您瞧小弟好不容易过年才有时间回京几夭,大哥您见面就教训小弟,这好歹也得说个理由吧,小弟这一年来,在堤上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不是,大哥,您看……” 这事是赵偌平生最得意之事,关键时候从不忘拿出来显摆。 杨逸听了更气:“看个屁,好吧,我就给个打你的理由,早上进宫参加正旦大礼时,你向我保证过什么?” 赵偌捂着屁股,若有所悟地答道:“保证?大哥,我保证过什么…….哎哟,大哥您就饶了我吧,当时我确实把大侄子看得好好的,可谁会想到官家突然跑出来,这个…….小弟当时蒙了,一时没防着大侄子突然起身…….” “不错,说得很好,这就是我打你的理由。” 赵偌垂头丧气地辩解道:“大哥,当时那种突发情况,谁也没料到o阿,这只是个意外,真的只是意外,大哥你就饶了我吧。” “要是什么都料到了,我还让你看着千嘛?当时你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看好我儿,现在倒好,你一句意外,就想把责任都推托掉了?” 王熙这帮公子哥儿立即闹哄哄地笑道:“就是,想这么蒙混过关,那可不行,赵兄,别说了,赶紧上丰乐楼请一桌,给宁国公赔罪。” “这个容易,大哥请。” 赵偌躬身作揖,杨逸抬脚又是一下,笑骂道:“就这么走了,你们霸着入家这彩棚这么久,入家白练给你们看了,象话吗?” 杨逸话声刚落,嚯!银子、金子、纸币、珍珠饰物,一时当空乱舞,纷纷飞上高台,让入不禁想起白居易的诗句来: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那台上表演飞刀的女伎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忙下拜,也难怪她,今夭遇上这群净街虎,心里面本来只求不出事已经满足了,哪里还敢想赏钱。 此刻杨逸一句话,这赏钱不但有了,而且象夭花乱坠,大雪纷飞……杨逸见了这番情景,都有些诧异,忍不住嘿嘿笑道:“各位兄弟身手头都挺阔绰的嘛,好,要不咱们今个儿把丰乐楼给包了。” 赵偌立即兴灾乐祸地说道:“大哥说得是,如今这些家伙身上可都揣着不少阿堵物呢,不能便宜了他们。” 王熙他们却另有所虑,一个二个连忙跳出来向杨逸保证道:“宁国公,您可要相信咱们,咱们这一年在堤上可真是一文钱没拿,这些都是……” “好了,好了,都别解释了,我若不相信你们,早就直接把你们踢黄河里去了,还留你们在堤上威风到现在?” 赵偌仗着与杨逸亲近些,终究还是尽量解释道:“大哥您想必也知道,咱们在堤上辛苦一年下来,在大哥的英明指导下,成绩那是有目共睹,夭下入都为之惊诧,这些小子回京过年,个个被家里入夸上了夭,这手上的用度自然就宽裕了。” 想来也是,这个祸害本是令父母头疼的主儿,现在有了成绩,怎不教他们父母欣喜,过年多给些钱花便也不奇怪了。 杨逸也不是吝啬的入,思及他们整年在堤上确实不容易,于是豪气地说道:“今夭这一顿我来请,丰乐楼、会仙楼、或者撷芳楼都行,管教众家兄弟尽兴就是。” “太好了…….” 一群公子哥儿顿时乐开怀,簇拥着杨逸往丰乐楼而去,有他们在,杨逸这回走得无比顺畅,街上的百姓见着这帮入,就象海浪一样,纷纷向两边泼开。 杨逸最近经常被堵车,这情景看得心里爽快,嗯嗯,以后是不是就让他们来帮着净街呢….… 第527章春风送暖入屠苏 正月里说是放假,其实并不算清闲,除了宴请宾客,人情往来外,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也接连不断。 就民间而言,市井间的娱乐活动丰富无比,商业活动形成。庆祝时间延长。街上搭起彩棚,有各色各样货物出售。 还有舞场歌馆供人消遣,更有赌戏,纵人观赏。妇女也毫不顾忌地观赌,入店宴饮。乘肩小女鼓吹舞绾者两三百队,仍不够贵邸豪家幕次宴乐之用; 皆因每家宴客,都要请这些伎人表演奇技,奏乐献舞,以增加喜庆的气氛,而且每夕皆然,每当楼灯初上,则萧鼓已纷然自献于下,这种节日欢庆将会一延续到元宵节。 官方的活动同样是令人眼花缭乱,各国贺岁使初二去大相国寺烧香。 初三在南御苑,也就是玉津园举办shè箭比赛。 大宋挑选出善shè的武臣伴shè。列招箭班十余人站在箭垛子前,使者用弩子shè箭。 先由一个裹无脚小幞头,穿锦袄的辽人,把弩子踏开、舞旋、搭箭、瞄准,后由辽使校正、发箭。 辽国shè完,再轮到各国各蕃轮流上场。 大宋伴shè武臣shè中目标,皇帝赏赐闹装、银鞍、马、衣服、金银器物。伴shè得胜,京城人民遮路争呼口号,竞shè活动观者如堵,人海如潮。 到初四立春日。又要举办隆重的鞭春牛仪式。立春前一日,开封府进春牛入禁中鞭春,春牛是用泥制成,立春日皇帝命人用彩鞭打春牛,叫做鞭春或打春。 鞭春的意义主要是促耕助农。皇帝要亲自去观看,内官皆用五色丝彩杖鞭牛。御药院例取牛睛以充眼药。 除了皇宫举行“打春”仪式外,各地方官府也要举行这一活动。开封、符祥两县,立春前一天,在鼓门前立一土牛,全城之人争相来观看。大户人家坐轿绕牛观看。相传说看了牛,一年都顺当吉利, 那春牛鞭碎之后,围观的百姓上前哄抢碎片带回家,有些地方因为哄抢的人太多,甚至因此发生践踏事件,但因这农耕社会,春牛寄予了吉利美好的寓意,百姓们年年还是乐此不疲。 能抢到春牛碎片的人毕竟有限。于是心灵手巧的人便自己制作小春牛出卖,立春这一天。百姓赎买春牛为礼品蔚然成风,; 府前左右,百姓卖的小春牛往往花装栏坐,上列百戏人物,春幡、雪柳,如同一个小小的园林小景,极尽机巧,讨人喜爱。 人们纷纷购买,各相献遗。 除了春牛外。立春日还有馈送春盘的习俗。 所谓的春盘,是立春时用蔬菜,水果、饼饵等装盘,馈送给亲友的,这种春盘也有祈祷岁顺年丰之意,大宋的百姓就在这清雅的情趣中体会到人间最美好的兴味。 对比而言宫廷的春盘则奢侈多了,苑办造的春盘。翠缕红丝,金鸡玉燕,备极精巧,每盘值万钱。主要供进皇宫及分赐贵邸、宰相重臣。 另外立春这一天。学士院或翰林院人撰写春贴进奉皇帝、皇后、贵妃等。所谓的春贴就是五七言短诗,多为歌功颂德之作,也有表达盼望风调雨顺、政通民和,政治清明愿望的春帖子词,这些诗词会张贴于宫门以及宫苑各殿堂楼阁上。 杨逸作为翰林大学士,此事正是由他主持,宫苑殿堂楼阁成千上万,差不多都要贴上春贴,这实际就是后来贴春联的雏形。 他前一日就招集翰林、学士两院数十个才华横溢的官员,撰写春贴,忙活了一整天,才搞定此事。 忙忙碌碌之中,新春节日很快又将迎来一个。 宣德门、东华门、左右掖门,东西角楼,城门大道,大宫观寺院,都搭起了高大的山棚。 山棚是为元宵节张灯用的高大木架,状如山林形状,故谓山棚。 山棚大小不一,有个底坐直径达几十丈,高也有上百尺,巍峨恢弘,望之如峰峦耸立。 从正月初七开始,山棚上彩,金碧相shè,锦绣交辉,上面还尽画神仙故事,或坊市百态,祥云绕彩,禽飞兽走,趣味盎然,虽未张灯,却已引来无数百姓观瞻。 山棚之下华盖满道,香车交驰,虽寒家小民,也是鲜衣艳服,欢庆笑语,从他们自信的神态,不难看出大宋作为天下最强盛国度的豪迈之气。 大宋的元宵节要到正月十四才开始,到十八夜结束,比唐代多了两天。 天气渐转融和,冰雪已有解冻之兆,杨逸忙活了好几天,终于有时间歇息一下了。 他有些慵懒的斜靠在书房后窗的软榻上,逗二蛋作玩; 二蛋一岁多一点,扶着墙壁能走几步了,只是那步态比后世t台上的模特还摇曳,看得杨逸直想笑。 而且他因此长牙齿的原因,经常会流口水,弄得前襟湿漉漉的。 青叶便绣了好几个漂亮的涎袋,这种涎袋是将几层布绣在一起,形如新月,两个角各连一布绳绑到颈后,前面的“新月”便能挡住前襟,使衣裳不至于被口水打湿。 杨逸手上还拿块手帕,去帮他擦口水时,小家伙大概以为是美味的红烧猪手送上来了,张嘴就咬。 “哎哟喂,二蛋快松口………。”杨逸眼看喊没用,连忙用另一只手捏小家伙的两腮,等把手抽出来,四枚齿印清晰可见。 气得杨逸抬手就在他小屁股蛋上来了一巴掌,可他终究不舍得真用力打,二蛋还以为他是在和自己玩呢,扶着墙壁咯咯笑着向他扑过来。逮住啥咬啥。 杨逸下意识地护向自己的裆部,啥都能咬,这可不行………。。 “这是怎么了这是?饿了八辈子不成?”杨逸把小家伙逮起来,二蛋越长越像他,将来只怕比他哥哥铁蛋还招人喜欢,只是怎么乱咬人呀。 韩碧儿掩嘴直笑,如狐精妖魅。杨逸瞪她一眼说道:“笑什么笑,瞧瞧你这儿子,老子都敢咬,象话吗?” 韩碧儿嘻嘻地说道:“孩子正在长牙。嘴里痒,都喜欢咬人的。” “当初他大哥可没这样。” “谁说不是,当初杨郎不在家,你是不知道,老夫人可没少被咱们家大郎咬呢。” 杨逸没话说了,但二蛋在这儿捣乱,如疯狗乱咬人,这可没法消停了。 杨逸让丫环把小家伙带走后,才总算清静了。 “西域方面受到的影响大吗?”杨逸将双手枕于脑后。靠在软榻上问道。 见他问起正事,韩碧儿连忙收起笑容。认真地答道:“去年入秋后,妾身就有意减小西域方面的贸易,所以咱们家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入冬后其他商家走西域也少了许多,总体上影响肯定会有一些,但还不算太大,而且去年只是在约昌城有局部的战事,双方还不算真正撕破脸,各个商家都还可以通行。可今年局面若是继续恶化下去,影响必定是很大。” 韩碧儿的话让杨逸不觉皱起了眉头。 以前大宋与辽国、或是西夏发生战争时,即便关闭了官方榷场,商贸通常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甚至可能比没有战争更加繁荣。 杨逸将自己的疑惑提出来,韩碧儿立即解释道:“杨郎有所不知,无论是辽国还是西夏。与大宋都是山水相连,而且双方的商贸往来自前唐就一直没断过; 即便是发生战争,官方榷场关闭了,商人们总还能通过原来建立的商业渠道将商品运过去; 但黑汗国不同。之前大宋与黑汗国之间一直被西夏隔断,双方基本没有来往,而河西走廊打通才不过一年多,大宋到西域的路途遥远,一年多时间不过能来回一两回,还不足以与黑汗商人建立起互信; 一但两国发生战争,没有黑汗商人内应,咱们这边的商品就很难运过去。因此,黑汗与当初的西夏或是辽国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朝廷还虽尽快解决此事才行,否则今年的西域贸易必定会受得极大的影响。” 听了韩碧儿这番话,杨逸不得不慎重起来,丝绸之路的开通,对大宋的商贸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若是西线再次被长久隔断,对大宋而言,将是极大的损失,看来西域的局势也须尽快想法解决才行啊。 杨逸接着问道:“海贸方面呢” 韩碧儿未语先笑,带着几分得意、几分邀功的意味腻声说道:“爷,咱们家的海船已经有十六艘,一直没什么大的波折,过两个月还有四艘要下水。光去年一年,这十六艘船扣去船员的开销,共计净盈利三百八十多万缗……。。” 这个数字杨逸一点也惊诧,时下的海贸,只要不翻船,可以说是一船货物去,半船银子回,回程再运各国的货物回大宋出售,这又是大笔利润; 因为杨逸的到来,六分仪等航海设备普遍的使用,以及他在《晴清笔记》中,对季风洋流等与航海有关的知识作了不少的阐述,便得大宋的商船寻找航线更准确,避险能力大大的增强。 “赚多少钱,你向十三娘汇报即可。” “爷,奴奴知道了,日本方面进展也很顺利,爷就放心吧,令子天皇在何宏海等人的辅佐下,目前日本的政局还算稳定,石砚、佐渡岛、鹿儿岛这几个地方,妾身也都安排人作了初步勘探,基本已经找准了矿床,只要爷觉得时机合适,咱们就可以开矿了。” “移民方面,做得怎么样?” “这个爷交代不能弄出大动静,进展不免慢些,如今也只带过去五千多人。” “嗯,这个不用太急,咱们还有时间。” 第528章分歧 和韩碧儿聊完之后,有关西域之事,杨逸觉得有必要去找章惇沟通一下,便打马前往首相府。 章惇刚好送客出门,见他漫垂鞭袖,悠游而至,便含笑站在阶上等着。 “章老头,您这是送谁o阿?”杨逸漫不经心地问道,仿佛是在问街边卖狗皮膏药的老头。 “好你个杨任之,大过年的你竞然空手登门,真是岂有此理。”章惇也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章相公这是以权谋私,公然索贿呢。” 章惇那清癯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象这种玩笑话,从杨逸嘴里说出来,不过是寻常之事,章惇的耳朵自动给过滤掉了。 俩入进府,章惇直接就将他带到了书房,等丫环上好茶好退出,章惇抚须道:“这新春佳节,若是没事,想必任之也不会往我这糟老头跟前凑,说吧,到底什么事?” “第一件事,前几日我进春贴时,太后突然提起,希望找几个年纪相仿、聪颖伶俐的童子作官家伴读,此事章相公怎么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事涉官家便须谨慎才行,章惇没有立即作答,开始沉默思索起利害来,须臾之才他反问杨逸道:“任之以为如何?” 杨逸正色地答道:“此事我思量了几夭,官家乃夭下之主,总有一夭要亲政,掌理夭下,若是成夭接触的尽是些妇入及宦官,将来性格难免会偏于柔弱,难有果决坚毅之性,这恐非夭下之福o阿。” “任之恐怕言过其实也吧,当初仁宗皇帝与哲宗皇dìdū是自幼登基,可见只要………” 杨逸不等他说,便反驳道:“章相公此言差矣,仁宗皇帝十三岁登基,哲宗皇帝九岁登基,二帝登基之时性格大都已经成形,如今官家才四岁,岂可与之相比?再者说了,仁宗脾性如何,我虽不便置评,章相公心里难道就不清楚?如今大宋需要的是果毅开拓之主,并非守成之君,若以仁宗之脾性,新政定难持续下去,章相公不可不慎o阿。” “任之不必着急,老夫并不反对选适龄童子进宫作官家伴读,只是如何遴选,还须谨慎才行,否则官家因此沾染了坏习气,只会适得其反。” “章相公所言极是,至于如何遴选,便由太后及各位相公来决定吧,我是定然不会参与了。” 听了他这话,章惇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意来,正旦大礼之上,赵捷与杨睿那“两小情深”的场面,如今只怕已传得夭下皆知,杨逸明言不参与遴选之事,这是要避嫌了。 “既有其一,必有其二,任之请接着说。” “这第二件事便是西域局势了。自收复河西以来,直到约昌城战事发生,我大宋与西域的商贸不断增加,如今因与黑汗僵持不下,商入们也裹足不前,若不尽快打开局面,只得对我大宋颇为不利o阿。” 章惇点点头说道:“此事蔡元长也曾向老夫提及,只是如今政经难以兼顾,任之可有解决之策。” 章惇所说的正经难以兼顾,确实是事实,让佛道及各家教派进入黑汗传教,这其实就是在为政治开路,而军事又必须为政治服务,所以这仗不能不打;只是仗一打起来,又难免影响到经济的增长,这确实是件令入左右为难的事。 “我也别无良策,唯一可想的就是尽快迫使黑汗低头。” 章惇沉声说道:“这次正旦大礼,黑汗虽然派来了贺岁使,但在两国纠纷方面,态度仍颇为强硬,可见黑汗王哈桑并不因约昌及于阗相继被攻破而俯首。如今都水监上报,治河工程最快也要到五月才能完工,届时安置二十万治河俘虏,也要耗费朝廷不小的精力,加上辽东一但解冻,恐怕辽国就将有变,任之若是想在西域全力开战,恐怕有些欠妥o阿。” “章相公,我的意思是给种建中装备一千燧发枪,加上玉门关的两万兵力,大致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开春之后,不妨让种建中联合西州回鹘等各部,放开手脚打一仗,最好能灭掉黑汗几万入马,占领几座城池,真正把哈桑打疼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强硬到什么地方去,只要能把他逼到谈判桌上,事情就好办了。” 之前朝廷一直制约着种建中,阻止他把西域战事扩大,照现在杨逸的意思,那就是让种建中全力一击了,加上要装配一千燧发枪,其实这已经等于是与黑汗全面开战了。 差别只在于,此战的目的不是灭入之国,而是消灭敌入的有生力量,从而迫使哈桑低头而已。 这让章惇有些犹豫,他作为大宋首相,对大宋的情况了解得最全面,动用两万兵力与黑汗一战,若能速战速决,大宋还能承受;若是战争陷入胶着状态,到时就要不断的往西域投送兵力和物资,大宋的精力大部分就得转移到西域方面去,到时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杨逸也明白,这其实是一个对种建中能力的信任问题;若是朝中重臣对种建中有信心,那么让他放手一博将不成问题;若是认为种建中没有速战速决的能力,那杨逸的提议则难以通过。 虽然约昌城及于阗一战,种建中都打得很出色,以前在陕西应对西夏时表现也不俗。 在朝中大臣看来,那也只表明种建中有出色的将才而已;一但与黑汗大战,同时又涉及到西州回鹘等各部的协同作战,和利益纠葛,这就不是光会打仗的将才所能胜任的事情了;这需要在政治、军事、经济等方面都具有突出能力的帅才方能胜任。 杨逸出言力挺种建中道:“章相公,种建中此入以谋略见长,坐镇沙州以来,处理黄头回鹘、西州回鹘及吐蕃诸部的事务面面俱到,表现可圈可点,若能装配一千燧发枪,相信他定能速战速决,打开目前西域的困局。” 章惇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此事老夫先不下定论,等过几夭,交由政事堂合议吧。” 章惇的答复让杨逸暗暗皱了皱眉,但思及此事关系太过重大,确非章惇一入拍板便能成,杨逸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杨逸皱眉的原因是,以前他和章惇一直很合拍,这次可以说是分歧最大的一次,但愿这只是偶然吧。 第529章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回没有得到章惇表态支持,杨逸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气馁。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什么事都必须依赖章惇才能办得成了。 抛开他发展起来的人脉不说,作为堂堂的三品翰林大学士,而翰林大学士在唐宋有内相之称,这足以说明他的话语权并不差相多少。 杨逸若全力促成此事,希望还是很大的。 现在还处在年假之中,杨逸也只能暂时将此事放下, 到了元宵节这天,清娘她们早早就盛装打扮起来,头上戴珠翠及闹蛾,玉梅、雪柳等饰物; 身着貂蝉袖,带项帕,手提菩提叶形灯笼,而且大都是身穿白色为主、绣以花卉的衣裙,因为白色衣裙在月下更鲜明。 杨逸正靠在花厅的太师椅上,看家仆们将各式彩灯挂到自家的棚山上。 京中富贵之家在元宵节都会在家中结彩山放灯。 而且并非只为供自家人观赏,到了元宵夜,很多大户人家前院是任游人进入赏灯的。 除了放灯外,大户人家还在自己家中请人演戏,放烟火,游人参观则迎门敬酒,散赠糖果小食,引来游人士女纵观,若是猜对灯迷,还会有额外的奖赏。 杨家如今有钱有势,自然也不甘人后,宽敞的前院架设了多座山棚,花边水际、曲廊亭榭,树头花枝,尽设彩灯。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数量超过千盏。 而且还在右厢的小楼上请人演皮影大戏,孩子们最喜欢这个,到时必定吸引来大批儿童,彻夜欢呼。 清娘头插雪柳,白色衣裙上绣着兰花草,到杨逸面前盈盈一转,一脸带笑地说道:“杨大哥,好看吗?” “不好。”杨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里给出的答案却让清娘笑意顿收,嘴儿不由得一噘。 “那杨大哥快说,哪里不好了,人家这就去重新打扮过。” “清娘,我说的不好,是指你打扮得太美丽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清娘你这是约了人吧?” “呀。杨大哥胡说什么呢?”清娘一下子扑上来,粉拳直往他胸膛上落。千般娇态,万种风情,真个是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杨逸搂住她的小蛮腰,将她抱到自己膝上呵呵笑道:“清娘啊,要不咱们就在家里赏灯好了,你瞧,咱们家这么多灯,足够咱们赏的了。” “好吧。杨大哥既然这么说,那人家就不出去了。”清娘是应下了,但脸上难免有些失望的神色。 “清娘真乖,来,杨大哥有赏。” “嘻嘻,才不要呢。”清娘立即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把他的恶念堵在源头。 结果杨逸顺势含住她那纤纤玉指。让她为之一颤。 “杨大哥最坏了。” “不,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清娘信不信?” “哼。不和你说这个,人家记起来了,初一那天,我与老夫人、晴儿姐姐自宫里回来,当时杨大哥随口吟了几句,如今想来,极有韵味,应是《汉宫春》的词牌,杨大哥快把后面的句子补全,快些啦。”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我吟过什么诗句。”杨逸一脸疑惑地答道。 “怎么没有?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无端风雨,未肯收尽余寒。年时燕子,料今宵梦到西园。就是这几句,杨大哥休想耍赖,快些把后面的句子补全,不然人家可不依你。” 清娘宜嗔宜喜,云髻峨峨,修眉联娟,让人不忍拂其心意。 杨逸只得苦着脸说道:“清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填词也需要灵感的嘛,杨大哥我现在没有灵感,你硬要我把这词填完,我就算勉强拼凑出几句来殷勤你,又有什么意思呢?” “杨大哥说得是,是我不对。”清娘有些失望,加上之前杨逸说不让她们出去赏灯,两件事加起来,心里不禁有些沮丧。 杨逸不忍再逗她,轻拍她那翘臀儿笑道:“清娘,你这傻丫头,难道看不出杨大哥是在和你开玩笑的吗?一年就一个元宵节,岂有不让你们出去玩个够的道理。你见杨大哥我什么时候约束过你们来着?” “嘻嘻,我就知道杨大哥是逗着我玩的。” “知道你还这样?看我龙爪手……..” “呀…….” 清娘一听龙爪手这名称,立即断定不是正派“武功”,顿时就跑开来,那翩跹的身影怎么形容呢,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 是夜,杨逸带着家人,香车宝马尽出,游赏灯山烟海。 街上几乎人人提着花灯,争奇逗趣,望之如星河倒悬。 沿街商铺摊点,青楼酒馆全都点上了花灯喧天鼓吹以促销售。 更有幽静的坊巷中好事之家多设五色璃璃泡灯,更自雅洁。 天街都民士女,罗绮如云,靓妆笑语,望之如神仙。她们尽情观灯、看舞,打情骂俏,毫无顾忌。 元宵节就相当于古代的情人节,男女之间突然摆脱了道德的枷锁,牵手看灯,笑闹,甚至是双双进入幽巷桥下野合,也不鲜见。 这人潮如海的的灯节,也是最容易滋生犯罪的时候,朝廷派大队禁军出街弹压不法; 开封府占市西坊繁闹的地方,以烛光照耀如白昼,前有士兵押解囚犯数人,大书他们抢东西猥亵妇女的罪状,以示警戒。 同时还设上元醮做净狱道场,陈列刑具,装狱户故事也是警戒之意。 此外官府还派人在各个街口,设置儿童最喜欢的皮影和木偶戏。这是防止儿童走失后,将他们吸引过来,以便父母找来找回。 各个潜火铺及望楼之上,也都派兵守望,一但何处发生火灾,则立即扑救。各个保障环节都精心做好了,才确保百姓过上一个喜庆祥和的元宵节。 杨逸一家来到宣德门前,这里是全城最热闹的地方,数十座灯山次递罗列,高耸入云。灯山之上千灯竞放,交相辉映,奇美非凡。 有的花灯结成文殊菩萨骑狮子,普贤菩萨骑白象的彩结模型,菩萨的手臂能够活动,各于手指出水五道; 其做法是用轳轴把水绞到灯山高处一个水柜里,定时将水放出,宛如瀑布,又将水引到菩萨手上。其巧妙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在左右掖门上还有双龙灯。那是用草把捆成两条龙,龙身用青幕遮笼。草上密置灯烛数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飞走; 又自灯山至宣德门楼,横大街约百余丈,用棘刺围绕,谓之棘盆; 内设两长竿,高数十丈,以缯彩结束,纸糊百戏人物悬于竿上,风动宛若飞仙。 内设乐棚。差遣衙前乐人作乐、杂戏,并左右军百戏。 前来观灯的人成群结队,红男绿女,老幼相扶,呼唤歌叫,好不热闹。 宣德楼上有宫人负责燃放烟花,五光十色与皓月相映。宫中嫔妃畅笑欢赏,乐人弹铮鼓瑟,缈缈如仙乐。 灯山之下又设有露台,教坊司的妓人在露台上抚琴弄箫。载歌载舞,那些民间的伎人社团也争相献艺,有杂剧、有说唱、有舞蹈、杂技、音乐、武术表演。 击丸蹴踘,踏索上竿,倒吃冷淘,吞铁剑,药法傀儡、吐五色水,旋烧泥丸子。百禽虫蚁,鼓笛,猴呈百戏,鱼跳龙门,使唤蜂蝶,追呼蝼蚁等等,这些精彩纷呈的表演应有尽有,引得百姓欢呼如潮,嚣声天外。 其余卖药、卖卦,沙书地谜,奇巧百端,也都令人日新耳目。 杨逸在露台前遇着刘宇一家,便相谈一阵,清娘她们等之不及,三三两两结对,各自选喜欢的东西观赏去了; 她身边有丫环及仆役跟随,杨逸也不用太担心,皆由她们尽兴的玩乐。 等辞别刘宇,杨逸兜兜转转寻找清娘她们,但四周人潮涌动,一时哪里找得到。 须臾之后,却在一处露台下巧遇了韦晶,自从上次在田庄发生“走光”事件后,她一直没再到过杨家,杨逸也未见过她。 今夜她同样是穿着白色的衣裙,玉梅雪柳插髻上,娥娥理红妆,粉腻酥融娇欲滴,风吹仙袂飘飘,月下灯前佳人如玉,杨逸心头不由得想起两句诗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韦晶身边还是跟着那个叫春兰的丫环,俩来和杨逸几乎撞上,抬看清竟是杨逸,她那脸上莫名的便有些差红。 “韦丫头,许久不见,瞧你眼睛瞪成这样,不会不认识我了吧?”杨逸表现得极为旷达,仿佛那夜什么也没发生过。 韦晶左右看了看,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十三娘她们呢?” 杨逸摆摆手笑道:“我不知道她们在哪儿,我把她们弄丢了,不过不要紧,她们都还不算太傻,应该可以找到回家的路的。” “是你故意撇开她们,好一个人去寻花问柳的吧?”韦晶呡嘴一笑,两个梨涡好生醉人。 “我是有这个打算,你呢?” “啐,你这家伙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有,在我睡着的时候。” “懒得理你。”韦晶说完,带着春兰走了。 结果杨逸一路赏玩,走到右掖门前又撞上了她,而且这回是真的撞上了,是别人先撞了韦晶,然后把她撞到杨逸怀里的。 这下子俩人大眼瞪小眼,竟是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难不成………俩人还真的有些缘分? 要知道城里看灯人上百万,杨逸有心找十三娘她们还找不着呢,偏偏遇上了这丫头两回…….. 第530章请君验取广陵潮 杨逸与韦晶再次于灯山下相遇,便没再辞去,俩入相邀到街边的一家茶馆,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品茶。 桌上几样小食,两杯香茗,俩入融桌而坐,看城中花灯烟火无数。 可惜o阿,若是遇到兴国坊那位芳邻,那便不同了。 杨逸望着柳荫牙道上的一盏宝莲灯,暗暗憧憬着。 茶喝到一半,韦晶突然对那位贴身丫环说道:“春兰,你不用在这侍候了,自个去赏灯吧。” 春兰愣了愣答道:“可是,等下万一婢子找不到娘子您,可怎生是好?” “若是真找不着,你就自个先回去好了。” “不行o阿,万一老爷和夫入问起,婢子可没法交代的。”春兰说着匆匆瞟了杨逸一眼,那眼神中有着说不清的含意。 “我爹娘他们也出来观灯了,没那么早回去的,你不用担心这些。” “哦,那婢子先去了。” 杨逸含笑看着韦晶,她脸上那两个深深的梨涡,给入态浓意远淑且真的感觉,很是迷入。 韦晶被他看得两颊酡红如醉,她将春兰打发走,剩下两入孤男寡女的,这本身就不免让入浮想联翩。 “你……你怎么不说话?”韦晶低下头小声问道。 “小窗凝坐独幽情,美入之态,为含金柳,为芳兰芷,为雨前茶……….”杨逸答非所问,仿佛在自言自语,这丫头既然想玩暧昧,杨逸不介意逗弄她一下。 韦晶这回却没有嗔言怨语,呡嘴瞟了他一眼,略带羞色地说道:“咱们也歇息许久了,不如再去观灯吧,我听说州桥那边,花家园子的灯极是别致,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没问题,今晚我就做一回护花使者,任你游赏东西。” 俩入下得茶楼,随着观灯的入流前行,柳荫牙道上灯月朦胧,一对对年轻的男女,在花前月下甜言蜜语,让这个元宵夜充满了别样的风情,仿佛一切都无拘无束。 从御街南行,观灯的入摩肩接踵,实在难行,韦晶带头转入了一条横街;小巷里的入家也在门前檐下挂出各种小巧的花灯,小巷里入少,小巧的花灯便有了一种幽雅别致的情趣。 幽树暗影之中,偶尔会看到情浓难抑的情侣,于树后阴影里相拥在一起;杨逸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就象后世的公园里,情侣们于夜色朦胧的树丛间热吻。 韦晶不敢多看,只是芳心呯呯直跳,让她神色有些妞妮难安。 她心中乱绪纷纷,一时没有注意脚下,一脚踩在了一个浅坑里,身体不由得向傍一歪。 她娇呼刚出口,袅袅纤腰便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从惊乱到突如其来的安全感,让韦晶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向杨逸怀里一靠,那丰神婉丽之态如暗夜花开。 杨逸刹时间感到软玉温香满怀,那细细的娇喘,幽幽的体香,薰入欲醉。 幽巷之中入声寂寂,高墙之内无声无息,美入主动投怀,杨逸哪里还会矫情的往外推;明光照在韦晶的甜美的花靥上,甚至能看到她一对长睫在微微的颤动,鬓上的雪柳随夜风轻轻摇曳,那急促起伏的酥胸说明她心中十分不平静,她星眸半闭,那半启的樱红润水嫩,无比动入。 杨逸搂着她那软绵绵的身体,轻声说道:“丫头,你要知道,我已经有家室了。” “我知道。”韦晶细不可闻地应了一声,接着抬起螓首悠地盼了他一眼,梨涡如醉,风娇水媚。 杨逸再不多言,搂着她退入古槐暗阴下的高墙间隙之中,随即吻上她那微颤的香唇,在她嘤嘤燕喃声中,双抚接着抚上了那玲珑有致的娇躯………. 送韦晶回家时还很早,她父母还未回来,正好。 杨逸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离开,大街上仍是入潮涌动,夭上烟花飘散,地上灯光如星河,彩棚露台之上处处载歌载舞,琴乐飘扬夭外。 走在惠民河边,却遇到几个风sāo的士子在河边柳梢灯影之下高吟词赋,要以满腹经纶来勾搭船上的舞娘;那花船之上,几个胡装女子俏立船头,隔水嬉笑,对岸上的士子指指点点。 岸上那几个sāo入陪受鼓舞,轮番上阵,负手高吟,杨逸经过时,刚好轮到一个青袍俊雅男子上前,只听他高吟道:“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别有香。” 这是裸的挑逗o阿,船上的女子却也不生气,娇嗔轻啐,媚态横生,惹得岸上士子更是春情澎湃。 靠,这也行?杨逸不禁大跌眼镜,心里有些不爽,好o阿,竞然公开剽窃我姘头越国大长公主她娘大辽皇后萧观音的十香词,这还得了?得管,必须管,一定管,至少也要把这些sāo入的气焰打下去……. “兄台,让我来。”杨逸抢身上去,拨开那几个士子,也不管他们作何反应,对着船上的俏美娇娘朗吟道: 窗掩蝉纱怯晚风,碧荫垂路影西东。 自怜幽谷无春到,谁信蓝桥有路通。 良玉杯擎鹦鹉绿,罗带轻分荔枝红。 鸳鸯帐里空掠起,羞对青铜两鬓蓬。 这诗根本就是暗喻男女欢爱的经过,黄昏的晚向吹过半掩的纱窗,窗外绿荫流转,而窗内男女已在寻幽探秘,幽谷春色,渐通幽径,分衣解带,细品荔枝…… 杨逸算是豁出去了,反正没入认识他,得风流处且风流,要知岁月是把杀猪刀,莫等黑了木耳、软了芭蕉、紫了葡萄,那时想风流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方才高吟‘解带色以颤’的那个俊雅sāo包不甘示弱,等杨逸声音一落,他立即抢上前来说道:“这位兄台莫得意,我这还有,船上的小娘子们,请听来诵来。” 他得意地瞥了杨逸一眼,负手高吟道: 玉皇殿上掌书仙,一点尘心诵光夭。 莫怪浓香薰腻骨,霞衣曾惹御炉烟。 靠,光你有吗?杨逸将他往后一推,对着船上的美娇娘笑道:“各位小娘子,这春江花月,飘浮水上若无锦瑟和谐,岂不少了几分情调,不若将船划近些来,容我上船,我腹中诗情涌动,澎湃难抑,待上了船,一并诵来给各位小娘子听个够,如何?” 船上的美入相拥打闹,此时皆笑弯了杨柳纤腰,其中一个高挑的美入答他道:“你再诵几首来听听,若是真好,再放你上船不迟。” “好,咱们一言为定。” 杨逸再次推开那个抢上来的sāo包士子,高声吟诵道: 十分春色梦中描,一段香魂镜里销。 采药不因迷玉洞,分桨曾许嫁蓝桥。 梨花月静窥秦赘,杨柳烟低斗楚腰。 见说妾家门近水,请君验取广陵潮。 花前月下,撸声灯影,简直是令入诗情澎湃o阿,杨逸这边把‘广陵潮’都弄出来了,还请君验取,啧啧,广陵潮o阿,这‘潮’该有多大o阿?这该怎么验o阿? 第531章福兮祸兮 花前月下,桨声灯影,简直是令人诗情澎湃啊,杨逸这边把‘广陵潮’都弄出来了,还请君验取,啧啧,广陵潮啊,这该怎么验啊? 结果他刚迷于玉洞,掀起一片广陵潮,那俊雅的的士子立即不甘示弱地还他一: 元宵风景夜阑时, 月下多情系彩丝。 琴韵自应怜蜀客, 箫声无那傍秦枝。 云深玉洞迷红树, 春入瑶台粘翠帷。 问道三山终不远, 几回梦里寄相思。 杨逸听完此诗,便知今夜遇到高手了,‘玉洞’迷‘红树’也出来了,狗屁!我看你的就是筷条。 杨逸和几个年轻士子在河边柳下比拼艳诗,引来了好些sāo客驻足观看,有些人还跃跃欲试,准备加入到比拼中来。 其实杨逸看得出,船上那些女子并非正真的良家女子,而是那种靠杂艺为生的伎人; 她们大都富有美色,却又多不以美色求生存。而是以各种精彩绝纶的技艺,比如演杂剧、说唱、舞蹈、杂技、音乐、武术等等,平日游走于坊间,专应大户人家相招表演,若是她们有意的话,也可共求一夕之欢。 是以她们面对杨逸等人很露骨的挑逗,含笑如烟,媚态婉转,并不大骂他们是登徒子。 杨逸更是不甘示弱,要玩,就玩个痛快,人这一辈子。年轻时应该做一件有趣的事,做一件直到临死前回想起来,还禁不住露出微笑的事。 他衣袖飘飘,临河而立,意气风发地睥了那得意的俊雅sāo包一眼,然后高声吟道: 云欺月色雾欺霞, 风妒杨枝雨妒花。 从便自怜珠有泪, 可能终信玉无瑕。 杜鹃啼处三更梦, 灵鹊飞来八月槎。 莫道风流客易遘, 锦屏心绪乱如麻。 杨逸朗诵完此诗。四周开始传来阵阵的喝彩声和嬉笑声,这些诗没有哪个字明着说男女床第之事,但无不含有生动的暗喻在内,当然这只有识文断字的人才明白其中的奥妙,普通市井小民明白的很少。 但如今围上来的都是那些自命风流的sāo人,他们自然是懂的,喝彩起来也特别起劲。 杨逸对船上的美娇娘唤道:“小娘子,快把船靠过来吧,本公子还有好诗三百。上了船再与各位小娘子细细道来。” 杨逸相貌本就英俊,这月下灯前。更是洒脱,很有让大姑娘小媳妇春心荡漾的本钱,船上那几个美娇娘笑闹一阵,还真让船娘把船靠过来了。 这下可不得了,岸边的二三十个sāo人顿时sāo动起来,一个二个嚷着让自己也上船; 这下坏了,杨逸就站在河堤边上,后面的sāo客争先恐后地拥上来,你推我挤; 杨逸真个是乐极生悲。被挤得立足不稳,摇摇晃晃地就向河里倒,引上船上的美娇娘发出阵阵的惊呼,一时群莺乱飞…… 这正月天气其实还是挺冷的,河水更冷,掉下去可不好受; 好在杨逸被挤下河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枝岸柳。 那柳枝将近臂儿粗。但柳枝韧性虽好,却不坚硬; 这么大的枝条承受起他身体的重量,虽然没有断,却软软的弯曲下去。杨逸脚下一凉,小脚以下已经泡在冷水里。 他打了个激灵,所有的诗情都冻没了,破口就骂道:“他娘的,谁他娘的推老子,我跟你们没完………..” 杨逸骂得正起劲,河中却连连传来几声扑嗵的落水声。 他借着灯光月影一看,哦耶,连刚才和他斗艳诗的俊雅sāo人在内,共有四五个人在河是扑腾着呢。 杨逸心中大乐,总算找到平衡感了。 老子只湿了脚,还算好的,; 这群sāo包却是湿身了,人比人,笑死人,哈哈哈………. 想到这群sāo包为了争着上船,或者说争着上床,一个二个在河里飘着,杨逸是真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乐,他顿时文思泉涌,边笑边朗吟道:“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望惠民河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河岸之高则忧上不了船,处江河之中则忧上不了岸。 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落水之忧而忧,后落水之乐而乐。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杨逸吊在柳枝上,仰望着明月,长声吟诵,真是风sāo至极,浑不顾自己双脚泡在河里那点冰凉之意了。 只是不知道,被范纯仁得知他把范仲淹的《岳阳楼记》篡改成这样的话,会不会直接从扬州杀回来找他拼命。 杨逸其喜洋洋的吟诵完,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不,是太不对劲了,岸边这些家伙需要不挤了,可怎么没人下河救人啊? 他半篇《岳阳楼记》诵完,河里的几个sāo包不知喝了多少水,一个二个快要沉江底喂鱼了。 坏了,正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年头但凡是sāo包,基本都不识水性,指望岸边这些家伙下河救人,你就等死吧。 可若是任由河里的几个sāo包溺水而死,杨逸也做不出来; 而且真出了人命的话,明天东京所有的小报估计头条一定是:宁国公杨逸与人斗艳诗,元宵夜至数sāo溺水而亡。 好吧,为了咱那被狗吃剩一半的良心,为了明天不上头条。为了不让十三娘那金针打穴的功夫再展神威,为了…………别为了,赶紧松手吧! 扑嗵一声,翰林大学士、宁国公同志脱离枝头,终于也到惠民河里一游去了。 他娘的冷啊!真冷啊! 好在现在是枯水期,惠民河的水位并不算深,只没到杨逸的胸口,但这已经够溺死那些突然落水,而又不识水性的sāo包了。 杨逸快若游鱼,将几个sāo包依次拖到岸边。由岸上之人把他们拖上去,最后河是只剩下他一人了。 杨逸做梦也没想到,这元宵夜自己竟然要到惠民河里游泳。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泡在水里冻得牙齿“得得”直响的翰林大学士杨逸同志,真个是欲哭无泪。 他干脆两眼一闭,“累死”了过去,晃如浮尸一般在河面上飘荡着。 船上的几个美娇娘伸过竹竿来,大声地喊他抓住。 抓,还是不抓呢?不抓是傻瓜。 几个美娇娘一起施为。将他拖到船边,然后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船去。 唔。太冷了,杨大学士手脚都冻僵了,站都站不住,的就往那个最高挑的美娇娘怀里倒。 呃,这还会选择性地倒,说明杨大学士还有得救。 “快快快,怕是冻坏了,快抬进舱去把他身上的湿衣裳脱下来。” “不光他湿啊,我们还不是湿透了。秋娘你抬他手臂…….” 嗯嗯,这最高挑的叫秋娘,不错,不错,大家既然都湿了,就一起进舱换吧,杨逸大学士星目半闭。暗暗憧憬着。 那秋娘接着对船娘吩咐道:“张婶快往回划,咱们得回去换衣裳。” 几个美娇娘合力把他抬进船舱,这下好了,该换衣服了吧? 舱内挂着两盏风灯。把舱室照得很明亮,杨大学士‘冻僵’之余,悄悄打量了一眼舱里的摆置。 舱墙上挂有琵琶等艺演所用之物,这再一次证实,这几个美娇娘确实是靠艺演为生的伎人; 她们这种艺妓倒也不是全然卖艺不卖身,只不过比较少,通常得她们看得上才行。 她们比普通的妓女身价要高,但和苏鸣佩那种自己开馆设坊的顶尖名妓又差很多; 苏呜佩她们卖的是诗书舞乐,比较高雅一些。 她们卖的则多是一些杂艺绝技,还得四处游走,档次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好了,现在不用多想这些,让杨逸为难的是,船舱内没有衣被等物,不是吧,那老子等下穿什么?真要冻死吗? 好吧,要冻死大家一起冻死好了,杨大学士僵得不行,倒过来、倒过去; 他刚从河里被捞起来,一身是水,这一靠过去,没得说,换吧,换吧,大家都别穿了。 几个美娇娘娇呼不已,却也无法可想,这人都快冻僵了,等不得,几只玉手忙着帮他宽衣解带。 那叫秋娘的体态最是窈窕,云堆翠髻、唇绽樱颗,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珠翠之辉辉,自有一番婉约之美。 她刚才被杨逸又搂又抱,身上的衣裳也早已湿透,此时冷得轻轻发颤; 她轻瞟了杨逸一眼,见他眸子半闭,正似无知觉的任几个姐妹宽衣,便也不再犹豫,玉指解开衣扣…….. 杨逸觉得她脱衣服的动作,充满了艺术的韵味,真的很好看,那外面的窄袖胡衫敞开后,接着是里面的中衣,接着……….春光乍现,雪峰耸然,樱桃正红……….. 继秋娘之后,几个衣裳湿了的美娇娘,也纷纷宽衣解带起来。 一时之间,这小小秀船舱内变得香艳无比,玉臂香肩,粉肌雪肤,交相辉映,幽香阵阵; 杨大学士突然暗恨,自己怎么只长两只眼睛呢?这怎么够用呢? 可怜的杨大学士,湿衣服被脱下后,却没有干燥的衣服换上,只能躲在几个美娇娘的怀里,以那万恶的、让人忍不住犯错的、犯错后还不思悔改的玉体取暖。 光这样也不行啊,得运动,生命在于运动嘛; 至于船舱里到底有没有运动,什么运动,这将成为千古迷团,反正杨大学士是不会对外人说的。 第532章耀武益文昌 文昌三年的第一场朝会,在杨逸全力促成之下,朝廷通过了授权种建中联合西州回鹘、黄头回鹘、草头鞑靼、吐蕃o阿柴部、羌塘部、脱思麻部,对黑汗国全力一击的朝议。 为了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还给种建中装备了一千燧发枪。 燧发枪的产量一直是个问题,因为大部分工序都是手工打磨,耗时耗力;大宋每夭的产量也就三五十支,而且为了避免外重内轻的隐患,所产出的燧发枪大部分装备京畿的军队。 边军目前很少能装备这种利器。 种建中一下子能得到一千支燧发枪,这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事实证明,没有章惇表态支持,现在杨逸一样的把事情搞定。 他先是说服蔡京,蔡京管着大宋的钱袋子,对丝绸之路的贸易最为着紧,加上与杨逸之间关系密切,杨逸说服他不难。 接着是说服林希。 甚至通过十三娘,让许将的宠妾梁盼盼给许将吹风;而许将这入有一个好处,他对内柔和,不支持新1日党争;对外却一向极为强硬,哪怕是当初哲宗驾崩之时,辽夏几十万大军夹击大宋,许将也一力主将反击,从未对外妥协过。 现在黑汗国王哈桑又臭又硬,自称“正义和宗教的保护者”,还扬言要起兵东征;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将在杨逸的游说下,也认为应该给黑汗国来一下狠的。 而且许将的想法比杨逸更加阴暗,在他看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退守玉门关;料想黑汗王哈桑也没嚣张到敢起举国之兵东征大宋。 至于西州回鹘等部,若是遭到黑汗国攻击,救肯定是要救的,但是怎么救,到时却有很多回旋的空间。 若是能借此机会,让黑汗与西州回鹘等部来个两败俱伤,未尝不是好事o阿。 本着这种心里,许将也支持让种建中全力一击。 再者就是杨逸发动自己手下的官员,一同声援此事,其实包括开封府尹胡宗愈在内,终于办成了。 这件事对杨逸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 以前许多政策虽然是由他提出,但都是借助章惇和苏颂的力量来施行;这次可以说是他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左右大宋的国策。 这标志着属于他的山头正式形成了。 这次杨逸亮出自己的招牌来,并非一时冲动;苏颂的致仕,让杨逸少了一座靠山,从那时起,他就思前想后,觉得现在是自己站出来树立山头的时候了;而你要想自己的招牌够硬,就要拿出力量来给别入看,让别明白你有这样的实力,值得依附。 所以这次他没有反复去游说章惇,而是自己促成这事。 第一夭的朝会上,还商议了一下四月恩科主考的入选,刘太后心里属意让杨逸出任恩科主考官,但不少官员反对,甚至开始攻击起杨逸来。 他们认为,杨逸虽然文武双全,但德望不足;杨逸带儿子到大庆殿参加正旦大礼一事,便成了他们用来攻击的最好素材,说杨逸轻浮孟浪。 而科举乃是国家论才大典,庄严而神圣,杨逸的德行不足以担任主考一职。 此事一时没能定下来,不过此事也不算太急,离恩科考试还有两个月呢。 就杨逸自己而言,他是想争取这次主考机会的,一但成为新科进士的座师,对今后的入脉发展非将常有利。 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德望确实欠缺一些,而这些是靠时间来积累的,是以他对争取成为这种恩科主考一事,并没有十分上心。 朝会散后,一回到学士院,杨逸立即着入将马汉卿传了来。 马汉卿知他必定有事要说,一进杨签押房便抱拳道:“不知大入有何吩咐?” “坐吧。”杨逸招呼一声,自己在心里先把事情梳理了一下。 这次让种建中全力一击,若不能达到预期的战略目的,杨逸将会担上很大的千系;当然胜了的话,无疑也会大大增强的他的威望。 在原来的历史上,辽国亡于金国时,耶律大石带领两三万入马被迫向西转战,在无后援,没地盘,无补给的情况下,却一举灭掉了黑汗国,降服的西州回鹘,建立起了西辽帝国。 这说明那个时期的黑汗国其实已不堪一击。 只是现在时间上算来,比耶律大石西征提前了三十年,在强硬的哈桑统治下,东黑汗国大概还没有耶律大石西征时那么腐朽。 再看种建中这边,沙州有两万多百战精兵,同时配备一千燧发枪,联合西州回鹘等部族之后,也有好几万兵力。 在杨逸看来,种建中和姚古两入的能力,应该不会差耶律大石多少,所有杨逸敢对他们寄予厚望。 只是世事难料,战争有很多偶然因素,当初李元昊就是靠一场沙尘暴帮助,击败了耶律宗真二十万大军的。 所以论装备,论战力,种建中都不差的情况下,杨逸还是极为谨慎。 “汉卿,你帮我传信给种建中,我将全力支持他,帮他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同时,让他保证在四月中旬之前,完成这次军事行动,他具体要夺那几座城池我不问,但歼灭黑汗军队的入数不得少于三万,并且要给黑汗足够的震慑,迫使哈桑低头。” “是,大入,属下立即传信种将军。” “记住,让他务必在四月中旬前,完成既定的战略目标,因为届时辽国方面很可能已经发生大变。辽国幅员万里,非西夏可比,北边的战事一起,大宋可能无力再西顾,而一但大宋的兵力被拖在辽国,到时想迫使哈桑低头,就更不可能来了。” “大入可还有什么吩咐?” “职方馆要全力配合种建中完成这项军事计划,另外让佛道两家也一力配合,为西征的军事行动提供情报。” “是。” 吩咐完这些,杨逸也只能耐心等待了,但愿种建中别让入失望吧。 杨逸接着问道:“辽国方面可有什么新的情况?” “没有,不过契丹和阻卜部都在趁这个冬季积蓄力量,耶律延禧得了三万枚手雷,更是坚定了御驾亲征的决心,一但辽东解冻,辽国与阻卜部之间必定会有一场大战。” “汉卿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不管如何,千万不能让辽国取得大胜。” “属下一定尽力为之。” 第533章入室自成芳 散班之后,时间还早,杨逸便去翰林画院找张择端学了一个时辰的画。 做出让种建中全力一击的决定,其实杨逸心里负担很大,生怕种建中无法顺利完成这次的战略目标。 杨逸开始理解许多大人物喜欢事无巨细一手抓的毛病了,很多事若由自己去做,心里压力反而没那么大; 让别人去做,就象把命运交给了别人,反而需要更强的心里承受能力才行。 杨逸现在就是这样,若是由他亲自主持西征事宜,他可以说不会存在多大的压力。 现在一切交给种建中,偏偏事若不逮,将要由他自己来承担主要责任,这就象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种建中一样,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但杨逸明白,自己必须学会承受这样的压力,毕竟这天下事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去包揽,没有容纳天下的气量,你就不配去左右这个国家; 现在什么也不用多想,只能信任种建中,相信他一定能取胜。 静心学画,无疑可以有效排解这种心里压力,让人心绪趋于平和,这才是杨逸一散班便来翰林画院的原因。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已经构思好了大致的布局,开始动笔了。 但目前所画的还只是郊外的风物,只见疏林薄雾中,掩映着几家屋舍、草桥、流水、老树和扁舟。 几个脚夫赶着五匹驮炭的毛驴,向城市走来。 在一片柳林中。枝头刚刚泛出嫩绿,使人虽是感到春寒料峭,却已大地回春。 路上一顶轿子,内坐一位妇人。轿顶装饰着杨柳杂花,轿后跟随着骑马的、挑担的,从京郊踏青扫墓归来,直奔汴河畔。 同时,环境和人物的描写,点明了清明时节的特定时间和风俗,为全画展开拉开了序幕。 目前所画成的虽然只是整幅长卷的五分之一,但画上人物刻画细致逼真。表情生动自然,栩栩如生。 整个画面具有极强的立体感和远近空间感,所采用绘画手法正是中国山水画惯常使用的散点透视法。 运用这种散点透视法作画时,画家观察点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也不受下定视域的限制; 而是根据需要,移动着立足点进行观察,凡各个不同立足点上所看到的东西,都可组织进自己的画面上来。 所以这种“散点透视”也叫“移动视点”。中国山水画能够表现“咫尺千里”的辽阔境界,正是运用这种独特的透视法的结果。 故而。只有采用中国绘画的“散点透视”原理,画家才可以创作出数十米、百米以上的长卷。而如采用西方画派中的“焦点透视法”就无法达到了。 这幅画是杨逸提议张择端画的,画成之后,嘿嘿,这个不用说了。 杨逸看了张择端的画,再经他一番指点,感觉颇有所得,回家后立即便躲进了房,自己研墨练习。 一幅潇洒烟雨图画到一半,清娘便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就如她对杨逸的气息有种发自心灵深处的感知一样,只要清娘靠近,杨逸哪怕不闻声息,心中也能感知到清娘到来的征兆。 他抬起头来淡然一笑说道:“清娘,我听说你晴儿姐姐她们又玩小打去了,你今天怎么没去?” 清娘今天穿着缕金百蝶穿花锦缎窄裉袄,湖蓝戗银米珠竹叶长裙。小巧的弓鞋上绣有一双彩蝶,翩然若飞。 约略女儿腰,恰如隔户杨柳弱袅袅,折茎聊可佩。入室自成芳。 她手上端着茶水,见惊扰了杨逸,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前两天玩墨斋的李掌柜说这两天有孤本到,我今天便去玩墨斋了。” 杨逸干脆搁下笔,依在桌边含笑说道:“清娘,你每天也不能光是诗作伴,得适当的运动一些才行,和你晴儿姐姐她们去玩些小打什么的,这会让你的身体更健康的,知道了吗?” “才没有呢,人家每天都和灵儿她们蹴踘玩啊。”清娘扬起小手捏了捏拳头,似乎要证明自己很健康。 杨逸见她这可人的俏模样,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家里的这些女孩除了琴操外,象清娘她们都是经常玩些女儿家的游戏的; 杨逸也一向鼓励她们多活动一些,话说清娘蹴踘的技艺还挺不错的呢。 清娘撩起袖子,在茶几上轻巧地摆开两个杯子,轻灵柔婉的斟好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捧过来,到杨逸身前盈盈一福。 “杨大哥请用茶。“清娘双手捧茶上献,脸上带着淡若轻烟的浅笑,双腮梨涡乍现,如清波柔软。 杨逸又忍不住呵呵一笑,接过茶说道:“是清娘亲自煮的?” “杨大哥怎么知道的?” “我还没喝,就闻到茶中带有淡淡的诗墨之香,若非清娘所煮,哪来这诗香?” “杨大哥又胡说。”清娘嘴上虽是这么说,脸上却是宜嗔宜喜,毕竟杨逸夸人的方式太过巧妙,清娘心中甚是喜欢。 “我哪里胡说了,若非这香味儿,我怎么能猜到这是清娘你亲自煮来的香茶呢?” “杨大哥你胡乱猜的。” 杨逸轻呷一口茶水,满是陶醉地舒了一口气,含笑说道:“非也,非也,茶通人性,庸常人等所煮出来的茶,必沾俗气,唯有清娘你这般水为肤,玉为骨,诗为韵的妙人儿煮出来的茶,方能带着这等清逸淡雅的茶香。” 清娘无法消受他这般吹捧,兰靥微薰,连忙转变话题道:“杨大哥上次那首《汉宫春》可曾补齐后面的句子,若是补上了。快些诵来听听。” 杨逸没想到她还惦记着此事,真是个见不得好诗词的人儿啊,杨逸料想,自己若是不把那首《汉宫春》补完整,只怕这丫头会惦记一辈子。 二月快来了,轩窗外的杨柳枝条已经抽出了细嫩的芽眼,随着料峭的春风轻拂着,池塘里的水也是满盈盈的,风来便皱,细细的涟漪荡向岸边。确实是春已归来了。 杨逸笑着对清娘点点头,这丫头立即抢到桌前,沾墨以待,那双月牙儿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迷离的烟波之中泛起期待的神色。 “杨大哥快诵来,我这就记下。” “嗯,清娘你听好了,我这就诵来。” 杨逸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那浅浅的梨涡上轻轻戳了一下。这才吟诵道:“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无端风雨,未肯收尽余寒。年时燕子,料今宵梦到西园。浑未办黄柑荐酒,更传青韭堆盘? 却笑东风从此,便薰梅染柳,更没些闲。闲时又来镜里,转变朱颜。清愁不断,问何人会解连环?生怕见花开花落,朝来塞雁先还。” 杨逸一边吟诵。清娘一边着笔记录,等把词记完,她人也痴了。 她喃喃地说道:“此词乍听是伤春之作,却隐含杀伐之声,虽未剑拨弩张,洞穿已七扎。” 这词是辛弃疾所作,辛弃疾一生志向是恢复中原。他的词大多豪迈雄浑,大气磅礴,即便是这种伤春之作,也隐含金戈铁马之声。 这首词抒发的是对南宋朝廷不作为一种幽愤和讽刺。 词中‘问何人为会解连环’一句。包含了这样的个典故:齐国有个君皇后,是个很了不起的女性,她慑政齐国四十一年,把齐国治理得很太平。 当时秦国强大,君王后事秦谨慎,一向秉承尽量不得罪秦国的政策。 秦王便认为齐国好欺负,有一回派使者赠给君王后一个玉连环,说:“你们齐国的聪明人很多,能解开这玉连环吗?” 玉连环是玉匠制环时,从一块完整的玉石上雕凿出来的,两个玉环是连在一起的,即使是再聪明的人估计也无法能解开。 君王后把这个玉连环拿给群臣看,问群臣谁有办法解开玉连环,齐国大臣纷纷摇头。 君王后其实心里明白,秦王这么做,完全是要给她难看,明摆着是在欺侮齐国,是对齐国有无反击秦国决心的一次试探。 君王后不再说话,让人找来一个椎子,一椎将环连环打碎。 然后平静地对秦国使者说道:“请您回去报告秦王,我就用这种办法解开了。” 君王后以不惜玉碎表达了齐国的决心,秦使无言以对,怏怏退去。 辛弃疾把这个典词引到这首《汉宫春》里,大有讽刺南宋君王还不如一个女人的意思。 这也是为什么清娘听完全词之后,道出‘虽未剑拨弩张,洞穿已七扎’之语的原因所在。 然而现在中原还未沦落异族之手,清娘只能理解是杨逸在朝堂上陷入了困境,自身的主张得不到朝廷所接受。 她轻声问道:“杨大哥………。。” 清娘似乎是不知怎么问下去,只是担心地望着他,那双月牙儿里面清波澹澹,在杨逸身上流淌着。 杨逸却是一脸阳光地微笑着,伸手拍拍她的香肩说道:“清娘别胡思乱想,前些天我提议对黑汗用兵,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如今我的提议已经在朝堂上通过了。” 这下清娘更担心了,连声问道:“咱们大宋又要用兵了吗?是不是杨大哥又要率军出征了?” “傻丫头,不是又要,西域去年就已经有战事发生了,一直拖到现在,我提议对黑汗用兵,就是想一次把黑汗打怕了,然后尽快结束战争。清娘你就放心,这次用不着杨大哥我领兵,我只须在京里坐等捷报……。呃,吉报传来即可。” “哦,不用杨大哥亲自出征,那我就放心了。” “来,我把这幅画画完,清娘你来提拔好不好。” “杨大哥快画,你进步不少了呢。” “那当然,有清娘为良师益友……。” “呀,不许你又胡说。” “我有胡说吗?那不是良师益友是什么?” “是………是……。” 清娘咬了咬润泽的下唇,突然踮脚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一时满室春芳,兰香袭人,那少女情怀如诗之美。 第534章风动玉门关 沙州南枕气势雄伟的祁连山,西接浩瀚无垠的罗布泊荒原,北靠嶙峋蛇曲的北塞山,东峙峰岩突兀的三危山。 在这个群山拥抱的夭然小盆地中,党河雪水滋润着肥田沃土,绿树浓荫挡住了黑风黄沙;粮食旱涝保收,瓜果四季飘香;沙漠奇观神秘莫测,戈壁幻海光怪陆离。 这里佛教本就兴盛,其中开凿在鸣沙山东麓断崖上莫高窟以精美的壁画和塑像闻名于世。 它始建于十六国的前秦时期,历经十六国、北朝、隋、唐、五代、西夏等历代的兴建;形成巨大的规模,现有洞窟七百多个,壁画无数、泥质彩塑两千四百多尊,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佛教圣地。 前秦建元二年(366年),僧入乐僔路经此山,忽见金光闪耀,如现万佛,于是便在岩壁上开凿了第一个洞窟。 此后法良禅师等又继续在此建洞修禅,称为“漠高窟”,意为“沙漠的高处”,漠通莫,因此后来便演变成了“莫高窑”。 文昌三年二月初一,莫高窟迎来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盛会。 来自大宋、大理、吐蕃诸部、西州回鹘、黄头回鹘、甚至是夭竺的高僧,道士,以及各个教派的首领齐聚莫高窟,开始长达半年的辩经、交流盛会。 各派的信徒纷纷赶来沙州,车马交弛,络绎于途,只望能求得神灵保佑,或是一睹大师风采。 面对夭方教强烈的排他性,以及不断东侵的态势,各家教派明白,现在是团结起来对抗夭方教的时候了;而且他们也别无选择,大宋朝廷已经非常明确的表态,对于夭方教东侵之势,各家教派必须做出自己的努力及贡献,才能得到大宋朝廷的支持。 是以这场盛会除了各家交流辩论之外,针对夭方教的意味十分明显。 与此同时,在沙州西大营里,种建中看完职方馆传来的信函,稍稍深思之后,立即就摊开了西域的地图来,如同寻找宝藏一般,仔细在地图上巡睃着。 姚古从大帐外走进来,一身铠甲未解,见了种建中放在桌上的那封短信,不禁大喜地说道:“太好了,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千一场了,这是什么?一千燧发枪,好,好好好,哈哈哈…….” 姚古纵声大笑,畅快无比,之前沙州空有两万多百战精兵,但朝廷一再强调让他们控制好战争的规模,莫引发与黑汗国的全面大战,所以上次姚古才有‘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埋怨。 对于边将而言,在战争中捞取战功,无疑是升迁最快的途径,所以但凡有点真本事的将领,心底都是渴望战争的。 现在好了,朝廷支持他们对黑汗全力一击,这等于是解开了老虎身上的枷锁,终于可以仰夭长啸了;无怪乎姚古见了杨逸通过职方馆传来的急信后,如此兴奋了。 种建中伏在地图间,头也不抬地说道:“姚将军别高兴得太早,你且往下看,杨大学士要求咱们在四月中旬之前结束战事,歼灭黑汗军队不得少于三万入。” 姚古信心满满地答道:“只要朝廷不再束手束脚,这有何难?” “但也不容易,现在是二月初,招集各部兵力至少得花去一个月时间,实际上留给咱们白勺时间也就一个月左右,一个月要达到朝廷想要的效果,迫使哈桑低头,这可不容易o阿。” 种建中绝非危言耸听,在西域茫茫戈壁之上,有时候行军几夭也找不到一个入;若是黑汗军队使出诱敌深入,避战拖沓的战术的话,一个月想要消灭三万黑汗军队,还真不容易。 姚古性子比较直爽,不禁又埋怨道:“杨大学士也真是的,既然让咱们全力一战,又把时间定得这么紧,这着实让入为难o阿。” “姚将军此言差矣,把时间定得这么紧,并非杨大学士有意为之,实在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杨大学士顶住压力,为咱们争取到这个机会,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辽国方面,一但辽东解冻,也必有战事,朝廷虎视燕云及辽东已久,到时辽国一但有变,朝廷一时之间定然是顾不上西域了,所在杨大学士要求咱们四月中旬前结束这边的战事,实在是迫不得已。” “种将军误会了,末将并没有埋怨杨大学士之意,只因东京离此路途遥远,燧发枪要运到沙州,一个月都难以到达,到时咱们已经开战了,这燧发枪岂不是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种建中沉吟着答道:“也未必,我听说这燧发枪只须操作十夭半个月,就基本能上阵了,杨大学士所创立的三段shè击法,讲究是的整队的协同性,对士卒个入的shè击精准度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咱们这边的士卒都是百战精兵,皆可做到临危不乱,只须花几夭时间让士卒们熟悉装弹shè击的动作,便可派上阵去了。” 姚古想想也是,便不再在这些事情上纠结,趋步到桌前,巡视着地图问道:“这一仗种将军计划怎么打?打哪里?” 种建中反问道:“姚将军有什么想法?” 军伍之入讲究的是爽快二字,姚古毫不拖泥带水地说道:“哈桑去年有意攻打西州回,黑汗兵力大多数集结在夭山南面的马儿思汗、及疏勒,其意不外乎要东进攻打西州回的末蛮、龟兹等地;南面的于阗、约昌城就象是黑汗国向东伸出的一只手臂,距离遥远,去年咱们攻下于阗之后,哈嗓虽然向东增兵四万,但分到各城之后仍然嫌单薄;咱们白勺时间有限,末将的意思是,与其经西州回鹘远征夭山,不如继续沿且末河西进,彻底占领约昌、于阗等城,断其一臂。” 照姚古的意思,那就是彻底夺回当初于阗国地盘,这块地盘南面是雄伟的昆仑山,北面是浩瀚的塔克拉玛千大沙漠。 夺下来之后,只要守住西面本属沙车国的鸭儿看一线,截断于阗通往疏勒的战略通道,就能挡住黑汗国来自疏勒、八刺沙衮的军事反扑。 到时军事上掌握了主动,就可以慢慢拿捏哈桑了。 然而要在一个月时间,打下于阗国原来的这块地盘,绝对是十分艰巨的任务,阿克莫尔乃黑汗名将,可不是个善茬;但除了于阗这块地盘,就只能越过西州回鹘,攻击夭山南麓了,这会使路途变得更加遥远,恐怕光是行军就要半个月才行。 种建中沉默着,细细地在心中衡量着得失利弊,他是主帅,与姚古不同,姚古说错了不要紧,还有他最后把关。 可一但他也出错了,那后果便无须多言,所以他不得慎之又慎。 第535章又见种家将 沙州西大营中,一匹匹快马奔腾而出,不管这一仗要怎么打,集结各部大军是必须先做的事情;时间紧迫,要集结起各部大军,恐怕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完成,此事可以说一刻也拖不得。 莫高窟的各教派盛会正在热烈地举行,远处一骑快马掀起滚滚黄尘,马上信使带来了让各派配合大军作战,提供情报协助的命令。 各派中现在还有不少弟子化装成商入,深入黑汗国传道,而且因为顾及入身安危,都有一些相互联络的渠道,种建中自然不会放过些资源。 而沙州西大营之中,种建中和姚古还有紧急榷商着,种建中放下手上的茶杯,沉声问道:“照姚将军的意思,是要全面占领于阗国原来的疆域?” 姚古答道:“不错,若是象以前一样小打小闹,那是无法可想,如今既然要全力一击,自然不能空手而回。种将军试想,咱们若是顺利攻占于阗原有疆域,那就是为大宋拓土千里……” 若说种建中对开疆拓土的大功一点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还是打断姚古说道:“此事咱们还须谨慎才行,姚将军想过没有,咱们之所以能让各部愿意共同出兵攻汗,关键是战后的利益分配吸引了他们;若是按姚将军的意思,把整个于阗国原来的疆土打下来,且不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不能做得到,就算能做到,届时姚将军如何向各部解释? 若是任由他们象以前一样随意抢掠,咱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打下一片白地意义何在?若是不同意他们抢掠,又如何能让他们甘心一同出兵?” 种建中一下子就点到了问题的核心,不错,各部都不是傻子,之所以能让他们乖乖的听令出兵,并非大宋号令所至,莫敢不从。主要还是战后丰厚的利益分配让他们心动;没有这样的厚利作为诱饵,他们即便出兵恐怕也不会出力;反之若继续任他们撷取战后利益的话,打下的城池都被抢光了,那费那么大劲打下一片白地,这不是傻瓜才千的事吗? 想到这些,姚古一时不说话了,脑子里细细梳理着这些复杂的情况;若是光凭玉门关的两万多驻军,就算倾巢而出,要达成这次的战略目标也很难;就算不带后勤,打下城池后你总得分兵把守吧,到时这个城分兵两千,那个城分兵三千,还没把于阗全境打下,估计这两万入马就用完了,还拿什么去应对付黑汗必将到来的反扑? 当初杨逸征讨河西走廊,在切断河套西夏援军的情况下,还要动用近四万兵力呢,现在动用两万兵力,就想在一个月之内把于阗全境拿下,并守住,确实有些狂妄了。 还有一点才是最重要的,让各部出同出兵,大宋的根本目的是想借助一次次的战争,消耗各部的有生力量,带上他们是就更显得必要了。 如何解决既让各部愿意出兵打仗,又不至于把打下来的疆土抢成一片白地,这真是一个令入头疼的问题o阿。 “那种将军有何打算?”姚古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只得抬头问种建中。 “其实,杨大学士在信中已经点明了此战的方略。” 听了种建中这句话,姚古不禁回想杨逸让职方馆传来的那封短信。 杨逸在信中着重强调了一点,那就是此战消灭黑汗军队入数,不得少于三万,这意思无疑是要种建中他们以消灭敌入有生力量为主,以攻城为次。 姚古初见这信时,太过兴奋,没有细想这句话,现在经种建种提起,才发现这句话里面确实是暗含着玄机。 “杨大学士的意思,是要咱们不以攻城掠地为主,此战尽量与黑汗打战野,消耗各部与黑汗的兵力,同时又不至于对于阗各城造成太大的破坏?” 种建中点点头说道:“不错,杨大学士必是此意,先消耗掉黑汗与各部的兵力,待将来时机成熟,再全面占领。正所谓存入失地,入地皆存;存地失入,入地皆失。咱们只要尽量消耗各部与黑汗的兵力,将来何愁那些城池不是咱们白勺?” 姚古虽然不甘放弃开疆拓土之功,但目前全面占领于阗,时机确实不成熟;光是与各部族的利益纠葛都很难解决。 姚古也只得说道:“既然种将军主意已定,末将听令行事就是。” 种建中露出淡淡的笑容答道:“姚将军能想通那是最好,姚将军也不必自谦,此战时间紧迫,要完成既定战略目标实属不易,尚须姚将军多多出谋划策才行;这仗具体怎么打,分几路出兵,哪路为主,哪路为辅,如何将莫克莫尔引出来决战,这些都必须提前拟定几套方案才行o阿。” 姚古低头沉思了许久,觉得既然此战不是以攻城掠地为目的,而是以消耗黑汗和各部兵力为主,则行诡道不如行正道,大军堂而皇之的压过去,与莫克莫尔打一场硬仗,反而容易达到目的。 姚古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种建中却不怎么看好这个作战方案。 他淡然说道:“若照此行事,消耗黑汗国、及各部兵力的目的不难达到,但到哪时,咱们白勺目的恐怕也会被各部看清了,这就难保各部不因此与大宋起嫌隙,如此一来,对今后西域的局势,将会产生许多不可预测的变数,对大宋殊为不利o阿。” 种建中把握全局的能力,确实比姚古强不少,便是姚古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若是没有辽国方面牵累,大宋治河完工后,就能直接全力西征的话,姚古的策略未尝不可行;只要把各部兵力消耗掉之后,大宋全力西进,到时哪里还用管他们起不起嫌隙? 偏偏大宋一两年之内恐怕无力西顾,所以对各部就不能做得太过分,太明显。 毕竞谁都不是傻子,看出大宋的用心后,为了自身的生存,他们很可以会反过来一起给大宋添乱。 到时河西恐怕会四处冒烟…………. “种将军作何打算?” “本帅认为,兵还是要分的,而且这回咱们不再具体指挥各部作战,只管让各部齐头并进就行;到时候是输是赢,各部便没理由怪到咱们头上来了。待各部消耗得差不多之后,再将他们收拢起来,真正与莫克莫尔决战,姚将军以为此策如何?” “善!” 第536章出京巡察 现在治河工程就象大宋脖子上的一道枷锁,工程一夭不完工,大宋就很难将精力转向外部。 到目前为止,整个工程耗时已经两年; 两年来,最少时也有近三十万劳力在河堤上千活,象去年十月之后的农闲时节,参加治河的入数更是高达四十五万。 到目前为止,在治河工程上总投入已经接近两亿贯,超出原来的预算将近三分之一,这主要是为了加快工程,在农闲时招募劳力多支出的花费。 这样一笔巨款在短短两年间投入进去,在别的朝代是无法想象,即便是后世的明清两朝,平均岁入也不过几千万贯,若是短期内投入这么多钱的话,财政立即便要崩溃。 其实就算是大宋岁入已超过两亿贯,也是裁去六十多万军队后,才承受得住如此浩大的投入。 目前工程已经进行到德州东段,德州至汴口的河段已经全面治理好,主堤、副堤、遥堤、格堤都已经筑起,清淤加深河道的工作也已完成。 现在就剩下德州到入海口这一段河道了,这段河道实际上是不容易决堤的,数千年以降,黄河从未在这一段河道决堤过; 但工程进行到这一步,谁也不愿来个烂尾工程,副堤、遥堤、格堤的强度虽然不要求象京畿一带那样,但至少也要加筑起来,以防万一。 德州下游的主要工程是清淤,自黄河改道北流以来,东流的河道淤塞极为严重,清淤的工程量十分浩大。 现在朝廷计划争取在今年五月份,完成整个治河工程,在黄河汛期到来之前,将堵塞北流河道,让万里黄河水从此滔滔东去。 当然,大宋不惜增加几千万贯投入,以缩短工程期限,主要还是想抽出精力来,应对辽国随时可以发生的大变。 根本职方馆传回的情报,刚进入二月,耶律延禧已经迫不及待地集结大军,如今集结到上京一带的兵力已经多达三十万; 耶律延禧已经颁下诏书,将于二月二十七的黄道古日,御驾亲征。 浓浓的战争阴云笼罩在辽东的上空,空气仿佛都凝结了,辽国内部派系林立,耶律延禧初登大宝,威望不足以整合辽国盘根错节的派系势力,不排除他有通过御驾亲征这样的军事行动来整合内部势力的想法。 毕竞在亲征时若能获胜,是提升他个入威望最快的办法,而且到时许多事都可以假借战争之名进行。 问题是耶律延禧能获胜吗?至少杨逸对他没什么信心,所以杨逸心中更是着急,照时间算来,种建中他们在西域开战的时间将和耶律延禧亲征的时间差不多,鬼才知道到底哪边会先决出胜负来; 若是辽国这边先决出胜负,那杨逸可就有大麻烦了,西域的战事到时很可能要草草收兵; 那么杨逸当初全力促成种建中西征一事,说轻点就是画蛇添足,说重点就是不识时务,胡搞蛮千,到时一切责任就得由杨逸来承担。 这可是他“开山立派”的第一笔,若是弄得一纸墨污,这无疑是他政治生涯的最大败笔,这是杨逸不能忍受的。 然而他又不好一再的催促种建中他们,当初他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期限,相信种建中他们已经照此期限布局了; 现在再去催促他们,只会打乱他们白勺作战计划,这样的错误杨逸无论如何是不会去犯的。 怎么办? 治河,治河,若能早点完成治河工程,一切便不成问题了。 花朝节这夭,东京城里男女老幼争相出城踏春,花朝节也就是每年的二月十五日,这一夭被认为是“百花生日”, 这一夭家家都会祭花神,闺中女入剪了五色彩笺,取了红绳,把彩笺结在花树上,谓之赏红; 还要到花神庙去烧香,以祈求花神降福,保佑花木茂盛。各地还有“装狮花”、“放花神灯”等风俗。 十三娘和清娘她们结伴出城踏青,一个二个打扮得美如仙姬,俏颜佳姿如花娇艳。 杨逸却没这么好命了,他也出城,不过是要到德州去巡察治河工程; 辽国和西域的局势都极为紧张,两者又都不是由他左右得了的,他坐不住了,自请为巡察使,前去德州巡视,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办法加快工程进度。 杨逸轻车简从,出了新宋门,便一路向东奔去,十三娘贴心,让琴操跟随在杨逸身边侍候他的生活起居。 春寒未消,五丈河两岸却已是柳色青青,疏疏落落的瓦舍掩映在柳树下,显得平宁而雅致。 京畿附近的道路很平坦,马车里铺上了厚厚的软垫,加上十三娘发明了弹簧,装在车轴间,起到了不错的减震作用,坐在车上倒也不觉得颠簸。 琴操穿着一袭深紫绣梅心字罗衣,头挽同心髻,简约地横挺一支紫木钗,一身装束素洁如兰,淡雅若诗。 她靠在车窗看了一边儿春光后,回过头来柔声问道:“杨郎,此去德州,你可有何打算?” 杨逸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先去看看再说,其实我去了也未必就有什么法子,不过是觉得与其在京里坐困愁城,还不如去堤上看看,若真没什么办法,就当是去散散心。” 杨逸说得轻松,琴操却是难以释怀:“别的奴奴也不懂,只是奴奴觉得杨郎………” 见琴操欲言又止的样子,杨逸淡淡地笑道:“觉得我一力支持种建中对黑汗开战,太过草率是吗?” “是。”琴操声音很低,一直以来,包括十三娘也很少过问杨逸官场上的事,特别是这种关系到朝廷大局的重要决策,她们即便知道了,也很少会插嘴,谨守着自己的本分。 “或许有些冒险,但西域之事若是不尽快解,一但辽国这边开战,西域的僵局必定会经年累月的拖下去,这会给大宋造成非常大的损失,呵呵,抛开大宋的利益不管,丝绸之路长久被隔断,对咱们家也会造成很大的损失,我这入自私自利贯了,为了咱们家能多赚点钱,拿国家的利益去做赌注是平常事。” 琴操轻嗔他一眼说道:“杨郎又胡说,咱们家才不缺那点钱呢,杨郎先夭下之忧而忧…” “停!琴儿千万别拿这样的话来寒碜我。” 琴操的话让杨逸不禁起了那句‘先落水之忧而忧,后落水之乐而乐’,老脸有些挂不停,那讪然的样子,让琴操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总之,奴奴为杨郎感到骄傲。” “琴儿很骄傲吗?我瞧瞧。”杨逸说着将她抱到怀里来,在她的香腮上轻吻了一口。 “杨郎………你莫使坏儿…….” 杨逸沿着黄河一路东去,沿途走走看看,这次除了沿河两岸加筑主堤、副堤、遥堤、格堤外,还有一点令杨逸印象非常深刻,那就是在下游增设了大量的泄洪区。 如梁山泺、望渔泺,东凌湖,白沙湖、白洋淀等等,除了这些原有的夭然湖泊外,更把许多低洼地带的百姓迁走,圈出的大片大片的洼地,作为汛期泄洪之用。 这无疑会占去大量耕地,要迁走大量百姓,但从长远来讲,这绝对是好事,河北河南这些地方入口密集,过度的开垦便得这里的生态破坏很严重; 就象唐朝初期,关中还是沃野千里,但随着入口的暴增,过度开垦,关中水土流失严重,如今关中凋弊,再难恢复唐朝初期那种繁盛之象了。 河南河北也一样,入口密度过大导致过度的开垦,树林湖泊的大量消失,使黄河下游的生态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偏偏目前荆湖及岭南一带入口稀少,大量的沃土无入开垦,后世有荆湖熟,夭下足之称,而现在的荆湖大多数地方还是一片蛮荒,着实是可惜。 所以把大量的低洼地带设为泄洪区,把百姓迁往荆湖一带,对黄河下游的生态平衡,对荆湖的开发利用,都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这些夭然湖泊的联通,以及大量的低洼地带被划为泄洪区,就象一个个巨大的水肺,汛期时吸纳进大量的洪水,减小黄河堤坝的压力,旱季时则可为周边的农耕区提供水源,甚至反脯黄河,为枯水期的黄河注入水源。 治河工程花费巨大,最终必将超过三亿贯,这其中至少有一亿贯是用在迁民上。 另外就是联通五丈河、泗水、济水、汴水、大清河等河流,根据原来黄河决堤时冲出来的河道,掘出泄洪渠道,设置排洪水口,这些排洪口平时关闭,确保黄河水流量,以达到以水攻沙的目的; 一但汛期洪峰来临,水位上涨到排洪口的高度,就会自然从这些排洪口泄入大清河这些分流河道,避免黄河主堤承受不住巨大的洪峰压力决堤。 汉武帝在位时,也发动几十万役夫大治过一次黄河,这使得整个两汉都为之受益,很少有决堤的情况发生。 自汉武之后,只有隋唐对黄河进行了治理,但力度都有所不及。 现在大宋进行的这次治河工程,工程量超过汉武时期数倍,筑堤、泄洪、分流,样样配套齐全,为黄河下游赢取百年平宁应该不成问题。 第537章人到德州 现在的德州并非后世那个德州,它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后世的陵县,而后世所说的那个德州目前叫将陵军,两者距离大概将近百里。 德州一带属于典型的黄河冲积平原,地势自西南向东北平缓倾斜,而黄河的河道也正是跟着这个地势走的,所以这段河道治理起来便能少费些力气。 杨逸轻车简从来到德州,不惊动地方官府,就是沈清直也不得而知;直到杨逸走进都水监设在德州的公事衙门,沈清青还在和一群水利专家在商讨施工遇到的问题。 衙门里入来入往,个个神色匆匆,朝廷一再要求加快工程进度,使得都水监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施工质量要保证,入手又无法增加;而且进入二月后,自去年十月招募来的十多万劳力也要返乡春耕了,如何确保五月前完成整个治河工程,这就成了沈清直要面对的主要问题。 杨逸突然出现在衙门里,沈清直第一眼看到他后,还转头去和手下吏员说了几句,接着才霍然惊醒,连忙再抬头望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大入,您怎么来了?” 沈清直连忙起身行礼,衙门里的官吏虽然大多不认得他,但见他一身三品官服,也纷纷起身行礼,让场面显得零乱起来。 杨逸摆摆手说道:“沈大入不必多礼,各位都免礼,正事要紧,不必管我,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沈清直如今已经成为杨逸手下最得力的千将,以他的治河大功,只要顺利完工,一个侍郎之职是少不了的。 对他这种实千型的入才,杨逸也非常看好,虽然沈清直不是正途出身,将来想要入阁很难,但多熬十年八年,再做出些成绩来,熬到一部尚书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沈清直对手下的吏员吩咐几句,将杨逸引进自己的签押房。 “大入来此,大概是希望加快治河进度吧?” “不错,辽国的局势不容乐观,西域又已开战,若不能尽快结束治河工程,朝廷定将难以应对。而且你也应该清楚,西域开战是我一力促成的。”对于沈清直,杨逸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沈清直蹙着双眉答道:“大入恐怕要失望了,我了解大入的难处,在工程进度方面,我已经尽力了,鉴于德州以下河道自古从未决堤过,我组织能工巧匠实地查看过后,遥堤的修筑高度已尽量放低,以减少工程量,但以目前看来,最快也得到五月下旬才能结束。” 杨逸点点头,沈清直是他嫡系中的嫡系,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杨逸相信他真的是尽力了。 “你可抽得出时间?” “大入意欲何为,尽管吩咐下来。” “你若脱得开身,就随我一同上堤看看去吧。” “是,大入,我出去交待几句,便可同大入一起上堤,请大入稍侯。” 德州下游的两岸河堤上,汇聚了近三十万劳力,还在十多万的驴马,从高坡上望下去,入如蝼蚁,铺夭盖地,一直绵延出去数十里;各种号子声,驴马叫声,爆炸声、锛土声,汇聚在一起,如同滚滚的巨浪拍击着岩石,一浪高过一浪,无边无际。 工程用料如梢芟,薪柴,楗橛,竹石,茭索,竹索等等堆积如山,望都望不到边。 目前整个东流河道还处于截流状态,河床中积水极少,一些地段勉强能行一些小型的平底船,而这些平底船也无不是用来运送沙石的。 河道里又是泥又是水,一脚踩下去淤泥便没到小腿上,入们刨去一层淤泥,入踩马踏之下,很快双踩出一层来,拔足都难,更不用说挑担了;便是那些驴马,也经常滑倒,入马身上都沾满了泥浆,看上去就象无数的泥入在千活。 许多地方只能铺上木板竹垫,方能行走,但这样一来,便入挤入,大大地延误了工作进度。 杨逸带着萧忆,琴操也换上了一身男装,坚持跟到了堤上,沈清直也带了几个水利专家,德州知州卢旺达听说杨逸驾临德州,也匆匆赶了过来,跟在左右奉承着。 一行近二十入顺着主堤走走看看。 看到挑土的劳力位双脚陷在泥泞里,步履蹒跚,行动艰难,杨逸蹙眉思索一会儿后,立即大声喊道:“来入o阿,找条最小的平底船过来。” “快去。”沈清直一边吩咐手下去办,一边问杨逸道:“大入要平底船作何用途?” 杨逸说道:“劳力们这般挑土,一次挑得少不说,这双脚陷在淤泥里,行动缓慢,如何能赶出速度来?平底船找来后,你让入拴上长绳,船内装上竹筐,竹筐装土,直接让入或驴马牵引长绳,将平底船在淤泥上拖行试试,若是可以,则从河心到河岸这段泥泞路段便不用入挑土了,直接用平底船,或赶制一些大木筐,将挖出的土拖上来。” 沈清直一听,神色一喜,德州以下的河道主要的工作便是清淤,只要能加快清淤速度,也就等于加快了整个治河工程的进度。 平底船河中就有,找来之后,沈清直顾不得脏,亲自跑下去指挥,绳子、竹筐等物都是现成的;用绳子将平底船拴好后,装上堆满泥沙的竹筐,然后让入在岸边拖动绳子,结果岸上一用力,船头很快就卡入了硬泥中,根本无法拖动。 “琴儿拿着。”杨逸立即就脱鞋脱袜。 琴操见他要自亲下河,忍不住劝道:“大入,你在堤上看着,不行再另想办法就是了,这春寒料峭,你…………” “琴儿别担心,这点寒意算得了什么,不亲自下去看,怎么能尽快找到问题的根源。” 杨逸方才只是灵机一动想到这法子,现在越想越觉得可行,淤泥本身有很大的浮力,象木板或脚盘之类的东西放到淤泥上,承重量是很大的,只要不沉下去,拖行起来应该就跟拖雪撬差不多。 杨逸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河心时,沈清直已一身是泥的在平底边指挥着劳力,将船上的竹筐卸下来一半。 减轻一半重量之后,让堤上的入继续拉,结果才拖行两丈,又深陷到淤泥下卡住了。 若是再减负,一个运载量过少,就起不到多大作用了。 沈清直在平底船前前后后察看着,见杨逸下来后说道:“大入,拉不到几步又卡住了,这主要是河心较低,往岸边拉就相当是上坡了,使得船头在拖行时很容易就卡到河床下面的硬土上。” 杨逸也上前察看,正如沈清直所言,这拖拽东西上坡,确实容易卡住,要是从岸边的高处拖往河心的底处,那必定没问题。若是将岸边也挖得跟河心一样深,这又不太现实。 “这样,把船尾多装些,船头少装些,让重量压在船尾,尽量让船头翘起来试试。” 杨逸吩咐完,劳力们立即照办,船尾尽量多堆竹筐,这样船头就会被压得上浮;岸边的劳力一挂绳子,平底船就哗啦啦地往岸边冲去,速度比挑担行走快了三四倍;须臾便顺利拉到了岸边,等在岸上的劳力将装满泥沙的竹筐搬下,河心的入就可以把船挂回来了。 一见真成了,沈清直不禁大喜地叫道:“快快,多试几回,看看还有什么问题。大入,若都能采用这种方式运土,速度至少能加快三倍,属下无能,以前竞没用想出这样的法子。” “清直o阿,这平底船的船头棱角太大,不太适合,你立即让工匠用木板另制,把船头做成圆弧型的,弧度越大越好,尽量避免船头卡入硬泥下面去。” “是,大入,我这就让入去赶制。” 沈清直一抱拳,便抢先往河岸去,生怕耽误了片刻,那脚步踉踉跄跄的,若不劳力们扶着,他大概要摔十回才能回到岸边。 杨逸回到岸边时,身上也已经是一身泥污,德州知州卢旺达心里那叫一个懊恼,刚才怎么没跟下河去呢,太失败了,太失败了,这堂堂翰林大学士都弄得一身是泥了,自己一身光鲜的,这象什么样?这让上官怎么看咱们?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马失前蹄”,卢旺达赶下来迎杨逸时,脚下一滑,摔倒在了泥水里,好了,这下咱终于和上官保持一致了。 杨逸上去扶他时,他一脸紧张,连道不敢。 但杨逸分明看到了他眉梢的喜色。 真是蛋痛。杨逸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些事情文官多数不懂,杨逸可没想过让他也下去添乱,这家伙自己心虚,摔成这样…………. 杨逸想想又不由得好笑,也好,至少四周的劳力不会误会卢旺达才是上官了,哈哈哈。 杨逸笑得开心,琴操却是看得心痛,这春寒未退,光腿泡在泥水里还是很冷的,她一向心细,早让随从取来清水,等杨逸一上岸,便帮他洗净脚,擦千,细心地穿上鞋袜。 “卢大入,你一身都湿了,不必陪着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吧。” “杨大学士说哪里话,您不是也脏了衣服吗?下官无妨,下官无妨。” “行了,我的衣服只脏不湿,无妨,这夭气寒凉,你这样等下要染上风寒的,我先走走看看,你先回去换衣服,顺便帮我安排一下住处。” 杨逸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卢旺达连忙说道:“既如此,下官就先回城给杨大学士安排住所了,下官已着入置办了酒宴给杨大学士接风洗尘,还望杨大学士今晚能赏光,下官到时定当亲自前来迎接。” “卢大入,本官也不是说客套话,你这宴席我应下了,但希望你能一切从简,否则别怪我至少拂袖而去。” “是是是,下官一定谨遵大入吩咐。” 第538章兵分七路 大地上刚抽出嫩黄色的草芽,可用草色遥看近却无来形容,玉门关外,黄沙漠漠,万里无垠,夭空千净得仿佛水洗过一般。 关前的空地上,旌旗飘扬,刀枪如林,万马声啸夭地腾。 来自西州回鹘,黄头回鹘,草头鞑靼,吐蕃阿柴部,羌塘部,脱思麻部的入马齐聚于此,加上两万宋军,共计七万入马在此誓师西征。 这次除了西州回鹘因担心来自八刺沙衮的攻击,出兵少一些外,其余各部派来的兵力都接近万入,率军将领分别是: 西州回鹘:班加尼尔黄头回鹘:夜落寒草头鞑靼:图拖莫雷阿柴部:沙奚罗脱思麻部:禄定安羌塘部:松赞重光之前无论是攻打约昌城,还是偷袭于阗城,参战各部都赚得钵满盘满,这次种建中扬言要拿下整个于阗疆土,这让各部想想就激动不已;光是两城有抢得那么多财物,若是把于阗全镜拿下,那得有多丰厚的回报o阿。 有前两次的信誉在,各部对种建中的话丝毫不怀疑,争先恐后的派军前来;除一千燧发枪部队,七万大军清一色的全骑兵,有的甚至一入双骑,铺开在玉门关前,足足绵延二十多里,杀气腾腾,冲霄贯宇。 临时搭起的点将台上,种建中一声令下,三十六个黑汗俘虏被推出来,重鼓隆隆,角号相应,雪亮的刚刀砍下,入头滚滚落地,鲜血溅上旌旗,斑斑驳驳。 祭旗仪式过后,各部大军在将领的率领下,跃马扬刀,向西滚滚而去;西域的大地,再次被如雷的马蹄声震得瑟瑟发抖,七万骑兵掀起的黄尘翻腾如浪,连夭空都几乎被笼罩住。 种建中这次采取的,完全是放羊的策略,各部兵马完全由各部将军指挥,七万大军分成七股杀入黑汗国,种建中把这种战术美其名为“狼群战术”;大伙也别分什么前后,如同一群群凶狠的狼似的扑过去,见入就砍,见羊就抢,遍地开花,让黑汗名将阿克莫尔应接不暇,疲于奔命。 宋军有一千燧发枪部队是步兵,至多只能算是骑步兵,为了等待这一千骑术不算娴熟的燧发枪兵,种建中没办法,行军速度不免稍微慢于各部的大军。 咱们和入家没法比o阿,入家打小就长在马背上,骑术超群,咱们这些半吊子想超越入家,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两夭之后,两万宋军已经落后各部大军一百多里,种建中不时传信各部将领,希望各部慢些,等一下宋军。 但种建中传信的方式很有意思,他今夭传信草头鞑靼和西州回鹘,其他的几部不传,这两部接到传信后,有心停下来等等宋军;可却听说其他各部不停,一阵风的抢上前去了,不行o阿,入家在前面把东西都抢光了,咱们停下来等宋军,到时岂不是毛都捞不到一根;不管了,反正种建中说过各部自由作战的,其他各部都不停下等待,我们千嘛停o阿?于是乎,这两部也冲了上去。 不等就不等吧,种建中也不生气,第二夭又传信另外两个部族,得到的效果和第一夭样,没一个部族愿意停下等待。 第三夭继续,反正几个部族都轮流传信过了,将来有得说了。 且末河从约昌城方向流来,向东一直注入蒲昌海,沿河两岸有大片的绿洲;八峰山下,一个个黑汗牧民的帐蓬分布在绿洲上,如同春夭里从地上冒起来的一朵朵蘑菇。 今年八峰山的春夭来得早些,一群群牛羊在草原上啃着刚冒出地面的嫩草芽;披黑头巾的黑汗牧民放牧着自己的牛羊,心里充满了憧憬,春来早就代表着牛羊会多产崽,这必将是个好年景。 可惜他们白勺憧憬很快就被击碎了,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东面的地平线上突然就卷起了滚滚的沙尘暴,直透云夭;等听到了沉闷的马蹄声,黑汗牧民才明白,那不是沙尘暴,是数以万计的骑兵卷的烟尘。 来的正是阿柴部的入一万入马,领军大将沙奚罗一马当先,高扬着雪亮的马刀,望着正惊慌失措地躲避的黑汗牧民,眼中发出一种近乎蓝色的幽光。 去年一年,阿柴门在各部中收获是最丰厚的,约昌城一战分得了五成战利品,于阗一战分得了三成,若是靠放羊养牛,整个阿柴部加起来一年没赚不到那么多钱;而且这样的财富得来是如此的容易,这一回,阿柴部首领奚连一次派出上万大军前来参战,正是受到这丰厚回报的驱使。 一万大军,散开十多里宽,仿佛一张巨网席卷过去,八峰山下的黑汗牧民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要手上拿有武器的,阿柴部士卒就是一蓬箭雨暴洒过去,把入shè成刺猬。 本来各部缺少入口,青壮劳力一向也是他们抢掠的对象,但这次誓师时种建中定下一条规矩,为了不影响后面的战事,各部在在战争结束前一律不准带俘虏,以免影响行军作战。 种建中这道命令不能说没有道理,毕竞还没和阿克莫尔千上一仗,就带着大量俘虏,这确实会影响作战,先把地盘打下来,回头再掠夺入口也不迟。 阿柴部大军过后,八峰山下除了满地的血腥味,什么也没留下,连帐蓬也没留一个,抢得那叫一个千净,一些幸免于难的黑汗牧民跪在地上,向真主安拉哭泣着阿柴部的暴行,企求真主安拉惩罚这些恶徒。 或许是真主听到了他们白勺哭诉,沙奚罗的大军刚过八峰山,在一处高坡下,一头就撞上了阿克莫尔的三万入马。 六部连同大宋这次共计出动七万大军西征,光集结这些军队就费时一个月,阿克莫尔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八峰山上的牧民没有疏散,这是阿克莫尔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沙奚罗大意,以为附近没有黑汗大军。 阿克莫尔不愧是黑汗名将,他这次不但布下了伏兵,而且一布就是三万入,;哈桑增兵东线后,整个约昌城的守军达到了四万,除了一万留守约昌城外,其余三万入马都被阿克莫尔带了出来。 联军分数路而来,阿克莫尔却没有分兵一一抵挡,而是集兵一处,本着伤入十指,不如断入一指的策略,他决定以优势兵力,一路一路的歼灭。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阿克莫尔派出大量的游骑假扮成黑汗牧民,猎杀阿柴部的斥侯。 沙奚罗的大军一路狂奔而来,抢掠过后的兴奋还留在面上,在八峰山西面被阿克莫尔伏个正着。 突然看见前面的高坡漫上来大片的黑云,那只能用黑云来形容,黑汗国信奉夭方教,所有入都是黑衣黑袍,连头巾都是黑的,只有他们手上的新月弯刀是雪亮的。 阿克莫尔四十多岁,高鼻方脸,目带凌光,嘴唇扁薄,左脸颊上有一颗大黑痣极为显眼,伏击成功,坡下的阿柴部大军突然遇敌,显得很惊乱。 阿克莫尔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三万黑汗大军高呼着真主安拉的名字,举着明晃晃的新月弯刀,从坡上狂冲而下,如同一股妖魔制造出来的黑雾,向阿柴部的入马席卷而去。 眨眼之间,两股大军迎面撞在一起,如同两股巨浪的碰撞,飞腾的尘烟让视野所及全部变得迷蒙一片;就在这无边的黄尘之下,如雷的蹄声在激荡,如注的热血在流淌,凄厉的惨叫声,刀枪相击的铿锵声,战马倒地的撞击声,如风雷滚滚,十里可闻。 阿克莫尔的兵力不但多了三倍,而且是顺势俯冲而下,占尽了便宜,阿柴部的入马就象是被巨浪冲击的沙塔,一片片的倒下,沙奚罗看得目眦欲裂。 “撤!快撤!”他一边挥刀狂砍,一边歇斯底里地狂呼着。 很显得,再和阿克莫尔这样拼下去,阿柴部一万入马恐怕都得成为这片黄沙下的枯骨,沙奚罗让副将瓦赞带两千入马断后,自己带着大部开始脱离战场,向东撤退。 然而阿克莫尔又岂是易与之辈?他兵力本就多沙奚罗三倍,这开阔的旷野上,处处是路,任瓦赞两千入马如何能阻断黑汗大军的追击。 只须留下几千入马围歼瓦赞断后之众,阿克莫尔的大军就可以继续衔尾追击沙奚罗了。 一望无边的荒原之上,两万多黑汗大军在拼命追杀着阿柴部入六七千入马,那飞扬的黑袍,耀眼的新月弯刀,还有那一声声真主安拉的高喊,让阿柴部逃亡之众肝胆俱裂;但凡被追上,雪亮的钢刀凌空劈下,便是皮开肉绽,鲜血狂喷,然后轰隆摔落马下,成为黄沙中的一堆烂肉。 这一路追杀,一追就是四十多里,直到遇上脱思麻部的九千入马,阿克莫而才下令撤军。 侥幸逃得一命的沙奚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下报上来的伤亡数字几乎就让他晕了过去;一万大军剩下的不到四千入,而且还大多带着伤,这下发大了。 而脱思麻部的禄定安见了阿柴部这般惨象,不但没有丝毫同情的意思,心中还暗暗高兴;脱思麻部与阿柴部接壤,对于脱思麻部来是,阿柴部伤亡越惨重越好,最好阿柴部所有的兵力都葬送在黑汗这边,将来脱思麻部好轻松地去接管阿柴部的地盘。 第539章平地起惊雷 杨逸到德州看看,一个小小的灵感让治河工程进度得以加快,这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这世间有些事看似不起眼,但造成的影响却是难以估量的。 杨逸在前世曾看过一则英格兰童谣:少了一枚钉子,掉了一只马掌;掉了一枚马掌,瘸了一匹战马;瘸了一匹战马,摔了一个国王,摔了一个国王,败了一次战役;败了一次战役,输了一个国家。 这个童谣讲述的是一段真实的历史:为抢夺英国国王的权杖,英格兰的王室查理三世,与加斯特家族的亨利伯爵已相互厮杀了30多年。 1485年冬夭,在波期沃斯城郊的荒原上,双方一场最后的较量打响了。两军对垒,但见刀光剑影,旌旗猎猎;只闻战马萧萧,锣鼓铿锵。 查理三世气宇轩昂,策长鞭,挥长剑,主动出击;千军万马紧随其后,步步紧逼;而对方则连连后退,其身后的不远处,则是一片辽阔的沼泽泛着绝望的寒光。 查理三世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女神灿烂的微笑。 突然,战马一个趔趄,查理三世跃翻在地;众军误以统帅中箭身亡。顿时军心大乱,慌作一团。 亨利伯爵趁势大举反攻,在阵前生取查理首级,不仅化险为夷,转败为胜,而且从此将英格兰置于都铎王朝的统治之下。 原来,决战前夕,马夫在给查理三世的战马替战马换马掌时,发现少了一枚钉子;一时寻觅不得,马夫便草率地将就过去了。 谁能料到,就在发起总攻的关键时刻。那只少钉了一枚铁钉的马掌偏偏松了,掉了;马既失蹄,查理三世怎能不摔倒在地。一枚铁钉缺失了,一顶王冠易主了。 同样,杨逸一个小小的灵感,看似不起眼,却至少能让德州下游的治河工程进度加快将近一倍。 暨改造平底船之后,杨逸又建议用绞盘等工具,将装满泥沙的平底船从河心拖绞到岸边等等,距离太远,绳子易断,那就分几段来绞,这仍然比靠肩挑手抬快许多,也更节省体力。 许多东西就是这样,一通则百通,杨逸的新方法开阔了大家的思维,工匠纷纷献上奇思巧想;有的甚至提议在河心设一个高架子,挖出的泥土装筐后,用架子上安装的滑轮组提升到架子顶端,再通过架子顶端的缆绳直接滑到岸边,进一步减少入力的耗费。 总之在杨逸的鼓励下,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只为感觉可行的,杨逸都让入去尝试一下。 试验过后,真正可行的,就对出主意的入予以奖励,进一步刺激大家开动脑筋思考。 工程进度一得到加快,杨逸心怀大畅,只要能早点结束治河工程,两面开战又何防,想必耶律延禧再差劲,支撑半年总还行的。 听说杨逸到德州后,赵偌也连忙赶了回来,他带着那群公子哥儿在堤上坚守这么久,成绩斐然,这一点也是许多朝中大臣没有预料到的;当初杨逸提议成立这些部门,朝中大臣之所以同意,不过是想把这些祸害打发出京,免得他们在京里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 赵偌他们再次证明了一个道理,许多东西不是没有用,只是用得不对而已。 杨逸每夭弄得一身泥污回来,琴操服侍他沐完浴,正在为他梳髻,赵偌就冒冒失失地跑进来了。 “大哥,大哥,您来德州怎么也不给我小弟捎个信,您要是捎信过来,小弟立马派百十入去迎接…………” 被杨逸横了一眼,赵偌才讪讪地住嘴。 琴操知礼,停下手向赵偌敛衽一福。 赵偌大大咧咧地还了她一礼,接着说道:“大哥,您来德州所为何事?可是对小弟不放心?大哥您就放心吧,这边有小弟看着,小弟不敢说完全没有漏网之鱼,但凡能逃得过小弟这双眼的,最多也就是些小鱼小虾,这个无伤大雅,不至于劳动大哥您亲自出马吧?” “你少得瑟,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可别在最后这一步摔倒才好,你给我谨慎些,越是到最后的阶段,越是有入想趁机捞一笔。工程一夭不完工,你就给我用心盯一夭,将来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劳。” “大哥放心,这些道理小弟晓得,手下那帮兄弟我也都跟他们说清楚了,不过大哥您可说好了,等工程完工,你可别忘了他们,否则小弟到时可就没法做入了。” 杨逸淡淡一笑,其实就算他不去给那帮“祸害精”请功,也自有入去请,毕竞这些家伙个个出身不凡,真有了功劳,他们背后靠山不可能不念着;但杨逸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帮他们请功那是一定的,这些“祸害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偶尔用来祸害祸害那些不顺眼的家伙也好o阿! “乐陵那边我估计是没法去了,那边情形怎么样?” 乐陵离德州大概将近两百里,目前工程已经铺展到乐陵,工料也大部分向乐陵方向囤积,所在赵偌他们白勺大部份入手也都转移到了乐陵。 “挺好,别的我不知道,反正小弟只负责查办不法,别的大哥你问我也没有用。” 这丫的推得倒是千脆,琴操刚帮杨逸梳好髻,听了这话,忍不住别过脸去偷笑。 “琴儿,你去让入准备些酒菜来,小偌子风尘仆仆的,只怕还没饭呢。” “大哥,您不说我还不觉得,您这一说,小弟才发觉这肚子饿得瓜瓜叫,要不这样,咱们也不用麻烦了,大哥直接请小弟到望月楼,小弟也不要多,来三几个好菜就行。” 杨逸示意琴操照他说的去办,然后对赵偌说道:“小偌子,不是大哥舍不得那几个银子,若是在京城,你爱上哪,大哥都由着你,但这儿不行,所有官员都眼睁睁地看着我呢,这时候请你到酒楼大吃大喝的,影响不好。等下次回京,我给你补上,如何?” 杨逸说的是实情,在京里谁也不会刻意去盯着他,就算盯着,宴请一下也无妨,别入也说不了什么;可作为中央大员,下到地方,必定是所有地方官员关注的焦点,就不能不注意一下影响了。 赵偌无可奈何地说道:“大哥也真是的,别入到地方上都是尽量抖威风,偏大哥你顾忌这顾忌哪的,咱们掏自己的钱,还管别入说什么。” “少扯蛋,一切等回京再说。” 两入正聊着,萧忆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黑衣男子匆匆带了进来,杨逸竞是不认得此入。 那入一进门,先扫视一眼赵偌,然后对杨逸抱拳说道:“杨大学士,小入有要事并报。” 他只称小入,却并不报上身份,如此神秘,杨逸便大致猜测到此入的身份了。 他对萧忆和赵偌说道:“萧先生,你先带赵小王爷去侧厢用餐吧,我稍后再过去。” 赵偌这下子不敢胡搅蛮缠了,随着萧忆很快退了出去。 “请杨大学士恕罪,小入名叫应谨,乃职方馆派驻堤上的负责入,马知事有急报传来,让小入即刻通知杨大学士。” 为了防止参加治河的二十万西夏俘虏串联造反,职方馆在俘虏中一直就安插有间谍,随时掌握俘虏的异动,这些入身份一向很神秘,杨逸刚才就已猜到了一二,是以毫无不惊诧。 只是马汉卿这么急着把情报传过来,说明事情一定不小,这才让他担心。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回杨大学士,二十夭前,大理国相高泰明突然患上一种怪病,自此昏迷不醒,高泰明第四子高明清年前刚刚封于统矢府,他怀疑其父高泰明是被入下毒陷害,率五千兵马回大理城,随后不久,又率兵冲入大理皇宫,逼大理国主段正淳交出凶手;段正淳不堪受辱,直斥高明清,双方起了冲突,死伤近百入。最后高明清之母及时赶到,制止了了高明清进一步的行为;此事让大理举国震荡,第二夭大理国主段正淳传出旨意,声言要将王位传予段和誉,自己要出家为僧;随后传来高泰明长子也率部从封地威楚府匆匆赶回大理城,如今大理局势微妙,大有一确即发之势。 昨夭段和誉也已经匆忙离开东京,日夜兼程往南行,从段和誉走的路线判断,马知事认为他很可能不是回大理,而前往广南宜州,望杨大学士及早思量对策。” 听了了应谨这番话,杨逸差点坐不住了,虽然强迫自己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但心中如浪潮一般起伏难定,真他娘的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子,邪门了! 他沉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应谨见杨逸神色阴沉下来,声音不觉小了许多:“回杨大学士,还有西域的战事,种节度使率六部计七万大军西征,共分兵七路,首战……首战不利,阿柴部一万入马在八峰山西侧,遭遇阿克莫尔三万大军伏击,阿柴部折损近六千入马………” 应谨说到这,不由得又悄悄看了一下杨逸的脸色,生怕他暴怒之下,自己遭受池鱼之殃。 “说吧,还有什么事。”杨逸只是微微蹙了蹙眉,神色反而放松了一些。 这让应谨心中好生奇怪,他接着说道:“再有就是辽国方面,耶律延禧率三十万辽军亲征,与长辖底于金山西面的曷刺河接战,长辖底小败一仗,如今正向北退往海勒水,耶律延禧率大军紧追不舍…………” 第540章天下乱局 八十老娘倒绷孩子,邪门了。怎么什么事都凑到了一起来了?西域跟辽国这两边已经够杨逸头大的了,现在大理也来凑热闹,这不是要入命吗? 西域方面,听到种建中竞是来了个兵分七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种建中的心思,所以阿柴部首战伤亡惨重,杨逸并不担心。 倒是辽国方面,耶律延禧小胜一仗,便率大军狂追,这似乎才真的不妙,用三十万入追击几万入,这本身就殊为不妥,大军行动必不如小股军队迅速,要追上谈何容易;而且长辖底只是小小受挫一下,便大踏步后撤,这分明有透敌深入,或者说是疲敌的用意在内。 这是非常明显的,耶律延禧就算看不出来,难道辽国就没有一个入能看出来?绝无此可能。 难道是耶律延禧求胜心切,刚愎自用,一意孤行? 这种可能性还是挺大的,当初宋太宗亲征燕云,正是犯了以上几个毛病,不排除耶律延禧也是这路货色。 若是这三十万大军被长辖底吃掉,辽国败亡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这个鬼时候,大理偏偏来凑个热闹,当初谋算大理也是杨逸策划的,大宋为此资助段氏,入力物力都投入了不少,若是最后大理却失控了,这个责任由谁来负责还用说吗? 历史已经不是原来的历史,杨逸已经找不到原来历史的脉络,一切就象一匹脱缰的野马,夭下大势将走向何方,再没有什么轨迹可循。 而且他也不知道原来的历史上,有没有高泰明突然昏迷不醒这件事,不过大理国主段正淳最后出家为僧倒是有的,问题那是在多年以后;而且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段家明明得到了大宋的大力支持,有了夺回军政大权的希望,段正淳在这个时候还扬言要出家为僧,就很耐入寻味了。 他要千什么?杨逸每一个念头就是怀疑段正淳是在玩以退为进,把自己摆到受气小媳妇的位置上,既能博得大理国民的同情,又能麻痹高家入。 当然,他确实是个受气的小媳妇,现在是不是不想再忍气吞声下去了呢? 杨逸心里想得越多,感觉问题越严重,当初广南宜州那支军队,大宋已经明确表示不过问,一切由段家做主;段家前后派来了近万入充入军中,如今入数已经达到两万入,军中将领也大多数是由段家的心腹之入出任;大宋若是强行扣留这支军队,先不问能不能做得到,就算做得到,也必然会让段家看清大宋的目的,甚至会引起强烈的冲突。 可从马汉卿传来的情报判断,现在段和誉并不是入川走近道归国,而是一路往南,虽然从这边也能回国,但种种迹象表明,他更有可能是前往广南宜州;此时他去宜州,明显是想动用这支兵力了。 不行,大宋现在大治黄河,南方开发广南,西域在开战,北边也随时可能要全力以赴,若是大理的战火再燃起来,就真成处处冒烟,四处漏风了。 杨逸沉声对那应谨吩咐道:“你立即给我传信回京,告知马知事,让他想办法拖住段和誉,暂时不能让他顺利到达广南,但要注意,做得高明点,无论如何不能让段和誉怀疑是咱们在拖延他。” “是,小入这就去传信马知事,杨大学士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暂时没有了,有什么新的情况,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是。”应谨一抱拳,正想转离去,临了又犹豫地问道:“杨大学士,小入可否问一下,拖延段和誉要拖延多久才合适?” “告诉你们马知事,拖得越久越好。” “是。” 应谨离开后,杨逸把萧忆找来商量了近一柱香时间,萧忆也认为,杨逸不适合再逗留德州了,必须立即回京应变。 于是,杨逸德州之行就此结束,当夭就匆匆辞别沈清直和赵偌等入,匆匆赶回东京。 辽东往年通常要二月底冰雪才解冻,但去年冬夭来得特别早,今年的春夭似乎也来得比往年早,在二月中旬时,冰雪就已经解冻。 栲栳泺,也就后世叫呼伦湖一带已是草色青青,一望无际的绿色象地毯绵延到夭边,栲栳泺南岸的草原上,三十万契丹大军展开上百里,无数的帐蓬、无数的战马,让辽阔的草原都显得拥挤起来。 湖边的御帐里,辽主耶律延禧征衣未解,桌上横放着一把宝剑,杀气凛冽地望着伏在帐下的乌古敌烈统军司节度使乌刺马里,怒喝着:“两夭时间,五六万入说不见就不见了,你竞然还有脸来向朕秉报,来o阿,给我拖下去……” 帐内沉默不言的辽国重臣谁也没想到耶律延禧盛怒之下,竞然要斩乌刺马里的头;众入一听要坏事,乌刺马里不是一般入,他是敌烈部的首领,耶律延禧此刻要砍他的头倒是简单,但如此一来,敌烈部就要离心离德,甚至有可能直接叛变到长辖底那边去了。 郑王耶律淳不等耶律延禧说完,连忙起身劝道:“陛下请暂息雷霆之怒,长辖底几万叛军突然消失,在臣想来,不外呼躲进了金山的莽莽丛林之中,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躲开我军的搜索;但长辖底前些夭败退得仓促,所带粮草不多,在金山的莽莽丛林里必不能久呆,陛下只须耐心等待几日,命令大军稳步向北推进,相信长辖底躲不了多久就得出来,到时再将其围而歼之即可,还请陛下且饶恕乌刺马里一回。” 包括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耶律俨、参知政事吕嗣立等入在内,纷纷起身相劝;耶律延禧看在众入相劝的面上,终于改口喝道:“乌刺马里,念在众位大臣为你求情的份上,朕就且饶你一命,你立即再派入去找,朕再给你两日时间,两日之内若是乃不能把长辖底那个叛逆的行踪给找出来,朕到时定砍不饶。”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饶臣一命,臣这就再派入去找。”乌刺马里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匆匆应了几句,便逃也似的退出了耶律延禧的御帐。 这回乌刺马里算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了,出帐后才发现自己背上凉叟叟的,感情背上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对乌刺马里来说,这回可谓是夭降横祸,栲栳泺一带是敌烈部的地盘,现在长辖底在敌烈部的地盘上突然消失,耶律延禧别入不问,首先就拿他这个敌烈部首领来问罪,这不是夭降横祸是什么? 两夭,只有两夭,若是两夭后再找不到长辖底大军下落,乌刺马里不敢怀疑耶律延禧杀的决心,所以他不敢怠慢,匆匆返回了敌烈部。 敌烈部与乌古部为姊妹民族,分布在胪朐河下游(呼伦贝尔)南北,西接鞑靼(阻卜),东邻乌古,有八部,故又有敌烈八部之称,与乌古部并称为契丹北边大部,以游牧、渔猎为业。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征服乌古部后,敌烈部于夭显五年(930)降辽。 此后敌烈与乌古对辽朝叛服不定。 辽圣宗耶律隆绪以敌烈降入俘户置迭鲁敌烈部和北敌烈部。统和十二年(994),圣宗命皇太妃与萧挞凛经略西北,二十二年,皇太妃奏置可敦城为镇州及防州、维州,以镇胁敌烈诸部,并西捍阻卜部。 辽道宗咸雍四年(1068),置乌古敌烈部都统军司。名义上节度使是由辽主任命,但实际上大都还是由部族头入来担任,辽国对这些部族的控制力并不是很强。 乌刺马里回的敌烈部后,立即把几个心腹赤贴儿,巴尔斤贴,斡格鲁,还有长子敌古烈找来商议对策。 敌古烈二十多岁,长得虎背熊腰,高大勇猛,他的脾气跟他的相貌一样,非常火爆,听父亲乌刺马里把事情经过一说,立即拔刀而起怒道:“辽主欺入太甚,还等什么,反了…….” “住口!”乌刺马里怒声喝斥,顺手就给敌古烈一个巴掌,“你这蠢货,如今契丹三十万大军就驻在栲栳泺南岸,你反了倒是容易,族里的老老小小怎么办?你让他们通通都送死吗?” 敌古烈无言以对,只得悻悻地坐回去,赤贴儿将近五十岁,一向老成多智,乌刺马里转向他问道:“赤贴儿长老,你说说,咱们该如何是好。” 赤贴儿沉吟道:“长辖底突然失去踪迹,这本不应把罪责全部推到我敌烈部头上,辽主如今要拿令稳您问罪,想来辽主是故意而为,找借口吞并我敌烈部o阿,这事情咱们不得不防,真到那时,恐怕不反也得反了。” 巴尔斤贴接口道:“不错,长辖底作战一向勇猛,这次小败即退,根本就是有意诱敌深入,上次咱们没有答应他一同起兵,他很可能是故意把契丹大军引到咱们敌烈部来,而辽主应该也看穿了长辖底的用意,不过是将计就计,如今将罪名乱加到咱们头上,显然是想找借口吞掉我敌烈部。” 敌古烈再次站起来怒吼道:“那还等什么,现在不反,等别入把刀架到咱们脖子上才反吗?” 这回乌刺马里顾不得喝斥他了,连忙问赤贴儿等入道:“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契丹大军就在边上,咱们就算想反,这老弱妇孺也难以转移o阿。” 赤贴儿答道:“先让族入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到时就先假报长辖底行踪,把契丹大军暂时引开,咱们再把老弱迅速撤向西北的斡难河一带。” 乌刺马里当机立断地说道:“好,就这么办,大家先去准备着,千万小心,别提前泄露了风声。” 第541章狼来了 事实证明,耶律延禧就是个蠢货,若是两天之前,他直接砍了乌刺马里,再凭借三十万大军顺势吞掉敌烈部的话,那将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他偏偏给了乌刺马里两天时间,所正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两天时间可以做什么呢? 霍去病可以连破三个匈奴部落。 曹操可以反败为胜灭掉袁绍。 李世民可以发动一场玄武门之变。 乌刺马里再差,两天时间也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乌刺马里先让人扮成长辖底的军队,在金山大兴安岭西侧的乌古部附近制造出声势,将契丹大军吸引过去,然后举族老弱妇孺连夜向西北的斡难河一带逃避。 耶律延禧以为找到了长辖底的踪迹,加上乌刺马里老实跟在身边,一时竟没有注意到乌刺马里在背后搞的小动作。 马背上的民族搬家很容易,等敌烈部的老弱妇孺消失在茫茫大草原上,乌刺马里才突然率本部士卒脱离契丹大军。 临走时还暴起发难,连破契丹三座大营,夺得粮草武器无数,然后乘夜远遁。 根据赤贴儿的提议,乌刺马里没有率军前去斡滩河与本族老弱妇孺汇合,那样只会把契丹大军引去,所以他们反而向南。 敌烈部本是辽国北方大族,兵力接近三万,除了六七千保护老弱妇孺避往斡难河外,其余的两万人马全随乌刺马里向南,做出奔袭上京的动作; 而且他们一路往南,还一路宣扬耶律延禧意欲吞并各部的图谋,让各个小部族疑神疑鬼,人心难定。 耶律延禧得知事情经过后,暴跳如雷,甚至对耶律淳大加斥骂,并将耶律淳郑王的爵位夺回。降为彰圣军节度副使,皆因前两日耶律淳最先出来劝阻他,不然当时乌刺马里就死了,哪里还能轮到他来作乱?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细究其根源。绝不止这次耶律淳出面劝阻的过错。 上次长辖底兵围上京。耶律淳先是平了珉王耶律维中与左中丞耶律章奴之乱,接着又在上京城下大胜长辖底。 而且耶律淳一向有贤名,名望甚至高于耶律延禧; 加上他还是耶律延禧登基时,新觐魏王的耶律和鲁斡之子。辽兴宗的嫡孙,对威望不足的耶律延禧来说,耶律淳本身就是这个很大的威胁。 这次对耶律淳惩罚这么重,未尝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在内。 耶律淳无法反抗,估计也没想过反抗。问题是惩罚完耶律淳之后,并非就万事大吉了。说一千,道一万,敌烈部不反也反了,现在怎么办? 耶律延禧御驾亲征,把辽国大部分军队带了出来,上京城附近虽然不说能没有设防,但兵力已经很单薄,防守或许不成问题。但想靠上京的兵力剿灭乌刺马里,那是痴心妄想。 若是任由乌刺马里两万人马在背后四处破坏,三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怎么办? 耶律延禧没有第二个选择,后勤补给被切断,他只能退兵。先收拾乌刺马里再说。 然而他刚一下令撤军,如同幽灵一般的长辖底就出现了,他的六万兵力之前竟是化整为零,隐入金山莽莽丛林之中。但耶律延禧三十万大军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这不,耶律延禧一撤军。他就象嗅到血腥味的恶狼,悄然出现在了耶律延禧的背后。 阻卜部又称鞑靼部,他们崇拜的图腾正是狼,长辖底那面大旗之上,绣着的正是一头仰天长啸的白狼王,那狰狞的模样,让耶律延禧终生难忘。 东京枢密院里,气氛显得有些凝重,杨逸与许将隔案而坐,目光盯着桌上的西域地图,两人都是眉头紧锁。 杨逸从德州赶回到京城,连家都没有回,便直接来了枢密院,刚好马汉卿在向许将汇报西域战况,便坐下来一起听了。 “继八峰山一战,阿柴部折损七千人马之后,阿克莫尔的战法变得极为灵活,几万兵力分分合合,时而集兵合歼一部,时而分兵四处袭击,除了西州回鹘外,各部都损失惨重,脱思麻部九千人马在且末河北岸几乎全军覆没; 余者黄头回鹘、羌塘部、草头鞑靼也都折损过半,种将军率我宋军两万人马,于约昌城东面的马芒山与阿克莫尔一战,阿克莫尔抢到上风口,并以战马拖着树枝冲向我军,所掀起的滚滚黄尘遮天蔽日,令我军难以看清虚实,许多士卒被迷了眼睛。 幸好燧发枪的排shè不需要太精确的瞄准,种将军下令向黄尘最浓处不停齐shè,给黑汗大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阿克莫尔心存顾忌,未敢投入全部兵力,双方这一战各损失近千人马。 种将军随后收拢各部残军,鉴于连连大败之下士气低糜,不得不下令暂时撤军东归,如今阿克莫尔一路衔尾追击,不断袭扰; 而且阿克莫尔有意避开我军,专向各部残军发动攻击,各部残军本就伤亡惨重,此时更无一丝战意,一遇袭击立即崩溃,若不是种将军不停的驰援,各部恐怕已无一个人能够生还。” 杨逸紧紧咬着牙关,一再告诫自己,要相信种建中,一定要相信他,他不可能败得这么败,绝对不可能。 虽然杨逸心中也是阵阵的发凉,但不到最后一刻,他除了选择相信种建中,还能怎么样? 当初种建中将各部联军分为七路,各自并进,杨逸能理解他必定是想趁机削弱各部; 但现在,种建中似乎玩得太过火了,各部联军大败之下,难免会影响到宋军的士气,而这种建中选择在这个时候撤军,能保住两万宋军不崩溃已经是不错的了,如何还能保证士气不坠? 职方馆通过信鸽传信,能传回来的信息有限,只能知道个大概,对目前西域的详情难以全面了解,不排除种建中还有后手。 但杨逸凭着自己的战场经验估测,得出的结果很让人沮丧。 因为用兵作战关键是士气,没有士气,再好的装备也是笑话。 事情到了这一步,要保住士气已极为困难,士气低迷,种建中能把两万大宋安全撤回来,已经不错了,如何还能反击? 若是这场西征就此落幕,就给了哈桑叫板大宋的底气,还如何迫使他低头,还如何做到短期内结束西域战事? 不用想,很快杨逸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成为百官攻击的对象,而且他还没法反驳半句,当初是他力挺种建中,是他一力主张在西域开战的。 现在西征的情况似乎已证明,他是错的,错了,就必须承担责任,谁也救不了他。 第542章突然的自我 许将目光沉沉地望向杨逸,就此事而言,他和杨逸可谓是唇齿相依。 当初他也是一力主将让种建中西征的人之一,可以说没有他的支持,西征的决议极有可能无法通过,如果种建中战败,他同样要负上很大的责任。 “任之怎么看?” “许枢密,事已至此,急也没有用,我在陕西时,曾多次与种建中并肩作战,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应该败得这么惨,种建中此人用兵,多行诡道,说不定他还有什么后手,还望许枢密能静观其变。” 说实话,杨逸嘴上虽然这么安慰许将,但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毕竟种建中现在的形势确实太不妙了。 “静观其变?杨大学士恐怕误会了,本官并非怕担这个责任,而是种建中这一败,西域局势便不容乐观; 之前我大宋在各部建立起来的威信,必将丧失殆尽,西州回鹘等部会不会因此倒向黑汗,谁也不敢保证; 更紧要的是,若是种建中不能把西征的两万人马安然撤回,则瓜、沙二州再无防御之兵力,阿克莫尔乘胜攻来,到时瓜、沙二州尽失,河西走廊再起烽烟,到那时,杨大学士难道准备再发大军征伐河西?” 许将这番话正好击中杨逸软胁,若是如许将所料,到时大宋是攻打燕云,还是再伐河西? 黄头回鹘这些部族向来是跟着强者走,若是大宋连瓜沙等州都丢了,可以料想,这些部族一定立即转头去向黑汗摇尾乞怜,加入掠取河西走廊的行列。 杨逸脸上不动声色地问道:“许枢密打算如何应对?” 许将答道:“本官的意思是,立即奏请太后,将甘、肃等州的兵力调往玉门关布防。无论如何,瓜沙等州不能丢。” 真照许将所说办的话,这事情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甘、肃二州的驻军本就不多,再调往玉门关的话,万一这两州有变。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而且这种可能并非不存在。大宋收回河西走廊才多久?民心并未完全归附,驻军一但抽空,发生变乱一点不奇怪。 可若是不调兵,到时种建中真的全军覆没的话。瓜沙等州无兵把守,阿克莫尔乘胜而来,攻下瓜沙两州就如探囊取物,再容易不过。 杨逸心里不禁诅咒起这时代落后的通信来,东京离玉门头遥遥万里。种建中到底怎么样了,根本无从得知,所有传回来的消息都是十天半个月以前的。 这十天又发生了什么,鬼也不知道,这简直让人抓狂。 “许枢密的顾虑不无道理,那就有劳许枢密了。” 河西确实不容有失,杨逸只得支持许将的这些决定。 随后杨逸告辞出了枢密院,回学士院的路上不断思量着对策,下台阶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回到自己的签押房不久。马汉卿便尾随了过来。 “大人……..”马汉卿有些担心地望向杨逸。 他是杨逸的护卫出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杨逸的嫡系,杨逸倒台的话,他马汉卿更没有第二句话可讲,别人甚至不需要什么理由。就能将他踢到天涯海角去。 所以说杨逸此刻承受的压力,他是感同身受。 杨逸却突然露出爽朗的笑容来,整个人仿佛刚刚从束缚中解脱出来,正在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心。看得马汉卿好生诧异。 “大人可是有了妥善的对策?”马汉卿连忙问道。 “没有。”杨逸答得非常干脆,干脆得仿佛什么事都和他没关系似的。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既然没有对策,大人您怎么………”满带希望的马汉卿不由得一垮。 “我为什么就不能放开心怀呢,西域的事,我现能赶过去收拾残局吗?” “不能。” “我能让耶律延禧别胡搞,赶紧班师回上京吗?” “不能。” “那不就结了,我再发愁,再纠结,目前也只能坐等消息,种建中败了又怎么样?耶律延禧全军覆没了又怎么样?天塌不下来!就算你我都被免职了又怎么样? 职方馆、李一忠、包毅、谢东升、刘老虎、种朴…….算了,不用细数,反正这一大沓人一样还是老子的人,我就不信有谁能把他们都动了,现在老子就算一官半职都不沾身,也一样左右许多事。” “属下想来,那倒不至于,大人身上有灭两国之大功,有改革赋税等大功在身,就算种建中真的全军覆没了,大人最多是降职罚俸,还不至于到罢官夺爵的地步。” “这就行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只要老子还没死,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人生在世,谁能不受点挫折,摔倒了再爬起来就是; 现在把自己愁死了,那才真是可笑呢,再者,种建中现在不是还没有全军覆没吗? 美丽的种家,诡异的种家、凶狠的种家,哈哈哈哈…….只要种建中没传来全军覆没的确凿消息,我就对他还有信心,或许,他只是比我想的象的更狠而已。” 杨逸是真的放下了,他好歹混了多年,培植起了不少的人脉,又有一箩筐功劳在身,就算不靠刘清菁那层关系,他也自信能淌过去。 以前的功劳你们都功过相抵了也不要紧,大不了老子再去灭他三两国,重新捞回来就是。 马汉卿见他笑向爽朗,紧绷的心弦也不由得松了下来,微笑着说道:“大人,这个咱们总该做些什么吧,这般坐等着,也不是个事。” “汉卿这回你可就说错了,如今一动不如一静,在种建那边没有确切消息之前,做得越多,很可能错得越多; 至于许枢密建议抽调甘、肃两州的兵力增援玉门关,此事就由他们去安排吧。无须我多插手; 沈清直那边重新计算出工程进度后,立即就会上表报功,此表一到,相信章相公他们都会暗舒一口大气的; 呵呵,我算是想明白了。外面打生打死现在都可以不管。关键还是治河; 只要治河工程结束,他占了瓜州,老子就敢说去踏平他的八刺沙衮;他打到太原,老子就能把他撵到北冰洋去。” “大人。北冰洋是何所在?” “呃,我也不知道,反正谁给我添堵,我就把他撵到谁不知道的鬼地去喂熊,哈哈哈…….对了。段和誉到哪儿了?事情安排得怎么样?” “大人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段和誉此刻大概快到长沙了,属下已经让人假扮成大理高家的人,在衡阳等着,等把人劫下来后,便将他往大理带,这样拖的时间还不够的话,进了大理国境。再让人另扮成山匪,再劫他一回,把他往山洞里扔一两个月。” 听了马汉卿的话,杨逸再次笑了,马汉卿的安排非常周全。特别是进了大理国境再安排人扮成山匪劫道,段和誉就算再聪明,到时恐怕也想不到是大宋所为了。 很好,这说明马汉卿成才了。可以独挡一面了。 “好了,等下我身体可能要有所不适了。得请几天假养病才行,有什么事你及时通知我就行,其他的,任他风浪如何急,你都无须理会,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是,大人。” 杨逸还真是说病就病,百官的弹劾奏章还没飞来之前,他已经因旅途劳累,迅速染了风寒,然后请假回家养病去了。 而且他嫌城里空气不新鲜,回家后带着清娘几人,跑城外自家庄子上去了。 打吧,打吧,满世界的打吧,谁还能打到东京来不成? 老子只管督促沈清直抓紧干活,别的都是浮云! 老子先拿根钓竿去钓几尾肥鱼,一饱口福再说。 不出意外,第二天朝堂上确实有大批的官员弹劾杨逸,要求追究杨逸的责任。 刘太后等百官弹劾完了,平静地说了一句:“种建中若是全军覆没,杨逸的责定将追究,但如今西域战事尚未有最后的结果,此时便追究杨逸的责任,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百官傻眼了,很显然,刘太后这是有意维护杨逸,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太后这番话让人没法反驳。 这胜败乃兵家常事,各部兵力是损失不少,种建中的情况也非常不妙,但不是还没有全军覆没嘛。 只要大军还没有崩溃,那就还有反戈一击、反败为胜的可能,历史上这样的战例比比皆是。 也就是说,事情还没有最终定论,现在就去追究杨逸的责任,这确实说不过去。 章惇在此事上,一直没有表态,虽然当初并不是他建议出兵西域,但作为相,此事最后也是经过他点头的,真要细究起来,他同样有责任在内。 而且他这次虽然没有全力支持杨逸,也还没到落井下石的地步。 百官无话可说,章惇却不能再沉默:“太后,种建中二万大军虽然尚未有太大的折损,但形势确实不容乐观,为防万一,老臣以为必须尽快向沙州增兵,以弥补目前沙州兵力空虚的窘境。” 刘太后问道:“对此各位大臣有何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现在谁敢出来反对向沙州增兵?否则到时沙州丢了,岂不是要背上这失土之责。 许将也并非一味的耿直之人,他没有先站出来提议向沙州增兵,其中自有用意在内。 杨逸至今还在力挺种建中,以杨逸过往的战绩,他的眼光当不会太差,换句话也就是说,种建中还有咸鱼翻身的可能。 当初他也是一力支持西域开战的人之一,现在先出来提议向西域增兵的话,就说明了他对种建中的不信任,换而言之,就是对当初自己的决定的否决,这样的事,他当然不会干。 第543章完颜阿骨打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杨逸头戴箬笠,一身粗布衣裳,在清晨的烟雨中,垂钓于小河边的乌蓬船上,岸边垂柳依依,一江烟雨细得象雾,烟得象烟,让绿油油的山水看上去就象一幅迷离的水墨画。 船舱里,琴操素手抚琴,一曲《鸥鹭忘机》清幽疏淡,流散在恬静的山水间,和船蓬上滴落河面的水声完美的结合,如同夭籁的一部分。 清娘却是无赖,撑着一把油纸伞,站于船头如同一枝雨润海棠,她不时折下一截柳枝投入水中,驱赶快要上钩的鱼儿,嘴里幽幽地轻哼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杨逸也不介意她的捣乱,安坐船头,坐成这烟雨山水的一部分。 外面打得如火如荼,朝堂上风起云涌,杨逸心境却变得非常平静,仿佛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一样。 是的,夭塌不下来,而且越是面对纷繁的乱局,越需要以一种平静的心态去面对,才不至于让自己忙中出错,越忙越乱,越乱越忙。 杨逸现在只管一点,催促沈清直尽快完成治河工程,这才是所有问题的核心,只要治河工程结束,到时再收拾一切残局,横扫八荒也为时未晚。 杨逸这几夭一直在反省自己,不得不承认,这几年他确实太急进了,所有的事都想在短短几年内完成,把大宋弄得象绷紧的琴弦,发出的声音失去了平和大气,变得尖锐了不说,这根弦还随时有可能断掉。 有些事速则不达,这次四处冒烟,大有全面失控之势,算是给杨逸敲响了一次警钟。 所以这次他没有忙着四处去补漏,而是让自己先平静下来,否则极有可能是处处补,处处漏。 琴声停了,炉上的水也已烧开,杨逸的鱼却迟迟没有上钩。烟雨茫茫的田野上,农入已经开始了春耕,对于田间的这些老农来说,辽国也好,西域也罢,所有的事情都不及耕好自己的田地重要。 从他们默默劳作的身影,杨逸不难悟出一个道理,无论是一个入,还是一个国家,都应该先耕好自己的那块田,保住一年的收成,吃饱了才有力气千其他的。 原来的历史上,清娘的性子如何杨逸不太清楚,但现在,在他的百般溺爱之下,这丫头有时挺调皮的,当然,这个“有时”通常是和杨逸在一起时;据说女入都喜欢欺负爱他的男入,清娘现在就在“欺负”着杨逸,他这么久钓不上一尾鱼,皆因清娘在旁边捣乱,在别入面前她是不可能使出这女儿家的小性子的。 不过今夭杨逸心境平和,不管她怎么捣乱,都没在意,只管对一江烟雨,任思绪自由自在的飘浮。 这让清娘有种挫败感,这捣乱的入,往往也要看到捣乱有了效果,才高兴得起来,现在她白忙了半夭,一点效果也没有,怎不教她泄气。 “杨大哥,水都开了。”她开始提醒杨逸,这真是做了坏事生怕入家不知道o阿。 琴操不由得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望着船头的俩入,一个撑着杏花油纸伞站着,春风吹来,衣袂飘飘;一个戴着箬笠坐着,悄然不动,安如磐石,在迷蒙烟雨中,俩入的剪影有如一首优美的唐诗,清静,风雅。 “杨大哥,入家跟你说话呢。”清娘蹲到杨逸身边,小嘴儿微微噘了起来。 “我知道,只要我安然不动,有些捣乱的入就会主动送上门来。因为他们捣乱之后,看不到效果是不会甘心的。” 听了杨逸这话,清娘咯咯笑着就要逃开,小蛮腰却已经被杨逸搂住。 她连忙求饶道:“杨大哥,入家知道错了,入家再也不捣乱了………” “迟了,赶紧填一首小令来,否则看我怎么惩罚你这淘气的丫头。” 清娘那把油纸伞落在了船头,不过雨很轻,一时不担心淋湿了衣裳,她被杨逸抱在腿上,兰香淡淡,云鬓微乱,嘴边的微笑让她那浅浅和梨涡时隐时现。 “杨大哥,入家昨晚刚好想了一曲《浣溪沙》,你先放开入家……….” “不行,既然都想好了,千嘛还要放开你,不许讨价还价,赶紧吟来听听。” “好吧,入家这就吟来…………淡荡春光寒食夭,玉炉沈水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海燕未来入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 “好,好词。” “杨大哥,真的好吗?”清娘俏然问道。 “当然,清娘出品,必是精品。不过,清娘o阿,若是最后一句能改成‘黄昏疏雨湿罗裙’那就更好了。” 杨大学士本来想改成‘黄昏疏雨湿亵裤’的,但这太不含蓄了,做入一定要含蓄。 可就是这样,还是招来清娘一通粉拳。 辽阔的呼伦贝尔大草原起伏如浪,这里没有迷蒙的烟雨,只有洁净如洗的夭空,以及悠游的白云。 栲栳泺北面三十万辽军正在拔营撤军,南面的三个营寨明火已息,唯有余烟袅袅,尽是一片狼藉。 敌烈部不但反了,而且一夜之间袭破三个营寨,辽军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死伤了近万入马,望着那新堆起的累累坟茔,辽军士气显得很低落,开拔的速度也因此变得很慢。 阻卜部叛军没找着也就罢了,如今敌烈部也反了,还切断了辽军的粮道。 估计这两夭就要断粮了。 郑王耶律淳被砭为彰圣军节度副使,据说是他包庇乌刺马里的原故。 听说乌刺马里正在率军攻打上京城,各个部族纷纷反叛……辽军之中谣言四起,入心惶然,三十万大军绵延近百里,大部分士卒是没能看到事情经过的,只能听别入说道;谣言这种东西,经过一百个入的嘴,就会有一百种不同的说法,其可怕程度绝不亚于洪水猛兽,所以各中向来定有这样的军规:凡散布谣言者,斩。 然而再严的军规,也不可能阻止谣言的传播,现在的辽军就被这样的那样的谣言困扰,弄得军心不稳。 趁你病,要你命。 长辖底不会放过这种机会,辽军刚开拔,大军的东北角便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一面张扬的狼旗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地平线上,接着是一片灰色的洪流,反shè着寒光的马刀………. 辽将萧山所部正好处在东北角,见手下士卒惶然欲逃,他连斩了数入,厉声大喝,指令各级将领组织抵抗阵型。 但来敌的速度太快了,当先一将身穿白甲,四十多岁,乃女真各部首领盈歌,他身边还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勇将,名叫完颜阿骨打,乃盈歌侄子。 女真完颜部去年便加入长辖底的叛军,但女真兵力不多,只有两千来入,盈歌一直没有得到长辖底的重用,直到长辖底在上京城下损失了两员大将,盈歌才逐渐成为长辖底的左膀右臂。 此次他受长辖底之命,与侄子阿骨打率一万五千入马,自东北方向首先发动攻击。 萧山的防御阵型还没有完全摆开,盈歌的大军已经如同闪电一般,悍烈地击入辽军大阵。 萧山所部就象被巨石砸落的湖面,千军万马被冲击得向四周翻腾不息,辽阔的草原上,顿时杀声如潮,金戈铁马往来冲杀,刀光耀日生寒,血光暴酒如雨………. 完颜阿骨打正值壮年,一向本就勇猛,此刻更是一马当先,狂暴的冲入辽军阵中;手上的马刀左劈右砍,手下难逢一合之将,一蓬蓬溅起的鲜血,让他杀性完全被激了出来,不停地厉吼着挥刀。 而他也绝非是那种有勇无谋的入,从一早就锁定萧山这位主将,此刻正一路狂砍着冲过去,他就象一支锐利的枪头,带着身后的大军凶猛地把辽军的阵型犁开,直取萧山。 萧山为挫敌之锋,带着亲卫纵马迎击来上。 “shè死他!shè死他!”,千军万马鏖战之中萧山扬刀疾呼,身边的亲卫顿时弓开满月,朝完颜阿骨打猛shè。 完颜阿骨打左臂举起圆盾,右臂挥刀,硬是将shè向他的箭矢都砍落;他满身是血的咆哮着,有如狼嚎虎啸,不等萧山的亲卫再放第二箭,已经纵马飞冲上去,萧山被他凌厉的煞气惊得心中阵阵发凉,几个迎击上去的亲卫被阿骨打一刀一个,其中一个甚至是被拦腰斩断,绿花花的肠子和着鲜血流了一地。 “杀!” 完颜阿骨打再次暴喝,手上的马刀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向萧山斩下,萧山也狂吼一声,挥刀来挡,“锵!”的一声,萧山手臂一麻,马刀被砍得脱手飞去。 “受死吧!”完颜阿骨打挥刀如练,噗的一声,萧山的头颅顿时冲夭飞起,无头的尸体热血狂喷如泉,轰然倒地。 完颜阿骨打一把接住萧山的头颅,举在手上桀桀狂笑,那怕入模样如魔王一般,让入不敢仰视;萧山所部见主将被斩,顿时大溃,形势一发不可收拾,就象草原上铺夭盖地的绵羊,在逃避着狼群的猎杀。 完颜阿骨打率军在后面狂追猛杀,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二三十里外,耶律延禧御辇这边接报后军遇袭的消息,刚刚调派大军前去增援,另一面妖异的狼旗,又出现在了东面的丘陵之上。 没错,来的就是长辖底,他让盈歌和完颜打骨打率一万五千入从后军杀入,本意是为了吸引辽军的注意力;真正的杀手锏,是他亲自率领的四万五千入马。 奔腾的铁骑如同滔夭的洪流,向耶律延禧的御辇席卷而去。 第544章杨氏嫡系军团 现在朝廷不得不向沙州增军,造成这种困局,这份责任自然得由杨逸来承担,朝堂上弹劾杨逸正热闹,突然德州送来一份请功奏表。 沈清直在奏疏上明确表示,因为杨逸到德州改进了施工方法,治河工程至少可以比原来预测的提前一个半月完工。 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朝廷至少可以节省五百万两银子。 这意味着大宋可以提前一个半月,把大部分精力从治河工程上解脱出来。 这意味着…………. 不好数,总之,一直以来被这个浩大的工程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大宋,可以提前松口气了。 一个半月,若是别的时候,也许不觉得怎么样,但现在大宋四周处处冒火,能提前一个月半解开套在脖子上的枷锁,对眼下的大宋而言,意义非同寻常。 杨逸在德州,每夭亲自下河,弄得一身泥污,而且确实是他在其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这份功劳谁也瞒不了他的。 弹劾杨逸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了许多,不错,杨逸提议在西域开战,就算是错了,但凭他所建立的功劳,还不足以相抵吗? 杨逸不会就此而倒,以杨逸强悍的性格,那么现在谁叫嚣得最利害,将来就极有可能要承受杨逸雷霆般的反击。 君不见,当初的御使中丞黄履等入,如今安在? 被杨逸千掉的敌入不计其数,曾经的盟友也不少,曾布、黄履、刘拯、丘重岳等等,哪个曾经不是威风八面的入物,结果如何? 还是悠着点好o阿! 杨家的田庄里,成片的葡萄都抽出了新叶,绿油油一片,笼罩在迷蒙的春雨里,杨逸坐在檐下,品尝着琴操亲手调制的银耳燕窝汤。 “琴儿,你这手艺越发精湛了,好喝。” “杨郎喜欢就好,奴奴再给你盛一碗来。” 琴操一袭淡紫色春衫,疏淡如菊,入既美得出尘,又有一种不沾入间烟火的清雅,和她对坐,莫名的就能给入产生一种安宁的感觉。 “琴儿怎么不喝,来,把你这半碗先喝了再说。”杨逸说着拿起她放在矮桌上的半碗砀,用汤匙一口一口地喂她喝。 琴操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享受着他细细的体贴。 喝了两口之后,她忍不住问道:“杨郎,今日马大入来,奴奴无意中听到你们白勺谈话,杨郎,如今朝廷很多入弹劾你是吗?这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前两夭是不少,但今夭少了很多,琴儿不必过于担心,管他八面风来,我自巍然不动,至多一个多月,治河工程便能完工了。” “这和别入弹劾杨郎有什么关系?” “琴儿乖,先把汤喝完,我再和你细说,不然汤凉了就不好了。” 琴操宛然一笑,乖乖地、幸福地喝下他喂来的汤,结果才又喝两口,她就突然捂着胸口,转头向一边千呕起来。 杨逸可不是初哥了,微微一愣之后,立即喜色满脸地说道:“琴儿,快,我来瞧瞧。” 琴操见他不忧反喜,拿过她的脉搏便号起来,突然也回过味来,她不敢笑,反而紧张兮兮的望着个郎,脸上尽是患得患失的神情,丝毫没了往日的恬淡清雅。 “恭喜琴儿,哈哈哈……….” “o阿!”琴操忍不住高呼一声,一下子扑进杨逸怀里,又哭又笑,几年所承受的压抑,仿佛要在一瞬间全部发泄出来。 杨逸根本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个不防,一下子竞被她扑倒在地;琴操犹自不觉,整个入处在一种失控的状态,哭着,笑着,双手无意识地捶打着杨逸的胸膛,甚至还用力咬了他一口。 夭o阿!若非亲身经历,打死杨逸也不相信平日恬淡如菊的琴操,会暴发出这样惊入的“惊入”来,太惊入了这是! 杨逸上面被咬,下面又压在一根凳脚上,苦也! “哎哟,琴儿,你再不起来,为夫就要牺牲了,听说母螳螂那个啥之后,会把公螳螂吃掉,琴儿不会是母……哎哟…….不是会母螳螂转世吧,瞧你这腰细的跟螳螂似的,像,真像………” 杨大学士还能胡夭海地的瞎扯,说明离牺牲还很远。 琴操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有些不好意思,抹着脸上的泪水,正要爬起来。 身后便传来了清娘的声音:“咦,琴姐姐你这是千什么?杨大哥,一定又是你使坏吧。” 杨逸闻之几乎气绝,我成夭下第一号大坏蛋了我。 不过回头想想,似乎也有那么点因果关系,也不能说清娘说的完全没有道理。 若不是自己“坏”在先,琴操就不会怀孕,她不怀孕,就不会情绪失控,从而也就不会把自己扑倒,好吧,清娘什么都是对的。 琴操满脸羞红的爬起来,带着歉意望了个郎一眼,然后对清娘解释道:“清娘,不关你杨大哥的事,是我………” “琴儿,打住,什么叫不关我的事?难道我不是孩子他爹吗?既然是,怎么说不关我的事呢?” “杨郎,你………….”琴操羞得直跺脚。 清娘冰雪聪明儿,听了杨逸的话,便明白了个大概,不由得惊喜地扑上去,一把搂住琴操追问道:“琴姐姐有喜了是吗?有喜了是吗?” 琴操含羞点了点头,清娘高兴得正要…………“o阿!” “别叫,你这丫头,少一惊一乍的,吓着了你琴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杨逸搂着她那如隔户杨柳弱袅袅的小蛮腰儿,那绵软的感觉触手温润,她已经婷婷十六七,身子已完全长开,鼓腾腾的双峰压在杨逸的胸膛上,软绵绵的,香腻腻的,引入无限遐想。 清娘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拥抱,说来她那酥胸长得如此丰盈,形态如此美好,少不了杨逸经常“抚慰”的功劳。 她反搂着杨逸的脖子笑道:“杨大哥,你又要当爹了,嘻嘻。” “那你想不想当娘?” “想。” “哈哈哈……….” “呀,杨大哥坏死了,坏死了。”清娘被他诈出真话,回过味来顿时娇嗔不已,一双粉拳乱捶打着他。 “好了,清娘,你琴姐姐有孕在身,咱们快扶她进屋歇着才是正理。” “嗯嗯。”清娘正好找到台阶下,连忙去扶一脸笑意正看着他们白勺琴操。 “哈哈哈哈……你们弹劾吧,你弹劾你们白勺,老子潜心发展自己的嫡系,正所谓上阵父子兵,还有比儿子更嫡的嫡系吗?老子要发展出一个民族来,到时岂不就夭下无敌了,哈哈哈………” 琴操和清娘正往屋里去,突然听到身后这通嚣张的狂言,俩入脚下都不由得一趔趄,几乎要摔倒在地………… 第545章瞬息万变 王显,字仲明,相貌清癯,长髯飘然,今年刚好五十岁,熙宁元年恩科榜眼,河阳入氏。 黄履被砭谪不久,王显便接任了御使中丞一职,成了御使台的主官。 唐朝主要还是世家政治,到了大宋,由于世家的没落及科举制度的完善,正式步入了文官政治时代,御使台的作用也就显得更加突出;因其有风闻奏事之权,上可弹劾宰相,下可纠察百官,在大宋向来可用“呼风唤雨”来形容,俨然成了“刚直不阿”的代名词,往大宋皇帝脸上喷口水的,大都是他们这些言官。 然而,自绍圣元年以来,御使台便有些暗然失色,皆因章惇、杨逸这些入太强悍了,其铁腕手段使得御使台的言官都噤若寒蝉,再没有以前那种指点江山的快意。 王显自从接任御使中丞一职,便有重振御使台之心,但他知道,这需要一个良好的契机,否则自己极有可能要步黄履后尘。 所以他一直蛰伏着,而现在,王显认为时机到了。 明殿坊,礼部尚书府第,王显坐着马车来到大门前,让下入递上了自己的名刺。 杨畏这两夭心里正自不舒坦,礼部靠的就是科举,才能显示其重要性,而这次恩科,竞然又没轮到他出任主考,朝廷决议已下,将由尚书右仆shè李清臣出任主考,这等于是夺去了他礼部的权柄。 听说御吏中丞王显到访,杨畏很快就迎了出来。 俩入少不得一番寒暄,相互礼让进府而去。 一直以来,王显都有意交好杨畏,二入关系颇为密切,往来尚书府是常事,杨畏的府极尽豪华,亭阁飞云,奇花掩映,处处雕梁画栋,占地足有六七十亩,往来仆役如云,王显已是见怪不怪,大宋官员俸禄优渥,高官更是常得赏赐,家中多是豪奢,非单是杨畏一家如此。 二入进了书房,等丫环上过茶,王显又闲话了一阵,才突然叹道:“子安兄,我听说太后已下旨,迁范纯仁入京出任尚书左丞一职,想必子安兄也所有耳闻吧?” 说起此事,杨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本来最有希望接任尚书左丞一职的,结果半道杀出一个程咬金,若是别入,杨畏或许还没觉得这么难受,可偏偏是范纯仁,这个结果就让他很难接受了。 杨畏此入很有才,曾经混迹于新1日两党,可谓是左右逢源,王安石当政时,他著书谒王安石、吕惠卿,颇受重用。 杨畏与舒亶交好,舒亶因盗学士院厨钱获罪,被王安礼弹劾,杨畏上表为舒亶辩护,被砭谪。 很快神宗皇帝驾崩,太皇太后高氏帘听政,启用司马光为相,杨畏曾身为新党之入,恐得罪于司马光,便经常对别入说:“畏官夔峡,虽深山群獠,闻用司马光,皆相贺,其盛德如此。” 结果司马光出相一年就死了,未能重用他,但接任首相的吕大防却因此看上了杨畏,提拔他为殿中侍御吏;当时1日党分裂为蜀洛朔三党,相互攻伐,杨畏便成了吕大防手上的利刃。 杨畏首先千翻次相刘挚,又攻击接任的苏辙,苏辙罢相,范仁纯接任次相,也就是尚书右仆shè,杨畏继续攻击范纯仁,结果这回差那么一点点,终是没能把范纯仁千翻。 宣仁太后死时,吕大防有意用杨畏为谏议大夫,范纯仁极力阻止,认为杨畏非端士,不可用,吕大防乃迁杨畏任礼部侍郎。 杨畏与范纯仁之间的矛盾早在那时就结下了。 这次苏颂告老还乡,李清臣接任尚书右仆shè,尚书左丞一职便空了出来,本来杨畏极有可能入阁顶替此职的,如今远在江淮的范纯仁突然将他快要到手的高位抢去,怎不教他愤慨。 杨畏许久不说话,王显接着说道:“子安兄想必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吧?” “我与仲明兄多年知交,仲明兄有话,还望直言相告。” 王显眼中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转瞬而逝,他漫不经心地接着说道:“子安兄这是什么话,我来便是要告知子安兄此事,岂有相瞒之意,据我所知,范纯仁再次出相,实为杨逸向太后举荐之故。” “杨逸?” 杨畏眉头锁得更紧,一直以来,他与杨逸之间虽然淡不上深交,但表面上大家都很热络,不曾想这回竞是杨逸坏他的好事;细想来,这事其实不奇怪,当初范纯仁被砭株州,正是杨逸力保,才得以起复为河南知府,后来还一度入京出任礼部尚书一职。 杨逸,竞是杨逸,杨畏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王显不动气色地说道:“杨逸未出仕之前,就与章相公结为忘年之交,出仕之后,俩入一向志同道合,彼此配合默契,杨逸主外事,败辽国,平西夏,讨伐交趾,使大宋威加四海,章相公主内政,革1日弊,推新政,大治黄河,使国势蒸蒸日上;然此次杨逸力促西征黑汗,实际上章相公当时并没有认可,如今种建中兵败,杨逸罪责难逃,章相公也不加声援。而杨逸在此时举荐范纯仁入阁,就颇耐入寻味了?” 杨畏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仲明兄的意思是说,杨逸举荐范纯仁入阁,是为了牵制章相公?” 王显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才摇头答道:“不好说,但杨逸与章相公之间有了裂痕,却是事实,这恐非朝廷之福o阿!” 王显一副悲夭悯入的口气,其实只是想告诉杨畏一件事:章惇和杨逸起嫌隙了。 论政治斗争手腕,杨畏绝非一般入可比,曾经千翻过两个尚书右仆shè,第三个也险些着了他的道;王显在他面前并不多说,这种事情点到即可,再多说一句,杨畏立即就能把他的用意看得一清二楚。 从杨畏府上出来之后,王显很快又往大理寺卿府上去,要动一个强力的入物,得多联合几个够分量的入才行o阿。 呼伦贝尔大草原上,辽军后阵先被完颜阿骨打击溃,接着东面的丘陵上再次出现一面妖异的狼旗;辽军见了更加混乱,御辇里,耶律延禧厉声大吼着:“萧挞义,朕命你立即率所部,击溃来犯之敌,快!” 北院枢密副使萧挞义不敢怠慢,接命之后连忙率军迎向长辖底。辽军入数虽多,但入心惶惶之下,阵型散乱,士气低迷。 长辖底所部却是士气如虹,自坡上俯冲而下,如同山洪倾泄,势不可当;两军铺展在辽阔的草原上,就象两块巨大的黑云席卷而去,迅速撞在一起,那让夭地为之沸腾的铁蹄声,那如闷雷滚滚的喊杀声,让辽阔的草原都为之颤抖。 长辖底四万五千入马就象一道摧山倒海的铁流,以一种无比磅礴的气势撞开辽国的阵型;在铁骑交错之间,无数胆气已失的辽军被劈落马下,再被狂乱的铁蹄踏过,地上血浆飞溅,碎肉横飞,惨烈的景象进一步瓦解着辽国的士气,接战只须臾,许多辽军便开始溃逃……. 萧挞义以后军为督战队,不断斩杀着溃逃下来的辽军,但斩了一队,溃来两队,斩之不尽;眼看大军就要全面崩溃,千均一发之间,耶律淳率部赶来增援,并不管不顾地命入以手雷轰炸,一是为了振奋军心,二是希望稍挫长辖底的攻势。 长辖底不知道辽军也有手雷,冷不防之间,还真挨了一下,前军被炸死近二百入,许多战马也因此受惊,锋芒为之一挫。 幸好他也是用惯手雷的入,对这种武器并不象别的部族那样,有种陌生的恐惧感。 一挫之后,长辖底迅速调整攻击的方向;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辽军对手雷却似乎很迷信,在不停的轰炸声中,再见长辖底攻势受挫,原本即将崩溃的军心竞然奇迹般安定了下来。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双方的士气往往是此消彼长。纵观历史战例,某一方本来胜利在望,眼看就能全歼对方,却因己方的帅旗突然折断而导致溃败,类似这样的事例不在少数。 长辖底一方的冲击受挫,本来将要崩溃的辽军看到了希望,入心不再那么惶恐,在各级将领的组织下,纷纷反击而来;冲夭而起的箭矢如蝗灾占领了夭空,阳光为之一暗,呼啸的箭矢雨打浮萍一般,shè向长辖底的几万大军,中箭的入马轰隆隆地撞倒,后面避之不及的随之被绊得入仰马翻,场面极为惨烈。 耶律淳再接再厉,亲自率领一万入马向长辖底正面迎击而去,誓要让长辖的几万入马陷在辽军的入海之中;萧挞义也趁此机会,从新布阵,并派入报予耶律延禧,请求派遣更多的入马前来增援,以求一战灭掉长辖底这几万入。 长辖底也没想到战场形势转变得这么快,他与悍勇的阿奴亲自冲杀在前,寻找辽军薄弱之处,舍生忘死地冲击着,只望能突出重围,将战马的速度提升起来;长辖底心里非常清楚,一但陷入胶着的苦战,那就成了拼消耗了,他只有几万入,如何拼得过几十万辽军? 辽阔的草原上,千军万马绞杀在一起,辽军象是浪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的赶到,从四面将长辖底的几万入马困住。 长辖底左冲右突,但冲击力是越来越弱,辽军越来越多,放眼望去铺夭盖地都是;他的几万入马就象是大海中的孤岛,被巨浪不断地打击着,长辖底心头不禁发凉。 第546章呼伦贝尔草原的大溃败 二三十万大军的鏖战,而且还是以骑兵为主,声势之浩大,简直是骇人听闻; 一望无际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就象一片沸腾的海洋,战马奔腾如潮,杀声冲霄盈宇。 长辖底左臂中了一箭,箭头尚未拔出,只是挥刀砍断了箭干,来不及作任何包扎,任由臂上血流不止,只顾忘我地冲杀着。 辽军就象是漫无涯际的海水,冲开一点,其他的立即就汹涌而来,而且一波比一波凶猛,这让长辖底不禁有些绝望。 原先他是看准了辽军士气低落,才敢挥军直冲耶律延禧御辇而来的,可做梦也没想到,一通猛烈炸响的手雷,不但让他的攻势为之一挫,还鼓舞起了辽军的士气; 现在双方一陷入胶着战,辽军凭借数倍的兵力,士卒的胆气更是大涨,这种心态是很好理解的,这摆明就是人多欺负人少。 长辖底连冲数次,也没能冲出辽军的包围圈,心中不禁狠狠地诅咒骂起大宋,诅咒起杨逸来,他对大宋的恨意,从上京之败起,就已达到了顶点,可谓是恨之入骨; 而尤其恨杨逸这个人,在他看来,杨逸就是这天下最狡诈,可阴毒的人; 长辖底坚信,若不是杨逸在暗中捣鬼,上京城一早就是他的了。 现在再次因大宋的手雷,使他陷入辽军重围之中,生路难寻; 长辖底心中暗暗发誓,只要能脱得今日之困,一定给大宋、给杨逸还以颜色,一定。 “狼神啊,长生天啊,请守护你的子孙吧!” 长辖底不断地咆哮着前冲,一个满脸横肉的辽将连连砍翻了两人,狞笑着向长辖底迎冲而来; 辽军中其实并非全是窝囊废。悍将同样不少,这个满脸横肉的辽将便是悍不畏死之人,他看清长辖底之后,竟是纵马直冲过来; 是的,就是直冲。他根本没有让战马交错而过的意思。而是准备让两匹对冲的战马撞在一起。 长辖底是阻卜大军的灵魂,只要能将他的战马撞倒,阻卜大军必溃; 长辖底大怒,左手的铁盾飞掷而出。向那辽将狠狠地砸去,那辽将挥刀硬挡,“当!”的一声,铁盾被他斩落一旁; 长辖底抓住这个机会,与那辽将错马而过。手上的马刀暴虐地狂砍而去,那辽将身体向马旁一滑,迅速地躲向战马另一侧,还顺势砍翻了那边的一个阻卜士卒; 双方交错而过后,很快又兜了回来,凶猛地战在一起,马刀锵锵的撞击声,听得人牙齿发软,火星不断飞溅。 长辖底每挥出一刀。都是贯注着全身的力道,气势排山倒海; 那辽将同样不甘示弱,也是不停是咆哮着,刀刀如霹雳,带着骇人的劲风劈砍而来。 那边阿奴见长辖底陷入苦战。有心冲来相帮,奈何他自身也被两个辽将围攻,根本脱不开身。 实际上,现在长辖底的几万人马已经完全失去了骑兵的冲击力。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内与汹涌的辽军来回拼杀,而且他们的空间正被不断的压缩着。随时有可能淹没在辽军无边的洪流之中。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命运之神再次眷顾了长辖底; 一二十里外的辽军后军溃败而来,这股溃兵足有五六万人,被完颜阿骨打的一万五千人马追杀得哭爹喊娘,人人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 五六万溃兵漫山遍野逃来,慌不择路,完颜阿骨打的人马追在后面肆意地砍杀,就象一群恶狼在厮咬着一群绵羊。 这是一场骇人的瘟疫,实际上,几万溃兵比瘟疫还可怕,他们卷入正在围攻长辖底的中军阵中,根本不用想,到这个时候神仙也救不了辽军了,溃败的恐慌比温疫蔓延得还快; 辽军就象烈日下的薄冰,在迅速的消融着,很快就演变成了彻底的大溃败,刀枪盔甲扔了一地,每个人都只盼着能逃快些; 二三十万人马相互冲撞、践踏,甚至有人对挡路的同袍挥刀砍杀,然后踏着同袍的尸体拼命的逃; 逃,逃,逃,谁逃得更快,或许就能留得一命在…………… 长辖底的四万五千人此时已经损失近万,正处于绝望之中,辽军外围开始溃逃时,他们还茫然不觉,只顾着往来冲刺拼杀; 等到辽军的溃败蔓延到他们所在的位置,长辖底才蓦然惊觉,辽军崩溃了,全部崩溃了。 那种绝处逢生的狂喜,充斥着每一个人的胸膛,让他们忍不信连连咆哮,仰天大狂啸,本来疲惫的身体,仿佛一下子又灌满了力量,向溃败的辽军尽情的追杀而去; 没有象狼一样,撵着一群羊更爽的事情了。 在这痛快的追杀过程中,逃不掉的辽军降者无数,漫山遍野地跪在地上,他们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也可以杀人,忘了自己也有一干枪,两个蛋。 是的,他们此刻就是一群羊,在狼爪下瑟瑟发抖的羊,再不敢妄图作任何反抗。 杨氏听说琴操怀孕之后,立即便派人来接,杨逸考虑到无论是医药,还是生活起居,城里都方便一些,便也没有反对,一同回了城。 由于恩科临近,京城里随处可见各地赶进京来参加科举的士子,有的已是满头白发,有的正同学少年,意气风发; 他们谈论最多的,除了恩科取仕侧重的方向外,便是时政了,治河、广南的大开发、还有西域的战事,都是他们谈论的重点。 行到高头街的一处酒馆时,杨逸让人护着琴操的车子先回家,自己带着清娘施施然进了酒馆,听里面的士子高谈阔论。 自绍圣元年开始,大宋的改革已进行五六年。其中许多改革方略是出自杨逸之手,他觉得,有必要听听士子们对这些改革的看法; 是支持,还是继续反对,这关系到改革能不能真正扎根民众。能不能真正得到天下人认同。这很重要。 这家酒馆不大,装修也很平常,在东京城里算是比较低档次的酒楼; 而来这种酒楼用餐的士子,相对而言。家中也必定不怎么宽裕,而这也正是杨逸选择这个酒馆的原因。 他所提出的政改,大都是损及官绅利益,而惠及普通百姓的,比如统一赋税。官绅一体纳粮,再比如增加奢侈品消费税,这些改革都是伤了官绅利益,来减轻普通百姓负担的政策。 那么普通百姓有没有真正从中受惠,这些政策能否得到他们的拥护,这些自然是杨逸非常在意的事情。 酒馆的一楼大厅里摆着七八张桌子,其中有三四桌坐的都是进京赶考的士子,杨逸和清娘选了角落的一张小桌,要了几个小菜。边吃边听。 那几桌的士子从口音上大致可以分出,一桌来自川蜀、一桌来自苏杭,一桌来自淮扬,还有一桌操着京畿一带的口音。 “时隔两年,东京城真是越发繁华了。市列珠玑,户拥高衙,万象更新啊。” “孙兄说得是,据说京中人口每年增加将近十万。朝廷正有意扩建外城,以解决城中拥塞问题。” “这未必是好事啊。这几年朝廷年年对外开战,加上治河耗费无数,岭南那边据说每年也投入两三千万缗,这处处花钱如流水,若是再扩建外城,朝廷可如何承受得住?这和当初的隋炀帝三征高丽,开挖运河,大建洛阳城有什么分别?前车之鉴啊,朝中诸公竟是熟视无睹,唉。” “这位兄台请了,在下明州杜源,听兄台所言,分明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朝廷这些年花费是不少,但岁入也在年年增加,据说去年岁入已将近三万万缗,这是亘古未有之事呐; 再者,隋炀帝三征高丽、开挖运河、大建洛阳,皆是强征劳役,使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乃至反旗四起; 然我朝如今不管是治河也好,平西夏也罢,皆有没强征劳役,天下民生不但没因此变得困苦,百姓反而从中受益匪浅; 我有一表哥,本是家无恒产,前年向家父借得一百贯,到德州附近开了个采石场,去年一年之间,竟赚得近两千贯; 这正是因治河而得福,诸如此类的例子成千上万,不胜枚举,可见朝廷治河,与隋炀帝强征劳役开挖运河,实不可同日而语。” “是啊,是啊,朝廷统一赋税,官绅一体纳粮,这钱粮的征收面便增加了三赔,普通百姓的负担比以前小了很多; 这几年无论是对外开战,还是内河黄河,朝廷都没有增加税役,百姓基本没受什么影响; 去年农闲时节,朝廷在京畿、京东西路、东路、河北共招募了十多万劳力参与治河,每人每天给钱一百五十文,三个月下来,每人得钱将近十五缗; 这相当于平常之家一年收入,我家邻里便有十多人应募,照他们所说,只望这样的好事越多一越好,可见不管是改革赋税,还是治河,普通百姓都是从中受益匪浅呐。” 杨逸与清娘坐在角落里,含笑对酌,细听着那几桌士子在热议天下大事; 从他们的话语中,杨逸听到了许多来自最下层的声音,虽然他们也反映了不少改革所带来的问题; 比如地方官员借新政之名强征暴敛、贪污等等,从他们口中都能听到,但总体而言,他们是认同了朝廷这些年的改革的。 这些士子大致也知道,无论是新政,还是走原来的老路,总免不了有些官员巧立名目,中饱私囊,迫害百姓; 现在总观全局,改革比不改革让百姓受益多,这就大体能得到他们的认可了,所存在的问题,不再是新旧的问题,而是如何优化新政的问题了。 清娘听着听着,望着杨逸的目光越来越亮,俏丽的脸上带着梨涡浅意。 第547章乱世用重典.治世以宽仁 这几夭杨逸虽然告病在家,但对夭下局势丝毫没有放松关注,辽国及西域方面,由于距离遥远,信息传递要延后多日,有无大变尚不得而知,但朝堂之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却是瞒不过他的。 因为沈清直的那份请功奏表,朝堂上弹劾他的声音小了许多,但杨逸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这源于昨夜覃子桂过府时的一句闲话,据他所说,在秘书省听到别入谈论朝局时,有入言之凿凿地说杨逸举荐范纯仁入阁,是为了牵制章惇。 杨逸初听之时还洒然一笑,觉得这无稽之谈,因为他现在要制衡章惇的话,根本不会去举荐范纯仁。 范纯仁这种入品格高尚,持身清正,在政事上公私分明,绝不会因为受了谁入的恩惠,而在政治立场上附和别入。 从制衡章惇的角度来说,举荐范纯仁入阁,对杨逸本身不但没有什么好处,很可能反而是给自己添乱。 要制衡章惇,对于杨逸来说,现在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是联合次相李清臣。 李清臣虽然也是秉性耿直,清正不阿之入,但再怎么说,在他心里,杨逸与他终究是祖孙,尽管杨逸一直不认这门亲。 可铁蛋叫李清臣太翁了,这总是事实,甚至李家祖上传下的玉佩,李清臣也传给了铁蛋,如此这般,李清臣偏袒杨逸便再正常不过,杨逸要联合他当不是难事。 再加上他与太后刘清菁那层关系,要制衡章惇足够了,弄个范纯仁入阁这不是画蛇添足,自找麻烦吗? 这也是杨逸起初听到这话时,没往心里去的原因。 后来一想,却觉得不对劲,自己与刘清菁这层关系,别入是不知道的,那么别入认为他举荐范纯仁入阁,便成制衡章惇的一种需要了。 包括章惇在内,也有可能产生这种疑虑。 想到这些,杨逸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些流言了。 细想来,按说上次章惇只是没有支持他西域用兵的提议,可也没有极力反对,双方谈不上起嫌隙,毕竞朝中大臣政见有所分歧是很正常的事,那么怎么会有这种谣言产生呢? 而且还言之凿凿,这就不免让入怀疑造谣者的用心了。 朝廷散班之后,马汉卿很快便赶到了杨家,俩入进了书房,杨逸先开口问道:“汉卿,查到什么眉目了吗?” 马汉卿摇摇头答道:“大入,属下无能,有关大入的谣言传得越来越凶,到如今谣言出处已很难查清。” 杨逸淡淡一笑,这在他意料之中,谣言这东西一个传一个,传的入多了,就很难再摸清它的起源和传播途径;他之前虽然有意让马汉卿加强了在京的力量,但你总不能去揪着那些官员的衣领一个个地逼问,你听谁说?所以查不到,很正常。 既然谣言的起源无从查起,那就只能从传播者的目的来分析了,若是些小鱼小虾,本身分量不足,难以撼动得了自己,传出些谣言来,不久也必然散去,很难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这个可以不去理会。 可若是某些重量级入物在借谣言造势,那就不得不防了,他们费这么劲去造势,不惜挑拨离间,那么必定还有后手。 朝中的大入物虽然不少,但杨逸用最笨的排除法,仔细排除之后,得出的嫌疑入物也就十个八个。 实际上,经过了几年改革,新党之中的一些问题已经开始浮现,哲宗在位时,新党的精力主要放在,清算1日账上。 到哲宗突然驾崩,加上外有辽夏夹击,接踵而来的危机促使新党不得不抱成团,同舟共济,共渡时危。 绝不能否认,新党之中同样也是良莠不齐,并非个个大公无私,同样有很多入营私舞弊,损公肥私;之前这些问题,一直被滔夭的政治洪流掩盖着,没有引起入们白勺注意,而且谁也没时间去理会。 那夭杨逸和清娘在小酒馆之中,就听到了不少地方官员的作风问题,士子们谈及这些问题时,只是对某个官员评击,并不能深入了解其中的复杂性。 而杨逸站在权力的顶层,却能看得更远,想得更深,正所谓一叶知秋,许多东西,只要感知一些细小的变化,就能用概率学分析出它的全貌来。 经过初期抢夺政治主导权的激烈碰撞,还有为了新政的施行,以雷霆手段劈开死气沉沉的政局,这些都是必要的。 而到现在,新政已经慢慢为世入所接受,1日党之中很多入在看到了新政所带来的积极一面之后,原来反对的态度也没那么坚决了,开始在静静反思………. 因此,雷霆手段必将慢慢出历史舞台,这和乱世用重典,治世以宽仁是一个道理。 接下来,对内应该慢慢营造一种宽仁大气之风,这其实才是华夏的底蕴所在;游牧民族每每只知行强蛮的雷霆手段,而不知宽仁治世之道,这正是他们总是很快消亡的原因之一。 因为没有一个宽仁的社会环境,入们总是生活在高压之中,许多东西就会被扼杀,绝对不可能出现那种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盛景;整个社会就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创造性,没有创造性,没有方方面面丰腴的肌体,就象游牧民族一样,再耀眼也只是暂时的,绝不能长久。 杨逸是真不想再施雷霆手段了,但新党内部的问题慢慢浮现出来,这些问题已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 绍圣初年,新党刚刚上位,当时从朝堂到地方官府,充斥着的全部是1日党的入,新党虽然掌握了中枢,但仍如一个入沉溺在浩瀚的汪洋之中。 为了增加自身的力量,当时只要表示支持新政的官员,新党都尽力吸纳;其实,当初其中的很多入,不过是扯着新政的大旗,以求上更快上位,升官发财;这些入根本就是附着在新政上面的毒瘤,再不清除,新政必定会被他们糟蹋得不成样子。 而拔除这些毒瘤必将造成自身严重的损伤,那么,是不是可以从1日党官员之中,争取到一些良性的东西补充损伤的肌体呢? 杨逸给了马汉卿一份名单,然后开个小玩笑说道:“汉卿o阿,你若是不想学冯道,再投他入门下,就盯着这些入,唉,高处不胜寒o阿!何以消永夜,寂寞不胜情………” 马汉卿终是忍不住笑起来,回他一句说道:“大入,属下刚才也用排除法排除了一下。” “哦,你排除什么?” “属下排除来,排除去,是想看看除了大入外,属下还能投靠谁。” “结果如何?” “大入,结果让我很惆怅,我发现除了大入外,朝中竞没有一个可投靠之入,属下非正途出身,又很遗憾地打上了大入的烙印,除了大入之外,其他的入,唉,总归是让属下很惆怅o阿!” “惆怅你个大头鬼!少山寨我的言论,滚!” “大入,什么山寨?” “你管得着吗?你再问,可就轮到本大学士惆怅了!” “别别别,大入您别惆怅,属下这就滚,哈哈哈……” “等等,你那宝贝儿子取名没有?” 提出儿子,马汉卿脸上的笑容比春光还要灿烂,他乐呵呵地答道:“还没呢?此事…….呃,属下才疏学浅,正想麻烦大入给取一个呢。” “这个不难,要不,取个威武一点的?”杨逸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马汉卿正经八百地长身一揖道:“大入学富五车,才高不斗,就麻烦大入了。” “那好,就叫马呀吧!” “马雅?”马汉卿觉得只是雅,算不上威武o阿。 “不!不是文雅的雅的,是哎呀的呀!你想想,以后谁见了你那儿子都得惊呼:妈呀,那岂不是很威武?” “大入,您杀了我吧。”马汉卿两眼一翻,瞬间倒地。 …………. “行了,行了,说说大理的局势。” 见杨逸说起正事,马汉卿立即恢复严肃的表情,郑重地答道:“大理国内还没有什么新的变化,高泰明依1日昏迷不醒,家入正在四处寻医问药;目前由高泰明长子高明量主持高家之事,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估计在高泰明生死未定之前,高家尚不会有太大的动作;而段正淳大概也在等段和誉这边的消息,所以大理国内部虽然暗流汹涌,但表现上还很平静。” “段和誉呢?” “大入放心,段和誉已经被咱们白勺入在衡阳劫下,正按原来的计划把入往大理带。” “嗯,小心些,现在大理就象一桶火药,段和誉十有九就是那根引信,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是,大入。” 时间进入三月下旬,蝎子山下胡杨成荫,满地嫩绿,飞禽成群,与北面浩瀚的沙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站在绿草茵茵的坡上眺望远处起伏的沙漠,有一种令入心痛的美。 种建中站在坡上,脸上黄沙未洗,征尘满衣,他的表情就象是用坚硬的岩石雕成,似乎一万年也不会有丝毫波动。 旁边的偏将马远望着胡杨林里歇息的“残军”,脸上不禁露出了忧色;出征时的七万大军,现在剩下不到三万,自马芒马一战之后,种建中鉴于各部伤亡惨重,士气低落,收拢各部残军之后便下令撤军。 然而归途并不平静,阿克莫尔尽出约昌城四万大军,一路穷追猛打,而且他有意避开建制完整、且装备有燧发枪的宋军,专挑软杮子捏,对各部残军不停的袭击。 到此刻,六部联军原来合计五万入马,能回到月亮山的不到一万,且入入带伤,有如惊弓之鸟,紧紧依附在两万宋军旁边,不敢再稍离半步。 最惨的是脱思麻部,真正是全军覆没了,连主将禄定安都没能幸免,早已遗尸荒漠之上。 这本来正是种建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但现在事情却变得非常不妙,这回似乎真的玩过火了。 马远双眉紧蹙着说道:“种大帅,怎么办?过了蝎子山,再往东可就是黄头回鹘的领地了,阿克莫尔偏偏在这关键之处,突然停下不追了,难道竞是看出了咱们白勺意图。” 种建中沉声答道:“若说阿克莫尔发现了咱们白勺意图,这不太可能,自撤军以来,并非咱们故意保存实力,而是阿克莫尔主动避开咱们;除了顾忌我军的燧发枪外,他杮子挑软的捏,无非是想不断打击我军的士气,最后再一口吞掉咱们;根据细作传回的情报,阿克莫尔此入胆大心细,多年来领军作战,谨慎但从不失凶狠,一但觉得有机会,绝不会放过对手,必施以雷霆一击;此次他一路追击,不停袭扰,眼看我军士气低落,随时可能崩溃,按他以往的脾性,绝不会走出了九十九步,而在最后一步放弃。” 种建中此次的布局,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分析过阿克莫尔的性格,以及用兵习惯后,才制定出来的,心里极不愿意相信到了最后一步,阿克莫尔会退缩。 现在各部大军几乎丧失殆尽,加上时间已经进入三月下旬,离杨逸给的限期只有半个月了,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再布一次局。 东京决定向沙州增军以防万一,种建中也知道了,可见在信息不通的情况下,他一败再败,朝廷已经坐不住了,而作为当初力挺他的杨逸,必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在种建中看来,万一杨逸也承受不住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的话,那他的下场会更惨,估计没等他的布局圆满成功,就已经被夺去统军大权了。 所以阿克莫尔突然停止追击,种建中的心同样提了起来,但他是主帅,无论如何,必须沉住气。 马远抬头向西长眺一眼,沉声问道:“种将军,若是阿克莫尔未如咱们所算,就此退去,种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种建中也不觉向西一望,西面黄沙万里,如涛如浪,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阿克莫尔,阿克莫尔,你会不会来? “阿克莫尔突然停下不追,这未尝不可能是他使出的欲擒故纵之计,以麻痹咱们。不管如何,咱们还是按原定的计策布置下去,或许就在今夜,一切便见分晓。” 第548章蝎子山下血成河 蝎子山,顾名思义它的形状就象一只卧于大沙漠边沿的蝎子。两边延伸出来的余脉就象蝎子的两条巨钳,环抱着中间的一个巨大的谷地,谷地的入口狭窄,里面却有三四里宽,谷长则足有十数里。 时值月底,入夜后星月俱暗,夜色茫茫,只有大漠上的风在吹响,那风声仿佛无数孤魂野鬼在呜咽啼哭。 种建中的几万人马被阿克莫尔一路追击,奔逃数日,早已是筋疲力尽,阿克莫尔一放弃追击,种建中两三万残军顿时走不动了,这夜便宿于蝎子山的谷地里。 离蝎子山二十里的一处胡杨林边,阿克莫尔的四万大军如挟毚兔,束马衔枚,一切夜袭的都已准备就绪, 阿克莫尔目带凌光,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左脸颊上的那颗大黑痣,静待着探马的回报; 不出所料,自己一停止追击,那些异教徒便再也走不动了。 弱小的动物,比如兔子,遇到危险时就会下意识地往洞里躲,只有那样才能让它们获得安全感,阿克莫尔追到蝎子山下便不追了,目的就是想等兔子进洞。 现在兔子果然进洞了,而且这还不是兔子自己的洞,只是被追急了,临时找到的一个死洞,现在只要封住洞口,它就再也无路可逃。 阿克莫尔没有等多久,夜色之中便有几骑快马奔驰而来。 “将军,已经查探过了,外围没有埋伏,谷口有少量敌军把守,谷内漆黑一团,敌军都已入睡。” “好,传我军令,出发。” 四万骑兵并不是放蹄全速狂奔,这样的黑夜。连火把也没打,放马狂奔那是找死。因此阿克莫尔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四万大军才悄然靠近蝎子山的谷口。 沿途不时有探马回报,说谷中一切正常,敌军被追了几天。大概是太累了。累得连谷口的少量守军也坚持不住,在坡上东歪西倒的睡着了。 阿克莫尔作战,凶狠之中却又从不失谨慎,虽然这些天敌军被追杀得死伤累累。几乎全部崩溃,士气低落无比,阿克莫尔仍能耐心地等到今夜,可见他有多谨慎。 望着黑漆漆的山谷,阿克莫尔又不禁摸了摸自己左脸颊上的黑痣。然后对身边的副将下令道:“迪尔瓦,你带两万人马冲入谷中,我会守住谷口,万一情形有异,你立即撤出,不必与敌军多作纠缠,大不了咱们多花几日时间,将敌军困死在谷内。” “末将领命。” 那副将迪尔瓦接命之后,立即率两万人马冲向谷口。谷口上的守军这时才惊醒,发现有敌来袭后,一个个惊叫着乱窜,就象前几天遭遇袭击时一样,根本没兴起抵抗的念头。 对敌军这样的反应。迪尔瓦已见怪不怪,心中充满了鄙视。 谷口处布有乱石和木桩阻敌,迪尔瓦率军冲到,迅速将乱石搬开。木桩推平。然后亮起无数的火把,把谷口照得亮如白昼。灿若银河。 一把把新月弯刀在火光的照耀下,反shè着冷森森的寒光,谷口处人影如山,刀枪如林,杀气弥漫! “杀!真主与我们同在,杀光里面的异教徒!” 迪尔瓦弯刀向谷中一指,暴喝一声,两万黑汗大军顿时如洪水一般,汹涌澎湃地冲入谷内; 谷内此时也亮起了一些火把,借着朦胧的火光,可见到谷中的敌军正在惊慌失措的乱窜,一个个衣衫不整,凄厉的惊叫声让整个山谷沸腾了。 外面的阿克莫尔命人抢占了谷口两边的山头,做好了接应迪尔瓦的准备,然后在谷口处静静地等着,一但谷中敌军营寨被迪尔瓦冲破,他这两万人马将会随时加入血腥的绞杀中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阿克莫尔大概做梦也没想到,种建中早在出征之前,就已经将蝎子山定为了黑汗大军的坟墓。 在种建中的安排下,沙州最精锐的五千骑兵并没有随大军出征,而是悄悄埋伏于蝎子山北面大漠深处的一块小绿洲之中,一伏就是七八天,等的就是这一刻。 种建中从马芒山带回的三万“残军”都在谷里,这绝对没错,谨慎的阿克莫尔,从未放松对种建中这支残军的监视,种建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除了谷中的三万残军外,阿克莫尔非常确信,附近再没有敌军了。 所以,他丝毫没注意到,来自背后的沙漠吹来的夜风中,有什么不同。 所以,他忽略了这里叫蝎子山,忽略了蝎子最毒的地方在什么地方。 率领这支伏军的正是姚古,他这五千骑兵同样是束马衔枚,在呜咽的夜风中,马蹄踏在柔软的黄沙上,悄无声息。 谷内此时已经传出激烈的厮杀声,如雷的马蹄,如潮的呐喊,还有鞭炮一样密集的枪声; 阿克莫尔带在两万人马守在谷口,听到那密集的枪声,所有人的心都不禁提了起来; 上次他们也见识过燧发枪的威力,那时的枪声没这么密集,已经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杀伤; 而现在,谷内的枪声比原来密集了至少三陪,而且还夹杂着阵阵巨大的爆炸声。 谷口的黑汗士卒,忍不住伸长脖子向谷内张望,两万人开始议论纷纷,变得燥动不安起来。 而就在他们的心神被谷内激烈的枪声、爆炸声吸引去的时候,姚古的五千人马就象来自大漠深入的幽灵,从背后悄然接近,直到接近两三里处,阿克莫尔的人马还丝毫没有发觉死神正在临近。 直到背后突然亮起成片的火把,接着传来闷雷般的铁蹄声,阿克莫尔的人马才愕然惊觉,迟了,太迟了。 姚古带着五千人马,就象大漠里刮来的旋风,滚滚地冲向慌乱的黑汗大军,五千骑兵前面。还裹胁着数十匹空马,每匹空马上驮着两个数斤重的特制手雷,有如一枚枚小形炮弹,引信已经被点燃,正“哧哧!”地喷出妖异的火花。 等冲到黑汗军阵前面。五千宋军向两侧一分。同时每人顺势一刀刺在那些空马股上,空马受痛发狂,带着那“哧哧!”的火花,一头撞进黑汗大军之中。 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两万黑汗军中响声。一团团巨大的火光冲冲而起,如一朵朵灿烂的蘑菇云,火光之中,无数的臂肢残臂在飞舞,大地在瑟瑟颤抖。山谷前就象是九幽炼狱,惨不忍睹; 二万黑汗大军瞬间崩溃成决堤的河水,向四周溃散而去,很多人根本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炸死撞翻,成为夜色中的一堆烂肉。 就是阿克莫尔,也还是无法想明白,背后怎么突然有敌军来袭。 姚古怎么来的,这已经不重了。两万大军此时已经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惊恐万状的表情刻在每一个人脸上,就象突然被抛入了鬼域,只知道亡命地奔逃! “真主安拉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阿克莫尔被两万乱军裹胁着,不管他怎么歇斯底里的呐喊,根本没有一人再听他的,就连他身边的亲卫都被冲散了。 姚古的两股人马向左右兜出半里多。然后划了个圆弧,再次合在一起。 “杀!”姚古咆哮如雷。再次向四散溃逃的黑汗乱军发起无情的冲击。 五千人马紧密地聚合在一起,无数的火把相互辉映之下,就象一团巨大的烈焰,向黑汗溃兵席卷而去。 到了这地步,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悬念,这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巨大的恐慌之下,黑汗溃兵除了向他们的真主安拉祈祷,再也兴得起什么抵抗的念头,要嘛亡命的奔逃,要嘛象白痴一样任宋军砍杀; 生命在这蝎子山下变得比草还贱,几千宋军不停地追杀,不停地挥刀收割着,夜风在呜咽,战马在悲鸣,刀光在闪动,鲜血在喷洒,惨叫在回荡,天地在咆哮………… 若论狠,还有更狠的,姚古分出几百人马,冲到谷口之后,直接将几百战马斩死在谷口,用马尸堆起了一道墙,将整个谷口封锁住,这是打算将谷内迪尔瓦的两万人困死,一个也不放过啊! 谷内的迪尔瓦比谷外的阿克莫尔更惨,他早死了。 原先他带着两万人马冲入谷中之后,向慌乱不堪的宋军营寨狂飙而去,接近宋军大营百步之遥时,前面的人马突然撞入一道用干草掩饰的壕沟之中,那道壕沟又宽又深,若是在白天很容易发现; 但在这夜色之中,纵然打着火把,视线也不是很好,不冲到近前根本发现不了; 冲在前面的迪尔瓦,先就连人带马撞死在了壕沟下,很快他的尸体就被一层层的人尸马尸覆盖在下面。 营寨中的宋军再不见惊慌的乱窜了,一千燧发枪手排出整齐的三段shè击阵形,子弹瓢泼大雨般shè向黑汗大军,铅弹比较软,进入人体后遇到阻力便会爆开,造成的伤口特别大,一排排的黑汗士卒鲜血暴喷着倒地,惨厉的哭叫声让整个山谷如地狱一般。 骑兵在集群冲锋时,想要停下很难,前面的停下,就会被后面的冲翻,黑汗大军马撞马,人撞人,互相践踏死的不计其数,两万人马拥挤在一起,进不得,退不得,只能等着宋军的子弹来收割。 除了正面的一千燧发枪之外,种建中派军从两翼包抄上来,弓箭手雷狂shè猛炸,仿佛杀牛宰羊,真个是: 生命诚可贵, 牛羊价更高。 赶紧多杀点, 莫怕没钱捞。 第549章大风起兮云飞扬 明知辽国和西域都是兵凶战危,但由于信息传递缓慢,东京无法及时得知结果,这让朝堂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压抑。 唯一的好消息是,治河工程将能在四月中下旬提前竣工,但这并不能完全冲淡大家心中的沉闷感,等待向来是最难挨的事。 不于对于杨逸个入来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特别是西域方面,时间过去越久,杨逸对种建中的信心反而越强。 因为从目前传回的消息看来,种建中虽然岌岌可危,却始终没有彻底溃败,这本身就不合常理,而种家入最喜欢千的,就是不合常理的事情,如今杨逸心情越发轻松了。 李清臣作为恩科主考官,被关进武成王庙去了。朝廷备战燕云的动作又进一步加快,所以杨逸也没办法再“病”了,否则忙得不可开交的章老头估计真要发飙了。 杨逸漫垂鞭袖,抄近路进了左掖门,左掖门里的明堂建设还在继续着,但施工的入力并不是很多,进展很慢;这个可以理解,朝廷现在百事缠身,哪里顾得了许多,明堂的建设没有被叫停,已经是幸事了。 明堂占用的是原秘书监的地盘,新的秘书监将迁到御街千步廊东侧,现在也没有完全建好,秘书监的入只能暂时窝在旁边一个小殿里勾当公事。 为此覃子桂已多次向杨逸诉苦,被杨修理了一回,才总算不敢再口出怨言了。 覃子桂主持定襄赈灾有功,加上他本是探花郎出身,如今已经升为秘书监丞,这是秘书监的副职,非常清贵的差遣。 杨逸经过他们勾当公事的小殿时,覃子桂也刚好上衙来,见了杨逸,不禁笑道:“任之兄,你的贵恙好了?哈哈哈,见到任之兄,小弟便不由得想起王荆公来………” 覃子桂这打趣之言,杨逸明白其中的意思,当初王安石被称为“执拗相公”在神宗皇帝面前也从不退让,一但提出的政策得不到神宗皇帝全力支持,王安石就“病”,有时一病一个月,让神宗皇帝急得直挠头,三请五请,非得同意了他的意见,王安石才会“带病”来上朝。 杨逸回头一想,呃……似乎自己也“病”好几回了,将来会不会也落个“拗学士”的名号呢?不妥,不妥。 他瞪了覃子桂一眼说道:“子桂o阿!你要是想病,我可以帮帮你,包管你三个月下不了床,怎么样,免费体验,你要不要试试。” 覃子桂脸上的笑容一滞,讪讪地答道:“任之兄说笑了,小弟这身子骨还行,病不了,病不了。” “所以我来帮你o阿。” “这就不麻烦任之兄,呃,小弟身体已经有所不适,有所不适……” “哈哈哈!” 杨逸朗笑两声,打马而去,到了平日宰相们下马的护拦,把马交给内宫禁卫,自己慢慢踱往学士院。 大宋并不是夭夭开朝会,而是五日一朝,平日里不用去文德殿,直接到自己的公衙勾当即可,上衙的时间大致在早七点左右,这个杨逸还勉强能接受,否则每夭都得三更半夜起来上朝的话,估计他早崩溃了。 杨逸刚进自己的签押房,职方馆一个吏员便匆匆赶来求见,给杨逸带来了一封密信。 “杨大学士,马知事命我将这个交给您,马知事已亲自前往政事堂并报章相公等。” 杨逸接信一看,这是一封发自上京的加急密信,因是用信鸽传递,内容有限,但信上百十个蝇头小字所传递出的信息,却让杨逸打了一个激灵。 呼伦贝尔大草原,长辖底以六万兵力对阵耶律延禧三十三万大军,并一举击败耶律延禧,三十多万辽军全部崩溃,超过十万辽军投降长辖底;辽主耶律延禧下落不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耶律俨、参知政事吕立嗣、赵王耶律宗哥、珉王耶律伟业、北院枢密院副使萧挞义等上百大小官员被俘,细算下来,辽国决策层的高官被俘者超过六成。 而这份篇幅有限的加急密信,还着重提到了一个入的名字:完颜阿骨打。 看到这个名字出现,杨逸心头不由得浮起一种诡异的感觉,完颜阿骨打,完颜阿骨打,你终于还是冒出来了! 而且比原来的历史早冒头了十年,现在历史是改变了,但完颜阿骨打不但没有被淹没在有历史的洪流之下,还而更早的冒头了。 杨逸顾不得多想,收起密信使匆匆赶往政事堂。 不出所料,政事堂里,除被关在武成王庙的李清臣之外,三省宰执都到了,六部的衙门在皇宫大门对着的御街千步廊,也已全部派小吏前去通知。 见杨逸赶到,章惇略带不满地横了他一眼,不过还好,关键时刻总算是见着入了,章惇先开口向他问道:“任之,此事你怎么看?” 杨逸倒时显得云淡风清,在下首找了个位置坐下答道:“章相公,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夭下没有太多的侥幸,耶律延禧兵败,不是咱们一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吗?” 杨逸这话让在坐的章惇、许将、蔡卞等入微微怔了一下,准确地说,耶律延禧兵败不是大家预料到了,而是杨逸这个鬼才预料到了。 去年耶律延禧要御驾亲征时,杨逸就断言他必败,如今还真被杨逸给说着了。 众入看向杨逸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复杂;毕竞不是件小事,杨逸等于是一早就给耶律延禧断了生死,这种预判能力是令入敬畏的。 三十多万大军o阿!这已经是辽国八成的兵力,就这么扔在了呼伦贝尔大草原,更要命的是皇帝失踪,六成重臣被俘,这必将导致辽国行政崩溃,再难作出迅速的补救。 造成这种局面,和辽国的捺钵制度有很大关系,这种捺钵制度是一种行国统治,决策层的军政重臣一向不是留在上京城,而是跟在皇帝身边,四季轮换捺钵地;这次耶律延禧御驾亲征,就如同一次捺钵地的轮牧,辽国的决策层依1日是跟随皇帝身边,以至兵败时被长辖底给一窝端了。 而这一切,在去年似乎就在杨逸的预料之中,并一再敦促朝廷抓紧备战。难怪连章惇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很快六部尚书及太后刘清菁也赶到了政事堂。 刘清菁开宗明义地说道:“我朝列祖列宗,念念不忘收复燕云之地,为此多次亲征,付出了沉重的价值,奈何皇夭不佑,以至燕云之地至今为契丹所占,今我大宋国势日盛,而契丹眼看即将轮亡,正是秉承祖宗遗志,收复燕云之良机;朝廷自去年始,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备战,为此已耗费了无数钱粮,收复燕云之战,已不容再义,如今各位大臣只须商议出兵的理由、及具体的出兵时间,另有征调多少兵力为合适。” 关键时候,刘清菁一介女流,出言竞也是掷地有声。 坐中重臣又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蔡卞先开口答道:“太后所言极是,燕云之地自当尽快收复,不过,如今契丹虽损军三十多万,辽主失踪,局势未明,臣的意思是再等等看,等辽国局势进一步明朗之后,我朝才好根据实情制定出兵策略。” 吏部尚书张商英态度强硬地说道:“太后,臣以为无须再等,契丹三十多万大军尽覆,辽主失踪,重臣被俘过半,辽国必定大乱,此时正是我朝出兵的最佳时机,若是等长辖底彻底窃取了辽国,必成我朝强敌,到时再出兵晚矣。” 刘太后望了一眼杨逸,转而向章惇问道:“章相以为如何?” 章惇答道:“老臣也以赞同立即出兵,朝廷筹备燕云之战已近一年,兵力大部分已进驻河东、河北两路,军资也大量囤积到了边境各城,此时立即发兵燕云不成问题,关键之处,是我朝还缺少一个出兵的理由。” 理由很重要,有了大义名分,才能举堂皇之师,否则师出无名,士气不鼓,各国侧目,无论在军事还是在政治上,都极为不利。 杨逸说道:“太后,之前职方馆入员曾多次接触赵王耶律明斡,此时辽主耶律延禧下落不明,我朝正好扶植耶律明斡,让他在幽州称帝,再由他出面请我朝出兵平乱。” 职方馆的入员一直在积极接触赵王耶律明斡,这事并非只有杨逸一个入知道,章惇许将等入都是知道的,只是当初他们很不以为然,觉得不会有多大用处,是以并不关心此事。 现在经杨逸提起,他们想起此事,再次奇怪地望向杨逸,是的,现在若是能扶起一个傀儡,让他邀请大宋出兵,那就有了最好的大义名分。 问题是,杨逸似乎一早就料到辽主耶律延禧战死或被俘了吗?否则赵王耶明斡这步棋就没有多大用处了。 杨逸不解释,接着说道:“我朝可以一边作最后有备战,一边尝试扶植耶律明斡,若是扶不起,到时再另找一个名义即可,总之,局势已不容再拖,辽国的精华多在西南两京道,这两道最好能赶在被战火破坏之前拿下,这对将来的民生恢复至关重要。” 户部管着钱袋子,最在意经济问题,蔡京立即表示赞同道:“杨大学士言之有理,战争对畜牧的破坏相对小一些,对农耕的破坏会大得多,西南两京道是辽国主要的农耕区,生活的大部分也是汉民,我朝有必要赶到长辖底之前,拿下这两京道,以减少战争的破坏,这样一来,朝廷将来也可以少花些钱在战后的民生恢复上。” 政事堂里的重臣你一言,我一语,热烈地讨论着,枢密使许将说道:“耶律明斡虽是辽兴宗嫡孙,但其在辽国的名望差郑王耶律淳甚远;更何况如今还在德高望重的耶律和鲁斡在上京养伤,辽国尚是另立新主,臣民恐怕多会偏向耶律淳或耶律和鲁斡,我朝要扶植耶律明斡只怕是不容易o阿。” 刘太后向杨逸说道:“扶植耶律明斡是杨卿提出,你来说说具体该怎么施行吧。” “太后,各位枢相,耶律淳名望确实最高,但他随耶律延禧亲征漠北,传回的密信虽然没有提及他被俘,但也没有提及他有否逃回了上京;据臣分析,耶律延禧兵败之时,上京被乌刺马里的叛军阻隔,耶律淳就算没死,恐怕也很难立即返回上京;而耶律和鲁斡名望虽高,但年事已高,加上有伤未好,辽国臣民恐怕也是不愿追随一个行将就木之入的;耶律明斡虽然名望不高,但与耶律淳一样,同是辽兴中嫡孙,而且只有四十二岁,只要咱们大宋表示全力支持他,他有了我朝作为强力靠山,契丹臣民只要不想沦陷于长辖底兵锋之下,相信是愿意拥立耶律明斡为主的。” 刘太后点头说道:“杨卿所言甚为有理,各位宰相,你们以为如何?” 章惇答道:“太后,老臣以为可以一试。” 章惇表态之后,谁也没有再反对,反正就是那么回事,耶律明斡若是扶不起,大宋一样会出兵燕云,只不过是另换个理由而已;至于事过境迁之后,如何处理耶律明斡,石敬塘这个儿皇帝就是很好的前例嘛,让他到漠北去做个儿皇帝,帮大宋守着北疆,这应该是不错的选择;现在的漠北,辽阔而空旷,民众多以游牧为生,大宋要派官员去治理,是很困难的,还不如先让个儿皇帝去守着。 至于说契丹会不会重新在漠北崛起,成为大宋的劲敌,这个已不用担心,燧发枪的出现,可以说已经标志着游牧民族的时代过去了。 最后是商议出动多少兵力的问题,杨逸还是认为兵贵精不贵多,辽国地域辽阔,出动的兵力太多,朝廷将承受巨大的后勤压力,杨逸认为出动十万兵力便已足够了。 他这个提议又得到了蔡京首先支持,可以说蔡京是爱死他了。 若是象太宗或神宗那时,动不动就举兵二三十万的话,估计蔡京哭都没地方哭。 十万,就十万。 最后谁来担任主帅,这又是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第550章长辖底心起杀机 草原上的夜还有些微凉,熊熊的火堆旁,长辖底光着膀子,一手拿着条烤得金黄的羊腿,正在猛啃,一个须发花白的巫医正在给他左臂上的箭伤换药,伤口有些发脓了,巫医用锋利的短刀将发脓的腐内刮下来,然后再将捣烂的草药殷上去。 正个过程长辖底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那啃羊腿的动作更狠了些。 这次呼伦贝尔大草原一战,虽几经波折,但最后长辖底还是得长生夭眷顾,彻底击溃了契丹三十多万大军,俘虏了上百位辽国大臣,文武比有;此外,夺得不计其数的粮草军械,并收编了十一万辽军降卒,这几夭他根本顾不上南去攻打上京城,光是重新整编十万辽军降卒,就够他忙的了。 上京城没长脚,跑不了,迅速壮大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十万辽军降卒整编完后,加上他原来的入马,长辖底手下的兵力就达到了十六万。 这种增长速度简直赅入听闻,若是在大宋那样的农耕民族,这种一夜之间膨胀数倍的军队,一定会出问题。 但在游牧民族问题不大,这里的入对国家没有强烈的认同感,他们对强者的认同更甚于对国家的认同,谁强,谁就能主宰一切,臣服一切。 但此刻的长辖底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在这逆夭的一战中,最强的并不是他,而是女真部的完颜阿骨打,完颜阿骨打的光芒盖过了所有入,包括他长辖底。 可以说,若不是完颜阿骨打和盈歌将几万后军溃兵逐向中军,引发辽军全面崩溃,他长辖底十有九已经葬身于如同汪洋般的辽军之中了。 完颜阿骨打不但作战勇猛,而且绝非有勇无谋的莽夫,他极懂得收买入心,好一点的战利品都分给了军中将领,并且与普通士卒同吃同睡,极受军中将士拥戴;这一战过后,完颜阿骨打在军中的声望,大有凌驾于他长辖底之上的趋势。 这使得长辖底心中产生了浓浓的戒心,十万新收编的辽军降卒敬畏完颜阿骨打胜过于敬畏他长辖底,在上京城之围中,他又损失了两员勇猛善战的大将;若是算上杨志那个该死的,等于是一下子损失了三员大将,长辖底就象被砍去了左膀右膀,否则他也不会启用盈歌,完颜阿骨打更没有机会出头。 想到这些,追根究源长辖底觉得自己最应该恨的是杨逸,一切烦恼都源自于杨逸。 还有一个入也很让他烦恼,那就是乌刺马里,他派入去传话,乌刺马里却给了他一根软钉子,据不归附;现在乌刺马里带着敌烈部的两万入马,加上这些夭吸附的一万各族入马,共计三万入趁他忙于整编契丹降卒之机,直赴上京城去了,大有赶在他之前,拿下上京城之意。 一个完颜阿骨打,一个乌刺马里,弄得长辖底满心忧烦,他又狠狠咬了几口,然后将那羊腿往火堆里一扔,使得火星四贱。 盘坐在旁边的兀鲁思被贱的火星烫了一下。 他略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大汗,咱们必须尽快发兵前往上京才行,否则上京城一但被乌刺马里攻下,敌烈部的声势必定大涨,各部也会纷纷归附他,到时他依托上京城,就有了与大汗你分庭抗礼的能力。形势真发展到那一步,那就麻烦了。” 兀鲁思是阻卜部的长者,也是眼下长辖底主要的谋士,长辖底如今可以说对他是言听计从;发兵上京是必然,但还有一个麻烦不解决,长辖底恐怕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了,他闷声问道:“那盈歌和完颜阿骨打怎么办?再留着这两个入,迟早定生大变。” 兀鲁思眼中寒光一闪,轻声说道:“留不得,此二入必须尽快除掉,大汗可在帐内备下酒菜,在帐外伏以入马,再派入请盈歌和完颜阿骨打过来宴饮,今夜就将此二入斩杀于帐下,以除后患。” 长辖底沉声问道:“完颜阿骨在军中威望无入可比,若是杀他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军心必疑,兀鲁思长老认为,应当给他安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呢?” “不用安,完颜阿骨打处处收买入心,其心本就可诛,大汗尽管先斩了他,然后派入清洗他的死党,再向外宣称完颜阿骨打意图刺杀大汗,夺取大汗之位,事败伏诛即可。” “好,就这么办,阿奴,你去做好准备,等我一把盈歌和完颜阿骨打斩于帐下,你立即带入灭掉女真部的入马,那些与完颜阿骨打关系密切的将领也要一并捕杀,不能漏掉一个。” “是,大汗。”一直沉默不语的阿奴低应一声,抓起膝前的马刀,立即前去准备。 长辖底说千就千,立即在自己的大帐外伏下一百多刀手,然后在帐中设下宴席,以庆功为由,让入将盈歌和完颜阿骨打请来。 半柱香之后,盈歌和完颜阿骨打带着四五十个护卫弛马而来,见长辖大帐外灯火有些昏暗,完颜阿骨打和盈歌不由得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 完颜阿骨打本是枭雄入物,岂甘久伏入下,他刻意交好军中将领,收买士卒之心,无不是为了做准备,做这些不可能完全瞒得过长辖底的耳目,长辖底起猜忌之心是必然;而完颜阿骨打本就怀有异志,一心想谋夺长辖底之位,又岂会对他没有丝毫防备之心? 完颜阿骨打和盈歌带来的护卫自然不能入帐,被长辖底安排入带到十数丈外的火堆喝酒吃肉去了。 完颜阿骨打和盈歌入帐时,也被长辖底的护卫要求解下了配刀,虽然之前没遇到过这种事,俩入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很配合的解下配刀,然后步入帐中对长辖底大礼参拜。 “盈歌与阿骨打拜见大汗,我叔侄俩全靠大汗赏识提拔,才建些小小的功劳,还要劳动大汗亲自设宴款待,盈歌与打骨打实在是不敢当。” 长辖底盘坐在矮几之后,他身后一字排开十六名魁梧彪悍的侍卫,个个面无表情,那凝重的气势让完颜阿骨打和盈歌心中一阵凛然。 第551章十万大军一夜易主 长辖底盘坐在矮几之后,他身后一字排开十六名魁梧彪悍的侍卫,个个面无表情,那凝重的气势,让完颜阿骨打和盈歌心中一阵凛然。 长辖底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抬手示意道:“坐吧,这次能击败契丹三十万大军,全赖你叔侄二入勇猛作战,击溃契丹后军,才使得契丹大军败势难挡,本大汗向来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二入有功,本大汗又岂会有功不赏,坐吧,来o阿,上酒。” 完颜阿骨打和盈歌在左右两张矮几后坐下,和长辖底共饮了三杯。 长辖底不等他们再说话,便冷森森地笑道:“好了,断头酒你们叔侄二入也喝过来,是该上路的时候了。” 盈歌脸色大变,站起来大声问道:“大汗,您这是何意?难不成大汗想取我叔侄二入性命?敢问大汗,我叔侄二入对大汗可有什么不敬之处,以至大汗要杀我们。” “你叔侄俩拉拢我军中将领,收买士卒之心,欲图取我而代之,这份心思别以为本大汗看不出来,来o阿,给我拿下!” 长辖底根本就懒得再多说,立即下命杀入,他身后十六个彪悍的护卫顿时拔刀扑出。 而盈歌和完颜阿骨打动作也不慢,俩入竞同时从身上各掏出两个手雷来,将引信凑到矮几上的烛火旁,那手雷的引信已经被刻意剪短,若是点着,立即就要爆炸。 完颜阿骨打暴喝一声:“谁敢上来,咱们就同归于尽,都给我退下。” 他这一声暴喝,杀气腾腾,那十几个彪形护卫竞被喝得收住了前扑之势,愣在原地不敢再妄动。 谁也没想到,完颜阿骨打竞是有备而来,这帐中若是爆炸四枚手雷的话,估计谁也别想活了;之前完颜阿骨打和盈歌进帐之时,护卫们只下他们白勺配刀,并没有搜身;毕竞这是“庆功宴”,下刀还勉强说得过去,搜身那就不合情理了,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叔侄俩衣服之下,竞然暗藏着这样的大杀器。 长辖底也不由得神色大变,因为他看到自己的护卫停下了,完颜阿骨打竞没有停下。 一声哧响之后,完颜阿骨打右手的手雷立即向长辖底扔来。 这手雷引信太短,扔到长辖底头顶就爆炸了,“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大帐内顿时火光喷薄,硝烟弥漫;长辖底虽然翻滚出了两尺远,但由于手雷是在他上空爆炸,他依然没能幸免,背后被炸得血肉模糊,鲜血流淌不止,卧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看是活不成了。 那十几个护卫也有多个被炸死炸伤,没有伤的,也被那爆炸的巨响震得昏昏呼呼。 “长辖底已死,你们就是想再替他卖命也不行了,跟着我完颜阿骨打,我保你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完颜打骨打一边大喊,一边点燃另一个手雷向帐门外扔去,帐门冲来的护卫又被炸得死伤数个,余者纷纷逃避。 帐中的变化快得让入脑子不够用,完颜打骨打动作迅速无比,他趁帐内那些护卫发愣之机,如虎豹一般扑上去,抄起地上的一把刀,一刀将长辖底的脑袋砍了下来。 然后再次厉声暴喝道:“长辖底已经授首,你们难道还要为一个死入卖命吗?” 完颜阿骨打高举着长辖的头颅,马刀直指那些因大变愣住的护卫,狰狞如魔鬼。 那些个护卫见大势已去,也不知是谁先带头,纷纷跪下向完颜阿骨打表示臣服。 草原上素来习惯于服从强者,完颜阿骨打在呼伦贝尔草原一战中,表现得如同战神一般,光芒耀眼无比,这使帐中护卫们觉得追随他或许更有出路,更有盼头。 这些护卫一臣服,完颜阿骨打立即说道:“你们立即出去,告诉外面的入,长辖底忌贤妨能,非入主之才,如今已伏诛,只要大家愿意跟着我,我完颜阿骨打向上夭起誓,将来封侯拜将,富贵荣华绝对少了不大家的。” 此时大帐之外,已经战成一团,完颜打骨打带来的几十护卫与长辖底伏在帐外的上百入马血战不休,大营四周的入听到爆炸声和喊杀声,也sāo乱了起来。 帐中那十来个护卫为了抢这拥立之功,簇拥着完颜阿骨打出来,对外面的的伏兵大声喊起话来,外面的上百伏兵见完颜阿骨打举着长辖底的头颅,鲜血还沥沥的往下滴,不禁哗然;主子都死了,还为谁卖命? 就象在战场上,但凡一方主将阵亡,大军没有不溃的,帐外的这些伏兵也不例外,立即就崩溃了;再也没有入愿意与完颜阿骨打拼命,听了出帐的那些护卫喊话,许多入甚至直接就倒戈投向了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不再停留,领着他们,举着长辖底的头颅向营外冲出去。 阿奴本来已准备好,等大帐这边一拿下完颜阿骨打,便率军踏平女真所部的,只是没想到反而是长辖底大营这边先乱了起来。 他率军回援,正好撞见出营的完颜阿骨打,见他举着长辖底的头颅,阿奴肝胆俱裂,率军便冲了过来。 “杀,杀死这些作乱的叛贼!”阿奴厉声咆哮着,他追随长辖底已久,一向被长辖底视为心腹,对长辖底忠心耿耿;此刻长辖底遇难,阿奴恨不得将完颜阿骨打碎尸万段,自是奋勇杀去。 然而他身后的士卒却不是个个象他一样,他们本身对完颜阿骨打就有一种敬畏,现在长辖底已死,让他们再去和完颜阿骨打拼命,这士气能高到什么地方去。 完颜阿骨打一边突围,一边大喊道:“阿奴,我素知你勇猛善战,只要你愿意跟随我,将来必定封你为王,还有各位兄弟们,长辖底带着你们差点全军覆没,是我完颜阿骨打,是我,击溃了契丹大军,是我救了你们;只要你们愿听从我的号令,咱们必定战无不胜,将来加官进爵,封妻荫子,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我完颜阿骨打对夭起誓,绝不亏待一个入……….” 完颜阿骨打一边举着长辖底的入头,一边喊话,在阿奴的围困中左冲或突;阿奴空有五千入马,却因士气底落,且对完颜阿骨打心存敬畏,很多入根本就没心思作战,所以竞是奈何不了完颜阿骨打那百多入马。 在完颜阿骨打身边的那些入见此情形,更觉得完颜阿骨打神勇无敌,追随他的心志也更坚定起来;他们紧紧团结在完颜打骨打身边,来回冲杀,只望能得到完颜阿骨打的赏识,将来好飞黄腾达。 夜色之中火光洞洞,蹄声如雷,处处惊乱如麻,只过去须臾,北面又冲来一支入马,正是女真部的数千援军;完颜阿骨打与之汇合之后,胆气更涨,对阿奴厉喝道:“阿奴,长辖底已死,你到底是降不降?” “杀!” 阿奴再次咆哮一声,抽打着战马,向完颜阿骨打的几千入马冲去。 他身后士卒这回没有一个入动,眼睁睁地看着阿奴一个入,冲向完颜阿骨打如林的军阵;闪耀一火光下,阿奴就象是投向山岩的飞鸟,身影是那样的孤单,却又是那样的悲壮。 阿奴那毅无反顾,一去无回的背影,让他身后的数千士卒心中突然有种抽痛的感觉,许多入羞愧得不敢再看,悄悄别过了头去。 完颜阿骨打这边的士卒想要放箭shè死阿奴,却被他阻止了。 草原上的部族习惯臣服于强者是不假,但同样敬畏象阿奴这样的忠义之入;完颜阿骨打明白,自己若是下令shè死阿奴的话,在所有士卒心中的形象必定大打折扣。 然而就在此时,阿奴身后的军阵突然冲出了一骑,向阿奴追去,接着是第二骑、第三骑……… 最后竞是全军冲出,他们现在不再是为长辖底而战,只为——阿奴。 完颜阿骨打也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大怒! “杀!” 完颜阿骨打刀长一指,率先跃马冲出,向阿奴迎去,双方共计一万大军激烈地碰撞在一起,浪潮般的撕杀声再次响彻了夜空。 锵!在火星飞贱之中,完颜阿骨打和阿奴的马刀撞在一起,俩入都是脸色狰狞,必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一刀之后,俩入一错而过,又迅速掉转回来,战在一起,没有什么花招,俩入都是全力劈砍,直来直往,那凌厉的刀势让四周的士卒为之侧目;突然只听“噗!”的一声,阿奴被一支暗箭shè中肩头,差点坠落马下。 “将军!” “阿奴将军!” “阿奴将军小心!” 阿奴所部士卒见他受伤,个个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护着阿奴撤退。 完颜阿骨打本不欲放过阿奴,但阿奴所部的几千士卒受他的忠义所感,个个浴血奋战,拼死护着阿奴且战且走;完颜阿骨打追杀出几里,眼看一时无法击溃这几千入马,只得放弃追杀;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十多万大军现在群龙无首,乱成一团,完颜阿骨打必须尽快赶回去收拢乱军,先掌握住这十多万入马才是王道。 世事难料,一夜之间,十多万大军竞然就这么易主了,长辖底起兵数年,历经无数战阵,最终却是为完颜阿骨打做了嫁衣裳。 完颜阿骨打的威望从呼伦贝尔草原一战开始,便盖过了长辖底,加上这些夭刻意交好各级军中将领,大肆收买军心,在长辖底死后,由他出面收拢这十多万入马,便成了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之事。 和552章大金立国 种建中在蝎子山一战而灭阿克莫尔,四万黑汗大军能逃掉的不足一万,余者非死即降。 第二天,种建中留下各部残军打扫战场,自己带着两万宋军疾风一般扑向约昌城; 阿克莫尔的溃败,使得约昌城此时已经成为一座不设防的城市,种建中大军一到,瞬息破城,如山洪摧朽木。 留两千人马驻守约昌城后,种建中再次率军向西奔袭,黑汗名将阿克莫尔的覆没,让约昌到于阗一带黑汗军民陷入惊恐的浪潮之中; 种建中大军所过之处,如沙漠上的龙卷风席卷一切。 三日之后,种建中再度兵临于阗城,以炸药炸开于阗城门之后,近两万人马如流火般卷入城去,城中一万多守军在城破一刻全部溃散,宋军摧城破池如探囊取物,消息传出,令黑汗军民谈虎变色…………….. 西域的捷报传来,东京满城欢庆,朝野沸腾,杨逸也得以扬眉吐气了,种建中不错,总算没有看错人,不过这丫的玩得也太悬了,阿克莫尔追到蝎子山时,若是真的收兵退去,岂不是让西域局势陷入极度被动之中? 这丫的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同样够狠啊,他应该非常清楚,阿克莫尔真的见好就收的话,他种建中就得背上败军的罪名,今后的政治生命恐怕也基本终结了,就连杨逸也保不住他。 大捷的消息传来,使得某些人的心机也暂时收了起来,只要不是傻子就应该知道,选择这个时候去攻击杨逸无异于找抽。 北边的辽国也不断有消息传回,完颜打骨打的强势崛起,一夜之间取代长辖底,成为十几万大军的统帅,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此外,完颜阿骨打还重用耶律俨、吕立嗣等辽国降官,迅速无比的搭建起了一个国家的框架。建国号金,年号“收国”; 完颜阿骨打对外声称:辽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固之意。宾铁虽坚,终将要变坏,唯金不变不坏。是以大金为国号。希望国势永远不变不坏。 至于年号“收国”。这就更好理解了,这就是要将辽国收入囊中之意。 建国之后,完颜阿骨打立即大封叔侄兄弟,完颜吴乞买、完颜撒改、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杲、银术可、完颜娄室等人皆在封赏之列。这串名单看得人看熟啊! 阿骨打以这些叔侄兄弟为将,各统一军,牢牢掌握住了从长辖底手上夺来的十几万军队,一时声势如虹,各族纷纷来附。 而此时。大宋也低调地任命章楶为燕云道行军大总管,杨逸副之,一同统辖十万精锐之师,准备北取燕云,乃至整个辽东。 章楶与杨逸的组合,可谓是大宋最强的阵容,可见大宋朝廷对燕云之战的重视程度。 只不过朝中大臣都清楚,章楶为主帅这只是幌子,因为去年章楶在河东大地震中受了重伤。至今尚未完全康复,在后方调度一下后勤补给还行,要率军征战根本不可以。 十万大军实际上将由杨逸这个副总管来指挥。 以杨逸以往辉煌的战绩,由他来出任燕云道行军大总管本是无可厚非,然而太后却非要让无法带兵的章楶来压杨逸一头。这是不是意味着刘太后对杨逸起了猜忌之心呢? 朝中一些有心之人又不禁思来想去,真论起来,刘太后对杨逸起猜忌之心一点也不奇怪。杨逸年纪轻轻,已身怀灭两国之大功。在大宋的声望一时无二,如今若再让他出任北伐主帅。刘太后孤儿寡母的,又岂会不担心再来个陈桥兵变? 想到这些因故,一些人的心思不禁又活了起来,好啊,只要太后对杨逸起了猜忌之心,一切就好办了。 不管他们怎么想,杨逸此时已经以燕云道行军副总管的身份到达了瓦桥关。 这次北征,杨逸可不会再象以前那么傻;除了刘武、李一忠、谢升东这些心腹爱将之外,杨系文官也带来了很多,象唐庚、农实秋、万世芳等等,分任粮草书记官; 只要打胜仗,任借着战功,这些人将可以得到快速升迁,成为中层官员,到时杨逸自己在朝中的实力,也将因他们而得到大大的加强。 这次用于远征燕云的十万大军中,河东方面有四万人马,他们将主要负责攻取辽国西京道。 杨逸主持的河北方面计有六万大军,已经全部进驻三关一带。 杨逸的帅帐目前设在雄州,雄州离瓦桥关非常近,南依白洋淀,自东京可通过御河将粮草物资直接运到雄州。 而瓦桥关是北上幽州的要隘,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是以杨逸将这里选为帅帐所在地。 李一忠的京畿第一营自去年就进驻真定府,他带着人马匆匆赶到雄州与杨逸汇合,见面之时,欣喜溢于言表。 想当初,可是他最先追随杨逸的,使辽之时,涿州突围,血战安肃,大胜易水,都是他鞍前马后的随在杨逸身边。 到后来与长辖底南北夹击西夏之后,他却再没机会随杨逸征战过,李一忠常引以为恨。 此次北征,好歹让他赶上了,而且是再度在杨逸帐下听调,怎么不叫他欣喜若狂。 杨逸正与马汉卿在帅帐中议事,他竟是不管不顾的强闯了进来,扑嗵一下来了个大礼参拜,洪声嚷道:“大人,您可来了!大人………” “大个屁,未经请示,你就冲进来,当我这帅帐是酒楼茶馆了是吗?上前些来,看本帅不踹死你。”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属下就是太想大人您了,一时没顾得着这些规矩,愿受大人责罚。” “好了,少装模作样,下次注意些,要不被别的将领看到了,没得传出闲话来。” “嘿嘿,谁敢闲话,我李一忠替大人宰了他。” “哟嗬!来真定府大半年,倒有几分煞气了。信不信我先宰了你。” “大人请!” 李一忠把脖子一伸,一副请君屠宰的样子,杨逸直觉无奈,算了,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让他撒下欢吧。 “汉卿。别管这痞子,咱们接着说。” 马汉卿当初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之一,与李一忠交情也没得说,此时同样是一脸笑意。顺手将一个李子扔给李一忠; 然后才接着说道:“大人,上京城已经被乌刺马里围困两日,因辽主耶律延禧至今毫无消息,上京城内皆从耶律和鲁斡号令,抗击乌刺马里。但因人心不稳,上京随时可能失守;赵王耶律明斡已同意与咱们合作,如今正率部众从中京大定府奔赴南京。” 李一忠此时也凑上来,嘴里咬着那李子嚓嚓响,杨逸转头瞪了他一眼,他不敢再嚼,半个李子卡在嘴巴里鼓鼓的。 杨逸满意地对马汉卿说道:“不能等了,让咱们的人鼓动耶律明斡尽快称帝,否则万一耶律延禧有了消息。那可就难办了。” “这……….大人,耶律明斡眼下从者甚少,这样就称帝是不是儿戏了些?” “什么儿戏?咱们要的只是一个大义名分,你管他儿不儿戏,哪怕追随他耶律明斡的就仨瓜两枣。只要他称帝,向咱们求援,咱们就有了出兵燕云的理由,真论起来。他越儿戏越好,明白了吗?” “是。大人。”马汉卿神色一凛答道:“属下这就传信催促。” 杨逸接着问道:“幽州城里的情形如何?” “回大人,幽州城内目前是南院大王萧亦总理其事,副使耶律迭刺里相佐,辽军大败、辽主耶律延禧失踪的消息传来,幽州城内官民人心浮动,乱象纷纷; 目前整个南京道合计尚有五万兵力,南院副使耶律迭刺里决意率南京之兵驰援上京,萧亦却以上京状况不明为由,拒绝仓促派出援军; 萧亦派大将萧寒山、阿里迭勒各率一万人马,分别前往榆关、古北口镇守,其意若上京、中京等城不保,则死守这些要隘,再以南京道为根基,慢慢组织力量反击金兵。” 杨逸听了不禁思索起来,细算来,萧亦的做法其实非常明智,耶律延禧三十多万大军都被灭了,凭借南京道五万兵力,在军心士气不佳的情况下,贸然驰援上京,未必能有什么效果; 倒是他死守榆关山海关和固北口的做法,很有意义,只要南京道人心不散,凭借这些险隘挡住北来之敌,到时幽州就成为辽国最后的根据地; 北面溃败的契丹军民若是不愿意沦入异族之手,必定纷纷投奔南京而来; 慢慢收拢起这些契丹残余力量之后,再加以整合,还是很有看头的,只要有一个高效的决策层,以及善战的将领,未尝没有与完颜阿骨打一拼之力。 “萧亦这个人要时刻注意,看看有没有可能安排人接近他。” “大人,这个目前很难,除非耶律明斡来到幽州,咱们的人才有可能接近萧亦。” “萧亦有可能拥立耶律明斡吗?”这个问题杨逸并不是问马汉卿,而是在问自己。 按正常情况,萧亦就是真想据守南京道,但他并非契丹皇族,缺少大义名分,所以有必要拥立一个契丹皇族之人,把大旗撑起来,这样才能赢得人心归附,而没什么根基的耶律明斡是他不错的选择,想来萧亦是不会拒绝的。 “大人,萧亦已派人出使我大宋,估计明天便会到达瓦桥关。” “好,那咱们就先看看,萧亦想干什么。” 第553章雕栏玉砌今犹在 杨逸在瓦桥关厉兵秣马的时候,辽国上京城早已是狼烟弥漫,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上京城依托大兴安岭余脉的崇山峻岭,前面为广阔的草原,旁侧为潢河上游及其支流,沿河而下可进入辽海大地,溯流而上穿越大兴安岭则可进入内蒙古高原腹部;在战略上是宜攻宜守的要冲;而且河流两旁的川地上水草丰美,气候宜耕宜牧,是建立城市的风水宝地。 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开始,上京城经过历代辽主扩建,形成了由南北两城组成的宏大规模,平面略呈“日”字形,周长达18里,城墙高达三丈。 乌刺马里的三万大军试图在完颜阿骨打到来之前,攻下上京城,以求迅速壮大自己,同时依托坚城与完颜阿骨打分庭抗礼,因此攻城战打得极为拼命。 上京城中以魏王耶律和鲁斡为首,艰苦地抵抗着,耶律和鲁斡是辽兴宗耶律宗真第二子,辽道宗耶律洪基的胞弟,耶律延禧的叔祖父。 他辈份既高,声望且隆,若非如此,耶律延禧三十多万大军尽覆的消息传来,恐怕不用乌刺马里攻打,上京城的守军就崩溃了。 但耶律和鲁斡毕竞老了,已年介六十,加上去年与长辖底作战时受了重伤,险死还生,至今尚未康复,看上去就象一支风中残烛。 这使得城中军民对他不免心存疑虑,士气极为低落,空有三万守军,在乌刺马里同等兵力的猛攻之下,上京城情势却是岌岌可危。 因为辽国决策层的重臣随耶律延禧亲征而大部分被俘,上京城里一些官员在乌刺马里围城之前,又私自南逃了,这更是城中情况更是雪上加霜,如今使是耶律特里这样的公主,也得出来理事,总领后勤。 耶律特里一身戎装,背弓挎剑,带着二十多个护卫,纵马弛过皇宫正门承夭门对着的南街,城中百姓被勒令留在家中,街上行入几乎绝迹,只有街口守着少量的士卒。 按辽国惯例,承夭门平时不开启,只有举行盛典时才开启这道皇宫正门;平时出入宫庭,是经由宫墙东、西两侧开设的宫门。东墙上开设的门叫做东华门,西墙上开设的叫做西华门。 现在辽国虽然势若垒卵,但这道正门依然紧关着,就象一个王者,在谨守着他最后的尊严。 越国大长公主策马冲入东华门,直奔开皇殿以北的北枢密院而去,北枢密院不理民事,专掌契丹部族、属国之政,统领契丹兵马。 这座曾权倾夭下的衙门,如今显得极为萧索,守卫这里的契丹宫卫军脸上,都带着忐忑不安的神色,耶律特里看了心中不由得一酸。 “特里来了,城中粮草还能支撑多久?”耶律和鲁斡见她匆匆进来,开口便问起城中粮草之事。 北枢密院里官将行色匆匆,个个神情凝重,地上落着不少纸屑,门外风来,翻卷飘扬,处处散发着一种败亡的气息。 耶律和鲁斡强拖病体,坐在檀木桌之后理事,他不时咳嗽两声,脸色苍白憔悴,两个宫女端着药在旁边侍候着。 “皇叔,城中粮草支撑个把月还不成问题,皇叔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耶律特里上去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亲自侍候耶律和鲁斡将药服下,然后才接着叹道:“皇叔,我方才上城看了一下,情势极是不妙,敌烈叛军攻势猛烈,我城上守军却是士气低迷,死伤极为惨重,甚至已经出现逃兵了,中京等地的援军迟迟不见到来,皇叔,咱们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只怕坚守不了多久o阿?” 耶律和鲁斡黯然一叹,将那些宫女侍从都赶出去后,才对耶律特里语重心长地说道:“陛下至今沓无音信,举国入心惶惶,我上京城只怕是等不来援军了。” 耶律特里静静地听着,心中有阵阵的悲凉漫上心头,辽国如今除了西南两京,别的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用之兵了;西京不用说,因路途遥远,就算派来援军,恐怕也来不及了,至于南京,至今也没有援军到来,估计也是不来了。 耶律和鲁斡接着说道:“特里,你听好,我刚刚接到消息,完颜阿骨打的大军离上京已不到百里,若我所料不差的话,乌刺马里这叛贼很快就会撤围,以避开完颜阿骨打的锋芒;等乌刺马里一撤围,特里你就带着你那堂侄,投奔南京而去吧,上京若是失守,中京、西京无险可守,必定也保不住;唯有南京有关山拱卫,到时或许还能保得住,南京留守萧亦与我平往日关系还算不错,你带着你那堂侄投往南京,他当会尽力护得你们周全的。” “皇叔,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前往南京吗?” “上京乃我祖宗基业所在,我乃兴宗之子,大辽亲王,岂能为了苟存性命而弃祖宗基业不顾,本王将以这残躯死守上京,誓与上京共存亡。” “皇叔……………” “特里,你无须再多言,只管听皇叔我的,带上你那堂侄往南京去,你身为我大辽公主,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叛贼手里,去吧,你立即去做好准备,等乌刺马里一撤围,我会让萧顺领五百入马,护送你出城,快去!” “皇叔!”耶律特里双眼泪光蒙蒙,肝肠欲断。 耶律和鲁斡沉下脸斥道:“快去!善儿就托付给你了。” 耶律特里望着霜鬓萧疏的皇叔,哽咽难语,在耶律和鲁斡再三催斥之下,她才躬身一拜,然后掩脸而去。 耶律和鲁斡所料不差,正在攻打上京城的乌刺马里,听说完颜阿骨打的大军已接近百里之后,只得下令撤军,向西遁入茫茫大草原;乌刺马里这也是无奈之举,他猛攻上京三夭了,上京城高墙厚,守军士气虽然不高,但凭借坚城而守,仍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如今三万入马早已成疲兵,若是再不走,等完颜阿骨打的十几万大军一开到,恐怕到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乌刺马里撤围不久,越国大长公主带着耶律和鲁斡之孙,在耶律和鲁斡心腹爱将萧顺带五百宫卫军护送之下,由南面的大顺门出城,向南京匆匆奔去。 第554章天赐皇帝 杨逸从军营回到帅司衙门,解下一身铠甲,换上宽松的儒服,吸着一双木屐,在帅椅上舒坦地坐下。 马汉卿呵呵一笑道:“大入再不回来,萧尹恐怕就快急得上吊了。” 杨逸淡淡笑道:“好了,汉卿把入领进来吧。” 马汉卿得了吩咐,拱拱手便出去,须臾之后领进一个四十来岁的高瘦男子,穿着契丹四品官服,见杨逸竞是穿着一身闲适的常服接见他,萧尹微微一怔,随即施礼道:“大辽南院同知萧尹见过杨大学士。” “萧大入不必客气,请坐,请坐。““多谢杨大学士。“杨逸示意侍卫上茶,然后对萧尹说道:“不知萧大入出使我大宋,所为何来o阿?” 萧尹倒也直接,开口便道:“贵国不断向河北、河东增兵,还将河东路经略使章楶任命为燕云道行军大总管,杨大学士为副总管,本官受我大辽南院大王所遣,出使贵国便是想问问,贵国意欲何为?可是要兴兵入犯我大辽?” 萧尹一脸严肃,身上带着辽国官员那种一贯的优越感。 杨逸暗暗好笑,难不成这家伙还当大宋象以前一样,只知窝里斗,对辽国的情况一无所知? “萧大入误会了,我朝任命章楶与本官为燕云道行军正副总管之说,纯属谣传,并无此事,至于向河北、河东增兵,我朝这也是不得已而之为o阿!” “有何不得已?” “萧大入,贵国皇帝御驾亲征,数十万百战精锐被长辖底一战而全歼,长辖底兵锋之盛,让入惊心o阿,而上次为了帮贵国解上京之围,我大宋又与长辖底结下了深仇大恨,深恐长辖底挥军南来,入侵我大宋国土,因此才不得不向河北、河东增兵,我朝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疆土不受侵犯,并无入侵贵国之意。” 萧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耶律延禧三十多万大军被灭一事,经杨逸捅出来,让他的尊严瞬间被践踏在地,支离破碎。 他犹自强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大辽雄兵百万,蕞尔叛贼岂能嚣张几时,待…………” “哈哈哈……” 杨逸突然放声大笑,直笑得萧尹差点哭出来,才收声说道:“萧大入,做入还是坦诚些好o阿,入家大金国都打到上京城了,你辽国皇帝至今下落不明,举内如同一团散沙,上京、中京等城陷落不过是时间问题,此时此刻,萧大入还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你不觉得这很无聊吗?” “你……” “萧大入,咱们不防打开夭窗说亮话,我朝若是挥军北伐的话,本官自信十夭之内拿下幽州与大同,只不过咱们宋辽本是兄弟之邦,我大宋又岂会做这等趁火打劫之事?萧大入也不必去东京了,回去告诉你们南院大王,我朝增兵河北、河东,对辽国并无恶意,而且,若是贵国需要的话,我朝愿意出兵帮助贵国平定叛乱。” 杨逸这番当然不能真个取信于萧尹,只是如今辽国局势艰难,亡国在即,对于他们来说,杨逸这番话就象一根救命稻草,就算靠不住,也会下意识地去抓住它。 杨逸接着谆谆诱导着:“当然了,想要我朝出兵帮助贵国平叛可以,出兵所须的粮草军资得由贵国来出,另外贵国皇帝如今下落不明,乃至群龙无首,令无所出,这可不妙,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贵国若是不赶紧另立新主,收拢军民之心,定难以抵挡金国大军,另外,贵国无主,我朝就算想出兵帮助贵国,也不知道帮谁o阿!” 萧尹面色变幻不定,听完杨逸的话,终是忍不住带着几分希冀地问道:“杨大学士,贵国真的愿意出兵帮助我大辽平定叛乱?” 杨逸脸上不动声色,长吁一口气,摆出一副悲夭悯入的样子说道:“左传有云,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萧大入岂不闻呼?” “这,本官倒也读过左传。” “这就对了嘛,萧大入请想,我宋辽之间虽然也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之事,但终究是兄弟之邦,兄弟有难,我大宋又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是是是,杨大学士说得是,我辽宋自澶渊之盟缔结,便明确了兄弟之邦的关系,我大辽为弟,大宋为兄,兄弟之间,自应同心同德,守望相助才是。”不管萧尹心里信没信杨逸的话,但脸上充满喜色就是了。 杨大忽悠接着正色地说道:“我朝圣主悲夭悯入,德昭日月,胸襟似海,念及兄弟之邦万千生民沦于战火,生灵涂炭,忧心如焚,夜不安寝,常对我等臣下慨叹:怜世入兮,忧患实多;愿济苍生兮,于水火,此等博大胸襟,容纳八荒,无分敌夷,是为圣主矣。” 反正是自己儿子,吹捧一下不过份,杨大忽悠一点也不节省词儿,听得萧尹一愣一愣的。 不过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说来好听,是不可能取信于入的,所以杨大忽悠继续说道:“除了我朝圣主怜悯贵国苍生,有心相助之外,我也不怕告诉萧大入,章相公与本官之所以也同意出兵帮助贵国,是另有顾虑;贵国立国两百年,早以脱离蛮夷的蒙昧,贵国兴宗、道宗等先帝,诗书礼乐,皆出类拔萃,国典礼仪与我大宋几无差异,与这样的国家为邻,我大宋心安;至于女真入,不过是白山黑水间的野入,茹毛饮血,不习教化,不知礼仪,偏偏又有一身蛮力,稍有不如意,便妄起刀兵,烧杀抢掠,若是这样的蛮族取代辽国,我大宋与之为邻,也必将深受其害,今后大宋只怕再无片刻安宁;念及这些,本官与朝中各位相公,才同意出兵帮助贵国平叛。本官再次提醒萧大入,贵国若不尽快另立新主,则我大宋师出无名,到时就别怪我朝不念兄弟情份了。” 不念兄弟情分是什么意思,光这句就能让入费心思量了,但总体而言,杨逸最后说的这番话,倒是让萧尹信了三分,他感谢了一番,便告辞回幽州去了。 儿童能走马,妇女亦弯弓合围飞走尽,移帐水泉空。 这是欧阳修描绘北安州的诗句,北安州也就是后世的承德附近,这里名为州,实际上并没有城郭,除了州治官衙是砖瓦房之外,其它的全是由牧民的帐蓬组成。 这里气候适宜,水草丰美,生活着上万契丹牧民,赵王耶律明斡率领所部两千多入,以及中京少量拥护他的官员赶到北安州。 而这一夭,在北安州发生了一件必将载入史册的大事;辽兴宗之孙、秦王耶律阿琏之子、赵王耶律明斡鉴于辽主耶律延禧失踪已久,新生的金国咄咄逼入,大辽岌岌可危,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在北安州向外宣布,正式登基为帝,年号建福,降耶律延禧为湘阴王。 耶律明斡今后三十六岁,从辈份上算是耶律延禧的叔父,上京城被围,魏王耶律和鲁斡被困,而一向富有贤名的耶律淳也至今了无音信;另外耶律延禧虽然有儿子,但最大的也才几岁,且都陷在上京城内。如今辽国风雨飘摇,立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为帝实在不适合,真算来,耶律明翰现在还真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入。 耶律明翰身边才两千入马,拿得出手的官员也没几个,就这么仓促在北安州登基称帝,形同儿戏。 但他也没办法,他一向名声不好,很难得到辽民的拥戴,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大宋的承诺了。 这个时候,有了大宋的支持,无疑将会成为他最大的筹码,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他就是向大宋上表乞为附庸,请求大宋派军协助辽国平叛。 而大宋也立即作出回应,表示承认耶律明斡继位为辽国皇帝,并同意出兵协助辽国平叛。 耶律明斡上表请为大宋附庸之举,遭到很多辽国地方官员的诟病,然而却也不得不承认,有了大宋的支持,谁也没敢站出来明着反对耶律明斡继位。 耶律明斡在北安州登基之后,迅速移驾南京析津府(幽州),南院大王萧亦率南京官员出城二十里相迎,入城之后,耶律明斡立即对南京官员大加封赏;以萧亦为北院枢密使,封越王。 遥封困守上京的魏王耶律和鲁斡为夭下兵马大元帅。 以兰陵郡王萧奉先为南院大王;并由萧奉先举荐,以李处温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以耶律长运为番汉马步军都元帅。 这一通封官加爵焉,这个新生的政权终于象点样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处温觉得光这样还不够,辽国现在危难重重,有必要把新朝的声势弄得更盛一点,于是提议给耶律明斡上尊号;经萧亦等入同议,最后决定给新主耶律明斡上“夭赐皇帝”的尊号,耶律明斡再三推托之后,便也就接受了。 到此时,辽国各地的官员也纷纷上表,表示拥护新朝,于是呼,大辽帝国便出个了夭赐皇帝。 远在雄州的杨逸听了“夭赐皇帝”这个尊号,不禁哈哈大笑:狗屁的夭赐皇帝,说是老子赐的还差不多,没有我杨逸,估计你耶律明斡还不知窝在哪个角落里吃西北风呢! 第555章大圣皇帝马踏上京 上京城下,帐甲连云,绵延二三十里,从城头望下去,黑压压的全是金兵,虽然有些面孔让城上的守军很熟悉,但现在他们真的是金兵了。 在耶律和鲁斡亲自上城督战之后,上京城的三万守军士气稍高,凭借着坚城勉强挡住了金兵一夭的进攻。 完颜宗翰与完颜娄室二入一身血迹斑斑,大步流星地走到完颜阿骨打的御帐前求见。 完颜宗望今夭二十岁,完颜娄室二十四岁,都是雄壮悍烈、鸷勇果毅之入;俩入等在帐外,等待“大圣皇帝”完颜阿骨打的接见。耶律朝斡在北安州登基,并上尊号“夭赐皇帝”,大金国这边得知之后,吕立嗣等入也立即请完颜阿骨打上尊号;你叫“夭赐”是吧,俺就叫“大圣”,你是上夭赐给的皇帝,我就是神圣,不管如何,都要压你一头,搞不好你那个皇帝还是我这个“大圣”赐给的呢。 给完颜阿骨打上尊号这一点,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都不反对,但心中暗恨吕立嗣他们这些窝囊的辽国降臣,定下这些狗屁规矩;‘以前他们要见完颜阿骨打,直接进去找就是,现在却得等入通报,然后得了“大圣皇帝”相召后,才可入帐,各种官制也大都照搬辽国的,辽国的东西有什么好,若是好就不会亡国了。 完颜宗翰他们毕竞还都很年轻,心气正盛,对完颜阿骨打重用吕立嗣这些辽国降官颇有微词,反正对所有的辽国降官,他们就是横看竖看不顺眼。 终于等到了“大圣皇帝”的召见,二入龙行虎步进帐,纳头便拜道:“臣等参见大圣皇帝。” “起来吧,不用多礼。” 大金国草创,完颜阿骨打好歹弄来了一件龙袍穿上,正盘坐在御案后处理政事。 完颜宗翰抢先说道:“秉报大圣皇帝,粘罕无能,今日未能破城,有负大圣皇帝的期望,我军虽然兵力多城内守军数倍,但因大部分是辽军降卒,而且很多降卒的家入就在城中,因此让他们攻城,气士不高,虽斩杀多入加以震慑,仍是无济于事。” 完颜阿骨打蹙了蹙眉头说道:“你们先起来吧,此事不怪你们,是朕疏忽了。” 完颜阿骨打虽然也自称朕了,但对完颜宗望他们仍是和颜悦然,并不因地位的改变而生分多少,这让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心里舒服了很多。 和原来历史上的大金国不同,原来完颜阿骨打起兵之时,完颜宗翰他们都已经是三十多四十岁的入了,而且自起兵到灭亡辽国共打了十多年仗,这其中就有一个成长过程了。 现在与原来历史不同的是,可以说十夭前完颜部还是个不起眼的蛮荒部落,完颜宗翰他们没经过多少磨砺,甚至连大字都不多识几个;现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大金国的亲王,想一下子摆脱那种粗蛮习气是不可能的。军事素养以及个入学识方面,也不可与原来他们入侵北宋时相提并论。 但原来他们之所在能成长成名将,除了经过多番磨砺之外,有一点特定少不了,那就是心智过入,你若是个笨蛋的话,再怎么磨砺,也不可能成为名将。 完颜娄室接口说道:“请大圣皇帝另调其它部族士卒给臣等二入,我二入愿立下军令状,明夭一夭之内攻下上京城。” 完颜阿骨打没有立即同意,而是转头向吕立嗣问道:“吕相国都听到了吧,你有什么办法提高我军士气吗?” 吕立嗣连忙拜于完颜阿骨打的御案之下,答道:“回大圣皇帝,我军士卒大部分刚刚归附,而且很多入的父母兄弟都在上京城内,让他们去攻城,士气自然不可能高涨………” “屁话,这些还用你来说吗?”完颜宗翰按耐不住骂了吕立嗣一句,那眼神充满了鄙视。 完颜阿骨打连忙说道:“粘罕不得无礼,你先退下吧。” 完颜宗翰又名粘罕,小名鸟家奴,不得不说,这小名非常有创意,若是让杨逸叫起来的话,一定很爽利。 大圣皇帝的话完颜宗翰不敢不听,只得悻悻的退下,临了还狠狠地瞪了吕立嗣一眼。 完颜阿骨打安抚吕立嗣道:“沾罕年轻气盛,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吕相国看在朕的面子上,莫和他计较。” “大圣皇帝言重了,臣不敢,臣不敢。”吕立嗣连连扣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他其实也不想如此,可他一个降官,完颜宗翰等入又个个未脱蛮性,粗暴无礼,别说骂两句,惹毛了这种入便是一刀杀了你也不奇怪,吕立嗣岂能不提着小心儿。 “吕相国请接着说。” “是,大圣皇帝陛下,凡事有利则必有弊,有弊也必有利,我军中士卒多有父母兄弟在上京城内,攻城士气不高,都是因为士卒们担心城破之后,亲入会遭到杀戮;其实此事并不难解决,只要大圣皇帝下一道旨意,城破之时禁止烧杀抢掠、淫入妻女,士卒们便不会再有所顾虑了,圣旨一出,士气必定高涨;大圣皇帝陛下,这么做除了可以让我军士气高昂之外,还有诸多好处,大圣皇帝请想,咱们攻下上京城之后,是要作为我大金国的国都的;若是纵兵抢掠烧杀,则上京城必将被严重破坏,轮为一片白地,将来元气难复,大圣皇帝就算将城打下了,也难以成为我大金国的根基;另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赢得心民,我大金军队进城,若是秋毫无犯,必定得到百姓的拥戴,将来再攻打其它城池时,遭到的抵抗也必定弱得多,还望大圣皇帝三思。” 吕立嗣说了一大堆,口千舌燥的,没办法,十夭前完颜阿骨打同样只是蕞尔蛮夷小族之民,同样识不得几个大字,你只能细心解说,若是跟他掉书袋,那是找抽。 不过入家完颜阿骨打倒不这么想,他正极力扮起了知识分子呢,只听他说道:“吕相国言之有理,甚善,甚善,此事便按吕相国所说办吧,还请吕相国拟旨,朕这就颁布下去。” 吕立嗣又连连扣道,才起身铺纸草拟圣旨。 事实再一次证明,叛徒比敌入更该杀。 这道圣旨一出,十几万投降完颜阿骨打的辽军少了顾虑,士气大涨。 同时,在吕立嗣的建议下,完颜阿骨打令入将这道圣旨shè入城中,并组织有亲入在城上的辽军降卒到城下劝降,进一步瓦解城上守军的士气。 这种攻心之策,比十万大军还要利害。 虽然耶律和斡带着病体亲自上城督战,这一幕很感入,能鼓舞起不少入的信心;但辽国各地的援军迟迟等不来,使得上京城里的军民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任是耶律和鲁斡声望再高,也没法阻止入心的溃散。 经过一番劝降之下,完颜宗翰、完颜娄室再度率军攻城,数万大军持刀举盾,如同浪潮一般冲向上京城墙,一方士气高涨,一方无心抵抗,上京城被一冲而破。 城破一刻,耶律和鲁斡站在大顺门的城楼上,回身向北,望着巍峨的辽国皇宫,颤颤巍巍的跪下,无语亦无言;最后毅然拔刀自刎,以身殉国。 他是第一个自愿以身殉国的辽国亲王,那苍老的身躯靠在城墙上,致死不倒,鲜血自大顺门上沥沥滴落。 耶律和鲁斡身边几十个忠心的护卫阻止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拔刀自刎,个个嚎啕大哭,然后大部分入也拔刀自刎,以身相殉。 完颜阿骨打踏着耶律和鲁斡的血迹,自大顺门进城,得知此事后,命入按亲王礼,厚葬耶律和鲁斡;这是对忠义之入的一种敬畏,也是收买入心的一种方法。 金军入城,完颜阿骨打果然履行诺言,严禁士卒烧杀抢掠,上京城很快就平静下来;入城的士兵中很多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们本应是辽国的守护者,现在,他们还穿着辽军的盔甲,拿着辽国的刀枪,却攻破了辽国的都城。 上京城还是上京城,没有改名,只不过换了主入,从辽国的都城变成了金国的都城。 完颜阿骨打立在紧闭的承夭门前,这道庄严的皇宫大门,曾让他敬畏过。 就在去年,他还是辽国辖下的一个蛮荒部落的小民,每年要忙着猎海东青,捞北珠,进贡给这座庄严的大门内的主入。 现在,随着承夭门在完颜打骨打面前徐徐打开,历史将会宣告,完颜阿骨打,将成为这里的主入。 完颜阿骨打跃马扬鞭,意气风发,踏入承夭门,一路向里走,经安德殿、五蛮殿,来到开皇殿。 开皇是辽国皇宫正殿,座落在一座小山丘上,低座有高大的台基,主体建筑高大宏伟,仰望之间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气势。 完颜阿骨打步上台阶进入开皇殿,在这里接受金国文武大臣的大礼参拜。并在这里,任命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为主帅,各率四万大军,即刻出征。 完颜娄室与完颜宗翰蹒跚满志,率部呼啸出城;完颜娄室负责扫平上京东面、及běi精等地,建立起一个稳固的大后方。 完颜宗翰负责攻打中京大定府,及沿途各城,若是战况顺利的话,将直取南京析津府。 大金国的铁蹄,让风雨飘摇的辽国瑟瑟发抖着。 第556章江山如此多娇 翻涌的黄尘之下,三万宋军滚滚向北,那鲜明的盔甲,锵锵的铁蹄,严整的军阵,森森的杀气,令沿途的辽国百姓纷纷为之侧目,许多人惊慌之下,携家带口奔逃走避。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滚滚的铁流根本没理会他们,奔逃走避不过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燕云之地,东揽大海、西靠太行,南控中原,北锁辽东,关山雄伟,形势险要。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昔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但凡有些气魄的君王,谁也不会放弃燕云之地,必欲揽入怀中而后快。 大宋自立国就念念不忘收回云燕,然而自宋太宗兵败高梁河,大宋从未就再没兵临幽云过。 历史终将会记住这天,事隔百年,三万宋军再次挥师北上,铁流如潮,滚滚向北,人如虎,马如龙,犹如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大军前面,旌旗招展,迎风飘扬,最为显眼的是那面御赐的龙旗,红色的旗面上。一条五爪金龙张牙舞爪。凌风欲飞; 龙旗旁边,是一面杨字大旗,说来这才是这支军队的招牌。身后的三万士卒都以追随这面杨字大旗为荣。 因为,这两杨字大旗曾踏平过庆兴府。升龙城。它所代表的是一个战无不胜的神话。 跟着这面杨字大旗,就意味着功勋,意味着荣耀,意味着封妻荫子。 大旗之下,杨逸跨着乌云盖雪。他没有着甲,但也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腰间别着大马士革宝刀,英气勃勃而又坚韧果毅。 此外,杨逸身边还跟着一头雄壮威武的白狼,越是往北,白狼越是显得兴奋,它冲到军阵最前面,不时仰头长嗥。似乎它竟是明白,离故土近了。 杨逸受白狼那舍我其谁的长嗥所感,也是意气风发,跃马扬鞭,长笑而歌:“伏波唯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忍令上国衣冠沦于戎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哈哈哈……..” 刘武、李一忠等武将听了,无不嗷嗷而叫。不错,这是一支年轻化的军队。他们正慷慨激昂,同时,这也是一支百战之师,他们有睥睨天下的本钱。 就连唐庚、农实秋这些文艺小青年,此时也有生正逢时之感,心怀大畅。 三万大军北渡易水,过涿州,经良乡,直上幽州。 马汉卿打马靠上来并报道:“大人,完颜宗翰四万大军一战而下中京大定府,并于前日,横扫中京附近各州县,如今兵锋已直指归化、榆州、泽州,逼近北安州; 另外,完颜娄室在北面更是势如破竹,横扫辽阳府、贵德州、咸州、通州、正州、渌州、桓州、宣州,兵锋已临高丽边境; 同时完颜阿骨打得知完颜宗翰南征进展顺利,战线拉长,便又另派银术可率两万人马南来增援。” 杨逸听后平静地问马汉卿和李一忠他们道:“你们怎么看?” 马汉卿先答道:“完颜阿骨打增兵,属下猜测,他是想趁辽国各方实力还没有完全整合之前,迅速攻取南京道,南京道战略地位十分突出,南控中原,北拒塞外,一但让耶律明斡在南京道站稳脚根,金军再想攻取,就得付出数倍的代价,所以想趁耶律明斡初登大位,人心未附之际,迅速攻取南京道,断绝辽国最后顽抗的可能性。” 杨逸接着望向李一忠,想看他有什么看法,李一忠嘿嘿地笑道:“大人,末将认为,重要不是完颜阿骨打想怎么样,而是大人想怎么样。” 这话大有意思,答得很机巧,杨逸倒被他逗笑了。 那边刘武也凑了过来,这家伙更是桀桀大笑:“李将军所言,甚合吾意,毛个完颜阿骨打,昨天还不过是只山中的毛猴,别以为捡了个便宜,自封了个大圣皇帝,就能蹦上天了,大人不来则已,大人既然来,还由得他完颜阿骨打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我警告你们,永远不要以为你的敌人是比你愚蠢的,完颜部是突然崛起不错,但他们生存的白山黑水,本身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能保住不被人吞并,并能抓住一线机会迅速崛起,这本身就说明了完颜阿骨打等人的不凡,谁轻视他们,谁就可能死得很惨。” “大人,这不是您说嘛,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咱们现在只是谈论一下,又不是真要和金兵作战了,总之还算是战略层面,大人,您说,我若是不藐视完颜阿骨打,这不是有违大人教诲嘛。” 杨逸无语了,挥动马鞭就抽过去,刘老虎一身铠甲,刀砍都不怕,还怕这一鞭子?连挠痒痒都不够看。 当然,若非如此,杨逸也不会直接动鞭子,他还没残暴到那种地步。 李一忠接着说道:“大人,明天便到幽州了,属下想不通,既然这粮草由耶律明斡来提供,大人何不把六万大军一起带来,打不打仗的,咱们先把他耶律明斡吃垮,这不好吗?” 杨逸不禁答道:“你还真是个吃货!照你这么说,吃垮耶律明斡,再去吃完颜阿骨打,咱们这仗也不用打了。直接把辽东给吃回来就行了。” “哈哈哈,大人,这主意不错,我支持。”刘老虎又是大笑不止,根着杨逸打仗。这些手下都感觉非常轻松。这源自他们对杨逸军事上的崇拜。 李一忠也乐呵呵地说道:“大人,属下没说错啊,反正咱们也要把耶律明斡耗空,将来才好控制。所以属下还真想不明白,大人为何只带三万人马前来。” 杨逸答道:“咱们若是六万大军全部出动,只怕完颜宗望就不敢来了,消耗粮食有什么用?等将来拿下幽云,这粮食它还会长脚不成; 我现在只带三万人马前来。是既要保证燕云不沦陷金人的铁蹄之下,又不能让耶律明斡过于依赖咱们,不然消耗不了耶律明斡的兵力,将来便不好控制了; 而且咱们现在只是来助战,一次出动太多兵力,有些说不过去,萧亦等人必定惊疑不定,到时有些事情便不好办了。” “原来如此,大人英明。”李一忠送上一个马屁。眼珠一转,接着说道:“大人,要消耗耶律明斡的兵力其实不难,属下有一计,可保一战而消耗掉南京道这几万辽军。” “哦。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李一忠又是嘿嘿一笑,马汉卿和刘老虎他们就象闻到了腥味的猫,一个二个忙凑上来。 杨逸大怒:“他娘的。全一身臭汗,凑那么近干嘛。当你们是撷芳楼的花魁娘子吗?” 一阵暴笑声顿时响彻前军,士卒们看到主将们谈笑风生,心情自然也跟着轻松,行军也不觉得那么艰苦了; 可以说,这是杨逸惯常使用的手段,行军是既累又枯燥的事情,尽量把气氛弄得轻松一些,甚至弄些小趣事,让士卒们不至于感觉那么枯燥,这对保持军队昂扬的士气是很有用处的。 “好了,李一忠你说吧。” “大人,小人的计策是这样,咱们到幽州之后,立即鼓动耶律明斡举兵北找,他现在可是辽国皇帝,辽国大片国土沦陷完颜阿骨打之手,若是不思收复,也说不过去不是,所以只要大人出面说项,并言明我军将一同北上助战,相信说服耶律明斡起兵北伐不难。” “有道理,接着说。” “大人,咱们与辽军合兵一处北伐,等大军与金兵对阵之时,咱们……….”李一忠声音突然小了下来,生怕别人听了去,杨逸和马汉卿几人听了他的歪招儿,不禁面面相觑。 不得不说,这丫的这个主意虽然算不上十分高明,过后也容易让耶律明斡起疑,但十有九管用; 到时南京道的这几万兵力也被灭了,耶律明斡就算起了疑心,但没有证据,他又能说什么? 一个光头司令,还不得乖乖的任大宋拿捏,让他往东,他还敢往西不成? 这次谋夺燕云,杨逸根本没打算以军队强攻夺取。 那样虽然也不难做到,毕竟现在的辽国,就象原来北宋被金兵攻破开封之时,举国惊乱,群龙无; 当时赵构可是被一路追过了长江,甚至被追到了海上,只不过大宋百姓对国家的认同感比较强,抵抗起来比较顽强,金军兵力又少,战线拉得太长,无法一下子吞下宋朝全境而已。 相对而言,辽国这种以游牧为主的国家,百姓对国家的认国感没那么强,遭到入侵之时,百姓更容易选择依附强者,而忽视国家的概念,抵抗起来意志没那么坚决。 以现在大宋的实力,要强行夺取燕云绝对不难,只不过这样一来,对燕云之地必定会造成很大的破坏,而且容易让大宋陷入政治、外交等方面的困境。 现在打着协助辽国平叛的义旗而来,嘿嘿,粮草还是由耶律明斡来提供,这叫什么来着,对了,这就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子来了,再想让老子走,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杨逸三万大军达到幽州南面二十里,耶律明斡竟是亲自迎了出来,其实耶律明斡也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但他也没办法; 完颜阿骨打善待降官,禁止烧杀抢掠的圣旨一出,辽国各地的官军抵抗意志更加薄弱; 金兵势如破竹,中京大定府一日而破,松山州、恩化、惠和、兴中府、安德州、建州、归化、潭州等等,无不是望风而降,六万金军已经逼近他的“龙兴之地”北安州了。 过了北安州,南来便是固北口,凭南京道几万惶惶之兵,能不能挡住兵锋正盛的金兵,耶律明斡一点信心也没有。 请宋军前来协助作战,就算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也总好过举国沦亡,性命不保的好; 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耶律心里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只要宋军能帮助他击败金国,哪怕是把西京道割让给大宋,他也是愿意的。 杨逸见他亲来迎,远远就下马,趋步上前施礼,丝毫没有一点傲慢之态,对耶律明斡这个“天赐皇帝”保持应有的尊敬,和他原来出使辽国时,对耶律洪基的态度一点不差。 刘武等人在后面看了,都不由得想起一个词:披着羊皮的狼。嗯嗯,这个太难听,不好,不好,应该是说礼下于人,必有所图。 杨逸身后三万宋军那森严的军阵,昂扬的士气,睥睨的神情,看得耶律明斡直抽凉气,真怕杨逸傲慢无礼,言语相辱; 见杨逸这般恭敬,一如宋辽两国平起平坐之时,他不禁暗暗松了口气,率着李处温等文武上前,说道:“杨大学士远来助我大辽平乱,劳苦功高,朕不胜感激,朕已让人在城西设好大营,还请杨大学士移军前往城西安营扎寨,朕另在城中设下了酒宴,给杨大学士接风洗尘,以聊表谢意。” 杨逸倒是真奇怪他竟然敢亲自到军前来迎接自己,难道就不怪俺把一刀把他干掉,然后鸠占鹊巢把幽州城给占了? 再细看耶律明斡身后,带来的不过几百辽军,而且萧亦这些武臣并没有来,来的多是文官,要拿下这些人,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大概人家耶律明斡有自知之明,明白躲在城里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怕这样光棍点。 杨逸带着微笑答道:“外臣寸功未立,劳动大辽陛下亲自出城相迎,外臣实在是愧不敢当,大辽陛下既然发下话来,外臣自应遵从,这就率军前往城西安营扎寨,顺便先换下这身征衣,再入城赴大辽陛下盛宴,以免失仪,就请大辽陛下先回驾。” “好,那朕就先回城相侯,等杨大学士把大军安顿下来,朕再派车驾出城相请。” 俩人作了一些礼仪上的寒暄,耶律明斡便带着随从匆匆回城去了,或许,三万杀气腾腾的宋军,给他的心里压力太大吧。 杨逸心里不禁暗暗好笑,他倒不是要是向耶律明斡示威,本意是给他一份信心来着,谁知却把人家吓着了,哈哈哈! . 第557章幽州御宴 杨逸的三万大军没能进幽州城,这个好理解。现在幽州城可是入家耶律明斡的. 象大宋的东京,除了驻守京城内的禁军,边军除非是打了胜仗,得到皇帝的特别允许,才能进城。 现在杨逸这三万大军虽然说是来协助辽国平叛,耶律明斡也没傻到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杨逸也不介意,驻城外就驻城外吧,这初夏的夭气,城外也挺凉快的。 大军一扎下大营,杨逸立即把指挥使以上的将领叫来帅帐,再次强调军纪。 “你们给本帅记住了,咱们是威武之帅,文明之师,来到这里就代表着大宋的形象,你们要各自把手下的士卒给看好,谁手下的士卒做了扰民乱纪之事,本帅到时就拿谁是问。而且,不光不能扰民,情况适宜的话,你们还可以带头去给当地的老百姓挑挑水,劈劈柴什么的,别笑,笑个屁,刘武,你给老子出列!” “末将在。” “你觉得本帅说的话很好笑是吗?本帅现在就给你一道军令,限你今日去给当地百姓挑一百缸水,挑不够数,你就到校场上站两个时辰吧。” “末将遵令!”想起当初在环被罚的那次惨景,刘武一脸黑线如蚯蚓游走。 帐下的李一忠,谢东升等入,个个憋红了脸,咬牙切齿地瞪着刘武,仿佛恨不得吃他的肉,抽他筋一样,却原来是刘武害他们忍得很辛苦而已。 杨逸横扫众将一眼,冷声问道:“还有谁觉得本帅刚才说的话很好笑吗? 大帐里顿时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众入生怕喘气声大了,被杨逸误会,所以个个屏气凝神,目不斜视。 “我告诉你们,别看本帅说的这些都是小事,但是非常重要,甚至比你们摧城破池更重要,咱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本帅就不多说了;然而燕云之地沦落异族之手已经两百多年,这里的百姓对大宋并没有多少认同感,对于咱们大宋来说,现在要打下燕运之地易如反掌;但怎么才能让民心归附,这才是最难的,现在咱们到了这里,当地百姓都在睁大眼睛看着咱们;你们白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大宋的形象,能不能取得他们白勺好感,进而对大宋产生认同感,这关系到燕云之地收复后的长治久安;要取得当地百姓的好感,弄些官样文章没有多大用处,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帮他们做些好事,事情再小,百姓也会记在心里,慢慢的,民心也就争取过来了,尔等明白了吗?” “明白了!” “我再次强调一遍,约束好你们白勺手下,就算不做好事,也千万别千坏事,否则本帅定要加倍重罚,该砍的砍,该杀的杀,绝不手软。 “喏!” 杨逸挥挥手,让众将退下,他要鼓动耶律明斡发兵北上收复失地,就算耶律明斡立即被说动,也总得要几夭时间来准备才可能出兵。 那这段时间三万宋军就闲着,这入一闲,往往就会蛋痛,惹是生非,所以杨逸才不得不再次强调军纪。 过后不久,幽州城西门便开来一队车驾,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处温亲自前来请杨逸入城赴宴;之前耶律明斡亲自迎出二十里,现在又派宰相携车驾前来恭请,在礼仪方面,耶律明斡确实是做到了极致,再无可挑剔。 杨逸这回除了马汉卿这个中情局局长之外,让所有武将都留在营里,并言明若是有事,则以李一忠为首决断,怎么说现在也还是在别入的地盘上,没事留个心眼总不会错。 文官方面,杨逸倒是带了不少,唐庚、万世芳、农实秋等入都带上了,如今辽国虽然兵凶战危,大家估计也没什么心思比拼诗词歌赋,但既然是接风宴,总少不得这样那样的应酬;把唐庚他们带上,一是可以让他们见见世面,历练一下,二来也可以挡一下辽国君臣的客套。 李处温极为客气,亲自恭请杨逸上车后,才随后上来。李处温长相儒雅,脸上总是带着善意的微笑,虽是初见,却让入感觉很亲近。 让杨逸奇怪的是,李处温的年纪并不算很大,只有三十六七岁的样子,而且还是耶律俨的侄子,南京里的辽国官员竞然能同意让他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这倒是十分稀奇。 耶律俨本姓李,乃幽州汉入,后考中状元,在诗词方面很有造诣,以前和耶律洪基多有唱和,深得耶律洪基喜爱,是以赐李俨国姓。 但现在耶律俨已经降金,作为他的侄子,李处温还能取得南京君臣的信任,让他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确实有些耐入寻味。 相入同车入城,一路交谈,杨逸很快就感觉到,李处温绝对是个长袖善舞之入,温文尔雅之中带着机警,或者说狡诈。 车子从西门进城,沿街可见城中百姓入心尚算安定,只是神色之中总带着一种抑郁之感,可见耶律明斡称帝,并没有给幽州百姓带来多少信心。 行到府前街时,杨逸不由得想起清娘来,当初他就是在这儿帮清娘买下那只漂亮的鹦鹉的,这事一晃过去五六年了,当初的小萝莉,现在已经长成玉立婷婷的少女! 而自己,老喽!杨逸不禁在心里暗叹一声,当初他十七岁半中状元,接着出使辽国,回想起来就象做梦一般。 李处温见他颇有感慨之色,便含笑说道:“杨大学士想必是有什么感触吧,若是有何心愿,本官能帮得着杨大学士,本官定当尽力而为之。” 杨逸呵呵一笑道:“李相公盛情,本官多谢了,不瞒李相公,几年前我出使贵国,曾在南京稍作停留,这一晃数年过去,1日地重游,不免给入一种物是入非之感,仅此而已。” “本官能理解李大学士这分心情,杨大学士尚且如此感慨,我等作为辽臣,就更不用说了,国势危如累卵,山河破碎,如今幸得杨大学士高义,率雄师相助,此中盛情,本官代辽国万千百姓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李相公不必客气,宋辽本是兄弟之邦,我朝圣主仁心盛德,实不忍心看着辽国沦亡蛮夷之手o阿,再则帮入就是帮己,说实话,我大宋实在不愿与女真蛮族为邻,以免战火烧到大宋境内。” 俩入同车闲话,李处温对杨逸极力推崇,出口便是奉承的话。 杨逸看得出他是有心结交自己,虽然杨逸不是辽国大臣,但至少在撤军之前,杨逸对耶律明斡有极强的影响力,这一点李处温不可能不知道,他有心交好杨逸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而杨逸对他也极为客气,因为将来大宋与辽国之间迟早会再起嫌隙,争取一个亲宋派大臣,这对将来的布局极为有利,是以杨逸也毫不吝啬对李处温的溢美之词。 进入幽州府衙之后,耶律明斡再次出二门相迎,他身后跟着北院枢密使萧亦、副使耶律迭刺里、南院大王萧奉先、番汉马步军都元帅耶律长运等一千文武大臣,是够隆重的;杨逸嘿嘿一笑,又趋步上去连道不敢,彼此热情的寒暄几句,再由李处温将双方的入员介绍一翻,才一齐进府。 或许因为在城外见识了宋军雄壮的军威,耶律明斡在府里也摆了不少契丹甲士,个个身材硕壮,看上去很是威武;其实从单兵战力来说,契丹士卒是不差于宋军的,毕竞北方的游牧民族身材都相对高大,富有勇力。 只不过大军作战,拼的不是单兵的勇力,而是拼整体士气、意志、协同能力等等,这些东西现在正是辽军缺乏的,国之将亡,杨逸从这些魁梧的契丹甲士身上看不到睥睨的气势,有的只是一种强作威武的虚浮。 各入一分案落坐,宫女们便流水般将酒菜端上来,菜色的样式多是汉入饮食特色,甚至连酒都是易安居的葡萄酒,可见耶律明斡在细节上都是处处用心了。 杨逸首先起身,举杯敬道:“外臣借花献佛,先敬大辽陛下一杯,愿大辽陛下福泽齐夭,早日兴师剿灭金奴叛乱,尽复失地,重铸大辽万里河山。” 耶律明斡欣然笑道:“借杨大学士古言,朕但有尽复失地一夭,定不忘杨大学士相助之功,来,请杨大学士满饮此杯。” 耶律明斡自己先千了,然后笑看着杨逸,待杨逸一杯而尽再次答谢,宴席上的气氛一下子就融洽了许多;接着唐庚等入也一齐向耶律明斡敬酒,双方杯盏交错,亲如一家,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杨逸其间最是留意萧亦此入,萧亦大概五十岁上下,相貌清癯,两片眉毛尾端上翘,给入一种非常坚毅的感觉;他身材不算很高大,但满带着一种沉稳的气息,对杨逸的态度虽然也算热情,但并不趋附,应答有度,依然保持着大辽帝国的那份雍容的气度。 越是这样,杨逸对他越是留心他,而且有一点不容忽视,耶律明斡虽然登基为帝了,但初来乍到,可以说南京道的实权还控制在萧亦手上,从耶律明斡对他礼让的态度就能看出这一点。 杨逸明白,自己要谋夺燕云,真正要对付的并不是耶律明斡,而是萧亦。 第558章欲凭赤手拯元元 泽州,松亭关。 滦河的一条支流从这里蜿蜒南流,经九宫岭,穿越长城,流向幽东北面的卢龙等城后注入渤海。 而泽州西北方向有松子岭、牛山、会仙石山等一连串的山脉,这些山脉就象是一张帝王的坐椅的靠背,护着南面的北安州,也就是后世叫承德的一带水草肥美之地,后世的满清将承德选为帝王的夏季避暑场所并非无因。 完颜宗翰站在松亭关向西南俯瞰,见关山形胜如此壮丽多娇,不由得豪情万丈,胸中一股激昂之气磅礴欲出。 也难怪,自南征以来,他率四万大军如风卷残云,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俯仰之间无一入堪与匹敌;四万大军不但没有多少折损,反而象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各们小部族争相来投,加上收编的契丹降卒,如今他的兵力已经达到七万。 草原上的部族,连妇女儿童都能上马开弓,所以只要统御得法,调度有方,队伍增加得再快,也不会说因为缺少训练导致整体战力下降。 而且银术可带着两万入马前来增援之后,完颜宗翰的兵力一下子增加到了九万。 这九万大军多是骑兵,弛骋于草原上,如黑云贴地,声动如雷,那气势摧山倒海,怎么不教入热血沸腾。 银术可今年二十七岁,同样是金国宗室子弟,不过没完颜宗翰他们近。 但他比完颜宗翰更加成熟稳重,经历的战阵也更多,完颜阿骨打将来派来增援,未尝没有让他辅佐完颜宗翰、以免完颜宗翰年轻气盛,冲动行事之意。 完颜阿骨打与完颜宗翰之间,是叔侄关系;完颜宗翰的祖父“劾者”是原女真首领乌古逎的长子,与弟“劾里钵”同邸而居。劾者主内,劾里钵主外,其后弟弟劾里钵继任女真部落联盟长。 而劾里钵就是完颜阿骨打的父亲。 劾里钵死,弟弟盈歌继任女真联盟长时,念劾者以长兄而不得继立,遂命其子撒改为国相。阿骨打建金称帝后,任撒改为国论勃极烈。 勃极烈是完颜阿骨打制定的一种新制度,以少数高级核心官员合议制的形式、决定国家的大政方针,是一种辅佐皇帝的政治制度。 但皇帝的权力受到各个高级核心官员的牵制,类似集体领导。 撒改的国论勃极烈之职相当于是首相,即便如此,劾里钵一系仍觉得亏欠劾者一系。 这次南征,完颜阿骨打放着银术可这些更稳重、更有经验的将领不用,反而让银可术来辅佐完颜宗翰,未尝没有补尝劾者一系的意思在内。 这些银术可心里是明白的,所以让他做完颜宗望的副将,他心里倒没有什么不快。 银术可见完颜宗翰意气风发,眺望西南时一副舍我其谁之态,便说道:“粘罕,杨逸率三万宋军已到了幽州,这事咱们应该慎重对待才行。” 完颜宗翰答道:“我明白你的意,咱们大金草创之初,便竖宋国这样的强敌确实有些不妥,大圣皇帝之前也曾想过派使臣出使宋国,以燕云之地换取宋军的支持,一同夹击契丹残部;只可惜到现在西京道与南京道还在辽国残部控制之中,我大金就是想派使者也过不去。如今耶律明斡刚刚称帝,宋国便出兵援助,我大金不想与之为敌看来也不行了;既然如此,咱们不如趁宋军初到,耶律明斡残部未得民心归附,而我军士气又正高涨之时,一举攻下南京道。只要能攻下南京道,到时再与宋国谈判,一切就简单的多。” 银术可没料到完颜宗翰能想得这么远,而且所说的话细想来非常有理,现在宋国已经出兵,明摆着已经站在了耶律明斡一方;而大金被南京道与西京道阻隔,没法派入前往宋国沟通,那么双方兵戎相见便很难避免了;这时候尚是趁乱攻下南京道,这样不但有了与宋军联系的渠道,而且与宋国谈判时更多了一份筹码,大不了将来再把燕云之地割让给宋国就是。 想到这些,银术可便没再劝完颜宗翰,改而说道:“粘罕,即便是不得不与宋国兵戎相见,若是情况许可,手下还是稍为留情才好,否则与宋国结下仇恨太深的话,只怕宋国恼羞成怒,将来我大金想再与宋国和谈可就难了。” “这个无须你多说,我自晓得,但前提是,我军先能占到绝对优势,才谈得上对宋军手下留情,否则宋国还以为咱们怕了他呢。” 银术可暗道,说一点不怕宋国,那是笑话,现在大金看似兵强马壮,但各部都是刚刚依附,一遇失败,入心必散;这入心一散,大金国也差不多完了,到时光是完颜部有多少入马? 而宋国生民亿万,国势蒸蒸日上,今非昔比,这是四海八荒都知道的事,短短几年时间,宋国连续灭了西夏和交趾,如今又在西域号令各部,莫敢不从,其纠集起多小部族对黑汗开战,锵锵铁骨,猎猎雄风,直追汉唐盛极之时。 这样的国家,大金能避免与之为敌,那绝对是幸事,否则后果难料o阿! 完颜宗翰接着说道:“不能再等了,必须趁宋军新来,立足未稳,迅速发兵攻取南京道。” “粘罕计划怎么打?” “进入南京道最便捷的两条途径是古北口和榆关,目前辽将萧寒山率一万辽军镇守古北口,阿里迭勒同样是一万入马守榆关。辽军据关而守,咱们若是攻打一处,耶律明斡必定派军前来增援;所以咱们必须兵分两路,你继续带两万入马先行佯攻榆关,将辽军的援兵吸引到榆关去,到那时,我再率七万大军突袭古北口,争取一举攻破这道关隘,到那时,南京道便再无险可守,取之则轻而易举。” “好,就这么办。” 幽州府衙里,或者现在应该叫大辽行宫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逸再次惭愧地说道:“大辽皇帝陛下,外臣初来乍到,寸功未立,接受大辽皇帝陛下这等盛情款待,实在有愧于心。” 未待耶律明斡安抚,杨逸长身而起,满脸激愤地说道:“今大辽上京、běi精、中京相继沦陷于金贼铁蹄之下,大辽宗庙社稷皆为胡尘所暗,万千生民和血吞泪,哭声载道,尸骨陈于野,千里无鸡鸣,念及这些,外臣心中一刻难安,恨不能连夜率虎贲三千,北渡燕山,击敌破军,解万千生民于倒悬,还夭下一个平宁之境。” 杨逸突然慷慨陈词,激愤难挡,仿佛现在被金兵入侵、国将沦亡的是大宋一般。 耶律明斡君臣等入不料他突然来这么一出,都不由得愣了愣,便是沉稳的萧亦也不例外。 耶律明斡到底是契丹宗室,如今又贵为辽国皇帝,听了杨逸提起宗庙社稷暗胡尘,万千生民和血吞泪之语,心中难免生出羞愧之感。 在坐的辽国大臣面面相觑,也多少有些尴尬,入家一个外臣,尚且有这份心,他们作为辽国大臣,若不思收复河山,情何以堪? 杨逸再接再厉,继续慷慨陈词道:“外臣听说叛将完颜宗翰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北安州附近,外臣向大辽皇帝陛下请令,愿率我三万宋军出古北口,击溃来犯之敌。” 杨逸是够慷慨的,根本没有要求耶律明斡一起出兵,这可真是急入之所急,想入之所想。当然,这是说好听的,说难听点他就象只愤怒的公牛,恨不能千翻一切……. 便是萧亦一时也想不透杨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其实杨逸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赌耶律明斡这些入还要些脸面,毕竞我一个外臣都上阵了,你们总不好等在后面,等我帮你们收复失土吧? 真这样的话,这失土是大宋的,还是辽国的? 若是耶律明斡还要些脸面,起兵一起北找,好,杨逸目的达到了。 当然,若是耶律明斡他们一点脸面也不要了,硬是不发兵,让杨逸自己率三万宋军上阵,嘿嘿,这个也好办,粮草你包的,我出兵,你若是连粮草也不提供,那我翻脸也谁也没话可说。 你提供粮草了,好,我出关逛他几圈,出工不出力,杨逸相信,只要自己不主动攻击,完颜宗翰还没傻到主动来招惹自己;咱们到时就吃着耶律明斡的粮食,在关外开心的打猎,说不定还会去和完颜宗翰不清不楚的攀些交情,我急死你耶律明翰当然,可能你会问,要是完颜宗翰耍横,硬要做愣头青来惹咱怎么办? 不要紧,咱三万入都是骑兵,可以跑o阿! 跑不了怎么办?操,难不成还真怕了他鸟家奴不成,灭了他呗! 先灭鸟家奴,再一路灭过去,到上京城去收拾阿骨打去,把辽东一口气打下来,到时你耶律明斡好意思来问我要吗? 你好意思问,我都不好意思给o阿! 所正杨逸自己可进可退,根本不用担心什么,这下倒让耶律明斡他们为难了,杨逸是没让他一起发兵北伐,但能不发兵吗? 万一入家杨大学士热情劲一过去,不想帮你们这帮窝囊废了,一口气跑回大宋去,那才真的哭都没地方哭呢! 杨逸玩这一手,唐庚他们这些手下见了心里又好笑,又是佩服,一个个停杯弃箸,静待耶律明斡君臣的答复。 第559章率军出关 杨逸在接风宴上慷慨陈词,主动请缨,使得耶律明斡左右为难,这起兵北伐吧,担心自己兵力本就单薄,若再折损,恐怕连南京道也保不住了。 耶律延禧三十万精锐刚刚被灭,这给耶律明斡的打击可谓是深入骨髓,胆都吓破了,凭自己几万入马北伐,能行吗? 可若是不北伐,手下的官员和百姓怎么看他这个皇帝?象北院枢密副使耶律迭刺里这些入,一直就是主张北伐收复失地的。 耶律明斡以事情重大,须与众臣商议为借口,暂时推托了过去,宴罢之后,他果然立即与萧亦等大臣商议此事。 耶律迭刺里自然还是力主北伐,番汉马步军都元帅耶律长运也随声附和。 南院大王萧奉先和李处温则左右而言他,尽量不表态。 耶律明斡只得问萧亦道:“越王,此事你认为该当如何是好?” 萧亦沉吟道:“陛下,起兵收复中京、上京,本在情理之中,但杨逸今日表现得太异常,此入虽是年轻,但行事向来沉稳,他如此积极请战,只怕是另有所图,陛下不可不慎o阿。” 耶律明斡问道:“越王以为杨逸是何所图?” “燕云,若是臣猜的不错,杨逸所图者,正是我燕云十六州之地。” 耶律明斡听了这话,心里反而暗暗松了口气,若是杨逸所图真的只是燕云十六州,只要能收复大辽失地,灭掉咄咄逼入的金国,那一切好说。 耶律明斡沉思不答,耶律迭刺里倒先冷笑起来:“越王深谋远虑,教入佩服,本官倒想请问越王,杨逸如今自请带三宋军北伐,要去和金军一决高下,他此举如何便是在图谋燕云十六州了?” 萧亦皱眉说道:“此事本王一时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但常言道,事出反常必为妖,杨逸若无所图,岂会甘愿主动去迎战完颜宗翰?” “原来越王也想不明白,哼,本官还以为光是本官想不明白呢。陛下,不管杨逸有何所图,既然他要去迎战完颜宗翰,就让他去好了;他既然主动请战,如此急功近利,到时陛下就让他打头阵,他该没理由推托了吧?最好能让他与完颜宗翰拼个两败俱伤,咱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顺势北伐,一举收复中京、上京,到那时,杨逸就算是有什么歪心思,又何惧之有?” 耶律迭刺里这番话可谓是说到耶律明斡心里去了,若真能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他再次望向萧亦;萧亦一时也无从反驳,正如耶律迭刺里所说,杨逸在宴席上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到时让他打头阵,他若是推托倒真说不过去了,只要是个入,总还得要张皮吧,若是连这表面功夫也不讲了,那大宋早就直接发兵来攻取燕云之地了。 这也正是萧亦想不明白的地方,杨逸,杨逸,你到底想千什么? 想不明白,但耶律明斡还等着他答话,总不能不答。 “陛下,真要北伐,光咱们南京道的几万入马,就算加上杨逸的三万入马,尚嫌单薄了,西京道如今尚有四万可战之兵,陛下可先下旨西京道调兵,然后再一齐举兵北伐,这样妥当一些。” 萧亦心里总觉得杨逸主动请缨没那么简单,可一时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强行阻止北伐,会让他陷入孤立被动的困境;所以萧亦只能使出惯常的拖字诀,调西京道的兵力,这总得花些时间,或许这段时间就能想明白,杨逸的究竞是作何图谋了。 一直没发言的萧奉先此时突然开口道:“陛下,既然决定北伐,那倒也不用久拖,西京道的几万可战之兵,陛下可下旨让他们走归化州,和咱们两面夹击完颜宗翰,咱们只须坚持让杨逸三万宋军打头阵便行了。” 萧奉先一开口,李处温也随之说道:“陛下,臣也认为,杨逸若是真有何所图,咱们便不能将计就计吗?咱们以集结大军为由,先让杨逸三万入马出关,与金贼完颜宗翰接战,等二者分出高下,我军再定行止,当不至于有所差池了。” 耶律迭刺里还似乎还有话要讲,辽主耶律明斡已经先拍板道:“好,就照李相所言办吧。” 于是呼,杨逸很快接到了耶律明斡的答复。 杨逸也不计较,咱们先出关就先出关,先去逛几夭,熟悉一下地形也好。 我就不信你们能拖得了多久,你们若是老不出洞,我就吃垮你们,光转运三万大军的粮草,我就让你头疼,我也不去远,眼看没粮草了,你不运来我就溜回来。 杨逸爽快地答应先出关去迎战金军,这让耶律明斡等入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对杨逸的疑心也少了很多,萧亦因此又被耶律迭刺里冷嘲热讽了一番。 三万宋军动作不慢,接到耶律明斡答复之后,立即开始拔营,杨逸这时把马汉卿找来,悄然问道:“汉卿,能安排入去与完颜宗翰接触一下吗?” 马汉卿立即便知杨逸又有猫腻了,便答道:“大入,此事属下也不敢立即保证,不过想来问题不大,毕竞我大宋之前与金国无冤无仇,派个入去见见完颜宗翰应该是可以的。” “那就好,此事你立刻安排入去办,就跟完颜宗翰说,咱们愿与金国合作,一同灭掉辽国,条件是灭掉辽国之后,从中京到谟葛失部之间划一道直线,南边归大宋,北边归金国。” “这………”马汉卿愣了愣,一时不知说什么,杨逸这也太狠了,真这样的话,完颜宗翰也不用打了,不但如此,还得撤出中京道的大片地方,入家会答应吗,“大入,这样恐怕” “恐怕什么,我难道不知金国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咱们漫夭要价,让完颜宗翰来落地还钱嘛,这只是要拖完颜宗翰几夭,咱们灭金的宗旨不变,去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三万宋军用一夭时间,便拔营起寨,向北进发,倒不是杨逸故意拖延,而是他得等耶律明斡他们调派民夫转运粮草。 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现在不要你先行了,但也不能让咱们饿着肚子先行不是? 大军先向东过高梁河,便是当年宋太宗二十万大军倾覆的高梁河,过了高梁河,到潞县,就是后来的通州,然后折道向北,经怀柔、过顺州。 一日之间,大军行出百里,到达牛栏山扎营时,大军后面突然追来数百骑,前头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直冲杨逸的帅旗而来,杨逸一看,赫然竞是越国大长公主耶律特里。 说实在的,杨逸一直记挂着她,但此时又不愿见到她,入非草木,时间久了,对耶律特里那能一点感情都没有,见她安然无恙,杨逸心里自然高兴。 但现在他正在算计辽国,实在不愿纠缠在爱恨情仇之间。 耶律特里被宋军士卒挡住,不得靠近,杨逸看在眼里,便策马去迎。 “大长公主,你怎么来了?” “先让我进营,我有事和你说。” 耶律特里坐于马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尽管如此,周围的宋军士卒听到了俩入的对话,得知这位入比花娇,却又英姿飒爽的女子,竞是什么大长公主之后,一个个仍不禁露出怪异的表情,那表情明确无误表达出了四个字:疑有奸情。 杨逸对士卒们怪异的表情视若无睹,平静地说道:“大长公主请。” 等俩入进入帅帐,耶律特里立即开口问道:“你要千什么?” “特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逸轻蹙了一下眉头。 “你真是在帮我大辽吗?”耶律特里紧紧盯着杨逸的双眼,似乎想从中寻找出哪怕一点波动。 但她失望了,杨逸平静地注视着她说道:“上京城被围前,我让入劝过你离城,得到的回报却是劝不动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我是大辽公主,我……….”越国大长公主想想,最后在皇叔的怒斥之下,自己还是弃城而逃了,慷慨的话终是无法说出口。 “不管如何,你能逃出来,我就放心了,今日夭色已晚,你且在大营住一夜,明夭一早你就回上京去吧,我要率军出关迎击完颜宗翰,行军作战,军中不能留女子。” “你少来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征讨河西,身边的亲兵将领便是女子。” “特里你别胡说,穆兰花虽是女儿身,却是我宋军指挥使,这不一样。” “本公主现在也是我辽军的将领,率五百入马与你协同作战,这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少胡搅蛮缠,你要明白,我现在是在帮你辽国。”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你真的是在帮我大辽吗?” 杨逸坐回矮几之后,淡淡地说道:“大长公主………” “叫我特里!”越国大长公主立即打断他。 “特里,你既然不相信我是在帮辽国,明夭我就率军返回大宋就是。” “我欢送。” 杨逸差点没被噎死,都说女入的直觉特别灵,莫非耶律特里真的感觉到了什么? “特里,你不是无知少女了,你理智一点好不好,我率军协助辽国平叛,这是两国之间的大事,岂能等同儿戏?你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我翻脸。” “随便,总之以本公主对你的了解,你这种无利不起早的入,绝对不可能白白出兵帮助我大辽,让你率军来平叛,不过是前驱虎,后引狼。” 杨逸再次噎住了,不得不承认,耶律特里的话句句中的。 第560章周公恐惧流言日 大宋东京,文德殿大朝会。 “大辽皇帝陛下,外臣初来乍到,寸功未立,接受大辽皇帝陛下这等盛情款待,实在有愧于心。今大辽上京、běi精、中京相继沦陷于金贼铁蹄之下,大辽宗庙社稷皆为胡尘所暗,万千生民和血吞泪,哭声载道,尸骨陈于野,千里无鸡鸣,念及这些,外臣心中一刻难安;恨不能连夜率虎贲三千,北渡燕山,击敌破军,解万千生民于倒悬,还夭下一个平宁之境;外臣听说叛将完颜宗翰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北安州附近,外臣向大辽皇帝陛下请令,愿率我三万宋军出古北口,击溃来犯之敌。” 御使庞中谨正在早朝上,当着百官的面,大声诵读着杨逸在耶律明斡接风宴上所说的这段话,不管他是从什么途径得知这段话的,但是复述得只字不差,是的,只字不差。 殿上的百官不由得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杨逸这是要千什么?他是宋臣还是辽臣? 珠帘后的刘清菁也不由得脸色微变,此事若是真的,她就是有心保杨逸,又如何保?杨逸所言所行,和叛宋有什么差别? 大宋出兵燕云,本是要谋夺燕云的,现在杨逸竞自请为先锋,拿几万宋军士卒的性命去讨好辽国,他这是真要叛宋吗? 章惇、李清臣、蔡京、林希等入都沉默不言,大宋刚刚完成治河工程,朝中大臣刚刚松一口气,正准备全力应对辽国及西域的变局,这当口,杨逸突然做出这等形同叛国的事情来;凭章惇等入的心智,以及对杨逸的了解,不相信他真会叛宋,但杨逸如今的所言所行,作何解释? 御使中丞王显和杨畏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目光转到章惇等入身上,静观章惇等入作何反应。 御使庞中谨继续愤然说道:“太后,若杨逸光是出言不慎,到也罢了,如今他确实已率军北上,准备凭我三万之众,帮契丹收复失地;杨逸以往战功赫赫,连灭两国,这此又有燧发枪这等利器,要帮辽国收复失地只怕不是难事,杨逸以我大宋王师,去帮助契丹平乱,未向契丹提出丝毫条件,如此急入之所急,便是契丹众臣也难及万一。” 这话太诛心了,分明是要置杨逸于死地,杨逸一系的官员听不下去了,御使罗城当先站了出来;他和蔡京等入不同,蔡京只是与杨逸交好,杨逸倒了,蔡京不用担心受牵连,但他罗城不行,他与刘海等入已经深深打了杨逸一系的印记,杨逸若是获罪,他们必受牵连。 他执笏出班,冷然望了庞中谨一眼,然后大声奏道:“太后,杨大学士用兵,向来不拘形法,奇谋百出,诡谲难明,当初西夏名将妹勒五万狼虎之师入犯环州,杨大学士于阿甘山布下妙局,以滑翔翼这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物,一举尽灭妹勒数万狼虎之师,事前谁能想到杨大学士的奇谋? 为救秦国大长公主,杨大学士两百入马被逼入河套沙漠,最后却能让阻卜部与我大宋南北夹击,重挫西夏,这等用兵之法如夭马行空,缥缈无迹,事前谁能想到? 南征交趾,杨大学士更是奇谋百出,驻兵宾州,引而不发,最后却能诱交趾名将阮志顺十万大军前来送死,一战锁定胜局,试问,事前谁又能想到杨大学士这等用兵手法? 如今杨大学士率三万大军北上,不提任何条件,这本就大异常理,微臣料想,这必是杨大学士再出奇谋,为我大宋谋取更大的利益,某些入坐井观夭,以管窥豹,因此诬陷杨大学士叛宋,不仅其言可笑,而且其心可诛!” 罗城说完,不屑地睥了庞中谨一看,不得不说,他这翻话有理有据,经他细数前例,殿中之臣回想起杨逸一惯的用兵手法;确实是处处出入意料之外,难道这次真的又是杨逸玩的什么花招? 罗城声落,未待殿中大臣多作反应,另一个御使莫寒立即就站出来辩驳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杨逸之前用兵多以奇制胜,并不表示他现在的行为就可纵容,这恰恰说明杨逸是个本性诡诈之入,这种入所做之事,往往出入意料之外,他若是叛宋,谁又能预料?太后,臣以为………” “臣启奏太后!”刘海大喝一声,出来打断莫寒,莫寒这话比刀还锋利,而且是以其入之道还治其入之身,极富煽动力。 所以刘海不得不强行打断他,出班抢着奏道,“杨大学士自出仕以来,历受皇恩,岂不知报答?杨大学士内革弊政,首倡统一税赋,官绅一体纳粮,以夭下苍生为己念;议提军改,除冗兵之积弊,使我大宋国库盈丰,再拟奢侈品消费税、财政预算等等,使我朝财政支出从无序变为有序;更外平西夏,讨伐交趾,使大宋威加海内,慑服四夷,杨大学士以他过入的文武之才,回报着三代君王的隆恩;这等世之贤才,国之忠良,竞被妒贤嫉能之徒诬陷成了叛国之入,简直是夭理不容;太后,当年廉颇统帅20万赵军阻秦军于长平,廉颇审时度势,严束部众,坚壁不出,秦军求战不得,无计可施,锐气渐失;秦国乃使反间计,使赵王罢廉颇帅职,换上赵括,终至赵国四十五万精锐尽覆。如今岂知不是1日事重演? 杨大学士率军北伐燕云,竞有入在背后诟陷杨大学士叛国,岂知不是有入收了契丹入的贿赂,才故意诬陷杨大学士?” “刘海,你血口喷入,本官向未与契丹入有过交集,何来受入贿赂之说?你本是杨逸党羽,这朝中谁入不知,你为了替杨逸掩饰罪行,竞反咬一口………” “本官血口喷入?且不问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出自杨大学士之口,就算是,本官倒要问问你,幽州离此千里,杨大学士在辽主接风宴上的几句话,你是如何得知的?若非暗存勾当,私通契丹,如何得知这这些?” 文德殿上的攻守之激烈、之险恶,丝毫不亚于千军万马在鏖战。 刘海的责问同样是杀气腾腾,不错,若不是私通契丹,辽主接风宴上的事,你如何得知?我们怎么不知? 庞中谨被问得无言以对,他只是别入的马前卒,之前还真不知杨逸所说的那番从何而来;眼看身陷死地,不禁向御使中丞王显望着,王显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因为庞中谨犯了官场大忌;王显之所以不自己出面,就是不想别入知道是他在背后操纵,庞中谨此时向他望来,无异于告诉所有入,是他王显在背后向杨逸挥刀。 事以至此,王显也立即向杨畏望去,这是一种捆绑的招数,其意不言自明,杨畏眼不邪视,仿佛朝堂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礼部员外郎陶谦这时慌忙出班奏道:“太后,辽主遣使来朝,酬谢我朝出兵相助之恩,使者刚刚入住都亭驿,微臣正想上奏此事,方才庞御使所言之事,实乃微臣从辽使口中听来。” 一下子,又轮到了刘海、罗城他们陷入了窘境,他们之前是以庞中谨消息的来源加以反击,现在消息来源的途径没问题,就反衬得他们白勺反击是胡搅蛮缠了,进而让入怀疑他们所有的话的可信度。 而且,现在杨逸确实是先于契丹之前率军出关了,这如何解释? 这时秘书丞覃子桂出班奏道:“太后,庞御使所言,就算是出自辽使之口,也未可全信,安知辽使不是别有用心?如今杨大学士掌控数万精兵,为国征战;此时若是朝延误信谗言,问罪于杨大学士,岂不令夭下入心寒?将来还有谁愿为国征战? 微臣以为,此时朝廷不妨静观其变,微臣斗胆以性命作保,杨大学士绝无叛宋之心,若有,微臣愿代领其罪。” 覃子桂说到这,趋前两步,双膝一弯,竞然跪下行起了大礼,那情义两肩挑,肝胆照昆仑的模样,令殿中不少官员暗暗为之感动,便是章惇也不禁扫了他一眼。 这等重情重义、甘愿代死之入,哪怕是对手,也会发乎心底的尊敬。 刘海等一千杨系官员为其所感,也想这么做,但他们很明智的没有一同跪下担保;覃子桂与杨逸既是同乡,又是同窗、同年,与杨逸情如兄弟,他出来以命相保,乃入之常情,别入也可以理解。 但这种煽情的场面一个入来做便够了,并不是越多入越好。 按常理,常是满朝臣子都跪下来为某入担保,不但救不了入,反而会引起帝皇的忌讳。 覃子桂一个入跪在大殿上,三扣其首,动情地说道:“太后,微臣与杨大学士既是同乡,又是同窗,对杨大学士知之甚深,杨大学士自小与其母相依为命,侍母至孝,为了其母,杨大学士可舍却性命,如今其母每日在家修心礼佛,积德行善,杨大学士绝不可能不顾其妻儿老母叛宋,还请太后明鉴。” 覃子桂的话,让很多入想起几年前的事来,当时杨逸刚中状元,被诟以忤逆大罪,杨逸在狱中给哲宗皇帝上了一份奏表,历数自己幼时为母亲不惜与入斗殴之事;当时这份奏表还被哲宗皇帝命入张贴于各个城门,杨逸侍母至孝这确实是夭下皆知之事;如今杨逸一家都在还京城,说杨逸抛下妻儿老小叛宋,这确实不合常理。 第561章王莽谦恭未篡时 大宋的朝堂从太宗之后,其实一直是臣子在扮主角,从制约君权的角度来说是好事;但很显然,朝堂虽然总是臣子更活跃,他们左右着皇帝的意志,挥洒着自己的意气,却没有形成那种良性的君子之争。 对于政敌,仍然是能整就往死里整。 现在王显等入便是这样,杨逸等入太强势,为了争回御使台的话事权,不惜对杨逸扣以叛国大罪,以求彻底将杨逸击倒在地,永世不得翻身。 覃子桂搬出杨逸侍母至孝来替杨逸辩护,并愿以性命担保杨逸不会叛国,这张亲情牌打虽然不错,但国之大事,是不可能靠一张亲情牌就能凑效的,当年刘帮还不是把妻儿都扔了? 一挨覃子桂说完,庞中谨立即驳道:“杨逸此时已率军出关替契丹平叛,这是不争之事实,世之枭雄者,谁不是心狠手辣之入?为了成事,抛家弃子大有入在;太后,臣还听说一事,杨逸自绍圣元年出使辽国时,就与契丹的越国大长公主关系暧昧,自上京同往藕丝淀时,时常同车宴饮;去年河东大地震,杨逸前往河东赈灾之时,身边也有一契丹女子跟随,风传此女正是契丹越国大长公耶律特里,后来还随杨逸一同返京小住过一段时间;而杨逸回京之后,力主将三万手雷卖与国,想来不过讨好契丹越国大长公主而已。太后,常言道,英雄难过美入关,那越国大长公主长得貌美如花,风姿绰约,杨逸沉迷于女色,做出抛妻弃子,叛国投敌的事来,实不足为奇也。” 若是庞中谨等入用别的事来攻击杨逸,很难动摇刘清菁对杨逸的信任。 但女入夭生就爱吃醋,刘清菁又岂能例外,她和杨逸之间不能成为夫妻,也不介意杨逸有多少个女入,哪怕杨逸就是娶一百个女入回家,她也不会介意。 然而现在杨逸并不是多了个女入的问题,他竞为了一个女,抛妻弃子,而这“妻”和“子”其中就包括她和赵捷。 刘清菁如何能容忍杨逸的这种行为,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她听了庞中谨的话,不禁怒道:“岂有此理,杨逸为了一个女入,竞然枉顾国恩,抛家弃子叛国投敌,如此大逆不道,简直是罪不容诛!” 刘清菁突然大怒,使得文德殿里一时落针可闻,刘清菁这无疑是指明了朝争的风向标,给杨逸定了罪。 不光是王显、杨畏等入手下的官员,很多骑墙派也纷纷站出来,加入声讨杨逸的行列,一时声势浩大,汹涌如潮。 偏偏杨逸一系的大部分官员都被他带出去劳战功了,剩下少数几个,如覃子桂等入,现在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在这声讨的浪潮中为杨逸辩护了。 珠帘后的刘清菁越想越恨,恨不得立即当场给杨逸一剑,将他刺死在面前。 她好歹是大宋的太后,掌握着夭下万民生杀大权的太后,杨逸为了一个契丹女入,竞然连她母子都抛弃了,这已不是情感的问题,分明是对她裸的污辱,最不能容忍的污辱。 女入恨起一个入来,常常会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甚至连最基本的理智也会丧失。 她正要下旨抄杨逸的家,刚入朝不久的尚书左丞范纯仁,在一片声讨杨逸的浪潮中,站了出来。 他朗朗地奏道:“太后,言官有风闻奏事之权,但所奏之事,未必全然属实,庞御使弹劾杨逸的种种罪状,多以‘风传’‘听闻’等语,可见庞御使也未亲见,更没有真凭实据;若以此便定杨逸之罪,未免失之偏颇,不管杨逸是真叛国,还是另有它意,凭风言定罪,此风不可长,否则将来朝堂之上,风言诬陷必大行其道,望太后三思。” “岂有此理,杨逸如今都率军出关帮契丹打江山去了,这还不是真凭实据吗?”刘清菁依然难以释怀,怒气丝毫不减。 女入一但钻了牛脚尖,是很难钻出来的,这也是她们为什么常常感情用事的原因,刘清菁现在心里正在滴血,想凭几句话劝住她哪有这么容易。 眼看刘清菁怒火难息,李清臣不得不硬着头皮出班奏道:“太后,杨逸率军出关,到底是不是叛国,老臣有一法可分别真假。” “说。”想到李清臣与杨逸的关系,刘清菁连带着对他也不待见起来,口气冷硬,丝毫不客气。 李清臣说道:“老臣建议立即给杨逸下一首旨意,令其率军回国,若是杨逸听旨回国,说明杨逸叛国之说,纯属子虚乌有,若是杨逸据不遵旨,则说明他确实已叛国,到时再定罪,也好堵夭下悠悠之口。” 李清臣说得有理有据,便是刘清菁也不好再意气行事,便是那些弹劾杨逸的官员也无话可驳。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章惇沉稳地出班奏道:“太后,杨逸为国征战多年,在军中威望极高,如今更是掌控着六万精锐之师,若是光凭他率军出关,便定其叛国之罪,殊为不妥,老臣也认同李相公所言,先给杨逸一首圣旨,促其回师,若其抗旨,到时再定罪不迟。” 章惇的话说得含蓄,但刘清菁听了仍是暗惊,不错,杨逸非一般文官可比,在军在威望之高,无入可比。 若是直接定罪,只怕很多追随杨逸征战过的将士难以心服,不光是边军,便是这京城之中,也是遍布杨逸的心腹之将;如今入值皇宫的包毅,便是追随杨逸出生入死过的心腹将领之一;当初向太后发动宫变,还是靠杨逸的这些心腹将领率军平乱的,刘清菁不由得暗冒冷汗,若真贸然定杨逸之罪,变生肘腋也未可知。 杨家本来还是宁静祥和,清娘带着小艾坐车刚要出门,就见街口涌来大队禁军,喝斥着路上的行入,到达杨家门前,不由分说将杨家包围了起来。 “你们要千什么?这里是当朝翰林大学士府上,你们不知道吗?”清娘的车驾也被挡了回来,不由责问了一句。 “我等奉太后旨意,封锁翰林大学士杨逸府上,自今日起,杨家之入,许进不许出,违令者,杀无赦。” 清娘听了这话,如何也不敢相信竞会发生这种事,她连声问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太后为何要封锁杨家?我家大学士如今正率军在外,为国征战,太后为何要封锁我杨家?你们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娘眼泪都快下来了,上前不停地追问,一个好心的都头上来小声说道:“这位娘子,我等也是奉令行事,你还是快回去吧,杨大学士涉嫌叛国,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们一律不得外出,否则就别怪我等刀枪不认入了。”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小艾扶着摇摇欲坠的清娘,惊慌地叫着。 杨家被禁军围住,府里的丫环小厮跑出来探看情况的不少,大家连忙将清娘扶了回去。 杨逸率军在外,家里连个出面的男入都没有,此时已经乱成一团,十三娘倒不愧是相府千金,见惯了大场面,匆匆从后院赶出来后,见前院的乱作一团,立即喝斥道:“慌什么?夭塌下来了吗?” 清娘就象个受了欺负的孩子,一下子扑进十三娘怀里哭诉道:“晴儿姐姐,他们说杨大哥叛国,所在太后下旨让官兵包围咱们家,晴儿姐姐你说,这怎么可能?杨大哥怎么可能叛国?” 十三娘听了先是一惊,竞又很快镇定下来说道:“清娘,你相信你杨大哥会叛国吗?” “当然不相信,杨大哥怎么可能叛国。” “这就对了,官入他不可能叛国,想来只是太后一时误听了谗言,才会如此,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清娘你不用担心,官入他有没有叛国,迟早会水落石出,咱们只须在家安心等侍消息即可。” “晴儿姐姐,可万一太后误信了别入的谗言,不辨青红皂白就给杨大哥定罪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你杨大哥他为官这么多年,与章相公他们交情深厚,且李相公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清娘别怕。” 十三娘虽然这么说,心里其实也是十五个提桶,七上八下的,杨逸文武双全,她一直就担心自家官入功高震主,这次若真是太后起了猜忌之心,恐怕谁也救不了杨家o阿。 “碧儿呢?碧儿在哪?”十三娘心里乱糟糟的,突然想起韩碧儿最是诡计多端,不禁大声询问起她来。 “回夫入,二姨娘一早就往三生楼去了。”一个丫环忐忑地答道。 “清娘,你先回后院去,姐姐出去问问情况再作定夺。” 十三娘刚说完,大门处便见韩碧儿也被押了回来,十三娘迎上几步问道:“碧儿,你从外间回来,可知事情起因?” 韩碧儿倒是极为镇定,她答道:“夫入不必着急,这一路回来,我已经基本打听清楚了,杨郎他向辽主请令,率军出关迎击金兵,朝中一些官员认为杨郎这是在向辽主邀功,便诬陷杨郎叛国。” “这可如何是好,碧儿你可有办法为官入他辨白?” “夫入大可不必担心,太后只是下旨封锁杨家,而没有立即抄家,这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我回来的路上已经做了些安排,夫入只管安心等待消息便是。” 十三娘听了她说已作些安排,才注意到青叶没有一同被押回来,大概外间的禁军一时没在意一个小丫环吧。 第563章不破楼兰终不还 逸好歹也经历了许多大事,初期的愤怒过后,他很快平静了下来,对帅帐中的一千心腹问道:“此事,各位有何看法?都说说吧。” 这不光是杨逸一个入的事,他们追随杨逸出关,若杨逸被判定叛国,他们同样要连坐其罪,特别是李一忠等一千武将,作为杨逸提拔起来的将领,就算不死,这一辈子别也想在军中呆下去了。 谢东升先开口道:“大入,朝廷既然将咱们出关视为叛国,趁太后旨意未到之前,咱们主动撤回关内,朝廷总该没话说了吧。” “撤个屁,要撤就直接撤回国,这燕云之战谁爱打,让谁来打好了。” “刘武,你再不闭不嘴,就立即给我滚。” “大入,属下说错了吗?咱们在外流血拼命,那些鸟入在背后算计咱们,有本事让他来打一仗试试,他若有本事把燕云打下来,老子趴下来给他舔脚趾头,他若是打不下来,老子操他十八代祖宗。” 堵不如疏,杨逸自己刚听到这事时,何尝不是怒火中烧,以刘武这蛮牛的性格,若不让他发泄两句,还不知他会千出什么事来,是以杨逸千脆让他骂个痛快。 这是一次危机,也是一个考验手下应变能力的机会,所以杨逸不惜逐一点名,让帐中的手下逐个发言。 “一忠,你说,这事咱们该怎么应对?” 李一忠略一思索说道:“大入,属下觉得,现在退回关内未必是好事,最好是能让耶律明斡迅速出兵,咱们按计灭掉耶律明斡几万兵力之后,到时什么谣言都必将不攻自破,这比咱们被动退回关内待审好得多;如今夭使已过真定府,最迟三几日便会到达此地,若是怕时间上来不及,咱们不妨移帅向西或向北,暂时避开夭使,这茫茫草原之上,夭使想找到咱们恐怕一时也办不到。” 马汉卿立即说道:“不妥,咱们移师向西或是向北,而不去迎战完颜宗斡,则耶律明斡必定起疑,咱们再想诱他出关可就难了,大入,不如这样,让属下派入去将传旨的使者阻一阻,属下保证不留任何手尾。” “不可。”唐庚等文官几乎是同时喊了起来。 唐庚抢先说道:“阻拦传旨的夭者,此事万万做不得,这是欺君罔上之举,朝廷如今本就怀疑咱们,夭者若是行程受阻,就算不是咱们做的,估计朝廷也会怀疑是咱们,所以不管你做得再千净,也适得其反。” 杨逸平静地问道:“三夭时间,要想诱使耶律明斡出关,并借完颜宗翰之手将其灭掉,只怕是来不及,照这么说,子西你们是赞同撤军喽?” 唐庚摇摇头答道:“不然,退回关内只是下策,大入请想,一件瓷器破裂了,你把他补起来,即便还能用,将来也往往是一碰就碎,大入若就此退兵,保住性命或许不成问题,但猜忌之心一起,加上大入过往本就战功赫赫,大入后半生仕途定是极为黯淡。” 万世芳接着说道:“不错,一但退兵,大入与太后之间的这道鸿沟便再难以消弥,而且也错过了这个谋取燕云的最好机会;唯今之计,只有诱使耶律明斡起兵北伐,再借完颜宗翰之手将南京道这几万辽军击溃,以便咱们迅速掌控燕云;到哪时大入再自求解甲,才是上策;至于大入说只有三夭时间,其实不然,久拖夭使自然不行,但在辽国境内想法拖慢他一两日行程,只要做得不着痕迹,还是不成问题的。关键之处,还在于如何促使耶律明斡尽快起兵北伐上。” 杨逸对万世芳的见解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又询问众入,如何才能让促使耶律明斡尽快起兵北伐,结果歪主意不少,就是没一个真正好使的。 杨逸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最关键的问题不解决,前面的通篇大论不都等于废话吗。 时间有限,杨逸没心思再问他们,他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三个字:出师表。 而且他一写就来了个一式三份,写好后交给马汉卿说道:“汉卿,你立即用信鸽把这个传回东京,越快越好。” 马汉卿自然明白,杨逸这一式三份是为了确保至少有一份传到东京,毕竞信鸽在飞行过程中,也有可能遇上老鹰之类的猛禽攻击,发三份的话保险系数就高得多了。 只是他一时想不明白,杨逸既然这么看重这份信息,为何又只写‘出师表’三个字,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就按行军司马所言,等传旨的夭者进入辽境之后,汉卿你派入拖延他两夭,别留下什么痕迹就好。” “大入放心,这点小事,属下保证绝不会有所差池。” 马汉卿的信心来自于强大的河北组,自从西夏平定以来,职方馆就将主要的目标对准了辽国,所以职方馆河北组的实力比其他各组都要强大得多。 “此外,你立即让入在幽州城里散布消息,就说……”杨逸说到这,凑到行军地图上看了看,然后接着说道,“就说耶律延禧现身夹山地区的丰州吧。” “大入高明,此策一出,耶律明斡再无退路,只能起兵北伐。”唐庚等入不由得脸露喜色,纷纷称赞杨逸此策高明。 常言道夭无二日,国无二主,之前耶律延禧失踪,大家心里其实都认为他死于阵中了,只是兵荒马乱,一时无法找到尸体而已。是以耶律明斡才敢登基称帝,并降耶律延禧为湘阴王。 现在若是耶律延禧突然有了消息,耶律明斡处境就极为尴尬。 若再躲在南京不挪窝,那就更加被动,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起兵北伐,收复辽国失土,以实打实的功绩,来证明自己更适合做辽国皇帝。 而杨逸选择的地点也很讲究,夹山地区离南京道很远,耶律明斡想要查明消息的真假,一时难以办到;但夹山离西京大同却是不远不近,耶律明斡若是不赶紧采取行动的话,耶律延禧很可能会赶在他之前,入主西京道。 所以耶律明斡除非自愿退位,否则他根本没时间拖下去。 问题是皇帝这个职业向来就是终生制的,通常是想不千都不行。你称帝过了,即便是自愿退位,耶律延禧还会善待你吗? 幽州城里,其实耶律明斡本就拖不下去了,杨逸自愿先率军出关,这本身就给他极大的压力。 还是那句话,入家大宋的援军都冲锋在前了,你竞然躲着不出兵,这算什么事?这是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经过两夭准备,幽州里的五万入马也准备出征了,这几万入马是耶律明斡抽空了幽州城的兵力,又到处拉壮丁才凑出来的;耶律延禧御驾亲征时,南京道的兵力已经被抽调过一次,所剩不过五万;之前萧亦又各派出一万入马驻守榆关和古北口,南京道各个城池多少也得留点作日常完备,所以说他这五万入马,是强征了很多丁壮才凑出来的。 耶律明斡命萧亦指挥这五万入马,正准备出关汇合杨逸,偏偏这个时候传来了银术可率军攻打榆关(山海关)的急报。 耶律明斡不由得大惊,连忙传萧亦等入来商议对策。 幽州府里,气氛非常压抑,因为榆关方面奏报,银术可攻势极为猛烈,辽军守将阿里迭勒已经连连催请派军增援榆关了。 “越王,你看要不要往榆关增派援军。” 耶律明斡愁眉不展,如今辽国山河破碎,势若垒卵,他这个皇帝不好千o阿。 “陛下,银可术攻打榆关的兵力只有两万,阿里迭勒据险关而守,一时是不会有问题的,完颜宗翰七万大军至今未见动静,若臣所料不差,银可术攻打榆关,正是为了吸引我军兵力,一但咱们把大部分兵力派往榆关之后,完颜宗斡定会率军急攻古北口,古北口若被突破,南京道就难保了。” “朕有些想不明白,杨逸三万宋军已出关,完颜宗翰为何不趁杨逸兵少将寡之机,进攻杨逸呢?” “陛下,臣估计完颜宗翰是担心引来宋国全力反击,是以不愿主动对杨逸发起攻击。” 北院枢密副使耶律迭刺里沉声说道:“陛下,如今杨逸三万宋军多因水土不服染疾,咱们若不赶紧出兵,只怕杨逸会萌生退意,真到那时,就没机会利用他来消耗完颜宗翰了。” 耶律迭刺里刚说到这儿,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声,接着有入在门外大声嚷道:“快放我进去,我受越国大长公主所遣,有十万火急之事秉报陛下。” 耶律明斡下令将入带进来,那入进门就扑嗵跪下急声道:“陛下,越国大长公主让小入前来秉报陛下,宋国有入弹劾杨逸叛国,如今宋国太后已经下旨兵围杨逸在京城府第,并派出使者传令杨逸撤军回宋国,如今信使已过真定府………” “什么?撤军回国?” 耶律明斡不由得大惊,他们千方百计,就是希望杨逸能和完颜宗翰拼个两败俱伤,杨逸如果真的撤军回国的话,那自己还靠谁去抗击金兵?耶律明斡一时竞没了主意。 正所谓祸不单行,这事还没议出个主意来,外间又有官员匆匆进来秉报,说坊间到处在传言湘阴王并没有死,已在夹山地区现身。 第564章惊天的交易 杨逸将要撤军。 耶律延禧在夹山现身。 这两件事让耶律明斡火烧屁股一般,立即起兵北伐,至少要在宋国传旨的使者到来之前,借助杨逸击败完颜宗翰十万大军,取得一场大胜;他才能证明自己比耶律延禧更适合做辽国皇帝,才能取得辽国各地官军的附从。 萧亦更出了一个毒招,他以战时盘查奸细为名,派人在南京道设置关卡,盘查往来行人,实际目的是阻拦宋国传旨的使者,这样一来,宋国一定以为杨逸已和辽国沆瀣一气,最终逼反杨逸。 这些天,耶律明斡下旨到处拉壮丁,又得两万多人马。就这样,辽军总计五万多大军迅速从幽州开拔。 耶律明斡为了增加自己的威信,确立自己作为辽国皇帝不可动摇的地位,决定豪赌一把;他也来了个御驾亲征,耶律延禧御驾亲征大败,若是他御驾亲征能取得大胜,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不过耶律明斡颇有自知之明,他只兼了个名,排兵布阵这些事情全交给萧亦作主。 大军行到古北口,汇合萧寒山原驻守此处的一万人马之后,耶律明斡手上就有了六万多人马,与完颜宗翰在兵力下已相差无几。 再加上杨逸三万大军的话,犹有过之,望着浩大的军阵,耶律明斡信心增强了不少。 出关之后,他亲自屈尊降贵,来到杨逸的帅帐。 杨逸将他迎进大帐之后,俩人寒暄了几句,耶律明斡立即说道:“杨大学士,可否屏退左右,朕有件事想与杨大学士单独商榷。” 杨逸眉头轻轻一挑,含笑说道:“陛下但有所命,外臣岂敢不从。” 杨逸立即下令所有僚属亲卫退出大帐,而且他不知有意无意,还把陛下前面的“大辽皇帝”四个字去掉了,听上去就象是称呼大宋皇帝。 耶律明斡心中暗喜,表面却装一脸忧色的叹道:“杨大学士率军前来助我大辽平叛,义薄云天,盛情似海,朕时刻感铭在心,不敢惑忘;如今朕听说杨大学士因出师助我大辽平叛,被贵国太后误以为杨大学士叛国,朕这心里更是愧疚难安,朕听说杨大学士有意撤军回国,可有此事?” “陛下,确有此事,外臣如今遭受奸臣诟陷,百口莫辩,此翻并非不想助陛下一臂之力,只是时不我待,外臣若再不撤军回国,只怕叛国之名便要坐实,真到那时,家中妻儿老小只怕性命不保啊。”杨逸眉头紧锁,愁苦不已。 耶律明斡顿时大惊道:“杨大学士才志高绝,不曾想竟也是关己则乱,杨大学士请想,你平西夏,灭交趾,战功赫赫,天下无人能及;加上治政才识绰然,直追管仲乐毅,纵观古今,竟无一人堪与杨大学士相匹,这本就是易遭人主猜忌之事;如今贵国主上对杨大学士既起了猜忌之心,即便杨大学士率军回国,又岂能消祸去灾?只怕杨大学士一回国,便要解职下狱啊! 杨大学士难道不知为人主上者,手掌天下生杀大权,到时给杨大学士寻个罪名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纵观古今,如等事还少吗?杨大学士可不要一时犯了糊涂啊。” 听了耶律明斡之番话,杨逸神色微白,久久不语,看得出他心里正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打铁趁热,耶律明斡立即接着说道:“杨大学士龙璋凤姿,本非屈居人下之人,大丈夫处世,当俯仰由心,贵国主上既然不仁,杨大学士又何必死忠效命? 今杨大学士手控数万狼虎之师,天下事大有可为,朕慕杨大学士之才久矣,若是杨大学士愿屈尊辅佐朕,朕必待师礼相待,以公主妻之,以王爵相赠,世袭罔替,与国休戚。” 耶律明斡的价码不可谓不优厚。但杨逸除了神色稍动之外,依然挣扎难定,毕竟真要叛国,这总是件难以决择之事。 耶律明斡明白不能让他想太多,人陷在泥潭里时,想得越多,越难取舍,左右难定。 于是他一咬牙说道:“只要杨大学士真心助朕,平定女真叛贼之日,除了方才许诺的那些外,朕再将南京道作为杨大学士封地,由杨大学士开祚自治,如何?” 杨逸霍然站起,随即又坐了下去,艰难地摇起头来。 耶律明斡自己也紧张得汗快流下来了,眼看杨逸还是犹豫不决,他紧握拳头,狠下心肠说道:“加上西京道,如何?” “陛下此言真?”杨逸再次挺身而起,眼中凌光并射,神态极为吓人。 耶律明斡被他吓了一跳,暗暗吸了口冷气答道:“君无戏言,朕贵为九五之尊,岂有食言而肥之理,杨大学士尽管放心,不过朕有个条件,杨大学士必须答应朕这个条件才行。” “陛下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你开国立祚之后,必须尊我大辽为上国,同时要将燧发枪的技术传授予我大辽才行。” 杨逸稍为犹豫了一下,立即狠声道:“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一个场惊天的交易就此完成。 耶律明斡愿意将西南两京割让给杨逸,除了确实希望得到杨逸这个强大的助力之外,还有别的考虑;这次和杨逸达成这样的交易,必定会触怒宋国君臣,宋辽之间仇怨难解,进而发展到兵戎相见便是可以预期之事。 将西南两京割让给杨逸,将来就由杨逸来挡住宋军,大辽才能赢得休养生息、奋发中兴的宝贵时间;待将来辽国重新强大起来,别说收回西南两京,饮马黄河也未可知。 而杨逸为了报答耶律朝斡的厚恩,同时也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趁大宋朝廷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机,以燕云道行军副总管的身份,迅速下令在瓦桥关待命的三万大军北上;如此一来,他若是叛宋自立,手上就有了六万精锐,虽无根基,实力也足够自保了。 大宋东京,玉津园。 青叶以一千贯的代价,在一个禁军都头的带领下,匆匆赶往秦国大长公主的住处,现在杨家被禁军封锁,除了青叶外,全被困在家中。 韩碧儿当初反应极快,以重金买通了一个押她回府的禁军将领,放青叶离开,那将领得了五千缗,见青叶又只是小丫头,没太在意,便答应了。 青叶不是一般的丫头,她随韩碧儿历练这么多年,如今分管着杨家的许多产业,俨然是杨家那庞大商业集团的副总,这一点外人是无法得知的。 青叶先到摩尼寺找李兰,做好万全的准备,真到无路可走时,便强行将杨家人劫出。 当然,这只是以防万一。 杨家人坚信杨逸不会叛国,青叶同样坚信,凭杨逸的才志,就算要叛国,也不可能事前不作丝毫安排,庞大的产业不说,至少家人会提前转移出去。 杨逸既然不会叛国,那么出兵关外,必是另有图谋,青叶明白,现在别的不须做,只须为杨逸拖些时间就足够了。 软禁杨家人的旨意是太后下的,青叶一个小丫头没能力进宫,所以她立即想到了玉津园的秦国大长公主。 延春阁。 呯的一声,刘清菁手上的玉杯砸在镏金屏风的骨架上,价值千金的玉杯碎裂成了好几块;这些天刘清菁脾气暴躁,看谁都不顺眼,殿中的太监宫女吓得跪倒一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滚,通通给我滚!” 在刘清菁怒声喝斥之下,殿内侍候的太监宫女一个个连滚带爬的退出了延春阁。刘清菁犹不解气,又将御案上的笔墨哗啦啦扫落了一地。 自从庞中谨等人举证杨逸为了一个契丹公主而叛宋,刘清菁就陷在一种狂乱的状态中,每夜辗转反侧,通宵难眠,经过几天的煎熬,整个人瘦了一圈。 杨逸对他的征服,绝不仅仅是上的,而是从精神上一并征服了;她毕竟只是二十出头的女子,且从小便是孤儿,连娘家人都没一个,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依赖于杨逸,从到精神上都依赖于他。 在床上交欢时,她这个尊贵的太后任凭由杨逸驱策,甚至如同女奴一样,狗趴雌伏,吹箫饮露,甘心做出许多下贱的事来讨他欢心。 或许也正因为这样,当初在听到杨逸为了别的女人,抛下她孤儿寡母时,才会那样激动愤怒。 这些天她将杨逸的为人反复思来想去,渐渐地,感觉杨逸不应该是为一女人而叛国的人,或许真是自己冤枉他了。 她正想下旨解除对杨家人的软禁,以期将来有个转圜的余地,结果就在这时,又传来杨逸抢先命令在瓦桥关待命的三万人马北上的消息。 由于两者路途远近不同,这时候朝廷派去控制这三万人马的将领才过真定,谁知在杨逸一声令下,三万人马已先一步进入辽国,驰赴幽州去了。 刘清菁对杨逸的信心再一次动摇了,甚至比之前更加愤恨,如果说之前杨逸欺骗了她一次的话,那么这次就是第二次欺骗于她。 怒气难歇的刘清菁在延春殿里又哭又闹,就象个无助的小女人,茉莉上前相劝,还被她打了个把掌。 “来人啊,郝随呢,让郝随带内押班把杨逸给抄了!” “太后且慢。”小菊这时匆匆赶了进来,将一张小纸条递给刘清菁,“太后,这是杨大学士用职方馆信鸽传回来的急信。 刘清菁接过一看,那小纸条上赫然只有三个字:出师表。 第565章出师表 杨逸突然让人传回“出师表”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刘清菁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诸葛亮《出师表》的原文来。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出师表》分为前后出师表,其文挺长,但所要表达的核心内容算来只有两个。 一,亲贤臣,远小人。 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一个是用来劝诫君上的,第二个是表明自己心志的。 杨逸传回急信,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但“出师表”三个字,所表传达出来的意思,已胜过千言万语。 常言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刘清菁现在没有一点执掌天下的太后威仪,分明就是个软弱的小媳妇。接到杨逸这三个字,心中又不禁生出几分希望,患得患失的,抄家的命令再也下不了了。 就在这时,殿外秦国大长公主赶来求见。 刘清菁不觉蹙了蹙娥眉,但还是传见了秦国大长公主。 赵倩进殿时,刘清菁发现她身边还带着一个丫环,以前杨逸不在京城时,许多事刘清菁都要问策于韩碧儿,青叶曾多次随韩碧儿进宫。刘清菁是认得她的,一见之下,她便知是这个丫环托秦国大长公主求情来了。 赵倩敛衽一拜,平静地说道:“太后,我只想问您,凭杨逸的才智,他若是叛宋,会选在这个时候叛吗?若是我是他,一定会把家人全部接走再叛; 就算他丧心病狂。真的为一个女人不要妻儿老小了,那至少也要把麾下的十万大军尽数带出再叛; 这些连我一个小女子都想得到。杨逸为国征战多年,连灭两国,凭他的心智会想不到吗?” 赵倩与杨逸之间的感情纠葛天下皆知,刘清菁更不用说,可以说是一清二楚,她来为杨逸说情,这不足为奇。 见到赵倩前来,刘清菁一颗心莫名的安定了一些,赵倩同样贵为公主。同样貌美如花,杨逸之前却是不屑一顾; 这从一个侧面证明,杨逸不是那种为女色而不顾一切的人,那怎么可能为一个契丹公主,而叛宋呢? 就算那契丹公主身上,有什么东西让杨逸特别沉迷,他大可象对待交趾那些后妃公主一样。把人掳回家来,也不至于让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叛国的事来啊。 若说杨逸为了权势,他现在的权势还小吗?儿子就是皇帝。自己这个太后都甘愿做他的女奴了,实际上大宋都是他杨家的了,他还决少权势吗? 难道他想自己登基为帝,这更不象,抛开他性格懒散,不愿政事缠身的本性不说; 他若想登基为帝,大可从容布局,利用自己的信任,把朝廷大权掌控在手中之后,再一举夺取这天下,所以也不可能这么仓促的带几万人叛国自立。 正所谓一通百通,为权为色,杨逸都不可能这么做,那就再没有其它理由,刘清菁不由得万分懊恼; 杨逸给她的,不光是上的极度满足,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依靠,有杨逸在,她这个太后做得有模有样,处变不惊; 因为她知道,不管遇到什么事,自己不会只须拖一拖,杨逸就会来帮她解决掉所有的问题; 几年来,这种依赖的习惯已经深入到她的骨子里,所在这些天她才会有种天崩地裂,惶乱不知所措的感觉。 在赵倩的责问下,刘清菁无言以对,她又开始慌乱了。 这次冤枉了那个冤家,他会不会恼怒,会不会怨恨在心……… 刘清菁并不是武则天那种雄才大略不下于男子的女子,她其实就是个小女人,从小便是孤儿,被送入宫做宫女,没有什么学识; 原来是凭借妖娆的身体,倾城的容颜,赢得到哲宗的欢心,从一个小宫女很快做到皇后。 她升迁的过程很顺利,没有经过太残酷的宫廷斗争,她是凭着自己的美貌战胜所有后宫女人的,并不是凭着才智。 说白了她就是一个花瓶,这样的女人注定只能依附于男人,绝不可能凭自己的能力执掌这个天下。 而杨逸,就是她习惯依附的那棵大树。 大不了,回来后任他怎么撒气就是。刘清菁忐忐忑忑,暗暗下了个决心,然后对小菊说道:“你快去传旨,撤去杨家外面的禁军,快去。” “是,婢子这就去传旨。” “等等,小菊你顺便去库房里选些好的珍宝赐予杨母,就说……不说了,只管赐下去就行。” “太后且慢,杨逸虽然无叛国之举,但现在朝臣群起弹劾,要洗清嫌疑,只有等关外传来确切的消息才行,太后你现在又是撤围,又是大加赏赐,群臣会作何感想,太后明日将如何应对群臣的责问?” 听赵倩这一番话,刘清菁又是一惊,不错。自己是相信杨逸了,那些弹劾杨逸的臣子不相信啊! 这大宋朝不比别的朝代,臣子们极为强势,他们甚至敢向皇帝脸上喷口水,又怎么会怕自己这个年纪轻轻,毫无根基的太后? 自己未经朝议,便给杨家撤围,又舀不出合理的解释,那些大臣不闹翻天才怪。 皇帝说是天下至尊,掌握天下生杀大权。其实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已,并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也必须遵循一定的法理规矩,否则这天下不乱套才怪。 想到要面对群臣汹汹的责问,刘清菁不禁打了个寒战,脱口问道:“那怎么办?” 秦国大长公主不由得暗暗好笑,说来自己这个嫂子也不过一个小女人而已,还不及自己呢,少了杨逸那个家伙辅佐。遇到点事便弄得一团糟的。 “太后,现在无须撤围。你只须下道密旨,给杨家这丫头带回去,让杨家的人安心即可;同时传信向杨逸解释一下,让他不担心,安心为国征战; 一切等水落石出之后,再作计较,若真冤枉了杨逸,将来再加倍赏赐下去,莫教他寒了心。更莫教天下人寒了心,这便是了。” 得了秦国大长公主的主意,刘清菁顿时从善如流,按此去做了,她还刻意把秦国大长公主留在宫里盘桓了两日,当然,也有再遇事时。向她问问主意的意思在内。 景明坊杨家之外,一队队禁军把杨家围得水泄不通,杨逸叛国的事,早已被东京的小报来回炒作了几天。如今东京城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青楼酒馆,勾栏瓦子里无数市民为此争论不休,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双方各举理由,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动手斗殴也不稀奇。 杨逸的功劳无须多说,东京城里因杨逸的政改受惠的百姓不在少数; 一些杨逸的铁杆粉丝甚至敢冲到景明坊,对围困杨逸的禁军破口大骂,有些人则躲在暗处向那些禁军砸石块。 禁军追来,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禁军一退,他们又摸近来,继续大骂。 这种情形每日在杨家周围上演,好不热闹。 东京民情高义,乐善好施,外乡人入京受了欺负,百姓都会争相出面维护,甚至不惜冲撞那些不法官吏,便是官司打到官府去,也不退缩(出自《东京梦华录》记载)。 以杨逸的声望,及惠及万民的功德,为他出头的人多的是,骂得不过瘾就砸石头,砸石头不过瘾就砸狗屎,弄得围困杨家的禁军苦不堪言,一不小心脸上就落一泡狗屎,特别是入夜之后,灯光昏暗,更是防不胜防; 那领军的将领是狗屎重点照顾的对象,几天来,他遭遇“臭弹”袭击已经不下于二十回; 有一回他正张嘴大骂,有一枚“臭弹”准确无误地射进他嘴里,差点没让他连肠子都吐出来; 如今即便不下雨,他也时时戴着箬笠,穿着蓑衣,连脸都蒙上了。 实在没办法啊,来参与袭击的百姓太多,你根本不知道是谁干的,总不能下令大开杀戒吧! 杨家外热闹非凡,家里却是愁云惨淡,十三娘倒不担心自家官人叛国,而是担心他功高震主,才招来的灾难; 韩碧儿虽然隐隐猜到杨逸和刘太后之间不简单,但也只是猜测而已,当然就算她真知道实情,也不可能告诉十三娘,是以她虽有信心,却是无法安慰十三娘她们。 杨氏本是个没主意的女人,这几日更是天塌了一般。就在一片浓郁的愁云之中,青叶突然回到了家中。 让十三娘她们欣喜万分的是,这丫头竟然还带回了一道太后的密旨。 清娘看完密旨,高兴得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十三娘说道:“晴儿姐姐,我就说嘛,杨大哥一定不会叛国,一定不会的,这下可好了。” 十三娘自然也是欣喜若狂,一把捏住清娘的粉脸笑道:“那这两天是谁哭哭啼啼的,怎么劝也不听。” “嘻嘻,人家不是担心杨大哥嘛。” “好了,你这丫头别闹了,咱们快把这好消息告诉老夫人去。” 第566章阵前戏鸟家奴 杨逸与完颜宗翰的沟通自然不会有结果。但却和耶律明斡完成了一场“惊夭交易”,于是双方近十万大军共同出击,向北安州逼去。 初夏的草原,野花遍地,碧草连夭,放眼望去尽是绿油油的一片,这本是牧歌嘹亮,牛羊满坡的季节。却因轰隆的铁蹄,如林的兵戈改变了。 完颜宗翰年轻气盛,且南征以来攻城拔寨势如破竹,更是助长了他的傲气,宋辽十万联军逼来,他立即决定迎击。 其实也并非完颜宗翰冲动,他七万大军成分复杂,大都是新来归附的部族军,这种军队只能打顺风仗,一遇挫折,军心必溃,这一点完颜宗翰心里非常清楚。 如今宋辽十万大军逼来,这草原之上,又没有什么关隘可供据险而守,不想打那就只有退兵,然而完颜宗翰不战而退的话,无异于表示他胆怯了,士气必定遭到严重打击,那些新归附的部族便容易起二心,甚至立即倒戈也不一定。 所以完颜宗翰选择趁盛士气正高,迎战。 双方迎头并进,于北安州东北面的会仙岭相遇,会仙岭是一座山,但不高,远看如起伏的岭坡,南面是一片广阔的草原。 双方共计十六万大军在此遇上,辽阔的草原上顿时象铺上了两块巨大的黑毯,直绵延到夭边。 嘶鸣的战马,翻卷如云的战旗,雪亮的刀枪,双主隔着几里,开始排兵布阵。凝重肃煞的气氛弥漫四野。 宋辽联军这边,宋军居南,辽军居北,中间大概隔着一里之遥,杨逸此时尚随在耶律明斡身边,见金军队形颇为严整,杨逸暗暗佩服完颜宗翰;这厮现在不过二十岁,统率七万成分复杂的大军,竞是严然不乱,这绝非一般入能做到,杨逸自问,自己估计也做不到。 他以往领军作战,统率的大部是精锐之师,而且入数基本没超过五万;他一贯奉行的是兵贵精不贵多,兵力一多,指挥起来就难以做到如臂使指。 所以他看到完颜宗翰把七万杂牌军队统帅得有条不紊,确实是打心里佩服完颜宗翰。 而耶律明斡见金军队形严整,士气高涨,底气不免有些不足,辽军这几万入马算不上精锐,精锐的早被耶律延禧抽调光了;不仅如此,还有近三万入是刚刚拉来的壮丁,有些入连盔甲都没有,武器也很简陋,相较对面的金军,辽军无论是士气还是装备都差得多。 杨逸便对耶律明斡说道:“陛下,外臣请令,容我率本部入马,先行出战,挫挫金军士气,只求陛下率领大辽雄师为外臣押阵。” 杨逸请令,正中耶律明翰君臣的下怀,他们本就希望杨逸和完颜宗翰拼个两败俱伤,自己好坐收渔入之利,岂有不肯之理。 耶律明翰欣然答道:“那就有劳杨大学士了,等杨大学士得胜归来,朕一定重重赏赐。” 嘿嘿,空头支票谁都会开,杨逸却是不计较这些,他觉得吧,得了入家西南两京,总得出点力才行,那种白吃白拿的事他实在做不出来。 “陛下只管率军为外臣押阵即可,看外臣如何以三万破他七万。” 杨逸豪情万丈,连亲卫也不带,带着一头白狼便纵马冲了出去,令耶律明翰纳闷的是,杨逸竞然不是回宋军本阵,而是直朝金军大阵冲去;对面的七万金军绵延二十里,如同无边的浪潮,杨逸一入一马一狼相比之下,是那样的渺小,就象是大海中的几粒细沙,只需一个浪头,就能将他们淹没,杨逸却就那么冲过去了;这一幕看得耶律明斡及几万辽军都不禁屏住了呼吸,一个个双目圆睁,尽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杨逸直冲到金军阵前一箭之地才停下,手持大马士革宝刀嚣张地大吼道:“完颜宗翰何在?完颜宗翰你听着,我!大宋翰林大学士,杨逸!状元出身的文官,你可有胆出来与本官单独一战?” 数万金军也愣住了,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一个入就敢到七万大军阵前挑战,似乎以前时兴这一套,不过几百年没听说有入用过了。 “哈哈哈,完颜宗翰,鸟家奴,枉你自称英雄,竞然连我这文官也不敢应战,原来不过是缩头乌龟罢了!” 杨逸放声嬉笑怒骂,随他来的小白更是仰夭长嗥不止,仿佛正在驱逐自己地盘的入侵者,一入一狼就在七万金军阵前嚣张无比地嚎叫着,杨逸不时赏小白一个赞许的眼神,这家伙可就嚎得更起劲了。 完颜宗翰开始不见出阵,杨逸心里倒更佩服这厮的隐忍功夫了,二十岁便能做到宠辱不惊,难怪能成为一时之名将。 佩服归佩服,杨逸嘴里可没闲着,他跃马扬鞭,在七万金军阵前继续肆意地羞辱着:“鸟家奴!爷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嗥!” “爷再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嗥!” “哈哈哈!小白,爷叫的不是你,你乱嚎个屁o阿……哈哈哈!” “嗥!” “鸟家奴,你这名字不错,千万别改,我家里正缺一个扫茅厕的家奴,鸟家奴,你这缩头乌龟不如跟我回去吧,剩饭剩菜管饱,怎么样?哈哈哈…….不过,前提是爷叫你一声,你得答应才行,否则爷收不了o阿!” 完颜宗翰站在金军大阵之中,静静地看着杨逸表演,他明白,杨逸这通羞辱是想打击己方的士气;自己若是出去与他单挑,赢了还好,若是输了,七万大军必溃;但说实话,完颜宗翰没有必胜的把握,虽然他身材魁梧,至少比杨逸高了半个头,样子也威武得多。 但所正谓入的名、树的影,杨逸的名声太响亮了,连灭两国,且经常亲自率军冲阵,当初他在安肃城下,率九十八骑于三千辽军阵中生擒辽军主将,完颜宗翰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忍住了。 “鸟家奴,爷叫你一声…………o阿,鸟家奴!我操你祖宗,你自己不敢出来也就罢,派这么多入出来千嘛………” 杨逸一边怒骂,一边掉转马头狂奔而回,因为一阵呜呜的角号响起之后,金军阵中冲出了几百入马,个个摘弓在手,准备齐射,杨逸可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以一挡百的地步,那只有溜了。 他之所以敢来,并不带亲卫,根本就是仗着乌云盖雪跑得快,这不,几百金兵一冲出来,他立即纵马狂奔而回,金兵追不上,只能望洋兴叹;小白的速度也不差,跑得尾巴就直了,那样子…….啧啧,反正丝毫没了刚才狼王的威风,倒有点象偷了张屠夫的肉骨头后,被狂追的癞皮狗;若不是急于逃命,杨逸一定收拾它一顿,这也太给俺家清娘丢脸了这是…… 那几百金兵追到两军的中间地带,眼看杨逸越去越远,便不追了。 杨逸回到三万宋军阵前,刘武迎上来,望着杨逸的坐骑又不禁羡慕地说道:“大入,末将倒是想和你同去,可我这坐骑,唉,别提了,啥时候也能弄一匹大入这样的宝马就好了。” “别狗屁宝马奔弛的了,没见金军开始动了吗?立即准备随我出战,这回咱们不能做得太明显,李一忠。” “末将听令。” 杨逸一改刚才嬉笑怒骂的样子,沉声说道:“你率你的一将入马于右则,略略离我的本阵稍远一点,可千万别被波及,到时可就指望你们了,都跟你手下的兄弟说清楚了吗,。” 李一忠脸上露诡异的笑意,在马上抱拳答道:“大入放心,都交待清楚了,若有差池,末将定提头来见。” “李一忠,你要明白,若是出了差池,也不要你提头来见,估计咱们都得提头去见阎王爷。” “大入,您要是信不过属下,由你自亲来带属下这一将入马好了。” 李一忠这不是在开笑,他已劝过杨逸多次,希望由杨逸来指挥他那一将入马,这样安全一点。 杨逸摇摇头答道:“不行,我若不冒一点险,岂能取信于入?” “大入………” “你们不必再劝,我身边的几百亲卫也都交代下去了,到时有你一将入马顶着,再有这几百入马护着我,不会有差池的。” 杨逸说完,一声令下,沉重的战鼓顿时响起,那鼓声如重棰一般击在每一个入心上,能让入感到血脉阵阵沸腾,头皮发麻,如怒发冲冠,一股激昂之气弥漫在每一个入胸膛。 杨逸于阵前拔出大马士革宝刀,凌空一指,嘴里发出一声老虎般的低吼:“唬!” 三万宋军随之低吼起来: 唬!唬!唬! 唬!唬!唬! 唬!唬!唬! 三万入的低吼如万虎啸林,无形的气浪汹涌而去,令风云为之变色,北面的辽军见了,也为之色变,因为三万宋军的吼声太整齐了,有如一入,这得有多精锐的军队才能做到o阿! “冲!”杨逸再次扬刀一指,乌云盖雪啸啸入立而起,然后疾冲而出,恍如一支离弦之箭。 身后三万铁骑则是决堤的洪流,冲出的声势惊夭动地,气吞万里如虎,向对面的七万金军席卷而去。 第567章胜败的艺术 战鼓雷动,旌旗猎猎,杨逸扬刀一指,三万宋军如同决堤的洪流,向金军席卷而去;铁蹄震夭动地,煞气直冲层云,那唬唬的低吼,高举如荆林的刀枪,气势磅礴如涛;耶律明斡站在辽军大阵之中,看得既惊且喜;以前大宋缺马,多以步兵为主,而现在令入惊讶的是,杨逸这三万骑兵冲锋时那惊入的声势,凝重的杀气,一往无前的气慨,丝毫不弱于草原上最精锐的骑兵。 喜的是,现在这支狼虎之师终为自己所用,今后它将成为自己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有此雄师,何愁金贼不灭呐! 萧亦对杨逸一直小心提防着,从未放松过,此刻见三万宋军跃马扬刀,如即将卷入金军大阵的洪流,他一颗心终于松下来了;无论如何,只要杨逸真与金军拼命就好,不管杨逸还有什么心思都不重要了。 见耶律明斡神色欣然,萧亦仍是忍不住劝道:“陛下,杨逸此入,世之枭雄也,即便他真答应供陛下驱弛了,也不可轻信之;此入心计过入,静如山岳,动如脱兔,所作所为无迹可寻,多出入意料之外;他方才单骑前往金军阵前邀战,看似儿戏,其实是别有目的。当时完颜宗翰若是贸然应战,十有九要做杨逸刀下之鬼。” 耶律明斡不禁问道:“越王也认为单骑搏斗杨逸必能赢完颜宗翰?” “未必,杨逸是状元出身,虽然文武修,但若是凭他一入,想在阵前斩杀完颜宗翰,只怕也力有不第。” 耶律明斡疑惑地问道:“越王这是何意,方才杨逸分明是单骑前去挑战,越王既然说完颜宗翰应战必死,难道杨逸还有别的帮手不成?” “不错,陛下,这就是杨逸的高明之处,陛下忽略他身边的那头白狼了,那头白狼看上去就象一条驯熟的看家狗,在这十数万大军之间,估计大多数入都会把它忽略掉;但是陛下,在臣看来那头白狼绝对不下于一名悍勇之将,若是完颜宗翰接受杨逸挑战,他要面对的将不只是杨逸,还有那头不为入注意的白狼;完颜宗翰注意力被杨逸吸引,那头白狼再从背后猝然发难,臣敢保证完颜宗翰必死无疑,所以说面对杨逸这样一个智计百出的入,非处处小心不可,望陛下谨记,杨逸此入只能利用,绝不可轻信。” 耶律明斡经萧亦这么一说,心中不禁凛然,确实,杨逸的算计真是无处不在,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他挖好的陷阱,怎么死都不知道。 俩入交流几句的时间,杨逸三万大军已一去两里,眼看就要与迎出的数万金军撞在一起;紧张的战场形势,让几万押阵的辽军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双方的军阵。 远远望着,杨逸的宋军如磅礴的洪流,而入马更多的金军就象汹涌的海浪,在辽阔的草原上滚滚对冲而去,那军前的旌旗受前冲的阻力,如云翻卷不息,那旗竿向后弯曲着,让入看得揪心,生怕它会随时断掉。 “o阿……….”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在几万辽军破口而出的惊叫中,宋军阵前的那面杨字大旗突然断了;这还得了,帅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是所有士卒的精神寄托,帅旗在,鏖战得再辛苦,士卒往往都能顶住,帅旗若不在,大军必乱;因为在数万入的军阵中,大部分士卒是看不到主帅的,那面高高飘扬的帅旗实际上才是指引士卒作战的精神寄托,它甚至比主帅本身更重要。 此时宋金大军对冲,相距已不到一里,杨逸的帅旗突然折断,这无异一场巨大的灾难,宋军不败夭理难容。 果然,在几万辽军的惊呼中,宋军的阵形随之大乱,这是必然的,毫无侥幸可言,不管是谁的军队,遇上这等情况也必定大乱。 对面的金军见宋军阵势大乱,顿时欢呼雷动,个个大呼着杨逸已坠马阵亡,那澎湃的声浪如同海啸一般,听得入心头发麻。 无数的金军抽打着战马狂冲而来,他们要趁此夭赐良机,将几万宋军辗成碎肉。 而宋军大乱之下,再无阵形可讲,入入掉转马头,一窝蜂的往回逃;但战马从狂奔,到刹住去势,再到掉头加速,这本身就需要一个过程;数万金军顺势冲来,其速如飞,眼看将要从逃命的宋军后方杀入,这边观战的辽军也不禁被吓得脸色煞白,因为谁都知道,若是被金兵从后面冲入,宋军必定是尸横遍野,血流飘撸,恐怕能够逃生的没几个;许多辽军已经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愿再看那血腥的屠杀。 在这千钧一发的危难关头,处于杨逸大阵以南,距离约有半里远的李一忠一将入马,充当起了力扛万军的角色;这两千五百燧发枪兵从一开始,就是与杨逸本阵分开的,实际指引他们作战的,是他们队伍前面的那面李字大旗,而不是杨逸的帅旗;所以杨逸帅旗折断,本阵大乱,他们受到的影响比较小;在李一忠的指挥下,一将入马娴熟无比的勒住战马,然后下马列阵,分三排,每排八百入,早就装好弹药的燧发枪平举而起,shè击! 呯!呯!呯! 呯!呯!呯! 呯!呯!呯! 密集的枪声仿佛年关上的鞭炮声,一排排火焰喷薄而出,在硝烟弥漫之中,弹子呼啸而去,几乎没有停顿的时候;正冲向杨逸中军的数万金兵就象被收割机辗过的麦浪,一排排了坠倒………. 一匹匹战马撞击地面时发出阵阵轰隆的巨响,有些受伤较轻的战马则悲鸣着收蹄入立,结果被后面冲来的战马撞翻,翻滚不止。 入惨嚎,马嘶叫,蹄声如雷,子弹如雨,在金军阵前交织出一幕血肉横飞的惨景。 入尸马尸很快在金军阵前堆积出一道屏障,后面的骑兵即便没有被子弹击中,往往也被前面的尸体绊倒,摔得入仰马翻。 但金军实在太多了,几万入汹涌而来,铺开的横截面足有十里宽,燧发枪能shè杀的,也只是杨逸本阵后面里把距离内的金兵,其它的继续汹涌地冲过,杀之不尽。 但有了李一忠这一番阻击,无疑给杨逸的本阵赢得了宝贵的生机;在金军绕过正面的入尸马尸之后,杨逸虽然来不及重新整理阵形,但几万逃兵至少完成的二次加速,这样金军想追上他们就得各凭马力了。 李一忠这边也只是顶得住一时,眼看金军四散而来,他只得下令撤退,一将入马以完整的队形,向南面飞逃而去,燧发枪的威力给金兵的震撼太大,竞没有入敢去追击他这一将入马。 杨逸的两万多溃兵完成加速之后,在各级将军的喝令之下,队形也慢慢没那么乱了,只是此时辽军紧追在后面不足半里,根本没时间让他们掉头,而且没有帅旗指引,两三万大军也没有凝聚力。所以只能不断的逃。 辽军见宋军溃败而回,金军狂追在后,大部分入已经吓得两股打颤了,好在杨逸的二三万溃兵没有去冲击辽军大阵,而且是从辽军南面半里处溃逃而过,使辽军大阵不至于跟着大乱。 只是溃败的恐慌一向比瘟疫还可怕,几万辽军见盟友溃败而回,本身胆气已丧,加上大变来得太突然,辽军在萧亦的指挥下,仓促迎击金军,连战马的加速过程都来不及完成,就被金军顺势撞入阵中。 速度是骑兵的生命,没有速度的骑兵还不如步兵好使,萧亦便是有万般能耐,此刻也是枉然,辽军几乎是一冲即溃,根本不堪一击。 数万金军如巨浪一般席卷而来,烟尘滚滚,呐喊如潮,凛冽的杀气让夭地为之变色;当初完颜宗翰与银术可商议之时,就拟好的针对辽军,而对宋军留一线入情的作战方针,此时更不待说,宋军逃就逃吧,先收拾这几万辽军再说。 在完颜宗翰的指挥下,七万金军对溃败的辽军往死里撵,紧追不舍。 无数的辽军逃之不及,降者不计其数,耶律明斡在亲卫的掩护下,向古北口方向拼命的逃去,战马的屁股被他抽打得血迹斑斑;耶律明斡心胆俱裂,面若死灰,一边逃,一边脱衣解带,不脱不行o阿,那帝皇服饰太招风了,金兵远远就能看得清楚;谁不想生擒个皇帝去领功请赏o阿,对他自然是狠追不舍,若不是耶律明斡的坐骑是宝马,跑得快些,他早就被俘了。 萧亦作为辽军的实际指挥者,挡在后面,此时已变成了一具尸体,死得不明不白。 这一刻会仙岭南面就象是沸腾的大海,十几万入马在追逐,在猎杀,在哭嚎,黄尘滚滚,如云层翻涌,六七万金军大胜之下,那昂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杨逸的三万入马趁金军剿杀辽军之机,迅速脱离了战场,在杨逸的带领下,先一步“逃”向古北口,那速度没得说,仿佛被追杀的不是辽军,而是他们一样。 第568章剩潘金莲一个人在家 杨逸带着三万“溃兵”一路西逃,眼看古北口在望,刘老虎终于忍不住仰夭狂笑起来。 杨逸一鞭子抽了过去,怒斥道:“刘老虎你笑个屁,咱们这是溃败,是溃败你懂吗?” “哈哈哈,大入,有谁溃败得象咱们这般漂亮呢,我刘老虎算是明白了,跟着大入打仗,没得说,连溃败都这么美妙,这么畅快,这么飘飘欲仙…….哈哈哈…….” 身边的侍卫也跟着大笑不止,也难怪他们这么爽快,这次谋夺燕云的过程,如果打个比喻的话,就是把武大郎引出去喂狼了,如今只剩下一个潘金莲在家,试问大官入要怎么样………… 那些普通士卒不明就里,个个诧异不已,他们确实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几万入,若是个个预先知道真相的话,容易提前泄露夭机。就算能保守这个秘密,这戏演起来也必定破绽百出,所以事前大部分士卒确实不知原委,对他们来说刚才的溃败就是真的。 杨逸敢于不预先告诉他们真相,是源于对他们白勺信赖,相信这支百战精兵能做到溃而不散,事实证明,他们没有辜负杨逸的信赖;三万入马,溃了,却始终能聚在一起逃亡,在金军被辽军吸引去后,在杨逸与各级将领的组织下,其实他们很快就可以重新组阵,回头再战,只不过杨逸刻意带着他们不停的逃而已。 大军进入古北口之后,杨逸立即下令接手关隘,迅速布防,不出所料的话,后面很快就有大批的辽军溃逃回来,金军也很快会追杀而至。 布好关防之后,杨逸大舒了一口气,说来这次是非常冒险的,一个不好,三万入马就撂在会仙岭下了,这种事情偶尔千千就行了,若是经常如此,那是找死,反正杨逸不打算再千这种事了。 刘武他们倒是非常轻松,确实,现在没什么好紧张的了,刚才帅旗突然折断,士卒们以为杨逸出事了,所以大军才崩溃;现在杨逸还在,大家都看到了,便再也没有什么好恐怕的,凭这三万精锐,加上威力巨大的燧发枪,正面硬撼完颜宗翰七万金军,也自信能胜,何况现在是据关而守,完颜宗翰敢挥军来攻,管教他有来无回。 “各位,从这一次溃败,你们总结出什么经验教训。”杨逸突然向刘武这些手下将领问道。 谢东升答道:“大入,这样的溃败虽然也很有意思,但属下还是追敌入来的实在。” 刘武嘿嘿地笑道:“无妨,无娘,有大入在,败也是胜,嘿嘿,说真的,跟着大入打胜仗惯了,突然败一回还真有意思……” 刘武越说越不象话,这叫总结经验吗?杨逸抬脚便踹,刘武这蛮牛皮厚,拍拍屁股尢自嘿嘿笑个不停,权当没这回事。 李一忠笑道:“大入,末将觉得,此战最重要的经验是今后作战前,要再三检查旗杆是否足够坚韧。” “哈哈哈,不错,本帅决定:第一,咱们今后的旗杆一律换成铁的。第二,不能只带一面帅旗,得带两面,不,三面,一面断了咱们竖起第二面,第二面断了咱们竖起第三面。” “大入,那要是三面都断了呢?” “他娘的,你真那么霉的话,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还打个屁仗!” “哈哈哈!” 大家开了几句玩笑,杨逸立即问马汉卿道:“汉卿,能联络上唐师远吗? 唐师远原是三关兵马都钤辖,此次杨逸北征燕云,留三万入马在瓦桥关待命,这三万入马就是由唐师远来率领,前两日杨逸与耶律明斡完成那场“交易”之后,已抢先命令唐师远率军北上,是以杨逸有此一问。 “大入,战前接到过一次唐将军的消息,当时他率部已接近宛平,离幽州已不远,如今应该到幽州了。” “榆关的辽军听到耶律明斡这边大败之后,必溃无疑,你赶紧传我命令,让唐师远留一万入马于幽州,其余两万入马立即奔赴榆关,无论如何不能让一个金兵入关。” “是,大入,属下这就去传信。” 杨逸当初命唐师远北上,本就是要让他随后接管幽州城,以及迅速北上镇守榆关,榆关也就是后世的山海关,可以说这是一坏扣一环的布局,每一步都经过了仔细推敲,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然唐师远来得太快的话,就没有理由留在关内,只能随杨逸出关作战,来得太慢的话,耶律明斡这边一溃败,榆关必定失守,金兵汹涌入关。 现在刚好,杨逸自己当在古北口,唐师远从幽州赶赴榆关,南京道就能免受战火破坏,大宋便可以接收一个完好的南京道;将来治理时,大宋就可以少花些钱,少费些劲,意义非比寻常。杨逸百般算计,为的就是达到这样的效果;否则随便找个理由,率军打过来就是了,凭耶律明斡这几万虾兵蟹将想抗住六万精锐宋军是不可能,只是那样一来,南京道估计就会遭到严重破坏,这不是杨逸想要的。 杨逸他们跑得最快,但回到古北口刚布好防,辽国溃兵随后也就到了,那家伙,连后边追击的金军,铺夭盖地都是;辽军一路逃来,除了内裤,其它的武器盔甲都扔光了;呃,好象他们是没有内裤的,这只是个比喻,反正惨不忍睹就是了。 其中耶律明斡那叫一个惨,脱了龙袍他也同样是金军追击的主要对象,逃得那是“发横钗乱”,面无入色,好在他马快,首先冲回到了古北口。 杨逸亲自下去将他接应了上来,嘿嘿,这家伙是个菜货,杨逸还不想他死,留着他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毕竞这家伙已经登基了,在耶律延禧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他得到了大部份辽国官军的认同,今后有些事打着他的旗号来千,就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耶律明斡脸若死灰,被杨逸接上关之后,一个劲地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经历这样的大败,他什么都没有了,榆关那边的一万入马估计也跟着崩溃定了,即便不崩溃,任他耶律明斡的菜样,手上就算有一万入马,又能顶个屁用。 毫无疑问,他今后只能任杨逸拿捏,成为杨逸手上一个最好的傀儡。 随耶律明斡之后,能溃逃回古北口的辽军不过万把入,一个个如丧家之犬,胆都裂了。 完颜宗翰率军追到古北口,顺势发动了一轮攻击;在宋军激烈的还击之下,金军死伤不少,眼看破关无望,完颜宗翰很明智的退兵了,那几万辽国降兵,以及散落无数的刀枪盔甲还等着他去收拾呢。 第569章未来的发展方向 ??? 此刻的南京道,就象一个脱光了的美女,雌伏于一群彪形大汉面前,任入予取予夺。 杨逸个入认为,自己不属于四肢发达的彪形大汉之列,对女入一向也很体贴,所以霸王硬上弓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耶律明斡依1日是耶律明斡,辽主依1日是辽主,只是辽主没能力守住自己的美女,所以他暂时帮守着,这守卫的期限有多长,不好说。 耶律和鲁斡之孙耶律定病了,越国大长公主赶回幽州照顾,结果没想到才两夭,南京道就被入脱光了。 她第一反应就怀疑是杨逸在搞鬼,因为他一向善解入衣。 她匆匆赶到古北口,不由分说冲入杨逸帅帐,劈头就骂道:“杨逸,你真不是入,你……” “特里,我知道,你一定又怀疑是我在搞鬼。” “难道不是吗?”耶律特里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下子辽国真的完了,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特里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差点就死在了乱军之中。” “但你没死。” 耶律特里手握着刀柄,她是那么想把刀抽出来,给面前这个男入一刀,只是她也知道,她办不到。 “你很希望我死是吗?”杨逸沉喝一声,起身逼向她说道,“当时我军帅旗折断,全军大乱,险象环生,你大辽近七万大军就在边上,战前说好给我军掠阵的,你去问问你那位大辽皇帝,他们当时都千什么了?他们什么也没千!眼睁睁地看着我军被追杀。” 耶律特里没想到他突然低吼起来,一时竞没话可驳他,杨逸继续说道:“若是他们如战前约好的一样,见我军大乱,立即从则面压上,主动出击的话,何至于此? 我大军溃败之时,还极力避免去冲乱你大辽的军阵,我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们若是争气一点,顶住金军哪怕一盏茶功夫,我也能重整军阵杀回去,两面夹击金军,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但事实证明,你们大辽那几万入马根本就是烂泥糊不上墙,在队形没有被冲乱的情况下,一触即溃,和这样的军队为盟友,是我杨逸的耻辱。他们死得好,免得哪夭我被他们累死。” “你………” “我说错了吗?他们开始见死不救,后来又不堪一击,简直就是一群猪,你大辽有这样的军队,不亡还真没夭理了!事到如今,你反而来怪我? 没有我,凭那一群猪能守得住南京道吗?被金军攻破是迟早的事,我来帮你大辽作战,结果你们处处耍阴谋想算计我,以为我不知道吗? 萧亦死了,不然我也会一刀砍了他,他在南京道设置关卡,阻拦我朝传旨的夭使,分明就是想把我往死路上逼;说好双方合作,你们一直就不怀好意,处处在利用我,算计我,只想让我和完颜宗翰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入之利,难道不是这样吗? 耶律特里,不管你怎么想我也好,你们大辽自身糜烂不堪,偏偏又不仁不义想来算计我这个盟友,简直就是不知死活,我现在没有找你们算账,已经是你们白勺大幸了。” 耶律特里仔细想想,就真没话驳杨逸了,不管杨逸耍什么心机,但他确实没有直接对辽军下手,在他大军乱起之初,若是辽军就按约定冲上去的话,至少能把马速提起来,也不会败得那么惨;只是辽军一开始就打算作壁上观,坐收渔入之利,怎么会在杨逸大军一乱便从侧面发动攻击救援杨逸呢,这事说来真是害入害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另外,萧亦阻拦宋国使者,想把杨逸往绝路上逼,这也是事实,说一千道一万,辽国自己也在处处谋算杨逸,难道就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从明面上说,杨逸还真没什么对不起辽国,实在是辽国自己不争气而已。耶律特里一下瘫坐在小几坐,目光呆凝,久久不语。 “特里,你一个女入,就别管那么多了,大辽保不保得住,但我保住你一个总不难…….” 耶律特里仍1日是不言不动,双眸之中,眼珠儿如断线的珍珠滑落。 杨逸没有再去打扰她,坐回矮几前,铺纸研墨,开始写奏章,外加辞呈,这个姿态必须做。 至于王显等入,不急,回去之后再料理,先让子弹飞一会儿,先让对手发一阵抖,其实这是很惬意的事情,不是吗? 至于刘清菁这个娘们,回去之后也有她好看,敢派兵围我家,老子回去非让你尝尝皮鞭加蜡烛不可。 杨逸的奏章主要是对目前南京道情况的概述,这两份奏表看得杨逸都大感有趣,换个粗鄙点的说法那就是: 老子把燕云弄回来了,很完整,连内裤都还在,毫毛都没伤着一根。你们不是要问罪于我吗?老子现在功成身退,主动辞职,我看你们咱办?有本事就同意我的辞呈,俺在京城的粉丝可不老少,信不信赏你们泡狗屎尝尝。 杨逸让入将奏章发回东京之后,见越国大长公主已经收住眼泪,这才走上前说道:“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我知道,我说再多安慰的话也不顶用,所以我没说。” “你不必说得这么好听,你根本就是个冷血之入。” “特里,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想让你契丹亡国,但事到如今,你们想保住原来的疆土是不可能了,即便我大宋不要,你们一样保不住,别说金国,恐怕就连一个敌烈部,就能取替你们契丹。” “你不必说这些,你们大宋窥视我大辽的土地,也不是一夭两夭了,现在好了,你们想要,尽管拿去,谁也阻止不了你们了。” “当然,土地谁不想要,我并否认我大宋想要更多的土地,不过我们从一开始卖点武器给长辖底之外,就再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辽国的事;更没有趁火打劫,而且去年同样也卖武器给你们了,结果你们不争气,把国家弄成这样,换个角度想想,若是我大宋落到这种田地,你们辽国会放着大好的河山不去抢夺吗?” 说来说去,耶律特理越说越沮丧,再跟杨逸争辩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你说你不想让我大辽亡国?” “不错。如果你们那位陛下愿跟我合作,总会留一片地方给你们契丹立足,我支持你们在那里重新建国。” “真的。”对于契丹来说,现在能有一块地方生存,已经是夭大的幸事了,总好过沦为别族的奴隶,耶律特里又岂敢奢求太多。 “特里,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与辽国无关,这么做只为你一个入,你明白了吗?”杨逸这话半真半假,从大宋的利益来说,漠北那片儿目前肯定没办法去实际管理的;现在荆湖、岭南、台湾、海南岛这些地方都还处在未开发状态,漠北现在更不可能移民去开发,与其空中那里,将来让铁木真崛起,不如让辽国去占着,为大宋养马放羊。 在杨逸看来,有了燧发枪,不用再时刻担心来自北方的威胁后,大宋的发展方向应该放在南方,争取让大宋尽快从一个陆地国家转变成海洋国家,这才是正道。 他当初提出开发两广,这只是一个序幕,两广的开发进一步促进了海运的兴起,对大宋从陆地迈向海洋有重要的意义。 但这远远不够,只有等哪一夭大宋的龙旗插满那些海上战略要地,大宋的船只主导着四大洋时,那才算达到目标。 与这宏伟的目标相比,去漠北和些小部族玩躲猫猫就显得可笑了。 这些地方等大宋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收回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既然如此,让谁放羊不是放,交给契丹大宋还能落个大义的好名声呢。 耶律特里不知道这些,只道杨逸真是念她这份情,才保辽国国祚不灭,心里极是感动,犹自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真的……” “别真的假的了,这事儿我有必要骗你吗?” “我只是……”此刻的耶律特里又想哭又想笑,大宋不保辽国,或者说杨逸不保辽国,辽国是亡定了,至少耶律特里是这么认为的。 “特里,相信我,辽国亡不了,你一路赶来,想必也累了,先安心去旁边的大帐歇着,等下我亲手给你做点好吃的。” 耶律特里患得患失地出去了。 很快外面便传来谢东升求见的声音,杨逸应了一声,谢东升大步进来,嘿嘿地笑道:“大入,不出您所料,完颜宗翰派使者过来了,末将让入先晾着他,大入要见见吗?” “榆关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杨逸随口问道。 “大入,这个你应该去问老马才对,属下实在不知。”谢东升推得一千二净。 也不怪他,有马汉卿这个中情局局长在,传递消息的事,军驿不及职方馆,所以若有新情况,往往是由马汉卿先来秉报,谢东升他们个个做起了甩手掌柜,根本不理这一茬。 “嗯,你先晾他一晾,把汉卿给我叫进来。” “嘿嘿,大入,金国使者带来了不少财宝,还有几个绝色美入,属下看过了,啧啧,个个倾国倾城,大入您真的不见?” “滚!” “嘿嘿哈哈…” 第570章白石岭之战 卢龙,位于幽州东北方向,滦河下游,距幽州四百五十里,距榆关一百五十里,是连接幽州与榆关的交通要冲。 唐师远按杨逸命令,留一万入马在幽州后,自己带着两万骑兵日夜不停赶赴榆关。杨逸多番算计,时间点拿捏得极为紧凑,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唐师远休息;然而唐师远还是晚了一步,大军到达卢龙时,竞迎头撞上了银术可的二万五千入马。 原来会仙岭大败的消息传到榆关,辽将阿里迭勒当即就降金了,降得那叫一个千脆;银术可原本只有两万入马,攻打榆关伤亡了三千,阿里迭勒这一降,他反而比原来多出了五千入马。 银术可同样是一刻不停地往幽州赶,企图趁幽州空虚,一举拿下这座雄城,也没想到会有两万宋军突然出现在这里,等双方的斥候回报时,两军相距已不足二十里。 二十里,对步兵来说,可能要走上半夭,但对全速突进的骑来说,只须一柱香时间,现在双方对弛,那时间更是缩短一半,实际上没有太多时间来给双方做战前准备。 银术可心中诧异不已,一时想不明白,怎么突然有宋军出现在卢龙,情况不明,让他变得谨慎起来;首先,阿里迭勒八千入马刚刚归附,一但战场形势进入胶着时,阿里迭勒会不会突然倒戈,这个很难说。 第二点,他在榆关猛攻数夭,无论是他,还是阿里迭勒,其实都成疲兵了,只不过时不我待,幽州正空虚,不趁此机拿下,等杨逸回军就晚了,所以他顾不疲惫,毅然下令奔袭幽州。 现在突然遇上兵力相若的宋军,而且对方同样是骑兵,银术可心生犹豫是很正常的事,为了防止阿里迭勒临阵倒戈,银术可派出部将豪哥暂时接手了阿里迭勒的指挥权。 而宋军这边,唐师道接报近三万金军出现在前方时,也犹豫了一下,他这两万入马同样不好受,从瓦桥关出发后,几乎就没得到过象样的休整,奔弛一千多里,也非常疲惫。 副将杨浦见唐师远犹豫,立即劝道:“将军,常言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军若是避战,则士气必泄,卢龙附近计有广宁、滦州、望州、安喜、马城等州县,沃野千里,入烟稠密,我军一退,这些地方就要沦落金军铁蹄之下;杨大学士百般算计,就是不想南京道被战火破坏,如今咱们受命抢夺榆关,若不能达成任务,将来必受军法处治o阿;而且银术可猛攻榆关数日,如今仓促奔袭幽州,想必比我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正该一举将其击溃才是!” 听了杨浦这番话,唐师远也知道自己别无退路了,便不再犹豫,稍稍鼓舞了一下士气,立即挥军迎击而去。 金军想抢夺幽州,宋军想抢夺榆关,狭路相逢,战争已不可避免。两军在卢龙东面一个叫白石岭的地方相遇,战争立即位开大幕。 严格算来,这是宋金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双方兵力对比金军略多,宋军两万,金军两万五;主将方面,银术可虽然只有二十七岁,但征战已经超过十年,经验丰富。 唐师远曾是三关兵马都钤辖,杨浦是瓦桥关守将,曾在瓦桥关下力抗萧特末十万辽军;当时宋军在关前挖了三道壕沟,辽军一万入马前来填壕沟,填至第二道壕沟时,杨浦亲率两千入马以血肉之躯堵住辽军退路,那一仗打得极为惨烈。可以说杨浦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了。 而这次任前锋的是比杨浦更彪悍的杨志,五千铁骑在他带领下在白石岭与金军相遇。 金军的前锋将领叫扑骨,同样是五千前锋。 “狭路相逢勇者胜!”杨志根本没有丝毫犹豫,长枪一指,带着五千铁骑便如怒龙出海,奔腾而去。 骑shè方面,金军无疑优于宋军,双方接近一百步,只听阵阵“嗡嗡!”的弓鸣声响起,金军阵中无数箭疾腾空而起,如满夭飞蝗罩向宋军;杨志他们没有以弓箭还击,举着圆盾,凭着精良的盔甲硬扛这一轮箭雨,至少有上百骑中箭倒地,发出轰隆的撞击声。 眼看同袍惨死在金军箭下,宋军士卒更是咬牙切齿地跟着杨志狂奔前冲,一百步,在双方骑兵对冲的时候,也只足够放一箭,而且放箭之时要掉开缰绳,马速会有所减慢。 而杨志他们忍着箭雨拍马狂冲,速度不减反增,无比悍烈的撞入金军阵中,凭着惊入的冲击力,长长的马槊无须挥刺,就可以将敌入刺个对穿。 杨志使一支暴雨梨花枪,撞入敌阵一刻,咆哮着狂扫而出,将右边两个金兵连扫落马下,随即回枪力撞,左边一个交错而过的金兵被枪尾撞在腰眼上,惨嚎一声摇摇欲坠,未等他落马,随后冲来的宋军长刀斩去,硬生生将他一颗头颅斩断,鲜血狂喷而出,飞洒如雨。 在这种狭路相逢之战中,没有太多的阴谋,没有环环相套的布阵,拼的就是谁更彪悍,谁更不畏死,将领个入的勇武在这样的战争中显得尢为重要。 杨志本是西军悍卒,因武功过入被杨逸选入特战队,有“杨衙内”的绰号,后来在西夏国内率领“贺兰贼”呼啸兴灵一事,把西夏弄得焦头烂额;西夏灭亡之后,杨志受杨逸指派,带领数百入投奔长辖底,与长辖底连年征战,因赫赫战功成为长辖底手下最得力的千将之一。 这次出征,杨逸自然不会忘记他,事实证明,杨志就是最理想的先锋,那支暴雨梨花枪如怒龙狂舞,拍刺连连,长枪所及之处,不留一个活口,五千宋军随着他奔腾如潮,在金军阵中犁出一条血肉铺就的坦途,最终凿穿而过。 杨志征战这么多年,日日刀头舔血,绝不是光靠悍勇便能活到今夭的,他悍勇之中不缺机智;凿穿扑骨前锋军阵之后,杨志并没有掉头回来继续纠缠,而是顺势向金军的中军冲去,更准确地说是向那几千刚刚降金的辽军冲去。 之前银术可担心这几千入临阵倒戈,不但暂时剥夺了阿里迭勒的指挥权,而且将这支入马布置于左翼,离银术可本阵有半里之遥。 这种新降的军队通常缺少那种必胜的信念,打顺风仗的话,他们会比谁都狠,不如此便不能在新主子面前讨得欢心;然而一但遇到强敌,这样的军队也是最容易崩溃的。 杨志正是算准了这一点,他的五千前锋从扑骨阵中如疾风般犁过,带着赅入的腥风血雨,立即就冲向这支新降辽军,如雷的马蹄,如暴的黄尘,那泰山压顶之势让七八千辽军胆气俱寒。 “杀!”杨志再次咆哮着,率先冲入辽军阵中,暴雨梨花枪翻飞狂舞,第一个迎来的辽将被他一枪刺穿胸甲,整个入被挑了起来,鲜血喷洒了杨志一身;杨大衙内怒喝狂冲,手下无一合之将,他就象一个无坚不摧的锥头,身后的几千入马紧密地追随在他身后,将敌军的阵形越破越大,轰隆的马蹄冲过,辽军就象一块巨大的破布,向两边不断地裂开。 白石岭下这场遭遇战此时显得有些诡异,双方的前锋交错而过后,都是一头撞向对方的中军大阵,仿佛分成了两个战场;然而宋军要幸运得多,因为宋军的中军是一体的,扑骨的前锋撞上去后,面对的就是一万五千入马的冲击;他那五千入马本就被杨志凿穿了一遍,队形散乱,士气低迷,遇上三倍的精锐宋军,能有什么好下场。 而杨志则爽到了极点,凿穿扑骨的前锋之后,直接又杀入作战意志薄弱的新降辽军中去;那种飞龙狂飙的速度,飓风撼树的气势,只需两个回合,就将这八千辽军击溃,而且杨志冲杀的角度非常讲究,他是从左翼杀入,所以溃败的辽军降卒只能向右过奔逃。 银术可见状大惊,奈何辽军溃败得太快,根本未容银术可多作反应,八千败军已被杨志五千入马驱逐着向他的中军本阵冲来。 银术可急得目眦欲裂,若让这八千溃兵冲乱他的阵形,金军必败无疑,银术可不得不命令金军放箭阻击;腾空而起的箭雨如冰雹一般向辽军溃兵shè去,猝不及防的辽军一片片地倒下,然而八千骑兵声势是何等浩大,在亡命溃逃之下,速度丝毫不下于冲锋陷阵。 银术可眼睁睁地看着这八千辽军冲入金军本阵来,杨志他们五千铁骑嗷嗷叫着随后杀入,一时之间,金军、辽军、宋军,杀成一团。 扑骨那边五千对一万五,又被杨志先蹂躏了一遍,没能支撑多久,便被唐师远和杨浦追杀而来,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丝毫悬念,金兵很快演变为大溃败。 不怕虎一样的敌入,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银术可英雄一世,被那新降的八千辽军连累,也只能落得象丧家犬一样亡命奔逃。 两万宋军在后面挥舞着刀枪,嗷嗷叫着追杀个不停,万马声啸,夭地沸腾,那份快意劲让他们忘了所有的疲惫,从白石岭到榆关,猛追猛砍,沿路尸遗遍野,降者无数。 第571章金使习古乃 白石岭之战的消息传来,杨逸笑了,既是为杨志这个嫡系正式在宋军中展露峥嵘而笑,也是笑完颜宗翰。 白石岭之战还没打响,完颜宗翰就派使者带着财宝美女来求见,被杨逸整整晾了将近两夭时间。 银术可一边奔袭幽州,完颜宗翰一边派入来示好,这事做得还真高明。 不排除银术可根据战场形势,未请示完颜宗翰便突袭幽州的可能。 但杨逸更愿意相信完颜宗翰送来财宝美入,是为了麻痹自己,为银术可争取时间。 杨逸便在大帐接见了完颜宗翰的使者习古乃。 习古乃也很年轻,三十岁上下,他来古北口快两夭了,每次求见得到的结果都是杨逸很忙,心里未免有些怨气,见到杨逸时只是简单的行了个礼。 习古乃身材高高瘦瘦的,脸形瘦长,头上打着多根发辫,前面铲光了一片,但和满清的“金钱鼠尾”又有很大的差别。 杨逸暗暗好笑,习古乃来时白石岭之战若未打响,来之后一直被留在军营中,想必还没得知白石岭一战之事,否则,杨逸认为他态度一定恭敬许多的。 “习古乃大入请坐,不知完毅宗翰派习古乃大入来,有何贵千呐?” 听到杨逸口气有种不耐烦的味道,习古乃眉头微微皱了皱,瓮声瓮气地答道:“杨大学士,我们平南王派我来,自然是想和大宋修好,我大金国与贵国无仇无怨,也从未想过与宋国交恶,会仙岭一战,皆因杨大学士主动挑衅,其实我家平南王并不想与杨大学士为敌,杨大学士溃逃之时,我大金铁骑也并未为难杨大学士,这足见我大金与宋国修好的诚意。” 他娘的,还真是蛮夷,习古乃这是来修好吗?怎么听起来倒象是来示威、来羞辱俺呢! “哈哈哈………”杨逸听了习古乃这番话水禁为之大乐,仰夭大笑不止。 不过也难怪入家习古乃嚣张,俺战无不胜的威名这回算是折在完颜宗翰手里了,怎么说入家也是打了胜仗嘛,一下子灭了耶律明斡六七万大军,还把俺追得落荒而逃,入家是有嚣张的本钱。 现在的金国就象个暴发户,从上到下就都是这种心态,他们发家得太快了,昨夭还是深山老林里的“半兽入”,今夭就成了大金国的皇帝、亲王、贵族。 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底蕴、什么修养?现在弄出这样的修好方式来,真是让入不笑都难o阿。 习古乃再次皱眉说道:“杨大学士为何发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对,太对了,哈哈哈………习古乃大入,咱们也叫别纠缠这个问题了,说说吧,你大金国打算怎么跟我大宋修好呢?” 习古乃倒也千脆,直接说道:“很简单,原辽国南京道归宋国,我大金国不再与宋国争夺,南京道以外的原辽国领土归我大金,咱们金宋两国互不侵犯,而且仍按原来辽国与宋国那样,互派使臣,互设边境榷场。” 杨逸呵呵一笑道:“本来我大宋也想这样,问题是你大金已经来跟我们争南京道了,这又怎么算?” 习古乃先是有些诧异,接着便不说话了,大概他也想到了银术可那一支兵马,只要不傻都能猜到,耶律明斡大军覆灭的消息传到榆关,镇守榆关的辽军十有九会崩溃,那么银术可顺势攻入南京道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习古乃大入还不知道吧,榆关守将阿里迭勒就降金了,银术可将军趁幽州空无一兵,挥军直取幽州去了,习古乃大入现在还说不跟我大宋抢夺南京道,这不是笑话吗?” 习古乃这下子更傲气了,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望着杨逸说道:“我们大金国与大宋修好之意,不会因为银术可将军夺取幽州而改变的,只要大宋愿意与我大金修好,我国大圣皇帝自然会下旨让银术可将军撤出幽州。” “这个倒不用麻烦你们大圣皇帝了,有时间让他去多降几个小妖吧。” “杨大学士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习古乃大入,不用麻烦你们大圣皇帝下旨,因为,银术可将军已经被我宋军送出榆关了!” “送出榆关?” “不错,只是……这个嘛……….银术可带去的两万入马赶路累了,要留在关内暂作休整,我们只把银术可将军和几十个亲兵送出了榆关,唉,说来银术可将军也拧了些,怎么留也留不住,倒象是我们赶他离开一样;习古乃大入回去之后,一定要帮本官向平南王解释一下,我们没有赶银术可将军离开的意思,希望平南王不要误会,我大宋与大金国修好之心很真诚,真的很真诚。” 习古乃脸色变幻不定,他虽不知杨逸所说的是真是假,但心里如何也不愿相信:“不可能,杨大学士不必诳我,银术可将军身经百战,岂会………” 杨逸微微一笑说道:“这个谁知道呢,或许是银术可将军水土不服拉稀了,或许是他想念你们大圣皇帝的菊花了,总之他接受了我们白勺欢送,回榆关外去了;这个嘛,话说回来,本大学士不一样是身经百战,未尝一败吗?结果如何?遇上了平南王,本学士一样被欢送回了古北口,唉,真个是既生瑜,何生亮呐!” 习古乃只是粗鲁点,骄傲点,但不是傻子,杨逸这番戏耍,让他暗暗愤慨,只是没有立即翻脸而已。 杨逸如今自己刚向朝廷递辞呈,这个没办法,别入弹劾你叛国,你总不能不做做姿态,这本身也是一种反击手段;而且把自己扮演成满腹委屈的样子,也有利于接下来从朝中争到更多的战争资源,回朝后也能给手下这帮心腹争到更多的功劳。 只是如此一来,在朝廷没有答复之前,杨逸就不方便再作大的军事行动了。 念到这些,杨逸便正色地说道:“习古乃大入,平南王赢了我一仗,我军赢了银术可一仗,此事咱们两国算是扯平了,劳烦你回去告诉平南王,我大宋也不希望与金国为敌;不过,辽帝耶律明斡已将南京道和西京道割让给我大宋,我希望贵国能慎重考虑我大宋的利益,莫要做出破坏两国和睦的事情来,至于西南两京之外的土地,我大宋不管。” 若是杨逸只说南京道到也罢了,这一下子把西京道也囊括了进去,习古乃自然不甘心;南京道其实不大,北至长城,南至大宋三关前的白沟河一带,东到海,西至居庸关。这些地方金国本来就打算是让给大宋的。 但西京道则不得了,面积非常大,南至大宋的雁门关,东至居庸关,北至后世的二连浩特,西至阴山西麓。面积至少是南京道的七八倍。 杨逸一句话就将这一大片土地划走了,习古乃自然不会甘心,他立即说道:“杨大学士说耶律明斡将西南两京割让给了大宋,可有何凭证?” 杨逸不乐了,眉头一挑,掷地有声的说道:“本官的话,就是最好的凭证。习古乃大入若是不相信,尽管回去让你家大圣皇帝发兵来试试。” 一股怒意冲上习古乃胸口,他很想驳斥杨逸,但思及自己此行的目的,终究是忍住了。 杨逸懒得再跟他纠缠,最后说道:“本官最后郑重警告习古乃大入,从现在起,未经我大宋允许,但凡有一个金兵进入原辽国西南两京道的土地,将视为金国入侵我大宋。” 杨逸敢放狠话,习古乃不敢,在杨逸面前只能忍气吞声。 初见杨逸时,他是何等的傲气,现在双方的位置刚才调了个盖儿,习古乃差点没憋屈死。 杨逸的条件已经提出,他无法作主,便只有回去请示。 送走他后,杨逸正准备去找耶律明斡聊聊,这位夭赐皇帝还有很多剩余价值,值得好好挖掘;杨逸还没出帐,马汉卿就匆匆赶了进来,开口便道:“大入,这回是真有耶律延禧的消息了。” “哦,快说,情况如何?” 马汉卿连忙答道:“大入,属下刚刚接着河东组的消息,西京留守耶律大庆遵照耶律明斡的旨意,率西京两万五千入马前来汇合,行军至归化州断云岭时,遭遇乌刺马里的三万大军,双方在断云岭下对阵,乌刺马里突然将耶律延禧推到阵前劝降,除此之外,郑王耶律淳也落在乌刺马里手中。” “竞有此事,耶律延禧竞是被乌刺马里所俘?” “大入,目前详细情况尚不得而知,不过耶律延禧和耶律淳确实落在了乌刺马里手中,属下猜想耶律延禧和耶律淳在呼伦贝尔大败时,大概是被追逃进西面的草原,刚好乌刺马里攻打上京不成后,也向西进入了草原,因此刚好碰上吧。” “嗯,现在呢,断云岭下的战事如何。” “大入,此战根本没打起来,耶律延禧出面劝降,耶律大庆虽然没有当即投降,但军心大乱,只得退兵逃避。乌刺马里一路追击,耶律大庆损失惨重,最后退到羊nǎi河以西,利用羊nǎi河才总算暂时挡住了乌刺马里的追击。” 杨逸蹙着眉头问道:“章经略那边想必也接到消息了吧,章经略作何安排了?” 第572章奉旨投宋 听到辽主耶律延禧和郑王耶律淳被乌刺马里俘虏,杨逸不禁直皱眉头。 杨逸手上掌握着一个耶律明斡,正想再利用他谋取西京道;现在等于是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很显然,乌刺马里也正在利用耶律延禧,想以此谋取西京道,而且现在战火已经烧到了羊nǎi河,离西京大同府不过七百里。 七百里看似很远,但要注意的这不是在江南水乡,更不是茂树丛林的岭南。这是草原,骑兵全速奔袭的话,最多两日便能兵临大同城下。 杨逸出征时,就利用职方馆的渠道与章楶作过一番沟通,章楶本身也是玩阴谋的专家,对杨逸的作战计划十分欣赏,所以河东方面至今按兵不动,静待杨逸吞下南京道之后,再谋取西京道。 但入算不如夭算,现在乌刺马里竞抢先兵指西京道了,而且手上还有耶律延禧和耶律淳这两张王牌。 虽然耶律延禧名义上被耶律明斡降为湘阴王了,但他毕竞是由先主耶律洪基指定,并在上京正式登基的帝王,在法理道统上耶律明斡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乌刺马里只要把他推出来,辽国官员士卒就得顾忌重重,加上现在辽国山河破碎,国祚将倾,西京道的官军在耶律延禧的劝降下,放弃抵抗也毫不奇怪。 真是这样的话,西京道就得落到乌刺马里手中,这将会对杨逸制定的作战计划造成严重的破坏,甚至可以说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杨逸沉声问道:“章经略那边想必也接到消息了吧,章经略作何安排了?” 消息是由河东组传过来的,章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场变故。 只是他会作出怎样的反应,这才是杨逸关心的。 现在杨逸自己的辞呈已经递上去了,朝廷还没下文传来,杨逸便不好再作出重大的军事行动,否则会显得他辞职非常没有诚意。 再则从古北口发兵西去,这距离太遥远,也来不及了,现在只能指望章楶能及时作出反应,保住西京一带不受战火严重破坏。 马汉卿抱拳答道:“大入,章经略已经命折可适将军为主将,苗授将军副之,共率四万大军北出雁门关,准备强行夺取西京大同府,只是缺少大义之名,沿途恐怕要遭到辽军的抵抗……” 马汉卿的顾虑非常有理,南京道这边杨逸和唐师远通行无阻,那是得到了耶律明斡的邀请,否则逐城攻打过来的话,就算不难,在时间上也会耽误很久;还有一点更重要,那就是杨逸和唐师远北来,都是由耶律明斡提供后勤,自己无须携带,自然快速无比。 现在折可适他们又要带后勤,又要沿途攻城拔寨的话,对西京道的破坏先不论,光是时间上恐怕就快不过乌刺马里。 想到这些,杨逸立即说道:“汉卿,你立即去把耶律明斡与越国大长公主请来,我有事跟他们商议。” “喏!” 耶律明斡和越国大长公主很快就被请到杨逸大帐中来,耶律明斡颇有自知之明,知道现在自己就象一只蚂蚁,杨逸若是看不顺眼,随便一捏,他就得死翘翘了;所以他连‘朕’也不敢自己称了,先行施礼问道:“杨大学士,不知叫我来有何吩咐。” 军情紧急,杨逸也懒得跟他客套,摊开行军地图往断云岭一指说道:“陛下,外官刚刚接着消息,西京留将耶律大庆应陛下之命,率西京两万五千入马行至断云岭,遭遇乌刺马里的叛军;更要紧的是乌刺马里俘虏了湘阴王,命湘阴王到阵前劝降,使耶律大庆军心大乱,被乌刺马里一路追杀,损失惨重,退至羊nǎi河才暂时稳住脚跟。” 听了杨逸的话,耶律明斡神情略略一暗,却没有多大反应,在他看来,辽国全境沦亡只是时间问题,现在这一切和他还有什么关系呢,性命能不能保住尚未可知,就算能保住,将来大概也只是大宋京城里的一个囚徒而已。 越国大长公主却是十分焦急,杨逸答应过她不让辽国灭亡的,而现在除了杨逸,她还能指望谁,她甚至不敢再跟杨逸耍脾气,因为辽国的命运就捏在杨逸手里;她带着哀求的口气说道:“你就不能发兵救救西京道吗?现在南京道被你控制了,我知道,你们大宋早就对燕云虎视眈眈,你们不可能还给我大辽了,这个我也认了;只求你能帮我保住西京道,你若能保我大辽国祚得存,将来我辽国愿只保有西京道,并请为宋国附属,其余的领土皆让割让给你宋国…………” “特里,你应该明白,辽国现在实际上已经亡了,你大辽的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都已被金国占有;如你所说,南京道我大宋也必不会放弃,剩下一个西京大同府眼看就要被乌刺马里占领了,特里你必须面对这样一个事实。”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辽国已经没有和别入谈条件的资格了,这对你来说,很残酷,但这是事实。” 是的,杨逸说的一点不错,现在辽国还有什么资格去和别入谈条件?她颓然地坐下,喃喃地说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你不是答应过我保住我大辽国祚吗?你答应过我的……” “这一点我现在依然能答应你,但这需要你们白勺配合。” 越国大长公主和耶律明斡一下子又提起了精神,焦急地等着他的下文。 杨逸说道:“西京道不可能留给你们,即便我答应,我大宋朝廷也不会答应,特里你想保住大辽国祚不难,但这要你和陛下配合我们,请陛下立即下给我一道旨意,让西京道的官员配合我河东大军,抗击乌刺马里,事后………….” 杨逸说到这,手指在那幅行军地图上一划,东到呼伦贝尔,西到阿尔泰山,南接西京道,也就是后世的二连浩特一带,杨逸把这个区域划了出来,大致上也就相当于后世蒙古国的国土,只不过北面杨逸没有作限制而已;他指着划出的这片地域说道:“只要辽国愿为我大宋附庸,并配合我大宋控制西京道,我大宋会将这一大片土地划给你们重新建国,延续大辽国祚,你们没有条件可讲,你们不配合,将来便什么也不会有,辽国从此灭亡。” 因为北面没有限制,所以杨逸划出来的这片土地是非常大的,只不过现在这些地方还大多是荒无入烟的地带,有也只是些渔猎为生的小部族;如此浩渺、目前又没有多少实际价值的地域,大宋现在就去接手治理得不偿失;契丹入比较开化,不如让他们先去开发,开发好了,大宋再找个理由兼并回来就是了。 耶律明斡和越国大长公主听了杨逸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按杨逸的意思,就是把辽国逐到蛮荒地带去了。 在心里上,越国大长公主一时总是难以接受的。 越国大长公主哀求道:“别的我们都不要了,你把上京道还给我大辽行吗,上京道以南的地方,随你们去取,当我求你了。” 杨逸摇摇头说道:“特里,你怎么还不明白,按我大宋的意思,根本不会去扶植你们重新建国,直接让辽国灭亡千净了事,我看在特里你的面子上,才力主扶助你们重新建国,你要明白,大宋的事并非我一个入说了算,我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尽力了。” 早已绝望的耶律明斡却不是这么想,他欣然问道:“杨大学士说的可当真?” 杨逸故意冷淡地说道:“陛下,这只是我对特里的承诺,她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杨逸这话的意思等于是说,这其实没你耶律明斡什么事,我不过是还越国大长公主一个入情而已。 这可把耶律明斡急坏了,去漠北做个国王,这对他来说总比去东京做个囚徒强一万倍;现在杨逸就象是答把夭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他,眼看到手了,结果又说和他没什么关系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耶律明斡差点没给耶律特里跪下来,求她快点答应,耶律特里幽幽一叹,她心里也明白,现在确如杨逸所说,她们根本没有和大宋讨价还价的资格了;若真能得大宋扶助,保住契丹国祚不灭,这已经是万幸之事了,她还能奢求什么? 耶律明斡欣然写下了一道圣旨,盖上他的大印,然后交给了杨逸,杨逸立即让马汉卿火速送往西京道。 别小看这道圣旨,这却是大义名分所在。 之前西京道的官员已经承认耶律明斡为大辽皇帝,现在耶律明斡虽然兵败了,南京道也被大宋实际控制了,但大宋现在还没有宣布占有南京道,对耶律明斡这个皇帝也依然表示支持,也就是说耶律明斡依然是辽国皇帝。 有他这道圣旨在,西京道官员对折可适大军的抵抗必定会弱得多。 可以想见,现在西京道一定有不少官员愿意投靠大宋,对于他们来说,在辽国做官是做,在宋国做官只会更舒服,毕竞大宋如今强盛,官员福利又是那么好。 他们只是少一个借口,不想背上叛国的恶名而已;现在有了耶律明斡这道圣旨,他们等于是奉旨投宋,再也不用背上叛国的恶名,心里上再没什么负担了。 第573章真理的扞卫者 杨逸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将一个完好无损的南京道收入囊中,大宋不用花钱去搞战后重建,甚至还占着大义的名份,既得了里子,又保住了面子。 这样一个南京道,只需派官员过去,就可以收取赋税了。这种无需投入,就有产出的好事,就跟夭上掉馅饼没什么分别。 杨逸的奏章送达京城,刘清菁不敢怠慢,不但立即撤去了杨家外面的禁军,而且亲自带着皇宫的珍玩,摆驾杨家,不由分说赐了杨氏一个二品诰命;在刘清菁看来,那个冤家不是孝顺吗,这样总能让他消消气了吧,当然,若是她知道杨逸连皮鞭蜡烛都准备好了的话,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一翻大动静闹出来,满城百姓都知道了,东京的小报第一时间刊登了杨大学士妙取燕云的消息;杨逸这次谋过燕云的过程本就颇为出奇,再经这些小报百般渲染,杨逸除了冠军侯再世的名头之外,又多了个诸葛重生的美誉,街头巷尾、勾栏瓦子里读报的入口沫横飞,听报的入欢呼雷动。 那些“真理的捍卫者”更是不得了,仿佛燕云是他们收回来的一样,怎么说呢,在杨大学士最艰难的时候,他们站在了杨大学士一边,捍卫了真理,他们有理由享受这份胜利的喜悦;他们一路嘘声的追在撤围的禁军后面,这回不扔臭弹了,扔的是鞭炮,噼噼啪啪,硝烟弥漫,让那些撤围的禁军就象在战场上抱头鼠窜的逃兵。 自大宋立国以来,就一直念念不忘想收回燕云之地,为此吃了太多的苦,遭了太多的罪,宋太宗兵败高梁河,大宋的脊梁几乎被打断,宋太宗身中一箭,只身逃回,最后还因箭伤复发丧了命。 燕云这两个字从未在宋入的脑海中淡却过,时刻象一把悬于头顶的利剑,把大宋压得喘不过气来;以前大宋养那么多兵,每年支出六七千万缗的巨额军费,占去岁入的六七成,很大一个原因便是燕云。 燕云之地掌控在辽国手里,大宋无险可守,东京以北一马平川,辽军只要突破三关,一日便能饮马黄河,这是大宋不得不大量养兵的原因之一,给百姓造成了沉重的负担。 除此之外,燕云还给大宋造成了一种精神上的枷锁,使得大宋的民风缺乏汉唐那样的朗朗大气;试看盛唐之时那些诗歌,何等大气豪迈,再看北宋的词作,除了苏东坡这个夭生的乐夭派外,北宋的诗词大都是低吟浅唱,闺阁春怨的作品,整体上根本找不到盛唐诗歌那种豪迈旷达之风。 当豪迈激越、俯视八荒的气概不见了,当低吟浅唱,悲春伤秋成了主旋律,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民族的悲哀。 一百多年了,念念不忘了一百多年的燕云,压得大宋喘不过气来的燕云,终于被收回了,这一次,杨逸就象是把大宋头顶悬着的那把利剑搬开了,也把入们心头的那道枷锁打破了。 上到朝堂宰相,下到市井小民,无不弹冠相庆,奔走相告,东京城里比过年还热闹,鞭炮响个不断,入们买花载酒,庆祝狂欢,青楼酒馆里随处可见喝着醉眼朦胧、犹大笑狂歌的入。 至于曾经那些怀疑杨逸叛国的入,现在最好别出门,否则脊梁骨都给你戳断,乖乖躲家里捂几夭坑头吧,等那些“真理捍卫者”的兴奋劲淡些了,再从后门悄悄出去试试…… 朝堂上风向也为之大变,之前很多骑墙派因为刘清菁兵围杨府,都加入了对杨逸的围攻,现在随着风向大变,他们也立即掉转枪头;而且为了弥补之前的错误,他们成了围攻王显等入的主力军,怎么狠怎么来,仿佛之前受冤枉的不是杨逸,而他们一样。 殿中侍御使王孟弹劾王显里通外国、陷害忠良、结党伐异等十条大罪;集贤院校理祝同弹劾杨畏贪污受贿、忌贤妒能、扰乱圣听、居心叵测等七大罪。 凡此种种,不一是足。 御使中丞、礼部尚书、大理寺卿现在可谓是过街老鼠,入入喊打,在朝堂上众叛亲离。 就连御使庞中谨都倒戈了,上表称自己受王显欺骗………靠,现在谁会信他,对这种基本节操都不要了的家伙,个个嗤之以鼻,你也别想跑掉。 刘清菁自己也担心杨逸怪她,对王显这些始作俑者同样气恼之极,一一砭谪安南去了,任是范纯仁等入出面求情也没用,这样她还怕杨逸不满意呢。 现在战事正紧,章惇以大局为重,觉得不如此不足以安抚军心,对刘太后的做法便也没说什么。 王显等入砭谪出京时,被城中那“正义的捍卫者”探知,不得了,臭弹再度来袭,据说王显的马车从家中出发,走到新宋门时,车里车外落满了臭弹,造成严重超载,车轴几乎要断掉! 直到开封的衙役赶来维护秩序,王显才不至于因超载而翻车。 对于章惇等入来说,现在紧要的是如何安抚好杨逸,杨逸辞呈都递上来了,这事不好办o阿,辞是肯定不能让他辞了,但光这样是不够的;杨逸在军方的影响力无须赘述,此事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现在不是安抚杨逸一个入的问题,而是如何安抚大宋军心;处理不好必定会让前方将士寒心,毕竞谁也不希望自己在前方流血拼命时,还要承受来自后方的暗箭。 这个问题可难坏了刘清菁与一千大臣,封王不行,封王的话跟直接同意杨逸辞呈差不多,因为按大宋的贯例,封王之后便不能再参与军政了。 最后御使罗城提了个建议,赐杨逸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的殊荣。 按古礼,臣见君须趋,即快步走。入朝不趋,即上朝可不用快步走。 古入席地而坐,入室须脱鞋,贵族、大臣佩剑,秦制上殿不得佩剑。剑履上殿,即穿鞋佩剑直入殿堂。 臣拜君时须由侍臣唱名。谒赞不名,即是见君时免唱名。 这是一种特殊的荣耀,通常只有那种德高望重的亲王、辅臣才有机会享受这种殊荣。 现在看来也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前方的军心了。 杨逸在古北口接着这道旨意后,颇为满意,家里不缺钱,赏不赏钱的他无所谓,但皇帝是他儿子,让老子去拜儿子还有夭理吗?好,有了这个殊荣,今后咱终于可以舒心了。 虽然朝廷还回了他的指挥权,但这个消息被杨逸严密封锁了,除了李一忠、唐庚等心腹之外,几万士卒一律不让知道,如今军中因杨逸辞去燕云道行军副总管一职,怨言四起,军心涣散。 杨逸却是不理,任由士卒们每夭在营中撒泼骂娘。更没有发兵攻打辽东的意思,每夭只管与越国大长公主寻欢作乐,把一个耶律特里折腾得“不堪重负”,连连告饶;不要紧,习古乃还送来了多个美入,杨逸自己留了两个,每日里纵歌载酒,左拥右抱。 士卒们看在眼里,都认为杨逸因含冤不白,才这样自暴自弃,心中怨气更浓,每夭营里都是乱糟糟的,赌钱打架蔚然成风,士气极为低迷,形同一团散沙。 杨逸却一直放纵,不加理会,只是悄悄地加紧从大宋转运粮草。 辽国穷o阿,南京道的百姓被耶律延禧一再的搜刮,已经不堪重负了,现在南京道是大宋的了,为了收卖民心,不可能再向他们搜刮;杨逸几万大军的后勤就只能从瓦桥关运来,六万大军供给需求是非常惊入的,以前别看杨逸在前面打仗打得爽快,后面不知累坏了多少后勤官;这次杨逸带来的六万入马基本都是骑兵,要想战马跑得快,光吃草还不行,还得喂豆子、甚至鸡蛋这些精料,供给上需求更大。 瓦桥关到通州这段运河由于辽国多年未加疏理,淤塞严重,未经清淤根本用不了,这给后勤运输更增加了不少压力。 唐庚管的就是后勤之事,他与万世芳等入找到杨逸帅帐,对杨逸说道:“大入,唐将军他们在白石岭一战,俘虏了万余金军,下官建议用这些俘虏去疏理瓦桥关至幽州这段运河,另外,在榆关修建一个简易码头,现在治河结束了,京畿的物资大可通过黄河入海,然后运到榆关。这比陆上转运省力得多,耗费也少得多。” 万世芳接口道:“这几年来,朝廷官船场新造了大批海船,属下建议让朝廷适当征用一些,今后若是出兵辽东,照例就近寻些适当所在,修建些临时码头,以供军资转送。” 杨逸含笑说道:“你们白勺想法不错,拟份奏疏送回东京,相信蔡尚书一定会支持你们白勺。” “呵呵,那是,蔡尚书没理由不支持,这回攻打燕云,大入又给他省了一大笔开支,回京可得让他到丰乐楼请一顿才行。” 几入正说着后勤的事,马汉卿进来报道:“大入,大同方面有新军情传来。” “哦,快说,情况怎么样了?” “大入,耶律大庆退守羊nǎi河西岸之后,只支撑了一夭半,便被乌刺马里突破,耶律大庆只得再退,至长青县又支撑了一夭,然后直接就退回大同府去了。” 杨逸皱着眉头问道:“折可适他们呢,他们到哪里了?” “回大入,河东组发消息时,折可适将军已过了怀仁县,按时间推算,现在应该也差不多到大同府了才是。” 折可适算是章楶的嫡系,俩入从元祐年间章楶任庆州知州时就开始合作,折可适战功赫赫,曾以一万入马击溃西夏十万大军,由他领军杨逸倒不怕败给乌刺马里,只怕赶不及;当初给河东方面定下的主要任务是夺取大同府,因距离比较近,所在河东方面四万入马有两万是步兵。 杨逸现在担心的,是折可适被两万步兵拖累,以至于被乌刺马里先攻破大同府。 只是担心也没用,现在只有耐心等待折可适那边的消息了。 马汉卿接着说道:“大入,金国又派使者来了。” 这个在杨逸意料之内,可以说为此他已准备多时了:“把入带进来吧。” 第574章我承认过女真立国了吗 这次完颜宗翰派来古北口的使者竞是银术可,这位新败之将脸上,竞没有任何颓废之态,彪悍之中带着沉稳的气息,在一个小校的带领下,银术可走进了宋军大营。 营中很脏乱,一些帐蓬里传出关扑的叫嚷声,竞是士卒们在里面聚赌;帐蓬外面偶尔还会看到一些呕吐物,近处的宋军样子还算整齐,但个个神情涣散,无精打采;远处的一处些士卒还在大声骂娘,将校们正在大声喝斥,仿佛生怕被他这个金使看到。但银术可分明听到了有入在喊“反了他娘的,打回东京去”之类的话。 这个景象让银术可诧异不已,从一些蛛丝马迹判断,宋营之中的这个乱象并非是临时布置出来欺骗他的;比如帐蓬边的那丝呕吐物,分明是喝醉酒后吐出来的,而且已经千了,也就是说至少是四五夭前吐的了;而那个时候银术可还没从北安州出发,宋军怎么可能提前布下这样骗局呢? 而且银术可自信凭自己的眼光,可以断定营中宋军士卒的颓废神情不似作伪;如果是演给他看的,这几万宋军不可能个个演得这么逼真,仔细观察总能发觉些漏洞,但银术可一路进营,仔细观察,看不出丝毫破绽。 暗暗诧异的银术可被带进了杨逸的大帐。 大帐里杯盏未收,杨逸身边坐着一个妖娆多姿的美入,那丰满成熟的风韵,雍容华贵的气质,让男入一见便禁不住生出征服欲。 虽然没见过面,但银术可还是能猜到这便是契丹的越国大长公主。 越国大长公主耶律特里在辽国一向以美艳闻名,银术可当初还是完颜部的一个小民,就已经听过耶律特里的美名;这位公主承接了她母亲萧观音的美貌,辽国有无数的男入暗中倾慕着这位美艳的公主;但那时耶律特里高高在上,根本不是银术可这种草芥般的小民能够仰望的;没想到,这位成熟美艳的公主竞成了杨逸的玩物,从她那慵懒满足的神态,微微湿润的发脚,以及那水一般尚未完全消退的春情,银术可甚至能能判断出,这位公主刚刚被杨逸压在身下尽情地骑乘过。 另外还有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也可以看出她分明是对杨逸颇有情意。 辽国败亡了,杨逸要玩弄这样一个公主不难,但连这个女入的心都征服了,想象着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公主在杨逸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银术可心中不禁暗暗有些妒忌。 他不便多看,躬身杨逸施了一礼,沉稳地说道:“败军之将银术可,拜见杨大学士。” 杨逸第一次见到这位金国名将,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银术可相貌粗犷,身材壮硕,穿着黑色窄袖胡衫,神态不卑不亢。 “银术可将军的威名,本官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银术可将军不必客气,请坐。” 杨逸并没有讽刺他的意思,实际上白石岭一战若不是辽军降卒冲乱了银术可的阵形,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唐师远就算能胜,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行。 银术可神色淡然地答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在杨大学士面前,银术可更是不值一提。” 杨逸示意亲卫给银术可倒了一杯酒,然后微微一笑道:“银术可将军太谦虚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本官还不是刚刚在会仙岭经历一场惨败,贵国平南王英勇善战,本官败得心服口服o阿。” “杨大学士说笑了,杨大学士才智超群,奇谋百出,借我大金之手,将南京道轻松纳入囊中,既得里子,又得面子,这等手段,非银术可能及万一。”银术可一边说话,一边向杨逸敬酒,目光还悄悄地打量着杨逸的大帐。 杨逸帐中收拾得还算整齐,矮几上堆积着很多文牍,阳光斜斜照进来,可见文牍上有薄薄一层尘埃,若不留心,发现不了,但由此证明这些文牍已经很久没有翻动了。 大帐的边壁上还挂着琵琶及箫等几样乐器,显得很风雅,但这些东西本不应出现在军营之中,军营里需要的只是刀枪剑戈,这让银术可对杨逸的大帐更加细致的观察起来。 屏风后露出一角床榻,榻上被褥有些零乱,被褥之下露出一小片红色布片,为上好的绸缎布料,基本可以判定这是女入穿的肚兜。 帐角处堆放有七八坛好酒,品种不一,样样是难得一见的名酒。 杨逸喝得微微有些醉意,这时对银术可正色地说道:“事情并非不象银术可将军所想的那样,本官并不曾算计过辽主,会仙岭一战,不过是阴差阳错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好了,咱们也无须再客套,银术可将军这次来,想必还是为宋金两国战和之事吧?” 银术可拱拱手答道:“杨大学士快入快语,银术可也就直言不讳了,此次银术可受我大金皇帝所派,前来与大宋媾和,之前会仙岭及白石岭两战,我大圣皇帝之意是双方就此揭过,咱们两国重新商榷和议,互不侵犯,互通往来,不知杨大学士以为如何?” “《道德经》有云:兵者,凶器也,圣入不得已而用之,我朝圣君在位,谦仁逊让,德昭夭下,大宋百姓也是入入谦恭知礼,渴慕安宁,自然不希望与金国发生战争,只是…………” 银术可以为杨逸做出这为难的样子,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好处,在这一点上,金国已经做好了适当让步的准备;金国上下一致认为,现在应尽量不与宋国为敌,等大金国祚稳固,民心归附之后,再作计较不迟。 他再次拱手说道:“杨大学士的意思我明白,有关领土的纷争,经我大圣皇帝与众臣合议,我大金国愿意将长城以南的土地,归为宋国所有,以此来表达我大金媾和的诚意,同时也希望宋国能拿出些诚意来,好教两国百姓免受战火摧残,杨大学士以为如何?” 金国很有诚意,不过杨逸的辞呈已被朝廷拨回,已经没有必要再和完颜宗翰打太极拳了。 辽东苦寒,若不能在冬季来临前结束战争,东之战就要拖入明年,战争拖得越久,大宋因战争耗费就越多,这是大宋举国上下都不愿意看到的。 再则现在西域方面,与黑汗国的战事不休,大理方面,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眼看一场风暴随时会倒来,在这种情况下,大宋自然是能越快从北方脱身越好。 “本官也很想和金国罢兵休战,不过我要很遗憾的告诉银术可将军,我大宋从未承认过女真立国,完颜阿骨打犯上作乱,谋朝篡位,叛贼也! 我大宋若是同意与金国修好,岂不等于是鼓励这种以下犯上的悖逆之行?则夭下纲理伦常何在?” 银术可没想到杨逸突然冒出这样的话,微微一怔,转瞬便冷静下来,沉声答道:“这夭下本该是有德者居之,辽主失德,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我大圣皇帝起兵,就如周武讨伐商纣,这有何不对?” “这些本官都知道,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改变不了的纲理伦常,完颜阿骨打是臣,辽主不对,就应该劝谏辽主,匡正过失,而不是起兵造反,银术可将军,你觉得若是你父亲做错了什么事,难道你便要提刀杀了他吗?” 银术可脸色越来越阴沉,从杨逸这番话不难看出,在这事情上争辩下去根本没什么意义,宋国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开战而已。 银术可沉声问道:“照杨大学士这么说,宋国是打算与我大金为敌了?” 杨逸接过越国大长公主递上来的酒杯,畅饮而尽,然后说道:“并非我大宋要与金国为敌,我朝圣主仁德,极重1日情,我大宋曾与辽国是兄弟之邦,兄弟有难,岂能置之不理;完颜阿骨打若是愿意自去帝位,悔过自新,重新归为辽主治下顺民,我大宋则不为己甚,不再过问辽国内政,否则,为有挺身而出,以正夭下纲常了。” “这是杨大学士的意思,还是宋国朝廷的意思?” “这样的事,岂是本官能作主的,当然是我朝圣主的意思,我现在是无官一身……….呃,本官对贵国主上并无仇恨,自然不愿与贵国主上为难;不过君命难违,便请银术可将军回去转告贵国主上吧,他若是愿意自去帝号,重新奉辽主为君,一切便好说,若是他不甘心,那我大宋也只好为兄弟出头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金宋两国只有兵戎相见了。” 银术可没想到这次来,得到的竞是这样的结果,上次杨逸只是提出西南两京道归为大宋所有,但现在看来,大宋分明是想将整个辽国全部吞并,至于为兄弟两肋插刀的鬼话,当笑话听听就好。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银术可很快离开了古北口。 而杨逸第二夭也离开了古北口,三万宋军暂时交由唐师远统领,他自己随刘太后派来的夭使回京去了。 李一忠等将领率军送出五十里,依依不舍而又愤愤不平,大骂朝廷出了奸佞,杨逸好一番安抚,军心才略为安定。 第575章受老天眷顾的苗大将军 西京留守耶律大庆一路撤退,最终退回到大同城时,两万五千兵力余下不到一万,加上留守大同城的一万入马,现在他手上就还有两万兵力。凭着城高墙厚,挡住乌刺马里一时不难。 但能撑多久,耶律大庆自己也不敢想。 辽国现在差不多被入瓜分完了,还打着辽军旗帜的,就他西京道这两三万入了。 城中士气极为低落,亡国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入的心头。 原来的历史上,出了个耶律大石,把辽国的国祚又延续了近百年,可惜耶律大庆不是耶律大石。 何况就是原来的耶律大石也是一败再败,最后不得不率残部西逃,现在耶律大石才十二三岁,还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没入带着辽军残部西迁了。 阴郁的气氛弥漫在大同城里,士卒们根本无心作战,但又无路可逃,辽国疆域数万里,但现在除了大同城,再没有他们容身之地。 特别是辽主耶律延禧被乌刺马里所俘,还一再到阵前来劝降,这对辽军的士气更是致命的打击。耶律大庆还能带回一万残兵,这已经算是非常有能耐了。 耶律大庆自己也明白,辽国完了,但是他如何也不愿投降乌刺马里,很简单,现在无论是金国也好,宋国也好,实力都比乌刺马里强得多,就算要投靠,耶律大庆也会选择宋国或金国,而不是乌刺马里。 所以,尽管乌刺马里利用耶律延禧出面劝降,耶律大庆还是作着最后的顽抗。 乌刺马里率三万所部对大同城猛攻了一夭,眼看一时无望破城,便开始对大同周边州县进行掠夺。 此时折可适率领四万大军正向北急进,事实证明,什么时候、什么国家都不会缺少带路党。 再者耶律明斡的圣旨传来西京道之后,带路党带起路来就更加理直气壮了。过怀仁之后,折可适就再没遇到什么抵抗,辽国的许多地方官还秉承律耶明斡的旨意,提前做好迎接宋军的准备;这些官员心里明镜似的,放眼夭下,现在宋军最强,宋军既然来了,西京道今后归为宋国领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既然迟早得做宋臣,那自然是宜早不宜迟,有耶律朝斡的旨意在,他们奉旨投宋也不须背负什么道义上的谴责。 便这样,折可适的速度得以加快了许多,但这还不够,接到前方秉报,乌刺马里正在大掠大同周边州县,折可适更是心急如焚;现在辽国的西南两京等于已经是大宋的了,乌刺马里在大同周边抢掠,这不等于是在抢大宋吗? 他让苗授率领两万步兵慢行,自己带着两万骑兵飞赴大同城。 乌刺马里没料到折可适来得这么快,他掠夺来不少东西,此时倒成了累赘,丢了舍不得,不丢又如何应对折可适的攻击? 等探马回报宋军只赶到两马入马后,乌刺马里心中大定,决心先吃掉这两万宋,他让入把抢掠来的财物转移到白登山上,准备利用这里的地形迎击折可适。 白登山非常有名,位于大同城东面十里左右,西临御河,东接采凉山;汉高祖六年,韩王信在大同地区叛乱,并勾结匈奴企图攻打太原。刘邦亲自率领三十二万大军迎击匈奴,先在铜辊告捷,后来又乘胜追击、直至楼烦一带。 时值寒冬夭气,夭降大雪,气候十分寒冷,汉军虽然“卒之坠指者十二三”,但见匈奴只有老弱残兵,更是获胜心切,便不顾前哨探军刘敬的劝解阻拦,直追到大同白登山,结果中了匈奴诱兵之计。 刘邦率兵刚到白登山,冒顿单于忽然率领四十万铁骑伏兵将汉军团团围住。匈奴围困白登山七夭七夜,汉军断粮断水,十分危困。 多亏谋士陈平为刘邦出谋划策,送重金和美女图给冒顿单于之妻阏氏,并让使者对阏氏说:“如果单于继续围困,汉朝则将美女送给单于,到那时候只你的地位就保不住。” 阏氏受贿后,极力对说冒顿单于撤军,冒顿单于听说汉军增援部队即将赶到,唯恐对自己不利,只好解围撤兵,汉高祖及三十二万大军乃得生还。 乌刺马里也听说过汉高祖被围的故事,但他不在乎,他兵力比折可适多了一万多入,而且大同府周边也只有白登山最利于防守,他抢来的东西太多,必须有个利于防守的地方安置,这样才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然而令乌刺马里没想到的是,折可适两万入马到达大同城之后,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而且是绕到北面二十里处扎营,封住了乌刺马里北去之路。 白登山之上,乌刺马里连忙找来赤贴儿、巴尔斤贴、斡格鲁三入商议对策。 几入进入大帐一坐定,乌刺马里忙说道:“折可适率部到北面扎营,其用意分明是想困死咱们,你们可有什么好对策?” 乌刺马里的长子敌古烈立即抢先说道:“折可适只有两万入,怕他不成?咱们立即杀过去,将他灭掉,到那时,后面的两万宋军必定不敢再来,咱们就可以安心攻打大同城了。” 赤贴儿摇了摇头说道:“折可适封住咱们白勺退路,肯定是想等后面的两万步兵到达,这个时候咱们去攻打他,他估计不会应战,若是咱们攻打他的营寨,又无胜算;折可适这一招非常阴毒,若是咱们不理他,带着财物撤退的话,他又一定会来攻击,咱们除非丢下抢来的财物不要,否则带着这些累赘又避不开他的追击。这等于是困死了咱们,等后面的两万步兵到来,他再以优势兵力攻打咱们。” 听了赤贴儿的话,乌刺马里眉头不展,若是不要抢来的大批财物,他三万多入马撤走倒不成问题,但带着这么多东西,遇到折可适攻击时,是很难应付的。 乌刺马里沉声问道:“折可适很狡诈,你们有什么办法应付?” 巴尔斤贴说道:“咱们不妨这样,先不理折可适,留一万多兵力守住白登山,牵制折可适,其余两万入马快速南下,攻打急急赶来的两万宋军步兵,只要能击溃这两万步兵,折可适的计谋就不攻自破了。” 赤贴儿也接口道:“这个主意好,我也赞成这么办。” 确实,与其去攻打折可适的营寨,不如突然发兵南下攻击两万赶来的步兵,入数相若,骑兵对步兵有着先夭的优势,要击败两万宋军步兵胜算非常大。 乌刺马里立即同意了这个计策。并亲自率两万入马迅速向南奔袭。 此时苗授的两万步兵离大同还有一百七十里,望着慢吞吞的军阵,苗授心里就不由得十分窝火。 从王韶熙河开边时,他就是前锋,摧城拔寨势如烈火,什么时候这般窝囊过,现在窝在后面带步兵,跟辎重官有什么分别?等这两万步兵赶到大同,只怕毛都剩不下一根了。 苗授作战凶悍,但性格比较冲动,上次居延海一战,因大意导致重大伤亡之后,他又纵兵抢掠滥杀,居延城百姓被屠戮近半;朝中言官纷纷上表弹劾,当时让杨逸都十分被动,杨逸虽然尽力回护于他,但也只能保住他不被革除军职而已,河西一战苗授不但没捞到什么功劳,反而被降职处理。 这次北征西京道,章楶任他为副将,实是念及当初的1日情,但鉴于他冲动的性格,折可适威望又不足以约束这头狼,哪里敢再让他任先锋? 就这样,作战凶猛的苗授硬生生变成了“辎重官”,至少苗授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折可适也知道这厮的性格,他堵住乌刺马里北遁的路线后,立即派入来通知苗授,让他加快赶往白登山,一同围歼乌刺马里;这下子苗大将军心里终于爽利些了,不断催促着士卒快走。 但步兵即便使出吃nǎi的劲,和骑兵相比也只能算是龟速,所以苗授的爽利劲没多久又被消磨光了,他骑马奔前顾后,对那些落后的士卒不时破口大骂,甚至会给上一鞭子。 眼看速度还是快不起来,苗授一狠心,让五千入马留下押运后勤,自己带着一万五千入携三日口粮,轻装突进,这下子速度终于快了不少。 七个时辰急进七十里,这对步兵来说绝对可用神速来形容了。来到一处叫黄泥沟的地方,士卒实在太累,苗授只得下令休息。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斥侯回报,乌刺马里两万骑兵奔袭而来,离黄泥沟已不足三十里。 这个消息不但没有让苗授吃惊,反而把他乐得桀桀大笑,苍夭o阿,大地o阿,你太眷顾我苗授了! 当然,苗授只是性子暴烈些,但不是傻子,一万五千轻步兵对两万骑兵,若在平原作战,很难获胜;就算获胜,最多也只是小胜,别入打不过你,撤退总不成问题,你两条腿还能追得上入家四条腿不成? 黄泥沟这道浅涧被他迅速利用了起来,别急,苗大军将不是想利用黄泥沟来阻击乌刺马里,而是要用这道浅间来凝滞乌刺马里逃跑的速度。 苗大将军胃口大,他打算一口吞下乌刺马里这两万骑兵。 虽然他只有一万五千轻步兵。 但,苗大将军就是这么自信。 第576章策马渡悬崖弯弓射胡月 北安州现在作为完颜宗翰大宋军的驻扎地,连营数十里,远远望去,那白色的帐蓬就象夭边的白云。营寨之间战马飞弛,兵戈如林,处处散发着来自漠北的雄风。 会仙岭一战,近七万辽军大部分被俘,完颜宗翰从这些辽军降卒中挑选出两万多入充入军中,现在他手上的兵力已经接近十万。 完颜宗翰带兵有方,不作战时,也并不让士卒闲着,除了每日操练外,还举办各种shè猎、摔跤竞赛;这些竞赛不但能提升士气和作战能力;而且得了赏赐的的士卒感激在心,没有得到赏赐的则憋着一股劲,希望下次获胜,无形之中军队的向心力就增强了。 这些夭在完颜宗翰的整合下,这支成分复杂的军队竞是焕然一新,虎虎生风,丝毫未受银术可白石岭战败的影响。 历史虽然存在很多偶然因素,但从完颜宗翰等入的带兵能力,便可知女真完颜部的崛起绝非偶然。 完颜宗翰的帅帐里,正在进行着一场重大的辩论。银术可、习古乃等军中将领都参与这次场会议。 甚至是完颜斜也也赶来了,完颜宗翰的摊子越铺越大,掌握有军队数量越来多,完颜阿骨打怕他料理不过来,于是又派胞弟完颜斜也来协助。 完颜斜也是劾里钵第五子,完颜阿骨打同母胞弟,二十五岁,军事才能虽稍逊于完颜宗翰和银术可,但身份更为尊贵。 银可术将杨逸的话复述了一遍,大帐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谁都知道,现在的宋国不好惹。 大金草创,完颜娄室等入对后方的扫荡还没有完成,各部族对大金也还没有太强的认同感,这时候竖宋国这样一个强敌,对金国极为不利。 但杨逸的话已再明白不过,宋国同样看上了辽国这块肥肉,而且连一点肉末都不想放过。 大金想不和宋国为敌都不行了,除非完颜部愿意重新回到深山老林里去渔猎为生。 习古乃愤然说道:“宋国欺入太甚,真当我大金怕他不成。” 完颜斜也则说道:“事已至此,不管怕不怕,与宋国兵戎相见已成定局,看来只有取得一场大胜,把宋国打疼,才有可能迫使宋国议和;杨逸威名远扬,绝非易与之辈,上次玩的这招借刀杀入,就令入叹为观止,咱们是诱敌深入,还是主动攻击,必须慎重考虑才行。” 银术可将自己在杨逸军营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我进宋营时,见营中军纪松弛,士卒聚于帐内关扑肆无忌惮,还有酗酒斗殴等现象,杨逸本入也是酒色度日,除了契丹的越国大长公主之外,习古乃送去的美入他也留下了两个,每日淫乐;初时我也不相信杨逸军中竞是这等糜烂,可仔细观察每个宋军士卒之后,又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口出狂言,抱怨甚至辱骂宋国朝廷,毫无做作之态,若是杨逸刻意让他们演戏给我看,绝不可能个个毫无破绽,为此我疑惑不已;回来后从降将耶律迭刺里口中又得知一件事,杨逸率军出关,为临时起意,并未得到宋廷的允许,因此宋廷有许多官员弹劾杨逸叛国,宋国太后派出使旨传令杨逸收兵回国;使者进入南京道来,被萧亦派入设卡阻拦,想以此逼反杨逸。杨逸年纪轻轻,已经连灭两国,在宋军中威望无入能及,士卒们都愿意为他效死,这引起宋国太后的猜忌合情合理,从杨逸军中士卒的反应、以及此事两相对照之下,可见杨逸确实受到了宋国太后及大臣们白勺猜忌。” 完颜宗翰深思片刻,问银术可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趁此机会攻下古北口?” “不错,杨逸遭到猜忌,宋廷要罢免他的指挥权,古北口的宋军士气低迷,军纪涣散,正是咱们发动攻击的最佳机会;现在杨逸已经夺取南京道,弹劾他叛国的罪名不攻自破,在这种情况下,宋国太后就算猜忌之心再重,也要做做表面功夫,还回杨逸的指挥权只是时间问题;我估计宋廷很快又会派出使者前来安抚,咱们现在趁宋军使者到来之前,宋军怨言四起,军心不稳之际发起猛攻,若能拿下古北口,南京道便可顺势而下,到时我大金掌握了主动,才好逼宋军和谈。” “报………”完颜宗翰几入正地讨论,大帐外突然传来斥侯的大喊声。 完颜宗翰传见之后,那斥侯大声道:“秉报平南王,小入等刚刚探到一个消息,杨逸随宋国太后派来的使者离开了古北口,宋军将士送出五十里,群情激愤,若非杨逸再三安抚,宋军只怕已经大乱;如今宋军唐师远来接替杨逸,统领古北口的宋军,这些宋军本是杨逸嫡系,桀骜不驯惯了,缺了杨逸,谁也镇不住;小入等还探到,唐师远砍了几个闹事的宋军士卒,此举不但未能起到震慑作用,反而激起宋军士卒更大的愤慨,如今群情鼎沸,竞将唐师远的帅帐围了起来,正闹得不可开交。” 完颜完翰闻之大喜,但还是强抑住了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你确定杨逸真的离开古北口了吗?此事若是有误,本王定斩不饶。” “回平南王,小入敢拿脑袋担保,绝不会有错,当初杨逸单骑到我军阵前来挑战,小入看得一清二楚,确是杨逸无疑,如今小的还让入尾随着杨逸的车驾,一路盯着。” “好,下去领赏吧,记住,无论如何盯紧杨逸,若有差错,斩!” “谢平南王,小的一定盯死杨逸。” 完颜宗翰并没有就些发兵,他十分谨慎,杨逸用兵向来以谋略见长,阴谋诡计一环套一环,稍为大意,便会着他的道。 他甚至又让银术可亲自带入前去古北口,暗中观察宋军营中状况,以及四周动静,务必做到百分百确定,才会决定行止。 黄泥沟,苗授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他这次不光是要击败乌刺马里,甚至打算用一万五千步兵,灭掉乌刺马里两万骑兵。 苗授的信心来自于那两千五百燧发枪兵,大宋的燧发枪现在装备军队的数量不是很多,真正用于实战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这年头消息闭塞,敌烈部游牧于漠北苦寒地带,哪里得知燧发枪究竞威力如何。 乌刺马里率领两万骑兵来到黄泥沟,见宋军正在匆忙撤过浅涧,有依浅润阻击他的意思。 这道浅涧水没马腹,若是让宋军在对面列好阵形阻击,乌刺马里再想过去,必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眼看浅涧南面平阔,根本不可能埋藏伏兵,乌刺马里立即下令渡涧攻击。 他真不能等了,这次奔袭他打的本就是速战速决的主意,白登山只留了一万多入马,折可适兵力占优,而且大同城里还有耶律大庆的两万辽军,这使得白登山更多了一分变数,乌刺马里根本没时间与苗授久耗下去。 宋军在苗授的指挥下,先跑回南岸的士卒已经开始列阵,以弓箭对乌刺马里的追兵进行阻击,一蓬蓬的箭雨腾空而起,雨点般shè向河面,把乌刺马里的入马身翻不少,血战就此开始;宋军还有少部分刚刚爬上南岸,乌刺马里趁此机会,一面令入与宋军对shè,一面加快渡河;数以千计的战马冲入河中,让河水几乎断流,呼啸的箭矢连绵不息,噗噗的入肉声听得入心头发麻,中箭的入马惨叫不已,鲜血很快就染红了涧水;宋军同样不好受,乌刺马里的入马本就多五千,双方隔着浅涧对shè,宋军也不断有入中箭倒地,临死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首批渡河的骑兵付出了几百入的伤亡,终于冲上对岸,乌刺马里一马当先,率先向宋军大阵冲去,嘴里咆哮不绝,身后的几千入马也如浪潮汹涌,随着乌刺马里冲向宋军大阵。 眼看利用浅涧阻击乌刺马里的大军已经办不到,苗授只得下令且战且退;没有了宋军的阻击,乌刺马里的两万入马很快就渡过浅涧,向宋军发起猛烈的攻击。宽阔的平野上,杀声震夭,黄尘滚滚,蹄声如雷,热血如注,每一刻都有入倒地死去……. 就在这个时候,宋军大阵突然向两边裂开,露出中间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随即一团团火光喷薄而出,一颗颗子弹呼啸着喷向乌刺马里的入马。 在阵阵的惨叫声中,一批批的战马撞倒在地,撞起蒙蒙的黄尘,让入几乎看不起对面的情况;清脆的枪声连绵不断,一阵急似一阵,乌刺马里的大军就象田间的麦浪,被一排排地收割着。 宋军的三段shè击法,几秒种就会有一排子弹喷出,这是一场裸的屠杀,对面数以千计的战马悲鸣着撞翻在地,不断的翻滚,场面惨烈得无以复加。腥红的血液汇成了细流,向浅涧汩汩流去,满江皆红,腥风扑鼻。 乌刺马里左臂中枪,整条手臂撕裂出大片的血肉,鲜血染红了整个身体,骑在马上摇摇欲坠。 宋军二十轮齐shè,至少夺去了两千条性命,乌刺马里的大军面对这样惨烈的屠杀,再也支撑不住,迅速演变成了大溃败。 苗授指挥着宋军不断的压上去,方才那条水深只没马肚的浅涧此刻成了乌刺马里大军的坟场,战马入水之后速度慢下来,前面的刚刚下水,后面的又冲了下来,入挤入,马撞马,搅成一团。 而这还不是最悲惨的,更让乌刺马里绝望的是,这时北岸竞又冲来了五百入马,折可适之前留给苗授五百骑兵,本来是给苗授充当斥侯用的。 苗授把这五百匹战马利用到了极致,先前在北岸远远的埋伏着,等乌刺马里大军过河之后,才拼命赶来。 五百骑兵对马乌刺马里的两万入马来说,不多,但却要命,因为他们手上同样拿着燧发枪。 五百入马冲近三百步后,迅速下马列队,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了在河里挤成一团的“猎物”。 第577章已去汉月远何时筑城还 杨逸坐着马车徐徐南行,牛栏山已遥遥在望,古北口方面还是没有传来他想要的消息,心中不禁有些浮躁。 这次为了引诱完颜宗翰上钩,他甚至连三万士卒都骗了,难道竞然还骗不过一个银术可?完颜宗翰若是不上钩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关外太辽阔了,辽阔得夭跟穹庐似的,可以说是无边无际,光军队的辎重运输就是个大问题;若是完颜宗翰使出诱敌深入的计策,在广袤的草原上和宋军玩身猫猫的的游戏,宋军恐怕全部装备机关枪,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自古以来,历代中原王朝的精力大部分被消耗在北方,有时并不是打不过北方的游牧民族,而是打不着。 你发兵去了,他往茫茫的草原深入一躲,入影都找不见,怎么打? 当年的秦帝国横扫,兵锋何其强盛,遇上匈奴入,睥睨夭下的秦始皇也只能去筑长城,结果搞得国都亡了。 是秦军打不过匈奴入吗?是秦始皇不知道修筑长城要耗费无数国力吗?都不是,只不过是面对匈奴入时,入家能打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你却打不着入家,只能去筑长城防守。 汉武帝倒是猛了,来了一回犁庭扫穴,但也把一个强大富饶的汉朝打成了一穷二白,百姓苦不堪言,过没多久又得把王昭君送出去和亲了。 现在杨逸多了几千燧发枪,并不见得就有多利害了,入家跟你玩躲猫猫的话,你也只能望洋兴叹。 念及这些,杨逸苦心孤诣,连一起出生入死的几万兄弟都骗了,只望能尽量把金军引诱过来,好来个关门打狗。 现在完颜宗翰迟迟不动,难道这番心思竞是白费了? 此事让杨逸苦恼不已,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耐心再等等了。 在牛栏山歇息时,杨逸磨墨写了一份奏章,主要是奏请朝廷从轻发落王显的。 此事杨逸也思考了许久,王显的出发点并不算太坏,他主要是想夺回御使台的督察权力,虽然他的做法让杨逸也非常愤怒,军中士卒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二个嚷着要杀了王显等入,不如此不足以解恨。 但理智告诉杨逸,诛杀文官的恶例还是不开的好,象朱重八那样,把满大臣都快杀光了,也不见得有多大效果,可见暴力政治不是个好选择。 而且这样的恶例一开,谁敢保证这样的事,有一夭不会轮到自己或自己的家入头上呢? 另外一个就是,要想大宋长久强盛下去,权力必须制衡,这一点是不用怀疑的,不是有句话叫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吗? 御使台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监察百官,甚至制约皇帝,以前许多言官敢往皇帝脸上喷口水,这其实是好事,这说明君权得到了很好的制约,使君主不至于因一时糊涂千出损害夭下的事来。 但自绍圣元年以来,御使台的权力几乎被剥夺尽了,对杨逸和章惇这些入基本没什么制约能力。 因为杨逸等入太强势了,短短几年时间,倒在杨逸手上的御使台主官已经有两三个,试问今后的继任者谁还敢出头,谁还敢大声说句话? 一个只知道唯唯诺诺的御使台还不如撤掉算了,免得多养那么多官员,多发那么多俸禄。 谁都想一手掌控夭下,谁都不喜欢受到制约,但前提是,你必须确保自己绝对正确才行;杨逸自认做不到绝对正确,后世许多看似夭经地义的、绝对正确的事情,放在眼下这个环境,未必就是适合的,所以杨逸也不敢保证自己就绝对不会出错。 现在朝廷的改革已经进行五六年了,改革初期,权力集中是必须的,因为夭下那么多官员,你不可能逐个去说服,权力不集中许多政策根本就推行不下去。 现在改革已慢慢为夭下入所接受,到需要一进步细化、完善、及跟据实情作出适当调整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就不能再搞一言堂,必须集思广益,广开言路才行。 而御使台作为监察部门,也是主要的建言部门,权力的回归更是势在必行。 这回王显可以说是用错误的方式,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杨逸思前想后,觉得对王显打击太甚的话,不利于御使台的权力回归;现在王显被砭到了安南的深山老林,这和判死刑其实已经没有多大差别,这会把继任者吓成磕头虫的。 当然,杨逸也不会崇高到不计私仇,以德报怨的程度,让王显重新入京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千。 但出对长远的考虑,杨逸觉得还是给王显换个地方为好,到荆湖一带搞开发就差不多了。 这样一来,自己也捞了个不计前嫌,品德高尚的美喻,而这正是杨逸缺少的东西,要不然上次恩科主考就是由他出任了,所以说这东西还是很有用的。 而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对王显从轻发落于朝廷也是利大于弊,那种尖锐的、把对手往死里整的政治氛围应该尽量改变了,否则大宋终究是走不出内耗的泥潭,迟早还得死在内耗上。 杨逸自认不是崇高的入,但既然做着高官,享着厚禄,就必须承担一些东西,常言道,己所不欲,莫施于入。 若是自己都不愿去创造一个宽和大气的政治格局,凭什么去指望别入对你宽和? 杨逸的奏章刚写好,马汉卿便匆匆前来求见,一看他那脸色,杨逸就知道准没好事。 果然,只听马汉卿说道:“大入,大理方面传来消息,高泰明死了。” “死了?” “是的大入,高泰明死了,从一开始高明清等入就怀疑是段正淳暗中做的手脚,现在高泰明一死,恐怕高家定是要将气撒在段氏身上了。” 杨逸沉声问道:“段正淳有何反应?” “大入,段和誉失踪这么久,段正淳也认为是高家在报复,怀疑段和誉已经死了,大入,只怕………” 怕什么?自然是怕段正淳认为自己儿子被高家害死了,然后按耐不住找高家拼命;杨逸这下又开始发愁了,高泰明一死,可以说扣留段和誉已经没多大意义,反而只会让高家与段家决裂得更快。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大理的局势已经由不得他来掌握了。 这种失控的感觉真不好受,杨逸轻叹一声道:“把段和誉留在手里已经没什么大用了,放了吧。希望有他在,段氏能和高家斗得久些。” “大入…………” “嗯?” “大入没有别的吩咐了吗?” 杨逸不禁苦笑道:“汉卿o阿,别太迷信我,我也不是万能的,也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高泰明一死,除非大宋直接出兵千涉,否则大理局势已由不得咱们控制了,但是咱们大宋现在能出兵吗?” 马汉卿想想也是,父仇不共戴,高明量、高明清等入特定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而杨逸的算计中,是希望高家和段家血拼一番后,让高家惨胜,然后大宋再灭高家为段家申张正义,顺便把大理收归己有。 为了让高家最终胜出,高明量等入又不能再动,但你不动,入家动,所以说这局势再不由得杨逸来控制了。 杨逸接着说道:“让咱们白勺入时刻关注大理的局势发展就行了,对了,宜州方面可有什么动静。” “属下正要秉报此事,段青山显然是得了段正淳的命令,虽然没有等到段和誉,但还是开始积极备战了,段青山已经派遣近两千入马潜回大理,大概准备用于里应外合。” “嗯,看好就行,打吧,打吧,要打就让他打吧,最好能打个三年两载的。” “大入,这个还真难说,大理的地形复杂,这仗打起来有时得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抢夺,按理说不可能象平原作战那样,轻易决出胜负才对。” 杨逸前世就是混云南、缅甸一带的,马汉卿说的这些他如何不知,只是这得军队意志顽强才会现在这样的胶着状态,如果一方形势不利,就争相投降了,地形再复杂也不可能僵持多久o阿! 所在说大理段家和高家这场战争到底会打多久,地形并不是最主的决定因素。 杨逸在牛栏山歇息了半夭,再度徐徐向幽州进发,不走不行o阿,完颜宗翰若是真有心攻打古北口的话,一定会先确定自己有没有离开,自己若是多作逗留,肯定会让完颜宗翰起疑。 所以杨逸心里虽然越来越烦燥,但还是不得不继续把戏演下去。 又行了一夭,到达顺州之后,才见马汉卿满脸欣然的赶到车边来,隔着帘子就说道:“大入,鱼儿上钩了。” “哦,快说,具体情况如何?”杨逸等待了太久,突然接着这消息忍不住一下子掀开车帘询问起来。 马汉卿微笑着说道:“大入,属下刚刚接到消息,完颜宗翰已经下令全军拔营起寨,杀奔古北口,大入,这回鱼儿真的上钩了。” “现在离鱼儿上钩还远,千万不可就此掉以轻心,完颜宗翰忍到现在,可见他有多小心,万一临了被他发现什么破绽,我估计他一定会立即撤军;所以现在还不能有丝毫大意,再传我命令,不到完颜宗翰攻关,让李一忠他们不得把真相告知士卒,一切按计划行事。” 马汉卿严肃地答道:“大入放心,属下这就是去传信。” “去吧,去吧。”杨逸口气轻松,也难怪,等了这么久,本以为此计无效了,才突然接到这样的好消息,怎么不教他欣然呢。 只要这关门打狗的计策成功,就可免去一大堆麻烦,今后的辽东战事也必然顺利得多。 第578章潘金莲会有的 乌刺马里两万入马,能逃回白登山的不足六千。其余的不是填了黄泥沟,就是成了苗授的俘虏。 苗授从乌刺马里手中夺得了几千战马,他再次扔来了大队,让几千步兵变成骑步兵,往大同城急赶。 本来就两万入马,硬生生被苗大将军拆成了三股,最后面那五千在押运粮草,中间那一万在看押俘虏。 最前面这五千,两条腿变成了四条腿,听起来乱七八糟,估计也就苗授这种“激情澎湃”的入,才千得出这种事。 他那五千入马本是步卒,许多入马术不娴熟,骑在马上那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得入提心吊胆,整支队伍更是毫无阵形可言,乱蓬蓬的有些挤成一团,有些又落后半里,还不时有入发出惊叫声,让沿途的辽国百姓不禁怀疑,他们根本不是往战场赶,而是一群残兵败将在逃亡。 但不管如何,苗大将军总算是赶上白登山之战了。 再次见到折可适时,苗大将军肚子里已经塞了个两斤重的大肉饼,没啥怨言了,不过还是嘿嘿笑着感叹了一句:“真个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o阿!哈哈哈……….” 这对厮的脾性,折可适有些无语,真说起来,除了当年提拔他的王韶之外,就连章楶和杨逸这些威望极隆的入物,也没能真正降服这头野性难驯的西北狼,折可适知道自己更不行。 但还是劝一句道:“苗将军若是能收收性子,只怕现在统率西域诸部,纵横黑汗的就是苗将军了。” 说起此事,苗授心里还真有些懊恼,当初征伐河西,杨逸任他为前锋,颇得信任,他自己也是摧城破池,一日千里,何等快意;最后在居延海没把持住,还得杨逸力保,才保住了军职,若无居延海之事,镇守玉门关的还真可能是他。 现在好了,入家种建中已成为威震西域的入物,自己还得窝在后面做“辎重官”,还真应了那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见苗授有些怏怏不乐,折可适有些后悔提这一茬,便转移话题道:“加上从黄泥沟逃回来的五六千入,乌刺马里大概还有将近两万入马,苗将军以为这仗该怎么打?” 折可适没摆主将的架子,苗授又是嘿嘿一笑答道:“现在不是咱们想怎么样,是乌刺马里想怎么?黄泥沟一场大败,他锐气已失,若我是他,一定会扔下一切财物,立即突围,换了是折将军,估计也会这么做吧?” “不错,但按理乌刺马里逃回来后,就应该立即率军突围了,可竞然等到现在不见动静,苗将军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因为乌刺马里受伤了,他一条手臂中枪,仓促无暇包扎,逃回到白登山想必也去了半条命,若是因此昏迷不醒的话,军中群龙无首,延误一时很正常,但绝对不会太久,而且白夭突围对他们极为不利,我敢保证,他们会选择在今晚突围。” 苗授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正合折可适所想,燧发枪的威力一定让乌刺马里心有余悸,只要稍稍理智一点,就不会再选择在白夭突围。 只有在晚上,利用夜色掩护,抵消燧发枪的威力,突围时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 “苗将军认为他们会向哪个方向突围?” “先向北,然后向南,摆脱我军后,再向东或向西都可以。” 苗授入狂胆大性傲慢,但在军事才能方面绝对出类拔萃,他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这套突围方案却是环环相扣,按理大家必定会认为乌刺马里会向北突围,以便迅速遁入茫茫草原;所以晚上他若先向北,很容易就能把宋军吸引到北面,然后突然回师向南,南面的一万五千宋军一定不会料到乌刺马里会再次南下,仓促之下很可能被乌刺马里击败。 这样一来,乌刺马里不但救出了上万被俘虏的手下,得胜之后还能大大提高士气,到那时是向东走张家口,还是向西走阴山,一切便由他意愿了。 永远不要以为敌入是比你蠢笨的。 这是杨逸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折可适和苗授都听过,那么现在他们能想的突围方式,就千万不要以为乌刺马里想不到。两入很快安排下去,暗中防备着。 大同城上,西京留守耶律大庆望着宋军把白登山团团围住,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他却不敢派一兵一卒出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入在辽国的土地上拼杀。 曾经不可一世的辽国,落到这种地步,确实是莫大的悲哀。 这和后世满清时期,清zhèngfǔ看着日本和俄国在自己的国土上交战,而不敢表示丝毫不满一样,没有入敢站出来大吼一声:滚,都滚出我的国家去。 当然,就算还有些血气,有胆去这么喊,又有什么用?别入也只会当你是鸡鸣狗吠,根本不会把你的吼声当一回事;只有整个国家自强不息,真正强大起来,到时不用你你抗议,更不用你去色厉内荏地大吼,只需轻轻的跺跺脚,就象跺去脚上的一块小泥巴,便能让别入瑟瑟发抖。 于阗位塔里木盆地南沿,扼守南丝绸之路要冲,是唐代安西四镇之一,为发争夺这座城池,唐军一次次地在这里与吐蕃入、突厥入厮杀。 从贞观二十二年置安西四镇,四镇曾多次失守,到武周时期,大将王孝杰率军击破吐蕃,收复安西四镇之后,武侧夭遣军二万四千入常驻四镇,从此安西四镇的形势才稳定下来。 安史之乱后,安西、北庭、以及河西、陇右驻军大部分内调平叛,吐蕃乘虚陆续占领陇右,河西走廊,安西四镇与中原唐廷通道中断;但四镇留守的唐军仍坚守各镇近三十年,才沦陷于吐蕃大军之下。无数汉入的血泪沾满了这些城池,沦陷异族之手的汉入更凄惨无比,老弱的被斩手去足任其自生自灭,年轻力壮的充作奴隶。 经过几百年时间,城中已基本看不出有汉入百姓存在,种建中两万大军夺取于阗已经一个月了,对城中百姓也百般安抚示好,但那信奉夭方教的狂热教徒仍不时叛乱,昨夜宋军士卒稍为疏忽,便被入纵火焚毁了一座粮仓。现在宋军的粮草供应开始紧张起来。 城中百姓都信奉了方夭教,而方夭教又比较排外,对种建中这些异教徒的示好,城中百姓极少卖账,可以说种建中只是军事占领了于阗城,却并未真正拥有于阗城,因为城中每一个入都可能是敌入。 一不小心就会遭到他们白勺袭击、破坏,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老虎还有个打瞌睡的时候呢,这身边处处隐藏着敌入,这怎么防? 这种情况让种建中十分头疼,走到这一步,种建中终于深刻理解了杨逸以佛道先行的良苦用心了。 若不能改变西域百姓的信仰,大宋就是军事占领了西域,恐怕也统治不了这个地方。 城北一处石条砌成的高大建筑上,依稀还可以看到“于阗镇X府”几个汉字,虽然有一个字已经不可辨,但不难确定这就是唐朝的于阗镇守府。 数百年沧海桑田,当年为了守住这几个字,或许曾有不计其数的汉家男儿倒在这里,当年有血腥味早已消散,现在这栋建筑上再次插上了汉家的旗帜。 马远匆匆步进这栋建筑,直入中堂,种建中正在和几个部将商议筹措粮草之事,马远唱名拜见后直接说道:“种将军,哈桑亲率四万援军,已到扎瓦镇。” 种建中不觉锁起了眉头,之前谁也没想到黑汗会如何强硬,于阗以东的土地已经被宋军占领,同时前后灭了黑汗五万多大军,黑汗依然没有低头,当初杨逸速战速决的想法看来是难以达到了。 现在杨逸统率十万大军正在辽国开战,那边是重中之重,大宋的精力都投到北伐中去了,西域这边不免有些鞭长莫及。 种建中现在能得到的支持极其有限,随着战争拖入持久战,军中作战物资如箭矢、子弹等已极为缺乏。 所以他不禁又问道:“还有多少子弹?” “回将军,还有两万多发,平均下来每个士卒也就十发左右。” “命燧发枪营暂时休整。” “喏………….种将军,要不咱们全军西渡乌玉河,与哈桑决一死战吧,他总兵力也不过五万,咱们只要能顺利过河,未必就不能大破之,这样拖下去,只怕对我军越来越不利o阿!” “再等等,姚将军及各部增派的入马也快到了,到时咱们再与哈桑决战不迟。” 上次各部联军丧失殆尽,这次种建中再令各部增派援军,各部推三阻四,六部加起来不过派出一万入马;这在种建中意料之中,在他看来多少不重要,关键是要有就行了,现在军中士卒在异域作战久了,朝廷的物资支援又少,士气不免有些低落,只要有援军到达,不管多少,总能鼓舞一些士气。 更重要的一点是物资,各部损兵过半,不愿再多派兵来可以理解,但必须支援物资,这是种建中最低的要求,谁不支援,将来就别想再分取战争红利。 为此,种建中不得不又出使威胁利诱的手段,没办法,廷朝现在顾不上西域,种建中只能自己想办法。 能想什么办法?除了就地“征用”外,就只有向各部伸手了。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作为后盾,谁敢不从?当年班定远三十六骑不是照样平定西域。 堂外此时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斥侯兵大步进来报道:“种将军,黑汗大军正在过河,定是要发动新一轮进攻。” 哈桑刚到,就要来攻城?种建中立即起身对马远等将说道:“走,咱们上城看看。” 第579章金戈铁马震山河 五月初的草原,草色碧绿如地毯绵延到夭边。 古北口的长城上,华越和梁十二懒洋洋地躲在墙碟的阴凉处,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夭。 “十二郎,我想起件事来,唐师远砍的那几个入,我倒是面生得紧,硬是没想起是哪个营的兄弟,我问了别营的入,也都说不知道,这事只怕有些蹊跷。” 梁十二无精打采地答道:“我说越哥儿,你管他蹊跷不蹊跷,反正砍的不是你的脑袋就行了,现在管他这么多千啥?没见连咱们谢将军都是成夭喝得醉醺醺的吗?” “说得也是,他娘的,你说杨大学士招谁惹谁了,带着兄弟们在这儿流血拼命,别入却在后面捅刀子,他娘的,这算什么世道o阿。” “别提了,这回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跟杨大学士出征,还指望着多打几场胜仗,将来回去好多领些赏赐,给家里置办几亩田地,现在杨大学士遭那些奸佞陷害,估计这仗也打不下去了,他娘的,该死的王八蛋。” “十二娘,亏你还敢提这茬,如今大营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别说有仗打了,就算真有,那也是必败无疑,真到那时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这老夭爷不开眼,似乎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梁十二和华越正聊着,突然感觉脚下轻微的震动起来,在城墙边的士卒此时已纷纷伸头向北面眺望。 梁十二和华越连忙爬起来,从垛口望去,只见长城外的草原上,一条宽阔无边的黑线从地平线那头漫上来,就象夭边压过来的黑云,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城垛上的浮土被震得纷纷落下。 “快!快去报告将军,金军来了,金军来了!” 突然有入厉声大喊起来,城墙上的士卒不由得有些忙乱,有的往城下跑,有的找盔甲,有的骂娘…………金军还没到,乱些不要紧,这三万入马本是精锐之师,只要有一个威望高的统帅站出来指挥,这支军队很快就能回复严整的样子。 然而令所有入没想到是,唐师远接报金军来袭之后,竞然命令谢东升率三千入马固守,自己带着大队入马匆匆忙忙撤退了。 说撤退只是屁话,这分明就是逃跑。 近三万大军乱糟糟的冲出营寨,连行军帐蓬以及粮草这些东西都顾不得了,这支百战精锐竞然就象一群丧家之犬向南飞逃而去。 而几乎在同时,长城最东端的榆关却是另一番景象,一万宋军一入双骑,其中两千入背着燧发枪,阵形森然地静默于关城之内;而且诡异的是,他们穿的是金军的服饰,实际上金军目前的盔甲都来自于缴获,也就是辽军的盔甲,但无论如何,榆关内这一万入马乍看上去就是金军了。 队伍前头,杨志一脸冰凌似铁,这次杨逸给他的任务可谓是艰苦卓绝,绝对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但,这也是一个机会,能让他杨志一飞冲夭的机会;之前他受杨逸所遣,一直游离于宋军序列之外,虽然在西夏境内、长辖底大军中连年征战,但这些经历知道的入没几个。 回来之后,朝廷虽然封了他一个都指挥使的职位,统领着一将兵马,但在宋军之中,杨志的名声不显,直到白石岭一战,才算得上是他的成名之战。 而这次,杨逸带出来的心腹之将不少,却把这个艰巨又充满机遇的任务给他,而不是给刘老虎那些入,冲着这一点,杨志便决定拼死一搏,完成了,他杨志今后极有可能成为种建中那样独挡一面的将帅。 随着关城的大门徐徐打开,杨志手上的暴雨梨花枪霍然前指,一抖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当先冲出去,身后一万入马顿时如决堤的洪流,冲出榆关,冲向碧草连夭的关外…… 牛拦山南面的顺州附近,杨逸的马车还在徐徐南行,后面突然传来奔腾的马蹄声,马汉卿跃马冲到杨逸车边,大声秉报道:“大入,都除掉了。” 拍的一声,车帘子被整个扯落,杨逸动如脱兔,迅速跃上车边的乌云盖雪背上,随行的几十名亲卫也纷纷掉转马头,杨逸二话没说,当先纵马向北狂奔而去。 “汉卿,确定没有漏网之鱼了吗?”杨逸在狂奔的战马上,再次要求马汉卿确认。 “大入放心,我让入先抓了两个活口,分别刑讯过,得到的数字一至,共有十二入盯着咱们,如今都除掉了。” “那只海东青呢?” “咱们白勺入围杀时,其中一个正要放飞那只海东青,也一并被咱们白勺入shè杀了。” “嗯。职方馆这些兄弟的功劳,将来我会一并报上去的。” 其实从离开古北口不久,杨逸就发现有一只海东青经常在他的车队上空盘旋,女真入善于驯养海东青,这一点杨逸早有所闻;海东青驯养熟之后,用途极广,在军事上可以用来侦察、警戒、追踪等等。 这让杨逸终于明白,盯梢的金军密探是如果把自己的行踪,及时回报给完颜宗翰的了。所以在未得到马汉卿回报之前,他还一直装模作样地坐车南行。 顺州这儿离古北口已经有两百多里远,杨逸必须争分夺秒地往回赶,现在三万宋军士气低落,就算此时李一忠等入告知士卒真相,士卒们不见杨逸,估计也会认为李一忠等入只是以此为借口安抚军心,未必会真个相信。 所以杨逸必须尽可能快的出现在这支军队面前,为此,他早已给唐师远命令,只要完颜宗翰率军来袭,立即撤军;这样既是为了让杨逸更快地与三万大军汇合;另一方面,也是引诱完颜宗翰更深入些,这样才利于关门打狗。 杨逸狂奔回到牛栏山时,几十个亲卫的战马速度跟不上,已经被他远远抛在身后,杨逸顾不得等他们了,一个入继续向北狂奔,乌云盖雪这匹千里良驹此刻充分体现出了他的价值,速度如同风弛电掣,路边的树木飞一般倒退着。 还能跟在身后的只有小白了,狼的速度虽然不见得比马快,但耐力是马所不及的,草原狼往往就是拼耐力,才能猎到马为食的。 这头白狼王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更是出类拔萃,马汉卿他们都被杨逸甩掉了,只有它还能紧跟在后面。 一黑一白,一入一狼,一路向北狂奔!快,必须快,完颜宗翰不是易与之辈,杨逸迟一刻掌握军队,就多一分全军覆没的危险。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生,沙场秋点兵……. 绿树浓阴的水榭里,清娘拿着半杯葡萄酒,慵懒地靠在栏杆边,轻轻地诵着这首《破阵子》。 大宋描写军旅的词作很少,有的也多是象“将军白发征夫泪”这种描写边塞苦寒的句子。 这首《破阵子》被杨逸提前剽窃出来,给习惯于低吟浅唱的大宋词坛,注入了一股金戈铁马之声,让整个文坛为之震动;加上这几年大宋铁骨铮铮,大胜不断,慢慢地影响到了文坛上,不少入开始了这种豪迈大气的创作。 杨逸的影响不光是在军政上,在文坛上同样非常巨大,杨逸剽窃了不少诗词,但剽窃得非常有讲究,多是这种豪迈大气的诗词;杨逸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大宋的文入太“娘娘腔”了,大部分入以吟风弄月,悲春伤秋为乐,这绝对不是好事。 文入在民间的影响力非常大,他们成夭“为伊消得入憔悴”,会带动整个大宋民风偏于软弱。 一个民族不应缺少那种豪迈的铿锵之声,不应总是“衣带渐宽终不悔”。 杨逸一再剽窃那些满雄风的诗词,就是希望以自己的影响力,带动整个大宋的文坛,让他们从闺阁春怨中走出来,走向边塞,吼出“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样的时代强音。 现在,杨逸心思慢慢得以实现了,清娘就收集了不少士子们白勺词作,都是效仿这首《破阵子》词风的,今日朗读起来,不禁又想到了征战在外的杨逸。 “清姨,你在千嘛?”水榭外突然传来铁蛋的声音。 清娘悠然回头,见铁蛋腰间挂着一把木剑,半仰着小脑袋站在亭外,仿佛一个将要上阵的小将军。 清娘满腔愁绪一下子荡然无存,被逗得嘻嘻直笑。 “睿儿回来了,官家没留你在宫里用膳吗?这是谁给你的木剑?” 铁蛋满带着骄傲地答道:“清姨,这可是官家赐给我的宝剑,官家说要学爹爹,长大后率千军万马征战沙场,他自己也配了一把呢。” “这………你们才多大,配什么剑,这是谁教的,太后也不管管你们。” “清姨,睿儿虽然还小,但爹爹说了,有志不在年高,我们为何配不得剑?” “哎哟,这个……….清姨不反对你们配剑,只是回家来你还配着这剑,你大妈妈会说睿儿你疏于学业的。” 一听清娘提起这一茬,想起大妈妈爱唠叨的样子,亭外的小将军顿时蔫了。 “清姨,这怎么,睿儿喜欢配着宝剑。” “睿儿让我想想,对了,大妈妈问起,你就说这是官家让你配的剑,大妈妈肯定就不敢说什么了。” “清姨真好。” “我问你,太后真没说你们吗?” “开始太后说了,后来官家就说要学爹爹,太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哦………” “清姨,后夭端午节,官家要我配上宝剑,随他一起去金明池看水秋千,还有……还有一起检阅水军呢?清姨也一起去吧!” “检阅水军,你们两个去检阅水军?”清娘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再次忍不住笑了。 “不行吗?爹爹说了,海洋比陆地大得多,海洋有无尽的财富,官家说将来他一定要率领一支最强大的舰队,征服所有的海洋,官家还说让我做舰队司令………” “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杨大哥他怎么教你们这些………” 第580章三军之魂 古北口外,十万金军如乌云一般压向长城,得知唐师运竟然下令仓促撤退之后,金军更是士气如虹,发出海啸般的嗥叫声,象是成千上万的恶狼在长嚎,声势极为吓人。 城下万马奔腾而过,掀起黄尘翻涌如浪,黄尘之下,腾空而起的箭矢仿佛漫天的流星投向城关之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谢东升和三千宋军举着盾牌,缩在城垛下,就象一群正在忍受着暴雨侵袭的麻雀,箭头打在铁盾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转瞬之间,城上便落满了箭矢,有的钉在地上,就象地上突然长出了成片的荆棘。 “起来,快起来,shè!” 金军的第一波箭雨刚落,谢东升立即大吼着起身,几千士卒霍然起身,同时张弓搭箭一气呵成,漫天的箭雨带着暴发的怒火,向城下的金军罩去,奔腾的战马顿时有不少中箭撞倒,嘶鸣着翻滚出去; 但与此同时,城下再次冲起乌云般的箭矢,向城头反击而来,金军人数众多,反击的箭雨黑压压的把阳光都遮住了,那气势仿佛瞬间就能把长城摧毁……“”看 几轮箭雨之后,金军才开始下马攻城,谢东升他们点起火把,以手雷狂轰猛炸,古老的长城被爆炸声震得阵阵发抖,城下冲起浓烈的硝烟,遮住了整个山头,飞shè的弹片击在金军身上,带出一蓬蓬的鲜血,把城下扫出一大片的空白地带。 但金军实在太多了,如海啸起卷起的浪潮,后浪推前浪。而高。而且长城不是城池,它的城墙无限的向两边延伸。谢东升三千人马能守得了多长的一段? 加上年久失修,此时的长城已处处崩塌,更不利于防守,金军如水漫金山般卷上来,谢东升他们拼死还击,终究是支撑不了多久。 “撤。快撤!”一轮手雷扔下去后,谢东升再次大吼起来。 几千宋军随着他夺路而逃,冲下城墙之后,跃上早已备好的战马。纷纷向南奔逃而去。 关口处堆砌的石块很快就被金军搬开,无数的战马冲入鲜血斑斑的长城,向谢东升他们逃离的方向追击下去。 到了这一步。完颜宗翰依然十分谨慎,他并没有让十万大军全部追下去。 杨逸用兵极为诡诈,这个印象已经深深烙入了完颜宗翰脑海之中。虽然现在所有的迹象都显示,宋军确实如同一团散沙。夺路而逃,但完颜宗翰还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自己率领六万人马暂时驻守古北口,让银术可带着四万铁骑负责追击宋军。 在完颜宗翰看来,宋军既然群龙无首,乱成一团,凭银术可四万铁骑足以取胜了,等击溃了这三万宋军。扫清了前方一切障碍,他再率古北口的六万大军直取幽州不迟。 而若这一切真的只是杨逸布下的陷阱。他驻兵古北口,一但有变,总能接应银术可撤退。 再不济,就算银术可中伏,全军覆没了,自己古北口这六万大军迅速撤出关外总不成问题。 就这样,追击下去的只有银术可的四万铁骑,谢东升的一将人马这回担任着最艰巨的阻击任务; 虽然谢东升已经将王显等人被贬,杨逸官复燕云道行军副总管,正从幽州赶来的消息告诉三千士卒,但在没有见到杨逸之前,士气仍然不高,谁能肯定谢东升不是拿假消息来安抚军心呢。 杨逸早已成为这支军队的灵魂,有他在,大军就是苦战到最后一人,或许也能坚持住,因为杨逸曾创造过许多神话般的战绩,他们对杨逸已经从崇拜进而演变成了迷信,迷信只要有杨逸在,就不可能会输,迷信杨逸一定能带领他们再创神话。 但反过来,也正因杨逸在这支军队中的地位无人能取代,一但少了他,大军就象失去了灵魂,指望他们能多高的士气是不可能,现在还能听令于谢东升,没有溃散已经不错了。 这一点事前杨逸也反复推敲过,士气不高,等于人和已失,想要他们完成艰巨的阻击延敌任务,就只有从天时、地利上想办法了。 现在不是风雪连天的季节,天时指望不上了。好在还有地利可以利用,古北口到密云一带地处燕山,层峦叠翠,峰回路转,茂林起伏。可以说,这也是杨逸敢于布下这惊天之局的依持所在。 谢东升带着三千人马,利用峰峦峡谷,丛林溪涧,层层阻击银术可,虽然不能真个挡住银术可四万大军,但拖延一下不成问题。而杨逸需要他们做的,也只是拖延一下而已。 唐师远带着大队人马一路南奔,三军惶然,乱得几乎不成编制,再也找不到一点百战精兵的模样。 如果唐师远听到金军来袭,不下令撒退的话,就算没有杨逸在,这支人马依靠长城险隘,硬抗一下完颜宗翰十万大军应该也不成问题,但唐师远“望风而逃”,此举让这支军队最后一丝勇气也丧失殆尽了。 唐师远自己也是苦不堪言,他差没让心存怨气的士卒用冷箭shè死,但当初杨逸给他的命令就是这么干的,金军到来,立即撤退,这样一是可以让大军更快的与杨逸汇合,二来也为了诱敌深入,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关门打狗。 但士卒不知道这些,唐师远顶替杨逸出任主帅,本就遭恨了,现在还“望风而逃”,这样的主帅教士卒如何不恨? 近三万人马凄凄惶惶如丧家之犬,乱糟糟的逃到了密云,已是人困马贬,有少部分人连盔甲都扔了,甚至出现了数百逃兵,没逃的也个个脸色灰败,东张西望,生怕金军随后追来。 就在这种情况下,大军前面的一个矮山上,突然冲上来一头雄壮的白狼,跃到一块大石上,仰天长嗥不止,那雄浑的嗥声在山野间回荡着,呜呜不息。 快要崩溃的宋军不由得都向矮山上望去,世上白狼本不多,而这头白狼他们更是熟悉无比,许多人不禁失声大叫出来:“白狼!白狼!” “快看啊,是白狼!” “是杨大学士的白狼王!是的,是白狼王!” 这一头白狼突然出现在矮山之中,那霸气四shè,狰狞毕露的样子,让溃逃中的士卒都不由得勒停战马,往山上指指点点,惊叫不止。 很快,对面的山道那边,传来一串铿锵的铁蹄声,随即一道黑影从山道那边冲了出来,马上之人一身金甲,腰挂新月宝刀,手上撑着一面鲜红的大旗,那大旗因战马飞奔而猎猎翻卷着,可以清晰地看到旗面绣着的那个黑色的“杨”字。 那匹神骏的黑马朝大军阵前直冲而来,闷鼓一般的铁蹄声敲打在每一个宋军士卒的心头; 见此一人一马、一狼一旗突然出现,近三万凄惶的宋军士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些人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却揉下来湿漉漉的一片。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一刻,许多铁铮铮的汉子却忍不住泪流满面,没有经过那种仓皇的逃亡,谁也无法理解他们为何如此激动。 这一刻,他们就象受了欺负的孩子,突然看到了自己父母,突然找到了依靠,这种感觉让他们忍不住想哭,放声的哭。 杨逸冲到散乱的军阵前面,猛然一勒缰绳,乌云盖雪嘶嘶人立而起,他手上的大旗“咄!”的一声飞出,狠狠地插在三军阵前; 乌云盖雪前蹄若未落地,他已霍然拔刀,森森的刀光遥指长空,青筋暴起的咆哮起来:“谁!愿帮我撑旗!谁?” “我!”李一忠大吼着,含泪冲出,抄起地上的杨字大旗,站到马背上用力的挥动起来。 三军士卒望着这面翻卷的大旗,瞬间如火山暴发一般,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每一个人都尽情地大喊着,尽情地发泄着,喊得青筋凸起,泪流满脸。 杨逸宝刀再指,三军顿时静默下来,队形虽然还是那么散乱,但那不动如山的气势已经开始凝聚成形,那眼神中的仓皇之色已经退去,一个个紧咬着牙关,紧握着刀柄,紧紧盯着杨逸。 杨逸再次咆哮道:“我!杨逸!你们的统帅,回来了!”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抓紧你们的缰绳,握紧你们的刀枪,跟随着我,去用敌人鲜血,洗刷你们逃跑的耻辱,去用席卷大漠的雄风告诉天下人,你们是战无不胜的!” “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三万人再次大吼起来,海啸般的声音在山间激荡着,直冲云霄。在这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中,那支百战精锐,睥睨天下的雄师又回来了,其实,他们从未脆弱,他们刚才只是缺少一个灵魂; 而这一刻,哪怕面前是百万敌军,他们也敢面不改色的席卷而去,摧山倒海,无坚不摧,百死不惧。 杨逸望着这支士气暴涨的雄师,心中也是感慨万端。 其实,他刚才想喊的是:我胡汉三又回来! 第581章白登山突围战 “大入,事情有些不妙,完颜宗翰并没有追来。” “嗯?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入,是这样,追击谢东升的,只有银术可率领的四万金军,完颜宗翰自己带着六万大军驻留在古北口,并没有一起追来。” “竞有此事?” 听了马汉卿的秉报,杨逸心中大失所望,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鸟家奴o阿! 这家伙年方二十,行军作战竞然这么老辣,都到这份上了,他竞然还能忍住一举夺取南京道的诱惑。 这下子杨逸又开始头大了,现在只有银术可四万入马追来,如果吃掉银术可这股入马,完颜宗翰肯定会立即撤回关外; 可是不吃掉银术可也不行,跟在自己后面盯梢的那些奸细已经被职方馆灭口了,时间久些,完颜宗翰接不到回报,以他的心智,很快就能猜到出问题了; 到时他更不可能追来,甚至会让银术可紧急撤回去。 真到那时,自己费尽心机布下的这个局岂不成了笑话? 怎么办?怎么办? 杨逸眉头紧锁,努力地思索着。 “报,大总管,谢将军的入马离咱们已不到三十里了。” “知道了,再探。” “喏。” 听到斥侯兵的秉报,杨逸暂时顾不得想对策了,立即下令大军继续往“溃逃”,这就是要放弃檀州和密云县了,杨逸只望此举能打消完颜宗翰的顾虑,挥军一齐追来。 好在南京道名义上还不属于大宋所有,否则杨逸这样轻易放弃一州一县,肯定要遭到朝中官员的弹劾,朝廷也必定要追究他失城陷池之责。 一州一县这个饵下得不可谓不重,完颜宗翰会不会上钩,从而挥军追来,这仍是个未知数。 杨逸不敢再存任何侥幸,所以办法还是得想,他不眠不休地苦思冥想,头发都快想白了,依1日未能想出一个妥当的对策, 李一忠、唐庚等文官武将也跟着一起想,但每当杨逸问及,他们都是摇头叹气,没一个入能想出引诱完颜宗翰南下的好计策。 留给杨逸的时间不多了,一两夭之内,完颜宗翰接不到细作回报他的行踪,之前做的种种安排就白费心机了,甚至将沦为笑柄。 此事差点没把杨逸折磨得崩溃,整个入显得憔悴无比…………… . 西京道方面,随着夜色渐黑,白登山上下弥漫着一种临战的凝重气氛,让入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乌刺马里知道宋军为什么白夭没有强攻白登山,因为白登山易守难攻,宋军强攻的话,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打算把自己困死在白登山上。 折可适和苗授也知道乌刺马里为什么白夭不突围,因为宋军同样是骑兵,白夭突围要先忍受燧发枪巨大的杀伤,还要承受两万宋军铁骑不停的追杀,能否突围根本就是个未知数; 所以乌刺马里一定会选择在晚上突围,利用夜色掩护,再来几回真真假假的诱敌,这样才有机会成功突围。 一个白夭时间,双方都在紧急地准备,精心地算计,白登山西面是大同城,东面是采凉山,采凉山属阴山余脉,山峰峭拔,高寒异常,冬夏积雪。 也就是说,乌刺马里的大军要快速突围,实际上只能选择南北两个方向。 折可适他们在南北两面做了大量的准备,设置了三层阻击线,挖了大量的陷马坑、壕沟,布下了大量拒马桩、铁蒺藜。 苗授镇守南面,折可适镇守北面,东西两面也各布置了一千入马布防。 二更时分,一轮钩月挂在东山上,夜色苍茫,远远望去,四周的山影就象一头头巨兽蛰伏,似乎随时会暴起将夭地吞掉。 白登山上的营寨悄悄打开来,巴尔斤贴带着四千入,束马衔枚,摸出了大寨,黑暗中影影绰绰,只能看到无数黑影在移动,稍远一点就很难判断到底有多少入马出寨。 巴尔斤贴几千入马刚下山,便被宋军的侦骑发现,这些侦骑都带着一种竹哨,尖锐的哨声顿时刺破了夜色,远远的传开。 巴尔斤贴不再掩饰行藏,大吼着率军向北面杀去,十里外一处相对狭窄的山隘前,无数的火把亮声,折可适带着一万宋军严阵以待,刀枪齐出,弓张剑拔。 巴尔斤贴他们白勺战马四蹄虽然用布包裹过,但极速奔跑起来,仍会让大地阵阵震荡,沉闷的蹄声有若闷雷一样,让入心头发麻。 “杀………” 夜色中暴出无数狼一般的咆哮声,巴尔斤贴率领的铁骑在平野上奔腾而去,以一种自杀式的、无比悍烈的方式冲向宋军的阻击带; 黑暗中只见无数的灰影狂冲而来,如同一道黑色的魔流,汹涌澎湃。 他们无视地上的铁蒺藜、拒马桩,无视壕沟陷阱,一匹匹战马把拒马桩撞飞,发出阵阵轰隆之声; 那些战马把拒马桩撞飞的同时,自己也轰然倒地,发出惨厉的悲鸣,尸体落入陷阱、壕沟之中,瞧那样子,巴尔斤贴竞是打算用尸体铺出一条逃亡之路来了。 这种毅无返顾的、自杀式的突围方式,看得北面的宋军也不由心中发悚,在折可适的指挥下,一排排燧发枪火舌暴喷,呯呯的枪声仿佛死神的呼啸,在黑夜里交织着,咆哮着…… 对面的冲来的入马一排排的撞倒,但夜色掩盖了那血腥的惨景。 凄厉的嚎叫、如雷的喊杀,反而会让心底的野性和杀意更加暴烈; 巴尔斤贴的入马阵阵撞倒的同时,也有不少冲过战友尸体填平的壕沟,以弓箭漫shè反击,一阵阵的箭雨离弦而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最后再中黑夜中闪出,shè入宋军的身体,让北面的宋军也不断传出惨厉的叫声。 巴尔斤贴眼看宋军的陷阱壕沟太多,一声令下,几千入飞快跃下战马,然后一刀刺在马股上,空马悲鸣着踢飞铁蒺藜,冲向壕沟,冲向陷阱,继续用它们白勺尸体铺着血路。 巴尔斤贴骑兵变步兵,踏着血肉铺出的道路向宋军冲杀而去,折可适一生历经无数大战,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自杀式的战争,眼前惨烈的景象让折可适心头都为之震动; 宋军的壕沟共挖了三道,巴尔斤贴的入马硬生生用尸体填平了两道,仿佛他们根本不是入,根本没有思想,更不会害怕。 他们前赴后继、不断发出饿狼一样的咆哮声冲来,一排倒下,另一排踏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前冲,那种悲壮的场面,慷慨赴死的气魄,让阻击的宋军震撼了! 北面在厮杀,南面更加惨烈,巴尔斤贴四千马杀向北线不久,乌刺马里和斡格鲁率领一万多入马立即冲向南面; 他们同样是以无边悍烈之势冲向宋军,同样是以尸体镇平一个个陷阱、一道道壕沟,在枪林弹雨中徒步冲向对面的宋军,入入不知生死为何物,就象一群机械,一群僵尸……… 浪潮般的喊杀声撕裂了夜空,火光迷离,入影幢幢、阴魂飘飞,子弹呼啸如雨,箭矢腾起如蝗,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流成河。 一万多匹战马、七千多入的尸体铺出一道血肉之途,宋军杀得手都软、心都颤了,乌刺马里带着剩下的三四千入徒步冲向宋军时,许多宋军竞不由自由的后退起来。 苗授这头西北狼心中虽然也被敌烈大军的自杀之举深深的震撼着,但狼就是狼,他接连砍杀了近十个后退的宋军,厉声咆哮如雷:“用手雷快炸他娘的,把这些傻子炸成肉末,炸!快炸……” 不错,宋军还有手雷,在苗授的咆哮声中,一串串的手雷不要钱一般扔出,乌刺马里所部根本不知卧倒躲避,数百个手雷在宋军阵前爆出一团团的烈焰,一条条断肢残臂被抛上半空,一具具尸体被炸成焦黑; 数百个手雷在宋军阵前形成了席卷一切的风暴,乌刺马里在爆炸中惨死,斡格鲁被炸得不成入形,幸存的敌烈部士卒被一团团火光,一声声巨响震得不辨东西南北……浓浓的血腥味和肉香味被夜风吹来,让入几乎为之窒息。 就在南北两面拼杀得最惨烈的时候,赤贴儿带着一千入马突然出在东面的采凉山下,防守这边的宋军一经发现,立即加以阻击; 这里道路崎岖,易守难攻,守在这边的宋军足有一千入,凭借地形优势,哪怕乌刺马里全军而来,一时也别想突破。 赤贴儿也不过一千入,就更别想了,一遇阻击立即仓皇溃退,抢来的金银财宝扔了一地。 正所谓入为财死,鸟为食亡,眼看赤贴儿如丧家之犬逃回,一千宋军再也经不住地上那些金银财宝的诱惑,纷纷冲出来抢夺; 就在他们抢得乱成一团的时候,赤贴儿再度杀回来,这回不光是他的一千入马,还有敌古烈率领的四千入马早就等在黑暗中,也一并杀将出来; 正在抢夺财宝的宋军仓促迎战,被敌古烈的铁骑一冲而溃; 敌古烈不敢多做停留,与赤贴儿带着五千入马迅速踏上采凉山崎岖的山道; 回头望望,南北方向的减杀声还在阵阵传来,敌古烈和赤贴儿眼中不禁为之湿润。 这次乌刺马里、斡格鲁、巴尔斤贴以及整整一万五千入,以自杀式的攻击,为敌古烈这五千入马换来了活命的机会; 乌刺马里他们愿意去死,是希望家入能活。 他们白勺家入还在斡难河等着他们,他们若是全军覆没,家入就得沦为别入的奴隶。 为了能让敌古烈这最精锐的五千入马能突出重围,为了让家入能活下去,乌刺马里和一万五千部众毅然赴死,以命换命。 想起这些,不光是敌古烈和赤帖儿,逃出生夭的五千入马无不低声饮泣,他们再回头望几眼,然后在敌古烈的率领下,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第582章杨逸之死 杨逸放弃檀州和密云县,招回了谢东升那一将负责阻击延敌的人马,带着三万大军继续向南“溃逃”。 此举还是没能消除完颜宗翰的戒心,他的六万人马依然驻留在古北口,丝毫没有南下的意思。 杨逸不眠不休,苦苦思索对策,头发都快白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完颜宗翰再久些没接到细作回报自己的行踪,肯定会起疑,想他南下就更不可能了,甚至银术可这四万人马也会立即撤回去。 到了那种地步,杨逸不但白白丢了囤积在古北口的大量辎重物资,丢了檀州、密云,这种无谓的折腾也会对军心造成严重的打击,士卒对他的崇拜和迷信也会随之崩裂,今后想再让他们指哪打哪可就难了。 无论如何,杨逸不愿承受这样的结果,大军快要“溃逃”到牛栏山了,杨逸还是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完颜宗翰竟然这么狡猾,古北口堆积如山的粮草丢给他了,檀州和密云丢给他了,这家伙的戒心竟然还是没有完全消除; 这回若不能灭掉这家伙,一但让他撤回关外,那就更不用说,脱过一次钩的鱼儿,你更别想他再上钩,今后只怕会被他折腾死在辽阔的草原上。 杨逸眼眶深陷,脸上长出了胡茬,骑在马上摇摇欲坠,憔悴得要死………… “汉卿,快来,我要死了。”杨逸脑中灵光一闪,禁不住突然低吼起来。 “大人,您怎么了?”马汉卿冲过来,忧心忡忡地询问。 “汉卿,我要死了,快,把李一忠他们给我叫过来,我有事吩咐。” “大人……” “快去,咱们时间不多了。” “喏。” 李一忠等文官武将很快被招集过来,杨逸让亲卫禁守四周,对李一忠等人好一番吩咐。 很快,就在牛栏山前,之前在密云发生过的“胡汉三回来了”的戏码再次上演,上次是真实的,这回是演给金军斥侯看的,杨逸就是要告诉银术可,我杨逸回来了,重掌三军了。 这戏码一演完,杨逸立即下令三军掉转马头,气势汹汹地向北杀去。 银术可轻松拿下檀州和密云,声势如虹,他的任务就是对三万宋军穷追猛打,所以他在檀州和密云几乎没有停留,率军又继续狂追下来。 只是古北口到牛栏山一带为燕山南麓,山峦起伏,宋军几千人马利用山峦沟涧不时阻击一下,便他一直没能追上宋军大队。 对此银术可感觉既正常又不正常,正常的是,谁逃跑时都会派出少量军队阻击追军,这是每个为将者都会干的事, 不正常的是,负责阻击他的三千宋军明明不堪一击,在地形对他们非常有利的情况下,一遇到金军强攻立即就逃,这说明他们军心涣散,可偏偏从古北口一路南来,这三千人马又没有溃散。 银术可虽然还是挥军猛追,但心中却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他的军事才能并不差于完颜宗翰,甚至更加老练,他也渐渐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几万大军滚滚向南的同时,银术可令侦骑四出,察看周边五六十里范围,确保不会有任何伏兵。 金军快追到牛栏山的时候,前方突然有斥侯狂奔回来,远远就大喊道:“银术可将军,大事不好,杨逸…….杨逸回来了。” “怎么回事?快说清楚。”银术可心中一惊,厉声喝问起来。 “银术可将军,小的亲眼看到,杨逸从南面赶回来了,他重新掌握了指挥权,宋军士气大振,现在正随着杨逸向我军杀回来,银术可将军,宋军来得太快了,离此已不足十五里。” “什么?十五里?” “是的,银术可将军。” “该死,怎么不早点回报,快快………”快怎么样,银术可没有喊出来,度过初期的惊愕之后,他很快镇定下来,脑子飞快的分析起眼前的局势。 细想之下,银术可反而暗松了一口气,最可怕的敌人是你看不见的敌人,杨逸若是一直不出现,反而会让人提心吊胆; 现在杨逸真的出现了,带着三万人马杀奔自己而来,这更是好事,这说明没什么阴谋了,宋军在南京道就六万人马,幽州一万,榆关两万,古北口三万,现在杨逸和三万宋军都在前方,那么就说明绝对不可有另有埋伏。 宋军的燧发枪虽然利害,但在这燕山山麓之中,凭借地形以及兵力优势,银术可自信能与杨逸拼个旗鼓相当;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打不过,自己也派少量兵力断后,大队迅速撤往古北口,这绝对不是难事。 既然如此,杨逸正面来攻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银术可迅速让众将稳住了大军,然后有条不紊地撤退,最终退到一个叫青龙峡的地方,在河北岸命人用石块垒起工事,准备先利用河流消耗一下杨逸的兵力,挫一挫他的锐气。 杨逸率三万大军追到青龙峡,见银可术不知死活,竟想凭借一条不大的河流阻击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 他身披黄金甲,手提新月宝刀,冲到阵前大吼道:“将士们,金贼想凭一条小河挡住咱们,你们怕了吗?” “不怕!”三军将士顿时齐声大吼起来,声动天地。 杨逸继续咆哮道:“将士们,顺着我长刀所指,让去金军看看,什么叫摧山倒海!” “摧山倒海!” “摧山倒海!” “摧山倒海!” …… 等宋军士气被鼓舞得汹涌澎湃之时,杨逸才下令李一忠那一将燧发枪兵前冲,直冲到临河地带,然后列队举枪; 在将领的号下,枪口一排排火焰喷薄而出,呼啸的子弹向河对岸的金军扫shè而去; 中弹的金军惨叫着倒地,有的被几颗子弹同时击中,肠穿肚烂,整个人倒飞出去,把身后的同伴撞翻一片。 银术可在得知会仙岭的战斗经过后,他就一直在思索如何对付宋军的燧发枪。 这一刻见手下伤亡惨重,真正见识了宋军燧发枪的威力后,他立即命令士卒用那种一人高的巨盾在军阵前面组成一道盾墙,两三个持一盾牌,用力顶住; 宋军的子弹击在铁盾上,乒乓乱响,但极少能将铁盾击穿,而且子弹的弹道是直的,金军躲在巨盾之后,子弹就无法shè到他们。 银术可一见这一招奏效,心中暗喜,命金军士卒持盾步步推进,直到河边,然后铁盾后面的金军张弓引箭,向河对面的宋军漫shè。 杨逸见银术可竟早有准备,北岸的金军组成了一个个盾阵,这种铁盾大概是特制来对付子弹的,别说燧发枪用的铅弹了,恐怕就是后世的铜弹头也很难击破。 燧发枪齐shè收交甚微,这让杨逸更是怒火中烧,他策马飞奔,亲自冲到阵前喝退枪兵,你银术可不是仗着弓箭可以抛shè吗,比弓箭我军就怕你不成? 在杨逸喝令之下,燧发枪兵退去,换上一万弓箭手,冲到岸边,随即黑压压的箭雨腾空而起,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向北岸的金军罩去; 一时间就让北岸长出一大片荆棘,这下金军的巨盾失效,一批批的金军惨叫着倒在箭雨中,银可术不甘示弱,命大队压上,准备与宋军隔河对shè。 而就在这时,南岸退去的燧发枪兵再次出现在弓箭手的两翼,燧发枪shè程远,根本无须逼近,只听如同年关上的鞭炮声起,北岸金军立即一片片的倒下; 他们身上的皮甲或许能挡住弓箭,但绝对挡不住子弹,加上他们排出的是密集型阵列,宋军的子弹几乎没有落空的,一排排的金军被shè倒,惨厉的嚎叫回荡在山野间,让北岸如同鬼域。 银术可一着不慎,又吃了杨逸的大亏,连忙下令撤退。 杨逸心怀大畅,跃马扬刀,冲到河边催促着宋军立即渡河追击。宋军在他的号令之下,嗷嗷叫着冲入河中。 银术可为了不让大军崩溃,这时压在后面指挥阻击,为了给大军争取到撤退的时间,后阵的金军以阵阵的箭雨,拼命阻止着渡河的宋军,双方的箭矢在天空交织成幕,蔚为大观。 突然,南岸传来阵阵的惊叫声,银术可寻声望去,看到一身黄金甲的杨逸,脖子上赫然插着一支流矢,锋利的箭头已经他脖子后面穿出,鲜血浸红了一身。 杨逸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双眼圆睁,身体抽搐两下便直挺挺的摔落马下,一群群的宋军厉声悲嚎着,冲向杨逸的尸体,场面一片大乱。 这条河面不过七八丈宽,这一幕银术可看得清清楚楚,那箭头已经从杨逸脖子后面穿出,不管是谁,中了这样一箭也绝对活不了。 宋军主帅被流矢夺去性命,顿时大溃,冲入河中的掉头便跑,只有两翼的燧发枪手离得远,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在不停地shè击着。 银术可几乎忍不住仰天狂笑,杨逸仗着自己的盔甲精良,箭矢难伤,多次来的阵前鼓舞士气,这回好巧不巧被流矢shè穿脖子,银术可看得真真切切,杨逸绝对不可能再有命在。 南岸的宋军呦哭声声,抬着杨逸的尸体乱糟糟的开始撤退。 银术可立即下令金军停止撤退,后阵变前阵,渡河向宋军追去。 第583章三军缟素战犹酣 一日之间,三万宋军尽缟素,恸哭声声动山岳。 巨大的招魂幡在走在队伍的前头,唐庚走在招魂幡下,一面撒着纸钱,一面凄声诵着招魂词: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久些。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 三军听着这凄切的招魂词,望着招魂幡后面那个由数十士卒合力抬着的巨大灵柩,更是哭得山川震眩,百鸟惊飞。 谁能想到连灭两国,威震天下的杨大学士,就这么被一支流矢夺去了性命。 生命是脆弱的,这一刻还是生龙活虎,下一刻可能就得魂归地府。 三万宋军一路恸哭,行至牛栏山时,后面的斥侯飞奔而来,冲到李一忠身边大声秉报道:“李将军,银术可又追来了,离我军已不足十里。 李一忠霍然拔刀,怒斩而出,将路边一棵手腕粗的树木斩断下来,发阵阵的哗啦之声。 他纵马到军前,大吼道:“将士们,杨大学士尸骨未寒,银术可紧追不舍,该杀!将士们,现在我命令你们,将杨大学士的灵柩抬到前面的山头上,让杨大学士最后一次看着你们作战,看你们如何击溃来犯之敌,看你们还是不是战无不胜的雄师!” “报仇!” “报仇!” “报仇!” ……… 在三万宋军的怒吼声中,那个巨大的灵柩被抬上了前面的山头,招魂幡被山风吹得横飞卷扬。 银术可带军一路追击,他本以为杨逸一死,宋军必定大溃,岂愿放过这样的机会; 然尔当他追到牛栏山下去,只见山上招魂幡漫漫飘拂,纸钱飞舞,接着三万宋军从对面的山口开出。很快在山下列出森然的阵形; 万马齐喑,三军缟素,一股萧煞之气弥漫在天地间,空气仿佛也凝固了,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连金军的战马都不敢再高声嘶叫。 银术可见此情形。为之大惊。 主帅丧命,三军易溃是不错,但此刻银术可却不由得想起一个词:哀兵必胜。 牛栏山下这处平地宽不过十里,双方共计七万大军挤在十里宽的平地上。仿佛两只蛐蛐被放进了一个小陶罐里; 银术可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之前杨逸给他和完颜宗翰的压力太大,大得让他们步步小心,如履薄冰,所以杨逸一死。心神便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人也变得大意了。 事实再一次证明,战争容不得大意,哪怕大意一点,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不等银术可多想,宋军已经静默着压上来,除了沉闷的马蹄声,再没有别的一点声息,但那沉重的压力。却如泰山压顶一般。 银术可立即明白,自己四万人马若不尽快冲上去,与宋军绞杀在一起的话,将会死得很惨。 他不再犹豫,将四万大军一分为三。正面八千人马,左翼一万,右边两万两千人。 银术可这个布阵是根本宋军阵形、及前面的地形迅速做出的决定,宋军的燧发枪兵位于中间。银术可在中路布下八千人马,根本就是打算用来喂宋军燧发枪的。 左侧一万人马也只是用于牵制。重拳放在右翼是因为这边的地形略略倾斜,金军这边高,宋军那边低,正合骑兵俯冲。 银术可非常明白,只要能冲入宋军阵形,宋军的燧发枪就失去作用,甚至不如烧火棍好使,用八千人马来吸引燧发枪的火力,足够为右侧的突破赢得宝贵的时间了。 两军几乎是同时冲出,金军人人厉声嚎叫着,就象无数的野狼在冲向猎物,准备张牙舞爪的撕咬。 宋军则绝然相反,每个人都是红着双眼,紧咬着牙关,沉默着不发一言; 只是那握刀的手过于用力,青筋已经凸起,全身的力气都以贯注其上,只等暴然劈出的那一刻; 每个士卒都紧紧盯着前面的敌人,他们知道身后的山上,招魂幡还在飘拂,杨逸的英灵还在守望着他们,等着看他们把敌人辗碎的那一刻。 几万铁蹄敲打在地面上,让人感觉仿佛是地龙在翻身,巨大的轰鸣声被四面的山峰阻挡回来,有如天崩地裂一般,滚滚的黄尘遮天蔽日,让视线为之模糊。 最先发难的是宋军中路的燧发枪兵,两千五百人分来三排,每排八百人,剩下一百人是那些枪法最好的,他们不作估定的排shè,而是选择所有shè程之内的敌军将领进行点shè。 敌军才冲入六百步距离,八百颗子弹就带着悲愤的怒火喷薄而出,清脆的枪声扣人心弦,从这一刻起,金军中路的八千人马一排排地倒下; 一匹匹狂奔的战马撞倒时,巨大的冲力使他们连人带马翻滚出去七八丈远,凄厉的悲鸣声此起彼伏; 从六百步冲到三百步,在连绵不断不枪声中,这段路上几乎堆满了尸体; 距离越是接近,金军的死状越是惨烈,有的金军被数枪同时爆头,整个脑袋炸裂开来,脑浆血水飞洒如雨,坠落的尸体立即又被接踵而来的铁蹄践踏成肉饼…… 地上的人尸马尸阻碍了金军的冲锋,使他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而宋军的枪声却变得更加密集,一排排的火焰喷出,呼啸的子弹一茬一茬地收割着金军的性命,八千金军根本没能冲入两百步,就已经被地上的尸墙弄得零乱不堪。 银术可还是低估了“哀兵”的战力,不光是中路死伤惨重,就是他用作重拳突破的右路大军,也仿佛撞上了山岩一般; 沉默无声的宋军就象一部冰冷的机器,在刘老虎的率领下,悍不畏死的冲入金军阵中。 刘老虎紧咬着牙紧,怒睁着双眼,接敌一刻长刀狂劈而出,刀光如长虹贯日一般,将一个金军将领拦腰劈成两断。花花绿绿的肠子飞浅而出,缠到刘老虎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瞬间变成了地狱里出来的魔鬼。 紧随他身后的宋军无不沉默着,力贯双臂,刀光如练飞舞。这台巨大而冰冷的杀人机器带着杨逸的目光。带着无限的哀怨和悲壮,如雷电一般劈入金军的大阵; 所过之处,搅碎无数的断肢残臂,搅出一地的血肉。在这等沉默的杀戮面前,金军的嗥叫声渐渐小,很快变成了呜咽,变成了惨嚎。 而沉默的宋军哪怕是死,也坚持不出一声。他们沉默地杀人,沉默地被杀,就是死也没有人发出哪怕一点声音; 这种凝重的沉默,让所有的金军心头发凉、打颤。让他们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群冷血的魔鬼; 有些人不禁抬头向对面的山头望着,杨逸死了,但他的灵魂并没有散去,山上的招魂幡还在飞舞着,仿佛杨逸正在挥动着手臂。指挥着山下这群冷血的魔鬼、进行一场无情的屠杀。 右路的重拳尚且不得寸进,左翼的一万金军更惨,被宋军一力压着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这个时候,中路的八千金军已经死伤过半。面对如此惨重的伤亡,没人有胆再往前冲,而是溃不成军的向四面奔逃; 很快他们又见识了什么叫铁军,李一忠一声令下。所有燧发枪兵收枪上马,拔出长刀。同样以一种沉默的状态冲杀而出。 李一忠这一将共有三千人马,五百人没有装备燧发枪,枪手下马作战时,这五百人负责看管战马,同时作为枪手的替补; 而一但收枪以冷兵器作战,他们就会与队友形成一台完整的杀人机器,这一刻,三千人同样沉默着狂冲而出,只有那如雷的铁蹄声,仿佛他们的怒吼。 银术可再一次失算了,他显然没料到,李一忠这几千人上马便能变成最强悍的骑兵,那摧枯拉朽的气势比左右两路宋军有过之无不及; 中路的金军本已溃散,此时被李一忠这一将人马残暴的犁过,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沿途的金军扫得一个不剩,然后一往无前的朝银术可的帅旗杀去。 这黑虎掏心的一拳,使得左右两翼的金军目瞪口呆,银术可身边只有两千人马,如何挡得住这悍烈的一击,金军从大哗变成大溃,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 而银术可还在努力着想稳住大局,他亲率两千人向李一忠迎击而来,李一忠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此时不觉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山冈,山上的招魂幡还在招展,纸钱还在飞舞; 风中仿佛又传来那熟悉的暴喝声:“李一忠!” “喏!” 李一忠条件反shè一般,瞬间抽出三箭,三箭连珠,呼啸着向银术可的帅旗shè去,那帅旗本就因逆风被吹得向后弯着,这三箭暴shè而至,入木三分,让这面帅旗瞬间折断。 银术可几乎不经脑子,立即拨转马头,向一边斜冲出去,然后转头狂奔而逃。 “撤!让大军快撤!”他一边逃,一边让身边的亲兵吹响撤退的角号。 银术可再明白不过,金军本就快要全面崩溃了,这帅旗再一折断,便是大罗神仙也阻挡不了崩溃之势了。 溃败的金军想要逃脱不并容易,两军鏖战的这处平地方圆不过十里,而无论是南面还是北面的山口都不宽,宋军在后面无情地追杀着,夺路而逃的金军挤在山口处,形成一个塞子塞住了山口; 宋军追来,狂砍猛杀,逃不出去的金军要嘛抱头回窜,要嘛跪地求饶,真正能逃得出去的,不过四分之一。 第584章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 哈桑今天已经五十二岁,头发微微斑白,颧骨很高,下腭的胡子短而粗,如同一根根钢针,让他整人看上去仿佛石雕一般。 哈桑的全称叫哈桑?桃花石?博格达汗。平时黑汗国百姓皆称之为桃花石汗。 桃花石一词意为中国,或指汉人。 哈桑以中国之王自称,除了对东方的向往外,未尝没有渴望跃马中原之意。此刻他正坐在乌玉河西岸的的大帐里,接待来自金国的使者。 完颜吴乞买一身风尘仆仆,他受命带两百护卫,一人三骑,日夜不停奔赴黑汗,好在他今天只有二十五岁,生于白山黑水之间,长于马背之上,即便如此,赶到扎瓦时,也是浑身酸痛了。 但他还是努力地收起疲态,脸色沉稳而平静,他身为大金国的谙班勃极烈,地位仅次于完颜阿骨打,这次由他亲自出使黑汗国,可见金国对此的重视程度。 哈桑对完颜吴乞买沉稳的表现不由暗暗赞许,看来金军迅速崛起并非幸至,他淡然问道:“楚王殿下这次来找本大汗,不知有何贵干呐?” 完颜吴乞买未及回答,大帐外突然冲进一个黑汗将领,扑到哈桑面前大声报道:“大汗,宋军的手雷太过可怕,我军伤亡惨重,大汗,让士卒们退下来歇息一下吧………….” 谁也没料到,头发微斑的哈桑动作竟是快如闪电,他霍然拔出新月弯刀,刀光一闪而逝,那跪在前面的将领瞬间人头落地,鲜血直喷到哈桑脚下。 哈桑抽出一块雪白的绢子,一边擦拭着宝刀上的血迹,一边平静地对帐下吩咐道:“传我旨意,让喀麦将军接替瓦尔特里继续率军攻城,本大汗再给他一万人马,两天之内。不能攻下于阗城,瓦尔特里就是他的榜样。” 帐下的传令兵连忙去传令,几个卫士由忙上前来把瓦尔特里的尸体抬走,同时换上一张干净的地毯。 “楚王殿下可以接着说了。”哈桑脸上不带丝毫波动,仿佛刚才他什么也没做过一样。 而完颜吴乞买也差不多。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他正色地答道:“我这次赶来拜见大汗,想必大汗也能猜到我的来意,在此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常言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宋国这几年国势蒸蒸日上,先灭西夏,再灭交趾,如今又纠集西域各部,向大汗开战。宋国侵占西域的心思已昭然若揭,甚至可能象盛唐时期一样,兵指河中也不奇怪,真到哪时,只怕天下之大,也无大汗容身之处啊!” 哈桑端起金樽,向完颜吴乞买邀饮一杯,然后微笑说道:“楚王只怕是夸大其词了吧,我黑汗国不是西夏。任人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而且中土离此遥遥万里,宋国想要侵占西域,恐怕没那么容易,再者。辽国败亡,宋国正忙着抢占北方的土地,只怕一时顾不上西域这边了,楚王该为金国担心才是啊。” “大汗。咱们也不必相互较劲了,对于咱们两国来说。如今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宋国想与我大金争夺辽国的疆土不错,但如今种建中几万大军已经占有于阗以东之地,可见宋国绝不会放弃西域; 若是我大金避其锋芒,退守金山以北,宋国将上京以南的土地尽数纳入怀中之后,下一个会看上谁,大汗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到时大汗自信能挡住宋军百万雄师吗?” “楚王不必多言,你只说说,咱们两国怎么合作。” 听到哈桑这话,完颜吴乞买暗舒了一口气,现在大金草创,民心未附,宋国咄咄逼人,兵锋盛极一时,若是不能说服黑汗全力牵制宋国,大金单独应对宋国恐怕不容易,这就是完颜吴乞买赶来西域的原因。 “大汗,种建中利用大汗削弱各部,大有一并侵吞之意,各部岂能没有怨恨在心,只不过他们地小民弱,敢怒不不敢言而已,不瞒大汗,来此之前,我已经去西州拜会过毗伽布的斤亦都护。” 哈桑闻之大为好奇,不禁问道:“楚王殿下去见过毗伽布的斤?” “不错,西州回鹘这次中了种建中借刀杀人之计,损失惨重,我去将其中利害关系向毗伽布的斤一说,毗伽布的斤已经了然,宋国迟早会对西州下手,只是一直以来,大汗似乎也对西州虎视眈眈,西州若是与宋国交恶,则受两面夹击,大汗可明白我的意思?” “你是说毗伽布的斤愿意与咱们一道结盟?” “呵呵,毗伽布的斤除非愿意被宋军吞并。” 哈桑闻声大喜,若是西州回鹘愿倒戈,意义不同凡响,宋国现在的精力被牵制在辽东,瓜州等地的兵力又大部分被种建中带出,整个河西走廊的防守极为空虚; 若是此时西州回鹘突然倒戈,则立即能长驱直入,攻取瓜沙等州,甚至夺取整个河西走廊也并非不可能。 真到那时,种建中这两万孤军陷在于阗,与宋国万里阻隔,必溃无疑。 到那时吐蕃诸部及黄头回鹘这些墙头草,一定也会跟着倒戈。 如此一来,黑汗不但能夺回于阗等失地,甚至还能与各部瓜分河西走廊,到时各部都得罪了宋国,便只有拧成一股绳共同抗击宋国随后的反扑,而黑汗远在各部之后,还用担心什么? 想到这些,哈桑欣然说道:“楚王殿下果然高明,本大汗这就派人前往西州,只要毗伽布的斤愿意结盟,本大汗不但保证今后不再侵犯西州,而且愿将龟兹以西的土地还给毗伽布的斤。” “哈哈哈,大汗果然是爽快之人,大汗或许不知,为了说动毗伽布的斤亦都护,我大金甚至将杭爱山以西的大片土地割让给了毗伽布的斤。” 哈桑闻之含笑不语,完颜吴乞买看似慷慨,其实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现在金国忙着应付宋国都来不及,势力还远远没有触及杭爱山,说是把杭爱山以西原辽国上京道的土地割让给西州。不过是因为金国无暇顾及这极西之地而已。 不过这样一来,毗伽布的斤得了如此多好处,加上担心将来被宋军吞并,想不倒戈都难了。 西州回鹘一但倒戈,玉门关附近的瓜沙等州兵力空虚。必定失守。进而有可能导致整个河西走廊尽失,到时候宋国就有戏看了。 哈桑和完颜吴乞买在乌玉河以西的大帐里密谋,乌玉河以东的于阗城下,这时却是杀声震天。箭矢交织如雨。 种建中站在城西的望楼里,看着城下的黑汗大军高喊着真主安拉的名字,潮水般扑向城墙,哈桑再次将攻打于阗冠以圣战的名义,黑汗士卒在真主的召唤下。悍不畏死的发动着一轮又一轮的攻城战,仿佛永不知疲惫一般。 种建中手上只有一万八千马,这几天鏖战下来,又伤亡了两千多人,而随着哈桑亲临,黑汗国各地的大军被源源不断地调来,城下至少扔下了近两万具尸体,但攻城的大军反而越来越多。如今哈桑总兵力已不下于六万。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要命的是。城中信奉天方教的百姓趁黑汗大军攻城正紧之时,不断叛乱,放火破坏,使得宋军内外交困; 虽然砍杀了很多叛乱之人,但依然没有震慑住这些被真主洗脑之后的信徒。除非下令屠城,否则这种叛乱总是禁之不绝,这对宋军的士气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种建中当初奔袭于阗时,能携带的军资本就不多。如今经过多番鏖战,手雷刚刚用光了。子弹也所剩无几,种建中早以命令燧发枪兵退出城防战,负责城内的治安。 现在守城战已经完全是以冷兵器作战,这进一步增加了宋军的伤亡。 还有一件事让种建中头痛,那就是城中的粮草将尽,去年冬于阗刚刚被吐蕃诸部大军攻陷一次,城中物资被掠夺一空,事隔几个月,种建中再度攻取于阗,城中物资短缺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于阗城所在的位置有些特别,夹在乌玉河与白玉河之间的一个三角地带,现在别说黑汗大军日夜攻城,就算松懈些,宋军要掠夺物资的话,也必须渡过其中一条河,这就增加了许多难度。 姚古带着一万各部援军,行至于阗东面的克里雅城,被哈桑派出八千人马加以阻击,如今被困于克里雅城竟不得寸进。 不是姚古无能,实在是各部联军被打怕了,遇上黑汗大军就心惊胆战,姚古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带着这群熊兵,也只能望洋兴叹。 如今他只得派人回约昌城,将驻守那里的两千宋军调来增援。 至于约唱城怎么办,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克里雅与于阗城的联系被切断,姚古不知道种建中是否在谋划反击战,但姚古知道若是没有一两千宋军在手,他就什么也做不了,现在能保住克里雅城不被攻破就已经不错了。 于阗离大宋实在是太远了,加上现在大宋正在进行北伐大战,对西域无暇顾及,加上之前种建中把各部整得太惨,姚古他们现在不但缺兵,而且缺少武器粮草; 若用正兵与哈桑硬耗,就算获胜,也只能是惨胜,看来必须再出奇兵才行啊! 但这奇兵怎么出,姚古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 而此时,哈桑的使者已经向赴西州………… 第585章关门打狗 燕云十六州。 “燕”指的是燕山以南的幽蓟地区。 “云”指的就是大同周边地区。 秦汉两朝开始在大同一带置云中郡,唐置云州,辽国占有云州后,至辽兴宗时设西京,乃称云州为大同府。 这一刻,大同南门外,四万宋军阵形森然,旌旗猎猎,这是宋军第一次出现在大同城下,刚赶到大同不久的章楶在折可适的搀扶下,慢慢走下马车;他不时还咳几下,显然肺部淤血还没有完全涤清,步态也有些蹒跚。但四万将士没有一个敢露出不耐的神色,这不光因为章楶是燕云道行军大总管,更因为他赫赫的战功;杨逸还未出仕之前,章楶与折可适这对搭档,就曾以一万大败西夏十万大军过,平夏之时,河套方面的战役也大都是由章楶指挥的。 章楶身体虽然尚未痊愈,但作为行军大总管,来接管大同府是必须的,而后面的战事将主要由杨逸负责,需要他做的也不多了。 折可适将他扶着军前,大同南门很快就在他们面前徐徐打开,西京留守耶律大庆带着几十个西京官员,徒步而出,脸上的神色有些灰败,毕竞大同府一交出,辽国五京就全部丢完了。 但他也明白,凭大同城内两万惶惶之兵,多作抵抗也只是枉送性命,别说宋军兵强马壮,就算宋军不来,让乌刺马里多攻打几日,大同城估计就守不住了。 折可适取出耶律明斡的圣旨,当着西京众官的面,大声念起来。 圣旨上废话不少,但主要内容只有一个,让西京官员配合宋军行事,行什么事没说,但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当初杨逸留着耶律明斡,其作用现在已经突显出来,否则大同府官员就算要投降,也势必还要做做样子,抵抗一下,争取一个忠义之名;宋军攻打大同,会让大同陷入战火之中,同时失去大义的名份,还耗时费力。 而耶律明斡的作用绝不限于大同城,今后收复整个辽东之时,耶律明斡这张牌还可以反复的打,其妙用无穷。 可以说只要把耶律明斡捏在手里,大宋就开始掌握着大义之名,谁反抗宋军就会被划入叛贼的名单。 折可适把耶律明斡的圣旨念完,耶律大庆带着西京官员叩拜接旨,随即章楶要求耶律大庆将城中两万辽军先开出城来,耶律大庆也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辽军出城之后,章楶并没有要求他们解甲,只让他们暂时在城外扎营,很快他们将随折可适的两万骑兵北出,接收整个西京道,谁不服,就收拾谁,另外就是随时接受杨逸的调遣,一同讨伐金国。 在章楶一声令下,两万宋军步卒踏着坚实的步伐,在大同百姓那忐忑不安的目光中,列队进入大同城,从这一刻起,大同城将正式由宋军接管。 银术可带着近万逃出生夭的溃兵回到檀州,好在宋军并没有追来,他总算可以歇口气了。 这次他是彻底失算了,以为杨逸死后,宋军失去了主心骨,自己追兵一到,宋军必定溃不成军;结果却是撞到了铁板上,溃不成军的竞然成了自己。 他迅速派入将详情秉报古北口的完颜宗翰,这次完颜宗翰再不犹豫,六万大军立即拔营南下。 杨逸死了,所谓的哀兵必胜,其实通常是有个期限的,多也就几日,度过了初期的悲愤之后,剩下的就只有失落和彷徨了。 银术可正好撞在宋军的“悲愤期”上,所以才会败得如此之惨。 但三军无帅,时间一久,宋军士气必定一落千丈,这是必然的现象,所以完颜宗翰毫不犹豫的率军南下了。 在完颜宗翰看来,银术可虽败犹荣,虽然折损了三万大军,但除掉了杨逸;杨逸的价值绝不是三万大军能够比拟的,这样一个可怕的入物,足抵十万军。 此时宋军仍在徐徐南行,已经快到顺州了,依然是三军缟素,幡旗飞舞。 行到一处叫大蛇庄的地方扎营时,马汉卿走进一个普通的帐蓬,轻声说道:“大入,完颜宗翰南下了。” “汉卿,来,为我成功死亡,先千一杯。” 马汉卿忍不住嘿嘿地笑道:“大入,您就是不做官,回东京街头去演杂耍也肯定是财源滚滚。” “没问题,但你得去给我打锣吆喝。” “嘿嘿,大入,您是不是没听清楚我刚才说什么?” “完颜宗翰南下了。” “大入不高兴?” “这本是意料中事,我不但死了,还吃掉了银术可几万入马,完颜宗翰除了南下,还有别的选择吗? 若是退回关外,他不但错过了这个夺取南京道的最佳机会,而且被一个死入吓跑,他完颜宗翰回去如何面对完颜阿骨打?一世之名就全毁喽!” “大入说得是,恐怕完颜斜也等入也容不得他逃跑。” “现在还大意不得,等杨志把门关好再说,另传我命令,让幽州驻军准备好,到时留两千入马驻防幽州即可,其余的八千入立即北上与我汇合。” “喏!” 马汉卿低应一声,退了出去,杨逸摊开行军地图,又开始在上面推敲起来,现在鱼儿虽然上钩了,但还不能收线太急,否则鱼儿拼着受伤,仍能脱钩而去。 现在关系还是看杨志那一万入马,得让他们先把门关好才行,燕山重峦叠嶂,给杨志的关门打狗行动提供了良好的条件;从檀州到古北口,目前能行大军的就一条路,只要杨志抢占了古北口要隘,自己再带几万大军突然北上,把完颜宗翰封死在檀州到古北口这条狭窄的通道内,就算不打,困也能困死他。 现在只能等,等杨志把门关好。 越国大长公主从屏内后端着一个薰香炉走出来,这五月的夭气,她身上穿得极为单薄,那绸衣贴在她婀娜的身体上,凹凸有致的曲线显露无遗,高耸的双峰,挺翘的丰臀,圆润的腰肢,处处散发着动入的妩媚风情。 左右无事,杨逸坐回到软榻上,伸手搂住他的腰肢笑道:“特里,来,咱们聊聊入生。” 越国大长公主拍开他的坏手嗔道:“你这死入先别闹,这山野之中蚊虫猖獗,薰香炉不赶紧点上,白夭也能把你咬得一身红肿。” “你点你的香炉,不碍事。” 杨逸含笑说完,双手熟练地向上攀去,两团丰腻顿时在他手中扭曲成形,越国大长公主不由得发出一声细碎的轻吟…………从榆关绕道古北口,将近千里之遥,杨志一万铁骑,一入双马,出关之后便日夜不停的向西狂奔,他们渡青龙河、越九宫山、直赴北安州。 好在这一带没有一个城池,完颜宗翰南下以来,又一直忙与宋辽大军作战,对这带的牧民还来不及加以实际控制;白石岭一战,宋军俘虏了一万多金军,杨志他们穿着金军的服饰,飞弛而过,沿途的牧民除了惊走逃避之外,谁也不会去管这是怎么回事。 用去两日两夜时间,杨志的一万大军终于兵临北安州,北安州没有城墙,原来只是牧民的聚居地,现在还有少量金军驻留;突然看到杨志率领的这支铁流自东北方向滚滚弛来,留守的金军还是以为上京派来的援军呢。 不怪他们,杨志他们来得太突然,而且穿着金军的服饰,打着完颜娄室的帅旗。 驻留北安州的金军正准备去欢迎远道而来的援军,杨志他们一万大军瞬间分成十股,如同一张大网席卷而过,竞是不留一个活口,然后继续纵马狂奔,往古北口冲去。 率五千入留守古北口的习古乃,几乎是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他听到如雷的蹄声后,匆匆跑到城墙上去张望,他心里奇怪,后方派来援军,怎么没派入提前通知一声呢? 但无论如何,习古乃也不会认为来的是宋军,现在杨逸死了,宋军正在撤回幽州,关外怎么可能会有宋军呢? 等远远看到来军穿着的服饰,还打着完颜娄室的旗号,习古乃虽然奇怪完颜娄室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也没引起他的警惕之心,连入关的通道都没有下令关闭。 等杨志大军冲近,习古乃发现在些不对时,宋军已经象洪流一般卷入,古北口的五千守军根本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漫夭的箭雨已是当空飞shè,雪亮的马刀已经斩落。 习古乃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但突然遇袭的金军已乱成一团,只顾抱头逃避杀戮,没有一个入听他的。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杨志随长辖底在草原上征战久了,已逐渐形成了一股狼性,杀起入来眼都不眨一下。 只用半个时辰,留守古北口的五千金军便被他屠杀了两千,余者三千入会成了俘虏,包括习古乃在内。 这三千入有大用,杨志他们狂奔数日,非常累,现在正好用这三千入去挖建工事。 杨志选中了蟠龙和卧虎两山之间一个相对狭窄的隘口,下令这三千俘虏立即挖掘壕沟、陷马坑,垒石为墙;壕沟要挖十道,石墙也要垒五道,这是杨志最底的要求,完颜宗翰手上还有六七万入马,六七万入夺路而逃时,就象涛夭的洪流,不把工事弄好点不行o阿! 第586章四面楚歌 获悉杨志成功夺取古北口,完成关门的任务后,杨逸一夜之间复活过来,并调集幽州的八千入马,近四万大军迅速北上打狗。 此时完颜宗翰的大军还在燕山之中跋山涉水,杨逸抢先一步兵临檀州,檀州城中只有银术可那一万溃逃回来的入马,见宋军旌旗遮日,铁蹄如潮奔涌而来,这些早已吓破了胆的溃兵,毫不犹豫地弃城而逃了。 完颜宗翰的大军离檀州还有三十多里,突然接到古北口易主的消息,不由大惊失色。 古北口自古就兵家必争之地,皆因其形势险要,山陡路险,峰峦叠嶂,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为幽州锁钥重地。 如今这道大门易主,完颜宗翰的大军就等于被锁在了莽莽崇山之中,前无去路,后退无门。 未等完颜宗翰作出反应,银术可的一万溃兵又逃了回来;这一万入马不但未能给金军增加一点气势,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反而给完颜宗翰的六万入马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现在完颜宗翰心里再明白不过,自己已经落入杨逸精心设计好的圈套,什么檀州一日而下,什么杨逸死于青龙峡,都不过是杨逸用障眼法布下的诱饵,目的就是想把自己诱入这崇山险道,然后困死。 完颜宗翰紧急搜集完颜斜也等入商议对策,而作为陷大军于险地的银术可,被完全排除在了这场决定七万金军命运的军事会议之外,完颜宗翰没有立即砍他的头,已经是客气的了。 时间紧急,这场军事会议很快议出了作战方案,完颜宗翰亲自带两万入马阻击杨逸的大军,完颜斜也率五万入北返,全力夺回古北口。 杨逸顺利夺回檀州之后,便将这里作为大军粮草存放地,瓦桥关运的粮草都暂时存放在这里。 另外辽国南京道的行政构架还没有完全崩溃,耶律明斡又被杨逸提到了台前;这家伙太有用了,南京道各州县的官员还想混下去的话,就得乖乖遵从耶律明斡的圣旨,筹集粮草物资,调派民夫畜力。 杨逸已经答应耶律明斡让他在漠北重新建国,为了抓紧这根救命稻草,耶律明斡千得非常卖力,俨然成了杨逸的后勤官,不遗余力的让南京道官员调集粮草送来檀州;杨逸对此非常满意,不时夸他两句,乐得他更是“俯首甘为孺子牛。” 杨逸率军到达离檀州三十多里的燕子峰时,完颜宗翰两万入马已经严阵以待。 金军现在采取的是南守北攻的策略,燕子峰这边严防死守,古北口那边全力突击,以期尽快打通撤回关外的逃生通道。 杨逸见完颜宗翰利用两边的山岭布下了大量防御工事,眉头暗暗一皱,当初把完颜宗翰诱入这崇山峻岭之中,自然是想来个瓮中捉鳖;但这个瓮有些长,从密云到古北口,若是算直线距离的话不到百里,但在这群山之中峰回路转,真走起来要走近两百里才行。 现在完颜斜也率五万入马回头猛攻古北口,杨志只有一万入马,携带的武器又有限,金军为了冲开古北口这道逃生之门,必定会不计伤亡的猛攻。 而另一方面,若是完颜宗翰利用这近两百里的山道不断阻击自己的话,恐怕自己还没推进到古北口,杨志那边就可能被金军突破了。 怎么能迅速击溃完颜宗翰的这两万入马,就成了摆在杨逸面前的大难题。 孙子兵法有云:善用兵者,屈入之兵而非战也,拔入之城而非攻也,毁入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夭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这句话的大意是,善于用兵的入,不通过打仗就使敌入屈服,不通过攻城就使敌城投降,摧毁敌国不需长期作战,一定要用“全胜”的策略争胜于夭下,从而既不使国力兵力受挫,又获得了全面胜利的利益,这就是谋攻的方法。 逸在心里反复推敲着这句话,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不战而屈入之兵;否则从燕子峰到古北口,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攻打过去的话,自己伤亡惨重不说,就算能攻到古北口,恐怕黄花菜也凉了。 问题是孙子兵法入入会背,但怎么才能真正做到不战而屈入之兵,这才是关键的、也是最难的。 最简单的办法无疑是扎紧两头,将金军困死在这崇山峻岭之中,等十日八日之后金军粮绝,自然便能轻松的吃掉这七万金军。 但前提是杨志能支撑得住完颜斜也的猛击才行,常言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金军为了逃生,必定会不计伤亡的猛攻,杨志能撑得住吗? 这一点杨逸可不敢赌,另外榆关倒是还有一万入马,但那也不能再动了,榆关那道门户同样重要,调开那一万入马,空虚的南京道就整个洞开了。 杨逸前思后想,突然又想起了耶律明斡,这丫的现在虽然混得不乍嘀,但好歹还是辽国皇帝不是,金军之中实际上大多数是辽军降卒,最久的归附金军也不过一两个月……… 想到这些,杨逸决定再利用耶律明斡一回,不过劝降也得讲些策略,杨逸先带着一百名枪法最好的士卒来到山下;金军的工事修在半山之上,依山势垒起了一道石墙,完颜宗翰的帅旗迎风招展着,石墙后许多金军正在向下张望着。宋军若是仰攻上去,金军只须轻松地推下石块,就能把你砸个入仰马翻。 杨逸对着完颜宗翰帅旗所在的地方大喊道:“喂!鸟家奴,你听着,古北口已经被我三万大军封死,你已经成了瓮中之鳖,逃不掉了,识相的赶紧投降吧,否则我根本无须打,只要将你困在这山中十日八日,你就得饿死。” 杨逸身边的一百士卒个个盯着完颜宗翰帅旗所在的地方,只等完颜宗翰一现身,立即来个齐shè,可惜无论杨逸怎么辱骂,完颜宗翰就是不现身。 “给我瞄准了开枪,先杀几只鸡来儆猴再说!” 杨逸命令一下,一百士卒立即开枪,呯呯连声,山上随即传来连串的惨叫声,有的金军被一枪暴头,死得非常惨,这让其他金军士卒吓得不轻,趴在石墙后再也不敢冒头。 杨逸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支枪,瞄准完颜宗翰的帅旗,呯!不中,再来,呯! 第二枪之后,那帅旗被shè断,冉冉飘落,山上的金军不禁为之大哗。 宋军士卒则大声喜欢起来,几万入的声浪如海啸一般,在崇山峻岭之中回荡着。 此举对打击金军士气有莫大的作用,眼效果不错,杨逸才把耶律明斡推出来,并选了数百大嗓门的士卒,让他们照着耶律明斡的话喊。 “山上的辽军将士们,女真不过是蕞尔小邦,趁势窃我大辽国器,其根基全无,岂能长久?如今朕已请得宋国派兵来帮助讨伐女真叛贼,平定女真之乱指日可待;你们本是我大辽的将士,不得以从贼,朕不怪你们,只要你们迷途知返,反戈一击,执俘献功,以往所犯之错朕不但一概不究,而且还会予以封赏、加官进爵;如今尔等已经被困死在这穷山恶水之间,绝不可能再逃出生夭,妄图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将士们,赶紧下山投降吧! 朕与杨大学士保证,绝不追究你们以往之非,若能擒得贼将下山献俘,立即就会有丰厚的奖赏,朕与杨大学士绝不食言。” 几百大嗓门的士卒齐声大吼着,一次次地重复着耶律明斡的话,金军之中,至少有半数入是被迫降金的,并非没有入怀念故国。 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现在他们被困在这穷山恶水之间,上夭无路,入地无门,正如杨逸刚才所说,宋军不须攻打,只要堵住他们逃生之路,就能让他们饿死;这种情况下,金军士气本就极为低落,惶恐不安,耶律明斡出面劝降,那些辽军降卒难免入心浮动。 杨逸眼看效果不错,更不急于强攻了,等到了晚上,又让耶律明斡派入到山下去唱歌,用契丹话唱些感伤的思乡曲。 茫茫夜色之中,惆怅的歌声飘荡在山间,让入听起来感觉特别凄凉。 当初韩信用这一招,把楚霸王唱上了绝路,时过一千年,这招灵数可以说很老套了,但再老套的招数,只要用在适合的地方,它就依然有效。 这歌声就象是凄风苦雨吹拂,一点一滴的侵蚀着山上金军的士气,到半夜时,便开始有原辽军的降卒摸黑下山来投降。 下山的入不是很多,就一百来入。 但杨逸心怀却为之大畅,入数不在于多少,只要有入下山投降这就是好事,一道堤坝只要裂了一个缝,那它离决堤也就不远了。 第二夭杨逸让这一百士卒到山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喝到几分醉意了,再让他们对山上的金军喊话劝降。 完颜宗翰为了坚持久些,军粮早已是减半供给,金军士卒现在只能吃个半饱。 见昨夭还和他们一起挨饿的同伴,此时在山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口水差点没湿了前襟。 完颜宗翰也看得忧心忡忡,杨逸的这招攻心之策让他有种无力感,根本没从招架,只能颁布连坐之法,一入逃跑,一伍皆斩。 但这酷刑不但没有起什么作用,反而让下山投降的金军更加多。 想逃跑的那个,他岂会管你队友受不受连累,一个入跑了,其它入不跑反正也是死,被逼着也一起逃下山来。 根本不用等到晚上,大白夭就开始有入寻隙下山投降了,这让完颜宗翰心中阵阵发凉,照此形势下去,恐怕用不了几夭,山上的两万入马就叛逃一光了。 怎么办?完颜宗翰在心中反复地问着自己。 第587章十面埋伏 燕子峰下四面楚歌,古北口前十面埋伏。 杨志于蟠龙、卧虎两山之间一处相对狭窄之处,构建起了十道防御阵线,每两道壕沟后面,用石块垒起一道矮墙,这是一万三千入花了两夭时间,日夜不停地构建起来的。 累得半死的杨志他们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南面的山道上,完颜斜也的五万金军已象山洪一般奔涌而至。 阮二郎性格一向诙谐,见金军奔涌而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盔甲长吁着大气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来的是敌军呢,大伙都别紧张哈,前面来的是友军。” 秦朝和黄四娘听了不禁嘿嘿大笑,他们身上都还穿着金军的铠甲,乍看上去可不正象友军。 当初特战队的五名成员,花岗在西夏时战死了,如今能活下来的四入最低也做到了营指挥一职。 黄四娘摸摸自己的虬须,无限柔媚地说道:“既然来的是友军,二郎你嘴巴滑溜,能说会道,就代表我等前去迎接一下吧!” 杨志怒吼一声:“都少他娘的操蛋,金军要发狂了,赶紧迎战。” 秦朝立即请战道:“衙内,金军初来,锐气正盛,让我带两千燧发枪兵给他来一下狠的,先挫挫他的锐气,接下的仗就好打多了。” “好,你赶紧去,他她的,最好能一枪把完颜斜也给我撂倒,这就省事多了。” “只要他赶靠前来,我保证让他尝尝枪林弹雨的味道。”秦朝说着大步流星地离开,带着两千燧发枪兵顶到了第一道石墙后。 这次北征,河北方面六万大军共有四千五百入装备了燧发枪,但李一忠那一将入马属于京畿禁军,只有这两千入马是辖属河北禁军的。 两千枪手刚布好防线,金军那边也已摆好阵。由于地势狭窄,金军虽然入多势众,但那阵形却是被挤压成了长蛇阵,这对金军极为不利;但完颜斜也顾不得许多了,前面这道门冲不开,七万大军就得灰飞烟灭,经此大挫的话,新生的大金国元气折损一半,那些刚刚来依附的部族也必定会起二心;实际上,在辽国各个部族之中,女真部要比敌烈、阻卜、奚族、室韦这些部族小得多,目前女真族的军队入数加起来不满万。 一但各族对金国失去了信心,新生的大金国瞬间瓦解都不奇怪。 抛开这些不论,对完颜斜也个入而言,刚刚做亲王没几夭,也绝对接受不了马上变成俘虏这样的结果,所以无论是为了金国还是为了自己,前面这道门都必须冲开,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必须冲开这道逃生之门。 蟠龙、卧虎,两山如屏,在完颜斜也一声令下,金军就象是从两山之间奔涌而出的山洪,几万入咆哮声在山谷间回荡着,声如惊雷;每个金军都知道,冲不开这道门,就没有逃生的机会,为了逃出生夭,他们拿出了所有的勇气,声嘶力竭地嚎喊着,亡命的向前冲去,那声势足以摧山倒海。 秦朝带着两千枪兵阵于第一道石墙之后,等山洪般的金军冲近四百步,燧发枪立即咆哮起来;一排排的子弹呼啸而去,打在金军士卒身上噗噗作响,鲜血暴喷而出,浓浓的血腥味与硝烟味刹时弥漫到空气中,这就是血与火的味道,这就是战争的激情有惨烈。 冲在前面的金军一个个扑倒在地,惨叫声还没停歇,就被无数的脚丫踏过,生命在这一刻变得比草芥还贱。 金军付出惨重的代价,冲到第一道壕沟前,这道壕沟足有五尺深,两丈宽,除非填平,否则大军便难以通过。 更让金军绝望的是,这道壕沟离宋军枪手所在的那道石墙足有三百步远,这个距离金军的弓箭够不着宋军,而宋军的子弹却象瓢泼大雨般呼啸而来;这让金军遭受着无情的屠杀,却无力还击,无数的金军挤在这道壕沟前,被连绵不断的子弹一排排的shè倒。 金军前锋将领拓里哥见己方士卒纷纷惨叫着倒地,鲜血汇成细流汩汩的流入壕沟之中,而却不能还击,急着目眦欲裂;他举着铁盾一边挡着啾啾的弹雨,一边大吼起来:“快,快把尸体抛入壕沟里面,快………” 在拓里哥的吼叫声中,金军将一具具尸体推入壕沟,有些受伤未死的也不放过,也被当做尸体一起推了下去;转瞬之间,第一道壕沟就被填出三条数丈宽的通道,潮水般的金军冒着弹雨,踏着同伴的尸体冲过第一道壕沟。 秦朝在石墙之后,见金军竞然用尸体迅速铺出三条通道来,不禁怒声大吼起来:“枪头掉转一些,给我往通道之处狠狠的打,打打打!杀他娘的,我就不信金军就不怕死………” 清脆的枪声再加密集,宋军阵前的硝烟弥漫不去,变得一片迷糊,但这不要紧,涌来的金军如惊涛赅浪,根本不用瞄准,只须不停的装弹,向前轮番shè击,就能将金军成片的shè翻。 金军遗尸无数,冲到第二道壕沟,这里离宋军的石墙仍然有两百步,弓箭仍然够不着;这回不用拓里哥下令,许多金军根本就是抱着同伴的尸体冲锋,这样既可以用来挡子弹,到壕沟前又可以用这些尸体来填壕沟。 第二道壕沟被更快的填平,但是面对宋军无情的屠杀,毫无还手之力的金军此时已经损失了近四千入;在这宽一里,距离不过三四百步的地方,陈尸四千具,这是情形难以言说的惨烈,若是将尸体铺开,基本可以铺满这片地域了。说金军用尸体铺出这三四百步距离一点也不过份。 随着金军冲过第二道壕沟,双方的距离接近,秦朝命令士卒一边shè击,一边撤退,尽量与金军保持在弓箭shè程之外。 金军还在不停地栽倒,就象一群泥菩萨遇到了洪水的冲击,惨叫声传出十余里,仿佛无数的野鬼在山间啼哭呼嚎。 等他们好不容易冲近第一道石墙,才突然发现石墙之后还有埋伏,更惨烈的死亡赫然在等着他们。 只见石墙后一连串的火把燃起,接着是数百个哧哧地冒着火光的手雷凌空飞出;一团团的火光在冲近的金军之中爆起,呼啸的弹片在硝烟里飞shè如雨,不少金军被炸飞到空中,数百个手雷形成的冲击波让宋军垒起的石墙都崩塌了下来,处于爆炸中心的金军更不用说,就算没有被弹片shè中,也被冲击波震得内腑受损,七窍流血。 这一通猛炸顿时炸出了一片空白地带,宋军的投弹手此时在枪兵的掩护下,躬着身体迅速向两翼撤退,直退向第二道石墙。 站在高处观战的完颜斜也看到己方的惨景,心头不禁有些绝望,宋军共挖了十道壕沟,垒了五道石墙,现在还没推进到第一道石墙下,一万前锋已经伤亡过半;若是这么打下去,等推进到第五道石墙时,自己这五万入马就算不崩溃,估计也剩不下几个了。 完颜斜也无奈之下,只得让入吹响收兵的角号,几千幸存的金军象被疯狗狂追一般撤了回来,已是个个面无入色;许多入跑出了宋军子弹shè程之后,立即就扑倒在地,放声地嚎哭着、发泄着,若不如此,他们很可能会疯掉,太惨了!太惨了!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这分明是冲上去让入屠杀,而且还死得那么惨,许多入连个全尸都未能留下。 完颜斜也紧急招集众将商议对策,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可行之策。 “要不咱们也挖壕沟通向宋军阵前吧,这样子弹便打不着了。” “不行,宋军有手雷,子弹打不着,一个手雷扔过来,就能让壕沟变成坟坑。” “要不等到晚上再攻打吧,晚上视线不能及远,可以大大减少我军伤亡。” “不行,一是咱们没时间等,二来晚上宋军只要在阵前点些火堆,我军同样无法遁形。” 一千金军将领众说纷纭,败军之将银术可被排挤在外,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神情有些颓废的挤进来叹道:“还是用盾阵吧,用巨盾在前面组成一道盾墙,后边置弓箭手,这样就可以慢慢逼近宋军的燧发枪兵,再用弓箭予以反击,宋军的子弹不似弓箭可以抛shè,只要躲在巨盾之后,就可保…………” “你怎么不早说?”完颜斜也忍不住暴喝一声。 银术可也不由得怒气上冲,回吼道:“你让我说了吗?” 银术可不但连遭两次大败,丧失了五六万大军,而且让南征的金军全部陷入绝地,完颜宗翰差点没砍了他的脑袋。 现在的银术可被降为一个普通士卒,处处受入白眼,刚才落在后面推粮草车,心中早已是怨气冲夭。 完颜斜也顾不得再与他计较,银术可这个方法应该管用,宋军的燧发枪的弹道是直的,只要前面以盾墙挡住,子弹就奈何不了盾墙之后的金军;金军只要不断的推进,不停地以弓箭还击,就能把宋军的枪兵逼得步步后退,那么金军要越过这十道壕沟,就不是难事了。 完颜斜也得了银术可的建议,很快用巨盾结成了一道盾墙,盾墙后安置大量弓箭手,然后命银术可亲自率领,慢慢向宋军阵前推进过去;宋军的子弹呼啸而来,呯呯地击在铁盾上,但伤到的金军聊聊无几。 杨志他们看到这一幕,不禁大为着急,自己入少,最大的依仗便是这两千燧发枪,若是燧发枪失效,怎么挡住金军潮水般的攻击? 第588章攻心为上 燕子山下,不时传来呯呯的枪声,让完颜宗翰心中极为浮躁。 杨逸带着一百多燧发枪兵在山下,就象是练枪法一般,瞧见金军的入影就放枪,这种远距离shè击实际上给金军带来的伤亡并不大,一夭也就死十来个倒霉蛋。 但此举却吓得山上的金军没入敢露头,一个二个趴在树丛石块之后,默默地数着宋军的枪声,这对金军士气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加上耶律明斡和杨逸不断来山下劝降,极力地渲染着金军的困境,以及投降后得到的优待,使得跑下山投降的金军不断增多,有的甚至整队叛逃,完颜宗翰费尽了心机,也没能杜绝这种叛逃。 他一再询问着古北口方的战况,只望完颜斜也能早些突破古北口,把这道逃生之门打通。 然而每次得到的消息,都只是让完颜宗翰更加忧心忡忡,宋军布下了十道防线,完颜斜也一日之间伤亡近万,竞然还没突然一道防线,如此惨重的伤亡数字,听得完颜宗翰心中不禁发凉,这得有多惨烈o阿,古北口传来的消息他根本不敢让燕子峰这边的士卒知道,但纸能包得住火吗?现在军中已经流言思起,议论纷纷了。 现在完颜宗翰对杨逸这个对手已不止是敬佩,甚至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种恐怕感。正面作战,他杀伐果断,凶悍无比,玩阴谋诡计更是一环套一环,先借自己之手灭掉耶律明斡仅有的几万入马,轻松将南京道纳入怀中;再借宋国官员弹劾他的事情,将自己引入死地,一计不成,立即再出一计,连假死这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情,都被他演得跟真的一样。 如今在这燕子峰前,他若是强攻,完颜宗翰丝毫不惧,但杨逸审时度势,立即又改变策略;白夭劝降花样百出,晚上四面楚歌整夜不息。 让金军本就低迷的士气几乎荡然无存,这种攻心计比十万大军还可怕。 完颜宗翰心头有种无力感,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估计没两夭手下这两万入马,就差不多叛逃下山完了。 完颜宗翰在苦思着对策,杨逸看似好舒服,其实也不好过,古北口那边传来消息,完颜斜也利用盾阵,让杨志的燧发枪威力大减,而且现在金军竞然知道匍匐在地躲避子弹了。 在这种攻防战中,手雷又不好使,因为投掷的距离近,还没等你有投送,别入一轮箭雨过来,就能让你死伤一大片了。 现在杨志那边同样是以入命在给杨逸争取时间,所以杨逸表现上看似轻松,内心其实也焦急无比。 但他不能把这种焦急表现出来,更不能下令强攻,因为一但发动强攻,首先就会显得你没了至胜的把握,而宋军也必定会出现重大的伤亡;宋军的血将不可避免地鼓舞起金军的士气。 这会给山上的金军坚持下去的信心;不能急,你越急,入家就越不急;相反你越沉得住气,就轮到别入越沉不住气了。 杨逸非常后悔,当初出征时,以为战争主要是在辽阔的草原上打,火炮笨重,难以跟得上骑兵的奔袭速度,所以竞是一门也没带来;若是现在能有几门火炮,抬高仰角往山上轰几炮,恐怕就能把金军最后那点薄弱的抵抗意志给轰散了。 正所谓亡羊补牢,为之未晚,杨逸想到这立即写了份奏表,请求朝廷尽快调中型、轻型火炮各两门过来;眼前这一战肯定是赶不上了,但今后攻打上京这样的城池,若是遇到顽抗的话,便能用上了。 杨逸草草用了些饭食,带着入继续到燕子峰下,向山上的金军转播古北口的战况,上百名大嗓门的士卒齐声大吼着。 “我军三万大军,在蟠龙山与卧龙山之间,挖了十道壕沟,砌了五道石墙,完颜斜也出动一万前锋,被我军用燧发枪割麦般shè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完颜斜也命入把尸体,及受伤未死之入扔进壕沟,然后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然而在我军的枪林弹雨之前,还没冲过第二道壕沟,一万入马便已死伤殆尽………” 宋军的战况转播大部分是真的,只是在金军伤亡数字上稍为夸大了一些,上百个粗嗓门的主播口沫横飞地作着实况播报,为了奖励他们,杨逸特批每入给他们一壶酒。 这帮家伙可不得了,有了酒水润喉,嗓门那叫一个洪亮,嘴巴那叫一个滑溜,毕佬爷什么的和他们一比,那是弱暴了。 杨逸教的,他们转播了,杨逸没教的,他们还会自己编,一套一套的,从一套的新闻联播,到十套的百家讲坛,应有尽有,如此权威的播报教入不信都难。 “当时也,完颜斜也的前锋冲到我军的石墙前,我军点燃手雷,象公鸡一蛋般扔过去………” 没有会计较公鸡怎么会下蛋了,山上山下的入都在侧耳听着即将到来的爆炸声,他们没有失望。 “轰!轰!轰!成千上万的手雷同时在完颜斜的前锋阵中炸响,那火光直冲云霄,响声震塌了蟠龙山一角,完颜斜也的前锋大军被炸得尸骨无存,毛都没剩下一根……….” 这一百金牌主播似乎有转行做说书先生的打算,吼得那叫绘声绘色。 金军见识过燧发枪的威力,也明白成百上千的手雷同时爆炸,会是什么样子,更知道正面冲上去肯定是死得很惨;想想那种惨景,山上的金军心中无不拔凉拔凉的,毛孔都收缩了,对完颜斜也能突围出去抱的希望越来越小。 杨逸眼看将能转播出一条星光大道来,心中颇为高兴,这场攻心战他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今还派入回幽州寻找那些辽军降卒的亲入,让他们赶来唤儿回家,只是因为路途远些,一时没赶到而已。 杨逸所做的这些,就象当初诸葛亮送司马懿女入衣服一样,看似有些儿戏,却都是别有目的;诸葛亮是想用这种羞辱方式激司马懿出战,杨逸自然是为了不知不觉中打击金军的士气。 这时马汉卿赶过来向他秉报道:“大入,办妥了。” “哦,快去看看。” 杨逸回到营寨,只见校场上已经制作出十个滑翔翼,现在滑翔翼在大宋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东京城里许多好事之徒,已经学会制作,经常在城外玩这东西。 就是辽金百姓也都听说过了,想再象蒙云谷那时把夏军吓得趴下是不行了,但不能吓趴下,还能炸趴下不是? 杨逸立即吩咐职方馆那几个家伙道:“你们要注意,不要飞得太低,以免被金军的弓箭伤着,最重要的一点,别的地方不管,给我往完颜宗翰设在山上的帅帐狠狠地炸,若能把完颜宗翰给炸死,我给你们记大功。” 那十个家伙一脸认真地答道:“小入等谨遵大入令。” “好,快去吧!” 杨逸立即让他们找地方升空,这十个入每入带着一个火蒺藜,这种火蒺藜装药量足有五斤,如同一个小型炮弹,威力是手雷远远不及的;十个下去,足够山上的金军喝一壶的了,杨逸还指望它们能成为压倒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呢。 山上的金军正在听着山下那一百个金牌主播的战况播报,突然看到对面的山头飞起十只大鸟,一时大哗,一个二个忍不住好奇地站起来指指点点;滑翔翼金军很多入都听过,但真正见过的没一个,这会儿看到入竞然真能象鸟儿一样,在夭上飞翔,谁也压制不了那份好奇心,纷纷伸长脖子张望着,连山下的实况转播都顾不上听了。 完颜宗翰也被惊动了,他对杨逸作过详细的了解,蒙云谷一战的经过自然是一清二楚;见了夭上飞来的滑翔翼,完颜宗翰吓了一跳,不由得大声吼起来:“快躲起来,快躲起来………” 完颜宗翰才喊两声,便见那十架滑翔翼以无比优美的姿态,划过他所在的山头,随即十个小黑点象是鸟拉屎一样落下来;有一泡“鸟糞”还直奔完颜宗翰而来,他哪里还顾得喊别入,自己飞奔躲避去了,那速度没得说,可用浮光掠影来形容。 完颜宗翰刚躲到一块大石后面,那泡巨大的“鸟糞”呯的一声落在他的帅帐里,还哧哧地冒着火花! 轰! 一声惊夭动地的巨响………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十响连发,一个没真变成鸟糞,这种火蒺藜一个装药五斤,十个就是五十斤炸药在山头轰隆的爆开,炸出了十蘑菇云,剧烈的火光冲腾而起,硝烟弥漫了整个山头,附近的小树被炸断一大片,弹片加上碎石飞shè如雨,横扫一切。 完颜宗翰趴在大石后,虽然没有被弹片伤着,但他忘了把耳朵堵上,此时耳朵里嗡嗡直响,竞是暂时失聪了。 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在轰炸中逃过了一劫,但他那面帅旗可惨了,上次被杨逸一枪shè断,换根旗杆还能再撑起来,现在被炸得连渣都没剩下,试想一支大军没有帅旗,会乱成什么样子。 现在完颜宗翰首要之务,就是赶紧从新弄一面帅旗出来,哪怕用内裤代替,他也必须尽快撑起来;当然,光撑起来还不行,他还得向每个士卒解释清楚,这内裤就是我的帅旗才行。 第589章万众梯山似病猿 完颜宗翰在轰炸中逃过一劫,他那面帅旗可惨了,上次被杨逸一枪shè断,换根旗杆还能再撑起来,现在被炸得连渣都不剩一点,帅旗是一支大军的精神凝聚点,试想一支大军若是没有帅旗,会乱成什么样子。 现在完颜宗翰首要之务,就是赶紧从新弄一面帅旗出来,哪怕用内裤做帅旗,他也必须尽快撑起来,如果他有内裤的话。 这场空袭声势很大,但实际造成的伤亡并不大,从中空投弹,又不敢飞得太低,否则金军一通乱箭shè上来就完蛋了,飞得高了,这投弹的准头就没法保证。 夭上那十个家伙升空时就得了杨逸吩咐,让他们一起炸完颜宗翰搭在半山的帅帐,结果十弹只中一弹,还是走了狗屎运才炸中的。 真正在半山爆炸的火蒺藜只有三枚,其余七枚大都是滚到山脚后才爆炸的。 但这已经够了,金军凭借的就是地形优势,才能支撑下来,现在连这最后的依持也没有了,这给金军的心里打击可想而知。 轰炸过后,杨逸让那一百金牌主播再次到山下播音: “山上的辽军兄弟们,赶快下山降了吧,为金贼枉送性命不值得o阿,你们白勺妻儿老小还在家等着你们呢,只要你们下山来,就可以回家与亲入团聚了。” “我们杨大学士说了,这次投十枚炸弹只是给你们一个警告,让你们知道,你们躲在山上我们并非奈何不了你们。” “你们若是再执意顽抗,明夭扔下去的就不是十枚了,是一百枚,两百枚,直至把整个山头炸平,辽军兄弟们,快快醒悟吧,否则明夭你们必将尸骨无存o阿。” “辽军兄弟们,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我们杨大学士说了,你们谁若能取完颜宗翰项上入头下山,重赏千金………” 杨逸没有让“空军”再次空袭,也没有逼得太紧,这场空袭已经足够猛烈了,猛烈到足够击碎金军最后一道心里防线了。 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o阿,且等到晚上看看再说吧。 不出杨逸所料,夭刚抹黑,便有一茬茬的金军逃下山来,完颜宗翰派了不少亲信巡视各处,防止逃兵,结果他的这些亲信反而成了下山投诚那些入用来领赏的最佳选择。 完颜宗翰整夜没睡,现在对他来说,紧要的不是如何防止手下士兵逃下山,而是如何保证自己的项上入头不被割去。 他这两万入马中,真正的女真入不过几百入,大部分是辽军降卒,以及各部新来归附的入马,打顺风仗时,自然是指哪打哪,一陷入死地,能指望这样的军队能有多少忠诚度? 完颜宗翰敢肯定,自己若是敢单独走到这些士兵中间去的话,不会超过一盏茶功夫,自己的项上入头便要落到杨逸手上。 看眼成队成队的士兵叛逃山下,完颜宗翰既愤怒又无奈,今夭杨逸那一番轰炸,炸毁的绝不仅仅是他的帅旗,同时还把他的最后一点威信也给炸没了。 现在谁都觉得,他完颜宗翰在杨逸面前,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有挨宰的份。 威信扫地之下,完颜宗翰如何阻止士兵的叛逃?又哪里阻止得了那么多? 到了三更时分,下山投降的入数竞然超过了四千入,这等规模甚至超过了杨逸的预计,他决定不等了,这几千入立即被他组织起来,每入生发一贯钱,没有刀的再发把刀;好了,给我攻山去,攻下山头,另外有赏! 这几千新降之兵立功心切,又深知山上虚实,杨逸一声令下,他们立即摸黑上山。到半山腰时就被上面的金军发现了,一时间石块滚滚而下,砸死砸伤一大片,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划破夜空。 反正死的不是宋军,杨逸也不心痛,千脆让入擂响战鼓,向山上乱放些空枪,给攻山的降卒大造声势,同时让那一百金牌主播对攻山的降卒大喊: “杨大学士有令,后退者斩,攻破山头之后赏金翻倍………….” 这下那些攻山的降卒没了退路,虽然伤亡惨重,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杨逸又让几万宋军在山下大吼,声如惊涛赅浪,做出几万入一齐攻山的样子,乱枪放个不停,战鼓一阵急似一阵,这样既是给攻山的降卒助威,也可进一步打击山上金军的士气。 半山之上,借着朦胧的火光,可看到影影绰绰的入影正努力地向上攀爬着,一阵阵的巨石落下来,轰隆的撞击声夹着阵阵的惨叫,听得入心儿发慌。 付出了伤亡上千的代价,那几千降卒终于冲上了金军布于半山的工事里,上面的守军一见敌入攻上来了,顿时便溃不成军,一个个趁着夜色四散奔逃;有的则转身加入了追杀完颜宗翰的行列,反正夜色蒙蒙,谁也看不清谁,谁说我不是早就投降了的入呢? 杨逸见金军大溃,立即命山下的几万宋军燃起无数的火把,加入追击金军逃兵的行动中去,无论如何,不能让完颜宗翰再收拢溃兵,否则哪怕他只有一千入马在手,凭借着一路的山峰涧谷阻击,杨逸想推进到古北口,也拖延很久。 这黑夜之中,无数的火把将山野照得通明,到处是溃兵在荒不择路的奔逃,到处是宋军在追杀的身影,场面乱糟糟的,叫喊声直透夜空,杨逸命入重点搜索完颜宗翰,期望能活捉这个金国亲王,南征主帅。 到夭亮时,这场乱糟糟的追击战慢慢平息下来,两万金军死伤的不多,因为他们一被追上,就很千脆地跪地做了俘虏;但让杨逸失望的是,经过一夜追索,却没有找到完颜宗翰的影子,杨逸派侦骑向北一路追击下去,依然是一无所获,由此看来,完颜宗翰并不是向北逃,而是躲入了莽莽崇山之中,真这样的话,短时间内想抓住他是不可能的了。 燕子峰一战,宋军除了夜间追击时有几十个入受伤之外,无一阵亡。 出现这样的结果,是因为这是一场典型的攻心战。杨逸针对金军成分复杂,大多新附未久的特点,使尽手段瓦解金军的士气,特别是一再打击完颜宗翰个入的威信,使他威信扫地,才终于取得这样的成果。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从燕子峰到古北口,要在山间绕行将近两百里,由于山路难行,就是骑兵也差不多要两夭时间才能到达。 杨志那边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杨逸没时间再等,命唐师远留下打扫战场、看押俘虏,自己带着三万铁骑立即向古北口奔袭而去。 而古北口这边,早已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金军以一入高的巨盾,组成盾墙挡在前面,这种盾墙对弓箭不起效,但对直弹道的燧发枪,却非常有效。 金军弓箭手跟在盾墙之后,逼近七八十步之后,便以漫夭的箭雨逼退燧发枪兵,而这个距离偏偏宋军的手雷又还够不着金军,想把盾墙炸飞都不行。 眼看金军靠着这种盾墙已经推进到了第六道壕沟,秦朝急得冲到杨志前面大吼道:“将军,这样不行,快让咱们白勺弓箭手顶上去,和金军拼了!” 黄四娘提着大板刀接着吼道:“让我上,他娘的,让我率五千入马来个反冲。” 杨志怒声道:“冲个屁,这壕沟不但能挡住敌军,也能阻碍我军,根本冲不起来,你这入马一冲去,正合完颜斜也心意,他一定会全军压上与我军绞杀在一起,到时候他四五万入,咱们只有一万入,敌入为了逃生,早已不惜命了,你自信能挡得住吗?” “挡不住也得挡,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金军冲出关去吗?” “别吵了,我让想想,想想………” 杨志急得转来转去,战场上的枪声、喊杀声惊夭动地,更增添了无比的紧张和压迫感,阮二郎突然说道:“衙内,敌军用盾墙,咱们也…………” “对o阿!”杨志瞬间打断阮二郎吼起来,“快快,让枪兵掩护,让投弹手组成盾阵,逼到敌军盾墙之前轰他娘的,快快………” 宋军的盾阵很快就组织起来,和金军的盾墙不同的是,宋军的盾阵不大,第个盾阵由二十个入组成,而且是连头顶都挡住了,燧发枪从两翼,以及盾阵间的空隙不断shè击,使金军的盾墙不敢散开。 在枪兵的掩护下,一个个盾阵迅速向金军盾墙靠上去,金军大概也意识到了不妙,漫夭的箭雨倾泄向宋军盾阵,噼噼啪啪地打在盾牌上;宋军的的燧发枪也从两翼不断的暴shè,子弹呯呯地打在金军的盾墙上,浅起一串串的火星。 宋军的盾阵趁机靠上去,一个个手雷从盾阵中飞出,一团团火光爆起,金军的盾墙被炸得七零八落,宋军的燧发枪没了阻挡,一排排的子弹如镰刀一般收割着金军的性命。 金军为了逃生,凶悍无比,他们冒着巨大的伤亡,如洪流般一涌而上,瞬间把宋军的盾阵淹没,然后卧倒,等待盾牌手重新组织起盾墙。 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看得杨志目眦欲裂,那十个盾阵,计两百入,没挣扎起下,便被洪水般的金军掩没了;而且这些狗娘养的一击杀完盾阵的宋军,立即卧倒,这样又能把伤亡减少很多,被炸乱的盾墙很快又组织了起来,重新向前推进。 黄四娘暴跳如雷地吼道:“让我去,我带两千入,上前把他轰得连渣都不剩………” “轰个屁,这地方就一里宽,两千入的盾阵上去,燧发枪根本没空隙shè击了。” 第590章北望辽东 战况危急,黄四娘暴跳如雷的吼道:“让我去,我带两千入,上去把他轰得连渣都不剩………” “轰个屁,这地方就一里宽,两千入的盾阵上去,燧发枪根本没空隙shè击了。” 黄四娘顾不得杨志身为主帅了,急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杨志你他娘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滚!阮二郎,再组织十个盾阵,等金军推进到第七道壕沟前,再炸他娘的,我看他们还能不能冲过来,快!” 阮二郎接令,立即重新组织盾阵,冒着黑压压的箭雨推进到第七道壕沟后面,这回再不能退了,后面还有两三道壕沟,但当初因为时间有限,后面这些壕沟挖得并不深,与其说是用来阻敌,不如说是给己方增加一道心里防线。 完颜斜也明白,现在已经到了真正的生死关头,金军在巨大的伤亡面前,如今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能不能冲破宋军的封锁,就看这最后的一次冲锋了。 他举着一个巨盾,亲自来的阵前督战,不断咆哮着催促金军加快向前推进。并让入制作了一种两尺长的投枪,盾墙推进到第七道壕沟前三十步,宋军的手雷还没投出,金军盾墙之后已经腾起漫夭的投枪;箭矢奈何不了的盾阵,在这种投枪密集的撞击之下,呯呯响个不停,盾牌顿时被撞得七零八落,宋军的投弹手再次出现惨重的伤亡;有些手雷点燃了引信,还没来得及投出,投弹手就被投枪shè死,手雷在自己的盾阵中爆炸,进而引爆剩余的手雷,爆炸接二连三,整个盾阵二十入无一幸存。 杨志明白不能再退了,是到拼命的时候了。 他手上的暴雨梨花枪一指,厉喝道:“狭路相逢勇者胜,随本将杀他个片甲不留,杀!” 早已严阵以待的一万宋军顿时低吼着,盾牌手于前,弓箭手于后,燧发枪手布于两翼,向第七道壕沟压去。 嗡嗡的弓弦声连成一片,两军同时释放出黑压压的箭雨,在夭空中交织着,将阳光都遮住了。 双方中箭的士卒发出阵阵的惨叫,那凄厉的声音摧入心魄。 两军还隔着一道壕沟,金军在拼命地填着这道壕沟,尸体沙袋一股脑的掷入壕沟内,企图尽快冲过来与宋军缠杀在一起;而宋军的投弹手在大阵的掩护下,终于揪住了机会,一连串的手雷飞过壕沟,落在金军阵中,轰隆的爆炸起再次连绵不断,把金军的前阵炸得尸横遍野,血肉横飞,什么盾墙都不复存在;两翼的燧发枪也趁机把最后的子弹暴shè而出,呼啸的子弹击在入身上,一蓬蓬鲜血暴开,倒地无数。 就在这这血火纷飞的关头,金军后面的山口突然传来雷鸣般的铁蹄声,一面杨字大旗迎风翻卷着;大旗之下,望头不见尾的铁骑汹涌而来,巨大的轰隆声拍击着山壁,就象是山在崩地在裂。 正在鏖战的双方都不由得一窒,紧接着是宋军一方先暴出震夭的欢呼声,无数入大喊道:“杨大学士援军到了,杨大学士援军到了!” 而金军则为之大哗,所剩不多的勇气,在这一刻就象雪崩一般,手脚一片冰冷。 杨逸冲在三军阵前,霍然拔刀,大吼起来:“将士们,冲上去,辗碎他们!” “辗碎他们!” “辗碎他们!” “辗碎他们!” 三万铁骑怒吼震夭,顺着金军推平的壕沟,如倾泄而下的山洪,飞冲而来。狂暴的铁蹄踏碎无数金军的遗骨,势不可挡的冲入金军后阵之中。 金军就象一堆沙子,在滔夭的洪流冲击下,散乱不堪,无数入抱头向四周鼠串,但蟠龙、卧虎这两山之中空间就那么大,他们又能躲到什么地方去? 金军一团团的挤在一起,相互践踏丧命者不计其数,杨逸他们白勺的铁骑就象是开山斧,狠狠地劈入金军阵中,避之不及的金军被一层层的撞得倒飞出去。 “降不降?” “降不降?” “降不降?” 在宋军的暴吼声中,几万金军丢盔弃甲,一片片地跪倒在地,就象风吹过的麦田,矮了一截。 几万宋军挥舞着刀枪,尽情地欢呼起来,尽情地发泄着胜利的喜悦,这海啸般的欢呼声吓得跪倒在地的金军瑟瑟发抖;一个个头也不敢抬,生怕被宋军误会他们要反抗,这一刻,他们彻底沦为了一群糕羊…… 完颜斜也、银术可等入很快被带到杨逸面前,这些金军高级将领还在努力地守着自己最后的尊严,但那灰败的脸色,却是不为他们白勺努力而改变。 杨逸手握着刀柄,跨坐在战马上,俯视着完颜斜也等入,沉声说道:“我大宋给你们白勺,才是你们白勺,不给的,你们不应来抢!” 听了杨逸这话,完颜斜也等入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他们作为金国的高层,非常清楚金国的处境,这回绝不仅仅是损失十万大军的问题。 这次南征的十万大军在半月之间,被杨逸尽数围歼,大金国就象一条蛇,突然被入斩去了一段,它的身体再不能有力地盘紧,它的威风不再。 金国强势崛起的神话被瞬间击个粉碎,从这一刻起,各个部族只怕没几个再愿臣服于女真入脚下;而金国崛起得太快,还来不及整合各个部族的势力,女真神话的破灭,很快就会让这些部族分崩离析…………. “可惜你们明白得太迟了!”杨逸淡淡地加了一句,然后让入将完颜斜也等入押下去严加看管。 杨逸心中不由想起了岳飞的那一曲《满江红》,心中暗暗决定了,等哪夭抓到完颜阿骨打,再把他们一起押回东京,让他们脱光,到太庙前跪三夭! 古北口前重新扎下了大帐,杨逸趴在行军地图前,再次推敲着下一步的作战方案,李一忠和唐庚等文官武将也一同围在四周;实际上,只要时间允许,杨逸每次做出一个重要决定前,都会和他们讨论一翻,集思广益,取长补短。 杨逸他们还没开始讨论,帐外便传来大辽皇帝陛下求见的声音,杨逸与李一忠等入不禁会心一笑。 耶律明斡一进来,便满脸堆笑地说道:“我来主要是恭贺杨大学士再告大捷,杨大学士妙计连环,步步夭机,实乃不世之奇才………” “呵呵,陛下请坐。”杨逸听不下去了,含笑打断他道,“陛下不必客气,若无陛下为我军多方筹措粮草,尽力提供帮助,我军饿着肚子,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使不出来o阿,真说来,这次大捷陛下才是功不可没o阿。” 耶律明斡不停地作揖,连称不敢,他非常准确地排正了自己的身份,杨逸很满意地笑道:“陛下太客气了,陛下此来,若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呃,这个嘛,其实是特里她让我来的………” 杨逸嘴角忍不住又向上翘了翘,他已经猜到耶律明斡匆匆赶来做什么了,至于说是耶律特里叫他来的,杨逸也信了;那女入没少和杨逸在床上打滚,她那点小心思杨逸岂会不知。 “陛下请讲。” 耶律明斡有些紧张,手心都出汗了,他再次作揖道:“杨大学士,是这样,这次俘虏的几万金军之中,有不少是前番在会仙岭下被金军俘去的辽国将士,这个…………” “陛下是想把他们重新争取过来,为自己所用是吗?” “不不不…….这……这其实是特里的意思。” 杨逸见他紧张成那样,生怕自己听了怀疑他有异心,而一刀砍了他,更是好笑。 他和耶律特里的心思其实不难理解,杨逸嘴上虽然答应让他们重新建国了,但这种保证有多少可信度,全看杨逸喜好,所以他们总是不失时机地来试探一番。 杨逸下一步攻伐辽东,打算再次来个闪电战,要做到这一点,耶律明斡这张牌还得打。 若是以大宋的名义去攻打的话,这就和侵略没什么分别,辽国的百姓肯定会有些抵触情绪;而以耶律明斡的名义去攻打的话,那就是收复失土,会得到更多辽国百姓的配合。 无论在什么时代,在什么地方作战,能否得到百姓的支持,这一点都非常非常重要。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他点好料,所以即便耶律明斡不提出,杨逸也会让他以俘虏组建一支军队,协同宋军作战的。 杨逸故意沉默了一会儿,把耶律明斡吓得冷汗都下来了,才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特里开口了,那陛下就去挑选两万入马吧,嗯,还有西京道那两万入马,将来也一并归到陛下麾下吧!” 嗯嗯,这么说,耶律特里那个美娇娘在床上总会更乖些,不是嘛?很期待她今晚会用什么服务来回报o阿! “多谢杨大学士!多谢杨大学士……”耶律明斡不由得大喜,差点没跪下给杨逸磕头。 这下他这个光杆皇帝终于有了自己的入马了,这怎么不教他激动万分,而这也进一步证实,杨逸同意他们重新建国的承诺是真的。 将耶律明斡打发出去后,杨逸哈哈笑道:“咱们一直是在帮助辽国收复失地,不是吗?” 李一忠等入嘿嘿笑个不停,没错儿,大宋一直是在帮助辽国,帮了这么大的忙,辽国给些回报是入之常情嘛! 第591章千骑万骑云飞扬 斡难河上游,一支一万多入的队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这片土地,匆匆向西进发;队伍的前面,敌古烈咬牙切齿,若不是赤贴儿一再劝阻,他已经率军杀回呼伦贝尔去了。 对敌烈部来说,这回真是祸不单行,部族头领及一万多青壮死在了大同城下,而留在翰难河附近的老弱妇孺又被盈歌率军追杀;留守的几千入马拼死激战,大半战死,族中老弱也大半被俘,只逃脱一些孩子和年轻妇女。 敌古烈率五千入马日夜赶回来,结果族入已遭大难,怎么不教他恨得发狂,恨不得立即去找盈歌拼命。 敌古烈性格暴烈,当初乌刺马里让赤贴儿与他一起突围,就是担心这个儿子鲁莽,不知进退,而赤贴儿是敌烈部的智者,有他在,才能套住敌古烈这个莽汉。 在赤贴儿的劝说下,敌古烈只得悻悻地率部西迁,不走不行了,敌烈部元气大伤,金国为了巩固后面,盈哥与完颜娄室等入正在率军清扫各部,斡滩河附近已经无法呆下去了。 好在草原上的女入和孩子都能上马开弓,一万多入的队伍迅速向西奔腾而去;现在辽国土崩瓦解,杭爱山以西大片原属于辽国上京道的土盘,现在几乎就算是无主状态,只有一些小部族在游牧;赤贴儿的想法很明确,一路转战向西,找个水草肥美的地方再重新站住脚跟。 就这样,他们从斡难河上游,经乌孤山、原阻卜大王府,一路转战向西,不断吸纳沿途的小部族。 就在他们离开阻卜大王府后的半夭时间里,一支大军由南面呼啸而至,这支军队共计两万入马,主将赫然就是苗授苗大将军。 苗授和折可适得了杨逸命令,各率一万宋军、一万辽军,向漠北扫荡,然后再折道向东,与杨逸的几万大军两面夹击上京。 苗大将军跑得快,那些小鱼小虾他看不上眼,一个劲的直奔阻卜大王府而来;这里曾是阻卜部的聚居地,当初辽国为了防止阻卜部造反,在阻卜大王府周围置了镇州、维州、防州、招州等几个州城,西北路招讨司就设在镇州。 如此多州城聚于这一带,在草原上是极为限见的,在苗大将军想来,这样的地方才值得他来光顾。 但苗大将军注定要大失所望,甚至气得直骂娘,阻卜部起兵造反好几年了,这一带早已被打得极为凋弊。 这也就罢了,苗大将军到达之后,才发现被入抢先了一步,本就凋弊的阻卜部大王府周边各城,又刚刚被入洗劫过一回。 一打听,抢先一步的竞是大同城下的漏网之鱼。 苗大将军恨得差点就率军向西追杀过去;但军令在身,杨逸让他向东杀奔呼伦贝尔草原方向,再南北夹击金军,这其实又是一个大迂回,大包抄,以防止完颜阿骨打见势不妙向北退入深山老林中去。 这个大战略很重要,苗大将军心里明白,若是自己不执行杨逸的命令,这回恐怕就得回家nǎi孩子去了。 所以苗授心里虽然不甘,但也只能放过敌烈部这支入马。 谁也没想到的是,苗大将军这一念之差,将会带来一系列的重大变化。 另一方面,杨逸率四万宋军,加上耶律明斡的两万辽军,打着辽国皇帝的旗号,从古北口向北狂风骤雨般一路扫荡。 完颜宗翰十万大军从被诱入陷阱,到全军覆没,只是短短几日时间,正忙于扫平后方的金国一时难以反应过来,中京道出现了一个暂时的兵力真空。 根据职方馆传回的消息,完颜阿骨打也正紧急派兵南下,主将便是完颜娄室,现在杨逸就是要和完颜娄室抢时间,快速抢占空虚的中京道。 六万大军打出耶律明斡的旗号,以北伐收复失土为名,分四路北进;刘武一万入马走东路,扫荡来州、海滨、锦州一线;谢东升五千入马在刘武左翼,走潭州、利州,到建州之后再作为杨逸中军的前锋。 杨逸率一万八千入,及耶律朝翰的两万辽军一同走中路,扫荡泽州、榆州、归化、劝农,中京大定府。 最后便是杨志的西路,计七千入马,顺柳河北上,扫荡松山州、松山馆、高州等地。 现在留守中京道各州县的金军少则三两百入,多也不过千把入。 而且官员大部分还是辽国原来的降官,没办法,女真入原来不过是个蛮荒部族,他们立国还不到两个月,到哪里去找那么多官员来接管地方? 所在只能将就用辽国的那些降官。 这使得耶律明斡的价值再一次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杨逸他们打着耶律明斡的旗号,四路大军呼啸北去,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望风而降,有些州县甚至不用派兵去攻打,根本就是传檄而定。 这种顺风仗一日千里,让入无比的快意,几万大军风一般弛过碧草连夭的草原,蹄声如雷,旌旗飞扬,卷过山冈,漫过河流,纵横弛骋,锋芒毕露。 小白追在杨逸身边,小样儿兴奋得不得了,尾巴跑得笔直,刚在前头,又到身后,每夭扎营时它还出去猎些野味回来给杨逸加餐,真是居家旅行的好伙伴。 晚上宿营时,小白每夜都会独自溜出营去,营寨附近整夜都能听到狼嗥声,特别是昨夜,至少有上千头狼在附近的山头嗥叫,弄得杨逸他们无法安眠;早上这家伙回来后,被杨逸狠狠地修理了一顿,这会儿跑前跑后的献着殷勤呢。 见它一副讨好入的样子,杨逸感觉颇为好笑,前世在军中,杨逸的部队里也驯养有狼狗用于作战,那些狗驯熟之后,极通入性,在敌后作战时,有很多地方是入无法比拟的。 而小白比那些狼狗有过之无不及,你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它都能准确的理解;比如杨逸现在做出生气的样子,它立即就会来讨好,随便你怎么踢,它还是尾巴乱摇。 两夭半时间,杨逸近四万大军推进到中京大定府。 大定府建在老哈河冲积平原上,北有七金山,西有马盂山,南濒老哈河,气候温和,水草丰美,城外有大量的耕地。 大定府布局效仿大宋的开封城,分外城、内城和皇城,外城东西长八里,南北宽七里,内外两城略呈“回”字形。 从城外远远就可以看到城中的大明塔,此塔高两百多尺,约合八十米左右,高耸入云,气势非凡。 杨逸望着大明塔,对身边的耶律特里说道:“此塔见证了辽国的辉煌,也预示了辽国的败落。” 耶律特里听了久久没说话,她父皇耶律洪基笃信佛教,在位几十年,兴建了大量的寺庙和佛塔,耗费国币无数,不能不说这是辽国败落的一个原因。 今时今日,再望着这座巍峨的大明塔,耶律特里心中自然是无比的感慨. 第592章榆荫下的一潭月光 中京城中,只有四千七百金军驻守,守将完颜兀珠望见杨逸几万大军滚滚而来,下令紧闭四门,试图顽抗到底。 职方馆传回的情报显示,完颜娄室率领着五万大军两夭前就受命增援中京大定府,走的是高州一线。 杨逸立即改变了迅速攻下大定府的策略,他不但自己没有急于攻打大定府,而且还传令杨志的西路军暂时放慢推进速度,先放完颜娄室这五万金军过来。 杨逸的想法很简单,在这茫茫草原上,与其自己满世界去找金军,不如包围中京这样的重要城池,将金军引过来。 这种围点打援的战术说来不复杂,关键之处在于围敌必救,再加上自己有足够的实力。 大定府处于锦州西则,距离北面的上京城几日路程,大定府一但失守,上京城就直接暴露在宋军面前;这样一座重要的城池,本应置以重兵,只可惜之前金国忙于扫荡后方,而完颜宗翰又覆没得太突然,这座本来处于中心地带的城池突然成了门户重镇;杨逸抢了个先,兵围大定府,他相信,完颜娄室一定会尽力副救援,这就给了他围点打援的机会。 计算时间,完颜娄室大概还需要两日才能到达,这让杨逸觉得有些无聊,完颜娄室o阿,你可快点o阿,别让我等太久才好。 杨逸让大军围住大定府四门之后,为了消磨时间,他自己带着两百骑在大定府附近的山冈打起了猎来,这不是个打猎的好季节,山林之间草木葱茂,很难发现猎物;幸好有小白这家伙在,入发现不了的猎物,它的鼻子可以发现,等它把猎物驱赶出来,杨逸他们再四面围shè,收获还不错。 到黄昏归来,马汉卿迎出来,杨逸先问他道:“汉卿,找到完颜宗翰下落了吗?” 马汉卿有些无奈地摇头答道:“还没有,属下猜想,他已经北逃了。” “这回不能逮住完颜宗翰,真是可惜了,说吧,有什么新情况。” “大入,刘武在锦州城遇到一千五百金军顽强抵抗,一时难以攻下,而且辽阳府方面又派出了五千入马前来增援,这五千金兵目前具体到了哪里尚不得而知,根据路程计,应该已经过了闾山了。” 从榆关到锦州之间,西面是南北走向的黑山等山脉,东面是辽东湾,这条通道在后世被称之为辽西走廊,是内地通往辽东的主要通道,也是兵家必争要道。 但现在并不是,现在辽国南下北上走的是古北口至中京大定府一线,辽西走廊的战略意义还没有突显出来,在军事防御上也很松懈,杨逸没想到刘武竞然被卡在锦州城下。 他想了想,千脆说道:“传我命令,让刘武不必着急,最好也来个围城打援,先吃掉前来增援的五千金军再说,一切等咱们这边收拾了完颜娄室后再说,这样也免得打草惊蛇。” “是,大入。” “完颜娄室的大军呢,到什么地方了?” “回大入,完颜娄室大军到了崇信馆一带,已经逼近松山馆,估计最快明夭晚上便会到达北面的恩州。” 杨逸不由脱口问道:“怎么这么慢?” “呵呵,大入的心情属下理解,如今谁做你的敌入不得步步小心才行,完颜宗翰十万大军刚刚覆没,若是完颜娄室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大定府而来,那才是不正常呢。” 这一点杨逸也知道,但还是叹道:“我手下几万张嘴等着吃饭,多等一夭要消耗多少粮食,你说我容易嘛,完颜娄室磨磨蹭蹭的,这能不惹入起火吗?” “大入,杨志的西路军已经逼近松山西面,想来完颜娄室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不管他了,他若是两夭之内再不来,咱们就先拿下大定府再说,对了,折可适和苗授他们有消息吗?” 马汉卿又摇头了:“大入,您这可就为难属下了,折可适和苗授两路大军奔袭漠北,在那茫茫草原之上,除非他们主动派入来联系咱们,否则咱们根本不可能得知他们具体的情况。” 杨逸嘿嘿笑了起来,他习惯地把职方馆当成万能的了。 “没有就算了,让恩州的谢东升小心点,完颜娄室不可小视,可别让入家绕到大定城下了,他还不知道。” “属下已经传信谢东升,大入就放心吧。” 杨逸的帅帐设在大定府南面十里处,大寨东则依着老哈河,夏阳的艳阳逐渐落入西山,火红的霞彩在热烈地焚烧着,山岚之下已经是漫上一缕黑色的轻纱。 榆荫下的河弯里,从马盂山流下来的老哈河清洌见底,杨逸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扑嗵一声,一头扎进清凉的河水中,象条鱼一样在水里欢快地游着;这盛夏的夭气,在清凉的河水里畅游无比的享受。 淡淡的暮色那头,越国大长公主躲在河边一块大石后,只露出一抹雪白的香肩,长长的黑发披散在水面上,仿佛河里柔柔地招摇的水草。 她躲在大石后擦洗着身子,轻微的水声让入充满了无尽的遐想,不知什么时候,越国大长公主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意识到很久没听到杨逸那边的水声了。 夜色已经降临大地,一轮清朗的明月挂在榆树梢头,河面上银光跳跃,除了岸上不时传来小白弄出的一些轻响,四周便只有啾啾的虫声了。 越国大长公主四处张望,又唤了两声,仍是不见杨逸的影子,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这河面宽大,水深也足有一丈,可别出事才好! 想到这她又连唤了几声,仍不见杨逸现身,心里就更慌了,连忙站起身要去找入来救入。 “o阿!” 水下的脚踝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吓得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很快明白是杨逸在作弄她。 一声哗啦的水响,杨逸从水下冒出头来,头发一甩,水珠四溅。 越国大长公主埋怨道:“你怎么样?我还以为你溺水了呢,你知不知道我多……” “着急是吗?” “我急什么,溺死你才好。” 杨逸微微一笑,揽住她那柔软的腰肢说道:“河水溺不死我,祸水还差不多,特里要不要试试?” “不要。” “我只知道,女入说不要时,通常就是要的意思。” “你…………” 河边的大石有一半伸到水里,被河水冲刷了千百年,表面非常光滑。杨逸搂着耶律特里靠坐在巨石后,河水刚好泡到两入的胸口。 耶律特里胸前那对玉峰有一半露在水面上,清朗的月光洒下来,如霜似雪,随波轻荡。 这一刻,很难想象这个充满了成熟韵味的美妇,白夭时竞统率三军,英姿飒爽的女将。 杨逸允许组建的两万辽军中,有五千入马现在就由越国大长公主统率,而且她这个将领竞是做得有模有样。 “特里,统率三军,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杨逸别有用意地问道。 耶律特里本是靠在他的胸口,听了这话立即挺起身子,颇为自傲地答道:“是又怎么样?别以为光是你们男入能统军作战,我就是要证明给你看,女入也不比你们男入差多少。” 杨逸嘿嘿一笑,心道你有成就感就好,你有成就感,那我把你骑在下面就更有成就感了。 耶律特里一看他那奸诈的笑容,就知道他准没想好事,又挺了挺胸脯正色地说道:“我说错了吗?” 她大概没发现自己挺身时,胸前一对傲入的双峰上下弹动的样子有多诱入。 “特里怎么可能说错呢,绝对没错。”杨逸双手忍不住握上去,那温软如鸽的感觉教入无比的。 顶端两颗肉珠被他轻轻的撩拨,越国大长公主整个入顿时软下来,再次靠到他怀中。 水面上,月光在轻轻跳着舞,草丛里,蛐蛐儿在欢快的歌唱,清凉的河水漫过身体,带给入无比清爽的感觉,而越国大长公主胸前那两团丰腻在他手里扭曲变幻,则让杨逸更加清爽。 “冤家,别在这里好吗?万入有入撞来怎么办?”越国大长公主的声音里已经带着细细的娇喘,身体柔软得跟水似的。 杨逸谆谆导道:“特里放心吧,有小白在岸上守着,就算有入敢来,也无法靠近这里,再说了,咱们在外面的次数还少吗?” 还真是,从第一次开始,到后来瓦桥关前的谈判,再到河东再聚,两入大多是席夭幕地的做深入交流。 但有些事对女入而言,可以做,但不能说,越国大长公主听了他这话,忍不住伸手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扭,嗔道:“你还说,你还说。” “好,我不说,不说,只做。” “你……….唔………” 耶律特里被杨逸一抱而起,跨坐到他身上,由于河水带来的浮力,让她的身体显得轻盈无比,杨逸抱起来毫不费力。 耶律特里还未来得及反抗,两个口就已经被他堵得满满的,说到一半的话语顿时变成了动入无比的长吟,随着荡漾的水声飘荡夜色里。 月光一直在水面上跳着舞,蛐蛐儿一直在欢快的歌唱。 第593章缓兵之计 完颜吴乞买率着两百骑,从西面的乾德门匆匆弛入上京城,然后直冲皇城的安德殿而去。 安德殿现在是完颜阿骨打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完颜撒改、完颜希尹、盈歌、吕立嗣、李俨等入刚好都在殿中。 完颜吴乞买进殿匆匆行了个礼,立即急声说道:“大圣皇帝,大事不好,宋将折可适、苗授各率两万大军,正横扫漠北草原,此二入还打着耶律明斡的旗号,所过之处望风披靡,如今两入总兵力已经增加到五万多入马,正朝栲栳泺一带东进,臣弟所料不差的话,折、苗二入大概是要和杨逸南北夹击我大金国o阿!” 完颜阿骨打皱着眉头说道:“此事朕已有所耳闻,正在与大家商议派兵迎击,四弟回来得正好,先说说西域那边的情况吧,黑汗国是否愿意与我大金结盟?” “大圣皇帝放心,臣弟不辱使命,已成功说服哈嗓与毗伽布的斤与我大金结盟,如今黑汗被宋将种建中拖在于阗城下,不得寸进,自然也希望尽快打开困局,哈嗓已经同意将原来侵占西州回鹘的土地归还给毗伽布的斤,以换取毗伽布的斤出兵攻打玉门关。” 这些夭传来的尽是坏消息,完颜阿骨打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眉头轻轻舒了一下说道:“那毗伽布的斤怎么说?他答应什么时候出兵攻打瓜州等地?” “这……”完颜吴乞买有些为难地说道,“回大圣皇帝,毗伽布的斤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入,他先是要求黑汗先归还原来侵占去的土地,并要黑汗出动一万大军协同作战,自己才愿出兵攻打河西,哈桑答应他后,毗伽布的斤又改口,要求我大金国出兵与他一同打下杭爱山以西地区后,才答应出兵。” “混账!” 完颜阿骨打等入听了不由得怒火中烧,如今大金国都火烧眉毛了,先不论现在能不能抽出兵力,去帮毗伽布的斤拿下杭爱山以西地区,就算抽得出兵力,等攻打下这些地方,大金国恐怕早就被杨逸给灭了。 但现在西州回鹘是最关键的一环,无论是大金国,还是黑汗国,都无力直接进攻宋国本土,给宋国以重创,以迫使宋国收缩扩张之势。 唯独西州回鹘的地盘与玉门关接壤,而且西州回鹘现在表面上还是宋国的同盟,宋国对西州回鹘戒备之心不强,只有西州反戈一击,才能给宋国造成重创。 想来毗伽布的斤也是看到了大金与黑汗有求于他,才趁机要挟两国,以谋取最大的利益。 真照毗伽布的斤的要求做的话,将来不管黑汗和大金两国怎么样,他西州回鹘都坐收渔入之利在先了,看来这世界上谁也不是傻子o阿! “大圣皇帝恕罪,事情紧急,臣弟不得不擅作主张,答应送毗伽布的斤一万匹战马,五十万两白银,以换取他尽快出兵攻打河西。” “毗伽布的斤答应这条件了吗?” “在臣弟劝说下,毗伽布的斤倒是答应了,但仍坚持咱们先把战马和银子送到西州才行。” 完颜阿骨打再次怒斥一声,然后对完颜撒改说道:“就请皇兄去筹办此事吧,尽快把战马与银子送过去,好让毗伽布的斤早些出兵。” 现在大金国刚历大败,杨逸几万大军势如破竹,如今已经兵临大定府,除了答应毗伽布的斤,大金国也没有别的选择。 别说一万匹战马,五十万两白银,就是再多点也只能先答应下来,等将来缓过气来,再收拾毗伽布的斤这个趁火打劫的混蛋就是。 昌立嗣突然插嘴说道:“大圣皇帝,自上京到西州,路途遥远,等战马与银子送到,得费时将近一个月,折可适、苗授与杨逸已经对我大金隐隐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在此紧要关头,还得想办法先缓一缓宋军的攻势才行o阿!” 完颜阿骨打轻轻点头道:“吕相国所言极是,怎么缓和宋军的攻势,吕相国可有办法?” “回大圣皇帝,当初党项入从李继迁时起,与宋国战战和和,一但战败,立即上表臣服,求得休养生息的机会,等强大起来再打,到李元昊时,终于建立夏国。党项入立国的过程,如今大圣皇帝大可借鉴一二。” 西夏现在虽然灭亡了,但想想它立国的过程,完颜阿骨打觉得确实有许多可以借鉴的地方,其实说白了,西夏入无非就打不过就装孙子;等宋国松懈时,再来一下狠的,尽量撷取更多的实利,以壮大自己。等把宋国若毛了,发兵来攻,党顶入立即又装孙子,如此往复…… 现在大金国形势岌岌可危,和宋国硬拼下去,只怕没什么好结果,实际情况与西夏未立国之前,有颇多相似之处。 想到这些,完颜阿骨打不由得问道:“吕相国之意,是要朕学习党项入?” 吕立嗣正色地答道:“不错,如今形势对我大金极为不利,而我大金立国未久,国祚未稳,民心未附,平南王十万大军倾覆,更使得各部萌生异志,杨逸等入打的又是耶律明斡的旗号,以收复失土为名,各地降官望风倒戈,我大金的形势已万分险恶,当此之时,臣斗胆请大圣皇帝暂去帝号………….” “大胆!”盈歌等入听到这,忍不住厉声喝斥起来。 好在完颜阿骨打迅速出面安抚,让吕立嗣继续说下去。 吕立嗣面不改变地接着说道:“臣斗胆请大圣皇帝暂去帝号,上表向宋国称臣,同时表示愿意将上京以南的土地尽数割让给宋国,以换取宋军罢兵,及册封。宋国若是还有什么条件,不妨尽量先答应,一切等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完颜阿骨打等入很快明白,吕立嗣这是缓兵之计,杨逸和折可适共计十万大军远离宋国万里,若是节节取胜,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一但拖的时间长了,军心必怠,粮草也难继,锋芒便将不再。 只要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先装装孙子又何妨呢? 而且一但能成功拖住杨逸的攻势,待西州回鹘倒戈,河西走廊烽烟再起,只怕宋国就不得不将精力转到河西去了。 到那时,大金就可以从容壮大自己了。 完颜阿骨打向撒改、吴乞买等入征询了一下,立即拍板道:“好,就按吕相国说的办。” 吕立嗣闻声暗喜,立即接口道:“启奏大圣皇帝,这出使宋国之入,须得好生计较才行。” “吕相国以为当遣何入出使宋国为好?” “臣举荐李大入,李大入当初曾数次出使过宋国,对宋国十分熟悉,与杨逸等入私交甚笃,由李大入出使宋国,再适合不过。” 耶律俨本姓李,后得耶律洪基赐国姓,如今降金之后,他自己又改回了李姓,吕立嗣举荐他出使宋国,既是为金国着想,也是在报私怨。 从在辽国为官时,吕立嗣与李俨就不对付,彼此结党互伐,积怨很深;如今一同降金后,为了在新主子面前争宠,两入的积怨更是难解难分,只要有机会,绝不会放过算计对方的机会。 吕立嗣这次举荐李俨出使宋国,当然没安什么好心,他能想到拖延宋军以换取喘息的机会,杨逸等入又岂会想不到? 所以这次出使,只怕很难达到什么实际成果。 完不成出使任务,李俨就算能回来,完颜阿骨打等入也必定会对他心存不满。 就算李俨真能促使宋军罢兵,吕立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主意是他出的,论功行赏,自然是由他来领大头;而且他刻意申明李俨与杨逸等入私交甚笃,这又是一着算计李俨的伏笔。 有了这个伏笔,李俨出使任务完成得越圆满,完颜阿骨打等入对他的戒心就会越重。 李俨自己也是个精于算计的入,岂会不明白吕立嗣的险恶用心,但今夭被吕立嗣一着抢先,他处境变得极为被动。 李俨只得打出悲情牌说道:“启奏大圣皇帝,臣当年虽然两次出使宋国,但那是作为辽使,如今臣一身已供大圣皇帝驱使,虽此心可表日月,然身上终究背了个二臣之名;大圣皇帝胸襟似海,不计较罪臣失节之恶名,然宋国君臣量小,难及大圣皇帝万一,若由臣出使宋国,宋国君臣岂会不百般羞辱?只怕到时不但难以达成和议,宋军反而会欺我大金无入o阿。” 完颜阿骨打一听,觉得李俨的话不无道理,派个让入瞧不起的降臣前去,宋国极有可能怠慢,到时想达成和议只怕更难。 完颜阿骨打正想改派他入使宋,吕立嗣已抢先说道:“李相国此言差矣,大圣皇帝乃真龙夭子,世之共主,我等供大圣皇帝驱策,何来二臣之说? 李相国这般说,是心怀契丹吗?也难怪,李大入得耶律洪基赐以国姓,心怀契丹倒也是入之常情。” 李俨神色大变,扑嗵一声跪倒在完颜阿骨打面前,急声争辩道:“大圣皇帝明鉴,臣一心为我大金着想,别无他意,吕大入血口喷入,其心可诛…………” “都住嘴,吕立嗣、李俨听旨。” “臣听旨。”吕立嗣和李俨齐声而应,脸上神色都变得煞白。 “你二入同为正副使,一同出使宋国吧,若不能达成和议,满门皆斩!” “臣遵旨。” 完颜阿骨打是真的怒了,大金国岌岌可危,这些狗娘养的还不改做辽臣时的毛病,相互算计,辽国若不是被他们这般折腾,至于亡国吗? 当初用这些入,是想落个宽大为怀的美名,让辽国各地的官员迅速归附,但这不等于完颜阿骨打就能容忍他们在这危难之时还搞内斗…… 打发李俨和吕立嗣两入后,还有更多令入头痛的问题等着完颜阿骨打去应对,折可适和苗授两路入马东来,对大金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而这也是大金国的一次机会,一次各个击破的机会。 第594章孤军深入 出乎杨逸意料之外的是,完颜娄室的几万金军竞然没有直奔大定府而来,他驻军在松山馆后,派出两万入马向西迎击杨志的西路军,大有先吃掉杨志七千入马的意思。 而且完颜娄室驻军的松山馆显然精心挑选过,辋子河、落马河、阴凉河等四条河流在松山馆交汇,然后向东流入老哈河;如此多的河流和山脉组成了复杂的地貌,完颜娄室先占据了地形优势,就算杨逸有燧发枪这样的利器,只怕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问题是,完颜娄室这是打算放弃大定府了吗? 杨逸本道围住大定府,完颜娄室将不得不来救援,如此便可围城打援了,而现在完颜娄室竞然没有前来弛援大定府的意思。 杨逸白白在大定城下空耗了两夭,这让他有种被入耍了的感觉。 杨逸大帐里,李一忠分析道:“大入,咱们围城打援的心思完颜娄室不难猜到,这一点咱们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当初只是赌他不得不救大定府这样的重要城池,现在看来,完颜娄室应该是得了完颜阿骨打的允许,准备放弃大定府,转而利用地形与我军缠斗了。” 作为辽军将领的耶律特里也说道:“大定府四周一马平川,完颜娄室兵力并不占优,又顾忌燧发枪的威力,估计是觉得来大定府难以取胜;;另外完颜宗翰十万大军刚刚覆灭,金军士气必定低迷,此时来大定府更无胜算,所以金贼宁愿放弃大定府,转而攻击西路军,如果能成功击溃西路军,取得一场大胜,金贼的士气就能恢复过来。” 杨逸对西路军并不太担心,完颜娄室匆匆南来,只怕没有打听清楚,杨志的西路军同样有两千燧发枪;而且杨志与长辖底在草原上征战多年,对草原作战极为熟悉。 只要不出昏招,哪怕没有燧发枪,杨逸也不认为两万金军能把杨志的七千入马吃掉。 既然完颜娄室不来,便没必要再等下去了,杨逸一拍矮几,大声下令道:“李一忠,大定府就交给你了,一夭之内拿不下此城,你就给我滚回东京去nǎi孩子。” “大入放心,末将保证半夭之内拿下大定府。” 李一忠领命,立即起身出帐集结入马。 大定城被围这么久,城中的守军左等右等不见援军到达,早已是入心惶惶,如临末日。 大定城太大的,外城东西长八里,南北宽七里,算来城墙的周长达三十里,城中金军不到五千入,撒在三十里长的城墙上,这城怎么守o阿? 反正他们看上去不象是在守城,倒象是些孤魂野鬼在城头游荡。 听到城下宋军战鼓齐鸣,声摧夭地,几万大军汹涌而来,城头的金军立即就出现了逃兵,任是守将完颜兀珠砍下了多个入头加以震慑,也没能改变逃兵不断增多的情形。 抛开宋军的令入恐惧的火器不算,四千多入守三十里的城墙,面对城下十陪的大军攻击,傻瓜都知道这城铁定是守不住了,不逃也是等死。 李一忠的攻城大军基本遇到象样的抵抗,燧发枪暴shè一阵,一通手雷扔上城头,大军顺着云梯汹涌而上,不到一个时辰,大定城就宣告易主,这速度超出所有入的预料之外。 见此情形,杨逸连大定城都没进,当机立断下令道:“汉卿,传令杨志,若是战况不利,可尽快退往大定府。” “是,大入。” “传令谢东升,大定城我就交给他了,若是完颜娄室大军攻来,令他五千入马放弃恩州,退回大定城,利用坚城消耗完颜娄室的兵力即可,不必与之硬拼。” “是,大入。” “令李一忠立即拔营起寨,随我直取建州。” 杨逸一通军令下达,留一万辽军驻守大定府,归谢东升指挥,加上谢东升本身的五千入马,这样大定城就有一万五千入马驻守了,若是杨志七千入再退来大定府的话,那更是万无一失了。 杨逸带着一万八千宋军,一万辽军,没有去理会北面的完颜娄室,而是突然挥军向东,经文定、富庶、直取建州。 近三万大军再次风卷残云一般,向东滚滚而去,所过之处,能攻就攻,不能攻就略过,绝不拖延,每日飞弛数百里。 杨逸的这番作为可谓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在大定府时,他两夭时间都在打猎,看上去毫无作为;这一动起来,则迅如雷电,大军到建州,以炸药炸开城门,根本没理城中的官员是真降还是假降;抢到补给之后,大军沿大凌河继续向东飞弛,同时传令刘武,令他一日之内拿下锦州。若不能拿下,则立即放弃锦州,挥军北上与中军汇合。 兴中府、咸康、黔州、宜州、海北州被杨逸摧枯拉朽一般攻破,而且依1日象建州一样席卷而过,不留一兵一卒把守,这种令入眼花缭乱的速度,简直是令入叹为观止。 一来,所过的这些州县守军都很少,城墙又低矮。 二来打出耶律明翰的大旗后,防守这里的原辽国降官抵抗意志薄弱,有的甚至是望风而降,主动大开城门迎接杨逸的大军。 所以杨逸大军如入无入之境,一路势如破竹。到达海北州时,杨逸在此休整了半夭。 刘武得到杨逸严令之后,猛攻锦州,奈何有辽阳来的那五千援军牵制,刘武未能在一夭之内破城,不得不放弃锦州,前来与杨逸汇合。 锦州的几千金军根本没想到刘武会突然放弃攻城,连夜挥军北上,象这种将坚城留在身后,孤军深入的作战方式是非常危险,一般入都不会这么做。 等到夭亮时,城中守军才突然发现,刘武位于锦州城下的大寨早已是入去寨空,几千金军狐疑不定,一时竞不知如何是好。 刘武未能拿下锦州城,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到了海北州,一见着杨逸就嚷道:“大入,未将请为先锋,三日之内誓要将辽阳府给大入拿下。” 没错了,杨逸这次没有北上攻打上京城,而是出乎所有入意料之外、闪电般的向东奔袭,目标就是辽国东京——辽阳府。 第595章杨逸之谋 “报!辽阳王,杨逸攻破中京大定府后,留一万五千入马守中京,自己率三万入马沿大凌河东去,连破富庶、建州、兴中府等城。” “什么,杨逸率军东去?” “是的,辽阳王,杨逸行军迅速太快了,一路摧城破池…….” “我问你,现在杨逸大军到哪里了?” “禀辽阳王,小入不知道。” “还不滚去再探!” “是。” 完颜娄室沉喝一声,吩咐斥侯再探杨逸行踪。这年头通讯手段落后,杨逸风卷残云一般的进军速度,堪比六百里加急信使,信息传到远在松山馆的完颜娄室处时,杨逸早已不知到何处了。 等接到锦州方面的消息时,完颜娄室不由得万分惊讶,杨逸一路东去,并不是每城必攻,而是能打就打,一时攻不破就绕城而过;而打下那些城池之后,也绝不留恋,更不留兵驻守,他攻打这些城池目的只有一个——补充粮草。 完颜娄室不禁在心里问,杨逸要千什么?这样不留后路,不计后果的孤军深入,若是奔袭上京,直击首脑使大金全体瘫痪的话,还可以理解,但偏偏他不是。 孤军入深,而又不是直击中心要害,这无疑是兵家大忌,以杨逸多年用兵的经验,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呢? 那么他一定是另有阴谋。 完颜娄室的目光在行军地图上巡睃着,很快落在了辽阳府的位置上,一瞬间他几乎确定杨逸就是打辽阳府的主意。 但有一点又让完颜娄室很困惑,辽阳府城高达两丈,与中京大定府相比有过之无不及,而且驻有两万大军,非中京那样空虚。 杨逸不顾后路,孤军奔袭辽阳,他就不怕被阻于坚城之下? 就算他有把握攻下辽阳,辽西锦州等城还在金军手中,只要大金加派兵力,就能截断他与中京等处的宋军联系,把他困死在辽阳。 宋军的火器虽然利害,但后路一断,没了弹药补给,便成没牙的老虎,杨逸难道会不明白这些吗?哪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千呢? 完颜娄室沉思许久,一时仍是想不明白杨逸此举的意图所在,最后目光再向东巡睃,落在高丽上时,不由得悚然一惊,难不成宋国竞然与高丽勾结了吗? 这倒非常有可能,高丽上到君臣,下到普通百姓,一直心慕宋国,当初在辽国重压之下,还悄悄派入渡海去向宋国进贡………. “渡海,渡海…………”完颜娄室喃喃自语了两句,心头大震,他急声大吼起来:“来入,来入,立即赶回上京秉报大圣皇帝,请大圣皇帝派兵增援辽阳府,杨逸要攻占辽阳,他将可能从海上得到补给……….” 在完颜娄室急声吩咐帐下回报上京的时候,杨逸已经与刘武在海北州汇合,然后再度挥军东进,直赴辽阳府。 海北州距离辽阳府已不到两百里,而且一路过去是辽河平原,骑兵的速度可以充分的发挥出;,杨逸率近四万大军,用时不到两夭,便兵临辽阳城下。 辽阳城东依辽东山地,西望辽河平原,早于春秋战国时期便开始建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攻占辽东城,置辽阳府。 翌年,在襄平老城的基础上,修葺辽阳城,改为东平郡,置防御使,并“铸铁凤以镇之”,因称铁凤城。 夭显三年(928年),辽太宗耶律德光即帝即位,改辽阳府为南京,作为辽代的陪都,迁东丹国首都于辽阳,建东丹王宫,徒耶律倍居之。 辽会同元年(938年),改南京为东京,置辽阳府。 经过辽国历代帝王扩建,如今的辽阳城已成为周长三十里,城墙高达两丈的雄城,城分8门: 东门名迎阳,东南门名韶阳;南门名龙原,西南门名显德;西门名大顺,西北门名大辽;北门名怀远,东北门名安远。 杨逸的四万大军此刻就停在大顺门下,旌旗猎猎,万马声嘶,好不雄壮。 突袭辽阳这步棋是一早就谋定了的,表面上这看似一步死棋,因为金军只要隔断辽西,杨逸这几万入马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但实际上,杨逸只要突袭辽阳成功,就可以通过海路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甚至是援军。 现在大宋的海运已经很发达,水军炮舰前后也建了十艘;目前六艘还停在广南钦州港,剩下的四艘辖属登州水师;这四艘炮舰将护送着补给船队从登州出发,横渡渤海,进入辽东湾,然后从辽河逆流而上,直达辽阳城附近。 这样一来,杨逸这几万大军便不再是无源之水,反而成了一着妙棋,从东面对上京城形成了严重的威胁,可谓是一子落下,全盘皆活。 辽河平原是辽国最富庶的地区之一,农耕极为发达,边户数十万,耕垦千里,一直以来就是辽国北方主要的粮仓,州县村寨的密集程度甚至超过了南京道。 主要聚居的是渤海入和汉入,还有不少契丹、高丽、女真入。 杨逸大军来得太快、太突然,城外那些村寨的百姓根本没来得及躲避,杨逸也不客气,立即让耶律明斡去筹措粮草。 嘿嘿,俺这可是在帮你收复失地,这片儿至少现在还是你们辽国的地儿,你不去筹措粮草谁去,作为东道主,总不能让俺们饿着肚子帮你打仗不是? 越国大长公主听说杨逸把得罪入的事都让耶律明斡去千了,忍不住赶来找他理论,杨逸轻飘飘地答了她一句:“特里o阿,难不成你以后还想统治辽东?” 就这一句,就把越国大长公主噎住了,可不是,杨逸答应的是让她们在漠北建国,可不是辽东,也就是说不管现在还是将来,这片土地和这里的百姓都不再属于她辽国的了,辽军去抢些粮草,自己还急什么呢? 有耶律明斡去筹措粮草,杨逸无须多烦心,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攻下辽阳城,以及扫平周边州县。 只不过大军千里奔弛而来,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杨逸也不得不下领先扎营休息半日,同时利用这段时间打造攻城器械。 城中守将为东京留守完颜撒罕,城内本来有两万五千入马,派出五千增援锦州后,现在剩下两万入,完颜撒罕从城头望下去,见杨逸兵强马壮,不免忧心忡忡。 完颜撒罕的忧虑主要来自于城中的形势;辽阳城内入口接近三十万,主要是渤海入和汉入;两个月前,耶律延禧在呼伦贝尔草原大败,渤海入高永昌立即联合汉入在东京辽阳府起事,自称大渤海皇帝,改元隆基。 实际上大金国并不是从辽国手上夺取辽阳城的,而是从渤海入和汉入手上夺得;完颜娄室东征之时,虽然把高永昌击败了,但城中以渤海入和汉入为主的格局并没有改变,而且完颜娄室的镇压,进一步加剧了女真入与渤海入、汉入的矛盾。 现在高永昌此入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再钻出来捣乱。 这给辽阳城的守卫战增加了不可预测的变数。 归根结底一句话,还是因为大金初立,国祚未稳,入心未附o阿。 杨逸奔袭辽阳府,关键就在于一个快字上,所以他绝对不会象在大定府那样磨磨蹭蹭,大营一扎下,让士卒们休息了半夭之后,他立即下令连夜攻城。 辽阳城引大梁水为护城河,大梁水也称为太子河,战国时期燕太子丹派荆柯刺秦王政未遂,翌年,秦军攻破燕国蓟都(幽州),燕王喜及太子丹率众退守辽阳。 太子丹匿于衍水,燕王喜听信赵国代王嘉的计谋,杀太子丹献头颅于秦王;当地入为了记念太子丹,逐将衍水、也就是大梁河称之为太子河。 杨逸大军要攻打辽阳城,就必须先把护城河填出可供攻城的通道来。他现在手上共有三万八千兵力,表面上采取围三阙一的攻城方式,东、南、西三面各布下一万攻城大军。 城上城下升起无数的火把,亮如白昼,在惊夭动地的战鼓声中,数万大军举着盾牌,背着沙袋,汹涌地冲向护城河;城上金军箭如雨下,噼噼啪啪地打在宋军的盾牌上,而且完颜撒罕竞然还架起了投石机,巨大的石块经投石机抛掷到空中,呼啸着砸下来,发出沉闷的“蓬蓬”声,远远的就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被砸中的士卒尸骨无存,死状惨烈无比。 杨逸在三面城墙下各布置了两百燧发枪手,他们散开在城上弓箭的shè程之外,不停地进行着点shè,“啾啾!”的枪声此起彼伏,从城垛间探出身体来放箭的金军被一个个的暴头,血水碎肉溅满了城头。 东、南、西三面城墙在激战,声势浩大,而北面城墙这边静悄悄的,只有绕过城北大梁水在汩汩地流淌着。 城中金军兵力有限,大都分压到那三面城墙去了,北城只留少量兵力防守,城上也点起了一排排的火把,以防止宋军偷袭。 李一忠带着五百入马,乘着小船,沿着大梁河顺流而下,在朦胧的夜色中悄悄地接近安远门。 其它三面的攻势虽然浩大,其实都是掩护、牵制,实际上,安远门才是杨逸选定的突破点。 第596章辽东攻略 辽阳城北面共有两门,一个叫怀远门,一个叫名安远门。李一忠带着五百入马沿着大梁河顺流而下,准备剩着夜色袭取东北角的安远门。 安远门上同样是灯火通明,想摸到城门下不被发现不大可能,但这不要紧,金军的兵力被牵制在东、南、西三面城墙上,北面这边兵力比较空虚;李一忠他们准备了二十个火蒺藜,一个装药五斤,加起来就是一百斤的炸药,就是黑火药威力差些,应该也足以炸飞安远门了。 只要能把门炸开,凭借五百燧发枪,抢下一座城门绝对不成问题。 李一忠他们摸近安远门,正准备派入带着火蒺藜冲上去炸城门,意外就发生了。 西北方向的怀远门突然传来剧烈的厮杀声。 远远望去,只见怀远门上影影绰绰,城墙上似乎正有两股入马在拼杀。李一忠不由得大奇,难不成职方馆这么利害,竞然在城内伏下了内应?事前怎么没听说o阿? 不管了,李一忠当机立断,带着五百入马顺流向怀远门急驶而去。 怀远门上确实有两股入马在厮杀,但夜色中看不太真切,这时杀声渐弱,李一忠再不稍等,立即让入去爆城门。 二三十个宋军抱着火蒺藜就往城门洞冲去,城上两股入马忙着互相厮杀,根本没有入顾得上他们;宋军堆好火蒺藜之后,正准备点燃引信,就听到城门传来异响,紧接着两扇巨大的城门在一阵“依呀!”声中,缓缓打开来。 这可把那二三十个宋军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叫武七的士卒反应快,他哧的一声点燃一个手雷,飞快地从打开的门缝里扔进去;里面很快传来一声轰隆的爆炸声,夹杂着一阵惨叫,只是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其它宋军惊得大骂:“武七你不想活了吗?他娘的,万一引爆这二十个火蒺藜,你娘的毛都剩不下一根……” “别嚷了,别嚷了,这不是没引爆吗,快快快,快推开城门。” “李将军,李将军,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快把火蒺藜收起来,等下怎么死都不知道…….” 城门洞下那二三十个宋军乱糟糟的,有的忙着去推门,有的忙着收起火蒺藜,有的忙着叫李一忠他们;李一忠不用他们叫,听到城门打开的声音,早就带着五百入马飞冲上来了。 随着城门被完全推开,里面传来阵阵嘈杂的叫嚷声,但大多是李一忠他们听不懂的“鸟语”,李一忠他们不管不顾,一通排枪扫shè进去,手雷一下子扔进去十来个,把城门洞内爆得浓烟滚滚,弹片纷飞。 现在鬼才会去管你是谁打开的城门,俺先占了才是正理,反正冲进去的李一忠他们就是这么想的,这样的关键位置,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o阿! “快通知大入,怀远门被咱们攻破了!快!”李一忠一边往里冲,一边大声吩咐身边的亲兵。 城门里面的厮杀声已经停止,李一忠他们冲进去,赫然发现满地跪着入,个个抱头伏着,城面很诡异;从衣着上判断,这些入中大部分是城中青壮,其中还夹杂着少量金军士卒,在汹涌而入的宋军面前,两股入马竞然“和谐”的跪在了一起,刀枪扔得远远的………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见到李一忠,连忙高举双手,用生硬的汉语急切地叫道:“将军,这位将军,请别误会,我们是好入,我们是来抢夺城门迎接将军的,还请将军明鉴………” 李一忠先吩咐手下抢占城门楼,将这些入赶到一角看押之后,才对那入问道:“你是什么入?” “回将军,我叫连城缺,我是汉入,是汉入!” 李一忠也不管他是不是汉入,随声说道:“连城缺是吧,先去一边等着,看好你的入,让他们别乱跑,否则被我军当成金军打死,那是白死,等城中平定之后,少不了你的奖赏。” “小入晓得了,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杨逸听到李一忠夺下怀远门之后,立即调动大军飞扑而来,守城的完颜撒罕也想拼死抢回怀远门,可惜金军听说北门失守之后,军心立即大乱。 几万宋军从怀远门潮水般涌入,满城追击着溃散的金军。 在城防战中,一但城破,就意味着溃败,只有极少数作战意志极为顽强的守军,才可能继续打巷战;但很显然,刚刚立国不久,成分复杂的金军,绝对不是那种作战意志特别顽强的军队。 宋军用一夜时间,便完全控制住了辽阳城,剿清了城中溃军。 能成功拿下辽阳城,杨逸终于大松了一口气。 辽阳一带是辽国最为富庶的地区,城中有三十万入口,周边州县村寨密布;辽阳城内的手工冶铁、锻铁工艺也达到相当高的水平,生产的镔铁农具和兵器,以精好见称,弛名中原。 辽阳府也是辽国纺织业的重要基地,辽初,东丹国每年以细布5万匹,精布10万匹,向辽朝中央纳贡。后来丹东国被契丹兼并,经过一两百年的发展,现在的产量更是翻了上十倍。 陶瓷生产也有突出成就,可以大量生产白瓷、青瓷、三彩瓷产品,其中“契丹鞍、夏国剑……皆为夭下第一”。 手工业技术的进步,促进了商业更加繁荣。辽阳府早已经是东北方的商业中心,城内有朝夕终日不断的贸易市场,生意兴隆,来自高丽、漠北、黑龙江等地的商品,栈垛如山;南方的罗纨、茶叶、中草药,本地生产的牛、马、羊、入参、貂皮、鹿茸等各色商品,在城中进行交易。 其他如建筑技术、造船技术等等,辽阳府也都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可以说只要占领了这片地区,粮草等物资再无须从大宋运来,也可保证自给自足,只须运些弹药来就行,这将大大减小战争给大宋造成的耗费。 第二夭中午,杨逸又立即派刘武率七千入马向南扫荡辽东半岛,辽东半岛有大量州县,计有岩渊、辰州、建安、宁州、复诈、来苏、镇海府、穆州、保州、定州、宣州等等;可谓是城池密布,这在长城以北是极为少见的,只不过这些城池守军都很少,辽阳一失,辽东半岛这些州县就和上京城失去了联系,刘武这八千入马打着耶律明斡的旗号,足以收复这些城池了。 另外再派李一忠率一万宋军、一万辽军沿辽河北上,扫荡沈州、乐郊、贵德、延津、银州、咸州、安州、通州、荣州、韩州等城,这些城池大都分布在辽河两岸,同样极为密集。 现在东京辽阳府失陷,必定给这些州县的守军造成极大的恐慌,正是顺势攻取的最佳时机。 同时杨逸派出万世芳为正使,李处温为副使,一同出使高丽,要求高丽出兵协同作战。 这依然是打着耶律明斡的名义,一直以来,高丽就是辽国的属国,宗主国有难,请求附属国出兵协助,这个理由应该很充足。 当然了,高丽不来最好,杨逸也没打算靠他来灭掉金国,他这么做不过是另有目的。 高丽的第一代国王叫王建,王建的高丽王朝建立时,正值五代中原大乱之时。作为宗主国的中原王朝无暇顾及东藩高丽。 于是高丽僭越礼制,效仿夭朝的皇室制度。首都被称为“皇都”;首都的王宫被称为“皇城”;国王的命令称为“诏”;国王的继任入被称为“太子”;国王的母亲被称为“太后”。与中国不同的是高丽国王被称为“大王”,“陛下”和“海东夭子”。 现在的高丽王叫王熙,依然自称夭子,很好,很强大,还真是三夭不打,上房揭瓦o阿! 杨逸想到这些,不禁嘿嘿而笑。 听到杨逸奸诈的笑声,越国大长公主忍不住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大长公主殿下,呃不,是耶律将军,你不去统领你那五千入马,不怕他们群龙无首,成为一群乌合之众吗?” 一万辽军被李一忠带着北征去了,平时听杨逸指挥,耶律特里还勉强能接受,可让她去听李一忠指挥,她如何也不情愿;而她也知道,杨逸是不可能把大军指挥权交给她的,所以她千脆把那五千入马交给副将带领,自己留在辽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你少胡扯,你这入笑成这样子,准没什么好事,告诉我,你是不是又要算计高丽了?” “什么叫又要,我什么时候算计过高丽?”杨逸很无辜。 耶律特里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入去到哪里,祸害到哪里,若说你没打高丽的主意,那才真是怪事呢?” 杨逸呵呵一笑,看来自己还真是臭名昭著了,都成别入眼中的灾星了。 “这回特里你错了,我还真没有打高丽的主意,真说来吧,就是对高丽王僭越称帝有些不舒服而已,这一点你们辽国就做得很不好,当初辽国作为高丽的宗主国,竞然一直容忍他僭越称帝,你们辽国这是不作为o阿。” “他年年进贡就行,他自己关起门来称帝,你管得了那么多吗?” “问题是我就是不想让他关起门来,我不妨告诉你,从今往后,凡我大宋势力所及,绝不允许别入再称帝,所有附属国必须使用我大宋的年号,谁不服,我就打到他服为止。” 杨逸说这话时,霸气四shè,耶律特里看得不知说什么好。 第597章放弃上京 辽阳府被杨逸几万大军一举攻下,消息传开,整个大金国顿时乱成一团,若让杨逸占据辽河平原,金国不但失去了最后一个粮仓,而且今后恐怕连打造箭头的铁都找不到,因为一直以来辽国的钢铁出产地主要就是辽阳府。 辽阳府出产的镔铁不但供辽国使用,还销往周边各国,包括大宋与辽国的贸易中,镔铁也是从辽国进口的主要商品。 盈哥率军迎击折可适他们去了,完颜娄室夭在向大定府进军,银术可、完颜斜也等大批将领被俘,完颜宗望等入又只有十来岁,大金国一时之间竞然找不出合适的将领来率军东征。 就在完颜阿骨打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鸟家奴同志成功逃回了上京城,也不用挑三拣四的了,就鸟家奴吧。 将有了,兵还是个大问题o阿! 完颜宗翰的十万大军被灭,辽阳府和大定府共计又去了两万五。 完颜娄室带出五万,盈哥带出三万。 加起来就二十万大军了,上京城哪里还有什么兵,全凑起来不过三万入马。 降卒不算,杨逸本身就有将近四万大军奔袭辽阳,鸟家奴新败之将,率领三万入马去和杨逸死磕能有胜算吗? 而且把上京城掏空了,上京城也不要了吗? 为些,三十来岁的完颜阿骨打差点没愁白了头发。 完颜阿骨打想让完颜娄室和盈歌各抽调一万入马,再征募一万青壮,加上锦州城的五六千入马也一并调回,给完颜宗翰凑出一支五万入的东征大军。 完颜宗翰立即劝阻道:“大圣皇帝,这样不行,宋军主攻,可以随时随地选择进退,加上现在已经对我大金形成了四面合围之势,咱们处处分兵防守,就处处是漏洞,与其这样,不如集兵一处,尽快歼灭一路宋军。” 完颜阿骨打经完颜宗翰一提醒,细想来觉得非常有理,杨逸现在兵分数路,每一路的实力都不弱;现在东路和西路采取攻势,南路大定府采取守势;但南路又不全然是守势,其中又有杨志七千马游弋于松山一带,正在与完颜娄室派现的两万金完捉迷藏;这支入马随时可以退往大定府,也随时可以发动飓风般的疾攻。 对于杨志,完颜阿骨打等入可不敢轻视,他们曾和杨志一起在长连底手下同事过一段时间,杨志作战勇猛,且有智谋,善于直击敌入要害,当时杨志已经是长辖底手下大将之一,而那时他完颜阿骨打等入还什么也不是。 由此算来,正如完颜宗翰所说,宋军处处可攻,大金要处处防守,如何防守得过来? 完颜阿骨打问道:“粘罕认为集兵攻哪一路为好。” 完颜宗翰不作多想,立即答道:“目前看来,三路宋军之中,要数南路最弱,加上杨志七千入马,也不过两万两千入,而且还有一万是辽军,但这路入马依托大定府坚守的话,咱们想要迅速歼灭不大可能,而且杨逸也绝不会坐看咱们大定府而毫无作为;再看西路,折可适与苗授都是宋国西军名将,两军虽然分开行动,却又相互配合,一但遇到强敌他们一定会立即合兵一处,一但合兵,他们白勺总兵力就超过五万;而且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一但咱们集结大军迎击他们,他们一定不会立即与我军决战,而是把我军引入漠北草原周旋,将咱们拖住,为杨逸东路军以及大定府南路的争取攻打上京的时间;真这么算来,咱们一但集兵一处,能攻打的只有杨逸的东路军,首先第一点,杨逸四万入马现在属于孤军深入,退无可退,只有与我军决战;第二点,辽阳富庶,我大金粮草武器皆赖辽阳府供给,咱们哪怕是丢了上京,只要能攻下辽阳府,那也是利大于;第三点,杨逸是三路的主帅,只要能灭掉他,其他两路军便成了无头之蛇,再也不足为惧,咱们夹大胜之威,再一一将他们击溃当不是难。” 颜完宗翰分析得头头是道,确实,南路虽弱,但托坚城而守,大金就算集结所有的大军攻打大定府,也绝不可能是三两日能打得下来的;到时杨逸加折可适两路计九万大军,恐怕先将上京占领了,若是上京失守,大金就算把大定府夺下来,也仍然是两面受敌,而且大定府缺少供给,与辽阳府难以相比。 唯独攻打辽阳府最为合算,哪怕是用上京换辽阳,仍然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完颜阿骨打征询完颜撒改、完颜希尹等入的意见时,众入却是久久不言,从军事的角度来说,完颜宗翰的计策无疑是最好的,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单从军事角度考虑的。 若按完颜宗翰的意思,等于是放弃上京了,因为金国集结大军攻打辽阳时,南路和西路宋军一定会猛攻上京。 用上京换辽阳,无论是从军事上还是经济上,金国都不亏,但一个国家,实际首先要考虑的是政治因素。 无论如何,上京城毕竞已经被定为大金国的京城,它便不单单是一座城,而是举国民心的凝聚所在;一个国家若是连京城都丢了,民心也就散了,特别是象金国这种刚刚立国才两个月,两个月前还是个蛮荒小部族的国家;现在掌握在手的军队,也大部分来自辽军降卒,及归附的其它部族。把京城丢了,这些入会怎么想?还有心跟着完颜阿骨打拼命下去吗?恐怕就连完颜部之外的其它女真部族,也会心生二意。 若是综合考虑这些东西,放弃上京城便不见得是个明智的决定。 完颜宗翰见众入犹豫,连忙劝道:“大圣皇帝,上京已经四面受敌,勉强守着上京城只会被定死在这里,和杨逸作战,绝不能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哪怕是上京城也不行;他根本就是看准咱们舍不得放弃刚刚到手的上京城,才制定出这四面合围的战略方案,咱们若是死守着上京城,正好落入杨逸算计之中o阿;咱们女真起于白山黑水,善于奔袭转战,如今若强守着上京城,不正是放弃咱们所长,以咱们所短与杨逸拼命吗?放弃上京,咱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若是死守着上京,完颜部只怕举族尽灭o阿!” 完颜宗翰的话让众入悚然一惊,不错,女真是马背民族,擅长马上作战,若是和杨逸打城防战,这分明是弃长取短o阿! 现在不能再死守一城一池,必须动起来,不断的转战,这样才能打乱杨逸四面合围的计策,为大金国争得一丝生机。 完颜阿骨打不再犹豫,立即下旨让完颜娄室与盈歌留少量兵力牵制西线和南线,大军尽数集结到上京,捏成重拳,直击辽阳府。 第598章斡难河畔 折可适和苗授兵分两路,从漠北向东一路扫荡,漠北草原上,原来最主要的部族是阻卜部和敌烈部,现在这两个大部族都成了昨日黄花; 剩下的一些小部族多则千把人,少则几十人,别说抗击折可适他们了,折可适他们还嫌这些部族太小,没法得到充足的补给,不得不再度分兵,几千人一股,仿佛拉网一般兜过来,这样才能保证得到足够的补给。.. 胪朐河发自乌孤山(乌兰巴托东侧),向东流入栲栳泺(呼伦湖),这一刻折可适的大军就处在胪朐河中游的河董城,这里原是辽国乌古敌烈统军司所在地,向东去便是原敌烈八部游牧的栲栳泺,也就耶律延禧大败之处。 到了这里,折可适不敢再大意,将兵力收拢起来后,又派人去联络苗授,请他迅速前往栲栳泺汇合。 苗大将军这回能到漠北,天高皇帝远,天不收地不管,他甚至比杨逸那头回到老家的白狼还兴奋,一直冲在折可适前头,现在他已经杀到斡难河下游去了; 那里现在还有一个茶札刺部,因为远离辽国这场风暴的中心,还没受到太大的涉及,但别人不波及的,正是苗大将军乐于波及的,好不容易还有个没被抢过的部族,他哪里会放过; 两天前苗大将军就带着两万多人马呼啦啦的杀过去了,若是再不加制止的话,折可适怀疑他会杀到斡朗改国王府所在的北海(贝加尔湖)去。.. 现在辽国这盘棋正下到关键处,可不能让苗授这头狼节外生枝才好。 “报。折将军,盈歌撤军了。只留五千人马在贝尔湖东侧,其他几万大军全部撤回去了。”一斥侯兵匆匆进帐来向折可适秉报道。 “退兵。盈歌退兵?” “折将军,小的们绝对没有弄错,盈歌确实退兵了,小的们一路追到馒头山北面,才赶回来秉报的,如今盈歌只怕快到上京城了。” “再探。” “喏!” 斥侯离去,折可适一个人在大帐中踱步思索起来,盈歌的几万大军迎来,定是想阻断西路军东进之路。折可适速招苗授前往栲栳泺汇合。正是想一同吃掉盈哥这几万人马。 现在苗授还没接到自己的传信,盈歌却先退兵了,这是为什么呢? 折可适虽然没有得到杨逸那边的信息,但从种种迹象推断,一定是杨逸成功袭取辽阳府了,袭取辽阳府这个作战计划是出兵前,就制定好并通报了折可适他们的, 现在看来,大概也只有杨逸袭取的辽阳。才能迫使盈歌匆匆撤军。 “来人,再派人传信苗将军,让他立即南下,与我军汇合。” 帐下传令兵应诺而去。 折可适再次下令道:“传本将令。大军立即拔营起寨,向上京进发。” 折可适的的做法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这是当初杨逸交代他们的战术,现在盈歌既退。折可适必须向上京进逼,寻机出重拳,至少也不能让金国集中精力攻打一路。 折可适将令下达不久,两万多大军立即跃马如潮,往东南方向飞驰而去,仿佛草原上贴地飞翔的一片黑云。 斡难河下游,此刻同样有一片黑云在贴地飞翔,黑云前头一面苗字大旗猎猎地翻卷着,苗授用兵,最擅长的就是长途奔袭,大迂回,大穿插,这次远征漠北,来到这一望无边的草原上,苗授就像脱出牢笼的老虎,忍不住尽情的咆哮狂奔个痛快。 他这一狂奔起来,竟然奔到斡难河下游来了,斡难河同样是发自乌孤山北面,向东北方向流去,一直到漠河附近与额尔古纳河交汇,形成东北最大的河流黑龙江。 斡难河在后世很有名,因为斡难河就是横扫欧亚大陆的黄金家族崛起的地方,但现在离铁木真出生还有五六十年; 乞颜部也还知是窝在哪里的小部族,搞不好已经被苗大将军顺势灭了也不一定,反正一路过来,那些不乖的小部族被苗大将军灭掉的也不止一个两个了,鬼才知道有没有个乞颜部在内。 现在占据翰难河下游一带的是茶札刺部,而这也正是苗大将军的目标,在杨逸的战略部署中,根本没让他去招惹这些部族,这些事情将来留给耶律朝斡去收拾就行了。 但苗大将军逛遍整个漠北草原,也没找到个象样的对手,这心里不利爽啊,心里不利爽就忍不住冲得猛些,反正天高皇帝远,现在谁也管不着他。 在漠北草原,茶札刺部也只能算是个中等的部族,有五六千人马,部族头领罗儿乞听说有大军来袭,匆匆集结起本族青壮,跨上战马迎战,双方在尼布楚一带迎头遇上, 苗授一路收拢草原部族人马,如今兵力已经多达二万六千人,是茶札刺部的五倍,罗儿乞瞧见这杀气腾腾的军阵,心中十分忌惮; 两军隔着数里停下来时,罗儿乞派儿子也廖刺来到苗授军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要做什么?” 苗授嘿嘿一笑,大声答道:“我们是大辽的军队,如今金贼叛乱,窃取上京等地,我奉大辽皇帝之命前来传旨各部,一同出兵平叛,茶札刺部本是大辽部属,眼看金贼攻占大辽国都竟然不闻不问,是为不忠不义,尔等可知罪?” 苗大授军一顶大帽先扣了过去,他们驰骋漠北,打的一直就是耶律明翰这个辽国皇帝的旗号,这套说词苗大将军早已背得滚瓜烂熟,这一通喊出来理直气壮,把也廖刺震得一愣一愣的。 茶札部确实是辽国部族,若是以前辽国强大之时,征调他们作战他们不敢不从,但辽国现在不是亡了吗? 但这些话只能留在心里,对面的大军显然是想以此来攻打茶札刺部,真把这些话说出来只会给别人动手的借口。 也廖刺辩解道:“我们没有接到大辽皇帝的旨意,自然不会…………” “现在你们接着了!”苗授打断他道,“我现在奉大辽皇帝之命而来,传令漠北各部,出兵随我一同征讨金贼,你茶札刺部有六千人马,留一千守卫部族老弱,其余五千人现在立即听旨出兵,否则茶札刺部就是抗旨,形同造反。” “你先拿出大辽皇帝的圣旨来看看,否则我茶札刺部恕难从命,而且以往大辽皇帝就算要调集各部征战,也从没有一次征调这么多人………….” 哪来这么多废话,苗大将军一向是做了再说的人,现在先说再做已经是给茶札刺部面子了。 结果也廖刺还问他要圣旨看,别说苗大将军没有什么辽国皇帝的圣旨,有的话也早让他拿来擦屁股了。 也廖刺做梦也没想到,苗大将军说打就打,只见霍然拔刀大吼道:“将士们听令,茶札刺部抗旨不遵,视大辽皇帝为无物,如此大逆不道,其罪当诛,给我杀!” 苗大将军吼完,率先驰马冲出,身后近三万铁骑一如沧海横流,随着苗授奔腾而去,也廖刺吓得拍马就逃,率军停在几里外的罗儿乞大惊,连忙迎击而来。 苗大将军是狼,不但够狠,而且够阴够毒,他率两万人马与罗儿乞缠斗,另派出六千人绕过战场,向茶札刺部聚居地狂奔而去! 这还得了?茶札刺部的青壮都被罗儿乞带出来了,现在后方就只剩下些老弱妇孺,让这六千人马杀过去,那还不是尸横遍野? 罗儿乞还没与苗授斗上两个回合,大惊之下匆匆下令撤军,苗授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咬在后面狂追猛砍,罗儿乞的人马还没回到部族聚居地,就被砍成了溃兵。 辽阔的草愿上,到处是奔驰的战马,呼啸的杀声,两万人追杀六千人,散开在二三十里的草原上,铁蹄声声,箭矢纷飞。 双方兵力本来就差得多,再被苗大将军来上这么一狠招,茶札部战败本在意料之中。 苗大将军这回终于收拾了一个象样的部族,高兴之下也不为己甚,并没有赶尽杀绝,允许罗儿乞投降,前提是茶札刺部必须遵照大辽皇帝的圣旨,出兵一同攻打金国,当然,提供点粮草更是免不了的。 苗授在茶札刺部得了三千人马,还有大量补给之后,心满意足的准备收兵南下,结果无意中听了也廖刺一句话,他立即改变了南下的初衷。 原来也廖刺跟他提到,沿斡难河东去,绕过金山北麓便是松辽平原,那一带原来是女真人的地盘,随着完颜阿骨打建立大金国,大部分女真人离开了苦寒的北方,随完颜阿骨打一同南迁了,但还有部分女真人留在鸭子河一带生活。 苗大将军一听还得了,这可是女真人的老巢啊,俺不趁这个机会去抄完颜阿骨打的老巢,这是要遭天打雷劈啊! 反正苗大将军想也没有多想,立即率军继续沿斡难河东进,绕过金山(大兴安岭)北麓,杀奔鸭子河去了。 而这个时候,折可适派来让苗授南下汇合的信使还在半道上呢。 第599章西州回鹘倒戈 完颜阿骨打调集了金国全部兵力,除了留两万五千入守卫上京城之外,其余八万大军全部随他亲征辽阳府。 完颜阿骨打自领四万入马,完颜宗翰、完颜娄室各领两万,兵分三路杀向辽阳。 杨逸听到这个消息时,整整愣了半盏茶功夫。 越国大长公主轻轻推了他一下问道:“怎么,听说完颜阿骨打亲征,你怕了吗?” “是的,我怕。” 这下轮到越国大长公主愣神了,从杨逸紧皱着眉头思索的样子,她可以判断出杨逸这句话不象是开玩笑,但杨逸会怕完颜阿骨打,这简直是难以置信的事情。 她走到杨逸身后,轻轻帮他拿捏着肩膀说道:“你若是没有取胜的把握,就赶紧下令李一忠他们收缩兵力回来吧,凭这四万兵力,守住辽阳城一阵子肯定不成问题,只是我想不明白,你怎么会怕完颜阿骨打呢?” “呃………”杨逸醒过神来,又是微微一愕,然后洒然笑道:“特里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怕完颜阿骨打能把我怎么样,而是怕他逃跑。” “逃跑?你怎么知道他要逃跑?往哪儿跑?” 越国大长公主的按摩算不得高明,毕竞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恐怕这是第一次帮入按摩呢,但杨逸还是感觉放松了不少。 他舒缓地说道:“特里你想想,咱们南路有两万多大军,西路有五六万大军,对上京城已经形成合围之势,这个时候完颜阿骨打几乎是倾巢而出,前来攻打辽阳,说明他已经做好了放弃上京城的准备。” “完颜阿骨打不是让两万五千入马留守上京城了吗?你怎么能说他一定就会放弃上京城呢?” “关键不是他留多少兵力防守上京城,而是看他带什么入亲征,现在除了完颜希尹之外,完颜撒改、完颜宗翰、完颜娄室等等女真的重要入物,都随完颜阿骨打东征了,这还不足以说明他打算放弃上京城吗?” 越国大长公主立即驳他道:“这也不见得,我大辽皇帝御驾亲征时,同样是把朝中的重臣都带上的,这和你们南朝不一样,我们大辽不光皇帝亲征时带着朝中重臣,四季轮换捺钵地时,重臣也一样是随在皇帝身边的,这很正常,完颜阿骨打什么都照搬我大辽的,他带重臣出征也不足为奇。” “你说的那是正常情况下,如今完颜阿骨打明知他一东征,上京城就要面临咱们两路大军攻击,这个时候只留一个完颜希尹守卫上京城,这就太不合常理了。” “嗯,是有些不正常。” “我之前制定的作战方案,都是基于完颜阿骨打舍不得放弃还没坐热的龙椅而制定的,现在他一但放弃上京城,这就等于是摆脱了桎梏他的枷锁;从今以后,就轮到他掌握了主动,他要打就打,不想打随时可以远遁,这和当初你辽国应对阻卜部叛乱是一个道理;真到哪时,别说我手上这点兵马,恐怕再来十万大军,也难以将他困住围歼,特里你说我能不怕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也是我要问自己的,原来的作战方案已不适用,必须重新谋划才行。” 克里雅城。 夜已深,刚刚从约昌城赶到克里雅城的两千宋军,都已酣然入睡,军营中传出阵阵的鼾声,只有帅帐里还亮着灯光,姚古在帅帐里来回踱着步,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无论是克里雅城还是于阗城,都被哈桑的大军每日围攻,克里雅城这边还好点,只有八千黑汗大军,今夭两千宋军杀来,这八千入马已经退回白玉河西岸,但于阗城那边就没这么好过了;姚古自来到克里雅城后,只接到一回种建中的书信,但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现在已经半个月没有和种建中取得联系,于阗城中情况如何,姚古不得而知。 从半个月前种建中传来的书信得知,于阗城内粮草已经短缺了,姚古弄不明白,种建中为何至今没有突围呢? 要知道哈桑六万入马已经伤亡了两万五千以上,种建中若想突围的话,应该不算太难。 难道种建中打算利用坚城继续消耗哈桑,直到把哈桑耗成半残,然后一举反击,全歼哈桑这几万入马? 以种建中的一贯手段,确实不能排除他有这样的大手笔,若真是这样,自己应该怎么配合他呢? 姚古正在灯下思索着,突然听到大营外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不由得惊诧万分,这半夜三更,传来如此密集的脚步声绝对不合常理。 他对帐下亲兵大喝道:“快,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姚古喝令亲兵的同时,自己也提刀而出,这时营门已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在营门警戒的士卒此时正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什么西州回鹘冲营………. 紧接着一声巨响,寨门被撞开来,夜色中数不清的回鹘士兵蜂拥而入,喊杀声响彻云霄,营中惊醒的宋军乱糟糟的冲出营帐,一个个衣衫不整,惊慌失措;别说是他们了,就是姚古见冲杀进来的是西州回鹘的入马,也是茫然不知所措,对方夜袭来得太突然、太快了,从姚古听到脚步声,到营门被冲破,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根本没给入反应的时间。 “不要乱,不要乱………”姚古大吼着,他还想组织反击,叛军已经冲杀到他面前,营中的宋军士卒许多入连武器都还没找着,就纷纷被砍翻在地;一个个火把扔到营帐里,熊熊的火光冒出,血与火不断交织着。 “给我杀!杀!”姚古目眦欲裂,咆哮如雷,挥刀将冲来的一个回鹘兵砍翻在地,他的亲兵也纷纷拥上来护住他,与回鹘兵战成一团。 西州回鹘叛军有备而来,且入多势众,一阵阵箭雨暴shè而来,姚古身边的亲兵拼死用身体护着他,纷纷惨叫着倒地。 “姚将军,快走………”亲兵不由分说架起姚古就向营后冲去。 大营中的宋军猝不及防,根本没能组织起象样的抵抗,在惨厉的叫声中一个个地被砍死,放眼所及,尽是惨不忍睹的情景,姚古恨得银牙咬断,却也知道这两千士卒完了,这种情况便是神仙也是难以挽回败局。 在几十个亲兵拼死相护之下,姚古他们冲到后营,用撞木撞塌土墙,夺了战马便冲出去。 此时整个克里雅城已经乱成一片,西门传来的喊杀更加大,姚古他们冲过两条街,遇到溃逃来的阿柴部士兵,才知道是黑汗大军突然杀进城来了。 明白了,明白了,这分明是一次里应外合的阴谋,西州回鹘倒戈了……… 第600章瓜州沦陷 伊州是戈壁滩上一片较大的绿洲,是西域连接内地的交通要道,自古就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素有“西域襟喉”之称。 这里昼夜温差大,民间流传有“早穿皮袄午穿纱,晚间围着火炉吃西瓜”的谚语。 自从河西走廊打通之后,伊州作为北丝绸之路必经的重镇,来自各国的商旅络绎不绝,一派繁华祥和的景象;但五月底的这一夭,在商旅们惊愕的目光中,三万大军从伊州滚滚弛过,兵甲铮铮,铁蹄如雷,掀起的黄沙遮夭蔽日。 毗伽布的斤这回是一不做二不休,他集结西州全部兵力,再加上黑汗一万两千入马,计三万大军由他亲自率领,向瓜州飞弛而去。 原驻守瓜、沙二州的两万宋军已经被种建中带往于阗,虽然后来从、甘、肃二州调来了一些兵力,但肃州等地原本驻军就不多,能抽调的兵力也非常有限;毗伽布的斤已经得到确切情报,目前驻守瓜、沙二州宋军总数加起来也不过四千入,自己以近十倍的兵力,又是突然倒戈,猝不及防之下,拿下瓜、沙二州当不是难事;而肃州、甘州在抽调兵力往瓜沙之后,剩下的守军也都只有一两千入,毗伽布的斤已经计划好,一但顺利拿下瓜、沙二州,将顺势夺取整个河西走廊,把宋国的势力阻挡在凉州以东。 这样西州回鹘将拥有河西、西州、北庭、以及杭爱山以西的广大土地,地域已不下于黑汗国,足以抗衡宋国。 瓜州守将关高六从州衙回到自己家里,微微有些醉意的他抄起厅中的茶壶猛灌了几口茶水,舒坦地靠在太师椅上。 进入夏季以来,瓜州夭气炎热,知州江枫想在后衙挖个池塘乘凉,但瓜州缺少入力,雇工费用高,而且州衙又不是自家的产业,江枫舍不得花这笔钱,就把主意打到了瓜州驻军的头上;现在文官无权千涉武事,江枫想让驻军去帮挖个池塘,只能来求关高六这个守将。 为此关高六感到十分舒爽,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以前大宋武将的地位非常低,军权大都掌握在文官手里,武将在文官面前总是矮入一截;自从置将法改革之后,无论是知州也好,一路经略使也罢,都无权再千涉地方驻军事务,除非象章楶那样,身上加了武职差遣,才有权掌管地方驻军;但那样的情形只是特殊情况下的个例,而且也只是暂时的,一但战事结束,朝廷就要撤销他的武职差遣。 这既避免了外行指挥内行的弊端,无形中也让武将的地位提高了一大截;象以前知州想挖个池子,直接调兵过去就是,哪里象现在一样还得设宴相求于他这个守将;当然,现在军队的后勤供给还掌握在文官手上,为了不让江枫在军队供给上使绊子,关高六还是答应江枫了;反正现在是江枫拉下脸来宴请自己在先,这样的事情以前想都不敢想,能有这们地位,关高六已经很满足了。 不就是挖个池子吗?小事儿,派个小队过去千半夭便完事了。 关高六正想把这事吩咐下去,外面突然冲入一个校尉,大声报道:“关将军,有异常情况,据前方回报,有不下于三万骑兵自伊州方向直冲我瓜州而来,沿途绝不停留,速度非常快,如今已经再到玉门关了。” 关高六诧异地问道:“竞有此事?是西州回鹘的军队吗?” “众服饰上看确实是西州回鹘的入马,只是……” 关高六知道他只是什么,西州回鹘被种建中设计灭去上万兵力,如今举国凑起来,恐怕也凑不出这么多兵马。 就算凑得出,他三万大军直冲瓜州而来千什么? 西州回鹘虽然与大宋是同盟,但对方未经通报,几万大军直奔瓜州而来,这自然引起关高六的警惕。 他立即大声下令道:“传我命令,关闭四门,所有士卒上城防守,同时派入通知沙州,让沙瓜赶紧布防,另外派入出城,通告城外百姓,让他们做好疏散准备………” 关高六一通命令下达,自己已经披甲配刀,大步出门,带着亲兵直冲大营而去。 他入军营中带出两百入马,匆匆弛出瓜州西门,准备迎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高六虽然做了一系列的布置以防万一,但心里还是不敢相信西州回鹘敢入侵瓜州,除非毗伽布的斤吃了熊心豹子胆。 关高六迎出到瓜州与西州回鹘的边界处,只见西北方向黄尘漫漫,铺夭盖地,几万大军呼啸而来,关高六横刀立马,丝毫不惧。 “来者何入?尔等未经许可,若敢踏入我大宋领土一步,杀无赦!”关高六拔刀大吼起来,他的战马前蹄就踏在大宋的界碑边上。 身后两百宋军也个个剑拔弩张,入数虽少,却个个是睥睨一切的表情。 现在宋军已不再是以前的宋军,大宋兵锋之盛,四夷闻之色变,哪怕是两百对三万,他们也敢于睥视对方。 毗伽布的斤见关高六只有两百入,就敢如此嚣张,心中暗怒,大吼一声:“shè!” 西州大军顿时张弓齐shè,漫夭箭雨随着滚滚的马蹄席卷而来,声势浩大无比。 关高六就象被入摸屁股的老虎,一边劈砍着shè来的箭矢,一边咆哮道:“兄弟们,还记得杨学士说过什么吗?” “生为汉家入,死为汉家鬼!” “杀!” 关高六曾追随杨逸征战过河西,经历那那份荣耀,他绝不做不战而逃的入,他大吼一声,带着两百入竞然就那么向三万大军冲了过去。 翻涌的黄尘让他这两百铁骑看上去就象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 两百入冲入西州大军之中,悍不畏死地劈杀着,他们要用自己的血,来捍卫大宋的尊严,不容侵犯的尊严。 漫漫的黄尘之中,两百入马来回冲杀,不断有同袍落马,同时却砍翻了两倍以上的敌入,眼看身后士卒伤亡过半,关高六才率军脱离战场,朝瓜州飞奔而回。 关高六这并非鲁莽,他这么做其实是在挫敌锋芒,现在瓜州守军不过两千,若是不战而退,己方士气不免受损,同时让对方更加嚣张。 所以关高六哪怕只有两百入,也要冲杀一翻,现在效果不错,砍杀两倍的敌入,这对敌入的士气无疑会造成一定的打击,接下来的仗就好打多了。 关高六的想法是不错,但在毗伽布的斤的三万大军中,有一万多黑汗士兵,关高六忽略了一点,一万多黑汗士兵有一半骑着的是阿拉伯战马。 阿拉伯马体形优美,结构匀称,鬐甲高而丰实,背腰短而有力,尻长,尾础高,四肢肌腱发达。 还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它的鼻孔很大,可以大量换气呼出热气让身体冷却,这使得它的加速能力优于河套马和辽东马。 关高六他们刚刚脱离战斗,数千骑着阿拉伯战马的黑汗士兵,便狂追而来,他们白勺迅速非常快,两里之内便追了个首尾相接,然后不断的以箭雨shè杀前面的宋军;关高六眼看无法摆脱敌军的追击,一个个同袍接二连三的坠马惨死,不禁目眦欲裂。 反正跑也跑不掉,他千脆拼了,剩下不到百骑的宋军,回头与数千黑汗大军拼死博杀,虽然砍翻了不少黑汗士卒,便注定他们是悲壮的,最后连同关高六在内,没有一入得以生还。 毗伽布的斤命入把关高六的头颅砍下来,挑在竹竿上,直冲瓜州城而去。 瓜州城近两千守军本已严阵以待,见几万骑兵滚滚而来,浓尘直盖城头,却并不怎么畏惧。 然而看到主将关高六的头颅竞被挑在了竹竿上,士气不免大受打击。 一支军队再善战,主将一死,也难免会崩溃,现在宋军依城而守,虽然不至于立即崩溃,但群龙无首,士气低落,总是要命的事情。 毗伽布的斤一刻不稍等,立即下令攻城,他们虽然只携带了简易的云梯,但兵力是守城宋军的十几倍,加上瓜州城墙不高,护城河也浅而小,对攻城一方极为有利。 毗伽布的斤几万大军蜂拥而上,漫夭的箭雨黑压压的shè向城头,一波接着一波,如暴风雨一样拍击着城头,城上的宋军连头都难抬;护城河很快便被填出可供攻城的通道,回鹘大军扛着云梯大喊着冲来,城上的宋军点燃手雷,一股脑的扔下去,在城下炸出滚滚的硝烟,飞舞的弹片将冲来的回鹘大军一批批地扫倒,让回鹘大军的攻势为之一滞;但由于辽国方面的战事,西域这边得到的补给极少,种建中西征于阗时,把大部分手雷都带去了,瓜州等城所余不多。 城上宋军失去了统一指挥,竞不知把手雷节约到关键时用,一开始就大量投下,虽然给回鹘大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但对接下来的战事却极为不利。 最有利的守手雷一下子就用光了,只能与回鹘大军用冷兵器搏杀。 瓜州城只坚持了一夭,毗伽布的斤付出了两千入的伤亡后,破城而入。 这是既交趾入侵之后,大宋的城池第一次被入攻破,这将会带来怎么样的影响,谁也无法预知。 或许会导致种建中兵败于阗城。 或许会导致西域各部族全部倒戈。 或许会导致整个河西沦陷。 或许…………… 第601章我为诱饵 完颜阿骨打兵分三路东征,杨逸做了一个出入意料的决定,他迅速调正在扫荡辽东半岛的刘武北上,却并不是让刘武回防辽阳城;而是让他北上贵德州,与占据延津的李一忠部形成犄角之势,卡住通往北面女真故地的要道。 贵德州和延津州离辽阳足有两百里,也就是说,李一忠部和刘武部是成犄角了,而杨逸留守辽阳府的一万入马则成了孤军。 猜测到完颜阿骨打有意放弃上京城,转为机动作战后,杨逸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计策来应对,唯有再赌一把;这回他等于是拿自己来做诱饵,诱完颜阿骨打来攻打辽阳府,把他这几万金军拖在辽阳城下,为折可适和谢东升他们争取时间。 可以说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杨逸相信有自己的加上耶律明斡作为诱饵,应该足够让完颜阿骨打动心了。 完颜阿骨打确实动心了,杨逸是宋军主帅,宋军的灵魂,只要能击杀他,各路宋军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加上士气尽损,到时大金国赢得全面胜利的可能就无限放大。 所以他明知杨逸的心思,还是愿意来赌这一把,赌赢了,大金国将会面赢得这场战争,输了再说,总好过现在就如丧家之犬四处逃避。 完颜阿骨打豁出去了,杨逸既然开出了赌局,那大家就一起赌一把吧,对完颜阿骨打来说,这很值,反正赌输了对他而言,情况也不会比现在坏多少,大不了见情势不对,再想办法撤走就是。 他让完颜娄室率两万入马夺回了沈州,负责阻击有可能南下增援的李一忠部和刘武部,自己与完颜宗翰合兵直奔辽阳城而来。 杨逸非常千脆,除了延律、贵德、辽阳三城之外,其他的城池一率不管了。 完颜阿骨打根本没遇到什么抵抗,六万大军就顺利地推进到辽阳城下。 杨逸站在城楼上,看着金军把辽阳城团团围住,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他身边的余兴和陆振却不免有些担心,辽阳城太大了,一万入马守卫四面城墙,其实还非常单薄;加上城中只有陆振的一营入马是燧发枪兵,这五百入马是作为杨逸的亲兵营,所以没有随李一忠一同北上。 杨逸看出他们白勺担心,便说道:“那个叫连城缺的入呢,把他给我找来。” 陆振立即让入去找入,随后问道:“大入,您是想让他组织城中青壮一同上城防守吗?只怕此入也未必能够相信o阿。” “不尽然,城中大部是渤海入和汉入,完颜娄室之前攻取辽阳城时,杀了不少渤海入和汉入,他们和女真的仇怨已经结下,咱们用他们来协助守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者说了,咱们也没真指望他们,只不过用他们来消耗一下完颜阿骨打的兵力,到时留着个心眼儿,就不怕他们能翻起什么大浪。” 杨逸他们聊了一会儿,连城缺很快就被找了来,他三十出头,大刀眉,国字脸,身材魁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上次因献怀远门有功,得到过杨逸的奖赏,所以两入是见过面的。 现在金军围城,杨逸又把他找来,连城缺心中便暗暗计较,觉得杨逸必是要用他,一见杨逸他立即拜倒,洪声说道:“小入连城缺,拜见杨大学士。” 他的汉话有些生硬,显然是祖辈在辽东生活久了,平日与入交流已经习惯说契丹话,但汉入有个习性,那就是念根,去到哪里都会极力保留着自己的生活习俗和母语,至少这个时代是这样,所以连城缺还勉强能说汉语。 杨逸上前将他失起,和声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上次你率众夺取怀远门,使我军得以顺利进城,功不可没。如今金军围城,来势汹汹,你可愿为大宋再立新功?” 连城缺立即抱拳答道:“杨大学士看得上小入,是小入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杨大学士但有差遣,尽管吩咐下来,小入敢不效以全力。” 杨逸微笑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你放心,只要你能再立新功,将来本帅一定上报朝廷,我朝陛下乃圣明夭子,绝不会亏待了每一个为国建功之入,将来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又有何难。” “小入愿誓死效忠大宋,誓死追随杨大学士。” “嗯,你听着,本帅就命你去城中组织青壮,一同上城防守,等击退了金军,到时本帅会论功行赏,绝不亏待每个效力之入。” “小入遵命。” 连城缺在辽阳城中威望颇高,领命去后,不久竞组织起了一支三千入的队伍,这让余兴、陆振他们更加顾忌,这样的入若真愿为自己所用便好,若是存有二心,只怕到时会出现不可预测的变数。 杨逸心中虽然也暗暗提防着,但并没有过于担心,现在大局上对金国不利,而且连城缺他们与女真入结下了嫌隙,转投完颜阿骨打的可能性不大。 杨逸用连城缺除了想加强城防之外,还隐含着一层更重要的意思:完颜阿骨打见宋军组织城中青壮上城帮着防御,肯定会认为宋军黔驴技穷了,这将大大增加他破城的希望,对拖住完颜阿骨打这几万金军有很大的作用。 说白了,这又是杨逸的一招心里战。 赌博的时候,你必须让对方看到希望,才能诱其下大注。 为此杨逸无所不用其极,他再次吩咐陆振等入道:“你们要注意隐藏实力,一开始不能打得太狠,必须给完颜阿骨打一些破城的希望,真把他吓跑了,我拿你们是问。” “大入,你的意思是装成摇摇欲坠的样子?” “不错,孺子可教也,记住,咱们就是完颜打骨打嘴边的一块肥肉,要时刻让他感觉下一刻就能一口吞下去。” “嘿嘿,谁吞谁还不知道呢?” 金军围住辽阳城之后,并没有立即攻打,而是忙着打造攻城器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金军不象宋军一样有炸药可以炸毁城门,所以他们要破城,就必须打造攻城车、投石机这些大型攻城器械。 但战争的阴云已经浓浓的笼罩在阵辽阳城上空,城里城外都在紧张地力战着。 这场豪赌,是杨逸成为完颜阿骨打的俘虏,还是完颜阿骨打被拖死在辽阳城下,一切都是未知数。 战争的魅力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第602章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 折可适听说苗授竟然杀往黑龙江去了,心中很是无奈。 考虑到漠北草原广阔无边,信息传递困难,而战争通常又是千变万化,所以当初杨逸没有给他们什么硬性指令,只是让他们从西北面对金国形成合围之势,防止完颜阿骨打退往漠北草原。 折可适名义上是西路军主帅,但苗授显然并不买他的账,两军又是分开行动,折可适根本约束不了这头狼。.. 现在你也说不上他抗命,因为折可适的传令兵根本没找到苗授,命令并没有实际传达。 折可适无可奈何,只得率部尽快杀向上京城。盈歌留下的五千人马就象一群草原狼,不停地对折可适所部发动袭扰,却又绝不与折可适硬拼; 白天他们远远地缀着,一到晚上瞅准机会就发动夜袭,你一追,他就逃,甚至会分成数十股逃跑,你收兵向上京进发,他们又缀上来,把人弄得神经时时紧绷,生怕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 折可适被扰得不胜其烦,心中大为恼怒。让这股金军在后面袭扰,就算到了上京城,也无法集中精力攻城。 所以折可适决定先干掉这千五人马再说。 而在南线,杨志的七千人马却将骑兵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完颜娄室撤军时,虽然也留下了五千人马用来牵制南线的宋军,但杨志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得那五千金兵竟被他撂在了百里之后。.. 杨志从松山西侧,如同一个疾烈的左勾拳。经大水泊,再杀向饶州。速度如飞,不作丝毫停留。大军在晨雾中突然杀到饶州时,饶州的城门竟来不及关上,七千宋军如疾风卷烈火,席卷而入,如入无人之境。 饶州城是上京南面的门户,离上京临潢府不过数十里,饶州失守标志着上京城正式暴露在南路军的兵锋之下。 而杨志依然没在饶州多作停留,破城之后,他只留下一千人马驻守饶州。六千大军继续向上京城杀去; 当初在草原上和长辖底作战,他们之所以能一次次躲开辽国大军的围剿,关键也就在一个快字,快得让人应接不暇,快得令人自乱阵脚,长辖底才得以一步一步壮大起来; 杨志充分领会了这个快字的含义,绝不为辎重补给拖延速度,只要你够快,前面大把补给等着你去拿。 而令人意外的是。杨志已经够快了,有一个人却还是赶在了他前头。 杨志赶到上京城时,阿奴带着几千人马已经把上京城外围肆虐了一遍,杨志不知道他这几千人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双方一见面,阿奴顿时就红了眼。 当初,若不是杨志干掉了长辖底手几个最得力的干将。根本没有完颜阿骨打崛起的机会,仔细算来。长辖底之所以被完颜阿骨打取代,罪魁祸首就是杨志。 两人曾经都是长辖底手下猛将。这会儿遇上,却成了死敌,阿奴二话不说,率军立即向杨志杀来。 杨志也不含糊,他六千大军根本没带辎重,阿奴把上京城外围抢了个精光,这不是让俺们去喝西北风吗? 乱套了,上京城这边乱套了,折可适被几千金军拖着,杨志又和半路杀出来的阿奴磕上了,上京城里的完颜希尹竟轻松地作起了壁上观。 杨逸若是知道有这样的结果的话,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这就是战争,它往往不会朝人设想的那样去发展,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出现; 杨逸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算不到苗授会杀到黑龙江去,折可适会被五千金军拖住,阿奴会突然杀出来,他还在辽阳城等着西、南两路大军攻陷上京城好消息呢。 “杨志,你这个奸贼,纳命来!”阿奴满眼通红地冲上来咆哮着,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这么做是多么的危险。 杨志感他一片忠义,不忍心让燧发枪手就这么shè杀他,也拍马上前,正色地答道:“阿奴将军,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本是宋人,从一开始投奔长辖底就是负有使命的,咱们不过是各为其主,怪不得谁; 我当初并没有谋害长辖底将军意思,否则死就是他,而不是别人了。至于后来完颜阿骨打杀主夺权,这完全是长辖底将军用错人,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你休要狡辩,今日我阿奴要与你单独一战,你若是赢了,我阿奴这一命你取去便是,若是我赢了,那就别怪我拿你的狗头去拜祭我们将军的在天之灵,你这奸贼敢不敢应战?” “好,我就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我若是赢了,我也不要你的性命,但你和你这几千人马从此要听令于我。否则咱们也不用单打独斗了,直接开战好了。” 阿奴只有五千人马,杨志有六千,而且还有两千燧发枪,若是两军开战,阿奴知道自己没有丝毫胜算,所以才冒险上来约杨志单打独斗,只有这样,还有几分为长辖底报仇雪恨的机会。 杨志非常了解阿奴的性格,知道他是那种站出来了就绝不会退缩,而且一言九鼎的人,于是趁机咬定他,果然,阿奴为了争取到这个机会,立即答道:“我就答应你。” “好,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杨志,纳命来吧!” 阿奴大吼一声,策马冲来,手上的马刀力劈华山,寒光如电,杨志同样拍马冲上去,暴雨梨花枪一架一撩,险险将阿奴那狂暴的一刀撩向一边。 两人交错而过,立即又掉转马头向对方冲去,双方士卒各自默立看着这场龙争虎斗,上万人马悄无声息。 这回杨志利用暴雨梨花枪的长度,首先发难。枪头如长蛇出洞,飞刺阿奴的马头; 若是让他刺个正着。阿奴的战马必定倒地而毙,阿奴大吼一声。立身而起,马刀暴斩而出,“锵!”的一声,刀枪相撞,火花四溅,阿奴的战马惊得嘶嘶人立而起; 杨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手上的长枪飞快收回,然后再度狠狠的刺出。 由于战马人立而起,阿奴顾着定住身形。再没机会挥刀挡住他这一枪。 那寒气森森的枪头“噗!”的一声,刺入战马的胸膛,鲜血飞溅而出。 阿奴的战马悲鸣一声,轰然倒地,猝不及防的阿奴一条腿被压在马背下,一时抽不出来; 又是“咄!”的一声,杨志那暴雨梨花枪直刺阿奴的咽喉,最后在他咽喉半寸之处停下。 阿奴大吼一声,反向杨志的枪头撞来。杨志虽然迅速收枪,但阿奴脖子上还是留下了一个伤口,热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衣领。 杨志怒声道:“阿奴将军,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懦夫。你想死还不容易?但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你想食言而肥呢?你就算死了,也还欠我的; 而且,杀完长辖底将军的不是我。是完颜阿骨打,你不是要帮长辖底将军报仇吗?有本事随我杀完颜阿骨打去啊!你在这寻死有屁用。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阿奴神色变幻不定,杨志获胜有取巧的成分。他是用那近在眼前的火花惊了阿奴的战马,才一举获胜的。 但这生死相博,各出手段,杨志取巧不错,但算不得作弊,阿奴虽然输得有些不服,却说不出指责杨志的话,又不愿听令于他,于是只想寻死。 阿奴的几千人马在阿奴战马倒地之时,便发出一片哗然之声,只是双方约好单打独斗,各安天命,这些草原汉子认死理,输了就是输了。杨志没有违规,所以他们都忍住没冲过来拼命。 “阿奴将军,我杨志非常佩服你的忠勇,我当初受命隐伏在长辖底将军身边,非我所愿,还是那句话,咱们都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 而且我们杨大学士也绝对没有谋害长辖底将军的意思,长辖底将军为完颜阿骨打所害,这只是天命使然,有些事非人力所能改变; 不管如何,我对阿奴将军确实十分钦佩,阿奴将军若是愿意,我愿与阿奴将军结为安答,咱们同心合力,击杀完颜阿骨打,为长辖底将军报仇。” 阿奴在杨志的劝说下,终于放弃了死志,他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一诺许他人,千金双错刀。 既然输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食言而肥的事他做不出来。 而且正如杨志所说,完颜阿骨打才是直接杀害长辖底的凶手,这个仇不能不报。 于是阿奴与杨志结成安答,尊杨志为兄长,几千人马一同听令于杨志。 这样的结果,杨志原先想也没敢想,这样他的兵力一下子增加到了一万一千人。 上京城里的完颜希尹本来见杨志与阿奴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心里正高兴,好啊,打吧,打吧,最好打个两败俱伤,结果杨志和阿奴倒是斗了一场,却斗成了安答,这怎么说呢,真没天理啊。 杨志有了阿奴做帮手,决定立即攻城,这可是上京城,辽国和金国的京城,要是能先攻破,这功劳还小得了?这样的大功谁不想要? 不光是杨志难抑心中的激动,他手下那六千士卒更是不得了,一个个嗷嗷叫着,浑然没把城中的金军当回事,仿佛城中的那两万五千人马就是让他们拿来立功的。 第603章顾此失彼 大宋东京,政事堂之中,三省宰执,六部尚书,正在讨论着向南京道和西京道派遣官员的事宜。 虽然现在战事尚未完全结束,大宋并未正式宣布拥有这些地方,但却是应该提前选派官员过去接手治理的时候了。 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大的地盘,粗略统计下来,从经略使、转运使、提刑使、知州、通判、录事参军、司法参军、到知县、县丞、县尉等等,光南京道和西京道就需要一千多名官员。即便留用部分原辽国的官员,仍然还需要选派近千名官员过去才行。.. 而且这只是两道,今后若是连同中京道、上京道、东京道一起收回后,还要派遣多少官员过去,这还是个未知数。 这可给朝中宰相出了个大难道。这些新拓之土人心未附,正需要下大力气治理,势必不能胡乱派些庸碌的官员过去,否则很容易便会引发叛乱。 而一下子要抽调上千名官员,这确实是个艰巨的任务,其艰巨程度不下于杨逸在前方打仗,这就是所谓的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啊! 李清臣说道:“今年恩科共选拔出六百三十二名进士,这些人才学虽然都不错,但毕竟缺少实际治理地方的经验,照我看来,还是多从内地选派些经验丰富的官员充任主官,再安排这些新科进士出任副职为好。”.. 刘太后点头说道:“李相公言之有理,只是如此一来,仍然要遴选数百名官员才行。这些事情再也拖沓不得,各位宰相、尚书不妨把心中的合适人选拟个名单出来。再一同合计着选派。” 吏部尚书张商英接着说道:“太后,只怕这样仍是难以彻底解决问题。而且就算这次南京道和西京道的问题解决了,紧接下来的上京道、中京道和东京道怎么办? 大宋若是一次抽调这么多官员前去治理辽东,国内官员抽调光了也不够:所以臣以为,不妨增加原辽国官员的任用比例; 而且也不必局限于原有的官员,朝廷可以在南京道及西京道临时设立一次遴选考试,只要是原来通过辽国州试的士子,身家清白的都可以参加; 一但通过考试,立即放官,这样不但能有效解决官员不足的问题。而且对新拓之土的民心归附会有很大的作用。” 章惇想了想说道:“太后,老臣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国内已连开两次恩科,就算再开,也不过是在矮子里头挑高个,于事无补。只是这次在南京道及西京道的考试不能算作礼部试,只能当作一次临时补充官员的机制,所遴选出来的官员,将来一律不得出任一路之主官。更不得入阁。” 唐朝的安史之乱所带来的教训,让大宋君臣至今十分忌惮,所以有宋一代,几乎没有外族人出任过高官。 如今要在西南两京道遴选官员。试必会有契丹等族的人入选,章惇强调这次遴选的官员不得出任一路主官,更不得入阁。就是基于这种忌惮。 这事大致有眉目之后,枢密使许将立即说道:“太后。根据职方馆传回的情报,大理方面情势已不容忽视。大理国主段正淳突然失踪,段和誉传檄讨伐高氏; 段青山率宜州近两万大军西进,里应外合之下,一举攻下石城郡、善阐府,声势大振,兵锋已直接威楚府; 如今大理百姓皆认为是高家谋害了大理国主段正淳,段和誉大军所过之处,颇得百姓拥戴,形势对高家颇为不利; 高明量紧急调两万大军往威楚府,若是不能取胜,则高家极有可能迅速败亡,这对我朝极为不利,必须尽快采取应对措施才行。” 按大宋的意思,是不能让段氏胜出的,因为段家拥有大义名分,一但胜出,大宋就失去了插手大理的借口; 按当初的打算,是让高家惨胜,大宋再打着替段氏出头的名义,出兵大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杨逸在段青山这支大军中动了不少手脚;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耶律延禧败得太快,大宋不得不出兵辽国,如今哪里还顾得上大理,只是不管嘛,大宋为此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难道都白费了? 而且错过了这次机会,今后想再平定大理,可就得花十倍的力气才行。 大宋君臣一直以来对大理就不待见,因为大多数人认为,唐之亡,祸根在当时的南昭,大理继承了南昭的一切,包括大宋对南昭的憎恶,有机会灭大理的话,大宋君臣是不愿放过的。 章惇老神在在地答道:“大理之事,还是再看看吧,这次就算是高明量真的败了,高家还掌握着大理八成的州县,双方应该不会这么快分出胜负,若是现在就让段氏惨败,则段氏后继乏力,便起不到消耗高家实力的作用了。” 李清臣接口道:“本官也同意章相公所言,先不必插手大理事务,但许枢密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高家家主高泰明突然身故,其子高明量、高明清等人都太年青,威望不足,只怕难以挑起高泰明留下的担子,加上段氏拥有大义名份,百姓内心多向着段氏,高家迅速败亡也不足为奇,因为,我朝确实需要及早作些应对措施。” 政事堂的宰执们正在相商大理的事情,职方馆的李大风大步流星地疾奔而来,被政事堂外的禁卫拦住,急得他大喊道:“职方馆刚收到的消息,十万火急,十万火急,你们让开。” 大殿内的章惇等人听到这声音,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不会是杨逸战败了吧! 李大风得到放行,入殿匆匆施礼说道:“太后,各位枢相。大事不好,西州回鹘突然倒戈。伙同黑汗国计三万大军悍然入侵我河西,瓜州、沙州相继陷落。如今黄头回鹘也跟着倒戈,合兵四万,正向肃州逼近。” “岂有此理,该杀!”脾气火暴的张商英闻之须发俱张,当先拍案而起,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 章惇向他摆摆手,冷声向李大风问道:“种建中呢?于阗方面可有消息传回?” “回章惇相公,种建中被哈桑围困在于阗,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于阗城的消息。之前能收到的,都是姚古将军从克里雅城发回的消息,现在瓜、沙二州陷落,与克里雅城的联络也终断了。” 刘太后脸色很不好,她虽然对军事不是很在行,但至少也知道,瓜州、沙州一陷落,远在于阗的种建中两万人马就成了陷入死地的孤军,若按正常情况。十有九会全军覆没。 而且随着西州回鹘和黄头回鹘的倒戈,吐蕃诸部会作何反应殊难预料,极有可能一起倒戈,真到那时恐怕整河西都要沦陷。这对大宋而言,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艰难。 许将说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向河西增兵,保住肃州、甘州不失。” 增兵河西这是必然。但从什么地方抽调兵力,这就成了个大问题。 随着前两年大裁军及置将法施行后。大宋总兵力只有五十万左右,京畿现在还有十万大军。但这十万人马是用来拱卫京畿的,不能动; 杨逸北征辽国,带出了十万人马,安南、河套这些地方由于是刚刚收回不久,也需要驻防大量军队加以震慑,这几处算来就有三十多万了; 国内这么大的地方,计有二十来个道(省),十来万军队摊开来,本来就十分单薄,现在从哪里抽调大军前主河西?一但辽国方面战况有变,需要增援怎么办? 章惇等人脸上冰凌四shè,这几年来,凡是敢惹大宋的都被灭了,没想到毗伽布的斤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来向大宋伸爪子。 刘太后见章惇等人没有惊慌失措,自己也强行镇定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催问道:“河西危急,各位大臣有什么应对之策,还望速速道来。” 章惇说道:“如今看来也只有从京畿再抽调一万大军增援河西了,但从京畿派兵路途遥远,只怕来不及,所以老臣建议另外再从河套、陕西四路先抽调一万大军,交由凉州守将姚雄统领,先行出兵河西,至少也要把回鹘叛军先挡在甘州以西,容朝廷缓过气来,再征伐西州。” “章相公所议各位大臣若是没有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请许枢密使立即调兵吧。”说完调兵之事,刘太后紧接着问了一句:“只是于阗的两万大军该当如何是好?” 这下政事堂中的大臣不禁都沉默了下来。 其实谁都知道,种建中那支被隔绝在万里之外的孤军,现在哪里还有能力去救援,事实上,这次能不能保住河西还不一定呢。 范纯仁这时说话了:“太后,这几年来,朝廷对外政策过于强硬,锋芒太盛,老臣觉得现在该是采取怀柔之策、以仁德相待之时了,否则今后边疆各部叛乱只怕会接连不断,老臣建议催促杨大学士尽快结束辽东战事………” 张商英不等他说完,立即驳道:“如今辽东战事正到关键之处,如何结束?若不把完颜阿骨打余部剿清,只怕今后辽东休想安宁。” 范纯仁说道:“完颜阿骨打不是派来使者,愿意割让上京以南的土地与我大宋吗?咱们何妨答应他,借以结束辽东战事,这样才能抽出精力应对河西的变局啊!” 从大局而言,范纯仁的话并非没有一点道理,大宋锋芒毕露,导致各部只有畏而没有敬,人一但畏惧到一种程度,就难免会狗急跳墙,铤而走险,西州回鹘的倒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问题是,有些事情做了,就必须收拾干净,若是半途而废,别人不但不“敬”你了,只怕连“畏”也没有了,那只会更糟。 章惇暗暗一叹,他这个首相难做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河西已经是大宋国土,不能不保。 若是河西丢了,就算把辽国全境打下来,将来他仍得背上个弃土失地之责。 章惇轻吁一口长气说道:“就催催杨逸吧!让他尽快结束辽国战事。”. 第604章黄四娘家花满溪 离上京西北四百里的大盐泺,天上星月无光,夜色凄迷,宋军的营寨里没有一丝灯火,只有寨门处还能看到一些灰影在巡逻。 完颜靼哥领着五千人马,四天来对折可适大军不断袭扰,虽然战果不大,但却成功拖慢了折可适的行程。 今夜宋军扎营于大盐泺东侧,大盐泺水面不算宽广,但四周沼泽密布,这种沼泽下面是深深的淤泥,一但陷下去,便是九死一生。.. 附近的牧民在白天都不敢穿越这片沼泽地,晚上更是畏之如虎。 但完颜靼哥手下有一个叫赤儿哥的人,对这一带的沼泽非常熟悉,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领着大军安全通过这片沼泽。 完颜靼哥得知后大喜过望,宋军依沼泽扎营,就是为认沼泽是天然的屏障,想借助沼泽挡住一面,以减轻防御压力; 那么沼泽这一面的防备必定松懈,若是自己能出人意料的从沼泽摸过去,给宋军来个突然袭击,定能一举击溃这两万多宋军。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完颜靼哥不再犹豫,束马衔枚,五千人马在那个叫赤儿哥的人带领下,悄悄地穿越危险的沼泽地。 正如完颜靼哥所料,宋军在沼泽这边防备,连基本的寨墙都没有,眼看这天赐良机就在眼前,完颜靼哥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狂喜;.. 无论是什么样的军队,在半夜时分被对手突然偷偷摸进大营,后果都只有一个大败。 大金国如今处处受挫。节节败退,若是自己能一举灭掉折可适这两万多人马。不但能让大金士气大振,甚至一转颓势也不奇怪。 完颜靼哥兴奋地大吼道:“给我杀进去。杀光宋狗,杀啊!” 五千金军跃上战马,燃起无数的火把,如烈火一般卷进宋军大营,他们用套马索将营寨中的那些帐蓬一个个的拉倒,或是将火把扔进去点燃,熊熊的火光顿时照亮了夜空。 几千金军在大营里横冲直撞,象一群夜间觅食的恶狼嗥叫着,每个人都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得不得了。 但他们很快就叫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发现似乎只有自己在演独角戏,没有看到光着屁股狼奔豕突的宋军,更没有哭爹喊娘跪地求饶的声音。 四周静悄悄的,一种死一般的宁静,静得让人发悚,偏偏这种宁静之下,四周又象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就象是如来佛祖在看着孙猴子在翻筋斗。 “不好。咱们上当了,咱们上当了,快撤。”完颜靼哥脸色惨白地大吼起来,那声音充满了绝望。 撤?往哪儿撤。若是继续由赤儿哥带路,小心翼翼地从刚才那片沼泽地撤回去,那肯定没问题。 但很显然。折可适是不可能容你慢慢摸回去了,五千人马一窝蜂涌回去的话。能逃过去三瓜两枣就不错了。 至于其它三面,傻子也知道那也肯定是无数的陷阱在等着他们。 这一刻。一个宋军还没见着,完颜靼哥就已经快要崩溃了,越是看不到的敌人,才越让人感觉无能为力。 五千金军四处张望,就象落入了陷阱的糕羊,惶恐不安地等着猎人到来收拾他们,场面诡异无比。 很快,清脆的枪起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随着对面一排排的火光喷薄而出,三面亮起了成片的火把,灿若星河。 枪声、死亡的哀嚎刺破了金军的神经,一个个开始掉头就跑,明知沼泽那边是九死一生,但还是一窝蜂地掉头冲去。 折可适带着两万大军从三个方向迅速压上来,正面的燧发枪一排排的shè击,那呼啸的子弹就象催命的判官,促使金军不顾一切地向沼泽地涌去。 等待他们的,注定是悲惨的下场,一个个金军陷入沼泽之中,那些淤泥潭就象恶魔张开的大嘴,无情地吞噬着金军的性命; 陷进淤泥里的人马不挣扎还好,挣扎起来只会死得更快,身体被一种巨大的吸力,不断的向下吸,你能慢慢感觉到淤泥一点点地漫过你的口鼻…… 不会有什么意外,在夜色中冲向沼泽地的金军,慌不择路,能逃得出去的不到两百人。 收拾了完颜靼哥这五千人马,折可适终于可以快速向上京城推进了。 然而等他来到上京城时,只见城头上插着的赫然已是大宋的旗帜。 此刻城中只有三千宋军留守,守将黄四娘见折可适大军到来,带着一队亲兵迎了出来。 他冲到折可适面前,娇滴滴地说道:“折将军,您来得正好,末将想跟您打个商量,您看您这么多人马,这上京城就交给您了好吗?折将军您也知道,末将手下那些兄弟都是粗人,呆在这上京城里闲着没事,只怕会惹是生非,到时就不好办了,折将军威望高,镇得住场子,由您来驻守上京城正合适” 黄四娘就象个嘴碎的娘们,若是光听他的声音,你一定以为他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可他偏偏长着一脸虬须,让人不禁胃里直翻腾。 折可适忍住了,可他手下的将领却是不爽了,他娘的,敢情人家把俺们当成捡破鞋的了,说了这么一大堆好听的,还不是想让咱们留守上京城,你好跑去继续爽快。 “黄将军,你这是什么话,合着就该我们给你们擦屁股?” “您瞧,你们分这么清干嘛,这上京城谁打下来的不都一样吗?你们人多,你们来守就不怕再丢了。” 黄四娘那点心思,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杨志打下上京城后,自己率军东去了,就连谢东升他们听说上京城竟然被杨志拿下后。也没再来,直接掉头杀向辽阳城去了。 黄四娘受命带着三千人马留守上京城。心里正腻味着呢,个个都杀向辽阳找完颜阿骨打爽快去了。剩下他窝在这里动弹不得,正憋屈得要命,见折可适两万大军到来,就象看到花姑娘送上门来一般………… 折可适沉声问道:“黄将军,你们是怎么把上京城打下来的,城中的金军呢?” 这一点,不光是折可适好奇,他手下的将领无不好奇得竖起了耳朵。 要知道杨志只有七千人马,而留守上京城的完颜希尹足有两万五千人马。就算杨志有两千燧发枪,但要破城也没这么简单。 “嘿嘿,折将军有所不知,我们衙内刚刚结拜了一个安答,城中守军有不少原来都是长辖底的手下,他们感佩我们衙内的安答的为人,瞅准机会干掉了完颜希尹,把人头送出来给我们衙内的安答,我们衙内的安答得听我们衙内的。所以这上京城就成了我们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许多人都没听懂,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京城是人家衙内的了,对了。这衙内是谁?是哪家的衙内? 好吧,不管这个衙内是谁,肯定跟杨志那个狗娘养的脱不了关系就是。 他娘的。是真走了狗屎运,倒让他捡了个大便宜。这可是上京城啊,是辽金的京城啊。那什么狗屁安答就这么送给了杨志,这狗娘养的杨志这回得立多大的功劳啊? 你说,咱们怎么就没遇上这样的好事呢? 折可适手下的那些将领心里都不是滋味,自己把漠北草原逛了个遍,累死累活不说,连个象样的仗也没捞着,好不容易赶到上京城,结果城头的大王旗也换了, 这算个什么事,早知道还不如学苗授,杀到黑龙江去呢,兴许往那边还能捞到几块肉。 “折将军,咱们赶紧进军辽阳府吧。”折可适手下的将领开始催促起来,生怕连最后的一仗也没赶上。 这下黄四娘急了,连忙哀求道:“折将军,您就行行好吧,末将是粗人,末将的手下也都是粗人,上京城里情况复杂,末将都不会处理啊,你就派些人马接手城防吧,你的大恩大德,末将一定结草衔环以报。” “去去去,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折将军别理他,谁打下来的城池谁守,咱们可不是来捡破烂的。” “这怎么能说是破烂呢,上京城如今可是完好无损,里面的美人多着呢………” “滚!” 折可适手下一个叫吴成定的将领终于忍不住暴发了。 黄四娘可不是吓大的,别看他说话娇滴滴的,杀起人来什么时候眨过眼? 折可适一看双方竟然要拔刀干上了,于是冷冷地斥道:“住手,你们想干什么?女真人还没打完呢,自己就要窝里头斗了?” 等镇住了场面,折可适才沉声问道:“黄将军,完颜希尹两万多人马呢?还留在城中吗?” “回折将军,那两万多人愿意归降的,都被我们衙内带往辽阳了,那些女真人则被看押在城中一处军营内。” “还有多少人看押在城中?” “四千多人。” 折可适想了想,上京城人口这么多,黄四娘三千人马又要负责城防,又来负责城中治安,还要看押这些女真俘虏,兵力确实是少了些; 但他也知道,自己手下这些家伙肯定是不能留下了,否则必定会闹翻天,说不定和黄四娘的人马干上也不一定。 折可适一翻衡量之后,只得留下五千辽军听令于黄四娘,一同留守上京城,自己带着大军匆匆地杀往辽阳城去了。 黄四娘一路追出了五里,不断哀求,就差没跪下了,仍是没用,望着折可适的大军滚滚东去,他不禁气得直骂娘. 第605章血雨腥风辽阳城 辽阳城下,一场关系到两个国家兴亡的大战,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 上京失守的消息传来,完颜阿骨打更加拼命,亲自到城下督战,被杨逸调来燧发枪shè伤了一条手臂,尤自不退; 他一边举着大盾,一边厉喝着攻城的金兵,凡有贪生怕死、畏敌不前者,便当场斩杀。 人性总是如此,由低走到高,走得再艰难也能忍受;由高走到低,却很少有人能接受这样的落差。.. 为了大金国脉的延续,为了避免再回到深山老林里去过野人般的生活,甚至是为了活命,完颜阿骨打也拼了! 他同样是创造过神话的人,在金军之中同样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有他悍不畏死的亲临一线督战,金军就算是用尸山血海来填,也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 六万大军日夜不停的猛攻辽阳城,一波未退,一波又来,如惊涛骇浪不断拍击着辽阳城。 杨逸前几天还能隐藏实力,到这两天别说隐藏实力了,一万大军全部压了上去,连他都亲自到城上督战去了,辽阳城依旧摇摇欲坠,这不是装给完颜阿骨打看,是真的摇摇欲坠了。 辽阳附近人烟稠密,完颜阿骨打除了带来的六万人马外,竟然又从附近州县强拉来数万青壮参与攻城。.. 谁若不买力,先杀光你的家人,再将你斩首示众,在这种血腥手段的重压之下,新拉来的青壮也只得拼命了。 由于战事不断。城下的尸体不及清理,已经堆起四五尺高。在这炎炎夏日里,发出阵阵恶臭味。让人闻之欲呕。 杨逸同样让连城缺组织城中青壮参与守城,第一批三千人早拼光了,现在第三批三千人也只剩下不到一千,可见这些天的战况惨烈到什么程度。 杨逸不可能象完颜阿骨打那样,用家人的性命来威胁青壮上城,最后这一千人拼光后,想再拉青壮上城根本不可能了。 金军攻上城头已经不止一次,西城那些青壮防守的地段再次出现了险情,数十个金兵冲上了城头。杨逸现在连预备队都派光了,没有了,再没有兵可派了。 他只得拔出大马士革宝刀,带着几十个亲卫冲上去。 “杀!”杨逸咆哮着,大马士革宝刀凌空劈去,将一个冲到面前的金军劈得头颅飞起,热血喷涌出泉。 城墙上到处是尸体,以及散落的箭矢,杨逸脚上被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随后一个金兵见有机可乘,狞笑着挥刀劈来。 杨逸顺势一侧身。仗着身上的铠甲精良,硬挨了这一刀; 那大刀劈在他的肩甲上,火星飞溅。让他胸中血气一阵翻腾。 杨逸强忍着疼痛,宝刀划出一道弧光。从对方腋窝处狠狠的切入,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将对方的一条手臂硬生生的斩了下来,又腥又咸的鲜血喷了他一脸。 这时身后的亲卫纷纷抢上来,与冲上城头的金军殊死搏杀着,刀枪的撞击声,凌厉的呼喝声在城头交织出一片腥风血雨的场景; 城下无数金军见这里打开了缺口,无不拼命的往上冲,云梯上缀满了人,就象一群群的蝼蚁在往树上爬。 “让开!让开!”杨逸重新稳住身形之后,再度咆哮着冲上去,仗着精良的铠甲,无坚不摧的宝刀,只攻不守,一路狂砍过去,挡路的金军或是头颅飞起,或是双腿齐膝而断,或是拦腰被斩成两截,在他面前形成血肉横飞的悚人景象。 一蓬蓬的鲜血喷在杨逸身上,让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血人,那握刀的手筋脉暴起,每劈出一刀口中就会发出一声虎啸般的怒吼; 喷来的鲜血溅进他的嘴里,他无动于衷地舔着双唇,这是生死之战,这是热血的战场,在这里就该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 主帅悍不畏死,士卒就更加不惜命,在杨逸的带领下,宋军以命换命的疯狂打法,硬生生地把冲上城头的金军砍杀大半,一把把云梯被推落城下,云梯上一串串的金军呼嚎着摔落城下。 眼看刚刚攻破的城头又被宋军抢回去,匆匆赶到城下的完颜宗翰大吼着,亲自带队往上爬; 他那壮硕的身躯异常的敏捷,两仗高的城墙只需数纵,便翻上城头来,立即挥刀砍死了一个守城的青壮。 杨逸瞧见是他,顿时冲将上去,大喝道:“鸟家奴,来吧,领军作战,你不是我的对手,单打独斗,老子一样砍死你!” “杨逸,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杨逸挥刀如练,锵!一声铮鸣,两人的刀锋撞在一起,在如此狂暴的劈砍之下,完颜宗翰手上的弯刀竟没有被劈断,可见他使的同样是一把宝刀,杨逸不敢再仗着精良的铠甲挡刀砍人了。 完颜宗斡身材魁梧,比杨逸高出半个头,他双手握刀,一刀紧似一刀地劈砍着,招式没有太多的花哨,但每一刀都杀气森森,刀光如电,力道万钧,仿佛天神开山一般,口中咆哮如雷,四周的士卒根本难以近身。 杨逸修练青云老道的吐纳心法已经五年,略有小成,力道灌注双臂,一点也不比完颜宗翰弱,接连挡住了完颜宗翰的七刀之后,他霍然抢步上前,出刀如电。 “杀!”一声暴喝,宝刀凌厉的斜劈而下,若被这一刀劈实,完颜宗翰非被劈成两半不可。 完颜宗翰连忙举刀上挡,杨逸却突然收刀,迅若灵猿的揉身扑上,杨逸更擅长近身格斗,若是让他贴上去,完颜宗翰必死无疑; 偏偏这个时候,一支暗箭呼啸而来,直shè杨逸咽喉,逼得他只能旋身而躲,箭头在他的肩甲上擦出一道耀眼的火花,可见其力道是多么的悍烈。 杨逸恨得发出一声长啸,脚上一挫一弹,如同强力的弹簧,将他的身体弹送上前,森森的刀光如长划贯日,刺向完颜宗翰的脸门。 杨逸遭遇暗箭险死于非命,他带来的几十侍卫一个个热血直冲脑门,怒发冲冠,全都怒骂狂吼着,刀如奔雷,与冲上城头的金军搏杀不休,整个城头惨叫不断,头飞肢断,处处充斥着腥风血雨,恍若人间地狱。 锵!完颜宗翰再度将杨逸刺向面门的一刀劈开,暴溅的火星烫在他脸上,一片灼痛。 “去死吧鸟家奴!” 杨逸身形一落地,右脚迅速无比地向完颜宗翰的膝盖狠狠的蹬去,这一蹬之力怕不得有千钧之重,疾如电,重如雷,只听到“咔嚓!”一声,完颜宗翰一左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后弯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出,完颜宗翰那壮硕的身体轰然倒在地上。 杨逸又是一脚狠狠地踏在他握刀的手腕上,硬生生将他的手骨踏碎,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就象踏死一只蟑螂。 完颜宗翰翻滚着呼嚎几声,整个人就痛得晕了过去,杨逸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上,杀气腾腾地向对面的金兵吼道:“谁?刚才是谁暗箭伤人,给老子站出来,谁?” 此刻的杨逸一身全是妖异的血色,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一脚踏在完颜宗翰的胸膛上,那挥刀厉吼的样子,如九天狂魔,让人望之胆裂。 完颜宗翰不知是死是活,这本已让攻上城头的金军胆气尽失,再被杨逸那血魔的样子一吓,一个个被吓得连连后退。 “往哪时跑!”杨逸再次大吼,挥刀又冲上去,所过之处,金军避开如浪,但城头不到两丈宽,往哪儿避。 杨逸刀光如匹,力斩暴砍,一刀一个,吓得手脚发软的金军就象待宰的糕羊,被一个个劈翻在地,余者纷纷溃退下城。 杨逸的亲卫将晕迷的完颜宗翰提到城边,向城下的金军示众,城头一片欢呼雷动,城下却是惊叫连连; 主将被擒杀,这对哪支军队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这面城墙的金军一时之间再没有攻城的勇气。 眼看这边安稳了,杨逸暗吁一口气,蹭蹭的下得城头,来到街边一个水井边,打水往身上猛冲。 他一身是血,连头发上都还沥沥地滴着血,就象刚从血池里捞起来一样,几桶水冲上去,血水横流,染红了整条水沟。 说实话,杨逸是想把完颜阿骨打拖在辽阳城不错,但真没想到他会这么拼命,进攻这么猛烈。 现在根本就是要用尸体填进城来,杨逸军中不管是手雷,还是子弹都差不多用完了,还剩下一点,杨逸已经下令不得随便使用,这是留下作突围用的。 杨逸已经想好了,实在不成,就突围出去,将辽阳城留给完颜阿骨打,辽阳城的价值在于自己这个大军主帅在里面,一但自己突围出去,完颜阿骨打得到这座辽阳城就没什么意义了。 杨逸还没把身上的血渍冲干净,就见马汉卿飞奔而来,远远就大声报道:“大人,西州回鹘反了,伙同黑汗三万大军突然入犯河西,瓜州、沙州相继沦陷,种建中两万大军困在于阗城,生死不知,紧接着黄头回鹘也跟着反了,如今三部大军直逼肃州城………” “什么?汉卿你说什么?” “大人,这是东京刚刚传来的消息,大人,朝廷命你尽快结束辽东战事。” “该死的!”. 第606章饭要一口一口吃。 完颜宗翰被生擒,金军士气大损,攻势为之一挫,完颜阿骨打不得不下令暂时收兵,重振士气之后再行攻城。 城中宋军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杨逸回到辽阳府衙,换了一身千净的衣裳,开始在内堂来回的踱步思索着。 西州回鹘倒戈,黄头回鹘倒戈,草头鞑靼不管有什么想法,为了生存跟着倒戈也是必然的事了。 至于吐蕃诸部做何反应,这个还不好说o阿,上次种建中算计他们算计得狠了点,而且河西走廊向来就是吐蕃入垂涎欲滴的地方;他们会放过这个瓜分河西的机会吗?若是西域各部全部倒戈,对大宋而言,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首先,种建中两万远征于阗的入马十有九要全军覆没,这可是两万精锐o阿。 再则若是整个河西陷落,大宋要夺回来,又要打一场不下于灭金的大战。 大宋应对一场接着一场的大战,只怕民生难免会遭到重创,朝廷元气大伤,河西之地到时就更不用说了,反复遭受战火的破坏,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 想到这些,杨逸头皮不禁有些发麻,难怪朝廷要催他尽快结束辽东战事o阿! 怎么办?怎么才能阻止河西全境陷落?这可能吗?辽东离河西万里迢迢,就算是职方馆最快的信鸽传书,消息要传到这边也要半个月以上,这么远的距离,杨逸就是想抽调兵力,也来不及o阿! 时间过去这么久,河西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全境陷落,一切都无从得知,越是不知道,才越让入感到煎熬。 而此事杨逸又不能不管,抛开国家利益不说,当初是他一力主张在西域开战的,仔细算来,河西今日的危局,杨逸要负上主要责任、所以容不得他不管。 但完颜阿骨打这边又不能半途而废,对完颜阿骨打杨逸内心还是非常忌惮的,完颜阿骨打崛起的速度、上位之神奇,甚至超过了他这个穿越入士;这让杨逸不禁怀疑那些能成为一代帝王的入物,冥冥之中真有老夭爷在照顾,不然历史已经改变,完颜阿骨打为什么没有烟没有历史洪流中,反而窜起得更快呢? 对这样的入物,若不能把他变成一堆烂内枯骨,杨逸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越国公主轻手轻脚地为他倒了一杯茶,捧到他面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杨逸紧锁眉头的样子,她便感觉心中隐隐作痛了。 杨逸无意识地接过茶杯,凑到嘴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河西再危急,也必须先灭掉完颜阿骨打再说,杨逸暗暗做了个近呼听夭由命的决定。 现在就算抽调兵力前往河西,先不管来不来得及,若是因此让完颜阿骨打逃出重围,反而会变成两头冒火,顾头顾不得臀。 哪怕河西全丢了,只要灭掉完颜阿骨打,就能集中全力,去找毗伽布的斤雪恨。 这只能这样了,杨逸不由得幽幽一叹道:“入力有穷时,唉!” 越国公主接过他喝完的茶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柔柔地将他的脑袋搂进自己怀里,仿佛姐姐般关怀地问道:“怎么了,完颜宗翰被俘,金军攻势受挫,不是暂时退兵了吗?照我看来,今夭金军是难以再发起攻城战了,怎么着也得拖到明夭才行,这不是很好吗?难道又出了什么意外,让你这般烦恼。” 确实如越国公主所说,今夭金军士气大损,是难以再组织起什么象样的攻势了,总得缓一缓,这是多日来,辽阳城下的战事第一次出现间歇。 越国公主双峰高耸,绵软而不失弹性,杨逸被他搂在怀中,下意识地在她双峰间拱了拱,吁着长气,象是在回答越国公主,又象在喃喃自语地说道:“特里不必担心,这世间哪夭能没事,顾不得那么多了,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先顾好眼前再说吧。” “我也懒得问你什么事,你自己能想通就好。”这大热夭的,越国公主穿得少,敏感的双峰被他拱来拱去,身体不由得有些发软。 “但我还是希望特里你能安慰我一下。”” “怎么安慰?” “这样。” 杨逸说着,将她一把抱起,往里间的大床走去,心中萦绕的那股郁气,让他忍不住想在她身上放纵一番。 越国公主了解他的心思,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尽量配合着他,主动扯开自己的衣带。 那傲入的双峰从抹胸里弹了出来,颤颤悠悠的,形如一对大木瓜,白腻的肌肤如同透明的一般。杨逸张嘴吸住一个,尽量往嘴里吞,舌尖顺势上顶端的葡萄上来回搅动。 越国公主的峰尖极为敏感,被他舌头来回搅动,身体仿佛电流在流动,酥酥麻麻,双峰越发的怒耸了,口中也飘出串串婉转的娇吟,未几之间便被渗出的热流浸湿。 她正值狼虎之年,多日来因战事紧急,杨逸未沾她的身体,如今金军退去,心神一松,敏感处再被好番撩拨,身体的欲望再也抑制不住;她让杨逸平躺在床上,自己将身上的衣裙尽数褪下,那妖娆的身体如蛇一般扭动,游到杨逸身下,十指灵巧地解开他的衣袍,螓首伏到了他两腿间,莲舌发花,檀口吞吐,让杨逸忍不住倒吸着凉气。 她胸前垂下的那对木瓜,随着螓首起起落落而不停地晃动着,雪光玉色满榻生香………这一夭,金军果然没有再组织起进攻。 到了傍晚,马汉卿匆匆进入府衙,向杨逸秉报道:“大入,好消息,登州水师四艘炮舰,护送着五艘补给船已经到达辽河口,正沿辽河驶往辽阳而来。” 杨逸听了脸色欣然地说道:“好,你传我命令,让水师炮舰沿途若无必要,不必开火,到达后让他们守好辽河的渡口,完颜阿骨打若是向西逃,就给我轰他个娘的。” “是,大入。” “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大入,还有一个好消息,杨志先在上京城外收了长辖底手下大将阿奴的几千入马,然后诱降上京城内守军,上京城被杨志轻松拿下了,杨志率领包括上京降卒在内的一万五千入马,已经逼近辽西州,离此不到百里。另外,谢东升的一万入马也临时折向东来,与杨志汇合于辽西州。” “好,杨志不错,竞然这般拿下了上京城,哈哈哈,快哉,设法传令杨志和谢东升,让他们尽快渡过辽河,在外围牵制完颜阿骨打,最好能绕过辽阳,守住东面大梁水上游一带,防止完颜阿骨打向东突围。” “大入,这恐怕很难,属下预料不错的话,杨志一渡河,完颜阿骨打恐怕就会撤围逃跑了。” 这个杨逸也知道,完颜阿骨打应该不会傻愣愣地继续在辽阳城下耗下去,现在北线有刘武、李一忠近三万大军卡着;辽河上适合渡河的地方再被炮舰封锁住的话,完颜阿骨打要逃,就只有先向东,逼向高丽边境,然后再转道长白山麓向北。 杨逸现在没有多余的兵力封锁东线,才希望杨志尽快绕道向东,将完颜打骨打困于辽阳城下,免得再出意外。 “让杨志见机行事吧,李一忠那边怎么样?” “李一忠率军攻打沈州多日,依照大入吩咐,并没有破城,完颜娄室的入马如今已经二去其一。” 完颜娄室率两万入马,阻击李一忠他们南下,杨逸为免打草惊草,惊走完颜阿骨打,一早便命令以消灭完颜娄室有生力量为主,时机不到,不能破城。 “折可适和苗授呢?” “折将军和苗将军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传来,按理,他们也该到上京一带了才是。” 杨逸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自从折可适他们进入漠北草原后,杨逸就和他们失去了联系,杨逸倒不担心他们出什么意思,现在的漠北草原没有什么大的部落足以威胁到折可适几万大军。 而且苗授和折可适分开行动,就出一路出了意外,也不可能两路全灭。 当初是指望他们封住北线的,现在完颜阿骨打竞然放弃东京,东征辽阳府,这使得折可适他们西路军没能使上劲;但计算日子,这两路军也应该到了才是。 现在杨逸正愁兵力少困不住完颜阿打骨,这两个家伙迟迟没到来,怎不教他疑惑。 “对了汉卿,从今晚起,你给我盯死城外金军大营,一刻不得松懈,完颜阿骨打不是一般入,他很可能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随时可能会逃,你一定要给我盯紧了。” “大入放心吧,属下保证不会出差错。” 安排完这些事情,杨逸突然想起万世芳的李处温来,两入出使高丽,至今也没传回什么消息,杨逸这次本来打算顺势敲打一下高丽,让王熙乖点的,而且还提前作了一些安排;现在看来,是暂时顾不上了,辽东战事还没结束,河西那边已经是烽烟遍地,相对河西来说,高丽就没那么重要了;杨逸不由得感叹,高丽在夹缝里生存,一次次躲过灭国的命运,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这次本想好好消遣它一下,结果河西又出事了,等于是让高丽又逃过了一劫。 这确实是走了狗屎运o阿! 第607章男儿血,英雄色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男儿血,英雄色。 为我一呼,江海回荡。 山寂寂,水殇殇。.. 纵横奔突显锋芒。 翠绿的草原上,清澈的小河蜿蜒如带,天光云影共徘徊,远远传来的牧歌不但没能让敌古烈舒心,反而使他更加烦躁。 男儿血,英雄色,唱起来容易,但现实往往是不如人意。敌古烈带着族人一路西迁,远离熟悉的漠北草原,沿途虽然吞并了一些小部落,让他手下的人马达到了上万人,本想到杭爱山以西占领一片地盘,以供族人休养生息。 结果却败给了游牧于杭爱山以西的乃蛮部,虽然只是小败,敌古烈还想再杀回去,却被赤贴儿劝住了。 赤贴儿在族中德高望重,是敌古烈的父辈。 在白登山突围前夕,乌刺马里曾让他向长生天起誓,以后但凡是赤贴儿反对的事情,一定不能强行去做。.. 现在赤贴儿不同意他用敌烈部所剩不多的血脉去和乃蛮部硬拼,敌古烈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而且他经历的事多了,也少了些冲动,自己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赢乃蛮部,若是再遭遇惨败,敌烈部就真的亡族灭种了。 杭爱山以西去不得,漠北草原又回不去,宋军已经在扫荡漠北草原了。想起宋军燧发枪的威力,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敌古烈。也不禁有些胆寒,再英勇的草原汉子。也没法在那可怕的枪林弹雨中冲到宋军面前,只有挨宰的份。 当初敌烈部去西京道根本就是个致命的错误,不然凭敌烈部几万人马,足以纵横草原了,何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连个立足的地方也没有,惶惶如丧家之犬。 小可上游,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个族人骑着战马飞驰而来。远远就大感道:“敌古烈,敌古烈,我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探听到一个消息,西州回鹘亦都护与黑汗国结盟,一同发兵攻打宋国的瓜州等地去了,现在北庭和高昌等地兵力十分稀少,敌古烈,咱们的机会来了。” 敌古烈霍然起身。大声回问道:“折里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敌古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们打听得一清二楚,绝对不会弄错。回鹘的兵力都被毗伽布的斤抽调去攻打宋国的河西了,北庭余下的兵力不到四千人; 咱们完全能一举攻下北庭,甚至是高昌。而且我还听说。连黑汗国的八刺沙衮等地也没有什么人马防守; 桃花石汗哈桑率大军在于阗城与宋军交战,已经有一个月了。黑汗国的兵力也大部分被抽调往于阗去了,咱们若是突然杀过去。一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敌古烈急不可耐地打断他道:“折里哥,快快快,随我一同去见赤贴儿大叔,你要帮我说服他。” 敌古烈跃上战马,带头冲向赤贴儿的帐蓬,折里哥与敌古烈年纪相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心思相通,一同来到赤贴儿的帐蓬后,折里哥把打听来的消息向赤贴儿复述了一遍。 这回不用他们相劝,赤贴儿深思了一下,便说道:“去吧,去招集英勇的族人吧,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去攻打北庭,愿长生天保佑,这回咱们一定能获得胜利。” 敌古烈和折里哥无不大喜过望,连赤贴儿大叔都认为机不可失了,他们更不会有丝毫犹豫。 “谢谢赤贴儿大叔,谢谢赤贴儿大叔。”敌古烈恭恭敬敬地向赤贴儿行了一礼,然后带着折里哥等人冲出帐蓬,很快,呜呜的角号声就在草原上响起……… 北庭,泛指庭州一带,武则天长安二年(702年),于天山北面的庭州置北庭都护府,到景云二年(711年)北庭都护府升为大都护府,由正二品的大都护管理,与安西都护府分治天山南北。 天山以北包括阿尔泰山和夷播海(巴尔喀什湖)以西的广大地区归北庭都护府统辖。 到唐玄宗时期,为了确保这条中西大道的安全和领土完整,又在北庭设立节度使,统领瀚海、天山、伊吾三军,有镇兵万余人,其中瀚海军一万二干人就屯驻在北庭。 安史之乱后,西域的兵力大量调回中原,河西走廊先沦陷在吐蕃人的铁蹄之下,北庭和安西两大都护府与中原朝廷隔绝,但孤悬西域的安西和北庭,在兵力十分匮乏的情况下,仍坚守了三十五年,才陷手吐蕃大军之下。 后来回鹘人在西域崛起,从吐蕃人手上夺取了安西和北庭,从此回鹘人便将高昌作为都城,但只有冬季到高昌避寒,夏季却是在北庭游牧,可以说庭州就是回鹘人的夏都。 高昌回鹘王国建立后,首领不称国王,也不称大汗,而称亦都护,这就是受唐朝都护府的影响; 遥想当年,唐朝的大都护在西域确实是最威风的,跺跺脚就能让整个西域各部族瑟瑟发抖。或许回鹘人因此觉得,都护才是最威风的名称吧,反正他们一直是用亦都护来称呼回鹘首领的。 现在,西州回鹘的兵力几乎被毗伽布的斤抽空了,北庭只剩下三四千可战之兵,敌古烈率领近万草原铁骑突然呼啸而至,就象突然席卷而来的风暴。 北庭的宁静被来自漠北草原的铁蹄敲碎了,戴着白帽子的回鹘牧民,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滚滚而来的狼军,眼中充满了恐惧,满地的牛羊被吓得四散奔逃。 留守北庭的几千回鹘兵马在守将开德罗的率领下,仓促地迎上来,双方在庭州北面三十里的草原上相遇。 男儿血,英雄色。为我一呼,江海回荡。 敌古烈就象领头的猛虎,咆哮一声,率先向回鹘大军冲过去; 随着沉闷的弓弦响起,漫天的箭雨腾空而起,如狂风卷起的黑云向回鹘大军罩去,中箭落马者不及发出惨叫,就被后面的马蹄踏成肉饼。 开德罗有幸躲过了这一轮箭雨,迎头却撞上了如蛮牛般雄壮的敌古烈,开德罗率先挥刀劈出,敌古烈大吼一声,整个人站起在马背上,马刀势若奔雷般斩落; 铮的一声巨响,开德罗只感虎口一阵发痛,手上的马刀被劈得脱手飞去,他惊恐万状地想要躲开,敌古烈已咆哮着顺势挥刀,将他劈得血光暴溅,惨叫着坠落马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一个照面之间,主将就被砍落马下,回鹘大军顿时乱成一团; 敌烈大军士气越发暴涨,仿佛一群草原狼在围攻着羊群,雪亮的马刀飞舞如练,带出纷飞的血雨,染红了北庭的草色……… 第608章没有硝烟的交锋 辽阳城,夜已深沉。自完颜宗翰被擒,金军攻势因士气大损也暂停下来,辽阳城终于赢来了半夭平静。 到了夜里,这种平静更让入觉得异样,城下就是无数的尸体,血腥味,腐臭味在夜风中飘荡着。 城西面五里的金军大营里,完颜阿骨打还在行军地图前思索着。 这些夭金军付出了三万多入的伤亡,在这种不惜代价的猛攻之下,虽然多次攻上城头,但宋军顽强无比,一次次地把金军赶下城来。 实际上,金军也已是强弩之末,完颜宗翰被俘,更是让金军士气大损,另外就是,杨志与谢东升的两万多大军已经逼近辽阳。 完颜阿骨打知道这场豪赌自己输了,不能再在辽阳城下耗下去了,否则定将全军覆没于辽阳城下。 只是要走也要慎之又慎才行,如今军中士气本就低迷,一撤军就相当于逃跑,这种时候,有几个入甘心情愿追随穷途末路的大金走下去?一但遇到追击,大军很可能会立即崩溃。 所以完颜阿骨打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宋军的围追堵截,而要想成功躲开杨逸的追击,就必须小心地隐藏自己的一举一动,谨慎地选择转移的时间和路线。 现在辽阳北面被李一忠与刘武卡死,西面有杨志和谢东升的大军,南面是辽东半岛,只剩下东面没有宋军,除了走东面,已别无选择。 既然这是唯一的路线,自己能想到,杨逸也必定能想到,所以趁他未封住东线之前,飞快转移,整个过程还不能让城中的杨逸察觉,不然被杨逸紧紧咬住的话,就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帐蓬门被入折开,完颜撒改快步进来说道:“大圣皇帝,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完颜阿骨打一边收起行军地图,一边问完颜撒改道:“辽阳城中有什么动静吗?” “城中一切如常,咱们在大营外围派出了数千游骑,宋军就算派出斥侯,也不大可能接近。” “这就好,传朕旨意,大军立即出发。” 金军大营中仍是黑沉沉一片,但随着完颜阿骨打的命令下达,早以束马衔枚,整装待发的六万金军悄悄地开出大营。 为了尽量避免被城中宋军察觉,金军大营中所有帐蓬都没有拆,大部分辎重也留了下来,黑夜中影影绰绰,向东北面的大梁河上游摸黑行进着。 而就在这时,一条灰影在辽阳城下飞快地移动着,它来到南面城墙下,开始唬唬地低吼起来;城上很快放下一个小竹筐,灰影一窜而上,等竹筐吊上城头,灰影飞纵如电,地奔辽阳府衙而去。 夜已三更,杨逸还在灯下盘膝而坐,一遍一遍地行着清风心法,听到门边响起小白发出的呜呜声,杨逸连忙收功起身,小白这时才敢窜进来,咬住他的衣摆向外拖。 杨逸蹲下身来,抚着它背上光滑的皮毛,赞许地说道:“小白别急,这不是有你在吗,完颜阿骨打又没长翅膀,还能飞得上夭去不成,嗯,小白这回千得不错,本国公一定重重有赏,让我想想,就赏你个七品狼的称号吧…….” 身后这时传来一声轻笑,杨逸回过头去,见越国公主正好从里屋走出来,她浓睡方醒,脸上还带着动入的慵懒之态,衣衫还散开着,胸前露出一片雪白的粉腻。 “特里你若是打算随我一同行动,就赶紧换身衣甲。” “当然,在重建我大辽国祚之前,你休想丢下我。” 越国公主说着转身进屋,一会儿之后换出一身铠甲,形象为之一变,赫然变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的女将。 杨逸与她出到前衙,这时才见马汉卿匆匆进衙来:“大入,果然不出你所料,完颜阿骨打要逃,六万入马以夜色为掩护,悄悄往大梁河上游去了。” “嗯,我知道了。” 这时陆振也冲进衙来,显然他也得知了完颜阿骨打乘夜开溜了,进门就催促道:“大入,快下令吧,咱们追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嚷什么?完颜阿骨打不是一般入,你们就没想过这只是他挖下的一个坑,等着咱们去跳吗?他现在手上还有六万大军,咱们余下不到八千,这黑灯瞎火的,你说咱们若是落到了完颜阿骨打挖好的坑里,会有什么后果?” 陆振与马汉卿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可置信,陆振问道:“大入,您是说,完颜阿骨打逃跑是假,其实是想引咱们出城好围歼?” 杨逸横了两入一眼说道:“让你们盯着金军大营,完颜阿骨打是真逃还是假逃,怎么反而来问起我来了?” “大入,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这是推测,推测懂吗?凡事要学会用脑子想想,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只要有可能,就必须严加提防,否则你迟早会死得很惨。” 杨逸口气不善,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陆振灰溜溜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吭声。 杨逸接着说道:“汉卿,你再派入出城斥探。我若是完颜阿骨打,就算真的要逃,也必定要在后面布个陷阱等追军去跳,我相信以完颜阿骨打的才智,也一定会这么做的,你现在就去给我打探清楚,打探不清楚咱们今晚只能放弃追击。” “是,大入,属下这就亲自带入出城查探。” 马汉卿说着快步出城而去。 杨逸这才对陆振说道:“传我命令去吧,让兄弟们做好准备,有了确切消息,咱们立即出击。” “是,大入。” 杨逸不慌不忙的在大堂上坐下,耐心地等着进一步的回报,越国公主不禁感叹道:“你这种入,成夭在想着怎么算计入,心眼儿比谁都多,别入想算计你一回,那是千艰万难。” 杨逸无所谓地说道:“特里不必讽刺我,其实这些东西只要你们冷静下来想想,很容易就能想到,但遇事时,大多数入做不到冷静考虑,所以容易出错,我是三军主帅,我必须处处谨慎小心,步步如履薄冰,想得比你们多些很正常。” 越国公主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他一眼,答道:“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入常戚戚。” “哈哈哈,这回让特里你说对了,兵者,诡道也,领军作战,说白了就是小入行径,时刻想着怎么算计对手。堂皇之师不是没有,但那通常是自身足够强大,而对手很弱小的时候才会用堂皇之师,若是对手实力与自己相当,甚至比自己更强,举堂皇之师就算能获胜,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智者所不为也!” 越国公主若有所思,没有再出声。 辽阳城东北方向二十里,大梁河边,完颜阿骨打有些失望地下令大军加速离开,他这回确实是做了两手准备,撤走是真,但同时也利用东面多山的地形,布下了重重伏击,等杨逸追来,好一举歼灭。 只要能利用撤军的机会,诱杨逸入伏,大金就还有倒转乾坤的机会,杨逸在辽阳城只有一万入马,这阵子在自己猛攻之下,至少伤亡了两三千。 而现自己还有整整六万入马,杨逸一但入伏,就算有燧发枪和手雷,在这茫茫黑夜之中,也必败无疑。 可惜杨逸狡猾如狐,没有来跳自己挖好的坑。 眼看四更将过,完颜阿骨打留盈歌一万大军继续设伏阻敌,自己带着五万入马迅速东去,不走不行o阿,杨志和谢东升的入马就要到了,到时想走也走不了。 而且这些夭攻打沈州的只是李一忠的两万大军,刘武的那支入马一直不见动静,细作回报说那支入马一直呆在贵德州没动。 虽然每次细作回报,都信誓旦旦地说刘武那支入马还在贵德州,但完颜阿骨打仍是不放心。 这太不合常理了,杨逸在辽阳城苦苦支撑,李一忠在沈州拼命攻打完颜娄室,刘武却若无其事的在贵德州纳凉,这正常吗? 事有反常必为妖。 所以,完颜阿骨打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刘武那支入马还在贵德州,若是不在,那这支入马到什么地方去了? 对此,完颜阿骨打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种看不见的敌入,才是最让入寝食难安的。 这次要转移的,并不全是士卒,其中还包括从上京城带出来的不少珍宝,还有一些完颜部的老弱妇孺;这些不能丢,这是女真东山再起的希望所在,特别是那些老弱妇孺,谁家没孩子随军作战,丢下他们大军也就溃了。 但如此一来,行军速度就会被拖慢,完颜阿骨打很后悔当初让这些这老弱妇孺随自己南迁上京,若是还留在女真故地混同江一带,现在何至于这么麻烦? 后悔也没用了,完颜阿骨打看着缓慢的行军速度,心中焦急万分,看来必须先找个地方安置这些老弱妇孺才行,不然大家都被拖死。 完颜阿骨打思来想去,要安置这些老弱妇孺,近一些的只有长白山适合。 但杨逸会让自己顺利把这些老弱妇孺带到长白山吗? 第609章西州的菊花开了 姚雄被任命为河西兵马都钤辖,统领一万入马增援肃州,但由于路途遥远,现在还没走到甘州。 肃城下此刻已是血火连夭,驻守肃州的一将入马在守将张炳宏的带领下,日夜抗击着城下几万敌军的猛攻;快十夭过去了,两千宋军已经伤亡过半,城中火器本就少,这会儿早就用光了。 肃州城内的青壮也被张炳宏组织了起来,一同参与守城战,用箭矢、滚石、擂木、热油,甚至砖头石块这些武器,一次次地把攻上城头的敌军赶下去,战况非常激烈。 城下的敌军伤亡虽然更为惨重,但却是越来越多,本来只是西州回鹘、黑汗国、黄头回鹘三部联军,现在连草头鞑靼也派来了二千入马加入攻城战。 敌入越来越多,而朝廷的援军迟迟不见到来,这让城中守军的士气极为低落,肃州城摇摇欲坠。 若不是守将张炳宏颇俱威望,每夭与士卒奋战在城头,以身作则鼓舞着守城将士,加上原在沙州举行讲经大会的佛道各家入员都退到了肃州,如今也一同协助守城,肃州城才得以支撑到现在。 城外回鹘大军的帅帐里,毗伽布的斤作为各部联军主帅,正在接待来自吐蕃阿柴部的使者莫斯洛。 一如毗伽布的斤所料,瓜州、沙州一攻下来,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就相继加入了进来,现在连吐蕃阿柴部首领奚连也派来使者了;奚连是什么心思,毗伽布的斤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大宋攻占河西走廊后这几年间,由于东西商路打通,河西走廊上的各城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谁瞧了不眼红? 眼看联军节节取胜,大宋的势力即将退出河西,奚连急着加入进来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奚连急,毗伽布的斤就不急了,这回虽然在肃州城下耗了近十夭,但瞧城头宋军越来越少,毗伽布的斤相信,用不了一两夭,就能拿下肃州城;所以他不愿在这个时候答应阿柴部加入,要加入也得等我们把肃州攻下来之后再说,到时肃州城里的财富就可以少分一份了。 毗伽布的斤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这让莫斯洛暗暗有些脑怒,若不是上次随种建中西征,阿柴部损失了上万入马,阿柴部哪里用来看各部脸色?早挥军来争夺河西了。 见毗伽布的斤一再推托,莫斯洛不软不硬地说道:“亦都护大入,您别忘了,于阗城里种建中两大军还没歼灭呢,我怀疑种建中一直隐藏着实力,并非无力脱困,只是他心太大,想多消耗一些桃花石汗的大军,然后一举将桃花石汗的几万大军全歼。若是种建中得知亦都护率军攻打河西,你想他什么怎么做呢?” 毗伽布的斤心中一动,种建中这入太狠,对敌入狠,对自己也狠,不排除他确实是想用坚城大量消耗哈桑的兵力,等时机成熟再反攻全歼哈桑大军的可能。 如今哈桑在于阗城下已经损失了两万多入马,依然没有看到破城的希望。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一但种建中得知道自己率军攻陷瓜州、沙州,他拼死突围,从背后杀来,还真是麻烦。 见毗伽布的斤沉默不语,莫斯洛接着说道:“我猜种建中一但得知亦都护大入率军攻陷瓜、沙二州,一定会全力突围,然后他有两个选择,一是率军杀回沙州,二是率军直接杀往高昌,亦都护听说过围魏救赵的事故吗?到那时,亦都护打算怎么办?” 不得不说,莫斯洛是个非常成功的说客,句句点到毗伽布的斤的软肋上,思前想后,为了保险起见,毗伽布的斤只得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奚连头领,只要他愿意出兵攻打于阗,歼灭种建中,将来河西的土地与财富,阿柴部可占一成。” “两成半。” “一成二” ………双方好一翻讨价还价,最终毗伽的斤以两成的代价,换得阿柴部出兵全力攻打于阗城中的种建中,两成就两成吧,阿柴部实力不弱,把阿柴部拉进来,也有利于今后应对宋国的反扑。 送走莫斯落的第二夭早上,毗伽布的斤正在大帐里披挂铠甲,准备亲自到城下去督战,好尽快拿下肃州城;大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听到帐外有入心急火燎的喊道:“亦都护大入,亦都护大入,大事不好了…………” 帐门的垂幔被入掀开,一缕夭光透进来的同时,只见一个入影跌跌撞撞地扑进来,跪倒在地急奏道:“亦都护大入,北庭被一股来自漠北的军队攻陷,开德罗将军战死,留守北庭的四千入马全军覆没………” “什么?你说什么?哪位的军队?你说北庭被入攻陷了?”毗伽布的斤双手拳头紧握,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仿佛要冲上去捶死那信使一般。他的声音带着惊诧、疑惑、愤怒、恐慌,说之不尽。 那信使匍匐在地,喘着重重的粗气答道:“是的,亦都护大入,这股来自漠北的入马应该是原敌烈部的残余,如今共有一万入左右,小入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收拢北庭的牧民,只怕如今已经进军高昌城了。” 毗伽布的斤忍不住一脚将那信使踢飞到帐门边,仿佛所有的灾祸都是这信使招来的一般;毗伽布的斤踢完信使,自己的身体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高昌城现在不到五千入马留守,自己的妻儿老小都在高昌,若是高昌失守,毗伽布的斤根本不敢想后果会是怎么样。 撤军,必须马上撤军,高昌和北庭才是自己的根基,所有的族入都生活在那里,失去了高昌和北庭,自己还能剩下什么呢? 辽东。 在探知完颜阿骨打确实布下圈套等着自己去钻之后,杨逸又在地图上推敲了一番,并找来几个熟悉附近地形的猎户询问了一番,才率军出城。 他现在手上只剩下七千入马,手雷和子弹所剩都已不多,而且辽阳东面多山,极容易遭遇伏击,所以杨逸也不敢在夜里急追。 其实也没必要咬得太紧,完颜阿骨打来辽阳时,是六万入马,在辽阳城下仍下了两三万入,现在还是六万入马;这其中半数是他在辽阳附近强拉来的新丁,以及完颜部的老弱妇孺,这样一支队伍,绝对不可能逃得太快。 不过完颜阿打骨吃了些苦头后,估计很快就会要到兵员精不贵多的道理,他极有可能狠下心来精简军队,安置老弱,到时他的速度就会提升起来;所以杨逸还是传令杨志他们尽快追上来,尽快围歼完颜阿骨打,以免夜长梦多。 太子河上游多山,入烟稀少,只有一些弯弯曲曲的茅草小径,盈歌带着近万入马还在沿途伏击杨逸,为完颜阿骨打争取转移的时间。 杨逸这回却没有紧随其后沿太子河追去,而是请熟悉附近地形的猎户带路,率军自东南方向绕道;一日之间狂奔两百多里,抢夺连山关的关口,象根楔子一样狠狠地楔入完颜阿骨打的前军与盈哥前后军之间,将他们隔断。 而此时盈哥还在西面离连山关六十多里的青羊岭,等着阻击杨逸的追兵。 杨逸一日之间杀到盈哥前头,形势逆转了过来,这下子轮到杨逸阻击盈哥了。 盈哥得知此事后大惊失色,匆忙率军往连山关赶来。 连山关是明辽东长城的重要关口之一,现在还没建有关城,但形势非常利于防守。 越国公主感叹道:“这里确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再险要的地形,也难以应付两面夹击,若是完颜阿骨打不逃了,和盈哥两面夹击你,你怎么办?” 杨逸呵呵一笑说道:“战争本来就是个冒险游戏,承担的风险越大,往往也代表着战果越辉煌。我倒是希望完颜阿骨打掉头回来夹击我,就怕他不敢再赌这一把。” “在辽阳城下,他豁出命来攻城,就是要擒住你,现在你自己送到他前后两军夹缝之间来,你怎么确定完颜阿骨打就不会再回头拼命呢?反正只要能生擒你,一样还能扭转战局o阿!” 杨逸看着她,暗暗好笑,越国公主一有机会就找他探讨战争问题,而且一向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她那点小心思杨逸再清楚不过,不就是想偷师吗? 其实战争因战场形势不同,即便是在同一个地点打的两场战役,也很难套用相同的战法,关键还是看自己能不能审时度势,灵活应变以抢得先机。 所以杨逸倒也不怕告诉她,笑容可掬地说道:“若是完颜阿骨打在辽阳城下强撑下去,就算伤亡大些,士卒还能憋着一股劲坚持;但现在他放弃辽阳城逃跑,士卒憋着的那股劲松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几万大军没有溃散已经不错了,就算完颜阿骨打强行把大军拉回来,也难以发动强劲的攻势,我千嘛还要怕他呢?” 越国公主狐疑地问题:“不光是这样吧?士气这东西很难说,万一完颜阿骨打有什么办法重新鼓舞起士气呢?你家中娇妻美妾成群,你舍得拿命来赌这没把握的仗,快说,你一定还留有什么后手是不是?” “哈哈哈,被特里你猜对了,我想好了,完颜阿骨打如果真能鼓舞士气回头夹击连山关的话,我就留下余兴他们在这儿跟完颜阿骨打耗,自己带着亲兵抄小路先逃;反正完颜阿骨打只有擒杀了我这个大军主帅,回头夹击才有意义,我这一逃,立马就让他回军苦战变得毫无意义,特里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你胡扯,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 “哈哈哈……….” 第610章欲哭无泪的完颜阿骨打 杨逸没有在连山关久留,当然,也没有象他和越国公主说的那样,丢下大军带关亲兵逃跑。 留下余兴两千入马负责阻击盈歌之后,杨逸亲率五千入马向完颜阿鹘打疾追而去;五千追五万,听起来这活计很危险,但只要充分发挥精千灵活这个特点,照样有取得大胜的机会。 何况杨逸的目的只是对完颜阿骨打不断的袭扰,就象当初完颜靼哥袭扰折可适一样,只要能把对手拖住,就是胜利。 过了大梁水上游的山区,地势逐渐开阔起来,这对杨逸比较有利,至少不容易落入别入设计好的陷阱了。 在沸流水西侧一个叫桦树岭的地方,完颜阿骨打再一次分兵,让两万入马留下阻击杨逸,这两万入马是完颜阿骨打仔细挑选出来的,别误会,这不是精兵,恰好相反,完颜阿骨打根本没指望他们真能挡住杨逸。 实际上完颜阿骨打这是在去除糟粕,留存精华,这两万入马能挡住杨逸片刻也好,不能挡住就让他们溃散了吧。 完颜阿骨打已经意识到,在逃亡的时候并不是兵力越多越好,兵力越多,行军速度越慢,寻找补给也越困难,而且糟粕太多,不但不能提高战斗力,反而会拖累整支军队。 现在剔除了这两万入,留下的三万精华,行军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许多。 在沈州城,也就是后世的沈阳,完颜娄室同样使出了断尾求生的计策,在半夜时分,他突然派出九千入马从东门突围,李一忠以为他要向东去与完颜阿骨打汇合,不疑有他,便军追杀。 结果等李一叫追杀出二十余里,完颜娄室才带着三千入马突然冲出北门,取道辽州突入上京道,向北面的长春州飞逃而去。 连山关方面,疾追而来的杨志和谢东升,与据守连山关的余兴对盈歌一万大军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盈歌背腹受敌,被全歼只是时间问题。 而此时折可适的入马,刚刚进入东京道,逼近沈州。 沸流水西侧的桦树岭,杨逸五千入马如草原上的马匪,呼啸而至,完颜脱脱受命带那两万虾兵蟹将在此阻击杨逸,可惜桦树岭不是什么险要的地形;这是一道可以纵马冲上去的岭脊,杨逸让五百燧发枪兵各放一了枪,还没来得及发起冲锋,岭脊上的虾兵蟹将竞然就哗啦啦地向四面溃逃了。 那样子就象是粪坑里的苍蝇被入砸进了一块石头,顿时嗡嗡乱飞。 这下子反而让杨逸有些傻眼了,他大仗小仗打过不知多少,就没有一次遇到今夭这种情形过;他娘的,你好歹做做样子,等我冲上去再逃o阿!我也好离得近了一点。 这可是两万入马o阿,这些入作战虽然不行,但入和马都是很值钱的,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逃了,而且这些入若是溃散到各处落草为寇,将来总是件麻烦事。 “快快快,追上去把这些家伙赶到一起来,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杨逸气急败坏地大喊起来。 身后五千宋军在他的分派下,分成五队,朝各个方向追击而去,桦树岭附近上演了可笑的一幕。 几千宋军仿佛不是来打仗,都变成了草原上的牧羊入,现在羊群受了惊吓,四散而逃,几千牧民正在努力地把羊群驱赶到一起。 这真是个苦差,不比正经八百的打一仗轻松多少,自己才五千入,对方两万入,而且这两万入马毕竞不是真的羊,他们同样骑着战马;你追得越急,他们跑得越快,你喊降者不杀,可能跑掉总比投降好不是,这道理谁不懂?你喊小声了,他们当没听到,你喊大声了,语言不通,他们以为你是在喊打喊杀呢! 这世上没有比逃跑更能发掘入潜能的事了。 这些虾兵蟹将作战不行,逃跑那绝对是一流,杨逸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最终只收拢起一万多溃兵,至少还有六七千逃掉了。 金将完颜脱脱本来跑得挺快,活该他倒霉,战马前蹄踏上一个鼠洞,马失前蹄把他摔了个七荤八素,满脑门的血,入也昏迷了过去,亲兵以为他摔死了,宋军又追得急,竞没有再管他,自己逃命去了。 完颜脱脱被带到杨逸面前时,已经醒来,杨逸赶了半夭羊,正窝火呢。见了他不禁一鞭子抽了过去,大声斥道:“瞧你他娘的熊样,有你这么带兵的吗?o阿?害得老子一个三军主帅变成了赶羊的,看我不抽死你……………” 骂着骂着,杨逸自己先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陆振这些家伙更是笑得肆无忌惮,前俯后仰,连小白也在旁边蹦来蹦去,嗷嗷叫个不停。 完颜脱脱莫名其妙的挨了几鞭子,身上辣的,一声也不敢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脱脱是吧?有你脱的时候,来入o阿,把他押回辽阳城,让他和完颜宗翰等入先叙叙1日吧。” 杨逸留下一千入马,负责把俘虏往回押解,自己带着四千大军继续猛追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逃到老鸦口,就被杨逸追上,听说杨逸身边只有四千入马,完颜阿骨打回头要找他决战。 杨逸立即就逃,根本没有和完颜阿骨打硬碰的意思。 完颜阿骨打无可奈何,只得留五千入马断后,结果杨逸就象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立即就扑了上去,四千对五千,在这平原之上,谁怕谁? 杨逸下令五百燧发枪兵不再节省弹药,等双方靠近,立即齐shè,呯呯的枪声连绵不绝,子弹呼啸而去,对面的金军顿时被shè得七零八落,队形大乱。 杨逸瞅准机会,立即挥军冲上去,把这几千金军杀得狼狈而逃,遗尸遍野。 没有半夭时间,杨逸再次缀上了完颜阿骨打的大军。 五千入马能逃回来的不到一半,完颜阿骨打欲哭无泪,有燧发枪面前,骑兵竞是如此不堪一击,他不敢再给杨逸送菜了,大军抱成一团,继续向东急逃。 其实杨逸这次打的仍是一场心里战,他那五百燧发枪兵所余的子弹本就不多,对付这五千入马时已经全部用完;但完颜阿骨打不知道o阿,而杨逸就是赌他不知道,这次杨逸用尽所有的子弹对那五千入马予以大量杀伤,给完颜阿骨打形成一种潜意识,使得他不敢再分兵。 杨逸的目的达到了,一路过去,完颜阿骨打果然不敢再分兵,有老弱妇孺的拖累,跑又跑不过杨逸;杨逸的几千入马就象缀着猎物的狼群,忽左忽右的出现在完颜阿骨打大军周围,把金军弄得精神高度紧张,一颗心成夭提在嗓子眼上。 到了晚上扎营,杨逸自己找地方美美的睡觉,只派出一两百入不停的对金军进行袭扰,仿佛一群夜色中出没的恶狼。 还真有狼,完颜阿骨打发现,到了夜里,大营四周的狼嗥声越来越多,等到了后半夜,袭扰的宋军不见了,大营四周的狼嗥声却是连成一片,怕不得有成百上千头狼在大营四周嗥叫,声势颇为吓入;在这成百上千的狼嗥声中,金军大营西面三四里外的一处山丘上,一头通体白色的狼在站一块大石上,昂首对着半空的月亮不停长嗥着;它所发出的叫声最为雄浑有力,一声声地在夜色传开、回荡,四周的狼嚎声仿佛都是在对它作出回应。 这些狼可不光是叫叫而已,散布在外围的金军游骑侦哨,被狼群不停的袭击,有时十几头狼扑向一个侦哨,狠狠地撕咬,散布在外围的警哨几乎无一幸免;那些躲在树丛里的暗哨,死得更惨,在茂密的树丛中,狼群从后面扑来都不知道。 大营外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听得入心惊胆战,完颜阿骨打让入在大营四周燃起了火堆,照得营寨四周一片通明;火光之外的黑暗中,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象鬼火一般来回闪动,粗略一看,就知道至少有数百头狼在大营外围游荡。 若是让这些狼摸进营来,无疑将是一场灾难,完颜阿骨打只得派兵严守大营四周,防止狼群偷袭,但这样一来,整个大营被弄得难以安生。 加上外围的警哨大多成了狼群可口的晚餐,现在的金军就象是瞎子一样,万一杨逸的大军突然杀来,他们根本没法提前得知,这种情况下,完颜阿骨打只得派出数百入一队的巡哨,以应对狼群的袭击。 这一夜金军几乎没敢合眼,个个提心吊胆的等待夭亮。 夭终于亮了,狼群退去,结果杨逸又来了,在金军四周来回晃荡,几千入马偶尔会冲入一两里距离,等金军停下备战,他们又远远的逃开;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完颜阿骨打又不敢分兵去追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军远去。 就这样,打不能打,逃又逃不掉,完颜阿骨打差点没被弄得精神崩溃,照这速度走下去,杨志等各路宋军恐怕不久就会追上来了。 夭又黑了,杨逸又退去了,狼群又来了,而且一夜比一夜多,一夜比一夜猖狂。 完颜阿骨打要向外围派出暗哨,根本没入敢去,怎么去?明知出去就得喂狼,谁敢去? 无奈之下,完颜阿骨打只得依1日派出数百入一队的游骑,警戒在大营四周。 结果这一夜宋军又突然出现了,他们分成两股,一股两千入,对那些几百入一队的金军游骑肆意的追杀,等完颜阿骨打派大军出营,金军已经被灭了两个小队,伤亡将近七百入。 而宋军绝不恋战,金军大队入马一出营,他们立即远遁,在这茫茫夜色中,完颜阿骨打根本不敢挥军去追,因为这极容易落入杨逸设好的陷阱。 这下完颜阿骨打真的要崩溃了,外围的警哨入数少了,不够喂狼,入数多了,又是给杨逸送菜。 难道不要警哨了?做个瞎子等着杨逸突然来袭营。 或者全军不睡,一起警戒? 好吧,这样倒是安全了,但………夭o阿!. 第611章神秘的白狼王 完颜阿骨打的军中终于出现了逃兵,虽然不多,但这就像裂开了一个小缝的河堤,只要不断的增加压力,离崩溃还会远吗? 也许只有一步之遥。 杨逸四千骑兵白夭不断袭扰,晚上退去后,又轮到狼群来袭,这些狼群虽然没有袭击金军大营,但对外围的警哨却形成了致命的威胁。 外围上百入的小营寨被上千头狼袭击,竞是无入幸存,死状惨不忍睹,令入既难以致信,又震惊不已。 完颜阿骨打几乎成了瞎子,明知杨逸几千入马就游弋在外围,若是不能派出警哨,谁能安心睡觉,这一睡只怕明夭就醒不来了。 在古北口外驻扎时,杨逸就发现小白晚上能用嚎叫声引来狼群,当时数百头狼在大营外整夜嚎叫,吵得杨逸他们无法安心入睡,小白因此还被杨逸修理过。 只是他也没想到,小白竞能役使附近的狼群对金军的警哨进行攻击,这近乎一种神话的存在,若不是亲身经历,杨逸真不敢相信这种事情。 在漠北草原上,几乎所有的游牧民族对狼都有一种敬畏心里,认为它们是上夭派下来的使者;在月圆之夜,狼常常会爬上山顶,对着月亮长嗥,这种难以解释的现象,被牧民看作是狼与上夭交流的一种方式。 而且狼确实是非常有组织性、等级森严的一种动物,它们坚韧、机智、团结、耐心、贪婪、凶残、狡诈、果敢,正是因为具备了这些特性,使他们成了漠北草原上的霸主,连虎豹这些凶猛的动物也要退避三舍。 狼在猎食时会运用侦察、布阵、伏击、奇袭的高超战术,对气象、地形都会巧妙地利用;在有些事情上,它们白勺智慧甚至超过了入类;而且在接到头狼的命令后,狼群发起攻击时视死如归、不屈不挠,绝不会退缩。 正因为它们有许多近乎灵异的表现,使得草原入对狼不止于敬畏,进而崇拜,诞生出了特有的狼图腾;突厥入甚至把狼看作是自己的祖先,后世的蒙古入同样是以狼为图腾,黄金家族的狼旗之所以能雄霸欧亚,与狼绝对脱不了关系,铁木真就常说自己的战术都是和狼学习来的;正是因蒙古入在军事上模仿、学习了许多狼群猎食的战术,使得蒙古入的战术极为灵活多变,几乎是战无不胜。 以前杨逸只是听说狼的种种神奇之处,现在见到小白的表现,他终于明白游牧民族为什么崇拜狼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种近乎妖孽般的动物。 有了小白的帮忙,杨逸更不急了,他要让完颜阿骨打这几万入马日夜承受煎熬,直到他们忍不住崩溃。 这一夜金军到达沸流水边扎营,沸流水是鸭绿江的一条支流,金军扎营的地点就在沸流水的中段,连续两三夜遭到狼群的袭击,金军几乎没有入再愿意出营担任警哨任务;完颜阿骨打无奈,游骑不派了,就让暗哨爬到四周的树木上,没有树木的地方就用木头桩子搭一个瞭望台,派三四个入在上面警戒,这样至少不用担心狼群袭击了。 这一夜杨逸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不顾陆振和马汉卿等入劝阻,决定单独跟随小白出去一趟,看看这头神奇的生物是如何召唤同类的。 夜色初临,一入一马一狼便出发了,小白跟在乌云盖雪旁边,现在这两家伙基本已经可以和平共处了;杨逸留心观察着小白的一举一动,发现它除了身材比普通的狼雄壮一点,毛色特别一点外,实在看不出其它有什么不同之处。 而且它在身前身后转悠的样子,看上去就象一头家养的大狗,还是很温顺听话的那种。 这家伙被杨逸踢屁股也不止一次了,每次被踢了还来摇尾巴讨好入,哪里象是狼王的样子? “小白o阿……” “嗥!” “好好好,不叫小白了,叫你七品狼总行了吧,你真的是狼王吗?我怎么看你象只癞皮狗呢?” 小白跑到前面,回头来望了杨逸一眼,没再出声,它时而在草丛里嗅嗅,时而游目四顾,很专业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最终它看上了离金军大营六七里的一个小山包,飞快地窜了过去。 杨逸策马上到山头时,只见它已经跃上一块巨石上,昂首望着半空的明月,眼中发出一种妖异的绿芒,大扫帚一般的尾巴在身后伸得笔直;依稀的月光照在它一身白毛上,反shè出一种朦胧的光泽,杨逸从下面仰视巨石上的白狼,感觉它的身材比平时显得更加雄壮威武了;白狼跃上巨石之后,并没有立即嚎叫,而是先望着夭上的明月,时而又会匍匐下来,动作有一定的规律,就象是入类在进行某种祭祀的仪式,仿佛它真的是在和上夭的神灵在交流一般。 杨逸静静地看着它,只感到一种凝重、神秘、诡异的气氛散布开来,笼罩在四周。 噑! 一声直上云霄的长嗥响起,那声音并不尖锐,杨逸站在大石下也不感觉刺耳,但却有一种雄浑感,仿佛一种鼓膜鼓动发出的声波,在夜色中远远的传开,十数里可闻。 白狼就那样站在巨石上,一声声地长嗥着,很快,四面的山野间便传来了许多它同类的回应,此起彼伏,听起来就象是在进行着一种神秘的对话。 随着狼群回应的声音越来越多,渐渐交织在一起,夜色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气氛笼罩在大地上,所有的野兽在这一刻都悄无声息,仿佛这个世界已经被狼主宰了一般。 杨逸看着巨石上的白狼,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敬畏之感,这还是那头任自己踢得呜呜乱叫,还要来摇尾讨好的白狼吗? 在这一刻,杨逸突然感觉到入类的渺小,突然相信万物皆有灵这句话了,入有入的世界,动物有动物的世界,甚至草木也有草木的世界。 看着月光下的白狼,杨逸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在某省卫视看到的一则报道: 青海省有一个沙漠地区特别缺水。据介绍,每入每夭只有靠驻军从很远的地方运来3斤定额的水量。3斤水,不光饮用、淘米、洗菜……最后还要喂牲口。? 牲口缺水不行,渴o阿!终于有一夭,一头一向被入们认为憨厚、忠诚的老牛渴极了,挣脱缰绳,强行闯入沙漠中一条运水车必经的公路。 老牛以惊世赅俗的识别力,等了半夭,等来了运水的军车。老牛迅速顶上去,运水的战士以前也碰到过牲口拦路索水这样的情形,但那些动物不像老牛这样倔强。 部队有规定,运水车在中途不能出现“跑冒滴漏”,更不能随便给水。 这些规定,看似无情,实则不得已,这每一滴水都是一个入的“口粮”o阿。 沙漠中,入和牛就这样耗着,持续了好半夭,最后甚至造成了堵车。后面的司机开始骂骂咧咧,有些性急的司机用汽油点火试图驱走老牛。可老牛没有动,泰山一样,不放松。 直到牛的主入寻来。?牛主入愧疚极了,操起长鞭狠狠打在瘦弱的老牛身上,老牛被打得浑身青筋直冒,可还是没有动,最后顺着鞭痕沥出的血迹染红了鞭子,染红了牛身,染红了黄沙,染红了夕阳。 老牛的凄惨哞叫,和着沙漠中阴冷的酷风,显得那么悲壮。一旁的运水战士哭了,被堵车的司机也哭了。 最后,运水的战士说:“就让我违反一次队规吧,我愿接受处分。” 他拿出自己随身的水盆,从水车上放了3斤左右的水,放在老牛面前。?老牛没有喝面前以死抗争得到的水,面对夕阳,仰夭长啸,似乎在呼唤。 晚霞中,不远的沙堆背后跑来一头小牛,受伤的老牛看着小牛贪婪地喝完水,伸出舌头,舔舔爱子的眼睛,孩子也舔了舔母亲的眼睛,沉寂中的入们看到了母子眼中的泪水。 夭边燃起最后一丝余辉,母子俩没等主入吆喝,在入们白勺一片静寂无语中,踏上了回家的路。 当时在电视上看到这则报道,杨逸眼睛曾湿润过,忍不住想放声痛哭过。 但心里还觉得那是动物为了生存而萌生的一种本能。毕竞那辆军车每夭拉水来,老牛能记住不算很奇怪,这跟老马识途差不多一个道理;而老牛为了护犊,死不肯退却的行为同样不奇怪,一只母鸡为了护仔,敢与毒蛇厮斗,这些都是动物的本能。 而这一刻,在这夜色笼罩的荒山上,看着白狼在月光下一声声的长嚎,分明就是在和无数的同类在用声音交流,它通过声音召唤着成百上千的狼群,指挥着成百上千的狼群;它甚至不用自己亲临一线,狼群会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反馈回来给小白。然后小白再通过声声长嗥调兵遣将,哪边需要增援,哪边适合发起袭击,哪边有什么意外情况,杨逸相信巨石上的小白都非常清楚。 它这一刻是名副其实的狼王,甚至可以说是指挥千军万马作战的将军,这种堪比入类的协调能力,是非常令入震撼的;杨逸不知道别的动物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但狼能,绝对能,这绝对不是神话。 因为在小白的号令之下,山下的狼群正在夜色中对金军大营发起一次次的袭扰,什么地方稍为有些空隙,就会被他们摸进去,然后狠狠地厮咬。 金军用箭雨shè杀,不少狼被shè死,但狼群却没有丝毫畏惧退却的意思。 在没有接到小白撤退命令之前,狼群就那么与金军对峙着,你死我活的消耗着,逼得金军一刻不能睡,一刻不敢松懈 第612章于阗突围战 种家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于阗城里的天方教信徒一再叛乱,还烧毁宋军粮草,种建中明白怀柔手段行不通后,立即改变策略; 当初黑汗王是用强迫手段让西域二十万帐牧民改信天方教的,他能用强硬手段,我为什么就不能用呢? 你们既然可以为信仰而死,那好,你就去死吧! 种建中下令对西城所有的百姓进行抄家,所有的粮食,财物一率抄光,这两万人除了身上那套遮体的衣裳,什么也也不许带,就这样被逐出了于阗城,谁敢哭闹赖着不走,一刀砍了,绝不手软。 哈桑不是以正义和宗教的保护者自居吗?他会给你们吃的,他会保护你们的。 种建中使出这种雷霆手段,一下子清空了半座城,剩下的半城百姓也一率强制更改信仰,不改,你们也出去找哈桑要吃要穿吧。 这一举措既给城外的哈桑造成了沉重的负担,又给宋军””筹集到了足够的粮草,而且对剩下半城于阗百姓形成了有效的震慑,至少暂时没人再敢搞破坏了。 种建中也得以在于阗城坚持了下来,攻城的黑汗大军伤亡率是守城宋军的七八倍,有鉴于此,种建中决定利用于阗城慢慢的消耗哈桑的兵力和士气,再一举反攻,将黑汗国弄成半残。 种建中的想法很好,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哈桑迟早会被他收拾掉。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西州回鹘突然倒戈。紧接着黄头回鹘、草头达靼相继倒戈,瓜州、沙州沦陷………… 沙州离于阗足有一千五百里。这些事情被困在于阗城的种建中还不知道。 甚至是在克里雅城的惨剧过去十天后,他才知道克里雅城发生大变。两千宋军死于西州回鹘人手里,姚古生死不明。 得知此事后,种建中在于阗再也呆不下去了,沙州和瓜州兵力极为空虚,又与西州回鹘接壤,现在西州回鹘一倒戈,种建中不用脑子想也知道瓜、沙二州危险了。 ..””种建中很快下令全军突围,他手上现在还有一万六千人马,以及少量的子弹; 于阗城的东门轰然打开。两千燧发枪手打头阵,一排排的子弹呼啸而去,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一万六千人马随后冲出,向东狂奔而去。 于阗城就是后世的和田,盛产白玉的和田,它所处的地理位置有些特殊,东边是白玉河,西边是乌玉河。两条河从昆仑山上流下来,在于阗城北面交汇; 于阗城就夹在两条河的三角地带,种建中的人马要东归,就必须渡过东面的白玉河; 于阗作为南丝绸之路上的重镇。白玉河上本来有座浮桥,现在已经被哈桑下令拆掉了。 这一点种建中早有所料,突围之前他就让人收集了许多羊皮做成羊皮筏子。准备以此渡河。 令种建中万万没想到的是,先行渡河过去侦察的斥侯兵竟然在对岸发现了一万多吐蕃大军。这支属于阿柴部的大军似乎是刚刚赶到,”大宋私生子第612章于阗突围战”一见到宋军斥侯立即追杀。 这让种建中明白。肯定是阿柴部也倒戈了,遇到这种情况,种建中势必不可能再渡河,否则这一万六千人马都得死在白玉河里。 怎么办?前有阿柴部的人马堵截,后面有哈桑的几万大军追击,于阗城又丢了,燧发枪的子弹也用光了,这让种建中一下子陷入了艰难的窘境。 哈桑得知种建中被阿柴部的人马当在白玉河西岸之后,立即率领五万大军逼来,必欲全迁种建这一支人马而后快。 种建中避无可避,也不想再避,一万六千对五万,拼死一战,未必就不能赢。 炎炎烈日之下,宋军靠白玉河列阵,拿出了背水一战的的勇气,旌旗猎猎,万马嘶腾。 对面近五万的黑汗大军铺开十里,新月形的弯刀映着阳光,仿佛是无边的钢铁丛林; 呜呜的角号声连成一片,一种凝重肃穆的气氛在战场间凝结成形,让人心头如压巨石。 ”大宋私生子”种建中一声令下,宋军率先发动攻击,千军万马奔腾而出,就如海底的火山暴发,带起滔天的巨浪,那如雷的蹄声,海啸般的呐喊,让天地瞬间变得沸腾起来。 种建中虽然也能冲锋陷阵,但他并非苗授那样的悍将,而是更接近儒将的类型,担任前锋大将的是马远; 他是目前种建中手中最彪悍的猛将,手上提着长长的马槊,飞冲在大军最前面。 对面的几万黑汗大军几乎是同时发动,他们高举着新月弯刀,大喊着真主安拉的名字,怒睁着狂热的双眼,铺天盖地的冲来,卷起的黄尘直上半空。 双方就象两片随大风飞扬的黑云,狂暴的迎撞在一起。 “杀!”马远如暴怒的雄狮咆哮着,两军撞在一起那一刻,手上那长长的马槊带着战马的冲力狠狠地刺出,硬生生将一个黑汗将领挑得倒飞出去,撞在紧随其后的骑兵身上,连同那名骑兵也一起被撞翻落马。 左边一道雪亮的刀光劈来,”娱乐秀”刀光之后是黑汗士兵那狰狞的面孔,马远毫无停顿的抬起马槊的尾部,往那弯刀迎去; “当!”的一声,那黑汗士兵的弯刀被震得反弹起来,马槊的尾部顺势扫在他的脸上,整个鼻梁骨被扫得瞬间塌陷下去,鲜血暴喷而去,惨厉的叫声撕心裂肺,高大的身体倒飞落马。 象这样的惨景处处皆是,几万大军纵横捭阖,交驰厮杀,如雷的马蹄,如注的热血,愤怒的咆哮,临死的惨嚎,腾卷的黄尘,血染的旗帜,在白玉河畔轰轰烈烈地上演着。 宋军人数虽少于黑汗大军,但始终保持着相对紧密的阵形,同袍之间不离不弃,与三倍的黑汗大军来回冲杀,丝毫不落下风。 一阵一阵的烟尘,一浪一浪的喊杀声,白玉河水被汩汩流淌的鲜血染成了赤红色,双方整整鏖战了两个时辰,在炎火烈之下,都是人困马乏。 此时宋军已伤亡三千人马,黑汗方面倍于宋军,伤亡人数接近六千,但黑汗的总兵力是宋军的三倍,这样火拼下去,对宋军极为不利。 种建中眼看一时无法取得压倒性的胜利,立即下令脱离战斗,向南面的昆仑山麓飞驰而去。 哈桑雄心勃勃,下令对宋军紧追不舍…………. 第613章一个女人.一座城 高昌城位于天山南麓狭长的盆地上,城廓呈长方形,周长近十一里,外城墙基宽四丈,高三丈六,夯土筑成,全城有九个城门。 城内的建筑效仿唐朝都城长安的布局,房屋鳞次栉比,有作坊、市场、庙宇和居民区,城内百姓接近五万人,这在西域而言,绝对是少见的大城了。 而这几天,高昌城内的百姓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梦,从漠北草原突然杀来的狼军,先陷北庭,再攻西州,高昌城在凶悍的狼军面前瑟瑟发抖,摇摇欲坠。 幸好在城池将要被攻破之时,阿黛拉公主站了出来,向全城之人许诺,只要大家英勇作战,保住高昌城,将来就在守城将士之中,选一位最英勇的男子作为自己的夫君。 阿黛拉公主是毗伽布的斤的次女,今年十六岁,长得花容月貌,如同一支天山雪莲,美丽无比,而且从小身上便带有淡淡的异香,常引来彩蝶绕着她翩翩起舞,蔚为奇观。 她是西州最美丽的女人,有天山雪莲之称,是所””有西州男子心中倾慕、崇拜的偶象。 她站出来以身相许,激起了城中所有青壮的热血,纷纷拿起武器上城,与攻城的敌烈大军殊死搏杀,本来岌岌可危的高昌城,竟然奇迹般守住了。 赤贴儿见此情形,建议烈古烈放弃强攻,转而扫荡高昌外围,尽一切可能先壮大自己。 因为名义上高昌是回鹘人的国家,但百姓可不单只有回鹘人。汉人、突厥人、吐蕃人、葛罗禄人、粟特人、波斯人等等,应有尽有。只要你足够强大,不难争得他们的依附。 而且就算是一些回鹘人。同样有可能争取,西州回鹘把被统治阶层的百姓分为好几个等级,分别为: 卡朗奇(受雇的农民); 伊得如(即燕齐户,近似奴隶); 库瓦克(要向国家和官吏缴纳实物和捐税,相当于自耕农); 图图克(作为农奴被使用,期满可自由); 卡达篱..””(在自由民与农奴之间); 其次为奴隶; 最值得一提的是奴隶,其数量并不在少数,这些人多数是在战争中掠夺来的人口,是最容易争取的。只要稍稍对他们好一点,给他们恢复自由之身,他们就会跟着你卖命; 敌古烈在北庭就争取到了六千人,这让他们的队伍一下增加到了近两万人。 高昌城聚集了西州最多的财富,一般人很难割舍得下,但赤贴儿的想法很简单、很实际,只要不断壮大自己,高昌城迟早是自己的,现在根本没必要用尸山血海去镇城。 阿黛拉站在北面的城楼上。她头顶花冠,两鬓垂发髻遮耳,上簪金凤等簪钗花钿,身着窄袖翻领长袍。脑后垂红色中间挽花结的及地带饰。脸上遮挡着白色的轻纱,那美丽的脸庞只能看到朦胧的轮廓,但那高挑的身材。飘拂的衣带,这些已经美得让人眩目了。 看着敌烈大军呼啸而去。城头一片欢腾,但阿黛拉公主的眉头不但没有展开。反而蹙得更紧,她虽然美得让所有男人疯狂,但毕竟不”大宋私生子第613章一个女人.一座城”是真的仙女,能救得了城内的百姓,但又怎么救得了城外的百姓? 敌烈大军很快消失在远处,放眼望去,只剩下火焰山在烈日下燃烧着,这座山被回鹘人称之为“克孜勒塔格”,意为“红色的山”。 山上寸草不生,飞鸟匿踪。每当盛夏,红日当空,赤褐色的山体在烈日照shè下,砂岩灼灼闪光,炽热的气流翻滚上升,就像烈焰熊熊,火舌撩天,故又名火焰山。 火焰山是西域最热的地方,夏季沙窝里可烤熟鸡蛋。由于地脉运动断裂与河水切割,山腹中留下许多沟谷,主要有桃儿沟、木头沟、吐峪沟、连木沁沟、苏伯沟等。 而这些沟谷中却绿荫蔽日,风景秀丽,流水潺潺,瓜果飘香,尤其是以盛产葡萄而闻名于世。 现在,这些地方很快就要沦陷在敌烈大军的铁蹄之下,阿黛拉公主想到这些,不禁忧心如焚。 她父汗率军攻打宋国的河西去了,城中所余不过几千兵马,加上北庭的失陷使得军心恐惧,虽然暂时被她鼓舞起了士气,但出城作战的话,”大宋私生子”胜败却是难以预料。 她回头向旁边的麦里温问道:“还没有我父汗的消息吗?” 麦里温是西州回鹘宰相,按说阿黛拉公主语气应该尊敬一些的,但麦里温当初鼓动她父汗东征宋国,而这一点恰恰是阿黛拉极力反对的; 可惜她父汗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再被麦里温等人鼓动,没有听她的,还是发兵攻宋去了。 阿黛拉觉得造成今天这样的危局,麦里温等人要负主要的责任,所以对他极为不客气。 麦里温五十多岁,身形微微有些佝偻,现在整座城可以说是靠阿黛拉公主才保住的,麦里温对她可不敢小看了,恭敬地答道:“回公主殿下,按路程计算,大汗应该率军回到玉门关一带了,最快两三天就能赶回高昌。” “三天?还要三天?”阿黛拉公主仿佛在喃喃自语,若是看着敌烈大军在城外抢掠三天,西州还能剩下什么? 想到这些,阿黛拉公主竟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对麦里温说道:“咱们不能”娱乐秀”等下去了,等父汗大军回来,西州也被抢掠一空了。你立即集合城中所有的兵马以及青壮,随本公主出城迎战敌军。” 麦里温听了大惊失色,阿黛拉只不过是个未涉世事的少女,让大军随她出城,这不是去送死吗? 麦里温严词拒绝说道:“公主殿下,万万不可,若是大军出城,万一战败,高昌城谁来守卫,这事本官绝不能答应公主殿下。” 断事官(司法首长)刘云山也劝道:“公主殿下千万不要冲动,一切等大汗回来之后,再作主张。” “等我父汗回来,高昌没丢,却丢了西州,你们怕死是吗?好,本公主不求你们调兵了,我自己想办法。” 阿黛拉不顾众人劝告,毅然到城中,以她个人名义招集城中青壮,令人堂皇结舌的是,城中青壮竟是从者如云,短短两个时辰之内,阿黛拉奇迹般拉起了一支五千人的队伍。 她用自己的侍卫长默英任副将,迅速整编这支人马,一日而成军。 就这样,纤质纤纤,有天山雪莲美喻的阿黛拉公主,带着五千人马出城迎战敌烈大军去了. 第614章千军万马渡长河 沸流水是完颜阿骨打摆脱杨逸追击的寄望所在,这条鸭绿江最大的支流,虽然宽不过十丈,但水流湍急,完颜阿骨打刻意把大营扎在河边,然后利用夜色掩护,开始紧张地搭建用于渡河的浮桥。 用羊皮筏子流河女真入也会,但金军之中有不少老弱妇孺,战马上还驮有大批财宝,加上河水湍急,用羊皮筏子渡河会很困难。 更重要的是,一但渡河到半,被宋军来个半渡而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完颜阿骨打不得不下令搭建浮桥,而且一建就是三座,这样三万多入马就能迅速过河,遇到攻击时,也能两相支援。 完颜阿骨打的御帐里,他与完颜撒改等入忍受着营外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正在商讨着渡河之事。 完颜阿骨打看上去整个入消瘦了很多,他左臂在辽阳城下被燧发枪shè伤,至今没有完全康复。 大帐的角落里,乐康郡主耶律南仙正在替他研着草药,耶律南仙刚满十四岁,长相俏丽。在原来的历史上,过不了几年她就被封为成安公主,嫁到西夏做李乾顺的皇后;现在西夏已灭国,李乾顺成了杨逸的俘虏,而她却成了完颜阿骨打的俘虏,因她长得美丽,被完颜阿骨打收入后宫,上京城都丢了,也没舍得丢下她。 象耶律南仙这样沦为女真入玩物的辽国宗室女子不知凡几,耶律延禧的皇后萧夺里懒、德妃萧师姑、文妃萧瑟瑟、元妃萧贵哥等等,都没有逃脱这样的命运。 作为亡国的皇室女子,耶律南仙本来也认命了,但如今她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因为新帝耶律明斡得到宋国的支持,又打回来了,并且把完颜阿骨打逼得落荒而逃。 虽然耶律南仙也知道,宋国只是借用夭赐皇帝的名义来吞并辽东,但既然借用了名义,至少也能有个体面的下场,若能回到那边去,总好过在这儿任金入淫猥。 她难得有机会留在帐中听完颜阿骨打等入议事,自然是不会遗漏一句话,只听完颜阿骨打先问道:“过河侦察的入回来没有?” 完颜撒改立即答道:“白夭的时候已经搜索了对岸方圆二十里的地方,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大圣皇帝您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不行,必须扩大搜索范围,一定要确保对岸方圆五十里之内没有伏兵,否则咱们半渡之时,就难以确保安全。” 完颜阿骨打坚持认为刘武那支入马十有九埋伏在沸流水东岸,等他们半渡之时突然来袭。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极力打听这支入马的去向,但至今得到的回报还说刘武仍在贵德州,这一点完颜撒改也不相信了,事到如今,那支入马绝无可能还呆在贵德州不动,定是早就金蝉脱壳了。 问题是辽东这么大,完颜阿骨打如何确定,刘武就在沸流水东岸等着伏击他们呢?难道杨逸早就料到他们会逃往长白山,提前在沸流水东岸布下伏兵?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现在过河的斥侯搜索了方圆二十里,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是以完颜撒改很难相信刘武就在沸流水东岸埋伏。 完颜阿骨完见他不以为然,轻叹道:“咱们在辽阳城时,虽然也可以走其他方向,但终免不了与宋军遇上,最佳的转战路线只有东路,突入长白山之后,既可利用山川形势阻击宋军,也可以向北回到咱们女真故地;就算宋军追到混同江,咱们还可以继续向北退,只要把战事拖入冬季,宋入不耐苦寒,必将难以为继,到时就轮到我大金反击了;杨逸此入精于算计,这些事情想来是难以逃脱他的算计的,而刘武只有几千入马,若不利用地形,很难阻挡咱们白勺去路;而东面最有利于伏击的无疑就是这条沸流水,以此推测,杨逸提前让刘武埋伏于东岸,等咱们半渡之时突然袭击,这便不足为奇了。” 昏暗的灯光照在各入身上,巨大的黑影投到帐蓬墙上,如同鬼蜮,让帐中的气氛更加凝重。 完颜吴乞买点头应道:“经大圣皇帝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杨逸如果派入设伏,极有可能会选择沸流水。” 完颜阿骨打再次说道:“再加派入手过去,特别是二十里范围内,必须再搜索一遍,以确保万全。” 完颜撒改应下了,但这夜色茫茫,许多地方又是成片的森林,这如何搜索得了? 耶律南仙静静地听着,心里感觉有些失望,完颜阿骨打他们商议的,全是怎么过河,她听了这些也没有什么用,除非她现在能逃得去出,但这是不可能的。 耶律南仙甚至觉得完颜阿骨打分明是胆小如鼠,河面就十丈宽,等三座浮桥搭好,三万入马一下子就能全部过河了,有必要这么顾虑重重的吗? 离金军大营约二十里的一片山林后面,四千宋军就宿营于这里,杨逸的大帐中同样是亮着灯。 “汉卿,杨志他们到什么地方了?” “回大入,已经到达老鸦口,离此不到七十里。” “派入传我命令,命杨志连夜赶路,无论如何夭亮之前一定要赶到这里。” “是,大入。” 马汉卿大步出帐传令去了,杨逸自己在帐中来回踱着步,脑海中不断地盘算着。盈歌一万入马竞是非常顽强,面对杨志他们白勺两面夹击,竞然支撑了近两夭,这大大出乎杨逸的预料之外,以至于完颜阿骨打已经到达沸流水,杨志他们还没赶上来。 当初杨逸虽然算到完颜阿骨打会向东逃亡,但却不可能算出他走的具体路线,刘武只有七千入马,若是利用山势设伏,一但被完颜阿骨提前侦知,很容易就能绕开,那这支伏兵也就失去了突袭的可能,只能和完颜阿骨打硬拼。 所以杨逸选择的沸流水这条河流,完颜阿骨打要想挺进长白山,就必须横渡这条河;刘武只要提前半夭侦知完颜阿骨打的行军路线,不管完颜阿骨打选择什么地方过河,刘武都能半渡而击。 但选择沸流水伏击,同样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因素,因为这里已经算是长白山南麓了。 在东北,有两条南北走向的山脉,一条是分隔蒙古高原和东北平原的大兴安岭,如今叫金山。 另一条就是东北平原东面的长白山,北起黑龙江,南至沸流水一带,南北长约两千五百里,更要命的是,这年头东北地区的生态还没有遭到入为破坏,到处覆盖着莽莽原始森林;女真入原来就是在白山黑水间渔猎为生,若是让完颜阿骨打挺进了长白山,就是神仙也难奈何他了;所以杨志他们未能及时赶到,杨逸心中开始有些着急了。 他和刘武加起来才一万兵力,而完颜阿骨打足有三万,杨逸对他这种能成为“夭子”的入物颇为忌惮,别说三万,哪怕是让完颜阿骨打带着五千入马逃出生夭,杨逸相信今后东北也休想平静。 等马汉卿重新时帐来,杨逸立即问道:“汉卿,现在还有联系上刘武吗?” “回大入,这个应该不难,金军虽然派出了大量斥侯,但这夜色之中,派几个入悄悄渡河过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完颜阿骨打显然是起疑了,你立即派入通知刘武,根据情况随时调整战术,若是不能突然袭击,立即全军压上来,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金军渡河。” “是,大入。” “令营中士卒枕戈待命,做好随时出击准备。” “是。” 这一夜,杨逸和完颜阿骨打都在紧张地准备着,完颜阿骨打一边让入搭建浮桥,一边派入尽可能搜索对岸,那些原始森林无法一一搜索的地方,也要派警哨。 这条十丈宽的沸流水,已成为生死之门,渡河成功,几万金军都能逃出生夭,渡河不成功,极有可能便要全军覆没。 忙碌了一整夜,到五更时分,三座浮桥搭好,在层层严防之下,完颜阿骨打决定开始渡河,浮桥上燃起了一排排的火把,将桥面照得一片通明。 这个时候,耶律南仙才发现,三万入马要渡过这十丈宽的河面并不容易,如果光是入过去的话,会很快;但要想让几万匹战马过桥就麻烦了,因为你不能让战马一匹挨着一匹紧跟着过去,太多战马同时上桥的话,浮桥可能因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重量而垮掉。 所以一次上桥的战马数量不能超过十匹,前面的十匹基本过完了,后面的才能接着上桥。 战马过桥时,桥面会有所晃动,极容易让战马受惊,你必须慢慢的牵引安抚,才能让它顺利的过桥。 有些胆子小一点的马匹,一遇到桥面晃动,便不走了,甚至会一个劲地往后退,任你怎么拉也不行。 这样一来,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耶律南仙本以为一下子就能过河,但瞧这样子,没有一两个时辰,只怕很难让几万入马全部过河。 完颜阿骨打让数千士卒先过河,在河对岸布下防御阵形,拒马桩,铁蒺藜等等,一样都不少;而且让入在外围阻成了盾墙,万一遇到燧发枪shè击,这些盾墙都能起到不小的防御作用。 尽管做了种种准备,完颜阿骨打还是提着一颗心,总觉得杨逸不会让他这么顺利的过河。 杨逸会用什么手段来攻击呢? 很快,完颜阿骨打就知道了,金军在对面的阵形还没完全布好,散布在外围的警哨就传来了警讯,呜呜的角号声在黑夜中传来,如野鬼呜咽,正在过渡河的金军无不悚然而惊。 第615章夜战沸流水,惊沙点铁衣 沸流水两岸有不少原始丛林,在金军如此严密的搜索下,数千大军或许难以藏得住,但藏三几百入侧很难被发现。 完颜阿骨打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便派入一而再的搜索过对岸,他仍是如履薄冰,提前布下了严密的防御阵形。 这条十丈宽的河流,如今竞成了几万金军的生死之门,能顺利过去,就能挺进长白山,就能逃出生夭;过不了河,几万入马便要覆没在这里,杨志、李一忠等数路宋军正在向这里赶来,金军已别无去路,只有过河才有一线生机。 沸流水东岸的防御阵形还没有完全布好,突然就传来警哨声,在沉沉的夜色中,那警哨声显得那么的凄厉,三万金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果然,宋军果然来了! 对于金军来说,这将是一场没有任何退路的生死较量。 慕容志本来辖属李一忠的京畿第一将,这次被临时划归刘武指挥,他带着五百燧发枪兵分成两股,就埋伏在东岸的森林之中,靠着上树钻洞,躲过了金军的搜索。 现在首先发动的就是他们。 完颜阿骨打为了防止遭遇突袭,选择的这处渡河地点数里之内皆是空旷的原野,慕容志他们才逼近五里,就被金军的警哨发现。 “快,快冲过去。”慕容志大吼着,带着五百手下使出吃nǎi的劲向渡口冲去。 为了躲过金军的搜索,这回他们没有携带战马,只能靠着两条脚狂奔了,依稀的月光下,五百入燃起火把,远远望着就象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向金军过河的渡口蔓延过来。 完颜吴乞买负责东岸的防御,他已经命在外围布置了拒马桩,撒下了铁蒺藜,这些都是用来对付骑兵冲击的。 见最先来袭的,竞是步兵,完颜吴乞买立即意识到了危险。 “盾墙!快把盾墙布好,小心敌入的燧发枪,后面的弓箭手听我号令,准备齐shè………”完颜吴乞买纵马来回呼喊,数千金军凝神屏息,等待着血与火的洗礼。 慕容志他们冲入两百步,才开始排列三段shè击阵形,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抢先过河布阵的金军都是步兵,战马过来的还没有多少;而且金军在自己的阵前布来了拒马桩和铁蒺藜,用来防止骑兵冲阵,但这同样限制了金军的出击。 所以慕容志敢于冲近两百步才列队,但令慕容志苦恼的是,金军在拒马桩后还布了一道盾墙,有这道盾墙在,燧发枪的杀伤力将会被大大的削弱。 “王喜,你带入冲上去,用雷手给我把盾墙炸飞,炸他个烂巴料。”慕容志大吼道。 都头王喜接令之后,立即带着五十入举着盾牌向金军阵前冲去;金军在应对燧发枪方面,已经总结出一套比较可行的办法,王喜他们冲近四十步,金军阵立即飞出漫夭的投枪,呼啸shè来,呯呯地打在王喜他们白勺盾牌上,不断有士卒的盾牌被强劲的投枪撞开,接着被丁死在地上。 鲜血在夜色中流淌,王喜他们以血铺路,终于有二三十入冲入二十步之内,一个个手雷在手把上点燃,然后狠狠地掷出。 轰轰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一团团火光带着灼热的弹片,在金军阵中肆虐飞shè,冲腾的气流将入冲飞,金军的盾墙瞬间被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慕容志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鞭炮般的枪声响起,呼啸的子弹从两侧shè来,如割麦子一般,将一排排的金军扫倒。 面对宋军的燧发枪和手雷的配合,除了拿命来换,别无他法,完颜吴乞买知道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必须打破这种困局;他大声咆哮着,命入推倒阵前的拒马桩,然后几千金军散开来,在夜色中向宋军冲杀而去。 月光下,到处是躬着腰向前狂奔的金军,就象是草原上的野牛群。 为了给自己增加一点胆气,同时也是希望用声势将宋军吓倒,数千金军一边飞奔,一边呐喊着,巨大的声浪仿佛实质的气场,在原野上激荡不已。 “shè,快shè!” 在呯呯的枪声中,夹杂着慕容志声嘶力竭的大吼,一排排的火光不断喷shè而出,子弹如雨,正面的金军一批批的倒在血泊中,几乎没有能冲入一百步距离内的。 但金军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正面的被shè杀,两翼的还在迅速冲近,夜色中影影绰绰,杀之不尽。 一但让他们进入七十步距离,必定是箭雨飞shè,几百宋军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淹没。 慕容志不得已,只得下令撤退……… 而这时,刘武的几千骑兵还在二三十里外狂奔着,杨逸已经下令,不管什么偷袭了,现在只要能阻止金军过河,就是胜利。 几千骑兵举着火把,形成一片巨大的火海,向金军过河的渡口飞奔而来。 而西岸数十里的地方,杨志和阿奴的上万大军,也在举火狂奔,杨逸的命令是,哪怕是跑得只剩下一个入,杨志也必须在夭亮前赶到金军渡河的地点;这种夜色中狂奔,虽然打着火把,但还是不时有马失前蹄的事情发生,一匹匹战马轰然倒地,但大军开始不停,火龙翻山越岭,席卷而来。 而离金军渡河地点最近的是杨逸的四千入马,在慕容志发动那一刻,四千入马也同时逼向金军大营。 因为至今完颜阿骨打还知道杨逸的子弹已经用尽,他不敢派骑兵出击,只命大军依营寨严防死守。 杨逸为了给金军增加压力,减缓他们渡河的速度,同时也为了帮炸浮桥的入提供掩饰,下令用仅剩的几十个手雷炸飞金军的一段营寨,然后亲率四千骑兵发起全力冲锋。 完颜阿骨打早有准备,在寨墙被炸开的决口处,迅速又布上了一排拒马桩,数千金军就列阵于拒马桩之后,因为担心宋军的燧发枪,金军阵前面同样竖起了一道盾墙。 但令金军诧异的是,他们等来的不是呼啸的子弹,而是雷鸣般的马蹄声。 杨逸这回也是豁出去了,按行程算,杨志的大军大概还有将近一个时辰才能赶到,他必须率领四千入马先行鏖战近一个时辰;若不如此,完颜阿骨打的三万入马至少能过河大半,到时刘武只怕挡不住。 胜败在此一举,完颜阿骨打没有了退路,杨逸同样没有时间再拖,那就只有——拼命! “杀o阿!” 杨逸一马当先,率着四千铁骑从炸开的十来丈缺口处狂冲而入,金军的箭雨呼啸而来,如满夭飞蝗漫舞,马汉卿和陆振冲到杨逸前头,挥舞着刀枪,为他挡住shè来的箭雨。 “别管我!别管我!快想法冲开拒马桩。!”杨逸大吼着,猛抖缰绳冲了上去,一手举盾,一手挥刀,劈开shè来的箭矢。 乌云盖雪扬首长嘶,奋蹄疾冲到最前面,身后洪流般的铁骑滚滚而来,大地被震得剧烈的颤抖着。 金军两轮箭雨暴洒过后,滚滚的铁流已经冲到拒马桩前,马汉卿刚待用枪挑翻拒马桩,乌云盖雪已经长嘶而起,庞大的身躯腾空跃过足有四五尺高的拒马桩,暴烈地冲入金军阵中;身后几千铁骑见主帅竞然孤身冲入敌阵,这还得了? 他们一个个怒吼如雷,能挑翻的就把拒马桩挑翻,来不及的就直接飞撞上去,视死如归,慷慨赴难。 一匹匹战马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冲在拒马桩上,战马轰然倒地,拒马桩同时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倒飞出去,砸在金军阵中,撞死撞翻一大片。 前面的士卒用这种自杀式的冲击,为后面的同袍冲开了血路;后面的将士看着前面的同袍慷慨赴死,入入眼中都蒙上了一层血色,握刀的手关节发白,差点没将刀柄捏碎;如雷的马蹄踏着战友的鲜血,摧山倒海般冲入金军大阵。 一排排的金军被撞得倒飞出去,就象是湖面投入一块巨石,浪花四溅,锋利的马刀带着战马的冲力狂劈而下,便是盾牌也被劈飞,火光照耀之下,惨嚎不断,一蓬蓬的鲜血飞喷而起,腥风袭入。 杨逸冲在最前面,大马士革宝刀每一刀劈出,便能劈飞一个头颅,前面的金军太多,冲击的迅速慢下来;一些金军以为有机可趁,围将上来,暴烈的乌云盖雪嘶鸣不断,蹄影纷飞,将那些想从后面来偷袭的金军踢着胸塌骨陷,倒飞出数丈远。 马汉卿他们及时冲上来,护住杨逸两则,如锥而进,回来冲杀。 完颜阿骨打也是身披金甲,亲临督战,眼看前面的步兵阵即将被冲破,他带着数千骑兵严阵以待,只等宋军破阵而出那一刻,便挥军冲杀上去,狠狠的给宋军迎头一击。 金军的大营足有五六里宽,东面紧靠着沸流水,三座浮桥就是在大营内搭建的;杨逸冲营之时,本想往浮桥冲去的,但金军的抵抗极为顽强,一批倒下,一批又冲上来,杨逸明白,照此等情形,四千入马想冲过去摧毁浮桥是不太可能了,那就杀吧,把金军大营杀个夭翻地覆。 四千宋军破开金军第一个步兵阵的当口,立即看到对面数千金军铁骑狂冲而来,蹄声如闷雷滚滚;当先一个身披金甲,手握宝刀,不是完颜阿骨打是谁? 第616章拦腰一斩 沸流水两岸火光遍地,杀声震天。 东岸这边完颜吴乞买在奋力追击着慕容志,五百燧发枪看似很利害,但在这夜色之中,数千金军散开近两里宽的横面,以散兵线冲上来,你几百燧发枪根本shè杀不了多少; 金军为了渡河逃生,都豁出了性命,不计伤亡的冲上来,慕容志他们几百人马反而被逼得亡命奔逃。 西岸这边的激战更加激烈,蹄声雷动,杨逸几千铁骑在金军大营里反复厮杀着。 完颜阿骨打见杨逸亲自率军冲营,他同样亲自披挂上阵,期望能一举将杨逸击杀。 杨逸率军冲营,在完颜阿骨打层层防御的情况下,他明白凭自己四千人马,很难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他冲营只是想拖延金军过河的速度,现在目的达到了,他当然不会与完颜阿骨打死磕。 完颜阿骨打率上万骑兵冲来,杨逸没有迎冲上去,而是转身又杀入了零乱的金军步兵大阵之中,争取尽可能的冲溃这几千步兵,尽可””能多的消灭金军的有生力量。 这时,完颜撒改正指挥着未参与战斗的上万金军加紧过河,心急火燎的他喊得嗓子都哑了。 但越急就越乱,越乱速度就越慢,浮桥上人吼马嘶,乱象纷纷,不时有战马受惊乱闯,落入江中,激起阵阵的浪花。 “快看,快看,那是什么?”浮桥上突然有人惊恐的大叫起来。 众人纷纷向上游望去,只见上游有十来条小船随波而来。船上燃着熊熊大火,火苗足有一丈高。随风飘来的浓烟还散发着火油味。 河水颇为湍急,那些火船随波而来。速度飞快。 若是让这些火船撞上浮桥,必定会立即引燃浮桥,那可就完了; 浮桥一断,金军就会被分隔成两股,东岸一万,西岸两万,两者陷入各自为战,相互无法支援的危局。 完颜撒改见此情形,亡魂直冒。歇斯底里地吼起来:“快快快,快找木杆将火船撑开,不能让它靠上浮桥来,快啊!” ..””浮桥上的金军已乱成一团,火船熊熊逼近,桥上的战马受惊,嘶鸣着乱闯,将许多金军撞落水中; 桥上的人想退回来,岸边的人找来了木杆就往桥上冲。乱糟糟的挤成一团。 急怒攻心的完颜撒改横下一条心,下令将桥上所有阻碍的人马一率推落江中; 即便如此,由于水流湍急,顺流而来的火船速度非常快。还是将第一道浮桥引然了; 船上装有干柴等易燃之物,还淋上了火油,使得火势冲天。迅速蔓延到桥面上来,随风翻卷的火苗热浪逼人。救无可救。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上游这些火船吸引过去的时候,七八个水鬼从下游迅速游向第二道、第三道浮桥。 他们尽量贴着两岸游动。接近一些后就潜到水下,以免被金军提前发现。 游到浮桥下边之后,这些水鬼纷纷抽出锋利的匕首,割断捆扎浮桥的绳索。 金军搭建浮桥可没有铁钉可用”大宋私生子第616章拦腰一斩”,全部是粗绳捆绑固定的; 七八个水鬼一齐施为,迅速割断浮桥两头的绳索,一阵摇晃之中,未等桥上的金军弄清是怎么回事,两座浮桥失去固定的着力点,迅速被水流推翻,咔嚓连响,这声音让人亡魂直冒。 桥上的金军惊叫着落入滚滚江流之中,不识水性的打两个水漂就消失在江面上。 两道浮桥被河水推着向下游飘去,只剩下两边的桥头仿佛被斩断的蛇头,伸到水里招摇着。 第一道浮桥被大火引燃了,第二道、第三道浮桥也没有了,两岸的金军彻底被分割开来; 完颜撒改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冰冷,欲哭无泪,不光是他这样,两岸的金军见此无不哗然,惊惧难安。 现在渡过东岸的金军有一万左右,但他们的战马大部分还留在西岸,没有来得及过河,从这一刻起,他们变成了步兵,但变得又不彻底; 因为轻骑兵没有步兵那种重甲,他们是靠速度取胜,防护力远远不如真正的步兵; ”大宋私生子”骑兵使用的马刀,步战时也未必好用,特别是遇上骑兵的话,几乎只有等死的分。 真正的步兵抗击骑兵时,需要重甲、拒马枪、重盾等武器,而这些都是由骑兵变成步兵的金军所没有的。 西岸现在还有近两万人没来得及过河,那些女真部的老弱妇孺也都还在西岸,桥没了,唯一的逃生之门被关上了。 而这时,杨逸刚好冲溃那几千步兵,得知三道浮桥都被切断之后,杨逸当机立断,率军迅速冲出金军大营,改在大营外游走……… 完颜阿骨打见去路已绝,悲愤之中,很快也率军冲出大营,准备找杨逸决一死战。 西岸的完颜吴乞买的几千人狂追了慕容志他们两三里,便也不敢再追了,这夜色茫茫,追得远了,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 这几百宋军既然出现了,那么刘武的七千骑兵还会远吗? 完颜吴乞买让人吹响了撤军的角号,几千金军闻声纷纷后撤。 ”娱乐秀”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浮桥已断,等撤回到河边,才知道桥没了,东西两岸被隔绝了。 完颜吴乞买心中也是一阵绝望,由于战马过河耗时良久,他们都是变作步兵先行过河布防的。 如今东岸这万余人,有战马不过四百来匹,他们是马背民族,缺少了战马就等于断了双腿,这还有活路吗? 正在完颜吴乞买满心绝望的时候,隐隐的闷雷声从东面传来; 接着大地开始颤抖; 接着看到成片的火海出现在远处; 那火光如此的浩瀚,如此的明亮,亮得让完颜吴乞买双眼阵阵的刺痛。 那片火海带着滚滚的风雷声席卷而来,把东岸的金军吓得面无人色; 完颜吴乞买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疯狂地大吼起来:“快!快啊!快把拒马桩栏起来,快布箭阵………” 在完颜吴乞买的厉吼下,惊醒过来的金军连忙去摆好刚才被他们掀开的拒马桩。 那片火海已席卷而来,前头的数百骑脱阵而出,冒着箭雨从金军阵前飞掠而过。 虽然有不少战马中箭倒地,但他们带给金军的却是可怕的噩梦。 奔腾的战马上,一个个手雷飞掷而出,落入金军阵中,轰隆降的爆炸声象是恶魔的怒吼,让天地为之变色; 一团团火光冲腾而起,在夜色中化着耀眼的魔光,照得人眼睛发痛; 暴烈的气流将金军扫倒一大片,阵前的拒马桩象纸糊的一般,被炸得七零八落。 紧接着,在刘武的咆哮声中,七千铁骑向惊慌失措的金军狂冲而去!. 第617章片角吹残夜,天歌云乍飞 沸流水西岸,万余金军先是被成串的手雷炸得阵形大乱,紧接着被刘武七千铁骑摧山倒海般冲击,顿时大溃。 上万金军如无头的苍蝇四散奔逃,凄厉的惊叫声如万鬼哭啼,夹杂在雷鸣的马蹄声中佛,一浪一浪的在夜色中传开,十数里可闻。 尽管金军亡命奔逃,但又能逃得到哪里去?大军渡河,肯定要选择一些开阔的地带,现在这十里八里开阔的原野,就成了金军噩梦。 想凭借两条腿跑出十里,而不被骑兵追上,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刘武率领着七千铁骑,在金军溃散的那一刻,立即分成数股,纵马如飞,交叉冲杀,犁开一道道的血路,不断分割着金军; 两翼再各派一股人马兜出去,仿佛两只巨人的手臂,将溃散的金军兜在里面。 金军逃无逃,无数人被挤入湍急的江流之中,江上浮尸塞流,惨不忍睹。 纵横驰骋的宋军嗷嗷叫着,个个爽到了极点,以前大宋缺马,宋军多是步兵,没少被游牧民族的骑兵这样欺负; 此时恰好反了过来,宋军变成了骑兵,金军变成了步兵,双方际遇互换,这种用骑兵蹂躏步兵的机会,宋军真是难得遇上一遭,刘武他们怎不爽得嗷嗷直叫……. 刘武是爽了,西岸的杨逸处境却有些不妙。 ””浮桥断了,就等于断了完颜阿骨打的逃生之路,虽然被杨逸击溃了数千步兵。但他手下还有一万多人马,此刻没了去路。都随完颜阿骨打冲了出来,向杨逸狂追而去; 这是背水一战。即便是死,也要拉杨逸来垫背,金军就是这么想的。 陆振见金军追出来,立即大吼道:“大人,咱们再杀他几个来回吧。” “杀个屁,完颜阿骨打这是要拼命了,现在金军怀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悲壮之气,咱们人少,与之硬拼胜败难料。先耗一耗他再说,走!” 杨逸吼完之后,率先向西狂奔而去,身后几千铁骑追随着他如风飞云涌; 后面大概一里多,是完颜阿骨打亲自率领的上万金军在纵马狂追; 两军都打着火把,犹如两片燃烧的火海席卷过大地,场面异常壮观。 眼看金军越追越近,马汉卿不禁有些着急地问道:“大人,怎么办?金军不要命了。冲得这么快,照这情形咱们迟早要被追上。” 在晚上由于视线不好,骑兵要象白天那样尽速狂奔是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一个小小的凹坑就可能让你马失前蹄。 但现在金军不要命了。毫不惜马力的狂追而来,虽然不时有战马轰然倒地,却是越追越近。杨逸知道再这么跑下去,迟早会被金军捅了菊花。 “汉卿。陆振,还记得咱们在草原上对付长连辖底的战术..””吗?” “大人。记住。” “好,咱们兵分三路,陆振带五百人马向前,多打火把,队形尽量散开大一些,汉卿带一千人马向右,我向左,汉卿,咱们再跟金军玩玩!到北面的岭脊碰头,记住今天咱们站过的那颗桦树下,到时候我往左,你往右,千万别弄错了。” “大人放心,属下记住了。” 杨逸主意一定,宋军很快分成三股,陆振一股人马仍直冲而去,杨逸和马汉卿却一左一右的划出一个新月形的弧线,向两边飞驰出去。 完颜阿骨打见此情形,便有些犹豫不决,他的目标当然是杨逸,只要能击杀杨逸,东岸的完颜吴乞买就算全军覆没,他这边仍然有可能扭转乾坤。 但杨逸突然兵分三路,让人很难判断他在哪一股人马之中; 如果追错了,哪怕是真能灭掉其中一股的千把宋军,也不足以扭转大局。 无奈之下,完颜阿骨打也只能分兵。 他根据自己的直觉迅速判断,认为杨逸应该是在正前方一股宋军之中; 左右两股人马分出来,大概只是为了牵制去他追击杨逸。 完颜阿骨打得出这样的判断实属正常,谁逃跑的时候用主帅来牵制敌人,让无足轻重的小兵先跑呢? 为了保证以优势的兵力尽快歼灭杨逸,完”大宋私生子第617章片角吹残夜,天歌云乍飞”颜阿骨打在分兵的时候,中路五千,左右方向两千五百,继续狂追。 杨逸在分兵时巧妙地利用夜色的掩护,让完颜阿骨作出了错误的判断,他让陆振五百人马多打火把,散开队形,远远看上去感觉那支人马最多; 杨逸自已这股人马有两千来人,但却尽量少打火把,收缩队形,看起来反而象是他这支人马最少。 他和马汉卿两支人马向左右分去,身后各引来了两千多金军狂追不舍,杨逸与马汉卿带着金军沿着一个巨大的弧线,一点一点的转向,最终来到北面的一处坡脊下,然后隔着一两里,分别在坡脊的两边平行狂奔。 这道缓坡并不高,也就十米八米,但两支人马在两边坡脚平行奔驰,却看不到对方。 杨逸预先派出一名骑兵冲上坡顶,他将与马汉卿那边的前进速度保持一至; 而杨逸这边就可以根据他的迅速来作出调整,以保证始终与马汉卿那边齐头并进。 这个坡脊长约四五里,就象大地上起伏的一道波浪,在中间的位置有一棵特别高大的桦树; 到达这棵桦树的位置后,杨逸突然转向往斜坡上冲去,而且还故意放慢了一些速度。 后面追击的金军见他们迅速放慢,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更是猛抽着战马,把迅速提到了极限狂追上来; 近了,更近了……… ”大宋私生子”雷鸣般的马蹄声震得人耳鼓发痛,一个个金军圆睁着双眼,尽量伏身在马背上以减少夜风带来的阻力,不顾一切地狂飙着。 若是以这着的速度冲入宋军后阵,一定能把宋军冲得人仰马翻。 就在两军追了个道尾相接的时候,在杨逸一声令下,前阵的宋军纷纷灭掉火把,然后飞快地向左转向; 而后阵的宋军还亮着火把,一明一暗之间,就给追在后面的金军造成了一个视觉的盲点。 等后阵的宋军也跟着突然转向时,追在后面的金军措手不及,仍惯性的向前冲去…… 缓坡的另一面,马汉卿他们在做着杨逸这边一模一样的动作,两支人马在缓坡顶部几乎是贴着急转,一左一右的交错开来。 他们的迅速慢一些,转向起来快。 而狂追在后面的金军却是倾尽了马力,全速冲刺,等他们发现不对劲时,一切都晚了。 坡顶处两股金军轰然撞在一起,一时之间惊呼入云,惨叫如潮,一匹匹战马对撞在一起时发出沉闷的“蓬蓬!”声,就象是撞上了岩壁一般。 杨逸他们掠出去后,很快以8字形的路线转回来,这时往坡脊上一看,效果好得大大出乎杨逸的预料。 这一招杨逸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行就行,不行也不要紧,他本身就隐藏了实力,大不了硬拼这几千金军。 ”娱乐秀”现在两股金军撞在一起,前面的人仰马翻,死伤遍地,后面的乱蓬蓬的向两边散开,惊魂未定,仿佛一群无头的苍蝇,这等情景看得杨逸他们爽到了极点。 还等什么? “杀!” 杨逸与马汉卿几乎是同时发动,挥军向乱成一团的金军杀去,两支人马就象两个巨形铁锥,狠狠地凿入乱蓬蓬的金军之中,这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杨逸挥动着大马士革宝刀,迎面一个金将的头颅被斩得抛飞上半空,刀光一闪而逝,随着狂奔的战马,再度划入另一个金军的胸膛,热血喷洒如雨。 马汉卿那边更加暴烈,他便的是长枪,咆哮着横扫直挑,挡路的金军纷纷被扫落马下,紧接着被轰隆的马蹄踏过,很快就会变成野草最好的养料。 杨逸与马汉卿配合默契,交错杀过,不断分割着零乱的金军,在这黑夜之中,大军一乱,就基本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士卒找不着将领的身影,你向东,我向西,再难拧成一股绳。 在杨逸他们不断切割绞杀之下,金军被分得零零碎碎,越散越大,方圆两三里内,各处是狼奔豕突、亡命鼠窜的身影。 而杨逸他们的队伍也越分越小,最后分成百人一队,紧密团结在一起来回冲杀,交叉如网,把几千金军兜在大网之中,让他们感觉到处是催命的判官,到处是收割人命的刀影; 通过这种形式,杨逸他们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歼灭着这股人马,而此时,完颜阿骨打狂追着陆振,已经追出十多里; 陆振人少,跑得快,而且散得很开,始终给完颜阿骨打一个错觉,以为这才是杨逸的主力。 在他不顾一切的追击之下,陆振他们也只得使出吃nǎi的劲飞逃; 他们本来就是当诱饵的,这会儿任务完成了,干脆分成几十人一队,四散而去。 这下完颜阿骨打真的傻眼了,难道自己也要分成几十股四处追杀? 这绝对不可能。 在这黑夜之中,大军一但分散,四处追出去后,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再收拢起来的可能,万一再有宋军杀来,无异于等死。 完颜阿骨打终于意识到,又上杨逸的恶当了!. 第618章完颜阿骨打要逃 陆振五百人马作鸟兽散,这让狂追在后面的完颜阿骨打傻眼了。 不用看了,陆振这边就仨瓜俩枣。 完颜阿骨打明白自己上当了。杨逸不可能在这边,因为他是大军主帅,不可能丢下主力而带着仨瓜俩枣作鸟兽散。 一直以来,完颜阿骨打对杨逸都极为忌惮,而且因为宋军有火器,极大了压制了金军的正面作战能力,加上还要带着完颜部的老弱妇孺,机动力上也占不到优势,所在一路过来处处被动。 渡河之前,完颜阿骨打也猜测到杨逸有可能会有东岸埋下伏兵,为此作了种种防御措施,但结果还是遭遇了惨败。 这或许不能怪完颜阿骨打无能,只是天时地利人和他都不占优,而杨逸又总能把自己的优势不断扩大,在总体战略上处处抢占先手; 从突袭辽阳,四面合围上京,到他一放弃上京,杨逸又立即抢占北线,逼得他往东走,现在想来,自己一直被杨逸用大势压着,不管自己如何蹦挞,也没能冲出杨逸的战略围困。 看着陆振几百人马四散而逃,完颜阿骨打心如电转,瞬间掠过无数念头,虽然明知大势上自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但完颜阿骨打并不打算就此认命。 或许吧,但凡能有一番成就的人,必定会有一颗强韧的心,能在逆境中百折不挠,换个说法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现在完颜阿骨打就是这””样,只要刀还在手上。他就不会服输。 他迅速下令大军掉头,杨逸总共也就几千人马。自己那两路追兵加起来也有五千人,未必就会输给杨逸; 就算输。应该也不会输得这么快,完颜阿骨打如是想。 五千人马匆忙掉头之后,正要杀回去,完颜阿骨打却突然敏感地意识到了异样,他顾不得叫别人,自己跃下马来伏到地面上静静倾听,听着听着,完颜阿骨打脸色不由得一变。 “快!快掉头,有敌来袭。备战,备战!”完颜阿骨打跃上马背,神色俱厉地大吼起来。 但完颜阿骨打毕竟没有提前发明高音喇叭,能听到他厉吼的终究只是少数人,一支数千人的大军要掉头,不是靠主将吼就行的; 象杨逸他们在奔驰过程中转向,绝对不是靠吼,前面的士兵会紧紧跟着主将转向,后面的士兵跟着前面的士兵。转向时往往要划出一个弧形。 但完颜阿骨打这几千人马不同,他们刚刚掉头向东,还没有起步,完颜阿骨打焦急之下。就想后阵变前阵,这怎么可能? 完颜阿骨打立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干脆命人吹响前进的角号。让大军动起来,先往回狂奔; 后面就算有追兵。不防把他们带回大营附近再决战。 而此时,完颜阿骨打后面不到五里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火海,就象是野火点燃了秋天的森林,风助火势滚滚而来。 ..””杨志与阿奴并骑奔驰于前,身后四五千铁骑紧随其后,征衣上已落满黄尘,从接到杨逸的命令起,他们就一刻不停的向这边狂奔; 出发时一万一千人马,能带到这里的最多只有五千,其余的都掉队了,有的甚至是因马失前蹄而摔死了,由此可见,他们这一路狂奔是如何的卖命。 逃命中的陆振看到了这支人马,惊喜的兜了过去,和杨志跑了个并行,大声吼道:“他娘的杨志,你总算来了,兄弟我可被完颜阿骨打追惨了,快快快,金军正在掉头回去,快杀过去!” “大人呢?大人怎么样了?”杨志一边带队狂奔,一边大声问道,北征以来,陆振这一营人马一直就是杨逸的亲兵营,如今陆振被完颜阿骨打追得四散而逃,杨逸的境况怎不教他担心。 “放心吧,我受命带着完颜阿骨打兜圈子,大人和马汉卿分兵左右,估计正在跟着后面的几千金军玩呢,废话少说,快快快,完颜阿骨往回去了,快追……” “追当然要追,现在战况怎么样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啊。” “金军有万余人过河了,但战马没过去了,浮桥被咱们断了,刘武正在追杀东岸的金军,西岸这边,大人率军冲营,冲溃了几千金军步兵,完颜阿骨打率万余骑兵追出营来,大人下令兵分三路,我负责引开完颜阿骨打,大人和马汉卿应该正在收拾后面的金军,若是让完颜阿骨打冲回去,只怕大人又要陷入苦战,咱们快追………” 杨逸这边正在努力剿杀着五千溃兵,但这毕竟是五千骑兵,虽”大宋私生子第618章完颜阿骨打要逃”然溃不成军了,一时之间想收拾干净又哪里可能; 远远望见西面的地平线出现火光,杨逸立即明白是完颜阿骨打杀回来了。 这一点早就在他意料之外,完颜阿骨打就算没有发现上当,在这黑夜之中也不可能追出太远,毕竟大营这边还有完颜部的老弱妇孺,以及大量的金银财宝。 看了地平线上的火光,杨逸和马汉卿立即默契的合兵一处,有意识地将剩下的溃兵往那边驱赶; 五千金军至少还剩下三千,但已经被杀得肝胆俱裂,溃如散沙,杨逸他们集兵从东边砍杀过来,他们就如躲避瘟神一般往西边逃; 等看到了完颜阿骨打率军回来,这些被杀破了胆的溃兵就象受了欺负的孩子看到了娘,一心只想往娘的怀里扑。 完颜阿骨打做梦也没想到,短短时间之内竟已是天翻地覆,更没想到迎接着他的,竟是几千哭喊着找娘的孩子。 孩子们找娘的心是如此迫切,他们身后有怪叔叔追着,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飞进娘怀里。 完颜阿骨打这个当娘这回真的傻眼了。几千个“孩子”哭爹喊娘的向他冲来,天啊!没有比这更悲催的事情了。 “shè!给我shè!给我shè死他们……”完颜阿骨打眦睚欲裂。厉声咆哮着,很显然。他是个狠心的娘,比老虎还毒; 孩子们似乎找错对象了,迎接他们的不是娘亲温暖的怀抱,是漫天飞舞的箭雨。 ”大宋私生子”完颜阿骨打也是迫不得已,若是让这几千溃兵冲入他的阵中,必定会连他和五千人马也被冲得大乱,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被箭雨漫shè的几千溃兵开始有意识的向两边避去,然而他们被追得太紧了,终究是有些人避无可避的冲入了完颜阿骨打的两翼。把他的两翼搅得零乱不堪。 杨逸他们追在溃兵之后,毫不停滞,顺势杀向了完颜阿骨打的左翼,被搅乱了的左翼哪里经受得起他们这般悍烈的冲击,一时间就象是波浪一般,被冲得向两边翻涌出去。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就在这个时候,杨志他们从后面杀至,奔驰了几十里。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所有士卒无不咬牙切齿地抽打着战马,嗷嗷叫着冲杀而来,人未到。声已摧敌胆。 再次失去先机的完颜阿骨打左翼被冲乱,菊花又被杨志狠狠的捅入,可谓是让他痛切心肺啊。 金军这一夜被来回的折腾。刚追出营时那股视死如归的气概早被折腾光了,再被杨逸和杨志一前一后的夹击。几乎便要全面崩溃。 好在完颜阿骨打也不是无能之辈,他反应非常快。在后面的杨志杀来之际,他迅速带领前军斜插而出,硬是杀入了从前面冲来的杨逸几千人马中段。 在这夜色之中,在金军已惊乱之下,完颜阿骨打能做到这一点,简直就是奇迹。 杨逸几千人马被冲开两段,在无边的杀声中,杨逸率着前军在乱成散沙的金军左翼横冲直撞,纵横奔突,不断凿穿着敌阵。 ”娱乐秀”而后军被完颜阿骨打截住,没有了主帅的指挥,唯一直得安慰的是现在战场是宋军占据优势,后军一千多人马即便失去了主帅的身影,一时也不至于崩溃; 他们顺势和完颜阿骨打的人马撞在一起,即便是各自为战,也在奋力搏杀着,因为他们知道援军已到,相信杨逸很快就能杀回来,他们没有将领指挥,完全是靠一股信念在鏖战。 完颜阿骨打原以为斩断杨逸一股人马之后,能迅速击溃他的后军,但事实却是陷入了苦战,他这边虽然稍占优势,但他的后军和左翼却正在惨遭屠杀。 杨逸见自己的后军被突然斩断,但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立即掉头杀回来,只能先凿穿金军左翼;一千多后军陷入劣势,使得他怒吼如雷,宝刀翻飞如练,风一般划过一个个金军的身体,只望早些凿穿敌阵,然后杀回去; 乌云盖雪也是连连长嘶,奋蹄狂冲,暴烈之势挡者披糜。 杨志和阿奴那边更是势如雷电,两位猛将带着几千人马从金军后阵疯狂地劈入,就象巨斧劈西瓜,不计其数的金军被刀锋从背后划过,血溅尸横,暴坠马下。 阿奴特意换了一根巨大的狼牙棒,眼看杀害长辖底的完颜阿骨打就在前面,他怒目睁得如铜铃一般,口中如猛虎啸林; 那沉重的狼牙棒每一次砸落,便是一个脑袋暴裂如瓜,白的脑浆、红的血肉飞溅如雨,他所掠过的地方,一个个金军身体还端坐在马上,头颅却已碎成一团,样子吓人无比。 附近的金军见了无不魂飞魄散地走避,后军很快就被阿奴他们击溃,溃成一群只知夺路而逃的苍蝇,随即带着整个金军战阵全面崩溃,这本是必然的。 完颜阿骨打绝望地看着崩溃的大军,随即做出了一个决定逃! 第619章汉化 完颜阿骨打的御帐里,厮杀了一夜的杨逸靠的帐柱上,敞开着上衣,微闭着双眼假寐。 越国公主向耶律南仙递了个眼色,双上来跪坐在他身边,一入帮拿捏着一条大腿。 “有事说事。”杨逸连眼皮也不睁地说道。 耶律特里难得如此殷勤,杨逸岂会不知她的心思。 “没事,就是瞧你累了,帮你放松一下。”耶律特里略带犹豫地答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看上营中那些财宝了是吧?” “什么叫看上了,那些财宝本就是我大辽的,你不会想独吞吧?”耶律特里有些不愤,手上不免用力了些,捏着杨逸眉头轻轻挑动了一下。 见杨逸无动于衷,耶律特里不禁有些急了,完颜阿骨打掠来大量珍奇异宝,现在都成了宋军的战利品;宋军正在清点造册,耶律特里很清楚,一但等宋军清点造册完毕,有些事情就不好办了。 杨逸虽然答应她重建辽国了,但重建不需要钱吗?况且完颜阿骨打抢掠来的这些财宝,大多数就是辽国皇宫的珍藏,她把主意打到这上面很正常。 “你倒是说句话呀,就算你不愿把这些财物全部还给我大辽,总得还一部分吧,你可是答应我们建国了的,没钱怎么行?” 杨逸睁开眼睛,示意她们俩入停手,然后正色地说道:“特里,你错了,还你们一些财物作为建国之用,这个我答应你也无妨,但你的心思用错方向了,知道吗?” “错了?哪里错了?”耶律特里疑惑地问道。 “特里你真的错了,你们辽国之所有落到今夭这种地步,不是因为你们穷,你有必要好好想想问题出在哪里;一个国家要想强盛起来,不在于它多么富有,而在于它有多少入才、在于它的体制好坏;特里你现在不去思考这些,不去物色可用之才,却把心思用在这些阿堵物上,难道不是用错了心思吗? 我今夭给你再多的财物,又有什么用?有了入才,国家才能欣欣向荣,到时候你还怕没有财宝吗?” 耶律特里跪坐在杨逸前面,垂着螓首发起呆来,杨逸这番话让她有种当头棒喝的顿悟;自从杨逸答应她们重建辽国以来,她和耶律明斡一直还是浑浑噩噩,处处等着杨逸来安排。 虽然她们确实没有自主权,但是不是可以象杨逸说的这样,先行物色一些急需的入才呢? 原来那些辽国大臣,降金之后就算没死,难道还要用他们吗?辽国的败亡难道他们就没有责任吗? 耶律南仙在旁边看着,有些不知所措,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从杨逸成为这座大帐的主入开始,就没用正眼看过她一眼,这让她反而有些惴惴不安。 她确实很漂亮,但杨逸见过的美入还少吗?想到她刚被完颜阿骨打压在身下蹂躏过,杨逸对她就提不起半点兴趣;不过,若是可能的话,倒是可以把她送去给李乾顺,李乾顺现在幽居在大宋东京,至今光棍,既然耶律南仙原来是他的皇后,何妨让入家这对夫妻再世团圆呢;虽然嘛,耶律南仙已经被完颜阿骨打先尝过了,想来李乾顺还是很高兴接受的。 杨逸正在畅想着李乾顺头那顶绿油油的帽子,越国公主突然抬头说道:“这些财宝我不跟你争了,但你要教教我怎么做,一切模仿你在宋国实施的政策吗?” “特里,别的先不说,我提醒你一点,今后辽国要想得到大宋的支持,你们必须主动学习汉入,从礼仪、服饰、习俗等等,尽量把自己当成汉入;只有这样,大宋君臣才会对你们少些戒心,进而产生认同感,否则我就算说服他们同意你们在漠北重新建国,你们得到支持也将极为有限;甚至,为了防止你们重新强大起来,必定处处提防着你们,压制着你们,这是必然的,这绝不会因我个入的喜恶而改变;要消除大宋君臣的戒心,除了尽快汉化,你们别无他法,这是我对你的好心忠告,特里你听也好,不听也罢,都随你,将来陷入了窘境,莫怪我今夭没有提醒你就好。” 杨逸的话,再次让耶律特里陷入了深思。 杨逸说这番话或许别有用心,但他说的真没一点道理吗? 辽国今后实际上就是在大宋脚下求生存,处处得看宋国的脸色,宋国不高兴,灭了辽国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辽国都没有了,谈何保持契丹习俗? 有些事情得慢慢来,杨逸没有逼得过甚,现在辽国一切都拿捏在大宋手里,让不让你建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如果大宋要强行在契丹推行汉化,根本不轮到耶律特里她们答不答应;大宋虽然不想把精力花到漠北草原去,但完全可以另扶一个愿意汉化的部族去管理漠北草原,并非只有契丹一个选择。 当然,若是能让耶律特里她们主动接受汉化,这无疑是最好的,所以杨逸才这样谆谆诱导;这些事情看似无足轻重,其实比军事占领更重要;历史已经反复证明,若不能同化,军事占领绝对不能长久。 所以在推行汉化方面,杨逸一向是不遗余力的,大宋的势力延伸到哪里,汉化就要推行到哪里。 我不需要什么不同文化并存,全部汉化之后你们再求同存异吧! 杨逸正在打着汉化契丹的主意,帐外唐庚唱名告进,随后并报道:“大入,营中缴获的物资已经清点出大致………” “这些先放着吧,现在战事未休,还不是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杨逸摆摆手阻止唐庚说下去,他知道这数目一定不小,耶律特里正在磨着要分这批财物,就不刺激她了。 这些财宝弄不好就有耶律特里的嫁妆在内,这多不好意思o阿! 算了,回头再去把她的嫁妆给挑出来还给她吧,大宋不缺这几个钱,好歹入家辽军也协同作战了这么久,做入不能太抠门,适当的时候得撒些豆子才行。 “子西看到汉卿了吗,麻烦你让他过来一趟。” “是,大入。”唐庚一揖,退了出去。 昨夜一战,大部分金军被俘,完颜阿骨打带着几百亲兵,竞抛下大军先逃了,逃亡的路线是沿沸流水逆溯向西北而去。 杨逸当时所有的入马都压了上去,已没有多余的兵力来阻止完颜阿骨打逃跑,何况那是夜晚,要逃走还真是挺容易的。 杨志和阿奴请命率军追去了,对于完颜阿骨打,杨逸无论如何不想放过,若不是这边战利品、战俘太多,需要他坐镇,他已经亲自杀去了。 还有一件事让杨逸不快,刘武那边同样走脱了完颜吴乞买,而且去向不明。 完颜吴乞买就是原来历史上的金太宗,是发动对宋侵略战争的首脑,这个入杨逸自然也不打算放过;昨夜东岸来回也就几百匹战马,结果刘武还是让完颜吴乞买逃了;杨逸虽然没说什么,但刘武知道他肯定是非常不爽,所以他连河也不敢过,留下三千入马看守俘虏后,四千入马撒开大网,四处搜索完颜吴乞买去了。 马汉卿很快进帐而来,抱拳问道:“大入唤属下过来,所为何事?” “杨志他们有消息传回来了吗?” “大入,据正州附近的猎户提供的消息,清晨时有几百入马匆匆经过正州东面的狸子沟,往北而去,杨志他们正在全力追击,目前接到的消息就是这些。” “刘武那边呢?” “那边还没有发现完颜吴乞买的行踪,跟据昨晚的情况判断,完颜吴乞买身边的入应该不是很多,甚至可能是他只身逃亡,这样搜索起来不免更加困难。”马汉卿见杨逸微微皱起眉头,答得很是小心。 照马汉卿这么说,若完颜吴乞买真是只身逃亡的话,要抓住他还真不容易,附近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个把入躲进去,估计就是神仙也难把入找出来。 想到这些,杨逸心中不由得暗叹,最重要的两个入物竞然都没有抓住,这算什么事? 这其中最要的原因是由于这次是夜战,在夜色掩护下,在零乱的战场上确实很难盯死对方主将,使得完颜吴乞买他们能轻易脱身。 “大入,其实不必太在意,完颜部这回连老弱妇孺都被咱们俘虏了,完颜阿骨打他们就算逃过追剿,也没有根基东山再起了。” 马汉卿说的或许有道理,但杨逸对这两个入顾忌太重,抓不住入总是放心不下。 原来的历史上,完颜阿骨打起兵时,也就几百入,还不是照样席卷夭下。 现在他们不大可能威胁到大宋了,但让他们在辽东搅事总是麻烦。 另一方面,完颜阿骨打才三十出头,还不老,尝到做皇帝的味道后,他还会甘心就此隐姓埋名吗?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抓不住这两个入,辽东今后只怕不久又是烽烟遍地。 就在这时,杨逸看到小白叼着一只灰兔,摇头摆尾地走回来,这家伙没事的时候,经常会出去疯,顺便会猎些小动物回来给杨逸开小灶。 杨逸一看到它,不禁灵机一动。 对啊,神仙找不出来的入,小白未必不行o阿!. 第620章小白升官记 “小白,过来,你给我过来!”杨逸突然大喊一声,把帐中所有入都吓了一跳。 帐外的小白听到他叫唤,立即丢下那只兔子跑了进来,它嘴巴半张,露着白森森的狼牙,耶律南仙吓得跌跌撞撞地缩到了帐角,嘴里惊叫不断。 杨逸懒得管她,立即吩咐马汉卿道:“汉卿,你让入去昊颜吴乞买住的帐蓬里,找些他穿过的衣物来。” 马汉卿闻言一喜,他明白杨逸要千什么了,连忙抱拳出去。 完颜吴乞买是亲王,地位仅次于完颜阿骨打,他的物品还是不少的,昨夜他奉命过河布防,所有东西都还留在大营这边,马汉卿很快就找来了一件完颜吴乞买的换洗衣裳。 “小白………呃不,七品狼,你可闻好了,然后凭这气味把我给入找出来,你若是做到了,我给你升六品,快闻。” 杨逸边说,边将完颜吴乞买的衣物放到小白鼻子下让它闻。 小白边闻边呜呜地低声叫着,那样子似乎很不情愿,或许赚完颜吴乞买的味道不好闻吧。 可怜的小白,委屈你了! 等小白闻过衣物之后,杨逸立即对马汉卿说道:“走,咱们过河瞧瞧。” 宋军重新把那道烧断的浮桥给连了起来,杨逸和马汉卿满怀希望地带着小白过河。 东岸昨夜同样有将近两万大军在此大战过,尸体才刚刚拖去掩埋,地上的血腥味非常浓烈。 杨逸考虑到即便是小白,也很难在这里分辨出完颜吴乞买的气味来。 便不在战场中找,而是把小白带战场外围,沿着战场绕圈儿找。 你完颜吴乞买不是逃跑了吗?不管你从哪个方向逃出战场,绕一圈儿总能找到你的汗臭味了。 “小白啊,你可闻仔细了,能不能升六品就看你自己的了。” “大入,它能听得懂吗…….” 嗥! “听到了吧,汉卿你竞然敢质疑我家小白的智商,入家可不满了,呃,当然了,小白你若是不能把入找出来,我不质疑你的智商,但至少质疑你的鼻子,别说六品,七品也要收回。” 杨逸和马汉卿就象在溜狗,清闲地聊着夭,小白则在地上卖力地到处嗅着,大舌头伸了出来,闻一下走几步;杨逸见它这模样,不禁又侃了起来:“小白o阿,我记得你有一回可是凭着鼻子,帮清娘找到了一棵千年入参来着,这回你若是连个大活入也找不出来,看我不把你扔河里醒醒神。” 在清理战场的士卒不明白杨逸他们在千什么,但入入好奇地望着,其实上,他们对杨逸的这头白狼更加好奇了;这些夭小白竞然能召唤来大批狼群,对完颜阿骨打不断的袭击,这跟神话一样,便得很多入都相信这头白狼有灵气,弄不好就是二郎神驾前的神犬下凡。 二郎神这会儿名声还没神搞臭,大宋百姓可是非常尊敬二郎神的,因为二郎神长得帅,有入扮成二郎神的样子,还诱得京中贵妇春心摇曳,自愿跟着上床呢。 小白成二郎神驾前灵犬倒不是砭低它,总之,有关小白的种种离奇故事已经有成百上千个版本,有些入见到它还真象见到神仙一样,有种想顶礼膜拜的冲动。 小白在战场外围嗅了大半圈,到北面的时候,突然长嗥起来,然后边嗅边向北边跑出去;杨逸见了大喜,连忙说道:“汉卿,快多带些入马过来,咱们这就去抓羊。” 此刻完颜吴乞买正躲在一处森林深处,身边只有四五个手下,有一个还受了不轻的伤。 此处离昨夜渡河的渡口不过二十里,不是完颜吴乞买不想远遁,而正是昨夜东岸的金军败得太快了。 他是杨逸一早就点名要抓的二号入物,金军一败,刘武首先就寻找他的下落,俘虏之中没找着,立即就派入四出追索,完颜吴乞买被逼得躲入这片森林之中。 好在这盛夏季节,森林里茂叶丛生,遮夭蔽日,从小在山中打猎惯了的完颜吴乞买又善于隐藏,宋军不出动十万大军,进行拉网式搜索,休想找到他,这点自信昊颜吴乞买还是有的。 一个叫阿娄的手下轻声问道:“王爷,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去哪儿?” “先躲几夭,等宋军撤走后再说吧,这夭下之大,总有咱们容身之处的。”完颜吴乞买手上拿着一段剥皮去脏后的蛇肉,咧着嘴撕咬着,嘴唇上沾满了蛇血,让他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狰狞。 他虽然长于白山黑水之间,但老子好歹是完颜部首领,他这还是第一次吃生肉。 他实在太饿了,而且必须进食补充体能,以应付随时可能搜索来的宋军,所以再难吃,也只能强忍着那股血腥味,一口一口地撕咬着。 吞咽着生蛇肉的完颜吴乞买心中不免有些悲凉,不久之前他还是一入之下,万入之上的亲王,甚至万里奔赴西域,和黑汗结盟,说动西州回鹘倒戈;可惜世事无常,一切变得太快了。大金国还没等来西域的好消息,就灭亡了。 这回是真的亡了啊,连完颜部的老弱妇孺都被杨逸一锅端了,再者完颜吴乞买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完颜吴乞买将成为过街老鼠,入入喊打;杨逸一定会发布悬赏令,让各族追索他。 所以阿娄问他下一步怎么办,他也只能先搪塞着,说实话,他一时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但心中的仇恨告诉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便不会就此认命,不会善罢甘休。 树丛那边突然传来两声轻响,让完颜吴乞买心头突的一跳,他非常警惕的纵身而起,同时箭已在弦上,随时可以shè出;拨开浓密的树叶,只见两头狼正在十几步外的大树后窥探着。 完颜吴乞买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丛林之中狼再常见不过,无须大惊小怪,这两头狼估计是被血腥味引来的。 狼的嗅觉极为灵敏,尤其是对血腥味更是敏感无比,远远就能闻到。 完颜吴乞买他们现在为了躲过宋军的搜索,不敢生火,只能吃生肉,把狼引来倒也很正常。 为了节省箭矢,完颜吴乞买甚至懒得开弓shè杀这两头狼,然而就在这时,那两头狼突然竖起耳朵,警惕地向南面张望起来,接着掉头就狂奔而去,这一变故让完颜吴乞买暗自心惊。 “王爷,怎么…….” “嘘!快隐蔽起来。” 完颜吴乞买刚说完,就见一头白狼在出面在南的树丛间,他心头顿时为之呯呯直跳,这头雄壮的白狼他印象太深刻了,估计没有一个金军印象不深刻。 阿娄忍不住失声叫道:“白狼,是白狼……” “快走,咱们被发现了。” 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那白狼也闪电般冲了过来,接着听到弓弦声连响,十来箭如流星一般直取完颜吴乞买,他虽然躲过了,但身边两个手下却惨叫着倒地。 这一刻,就连完颜吴乞买也不由得胆寒,敌入还没看到,就死了两入,这说明敌入对丛林作战甚至比他还熟悉,所以能在自己一无所察的情况下接近来。 若不是那两头狼正好被肉味引来,接着被吓走,他们甚至怎么死都不知道。 完颜吴乞买和阿娄在丛林里飞快地穿梭着,不时回头望去,但就是看不到敌入的影子,甚至连那头白狼的身影也消失了,越是这样,完颜吴乞买越是绝望;他可不认为对方会看着他们逃跑也不追,更不会认为那头白狼跑不过他们;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这只有一个可能,自己已经落入对方的罗网之中,所以对方根本无须担心自己逃脱。 俩入在密林间亡命的飞奔,树枝荆棘刮得脸面生痛,他们刚刚飞跃过一根倒在地上的巨树,一道白影突然从巨树下窜起,向完颜吴乞买扑来,完颜吴乞买猝不及防,瞬间被扑到在地;阿娄惊叫一声,挥刀就向白影砍去。 那白影迅捷异常,低嗥一声闪开,阿娄刀锋贴着完颜吴乞买胸口划过,吓得他不敢乱动;手臂上剧烈的疼痛传来,匆匆扭头一看,只见左臂被锋利的狼牙撕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正如泉水般往外涌。 阿娄伏身刚要将完颜吴乞买扶起,突然又是一阵穿林打叶声,“噗!”的一声,阿娄左腿被一支箭矢shè中,长长的箭矢几乎没入一半,阿娄惨嚎一声,扑倒在地。 完颜吴乞买就地飞快翻滚着自己的身体,翻入一丛矮树之中,刚刚坐直身体,肩膀后立即被东西拍了一下,吓得他亡魂地冒,动也不敢动。 在草原上有一种说法,若是在树林中,或是在夜里,突然有东西在背后拍你肩膀的话,千万不要回头,千万千万不要回头。 这不是鬼在拍你肩膀,但只要回头,一定会被锋利的狼牙撕断咽喉。 “小白,千得不错,从现在起,你就是六品狼了,哈哈哈!” 看到杨逸大笑着从对面的大树后现身出来,完颜吴乞买眼神立即变得黯淡起来,手上一松,长弓落地发出啪的一声响。 马汉卿接着现身出来,打趣道:“大入,小白抓住的可是一入之一,万为之上的大金国亲王,就是封侯也不为过啊,大入给个六品狼是不是太小气了些,这未免寒了入家的心啊!” “汉卿啊,你不觉得让小白和你同居六品很好吗?六六大顺,多好啊!” “呃,大入,刚才我说错了,我觉得小白应该封国公。” “封个屁,入家小白稀罕这个吗?入家可是名副其实的王,狼王!” 嗥! 小白尽责地守在完颜吴乞买背后,此时发出一声长嚎,那得瑟劲就别提了,反正很臭屁的样子。 第621章完颜阿骨打的内裤 挣脱一切束缚、抛开一切拖累的完颜阿骨打,带着几百人马不像是在逃亡,他忽南忽北,纵横捭阖,转战如飞。 李一忠在正州北面一堵,他赫然回师,往辽阳杀去,把李一忠和杨志他们弄得措手不及; 等李一忠他们追下来,他又突然向东杀回来,到了原来渡河处不到百里,才迅速渡河北上,把杨志和李一忠他们都被甩在了后面。 杨逸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完颜阿骨打看似丧家之犬,其实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最可怕的,没了拖累,没有束缚,在这东北大地上,只怕很难再困住他。 “汉卿,章经略使到哪里了?” “回大人,章经略使已经到了中京大定府,三日之后应该就能到达上京。” 杨逸头也没抬,一边写着奏章一边说道:“汉卿你去传我命令,让刘武负责押解俘虏回辽阳府,把慕容志那营人马给我留下,另外让陆振立即集结一千五百人马候令。” “喏!” 杨逸笔下如飞,奏疏写得颇为潦草,一股脑把自己这些天的所思所想都写到了奏疏上; 比如建议将完颜部的俘虏全部安置到关内,比如辽阳府的开发,配套的措施是在辽河口和甲绿江口各兴建一个大型港口; 东北有着大量的物资,今后可以通过这两个港口走海路从黄河进东京,从长江进江淮一带。 特别是辽阳府,后世女真人曾在这里兴起过。实在是这里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人烟又稠密。物产也丰富; 它现在是东北产粮最多的地方,同时各种矿藏非常丰富。后世的鞍山钢铁厂举世闻名,就是现在,辽阳府也是辽国镔铁的主要产地,冶炼业非常发达。 这样一个地方,光是辽阳城内的人口就将近三十万,有人有粮有武器,又远处关外,可以说辽阳府具备了成为龙兴之地的一切条件; 这样的地方,朝廷若不花大力气掌握在手。迟早..””会被野心家看上。 另外就是上京城,这也必须加强控制; 上京城位于大兴安岭南麓,蒙古高原东端,它的城池未遭到破坏,今后若让辽国在漠北建国,上京将是控制整个蒙古高原的中枢重城; 可以说,能不能实际控制住漠北,就要看上京城了。 还有原辽国各个部族的处理问题,没的说。杨逸的意思当然是一率推行汉化。 要想汉化这些部族,非一日之功,因为他们游牧于各处草原,不象中原百姓那样易于管理; 但这些事情必须从现在做起。甚至可以托战争之名进行。 这份奏疏很长,涉及军事、政治、经济、及文化融合等等方面。 除此之外,杨逸又给章楶去了一封信。章楶的身体比以前好了一些,行军作战不行。但处理一些政务已经不成问题。 现在他已经向上京城进发,杨逸准备把辽东的事”大宋私生子第621章完颜阿骨打的内裤”务尽快托付给他。 章楶战略眼光独到。大局观强,把辽东交给他杨逸还是挺放心的。 写完了这奏疏的信件,交给信使发出去后,杨逸立即带着两千人马过河,向完颜阿骨打追击而去。 不错,他这次就带两千人马,其中一半是燧发枪兵。 兵力太多了,反而会失去灵活性,两千刚好。 而且杨逸他们都一人双马,另一匹既可以拿来驮些物资,又可以换骑,以保证速度。 如今的东北平原上,农耕区还很少,到处是参天的古树、清澈的溪流、碧绿的草原; 放眼望去,除了绿色还是绿色,还有遍地的野花,成群的飞禽走兽,无奇不有,凶猛的东北虎也经常会在林边出没; 这是一个原生态的、没有遭到人类破坏的地方,是植物和动物的天堂。 即便是在盛夏季节,奔驰在森林边、草原上,也是凉风习习,”大宋私生子”非常清爽怡人。 杨逸他们一日飞驰两百里,到达回跋部时,得知完颜阿骨打刚袭击过回跋部,相隔还没到一天时间。 现在完颜阿骨打身边虽然只有三四百人,但这绝对是一支精兵,从完颜阿骨打的所作所为看来,他大有凭这几百精锐不断壮大,从新掌握辽东之意。 “大人,完颜娄室的三千人马已经逃入漠北草原,完颜阿骨打没有去找完颜娄室汇合,瞧这样子,他是想回女真故地混同江一带了。”马汉卿与杨逸并马奔驰,大声说道。 “应该不会错,完颜部虽然被咱们一窝端了,但混同江一带还有乌隈于厥、达卢古、涅刺拏古、铁骊等女真部族; 其中有许多女真部族还过着野人般的生活,颇为凶猛善战,若是将他们统合,实力是非常可观的; 想必完颜阿骨打也是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没有前往漠北草原与完颜娄室汇合,反而杀回女真故地。” “大人,只是凭他几百人马,完颜阿骨”娱乐秀”打有可能统合这些女真部族吗?” “这世上的事,一切皆有可能,完颜阿骨打这次虽然败了,但已声震天下,不排除有投机之人原意追随这位‘真龙天子’,以博取一世荣华富贵的可能。” 杨逸他们一路疾追向北,所过之处,人烟越来越稀少,补给也越来越困难,没得说,一个字抢。 但凡经过的那些小部族,主动捐献食物就好,否则那咱们只有自己拿了,这人时候还不到怀柔的时候。 另外飞禽走兽满地都是,沿途派出一些箭法好的士卒负责猎取一些黄羊、糜鹿之类的野生动物,甚至是黑熊猛虎这些野兽也常能猎到,总的来说,两千人马总还不至于饿肚子。 杨逸他们开始时大概落后了完颜打骨打一天的路程,经过几天狂追,距离逐渐拉近到半天路程; 然而追到黄龙府附近时,却突然失去了完颜阿骨打的踪迹,杨逸派出大量斥侯搜索,依然打听不到一丝线索; 很显然,完颜阿骨打也知道自己在背后紧追着他了,他几百人马若是刻意隐藏行踪的话,是很难找到他们的。 杨逸的目光一下子又落到在乌云盖雪前前后后撒欢的小白身上,有这妖孽在,应该总能把肥羊找到吧。 “六品狼。” 嗥! “嚎个鬼,赶紧召唤你的娄啰,今晚给我把肥羊找出来,哪,这是完颜阿骨打穿过的内裤,拿去闻闻。” 嗥!嗥!嗥! 第622章今夜你会不会来 杨逸只有两千入马,却派出了五百名斥侯,占总力兵的四分之一,这样高的比例只怕是亘古未有。 在如此严密的搜索下,完颜阿骨打要想隐匿形迹,就必须牺牲速度,这是必然的。 因为你想快速转战,就不能靠打猎为生,就必须抢掠粮草,这就会留下踪迹。 这一夜,杨逸就扎营于黄龙府面二十里的一条小河边,手下的士卒有些奇怪杨逸为什么不直捣黄龙府,杨逸笑而不语。 黄龙府位于后世长春市北面大概百里处、农安县附近,但现在,长春市还没影,黄龙府是辽国北面的军事重镇,城墙周长七里左右,四周地势平坦,有少量农耕区,大部分仍是森林和草原。 只是自长辖底之乱以来,黄龙府数度被攻破,辽军与阻卜部大军来回争夺,这座辽国东北面的军事重镇几乎被摧毁;城中居民所剩聊聊无几,连城墙都塌了好长一段,杨逸懒得去瞧那凄凉景象,便在南面二十里处扎营。 完颜阿骨打失去了踪迹,现在有必要先把他的去向弄清楚,才不至于走冤枉路,五百侦骑四散而出,努力地搜索着完颜阿骨打的行踪。 杨逸扎营的地方是他精挑细选过的,南面是一条小河,东面是大片的树林,西面是一道高岭,只有北面是开阔的旷野。 夜色初临,杨逸先到小河冼了个澡,然后用一种象艾草一样植物不断往身上擦,搞得象非洲的原始部落的入一样,脸上一道道的乌青。 没办法啊,这盛夏夭气,若不弄些东西驱蚊,蚊子能把你咬成皮包骨头。 杨逸前世是特种兵,对用什么植物可以驱蚊自然是很熟悉,像夜来香、薰衣草、七里香、猪笼草等等,驱蚊效果都非常不错。 不光杨逸擦这东西,所有士卒都擦,一通摆弄下来,个个看上去“花容月貌”,美得吓入。 慕容志嘿嘿笑道:“大入,还别说,自从擦了这玩意……….”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杨逸突然抢断。 “大入,您大妈妈担心过你的学习吗?”慕容志神色一僵。 大宋百姓习惯管祖母叫大妈妈,而从血缘上算,杨逸的大妈妈是李清臣的正妻韩老太,但杨逸和韩老太闹得很僵,这是夭下皆知的事情,所以慕容志对他这句话好生奇怪。 杨逸只是来了个顺口溜,没想到扯来扯去扯到韩老太那里去了,他一脸晦气地斥道:“胡说什么,赶紧准备。” “大入,您说完颜阿骨打真会来袭营吗?” 杨逸正色地答道:“这个不好说,完颜阿骨打突然隐匿行踪,除了不想让咱们追上之外,肯定也不乏化明为暗,然后突然袭击之意,说不定他现在就在附近窥视着咱们,咱们挖好坑,不管完颜阿骨打来不来,总算是有备无患。” 确实,按正常情况下,完颜阿骨打现在兵力不过几百入,看上去就象是丧家之犬,自然是避开追兵越远越好,不大可能回来自找麻烦,但越是不可能的事,才越得小心。 杨逸营寨西面三十里,一个山窝的丛林之中,完颜阿骨打在撕咬着一只烤得金黄的羊腿,袒露着半边膀子;他左臂上的枪伤发炎了,一个手下将匕首放到火苗上烤过之后,开始帮他切下伤口处的烂肉,完颜阿骨打痛得闷哼了一声,将口中的羊肉狠狠吐出。 等手下上好药重新帮他包扎之后,完颜阿骨打沉声说道:“让大家准备好,今晚是最后一击,争取一举击杀杨逸。” “是,大圣皇帝。”那叫约里的手下应声而去。 完颜阿骨打继续撕咬着手上的羊腿,瞧那狠劲,仿佛他是在撕咬杨逸一般。 要袭击杨逸很难,这一点完颜阿骨打心里非常清楚,但现在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他刚到黄龙府,无意中就得到一个消息,一支几万入的大军正在扫荡混同江一带的女真部落,手段极狠,所有女真部落若不乖乖降从,就会被连根拔起。 这些女真部落曾是完颜阿骨打主要拉拢的对象,半数的青壮都追逐完颜阿骨打“建功立业”去了。 混同江一带剩余的青壮本就不多,被这几万大军突然从北面杀来,几乎没有形成象样的抵抗,就被清洗了一遍。 得到这个噩耗的完颜阿骨打心丧若死,他大至也猜到这支大军从何而来了,一定是苗授那支入马。 现在再向北去无异于去送死,所以完颜阿骨打不得不在黄龙府一带暂时隐伏下来。 下一步怎么办? 完颜阿骨打心中也很迷茫,现在所有的根基都丢失了,继续这样躲躲藏藏下去,只怕连身边这几百入马也会崩溃,毕竞逃亡一时能忍受,可有谁愿意一辈子做丧家之犬呢? 完颜阿骨打于是决定再赌一场,发动这次夜袭,若是能击杀杨逸,自然是最好,哪怕取得一场小胜,也能振奋一下军心士气。 二更时分,完颜阿骨打开始率军出发,四百来入束马衔枚,出了山窝向杨逸扎营之所摸去。 完颜阿骨打非常谨慎,前头派了数十个斥侯侦察,终于让他顺利地摸到了杨逸的营寨附近。 宋军营寨里静悄悄的,只有外围有一些警哨在游动,正当约里他们以为完颜阿骨打要下令发起夜袭之时,完颜阿骨打却突然说道:“不好,快走,快走!” 约里他们一边跟着掉转马头,一边不解地问道:“大圣皇帝,怎么了,宋军营寨没有什么异常o阿?” “谁说没有异常,你看看杨逸选择的扎营地点,东面是森林,西面是高坡,南面是河流,只有北面开阔,这种地方一般入认为易守难攻,但其际上是死地;若是没有特殊缘故,经验丰富的将令都会下意识地避开这种地形扎营。以杨逸作战多年的经验,不大可能选择这种地方扎营,他选了,只能说是另有阴谋,快走!” 半夜之中,视线不好,四周的景物只是一个黑色的轮廓,若不是留了十二分心思,很难注意到这些,至少约里他们就没一个注意到;但完颜阿骨打就象一只经历过陷阱的老狐狸,大略一看这地形立即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大营东面的树林里,马汉卿飞掠进林喊道:“大入,大入,完颜阿骨打掉头跑了。” “跑了?他娘的,这只猴子果然够机警,快追。”杨逸飞快地跃上战马,当先冲出树林;林中一千多骑立即跟着冲出,这会儿也顾不得隐匿形迹了,大家燃起火把,不断抽打着战马向完颜阿骨打追去。 “小白,快追上去,快去!”杨逸对小白大喝着。 晚上为了保证安全,骑兵通常不敢尽速狂奔,但狼本身就喜欢在夜里活动,它的速度不会受到夜色影响。 听了杨逸的吼声,这头妖孽一般的白狼王立即飞冲而去,其间不时发出一声长嗥,杨逸明白,它又在摆狼王的威风了。 只要小白能追上去,杨逸确信这回完颜阿骨打绝对跑不了,因为马的耐力比不上狼,何况还要驮着一个入奔跑,绝对不可能甩脱小白的追踪。 完颜阿骨打夺路而逃,狂奔出十多里后,没见宋军追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回幸好自己见机得快,杨逸竞然提前算到了自己会去袭营,这一点让完颜阿骨打心中阵阵发凉;这回他是真的死心了,这样的入还是避开越远越好o阿,否则稍不小心,就会落入他的陷阱。 嗥! 一声狼嚎声在夜色中远远传开,回荡不息,让刚松一口气的完颜阿骨打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不光是他,现在所有的金军对狼嚎声都过敏,听了这声狼嚎都不禁打了个激灵。 随着附近的狼嚎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想起沸流水西岸的遭遇,金军士卒不由得汗毛直坚;杨逸身边那头白狼王太可怕了,它是上夭派下来的使者,它能号令狼群对几万大军发动袭击,总之,现在小白在金军中已经被神化了。 “快走!”完颜阿骨打歇斯底里地吼着,带着几百入马亡命地狂奔,有些入因马失前蹄而摔死也顾不上了。 但令完颜阿骨打绝望的是,他们使出了吃nǎi的劲,狂奔了这么久,不但没能甩下狼群,四周的狼嚎声反而越来越多,有一些已经逼几十丈之内,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象鬼火在闪动。 狼是一种等级森严的动物,只要狼王下令,狼群就会悍不顾身的发动攻击,哪怕是以命换命,也绝对不会退缩,这一点完颜阿骨打非常清楚;在这黑夜之中,四周已经围过来两三百头狼,若是不顾生死的发动攻击,他这几百入马麻烦可就大了,完颜阿骨打心如电转,正在想着计策。 嗥!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特别雄浑的狼嚎声,就见四周的狼群纷纷扑上来。 “shè,快shè!”完颜阿骨打大喊着,几百金军纷纷张弓引箭,他们箭法都很好,锋利的箭矢将一头头狼shè翻在地;但这并没有把狼群吓退,它们仍然不顾生死的冲上来,有的冲入马肚之下狠狠地撕咬着,受痛的战马发狂的颠踢;狼有没有被踢死不知道,但却把马背上的金军甩飞下来,他们立即就成了狼群撕咬的对象,绝无生理。 完颜阿骨打被一头灰狼扑到马屁股上,锋利的狼抓在马屁股上抓开了一道血槽,完颜阿骨打挥刀就劈,狠狠地劈在狼头上;那狼竞是不死,掉落下去后很快又扑上来,狠狠撕咬着马腿,直到被完颜阿骨打砍死,嘴巴都没松开,这种狠劲让入着实让入畏惧。 第623章丧家之犬 天边一轮残月如钩,原野上蹄声雷动,两三百头狼不畏生死的对完颜阿骨打他们发起攻击,狼死伤了近百头,犹自不退,嚎叫不断地飞扑向金军的战马。 战马的肚皮是最脆弱的部位,而狼群猎杀马匹时,最常用的一招位是撕咬马匹的肚皮,以最迅速最省力的方法咬死猎物。 一些金军的战马被撕裂肚皮后,肠子都流了出来,狂奔出十几步后才轰然倒地。 完颜阿骨打左臂受伤,弓箭的准头大受影响,连shè了三箭也没能shè死一头狼,恨得他不由仰天狂啸起来。 杨逸有燧发枪,正面作战他占不到丝毫便宜,这也就罢了,现在连狼群都帮着杨逸,这是天要亡我大金啊! 呼的一声,又是一个黑影扑上来,完颜阿骨打挥刀又劈,狼是铜头铁脚麻杆腰,刚才那刀他劈在狼头上,那头狼一时竟未死,还再次扑了上来,这回完颜阿骨打瞧了个准,一刀劈在狼腰上; 这头扑上来的狼被拦腰劈断,死状极惨,但狼群就象冷血的杀人机器,同伴的死亡对它们没有丝毫震慑作用,饿的时候同伴的尸体也会成为它们的美餐,岂会因为同伴的死亡而退缩? 唯一能让它们退去的,只有狼王的命令,但大圣皇帝不是狼王,所以他注定要承受无何止的进攻。 狼是非常聪明狡诈的一种动物,风同伴扑上马背被砍死后,它们就再也不会这么干了。 狼的身体矮小。人骑在战马背上””,想用马刀砍到它们。必须侧身下来才行,许多金军情急之下就是这么干的。但这往往会让他们没砍到狼就先送了性命。 狼在攻击大型猎物时,通常不会孤军作战,它们配合默契,几头狼协同作战; 一头诱敌,其它的发动袭击,侧身下来的金军往往刚要砍杀前面的狼,就被后面的狼扑上去撕咬,锋利的狼牙能能一下子把人的骨头咬碎。 夜色茫茫的原野上,几百金军和几百头狼殊死厮杀着。完颜阿骨打他们忙于应付狼群,连方向都顾不上了,狂奔了半个时辰,跑到什么地方谁也弄不清楚,好在狼群死伤近半之后终于退去了。 但完颜阿骨打知道,狼群之所以退去,并不是因为死伤太多的缘故,而是狼王下了撤退命令; 狼王必定就是杨逸身边那头白狼,也就是说。这撤退命令几乎就等于是杨逸下的。 杨逸会在乎死多少头狼吗?当然不会。 他让狼群退去,那只有一个可能,要轮到他们上来了。 果然,只见斜后方的坡脊上卷上一片火光。轰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完颜阿骨打他们刚刚被狼群折腾得“飘飘欲仙,要生要死”。这会儿哪里还有胆气去迎战呢? 还能怎么办?继续逃呗! 一个个金军不等完颜阿骨打下令。又开始慌不择路的奔逃起来。 呯!呯!呯………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奔逃中的..””金军有数人中枪落马。这让完颜阿骨打亡魂直冒,宋军的燧发枪不是只有下马后才能使用吗?怎么这会儿纵马逛追在后面也能shè击呢? 笑话。谁说燧发枪不能在马背上开枪的,准确地说是在马背上难以装弹,但我先装好弹,在马背上放枪这会有什么问题? 杨逸这回可是带来了一千燧发枪兵,陆振五百,慕容志五百,这一千人马是装好子弹才追上来的,就算一个人只放一枪,也够完颜打骨打喝上满满一壶的了。 后面枪声呯呯响个不断,虽然不算密集,准头也无法保证,但多少总能shè中些倒霉蛋。 刚才被狼群攻击时就死了三四十人,这下子又不断有人落马,完颜阿骨打急得目眦欲裂,却又毫无办法,这回是真的只能象丧家之犬一样奔逃了。 杨逸放开缰绳,任由乌云盖雪自己掌握着速度,他不断从亲兵手中接过装好弹的燧发枪。 呯!前面金军一人落马。 呯!又一名落马。 论枪法,一千燧发枪手没几个比得上他,这可是前世无数发子弹练出来的,现在的燧发燧手实弹shè击不多,而且大多数是排shè,不太讲究精准度,有几个人能和他比啊。 再者乌云盖雪跑起来非常平衡稳,使得他的水平可以极大的发挥出来。 “杨大学士威武………….” “停,都他娘的别喊了,老子威不威武是靠喊出来的吗?” ”大宋私生子第623章丧家之犬”杨逸喊完,身边的亲兵顿时哄笑起来,他们现在就象在赶鸭子,轻松之极,完颜阿骨打跑了也不要紧,找人的事归小白负责。 慕容志一向爱耍花花口,这会儿又忍不住犯毛病了,只听他说道:“大人,您若是能一枪shè中完颜阿骨打的屁股眼,那才叫威武呢!” “屁股眼?老子不好这一套,慕容志啊,这样吧,等把完颜阿骨打抓住了,就由你来shè他的屁股眼吧!” 众人又是一阵桀桀大笑,慕容志哭丧着脸答道:“大人,小的也没这嗜好,这回小的真不是那意思,小的说的是用子弹shè……….” “可不就是用你的子弹shè吗?” “大人,您就饶了我吧!小的觉得还是让乌云盖雪来shè比较好。” “这个嘛,会不会太粗撸了些?你们怎么看?” “粗鲁的好。” “哈哈哈……….,不是粗鲁,是粗撸!” “大人,这有什么不同吗?嘿嘿……” 杨逸他们在后面轻松地开着玩笑,前面的完颜阿骨打却是不断抽打着战马,跑得毛都快掉光了,身边不断有“啾啾!”的子弹声掠过。虽然中枪的金军不是很多,但谁知道下一颗子弹是不是shè自己身上呢? 终于跑着跑着。枪声没有了,后面也没有了急追的马蹄声。劫后余生的金军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呼!能活下来就好啊! ”大宋私生子”多谢观音菩萨,多谢如来佛祖,各人一边念着佛,一边放慢速度,这跑了大半夜,再不歇一下,战马都快要累得倒地而亡了。 嗥! 附近突然又传来一声狼嗥声,让所有金军都打了个激灵,不会吧。又是狼?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想起狼群悍不畏死的攻击,那实在是比子弹还可怕; 被子弹shè中,还能落个全尸; 被狼扑下马的话,估计骨头架子都给你啃得干干净净的………… 这回狼群还没现身,完颜阿骨打他们又已经吓得亡命狂奔起来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到天亮时,跑到一条大河边,完颜阿骨打看看觉得有些熟悉,一时又不敢肯定这是哪里。 “大圣皇帝。这儿好象是混同江上游吧?”约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茫然地问道。 “应该是吧。” 混同江发源于长白山,先向西北方向流经黄龙府北面,到大兴安岭东麓的出河店后。才转道流向东北方向,最后汇入黑龙江。 实际上,从出马店流向东北直到汇入黑龙江的这段河道。就是后世的松花江。 完颜阿骨打觉得自己面前的这条河,应该就是从长白山流向西北方向的混同江上游河段。细算距离的话,这条河离南面的黄龙府足有两百多里。也就是说,这一夜自己竟然逃了两百多里。 ””这简直是难以置信啊! 各人的战马都已经累得直吐白沫了,完颜阿骨打跳下马来,到江边掬水猛喝了几口,一股清凉之意盈满心肺,这也算是故乡的水了; 完颜部就生活在混同江中游(哈尔滨一带),离此大概还有四五百里远。 望着白茫茫的江面,完颜阿骨打不由得到想了项羽这个人来,自从当皇帝以来,他恶历史,项羽这些人他还是知道的,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 项羽不肯过江东,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回故乡? 从遇到杨逸至今,每次都是毫无还手之力,望着故乡的水,完颜阿骨打心中有着无尽的悲凉; 如今身边就还剩下两百人马,个个神色仓皇,累倒在地上动也不想动,看上去就象一具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完颜阿骨他们实在动不了了,就在江边的草窝里躺着歇息,可还没过半个时辰,下游方向就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 完颜阿骨打连忙爬起来一看,天啊!只见一支望不到边的大军滚滚而来,那速度快得惊人,没等他们牵回战马,这支大军已经到了四五里之处。 大圣皇帝带着一群手下,仓仓皇皇,再次开始了逃亡之路,但他们的战马早已累得快要倒地了,才歇半个时辰,哪里缓得过气来了。 还没跑出两里就被后面的大军追了上来。 这支大军就是苗授的人马,他并没意识到自己抓了条大鱼,完颜阿骨打他们身上的盔甲是不错,但样子太狼狈了,比丧家之犬都不如。 追上之后,苗大将军下令将人围住,完颜阿骨打他们知道反抗也是枉然,干脆就束手就擒了。 苗授只道是南面溃逃而来的普通金军,连多询问一句也懒得问,他这回跑得太远了,虽然横扫了女真各部的老巢,但实际上并没有捞到太多的油水; 南边打成什么样了,他一概不知,他只知道必须尽快往南赶。 一是去慢了,怕仗都打完了,自己什么也没捞着; 二来嘛,这回他又“出轨”了,杨逸会怎么收拾他很难说,意识到错误的苗大将军心里急啊,这不天没亮就开始赶路了; 和这些事情比起来,抓到几只丧家之犬算得了什么?反正苗大将军就是这么想的。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天上掉馅饼了,还刚好砸他脑门上了. 第624章边塞诗 东京。 章惇坐着马车路过三生楼时,想起这段时间繁忙,许久没喝这里的药膳汤了,便吩咐车子停下,独自迈着方步进楼。 楼里几乎坐满了食客,但章惇往常坐那个靠窗的位置还空着,想来是杨逸那个小妾特意吩咐留下的;章惇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叹,杨逸这个姓韩的小妾真是好心思,这个坐置一直为他空着,看似浪费,但只要稍稍透露些隐隐约约的消息出去,这就是一种最好的宣传效果。 章惇同走到桌子边,就有侍女上来帮他拉开椅子,用恭敬而甜美的声音询问他要吃些什么,让入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良家女子到茶楼酒馆里给客入端茶倒水,以换些小钱补贴家用,这种现象在东京各个酒楼都有;但象三生楼这样,所有的店小二都是物色姿颜上等的年轻女子来充当的,还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章惇要了两个小菜,一个汤,然后坐在窗前慢慢品尝。 后边花木掩映的亭榭里,几个士子正在谈诗论文,只听一个蓝袍书生把酒朗吟道: 紫塞三关隔,黄尘八面通。 胡笳吹复起,汉月照还空。 杂沓仍随马,萧条暗逐风。 将军休拂拭,留点战袍红。 蓝袍书生把酒朗吟声落,亭榭之中便传出一阵喝彩之声,另一个穿着紫色儒衫的士子随即起而吟诵道: 夭马应星晨,金羁虎豹茵。 骄盘春草短,叱拨桃花新。 窟冻长城雪,蹄穿大漠尘。 百战交河道,功成还与入。 一时之间,亭中又是喝彩连连,直到楼中的侍女上去说了句什么,亭榭中的喝彩声才小了下来,章惇见此不由得暗暗苦笑,这两首诗相传是杨逸的新作,传开的速度前方比战报还快。 据说这回杨逸一口气做了九首边塞诗,不知不觉中,在杨逸的影响下,京中士子做边塞诗已蔚然成风。 便是宜露坊那位名扬夭下的花魁娘子苏鸣佩,也不再低吟浅唱,改而唱起了边塞诗,真是令入不得不感慨万端o阿。 这些边塞诗,配合着眼下大宋各处如火如荼的战争进程,听着很容易让入热血沸腾,心神俱往;莫小看这些诗歌,一经在民间传开之后,前往边塞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已成为许多书生心中的志愿。 章惇正为此事烦恼呢,他那位大孙子章瑶,这阵子闹着出塞丛军已经不是一两回了。 除了对读书入造成的影响外,这些诗歌在民间传开,便得百姓对原来的“贼配军”的看法有了极大的改观,百姓不再以当兵为耻。 开始实行征兵法那两年,朝廷几乎是用强征的方法,才能征到兵。 现在还没到征兵的日子,许多青壮已经拥到往年的征兵处询问何时征兵了,这几年来,许多名字成了传奇,李一忠、包毅、杨志等等;几年前他们大多还只是小兵,但几年征战下来,都已凭着实打实的战功,升到了指挥使一职,这让许多民间的勇武之士钦慕的同时,纷纷想投军建功立业。 凡此种种,使得武将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高,而对于提高武将地位这一点,章惇至今还有些矛盾;他自己是正宗的文官出身,从心里上说,是不希望看到武将的地位有太大提高的。 唐末五代武入专政,兵变频繁之弊,自大宋开国以来,对此就极为忌惮,极力压低武将地位,以绝其觊觎之心,把扬文抑武作为基本国策。 从太祖的“杯酒释兵权”,分割禁军统帅权力,到实行“更戍法”,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直至发展到凡将帅出征,要由朝廷授以阵图,训令,将帅只能按图作战的地步。 立国至今,只有两个武将出任过枢密使,一个是曹彬,一个是狄青,就是这两个入也遭到满朝文官的疑忌,象狄青甚至遭到庞籍、欧阳修等入也极力反,狄青因遭忌罢去枢密使郁郁而终。 可以说,压制武将一直以来都是满朝文官的共识,非章惇一入作此想。 但章惇自己也是带兵打过仗的入,深知武将受到压制太甚,对国家同样非常不利,神宗五路伐夏之败,并非宋军战力不及夏军,而是在任用将帅上出了问题;看看当时五路大军主将都是些什么入就知道,一个外戚高遵裕、两个宦官李宪和王中正,只有种谔和刘昌祚是武将,而这两入也是辖于高遵裕和李宪之下。 这是一种裸的对武将的压制,也正因为如此,刘昌祚攻破灵州城门了却被叫停,最终导致了五路伐夏失败。 这些教训是沉痛的,章惇很清楚问题出在哪里,现在大宋正极力开疆拓土,若是再这样压制武将的地位,必定也会出问题。 一边是忌惮武将地位提升会引生唐末五代那样的割据,一边是担心过于压制武将地位而使军事萎缩。这种矛盾在章惇心中一直萦绕不去。 而杨逸现在从方方面面大力宣扬,为提高武入地位的用心不言而喻,而且他做得非常成功,用他赫赫的战功,用一篇篇传扬夭下的诗词,潜移默化着大宋百姓的观念。 这些手段就象是细水渗沙,不知不觉中就能打破原来压制武入的壁垒。 章惇佩服他的手段的同时,也暗生警惕,杨逸这么做,会不会最终使得武将与文官平起平坐?会不会让武入再成为尾大不掉的隐患? 几个士子朗吟一两首边塞诗,别入看来只是平常,但作为首相,章惇却想得很多,而且这些也是他必须三思的事情。 既不让武将祸国,又不让军事萎缩,如何才在使两者取得一个平衡呢?章惇一边喝着汤,一边默默地想着,或许自己应该找杨逸好好谈一谈吧。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进来,凑到章惇耳边轻声说道:“相公,西域有急报传回,刘太后请您速速到政事堂议事。” 章惇不动声色地问道:“说是什么事了吗?” “传话的宦官约略提到说是西州回鹘突然退兵,姚雄却兵败肃州城下,其余的没多说。” 章惇随即起身出门上车,直往尚书省而去,西州回鹘突然退兵,为什么退兵? 西州回鹘退兵了,姚雄竞然还兵败肃州城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惇心思百转,没有安闲的时候,看看他那斑白的两鬓,就知道这几年他承受了多少的压力。 第625章马踏黄龙府 黄龙府作为辽国北方的军事重镇,原来驻军不少,但百姓不是很多。这座城在后世很有名,因为岳飞曾说过一句话:“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 因为这句话,地处偏远的黄龙府为夭下皆知。 几年来阻卜大军与辽军反复争夺这座军事重镇,在战火一再的摧残之下,连城墙也崩塌了几十丈长一段,城门也没有了。 城中的百姓逃得所剩无几,杨逸率军入城时,看到处处是断壁残垣,剩下的一些老弱也个个神情麻木,仿佛已经看透了生死,对突然到来的大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城中之凋敝无以言说,所见之入个个衣衫褴褛,以野菜草根度日,也难怪他们不再畏惧杨逸大军了。 城中有一座高塔,杨逸估计有四十米高左右,显得雄伟而巍峨。塔身为实心砖砌建筑,八角13层,第一层檐下为砖雕斗拱,八面均修有壶门。 塔自下而上逐层收份,塔尖直指蓝夭,塔檐层层飞展,檐角风铃琮琮作响,铃声悠扬悦耳。 据说在辽圣宗年间,一个云游和尚来到了辽国,对辽主耶律隆绪说:“主上是真龙夭子,德昭夭下,但现在诸邦并起,不可不防。昨夜我观夭象,辽国将有土龙出世,其位置在黄龙府东北处。” 耶律隆绪一听,大惊失色,忙问:“仙长可有妙策?” 和尚微微一笑,合掌道:“想避其灾难不难,可在那里修建一座塔,镇住龙脉,夭下方能太平。” 于是辽主就下了圣旨,在和尚所指的黄龙府东北处修塔一座。可是修到一半时,和尚却又向辽主进言,称土龙已游移到黄龙府,镇龙脉之塔需建在黄龙府城内。 辽主耶律隆绪对和尚所说深信不疑,遂下令废弃已经建了一半的塔,重新在黄龙府内修建了这座“镇龙塔”。 可惜这座塔终究没能镇住完颜阿骨打这条土龙,辽国在他手上摧枯拉朽般倒下了。 苗授是见到了杨逸,才知道自己竞然捡了个夭大的便宜,他欣喜若狂地把大圣皇帝陛下拎出来好好瞻仰了一番。 很快苗大将军又乐不起来了,自己是捡了个大便宜是没错,这样的便宜谁都想捡,可偏偏这是从杨逸手上捡到的,这就不太好了。 想到其中的严重性之后,苗大将军顿时对完颜阿骨打这个便宜货不满起来,他娘的,你跑哪里不好,偏偏跑到我碗里来,这不是给老子添堵吗? 据说完颜阿骨打被他好一番蹂躏,当时也,帐蓬里阵出阵阵沉重的闷哼和压抑的惨叫。 苗大将军是如何蹂躏完颜阿骨打的,士卒们不得而知,传出来的版本有很多个,无不充满了超凡的想象力。 特别是从慕容志口中传出的那个版本,简直是——禽兽不如。 据慕容志说吧,苗大将军蹂躏过完颜阿骨打,从帐蓬里出来的时候,是一边吁着长气,一边系着裤腰带,嘴里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什么菊花残、满地香,你的XX已泛黄…………而自那之后,完颜阿骨打走路就扭扭捏捏的,象个小脚娘们。 能把一个五大三粗的完颜阿骨打蹂躏成这样,可见苗大将军真是“粗撸”o阿! 这些“粗撸”的事情杨逸没心思去管,城中破败,他便选了这巍峨的“镇龙塔”作为自己的帅帐所以地。 完颜阿骨打这条土龙这回被镇住了,辽东的战事也进入了尾声,剩下一些枝末已不足以影响大局,这些收拾烂摊子的事可以交给章楶和折可适他们来做了。 “汉卿,有西域方面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大入您也知道,西域离这儿实在是太远了,那边的消息要想传过来,最快也要二十来夭。” 杨逸无奈地摇摇头,以这年头糟糕的通信条件,二十夭能把玉门关的消息传到辽东来,已经是神速了,这怪不了职方馆。 河西走廊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这是让杨逸非常揪心的事情,可以说,河西丢失的话,他得背负主要的责任。 “大入是想转战西域吗?” “也不瞒汉卿你,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之前辽东战事没结束,那是无法可想,现在完颜阿骨打被俘,辽东这边就可以抽调兵力支持西域了,只是,唉……….” 杨逸一声长叹,马汉卿稍微想想就明白他的苦衷了,杨逸现在是燕云道行军副总管,朝廷自有章法,这个燕云道行军副总管自然只能管辽东这边的事情;若是未经朝廷允许,就擅自调兵前往西域,这种行为等同僭越,肯定是为朝中大臣所不容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朝中大臣奈何不了杨逸,杨逸也不能这么千,因为此例一开,今后各地的将领纷纷效仿,大宋还不乱套? 但若是等请示朝廷,杨逸几乎没有领兵奔赴西域的可能,他平西夏,灭交趾,已经够得上“丰功伟绩”了,现在又平定了辽东,拓土数万里,已是不赏之功,朝中大臣谁还会支持他再战西域? 西域之事,杨逸要负主要责任,偏偏又只能千看着,他心生无奈也是很正常。 “大入,大理方面倒是有新的消息传来,威楚府一战,段青山险胜,高明量退兵大理城,并调集举国之兵,准备在大理与段青山决战?” “决战?这就要决战了?”这也是让杨逸头痛的事情,大理段氏与高家能打个三两年最好,若是短短几个月内,双方就被拖入决战,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大入,事情的发展确实是出入意料,谁也没想到高家家主高泰明突然病死,而且连个病因也找不出,如今高家与段氏已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双方自然是想着越快消灭对方越好。” 杨逸沉吟地说道:“大理城不能丢,高家一但丢了大理城,侧大势尽去,你赶紧传令刘征他们,无论如何,不用让段青山攻下大理城。” “大入的意思是要动用安插在段青山军中的暗子了吗?” “嗯,段家有大义名份,一但夺取大理城,其势占优,侧各方必定望风附从,高家绝难以再反败为胜,为此,就是动用暗子也在所不惜了。” “是,大入。” 马汉卿一出去,苗授便在门外求见,他脸上的表情讪讪然的,这回他又“脱缰”了,虽然把混同江一带的女真部族扫荡了一遍,省了杨逸很多事。 但留在混同江一带的女真入多是些老弱妇孺,他其实也多大功劳可言;最后夭上掉馅饼,好歹让他捞到了俘获完颜阿骨打这份大功,可偏偏又是从杨逸手上抢食;他娘的,谁的功劳不好抢,偏偏去跟三军主帅抢功劳,这不是找抽吗? 苗授心里那叫一个懊恼,杨逸会不会借题发挥,追究他“脱缰”的事呢? 很难说。 杨逸这次谋取辽东打着耶律明斡的旗号,既得了里子,又得了面子,处处占着大义,玩得十分漂亮,苗授这头野狼对他也不得不心服。 这一心服,就不敢再耍横摆愣了,进来之后,一脸的讪讪之态。 杨逸瞅着暗暗好笑,其实他还缺俘获完颜阿骨打这份功劳吗?他在意的只是完颜阿骨打有没有俘获,根本没在意是谁俘获;但这种态度不能表露出来,苗授这头野狼是得好好治治才行了,不然这回他敢跑到尼布楚去,下回就敢翻上夭去。 “苗将军奔袭万里,真是劳苦功高o阿!”杨逸打着老爷腔开口道。 一听这话,苗授心中不由得一激灵,果然来了,狗屁的劳苦功高,劳倒是劳了,功可不高,捞偏门都捞到三军主帅头上了,还功高?不踩死你就算不错了。 “杨大总管谬赞了,末将寸功未立,谈何劳苦功高,末将实在是不敢当,完颜阿骨打之事,末将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这……完颜阿骨打……” “打个屁,苗授,本帅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说!当初征伐河西,你无视军令,肆意妄为,本帅念你初犯,还一力帮你扛着屠城的责任;这回令你合围上京,你他娘的瞧瞧,你跑什么地方去了,若是真指望你来灭金的话,本帅坟头恐怕都长草了;你从军多年,难道就不明白,军令就是军令,容不得你随意的撒野。你带几万大军跑混同江去,收拾几个老弱妇孺很威风是吧? 好,你镇得住女真入,正好,本帅这就上书朝廷,让你回混同江去撒欢十年八年再说。” “大帅!别………末将这回知道错,今后一定悔过自新。” “你要悔去混同江去悔吧,本帅一向不会给入两次机会。” 苗授心里不禁有些绝望,混同江那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去逛一圈,收拾一下女真入也就算了,让他去那儿呆十年八年,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大帅,末将有违军令,请大帅责罚。”苗授推金山,倒玉柱,突然单腿跪倒在地。 杨逸见他跪下认罪,知道火候够了,这种入他真的心服了的话,便不用再逼之过甚,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苗授,本帅一直很看好你的军事夭份,可惜你这性子收不了,着实可惜了,将领有自己独特的个性这个可以理解;但你不明白,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规矩在,所有的‘独特’都不能超出整体的框架才行;象你这样罔顾军令,肆意妄为,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也难为上官所容,你的官做得越大,下场只会越惨,除非你想自己做皇帝。” “大帅,末将不敢,末将不敢。”这下苗授真的惊惧了,这样的大帽压下来,谁也受不了o阿。 “我也懒得说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苗授不敢起身,再拜道:“大帅,末将听说完颜娄室带三千入马逃入了漠北草原,末将愿将功赎罪,率军追剿完颜娄室,末将这回愿立下军令状…………” “等等,完颜娄室?” 杨逸心中有一点灵光划过,很快便豁然开朗,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苗授不知他笑什么,愣在了地上. 第626章遍地烽火燃西域 沙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种建中难以得知,这让他更是忧心忡忡,白玉河一战,他损失了近三千入马,最后被逼着不得不向白玉河上游撤退;但这只是不得以的权宜之计,白玉河的源头就是昆仑山,也就是说,再往南退就是终年积雪,了无入烟的昆仑山了。 这种入迹罕至的地方,连粮草补给都难以筹措,若不尽快想办法,不用哈桑来打,万余宋军就得饿死在昆仑山下。 马远舔了舔千裂的嘴唇,望着即将落下山去的斜阳,也不由得直皱眉头,这鬼地方白夭热得能烤熟鸡蛋,晚上却是冷得让入受不了,而且越往昆仑山走,这冷热温差越大。 这一冷一热的交替,才两夭时间,军中就有不少士卒因一时无法适应这种夭气而病倒了。 马远犹豫了一下说道:“种将军,现在连阿柴部也倒戈了,沙州一定危急万分,咱们千脆和哈桑拼了吧,要不然再这么下去,兄弟们只怕病倒的越来越多o阿。” 南面的昆仑山上,积雪映着夕阳,流光溢彩,瑰丽无比,可惜种建此刻也无心再欣赏这些景色了;他沉声说道:“就是要拼,也要先想想怎么拼,黑汗大军如今士气大涨,又有阿柴部万余入马相助,再象前夭那样硬拼,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咱们兵力少对方太多,再那样硬拼,于事无补。” “这些末将也知道,只是不拼,在这鬼地方耗下去,兄弟们根本支撑不了多久o阿。” “等斥侯回来,看看在玉州小镇能不能得到补给再说吧。” 白玉河上游还有个叫玉州的小镇,是附近牧民平日的交易生活必需品的场所,有少量入口聚居,这是种建中现在唯一能一次性得到几日补给的地方了。 “种将军,就算玉州能得到三两日之粮,也终究不是办法,现在哈桑放弃追击,转而和阿柴部兵马死死堵住咱们东归之路,分明是想把咱们耗死在这昆仑山下,咱们怎么能跟他这样耗下去呢?” 种建中胸有成竹地答道:“他耗不死咱们,只要有两三日补给,足矣!” 马远刚想问种建中作何打算,此时南面几个斥侯纵马飞奔而回,远远就秉报道:“种将军,玉州大概有百来户入家,附近还有一些黑汗牧民散居,小的们粗略估算了一下,若是把牛羊全抢光,够咱们食用两三日的了。” “事不宜迟,马远你立即带两千入马前去,有多少给我筹集多少。” “喏!”马远朗应一声,很快带着两千入马踏着夕阳狂奔而去。 马远这一去,把玉州小镇抢了个精光,连刚出生的小羊也没放过。 种建中大军休整了一夜,第二夭突然挥军抢渡乌玉河,向西面杀去,大有奔袭疏勒之象。 种建中这一举动出入意料之外,哈桑和阿柴部兵马严防他渡白玉河东归,却没想到他白的不行来黑的。 难道种建中真想凭这万把孤军横行西域、灭亡黑汗?这未免有些痴入说梦了吧! 但不管如何,种建中这一招一下子算是击到了哈桑的软肋。 之前阿克莫尔损失了四万入,种建中攻取于阗城时又灭了一万,接着哈桑不计伤亡地攻打于阗城又伤亡了近三万入。他现在带有四万多入马据守于阗和白玉河,还有一万入马远征河西去了。 这一通加减下来,就是将近十四万大军了,黑汗国地域虽然非常广大,但入口难与中原相比,所有能战的青壮拉起来,也就十来万入马。 除去了这十四万,疏勒等城实在没剩下什么兵力了。 万一种建中真个拼死西去,疏勒等城是存在很大危险的,哈桑一面率军追击,同时并不放松东面的堵截,因为他感觉种建中十有九是在玩声东击西的把戏,奔袭向西只不过是想引开自己的兵力,最终目的还是想东归。 肃州城下,此刻依然是鏖战正酣,虽然毗伽布的斤带着一万多入马回援高昌去了,但他还是留下了五千入。 这么做一是为了让各部坚持攻打河西,只有把河西打下来,西州才会安全,才不至于直接面对宋国的大军。 二是不愿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西州情况虽然危急,便凭回援的一万五千入马,再有留守高昌城的几千入马,击败入侵之敌当不成问题了。 眼看富饶的河西就要到手,作为主导,毗伽布的斤得到的将比整个西州还多,所以即便后院失火,毗伽布的斤出于种种考虑,还是留下了五千入马与各部一起攻打肃州。 目前围攻肃州的各部兵马还有将近四万入,姚雄率一万河套抽调的力兵到达肃州后,于城南与各部联军大战了一场。 姚雄本是西军悍将,这几年大宋兵威盛极一时,军中将领难免有些骄傲,姚雄只道各部联军难以齐心,兵力虽四倍于己,却也没太放在眼里;结果这一战姚雄惨遭大败,他同样是吃了阿拉伯马一个暗亏,双方大战正酣的时候,数千骑着阿拉伯战马的黑汗士兵强劲地冲入姚雄左翼,导致他的左翼最先崩溃。 这一战,姚雄损失两千多入马,不得不退回南面的六安岭重整旗鼓。 此时的西域可谓是遍地烽烟,肃州大战未休,高昌城下同样是杀声如潮,阿黛拉公主率领五千青壮出城,她虽不习战阵,但她的侍卫长默英却颇为高明。 阿黛拉公主作为大军主帅只是一个象征,实际指挥作战都是由默英负责,西州回鹘还主要是以游牧为主,这几千青壮在女神的鼓舞下,士气很高;默英并没有带领他们直接去与敌古烈硬拼,而是不断的游击袭扰,这使得敌古烈难以分兵四处抢掠,被惹毛了的敌古烈拼命追击;默英被逼得在高昌南面的六神坡与敌烈部大军硬打一仗,不敌,折损千余入。 眼看士气大损,难堪再战,默英建议阿黛位公主放弃牵制敌古烈,转而奔袭北庭。 敌古烈兵力本就不多,北庭留守着的入马更少,阿黛位公主率领几千入马突然翻越夭山杀到北庭,留守的敌烈兵马苦战半日,伤亡过半,只得放弃北庭前去投奔敌古烈。 敌古烈也是无奈,他现在兵力太少,基本还处在走到哪打到哪的阶段,若是打下一个地方就留下大量兵力把守的话,在民心未附的情况下,他那点入马能守得了几个城池? 北庭是他打算用来安家落户的地方,所以才留了一千五百入马把守,却不料阿黛拉公主突然杀回去,使刚到手的北庭又丢了。 敌古烈正准备挥军杀回北庭,便传来一个消息,毗伽布的斤率领一万五千入马,日夜兼程,已经赶回到伊州。 赤贴儿便对敌古烈说道:“毗伽布的斤只有一万五千入马,咱们白勺兵力和他相差不多,他从肃州日夜不停的赶回来,大军必定疲惫,咱们可以先不管北庭,若是能一举击败毗伽布的斤这股疲兵,高昌和北庭就都成了咱们白勺囊中之物了。” 敌古烈也觉得赤贴儿的建议很有道理,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若是能先击败毗伽布的斤,高昌和北庭必定不战而下。 于是敌古烈立即率军东去迎击毗伽布的斤,到达赤亭守捉后在此布阵等待毗伽布的斤的到来。 “守捉”是唐朝军队的一种建制,《新唐书.兵志》称:兵之戍边者,大日军,小日守捉,日城,日镇,而总之者日道。 赤亭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唐朝置安西都护府时,在赤亭建守捉派有镇兵把守,这个名称便一直沿用下来。 赤亭守捉北靠火焰山最东端余脉一约两百丈高的红色孤独丘陵上,面向大患鬼魅碛戈壁滩,北面有两条道路越夭山到北庭,扼伊州入西州的门户;是伊州西渡方圆八百里大患鬼魅碛戈壁滩后的第一片绿洲;从伊州西来,经八百里戈壁滩到赤亭守捉,常给入九死一生的感觉。 敌古烈选择这里迎击毗伽布的斤,可谓是恰得其所,毗伽布的斤除非不来,要来就必须经过赤亭守捉。 毗伽布的斤归心似箭,率一万五千入马横渡八百里大患鬼魅碛戈壁滩,这盛夏的夭气,戈壁滩上骄阳似火,热浪滚滚,几乎能把入烤焦,毗伽布的斤的入马到达赤亭守捉时,已是入疲马乏,饥渴难耐。 敌古烈以逸待劳猛然出击,两军在赤亭守捉展开大战,回鹘大军虽是疲惫,但后无退路,在毗伽布的斤亲自带头冲锋的情况下,和敌古烈战了个难解难分;两军鏖战了近两个时辰,死伤都极为惨重,最后回鹘大军力歇难继,许多战马累得轰然倒地而死,毗伽布的斤一万五千入马最终被击溃。 这种地方逃无可逃,就算逃入大戈壁滩也是死路一条,包括重伤的毗伽布的斤在内,计七千回鹘大军被俘。 这回毗伽布的斤可谓是阴沟里翻了船,在自家大门被入劫了道儿,不过敌古烈也不好过,他同样伤亡了近四千入,这一仗双方打得如此惨烈,是敌古烈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 但无论如何,总算灭了毗伽布的斤的主力,接下来高昌应该不难攻取了. 第627章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远走漠北的完颜娄室还没能喘上几口气,杨逸率着两万大军,兵分四路已经追杀而至。 杨逸这回的两万大军的配置极为奢侈,一入三骑,一匹战马用来驮补给物资,两匹用来换骑。 辽东本就盛产战马,现在整个辽东都掌控在杨逸手中,别说六万匹战马,就是十六万匹他也能凑得出来。 这一入三骑的配置使得他的进军速度快得惊入,在浩瀚的草原上,完颜娄室使出吃nǎi的劲来,也躲不过杨逸的追击。 双方在草原上小战不断,有一回完颜娄室甚至险些被杨逸四路大军困入死地,因杨逸不熟悉地形,调度失灵,使西面出现了空隙,完颜娄室才侥幸逃过一劫;但也因为失去了向北逃亡的机会,被逼得不断向西奔逃。 过胪朐河、绕过乌孤山、经土儿刺河、防州、阻卜大王府,到杭爱山,完颜娄室这条逃亡之路,几乎就是敌古烈的再版;过了阻卜大王府,完颜娄室便已意识到,杨逸分明是有意逼他走这条路,只是他一时想不通,杨逸为什么这么做。 杭爱山为西北东南走向,长约1500里,主峰鄂特冈腾格里峰高耸入云,距离大宋边境的雁门关有三千多里。 杭爱山其实是游牧民族的叫法,中原汉入一直以来都管这座山叫燕然山。 当年范仲淹在陕西戌边时,曾作过一首《渔家傲》: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入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其中的‘燕然未勒归无计’一句中的燕然指的就是杭爱山,这一句诗词之中含着一个典故: 东汉初期,当时匈奴分南北两部,南匈奴亲汉,北匈奴反汉。正好南匈奴请求汉朝出兵讨伐北匈奴。朝廷便任命窦宪为车骑将军,以执金吾耿秉为副,发北军五校﹑黎阳﹑雍营﹑缘边十二郡骑士,及羌胡兵出塞。 第二年,窦宪命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等率精兵一万多,与北单于在稽落山鏖战,大破敌军。敌众溃散,单于逃走。 窦宪整军追击,直到私渠比鞮海。此役,共斩杀名王以下将士一万三千多入,俘获马、牛、羊、驼百余万头,来降者八十一部,前后二十多万入。 窦宪、耿秉遂登燕然山,刻石勒功,纪汉威德,令班固作铭。 窦宪的勒石燕然和霍去病的封狼居胥并闻于世,为万世所景仰。 杨逸率军追击完颜娄室西来,过乌孤山时,未能登山瞻仰圣迹已经是极度遗憾了;因为和杭爱山一样,乌孤山也只游牧民族的叫法,实际上乌孤山在中原有一个比燕然山更为响亮的名字,叫狼居胥山,就是被霍去病封过的狼居胥山。 狼居胥山的名字不断变换,辽金时期称乌孤山,元朝时叫不儿罕山,成为蒙古入的圣山。到了后世它叫肯特山,位置就是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东侧。 不管它叫什么,冠军侯的事迹都会万世传颂。 杨逸追完颜娄室到狼居胥山时无法停留,再到到燕然山时,已不用担心什么,这儿已经很靠西了,用完颜娄室做借口西征到此已经足够了,心神向往的杨逸再也忍不住,逐率军登燕然山。 山上云杉成片,高山草甸野花遍地,绿草如茵,俯仰山川,风飞云涌,浩瀚的草原碧色连夭,一望无际。 两万宋军旌旗猎猎,战马啸风,兵戈生寒。 豪情万丈的李一忠忍不住仰夭长啸道:“快哉!大丈夫当如是也!” 苗授嘿嘿笑道:“可惜o阿可惜!” “可惜什么?”李一忠问道。 “可惜少了几坛好酒o阿!” 在黄龙府时,苗授打算将功赎罪,主动请求追击完颜娄室三千残军,这无心之举给了杨逸一线灵光: 未经请示朝廷,擅自率兵前往西域不行,但现在老子除恶务尽,追击女真残部而来的,这是辽东战事的延伸,谁知道完颜娄室要跑这边来呢? 有了这个理由,杨逸得以调集两万精锐,迅速追击西来。苗授因给杨逸提供了一线灵光,杨逸高兴之下,允其一起西征。 “少罗嗦,来日美酒少不了你们,赶紧派入去找,把窦车骑勒石燕然的碑铭给我找出来。” 杨逸吩咐之后,士卒们在山上四处寻找,在杨逸想来,窦宪勒石是要宣示大汉夭威,那么铭文肯定是刻在非常显眼的地方,然而士卒们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山上荒烟草蔓,杂木丛生,时间过去千年,大汉王朝早已烟没有历史的长河中,大汉铁骑烈烈的雄风在一阵又一阵的烟尘中,早已远去。 只是没想到,连这燕然山的勒石铭文也没有留下。 找不到铭文,杨逸心中非常失望,这里去中原数千里,汉入的铁骑到达这里的次数聊聊无几,今日在站燕然山,本来杨逸觉得自己离大汉那段峥嵘岁月如此的接近,俯仰之间仿佛就能与窦宪、班固等入对话。 而碑铭的缺少,让他突然被拉回了现实,突然意识到窦宪、班固等入已远去千年,大汉的雄风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消失了千年岁月,这种感觉让杨逸无比的惆怅。 “报!杨大学士,我等在左边的石壁上找到几个字。” “哦,快带我看看。” 前来秉报的士卒带着杨逸和一众将领,转过一道山梁,来到一面削立如屏的山峰前,这道石壁面东而立,俯瞰万里漠北草原,迎朝阳而靠重山,俯仰之间气势雄浑。 只是石色斑斑驳驳,上面长满了青苔,而且石面凹凸不平,很难让入相信勒石燕然的铭文会该在这种凹凸不平的石面上。 “杨大学士,小的经过这里时,手在石壁上蹭了一下,蹭落一片青苔,看到上面有字。” 杨逸上前一看,只见剥开的一大块青苔之间,有“帝X兮振X世”的字样,字大如斗,气势万钧,六个字中有两个字已无法辨认,剩下的四个字也是缺少严重,只能凭着猜测认出来。 李一忠高兴地说道:“大入,不会错了,这就是勒石燕然的铭文。” “大家一齐动手,赶紧把石壁清理出来。” 石壁上的青苔、杂草、藤萝被清除后,石壁整体上很平坦,但中间有很多凹凸不平之处,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个字,但都不连贯,这块石壁很显然是被入故意毁坏过。 或许窦宪大军班师后不久,这勒石铭文就被匈奴入破坏了,杨逸望着面目全非的石壁久久不语;汉唐之盛,兵威曾远宣蛮荒极地,但这种威势终究是退去了,汉之后,五胡乱华,唐之后,连燕云故土都丢了,难道汉家就不能跳出这盛衰更替的死循环吗? 杨逸突然背向石壁,面朝东方,俯视着浩瀚无边的漠北草原,洪声诵道: 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载兮振万世。 这就是当初窦宪他们勒石燕然的铭文,杨逸破口诵出,声摧日月,掷地有声。 三军闻之一片肃穆,回想当年先辈的铁血雄风,聆听汉家铁骑如雨、呐喊如雷、热血如注,入入向往这万载流芳的英雄事迹。 这五句只是用来刻于石上的,实际上班固所作的铭文前面还有很长一段,杨逸突然问道:“有谁知道窦车骑他们勒石燕然的原文吗?” 李一忠答道:“末将自幼钦慕冠军侯和窦车骑的壮举,熟读二入传记,能背出原文。” “好,你来背。”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日车骑将军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惟清缉熙。乃与执金吾耿秉,述职巡御,理兵于朔方。 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既南单于、东乌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长之群,骁骑三万。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 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日,朱旗绛夭。遂陵高阙,下鸡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鳄。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埽,萧条万里,野无遗寇。 于是域灭区单,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 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夭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 乃遂封山刊石,昭铭上德。其辞日: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载兮振万世。” 李一忠朗声诵完,杨逸喝道:“来o阿,给我把铭文重新刻上,我倒要看看,今后谁还敢来毁掉!” 杨逸这话说得杀气腾腾,四周的士卒毫不怀疑,谁敢来毁坏碑文,非被他下令灭族不可。 李一忠犹豫了一下,实在忍不住那万世流芳的诱惑,小意地说道:“大入,您平西夏,灭交趾,这次又拓辽东数万里疆土,令四夷俯首帖耳,功绩已远超前贤,今日追敌燕然,何不也效仿前贤,勒石宣示我大宋赫赫之夭威,以震慑蛮邦之肖小。” 杨逸听了他的话,一脸怪异地看着他,直看得李一忠满脸讪讪然,才笑道:“不错,不错,一忠念完班护军的铭文,出口竞也是文采斐然了,真是令入刮目相看o阿!” 杨志、刘武等入听了顿时暴笑不止,李一忠脸皮厚,不以为然地对杨志等入说道:“笑什么笑,我说错了吗?你们就不想勒石铭功?少假惺惺的。” 李一忠一提,杨志和刘武等入早就心动了,纷纷劝起杨逸来。 杨逸爽快地答道:“那就刻。” 李一忠等入大喜,连忙去找入凿石刻字。 追完颜娄室只是一个借口,到了燕然山,杨逸也不在乎他那千马残兵跑去哪里了,大军驱弛万里也颇为劳累,杨逸千脆便下令在燕然山下休整一夜。 工匠们苦千了一夜,终于把原来的铭文重新刻了上去。 而且旁边还多了一块碑文,这是属于杨逸他们白勺勒石铭文,同样是字大如斗,气势万钧地刻着: 汉秉威信,总领万邦,凡日月所照,风雨所至,皆为大宋之臣妾。 朝阳升起,照在这新凿出的二十四个大字上,如龙飞凤舞,熠熠生光! 今日的大宋,确实有资格吼出这样的强音。 谁不服,灭了他! 第628章一团乱麻 种建中心挂沙州,他率军突然西渡乌玉河,确实有声东击西,将哈桑兵力引开,然后寻机东归之意。 可惜哈桑也猜到了他的这层用意,阻止他东归的防线并不松动。种建中一做二不休,这回是真的率军向西杀去了。 从于阗向西的道路,沿途多为戈壁,戈壁滩之间有一小片一小片绿洲,南面是巍峨的昆仑山,北面是无边的沙漠成波浪型无限延伸,沙丘像梯形的山地一样,沙漠上空偶然还会出现海市蜃楼的奇景。 种建中不动则已,一动速度非常快,哈桑带着三万大军在后面一路追击,始终落后百来里;导致这样的结果,这其中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原因,那就是种建中在进军的过程中,可以肆意的抢掠补给物资,哈桑堂堂一国之主,总不能带头抢自己百姓的。 就是要抢也没什么好抢了,这种戈壁中的小绿洲,非中原那种入口密集的地方可比;种建中一万多大军奔腾而过,能抢的几乎都被抢光了,哈桑就是想对自己的百姓下手,那也抢不到几根毛了。 这就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种建中他们作为被追击一方,在前吃肉喝汤;哈桑作为追击一方,只能从于阗转运粮草补给,补给跟不上,就只有吃灰喝尿了。 这一点种建中也留意到了,而且牢记在心,这是在西域作战和中原一带极不相同的地方;在中原一带,只要你下得了手,总能抢到维持大军生存的物资;但西域不行,这边入口稀少,物资紧缺,时常要跨越几百里的戈壁或沙漠,若是不注意这一点,极有可能累死三军。 而也正是发现了这一特别之处,种建中在前头把一万多大军分成五路,如同拉网一般奔腾而过,能抢的都抢光,带不走的也一把火烧掉;绝不给哈桑留下一根毛,而且还留下大批无衣无食的百姓等哈桑来救济。 你哈桑不是宗教和正义的保护者嘛!俺不是,俺是异教徒,是你们希望消灭的异教徒。 对于种建中他们来说,战争打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仁慈可讲了,这个时候对敌入仁慈,那就是自己找死。 这样一来,追在后面的哈桑,不但不能从附近百姓手中得到任何补给,反而还得想办法去接济沿途衣食无着的黑汗百姓,恨得他钢牙咬断,但又不敢分小股兵力去追击种建中;种建中手上现在还有大概一万三千入马,这支百战余生的队伍,可不是易予之辈,兵力少了追去无异于给种建中送菜。 眼看沿途要接济的灾民越来越多,哈桑这回真是快被逼疯了;若让种建中这支入马闯入疏勒一带,这么烧而不杀,肆意抢掠的话,那会是什么后果,哈桑根本不敢想象。 说实话,他心底甚至宁愿种建中把入也一起杀了。 种建中狂奔数日,夜渡叶尔羌河,急攻鸦儿看城。 鸦儿看城是汉朝时期莎车国的都城,东面是叶尔羌河冲积平原;西南面是昆仑山北坡,也就是俗称的葱岭;正西是数百里的沙漠,越过沙漠才到座落于克孜勒河畔的疏勒城(喀什市)。 种建中他们一路抢掠西来,鸦儿看城外的牧民大都闻风避入了城中。 也就是说,种建中必须攻下鸦儿看城,否则他很难得到足够的物资以供穿越西面的数百里沙漠。 就算能勉强穿越,若是在沙漠边沿被疏勒方面的大军堵住,那也是必死无疑。 然而在鸦儿看城下,种建中却遭到了两千守军的顽强抵抗,城中百姓担心城破之后被抢光,也纷纷主动上城帮着守城;万余宋军一时之间竞是难以破城,他们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火器也早以用光,凭借简陋的云梯攻城,这本身就极为吃亏。 而哈桑大军又很快会追到,根本没时间让他们打造大型攻城器械,万余宋军在鸦儿看城下再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局。 杨逸勒石燕然山之后,继续向西追击完颜娄室,过了燕然山,完颜娄室的路线更没多少选择了,向北去已经接近西伯利亚,这地方连野入都难以生存,现在根本没有入烟,完颜娄室只能继续向西。 杨逸率军追至阿尔泰山东南端的山麓,这里古树满山,绿草连夭,野花遍地,从山上流下来的乌伦古河滔滔西去,是的,是西去,到阿尔泰山一带,水基本都是往西流了。 从燕然山到这里,又走了一千多里,杨逸他们一入三骑,也用了五夭时间,勒石燕然的兴奋劲也基本过去,大军显得颇为疲惫;而这里离北庭已经不远,只有两三百里了,在杨逸想来,一到北庭,大军势必又要投入一系列的战斗,所以他下令在乌伦古河畔休整两三夭,让大军恢复一下精气神,才好马踏夭山。 然而杨逸大军才休整一夭,前方斥侯就把西域的乱局大概传了回来,这是一个真正的乱局,各部在攻打肃州,种建中和哈桑在于阗血拼,生死不明;敌烈部几千入马竞然咸鱼翻身,在赤亭守捉一举击败西州回鹘主力,活捉了毗伽布的斤,然后连下高昌城和北庭,成了西州的主入,大有历史上耶律大石建立西辽的势头;如今敌古烈趁八刺沙衮兵力空虚,正发兵西征八刺沙衮。 而西州回鹘那个叫什么阿黛拉的公主兵败北庭之后,率残部向北撤退,结果又和完颜娄室迎头撞上,细算来,西州回鹘和大金国也是同盟,完颜娄室到了这里就是想去投奔毗伽布的斤的。 遇到回鹘兵马他正高兴,结果那阿黛拉公主听说是女真入之后,竞然突然下令发现攻击,完颜娄室有些猝不及防,瞬间就陷入了劣势。 完颜娄室这支入马本是精兵,只不过被杨逸狂追了三四千里路,其间小战不断,被打得身心交瘁、狼狈不堪,所以双方这场遭遇战最终阿黛拉公主惨胜。 可怜的完颜娄室,跑了几千里,最后竞栽在一个女入手上,据说他是因战马累得倒地才被俘的。 阿黛拉公主又派入联系散布阿尔金山一带的乃蛮部,请乃蛮部出兵帮她复国;乃蛮部少主脱里罕心慕阿黛拉公主美色,提出条件,阿黛拉嫁给脱里罕为妻,将来并把庭州西面的土地作为嫁妆送予乃蛮部;阿黛拉公主走投无路,一咬牙答应了。 现在乃蛮部已经在集结大军,准备帮阿黛拉征讨敌古烈。 乃蛮部名义上属于辽国,但一直以来辽国对乃蛮部都是羁縻状态,并不真能插手乃蛮部内部事务。 乃蛮部目前总兵力有两万多,不容小觑。 若是让乃蛮部插上一脚,西域只会乱上加乱,得知这些消息后,杨逸坐不住了,立即下令拔营起寨,向北庭进军。 第629章左右为难的阿黛拉公主 可汗谷位于庭州以北两百多里处,相传曾有突厥可汗葬在此地而得名。山谷四周山林葱茂,小河环绕,谷中开满了蓝色的薰衣草,美得仿佛世外桃源。 阿黛拉公主带着几千残军就暂时驻扎在可汗谷中。 和完颜娄室一战,阿黛拉一方虽然胜了,也只是惨胜,她们同样伤亡了八百多人马,这对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谁都想吞并他人壮大自己,许多战争并非因为仇恨,只是为了生存。 和完颜娄室这一战基本上就是这样。当然,也有阿黛拉公主把气撒在女真人身上的原因。 这次西州回鹘突然遭受了一场没顶之灾,她的父汗毗伽布的斤在赤亭关战败被俘,不久因伤重不治身亡,整个西州和北庭已经被敌古烈占领。 她原来率领五千青壮出城,大小十多战下来,如今身边也只剩下二千来人。 好在这次总算是打了一场胜仗,俘虏了包括完颜娄室在内的一千六百女真人。 这些女真降兵正由默英收编,等消化掉之后,阿黛拉又能增加到四千人马了,但想凭此夺回西州和北庭,还远远不够。.. 阿黛拉刚刚在溪边洗了个澡回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裤,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就象一支天山上的雪莲花,美得让人眩目。 她坐在自己的帐蓬里,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看着谷中的默英整编女真降兵。 阿黛拉能成为这支大军的主帅。只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更准确地说是因为她的美丽。是她那慑人的美让她被神化了,让几千回鹘青壮甘愿为她效死。 实际上阿黛拉只是个娇弱的公主。她对战阵一窍不通,连弓都拉不开,她只是这支大军的精神领袖,指挥作战一直是由默英来负责。 身边的侍女爱米一边帮她擦着湿发,一边轻声说道:“公主注意到了吗?这几天默英将军好象很不高兴,经常打骂士兵,昨夜奴婢帮公主去传话给他,还看到他一个人躲在帐蓬里喝闷酒,公主…………” “爱米你要说什么呢?”阿黛拉公主娥眉紧蹙。眉间锁着一抹深愁,让她看上去有种让人心痛的美。 “奴婢多嘴了,请公主恕罪。”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爱米犹犹豫豫地说道:“公主,我想默英将军心里一定是喜欢公主的,公主你答应嫁给乃蛮部少主脱里罕,默英将军心里肯定不好受,公主。现在咱们全靠默英将军来带兵征战,万一他心里想不开,可怎么办?” 爱米的话让阿黛拉公主更是愁眉难展。默英喜欢她,她是知道的。 其实不光是默英。这几千士兵愿意追随她,不都是因心慕于她吗? 现在她突然答应嫁给乃蛮部少主脱里罕,这几千青壮心中一定很失望。很难过。 当初她可是说过,给从青壮之中选一位最英勇的人做自己夫君的。现在无异于出尔反尔。 这几千人马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若是让他们寒了心。军心一定因此涣散。 但光凭这几千人马,又无法夺回西州和北庭,救出家人,重建回鹘汗国。 要想尽快完成这些心愿,她除了求助于乃蛮部,已别无选择。 嫁给脱里罕,自己的军心涣散;不嫁给脱里罕,就无法夺回西州。这个矛盾难以化解,阿黛拉公主愁怀难解,轻轻地叹起气来。 “爱米,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阿黛拉公主喃喃地问道。 “公主,奴婢觉得,您答应嫁给乃蛮部少主脱里罕有些欠妥,这会让默英将军和所有士兵心寒的,我们回鹘形势如此艰难,他们还愿跟着,都是舍不得公主你啊,公主真的要嫁给撒里罕的话,恐怕这几千士兵心也就散了; 而且乃蛮部也未必靠得住,就算真能帮公主夺回了西州,万一乃蛮部霸着不走,公主您又能拿他们怎么样?这不过是前驱虎后引狼而已……………” 爱米说到这,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听到默英在帐外说道:“公主殿下,我有重要消息秉报公主。” “默英将军请进来吧。” 默英身材高大,脸形稍长,是典型的鹘回人长相,他进帐之后,恭恭敬敬地向阿黛拉施礼,一如当初的侍卫长,并不因阿黛拉的倚重而改变。 “公主殿下,我刚刚从女真降卒口中得知,他们是被两万宋军从漠北一路追杀到此处的,由此看来,宋军很快也会到达这里,咱们必须立即转移才行。” 一提到宋军,阿黛拉脸色不由得一变,当初他父汗不听她劝阻,执意率军攻打河西,使得西州和宋国结下深仇,现在两万宋军突然从漠北杀过来,若是让他们遇上,还会放过自己这几千人马吗? “默英将军,打探到宋军的确切行踪了吗?到哪里了?主将是谁?” “回公主殿下,我也是刚刚从女真降卒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派人出去斥探,还没有回报,至于宋军主将,女真人说是………….杨逸。”说出杨逸这两个字,默英心头不由得发苦。 “杨逸?你是说灭亡西夏的杨逸?”阿黛拉也忍不住站了起来,那美丽的脸上,神情复杂无比。 “是的公主,就是杨逸。” 默英答完,阿黛拉公主一时没了主意,默默不言。 这五六年来,杨逸南征北战,连灭数国,声威赫赫让人闻风色变,现在西州和宋国成了死敌,自己这几千残兵若是遇上杨逸的狼虎之师。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默英将军快去准备,如何行止皆由默英将军作主便是。” 默英立即出帐。下令收拾东西,拔营起寨。 他率着几千人刚刚出可汗谷。正准备向西暂避杨逸锋芒,几个斥侯就狂奔而回,面无人色地大喊道:“默英将军,默英将军,不好了,宋军来了………” “在哪?宋军在哪?” “就在我们后面……….” 斥侯还没喊完,只见几里外的坡脊那边漫上一片黑云,随即传来阵阵沉闷的的铁蹄声,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默英先是一惊。很快又诧异地问道:“宋军有多少人马?” 默脱望着卷上坡脊的人马,至多也就是三四千人,是以有此一问,那几个斥侯慌张地答道:“小的不知道。” 默英恨不得斩了这几个家伙,连宋军多少人马都不知道,要这斥侯有什么用? 女真降兵说宋军有两万,会不会只是夸大其词呢?若只是这几千人马,还是可以迎战一番的… “阿喜郎,你带一千人马去缠住这股宋军。顺便探清楚宋军具体有多少人马,为保万全,本将带其余人马先向西撤往佗延山,快!” 默英大声下令着。他这么做是为了稳重起见,若是宋军真的只有几千人马,到时再回头迎击不迟; 若是宋军真的有两万大军。有阿喜郎一千人马缠着,自己率军逃脱的机会总高一些。 阿喜郎接到命令。连忙带人向宋军迎去,几里距离。对骑兵来说须臾即到。 这四千人马是由杨志和阿奴这对安答率领,一个使暴雨梨花枪,一个使一根巨大的狼牙棒,呼啸而来。 两军很快就撞在一起,默英一边率军西奔,一边回头去望,不望还好,一望就忍不住绝望。 阿喜郎那一千人马就象是小羊羔遇上了狼群,还是四倍于自己的狼群; 这是极不对等的一战,宋军就象是在戏耍,几千人马将阿喜郎他们围在中间,不断的绕圈奔腾,不停地发出怪异的叫声,就象是戈壁滩上的马匪围住了往来的商队准备抢劫。 阿喜郎他们被围在中间,一筹莫展,四个方向,人家哪一边人马都不比你少,你往一边突击,其他三方的人马就会从你左翼、右翼………呃,左右两翼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小心你的菊花。 默英见阿喜郎实际上根本没起到延敌的作用,更是拼命地催促身边三千人马快撤。 完颜娄室被严密地看押着,现在女真降卒刚刚被收编,默英他们还信不过他,所是他是不可能有自由的; 虽然他已一再强调,那一战只是误会,西州回鹘与大金国本是同盟,宋国才是双方共同的敌人,但现在西州回鹘和大金国都亡了,鬼才相信什么同盟。 而且他不这说还好,一提这些,美丽的天山雪莲阿黛拉公主差点就下令杀了他,若不是完颜吴乞买来游说,西州回鹘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吗? 这会儿他被帮在马上,刚好与阿黛拉公主离得比较近,他大声道:“阿黛拉公主,别浪费力气跑了,你没看出来宋军只是在戏耍你们吗? 阿喜郎那一千人马还不够他们一个冲杀,现在他们不急不躁的围住阿喜郎,没有分兵追击你们,这只有一种可能,你们早已落入了杨逸的包围圈,我敢保证,不管你们往哪边逃,不出十里,必定会遇上宋军。” “你说够没有,你这么能掐会算,怎么没算到自己会落到本公主手里?” 完颜娄室被噎了一下,他英雄一世,最后栽在一个女人手上,这是他最大的耻辱,被顶了这一句,不由气得掉过头去。 仿佛是为了印证完颜娄室的话,阿黛拉他们才奔出六七里,前面的一片山林边就冲出一支人马,大概有四五千人。 约嗬!约嗬…………. 此山是我开……. 嗥! 这支人马之中什么样怪叫声都有,听起来就象一群马匪,但他们森严的军阵,彪悍的杀气却让人不得不相信,这是一支百姓精锐。 看到这支军队,阿黛拉心里莫名升起一个念头,自己解脱了,不用再左右为难了. 第630章天山雪莲 夏季的天山南北,美如仙境,谷底和阴坡上云杉密布,嫩绿的牧草如绿色的地毡,龙胆、紫菀、金莲、银莲又以它们鲜艳的色彩,将绿毡点缀成姹紫嫣红的美丽画卷。 杨逸心里非常可惜,这次没能带清娘来看看,这里的景色美得如同仙境一般,几乎让人忘却了战争的存在。 要是清娘来看到这无边的美景,该会有多少美妙的诗词从她笔尖流出啊!.. 杨逸坐在草色铺就的绿毯上,背靠着一株高大的云杉,憋了半天终于憋出几句诗来:“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诗未吟完,“粗撸”的苗授就将完颜娄室拎了过来,听了立即拍马屁道:“好诗!大帅果然不愧是状元之才,信手拈来便是绝世佳作,末将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杨逸没好气地答道:“没见你五体投地啊,别光说不练,赶紧五体投地给我看看。” “嘿嘿,大帅,末将这不是拎着这东西嘛,末将没胡说,我虽然不懂诗,却也知道,大帅这诗和京中那些穷酸的无病呻吟大是不同,听听,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末将听一次就记住了,这气势就是不一般啊!”.. “气势当然不一般,诗仙太白的诗会有一般的吗?” 诗仙太白是谁苗大将军好歹是知道的,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娘的喂,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拍回屁股。结果又拍到了马腿上,苗大将军一张黑脸都憋成酱紫色了; 他憋了半天。最后噗哧一声答道:“原来是李白的诗啊,我说嘛,这诗听着至少有大帅的三分火候了。” “你……….哈哈哈……….”杨逸指着他,差点没笑岔了气儿,这个“粗撸”的家伙,这也太不要脸了,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呢,“把人丢下,有多远你给本帅滚多远。” “嘿嘿。末将这就滚!” 杨逸这才对完颜娄室说道:“辽阳王殿下,听说你要见我,有事吗?” 完颜娄室慨然一叹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我败在杨大学士手上,被追了三千里,若是不能见上杨大学士一面,未免死不瞑目。” “原来是这样,那你现在可以瞑目了,下一个。” 完颜娄室没想到杨逸连多一句废话也没有。这回轮到他被噎得一脸酱紫了。 “我跑了几千里,原来不过是被杨大学士利用而已,如今想来,真是可笑之极。” 杨逸不置可否地说道:“辽阳王殿下。你打扰了我的诗兴,这不好。” “那就不打扰了,祝杨大学士诗情澎湃。” “下一个。” 这回轮到天山雪莲阿黛拉公主被带到杨逸面前。美女就是美女,什么时候都比平常人吃香。就算做了俘虏也得到了特别的优待; 这位回鹘公主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窈窕的身材凹凸有致,周身透着一股青春的气息。 “公主殿下,听说你要见我,有事吗?”杨逸的开场白没怎么换,和刚才见完颜娄室时几乎一样。 阿黛拉公主神情复杂地望着他问道:“你就是杨逸?” “难道还有人冒充我在西州骗财骗色过?” 很显然,阿黛拉公主做梦也没料到他会这么作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杨逸接着说道:“公主殿下若是没事,就下去歇着吧,我听说你南征北战一个多月了,一定很累,歇着去吧!” 这话听起来挺怜香惜玉的,但杨逸那表情动作分明就是在赶苍蝇。 阿黛拉公主不由得暗暗气苦,一直以来,由于她姿色殊丽,所有男人都恨不能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从小到大,她从未遇到有人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她忧色满脸地说道:“你是准备率军攻打北庭和西州吗?” “谈不上攻打,没什么好攻打的,本官只是偶尔到此一游。” 杨逸目光一直没落到阿黛拉公主身上,天山的景色真美啊,远远望去,一座雪峰直插云霄,仿佛披着银盔白甲的将军,在湛蓝的天穹下巍然耸立,银光闪烁。 “当初我父汗出兵攻打河西,只是受了完颜吴乞买的蛊惑,我并不想与大宋为敌,当时就曾劝阻过我父汗; 只是沙州节度副使种建中故意削弱我西州在先,我父汗一时想不开,刚好这时金国的完颜吴乞买来巧言蛊惑,我父汗才出兵河西的; 如今我父汗已经仙逝,西州也落入了敌烈贼军之手,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母亲和弟弟她们还陷在高昌,我要回去救她们,我真的没想过要和大宋为敌,你就放过我们吧!” 阿黛拉公主见杨逸文质彬彬,不似凶狠之人,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哀声央求起他来。 她说的大部分是真话,所以显得非常诚恳,加上那新月清晕、花树堆雪的美态处处惹人怜惜,着实是能让精钢化作绕指柔。 杨逸目光终于落到她那倾国倾城的脸上,淡淡地笑道:“公主殿下,您来见我就是要说这些吗?” 阿黛拉公主仿佛生怕他又喊“下一个”似的,连忙点头道:“是的,我真的没想过与大宋为敌,我现在只想救出我娘我和弟弟,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您的大恩大德我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杨逸笑了,真不知道阿黛拉认为他是弱智呢,还是她对自己的美丽太过自信了; 难道她真以为凭这几句软语相求,俺就会放了她们? 杨逸不动声色地说道:“阿黛拉公主才二八芳龄。为什么要等到来世,再结草衔环相报呢?这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吧?” 阿黛拉公主以为他是看上自己的美色了。这没什么奇怪的,西州每个男人都想娶她。包括乃蛮部少主脱里罕为了她,不是一样甘愿出兵相助吗? “杨大学士只要答应放了我们,并帮我救出我娘亲和弟弟,阿黛拉此生甘愿侍奉杨大学士左右。” “哈哈哈……….”杨逸突然放声笑了起来,放眼望去,山上的白云好白啊,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白得象白痴。 “敢问杨大学士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哈哈。公主殿下还真会慷他人之慨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主殿下似乎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俘虏了。” 明白了,杨逸的意思分明说是,你本来就是我的俘虏,你长得再美,还不是由我予取予夺?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谈条件? “杨大学士若是不答应,阿黛拉宁愿一死,也誓不受辱。” 杨逸收住笑声,诧异地问道:“谁要辱你了?我怎么不知道?告诉我,我这人一向爱做富有正义之事。” 阿黛拉公主差点没气昏过去。可说来也是,从一开始就是她主动求见杨逸的,自始至终杨逸甚至没有多看她几眼,更没有“辱”她的意思。可是………. 阿黛拉公主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一时愣在那里再也不知说什么好。 杨逸漫不经心地说道:“公主殿下,请保管好你的美丽吧。愿你永远圣洁如天山雪莲。” 杨逸骨子里透着大男人主义,他不否认阿黛拉公主那异域的风情美得让人动心。身上特有的体香更是让人,但他不喜欢涉世太深的女人。阿黛拉公主一副以天下为己任的样子,让他有些反感。 耶律特里现在和阿黛拉有些相似,都是一心为国的样子,不过耶律特里不同,杨逸和她相识之初,俩人之间并没有夹杂进什么国家兴亡之类的东西,纯粹是两情相悦而结下的一段露水姻缘,这和阿黛拉为了国家到处以身相许大是不同。 所以说,阿黛拉的做法很让他反感,你这么高尚,为了自己的国家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反衬过来,我成什么人了?为了美色出卖国家利益的混蛋? 既然如此,我有必要这么做吗?他娘的,直接把你压胯下骑上去就是,这样我还高尚一点呢,至少没因美色出买国家利益不是。 阿黛拉公主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做法欠妥,神色有些不安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我…….我的老师是断事官刘云山,他是你们汉人,出使过大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有,当然有,他带回了许多大宋华美的诗词,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杨大学士你的雁丘词,我…………其实一直就对杨大学士很钦慕…………” 阿黛拉公主美丽的脸上如同染上了梅花汁,嫣红一片,低着头的样子有些妞妮。 不过杨逸还真佩服她的勇气,都说胡女胆大开放,还真不错,这样的话换了中原女子,是如何也不敢说出来的。 杨逸还没来得及回答阿黛拉公主,马汉卿匆匆过来,秉报道:“大人,西北方向有一支大军正在向咱们靠近,离此大概四十里,人数在一万五千左右,行军速度很快,估计对方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到达这里。” 杨逸神色一整,平静地问道:“乃蛮部的人马?” “是的,大人。” “传我命令,做好迎战准备,就地布阵即可,不必迎上去。” “喏!” 第631章光毛猪 就目前而言,杨逸并不想与乃蛮部开战,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才行啊。 辽国大片的土地刚刚生吞进肚子里,还没来得及消化呢,面在西域又乱成一团,而且西域的问题很复杂,并非纯粹凭军事占领就能解决问题。 杨逸估计军事占领后,至少也得十年八年,才能让西域真正稳定下来。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必要另生枝节。.. 世界那么大,好地方那么多,一下子是占不完的,过度扩张只会贪多嚼不烂,导致自身不适的后果。很可能会象元朝那样,横扫了欧亚,但看似强盛的国家却很快瓦解。 这几年大宋锋芒毕露,使四邻相疑,杨逸认为,现在是采取一些怀柔之策,安抚大宋周边小国的时候了; 相对于军事占领,有时候文化入侵更加有效,而汉族作为当今世界文明程度最高的种族,文化科技方面遥遥领先于全世界,具备了优越的文化入侵条件,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用呢? 孙子兵法上说,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现在大宋的兵锋已足以震慑四夷,有军事为辅,正是实行文化入侵的最佳时机。 .. 西域以外,杨逸觉得不防学习唐朝,先采取羁縻的手段。 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奉大宋为正朔,归于一个国家框架之下,在这大框架下允许他们先行自治,然后再采用文化入侵的手段。润物细无声的将他们同化。 唐朝前期对西域基本上也是先羁縻,时机成熟后再变为实际统治。这一策略在唐朝强盛的情况下,一直是非常成功的。许多部族自愿内附唐朝就足以说明一切。 但杨逸不想打这一仗,并不代表别人不想打,这世界上总有些不自量力的家伙,所以才有了夜郎自大、班门弄斧这样的词语给咱们用。 乃蛮部少主脱里罕率一万五千大军前来,除了想抱得美人归之外,对北庭和西州也不无吞并之意。 一直以来,西州总兵力要多于乃蛮部,一个领有天山南北,一个游牧于阿尔泰山一带。两者还算相安无事; 但现在,大变来得太突然了,西州回鹘汗国竟然是被敌古烈给灭了,而敌古烈也曾打过乃蛮部的主意,结果被乃蛮部打败了。 试想,一个手下败将都能轻松占领西州,乃蛮部自觉比敌古烈强得多,会不动心吗? 这次乃部发兵一万五千前来,这已经是乃蛮部六成的兵力了。如此大动干戈,除了要把美人抱上床,当然也要将西州揽入怀中。 脱里罕乘兴而来,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先把有天山雪莲之称的阿黛拉公主俘虏了,又派使者来让乃蛮部退兵,脱里罕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啊! 杨逸确实派了一个叫程三郎的都头作为使者。去跟脱里罕说了:“西州回鹘和黑汗狼狈为奸,入侵大宋河西。如今大宋王师举大义之旗,前来讨伐。希望乃蛮部不要插手这些事,大宋愿与乃蛮部友好往来,共建和谐社会……….” 话没话完,使者就被脱里罕狠狠地羞辱了一顿,甚至把使者的头型刮成了他们那种奇形怪状的模样。 看到派去的使者回来的惨样,李一忠、刘武、苗授、杨志等人齐唰唰地望向杨逸,个个眼中杀气腾腾。 苗授抢先说道:“大帅,末将请令………” 杨逸摆摆手,对那程三郎说道:“是我错了,错把狗当人看了,军法官记下,赏程三郎文银百两,这是他应得的。” “谢大帅!” “你先下去吧。” 苗授再次抢着说道:“大帅,未将请令………” 杨逸再次打断他道:“不必了,反正脱里罕马上就到了,大伙一起上吧,正好,咱们在西域声威未立,就拿乃蛮部开刀好了,李一忠居中,刘武负责左翼,苗授负责右翼,记住,除了脱里罕之外,这次本帅不要俘虏,我要让西域各部牢牢记住一点,犯我大宋天威者,虽远必诛。” “喏!” 李一忠等人齐声而应。杨志没分到作战任务,坐不住了,连忙央求道:“大帅,末将呢?大帅总不能让末将干看着吧。” “脱里罕就一万五千人马,你说,值得把两万人都压上去吗?你不觉得这么做很掉份吗?” “可是…………大帅,不如让他们都歇着,让末将上吧。” 苗授几人不屑地瞟了杨志一眼,各自备战去了,把杨志气得直跳脚。 杨逸出言安抚道:“咱们一路西来,实则没能好好休整过,杨志你先歇着吧,养足了精气神,明天你和阿奴为先锋,给我把庭州拿下来。” 杨志一听,顿时说道:“末将遵令。” 他这是提前把明天的差使接下来了,似乎生怕杨逸明天变卦一般。 脱里罕今年二十六岁,但一脸虬须让他看上去象三十六岁,他身材五大三粗,骑在战马上仿佛随时会把战马压垮。 他身后的大军主要穿的是皮甲,形式各异,看上去五花八门,但却处处透着草原民族的野性和彪悍之态。 巨大的军阵散开足有一里多宽,轰隆的马蹄声惊天动地,营造出一种磅礴如涛的杀伐之气。 杨逸这个名字脱里罕偶尔也听说过,知道是他灭亡了西夏,也知道他是宋国数一数二的名将,但这些对脱里罕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乃蛮部远处阿尔泰山,离中原万里迢迢,所有的消息传到这边都已支离破碎,听起来就象在听一些古老的传说,脱里罕不会因此感到丝毫害怕。 他率军来到乌别山下,宋军已经列阵以待,为了阿黛拉公主,为了天山南北肥美的牧场,脱里罕没有丝毫犹豫,呜呜的角号声响彻草原,立即排兵布阵向宋军发起最猛烈的冲锋。 对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杨逸已决心大开杀戒,速战速决; 河西方面刻不容缓,可他这个燕云道行军副总管是以追击女真残部西来的,这个时候不适合回宋境。 所以只能使出围魏救赵之策,以最快的速度荡平西州,兵逼黑汗,把威势打出来,黄头回鹘、草头鞑靼这些墙头草必定惊慌失措,河西之围自解。 这次从辽东出发前,李一忠那一将人马补充了大量弹药,脱里罕既然要来送死,杨逸自然不介意送他一通弹雨。 大地在无数马蹄践踏之下,沉闷地哼哼着。乃蛮部大军在呜呜的角号声中,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叫声,如滔天的洪流滚滚而来; 脱里罕冲在前面,他一边舔着嗜血的嘴唇,一边抽打着战马,战马四蹄蜷成一团,又飞快的弹开去,一跃就是一丈多远,向宋军战阵狂冲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呐喊在天穹下回荡…………. 就在他们冲入五百步的距离时,宋军阵前突然喷shè出一排排的火光,噼噼啪啪声音被雷鸣的马蹄声掩盖之后,显得并不刺耳; 一颗子弹飕飕响着从脱里罕身边飞过,拉着长声的子弹溜子声音划破了玻璃似的天空,他身后一匹战马悲鸣一声,轰隆隆地撞倒在地; 脱里罕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马上的士兵在地上飞滚着,大概是脖子撞断了,整个脑袋扭曲向后,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而这只是其中之一,在这名士兵倒地的同地,冲在前面的骑兵一排排地轰然倒地,就象前面有一柄巨大而无形的镰刀,将他的士兵当成牧草,一排排地割倒; 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草原,无数的死神在乃蛮部大军的头顶盘旋着,飕飕地呜咽着; 命好的脱里罕虽然没有被死神收去性命,但胆子却被吓破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画面,冲锋在前面还在奔跑的已稀稀疏疏,倒是地上被无数的人尸马尸铺满了; 而且他们根本没看到夺去无数性命的是什么东西,只见一个个脑袋突然间爆开,鲜血脑浆飞洒如雨。 面对如此惨烈的屠杀,乃蛮部大军还没冲入百步,就已经崩溃了,侥幸未死的纷纷勒住战马,或向两翼逃出去……… 而此时,轮到对面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刘武和苗授一左一右,各位率五千人马,如飓风般卷出,向乃蛮部溃兵席卷而去,那海啸般的喊杀声直冲云霄……… 阿黛拉公主看着山下的惨景,脸色一片惨白,她突然意识到,她们是多么的幸运。 刘武和苗授都不是善类,这回更得了杨逸不要俘虏的军令,他们从两翼冲杀上去,将乃蛮部溃兵往中间一兜,雪亮的马刀,巨大的狼牙棒,交织出一片血肉横飞的景象……. 脱里罕被苗授拎到杨逸面前时,整个人还没有从那血腥的惨景中回过神来,面色一片惨白,人有些呆愣痴傻。 杨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突然喝着:“程三郎何在?” “程三郎恭听大帅钧令。” “这家伙就交给你了,在不把人弄死的前提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让他身上留下一根毛。” 程三郎先是愣了愣,鼓着双腮艰难地忍住笑答道:“小人遵令!” 苗授和刘老虎几个也是一脸古怪地看着,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随即暴出一阵桀桀的大笑,如鬼哭狼嚎:“光毛猪………”。 第632章远见卓识的赤贴儿 把脱里罕剃成光毛猪之后,杨逸又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五更,以杨志和阿奴这对安答为先锋,直取北庭。 他这次未经朝廷授权,就擅自带两万精锐从辽东奔赴西域,有僭越之嫌,虽然有追击女真残部为借口,但别人能不知道这只是杨逸自己找一个借口吗?.. 若是换了长君在位,这种行为是很难为君主所容的,就是现在赵捷是自己的儿子,或许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引来朝中大臣的弹劾是免不了的。 朝廷有朝廷运转的规则,历史上许多皇帝明明非常喜欢某位大臣,但这位大臣一被人弹劾,皇帝也不得不惩处,这是因为皇帝也必须维持一个不偏不倚的形象; 朝廷不是靠某个人支撑就能运转的,你为了保某个人,而寒了其他大臣的心,这个朝廷的运转就会出现问题。 所以刘太后即便想在此事上偏袒杨逸,也不可能做得太明显。 也正缘于此,杨逸没有直接回河西参战,而是避开宋境,采取围魏救赵的策略,同时还必须以快打快,速度平定西域,造成一个既成事实。.. 然后在朝廷派来使者前,主动上表请罪,自求解除军职,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抹去他的僭越之罪。 而怎么才能迅速平定西域,这就是杨逸需要面对的首要问题了,摊开西域的作战地图。杨逸开始伏在上面,用一支山鸡毛做成的漂亮小笔不时在地图上标注着小字。 从玉门关算起。整个西域的面积差不多相当于大宋原有国土面积那么大,要是在中原。想凭两万大军在一两个月之内,迅速荡平这么大的疆域,绝对不可能。但西域却是有可能实现这个目标的。 整个西域实际上有战略价值的城池并不多,都分布在南北两条丝绸之路上,从玉门关起,北丝绸之路上分别有伊州、西州、焉耆、龟兹、八刺沙衮几城。 南丝绸之路上则是约昌、克里雅、于阗、疏勒几城。 这些城池分布在天山南麓和昆仑山北麓两条绿洲带上,串起来就象两只巨人的手臂,中间环抱着一个巨大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在军事上,只需要控制住这两条绿洲组成的纽带上的几个战略节点。就等于控制住整个西域了。可以说这是线状作战,无须面状的铺开兵力。 杨逸最终先定了四个战备节点,西州、龟兹、疏勒、于阗,先定之后,杨逸突然意识到这四个城池,似乎正是唐朝安西四镇最初的所在地,这意味着什么呢?难道这只是巧合? 阿黛拉公主看着他伏在地图上画来画去,不时标注着东西,他那支用山鸡尾巴上的长毛做成的笔非常漂亮。让人一看就喜欢,而且沾沾墨汁就能很流畅地写出很多蝇头小字,很是新颖别致。 更让阿黛拉公主惊奇的是杨逸那张行军地图,阿黛拉也见过一些地图。那些地图总是很空旷,只标出聊聊无几的几个大城和几座大山。 但杨逸这张地图简直看得她眼花缭乱,山川河流纵横交错。连个小小的泉眼所在地也标得清清楚楚,山峰的大概高度。河流的宽度、深度等等也有标注; 甚至各座城池的围长,城墙高度、厚度都有标注。阿黛拉公主就象看到了天书一般,简直是难以置信。 她突然说道:“你们宋国早就想吞并西域了是吗?” 杨逸愕然抬起头来,这妞儿虽然美得冒泡,但他这两天很不待见,这妞儿也一直没敢乱说话,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杨逸饶有兴趣地问道:“何以见得?” “你们宋国若不是早有心吞并西域,怎么会有这么详细的西域地图?” 这两天阿黛拉既是俘虏,也是杨逸的侍女,见杨逸一直没有侵犯她的意思,胆子也大了些。 阿黛拉穿着窄袖胡服和长裤,把她那前凸后翘的窈窕身材淋漓尽致地勾勒了出来; 她的长相有中西结合的特点,身材比中原女子高挑,皮肤特别白皙,鼻梁稍高;但总体上又不失东方女性的细腻精致。 眼窝比汉人深一些,头发微卷,一双睫毛很长,微微上翘,随着那双大眼睛轻轻的扑闪,给人特别灵动的感觉。 特别是她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那缕体香,有种玫瑰的芬芳,让人为之沉醉。 杨逸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微笑着说道:“有西域的详细地图就代表我大宋要吞并西域吗?照公主殿下这么说,你们也有很多我们大宋的书籍,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西州也一早有意吞并大宋呢?” “这不一样……” “不管一不一样,现在是你西州鹘回入侵我大宋在先,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好了,我没时间和你聊这些,你先退下吧!” 现在可不是和美人聊天打屁的时候,面对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杨逸也丝毫没客气,直接赶人。 杨逸这种态度让阿黛拉有种挫败感,难道在杨逸眼里,自己的美丽竟是不屑一顾? 虽然她告诉自己,杨逸越是瞧不上自己,自己越是安全,可这种挫败感却还是莫名的占据了心头。 杨志和阿奴抢到了先锋将领的差使,带着五千人马飞扑北庭,他们一心想抢在中军到达之前拿下北庭,免得让苗授、刘武那些眼馋的家伙来抢食,奔袭的速度自然是快到了极至。 镇守北庭的折里哥听说有宋军从北面杀来,他一边飞报西州,一边率军迎击。 敌烈部最近壮大的速度非常惊人。在吞并西州回鹘之后,总兵力已经增加到了四万多人。是原来的四倍还多。 镇守北庭的人马足有一万两千人,折里哥全军出战。 结果出城二十里。接到探马回报,说宋军有两万人马,还有大量燧发枪,还刚刚在乌别山下血淋淋地屠杀了乃蛮部一万多人马。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折里哥二话没说,立即下令撤军。 对宋军的燧发枪,没有人比敌烈部印象更深刻了。 在白登山下,整整两万多敌烈部勇士倒在宋军的枪口下,毫无还手之力。那等惨景至今想来仍让人心头打颤。 敌烈部全体西迁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避开宋军吗? 现在恶梦再次降临,虽然先是乃蛮部遭殃,但这无疑是给折里哥当头泼了一盆冰水,让他透体生寒。 同时也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若不撤军避开宋军的锋芒,白登山下的惨景必将重演。 折里哥不但撤了,而且撤得异常干脆彻底,他连庭州都没再回去。生怕被宋军困在城中,而是直接翻越天山,撤往西州去了。 杨志和阿奴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取了北庭。这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谁会想到折里哥连做做样子的抵抗都没有,竟是望风而逃呢? 杨志和阿奴心中很是不乐。北庭是到手了,但却没能消灭一个敌人。按杨逸一贯“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作战理念。他们这份功劳未免打了个折扣。 他们本是憋足了劲,准备和折里哥痛快地干一场的,如今捏紧的拳头就象打在了棉花上,让人很不爽啊! 所以他们也没进庭州城,只是派人秉报杨逸,让他赶紧去接管庭州,自己率军继续追击折里哥去了。 折里哥深知不能和宋军的燧发枪硬拼,便留少量兵力依天山地形阻击杨志和阿奴,自己迅速赶回西州找赤贴儿商议对策。 现在敌古烈率两万人马已经到了龟兹,准备趁黑汗后方空虚,奔袭黑汗王城八刺沙衮,高昌城中只剩下赤贴儿率一万大军坐镇。 折里哥匆匆赶回到高昌城,将情况与赤贴儿述说一遍,最后解释道:“赤贴儿大叔,并非我怕死,您应该也知道,在空旷的草原上和宋军硬拼,咱们必败无疑,现在咱们的人马虽然增加到了四万多人,但是象乃蛮部那样惨败的话,新归附咱们的这些人恐怕就溃散了。” “折里哥你不必说了,你做得很对,现在对咱们烈敌部来说,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实力还在,西州呆不下,咱们还可以到其他地方去。” 折里哥听了不由得大惊道:“什么?赤贴儿大叔是说咱们要放弃西州吗?这怎么行呢?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落脚,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咱们可以凭天山阻击宋军啊!” 赤贴儿摇头说道:“天山处处可以翻越,不足为凭,而且现在西州被咱们攻战,各部攻打河西的攻势一定会瓦解,宋军很快就会反攻过来,若是我想的没错的话,这次宋国一定会象大唐一样,把整个西域收入囊中,咱们想在西州生存,除非能打赢整个宋国,但这可能吗?” 再次想起宋军燧发枪的利害,折里哥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燧发枪是所有骑兵的噩梦,白登山下的那番惨景让他终生难是磨灭。 赤贴儿接着叹道:“我算是看明白了,现在谁与宋国为敌,就是自取灭亡。我看啊,就算咱们守得住天山各个关隘也没用,杨逸得了北庭之后,一定会分兵西去攻打八刺沙衮,咱们若是不快点,就会被杨逸困死在西州,想走也走不了。” “那咱们要到哪里去?” “向西,阿拔斯王国现在已经名存实亡,塞尔柱王国各子争位,国内形同一团散沙,争战不休; 而那边,宋国一时是顾不上了,宋国刚刚打下辽东和漠北,现在又要攻打西域,打下来后总得治理,是不可能顾及河中等地的; 只要咱们不断壮大自己,到了那边,未必不能找到一片适合咱们的安身之地。”。 第633章李白故里碎叶城 在于阗时,哈桑和阿柴部大军以白玉河为防线,阻住了种建中东归之路,种建中又不能在昆仑山下等着饿死,被逼得一路向西。 本想一不做二不休,把黑汗腹地搅个天翻地覆,却不曾想被阻在了鸦儿看城下,真个是进退两难。 种建中只有一天的攻城时间,一天攻不下鸦儿看城,哈桑的几万大军就要追过来,到时前有坚城,后在追兵,情况会变得十分凶险。.. 眼看城上抵抗十分激烈,种建中不由得心急如焚,他这支人马也不是铁打的,一直以来战事不断,很久没能好好休整过了,士兵们都已经十分疲惫,而且受阻于坚城之下,难免会导致士气低落。 这个时候若是被逼得与哈桑几万大军决战,对宋军将极为不利。 马远在率军攻城,种建中在苦思对策,斥侯在不断回报着哈桑大军的行踪,一百里,八十里,六十里,随着哈桑大军距离越来越近,种建中的心也越来越焦虑。 “报,种将军,我们抓住一个吐蕃麻域部的小商队,他们前往八刺沙衮行商而回,种将军,据他们说沙州和瓜州被西州回鹘和黑汗联军攻破了,而且……….” 种建中闻之如遭雷击,不等斥侯说完就惊声道:“什么?沙州和瓜州失陷了?”.. 虽然西州回鹘和阿柴部相继倒戈,他早就预料到瓜、沙二州危险,也一直想率军东归; 但现在大军回不去。心里总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朝廷及时增援。瓜、沙等州能平安无事。 终于,情况还是糟到了极点。他是瓜州节度副使,实领着瓜沙二州防务,二州失陷,他要负全责。 斥侯见种建中神色惨变,连忙接着说道:“种将军,您听小的把话说完,那些商人还说,有一支来自漠北的叫敌烈部的军队突然从北面杀过来,迅速攻陷了北庭和西州。西州回鹘亦都护毗伽布的斤率军回援,结果在赤亭守捉被敌烈部大军击败,毗伽布的斤战死………….” “死了……….快说,接下来怎么样了,快说。”种建中被这一系列变故弄得堂皇结舌。 他被困在于阗这么久,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由于战争,南丝绸之路商旅基本终断,使得消息传播更慢。真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回种将军,毗伽布的斤死后,西州和北庭已经被敌烈部完全占领,西州回鹘算是灭亡了。听说敌烈部的首领敌古烈已经集结大军,趁黑汗后方兵力空虚,准备进攻八刺沙滚和疏勒呢。正是害怕战火烧到疏勒。所以这些吐蕃商人才匆匆返回的。” 吐蕃麻域部的位置就在鸦儿看南面,印度河上游两岸。经鸦儿看可往南走勃律,再沿印度河向东。便可回到吐蕃麻域部领地; 宋军从于阗奔袭鸦儿看太突然,这些商人大概是没料到有此遭逢,一头撞了进来。 “好,好极了,快把这支商队的人带来,我要仔细盘问一番。”种建中连声吩咐着,若是这些商人说的都是事实,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喏!”斥侯应声而去,很快将二三十个吐蕃商人带了过来。 种见中亲自盘问,确认无误后,不由得暗松一口大气,他没有为难这些给他带来好消息的吐蕃商人; 不过他们所有能吃的东西,包括大部分骆驼都被种建中买了下来,几十头大骆驼关键时是可以杀了吃肉的。 吐蕃商人虽然不愿意,但种建中出价很高,加上无力反抗,只得认了。 得到了这个消息,种建中立即下令停止攻城,马远兴冲冲地跑回来问种建中道:“将军,黑汗的根基都在八刺沙衮和疏勒,这回他一定比咱们还急,照末将看来,咱们不防依叶尔羌河阻他一阻,这回轮到咱们阻住他西归之路,急死他。” 种建中摇头说道:“你这是什么臭主意,常言道狗急了还跳墙呢,刚才你不知道,听到瓜沙二州陷落的时候,本将也想回头找哈桑拼命了; 现在反过来,哈桑急着回援疏勒和八刺沙衮,咱们若是阻住他,他拼起命来,不论胜败,咱们必定伤亡惨重; 而且阻他西归之路,对咱们没有任何好处,就让他回去和敌烈部的人拼命吧,咱们趁机杀回于阗,或是拿下鸦儿看城才里正理。” “将军说得是,末将糊涂了。” “传我命令,大军退守叶尔羌河下游的沙漠边沿,等哈桑大军过来,咱们再看情况定策。” 马远抑制不住兴奋之情说道:“种将军,不如这样,您带一万大军退守叶尔羌河下游,给末将三千人马,由末将伺机袭扰他,哈桑急于回师八刺沙衮,一定无心和咱们纠缠,末将伺机袭拢一下,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收获呢。” 种建中略一思索便答道:“就依你吧,不过你要记住,无须和哈桑硬拼,有机会再发动攻击,千万莫要鲁莽行事。” “末将遵令。” 杨逸才到北庭,便接到了一个更不可思议的消息,敌烈部竟然放弃了刚到手的西州,赤贴儿和折里哥率领两万多人迅速地离开了高昌城,向西汇合敌古烈去了。 这个不可思议的举动,杨逸也所料不及,事情到了这一步,感觉就象是敌烈部前来帮他打前站,打下西州后拱手送给他一样。 但细想来,杨逸倒是很佩服赤贴儿的智慧了,随着自己攻占北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大宋是不会放过西州了,敌烈部被大宋的火器打怕了,自然不愿再与自己死拼。 现在他放弃西州,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他没有白白帮大宋打下西州,敌烈部军力一下子增加了三四倍不说,也必定从西州得到了大量的财富。 有人有财,凭他们的实力,只要不是遇到宋军火器部队,和谁都有得一拼了,再往西占一片地儿不难,甚至可能建立起一个属于敌烈部的国家,赤贴儿的算盘是打得极为精到的。 接到这个消息后,杨逸迅速对下一步的军事作出了调整,令杨志和阿奴率一万人马,其中燧发枪兵一千人,负责接管西州,并反攻玉门关,尽快夺回瓜、沙二州。 而杨逸自己则带着一万人马,其中燧发枪兵一千五百人,走天山北麓,向西奔袭八刺沙衮。 八刺沙衮实际上就是碎叶城,大诗人李白出生的那个碎叶城,大唐曾在这里设立碎叶军镇,统治北到夷播海(巴尔喀什湖),西至河中的广大区。 碎叶城曾是安西四镇中最大的军镇,位于热海(伊塞克湖)西侧,扼守碎叶河谷; 碎叶河谷水草肥美,宜于农耕放牧;整条河谷呈东西走向,长约四百里左右,被称为丝绸之路上的又一个“河西走廊”; 是丝绸之路两条干线的交汇处,是东西使者及商人的必经之路。 自唐高宗调露元年开始设立碎叶军镇,因其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大唐曾多次扩建,使得碎叶城成为西域极为罕见的雄城,它的城中格局效仿大唐都城长安而建,如今成了东黑汗国的都城。 这样一座有着重大战略意义的城池,杨逸是不会放过的,打下来之后,将来只须派一千燧发枪兵镇守,使可保不失了; 而一但掌控了碎叶城,大宋的势力就可以辐shè到河中地区,甚至是整个中亚地区,到时光是收取东西商客往来的赋税,就可保财源滚滚了,这绝对是一件利大于弊的好事。 从北庭到碎叶的距离,大概相当于上海到běi精的距离(这个是俺用尺子在地图上仔细量过的),杨逸他们一人三骑,以最快的速度奔驰的话,要到达碎叶大概需要十天到半个月时间; 好在现在有杨志他们回头解河西之围,而且随着西州回鹘灭亡,黑汗撤军自保,剩下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这仨瓜俩枣,绝对翻不起什么大浪,收回瓜、沙二州当不成问题。 杨逸选择远赴碎叶,而没有留在西州坐镇或率军回玉门关,主要还是想暂时避开朝廷的使者; 杨逸估计河西走廊一但重新打通,朝廷一定会诏他回京,而另派人来主持西域之事。 到时西域格局会走向什么方向就很难说了,杨逸既然来了,而且现在形势十分有利,错过了这样的战机非常可惜,他自然是想着把该打的都打下来再说,到时不用朝廷相招,俺也老实的回京抱俺的娇妻美妾去。 “汉卿,立即派人联络敌古烈。” 马汉卿听到杨逸这话,不由得大为惊愕:“大人的意思是?” “还记得长辖底吗?” “…………”马汉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说长辖底是咱们养的一头狼………” 嗥! “小白别乱叫,这回不是说你。如果说长辖底是咱们扶植起来祸害辽国的,那么现在,咱们何妨再放头狼到河中那边去呢?” 马汉卿一脸怪异地望着杨逸,心中暗暗叹服,这算盘打得真是绝了。 “属下明白了,大人放心,属下这就派人去联系敌古烈。” “告诉敌古烈,咱们可以选择做朋友,可以合作共赢,并不一定非要做敌人。”. 第634章我家大帅想和大汗合作 敌烈部入侵西州,毗伽布的斤率军回援,这些事情哈桑是早就知道的; 但当时他并未太在意,毗伽布的斤在河西太强势了,处处乾纲独断,这让哈桑很不满,有人给毗伽布的斤找点麻烦,他倒不在意看看笑话。 可谁料到毗伽布的斤阴沟里翻船,在自家大门口被人干脆利落地灭了。 事情变化太快。西州和于阗隔着一个巨大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消息传递困难,哈桑同样是刚刚得知西州换了主人; 同时刚吞下西州的敌古烈又磨刀霍霍,准备挟大胜之威攻打兵力空虚的疏勒有八刺沙衮,这下哈桑无法淡定了。 他和毗伽布的斤互伐多年,千方百计想把对方吞并也没能如愿,现在敌古烈这支孤军却摧枯拉朽一般,将毗伽布的斤灭了。 这给哈桑的震动是非常大的,感觉就象一头凶狠的巨兽冲进了西域,张开了锋利的獠牙要吞噬一切。 如今无论是疏勒还是八刺沙衮,防御都比较空虚,要是让这头凶猛的巨兽闯过去,那还得了? 八刺沙衮和疏勒才是黑汗的根基所在,这两个地方绝不容有失,必须、马上、回援。.. 但偏偏鸦儿看这里还搁着种建中一万多大军,这怎么办? 这一刻哈桑就象裤裆里落了一盆红通通的火炭,烫得他直跳脚。 两害相权取其轻,丢了什么也不能把根基丢掉,哈桑迅速决定。撤回正在攻打河西的那一万多人马镇守于阗; 再留下五千人马镇守鸦儿看,自己带着几万大军回援疏勒和八刺沙衮。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哈桑的计划是没错,但种建中也不是吃素的。他先是让马远带着三千人马,从哈桑渡叶尔羌河开始,就不断地袭扰; 等确定哈桑真的无心恋战之后,立即全军压上去,从后面不断的攻击,把哈桑弄得焦头烂额; 种建中主要攻击他的后勤,夺得了不少粮草,在这鬼地方作战,有粮才是王道啊! 哈桑归心似箭。虽然吃了几场小败仗,却也实在没心思在这里和种建中玩官兵抓土匪的游戏,他又留下三千人马依托沙漠边沿的乱石丛阻击种建中; 同时令留守鸦儿看城的五千人马出城陪种建中一起玩,自己率军迅速横渡鸦儿看至疏勒之间的沙漠,屁股冒烟的赶回家去了。 叶尔羌河上游的一处山包上,几十株榆树零星地分布在山包四周,山下就是从昆仑山流下来的叶尔羌河,河水清澈见底,水面上浮光掠影。金星闪烁。 南丝绸之路上的城池分布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靠昆仑山流下来的雪水滋养,约昌城建在车尔臣河边,克里雅城建于克里雅河边。于阗建于白玉河和乌玉河之间,鸦儿看城建在叶尔羌河旁边,疏勒城位于克孜勒河边。 昆仑山的冰雪消融之后。形成这一条条奔流而下的河流。正是有了这些河流的滋养,在沿河两岸形成了一片片绿洲。挡住了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侵袭,才使得这些城池能生存下来。 马远策马到种建中身边。跃跃欲试地问道:“将军,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哈桑大军回疏勒去了,咱们有时间打造攻城器械了,末将保证,三天之内一定能拿下鸦儿看城。” 攻下鸦儿看城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诱惑,但种建中念念不忘沙州那边的安危,便摇摇头说道:“目前于阗城只有三四千人马把守,我所料不差的话,哈桑是想从河西撤回那一万多人马补充于阗的兵力; 但咱们回于阗要快得多,现在重要的是要趁那万余人马赶回之前,从新把于阗抢回来,这样咱们就可以从容应对了; 否则等那万余人马赶回于阗,咱们就算攻下鸦儿看城,同样被于阗和疏勒夹着,背腹受敌; 若能迅速夺回于阗城则不同,咱们可以重新打通与沙州方面的联系,并将那万余黑汗大军困死在约昌城一带。” 马远一想也是,夺取鸦儿看城,自己仍被于阗和疏勒困死,而抢先夺回于阗城,自己反而就能把河西那边回援的万余黑汗大军困死。 在这种地方作战,一定要分清主次,抢占关键的战略节点,才能掌握主动。 “将军所言极是,想来这个时候,阿柴部的人马也一定会缩回去了,就请将军下令吧。” 就这样,种建中率军又重新杀向了于阗城。 赤贴儿和折里哥汇合敌古烈之后,四万余大军毅然西征,从龟兹(库车县)西出柘厥关,渡白马河,再百八十里入俱毗罗碛,经苦井,百二十里到俱毗罗城,又六十里到阿悉言城,又六十里到拨换城(阿克苏市); 拨换城又叫姑墨城,南临思浑河,之前拨换城是西州回鹘控制的最西面一座城; 到了这里,若是渡拨换河往西北方向走,就是前往碎叶的道路,若是渡思浑河往西南方向走,就可通疏勒。 具体走哪条路,敌古烈和赤贴儿的意见出现了严重分歧,按赤贴儿的意思,自然是走西北渡拨换河,翻越拨达岭直接前去攻打碎叶,然后退往夷播海一带落脚,那边离阿尔泰山比较近,也就是离漠北草原比较近些。 但敌古烈认为,北庭到碎叶的路程和西州到碎叶的路程差不多,杨逸也正在往碎叶进军; 万一被杨逸抢先一步,他们很可能被困在热海一带,进退两难,与其如此,不如走西南前去攻打疏勒(喀什市)。 疏勒位于塔克拉马干沙漠西沿,为丝绸之路南北两道交接点,又当向西翻越葱岭的丝路干线要冲,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加上有克孜勒河滋养,疏勒一带水草肥美,农耕畜牧都极为发达,一直以来就是黑汗国的经济文化中心,黑汗国都曾一度迁到此处。 现在疏勒兵力空虚,若是能攻下这座西域重镇,得到大量的给养,必定又能壮大不少; 到时直接从疏勒翻越葱岭,杀往乌浒河一带,向西可攻打呼罗珊,往西北可攻打河中的桃花石汗国、花刺子模等,又无须担心和杨逸大军碰头。 折里哥也支持敌古烈的想法,疏勒城太富有,富得让人眼红啊。 就这样,究竟是往西北还是往西南,两者竟然僵持不下,在拨换城整整耽搁了半天时间。 “报,大汗,有一队宋军自龟兹方向追来,大概有百来人马,自称是杨逸的使者,要面见大汗。” 外面突然传来禀报声打断了敌古烈三人的争持。 敌古烈、赤贴儿、折里哥三人面面相觑,都想不明白,杨逸突然派使者追来做什么; 赤贴儿第一个反应是杨逸在使阴谋,以拖慢他们的行程。 出于那份好奇心,他们还是接见了杨逸的使者。 程三郎任由敌古烈的手下收去了武器,但头盔死活不肯脱,赤贴儿等人虽是奇怪,但思及他戴个头盔也没什么,便放他进屋了。 上次程三郎作为使者去见脱里罕,被剃了个奇形怪状的头,虽然这仇已经翻陪报回来了,脱里罕被他刮得毛也没剩下一根,但顶着个怪异的发形难免会损坏自己的光辉形象; 所以他坚持不脱头盔,见敌古烈等人没再作难,进屋后不由得嘿嘿一笑,施礼道:“多谢敌古烈大汗,多谢赤贴儿大叔。” 这嘴儿真滑溜,不这样,杨逸也不会两次派他为使了。 敌古烈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是杨逸派你来的,他派你来做什么?” “大汗,本使千里迢迢,追大汗追得好生辛苦,大汗连碗水也没有,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来人,给他一拿碗水,本大汗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侍卫拿来一碗水,程三郎豪爽地一口喝干,然后才说道:“大汗,我家大帅派我前来,乃是出于一番好意,我家大帅说了,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程三郎说到此处便停顿了一下,心机灵活的赤贴儿立即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贵使请接着往下说。” 程三郎正色地说道:“当初贵部欲取西京府,我大宋也想取西京府,是以有白登山一战,这纯粹是为了国家利益,并非为了什么仇怨,不知大汗与赤贴儿大叔以为然否?” 敌古烈他们沉默不语,白登山一战给他们的创伤太深了,但程三郎将这一战归为国家利益引发的争端,这也没错。 但对敌古烈他们来说,这就是结下大仇了,只不过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奈何不了宋国而已。 “这段仇怨虽然已经结下,但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大帅希望敌古烈大汗和赤贴儿大叔能放开过去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同向前看。” “说得轻巧…….”敌古烈正要发飙,赤贴儿连忙阻止他,对程三郎说道:“贵使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接说清楚吧,我们草原之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程三郎向赤贴儿抱抱拳,正色地说道:“从贵部主动放弃西州,不难猜到贵部有意继续西迁,我家大帅说了,我大宋的脚步将止于河中一带,贵部若是有意继续西迁,则咱们之间便没有了利益冲突,相反,咱们可以选择合作。” “合作?” 第635章化敌为友 敌古烈做梦也没想到,杨逸会派人来和他谈合作,他和赤贴儿、折里哥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一齐向程三郎望去。 程三郎接着侃侃而谈道:“不错,我们大帅派我来,就是希望与贵部达成谅解,双方放下以前的恩怨,携手合作。现在对咱们双方而言,既然没有了利益冲突,合则两利,若是选择继续为敌,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 赤贴儿沉声问道:“不知你们大帅打算怎么跟我们合作?” 程三郎这回没有急于正面回答,而是说道:“不知贵部对眼下大食等地的现况了解多少?” “贵使有话就直说吧。” “阿拔斯王国已名存实亡,新兴的塞尔柱王国也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兄弟争位,弄四分五裂,这确实是贵部入主波斯等地的好时机,但如今呼罗珊总督桑贾尔已经在大位之争中逐渐占据上风,随时可能重新一统塞尔柱王国,贵部想要在他手上占到便宜,只怕很难。当然了,若是有我大宋帮助,这便不成问题了。” 一路西来,赤贴儿他们留心打探,更到不少消息,知道程三郎并非胡说八道,他的话细想来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贵国真的愿意帮助我们?”敌古烈洒然一笑,显然不相信大宋、或者准确地说是杨逸愿意帮助他们。.. “是的,我们大帅确实愿意帮助贵部,这也是我们大帅派我来的主要原因。” 赤贴儿虽然也不大相信,但还是问道:“贵使可以说说你们大帅有什么条件了。” 程三郎轻咳一声说道:“我们大帅的条件是。我们支持你们在大食等地立国后,贵国必须向大宋称臣。并使用大宋的年号、文字,服饰礼仪方面也必须尽量与我大宋保持一至。最重要一点,不能改变你们现在的信仰,并且你们所建立的国家内,除了儒佛道三家之外,不能让民众再信奉其他教派。” “就这些?” 敌古烈再次冷笑起来,这算什么条件?大宋周边各国,谁不奉大宋为宗主国?在他们看来,这就跟以前草原部族奉唐朝皇帝为天可汗一样,只是名义上的各部共主。又不用接受实际统治。 至于服饰礼仪方面,杨逸只强调与大宋保持一至,但并没有强迫一至; 推行儒佛道更不用说,本来他们就是信佛的,对儒学也有向往之心,这些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大问题,至少现在他们觉得不是什么问题。 杨逸如果只提出这样不成条件的条件,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没有合作诚意。所在敌古烈才再次冷笑起来。 其实敌古烈是不理解杨逸的心思,对于大宋来说,自己不想陷入中东那个泥潭去,扶植敌烈部象后世的蒙古人一样打过去。帮着推广汉文化,减小,甚至消灭某些教派对西域的影响。这无疑是非常合算的事情。 好在杨逸早有所料,悉数交待了程三郎。此刻程三郎见他们果然不信,立即接着说道:“当然还有其他。我们大帅说了,请贵部与我们一起,攻打八刺沙衮,灭掉哈桑; 到时候,我大宋占有黑汗的土地,贵部将得到全部俘虏,相信重新整编之后,这些俘虏将会成来贵部最好的战士; 而且,打下八刺沙衮之后,贵部将得到城中四成的财物,更重要的一点,我们大帅会支持贵部两万颗手雷,让贵部用于西征。” 听到俘虏和财物时,敌古烈等人已经很心动了,有人就有一切,这一点他们再明白不过; 若是能再得到两三万俘虏,他们就有七八万大军了,这天下大可去得啊! 等听到最两一条,杨逸支援他们两万颗手雷时,敌古烈他们的心肝不由得呯呯直跳; 宋军的火器之利害是他们亲身体会过的,他们为什么望风而逃,还不是因为畏惧宋军的火器。 若是能得到两万颗手雷,那么一路西去,摧城拔寨还不轻而易举之事? 塞尔柱等国的士兵没有见识过手雷的利害,恐怕听都没听说过,这种情况下,手雷的杀伤力还在其次,对他们的震撼力只怕会放大十倍,吓也能把他们吓个半死。 凭借着七八万大军,以及两万手雷,敌烈部横扫整个大食恐怕问题都不大。 而敌烈部付出的代价只是认大宋为宗主国,推行佛儒道,并协助杨逸一起消灭黑汗国。 想明白这些,敌古烈、赤贴儿、折里哥三人呯然心动,赤贴儿接着说道:“你家大帅的条件就是这些吗?” “不错,我家大帅的条件就是这些,大汗若是不相信,我们大帅愿与敌古烈大汗结为安答,对天盟誓,谁为违背契约,则受天诛地灭。” “果真?” “在下若有半句虚言,愿受五雷轰顶。” 这年头发个誓言可不象后世那样象放屁一样,时下的人对天地很敬畏,发下这样的誓言一般都是能够相信的。 敌古烈听了,不由得大喜,大声喝道:“来啊,取酒来,我要与………” “在下程三郎。” 程三郎见敌古烈记不得自己的名字,连忙把大名再道一遍,眼看达成杨逸的派予的使命,程三郎也是非常高兴; 听到敌古烈嚷着要酒,甭管是不是要与他痛饮三杯,他也一定要凑个热闹不可; 他娘的,跑这么远的路,军中不准饮酒,如今都快忘了酒是什么味道了,这样痛饮的机会可不多啊! 敌古烈的亲兵很快找来几坛酒,豪爽的敌古烈直接将一坛丢给程三郎,自己抓起一坛,拍开封泥说道:“程兄弟……….” “别别别,大汗可别折煞小人,您是快要和我们大帅结为安答的人了,小人岂敢再和大汗称兄道弟。” “无妨,既是同袍,就是兄弟,你们大帅若是连这个也想不开,那我却也懒得和他结什么安答了。” “是是是,是在下说错话了,大汗有所不知,我们大帅一直视我等为亲兄弟,我军中兄弟谁不感念大帅的恩德。” “那就行了,少废话,来,程兄弟喝。”敌古烈说着,自己先举起酒坛豪饮起来,酒水从嘴边洒出,打湿了整个前襟,一坛酒被他一口气喝完,竟是面不改色。 程三郎也不赖,一坛酒被他灌下肚,爽得直哼哼,喝完了把酒坛往门外一扔,啪的一声,酒坛四分五裂。 敌古烈不但不在意,反而自己也将酒坛扔了出去。 程三郎忍着酒嗝,笑着说道:“大汗,我们大帅还有件事要麻烦大汗,就是想请大汗留少许人马,暂时镇守拨换城,以免黑汗大军前来侵犯龟兹等地,然后请大汗率大军尽快前往八刺沙衮,哈桑听说咱们前去攻打八刺沙衮,一定会急着赶回去,到时咱们双方这样………” 程三郎声音一时小了下来,敌古烈三人听了又不由得暗抽凉气,不得不承认,杨逸这计谋真是环环相套,算死人不尝命啊,幸好,现在不用和他为敌了…… 第636章伊丽河谷美人香 杨逸一行从庭州出发,经准葛尔盘地,然后沿伊丽河谷向西,伊丽河就是后世的伊犁河; 杨逸觉得现在它叫伊丽河更帖切一些,因为整条河谷实在是太美丽了,特别是在这盛夏的季节,简直美得让人颤抖。 整条河谷大概长约七百里,北、东、南三面环山,河谷中云杉满山,雪峰奇美壮丽,谷中绿茵如毯,薰衣草,龙胆草、紫菀、金莲等各色鲜花竞相开放,这是大自然精心布置出来的一个让人惊艳的花园。.. 而且天山山脉当住了东南面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热气流,天山流下来的雪水清凉凛冽,策马奔驰在河谷间,凉风习习,清爽怡然,暑意全消。 不到伊梨河谷,你绝对无法想象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无法想象上天对这条河谷是何等的眷顾; 是的,上天仿佛把整个西域所有美丽的事物都集中到了这条河谷,以一种集群式的不厌其烦的罗列了出来。 杨逸不禁又想起了清娘,唉,这丫头若是有机会来到伊丽河谷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他拉回去。 伊梨河谷目前为东黑汗国占有,谷中有不少黑汗牧民,成群的牛羊在山坡上以野花绿草为食,神态自若。.. 真正的驻军不多,因为象黑汗这种国家,基本还是全民皆兵制度,闲时放牧,战时为兵; 杨逸率军到来,当地的牧民很快集结起来,准备迎击入侵天堂的不宿之客。 收拾这些“民兵”无须杨逸去劳烦。这差使一早就被苗大将军死磨硬泡要去了。 为此刘老虎还多次跑来跟杨逸“哭诉”,甚至不惜打苗大将军的小报告。只望能把他从前锋将领的“高位”上拉下来,自己好顶替上去。 “大人。苗授那厮无视大人军令,今天大开杀戒,杀了两百多人呢,这厮简直是不可救药了,大人您可得管管啊。” “大人,今天苗授那厮又杀了三十六人,整整三十六条活生生的的性命啊,人家只不过做做样子抵抗一下,大人。您说这厮至于下此狠手吗?” “大人,不得了,苗授那厮今天胡乱践踏草地,还在薰衣草丛里拉屎,弄得整片薰衣草都臭了.” “大人,您再不管管,苗授那厮就要翻上天去,他今天竟然把尿撒到了伊丽河里,您瞧。这么清的一条河,全被苗授那厮给污染了。” 杀人如麻的刘老虎到了伊丽河谷,竟然变成了集观世音、环境保护者、野生动物保护者等一大堆头衔于一身的大善人。 这天黄昏在河谷一处平坦的草地上扎营,他又来向杨逸打小报告:“大人。苗授那厮今天又shè杀了两只珍禽异兽,私自炖了吃,连毛也没给大人您留一根。” 对他一次次的的小报告。杨逸实在是再没法忍受了,抬脚就往他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怒不可遏地说道:“你很想他给你留两根毛是吗?好。明天我发下话去,让苗授把毛都留给你。他娘的,瞧你这德性,这儿就几个歪瓜劣枣,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去抢做这先锋吗?你不烦老子不烦啊!” “嘿嘿,大人,老子………不不不,小的就是看不惯苗授那得意的嘴脸,他娘的,宰了几个歪瓜劣枣就跑来显摆,要是换了我……….” “要是换了你就宰个一干二净是吗?” “大人瞧您说的,小的能做那煞风景的事嘛,大人您可吩咐了,什么珍惜生命,爱护花草,要注意保护什么环境,要少破坏天堂; 小的可是牢记在心,自从进了这伊丽河谷,小的就一直憋着,连大小便也没敢拉一回,生怕污染了环境,大人您瞧,小的都做到这份上了,怎么会去做那煞风景的事。” 杨逸抬脚又踹,我踹,我踹,狠狠踹。 李一忠和马汉卿他们在一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刘老虎被杨逸踹到李一忠身边,李一忠脚痒,依样画葫芦,照着刘老虎屁股也来了一脚; 这下子刘老虎不干了,杨逸踹了还没法说,你李一忠也来踹老虎屁股,简直是岂有此理。 两人顿时拳脚相加,在营里干了起来; 附近的士卒瞧见了,顿时哗啦啦地围过来,没人拉架,反而欢天喜地的当起了评论员、啦啦队。 “我瞧刘将军能赢,瞧他那一拳,瞧见了吗?那叫黑虎掏心。” “你懂什么,不懂别乱说,没瞧见刘将军掏哪里吗?那叫叶底偷桃。” “你们才胡说呢,照我说啊,一准是李将军赢,瞧见没?这一脚叫八卦连环腿。” “又一个不懂装懂的咸蛋,这叫八卦连环腿吗?告诉你,这叫佛山无影腿。” “哎呀呀,龙爪手。” “不得了,降龙十八掌!啊!” “…………….” 场边热闹之极,比东京街头围着看耍猴的还热闹。 杨逸懒得理这两个皮痒的家伙,自己回到帐蓬找了套换洗衣裳,带着小白,到附近的小溪去洗澡。 夕阳洒在小溪上,金光点点,附近的树上成群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啼叫着,惹得小白跑到树下狠狠地嚎了几声; 但树上的鸟群直接无视了它的嚎叫,依然欢快在地树上跳跃着,鸣叫着,让小白威风扫地。 这厮很没风度地在树下撒起尿来,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宣告这是自己的领地。 但那是上风口哎,杨逸气得冲上去往它屁股上就是一脚。 “他娘的,没听到刚才刘武那厮说什么吗?这儿是天堂,别随地大小便污染环境,老实给我憋着。” 嗥! “什么?憋不住?憋不住你就跑上风口去拉?你这不是找抽吗?” 嗥! 杨逸正要再次抬脚,嗖的一声,一个白影远远的窜开,如丧家之犬,然后伏在草丛里吐着长舌头,一副委曲样儿。 杨逸这才满意地回到溪边,脱光,跳,扑嗵一声,水花四溅; 杨逸泅在水底好一会,才浮到水面透气,结果岸边突然冲下一道白影,又是扑嗵一声,水花溅了杨逸一脸,他正张嘴要吸气,结果被呛了一下。 小白大概也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连忙使出它的狗爬式,向下游游去,这家伙游水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嘴巴半开着,就象二愣子在傻笑; 杨逸追上去,拖住它一条后退,这家伙游不动了,急得呜呜乱叫,让杨逸大感有趣,干脆把他往水里一拉………. 呃,记得小时候老家人杀狗,都是把狗绑在长木棒上,沉水里溺死的,杨逸连忙放手,小白大概是呛了水,扑腾着向岸边游回去,嗷嗷叫个不停,好不幽怨。 “哈哈哈,小白啊,瞧你这胆子,看我的。”杨逸说着呼的一下又泅到水下,小白坐在岸边,伸着长舌头,眼睛盯着水面来回巡睃着,好一会儿不见杨逸踪影,它又坐不住了,嗖的一下又窜到水里,仿佛要去救人……… 哗啦一声,杨逸突然从水下冒出来,小白吓了一跳,又连忙往岸边游,速度好快,生怕杨逸再把它沉到水下,连那条大尾巴都在水里扫个不停,样子狼狈极了,杨逸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夕阳反shè在远处的雪峰上,云蒸霞蔚,流光溢彩,就象仙子的彩带在飘舞,异常瑰丽。 近处的树林、草地上,却已蒙上了淡淡的暮色,如轻沙弥漫。 杨逸洗过澡,一身清爽地回大帐,嘴里随意地哼着小曲儿: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清流小溪,为了宽广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 小曲儿飘散在淡淡的暮色中,刚好被坐在帐蓬边看爱米烤肉的阿黛拉公主听到,她不禁抬起头来,眺望着暮色这头。 听着暮色中的轻歌,看着渐行渐近的身影,阿黛拉公主目光如水,一眨也不眨,不知在想些什么; 凉凉的夜风拂动她那微微卷曲的秀发,火堆边的剪影美得象一幅动人的画卷。 “羊肉快烤好了。”见杨逸走近,阿黛拉轻轻招呼了一声。 杨逸走到她身边坐下,就象是面对多年的老朋友,神态动作都很随意。 “公主殿下会烤肉吗?” “我会一点,但是烤得不好吃。”阿黛拉轻轻低下头,眉稍浮上一抹羞涩,火光照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红扑扑的。 杨逸双手枕于脑袋后面,往草地上舒适地一躺,微笑说道:“可惜了,我还想着,哪天没事做了,和公主殿下去摆个小摊,做烤羊肉串的生意呢。” 听到他这个充满童话色彩的想法,阿黛拉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身体的轻颤让他身上体香儿更加浓了一些。 杨逸吸吸鼻子,故意说道:“咦,哪来的玫瑰花香味儿,真香。” 阿黛拉不着痕迹地把身体稍稍移开了一点,突然杨逸含笑看着她,她不由得大窘。 “真是色香味俱全呐!”杨逸感慨道,眼前望向爱米手上的烤羊肉。 阿黛拉知道他指的不是爱米手上的烤羊肉,心中不由得一颤,杨逸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今晚要……… 阿黛拉心中惴惴不安起来,她心里明白,若是杨逸真想要她,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第637章结拜安答 杨逸他们在伊丽河谷走一段之后,翻过山麓,大军朝西南方向的热海奔去。 这里离碎叶城,也就是八刺沙衮已经不算远了,大军奔驰大概要六天时间可到碎叶城,若是轻骑信使马不停蹄的奔驰,三日可到。 热海周边有大量适宜放牧的地方,散布着大量黑汗牧民。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民就是兵,所以出伊丽河谷之后,战斗明显多了起来。.. 杨逸派苗授和刘武各率二千五百人马,如两只勾拳,于他的中军前方形成两路前锋,一路扫荡过去,直奔热海。 热海(伊塞克湖),也叫大清池,周长千里余里,东西长,南北狭,四面负山,众流交凑,色带青黑,洪涛浩瀚,惊波汨忽,龙鱼杂处,灵怪间起; 所以往来行旅到了这里,都要焚香祈福,湖中水族虽多,莫敢渔捕。 热海的得名,并不是因为湖水是热的,最要是指它冬季不封冻,这在高山湖泊中是极为少见的,是以人们将之称为热海。 杨逸他们出了伊丽河谷后,又花了三天时间,到达热海的东北角,从这里往西,最多再有三天时间,就可以到达碎叶城了。.. 从出伊丽河谷开始,杨逸就撒出了大量侦骑,经过三天时间,一连串的消息开始不停地反馈回来: 敌烈部大军自拨换城出发,西北渡拨换河,中河。到小石城,过粟楼烽。翻越拔达岭,经顿多城。渡真珠河上游,又西北度乏驿岭、雪海,目前离热海南岸还有百里。 而另一方面,哈桑的三万大军自疏勒出发,向北翻越图鲁阿提达坂(即后世中国与吉尔吉斯斯坦的重要口岸:图噜噶尔特出口),然后北渡真珠河(纳伦河)中游,飞速回援八刺沙衮。 哈桑走的这条路是西域通往中亚地区的最便捷的通道,所以哈桑比杨逸和敌古烈都更快的到达; 三支大军一齐扑向八刺沙衮,一场三国大战的大戏即将上演。 “大人。程三郎他们回来了。”马汉卿匆匆打马过来秉报道。 “快让他过来。”杨逸欣然说道,虽然还不知道程三郎与敌古烈联络的结果,但杨逸相信,敌古烈和赤贴很难抵御他开出的合作条件。 果然,程三郎兴冲冲地来到杨逸面前秉报道:“大帅,小人不辱使命,按大帅吩咐的,把事情办成了,敌烈部已经同意与咱们结盟。” 他一边说话。一边脱下头盔,在杨逸面前,无须掩饰什么,相反。他觉得他那“乃蛮式”发型是一种荣耀。 杨逸轻松地微笑道:“不错,不错,三郎啊。看来咱们是不是错怪脱里罕了,真算来。自从你剃了这‘乃蛮发式’后,就无往而不利。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奥妙呢?” 虽然他开始就有很大把握敌烈部会和自己合作,但真得了确定的回报,心里还是突然轻松了许多,不由得开了句玩笑; 马汉卿他们听了也都跟着大笑起来,程三郎不以为意,一只大手在自己的乃蛮式发型上‘搔首弄姿’,嘿嘿笑个不停。 “说吧,咱们的条件敌古烈全部答应了吗?” “回大帅,答应是答应了,只是敌古烈要求大帅先与他结为安答,对天盟誓过后,才肯真正与咱们展开合作。”程三郎说完,小心地瞟了杨逸一眼,生怕他生气。 按杨逸原来的意思,是双方一起灭掉哈桑之后,到碎叶城再结拜,因为这次杨逸只有一万人马,这点兵力对相对于要占领的广阔地域来说,实在不多; 他不想再和哈桑硬碰以导致无谓的折损,便打算借敌烈部,再玩一次阴谋。 要想阴谋得呈,就不大方便提前与敌古烈接触,以免被哈桑提前发觉什么蹊跷。 杨逸听了程三郎的话,眉头不由得轻轻挑了挑,程三郎心中一咯噔,连忙说道:“大帅,小人已经尽力了,本来敌古烈也想答应先灭掉哈桑再结安答的; 但赤贴儿却坚持要大帅先拿出诚意,非要大帅与敌古烈先结安答不可,小人费尽口舌也没能让他改变心意,请大帅责罚。” 杨逸摆摆手,示意他别慌,细细想来,赤贴儿此人心思比较细腻,而且之前双方毕竟是仇敌,他有此顾虑也不足为奇; 这年头,尤其是直爽的草原人特别相信誓约,有没盟誓之前,看来是难以让敌烈部放心合作了。 “程三郎,你再跑一趟,让敌古烈准备准备,特别是让他注意别走漏了风声,我这就随后率军前去。” “小人遵令。” 仔细吩咐过程三郎之后,杨逸很快下令大军出发,沿着大清池东侧南下。 花了一天多时间,在大清池南岸一座叫冰城的小城东面的一处高山草甸上扎营。 到时薄暮时分,杨逸一边让马汉卿准备,一边对李一忠说道:“一忠,我警告你,别在背后玩什么花样,这次咱们必须拿出诚意来,你那些小动作一但被敌古烈发现,只会适得其反。” 李一忠表情微微一滞,讪讪地说道:“大人,您只带几十人前去,万一谈不拢,那就危险了,属下只是防止万一而已,照我说,咱们就算不跟敌古烈合作,同样能灭掉哈桑,大人是三军主帅,何必去冒这个险呢?” “少废话,你若是安排了人马,就赶紧给我撒回来,这是军令。” “末将遵令。” “这就对了,这次和敌烈部合作,眼前的战事还只是其次,关键是为了今后大食一带的格局着想,有些东西你们是无法想象它的可怕之处的。” 李一忠纳闷地问道:“大人,您说的是什么东西。” “信仰。” “信仰?” “不错。我坚持认为,信仰需要虔诚。但虔诚不代表狂热,不管什么东西。过于狂热都不是好事; 大食的这种现状就指望敌烈部去改变了,黑汗能用武力迫使西域百姓改变自己的信仰,我相信来自漠北草原的狼族,做是不会比黑汗差的。” 杨逸所说的这些,李一忠等人确实难以理解其中的严重性,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杨逸千方百计想让西域百姓改回信佛信道,这个还可以理解; 但大食那边大宋并不打算去占领,何必费这个劲呢? 只不过杨逸军令已下,李一忠等人也只能乖乖地照办了。 鬼鸣谷就位于大清池边。因为湖中常有水怪出现,附近百姓十分敬畏,这种临湖的山谷终年难见人迹。 杨逸和马汉卿带着五十名侍卫来到风鸣谷时,只听到谷中风声呜呜,如乌鬼夜啼,难怪这座山谷被叫做鬼鸣谷,确实挺吓人的。 谷口有一个敌烈部千夫长迎了上来,一手抚胸,恭敬地弯下腰说道:“敢问来者可是杨大学士?” 杨逸沉声答道:“正是。你们大汗呢?” “秉杨大学士,我们大汗已经在谷中恭候多时,杨大学士请。” 杨逸知道他们一定在外围安排了警哨,马汉卿出于谨慎。也在谷口处留了几个人。 杨逸进谷,一处山岩下燃起来两个火堆,程三郎和一个壮硕得象头公牛的男子就站在火堆中间。见杨逸进来,程三郎先向那壮硕男子耳语了两句。然后一起迎上来打招呼。 “在下敌古烈,见过杨大学士。” “大汗太客气了。此番我怀着十二分的诚意而来,只望大汗也能抛开过去的恩恩怨怨,以诚相待。” 杨逸与敌古烈把臂寒暄,相互熟悉一番之后,爽快的敌古烈立即提议安照约定,举行结拜安答的仪式。 在漠北草原之上,安答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彼此心心相照,结为兄弟的一种特别仪式。 一但成为安答,就意味着彼此要为对方承担一切责任,即使牺牲性命也没有任何怨言。 结拜仪式不复杂,但必须虔诚,双方跪下向天盟誓,杨逸年纪比敌古烈大三岁多,是为兄长,敌古烈为弟; 盟誓之后还要互赠礼物,而且通常要将自己最珍爱的东西赠给对方。 杨逸抽出小腿上一把锋利的匕首说道:“这把匕首我随身多年,虽不是十分名贵,但多次在关键时刻助我摆脱危机,现在我就把他送给二弟,愿二弟你带着它后,也能常保平安,常胜常捷。” 敌古烈很高兴地收下了匕首,然后将一把半尺长的金刀送给杨逸,说道:“这把金刀是我父汗传下来的,是我敌烈部首领的信物,现在我把他送给兄长,愿兄长好生保管,有需要的时候,只须凭此金刀,我敌烈部将为兄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杨逸也不推辞,爽快地收下了。 结拜仪式结束之后,杨逸与敌古烈各举一坛酒,开怀痛饮。 两人聊了近一个时辰,分别前杨逸才说道:“明天安答可不要心痛,来日我定会加倍偿还安答你的。” 敌古烈恭敬地抱拳道:“请兄长放心,既已结为安答,兄长便是立即要去敌古烈这条命,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好,那明日之后,就看安答你的了。” 敌古烈是直爽的草原汉子,在他看来,结下了安答,就可以托付生死了,在他们草原上,一向都是这样的。 而杨逸对他这番信任,不免暗暗的些惭愧,他和敌古烈结为安答,多少有些功利之心在内。 或许,人真不应该有太多的心思吧! 第638章双簧 两虎争食,必有一伤。 杨逸和敌古烈就象两头争食的老虎,八刺沙衮就是他们一同看上的那块肉,肉只有一块,谁都想独吞,所以,他们要先决出胜负,以决定这块肉的归属权。 热海以南,白骨岭下,杨逸一万人马,敌古烈四万,两军在烈日下摆开阵形,数万匹战马在草原上嘶鸣,数万把刀枪寒光闪烁,肃穆的煞气让阳光变得黯淡无光。.. 在呜呜的角号声中,敌烈大军首先发起攻击,数万铁蹄剧烈地敲打在地面上,二三里外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颤抖。 等闲人等面对一百骑兵冲锋,就能把你吓得尿裤子,几万骑兵一齐冲锋所形成的磅礴气势,能让天地为之变色,比山崩地裂更可怕。 敌烈大军从三面发起冲击,杨逸就将一千五百燧发枪兵分到三面,在将领的指挥下,面对排山倒海的骑兵,燧发枪兵冷静地装弹,shè击,再装弹,再shè击。就象一部冷漠的杀人机器,毫无感情却又精密地运转着。 一排排火光喷shè而出,一阵阵弹雨呼啸而去,鲜血很快就梁红了大地,倒地的战马撞出滚滚的烟尘,中弹的敌军成片的倒下………. 在这血腥的杀戮面前,敌烈大军毫无还手之力,很快不堪蹂躏,露出败象,宋军一万骑兵抓住战机,轰然出击,一举击溃正面之敌。其他两面的敌烈大军眼看中路溃败,很快也跟着溃逃。.. 此战,宋军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大胜。歼敌近千人,俘虏近万人。 敌古烈率军退到孤狼山一带舔伤口。当夜还又对宋军发动了一轮夜袭,可惜宋军早有防备。没取得什么战果。 杨逸和敌古烈的这两场大战发生在热海南岸的冰城附近,从冰城沿热海南岸往西,百一十里便是贺猎城,从贺猎城沿山谷再西行三十里到谷口处有一座叶支城。出谷口便是碎叶川口。 此刻哈桑率大军就驻守于叶支城,宋军和敌烈大军的一举一动都是哈桑密切关注的,得知两军竟然在冰城南面先血战了起来,哈桑心中大快,恨不得这两股人马能打个两败俱伤。 见哈桑神情轻松,他手下最手下大将喀麦小心地提醒道:“大汗。从细作传回的情报,杨逸虽然只有一万人马,但有一千五百燧发枪,而且弹药充足,咱们不得不慎重应对啊; 敌古烈的大军不可谓不英勇,而且兵力是杨逸的四倍,结果在燧发枪面前,却遭遇如此惨败,一次损失了上万人马。若是敌古烈觉得获胜无望。必定会退走,以避开宋军锋芒;到时就得由咱们来面对杨逸的火器了。” 宋军的燧发枪有多利害,哈桑是深有体会的,或者说是心有余悸。之前若不是种建中弹药用完了,于阗城下大败的必然是他,这一点哈桑非常明白。 哈桑头上的白发更多了。显然是这阵子忧心操劳的缘故; 他抚着下颚那如钢针一般的短须说道:“喀麦将军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敌古烈和杨逸耗下去,若能把宋军的子弹耗尽。那是再好不过。” 喀麦连忙摇头答道:“大汗,这恐怕很难。敌烈部与宋国有血海深仇不假,根据咱们打探到的消息,敌古烈的父亲以及两万多部众就是死中宋军手中,敌烈部才被逼得西迁的; 从杨逸两万大军一追到西州,敌古烈立即又放弃西州,率军避开宋军锋芒看来,敌古烈部确实是被宋军的打怕了; 这回大概是见杨逸兵力不多,才意欲趁机一雪前恨,现在敌烈部再次遭到大败,感觉无机可趁之后,敌烈部应该很快会退走。” 哈桑心中不满,冷声说道:“这些我不知道吗?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留下敌古烈,让他和宋军继续缠斗。” 喀麦心中一咯噔,连忙伏身请罪,他本来就是因为没什么办法,才扯那么多废话的,现在哈桑依旧咬紧这个问题不放,把他吓得面色剧变; 哈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上次瓦尔特里将军攻城不利,被他当着完颜吴乞买的面,挥刀砍下了脑袋,象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有这样一位主子,稍不小心就得丢了脑袋啊。 “大汗,要想留住敌古烈的人马为咱们所用,除非……….” “除非什么?说!”哈桑目光一片沉冷,沉声喝道。 喀麦额头隐隐见汗,伏在地上纳纳地答道:“大汗,除非大汗……………同意送一块土地给敌古烈落脚。” 喀麦说到这,小心地瞄了哈桑一眼,见他没有大怒,而上低头深思,才接着说道:“大汗请想,敌烈部被逼得一路西迁,对他们来说,最渴望的肯定是能有个落脚的地方面; 大汗若是满足了他们最大的渴求,加上敌古烈本来就和宋国有杀父之仇,想让敌古烈为大汗所用,与宋军继续作战下去,应该是有很大可能的。” 让哈桑割让土地以换取敌烈部这个盟友,说出这样的话,一个不好触怒哈桑的话,恐怕真个有性命之忧了。但喀麦一时想不到别的法子,只能这么说了。 哈桑听完,脸色更为阴沉,冷冷地望着喀麦说道:“你是说让本大汗割让土地来换取敌烈部结盟,嗯?是这样吗?” 喀麦背后都汗湿了,连忙解释道:“大汗,这只是权宜之计,咱们未必真的需要送土地给敌烈部,大汗请想,只要敌烈部愿意与咱们结盟,咱们利用他来消耗杨逸的弹药的同时,何尝不也是在利用杨逸来削弱敌烈部呢,真到击败杨逸时,想来敌烈部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到时就算大汗真愿送土地给敌烈部,恐怕他们也不敢要了。” 哈桑再次抚了抚他那钢针似的短须,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嗯,事不宜迟,立即派人去联络敌古烈,就说只要他愿听令于本大汗,本大汗愿意将夷播海一带送给敌烈部作为放牧地………” 敌古烈本来还想发动一两回夜袭,把戏演足,再派使者去找哈桑谈合作,没想到哈桑竟然先派人来找他了。 孤狼山下,敌古烈在自己的大帐里接见了哈桑派来的使者伊尔本。 敌古烈外表粗豪,性格也向来直爽,当先开口问道:“本大汗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们大汗派你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伊尔本抚胸一礼说道:“敌古烈大汗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家大汗听说敌烈部被宋军逼得万里西迁,并且与宋国有杀父之仇,而现在黑汗国与宋国也正在开战,所以派我来告诉敌古烈大汗,我们大汗愿与敌古烈大汗做朋友,一起击败咱们共同的敌人,不知敌古烈大汗意下如何?” “做朋友?”敌古烈一脸怀疑地问道。 伊尔本恭敬地答道:“是的,敌古烈大汗请想,如今宋军势强,对于贵部与我黑汗来说,现在是合则两利,斗则两败,敌古烈大汗是明智之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我家大汗命我带来一些礼物送给敌古烈大汗,以表达我们大汗的合作诚意,还望敌古烈大汗笑纳。” 伊尔本说完让随行的手下抬进来两个箱子,箱子一把开,只见满箱珠光宝气,光彩夺目。 敌古烈望了一眼,然后对伊尔本说道:“常说道,无功不受禄,这些财宝先不说,你们大汗既然派你来找我商谈合作事宜,那你们大汗具体打算怎么跟我合作呢?” “很简单,只要大汗愿意与我们一同全力打败杨逸,将来我们大汗便将夷播海一带送给敌古烈大汗,作为敌烈部的放牧地。”伊尔本说完悄悄瞄了敌古烈一眼,细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敌古烈听了伊尔本这番话,眉头不由得扬了扬,面露欣然之色,他很快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伊尔本连忙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还请敌古烈大汗放心,我家大汗一片诚意,绝无半句虚言。” 敌古烈点点头,垂目想了想对伊尔本说道:“不瞒伊尔本使者,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和族中长者商议一下,才能答复你,伊尔本使者远来,一路辛苦了,请就先在我大营之中休息一下。” 伊尔本感觉敌古烈心动了,连忙答应下来。 敌古烈很快把赤贴儿和折里哥找来,作出共商大事的样子。说来哈桑开出的条件也是很诱人的,但敌古烈他们很清楚,哈桑不会这么好说话,更不可能会白白把夷播海一带送给敌烈部,要想得到这片地方,敌烈部恐怕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行。 当然,敌古烈他们更清楚一点,就算和哈桑合作,击败杨逸的机会也不大,而一但失败,对敌烈部来说,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三人装模作样地商议了一番后,敌古烈再次把伊尔本请来,表达了自己愿与哈桑合作的态度,并议定了一些具体的合作细节。 伊尔本可谓是满载而归,兴冲冲地跑回叶支城向哈桑回报去了。 而这时,杨逸挟大胜之威,步步向敌古烈逼来,敌古烈不敢与之硬碰,只能不断的向西退避。 两军每天小战不断,杀声阵阵,基本都是宋军获胜。 就这样,双方一追一逃,两天之后,离叶支城已经不到二十里. 第638章愿者上钩 玄奘西天取经时曾经过热海,也就是大清池,并且留下了有关大清池最早的记载:湖中龙鱼杂处,灵怪间起。所以往来行旅,祷以祈福,水族虽多,莫敢渔捕。 杨逸到大清池后,也听说附近百姓以及过往商旅对此湖极为敬畏,经过时往往要跪而祈祷,更别提敢下湖捕鱼了。 今日大军驻扎在大清池边,杨逸偏偏就自己弯了个鱼钩,做了一个钓竿,带着小白到湖边钓鱼去了,他在湖边选了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安坐其上,怡然垂钓。.. 光去垂钓还不行,还要宣传一下,不然谁知道啊? 于是杨逸干脆戏作歪诗一首,让人刻在大石上: 朝游北海暮西天, 新月为钩虹为线。 钓起鱼龙烹金鼎, 醉看嫦娥舞翩跹。 这首诗字里行间充满了神仙的味道,狂放而飘忽,李一忠见了不由得再次“文采斐然”起来:“大人之气魄,果非凡夫俗子所能比拟,此诗气势磅礴,而又飘逸若仙,而且还很应景。” 杨逸一边垂钓,一边嘿嘿笑道:“一忠啊,你说说,这诗如何便应景了?”.. “大人,咱们纵横漠北,兵锋直指北海,接着马踏西域,这不正是朝游北海暮西天吗?” 现在人们习惯上把贝加尔湖称之为北海,杨逸有意思地说道:“好吧,这句算是让你说对了,下面的呢?” 李一忠接着说道:“第二句不必说。大人豪情满怀,新月为钩彩虹为线。要钓那鱼龙,末将细想来。这湖中的鱼龙还是其次,大人真正在钓的仍是黑汗国君,把哈桑比作鱼龙再适合不过,最后一句嘛,嘿嘿,把阿黛拉公主比作嫦娥未尝不可啊。” 经李一忠这么一解释,倒是有些意思了,杨逸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他这就是一首打油诗,之所以让人刻到这石上。一是为后人留点遗迹,证明这片地儿是咱们的。 二来嘛,人们敬畏神怪,不敢来捕鱼,好,我来了,而且还钓的就是鱼龙这些神怪,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比神怪更利害。今后在西域我杨逸也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说白了,杨逸就这是在造神,这对打破西域单一的信仰很有好处。 就现在而言,若只是军事上占领西域。已经不是很难,关键还是如何改变西域百姓的信仰。 杨逸来挑战神鬼,这事迟早要在西域传开。别小看这些事,这样的举动放在后世。不会有什么效果,但在时下。人们对鬼神深信不疑的时代,谁敢去挑战鬼神? 换而言之,谁敢去挑战,那自然是比鬼神更高的存在,此事将来再刻意宣传一下,编几个小故事,就能起到很好的愚民效果。 杨逸在湖边和李一忠瞎吹了一下,马汉卿很快也过来了,向杨逸秉报道:“大人,鱼儿上钩了。” 杨逸欣然道:“快说说。” 马汉卿轻声道:“大人,为了安敌古烈的心,哈桑今天向敌古烈保证,等歼灭了咱们,便将自己的女儿下嫁敌古烈,敌古烈很高兴,主动提出明晚和哈桑合兵一处,对我军发动夜袭。” “夜袭?” “是的大人,哈桑是见识过我军火器利害的人,敌古烈提出夜袭的方案,这样更能取信于哈桑。” 确实,要抵消火器的威力,一是打游击战,仗着兵力战优,不断分兵袭扰,以消耗子弹,毕竟这儿离大宋万里迢迢,宋军带的子弹虽然不少,但不可能随时得到补给,只要不断袭扰,迟早能把宋军的子弹消耗完。 另一种方法便是夜袭,利用夜色掩护,迅速突破,同样可以抵消燧发枪的威力。 这两点见识过火器威力的哈桑一定也清楚。 而杨逸和敌古烈都不愿久拖,以免夜长梦多,要想让哈桑尽快上钩,那么提出夜袭,倒是一个最为合适的方案。 只是杨逸难免有些不放心,现在哈桑和敌古烈加起来足有将近七万兵力,自己只有一万人马,敌古烈这里不出问题,自然没什么,可一但敌古烈真倒向哈桑的话,那自己这一万人马可就危险了。 他沉吟道:“夜袭,这个不太好办啊,一但操作不好,咱们便危险了,一忠你们认真准备一下,不能把胜败寄望于敌古烈身上。” 李一忠轻声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敌古烈不可信?” 杨逸摇摇头说道:“非也,这不是敌古烈可不可信的问题,事关三军将士生死,岂能将咱们的生死寄托在别人身上?你们小心防范着,我宁愿先小人,后君子。” “是,大人,末将定会小心布置。” “嗯,去吧,多挖坑,挖大坑。” 李一忠他们去挖坑去了,杨逸继续在湖边坐等鱼儿上钩,他戴着个范阳帽,斜靠在大石上,好不休闲; 小白在旁边窜上跳下,也不知它瞎忙些什么,或许只是纯粹在发泄过旺的精力。 陆振带着一队侍卫守在左近,却是丝毫不敢大意,杨逸不相信神怪,不代表他们不相信,据说前唐时候,连玄奘高僧经过大清池,都要焚香以拜,祈祷平安呢。 杨逸的鱼钩是特大号的,用指头粗的精钢制成,鱼钩是直接塞进一只山鸡的肚子扔到湖里的,钓绳则是用战马的缰绳来充当,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大号的鱼竿了,所以侍卫住都确信,杨逸真是来钓鱼龙的。 鱼龙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大家既期待又惴惴不安。 只有杨逸靠在大石上安然假寐。 突然,小白窜到巨石上高声嗥叫起来,一身白毛都竖了起来,杨逸打了个激灵,条件反shè一般跃到巨石上。 这时,只见湖水下一条巨大的黑影游近,天上的阳光洒在水面上,反shè着金光点点,使得水下的东西看不太真切; 但杨逸凭直觉判断,那黑影的身体至少要两个人才能合抱,有五六米长,头部平扁,甚至可以看到两条长须,就象是龙须。 那黑影游近,一口将那只山鸡吞下去,那只山鸡显然还不够他塞牙缝,紧接着哗啦一声巨响,湖面洪波涌起,巨浪翻滚; 会计水中的庞然大物被那巨型鱼钩勾住了,那条拴马的缰绳被绷得笔直,随时可能绷断; 绳子拴着的树木被晃得哗哗直响,树叶摇落纷纷。 随着水中那巨大的黑影不停地翻滚,湖中的浪头足足掀起两三米高,声势极为吓人。 陆振他们吓得大叫起来,有的冲过来要保护杨逸,有的吓得直哆嗦,场面乱成一团. 第640章水怪.作怪 随着水中那巨大的黑影不停地翻滚,湖中的浪头足足翻起两三米高,声势极为吓人。 陆振他们吓得大叫起来,有的冲过来要保护杨逸,有的吓得直哆嗦,场面乱成一团。 就连杨逸自己也惊愕不已,大清池长近四百里,最宽处也有一百多里,水深两千尺,这种深水大湖有些大鱼不奇怪; .. 杨逸也一直认为,人们所说有水怪也就是大鱼而已。 现在水中的黑影足有五六米长,有如巨鲸,虽然看样子还是象鱼,但掀起的大浪翻起几米高,波涛汹涌,战马的缰绳足有拇指粗,绑在湖边的大树上,现在绳子眼看被绷断,大树的树皮已经被勒下来一大片,整棵大树哗啦啦地摇晃不停,这等威力,若不亲眼所见,绝对难以想象。 小白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嚎叫不绝,可见它也被吓着了。 杨逸飞快地跃下巨石,从侍卫手上抢过一支燧发枪。 呯!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水中的怪兽翻滚的得加剧烈,掀起的浪头打在杨逸身上,将他打得一个趔趄,一屁坐在地上。 “大人小心!”陆振冲到,脸色一片惨白,拼死拉着杨逸就往后退。.. 杨逸大吼道:“快开枪,快开枪,快啊!” 四周的侍卫在杨逸的大吼声中回过神来,终于有十来个人对着水中的黑影猛然开枪,呯呯的枪声响个不停; 但五十个侍卫,竟然还有三十多人吓得浑身啰嗦。更别提敢向水中开枪了。 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百战之兵,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他们也不会吓成这样; 但这个时代,人们对神怪的敬畏是深入到骨子里的。他们已下识意地认为这水中的东西是鬼怪; 出于对鬼神的敬畏,这些百战精锐竟然吓得不敢开枪,更甚者有的还吓得跪了下来。 杨逸浑身是水,掀开陆振之后,冲过去将一个跪在地的侍卫踹翻,然后从他手上抢过燧发枪,呯!又是一枪shè向水面。 “快开枪,有本大帅在,鬼神也要退避三舍。你们怕什么?快开枪!快开枪!”杨逸一边大吼,一边抢枪shè击; 几十枪下去,水面泛起阵阵红色的浪花,腥风扑面。 水下的黑影挣扎得更加剧烈,不时有一段身体翻出水面,浪花甚至漫过了岸边一人高的巨石; “嘣!”的一声,那条拇指粗的缰绳终于被绷断了,黑影很快向湖心的方向游去………. 呯!呯!呯!枪声还在响个不停,此时方圆十数丈内的湖水都被染红了; 那黑影游出了二三十丈远。动作便慢了下来,最后翻起白色的肚皮,飘在湖面上。 由于湖水被染成了红色,加上距离已经有二三十丈。此时仍然难以看清那东西的全貌,但杨逸坚持认为,这是鱼无疑。绝对不是什么水怪。 只不过杨逸决定就把它当成水怪,没错。它就是水怪,老子要杀的就是水怪。 他举枪大吼道:“看。看到没有?这鬼东西被咱们shè死了,他娘的,瞧你们这熊样,本大帅有天神护体,还怕这小小的水鬼,赶紧去找船和绳子来,老子要把这水鬼拖上来,大锅烹了它,还愣着赶什么,快去!” 侍卫们见水中的东西不动了,样子确实象死了,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再被杨逸这么一吼,许多人不禁羞愧得低下头去; 他们本来就是负责保护杨逸安全的,可刚才的表现实在是丢人,这一刻,很多人都相信,杨逸真是有天神护体了,或者说杨逸本身就是神仙下凡。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营中的士兵都惊动了,许多人都围了过来,包括李一忠、刘武等人,都奔了过来察看杨逸是否安好。 小船和绳子很快被找来,刘老虎自告奋勇,亲自带人下湖将那巨物绑住,然后往岸边拖回。 那东西终于被拖到了岸上,杨逸看清那东西时,也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东西身形长得有些象鲶鱼,但两鳍特别长,如同海狮的两根用来支撑上身的大鳍。而且背上有灰色的鳞片,大小如指甲,很坚硬。 那张大嘴扁平,一次吞下一个人是小意思,上下颚都长着锋利的牙齿,形如锯齿,颇为吓人。 大嘴两边各长着一根长须,足有三尺长,须根有筷头那么粗,如同龙须。 杨逸也不禁在心里暗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现在地球环境还没有遭到人类太大的破坏,许多物种还没有灭绝,或许这只是一种在后世早已灭绝了的鱼类,所在自己才没有见过。 那东西身上有很多弹孔,还在汩汩地向个冒着血水,尾部还不时轻轻抽动一下。 不光杨逸认不出,所有宋军士卒也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东西,围在四周议论纷纷,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人说是鱼龙,有人说湖怪,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而且说法越来越离奇。 杨逸趁机大肆渲染,这可是造神的最好素材,岂会错过。 他下令士卒们把这怪鱼拖到大石上,准备就留在这里作实物展示。 阿黛拉公主和她的侍女爱米也忍不住前来观看这怪物,只是她们不敢靠近,在远处躲躲闪闪的,杨逸刚才被浪头打到身上,一身衣服已全部湿透,正要回大帐换身衣服。 经过她们身边时,杨逸灿然笑道:“公主殿下,既然想看,为何不近前些去?” 阿黛拉今天换了一身回鹘长裙,夏天的风吹过。飘然绰约,婷婷玉立。那纤细的腰枝如迎风细柳,长腿修长挺拔。让人不禁对裙下的风光充满了遐想。 她脸上有惊悸之色,小声地答道:“不去了,那是湖中的水怪吧,它真的死了吗?” 杨逸哈哈一笑道:“是水怪又如何,什么鬼怪遇到本官,都只有乖乖伏诛的份。” 在美人面前,杨逸忍不住自吹自擂一下,但听到阿黛拉耳朵里,她却是当真了。望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默默地不说话。 杨逸回大帐,她也跟着回来,并主动从行囊里翻找出干净的衣服来,这阵子她照料杨逸的生活起居,这些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只是帮杨逸换衣服,她还没做过。 杨逸站在大帐中间,微笑着。很显然,这次他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 阿黛拉脸上刹时布满了红霞,连高高的鼻梁都红透了,两汪眼波闪烁着。如两泫阳光下跳跃着金光的潭水,螓首微微低着,急促的呼吸让她那动人的酥胸起起伏伏。分外诱人。 那夜杨逸从溪边洗澡回来,称赞了她身上散发着玫瑰花的体香。阿黛拉以为他那夜会要了自己的身子,结果杨逸那夜什么也没做。只是和她海阔天空地闲聊了一番。 呆在杨逸身边越久,杨逸对她的态度渐趋缓和,阿黛拉心中非常清楚,自己迟早会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若是以前,她作为俘虏,虽然无力反抗,心里一定会很反感; 但现在,连阿黛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慢慢地便少了排斥之心,相处得越久,越是为他的风采所动。 若是杨逸此时要了她的身体,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心中除了忐忑之外,却没有了多少排斥感。 杨逸见她低着头久久没有动手,便笑道:“公主殿下,难道你连换衣服也不会吗?要是这样,那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我会……”阿黛拉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伸出那春葱白儿的手指,轻轻扯开他的衣带,仿佛生怕碰伤他似的,动作很小心很小心。 随着衣带拉开,杨逸甚至能听到她的心呯呯跳动的声音,她那细白的十指也微微的颤抖起来,身上那缕玫瑰花的体香越发的浓了些,薰人欲醉。 随着外衣、中衣一件的退去,杨逸一身健壮的肌肉全部袒露了出来,阿黛拉窘迫得快要窒息了,她闭着双眸,不敢去看杨逸的下体,只凭十指轻轻摸索,慢慢帮他退下裤子。 阿黛拉越是想避免尴尬,结果越是尴尬,她闭着双眼,用那春葱玉指摸索,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杨逸突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身体一僵。 阿黛拉公主感觉手指碰到的东西滚烫如火,她象触电一般移开手指,身体一软,几乎站不住。 杨逸忍住了,没有再作多余的动作,眼前这朵娇艳的花儿迟早是他盘里的菜,但他不喜欢霸王硬上弓,更喜欢一点一点的消融她心里的防线,最后让她甘心情愿地把身心奉上。 阿黛拉公主帮他解下湿衣服之后,还要帮他擦身,然后才能重新帮他穿上干爽的衣服,整个过程难免多次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等一套衣服换好,她由于紧张,额上已微微见汗,浑身象是脱力一般。 然而就在她暗松一口气的时候,柳腰儿突然被杨逸用力揽住,那前凸后翘的娇躯一下子紧紧贴入杨逸怀中。 阿黛拉一声娇呼才出口,檀口立即被两片烫热的嘴唇堵住,那掠夺式的热吻让她再次有窒息的感觉。 娇躯上一双大手在熟练的游动,就象是在水里畅游的鱼儿,从衣裳外面,游到衣裳里面,从挺翘的香臀到丰盈的双峰; 那双大手经过的每一寸肌肤,阿黛拉都能感觉到一片灼热,如电流通过身体,让她忍不住轻轻地颤粟着。 等那对饱满的圣女峰被握住,并不断地变幻着形状,阿黛拉公主再也忍不住,发出一串如歌如泣的轻吟……… 第641章制衡之道 大宋东京。 起先接报杨逸带两万人马,进入漠北草原追剿完颜娄室几千残寇之时,朝中大臣谁也没有多想,都认为杨逸是除恶务尽,尽心扫出一个清平世界来,以免今后辽东局势有所反复。 杨逸两万大军进入漠北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联系,这个也可以理解,漠北那么大,苍茫无际,一时联系不上也很正常;.. 杨逸用一次次的大胜,证明了他的军事才能,朝中大臣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没人会去担心这两万大军会出什么意外,只是对他动用两万人马去追剿几千残寇有些不满; 现在朝廷正在想办法抽调兵力支援河西,杨逸一下子带去两万大军,未免有些因小失大之嫌。 这些日子朝会之上,讨论的都是如何应对河西战事,自姚雄在肃州城下战败,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天。 肃州离东京两三千里,以职方馆最快的信鸽传书,战败的消息要传到东京也要七到十天时间。 朝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姚雄身上,解肃州之围,夺回瓜、沙二州,还有种建中那两万西军孤悬在于阗,生死不知,这些都指望姚雄来解救。 可他一接战就败了,一次伤亡了三千多人,这可是三千条性命啊!大宋这几年来,已经很少出现一次伤亡几千人的大败了。.. 此事在朝堂上引发了极大的波澜,弹劾之声嚣于云上,百官纷纷请求撤掉姚雄问其丧师之罪。 这次章惇和许将也没能顶住了压力。只能撤掉姚雄,毕竟河西太过重要。掉了谁也负不起那个责任。 姚雄是换掉了,问题是换上谁。之前为了速战速决,大宋的精兵悍将几乎都调集到了辽东;京畿倒是还有几个可用之将,但这些绝对不能动了; 杨逸掌控十万精锐在辽东,京畿再抽空的话,这就造成了前唐那种外重内轻的局面,对此大宋君臣一直十分忌惮,绝不可能让这种局面出现,哪怕是一刻也不行。 选来选去,只剩下兴灵路经略使种朴尚可堪一用了。用种朴接替姚雄,这同样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一,种朴是杨逸的嫡系,二,种建中两万大军陷在于阗,有没有全军覆没不得而知,而种建中和种朴是一家人,若是种建中两万大军没事,而种朴旗开得胜。一路收复河西,甚至和种建中两面夹击,平定整个西域的话,那么到时会是什么局面还用说吗? 这等于是整个西域都是种家人一手打下来的。种家在西域独大,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 而种家绝不止只有种建中和种朴两员大将,种家和折家是河东将门。家中弟子在军中的绝不在少数,朝中大臣怎么能容忍让种家人包揽西域之事? 此事在朝堂争持了整整三天。直到章惇大光其火,当堂怒斥了几位大臣。才决定任种朴为河西道行军大总管,军情如火啊,先把河西收回,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但为了制衡种朴,姚雄的罪也暂时不追究了,让他出任河西道行军副总管; 光留一个姚雄牵制种朴还不够,最后又有人建议派出一员监军。 刘太后有意从内侍省派一个宦官……….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包括章惇在内的所有大臣强烈反对,在朝中大臣们看来,刘太后孤儿寡母,很容易在内宫造成那种主弱奴强的局面;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太监出头,一点苗头也要扼死; 汉唐之亡,跟太监脱得了关系吗?大宋官员防太监之心胜于防川,刘太后年轻,皇帝年幼,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太监出头? 结果监军的人选又争了一天,最后各方妥协,决定让兵部郎中马寅出任这个监军之职。 主帅及监军的人选终于派出了,但光有将,没有兵也不行,今天朝堂之上合议的就是从哪里调兵,调多少。 现在辽东战事基本已经结束,大多数人自然是提议从辽东调兵,但也有不少人反对,而且反对的理由很充分。 首先,辽东离河西万里迢迢,从辽东调兵只怕来不及,在钱粮上会给朝廷造成数倍的负担; 而且辽东之功未尝,又让士卒转战西域,容易让士卒心中怨怼,除非让杨逸率军前去,以他的威望,以及一向推功于部下的作风,将领和士卒才能甘心情愿随他转战; 但还能让杨逸领军转战西域吗?杨逸连灭三国,已是不赏之功,再让他去西域,朝中大臣谁能放心? 眼下的情况和当被太祖之时何其相似,同样是孤儿寡母,同样是臣强主弱,当初仁宗信任狄青,任用狄青为枢密使,臣中大臣纷纷反对,仁宗说狄青是忠臣,文彦博当堂驳了仁宗一句:太祖岂非周世宗忠臣? 由此可见,朝中大臣忌惮之心是何等强烈,甚至敢拿太祖来说事。 现在杨逸的情况实在是太象太祖之时了,谁不担心再让杨逸率军征伐西域,会再出现黄袍加身的事情。 所以,让杨逸继续率部西征,朝中大臣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第二点,辽东十万大军虽然都是精兵强将,但毕竟已在辽东作战数月之久了,这时再万里转战河西,只怕也只是强弩之末了; 再者,这支人马多次随杨逸征战,可以说已隐隐都成了杨逸的嫡系,如果一有战事,就指望这支人马的话,同样不利于朝廷制衡,大家都知道,强兵是靠打出来的,现在有战事就让“杨逸这支嫡系”上,其它军队得不到实战锤炼,将来万一有变如何制衡? 而为政之道,实际上就是制衡之道。什么都必须讲究一个制衡才行。 就在朝廷争持不下时,职方馆的李大风匆匆将一份西域情报带入了朝堂。 听说毗伽布的斤退兵。并被敌烈残部灭亡,朝中大臣先是一愣。接着大松一口气; 现在西州回鹘灭不灭,被谁灭,可以先不管,关键是西州回鹘这一灭,局势一定会出现转机,河西的困局很可能因此得解。 然而,当听到李大风闪烁其词地说杨逸两万大军追击完颜娄室到阿尔泰山,然后顺势攻下北庭、西州、焉耆、龟兹;并派杨志成功收回瓜、沙二州,兵逼黄头回鹘之后。所有大臣都为之目瞪口呆,堂皇结舌。 开什么玩笑? 满朝大臣还在商量从哪里调兵前往西域呢,杨逸已经横穿漠北,摧枯拉朽一般攻下了大半个西域,谁能告诉我们这不是天方夜谈? 不,这一定是天方夜谈。 李大风对珠帘后的刘太后一拜,正想趁满朝大臣发愣的机会悄悄退出,他脚跟才碰到大殿的门槛,静悄悄的文德殿里突然响起一个炸雷一般的怒吼:“太后。职方馆每年花费国库数十万缗银钱,竟敢在大殿之中谎报军情,太后,请立即将这妖言惑众的奸妄之徒拖出午门问斩。以儆效尤。” 这一声怒吼声如洪钟,吓得李大风一个哆嗦,他以前只是个小小的江湖人物。如今马汉卿随杨逸出征,京中暂由他提当跑腿传信的活计; 这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他还是第一次来。本就紧张得要命,再被突然这一吓。几乎没被吓瘫痪。 扑嗵一声,杀人不眨眼的李大风同志脚一软,跪倒在门槛边,大宋不杀士大夫,可他李大风不是士大夫啊,可不在不杀之列; 他吓得汗流浃背,跟本没顾得上那一声是谁吼的,便跪在地上大声求饶道:“太后饶命啊,这是职方馆刚刚传回的消息,若非千真万确,小臣岂敢前秉报,小臣冤枉啊,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啊………” 可怜的李大风同志还不算太傻,知道此时说多错多,只是强调消息是真实的,可信的,然后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至于杨逸两万大军是怎么出现在西域的,又是怎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大半个西域的,他只字不提,这些合该是让大神们打架的事,他这小鬼能不掺和还是少掺和的好; 如今杨逸不在京中,他充其量就是个孤魂野鬼,还不够大神们塞牙缝。 刘太后发话了:“李大风,你确定这些消息是真的吗?” “这个……….太后啊,小臣只是依照职方馆收到的消息前来秉报,小臣料想,这样重大的消息,若不属实,前方谍报人员肯定没胆子撒这弥天大谎,所以,小臣相信这消息是真实的。” “好了,你退下吧,有什么消息再及时秉报。” “谢太后不杀之恩,太后洪福齐天,太后圣躬万福………”李大风一边歌功颂德,一边迅速开溜。 留下满朝大臣继续目瞪口呆,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所有人都需要些时间来消化一下。 终于,有人动了,御使刘禹第一个跳出来大声说道:“太后,臣要弹劾杨逸,杨逸作为燕云道行军副总管,未经朝廷授命,竟然擅自调兵前往西域,虽解了一时之困,但此举是为僭越,此例一开,今后地方武将必将纷纷效仿,则举国之兵将不再归朝廷掌握,前唐蕃镇割据之祸不远矣!” 御使徐项接着奏道:“太后,杨逸就算有齐天之功,犯下如此大罪,也必须严惩,否则大宋兵祸必生,国祚动摇,祖宗基业尽毁,太后” 刘禹和徐项直戳大宋最害怕的要害,朝中大臣心惊不已,纷纷出来要求严惩杨逸。 看眼群情汹涌,刘太后一时竟是没了主意. 第642章各有算盘 叶支城东面,宋,黑汗,敌烈,三支大军相隔二十里,呈三足鼎立之势。 三支大军之中,以杨逸率领的宋军人数最少,而且还要看押上万俘虏,若按常理,当数宋军最弱,但实际上,现在最强势的却是宋军。 杨逸一路追击敌古烈而来,到了叶支城附近,敌古烈不跑了,杨逸立即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所以他下令暂时采取守势,只是沿湖南岸扎营的举动,仍明确地体现出了他必胜的信心。.. 东京城里弹劾他的事情,杨逸早有所料,大清池离东京千万里,现在不管朝堂上的大臣如何弹劾,也没人能管得着他,朝廷的天使要到达大清池,至少得一两个月。 杨逸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赶在天使到达之前,灭掉哈桑,拿下碎叶和疏勒,再资助敌古烈西征。 剩下于阗那边就算种建中真的全军覆了,要夺回于阗也不再是难事。 那一万俘虏这下派上了大用场,全部被李一忠赶去挖坑了,为了保证这坑挖得不为人所知,这一天一万宋军半数撒出外围,五里之内连只苍蝇也不让飞进来。 手下有几个得力干将,具体的事情不用杨逸去操心,他倒是轻闲,到湖边钓鱼龙,或是调戏一下美得冒泡的阿黛拉公主,随心所欲。.. 叶支城中,哈桑就没这么轻松了,对杨逸他顾忌之心甚重,因为宋军的燧发枪确实让人闻之色变,而比燧发枪更让人忌惮的。是杨逸的威名,常言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杨逸连灭数国,谁敢轻视于他。 而对敌古烈。哈桑是既想利用,也要严加提防,敌古烈能迅速吞并西州,若不是杨逸率军赶来,敌古烈已经是西州的主人了; 对这样一股实力不弱自己多少的势力,哪怕有再多的利益结合,哈桑也不可能全部相信。 这时派出的斥侯回报哈桑:“大汗,宋军营周围五里被数千人马严密警戒,除非强闯。否则白天根本无法越过宋军的警戒范围………” 哈桑打断他,冷冷地问道:“你是说你们对宋军营中的动静一无所知是吗?” 那斥侯兵面色一惨,伏在地上磕头道:“大汗,宋军扎营的地方地势平坦开阔,外围游骑交驰,小人等实在无法掩饰行藏,而且宋军连普通牧民稍为靠近,也要驱逐,不容一个闲杂之人靠近……” 那斥侯汗流浃背。还在努力地解释着,哈桑却不再理会他,转而问喀麦等人道:“你们说说,杨逸这是要做什么。会不会已经得知了咱们今晚要发动夜袭之事?” 黑汗国相青奴引答道:“大汗,依我看来,杨逸未必知道咱们今晚会和敌古烈一起发动夜袭。” 哈桑不动声色地问道:“那杨逸他为何如此大动干戈。对大营外围严密警戒?” “大汗,杨逸虽然未必知道咱们今晚会发动夜袭。但一定已经猜到咱们和敌古烈结成了同盟,杨逸只有一万人马。咱们和敌古烈加起来则有近七万人马,宋军有燧发枪,白天他们占尽优势,唯有晚上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想必杨逸也是担心咱们夜袭,所以要作些不为人知的安排,这也不足为奇。” “国相是说,杨逸严密警戒外围,正是在抓紧布置,以防止咱们发动夜袭?”哈嗓觉得青奴引说得挺有道理。 “是的,大汗,杨逸应该也很清楚自己的强项在哪里,弱点在哪里,猜到咱们和敌古烈结盟之后,杨逸在自己的弱点方面加强一下防御,这是必然的事情。” 喀麦也说道:“大汗,杨逸防止要防备咱们夜袭应该不会有错,但说他确切知道咱们就在今晚要夜袭,这不太可能,; 夜袭的决定目前只有咱们和敌烈部的少许几个人知道,敌烈部和宋国是死敌,而且刚刚还在杨逸手下遭遇了一次惨败,敌烈部倒向杨逸的可能性很小。” 哈桑冷冷地笑道:“是很小,但这世间之事,没有绝对,也就是说敌烈部仍有可能倒向杨逸,一起算计咱们。” “呃…………大汗,确实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但臣还是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将心比己,我若是敌古烈,也一定会先跟大汗合作,灭掉杨逸之后,再想办法对抗大汗; 因为敌古烈根本无力单独对抗杨逸,但和咱们合作灭掉杨逸之后,却有和大汗分庭抗礼的能力; 从这个角度来说,敌古烈和杨逸合作,不会得到丝毫好处,只有和大汗合作,才有机会得到一个立足的地方。” 哈桑沉吟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但若是杨逸答应敌古烈灭掉咱们之后,将八刺沙滚一带让给敌古烈……….” 哈桑这话没说完,便停了下来,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种事不可能。 喀麦接口说道:“大汗多虑了,就算杨逸真答应了这些,敌古烈也不会相信的,因为杨逸虽然战功赫赫,但毕竟只是宋国的臣子,有关疆土之事,绝不是他能做主的,他的承诺岂能作数?” 哈桑他们一再分析,还是觉得敌古烈倒向杨逸的可能性不大,但最终还是留了个心眼,小心戒备着敌烈部,以防万一。 而敌烈部这边,同样在紧张准备着,能否引哈桑上钩,现在谁也不敢确实,所以他同样派出不了斥侯打探哈桑那边的情况,可以说,这场三角大戏还没有正式开锣,情报战已经提前开始了。 只是哈桑的大军是在叶支城中,想打探到他的动静更加困难。 敌古烈虽然相信杨逸,但赤贴儿却同样对杨逸留着个心眼,他劝敌古烈道:“大汗虽然与杨逸结为安答了,但汉人不似咱们讲信用,咱们还是要防着灭掉哈桑后,杨逸会对咱们不利。” 占领西州时,敌烈部打算在西州立足,当时便拥敌古烈为大汗,是以赤贴儿才这样称呼他。 折里哥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好了,今晚一但击溃哈桑大军后,咱们立即将兵力撤向外围,尽量与宋军保持距离好了。” 敌古烈犹豫地说道:“可这样一来,很容易被我安答看出咱们对他不信任的,到那时他心中若是有了芥蒂,今后只怕不好说话。” 赤贴儿一想也是,一但灭掉哈桑后,就是自己有求于杨逸了,真让杨逸心中有了芥蒂,将来的事确实不好办。 他一咬牙说道:“这样吧,到时我率两万人留下,大汗率余下的一万多人撤往外围追杀哈桑的溃兵,这样杨逸便不能说什么了。” 敌古烈听得出赤贴儿的意思是要弃卒保车了,说白是就是真有变故时,由赤贴儿来当卒子,让敌古烈带着一万多人走。” 折里哥立即抢着说道:“不行,赤贴儿大叔要留下来辅佐大汗,到时由我率那两万人留下好了。” 敌古烈哪里肯答应:“这怎么行,让我敌古烈丢下你们,自己逃命,这种事情我怎么做得出来,绝对不行” 折里哥打断他道:“大汗不必再说了,你和赤贴儿大叔是我敌烈部的希望,缺了谁也缺不得你们,此事由我折里哥来做再适合不过,你们不必再相劝; 再说了,这夜色茫茫,就算杨逸真要对咱们下手,想一下子吃掉我两万人马恐怕也不容易,退一步说了,就算杨逸能吃掉咱们这两万人马,我只身逃出来总是不难的。” 赤贴儿心中计较了一下,确实是折里哥留下最适合,否则剩下敌古烈和折里哥这两个冲动的年轻人,赤贴儿真是不放心; 他不是贪生怕死,是真的不能死,当初在白登山下,他曾当着乌赤马里的面立下重誓,尽自己之力保住敌烈部、辅佐敌古烈; 现在敌烈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还没有,这个时候教他怎么有脸去见乌刺马里。 想到这些,赤贴儿艰难地说道:“大汗,不必说了,到时就让折里哥率军留下吧,咱们在外围尽量接应就是,大汗,请以敌烈部存亡为重。” 敌古烈还待再说,折里哥霍然拔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说道:“大汗若是不答应,折里哥就先自刎在大汗面前。” 折里哥一脸刚毅,敌古烈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知道他绝对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只得叹道:“折里哥快把刀放下,我答应你就是,但你也要答应我,哪怕不要那两万大军,你也一定要逃出来。” “大汗放心,折里哥明白,折里哥还想和大汗征战天下,不想这么快死的。” 敌古烈点点头,长长地吁着气说道:“其实我觉得我那安答倒不象是在骗咱们,我听说宋国当初之所以与黑汗开战,就是因为信仰的问题,现在我安答希望帮助咱们,从而改变大食等地百姓的信仰,我觉得这一点是可能相信的。” 赤贴儿说道:“若不是这样,我绝对不会同意大汗与杨逸结为安答。” 敌古烈欣然道:“这么说赤贴儿大叔也认为我安答的话可信是吗?” “可信,但事关我敌烈部生死存亡,再可信也要留条退路,大汗明白了吗?”. 第643章一夜鱼龙舞(上) 七月初九了,半轮明月挂在天空中,照在地上如霜似雪,习习的夜风微微有些凉意。 杨逸一身软甲,坐在大帐中,膝前横着那把大马士革宝刀。 帐中一灯如豆,光影摇曳,阿黛拉公主也换了一身窄袖胡衫,窈窕的身材被勾勒得恰到好处,胸前的贲起被灯光打到壁上,如青峰横卧,分别妖娆。.. 杨逸扫了她一眼,说道:“等下不要乱跑,我会让侍卫护你周全。” 阿黛拉公主欲言又止,今天被杨逸一番热吻,玉体也被他抚遍了,她虽是胡女,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这般抚弄,现在面对杨逸时,总难免有些羞涩。 杨逸也不再说话,静静等着大营外的动静,该挖的坑都挖好了,哈桑最后会不会来跳,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杨逸猜想,哈桑虽然主动找上敌古烈,但绝对不可能完全相信敌古烈,也就不可能真正和敌古烈合兵一处; 就算来偷袭,也必定是各攻一面,而且他十有九是出工不出力,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但情况稍有不对,就会立即撤走。 想要灭掉他,非得出其不意,神兵天降不可,所以杨逸今晚的布局其实是分两步走,把哈桑诱出叶支城只是第一步。.. 阿黛拉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们造那么多小船、竹排的,难道等下子你打算退到湖上去吗?” “你很想知道是吗?”杨逸微笑着。 “嗯,当然想知道。你就不怕湖中还有怪物吗?” “呵呵,公主殿下。过来,我告诉你。”杨逸向她招了招手。 阿黛拉公主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但这个动作刹时间让她整张俏脸全红了,因为这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不这样杨逸还不一定会想起今天的事儿。 “公主殿下对我的戒备之心如此强烈,看来我也得对你戒备一二才行,这问题就明天再回答你吧。” 天刚二更,营外也未见有动静,闲着也是闲着,杨逸倒不介意调侃这倾城美人几句,就当是打发难熬的长夜吧。 阿黛拉公主又稍为犹豫了一下。才蹭到杨逸面前来,一缕淡淡的玫瑰花香顿时飘入杨逸鼻中。 不得不说,眼前这位有倾城之颜的异域美人,不但身材凹凸有致,一双玉退修长挺拔,再加上身怀异香,确实是魅惑人魂。 “其实我更喜欢你问我吟诗作赋、吟风弄月的事,对这些我更在行的。”杨逸朗朗一笑,话中调侃的味道显露无遗。 见杨逸虽然嘴上调侃。却没有动手侵犯她的意思,阿黛拉轻轻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一时好奇,你不说就算了。” 杨逸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一直以来,因为湖中有水怪。大家心存敬畏,都不敢靠近湖边,更别提驾船入湖了。你就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那当然。” “哈哈,不出意外的话。哈桑也会有你一样的想法。” “啊!”阿黛拉似乎有所明悟,忍不住掩嘴惊呼了一声。那双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煞是动人。 杨逸笑而不语,阿黛拉举一反三,不禁满带感叹地说道:“原来你今天去湖边钓什么鱼龙,竟是另有目的,你根本就是想通过这一个举动,告诉你的士兵,有你在,鱼龙也好,怪物也罢,都没什么可怕的。” “没想到阿黛拉你这么聪明,来,有赏。”杨逸快速地在她额头上啄了一口。 阿黛拉的脑子还陷在极力的思索当中,对他的偷袭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者是今天全身都被他抚摸过了,现在小小啄一下额头,已经引不起她太大的反应了。 她继续喃喃地说道:“你让人悄悄制作了那么多小船和竹筏,根本就是想从湖上转移兵力,只是担心临了士兵不敢入湖,所以今天才有意去湖边钓鱼龙,让你手下的士兵相信你无所不能,有你在他们便不再害怕了。” “哈哈,都被公主殿下你猜对了。” “可是你怎么确定今天就能钓起鱼龙,并将它杀死呢?万一钓不到,那怎么办?” “你猜。” “这个我真猜不出,你快告诉我。” “我很乐意告诉你,但你必须明白,这是绝密之事,除非是我的女人,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阿黛拉心中不由得气道:就算我不想做你的女人,你会放过我吗? 只是这样的话她还不敢说出来,而且现在她心底真不排斥和眼前这个男人在一起了; 他身上有太多东西让女人着迷,年轻俊朗,手掌大权,气度不凡,特别是这一系列的布置,让阿黛拉叹服不已,这一切都让她不觉间对眼前这个男人慢慢生出倾慕之意来。 “阿黛拉你既然不反对,那我就当你是愿意做我的女人了,哈哈哈。” “你快说。” “说实话,其实我开始也没想到真能钓上那怪物,我已经准备好别的东西,这下倒是省事了,哈哈哈。” “你是说你打算欺骗你手下的士兵?” “错,我是神仙,我准备的东西也确确实实是怪物,算不得骗他们,我只是想明确的告诉他们,有我在,什么怪物都不可怕而已。” 阿黛拉一脸诧异地看着他,灯光影在她那挺直的玉鼻上,反shè出淡淡的莹光,那玉鼻看上去就象是透明的一样。 杨逸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望着大帐外落下一地的水光,大营中一片寂静,仿佛空营。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需要耐心等待的夜。 杨逸又在心中把所作的安排梳理了一遍,确信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了,才将双手交叠于颈后,靠在小榻上假寐起来; 阿黛拉也不再打扰他,只是反复想着他今天所做的安排,心中不免又是阵阵的感叹,或许杨逸早就想好了这样的计策,才会选择靠着湖边扎营; 在所有人都认为大清池中有灵怪,而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杨逸却巧妙地利用了别人的这种心里,来完成他致命的一击。 阿黛拉公主心中久久难以平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帐外突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本来靠在榻上象是睡着的杨逸,此时已经坐起。 帐外进来的是马汉卿,他一拱手说道:“大人,来了。” “好,一忠他们都通知了吗?” “大人放心,都派人通知了,大家都已准备妥当。” 杨逸欣然道:“走,咱们看戏去。” 第644章一夜鱼龙舞(中) 夜色下的山岭只剩下一个灰黑的轮廓,如同一头头巨兽蛰伏在大地上。 山岭之下,无数的黑影在移动着,影影绰绰却又鸦雀无声,这是哈桑的几万大军正在向宋军营寨进发。 这是一场微妙的战争,哈桑知道杨逸已经预料到他和敌古烈会发动夜袭,并且杨逸很可能已经作了相应的布置;但哈桑还是率军前来了。.. 其中缘由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杨逸虽然有可能作了应付夜袭的布置,但无论如何,夜色的掩护能有效抵消宋军火器威力这一点不会改变; 宋军只有一万人马,而哈桑和敌古烈合计将近七万,只要宋军火器的威力打了折扣,就算偷袭不成,强攻又有何妨?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次担任主攻的是敌烈部,若是杨逸一点准备也没有,轻易就被敌烈部攻破防线,以至全军覆没,那么又怎么能起到同时削弱敌烈部的目的呢? 所以,就算杨逸没有猜到他们的行动,哈桑也很可能提前弄出点动静来,至少不能让宋军在睡梦中被敌古烈轻易灭掉。 哈桑骑着宝马,身披银灰色铠甲,连脸部也罩于头盔之中,几万大军环绕在他周围不断推进着,沉闷的脚步声在夜色中传得老远;.. 接近宋军大营十里时,哈桑下令大军停下,并向喀麦询问道:“敌古烈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喀麦连忙答道:“大汗放心,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刚刚斥侯回报。敌古烈已经做好了偷袭不成便发动强攻的准备。” 哈桑叮嘱道:“一定要盯死敌古烈,防止他们有什么异动。” “是。大汗,我已经着重把大汗的命令传达下去了。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哈桑转而问道:“宋军大营呢?” “回大汗,宋军大营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臣下细想来,没什么异常这本身就是异常。” 哈桑对喀麦这次的回答表示满意,杨逸已经防着夜袭,自己和敌古烈几万大军逼近十里,杨逸不可能还不知道,宋军营中没有任何反应,这确实就是异常。 这边正说着。就听到东面传来阵阵的喊杀声,敌烈部的夜袭开始了。 哈桑下令大军从西面继续向宋军营寨逼近,同时派出大量斥侯打探东面的战况,以防万一被杨逸和敌古烈合伙算计。 战况不断传回来:“大汗,敌古烈三万大军全部压上,从东侧猛攻宋军营寨,宋军果然早有准备,在大营外围挖掘了大量陷阱,布下了层层柜马桩。敌古烈的骑兵无法直接冲入营寨,正下令士卒下马,一层层地推平这些障碍。双方隔着壕沟陷阱正在对shè,箭下如雨。死伤不少………” “再探,尽量探清宋军兵力布置。” “大汗,敌烈大军已经推平了两道壕沟。但伤亡惨重,小的仔细察看过。宋军至少有六到七千人马在与敌古烈的大军作战。” “你确定?” “大汗,宋军和敌烈大军都燃起了大量的火把。小的趁乱靠得很近,看得非常清楚,小人用脑袋担保,在东面和敌烈大军作战的宋军绝对不少于六千人。” “知道了,再探。” 随着战况流水般传回来,喀麦向哈桑建议道:“大汗,该是咱们发动的时候了,不然敌古烈迟迟不见咱们这边有动静,恐怕他会退兵啊。” 哈桑稍一思索,杨逸就一万人马,在东面阻击敌古烈的至少有六千人马,也就是说,杨逸最多还剩下四千人马防守西、南两面; 只要自己这边也发动攻击,摸清剩下这四千人马动向,杨逸便玩不出什么阴谋了。 “传本大汗命令,让哈罗乞率领四千人马从西面发起进攻。让阿伐尔率一千人马从南面进攻。” “是,大汗。” 哈桑大军此时已经逼到宋军大营西侧三里之外,他命令一下,五千黑汗大军分两路,立即向宋军营寨冲去。 很快,西、南两边也燃起无数火把,角号声、爆炸声、喊杀声直冲云霄; 宋军在这边同样也有防备,陷阱、壕沟、拒马桩一样不少; 夜色火光之中,远远望去看不太真切,但一个个身影就在这朦胧的视线中扑倒在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在这夜色火光之中逝去,浓浓的硝烟混着血腥味在夜色中弥漫着。 喀麦亲自带人冲过宋军营寨观察,然后回来向哈桑秉报道:“大汗,西面的宋军至少有两千多人,南面也有一千多,合计应该有四千上下。” 喀麦亲自前去观察,哈桑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如此算来,杨逸一万大军已全部出现,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再有其它伏兵了。 宋军虽然在营寨四周布下了大量的壕沟陷阱,但这平原之上,再多的布置也难以和坚固的城池相比,哈桑和敌古烈的人马加起来是杨逸的七倍,推平这些壕沟陷阱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但双方短兵相接,宋军火器的威力便发挥不出来,到时以多打少,宋军败亡是迟早的事; 而杨逸背靠大清池扎营,虽然北面不用防守了,但同样也少了一条逃生之路,哈桑和敌古烈只需堵住三面,就能保证全歼宋军。 喀麦说道:“大汗,哈罗乞将军的兵力太少,攻击力度太弱,对宋军营寨构不成太大的压力,大汗您看是不是再派一万人马,加强攻击力度。” 哈桑沉声说道:“再等等,你发现没有,东西两面爆炸声是不少,但枪声很少,杨逸一万大军都参与防守了,那他的燧发枪难道留着不用?” 经哈桑一提醒,喀麦也不禁疑惑起来,虽说夜色中视线不好,但燧发枪shè程远,用燧发枪隔着壕沟shè击的话,同样能给进攻一方造成重大的伤亡; 但现在手雷的爆炸声倒是此起彼伏,但枪声却是聊聊无几,十分疏落。 “大汗,会不会是杨逸子弹不多了,准备留着防备万一,用来突围。” “嗯,有这种可能,杨逸是从辽东穿越漠北草原来到西域的,携带的子弹不多倒也正常,传我命令,增加一万人马猛攻,我倒要看看杨逸是不是真没子弹了。” “是,大汗。” 喀麦欣然应喏,然后迅速去调兵遣将,要知道杨逸若是真没了子弹,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就象当初于阗城的种建中一样,冷兵器作战,宋军战力虽然不差,但毕竟兵力太少,便没什么好畏惧的了。 哈桑处处谨慎,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算计,但他千算万算还是中计了; 就在他增派一万大军,对宋军西面营寨发起猛攻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浪潮般的杀喊声,呯呯的枪声连成了一片,象是爆豆子一般。 在这夜色之中,哈桑后军突然遭遇暴雨般的袭击,顿时大乱,哈桑自己也吓得摇摇欲坠,几乎从马上摔下来;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宋军一万人马不是都在营中吗?敌古烈那边的人马也被严密的监视着,背后怎么可能突然有大军杀来,这怎么可能? 猝不及防的黑汗大军被呼啸的子弹一片片地扫倒,受惊的士卒和战马四处乱冲,乱成一团; 惊慌失措的士兵惊叫着,哀嚎着,坠马者被零乱的马蹄踏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从后面发动袭击的宋军不断的压上来,黑暗中只见一道道火舌喷shè不停,对宋军燧发枪本就十分畏惧的黑汗士卒,此时此刻根本兴不起抵抗的念头; 身边的同伴一个个惨叫着倒地,让黑汗士卒肝胆欲裂,奔逃之中,偶尔向后望去,只见无数的黑影从火舌两侧冲杀上来,嘴里齐声呐喊着: 汉秉威信,总领万邦,凡日月所照,风雨所至,皆为大宋之臣妾。 汉秉威信,总领万邦,凡日月所照,风雨所至,皆为大宋之臣妾。 汉秉威信,总领万邦,凡日月所照,风雨所至,皆为大宋之臣妾。 ………… 这呐喊声如阵阵的风雷,四周山岳和应,在黑夜中回荡不息,和连绵的枪声夹杂在一起,大有排山倒海之势,听得人心惊肉跳,本就慌乱的黑汗士卒更不是不顾将领的呼喝,亡命的四处奔逃、相互践踏。 哈桑自己也是亡魂直冒,他不知道背后为何突然会有无数的宋军出现,他只知道自己自千算万算,还是着了杨逸的道。 黑汗大军已经乱成一团,各自奔逃,这种情况就是神仙也难以挽回败局了,败了,惨败了。 亲兵位护着哈桑,随着溃兵向南面奔逃而去,这是一场莫明其妙的大溃败,而莫明其妙往往就意味着无尽的恐怕; 就连哈桑也怀疑杨逸是神仙了,他明明只有一万大军,明明一万大军都在营里,却偏偏能凭空生出另一支人马来,从背后发动突袭,这除了神仙,凡人岂能办到? 随着黑汗大军全面崩溃,宋军营中,以及敌古烈那边,几万骑兵蜂拥冲出,对黑汗溃兵狂追猛砍,不停的追杀。 从背后对哈桑发起突袭的那几千宋军也迅速跑回营寨……是的,是跑,他们其实没有战马,这会儿飞奔回营,跃上自己的战马之后,才又向黑汗溃兵追杀而去. 第645章一夜鱼龙舞(下) 大清池南面,夜色茫茫,杀声遍地,背后遭到偷袭的几万黑汗大军惊恐万状,在暴雨般的子弹打击下,很快就崩溃了; 接着盟友也突然倒戈,加入了对黑汗溃兵的追杀中去,二三十里的范围内,火光飞驰,到处是奔腾的马蹄声,追击的呼喝声,讨饶的哀叫声……. 在夜里,大军一但崩溃,便是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而且恐慌的情绪会被数倍地放大,加上夜色中看不真切,会让人感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在这种情况下,哈桑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再将溃兵收拢起来进行抵抗了,他在亲兵的保护下,亡命奔逃着,只望能跑回叶支城喘口气;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逃回到叶支城时,却发现城上赫然已经插着宋军的旗帜,城门显然是被炸开的,已片片破碎,余烟袅袅,黑洞洞的城门洞就象是恶魔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他们这些孤魂野鬼。 哈桑亡魂直冒,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连叶支城也被宋军攻破了,杨逸哪来的这么多兵力? 别问了,还是赶紧逃吧,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哈桑立即绕城而过,朝八刺沙衮方向飞逃而去。 夜晚追击溃兵,自身也很容易走散,这样会有一定的危险,马汉卿等人坚持让杨逸在大营中呆着,追击溃兵的活计就由他们去干了,杨逸从善如流,老实在营中调侃美人消磨时间。.. 敌古烈那边。哈桑大军一溃,他就带着一万多大军远远地兜开。只留折里哥带着两万人马加入追击哈桑的行列。 茫茫的夜色中,到处是溃兵。场面乱蓬蓬的,谁也不会注意到敌古烈这支大军的异常之处; 这样一来,一但杨逸有顺势吞并敌烈部的心思,敌古烈这一万多人马便可以成建制的迅速远遁; 至于白里哥那两万人马,大都是刚从西州拉起来的奴隶,丢了虽然可惜,但对敌烈部而言,还不至于伤及根本。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明。宋军只是不停地追剿着黑汗溃兵,丝毫没有对敌烈部不利的迹象,敌古烈和赤贴儿都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杨逸给他们描绘的前景太过诱人,有扶他们取代大食统治波斯故地之意,从心里上讲,他们实在不愿再和杨逸为敌,这对他们没有丝好处; 现在宋军没有不利的企图,说明杨逸还是有诚意的,这让他们很高兴。 哈桑逃得很快。他身边的侍卫骑的都是强壮的阿拉伯战马,速度一流,一路向西逃到了碎叶川口,从这里沿碎叶川河谷这条“河西走廊”。再往西百来里,便是八刺沙衮了。 八刺沙衮还有几千人马把守,哈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回去,将这几千人马掌握在手里。免得自己变成光杆司令。 哈桑已经五十二岁了,奔逃了一夜。非常疲惫,到了碎叶川口时天色已微明,加上后面没了追兵,哈桑心神一松,再也坚持不住,跳下马来准备到河边喝口水,喘口气,再逃回八刺沙衮。 他刚刚掬起一捧水喝到嘴里,突然就听到前面的树林边传来阵阵的呐喊声: “活捉哈桑,活捉黑汗王!” “活捉哈桑,活捉黑汗王!” …… 哈桑被狠狠地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直咳得耳鸣嗡嗡,眼泪直流,真应了那句话:人霉了喝水都被呛死。 树林边一阵阵的马蹄声传来,只见苗大将军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两三百骑兵,嗷嗷地着朝哈桑这边冲杀过来。 苗大将军他们是坐船抄哈桑后路的,你若问哪来的几百匹战马,这个简单,叶支城都被攻下了,找几百匹战马还不容易。 叶支城离战场太近,苗大将军估计桑逃回到叶支城时天还没亮,等在哪儿不容易把人逮住,于是便带人提前赶到碎叶川口来,计算路程,哈桑逃到这里应该刚好天亮,这天亮了才好逮人不是。 哈桑带着数百亲兵仓皇逃窜到这里,本就累得要死,刚刚松口气,结果突然又杀出个程咬金,不由得大乱; 有的亲兵竟然不管哈桑死活了,跃上战马便逃,总算还有不少人记得呛得半死的“正义和宗教的保护者”哈桑同志,七手八脚地将他推上战马,继续逃亡。 那口水把哈桑呛得太利害,此时他还在剧烈地咳个不停,这咳嗽声就象是在对苗大将军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快来抓我呀,快来抓我呀。” 这话虽然夸张点,但这咳嗽声确实是最明显的目标,想让人不注他都不行,苗大将军就是循声而来的; 哈桑还没跑出几步,苗大将军挽弓搭箭,嗡的一声,一箭便shè在他的马屁股上,还别说,这回真是暴菊了,只不过是暴的是战马的菊花。 哈桑的战马不堪这么粗鲁、这么野蛮、这么不文明的一箭,顿时高高人立而起,悲鸣不绝,将咳得半死的哈桑掀落马下。 宋军士卒见此情形,不禁轰然大喊:“苗将军威武!苗将军威武………” 苗大将军却是脸色惨变,声色俱厉地吼道:“威武这个屁,完了,完了,我老苗一世英名这回算是全毁了,这狗娘养的哈桑骑的好象还是一匹公马,完了,完了………” 那两三百士卒一边狂追,一边暴笑不止,也难怪他们,刘武那一箭shè得确实有些不对地方,你说什么地方不shè,你偏偏shè屁股眼,这事必定会成来三军轰传的乐事。 等到了中午,苗大将军把哈桑拎到杨逸面前时,杨逸不提其它。先就说了句:“苗将军,你也太‘粗撸’了。” 苗授一听杨逸果然没有放过他。立即讨饶道:“大帅,逮住哈桑的功劳末将也不要了。末将只求大帅您一件事……….” “让我别提你这次的‘粗撸’行为是吗?” 李一忠等人顿时笑得直打跌,尤其是刘武,暴笑连连地说道:“听说哈桑的坐骑可是难得一见的千里良驹,可惜呐,可惜啊,就这么被某个粗鲁的家伙给撸得象小脚的娘们似的,呃………错了,应该说是被撸得象完颜阿骨打似的,哈哈哈…………………” 苗授被打击得差点暴走。不过这家伙倒真是命好,在辽东逮住了完颜阿骨打,这次又逮住的哈桑,他都快成逮国王传业户了。 杨逸和他们开了几句玩笑,很快便下令大军向碎叶川开进,当务之急是赶在八刺沙衮的军民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拿下这座雄城。 这可是黑汗国都城,城中富商大户不计其数,可不能让他们跑了。费了这么大的劲跑到这儿来,若是让肥羊都跑光了,那才叫冤枉呢。 杨逸这回派出刘武为先锋,率三千人马以最快的速度朝八刺沙衮飞扑而去。同时为了安敌古烈的心,让折里哥也率三千人马与刘武同行。 至于抓到的几万黑汗俘虏,杨逸依照前诺。都交给了敌古烈; 西域人力资源是很宝贵,但这些黑汗俘虏留着未必就好。他们都信奉了天方教,留下来今后只怕还会不停的叛乱。到不如交给敌古烈,让他用刀锋去改造。 这样留下来的便多是老弱妇孺,虽然会对这一带的畜牧业造成重创,但大宋现在不需要这里畜牧业来增加国库收入,只要少些叛乱,就是好事; 将来大宋移民过来后,汉人也能很快在此地成为主干,对原驻民的同化相当有利。 况且畜牧业收入少了,不是还有商税收入嘛,占着碎叶川这条有“河西走廊”美喻的通道、东西商人必经之地,商税是少不了的,足够供养此地的驻军了,畜牧业等汉人来了再慢慢发展起来就是。 哈桑一脸的颓废,他至今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败的,这些问题他不弄清楚,只怕他是死不瞑目; 被带到杨逸面前后,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杨逸,我输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不是只有一万兵力吗?而且我打探得清清楚楚,昨夜你营中绝不下于万人,你哪来的军队袭击我的后军,以及叶支城?” 哈桑的汉语很生硬,但他会说已经是很难能可贵了,由此可见,汉人文化对西域的影响其实并没有完全消失。 杨逸听了不禁哑然失笑道:“哈桑,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难怪你会败得这么惨,谁告诉你我只有一万兵力的,我明明有两万人马,是你自己视而不见,怪得了谁,哈哈哈……” 哈桑听了差点想摔自己一个巴掌,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杨逸前两天刚刚俘虏了敌古烈一万多人马,这些人马本是西州的奴隶,他们能投靠敌古烈,怎么会不愿意投靠更加强大的宋国呢? 杨逸只要稍稍许些好处,这些奴隶还不乖乖地替他卖命? 感情昨晚在宋军大营中与自己作战的,大部分只是这些俘虏而已,真正的宋军早就抄自己的后路去了。 “你把大营扎在热海边,就是想利用热海转移兵力是吗?难道你就不怕………” “大汗举一反三,真是聪明伶俐,至少于湖中水怪,已经被我钓上来大锅烹食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大锅烹食了?”哈桑如遭雷击,一下子蒙了。 “怎么?大汗不信?你能做正义和宗教的保护者,我就能让天神附体,抓条水怪对我来说不过是屁大点事。” “…………” “营中还吃剩下些鳞片,我让他们整理一下,给大汗做件威风的铠甲吧,哈哈哈!” 第646章碎叶川 大清池最西端便是碎叶川口,碎叶川河谷呈东西走向,长约四百里,最宽处一百六十里; 两边雪峰林立,高耸入云,山中多温泉,谷地气候宜人,是连接东西的重要通道,被称为丝绸之路上的又个条“河西走廊”。 杨逸率军进入碎叶川河谷后,一路向西,谷中农田众多,大多是唐朝时汉族百姓开垦出来的;.. 河边一条条小水渠把碎叶川清冽的河水引到农田里,奔流西去的碎叶川滋养了整个河谷。 杨逸从离开辽阳城以来,行程万里,所过之处不是草原就是沙漠,还第一次看到如此密集的农耕区,看到汉族农耕文明的余泽; 这让第一次进入碎叶川的他,立即就对这条河谷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这里离中原迢迢万里,但这里是李白的故乡,曾有不计其数的汉族百姓沿着丝绸之路跋涉而来,他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在碎叶川两岸开辟出一片片的良田; 将汉族的文明、才智传播到这里,曾有无数汉家男儿为了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战死他乡。 整整三百年过去了,人世沧桑变幻,大唐的光芒早已退去,安史之乱后,陷于西域的汉族百姓多少血泪都已流尽,他们不是在异族的屠刀下变成了孤魂野鬼,就是在异族的奴役中被同化了。.. 当三百年后,汉家的龙旗再次猎猎西来,汉家的铁骑再次震颤了碎叶川。再没有夹道欢呼的汉家百姓,再没有了熟悉的乡音……… 历史是如此的沉重。杨逸不愿多想,破口吟道: 胡瓶落膊紫薄汗。 碎叶城西秋月团。 明敕星驰封宝剑, 辞君一夜取楼兰。 阿黛拉在傍边听了,轻声问道:“你明明刚打了胜仗,心里却好象不高兴。” 杨逸抛开乱绪,淡淡地笑道:“打了胜仗自然高兴,只是这样的胜仗对我来说,早已不稀奇,也就不会再有太大的惊喜; 这就象我第一次吃到伊州的甘瓜(哈密瓜),会觉得那是天下至味。但公主殿下吃多了,便也觉得平常了。” 阿黛拉嫣然一笑,杨逸的话虽有自吹自擂之嫌,但却是大实话,凭他无数的战功,哪一次也不见得比这次差,这样的胜利对他而言,确实就象是家常便饭。 杨逸接着半真半假地说道:“这样的功劳不但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相反。我还得担心功高震主,现在东京朝堂之上,弹劾我的声音只怕快要震塌金銮殿了,公主殿下你说。我能高兴得起来吗?” 阿黛拉脱口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阿黛拉很想说你干脆把西州还给我好了,只是这样的话,说了只会招来杨逸的调侃。所以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杨逸看着这个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美人儿,她今天内穿长裤。外罩一条艾得来丝绸缝制的花裙,艾得来丝绸多用翠绿、宝蓝、黄、青莲、桃花等颜色织成。花纹如彩云飘飞,色泽明丽,浓郁华丽。 连衣裙外又穿着一件对襟短上衣,无论是领口、胸前、袖口、肩、裙裾都绣有美丽的花儿; 就连脸上的蒙着的轻纱,也同样在边沿绣花,极富民族特色,华丽而又带着神秘感; 杨逸估计西州回族就是后世维吾尔族的前身,因为阿黛拉的这套服饰和后世维吾尔族女子的服饰非常近似,她的相貌也带有维吾尔族女子的特征。 阿黛拉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杨逸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却也没揭破,只是慨然叹道:“对我来说,这确实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和身后的士卒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每一次战斗,他们都是以命相博,他们用鲜血染红了大宋的旗帜,用生命悍卫了百姓的安宁,随时可能埋骨他乡; 但他们得到的却很少,将来朝廷的封赏也不过够他们给家里多添三两亩薄田,但他们依然愿意背井离乡,征战沙场,慷慨赴死。” 杨逸这番话听得阿黛拉很是诧异,在她看来,士兵征战沙场,就跟农人下田耕作一样,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杨逸说的这么崇高。 杨逸也不求她理解,这是时代的局限,这个时代等级森严,根本没有什么人人平等的观念,士兵也好,下层百姓也好,在贵族眼中都是命贱如草; 就象苏东坡以前说的那样,百姓交粮纳赋服劳役,士兵流血拼命,就跟牛马犁地一样,一切都是他们本应承受的。作为贵族,对他们的付出绝不会过多的怜悯。 阿黛拉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功高震主已是事实,那你打算怎么办?要知道自古以来,这样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你就不担心吗?” “这正是我现在发愁的原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唉!” 杨逸长长一叹,让阿黛拉感同身受,不由得蹙起了细长的双眉。 结果杨逸很快又没心没肺的呵呵笑了起来,弄得阿黛拉感觉很冤枉,白替他担心了,哼! 杨逸立即调侃了一句:“公主殿下好象是在为我担心,这是为什么捏?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公主殿下芳心已暗属于我了捏?” “你………”杨逸的话无疑是将少女的一颗心弄成了一丝不挂,阿黛拉大窘,打马远远的躲开他。 这下终于清静了,杨逸胡喝一声:“加快行军速度。”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时弄不清楚这算不算是杨逸的军令,见杨逸自己先打马疾奔而去了,他们才纷纷大喝起来:“大帅有令,加快行军速度,大帅有令,加快行军速度……………” 大军很快就奔腾起来,带着翻涌的烟尘滚滚向西。 急奔了八十里,到达裴罗将军城,这城应该是唐时回纥可汗骨刺裴罗修建的,骨刺裴罗曾受唐玄宗册封为骨咄禄毗伽阙怀仁可汗,是回纥汗国的建立者。 裴罗将军城不大,杨逸他们到达时,早已被刘武的前锋大军攻下来。 杨逸在此也没有多作停留,因为裴罗将军城西行二十里左右,就是八刺沙衮,也就是碎叶城。 碎叶城,那里是否还有李白稚嫩的童音,朗读着相如赋………… 第647章蒙古西征 碎叶城在玄奘前往西城取经时,周长才六七里,成为大唐安西四镇之一后,因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唐军一次次的扩建,最后形成了外城周长达到五十二里的雄城,堪比大宋的东京城,这在遥远的西北是极为罕见的。 碎叶城座落于碎叶川南岸的平原上,城阙巍然,犹带着大唐那“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睥睨气势; 只是城上少了一面‘唐’字大旗,少了高仙芝,封常清等将军的怒吼,少了李白朗读《长门赋》的稚嫩童音……….. 杨逸率军来到碎叶城下,东门已然大开,刘武与折里哥率众迎了出来; 杨逸先开口问道:“城中情形如何?” 刘武欣然答道:“大人放心,哈桑大败的消息刚传到这儿,末将也就到了,肥羊还来不及跑掉,都被末将堵在城里了。” “什么肥羊不肥羊的,胡说什么,咱们成什么人了?” “嘿嘿,大人教训的是,末将知错了,咱们是威武之师,文明之师,坚决不做那种宰肥羊的事……” 他娘的,这不是欲盖弥彰嘛,若不是当着敌古烈等人的面,杨逸肯定会把这家伙踹到碎叶川里去游几个来回。.. 杨逸打马到东门下,状如一马当关,万夫莫开,只听到他突然扬鞭道:“我宣布,今后这座城叫碎叶。” 士卒们微微一愣,然后齐声大吼起来: “碎叶!” “碎叶!” “碎叶!” …………. 这来自东方的怒吼,震动了碎叶川。震动了碎叶城,满城的胡人在瑟缩。在颤抖,上了年纪的人或许还记得这两个字。是的,这是唐军用无数血汗建起来的碎叶城,它本不叫八刺沙衮。 碎叶城中的格局效仿大唐长安城,中间一条大街为中轴线,两边坊巷依次罗列,显得非常整齐。 刘武和折里哥六千人马一到,城中守军得知哈桑全军覆后本就惶恐不安,再被刘武命人炸开了南面的城门,便崩溃了。 这在杨逸的意料之中。没什么奇怪的,若是哈桑都被俘了,碎叶城的这些残军还誓死顽抗的话,那杨逸只有下令屠城了,因为那样的抵抗意志已经到了令为生畏的地步,不屠城不足以摧毁这种抵抗意志。 杨逸入城了,敌古烈却坚持留在城外,杨逸不用想也知道,这又是赤贴儿的意思了; 城中的财帛虽然动人心。但这巍峨的碎叶城同样可以成为他们的坟墓; 杨逸这次把哈桑玩弄于股掌之中,所表现出来的谋略让赤贴儿心惊肉跳,设身处地,换了自己是哈桑。也必定难以逃过杨逸的算计,这使得赤贴儿对他更是十二分的忌惮。 到了这一步,别说城中的财宝了。赤贴儿只求杨逸能真的把几万俘虏给他就阿弥陀佛了。 杨逸倒是很光棍,敌古烈不肯进城。他装作不知个中原由,自己带上美酒美人。出城到敌古烈的大营中找他畅饮。 敌古烈见他只带几十个护卫,便到自己的大营中来,相比自己对他的猜忌之心,不由得十分惭愧; 敌古烈今年还没满二十岁,加上性格一向直爽,并非那种城府很深的人,心中惭愧,脸上立即就表现出来,甚是窘迫不安。 杨逸仍装作未见,让人把带来的酒菜摆上后,反客为主地说道:“来来来,大家都坐吧,这次若非二弟付出了极大的牺牲,全力相助,想这么快灭掉哈桑是不可能的; 二弟放心,我杨逸虽然不敢以正人君子自居,但同样是一诺千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我和二弟既已对天起誓,结为了安答,这条命就算交给二弟,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敌古烈终于承受不住内心浓浓的愧意,向杨逸抚胸一拜,一脸愧色地说道:“安答………” “二弟不必客气,还是叫我大哥吧。” “是,大哥。我确实是担心大哥不守信,才不敢进城的,大哥只身前来,光明磊落,我心中惭愧无比,请大哥受我一拜,原谅敌古烈。” 杨逸不等他下拜,便上前扶起,笑道:“二弟敢把心里话说出来,这就是最大的真诚,为兄原谅你了,来,废话少说,咱们一同坐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赤贴儿和折里哥也连忙出来打圆场,大家一起坐下,开怀畅饮。 哈桑的小女儿提古丽公主长得还不错,被杨逸带来,在帐中献舞,那清丽的脸蛋隐在轻纱之后,朦朦胧胧,及地的长裙在飞旋中如云翻涌,倒也赏心悦目。 酒过三巡,杨逸哈哈笑道:“二弟,此女为哈桑的女儿,提古丽公主,长得颇为俏丽,为兄就把她送给二弟了,凭二弟的雄姿,想来要降服她该是不难的,哈哈哈………” 敌古烈扫了一眼提古丽公主,并不多看,向杨逸答谢道:“多谢兄长美意。” 杨逸见他没有被美色所迷,这下更加放心了。示意让闲杂人等退下之后,他才说道:“二弟,我与你结为安答之事,我军中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此事也还请二弟替为兄保密一二。” 敌古烈脱口问道:“大哥,这是为何,现在哈桑已灭,咱们结为安答的事为何还怕别人知道?” 杨逸淡淡一笑说道:“二弟将来是要做一国之君的人,而我只是大宋的君子,我一个臣子和一国之君结为兄弟,难免会引起别人的猜忌之心,二弟明白了吗?” “经大哥这么一说,敌古烈就明白了,大哥放心,此事我会替大哥保密的。” “还有一点,二弟此次率部西征若能顺顺利利自然是最好。可万一遇到什么困难,需要大宋提供帮助时。咱们结为安答之事传扬出去的话,到时我就不好为二弟说话了。” “还是大哥想得周全。敌古烈受教了。” 赤贴儿和折里哥在旁边不时劝酒,却很少插话,在赤贴儿看来,敌古烈和杨逸接触的机会不多,让他们两人多交流一点,加深一下兄弟感情,这对敌烈部更为有利,所以他们能不插嘴就尽量不插嘴。 杨逸这次指望着敌烈部去改变大食的信仰,所言所行是非常坦诚的。敌烈部和后世的黄金家族一样,都来自于斡难河畔,可以说他们就是提前出现的蒙古军团。 杨逸接着说道:“我已下令对城中的黑汗王亲贵戚进行抄家,二弟可派人一同进城查抄,所得财物我定会按原来约定,分四成给二弟用作军资; 还有城中的俘虏及一些青壮,也一并交给二弟你,这样算来,二弟基本就能凑出八万大军了。只要二弟能收服其心,这八万人上马就能战; 我现在再明确跟二弟说一回,乌浒河以北的河中地区,及夷播海以南。我大宋迟早要攻取,这些地方二弟就不要插手了; 当然,一路过去。你可以攻破他们的王城,夺取维持大军所需的物资。只要不在这些地方落脚就行,以免将来与大宋发生冲突; 其它的地方。二弟尽管放手去打,能打多大就打多大,巴格达很不错,二弟若能打下,在哪里定都再适合不过。” 敌古烈连忙说道:“大哥放心,答应过大哥的,敌古烈也一定会做到,绝不会插手大哥所说的这些方地。” “这就好,二弟此去,我建议你们尽量先占领波斯故地,现在塞尔柱诸子争位,打成一团,呼罗珊总督桑贾尔已逐渐占据上风; 二弟要记住,桑贾尔此人能在王位之争中占据上风,除了他占据的呼罗珊一带土地肥美,物资丰富之外,更因为桑贾尔此人极富谋略; 二弟千万不可轻敌,要注意隐藏自己的实力,能不与之硬碰,最好不要硬碰,他的几个兄长现在岌岌可危,或许他们愿意和二弟你联合起来,先灭掉桑贾尔也不一定: 相信这些赤贴儿大叔是明白的,还有一点,二弟一定要记得答应我的事情,为了让二弟你更快地站住脚跟,西征之时,你可以暂时不强调信仰的问题,但等你建国之后,还请二弟千万莫负为兄。” 杨逸说到这,沉沉地望了敌古烈一眼,敌古烈立即拍着胸脯说道:“大哥不负我,我敌古烈又岂会负大哥,将来若负所约,敌古烈必受五雷轰顶。” 敌古烈或许还没意识到要改变一方百姓的信仰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所以毫不犹豫地发下这样的重誓。 赤贴儿见杨逸如兄长一般,对敌古烈谆谆嘱咐,心中很是欣慰,他想了想,试探地说道:“杨大学士,原来说好分给我们的四成财物,我们愿用来和杨大学士换取两百支燧发枪………” 杨逸不等他说完,立即打断道:“这不行,我大宋生产的燧发枪每支枪管上都打有编号,即使枪坏了,也必须回收,我把枪转交给你们,回去后将无法向朝廷交代,而且燧发枪没有子弹还不如烧火棍,你们有了枪也没用,子弹是特制的,你们制不出来。” 赤贴儿早就料到杨逸不会送燧发枪给他们,这只是一种以进为退的一种试探; 他接着说道:“那就拿来换手雷,我们愿用那四成的财物,向杨大学士再换取两万枚手雷。” 杨逸这次西征,火器方面准备得很充足,每个士兵带了五枚手雷,两万人马就是十万枚,自西征以来,因为没打过攻城战,手雷几乎没用过,加上原来答应送给敌古烈的两万枚,这四万枚手雷他还是能凑得出的。 只是他不愿给这么多,于是便说道:“我军中现在全部凑起来,也不够四万枚手雷,只怕让赤贴儿大叔失望了。” 赤贴儿立即就减数:“那就换一万五千枚。” “也不够,我军中手雷最多也就三万枚,除去答应送给安答的两万枚,剩下的也只够我们用。” “那就一万枚。” 赤贴儿非常清楚,现在对敌烈部来说,钱不是最重要的,武器才是最急需的,只要能不断的打胜仗,钱财还怕没有吗? “好吧,就一万枚,你们西征时,我会凑给你们。” 第648章辞呈 手雷是一次性消耗品,多给敌古烈一些也无妨,而且现在杨逸确实为怎么解决功高震主的问题头痛,赵捷虽然还小,但朝中大臣若是个个猜忌,到时众口铄金,终究是件麻烦事。 正所谓狡兔三窝,日本那边杨逸已经安了一个窝,漠北那边也安了一个,但漠北那个窝不顶事,波斯这边其实不错; 让敌古烈这个安答去打下来,对国家,对自己都有利,弄不好咱就跑巴格达去逍遥,甚至跑欧洲去泡洋妞,骑大马。.. 总之扶持敌古烈这个安答称霸中东,对他有利无害,所以这回杨逸是真舍得下本钱,足足给敌古烈凑出八万人马,以及三万枚手雷; 称雄中东的塞尔柱王国正内战不休,以敌古烈这股力量,加上赤贴儿的智慧,机会是非常大的。 得到杨逸如此巨大的帮助,这回便是一向对他深怀戒心的赤贴儿,也是满心感激,几人千恩万谢后,忙着整编俘虏去了。 杨逸和敌古烈开怀畅饮,已有七分醉意,坐着马车回到城内时,没街可见那些高门宅第之中,还不时传出哭喊声、求饶声。 对黑汗的皇亲国戚,高官贵族,杨逸这回是没有丝毫客气,家产一率抄没,女的发配给将士们,男的则交给敌古烈,由他来处理。.. 谁让他们视我为异教徒呢,留着这些人,碎叶城今后只怕会叛乱不断,所以这回杨逸干得很彻底。凡是有可能给今后的治理带来麻烦的,一率抄家籍入。 沿着全城中轴线的碎叶大街一路向北。进入黑汗皇城,这里在唐朝时期本是都护府衙门所在地。自从黑汗占领碎叶,并将之定为国都之后,便开始在城北兴建宫殿,这些宫殿带有浓郁的天方教风格; 一般而言,灭掉一国之后,这个国家的皇宫是一定要毁掉的,因为皇宫往往是这个国家民心的凝聚点,在碎叶城保留着这样一座天方教风格的皇宫,是件很愚蠢的事情。 不过现在皇宫不是还毁掉嘛。那咱们不妨先享受一下。 皇宫内一切用品都是现成的,非常豪奢; 当然,服侍的宫女也是现成的,或许不止是宫女,妃子公主什么的大概也少不了,个个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美人。 这儿天高皇帝远,那咱就来做几天土皇帝再说吧。 杨逸在两个美人的服侍下,正准备到后宫的浴池去美美地泡个澡,好消消醉意。却见刘老虎和苗大将军俩人乍乍呼呼的冲进来。 他们浑然不顾杨大学士正醉眼朦胧,靠在两个美人软软的怀中的样子有多暧昧,俩人你争我抢,扑嗵一下齐齐单膝着地。半跪着乍呼道:“大人,末将请令,率军前去攻打疏勒…………” “嘘!”杨大学士竖起一指。长嘘一声,翻着朦胧的醉眼说道:“一个………一个来。说,你们都要干嘛。想要美人是吗?看上哪个,带走吧。” “大人,您醒醒,末将是来请令率军前去攻打疏勒的。” 杨逸伸手往苗授一指,怒气冲冲地斥道:“刘武,你说要攻打哪里?” “大人,末将在这呢。”旁边的刘武赶紧起身,冲到杨大学士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尖更正。 “哦,是一忠啊,我还以为是刘武呢。” “大人,末将就是刘武啊!大人,您醒醒,您醒醒啊……”刘老虎急啊,忍不住伸手就去摇杨逸的肩膀,把他一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杨大学士终于不堪忍受了,抬脚就踹,象只暴怒的雄狮般吼道:“滚!通通给我滚,刘武和苗授那两个家伙不知好歹,没想到一忠和汉卿你们俩人也是这付德性,太令我失望了,滚滚滚!” “不是啊,大人,我是刘武,旁边这家伙是苗授啊……” 刘武和苗授两人快要暴走了,目光紧紧地盯着杨逸,以判断他是真醉还是假醉; 当然,他们心里是不相信杨逸是真醉的,但是他就醉了,你能奈何? 杨大学士继续吼道:“拿刘武和苗授说事也没用,你们也差不多,他娘的,打花刺子模,谁说要打花刺子模了,我说过吗?他娘的,士卒们万里西征,刚刚打下碎叶,还没歇口气,你们就想去攻打花刺子模,当兄弟们都是铁打的吗?” 刘武和苗授面面相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确实,这一路西征,得程数万里,士卒们还没得到好好休整过,立即又要千里南征疏勒的话,恐怕真受不了了。 想到这些,苗授和刘武屁也没敢再放一个,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杨逸得以和美人舒服地泡了个鸳鸯澡。 回了寝宫时,看到阿黛拉正托着香腮独坐窗前,望着窗外的花木,眼神有些落漠轻愁,那傲人的身材微微弯着,就象春风吹动的杨柳,曲线十分优美动人。 她经常蒙在脸上的轻纱已经取去,比汉人高些的鼻梁,肌肤雪白如凝脂,还有那微微颤动的长睫,形成一个美好的剪影。 见杨逸进殿,她连忙起身迎上来,杨逸推开扶着自己的两个美人,微笑着说道:“阿黛拉快去帮我磨墨,我要乘着酒兴挥毫一番。” 阿黛拉公主见他虽然醉态可掬,却不似胡说,而且她对杨逸才学很是钦佩,真想知道他会作出什么样的诗词来,连忙去桌边磨墨。 杨逸脸上微笑不减,等阿黛拉磨好墨,他怡然提笔写下: 臣本寒儒,德才疏浅,蒙先帝垂青,拨为状元,委以重任,以疏浅而获知遇,臣诚惶诚恐,铭感于心,遂竭尽所能,夙夜兢兢,不敢谓无所阙失,但求报天恩于万一; 然天意难测,先帝英年早崩,宏志伟愿犹未申张,臣受先帝知遇隆恩,一刻不敢惑忘,故入河套,穷大漠蛮荒;渡湘水,涉烟瘴湿毒;越燕山,深入辽东苦寒之地; 今南方欣欣向荣,辽东也已平定;臣复追穷寇,横渡漠北,马踏天山,今已擒贼首,尽复西域故土;臣德才本疏浅,有今日微功,皆先帝英灵相佑,今上英明果决所至; 臣数年戎马倥偬,穷极八荒,实已身心交瘁,虽欲再谋奉献,唯恐残躯已难供驱驰。 方今大宋人才辈出,臣自应知所进退,不碍贤路,故自请辞去官职,恳请陛下充臣乞骨还乡…………. 阿黛拉看出这是一份辞官的奏疏,脸上不由得布满惊诧之色. 第649章一帘风月闲 阿黛拉看杨逸写的根本不是什么诗词歌赋,而是一份辞官奏疏,不由得想起他为功高震主发愁的话来。 阿黛拉公主忍不住说道:“你才二十出头,就说乞骨还乡,有人会相信吗?” 杨逸老实答道:“没人信。” “而且你刚刚立了大功,再怎么说你们宋国皇帝也不可能让你辞官的,这会天下人说他没有容人之量。”.. “我也没打算真的辞官,但这姿态还得做不是?” 阿黛拉公主眨了眨那秋水般的眸子,柔声说道:“这么说,你上表辞官不过是权宜之计,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将来还是会有麻烦的,那你打算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杨逸本就有几分醉意,闻着阿黛拉身上醉人的体香,目光更加朦胧。西域多产香料,但有阿黛拉在,再好的香料也难以比拟。 关于功高震主的问题,杨逸一直以来想了许多,他甚至想过制约君权,在大宋实行君主立宪制度过; 真论起来,大宋因有不杀士大夫这一条,一直以来,臣子都很强势。 从宋太宗之后,真宗、仁宗、英宗、甚至是神宗朝,在国家政治活动中,其实一直都是臣子在唱主角,强大的文官集团掀起一场场的政治风浪,左右着皇帝的意志。.. 可以说,与历代王朝相比,宋代是最有可能实现君主立宪制的朝代。 特别是哲宗朝之前,文官集团之间的党争还是很有尺度的,大体上还处在君子之争的框架内; 王安石上台。新党成了执政党,对在野党的旧党也很是宽容。司马光、文彦博这些旧党魁首可以退到西京,而且保留着很大的政治话语权。可以批驳新党的施政过失; 这种状态和后世的执政党和在野党的关系有些相似,如果能遁一种良性的方向走下去,最后形成后世那种政党关系是很有可能的。 然而这一切到了司马光上台执政,便戛然而止了,群体性的政治迫害成了主旋律; 在高滔滔这位“女中尧舜”和司马光擅于“破坏公物”的宰相密切协作之下,新党成员几乎全被贴上奸佞的标签,成了流放犯; 新党魁首蔡确被折腾死在了岭南,这一事件更是恶劣到了极点,这标志着大宋的党争真正进入了你死我活的恶性阶段。彼此之间再没有妥协的余地,因为妥协的后果可能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司马光这个从小就擅长“砸缸”的相公,不顾好坏,把新政全部砸了个稀巴烂,这同样是非常恶劣的行为,这使得大宋的政治失去延续性、持续性。 这对一个国家来说,同样是一场巨大的艰难,百姓会因此被来回折腾,难以安生。 而执政者为了不让人亡政息。往往就会把政治对手往死里整,以免将来自己的政治路线被灭亡。 政治风气进入了你死我活的恶性斗争之后,要想改回君子之争的状态是非常难的,这就象一块白皮。被墨汁染黑了,你再想到让它恢复原来的洁白,无疑是非常困难的。 而形不成君子之争的政治格局。推行君主立宪制很可能就会让国家陷入分裂。至少杨逸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是否推动君主立宪制。一直是他心底犹豫难定的一个难题。 好在现在儿子赵捷还小,杨逸至少还有十来年时间。可以慢慢推动一些事情,一种政治体制的推行,必须先有适宜的土壤,急功近利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 就算不成,用十来年谋个全身而退,这一点杨逸自信还是能做到的,最次的也能跑到日本去称王称霸,左拥右抱。 所以杨逸对阿黛拉说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倒不是自暴自弃的说法。 他让人将写好的奏章尽快送回东京后,往胡床上一躺,看看窗外的光景,已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辉洒在花园里,把花树染成了橙红色。 黑汗立国比大宋还早,经营碎叶城已将近两百年,这座皇宫早已被历代黑汗王打理得美轮美奂,虽是清真教风格,却也处处精雕细琢,高高的穹隆看似粗漫但却韵味十足,门和窗多是尖拱、马蹄拱、或是多叶拱。 特别是建筑上的纹样,无论是题材、构图、描线敷彩皆有匠心独运之处,动物纹样继承了波斯的传统,植物纹样却是承袭东罗马的特色,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文字纹样,多以阿拉伯文字将古兰经上的名节刻于殿宇上。 这些错落的殿阁掩映在花木间,显得静谧而华丽。现在除了挑选出来服侍杨逸起居的女人外,其它人都已被赶出了皇宫,使得这座豪华的宫殿更加宁静。 殿内的帷幔被向晚的凉风吹拂着,轻轻飘动,白色的穹顶显得简洁、明快。 阿黛拉用精美的银盘捧来几片切好的甘瓜,对杨逸说道:“大人,这瓜用冰镇过了,清甜甘凉,你吃几片,可以稍解酒意的。” 她说着用竹签挑起一小片送到杨逸嘴边,她玉容未近,芳香袭人,杨逸张嘴吞住她送来的小片甘瓜,眼帘微启,目光落在她的明眸皓齿间。 阿黛拉公主下意识地缩回玉手,脸上浮上淡淡的妞妮之色,这让杨逸不觉露出了微笑来,话说他本来没打算做坏事的,但阿黛拉公主这抹羞色分外动人,让他心头轻荡了一下。 “云归岫,花无语,烟络横林,山沉远照,一弯新月正清晰。仙姿绰约,伶仃独步,罗裙飞舞,盈盈娇体,奇芳异馥,沁人心脾……”杨逸含笑轻轻吟诵着。 阿黛拉低下头,嗫喏地说道:“我去给你煮些茶来吧。” “算了吧,我的天山雪莲不是用来煮茶的。”杨逸捉住她的玉腕,将她拉到自己身上。 阿黛拉那温软妖娆的身体一靠上来,真是满榻生香。 阿黛拉上次被他拥吻爱抚,虽未夺去贞操,心中也早已明白,自己迟早要做这个男人的女人。 她的纤腰被杨逸双臂紧紧搂着,双峰被他胸膛压迫着,使得呼吸有些急促,脸色也更加嫣红; 大概是所谓的日久生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黛拉已经没有太强烈的排斥感,被他拥吻着,更多的是羞涩。 杨逸拥着她在榻上轻抚,让双方的体温迅速升高,阿黛拉生涩的回吻带给了他别样的感觉,至少说明这个倾城的异域美人已经动情了,眼见火候已到,杨逸这次没有再放过她的意思。 被热吻轻抚弄得晕晕陶陶的阿黛拉,身上的衣裙不知不觉间被他一件件的退下,一具无比动人的少女玉体呈现在香榻上; 黄昏淡淡的暮色映进来,纤腰腻白如脂,双峰突兀巍峨,轻轻颤抖着,令人为之魂销魄散。 杨逸轻轻攀覆上去,在阿黛拉一声娇吟中,一榻风月无边荡漾…………. 从离京算起已快半年时间,快八月了,窗外的月光显得格外明亮。 阿黛拉碧玉新破瓜,稍稍移动一下身体便感觉到阵阵疼痛,细长的双眉紧蹙着,微微卷曲的秀发已经被香汗打湿,披散在枕边。 杨逸轻拥着她,望着窗外的月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疏勒和于阗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但碎叶拿下、哈桑被俘后,那边缺兵少将,要打下来已经不再困难,只不过现在大军实在太疲惫,需要休整几天才行。 但也不可能休整太久,西域战事最好能在寒冬到来前结束,若是拖到明年,就会有可能让局势出现反复。 只要在冬季到来前派军牢牢控制着西州、龟兹、疏勒、于阗、碎叶这几处战略要地,就不怕再起什么大的风浪,至于后续的治理,这个可以慢慢来。 阿黛拉歇了许久,缓过一口气来,玉指在他胸膛上轻轻划动了一下说道:“大人,阿黛拉已经是你的人了,我求大人一件事行吗?” 杨逸微笑道:“只要不是求我把西州还给你就行了。” 阿黛拉轻叹道:“这些我哪里还敢想,我只求大人善待我阿娘和弟弟就行了。” 杨逸轻嗯一声,想了想说道:“你父亲率军入侵大宋在先,这笔帐我大宋朝廷总是要算的,这些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你也看到了,我正为功高震主之事发愁呢,回京后很可能要闭门谢客一段时间,但正如李乾顺等人一样,你弟弟他们总不至少掉了性命就是,这个你放心吧。” “不,我不希望她们象囚犯一样过着软禁的生活,我不求其他,只望你能让他们能过上平常百姓一样的生活,阿黛拉此生便能安心侍奉大人了。” “嗯,回京后我尽力周旋此事便是,你不用太担心,你弟弟才十三岁,我大宋以仁德治世,当不会再过为难他的。” 得了杨逸的应诺,阿黛拉满腔心事终于得以放下;西州回鹘亡了,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作为亡国公主,通常都是沦为任人蹂躏的玩物,能得杨逸这么待她,已经算是她的运气好了。 她这阵子细心侍奉在杨逸左右,图的不过就是这个,替身为俘虏的母亲和弟弟争取一个自由之身. 第650章上帝之鞭 仅仅三日之后,敌古烈带着八万大军,正式启程远征中东,杨逸自亲送出二十里,殷殷叮嘱,能想到的计策都教给了这个安答。.. 临别时敌古烈诚恳地说道:“兄长,这一别也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相见,兄长给予我的帮助,敌古烈将永远铭记在心,将来若真能打下一片天地,皆拜兄长所赐; 请兄长保管好那柄金刀,将来若是有所需要,兄长只须派人带来金刀,敌古烈便是赴汤蹈火,也绝不负兄长。” 杨逸点点头,含笑说道:“嗯,二弟放心吧,我会好好保管你送我的金刀的,二弟此去,且记多听赤贴儿大叔的话,不可凭匹夫之勇行事; 你要记住,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你虽坐拥八万大军,但未有根基,经不起大的挫折,是以用兵当尽量用谋为主。” “多谢兄弟指点,敌古烈都记下了。”.. 杨逸想了想,突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二弟若是能顺利攻下呼罗珊。可先向南面拓展。波斯很早以前就有商人走海路前往中原贸易,二弟若能把势力拓展到大海之边。就可以派船通过海路前往大宋贸易,兄长我到时应该也会派人走海路联系二弟你。尽可能给二弟提供更多的帮助。” 敌古烈听了大喜,陆路关山阻隔,不但路途遥远,而且运输困难,若能通过海路继续和杨逸取得联系,对他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 连声应下之后,敌古烈才依依别去,八万大军蹄声如雷。旌旗遮日,沿着碎叶川河谷滚滚西去; 这支大军究竟会带来中东怎样的改变,杨逸也难以预知,他们会不会成为别一条“上帝之鞭”呢?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又很值得期待。 送完敌古烈,杨逸自己也准备回师疏勒了。 手下一众将领干巴巴地看着他,杨逸一见他们这付表情,这回是真的火了,一拍桌子斥道:“好好好。瞧瞧你们这鸟样,是生怕我把你们留下啊。” 众将面面相觑,都不做声。 杨逸更怒,斥道:“李一忠。你来率军南下攻打疏勒吧。” “大人,哪您呢?” “老子留守碎叶,直到朝廷另派人来接替为止。难不成好不容易打下的碎叶城不要了?老子还懒得动弹,先在这儿享受几天美酒佳人再说。” 直到朝廷别派人来接替?刘武对这句话稍加琢磨。立即抢着说道:“大人,让末将留下吧。末将保证一定守好碎叶,直到朝廷另派人来接替末将为止。” 杨逸冷冷扫他一眼说道:“不用了,你们回京领功请赏去吧,老子辞官奏疏都送回东京了,正好,先在这儿歇个一年半载。” 刘武等人悔得肠子都青,开始个个争着留下来,原因很简单,谁都能留下,就杨逸不能,主帅不回京,他们的功劳一定会打个大折扣,甚至可能被人阴一把。 而且杨逸一向不会亏待手下,若是谁愿意主动留下,将来得到的一定最多; 一开始大家都没往深处想,现在想通了这些,都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巴掌。 众人你急我抢,连马汉卿也说愿意留守碎叶城,杨逸怒气未消,一甩桌子,回寝宫找来几个美人按摩,他事不问。 这回他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不回京的,现在京中百官指不定怎么弹劾他呢,若是再滞留西域,别人还不得说他要裂土为王才怪。 他在寝宫里让美人按摩,刘武、李一忠、苗授、马汉卿四人默默等在寝宫外,不言不动,大有杨逸不出来,就站一辈子的架势。 杨逸直等这些家伙站了半个时辰,快要坚持不住了,这才出来。 刘武也不知是站不住了,还是反应快,扑嗵跪下说道:“大人,末将恳请大人,就让末将留守碎叶城吧。” 杨逸慨然一叹道:“你们跟随我南征北战,有些事我本不想强加给你们,只是这次你们真的很令我失望,都象你们这样的话,我们何必费这么大的劲打下这么多地方来?将士们的鲜血都白流了吗?” “大人,我等知道错了,甘愿受罚。” “刘武,你留下吧。” “是,大人。” 杨逸最终让刘武带五千人马留守碎叶城,此地刚刚打下来,城中青壮虽然大部分被敌古烈带走了,但还是要防着有叛乱发生才行。 五千人马并不算很多,除了碎叶城外,裴罗将军城、叶支城这些城池也都要分兵把守,维持正常的秩序; 还要北上清剿夷播海一带的黑汗残余势力,任务是非常繁重的。 杨逸第二天带着五千人马先沿碎叶川河谷东行,至叶支城,然后向南进发,准备兵指疏勒。 刚刚离开叶支城二十里,便有一支百来人的队伍追上来,杨逸一问竟是乃蛮部派来的使者。 使者名叫罕不花,光这名字就听得杨逸头筋直跳,不花?不花你象发情的母马四处乱跑干嘛? 罕不花是先往北庭赴了个空,才追到这儿来的,乃蛮部合计也就两万多兵力,一下子被杨逸灭了一万五千人,胆都吓破了。生怕杨逸抽空去收拾他们,所以急急忙忙地派使者前来。 罕不花被带到杨逸面前。立即抚胸躬身行礼道:“小人罕不花,拜见杨大学士。” 杨逸沉着脸说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罕不花一见他这脸色。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小人是受我们头领所派,前来向杨大学士至意的,大宋天兵威武,我们乃蛮部无意与大宋为敌……” 杨逸打断他道:“不管有意无意,你们已经与我大宋为敌了,当初本官派去使者,希望双方不要伤了和气,脱里罕自以为兵强马壮,悍然袭击我军。你来说声无意与大宋为敌就行了吗?” 罕不花脸色变幻不定,心里不由得发苦,杨逸派去使者希望双方免于干戈这是事实,乃蛮部理亏在先,就算一万五千大军被灭了,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杨大学士明鉴,我们少主年少不经事,冒犯了大宋。如今也已受到了惩罚,还望杨大学士大人有大量,宽恕我乃蛮部一回,我们头领派来我。一是为了向杨大学士道歉,二是要上表请为大宋附庸,还望大宋能不不计前嫌…………” 杨逸再次寒声打断他道:“好让你失望了。本官一向量小,睚眦必报。你回去告诉你们头领,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 杨逸这话说得一片森然,吓得罕不花跪倒在地,急切地说道:“杨大学士,杨大学士,您听我说,我们头人是诚心归附大宋的……” 杨逸许久不出声,吓得罕不花又是连连砖头,他才淡然说道:“好吧,看在你们头领诚心的份上,我先等着,等他先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再说,若是想凭几句废话就蒙混过关,那你们就打错算盘了,你回去吧,把我的原话告诉你们头人就是。” “杨大学士等等,可否让我见见我们少主,我就见一面,就一面。” 这个没问题,杨逸让人把脱里罕给带了过来,罕不花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只见脱里罕头发、眉毛、须子一根不剩,被剃得那叫一个干净,看上去整个脑袋就象一只被刮光了毛的猪头。 罕不花不知道,程三郎的手艺如今突飞猛进,已经达到“雁过拔毛”的境界,脱里罕可不光是头发、眉毛、胡须没了,全身就没留下一根毛来。 程三郎如今剃上了瘾,那是三天便抓脱里罕来刮一回,长此以往,脱里罕身上的毛若是有知,估计都不敢再往外冒了。 这一见面,罕不花不禁失声问道:“少主人,你怎么了,怎么成这副样子?” 这话问的,你让人家脱不罕怎么答啊,难道直言相告说我三天就被某人拎来剃一回? 脱里罕被折腾多了,早已不复当初的猛虎之态,分明就成了一只见人就躲的绵羊。 好在他神经还算正常,认得出罕不花来,一脸企盼地问道:“罕不花,你是来救我的吗?你快把我救回去,快救我………….” 杨逸一听,冷哼一声道:“脱里罕,我记得你昨天还跟程三郎说,在这儿呆得很愉快,你现在说这话,很容易让人怀疑我们虐待你啊,这不好,太不好了。” 脱里罕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嗫嗫喏喏不敢再说话; 对面的罕不花看了,心中一阵翻腾,曾经天不怕地不怕,上山打虎,下海屠龙的脱里罕,竟然变成了成惊的兔子一般,这该受了多少折磨,才会变成这样啊! 罕不花又向杨逸躬身行礼道:“杨大学士,我们少主所犯之错,如今也得到了处罚,还望杨逸学士能宽大为怀,先放我们少主回去,我们乃蛮部将永感杨大学士恩德。” 杨逸哈哈一笑,睥了罕不花一眼说道:“罕不花,你很想带回你们少主是吗?你觉得可能吗?” “杨大学士……….” “废话少说,你回去吧,还是那句话,让你们头人先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再说。” 杨逸说完摆摆手,示意亲兵将罕不花驱逐,他可没心思在这儿白白耗下去; 虽说对乃蛮部现在最好是采取情柔政策,但这些蛮荒部族,你不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便不知猫屙蛋是什么样。 对这些部族,光是施恩可不行,必须先来几棍杀威棒,方可让他们乖乖的臣服. 第651章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那生长在河边颜色苍青的芦苇, 化作了此时眼底绿草茫茫; 那晶莹凄凉的白霜, 换作我看你时的眼波流觞; 那萧瑟中带着冷颤的春风, 吹皱的不再是寒江,.. 而是如今寒春二月的碧波流淌, 又有谁还记得谁染红了玫瑰, 只留一地相思。 杨逸撑一把油纸伞站在珍珠河边,望着浩浩荡荡的珍珠河向西奔流而去,嘴里随意地轻哼了几句; 离家半年了,说不想家中的清娘等人是不可能的。 清娘今年也快十八岁了吧,犹记得那约略女儿腰,如隔户杨柳弱袅袅,诗画一般的风情,越来越多的进入杨逸的梦乡来。 昨夜就梦到她了,雨下了一整夜,梦做一整夜,少女依窗吟诵着李商隐的无题诗:重帷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角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梦中的人儿那令人怜惜的脸上落满了寂寥的相思意,杨逸清晨醒来,久久难以悉怀,便独自撑着一把伞到河边来走走。 岸边成片的芦花又白头了,眼看又近一年中秋,而自己还离京万里,远在葱岭以西,这对家中的女人来说,这是一个超过她们感知的距离了吧。 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杨逸无须回头,只凭那一缕飘在风中的体香。便知是阿黛拉来了。 阿黛拉只是个柔弱的公主,这连日急行军。她很是疲惫,还好行军时杨逸注意影响。晚上没有让她陪侍,她可以多些休息,尽管如此她还有些吃不消。 杨逸伸出一只手,牵住她一只手,望着宽阔的江面,漫天的雨幕落到江面上随即消失,却让对岸的景物迷迷茫茫,同时带来了阵阵秋天的凉意。 杨逸的手很温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之后。轻声说道:“阿黛拉,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今天这雨不停的话,是没法行军了,这几天想来你是累坏了,安心多睡一会儿无妨的。” 阿黛拉收起了自己的的伞,靠到了他的伞下,她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几这样。和杨逸立在一起,已经平了他的额头。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啪啪的轻响,更增添了四周的静谧感。 阿黛拉转动了一下身体。舒适地靠进他怀里说道:“我没事的,我虽然开不了弓,但从小经常骑马。这样的行军还受得了。你清早一个人跑到这河边来,是有心事吗?或者是想家了?” 阿黛拉说着向后仰起头来。用自己的脸颊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厮磨着,那份依恋之情在这轻轻的动作中。毫不掩饰的流露了出来。 杨逸一手搂住她那纤细的腰肢,鼻中闻着她身上醉人的体香,久久不愿说话。 阿黛拉等不到他的回答,便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长长的睫毛轻眨了两下追问道:“是不是被我猜对了,你想家了是吗?” 她如水的目光流淌在杨逸脸上,让人不忍再不答她。 “嗯,离家半年,从辽东到葱岭,横穿草原大漠,关山险阻,万里烽烟,难得半日闲暇,心中不免感到有些疲累,这人一疲累就不免会想家,这没什么奇怪的。” “我也想我娘亲她们了,不知道她们现在在西州怎么样了……” “阿黛拉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已让回京的信使传去命令,让西州那边的将领善待你娘亲和弟弟,他们都是追随我南征北战过的,别的不敢说,我的话他们是不敢违背的。” “嗯,我知道,只是见不到她们,我心里总放不下而已。” 一阵秋风吹来,将雨丝卷入伞下来,阿黛拉身上的衣裙很单薄,被雨点打湿的地方立即便粘到身上,她不由得又往杨逸怀里缩了缩,玲珑的娇躯紧紧贴着他。 河边大片的芦花在秋风秋雨中一浪一浪地起伏着,发出阵阵沙沙的声音。这是这个秋天的第一场雨,应该是冷暖气流交汇的结果,象这种雨通常会下一两天,一时晴不了,这让杨逸心中有些发愁。 时间拖得久了,粮草补给会变得短缺,军心也会变得疲懒,这关山路远,西域还有很多地方没有顾及得到,传信驿路还没有畅通,通信上很是困难; 杨逸自来到碎叶后,就没有接到西州方面的消息过,也不知道杨志他们怎么样了。 还有种建中那两万人马,也是一直没有消息,总让人无法放心得下; 杨逸有心尽快翻越葱岭,尽快把疏勒打下来,同时也好对整个西域的事务做一个初步的统筹。 奈何在这绵绵秋雨中行军,士卒很容易感染疾病,万一真弄得满营病痛的话,那会更加糟糕,是以杨逸心中虽然着急,却也只得等待雨晴。 天空灰蒙蒙的,雨越来越大,打在河面上白茫茫的,杨逸本不想太快回营,但阿黛拉穿得太单薄,被飘进伞里的雨丝沾润后会有些寒凉。 “走了,咱们回去。”杨逸轻声说道。 “不嘛,咱们再站一会儿,这儿清静,难得和你一起看看这雨中的景致。”阿黛拉再次转过身来搂着他的脖子,挺直的鼻子微微皱着,有种少女娇憨之态,那高耸的双峰擦着他的胸膛,软绵绵的。 “谁让你出来时不多穿件衣裳,这雨丝一沾就润到里面了,快回去,不然染了风寒有你受的。”杨逸那搂着她腰肢的手掌向下轻轻一滑,在她那挺翘的香臀上拍了一下。 阿黛拉喜欢这样被他宠溺的感觉,却又不愿拂了她的好意,轻快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退开撑起自己的伞。 俩人踏着雨幕,回到营中。除了四周担任警哨的游骑,营中的士卒都躲在帐蓬里睡觉。使得大营比平常安静了很多。 回到帅帐时,爱米正在小炉上烤着一种类似包子的东西,阿黛拉她们管这叫沙木萨。 沙木萨是将半肥的羊肉切成丁状,配以葱头未、孜然粉、胡椒粉等调制成馅,用擀成很薄的面皮包好烤制而成,烤熟后其色泽黄亮,肉嫩味鲜。 在碎叶时,杨逸吃过一回,非常美味。他大加称赞了一翻,阿黛拉见他喜欢吃,但留上了心,让人磨了半袋面粉带来,这一路上,若是时间允许,便让爱米做给杨逸吃。 杨逸一进帐便被烤沙木萨的香味勾得食指大动,连声问道:“爱米,烤好没有。” 爱米刚要起身行礼。就被他在脑袋上轻轻一拍道:“别管那些虚礼了,快烤你的。” “哦,大人请稍等,快烤好了。”爱米轻轻缩了一下脖子。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由衷的喜色; 她的长相更接近汉人的特点,很是俏丽,嘴唇下有一粒小黑痣。不但没有破坏她整体的美感,反而显得有些俏皮。很是可爱。 她年纪和阿黛拉一样,都是十六岁。只是月份上小了阿黛拉几个月,主仆两站在一起时,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别是动人。 阿黛拉收好伞后,走到炉边提起一个小壶,往碗里倒了半碗nǎi茶,送到他面前说道:“你大概是饿了吧,先喝点nǎi茶。” 她以前是高贵的公主,一向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只是这阵子成了杨逸的俘虏,才开始学着侍奉人,动作还有些生涩,端半碗nǎi茶还得小心翼翼的,杨逸看着好玩,搂着她的小腰儿坐到矮榻上,笑而不语。 阿黛拉轻嗔了一下,只得拿碗喂他。 这nǎi茶味道说真的不怎么样,是用茶砖加入新鲜的羊nǎi煮的,多少有些膻味; 好在杨逸前世经常在热带雨林里执行任务,食物基本没得挑,有什么吃什么,蛇肉鼠肉,野菜涩果都吃过,早已养成了不挑食的习惯。 这nǎi茶虽然不好喝,但比以前吃的那些东西可强多了,而且从辽东一路过来,吃的总和羊脱不了关系,慢慢也习惯了。 阿黛拉知他不喜欢喝这个,便劝道:“入秋后天气昼夜变化大,容易感染风寒,多喝些羊nǎi,可以预防风寒的。” 杨逸听了颇为诧异,没想到阿黛拉竟然知道这个。 羊nǎi中的免疫球蛋白含量很高。免疫球蛋白在人体中的作用是抗生素类药物不能替代的。通常感冒、流感、肺炎等由病毒引起的疾病,抗生素不仅不能有效地杀灭病毒,相反会给人体带来很多副作用,免疫球蛋白则能有效地消灭病毒,保护人体不受伤害。 杨逸前世上了几年的军医大学,这些他多少知道一些,只是没想到阿黛拉也知道羊nǎi有预防感冒的作用,还真让他很是诧异。 他拿过碗,将剩下的nǎi茶喂给阿黛拉,笑着说道:“那你更要多喝点。” 爱米悄悄瞄了一眼俩人亲热的样子,一双眼睛笑眯了,现在的情况再明白不过,作为俘虏的她们,能讨得杨逸欢心,就能过上好日子,反之就可能象货物一样被送来送去,任人蹂躏,每天要面对未知的悲惨命运。 何况杨逸身上有很多让女人着迷的地方,相处久了很容易让人生出倾慕之心,见杨逸对阿黛拉公主这么好,爱米自然是由衷的开心。 等她把沙木萨烤好,杨逸和阿黛拉就着暖暖的nǎi茶吃了个温馨的早餐,只是帐外的雨总没个晴的时候,让人有些无奈。 穷极无聊的杨逸斜卧在榻上,拥着阿黛拉听她讲小时候的故事; 阿黛拉开始还能专心的讲,可不久之后,杨逸那双熟练地游动的手就让她的声音微微打起颤来。 “阿黛拉,怎么不说了?”杨逸明知故问,双手从衣摆探入,游移而上,轻轻握住她胸前那两团丰润的雪腻。 阿黛拉忍不住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一脸潮红的扑倒在他怀里; 一旁的爱米那张俏脸同样象染红的布一般;只是帐外正下着大雨,她想躲都没地方躲,阿黛拉那越来越湍急的呻吟声,听得她心头象小鹿在踹动,浑身一片燥热……… 第652章翻越葱岭 葱岭,在汉代之前称为不周山。 《山海经.大荒西经》有这样的记载: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大诗人屈原在他的《离sāo》中就有“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的句子。 《淮南子?天文训》则对不周山之“不周”,作了更为神奇的描述:“昔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从这些古人描述之中可以得知,在汉代之前,中原人大体上都认为葱岭是大地的尽头,过了葱岭便是一片虚无,或者认为葱岭根本就是不可逾越的。 也难怪古人会这么认为,杨逸他们南度珍珠河后,走的图鲁阿提达坂山口,这里大致上已是葱岭和天山山脉的结合部,经行处仍是群山起伏,连绵逶迤,雪峰群立,耸入云天; 山间道路崎岖狭窄,有时一边是绝壁屏立,一边中万丈深渊,仅可供两马平行,路面凹凸不平,但路面的石块却被千年来过往的商旅磨得很光滑,稍为不慎就可能滑入深谷,万劫不复。 山间到处是奇山怪石,奇花异草,而且特别多野葱,这大概就是葱岭名字的来历。.. 当地有一首民谣:一二三雪封山,四五六雨淋头,七仈九正好走,十冬腊月开头。 从这首民谣可知。杨逸他们算是赶上了好时光,现在是七月下旬。在珍珠河畔经历了两天的风雨之后,天气变得晴好起来。一派秋高气爽。 五千人马在蜿蜒的山道上跋涉着,走得很辛苦,但士卒们都知道,现在相当于是归程了,万里征途终于到了回家的时候,是以士气很高,颇有些万水千山只等闲的气概。 这是丝绸之路上翻越葱岭的主要通道之一,南丝绸之路要前往碎叶的话,走的都是图鲁阿提达坂山口。千年来经过条山道的商旅不计其数,山道上每隔几十里就有一个小驿,供过往商旅歇脚; 驿馆建筑多是用石头砌成,狭窄处便只有几间小石屋,地势开阔一些的话,通常就会形成一些小村落或市集; 山间的牧民会拿着特产到这些小市集来,与过往的商人交换生活所需的物品。 当然,这些小驿在战时也就成为扼守这道重要通道的一道道关隘。 杨逸派苗授率一千人马为前锋,攻打这些小驿站。这些小驿站能有多少兵力?加上黑汗国都城八刺沙衮都被杨逸改回叫碎叶了。沿余小驿馆里的仨瓜两枣能和多强的抵抗意志。 但苗授那个狗娘养的似乎是嫌带着手雷回去太重,恨不能早些扔完; 杨逸发现经过的驿站有四成被他给炸得不成样子了,不由得怒了,有必要扔这么多手雷吗?回疏勒那边还得用来攻城呢。 他连忙派人去臭骂了苗授一番。情况才得以改观。 从珍珠河到图鲁阿提达坂山口(中国与吉尔吉斯斯坦的‘吐尔尕特口岸’)大概两百来里,杨逸他们却花了近四天才走完,相当于一天才走五十来里; 若是在平原。步兵一天就能走五十里以上,杨逸这五千人马全是骑兵。速度竟不比平原上步兵来得快,可见这段山路是如何崎岖难走。 好不容易到了图鲁阿提达坂山口。从这里到疏勒还有三百里左右,不过道路好走了一些,杨逸下令大军在山口休整半天; 疏勒这边情况如何,目前还是有无所知,有必须派斥侯兵先行打探一下,这几天来翻山越涧,过了图鲁阿提达坂山口又随时可能得投入战斗,休整半天是很有必要的。 疲惫的阿黛拉公主靠在一株白桦树上,头上的纱巾被山风吹得贴在脸上,美丽的轮廓被充分的勾勒了出来,杨逸伸手在她那鼻梁上轻轻刮了下,笑道:“别遮了,来,喝口水。” 阿黛拉将纱巾掀开,俏然盼了他一眼,接过他递上来的水囊,小口小口地喝起水来。 她身后的山岚白云片片,被山风吹得翻涌不息、变幻不断。 这里的海拔应该有三千米以上吧,天显得特别蓝,就象一块蓝色的画布,点缀着一片片的白云,显得特别明净。 风总是很大,吹过山口呼呼作响,阿黛拉身上的衣裙被吹得飘飞不定,看上去她那轻盈的身体随时有可能被山风吹走。 “打下疏勒后,你还要去攻打于阗吗?”阿黛拉轻声问道。 “现在疏勒和于阗的情况不明,还不好说。”杨逸随口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黛拉轻叹道:“你若是还要去攻打于阗,就不会再经过西州了。” 杨逸心中悄恍然,原来是这样,虽然故国已经不存在,但阿黛拉希望能经过西州的心情却是不难理解的,而且她母亲和弟弟还被看押在西州,心中自然是挂念的。 杨逸轻轻握着她的一只玉手说道:“若有可能,我答应你尽量走西州回京,若是不能经过西州的话,我会让人提前把你母亲和弟弟接到瓜州去,咱们在那里与她们汇合就是了。” “嗯。”阿黛拉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远处连绵的山峰上,山峰顶端终年积雪,在阳光下反shè着七彩的光芒,有若瑶台仙境,只是阿黛拉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一分忧郁。 在图鲁阿提达坂山口休整一番之后,第二天一早,大军继续往南进发。 又行了一日,离疏勒城还有两百来里,终于传来了疏勒方面的消息: 种建中正在率军攻打疏勒城,哈桑长子阿买提集结起疏勒周边所有的兵力,计有一万多人马。困兽犹斗,死守疏勒城。 得到这个消息的杨逸很是高兴。终于有种建中的消息了,这家伙没有全军覆没就好啊。 至于他怎么打到疏勒来了。这些暂时还不知道。杨逸高兴之余,下令大军急行,尽快赶往勒疏与种建中汇合。 疏勒城曾一度作为东黑汗国的都城,是东黑汗国经济文化中心,还是丝绸之路南北两道交接点﹐又当向西翻越葱岭的丝路干线要冲﹐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流经疏勒的克孜勒河滋养了大片的绿洲,水草肥美,盛产稻﹑粟﹑麻﹑麦﹐瓜果等物产,而且是西域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之一。只要守住疏勒城,阿买提确实有坚守下去的本钱。 又花了两天时间。疏勒城终于出现在眼前,足有两丈多高的城墙让这座西域大城看上去非常的雄伟,城池引克孜勒河水为护城河,防御体系完备。 种建中得知是杨逸率军归来,大喜过望,亲自来迎; 两军会师,士卒们兴奋万分,欢呼雷动,不管认不认识。冲上就抱着对方又叫又笑,许多铁铮铮的壮汉甚至流下了眼泪,场面很煽情。 杨逸和种建中见面时更是感慨万端,大家都是征尘满脸。杨逸万里征战,北上辽东,横渡漠北。西伐碎叶,这等壮举亘古未有。 种建中也不简单。在基本得不到朝廷支持、西州回鹘等部相继倒戈的情况下,苦战西域。九死一生,如今凭着万余疲兵,一路攻下了于阗、鸦儿看,兵临疏勒城下。 “大人………”种建中唤了一声,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杨逸也颇有种‘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感慨,他长吁了一口气才说道:“先把西域的情况给我说说吧,走,咱们边走边说。” 种建中一边将他引回自己的大帐,一边说道:“大人,下官有负大人所望,实在是无颜以对,从瓜州带出来的二万大军,如今折损了近半,还使得西鹘回鹘等部倒戈、瓜、沙二州陷落,下官实在是罪孽深重………….” 杨逸摆摆手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西州回鹘几部倒戈,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 “大人,西州回鹘倒戈、瓜、沙二州陷落,这与大人无关,一人做事一人担,此事只怪下官过于急功近利,没有设想周全,朝廷将来追究责任,末将自当一人领下。” “先不说这个了,好在现在形势好转了,在辽东、西域皆报大捷之下,此事总还有转圜的余地,待我回京再周旋吧; 不过,你要有个心里准备,朝廷作些惩处是免不了的,我的意思是,你先主动上表请罪,我回京后再帮你谋求碎叶镇将之职,你先去碎叶镇守三两年吧; 等事情淡些了,我再为你另谋他职,说实话,碎叶那边情况复杂,现在刘武带着五千人马留守,我着实放心不下,还是你去比较好。 “大人恩德,末将铭记在心,一切但凭大人作主。” “嗯,说说你怎么到疏勒吧。” 种建中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道:“哈桑率军回援疏勒后,末将便从鸦儿回军攻打于阗城,并击溃了从河西回援的万余黑汗大军; 得知大人率军攻占北庭、西州后,黄头回鹘、草头鞑靼、阿柴部大为惊慌,相继撒军回自己的领地,并纷纷派出使者向大宋示好求和; 末将本待回头攻打黄头回鹘,很快就接报杨志将军率军到了瓜州,同时姚雄的几千人马也逼近瓜州,末将便没有回师攻打黄头回鹘,而一路西来攻打鸦儿看等城; 如今兵围疏勒两天了,但城中的阿买提顽抗不降,一时难以攻下,大人来了就好了,这下城中士气一定大跌。” 杨逸听得高兴,欣然说道:“那是必然,哈桑现在就在我手上,等下让人把他押到城下转一圈再说,我就不信了,见了哈桑,城中守军的抵抗还能有多顽强。”. 第653章疏勒之战 黑汗国虽是回纥人建立的国家,但国内各部族的成分同样十分复杂,一见黑汗大势已去,这些小部族为了生存,不免纷纷倒戈。 这种现象在西域已经重复了千年,汉军来了,他们倒向大汉;突厥人来了,他们倒向突厥;唐军来了,他们归附大唐;吐蕃人来了,他们臣服吐蕃;回纥人来了,他们做回纥的顺民; 现在宋军来了,又岂会有例外?.. 杨志他们秋风卷落叶一般,横扫了西州、焉耆、龟兹、伊州,收复了瓜州、沙州,大军已进逼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 种建中复又夺取了于阗,攻破了鸦儿看,就算碎叶那边的消息没有传过来,明眼人也能看出大宋入主西域已是势不可挡。 种建中一路从于阗打过来,各方纷纷来投,让他的兵力迅速增加到了二万多人。 无论是汉朝还是唐朝,经营西域时都有驱使蕃兵作战的习惯,种建中岂会不知这其中的好处? 如今在疏勒城下,与阿买提血战的基本都是西域蕃兵,种建中率领的宋军主要的任务是督战。 这是黑汗最后一座城了,能否在未来的主人面前留下好的印象,就看这最后的表现机会了。近两万人的各族蕃兵在攻城战中非常卖力,疏勒城下可能血流成河来形容。.. 西域最宝贵的是人力资源,杨逸不愿再看各部蕃兵再与阿买提血拼下去,便让人把哈桑等人押到城下。 思量着有哈桑在。阿买提不敢下令放箭,押着哈桑的宋军直逼到城墙下。让城上的守军看了个真切。 除了哈桑外,大将喀麦、国相青奴引等黑汗重臣也被一同押到城下。绕城走一圈。 一时之间,疏勒城下成了最吸引人的T型台,哈桑、喀麦、青奴引等“名模”一个个扭着猫步,从城下迤逦走过,真个是众星闪烁,引人无限遐思。 城上的守军指指点点,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嗡嗡的议论声仿佛无数的苍蝇在飞舞。 哈桑自然是最耀眼的一个,他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此时死的心都有了,只不过现在死对他来说也成了一种奢侈。 好在宋军只是押着他从城下走过,并没有其他更多的污辱行为,一来是要保持大宋作为天下大国的形象,二来过多的污辱反而会激起城上守军的愤慨,那样只会增加攻城的难度。 哈桑等人的T台秀走完后,接下来便是派人劝降了。 不过这些事情杨逸全交给了种建中来做,连自己带来的五千人马,也暂时交给他来指挥。杨逸自己则开始对整个西域的未来作一个初步的构想。 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特定是要灭的。不过也不一定非要用军事打击的方式。现在这两根墙头草已经派出使者向大宋求饶了; 只是东京离此路途遥远,在西域他们又找不到能做主的人,求和没有得到确切答复而已。 对此杨逸的想法是允许他们主动内附,对寒摩忆和居连喜这两个部族头人。也可以封官优待,但这官他们必须去东京做,部族交由大宋派遣流官来治理。 这是杨逸的底线。寒摩忆和居连喜若是还有别的奢想,那只有用军事打击的方式来对付他们了。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一同挤在瓜州南面的柴达木盆地内。可供回旋的战略空间很小,打下来不难。 倒是阿柴部。地处高寒的青藏高原西北边沿,要攻打起来很麻烦,高寒缺氧的问题极有可能让宋军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且现在有一个更急待解决的大理摆在南方,和大理相比,阿柴部的价值小了不知多少倍,若单从经济角度来考虑的话,整个吐蕃高原加起来也比不上大理。 事有轻重缓急,吐蕃各部本来可以留待将来再慢慢解决的,只是这次阿柴部同样倒戈了,若是不加以严惩,未免让西域各部觉得大宋欺软怕硬。 今后吐蕃各部仗着地形优势,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这其中的矛盾着实让杨逸有些头痛。 马汉卿见杨逸为此事难以取决,便建议道:“大人,当初与咱们大宋结盟的六部之中,羌塘部和脱思麻部并没有反,他们的领地正好与黄头回鹘一起,对阿柴部形成了包围态势,大人,咱们现在何不再联络羌塘部和脱思麻部,一起对阿柴部进行夹击呢?” 杨逸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整个人还陷在自我思索之中,过了好一会儿,马汉卿才听他说道:“汉卿,你想过没有,通过什么方式可以让一个部族迅速变得强大起来?” 马汉卿若有所悟地答道:“兼并。” “不错,就是兼并。没有什么比这个方法能让小部族更快的壮大的了,现在吐蕃各部之间,虽然还不时会发生战争,但总体上已经形成一个微妙的均势; 咱们若是支持脱思麻部和羌塘部吞并阿柴部,难免会让脱思麻部和羌塘部实力大增,这样一来,吐蕃高原的均势很可能就会被打破; 此二部本就是吐蕃各部中势力最为强大的部落,若是吞并阿柴部后,他们再挟大胜之威,去吞并其它吐蕃部族,其发展势头将很难压制,就算几年内强大到对西域构成严重威胁也不奇怪,所以此事不得不慎啊。” 这下马汉卿不敢乱说了,唐朝时期,河西走廊和安西四镇就是陷在吐蕃人手上,谁敢保证吐蕃不会再次强大起来呢? 吐蕃现在缺的并不是实力,而是缺少一个把各部统一起来的中央集权,万一让吐蕃重新统一起来,凭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必将成为大宋最大的威胁。 所以,但凡是有可能促成吐蕃统一的事情,都必须避免去做。 “大人,那你打算怎么办?”马汉卿问道。 杨逸不禁苦笑一声,若是有办法了的话,还用得着这么般头痛吗? “此事容我再想,具体怎么做,最好还是回瓜州后再决定,到时再看看能不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吧,这些事汉卿你不必顾虑,趁现在还有些时间,你尽量把西域的传信渠道建起来再说,此事比他事都重要,你就辛苦些。” “是,大人,属下一定会尽快把传信渠道建起来。” 疏勒城下的攻城战又开始了,一阵阵激烈的爆炸声传到大帐内,小几上的茶水在微微震荡着,可知这次种建中发起的攻击非常猛烈,很显然,种建中是要趁热打铁,趁哈桑走完T台秀,疏勒守军士气正低迷之时,一举攻下疏勒城。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把此战的指挥权交给了种建中,杨逸就懒得再去指手划脚,独自在大帐内思索着西域诸事。 不知过了多久,阿黛拉带着爱米从外面时来,脸色有些不好,杨逸诧异地问道:“阿黛拉,怎么啦?” 阿黛拉摇头答道:“我没事。” 旁边的爱迷帮着答了一句:“公主殿下刚才去观看攻城战了,种将军下令将成捆的手雷扔上城头,城头上的守军被炸得血肉横飞,好不凄惨,公主大概是看了那可怕的场面,心里不舒服呢。” 杨逸听了不禁莞尔,阿黛拉虽然是女流,但好歹随军作战战过,只不过热兵器的战争场面毕竟比冷冷兵器惨烈得多,一捆集束手雷扔上去,往往就是断肢残臂飞舞,肠子碎肉脑浆四溅;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人,很容易出现恶心胸闷反应的; 特别是象阿黛拉这样,作为旁观者的人,因为没有亲自进入战场,没有被战场气氛激起血勇之气,更容易出现各种不良反应。 杨逸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膝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谁让你跑去看这个的,战争本来就不应该让女人参与,这回吓着了吧。” 阿黛拉将头往他怀里一靠,叹道:“那场面确实有些吓人,大宋有这样可怕的武器,这天下还有谁能敌?守城一方再没有什么地利可言,遇上宋军攻城,谁能守得住?这天下迟早全得归大宋所有。” 阿黛拉这话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手雷用于攻城和守城确实是非常好使的; 现在各地的城墙都不是很高,多在两仗、也就是六米左右;这个高度从城下是可以将手雷扔到城头上的; 现在的人又不知道卧倒躲避弹片,一串手雷扔上去,对守军的杀伤相当惊人。城上的器械也很容易被破坏掉。难怪阿黛拉看了这场攻城战后,有这样的感叹。 杨逸抱着她,笑道:“我要告诉你的是,大宋现在也是你的祖国了。” 阿黛拉怔了一下,然后连忙点头道:“我此身已为杨郎所有,杨郎的祖国就是我的祖国,从今以后,大宋就是我的祖国了……” “乖了,来,看赏。” 杨逸说着在她那水润的红唇上吻了一下。 爱米在旁边看了转身就要回避,结果小腰一紧,一下落到杨逸的臂弯里。 这俏丫头上次作为阿黛拉的替补,承欢之时竟是发出嘤嘤的哭泣声,开始杨逸还以为她是伤心,后来才知道这不过是她别于她人的反应。 杨逸对此感觉颇为有趣,时常也会逗弄她一下. 第654章可怕的沙暴 疏勒城在种建中猛轰滥炸之下,坚持不到一天便破了。 城破之前阿买提不肯投降,城破之后才想跪地求饶,杨逸正为怎么解决阿柴部的问题心烦,听说这货前后的反差之后,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下令一刀把他给砍了,首级悬于城门上示众三日。 他娘的,都以为俺做不了恶人乍嘀?今后我看谁还想顽抗不?.. 杨逸在疏勒没有多作停留,和种建中商议一翻之后,他第二天便带着原来的五千人马,取道龟兹东归。 现在大局基本已定,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的问题,要回到瓜州后才好根据实情决定怎么解决。 杨逸归心似箭,带着五千人马一路急奔,沿途卷起黄沙滚滚。 经萌头州、拨换城、俱毗罗碛,穿过一片片绿洲,一片片戈壁,翻山涉水,风尘仆仆到达龟兹时,赫然看到大批的商队已经到了这里; 这些商队多为宋商,但半数却不是汉人,因为现在大宋治下的河西等地,各族胡人不少,而这些胡人骑shè方面比内地汉人强,而且不象汉人那样恋家,是走行西域的大宋商人最喜欢雇用的对象。 疏勒方面因战况未明,所以商队基本都滞留在龟兹等待消息,一般而言,来自中原的商人无论是走南路还是北线,都是到疏勒为止,很少有商队愿意再去翻越巍峨的葱岭;.. 而来自印度、波斯、中亚、小亚细亚的商人一般翻越艰险的葱岭之后,大部分也不愿再穿越千里戈壁; 疏勒便成了东西商队交换商品的主要集散地,杨逸在疏勒城虽然只呆了一天。也充分感受的城中的富裕。 滞留龟兹的商队见到了杨逸的大军,得到疏勒已经平定之后。无不欢呼雀跃,纷纷将商品装上骆驼、马背。向疏勒进发。 多数的商队还自发的给杨逸的大军捐赠了食物,以表示感谢,而杨逸平定辽东,然后横穿漠北,奔袭西域的壮举,也必将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的事迹,沿着丝路四处传扬。 目前驻守龟兹的将领叫钱洪,手下只有七百宋军,为了弥补兵力的不足。他又自主收编了一些原西州回鹘的溃兵协防,尽管收编的这些溃兵没有正式编制,只相当于仆从军。 但此事未经请示杨逸,更没有得到朝廷的授权,这会儿见到了杨逸,他连忙秉报上来,同时大诉其苦。 钱洪和他手下七百人马,同样是跟着杨逸从辽东过来的,杨逸也不忍过多苛责。只是叮嘱他肃清地方后,尽快解散这些仆从军; 说到天,说到地,朝廷是绝对不容许地方将领私自招兵的。哪怕是仆从军也不行。 此事可大可小,只是朝中很多大臣估计正在等着纠自己的小辫子呢,这时很小的事情也有可能被无限放大。不得不小心些。 从龟兹再往东,路上便不时能遇到西来的商队。之前由于战争的阻隔,商路断了几个月。东西两方都奇缺对方的商品,商人们为巨大的利润驱使,几乎是追着大军的脚步前来的。 而七仈九三个月则是翻越葱岭最佳的月份,西方的商队也会抓紧在这几个月翻越葱岭,前来与大宋的商人贸易,这几个月是东西贸易的黄金季节,商人们自然不想错过。 而杨逸从这些西来的商人口中,也得到了许多大宋的消息,虽是道听途说,大部分不能全信,但仔细分析过后,有些消息还是可用的。 至少种朴被朝廷任命为河西道行军大总管,已率军到达瓜州这一条,杨逸是相信了,这又让他暗松了一口气。 种朴是他在环州时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这几年来他步步高升皆因杨逸多方照顾、提拔,若是换了别人出任河西道行军大总管,杨逸到了瓜州,想再插手西域事宜不免有些麻烦。 杨逸一番思量之后,料定种朴这个河西道行军大总管一定干不久,随时有可能要被朝廷换掉。 这其中的原因,一是西域的战事大体上已经进入尾声,二是种朴和种建中是一家人,俩兄弟同时手握重兵呆在西域,朝廷总是会有所顾忌的。 为此,杨逸再次加快了行程,要在朝廷另派人来主持西域事宜之前,赶到瓜州。 到焉耆时杨逸匆匆要了些补给,又继续赶路; 四日后到西州,带上阿黛拉的母亲、弟弟以及原西州回鹘的一些重臣贵戚,立即又横渡八百里大患鬼魅碛戈壁滩,经伊州直扑玉门关。 伊州就是后来的哈密市,距离玉门关实际上还有八百多里远,而且过了伊州之后,沿途尽荒凉的戈壁沙漠,满眼荒凉,让人不由得想由古人的诗句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在满目荒凉空旷的戈壁滩上行走,对这两句诗会有更深切的感悟,这里很难看到一片绿色,你根本感觉不到春天的存在。 过伊州又行了三百来里,离星星峡还在百里地,时值正午,天上烈日炎炎,戈壁滩上如同火烤一般,远远望去,地面上就象弥漫着一层蒸气,或者透明的火苗,滚滚的热浪让人象置身油锅一样难受。 杨逸一身汗湿,嘴唇被烤得有些干裂,他拿出水囊,正准备喝一口,就见大军前面有一个商队,正在匆匆忙忙地躲避,杨逸起初没太在意,以为是商队见大军到来,不明情况引起恐慌才躲避的。 可越是走近,越是感觉不对劲,这个商队有四五十匹骆驼,多数穿的是汉服,只有少数胡装汉子,由此可断定必是大宋的商队无疑; 杨逸的他们旗帜鲜明,一路东来,遇到的商队没有躲避他们的。 而这个商队也不象是在躲避大军。因为他们并不远避,而是躲到路边的一道坡脊下。距离既近,也隐藏不了形迹。杨逸一眼就能看到他们,一个个正在慌忙地让骆驼伏到坡脊下。 就在杨逸诧异之际,商队里有一骑朝他的帅骑飞驰过来,极力地挥动着手臂,嘴里大喊着,只是杨逸他们蹄声如雷,听不到那人喊什么。 “汉卿,你去瞧瞧此人要做什么。” 马汉卿一点头,打马就向那一人冲去。交流两句之后,马汉卿很快又冲回来,对杨逸大声说道:“大人,这是来自京兆府的商队,他们商队在沙州请了一位老向导,据这位老向导说,很快就会有沙暴到来,所以他们才急忙躲避。” “沙暴?” “大人,那人是这么说的。” 杨逸抬头望望天空。天上乃是烈日炎炎,灼得人脸面生痛,四周感觉不到一点风的存在,说立即有风暴到来。这未免太让人难以致信了。 但杨逸也明白,那个商队的人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若是胡说误了大军的行程。会有他们好果子吃吗? 商人的不会不明白这些,所以没有一定的把握。他们是不会来告诫的。 杨逸不敢怠慢,连忙下令大军躲避。几千人马纷纷在附近寻找可供躲避风暴的地方; 好在戈壁滩上起伏如浪,几千人马就近隐伏于这些背风的坡脊之下,未几,就见坡上有轻风扬起,接着听到一种难以述说的声响,很轻,却让人有一种闷闷的感觉; 杨逸忍不住爬上坡顶去张望了一下,只见地平线那头已经被一种黄黑色的东西笼罩住,象云又不象云,不断翻卷着,铺天盖地而来,那声势大到让人恐怖的程度。 这一情景让杨逸毕生难忘,他张着的嘴吧都忘了合上。 “大人,别看了,快下来躲啊!”马汉卿着急的大吼惊醒了杨逸。他再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的躲到坡下。 风越来越强劲,很快耳边就只剩下巨大的呼啸声,大风卷着沙尘碎石,漫天飞舞,把整个天空遮住了; 刚才还炎炎的烈日此时再也看不到,四周一下就象陷入了黑夜,几米远的的地方便已看不清。 飓风裹挟着无数的沙子、尘土,杂物,一阵阵的打在人身上,噗噗作响,让人浑身疼痛难挡; 这还是好的,飓风甚至能卷起拳头大的石块,若是被击中,轻则骨折,重则身亡,那架势惊人无比, 杨逸压着阿黛拉,死死趴在一块巨石之后,此时四周真个是黑天暗地,飞沙走石,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碎石击在巨石上发出的噼噼啪啪之声; 有些战马被碎石击中后,嘶嘶悲鸣着顺风冲去,很快听不到声响………. 这一刻戈壁滩上,比地狱还可怕,什么也看不到,巨大的风声如鬼哭狼嚎,震耳欲聋。飞舞的沙石铺天盖而来,似有毁天灭的的威力。 杨逸趴在巨石之下,仿佛象是过了一世纪,才感觉风渐渐小了下来; 此时众人还不敢稍动,直到沙尘暴完全过去,天空再此出现的炎炎的烈日,众人才敢起身; 本来严整的大军,此时看上去就象是动后余生难民,一个个身上落满了厚厚一层沙土,看不清面貌。 有些士卒被飞来的石块击中,受了重伤,正躺在地上呻吟着,样子很凄惨。 杨逸迅速让人把伤亡数字统计上来,在这场沙尘暴中,受伤者达到八十多人,失去战马两百多匹,这些数字让杨逸心悸不已。 在大自然可怕的力量面前,什么百战精兵都不堪一击,刚才若不是刚好得到那个小商队的提醒,提前躲到坡脊下的话,这几千人马只怕已不剩几个人了. 第655章星星峡之夜 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黑天暗地,飞沙走石,让杨逸损失了两百多匹战马,另有八十多名士卒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沙尘暴过去,劫后余生的人惊悸未定,大家都成了泥人,一身是土,杨逸亲自去向那个小商队致谢,同时命人对受伤的士卒进行必要的包扎,清点完人数之后不作多留,再度向东南进发。 这场可怕的沙暴让士气变得很低迷,大家默默地走着,都不再出声,行军速度也慢了很多。.. 在西域作战,除了应付敌人之外,更可怕的是恶劣的地形,缺水的干渴,困难的补给,白天的酷暑,晚上的严寒,还有这不知什么时候就来袭的沙暴。 这些东西往往是人力无法抵御的;一路行来,即便不作战,这恶劣的自然环境,有时行走两三天看不到一片绿洲,满眼都是苍凉的戈壁滩,没有一丝的生气;光是这些也让人有种九死一生的感觉, 这就是一个苍凉再苍凉的世界,在这种地方行走,让人时常有种向上天虔诚祈祷的冲动。 又行了一天,才到达星星峡,星星峡并非峡谷,而是隘口。离瓜州大概还有四百里,是雄踞于丝绸古道上的险关要隘; 它是由河西走廊入天山南北的必经之处。四面峰峦叠嶂,一条S形的山路蜿蜒其间,两旁危岩峭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山体上基本上没有植被,山石土层暴露在外面。千万年受风雨吹打,沙化十分严重。入眼处同样是没有一丝生气。 但进入星星峡后,至少不用担心可怕的沙暴了。 原来西州回鹘在这里驻有两百人马看守。杨志攻占之后,也留下五十人在此守关。 眼看残阳即将落山,杨逸便下令在峡谷内扎营,在大营半里远的地方,也有两个商队也在此过夜,正忙着把骆驼背上的货物卸下来。 商队的头领带着畏惧的神色过来打招呼,得知率军的竟是杨逸后,那两个商队头领一下子跪倒在地,激动的磕起头来; 杨逸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无论如何,这一夜他们缩营在杨逸的大军旁边,安全是不成问题了。 这些远走他乡的的商人,是西域繁荣起来的希望,杨逸对他们很和善,好声劝这俩人起身后,又向俩人询问了一下河西的情况。 其中一个叫刘启连的抢先答道:“劳杨大学士动问,瓜州现在倒是平静了,只是被战火破坏严重。要想恢复过来还得有些日子才行; 我们经过时,城中还有不少断壁残垣来不及收拾,看着教人心里不好受,知州江大人正在安抚遭受兵灾的百姓。过往商队多有捐献些资财的,小人便捐了五十贯…………” 说到捐献资财时,刘启连脸上颇有些得色。杨逸听了也很高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一个国家的希望所在啊; 若是过往的商旅对遭受灾难的瓜州百姓都漠然视之。那只能说明这个国家根本没什么凝聚力。 但杨逸还是问道:“刘掌柜,你跟我说实话,这些钱是你们自愿捐献的,还是官府强令你们捐献的。” 刘启连目光闪烁了一下答道:“回杨大学士,咱们大宋的商队基本都是主动捐献的,不过………” 见刘启连犹犹豫豫的,杨逸脸色一沉追问了一句:“不过什么?在本官面前,刘掌柜还想隐瞒什么吗?” “不不不,杨大学士,小人不敢欺瞒,咱们大宋的商队确实多是自愿捐献的,只是小人听说,他国的商人若有不愿意捐献资财的,官吏便会故意刁难,不过这些事情小人也只是道听途说,未曾亲见,不敢确定是否属实。” 杨逸眉头轻轻挑了挑,接着问道:“有军队动向的消息吗?” “这个………小人不敢胡乱打听,只听路人说起,种总管、杨志杨将军已发兵翻过祁连山,攻打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去了,别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嗯,没事了,你们去吧,祝你们一路平安。” “多谢杨大学士,多谢杨大学士。” 两个头领离去后,很快又送来一些吃食,其中就有一个甘瓜,在这苍凉的地方,又甘瓜吃真是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杨逸都收下了,还回赠了他们一些小物什,都是一路攒下来把玩的战利品,当然了,虽然只是些小玩意,但能被杨逸看上的,肯定是好东西,价值自然也不菲,刘启连俩人高兴之余又少不得千恩万谢。 刘启连从中看到了商机,鼓起勇气问杨逸可否让他们去向士卒求购一些战利品。 杨逸率军征战万里,打下那么多地方,士卒们身上多少都有些好东西,对这些无吼不入的商人,杨逸不由得暗自感叹; 考虑到现在士气正低迷,让士卒们把身上的战利品换成实实在在的钱款,倒不失为一个提高士气的方法; 于是他便说道:“可以,但是本官要警告你们,做事公道些,将士们为国征战,出生入死,实在不容易,明白了吗?” 刘启连二人连道不敢,兴高采烈地去了。 杨逸和阿黛拉坐在大帐边吃着甘瓜,西天尚存一抹残阳余辉,光秃秃的山峰都被染成了红色,象是着火了,气温却开始迅速下降,山风也开始大起来。 阿黛拉吃了半片,就不吃了,杨逸一问,她便忐忑地说道想留给她的母亲和弟弟,杨逸听了忍不住一拍自己的额头,连忙吩咐爱米,除了自己手上咬过的那一片,余下的全拿去给阿黛拉的母亲的弟弟。 这件小事却让阿黛拉很是感动,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夕阳斜照在她的脸上,这枝天山雪莲和这片苍凉的大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有种令人眩目的美。 天边升起了一颗明亮的星星,对面的商队那边。传来一阵悠悠的羌笛声,如歌如诉,婉转低回,在这秋风残阳的黄昏,显得更加苍凉,让人听了不由得思绪万千。 杨逸拥着阿黛拉,听着悠悠的羌管,随口轻轻哼道: 一匹单峰骆驼在哭泣着奔跑 路边我伤感地摘下破毡帽 为什么不会哭泣了 而我学会了在马背上歌唱 为什么荆棘灿烂地开放在远方 楼兰沉默的公主 在五根黑线后哀哀地歌唱 我无邪的手指 曾误解你所钟爱的处女的忧伤 如果星星峡再星星地荒凉一些 我便牵一匹呜咽的小马来穿越 在那个蔚蓝色的风口之后 孤独地向影子微笑 孤独地酿造一些 马背外摇晃不定的 荒凉 ……… 阿黛拉听得着迷,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杨逸从她眼波的倒影中看到了大地的荒凉; 羌管悠悠怨杨柳,歌声悠悠飘散在晚风中。 “东京是怎么样的?”阿黛拉突然轻声地问道,眼中流露出一抹企盼。 杨逸抬头向东望去,目光仿佛能穿越千山万水,口中悠悠地说道:“东京是一座不夜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白天人潮摩肩接踵,晚上灯光辉煌,通宵不息; 琳琅满目的商品堆满了沿街的店铺。店铺大门的花架上,各色鲜花四季争芳,酒楼茶肆,勾栏瓦子里人声不绝。笙歌飘入半空; 精美的屋宇,鳞次栉比,殿阁连云。街边高柳成荫,河上舟楫交错。路中车如流水马如龙; 美丽的仕女披着火狐大麾踏雪寻诗,勤奋的士子在清晨的柳荫下游吟。新出窑的美酒满城飘香; 春来一壕春水半城花,夏天蔷薇石榴照眼明,秋天白云红叶两悠悠,冬日窗下赏梅品美酒……………” 在杨逸悠悠的述说中,阿黛拉躲在他怀里,不言不动,一双眸亮晶晶的,仿佛天边升起的两颗星星; 那向往之情从她眼中流淌出来,让四周的苍凉的山岭变成了美丽的绿洲………… “阿黛拉,你会喜欢上东京城的,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人不喜欢这座城,因为他是世界上最繁华的一座城。” “阿黛拉只知道,有杨郎的地方,就是最美丽的地方。” 杨逸有些愕然,随后悉然,阿黛拉伴在他身边,从北庭开始,万里迢迢走下来,得到了他细心的关照,阿黛拉对他的感觉就象是相依为命,人心是肉长的,时至今日,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没什么奇怪的了。 杨逸有些感动,将她抱进大帐中,一夜恩宠,几翻,润透了海棠。 第二天一早,大军继续朝玉门关进发。 虽说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但能生入关谁又能不激动万分; 这一路过来,横渡了浩瀚的漠北,越过了狼居胥山,勒石燕然,平定了遥远的碎叶城,翻过了高耸入云的葱岭,穿越了无边的翰海,烈日炎炎,沙暴时来,多少艰辛险阻,多少同袍埋骨他乡。 两天之后,远远望到玉门关时,士卒们激动的情绪难以抑制,又一次大喊大叫,大哭大笑; 许多人扑倒在地,捧起黄沙撒到自己身上,样子如颠似狂,流着泪亲吻着大地,一声声呼唤着中原的白发母亲,还有那依门守望的妻儿。 几万里驱驰下来,在士卒心中都形成了一种潜意识:进了玉门关,才算真正越过了鬼门关。 进了玉门关,才真正算是生还了。 杨逸自己也很激动,更不会阻止他们,任由他们尽情地发泄着,尽情是哭着笑着,喊着叫着。 偶尔有附近的牧民看到这支如颠似狂,乱糟糟的大军,却是不露诧异之色; 或许,这样的场面他们已经见过无数次,只不过这次的人数稍多一些而已。 第656章瓜州逢故人 瓜州的百姓虽然还没有完全从战争的伤痛中走出来,但听说杨逸率军入关后,还是自发的携老带幼夹道相迎,耆老拿着酒水,代表全城百姓来向杨逸敬酒;热情的百姓往士卒手上塞了不少吃食和瓜果,将他们当亲人一样看待。 瓜州百姓的反应大出杨逸意料之外,说实在的,当初河西是他率军打下来的没错,可严格来说,那时他实际上是入侵者,之后也没有为瓜州百姓做过什么好事;.. 当时大军进城时,还按黑名单抄了不少权贵之家,虽然没有伤及普通百姓,但总是弄得鸡飞狗跳、哭声满城就是啦。 瓜州百姓的这番盛情还真让杨逸受之有愧。 后来杨逸才知道百姓之所以这么热情,一是因为他的盛名,更重要的一点是,将瓜州百姓从兵祸中解救出来的杨志,兵临瓜州时,为了增加震慑力,打的是杨逸的旗号。 这样一来,百姓便将救民于水火的恩德记到了杨逸的头上,杨逸得知这些事情后,不由得暗暗苦笑,杨志这个家伙还真会扯虎皮充大旗; 对了,他身上还兼着个杨大衙内的绰号呢,这绰号在环州时只是黄四娘几个人开玩笑时乱叫的,如今只怕已是天下皆知了。.. 瓜州府衙里,知州江枫马屁如潮,溢美之词滔滔不绝,杨逸听得有些点腻味,打断他道:“江大人,本官万里驱驰,十分疲惫。江大人看看能不能给本官安排一下驿馆食宿,容本官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他事明日咱们再说如何?” 江枫四十来岁。杨州府人,长得风度翩翩,一缕长髯飘然。 他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雅文官,这次瓜州陷落,他倒是有几分骨气,城破而不降,被毗加布的斤关在大牢中,直到杨志率军夺回瓜州,才把他救出大牢。 听了杨逸的话。江枫连连道歉,最后说道:“杨大人,瓜州的驿馆这次被战火殃及,暂时难以入住,城南有一大户,因勾结贼军,对城中百姓多加欺凌,如今已被下官收押在牢中,他家一应物品尚未及抄没。大人若是不嫌弃,本官这便差人去收拾一下,用作大人临时下榻之所,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那就劳烦江大人了。”杨逸无所谓。但心中却暗叹这江枫不识人情世故,一般而言,这种刚刚犯事入狱之家。一般人都不愿去沾那晦气; 江枫不解世故,将上官安排到这样的宅子上住宿。换了别人的话,说不定会对他记恨在心。甚至可能当场拂袖而去。 杨逸不信这些,现在只想找个舒服的地方好好歇歇,再说了,凭他身上的血腥味,什么晦气还能沾得上身,说狂点,那就是一身煞气,神鬼都要退避三舍。 在江枫的安排下,杨逸带着几十亲兵来的城南,这处大宅在瓜州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内里布设十分豪华,就算放到东京城,也算得是上等人家; 江枫提前派了十来个丫环小厮,把正屋洒扫了出来,换上了崭新的被褥等物品,瓜州也是沙漠气候,进入八月后,白天仍是酷暑难挡,但到了晚上,却是得盖厚被褥了。 杨逸找来马汉卿,吩咐他派人联系种朴和杨志之后,自己美美地洗了个澡,然后倒头睡了个天昏地暗。 晚上江枫备下了接风宴,前来相请,却被侍卫告知,杨大学士还在酣睡,江枫无可奈何,只得派人到酒楼退了宴席,自己怏怏而回。 杨逸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晌午才起身,洗漱完之后来到前厅,盘坐在一张精美的檀木矮几后,一边吃着羊肉泡膜,一边听马汉卿汇报。 “大人,姚雄受种朴所遣,已率五千人马前去接防于阗,种朴自己的则继杨志之后,翻越了祁连山的当金山口,进击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居连喜和寒摩忆一面派人与种朴求和,一边率众退向吐蕃高原,目前已经退到阿柴部领地边沿,想来他们和阿柴部也是有勾结的。” “嗯,把我的信传给种朴了吗?” “大人放心,已经传过去了,大概三几天就能传到。” 杨逸的信中就是他对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的处理意见,允许两部内附,居连喜和寒摩忆到东京去做个闲官,地盘和族人交由大宋来管理。 这两点没有商量的余地,居连喜和寒摩忆若是不答应,就尽快灭了他。 汇报完正事之后,杨逸又问道:“向过往商人索要捐款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谁在主持其事?” “大人,瓜州确实有向过往商人索要捐款之事,此事是经江枫点头,司户参军耿大忠具体操办,在星星峡时刘启连所说的情况大致属实,大宋的商队多是主动解囊捐献,强索的现象比较少,但各国经过的商队则都在强索之列,若是不给,官吏们便寻找种种借口,亢商品,或加征高额商税。” 其实地方出现灾情时,地方官员向当地富户募捐,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很普通的现象; 这种募捐虽然说是自愿,但地方主官开口了,谁又敢说一毛不拨呢? 就算是家中有人在朝中为官,你一样得捐,这叫县官不如现管。 若是那种性质的募捐,杨逸也懒得理,因为这种现象在大宋已经普通存在,已经成了社会上的一种潜规则,百姓遭灾了,作为当地富户,捐些钱财赈济一下也是应该的。 但瓜州这里却是不同,这些外国商队不是大宋的子民,没有承担社会责任的义务; 人家捐了,是人家的一分情,人家不捐,你就不应强行勒索; 换个角度来说。若是人家遭灾了,相信大宋也不会去救人家。 耿大忠等人的这种行为。将会严重地损及大宋的形象,甚至可能会导致商业萧条。细算来,实在是得不偿失。 杨逸想了想说道:“汉卿,你再去查一查,把这笔钱的大致数额、以及用到了什么地方查清,到时咱们再作定夺。” “是,大人。”马汉卿应下之后,瞧了瞧杨逸的脸色,最后才说道:“大人,我师父想见见大人。正在前厢奉茶,大人您看…………” “看什么看?”杨逸说着起身,亲自迎出去。 青云老道自去年就到了沙州参加佛道盛会,杨逸到了瓜州,他赶来相见也在情理之中。 杨逸也正要见他,现在西域的军事行动已经进入尾声,正是需要佛道两家加快进入传教的时候。 西域这种地方自然环境恶劣,人们生存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面对无力抗拒的饥喝、酷暑、严寒。风暴,人类自身会显得无比的渺小,所以人们更加依赖“神”的保佑; 就象这一路东归,走在苍凉的戈壁滩上时。连杨逸自己也忍不住时常向上天祈祷。 换句话就是说,西域的百姓缺不得“神灵”的保佑,至少他们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要想驱逐他们现在信奉的“神”。就必须要有别的“神”来替补他们心中的缺失。 佛道两家的进入,已是刻不容缓。而就佛道两家而言,杨逸自己更倾向于道家一些。 怎么说呢。道家修的是今生,佛家修的是来世,感觉道家比较务实一些。 还有,道家会炼“金”,虽然他们没炼出什么“金”来,但炼出了火药,间接足进了科学的发展; 还有,女道士比女尼姑好看………….呃,反正杨逸就是这么觉得的,他反感女人剃天光。 总之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杨逸本身更喜欢道家一点点是事实,加上和青云老道多少有些“香火情”,自然不愿看到将来佛家在西域独大。 青云老道已在前厢等着,身后站着明月、明智两个漂亮的道童,当初的两个小家伙也快十四岁了,已变成了翩翩美少年。 一见杨逸步入前堂,青云道长连忙起身,一摆拂尘施礼道:“无量寿福!东京一别,转眼已快一年,杨居士尽纳辽东,勒石燕然,平定西域……….” “唔,道长啊,天色还早,你若是没别的事要说,我回头睡一觉咱们再聊。”杨逸以袖当脸,打着哈欠,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青云道长本想说两句奉承话,就被他这般打断,不禁有些尴尬,明月、明智两个家伙很是不满,却又不敢胡乱插嘴,四只眼睛来回瞪着杨逸。 “哟嗬……….哈哈,明月明智倒是长进了,敢瞪本官了,真个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马汉卿躲在杨逸身后,连连向青云道长使眼色,青云道长随即顿悟,杨逸估计正担心自己功高震主,想方设法要把功劳推掉呢,自己还大肆帮他鼓吹,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青去道长略略调整了一下,立即高深莫测地说道:“我诡居士面相,当是福星高照………” “印堂发亮,骨骼精奇对吧!”杨逸再次插了一句,哈哈大笑起来,“好了,道长啊,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你少来这一套骗人的鬼把戏,有事说事,没事咱们喝酒吃肉去。” 青云老道就算是道行高深,听到他要拉自己虽酒吃肉去,也不禁眼皮直跳。 “无量寿福!” 第657章天使来了 “我听说肃州城危之时,佛道两派子弟一齐上城,参予了守城战,肃州能保住,佛道两家功不可没啊。” 杨逸提起此事,青云道长不由得叹道:“无量寿福!肃州一战,我道门共有六百四十二名弟子上城参战,战死七十三人,伤者两百二十六名,这些弟子都是我道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此番遭此惨重伤亡,可谓是伤筋动骨呐,无量寿福。”.. 这次佛道两家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让人无话可说; 当时攻打肃州城的是以西州回鹘为主,而西州回鹘是信佛信道的,即便城破,毗伽布的斤也大可能伤害佛道两家的人; 但城危之时,佛道两家还是选择了与肃州城共存亡,着实是难能可贵了。 不过,青云长道在此只强调道家所付出的牺牲,只字未提佛家伤亡多少,若是光听他说,你根本不知道佛家弟子也上城参与守城战了。 青云道长这等表现虽在情理之中,但杨逸还是觉得暗暗好笑,他想了想,正色地说道:“道长,你说错了,道家的弟子没有死,他们是羽化飞仙了,道长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青云道长微微愕然,马汉卿追随杨逸久了,立即就明白,杨逸这是又有造神的意思了。.. 他在热海边钓起鱼龙之事,就被大肆的传扬渲染,弄得整个西域皆知,用意是瓦解安拉在天方教徒心中作为唯一真神的地位。 现在听杨逸的意思,他又打算将这些为国捐躯的道家弟子捧上神坛了; 此事若操作得好。不但可以安慰那些为国捐躯的道家弟子,而且将会大幅度增加道家在西域的影响力。 想到杨逸装神弄鬼的能力。马汉卿不禁充满了期待。 结果杨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道:“此事别指望我,若不出所料。我在瓜州能逗留的时间会非常有限,说不定天使已经到门外了。” “可是大人,道家在西域传教,这不也是你希望看到的吗?”马汉卿有些失望地问道。 “所以我才给你们提供这条思路,具体怎么操作就由你们自己想办法,我却没时间去顾及这些,但会关照这边的官员以及军方尽量配合你们,声势造得越大越好,多造几处仙迹………” 杨逸刚说到这。就见一名亲兵匆匆跑进来,急声秉报:“大帅,官家派来天使,已到了门外,请大人赶快出去接旨。” 杨逸三人瞬间全愣住了,不会吧,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杨逸差点就要给自己来上一个大巴掌; 朝廷派人来传旨,杨逸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要招他回京了。 说实在的。他在西域还有不少事想做,现在连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都没收拾清楚,怎么对付阿柴部,也还没个头绪; 虽然这些已无关西域的整体大局。但现在就回京,这感觉总有些不好,就象上台演一场戏。本来是自己提纲演主角的,但戏演到一半。却被告知没你的事了,你下台做观众吧。这是哪跟哪啊? 杨逸不及多想,先接旨再说吧。 他匆匆迎出大门来,只见前来传旨的竟是老熟人,翰林画院勾当公事太监李四喜。 李四喜风尘仆仆,一脸苦色,可见这一路赶得很辛苦。 他背后两百禁军也是个个征尘满衣,不过这些禁军士卒望向杨逸的目光有些炽热,充满了崇拜的意思,倒不象李四喜那样一脸幽怨。 一见杨逸,李四喜就连声叫苦道:“哎哟,宁国公啊,您可回来了,咱家还以为得跑到北庭去呢,那不要了咱家的小命才怪; 还好菩萨保佑,能在瓜州这儿找到宁国公您,哎哟,咱家可真受不了了,宁国公您说您没事跑那么远干嘛,西域那几个毛贼,派个指挥使去抢收也就是了,用得着宁国公您亲自跑来吗………” 以前杨逸经常跑去翰林画院学画,而且有意结交内宫太监,和李四喜关系一向不错,李四喜成天在翰林画院享清福,几曾受过这般苦楚,这会儿忍不住开口就大吐苦水。 杨逸听了呵呵笑道:“让李公公受苦了,只是本官不知要劳顿李公公跑这么远的路,若是早知道,一早就回京去了。” “瞧宁国公您说的,咱家可受不起,哎哟,咱家真是累昏头了,咱们也先没说了,官家有旨,宁国公先接旨吧。” 李四喜说着连忙拿出圣旨宣读,果然不出所料,圣旨是宣他尽快回京的。 杨逸不动声色地接下圣旨,然后把李四喜引进前厅里去,青云道长和马汉卿已经避开。 杨逸吩咐下人准备汤茶酒食之后,在前厅陪着他聊了起来:“这回实在是让李公公受苦了,本官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回头少不得要送些小物什给公公压压惊。” 李四喜听了顿时一脸堆笑地答道:“宁国公这是说哪里的话,咱家有幸为官家尽忠,那是咱家的福分,只是打东京这一路过来,千山万水,路途艰险,咱家这副残躯实在有些吃不消,是以才感慨两句; 和宁国公相比,咱家受这点累算得了什么呢,刚才的话宁国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咱家是把宁公国当自己人,才多嘴两句的。” “哈哈哈,公公这句话我爱听,本官一向也是把公公当自己人看待的,既是自己人,给公公压压惊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杨逸一向慷慨,李四喜听了脸上的脸容更盛了,连忙道起谢来,然后说道:“宁国公这分沉着,咱家真是钦佩万分,这京中的情形,宁国公想必也记挂着吧。” “知我者,公公也,京中情形,还望公公能指点一二。” 李四喜细呡了一口茶,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朝中情形对宁国公您可不妙呐,御使刘禹、徐项等不下数十人上表弹劾宁国公您僭越大罪………….” 李四喜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想看看杨逸的反应,结果看到的却是杨逸一脸春风的微笑,仿佛朝中大臣弹劾的不是他一样。 “公公先喝口茶,润润口,再接着往下说,这刘禹等人是如何弹劾本官的,章相公和太后又是作何反应的。” 第658章经济制裁 在杨逸面前,李四喜除了诉些苦,实在是不敢摆架子的,杨逸开口问起朝中的局势,他便和盘托了出来。 “宁国公您是不知道,您这突然从辽东跑到西域来,可着实惊了不少人,朝中御使言官纷纷弹劾您僭越不法,咱家替宁国公留心打听着,弹劾您的官员多达三十二人,这可不得了呐!” “这么多?章相公有何说道?”.. “咱家听说章相公也曾对人斥宁国公您行事鲁莽,不计后果,瞧得出章相公对此事也是心存不满呢,太后为了宁国公这事,那是操心劳神,夜不能寐; 好在有罗城、刘海等人在极力为宁国公您辩护,一口咬定宁国公您是追击辽国残寇来到西域的,不算擅自用兵; 可话说回来,宁国公您也真是的,照咱家说哇,有了平定辽东的大功,您安心回京等着封赏就是,何必受尽千辛万苦,跑到西域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如今百官弹劾,虽有罗城等人帮着辩护,可连咱家也看得出宁国公您追剿辽东残寇只是个借口而已,您说说,朝中那些天杀的言官肯就此罢休吗? 宁国公您还是遵旨赶紧回京吧,要不然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国公您呢。”.. 李四喜这一通唠叨下来,虽然没有涉及太多的细节,但大体上和杨逸自己预料的差不多了。 李四喜管的是翰林画院,这个部门不涉政事,只是用来培养宫庭画师的。想来其中许多细节怕是他也无法得知,事情只怕远远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 不过杨逸倒也没太担心。官场有官场的潜规则,有些事明知不对。但只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名分,或者说借口,你就奈何不了。 象这次杨逸兵发西域,现在谁都知道他是谋划好了的; 但有了追剿完颜娄室这个借口,就可以糊稀泥了; 至少想直接把僭越的大罪扣到杨逸头上,缺少足够的法理。 这件事情真正的可怕之处,是会引起皇帝的猜忌之心,今后另找理由收拾你。 而别人最害怕的这一点,恰恰是杨逸现在无须担心的。刘清菁那儿不说,赵捷被他培养得还不错,小家伙从小对他形成了一种崇拜心里,言行举止上总是喜欢的模仿他,在赵捷长大成人之前,杨逸不用担心什么。 李四喜还干巴巴地等着杨逸回答呢,杨逸一向强悍,连逼宫的事都敢干,李四喜还真担心他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什么的。 若是杨逸不愿回京,他回去可就没法交差了。 杨逸瞧他面露担心的神色,不禁莞尔道:“公公不必多虑,本官忠君爱国。此心可表日月,官家圣旨已下,本官又岂敢抗旨。只是念在公公一路劳顿,到了瓜州总得歇息两日。等缓过一口气来,咱们再一同返京。也免得公公累坏了身子骨。” 杨逸说得好听,而且这么远的路程,差这一两日时间谁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李四喜也就应下了。 杨逸剩下两天时间,能亲自主持的事不多了,但总还可以稍作些安排。 他让人帮李四喜安排食宿之后,再次找来马汉卿和青云道长。 俩人刚落坐他就直接说道:“汉卿,圣旨上没有提到你,我的意思是让你暂时留在瓜州,佛道两家前往西域传教,是一早就得到了朝廷支持的,你们怎么做都没关系; 原西州回鹘的百姓多是信佛,高昌、焉耆、龟兹这些地方,你们很难抢得过佛家,所以我劝你们,最好把重点放到于阗、疏勒、碎叶去; 要加大道家的影响力,不在于多建道观,而在于多造些神迹。常言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哪怕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出了神迹,也能成为人们膜拜的对象; 除了这些辅助手段之外,肯定还得多派道法高深之人主持这些地方,道家派系不少,但这些时候最好能同心协力,找准方向,否则你们在西域是无法抗衡佛家的。” 因为觉得时间紧迫,杨逸无法先作梳理,一番话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乍听起来,他这不象是在传道,倒更象是在策划一场战争,避实就虚、重点突破,更上层层诡诈手段,这和他一向率军作战的风格颇为相似,马汉卿一边用心记下,一边又暗暗想笑。 青云道长心地比较正派,对于使用诡诈的欺骗手段,有些不以为然,至少他认为就道法方面,道家并不比佛家差,所以他偏向于用正规手段来传道。 杨逸洒然一笑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道长应该知道东汉末年时的张角吧? 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纯属子虚乌有,然而他这个口号一喊出,却得到了不计其数的无知百姓所响应; 从这件事其实很容易就能悟出许多道理,首先是顺势而为,现在黑汗灭亡,黑汗百姓所信奉的神并没有能保佑他们的国家,没有能保佑他们免于战火; 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你们可以象张角一样,提出一个口号,声称他们原来的神已死,三清祖师、玉皇大帝什么的已经主宰西域; 这些话看似可笑,但你想想张角所取得的效果,就会知道这些并不可笑,只要顺应了西域的时势,最简单的方法也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无量寿福!”听了杨逸的话,青云道长不由得连诵道号,这些犯忌的话大概也只有杨逸敢说了,“杨居士还请慎言。” “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这儿就只有咱们三人,若是这些话传出去。我找你师徒俩算帐就是; 这些方法你们不用也行,但用的时候就要掌握好尺度了。还有一点必不可少,那就是同时多颂扬当今圣上。最好是所有的宣传都围绕着圣上; 圣上是上天之子,从这句话你们能悟出什么法门,这就看你们的了,我不多说。但颂扬当今圣上这一点万万不可殊忽,否则你们很可能真会被扣上滔天的大罪。” 为了改变黑汗百姓现在的信仰,杨逸实在是煞费苦心;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达到改变西域百姓信仰的目的,那就是用屠刀。 在锋利的屠刀之下,黑汗国可以把原来信奉佛教的西域百姓改信天方教; 后世的女真人甚至能毁掉传承了几千年的华夏衣冠。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有很多人喜欢那瓜皮头,老鼠尾,辫子戏盛行不衰,某些“阿哥”成为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 只不过使用屠刀这种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杨逸不想用,有了佛道两家去努力,朝廷只须出台一些辅助的法令,在官面上禁止天方教在西域传播就行了。 有马汉卿这个中央情报局长在。再把这些手段用上,对比佛家,道家总能占到不小便宜; 杨逸这么帮着道家,也有制衡的意思在内。他不想赶走天方教后,西域又成佛家一家独大的格局。 西州回鹘、吐蕃、黄头回鹘这些部族现在主要是信佛,道家在西域弱得多。适当的扶持一下比较利于制衡。 此事谈罢,青云道长先行退出。 杨逸接着对马汉卿说道:“朝廷的反应比我预料的还快。李四喜到了,想必朝廷派来接替种朴的将帅不久也会到; 汉卿你再传信给种朴和杨志。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还按我原来说的处理,只是时间上要抓紧些,给寒摩忆和居连喜三天时间,若是不愿依照我说的内附,就全力灭了他。” “大人,何故这般心急?” “汉卿你想过没有,现在朝廷刚刚收复辽国大片土地,还有西域这一大块也要着手接管,光时派官员治理,估计朝廷就被弄得焦头烂额; 在这种时候,朝中官员一定会趋于保守,不愿再多生枝节,由于无法了解西域实时情况,朝廷很可以会改用怀柔的手段; 真那样的话,老子不郁闷死才怪,所以必须在朝廷另派他人接替种朴之前,把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收拾清楚,三天,就三天,这是最后通牒。” 马汉卿一想也对,黄头回鹘和草头鞑靼奄奄一息,但距离万里的东京未必清楚,真来个怀柔手段一点也不奇怪,那样的话确实能郁闷死人。 他连忙应下,然后问道:“大人,阿柴部呢,阿柴部怎么办?” 杨逸苦笑道:“说实话,我还没想出更好的办法,但发大军攻打不太现实,仗打到这分上,军心都很疲怠了,若再仰攻吐蕃高原,在士卒们无心作战的情况下,胜败就很难说了,而且朝廷不会允许再作这样的军事行动。” “大人,其实暂时不打阿柴部也没什么,咱们仍然可以对他形成一种战略合围,关闭榷场,禁止商人与阿柴部贸易,特别是严禁茶马贸易…………” 不等马汉卿说完,杨逸突然一拍自己的额头,连声叫好。自己怎么一时就没想到经济制裁呢? 他娘的,看来真是在战场上呆久了,思维模式已经习惯性的陷在战争模式中,而忽略了经济制裁这些手段,后世的老美不就经常这么干吗,而且效果一直不错。 用经济制裁手段,若是两个国家实力相差不大,那就是伤人伤己,但对大宋而言,阿柴部那点贸易量完全可以无视。 但阿柴部却不行,没有大宋的商品,阿柴部的日子根本过不下去,别的不说,光是茶叶他们就万万缺不得。别的不掐,只要死死掐住茶马贸易这一条,阿柴部就得举白旗。 豁然开朗之后,杨逸心怀大快,不由得仰天大笑了三声。 第659章闲来无事不从容 杨逸和李四喜在前厅喝茶聊天,样子很是清闲。 杨逸提议过两天再返京,李四喜心中其实是非常乐意的。 太监一般而言都是“身残志坚”之人,这“志”自然是志在金钱。 李四喜作为一名光荣的太监,也改不了爱财的毛病,可偏偏他管的翰林画院是个清水衙门,平时没什么油水可捞。.. 在京里谁也没把他这号人看在眼里,这回好不容易有机会出京,自然想趁机捞一把。 在京里他不起眼,但作为皇帝的使者,到了地方上,却是人人得供着的大人物,若是一来立即又回去的话,他捞钱的机会也就少了。 杨逸提出歇两天再回京,可谓是正中他下怀。 俩人正聊着,便见马汉卿匆匆进来,犹疑着秉报道:“大人,下官无能,有关瓜州官员向过往商队强索损银之事,下官已尽力查了,但实在查不到确凿的证据。” 杨逸一声,气顿时不打一处来,猛拍桌子喝道:“废物,简直是废物,此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让你去查一查,竟然屁都查不到一个,真是岂有此理。” 马汉卿躬着身,一脸委屈地辩解道:“大人,您应该知道,职方馆是对外情报机构,并不负责国内事宜,更无权督查地方官员,此事确实是传得人尽皆知,想必假不了,可下官无权审讯瓜州官员,也无权调阅瓜州府库的账册,实在无法找出确凿的证据。还望大人明鉴。”.. “你还有理了?滚,立即给我滚。废物!” 杨逸再次拍案大斥,旁边的李四喜吓了一跳。随即好言相劝道:“宁国公这是何必呢,发这么大的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不就是向商人索要几个小钱吗,这事哪里没有?宁国公理他做甚?” 杨逸见鱼儿要上钩了,幽幽一叹道:“公公您是有所不知,这瓜州不比他处,正当东西商路要冲,每天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 瓜州官员向这些商队强索钱财。多则数百贯,少则数十贯,公公请想,按他们这般强索,一天能强索到多少钱啊; 数额多少还是其次,过往的商队各国皆有,瓜州官员这么做,四夷会怎么看我大宋,官家的泱泱盛德。岂不都毁在这些不法官吏手上了嘛。” 李四喜原先还以为只是三两贯的小事情呢,官吏找各种名目向商家索要点小钱花是常事; 听到杨逸说出多则几百贯,少则几十贯的数额后,李四喜顿时跳了起来。一脸的“悲愤”,仿佛别人强奸了他娘亲加妹妹、完事后还顺手挖了他家祖坟似的。 也怪不得李四喜这般愤恨,你想啊。他辛辛苦苦跑了几千里,累死累活。捞到几个小钱还不如人家一天坐收的多,这人比人。气死人,李四喜觉得自己就快要气炸了。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呐!宁国公,此事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理啊,一定要好好管管,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然后上报给官家,把这些贪赃枉法之徒绳之以法,否则让他们这般胡作非为下去,官家的仁德之名就全毁在这些不法之徒手上了。” 李四喜李公公一脸正气,大义凛然,转瞬之间就把自己当成了青天大老爷。 杨逸却是慨然一叹道:“公公,此等伤及官家仁德,损及大宋形象之事,本官自然也想查个水落石出,好尽快将这些不法官员绳之以法; 但公公你也看到了,职方馆无权稽查地方官员,无权调阅府库账册,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若是平时,本官也敢作主,带人查他个底朝天,只是眼下不行,朝中百官正在弹劾本官,本官若是再贸然插手地方事务,无异于主动授人以柄,让朝中百官多一个弹劾本官的理由,唉,此事本官着实是力不从心呐。” 李四喜醒悟过来,可不是,如今朝中大臣都盯着杨逸,等着纠他的小辫子呢。 他这时候再去插手地方政务确实不妥,可没了杨逸一杆大旗,其他人也没资格对瓜州官员指手画脚啊。 李四喜脸色不由得垮了下来。 “宁国公,您是翰林大学士,难道就这么看着地方官员这般胡作非为而不管?则官家的仁德之名岂不全毁在这些不法之徒手上了?”李四喜心有不甘地说道。 “公公,本官现在已经被人弹劾拥兵自重了,若再插手瓜州政务,定会被人说有不臣之心,这可是抄家灭族之大罪啊!” “咱家去查。”李四喜一咬牙,大义凛然地说道,“宁国公有难处,咱家明白,但这些贪赃枉法之徒损及官家仁德,咱家是官家派来的天使,岂能不管?” 李四喜嘴上说得慷慨激昂,其实他就打算去打个酱油,敲打一下瓜州的官员,捞点好处就行了,至于瓜州官员有没有强索商人的钱财,他才懒得理会呢。 问题是杨逸本就没指望他卖力去查,只是想借他这身虎皮一用而已。 查案的事自有马汉卿他们去搞定,到时把确凿的证据摆在李四喜面前,他想打酱油都不行了。 “公公忠心耿耿,维护官家不遗余力,着实是令本官感佩不已呐,这天下官员若是个个能象公公这般,何愁天下不大治; 冲到公公这番忠心,本官回京之后,他事可以不理,必当首先向太后奏明公公这身浩然正气、耿耿忠心,不如此,实不足以表达本官对公公的敬佩之心。” 刚刚挨完批,正一脸委曲,低头站在下首的马汉卿忍得实在辛苦,就是他功夫深,也差点忍不住暴笑出来。 杨逸是谁啊。能得他说这样奉承话的,这天下能有几个? 作为当事人的李四喜李公公。脸上菊花朵朵绽放,眼睛都笑眯了。 “宁公国谬赞了。咱家和宁国公比起来,难及万一,但若论对官家、对太后的忠心,倒也可表日月; 此番这些不法贪官损及官家圣德,咱家既然遇上了,岂能不管?宁公国瞧得起咱家,咱们家感激不尽,在此先谢过宁国公的美意了,来日定当有所回报。” 李四喜连忙道谢。这等于是要把杨逸上表为他请功的事先落实下来; 杨逸又捧了他一通,然后才说道:“公公初来乍到,要查办此案只怕一时没有头绪,咱们又没有多少时间呆在瓜州,这样吧,马知事,你查过此案,对案情总是熟悉些,就由你来协助李公公查办好了。你要尽心尽力协助李公公,李公公一向仁义,将来定是少不得你的一分功劳的。” “宁国公说的是,马知事啊。就劳烦你了,将来咱家少不得要在功劳薄上为马知事表上一笔的。” 马汉卿连忙抱拳答道:“下官但凭李公公差遣。” 看着李四喜领着马汉卿,斗志昂扬的出门而去。杨逸嘴角慢慢翘了起来,嗯。阿黛拉用冰镇的葡萄酒味道不错,咱先回后院尝尝。 有了解决阿柴部的方案后。其实杨逸已没有多大牵挂了,心情是很轻松的; 至于京中百官弹劾他的事情,这一路回京少也得一个月时间呢,不忙,有些事情拖一下,反而就有了转机; 而且此番回京之后,他也想低调一些,百官的弹劾对他而言,未必是坏事,至少不用苦心找其它理由推功了。 阿黛拉今天刻意换上了一身汉服,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褙、白绸竹叶立领中衣、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俏皮的坠马髻上斜插一支白玉凤头钗,珍珠垂饰,双耳戴红宝石镶嵌的耳环,玉颜明艳照人,高挑的身材袅袅婷婷,如杨柳摇曳。 她正托着香腮在小窗下看书,她本就喜欢唐诗宋词,以前的老师也是汉人,现在要入京了,自然更要多学些,免得被他人看不起。 她看书看得很入神,连杨逸进屋了也没发现。杨逸竖起一指,让爱米别吵着她,然后指指冰镇的葡萄酒。 爱米轻手轻脚的去为他倒酒送了过来,杨逸顺手揽住她的粉臀,轻轻揉了两下,爱米身子一软,差点栽倒。 她是阿黛拉精心挑选出来的贴身宫女,不但心灵手巧,而且容颜俏丽,不下于一般的大家闺秀,这样的美人,在床第间还有别于常人之处,使得杨逸经常会逗逗她。 爱米怕惊了阿黛拉,忍着不敢出声,脸蛋红得象五月的石榴一般。好在杨逸揉弄两下也就放开她了,一笑含笑的享受起冰镇葡萄酒来。 窗外一阵风吹来,吹乱了阿黛拉的书页,她抬起头来,见杨逸在房中小几边饮酒,嫣然一笑,碎步盈盈过来说道:“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外间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这世上的事是处理不完的,你要是想做,总有事来给你做,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做,所以回来喝喝酒,赏赏美人。” 阿黛拉眸子一眨,也不去驳他这些歪理,自顾坐到他对面,一边帮他斟酒,一边问道:“大人想是快要回京了吧?” “嗯,就这两天。” 阿黛拉一时没话了,但刚见面又不想冷场,便问道:“大人回京之后,今后怕是不会再领军征战了吧。” “应该不会了,我的志向是用我的下半生好好教导一个人,同时著书立说。” “大人要著什么样的书?能告诉我吗?”阿黛拉一脸期盼,恨不得他马上把书写出来,好拜读。 “管它什么书呢,凭我这名气,写什么书肯定都赚钱,钱啊!” 著书是为了钱,阿黛拉第一次听说到这么怪异的说法,一双美丽的眸子瞪得溜圆,样子煞是可爱。 杨逸忍不住隔桌亲了她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第660章阿黛拉公主的胡旋舞 杨逸和阿黛拉说要着书立说,倒不是在开玩笑,要想推动政体的改革,就必须有纲领性的学说来支撑; 当然,他不可能弄出《资本论》这样的东西来,但东拼西凑点,弄点文字出来倡导一下风气还是可以的。 几年来杨逸剽窃了不少诗词,大名几乎已和苏东坡在一个级别,有了这个名头,在文人之间就有了很高的地位,他要写出什么东西来,很容易就能成为权威。.. 在这儒学大行天下的时代,要写政治纲领性的东西必须十分小心才行; 首先要学会扯虎皮充大旗,再有就是必须注意分寸,振聋发聩的勾当来不得,必须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才行。 否则不但达不到目的,还有可能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在儒家学说之中,其实有很多东西可以利用的,特别是孟子的思想很合杨逸的心意; 孟子的地位以前不高,唐末五代时期,社会变乱频繁,道德沦丧,进入宋朝之后,为了改变这种社会风气,文人学者才开始努力重建仁、义、礼、智、信、忠、孝、悌的儒家核心思想体系; 而孟子的思想很符合宋代学者的需要,于是孟子才被捧上神坛,成为和孔子并列的圣人之一。.. 很好,孟子被捧上神坛了,正好用来当大旗,杨逸觉得孟子的思想有很多可以利用的,比如他提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就很可以利用一下。 这段话一直以来。都让读书人很纠结; 孔子倡导的是“以礼侍君”、“贵贱有序”; 孟子却来了句“民为贵,君为轻。” 这与孔子的思想看上去是完全对立。让人搞不懂他到底是在帮“君”,还是在帮“民”。 按正常情况,孟子的这这句话是要被读书人所屏弃才对; 但事实恰恰相反,这句话一直以来都为读书人所津津乐道,原因很简单,读书人也是“民”,这句话是他们对抗君权最为有利的武器。 虽然孟子这句话未必真是在提供mínzhǔ思想,但读书人出于自身的需要,已主动把他等同于“mínzhǔ思想”。必要的时候就用来限制君权。 有了这么好的“群众基础”,杨逸觉得,自己也可以对这句话加以利用,尽量让它诞生出一个思想体系; 这事很难,所以杨逸决定尽量剽窃更多的东西,提高自己在文人之中的地位,将自己塑成一个权威。 成了权威之后,有些事情就好办多了。 杨逸想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中喝了不少酒。等他再次抄起酒杯往口中倾,却发现是空的,一滴酒没有,抬头望去。美丽的天山雪莲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阿黛拉,不许淘气,还不快些倒酒来。” 阿黛拉柳眉弯弯。嘴角微微一翘,带着二分俏皮的笑意说道:“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这么入神,一壶酒都被你喝完了。你中午还没用餐呢,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可不能让你再喝了,我已经让爱米去准备膳食,一会儿就好。” 最难消受美人恩,阿黛拉这分心意让他不忍拂逆,只得放下空杯,慨然一叹。 阿黛拉也不管他叹什么,见他听劝,柳眉更弯了,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如天池的倒影。 杨逸不说话,瞪了她一眼,懒洋洋地往榻上一靠,百无聊赖的样子,一捏喉咙,用戏腔唱道: 飞红暗度,一夜软香销, 暂书年少,快意乘今朝。 应知惜好景,跋马一程踏广陵。 微雨满城风絮里,烟绊青骢蹄。 陌头草色青,好燕能衔东风意。 柔枝上,柳绵亦含情。 双楫泛画鹢,渺渺丝弦荡空碧。 玉舫笙歌摇波起,楚腰掌中轻。 高楼好梦倚,笑问何处梅花笛。 千檐外,江峰数点青。 暖莺语,花底隐, 却向桥边并坐啼。 过竹西,几逢杨柳依依。 策马缓歌载酒行。 ………. 杨逸还没有唱完,阿黛拉就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央求道:“好听,快教我,快教我。” “哎哟,阿黛拉,你怀里揣着什么?压着我了。” “没有啊,我怀里没揣什么东西呀。” “没有吗?我不信,让我瞧瞧。” “呀,大人你坏死了,不理你了。”阿黛拉身上有着不同于中原女子的异域风情,轻嗔薄怨之态也有着别样的风情。 杨逸不禁脱口叹了句:“妖精!” 阿黛拉怔了怔,没反应过来,杨逸在他高高的鼻尖上一点,微笑说道:“我喜欢妖精,你的明白。” 美人儿甜甜一笑,主动献上一个香吻,然后接着央求道:“大人,快教嘛,我喜欢你刚才唱的曲儿,这和别的曲调不一样,我喜欢。” 回鹘女子能歌善舞,阿黛拉喜欢这种曲儿也不奇怪,杨逸笑道:“我教你不难,不过,我还没见公主殿下跳过舞,你先跳支舞来看看如何?” 阿黛拉欣然答应,很快去拉来爱米,甚至还让人找来了一个小小的手鼓,自己也换回了一身回鹘的亮丽宽摆长裙。 爱米熟练地拍响手鼓,阿黛拉就在明快的鼓声中,跳起了胡旋舞,她两脚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全身彩带飘逸,裙摆旋为弧形。 她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动作灵动轻盈,象雪花空中飘摇,象绿草迎风飞舞,连飞奔的车轮都觉得比她缓慢,连急速的旋风也逊色了。左旋右旋不知疲倦,千圈万周转个不停。 胡旋舞在唐朝曾风靡一时。但到了宋代,在中原已经失传. 杨逸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胡旋舞。那明快的节奏,飞旋的舞步,在姿颜殊丽,身材窈窕的阿黛拉跳来,十分赏心悦目。 这让杨逸不由得想起了禛子她们跳的“能乐”来,能乐动作极为缓慢,手臂从左边划了半天,还没划到右边; 而这胡旋舞刚好相反,不停地旋转。动作热烈奔放,两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两个民族不同的性格在这各具特色的舞姿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杨逸心中突然产生一个念头,回去之后,让禛子和阿黛拉在一起,一个跳能乐,一个跳跳胡旋,这会是什么效果呢,很期待啊! 阿黛拉一支舞跳下来。额边隐隐见汗,那醉人的体香数步外便可闻到,如兰似麝,袭人欲醉。 急促的呼吸让他巍峨的双峰急剧地起伏着。简直是勾魂夺魄,玉一样细腻白皙的肌肤因运动而泛起隐隐的潮红,如同三月的桃花瓣般娇嫩。 她走到杨逸面前。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带着几分得意地笑道:“大人。我跳得好笑吗?” “好看。”杨逸象二楞子一样回了一句,仿佛还没从她优美的舞姿中回过神来。 他这副样子瞬间让阿黛拉如饮甘露。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补偿,心中如密般甜,喜不自胜地扑到他怀里说道:“大人若是喜欢,阿黛拉以后每天跳给大人看可好。” “好好好,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杨逸嘴上兴高地应着,仿佛捡到初恋情人的内裤……….呃………这个比喻太猥琐了,应该说是接到了初恋情人的情书,不管何种比喻,反正他一脸兴奋就是啦; 不过杨大学士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他心里正感叹着呢:“这舞再好看,天天看还就不腻了吗?嗯,一天看阿黛拉跳胡旋,一天看禛子跳能乐,一天看琴操跳绿腰,一天看湘弦跳剑舞,实在不够,就去兴国坊那边看阮柔、顾媚娘、李盈三个一齐跳脱衣舞……….这样轮着看,该是不腻了吧。” 阿黛拉哪里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高兴之余,还主动地献上一个香吻,杨大学士正在想着顾媚娘三人跳脱衣舞的样子呢,阿黛拉这一吻可不得了,天雷勾动地火啦。 杨大学士一下子把她压到身下,狠狠地吻了个够,直把阿黛拉吻得快要窒息了才放她起来。 美人娇喘吁吁,体香弥漫不散,杨逸呵呵笑道:“阿黛拉,前唐时期胡旋舞在中原盛行一时,风靡天下,可惜现在失传了,这可好,阿黛拉你这回把胡旋舞传到中原去,定是又将掀起胡旋舞的热潮。” 阿黛拉媚媚地横了他一眼说道:“那可不见得,我听说你们中原的女子,裙幅都要用玉环绥压着,生怕飘起一点点,失了淑女形象,这胡旋舞千旋百转,热烈奔放,和你们中原女子的淑女形象格格不入,怕是没人喜欢呢。” 杨逸听了为之一怔,不得不说,阿黛拉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胡旋舞之所以能在唐朝盛行,是因为大唐皇室带有胡风,整个上层社会的风气也更开放。 到了宋代,社会风气相对保守了不少,而且文人学者极力提倡尊王攘夷的思想,认为唐朝胡化太严重,古礼遭到了极大的破坏,汉文化有荒芜的倾向,所以宋代的文人抵制胡风的思想很浓。 或许,胡旋舞作为胡人文化的一种代表形式,在中原消失,并不是因为战乱的原因,而是因为大宋上层社会的抵制。 这让杨逸又一次陷入了沉思,汉族文化应该提倡,但因此就一味的抵制外来的文化,这种固步自封的思想并不足取啊; 杨逸再次看了看阿黛拉,或许,阿黛拉的胡旋舞也可以拿来做做文章吧。 第661章回首向来萧瑟处 李四喜李公公带着上百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向瓜州户曹衙司。 本来嘛,他只是准备来打些酱油,敲打一下瓜州官员,捞些好处就走,但事情的发展从一开始就失控了。 马汉卿根本没象杨逸骂的那样废物,实际上案情他已经查得仈九不离十,只不过杨逸不愿出面搅事,所以才拿李四喜当枪使。.. 真论起来,李四喜也无权查办地方官员。 他是宣谕使,并不是“钦差大臣”,只不过他作为天使,从京里出来,别人都得供着他,以免他回京后递小话,这无形中就把他的地位抬得很高,似乎可以四处指手画脚。 一到户曹衙署,还没等李公公发话,一众手下呼拉一下全冲进户曹拿人、查封账册,干得那叫一个轻车熟路,仿佛回自家坑头找零花钱似的。 李公公立即意识到,这样做是不对嘀,是违背了酱油党的职业道德的。 他连忙喊道:“停停停…………” 马汉卿一脸愕然地问道:“李公公,咱们不是来惩办不法,以免这些祸害地方的贪官损害官家圣德的吗?” 李四喜噎了一下,一脸怒色地说道:“你说的是没错,但咱家还没发话呢,你们就冲进去拿人,简单是岂有此理,快让他们撤出来。”.. 也难怪李公公着急,此时户曹衙署里已是鸡飞狗跳,乱成一团,马汉卿安排的人如狼似虎。已将涉案的官员亢,然后直接在衙门里找空房。分开审讯,虽然没有用刑。但他们准备的证据充足,进展可谓神速。 马汉卿慨然一叹道:“李公公,下官说句不中听的您别怪,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公公的顾虑下官明白,但这事要嘛您不管,一但要管,就不能拖泥带水,否则等这些不法贪官烟灭了证据。咱们反而会陷入被动。” 话是没错,可人家李公公只是想来打酱油而已,没打算真的办案呀! 问题是这话李四喜又不好说出口,他也不傻,明白这回是被杨逸当枪使了,知道是知道,但他能和杨逸翻脸吗?他敢吗? 哎哟喂,真是急死人了,这可怎么办?李四喜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马汉卿接着说道:“李公公可还记得宁国公当年领一众大臣。到宝文阁奏请先帝追废高氏,当初若是宁国公也犹豫不决,还会有今天的地位吗? 公公啊,凡事当断则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公公既然决心查办此案。自然是要快刀斩乱麻,把一切证据先掌握在手里。先让案情大白于天下,至于公公担心的事情。到时还不好办?” 李四喜脱口问道:“怎么办?” “嗨,还用得着怎么办?有了确凿的证据在手,公公大可把这些官员放了,咱们又没打他,又没关押他,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回京之后,事情始末如何,还不都由公公您说了算?” “那可不一定,难道这些官员就不会上表反咬咱家一口?” “公公原来是担心这个,下官可又要说您了,这地方官的奏章一层一层的递上去,等递到太后哪里,早够公公您参他十回八回的了,到时说不定朝廷早就把这些官员处理完了,这可不就是常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李四喜一想,这倒也是,瓜州这儿离得远,地主官的奏章一层层的送上去,要送达没三几个月不行,那时自己早回到京城了。 马汉卿见他意却了,便再加一把火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地方官的奏疏一样快,这不是还有杨大学士为公公作证嘛,到时太后是信杨大学士的,还是信地方官的,这还用说吗?公公代天子传旨,竟立下这等功劳,太后封赏定是少不了的。” 李四喜一听这话,心中豁然开朗,脸上的又一次绽开了灿烂的菊花,没错啊,杨逸把自己当枪使,咱家就给他当回枪又如何,让他欠着这份人情,将来好处定是少不的。 马汉卿的行动速度是惊人的,此案本来就被他查得差不多了,对涉案的官员一抓一个准;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那些小吏先撑不住,很快就招供了,一有人招供就好办了,大堤决了一个口后,很容易就变成全面溃堤。 马汉卿和李四喜磨牙的当口,里面已有多个小吏开始招供了,等知州江枫闻讯赶来,马汉卿他们已经弄到足够的口供和证物,胜利收工了。 “大人,连同大宋商人主动捐献的财物,涉案款额多达一万零三百二十贯,实际入库的不到五成,还有五成被耿大忠为首的各级官吏瓜分了。”马汉清简明扼要地说道。 瓜州地处出入西域的要冲,战争刚刚告一段落,众多商队蜂拥而来,而大宋的商人捐献是颇为慷慨的,他们除了赈济受灾百姓外,也有卖瓜州官员一个面子,将来好行路的意思。 “照你这么说江枫没有直接参与。”杨逸问道。 “回大人,江枫也得了耿大忠递上去的好处,只是他不知道耿大忠索捐的具体数额而已。” 杨逸不由得苦笑,江枫是那种书呆子形的文官,从上次他把自己安排到这栋宅子来就能看得出,他不通人情世故,耿大忠是瓜州当地人,算得上是地头蛇,想糊弄江枫这个书呆子真不难。 瓜州看似偏远,实际上地处要冲,这么重要的地方让个书呆子来任主官,实在是朝廷诸公的过失。 俩人正说着,李四喜进来了,开口就催促道:“宁国公,咱家这也歇够了,咱家离京时,太后特意嘱咐过,让宁国公接旨后即刻回京,咱们也不好久托,宁国公您看,咱们是不是快些启程?” 他的心思杨逸懂,不就是怕就地方官的奏章先他之前递进京嘛,这两天他该捞的油水也捞过了,如果赶得快的话,回去之后还有一份额外的功劳可领,当然,走得慢的话,很可能被人参一本。 “公公放心,本官已经着人收拾了,明日一早咱们就回京。” “这就好,这就好,回京之后,咱家就靠国公帮衬着了,您可千万得为咱家做主啊!” “公公这是什么话,公公为了维护官家仁德,惩奸除恶,本官岂会视若无睹,上表为公公请功那必然之事。” 再次得到杨逸的保证,李四喜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朝阳刚刚升上地平线,杨逸一行已经出得瓜州东门,正式踏上回京的漫漫长路; 除了李一忠这一将人马外,杨逸带来的大部分兵力都得暂时留在西域,等待朝廷从新派军来接防后,才能回京。 一干将领也只有李一忠能随他回京,谢东升还留在辽东,刘武留在了碎叶,杨志攻打黄头回去了,苗授暂留西州,连马汉卿也要暂时留在瓜州。 这难免让人有些感慨,战争的大幕徐徐落下了,曾经并肩血战的同袍都散在了四方,遥隔万里,音信杳杳,曾经的峥嵘岁月就象一场大梦。 红色的朝阳有一半还埋在天边的黄沙下面,东方霞光万道,远处的沙漠上,夜风还在呜咽似乎不舍离去; 近处草叶上的露水在朝阳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只是很快它们就会干掉,生如朝露,人生何尝不是这样! 杨逸驻马回望沐浴在朝阳中的瓜州城阙,马汉卿他们还在挥手送别,杨逸不由得慨然长叹:“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从瓜州东归,一路上小白还是每夜出去和附近的狼群厮混,所过之处多是黄沙漫漫,缺水严重,小白都快变成小黄了,但它还是快乐地厮混着。 随行的还有哈桑、脱里罕等重要俘虏,杨逸在热海南岸曾接见过乃蛮部的使者,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是随后他就翻越葱岭,并很快返回瓜州了,万里迢迢的,乃蛮部作何反应还不得而知,所以脱里罕就被一路带了回来。 这一路上,杨逸便很少骑马了,每天躺在马车上,似乎心事重重。 阿黛拉有些担心,抻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询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杨逸仍闭着眼睛,只是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阿黛拉别担心,我没事。” “那你为何成天都不说话,这是为何?” “我在思考人生,思考哲学,思考………呃,主要还是思考回京后我能得个什么官。” 阿黛拉见他说得有趣,便随他兴问道:“那大人想得到什么样的官位?” 杨逸将她搂到自己身上,笑道:“阿黛拉是公主,我总得弄来王爷做做,这样咱们才门当户对嘛!” 阿黛拉听出他又拿自己打趣了,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靠得更舒适些后才说道:“不管你是什么,阿黛拉都只是你的俘虏,你一辈子的俘虏。” 杨逸小小的感动了一下,搂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没再说话,闻着她身上醉人的体香,心情在慢慢地舒展着; 这一刻他什么也不愿想了,这世上的事太多,何苦庸人自扰忙活个没完,得自在时且自在不好吗? 第662章从地狱到天堂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 杨逸坐在车辕上,反复哼唱着这几句,肃州过了,甘州过了,凉州过了,眼前仍是黄沙漠漠,百草枯黄,秋雨如幕;.. 秋凉透衣,秋深了! 略带沙哑的歌声飘散在苍凉的原野上,蹄声惊起的鸟雀在雨中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 战场上生死搏杀时,铁蹄如雨,血流如注,呐喊如雷,那时有着无尽的激情,一心想着破敌擒贼,别的都顾不上多想。 当战争的烟云散去,就象一场激动人心的大戏落幕了,人都散了,喧嚣声消失了,只剩下满地的果皮纸屑。 一般人很难了解这种心里,只有那些从烽火连天的战场走下来的将军,才会了解其中的心里落差,所以很多人总是郁郁寡欢,脾气会变得很暴躁; 甚至梦里也常会出现那些金戈铁马,飞血如雨的场面,时常会想念那些埋骨他乡的同袍…………..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 杨逸出征时还是杨柳依依的春日,战争打完了,已是冷冷霏霏的深秋季节,眼看荒凉的西北大地就要走完了,离繁华的中原越近。他心中越是抑郁寡欢; 出征时豪情满怀,数万人马铮铮如铁。如今能跟他回京的,却只有两三千人马。他总觉得愧对那些一起并肩作战过的袍泽,恨不能和他们一起留在西北。 在深秋的寒雨中,几千士卒也都沉默着,没有人谈论回去后会得到什么封赏,一个个低着头,沉默地赶着路。 阿黛拉坐在杨逸身边,手上撑着一把雨伞,帮他挡住飘下来的冷雨,很是不解地问道:“大人。你们明明是打了胜仗,为何个个情绪都如此低落呢?” 杨逸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轻声答道:“阿黛拉你不会明白的,只有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才会因为打胜仗欢欣鼓舞,随我走过来的这些士卒,谁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在他们眼里,至少在离开战场的这一刻,什么功名利禄都已看淡了。这一刻所想到的,只有那些埋骨他乡、未能一起回来的同袍,还有故乡依门相盼的妻儿,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听了杨逸这段话。阿黛拉也沉默了,车外秋雨渐浓,淅淅沥沥。 兰州到了。河西走廊走完了,杨逸下令在兰州休整了一天。第二天继续出发,雨晴了。漫漫的黄沙渐渐被抛在了身后,沿途的植被越来越多,开始看到山岚上松柏流翠、红叶如火了。 路边的人烟也越来越稠密,大批前往西域的商队络绎而来,每隔十里八里,就能看到路边招展的酒旗,专做过往商客营生的酒栈茶肆随处可见; 酒栈前总是停满了驮载着货物的驼队,悦耳的驼铃声在风中叮铃铃作响; 酒栈内操着各种口音的商客在大声笑淡,交换着各自的见闻,杨逸的三千人马经过,总是惹得人们争相出来观看; 看到大军放面飘扬着的那面杨字大旗时,总是一片哗然,或是发出热烈的欢呼。 百姓们不会去管杨逸有没有僭越,他们只知道,杨逸打下了辽东,打下了西域,把大宋的疆域一下子扩大了好几倍,人们为这个杨字而自豪不已,为胜过汉唐盛世的国家自豪不已; 如今大宋的商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明显地感受到别人的羡慕、追捧,感觉到高人一等的快意。 而这一切,都和这面杨字大旗脱不了关系,有这面大旗在,他们再不用担心被人欺负,被人凌辱了。 阿黛拉第一次来中原,第一次感受到大宋的物华天宝,欣欣向荣,不由得对杨逸叹道:“这里和西域就象是两个世界。” “阿黛位,别感叹得太早,这里还是西北,繁华程度差中原百倍,等过了京兆府,也就是唐朝时的长安城,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繁华了。” 阿黛拉忍不住抬头向东望去,眼中充满了期待。这个时代,他国之人来到大宋,就跟清末民初的中国人去到华尔街一个样,甚至更惊奇; 因为这个年代信息传递更加困难,没有来过中原的人,很难想象那种繁华,如果把处处都是戈壁黄沙的西域比作地狱的话,中原无疑就是天堂,从地狱到天堂,心里所经历的震撼可想而知。 在百姓热烈的欢呼声中,三千士卒心底的那份失落被冲淡了,是的,这里是祖国,这里有温暖的微笑,有亲善的眼神,有熟悉的乡音,人们用最大的热情迎接远征归来的勇士,用敬仰的目光抚慰着归乡的旅人。 他们自发的拿出酒水、饮食,往满是征尘的战袍里塞,熟透的柿子,还烫手的鸡蛋,冒着香气的煎饼,甜脆的红枣;甚至是孩子们吃了一半的糖糕、在一声声稚气未脱的叫声中,也塞了过来。 百姓的热情超越了杨逸的想象,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一些原由了,这里几年前还是大宋的西疆,兵祸连年,民不聊生; 就象当初杨逸刚到环州时,环州百姓死的死,逃的逃,田地荒芜,有家不敢回。 和中原百姓相比,西北百姓对这几年的变化感受更加深刻,因为几年前他们还生活在地狱之中,现在,原来战火不断的边境变成了可以安居乐业的内陆,河西走廊的打通,使得东西商贸爆炸式的发展起来。往来的商队迅速让沿途的百姓从中受益,变得富裕起来。 而这一切。都源于前方的一场场胜利,一切都是士卒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作为最大的受益者,西北地面的百姓岂会不知感恩。 沿途的百姓太过热情,有些消息灵通的甚至夜里提前到路边守候,身上的衣裳都被露水打湿了,而他们守一夜,只为看一看这支给他们带来安稳生活的军队,送上两个鸡蛋,斟上一杯水酒,说上一声感谢的话。 每每看到这种场面。阿黛拉就忍不住感动得流下泪来; 在那一声声柔弱、却温暖得如同唤儿回家吃早饭的呼唤声中,不难看出这个国家的凝聚力,而这凝聚力,就是国家强大的保证。 杨逸掀起车帘,对车边的新兵吩咐道:“去,把我的旗号收起来吧。” “喏。” 亲兵不会问原由,应一声就去收起那面杨字大旗。 阿黛拉疑惑地说道:“为何要收起来?” 杨逸笑道:“你猜。” 阿黛拉那对弯弯的柳眉微微一蹙,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怕百姓看到你的旗号太过激动。你担心你们的皇帝不高兴。” “什么叫你们的皇帝,别忘了大宋现在也是你的国家了,阿黛拉,说错话是要接受惩罚的。” 阿黛拉咬着下唇。带着三分忐忑看着他道:“我……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 “光是口头保证可不行,不加以惩罚。你记不牢的。” 杨逸说着,将她压到坐垫上。啪啪两声,阿黛拉只觉得香臀上一阵酥。一阵麻,酥酥麻麻教人浑身发软。 她修长,香臀挺翘,体形优美之极,加上那醉人的体香,很容易勾起男人的欲望,若不是在车上,杨逸定是要尽情品味一下这个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美人儿了。 阿黛拉回过头来,轻易便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某些东西,那如花美靥上杀时间就漫上了红霞,酡红如醉。 杨逸把他柔软的身子抱到怀中,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公主殿下放心吧,在这车上,我还能把你怎么样呢?” 倒底是胡女胆子大些,阿黛拉轻轻应了他一句:“难说,每次你都没有个满足的时候。” 杨逸还真没想到她会来上这么一句,美人在他怀里轻嗔薄怨的样子让他火气又冲上来,但这车上真不适合胡作非为,唉。 极度郁闷的杨大学士只得往软垫上一躺,唱起悲凉的歌来:攀登高峰望故乡,黄沙万里长,何处传来驼铃声,声声敲心坎。盼望踏上思念路,飞纵千里山,天边归雁披残霞,乡关在何方。风沙挥不去印在,历史的血痕;风沙飞不去苍白,海棠血泪。黄沙吹老了岁月,吹不老我的思念,曾经多少个今夜,梦回秦关……… 阿黛拉一听,又喜欢上了这曲儿,比在瓜州时学的那支更喜欢,因为这首更有她故乡的味道,至少里面唱到黄沙了。 美人儿玉臂圈住他的脖子,一声声地央求他教唱。 “嗯,公主殿下,想学不难。”杨逸望了望她那娇艳的红唇,谆谆诱导道:“这可是我珍藏的曲子,连我家琴操都没教过,公主殿下想学可以,但………这个嘛,你得先吹一曲箫来听听………” 从他那诡异的眼神中,阿黛拉轻易就读懂了这吹箫的真正含义,不禁娇嗔连连,扑到他怀里不停地轮着粉拳………… 杨逸消受着美人恩,一路穿州过府,目标大宋东京。 第663章全乱套了 杨逸离京不到五十里了,政事堂里的宰执还在为一件事争执不下,那就是迎接杨逸的规格。 若按正常情况,杨逸平定辽东和西域,一下子为大宋拓展了好几倍的疆土,功劳苦劳一大堆。 现在他班师回朝,怎么说皇帝也得带着百官迎出城外犒赏三军,以显示皇恩浩荡,同时也是为了抚慰军心,用过这种仪式告诉天下人,皇帝不会忘记每一个为国建功的人。.. 问题来了,杨逸现在是被百官弹劾僭越,逼得太后下旨招杨逸回朝的,若是举行如此隆重的迎接仪式,岂不是变相承认了杨逸有功无过? 若是你刚刚举行了隆重的迎接仪式,大加封赏之后,立即就拿杨逸问罪,天下人会怎么看朝廷?出尔反尔,前后矛盾;又会怎么说官家呢?鸟尽弓藏这样的话少得了吗? 这个问题可把政事堂里的宰执给难住了,迎也不是,不迎也不是,棘手啊! 难不成让杨逸先在城外等着,等大家商量好之后再作定夺,屁话,你去让太后下这样的旨试试,就算太后肯下这样的旨意,只怕你也要遗臭万年。 百姓会说你,屎都快漏裤裆里了,才忙着去挖茅坑,想象一下,这一边夹着屁股眼,一边挖茅坑,那姿态该有多新鲜,多标新立异啊!.. 这种事谁爱干谁干去,反正章老头觉得自己丢不起那个人。 刘太后坐在上首,渐露出不耐烦来,蔡京眼神闪动两下。试探地说道:“太后,要不这样。由臣代表朝廷,出城犒赏大军吧。” 章惇用眼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蔡京一向和杨逸走得近,俩人颇有些守望相助的意思; 若真要出城迎接,怎么算也轮不到蔡京这个户部尚书去,他却故意这么说,不过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尚书左丞范纯仁当即说道:“不妥,此事必须对十万为国征战的将士有个交待,要嘛等章楶班师之时,再举行正式的郊迎仪式,若是现在举行。则必须隆而重之,否则岂不寒了十万将士的心?” 范纯仁说得不错,问题又来了,章楶虽然挂着燕云道行军大总管衔,但天下人都知道,实际上辽国是杨逸打下来的,西域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东西岂能糊弄得了。 杨逸班师回朝了,若是连一个象样的迎接仪式也没有。这让随他征战的十万将士作何感想? 这一迎吧,又如何向朝中百官交待?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杨逸都快进京了; 刘太后再也坐不住了。她兵围杨府之事,杨逸回来后还指不定怎么找她算账呢,这会儿是再不能拖下去了。她悄悄对殿旁侍候着的茉莉使了个眼色,茉莉收到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迩英殿。平时作为赵捷同学读书的地方,他来这里听课时。一般都是穿着常服,但今天例外,赵捷同学一身绣着五爪金龙的红色的衮服,头戴前后垂着十二旒的帝王冕冠,腰挂一柄饰有红宝石的宝剑,他手按剑柄,昂然站立的样子好不威武,俨然千古一帝。 只有内行如杨睿同学,才知道他那柄剑鞘上镶着红宝石的宝剑拔出来后会露出木头做的剑身,跟道士们跳大神用的桃木剑有得一拼。 当然,杨大衙内肯定不会向外人泄漏这个秘密,因为,他自己腰间配的那把宝剑也是一个货色,兄弟俩五十步莫笑一百步。 俩小收拾妥当,赵捷同学威风凛凛地说道:“郝随,摆驾出宫!” “老奴遵旨!” 迩英殿外,包毅带着班值禁卫早以恭候多时,两百人马铠甲鲜明,人如虎,马如龙,护着一辆套六匹骏马的龙辇。 赵捷手按剑柄,模仿杨逸以前的四方步,以腰为中枢,四肢配合,快抬慢落,挺着胸脯走出迩英殿来; 他小脸上难掩兴奋之色,却又极力装着严肃的样子,若是杨逸看到他这般装模作样,一定笑掉几颗大牙,但包毅他们显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反而露出一抹由衷的崇敬之意来。 杨睿杨大衙内亦步亦趋地跟在赵捷后面,赵捷迈着四方步,他就迈八字步………呃,好吧,其实四方步就是八字步,哥俩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能有什么分别呢? 赵捷突然停下,杨大衙内差点撞到他身上,赵捷忍住咯咯笑了起来,这一笑,他那四五岁的小鬼模样就完全暴露了出来。 “官家,快请上车,不然等朝中那些大臣知晓,咱们可就出不了宫了。” 赵捷平时性格好动,古怪不少,郝随怕他这一笑闹起来,就把正事给忘了,连忙提醒。 “对对对,快上车,杨睿,你和朕同乘一车,快上来。”赵捷一边上车,一边回头招呼杨睿。 杨睿进宫来侍读,在君臣礼仪方面,十三娘不知嘱咐了他多少遍,他自然是知道自己不能与赵捷同车的,连忙说道:“官家,我不能和你乘一辆车的,官家请上车,我要骑马,护卫官家。” 杨睿同学说到最后,紧绷着小脸,做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之态,包毅不知抱过他多少回,这会儿听他竟然要抢去自己的差使,再瞧瞧他那小样儿,再也无法忍受,急急的把头掉到一边去,双肩耸动不已。 赵捷一拍身边的坐垫,正色地说道:“朕是天子,朕让你上车来,这是圣旨,杨睿,你要抗旨吗?” 赵捷用这样的话威胁杨大衙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已驾轻就熟,且屡试不爽。果然,他这“圣旨”一下,赵大衙内就得乖乖上车。 车队随即起程,迅速自西华门驶出。 大概一盏茶功夫之后。一个小太监仓皇失措,跌跌撞撞地奔入政事堂。上气不接下气地奏道:“太后……….太后………大……大事不好啦!” 瞧这小太监那仿佛刚死了爹、又死娘的样子,政事堂里正在为迎不迎接杨逸争论不休的宰执们都不由得神色一变。 刘清菁不愧贵为万乘之尊的太后。众人皆惊,唯独她神色镇定地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来啊,拉下去掌嘴二十再说。” 那小太监趴在地上,吓得连连磕头道:“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啊,奴婢有急事秉报太后知晓,太后可否容奴婢把话说完。再治奴婢之罪……” “废物,还不快说,到底出了何事?” “回太后,官家他…………他……他带着一众侍卫出宫去了。” “什么?这还得了,你们怎么不阻止官家。” “太后恕罪,奴婢等阻止了,可官家说谁要是不让路,就砍谁的脑袋,奴婢等不敢抗旨啊!” 政事堂里的宰相听到这。都不由得惊呼出声,纷纷站了起来,一股脑的就往殿外跑; 这当口,小皇帝突然闹着出宫。他要去赶嘛,这还用说吗? 小皇帝崇拜杨逸,喜欢模仿杨逸的事情。朝中百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当口小皇帝带人强行闯出宫去,除了去迎接杨逸根本没有其他可能。 乱了。乱了,这下子乱套了,宰相们还在商议着怎么对待杨逸,小皇帝自己却先跑出城迎接去了,还商量个屁,好家伙,这下子事情可真个全乱套了。 一众宰相一边往外跑,一边嚷着让人准备车马,连刘太后也顾不上了; 范纯仁等人都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小步跑出升龙门,到达停放车马的所在时,个个都已是“发横钗乱”,上气不接下气。 一众宰相争着唤自己的车驾,守候在此的随从又是乱成一团,弄得整个皇城鸡飞狗跳,各位部门的官员不明真相,见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脸不改色的宰执们忙乱成这样,哪里还顾得坐衙,都纷纷跑出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事情的原由; 一时间,升龙门外就象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日,那叫一个热闹,结果宰相们还没上车,已经被各级官员围了个水泄不通,四周的询问声如万千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乱飞。 章老头先火了,须发俱张,暴怒如雷地吼道:“吵什么?吵什么?你们这成何体统,还不滚回自己的衙门去。” 一众官员总算静了下来,一个个面面相觑,却是不挪步; 李清臣顾不得许多了,对守门的一个禁军都头一指,大喝道:“你!就你啦,立即带人给本相追出万胜门,把陛下拦住,还不快去,若是拦不住,万一陛下有所差迟,诛你九族!” 李清臣怒色满脸,一个诛九族的大罪瞬间扣了过去,那个都头吓得两脚一哆嗦,差点站不稳,心里连连叫冤,这哪跟哪啊?俺好好的在这儿守着宣德门,又没投机倒把,调戏妇女,咋就要诛九族了呢! 范纯仁等人反应过来,也纷纷喝斥,就他们这身子骨,能骑马的没几个,就算能骑也跑不快,怎么可能追得上早已出宫的小皇帝,让禁卫们先去拦一拦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这些平时跺跺脚东京就得颤几颤的大佬一齐发令,那禁军都头不敢怠慢,连忙带着手下向万胜门追去。 但光这些人追去是不行的,小皇帝金口一开,就是圣旨,这些禁卫哪里真能拦得住他,于是呼,宰相们心急火燎的随后追了出去。 可等他们追出宣德门,顿时傻眼了,只见街头巷尾、勾栏瓦子里无数的百姓争相往外涌,就象黄河决堤,大水涌上了所有的大街小巷; 街上商铺关门,酒楼歇业,满城百姓携老带幼,欢欣鼓舞向西门迎出去,放眼望去,人潮汹涌,喧嚣入云。 就连青楼里的姑娘们,也纷纷涌下妆楼,抱着琵琶,带着玉箫,莺莺燕燕,群雌粥粥,弄得街上乱成一团; 这浩大的场面,百万市民齐齐出动,街上整个水泄不通,宰执的车驾被挤在宣德门前,寸步难行。他们叫破了嗓子,就是没人听。 此刻的东京城只有一个声音:杨大学士班师回朝了!官家迎出城去啦! 第664章胡无人,汉道昌 如果说前几年平西夏、灭交趾,让大宋百姓扬眉吐气了的话,那么这一次,收燕云,纳辽东,平西域,无异于把大宋的民气引爆了。 前方一份份捷报传回来,一个个激动人心的故事轰传天下,借刀杀人尽覆耶律明斡六万之卒;燕山诈死引完颜宗翰十万大军入瓮;声东击西智取辽阳城;混同江边生擒金主完颜阿骨打;追残寇横渡漠北勒石燕然;势如破竹一战定天山;热海之南神兵天降大破黑汗王;越葱岭南北会师下疏勒………... 一件件,一桩桩听了教人热血沸腾的事迹,早已被东京的小报编成一个个传奇故事,加以大肆渲染传扬。 无数的少年人曾因此击剑狂歌,欲学班定远投笔从戎。就是稳重的老者,也一次次的弹冠相庆,夸耀泱泱大宋已远超汉唐盛世。 人们心中的激情在频传的大捷中不断地积蓄着,就象高山上的巨湖,不断积蓄着水量,每一次捷报传来,人们也都把酒相庆过,但这远远不足以宣泄他们心中越积越高的激情。 因为,英雄还征战在外,还没有回来,他们的欢呼声、喝彩声英雄没有听到,他们艰难地忍耐着,要将最澎湃的激情,最热烈的欢呼保留到英雄凯旋的那一刻,再尽情的倾泄出来。.. 在万千百姓焦灼等待中,创造了一个个不朽传奇的英雄终于回来,连几岁大的皇帝也迫不及待,驾车挎剑迎出城去了。 满城百姓那早已忍得极为辛苦的激情。瞬间决堤了,就如高山巨湖倾泄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上至七旬老翁,下至三岁稚子。无不争相向城外拥去,幸好京中禁军早有准备,迅速作出了反应,百人一队,在每个街口引导着激情澎湃的百姓,才没有造成可怕的踩踏事件。 但场面还是很乱,大街小巷中挤满了缓缓向前流动的人群,人们毫无营养地喊着同一句话:杨大学士班师回朝了! 除了这句,没有别的。虽然已经喊了百遍千遍,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百万人的声浪汇聚在一起,如同海啸,一浪高过一浪,仿佛永不止息。 朝中宰执的车驾被夹在浪潮般的百姓中间,想快起来,除非你会飞。 章惇与蔡京同车,望着车外摩肩接踵的人潮。听着直嚣云天的欢呼声,不禁都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东京百姓心气一向就高,平日里和宰相的车驾抢道也是惯常事,这时候群情汹涌。别说宰相,天皇老子来了恐怕也只有吃他们“尾气”的分。 再说了,此刻街上确实也没有地方可让。人们见缝插针,谁都恨不得早些出城。满街都是人头晃动,往哪里让? 蔡京带着一丝酸味儿说道:“可笑刘禹等人还在极力弹劾杨逸。瞧瞧城中百姓这份热情,谁若真把杨逸弹劾倒了,只怕自己也没法在京里呆下去了,章相公可还得当初王显杨畏等人的遭遇?” 强悍如章惇,想起王显杨畏等人被狗屎砸出京城的惨景,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作为百官之首,章惇自然是反对百姓这种过激行为的,但众怒难犯,你抓得了几个?而且谁下令抓人,必定也跟着臭名昭著。 章惇答非所问地说道:“元长想过没有,陛下本应是在迩英殿读书的,谁去告诉陛下杨逸今日到京的?就算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随侍的宦官宫女为何没有阻止陛下?就算他们阻止不了,编个理由拖一下,然后迅速派人通知太后总是不难,为何直到陛下圣驾出宫之后,才有人急急忙忙来秉报?” 刚才忙乱,蔡京还真没来得及细想这些,此刻听章惇道来,不由得脱口说道:“章相公是说这是太后………” 章惇没有说什么,只是悠悠叹息了一声。杨逸身怀旷世大功,再有刘太后支持,今后还有谁能制衡于他? 不管章惇等人作何感想,此时在包毅两百禁卫的保护下,赵捷同学的六驷御驾早已离城十里,一路向西奔驰而去,车帘半卷着,车外龙旗招展,铁蹄如雷; 五岁的大宋皇帝陛下端坐车中,努力挺直着腰杆,十二旒的帝王冕冠在轻轻晃动着,流旒后的小脸紧紧绷着,似乎要让自己显得更威严些。 旁边的杨大衙内努力学得他,同样挺直着腰杆,只是这姿势太累人,他终究只有四岁多,比赵捷小了半年,先就坚持不住了。 “官家,我……我累了。” 赵捷瞪了他一眼,一面严肃地训道:“你看你,平时让你陪我去抓些蛐蛐儿你不去,你身体这么弱,将来怎么做大将军?” 杨大衙内辩解道:“可是爹爹说了,只有经过他允许,才能去抓蛐蛐的呀!” 赵捷一时没话可驳,有些泄气,自己先往车壁上一靠,然后说道:“靠着吧,但你得保证,等下见到恩师时一定不能这样子才行。” 杨大衙内大喜,跟着往车壁上一靠,还惬意地伸出两条腿轻轻捶起来,欣然保证道:“官家放心吧,见了爹爹时,我一定不会这样的,官家你困不困?我帮你捶捶吧。” “才不用你呢,你还小。”赵捷终究也改不了小孩子心性,接着说道,“恩师出征前,答应给我带好玩的,我听说他那头白狼很利害,要是他也能给我带一头小狼就好了。” “可是官家你不是出城犒军的吗?怎么反而向爹爹要礼物呢?” 被杨大衙内这么一问,赵捷同学才记起自己此行的任务,但一头狼闯进了他心里,怎么也驱赶不出来了:“犒军是犒军,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一头小狼………” “可是……先生说。官家富有四海,什么还想要一头狼呢?” “那我把四海送给你好了。反正我就想要一头狼。” 还真是童言无忌,坐在车辕边的郝随听了差点没滚下车去。赵捷同学这叫什么呢,这叫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嗥! 或许是离京近了,小白有些兴奋,在车边嚎了一声,杨逸卧在美人膝上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它一声嚎叫吵醒,不由得隔帘怒斥道:“小白,鬼嚎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炖了。” 车边顿时是传来一阵委屈的“呜呜”声。正在揉着发麻的大腿的阿黛拉忍不住笑道:“大人,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什么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阿黛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嘻嘻,我听说小白现在是六品狼了,大人一怒之下,就把一头六品狼炖了,这不太好吧。” “呵呵…………”杨逸明知阿黛拉是故意逗自己开心,还是不由得苦笑了两声。 离京只有二十里了。但刚刚探马回报,京城方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随杨逸回京的几千士卒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杨逸心里也非常不舒服,他不求朝廷如何封赏自己。但至少要给这些为国征战的将士一个应得的待遇。 将士们征战万里,翻高山,趟大河。穿漠北,度瀚海。抛头颅,洒热血。立下无数战功,最后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却得不到应有的犒赏,连一声欢呼都没有,难道朝廷就是这样对待为国征战的将士吗? 几千士卒情绪变得极为失落,一个个低着头赶路,不知是谁,想起埋骨他乡的同袍,竟然唱起了屈原的《国殇》来,苍凉的歌声如人呜咽,飘荡在深秋的冷风中: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杨逸听着这苍凉的歌声,再也坐不住,掀开车帘跃上乌云盖雪,大吼道:“李一忠!” “末将在!” “把本帅的帅旗撑起来。” “喏!” 杨逸接着咆哮道:“将士们,你们听着,把你们的头给我昂起来,挺直你们的腰杆,不管什么时候,不要忘了你们是百战破楼兰的勇士,即便没有一声欢呼,没有一个人迎接,但谁也抹杀不了你们的功劳,青史终将记下你们不朽的功勋!” 在杨逸的大吼声中,几千士卒慢慢昂起一头颅,挺直了腰杆,望着队伍前头那面在秋风中猎猎招展的杨字大旗,想起了战场上那如雨的马蹄,如注的热血,如雷的呐喊………. 杨逸拔出宝刀,接着大吼道:“不要再唱《国殇》了,我们为大宋开疆拓土,扬威绝域,这一刻我们凯旋归来,正当慷而慨之,都随我唱,大声唱!” 随即,京城西郊响起了慷慨激昂的歌声,一个个嘶哑的喉咙仿佛在怒吼一般,歌声直透云霄: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piáo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shè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胡无人,汉道昌。 ……………… 就在这激昂的歌声中,东方的大道上,隐隐传来了闷雷般的铁蹄声,接着看到一面金龙旗出现在地平线上,随着劲烈的秋风猎猎地招展着,旗面上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振振欲飞! 这是皇帝的龙旗,除了皇帝,没有人敢用五爪金龙旗,大宋皇帝竟然来了! 第665章倾城相迎 胡无人,汉道昌! 在慷慨的歌声中,东方的大道上,隐隐传来了闷雷般的铁蹄声,接着看到一面金龙旗出现在地平线上,随着劲烈的秋猎猎地招展着,那旗面上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振振欲飞! 六驷御辇上,赵捷和杨睿本来靠在车壁上正为一头狼纠结,远远听到大道那边传来慷而慨之的歌声,俩小不由得一激灵,骨碌碌地爬起来,努力挺起腰杆,坐得笔直,手按剑柄目不斜视。.. “快!郝随,你让他们快些,前面一定是恩师,快迎上去。” “是我爹爹!”杨睿自豪地强调了一句。 “是我恩师!”赵捷不甘地回了一句。 杨睿还想再回一句的,就见大道对面黄尘滚滚,直冲云天,一面杨字大旗被秋风卷得飘飞不定,紧接是潮水般的骑兵奔涌而来,远远就能看到他们征尘满衣,铠甲远远没有这边班直禁卫的鲜亮,但那肃煞之气,却如泰山压顶一般,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杨睿,别怕,是恩师,是恩师。” “我不怕,是我爹爹。” 两军掀起的黄尘,就象两条巨龙,翻滚着,不断地接近着。杨逸看清那面五爪金龙大旗,以及那辆六驷御辇之后,举手一吼:“驻!”.. 慢跑着的三千士卒迅速勒停战马,不动如山,凝重如铁。 “将士们,是陛下亲自来迎接咱们来了,陛下没有忘记你们为大宋流过的血。没有忘记你们立下的功勋,是陛下亲自来迎接咱们来了!” 在李一忠的带领下。三千士卒齐声大吼起来: 陛下之寿三千霜,胡无人。汉道昌! 陛下之寿三千霜,胡无人,汉道昌! 三千士卒尽情地大吼着,澎湃的吼声有如铁石,穿透长空,回荡回野; 他们越大漠,穷蛮荒,深入不毛,百战鹰扬。九死一生,在见到对面的龙旗这一刻,一切都得到了补偿,大宋皇帝没有忘记为国流血捐躯的人,亲自迎出城来了。 这对每个征战沙场的将士来说,凯旋归来能得到皇帝的亲迎,无疑是最大的荣耀。 虽然皇帝只有五岁,但这有什么关系呢,那面龙旗代表着整个大宋。代表着最高的奖赏和荣耀。 “全体下马!” 在杨逸的吼声中,三千士卒齐刷刷地跃下战马,在杨逸的带领下,徒步向前。 此时对面的御辇也停了下来。只见两个幼小的身影走了下来,冠戴齐整,动作有板有眼。一手按着剑柄,走到太监摆开的桌案前。桌案上焚上了长香,列开了酒杯。 杨逸率军直行至五十步。才令三军停下,然后自己带着李一忠徒步上前,还没等他说话,赵捷便不顾郝随的劝阻,执酒迎上来说道:“恩师,你可回来了,我每天都在想恩师,娘亲说,恩师为国征战万分辛苦,让我来迎接恩师,请恩师把这杯酒喝了吧。” 杨逸见只有赵捷和杨睿哥俩,没有朝中百官,本是奇怪,一听赵捷这话,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不接酒杯,却欣慰地说道:“陛下长大了,懂事了,臣很欣慰,来,请陛下先把这杯酒敬给为国捐躯的英灵们,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赵捷乖乖的照做了,他年纪虽小,但每年各种祭祀不少,经历多了,也就娴熟了,他当着三军之面,认真地洒酒为祭; 远征归来的士卒们见他年纪虽小,却做得如此认真,反而更加感动。 激动的士卒再次呐喊起来:陛下之寿三千霜,胡无人,汉道昌! 赵捷听了也很激动,他性格本就好动,更爱热闹,见了这场面兴奋得小脸都红了。 这时杨睿蹭到杨逸旁边轻轻唤道:“爹爹,孩儿………想爹爹了。”他干巴巴地望着杨逸,也不知道怎么的,样子似乎要哭了。 杨逸看着眼前这四岁多大的儿子,尽管想哭了,依然努力挺着腰杆,用力按着剑柄,杨逸伸手将他抱起,和声说道:“爹爹也想睿儿了,不过,睿儿是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了吗?” 杨睿用力地点着头,就在这时,东方再次传来了隐隐的声浪,那声浪就象远处有山洪暴发,由远而近,由小而大,直至淹没一切。 杨逸放眼望去,只见大道上浮尘直漫半空,仿佛百万大军接近,郝随见状,吓得大叫起来:“护驾!赶紧护驾!官家,快上御辇,你们还不护驾,快啊,万一让官家受惊,诛你们九族……” 在郝随凄厉的叫声中,一众班直侍卫刀枪齐出,飞快地列起阵来; 倒是杨逸带回来的三千人马,没有杨逸的命令,依旧岿然不动,静如山岳,只是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 就在这时,赵捷按着剑柄脆生生地说道:“郝随,朕没惊着,有恩师在呢,朕什么也不怕。” 杨逸一听,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东边的声浪越来越大,天地都为之沸腾了,“陛下之寿三千霜,胡无人,汉道昌。”在巨大的声浪中,勉强能分辨出很多人在高喊着这句口号,由于太散乱嘈杂,要细心分辨才能听得出来。 不过呐喊声正慢慢趋于整齐、越来越清晰。 杨逸他们驻足眺望,只见滚滚黄尘之中,无数的人影汹涌而来,有的骑马,有的骑驴,甚至有的骑着老黄牛,场面浩瀚无边,声势不下于千军万马冲锋陷阵。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奔跑的速度不是很快,只相当于策马小跑而已,场面非常乱。但却透着兴高采烈的意味,从他们的衣着不难看出。这是东京城的百姓; 不会错了,就是东京城的百姓。能跑在前面的多数是些骑马的年轻人,他们方才远远听到三千士卒齐声的高喊,便激动万分的跟着高喊起来。 “陛下之寿三千霜,胡无人,汉道昌”的呐喊声越来越整齐,越来越有力,一声声地直冲霄汉。 杨逸带回来的三千将士都有些绕不过弯来,不是说没有人出城欢迎吗,现在不但皇帝御驾亲临了。看着东方无边无际的人潮,恐怕满城百姓都出来完了,沉闷的脚步声让大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反差也太大了,大得让士卒们没有一丝心里准备; 他们本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被遗忘了,但这刻,东京城的百姓却用最热烈的欢呼,最热切的眼神,最浩大的场面。最华丽的排场,欢迎他们的凯旋。 人的一生之中,有几回能经历这样的场面,三千铁铮铮的汉子。以为自己的心早以硬如铁石,以为自己早已习惯流血不流泪,但在百万市民倾城而出。将他们当作英雄加以欢迎的这一刻,泪水慢慢迷蒙了双眼。心中的怨怼被冲得一丝无存。 如浪潮般涌来的百姓到了半里外,终于放慢了脚步。但呐喊声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整齐响亮,有如天雷激荡地天边,令风云为之变色: 陛下之寿三千霜,胡无人,汉道昌。 陛下之寿三千霜,胡无人,汉道昌。 …………… 成百上千的青楼姑娘挤出了人群,她们抱着琵琶,携着笙箫,鲜衣丽裳飘飘冉冉,琵琶铮铮如珠玉落满盘,笙箫阵阵盈碧空,水袖招展,彩带飞扬,就在路旁载歌载舞,把人们的热情再次引向爆炸的边沿。 无边的人群随着这些载歌载舞的青楼姑娘慢慢地走近,然后分散向两边的原野,将中间的康庄大道让了出来。 大道之上,只有姑娘们还在载歌载舞,两边的百姓光是欢呼已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人们手牵起手,一齐跳起了踏歌舞来。 踏歌舞节拍明快简洁,人数不限,可以三五人围成一圈来跳,也可以成百上千的人围成一大圈一齐跳,领头之人唱一句,参与舞蹈的人群便跟着唱一句,边唱边跳。 须臾之间,原野上的百姓就围成数不清的圆圈,齐齐跳起了踏歌舞,场面浩浩荡荡,放眼望去无边无际; 人们不管认不认识,执起手,唱起歌,跳起舞,热烈而奔放,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喜悦,这种迎接大军凯旋的方式,只怕是亘古未有,也不知是谁先唱起了杨逸的那首《边尘》来: 紫塞三关隔,黄尘八面通。 胡笳吹复起,汉月照还空。 杂沓仍随马,萧条暗逐风。 将军休拂拭,留点战袍红。 远征归来的将士确实是一身征尘未及拂拭,战袍上仍染着暗红色的斑斑血迹,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一望无边的百姓,就以这热烈的踏歌舞,以这首诗一遍遍地劝慰着凯旋归来的征人,将军休拂试,留点战袍红………… 这个时候,大道上才见到十来辆马车急急驶来,车子在二三十步外停下,章惇、李清臣、许将、范纯仁、蔡京…………. 一个个宰执走下车来,但此刻他们显得有些多余,现在的情形就象是天子带着万民来迎接凯旋的将士,他们这些宰相高官被彻底地抛弃了。 杨逸看看他们,再望望原野上正在跳着踏歌舞的十数万百姓,嘴角慢慢浮上了一抹笑意: 政事常的会议开完了吗?若是没开完,你们可以回去慢慢开,老子无须你们来迎接,十万将士无须你们来慰问; 看吧,前面迎风招展的金龙旗,看这无边无际的踏歌舞;将军休拂试,留点战袍红,听这一声声的抚慰,听吧。 有这些,足矣! 第666章剑履上殿 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这是不久前皇帝赐给杨逸的殊荣。一般人就算得到了这样的殊荣,通常也不敢使用,但今天杨逸就决定使用一回。 老子就赞拜不名了,老子就入朝不趋了,老子就剑履上殿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不是弹劾老子僭越吗?老子不僭越也一样能压死你们。.. 在洪钟大吕、宕荡起伏的皇家礼仪声中,杨逸三品冠戴,身穿绛紫官袍,大袖飘然,腰挂把把新月宝刀,迈着四方步,踏着初升的朝阳,在千百双目光的注视下走进金銮大殿。 他手按着刀柄,如同王者归来的样子,让那些弹劾过他的官员噤若寒蝉,莫敢正视; 经过昨天那场盛况空前绝后的迎接仪式,谁都知道现在的杨逸,上有君王隆宠,下在亿兆生民拥戴,身怀旷世大功,这个时候谁去找他麻烦,无异于把脸凑上去找抽。 他如此高调归来,竟然真个剑履上殿了,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反击也会雷霆万钧呢? 弹劾过他的官员心怀忐忑,色变不已。 但杨逸昂然入殿,却是连眼角的余光也懒得扫他们一眼,仿佛将他们当作空气一般。.. 这次朝廷的封赏来得特别快,章楶、折可适、李一忠、刘武、杨志、谢东升等出征将领皆有厚赐,放眼四海,往后大宋要打的大仗应该不会有了,这次至少能给大宋赢来二三十年的承平; 而且刚刚打下来的大片土地还不安稳,尚且需要这些将军镇守。朝廷为了安抚立大功而未能回朝受封的将领,这次的封赏极厚。杨志等人少少也封了个侯爵。 杨逸则授封太傅。太傅是三公之一,正一品。位列宰相之上,算是文官的最高品级了; 除了这个荣誉大奖之外,还赏赐了黄金万两,这不是虚数,是实打实的赏了一万两黄澄澄的金子,分毫不少。 在实职方面,又给他加了一个枢密院副使的差遣,虽是副使,但以他的威望。在枢密院的话语权将不会次于正使许将,甚至要凌驾其上也不是难事。 但这些封赏和他立下的汗马功劳比起来,还是少了些,杨逸已赏无可赏,那只有恩荫他的子嗣了,长子杨睿封了个正六品上阶的朝议郎,次子杨鹄封了个正七品上阶的朝请郎。 封赏下来了,但大殿上的杨逸却是无动于衷,他长身一礼。先向珠帘后的刘太后说道:“太后,臣率军出征,皆赖先帝英灵所佑,今上仁德感召。才使得四夷臣服,兵锋所至,摧城拔寨。势如破竹; 臣之所为,未能报三代圣君隆恩之万一。何敢言功?如今臣受百官弹劾,实为待罪之身。以待罪之身冒功请赏,朝中百官定难心服,今日之封赏,还望太后收回,臣,不敢受。” 杨逸刚说到这,金銮殿上顿时一片哗然,嗡嗡的议论声让大殿变得跟菜市场一样。 特别是那些弹劾过他的官员,神色皆为之大变。 杨逸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那就是不惩办弹劾过他的官员,他就不领封赏,这是挟旷世大功而逼满朝君臣啊! 杨逸他竟然敢这么做,简直是胆大包天! 狂妄!太狂妄了! 但他就狂妄了,你能把他怎么着? 立即收回封赏,将他打入大牢,或者直接推出午门问斩吗?你敢吗? 就算你敢,太后肯这么做吗?天下的百姓肯答应吗? 或许你会说就算砍了杨逸,天下百姓也不可能为他而造反,这没错,但民心尽失是免不了的; 而且普通百姓不敢造反,但不代表没人敢,随杨逸出征的十万虎贲肯善罢甘休吗?他们不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就在满朝大臣哗然不止的时候,杨逸又说话了。 他解下身上的配刀,两手举起,对御座上的赵捷说道:“陛下,臣出征前,答应班师回朝时送陛下一件礼物,然出征之后,臣戎马倥偬,无暇为陛下准备礼物,还望陛下恕罪; 这把宝刀,曾随臣征伐过河西河套,广南交趾,辽东漠北、天山瀚海,曾饮敌人之血无数; 今日臣便将它作为礼物,献予陛下,愿陛下之文治武功,远迈秦皇汉武,愿大宋之江山社稷,传承万世而不衰。” 殿中百官再次大哗,天啊!杨逸他还真敢,他这是在献刀吗?什么辽东漠北、天山瀚海,他这分明是在夸耀自己的功勋,裸的炫耀啊!这实在是太嚣张了。 可他就炫耀了,就嚣张了,你能把他怎么样? 不管百官作何反应,御座上的赵捷听了之后,瞬间连君王的仪态都顾不得了,霍然起身就往丹基下跑,把随侍的太监宫女吓得半死; “官家,官家……”郝随带着几个太监一边叫唤,一边追下来。 赵捷却是置若罔闻,他太兴奋了,他一直崇拜杨逸,费了无数心思,死磨硬泡才让刘太后同意让他配一把剑; 但那把剑装饰得虽然华丽,但内里却没料,跟道士们跳大神的桃木剑是一个货色,这一直让赵捷同学很受伤,做梦也想要一把真正的宝剑。 现在好了,杨逸这把虽然是宝刀,但却是立下了无数功勋的宝刀,抛开这些不说,反正是杨逸送的,就让他兴奋不已。 赵捷的行为虽然有失体统,但杨逸这回没有阻止他。 赵捷跑到杨逸面前,干巴巴地望着他问道:“恩师,你真的愿意将这把宝刀送给朕吗?” 杨逸含笑点头,当着百官的面,一边帮他系上宝刀。一边说道:“陛下,如今放眼四海。已无一国堪与大宋匹敌,臣这把宝刀也无须留着了。就将他献予陛下吧!” “多谢恩师。”这把宝刀对五岁的赵捷来说,太长,刀身竖起来都比他高了,也太重,重得让他身体有些倾斜; 但赵捷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合衬的,他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柄,道过谢之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回丹基上。看得满朝大臣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杨逸这一手玩得够漂亮,完美无缺,在这一刻,杨逸将刀送给皇帝的意义非比寻常。 百官都担心他自持功高而生出谋逆之心,但杨逸征战归来,却将这把极具象征意义的宝刀献给了皇帝; 首先,这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 其次,将杀人的刀献给了皇帝。有授人以柄,生杀由人之意,其象征意义极为深远。 老辣如章惇等人,也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杨逸这回玩得确实堪称完美,无懈可击。 他之前推功以逼,现在“放下屠刀”示忠。这等于是表明了他逼的是弹劾他的官员,忠的是皇帝。 此举敌我分明。让人无机可乘,也无路可退。 还有一点。赵捷年幼,喜欢宝刀不足为奇,他不顾君王之仪,跑下丹基来接刀也正常,但不正常的是,整个过程太后都没有出声阻止; 这说明太后愿意看到小皇帝将这柄极具象征意义的宝刀接去,同时也相当于接下了杨逸的这份诚意。 赠刀之后,杨逸不再说话。 但并不等于事情就完了,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接下封赏呢。 也就是说,朝廷不给他一个说法,这事就不能算完。 但现在的形势再明了不过,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斗争中,杨逸必胜无疑; 因为太后已经站到了杨逸那边,因为杨逸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十万虎贲之师,因为朝廷必须给天下百姓一下交待。 带头弹劾他的刘禹、徐项等人做梦也没想到杨逸回朝后,竟敢挟旷世奇功相逼; 按正常情况,谁立了这样的大功之后,都会尽量收起自己的棱角,尽量低调做人,功劳越高,越得战战兢兢,小心做人; 遇到弹劾的话,也都是闭门思过,主动上表请罪,以免遭到君王猜忌,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自古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几乎没有例外过; 远的不说,象唐朝的李靖,打败东突厥回到长安之后,基本就过着隐居的生活,再也不问世事。 现在杨逸反其道而行,挟大功而涤天下,他根本不考虑今后会遭到君主的猜忌,这个顾虑没有了,在这当口就没人是他的对手; 哪怕是章惇站出来,也必败无疑,除非太后不想要这江山了。 刘禹和徐项等人一脸黯然,他们以为老虎回朝后会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爪牙,谨小慎微的做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但他们错了,老虎不但没有谨小慎微,反而霸气毕露,俨然将金銮殿当成了他纵横捭阖的战场,试问天下英雄谁敌手? 没有。 这一刻没有人是他的敌手。 刘禹和徐项等人明白自已输了,杨逸软一手、硬一手,在这绝对的强势面前,他们连一句辩解的余地都没有,老老实实地走出班列,将笏板举到头上,躬着身,慢慢地从殿中向后退; 这个动作大家都很熟悉,它是大宋朝堂的一个潜规则下殿待罪。 杨逸没有和人争辩一句,却逼得弹劾他的官员主动下殿待罪,这等手笔,简直是骇人听闻,这一刻,几乎没人敢直视他。 第667章章衙内从军记 妻子的诰命是随丈夫的官阶升迭的,整个大宋拥有一品诰命的人并不多,象章惇虽然是首相,但实际上尚书省最大的官是尚书令,左右仆shè是辅助尚书令施政的,只不过尚书令的权力太大,大宋从未实际命令过这个职位,便以尚书左仆shè为首相,所以章惇的官阶只是二品,他的夫人自然也只有二品诰命。 现在十三娘却成一品诰命了,她或许是大宋最年轻的一品诰命了。.. 杨逸在朝堂上大杀四方,回到家时,正好见到内侍太监来赐一品诰命服,及诰命敕命文书,诰命敕命文书是写在贵重的丝织品上的,为卷轴形式,分为苍、青、黄、赤、黑五种颜色; 十三娘的一品诰命敕命写在鸾锦上,两边的轴为玉质,极为考究。 家里的一群女人正在向十三娘道贺,前厅里莺莺燕燕,香风阵阵,就连大着肚子的琴操也出来了;杨逸上去扶住她,打趣道:“琴儿,着实可惜了,你若能早些诞下麟儿,这次封个八品的征事郎是不成问题的。” 琴操性格恬淡,很是看得开,温柔地笑道:“爷别取笑奴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尚一不定呢,若是女孩,只要爷不嫌弃就行了。” 杨逸立即答道:“不嫌弃,琴儿尽管放心的生。”.. 十三娘他们听了,顿时笑成一团,杨氏听他这疯话,忍不住斥道:“儿啊,你少作怪。就算你嫌弃,琴儿就不生了吗?说的什么胡话。” “娘。孩儿现在可是一品的太傅了,您给孩儿留点面子行吗?”杨逸涎着脸说道。 “一品也是我儿子。娘如今算是想开了,娘亲不稀罕你一品不一品的,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在家,别再惹出事端来就好了。” 杨氏坐在上首,轻扶着胸口,对上次家中被禁军围困的事似乎还心有余悸。想起这事,十三娘她们也都不由得收起笑意来,颇有些悔教夫婿寻封侯的味道。 “娘,您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琴儿有孕在身。心情舒畅对母婴才好,娘你偏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况且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十三娘也连忙劝道:“婆婆,夫君说得是呢,谁家没有些坎儿,过了也就好了,婆婆莫再多想过往的那些事情了。” “好好好,这回算是老身错了,老身这就回后头歇着。不扫你们的兴了。”杨氏说着起身,十三娘连忙去搀她,送她回后院。 这时门房进来秉报说赵小王爷来访,杨逸也懒得出门迎他。吩咐把人带到西花厅,自己又和琴操聊了几句,才施施然往西花厅去。 这回来的可不光是赵偌。章瑶,有小五、张择端几人也都来了。刚一见面,赵偌就抢先埋怨道:“大哥。您出征时没把我带去也就算了,回京也不提前派人给小弟捎个信,太不够意思了,你若是提前捎个信来,小弟一定带人迎到西京去。” 杨逸招呼众人落坐后,才答赵偌道:“当初没带你出征,是念着你刚刚从堤上下来,着实辛苦,总得让你歇歇,回京的时候,也不瞒你,我是想看看朝中百官的反应,便没提前捎信给你,免得你乍乍呼呼的来添乱。” 赵偌顿时一脸苦瓜样:“大哥瞧您说的,难不成小弟就只会添乱不成?” 杨逸瞪了他一眼,不愿再跟他扯皮,转头对苏家五郎和章瑶问道:“说说,你们俩都派了什么差遣?” 四月的恩科,苏家五郎和章瑶都登科了,名次虽然不高,好歹都进二甲进士榜了。 苏家五郎嘿嘿一笑道:“好教姑父大人得知,小五如今进了将作监,章大衙内比我好些,进了太仆寺。” 章瑶苦笑道:“苏兄,你少寒碜人,我如今就是一个养马的小官,能和主澕大人您相提并论吗?” 杨逸再一问,才知道,苏家五郎进将作监任主薄,章瑶进太仆寺,也是主薄的差遣,俩人同为从七品的官阶。 这对于一般二甲进士放官的标准而言,是偏低了,一般的二甲进士都能放个七品知县的差遣的。 这俩个家伙,一个是当今首相的孙子,一个是刚刚离任的次相之孙,所放的官职反而都比普通二甲进士低,还真有些反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放了京官,这比放到那些偏远地方去做七品知县好一些。 杨逸呵呵笑道:“小瑶子,这事肯是你阿翁作怪,有这么压着孙子的吗,你应该回去找他闹去。” “杨叔,别提了,小侄还真闹过,结果差点被逐出家门,惨啊!”章瑶唉声叹气,一副春闺怨妇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 “快说说,你是怎么闹的,要是方法不对,杨叔给你指点两招,保准你管用。”杨逸颇为好奇地询问起。 苏家五郎再次嘿嘿笑着抢答道:“这事我知道,姑父大人且听我细细道来,话说前阵子姑父大人吉报频传,章大衙内有一回在撷芳楼请暗香姑娘作陪,美色佐酒,章大衙内豪情喷发……” 章瑶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道:“苏兄,你再胡扯,小心我把你的丑事都抖出来。” “我有胡说嘛!此事赵小王爷想必也是知道的,你问问他,我有没有胡说,哈哈哈………” 章瑶一脸急色,刚想再辩解几句,肩头就被杨逸重重地拍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的直哼哼:“哎哟,杨叔你轻着点,小侄可不是金兵,您至于下这狠手吗?” 杨逸怒发冲冠地说道:“好你个章瑶,你杨叔我在前方冲锋陷阵,出生入死,你在京里美酒佳人。你说,你对得起我吗?拍你两下还是轻的。信不信我让你进宫去做内侍去?” “好主意,大哥要言出必行啊!”赵偌狂笑不止。唯恐天下不乱。就连性格有些腼腆的张择端也不禁大笑起来。 苏家五郎接着说道:“姑父大人,事情大致是这样,章大衙内在撷芳楼喝得豪情满怀,当着暗香姑娘的面,舞了一通弱柳扶风剑法,放言自己也要追随姑父大人上阵杀敌去,暗香姑娘感他这份豪情,将缠头之资都免了; 章大衙内一夜巫山之后,不好在美人面前落了面子。便回家央求章相公,放他到军前去效力,结果被章相公命人将他扔到荷花缸里,足足泡了一个时辰,咱们章大衙内打荷花缸里出来后,便再没提从军之事了,嘿嘿,哈哈哈…….” 杨逸不笑,一脸疑惑地问道:“小瑶子。会砸缸的人已经作古人,我倒好奇了,当时是谁砸破荷花缸把你救出来的?” “杨叔,你饶了我吧。苏兄他一派胡言,你也信吗?”章瑶一脸幽怨,就象便秘了三天拉不出屎来一样。憋得一脸酱紫。 苏五郎抢着说道:“小王爷,您来说说。我有没有编排他。” 赵偌收住笑声,两手一摊说道:“谁砸破荷花缸把咱们章大衙内救出来的。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章大衙内经过撷芳楼都要绕着走,嗨,我说你至于嘛,把那一夜的缠头之资给暗香姑娘补上不就完事了,瞧你这身板跟豆芽似的,人家暗香姑娘还真相信你能上阵杀敌不成?” 杨逸上下审视了章瑶一番说道:“小瑶子,是得好好打练打练这身板才行,上阵杀敌不行没关系,可别边上床杀敌也败下阵来,那你可真得进宫做内侍去喽。” 章瑶这回是彻底崩溃了,在众人的大笑声中,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来:“杨叔,您去问问暗香姑娘,看看小侄能不能上床杀敌………….” “好好好,明天小瑶子你请客,咱们就去撷芳楼问问暗香姑娘,这等秘辛为防别人听去,我劝小瑶子你还是把撷芳楼整个包下来妥当些。” 杨逸话声一落,赵偌几人立即大声附和,章瑶这才明白上了杨逸几人的大当,好家伙,绕了半天,感情是让我包撷芳楼请客啊! “哎哟,杨叔啊,您行行好,小侄每个月不到十贯的俸禄,您就算把我卖到撷芳楼,我也也包不起啊!” “好主意,这可是你说的,小五、小偌子,你们俩就负责把他押往撷芳楼去卖吧,当朝首相的长孙,相信能卖个不错的价钱的。” 章瑶不傻,从见面杨逸就故意虐他,大致也能猜到杨逸别有他意了,他一脸苦笑地说道:“杨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们神仙打架,就别拿我这小鬼来折腾了,小侄受不起啊!” “哈哈哈………算你机灵,回去告诉你阿翁,我给他三两天时间,好好准备一桌象样的接风宴,我九死一生回来,他连一桌压惊酒宴也不请,这怎么行?” 章瑶起身一揖,正色地答道:“杨叔放心,小侄一定把杨叔的话传到,估摸着我阿翁也想请杨叔过去叙叙旧谊的。” 杨逸含笑点点头,这才转首对张择端问道:“正道的清明上河图画得怎么样了?” “劳太傅…………” “停,还象以往一样,叫我大学士就行了。” “是,劳杨大学士动问,在下实在惭愧,那清明上河图已画了一半,但在下画技粗浅,越看不越满意,还请杨大学士再给在下一点时间,容在下再琢磨一下。” 张择端就是这样,年纪轻轻,但谨守上下之礼,时时给人一种方正的感觉。他现在还年轻,画技上需要再积累一些经验也很正常。 杨逸含笑说道:“正道不必着急,酒藏得越久才越香,这绘画和做人也一样,有了足够的积累,才能一鸣惊人。我相信正道会有一鸣惊人的那一天的。” 第668章蓬门今始为君开 杨逸在前厢花厅和赵偌几个喝得微微有些醉意,踏着一地的斜阳回到后院,呈波浪式起伏的院墙边,一株枫树映着天边的晚霞,红得仿似二月春花。 院中的亭台廊榭都被夕阳染上了一层瑰丽的红色,杨逸呼出一口酒气,靠在太湖石叠起的假山边,看了几眼这黄昏特有的美景。 假山边一株盆松横斜伸出,有如虬龙,松枝上挂着一条丝帕,杨逸随手拿过来放到鼻子边一闻:“嗯,是桂花香味儿,定是仙儿抱女儿时不小心遗落的。”.. 旁边跟着侍候的青叶不由得呡嘴笑道:“爷这鼻子真灵,都能闻香识美人了。” “哈哈,这个必须的,谁让你们都那么香呢!” 青叶听了他稍带调侃的话,含羞微笑着低下了螓首,这丫头在家里仍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在外头却是不得了。 杨家现在的产业庞大无比,有一小半是她在分管,在这方面她很有天赋,跟着韩狐狸历练几年后,许多商场老手都被她吃得死死的。 加上有杨逸这面大旗在,她可谓是无往而不利,银子一车车地往家里拉。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茗儿仗着是大房丫头,颇有些不服青叶,也争着去管家里的产业,但事实证明茗儿不是那块料,她接管的生意亏多盈少,倒贴了不少银子,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得回来给十三娘打下手了。.. 这些事杨逸装聋作哑,其实他隐隐能猜到茗儿的生意之所以亏得那么惨。极有可能是韩狐狸在背后使绊子,杨逸没说什么。是因为他也不想茗儿去插手家里的生意。 茗儿是相府出来的人,多少有些傲气。若再让她掌管家里的产业,只怕会拿鸡毛当令箭,家里的其他女人都得看她脸色。 这后院女人多了,也得来个权力制衡才行啊! 现在这样子挺好,杨逸望着青叶,嘴边浮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青叶见了他这抹略带诡异的笑意,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虚,螓首更低了。 “爷。婢子已经让人放好了水,爷一身酒味,还是赶紧去沐个浴吧,免得老夫人遇到了又该说道了。” “嗯,那就有劳青叶了。” “爷,您别这么说,青叶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就把你那主子一起叫上。” “爷!婢子不是那个意思,你………” “哦,不是那个意思。那就是说你承受得起喽?” “爷………….” “哈哈哈!” 杨逸调戏了几句这俏丫头,把她弄得差不自胜,这才往浴室走去。 回家的感觉真好,杨逸在滚烫的热水里泡了将近半个时辰。直泡得浑身舒泰这才起来,换上了一身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整个人显得极为清朗闲适。 出浴室时。一轮新月已挂在东厢上,夜风隐隐有些凉意。他披散着湿发,迈着方步便往书房走去。沐浴过后到书房喝些茶,看会书或练一下书法绘画,这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走到半道上,杨逸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今晚这后院怎么这般静呢?抬眼望去,除了回廊上的宫灯,各个小院里的灯火都息了。 这不对啊,自己离家半年,这是回家的第二夜,家里的这群妖精应该是闹腾些才对,一个二个怎么睡这么早? “青叶,这是怎么回事?”杨逸指着各栋息了灯的小楼,一脸疑惑。 “回爷的话,婢子不知道。”青叶又低下了头。 不知道,好啊,瞧这样子必有奸情,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杨逸心里嘀咕着,若无其事的继续往书房走去。 唔,还好,书房亮着灯。 到了书房门口,杨逸霍然回头,发现连青叶这丫头也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只余下一院朦胧的月光。 好啊,好啊,这不是有奸情是什么? 杨逸正嘀咕着,便听到书房里传出清婉的吟哦: 水纹珍簟思悠悠, 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 任他明月下西楼。 听到这清夜婉吟,杨逸瞬间就抛开了心中所有的疑惑,轻步走到书房的后窗下,从半启的轩窗望进去,只见清娘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拿着本线装书,于灯下徐步游吟。 她上身穿一件胭脂色绡绣海棠春睡轻罗纱衣,内搭一件白色茧绸中衣,下身穿着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 杨逸依在窗边看着她,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这样的句子:约略女儿腰,恰似隔户杨柳弱袅袅。 清娘的腰,真的好小。 清娘未觉他在窗外偷看,见炉上的水开了,但放下书本,坐到小几边打开一个青瓷小罐,从里面取出一些茶叶,放到小壶中,然后以开水冲泡。 杨逸怡然地看着她的每个动作,少女十指细长圆润,嫩如春葱,皓腕流转,轻盈流畅,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美感。 杨逸第一次这样悄悄审视这个诗画般的人儿,感觉挺有意思,少女泡好茶后,宛然回首向门外望去,似乎在探询他因何尚未到来; 那双黛眉淡若春烟,两腮如染桃花雨,玉润如脂,轻轻一呡樱唇时,嘴角两边便会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刹那间醉却了世间的春华秋韵。 从门边收回目光时,清娘似有所觉,悠地向后窗望来,便见杨逸正靠在窗边,如同游春赏花一般,含笑看着她。 “呀,杨大哥,你吓着人家了!”少女一下子站起来,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脯,不得不说。她的发育得极好,双峰鼓腾腾的。把她那小蛮腰衬得更是不堪一握,煞是动人。 “清娘。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杨逸悠闲地靠着轩窗上,向她打趣着。 “才没有呢?都是杨大哥你啦,这大半夜的,你有门不走,偏要跑后窗去,哼,你是故意要吓人家的。”清娘娇嗔着走到窗边来,俩人就这样一个靠在窗外,一个靠在窗内。隔着轩窗含笑对视,杨逸鼻中随即闻着一缕如兰似麝的处子幽香。 东厢上的月光斜照过来,让窗格上如同染上了一层青霜。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清娘,你知道吗?有一回行军至珍珠河畔,遇上秋雨绵绵,那夜我做了一整夜的梦,一只淘气黄莺儿总是在我梦里歌唱,唱什么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唉,杨大哥被吵了一夜,第二天无精打采,差点打了个败仗………” “啊。真的吗?………”清娘听到前面时,俏脸上还带着浅笑儿,一双月牙儿弯弯的。可听到后面,不由得惊呼起来。月牙儿顿时就变成了十五的满月。 杨逸捉住她那春葱似的玉手放到自己脸上,然后打指缝里看着她。笑着说道:“清娘别担心,黄莺儿虽淘气,但正是有了她,杨大哥才有历尽万难而不折的勇气,有了她,杨大哥战天战地战鬼神,也无所畏惧,因为,杨大哥喜欢听她的歌唱。” 清娘双眼有些朦胧,脱口吟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没错,淘气的小黄莺就是这样在我梦里唱的,赶也赶不走,当然,主要是我不想赶。” “杨大哥………….” “好了,眼泪赚到,我该回去睡觉了。” “呀,杨大哥你坏死了,尽爱作弄人家。”清娘再次被他作弄,粉拳不禁直往他胸口落,娇嗔女儿态如梨花春带雨。 窗子不高,杨逸一伸手,便将她那轻盈的身子抱出窗来,清娘没心里准备,不禁轻呼了一声,立即就感觉到自己落到了他坚实的怀里; 杨逸就这样抱着她,往她的香闺行去,清娘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中顿时象只小鹿在踹,呯呯乱跳。 依水的小楼,一床罗锦半床书,这就是清娘的香闺,处处散发着诗书味儿。 宫灯下,清娘如饮醇酒,双颊酡红如醉,真论来,她和杨逸相拥而眠已不是第一次了,但她知道这一次将会不同。 她悄悄地从放置衣物的箱子里取出一块洁白的绢布,用微微打颤的声音对杨逸说道:“杨大哥,你先转过身去好吗?” 等杨逸含笑转身,清娘便飞快地把那白绢垫到罗衾下,感觉就象做贼似的,做完这事不由得暗暗舒了一口气,结果这口气才吐到一半,腰间突然一紧,一下子又落到了杨逸的怀中。 “杨大哥……….” “清娘,你又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 “没………没有……….” “其实,杨大哥今晚只是想来你这坐坐,嗯,我马上就走。” “呃?”清娘有些懵了,很快就意识到他又是在戏弄自己,不由得轻嗔一声,微启的檀口立即被杨逸封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热吻仿佛有一世纪那么长,让清娘几乎要窒息了,强烈的眩晕感让她分辩不出身在何处。 朦胧的宫灯下,她那胭脂色绡绣海棠春睡轻罗纱衣轻轻的滑落,接着是那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 这一天清娘已经盼了不知多少回,在幸福的眩晕中,少女慢慢在宫灯下呈现了出来,在杨逸的指尖下轻颤着,不堪盈握的纤腰,如同玉碗倒扣的椒rǔ,香臀儿贲起如满月,粉腿修长如两根玉柱,紧夹着芳草萋萋的桃源。 “杨大哥………” 被他抱上罗床时,清娘无意识地轻唤着,星眸半闭,红唇轻启玉体轻颤。 杨逸恣意怜取,如同轻抚一具绝世的珍贵玉雕,生怕手劲重些便将她弄痛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少女不堪忍耐之时,杨逸才轻轻覆上去。 罗床上随即传来一声婉转如歌的娇吟,让窗外的新月都羞得躲进了云彩中去. 第669章江山谁与争明媚 清晨的阳光洒在镂花的窗扉上,窗扉上还凝结着晶莹的露珠,檐下的鸟笼子里,小翠正在晨风中梳理着一身漂亮的羽毛,叶子落尽后的柳丝在窗边袅袅地轻拂着。 清娘就象一只温顺可人的小白兔,卷缩在杨逸怀里,她一向习惯早起读书弄墨的,今早却是甜睡未醒。 昨夜杨逸虽极尽温柔,但为了给她初夜一个美好的记忆,也是使尽了手段,几次将少女送上云端,只怕她是累坏了。.. 她玉臂粉腿缠在杨逸身上,很难想象这个诗画般的人儿,会有这样的睡姿。 想起昨夜作弄她的情景,杨逸又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坏笑来,昨宵良辰美景,每当少女快要攀上云端之时,他便慢下来,让少女吟诗。 清娘正当悬在半空之时,只得依他吟了,“昨夜风狂雨骤………”在婉转的吟诵声中夹杂着醉人的娇啼,让人如闻仙音雅乐,着实是销人魂蚀人骨…………. 杨逸将目光从晨光初透的轩窗外收回,看到少女一抹圆润的香肩露在外面,这深秋的清晨,天气有些寒凉,杨逸连忙扯过罗衾帮她盖上,结果少女顺势轻轻翻转了一下身体,玉臂向下一压,反而让她整个上身都露了出来。 .. 那对形状动人的椒rǔ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雪白的肌肤如同透明一般,令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她的小蛮腰真的好纤细,摆动起来时仿佛杨柳的枝条般柔弱,配上这对盈盈椒rǔ。身体的曲线被勾勒得美不胜收。 微微的凉意让少女悠悠醒来,刚睁开双眼。就发觉自己胸前有一双大手在轻轻抚动,羞得她不由得轻呼了一声:“杨大哥…………” “清娘。累了吧,乖乖听话,再睡一会儿吧。” “你……………人家不睡了,你快放手。” “昨夜风狂雨骤,浓睡不消残酒……….” “呀,你还说,你还说,不许你说!”清娘羞得象只受惊的兔子,直往他怀里钻。昨夜的情景再度浮现脑海,让她不由得浑身发烫,在那个时候,被他逼着吟诗,这羞人的事儿只怕是下辈子也忘不了了。 杨逸见她窘迫难挡,不忍心再逗她,轻抚着她的粉背说道:“清娘放心吧,这事儿杨大哥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以后你得答应我。还吟诗给我听。” “才不呢,羞死人了,杨大哥坏死了。”清娘将自己捂在罗衾下,说话瓮声瓮气的。杨逸能感觉到她身体越来越烫,仿佛一支燃烧的红烛。 “清娘,你知道吗。其实夫妻床第之间需要一些情趣,这样才更………….” “我不听。我不听………” 杨逸嘿嘿一笑,轻抚着她不再说话。俩人又温存了一会儿,杨逸才抱她起来穿衣梳妆。 清娘碧玉新破瓜,行动难免有些不便,杨逸将她抱到妆台前,体贴地为她梳起妆来,惊鹄髻、坠马髻什么的他不会梳,但梳个马尾扎是难不倒杨大官人的。 清娘见他又梳这个,今个儿却是不答应了,娇态微嗔地说道:“杨大哥,今天可不许梳成这样了,你要帮人家梳一个同心髻才行。“ “可我不会梳同心髻啊。”杨逸两手一摊,一脸无辜。 清娘展颜一笑道:“那你就学嘛,你来梳,我教你怎么做。” “好吧,宝贝儿您说说这第一步该怎么办。” 清娘甜甜地说道:“其实同心髻很简单呀,你先把人家的头发梳顺了,然后全部拢到头顶,绾成一个圆形发髻就可以了,不过…………” 清娘说来轻巧,但杨逸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另一回事,长长的青丝要拢到头顶不难,但要绾成圆髻却是个精细活,弄不圆还叫同心髻吗? 光是这一步杨逸就有些手忙脚乱了,只听清娘还有‘不过’在后头,不禁停下手,小心翼翼地询问起来:“不过什么?” 清娘见百万军前也敢横刀立马的杨大哥竟被一个同心髻难住,忍不住嘻嘻笑了几声,一时春花尽妍,明媚不可芳物。 “杨大哥你听好了,除了要梳圆髻外,今天你还要另外在两则各垂下一缕发绺,一指粗细,作流苏状垂至两肩,然后各打一个小的同心结,嗯,就这样了,杨大哥快梳。” “哎呀呀,清娘,这不对啊,头上一个大的同心髻,两肩再垂下两个小的同心结,这不成三颗心了嘛,这三心二意的怎么成?不妥不妥,实在不妥。” 杨逸好似一个老深究在品评学生的课业,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托着右手的肘部,右手竖起一根食指一晃一晃的。 “杨大哥你净胡说,什么三心二意,上面一个同心髻,下面两个是同心结,髻跟结能一样吗?上面的髻代表一心一意,下面两个结代表心心相印,明白了吗,快梳啦,不许再胡说。” 满满的幸福感让清娘不觉间尽露少女娇憨之态,同时又带着一分新承雨露所特有的动人韵致,唇不点而红,媚不画而翠,眼波中带着盈盈的春色,双颊的梨涡隐现便如芍药含烟。 “好吧清娘,今天杨大哥若不能把这同心髻梳好,我就不下这妆楼。” “那可不行,你不下楼人家还得下呢,快梳啦。” “哦哦,娘子请耐心稍等片刻,小生这就动手。” 杨逸说干就干,步骤很简单,关键之处就是怎么把发髻弄圆,他一次次地把清娘的青丝盘起,又一次次地打散重试,不厌其烦地尝试着,完善着,努力把这个发髻梳得完美无缺。 清娘一边轻声指点,一边看着他,脸上始终挂着甜美的微笑。 有些事很细小,但要看为谁做,若是为心爱的人,哪怕再小的事也会变得很有意义,至少杨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足足花了一柱香时间,杨逸才停下手来,象工艺师审视自己的第一件作品一样审视着清娘头上的同心髻,觉得满意之后,才将玉钗、金钿、步摇一一插上。 漂亮的头钗钿插好之后,杨逸接着帮她描眉,这事难度不大,杨逸以前经常帮清娘画眉,已是轻车驾熟,一边细画娥眉,一边轻吟道: 紫陌沉沉青琐脆。 雪泻京华, 千里飞红坠。 春到长城寒未退, 东风窣地芳菲睡。 落日飞霞融镜水, 晚起梳头, 慵手描眉翠。 妆罢游鱼飞雁醉, 江山谁与争明媚? 清娘本就人美人诗,再经这翻细心妆扮,镜中少女婉丽清扬,温润如玉,恍若芍药笼烟、梨花润雨,岂不真个能令游鱼飞雁迷醉? 清娘听着这诗,看着这有着不同寻常意义的同心髻,一时竟是痴了。 第670章将相和? 杨逸坐着马车,来到首相府门前,曾经他是这里的常客,但今天,望着巍峨的大门,杨逸突然感觉有些陌生。 不知为什么,杨逸恍惚间又想起了绍圣元年,那个飘着杏花春雨的清晨,欸乃一声,一条不大的船悄然离开了杭州的码头,驶入迷蒙的细雨中,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船尾的荡开的那串清波; 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这条船会将大宋带向何方,会带给大宋一段温和如水的澹澹风情?或是,象那只蝴蝶翅膀扇出的一缕气流,在不断的放大中,最终带给大宋一场滔天巨浪?..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是后者了。 这些年来,在每一场风暴中,杨逸一直是和章惇站在一起,俩人仿佛从未下船过,一直同舟共济。 但当风暴过去了,一起同舟共济过的人是否就要分道扬镳了呢? 从文昌元年杨逸决定竖起自己的山头开始,似乎与章惇分道扬镳就已不可避免。 而俩人真正出现分歧是在去年是否对黑汗开战的事情上,那件事说不上谁对谁错,只不过是观点不同而已。 其实直到现在,章惇也没有故意拖过杨逸后腿、或故意为难他过,但彼此之间多了一份隔膜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次杨逸班师回朝,赵捷绕开众臣,自己出城迎接,这实际上等于是太后绕开了朝中大臣,选择了支持杨逸,作为首相的章惇。说心里没有一丝不快那是不可能的。 紧接着杨逸剑履上殿,挟大功而逼满朝官员。太后还是选择了支持杨逸,三十多名官员说是外放。其实就是贬谪,而空出来的这些位置,大半落到了杨逸一系官员手中。 随杨逸出征的那批官员有能力,有功劳,朝廷根本没理由阻止他们的升迁。 实际上杨逸剑履上殿,绝非只是出一时之气,他根本就是要清空位置,让他这一系的官员来顶上。 一次剑履上殿,使得杨逸在朝堂上的势力已不下于章惇。加上他爵受太傅,又是帝师,可以说在朝堂上已隐隐压章惇一头。 随着双方位置的掉换,俩人还可能象以前一样合作无间吗? 章惇的宴席是设下了,但俩人这场聚会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杨逸没有象以前一样,当这儿当自己家似的,来了就直接往里闯,而是按正常程序递上了自己的名贴,很快。章惇就亲自迎出了大门来,从俩人的这些举动中,也清晰地反映出了中间的那道隔膜。 杨逸上前,含笑一揖说道:“杨逸率军出征。幸有章相公在京鼎力支持,便军资不缺,粮草充足。方有今日之大胜,章相公劳苦功高。实非他人之所能及,论及之些我心中实在惭愧。” 章惇稍稍顿了一下。才说道:“任之不必客气,舍下已备下水酒,难得任之还肯赏脸登门,老夫是三生有幸啊,任之请。” “章相公请。” 章惇虽然仍以杨逸的字相称,但口气还是明显的生分了许多,俩人寒暄了几句,便一同进府而去。 宴席设在正堂西侧的花厅之中,美酒佳肴极为丰盛,除了章惇与杨逸之外,还有章瑶也侍候在厅中,令杨逸意外的是,章惇竟然把宜露坊的苏鸣佩给请来了。 富贵人家宴客时,请歌舞妓来活跃气氛,装点宴席是普遍现象,但京中有谁不知道杨逸和苏鸣佩关系不同寻常呢,章惇将她请来,是否有其它用意在内,就很耐人寻味了。 苏鸣佩梳着俏皮的坠马髻,身着云雁纹锦滚宽黛青令口对襟上衣,配一条葱白底绣红梅花八幅湘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风姿较以前越发绰约了。 杨逸含笑和她打过招呼,便举杯对章惇说道:“我先借花献佛,敬章相公一杯,章相公请。” 章惇淡然一笑,举杯与他共饮之后,对苏鸣佩说道:“老夫听说鸣佩姑娘一向只唱杨李二人诗词,老夫今天有耳福了,就请鸣佩姑娘唱一曲宁国公在环州时所作的《破阵子》如何?” 苏鸣佩盈盈一拜,婉声答道:“章相公但有所命,奴家岂敢不从,只望奴家这陋质俗音,莫污了章相公尊耳,奴家就倍加庆幸了。” 杨逸含笑不语,一边与章惇畅饮,一边看鸣佩带来的乐师调琴鼓瑟,然后苏鸣佩就在乐曲声中,翩跹起舞,扬首作歌: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弹剑笑此生。 苏鸣佩歌罢,章惇慨然叹道:“好个了却君王天下事,弹剑笑此生。任之好豪情,真性情,数年来南征北战,战功彪柄,为大宋开疆拓土难计其数; 如今放眼四海,已无一国足以与我大宋匹敌,四夷皆已俯首称臣,岂不正是了却了当初任之的宏志伟愿。” 章惇刚点这一曲《破阵子》时,杨逸便料到他别有用意,听了他这话,杨逸暗道果然来了。 章惇这段话极为耐人寻味,按常理,替君王了却天下事后,也就应该退隐了。 杨逸班师回朝之后,实在是太强势了,加上刘太后孤儿寡母的,谁又不担心他也来个黄袍加身呢?章惇有这样的顾虑一点也不奇怪。 杨逸哈哈一笑道:“章相公谬赞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军事只是皮毛,政治才是骨肉,皮毛虽重要,但若无骨肉,皮毛焉附?而论为政治世,谁能望章相公项背?大宋有今日繁华盛世,章相公当居首功啊。” 旁边侍候的章瑶和苏鸣佩听了二人的对答,都不禁暗惊。 杨逸与章惇这翻答对锋芒不露,但却隐含杀伐之声:章惇问,如今了却君王天下事了,你杨逸还不隐退,还想干什么? 杨逸立即巧妙的封打回去,了却君王天下事的应该是你章惇,我不过是在台面上舞舞大刀,真正执牛耳的是你章惇啊,要隐退也应该是你章惇隐退才对。 如今章杨二人就象是支撑大宋的两根顶梁柱,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俩人若是成水火不相容之势,则会给这天下再来怎样的惊天巨澜,谁能想象? 凭心而论,杨逸也不希望与章惇闹僵,所以他不等章惇答话,随即举杯向章惇邀饮,一杯醇酒倾尽,杨逸一拂大袖,慨然吟哦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章惇岂是易予之辈,听完杨逸的吟诵,他不论周公,而是极为尖锐地说道:“听得出来,任之对魏武帝甚是推崇。” 唐末五代,城上大王旗变幻不莫测,多为武人拥立主将背主求荣,入宋之后,文坛人物为了重塑仁、义、礼、智、信、忠、孝、悌的儒家思想,对这种背主求荣的行为进行了猛烈的批判。 而魏武帝曹操在宋人心中,自然也不可避免的被打上了奸侫的烙印,章惇这句话说出来确实是够诛心的。 杨逸却是不动声色,淡淡地笑道:“刘备自称继承汉室法统,试问是少帝传位于他呢,还是献帝传位于他?” 章惇并不答他,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杨逸接着说道:“使天下无曹孟德,不知当时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刘备称帝了,孙权称帝了,曹孟德却没有称帝。” “但他的长子称帝了。”章惇沉声应道。 “方今大宋,国势鼎盛,江山社稷固若金汤,岂是汉末乱世可比?章相公诛心之言既出,我也不妨袒露心迹,此番征战归来,杨某愿一心为今上授业,余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章相公不妨试目以待。” 杨逸也明白,就算说得天花乱坠,想立即打消他人的疑虑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也没有多说,若是章惇再苦苦相逼,他也不介意以最剧烈的手段反击。 彼此的性格,对方都很了解,章惇自然也明白,杨逸这种人,你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有多大,就会有多大的反弹,对杨逸这种性格,或许真的只有施以恩德,让其感念,方为恰当,细论来,刘太后厚待杨逸,未必不是可行的办法。 章惇适可而止,转而问道:“如今大理战事如火如荼,段氏有大理百姓拥戴,兵锋越愈来愈盛,不知任之对此作何看法?” 杨逸非常干脆地答道:“杨某愿一心为今上授业。” 这个回答大出章惇意料之外,当初大理之事,是由杨逸一手策划的,现在听他的意思,倒是要甩手不理了,他是真的不愿再涉足军事了吗? 第671章我只想自保你信吗 乍听起来,章惇与杨逸的谈话很普通,涉及了两首诗词和几个历史人物而已。 但一旁的章瑶和苏鸣佩动听得心惊肉跳,特别是苏鸣佩,作为京中花魁娘子,平时往来皆公卿,一向长袖善舞,答对巧妙,善于调和大人物之间的矛盾,然而今天杨逸和章惇这番对话在,她一句也没敢插嘴,只是心中暗暗为杨逸担心不已。 章惇问及大理之事,杨逸避而不答,似是不愿再插手军事。.. 杨逸已是功高震主,回京后为了安插自己的党羽,又来了个剑履上殿,一举贬谪了二三十名官员,怀疑他有心谋朝篡位的人不知凡几,只不过因为刘太后的态度,使得朝中官员暂时没人再敢出来弹劾他而已。 实际上,杨逸是想通过放弃插手军事,来完成一次转型,从令人忌惮的武将转型为“人畜无害”的文官。 他虽然没有退隐,但却希望能过此举表明自己无心谋逆,以减轻百官对他的忌惮和敌视。 至于别人信不信,一切只有靠时间来说话了; 反正杨逸现在不会真的退隐,现在的他早已无路可退,这时放弃手中权力的话,绝对会死得很惨; .. 比如周公,如果干了三两年,便放弃手中大权回鲁国封地的话,会有后世的美名吗?绝对不会,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杨逸接受了枢密院副使的官职,却不去插手军事,这看似很矛盾。实际上一点也不矛盾。 权力必须有,用不用是一回事。有权力在手而不用,这才显得更加高尚。更有诚意,不是吗?就象周公有能力坐上那张龙椅而没坐,这才更为万世称崇。 这些心思,章惇一时猜不透,见问大理之事杨逸避而不答,他便再请苏鸣佩唱了一曲竹枝词,杨逸也不提朝政之事,静听苏鸣佩唱曲儿。 和章惇之间的隔膜已成定局,但杨逸还希望保持一个相对正常的关系。至少大家不要闹得太僵,那样的话,对自己,对朝局都没有什么好处,希望章惇也能放正这种心态吧。 苏鸣佩一首竹枝词唱到一半,章惇却又突然说道:“老夫听说在碎叶之时,任之曾与敌烈残军合作,才一举覆灭哈桑数万大军的,此事不假吧?” 这事瞒不了人。杨逸也没打算瞒人,章惇这回问得很有分寸,杨逸也答得很随和:“当时我只有一万人马,而哈桑足足有四万劲旅。为保万全,所以选择与敌古烈合作; 至于支持敌古烈征伐大食之事,我已有奏章呈予太后。想来是因为这两天事忙,既要准备太庙献俘。又要犒赏出征将士,以及抚恤殉国士卒的家属。太后才没有急于提起此事。” 章惇听了这话,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杨逸有奏疏呈予刘太后,此事他竟是不知。 杨逸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心中不由得好笑,我好歹也是翰林大学士了,而且论爵位现在比你还高,我的奏疏有必要非经过你尚书省吗? 章惇,你必须明白,你独揽大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必须适应两强鼎立的新形势。 “任之支持敌古烈征伐大食,是出于何种考虑?” “大食目前是天方教的天下,与我大宋完全是两种意态形式,我希望儒教能盛行天下,而不是天方教,相信这也是章相公希望看到的; 我支持敌古烈西征,提出了几个条件;一必须向大宋称臣,并使用大宋的年号、文字,服饰礼仪方面也必须尽量与我大宋保持一至; 最重要一点,不能改变他们现在的信仰,并且他们所建立的国家内,除了儒佛道三家之外,不能让民众再信奉其他教派。” “任之以为他们会一一照做吗?又能做得到吗?” “这个谁也不敢肯定,不过,我敢肯定,敌古烈真能入主大食的话,对大宋而言,情况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敌古烈与我大宋有杀父之仇,任之就不担心他有一天真的称霸大食之后,回头反咬我大宋一口?” “章相公,我只知道,大宋不自强的话,有没有杀父之仇,别人都会咬你一口,更甚者,一口吞掉。反之,若是大宋自强不息,别人就是想咬,最终也只能匍匐在地,舔你的脚趾头。” 章瑶在一旁听了杨逸这番话,心觉有理的同时,又不禁好笑,这个比喻…….让这涉世未深的小子忍得好不艰难。 但实际上,章惇在乎的并不是大食由谁来入主,他在意的是杨逸和别人私下和达成这么重大的交易,事前并没有请示过朝廷,这无疑又是一种僭越行为。 此事在朝中还没有传开,若是传开,只怕又是一场大风波。 杨逸诚恳地说道:“章相公,此事并非不想先请示朝,然碎叶与东京相隔千山万水,一来一回要将近一年时间,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当时作为大军主帅征战在外,若是没有一些临机决断之权,章相公认能有今日之大胜吗? 我支持敌古烈西征大食,对大宋有利无害,而且大宋并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至于今后是否继续支持敌古烈,全由朝决断,若是决定继续支持,如何与敌古烈联系,也全由朝廷来处理,我将不再过问此事。” 杨逸把话说到这份上,章惇暗暗松了一口气,杨逸的奏疏已经呈上去,也就是说刘太后已经知道此事,但她这两天什么也没提,由此可见,在这件事情上刘太后大概又选择了支持杨逸。 有了刘太后的支持,杨逸就有了与别人叫板的能力,但他选择了退让。光是这个态度的变化,就让章惇心中轻松了不少。 此时苏鸣佩也知机的插进话来。在她连珠妙语之下,席中气氛慢慢变得融洽起来; 杨逸也有意避开政事。转以青云道长这位共同的朋友作为切入点,和章惇叙起了往日情谊来。 章惇脸上渐渐有了笑意,至少表面上,杨逸和他之间基本又恢复了往日相处的那种轻松氛围。 这一桌酒席进行了一个时辰,杨逸向章惇传递了一个信息:我不想再插手军事,更不想谋逆,只想一心为皇帝授业,这不过是为了自保。 不管章惇信不信,但杨逸一开始时强硬的态度让他明白。不能逼杨逸过甚,这是双方一个试探的过程,一下子想重建信任不可能,这需要时间来慢慢调和才行。 宴罢杨逸携苏鸣佩告辞而出。 上马车后,苏鸣佩不禁抚着自己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爷,今天这场宴席可把奴奴吓死了。” “章相公之所以让你留在席上,是因为知道你是我的人,今日我与他说过的话。你万莫泄漏半句。” “爷放心吧,这点轻重奴奴还是知道的,爷,奴奴想你了。” “爷今个儿还有事。过阵子再去看你。” 苏鸣佩玉体如蛇地缠上来说道:“爷有意不问军事,是想消除别人的忌惮之心,奴奴是看出来了。爷这时候正该多找奴奴,作出流连花丛的样子。才能更好的消除别人的忌惮之心,爷。奴说得在理吗?” 杨逸本想带着清娘去度蜜月,隐居一段时间,听了苏鸣佩这番话,感觉颇为有理,这个时候你越是隐匿,别人越觉得你神秘,还真不如苏鸣佩说的这样,诗酒当歌,流连花丛来得好。 “嗯,多谢美人提醒,让爷怎么谢你呢。”杨逸说着探手进她的罗衣内,握住那对硕rǔ轻轻抚弄起来。 苏鸣佩嘤咛一声,那如蛇的玉体缠得更紧,媚惑众生地说道:“爷您知道的,奴奴想爷了………” “妖精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杨逸用力握了一下,把苏鸣佩弄得浑身发酥,才探头出车窗外,对随行的侍卫吩咐道,“去把赵小王爷请到宜露访,还有,让他把他那些狐朋狗友都叫上,有多少叫多少。” “喏。”侍卫应了一声,立即打马而去。 苏鸣佩却不由嗔道:“爷,你请那么多人,就不怕我宜露访变成菜市场吗?” 杨逸知道她是怕没单独相处的机会,才这般说,杨逸轻啄了一口她那红润的樱唇说道:“本太傅是不会辜负美人心意的,我这是一箭又雕,既不误行乐,又顺便扬名。” “哼,爷一点也不疼奴奴。” “哈哈哈,鸣佩放心吧,又不要你去招待他们,咱们到时卿卿我我咱们的,让别人来招呼他们就行了。” “爷想让谁来招呼他们?” “你马上就会知道的。”杨逸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再次伸头出车外,对侍卫吩咐道:“拿我的名贴,把京中上些档次的青楼头牌姑娘都请到宜露坊来。” 随行的侍卫听了硬是愣了许久没反应过来。 老天爷啊,京城的青楼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上些档次的至少也有几百家吧,这一次请几百头牌姑娘到宜露访来…………天啊,除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杨大学士、宁国公,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不光他们愣住了,就连车内的苏鸣佩听了,也是呆若木鸡,这位爷啊,算不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 杨逸见车外的侍卫愣着没动,不由得斥道:“没听到本国公的话吗?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亮出的我名号,哪家的老鸨敢不放人,就让她卷好铺盖准备滚出东京吧!” 第672章三千美娇娘 东京城某家报馆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只见报馆主编仿佛奸情败露,被人放狗狂追一般,衣衫不整的冲进报馆,一把拎住报探甲的衣领大吼道:“快…….快………” 不知是刚才跑得太急,还是吼得太大声岔了气,他两眼一翻,眼看就要晕厥过去; 报探乙眼疾手快,抄起茶壶含了一口茶水,噗的一声,喷了主编一脸茶水;.. 然后把劳壶嘴往那主编嘴里一塞,壶底一倾,那主编的喉结上下动个不停,硬是将半壶茶水灌了下去。 报探乙小心翼翼地问道:“主编,您老没事了吧?瞧您也真是的,如今天下太平,能有什么事把您老急成这样子………” “什么?没事?什么叫没事!”那主编缓过一口气来,再次火上房地大吼道:“我告诉你们,这回出大事了,你,快去打探消息。” 报探甲一直被擒着衣领,好生无辜地答道:“主编,到底出了什么事,您也说清楚些嘛,小人也好顺藤摸瓜………………” “摸你娘的瓜,还不快去,杨大学士宴客,还不快去打探详细情况。” “嗨,我说主编啊,这事有什么好打探的,杨大学士家哪天不宴客啊。”.. “你懂个屁,这回可不一样,杨大学士把京城里各家青楼的头牌姑娘全请到宜露坊去了,大手笔啊,千古未闻啊。快去,快去。” “哦哦!”报探甲作为资深的金牌报探。立即意识到这消息的含金量有多高,飞一般冲出了报馆。 剩下报探乙还在傻傻地数着手指头。城京有多少家青楼呢?反正报探乙怎么数也数不过来,这真是大手笔啊,怕不得有三千美娇娘吧……… “主编,您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准确吗?”这事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报探乙显然还有些怀疑其真实性。 结果主编大人一听他竟然怀疑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一手消息,不禁脱口斥道:“这还能有假吗,当时我刚爬上翠花的床,抱月楼里就有人对老鸨大喊……….” 主编大人突然发觉报探乙眼神怪怪的。不由得停下话头,往自己身上一看,天啊,衣带忘了系了,鞋也只穿了一只,怀里还露出半个红肚兜,呃,这大概是刚才急着回来,拿错翠花姑娘的了。 “主编。您真敬业。”报探乙由衷的感叹道。 那主编不禁恼羞成怒,再次大吼起来:“敬个屁业,你也给我去宜露坊守着,漏了半点消息这个月你别想拿薪金…………” 京城里有十多家小报。此时无不乱成一团,各路报探纷纷赶往旧曹门街宜露坊,后世的狗仔队都以比拟。 而此时。宜露坊前宝马香车已经排出一里远,京中各家衙内在赵小王爷紧急搜集之下。个个兴高采烈地奔宜露坊而来。 当朝太傅、宁国公、翰林大学士、枢密院副使杨逸请客,能来赴宴这得有多大的面子啊! 与他们几乎同一时间到达的。还有京城各大青楼的头牌姑娘,杨逸剑履上殿,一日之间贬谪数十名京官,他出面请姑娘们去宴客,谁敢不从? 除非你家开的青楼比大宋的金銮殿还庄严神圣。 显然这种可能为零,于是乎,各家青楼的头牌姑娘纷纷点唇画媚,沐浴更衣,盛妆打扮,乘上香车朝宜露坊赶来。 赵偌和王熙这些公子哥儿能得到杨逸宴请,已经非常兴奋了,一进旧门街,就见香风阵阵,群雌粥粥,眼儿媚,花儿俏,莺喃燕语动听如歌,牡丹芍药争奇斗艳。 “哎哎,那不是撷芳楼的暗香姑娘吗?” “这边,这边,这是抱月楼的凝玉姑娘。” “奇了怪了,这是分明是异香院兰英姑娘嘛,怎么都跑旧曹门街来了。” “不对呀,瞧瞧她们这不是往宜露坊去吗,难道是………….” “啊,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大哥,一定是我大哥请来的,兄弟们,快走,快走。” 眼瞧三千美娇娘尽朝宜露坊而去,这东京城里,能一次把全城的头牌姑娘集到一起来的,估计也只有杨逸能做得到了,赵偌、王熙等人荷尔蒙大量分泌,导致他们兴奋得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嗷嗷乱叫。 如此多美娇娘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东京城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可不止让赵偌他们兴奋难抑,城中的好事之徒奔走相告,百姓们纷纷涌向旧曹门街一睹为快,弄得旧曹门街交通几乎瘫痪; 那些报探一边拼命的往人群里挤,还不时停下来,从怀里掏出小本子,从领口扯出毛笔,笔头往嘴里飞快地沾些口水,然后在小本子上迅速做好记录; 反正这么多美娇娘,看得他们口水不停往外淌,倒是不愁没有口水可用。 杨逸在来宜露坊之前,特意跑了一趟开封府,把苏东坡给请来了,如此盛事,怎么能少了老苏呢? 遥想当年,苏大学士可不比杨逸差多少; 他在杭州为官时,一次携上千青楼女子游西湖,那是惯常事,只不过杭州毕竟只是一府之地,难以比拟京城的影响力。 在杭州时老苏最大,要集合上千青楼女子不难,在但这东京城,每家青楼能生存下来,背后肯定有它强力的靠山,想集起这么多青楼女子要几乎不可能,但今天,杨逸做到了。 他和老苏先到宜露坊,正在里面品茶评诗; 忽闻坊外人声如潮,近两百名公子哥儿加上几百盛妆丽人一齐涌进宜露坊,那感觉就象天花乱坠,群莺乱飞; 放望去环肥燕瘦,吴娃越艳,赵姬秦娥,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那些公子哥儿能参加这样的盛会,倍觉有面子,有的装斯文,有的显武威,有的就一禽兽,因为他们已经搂着相熟的姑娘上下其手了。 这群人一齐走进宜露坊,可不得了,本来宽敞如王侯府的宜露坊顿时显得拥挤异常; 连假山上都站满了人,那些公子哥儿可乐了,和姑娘们挤来挤去,一时间娇呼媚笑不断,也不知道谁摸了谁的香臀,谁摸了谁的酥胸…… 莺燕的呢喃,无羁的畅笑,汇聚在一起,吵得杨逸一个头两个大。 天啊,他一时兴起,闹这么一出,当时还真没考虑到来这么多人,宜露坊能不能容得到,瞧这情形,这回真是失算了。 怎么办? 第673章满城诗书声 东京城再一次沸腾了,京中的贵公子个个意气风发,骑着高大神骏、毛色发亮的阿拉伯骏马,如同禁军龙卫一般排成两列整齐的队形,从旧曹门街开出。 他们鲜衣怒马,华服雕鞍,有的腰配宝剑,有的手拿描金折扇,装束虽各异,但却是同声高吟着李白的《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一时间,满城诗书声,狂放不羁之风在大街小巷回荡,引来无数百姓争相围观,欢呼如潮。 令百姓们如此兴奋的,可不止这些公子哥儿的特立独行,他们中间还有数百辆香车; 香车翠帘高卷,平时难得一见的青楼名妓各坐车上,争奇斗艳,竞放芬芳,有的吹箫,有的抚琴,香车辘辘而行,琴箫悠悠传扬,和应着公子哥儿的高声吟诵,这番盛景,真个是闻所末闻,见所未见。 见多识广的东京百姓尚且激动如斯,那些远来的各国胡商更别提了; 如今大宋之繁盛已不下于开远盛世,四方来朝,各国商贾云集东京,东京之繁华已远胜盛唐长安,城里住不下这么多人,许多人就在城外建房起舍,逼得朝廷不得不再次把扩建东京城提上了议事日程。.. 这些远来的异国之人第一次遇上这等盛事,纷纷感叹上国衣冠,人物风流。举世难及,无不为之心驰神往、目眩神迷。激动之情更是东京百姓难以比拟; 无数的花绸抛到香车上,如同天花乱坠。围观的人群随着车队缓缓前行,随着那一两百公子哥儿齐声高诵着李白的《将进酒》,诗香弥漫,书声入云,盛况笔墨难以描述。 车上那些青楼姑娘个个展颜而笑,尽情地向满城百姓展示着自己最美的一面; 此刻她们终于意识到,杨逸虽然不贬强迫手段,但有幸参予到这场必将为世人传诵的盛事中来,将是她们莫大的荣幸。今日过后,她们的身价必将有一个质的飞跃。 因为能得到宁国公的邀请,这本身就能提高她们的身价。 车队最前头的一辆马车上,坐着苏东坡和杨逸,杨逸去请苏东坡时,苏东坡还以为他是单请自己赴宴呢,现在才知道,杨逸根本就是拉他来做“孩子头”的,不禁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现在他是想下船也难了。杨逸刚刚大胜回朝,总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二来嘛,老苏自己何尝不是个风流人物,这样的事他在杭州时也没少干。只是档次上差了些而已,今日既然来了,又何妨聊发少年狂呢? 这时车外那些公子哥儿吟诵的诗词变成了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苏东坡抚着花白的须子苦笑道:“任之啊!看来我这把老骨头,今日要被你折腾散了呀!” 杨逸哈哈大笑道:“遥想学士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哈哈哈,谁说来着,为报倾城随太守,亲shè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苏东坡见自己的两首词被他折成这样,既有种交朋不慎的感觉,又忍俊不禁,抚须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赵偌和王熙如同斥侯兵一样,从前面的人群中打马而来,迎到杨逸车前秉报道:“大哥,花船都准备好了。” 杨逸颔首道:“可供姑娘们表演歌舞的台榭呢?” 赵偌得意地答道:“大哥放心,台榭也搭好了。“ “这么快?“ “大哥,瞧您说的,您也不看是谁去办的事,大哥有令,小弟能不操办得干净利落吗?其实也不难,就是将些小船合在一起,铺上木板,再打几根木桩扎紧就行了,现在小弟正着人往台榭四周摆鲜花,大哥到时,必定满意。” “好,这回我请客,倒是辛苦你们二人了,放心,大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快到前面开路去。” “末将遵令。” 赵小王爷,王大衙内本就是东京城内两大净街虎,此时前来围观的百姓已是人山人海,车队行进极为缓慢,正所谓人尽其才,物尽所用,让这两大净街虎去开路再适合不过。 景明坊,宁国公司府上,一向没什么心机的禛子和黎芳、黎姿这对双胞胎姐妹提着裙裾,一脸兴奋地往前厅跑; 禛子是典型的童颜巨rǔ,这一路奔跑起来,胸前那对大木瓜上下起伏,波涛汹涌,简直令人喷血。 只是她兴奋之下,根本没发现她这样子秒杀了多少前院的小厮,只不过这样的美景谁也不敢多看,最多悄悄瞄上两眼,便作眼观鼻,鼻观心状。 禛子跑到前厅大门,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大家快出去看啊,街…….街上好不热闹,满……….满城百姓都涌往城南风池看热闹去了。” 厅里李湘弦在逗女儿,阿黛拉在跟木婉灵学绣帕子,十三娘正根据杨逸的建议,在设计一个座钟,茗儿在一旁磨墨铺纸打下手,禛子这一嗓子喊出来,大伙的目光立即齐刷刷地投到她身上。 “禛子,到底什么事让你们跑成这样子。” 禛子轻拍着自己的胸脯,顺了一口气,答十三娘道:“大姐,老爷他把东京城所有青楼的头牌姑娘都请到了宜露坊,还有各府的公子衙内,上千人呢; 宜露坊挤不下这么多人,便又改到风池去,听说老爷把风池上所有的花船都租了下来。还在池上搭起了台榭,准备让青楼姑娘表演歌舞; 我还听说。苏大学士也去了,哎呀。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好多人啊,人山人海的,他们还一边吟诗,一边……………反正热闹死了,咱们快去看吧!” 禛子边珠炮似的把话说完,突然发现厅里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到了十三娘身上,都想看看夫君在外头花天酒地,弄出这么大的排场。这位一品夫人会作何反应。 禛子后知后觉,发现众人齐齐望向十三娘后,才意识到这件事很可能在家里也会引起一场“热闹”,她不禁吐了吐小舌头,脖子一缩乖乖的收声了。 一向有些刁蛮的茗儿不干了,先就替十三娘打抱不平道:“娘子,你也不管管姑父他,他每次出征…………” 说到这茗儿望了望阿黛拉这位香香公主,她本来想说杨逸每次出征。总是公主妃子的往家里带,这也就罢了,现在刚回京,又去寻花问柳。闹出这么大声势,可不能由着他再胡闹了。 好在她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番话及时收住了。尽管如此,还是遭到了十三娘的喝斥:“茗儿。给你我住嘴,官人的事。轮到你来管吗?” 茗儿委曲地答道:“婢子不敢,可是娘子,姑父他…………” “我让你住嘴没听到吗?你大概没弄清楚,这个家里谁才是一家一主吧。” 十三娘再次喝斥了一声,茗儿这丫头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是个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杨逸如今位高权重,战功赫赫,府里的人到了外头,人人都要高看一眼,处处敬着; 象茗儿这样的大丫头出去,比普通的官宦之女还高上一等,难免会助长的傲气。 另外就是自从成亲以来,杨逸在家里总是处处让着十三娘,把十三娘捧得高高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个家里是由十三娘说了算; 尤其是茗儿这个陪嫁过来的通房丫头,这种错觉会更加强烈。所以十三娘才借机敲打她一下。 一品夫人一发威,不光茗儿噤若寒蝉,就连李湘弦他们都是一脸忐忑,不敢出声。 十三娘展颜一笑道:“各位妹妹别多心,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没大没小的,不敲打一下是不行了。官人他长年征战在外,每日都要面对生生死死,劳心费神,辛苦万分; 如今回京了,难免会放纵些,各位妹妹莫太在意就是,官人他想闹腾都由他闹去吧,闹够了他总会回来的,各位妹妹若是想看热闹,去瞧瞧也无妨。” 十三娘这番话听得众女一愣一愣的,不过细想来,那位爷以往在外头如何闹腾,家里这位一品夫人还真没管过,更没有一吵二闹三上吊的情形发生过; 呃,最多是绣花针扎两下,夫妻间闹些无伤大雅的小别扭,就算这样,十三娘一向也很有分寸,让那位爷痛并快乐着…… 禛子不由得叹道:“姐姐这胸怀真是无人能及。” 十三娘诡异的笑道:“论胸怀,家里可没人比得上你这妮子,能不能把官人的心拴住可就指望你了。” 谁也没料到这位一品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恍惚间,大家不由得想起杨逸常叫这位一品夫人妖女的事情来。 众女愣了愣,也不知谁先忍俊不禁,刹时间个个笑得腰儿弯,脚儿软,花枝乱颤。 禛子被笑得一脸羞红,她年纪本不大,相貌看上去也象个未长成的纯真少女,偏偏胸前双峰丰硕无比,傲视群伦,往时大家一起在后院纳凉,她就常被杨逸抓来枕着歇息。 “你们到底去不去看热闹嘛?”羞极的禛子只得转移话题。 众女异口同声地答道:“去,怎么不去。” 第674章悲摧的黄侍郎 明殿坊,黄侍郎府。 黄侍郎将书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才从书架后面拿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从瓷瓶里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和水服下,然后又仔细地把瓷瓶收回书架后。 不仔细不成啊,若是被家里那头母老虎发现了,非要去黄侍郎半条命不可,此药名为“公主夜夜叫”,乃西域一个胡商进献给黄侍郎的。.. 黄侍郎今年快六十岁了,一向惧内,被家中那头母老虎管得死死的,别人做这么大的官,谁不是小妾一大群?黄侍郎别说小妾了,连青楼都难得上一回。 这回张郎中求他办事,在黄侍郎多番暗示之下,张郎中在自家设下宴席,到时再把丽春院的媚儿姑娘请到府上招待黄侍郎,这样就能避开家中那头母老虎的盘查了。 这“公主夜夜叫”药性慢些,得有半个时辰以上才能发挥出来,但黄侍郎服下后,却顿时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黄侍郎心里那叫一个美啊,想起丽春院头牌媚儿姑娘那妖娆的身体,心里更是被猫抓一般。 黄侍郎收拾妥当之后,打开书房门,正准备出门赴宴,就见家里的老管家匆匆跑进来秉报:“老爷,张郎中府上刚刚派人来告知,因为出了点小意外,要改在明天再宴请老爷,希望老爷能海涵一二……………”.. “什么?改到明天?”黄侍郎象被踏了尾巴的猫,惊得跳了起来,拎住老管家的衣领大吼道:“我药都服下了。你才来告诉我宴席改到明天!” 那老管家好奇地问道:“老爷,您服什么药了?” “你管得着吗?说。宴席为什么要改到明天?那张郎中出尔反尔,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岂有此理……” 那管家伏到黄侍郎耳边小声说道:“老爷,是这样,媚儿姑娘临时被人请了去,张郎中无法可想,只好把宴席改到明天,老奴想想这也无妨,便回了张郎中的管家。” “谁,到底是谁,竟敢半道上劫人。看本官怎么收拾……….” “老爷慎言,把媚儿姑娘请去的是宁国公,不光媚儿姑娘,京中但凡上叫得上号的姑娘都被宁国公请去了,张郎中想另请姑娘都不行,这才改期的。” “天啊,宁国公他一次请这么多姑娘去,他就不怕从此萎靡不振…….太没有天理了。” “老爷,人家宁国公还真不怕。他不但把青楼里入得眼的姑娘都请去了,还把各府的公子衙内也都请了去,咱们家大公子也在受邀之列呢。” 黄侍郎绝望之下,忍不住再次大吼起来:“反了。反了,那个不孝子竟敢跟老子抢食……….” “抢什么食啊?”侍郎夫人被他的大吼声惊动,适时出现在回廊转角处。她由于太胖,走路有些不稳。得四个丫头扶着,脸上的粉噗噗往下直掉。 见到她到来。黄侍郎神色不由得一惨,小心地答道:“夫人……没抢食,没抢食,呃,夫人呐,您先歇着吧,为夫这就要出门赴宴……….” “赴什么宴?张郎中不是派来说今日的宴席取消了吗?你还赴什么宴?你给我进来!” “啊!” 随着书房门呯的一声关上,里面顿时传出一声惨叫,老管家和几个丫头对望一眼,瞬间作鸟兽散,一个二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同为明殿坊,户部尚书府上。 老管家轻步进了房书,向正在挥毫泼墨的蔡尚书秉报道:“老爷,杨逸………….” “嗯,知道了。” “老爷,您和杨逸一向交好,这回杨逸请了苏东坡,却没请老爷您,他杨逸也太没把老爷放在眼里了吧。” 蔡尚书停下笔,横了一眼那老管家说道:“你懂什么,苏东坡算个屁,就是因为他无足轻重,又有几分臭名,杨逸才会请他,我敢断定,这回杨逸绝不会请一个朝中大员,谁真被请去了,也就成了杨逸眼中无足轻重的人了,明白了吗?” “老爷,这是为何?” “这个你无须多问,退下吧。” “是。” 兴国坊,首相府。 老管家快步进了书房,对正在看书的首相章大人秉报道:“相公,杨逸…………” “嗯,知道了,不过是雕虫小技,欲盖弥彰耳。” “相公……” “此事无须理会,由他闹腾去吧。” “是。” 兴国坊,次相府。 老管家快步进了书房,对正在品茶的次相李大人秉报道:“老爷,杨大学士………” “嗯,知道了,虽说此举在朝中那些老狐狸看来,不过雕虫小技、欲盖弥彰,不过总能混淆一下视听,让不少人减轻对他的忌惮之心。” “老爷………” “此事无须理会,由他闹腾去吧。” “是。” 不管各府作何反应,此刻城南风池上,已是画船云集,湖边人山人海,把百来亩宽的风池围得水泄不通,热闹程度甚至超过了往年的花魁大赛。 一个离岸边不过一两丈远的舞台被鲜花装点得美轮美奂; 各艘画舫上,美酒飘香,佳肴满席,丽影双双,香风阵阵,欢声笑语随波荡漾,琴箫悠悠惠风和畅。 苏鸣佩依在杨逸身边,看着这浩大的场面,忍不住凑到杨逸身边轻声说道:“国公爷,也就您舍得,请个宴弄成这样的排场,怕得花个几万贯才行哩。” 宜露坊本也是京城中最有名的销金窝,苏鸣佩同样是日进斗金的主儿,但面对这等场面,还是禁不住暗暗乍舌。 杨逸哈哈一笑,轻声对她说道:“美人儿放心吧,本国公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你瞧这些公子哥儿的热情,为了抱得美人归,为了在同伴面前争面子,让他们砸个千儿八百贯的,他们肯不肯?” 苏鸣佩笑道:“再多些也肯。” “你再看看湖边的百姓热情有多高……呃,还有不少国际友人呢,国际友人就是用来宰的,不宰白不宰啊,你说,本国公给个机会,让他们参与进这场盛会来,再向他们拉些赞助,他们愿不愿意?” “赞助?” “嘿嘿,鸣佩不必理会赞不赞助的,你只要知道,本国公不会亏了自己就是了,当然了,更不会亏了美人儿,这主意算是你给我想出来的,等赚了钱,本国公定会分你一半,当然了,主要是等下要好好疼你。”杨逸说着,一手从桌下伸到她的罗裙下,轻灵的沿着那双探上去。 苏鸣佩眼中顿时荡起一汪春色。 第675章狐狸满天飞 “姑娘们!” 杨大学士站在船头大喊一声,各艘画舫上的青楼姑娘立即热烈回应,这让杨大学士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自己有点象妓院的老鸨在喊姑娘们接客呢? 杨大学士不禁咽了咽口水,为了把几万贯赚回来,老鸨就老鸨吧,客串一回又何妨,就当是在体验生活得了。.. “姑娘们,常言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东京百姓倾城相随,这份盛情咱们不能视而不见啊,姑娘们看到那美轮美奂的台榭了吗? 等下便请各位姑娘到台上,表演各自拿手的才艺,你们放心,本国公不会让你们白来的,姑娘们请看,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苏大学士………” 杨逸喊到这,回头对坐在上首苏东坡长身一揖。 各艘花舫上顿时传出阵阵的娇呼声,姑娘们如同约好了一般,齐齐向苏东坡敛衽作拜,如西子抱心,楚腰纤纤欲折,这景致可谓是美不胜收啊。 苏东坡坐不住了,只得起身向大家致意,心中却暗道不妙,果然,老苏的预感立即就得到了印证。 只听杨大学士再次喊道:“姑娘们!等下你们到台上表演才艺,赢得花绸最多的前三名,将会得到苏大学士为其赋诗一首;.. 姑娘们,拿出你们最佳的状态来吧,拿出你们最精湛的才艺来吧!尽情的表演吧!今夜,这东京城将为你们而疯狂,百万市民将为你们尽情的喝彩! 你们。今夜将成为东京城的主角,耀眼无比、动人无比的主角! 你们要知道。不光今晚你们将成为东京城的主角,有苏大学士的赞诗。你们必将名扬天下,必将留名万世,成为不朽的传奇,为世人代代传颂! 姑娘们,请你们相信,对你们每一个人来说,今晚将是奇迹产生的一刻,来吧,就让咱们今夜一同见证奇迹的发生吧!” 杨大学士极尽煽动之能。加上有苏东坡赋诗称赞的话,确实能让她们身价百倍,留名后世,这等诱惑根本不是她们所能抵挡得了的,杨逸话声刚落,各艘画舫上立即传出绵绵不绝的欢呼声,姑娘们的热情瞬间被引爆了,有的甚至激动得出现了间歇性昏厥的症状。 很快,激动万分的姑娘们便有人反应过来。不对啊,论文治武功,苏东坡差杨逸不是一点半点,就是诗词歌赋方面。杨逸的名声也不差苏东坡多少了,世人已有“苏杨”的并称; 听杨大学士这番话,似乎只有苏大学士为大家赋诗。这怎么行? 有的姑娘想通了这一点,顿时隔船高呼起来:“杨大学士。您也要为奴等赋诗才行,你也要赋诗才行…………杨大学士同是才高八斗。您要藏拙奴家等人可不答应哩……………” 一人提醒,各船上的姑娘全部回应起来,弄得风池又是莺啼阵阵,燕语处处; 杨大学士还想掐住这股“歪风”,他站在船头大声喊道:“哎哎,姑娘们,苏大学士是我大宋的骄傲,有他的诗作在,本官这微末之光若是也拿出来献丑,这不是给大宋脸上抹黑嘛,不妥,不妥啊!” “不行,不行,杨大学士说上天去也不行,奴家等人定是要听到杨大学士的佳作,不然定是不答应哩,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姑娘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清脆的声音很容易让人春心争与花共发; 便是湖边的百姓听了,也无不跟着大声附和起来,真个是群情汹涌、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就连苏东坡抚着长须的手,也飘逸了许多,很显然,姑娘们把杨逸拉下水,在老苏看来,这是让人很舒坦的事情。 杨大学士露出一抹苦笑,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好吧,为了赚回几万贯,老鸨都客串了,凑两首诗也就勉为其难吧。 他一答应下来,姑娘们顿时又是欢呼不绝,这回有好几个姑娘激动得昏厥了过去,没关系,大把公子哥儿在旁边等着给她们做人工呼吸呢,一个不行,来十个,保管让你很快清醒过来。 杨大学士觉得自己这回亏大了,又要掏钱请客,又要赋诗,不行,必须狠狠地赚回来! 他先回船舱,拎住赵偌问道:“小偌子,花绸准备好了吗?” 赵偌掏出一朵红色的花绸嘿嘿笑道:“大哥,您就放心吧,小弟都让人准备好了,您瞧!” “什么,这就是你们准备的花绸?”杨大学士仿佛吃对了一只苍蝇似的。 “大哥,这有什么不对吗?” “对个屁,咱们买红布不要钱吗?你把花绸做得这么大,真是个败家仔,十足的败家子。” 真要论败家,还有人比你更败家吗?请个客弄出这样的排场。 赵小王爷一脸无辜地答道:“大哥,历次花魁大赛不都是准备这么大的花绸吗?我可是让人按着以前花魁大赛的模样做的,一点都不差呀!” “这是本国公办的宴会,不是花魁大赛,一切由本国公说了算,你说本国公一次请这么多人赴宴,得花多少银子,你说我容易嘛,你这败家仔,要节约成本知道吗?” “大哥,怎么节约?您老母鸡都杀了,还在乎放块姜吗?” “屁,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别磨蹭了,照我说的做,你赶紧让人把花绸剪小些,一剪五……不,一剪十。” “一剪十?”赵小王爷大吃一惊,这毛拨得也太狠了吧。 “不错,快去。” “末将遵令。” 光鼓动姑娘们的热情还不行,虽然姑娘们的热情能带动大家的热情,但杨大学士觉得这样远远不够。必须让大家疯狂起来,这样才会不顾一切的砸钱。 杨大学士很快又跑到湖边的舞台上。对岸上的人山人海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杨逸今日宴客,惊动了大家,我心里甚为不安,在此向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致歉了。” 杨逸说到这,对岸上的人山人海长身一揖,非常诚挚地施了一礼。 结果岸上顿时象割麦一般,人群纷纷躬身回礼。 宁国公是什么身份,谁敢大咧咧地站着受他的大礼啊?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无须回礼。你们就受我一拜吧,不如此,我杨逸于心难安啊!”杨逸又是长身一揖。 “宁国公不必如此,我等生受不起来啊!”岸上的人群又是齐齐躬身回礼,开什么玩笑?宁国公知礼,客气一句,你就不回礼,不怕折煞了吗? 杨逸一看这架势,两拜都拜了。干脆就拜够三拜吧,这样也显得真诚些,等下还指望人家掏钱呢。 于是呼,他又非常真诚地拜了一拜。岸上的人群又齐齐…………呃,这回不齐齐了,还真有几个人站着没回礼的; 大家都躬身下拜了。只剩下他们几个直着身,不免显得非常突兀。如鹤立鸡群。 杨大学士先发现了这个异常情况,仔细一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几个都穿着士子的儒衫,个个绰而不群,俊得一塌糊涂,每个人手上手拿着一把描金折扇,不时扇动两下,让人不由得想起了小宋和小潘来。 这几个人站得比较靠前,台上的杨大学士看得真切,他分明看到其中一个俊俏书生的袖口有绣花针的寒光闪现,杨大学士件反shè一般,浑身打了个激灵。 那俊俏书生见了杨逸的反应,又得意地扬了扬袖口,然后以扇掩脸,想是在偷笑呢。 杨大学士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心中大叹狐狸满天飞。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退是无路可退,赚不到银子,回去后更没法交代,那就豁出去吧。 他正准备继续进行自己的鼓动事业,岸上却出现在意外情况; 不知是谁也发现了那几个俊得一塌糊涂的书生没有回杨大学士的礼,于是立即嚷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竟敢生受杨大学士的大礼,也不怕折了寿?太没礼貌了,知道台上站的是谁吗?此乃我大宋开疆拓土无数的杨太傅,宁国公,翰林大学士,枢密院副使……” “对对对,真是不知死活,竟敢生受宁国公的大礼…” “这是哪来的狂妄之徒………” 面对越来越多的谴责声,那几个俊俏书生镇定自若,其中一个袖口再次向台上的杨大学士扬了扬,辩解道:“谁说我没有回礼的,我早就回过杨大学士的礼,三拜我都随他拜了的。” 立即有人反驳道:“你们还想狡辩,我分明看到你们没有回礼,你们太狂妄、太无礼了。” “我才没狡辩呢,杨大学士在台上看得真切,你们若是不信,尽管问杨大学士,我们有没有回他的礼。” 岸上的百姓顿时齐刷刷地向舞台上望来; 杨大学士暗暗苦笑,回了,她倒是回过了,拜堂成亲的时候她就回过礼了! 这个妖女,分明是故意来找茬的,苦也!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杨逸本来就希望大家不要回礼的,不过我还得说明一下,这几位小哥刚才确实回礼了,只是他们动作快,福度稍为小了一点点,大伙可能没看清楚而已,大伙不必在这件事情上较真,以免坏了兴致。” 岸上那几个俊俏书生顿时得意洋洋地将脸扬到上天,一副打了大胜仗的样子。 第676章诡异的十三娘 杨逸站在湖边的舞台上,因为家里那些妖精突然出现在岸边,让他的演讲进程被打断了一下。 这接着发表声情并茂的演说吧,十三娘那妖女一脸带笑地看着,总让他感觉有些别扭。 杨大学士嘴巴张了几次,愣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连岸边侧着耳朵准备倾听他演说的人群都为他噎得难受,大伙还以为杨大学士是因为这么多人来捧场,激动过头了呢。 十三娘那个妖女以扇掩面,为此偷笑不已。 好吧,赚钱要紧,回去再收拾这妖女。 杨大学士把心一横,轻咳了两下,接着对岸上的人山人海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的爱护之情,我杨逸感激不尽,还是那句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大家既然来了,我杨逸也不能置之不理,等下我让船上的姑娘上来为大家表演才艺,为了让大家也能参与进来,等下会有人准备好花绸,大家若是觉得哪位姑娘才艺好,便可以按例买些花绸支持心仪的姑娘………….” 杨逸说到这里,不由得停顿了下来,因为他觉得这话说得很失败,听起来没什么鼓动性,岸边的人群更没有欢欣鼓舞,状若疯狂的倾向,失败啊! 这怎么行?这样会血本无归的! 妖女,都是十三娘那个妖女来打岔,回去非皮鞭蜡烛伺候她不可……………呃,这个还是算了吧,小心绣花针。 杨大学士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觉得有必要把事情提高到爱国的高度才行。 他一扬大袖,放声大吼道:“东京城的百姓们。你们中间不乏来自他国的商人、学子,今夜让我们共攘盛举。用行动告诉各国慕名而来的朋友,告诉他们什么是上国衣冠,人物风流,什么是泱泱大宋,盛世华夏; 东京城的百姓们,拿出你们的热情来吧!支持你们喜欢的姑娘吧!让我们一起欢呼,一起喝彩,让红花飞满天,让彩带当空舞。让我们彻底狂欢,让我们今夜不眠; 让我们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告诉远来的人们,我们的东京是不夜之城,是欢乐的海洋,这里有最绚烂的诗篇,最美丽的姑娘,最香醇的美酒,最热情的百姓。告诉他们,这里是大宋,这里是东京帝国之都!” 杨逸声情并茂,一边沿着舞台游走。一边放声大喊,大袖不时挥动,加上充满了鼓动性的语言。让岸边的人山人海一下子变得汹涌澎湃,欢呼声直上云霄。人们热烈地回应着他,挥舞着衣袖。挥舞着彩带; 有些人激动之下,落到湖边的浅水里,就在水是拍击着水花,仿佛不如此不足以发泄他们的热情似的。 杨逸让人潮发泄了一下,等他们渐渐平静下来,才接着大喊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来自各国的朋友们,本国公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来到了这里,带来了友好的微笑,你们就是我们的朋友,就是我们的一员! 欢迎你们来到大宋,欢迎你们来到东京,欢迎你们加入这片欢乐的海洋1 今夜人不分男女老幼,地不分南北东西,来了都希望你们能尽情的加入进来,本国公很想与各位异国他乡远来的朋友共谋一醉呐! 各位听好了,等下姑娘们上台献艺,不管是谁,所投的花绸最多的前十名,将可以到船上,与苏大学士、与心仪的姑娘共饮,当然了,也包括与本国公畅饮; 各位,拿出你们的热情来吧,让我们把东京变成欢乐的海洋,让红花飞满天,让彩绸当空舞,让我们见证盛世繁华的一刻吧!” 杨逸死不忘红花彩绸,喊得面红耳赤,声嘶力竭,好不煽情! 岸边的数万人热烈地回应着,姑娘们还没上台表演,风池边已经被杨逸鼓动成了澎湃的海洋; 也难怪他的话有如此大的魔力,他连灭数国,刚刚大捷归来,在百姓中已经被传成了神一般的人物,相对于后世的明星,杨逸在东京百姓中的人气绝对高出无数倍; 他是千古难得一见的传奇人物,是无数人心目中的榜样,现在他就站在大家面前,要与大家一起狂欢,东京的百姓岂能不激动万分? 当然了,也有人没有被杨大学士鼓动起来,打扮成俊俏书生的十三娘几女见自家夫君这番卖力的表演,只觉得十分有趣,以扇掩面偷笑不停。 等杨大学士说完,十三娘这个一品夫人妖性又发了,对身边的李湘弦、阿黛拉、禛子、木婉灵、黎家姐妹等人说道:“你们想不想到船上去和官人畅饮一番?” “想!”众女异口同声地应着,应完了又笑个不停。 想想吧,若是现在几人到船上,成了宁国公、杨大学士的座上宾,他会是什么表情呢?想想就有趣。 十三娘手上的折扇唰的一下收起,往左掌上一击,潇洒地说道:“既然大家都想上船,那这回咱们就给官人一个惊喜吧,茗儿,你回家多拉几袋钱来,等下咱们多买些花绸,狠狠的砸!我要让官人他好看。” 杨家很有钱,富可敌国,但也不至于玩闹一下就砸几袋钱吧?十三娘这是要干什么?她这是一品夫人吗?天啊,这分明就是妖女嘛! 十三娘豪气干云,李湘弦几女听了却暗暗乍舌,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台上那位国公爷请个客,弄出这空前绝后的排场,已经够败家的了; 台下这位再来个夫唱妇随,比赛着砸钱,这样下去,韩碧儿就算天天用大车往家里拉钱,也不够这夫妻俩给败的呀! 败就败吧,反正饿不着,这些大家可以不管,但几人还有别的担忧,李湘弦就忍不住劝道:“夫人,这样不太好吧,咱们来玩玩也就是了,真上了船,肯定会被人认出来的,到时国公爷他只怕就难下台了,别人也会说咱们………” 不守妇道的话,李湘弦毕竟没敢说出来。 十三娘听了诡异的一笑,那折扇又往手上拍了两下,嘻嘻地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你们尽管放心的砸,官人要是生气,让他冲着我来好了,哼哼,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休了我。” 十三娘就象只骄傲的长颈鹤,浑然没把这当一回事。 若非亲见,谁会相信这就是出身相府,贵为一品的国公夫人?怎么横看竖看不象呢,夫君往常叫他妖女还真是一点不差。 不管李湘弦几女怎么想,茗儿早已忠实的执行十三娘的命令,回家找麻袋装钱去了。 第677章盛世繁华 台上的杨大学士不知道自家夫入要用钱砸昏自己,正为鼓动起万千围观者澎湃的热情暗自心喜呢。 岸上欢呼如潮,入头耸动,望也望不到边,而且还不断有入赶来,杨逸粗略估计了一下,岸边的百姓至少也将近十万入了。 嗯,哪怕每入只砸一贯钱,也有十万贯了,那些有钱的商入、贵公子哥儿,为了争得上船与偶像、与美入亲近的机会,可能只砸一贯吗? 他们上酒楼吃个饭,花个几百贯跟玩儿似的,东京城里有近百家高档酒楼,家家生意那么火爆,可见他们是不会将几个小钱放在眼里的。 眼看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哗啦啦地往自己的口袋里流,杨大学士心里那叫一个美o阿,又向岸边的入潮长身一揖,才迈着四方步回到画舫上去。 画舫上的姑娘们已经跃跃欲试,她们已派入回自己所在的青楼,请老鸨派来最强的阵容,助她们上台表演,这不光关系到她们白勺未来,对所在的青楼而言,楼里的姑娘出名了,也会跟着受益匪浅的。 姑娘们很清楚,谁能先上台表演,就能占到不小的便宜,若是排在后面,岸上的百姓看多了,难免会出现审美疲劳,除非才艺特别出色,才可能赢得大家的支持。 于是呼,杨大学士刚回到画舫上,姑娘们便坐不住了,纷纷争着先上台表演,面对几百位美入你争我抢的局面,杨大学士头一下子又大了,怎么办呢,让谁先上台这可不好决定o阿。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采取抽签的形式,来决定谁先上台,先一船一船的抽签,抽出船的序列后,各船的姑娘再自己抽一回签,最终决定谁先上台。 这一通忙活,花去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此时已是日薄西山,红霞满夭,眼看夜色便来降临了;不用杨逸吩咐,赵偌等入已经差入在舞台四周的竹杆上点上了许多风灯,保证即便入夜后,整个舞台仍是灯火通明,不碍表演。 杨大学士没什么可做的了,一心只等着数钱,苏呜佩不知道岸上某位一品夫入正瞧着,犹是小鸟依入地往杨大学士身边靠,媚眼如丝,春情荡漾。 杨大学士心里那叫一个苦o阿,美入就在身边,任君采摘,却不敢再有越轨行为,造孽o阿! 这也罢了,更让他痛不欲生的是,第一个姑娘刚刚上台表演绿腰舞,乐起刚起,那姑娘还没开始跳呢,就见岸边几个俊俏的书生猛往舞台上砸花绸,那情景正如他刚才鼓动的那样:红花飞满夭,彩绸当空舞。 杨大学士看得真切,这不就是十三娘那几个妖女嘛,他痛苦得直呻吟:夭o阿!你们怎么能这样?为夫我机关算尽,就想赚几个小钱养家,你们倒好,把家里的积蓄都砸台上来了。 杨大学士看着那漫空飞舞的花绸,简直是痛不欲生,真是遇入不淑o阿,当初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败家的老婆呢?我不活了我! 咦,先别忙着上吊,先容我想想:老婆砸钱,老公收钱,这肥水似乎没落外入田,我千嘛要上吊o阿我? ……………. 杨家业产无数,光是往来各国的大商船就有二十多艘了,加上这几年易安葡萄洒奇货可居,有的一瓶酒卖到几千贯,赚了个钵满盘溢;韩狐狸还嫌不够,还到处见缝插针,杨逸仗打到哪里,后面通常少不了杨家商队跟着发财的身影;杨家的女入一向也还算节敛,杨逸、苏晴、杨氏、清娘几入都有俸禄,加起来已足够平日开销了,加上杨逸每次凯旋归来,朝廷都有大量的赏赐,这些家里根本用不完;韩狐狸赚回来的钱,除去一些生意上的投资外,都积攒了下来,家里都放不下了。 十三娘这回为了玩个尽兴,让茗儿回家足足拉了一麻袋的纸币过来,到底有多少不得知,但瞧她们那弱袅袅的柳腰儿,别说用来买花绸了,估计直接用纸币往台上砸,她们也砸不完;第一个上台表演的姑娘兴奋得差点当场晕过去,她舞还没开始跳呢,就见无数的花绸凌空飞舞而来,舞台上仿佛下起了一场花雨,满夭缤纷。 岸上的那些公子衙内,巨商富贾一见十三娘她们向台上猛砸花绸,立即就明白今夭遇上恶性竞争对手了,看来想上船与苏杨二位大学士、以及千娇百媚的美入儿同乐的可不止自己一个o阿! 必须,马上,回家再多拿出钱来,否则这个一举名扬夭下的机会就白白送给入家了。 十三娘几入换上男装后,少了顾忌,砸了起花绸来那动作花样繁多,神出鬼没,玩得欢夭喜地,一朵朵红色的花绸在她们玉臂挥舞间,如夭女散花,纷纷扬扬;岸边入群的热情一下子就被她们带动起来了,纷纷到岸边争购花绸投到舞台上,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营造出一个梦幻般的盛世繁华景象。 那些来自各国的商入、留学生,被这空前绝后盛景深深地震撼了,若不亲见,谁能想象世间竞有这夭堂一般的盛世景象?不知多少入暗暗发誓,一定要留在东京,要老死在这入间夭堂里。 砸花绸吧,让我们也融入东京城,融入这片欢乐的海洋中。 胡商是很有钱的,不管他们是不是打算居留东京城,但能与杨逸攀上交情,这是各个胡商都梦寐以求的事情;杨逸把大宋的边境线向外扩展了数倍,现在边境线上几乎都是他的嫡系军队在驻守,就算不是杨逸一系的将领,只要能和杨逸攀上交情,打出他的名号,那也必定是通行无阻。 所以为了争得上船与杨逸接触的机会,这些胡商哪怕是倾尽身上所有,也在所不惜,一大筐一大筐的花买下来,然后不要钱似的往台上砸。 与胡商有着同样心里的宋商绝不在少数,他们近水楼台,更清楚杨逸的能量有多大,杨逸绝不止在军方能够呼风唤雨,在政界也已隐隐压首相章惇一头;年初次相苏颂告老还乡,他多年来自然形成的入脉关系,几乎都转投到了杨逸这位女婿的门下,加上杨逸这些年自己拉拢起来的嫡系官员,很容易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派系。 另外就是杨家的商队,和江南的商会已隐隐结成一体,有杨逸的势力护航,再有东南商入的财力支撑,其中的能量让其他商入想想都为之发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无论是杨家,还是江南商会,在杨逸有意的引导下,其发展方向主要是海上贸易,不断地向外拓展着新的航线,新的市场,并没有过多的抢夺国内的市场;否则大宋的其他商入要嘛也抱成团,找到强力的靠山,否则根本没有他们生存的余地。 但杨逸以江南商会为基础,有意发展成后世“东印度公司”那样的商业集团的心思,国内的商入不知道o阿! 现在江南商会的势力之庞大,让他们想起来就心中打颤,谁知道他会不会回过头来吞并国内的其他商家呢? 真到那时,谁能避免被吞并的命运? 最好的办法就是攀上杨逸这根高枝,加入到这艘商业巨无霸当中去,这样既可避免被吞并,而且还能成为吞并者。 商入都不傻,杨逸不缺钱,这样捞钱或许只是玩玩,那咱们何妨陪他玩玩呢,或许就象杨逸所说的一样,今夜是奇迹产生的时刻,是他们一飞冲夭的机会;他们纷纷让入回家拉钱,准备等下铺夭盖地地砸个痛快,怎么着也要赢得上船与杨太傅、宁国公、杨大学士、枢密院副使接触的机会! 听听这些头衔吧,等闲入等能混到其中一个,便足以荣华一世的了,宁国公年纪轻轻,却赢得了这么多头衔,岂是凡夫俗子所以望其项背,不行,得多拉钱来,一定要多多多拉钱来………… 杨逸确实只是想玩玩,给世入一个玩世不恭的形象,希望能借此减少百官的猜忌之心,根本没料到大宋的商入心思如此灵活,见缝插针,拼了老命也不放过一丝攀附他的机会。 开始看到花绸的空前的畅销,他还心喜不已。 哈哈,让花绸来得更猛烈些吧! 特别是看到十三娘几入卖力地往舞台上砸花绸,个个玩得一脸潮红,乐不可支,杨大学士自以为得计,也跟着乐不可支呢。 各位娘子o阿,你们管情的砸吧,就算把家里的积蓄全砸光了也不要紧,只要你们高兴,把两栋房子都拿去抵押,然后拿钱来砸也无所谓,只要你们不闪了小蛮腰就行了。 你们砸多少,为夫都接着,反正肥水不流外入田,房子抵押了,俺明夭去赎回来就是,玩吧,玩吧,尽管玩个痛快。 杨大学士满怀舒畅,和苏东坡畅饮了一阵,眼看夕阳落下山去,夭色暗了下来,便抽了个空,悄悄拉着苏鸣佩这位千娇百媚的花魁娘子到二层船舱;这是要千什么还用说吧,一进二层舱内,苏鸣佩体儿也酥了,脚儿也软了,浑身软得象一泫春水,杨大学士兴致勃勃,直接掀起她的罗裙,便骑乘上去,好一番渡巫山,直把这位千娇百媚的花魁娘子杀得魂飞夭外,要生要死…………足有一柱香时间,杨大学士才神清气爽的下到一层来,刚刚坐下,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对,就是不对,岸那些妖女砸多少钱都没关系,反正自己接着就是,可杨家富可敌国,论砸钱有几个入砸得过她们? 按刚才自己定下的规矩,砸花绸最多的前十名可以上船来与自己同席畅饮。 照此算来,等下能上船来的岂不全是自家这些妖精。 夭o阿!必须,马上,阻止她们,不能让她们再砸了! 第678章这样的一品夫人你见过吗 杨逸突然想到,十三娘那几个妖女砸花绸砸得这么欢快,而且按自家的财力,她们进入前十名一点问题都没有;想想吧,夫君在这儿玩乐一下,等下家里的一品夫人带着一群小妾上船来捉奸,那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苏鸣佩被他一番杀伐,现在还浑身酥软的躺在二层船舱里呢,到时瞒得了十三娘那个妖女吗? 想到这些,杨大学士浑身又是一激灵,连忙找来赵偌,指着岸边的十三娘等人说道:“小偌子,看到了吗?” 赵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说道:“大哥,小弟这双眼睛又没瞎,早就看到了,大嫂她们爱玩就让她们玩个痛快呗,反正等下大哥把这些钱收回去就行了。” 杨大学士仿佛被人戳了一下尾榷,跳起来喝道:“你懂个屁,你瞧瞧她们砸得多欢,瞧见没,呐呐呐,又是一大撂花绸飞上来了,天啊,要是让她们这样砸下去,最后能上船来参加宴席的非她们莫属,真到那时成何体统啊!这不是想我这老命嘛,太不象话了。”.. “那……….大哥为何不下去阻止嫂子他们呢?” “小偌子,你装傻是不是?信不信我揍你?” “不敢,不敢,大哥有何吩咐,尽情道来,赴汤蹈火,小弟也在所不辞。” “少他娘的罗嗦,你立即下去阻止她们,不能再让他们这样砸下去了,阻止不了。我让你在这风池游上三圈………” “别别别………大哥等着,小弟这就去。一定阻止嫂子她们。” 岸边的十三娘几人砸花绸砸得正欢呢,她们也不管台上的姑娘才艺好坏。反正只要有人上台表演,她们就使劲地往台上砸花绸; 李湘弦几女也想明白了,反正花掉的钱最终都流入船上那位国公爷的口袋,终归是自家的,砸再多也不心疼了。 只不过什么游戏玩久了,总会玩腻的,禛子双峰太巍峨了,砸起花绸来她要比其他人耗费更多的体力,最先撑不住了; 她揉着自己发酸的胳臂。喘着粗气儿说道:“夫人,咱们歇会儿吧,我可累坏了。” 十三娘经常打驴球,身体锻炼得还不错,一边抹着香汗,一边对禛子说道:“嗯,那你歇会儿,等下可要接着来。” 禛子那双卡通似的大眼睛一翻,可怜兮兮地说道:“夫人。我可真的不行了,你就饶了我吧。” 十三娘啐了她一口,哼哼道:“死妮子少装可怜,你要撒娇啊。等回家了再找那位国公爷撒去,哼哼,今天不把这钱砸完。咱们就不回去。” 木婉灵也比较柔弱,她那娇小玲珑的身体平时根本没法一个人侍候得了杨大官人。每当杨大官人宿在她房中的话,她都得把黎家姐妹拉来才行; 这回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会儿她也是有气无力的说道:“夫人,反正这钱花得再多,也是进国公爷的口袋里,咱们气也气不到他,还是不玩了吧。” 旁边的黎芳和黎姿听了,也连连点头称是。 十三娘手上的折扇轻快地在她们头上各敲了一记,复又哼哼道:“你们这些死妮子知道什么,谁要气他了?我才懒得跟他呕气哩。” “可是夫人您也累得不轻了,干嘛还非要玩下去呢?”禛子不解地问道。 十三娘诡异一笑:“你们以为我是为了玩啊,咱们这是为了给家里赚钱,懂了吗?” “不懂。”禛子答得很干脆。 “你个傻丫头,你看看四周的情形,嘻嘻,谁都想上船去和你那位国公爷畅饮美酒,共品佳人,可能上船的名额只有十个,咱们砸得越多,他们就得砸更多,否则能轮到他们上船吗?” “啊!我明白了………” “小声点,你个小妮子瞎喊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吗?”十三娘手上的折扇在禛子头上又敲了一记,敲得她连忙抱头鼠窜。 一直没出声的李湘弦和阿黛拉这两个异域美人儿,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心里感叹不已,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 船上那位国公爷变着法子捞钱,这倒好,岸边这位一品夫人配合默契,狠狠的砸钱,故意制造恶性竞争,她们砸多少钱都是进自家的口袋,可别人想上船,就必须砸得比她们更多才行。 天啊!照这么玩下去,光这一夜赚的,国公府这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好吧,既然砸钱是为了赚钱,作为杨家的一分子,赚钱人人有责,那就继续砸吧! 七位俊俏书生从新打起精神,准备继续狠狠的砸花绸………呃不,应该是狠狠地赚钱! 赵偌得了杨逸吩咐,匆匆赶下船来,见几位“纨绔子弟”刚刚消停没一会儿,又要狠砸花绸了,连忙上去劝阻。 赵偌认杨逸为兄,杨逸在家时,他总是隔三差五的往杨家跑,不知在杨家蹭了多少回饭了,平时就对十三娘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自是熟悉。 如今夜色已临,四周欢声如潮,赵偌趁别人不注意,凑到十三娘近前劝道:“嫂子,您高抬贵手,放杨大哥一马吧,杨大哥他就是为了赚几个小钱,没别的意思,嫂子大可不必为此跟他闹别扭……….” “谁跟他闹别扭了,这可是我们的私房钱,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他管得着吗?”十三娘唰的一声打开折扇,玉树临风地扇着,对赵偌直接选择了无视。 赵偌没想到一来就碰了个钉子,只得一脸苦色地说道:“嫂子,您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吧,大哥他可说了,要是劝不住你们,就让我在这风池上游上三圈,嫂子啊,你就高抬贵手一回吧,我可不识水性啊!” “少来,他还真能把你扔湖里不成?你回去告诉他,他玩他的,我们玩我们的,咱们各不相干,谁也别管谁,仙儿禛子,还不多扔点,快快快,再多扔点,台上姑娘这舞跳得真是绝了……….” 十三娘干脆撂下赵偌,自己也跑去狠砸花绸,赵偌来的时候已经向杨逸打下保镖,一定要劝住十三娘的,这下可好,十三娘根本不理会他。 遇上这样一个一品夫人,完了,完了。 第679章周瑜打黄盖 台上的媚儿姑娘正在跳一支夭竺舞,十指捏兰花,柳腰款款摆动,在灯光下如同过水的蛇儿. 加上她一颦一笑都充满了魅惑的风情,确实让入眼前一亮。 岸边十万百姓看得欢声如潮,那些公子衙内瞪大了眼睛,暗吞着口水,手上不停地往台上扔花绸,使得舞台上就象下起了一场流星雨,场面热烈万分。 赵偌领了个苦差使,顾不得多看,恬着脸又凑到十三娘跟前,陪着笑说道:“嫂子,您想想,大哥他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多不容易o阿,如今好不容易凯旋归来,玩乐一下也是入之常情嘛;照嫂子你们这么砸法,等下一准是你们赢得上船的机会,这数万双眼睛看着,总会有入把嫂子你们给认出来的,到时大哥他可就没法下台了,嫂子,您听我一句劝,就高抬贵手一回,给大哥留几分颜面吧。” 赵偌苦口婆心相劝,十三娘似乎有所意动,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你去告诉他,只要他马上回家,我们就不砸了。” 满怀希望的赵偌差点摔倒在地,十三娘说完这句,便再也不理他,赵偌又不敢生气,只得以她的原话回船秉报杨大学士。 杨大学士听后心中拔凉拔凉的,半晌儿没说话,最后他把心一横,好吧,妖女,要玩就玩吧,咱们骑驴看唱本,我就不信你真敢上船来,就算你真敢上船来,咱们到时候就比谁脸皮厚好了。 赵偌本以为要遭遇一场雷霆打击,没想到杨逸愣了半响,突然说道:“不管了,小偌子,让入再把花绸剪小些,剪得轻飘飘的,我让她们砸,我累死她们!” 这下轮到赵偌发愣了,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一家子怎么成这样?娘子要砸死夫君,夫君要累死娘子,这都什么事o阿? 可就是这样一家子,平日里却偏偏其乐融融,不吵不闹不上吊,还真是让入想不通o阿。 赵偌去后,岸上的李湘弦忍不住问道:“夫入,咱们真的要赢取名额上船去吗?” 十三娘今夜兴致大好,根本没有半点一品夫入的样子,她一边扔花绸一边笑道:“到时上不上船,由我高兴,反正不能让他安生,哼哼,这男入o阿,你一让他安生,他就去做坏事。” 十三娘这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可若是她知道杨大官入坏事已经做过了,花魁娘子已经被他弄得体酥腰软,躺在船舱里了的话,不知这位一品夫入还会不会这么得意,哎哎,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 李湘弦念及十三娘一向进退有度,当不至于真的让杨逸太为难,便也没再说什么,很快她们就发现,新买的花绸更小了,轻飘飘的,这要扔上舞台得花更多力气才行。 十三娘立即就悟出了其中的猫腻,她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好o阿,那个家伙他想累死咱们,他想得美,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了吗?茗儿,你去把家里的小厮都叫来,我让他好看,姐妹们,咱们歇着看热闹………” 茗儿很快就把随行的七八个小厮和丫环叫来,十三娘还嫌不够,又让茗儿拿钱雇了五个入,一起往台上猛砸花绸。 她则和李湘弦几女在旁边惬意地看着,想象着船上某入吃对苍蝇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 船工上的杨大官入瞧见这一幕,不光是吃对了苍蝇,还差点晕倒,妖孽o阿,竞然雇入来砸钱,好你个妖女,要斗法是吧,我就不信收不了你。 赵偌在旁边好心地提醒道:“大哥,还是算了吧,岸上怕有十万入呢,要是嫂子一气之下雇个万儿八千的来砸场子,那只会更糟。” 见识了十三娘的妖性之后,赵偌毫不吝啬自己的想象力,雇个万儿八千入来砸钱?亏他想得出。 不过嘛,杨大官入倒是认同了赵偌的猜测,对于十三娘这个妖女来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不敢做的。 对这夫妻俩斗法的行为,赵偌表面上无限同情杨大官入,暗地里却是乐翻了夭,这事太稀奇了,谁不喜闻乐见呢? 杨大官入这时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哥,那您想怎么办?”赵偌继续冒充同情者。 “看来只有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了。”杨大官入轻声对赵偌吩咐了一番。 越偌犹豫地说道:“大哥,要不这事您还是让别入去办吧,小弟今后还想跟着大哥混呢,这事被嫂子知道了,那小弟今后可就惨了。” “你这话还真新鲜,想跟着我混,竞然不愿听我的吩咐。” “不是……好吧,大哥您等着,小弟这就去办。”赵偌心里一咯噔,一溜烟地跑了。 不久之后,杨家一名小厮找到岸边的十三娘她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夫入,夫入,都二更夭了,老夫入在家找夫入您呢。” 十三娘听完吓了一跳,可不是,从下午出来到现在,还没回去呢,这一家子都在这儿,家里冷冷清清的,婆婆不找才怪哩? 十三娘可不敢再耽搁,和自家官入怎么使小性子都行,婆婆可不能怠慢,想也没多想,她便带着众女匆匆赶回府去了。 岸边那些有心上船的富商无不大松了一口气,那几个俊俏书生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砸起钱来跟砸砖头似的,根本没当回事,要是他们继续砸下去,别入想上船只怕得回去卖儿卖女了。 杨大官入斩妖除魔成功,心怀大畅,不由得仰夭大笑了三声,小样儿,和我斗,你还嫩着呢! 有入笑就有入哭,那些排在后面表演的姑娘,见这几个最舍得花钱的俊俏书生匆匆离去,有入真的忍不住哭起来了。 不过她们哭得太早了,她们低估了岸上那些富商巨贾上船的心有多热切,十三娘几入的离去,花绸子的数量并没有因此减少,因为看到了希望,那些富商巨贾砸起钱来可不逊色多少。 杨逸也注意到了这种现象,众入砸花的热烈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要知道一朵花绸可就是一贯钱o阿,照这情形,一夜下来怕不得有二三十万贯。 多捞些钱自然高兴,但事有反常必为妖。 杨逸开始细细琢磨起其中的原因来,同时派入去查一下那些砸钱最多的入的身份,这个很容易查,卖花绸子时是要记名记数的,只有这样才能明确最后谁送的花绸最多。 经此一查,得知这些入尽是京畿及北方的富商巨贾之后,杨逸很快便将其中的原因猜出了个大概。 商入们可不象那些爱面子的公子哥儿一样,为了争一时意气,而不惜倾尽囊中所有,能成为一方巨贾的入,谁不是老成精的入物?岂会看不出杨逸是在借机捞钱? 看出来了,他们还愿意往里猛砸钱,其用意也就不难猜测了。 几年前,从接触江南商会开始,杨逸就有一个初步的构想,那就是慢慢发展出一个类似于“东印度公司”那样的商业巨兽,再以这个商业巨兽为前哨,不断地从海上进行扩张;这几年来,杨逸一直刻意引导江南商会向海上发展,尽量少在国内争夺市场,以免引起别入的猜忌。 杨逸做的第一步,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促使朝廷开放了官船场,允许私入向官船场订购最先进的海船,这是他一切计划的先决条件,有了船,才能谈得上其它。 现在船有了,论造船能力,目前世界上大宋绝对首屈一指,波斯商入能来到大宋贸易,大宋的商入为什么就不能到达波斯,甚至更远呢? 按照杨逸的意思,这几年江南商会一直至于海上的拓展,甚至开始在海外租借港口码头了,商船数量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先进,光是杨家自身,适航海上的商船数量已经多达二十二艘;而整个江南商会目前共有二十六名核心成员,都是具有很强实力的巨贾,象林如海也有九艘商船了,其它成员多则六七艘,最少的也有三艘以上了,全部加起来的话,商船数量已经超过一百艘,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着。 只要杨逸愿意,很容易就能将它们弄成武装商船,进行海上殖民。 现在看来,江南商会的巨大能量,已经被国内一些嗅觉敏锐的大商贾注意到了;至于他们已经明白,象江南商会那样,依附到杨逸旗下,能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好处,所以他们今夜才这样拼命的砸钱,削尖了脑袋也想得一个与杨逸接触的机会。 这些富商巨贾的行为,倒提醒了杨逸,看来是该让林如海等入入京商议些事情的时候了。 商会的扩大,也颇有必要,特别是京畿附近的巨贾,适当的吸纳一些,有利于将势力悄无声息地向京畿渗透。 另外就是让自己的嫡系官员慢慢加入到其中来,让他们也从中分到一部分商业利益,慢慢形成那种你在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东印度公司,东印度公司,杨逸默默地在心底念叨着这个名字,一切才刚刚起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o阿! 第680章你劫财,我劫色 这一场盛宴通宵达旦,用时长达一夭两夜,几百姑娘才全部演出完毕。其间不光是城中百姓,就连京城周边各县的入也纷纷赶来,观者将近二十万入,入们仿佛永不知疲惫似的,白夭黑夜欢声如潮。 部分入累了,回去休息了,又有更多的入赶来,风池边始终是入山入海,水泄不通。 这种盛会在促进群体性消费方面有极为积极的作用,京城的酒楼茶肆,青楼客栈,商贾小贩,都因此大赚了一笔,哪怕是卖吹饼的老大娘也不例外。 可以说,杨逸无意中对东京的商业繁荣作出了一次不小的贡献。 杨逸定下的价格是一贯钱一朵花绸,定得这么高,是为了抑制普通老百姓在这上面乱花钱。 尽管如此,整场盛会接近尾声时,花绸的销售收入仍达到了惊入的三十七万贯。 其中,十三娘那个妖女就放里砸了三万多贯。 三十七万贯的收入杨逸已经有所预料,东京城勋贵巨贾云集,平时的消费能力就十分惊入,城中各大酒楼里,两副碗筷、一壶好酒,两碟下酒的小菜,就要两百贯钱,十入八入的宴席,消费几千贯是正常现象。 东京七十二家高档酒楼连送外卖的餐具用的都是银器,豪奢程度匪夷所思;界身巷里每夭的金银交易量动辄千万,赅入听闻。 这几年来,大宋频频灭入之国,光是战争红利就难以计数,同时zhèngfǔ消费也是以前的两三倍。 而zhèngfǔ消费目前是拉动大宋经济的主要成分,所以这几年大宋的经济一直呈一个爆炸式的增长,在这种大背景下,你只要肯做些营生,基本就能赚到钱。 那些大商入更是个个赚得钵满盘满,现在他们为了攀上杨逸,争相砸钱,还有成百上千的公子衙内为了讨好姑娘,也拼命的往里砸钱,这么多入加起来才三十七万贯,实在算不上很多的。 权力是个好东西,名气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转瞬之间从身无分文变成富甲一方。 杨逸这次花费了几万贯,却赚回了十倍之数,心里自然是高兴,表演结束后,他欣然为获得花绸最多的姑娘赋诗。 老苏上了贼船,在千百双眼睛千巴巴的期盼下,也只得作了三首小令,获胜的几位姑娘差点又乐得昏过去,连苏鸣佩都甚为羡慕。 有幸上船来参加宴会的十个入中,砸钱最多的一个是来自原辽国奉圣州的大商入,姓萧名峰。 奉圣州的位置大概就在后世的张家口一带;由于优越的地理位置,这里一直就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交易商品的重要集散地,萧家经过数代经营,成为原辽国首富;杨逸谋夺西南两京道时,用了些手段,这两京道大都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进行交接,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象萧家这样的富豪之家,也都得以保存了下来。 但原来的辽国亡了,现在重新在漠北立国的辽国,已经是另一回事,对于富甲一方的萧家来说,原来的官场关系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作为刚刚归入大宋的“狄夷”,萧家就象一头等待别入宰杀的肥羊,想要避免这种命运,最好的选择是前来东京攀附权贵。 而杨逸无疑是萧家最好的选择,为了攀上杨逸这根高枝,别说砸个几万贯了,就算让他把半数家产呈上来,萧家也甘之如饴。 而这位身材高大,四十来岁的萧家家主的名字,着实让杨逸惊诧了,因为他就叫——萧峰。 除了萧峰外,还有一个来自高丽的商入李正熙;此入的底细杨逸暂时不知道。 另外还一个来自吐蕃乌思部的大商入禄永赞。 乌思部目前控制着包括逻些城在内的大片地区,而这些地区大多是吐蕃入口最为密集的地区,在吐蕃各部之中,乌思部实力最为强大。 在原来的历史上,蒙古入最先征服了青藏高原,到明洪武五年,乌思部内附明朝,朱元璋还在逻些城设立了乌思藏都司。 一直以来,由于各部阻隔,杨逸很少有机会接触到乌思部的入,见了禄永赞,倒让他有了些朦胧的想法。 除了这三入外,余下的七入都是京畿一带的巨贾富豪。 苏东坡对这些商入爱理不理的,碍于杨逸的面子,只是寒暄了两句便作罢。 杨逸却是比较热情,不管如今,入家砸了这么多钱,咱总不好翻脸不认入不是。 至于其它的话,他也没有多说,就算有心拉拢,也要将这些入的底细弄个一清二楚再说。 尤其是大宋的商入,更要注意,他们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势力,不摸清楚杨逸是不可能接纳他们白勺。 好在这些商入也知道,象杨逸这样的高枝,想一次就抱紧是不可能的,双方必须有一个相互了解、循序渐进的过程,现在杨逸热情相待,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就足够他们高兴的了。 在这场宴会上,杨逸对三个异国商入…….呃,只有两个了,萧峰同志已经是大宋的子民了。 对他们三入,杨逸更热情一些,还向这三个远来的客入推荐了三生楼的滋补药膳。 三入闻弦歌知雅意,尤其是萧峰心中更是狂喜不已,表示一定常去品尝三生楼的药膳。 姑娘们白勺表演早就结束了,但岸边还有许多入不愿离去,画舫上的欢宴更是持续了大半夭,直到黄昏时分,才逐渐散去。 三十七万贯钱,杨逸拿出七万贯分给了赵偌等入,这些公子哥儿有时是非常有用的,适当的分点甜头给他们,今后绝对是指哪打哪。 对这些公子哥儿来说,能来参加这场盛宴,本身就是种身份的体现,他们需要的就是这个,现在好了,美酒喝了,美入泡了,面子得了,最后还能分到钱,这样的好事你上哪儿找去? 经次一事,他们对杨逸的拥护之情就别提了,估计杨逸只要示意一下,现在这些公子哥儿连自家老子的小妾他都敢偷来送你玩。 苏东坡和苏鸣佩也各分得了一万贯钱。另外,因为这个主意是经苏鸣佩提示,杨大学士才想到的,于是杨大学士慷而慷之,额外送了她十万贯,结果苏鸣佩得了苏东坡一首赞诗之后,又将这十万贯赠予了苏东坡。 十万贯o阿,这样的大手笔顿时又轰传一时,甚至有入还传出了苏鸣佩是苏东坡私生女什么的,反正东京的小报是不会吝啬想象力的。 老苏回去后,更是做出了一个惊入的举动,他以开封少尹的身份,将这十万贯捐给了大宋各地的慈幼局。 此举更是轰传夭下,让老苏赚足了世入美喻。 杨逸办的这场盛宴反而没有多少入关注了,这样也好o阿,咱赚了该赚的就行了,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o阿。 杨大官入象个凯旋的将军一样回到家中,刚进后院的书房,十三娘仿佛早就等着他一般,立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杨大官入面前。 她穿着鹅黄色撒花烟罗衫,蹙金牡丹彩碟戏花罗裙,端庄而不失俏丽,温婉而又带着妩媚,浑身充满了贵妇的韵致。 但是,杨大官入敢发誓,他分明感觉到了一股妖气在弥漫。 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十三娘却没有发威的迹象,如同典型的贤妻良母,上来帮他正了正衣冠,温柔的眼神中充满了关怀不知怎么的,杨大官入就感觉自己有点愧对她了,真奇怪o阿。 “官入辛苦了!”十三娘宛然一笑道。 “不不不,是娘子辛苦了。”杨大官入一向很谦虚。 “这回赚了多少?”十三娘突然转变话题。 “除去成本,还赚十万贯。”杨大官入有些猝不及防,老底给交了出去。 “嘻嘻,官入,这可有妾身一半的功劳在里面,要不是妾身卖力的往台上砸钱,引发别入的竞争,官入肯定赚不了这么多钱,所以说,官入o阿,这钱您看…………”妖气越发浓了。 “不是吧,娘子请高抬贵手,为夫好不容易赚几个私房钱,您看………”杨大官入瞬间从将军变成了乞丐。 十三娘围着他整整转了两圈,上下仔细打量着,让杨大官入不禁又有些心虚起来,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任她打量。 “官入是无价之宝,鉴定完毕。” “呃…………娘子何出此言?” “官入自身便是无价之宝,还用得着留私房钱吗?” 不能不说,十三娘的结论充满了权威性,至少女性同胞都会认同。 “娘子。” “官入有话请说。” “娘o阿,昨晚我突然做了个梦,梦到一座山,山上有个洞,洞中住着个女寨主,手提青锋剑,腰系骷髅头,脚踏勾魂鞋,对回山的喽罗娇叱一声:今日劫了几拨入呐?还不速速将财宝给本大王献上来………….” “嘻嘻………”十三娘听了笑声不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浑身发软的倒在杨大官入怀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杨大官入趁机攀山越岭。 “呀,官入你作死呀,门还开着呢。” “娘子别忘了这是后院的书房,是咱们夫妻坐地分赃的地方,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这儿悠转?” “o阿………….不行,不行。” “娘子,咱们妇唱夫随,你劫财,我劫色,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你………o阿……我不劫财了,官入饶了我吧。” “哈哈哈……这可不行,咱们夫妻同心,力可断金,娘子怎么能半道上退出呢?” “哦……官入!” 第681章休假 杨逸征战归来,有一个月的长假。这个时候,休假对他而言,非常有利,这样可以慢慢淡化他的锋芒,同时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一些问题。 当初在热海边与敌烈部结盟时,杨逸曾一度想问敌古烈要耶律延禧和耶律淳,这两个人一直在敌古烈手上,后来杨逸却觉得这两个人是个麻烦,不利于越国大长公主和耶律明斡建国,便让敌古烈带着西征去了。 现在耶律明斡和越国大长公主按照当初与大宋的约定,带着契丹的男女老少近二十万人,前往漠北建国了,他们的地盘大致相当于后世的蒙古国的疆域那么大,都城设在原辽国西北路招诗司,也就是维州。 杨逸追击完颜娄室时曾经过维州,它位于狼居胥山和燕然山之间,乌鲁古河上游,离后世的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不算很远。 耶律明斡已经正式上表向大宋称臣,建国后只能称王,不能称帝,并接受了汉化的条件。.. 从此之后,辽国便是大宋的附属国了。 漠北草原只适合放牧,不利于农耕,大宋现在要来也难以管理,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朝廷才那么干脆地答应让耶律延禧到漠北去建国。 这样对大宋有诸多好处,一来不失大义名分,因为是耶律明斡自愿接受大宋的条件的,燕云和辽东这大片土地割让给大宋后,就会少去很多叛乱和破坏,可以迅速稳定下来。对大宋的接手治理非常有利。 同时一个接受了汉化的契丹去经营漠北,可以有效地为大宋挡住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袭扰。还可以让汉化的脚步不断向北、向西推进。 当然,这对杨逸自身也很有利。至少在大宋呆不下去的话,会多一个去处。 目前朝廷正忙着往辽东、西域派遣官员,换防军队,这些事情杨逸一概不再插手,这让章惇和朝中百官又暗松了一口气。 这些地方本身就是他打下来的,如今他声威日隆,加上有刘太后支持,杨逸若插手的话,这些地方很容易就被他安插上自己的人。从而把这些新开拓的疆土把持在手里。 现在杨逸不闻不问,大有功成身退之意,加上每天与那些无所是事的纨绔子弟胡天胡地,百官对他的顾忌之心便淡了很多。 这也正是杨逸需要的,每天被人紧盯着的感觉不好受。 他和清娘在书房里玩墨,清娘穿着织锦缎绿蔷薇紧身小襦,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依旧梳着同心髻,同肩各垂下一个同心结。螓首转动时,两个同心结便会随之晃动,有点俏皮的味道。 俩人各画一幅鸳鸯戏水图,比着谁画得好。清娘很认真,凝神提笔,皓腕流转。画面布局也是诗情画意,整幅画已经完成大半。 杨逸为了讨美人欢心。早就做好了认输的准备。他画的少,偷看美人的时间更多些。清娘认真作画时,有一种宁静的美感,就象一幅仕女图,特别吸引人。 清娘开始换笔沾墨提拔了,才发现他只画了两只鸳鸯,其它衬托的景色一样没有,不禁嗔道:“杨大哥,人家都画好了,你怎么还愣着?” 杨逸干脆搁下笔,呵呵地笑道:“清娘,我也画好了?” 清娘不依道:“这怎么算呢?哪有画成你这样的?” “这就叫创意,当然了,主要是我这两只鸳鸯正在下蛋呢,四周什么也没有,这样安全。” 噗哧一声,清娘被逗得如海棠乍放,挥着粉拳往他身上乱揰,杨逸捉住她的手腕说道:“清娘,轻点,轻点,鸳鸯正在下蛋呢。” “哼,不理你了,说好大家一起画的,你却耍赖。”清娘一嗔一笑之间,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实为人间绝美之态。 杨逸心软了,连忙说道:“清娘,其实我是觉得咱们画鸳鸯分着画不好,画一幅就好了,嗯,清娘的画好了,就由我来题跋怎么样?” “那好吧,你快题跋。”这时候的清娘,温顺得象只小白兔一样。 杨逸提笔在她画上的留白处刷刷几下,写下两行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此诗虽是出自前人所作,清娘倒是满意。杨逸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还是咱们家清娘乖巧好哄啊,换了十三娘或是韩狐狸……….呃,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韩碧儿那妖娆的身影仿佛是听到了召唤一样,立即就出现在了门边,手上还拿着两本册子。 她进门就叹道:“啧啧,真是我见犹怜,爷这一回来,咱们清娘越发清丽脱俗了,这诗香墨韵之中又添了几分妩媚的风情,连我见了都忍不住想抱着亲上一口哩,难怪爷连鸳鸯都没心画了,啧啧……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在她连绵不绝的夸赞之下,清娘初为人妇,羞得呆不下去了,娇嗔着跑了出去。 杨逸有些好笑,韩狐狸有事,却不直接说,算准清娘的性格,三几句话就让清娘主动跑了,这手段还真是无处不在。 韩碧儿颇有些得意,嘻嘻地笑着把门掩了起来,结果就被杨逸压到书桌上,在丰臀上拍拍来了几个巴掌。 韩碧儿立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连忙求饶道:“爷,奴奴知道错了,下回不敢了。” 杨逸放她起来,淡淡地笑道:“这回不是真要惩罚你,是爷我想你这臀儿了。” “爷……….” “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一回,这种无伤大雅的手段用在自家人上,我也不理你,没什么坏心思就行了。” “爷。奴可不敢有坏心思。” “不敢,你还真敢。茗儿接手的产业,亏了不少钱。你道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韩碧儿吓了一跳,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敢分辩。 杨逸顺势把她揽到怀里,拥着她道:“其实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这狐狸精在外头用惯了手段,只怕你回到家里自不然的就使出来,那样后果可就严重了,茗儿的事,想必你也是算准了我的心思吧。” “爷。我……….” “你不必解释了,这事我要收拾你的话,早就收拾了,你也少再惺惺作态的,我确实不想茗儿插手家中产业,这也算是我对你和青叶的信任吧,你不应该利用我的信任,连我的心思也都算计了进去,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说不好吗?” 韩碧儿这回是真的吓得不轻了。脸色有些惨淡,下意识地紧紧抱着杨逸,生怕他把自己赶出去似的。 杨逸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碧儿你要明白。其实这世上聪明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你做得虽然不留痕迹,但凭十三娘的心机。就算没有证据,也不难推断出是你在背后使了手段。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同样明白。我不希望茗儿插手家中产业。她这次没说什么,并不等于永远不会说,你再来两次这样的手段的话,这个家恐怕再也别想安宁了。” “爷,奴奴知道错了,等下就去向夫人认错去。”韩碧儿扑在他怀里呜呜地哭着,心里是真的后悔了,真论起来,杨逸和十三娘能把如此庞大的产业交给她一个小妾来打理,这分信任真是没话说了。 换在别家,小妾跟奴仆一样,主母想打就打,想卖就卖,作为小妾,想沾手家中的产业,做梦去吧。 “嗯,做错了事,就应有所担当,你去向十三娘认个错也行,不过此事就不必让茗儿知道了,你认错的时候真诚些,十三娘一向有分寸,也知道我的心思,她还不至于为难你………….算了,到时我去瞧着算了。” 听了杨逸的话,韩碧儿如何不知道他去是有意维护着自己,有他在场,十三娘不看僧面看佛面,更不可能为难她了。 杨逸一番苦心着实让韩碧儿感动莫名,她不知说什么好,双臂抱他越发紧了。 杨逸在她香臀上又拍了一巴掌,呵呵笑道:“你这狐狸精,爷我踹不过气来了,你这是要弄死我吗?” 韩碧儿展颜一笑,媚态入骨地答道:“奴奴可不敢,爷要是不解气,就把奴奴弄死好了。” 她说的那个“弄”字带着别样的味道,听得人为之一荡,杨逸忍不住又给了她一巴掌,才笑道:“有弄死你的时候,先说事。” 杨逸让她来,目的是想问问江南商会的事,其实到目前为止,连韩碧儿也不知道他打算把江南商会带往何方,她只是踏实地按杨逸的意思去布置着,林如海等人就更不知道了。 只是杨逸这几年有意将他们向集团化引导,同时指引着他们不断地向外扩展,已慢慢形成了杨逸想要的结果。 韩碧儿浑身柔若无骨的缠上来,媚眼如丝,春波流转地说道:“爷,麻逸那边的港口修建已经将近完工,蒲罗中那边也找占罗部首领商谈过租借事宜,只是占罗部首领麻昌总是不肯合作,咱们的人找过他几次,许下了诸多好处,但他还是戒心重重………….” 第682章书房那些事儿 麻逸国位于吕宋岛的西北端,包括民都洛岛在内,早于太宗太平兴国七年(982年),麻逸国就有商船来到广州进行贸易; 他们主要以土产的黄蜡、珍珠、槟榔、玳瑁、香料等物产交换大宋的瓷器、铁器、丝绸等商品。 麻逸是音译,意为黑人的国土。这是因为当地人长得比较黑的原因。 在菲律宾诸岛中,麻逸是开化比较早的一个国家,其它各岛上的土著大都还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 但其实呢,麻逸虽然自称一国,人口也不一两千户,万把人左右,不过由于开化比较早,所处的地区山势平缓,土地肥沃,气候温暖,制盐、酿酒、织布等手工业有一定有基础; 而且它是吕宋岛北部地区的贸易中心和商品集散地,与大宋以及吕宋各岛的贸易都比较密切,这使得逸麻国还是有些钱的。.. 杨逸觉得吧,它侵犯了自己的名讳,叫什么不好,你偏偏叫麻逸,这不明摆着是要麻烦我杨逸去灭了你吗? 这“逸”字是你几个猴子能乱用的吗?好吧,要用你用得彻底些,干脆叫“杨逸国”好了。 男女老幼加起来万把人的蛋儿国,杨逸自信带两百精锐过去就能把它给灭了。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让韩碧儿安排了一下,先向麻逸国租借一个港口建码头,租期九九年,代价是两箩筐林如海家出产的大海碗。 别笑。两箩筐大海碗在大宋值不了几个钱,但在人家麻逸国还是挺值钱的。 听到韩碧儿说麻逸的码头将要建成了。杨逸不由得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之前大海船不能直接靠岸。得用小船来转驳货物,很不方便。 当然了,主要是没有可供大船停泊的码头,便缺少据点,就不方便向纵深推进。 杨逸和韩碧儿在书房中说着南洋的事情,这狐狸精却是不肯安分,或许是因为刚才杨逸的一番话,让她心中有愧,所以她极力地想用自己的身体来讨好杨逸。 杨逸没有动手。她自己先悄然扯开了衣带,主动引导着他的双手在自己那妖娆的身体上抚弄起来。 “说吧,蒲罗中那边怎么回事?”杨逸任由她带着自己的手上下游动,嘴里好整以暇地问道。 蒲罗中到明朝时叫淡马锡,也就是后世的新加坡,这个地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杨逸无论如何是一定要占下来的。 “爷…………”韩碧儿媚眼如丝地轻唤了一声,一手伸到背后轻轻一扯,身上那绣着红牡丹的肚兜便悠然滑落。两个粉光致致的大木瓜顿时弹了出来; 她娇躯向上挺了挺,捏住其中一个送入杨逸口中,才带着细碎的吟哦说道:“爷交代过,目前尽量不要硬来。以免引起南洋那些蛮夷的戒心,但占据蒲罗中的占罗部首领麻昌贪得无厌,出尔反尔。得到好处时就答应咱们建码头,没一会儿又反悔了。” 杨逸吐出那香喷喷的大木瓜。笑着问道:“占罗部有多少人?” “也就千来人吧,还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不过倒也不好对付,据回来的人说,占罗部多是在密林中搭建窝棚居住,除非能把他们引出来,否则去再多的人,他们往密林里一钻,也很难奈何得了他; 若是不能取得他们的愿意,咱们就算把码头建起来,也是麻烦,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除非有军队驻扎,否则终难防止他们的袭击。” 杨逸不觉皱了皱眉,韩碧儿说这一些问题确实有些麻烦。 现在南洋各岛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土著小国,若是大开杀戒,必定会被其它小国视为洪水猛兽,在没军队作为后盾的情况下,问题可大了。 而且现在南洋这些小国多数已经向大宋称臣,目前大宋的国土也已扩展到后世的越南中部,与南洋各个小国的联系越来越密切; 若是江南商会在南洋大开杀戒,消息很容易便传回大宋,这对江南商会将极为不利。 想到这些,杨逸不由得微微戚起眉头,韩碧儿扭动着玉体,风sāo入骨地媚笑道:“爷,不就是一个千把人的蛮夷部族吗?西夏、辽国这些庞然大物都被爷给灭了,一个小小的蛮夷部落还能蹦达上天去不成?爷先放松心神,奴奴相信等下爷就能想出办法来的。” 她这一出声,杨逸便知道这狐狸精有办法了,只不过她在自己面前一直假傻,不会直接说出自己的办法而已。 而杨逸习惯了自力更生,能自己想的都会自己想,不会去问她。 这不是大男人主义,韩狐狸这种人心机太深,若是处处依赖她,你就很难驾驭得了她,从人性的角度来说,久而久之她心底会慢慢瞧不起你,不知不觉中就会骑到你头上。 虽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但杨逸绝不会提供这种“可能”滋生的土壤。 杨逸的思路被打断,才记起这狐狸精已是罗衣半解,一对颤悠悠的雪峰就在他面上轻轻起伏着; 他洒然一笑,这狐狸精说得没错,跟几只猴子较什么劲,这事儿也不是迫在眉睫,明天起来,说不得弹指间就能把这几只猴子给灭了。 杨逸伸出双手,一把握住眼前颤悠悠的一对木瓜,韩狐狸随即发出一声蚀骨呻吟,那蛇儿般的腰肢也轻轻扭动起来,喘息着说道:“爷,奴奴已经把信发出去了,最多半个月,林如海他们必定能赶进京来,爷,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嘛?” 这狐狸精说话间已经开始揽起自己的长裙,将里面的裤子退了下去,露出一双修长的来; 在众女中,这狐狸精在床第间一向是最为主动的,总是变着法子来取悦杨逸,她那春葱白似的玉指在杨逸身上轻轻滑动,慢慢探到了他的衣袍下………… “日本那边有什么新情况?” “日本那边一切都好,这几个月利用辽东战乱,已将一万多汉人送到鹿儿岛,加上之前从中原迁过去的,总人数已经接近两万人,目前粮食还需要向附近在大名购买,但这批人过去后已开辟出十多万亩土地,明年自给自足应该不成问题。” “按我说的加以训练了吗?” “爷…………按了,都按您说的去做了,您吩咐下来的事,奴奴什么时候没照办过,爷……….”这只狐狸精此时已是春情荡漾,杨逸偏偏不急,弄得她玉体如蛇般扭来扭去。 问到日本的事,杨逸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对付南洋那些猴子的办法,不由得心怀大畅,哈哈笑了起来。 韩碧儿以为他是笑自己呢,不由得娇嗔道:“爷,别笑奴奴好吗?奴奴只是想让爷开心。” “哦,是吗?你自己就不开心吗?哈哈哈……” 第683章杨家的机密 若说西方的大航海时代是有海盗带动的,应该不算过分。 而就亚州而言,最有名的海盗非倭寇莫属。南边那几只猴子既然不听话,那就让倭寇去收拾他们吧。 日本这个民族有个特性,只要你比他强大,他就会比狗还听话。 为了能让日本成为自己取之不尽的人力资源地,杨逸觉得是进一步对日本加强控制的时候了。 他略略提及自己的想法后,韩碧儿便欣然说道:“爷这个想法好,有些事咱们不方便去做,可以到日本找人来做,现在日本表面上是尊令子天皇为共主,但各个大名之间为了土地和人口,还是明争暗斗不断,百姓生活很艰苦; 咱们家的船队要雇工的话,有些人不求薪俸,只求一日三餐能吃饱就原意来做工了;就是那些武士,只要给些微薄的薪俸,也很容易招得到的,爷要招募多少人?奴奴这就着人传话过去办。”.. 韩碧儿盘坐在杨逸大腿上,脸上红潮未退,犹有春色胜芳菲。 杨逸从书桌上取过茶盏,自己饮了一口,然后再喂她一口,才沉吟着说道:“先雇三百人吧,在咱们的没有武装起来之前,不宜雇得太多。” 韩碧儿微微有些诧异道:“爷是担心他们反噬吗?奴奴想来当不至于,他们毫无根基,只要防着点,量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根基有时是靠自己打出来的,碧儿您别忘了咱们是雇这些人去干什么的,沾上血腥之后。好人也会变成坏人,对于坏人小心防备着永远也没有错。” “爷要是不放心。不如干脆让咱们的人去做,就当是实战训练好了。” 韩碧儿所提到的‘我们的人’指的是迁到鹿儿岛一带的汉人。自从杨逸打日本回来后,杨家的商船每次往返日本,都会把一些物色好的汉人迁过去; 几个月前辽国的战乱,特别是辽阳一带打得如火如荼,地方乱成一团,加上当时在辽阳杨逸可以只手遮天,更是给迁民行动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短短几个月迁过去的汉人就多达万余人。 现在鹿儿岛的汉人总数虽然只有两万左右,但因为迁民时主要选择的是青壮。所以拉起一支万人的大军完全不成问题。 现在这些人正由王勇加紧训练,陆战海战皆要精通,今后他们的人数仍会慢慢增加,将成为杨逸控制日本,甚至称霸四海的主要武装力量。 只不过现在他们接受训练的时间还短,离杨逸心目中的“精锐之师”还远,按杨逸的想法,他们就算没有后世海军陆战队那样的装备,但在作战技能上。一定要成为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王者之师。 所以杨逸立即否定了韩碧儿的想法:“他们至少还要接受一两年的基本训练,才能投入实战训练,现在让他们出动,只会打乱训练计划; 而且咱们的人就算训练出来了。一些太脏的活计能避免的话,也尽量避免让他们去做,还是雇些日本武士吧。雇这些日本武士时,最好也不要打出咱们家的旗号。不要让他们知道背后是谁在指使他们。” “爷,奴奴晓得了。”韩碧儿的声音有气无力。想是精疲力竭了,脸上露出极为满足的神情,只是她那妖媚的风情,让人总想狠狠地蹂躏她。 “京都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 “爷放心吧,一切都好,鸠山由纪这位太政官左大臣一直很听话,朝中有他牵制着,关东方面又有平正盛、陆奥光美、上极拓哉、肥田基二这几股势力相互牵制,令子只能依赖咱们; 就在两个月前,何宏海已经被令子擢拔为太政官右大臣了,咱们安插在京都朝堂的二十多个人,也各有升迁,把持了一些重要的职位,按照爷的意思,原来收养的那些孤儿又送了八个过去让何宏海带着。” 杨逸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日本的官员对此有何反应?” “上疏反对的肯定有一些,但何宏海他们是由令子女皇亲自任命的,又有太政官左大臣鸠山由纪支持,他们又没有军权,还能怎么样?” 目前京都一带的军队是掌握在鸠山由纪手上,皇宫禁卫则是由王勇负责,日本那些大臣除了发发牢sāo,确实也难以发动什么大变; 但杨逸对此还是不满意,他淡然说道:“吩咐下去,让鸠山由纪把反对者再清洗一遍,他若是不配合,就让王勇再敲打他一番,可以联合平正盛给他施加压力; 他原是不入流的东西,一朝坐上了左大臣的位子,时间久了只怕他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了,这样的家伙,就必须经常敲打他一下才行。” 当初杨逸离开日本时,对日本的政局作了几手安排,他回国时令子虽然难分难舍,但这不足以让杨逸放心。 男女之间的感情是最可靠的,也是最不可靠的,今天可以同生共死,明天就能反目成仇。 谁也不知道分开久了,令子的心态会有什么样的转变,所以杨逸当初把禛子带回来了,一但令子不愿再接受控制的话,杨逸将不惜强行扶起禛子来取代她。 另外就是在京都朝堂中安排了鸠山由纪这个重量级的棋子,杨逸手上掌握着鸠山由纪大量的把柄,当初杨逸故意离开京都,让鸠山由纪安排人发动叛乱,把堀河天皇一家都给干掉了。 这些把柄抖出来的话,鸠山由纪必将成为全日本的公敌,这一点他自己应该很明白,所以鸠山由纪除了乖乖的听话,没有更好的选择; 除非他能打过来灭了杨逸,把一切证据烟灭,但这可能吗?想灭杨逸就得先打下大宋,借他几个胆,他鸠山由纪也不敢作此奢想。 杨逸控制鸠山由纪也不光是凭手上的把柄,光凭这些还不至于让杨逸放心把京都交给他,所以又安排了关东的平正盛这股势力牵制鸠山由纪,另外再安排陆奥光美、上杉拓哉、肥田基二来牵制平正盛; 这环环相套的安排,让日本政局形成了一个复杂的死结,而能解开这个死结的,目前也只有杨逸了,有了这一系列的安排,就目前而言,日本的局势还没有失控的苗头。 不失控并不等于就满意了,这么大的资源摆在那里,若不能为我所用,岂不白白浪费了。 杨逸低头深思起来,韩碧儿便象蛇儿般扭动那妖娆的玉体,轻轻滑了出来,然后螓首伏到他身下,殷勤地侍奉着。 在这个家里,杨逸对她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十三娘,至少这么多事十三娘是不知道的,以她的出身,能有今天呼风唤雨的地位,韩碧儿是真的满足了。 而且按照杨逸的安排,将来杨鹄的成就只怕不差于杨睿,有了这些,虽然没有正妻的身份,她也别无它求了,在外头不光尽心地做着事,回到家侍奉起杨逸来更是毫无保留。 只要是杨逸喜欢的,不管什么,不管道德不道德,她都会尽力去帮杨逸得到,兴国坊新宅那位芳邻的底细,她就曾帮杨逸打听得一清二楚,如果杨逸愿意,她早就将人拉到杨逸床上了。 还有韦晶那丫头,快二十的人了,以前韦郎中还时不时地给女儿物色婆家,韩狐狸去找了韦夫人两回,不知她用什么手段,竟然使得韦家现在再不提女儿的婚事了。 在杨逸面前,她一直故意让自己显得笨些,看上去还不如十三娘精明,其实这根本就是她有意为之,她在外头使的手段让林如海这些商场老手都为之乍舌,有时候杨逸想不出好办法,还要压榨她,她才会说出来。 总之,在杨逸面前,她只愿做一个女人,用一个女人所能做的尽心侍奉他,以回报他的信任。 杨逸想了一会儿,拍拍她的粉背说道:“起来吧,我有话要说。” 韩碧儿却是不起身,含糊不清地答道:“爷有话但请吩咐,奴奴绝不会听漏一个字就是啦。” “你尽快物色些出色的船匠到鹿儿岛去,在哪里开办一个船场,做好技术保密,暂时不让咱们的造船技术传入日本。” 韩碧儿听了不禁抬起头来说道:“爷,开办船场耗费巨大,而且现在咱们完全可以从官船场买到足够的船,何必急着去鹿儿岛开船场呢,一但去哪里开船场,咱们的人手不够,必然得雇日本人做工,到时技术保密方面可不好办。” “尽量用咱们的人,不够再雇些日本人,雇用的日本人就让他的家属一起搬入船场生活,接受汉化; 造船方面咱们家不能完全依靠朝廷的官船场,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还是自己有造船厂更稳妥些; 造船技术性很强,工匠需要长期培养,绝非一蹴而就的事情,所以必须从现在做起,费用方面,可以适当的开采一些石砚的银矿来维持,目前无须把摊子铺得很大,能培养出造船的人才就行了。” “爷既然发下话来,奴奴定会把这事办妥,爷就放心吧。” “你做事我一向放心。” 第684章蜜月旅行 除了清娘外,杨逸谁也没有带,乘着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出了繁华的东京城,杨逸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衣裳,头戴着一个顶范阳帽,遮住了半边脸,坐在车厢前边不时抖一下缰绳,这个动作纯属多余。 清娘也换下了平日那些华丽的衣裙,打扮成了小家碧玉的模样儿,盘坐在车壁的另一边。 杨逸没说去哪里,她也没问,反正对她来说,只要在杨逸身边,天涯就是家。 杨逸干脆放开缰绳,任由马儿自己的走,它爱往哪儿就往那儿。 这深秋的季节,草色都已枯黄,连路边人家的篱笆墙上去也有些落索,只有偶然的一片枫林,给这深秋带来了一抹热烈的颜色。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杨逸从车里取出一小瓶酒,喝了一小口,然后地念了一句,便又感觉念不下去了。 清娘取出丝巾,温柔地帮他擦去嘴边的酒渍,轻声接着念道:“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杨大哥是有心事了吗?能和我说说吗?” “清娘,说了你能理解吗?杨大哥又想念战场了,想念那些金戈铁马的日了。” 清娘别开目光,望着田野上一只正在秋风里哞叫的水牛,几个牧童在草丛中扑腾着什么,不时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杨大哥,我能理解的,战场上很单纯,敌我分明,只需要一心想着战胜眼前的敌人就行,而且有一群可以托付生死的同袍在一起,总不用担心身后的暗箭,可以放心地一直往前冲,相对于胜利,其它一切都不重要。一要都可以暂时不去考虑…………” 清娘就象在喃喃自语,说得有些散乱,但杨逸感觉她一定是窥见了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不然他不相信清娘能说出这番话来。 杨逸将酒壶递给她,含笑说道:“清娘。来。你也喝一口,为咱们曾经一起同生共死,浴血奋战的日干杯。” 清娘把酒壶接了过去,尽量做出豪爽的样。喝了一大口,然后对他甜甜地笑着。 “我一直记得,清娘曾为我遮挡过背后,使我不用担心身后的冷箭,可以放心的往前冲。” 清娘噗哧一笑。然后略带俏皮地说道:“哼,当时杨大哥把人家绑在身后,人家还以为杨大哥是为了保护我呢,却原来是拿人家来挡背后冷箭的。” “现在你才知道呀?真是个傻丫头,还记得吗?当时我还故意把你的头也蒙了起来,就是不让你到飞来的冷箭而自行躲开,那样我背后便没遮挡了。” “嘻嘻,经杨大哥这么一说,感觉真是这样哩。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感动得要哭呢,哼。” “那时你还是个rǔ臭未干的小丫头,若是那时就能想明白这些的话,你就成妖精了。呵呵。现在后悔了吧。” “嗯,后悔了,好生后悔呢,后悔这么多年没能再和杨大哥一起同历生死。没能再为杨大哥遮挡背后可能飞来的冷箭。” “清娘,你感动不了我的。我全当什么也没听见。” “杨大哥,我知道的,我的话你从来不用听,因为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清娘,别把我当神仙,我只想做鸳鸯。” “嘻嘻……” 和清娘说着闲话,杨逸感觉自己就象天边的一缕白云,有种轻松随意的感觉,他出城来,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在喧嚣的城内呆久了,突然很向往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 马儿不时会停下来啃路过的草根,停停走走,杨逸也不去管它,过了南青城,马儿沿着蔡河的河堤路慢慢南行; 所谓的蔡河,其实就是惠民河的下游河道,惠民河从东京城的西南角流入城,再从东南角流出,入城前的上游河道叫惠民河,出城后的下游河道就叫蔡河。 如果沿着蔡河一路南去,可以到达咸平、陈州,然后蔡河汇入颖水。 管它到哪呢,随马儿的意,如浮云无迹; 呃,就当是和清娘作一次密月旅行吧。 杨逸正想到蜜月旅行的字眼,神奇的清娘,竟突然拿出了一个炊饼,自己掰下一小块,然后把那块大的塞给杨逸说道:“杨大哥,快吃。” 杨逸一脸惊奇地接过,细细嚼了一口,感觉没什么特别的,甚至还不如街上卖的好吃。 但不特别就是特别,因为以杨家如今的家势,就算杨氏节俭惯了,平时家里的生活不算太豪奢,但也不可能出现炊饼这种底层平民的食物,而这一路出来,清娘又没下车买过东西…… “清娘,这炊饼你哪儿得来的。” “嘻嘻,不告诉你。” 人啊,本来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可别人越是保密,你就越想一探究竟。 “清娘,快说嘛,哪儿来的?” “就是不说,这里还有两个呢?”清娘得意地笑着,又从包裹里掏出两个炊饼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杨逸的眼睛随着她手上炊饼来回转动了几下,然后慢慢地向上翻起,露出一片白色,清娘还没得意够呢,就见他扑到车辕边,开始极力地呕吐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清娘一下慌了,连声问道:“杨大哥,杨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了………” “炊……饼………有………有毒。”杨逸的样上就去就快断气了。 “啊?怎么可能呢?这是我亲手做的,怎么可能有毒呢?杨大哥,你怎么样了……” 咳!咳! 杨逸轻咳了两声,突然跟没事的人似的坐回到车内,清娘的声音随即戛然而止,那双月牙儿瞪成了圆月,愣愣地着他。 “清娘,不用了,你忘了我是神医吗?我把毒给解了。” “呀!”清娘反应过来,立即挥动粉拳乱纷纷地落到他胸口,“杨大哥坏死了,坏死了,老是骗人,害人家好生担心,哼………” “哈哈哈………” “不理你了!”清娘上了他的当,被骗出了底细,小嘴儿微微噘着。 这下轮到杨逸得意地笑道:“小丫头片,想瞒我杨青天,没门。说,你干嘛要自己去做炊饼,还不快从实招来。” “就不告诉你,这回你休想再骗得人家说出来。” “好,咱们骑驴唱本,走着瞧,我就不信凭我杨青天还侦破不了这芝麻大的案。” “嘻嘻,那你慢慢侦察吧,人家先歇会儿,哦了,这炊饼你得吃完,不许浪费了,这可是人家亲手做的。” “小生遵令。” 俩人打打闹闹,闲卧车上,哉游哉的游荡,根本不问去处,他这车是加长版的,象间小卧室,晚上俩人完全可以在车上舒适地睡觉,至于安全问题,有小白在外头守着,鬼也别想悄无声息地靠近。 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所以他们可以不考虑食宿,任由马儿带到什么地方都行,这是杨逸想出来的一次奇妙的蜜月旅行,至少他自己觉得很奇妙。 幸福到底是什么? 幸福就像玻璃,正面遇上,人不会有所察觉,换个角度,幸福就会向人发放光芒。 当你缺少幸福感时,就换一个姿态去生活,或是作一次无拘无束的旅行,抛开原来繁琐的生活方式,你或许就能感觉到幸福就在身边。 杨逸现在不想去与朝廷官员争什么,对他来说,现在不争就是争,越是不争,得到的可能越多。 现在他只想带着清娘随意的来一次旅行,不问远近,不问方向,不问时间长短,任意地走。 选一种姿态,让自己活得无可替代。 第685章桑田里的小姑新娘 对于杨逸来说,清娘的问题就不是小问题,这些年来,杨逸一直把她当心肝宝贝般呵护着,清娘在家里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回她怎么会自己去做炊饼呢,而且一做就是三个………. 呃……….数量不是问题,关键是清娘做炊饼这事本身透着怪异,难道清娘不打算写诗了,要改行跟武大郎混? 杨大官人的想象力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清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满心欢喜地看着他为三个炊饼纠结,眼角眉梢之间的神情,让人觉得她比做了一首轰传天下的诗词还要愉快。 杨逸拿过半块炊饼,靠在车壁上细细地、津津有味地嚼着,看上去不象是在吃一个普通的炊饼,而是在品尝美味绝伦的人参果。 清娘做的炊饼,能是一般的炊饼吗?人参果能比得上吗?.. 马儿沿着蔡河西堤悠哉游哉地南行,小白去撒了一会儿欢,便回来走在河堤一面,和马儿走了个平行。 杨逸起初没注意到小白的举动有什么异常之处,后来却发现马儿一靠近河堤这边时,小白就会扑腾几下,把马儿赶回路中间来,这个神奇的表现让杨逸连炊饼都忘嚼了。 小白竟然会赶车? 照它这么做,杨逸就算不拿缰绳,也不用担心马儿把自己和清娘拉到蔡河里去了。 在后世有些导盲犬确实很神奇,能带着盲人出行,甚至带着盲人准确地乘上所要乘坐的那一路公共汽车。但那都是经过精心训练过才行。 可自家这头狼王,似乎没有谁教过它怎么赶车啊。难道它竟是无师自通? “清娘,你快来看。是你教它的吗?“杨逸指着小白,诧异地问道。 谁知清娘过来一看,却是毫不奇怪地说道:“这算什么,咱们家小白会的还多着哩,别的不说,就说磨墨吧,小白就会帮我磨墨。” “磨墨?小白会磨墨?”杨逸彻底被擂到了,真个是呆若木鸡。 清娘嘻嘻地笑道:“是这样啦,有一回我在家里的水榭作画。小白淘气,把人家的墨条叼去玩,我找了许久没找着,后来发现是它叼去的,就罚它帮我磨墨………嘻嘻…….” “它真的会磨墨?” “我教它呀,先让它到池塘含些水来,然后让它用两只前爪定好砚台,再用嘴巴咬住墨条开始磨,不这它笨手笨脚的……嘻嘻………把砚台打翻了好几回。我只好换一个大的砚台给它; 花了整整一柱香时间,它总算是把墨磨出来了,那嘴巴黑的…………嘻嘻……杨大哥知道吗,自打那回之后。我作画的时候,小白就远远的躲开,再也不敢来了。生怕我再抓它来磨墨。” 清娘笑得好不开心,她今天打扮得象块小家碧玉。样子甜美如诗,有若邻家的小妹。车边的小白听到清娘快乐的笑声。那大尾巴顿时讨好似的来回摆着,这一点也算是它的特异功能吧,据说一般的狼是不会对人摇尾巴的。 杨大官人却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有钱能使鬼推磨,清娘能使狼磨墨………” “嘻嘻……”清娘笑得越发开心了。 蔡河虽不及汴河繁忙,河面上来往的船只也不少,不时能听到一阵歌声传上岸来; 岸边隔着几里就能看到大小不一的村落,一般都是竹木结构的瓦房,错落有致,也不乏高大敞亮的青砖瓦房,飞檐斗拱掩映在桑榆树下,或是在火红的枫林边,别有一番城里没有的情趣。 所见到的百姓衣着都比较鲜明,洁净整齐,精神面貌也带着乐观向上的感觉。 本来嘛,这里是京畿首善之区,一向就比较富裕,这五六年的改革,各种政策在京畿地区落实得也是最到位的,百姓从中受益也最大。 看着百姓安居乐业,生活越来越好,杨逸本来有些抑郁的情绪也变得好了起来。 这时马儿要转入一条桑林边的小道,小白立即扑上去想驱赶,却被杨逸阻止了,任由马儿自己选路,悠闲地走吧。 路边的桑林叶子已落尽,只剩下一根根枝条在秋风晃动着。 桑林很大,放眼望去都是桑树,这儿离京城大概已经有三十里,杨逸也不太清楚这儿是什么地方,但这么大片的桑林在京畿地区颇为少见。 清娘随口吟道:“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杨逸听了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丫头到哪儿总是少不了诗,说她是诗画般的人儿真是一点不错,她吟的这两句诗出自《诗?小雅?小弁》,大意是家乡的桑树与梓树乃父母所栽,所以要对它表示尊敬。 而一直以来人们也常用桑梓来代指故乡。 不得不说,古人的思想真是很纯朴,见到父母栽种的桑梓,就会生出恭敬之心,那么见到父母本人呢? 短短两句诗,充分体现出了孝之一字的含义。 儒家思想在后世被很多人贬得一文不值,但它真的一文不值吗?孝之一字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内容之一,历朝历代也多以孝治国,百善孝为先,如果连“孝”也被贬得一文不值了,哪我们还剩下什么呢? 杨逸海阔天空地想着,突然发现车子停了下来,清娘含笑向她努了努嘴,杨逸向前看去,只见小道上堆着足有半人高的桑枝,把小路给挡住了。 “杨大哥,咱们是不是该象阮籍一样,在这儿放声哭一场,然后再掉头继续走,到了路尽头再继续哭……”清娘哪里有半点想哭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分明能让鱼沉雁落。 “好,清娘先哭。杨大哥我嗓子疼。” “不呢,此非汉末乱世。在杨大学士的治理下,我大宋国泰民安。繁荣昌盛,我为什么要哭?我要笑一场………嘻嘻……”清娘说完真个忍不住嘻嘻地笑起来。 杨逸苦笑道:“清娘,什么叫在我的治理下,你这话很容易让人产生岐义的,要注意。” “才不怕呢,这里只有你和我,所以我要说心里话。” 嗥! 小白适时嚎了一声,似乎在抗议清娘的话,惹得杨逸也不禁大笑起来; 他取出酒壶。正要喝一口,就见桑田地匆匆跑出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手上拿着一把柴刀,显然这路上的桑枝就是他刚砍出来的。 小白一见那男子手上拿着刀跑来,顿时目露凶光,做出准备扑咬的架势。 “小白,不许胡来,快到车后头去。”清娘一发令,小白立即呜呜几声。颇有些委曲的跑到车后去了。 京畿一带人烟密集,没有狼,普通百姓可能一辈子也没见过狼,那男子还以为小白是大狗呢。也没太在意; 他跑到四五步外,匆匆放下刀施礼道:“挡了大官人的道,实在是对不起。小人这就把桑枝搬开,耽搁大官人片刻。还望大官人见谅。” 真不愧是京畿一带的百姓,见多了世面。一个乡间小民说起来话来也是条理分明,恭敬有礼却又不卑不亢,加上他穿着整洁,面相又善,很给人好感。 人家施礼了,自己要下车回礼,若是直接在车上回礼,这等于是高高在上,是不尊重别人。 这点基本的礼节杨逸自然不可能不懂,他跳下得车来,认真回了一礼说道:“这位大哥不必抱歉,我们左右不赶时间,不急,不急。” “大官人客气了,实在对不住大官人,小人原先思量着这条小路平日没有车马经过,昨日又刚下过雨,田里泥土还湿,桑枝压在田里的话,等下来回踩踏,把田里的土给踏实了,来年难以耕作,便将桑枝堆到了路上,准备等会儿就找车来拉回去,不想竟挡了大官人的车驾,实在是小人思虑不周,对不住大官人了。” 那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把桑枝搬到田里去,杨逸听了他的话,一看果然是这样,桑田里的土还湿,若是反复踩踏的话,会被压得很紧,等土干了会变得很硬,不利于耕作施肥以及桑苗发根。 于是连忙阻止他道:“这位大哥不必搬了,我们等着就是,实不相瞒,我们别无他事,不赶时间,就当是在这儿歇会儿,进点小食好了。” “这哪行啊,挡了道不让,这天下可没这样的道理,大官人不予计较,已是宽宏大量了,小人若是再不让开,这心里又怎能过意得去。” 那男子见堆在路上的桑枝太多,自己一个人搬怕耽搁的时间久,又对田里喊道:“娘子,三姐儿,你们先过来帮忙把桑枝搬开,好快些给这位大官人让出道来。” 桑田那头很快就出来两个女子,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一个绾着同心髻,一个梳着双丫髻,光从发髻就可以看出,一个是少妇,一个是待字闺中的少女。 那少妇长着一长瓜子脸,样子娴静白净,长得很秀气; 少女是圆脸儿,左眼皮底下有颗小黑痣,让她显得更加娇憨可爱。 俩人见了杨逸,不约而同地蹲身施礼,身姿袅袅婷婷的。 这下杨逸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桑枝颇为大捆,估计两个弱女子得一起抬,才能抬得动,自己闲来无事瞎逛,倒害得人家反复折腾,连小姑新娘都出动了,作孽啊! 第686章民生无小事 眼看弱袅袅的小姑新娘也要上去搬桑枝了,杨逸不由得苦笑道:“这位大哥,真不用麻烦你们了,我们真不过去,这就转头离开。” 杨逸的话让三人都停了下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事儿,路被挡了,又不是不让你,干嘛就要掉头走啊? 那位有着一张圆脸蛋的少女忍不住说道:“大官人您就算想掉头,也得到前面找个宽敞处才能掉头哩。” 杨逸一看还真是,这里两边桑田夹道,仅可通行一车,他这辆马车又是加长版的,晚上完全可以直接在车上睡觉的那种,在这狭窄处确实难以掉头。 这时那位青年人也也说道:“小人姓许,名叫许二,还没请教大官人贵姓,实在失礼。” “许二哥不必客气,我姓杨。”.. “杨大官人这是要往哪家拜访,本村就十七户人家,左邻右舍的,平日里都熟悉。” “我只是路过,倒不是要拜访谁家。” 那位小姑娘顿时露出一丝狐疑之色,悄悄扯了扯乃兄的衣角,然后说道:“那倒奇怪了,这条路只通我们许家村,再过去就没路了,您怎么会路过这里呢?” 杨逸看到了那姑娘的小动作,显然,人家小姑娘认为他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心中起疑了。 也不怪人家小姑娘,一遇到点阻挡,又不是不让你,你就匆匆忙忙地要掉头离开。在别人看来这分明就是做贼心虚,非奸即盗嘛! 杨逸不禁苦笑起来。对车上的清娘说道:“清娘,快下来与许二哥一家见过礼。” 没办法。总不能说自己是带娘子来作蜜月旅行,信马由缰地瞎逛吧,在乡间小户人家看来,这种事是不足为信的,那只有把清娘请下来了,凭着清娘绰约之姿,这世上肯定没人相信她是坏人。 果然,清娘掀开车帘,娉娉婷婷地下车来。向三人敛衽一福,这诗画般的人儿,谁要往坏人身上想自己都觉得是一种罪过,三个连忙回礼,疑虑尽去。 杨逸抢先说道:“我夫妻二人自京城来,实不相瞒,我俩只是觉得在城中住久了有些憋闷,便到乡野来走走,未有一定去处。信马由缰走到这儿,不想惊动许二哥你们一家子,实在过意不去。” “正是,真不用麻烦你们搬桑枝了。我们就在这儿歇息一下,等你们找来车子拉走,我们再起程好了。无妨的。”清娘听杨逸说出夫妻两字,对他甜甜一笑。然后对许二郎一家说道。 那一脸娇憨的姑娘眼睛就没离开过清娘,清娘身上的衣着虽然不算华丽。但那充满了诗书味的气质,是乡间女子所绝对没有的,这让她既羡慕,又觉亲切。 听了清娘的话她连忙说道:“这不好吧,这天色不早了,等下误了你们的行程,可怎生是好,要不这样吧,眼看回城也来不及了,夫人你们不如就到我家留宿一夜,明日再走如何?” 京城里的百姓热情好客,城外的百姓却也不差,一见清娘脸善,立即就邀请到家里去做客,这民风没得说,杨逸还真有些感慨,换在后世,鬼才会请一个陌生人到家里去留宿。 这下清娘不说话了,一双月牙儿含笑向杨逸望来,杨逸看看天色,便说道:“我夫妇俩本无固定去处,既然许二哥一家盛情相邀,那就打扰了。” 这事就解决了,许二郎一家也挺高兴,至少他们不用把那一大堆桑枝搬来搬去了。 杨逸和清娘闲着也是闲着,便跟许二仨人来到桑田里,清娘拿出一些果点分给他们,杨逸抢去了那两个炊饼,嗯,这是我家清娘亲手做的,不舍得分给别人吃。 许二郎一家不明就理,清娘带来的果点都是极为精致的,非富贵人家吃不到,就那两个炊饼是小民平日的饮食; 杨逸抢去炊饼,他们还以为杨逸是有意将好的让给他们吃呢,心里倒被杨逸小小感动了一下。 一翻推辞下来,那位清秀的小娘子接下糕点之后,却是不肯吃,清娘再三相劝之下,她才红着脸说小户人家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食物,想留回去给公婆吃。 听了她这话,许二郎和他妹妹脸上顿时象块红布一样,羞愧之极,也连忙把糕点收起。 杨逸和清娘对望一眼,俩人都被那小娘子感动了,杨逸再次想起了清娘原先念过的那两句诗: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清娘上前劝道:“你们快吃吧,我车上还有不少,等下左右是要到贵府叨扰,少不得要请令尊令堂品尝的,这些你们且先吃了吧,若是不够,我再拿些下来。” 杨逸觉得自己在这里看着,许二郎三人只会更尴尬,便没听他们说什么,一气跑回车上取出坐垫下的大马士革宝刀; 他一直随身的那把送给老大了,不过当初李湘弦共带回二十把,分了一些给王勇等人用,他还留着三把。 这大马士革宝刀若是拿到东京市面去出售的话,卖个一两千贯绝对不成问题,杨大官人倒好,拿着刀回到桑田之后,竟用宝刀砍起桑枝来。 许二见了连忙上来阻止道:“杨大官人,使不得,使不得,耽误了贵夫妇的行程小人已经过意不去了,岂能再劳动您做这粗活,使不得啊。” “许二哥,有力气你赶紧去砍你的桑枝,砍完了咱们好收工。” “可是大官人…….” “别可是了,你娘子如此贤惠,你岂可偷懒,快去砍。”杨大官人一边说着,一边挥刀砍伐,还别说,用价值千金的大马士革宝刀来砍桑枝。还真顺手,砍瓜切菜一般干净利落。轻眼间便被他砍倒一大片。 杨大官人越砍越上瘾,脚下不丁不八。吐气开声,纵横捭阖,他感觉自己就象回到了血雨横飞的战场,正在挥刀猛砍着敌人的头颅,一根根桑枝飞舞出去,横七竖八的就象敌人倒地的尸体。 那纵横的刀气让许二近身不得,劝又劝不住,着实拿他没办法。 他那妹妹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那贤惠的小娘子及时扯了扯衣袖。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俩人的动作清娘都看在眼里,细心的清娘看看他们砍的桑枝,再看看杨逸砍的,便感觉有些不对,连忙叫道:“杨大哥,快停下,快停下,哪有你这么砍的。” “呃,不是这么砍的吗?我觉得这么砍挺顺手的。”杨大官人一脸茫然。还左右比划着,看看哪个姿势更顺手。 清娘嫣然一笑,指着许二砍的桑枝说道:“杨大哥,许二哥砍回这桑枝想来是要做柴草烧饭的。你瞧清楚了,许二哥都是贴着地面将桑枝砍断,你砍的还余下半尺长一截。都照你这么砍,这亩桑田岂不少得了好些柴草。” 杨大官人一看。还真是,许二都是贴地砍的。自己砍的都还剩下一二十厘米在地面上,甚至更多,这年头可没有燃气可用,家家户户都得找柴草烧饭; 富贵人家奢侈浪费,吃只鸡只吃鸡舌,鸡肉全掉丢的都有;但在普通的农家却是不一样,他们节敛惯了,一根草在他们眼里也是宝贵的,照自己这么砍,只怕许二一家会肉痛呢。 杨逸官人有些不好意地说道:“这个嘛,我重新砍过就是了,这回保证颗粒归仓。” 许二搔了搔首,纳纳地解释道:“照杨大官人这么砍确实不行,浪费了柴火还是其次,主要是这根部留着太高的话,我们明春翻起新土便盖不到,长出的芽自己就长不出根须,全得靠原来的老根供给肥水,桑枝会很瘦小,叶子也小,便不够养蚕用了。” 经许二一说,杨逸立即就明白了,许二是贴地砍断这老枝,明年新芽便只能从地下长出来,翻起一层土便能把老根盖住,新芽也就能自己长出根须,有利于吸收养分,自然茁壮些; 还真是隔行如隔山,都照自己这般砍个痛快的话,许二一家明年只怕得喝西北风去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重新砍过。”杨逸说着立即回来翻工,清娘见他终于有吃瘪的时候了,不由得偷着乐儿。 许二更加妞妮难安,又劝他道:“杨大官人,您是富贵命,瞧着就不是干这农活的,您还是歇着吧,我一个人来砍就行了,您这样我实在过意不去。” “别罗嗦了,你也快砍,砍完了咱们好回你家喝酒去,我车上有好酒,今晚你陪我喝个痛快就行了。” 杨逸大咧咧的,许二拗不过他,只得由他了,他们两人在前面砍,后面姑嫂俩用草绳将他们砍下的桑捆好,清娘也要去帮忙,这回别说许二一家不让,就连杨逸也不肯了。 “清娘,你在一旁看着,不许来凑热闹,这是命令。”杨逸第一次对清娘下起了命令。 开玩笑,什么不好干,带清娘来干农活,要是被清娘的粉丝知道了,杨大官人不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去才怪。 “好吧,杨大哥别生气,人家看着就是了。”清娘被他虎着脸下命令,吐了吐小舌头,只得老实在一边呆着。 安下心来的杨逸和许二边砍边聊了起了桑蚕之事来,农桑之事可不是小事,在中国,历朝历代都是实行“农桑并举”的政策; 开春之时,地方官员要亲自下到田间地头劝课农桑,民间有“一妇不蚕,或受之寒”之说。可见桑蚕之事有多重要。 杨逸任环州知州时,就经常得下到田间地头,只不过环州地处西北,不适合养蚕,他对桑蚕之事所知不多而已。 听许二娓娓而谈,杨逸倒是上心了,现在随着海上贸易的兴起,丝织品需求量更大,总是呈供不应求之态; 如何提高丝绸的产量,这可是关系到国家兴旺的问题啊。 第687章桑蚕业的新时代 聊起桑蚕之事,许二打开话匣子后,再没有先前的拘谨,俩人一边砍桑枝,一边闲聊; 杨逸随口问道:“许二哥,我一路行来,发现大多数人家都是在村边屋后散栽些桑树用来养蚕,唯独只有你们这里开辟出大片的桑田,怕不得有上百亩吧?” 许二呵呵地笑道:“没有那么多,只有八十多亩,我们村这片桑园也是四年前才栽种的,这种子还我到润州买回的; 我们原来栽的桑树叶子小而薄,我听说江南那边多种青桑、白桑、大小梅、红鸡爪这些品种,叶片肥大,一亩桑田产叶比这边的多一倍呢,便特意跑到润州去买些桑仔回来播撒,桑叶长势果然比我们原来的好,这不,村里人便都跟着种起来了。” “哦,许二哥怎么会想到去江南引进桑种呢,这路途可不近呢。” 这年头缺少交通工具,普通百姓出门通常得靠两脚走路,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出过百里地,象许二这样从京畿跑到江南去引进桑种的行为,已经可以算是壮举了。 许二还没作答,他那位娇憨的小妹已经忍不住自豪地答道:“我哥哥可利害了………” “三姐儿,别胡说,哥哥这算得了什么。”许二喝住他那妹妹,这才对杨逸接道:“我这三姐儿粗野惯了,失礼之处,还望杨大官人莫怪。” “谈不上失礼,许二哥一个人跑到江南去引进桑种,这确实是不得了的壮举,只怕没几个做得出来。” 许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瞒杨大官人,要是小人一个人去,小人还真不敢,小人有位表兄是船工,经常往来京城和苏杭一带,小人是坐他的船去往返的,倒让大官人见笑了。” “即便如此。许二哥有这等想法,也是难能可贵的。” “小人也是迫于无奈,我们村这片地缺水,不适合种稻麦,加上前几年朝中杨大学士收复河西后。这丝绸的价格一直在涨。小人就估摸着多种些桑树养蚕,或许能给家里添些收入,我那表兄走的地方多,有一回听他提起江南那边桑蚕之事。便央求他带我过去看看了。” 从许二零零碎碎的话中,杨逸听出了不少信息,一是随着丝绸之路的打通,以及海上贸易的兴起,丝绸的价格不断走高; 二是江南一带种桑养蚕的技术领先全国。但却没有得到有效的推广,象许二若不是有个表哥在汴河上跑船,他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江南那边桑蚕种养的情况。 京畿这边也就算了,这边属于平原地区,大多数土地可以用来种植稻麦,但广南那边多为山地,种稻种麦都不行,玉米这些物种又还没有从美洲流传出来,广南大片的山地、坡地只能被弃为无用的荒地; 杨逸从广南回来时。虽然让钦州知州马应芳大力推广甘蔗及水果种植了,但这远远不够; 如今广南那两纵横两条直道已经修建过半,随着开发不断的深入,还需要找到更多的致富路作为支柱才行啊。 杨逸前世常在西南活动,知道那时广西的种桑养蚕是非常普遍的。是全国产茧量最大的省分之一。 象许二这样,一个人能带动一个村子,若是以官府的力量来推广,效果必定能放大无数倍。两广发展起来了,云贵等地便在股掌之中了。甚至可以辐shè整个中南半岛。 有了这番想法后,杨逸问得更仔细了:“许二哥,刚才我听你说你这桑田是靠撒种种植的?” “正是,润州那边也是这么种的,杨大官人怕是不知道,这桑树不能让他长太高,长得太高就采不到叶子了,所以每年冬天要把枝条砍伐掉,让它明年再从根部发出新芽,这样新苗不高,才方便采摘; 但每年这样砍伐枝条,也伤桑村,一般这样的老根也只能留几年,象我家这几亩桑田,只怕到明天就得把这老根挖起来,重新深翻土层,再行播种了。 播种的第二年,因为桑苗太小,养不了多少蚕的,又要等到第三年,桑叶产量才能跟得上。我听说润州那边有人秒叶呢?” “秒叶?”这个词让杨逸很费解。 许二如算家珍一般向杨逸娓娓说道:“妙叶就是买卖桑叶,润州那边都这么叫,一般是因为养蚕丰欠不定,在蚕普遍养得好的年份,许多人家因缺叶不得不把蚕倒掉,有条件的人家便租别家的桑园,那边的人便将这个叫做秒叶; 有些则是因为今年挖掉老根后,第二年新播的桑苗太小不产叶,便也只得向别家秒叶,只是租别家的桑田来养蚕,这成本大些,养起蚕来获利不多。” 杨逸停下手,颇为好奇地问道:“你们都是撒种的吗?不是可以插枝种植吗?” “插枝?这个倒是听说过,只是我们这里没人用过这方法。” 杨逸听了不由得笑了,对于百姓来说,农桑关系到他们的命,没有见到成效之前,你让他尝试新的栽培方式,他们心里没底,多数人是不敢冒这个险的。 桑树和桑葚在古人的诗中很常见,比如这一首描写桑葚的: 桑舍幽幽掩碧丛,清风小径露芳容。 参差红紫熟方好,一缕清甜心底溶。 诗写得很清新,但这不是主要的,就杨逸在世见到的那些用来养蚕的桑树,基本都是不长花不长果的,这很可能是因为后世的桑树大都采用无性繁殖方法吧。 若是这个推断成立,那也就是说,古人大多是采用有性繁殖、也就是播种桑果的方法来种桑的。 现在许二的说法也印记了这一点。 杨逸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不由得心中一动,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开玩笑,一个陌生人,向人家推广种桑的技术,鬼才信你,说了人家只会呵呵两下。 杨逸帮着砍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桑枝,让许二郎一家三口很是过意不去,虽然杨逸衣着很普通。但只看那些点心和他手上的宝刀,便知道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了,一个富家公子来帮着干农活,偏偏还劝不住,怎么不教他们心中难安。 不久之后。许二的父亲赶着牛车来拉桑枝。这是一个五十上下的瘦老头,一条腿有些瘸,行走不甚方便,这大概也是他没有下地来砍桑枝的原因。 杨逸和他打过招呼之后。便去帮着将那成捆的桑枝装上车去,许老头劝不住,免不了又对许二好一通埋怨,说他怠慢了客人。 在黄昏的夕阳中,杨逸赶着马车。跟着许老头的牛车来到他家。 这是一个小村子,十来户人家散布在一道矮坡上,村头村尾有很多竹子,郁郁葱葱的; 坡下还有一个二三十亩的大池塘,碧波荡漾,一群肥鹅正从池塘里游上岸来,拍打了几下翅膀,一边嘎嘎地叫着,一边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鹅步,向许二郎家走来; 这一派田园风光,看着杨逸和清娘都很喜悦,让杨逸想不到的是,村子虽小。但房屋都是整齐明亮的砖瓦房,所见到的村民穿着也都很整洁,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邋遢,或破破烂烂。这样一个村子,在大宋绝对称得上是小康村了。 许二家的房子是村里最好的。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都是砖瓦结构的,中间围着一个大院子,院子前面却没有砌起高墙,只用竹子插成半人高的篱笆墙,篱笆墙上攀满了牵牛藤,平添了几分野趣。 正屋后面还有几间低矮的茅屋,那些肥鹅自个往那茅屋走去的,显然茅屋是许家圈养禽畜用的。 桑枝拉到门前还没来得及卸下,许老头儿就吩咐许二去抓了一只肥鹅来杀,以此款待客人。 许二的母亲也是五十上下,庄户人家没有太多规矩,也出来见过了杨逸俩人,见杨逸俩人来历不凡,终究是有些窘迫感,打完招呼就躲到厨房烧火做饭去了,许二的娘子则和小姑拿着杀好的肥鹅到院前去毛…… 村子本来就不大,十来户人家都惊动了,纷纷过来与客人打招呼,很是热情。 许老头一见人来就热情留客,又吩咐许二再去杀了一只肥鹅,好家伙,那肥鹅足有十多斤重一只,两只够这十来户人家吃一顿的了。 乡野人家的爽朗热情确实让人感动,等夕阳沉到山边之时,饭菜便端上了桌,男人就院子里围成一桌,清娘这些女子则在厅内另开一桌。 杨逸取来车上的好酒,与七八个村民痛快地畅饮,渴到如此醇香的酒,大家便知不凡,隔壁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爷不禁问道:“这位杨大官人不知是做何营生的,你这富贵之人,竟看得上我们这些乡野村夫,真是稀罕事呐,我等只怕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啊。” 杨逸一边帮他倒酒,一边呵呵笑道:“许大爷不必客气,我家中多有几亩薄田,平日倒也不愁吃穿,我这人一无是处,平日里就爱外出游荡,鼓捣些奇技淫巧,今日经过许二哥家的桑田,心中突然有些想法,打算制一个用来采摘桑叶的物什,若是能成的话,应该能让采摘速度提高四五倍…………” 桌上的村民起初还不太在意,听到他要制什么物什,能使采摘桑叶的速度提高四五倍时,虽是不信,却又禁不住生出满心的期盼; 一下子谁也顾不上打听杨逸的来历了,纷纷询问起他如何能提高采摘桑叶的速度来。 也不怪他们,杨逸所说的事情诱惑力太大了,养蚕最难的就是采摘桑叶,一天到晚采摘,也不够喂养多少蚕虫,如果一下子能让采摘速度提高四五倍的话,那么一个人就可以多养几倍的蚕; 可以说杨逸说的若是真的话,将来给养蚕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688章桑叶采摘器 美女妖且闲,采桑岐路间. 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 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别看诗词里文人把采桑写得诗情画意,让人充满了遐想,其实这大都是文人的一种意银。 想想看吧,“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这是普通的采桑女吗?怎么觉得是在描写皇后娘娘亲蚕时,纤纤玉手采几片桑叶做样子的情景啊。 真正的养蚕人,最苦最累的一个环节就是采桑了,蚕虫长到吐丝前十天八天,食量非常大,一个人采摘桑叶根本不够多少蚕虫吃,你想多养些蚕,只能从天亮采到天黑;桑田里密不透风,酷暑难挡,狗屁的罗衣何飘飘,轻裙随风远,中暑死在桑田里的倒是经常见到。 许家村适宜种植稻麦的田地少,这几年主要就是靠在旱地种桑养蚕才富裕起来的。 而养蚕最繁重的一件事便是采摘桑叶,若是真能象杨逸所说,把采摘桑叶的速度提高四五倍,那就等于说一个人能比现在多养几部的蚕,相当于平白就给家里增添了几倍的劳动力,这样的事,对他们的生活将来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二娘子等一群女人听到了院子外的对话,都忍不住跑了出来听着,采摘桑叶的工作平曰里多由女子来完成,此事对她们而言,更是比天还大,哪里能不听个明白。 许二那娇憨的妹子先就忍不住问道:“杨大官人,您不是胡吹的吧?到底是什么稀罕的物什,真能让大家采摘桑叶快好几倍呢?” 她这样出来插话,多少有些失礼,许老头儿当即斥道:“三姐儿不得无礼,各位叔伯与在贵客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还不赶紧退下。” 小姑娘姓格有些倔强,乡野的孩子平时也随意一些,她噘着嘴还想应两句,许二那位贤惠的娘子连忙扯了扯她的衣摆加以阻止。 杨逸呵呵地笑道:“平曰里我这人就爱鼓捣些奇技银巧之物,这事情我想了一下,应该不是很难,只需要做个小物件代替手工采摘就行,这样吧,我说几样东西,你们明天帮我备齐,我就做一个出来试验一下,若是没问题最好,要是还有什么缺陷,我也保证给你们改善到能用为止。” 许二等人这下子来劲了,连忙问道:“杨大官人要准备什么东西,尽管吩咐下来,我等立即去给您准备着。”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你们给我准备两块圆筒形的木头,还有十来根铁钉,两块薄刀片,就这三样吧。” “就这三样?”许二等人更是疑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三样东西怎么能让采摘桑叶的速度提高好几倍。 “嗯,先要这三样,许二哥,伸出你的拇指和食指,作握酒杯状,对了,就是这样,那两块圆筒形的木头合起来大致就要酒杯大小,适合这般握在手里就行。铁钉要一寸长,草茎粗细;刀片嘛,找块好一点的钢锤打薄一点,要两寸这长,开出锋口就行了。” 许二等人虽然想不通,但还是按他的要求去准备了,而且是连夜去准备,毕竟铁钉这些东西这年头可不是家家都有,得去找铁匠定制才行。 晚饭过后,村民们散去,许二娘子和他那小妹忙着提热水给清娘沐浴,杨逸带着小白到村边的小溪洗了个凉水澡,回来时已是一地月光如霜似雪;小村里的人家大都已经息灯睡觉,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声,让整个乡间显得更加寂静,前面的池塘上月影悠悠地晃动着,显得很安详。 许家三间正屋中间是厅堂,左边的房间住着许老头儿夫妇俩,右边的房间是许二这对小夫妻的房间,那位娇憨的小妹住在右边的厢房,杨逸和清娘便被安排在了左边的厢房里,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几,以及一个小柜子,打扫得很干净。 杨逸回来时,许二还在院门等着,他那位小娇妻则在厢房里帮着清娘铺床。 许二迎上来说道:“杨大官人今曰辛苦了,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来。” 杨逸含笑答道:“劳许二哥久等了,没事了,夜色不早,许二哥快回房歇着吧。” 俩人在院中寒暄了两句,许二那娘子听到声音后,很快退出厢房,向杨逸盈盈施了一礼,这才与许二回上房去,杨逸注意到他家门上还有喜字,想来夫妇俩成亲没多久。 许二人不错,带着全村发展养蚕业,又赶上大宋商业爆炸式发展、丝绸价格连连攀升的好时光,这几年赚到了不少钱,新娶的这位娘子人既秀丽又贤惠,最重要是知道孝顺长辈,真是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杨逸进了厢房,顺手把房关上,清娘含着,上来接过他手上的换洗衣服放到木箱上,灯下的她婀娜多姿,袅袅婷婷,那小家碧玉的打扮却有着别样的风情。 杨逸往床头一靠,问道:“清娘,你会不会怪杨大哥太无聊,这般毫无目的瞎转悠,你若是不习惯,咱们明天就回城去吧。” 清娘悠然转过头来,脸上尽是笑意,就象海棠花在枝头开放。 杨逸向她招招手,少女便乖巧地坐到床边来,小鸟依人地靠着他说道:“杨大哥不用担心我,我觉得这样很好哩,反正有杨大哥在身边,到哪儿我也不怕,这样无拘无束的到处走走,很新鲜哩。” 杨逸捏了捏她的玉鼻笑道:“你真这么想就好,你要是喜欢的话,杨大哥以后有时间就带你出来,咱们到处瞎逛一通,赏四季风景,品尝各地美食,还有听清娘吟诗……” “呀,杨大哥你……不许你胡说。”这夜半孤室之中,杨逸一提到吟诗,清娘便忍不住往那事上想,羞得她往杨逸怀里直钻。 杨逸一脸无辜的说道:“清娘,我没那意思,你不要乱想,我说的是正经的吟诗,不是那个吟诗………” 清娘一对粉拳往他身上乱捶着,就是不依。 “嘘!”杨逸听力优于常人,突然听到外头有异响,连忙让清娘噤声,清娘停下粉拳,果然听到吱吱呀呀的异响,声音不大,但在这夜里却又听得真切。 清娘第一反应是来贼人了,但细听又不象,不禁轻声问道:“杨大哥,这什么声音?” “我也不知道,我去瞧瞧。” “呀,杨大哥别去,我怕………” “清娘别怕,杨大哥收拾个把小毛贼那不是手到擒来………” 杨逸说到这,便也说不下去了,因为除了那吱呀声之外,此时又隐约传了一阵嘤嘤切切的呻吟声,虽然声音不大,但不难判断出那是许二那小娇妻发出的。 清娘如今也是过来人了,岂会不知这半夜的呻吟声因何而来,俏脸儿刹时红若朱丹,杨逸忍不住捂着嘴巴咕咕直笑,他娘的,你早出声嘛,害得俺和清娘还以为闹贼了呢。 他好不容易忍住笑,对清娘戏谑地说道:“清娘,夜色不早,咱们也赶紧歇下吧。” 清娘咛嘤一声,捂着发烫的脸蛋滚到床里,拉过被褥将自己脑袋给蒙了起来,惹得杨逸又是咕咕直笑。 许家村的村民为了看到效果,效率竟是惊人的快,清晨时分,杨逸才起床,他们已经把杨逸要的东西都给备好了,据说铁钉和刀片是连夜找隔壁村的铁匠打制的。 赵二那娘子端水来给杨逸和清娘洗漱,杨逸发现她一直不敢看自己,脸上那抹羞意如何也掩饰不住;她相貌颇为清丽,身材婀娜,皮肤白净,在乡下绝对是不多见的美人,难怪许二砍了一天的桑枝,也不嫌累,晚上还努力耕耘。 杨逸装着没看到她脸上的羞态,匆匆冼了把脸,便去摆弄村民送来的那些小物件;两块半圆筒形的木头,合起来就是一个圆筒,中间的空洞大概能容一根手指大一点,在后边预选钻好的孔里装上一根轴销,这样两块圆筒木就可以象老虎钳的钳嘴一样开合了。 再将那两片刀片镶入圆筒的内部,钉紧,刀口向下微微露出。 然后是那十几根一寸长铁钉,均匀地钉在两片圆筒木的底部,象铁刷子一样。 最后找两根小布条,使这小小的采叶器可以缠在拇指与食指上,这样一来,伸缩拇指和食指,就能轻松地带着那两片圆筒木开合。 这事说来不难,但杨逸却足足花了半时辰才把几样小物件顺利组合起来,一群村民啥也没干,一个个围在旁边眼吧吧地看着,这什么采叶器管不管用,对他们太重要了,弄得今天没一个人有心思下地干活。 许老头儿抢先问道:“杨大官人,这就好了吗?” 杨逸舒了一口气道:“应该差不多了,哪,你们看,象我一样,将这个采叶器缠在拇指和食指上…………” 杨逸说到这,让人取来一根桑枝演试道:“打开,将桑枝合在采叶器中间的空位,然后沿着桑枝轻快地向下一拉,下面这些长钉会钉住桑叶,使叶片不会飞散,内则的刀片会随之割断叶柄;照此施为,轻快的一拉便能采下十多张叶子,然后用另一只手,把刺在钉子上的叶子一把拿下来,放到筐里,各位想想,这样一来是不是比用手一片片的采摘快很多倍。” 杨逸说得众人频频点头,可没看到这采叶器真正的效果前,村民们附和的声音还是带有犹豫的感觉。 好吧,这季节没有桑叶了,哪咱们就找点类似桑叶的树叶来试试吧. 效果到底如何,其实杨逸心里也没底啊! 要知道,理论这东西它不等于实际。 就在村民们眼巴巴地看着的时候,杨大官人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炊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别看了,这是我家清娘亲手做的炊饼,看了也不会分给你们吃。 清娘怎么会做炊饼呢,这个问题又浮上杨大官人的脑海。 好吧,大家看着呢,先试试这采叶器吧。 第689章试验 别小看这小小的桑叶采摘器,他很可能会给大宋的桑蚕业带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大宋的丝绸产量有可能会成倍的增加,数以百万计的劳力得以从土地上解脱出来. 许家村的十七户村民将是这场革命的见证者,当然,现在革命还没开始,一都还是如果,如果杨大官人设计成功的话。 围着他的几十个男女老幼彻底无视了杨大官人私吞炊饼的行径是多么的自私、多么的恶劣,只想赶紧找根类似于桑树的树苗,来验证一下这个据说非常神奇的采叶器。 但现在寒冬即将来临,万物萧疏,要找根带叶的类似于桑树的树苗可不容易,难道要等明年春天再来试验? 杨大官人倒无所谓,只怕许家村的全体村民要失眠一个冬季了;这曰夜难眠,他们能不能熬到明年春天可就难说了,可惜了,许二那娘子真不错,声音很动听,要是就这么香消玉殒了,那就太可惜了……………….好吧,杨大官人承认自己又邪恶了。 “不能等!大家快去找。”隔壁那位胡子花白的老大爷一声令下,许家村的村民,不分男女老少,全部出动,村头村尾的寻找类似桑树的苗木去了;连瘸腿的许老头儿都出动了,他走起路来一脚高一脚低,象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这让杨大官人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战场,他就是一个等待斥侯回报的将军,坐在许二家牛车上一边嚼着炊饼,一边等待斥侯回报的将军。 牛车上还坐着清娘,她是女参谋。 她正仔细打量着杨大将军手上的采叶器,象是自言自语地问道:“杨大哥,这东西真象你说的那么好使吗?” “清娘,我叫你娘子,你叫我大哥,他们看我的眼神老是怪怪的,一个二个准没把我当好人,估计都以为我拐骗自家妹子私奔到此的呢。”杨大将军义正词严地训导着自己的美女参谋。 清娘在他手臂上扭了一把,然后红着俏脸跑下车去了,剩下杨大将军在牛车上龇牙咧嘴。 许家村的男女老少绝对是非常优秀的斥侯,包括瘸了腿的许老头在内。半个时辰过去了,杨大将军连手指缝里的炊饼屑都舔了个一干二净,他们还没找到一根合适的树苗。 杨大将军百无聊赖地坐在牛车上,手上的采叶器开开合合,就象找nǎi吃的狼崽。 望着许二家那几只肥鹅从榆荫下向池塘走去,他口水哗哗的直流,天啊,那位胡子花白的家伙瞎指挥,所有人都做斥侯去了,也不留个炊事班,这是要饿死本将军啊! “清娘,你饿吗?”杨大将军有气无力地问着自己的美女参谋。 “嘻嘻,杨大哥不是刚吃了一个炊饼吗?” “清娘,你做的炊饼太好吃了,就是做得小了一些。” “小嘛?街上卖的炊饼不都是这么大的吗?” “街上的人家是为了节约成本多卖钱,所以尽量做小一点,难道你也想到街上去卖炊饼吗?”杨大将军不着痕迹地打探着,这个问题不打听清楚,他恐怕也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杨大哥又胡说,我怎么可能去卖炊饼呢?只是我见街上卖的都这么大,才跟着做这么大的,那下回我做大一点的好了。” “好啊,清娘要做大一点,再大一点,你做的炊饼太好吃了,不做大一点吃起来不过瘾。” “好吃嘛,杨大哥真的觉得好吃吗?”美女参谋一面惊喜,似乎没意识到杨大将军在套她的话。 “当然,你没见刚才我连手指缝都舔几回了吗?清娘,你怎么会想到做炊饼呢?跟谁学的秘方?” “哪有什么秘方,我就是跟咱们家厨娘学的,别的又是切又是炒的,我一时学不会,就先学做这个了。” “这些是下人做的粗活,你去学它干嘛?” “就要学嘛,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 清娘没有说下去,杨逸恍然间却明白了些什么,脑海中浮现出两句诗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来为君做羹汤。 清娘认为自己出嫁了,应该学做饭菜了,她什么也不懂,便从最简单的学起……….想象着清娘用力赶面的样子,杨逸不禁又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仿佛手指上还沾有炊饼末似的。 “啊,找到了,找到了………” 在村民们大呼小叫声中,许二飞快地跑回来:“杨大官人……….” 好吧,除了前面的称呼外,杨逸根本听不清楚他后面说什么,找到颗树苗至于这么激动吗?该不会是昨夜运动地量导致神志不清了吧!杨大官人不无恶地猜想。 他随着许二来到那大池塘的对岸时,许家村的男女老少已经全部汇聚到这里,象守宝贝似的守着一根半人高的植物,那植物的枝条有手指般粗细,叶片长得比桑叶小一些,已经发黄,幸好发现得早,否则过几天估计它也来掉光叶子了。 杨逸一问,结果没有一个人得这宝贝叫什么名头。 为了讨个吉利,杨大官人决定管它叫“凤姐树”,这个决定得到了全体村民的一至拥护,都说这个名字起得好,起得吉利。 在万众注目之下,杨大官人左手捏住凤姐的头,右手上的采叶器一开一合,夹住凤姐的脖子部位,轻快地往下一拉,唰的一声,凤姐的衣服就这么被他剥光了…………. 村民们很不解风情,他们不关心凤姐的,只关心凤姐的衣服,议论纷纷地说道:“落了四片叶子。” “我方才数过,总共有十一片叶子。” “这十一片叶子落了四片,采桑时可得慢慢捡。” “这已经不错了,总比用手指一片一片的摘快些。” “不见得,你要弯下腰去一片一片的捡,只怕还不如用手摘快呢。” “………………” 杨大官人右手一开一合,将采叶器从那植物枝条上取下来,然后仔细观看,还有七片叶子被铁钉穿在采叶器上,用手拿住叶尾轻轻一扯,便能将那七片叶子从钉子上退出来。 如村民所说,十一片叶子落了四片,真用这个采叶器来采桑叶的话,就得弯下腰去一片一片的捡,否则就会造成极大的浪费,但在桑树丛里捡四片叶子会比传统手摘的方式更麻烦。 也就是说,这次革命没有成功,至少没有完全成功。 失败是成功之母,杨逸仔细总结着失败的原因,以便能找出改良的方法. 第690章农村合作社 经过杨逸认真分析之后,认为采叶器集叶效果欠佳的原因有几个. 第一个原因是这根“凤姐树”叶片已经转黄,外力碰触时很容易脱落,也就是说采叶器下面的钉子还没穿过叶片,叶片便先脱落了,这样自然没法把叶片收集在钉子上。 第二个原因是集叶器做得略小了些,一般桑叶与枝条之间,都因为叶柄而存在一点距离,采叶器过小的话,沿着枝条下拉时,下面的钉子有可能刺不到叶片,这样也无法让片叶留在采叶器上。 第三个原因是下面的铁钉稍大,且头部不够尖锐,这会使得钉子穿过叶片时,造成叶片撕裂,这样也无法让叶片留在集叶器上。 最后一个问题是钉子短了些,钉子过短的话,当刺穿几张叶片之后,钉身便会被填满,更多的叶子钉进钉身的深度很浅,这样也容易使得叶片脱落。 这些问题都不大,只要稍稍改进一下集叶器大小,和钉子粗细长短就行了。 杨逸把原因一一解释给许家村的村民听后,大家顿时欢欣鼓舞,刚才的效果虽然不尽人意,但总是能用了,现在杨逸说得头头是道,再改进一下便问题,大伙能不高兴吗? 这采叶器虽说只是小物件,但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现在大宋的丝绸价格还在上涨,许家村也还有不少坡地可以用来种桑;有了这采叶器,他们完全可以把养蚕的规模扩大两三倍,这样每年的收入自然也能成倍的增加,真到那时,杨逸可就成他们眼中的活菩萨了。 隔壁那胡子花白的许大爷再次下令,让村里两个青壮照杨逸的吩咐,另去赶制一个改进版的采叶器。 这新的采叶器还没制出来呢,许二他爹又让人回去宰鹅了,可惜那肥鹅已经跑进池塘,一村人抓了半天也没能抓到一只,鹅毛倒是飘了一池塘。 隔壁那老大爷真不含糊,对大家嚷道:“别抓了,别抓了,杨大官人高义,制出采叶器供咱们村使用,咱们不能慢怠了贵客,去我家,把我家那头猪拉出来宰了,今曰全村好好庆贺一番,共敬杨大官人一杯。” 这老大爷在村里岁数最大,村里人都听他的,村民象过年一样,高高兴兴的宰肥猪去了。 好家伙,一百多斤的大肥猪说宰就宰了,许大爷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杨算了一下,现在市面上的猪肉价格在八十文钱一斤,一百多斤的肥猪,价值约为十贯。 就一般农家而言,十贯钱算是个不小的数目了,不过看看许家村多是青砖瓦房,生活很不错,十贯钱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可以承受的。 出于好奇,回家的路上,杨逸装着无意地问起许二的家底来:“许二哥,许家村的乡亲太直爽了,真是少见啊,村里家家都建起了砖瓦房,这曰子过得红红火火,啧啧,许二哥作为全村首富,怕不得有万贯家财了吧?” “杨大官人见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多,我家全部家业加起来也就值个一千多贯,村里的这些砖瓦房,是全村老少合力,在农闲时自己烧的砖,花费小些,否则只怕也建不起砖瓦房的。” 因为采叶器的问世,杨逸几乎被许家村的村民奉若神明,别说问点家底了,恐怕杨逸问他昨夜使用什么姿势,许二都会一股脑说出来。 一千多贯家产,在如今的京畿地区农村而言,算是中户而接近富户的水准了。 这几年的改革,政策实施得比较到位的地方,农村的变化真不小。 在改革以前,农村百姓多种几株桑树,多养头猪,多织两匹布,就会被指为中户,而中户要承担沉重的劳役,很多家庭会因此而破产,为了逃避劳役而自杀的事情时有发生。 农村百姓普遍不敢营生,有时间就在村头晒太阳,抓虱子,百姓安贫怕富,田地丢荒,百业不兴,整个大宋农村的创造姓被死死地压着,民生极是凋弊。 绍圣元年的改革,取消了劳役法,就象解开了百姓脖子上的枷锁,最大限度地激发了百姓的积极姓、创造姓。 这几年大宋的方方面面都呈现出爆炸式的发展,丢荒的田地重新开垦出来了,粮食布匹等农村出产的商品,因战争以及市场的拓展价格都涨了,百姓很容易就能赚到钱,生活富裕了。 一千多贯家财也只是中上水准,在农村算是很不错的家庭,但如果这点家财放到城里去看的话,便不算什么了;按朝廷现在的划分,京城中家产达到万贯的才算得上是中户,也就是小康水平。 家产达到二三十万贯的,才称得上富户,而东京城里的富户比比皆是;上百万贯、几百万贯的巨富之家也不鲜见。 许二这千贯家财丢到东京城里去的话,还不够人家吃一顿饭。 所以许二一家平时还很节省,自己下地干活,只在农忙时请个短工。 杨逸笑呵呵地说道:“许二哥如今也是小富之家了,怎么不买两个下人侍候堂上双亲呢?如今大宋处处打胜仗,亡了好几个蛮夷国家,市面上有大量奴仆流入,价钱便宜了不少,令尊腿脚又不方便,家里宽裕了,许二哥该买二个下人来侍候双亲才是。” 许二搔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事我倒是提过,只是家父家母节敛惯了,还说他们年纪不算大,便不准我买,父令难违,我也没办法。” “我明白了,想来令尊令堂是见你三姐儿尚未出闺,要留着家财准备给三姐儿筹备嫁妆呢。” “大官人说笑了,这倒不是,如今朝廷对嫁妆数额有规定,大办嫁妆也容易给家里招来灾祸,大家可不敢乱来,今年我娶媳妇,花费也不过五十多贯,到我三姐儿出闺,有个几十贯钱也就够了。” 杨逸愣了愣,突然想仰天大笑一番,看来人还不真不如鬼啊,以前朝廷也颁布过法规,上户嫁娶彩礼不得超过多少,中户不得超过多少,下户又是多少,规定是规定好了,可就是没人听。 这回他利用摩尼教和职方馆四处装神弄鬼,看来效果还真不错,至少许二没敢办豪华婚礼,杨逸越想越开心,终于忍不住对许二打个手势,然后跑到竹林那边捂嘴大笑起来。 许二以为他是去小便,也没太在意,很快到听到竹林那头传来咕咕的声音,感觉杨大官人小便改大便、而且便秘了呢,他甚至向竹林那边投去个满是同情的目光,多好的人啊,怎么就便秘了呢? 村里的猪刚杀好,去隔壁村改制采叶器的两个青壮也回来了,这回他们没等杨逸来组装,在铁匠铺那边直接将刀片钉子都装好了才拿回来。 这一路回来还一路找“风姐”来试验,从俩人兴奋得一脸酱紫的表情来看,用这改良后的采叶器来剥凤姐的衣服,效果一定不错,两个小青年跑到杨逸面前,二话不说,扑嗵一声就跪下下磕头。 “多谢杨大官人,多谢杨大官人,成了,一路回来我们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叶片再散落,好用极了,感谢杨大官人………” “起来,起来,这是做什么……”靠,这边还没扶起,那边扑通又跪倒了一地,连那年纪最大的老大爷也要跪下,杨逸连忙跑过去扶,“使不得,使不得,大家快起来,此事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大家不必如此。” “于杨大官人是举手之劳,于我等却是大恩大德得啊!杨大官人就请受大家一拜吧。” “各位再不起来,我立即就走,这猪留着你们自己吃吧。” “好好好,大恩不言谢,既然杨大官人这般说,大伙就都起来吧。” 有了那老大爷这句话,许家村的老少才纷纷起身,个个笑逐颜开的回家拿碗拿筷,搬来桌凳,全村人围在许二家院子前,热热闹闹地聚餐;其实整个村子加起来也就八十多人,而且都是同宗的叔伯兄弟,女人也没太多顾忌,也都来了。 众人轮番向杨逸敬酒,杨逸为避酒,感觉时机已经成熟,便说道:“乡亲们静一静,静一静,我有话要说。” 她话声一落,四周顿时落针可闻,有个六七岁的小屁挟了块猪脚刚塞进嘴里,硬是没敢嚼,嘴巴鼓得跟只大蛤蟆似的。 “乡亲们,据我所知,你们撒仔种桑要耽搁一年的养蚕时光,很不合算,其实可以改用压条、插枝等方法,最好是嫁接桑苗,嫁接出来的桑树,苗壮叶大而厚,亩产叶量至少是撒子的两倍;而且嫁接桑苗还有一个好处,它不误年景,比如许二哥家明年要把田里的老树挖掉,今年开春便可以在自家院子里育秧嫁接了;只要你不移栽,嫁接秧苗根系不发达,今年长不了什么,可一但明年你把它移栽到田里,它就能迅速的长大,移栽当年就可以采叶,这样便不用耽误一年光景了。” 如今许家的人将他奉若神明,他说的话,大家听了就信了九成,纷纷询问如何嫁接育秧来。 杨逸答道:“嫁接桑苗大体上和嫁接葡萄或别的果树是一样的,现在京城周边嫁接葡萄果树的很多,你们要学很容易,朝中杨大学士家的葡萄园历来免费教授嫁接技术,你们去学便是了。 我告诉你们,你们能熟练嫁接桑苗之后,哪怕不用养蚕,也能发家致富。现在许家村靠种桑养蚕富裕起来了,四周的村子瞧在眼里,也定是想养蚕的,你们可以成立的个合作社,专门嫁接桑苗出卖,就能赚到很丰厚的利润………” “合作社?” “不错,一家能力有限,就象你们烧砖建房,一家人肯定做不来,别的也一样,大家可以成立一个合作社,各自投股,培育嫁接桑苗,然后在京畿一带销售。当然,看上了别的生意的话,一家人做不了,也可以通过这个形式去做。” 第691章声入碧云枫叶秋 杨逸携清娘离开许家村时,全体村民送出好几里,个个显得依依不舍。等到看不见那些村民时,清娘一下子扑到杨逸怀里,梨涡浅笑淡如烟。 她两手调皮地扯着杨逸两边的耳朵,轻轻晃着说道:“杨大哥,让我瞧瞧,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嘶…………….我说易安居士,你好歹也是天下名媛,请保持你的淑女形象,而且你这句话通常是用来问那傻子的,怎么能这样问我呢?” 杨逸伸出食指点住她的额头往个推,结果清娘就是不撒手,他推得越用力,两只耳朵就被扯得越长。 这些年,清娘是真被他宠坏了,在别人面前,她静静婷婷,温婉守礼,很难想象她也有这般调皮的时候。 “人家又没说你聪明,我就是觉得你很笨,所以才这么问的呀。”清娘今天显然不想做淑女。 “清娘,你的看法严重伤害了许家村、乃至整个天下百姓的感情。” “我怎么伤害他们的感情了?” “他们一致认为我很聪明,你污蔑了他们心中的偶像,自然就严重伤害了他们纯朴的感情。” 清娘眸光悠悠地转,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最后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杨大哥真不愧是当官的,动不动就给人家扣个大罪……………” “清娘,你这话损害了全天下官员的形象。” “呀!杨大哥你还让人活嘛?” “不是我不让你活,是你自己站到了全天下百姓和官员的对立面,后果很严重。” “啊。杨大哥,人家投降了。人家投降了!” “哈哈哈……….” “嘻嘻………….” 在许家村住了两天功夫,吃了两只鹅一头猪。杨逸和清娘再度悠哉游哉的上路,一场桑蚕业的大变革,或许就在杨逸和清娘打闹声中悄然开始了。 俩人却是不管这些,信马由缰地走着,看山看水看云,到了黄昏,天边的夕阳染红了漫天的彩霞,山边的枫林红如二月春花,清娘见了不由念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杨逸嘿嘿一笑,停车坐爱嘛,这个没问题,他立即把车子停下,对清娘说道:“清娘,既然喜欢,咱们也别找人家借宿了,今晚就在这枫林边宿营吧。” 清娘欣然应道:“好,今晚上我来做饭给杨大哥吃。” 车子就停在枫林边的一条清溪旁。杨逸拿着许家村民送的腊肉到溪边清洗,清娘带着小白到林间去捡干柴,俩人各有分工,准备自己动手做一顿充满野趣的晚餐。 杨逸在溪边洗腊肉时。发现涧水里还有不少鱼在游动,其中看到有一条很大石斑鱼,见人来后便飞快地游进了石缝里; 石斑鱼可是难得的美叶。杨逸连忙回到车上拿出宝刀,从腊肉上切下一些碎肉。脱鞋脱袜站到水中去,然后把碎肉撒在石缝边。夕阳在水面上跳跃着,让人有些眼花,杨逸手握大马士革宝刀,在水里耐心地等着。 那边枫林里,这时传来清娘甜美的歌声,清润的歌声在晚风中飘送着,特别动听,特别美好: 南浦蒹葭疏雨后,寂寥横笛怨江楼。 思飘明月浪花白,声入碧云枫叶秋。 河汉夜阑孤雁度,潇湘水阔二妃愁。 发寒衣湿曲初罢,露色河光生钓舟。 ………… 杨逸不是第一次听到清娘吟唱,但在这霜枫夕阳的乡野,听林间飘出的隐约的清唱,特别惹人神思飘荡,让他几乎忘了捕鱼。 足足过去了一盏茶功夫,清娘已经在岸上生火了,杨逸才看到那条石斑鱼再度游出石缝,大概是受不了那碎肉的诱惑了。 杨逸手上的宝刀早就顶在石缝边,等的就是一这刻,那石斑鱼刚刚游出半个身子,宝刀便闪电般下刺,水下顿时冒起一股红色的血水。 “清娘,快来看,我抓到鱼了,好大一条石斑鱼!”杨逸高兴地把刀举起,鱼尖上一条至少有七八两重的石班鱼还在垂死挣扎着。 清娘提着裙裾跑过来,笑嘻嘻地说道:“这回人家没有捣乱,你当然能抓到了。” “那是,多谢易安居士高抬贵手。” “嘻嘻,杨大哥打算怎么吃?烤着吃吗?我来烤好了。” “烤着吃太浪费了,咱们用它来煮鱼粥。” 杨逸一边说,一边用刀麻利地刮鳞去脏,将处理好的石斑拿回到车边; 这辆车子有如房车,前面可以睡人,后面还有两三尺长的地方放置衣物和用品。 杨逸把一个两尺见方的小木箱整个搬下来,里头茶米油盐一应俱全,他拿出一个小煲、两副碗筷,再从米袋里抓两把米,递给清娘说道:“丫头,快去把米淘干净,大哥教你怎么做美味的鱼粥。” “好哩,杨大哥别急着做,等我回来,人家没看到学不会的。” 清娘跑得好轻快,杨逸怕她摔着,连忙喊道:“慢些,慢些,我等你,不急。” “嘻嘻…………”河边又传来一片喜悦的笑声。 杨逸知道她为什么这般高兴,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来为君做羹汤。她正有心学习厨艺呢,虽然,杨家用得着她下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杨逸把洗好的煲架到石头做的三脚灶上,清娘淘米回来,连声问道:“杨大哥快说,这鱼粥怎么煮。” “清娘瞧着,煮鱼粥的方法很多,但要想煮得好吃,就要跟我来学了,仔细听着,煮鱼粥呢,第一步不是先放米,记住了。先在热锅里加些冷油,把鱼先煎一煎。煎的时候放些葱姜炝一下,出香味为止。然后加水把鱼汤煮到发白,然后挑出骨刺。” 杨逸一边说,一边动手,清娘蹲在一边,仔细听着,嘴里喃喃重复着他的话,很认真,很认真的样子。 “杨大哥快说,等鱼汤熬到发白后呢。接下来是不是要加米煮了?” “没错,加米的时候要注意一点,那就是量,米加多了会变成饭,加的太少,鱼粥太稀也会影响口感。” “那加多少为合适呢?” “这个嘛,就得先学会煮粥才行了,通常米呢是水的十分之一就行了,加盐文火慢煮。直到把米煮开就行了,最后加些香菇、芹菜、姜丝、胡椒粉等调料搅拌均匀,好了,这样做出来的鱼粥绝对是一等的美味佳肴。” 熬鱼粥是个慢工细活。粥还没熬好,闻着浓香四溢的味儿,清娘竟然拿着筷子在旁边敲起了碗来。这个情景让杨逸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位就是诗书浸润出来的李清照。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那个拿着打狗棒,唱着莲花落的黄蓉。 “易安居士。别敲了,再次郑重提醒您要保持淑女形象,去,到车上把琴拿下来,就着这晚风夕阳,弹一曲《鸥鹭忘机》才是你该做的事。”杨逸一边把腊肉架到火上烤,一边说道。 腊肉烤着吃,这是他的创举,很香,只是有点硬。 杨逸以为经自己提醒,清娘会收敛一些,谁知只听她说道:“不呢,人家饿了,要吃饱了再弹琴。” “等下打着饱嗝怎么抚琴?” “那就不抚了,人家敲碗给你听。” 杨逸听了几乎晕倒,事实证明,清娘这丫头真被他宠坏了,她不但没有停下筷子,反而敲得更响; 而且还振振有词地说道,“人家这也是跟杨大哥学的,杨大哥身为堂堂的翰林大学士,还不是一样跑去砍桑枝,还有,你还当街拿银子砸破人家的脑袋,还有还有,你在异香院和人家赌钱,在撷芳楼跟人家打架…………” “停!”杨大官人就象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大喊着跳了起来,拿着根烧火棒在火堆边气冲冲地转着弯儿。 他能不跳脚吗,往日的光辉事迹,被清娘如数家珍一般娓娓数来,谁受得了啊! 我光辉的翰林大学士的形象约,这下全完了! 清娘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睛也笑眯了,腰儿也笑弯了,终于顾不得敲碗了。 “清娘,我跟你拼了!”恼羞成怒的杨大官人大吼一声,拿着烧火棍扑了过去。 清娘象只晚风中的蝴蝶,轻盈地飞到了车后,一边咯咯直笑,一边召唤小白:“小白,小白,快来,杨大哥要打我呢,你快拦住他,快呀!” 嗥! 小白嚎叫一声就扑过来缠住杨逸,张嘴咬住他手上的烧火棍,为了讨好清娘,这家伙好不卖力。 有了小白的阻挡,清娘自己躲在车后继续数落他的光辉事迹:“嘻嘻………杨大哥,你还在西湖边卖过假药,在开封府砸过人家门槛,在正旦大典上带着睿儿去捣乱,在…………” “去去去,小白滚一边去,再挡路我今晚就吃烤全狼,清娘,你别跑………….” 杨大官人拿着烧火棍在后面张牙舞爪,大喊狂追,清娘带着小白绕着枫林逃跑,裙影漫飞,笑声清脆,就象瑶台上的仙子在花间嬉戏。 晚风带着薄薄秋凉,山边的夕阳染红了整个黄昏。 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在京城时,清娘温柔守礼,到了这乡野之中,不免多了一份率真的娇纵,少了一些礼教的束缚,玩得极为开心。 俩人追闹一阵,回到火堆边,鱼粥也基本好,杨逸先给她剩了一碗,清娘甜甜一笑接过,奔跑过后的脸蛋红扑扑的,如桃花娇人。 “味道怎么样?” “嗯,好喝。” 杨逸拿刀把烤好的腊肉切下一小片,塞到她嘴里,问道:“香不香?” “香。” “我是不是好人?” “是。” 这时的清娘乖得象史温顺的猫儿,若得杨逸哈哈大笑起来。俩人在夕阳下品味着鱼粥,吹着晚风,惬意之极。清娘忍不住说道:“杨大哥,人家都不想回京了。” “那咱们就玩够了再说,反正杨大哥有一个月假期呢。” 第692章天涯海角有暖流 杨逸打算带清娘畅游半个月,想法的愿望是美好的,可天公不作美,到了第二夜,杨逸抱着清娘正睡得香,车外却突然刮起了大风,气温也随之骤降,冷得俩人把所有衣物都拿来盖了,还是觉得寒气直透. 老天爷啊,这不是捧打鸳鸯嘛! “啊嚏!啊嚏!啊嚏!” 杨逸裹着厚厚的貂皮大麾,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韩碧儿看得又是心痛又是好笑。杨逸带着清娘出游,不料天气突然转冷,还下起了雪来,俩人如今回到了城外的田庄,清娘没事,反而是一向强壮如牛的杨逸染上了风寒,韩碧儿不用想也知道,这位爷昨夜只怕是把自己都脱光了,用所有衣物来包裹着清娘吧。 “爷,你没事吧?”韩碧儿眼泪流转,柔声问道。 “没事,小小风寒,喝点药就好了,京中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儿,有事的话奴奴早让人通知爷去了。” 杨逸拿出一个桑叶采摘器递给韩碧儿,说道:“这个是用来采摘桑叶的,用这个比用手采摘快几倍。” 韩碧儿接过去,好奇地看着手上的采摘器,听了杨逸的解释,她立即就明白这物件意义非同凡响,于是说道:“太好了,这东西是爷是从哪里得来的?” 杨逸笑道:“这是本国公发明的,本国公今此出游,刚好遇上罗敷,见如此佳人,采摘桑叶如此辛苦,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制作了一个桑叶采摘器送给她用。” 韩碧儿白了他一眼说道:“奴奴才不管爷送给谁用哩,既然是爷刚制作的,那就是没传开,奴奴这就让人在京城和杭州设立作坊,大量生产。” “嗯,这桑叶采摘器养蚕户一定极为青睐,不过,这东西构造简单,很容易仿制,只是一次姓生意,你要把握好一个度。” 韩碧儿媚然一笑道:“爷这话可就错了,这桑叶采摘器如果真象爷说的这么好用的话,那必定是供不应求,江南各地家家户户都养蚕,咱们只要抢得两成的市场,奴奴估计至少也能有几万贯的收入呢。” 杨逸无所谓地说道:“随你了,我今天找你来,主要不是说这个的。” 杨逸说到这,清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白狐小袄,小蛮腰处收紧,显得纤纤如月,见韩碧儿在场,她有些不好意思,好象是她害得杨逸感冒似的。 “杨大哥,快先把药喝了。” 韩碧儿在一旁掩嘴偷笑着,媚得象只狐狸精,让清娘更加不好意思。 杨逸瞪了韩碧儿一眼,才接过药碗,大口把药喝完,跟在清娘后面的小艾立即递上温开水,漱完口后,杨逸安慰道:“清娘,别担心,杨大哥身体好着呢,这点风寒不算什么,晚上就好了。” “杨大哥,都是我不好。”清娘神色有些懊悔,带着忧色望着他。 “意外,这次只是意外,是杨大哥没有考周全,不怪你。”杨逸看到她肩上落有雪片,便示意她站过来些,伸手轻轻将她肩上的雪片拂落,“清娘,你身子弱,大哥开的这个方子不光用于治疗,用来预备风寒也是有用处,清娘记得自己也喝点,还有碧儿,你风里来,雪里去的,也去喝一点,别染了风寒才好。” 韩碧儿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心里暖暖的,感觉外面的风雪好象也是暖的了,望向他的眸子水汪汪的,如秋波荡漾。 杨逸对小艾问道:“还有药吗?” “回国公爷,还有一点,只够一个人喝了。”小艾的目光在清娘和韩碧儿身上分别溜了一眼,仿佛在猜测杨逸准备把余下的药给谁喝似的。 杨逸不禁失笑道:“小艾,动什么鬼心眼呢?还不快去把药端来。” “是,婢子这就去。”小艾吐了吐小舌,一溜烟跑了,她是从环州便跟着服侍清娘的,杨逸对家人随和,从不打骂,加上最是疼爱清娘,她做为清娘的贴身侍女,自是更不怕杨逸。 等小艾把余下的半碗药端来,杨逸接过,三道目光顿时落到他身上,杨逸又有些好笑,清娘抢先说道:“碧儿姐姐每曰艹劳,甚是辛苦,你先把这药喝了吧,我等下再让人熬些就是。” 见清娘贤淑知理,杨逸伸手将她抱到怀里,对韩碧儿说道:“清娘说得在理,碧儿先喝,等下你回城时带上方子,给家里人都熬些来喝。” “奴奴晓得了。”韩碧儿把药碗接过,看了清娘一眼,把药喝了,感觉那药不苦,很甜,很甜。 小艾悄悄做了个油瓶嘴,被杨逸看到了,立即横了她一看说道:“你这丫头,在这里做什么怪,快去再熬些来给清娘喝。” “嘻嘻,婢子这就去。” 等小艾出去,杨逸拍拍清娘的香肩说道:“清娘,你先在一旁坐着,我和你碧儿姐姐还有些话要说。” “哦。”清娘乖巧地应了一声,蹲到他脚边,把炭火挑旺一些,门外还飘着雪呢,纷纷扬扬的,可不能让他再受寒了。 杨逸接着对韩碧儿说道:“这次我找你来,主要为了一件事,当初我率军南征交趾时,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到别人提起一件事。” “爷,什么事?” “琼州岛的黎族妇女心灵手巧,她们有极为先进的制棉器具,和高超的纺织技艺,你立即派人上岛,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也要忙把她们的制棉器具以及纺织技艺学会。” 尽管这话是出自杨逸之口,韩碧儿还是难以置信,这世上论纺织技艺,还有谁比得苏杭一带的百姓吗? 一直以来,琼州就是朝廷用来流放犯官的蛮荒岛屿,说那里的人纺织技艺比江南还先进,不光韩碧儿不信,说出去只怕全天下人都不会相信。 她忍不住问道:“爷,这消息您是从何处听来的?可靠吗?” 杨逸不好说人家黄道婆就是从黎族妇女那儿学来的纺织技艺,使得松江布“衣被天下”,他只好摆出架子说道:“你别管我听谁说的,若是不可靠,我让你派人去干嘛?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是。”韩碧儿缩了缩脖子,似乎很怕他的样子。 杨逸伸手给了她一个脑锛说道:“你别不信,白叠布想必你也知道,价格不比丝绸还贵,之所以这样,不是材料稀少,实际上棉花很高产,如今在闽广一带已有不少人种植棉花,他的价格昂贵,是因为大家没有掌握加工棉花的方法,使得棉花加工成本十分高昂: 我听说黎族百姓制作有搅车、弹棉弓、纺车,织机,搅车可以轻松地把棉仔去除,弹棉弓可以把棉花弹得异常蓬松柔软;他们的织机可以错花配色,综线挈花,织造技术极为精湛,织出的棉布绵实保暖,弹好的棉花若是制成棉被,更是柔软舒适,让人象是躺在白去上一样;西域盛产棉花,如今西域已经收回来了,如果再能从黎族百姓那儿学来先进的纺棉技艺,再进一步推广棉花种植,我敢肯定将来棉布必将大行天下。” 杨逸这番话听得韩碧儿大为惊讶,但杨逸言之凿凿,连搅车、弹棉弓这些名字都说得清清楚楚,让她不得不信。 对杨逸的远见绰识,她一向也是佩服万分,杨逸说棉布能大行天下,听上去也并非信口开河,韩碧儿想到其中的无限商机,心中飞快地算计起来。 现在市面上白叠布极为稀少,价格昂贵,甚至超过了丝绸的价格。若真能大量生产,那定是财源滚滚。 韩碧儿甚至想到了派人去闽广、去高昌,提前收购棉花,等从黎族那边学回了棉纺技术,就大量生产,赚个钵满盘满。 杨逸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也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要推广棉花种值,光是靠朝廷三令五申还不行,必须先让百姓看到棉花的用途和价值,到时即便朝廷不去推广,百姓也必定争着种植。 韩碧儿坐不住了,当即说道:“爷,您好好将养着,奴奴这就派人前去琼州,尽快学回棉纺技艺。” “嗯,去吧。” 韩碧儿再也坐不住了,施了一礼就冒雪离开了。 杨逸也很期待,希望尽快有棉被盖,现在富贵人家还好,有上好的帛、貂裘、毛皮做被褥,普通百姓家的被子说起来那便可怜了,许多人家还是往被子里塞干草、芦花等物来保暖,冬天过得苦啊! 若是做出舒适的棉被,在京城里韩碧儿只怕卖一千贯一床,那些富贵人家也抢着要。 杨逸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木棉袈裟》,电影里那件袈裟珍贵无比,其实嘛,木棉就是棉花的另一种叫法,而印度也是棉花产地之一,棉花从印度传到南方,南方百姓就管它叫木棉。 不过由于棉花加工困难,而且在中原少见,它的价格确实很昂贵。 嗯,就让它再贵一点、再贵一点,先把棉花的价格炒成天价,炒成金子般的天价,让百姓争着去种金子,这样无疑是推广棉花种植的很好方式。 先让韩碧儿狠狠地去赚一笔吧! 第693章资本掠夺 白叠布,就是棉布,在唐朝及五代之时,价格还非常昂贵,如中唐时,贾昌在长安,“行都市间,见有卖白衫白叠布,行邻比廛间。有人禳病,法用帛布一匹,持重价不克致,竟以幞头罗代之”。 由此可见“白叠布”在当时非常珍贵,以至“持重价不克致”。 进入宋代之后,中原棉花仍稀缺珍贵,从周边民族及外国的贡品中就能反映出来,西北棉布贡地,主要是高昌(吐鲁番)地区,宋使王延德受皇命出使西域,从太平兴国六年(981)西行,雍熙元年(984)返回京师,其一路所见,但只有高昌有“白叠”。 大宋立国以后,一直未能控制河西,与西域的联系时断时续,仁宗时李元昊攻占河西走廊后,交通更是困难,连葡萄酒配方都失传了,棉花这个物种更是难从西域传入,所以中原一带基本看不到有棉花种植。 不过西域传不进来,印度的棉花却通过大理、交趾,传入两广、海南岛、福建等地。现在这些地方已经有不少百姓种植,只是因为没有适合的加工工具,使得棉花的加工成本非常高,光是去棉仔这一条就非常困难,用手工撕扯耗时费力。 偏偏海南岛一直被人们视作畏途,官员被流放到海南岛被视为仅次于死刑的一种刑罚,谁也不知道岛上的黎族妇女竟掌握着一种足以温暖整个天下的棉纺技术。 直到宋末元初逃婚的黄道婆跑到海南岛,从黎族妇女手里学来了棉纺技术,才有后来的松江棉布。“衣被天下”的壮举。 是的,是海南岛黎族妇女那灵巧的双手。温暖了整个天下。 杨逸前世见过打棉被时用的弹棉弓,却没有见过搅车、纺棉车。这些东西在后世早以退出历史舞台,知道的人没几个。 所以只得让韩碧儿派人到海南岛上去学,现在广南大开发,杨家在钦州和广州都有大量的业产,要派人上岛去学棉纺技术不难,黎族妇女不肯教,那就用钱砸,拉半船银子去,我就不信没人愿教。 韩碧儿派人送信往方南之后。很快又回到田庄,杨逸所做的事看似是闲极无聊,瞎逛胡闹闹出来的,但精明的韩碧儿隐隐猜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杨逸带着清娘本是出去游玩的,发明桑叶采摘器看似也很凑巧,但再加上棉纺技术这一条,韩碧儿立即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杨逸要做的,或许并不只是为杨家增添一条财路这么简单,这些猜测搁在心里。让韩碧儿难受得慌。 清娘心中有愧,昨夜杨逸为了不让她冻着,确实是把所有衣物都让她盖了,小丫头感动得流了不少泪呢。今天乖得就象只宠物猫一样,处处细心照料着他。 杨逸身上裹了两层貂裘,差点热得冒汗。清娘就是不让他掀开,门外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葡萄园里。寂静的冬天来了。 清娘盘坐在琴台前,琴台边的金蟾里。香烟袅袅飘散出来,让她那美丽的容颜有些朦胧,经过琴操指点后,清娘的琴艺有了不少的提高,琴声疏疏淡淡,如雪花飘落的天籁。 韩碧儿进屋时,杨逸正坐在轩窗下,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景,听着清娘的琴声,她只好暂时把心中的疑问按下,示意轩厅里侍候的丫环将铜炉搬到杨逸身边,然后坐过去亲自帮他温酒。 杨逸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再回来,见到她一点也不意外。接过她温好的酒轻呷了一口,轻声说道:“碧儿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 “是,可是奴奴实在不知从何问起,只是隐约觉得爷盯上了桑蚕养殖和棉纺之事,只怕是另有打算,爷有什么想法能和奴奴说说吗,奴奴也好预先作些安排。” “呵呵,不愧是狐狸精,来,咱们先干一杯。” 韩碧儿心中顿时提了起来,果然被自己猜对了,而且杨逸既然盯上了这两样东西,这事情绝对小不了,她轻快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杨逸和她轻轻一碰,还不忘向抚琴的清娘照了照,这才一饮而尽。 珍妮纺织机的发明,促成了第一次工业革命。这事在后世人尽皆知,杨逸自然也是明了于心。 现在他发明桑叶采摘器,再促成广西、安南等地大力发展桑蚕业的话,大宋的丝绸产量绝对有成倍的增长; 另一方面,搅车、弹棉弓这些工具的出现,也将极大地降低棉花的加工成本,只要通过江南商会加以推广,棉花产业在大宋兴起已成定局。 丝绸与棉布,加上传统的茶叶和瓷器,以这几样东西开路,通过海路不断掠夺海外财富,哪怕不用血腥手段,也足以让大宋完成一场工业革命的资本积累了。 资本就象一头巨兽,它的力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必然会自己寻找出路。 为了追求更大的利润,资本家会想方设法革新自己的生产技术,技术的革新,生产成本就会降低,产量就会增加,那么就必然会导致市场的扩张,不如此,就没法再生存下去。 杨逸觉得自己现在别的不必多想,先引导大宋完成基本的资本积累就足够了。 资本自身所具有的贪婪本性,使得它壮大起来后,对内就会引起变革,对外就会引起扩张,这已经是历史证明了的必然。 他喝完酒之后,轻声对韩碧儿说道:“我打算以江南商会的力量,在广南和安南大力推广桑蚕业,由咱们提供嫁接桑苗及先进的养蚕技术、交给当地百姓来种养,和养蚕户签好契约后,甚至可以给养蚕户提供一笔启动资金。等他们产出蚕茧后由咱们按价统一收购,统一加工。这样可以大大地降低丝绸的加工成本,得到成品后。咱们再以通过广州、钦州的港口,向海外倾销。” 韩碧儿听了他这个构想,瞳孔不觉放大了,一直以来,杨逸的心思都是放在朝堂上,很少关心家中的产业,现在他不出手则已,一手出就吓人一跳; 这种给农户提供资金、技术,再以保底价收购产出的方式极具诱惑力。无论是对商家,还是对农户,都有好处; 商家不用担心原料的来源了,而且集中加工能大大降低成本; 农户也不用担心价格浮动带来的损失了,价格早已定好,你养出多少就能赚到多少钱。 如果以这种形式推广的话,只要资金充足,两三年内就能让广南、安南的坡地上长满桑树。 而就资金方面,整个江南商会加起来。资本绝对超过了亿贯,而且杨家在日本还有两个银旷没有开采,资金根本不是问题。 再有杨逸手中的权力护行,避免了来自官方的干扰。那么……………想到其中的巨大前景,韩碧儿握着杯子的手都有些发白了; 从种种举措看来,杨逸根本不象是在经营一家的产业。也不象是在经营一个商会的产业,而更象在经营一个国家。 杨逸接着说道:“一但从琼州学来棉纺技术后。同样成立一个棉纺商社,棉花推广也要采取这个方式来进行。到时我会让朝中一些官员加入进来,以便商社能更快地壮大起来。” 关于拉拢朝中官员入伙这一点,韩碧儿以前也听杨逸约略提到过,她虽然不知道杨逸要干什么,但此事对商会有利有害,不得不说个清楚。 “爷,朝中官员加入,很可能会对商会的运作造成一些困扰,最为担心的是这些官员会对商会的经营指手划脚,到时只怕会出乱子。” “你放心去做,谁敢多事,我让他到北海放羊去。” 有了杨逸这句话,韩碧儿再没什么可说的了,别看这位爷现在象闲人一样游离于朝堂之外,他要跺跺脚,整个大宋都得震三震。 清娘一边抚琴,一边听着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这些事情她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清娘却是听出来的,自家杨大哥扫平北方和西域后,似乎又把目光投向南边了。 但听起来不象是要发动战争的样子,清娘便放心了,她不太关心商贸上的事,收藏虽然要花不少钱,但韩碧儿从不缺她这点钱。 只听杨逸又轻声问道:“萧峰和禄永赞那边谈得怎么样?” 韩碧儿轻笑道:“萧峰先晾他几天再说,爷,据奴奴初步打探所得,萧家家产至少有两三百万贯呢。” “呵呵,给人家留点,别做得太过分。” “爷放心吧,奴奴晓得了。禄永赞那边已经谈好了,他需要什么货物,由咱们西宁州的商铺给他提供,他的商品则由咱们包销。” “仅此不够,最好能派人到逻些去设立商铺,到时我会让汉卿配合一下。” 韩碧儿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这位爷哪里是在做生意啊,分明是借行商掩饰间谍活动,照此下去,吐蕃迟早会成为第二个大理,被他撩拨得四处冒烟。 “对了,上次回杭州,林如海说越窑难以继续经营了,照我看来,景德镇的前景不可限量,碧儿你不妨建议他向景德镇转移。” “爷,咱们也要涉入瓷器这一行吗?” “瓷器不好吗?掏把土一烧就变成金子,我觉得它就是炼金术。” “嘻嘻,别人能炼金,爷却是点石成金。” 第694章拐骗公主 初春的一场小雪,让南青城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轻纱,园中的梅花鹿人来不惊,悠闲在溪边嚼食着小雪下的残草。 杨逸策马来到秦国大长公主所住的红叶馆,一林的霜枫尚未完全摇落,红枫映白雪,清池映浮云,一派初冬美景让人流连忘返。 赵倩正带着两个宫女,在房前的雪地上与一只波斯猫嬉戏,她穿着缕金百蝶穿花窄裉袄、紫罗兰色镶金线滚边素色百褶裙,小蛮腰纤纤欲折,见杨逸策马而来,浮着红晕的俏脸上顿时露出欣然之色,另有一抹淡淡的羞涩。 她的秀发已经长长,挽在一个惊鹄髻,插着一支八宝簇珠白玉钗,皓腕上还着一串碧玺石的佛珠手串。 俩个宫女含笑对望一眼,抱着那温顺的波斯猫腿开一旁,杨逸翻身落马,长身一揖道:“长公主殿下一向可好?” “好,我还以为你忘了南青城的路了呢?”赵倩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羞笑,话语间透着淡淡的酸味。 “我不用去记,凭着感觉我也能走到这里。” “贪嘴,咦………你拿这么大一个包袱做甚?”赵倩这才主意到他马背上还驮着个特大号的包袱。 杨逸笑道:“长公主殿下猜猜,您若是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我立即答应帮你实现三个愿望。” 赵倩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该不会是在家里呆不下去,准备离家出走吧。” “我是要离家,但不会出走。因为还有南青城,还有公主在。” 杨逸的话明显带着调侃的味道。赵倩忍不住上前掐了他一下,然后问道:“快说啦。到底是什么物什?” 杨逸从马背上解下那个巨大的包袱,牵起她的手说道:“外面冷,走,咱们进公主殿下的香闺再说。” 赵倩脸上顿时红得象苹果一样,双脚差点挪不开步子,一颗芳心象小鹿在踹一样,她和杨逸曾坦诚相见过,却示真个鱼水交欢,他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她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她已经不是少女了。 赵倩的香闺不象是公主住的地方,处处显得很素雅,这大概和她这几年的青灯黄卷度日有关。 杨逸牵着她的手在妆台前坐下,然后把手上的包袱交给那两个宫女道:“打开来给公主看看。” “是,国公爷。”两个俏丽的宫女头也不敢抬,将包袱接过去打开,然后面面相觑。竟是不知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赵倩也极是好奇。 杨逸放开她的手,含着笑说道:“天气寒冷,我担心公主殿下难耐冬寒,便让人赶制了两床棉被。一床用来垫,一床用来盖,有了它。公主殿下今晚一定能睡得很香。” “棉被,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是怎么制成的?”赵倩上去抚摸着那两床棉被,杨逸替她打折叠着的棉被打开。让她仔细观看。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因为这是目前世上仅有的两床棉被,我让人把京畿地区的棉花都收集起来,才赶制出这两床。” “真的吗?”听他说这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两床棉被,一股喜悦之情顿时盈满赵倩心头,心里好象喝蜜一般甜。 “当然是真的,不信公主殿下尽管派人找遍天下,若是能找出第三床棉被来,我杨逸………” “你就怎么样?” “我就对公主殿下以身相许。” “你这个坏蛋!” 赵倩一拳捶来,杨逸轻松发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自己怀里,赵倩轻轻挣扎了两下,便反手抱住他的腰,紧紧地抱着。 那两个宫女正想退出去,杨逸却笑道:“先别忙着跑,打开那个小包袱,里面有床单和被套,你们两个先把这棉被套好,让公主殿下试试。” 两个宫女脸色嫣红,乖乖地照着他的吩咐把棉被套上,然后铺到床上。 杨逸抱着赵倩,将她往铺好的床上一放,赵倩以为他要做坏事了,羞得翻身往床里躲去; 杨逸自己也上得床来,扯过用来盖的那床棉被,将俩人盖在被子下,然后笑道:“公主殿下觉得怎么样,盖着这棉被舒服吗?” “舒…….舒服。”赵倩的声音细若蚊呓,还带着颤音,连身体也微微地颤动着。 杨逸干脆将她搂入怀中,轻抚着她的粉背说道:“公主殿下,你认真感受一下,这棉被盖起来是不是特别舒适,特别暖和?” “人家都说了,舒服。” “可是公主殿下知道吗?如今天下就这两床棉被,普通百姓也买不起貂帛,寒冬来了,许多百姓不得不往被套里塞干草、塞芦花以御寒,公主殿下,塞着塞干草的被子睡觉会处处漏风,许多百姓因此染上风寒病倒,甚至丢了性命呢。” “你……你和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我是想知道,公主殿下是否想看到全天下的百姓都能盖上这么舒适的棉被。” 赵倩心生疑惑之后,倒忘了羞涩,她轻轻一噘嘴说道:“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你拐弯抹角的,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要说嘛,杨大官人这次来还真没安什么好心,当然,也谈不上什么坏心思。 他是打算请秦国大长公主赵倩美媚,去做即将成立的棉纺集团的法人代表兼形象大使来着,嘿嘿,长公主这张招牌打出去,万事皆好办,棉枋集团必将无往而不利,而且还能给将来的运作披上一件慈善的外衣,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话不能说得这么直白不是?杨逸将她抱得更紧些,柔声说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公主时,公主正在蹴踘。神采飞扬,精灵古怪。而且气焰还很嚣张………嘶……” 杨逸揉了揉被她扭痛的腰部,然后大手覆上她那鼓腾腾的酥胸。秦国公主嘤咛一声,浑身顿时软了下来; 杨逸一边轻揉着她,一边说道:“其实我更喜欢公主那天真烂漫的样子,真希望公主你能恢复那乐观开朗的本性,如今你过着这等与外界隔绝的生活,让我于心何安?我想过了,公主殿下与其在此清苦隐居,不如走出去,为天下百姓多做些善事。自己的生活也能充实一些,你得到更多的快乐。” “走出去?走到哪里去?”赵倩不解地问道。 “我打算让一些有钱的富户联合起来,给百姓提供棉种、资金、和栽培技术,和百姓签定收购契约,在大宋各地尽快推广棉花种植,以便能制出更多的棉衣棉被,让整个天下的百姓尽快过上温暖的日子,这件事于国于民都是大好事。” 赵倩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听了立即噘着嘴说道:“你是朝中的翰林大学士。既然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让朝廷去推广就是了,找我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公主有什么用?” 杨逸苦笑道:“公主殿下,这事利国利民是没错。但并不是所有利国利民的事就能顺利推广的,百姓看不到好处之前,就算是朝廷强行推广。只怕百姓也不愿去种; 公主殿下还记得吗?以前朝廷也规定过民间嫁娶不得奢华浪费,这难道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吗?朝廷的法令也颁布下去了。结果如何,百姓还不是东家借。西家凑,打肿脸充胖子也要办一场奢华的婚礼,为此往往背上沉重的债务。凡此种种,不胜枚举,由此可见并非所有利国利民的事,就能被百姓所接受的。” “那你这样做就行了吗?” “行,一定行,百姓趋利,能切切实实看着有利可图的事,不用朝廷颁布什么法令,百姓也会争着去做,所以在朝廷引导的同时,我打算让一些富户介入此事,让他们筹措资金,提供种子和种植技术,再与百姓签定保价收购契约,在充分保证百姓利益的情况下,百姓一定乐意去种植棉花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非要来找我。” “公主,此事并不是非要找你不可,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孤零零的隐居在此,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而且此事一但成功,功在当代,造福千秋,就如观世音普渡众生一样,让天下百姓都不再受冷挨冻,我希望公主你能参与进去,用你的双手,温暖整个天下。” 没什么意外,秦国大长公主赵倩美媚在他的一番煽动之下,心动了,她挪了挪身体说道:“可是我什么也不懂,不知道怎么去做。” 杨逸欣慰地说道:“公主殿下,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有这份心,有什么能难得住你呢?现在你不懂,可以慢慢来,我会告诉你怎么做,你听我的,只管放心去做就是,走出去,以你大宋长公主的身份,向百姓介绍种植棉花的好处,大宋皇室一向深受百姓爱戴,百姓一定会相信公主殿下的,至于其它的事,自有别人去完成,您想学什么,我也会安排人教你。” “就这些吗?” “暂时就这些,现在一切还在策划当中,还没有开始实施,到时有什么新的想法,自然会跟你说清楚的,公主殿下,听我的,这天下很大,不要老是躲在这玉津园里,走出去吧,去看看大宋壮丽的河山,看看各地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你一定会感觉生活会无比充实的。” “只是我怕朝中那些大臣会有非议。” “管他那么多干嘛,你又不用上朝,又不用跟他们扯皮,他们还能把你公主的封号弹劾掉不成?真弹劾掉了最好,我立即把你娶回家,再说了,你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要掌握好尺度,不要损及皇家体面,大臣们也不好说你什么的。” “嗯,我听你的,到时出了问题,你要为我作主?” “没问题,公主殿下,我现在就为你做主!” “你这坏人…….” 第695章迟到的时光 赵倩本是轻灵好动的性子,因为感情上的挫折,虽经历了几年清灯黄卷的生活,但从新得到爱情滋润之后,她好动的本性又恢复了许多。 杨逸提议让她用自己的双手,去温暖整个天下,多出去走走,多做些有益民生的事,这很合她的心意,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了。 当然了,她出京时还得低调一点,不可能摆出公主的仪仗,大张旗鼓地四处招摇,有些事情做得心照不宣就好,让大家心里清楚这就是长公主,表面上我偏不承认。 关键是推广棉花种植确实是于国于民皆在大利之事,并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这次杨逸将秦国大长公主推出去,也有试试水的意思。 如果一切顺利,她今后极有可能成为“东印度公司”的代言人。 同时通过她,慢慢将一些京中权贵拉到这个利益集团中来,最后形成一股可以左右朝堂的庞大势力。 清晨的时候又下起了雪来,窗外灰蒙蒙的,除了轻轻的落雪声,玉津园里静得仿佛童话的世界,而童话中的那位公主就躺在杨逸怀中。 二十一岁,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是个老姑娘了,但杨逸作为后来人,却不认为二十一岁有多老,这正是女人最美的年龄啊。 那桃晕染红的花靥,细腻得如同羊脂一样的肌肤,滑不留手; 柔软的棉被垫在下面,让她睡得特别香。 杨逸有利用她的成分在内,但同时也真心希望她能走出往日的阴影。恢复阳光活泼的性格; 昨夜她不顾碧玉新破瓜的疼痛,躺在杨逸怀里说了好多的话。仿佛这几年的衷肠要一次向他吐尽一般; 直说到三更,她才在喃喃自语中睡去。 杨逸左臂被她压了一夜。微微有些发麻,刚轻轻抽了一下,赵倩便悠悠转醒过来。 她刚醒过来,又连忙闭上眼睛,脸上一片羞红。 因为她发现俩人正裸的贴在一起,脑海中不由得浮现昨夜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羞人情景来。 杨逸不管了,先抽出自己的左臂来,用右掌摩擦着。 “公主殿下,不好了。我的左臂完全没有知道了,废了,废了。” 这下赵倩顾不得羞涩了,连忙睁开眼睛,伸出双手一起帮他摩擦着:“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被子外的寒气透进来,让她不由得缩了缩,一对温软的椒rǔ擦在杨逸的胸膛上,让他舒服得轻吁了一口气笑道:“为了公主殿下,就算这手臂真废了。下官也无怨无悔。” “那你刚才抽手干嘛”赵倩不由得白了他一眼; 她不止一次让他叫自己名字了,可这家伙就喜欢叫她公主殿下,还自称什么下官,他这分明是想从言语中得到一种“以下犯上”的快意。 可他哪里下了? “呃……这个嘛。刚才我只是想试试这手废没有,如果废了好向公主殿下讨些赏钱。” “想得美,活该。”赵倩忍不住伸手掐了他一下。 “那讨些汤药费总行了吧?” “什么汤药费?” “公主殿下真健忘。那次在皇宫,你让李一忠把我打得鼻青脸肿。下官当时满皇宫的逃命,公主殿下不会否认有这么回事吧?” “嘻嘻………就不认。打死你才好,人家当时就在你面前摔倒,你竟然不扶一下,你还敢说。” 杨逸双手在她玉体上轻轻游动,感觉着那令人的触感,嘴里也不闲着:“公主殿下,您这不是废话吗?您可是公主,男女授受不亲,我敢去扶你吗?” “你少狡辩,圣人言,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摔倒,分明就是豺狼,哼!不打你打谁?” “公主殿下,圣人说的是嫂溺不援,是为豺狼,咱们又不是叔嫂,这怎么一样呢?您因此便说下官是豺狼,实在是欲加罪,何患无词啊!” “你………哼,气死我了。”赵倩一脸嫣红,那温软如鸽的双峰在他手里不断变幻着形状,哪舒服的感觉让她几乎忍不住呻吟起来,只得尽量说话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俩人温存了好一会,才起身洗漱。 俩个清丽的宫女将热水端进来,她们一个叫柳儿、一个婉儿,是赵倩的贴身侍女。 昨晚事后就是她们俩进来帮赵倩和杨逸擦洗身体、并收去染有公主落红的白绢的,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处子,此刻再见杨逸,俩人脸上红霞满布,几乎不敢抬头看他。 窗外的雪花还静静地飘落着,后窗外就是那面小湖,雪花落到湖面上未及化去,形成一朵朵雪茸在水面上轻轻荡漾,有些象天山上的雪莲花。 杨逸让柳儿和婉儿靠边站着,自己亲手为秦国公主梳了一个同心髻; 秦国公主从镜中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两句诗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对她来说,用这俩句诗再形容再适合不过。 几年来,她和杨逸的事传得天下皆知,却偏偏难成眷属,她几次寻死,心若死灰; 堂堂的皇家公主,跑到莫愁庵去青灯黄卷度日,为的不就是今天这样的相依相偎吗? 这一天终天来了,她终于还是做了杨逸的女人,以公主之尊,做他的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 情之一字,说也说不清楚,或许你说不出他好在哪里,但偏偏愿为他付出生命,这就是爱情。 想起往日在漫天的流言下,自己一个人忍受着盈满心头的苦楚,金刚经也解不开的浓愁,秦国长公主不禁悠悠地叹道:“我以为,你只是过客,我以为,我会把过客当成一辈子。” 杨逸握着她的青丝,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停下手来,慢慢蹲下身,静静地看着她,俩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许久之后,杨逸才轻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看完你写下的每一行心事,仔细端详你收藏的每一样东西,向别人打听你过往的事,走你走过的地方,看你喜欢看的书,品尝你喜欢吃的东西,弥补上,你的青春,我迟到的时光………” 秦国公主听着……听着………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她噘着嘴努力忍着,但还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扑进他怀里,放声地哭着,哭得撕心裂肺,又畅快淋漓,一任悲喜在心底尽情是交织着……… 第696章重心南移 杨逸不方便在玉津园住太久,虽然天下人都知道他和秦国大长公主有一腿,但这种事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所以他只住一天,就离开了,赵倩也明白这一点,虽是不舍,却也只能把他送走。 看着他离开,赵倩走出玉津园的心思更加强烈了,出去做些有益民生的事,总好过在这寂寥的园中,每日枯等他的到来。 杨家的庄园离南青城大概有二十里,骑马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一排排的葡萄架上,积满了落雪,杨逸走的是通往自家别院的小道,路上了无人迹。 不过左边两里处还有一条大道通往田庄,那条大道上却是车来车往,络绎不绝。 大道的尽头就是杨家的酿酒作坊,位于庄园的一角,占地足有一百多亩,这几年来,易安葡萄酒名扬天下,高档次的葡萄酒一瓶一两千贯,仍是供不应求。 甚至有一万贯一瓶的至尊限量版,其实喝起来味道和一两千贯的差不多,至少杨逸是这么觉得的。 但有钱人就是喜欢“至尊”、“限量”这个调调,他们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不如此不足以显示出他们身份与众不同。 这几年间大宋的葡萄酒一直为杨家所垄断,光是这一项,杨家每年就赢利超过两百万贯,这个数字是极为惊人的,目前在大宋家产达到二三十万贯的可称为富户,过到百万贯的便是巨富之家了; 而杨家光这一样每年赢利就超过两百万,运算成人民币的话。就是近十亿啊。 好在杨逸位高权重,而且性格一向足够强悍。谁也不敢打他的主意,否则光是这一样。就可能因怀璧其罪导致家破人亡的了。 这两年西域商路的畅通了,葡萄酒酿造工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杨家逐渐失去了垄断地位。 不过杨逸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从一开始他就不遗途力地在品牌上下功夫; 用清娘这个天下第一才女的名号作为酒名,再请苏东坡赋诗夸赞,瓶子上的包装字样请蔡京这个书法家题写,酿造技艺也不断探索改进; 就目前而言,葡萄酒产业的高端市场依然被“易安葡萄酒”垄断着。 京里的那些公子哥儿,你若请他喝葡萄酒。若不是“易安葡萄酒”,那可得小心了,很可能会被他喷一脸口水。 所以现在“易安葡萄酒”虽然不是独家生意了,但每年的赢利并没有减少。 每天来酒坊采购葡萄酒的商家络绎不绝,即使是这样的风雪天,也是车水马龙,隔着两里远,仍能隐约听到哪边传来的车马声。 杨逸策着马慢慢向别院行去,刚到别院大门。便听到后面传来一串马蹄声,这阵子他不见外客,带清娘出京游玩时别人也不知去向,他有些奇怪。这个时候有谁会到别院来呢。 杨逸驻马在门口等着,很快便看到蒙蒙的风雪那头,一骑奔驰而来。马上的汉子戴着一个范阳帽挡雪,遮去了大半边脸。但杨逸从身形上,仍能判断出是马汉卿。 马汉卿竟然回来了? “大人!大人!”马汉卿远远就叫道。 听到他带着喜悦的声音。杨逸顿时放下心来,欣然应道:“汉卿啊,冻着没有?” “大人,这点小雪不算什么,无碍。”马汉卿驰近,扶了扶头上的范阳帽,一脸轻松地答着。 故人无恙,杨逸心中高兴,见他骑着一匹毛色黑亮,体形高大的的阿拉伯良驹,和自己的乌云盖雪有些拼头了,立即笑道:“既然这点小雪不碍事,那咱们就在这风雪中赛一回马,他娘的,自从回京以来,就没能放蹄狂奔过一回,忒不爽,从这儿沿小道向西,十里处有座乱坟冈,咱们就比比谁先到那儿。” 马汉卿不由得愣了一下,这还真是杨大学士才干得出来的事,这风雪天赛马也就罢了,这终点偏偏选一座乱坟冈,想想就让人莞尔。 更幽默的是,马汉卿一愣过后,也不出声,一鞭子就抽在自己的马股上,他那匹阿拉伯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嘶鸣一声飞快地冲了出去。 这回轮到杨逸愣了一下,接着满腔愤慨地嚷道:“抢跑?马汉卿,你他娘的什么时候也变成无赖了?老子还没叫开始呢!” “哈哈哈,大人,属下这是近墨者黑啊!”马汉卿一边抽打着战马,一边放声大笑。 “他娘的,这是什么世道?怎么谁做了坏事,都往我身上抹啊!” 两骑如飞龙过海,在风雪中放蹄狂奔着,呼呼的风雪扑面而来,刮面生痛,但人就是贱,杨逸在京城才呆一段时间,竟觉得这样才能释放心中的郁气了,他甚至扯开了一边衣袍,任风雪肆意地吹打着。 到了乱坟冈,俩人停下来时,又不禁相视大笑。 策马慢慢往回走时,杨逸才开始问道:“汉卿,什么时候到京的?” “昨日晚间,到大人府上一问,夫人说大人在别院,今日便来了。” “西域的情况怎么样?” “总体上没什么大问题,但小叛乱却也不少,乱民为匪的现象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以圣战为名,四处抢掠,我军出动剿杀,这些乱匪便有闻风远遁,而且有些乱匪颇得当地百姓拥护,主动替他们掩饰行藏的不在少数。” 这些事情,杨逸已早有所料,战争时期,大军还在西域,不会有多少人敢跳出来作乱,但大战过去后,西域不可能再驻守那么多军队,象疏勒那样的大城,驻军也就两三千人,那些小县小驿,有的甚至只有十人八人驻守,而文治方面又没走上正轨,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滋生叛乱的。 虽然这不是杨逸所愿,但从一个客观角度来说,西域不平静,对大宋不利,但对他个人却是有利的,这近似于“养匪自重”,虽然这匪不是他养的,但却客观上形成了这种现实。 如此一来,朝廷就必须继续重用那些能征惯战的将领,而这些将领多出自杨逸嫡系,这些将领手握越多军队,杨逸手上就有更多的资源,更深的底蕴。 杨逸平静地说道:“这些叛乱光靠军队镇压是不行的,当以文治为主,使民心归附,这才是治本之道,佛道两家进展如何?” 马汉卿目光顿时有些闪烁,挠着头说道:“大人,这个……….如今西域流传着一条………呃,按大人的说法,是流传着一条小道消息,说是大人的意思,让佛道两家分开传教,免得造成相互拆台的恶果………这个嘛,道家负责约昌、于阗、疏勒、等地,佛家前往西州、龟兹、北庭等地传教…………” 哪来的小道消息,这还用问吗? 照马汉卿这么搞,道家可就占天大的便宜了,因为西州、龟兹、北庭这些地方原是高昌回鹘国土,而高昌回鹘本就是信佛的,还用得着佛家去费那个劲吗? 也就是说,照马汉卿这么搞,好处全让道家给占完了,佛家的教徒实际上不会有多大增加。 虽然杨逸确实是希望佛道两家在西域能形成这个均势,但这回马汉卿竟然背着他,扯虎披充大旗,而这绝对不只是一个小道消息那么简单,马汉卿一定利用职方馆和西域驻军的力量加以配合了。 他这个“中央情报局局长”权力本来就不小,加上是杨逸的心腹,与西域的驻军将领同出一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事他做起来,让军方配合不存在什么困难。 杨逸不由得瞪着马汉卿冷哼道:“好你个马汉卿,竟然敢把手段玩到我头上来了!看我不抽死你。” “别别别……….大人,这个不也是您希望看到的结果吗?这个……属下……” 杨逸火了,臭骂道:“属个屁,那小道消息怎么来的?你敢说不是你屁眼里放出来的?” “大人!唉,属下一时没有别的办法,时不我待,属下为了完成大人的托付,只好借大人虎威一用了,请大人责罚。”马汉卿很光棍,立即做出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姿态。 “你少拿鸡毛当令箭,老子托付你什么了?” “这……….” “我告诉你,这回你道家欠老子的人情可就大了,想用你这身皮来挨一顿打就混过去,想也别想。” “呵….……大人放心,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道家必为大人赴汤蹈火。” “这笔账以后再跟你算,职方馆的事我现在不方便插手,你赶紧把原北河组的精兵强将调往大理; 大理现在战火纷飞,急需加强监控,可别弄出什么乱子来才好,另外就是占城和真腊这些小国,一并派人进入,若是可能的话,派人跟随商队经真腊去一趟印度,把印度那边的情况给我摸清楚。” 马汉卿一听这话,顿时来精神了,一直以来,杨逸奉行的都是情报先行,做到知己知彼,才会有进一步行动,而情报的侧重点也就意味着他的重心将会移到哪边。 只是这回杨逸要把触角探到印度去,这是马汉卿万万没想到的,难道他竟然想连印度也吞并?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遵照大人的吩咐,妥善安排。” 第697章吐蕃威胁论 有敌古烈的消息吗?”杨逸看似无意地问道。 “大人,还没有。”马汉卿如实答道。 杨逸将缰绳交给别院的下人,带头往里走,其实他也知道,这万里迢迢,隔着一座葱岭,波斯方面的消息不可以这么快传来。 现在没有消息,那么今年就不会再有消息了,入冬之后,大雪封山,巍峨的葱岭难以翻越,东西商旅绝迹,而现在波斯方面的消息,基本是靠商旅传播过来的。 波斯故地现在情况复杂,各方势力纠缠不清,对敌古烈能否横扫波斯故地,杨逸心里也没什么底,虽然敌烈部也是来自斡难河,但敌古烈毕竟不是旭烈兀,这次西征也不是蒙古西征的重演。 只是他对敌古烈寄予了厚望,给了那么多支持,难免有些期盼,才会首先问起。 马汉卿落后半步,和杨逸向别院花厅走去,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属下担心今年朝廷会削减职方馆的财政预算,此事还望大人能为职方馆争取一下,大人最是清楚,辽东和西域的仗虽然打完了,但由于大宋国境向外扩张了多倍,职方馆斥探范围反而是扩大了不少,人员削减不了,许多地方需要加建秘密信驿,以确保消息的传递,大人,您至少要为职方馆保住原来的五十万贯经费啊!” 马汉卿急不可耐地说完,便干巴巴地等着杨逸的答复。 杨逸有些好笑,马汉卿一回来便往别庄来。估计他最急的就是这件事吧。 进入冬季后,朝廷各部门也快到提交来年财政预算的时候了。学士院类似于皇帝的幕僚机构,人员不多。负责的工作也比较单纯,主要是为皇帝出谋划策,草拟重大诏书,基本上不涉及具体政务,财政预算做起来很简单,就是上报属员的薪俸就可以了,所以杨逸根本不用为本部门的预算申请报告费什么心思。 但别的部门就不同了,特别是象工部、太仆寺、职方馆这种部门,财政预算申请很麻烦。 职方馆其实就象军方一样。战时得到的预算肯定会多一些,进入和平时期后,削减一些预算是很正常的事,马汉卿的担心绝非毫无根据。 俩人进厅,脱下满是雪花的大麾,小艾带着几个丫环立即忙着把热茶端上来。 杨逸靠在太师椅上舒服地吁了一口气,才说道:“想多要预算,这是个技术活,这三两年内职方馆的预算确实不应该削减。但这只是你我的想法,能不能让朝中大臣都认同这个想法,就看你的预算申请报告做得怎么样了; 政事堂的财政预算终审会议上,我会为职方馆说话的。问题是,你的预算申请得先通过审计司的审计才行,审计司那边是dúlì审计。名义上就算陛下也不能干预,我也帮不上你。” 马汉卿听了顿时一脸苦相。他是杨逸心腹,知道杨逸这两年心思大都放在外部。审计司确实没有他的人; 而且审计司的财政审计过程连皇帝也不能干预这一点也不假,至少当初成立审计司时是这么定下的; 虽然审计司只有审计权,批准预算的权力归皇帝和宰执组成的政事堂终审会议。但若是连审计司那一关都过不了,你的预算申请报告就到不了政事堂。 所以杨逸对马汉卿说的这番话倒不是推托之词。 马汉卿苦笑道:“大人,这财政预算是您弄出来的,您总有些办法吧?您也知道,这两年朝廷由于各方战事,职方馆的经费朝廷没有丝毫克扣,当时外事纷繁,属下没时间去琢磨这个,怎么要经费真没经验啊,大人,您就帮属下想想法子吧。” “哈哈哈,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杨逸乐了,这两年谁都指望职方馆能提供及时的情报,甚至关键时利用职方馆挫败了长辖底攻取上京的围城战,在这种情况下,这两年职方馆的预算经费自然不用马汉卿去操心,这些东西你不琢磨,自然也就没经验。 但杨逸不想去干预审计司的审计工作,当初他推出财政预算制度,除了使得大宋的财政支出更合理更有序外,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制约君权; 财政审计权掌握在审计司手里,最终审批权掌握在政事堂手上,若是审计司的主官和朝中宰相都是富有责任心的人,那么大宋的财权就基本从皇帝手上剥离出来了; 皇帝想建座宫殿,除非你动用内币,否则也必须通过审计司的审计、政事堂的批拨,通不过,你就什么也做不了,这就能有效地制止皇帝无度的挥霍。 审计司的dúlì审计权正是杨逸极力要维护的,他自己又岂会去破坏这个规则? 但马汉卿的担心也确实有理,按目前情况,职方馆的财政预算肯定会有所削减,而杨逸自己目前也不希望削减职方馆的经费,以免影响到他下一步的部署。 在后世,军火商为了赚到更多的钱,便会促使zhèngfǔ对外发动战争;军方想得到更多的经费,就会制造紧张的局势、制造他国威胁论。 而在中国古代,养匪自重的将军多了去了,这些简单的手段马汉卿不会不懂,只是他未经杨逸同意,刚在西域玩了一出狐假虎威的把戏,现在若不得杨逸点头,他可不敢再次私自玩弄手腕,这极有可能会引起杨逸的反感,进而怀疑他的可信度、忠诚度。 杨逸对他的做法还是比较满意的,职方馆就象一头怪兽,这头怪兽是他弄出来的,杨逸可不想看到他脱离自己的掌握。 他想了想说道:“汉卿啊,前些天我接触到一个吐蕃乌思部的大商人叫禄永赞,家里跟他建立了一些生意来往,准备在逻些设立一个商栈,你派些人前往逻些吧,我怀疑吐蕃诸部因受到我大宋的强大压力,会联合起来; 吐蕃诸各一但重新统一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前唐之时,河西、陇右,乃至整个西域就是沦陷在吐蕃人的铁蹄下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马汉卿听了顿时露出喜色,杨逸等于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吐蕃威胁论! 第698章文昌会议(上) 文昌三年十月二十五日,天灰蒙蒙的,到黄昏时光线显得更加暗淡,雪花无声地在天地间交织着,杨家的田庄上显得异常的静谧,只有一里外的佃农家那边,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声。 韩碧儿换上了一身男装,和杨逸各撑一把油纸伞,边轻声说着话,边向别院大门迎出去。 而此时,十多辆样子普通的马车在风雪中向别院大门驶来,第一个走下车来的正是大胖子林如海。 一场由杨逸主导,由江南商会二十六个核心成员参加,韩碧儿身着男装旁听的会议,就在这个飘雪的黄昏,在杨家的田庄举行了。 这场会议被后来的历史教科书称之为“文昌会议”,因为它是资本主义在大宋萌芽的标志,是大宋从海上扩张,大量掠夺资本的起点,是殖mínzhǔ义时代到来的角号。 宽敞的大厅内薰香袅袅,茗茶飘香,出席这场会议的二十八个人齐坐一堂,林如海都清楚,杨逸把大家从江南叫到京城来,肯定有重大的事情要宣布,一番寒暄过后,便都静坐着等待杨逸的下文。 坐在上首的杨逸,从各人身上扫过,淡然地说道:“这几年来,大家致力于海贸,都得到了丰厚的回报,相信大家都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海外有取之不尽的宝藏,而且现在的情况是,只要你能到达,不计其数的金银财宝就在那里等着你们去拿;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个世界很大,大到超出所有人的想象。若是谁打算局限于南洋这个小水洼,那么。请趁早提出来,我绝不会勉强他参与下面的计划。” 杨逸说到这里。目光再次从厅中众人脸上扫过,那不怒而威的目光让林如海等人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 这些年来,在经济利益上,江南商会虽然与杨家结成了一休,但他们极少有机会接触杨逸。在坐的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权势熏天、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大人物,本来心中就有些惴惴不安,这会儿大多数人更是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林如海连忙出来表态道:“我等有幸得到国公爷垂青,已是万分荣幸,这几年得国公照应良多。恩同再造,大家都感激在心,岂能不知好歹,国公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我等定将遵照公国吩咐去办。” “是是是,国公爷有何吩咐,但请示下,小人等洗耳恭听就是。” 众人连声附和着。心念却是百转千回,南洋现在已经是大宋商人到达的最远距离了,但在杨逸眼中,这还只是一个小水洼。那么,他的心有多大啊! 杨逸接着说道:“南洋各岛多为未开化的土著,生产力与消费能力都极为有限。所以,它注定只能作为一块跳板。印度,波斯、拜占庭、埃及这些相对发达。人口众多的地方,才是咱们真正的目标; 汉武帝征伐匈奴时曾说过,寇可往,我亦可往,然而几百年前,波斯商人就通过海路,前来中原贸易了,而我中原的商人到现在还没走南洋,到达印度的都没有,在本官看来,这是极大的耻辱; 咱们自命天朝上国,却是固步不前,足迹还不如狄夷走得远,别人的国家怎么样,我们一无所知,咱们与之贸易,却不知道大部分利益被他们赚去了; 这种情形必须改变。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在坐的各位,我的目标是让大宋的船只成为无尽海洋的主宰,让大宋的商品摆满印度、波斯、拜占庭、埃及等地的每一家商铺,让全世界的人都来消费大宋的商品,让全世界的金银源源不断地流入大宋,流入咱们的口袋,只要你们愿意按我说的去做。 这番话若是换成别人说来,林如海等人一定会斥之为疯子、白痴。 但从杨逸口中说出,却是另一回事,杨逸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事实已经一再证明,在杨逸身上,一切不可想象的事皆有可能变成现实。 六年前,谁相信大宋能连灭西夏、交趾、辽国、高昌、黑汗等国,把大宋的国土拓展数倍呢? 若是六年前有人说能办到这一切,也一定被人视为疯子。 但杨逸偏偏做到了,在普通百姓,乃至林如海这些大商人眼中,杨逸几乎已经是等同于神的存在,他说能做到的事,再没有人敢轻易去怀疑,哪怕他说自己能摘下天上的星星。 而这次,杨逸向众人展示出来的这番远景,在坐的人将变成主要的参与者,只要达成了,众人也将成为另一个传奇,想到这些,林如海等人不由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不管如何,跟着杨逸走下去,准没错,这就是林如海等人的心里想法。 “国公爷,咱们应该怎么做,请国公示下。” “我再郑重提醒大家一次,谁若不愿参与,请现在提出,我会亲自送他出别院,彼此不伤和气,可一但听完下面的话,你们就再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跟着走下去,谁到那时再背叛,便是大家的公敌,你们可要想好了。” 杨逸本以为会有些人犹豫,却见他话声刚落,二十六人一个不漏地站起来,长身而拜,同声表示愿随他走下去。 “好,各位请坐,咱们就来说说具体的事宜,为了集中咱们的力量,同时让咱们的商贸更加有序,我决定成为一个西印度洋贸易商社; 这个商社与之前松散的商会不同,它将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采取集股的形式进行经营,商社盈亏根据各位的持股的多少来分摊; 在管理方面,股东代表大会是商社的最高权力机构,由所有股东组成,在这基础上,另设一个董事会,董事会将作为最高权力机构的常设机构,主持日常的生产经营。 现在暂时设定,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每一股份为五十贯,在股东大会上,股东的每一股份有一表决权,换句话也就是说,各位参股的份数越多,在股东大会上的表决权就越大。” 这些跟原来大家合伙做生意有些近似,林如海等人仔询问过其中的细节之后,心中暗喜,杨家太强势了,说他们不担心自己的权益得不到保证是不可能的; 采取这种股份制管理再好不过,这样根据他们参股的多少,就能掌握多大的话语权,这可比让他们完全听令于杨家好得多了。所以这些人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商社经营制度方面没有异议之后,杨逸继续说道:“丝绸、棉布、瓷器、茶叶,这四样东西将作为咱们拓展海外市场的主要商品,这一点大家有什么疑议可以当场提出,咱们共同讨论。” 明州首富沈清文立即说道:“国公爷,丝绸、瓷器、茶叶这三样商品自然没有问题,但这棉布……….” “此事大家且听我说,我所说的棉布相信大家都猜到了,就是市面上有少量出售的白叠布,现在白叠布价格比丝绸还贵,是因为它加工成本高,产量少导致的。”杨逸说到这,向韩碧儿示意了一下。 韩碧儿心中虽是不愿意,却不敢表露出来,她从屏风后拿出一床棉被来,林如海等人一看到此物,顿时满心好奇。 杨逸颔首道:“各位先看看这床棉被,它用棉花制成,作为冬天的铺盖,密不透风,温暖舒适,可以告诉各位,本官家里试制了几床,并且拿两床到市面上试卖,每床卖出了五百贯。” 林如海、沈清文等人纷纷上前,抽出被套内的棉胎来观看,杨逸甚至让他们试盖了一下,那蓬松绵软的感觉,比盖貂裘还要温暖舒适,这么大的一床,以他们老辣的眼光看来,卖五百贯还是少的。 等他们看完,啧啧感叹之时,杨逸含笑说道:“我可以再告诉各位一件事,本官掌握着一种加工棉花的技术,加工棉花要比加工丝绸简单的多,就这一床被子而言,纯计加工成本不到两百文钱。” 众人闻之顿时大哗,现在市面上的白叠布比丝绸还贵,而这样一床棉被,因物以稀为贵,买上千贯都有可能,而它的加工成本不到两百文,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谁掌握了这种加工技术,就等着往家里大车大车的拉钱了。 “各位应该知道,其实棉花亩产很高,白叠布之所以这么贵,并不是棉花原料稀缺,没有棉花,种就是了,这么贵完全是因为加工成本太高,各位认为我这种加工技术值多少钱?” 林如海等人目瞪口呆,值多少钱,这个谁知道啊,反正有了这种技术,一本万利是一定的。 “各位,本官若是愿用加工棉布、棉被的技术入股,你们觉得这项技术值多少股。” “两千股。” “五千股。” “不,值一万股!”林如海一咬牙,说出了这个惊人的数字,而其它人想了想也没有反驳。 杨逸听了也不由得暗暗乍舌,都是有钱啊,按刚才设定的价格,一股份为五十贯,也就是这项技术众人出到了五十万贯。 但仔细算来,这也不过分,要知道现在棉布比丝绸还贵啊,而这样一床加工成本一两百文的棉被,在市面上买个几百贯根本不成问题。 第699章文昌会议(中) 杨逸再次问道:“大家可想好了,咱们现在不用管身份高低,皆可畅所欲言,认为不值一万股的,但说无妨,咱们不搞一言堂,只有集思广益,今后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才能壮大o阿!” 沈清文说道:“说句心里话,如果让小入单独掏五十贯买这项加工技艺的话,小入肯定不会买,但这项技术在国公爷手里,它的价值确实值五十万贯。” 沈清文的意思大家都明白,这涉及一个怀璧其罪的问题,这项技术在杨逸手里,就象当初杨家的葡萄酒酿造技艺,可以为杨家带来滚滚财源,就算别入眼红,也奈何不了杨家;但若是这种可以用抢钱来形容的技术落在沈清文等入手上,很可能无法做到技术保密,甚至可能导致家破入亡。 所以说,这技术到底值多少钱,还要看它落在谁的手上。如果让杨家单独来经营,这项技术必将和葡萄酒酿造技术一样,为杨家带来不计其数的财富。 这一点杨逸岂会不知道,他淡然说道:“多不敢说,本官若是将这项技术留在手上的话,每年为家里赢得百万贯的利润绝对不难,现在大家既然认同五十万贯,那本官就以五十万贯卖给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算作一万股,各位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就算作一万股。” “对对对,国公爷大公无私,我等还有何好说的,就算作一万股了。” “……….” 韩碧儿的秀眉这下子才轻轻展开来,不禁又有些好笑,这项技术杨逸虽然言之凿凿,但毕竞还没到手呢;但杨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拿这没影的技术换来了五十万贯,这下韩碧儿满腔幽怨终于消失了。 棉布的疑虑解决之后,杨逸接着说道:“确定丝绸、棉布、瓷器、茶叶这个样商品为咱们西印度贸易商社主要对外销售的产品之后,咱们来说说如何节约成本,增加利润的问题。” 众入拱手道:“国公爷请讲。” “这四样商品既然是咱们主要贸易商品,咱们就必须控制充足的货源,我的意思是,采用商社加家户的模式,在南方推广桑蚕养殖,在北方推广棉花种植;具体地说就是由咱们商社给农户提供种子,以及种养技术,甚至是部分资金,与农户提前签订保价收购契约,所产出的棉花和蚕茧,由咱们商社统一收购,统一加工;咱们商社要在棉花、蚕茧的主产区建立大型的烤茧、缫丝、扎棉、织造厂,这样不但可以大大降低加工成本,而且有利于各项工艺的研发更新,便咱们商社始终占据着资源和加工技术上的优势;茶和瓷器方面,咱们也要尽可能多地掌握优质的茶园,苏大学士在杭州为官时,就非常喜欢灵隐寺的清茶,大家都是江南入,相信都知道这种清茶,用沸水冲泡即可饮用,无须煎煮,味道清新,回味悠长;我敢肯定,这种清茶迟早会取代团茶,成为主流,咱们要成立专门的机构,积极摸索清茶的加工工艺,争取在这一领域占据主导优势;瓷器方面,景德年间,江西景德镇的瓷器就开始名扬大宋,但和官窑、定窑、汝窑、哥窑、钧窑这五大窑比起来,景德瓷器无论是规模还是工艺都远远不及;而这正是咱们的机会,咱们要集合经验丰富的工匠,研制景德瓷,林掌柜家原来是经营越窑的,对景德瓷应该比我了解,它的发展潜力不可限量o阿! 还有一点,景德镇所具备的优势是其它窑口难以比拟的,那就是水路交通便利,方便咱们大量输出海外。” 杨逸说完这番话之后,端茶细品,在坐的二十六入小声讨论着,这番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每一句话众入都有必要仔细琢磨才行。 瓷器和茶叶这两项还好说,大家都是来自江南,对景德瓷也比较熟悉,杨逸对景德瓷投资的建议他们完全可以接受;茶叶一项,江南作为茶叶的主产地,清茶出现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而且现在接受这种冲泡即饮的清茶的入也越来越多,虽然没有成为主流,但后劲足,有关茶叶这一项的问题他们也能理解。 而关于丝绸和棉花这一项,他们的疑问可就多了,江宁富商汤兆祥先发问道:“国公爷说要在南方推广种桑养蚕,指的是何处?” 不怪他这么问,江南现在几乎家家种桑养蚕,两浙路每年的丝绸产量是占全国的三分之一,还得着费这么大劲去推广吗? 杨逸答道:“主要是在广南和安南。” “大入,种桑养蚕颇费入工,而广南和安南入口不多,只怕在广南和安南扶植桑蚕得不偿失o阿。” 杨逸从桌边拿出一个桑叶采摘器来,对众入说道:“这是本官新发明的桑叶采摘器,采叶速度至少比用双手采摘提高四五倍。” 杨逸不断推出各种法宝,让林如海等入颇有些应接不暇之势,拿着那个桑叶采摘器轮流端详着,颇有些不信之意。 “你们放心吧,连同刚才的一万股,这次我杨家打算投十二万股,计六百万贯,本官投这么多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难道本官还能拿自己的钱去打水漂不成?” 听到杨逸要一次投入六百万贯,林如海等入瞬间石化了。 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入的家产达到六百万贯,哪怕把妻儿老小卖了,也没有这个数,而杨逸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个数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他说的是六贯一样。 想想杨家这几年的的发展,能拿出六百万贯不奇怪,光是葡萄酒这一样,每年就为杨家带来超过两百万贯的收入;杨家现在的商栈已经遍布全国,韩碧儿处处见缝插针,可没少发战争财,抛开这些不说,二十多条海船长年往来到海上,这才是杨逸最主要的财富来源。 在惊叹杨家富可敌国的同时,他们也确信了一点,杨逸说要让大宋的商品摆满印度、波斯、拜占庭等地的商铺的话,绝非信口开河,如杨逸所说,就算杨家再有钱,还能拿六百万贯不当事不成? 同时,看到杨逸在西印度洋贸易商社一次投下如此巨资,大家对商社更是充满了信心,有些入已经开始算计着自己最大限度能拿出多少钱来投股了。 第700章文昌会议(下) ???? 杨逸不管他们作何感想,接着说道:“种桑养蚕,耗费入工最多的就是采叶,将采叶速度提高四五倍后,一个入完全可以比原来多养两三倍的蚕,这样,你们还用担心广南入口不多的问题吗? 而且你们还少算了一笔账,广南由于气候温热,冬季短,每年可以比苏杭一带多养一批蚕,每年的产出便不会差于江南;江南一带入烟稠密是不假,但荒地基本已经开垦完了,即便有了这桑叶采摘器,蚕茧总量也不可能出现太大的变化了,已无须咱们去扶植,咱们最多是设立烤茧、缫丝、织造厂就行;换句话也就是说,在江南,除非咱们出高价,否则便无法控制更多的蚕茧来源。 广南和江南则不同,现在那边种桑养蚕的农户还少,而且有大量的适合种桑的坡地没有开垦出来,随着广南一港两道建设的推进,广南势必有极大的发展,入口增加是必然的事;咱们到那边的扶植农户养蚕,当地所产出的蚕茧便基本被咱们垄断。当然了,还有许多变通的办法,那边有大量无主的荒地,咱们只要花少量的钱,就可买下来自己种桑养蚕嘛。” “咱们自己去种桑养蚕?”苏州富商汪志成不禁脱口问道,而他所问的也是众入想问的,买些荒地不成问题,可让大伙到岭南去养蚕,这不是笑话吗?真不敢相信这话是由杨逸说出来的。 杨逸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道:“你们大概以为我的脑子坏了是吧?其实,是你们没开动脑子o阿,又没让你们亲自去岭南养蚕,急什么?南洋就有不少入嘛,咱们为什么不能从南洋或别的地方请些入来养呢?哈哈哈………” 杨逸把那个“请”字说得特别重,最后还嘿嘿地笑起来,在坐的这些入精立即就嗅出了其内在的意味来,杨逸不说雇,而说“请”,这根本就是想弄些免费劳力o阿!对于他这个别出心裁想法,闻者无不怦然心动。 “大入,这能行吗?”林如海小心翼翼地问道。 “本官说行,他就行。朝廷一向提倡农桑并举,咱们去岭南种桑养蚕,是帮着开发岭南,为朝廷增加税收,只要不闹出什么乱子来,有本官担着,谁还敢找商社麻烦不成? 请各位相信,这不但不会有什么麻烦,本官还能向朝廷争取到一些政策优惠,具体有什么优惠,到时便知;而且还有一点我要告诉大家,本官打算请秦国大长公主出任西印度商社的名誉董事长,这个嘛,秦国大长公主也会投几百股,咱们适当分她一些红利就行了,她不参与商社日常管理,就兼个名,各位没有意见吧?” 在坐的二十六入听了无不大喜,岭南山高皇帝远,有杨逸挡着已经够让他们放心的了,再把秦国大长公主这面大旗扯出来,那还不是无往而不利?其中的好处说之不尽o阿! 至于秦国大长公主担任名誉董事长会不会被朝中大臣说三道四,这是杨逸和秦国大长公主的事,这些入精才不管这么多呢。 众入纷纷站出来表态道:“一切但凭国公作主。” 杨逸淡淡地笑道:“再者说了,产品从钦州出海,要比从杭州等地出海近得多,这又节约了大量的运输成本,从长远看来,咱们在广南投资,要比在江南投资获利更大o阿。” “是是是,国公爷高瞻远瞩,小入等万万不及。” “没错,没错,国公爷胸中韬略入所难及,我等只管听国公爷的,准没错。” “关于棉花种植方面,各位有什么要问的吗?”杨逸接着波澜不惊地问道。 有,当然有,棉花是个新产业,大家都没接触过,可以说,四项主打商品中,众入有关棉花的疑问是最多的。 杨州巨贾计中良当即问道:“大入,如今棉花在南方种植得较多,百姓易于接受,咱们推广起来也事半功倍,大入为什么不选在南方推广棉花,而选在北方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计中良的意思除了南方易于推广之外,恐怕也是看到了岭南山高皇帝远,准备在棉花种植上,也弄些免费劳力种植的意思,这样一来,可比和农户签什么合约节约不少成本。 杨逸答道:“据我所知,棉花喜热、好光、耐旱、忌渍,适宜于在疏松深厚土壤中种植。而南方雨水多,气候潮湿,棉花很容易得病,产量也不如北方高,各位大概也听说过,高昌气候千燥闷热,但棉花在高昌长势良好,产量要比南方高出不少,所以本官才决定选择在北方推广棉花。” 其实杨逸也不大清楚棉花的习性,但在后世,长江以北是棉花主要产区,而长江以南种植棉花的比较少,想必这肯定有其内在的原因;至于是不是他上述的原因,就不知道了。在他想来,后世既然出现这种趋势,那么在北方推广棉花应当就不会错了。 还有一个问题杨逸要考虑,江南本来就是大宋经济最繁荣的地区之一了,而是这几年来,随着朝廷向荆湖地区大量迁民,荆湖的开发已初具规模,现在再加上岭南的开发,大宋的经济重心必然逐渐向南方转移;毫无疑问这会导致北方经济的竞争力越来越弱,民生会更快速的调弊,而北方民风向来比较彪悍,民生趋于凋弊之后,易造成什么结果呢? 有入或许就会心生不平了,南方这么富,我北方这么穷,而且老子还比你能打………这样的心里一但产生,很容易导致南北互相仇视,进而引发社会动乱。 这绝非杞入忧夭,目前为止,大宋仍存在着很强烈的南北之争;这一点在新1日党争中体现得尤为明显,1日党多为北方入,司马光、韩琦、文彦博、吕大防等等皆为北方入;而新党之中,王安石、吕惠卿、章惇、蔡京等等,大都出自南方,说新1日党争是南北之争一点也不过分。 这种南北对立的心里必须消除,所以大力发展南方的同时,北方的经济也必须兼顾,否则贫富差距的悬殊,必定会加重南北的对立。 既然棉花是扶持北方经济不错的选择,杨逸自然要选在北方推广,这些想法他自己不会说出来,有他刚才那番解释,林如海等入出于对他的信任,也没什么异议了。 商社的日常经营管理杨逸不会去千涉,但在发展方向上,他是一定要掌控在手的,他也懒得再多作解释,接着说道:“在北方推广棉花种植这一点各位无须多存疑义,本官若无把握,也不会选择北方;京畿、河北、河东、陕西有大量适宜种植棉花的地方,咱们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尽快行动,争取明年在上述地区全面铺开;同时陇右、河西有大量无主荒地,这些地方朝廷是鼓励百姓前去开垦的,谁开垦出来就是谁的。只要咱们投下一笔钱,要开垦出多大的种植区都不成问题;至于入工方面,西域现在叛乱频生,禁军正在大力清剿,俘获之入不在少数,这些入刺上字之后,一是发配充军,二是发卖为奴,价钱便宜,非常适合咱们;为了使棉花推广更加顺利,当然,也为了让咱们更快的收回投资,会后,大家立即行动起来,在大宋范围内高价收购棉花,把棉花的价格再炒高些,到时百姓从中看到了厚利,自己就会争着去种植,等种的入多了,咱们再以一个合理的价格收购就是。” “国公,这要炒到多少钱一斤为好。” “十贯二十贯都无妨,一床被子所需棉花也就四五斤,就算二十贯一斤,咱们所花的成本也就一百贯左右,加工成被子后卖个几百贯不成问题;现在是独家生意,在这一点上,咱们只有赚,不会亏,所以不要怕花钱,给我往高里炒,炒得夭下百姓为之侧目,这样才能迅速带动他们种植棉花的热情。” “国公,要是价格炒得太高,咱们与农户签定合约时只怕也要出高价才行,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商之一字,关键在于机变,这一点用得着担心吗?百姓自愿种植棉花了,还用得着咱们去和他们签订契约吗?他种出棉花后咱们给他一个合理的价格,他若是不卖,那就只能自己加工了。加工技艺掌握在咱们的手里,咱们能把价格炒起来的,就能把价格压下去,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杨逸拍板之后,林如海等入还能说什么? 杨逸当即取来纸笔,录下各入出资数额,杨家自个就出了六百万贯,这极大刺激了林如海等入;杨逸若不是对商社抱有充分的信心,能一次投下这么多钱吗? 基于这种认知,他们也争相往里砸钱,最后统计下来,集资总额达到了令入乍舌的四千万贯,西印度洋贸易商社从诞生的第一夭开始,就露出了它巨无霸般的身影。 接下就是商议商社的日常管理规范、及各种运作细则了。 这些事情杨逸不再插手,全交由韩碧儿与他们讨论,这一讨论就整整讨论了三夭,才把商社的各种规章制度拟定下来,并写成书面条文,由全体股东签名盖章进行确认。 文昌三年十月二十八日,启动资产高达四千万贯的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正式成立,总部设在东京,韩碧儿出任首任社长,林如海、沈清文、计中良分任副社长,总领商社日常经营。 也就是从这一夭起,这艘商业巨舰将展现出他巨无霸一般的惊入力量。 第701章小日子 !!!你说水殿风来,冰肌玉骨香,后来冷镜残钩,三更榻又凉。 你说执子之手,共赴高唐;后来霜宵独坐,冷月下西厢。 你说长生殿上,共醉未央,后来衰草斜阳,魂断荒冈。 你说烟水梦江南,小窗幽阁画红妆。后来寻君紫塞上,白骨黄沙哭胡杨。 你说春池水涨,共剪西窗,后来还君明珠,梦断黄梁。 你说琴心剑胆,清夜凤求凰,后来当垆卖酒,陋室独听蝉。 你说名题金榜,花轿定来接娇娘;后来霜冷长河,红颜一怒沉宝箱。 雪后放晴,天气回暖,杨家后园中雪满高墙,叠石映池塘,池塘边的水榭上,木婉灵一身洁白的衣裙,仙姿绰约,翩跹而舞轻灵若云,杨逸靠在栏杆上,听歌赏舞,好不休闲。.. 你说红楼定约,花露含香,后来宝钗新嫁,魂断潇湘。 你说幽梦还乡,无尽思量,后来妾换宝马,撞死垂杨。 你说平湖秋月淌,不羡仙来羡鸳鸯,后来冷雨落残垣,阴阳两隔宁无伤? 你说青梅竹马,同居长干,后来断桥相送,无处话凄凉。 你说执手同游,明月桥头踏清霜;后来风雨相望,春江漠漠过千帆。 你说秦楼月正满,一曲清箫引凤还,后来醉卧莫愁堂,红叶黄花晚成殇。 歌声悠悠地在幽静的花园中飘荡,炉上美酒在风中淡淡的飘香,让人感觉有些慵懒。杨逸不觉伸了个懒腰。西印度贸易商社的事,他只管大的发展方向。具体运作事宜自有那些商场老手去完成,无须他多管。田庄住着很舒服,但家里的女人也总不好太冷落,所以杨逸便带着清娘回来了。 木婉灵一支舞跳完,带着细细的娇喘,俏脸红润清丽,煞是惹人怜爱,连靠坐在杨逸身边的琴操也不由得赞道:“灵儿这俏模样,真个是我见犹怜呢。” “哈哈,琴儿说得是。灵了过来,让本国公亲一个。” 木婉灵被他们一唱一和的打趣,一脸羞态,娇艳欲滴,左右而言它道:“琴姐姐有孕在身,该是唱些欢快的曲子来听才是。” “无妨,有我陪着,琴儿听什么曲子都开心,琴儿。是吗?”杨逸说着轻轻将琴操搂过,笑而问道。 琴操柔柔地靠在他身上,仰起一将粉脸含笑看着他不说话,她怀孕后不久。杨逸就出征了,真正陪她的时间不多,这次杨逸从庄园回来。主要就是为了陪她,有他这份心。琴操已别无所求的了。 换在别家,小妾的地位跟奴仆差不多。被当成货物送来送去也是常事,就算生了孩子都不是自己的,得寄到主母名下。在杨家却是不一样,对比之下,琴操没什么不满足的。 杨逸轻抚着她的隆起小腹说道:“不过灵儿说的也有道理,是我思虑不周,那灵儿就换个欢快些的曲子吧。” 琴操对他轻嗔道:“好了,灵儿刚跑完一支舞,想必也累了,还是先歇歇吧。” “琴儿有令,本国公岂敢不从,灵儿,先歇着吧。” “你………”琴操真是哭笑不得,心里又很是甜蜜。 这时禛子和黎家姐妹各拿着一份小报,带着欢快的笑声向水榭走来,一个个打扮得婉丽动人,极为赏心悦目,杨逸随声问道:“禛子,瞧你们高兴的,小报上都有些什么消息?” 禛子加快了步子,使得她胸前那汹涌的波涛起伏不定,配上她那卡通少女般的童颜,很容易让人产生犯罪的冲动。 “爷是不知道,今天各份小报上争着刊登一则消息,说是什么棉花价格突然大涨,贵比黄金呢,爷您自己看,黎妹妹她们拿的那两份也一样,这消息怕是不假哩。” “我瞧瞧。”杨逸接过报纸一看,果然,只见三份小报头条发的都是有关棉花的消息。 杨逸看了不禁哈哈大笑,禛子说棉花贵比黄金还真不错,现在一两黄金大概兑换十两银子,而一两银子大概相当于一贯钱。 三份小报上提到棉花的价格已经升到了二十五贯一斤,这样的价格着实令人乍舌,用贵比金黄来形容虽夸大了些,但也相去不远了。 杨逸还真没料到韩碧儿她们动作这么快,当然了,主要是京畿地区棉花稀缺,本地根本没有种植,偶然能找到一些也是南方流过来的; 加上前些天杨逸为了制那两三床棉被,已经搜刮了一遍,市面上根本就找不到棉花的影子了,这样稀缺的东西,要把价格炒起来,实在是太简单了。 杨逸笑道:“禛子,你们怎么会去关心这事呢?” “爷,人家本也不去关心这些的,但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事,人家想不关心都不行,黎妹妹说这消息可能对咱们家有用,我们就买几份小报拿回来了。” 黎芳黎姿姐妹俩一向比较怯懦,见杨逸望来,都微窘地低下了头,杨逸含笑夸道:“不错,不错,你们姊妹俩知道为家里着想了,说说你们是怎么想的?” 姐姐黎芳抬起头来悠地盼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说道:“爷,奴奴姊妹没怎么想,就是觉得棉花这么贵,咱们家若是也种些的话,定能给家里增加不少收入,别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嗯,这倒是,对了,若是让你们做主的话,你们会把家里的地都种上棉花吗?” “当然啦,种别的没这么赚钱嘛。” “哈哈哈,这就对了,今天算你们姊妹俩立了一功,晚上你碧儿姊姊回来,我吩咐她明年多种些棉花就是。” 黎芳和黎姿悄悄对望一眼,脸上不由得都露出了开心的倩笑。齐齐敛衽福道:“奴奴姊妹可不敢言功,这件事只怕碧儿姊姊早就知道了呢。” “她知道不知道没关系。你们姊妹有这份心,这功劳就少不了你们的。咱们家如今家大业大,光靠一个人可不行,大家心里都向着这个家,这个家才能长久的兴旺下去,你们今天的表现很好,不能不奖利一下,说吧,你们姊妹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多谢爷。奴奴姊妹没…….没什么想要的…….”黎芳吞吞吐吐,物质上家里从不缺她们什么,一时确实想不出有什么需要的。 她们心里只想要个孩子,南方的父母来信也多次提到让姊妹俩尽心侍奉杨逸,尽快生个一儿半女,以巩固在杨家的地位,但这样的话她们怎么好意思当众说出来。 杨逸看看她们姊妹妞妮的神情,也猜到了一二,哈哈笑道:“那你们姐妹就先想想。给你们一天时间,晚上再告诉我好了。” 姊妹俩满心喜欢,连连点头。 倒是木婉灵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她略带疑惑地说道:“爷。棉花在大理有不少人种植呢,从来没有这么高的价格过,现在这价格在东京突然涨了好多倍。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杨逸倒没料到她会想到这一点,哈哈一笑道:“灵儿真聪明。你说的大概没错,是有些蹊跷。不过这些事情你们不必理会,碧儿会去辨别真假的。” 杨逸几人正闲聊着,便有丫环来秉报说覃子桂夫妇来仿,杨逸便迎出前院花厅来,李雁儿被引到十三娘院里去了,花厅里只有覃子桂在喝茶。 杨逸回京这段时间与朝中文官极少来往,包括覃子桂在内。 杨逸已然得知他在朝廷上以命为自己担保的事,常言道时穷节乃现,当初还真没交错这个朋友。 “子桂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找我呢?”杨逸对他向来不客气,自个找了张椅子坐下,连客套的虚礼都免了。 覃子桂也是连茶杯也不放,随口说道:“任之兄安享清闲,想必连今日是休沐的日子都忘了吧。” “还真是忘了,这不正是朝中百官想看到嘛,估计很多人恨不得我老死花丛才合他们的心意呢。” 杨逸竟有些发牢sāo的味道,覃子桂听了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不过想想到也是,现在朝中肯定有不少大臣巴不得这位国公爷一辈子不上朝。 “任之兄大概还不知道吧,昨日朝会上,就有言官说朝廷对任之兄的封赏不足以酬功,提议把原西夏的两个公主还有哈桑的几个妃子赐与任之兄呢。” 杨逸听了微微一怔,随即瞪了覃子桂一眼说道:“子桂啊,胡言乱语是要付出代价的。” “任之兄不信?哈哈,你找个人问问就知道,此事绝非小弟胡说。” “荒唐,这样的事真会有人在朝堂上提出?是哪个家伙吃错药了。”杨逸依然有些难以置信。 覃子桂乐呵呵地答道:“是御使冯瑜,不过任之兄说此事荒唐,倒也不尽然,太祖之时,便有赐功臣勋贵财帛美妾之事,太祖的意思任之兄想必也是明了的。再者,如今陛下年幼,哈桑那些妃子终究也是要冲入教坊司,或赐与有功之臣的,冯瑜的提议算不得荒唐,不过是想效仿太祖前事而已,说来冯瑜也是投任之兄所好啊。” “你这什么话,什么叫投我所好?” “任之兄收的公主、妃子还少吗?这次回来,又收了个高昌公主,冯瑜想必也是瞧准了任之兄的习性,这才有此提议,还别说,当时附和的官员还真不少呢,哈哈哈!” “这感情好,本国公还嫌女人多不成,不过是多添双碗筷的事,再多些本官也养得起。” “任之兄想得美,此事被太后否决了。” “为何?” “小弟哪里知道?” “那冯瑜没有再提吗?这么好的事,他怎么没再谏上一谏呢?” “哈哈哈,要不下次朝会小弟给任之兄上进言一次?” “滚!你凑什么热闹!让你来谏,还不如我自个去爬墙来得刺激!” “呃……….爬墙?哈哈哈哈,任之兄,亏你想得出……….” 第702章大朝会 大半年没有上朝,这大冷天突然要半夜爬起来上早朝,杨逸还真不习惯,身边的琴操推了他好几回,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一看挺着大肚子的琴操要起身服侍他洗漱,杨逸瞬间全醒了。 “琴儿别动,快躺着,你身子重,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你亲自起身?听话,乖乖躺着。” 杨逸连忙把她捂回暖暖的被窝里,还顺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琴操那盈盈的眸光看着他,满是幸福的味道。 按杨氏的嘱咐,是不准杨逸再宿在琴操房中的,因为琴操已经带孕仈九个月,快到临产期了,杨氏生怕他睡觉的时候不安生,磕着碰着琴操肚子里的孩子,才有这样的嘱咐。 从安全的角度来说,这个时候夫妻分房睡确实更好些,但杨逸认为,这个时候琴操更需要温情的关怀,所以还是经常会在夜里悄悄溜过来陪她,拥着她入睡;.. 琴操劝也劝不住,个郎这份心意让她甚是感动,再也不愿拂他的意,乖乖地躺回被窝里,看着两个丫环服侍他洗漱。 马车进了宣德门,当杨太傅哈着热气,从马车下来时,四周等待上早朝的官员不由得一静,时间虽然过去一个月了,但上次杨逸剑履上殿余威犹在,至今见到他仍让人惴惴不安啊。 “哎呀,这不是黄侍郎黄大人嘛,许久不见,黄侍郎愈发精神了,真是老当益壮啊。” 老当益壮个屁。老夫药都服下了,才被告知媚儿姑娘被你半道劫了去。这账老夫还没跟你算呢。 当然了,这话黄侍郎也就敢在心里想想。脸上还得堆出灿烂的笑容答道:“杨太傅客气了,下官这老朽之躯,淡何老当益壮啊,倒是杨太傅神采奕奕,红光满脸,真个是羡煞人呐。”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黄侍郎何必自谦呢,哎呀,这不是周少卿嘛,周少卿笑容满脸,想必是定有喜事啊。” “呵呵,借杨太傅吉言,下官前日刚添一犬子………” “哪哪哪!被本官说中了吧,恭喜周少卿喜得麟儿,恭喜恭喜。令郎满月之时,可别忘了给本官发张贴子啊。” “一定,一定,杨太傅肯赏光。下官求之不得呢。” 在杨逸一番热情的招呼之下,升龙门外的气氛很快又热络起来,百官之中。怕他是一回事,但想和他攀交情的也不在少数。 杨逸走到哪儿都是焦点。颇有些应接不暇,这次直到上朝的钟鼓声响起。升龙门打开,他也没能走进宰相等候上朝的偏殿。 今天朝会主要商议的还是向辽东和西域派遣官员的事。 大宋一下子打下这么多领土,官员严重缺乏。 辽东还好一些,可以启用一些原辽国官员,西域可就不行了,因为信仰不同,文化也不同,启用原来的官员是行不通的,得全部从朝中派出; 加上现在西域叛乱频生,情况复杂,很让朝中大臣伤脑筋。 珠帘后的刘太后主动向杨逸询问道:“杨太傅,西域如今乱象纷纷,叛乱不休,杨太傅可有何应对之策?” 杨逸这回捧着笏板,丝毫不见往日的嚣张,很恭敬地出班答道:“启秉太后,西域初归我大宋,加上西域百姓所信奉的天方教与我中原大为不同,有些叛乱事属难免; 太后大可不必为些忧心,朝廷只需调派能员前去用心治理,耐心教化,使民心归附,叛乱自然便能消弥了。” 杨逸这番话不能说不对,很有道理啊,朝廷现在也正是这么去办的。 问题是,耐心教化,使民心归附,这岂是朝夕之功? 眼看西域的叛乱愈演愈烈,火都烧眉毛了,哪里还等得你慢慢去教化? 杨逸说的是不少,可等于是什么都没说。 这一向不是杨某人的风格啊,怎么瞧上去倒象是那些混了几十年的官场老油条说的话呢? 刘太后听了他这番话,还以为是他心中气没消呢,心里莫名有些惴惴难安起来:“杨太傅言之有理,各位大臣以为如何?” 百官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做声,这话能怎么答呢? 章惇淡淡地望了杨逸一眼,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内里却不由得想起杨逸回京时,到他府上赴宴的情景,当初杨逸向他表态,不愿再牵涉军政大事,只想好好教导皇帝; 他想教导皇帝这一点章惇能理解,这是一种自保的行为,大宋皇帝向来尊师重道,几代帝皇待帝师都极为优厚,有了这层关系,自保总个是没问题的。 这一个月来,杨逸与朝中大臣几乎没有来往,携美出游,闲居田庄,对朝廷派遗官员之事不闻不问; 这是最佳的安插党羽的机会,杨逸没有插手,倒让章惇对他的信任增加了几分; 如今回到朝堂之上,面对刘太后的询问,杨逸再次选择了避重就轻,没有趁机插手西域之事,章惇心中是乐见其成的。 章惇的性格黑白分明,忠于一个人会从一而终,赵煦对他有知遇之恩,以首相之位相托,这份信任无以复加,即便现在赵煦御龙归天了,章惇对他的那份忠心也不会有丝毫减弱; 杨逸当初虽然与他相交莫逆,一但感觉到杨逸对赵宋王朝构成了威胁,他也尽力予以提防,以免变生肘腋。 现在杨逸的表现虽然让人放心不放,但这还是不够啊,人不能太闲,这太闲了就容易动些别样的心眼,得找点事给杨逸做才行啊。 工部员外郎席贞很快出班说道:“启奏太后,西域新拓之土有蕞尔毛贼叛乱,正如杨太傅所言,只需派遣能员加以治理教化即可,实不足为患; 如今大宋国势鼎盛,四海升平,万国来朝,涌入京城的百姓以及各国胡商越来越多,人口比绍圣元年剧增了三成; 京城街道本就狭窄,如今京中方寸之地皆已建宅起舍,高阁飞檐交叠,一但引发火灾,必定是火烧连城,损失惨重; 自太祖朝至今,京城大火已不下数十次,扩建京城之事,也已经朝议数次,时至今日,已不可再拖了啊。” 扩建东京这个议案,提出不是一天两天了,朝廷也多次论证过,一至认为扩建是势在必行,只是要选一个适合的时机而已。 杨逸本以为此事与自己无关,这应该是工部的事,可谁知…………立即便有人跳出来提义让他来主持扩建事宜。 第703章吃力不讨好的差遣 非常有意思,经章惇提议,朝中竞有半数官出站出来附和,让杨逸主持扩建东京城的工程。 不得不说,章惇这几年首相没白当,真可谓是一呼百应o阿。 它们的心思杨逸非常清楚,修城砌池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耗费的时间长,工作量大,需要的物资不计其数,难免会有入中饱私囊,一个不好,主官就会被弹劾管理不当,一并受到牵连。 即便你把城修好了,最多也就是得些赏,也谈不上太大的功劳,隋唐的长安城够宏伟吧,可有几个入知道长安城是谁主持修建的了? 为什么没几个入知道呢?因为大家认为这本是匠入千的活计,匠入嘛,能算你多大的功劳?没有大功劳,自然不可能名闻夭下。 不错,不错,让俺去筑城砌墙,让俺每夭在繁忙的工地上和千上万的工匠呟喝,在如山的砖石泥瓦间扑一脸的泥;嗯,要扩建就扩大点,一次到位,免得今后还得扩建,这样太傅大入也能在工地上呆久一点不是! 杨逸想想就感觉好笑,这事章惇还真千得出来,正中状元出身的大学士,太傅,国公,还真没听说过被打发去筑城的。 杨逸一系的官员如今可不老少,御使罗城立即执笏出班,高声反对道:“太后,扩建京城,这本是工部之事,杨太傅文韬武略、多财多艺不假,但从未接触过建筑之事,京城重地,帝王居所,社稷所在,扩建京城关系重大,丝毫马虎不得,杨太傅既无筑城经验,让其主持扩建工程,此举形同儿戏,臣以为万万不可!” 御使冯瑜立即跳出来大声反驳道:“罗大入此言大谬,正因为扩建京城事关重大,才更需要象杨太傅这样的能臣来主持其事,罗大入说杨太傅没有筑城经验,便不能担此重任,这更是谬上加谬;想当初,杨太傅何曾有过领军作战的经验,易水一战,便取得百年来对辽作战之首次大胜,让辽军闻风丧胆,莫敢正视我夭朝;再者,杨太傅初任环州知州时,又何曾有治理地方的经验,结果如何,短短一年,环州在杨太傅的治理下,百废俱兴,欣欣向荣,可见杨大傅之才,非常入所能料也;如今扩建东京,事关安危,更加需要象杨太傅这样能担当重任之入主持其事,方可确保万全。罗大入反而说杨太傅不堪任事,岂非大谬?” 靠,一见冯瑜这家伙,杨逸就来气,你进言赐我公主妃子什么的,太后拨回一次你就放弃了,你倒是再进言几次o阿,那事你不上心,筑城之事你反而洋洋洒洒上千言,你这不是要气死我吗? 杨逸不出声,这就是信号,御使刘海立即出班打擂道:“冯大入岂不闻乎,金无足赤,入无完入,杨太傅自幼潜心研习文韬武略,上马治军下马治民,这不足为奇,然筑城砌墙之事本是贱业,君子六艺之中,可没有这一项,杨太傅又岂会精通此类贱业?既不精通,冯大入强谏杨太傅主持其事,本官请问,万一工程出了问题,这责任由冯大入来承担吗?” 刘海的话足够犀利,而且并非糊搅蛮缠,在朝堂上,你举荐一个入出来任事,这个入把事情办砸了,举荐者确实是要共同承担责任的;就比如当初杨逸举荐种建中为西征主帅,种建中西征失败的话,杨逸了是要承担很大的责任的。 杨逸是什么都敢千的入,冯瑜可不敢担这个保,否则到时杨逸随便玩些花样,就能玩死他。因此,被刘海这么一反驳,冯瑜顿时不敢出声了。 金銮殿上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章惇一系的官员和杨逸一系的官员虽然没有明确的将对方视为仇敌,但在两个大入物意志的驱使下,已有针锋相对的迹象,这会不会最终促使新党分裂成两大派,引发剧烈的政治博弈呢? 若是章惇和杨逸成了死敌,鹿死谁手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无须置疑,那就是必将在大宋掀起一场剧烈的政治风暴。 不知多少入将会因此坠落深渊,万劫不复。 大宋今日欣欣向荣的局面极有可能被重拳击碎,成为昙花一现的梦境。 许多入因忧心忡忡起来。这个时候,尚书左丞范纯仁走出班列,平举着笏板奏道:“启秉太后,扩建京城之事,虽经多次朝议,然诸事未决,是从四面加筑城墙,还是只扩一面,采取何种结构,需要多少预算,是征役民夫,还是雇用青壮,甚至要扩建多大,朝廷能否承受,这些问题一概未有定论,臣以为,朝议应先落实这些问题,再讨论主事入选不迟。” 范纯仁的话有转移矛盾的意思,却得到了朝中温和派官员的支持,连尚书右仆shè李清臣也出班附和了。 章、杨两派官员中,很多入也沉默了。 其实这几年来,朝堂上一次次的风暴,一次次的清冼,已经让很多入心生疲惫,都不愿看到朝中再出现剧烈的振荡,更不愿看到目前这盛世繁荣的局面被葬送;就象历经乱世后入心思定一样,这是入心所向,所以明知范纯仁这是在糊稀泥,大家还是支持他了。 当然,有支持的,自然也就有反对的,吏部尚书张商英当即出班驳道:“范相公所言差矣,扩建京城诸事未决,正是因为缺少一个主事之入,太后,臣以为要想将诸事落实下来,首先要举荐出一个堪当重任的主事入,同时调派官员成立专门的扩建提举司,再由提举司拟出具体的扩建方案、以及预算资金,交由审计司审核,通过后报政事堂批复,只有这样,诸事才能快速理出头绪,条理分明。” 不管张商英是何居心,但他这番话却不能说没有道理,就是杨逸心中也认同他的这种说法。 筑城是相对专业的情事,这殿中大臣其实没有多少入懂这些,让他们在这里争来论去,结果可能是争几个月,事情也落实不下来;象张商英说的这样,先成立一个专管扩建的部门,选派有专业知识的官员工匠充实这个部门后,再由这个这些专业入士拟出详细的扩建方案,然后提交朝廷审核,如果按此流程走下来,事情进展不但会更迅速,也更科学。 一下子,朝堂上的百官又沉默了,很多入悄悄望向杨逸望来。 能站在这座金銮殿上的入,谁都不是傻子,现在事情很明显,这已经不是扩建工程怎么办更妥善的问题了。这已经成了章、杨两派官员的角力点。 张商英当初只是边荒之地一个小县的主簿,是章惇领军平南蛮之乱时赏识其才,才一路提拔上来的,他这番话虽然有理,但未尝没有帮着章惇一派说话的意思。 所以殿中百官中,除了章惇一系官员,附和的很少,谁也不愿在此事上火上浇油。 看清了入心所向,杨逸不等罗城等入再度出班争辩,自个先站了出来,平静地说道:“太后,臣愿接下扩建京城的差使。” 杨逸刚一说完,大殿里顿时传出嗡嗡的议论声;有入认为杨逸是退缩了,被迫接受了这个差使。 也有入认为杨逸是为了顾全大局,不想与章惇闻僵,以免朝中再起风浪。 总之持各种观点的入都有,但不管如何,大家心底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就是章惇也不例外。 这次可以说是他对杨逸再一次的试探,杨逸是选择退让,还是针锋相对,这关系到大宋的政治能不能平稳地走下去。 杨逸上次到他府上说的那番话,是一个表态,但绝不可能立即让章惇相信,所以他要再次试探。 由杨逸主持扩建东京城,珠帘后的刘太后倒无所谓,其实她心里也乐意让杨逸来主持此事;有这事拖着,这个冤家总不会再东跑西跑了,总能在京里呆上一两年,她是个典型有小女入,习惯于依附男入的小女入,有杨逸在京里,才能让她安心。 她坐在珠帘后,用颇为威严的口气问道:“杨太傅,你未接触过筑城之事,你自信能胜任这份差使吗?” 听到她这威严的口气,杨逸感觉挺有意思的,心中莫名的浮现出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要生要死的情景。把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入压在身下,这感觉很奇妙。 他抛开心中的杂念,执笏答道:“太后若是觉得臣不堪差遣,另择贤能就是。” 一听这话,章惇一系的官员急了,好不容易把这苦差推到杨逸头上了,岂甘心再出现反复。 御使冯瑜当即出班奏道:“太后,扩建京城关系重大,正应由杨太傅这样的能臣担任其事,杨太傅虽然没接触过筑城之事,但他只须居中统筹调度,具体筑城方案自有经验丰富的官员及匠入拟定。如此有何关碍。” 杨逸主动出来接下了差使,杨系官员便也不再说什么,刘太后见没入再反对,便说道:“好,此事便这么定了,就由杨太傅来总领扩建京城之事,具体需要调派哪些官员任事,杨太傅当尽快拟一个名单上来,以便迅速落实。” “臣,遵旨。” 第704章延春阁 ??? 静谧的延春阁里,令人蚀骨的娇啼声渐渐隐去。 刘清菁那妖娆的玉体布满了红潮,娇喘吁吁,这回杨逸为了省力,让她以一式观音坐莲整整坚持半柱香时间,那来回扭动的蛇儿腰已经酸软无力,此刻连个手指头都不愿再动一下,整个人还处于半眩晕的状态之中。 已经贵为四品提调尚宫的小菊也好不到哪里去,事了之后,再和杨逸、刘太后两人同卧一榻,本让她心中惴惴难安,一时却又没有力气起来。 她和茉莉利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宫女,能成为刘太后的贴身宫女,相貌、气质、身材无不是上上之选,那娇媚的玉体同样让人蚀骨。 刘清菁本不是那种强势的女人,要掌握这么大一座皇宫,少不了小菊和茉莉她们相佐,加上所有的秘密小菊和茉莉都知道,如今刘清菁不堪靼伐时,招小菊茉莉上榻已是常事。.. 大宋的宫女分为六尚、二十四司、二十四典和二十四掌,每个官职的职责各不相同。 女官中最高的职位是六尚中的提调尚宫,顾名思义,整个皇宫中的宫女都归她提调。 现在小菊的职位便是提调尚宫,在宫里可同样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此刻她却一丝不挂地卷缩在床榻一侧,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娇喘; 杨逸忍不住又想要逗弄她一样,伸出一手抓住她那盈盈椒rǔ轻轻抚弄,另伸出一脚楔入她两条雪一般的间。 小菊悄悄地看了正闭着双眸喘息着的刘太后一眼。便不敢乱动,任由杨逸抚弄着。同时身体上那愉悦的感觉也让她不愿弹动分毫。 一会儿之后,杨逸的命根子突然被一只娇嫩的小手握住。耳边传来刘清菁那媚死人不偿命的声音:“这小妮子显然是不行了,冤家要是还不尽兴,奴奴再招茉莉进来就是。” “别胡来,没茉莉守在外面,这可不行。” “嘻嘻,没想到冤家你也有胆小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这是胆小的问题吗?我这是为你好。” “什么为我好,嘻嘻,你就是胆小。就算真有那个不长眼的撞进来,她还敢乱搅舌头不成?除非她不怕诛九族; 太皇太后一心礼佛,不问世事,如今这宫里用不着怕谁,冤家你若是看了那位嫔妃秀女的,尽管跟奴奴说,奴奴一并给你安排就是,在这宫里啊,冤家你就是皇帝。” 杨逸二话不说。抓住她胸前一只丰腻就是用力一握,以示惩罚。 刘清菁娇呼一声,如蛇一般缠上来哀求道:“冤家轻些个,你误会奴奴了。奴奴绝没有试探你的意思,刚才所说的可句句都是真心话。” “还真心话?” “嘶………奴奴不敢了,奴奴不敢了。上次的事,是奴奴错了。冤家你就饶了我吧。至于奴奴刚才说的,算是给冤家你的补偿好了; 冤家你是不知道。如今这宫里女人成千上万,就没一个真正的男人,那些个嫔妃才人哪个不是如饥似渴; 冤上若是看上谁,奴奴只要装着看不见,她们还不心甘情愿的向冤家你投怀送抱………冤家你只要别太过分就是了……….” “少胡说八道,上次的事你做的已经够没脑子了,现在又想拿宫里的女人来摆平前事,这更加没脑子,亏你想得出。” 实际上刘清菁虽然否认,但她这种试探手段高明不到哪里去,杨逸岂会眼不出真假,懒得揭破她的狡辩而已,只是让杨逸莫名其妙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试探自己。 刘清菁有些忐忑,那令人喷血的玉体紧紧缠着他,弱弱地问道:“那逸家你不生奴奴的气了吧?” “谁说我不生气?我气得要命!” 杨逸说着再次将她压在身下,尽情的蹂躏起来。 杨逸渐渐发觉刘清菁有喜欢受虐的倾向,你越是把她蹂躏得不成人形,她越是服服帖帖的,象个女奴一般任你鞭策,这和她平时高高在上的身份大相径庭,杨逸不是很理解她这种心里; 但却知道,存在这种倾向的女强人不在少数,她们平时高高在上惯了,会莫明其妙喜欢上这种被降服,被蹂躏的感觉,甚至有可能这是她们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压力释放出来的,从中也就得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快感。 几番死去活来,杨逸这回才放过她,歇息了许久,刘清菁才有力气说道:“冤家,你是怎么想的,你是真的愿意接下扩建京城的差使吗?” “就当是用来打发时间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微臣做事,一向不会事无巨细一手抓,不就是筑个城嘛,难不倒我,太后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不会冷落您的。” 刘清菁千娇百媚的嗔了他一眼,然后游进他怀里喃喃地说道:“朝中这形势,让奴奴心里堵得慌,章惇这些年来尽心辅政,出力甚巨,是朝中难得的栋梁之材………” “那微臣就是一无是处了?” “不不不,冤家你别误会,奴奴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俩人成为仇敌,你们若是斗起来,奴奴自然不会帮着外人,只是大宋免不了要元气大伤; 章惇如今已经六十好几了,加上这几年为朝政劳心劳力,要不了几年便要致仕了,冤家,暂且忍几年吧,等他致仕之后,这朝中还不都由你说了算吗? 这皇位是咱们儿子的,你若是和章惇争斗不休,损害的不都是咱们嘛,冤家,奴奴知道你这脾气向来吃不得亏,但…….算是奴奴求你了,你只要答应别跟章惇斗,别说宫里几个女人,你想怎么样,奴奴都答应你就是。” 杨逸心里挣扎了许久,才勉为其难地说道:“唉,好吧,我答应你忍气吞声几年就是。” “冤家………”刘清菁这一声娇呼真个是令人荡气回肠,那妖娆的身体紧紧地搂着他,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身体里一样。 在刘清菁看来,杨逸一向是个吃不了亏的主,这次章惇这样为难他,他口头虽是应下了这差使,只怕接到会有极为激烈的反击。 而她一个弱女子,在政事上难以乾纲独断,若是朝中两座大山斗起来,只怕又是难以想象的风暴,她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是以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求杨逸退让。 杨逸倒是会装,看出她的心思之下,顺势装着万分为难的样子,宫里这些女人玩不玩是一回事,让刘清菁欠着这份人情,总是不会错。 第705章先问风水 负责扩建东京城的提举司正式成立了,于是杨逸身上又多了一个提举的官职。 他自己对建城的具体事务不是很了解,但这不要紧,杨大学士手下并非没有人才,沈清直第一个便被他拎了过来,没错,就你了,谁让你爹是科学家,你也是科学家呢。 甚至具体选什么人充实提举司也一并交给了沈清直来挑,因为治理黄河有大功,沈清直如今已经迁为工部右侍郎,四品的高官了; 他能有今日,全靠杨逸一手提拔,而且杨逸还为他老子正了名,这份恩德没得说,杨逸但有差遣,自然是任劳任怨地去完成。 杨逸接下了扩建的差使,当然也不能太掉以轻心,他找来了东京城的所有资料,自个在学士院里先熟悉熟悉,这样也能做到心里有个底。 实际上东京城已经不是第一次扩建了,现在的东京城分为皇城、内城、外城,共有三重城垣围护。.. 内城始建于唐建中二年(公元781年)周长20里155步,共有10个城门,2个水门。 到了后周在此建都后,开封城空前繁华起来,狭小的内城不堪重负,于是后周显德三年(公元956年)扩建了外城。 外城的平面近正方形,南北长7.5公里,东西长7公里,有12座城门和7座水门。城墙高4丈,宽5丈9尺,有12个城门。 城外有著名的“护龙河”的壕沟。宽30多米。沟边多栽垂柳,春夏之时柳丝飘拂。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东京城的布局,基本上是继承隋唐以来的传统。但与隋唐的长安、洛阳又有所不同,它不象长安和洛阳那样,是在有完整规划和设计下建筑起来的,而是在一个旧城的基础上改建而来的。 再加上城市人口的众多,商业经济的空前繁荣,这些对东京城的布局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东京城的主要街道是通向各个城门的大街:从宣德门至南薰门;从宣德门外向东至土市子,再折向北经封丘门一直延伸到永泰门,从州桥向东经丽景门至阳门;从州桥向西经宜秋门至顺天门。这4条街道称为“御路”,为皇帝出入所经。 城中街道宽窄不一。窄的街道宽二十五步至五十步; 宽的象宣德门前的御街宽二百余步,约300米,实际上是一个宫廷前广场。 但御街长度只有千步左右,也就是大概1500米长这样,两则分布着六部衙门。衙门前是各种小贩摊点,这可谓是东京最大的特色,别说六部衙门了,就是两省外头也布满的各种店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东京商业太繁荣了。已经难以做到象唐朝长安那样,把居民区和商业区严格的划分出来,不管外城和内城,都是居民区和商业区混杂在了一起。 不光是这些有铺面的商栈。沿街沿河还有大量的临时摊点,甚至很多小船也被改造成了流动商店,岸上则有一种叫车船的。用牲口拉着沿街游行,车船上商品应有尽有。吆喝声此起彼落。 除了商业繁荣之外,京中权贵云集。富商巨贾之家无数,这些豪富之家有钱有势,所建豪宅占十数亩的比比皆是。东京城就那么大,于是“侵街”现象日益严重,街道远不如纸面数据上显示的那么宽。 有的街道原本有二三十步宽,但你侵一点,我占一点,最后就变成了狭窄的小胡同。倒是很适合那些偷情的男女。嗯嗯,杨大学士好象、似乎就在某条小胡同里风流快活过。 问题是街道不是用来给你偷情的,如今东京的街道处处交通堵塞,如此狭窄的街道,房子又多是竹木结构,一个失火就不得了,城内虽然百步就设一个潜火铺,并设有专门的瞭望台,但失火之后,却往往扑救不了,狭窄的街道也起不到隔离带的作用,有时一烧起来就是几个坊全部付之一炬。 杨逸进京以来就经历过一场火灾,那次是人为的纵火,庆幸的是那夜下雨了,火势得到了控制,才没有造成大面积的损失。 现在既然要扩建京城,这些问题就必须得考虑到。 沈清直很快就似定的扩建提举司的官吏名单,当然,这只是初步的名单,由二十个各级官员以及八个在建筑方面经验丰富的工匠组成。 杨逸一纸公文递上去,这二十八个人就全进了扩建提举司。 在人员调派方面,章惇并没有再故意作梗,他提议让杨逸来筑城,除了有试探之意外,也确实认为杨逸有这个统筹能力。 而且现在杨逸已经主动接下这份差遣,等于是表明了退让的态度,若是再步步紧逼,毫无疑问必将导致杨逸猛烈的反弹。 这二十八个人中,有多个是杨逸认识的,第一个是工部郎中韦德,他的到来,让杨逸不禁轻咳了两下,然后变得一脸严肃,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好象人家就要侵犯他一样。 还有一个人让杨逸有些意外,将作监主簿苏秀同志,这家伙曾为一贯钱纠结了一整夜,沈清直竟然看上了他?此事杨逸没有多管,让苏家小五到身来,跟着历练一下也好。 还有一个人是杨逸比较熟悉的,他就是将作监中校丞,司马伯方,此人在建筑方面是大宋顶尖的人才,皇宫的明堂便是由他主持修建的,杨逸曾和他闲聊过几回,知道他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人,当然不会放过,司马伯方是他亲自点名要过来的。 扩建提举司设在礼部一排空闲的建筑内,就平时而言,礼部是六部中最轻闲的部门。通常只有举行礼部试的年份,或是遇上春秋祭祀之时。礼部才会繁忙起来。 礼部计有房屋三百多间,平时有三分之一空置。现在这些闲置的房屋都被杨逸要了过来,作为扩建提举司的办公场所; 二十八个人加上杨逸和沈清直,共计三十个人,占着近百间房屋,看上去就象是孤魂野鬼一样,礼部的官使经过时,脸上的表情总有一些嘲笑的味道。 杨逸顾不得别人的目光了,这一批核心成员一到,他立即将大家招集起来说道:“大家都应该知道调你们过来是干什么的了。本官也就不再废话,现在我来说布置具体的任务,三天内,我要看到一份仔细的扩建方案,这其中要包括总体的规划,施工的次序,用工的数量,以及工程耗时大概多久、需要多少预算,这些你们都要在三天内一一给本官列出来。以便尽快提交朝廷审核。” 大伙一听,神经顿时都绷紧了起来,扩建京城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要在三日内完成杨逸布置的这些任务可就太难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驳杨逸。 只有苏家五郎不畏强权,他起身说道:“下官有一事要提醒大学士,京城乃帝皇居所。事关龙脉气运,具体如何规划方合阴阳。此事下官等说了不算,大学士说了也不算。需问司天监方为妥当。” 杨逸听了不由得悚然一惊,这回还真是多亏苏家小五提醒了,风水之说,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仍是盛行不衰,时下就更别说了,什么“太白昼现”这些无聊之事都是要堂而皇之记入史册的; 自己主持扩建京城,若是忽略了风水,将来不管出现什么灾荒,别人肯定都会往自己头上扣,说是自己破坏了龙脉风水导致的,真到了那个地步,后果不堪设想,除非自己真的扯旗造反,否则下场必定十分惨淡。 好吧,还是先问问那些神棍,这扩建工程如何才合风水再说吧。 杨逸轻吁了一口气,对沈清直说道:“清直啊,你在司天监呆过,那边你比较熟悉,就由你跑一趟司天监吧,至司天监怎么说,你不必多嘴,由他们说了算就是。” “谨遵大人吩咐,下官这就去。”沈清直起身一揖,快步出去了。 杨逸有些无趣地对余下官员说道:“新城的布局咱们决定不了,你们先初步构想一下细节方面的事情吧,司天监那边有了消息,再派人到学士院知会我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这大体布局都还不知道,其它的淡何构想啊? 杨逸不管他们作何感想,自个先离开了,说来这次他真是大感无趣,本来嘛,已经挽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了,结果却被告知这工程还需要“有关部门”审批。 而且这“有关部门”还是专门装神弄鬼的司天监,这神仙放屁,不同凡响,鬼才知道他们会弄出什么布局出来。 既然不知道,咱们就先候着吧。 那股劲头被打断后,杨逸变得懒洋洋的,出了礼部之后,也无心思去学士院了,从横街向西,礼部后面一个坊便是兴国坊,穷极无聊的杨大学士决定先回新宅那边垫高枕头睡一觉再说。 新宅这边的两个贵妃一个公主,肯定没料到杨逸这个时候会来,杨逸一如往常一样,不让人通报,自个进了后院,院中还是静静寂寂,亭台楼阁锁流光。 杨逸走到阮柔的小院下,便听到楼上传来隐约的人声,杨逸起初也没太在意,女人嘛,象金丝雀一样被关久了,难免会觉得有些无聊,几人戏闹一下也很正常,杨逸微微一笑,放轻脚步走上楼去。 这二楼上为一厅两室,杨逸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守在厅门前的一个小丫环刚瞧见他的影子,神色立即为之大变,慌慌张张的就想往里退; 杨逸立即意识到不对,抻手一指,那小丫环顿时吓得脚下生根一般,定在原地瑟瑟发抖。 而此时,杨逸也隐约听到了房内传出女人压抑的呻吟声,他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初哥,一听这婉转的呻吟声便知是怎么回事了,目光瞬间冷得象刺刀一样。 第706章虚凰假凤 房内那压抑的娇吟声,此刻听起来是这般的刺耳; 杨逸两道目光冷得象刀子一般,那守在厅门的小丫环吓得两脚一软,再也站不住。 杨逸抬步便往里走,他已决定,不管里面的男人是谁,也要先阉了他,竟敢把绿帽戴到老子头上来了,还真是色胆包天了……… 里间的房门关得严实,杨逸走到门边,抬起右脚狠狠一踹。 “嘭!”的一声,房门被踹得大开,房内的呻吟声顿时变成了惊叫。 杨逸本是满腔怒火,然后目光落到房内的床榻上时,却瞬间呆住了。 房间窗户紧闭,温暖如春,但是,没有奸夫! 只见那垫满了软绵绵的毛皮的罗床上,三具白花花的抱在一起,那交缠的粉臂,令人喷血的,弱袅袅的腰儿,颤巍巍的酥rǔ,全都一丝不挂的裸露着。.. 杨逸万万没想到,进来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三具令人喷血的中,除了两具分属顾媚娘和阮柔这两个交趾皇妃外,另一具却不属于公主李盈,而是隔壁的那位芳邻,萧盈盈。 床上的罗衾十分零乱,萧盈盈那白玉一般的大腿边还落着一支角先生,角先生的一头还湿漉漉的。 到这时,三个女人回过神来,又是一阵惊呼,纷纷扯过罗衾将自己盖住。 杨逸本想退出,但床上的三个女人抢被子抢得太利害,那根角先生被掀落床下、滚到了他的脚边来。杨逸第一次看到这物什,突然感觉很是好笑。他不由得弯腰将那角先生拾起来看了看。 这根角先生为初生的鹿茸制成,软中带硬。俗名男型。这东西在市面上有得卖,陶质、瓷质、铜质、银质、玉质、角质、象牙质皆有,不过都不如这种初生鹿茸制成的好。 现在社会上对女人使用这东西所持的态度大致都比较宽容,或干脆漠视之。这或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直觉地认为女性的性能力是无限的,不必节制;一或与女子贞节观有关,认为这样不算失贞。 那些富贵之家的妇人,基本都备有这类似的东西,这个很好理解,每个富贵之家皆是妻妾成群。除了正式的妻妾之外,家中通常还专门养有大量的歌舞妓,以及那些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等等,加起来百十个女人也不鲜见,总之那个后院里的女人,理论上都是属于男主人的。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长期的雨露均沾呢,除了男主人,自家后院是不容别的男人进入的,就是自家男仆也不行。谁犯了规矩擅自进入后院的话,重者打死,轻者也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后院里的女人有机会与外人偷情的只是极少数,而且要受着道德的谴责。一经发现,几无生理。 所以富贵之家的女人,大多就需要一种能解决生理需要。而又不逾越贞节范畴的东西来代替了。 坊间多有婆子提篮兜售春宫图、角先生之类的东西,此等现象早已见怪不怪。你若是大惊小怪,只会被人笑为乡巴佬。 而且这些东西可不光是女人买来偷偷使用。夫妻之间用来增加情趣的也事属平常,古代说是礼教森严,实则与自家妻妾间很是开放,大多数男人在为我独尊的自家后院里,生活都是极为糜烂的,使用这些东西来增添情趣的人不在少数。 当然这些东西总是要被那些正人君子所不耻的,女人买时都是很小心,生怕被人说成淫荡女人。 床上的阮柔这三个女人就更别提了,此刻是又羞又怕,阮柔和顾媚娘是怕杨逸的怒火,她们虽曾贵为皇妃,但如今若是惹怒了杨逸,只怕被打死也没人知道。 那萧盈盈则是羞得无地自容,她虽然主动勾搭过杨逸,但这完全是两回事,如今在杨逸家中,和他的两个女人在床上做这事,被撞个正着,只要还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会羞涩万分。 这瞬息之间,躲在被子底下的三个女人的心绪已是千回百转,是惊,是怕,是羞,不知所措,特别是阮柔和顾媚娘俩人,满心的恐惧感让她们全身发着抖。 杨逸极少来这边,而隔壁这庞夫人时常过来串门,二妃难得外出一回,本是寂寞之人,久而久之便和这有意接近她们的庞夫人混熟了; 女人在一起,难免会聊到一些床第间的事,这位萧夫人不但会主动说起与自家男人的事,感叹守活寡的凄凉,还不时会问及阮柔三女与杨逸的房事,在萧盈盈一次次的诱导之下,以致今日三人共榻做出这种事来。 如今被杨逸撞个正着,阮柔和顾媚娘不知等待她们的是什么命运,心中越想越怕,那顾媚娘已经忍不住低声饮泣起来了。 杨逸拿着那根软硬适中的角先生,看到一头沾着粘液,不由得洒然一笑,随手扔到了床边,这会儿他不用猜也这知这东西是萧盈盈带过来的,阮柔三个女人过着幽居生活,偶尔有机会外出也有下人跟着,不大可能买些这些东西。 杨逸退出了外厅来,安坐在上首,对那个软倒在厅门边的小丫环招招手,那丫环就连滚带爬的进来磕头道:“国公爷饶命,国公爷饶命…………” “停。”杨逸淡淡地说了一声,然后自己摸摸桌上的茶杯,感觉里边还有茶,便自斟了一杯,“起来说话。” “婢子不敢,国公爷饶命啊、国公爷饶命啊……….” “她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这……….” “你不说也可以,先到楼下候着吧。” “不不不,婢子说,婢子说,庞夫人给了婢子十两银子,公国爷……” “嗯,没你的事了,先到楼下候着。” 那丫环怕得瑟瑟发抖,本来还想继续求饶,杨逸又摆了摆手,便再不敢出声,跌跌撞撞地退到楼下去了。 这时房内传出一阵声响,接着就看到阮柔和顾媚娘二人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扑嗵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哭求道:“请爷饶命,奴等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俩人都是匆匆忙忙披了件外衣,连衣带都没系好,这一跪下磕头,衣衫顿时散开来,那白花花的玉体半掩半露,这样子更是充满了诱惑。 顾媚娘长得媚态万千,妖娆无比,类似于韩狐狸那种让男人见了就想到床的狐媚女人,在床第间她也一向颇多讨好男人的花样,她玩这个杨逸还不太意外, 阮柔年纪大点,但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正值花信之龄,她外表长得端庄,象个慈眉善目的观世音,往日也极是端庄得体,杨逸还真没想到她也会干这种事。 杨逸的目光从两具半裸的玉体掠过,向内房门看了看,心中暗暗好笑,那位芳邻是羞得不敢出来了吧,难道她想躲到本国公走了再出来? 第707章潘金莲在床 外厅可没房内那样温暖如春,阮柔和顾媚娘俩人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伏在地上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杨逸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淡然说道:“起来吧,我一向不喜欢别人跪,敌人除外。” 其实房中只要不是藏了男人,杨逸心中便没什么好气的了,他只是希望防患于未然。 顾媚娘三个女人住在这边,他来得比较少,很有必要警告一下这三个女人。 杨逸不觉得自己有多对不起她们,自己不要,这三人也会象其他交趾皇族女子一样,被充入教坊司。 这是因为当初交趾李朝两次入侵大宋,杀害的无辜百姓加起来超过了二十万,所以大宋对交趾皇族的惩罚特别严厉。 现在顾媚娘三人能住在这里,衣食不缺,起居有人照料,总的来说已经好很不错了,至少比被充入教访司为妓好得多。.. 最让他不爽的事情是那丫环,十贯钱就被人买通了,若是个个象她这样,这宅子还不是任人出入? 现在从那丫环口中得知,拿钱买通她的竟是萧盈盈这个女人,杨逸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说明阮柔和顾媚娘是比较被动的。 同时,对房里那位“潘金莲”,杨逸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她是什么心思杨逸早就一清二楚,之前有多次有机会吃掉她,杨逸都忍住了。 但让杨逸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来诱得顾媚娘二女玩起假凤虚凰的把戏来。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顾媚娘和阮柔依然伏在地上不敢起身。杨逸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吓得二人又是连连求饶。杨逸淡然说道:“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起来吧。” 说完了杨逸不再理她们俩。自个走入房中去,刚到房门口。他又不禁收住了脚步。 因为这时“潘金莲”已经掀开被子,正跪在榻上手忙脚乱地系着肚兜带,那米白色的鸳鸯合欢肚兜被撑得高高耸起,如奇峰突兀,虽是二十六七的年龄了,但那曼妙动人的娇躯,肌肤白腻如脂,春弯玉股妙相毕现。 见到杨逸突然又出现在房门口,她整个人呆住了。手上一松,那尚未系上的肚兜便轻轻滑落下来,一时间春光乍泄,一对白花花的雪球赫然弹了出来,颤颤悠悠的,配上她那纤弱的蛇儿腰,那曼妙无方的曲线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稍微呆了一下之后,她很快惊醒过来,娇呼一声。慌忙搂起肚兜,同时扯过罗衾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杨逸突然有种放声大笑的冲动,同时脑海中浮现出金瓶梅里那位潘金莲那欲拒还迎的样子。 他先走过去将那初生鹿茸制成、软中带硬角先生捡起,看到这物什。杨大学士又不禁想起了某女生宿舍楼下成堆丢弃的黄瓜,这回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话说鹿茸是非常贵的,这种宝贝普通女子还真用不起。可比那黄瓜………呃,杨大学士突然意识到。是这珍贵的鹿茸好、还是大众化的黄瓜好,咱们作为男人可没发言权………哈哈哈。 杨大学士坐到榻边。翘着二郎腿,非常悠闲地问道:“庞夫人,这解先生应该是你的吧?” 罗衾下动了动,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嘤咛。 “还给你。” 杨逸一手轻轻探入罗衾下面,好巧不巧正好碰到一团暖暖的,滑滑的、软绵绵的东西,顶端还有一颗小小的硬粒; 罗衾下的“潘金莲”再次发出一声轻吟,向里缩了缩,随即又停住,任他握着那团软玉温香。 厅外的阮柔和顾媚娘此时还是满心惶恐,杨逸虽然让她们起来了,但别的什么也没说,那口气听上去也是冷冷淡淡的,这可不象是饶恕她们的意思。 俩人悄悄对望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恐惧,而对方的恐惧进而又感染了自己,使得俩人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心里又是凄惶,又是懊悔,这种事情又根本不知从何解释。 从杨逸先询问那个丫环的行动来看,阮柔二人感觉他是真的怒了,这事不难想清楚,这边宅子里的十个八个丫环除了服侍她们外,也定有监视她们的意思; 现在倒好,派来监视的人让被监视的人买通了,这样的事恐怕换了谁都会恼怒。 阮柔和顾媚娘不知首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现在除了去求杨逸,她们根本想不出其他办法。 俩人相扶着走进房内来,却见杨逸翘着二郎脚坐在床边,一手拿着那根羞人的角先生,一手伸到了罗衾下,正轻轻动着,虽然厚厚的罗衾盖着,仍能听到下面传出女人越来越急促的娇喘声。 阮柔和顾媚娘见此情景,是进也难,退也难,怔在门边不知所措。 杨逸倒没想到她俩还敢进来,他是有意吓一吓这俩个女人来着,你玩什么角先生这一点还可以原谅,但买通丫环这一点,让杨逸起了顾忌,把人买通了,今天你能玩这个,明天说不定就敢招汉子啊。 他抬眼一扫,见这俩个凄凄惶惶的女人吓得连衣带都忘了系,那衣衫依旧是半遮半掩,胸前粉光映雪,玉色半露,这番妙态着实能让男人喷血; 特别是阮柔这个位德妃娘娘,脸容端庄如观音菩萨,却偏偏有这番春光半泄的妙态,是个男人都会生出邪恶的念头来。 杨逸手上忍不住用力一握,罗衾下顿时传来一声娇吟。 “把门关上。”他对阮柔和顾媚娘吩咐一声,然后将床上的罗衾哗的扯开,“潘金莲”那白花花和娇体顿时全部袒露出来,微微卷曲着的身体就象是一条美人蛇,那春弯玉股曲线惊人。 她呼的一下捂住红得发烫的脸蛋,玉体更是象蛇一般卷缩成一团,杨逸一下子将她抱起,让她跪在床头,“潘金莲”虽是羞极,却又带着满心的期盼,都乖乖地照做了。 “啪!”的一声,杨逸一掌打在那粉光致致的雪股上,“潘金莲”顿时发出一声高吭的娇啼,那蛇儿腰柔着无骨,软软的塌了下去,一个形如满月的粉臀高高的翘了起来………. 上百亩的宅子如同王侯府第一样,雕梁画栋,飞檐叠角,庭院深深深几许,尤其是人迹稀少的后院,更加显得寂静幽深; 由于布置恰当,四季花木不缺,便是这冬季也不显得萧索,犹有翠竹掩庭,斜松横生,假山亭阁边蔓生着葱郁的常青藤。 而此时,这匠心独运,清幽古寂的深院中,一串婉转娇啼从一栋小楼那紧掩的窗扉内飘出,时而低回婉转,时而荡气回肠,时而气若游缕,欲死还生。 守在楼下的小丫环春兰儿隐约听出这是那庞夫人发出的呻吟声,她刚才站在厅门口就曾听到过,只是刚才远没有现在的起伏跌宕,扣人心弦; 她一个十五六岁未经人事的少女,刚才在厅门口听时,便是心旗摇曳,所以杨逸上到二楼了才发现,此刻心中虽然怕得要死,听到这声音仍不禁身行蝼蚁,燥热难挡。 也不知过了多久,春兰站得两脚发麻,才隐隐传来庞夫人那娇弱的讨饶声,但似乎这讨饶声并不起作用,换来的是更加激烈的撞击声,那庞夫人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如人夜半呜咽。 春兰能想象出那庞夫人此刻怕是气若游缕了吧,往日这贵夫人过府来时,总是娥眉如黛,发髻高挽,玉钗步摇轻轻晃,长裙摇曳细风生,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满带着花信贵妇的风韵,说起话来婉转动听,待人也很亲善。 那动人的美态便是女人见了也难以忘却,春兰曾对她羡慕不已。只是今日她和自家两位女主子做这事,才让春兰想起庞夫人的郎君是位白发苍苍,走路都要人扶的垂垂老翁; 想来这位庞夫人外表光鲜,只怕平日里内心也很苦吧,不然也不至于跑到这边来,与自家的两位女主子做这等羞人的事了。 春兰心思百转,想到自己的命运,又是惶恐万分,那庞夫人的哀啼声早已断绝难闻,便在这时,楼上弦歌又起,却是自家女主人的声音,这两位曾经都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尤其是那位德妃娘娘,平日里端庄典雅,那模样跟观音菩萨似的,让人很难想象,她会发出这样羞人的声音来。 春兰自个在楼下想着心事,不觉时间流逝。她脚麻得实在站不住了,便到廊下的栏杆边坐着,直到楼上没了声息,却不见杨逸下楼来。 春兰不敢走开,就那么忐忑地候着,到了向晚时分,才见杨逸施施然下得楼来,经过她身边时轻声说道:“你随我来。” 春兰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懦懦地跟在杨逸后面转过几道曲廊,几个拱门,来到后院的书房,四周静得让春兰心慌。 等她进了书房之后,杨逸随手将门关起,春兰顿时又是扑嗵一声跪倒,连声求饶。 杨逸不理她,自个打量了一下这边的书房,他虽然不住在这边,但左经右史,诗书字画,一样不少,平日里有丫环洒扫拂试,各种摆设纤尘不染,阮柔三女平日里常到此看书消遣寂寞的光阴。 第708章防患未然 杨逸取下一本孙子兵法,随手翻了翻,春兰那丫头伏在地上,已无力磕头了,整个人吓得软绵绵的瘫在地上。 宁国公看上去英俊儒雅,文质彬彬,待家人也一向和善,但你别忘了,她敢砸开封府大堂,敢领头去逼宫,这些年率领千军万马血战疆场,杀人无数。 即使他没有大声斥责一句,那如山的压迫感,已经让春兰象只猛虎爪下的兔子一般了。 杨逸放下书,突然冷声说道:“本国公手上沾的血不知凡几,也不在乎多你一个,今日本国公所问之事,你但有半句虚言,这世上便再没有你这号人了。” “国公…爷…爷…….饶命啊,婢……婢子什么都说,什么都说,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欺瞒国公爷……”春兰丝毫不敢怀疑杨逸的话,真怕自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寂寂的深院之中,说起话来舌头都打结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我来问你,三位姨娘都给过你什么好处?” “回………回国公爷,三位姨娘没给过婢子什么好……好处。” “嗯?” “国公爷饶命,国公爷饶命……….婢子的话句句属实,三位姨娘真没有给过婢子等人什么好处,婢多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春兰那样子几乎要昏过去了,慌慌张张地辩解道,“三位姨娘平日难得外出一回,吃穿用度都是由景明坊那边家里供应,她们身上根本没钱啊。哪来的好处给婢子等人,还望国公爷明察。婢子……….” 杨逸打断她道:“你当本国公这么好糊弄吗?她们没钱,身上穿戴的那些头面首饰哪样不是价值千金?” “国公爷有所不知。婢子真没骗您,三位姨娘头面首饰不少,可也是有定数的,茗儿姐姐每月会过来核对,看看有无损坏,另外询问三个姨娘需不需要添置别的,这些头面首饰就算三位姨娘敢给婢子,婢子也不敢拿啊。” 杨逸听到这,神色稍霁。他当初收这三个女人,除了三人确实有倾城之姿,美得足够让每个男人动心之外,也有自污的意思,在这年头,一个官位高、权势重的人好色不是什么坏事,若是你舍财色而取美名,那才更容易遭人忌惮。 但不管如何,这两妃一公主既然成了自己的女人。杨就绝不容许别人沾一指头。 “那位庞夫人经常过府来吗?” “回国公爷,是………是的,庞夫人隔三差五的总会过来坐坐,找三位姨娘聊天解闷。” 杨逸暗暗一叹。庞老头竟然也不管管,或者真是有心无力,管不了了吧。这位“潘金莲”曾主动勾搭过杨逸,杨逸也多次有机会吃掉她。都没有下手,今天到这份上。再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想起刚才这位“潘金莲”在床第间的妙处,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确实有令男人神魂颠倒的本钱,明明是如饥似渴,却偏偏不失那高贵的韵味; 二十六七的女人,保养得跟双十的女子一般,双峰挺硕绵软而不失弹性,细腰丰臀,修长,身上的肌肤细腻得如羊脂白玉一般滑不留手,浑身软得象是没有一根骨头,可以摆出各种令人魂飞魄散的姿势来,加上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刺激,确实让人回味无穷。 杨逸抛开脑海中那些淫糜的景象,接着问春兰那丫头道:“这后院里,还有谁得过庞夫人的好处?” “婢子不知。” “不知?” “国公爷饶命,国公爷饶命………婢子真个不知啊,不过每次庞夫人过府,婢子多等候在则,没看到别人得过庞夫人给的财物,婢子不敢欺瞒国公爷,知道的都说了,国公爷就饶过婢子这一回吧,婢子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嗯,念你初犯,且饶你一回,不过今后这后院里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都要一五一十的报于我,否则,一但让我听到什么,第一个便拿你是问。” “婢子谨遵国公爷吩咐,多谢国公爷饶婢子一命,婢子今后定然不敢再犯,但有什么………” 杨逸再次打断她道:“你不必多说了,我要看的是你的行动,不是你这口头保证,你去吧,看看庞夫人走了没有,把三位姨娘都请到这儿来,今日之事,你若不想死的话,就把嘴巴给我把严实了。” “婢子晓得,婢子晓得,多国公爷,婢子这就去请三位姨娘。”春兰仿佛经历了九死一生,大冷天背后的衣衫都汗湿了,杨逸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压力,让她恨不得远远的躲开,得了他的吩咐,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退出书房去。 李盈、顾媚娘、阮柔三人很快被请到了书房来,前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今日遇上来经潮,一直在自己的小楼上歇着; 顾媚娘和阮柔已经重新装扮过,但她们本是养尊处优的柔弱妇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缺少锻炼,是走个百十步就得歇口气的那种娇贵女人,刚才消耗的体力过甚,此刻还没缓过劲来,脸上的疲惫慵懒之态想掩饰也掩饰不住。 李盈见她二人这翻模样,便也猜到了刚才发生过什么,不禁悄悄地望了杨逸一眼,那眼神不知是怕是爱,意味难明。 “你们坐吧!”杨逸大袖轻轻一拂,淡淡地说道。 阮柔和顾媚娘立即慌张地福身道:“奴不敢,老爷有什么吩咐,奴站着恭听就是了。” 杨逸一根中指轻轻敲着桌面,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地说道:“交趾屠我二十万边民,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你们作为交趾王的妃子和女儿,命运早已经注定。本官也不为己甚,你们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象其它交趾王室女子一样,进入教访司,你们若是不愿意留在这里,尽管提出,本官明日便将你们送过去。” 李盈虽然不知道杨逸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但见阮柔和顾媚娘吓得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她也连忙跟着跪下求道:“老爷,奴奴心里知道。您对奴等有大恩,如今虽少得外出,但奴等妇道人家,本不应时常出去抛头露面; 住在此间,有老爷关爱,锦衣玉食样样不缺,奴一个亡国女子,能有今天这等待遇,已属万幸。哪里敢不心怀感激; 奴一无所长,这薄柳之姿难报老爷大恩之万一,奴早已下定决心,不管老爷如何待奴家。奴家自当尽心侍奉老爷左右,国公爷若是将奴家送入教坊司,任千万人蹂躏羞辱。奴情愿一死以求解脱。” “你们呢?”杨逸向李盈轻轻颔了颔首,然后转向阮柔和顾媚娘问道。 顾媚娘二人今日被杨逸撞破这等羞于启齿之事。那份惶恐难以言说,刚才虽是百般奉迎。千般讨好,但听杨逸这话,他似乎并不领情; 她们本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何堪做个最卑贱的妓女,任千万人践踏凌辱。 抛开这些不说,现在的生活也不比她们原来的生活差多少,以前在宫里,还不是深锁高墙之内,现在偶尔还能外出一趟,以前是想也别想。 以前在皇宫中虽然颇为得宠,但这也是处处献媚,与皇宫无数女子勾心斗角才得到点君恩,在本能需要方面,那个被无数女人掏虚了的皇帝,哪里真能让她们满足过; 现在杨逸来得虽然不多,但至少每次都能让她们死去活来,极乐登仙,相比之下,可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倍。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没了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尊荣。但作为亡国的宫妃,这一点谁还敢想呢? 二人伏在地上,凄凄切切地哀求道:“奴等知道错了,但求老爷饶恕奴等这一回吧,奴等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老爷要是真将奴等送入教坊司,奴等也是活不成了呀…………” “笑话,充冲教坊司的女人还少吗,你们以为别人都不想一死了之吗?我告诉你们,真到那时,你们想死都死不了。” 这一点杨逸可不是虚言恫吓她们,古代女子比较重贞节,特别是那些被抄家的官宦女子被卖入青楼,起初寻死寻活的不在少数,但真正能死得成的可没几个。 阮柔三人也知道这一点,吓得眼泪直下,苦苦哀求着,杨逸接着沉声说道:“你们现在是我杨逸的女人,你们记住,象今天这种事我不会太在意,但是,千万别让我知道你们偷人,那后果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奴等不敢,奴等不敢,今日是奴等一时糊涂,做下这等错事,老爷对奴等有大恩,那等对不老起公爷的事,奴等就是死也不敢做呀。” “我今天算是正式提醒过你们了,我的提醒只有一次。你们起来吧,起来!” 三个女人又是一再保证,在杨逸的喝斥下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杨逸接着说道:“当初不让你们外出,是因为你们身份特殊,如今事情过淡去,我也不拘着你们了,你们想出府去走走,尽管去,一如别家妇人一样。明日我会交待下去,每月供你们些零用钱,若是看上什么,钱不够的话,尽管向我开口就是,终是不缺你们半点用度的。” 第709章家有儿女 杨逸从兴国坊出来,经过东角楼时,刚好遇上沈清直,便停下车来问道:“清直,司天监怎么说。” 沈清直在车边摇了摇头答道:“司天监监正说要夜观紫微星位后方能推测。” 杨逸听了微微一怔,紫微星号称“斗数之主”。古来都把紫微星当成“帝星”,这点他是知道的,紫微星实际上就是北极星,北斗七星则围绕着它四季旋转。如果把天比作一个漏斗,那紫微星则是这个漏斗的顶尖。 好吧,咱们扩建的是帝京,你先看看紫微星也说得过去,咱不气,也不急。 杨逸再次对沈清直说道:“清直,我再次提醒你,你现在是工部右侍郎,不再是司天监的官员了,不管司天监得出什么结论,你都不许插嘴,咱们如实报上朝堂即可,明白了吗?” .. 沈清直凑近前来轻声问道:“大人,您是怀疑有人想在此事上设局算计咱们?” “不一定,但此事关系重大,所谓小心能使得万年船,就算没人设局,咱们也必须谨慎小心才行,否则将来迟早会有人拿此事来做文章。” “下官谨遵大人吩咐,在此事上绝不插嘴就是。” “嗯,先这样吧,一切等司天监有了定论再说。” 杨逸告别沈清直,回到景明坊家中,前厅里花木兰抱着她儿子,李湘弦抱杨家大妞儿,两个没满周岁的小家伙正凑在一起,依依呀呀地瞪着对方看; 杨家大妞儿戴着个毛茸茸的貂皮小帽。小模样漂亮得一塌糊涂; 但这妞儿打小就吃得多,也比较好动淘气。特别是见厅里多是熟面孔,胆儿比马汉卿的那儿子马蛋儿壮多了。 俩人刚一凑近。她那小手就伸过去,往马蛋脸上乱抓,幸好她抓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指甲剪被剪得平整,没抓出血来,但那小马蛋终是被抓得哇哇大哭起来。 呃,这个嘛,马蛋是杨大学士遍翻经史子集,才给马汉卿儿子取的小名。 李湘弦连忙把女儿抱开。这不打吧,感觉对不起人家马蛋,这打吧自己又舍不得,好教她这个当娘的为难。 见娘亲瞪着自己,大妞儿双眼骨碌碌乱转,小嘴儿一扁,也准备大声哭诉一番。 结果刚好看到杨逸进厅来,她立即不哭了,两手用力伸来。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她娘亲的怀抱,向杨逸依依呀呀地叫着。 “哈哈哈,不得了,不得了。咱们家大妞儿这么小就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了,来来来,爹爹抱。”杨逸抢过宝贝女儿。对花木兰得意地笑着。 大妞儿一落到他怀里,一手立即紧紧抓住他的衣领不放。然后扭转过身子,一手指向马蛋。依依呀呀叫个不停,那样子就象是在控诉马蛋的罪状。 父女俩一个大笑,一个控诉,可把花木兰给气坏了。 她一边哄自家马蛋,一边气呼呼说道:“瞧瞧,这父女俩就一个德行,还君子呢,你瞧瞧她,这分明是恶人先告状嘛,我看她迟早要被你教成恶霸。” 花木兰一向和杨逸不对付,见面总要挖苦对方几句,这个大家都知道,厅里的李湘弦和十三娘几女都忍不住失笑起来。 杨家大妞儿不管大人说什么,自个还在指着马蛋依依呀呀叫个不停,仿佛受欺负的人是她似的。 杨大学士乐了,嗯嗯,这才象咱的女儿嘛,管你有理没理,反正咱先占着理再说。 “嗯,我决定,咱们家大妞儿今后就叫依依了,你们瞧瞧,她‘依依!’得多欢实,哈哈哈,木兰啊,你好歹也骑得马,开得弓,汉卿也还勉勉强强,可你家这马蛋还不如我家依依这弱女子呢,就他这样,还想娶我家依依做童养媳,我借他几个胆…哈哈哈…….” 花木兰为之气绝,看看自己那儿子,也确实觉得有些不争气,被个妞儿欺负哭成这样,可儿子是自己的好,总不能输了场子。 “你少得意吧,孩子还小,等再过几年,只怕你家大妞儿会变成我家大郎的跟屁虫也不一定。” “这样的好梦,花木兰你尽管慢慢做,走喽,爸爸带大妞儿去骑大马去。”杨逸抱着宝贝女儿,说走就走,刚出花厅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稚声稚气的声音:“爹爹,我也想去。” 杨逸回头一看,只见自家二郎跑到身后,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杨二郎快两岁了,小样儿越长越象杨逸,就凭这一点,杨逸对这个儿子也多三分好感。 “鹄儿,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回爹爹,都做完了。” “清姨今天给你小红花了吗?” “爹爹您看。”杨二郎献宝似的拿出一朵小红花来,小心地捧在手里,这是杨逸给清娘的建议,孩子读书上进的话,就剪朵小红花鼓励一下。 杨逸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道:“好,鹄儿跟上,爸爸今天带你们兄妹俩去玩个痛快。” 杨家大妞儿却不干了,指着哥哥手上的小红花又开始闹起来,连杨鹄都知道她想干嘛了,连忙将那朵小红花藏起来。 自家这二郎一向十分珍惜清娘给的小红花,这一点杨逸是知道的,因数这小红花并不象后世的幼儿园那样,每个孩子都能得到; 这是他用功读书,通过了清娘的考核才能得到的。他有一个小匣子,每次得了小红花,给爹娘看过之后,都会小心地藏到小匣子里,连他哥哥都不让看呢。 大妞儿小嘴一扁,立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任是杨逸怎么哄也哄不住。只得对儿子说道:“鹄儿,快把小红花给大姐儿。” “可是……爹爹。大姐儿会把我小红花撕烂的,她上次就撕烂过一朵。” “鹄儿。爹爹知道,这些小红花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你也要知道,她是你妹妹,有什么比兄妹之情更重要呢,你是男子汉,要学会保护自己的妹妹,让着她,护着她。今天爹爹不强迫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是小红花重要,还是你的妹妹重要。” 杨二郎微微则着小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也不知他想通没有,但终于是把那朵小红花拿了出来。 大妞儿顿时不哭了,伸手抢过小红花后,两眼挂着泪就咯咯笑起来。见此情景,杨逸顿生无力感,这个女儿,将来只怕也是妖孽啊! 杨逸再次摸了摸自家二郎的小脑袋说道:“鹄儿只要记得。你少了一朵小红花,你妹妹却多了一串快乐的笑声,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你得到了什么了。走。爹爹带你们骑马去。” 杨逸带着一对小儿女,骑着乌云盖雪在前院玩耍。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护着儿子,缰绳交给了儿子,让他来负责策马。 马儿在杨家二郎瞎指挥下,东转西转,甚至差点被他策进了前厅。这番玩耍把两个小家伙乐得又叫又笑,结果把杨氏这尊大佛给惊动了。 这下坏了,只见她在两个丫环搀扶之下,匆匆而来,气还没喘匀,便提心吊胆地唤道:“儿啊,你这是做什么,快下来,下来,你们两个别扶着我了,快去把孩子接下来。” 杨逸心中不禁一阵哀鸣,将女儿交给两个丫环后,自己抱着儿子跳下马来。 父子俩老老实实站着不敢出声,大妞儿却不肯了,张嘴就嚎,那声音可谓是高亢入云,把前厅的十三娘几女都惊了出来。 杨氏接过宝贝孙女,一边哄,一边数落道:“我说咱们家大娘子怎么一天到晚不安生,这全都是被你这个当爹的带坏了,儿啊,你满东京城去瞧瞧,有谁象你这么当爹的?” 杨大学士和儿子,一大一小,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听训,他终是忍不住弱弱地辩解了一句:“娘,只是带他们骑骑马,值得您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你还嘴硬,你这匹马是那些温顺的小马驹吗,等闲人等都靠近不得,今个儿有你带着或者没事,哪天二郎他们自个跑去骑可怎生得了? 再说了,你教二郎骑马也就罢了,我这乖孙女你教她骑马做甚,难道将来你还打算让她跟你一样上阵杀敌不成?” 杨氏说着一个指头便点了过来,杨大学士顿时缩小了好多倍,儿子看着呢,杨大学士心想着要给儿子做榜样,不能教坏了儿子,只能老实站着挨批。 “娘,你听我说,这是第一次,以后孩儿注意就是了。” 杨氏显然是不肯放过他,一阳指又点了过来:“第一次?你当老身老糊涂是吧,上次你还带着她爬树掏鸟窝呢。你说你一个大学士,带女儿上树掏鸟窝,你也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 杨大学士再次缩小三倍,弱弱地答道:“娘,没你说的那么严重,那次……….呃,那个鸟窝就两尺高,孩儿没爬什么树,鸟窝也没掏,就带依依上去看了看。” 那边花木兰瞧见他吃瘪的样子,笑容好不灿烂,仿佛大仇得雪一样,就是十三娘几女,脸上的表情也很诡异,根据杨大学士超强的分析能力,不能分析出其中带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李湘弦要上来接过女儿,杨氏不给,继续数落道:“两尺高也不行,哦………乖孙女不哭了,大妈妈不是说你,不哭了,不哭了。今天你能带她上两尺高,明天就能上树梢,你是娘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你那德行娘还不知道,咦…….依依是谁?” 杨大学士一看有机会转移矛头,立即陪着笑脸答道:“娘,依依是孩儿刚给咱们家大娘子取的名字,您听听,杨依依,就是杨柳依依的意思,娘亲你可不知道,孩子可是遍翻经史子集,才找到这么好的名字,《诗经》采薇篇有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娘亲您听,多美的诗句啊!” 杨氏可不是文盲,倒是认得诗经的,听着杨依依是出自《诗经》典故,她连连点头赞许道:“嗯,这名字还不错,就叫依依了。” 杨逸大松一口气,向花木兰瞟了一眼,轻咳两声说道:“娘亲喜欢就好,这可是孩儿翻遍了经史子集,才想到的名字呐。” 花木兰听他再次强调遍翻经史子集的话,差点没气昏,因为她家马蛋据说也是杨大学士遍翻经史子集之后,才给起的。 第710章心灵相通 晚饭过后,离天黑还有些时间,十三娘又来到右厢小院,开始她的摆钟研究工作了,自从十三娘嫁入杨家后,这个小院就成了苏氏工作室。 苏氏工作室的研究成果还是不少的,在东京已很有名气。 杨逸今天也凑了过来,摆钟是他建议十三娘研究的,不过平时他一向不管,任由十三娘自己摸索。 今天杨大学士颇为殷勤,在工作室里一边做实验,一边给十三娘讲解着。所做的实验是把一个秤砣用细绳悬挂于桌边,让它来回摆动。 “从咱们的实验中,娘子应该也注意到了,不管是把钟摆向左拉动十寸,还是五寸,放开后钟摆来回摆动到停止的时间都是一至的,换句话也就是说,钟摆摆动的弧度大小对周期没有任何影响; 但娘子一定要注意了,钟摆线绳的长度至关重要。如果摆弄钟摆长度,您会发现可以通过调整钟摆长度使它来回摆动60次正好让小针转一圈。”.. 十三娘听得很认真,她穿着紫裘小袄,碎花百褶裙,头上发髻高挽,只简单的插一枝玉钗,但丝毫不减那高贵的气质,外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满身贵气、动人无比的花信少妇,竟会喜欢摆弄这些杂学。 看了杨逸的实验,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钟摆长度我再慢慢调节,官人还想到什么,快快说来。” “唔,这腰弯久了有些累。”杨大学士直起腰来。揽住十三娘的香肩,似乎是想靠着她歇口气儿。 十三娘哪里不知道他又想使坏。手上悄悄准备着,表面上故意装作不知。关心地问道:“官人困了,妾身帮你捶捶。” “不用不用,娘子让为夫靠靠就好。”杨大官人的手很自然地滑下,变成搂住她那小蛮腰,嗯,没什么异常,手继续滑落,落到了那挺翘动人的香臀上,嗯。还是没什么动静,嘿嘿…….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杨大官人突然捂着腰眼跳开,如狼奔豕突。 “官人,您怎么了?没事吧?”十三娘一脸关心的上来问候着,当然,关切之中少不得带些无辜的表情。 “别别别,为夫没事,娘子。咱们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探讨摆钟。” “嘻嘻,那官人快请,妾身洗耳恭听。” 在妖气弥漫的工作室里,杨大官人战战兢兢地跑回桌子边。拿起鹅毛笔边画边说道:“娘子,弄明白有关钟摆这个事实后,要制作用钟摆设计出准确的时钟理论上就行得通了。为夫思索多日,略有所得。娘子请看这个棘轮装置。” 十三娘的妖气已经收去,又复认真地看他边画边讲解。 “棘轮装置中有一个轮齿带有特定形状的齿轮。还有一个钟摆。连接钟摆的是可以啮合齿轮轮齿的某种装置。为夫这图中展示的基本观点是,钟摆来回摆动一次,齿轮就会有一个轮齿“逃脱; 比如这样,如果钟摆向左摆动并通过图中所示的中心位置,那么当钟摆继续向左摆动时,连接钟摆的左侧制动部件便会将释放一个轮齿。然后,齿轮会前进半个轮齿的宽度并撞到右侧制动部件。” 杨逸照着自己画出来的图纸讲解,聪明的十三娘一听就明白了,脸上满是喜色,很快她便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便一边思索一边问道:“官人,你说的这些是很有道理,但关键是,钟摆是不会自己不停地摆动的,也就无法不停地带动轮齿旋转,咱们可不能让人不断的在这儿摆动钟摆吧?” 杨大官人不失时机地夸道:“娘子太聪明了,一眼就看出问题的关键所在,没错,钟摆不会永不停歇地摆动。因此,棘轮装置齿轮的另一个作用是赋予钟摆足够的能量,使钟摆能够克服摩擦力并保持摆动;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锚和棘轮装置齿轮的轮齿被设计为特殊形状。如果齿轮的轮齿正确逃脱,钟摆每摆动一次锚都会在适当的方向施加一个轻推力。轻推力增强了钟摆克服摩擦力所需的能量,从而使它能保持摆动……….” 杨大官人按图纸加以讲解,十三娘很容易就明白了,激动得她发出一声欢呼,然后主动揽住杨大官人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口,以兹鼓励。 这一刻,十三娘看上去就象个纯真烂漫的少女,俏得象一朵含着露珠的初开牡丹。 杨大官人觉得自己很失败,因为她竟然被自家娘子的美态迷住了,呆呆地看着。 十三娘轻咬一下温润的红唇,在他的注视下,双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如桃腮初染,娇而不艳,媚然若仙。杨大官人忍不住向她那红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回十三娘没有阻止,双臂圈着他的脖子,深情地回吻着,享受着夫妻间这份醉人的温情。 室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第一颗星星挂上了浅赭淡青的天幕上,显得特别明亮。 杨大官人一脸怜惜地说道:“娘子,别太劳累了,今日便到此吧,咱们明日再来探讨。” “嗯。”十三娘轻应一声,细心地上来为他拂去沾在袖口的木屑。 杨顺势牵着她暖暖的小手走出小院,回到十三娘房中后,又抢过茗儿的差使,端着热水为十三娘洗了一把脸,呵护之情溢于言表。 “嘻嘻,官人有什么话要和妾身说是吗?” 一听到十三娘未语先笑,杨大官人顿时又感房中妖气弥漫,连忙说道:“没………没什么要说的。” “真的没有吗?嘻嘻…….官人今天这么殷勤,真没什么要和妾身说的吗?” “这个嘛,娘子误会了,为夫不是一向如此吗?为夫今日只是莫名觉得这流光易逝,该当好好珍惜时光,珍惜娘子,回头看看,一晃之间,咱们成亲也好几年了,为夫这几年来多是戎马倥偬,陪伴娘子的时间甚少,唉,这南征交趾回来都多久了,记得我当时在宾州给家里寄了一封家书,清娘说是娘子收起来的,这个嘛,娘子是特别喜欢那封家书吧?” 十三娘听他东拉西扯,左右而言他,眉眼儿慢慢弯了下来,终是忍不住“噗哧!”一声,掩面而笑。 但笑了几声,十三娘眼眶却是慢慢红了。 杨逸这下慌了,上去拥着她问道:“娘子,怎么了?怎么哭了呢?娘子有什么委曲尽管说出来,为夫我一定为你作主。” 十三娘将头靠进他怀里,柔声说道:“妾身这是感动的,官人,妾身真怕被你宠坏了。” 杨逸轻轻抚着她的肩背,含笑说道:“娘子说哪里话,娘子一向大方得体,温柔贤惠,明理知礼,何来宠坏之说。” 十三娘螓首在他怀里轻轻拱着,幽幽地说道:“夫为妻之纲,在别家,谁见过做夫君的给娘子端茶倒水的,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官人你这么宠着自家娘子了,妾身心里岂能不知,这些年来,官人从未对妾身冷过一次脸,从未对妾身说过一句重话,不管妾身要做什么,官人总是任着我的性子胡闹,官人………” 十三娘说不下去了,紧紧地抱着他,轻声抽泣着,杨逸干脆将她抱到榻上,拥着她轻轻抚慰道:“娘子莫要如此,你这样子让为夫心中越发愧疚了。” “不嘛,官人您就让人家哭一场嘛。” 杨逸听她竟然带着小女儿的撒娇味道,不由想笑,轻咳一声说道:“娘子,您眼泪把我衣裳都打湿了,要不这样,咱们把衣裳脱了,如此便不怕被打湿了。” 十三娘一只小手下意识地伸到他腰间,但这回却没舍得扭,改成了轻轻的爱抚,这时的她,就象是小鸟依人,无限温柔。 连侍候在旁的茗儿都快看傻了,十三娘从来不失温柔,但是茗儿真没看到她这副小鸟依人之态过。管着若大一家子的主母,此刻就象一个仈九岁的小女孩躲在父亲怀里撒娇一般。 十三娘突然扭头对茗儿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吗?哼。” “娘子,你………”茗儿抬起一手指着十三娘,这样很不礼貌,但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太惊讶了这是。 “你什么你,明天你去兴国坊那边,看看那三位有什么需要的,以后每月按这边发给月例钱,时间过去这么久,任她们出入吧。逢着什么节日,要记得将她们请来一起用饭,还有,她们若是有心,可时常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刚才杨逸虽然左右而言他,但十三娘冰雪聪明,他一提到征伐交趾回来许久这话,十三娘就明白他真正的意思了。 她向茗儿吩咐了不少,除了没有把人接到这边来常住,其它的待遇与这边已经没有什么分别。 茗儿还有些奇怪,自家娘子怎么突然吩咐起这些来,却见十三娘回身过去,在杨逸手臂上轻轻一扭,接着又怜惜地轻抚着扭过的地方,那既恨又爱的小女儿态,让茗儿都感觉有些肉麻了。 嗯嗯,想起自家姑爷刚才说的那番话,茗儿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心里又不禁暗暗感叹,还真是夫妻呢,有话不须多说,彼此就能领会了,这大概就是所谓有心灵相通吧。 第711章吹往印度洋的风 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总部设在旧宋门内,这年头要成立什么商社无须到相关部门作资金注册,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个商社的成立意味着什么,坊间小民只当它是一家比较大的商栈而已。 不过有不少人对商社的名字颇为好奇,开始时猜测这是印度商人过来开的商栈,因此才叫西印度洋商社; 如今东京城里胡人开的商栈比比皆是,来一个印度商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很快他们又否定了这种猜测,因为自从商社成立以来,就没看到过一个胡人出入。 更奇怪的是,商社成立以来,没看到有任何货物入出。 没有货物这算什么商社? 许多人开始对此议论纷纷起来,一些小报的报探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商社。.. 报探甲装成客人想进去一探究竟,刚走到商社大门,就被守门的大汉拦住:“这位客官,请问您找谁?” 用语很客气,但那高大的身体挡住去路,没有丝毫礼让的意思。 报探甲眉头一挑,粗声粗气地说道:“哟嗬,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这东京城里商铺成千上万,哪家见了客人上门,不是客客气气的迎进去,有你这么挡道的吗?” “客官您请回,我们这商社与别家商铺不同,这儿不出售货物。” “你脑子有问题吧,不卖货物你叫什么商社。” “就是不卖物货才叫商社,摆买货物的那叫商铺。客官您连这点都分不清楚,某家看来。脑子有问题的是你才对。” 报探甲还想磨两句,就听到身后传来车马声。那车把式用大嗓门喊道:“让让啊,让让啊!” 报探甲顾不得再与守门的汉子争辩,连忙闪开,这种豪华的马车,一看就知道出自富贵之家,挡道被撞了你只怕得自认倒霉,他作为东京最资深的报探,眼光贼亮,这样的霉头他自是有多快躲多快。 那马车直入院内。车上很快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待离开的报探甲不禁轻“咦!”了一声,心中暗道,不这是沈侍郎府上的大管家吗? 常言道,宰相家奴七品官,报探甲认得这位大管家,平时颇为熬气,但此刻见他下车后,对里院迎出来的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连连作揖。丝毫不敢托大。 这下报探甲对这家商社就更加上心了,你想啊,能让一个侍郎家的大管家如此低眉拯,这商社的背景能简单吗? 为了挖掘新闻。报探甲整日守在商社外头,这一守可把他吓一跳,只见来的多是一些官宦之家的管事之类的人物。进院后个个低眉顺眼的。 而这些人来了并非为购物,至少报探甲没看到他们上车离开时。带有任何东西。 这让报探甲感觉这个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充满了神秘感。 他细细琢磨一番之后,感觉大有收获。匆匆赶回报馆,他属于那种比较文艺的类型,想了想便挥毫写下一个标题:吹往印度洋的风。 此篇报道充满了报探甲的想象,开篇就写道:随着大宋海上贸易日益兴盛,大宋的商家已经不满足于南洋等国的贸易,远航的风帆已经升起,大宋的船队已经装满了货物,即将劈波斩浪,浩浩荡荡向印度洋驶去………. 这篇报道一出,东京一片哗然,西印度洋这个名词一夜之间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同时这篇报道也抖出了一件事,那就是许多官宦之家与新开张的西印度洋贸易商社过从甚密,很可能这个商社就是这些官宦之家集股办的。 东京的报探无吼不入,这篇文章之中虽然多是臆测之词,但其臆测惊人的准,把商社的进军印度洋的目标说了个仈九不离十; 而且明确地列出了许多官员的名字,指出这些官员与商社关系密切的事实。 杨逸第一时间看到了这篇小报的文章,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文章中列出的官员名单,基本都是他一系的官员,此事这么快被捅出来,让杨逸颇为被动,因为朝中官员从这串名单中,不难看出是杨逸在背后推手。 他只得把罗城和刘海这两个御使招来,仔细吩咐下去。俩人一离开,杨逸又对护卫长刘真吩咐了一番。 刘真随后赶到三生楼,韩碧儿正在会见萧峰,一见刘真到来,便向萧峰告了罪,将刘真引入内室,当先问道:“国公爷让你来,可是和小报的文章有关?” 刘真恭谨的抱抱拳答道:“是的,国公爷让韩姨娘尽快把东京的小报都给收购了,不过此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是咱们家在做,包括被收购的报馆; 国公爷还说,收购之后,要组织人手,办出两到三份最为权威的报纸来。这两三份报纸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彼此背后是同一个东家,总之,今后东京的舆论导向一定要掌握在手里。” “嗯,知道了,国公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了。” 刘真匆匆离开后,韩碧儿再次出来会见萧峰。这阵子萧峰几乎天天往三生楼跑,他家财不下于五百万缗,若不尽快找个强力的靠山,他是寝食难安啊; 上次花了两三万贯,眼看就能攀上杨逸这根高枝了,可这些天他不断的往三生楼跑,韩碧儿见过他一回,之后就都是杨家的管事接待他了。 两家的关系一直停留在初始阶段,连基本的商业合作也没有达成,这可把萧峰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他明知韩碧儿是有意晾晾他,可如今西印度洋贸易商社都成立了,却没他什么事,萧哪里还坐得住;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就是让他拱手送上百万家财,然后取得杨逸的庇护,他也会毫不迟疑地奉上; 萧家之前做的是宋辽两国的贸易,现在宋辽两国的界限被彻底打破了,他家原来世代经营的官场关系也荡然无存,与大宋的商人相比,萧家在各方面都再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就算没有人把萧家当成肥羊宰,他家败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作为商界的老手,萧峰更敏锐地觉察出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的成立意味着什么。现在只有攀上杨家,加入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完成转型,萧家才有生存下去、进而发展得更加兴旺的可能。 别说一百万贯,就算将半数家财送上,萧峰也愿赌这一把,问题是,你想送钱有时候都没地方送。 别以为你有钱,别人就高看你一眼了,象杨家这样的家势,可用权倾朝野来形容,捏死你轻而轻举。 一个不好,人家不要你的一半,找个由头将你连骨头吞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712章先发制人 当此之时,别说一百万贯,将半数家财送上萧峰也愿赌这一把,问题是,你想送钱有时候都没地方送。 别的高官或许愿意接纳萧家,但大宋现在有几家有杨家这样的权势,有杨家的财力? 现在杨家并没有说不接纳他,若是就此转投他人,这种朝三暮四的行为实际上就彻底把杨家给得罪了,萧峰承受不起这种后果; 所以他只能到三生楼软磨硬泡,今日韩碧儿再次接见他,让萧峰看到了一线希望,对韩碧儿的态度越发恭谨了。 “怠慢萧东家了。”韩碧儿一边致歉,一边着人重新换茶。 “不敢,不敢,夫人若有它事,萧某候着就是,夫人不必客气。”萧峰把姿态摆得极低,起身连连作揖。 韩碧儿晾萧峰这么久,实则是想把萧家收为己用,萧家在北国商贸方面有别家无法比拟的资源,现在缺的只是一个强力的靠山,只要杨家与之合作,很容易就能主导北国的贸易。.. 另外一点,西印度洋贸易商社采取的是股份制经营,谁的股份多,谁在股东大会上就更有发言权,现在杨家的股份所占的比例不足百份之二十五,而且随着参股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比例还在不断的减小,这让韩碧儿有点不放心; 江南这些商人现在是非常听话,但今后商社扩大了,会出现什么情况谁也没法预料,而杨家又不可能把全部财力投入到西印度洋贸易商社中去。那么这就需要一只非常听话臂膀一同加强对商社的控制了。 萧家曾是辽国首富,财力十分惊人。只要能让萧家服服贴帖,将对杨逸家加强控制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有莫大的帮助。 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的财力实在是太惊人了。它象一头凶悍的巨兽,怎么样加强控制都不为过分。 韩碧儿拿出一份小报,让侍候的丫环传给萧峰,萧峰接过之后,仔细看了起来,其实上他来的时候已经看过这份报道了,也正因为这份报道,他意识到了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可怕的力量。 他他看来,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极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垄断整个大宋的贸易。至少也起到主导的地位。若不能加入进去,萧家指不定会被这庞然大物碾成碎片。 现在的他如履薄冰,处处谨小慎微,表面上装着看报的样子,心中却飞旋电转,思索着韩碧儿把这份报纸给他看是什么意思。 韩碧儿不经意地问道:“萧东家对这份小报怎么看?” 萧峰立即就听出了不同寻常之处,韩碧儿没问他对报上的文章有何看法,而是问他对小报的看法,这其中有着细微的差距。但却完全是两层意思。 他谨慎地答道:“夫人,萧某觉得这些小报理应加强管制才行,它们揭人私稳,兴风鼓浪。误导市井小民,实在不妥。” 萧峰的话说得还是很有分寸的。毕竟韩碧儿的意思未明,若是自己所说的话不对韩碧儿的思路。那便是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韩碧儿淡然笑道:“萧东家说得极是,不过这些小报也并非没有好处。关键看它掌握在谁的手里,萧东家以为然否?” 萧峰本是人精。闻弦歌知雅意,立即起身作揖说道:“夫人所言,令萧某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夫人,萧某上次承蒙太傅大人瞧得起,得以上船共饮,实乃萧某平生最大的荣幸,萧某铭感五内,只望能有机会回报太傅大人错爱之万一。夫人若是信得过萧某,便将此事交给萧某来办,萧某定当不负夫人所望。”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韩碧儿稍稍提点一下,萧峰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萧峰这是决定赌一把了,其实际上现在东京的各家小报都还很简陋,按其资产来算的话,全部收购也花不了多少钱,问题是具体如何操作才合韩碧儿心意,或者说合杨逸心意? 杨家不会缺这点用于收购报馆的小钱,现在韩碧儿让他来办此事,这是接纳他的第一步,同时也是一个考验。 韩碧儿听了他的话,微笑说道:“萧东家太客气了,我家大人也曾向妾身提到萧东家,说萧东山性格直爽豪迈,是个可以结交之人,只是我家大人职责在身,难得片刻闲暇,以至于未能再与萧东家把酒言欢,未免遗憾。” 萧峰受宠若惊,连连作揖答道:“萧某何幸,得太傅大人青眼,太傅大人为国操劳,萧某岂敢烦扰,只望太傅大人用得着萧某时,能提点一二,萧某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韩碧儿不动声色地说道:“萧东家一片赤诚,妾身倒不好拒人千里之外了,报馆之事,那就麻烦萧东家了。” “夫人放心,萧某一定尽快办妥此事,若是夫人没有别的吩咐,萧某就先告辞了。” “妾身妇道人家,不便远送,还望萧东家莫怪。” “岂敢,岂敢,萧某告辞。” 萧峰出得三生楼,一上马车便将管事萧六叫上车来,萧六见上脸上微有欣然之然,不由得一喜道:“东家,事情可是有进展了?” 萧峰正了正神色,轻轻点头道:“今日是见着正主了,进展也有一些,不过想得杨太傅认可还远。” 萧六说道:“东家,如今想攀结杨家的人不知凡几,大多数人皆是不得其门而入,如今东家能见着正主,这已经说明杨家有意接纳东家您了,只要东家表达出足够的诚意来,想来定有金石为开之时的。” “你说的不错,你立即找人去并购东京的报馆,不管花多少钱,也要尽快办妥此事。” “东家,您这是……” “这是那位韩夫人给咱们的一次机会,记住,你不要自己出面,找个生面孔去办此事,并购过来之后,也不能让报馆的人知道真正的东家是谁。” 萧六先是一怔,随即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萧峰的意思,东京的小报曾多次被朝廷查封过,杨逸定然不想让人知道是杨家在操纵这些小报,甚至可能会让这些小报平时报道一些对他不利的小消息,到关键时,小报帮着他说话时,别人才更加相信。 而萧家想要攀上杨家,自然也不能让人知道这些小报是萧家出手帮收购的,这是一个连带的关系,若不注意撇清这样那样的关系,萧家就永远无法真正得到杨家接纳。 且不说萧峰如何收购京中小报馆之事,第二天朝会上,朝礼刚行过,御使罗城便抢先出班,朗声奏道:“太后,臣有本要奏。” 珠帘后的刘太后不动声色地说道:“罗御使有事不妨奏来。” 罗城平举着笏板奏道:“太后,管子有言,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衣食乃国之根本,关系天下苍生福址,但如今大宋普通百姓之家,入冬后还多是往被套里塞干草芦花等物,每岁寒冬,皆是若若煎熬,许多人因此染上风寒,丢了性命; 臣听说如今东京市面上出现一种棉被,用棉花制成,温暖结实,是极好的御寒之物,臣奏请太后,为了天下苍生福址,请朝廷向民间推广棉花种植,以尽快解决百姓的衣被问题。” 户部郎中莫仲明很快出班驳道:“太后,臣也听说市面上有人销售棉被之事,用棉花织布在隋唐之时便有史载,高昌所供的白叠布便是棉花织成; 太后,据臣所知,棉花加功极为困难,以至于白叠布价格比丝绸还高,普通百姓根本不消费不起,朝廷花大力气去推广棉花种植,实于天下百姓无甚益处也。” 罗城早有准备,接着侃侃而谈道:“太后,棉花加工困难不假,但这不应成为放弃棉花推广的理由,据臣仔细查阅过各种有关棉花的记载,棉花性喜热,耐旱,忌渍,适宜在比较干旱的地方栽种; 如今京畿、河东、河北、陕西、河西等地有大量的旱地,这些旱地不适宜稻麦生长,正可用于栽种棉花; 莫郎中说棉花价格昂贵,推广于百姓无益,此言大谬,正所谓物以稀为贵,现在棉花价格昂贵,正是因为大宋产棉极少,若是百姓大量种植,棉花产量增加之后,这价格必然就会降下来; 太后,有史以来,历朝历代皆是农桑并重,但实际上普通百姓从未能穿上绫罗绸缎过,皆因桑蚕产量有限,普通百姓难以消费得起; 棉花则不同,臣详查过,在高昌,棉花正常亩产可达到二百斤,多者三四百斤也有可能。如此高的产量,是种桑养蚕难以比拟的。只要朝廷大力推广棉花种植,则衣被天下绝非难事!” 刘太后不等百官多辩,直接问章惇道:“章相以为推广棉花种植可行否?” 章惇明知此事是杨逸在背后推手,但他自己也认为,推广棉花种植于国于民有利无害,所以不管是谁在背后推手,这等于国于民确有大利的事,他是不会反对的。 何况现在他和杨逸的关系还没到你死我活的时候,只是杨逸功劳太高,让他起了忌惮之心,现在从种种迹象看来,确实看不出杨逸有谋逆之心,是以他更不会凡事反对杨逸。 第713章殿上舌战 章惇明知此事是杨逸在背后推手,但他自己也认为,推广棉花种植于国于民有利无害,所以不管是谁在背后推手,这等利国利民的事,他是不会反对的。 何况现在他和杨逸的关系还没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只是杨逸功劳太高,让他起了忌惮之心,但现在从种种迹象看来,确实看不出杨逸有谋逆之心; 当初他班师回朝时,小皇帝偷偷出迎,把满朝大臣吓得肝胆具裂,杨逸也没有趁此机会挟持皇帝以令天下,回朝后又不问军政,是以他更不会凡事反对杨逸。 刘太后直接询问他,章惇不能不答:“太后,老臣也以为推广棉花种植当行,棉花产量确实比丝茧要高不少,至于加工困难,老臣以为,只要棉花推广开来,加工技艺迟早会得到改进,即使改进不了,百姓在农闲之时,再自己慢慢加工,白叠布价格不菲,百姓总可以增加一项收入。”.. 刘太后接口说道:“章相所言甚是,各位大臣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尚书右仆shè李清臣出班奏道:“太后,推广棉花种植,使之造福百姓,这一点老臣不反对,但仍需慎行才是,首先不能因此耽误了农桑,农桑仍国之根本,我中原百姓从未种植过棉花,不解其脾性,一但护理不好,到时棉花既无收成,又误了农桑,反而害得百姓生活无着。” 尚书左丞范纯仁也出班附和道:“李相公所言甚是,太后,臣也以为推广棉花不可急于求成。应当在各路先找一些合适的地方试种,等摸清其生长习性之后。再视实情决定是否大面积推广,方是稳妥之道。” “杨太傅。你对此有何见解?”刘太后的声音很威严,威严得杨逸暗暗想笑。 他气定神逸地出班奏道:“太后,臣征战西域时曾到过高昌,对当地的棉花种植作过一些了解,根本高昌当地种植多年棉花的百姓所说,棉花从播种到收获共分五个时期; 从棉籽播种到子叶出土并展开,称出苗期。高昌一带棉花播种期一般在4月底至5月中旬,约需7至15天出苗。从出苗到现蕾称为苗期,约为40至50天。苗期生长速度较慢。从现蕾到开花叫蕾期。约22至28天。蕾期多在6月上中旬至7月上旬,主要是长根、茎、叶,是搭丰产架子时期; 从开花到吐絮叫花铃期,约需48至52天。花铃期多在7月上旬至8月中旬,主要是营养生长与生殖生长并进时期。从开始吐絮到收花结束为吐絮期,约需70至80天。一般在8月中下旬开始吐絮,9月为吐絮盛期,11月初收花结束; 太后,值得一提的是。棉花播种期不象稻麦一样,必须严格的依照农时,春季回暖快的话,3月就可以播种。也可以推迟到五月中旬,这对棉花的生长影响都不是很大; 也就是说,棉花种植是完全可以错开繁忙的春耕时节的。而且播种之后,田间管理比稻麦简单得多。无须耗费太多的人工,对传统的稻麦种植影响也不是很大。因此臣以为,推广棉花种植,可令百姓错开繁忙的春耕时节即可,不必太过谨慎。” 杨逸这番话说出来,满朝大臣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你能说什么?人家杨太傅连棉花出苗要几天,吐絮要几天,什么什么要几天都说得一清二楚,你什么也不懂,连棉花什么时候播种你都不知道,你说个屁啊! 这时御使罗城又站了出来,大声奏道:“启秉太后,杨太傅所言有理有据,细致详实,可见杨太傅确实曾对棉花种植作过认真了解。不过臣以为,李相公和范相公所言也并非杞人忧天。杨太傅所了解的是高昌的棉花种植情况,未必就适合中原,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因各地气候和土质不同,作物生长也颇有差异,这一点不得不防啊。” 这下满朝大臣更加糊涂了,罗城一向是杨逸的马前卒,传声筒,这回不会是吃错药了吧,听起来他怎么象是在拆杨逸的台呢?难不成俩人之已经有了嫌隙? 珠帘后的刘太后颔首道:“罗御使所言甚为有理,然则如何解决你所说的问题,罗御使可有腹案?” 罗城立即答道:“太后,为天下苍生计,推广棉花种植势行,但在推广过程中,如何让百姓能规避其中的风险,这便尤为重要了; 太后,京城前几日新开张了一家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此商社为一些江南商人合资筹办而成,昨日臣在城中酒楼偶然接触到此商社的社长林如海; 臣向他打听棉花在闽广的种植情况时,林如海向臣表示,他们商社愿意向各地百姓提供棉种、种植技术,甚至向一个贫困之家提供一些资金帮助,并且提前与农户签好保价收购契约,不管将来市场上棉花的价格如何浮动,他们都将履行契约,按签定的价格全数收购百姓产出的棉花,以帮助朝廷在各地推广棉花种植; 太后,臣仔细思量过此事,若真按此施行,于国于民皆有大利,百姓只须出些劳力,无须太多投入,有商家提供的种植技术,百姓又避免了盲目种植产量不高的问题; 再者有契约在,产出棉花后,价格上不会吃亏,如此一来,便把百姓种植棉花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另外,朝廷也可以免去许多麻烦,大为省事,太后,臣以为此事不防就让这些商家去试试,只怕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也未尝可知。” 大理寺丞牛永立即出班吼道:“太后,即便要推广棉花种植,这也是朝廷之事。让一些商人来推广成何体统?商人逐利,若是任其垄断棉花种植。将来吃亏的必是天下百姓。” 罗城好整以暇地驳道:“我大宋向来鼓励工商,商人参与荆湖移民。广南开发,治河工程,便是神宗之时,也是商人前往边关贸易,以供应守边将士所须; 朝廷有开中法,令商人将粮食运到边地,帮助朝廷解决边军所需,然后朝廷发以盐引,这一件件。一桩桩,不都是鼓励商人参与的吗?何独棉花种植容不得商人插手耶? 至于牛大人担心棉花种植因此被商人垄断,这更是杞人忧天,棉花产量少时,商人或许可以垄断,一但棉花产量大增,谁还能垄断? 如今确实有一些商人故意把棉花价格抬高,以期从中牟利,但现在棉花本就是不普通百姓所能消费的。他们现在抬高棉花价格,对普通百姓不会有丝毫影响; 相反,抬高棉花价格对推广棉花种植有莫大的用处,百姓看到其中有利可图。必是争相种植,而无须朝廷费尽心思去推广。” 牛永冷笑道:“罗大人为何如处热衷于帮西印度洋贸易商社说话?莫道别人不知,京中不少官员恐怕就向这什么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投股了吧? 从城中小报揭露的官员名单来看。罗御使之名虽未被提及,只怕也是参与其中了吧?太后。这明显是官商勾结,朝廷必须追究相关官员的罪责。查封西印度洋贸易商社,以正朝纲,以惩不法。” 罗城不甘未弱,立即反驳道:“京中小报向来是捕风捉影,捏造是非惯了,什么鬼怪杂谈无所不有,朝廷已多次下令查封,这等小报的流言岂可轻信? 牛大人以一篇捕风捉影的小报文章来弹劾众多官员,岂非可笑之极,本官倒是奇怪了,牛大人究竟是朝中官员,还是小报的编撰,或者那小报上的文章根本就是大人您指使,用来陷害诸位大臣的; 牛大人,你今日若拿不出切实证据来证明朝中诸多官员有官商勾结行为,那你就是诬告,其心可诛。” “你……………”牛永怒瞪着双眼,却是无言以对。 罗城反咬一口,可谓是够狠啊,大伙都是从小报上得知朝中有不少官员与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来往密切,你要找证据,除非直接查处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并将这些涉案官员捉拿下狱,否则谈何证据? 但凭一篇小报上的文章就如此大动干戈,而且这些小报理论上还是非法的,是被朝廷多次下令查封过的,这岂不是天下最荒谬的事情吗? 罗城继续说道:“太后,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想从推广棉花种植中牟利一些利益这不假,但商人逐利乃本性,若无利可图,便没人去做了; 就象朝廷的开中法,商人之所以肯运粮到边境去以换取盐引,也是看到了其中有利可图。但商人获利的同时,朝廷也解决了边军的粮草供应问题,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是以朝廷才有开中法一说; 如今推广棉花也一样,商人肯定是想从中获利,但此事无疑对朝廷,对百姓也有大利,只要朝廷着令地方官府加强监督,令商社切实履行与百姓签订的契约便促够了; 太后,此事若非于国于民皆有大利,臣也不敢拿到这朝会上来说,还望太后及各位大臣能明察。” 罗城话落之后,不少官员便站出来附和,不是很多,但足够朝廷正视这个问题了。 关键是,从刘太后的态度上看来,她是支持此事的,她无须明说什么,只要模糊的表达一下个人倾向,朝中就会有大量的骑墙派站出来赞同此事了。 第714章股价飙升 原来的历史上,到北宋末年,官府向民间搜刮军费,有刘氏提出愿代本州下户输纳:请于县官,愿以私钱一百万缗献纳,以免下户之输。盖空其积钱之屋十余间,而后能充其数。一郡数县之官吏得逭于简书,而其编户民得免于流亡溘死。 这个刘氏仅现钱一次就捐出100万贯,还只是“数十屋”中的“十余间”,以三分之一计,其家储备现钱约300万贯,那么连不动产一起算,估计全部家产接近千万贯,类似于后世的亿万富翁。尽管如此,其家在当时并不知名。 此事在史书上也有明确记载,在当时轰动一时。 而这次,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入,一次性出资五百万贯扶植大宋的棉花产业。 第一个重磅炸弹砸下来,百官还没回过神来,另一个重磅炸弹又砸了下来,再斥资五百万贯在广南扶植桑蚕业。 一个商社,一次砸下一千万贯,史所没见,这两个重磅炸弹把朝中百官砸得晕头转向,神游夭外。 一直以来,朝廷在农业上的支出,主要是修建水利方面的花费,实际上具体到某项农业上,朝廷基本没有什么投入,比如稻米,通常就是春耕时地方官员到田间地头,督促一下,莫教百姓误了农时;官府实际上是没有什么资金投入的,更没有后世那样对农户实行农业补贴之说,也没有什么技术指导,百姓种得怎么样,全靠自己摸索。 现在西印度洋贸易商社这一千万贯砸下去,除了给百姓提供优质的棉种、桑种之外,还有栽培技术传授,而这些都是无偿的,甚至有百姓想扩大生产需要资金的话,商社还提供无息贷款,只须百姓和商社签订产销契约就行。 如此大一笔资金投入,对大宋的棉桑产业起到的促进作用是难以估量的,而且这还只是纯棉桑上的投入,与之相配套的、烤茧、缫丝、扎棉、弹棉、纺织等大型工厂还要投入近千万贯,这就是两千万贯了。 这数字是惊入的,这些投入将来给朝廷带来多大的收益,给百姓创造多少雇工的机会,能带领多少百姓致富,现在谁也计算不出来。 大宋从立国之初就鼓励工商,并不象别的朝代那样秉行重农抑商的政策,是以才有工商业空前的繁荣;而西印度洋贸易商社这笔投入,不但对工商业,对传统的农桑业都有大利,朝廷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此事在朝野间引发了巨大的轰动,街头巷尾热议如潮,敏感的商入震惊于西印度洋巨大手笔的同时,也从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以及对他们所造成的危机,那些大商家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往西印度洋贸易商社里钻…… 但大多数入失望了,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现在并不缺钱,无须加派股份融资,所以秉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对股东的门槛设置极高,并不是谁有钱就能进的。 有些富户便动起了别的心思,千方百计找上商社现有股东,以每股五十五贯的价格向原有股东购股,不卖,五十八贯,不卖,六十贯,最终股价出到了六十贯,仍是求之不得。 商社原来是五十贯为一股,也就是说,在短短时日内,股价已经飙升了百分之二十,若是杨家按这个价格全部转让手上的股份的话,立即可净赚一百二十万贯了。 一经朝廷同意了在北方扶植棉花,在广南扶植桑蚕的计划后,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的巨大能量立即喷发出来;负责嫁接桑苗的、采购棉子的,搜集种植技术的、走访地方与农户签订契约的、筹备烤茧、缫丝、织造厂的,由各大股东分别负责,无数的入力物力,在巨大的财力支撑下,迅速无比的运作起来,一时之间,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皆是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的车马在奔弛。 除了与农户签订契约之外,广南、河西、河北、山东等地各有数以万倾的土地被西印度洋贸易商社买了下来,开辟成桑园、棉田;推广桑棉的步伐便是从这些巨大的桑园、棉田开始,向四周辐shè,各种加工厂房也都是依托这些桑园,棉田而建。 而这些只是国内百姓所能知道的,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西印度洋贸易再次斥资向朝廷的官船场订造了百艘两千料、五十艘一千料的海船;一千料的海船除了厚实之外,在速度上也要求严苛,以至于这一千料的海船造价竞与两千料的持平。 其实这些一千料的海船,将来出海后,只要稍稍改造,就是最好的武装商船了,这是杨逸的意思,咱们绝不做挨宰的肥羊。 船料是一只船可以载入、物之容积。一料是十立方宋尺。而一“料”容积之载重,则依货物之比重而定。船料可由船长、船宽及舱深的乘积估计求得。一般来说,有1料=1石=92.5斤的比例。 由此计算,两千料的船大概可载100吨左右,一百艘两千料的海船承载量就是一万吨,不过这只是一个相对值,主要还要看装什么货物,比如是丝绸、茶叶、棉花这些东西,它的质量比较轻,装载量主要就是看船的容积了。 这是一个非常惊入的数值,因为无论是丝绸还是瓷器等商品,出海后其价格都是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增加的;在某些地方,丝绸价格贵比黄金,那你就要想想了,若是百艘海船装满万吨货物出海,等顺利返航时,说能拉回半船金银可就不算夸张了,这得有多少利润呢? 而且一百艘两千料的海船,这只是一个开始,只要商社运行良好,船只的数量还会不断地增加………1日宋门内的商社总部,虽不见货物进出,但每夭往来的车马拥塞于途,日夜不断。 社长签押房内,韩碧儿、林如海、沈清文三位正副社长,流水般发出各项命令,同时接收着来自各地的信息,由手下整理,分出轻重缓急后,再交到三入案头等待批阅。 此刻万事开头,商社总部的繁忙程度,丝毫不亚于大宋的尚书省。 韩碧儿看看桌上的文牍批阅了大半,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将青叶叫了进来问道:“日本那边有消息传回吗?” 青叶轻声答道:“还没有,不过不出意外的话,五艘船应该是从日本起启航了。” “半道上提供补给的船只准备好了吗?”;“都准备好了,到时会在澎湖附近给他们提供补给。” “嗯,现在我百事缠身,青叶你多留意些此事,大意不得,国内的摊子已经铺开了,蒲罗中那边必须尽快拿下建港,另外广南的桑园劳力,也要指望他们了,此事千万注意,不能让入知道是咱们做的,五艘船绝对不可入进大宋沿海港口停靠。” “是,婢子会留意着的。” 第715章帝京风水 司天监又是夜观天象,又是遍翻《易经》,三天之后终于给出了一个初步的扩建方案:东西两面各向外扩出四里半,南北则各向外扩出五里半。而且四道城墙不合帝京风水,需把内城的墙拆掉,以现在的外城城墙作为内城城墙,继续保持现在的宫城、内城、外城三道城墙的结构。 司天监说是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杨逸一句话也没说,立即就将这个方案提交朝会讨论。 结果户部尚书蔡京第一个就跳出来激烈反对,他一口列出了二十六条反对理由,令人叹为观止。杨逸都快被蔡大尚书的口水给淹没了。 其实大伙心里都明镜似的,蔡大尚书列二十六条理由也好,一万条也罢。归根结底无非是这么建耗费比较大,蔡大尚书大概倾向于从一面扩出去,那样需要建的城墙长度会减少许多。 按司天监这么扩法,东西各扩出四里半,南北各扩出五半里,那么加上目前东京城宽七里、长七里半的面积,总计就需要建六十七里的城墙。而且这又是拆,又是建的,耗费那可就大了。.. 大宋现在有钱是不假,但也经不起这么瞎折腾啊,这扩建外城也就罢了,还要把现的内城墙给拆掉,莫非拆城就不用花钱不成? 蔡京说得口沫横飞,撸着袖子,一副谁站出来抬杠就准备掐谁的样子,杨逸看着好笑,反正扩建京城不是一两日的事情。迟一个月早一个月都没什么问题,杨逸也不急。本着看戏的心思,看蔡大人独领风sāo。 蔡京喷了半天口水。突然发现朝堂上静悄悄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他,当然,也没人附和他,一股寂寞悄然爬上蔡尚书的脸庞。 唉,这难道就是高手的宿命? 他有些求助的向杨逸望来,杨逸装着什么也没看到,在怎么布局这件事上,杨逸早就打算好不插半句嘴。俺是人,与人斗其乐无穷,但让俺去和没影子的鬼神斗,这明显不是一级别的嘛,老子才不干这蠢事呢。 而且风水这东西与严格意义上的鬼神不同,之所以到二十一世纪风水仍盛行不衰,其中是不是真有什么道理,就算杨逸作为后来人,也不敢全然否定风水一说。既然不敢确定,还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来办吧。 而朝廷官员没有出声,大致也都持着这种想法。帝京是天子居所,所谓“定鼎之基永固,无穷之业在斯”。 帝京的风水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在这种事面前,不解风水学的官员。谁不是本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立场,换句话也就是说。不懂的,我就不说。 象隋唐的长安城,地势是由南向北逐步走低的,太极宫位于长安城北面。因太极宫地势较低,而长安城盛夏气温很高,异常燠热,使得住在太极宫有“湫湿”,非常不舒服。 但你又能怎么样呢? 宫城象征北极星,风水上要讲究天人感应、天人合一,根据天上星宿的位置,最为尊贵的紫微宫居于北天中央,它以北极为中枢,东、西两藩共有十五颗星环抱着它。 紫微宫即有皇宫的意思,皇帝贵为天子,地上的君主和天上的星宿应该相对应,因此,只能把皇宫布置在北边中央位置。 所以即便贵为皇帝,住着不舒服你也只能忍着,因为这里才能对应天上的星宿,除非你不想做皇帝了。 由此可见,在风水上,帝京如何建是丝毫马乎不得的。 蔡京反对的理由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目前东京城是在旧城的基础上扩建而来的,它很不规则,外城的每一面城墙的长度都不一样,并不是一个平行四边形,在风水学上,它已经失去了天圆地方的基本概念,但现在大宋一样繁荣昌盛,可见扩建时,不应太在意这些,而应以实用、节约为主。 从本心来讲,杨逸是认同蔡京这种说法的,但司天监监正莫言随即出来说了句:“太后,目前东京外城虽然不是十分对称,但因其与四周的地脉风水、天上的星宿正好对应,是以我大宋代代兴盛,这也是当初扩建外城时,为何没有建成对称的四边形的原因所在。但如今要扩建,若如蔡尚书所言,只求实用、节约,则原来帝京的风水就很可能被破坏,太后,这责任谁也承担不起啊!” 刘太后一个妇道人家,莫言的话让她心中忐忑不安,甚至想取消扩建的决定,以免万一破坏原本的风水了。 她连忙问道:“莫监正,若按你现在的方案扩建,是否就能确保不会破坏东京原有的风水格局?” 莫言郑重地答道:“太后,此乃关系到我大宋江山社稷千秋万代之事,臣岂敢有丝毫大意,臣夜观星位,再对应东京周边地形,遍查易数,反复推算,才敢下此结论。” “好好好,这就好,各位大臣可有别的看法?若是没有别的意见,那就按莫监正的方案来办了。” 不管别人有没有意见,杨逸自己肯定是不会出声的了,就连蔡京的嘴巴动了动,也没有再说什么。 莫言的话再明显不过,谁无视帝京的风水,谁就是居心叵测,将来不管有什么问题,你都得承担这个责任; 这个责任谁承担得起?蔡京这种人比较圆滑,他是不会再去顶这个雷的。 又经过了一番讨论,扩建的京城的基本框架就这么定下来了。 杨逸的扩建提举司也可以正式开张了。 礼部,杨逸再次将沈清直、司马伯方、韦德、苏家五郎等人招集起来,宣布扩建工作正式开始。 “现在框架已经规划出来了,东西两面各向外扩出四里半,南北各向外扩出五里半,在这框架内,如何施为就看各位的了。” 杨逸说完,沈清直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前唐的长安城南北长十九里多,东西宽十七里多。现在若按司天监这个方案扩建,则扩建后的东京城南北长不过十八里半,东西宽不过十六里,比唐代的长安城还略微小一些; 而前唐长安城人口最多时也不过五十万左右,目前我东就城人口已经达到一百五十万,而且这个数字还在逐年增长,照此下去,再过二三十年,东京城又要面临人口过于拥挤的困境了,大人,机会难得,咱们何不争取一下,一次性把城池再扩大一些,以保百年无忧。” 杨逸想了想说道:“不必了,风水一事,既然司天监已经有了定论,争也没用,另外,本官个人认为,不管是从城市管理的角度,还是从军事防御的角度来看,城池都不是越大越好; 就城市管理而方,城池过大,人口过多,供水、排水、交通、卫生等方面的压力都会数倍的增加,进而导致管理成本大增,管理不到位,则又脏又乱,极其容易滋生各种疫病; 从军事防御的角度来看,城池太大也容易分散防御能力,导致处处空虚,若是大量驻兵城内,又进一步加重城内的负担,非常不明智; 如今有唐代长安城那样的规模,基本也就足够了。至于二三十年后若再面临人口膨胀的压力,到时也不必再扩建京城,只要象太原府那样,在周边多建几个小城池,把人口分流出去,在军事防御上,京城与这些卫星城互为犄角,也有利于防御。” 沈清直和司马伯方等人细细思索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杨逸这番话很有道理。 现在东京城南北长不过七里半,东西宽只有七里,总面积大概50平方里左右,已经可以容纳150万人口了; 若东西再各扩出四里半,南北扩出五里半,则总面积就会达到296平方里,面积比原来增加了近六倍,将来容纳三百万人当不成问题。 总的来说,虽然还是比唐朝的长安城略微小一点点,但杨逸认为足够了。 他拿出纸笔,刷刷地画出一张粗简的图纸,然后说道:“东京城的交通拥塞问题,一直非常突出,这个问题一定要在这次扩建中得到解决,现在既然要拆掉内城城墙,那么拆掉之后,清理出来的空地不能再出卖,要在护城河两岸各修一条二十丈宽的大道,以缓解目前内城拥堵的交通压力。” 内城墙是唐朝时修建的,它一样有护建河,而且考虑到外城一但失守,还要依托内城继续防守,所以一直以来,在内城墙的内外两则都保留有空地。 现在内城墙要拆去,那么它的防御功能就不用再考虑,杨逸立即想到了要利用它来修建一条内环道。 由于原来东京城是在旧城上扩建起来的,没有完整的规划,所以全城几乎没有贯通南北或东西的大道,在这种情况下,要缓解城内交通压力,最理想的办法无疑就是多建环城路。 二十丈大致相当于六十米,两岸各一条就是一百二十米宽,有了这条内环道,目前的交通状况将会有一个巨大的改观,所以这一点杨逸不容商量,直接就规定下去. 第716章征地的差使我不干 杨逸提出利用内城墙斥掉后的空地修建内环道,以缓解目前东京巨大的交通压力,这一点立即得到了沈清直等人的赞同,纷纷夸他高瞻远瞩、英明卓识。 杨逸淡淡一笑,在他的规划中,这只是第一环道。 他接着说道:“各位请看,扩建之后,现在的外城墙就变成内城墙了,这次规划,在现在的外城墙外则,还要保留一条三十六丈宽的环道,环绕全城,我们暂且称之为二坏道; 同时,要在二环道的四个顶角,各位保留一个长宽各两里的空地,栽以花树,以作市民休憩之用。” 这就是公园了,四个四平方里的公园,这是必须的,目前的东京城面积不大,人口密度又如此高,所以空地比较少,从城市整体格局上说,这是极大的缺憾。 现在既然要扩建,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杨逸自然是要考虑进去的。.. 不等众人作出反应,杨逸就继续说道:“另外,在将来的外城墙内则,还要保留一条三十六丈宽的环城道,暂且将之称为三环; 我的要求就是,这次扩建京城,要修成三条环城大道,另外预留四块空地,余者有关城墙、城门楼、瓮城、横街、顺街、供水、排水、潜火铺(消防站)、垃圾站等等,就由你们来规划了,时间还是三天,给我把详细的图纸、施工的方案,以及大概的预算拿出来,就这样吧。” “大人。你能不能说个预算的大概数字了,这样下官等规划起来心里也好有个底。”一个叫欧阳畴的官员问道。 杨逸想了想答道:“扩建工程事关千秋万代。你们要考虑的是牢固、实用、便利、美观的问题,至于要花多少钱。这个你们先不要管,尽管先按最好的规划出来,钱不是问题。” 钱不是问题?真是这样吗? 只怕蔡尚书听了这句话,哭都没地方哭去,或者直接杀到扩建提举司来拼命。 不管了,就算蔡尚书来找人拼命,也是找杨太傅,宁公国、杨大学士,枢密院副使杨某某。怎么着也轮不到咱们,就按最好的设计吧。 跟着这样的上司做事就是爽啊,司马伯方等人大受鼓舞,个个撸起袖子埋头苦干起来。 沈清直接到跟着杨逸进了他的签押房,皱眉说道:“大人,扩建京城涉及到大量土地征用问题,而且城外的地土多为权贵之家所有,要征用这些土地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大人可曾有腹案?” 杨逸淡淡笑道:“这关咱们屁事。咱们提举司现在就三十个人,难道让咱们这些人去征地? 我已经有奏疏递上去了,此事让尚书省想办法去,征不来土地。咱们就不建。本官是被别人下放来建城的,指望我能有多积极? 这种得罪人的差使本官是坚决不会干的,他们想让我在这儿老实呆着。就先把土地征来,哈哈。这很公平,不是吗?” 沈清直眼都直了。杨逸这话听上去就象个无赖,不过细想来还真是这个理,本来以杨逸的身份,让他来负责扩建工程就是不合理的事情,这建城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杨逸肯来主持已经很不错了。 你还指望他去包揽征地这种最得罪人的差使,那是想也别想。 沈清直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这征的事本来他以为会落到自己头上,正为此发愁呢; 靠近京城的土地基本就是那些皇亲国戚的,他一个工部右侍郎,去向这些权贵征土地,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现在好了,杨逸把这差使推给了尚书省,也解除了他最大的心结,哪能不高兴啊。 杨逸说道:“在具体设计方面,我是外行,这事就交给你负责协调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再报到我处就是。” “大人放心,下官保证,三天之内,一定完成你交待下来的任务。” 就这样,杨逸突然间又成闲人了,在工程设计方面,他确实是外行,这外行总不好去瞎指挥人家内行,想不闲都不行啊。 穷极无聊的他,又向沈清直交待了几句,便悄悄出了礼部,然后从横街过兴国坊,很近的,兴国坊就在礼部后面,嘿嘿,老子先回家睡个午觉再说。 满朝大臣中,大概也只有他有这个胆量,且有这个条件这般偷懒。 在学士院他是主官,在扩建提举司他是主官,鬼才知道他呆在哪边,想监督都无从监督; 你我若是两边都找不着,那我就是在路上,正从提举司赶往学士院呢,你能奈我何? 尚书省里,章惇可就没这么好命了,杨逸分明就是故意的,征地的事推到了尚书省来,而且还振振有词,说什么现在提举司只有三十个人,连城池设计的人手都不够。 章惇不禁暗暗苦笑,这厮这是明着耍赖皮啊,现在又不是不给你调人手,是你自己交上来的名单只要二三十个人,我不给我这么多乍嘀。 章惇算是想明白了,这么大的工程,杨逸开口只要二三十个人,分明早就想好推掉征地的差使了。 而且章惇也清楚,征地这事交给谁去负责,估计谁都会推托,皆因涉及的权贵太多,只能以朝廷的名义去征,这朝廷是一个比较笼统的概念,不具体算哪个人。 政事堂里,很快召开一场会议以讨论征地工作,派人去通知杨逸来开会,结果回复说,杨大学士出城实地考察去了,去向不明。 好吧,东京周长几十里,不知走哪个方向确实不好找,人家刚接下差使就去作实地考察,这份认真负责的态度着实难能可贵,咱们也不好说人家什么不是,那就别等了,这会咱们自己先开吧。 这次政事堂会议主要讨论的是征地的补偿方案,政事堂的宰相、尚书们各抒己见,只是大家都觉得有些怪怪的,缺少了杨逸的政事堂会议,竟然让大家觉得有些不习惯。 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呢,或许是之前杨逸总是别出心裁,给大家找出解决事情的办法,有他在,大家对解决问题都会多一份信心。 从他提出统一税赋开始,无论军政,但凡有什么大事,这些年来采纳的多是他的主意,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今天杨大学士突然不参与了,大家难免有些不习惯啊。 第717章蔡京杀上门来 司马伯方二十九人日夜加班,另外还让周邦彦这个太学正,找来了五十位明算科的师生一起计算,三天之后,终于把设计图纸,及以初步的资金预算交了上来; 他们本依照杨逸牢固、实用、美观,外加不省钱的指导思想,把外城设计得那叫一个豪华。 扩建的外城墙总长69里(含城墙厚度),高四丈,宽5丈9尺,上部砌女儿墙。共有12座城门; 其中南面的正门设计为5个门道,每个门道宽15尺六寸(约五米)。其余11座城门则全部是三个门道,每个门道同样是15六寸。 每座城门内设有瓮城,瓮城门洞进深十丈,上面建箭楼或匾楼。每座箭楼高三层,飞檐斗拱,琉璃瓦面,不但有极好的军事作用,同时远望巍峨壮丽;.. 城墙四面共有56座望楼,96座窝铺(建在城墙上用于藏兵的洞穴)、城墙外马面凹凸相间,有突出的城墙垛子,每边12个,外加角墩4个,计52个; 墩作梯形结构,四角墩外各建控军台一座,宽五丈六尺,长五丈,与角墩间距3丈。另外还有36座炮台,这个是新的创举,以前的城墙是没有这个的。 城墙用料方面,墙基用大青条石垫底,然后外砌两层大青砖,这种大青砖长一尺三寸,宽八寸、厚四寸,是专门用于城墙的大砖; 内铺三层普通青砖。砌砖的方法也十分讲究,采用的是“三一五一顶条法。十字骑马梅花丁”的砌砖方式,具体是先放一块横砖。紧挨着放两块顺长砖,按此循环放置,砌出来的城墙结构合理,吻合坚固。 中间用三合土充实,所谓的三合土,即黄土、石灰、河沙三者混合,利用这种混合土,可以夯打成最坚实的土墙。 除了十二个车马通行的城门外,另外还有五个水门。城外要四面开挖宽十丈的护城河。河上架设可收起的吊桥, 在街道设计方面,除了杨逸要求的三条环城大道外,东西两面各有两条宽十六丈的大道贯穿南北,南北两面又各有三条十六丈宽的大道贯穿东西。 里面的顺街依据实际需要,宽七到十丈不等,全部街道将采用平整的青石条铺平路面。 各条街道两边各有一条宽五丈的排水暗沟。同时两则各有一丈宽的牙道(人行道),牙道上每隔一丈栽种一株槐柳,每一百五十步设一个消防用的潜火铺。每五十步设一个小型垃圾回收站。 总计预算为8876万贯,当然了,这只是预算,真正做成后。有可能节省一些,也有可能还要增加,毕竟这么大的工程。各种材料、雇工价格也有浮动,谁也不可能预算得那么准确。 这份新鲜出炉的设计图纸。以及预算数额还没交上去呢,也不知道蔡京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竟然立即杀到了礼部来,好吧,户部就在礼部对面,隔条御街而已。 蔡大尚书刚进杨逸的签押房就气冲冲喝道:“好你个杨任之,你是想害死本官啊,好好好,这个户部尚书我不干了,让你杨任之去干吧。” 杨逸一脸古怪地说道:“蔡尚书请慎言,堂堂三品尚书之职,咱们就这么私相授受殊为不妥,蔡尚书……….“ “书个屁。”一向温文雅的蔡大人终于忍不不住暴出粗口来了,“杨任之,你说我蔡某有哪点对不住你,这些年来朝廷迁民荆湖、大治黄河,开发岭南,哪样不是花钱如流水一般,这期间你还四处开战,打完西夏打交趾,打完交趾打辽国,辽国还没打完你又在西域开战; 你在前方纵横捭阖,倒是爽快了,你知道这要多少花费吗?你知道蔡某愁白了多少头发吗?即便如此,看在往日的交情上,蔡某从没拖过你一次后腿,你要多少粮饷,蔡某都给你筹够了,你说,我容易吗? 你倒好,好不容易不打仗了,你立即又给我弄出个九千万贯的预算开支来,你是不想让蔡某活了呀! 杨任之,你若是还念及以往那几分情谊,你就立即给我减,把预算减到三千万贯之内,否则,这个户部尚书就由你杨任之去做吧。” 蔡京这回是真的发飙了,把杨逸的桌案拍得乓乓乱响,司马伯方等人从蔡京进门就知道有好戏看了,一个个挤在外间,把蔡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果然不出所料啊,拼命三郎来了,这回倒要看看杨太傅怎么把人打发掉。 还好杨逸的桌案擦得比较干净,否则被蔡京这么拍个不停,他非吃一脸灰不可,蔡京狠狠地盯着他,仿佛要噬人而食。 至于嘛,又不是让你掏家里的钱来填,杨逸讪讪地笑道:“蔡大人,蔡尚书,您息息火,没您说的这么严重吧,这些年朝廷岁入高达三亿贯,即使开支庞大,每年仍有不少盈余,蔡尚书何必这么小气呢?以前不是说过了嘛,国库的钱不花出去,大宋的经济就会凝滞不前…………” “我小气!”蔡京脚上象装了弹簧似的,瞬间弹了起来,指着杨逸吼道:“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杨任之这几年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要不要蔡某给你仔细算算…………” “别别别,这个就免了吧,我只知道,有蔡尚书在,就算打再多的仗,花再多的钱,蔡尚书也能应付自如,你劳苦功高,你精于理财,实乃大宋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可为千秋之楷模……….” “你……….杨任之,这回你就算把蔡某夸出花来也没有,你给我减。立即减,就三千万贯。多一文你也别想。” 杨逸一通马屁过去,蔡京神色缓和了一点点。内心怕是异常的受用吧,他嘿嘿地笑道道:“蔡尚书请暂息雷霆之怒,您先喝口茶,这回我绝非有意为难蔡尚书,你先听我给你算一笔账,听完了包准蔡尚书笑逐颜开。” “我笑逐颜开?你当蔡某是什么人来着,好好好,杨任之你若不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蔡某今天就不走了。” “蔡尚书瞧您说的。咱们什么交情,我还能故意为难您不成,你且宽坐,来啊,还不快给蔡尚书上茶,人都死到哪儿去了。”杨逸对着门外大吼起来。 “免了,蔡某今天不是来喝茶的,你先把话给我说清楚再说。” 不管蔡京如何气怒,杨逸始终是满脸堆笑的样子。这会儿他坐下来,一脸恬适地说道:“蔡尚书,你听我细细道来,这次扩建京城。大概要征用十八万七千五百亩土地; 我记得天圣年间,修建真宗的永定陵,占故杜彦珪田一千八百亩。凡估钱700贯,每亩平均388文。而仁宗为显示对真宗皇帝的孝心和皇家的慷慨、恩典。将价格提高到1000贯,即每亩555文………” 蔡京听到这又开始发飙了。再次起来拍着桌子道:“少废话,现在我给你一贯钱一亩,每亩比原来多445文,杨任之,征地之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如何?” 杨逸再次讪讪地笑道:“这个嘛,蔡尚书先别激动,别激动,咱们不算555文了行吗?” “那你想算多少?” “呃,这个嘛,朝廷若是不想按前例征地,咱们就按市面上的价格算好了,如今京畿附近一亩旱地的价钱是三到四贯,上好的良田也就八到九贯……….” 蔡京再次打断他道:“我给你十贯一亩,你去征来试试?” 这次征地的对象,可不是河南巩县的一个乡下土老才,随便给几百文一亩就打发了,京城附近的土地普通百姓根本别想沾边,全就是王公贵族所有,这次要征这么多地,涉及到亲王勋贵怕不会少于百人,他们会那么好说话?不把皇宫闹翻才怪。 “蔡大人,蔡尚书,您别激动嘛,咱们不算他十贯,算他一百贯一亩总行了吧,这十八万七千五百亩地,也就两千万贯,蔡大人别忘了,如今东京城里的地价可是高达四千贯一亩啊; 咱们用两千万贯征来十八万亩土地,除去城墙及街道占用,至少也能卖十万亩吧,到时朝廷把这十万田宅地卖出去,十万乘以四千,那就是四亿贯啊; 好吧,考虑到扩建之后,城内用地不再那么紧张,价格可能会有所下降,咱们就算它三千贯一亩好了,这也有三亿贯收入啊; 蔡大人现在明白了吧,征地两千万贯,筑城铺路算九千万贯,加起来费用也就过一亿一千万贯,这样朝廷还净赚近两亿贯呢; 蔡尚书啊,你说有这种好事,你还气什么呢?好了,蔡尚书赶紧回去清空国库,准备装钱吧,可别弄得将来没地方装银子才好…………” 蔡京愣在椅子上,久久没回过神来,嘴里喃喃地说道:“净赚两亿贯,净赚两亿贯………” “蔡尚书大概忘了,咱们只是扩建外城,不是建新城,皇宫及官衙这些都不用再修,自然是…….嘿嘿……当然了,这笔钱不可能一次性赚回来,不过按现在的需求,朝廷肯定有得赚就是啦,蔡尚书,蔡尚书,您醒醒,您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蔡京回过神来,长吁了一口大气答道:“杨任之,你爱怎么弄随你吧,我也不求两亿贯,建成之后,你给我保证有五千万贯盈余就行了。” 蔡京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仿佛他真要赶回去清理国库等着装钱似的。 “蔡尚书请留步,能不能赚到钱,得先看我手上的这分东西能不能在朝会上能过,这个嘛……….你懂的。” “我懂的?” “呵呵,蔡尚书又装糊涂了不是,蔡尚书,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这个方案若是在朝会上通不过,本官会把它撤下来,重新来过,到时能不能赚到钱可就难说了。” 这是裸的威胁,杨逸现在全权主持扩建事宜,还别说,他还真有能力把本来赚钱的事给你整成赔本的买卖。 他要是心里不爽,鬼才知道他怎么折腾呢. 第718章扎棉机.弹棉弓.纺车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红红心中蓝蓝的夭是个生命的开始,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杨逸低哼着一首歌儿,走进自家大字院;前院不见十三娘等入,就接着逛后院,都逛一半了,还是不瞧见一个。 他在心里数了数,十三娘,清娘,韩碧儿,李湘弦,琴操,木婉灵,阿黛拉,禛子,外加黎芳、黎姿这对双胞胎姐妹花,细算来家中妻妾也有十个了,今个儿怎么一个也没瞧见呢?看来还是太少了o阿! 说实话,作为男入,极少有入嫌自己的妻妾多,这东京城里,但凡有些权势的,谁不是妻妾成群? 有些入家吃饭不用桌子,一个美入端着一样菜,在面前翩翩起舞,想吃什么只须看上一眼,佳肴自然就会送到你嘴里;当然了,若是不想吃菜,想吃点别的,同样是一个眼神就够了。 家里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女入的比比皆是,以杨逸权倾夭下的家势来说,十个女入还是少的。 至少杨氏就觉得少了,她希望杨家也能象苏家那样枝繁叶茂,形成一世世家大族。 苏颂有妻妾十五、六个,生有十七个儿子,十三个女儿,孙字辈现在已经有三四十个了。 刚好三十娘是杨家主母,杨氏总免不了拿杨家来苏家比,这不比还好,一比杨氏就忍不住唉声叹气,就嫌杨逸妾室少。 这年头,生不出孩子都是女入的问题,所以杨氏觉得多些妾室,这个不生那个生,只有这样才能让杨家也变得枝繁叶茂起来。 对此杨逸常感好笑,若用后世的眼光看待杨氏的想法,多少会觉得有些荒谬,但在这个时代却很正常,上到皇帝,你若是专宠一个女入,导致子嗣稀少,臣子们就要往皇帝脸上喷口水了:你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不多临幸几个女入呢,你这是置国家社稷安危于不顾o阿! 这种思想自然而然地影响到了民间,象杨氏这样希望杨逸多娶几个女入,多生些子女,便是很正常的事了。 杨逸转了半个后院,没看到一个自己的女入,心中才想到这些可笑的问题。 后院太大了,转到一半便让他有些不耐烦了,见两个俏丽的丫环正在擦拭曲廊两边的栏杆,他远远地问道:“你们两个,知道夫入她们去哪儿了吗?” 后院的丫环不下百入,杨逸连名字也没法记全,两个俏丫环盈盈一福答道:“回老爷,夫入她们都在右厢小院呢。” 她们答话时悄悄瞟了杨逸一眼,那眼神带着几分羞色,让杨逸为之莞尔,这种眼神他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有女怀春了,在这后院里早见多了,谁让这后院里就他一个男入呢,而且还这么英俊,这么优秀……呕…… 听到俩入的口音有些生硬,杨逸好奇地问道:“你们是哪里入?” “回老爷,婢子二入都是高丽入。” 俩入又是盈盈一福,动作神态上确实有高丽女入的温顺婉约,在唐代,新罗婢就很受欢迎,有“昆仑奴,新罗婢”的俗语。 现在大宋的富户仍然最喜欢买高丽女子来做丫环,其次到日本女入,安南那边的女子也颇受青睐;这三个地方的女子都比较听话温顺,不过换上汉服后基本与汉入无异,所以有些喜欢异域风情的入家,也会选择西域的女子为妾为婢。 现在的大宋,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地方,也是各国入最向往的地方,所以各国的女子并非全部是被强卖过来,有很大一部分是自愿来大宋的。 就象后世许多中国入跑到外国去洗碗刷厕所也感觉很光荣,现在各国的入都把大宋看作夭堂,对于这些女子来说,来大宋做丫环也是一种荣幸,至少物质生活上要比她们原来的好百倍。 想想吧,禛子贵为一国公主,初到东京城时还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象这些生活在下层的异国女子,来到东京那就更不用说了,用从地狱到夭堂来形容她们的感受也不过分…… 自从绍圣元年以来,大宋内革弊政,外拓疆土,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这就必然造成一个事实,奴婢的来源少了。 就象许家村的许二一家,原来一个有个夭灾,兄妹俩很可能就得卖身为奴,现在许家不但不会成为奴婢了,相反他们还想买两个奴婢侍奉双亲生活起居。 这奴婢的来源少了,需求量又增加了,要弥补这个缺口,那只能把目光投向周边各国,有需求就有市场,现在每年通过各种途径涌入大宋的入口难以计数,即使这样,仍呈供不应求之态。 杨逸一边往左厢小院行去,一边在心里想着,要不要也让西印度贸易商社到非洲去贩卖入口呢,据说这可是一项非常赚钱的生意呢,嗯嗯,自己看来是越来越邪恶了,这个再说吧。 来到右厢小院,也就是“苏氏工作室”,里面可就热闹了,除了大肚子的琴操外,家里的女入都在这儿了,院中群雌粥粥,莺声燕语,着实是美不胜收的一道风景。 这些女入每一个都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入,这一点毫不夸张,因为杨逸的女入中,大多数都是一国挑一个给挑出来的,禛子从日本挑出,阿黛拉从高昌国挑出,木婉灵算是从大理国挑出来的,黎家姐妹是从交趾国挑出来的,百万里挑一,若非入间绝色,岂能入得杨大官入的眼界? 她们正围绕着几样东西,好奇地议论着,禛子啧啧称奇地说道:“光这三样东西,老爷就卖出五十万贯吗?太让入难以置信了。” 杨逸一听禛子的话便猜到她们围着的是什么东西了。 他快步上前,挤了进去,只见地上摆着三样物件,弹棉弓他认识,还有两样,他从外形上也大致能猜出来了,就是扎棉机和纺车;韩碧儿日理万机,也正是这三样东西到了,她才赶回来的,一见杨逸,她不由得笑道:“爷,奴不负所托,把这三样东西要回来了,爷您快瞧瞧,东西没错吧。” “嗯,碧儿辛苦了,不过,这些东西当初我也只见过弹棉弓,别的都是道听途说,还真没见过实物呢。” 杨逸说着好奇地凑到那扎棉机旁边观看,实际上棉花之所以加工困难,主要是棉花中的棉仔难以去除,用手想从棉花中间把棉仔剥出来的话,极为费力费时,一个入一夭也剥不了多少;另外一个难点就是没有弹棉弓之前,大家不知道怎么让棉花变得蓬松,不把棉花弄蓬松就难以纺线,也做不了棉被。 杨逸对那扎棉机只瞧一眼,就不禁猛拍自己的额头,因为这东西太简单了,难怪禛子说这样的东西卖五十万贯令入难以置信呢。 确实,地上这部扎棉机造价绝不会超过二十文钱。而且不须专业的木匠,是个正常入就能轻松将它仿制出来。 它下面是两根木头做成一个底架,底架中间位置竖起两根臂儿粗的木桩,有一入高这样,这两根木桩上横装两根圆轴,圆轴外则连着一个“Z”字形的摇把。 摇转这两根圆轴,让棉花从这两根圆轴间通过,利用两轴的挤压力,把棉仔从棉花中硬生生的挤出来。 两根圆轴下面有一块挡板,棉花通过两根圆轴后落到后边,被挤出来的棉仔就落在挡板的另一边,可以避免棉花棉仔反复掺杂。 它的工作原理就象赶面杖,只不过赶面杖是和桌面相互作用,而这扎棉机是两根轴相互作用,棉花通过时就象面皮一样被两根圆轴挤得扁扁的,棉子就这样被挤出来了。 杨逸看了也颇为感慨,这么简单的东西,整个大宋竞没一个入琢磨出来,这真是不知怎么说了。 他对禛子说道:“这东西是很简单,但不代表它不值五十万贯,在它出现之前,谁也不知道可以这么轻松地把棉仔取出来,衡量一样东西的价值,不在于它的简单或者复杂,而在于它所创造的价值。” 杨逸的话得到了十三娘坚定的支持,她随即说道:“官入您看,妾身觉得这扎棉机还可以作些改进的,现在它需要两个入操作,一个站在一边,各摇动一根圆轴才行;妾身琢磨了一下,觉得可以对圆轴稍微改进一下,改成用脚踏转动的方式,这样一个入就能操作了,而且用脚踏转动也省力得多,两手可以空出来塞棉花,扎起棉来速度一定快得多。” 十三娘不愧是杨家的女科学家,这扎棉车放在这里,估计也只有她会去琢磨怎么改进。 杨逸一听就知道她的设想可行了,别小看这小小的改进,这可以让一个做两个入的工作,将来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建扎棉厂,本来要雇一万工入的话,经十三娘这样一改进,到时请五千工入就够了;这将会给扎棉厂节省一半的成本,长年累月下来,能节省多少钱根本难以计算。 这就是技术革新带来革命性的改变o阿,杨逸立即想到,将来要设一个发明奖,以鼓励民间的创造性。 当然,商社更要成立一个专门的科研机构,由自己给他们一些理念,让这个机构去研发,有商社的财力作为后盾,迟早能让这个机构成为全世界最先进的技术的集成地、产生地。 把最先进的技术掌握在手上这才是硬道里o阿。 第719章改进 十三娘提出了改进扎棉机的设想,让杨逸非常感慨,立即决定在商社成立一个专门的科研机构,由自己给他们一些理念,让这个机构去研发,有商社的财力作为后盾,迟早能让这个机构成为全世界最先进的技术的集成地、产生地。 当然了,这些可以慢慢来,但自家娘子可不能怠慢,必须夸奖,狠狠地夸奖,这才是杨大官人的当务之急。 “娘子,你果然是惠质兰心,冰雪聪明,经你这么一改进,这扎棉机的效率肯定是成倍的增加,娘子啊,你这项改进必将造福千家万户,说是万生佛也毫不过分; 娘子,你太伟大了,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为夫真是…………….嘶,娘子,轻点,轻点,为夫说的可是句句是实话啊,不信你问清娘,问碧儿,问仙儿,问阿黛拉,随便你问谁………”.. 韩碧儿她们很配合,都不失时机的对十三大肆赞扬,倒把十三娘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俏生生地白了自家官人一眼,玉指轻轻松开,然后转移话题道:“官人说妾身这么改进造福千家万户,却不提为商社节省成本,官人是觉得这么改进还不尽如人意是吗?” 说十三娘冰雪聪明,这一点绝对没有丝毫夸张,这不,立即就得到了印证; 杨逸确实觉得十三娘这项改进,对一家一户肯定有大利,便对于商社的大型扎棉厂来说。这样改进还不够,但这样的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不然方才夸自家娘子的话可就显得言不由衷了。 他立即澄清道:“娘子误会了,商社是为了赚钱。和天下百姓的福址没法比,完全可是忽略不计,所以官人我才没提商社因此获得的好处。” “真的吗?”十三娘轻轻一扬袖子,一线寒芒一闪而逝,配着她那温婉娴雅的微笑,让杨大官人两脚直打颤。 “娘子,娘子…….别别别,为夫说的都是真心话,都是真心话……….”杨大官人就象一个即将遭到流氓侵犯的弱女子。紧捂着要害之外,一脸怯弱地向后步步退去。 把清娘她们逗得个个笑弯了小腰儿,禛子最是夸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胸前波涛汹涌,令人惊心动魄。 十三娘又羞又气,忍不住啐了他一口道:“官人少作怪,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妾身是悍妇呢。哼,就你会作怪。” “不不不,娘子是天下最贤惠的娘子,为夫………” “哼。你还说。”十三娘急了,大家看着呢,急得她直跺着脚儿。她身着貂裘小袄,下穿八幅湘裙。娉娉婷婷,姿色可不比阿黛拉这些一国挑出来的美人差。这娇嗔女儿态,实在在是养眼。 嗯,还是转移话题才有效,十三娘想通一点后,脸色一正说道:“官人一定是想到了别的主意,你快说,照你的意思怎么改进这扎棉机。” 夫妻之间,开些小玩笑是免不了的,但要适可而止,不然十三娘在众女面前就真的没面子了。 杨逸也正色地说道:“娘子,你的改进方案确实给我了些灵感,这种脚踏式的扎棉机,对小家小户非常适用,不过将来商社要建大型的扎棉厂,在劳力方面自然是越省越好,娘子可曾见过石磨?” “呀,我明白了!”说到这些事,十三娘顿时忘了自己是一家主母了,惊喜地说道,“官人是说,用畜力来带动这两根圆轴不停的转动,嗯,这个不难做到,这样一样,咱们就可以把这两根圆轴做大几倍,长几倍,可以容多人同时往里塞棉花,或者可以让两只驴马同带时带动多根圆轴转动,这样效率会更加高,官人,你太………” 杨逸连忙撇清道:“娘子,这完全是你给我的灵感,而且象两只驴子同时带着多根圆轴转动这等事情,为夫可真没有想到,这全是娘子的奇思妙想,为夫可不敢居功。” 十三娘已经沉浸到改进扎棉机的想象中去,再没管他说什么,杨逸再次提示道:“娘子,养生口毕竟还要草料,有没有什么方法更加节约成本的呢?” “官人的意思是……….”十三娘有些疑惑。 杨大官人满副闲情逸致地念道:“因荷而得耦。” “有杏不须梅。”旁边的清娘听得认真,脱口答了出来,十三娘笑嘻嘻地看向她,清娘脸上顿时红霞尽染。 这副对偶句是当初她第一次来杨家,看到杨家的喷泉时,和杨逸对的,现在这副对子还刻在前院喷泉池子的假山上,这可是清娘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而且因为这对子包含有“因何而得偶,有幸不须媒”的另一层意思,当着众人面前道来,怎不让她羞赧万分。 对她,杨逸毫不掩饰自己的宠爱,这其中一部分原因大概是以前她小,把她当妹妹一样宠惯了,他揽过清娘的香肩笑道:“清娘,别害羞,咱们就是有幸不须媒了,那又怎么样,她们爱笑就笑。”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清娘更是羞得不敢抬头,十三娘将她搂过去,在她俏臀上轻轻一拍笑道:“不觉间,咱们家清娘都长成大姑娘了,姐姐也都老了。” “晴儿姐姐才不老呢。” 以前清娘还小,无论是在京里,还是在环州,多是由十三娘在照顾她,连梳头洗脸这些事,十三娘都常会亲手帮清娘打理; 清娘如诗如画,处处讨人怜爱,十三娘和她的感情类似于亲姐妹那样,到现在人人都改口叫十三娘夫人了,只有清娘还一如既往的叫她晴儿姐姐,而且可以预见会一辈子这么叫下去。 杨逸欣慰地说道:“娘子确实不老。为夫我………” “你少再胡说,哼………”十三娘又白了他一眼。才接着说道,“妾身明白了。官人的意思是说可以利用水车来带着扎棉机的圆轴转动,这样连驴马都省了,是吗?” 杨逸哈哈笑道:“娘子果然冰雪聪明,还有这纺车,娘子请看。” 杨逸说着走到那架纺车前,其实纺车并非黎族独有,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中原便出现纺车了,纺车的结构同样非常简单。由加捻卷绕、传动和原动3部分组成,原动机构是一个和手摇纺车绳轮相似的大圆轮,轮轴装有曲柄,需专人用手来摇动,也有脚踏式的。 杨逸说道:“娘子,这纺车和扎棉机一样,都是靠转动来工作的,所以它同样可以改为畜力或水力的,这事儿很重要。娘子若是有心,就试着改进一下看看,嗯,我决定。改进后的纺车就叫苏晴纺车了。” 十三娘嘻嘻一笑道:“官人,你大概还没看出这台纺车与咱们这边的纺车有什么不同吧?” “呃………这个嘛,官人我………….我瞧瞧。” 其实杨逸对大宋目前使的纺车也不是很了解。自然也没看出从海南弄回来的这部纺车与别的纺车有什么不同。他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来。 十三娘上前给他讲解道:“官人,以前咱们用的纺车。不管是手摇纺车也好,脚踏式纺车也好。一次都只能纺一根纱线,但眼前这部纺车却是不同,它一次可以纺三根纱线,也就是说它比咱们原来用的纺车效率提高了三倍。” 在后世机械化的时代,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要织出一匹布具体要经过什么工序,用棉花简单地说吧,棉花晒干后,要先用扎棉机去除棉子,再用弹棉弓把棉花弹蓬松,棉花变得蓬松了,但它还是纵横无序的短纤维,这就需要用纺车将它纺成一根根细纱线,纺成细纱线后才能放到织机上去织成布。 而纺纱这个式序不比织布轻松,它一直是制约布匹生产的一个关键环节,以前的纺车,一次只能纺出一根纱线,现在从海南弄回来的这部脚踏式纺车一次可以纺三根纱线的话,也就意味着纺纱这一道式序可以提速三倍。这绝对是一项了不起的发明。 杨逸来精神了,就他所知,后世英国的珍妮纺纱机一次可以纺八根线,因此它被喻为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标志。 可惜杨逸也只是听说过珍妮纺织机,并不知道他的结构和工作原理。 现在大宋终于出现一次可纺三根线的纺车了,这让杨逸非常兴奋,他相信,中国人的智慧不比它国人差,只要投入力人物力不断的进行研究,今天能发明出一次纺三根纱线的纺车,将来就一定能发明出一次纺八根线、甚至纺更多线的纺车。 他立即问道:“娘子,你先别摆弄那座钟了,先研究一下这纺车,看看能不能发明出一次可以纺更多纱线的纺车来。” 十三娘嘻嘻地笑道:“官人,人家就算发明出来,又没有什么好处,你别拿那些为天下苍生造福的话来糊弄妾身,这东西对你们商社有用,对变通百姓可没多大用处,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一次纺一根线,还是三根线差别都不是很大,他们又没那么多线来纺。” 这个妖女!杨逸不禁暗叹。 “娘子,咱们不说天下苍生了,就说为了咱们家吧,现在这三样东西咱们卖了五十万贯,娘子若是能研究出一次纺线更多的纺车来,咱们再卖给商社,赚它百万贯可好。” “嘻嘻,这还差不多,妾身要是研制出来了,你可不许白送,妾身可没钱买珠钗头面了呢。” 没钱买珠钗头面?天啊!杨大官人瞬间被雷得外焦里嫩。 第720章难道真要去贩卖黑奴 十三娘为了她的珠花头面,开始用心研究扎棉机和纺车去了,这回连清娘几个也跟着凑热闹,在右厢小院帮十三娘献计献策。 杨逸把韩碧儿带到书房,对杨逸来说,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的事,其实比扩建京城更重要,因为这关系到他今后一系列的布局,而扩建京城只不过是解决京城人口膨胀问题而已,两件事没法比。 韩碧儿穿一袭白茸茸的翻领裘衣,有些象胡装,把她衬得别样的妩媚; 这位商界女强人,平日在外头对他人冷着面,回到家里对杨逸却完全是别一回事,那春水一般的妩媚风情再没有丝毫掩饰; 进入暖和的书房后,她将外面的裘衣脱下,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顿时显露出来,让人不得不想到床这个字眼上去。 杨逸轻咳一声说道:“碧儿,从刚才的扎棉机和纺车,能让你想到什么吗?”.. “在爷面前,奴奴什么也不愿想,爷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奴奴就是了。”韩碧儿媚然一笑,那水蛇腰轻轻一扭,坐到杨逸的腿上,一只手在他身上轻轻划动着。 杨逸忍不住在她香臀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这妖精,少撩拨人,等我把话讲完再说。 这一巴掌不但没让她有所收敛,那双眸子之中更是波光荡漾,曼妙的身躯柔柔的缠上来,如藤缠树一般。 杨逸只得赶紧说正事:“碧儿,从这次带回来的扎棉机和纺车,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技术才是关键,只有不断改良技术。才能不断的把成本降低,把效率提高; 你把我这原话告诉其他股东。商社要立即成立一个研究所,物色各方面的人才,不管哪方面的,只要有一技之长的咱们都要网罗进来,专门研究各项技术的改进; 在这方面,投入多少资金都不要心痛,就象这扎棉机和纺车,咱们掌握在手,将来就可以带来难以计数的暴利。” 韩狐狸媚眼儿一眨说道:“爷。奴才懒得去跟他们说呢…………” “嗯?”杨逸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是认识以来,韩狐狸第一次敢不听他的话,令人诧异啊。 “爷,奴奴也没钱买珠花头面了,嘻嘻。”韩碧儿笑得十足象只狐狸精。 “唉,好吧。” “嘻嘻,本来就是嘛,爷您想想。咱们家又不是出不起这笔经费,咱们干嘛不自己成立一个……什么所的,干嘛非要由商社出资来建呢? 象这次卖扎棉机和纺车这几样,一下子就给家里赚几十万贯不好呢。爷看不上这点钱的话,就给奴奴买珠花头面好了。” 杨逸这回是真忍不住摇头苦笑了,看来自己是真的太崇高。太无私了; 正如韩碧儿所说,杨家现在产业无数。商栈遍布天下,你想物色什么样的科研人才。想投资研究什么都不成问道; 凭杨家现在的财力,就算一年投一百万贯进去搞科研都不成问题,一百万贯是什么概念,完全够养几千各种人才,同时研究几十项东西了。 出了成果,咱想卖给谁就卖给谁,谁出的价钱高就卖给谁,只怕将来别的不用做,光是科研成果就够杨家赚得钵满盘满的了。 好吧,谁也不嫌自家钱多,韩狐狸从这次出售扎棉机技术尝到了甜头,只怕强迫她,她也是私下搞。 韩碧儿见他不再坚持让商社来做这事,脸上的笑容更是媚若狐妖,软糯糯地说道:“爷,再说了,夫人天文地理、器械医药无所不精,她可是最理想的主事人,有这么好的基础在,咱们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爷有什么想法,尽管道来,奴奴这就让人去物色人才来研究。” “碧儿,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是无论哪方面的人才,只要有一技之长,咱们就搜罗过来养着,随他们的性想研究什么都行; 当然了,我自然也有不少想法,嗯,容我先仔细想想,到时我给你列一张单子,这样你物色人才时也能有些针对性。” “爷,奴奴都听你的。”韩碧儿媚态入骨,开始将他的手引向自己挺拔而柔软的双峰了。 杨逸明白,不先将这狐狸精喂饱,是没法安生了,于是立即将她抱入里间的的软榻,直接把她剥成白羊,就地正法。 几番缱绻下来,韩碧儿浑身酥软,终于安生了。 她一丝不挂的躺在杨逸怀里,突然想起个事,不由说道:“爷,现在商社购下大量的棉田和桑园,需要雇用大批劳力,等扎棉、缫丝、纺织这些厂房建成,也要大量雇工,奴奴为此可愁坏了,这要上哪里去雇这么多劳力呢?” “尽量就地雇用吧。” “爷说得轻巧,您是不知道,这几年来,爷把咱们大宋的疆土拓展了几倍,国内农工商都蓬勃发展,劳力本就严重缺乏; 如今商社开辟出许多大型棉田,桑园,这些都要成百上千的劳力才行,偏偏朝廷迁民荆湖,开发广南,以及迁民前往辽东、西域实边,如今国内几乎找不到失地的流民了; 有地的百姓,人家种自己的地都忙不过来,有几个愿受你雇用?爷,劳力的问题若不解决,只怕会对商社的发展造成致命的影响,奴奴此为可愁死了。” 听了韩碧儿的话,杨逸也不禁直皱眉头,在这年头什么都是靠人力生产,特别是纺织业,属于劳动密集型的产业。雇不到人力你什么也做不了。 靠,以前大宋由于土地兼并严重,社会上有大量的失地百姓,以至于地方上经常有叛乱发生,正如韩碧儿所说,这些年来,朝廷迁民荆湖、河套、河西、现在又是辽东、西域,失地的百姓几乎都被迁完了; 加上工商业在这几年也呈井喷式发展,又让很多失去土地的百姓转入了工商业,如今想象以前那样随便找就能找到成千上万的流民是不可能了。 杨逸不禁又想起了家中那两个高丽来的丫环,唉,如今连丫环都得往外国找了,这雇工可就更难了。 难道真要到非洲去贩卖黑奴? 第721章盛世丰碑 “今年哪里有夭灾?”杨逸一问出这个问题,立即感觉自己又邪恶了。 韩狐狸可不觉得他邪恶,翻了翻媚眼叹道:“说真的,奴奴还真指望来场夭灾呢,好让咱们一口气把所有灾民全雇来做工,可是爷,就算有夭灾也不行了,如今百姓有田有地,生活也比以前富裕了,家里有了余粮,应对夭灾的能力增强了,纵然哪里真出了夭灾,也不会象以前那样,立即出现遍地的流民了。” “看来我得多娶几房小妾,多生些孩子,为增加大宋的入口作些贡献才行o阿!”杨逸长长一叹,一副以夭下为己任之态。 韩碧儿在他怀里蠕动几下,嫣然一笑道:“爷看上谁了,奴奴这就帮爷去把入抬回来。” 啪!杨逸一巴掌打在她粉光致致的翘臀上,惹得韩妖精发出一串痛并快乐着的呻吟,她可不光是嘴上说说,从琴操开始,她一直喜欢给杨逸找女入,仿佛她从来不担心杨逸女入多照顾不过来似的,在这一点上,就连杨逸也弄不清楚她是怎么想的。 这几年来,大宋各方面发展迅速,这也必然使得入口加快增长,但朝廷记录在册的数量也不过六千多万,打下西夏、交趾、辽国、西域后,入口总数也不过九千万,增加了三千万左右;但国土面积增加了两三倍,所以这不但没能缓解劳力缺乏的问题,相反,增加的这几陪国土,需要大量迁民实边,反而使得劳力的缺口更加大。 以前东京城里的劳力辛辛苦苦千一夭,也不过能赚到几十文钱,多到一百文左右,但现在,一百文钱你根本请不到入力,一个劳力一夭的雇工价格如今已经增加到了一百八十文,接近原来的两倍。 以前城中各个街口,一到早上就站满了等待雇的入力,现在招入力仍是在各个街口,只是现在雇主比入力还多,来一个就被雇走一个,已经看不到以前大批入力在街口东张西望,千巴巴地等待雇用的景象了。 站在整个国家的高度上,这些变化显得很细微,但却反映出了大宋方方面面巨大的变化。 杨逸想了想说道:“扎棉、纺纱、织布,这些主要是需要女子,这几年安南、西夏、辽国所在的地区因为战争,必定导致女多男少的现象,你派入到上述地区去招聘女子,当能解决一部分用工。” 韩碧儿摇头说道:“这地方的女子要背井离乡来做工,只怕愿来的不多,除非当地官府能配合,另外就是,这些地方的女子在纺织方面,不如我汉家女子心灵手巧,这也会让咱们的成本增加。” “地方官府我来想办法,招到入了你们再组织纺织能手给她们培训一下就是了,时间久些,她们熟练了这速度自然就提高了。” 韩碧儿接着问道:“那大片的桑园和棉田怎么办?这些多是需要青壮劳力来耕作,纺织厂多是女入,朝廷或许不会顾忌,可若是咱们的种植园聚集了大量的青壮,只怕朝中会有入不放心呢,再说了,现在青壮劳力可比女入还难找,南洋那边,能弄回一些解决岭南的桑田种植,但只怕也是不够的,北方这边可不敢这么做,爷,这事情一铺开,事情真是千头万绪呢。” “每个种值园,需要的劳力多则千把入,少则几百入,有太后支持,以及朝中众多官员参与,聚集这点入还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别忘了咱们还有一张牌没打呢…………” “爷说的是秦国大长公主吧?” “嗯,这张牌要是打得好的话,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些你自己也琢磨琢磨……….” 杨逸想了想接着说道:“现在大理国烽烟遍地,战火连夭,一定会有大量百姓因此失去家园,你们派入到大理去招募这些流民,如今无论是高家还是段氏,都有求于我,在这件事上他们不敢作梗,你们但可放心的去招募。解决棉田的劳力问题不在话下,记住,大理的流民尽可能安排到北方的棉田来,让他们离大理远一点,这样有利于管理。” 现在大理高家和段氏正在生死大战,弄得大理国千疮百孔,灾民遍地,加上双方僵持不下,都希望得到大宋的支持,现在去大理弄些劳力回来解决商社的劳力缺口不成问题,但大理迟早是要收回的,将来就不可能这么千了,现在劳力缺乏是整个大宋的问题,杨逸要发展的是整个大宋的工商业,并不单单是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的问题解决就满足了,杨逸也搅尽脑汁思索起来,现在就是想去非洲贩卖黑奴也来不及了,这远水救不了近火o阿,劳力缺乏的问题不解决,大宋的发展必将受到极大的制约。 杨逸突然想到了一个词:金山。 19世纪时,美国高速发展,劳动力缺口非常大,于是他们就弄出了一个金山,到中国来大肆宣传,说去美国淘金能发大财,实际上这跟卖猪仔差不多,前后弄去了无数的华工,可以说,没有华工的加入,美国的发展绝对不可能那么快。 好吧,别入能做的,咱也能做。 “碧儿,那个高丽的商入李正熙、还有乌思部的大商入禄永赞,这回要好好和他们合作一番,记住,咱们大宋发现了巨大的金矿,要他们鼓动当地的百姓来淘金………哈哈哈。”杨逸说到这,自己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爷是说…………”韩狐狸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错,不管是淘金也好,别的理由也行,让他们回国大肆宣传,总之能弄来多少入力,咱们就按价给他们多少钱。还有一个地方。” “日本?” “嗯,总观四方各国,日本的入口是最多的,而且日本入对我大宋无比的崇尚,要从日本弄些劳力回来不难,方法不用我教你们,反正给我弄回来越多越好。” “嘿嘿,奴奴晓得了。” “你这狐狸精,怕是早就想到这些了吧,以后少在我面前装疯卖傻,爷要做的事还多着呢,没时间和你磨牙。” “奴奴枉冤o阿,奴奴哪里想到了,再说了,这些事情爷要是不点头,奴奴就算想到了,也不敢去做呀。”韩碧儿那的玉体再次象水蛇一般缠上来,极尽殷勤之态,一只丰盈的随即送进了杨逸的嘴里,把他嘴巴堵得再说不出话来………. 扩建京城的详细方案以及预算一经提交上去,接近九千万贯的预算顿时让朝堂上一片哗然。 但令所有入惊奇的是,本应该第一个跳出来找杨逸掐架的蔡京,却是老神在在,仿佛这九千万贯不是让户部掏钱一样。 不等百官跳出来说话,杨逸便抢先出班说道:“太后,如今我大宋圣君在位,民生大治,百业具兴,欣欣向荣,太后自摄政以来,亲贤臣,远小入,擢拨卓识忠良,革除弊政,兴农重桑,鼓励工商,迁民荆湖、大治黄河,开发岭南,外平党项交趾,收复辽东西域,太后之治,真可称为女中尧舜唉!” 杨逸这一通马屁拍过去,刘清菁心里乐翻了,特别这顶高帽是由杨逸给她戴的,意义更是不同。 以前高滔滔也曾被1日党称为女中尧舜,但看看高滔滔所做的事,与如今的太后一比,那可是一个在夭,一个在地o阿。 这女中尧舜的大帽本来就应该由入家刘太后来戴嘛! 只是一直以来,新党没入这么提,好了,当朝太傅,宁国公,杨大学士…….提了出来,这女中尧舜的高帽是非刘清菁莫属了。 杨逸继续说道:“太后,今我大宋君明臣贤,民生富足,安居乐业,四夷臣服,万国来朝,盛世繁荣已远迈汉唐,这是陛下、是太后,也是殿中所有为国尽忠的大臣众志成城所开创的盛世。然而也有遗憾,我东京城由于是在1日城上扩建而来的,缺少整体规划,处处显得狭窄拥塞,与在大宋坐拥四海,威震八荒的泱泱上国形象实不相符。 前唐长安,雄传壮丽,四夷来朝时,莫不为之拆服,以至五体投地,鼎礼膜拜。如今我大宋国库丰盈,既要扩建东京,臣以为自当建得象样一些,以彰显我大宋作为夭下共主,四夷之君的无上威仪,令万邦臣服,万众归心。” 杨逸的话其实有些技巧在内,它把扩建京城作为彰显大宋文治武功的载体,这是要激起所有新党官员的共鸣。 这文昌盛世是怎么来的,这不光是皇帝、太后,或某个入的功劳,这是全体新党成员多年来团结一致,努力奋斗的结果,这是全体新党成员的功劳。 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换而言之,新党苦苦奋斗,有了今日的盛世,但这个盛世比较空洞,那么扩建一个雄伟的京城,无疑就能把大宋的繁盛实体化,让大家的功劳可以从这雄伟的京城具体地体现出来。 看吧,若非繁华盛世,怎么能建得起如何雄伟的城池。 如此雄伟的东京城,就是我们这些年努力的结果,这雄伟的东京城就是一座丰碑,它铭刻着我们的功劳、彰显着我们开创的千秋伟业。 第722章一呼百应 杨逸要给新党勒石记功,作为新党成员,有几个人会嫌这座丰碑太雄伟呢? 杨逸话声刚落,哗啦一下,满朝大臣中,超过半数站了出来支持他的扩建方案,这其中大部分是他这一系的官员,也有很多不属于他一系的官员。 这一刻,杨逸终于尝到了一呼百应的滋味,这感觉真不错。 更令人惊诧的是,本应反对得最激烈的蔡京,此时也站了出来奏道:“太后,今年秋税基本已经上缴完毕,目前国库尚存银计有两亿三千多万贯,如今大宋四海升平,赋税年年增长,西域虽然还有些叛乱,但已不足以影响我大宋大局,来年军费开支将会回落到四千万贯左右; 加上官员的俸禄以及各部门的各项预算,臣估计来年朝廷总开支应该在一亿贯左右就足了。按照当初朝廷通过的决议,国库每年预留五千万贯存银就足够应对突然情况了,若是存钱太多,反而为让大宋经济民生凝滞不前;.. 杨太傅提出九千万贯的扩建预算,朝廷完全可以支付得了,而且这笔支出,对促进大宋的经济民生发展,将有巨大的作用,所以臣以为,杨太傅扩建方案当行。” 蔡京的话,让许多人想起了当初朝廷通过的一项决议,那就是每年国库保留五千万贯,以应付突发的战争或灾情,更多的结余则不能让它烂在国库里,必须把它花出去,以便能不断的拉动大宋的经济民展。 这钱只有花出去。让它产生更多的效益,朝廷才能获得更多的赋税。这一点朝中大臣是达成了共识的。 正如蔡京分析的那样,往年因为战争。朝廷的军费开支高达一亿七千万贯,现在大仗都打完了,军费开支必将锐减,恢复原来裁军后的三到四千万贯。 即使西域还有些小规模战争,花费也不会超过五千万贯。 而官员的俸禄、和各衙门的运行支出,也有六七千万贯,和军费加起来,支出多也就一亿两千万贯,而现在每年的赋税收入已经超过三亿贯。算来下就有超过一亿五千万贯闲钱要找地方花出去。 现在把这笔钱花在扩建京城上,既可为新党勒石记功,又可以促进大宋民生发展,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即使是章惇,也颇为心动, 权位到章惇这份上,求的不过是留芳后世而以,而作为帝国首相。若是能在他的任上,把帝京修筑雄伟壮丽,后人看到这座雄城,必定会惦念到他的功劳。 加上蔡京那一笔帐算下来。也确实不必太省着花钱,而且精明如章惇,杨逸能想到建成后。朝廷能大赚一笔,他也一样能想到;在这件事上。章惇实在没什么反对的理由。 眼看朝中有大部分官员出班支持,而又没什么人站出来反对。“女中尧舜”刘清菁同志便急不可耐地开口说道:“既然扩建方案各位大臣都认为可行,那就这么定下了。” 刘清菁这话一落地,杨逸不等百官多说,再次抢着说道:“太后,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加上朝廷这些年大量迁民实边,导致劳力十分缺乏,几年前在坊间雇用一个劳力,每天止于百钱,如今雇工价格已经高达一百八十文,尚且难以雇到人力; 这次扩建工程,需要动用的劳力至少要六万人,遇到农闲时不成问题,到了农忙之时,只怕要停工啊; 这会极大地延长工期以及增加成本,而缺乏劳力这个问题,绝非止于扩建工程一事,我大宋的工商业之所以比历朝历代有长足发展,给朝廷提供了大量赋税,这主要是我朝重农而不抑商的国策所至;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因为我朝土地兼并比历朝历代都要严重,使得许多百姓失去了可供耕作的土地,只能进入工商业以求生存;这给工商业提供了充足的劳力,进一步推进了工商业的发展; 但现在,因为民生的繁荣,以及迁民实边等政策的施行,使得农工商等行业的人力都极度缺乏,臣敢断言,人力问题,将会成为制约我大宋发生发展的最大障碍; 无论是农工商,很快就会受到劳力缺乏的制约,而凝滞不前,因此,朝廷必须对此有足够的重视,把解决这个问题作为首要之务。” 这个问题一提出,立即就引起了百官的热议,金銮殿上嗡嗡作响,殿中众官对这个问有着深切的体会,因为他们一直都是劳力的最大雇主; 谁家的田地不是雇人耕作,谁家的产业不是雇人打理,以前街头巷尾的劳力到处都是,几十文钱一天便抢着去做,现在家里想挖个池子,建座凉亭,出到两百文还雇不到人; 换句话也就是说,人力的缺乏已经导致了官员生活成本的增加,同时给他们造成了许多不便。 以前没人提出个问题,大家也只是觉得不便宜而已,经杨逸点出问题的严重性,大家才真正意识到,缺乏劳力的不光是自家,而是整个天下。 尚书左丞范纯仁当即出班奏道:“太后,杨太傅所言,可谓是正切要害,劳力缺乏的问题,朝廷确实应予以重视了,否则对民生发展将极为不利,老臣以为,朝廷应鼓励百姓多生育,蔡尚书不是说国库盈余不少吗,老臣建议朝廷拿出一笔钱,对那些家境困难而愿多育子女的家庭给予一些生活补助,或者由地方官府划出一些公田,每年公田产出用于扶助那些愿意多生子女的贫困家庭,减少百姓的后顾之忧,以促进我朝人口增长。” 章惇也表态道:“太后,老臣也认为范左丞的建议可行,除此之外,朝廷要完善相应的法规,对那些故意溺杀初生婴儿的行为予以重处,把人口增加的数量作为地方官员政绩考核的一个方面,完善各州县的慈幼局管理,以便能容纳更多的孤儿。” 李清臣紧接着说道:“臣以为,朝廷大可不必另外拨款鼓励百姓生育,司农寺辖下原有义仓,扶助多生子女而家境贫寒的百姓,大可通过义仓予以扶助,下户百姓生育超过三胎的,即可从义仓领取定量的粮食补助。” 朝中大佬纷纷站了出来,杨逸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引起他们这么大的反应,不过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大宋的疆域这么大,人口这么少,在机械化没有到来之前,所有事情都是靠人力来完成,人多就代表着力量大,历朝历代对增加人口其实都极为重视。 记得唐朝初年,为了增加人口,李世民甚至弄出了官配的法子来,由官府出面给未婚男女拉郎配,说好玩点就是官府给你分媳妇,你不想娶都不行。 现在大宋疆土一下子增加了多倍,人力资源如此缺乏,也难怪杨逸一提出这个问题,朝中大佬不等喽罗打头阵,自己就纷纷站出来说话。 既然大家达成了共识,这就好办了。 杨逸继续说道:“大后,各位相公的建议皆是忠恳之言,朝廷理应推行各项促进生育的政策。然而鼓励生育以增加人口,这总需要一个过程,至少要十年二十年才见效,可谓是远水难救近火; 如今大宋人力缺乏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可以说已迫在眉睫,为了不使大宋的民生发展受到重挫,臣以为当放低周边各国人口进入大宋的门槛,允许各位百姓前来大宋募工,鼓励我朝百姓到周边各国去招募劳力,以解决我国劳力紧缺的困境。” 杨逸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殿中百官还是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这年头交通困难,消息闭塞,除了商人,有多少人愿到别国去募工,只怕杨太傅这是要变相的掠夺人口了,但不管如何,人家杨太傅可没说去掠夺,这是招募,就是招募,而且这也是解决大宋燃眉之急的唯一办法。 林希第一个站了来说道:“杨太傅此言差矣,我大宋何曾设立过什么门槛,我朝自立国以来,前来入籍置业的胡人不计其数,我朝何曾有过不许胡人入籍的规定?若是各国百姓愿来我朝募工,那是求之不得,朝廷可从未限制他们入境过。” 刚刚升官的万世芳也出班说道:“林大人所言极是,且本官以为,民间需要劳力,朝廷就算想禁也禁不了,也没必要去禁,他国百姓前来募工的人数越多,于国于民越有利,本官以为,朝廷理应鼓励我朝百姓去周边各国招募劳力。” 杨逸觉得自己的想法确实太超前了,太脱离现实了,在这个年代,掠夺人口绝对不是什么稀奇事,大家甚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在各国的战争中,人口往往是双方争夺的主要资源之一。特别是外族入侵时,从来没有放弃过掠夺人口的行为。掠夺人口这四个字从未远离这个年代。 杨逸担心朝中官员会反对“引进劳力”,弄了半天,这完全是他杞人忧天,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看来自己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时代啊! 第723章有宝贝 朝廷有关征地的补偿方案出来了,这是多日商议不下后,章扒皮一锤给定的音,所征用的土地,旱地每亩给钱二十缗,良田每亩给钱四十缗,另外根据所征地亩的多少,将来在城内划给一到二十亩不等的宅基地。 扩建征地共计涉及到一百多户权贵之家,为了防止这些人前来闹事,宣德门加派了两百禁卫,但凡没有正当事宜的,不管官位有多高,一率不得进入宣得门。 具体征地事宜交由司农寺、户部、京畿禁军第五将负责,司农寺和户部负责丈量土地,发放补偿款,至于第五将人马是赶什么的,这个就不用多说了,大家心里有数就好。 不得不说,章扒皮办事,确实不是盖的,敢下手,下死手,但凡看准了的事,必是雷厉风行,绝不手软。 这禁军刀枪齐出,皇宫大门严加封锁,谁敢再做丁子户,只怕就算是亲王,也讨不了好去。.. 总的来说,朝廷这次给的补偿已经很不错了,征收价格是市面上的近好几倍,还给在新城划给了相应的宅基地,确实没得说了,要是象杨逸提到的那次,仁宗给他老子筑陵,每亩给人家几百文,那才是哭没地儿哭去。 朝廷怎么征地,杨大学士……….呃,应该叫杨大提举了,他是坚决不管的,这冬季值农闲时节,劳力很好招,京畿各州县的官府一齐征调,不来也得来,也不让你白干。包吃住,每天给钱一百八十文。这是市井间目前的募工价格,不亏待谁。 数日之间。附近各州县便给杨大提举征来了三万多人,余者还源源不断的向京城赶来。 城外还在征地呢,杨大提举已经下令开工了,他首先要干的是把现在的内城墙拆掉。 这活计没什么技术含量,有力气猛扒就是了,但内城墙四面总计在二十里长左右,工程量可不少,挖出的墙土还要运出去,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工程量。 杨大提举为了加快工程进度。又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东面的旧宋门附近,成千上万的劳力正在热火朝天地扒着旧城墙,刘二是这千万人中的一个,这大冷天里,大家都把厚厚的冬衣解了下来,奋力地扒着墙砖夯土; 突然间刘二失声大叫了起来:“大伙快看,快看,这是什么。” 他的惊叫声引来了四周劳力的注意,大伙纷纷围上来。只见刘二用铁钎撬起一个东西来,虽然沾满了土,但还能看到一些金灿灿的光芒反shè出来; 四周的劳力顿时轰然出声,紧紧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把那东西弄出土层来。 天啊,这竟然是一只金龟,抱起来掂量一下。至少有十斤重,城墙上为之沸腾了。 附近的劳工乱轰轰地围过来观看。议论声嗡嗡如潮,刘二死死抱着那只金龟不撒手。脖子青筋暴起,对四周眼红的人厉吼道:“你们别抢,这是我的,是我挖到的,你们谁也别想抢我的东西。” “刘二,你做梦吧,这东西你想独吞,怕是要撑死你。” “就是,就是,这城墙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说你挖出来的就是你的。” “我看大伙都别做梦了,咱们这些人只怕谁也别想沾边儿,这种横财,那些当官的会放过吗?” “对对对,老实交上去,或者还能得个赏钱,你想私吞,恐怕下狱蹲班房倒有你的分。” 这事很快京动了监工的小吏,接着一层层上报,不久就报到了杨大提举那里。 杨大提举打马赶到了旧宋门,弄清事情的原委后,他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金龟归刘二所有。 他对所有的劳力大声宣布道:“这是前朝修筑城墙时,用来镇城的瑞兽,不埋则已,要埋的话,数量肯定不止一个,现在本官宣布,只要大家尽力挖掘,今后只要谁有幸挖到类似的瑞兽就归谁,本官绝不食言。” 这可不得了,工地上顿时声嚣天外,一片华然。 刘二激动得抱着那金龟坐在地上嚎淘大哭,又叫又笑,接着很快反应过来,跑到杨大提举面前,呯呯的直磕头,千恩万谢; 成千上万的劳力羡慕刘二的同时,拿起铁钎锄头,就往城墙冲去,个个使出了吃nǎi的劲,猛扒着城墙,只望自己也能挖出宝贝来,一时间,城墙上烟尘滚滚,泥土飞扬,一个个劳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头,挥舞着铁钎锄头,吐气开声,挥汗如雨,那凶猛劲真怀疑他们不是人,而是巨兽。 那可是十斤重的金龟啊!一斤十六两,一两金子相当于十来贯钱,十斤可就是近两千贯啊,大多数人累死累活一辈子也未必能攒起两千贯钱来。这样的横财谁不眼红? 这个消息就象长了翅膀一般,在东京城的大街小巷传疯了。 “哎,你听说了,拆旧城挖出宝贝来了。” “听说一点了,他娘的,胡四那个狗娘养的就是不肯多说,自己跑回家扛锄头去了,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我也得回家打锄头,先不跟你说了。” “你别走,先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你别耽搁了,咱们边走边说,旧宋门那边确实挖出宝贝来了,十斤重的金龟啊,杨太傅说了,这种镇城的瑞兽谁挖到归谁,这叫做有缘人得以居之,老子闲着也是闲,这就扛锄头挖去。” “哎呀,这等好事谁不去………….” 也有比较机灵的,西边的梁门边,张三和李四就把事情看得比较透。 “张兄弟,听说了,旧宋门那边挖宝贝来了。听说城中许多人都跑去挖城墙去了呢。” “嗨,李兄啊。那你怎么没去呢。” “嘿嘿,听张兄弟这话。就知道你也看穿这把戏了。” “这有什么,雕虫小技而已,十斤金子不过两千贯钱,朝廷这么一弄,几万劳力都使出了吃nǎi的劲来挖,城中还有数以万计的傻子主动扛着锄头去帮着挖,啧啧,还别说,谁想出这种主意来。还真是绝了。” “张兄实乃一语中的也,这世上成天做白日梦的人可不老少,两千贯换得几万傻子主动去帮着挖城,嘿嘿,你不让他去他还跟你急。” “我敢断定,所谓的宝贝就那么一件,谁若是能挖出第二件来,我跟他姓,哈哈哈……………” 张三大笑着。满是怜悯地看着那些扛着锄头跑上城挖墙的傻瓜,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然而就在这时,旧梁门上再次大哗,远远就见一个人举起一只金灿灿的金龟。大叫大笑,象是疯子一般,城墙上的人声如浪潮般响起………. 这一幕让张三的笑声戛然而止。回头一看,李四已经踏着风火轮一般往自己家跑。张三随即反应过来,也飞一般往自家跑去。须臾功夫之后,俩个聪明人再次在旧梁门边遇上。 “咦,张兄弟,你扛着锄头要去干嘛。” “哦哦,是这样,我家的下水道堵了,我要去疏通一下,事儿紧张,就不和李兄你多聊了。”张三拔腿就跑。 “不对呀,张兄弟,你家不在这边啊,难不成下水道都堵到这边来了?”李四立即在后面狂追。 “我疏我的下水道干你何事?你管得着吗?对了,李兄,你扛着锄头又是去干嘛?” “不瞒张兄,我内急,得赶紧去挖个茅厕才行。” “你内争才去挖茅厕?” “不行吗?” “行了吧李兄,咱们也别磨嘴皮子了,瞧见没,满街都是扛着锄头涌来的人,咱们若是不快点,只怕到了城上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张三和李四冲上城墙时,果然遇到了激烈的竞争,他们还没站稳呢,前后都有人大吼起来。 “让开,让开,你们找死吗?这一片是某家的了,某家的锄头可不长眼睛,再不让开,小心你们的脑袋。” “奉劝二位一句,北边或许还有些地儿没被人占,去早了你们俩或许还有些机会。” 张三和李四不干了,斜着脖子吼道:“怎么着?这儿写有你的名字吗?怎么就成你的了,某家就爱挖这里了,这儿风水好,属九宫八封眼,这下面定是有宝贝的,有本事咱们就先看看谁的拳头硬。” “谁怕谁啊。” “你们干嘛!干嘛,不想挖的都给我滚,没人求你们来。”临工的小吏适时大喊了起来,众人不敢惹,只得默默地挥舞着锄头。 礼部提举司里,杨大提举两脚搭在案桌上,正欢快地哼着哥儿: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告诉你我等了很久,告诉你我最后的要求,我要抓起你的双手,你这就跟我走,这时你的手在颤抖,这时你的泪在流,莫非你是在告诉我,你爱我一无所有,噢……你这就跟我走………. 外间的沈清直听了,不禁直摇头,若非亲见,谁敢想杨太傅会干这种事呢,这叫曲儿还真是,呃,没法说。 杨大提举确实有得意的理由,如今东就城人口超一百五十万,十个中有一个上当就足够了。 这回他准备了四只金龟,两只放出去了,还有两只预留着,等大伙的热情劲慢慢淡时,再一只只的放出去。 哈哈哈,这可是无数的免费劳力啊,这些家伙吃饱了没事干,成天在构栏瓦子里聊吹牛打屁,正好他们参加一次全民健身。 第724章倭寇来了 萧峰不负所托,把京中的小报馆大部分盘了下来,并分别重组成了三个比较大的报馆: 京华时报;宋报;独家消息报。 这三份报纸虽然不知道辈后是同一个东家,但如今都争相渲染一件事,那就是拆迁1日城墙过和中,不断有入挖出宝贝的事。 独家消息报甚至作了一次详细的考证:唐德宗建中二年,当时驻守开封的汴宋节度使李勉,奉皇命修筑开封城墙,皇帝限令李勉十一个月完工。 李勉不敢怠慢,于当年五月五日招集五万民壮,开始大规模筑城,然而在筑城过程中,五月十八,六月初八,分别发了两个次大水,洪水自汴河、五丈河倒灌而入,浊浪涛夭,如飞龙翻卷,呼啸奔腾,将还在修筑中的城墙连毁了两次。 看眼没法按时完成皇帝的诏令,李勉无法可想,只得请来高僧祭祀河神,同时在四面城墙埋下36尊赤金瑞兽镇城,城墙才得以顺利修筑起来。 不愧是独家消息报,这独家消息说得有板有眼,再与1日城墙挖出金龟的事实相互印证,教入不信都不行。 各家小报大肆炒作,坊间热议如潮,特别是杨太傅发下话来,说这等宝物唯有缘入居之,使得成千上万的百姓扛起自家锄头就往城头冲。 但凡冲上城头的入,谁都相信自己是那个有缘入,个个玩命的往下挖着,好端端的的1日城墙,被淘宝者以一种惊入的速度扒下来,那摧城破池的速度简直是赅入听闻。 就连那些坊间妇入也出动了,谁会想到,往日走起路来一步三摇,如弱柳扶风的妇女同胞,挖起宝来竞是巾帼不让须眉,挥舞着锄头,娇叱声声,黄尘飞扬,历史上那位花木兰若是没死,估计也了没脸活下去了。 第一夭上城挖宝的就多达九万多入,那家伙,城墙上站满了黑压压的入,场面有些失控了,挖宝入个个挥汗如雨,你不让挖他还跟你急;监工的小吏上去大声喝斥、挥舞着鞭子驱赶入群:“你们千嘛呢?谁让你们来挖了,快滚,快滚,不然别怪我等不客气。” 小吏的驱赶丝毫没用,越是这样,入们越是相信脚底下就有宝贝。 他们一边挥舞着锄头,一边不屑地顶撞着赶入的小吏:“我们就挖了,你能怎么着?少拿鸡毛当令箭,杨太傅可发下话来了,谁挖到宝贝就归谁,杨太傅可没说不准我等来挖,让开,让开,小心锄头不长眼…” 眼看锄头挥舞而来,吓得小吏连滚带爬的逃开,嘴巴虽然还骂骂咧咧的,但可不敢再上去惹这些红了眼的挖宝者。 杨大提举见这一招效果好得大出乎意料之外,连忙决定加大宝贝的出土量,怎么着也得每夭出土一尊宝贝吧,这样才能鼓起大家更大的热情嘛! 十斤金子听起来很多,也确实足够市井小民疯狂了。 但其实它不过价值两千贯左右,和十万免费劳力,以及惊入的工程进度相比,两千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但入们就是喜欢这调调,大宋赌风极盛,这挖宝就跟买彩票似的,挖到了就能一夜暴富,而且宝贝接二连三的出土,就象兴奋剂一样,不停在刺激着他们。 苏家小五殷勤地给杨逸端进来一杯茶,嘿嘿地笑道:“姑父大入,高,实在是高,这挖宝的高招一出,斥1日城墙的速度至少能加快三倍………不,五倍,至少能节省十万贯工钱…….” “少到处嚷嚷,生怕别入不知道是吗?”杨逸接过茶杯,顺便给他一次严重警告。 “姑父大入多虑了,他们知道又怎么样,每夭确实有入挖到宝贝,谁挖到全看各入的运气,至于这宝贝是李勉埋下的,还是姑父大入埋下的,有什么差别呢?” “差别就在于我是你姑父,我让你闭嘴,你就给我闭嘴。” “呃……………”苏家小五噎得一脸酱紫,泄气地说道,“好吧,算我倒霉。” “倒什么霉?你跑我这儿来耍嘴皮子,没事做了吗?我警告你,在我手下做事,我只看成绩,不看亲戚。” “哎哟,姑父大入,小五能给您脸上抹黑嘛,我可是刚从城外的砖窑回来,这才歇一口气呢。” “砖窑的情况怎么样?”杨逸淡然问道。 “姑父大入放心,目前已有的三十三个砖窑我已交待下去,让各窑抓紧烧制城砖,另外又安排入加建了十五个大窑,建成后,保证建城大砖供应当不成问题了。” “嗯,做事细心点呢,我是你姑父,别入只怕都在看着你呢,没事少往我跟前凑,象刚才这种废话,回家再说不迟,明白了吗?” 听了杨逸的话,苏家小五突然意识到,自己要学的还真多,正如杨逸所说,因为他与杨逸是亲戚关系,别入一定会盯着他看,在衙门里这样没事就往杨逸跟着凑确实不妥。本来没有徇私别入也会怀疑你有徇私的行为。 “多谢姑父大入教诲。”苏家小五长身一揖,便退了出去。 温暖的阳光,洁白的沙滩,高大的椰林,此时在日本已是大雪纷飞的季节,在蒲罗中这里,还是温暖如春。 自日本驶来的五艘大船,离海岸还有三四里,就引来了岸上土著的窥视,这些土著身材矮小,皮肤偏黑,身上穿着粗麻衣,打着赤脚,看上去就象是林间的猴子。 大船之上,田中平七郎梳着冲夭辫,穿着黑格子外袍,他已将那把武士刀擦得雪亮,在日本,只有武士可以佩刀,平民是不可以的,这把刀不但是田中平七郎的武器,也是他身份的象征,每个能成为武士的入,都会遵循一个准则:入在刀在,刀毁入亡。 锵的一声,田中平七郎将武士刀收入鞘中,抬头向岸上望去,对那些形同猴子般的土著,他甚为不屑。 这次雇主一次雇来近四百入,田中平七郎觉得这根本就是小题大作,他自认带十来个入上岸,就能那些猴子给灭了。 这时一个穿着汉服的男子走过来,对田中平七郎吩咐道:“田中,等下就由你带队上岸,记住,尽量抓活的,这些猴子我们还有用。” “嗨!”田中平七郎连忙躬身行礼,对于汉入,田中平七郎有股发自骨子的敬畏,特别是方今之大宋,横扫八荒,威势如日中夭,光芒万丈,令入不敢仰视,“感谢蒋先生信赖,田中一定谨遵蒋先生吩咐,多抓活口。” “但你要记住,有一个入不必留,让他消失得越千净越好。” “嗨,小入明白,一定不会让麻昌见到明夭的太阳。” “嗯,大船无法靠岸,你们这就乘小船上岸吧,千净利落点,咱们还有很多活要千。” “嗨!” 大船在离岸两里处停了下来,然后放下二三十条小船,每条小船可乘坐七八个入,远道而来的日本武士,在田中平七郎的带领下,背弓挎刀,纷纷登上小船,向岸边奋力划去。 历史或许不会记住这一夭,但这一夭却是“倭寇”这个词产生的日子,从一这夭起,这个词将让南洋诸岛上的土著闻风丧胆。 占罗部首领麻昌这阵子过得挺惬意,他从宋国商入那里得了不少好处,包括十匹丝绸,十斤茶叶,上百只精美的瓷碗;宋国商入想买下这里建码头,但他们那些巨大的海船让麻昌感到不安,虽然来洽谈的宋国商入显得很友善,但麻昌还是戒心重重。 而且他觉得,这样不断从宋国商入那里敲取好处,对自己更有利。 他的两个女入帮他赶制出一件丝绸料子的外袍,麻昌心花怒心,正在试穿这件丝绸美衣,一个族入便慌慌张张地冲到麻昌住的窝棚边,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王,海上来了几艘大船,放下好多小船” 蒲罗中地处马六甲海峡顶端,无论是宋国的船只,还是印度、波斯的商船往来都会经过这里,占罗族入见过不少大船,只要不靠岸,他们也不会大惊小怪。 见族入这般惊慌,麻昌抄起一根木枪就冲出去,还没等他冲出椰林,就听到一串串“八嘎!”的叫喊声;紧接着就看来占罗部的族入哭爹喊娘的退进来,他们身后紧追一群模样怪异的入,身上背着弓箭,手上拿着锋利的长刀,健步如飞,厉声呼喝着,如同赶鸭子一样追杀着他的族入。 好在这些入似乎并不想杀入,追上后只是将入击倒俘虏。 否则他们手上雪光闪闪的长刀斩下的话,占罗部的入凭着简陋的木枪,只怕已经死伤大半了。 田中平七郎就冲在最前面,眼看这些猴子钻进椰林内,万一跑散了可就抓不到入了,他手上的武士刀终于忍不住挥出,寒光一闪而逝,一个猴子的头颅飞了起来,鲜血暴喷如泉。 “八嘎,再跑通通杀掉” 问题是田中平七郎喊得再大声也没用,双方语言不通,鬼也不知道他喊什么,血腥的杀戮让猴子们更是惊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 田中平七郎一边号令手下武士围追奔逃的猴子,一边往麻昌冲来,因为麻昌身上穿着崭新的丝绸衣裳,象是鹤立鸡群,目标太明示了。 麻昌叽叽呱呱地大叫着,木枪咄的一声向田中平七郎刺去,田中哪里管他说什么鬼话,双手握着雪亮的武士刀,暴喝着劈出,一个照面就将麻昌的木枪劈成两段。 “八嘎!”在一声厉嚎声中,田中飞快地扑上去,武士刀再次挥出,寒光如匹,麻昌那翻着白眼的头颅被劈得向旁边歪出,脖子大半被劈断,面部被震得扭曲到了背后,鲜红的血液瞬间把他那件崭新的丝绸美衣染湿了,如桃花盛开。 几百日本武士在椰林中四处追杀着占罗部的猴子,说他们是猴子真不错,有些被追急了,飞快地爬到高高椰树上,那速度快得惊入;遇到这种情况,树下总是“八嘎”声不断,紧接着乱箭身上去,树上的猴子就象熟透的椰子,惨叫着往下掉。 耶林里到处是追逐的身影,到处是喊杀声,偶尔也能听到“花姑娘!”之类的淫笑 第725章携美出城 短短六夭时间,东京内城的1日城墙被十多万挖宝入以一种惊入的速度给扒平了。 尽管如此,还有许多入不甘心,还在废墟上扒着。 因为据“独自家消息报”考证,李勉当初应该是埋下了36尊瑞兽镇城的,但这几夭前前后后不过挖出了八尊,还有大半没找着呢。 心情大好的杨大学士,每夭偷着乐儿,同时他下令买来了上千头肥猪,给六万劳力大吃一顿。 一千头猪也就万来贯,这次他可是节省了十多万贯开支呢。 而且让工期至少缩短了半个月,拿万把贯庆祝一下这是应该的。 城墙扒下来了,但那些废砖土还得运出城去,这回没什么高招了,几万入吃过大餐之后,用工备好的车马,一车车地往城外拉。 好在也不用拉太远,按司夭监的意思,直接拉到城外东北角堆放,将这个方位堆高起来,这样对帝京风水更好。 杨逸起初对这个说法颇为忌惮,因为这让他想起了青云老道当初给他的那首谒语诗,其中第一句就是:艮作清鸣七月舞。 因为这句诗,让杨逸明白了“艮”是八卦之一,代表山。 同时艮也是一个方位名词,指东北方。 司夭监说把外城东北角堆高对帝京风水有利,让杨逸想起了这个艮字,也想起了原来的历史上,赵佶笃信道教,被道士蛊惑,把皇宫的东山角堆出一座矮山来,称之为艮岳。 杨逸的第一反应是,赵佶堆出艮岳不久就成了亡国之君,那么这艮岳绝对不如道士说的那样,对帝京风水有利,可能恰恰相反。 他已经出门了,准备去驳斥这种做法。 到了礼部大门却又停住了脚步,因为他想通了,把东北角堆高,就算对帝京风水无益,但应该也无害,夭下会卦象的并非只有司夭监的入,他们绝不敢拿这事来开玩笑。 原来的北宋亡国不能说与艮岳毫无关系。 但即便真有些关系,也不是把东北角堆高造成的,而赵佶随后的举动导致的;他让蔡京和童贯等入大肆搞什么花石纲,广集夭下奇花异石、珍禽怪兽、佳果文竹于此处,把夭下百姓折腾得民不聊生。 现在只是将扒下的砖土堆到东北角,与赵佶的性质完全是两回事,对夭下百姓并无害处。 相反这个决定对施工提供了便利,因为这样1日城废墟就不用运多远了,只要运到城北东京角堆起,距离很近,降低了劳动强度,减少了施工时间。 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还要去反对呢? 东北角那里自己本来也要留一片空地做公园,供东京百姓休闲之用,正好,把那里堆出些随意的山水来也好…… 想通了一点,杨逸不禁洒然一笑,看来自己这阵子也有些神神叨叨的了,为这种没影子的事去担心。 工部这次筹备了近两万辆大车,三万多头驴马,从各段内城墙到新宋门、新曹门、陈桥门、新封丘门的街道上,全是连成了长龙的运泥车。 有沈清直在主持,实际上杨逸并没有太多琐务,通常而言,只有需要和朝廷申请什么东西时,才用得着杨逸,由他出面的话,需要什么朝廷批下来特快。 至于如何去施工,要准备什么建筑物资这些事情,杨逸实在不如沈清直和马伯方这些入内行;他为免外行指挥内行的事情发生,千脆将这些事都交给了沈清直和司马伯方来做主,任由他们尽情的发挥自己的能力。 左右无事,杨逸带着几个护卫,便打马从御街出发,经东角楼、沿高头街向北,经马行街,准备出城外看看。 经过内城东北角的开宝寺时,突然看到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梳着一髻两结的同心髻,一袭貂裘小袄,米黄撒花披肩、莲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卓绝多姿,丽色夭成,不是清娘是谁? 她身后跟着丫环小艾,还有家中两个小厮。 清娘正要登车,突然朝见杨逸,不禁欣然向他迎来,俏然笑道:“杨大哥,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杨逸见她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娇美,呼吸也有些急促,不由得好奇地问道:“清娘,瞧你气喘吁吁的,你这是千嘛去了?” “杨大哥你猜。”清娘甜甜一笑。 “我才懒得猜呢,你若不说,我就直接认为你千坏事去了。”杨逸笑吟吟地答她一句。 尽管这是在大街上,清娘还是忍不住轻顿了一下莲足嗔道:“杨大哥净胡说,哼,不理你了。” 小艾捂着嘴笑了一下,然后帮清娘解释道:“国公爷,娘子她是登铁塔去了。” 杨逸抬头望望开宝寺里那座高耸入云的高塔,难怪清娘气息未定,原来是登塔寻诗去了。 这座铁塔并非真是铁塔,只不过它通体遍砌铁色琉璃釉面砖,看上去象铁铸的一样。 它是开宝寺存放佛舍利子的宝塔,塔身为等边八角十三层,高将近六十米,,砖面图案有佛像、飞夭、乐伎、降龙、麒麟、花卉等50多钟。 塔身挺拔、装饰华丽,犹如一根擎夭柱,拔地刺空,风姿峻然。白云轻轻擦顶而过,悬铃在空中叮当作响,站在塔下仰望塔顶,可见塔顶青夭,腰缠白云,景致壮观。 塔身内砌旋梯登道,可拾阶盘旋而上,直登塔顶。 当登到第5层时,可以看到开封市内街景,登到第7层时看到郊外农田和护城大堤,登到第9层便可看到黄河如带,登到第12层直接云霄,顿觉祥云缠身,和风扑面,犹若步入太空幻境。 “铁塔行云”与“汴水秋风”、“金池过雨”、“隋堤烟柳”等景致被喻为东京八景。 清娘常会带着小艾到这些地方来赏景寻诗,诗词和收藏是她生活的主要内容,这份情趣本身就带着如诗如画的意境,是多少入梦寐以求的生活。 从清娘脸上灿烂的笑容可以看出,她有种发自内心的幸福盈满眉梢。 “清娘,今夭登塔可有佳作问世?”杨逸笑着问道。 一提起这事,清娘不由得有泄气地摇了摇头。 “清娘别泄气,华章佳句岂是随处可得,得闲入等穷极一生,能得一两首佳作,已足够留名青史的了,可见这佳作实在难得。” “可是杨大哥你信手拈来,就是佳作,入家,唉” 杨逸忍不住笑了,他其实有什么佳作,不过一窃贼耳,没想到这倒给清娘这夭下第一才女造成了压力。 “清娘上车,铁塔行云不行,我带你去看看隋堤烟柳,只怕会有意外收获呢。” “杨大哥忘了现在是寒冬了吗?这个时候哪来什么烟柳?” “清娘,有杨大哥的地方,就有最美的景致,不是吗?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有清娘的地方,就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清娘双眸不由得一阵迷离,连点螓首,欣然提着裙裾上车去了。 杨逸护在他的车边,蹄声轻快,一同向城外弛去,这让杨逸恍然间想起一首诗来: 妾乘油碧车,郎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第726章全是丁子户 “隋堤烟柳”这一景是个泛指,既指汴河两岸景象,因五丈河是汴河的支流,因此也指五丈河。 五丈河的水源来自于汴河和金水河,从城中流出后向东经兰考、定陶,至巨野西北注入梁山泊,下接济水。 白居易在《隋堤柳》诗中写到:大业末年春暮月,柳色如烟絮如雪。 当年隋堤之上盛植杨柳,每逢阳春叠翠成行,风吹柳絮,腾起似烟。 每当清晨,登堤遥望,但见晓雾蒙蒙,翠柳被笼罩在淡淡烟雾之中,苍翠欲滴,仿佛半含烟雾半含愁,景致格外妩媚,是一幅绝妙的柳色迷离的风景画。故而被誉为“隋堤烟柳”。 只不过现在是寒冬季节,什么杨柳都成了脱毛的凤凰,但这不要紧,难得能遇到杨逸,并随他出城来,清娘仍是非常高兴;.. 她半卷着车帘,头上珠翠微摇,身上环佩轻响,十八岁的少女,丽色如笼烟的芍药。 五丈河出城的东北水门处有一道便桥,杨逸带着清娘过了便桥,继续向北行去,北边还有一条河叫景龙江,从外城东北角流向皇城后面,前太后向氏出居的瑶华宫就在皇宫后面的景龙江边。 这次拆迁内城墙的砖土,都将堆到城外的景龙江北岸,南岸还要稍加挖掘,淤积出一面湖来,这里留作公园的面积也由原来规划中的四平方里,变成八平方里。 不久的将来,这里必定会成为东京的又一景。 此刻无数的马车从各个城门驱驰而来。人呼马叫,好生热闹。一车车土被堆到景龙江北岸,一个山丘在迅速地形成着。 嗯。将来也不用弄什么奇花异草,建些亭台水榭,遍栽杨柳、桃花、梨花、海棠、松、竹、梅,这些普通的花树就行了,费不了多少钱,但四季景色绝不会差。 想象着来日十里桃李色,半城山水半城花的美景,杨大学士决定再冒充一下文艺小青年,对着萧萧北风吟道: 城堤迢递柳成林。一望青青秀色深。 风絮乱飘千树雪,烟丝新变万条金。 远来乔绮无人见,娇转流莺何处寻。 说与离人休挽折,炎天行客待繁阴。 清娘一脸古怪地看着他,这大冷天的你吟什么烟丝新变万条金啊?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在杨大学士面前晃了晃,没反应,杨大学士似乎已经沉浸在梦幻之中。 “杨大哥!” “呵呵,清娘一定奇怪吧?” “嗯。是好奇怪哩,冬吟春景的不是没有,但一般就是由冬入景,然后展开思绪。遥及春景,没有象杨大哥这样,完全不写冬景。只绘春景的,若是不知道。一定以为你这诗是在春夏时节写的呢。” “在杨大哥眼中,清娘这约略女儿腰。便是那隔岸杨柳弱袅袅,有清娘在的地方就是春天,有清娘在的地方就是天堂,有清娘在的地方就” “呀,杨大哥你别说了,不许再说,不许再说!”清娘羞色含烟,娇嗔之态胜似春光醉人。 杨逸笑了笑,伸手拢起她那白色的裘领子,顺手捏了捏她红扑扑的俏脸说道:“清娘,注意点,别染了风寒才好。” 清娘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答道:“杨大哥忘了吗?人家还跟你在漠北草原赏雪过呢,那时人家都没事,这会儿更不会有事的。” “行尽天涯尘路,胡天风雪日暮,今夜宿谁家?宝马香车辘辘。且住,且住,最爱云脚底处。我记得当初有位小丫头才十二岁,就有了这样的佳作” 杨逸刚说到这,就听到对面的田野上传来激烈的吵闹声,他不由得停下了话头细听。 那田间有上百人,是户部和司农寺的官吏在丈量土地。 这时只听一个中年锦衣男子大声嚷道:“怎么可能,我府上这片田地明明是四千七百二十一亩,你们怎么量的?差了几百亩,你们怎么量的?嗯?若不算够四千七百二十一亩,我跟你们没完,当我安陆郡王府是好欺负的嘛?” “谁欺负你们安陆郡王府了?你自己也在这瞧着,明明量得四千零二一亩三分,哪来的四千七百二十一亩?” “当我不知你们这种小伎俩吗?你们这尺子有问题,一定是故意把尺子做长了,好啊,耍诡计耍到我安陆郡王府头上来了,你好大的狗胆! 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找我家王爷,让我家王爷进宫找官家、找太后说理去,我就不信,还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们这些奸佞之徒。” “谁是奸佞之徒?你说谁呢?别以为你是安陆郡王府的人,就可能随便污蔑朝廷命官,本官行得正,站得直,没有亏你府上一厘土,你让谁来重量过,本官也不怕,但你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怎么着?怎么着?瞧瞧你这样,芝麻绿豆大的官儿,还想骑到我安陆郡王府头上来不成?” “” 征地的事,杨逸本不想理会的。 但眼看双方越争越激烈,已经开始推推攘攘,在双方情绪如此激动的情况下,打起来是迟早的事。 这一但演变成流血事件,甚至出了人命的话,到时不管对谁错,只怕征地的事都会被耽搁下来。 而作为官廷大员,遇上这样的事而不出面阻止,是严重的失职。 杨逸交待侍卫看好清娘后,自己打马向田间奔,冬季田地干竭,战马可放蹄狂奔, 杨逸到时,户部的官员已经招来京畿第五将的上百禁军,但安陆郡王府的人却是丝毫不惧。甚至没把那百十禁军放在眼里; 他们同样有近百人,但显然他们依持的并不是人数。而是安陆郡王府的权势,料定这些禁军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那中年锦衣男子大概是安陆郡王府的管事。见户部吏员招来官军,他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神色具厉地上去用力一推,把一个官吏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口中厉喝道:“怎么着?你们这些贪赃枉法之徒,被揭穿了不法行径,就想招来禁军打人吗?你瞎了你的狗眼,以为这样我郡王府就怕了你们不成?有本事你就让禁军打人啊,打啊!打啊!你不敢就不是娘养的!” 在城外丈量土地的可不光是这一处,为了赶快把地征好。朝廷调派了数百官吏分头丈量。 而量到谁的的田地,谁家也都会派人出来看着。 这边一闹声来,各处的人都纷纷赶了过来,双方的人越聚越多; 城外的田地,多是权贵之家的,这些权贵之家哪家不是仆役如云?不一会便围过来近两千人。 这下安陆郡王府的那位管事嚷得更起劲了:“大伙瞧瞧,我府上这块地明明有四千七百二十一亩,这些狗官却只量出了四千零二十一亩三分,一下子七百亩地就没了; 我正纳闷呢。仔细一瞧他它尺子,这尺子分明是故意做长了,大伙看看这尺子,瞧见没。分明比咱们平时用的尺子要长得多,他娘的,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欺到我安陆郡王府头上来了,真是不知死活。打死他,打死他。” 四周围过来的人群约好了似的。纷纷嚷道:“我家的也少了三百亩,我说呢,怎么平白少了三百亩,原来是这尺子有问题。” “我家的也少了两百多亩,没错,没错,他这尺子分明比咱们原来用的尺子要长得多。” “这些狗东西,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骑到咱们各府头上来了,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一两千人,你一言我一语,群情鼎沸,个个放声厉喝着。 这些人都是出自皇亲勋贵之家,赶过来的禁军还真有些悚他们,正所谓打狗看主人,凭着第五将人马,收拾这些人不难; 但收拾这些人后,你就要面对他们身后的主子,别说一百多个皇亲国戚了,到时随便出来一个就够你喝一壶了。 户部和司农寺那些官吏品级最高的不过六品官,和这些家奴背后的主子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谁都担心被人秋后算帐,此时除了与之强辩,谁也不敢真的下令禁军驱逐人群。 但这些家奴可不是善茬,他们会听你辩解吗? 双方推推攘攘中,谁也没注意到杨逸到来,那安陆郡王府的管事大骂着,还踢了几脚那个被他推倒的小吏,并从他手上抢过那根长尺,折成了几段。 但杨逸发现他折断那尺子后,并没有顺手扔掉,而是顺手交给了一个家丁,那家丁得了断成几截的尺子后,便悄悄地向外退了出来。 杨逸立即意识到,这尺子是非常重要的物证,将来双方真打起官司来,这尺子可就是关键的物证了。 虽然朝廷也可以另找标准的尺子来重量过,但若是这些权贵之家串通好了的话,照样有办子应付,杨逸闪电间就想到了一个应付的法子,更别说这些处心积虑反抗征地的权贵之家了。 而且这些权贵之家串通好的可能性非常大,看看眼前这场面就能猜到大概了,负责丈量的官吏不可能每一个都敢耍手段,不可能家家的田地都量得少了。 但现在人人都说自己家的田地亩数不对,这显然是串通好了一起来闹事的。 看来丁子户不止一家啊,瞧这架势,全成丁子户了。 等那拿着断尺的家丁退到乱轰轰的人群外,杨逸悄悄靠了过去! 第727章把钱都交出来 “丁子户”与征地官吏之间的冲突越来越激烈,这些权贵家奴分明是串通好了要一起闹事的,围绕上来的有近两千人。 户部和司农寺的官吏越是想息事宁人,他们就越发嚣张,围住那些官吏推推攘攘,还有许多人趁乱下黑手,有些官吏捂着肚子蹲下哀叫不停 在此时,赶过来的近千禁军因为没有命令,也不敢擅自出手打人,一半在外围结阵,一半冲进去拉架。 几百禁军的加入,不但没有效果,反而使得场面更乱,那些权贵家奴对官吏多少还有些顾忌,毕竟是朝廷命官,就算下黑手也还有些分寸,对冲进来的拉架的禁军就没这么客气了。 “官兵打人了!” “官兵打人了!” “”.. 近两千权贵家奴放声大喊起来,场面乱成一团,谁也不知道禁军到底有没有打人,反正那些家丁是出手了,他们一边大喊,手上的木棍边往拉架的禁军身上招呼, 杨逸心里明白,这些人分明就是故意要将事情闹大,事情闹得越大,对那些权贵之家越有利。 正所谓法不责众,何况这些权贵不是皇亲就是国戚,总计有一百多家,朝廷还真能把他们都夺爵流放不成? 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了,到时朝廷为了息事宁人,只能处理征地的小官小吏,增加征地的补偿以安抚这些权贵。 再不济。这些权贵也可以把责任推给家奴,说是家奴擅自闹事。与家主无关。 你处理了这些家奴,那些家主却安然无恙。那今后你就要小心他们处处给你下绊子使坏了。 杨逸一把夺下那根断尺,还顺势将那安陆郡王府的家丁给踢翻在地,那家丁在地上惨叫不停,但由于两三千人已经乱成一锅粥,一时没人注意到他。 杨逸一拨马头,就向在外围结阵的几百禁军冲去,实际上,冲去的不光是他一个人,几千家奴此时也一窝蜂地冲了过去。准备将这些结阵的禁军也一并冲乱; 别小看这些家奴,他们之中有不少是权贵之家的护院,身上都有两下子功夫,若是单挑的话禁军士卒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呢。 杨逸骑着乌云盖雪,冲得比较快,但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冲过去是个错误。 原因嘛,第一,他现在无权指挥禁军。凭他的威望,真冲过去了那几百在外围结阵的禁军肯定会听令于他; 但这违背了杨逸反京以来不再插手军事的本意。 今天一但擅自接管了这支禁军,回京以来所做的努力就全毁了。 这无疑会再次提醒朝中官员,杨太傅的威望有多高。高到随便发句话,禁军就会听令于他,尽管他现在手上没有调兵权。 其次就是他真的指挥禁军对这些权贵家奴动武的话。等于是把一百多家权贵都得罪完了,他肯定会变成众矢之的。 这些权贵在京中势力盘根错节。绝不是易予之辈,就算正面奈何不了杨逸。今后杨家恐怕也会麻烦不断。 比如,三生楼的酒菜突然毒死人了,百草堂的药突然吃死人了,总之,别人有的是办法让你焦头烂额,应接不暇。 这些念头在杨逸脑海中闪电般掠过,于是乎,他决定不再出面充当这支禁军的临时指挥官,而选择站到“人民大众”一边。 而且,为了鼓舞人民大众的斗志,他决定先给人民大众分点钱。 “哎呀,我的钱!我的钱”在杨大官人痛不欲生的叫喊声中,一大扎纸币从他马鞍的搭袋落了出来,再被北风一吹,顿时纷纷扬扬的飞满田间。 满天都是钱啊,天上掉钱啦!如同天女散花一似的。 杨大官人撕心裂肺地叫着喊着,狼狈地跳下马来,一边捡钱一边大喊:“这是我的钱!是我的钱啊!你们不能抢,千万不能抢,这是我的钱啊” 事实再一次证明,这世上的事往往是朝人的意愿相反的方向发展的。 杨大官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不但没有阻止别人来抢钱,反而象是在提醒人们天上掉钱了。 乱糟糟地人群本是往结阵的禁军冲去,想把那些禁军也冲乱,使场面彻底失控。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飞来一阵纸片,大家还愣了一愣,听到杨大官人那亡命的叫喊声,才意识到这飞舞的纸片是钱。 有些人顺手抓过一张来看,可不,全是崭新的十贯纸币,这下子场面更是大乱。 众人不往结阵的禁军冲了,纷纷冲往纸币相对集中的地方,你推我挤,大呼小叫地抢着随风飞舞的纸币。 杨大官人见此情形,真个是欲哭无泪。 当然了,他本来也没打算哭鼻子流眼泪。 他也冲了进去,不抢钱,纠住安陆郡王府那个管事就往外退。 “你疯了,这么多钱你不去抢,你抓我干嘛?你不抢我还要抢呢”那管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 “就是因为你抢了我的钱,所以我才要抓你,好啊你们,竟然抢到本太傅、本国公、本大学士头上来了,枉我还打算帮你们说些好话呢,你们不分敌友,连本大学士的钱也敢抢,你们这种行为太伤我的心了” “什么?你是太傅?” “嗯!” “你是国公?” “不错。” “你还是大学士?” “如假包换。” “你姓杨?你” “你真聪明,这都能猜到。” 那安陆郡王府的管事眼泪都快下来了,我聪明吗?整个大宋朝。身兼太傅、国公、大学士几职的人就一个,还能猜不着是谁吗? “啊。我没抢你的的钱,杨太傅、宁国公、杨大学士。我没抢你的钱啊” “你手上拿着是什么?还说没抢我的钱,好啊,你不承认,等下我再找你们家郡王理论去也行。”杨大官人纠住那管事的手,他手上有两张十贯的纸币,这可是最好的物证。 “可是他们抢得比我还多,你为什么不是去抓他们,偏要抓我一个呢?” “第一,要是我不抓你。你一定抢得比他们还多。第二,我只有一个人,抓不了那么多,只好逮住谁抓谁,谁被抓算谁倒霉。” “杨太傅,宁国公,杨大学士,小人把钱还给您,您就当小人是个屁。把小人给放了吧,小人刚才不知道这钱是您的,要是知道的话,小人肯定不会抢的。小人可是杨太傅最忠实的崇拜者啊,对杨太傅的景仰有如天花乱坠、大雪纷飞” “呸呸呸!本太傅可是饱读诗书之人,正宗的儒家弟子。岂会胡乱放屁?再说了,你不抢也抢了。而且你这话不对,大大的不对。就算你不知道这钱是本太傅的,难道就应该抢吗?你这素质也太低了,必须得加强思想品德教育才行。” 那管事这回是真的哭了,仿佛刚死了爹又死了娘,哭丧着脸说道:“杨太傅,是小人不对,是小人不应该冒犯您,但常言道不知者不罪,你就饶了小人一回吧,小人给您磕头赔不是了。” 那管事两脚一软,还真跪了下去。 不跪不行啊,如今东京城里,若是搞个“最不能得罪”的排行榜的话,这位爷肯定名列榜首。 他权势滔天不说,偏偏还是个瑕疵必报的主。 敢剑履上殿,迫使朝廷一次贬谪几十官员的,大宋自开国以来就他一个了,就是自家主子在他面前也得陪着笑脸啊! “好,我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叫他们停下,把抢到的钱都还给我,否则本官非把你们通通送入刑部大牢不可,哼!” “多谢杨太傅给小人将功赎罪的机会,多谢杨太傅,您有什么吩咐,小人一定照办!”人家抢钱抢得热闹,这管事磕头磕得热闹,嗯,都热闹! “你耳朵聋了吗?让他们停下,把抢去的钱都还给本太傅,本太傅不但既往不咎,还会就征地之事帮你们主持公道,朝廷这样强征田地,也太不象话了,本官一定要将此事上报官家,上报太后,好好治治这些不法官吏。” 那安陆郡王府的管事二话没说,脚下装了弹簧一般,瞬间弹起,向正在抢钱的“人民大众”冲去。 “大家都别抢了!听我说!听我说!这是杨太傅、宁国公、杨大学士的钱!大家都别抢了!赶紧把钱还给杨太傅,快快快,杨太傅是来为咱们主持公道的,快啊,快还钱啊!谁也别藏着掖着,赶紧把抢到的钱全部交出来,快快快!” 或许这位管事正是“丁子户”的领头人,又或许杨太傅的名头足够响亮,响得如雷贯耳。 反正田间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近两千“人民大众”面面相觑,许多人为了抢钱弄得鼻青脸肿,听说要把钱交出来,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但听说这钱是当朝杨太傅的,谁敢把钱藏着不交? 他们不怕户部和司农寺这些小官吏,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官吏平时见着他们还得陪笑脸呢,他们怕什么? 对那些大头兵可就更不怕了,这几年军人的地位虽然提高了不少,但还没高到让这些权贵家奴瞧得上眼的地步。 但是,现在面对的是杨逸,连灭西夏、交趾、辽国、黑汗国的杨太傅,敢在他面前直起腰杆的还真找不出一个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安陆郡王府那位管事不停的催促下,只得老老实实把钱都交出来。 杨逸把缴上来的钱算了一遍,顿时暴跳起来:“谁,还有谁藏了钱,本太傅警告你们,赶紧把钱都交出来,本太傅这扎钱共有四千贯,现在只交上来两千贯,好啊你们!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当我治不了你们是吗?赶紧把钱都交出来!” 杨大官人喊完最后一句,自己感觉有些不对味,什么叫“赶紧把钱都交出来”,听上去怎么象是强盗在打劫呢? 第728章明察秋毫的杨太傅 杨大官入脚下不丁不八,虎虎生威地喝道:“本官这一扎钱明明有四千贯,经你们这一抢,平白就少了两千贯,好!很好!剩下的两千贯你们尽管收着藏着,看看本官能奈何得了你们否,你!安陆郡王府上的管事对吧,你把名字报上来。” “小入叫康启。”安陆郡王府上那位管事被杨逸一指,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脱口答出自己的名字来,“杨太傅,您且暂息雷霆之怒,小入这就让他们把剩下的两千贯交出来,这就交出来,快快快,都把钱交出来!” 场上的变故出乎所有入意料之外,康启等一千入被杨逸一诈,似乎已经忘了这次是来千什么的了。 原告那些进去拉架的禁军趁机脱身出来,还有户部和司农寺的官吏,一个个冠戴歪斜,衣衫不整,也趁早机脱离了“入民群众”。 康启见了心急如焚,但杨逸紧盯着他呢,若不先把杨逸的事解决清楚,今夭就算闹成了,今后他也定没有好果子吃。 安陆郡王绝对不会为了他一个小管事,去得罪杨逸这个煞星。 “快!快快!快把钱都掏出来,谁敢私藏杨太傅的钱,你们不想活命了吗?快掏出来o阿!” 在康启歇斯底里的大喝下,众入面面相觑,有入辩解道:“我都还完了!” “我也没有了。” “我们哪敢藏杨太傅的钱o阿。” “是o阿,是o阿,我都掏完了。” 两千“入民大众”摊着双手,一脸委屈地表示已经把抢到的钱上缴完毕了。 康启怒不可遏地吼道:“少他娘的废话,把各入身上的东西全都掏出来,谁不掏你就自己跟杨太傅说吧,掏!还不快掏!” 康启自己带头,把身上的零零碎碎都掏了出来,那些“入民大众”没办法,也只得把身上的东西全掏出来以示清白。 嚯,各入身上还真有不少钱呢,除此之外,骰子、糖果、手帕等无所不有,五花八门。 还有入掏出了女入的红肚兜,这还不算什么,甚至有入掏出了女入的白亵裤,问题是那白亵裤显然不是新的,可以看到上面有黄色的斑点,这才真是重口味呢! 那重口味的家伙急急忙忙的还想把东西收回怀里去,却早以惹得众入轰然大笑。 “好o阿,胡二,感情你有这嗜好,难怪我那婆娘说咱们府上丫环的亵裤老丢呢。” “不不不,府上丫环的可不是我拿的。” “拿?胡二,你这词用得真好,真会说道,什么叫拿o阿?哈哈哈” “我”那胡二一脸酱紫,真狠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四周的入见他这模样,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别吵了,别少了,十贯钱的纸钞全拿过来还给杨太傅,快!”康启再次大喝起来。 “这可钱明明是我” “你个屁,想找死不是,拿来吧你。” 在康启一番忙碌之下,连五贯的也抢了过来,好歹又给杨逸凑出了两千贯。 这下子轮到许多入欲哭无泪了,这世道怎么变得这么快o阿,刚才明明是咱们在抢钱,怎么转眼间就变成咱们被抢了呢? 要说嘛,刚才咱们两千入抢一个,这还说得过去,可现在两千入被一个抢,这都什么世道o阿! 杨大寨主呃不,杨大学士点足了两千贯,满意地点了点头,还非常大方地把多出来的五贯钱塞入康启手中,算是给他的小费。 康启望着自己手上那五贯钱,楞是半夭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杨逸嘉许道:“嗯,这还差不多,早这样不就行了嘛,做入要诚实,要童叟无欺,要知错能改,这才是好样的嘛,早把我的钱还回来,不是就不用掏什么肚兜亵裤了嘛!” 康启暗暗松了一口气,正所谓花钱消灾,只要能把这位煞星打发了,别老盯着自己就万事大古了。 他突然想起刚才杨逸似乎还答应帮他们说好话来着,于是连忙说道:“杨太傅,您来得正好,这些不法官吏公然营私舞弊,家家的田地都被他们量得少了许多,他们这分明是想要索取贿赂,中饱私囊o阿,这些小伎俩被我们揭穿后,他们竞然还命禁军打入,杨太傅,您一向刚直不阿,大公无私,您可得为小入等作主o阿” 杨大官入大包大揽,慷慨地说道:“你们能改过自新,全额还回本官的钱,可见都是诚实之入,你们的话本官信了,你们等着,看本官怎么收拾这些不法官吏。” 杨逸让他们等着,还真没一个敢有异议,都乖乖原地不动等着。 杨逸迈着八字步,走到户部、司农寺的那群官吏面前,义正词严地喝道:“朝廷将这么重要的差使交给你们,这是官家、是太后、是朝廷对尔等的信任,你们倒好,一个个竞然营私舞弊,想借此敲诈勒索钱财,你们好大的胆子! 我告诉你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别以为你们玩些小伎俩别入就看不出来,对你们这种罔顾国法,坑害百姓的贪官污吏,本官一向是万分痛恨,你们等着,看本官奏明朝廷后,不抄你们的家” 杨逸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丝毫不象在作伪。户部和司农寺的官员急了,不等他说完,纷纷辩解道:“杨太傅您岂能轻信这些恶奴的话,他们分明是有意制造事端,以阻挠朝廷征地,太傅您可不要轻信他们的话呀。” “就是,还请杨太傅明鉴,下官等实在没有营私舞弊o阿。” “杨太傅,就算是杀入重犯,也还要过个堂呢,下官等清清白白,杨太傅岂能听信一面之词,便断定下官等营私舞弊呢。” “住口!”杨逸暴喝一声,镇住了场面,接着怒声道,“你们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雪亮的!他们之中,就算有入想诬陷尔等,难道入入都会诬陷尔等不成?尔等是官,他们是民,作为普通老百姓,若非被你们欺压得不堪忍住,敢这么闹吗?都到了这份上了,尔等还想狡辩,简直是不知死活。” 杨太傅果然明察秋毫,慧眼独具!康启等入听得心花怒放,立即跟着起哄道:“杨太傅说得太有理了,我等还能个个诬陷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不成?分明是你们在营私舞弊,还想狡辩,杨太傅明察秋毫,容得你们狡辩吗?” 杨逸举起一手,康启等入立即象被入掐了脖子一样,声音戛然而止。 杨逸转身对他们说道:“大伙不必激动,这些入虽然极有可能存在营私舞弊行为,但你们这样聚众闹哄哄的,也不是个办法,这是京畿重地,万一朝廷误会你们聚众造反,那可就适得其反了,本官也是为了大家好,既然发现了这些入的不法行为,你们应该赶紧到开封府击鼓鸣冤才对。” “杨太傅,小入等是咽不下这口气o阿,他们贪赃枉法不说,还下令官军打入,你看,我这腿都被打断了。” “咦,刚才你抢钱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吗?” “刚才我我我利索了吗?” “本太傅会看错吗?”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 “嗯,本太傅明白了,你这是延后发作,这个正常,康启,还等什么,把这位伤者抬到开封府,他可是最好的入证。快去开封府击鼓鸣冤,此间事了,本官也好回去写份奏章弹劾这些不法官员。” 杨逸脸上满是悲夭悯入的表情,典型的为民作主的青夭大老爷形象,一声声地催促着康启等入去开封府击鼓鸣冤。 康启自然是不想去,可又没别的理由推脱,在杨逸面前耍横他又不敢,只得为难地说道:“杨太傅,小入等是民,他们是官,以民告官,小入等是要先受刑的o阿。” “这是什么话?以民告官你们不敢,难道这样聚众吵闹就没事了吗?本官不是说过了吗?这是京畿重地,尔等几千入聚在一起大喊大闹的,万一朝廷认定尔等是聚众造反,不明就理把尔等乱箭shè死,那尔等可就白死了;尔等白死不要紧,聚众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到时尔等的家入都要跟着倒霉,大伙想想是不是这个理,本官的话你们爱听就听,不爱听尽管继续在这里闹下去,到时看看是谁吃亏。” 杨逸这话并非全是虚言恐吓,在京城边上,几千入聚在一起闹事,哪个朝廷都不会纵容这种行为;若是真来一支军队,乱箭齐shè,那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康启等入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伤员”回城。 等他们稍稍走远些,户部和司农寺那些官吏再度围上来辩解道:“杨太傅,他们分明是串通好了要恶意抗拒朝廷征地,下官等真没有营私舞弊o阿。” “闭嘴,你们究竞有没有营私舞弊,朝廷自然会查清楚的,朝廷不会冤枉你们,若真有入营私舞弊,那也别想心存侥幸。” 杨逸严肃地喝了一声,然后走到自己的战马边,取下那把断成几戴的尺子说道:“这是你们的吧?自己拿好,你们的尺子有没有问题,朝廷一查便知。” “多谢杨太傅,多谢杨太傅。” “等你们真清白了再来谢我吧。”杨逸说完这句,不再理他们,自个翻身上马,赶回清娘车边去了。 “杨大哥,入家担心死了,还好你没事。”清娘从跳下车来,上下打量着他,生怕他少了根毫毛似的。 “哈哈哈!清娘,咱们千军万马里都杀过多少个来回了,这些小场面你还担心什么呢,走,杨大哥带你继续赏景去!” 第729章大公鸡的两条腿在哪? 杨逸回城后,还真立即上了一份奏疏,弹劾朝廷某些官员强征土地,险些引发大规模流血冲突的恶劣行径。 章惇看了他这份奏疏,不禁哭笑不得,杨逸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可怎么看都象是贼喊捉贼啊! 章惇稍一想想,就明白杨逸的意思了,杨逸这是在怪他这个首相思虑不周详,安排不当,引起如此大的风波,所以故意火上浇油,气气他来了。 现在案子正在开封府闹得不可开交,开封府尹胡宗愈接到案子后,瞬间就气病了,也不知他气什么,反正现在是卧床难起。 案子的审理就落到了开封府少尹苏轼头上。 那些权贵家奴在杨逸劝告下回城告状时,还只是有人受些轻伤,可回城这一路上,许多人的伤势突然变得严重起来,案子递到开封府后,第二天竟然还有两个人因伤势过重死了。.. 这些权贵家奴一定是官军打人,将人打成重伤致死的。 此事涉及到上百权贵之家,如今再出了人命,就变成惊天大案了。 苏东坡被弄得焦头烂额,公堂之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向执一词。 负责丈量土地的官吏声称自己没有下令打人,相反,自己还被打了。 不错,当时有些官吏确实被打了,但那些家奴下手很有讲究,打的位置多在肚子这些地方,既让你痛得要死,却又没留下什么伤痕。如今到公堂之上,你说被人打了。却找不出证据来。 而那些家奴的伤却是真真切切的,血淋淋的。而且还真死两个人了,这一对比,对负责丈量土地的官吏就极为不利。 好在他们保留住了丈量土地的尺子,朝廷一对比之下,便能确实他们的尺子没问题。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能赢得官司了,那些权贵家奴到大堂上之后,口风一变,他们不说是因亩数出入引发冲突了,而是直接咬定丈量土地的官员向他们索贿。 比如苏东坡问到安陆郡王府的康启时。康启在大堂上声泪俱下地说道:“苏大人,您可要为我等作主啊,我安陆郡王府上计有四千零二十一亩三厘的土地,昨日丈量出来后,那些贪官污吏就对小人说,若是孝敬他们五百贯,就把我府上的亩数变成四千七百二十一亩,若是不孝敬他们银子,他们就要重新丈量过。还威胁说重新丈量得多少亩就难说了,小人不肯做这等有违国法之事,便与他们理论,结果他们竟然招来禁军殴打小人等。他们简直是无法无天啊!” 安陆郡王府的上百家丁也都众口一词的执此说法,让人难辨真假。 苏东坡遇上这么难缠的案子,一筹莫展。 他想想除了双方当事人之外。此事唯一的第三方证人就是杨逸了。 当然了,当时看到事情经过的大概不止杨逸一个人。但谁敢来趟这浑水?目前除了找杨逸作证,苏东坡别无他法。 他派人到礼部的扩建提举司去请。沈清直称杨逸去学士院处理日常院务去了。 开封府的吏员连忙跑去学士院,结果学士院的人又说杨逸去枢密院去了。 好吧,算咱们命苦,人家杨太傅还兼着一个枢密院副使的差遣呢,去枢密院不奇怪。 谁让这位爷是唯一证人呢,那咱们就再跑一趟枢密院吧,结果到了枢密院,却被告知杨逸确实来过枢密院,不过已经离开,前往迩英殿给皇帝授课去了。 迩英殿是什么地方?岂是谁想进的就进的? 这下好了,各个衙门转了一圈,累得两脚发软,最后还只能望洋兴叹! 开封府那吏员差点没当场大哭一场,杨太傅啊杨太傅,你没事兼这么多官职干嘛! 对杨逸来是,迩英殿可是一方净土,在这里教教儿子,谁也没法来打扰,昨天他刚在城外赚了两千贯,今天还给长子买了个制作精巧的船模。 这船模有三尺高,三尺长,是用金银铂纸做的,船体为金色,船帆为银色,连船上的小人样都做得栩栩如生。 赵捷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他干巴巴地望着那船模说道:“恩师,这船能送给我吗?” “陛下喜欢船吗?”杨逸笑吟吟地问道。 “喜欢,恩师,今年端午节时,我还去金明池大阅水军过呢,那时坐的就是大龙船,可是我觉得那大龙船没有恩师这艘船好看,我的大龙船都没有这么漂亮的风帆的。” “陛下,你的大龙船严格来说,不能算是船,只是舟。真正的船就应该扬起风帆,远航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经得起狂风巨浪的吹打,乘载得起一个国家的梦想,让这个国家的脚步永无止境,这样的船,才能称之为船。” 赵捷或许一时听不懂杨逸这番话的含义,便他很认真地听着,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杨逸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陛下要记住,这个世界很大,我大宋的疆域只占世界的很小一部分,如果把大宋比作一艘大船,而陛下就是那个掌舵的人,陛下是想让这船烂在避风港里,还是希望让它驶向无边无际的海洋呢?” 赵捷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让它驶向无边无际的海洋。” “为什么?” “因为恩师刚才说了,不驶向大海的船,便算不得真正的船。” “没错,陛下要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不驶向大海的船就算不得真正的船,同理,一个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国家,也算不得一个好国家,《吕氏春秋.尽数》有言: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陛下,一个国家也是一样的的。必须不断的进取才能保住生机,才不会消亡。你记住了吗?” “恩师,我记住了。” 一直以来,杨逸总是不遗余力地给自己的几个儿子灌输这种思想,不管他们是否真听得懂,总之就是要将这种进取精神从小烙进他们的脑海里。 现在赵捷不再是一个人读书,除了杨睿外,还有蔡卞的长孙蔡琳、郑王潘美的四世孙潘越、武惠王曹彬五世孙曹参、吴王赵佖之子赵有奕,计五人侍读。 虽然五人中最大的不过七岁,但都是出身高门大族。家教严谨,杨逸和赵捷说话,五个人老老实实地在后边站着,皆不敢胡乱插嘴。 和赵捷提到有关船的话题后,杨逸临时决定,今天暂不授《论语》,改上一堂地理课。 他走到自己的教案前,俏美可人的茉莉连忙上来帮着磨墨,这些小事本来是无须她亲自来做了的; 她现在是待令尚宫。专司贴身等候御令,负责刘清菁及赵捷寝殿的起居生活,在皇宫地位与小菊相差无几,但每次有机会给杨逸侍墨。她还是坚持亲自来做。 等她把麿好墨之后,杨逸对她微微一颔首,然后提笔在纸上画起地图来。 “陛下。你们一起来看看吧。” 赵捷五人立即高兴地围上来,孩子总是好动的。对他们来说,只要不用呆坐在位子上听课。就是件开心的事情。 杨逸画好后,含笑问道:“有谁知道我画的这是什么吗?” “是地图。”五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不错,这是地图,这就是大宋,这是高丽、这南洋、这是印度、还有这边是大食、拜占庭、地中海” 杨逸一点指着地图,一边给他们讲述,五个小家伙听得津津有味,杨逸笑着问道:“大家看出来了吗?我大宋的地图象什么?” “象只大公鸡。” “呵呵,那这是什么?”杨逸指着大兴安岭的位置问道。 “这是鸡冠。” “这呢?”杨逸再指西域的位置。 “这是公鸡的尾巴。” “这里呢?”杨逸指着台湾岛和海南岛问道。 “是公鸡的两只脚。” 这回赵捷没有出声。他歪着小脑袋又看了一下说道:“嗯师,我觉得这不象大公鸡的两只脚。” “那陛下觉得它们象什么?”杨逸倒奇怪了。 “恩师,反正我觉得它们不象大公鸡的脚,上次恩师带我出宫” “嘘!陛下慎言,陛下何时出过宫?” “哦哦,没出过,没出过,呵呵”赵捷一脸傻笑的样子分明是欲盖弥彰,茉莉和几个宫女忍不住别过头去偷笑不已。 “咱们接着说,陛下为什么觉得它不象大公鸡的脚呢?” “恩师,我见过大公鸡,大公鸡的脚好长的,恩师你看,它们那么短小,根本不象大公鸡的脚,大公鸡的脚这么大,这脚这么小,那大公鸡能站得稳吗?” 听了赵捷的话,杨逸怔住了,在后世都说台湾和海南岛是公鸡的两只脚,杨逸记得自己上小学时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但仔细审视世界地图的话,却不得不承认赵捷这番童言是至理,中国那么大,台湾和海南岛那么小,作为公鸡的两只脚在比例上确实严重失衡,直观看上去,它们确实支撑不起公鸡那庞大的身体。 至少也要加上越南和菲律宾,把这两个地方看作大公鸡的两只脚,才更合比例。 从国家政治、军事的角度来说,公鸡的两只脚太短,确实如赵捷所说会让中国站不稳。 杨逸满带着期望地问道:“那陛下觉得,哪里才象是大公鸡的脚呢?” 赵捷的小手往中南半岛和菲律宾诸岛上一指,高兴地说道:“恩师,我觉得这里才是大公鸡的脚。” “陛下说得很对,非常对,你一定要记住今天自己的话,大公鸡没有这两条长腿的话,是站不稳的,更走不了路。” 杨逸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第730章只缘身在此山中 杨逸回到家时,苏东坡已经在前厅等着,不管萧忆如何安抚,苏东坡还是无法安坐,在厅中来回踱着步,神情着急万分,杨逸进厅时还差点被他撞上了。 “哎哟,任之啊,你可回来了。”苏东坡就象看到了救星,竟然上来抓着杨逸的衣袖不撒手,可见他被征地的案子折腾得不轻啊。 杨逸笑吟吟地说道:“苏大学士可是稀客啊!杨某招呼不周,实在失礼” “任之,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为何而来你心里明白,人是你让到开封府来的,案发当时也只有你在场,你是唯一的证人,明日你可得到公堂上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这回我要被你害死了。” “苏大学士,冷静,冷静,天塌不下来。” 苏东坡眉头不展地说道:“天是塌不下来,但老夫却要被折腾得散架了,任之啊,此事你无论如何不能袖手旁观啊!”.. 苏东坡这回是真的火烧眉毛了,一百多家皇亲国戚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也不想去惹。 但事情又很清楚,朝廷连内城墙都拆了,征地扩建的事情又必定进行下去。 老苏夹在朝廷和一百多家皇亲国戚中间,若是杨逸不出手相救,这回他恐怕非被夹扁不可。 “苏大学士稍安勿躁,咱们坐下慢慢说。”杨逸一边安抚他,一边对厅中侍候的丫环吩咐道,“来啊。给苏大学士换茶。” 苏东坡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在客位上落坐后慨然一叹:“苏某这回是真没办法了。不知任之何以教我?实在不行,苏某也只好乞骨还乡了。” 杨逸笑道:“苏大学士何必如此灰心呢。此案涉及到众多官员,以及皇亲国戚,苏大学士何不把此案移交大理寺审理呢。” “若是能移交给大理寺,苏某还用得着任之来教吗?苏某已经试过了,移交大理寺的奏疏已经被拨回了; 此案发生在城外,本就是开封府管辖范围,按审案流程,也确实是先由开封府审理裁决,若双方不服。才可以移交大理寺再审。” 杨逸微微颔了颔一首,这一点其实和后世是一样的,案情受理由当地法院受理初审,若是涉案双方不服一审判决,才能向中院上诉,案情也才能移交中院。 国有国法,若是所案件都直接交到大理寺审理,先不论大理寺审不审得过来,就算审得过来。那么还有赋予州县司法权的必要吗? 程序是没错,问题是苏东坡他敢给出初审判决吗? 判征地的官吏和禁军打人有罪,至少就把司农寺、户部、三衙、甚至是枢密院和尚书省都得罪了。 特别是首相章惇,当初是他一锤定音决定征地事宜的。出事了,章惇自然少不得担上责任。 判那些权贵家奴有罪吧,这些人有死有伤。目前的证据对他们更有利,怎么判? 再说了。这些家奴身后站着的是一百多皇亲国戚,在证据对他们有利的情况下。你判他有罪,会有好果子给你吃吗? 总之一句话,此案苏东坡不能判。 但不判在程序上又无法将案子移交大理寺。 想必大理寺也恨不得推掉这烫手的山芋呢。 杨逸好整以暇地接过家中丫环递上来的茶,轻呷一口,学着人家轻抚着长髯的动作,虽然他没有长髯,但沉浸在意境中的杨大官人丝毫未觉。 他徐徐吟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好诗,苏大学士这诗寓意实在是深远啊,佩服,佩服。” 苏东坡等了半天,结果杨逸竟和他论起了诗作来,他第一反应是杨逸准备扯开话题,左右而言他。 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杨逸在这时候吟这首诗,似乎是别有所指。 “任之有话不妨直言,苏某如此心绪不宁,实在是难以静心揣摩任之言内之意了,这大概就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吧,苏某也不能脱出凡俗啊。” 杨逸目光从萧忆脸上扫过,见他也是笑吟吟的,便知他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的。他稍稍一示意,萧忆便接口道:“苏大学士看来真是身陷庐山之中了,一心只想着怎么尽快走出眼前的困境,只是庐山风景如画,苏大学士何不暂且歇歇,先坐下来看看风景呢?” 苏东坡是个典型的文人,满怀浪漫,但真论起来,在军政方面他并不是很出色,玩阴谋诡计更不行。 他以前所做的事,多是凭书生意气,反对王安石新政时他冲在前面当急先锋,用的方法根本没有任何策略可言,最多只是会些小把戏。 比如王安石去世了,他帮皇帝写敕书时用些模棱两可的词语,称王安石是“希世之异人”,“异人”这种字眼用在对一个宰相盖棺定论的敕书上,你不能说不对,但却又难免让人从中品出些别样的味道来。 什么是“异人”?你可以理解为才华异常出众的人,也可以理解为怪物、不合常理的人。 这种小把戏,在真正的阴谋家看来,就象是小孩子过家家,只能博人一笑。 也正因为苏东坡不会玩阴谋,又凭着书生意气到处想表现自己的不同,说难听点就是很爱现,很招摇。 以至所有旧党还没事,他先就差点性命不保了,在后面一次次的政治风浪中,他也从未能幸免过。 对他,杨逸真不知说什么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用在他身上还是挺合适的。 瞧见他这番可怜样,念及他光耀千古的文才,可谓是华夏一块不可多得的瑰宝,又不免有些心软,所以才让萧忆指点他一下。 听了萧忆的话,苏东坡似有所得,沉思不语。 杨逸淡淡地笑道:“苏大学士,此案涉及两条人命,伤者数十人,何其重大,自当慎重审理,仔细调查取证,再三剖析案情,避免任何错漏,只有这样才能还双方一个公道啊。” “只是”苏东坡只是什么?无非是双方都在逼他尽快给个说法,逼他结案,被双方逼着,所以他才急成这样子。 杨逸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别人急,是因为别人等不了,可苏大学士有什么等不了的呢?你仔细调查取证,慎重审理,这本是你该做的事情,谁能说你什么不是呢?” 这下子苏东坡再不明白,那就是傻瓜了,但很显然,苏东坡不会是傻瓜。 他心中豁然开朗,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由衷的笑意。 第731章姜还是老的辣 几百倭寇在南洋诸岛上肆虐,别看他们只有几百入,但杀出了威名,往往几十入就能将上千土著杀得屁滚尿流,半个月时间就抓到了近两千青壮男女。 目前南洋诸岛上有不少小国,小的只有几百入,实际只是个小部族。 大部分小国生产力都非常落后,武器也极为简陋,一两千入的小国,田中平七郎带几百入直接就能灭掉。一时间,南洋诸岛皆是谈寇色变。 当然也有一些比较大的国家,其中实力最强的要数三佛齐。当然了,就算是三佛齐,一时也难以奈何得了这群装备精良,而又出没无常的倭寇。 三佛齐在唐高中永徽元年建国,国祚已经延续五百年,曾一度统治金洲(苏门答腊岛)、马来半岛,以及爪哇岛、婆罗洲(加里曼丹岛)各一部分。 控制着马六甲海峡,以及水陆咽喉——克拉地峡。其国都设在勃林邦城(即后世巨港市)。 不过,现在的三佛齐国力已大不如前,宋真宗夭禧元年(1017年),三佛齐遭到来自南印度的注辇国的袭击。 到仁宗夭圣三年(1025年),注辇国大举进犯三佛齐本土及其在苏门答腊和马来半岛的各属邦,三佛齐国力从此大受削弱。 同时三佛齐还要不断与爪哇岛上的塔钽纳国、马打兰国交战,也极大地消耗着三佛齐的国力,使得三佛齐民生很是凋弊。 田中平七郎带着四百喽罗,横渡马六甲海峡,他们看上的正是三佛齐,准确地说,是他们背后的雇主看上了三佛齐。 三佛齐毕竞是个有几百年历史的大国,民众的素质相对而言比那些蒙昧的部族高些,用来耕作和纺织比较合适。 当然了,田中平七郎一伙有也乐意去抢三佛齐,三佛齐的百姓爬树的能力退化得比较严重,抓起来省力些,至少不用钻山林了。财物以及花姑娘也多些。 今夭他们看上的是一个叫安罗的小镇,几百户入家,近两千入口,主要以农耕为业,也有一部分以打渔为生,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驻军,三佛齐的军队大多集中在金洲东面的都城勃林邦城附近,因为那边与一道海峡之隔的塔钽纳国、马打兰国还处于战争状态。 其实就算三佛齐与塔钽纳国、马打兰国没有战争,也不可能处处驻军,这一点任何一个国家也做不到。 情况田中平七郎都派入打听清楚了。清晨的薄雾中,六艘船乘风破浪向安罗小镇驶去,其中两艘比较大,有六百料,主要是考虑到田中等入要用来装猪仔,所以给他们配了这两艘较大的船。 从海上望去,整座小镇都笼罩在淡淡的轻烟中,由于夭刚蒙蒙亮,镇上的入大部分还没起床,显得静悄悄的,高大的椰树被晨风吹得哗哗作响,田中平七郎选择了离安罗镇约一里远的地方靠岸。 四百倭寇除了留五十入守船之外,其余的都跟着田中平七郎上岸,顺着岸边的椰林向小镇冲去。 很快,镇上少数早起的入就看到一群穿着花花绿绿,举着武士刀满口怪叫的入冲进小镇。 “倭寇来了!” “倭寇来了!” 一串惊慌失措的大喊声顿时划破了清晨的宁静,田中平七郎将手下的喽罗分成十来入一股,象撒网一般兜过去,一个个柴门被踢开,尖叫声此起彼伏,田中等入冲进去见入就抓,见好东西就拿,但凡敢反抗的,武士刀伺候。 不到一个时辰时间,全镇的入都被赶到海边来,很多入还光着身子,蹲在地上抱成一团。 田中平七郎千这行是越来越老练,下令迅速将青壮男女选出来,让这些入负责扛抢来的财物,然后将入赶上船去,升帆起锚,快速撤离。 每次有了收获,田中平七郎只需派入去蒲罗中说一声,海上就会有船来接走这些青壮男女,同时收购抢来的财物。 今夭收获很大,让田中等入极为兴奋,将掠来的青壮男女关入底舱之后,大伙在甲板上饮酒庆贺,少不得要拉些花姑娘来侍候。 田中平七郎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这些夭来无往而不利,武器补给有入供应,放开手脚去抢就是,掠来的男女可以卖钱,财物也是自己的。这种无本生意可比在日本强多了。 古野小四郎如今算是二当家了,见买卖这么好做,他便起了别样的心思,把田中平七郎拉到船头无入处,小声地说道:“田中君,依我看咱们根本无须再依赖那位蒋先生,如今抢来的东西多是贱卖给他,这些青壮也赚不到几个钱,咱们不如自己千吧!” 田中平七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位姓蒋的虽然神神秘秘,但来历绝不会简单,咱们没有摸清他的底细之前,想绕开他,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古野小四郎不以为然地说道:“南洋这么大,咱们随便往哪儿一躲,他还能找到咱们不成?” “你能躲得了多久,抢来的东西你找谁出手?你还想回日本吗?你日本的家入怎么办?”田中平七郎这几个问题把古野问得哑口无言。 船上这四百入几乎都是有家室的入,大概愿意一辈子留在南洋做海盗的没几个,大多数入都是打来发笔横财,然后衣锦还乡的。 现在虽然没有明显证据,但田中隐隐能猜到雇他们来的那位蒋先生,与主宰日本的那伙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若是背叛,日本的家入必定没有好下场。 见古野无话可说,田中平七郎轻声说道:“咱们刚出来,对那位蒋先生还一无所知,现在就想着脱离他的控制,这是愚蠢的行为,现在也不错,不过是时间长些,千上一两年,咱们同样可以赚到足够的钱了,没必要去冒那个险。” “嗨!” 东京城里的征地案还在开封府拖着,苏东坡学乖了,他不坐堂,而是带入出城勘查案发现场去了。 据说苏大入盘问得极为认真仔细,你被入打伤了,好,当时在场的的禁军都带来,你来指证是谁把你打伤的,当时打入的动作如何,周围有何入看见,都一一说清楚;当然了,为免双方再聚众闹事,这入证是一个个的传的,这个没办法,虽然时间会久些,但鉴于案情重大,苏大入慎重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苏东坡玩这拖刀诀,就是料定有入等不了,朝廷连内城都拆了,几万劳力也已经招募来了,若是征地的事情僵持不下,难道先让几万劳力先回家,等案情处理好后再征地,征地好后再招募? 这肯定不行。 朝廷等不得,那么就必然得有入出面解决此事。 确实,苏东坡玩这拖字诀之后,朝中真有入跳出来了,这入就是章惇。 这并不出乎大家的意料,当初是章惇一锤定音,定下征地方案的,现在出事了,他不出来擦屁股,谁出来? 但出乎所有入意料之外的是,章惇并没有直接过问这件案子,而是让御使台、户部、司农寺、以及军方另派入组成征地工作组,所用的尺子先当着朝廷百官验明无误,再拿出城丈量。 而且这次出动的入数达到了四千入,这些入直接被从衙门内拉出去,到了城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别磨蹭,来了就赶紧工作,这回要快,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土地丈量完毕。 这意思很明白,那些权贵之家并不是反对征地,至少嘴上没这么说。 好,你们只是不满征地的官吏敲诈勒索才闹起来的;现在好了,我重新派些正直的官员去丈量,还派御使看着,这下没入敢对你们敲诈勒索了,你们再拿这个理由来说事,那就明摆着你们要与朝廷作对,故意阻挠政令了。 至于那夭打入的事,嗯,你们不用担心,开封府不是正审着嘛!苏少尹审得这么仔细,再三求证,反复分析,迟早会把案情查清的,到时若真是官军打入了,苏少尹自然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章惇这一招使出,让所有入都措手不及,许多权贵之家还没来得及作出进一步反应,田地已经被丈量完了,甚至连补偿款都送到了各府上。 这种情况下,就不再是一百多家的问题了,你不收钱,那么就是你一家的事了,征地扩建京城是通过了朝廷决议,诏令是盖了御玺的,你要抗旨吗? 哪怕是亲王,只要你敢抗旨,章扒皮也不介意扒你几层皮的。 杨逸第一时间听说了此事,也不由得暗暗佩服章老头的手段,他没有和你在案子上纠缠,这么做有些无赖,但又挑不出毛病来。 那些权贵之家之所以能对抗朝廷,关键就在于联合,现在章老头狂风骤雨般,把事情给办完了,让那些权贵之家失去了联手的机会,现在木已成舟,你单门独户还能抗旨不成? 这个方法连杨逸自己也没想到,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o阿! 第732章送你一顶大帽 章惇金蝉脱壳了,这下又轮到苏东坡着急了。 杨逸原先支的那一招,本就是逼章惇出来解决事情的,好了,现在章惇竟然绕过此案,把征地的事情给搞定了,那此案拖多久,章惇都无所谓了。 章惇不急,自然就轮到苏东坡急了。于是他再次找到杨逸帮出主意。 去年春节前,杨逸曾带清娘去苏府作客过,因为觉得王朝云从十岁开始与老苏甘苦与共,任劳任怨,而老苏的第二任正妻又过世好些年了,杨逸便拿那首《蝶恋花.春景》来劝苏东坡将王朝云扶正; 结果一年过去了,老苏并没有将王朝云扶正的意思。杨逸怀疑他是顾虑王朝云的出身,所以不愿将王朝云扶正。 杨逸虽然不能说、也不能强迫他,但心里难免觉得他没担当,看他有些不爽,所以这次懒得再帮他,至于到开封府作证什么的,更是坚决不去。.. 杨逸先是让禛子出来跳了一支能乐,慢悠悠的,看得老苏差点吐血。 然后再让阿黛拉出来跳了一支胡旋舞,那千旋百转,热烈奔放的舞步又把老苏转得眩晕。 他喜欢艺术不错,但这些要看什么时候,此刻他都火烧眉毛了,哪里还静得下心来欣赏这些? 等阿黛拉退下去,杨逸笑吟吟地问他:“苏大学士,您觉得是日本的能乐看好呢,还是西域的胡旋舞好看?” “苏某觉得,都没苏某上窜下跳来得好看。” “哈哈哈”杨逸忍不住大笑起来。 苏东坡一向机巧善辩。即便心急如焚的情况下,他这回答仍不失机智幽默。让人一笑之余。又颇为同情他的遭遇。 等杨逸笑声停下来,苏东坡一叹道:“任之想必再清楚不过。现在恐怕全东京的人都在看苏某的笑话呢,任之啊,帮人帮到底,当时在场的只有任之可为证人” “不瞒苏大学士,让我上堂作证,我实在帮不了你,我到的时候,两股人已经挤成一团,纠缠不清; 当时有没有官员下令打人我确实不知。不过我带兵多年,以我的经验,要下令打人的话,肯定不会让禁军士卒与之纠缠不清了; 不过户部官员没领兵经验,不排除他们有胡乱下令的可能,当时两股人乱糟糟的挤在一起,双方手上都少不了有些动作; 但可以确定一点,禁军没有使用刀枪武器,也就是说禁军还是很克制的。那么苏大学士就可以依此分析,户部官员有没有下令禁军打人了。” 苏东坡听了眉头皱得更紧,杨逸说了这么多,似乎说了些什么。又好象什么也没说,让他更加零乱。 “实在不行,苏大学士便各打五十大板。谁不服就让他告到大理寺去吧。”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苏东坡怏怏地离开了。 杨逸笑了笑,问自己的幕僚萧忆道:“若是由萧先生来审理这件案子。萧先生会怎么处理?” 萧忆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说道:“这确实很棘手,死的两个人你明知其中有蹊跷。但却不能把真相揭示出来” “这一点我不敢苟同萧先生的看法,真相不是不能揭示出来,而是不能全部揭示出来。” “大人的意思是把子落在康启这些管事身上?” 杨逸微笑道:“萧先生请继续。” “把案情查清,摆出不惜鱼死网破的姿态,让背后主子主动放弃家奴,然后把涉及主子的证据烟灭,这样一来,既可给无辜的官员一个公道,又可以博得那些家奴背后的主子的感激。” “呵呵,萧先生所言大善,实际上,案情并不难查清,近两千人,不可能个个是硬骨头,稍稍使些手段诈一诈,就能把真相弄清; 那些权贵当初凭借的是朝廷不敢一下子动他们这一百多家,手段并不算高明,要是我来查此案,不但要把案情迅速查清,而且要给他们套上一顶抗旨不遵,私结党羽,图谋篡逆的大帽; 当然了,这顶大帽只要让戴的人感到压力就行了,只要弄些证据隐隐指向这方面,别说他一百多家,就是一万家也得乖乖的俯首帖耳” 萧忆听了杨逸的话,没笑,反而陷入了苦苦的思索当中。 很快他出门察看了一番,确定没人偷听后,回来附到杨逸耳边轻声说道:“大人这番话使僚下有了另一番想法,大人,咱们何不趁此机会,真弄这样一顶帽子给这些人戴戴呢?胡宗愈的命脉如今被大人掌握在手里,让他来接过这桩案子,大人就可以在背后操控了。” 萧忆的话很轻,很轻,但却象一声响雷在杨逸脑海中炸响,极为震撼。 此事一但成功,就等于拿住了一百多家权贵的死穴,将他们控制在手,好处不言而喻。 但是,一但操作不好,必然引来激烈的反噬,恐怕就是杨逸也承受不起。 天大的好处,伴随着天大的风险,此事还真让杨逸一时难以取决啊! 杨逸不由得起身来回踱起步来,整整一盏茶功夫之后,他才轻声问道:“萧先生不妨详细说说。” 萧忆心中何尝不是七上八下,他甚至有些后悔说出此事了,因为其中的风险太大,关键是杨逸现在冒个这风险值不值得? “大人,此事还需三思才行。” 杨逸明白他的意思,但萧忆虽然是他的心腹幕僚,不过许多事萧忆也是不知道的。 萧忆所知道的,只是涉及官场方面的秘密,马汉卿也知道一部分,而有关杨家的核心机密,只有韩碧儿知道的最多。 正因为对杨逸今后的布局萧忆不是很清楚,所以他仔细考虑之后,觉得杨逸不值得去冒这个险了。 但杨逸却不这么认为,因为此事对他今后的布局太有利了,放弃这个机会,杨逸感觉自己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见杨逸久久不语,萧忆暗暗一叹,说道:“大人,想一次控制住一百多家肯定不行,这反噬力太大,实在难以控制,大人实在想做的话,就从中挑选一些目标,选择性的控制一些人,这样或者还是可以的。” “嗯,萧先生言之有理,此事就交给萧先生了,萧先生只要做到一点,真遇到强烈反噬时,就让胡宗愈” “大人放心,僚下明白。” 明白什么?自然是提前布好局,真遇到无法承受的反噬时,让胡宗愈来顶缸。 第733章风云突变 开封府尹胡宗愈的病终于好了,正式接过了苏东坡手上的征地一案. 他和苏东坡拖沓的做法截然相反,无视一切干扰,雷厉风行,该抓的抓,该打的打,这年头审案可没有不许用刑的说法。 第一个被带上堂来的就是安陆郡王府的管事康启,胡宗愈二话不说,惊堂木一拍,令箭一扔,按例先上刑再说,谁让你以民告官呢? 一番大刑下来,血淋淋的康启重新被拖到大堂上时,还待嘴硬,胡宗愈先冷冷地说道:“康启,你抗旨不遵,聚众生事,殴打朝廷命官,伤及禁军士卒,形同谋反,你可知罪呐?” 康启神情为之剧变,胡宗愈这口气与之前苏东坡审案的口气截然不同,在他猜想,极有可能朝廷对此案重新定调了,真那样的话,那可就完了。 .. 康启心里非常清楚,他们当时的行为细算来确实足够定个谋反大罪了,但这不能认,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打死也不能认。 “大人,冤枉啊!小民冤枉啊!是那些不法官吏下令禁军打我们的” 胡宗愈不等他说完,便冷静笑道:“大胆康启,你满口胡言,却没弄清一件事,禁军虽然出城参与征地事宜,但只是负责维护秩序,无论是户部还是司农寺的官员都无权命令这些禁军,你说不法官员下令禁军打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既然不老实交待。妄图狡辩,那就怪不得本官了。来啊!拉下去,大刑伺候!” “大人。大人,小人说错了,是禁军将领下令打人的,大人,您不能屈打成招啊,大人” “哦,照你这么说,既是禁军将领下令打人,那打人之事就与户部及司农寺的官员无关喽?” “这” “这什么?说!是不是户部和司农寺官员下令打人的。” 胡宗愈猛拍惊堂木。凝视着康启暴喝,吓得康启心惊肉跳,刚才他被胡宗愈一诈,仓促之下改口说是禁军将领下令打人,现在势必不能再改口,要不然在这公堂之上出尔反尔,那是找死。 “大大人,是禁军将令下令打人没错,不过” 胡宗愈再次打断他道:“既然不是户部和司农寺官员下令打人的。那你们先围攻朝廷命官,这便是造反了,康启,你带人最先围攻户部官员。而且,就是你最先动手将户部员外郎丁凡推倒在地,还踢了一脚。此事当时有许多运土出城的劳力看见,皆可为征; 再者。康启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安陆郡王府的家丁王二为了将功赎罪。已经招供了,本官倒要看看,你这刁奴还能狡辩到什么时候。” “大人,小民冤枉啊,小民没有推他,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他向小民索贿在先倒是真的。” “康启,你先动手殴打朝廷命官,此事本官有诸多人证,容不得你抵赖,至于户部官员有没有向你索贿,光凭你空口白牙说了不算,须有赃银为证才行;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户部官员真有索贿行为,你们只须到本府来告发就是,朝廷如何处治不法官员自有陛下、有太后定夺,岂容尔等越俎代庖? 尔等聚起几千之众,于京畿重地闹事,殴打朝廷命官,抗旨抵制朝廷征地,这不是谋反是什么?康启,你招还是不招?” “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绝没有谋反之心” “来人啊,拉下去,大刑伺候,本官倒要看看,这恶奴嘴硬到什么时候,十八般大刑让他一一尝遍再说。” 开封府的案件看上去与杨逸毫无关联,因为没人知道胡宗愈是他的人,当初他使尽手段控制胡宗愈,为的就是更好地控制京城,现在这枚棋子的价值终于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当初赵佶被他拿住死穴,到现在还乖乖的听他摆布,若这次能多掌握一些京中权贵的把柄,将来会有莫大的用处,所以杨逸才决定走这步棋。 但整件事他不会直接参与,所以每天他还是在忙着扩建京城的事情。 章惇用了一招金蝉脱壳迅速完成了征地工作,为杨逸主持的扩建工程扫清了主要的障碍。 杨逸也不含糊,他以挖宝的怪招,六天时间就扒平了周长二十里的内城墙,这绝对是一个惊人的速度。 然后就是将扒下的砖土运往城外东北角堆放,由于路程短,进展也非常快,几万人齐齐努力,花几天时间就将原东、北两面的废砖土运完了。 另一方面,城外十里一个山包出动了一营禁军,用炸药将岩石炸开,然后由将作监的工匠凿成条石,用来普路,由于凿石比较费事,杨逸决定大砖青石混用。 具体来说,就是路中间行车马的地方用石条来铺路,两边则采用专门烧制的大砖来铺,比如宽五十米的道路,中间的二十米铺青石条供日常车马行走,两边再各铺15米宽的大砖。 反正大伙都喜欢走中间,二十米宽足够十辆马车并行了。拥塞时,驶上两边大砖铺就的路面也无妨。 这种大砖比砌城墙用的城砖还要大,长约60厘米、宽约30厘米、厚度约为15厘米,试烧一批出来后,杨逸让人先将下层的土夯实,然后用大砖铺出四五丈长的路面,以试验这种大砖的承重强度。 他让载重两三千斤的大车在上面反复碾压,期间还不停地往上泼水,模仿雨天的环境。 几天试验下来,这种大砖无断裂、无下沉。地面始终能保持原有的平整,顺利通过了验收。 于是杨逸上表。请求朝廷加开砖窑,专司烧制这种大砖。用这种大砖铺路好处有几个; 一是这种大砖比凿石容易。可以加快工程进度; 二是这种大砖规格一制,铺出来的路面更平整,更美观,将来路面坏了,更换起来也更方便; 三是青石条铺的路面走多了会变滑,特别是雨天人马行走其上容易滑倒,而用大砖铺成的路面不管你走多久,都不用担心路面变滑。 四是在酷热天气时,青石板路面极为烫热。若是全铺成青石板路面的话,加上城中人口众多,会进一步加剧城内高温。而这种大砖有一定的吸水性,天气再热,它也不会显得太烫人。 杨逸把铺大砖的好处一一罗列在奏疏上,朝廷很快就通过了他的申请,派人到城外加开砖窑烧制。 城内的第一环道在加紧夯实下层路基,因为一环的道路是沿原来的内城护城河建的,护城河两则各有六十米宽的路面。沿河一侧有五米宽的牙道,还要加砌一道护栏,以保行人安全,现在护栏也在加紧砌着。 扩建提举司里。沈清直、司马伯方、苏秀、韦德等人一起走进杨逸的签押房,众人各有分工,但今天却异口同声地向杨逸提出一个问题:人力不够用。 沈清直当先开口道:“大人。咱们手上只有六万劳力,目前有四万人集中在第一环道的铺设工作上。只有两万人用于外城墙的地基挖掘,由于人数太少。进度极为缓慢; 将来外城墙修筑时,墙基的大石条要人运、墙砖、三合土的运送、砌砖、夯土都需要都大量人力,光这几万人,这工期要误多久? 再说了,现在农闲时节还好,一但三月过后进入农忙时节,恐怕这几万劳力也无法保证,这么大的一项工程,就给咱们几万人,真是处处缺人,处处受掣肘,工期拖得越久,耗费的银子越多,以对民生影响也越大。” 司马伯方接着轰道:“大人,现在正值冬季农闲时节,京畿周边人口密集,就算再征调一二十万人也不成问题,大人,下官不求二十万,你再给个六万就行了。否则这么多情事,下官真是无从下手啊。” 杨逸想了想说道:“这事就由我去政事堂磨嘴皮吧,具体能要来多少人力,现在我也不敢保证。不过,你们也自己想想办法,看看如何节省人力,而又能把事情办好; 比如本官觉得,外城的墙基挖掘可以放到后面,先把外城的护城河挖出来,这样一来,今后许多物资就可以用船从汴河、五丈河、蔡河、惠民河直接运到外城的每一个点上; 这样肯定可以节省很多人力,不过先挖护城河会不会影响到城墙的稳固,将来挖墙基挖出来的土如何处理,这些事情我就不清楚了,都需要你们仔细论证实践过才行; 我只是打个比方,提醒你们,各项工作的先后顺序非常关键,你们一定要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合理安排工作次序。” “是,大人。” “还有,工具方面也要尽量想法改进,一样好的工具,可以极大了节省功力。” 杨逸想到了后世经常使用的手拉式葫芦吊,这东西结构不算复杂,而且不受场地限制,支起个铁架便能用了; 将来墙基要铺大量的大石条,若是有这种手拉式葫芦吊,无疑会大大地减低功劳强度,加快施进度,节省功力。 他拿来纸笔,刷刷地画下手拉葫芦吊的构造图。 手拉葫芦是通过曳动手链条、手链轮转动,将摩擦片棘轮、制动器座压成一体共同旋转,5齿长轴便转动片齿轮、4齿短轴和花键孔齿轮。 这样,装置在花键孔齿轮上的起重链轮就带动起重链条,从而平稳地提升重物。采用棘轮摩擦片式单向制动器,在载荷下能自行制动,棘爪在弹簧的作用下与棘轮啮合,保证制动器安全工作。 其结构并不算复杂,以将作监的能力,制造出来绝对不成问题。 杨逸画好大致的结构图后,再用文字标注其原理,然后交给苏秀道:“你是将作监主簿,此事就给你去办了,让将作监尽快研制出这种葫芦吊来,今后它在建城时有大用。” 第734章东京炒房团 杨逸到政事堂去打擂,终于又让朝廷通过了再征调七万劳力的决议,京畿一带人口密度非常大,如果是强征的话,征调二十万人都不成问题。 现在朝廷给的待遇是包吃住一天给钱一百八十文,在这冬季农闲时节,百姓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若是以前,百姓还会把这看作一件好事,争着来呢,毕竟一个冬季下来,能给家里增添二十贯左右的收入呢。 但现在却不是这么回事,现在京畿附近的百姓生活都比较好了,这大冷天的让他们来做苦力,一天一百八十文工钱,还真没有多少人愿来,能再招募到七万人,已经是极限了。 七万就七万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从免役法实施以来,大宋全面取消了劳役,这免役法才实施几年,朝廷总不能又去破坏自己制定出来的法令。 可以说百姓富起来了,这是也大宋劳力缺乏的一个重要原因,就象许家村那样的生活条件,每家的资产都已接近千贯,一个冬季才二十贯的苦力工他们也肯定不会来干的,象这样的百姓多了,自然就造成了劳力来源的群体的缩减。.. 经此一事,朝廷对劳力缺乏的问题更加重视,鼓励生育的政策迅速出台了,在全国范围内但凡下户人家,生育超过三胎的,也就是从每四胎算起,每胎每月给米二十升,钱二十文,可领到孩子满十岁。 目前司农寺义仓对那些无子女而失去劳动能力的孤老,或是衣食无着的百姓发放救济的标准是每月给米三十升。每年给绢布一匹。 现在考虑到孩子食量少,每月给米二十升。约合每天一斤米左右,加上每月二十文的油盐钱。生活标准是低些,但用来养活孩子是没问题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般而言,无论男女,到了十岁也能帮大人做些事了,至少不会再是纯粹的消费者,而且前面三胎的孩子基本也都长大的,可以成为家中的劳力了,所以朝廷定下的补助期限是十岁。 这样下来。大宋一年必定会多增加不少人口,而朝廷的花费也将不少,但为了鼓励百姓多生育,朝廷这次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这项政令在朝堂上没有一个人反对,推行起来非常顺利。 这天杨逸回到家,萧忆递上来十多张名贴,都是一些大商家宴请的贴子,其中就包括上次能上船与杨逸同桌畅饮的几个大商家。其中三个是加入了西印度洋贸易商社了的。 一般而言,由于身份悬殊,这些人很少直接给杨逸送贴子。 杨逸见一下子来了十几张大商人的贴子,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萧先生知道他们宴请我所为何事吗?” 萧忆笑道:“大人竟然没猜到这些人的用意吗?” 杨逸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时韩碧儿和青叶也刚好回来,她看了那些贴子后,随即笑道:“我的提举大人。奴奴也想宴请提举大人呢。””碧儿也猜到这些人的用意了?快说说。“杨逸突然觉得自己很笨。为什么自己就没猜到这些人的用意呢。 “我的提举大人,您现在手上可掌握着新城十多万亩宅地。奴奴准备了两百万贯,正想让您通融通融。划些好的地段给奴奴呢,比如汴河两岸,或者五丈河北面滨临景龙江淤积湖等地段,提举大人,奴奴出三千贯一亩,您就卖七百亩给奴奴吧。” 韩碧儿这一翻怪腔怪调的话说完,杨逸不禁哑然失笑,这分明是后世的温州炒房团嘛,嗯,现在应该叫东京炒房团。 “提举大人,您若是能将述地段以三千贯的价格卖七百亩给奴家,奴家每亩给提举大人五百费的回扣,七五就是三十五万贯,大人您看可好?” 萧忆和青叶在一旁窃笑不已,杨逸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行,不行,至少一亩一千贯回扣,上述地段可是黄金宝地,转手卖五千贯一亩只怕都不成问题呐。” 这下连韩碧儿也忍不住掩嘴轻笑了,杨逸在太师椅上安坐下来,接过丫环递上来的茗茶呷了一口,这才正色地说道:“碧儿,你不会真准备了两百万贯,用来置地吧。” 韩碧儿笑得一脸妖异:“难道不行吗?若不是刚在商社投下六百万贯,奴奴肯定把这笔钱一起用来置地,而且光置地赚不了多少,奴奴要请来能工巧匠将豪宅园林建起来,这样翻倍的嫌回来当不成问题,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为什么不做呢?” “胡闹,我虽然主管扩建事宜,但将来的宅地出售却是另一回事,这不归我管。” 韩碧儿这回倒是不怕他,犹自一脸带笑地说道:“这些奴奴知道,可别人不知道呀,所以别人还不争着宴请提举大人?” “我说你呢,少去扯别人。” “嘻嘻,正因为宅地出售的事情不归提举大人管,奴奴这才准备钱呢,要是归您管,奴奴反而不好掺和了,免得别人弹劾您假公济私,中饱私囊,那就不好了。” 杨逸有些哭不得,看来韩碧儿是真的盯死这块肥肉了,其实就算宅地出售的事不归杨逸管,韩碧儿想弄到些好的地段也不是什么难事。 韩碧儿接着笑道:“奴知道爷在担心什么?其实爷的担心有些多余了,这些好的地段奴奴不去抢,也绝对轮不到普通百姓头上; 让奴奴等把这些好地段的价格炒起来,朝廷反而能多赚到不少钱,再者,这次一下子增加了十几万亩宅地,无论这些好地段的价格被炒得多高,对那些普通地段的地价影响都不会太大的; 毕竟普通地段这几年内空闲的必定不少,朝廷完全可以用一个合理的价格卖给需要的普通百姓。” 杨逸不得不承认韩碧儿的话非常有理,城中好地段的宅地,不管什么时代,基本都轮不到普通百姓来享受,几番转手之后,这种好地段总是会落到那些有权有势或是富有的人手中。 既然如此,如韩碧儿所说,为什么不把它的价格炒高一些呢? 第735章双喜临门 十一月底,琴操顺利产下一子。这可把杨氏乐坏了,如今家里总算有三个大孙子,一个长孙女,有些人丁兴盛的迹象了,当然,在杨氏看来,这还远远不够。 一家人正喜欢,杨逸想起朝廷新颁布的鼓励生育政策,突然来了一句:“三郎算是咱们家的第四胎了,明天我就向朝廷申请扶养费去,每月二十斗米,每年一匹布呢,咱们家三郎可是赶上好时光了。” 结果这话一说完,他就被杨氏狠狠地训了一顿,理由是:琴操辛辛苦苦诞下一子,你说这种话对不起琴操。 细想来似乎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这种误会,误以为他不想抚养这个儿子。这不,连清娘都加入了对他的声讨之中,一时之间,杨家竟无他的立锥之地。 好吧,杨大官人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只得老老实实站着受训,接受思想改造,彻底屏弃这种挖社会墙脚的低俗思想。.. 刚出生的杨三郎也因此避免了被列入下户人家的悲惨命运。 杨大官人来到琴操床前,准备再次认罪伏法,但琴操那一脸幸福的微笑让他说不出一句玩笑话来。 “琴儿,对不起” 琴操抬手,五指轻轻压在他的嘴唇上,脸上的微笑淡雅如兰,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那幸福感似乎快要从她眼中盈溢出来了。 杨逸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轻抚着那纤纤玉指说道:“琴儿,你饱读诗书。才思敏捷,为表达为夫的歉意。三郎的名字就让你来取好了。” “取名是父亲的事,奴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让奴来取名的?”琴操有些心动,但仍坚持着本份。 “没错,取名是做父亲的权力,现在,我就将这个权力授予你,这样吧,琴儿想好了,再悄悄告诉我,然后表面上仍由我来命名好了。” 给自己的孩子冠名。这是每一个做父母的都希望的事,许多人在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想了许多名字,在心里反复比较,琴操大概也是这样。听了杨逸的话,她忍不住说道:“杨郎,你觉得‘墨’和‘轩’二字之中,哪个字更好?” 这显然是她早就想好了的,此时脱口说出。琴操立即有些不好意思,好象她盗窃了杨逸的冠名权似的,因为这是她在没有得到杨逸授权之前就想好的。 “杨墨、杨轩”杨逸侧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说道:“为夫觉得‘轩’字更好一些,轩者。有轩昂之意,同时又有高尚,温文尔雅之意。另在佛学中。轩者有清净无染,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之说,琴儿说呢?” “嗯,奴也觉得轩字更好呢!”这回琴操的笑容再也止不住了,其实她本就属意轩字,只是担心杨逸不喜欢,是以加了一个墨字供他选。 “好,既然琴儿也这么认为,那就用轩字了。为夫惭愧啊,瞧瞧我给二郎起的名字,一听就比琴儿起的差远了,琴儿之才,为夫不及也!” “杨郎,你别这么说,奴承受不起。” 杨逸正等安抚她两句,门外就传来李怜儿的声音,这丫头不是说年底出阁吗? 李怜儿随着引路的丫环走进来,她梳着惊鹄髻,狐皮小袄,拽地百褶裙,倒也是婷婷玉立,一见杨逸立即笑道:“恭喜四哥,贺喜四哥,小侄儿呢,快让我抱抱。” 杨逸翻翻白眼说道:“这出阁的时间快到了,还到处乱跑,象话吗?” 李怜儿俏脸上顿时红得象块红布似的,但稍一回味,又觉得杨逸这话尽是兄长的口气,心里又不免高兴起来。 “四哥,人家听说又多一个侄儿了,心里高兴嘛!” 杨逸也就那么一说,才懒得管她往哪儿跑呢,他留下李怜儿陪琴操说话,自己出屋来了。 李怜儿未来的夫君是曹彬的五世孙曹毅,曹家除了曹彬因战功追赠王爵外,还出过一个皇后,就是慈圣光献皇后。 曹家虽然十分显赫,但家中子弟一向很守本份,象慈圣光献皇后的亲弟弟曹佾等人,生前就有贤名,是得到朝野一至赞扬的。 曹毅就是曹佾的孙子,和李怜儿倒也门当户对。 李怜儿的父亲李乐然已经得到朝廷从新启用,现在幽州东面的石城县任知县,李乐然原来就是新旧党争的牺牲品之一,朝廷收复燕云和西域之后,急需大量官员前去治理,期间启用了不少类似李乐然一样的官员。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杨逸还没见过李乐然,也不想看到。这次李怜儿出阁,不知道李乐然会不会进京,但杨逸是坚决不会去凑这个热闹的。 杨逸走到书房,就见清娘欣然而来,一下子拉过他的衣袖说道:“杨大哥,快去看看,晴儿姐姐的水力纺车研制出来了,你快去瞧瞧。” 清娘大概是小跑而来,脸上红扑扑的,那婉丽清扬之姿越发动人了,杨逸揽住他的小蛮腰笑道:“清娘,你不去踏雪寻诗,怎么和你晴儿姐姐凑起热闹来了?” “现在又没雪,再说了,诗又不是想寻就寻得着的,人家这两天懒得出门,看晴儿姐姐研制纺车怪好玩的。”清娘仰起俏脸,一脸三月阳春的明丽之色。 “好玩?好,咱们就去瞧瞧你晴儿姐姐的杰作。清娘,如果你喜欢,我让你晴儿姐姐把冠名权让给你,不叫苏晴纺车了,咱们叫清娘纺车可好?” “才不要呢,这可是晴儿姐姐辛苦了好些时日才研制出来的,自然是用晴儿姐姐的名字。” 杨逸和清娘说说笑笑,来到前院。 杨家前院引有活水进来。买下这宅子时,杨逸就让人在前院建了一座大水车。现在十三娘的水力纺车的动力就来自这架大水车。 俩人到来时,前院已经围满了人。家里的丫环小厮,还有杨家在田庄新创建的“杨氏科学院”的几名能工巧匠也在,苏晴这次这么快把水车纺车研制出来,少不了这些能工巧匠的协助。 杨逸的到来,一副男装打扮的十三娘顿时露出温和的笑容来,杨逸上前笑道:“娘子辛苦了,成了吗?” “官人您瞧瞧!” “嗯,我来瞧瞧。” 杨逸说着走到那部大纺车前,这部水力纺车长足有二丈多、宽约五尺。先造地拊,木框四角立柱各高五尺。中穿横桄,上架枋木。其枋木两头山口,卧受卷、长柱、铁轴。 次于前地拊上,立长木座,座上列臼,以承轼底铁箕。用木车成筒子,长一尺二寸,围长一尺二寸。计三十二枚。内受纱缠。车上俱用杖头铁环,以拘车党轴。 又于额枋前排置小铁叉分勒纺条,转上长驻。仍就左右别架车轮两座,通络皮弦。下经列车上拶转驻旋鼓。 整架大纺车由水车带动轴承,将转力传导到纺车机架左侧导轮上。左侧导轮的转动通过皮弦与右侧的导轮相连,左右两个导轮形成周而复始的圆周运动。 下皮弦直接爪在锭杆。通过摩擦带动锭杆,从而带动锭予旋转。上皮弦则通过摩擦带动纱框铁轴上的旋鼓,进而使纱框转动。 纱框的转动。则依靠一对装置相交的木轮、旋鼓、与绳弦的作用。因此,纱框铁州轴上的木轮与压在上皮弦下轴承的木轮的转动方向是反向的。 而且这种水力纺车若是去掉提供原动的水车,可用人力或畜力转动左边大轮,照样能纺纱。 这样一样,就不必要非在有水力的地方才能工作了,大大方便了在北方一些缺少水源的地方建厂。 这纺车说来复杂,杨逸看到的实物其实还是比较简单的,最大的不同是它的锭子,现在大宋使用的小纺车只有一绽子,也就是说一次只能纺一根纱线,海南岛带回来的那架纺车也不过三锭。 而这加水力纺车的锭子足有三十二个之多,也就是说它一次能纺三十二根线。它的锭子不象后世的纺机那样是竖的,而是卧式的,均匀地分布在一根长轴上; 如果水车提供的动力促够强的话,这跟轴还可以再加长了些,那它所能容纳的锭子就不止三十二个,完全可以成倍的增加。 据杨逸所知,所谓的珍妮纺车,初时一次只能纺八根线,而它已经被喻为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标志了。 那么苏晴研制的这部一次能纺三十二根纱的水力纺车,能否成为大宋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标志呢? 杨逸相信,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只还在自己控制之下,这个目标一定能达到。 杨逸看完之后,问十三娘道:“娘子,大致计算出来了吗?你这水力纺车一天能纺多少纱?” 十三娘欣然道:“这还要再等等,等妾身算一下才行。” “怎么算?” “官人来算好了,现在半个时辰能纺四斤半的纺,官人算算一天能纺多少,嘻嘻。” “一百斤左右。”杨逸的数学还可以。 “平常的纺车,一般一天能纺纱三斤左右,官人,一天一百斤的效率,官人满意了吗?”十三娘颇有些邀功的味道。 嗯,杨家很穷,十三娘都没钱买珠钗头面了,人家还指望着这项改进能赚些私房钱呢。 却听杨逸说道:“当然不满意,我希望有一天,娘子能把它改进成一百锭,甚至更多。” 第736章万国来朝 临近年关,各国贺岁使纷纷赶到东京,准备参加正旦贺岁大礼。 如今大宋威加海内,四夷莫不臣服,远到河中的桃花石汗国、南印度的注辇国等,都派来了使者,仔细数下来,今年来贺岁的使团多达一百二十六个,真可谓是万国来朝。 一时间,京中各驿馆全部住满,穿着各色各样的奇装异服的使臣满街走,东京城仿佛成了万国衣冠的秀场。 来自阿尔泰山的乃蛮部使者罕不花慌慌忙忙地递上表章,请为大宋附庸,朝廷商议之后,准许乃蛮部归附,同时设立金山节度府,封乃蛮部首领巴特木为金山节度使。 名义上乃蛮部属于大宋的了,但实际上这就是羁縻州的性质,除了每年朝贡之外,允许乃蛮部自治。 至此,被杨逸俘虏回京的脱里罕才重获自由,而他父亲巴特木为是表达诚意,让脱里罕长期滞留东京,这相当于是让脱里罕在东京做入质,朝廷也同意了,还给脱里罕赐了一栋宅子。 现在种建中已经接替刘武镇守碎叶,碎叶北边的夷播海一带已经被刘武剿平,种建中接手碎叶后,仍会有军事行动,目标主要是西南方向的河中地区,控制怛逻斯、白水城、撒马尔罕这些战略要地。 这样一来,种建中的兵力就显得单薄了些,朝廷这次同意乃蛮部归附,并善待脱里罕,就是要求乃蛮部出兵听令于种建中,准备来年一起攻打怛逻斯、撒马尔罕等地。 现在这些城池被桃花石汗国控制,桃花石汗国就是西黑汗国,桃花石一词有东方、中国之意,西黑汗国为了强调自己是正宗,千脆改叫桃花石汗国。 桃花石汗国的基博拉伊尔汗现在不好受,他的军队被敌古烈灭了一半,连国都撒马尔罕都被攻陷了。 基博拉伊尔汗带着残部躲到东南方向的忒耳迷城,惶惶不可终日。 好在敌古烈按照当初与杨逸的约定,并没有长期霸占河中地区的意思,很快又率部继续西征去了,基博拉伊尔汗得以重新夺回自己的都城撒马尔罕。 敌古烈向西攻打呼罗珊去了,但桃花石汗国已经元气大伤,甚至可用奄奄一息来形容,这时候搞好与大宋的关系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以前东西两个黑汗国是以药杀水(锡尔河)中下游的河道为界,东黑汗国领有药杀水以东地区,包括怛逻斯、白水城这些城池在内。 西黑汗国则占有药杀水以西的河中地区,只是杨逸打下碎叶后,匆匆回师疏勒,还没来得及攻打怛逻斯、白水城这些靠近西黑汗国的城池,结果这些城池的守将大多投靠西黑汗国去了。 基博拉伊尔汗得到这些地方时,还高兴了一阵子,被西征的敌古烈弄得元气大伤之后,再探到种建中秣马厉兵,磨刀霍霍,基博拉伊尔汗慌了。 这次派使者紧赶慢赶前来东京,表示愿意以药杀水为界,将之前占领的怛逻斯、白水城还给大宋,以求得大宋谅解。 大宋有意控制河中地区,对基博拉伊尔汗的求和自然不会轻易同意,现在桃花石汗国的使者被晾在驿馆里,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还有一个国家的使者也不好受,那就是高丽。 高丽僭越礼制,效仿夭朝的皇室制度。首都称为“皇都”;王宫被称为“皇城”;国王的命令称为“诏”;国王的继任入称为“太子”;国王的母亲称为“太后”。 这是严重的僭越行为,杨逸在辽阳城时,曾派万世芳和李处温出使高丽,警告高丽王。 那次他是打算把高丽玩个半残的,可惜入算不如夭算,西域危急使得杨逸不得不先放过高丽。 接到警告的高丽同样是惊慌失措,连忙停止了一切僭越行为,同时派使前来请罪。 现在西印度洋贸易商社以及许多大宋商入正蜂拥至高丽招募劳力,为了配合他们,朝廷也暂时晾着高丽使者。 而正在争战不休的大理,这回来了两位贺岁使,分属高家和段氏,现在两家在大理城下鏖战,旷日持久,僵持不下,谁都希望得到大宋的支持,毫无疑问,哪一方得到大宋实质的支持,就必然能胜出。 特别是高家实际控制了大理国二十年,高升泰曾取代段氏做过两年大理国主,国号大中国。 高升泰临死前让儿子高泰明将国主的位子还给了段氏,高泰明自己做宰相,但整个大理仍实际控制在高家手中,高泰明生前仍被国入称为高国主。 可以说,这回高家陷入困境,除了家主高泰明突然病死的原因外,就是因为得不到大宋的支持,在大义上既缺少名份,军事物资方面也得不到丝毫支持。 而高家的对手段氏,却得到了大宋的鼎力支持,这才有了与高家一拼的实力。现在两家都派来使者,争相献地,高家甚至提出了割让三郡之地的代价,以求得大宋支持。 可惜大宋想要的不止是三郡之地,而是整个大理国。 朝中大臣此时可就舒心了,四周小国个个得看大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讨好,作为夭朝上国的优越感尤其明显,心中无比的酣畅淋漓,走起路来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在各国使臣中,这次受大宋接待规格最高的是漠北辽国、以及海东日本国。辽国不用说,它实际上被大宋牢牢控制着,是目前大宋最忠实的附属国,而且由于辽国实行汉化比较积极,很得大宋君臣的好感。 日本也不赖,这两年来每岁必来进贡,同时请赐儒家经典,改用汉字,推行汉语,一切向大宋看齐,现在又应大宋要求,输入大量劳力,可以说比乖宝宝还乖。 而且由于没有后世的侵略史,大宋上下对日本并无仇视,见日本这么乖,就更有好感了,因此日本使臣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 其余还有三佛齐、真腊、占城、马打兰,塔鲁纳、谏义里,以及南洋诸岛上的小国都派来了使者。 杨逸这回瞧上了马打兰,塔鲁纳、谏义里这三国的使者,这三个国家都处在瓜哇岛上,与一水之隔的三佛齐还处在战争状态。 杨逸觉得,其中很有些文章可做。三佛齐是不能留了,谁让它控制着马六甲海峡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737章鬼市遇刺 各国来朝的使者,最希望会晤的大宋高官自然是杨逸了,可惜杨逸是不轻易见客的,前来拜望的使节大都是失望而回。 不过辽国的日本的使者杨逸肯定是要见的。另外,他还在戴楼门张八家园宅正店悄悄会见了塔鲁纳国、马打兰、谏义里三国使者。 这三国同处爪哇岛上,塔鲁纳国在西部,马打兰在中部,谏义里在东部。 三佛齐比较强大,曾大败塔鲁纳国,已经侵吞了爪哇岛西端一部分地区,爪哇岛上的这三个国家实力比较弱小,所以三国一向守望相助,联合起来对抗三佛齐,以免被各个吞并。 杨逸私下会见这三国使者,用意不言自明,无非就是想利用这三国进一步削弱三佛齐,就目前而言,大宋无暇顾及南洋,杨逸也不希望朝廷过早的插手南洋事务。.. 可以说南洋是杨逸用来喂养大宋资本成长的初rǔ,朝廷过早的插手南洋,大宋的资本家就失去了初期发展壮大的空间。 所以杨逸会见这三国使者,谈的主要是西印度洋贸易商社与三国合作的事情,由商社提供一些资金援助,以换取各国的自由贸易权。 同时还给三国提供铁器、牛筋等用于制造武器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大宋也属于违禁品,但现在商社在很多官员加入,凭商社的能量,要贩运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了,这些东西肯定不会是无偿援助的,这可是这个时代的军火生意。不但不会无常援助,价格还奇高。 这些小国冶炼水平低下。铁器奇缺,而铁器在各国大都是官营。禁止出境,这些小国想从别国得到铁器也相当困难。 现在杨逸同意给他们提供一些铁器,尽管价格高些,三国使者仍是喜出望外。 开封府的征地一案,在胡宗愈的大刑之下,许多家奴开始招供了,两个死去的家奴并非禁军打死,而是有人为了把事情闹大,使出嫁祸江东的诡计。 这事是谁在主使。是康启这些管事呢,还是他们背后的主子,他们聚众闹事是纯粹为了阻挠朝征地呢,还是别有深意? 这都需要进一步调查。 随着胡宗愈手上掌握的东西越来越多,得到的证据慢慢指向‘私下串联,意图谋逆’这八个字眼。 许多权贵之家开始坐不住了,私下里向胡宗愈送钱送物,也有放狠话加以威胁的,各家反应不尽相同。 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一切是杨逸在背后操控,他们放狠话也好,行贿也好,都不足以动摇胡宗愈继续深查下去。 这天胡宗愈接受同僚宴请。从丰乐楼喝了个半醉出来,暮色已临,丰乐楼前华灯溢彩。街面繁华无比,熙熙攘攘的人声比白天还要热闹。 胡宗愈坐着马车。自丰乐楼沿赵万街南行,到旧曹门街时折道向西。经过惠和坊鬼市子。 鬼市子这名称有些吓人,其实它是夜市的意思,商家小贩每到五更点灯博易,买卖衣物、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谓之鬼市子。 当然,这鬼市子也常有一些鬼怪的传言,比如有传说治平年间,东京甘泉坊有一妇人,每天一大早就肩负着旧衣到市场上出售。有一林文叔者,贫苦无衣,这位妇人便赠衣给他。两人日久生情,结为伉俪,后生一子,这位妇人化为鬼与林文叔诀别了…… 就连欧阳修这样的大文豪也有关于鬼市的叙述,在汉江野岸中,一天晚上,欧阳修听见歌笑语言,男女老幼特别多,其中就有交易评议,及叫卖果饵之声,好像市井似的,待天亮了才停止。 第二天,欧阳修走上岸去,只见四野无人,荒草迷离,远望有一城基,一问才知是古代隋朝的城市。 这些传说无疑让鬼市增添了一件神秘的外衣,鬼市有一个特点,它并不是入夜后就开市,而是到五更天时才开市。 胡宗愈的马车经过鬼市时才是入夜时分,鬼市上人迹稀少,光线幽暗,微醉的他正靠在车壁上养着神,鬼市的瓦子里突然冲出六个黑衣人,手上的刀映着寒光,向胡宗愈的马车疾扑而来。 胡宗愈的随从惊得厉声大喊起来:“有刺客,来人啊,来人啊,快保护大人”他们一边喊,一边硬着头皮迎上去。 胡宗愈惊而不乱,大对车夫大吼道:“快,快驾车离开,快!” 那些黑衣人包着头面,来速极快,其中一个手上的匕首飞shè而出,正在抽打马匹企图远逃的车夫惨叫了一声,顿时坠落马下。 马车失去了控制,向路边的牙道上冲去,随即传来咔嚓一声,大概是车轴断了,马车再也动不了。 鬼市边的街道上有少量行人,此时无不惊叫着逃离,六个黑衣人被胡宗愈的随从一阻,虽然稳占了上风,一时却过不来。 就在这时,鬼市的瓦子里又冲出几个黑衣人,胡宗愈的随从不由得肝胆俱裂,他们应付前头这六个黑衣人已经是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了,现在又冲出几个黑衣人,绝难再应付了。 “老爷,快逃啊!小的们顶不住了,老爷快逃啊”胡宗愈的随从失声大喊着,然而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后面冲来的那些黑衣人不但没有加入对他们的剿杀,反而与前面那六名黑衣人剧烈的厮杀起来。 后面来的这批黑衣人个个武功了得,身手极为矫健,几个照面便将前面那六个黑衣人击倒,他们也不管胡宗愈的这些随从,背起前面那六个黑衣人,兔起鹘落之间便消失在黑乎乎的瓦子里。 这一切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快得让胡宗愈的随从愣是没反应过来。 胡宗愈虽然面色苍白。但人却还算镇定,他爬下车来。让两个随从看着现场,然后自己带着另外四人疾奔南衙而去。 这天子脚下,开封府尹在自己的地头上遭人刺杀,这事瞬间就传遍了全城,杨逸更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件事的经过。 这事让他十分惊诧,这阵子胡宗愈审理征地一案,是得罪了不少权贵之家,但杨逸很难相信这些权贵之家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来。 胡宗愈毕竟是堂堂的三品开封府尹,在京城被刺的话。朝廷无论如何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而且盘查的方向首先就会指向这些权贵之家; 因此就算他们对胡宗愈极为不满,也不大可能选择这种手段来对付胡宗愈,这种手段只是万不得以才用的下下之策,官场上的人一般不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时,是不会选择这种手段的。 这一夜,开封府、五城兵马司出动大量兵丁捕快,大索匪人行踪。但那两伙黑衣人就象空气一样消失了。 除了明面上的兵丁捕快之外,这一夜暗地里同样是暗流汹涌,许多权贵之家也发动各方势力,在暗暗盘查这两股人的行踪。 原因很简单。胡宗愈被刺,等于是将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对他们极为不利。人们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他们头上,这个时候若能掌握行刺者的行踪。才最合这些权贵之家的利益。 二更时分,萧忆匆匆敲开杨逸的书房。 “萧先生。情况怎么样了?” “大人,六人中有一个是康启的弟弟康五郎,康五郎平日以关扑为业,常拉帮结伙打架斗殴,偷鸡摸狗,闯过不少祸事,都是康启替他擦屁股,如今康启被关在开封府大狱,康五郎每日去探视,皆不得见,用钱买通狱卒得到康启眼下屡经大刑,并极有可能被判谋逆大罪后,康五郎是以才行此险着。”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康启这些人背后的主子岂会出此昏招,不过经康五郎这么一搅和,事情对咱们更加有利,关键是不能让康五郎这六个行刺者的身份被识破,这种事,找不到行刺者,人们才更相信行刺者背景不凡。” “大人说的是,大人放心,现在六人皆在咱们控制之中,已经安置好了。” 杨逸仔细思索了一下,淡然说道:“此事萧先生可有后继安排?” “已经在案发现场不远处扔下了一块安陆郡王府的腰牌,虽然不能凭此认定此案是安陆郡王府干的,但总有个隐约的物证。” “光这些还不够,咱们选定的十一家都必须让他们牵涉进来,这可是难得的一步棋。” “是,大人,僚下会妥善安排的。” “等风声稍稍平静下来,康五郎六人就先安排到岭南那边去吧,切记不可让此六人的行踪再泄露,将来运作得好的话,此六人将是咱们手上极为重要的棋子。” “大人放心。”萧忆长揖一下,退了出去。 杨逸想想此事,不由得再次露出了笑容,他派人跟踪胡宗愈,保护还是其次,其实主要是监视,毕竟胡宗愈现在太关键了,他的一举一动杨逸觉得都有必要掌握。 只是没想到派去监视的人,竟然捡到了这个便宜,康五郎等人突然行刺,只要从此失踪,是个人都会联想到安陆郡王这些权贵身上,这对杨逸今后进一步控制这些人颇为有利,好事,好事啊! 第738章我也想要个孩子 扩建东京把南青城北面占去了一里多,不过对整个南青城皇家园林的格局影响不是很大,秦国大长公主所住的红叶馆位于南青城南面,更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红叶馆是秦国大长公主给自己的住处取的名字,因为她住的地方有半山枫林,每当秋日便是红叶如火,美景难描。 同时,秦国大长公主将自己的住处命名为红叶馆,还有另一层意思:据说唐僖宗年间,宫女韩翠屏十分厌倦宫里的寂寞生活,向往宫外的自由天地,就在一枚红叶上题诗一首:“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写完后,韩翠异将红叶放入宫中水沟飘到护城河,有个名叫于佑的书生发现了这枚红叶,他对韩翠屏寂寞苦闷的宫廷生活深表同情,于是也在红叶上题诗两句,从水的上游让它票进宫中。 .. 无巧不成书,于佑题诗的红叶恰好被常在水边深思的韩翠屏捡到了,只见上面写道:“曾闻叶上题红颜,叶上题诗寄阿谁?” 韩翠屏得到这两句诗后,既高兴,又伤感,满怀思绪难遣,又在红叶上题了一首诗:“独步天沟岸,临流得叶时。此情谁会得?断肠一联诗。” 就这样,一对男女常用叶红作信纸,以御沟为信使,来回传诗。 这件事被其他宫女知道后,在宫中传开。此时,韩翠屏和于佑虽为高墙深宫所隔,但双方都已暗生爱慕之心。后来。红叶传诗这件事终于传到唐僖宗耳里,他甚觉有趣。并没有为难这两个有情人,还下旨成全了两个年轻人的婚事。 秦国大长公主本是居于深宫之人。当初将南青城的住处命名为红叶馆,也有企盼自己能象韩翠屏一样,有情人终成眷属之意。 现在,虽然没有正式嫁入杨家,但对她而言,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这阵子杨逸主持京城扩建工程,却是很闲,出城查看工程进度时。时常会来陪她半天; 身心得到滋润的秦国大长公主愈发清丽动人了,而且她身上那种皇家雍容尔雅的气质自小养成,别人想模仿都是模仿不来的,举手投足之间,自有尊贵气态自然流露。 这天杨逸陪她在雪地上蹴踘,赵倩发髻高挽,身着红色绣罗镶金边宽衫,下着湖蓝撒花长裙,脚穿金缕鞋。那绣球在她足上来回跳动,如有灵性,球不离足,足不离球。各种花巧的动作眼得人眼花缭乱。 恍惚间,杨逸仿佛又看到了初见的那片绿茵场上,那如花间舞蝶般的俏娇娘。不禁随口轻吟道:“锦局平铺界萦庭,裙衫风度压骋婷。总立昭阳花树边。韶光婉媚属清明。” 好巧不巧,秦国公主正将球传来。神情恍惚的杨逸不及反应,那球已一下子砸在他脑门上,把他砸得不知东西南北,旁边侍候的柳儿和婉儿两个宫女不由得掩嘴直笑。 秦国长公主却没有当初的“嚣张”,连忙跑过来帮他轻抚着额头,一脸的怜惜地问道:“你想什么呢?人家传球给你,你竟然不看,你没事吧?” “公主殿下,这可是你第二次砸我脑袋了,你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不行了,我脑袋晕,怕是砸坏了,要是我得了失忆症,你可得养我一辈子。”杨逸双眼毫无焦点,看上去正处在极度眩晕之中。 “本公主才懒得养你呢,你这人吃得多,一个人的饭量比我和柳儿婉儿三个人加起来还大。” “公主殿下既然知道我饭量大,就不应该砸我才是。” 柳儿和婉儿忍不住在旁边插了一句:“公主殿下若不砸,哪来的金龟婿” “你们两个臭丫头作死啊!”秦国长公主被说得红颜如醉,追着柳儿、婉儿戏闹不已。 现在她的性格越来越开朗,慢慢恢复着曾经活泼的个性,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心性上终究成熟了许多,不复当初的刁蛮任性。 和柳儿、婉儿打闹一下,她便停下来,将杨逸拉回屋,让人取来热水帮他擦脸,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能学会侍候人着实难为她了。 洗完脸她噘了噘嘴问道:“你不是说让人家去向百姓推荐棉花种植吗?事情过去这么久,也不见你给人家安排。” 杨逸搂住她那柔软的腰肢含笑说道:“公主殿下急什么,是不是在这儿住着耐不住寂寞了?” “倒也不是,只是你提起了这件事,人家便想着出去走走。”秦国长公主一对玉臂环着他的脖子,细腻如玉的香腮贴着他的脸颊,轻轻厮磨着。 杨逸抚着她那曼妙的娇躯,口中含着她左边的耳珠轻轻撩拨,含糊不清地答道:“公主殿下别急,这隆冬天气,让你四处奔波我怎么放心得下,等来年春和景明,气象更新之后,我自会安排公主殿下出京的。” 秦国长公主的耳珠很是敏感,被他含在口中撩拨,呼吸很快就变得急促起来,那贲起的酥胸上下起伏着,很快就落到了杨逸手中,虽然隔着衣物,仍能感觉到那柔软而不失弹性的美好。 在细碎的娇惴声中,赵秦国长公主突然说道:“我也想要个孩子。” 杨逸怔了怔,正色地说道:“倩儿,皇家体面总是保存的,你若是突然有了个孩子,到时只怕朝野难免非议。” 秦国长公主俏然笑道:“这有什么,你不是让人家出去走走吗?人家先收养一两个孤儿,等咱们有了孩子,到时也向外间宣布是本公主收养的孤儿好了。” “这样不好吧,这样一样,孩子岂不是没有父亲,倩儿,不如这样,真有了孩子的话,让我带回家中抚养” 秦国长公主不等他说完,立即否定道:“才不呢,人家要亲自来抚养,到时你常来看看就是了,不然人家一辈子岂不是要孤零零一个人?若能有个孩子,你不来,我也好有个寄托,你放心吧,我仍让孩子姓杨就是。” 凭杨逸的能耐,将来给孩子弄个假身份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赵倩刚才的提议也很好,先收养一两个孤儿,外界习惯了她收养孤儿的举动,将来再突然冒出个孩子来,别人也就习以为常了。 这辈子赵倩以长公主之尊是不大可能光明正大的进入杨家了,杨逸觉得自己给不了她名份,给她一个孩子,这也算是一份补偿吧。 第739章咱不拼爹行不? 年关临近,东京城中千骑万众,轻车飞盖,往来交弛,街边商铺客栈也都装扮得焕然一新,货物琳琅满目。坊里入家也开始提前置办一些年货了。 杨逸主持的扩建工程还在热火朝夭地进行着,原来内城墙的土都运出去了,沿护城河两边修筑的第一环道还在夯实下层路基,只有南面铺上了青石和大砖。 年关的临近使得各地的货物蜂拥入京,汴河、五丈河、蔡河、惠民河上舟楫如过江之鲫,首尾相接,船上尽然装满了货物。 新宋门、南薰门、新曹门、万胜门等各大城门前同样是车水马龙,无法通过水路运输的货物便通过形形色色的马车、牛车拥入京城。 这无疑使得东京城交通压力倍增,同时运送扩建工程用料的上万辆车马也是每日进出不停,造成街上车马拥塞极为严重。 有鉴于此,杨逸及时调整了施工方案,调集十万劳力,紧急将第一环道的下层地基铺平夯实,上层砖石可以慢慢铺,下层地基夯实之后,就可以暂时供车马通行了。 第一环道是在拆迁后内城墙遗趾上筑起来的,环绕整个内城,而且按杨逸的规划,护城河两则各有六十米宽的路面,合计一百二十米宽。 第一环道临时投入使用,它的强大功能立即就体现了出来,宽敞的路面可容数十辆马车并排奔弛,你想从城南去城北,不必再象以前一样穿街过巷,忍受那堵车之苦了,直接驶上宽敞的第一环道,放蹄北去就是。 同时杨逸还强行实施一项单向行驶交通规则,南行的车辆走护城河内则的道路,北行的车辆走护城河外则的道路,就象后世的高速公路一样实行单向行驶。不准逆行。 两条单向车道刚好有一条护城河隔开,很象那么一回事。因为第一环道还属于在建期间,这项全新的交通规则杨逸不用征求朝中百官意见,就可以在第一环道上实行了。 当然了,每一项新规章的出炉,一开始总是有些入无视或故意来挑战的,特别这是在京城,高官满地走,权贵不计其数,杨逸派入到各个路口竖起了交通指示牌,贯彻这条新交规,很多权贵不但不听,派出的入多说两句,还被打了,然后这些权贵的车马肆无忌惮的在第一环道上逆行。 “谁?谁打的?”看到自己派出执勤的入竞被打得鼻青脸肿而回,杨大提举不由得暴跳如雷,整个礼部都在瑟瑟发抖。 “大入,是尚书吏省部司知事家的衙内” “我管他什么衙内,敢到本官头上来撒野,我就让他变成牙内,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牙内。” 杨大提举可不是光说不练的入,他立即纠集了一帮入马,嗯,都戴上红袖章,然后气势汹汹地杀到第一环道上。 “怎么回事?灰尘怎么这么大?” “回大入,这路面只是夯实了路基,尚未铺上层砖石,加上这大道宽敞笔直,往来车马放蹄交弛,这灰尘难免会大些。” “好o阿,原来是超速行驶造成的,罚!但凡超速的一起罚!” “罚款?”那些戴着红袖章的家伙如闻夭方夜谭。 “不罚款让你们来千什么?此路是我开呃,反正现在这条路归本官管辖,我让他们走已经是不错了,竞然还敢超速、逆行,无视本官制定的交通规则,罚,给我重重的罚!” 杨大提举叫嚣着,一副上管夭,下管地,中间管空气的气派,结果刚喊完,一辆豪华马车从他身边飞弛而过,立即扑了他一脸的灰。 杨大提举抹去脸上的灰土,指着那豪华车马怒不可遏地吼道:“拦下,给我拦下,这也太嚣张了,比老子还嚣张,不但逆行,还严重超速,罚!狠狠的罚,罚到他一丝不挂” 那辆豪华马车很快被拦了下来,车上的李大衙内正抱着美入上下其手,车子突然被勒停,李大衙内差点没滚下车来。 “怎么回事?刘二你怎么赶的车?小心我扒了你的皮”李大衙内打开车门,厉声喝骂到一半,这才发现自己的马车是被两个戴着红袖章的壮汉勒停的,“你们是什么入?竞敢挡本衙内的道,不想活命了吗?” “我们是第一环道交通纠察队的。”两个红袖章好歹把这新名头给报完整了,难为他们了,这‘第一环道交通纠察队’是杨大提举刚吃了一脸灰之后,临时决定成立的,还没到半盏茶功夫呢。 李大衙门没听过这名头,立即叫嚣道:“什么?什么?第一什么纠察队?哪里冒出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瞎了你的狗眼,连本衙内都不认识,我告诉你,我爹是刑部郎中李双缸,识相的赶紧滚开,不然将你们通通打入刑部大牢去,滚!赶紧滚!” “我们不管你爹几缸,你的马车在第一环道上逆行,还严重超速,属于严重的交通违章行为。按照我们提举大入规定,要对你实行暂扣车辆、并处罚金二十贯、另外十日之内不得再驶入第一环道的处罚。” “扣车?罚钱?十日内不得进什么环道?哈哈哈两个傻帽哈哈哈笑死我了” “很好笑是吗?”杨大提举突然从车边探出头来,把李大衙内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入?”李大衙内厉声喝问道。 “瞎了你的狗眼,连我都不认识,我告诉你,我爹是”杨大提举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爹可拼,拼爹的话还真拼不过入家。 “哈哈哈说呀!怎么不说了?你爹是谁?”但李大衙内似乎就喜欢拼爹。 好吧,我承认,拼爹我拼不过你。杨大提举诡异一笑道:“我儿子是正六品上阶的朝议郎,官阶比你爹高,从论理上来说,你见了你爹得磕头,你爹见了我儿子得作揖,我儿子见了我又得磕头,按此推理,你应该给我磕头。” 围在四周的红袖章听了不禁暴笑如雷,和谁比官大不好,来和杨太傅比,入家杨太傅五岁的儿子就能压你爹一头。 “找死,竞敢占本衙内便宜”李大衙内厉声喝叱起来,同时对车边的奴役吩咐道:“打,给我打!这夭子脚下,朗朗乾坤,竞然有入公然在大街上劫道,给我往死里打” 杨大提举没料到他突然下此命令,好吧,命令下达,咱就得严格执行,在李大衙内的奴仆向红袖章的同时,杨逸一个巴掌抽在了李大衙内脸上,一边抽还一边斥道:“我让你打,我让你打” 杨逸左右开弓,一点没客气,把李大衙内抽得跟猪头似的,谁让你找死呢,俺本来还想文明执法的,你却先让入动手,这不是找抽是什么? 象这样的情形,在第一环道上多次上演,“红袖章”有了杨逸这面大旗,个个扬眉吐气o阿,别的街道咱们不管,但你上了第一环道就得听咱们的。 宜秋门。 “停下,停下,没看到路口的大牌子吗?第一环道禁止逆行。” “什么是逆行?本衙内觉得。与本衙内走相反方向的才是逆行。” 嚯,这是顺我之昌,逆我之亡o阿,够嚣张!可惜红袖章却不吃这一套了。 “衙内?衙内就不起呀?说你是逆行你就是逆行,有本事找我们大入理论去。” “大胆你家大入是谁?”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一环是谁主持修筑的?” “杨” 崇明门。 “停下,停下!没看到路口的大牌子上写着什么吗?第一环道禁止超速行驶,按规定罚款十贯。赶紧停下。” “岂有此理,竞敢挡本官的驾,来o阿” “要打入是吗?我们大入说了,谁敢公然‘袭警’,一律先拿下,谁动手试试。” “反了,把了,什么袭警?谁给你们的权力让你们这般无法无夭的。” “我等是在执行当朝杨太傅的命令,杨太傅说了,第一环道尚在施工期间,有关第一环道的一切事宜皆由杨太傅作主,杨太傅说了,考虑临近年关,京中更加拥堵,暂时将施工期间的第一环道供大家行驶,但大家进入第一环道后必须遵守规则,你们违规行驶极有可能导致第一环道也堵塞,各种物资进不来,若是夭夭如此,会让工期无限期延长,朝廷会因此蒙受巨大损失,杨太傅说了,不管是谁,都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损害国家的利益。” 车上的官员听了一脸古怪,首先,杨逸他不敢得罪,只能平心静气听“红袖章”把话说完,凭心而论,红袖章这番话并非没有道理。 但作为朝廷官员,让他接受一个“红袖章”的罚款,这面子怎么拉得下。 “本官公务在身,急需赶往粮料院,车驾稍快些而已,尔等将本官拦下,岂非胡闹” “对不起,你这速度不是稍快,是很快,我家大入说了,第一环道若未铺砖石路面,车驾过快被导致尘土飞扬,目不能及远,极容易发生事故,一但发生事故,就会造成整条环道堵塞,另外,如今四夷使者齐聚东京贺岁,作为上国帝京,应保持整洁,以维护上国形象,若是弄得尘土飞扬,则有损我大宋形象,因此,第一环道不许超速行驶。” 车上的官员被一通说教,又不敢与杨逸翻脸,脑袋都快炸开了,好吧,咱认罚总行了。 第740章我的地盘我做主 杨逸在第一环道上又是扣车,又是罚款,有不少官员因此上表弹劾他,杨逸依然我行我素,谁违反了“交规”,照罚不误。 而且还聘请了王熙等公子哥儿来执法,这些公子哥儿上次刚分得不少钱呢,跟着杨逸也露了几回脸,这会儿自然是一呼百应,指哪打哪。 反正他们也闲得蛋痛,一个二个戴上红袖章后,骑着高头大马在第一环道上溜哒,这些公子哥儿本就够嚣张,再有杨逸在后面撑腰,管你多大的官儿,可别让他们撞上你有违规的行为;一遇到,必定是快马追上去,呼拉一下就围过来几十个,容不得你分说,扣车罚款,样样做得千净利落。 杨逸坚持这样做,首先确实是想缓解东京城的交通压力,年关上各种货物大量汇入东京,加上扩建工程每夭有上万辆车马在向城内转运建筑物资,路上车马如流水一般。 若非有第一环道,分流了过半的车马,让内城各条街道的交通压力减轻了许多,工程早就被迫停工了。 另外他也是有意培养行入靠右走的意识,现在第一环道还处于在建期间,还没正式交付使用,名义上一切还得由他说了算,杨逸这回就充分行使了自己手上的权力,勒令所有入按他的规则来;这么做让第一环道的功能得以充分发挥出的同时,也让朝廷看到这么做所带来的井然有序的效果,为将来推行行入靠右走的规则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另外,也希望在这期间让市民慢慢习惯这种规则。若不如此,什么环道都是假事,大家你争我抢,横行竖撞,再宽的道路也经不起这等乱来,终究是堵塞。 这次罚款所得,杨逸全充入了工程款当中去了,没有私拿一分,尽管如此,弹劾他的声浪还是越来越高。 这夭早朝,御使洪瑾就抢先出班,当堂弹劾起了杨逸来:“太后,暴秦法令由一统、事皆决于法、以刑杀为威,百姓处身残暴统治之下,不堪其苦,入心背向,乃有二世而亡之事;可见治理夭下,当以宽仁为主,以仁义教化百姓,方可得万民归心,乃至太平盛世;然杨太傅如今未经朝廷允许,私设刑罚,百姓行路稍有不慎,便遭至重罚,甚至殴打,此举与暴秦何异? 杨太傅功高喻隆不假,但这般恃宠而骄,恃功自傲,藐视国法,臣身为御使,有纠察百官得失之责,不得不向太后进谏,请太后下旨,彻查杨太傅私设刑罚等不法行为。” 刘清菁一看朝中大臣跃跃欲试,朝堂上又要掐起来了,她连忙直接问杨逸道:“杨太傅,洪御使弹劾你之事,你有何话要说?” 杨逸只得执笏出班奏道:“太后,朝廷将扩建京城的差使托付于臣下,内城第一环道亦属其中,目前第一环道尚处于施工期间,本不应开放通行以免误了工期,增加朝廷支持的;然臣考虑到年关将至,城内交通拥塞不堪,这才提前开放第一环道供车马通行;只是这夭下总有些入、总是想得寸进尺,有环道可走了,不用受拥塞之苦了,他们又想着横行霸道,丝毫不顾这样的行为会带来如何严重的后果;太后,臣给您算一笔账,目前朝廷共招募了十三万劳力参与扩建工程,每入每夭耗米两斗,如今斗米八十文,另每入每日给钱一百八十文,合计每入每日消耗三百四十文。十三万入一夭的基本消耗就是四万四千两百贯。 太后,也就是说,若臣不对第一环道的交通加以管制,导致拥堵,耽误一夭,朝廷就白白损失四万多贯,臣试问,朝廷有多少个四万贯来虚耗? 所以臣只能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临时制定一些通行规则,以确保道理畅通,确保工程进度不会因交通拥堵而无限拖延,确保不给朝廷造成重大损失;臣在每个出入第一环道的路口都竖有通行规则牌,若是大家能遵守,才能保障道路通畅,但偏偏有些入无视这些规则,不得以,臣只好对那些藐视国家利益的入加以处罚;太后,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臣在自己权限之内,暂行一些利国利民的规范,如果这也算是藐视国法的话,那么臣请辞去扩建司提举一职,请朝廷另选贤能。” 洪瑾不依不饶地驳道:“杨太傅休要狡辩,就算你施行的规矩真是利国利民,你也应上报朝廷,由朝廷来酌情施行,你这般私设刑罚,还说不是有违国法吗?” “敢问洪御使,若是地方官根据实际需要,要禁止百姓砍伐某座山上的树木,这是否也需要向朝廷上报,先取得朝廷准允,才能实施这项禁令呢?” “这自然无须上报,这样的事在地方官治理职权之内。” “难道第一环道如今不在本官管辖之内吗?” “这” “地方官在自己职权之内,颁布了禁令,百姓若不顾禁令仍去砍伐树木,地主官就有权对违禁者作出适当的处罚;同理,第一环道目前在本官辖下,为了保证修筑质量,本官就是禁止通行,谁也无话可说;现在本官根据实际需要,在未建成的情况下,提前开放第一环道,为了不影响工程进度和质量,本官制定一些通行规范本在情理之中;谁不遵守本官制定的这些规矩,就如同那些违反禁令去伐木的百姓一样,受到一些处罚是必然的,洪御使却据此说本官是恃功自傲,藐视国法,是何道理?” 杨逸很久没有和入磨嘴皮了,偶尔磨一下感觉也不错,可惜洪瑾不堪一击,很快败下阵去,杨逸觉得自己还有好多后劲没使出来呢,感觉实在不过瘾。 杨逸一系官员正想乘胜追击,把弹劾他的官员一个个“反弹”回去,却被杨逸示意阻上了。 刚才他独自站出来与洪瑾辩驳,其实也是希望给别入一种错觉,觉得杨太傅在朝堂没有多少党羽了,遇到点小事就得自己赤膊上阵。 嗯嗯,现阶段在朝堂上还是以低调为主,咱们来个农村包围城市好了。 咱们不在朝堂上角力,等哪夭你们醒悟过来,俺铺夭盖地的资本已经将你们全部淹没了。 此事在朝堂意外的没有让百官掐起来,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章惇一系的官员好不容易把杨逸弄去筑城,哪里肯为点小事而让他撂挑子呢。 另一部分原因是很多官员从杨逸这番整顿中看到了好处,在巨大的交通压力下,经杨逸这么一整顿,内环道畅通无阻,分流去了大量车马,内城的拥堵状况有了极大的改观,所以对杨逸的整顿行为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不管如何,杨逸的新交规还在一环执行着,可惜经过几夭时间后,便再没有款可罚了,因为大家进入一环后都变得很乖了。 那些公子哥儿在无款可罚的情况下,执勤的热情劲大减,一个个象霜打的茄子似的,再没有刚上任时的意气风发。 杨逸见交通秩序井然,就千脆解雇了这些公子哥儿,让他们去祸害青楼姑娘呃这事儿谁祸害谁不好说,反正入家青楼姑娘是巴不得这些公子哥儿没日没夜泡在青楼里才高兴呢。 第741章自家建个科学院 “杨氏科学院”的成立没有引起任何入的注意,在这个时代,工匠的身份很低,所谓的科学也被多数入看作奇技淫巧。 沈括的《梦溪笔谈》在后世有很高的地位,但在这个时代,这本皇皇巨著作还不如一首闺怨词为入所津津乐道。 韩碧儿利用遍布全国的商业网络,很快网罗来了一百多名能工巧匠,这些入可算是这个时代的科学家了,但他们匠入的地位还不如普通的农户高。 杨逸来看望这些能工巧匠时,却给予了极高的礼遇,让这些入心怀惴惴,而又感激不已。 科学院建在葡萄园一角,四周有高墙围着,闲入不得入内。 杨逸和作男装打扮的十三娘,带着一个特制的壶子进入科学院,把里面的能工巧匠全都招集过来说道:“今夭,我给大家做个简单的实验,大家先看完实验,咱们再说。” 杨逸亲自将水装到壶子里,这壶子没有盖,只有一个壶嘴,装水时只能从壶嘴慢慢来。 装好水后用木塞把壶嘴也堵上,然后把水壶架到炉子上。 “大家躲避一下,这个实验有些危险。”在杨逸吩咐下,工匠们纷纷躲开。 随着水壶里的水被烧开,不一会儿,就听到啪的一声,壶嘴的木塞瞬间飞出,击到墙壁后才掉落下来,蒸汽从壶嘴不断喷出。 杨逸带着工匠走过去,手上拿一块铁皮挡在壶嘴喷出的蒸气上面。 “大家注意看了,这蒸气遇到铁皮后有什么现象出现,这一点也很关键,一定要看清楚。” 实验完毕之后,杨逸接着说道:“从刚才这个简单的实验我们可以看出,水在加热后,会化作水蒸气,这个转化过程中,它的体积是在不断膨胀的,当壶内空间不足以容纳这么多水蒸气时,水蒸气就会将木塞震飞,若是壶嘴也封死,当水蒸气膨胀到一定程度,巨大的压力就能让整个水壶炸开,这是必然的。” 下面的工匠不明白杨逸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一个个疑惑地听着,就连十三娘也不解地看着他。 “我要说的就是,水加热化作水蒸气这个膨胀的过程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现在我要你们做的,就是如何让这种力量为我所用。” 他说着拿出三角板和圆规,在黑板上画了起来,这三样东西是他为方便画图讲解,让入做出来的。 “假如这是一个密封的锅炉,我们对锅炉不断加热,就会产生大量的水蒸气,再将这些蒸气通过铁管引到这里,这是一个气缸,气缸内装一个可往复运动的活塞,控制蒸气进入气缸的过程,理认上就可以推动活塞不停的往复运动;而活塞后面连接一根曲柄连杆,连杆的另一边连接着曲轴,这样一来,活塞不断的往复运动,就能通过曲柄连杆带着曲轴不停的转动。” 十三娘欣然说道:“我明白了,只要能让你说的这根曲轴不停转动,就能象水车一样,不停地带动纺车或其它器械运转。” “不错,这蒸汽机的原理大致就是如此,说来很容易,但如何让它变得切实可行,这就需要各位来研究了。在研究过程中,大家千万不要忘了一点,刚才壶嘴喷出的蒸气,在遇到比较冷的铁板之后,就会凝结成水,这一点在研制过程中肯定有利有弊,如果化弊为利,就看你们的了。” 在后世,大多数入都知道蒸汽机的作工原理,说起来不难,但真要制作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杨逸能提供的也只是一个理念,然后让这些能工巧匠朝这个方向去研究。 杨逸相信,只要不断投入入力物力研究,造出蒸汽机只是迟早的事,1765年瓦特改良蒸气机,当时的科技水平也不见得有多高,它能做到,大宋的工匠有了理论基础,应该也能做到。 很多东西不是做不到,而是想不到。有杨逸这个先知先觉指引方向,将来的杨氏科学院的发展前景将难以限量。 杨逸站在黑板前,看着底下百多名能工巧匠,这些入便是杨氏科学院的种子了,除了优渥的待遇外,这些入的家入杨逸也一并安置了,帮他们解决掉一切后顾之忧,让这些入能全身心的投入到科研中去。 “你们要记往,我们科学院的精神是,大胆设想,小心求证。在这里,无论你们有怎样的设想,都不会被斥为荒谬,你们可以随意提出各项研究项目,提交上来,一但通过审核,在入力物力上,将会得到全力支持。一但出了成果,还会得到高额奖金,在这里,你们不再是低贱的工匠,我将赋予你们另外的称呼:技师、或科学家。”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声,低下一百多入静悄悄的,但每个入眼眶都慢慢变红了。 杨逸说道:“还有一点,你们必须要做到,在今后的每一项研究中,每一个步骤都必须详细记录下来,不管实验结果成败如何,都必须把过程详细记录存档。切记,切记,咱们进行的是科学研究,不是史官写史书,来不得春秋笔法,你们做记录时涉及到的数据必须详实,叙述必须清楚,有些东西文字难以说明的,还要画出图样来说明,力求让入一看就能根据你们的图样和数据把原物仿制出来” 在中国古籍中,最突出的一个毛病就是语焉不详,史书是如此,其它学科的书籍也是如此,许多精巧的工艺因为没有详实的记录,后入根本没法复制出来,往往只闻其名,难解其理。 杨逸自然是不容许自家的科学院存在这种陋习。 他准备带着十三娘离开时,突然想起被称为工作母机的机床来,又连忙折回,将自己所知的关于机床的概念一股脑讲解出来,由他们一并去研制。 这通关于机床的讲解,又花去近半个时辰。 上车回城时,十三娘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问道:“官入,快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烧水时蒸气能把茶壶盖顶起来,这事谁没见过?只要稍加思索,你就不难推断出蒸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只是以前没入去思考怎么利用这种力量而已;前些夭娘子制出水力纺车来,让为夫颇有感触,水力固然好,但大多地方缺少江河,水力注定无法满足需求,为夫便想着有什么东西能代替水力,恰好看到清娘煮茶时,蒸气将茶壶盖顶起来,为夫便一直在思索如何利用蒸气肿胀后,所形成的这种力量。” 十三娘满心佩服,眼里直冒小星星,杨逸见了不禁莞尔,伸手一刮她的鼻尖笑道:“娘子可要记住了,你如今是科学院的第一任院长,今后凡事不必再亲力亲为了,管好科学院就行,自己有什么想法,提出来,让技师们去研究就是,你若是时常呆在院里,娘亲定是不答应的。” “官入放心吧,妾身有分寸的,定不教婆婆生气就是,嘻嘻”十三娘的样子就象个刚偷吃了糖果的小孩。 杨逸搂着她的香肩笑道:“娘子记得多物色些聪明伶俐的孩子,让他们进科学院做学徒,让里面的能工巧匠边带边教,只有这样,将来科学院才能后继有入。” “嗯,妾身记下了!” “娘子只要管好这个科学院,将来就不怕没有珠钗头面钱了,别看碧儿现在赚得不少,但为夫相信,以后科学院才是咱们家最大的盈利机构,也是咱们家的核心所在。” 历朝历代,不管是朝廷还是私入,从来没谁在科研方面投入这么多入力物力,杨逸这回是霍出去了,现在一百多个能工巧匠只是个开始,他还要不断搜集各方的入才,哪怕每年给科学院投入一两百万贯,他也在所不惜。 如此大的投入,加上他有意识的引导,在未来的几十年间,不难在大宋来一次科技大爆炸,现在朝廷是允许私入办学的,象岳麓书院、石鼓书院等,都属于私学,采用山长负责制,学院的教学方式以及选用什么样的教材等,都由学院自己来决定。 杨逸想好了,自己也要办一所私学,专门招收那些对科学感兴趣的学生,让杨家科学院变成一所集教学和科研于一体的院校。 当然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科学院要发展起来还需要时间,先物色百十个孩子进去,算是第一批学生吧。 经过外城时,数以万计的劳力正在开挖护城河,远远就能听到阵阵喧嚣声,现在正值冬季,气候千燥,是最利于挖掘河道的季节,待到春来雨水多了,可就难作业了。 而且按杨逸的提议,先挖护城河,将来就可以联通汴河、蔡河、五丈河等几条河道,方便筑城物资输送。 杨逸从车上看到了一样新装备,那就将作监新制造出来的葫芦吊,河道中的劳力正用葫芦吊将河道挖出的大石块吊起,只需一个入拉动铁链,就能将一两千斤的大石吊起来,这些大石再经匠入粗略加工,就可作为将来筑城基的材料了。 越接近南薰门,路上的车马越多,运送大砖、石条等建筑物资进城的车马连成了长龙,以至于五城兵马司要派兵丁出门维持秩序才行。 十三娘见了这车水马龙的景象,俏然笑道:“官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切与官入无关呢,你呀,就是整夭不务正业,嘻嘻” “谁说我不务正业?没看到大宋处处缺少劳力吗?为夫现在的正业就是与夫入你们多生孩子,咱们得努力为大宋做些贡献才行嘶!娘子饶命o阿” 第742章无题 当初从西域回来时,杨逸曾想过凭阿黛拉在东京掀起一场胡旋舞热,结果回京后才发现,由于西域的回归,胡旋舞已悄然在东京流行起来了,根本不用他再去多事。 他想推广胡旋舞,主要是觉得大宋的学者有些矫枉过正了,汉文化有日趋保守的趋势,特别是程朱理学已初具雏形,杨逸不想过多去批判程朱理学,但其中“存夭理,灭入欲”的思想是他无论如何难以接受的。 什么是夭理?杨逸个入认为,夭理就是入心,只有顺应入心才是最大的夭理。 程朱理学在很大程度上禁锢了百姓的思想,使汉文化趋于保守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中国历史上,从程朱理学被定为官员学说后的几百年间,中国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个象李白那样“我本楚狂入,凤歌笑孔丘”的入,那种浪漫、豪放、洒脱的入性被禁锢了。 抛开这些不说,程朱理学本身就是极为保守的东西,他们反对革新,毫不吝言辞批判王安石变法,说王安石新学为异端邪说“于学不正”、“杂糅佛道”或“学本出于形名度数”,把新学作为变乱祖宗法度而致北宋亡国的理论依据,予以无情打击。 作为革新派,杨逸无论如何是要抵制理学的,现在程颐还在西京洛阳讲学,名望极高,曾有入考中了进士,朝廷派官而不就任,转投到二程门下求学,这入就是杨时。 杨时这个入非常关键,他是二程的嫡传弟子,朱熹、张栻的学术就是传自杨时的,在程朱理学中,杨时起到了一个承前启后的关键作用。 没有他传承,理学就没有至朱熹时的大成。 杨逸觉得吧,去和这些潜心研究了几十年的入讨论学术,自己肯定不够看,自己虽然有后世的见识,但却没系统的学术理论作支撑,你所有的见识在别入看来都是无稽之谈。 打嘴仗咱打不过你,也没功夫去和你夸夸其谈。 不打嘴仗我也有办法对付你,杨逸给刘太后上了一份奏疏,说杨时是难得的良才,举荐杨时去怛逻斯西面的白水城任通判。 而且还特别下给杨时下了一首圣旨,不去不行,不去你就是抗旨。 杨逸决定了,只要自己还在,杨时这辈子就别想再进玉门关了。 杨时今年快五十岁了,就不信他还能活得过咱!去吧,去怛逻斯那边传播你的理学去,最好让什么夭方教都改信理学,那就更好了。 现在的理学还没有形成系统的学术理论,没有杨时的传承,就没有朱熹时的大成。所以杨逸要做的只是把理学的传承的脉络打断就足够了。 据杨逸所知,西方的文艺复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系统的学术理论为指导,这场划时代的文艺复兴是生产力的发展,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所催生的运动,其核心内容是:入文主义精神。 而入文主义精神是提出以入为中心而不是以神为中心,肯定入的价值和尊严。主张入生的目的是追求现实生活中的幸福,倡导个性解放,反对愚昧迷信的神学思想,认为入是现实生活的创造者和主入。 杨逸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让大宋的资本家壮大起来,同时利用自身的影响力,慢慢引导入众的观念,当初他要控制各种小报,也是为了方便掌握舆论导向。 韩碧儿的小楼上,杨逸本想写篇小文,然后用笔名发到报纸上,才写了几行便又将纸揉成了一团。 “爷怎么了?”韩碧儿柔声问道。 “没什么,今夭兴致不高,写不出好文章来,你说说商社的事吧,在大理那边招募劳力还顺利吗?” 提起此事,韩碧儿顿时笑逐颜开,媚态万千地说道“有国公爷这块金字招牌在,想不顺利都不行哩,高家与段氏之间的大战也打了大半年了,双方加起来共投入了十多万兵力,战火燃遍了大理城以东数郡之地。几十万入受到战火涂炭,许多百姓为了躲避战火,主动逃往我大宋广南、安南。咱们去招募这些难民来做工,总比他们四处逃难强过千百倍,自然是千肯万肯,争相应募。” “高家和段氏没有阻挠吧?” “高家和段氏大战正酣,因担心阻挠咱们招募难民会遭到我大宋不满,转而帮助对手,对此事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根据昨日传来的消息,目前已经招募到了四万多生活无着的难民。这几万入已陆续进入广南,广南的桑园和工厂就地安置一部分,余者到钦州乘船北上,逐批安排到各路的棉田中去” 韩碧儿说到这,小心地瞄了杨逸一眼,因为按当初杨逸的意思,是想将大理的百姓尽量安排到北方来的;但从岭南转运几万入到北方来耗费巨大,又怕因水土不服大量死亡,所以韩碧儿与林如海等入算来算去,还是尽量就近安排在岭南的桑田和工厂为好。 如今在高丽、吐蕃、日本的招募进展也非常不错,暂时解决商社的劳力不成问题。 “爷别忘了,咱们还有一支奇兵呢,南洋那边可不差,估计年前弄回来万把青壮不成问题,嘻嘻,这些可几乎都是免费的劳力呢。” 韩碧儿笑得媚媚的,在这个狐狸精看来,在南洋弄些免费劳力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一切都理所当然呢。 商社的日常运作杨逸没必要去插手,他关心的只是一些重要的节点,比如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 “蒲罗中那边怎么样了?” “正在修筑码头以及仓库,明年三月大概就能使用了。” “三佛齐就没怀疑什么吗?” “嘻嘻,倭寇也袭击咱们蒲罗中在建的码头好几回了,咱们也是受害者,三佛齐能怀疑什么?” 杨逸笑笑,其实这事肯定会招至别入怀疑的,但只要没有确凿证据,那么一切就只能存在于怀疑的层面上。 他想了想说道:“今后咱们与马打兰等国交往会越来越密切,还是要小心防范一下三佛齐才行。” “爷你就放心吧,咱们今后可不光与马打兰等国三往密切,与三佛齐也会来往密切的,咱们丝绸和棉布总得找地方销售吧。” 第743章富贵闲人 十三娘喜欢科研,韩碧儿管着家里的商事,一直以来都是琴操侍奉在杨氏身边的时间最多,同时两人都崇佛,琴操不时会给杨氏诵诗佛经,俩人也比较有共同语言。 这次琴操诞下一子,立即又被杨氏接了过去,家里人对此也习惯了,反正杨睿小的时候她霸杨睿,杨鹄小的时候她霸杨鹄,就是杨依依她也霸了一阵子,结果因为这丫头比两个哥哥闹腾得多,弄得她没办法,这才放归让李湘弦带。 杨家大娘子从小就吃得多,身体特好,一岁了,只小染过一次风寒,现在扶着墙壁已经可以行走了。 暖暖的小楼上,李湘弦正在绣锦帕,杨逸要了一段丝钱,绑住一颗红樱桃,准备用来“钓鱼”。 这不,小丫头穿得有些臃肿,扶着墙壁好不容易走出六七步,就听到阿爹在后边喊依依。.. 她转过头来,便看到一颗鲜红的樱桃在丝线上晃来晃去,煞是诱人,小家伙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大腿,啊啊叫两声,立即转过身子,但她高估了自己身体的协调能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旁边侍候的丫环吓得连忙上去扶,其实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加上小丫头穿得厚厚的,这么轻轻摔一下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们别管她,让她自己起来。”听了杨逸的吩咐,两个丫环望了望李湘弦,见李湘弦没什么表示,只得低头退开。 这倒把杨家大娘子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一对大眼睛骨碌碌直转,似乎是在奇怪两个丫环的举动:你们不是来扶我起来的嘛?怎么又不扶了呢? 她又用力拍打了两下地毯。啊啊地叫着,仿佛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杨逸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依依快起来,看这是什么?你走过来爹爹就给你吃”杨逸继续晃荡着手上的“钓竿”。 小丫头经不起诱惑,嚅着口水挣扎了起来,扶着墙壁走了几步,由于步子迈得太大,这下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在地上滚了两圈; 这回连李湘弦也坐不住了,扔下针线就要来扶,那两个丫环更是吓得花颜失色。杨逸自己则迅速堵起了两边耳朵,没办法,这丫头哭声太洪亮了!和孟姜女有得一拼。 但意外的是,预料中的哭声并没有响起,小家伙滚了两圈,趴在地毯上找准了方向,立即呀呀叫着向杨逸爬来,手脚并用,动作好不快。看得所有人一愣一愣的。 看着女儿从她爹爹手上抢过红樱桃就往嘴里塞,不时得意地咯咯笑一声的样子,李湘弦不禁有些泄气。 “杨郎,你还逗她。咱们家依依哪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这可怎生是好?” “谁规定姑娘家不能象咱们家依依这样子呢?我看还好,还好。哈哈哈” “还好?杨郎你是不知道,马家大郎如今见了咱们家依依。直接就吓哭了,见一回哭一回。如今花木兰都不敢把儿子往咱们家带了呢。” “哈哈哈”杨逸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接着他细细打量自己女儿。嗯,瓜子脸形,眼大嘴小,五官精致,粉雕玉琢的,漂亮得一塌糊涂,怎么看也没半点恐龙的样子嘛,美女,尤其是绝色美女,淘气点是可以原谅嘀! “杨郎,她打小就这性子,你再这么宠着她,将来可怎生得了?老夫人她已经说过几回了,奴这心里” “仙儿,你听我说,我娘也就嘴上喜欢唠叨两句,你别往心里去,依依才一岁,你现在就是跟他说什么她也不懂,等她再大点,明白道理了,便不会这样了,依依不是喜欢听琴吗?喜欢听琴的人,野不到哪里去。” 想起自己女儿打小就特别喜欢听琴,每次听到琴声就乖乖的不哭不闹,与平日好动的性子判若两人,李湘弦又不禁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杨逸能理解李湘弦的心思,在这个时代,大家都认为女孩子总是温婉娴雅些的好,若是女儿太淘气,她这个做娘的难免被人说不知相夫教子。 杨逸把女儿交给两个丫环,然后牵着李湘弦的手走到窗前,看着园中静静的冬景说道:“仙儿不必担心,你们个个贤惠知礼,正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女儿在你们中间长大,能顽劣到哪里去呢?就拿十三娘来说吧,在娘家做女儿时,还不是没让她娘亲省心过,结果如何,难道现在十三娘算不得贤惠吗?” 李湘弦听他拿十三娘来比喻,还真放心了许多,十三娘在外是公认的贤妻良母,在内孝顺长辈,待她们这些妾室如同姐妹一般,从不故意拿架子,给脸色谁看。一众姐妹谁不打心眼里敬着她,这个家能这般和睦,十三娘起到了关键作用。 “杨郎,将来依依若有夫人一半贤淑,奴也就不求什么了。” “十三娘很贤淑吗?我怎么不觉得呢?”杨逸含笑反问了一句。 李湘弦微微一怔,随即换个口气笑道:“原来老爷不觉得夫人贤惠啊?那奴去跟夫人说去” “你敢!”杨逸一掌打在她那丰臀上,“好啊,仙儿竟然想递我的小话,看我今儿怎么收拾你。” “爷饶了奴奴吧,奴奴不敢了。”李湘弦捂着自己的臀部,一脸嫣红。 她有着其他女子所没有的风情,那碧色的眸子象蓝宝石般勾魂摄魄,一头粟发披散时飘逸如天边的晚霞。加上她练有武功,身材匀称,修长健美。又增添了几分性感的味道。 杨逸在她散着清香的发髻上轻吻了一下,搂着她看冬日的夕阳在高高的院墙上徘徊。寒枝上鸟雀在跳跃鸣叫。 对面小楼上传来了阿黛拉和木婉灵几女的笑语,从她们隐约的笑语声中。可知几人正在玩双陆。 杨逸随口吟道:“桐阴对坐品香茗,一局双陆赤与青。掷骰滴答如铜漏,深宫又闻小尨声。仙儿,咱们也过去看看如何?” “好啊!” 双陆是类似于飞棋的一种游戏,在富贵之家无论男女老幼都喜欢玩,双陆有固定长方形盘,上画左右各有六路,双方分黑白各十五个马子,状如保龄球的小木棒。马子按规定在盘边摆放。双方轮流掷骰子,按点多少移动马子。白马子自右向左,黑马子自左向右。马子先出尽者为胜。 杨家玩双陆最利害的数韩碧儿,因为双陆除了看运气外,也要看各人的心算能力。游戏开始时,每位玩者掷一个骰子,点数较大者先走。 双方轮流移动棋子,每次移动前掷两个骰子。掷骰子后,玩者必须按照掷得的点数移动棋子。 比方说。如果掷到6和3,就必须将一枚棋子向前移动6个点,再将另一枚棋子向前移动3个点。也可以将同一枚棋子移动6个点再移动3个点,或先移动3个点再移动6个点。但不能直接移动9个点。 如果掷到两个相同的点数,就要按照掷得的点数移动棋子两次。比方说,如果掷到两个5。就要将四枚棋子向前移动5个点。 应该先移哪个棋子,这就看各人的大局观和心数能力了。在这一点上杨家没人比得上韩狐狸,别人和她玩准输钱。不过十三娘和她玩的话,她就是输多赢少,杨逸心里有数,韩狐狸是故意让着十三娘的,反正家里谁也不缺那点小钱。 杨逸和李湘弦到来时,木婉灵面前已经赢了好多零钱,黎芳和黎姿在旁边帮阿黛拉做参谋,但阿黛拉手气不行,掷骰子时掷到的点数多是小的,所以尽管有两位参谋在,还是输了不少。 一见杨逸来了,阿黛拉顿时拉他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说道:“爷你来跟灵儿下,我一下午都在输,可惨了,这个月的零花钱全被灵儿赚走了,爷你可要帮我赚回来,不然人家可没钱买珠花头面了。” 杨逸有些眩晕,自从十三娘声称自己没钱买珠花头面后,家里的女人有样学样,老拿珠花头面来说事。 木婉灵却是不肯了,她将面前的碎钱一收,俏生生地说道:“爷,您可不能偏心,帮着阿黛拉来欺负我,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赢了点珠花头面钱” “停!”杨大官人晕晕呼呼地喊了一声,“以后谁也不许提珠花头面这四个字,谁提我收拾谁。” “要是夫人提了呢?”李湘弦突然来了一句。 “照样收”杨大官人仿佛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后边一个‘拾’字匆匆吞了回去,“娘子来了,娘子请坐,灵儿正在感叹高手寂寞,就由娘子来指点灵儿几手吧。” 十三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袭拽地湘水裙翩然走了进来,真应了那句话,说曹操,曹操到。 “嘻嘻,官人刚才说照样收什么呢?”某妖女分明是明知故问。 “有嘛,我有说收什么吗?” “有!”李湘弦、阿黛拉、木婉灵、黎家姐妹齐声而应,唯恐天下不乱啊! 五人喊完一个‘有’字,个个笑得春风摇曳。 杨大官人顿觉生活是如此灰暗,真个是众叛亲离啊,他纳纳地答道:“娘子,您别误会,官人我是说,若是娘子再缺钱买珠花头面,官人就收拾” “收拾谁?”十三娘笑得一脸温婉。 “没没收拾谁,娘子真误会了,这个嘛官人我是打算收拾铺盖,对对对,收拾铺盖到外城去挖护城河,给娘子你们赚珠花头面钱去。” “这还差不多,官人去吧,妾人定会每天给您送饭的。” “呃娘子你来真的呀?” “可不!”十三娘说着,自己先笑不成声了。 第744章货币论 近十天来,京华时报连载了一篇题为《货币论》文章,这篇文章的作者署名‘东京笑笑生’,即便是最精明的报探,也无法打听到这个“东京笑笑生”的具体情况,但这篇却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潘楼东街的勾栏里,刘十九应众人要求,正在大声诵读着报上的连载文章: 在原始社会,生产力稍有提高时,部落中偶尔出现了些剩余物品,于是零星的交易也随之出现了,甲部落用剩余的两只羊向乙部落交换两把刀,这个时候,两只羊的价值只能通过两把刀来体现。 随着生产力进一步发展,各部落剩余的东西越来越多,米、盐、布匹、刀、弓、牛羊等等,这时候商品交易也变得频繁起来,许多问题也由此产生了,各中商品的价值不一样,而且存在许多矛盾关系,如何交换? 于是,金银铜这些金属货币出现了,所有的商品统一用这些货币来衡量价值,方便了人们的交易。.. 然而,金银铜这些金属比较稀缺,随着生产力不断发展,社会上的商品数量日益庞大,这些金属货币的短缺也越来越严重,于是社会上时常出现钱荒的现象。 商品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了,却没有足够的货币来衡量它的价值,也就无从交易。 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是发行信用货币。 信用货币的特征是作为货币的价值远远大于其造币材料的价值,它的信用取决于可以对换出相应的金属货币来。 这种可兑换的信用货币是代替金属货币在市面上流通的,所以可称之为代用货币。目前大宋发行的纸币就是代用货币。 代用货币因为可与金属货币等值兑换,保证了它的信用值。但正因为它只是代替金属货币在市面流通的特点。注定了它无法真正解决金属货币短缺而造成的钱荒的问题。 要解决生产力不断发展而造成的钱荒问题,最终只有使用完全信用货币。 所谓完全信用货币。是以信用作为保证,通过国家信用程序发行的货币,其特点是不能与金属货币兑换,割断其与金属货币的联系,通过信贷程序发行与流通,具有强制性; 国家可以通过特定的机构来控制和管理信用货币的流通。这种信用货币是一种债务凭证,是国家对百姓的负债,因此其基本保证是国家的信誉。 其发行的数量是依据国家经济的需要,而不是朝廷的需要。只有这样。才可能保证这种完全完全信用货币的信用 这篇连载文章很长,刘十九所读的这些只不过是一个开篇。 这稿连载文章详细阐述了货币的过去未来,以及货币与社会发展、商品流通的关系等等。 普通市井百姓多数不能完全听懂,但却明白了一个道理,随着社会生产力发展,将来使用信用货币是必然的事情。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篇比较全面、深刻地阐述货币的意义的文章。尤其是这稿文章后面阐述的有关银行的部份,更是让许多有识之士拍案惊奇,连连叫好。比如这篇文章举了这样一个例子: 在大食以西某个国家,商人们把钱存到金铺里。金铺就为存钱的人开立了凭证,以后拿着这张凭证,就可以取出黄金。 后来商人们就发现了。需要用钱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取出黄金,只要把黄金凭证交给对方就可以了。 再后来。金铺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开立的凭证。居然具有货币的效力!他们抵抗不了诱惑,就开始开立“假凭证”。但是神奇的是。只要所有客户不是同一天来取黄金,“假凭证”就等同于“真凭证”。 在这则故事中,金铺就等同于银行,它所开出的凭证就相当的信用货币,从这则故事我们可以明白一点,金铺可以将信用货币的数量放大,实物货币就做不到这一点。 文章同时指出,目前户部在发行的纸币,并在各路设立了纸币与金银、铜钱的兑换机构,但机构职能太单一,只是为了保证纸币的信用。 实际上户部的设在各地的这些机构,完全可以转化是真正的银行,通过吸纳民间的存款、贷款、汇兑、储蓄等业务,成为承担信用中介的机构,方便了社会资金的筹措和融通。 一方面,银行以吸收存款的方式,把社会上闲置的货币资金和小额货币节余集中起来,然后以贷款的形式借给需要补充货币的人去使用; 在这里,银行充当贷款人和借款人的中介。另一方面,银行为商品生产者和商人办理货币的收付、结算等业务,它又充当支付中介 这篇有货币和银行的连载文章的刊出,让京华时报一下子成官员、商家富户、甚至变通百姓关注的焦点。 从这篇连载文章中,有识之士从中看到了银行对国家经济的重要作用,当然了,银行是把货币作为商品来经营的机构,其中的蕴含的利润也难以估量。 蔡京紧急召开户部会议,商讨成立户部银行的可行性。 而西印度洋贸易商社也紧急召开股东会议,讨论成立商业银行的事宜。 杨逸静静地靠在阿黛拉温柔的怀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落雪,他这次抛出这篇《货币论》的文章,是经过再三思考之后,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才推出的。 大宋立国以来,一直就鼓励工商业,就工商业而言,就算是后世的明清俩代,也为之逊色。 大宋的财富积累本来就极为庞大了,这几年来,大宋的经济在战争、内政革新等内外因素刺激之下,一直呈井喷式增长。 朝廷岁入翻了两翻,民间财富的积累也增长了几倍,各种生产作坊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精明的商人绝不仅仅是江南商社的商家。 受商场需求的拉动,各地的商家和手工业作坊扩大规模、革新生产技术,争夺更多的剩余价值,这是必然的事情。 特别这次受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如此大手笔的刺激,河东、陕西、蜀中、荆湖、闽广、幽燕等地的商会也纷纷成立,各大商家或是强强联合,或是守望相助,各种大型、超大型的财团、工厂应运而生。 大宋的工商业发展已经到了再次井喷的前奏阶段,想再次顺利实现井喷式发展,杨逸认为必须有一个相对完善的金融体系作为支撑才行。 国家银行必须尽快成立,同时允许商业银行经营,但商业银行门槛要设得高些,朝廷要制定相应的法律约束、规范国家很行以及商业银行的行为。 杨逸从窗外收回目光,对静待他回答的韩碧儿问道:“蜀中商会筹集了多少钱用于开办银行?” 韩碧儿不甘地说道:“就目前打听到的消息,已经筹集到了两千多万贯。” 听了这个数额,杨逸算是明白韩碧儿为什么如此急着来找他了,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因为在实业上的巨额投资,如今一下子要拿出两千万贯来开设银行恐怕也做不到。 现在众人已经看到了金融业巨大的潜力,谁都想抢占行业的领头羊位置,韩碧儿等人为此是动起了别样的心思,希望通过杨逸来推动朝廷出台相应的规定,让蜀中商会拿不到开设银行的资格。 杨逸笑了笑说道:“启动资金并不能代表什么,咱们商会虽然在启动资金数额上略处劣势,但在地利人和方面却占尽优势,只要运作得好,要夺占令头羊的地位不难。” “这”韩碧儿立即听明白了,在金融业方面杨逸不想搞垄断,这样一来,那只有各凭本事了,除了蜀地商人之外,晋商、陕西等地的商人也有意争夺金融业的大蛋糕,这场争夺战看来会很激烈啊。 “草原上如果没有狼,羊会繁殖很快,越来越多的羊会吃光所有的草,结果会怎么样呢?咱们的商社也一样,若是连个对手都没有,并不见得是好事,蜀中商会要办银行,你们就别动什么歪心思了,多想想怎么发挥自己的优势,提高自己的竞争力,和对手博弈吧,甚至可以和对手建立一些互利的合作关系,既有竞争,又有合作,千万别忘了,世界很大,别老是把目光盯在国内。” “是,奴奴明白了。”韩碧儿有些无奈地退了出去,院中风雪迷迷茫茫,她那婀娜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内院曲廊那头。 “韩姐姐真是辛苦。”阿黛拉不禁感叹了一句,修长的十指轻轻按摩着他的太阳穴。 “是很辛苦,不过我若是让她在后院闲着,只怕她再不会这般神采飞扬了。” “爷说得是。”阿黛拉嫣然一笑,低下头来轻轻吻在他的额头上,她身上那如兰似市麝的幽香在空气中轻轻弥漫着,教人沉醉,“奴只是奇怪,爷这回为什么不帮韩姐姐呢?” “你怎么知道我这么做不是在帮她呢?” “爷,这就是所谓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吗?” “算是吧。” 第745章利益冲突 有关成立银行的事,朝堂上已经争论了多夭,一直没有结果,这事未有前例,涉及的东西又比较复杂,各种规章制度的制定都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反复推敲,就算讨论一年半年都不奇怪。 问题是,这些夭朝会上讨论的不是如何制定各种规章制度,而是该不该成立银行。反对成立国家银行的官员不在少数。 因为银行主要的盈利渠道是放贷,很多官员因此为认这是在与民争利。 杨逸本来不想过多发言,但越听越觉无趣,这些官员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他们之所以如此激烈反对,真正的原因是银行的成立,会损害到他们自己的利益。 这年头,有钱入向困难户放高利贷是主要的生财手段之一,但凡官商富户或多或少都存在放高利贷的行为。一但银行成立,对他们的私入利益无疑会造成很大的冲击。 这夭朝会上,殿中侍御使杜恒又拿与民争利来说事,杨逸暗暗笑了笑,执笏出班奏道:“太后,臣以为朝廷应完全废除盐铁官营,盐铁官营实乃与民争利也!” 杨逸短短一句话,顿时让朝堂上一片哗然,盐铁官营从汉武帝开始,虽然历来受入诟病,但历朝历代都不砭盐铁官营的行为。 大宋前期曾一度禁止私营盐铁,后来政策宽松了一点,冶铁和金银开采中官营之外允许民间鼓铸,冶户以二分交税,八分自由贩卖,有的官营冶铁因效益差而改为民营,按比例征税,同时也放宽了铁铜禁,允许民间免税自造一些铜器。 但总体而言,盐铁主要还是以官营为主,光是这两项就占着朝廷岁入很大的比重。杨逸突然抛出废除盐铁官营,能不让百官哗然吗? 别的不说,户部尚书蔡京立即就跳出来反对,狠狠地批驳了杨逸:“太后,完全废除盐铁官营绝不可行,目前盐、铁、酒、与市舶、矿冶等占岁入的四成,废除盐铁官营,朝廷每年庞大的开支从何而来?” 杨逸答道:“本官认为,放开盐铁官营,朝廷只要在征税环节上加以调整,岁入不但不会减少,甚至可能增加,许多盐场、矿业由官府来经营,效率低下,产出有限,不得不转给私入来经营,而私入经营后,却能实现很好的盈利,可见官营不如私营,朝廷实不应多此一举,与民争利。” “荒谬,这岂只是盈利与否的问题?盐铁系国家命脉,岂能全部交由私入来经营?” 杨逸也不生气,也不再辩解,好整以暇地站在班列里,仿佛他什么也没说过一样。 这下大多数官员回过味来了,杨逸并不是真的要废除盐铁官营,他只是想说明,盐铁官营确实是与发争利。 好了,盐铁官营是与民争利,你们经营得这么起劲,成立银行,虽然也有与民争利的意思,但银行方便了社会资金的筹措与融通,对促进大宋经济发展有莫大的好处,你们倒拿与民争利来说事,说得过去吗? 在中国历史上,很早就出现了有银行性质的钱庄,清朝的票号更是盛极一时,晋商通过遍布全国的票号,赚到了大量的钱,官员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行业存在着丰厚的利润,可一直到清朝将要灭亡的1905年,zhèngfǔ才创办了第一个国有银行。 这其中的原因,杨逸想来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官员们认为不应该与民争利,而这与民争利中的“民”实际上就是官僚阶级。普通老百姓能从中得到什么“利”? 现在户部提出建立国家银行,朝中很多官员反对,很重要的原因也是这会伤害到他们的利益,压缩了他们私入放贷的空间,这自然就成了他们口中的与民争利。 但杨逸不会在此事上和百官争执,他个入认为,朝廷成立银行也好,不成立也没关系,只要不阻止私入成立银行就行了。 在西方,最先出现的银行多是私入银行,也正因为资本家通过金融业控制了国家经济命脉,使得资本家的话语权进一步扩大,资本主义的根基更加牢固,资本家也通过控制国家经济达到左右整个的国家的目的。 到目前为止,朝堂上似乎还没有入反对私入成立银行,这就行了,至于朝廷成不成立银行,杨逸真的不是很在乎,所以他并不作过多的争论。 早朝散之后,刘太后急忙将杨逸召到延春阁,开口就道:“冤家,你是怎么了?你真的认为朝廷应该废除盐铁官营吗?” 此事关系太大,之前杨逸又没和她通过声气,难怪她心中没底。 杨逸想了想说道:“太后,朝廷对盐铁茶这些东西控制过严,确实不是好事,禁榷专卖制度有违商品自由流通的规律。朝廷经营的矿场、作坊,匠入劳力连入身自由都没有,收入也极为寒微,在这种情况下,能指望匠户有什么工作积极性? 没有工作积极性,就根本谈不上什么效益,所以许多矿场官营不下去,移交给私入经营后,却能产生很好的利益;总之官营的产业弊端丛生,效率低下,这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象食盐专卖虽然实行了钞引截角等方式以完善之,但实际上仍是权贵相托,奸商谋利,造成私贩严重,官盐壅滞。朝廷从中得到的利益反不如权贵及奸商多,空负专营之名而已。 再说说茶叶,我朝初期曾实行严厉的征榷法,由官府控制全国的茶叶生产和销售,茶利甚高,但这是裸的与民争利,无论是茶商还是园户的利润都被剥夺尽了,这使得朝廷与茶商与园户的矛盾严重激化,朝廷倒是控制所有茶叶了,却形成了官茶积压,连本金都难以收回的局面。” 刘太后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官茶为何积压?” 杨逸忍不住洒然一笑道:“商入的盈利空间都被剥夺完了,谁愿去贩卖茶叶,难道让知县知州去贩卖茶叶?” 刘太后一脸古怪的表情,想笑又不好笑出来。 杨逸接着说道:“这种有违商品自由流通规律的法令,注定是难以执行的,所以到太宗淳化三年,朝廷不得不颁布《通商法》,允许商入与园户贸易;由此可见,朝廷是不应过多插手工商业的,包括盐铁在内,臣以为,也不应控制过严,可向商入开放更大的空间,只要制定相应的法令及税赋制度,臣敢保证,盐铁收入不但不会减少,绝对会有更大的增加,而且我大宋的冶炼工艺也会有更大的提高。” “那你是真的有意开放盐铁了?”刘太后边问,边示意小菊给他上茶。 杨逸接过茶来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正色地说道:“盐关系到千家万户日常所需,铁则更可视为一个国家战略性的物资,在没有妥善可行的法规保障之前,全部废除官营不见得是好事,此事我只是提提,乃需详细思索之后才好下定论,不过适合地增加一些私营份额是很有必要的。” “既然未有定论,那你今夭在朝会上提这千嘛?”刘太后有些不满,脸上尽是嗔意。 杨逸端起茶来轻呷一口道:“我只是不满有些入明明是为自己牟利,却偏偏要打着为夭下百姓谋福利的旗号。” “哼,冤家你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可把我吓了一跳,快说说,成立很行之事,你又是什么意见。”刘太后轻轻拍了拍胸脯,从御案后走到他身边,本待坐到他左则的另一张椅子上。 杨逸顺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刘太后便顺势坐到了他的大脚上,她刚下早朝,身上的凤冠霞帔还没换下,可一坐到他腿上,那妖媚的风情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来。 这寒冬季节,抱着一具妖娆的玉体很是暖和舒适。 杨逸拥着她说道:“朝廷要成立国家银行,这是好事,把百姓手中闲散的钱聚拢起来,再贷给那些需要钱扩大生产的商家农户,朝廷既可以从中盈利,也能扶助农工商更快地发展,一举两得。” “朝廷急需要用钱时,也可以从银行里先挪用是吗?”刘清菁有些得意地说道,湿润的香唇在他脸颊上轻轻吻着。 杨逸点点头答道:“确实可以,比如这两年大治黄河,花费巨大,朝廷若是一时周转不过来,确实可以从银行贷出相应的款项用于治河,然后再逐年偿还,这样可以有效地避免影响朝廷的正常运转。” 刘清菁显有些有心不在焉了,身体在他怀里轻轻扭动着,主动引着他的手探向自己那傲入的酥胸。 杨逸微微一笑,一边把玩一边说道:“其实成立银行最大的好处是让民间的闲钱最大限度的流动起来,记得我说过的话吗?钱不流动起来,它就是死物,既不能为百姓、也不能为国家增加一点效益,它就和山上的石头没什么差别;偏偏我汉入有个通病,那就是喜欢存钱,家里存钱越多,才越安心。如今那些富户家里常年囤积十万、乃至百万两银子的比比皆是;我大宋常闹钱荒,是我大宋的钱都流到他国去了吗?恰恰相反,我大宋对各国的贸易多是顺差,这就使得各国的银钱源源不断地流向我大宋,这些钱大部分被百姓藏在家里了,没有在市面上流通,这才是导致我大宋闹钱荒的最大原因;朝廷成立银行,将百姓囤积在家里的钱都吸收到银行来,银行再把这些钱贷给需要的入,这样就能让这些死钱最大限度的流动起来,钱流动得越快,国家的经济越繁荣,给社会带来的效益越大你听清我在说什么了吗?” “冤家,奴听着呢嗯”刘清菁的声音媚得象春水荡漾。 第746章趁火打劫 朝廷要想通过一项政策,总是比较麻烦,因为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扯皮的时间总是比较长。 但商家却不一样,商人要想在竞争中胜出,效率必须要高。 这不,朝廷还在为是否成立银行争论不休,旧宋门内的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总部里,一身男装的韩碧儿已经在与林如海、沈清文这些股东商议银行的管理规则以及发展策略了。 二三十个人的会议大厅里并不显得吵闹,众人轮流发言,各抒己见,另有录事人员将各人的意见记录下来整理成册,行事高效而有序。 韩碧儿说道:“这些年来,大宋农工商全面发展,根据朝廷统计的数据,东京与苏杭这些大城,有万贯家财的中户已经占到将近五成,有二十万贯家财的富户所占的比例也已将近一成。咱们银行争取的重点,将是这些中户、富户,咱们要想方设法,多推出各种具有针对性的业务来吸引这些潜在客户。”.. 沈清文接着说道:“银行草创,理财方面的人才比较缺乏,我建议立即大力物色这方面的人才,加以拢略,同时成立专门的部门,挑选具备一定知识、懂得经营技巧、善于察言观色、通晓顾客心理的人员作为开展业务的人才,加大对他们的培训和整合。” 林如海说道:“可以预见,银行盈利高,但同时也存在着很高的风险,咱们应该重视规避风险,应该成立一个部门。专门对各地市场进行监控、分析、评估、让银行对潜在的风险做到心里有底,及早规避。” 计中良说道:“银行核心要务是汇票和存放款票据的防伪。在票据方面,我建议采用多色套印。在麻纸内加水印、以及密押方式,以铺户抨字,各自陷密题号,朱黑间错,作为私记,同时以专人书写票据,采用微雕印章等等,此事丝毫马虎不得,各位有什么建议的但请进出。在票据防伪方面咱们要不厌其烦才行。” 韩碧儿接着说道:“就目前所知,有意成立银行至少有三个商会了,特别是蜀中商会,他们有发行交子的经验,同时资金雄厚,绝对是不可忽视的对手; 为了提高咱们的竟争力,我提议推出信托理财的业务;现在民间富户家中往往囤积着大量的银钱,但由于消息闭塞或条件所限,他们手上的这些闲钱大多没法找到合适的投资渠道; 打个比方。某县有十家富户,每家手上有十万两存银,但县城的商铺开设已经接近暖和,根本容纳不下十家计百万两的资金投资。对外地的情况他们又不是很了解,那么他们手上的钱就只能囤积在家里,产生不了任何效益; 咱们要做的就是取得他们的信任。承诺一定的收益比例,让他们把手上的银子托付给咱们银行进行投资。除了承诺给他们的收益,多余的收益则归咱们银行所有” 信托投资理财。这绝对是一个全新的概念,韩碧儿也是从杨逸那里获知的,林如海这些人精听了之后,立即明白其中存在着巨大的利润空间。 更重要的一点是,现在大宋的经济整体上是呈一个良好的上升势头,很容易找到赚钱的投资项目,不用多想,大家很快就同意了开办这一项业务。 在坐的都是大宋、甚至可以说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商业人才,他们提出的每一条建议都是直指要害,言之有物; 大家目标一致,都是冲着钱去的,绝不会象朝中百官一样各怀心思,有人为权,有人为财,有人为名,有人为民,各人想要的不同,分歧自然严重。 商人们眼中只有钱,只要能赚到钱,大家就很容易达成一至,效率之高,是朝中百官难及万一的。 不管朝中大臣如何扯皮,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的股东在商妥各项措施之后,已经开始着手成立银行的工作了,反正有杨逸以及从多官员在,商社不太担心拿不到办银行的资格。 礼部扩建提举司,蔡京这几天每天必到,当然他不再是为扩建工程耗费巨大而来兴师问罪的,为了成立银行的事,蔡京每次来都陪着笑脸,好话说尽。 他原本猜测京华时报上那稿《货币论》是杨逸写的,在蔡京看来,整个大宋大概也只有杨逸有这样的卓识远见,能写出这样透澈的、具有前瞻性的文章来。 但杨逸这些天在朝堂上对成立银行的事表现得并不热心,虽然也略微表示了支持意思,可却是一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这让蔡京有些迷惑,开始怀疑那篇《货币论》是不是他写的了。 要真不是杨逸写的,那可就更没法确定他的心思了,现在别看杨逸在朝堂上不大理事,但若取得他的支持,事情就等于有六成把握了; 所以蔡京别的不跑,每天就到设在礼部的扩建提举司来软磨硬泡,嗯,反正户部就在礼部对面,只隔着一条隔,近着呢。 “我的杨太傅,宁国公,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你倒是给我说句话呀!相信你比别人更清楚成立银行的好处。这么久以来,我蔡某什么时候不是鼎力支持您,可丝毫没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啊,这次你无论如何也得帮我说句话,让这事尽快在朝堂上通过” “蔡尚书,昨天朝会上,我明明是在支持你,却被你批得体无完肤,你说我冤不冤啊?”杨逸一脸惬意地靠在太师椅里,哪里有半点含冤未雪的样子? 蔡京连忙陪着笑脸道:“我的杨太傅啊,昨天唉,算我蔡某错了行吗。蔡某今晚在家中设宴恭请杨太傅,以聊表歉意。这样够有诚意了吧?” “蔡尚书啊,最近我正在学习颜体。却苦于没有真本临摹,蔡尚书啊,我听说您手上有一张《刘中使贴〉” 杨逸还没说完,蔡京顿时象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不待他说完就抢着说道:“好你个杨任之,那《刘中使帖》你想也莫想,蔡某可是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别的我都能答应你。这《刘中使贴》绝对不行。” “哦,这可就是蔡尚书说的哦,好吧,我改学柳体好了,我听说” 杨逸一提到柳体,蔡京再次跳起来抢道:“你!杨任之,你这分明是趁火打劫啊,你是怎么知道柳少师的《蒙诏帖》在我手上的,你” “蔡尚书。我不知道《蒙诏贴》在你手上啊,我只是说自己要改学柳体,是蔡尚书您太激动了自己说出来,那就不怪我了。就《蒙诏贴》吧,蔡尚书刚才说过除了《刘中使贴》之外,别的都能答应我。蔡尚书啊,这言而无信。可不象是蔡尚书的为人啊。” “你”蔡京真是欲哭无泪,杨逸为了讨好那位被喻为天下第一才女的美人。可没少从他手上讹东西。 现如今,每次杨逸登门拜访,他都会吩咐家人先将好东西收好,再三检查无误之后,才敢将杨逸往书房引。 因为有一回一不小心,欧阳询的《卜商贴》没收好,结果被杨某某瞧见了,直接扔下五千贯,然后将字贴硬生生夺走了,心痛得蔡京整夜没睡好。 这回被杨逸诈出《蒙诏贴》的下落,蔡京不禁阵阵肉痛,他沮丧了地说道:“杨任之,算你狠!” 杨逸嘿嘿地笑道:“蔡尚书,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自己的书法已经青出于蓝,自成一家,还留着前人字贴有何用?只有我等这些苦求增进的人,要前人真迹来临摹,才有意义,蔡尚书以为然否?”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杨任之你趁火打劫,竟然还找出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这就是所谓的王道,蔡尚书别说你不懂哦,所谓的王道,就是蹂躏别人时,要高举着大义之旗;强盗不懂这些,所以他们是强盗;蔡尚书懂了,所以蔡尚书是蔡尚书呃,蔡尚书您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呀?” 望着蔡京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杨逸哈哈大笑起来,还是那句话,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 原来的历史上,蔡京跟了赵佶,成了北宋最大的奸臣之一,但现在,蔡京却算得上是个能臣,他同样想希望流芳万世,同样希望凭自己的才智,为国出力; 他为人圆滑不假,公私两便不假,但到目前为止,杨逸真没发现他有因私废公,以损害国家利益而中饱私囊的行为; 杨逸就喜欢他这种人,因为杨逸也不是那种为国不顾家的人,那种饿着肚子去报效国家的人确实很令人钦佩,但一般人学不来,至少杨逸自己学不来,咱们报效国家的同时,自己也要过得滋润点不是?只要私欲不超越道德法律的底线就行了。 所以他更喜欢与蔡京这种人往来,当然了,主要是讹起蔡京这种人来,心里没什么压力,若是象王安石那种人,死后连点遗产都没有,你能对这样的人下手讹诈吗? 第747章相国霜钟 杨逸出了礼部,漫垂鞭袖沿天街乘马南行,天上雪花纷纷扬扬,街上往来的车马行人皆笼罩在蒙蒙的风雪中。 州桥到了,州桥是民间的叫法,官方实则叫天汉桥,横跨汴河之上,沟通天街南北,南望内城朱雀门,北望皇宫宣德门,在《水浒传》里杨志卖刀的故事就发生在州桥这里。 州桥低平,大船无法通过,只有平船可过,桥柱皆以青石所砌,石梁石笋石栏,近桥两岸皆石壁,雕镌海牙、水兽、飞云之状。 两岸夹歌楼,每当月明之夜,晴空月正,登桥观月的人群纷至沓来,俯瞰河面,银波泛泛,静影沉璧,很是美丽,是以“州桥明月”被喻为东京八景之一。 便是这风雪茫茫的黄昏,也有文人雅士流连桥上,踏雪寻诗,徐步游吟,往来的百姓并不以士人这样的行为是在做作,很多百姓虽然不识字,但他们打骨子里有一种对文化的崇尚; 所有与文化有关的事,在百姓看来都是值得尊敬的,或许正是他们这种崇尚文化的心里,给华夏文明提供了无比肥沃的土壤,使华夏文明熠熠生辉、生生不息。 打马过桥之时,杨逸也突然高吟了两句:“香车已尽花间市,红袖歌残水上楼!” “好诗!” 那些桥上游吟的士人闻声不由得大声叫好,寻声张望,杨逸的的身影已经下了州桥。 下州桥后走东大街东去一坊之地,至小甜水巷再折道往南。来到大相国寺,这风雪的黄昏。大相国寺仍是香客不断,车马人喧。杨逸将马交给寺中僧人看管后,抖抖身上飘落的雪花,往后面的禅舍行去。 大相国寺是皇家寺庙,占地500多亩,横跨两坊,辖64个禅、律院,养僧千余人。殿阁庄严绚丽,禅房鳞次栉比,四季花卉满院。金碧辉映,云霞失容。 沿着回廊,穿过一座座大殿、禅院,越往里走,人迹越少,寺中有专供香客借住的禅舍,还有专供游人赏游的景园,象《水浒传》描写的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故事,就发生在大相国寺里。 在成片的梅林下。风雪纷扬之中,一个卓约的身影,身上披着白底绿萼梅披风,撑一把蓝底绘兰花油纸伞。静静地站在梅花树下,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让她的身影看上去显得很朦胧,北风拂动的裙裾轻轻摆动着。 杨逸在回廊上稍稍停下凝望了一会期儿。才抬步走过去。 “天色已黄昏,外面冷。先回禅房去吧。” “陪我到梅林走走吧。”韦晶答非所问,脉脉地看着他。她脸上冻得有些红,双腮上的梨涡如清波柔软。 杨逸往手上哈了两口热气,然后将手掌来回搓热,这才捂在她的脸颊上,韦晶任他捂着脸颊,只是眼中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已,杨逸能感觉到,她比以前文静多了。 “好了,陪我到梅林里走走吧。” “嗯。”杨逸从她手上拿过纸伞,为她挡住飞扬的雪花,俩人不再言语,静静地向梅林深处走去,俩人的身影一会儿之后便消失在风雪中的梅林里。 韦晶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牵起他的左手,梅林里,除了落雪的声音,静得象个童话的世界,俩人牵手漫步在风雪中,很少说话,仿佛也怕打破这片宁静一样。 直到寺中一串悠悠的钟声传来,在雪林中回荡不息,韦晶才停住脚步轻声问道:“咱们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杨逸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说道:“你若是愿意,我随时可以将你接入杨家,若是怕影响你爹爹的声誉,则再过两三年,三年之内,我自有办法接你入杨家,实在不行,将来我接受一个王爵退居幕后,少不得你一个侧妃之位,你爹那边也就能交代过去了。” 杨逸这话倒不是胡说,以他的功劳,早够封王了,只不过因为封王之后,按制不能再在朝廷任实职,所以他一直没有封王,朝中不知多少官员巴望他接受王爵致仕呢。 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杨逸致仕之时,一个王爵肯定是少不了的。 到时清娘肯定要占去一个侧妃之位,大不了将也给韦晶一个侧妃之位,韦德那边也足以交待过去了。 所以元宵时,韦晶既有意,他也就没矫情,如其他男女一样,在那月下的无人深巷中成就了好事。 韦晶听了他的话,靠在他怀里仰起俏脸柔声说道:“我不管了,一切都由你作主便是,你要是顾虑多,实在不想要我,我也不缠着你,当初一切都是我甘愿的,我不怪你。” 我顾虑多?杨逸暗暗一笑,我杨某是什么人,想要个女人还用得着怕这怕那的吗?宫里的嫔妃想要谁就要谁,何况外面的一女子? 至于女人多些,这年头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妻妾不多?用后世的一夫一妻制来做道德标杆那是笑话。 怀中美人梨涡嫣然,芳菲动人,且身怀名器,这样的美人杨逸绝不会假装君子往外推。 梅林里幽寂如梦,油纸伞外雪舞如诗,杨逸将怀里的美人抱紧些,温言抚慰道:“别多想,一切自有我安排,十三娘我也和她谈过此事了” “你和十三娘说了?”韦晶不等他说完,就慌忙问道。 “当然要说,你和她是好姐妹,你进杨家是迟早的事,这事迟说不如早说。” 韦晶俏脸上已是嫣红一片,羞不可抑地问道:“你是怎么说的,十三娘她她她说什么?” “从那次在田庄发生的事开始,我都一五一十跟她说了,还有今年元宵” “啊!你你怎么能连这也说呢?你”韦晶窘极。今年元宵夜情动之时与他在无人的深巷欢好,这种事做的时候自然是刺激。可告知他人,特别是十三娘。她如何受得了,真个是恨不能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扑在他怀里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 “呵呵,放心吧,元宵夜的事我自然没有全说,只说咱们月下定情而已。”杨逸搂着她柔软的杨柳腰,若非如此,体软无力的韦晶早已站不住了。 “你算你还有点良心,十三娘她她唉。她一定是骂我不要脸了吧。” “放心吧,十三娘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她没怪你,也没骂我,只不过她的飞针嘶!不说也罢。” “她真有没怪我吗?”。韦晶悠地抬起头来,满是期盼地问道。 “不信你将来再问她好了。” “我” “别我了,这儿冷,咱们回禅房去。” “嗯。” 杨逸回到家时已经是暮色四合。到自家大门,却见禛子在大门前等着,雪花飞扬之中,禛子一身火狐小袄。就象白色世界中的一朵红莲,杨逸刚一下马,她就冲上来。不顾一切地抱着他。 “禛子,好了。咱们回家。”杨逸轻拍着她的背说道。 禛子不出声,紧紧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往家里走。宽敞的庭院中落满了白雪,丫环小厮们已经开始点起廊上的宫灯。 禛子就象一只依人的小鸟,不顾丫环的眼光,紧紧地腻在杨逸身边。 后院里更静,杨逸和禛子来到她住的小楼,楼外松枝积雪随风飘落,如白色帘幕,禛子眼眶不知不觉中红了。 “爷,我不想回日本,我不想做什么天皇,我只想留在东京,留在这个家里,留在爷身边。”禛子抬起螓首时,已经是泪眼朦胧。 杨逸紧紧地拥着他说道:“禛子,我也舍不得你,但天皇总得有人去做,当初说好了,你姐姐先做两年,现在两年过去了,她已经捎来几次信了,你若是不回日本,你姐姐” “不,我就是不想回日本,不想做什么天皇,我只想留在爷身边。爷,没有你,禛子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天皇,我什么也不懂” 禛子说到这,已是泣不成声,两年时间,她早已习惯了东京的生活,早已习惯了在杨逸身边的生活,习惯了这个温馨的家。日本对她来说已经好遥远,现在突然要回日本去,要去把姐姐换来,禛子只感不知所措,她紧紧抱着杨逸,仿佛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似的。”禛子,你是日本公主,你“ “不,我不是什么公主,我是爷的女人,我只想留在这里,哪里也不想去。” “可是你姐姐.已经捎信过来,她也不愿一个人留在日本,当初咱们说好了,让你姐姐先做两年天皇,两年之后,你再回去接替你姐姐的。” “姐姐”想到留在日本已两年的姐姐,禛子泣不成声,这个家给她的感觉太温暖,,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家,现在突然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回日本去,禛子真是难以适应。 杨逸自然是希望她回去的,虽然日本天皇换来换去,有些麻烦,但杨逸为了更好地控制日本,本不希望令子留在日本太久,再厚的感情,时间久了总是会变淡的; 考虑到这些,杨逸宁愿麻烦些,也要来回操控日本的的皇位更迭,象禛子这样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一员,让她回去做天皇,加上日本皇宫的护卫都是自己的人,两三年之内禛子总还会听话的。 “禛子。你这回必须得回去,我答应你,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尽快把你接回来,相信我好吗?”。 “嗯,我相信你,只是爷,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第748章按劳分配 杨逸终究是将禛子送回日本了,目前日本首相次相都是自己人,平安京还在杨逸控制之下,加上令子自己愿意,让禛子回去接替她的天皇之位,在操作上不存在太大问题; 随着鹿儿岛那一万人马训练日久,杨逸对日本的控制力只会越来越强。日本军队的作战能力目前还很差,在原来的历史上,要进入战国时代后,日本的军队经过长期混战,才真正象点样子,鹿儿岛那一万人马训练成军之后,杨逸自信凭这支人马就能横扫日本; 再等等吧,等这支人马训练出来,再从日本招些仆从军,就可以纵横四海了。 成立银行的事,在杨逸的支持下,终于在朝会上通过了,但各种章程还需要反复商议,想象各个商会的私立银行那样迅速开始运作是不可能的,杨逸偶尔也会给蔡京一些建议,却没有过多插手。.. 年关将至,朝廷开始放年假了,只是扩建工程并没有停下,扩建提举司的官员也就没有年假可言,内城第一环道的铺设速度比较快,除了北面因为青石条开凿速度跟不上,暂时还没能铺设外,东、南、西三面的路面都已铺上了砖石; 放眼望去,道路宽敞笔直,平整大气,流水般的车马奔驰其上,使它成了内城的交通主干线,道路两边还都栽上了杨柳,不出两年,便是绿柳成荫,风景如画了。 今天是李怜儿出阁的日子,男家是大宋最显赫的世家之一的曹家。女方是当今次相的孙女,虽然按朝廷规定。彩礼已经尽量简缩,但场面仍是十分热闹。京中勋贵与朝中百官前往道贺的数不胜数。 不管是曹家还是李家,都给杨逸送了请柬,杨逸都以公务在身为由没有赴宴,只是让萧忆送去了贺礼。 说来上次征地一案,曹家也有涉及在内,只不过曹家比较低调,没有象陆安郡王府那样积极活动,杨逸与萧忆选定的十来家权贵名单之中,也没有曹家。皆因俩人明白,象曹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是不会轻易受人控制的; 就算你能给家主扣上滔天大罪,为了家族的存续,他也会毅然自顶其罪,这样一来,不但不可能真正控制这样的家族,随后还要承受强烈的反噬。 杨逸出城察看外城工程进展,快到州桥时正好遇到李怜儿的花轿经过。鼓乐声满街吹奏,迎亲的队伍足有一里长,坊间百姓拥在路旁争相观看,导致街面拥堵不堪。 杨逸只好驻马街边。等待迎亲队伍先行。不曾想花轿行到他边竟然停了下来,从微微掀起的轿帘可见里面有红色的新娘头盖在闪动。这花轿一停,整支迎亲队伍都停了下来。不管是迎亲的人,还是街边看热闹的百姓。都有些错愕。 杨逸看到平日跟在李怜儿身边的那个贴身丫环向他挤了过来,杨逸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街面拥塞,他骑着马想躲也躲不开。 那叫小竹的丫环挤到他身边,喘着气说道:“婢子见过杨太傅,我家娘子有话让婢子转告太傅大人。” 杨逸看到花轿又开始缓缓前行,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去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对那丫环说道:“有什么话你就吧。” “娘子她她一直希望杨太傅能参加自己的婚礼,上花轿前还一再询问四哥来了没有,娘子说,不管您认不认她这个妹妹,她都会视您为亲哥哥,当年杭州之事,她对不起” “行了,今日不必说这些。”杨逸打断了小竹的话,当年的事,李怜儿没有当场辱骂杨氏,过后也多次道歉,杨逸对她已经没多少怨恨,但她那位哥哥至今没有正式道歉过,杨逸是不可能去李家参加婚宴的。 “太傅没有前来,娘子她哭了” “你去吧,不必多言,我公务在身,实在不便,今日既然在此遇上,匆匆之间无物可赠,我便首贺诗,作为你家娘子的新婚贺礼吧,你听好了:梅花点额艳新妆,珠玉双辉暖洞房,料得明年如此日,也应鸡酒约同尝。” 杨逸将诗念完,不理小竹作何反应,匆匆打马而去。 小竹赶回花轿边,将杨逸这首诗念给了李怜儿听。李怜儿听了心中百念杂陈,眼泪不知怎么的又流了下来; 杨逸这诗满带着祝福,同时还许下一个承诺,等她喜得贵子之时,再去相贺,这多少是一种安慰吧。 杨逸带着几个随从出了南薰门,遇上苏家小五带人在规划新城的街道,街道宽度量好后,打下木桩,以石灰画线,劳工们便依石灰线两则挖掘下水道,挖好的部分另有匠人有石头砌沟沿,放眼望去,处处是劳作场景,运送建筑物料的车马穿流不息,喧嚣声此起彼伏。 苏家小五见了他,连忙迎上来笑道:“姑父大人,您不去喝喜酒,来这干嘛?” 杨逸跳下马来问道:“别扯这些,说说你这边进展怎么样?” “进展还行,不过人手还是嫌少了些,不然速度还能” 杨逸摆摆手打断他道:“别想了,朝廷能给咱们增加七万劳力,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确实募不来了,咱们只能想办挖掘潜力。” 苏家小五看看浩大的劳作场面,摇头说道:“我也是没办法了,姑父大人有什么高招就说吧。” “办法我还真有一个。” “姑父大人快快道来,小五洗耳恭听。” “一直以来,朝廷招募劳力都是论天算钱,劳力们做多做少。反正混过一天就能拿到一百八十文,虽有监工监管着。但显然这样还是很难真正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这样吧,你这里先试行一下。咱们不按日给钱了,改成按劳分配,你把各项段工程划分出来,比如挖这段下水道,往常一百人大概挖五天,你就按一百八十乘一百乘五,计九十贯钱算,不管他们几人干,干多久。反正这沟渠完工了就给九十贯。这种按劳分配的方法,肯定能激起劳力更大的积极性。” “好,我这就去办。”苏家小五应了一声,欣然去按此去办了。 杨逸接着走走看看,整个外城现在还是成片的田地,成千上万的劳工集中在规划出来的道路上劳作,远远望去就象巨大的蛛网。 也有些心急的人家,开始在其间建房了。 东京的地价一直以来就很贵,甚至是有价无市。一些好的地段你有钱也买不到宅地,所以许多富贵人家,也只能住着窄小的蜗居。 现在好了,外城扩大了五六倍。地价一亩下降了将近一千贯,不少人家纷纷到外城来买地建大宅,外城的城墙还没建起来。道路也还在规整,他们已经抢着建房了。 特别是汴河等五条河流两岸。宅地已经出售一空,中国人喜欢寄情山水。花园中少不得假山池塘,而靠近河道可以引活水入宅,这更为难得,这样的地段自然极为抢手。 出售宅地事宜归户部管,韩碧儿真个斥资两百万贯,以他人名义,在汴河北岸及西北角的艮岳人工湖边各购置了两三百亩宅地。 汴河边的几百亩地被韩碧划分为二三十亩一块,请来能工巧匠设计,建成之后将是十几栋山水园林式的豪宅,到时成陪的赚回所有投资不成问题。 正因为韩碧儿等人的这种行为,上好地段的宅地价格被炒到了五千多贯一亩,朝廷也因此大赚了一笔,笑得蔡京合不拢嘴。 杨逸在外城走走看看,偶尔支些小招,直到天上又飘起了小雪,他才打马回城,经过旧曹门街宜露坊时,正好逢着苏鸣佩从大相国寺烧香回来,便与她进坊去喝杯酒暖暖身子。 炉子上温好的阵年女儿红倒出来,顿时满室酒香弥漫,苏鸣佩解去了外面的貂裘大衣,露出一袭浅紫绣梅花的心字罗衣,腰间衣带将那小蛮腰束得纤纤欲折,衬得那贲起的酥胸更是无限动人。 俩人话不多,仿佛怕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一般,相拥于茵榻上饮酒赏雪,院中飞雪蒙蒙,静寂无声,室内温暖如春,美人如玉。 等俩人都有了三分酒意,苏鸣佩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说道:“琴姐姐喜诞麟儿,奴这心里真为她高兴,前几日见了姐姐那一脸幸福的笑容,连奴奴都想要个孩子了呢?” “你若真想要个孩子,就把这宜露坊给关了,到时别说一个,你想生几个都行。”杨逸一手游移向上,隔着衣物握住她那动人的软玉温香轻轻抚弄起来。 “哦还不行,奴还要再经营两年,多攒些钱,将来” “将来什么,你真想要孩子,就得进杨家,你总得为孩子的将来想想吧。” “这爷,咱们先不说这些好吗?反正奴奴还想再经营三两年,到时奴奴年老色衰了,若是爷依旧不嫌弃奴奴的话再说吧。” 苏鸣佩说完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然后渡给他,杨逸手上娴熟的抚弄让她的气息有些粗重,鼻中偶尔逸出一声令人的娇吟来。 苏鸣佩大概是习惯了现在自由自在的生活,杨逸也不勉强她,反正对他来说,苏鸣佩进不进杨家都没有太大不同。 他吞下香醇的美酒后,顺势噙住了她那丁香小舌细细的品味着,室外雪落纷纷,室内春意却越来越浓,美人罗衣半解,眸光荡漾,柔若无骨的身体在他怀里轻轻扭动着 第749章春联 年前几天,亲朋好友少不得往来走访,互赠礼物,杨家自不必说,每日里门庭若市,高朋满座。由于来访者实在太多,有些人为了见杨逸一面,甚至天没亮就候在门外,杨逸每天忙于应酬,甚是劳累。 到了除夕这一天,终于没人上门了,杨逸本以为可以睡个懒觉了,结果天才蒙蒙亮十三娘就将他推醒。 “官人,快起来了” 杨逸睁开朦胧的睡眼,见十三娘已经坐起,正轻轻推着他。一袭新衣,装扮得俏丽可人的茗儿已经端进热水,准备侍候他和十三娘洗漱。 被外的寒气透进来,让杨逸打了个激灵,他一把抱住十三娘,从新把她捂回被子里。 “娘子,这天还没亮了,今日左右无事,咱们再睡一会儿吧。” “官人啊,谁说没事,事情多着呢,官人是一家一主,等下要带带睿儿几个祭祀唔” 杨逸不等她说完便吻了上去,用嘴封住了她的嘴,十三娘被他吻得语不成声,手指伸到他腰间,却念及这些天自家官人从早到晚忙于应酬,着实是累人,便没舍得再扭他。 杨逸本来只是想阻止十三娘说话,但男人在清晨荷尔蒙分泌本就特别旺盛,一翻拥吻下来,他已是火气大盛。 茗儿将水放在架子上后,回过头来见了床上的情形,不禁呡嘴想笑。摄手摄脚退向外间去。 十三娘此时已是娇喘吁吁,嫣红满脸。她不愿拂了个郎的意,却又不得不劝道:“官官人。咱们真的要起床了,指不定婆婆已经在等着了呢,官人,妾身本不应拂了官人心意,但《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一家也是如此,祭祀是头等大事,今日实在是耽误不得” “娘子,国之大事。在祀在戎,这话不错,但君王注重祭祀,是要保有祭祀特权,利用这种神予的特权来宣示自己统治的合法性,打消别人窥伺王位的心思。娘子啊,官人我在这个家里,难道还怕别人窥伺我的家主之位不成?” “官人休得胡说,君王之事且不说。祭祀祖先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娘子的话没错,问题是官人我没有祖先可祭。” 十三娘听了他的话,想起杨逸的身世,一时竟是愣住了。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捧着杨逸的脸静静端详着不再说话。 杨逸将她拥进怀里,轻抚着她那动人的身体含笑说道:“娘子不必如此。英雄不论出身,官人便是没有祖先可祭又如何?好了。咱们起床吧。” 杨逸不愿让她为难,终究是起床了。 下午时。东京城中已处处传出鞭炮声,尽是节日闹热的气氛,杨逸领着杨睿几人做做样子祭祀一番之后,便在后院角亭里置酒赏雪。 杨家庭院深深深几许,殿宇楼阁鳞次栉比,还有那波浪般起伏的高墙上,到处都是积雪未化,白皑皑的,曲廊楼道上却是灯笼高挂,彩绸漫飘,妆点出浓浓的新春喜意。 清娘穿着崭新的蹙金牡丹彩蝶戏花罗裙,髻上插着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娉娉婷婷如秋月皎洁,弱质纤纤如三春柳,她应杨逸请求,在亭中徐行几步,然后徐徐吟道: 春到长门春草青, 红梅些子破, 未开匀。 碧云笼碾玉成尘, 留晓梦, 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 疏帘铺淡月, 好黄昏。 二年三度负东君, 归来也, 著意过今春。 “好诗,琴儿快快录下来。”杨逸听完连连夸奖,并催促桌边的琴操赶紧将词作录下。 清娘走到石桌边含笑道:“可不敢劳动琴姐姐,还是我来录吧,该论到琴姐姐赋上一首了。” 琴操生子之后,多了三分成熟的风韵,肌肤红润,体态娴婷,裙拖六幅潇湘水,鬓带巫山一段云,眉目带着喜意,犹如一朵娇婉的牡丹,别有一番动人的韵致。 她宛然一笑说道:“在咱们家清娘面前,我可不敢献丑。” 琴操是青楼名妓出身,文学素养非常好,在杭州时,她纠正一官吏咏秦少游《满庭芳》的错误,官吏颇惊讶,便向琴操提出将全首词改韵歌咏; 琴操应声而吟,依秦词原意而生发,巧易新韵,不露痕迹,起承转合,流畅自如,在当时曾传为一时之佳节话。 在这个时代,整体而言青楼女子绝对是女性群体中文化素养最高的一个群体,一般而言,士子们高中进士之后,总喜欢到青楼去宴饮,席间免不了请来名妓侍酒,高谈诗词歌赋; 在这天过程中,许多士子往往会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才学,还不如青楼女子高,心中为之羞愧大有人在。 淳化三年(992),东京太平兴国寺的牡丹花儿盛开之际,有一青楼女子年老色衰,观花成感怀,在寺壁上题了首诗:曾趁东风看几巡,冒霜开唤满城人。残脂剩粉怜犹在,欲向弥陀借小春。这首诗切景抒情,竟使这位青楼女子住处又车马盈门了。由此可见,青楼女子具备赋诗作词的能力是很必要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士大夫的好感。 于是,青楼女子通常都会在文化修养上狠下功夫,其中不乏学有专长者,诗画极佳者,琴操就是这样的女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只是她自上玲珑山后,性格恬谈。一向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清娘却是不依她,挽着袖子说道:“琴儿姐姐就作一首吧” 琴操不待她说完便笑道:“清娘。想听佳作,你这可找错了人,吟诗作赋,理应找你的杨大哥才是。” 琴操说完,春山眉轻轻一舒,双眸向杨逸望来,随即阿黛拉,木婉灵几女也齐齐望向他,杨逸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目光。他举杯畅饮,摇头闭目仿佛在品味美酒余香。 清娘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顿时忘了央求琴操作诗了,过来夺去他手上的空杯笑道:“杨大哥别装了,大伙可等着你呢?” 杨逸恍惚惊醒,连眨几下眼睛说道:“等着我,谁等着我?是清娘吗?好啊,来来来” “呀!杨大哥别使坏,人家是说大伙等你做诗呢。”清娘羞极。轻扭小蛮腰脱出他的搂抱,宜嗔宜喜的俏脸上已是满布桃晕。 在清娘的号召下,琴操、阿黛拉等人纷纷“谴责”起杨逸的“不道德”行为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咱们不做诗。我想到个好主意,小艾你去找几张红纸来。清娘。” “杨大哥有什么吩咐?” “侍墨!” 杨逸大袖一挥,执笔在手。大有气吞山河之势,清娘嘻嘻一笑,乖巧地上来帮他磨墨,只等着看他又耍出什么花样来。 等小艾取来红纸,杨逸亲自裁成手掌大小的条状,大伙都奇怪地看着他,清娘忍不住问道:“杨大哥,你裁红纸要写什么什么?” 杨逸也不说话,沾饱墨,顺好笔,然后提笔往满是期盼的清娘琼鼻上点去。 “呀!杨大哥坏死了。”清娘吓得连连躲避,双手捂着脸蛋不敢放开。 杨逸当然不会真个点她,不过是吓唬一下,见效果显著,这才哈哈一笑,提笔在红纸上写下: 裁诗花作骨, 揽镜玉为神。 写完之后杨逸笑道:“清娘,这是我送你贴于香闺的春联,小艾,等墨迹干之后,拿到清娘的小楼上贴上。” 见了这等意境极佳的句子,众女无不喜色满脸,尤其是清娘,欢喜之中又带着几分羞涩,杨逸明确指出这诗是做给她的,裁诗花作骨,揽摬玉为神。赞美之意溢于言表。 “杨大哥,你这是在作春贴吗?”清娘含羞问道,此语有转移众人注意力之意。 杨逸笑道:“我将之称为春联,从今年起咱们家除夕夜都要贴春联。” 时下还有没除夕夜贴春联一说,民间一搬是除夕夜换桃符。学士院每年开春虽然也要向宫中进春贴,但那不是在除夕夜,而是在立春日,杨逸这个做法算是创举吧。 他说完提笔又写下一联: 雨过林霏清石气; 春将山翠入诗心。 写完对琴操说道:“琴儿,这是你的了。” 琴操不待墨干,连忙收起,皆因杨逸这一联太合她心意了,实在是心喜之极。 杨逸提笔再写: 月似丹光出高岭, 鹤因梅树住前山。 “阿黛拉,这是你的。” “啊,奴也有吗?” “当然,人人有份,今个儿家中每个门上都贴春联。” 清娘在旁边看着却是有些痴了,杨逸写出的每副对联无不是飘逸空灵,读之唇齿留香,清娘一时间已是沉醉其间。 杨逸根本不用多想,提笔刷刷将众女香闺的春联一口气给写完了,一个没落下,每副对子都是那样耐人品味,让众人赞叹不已。 杨逸最后提笔写了一联: 苍松翠竹真佳客, 明月清风是故人。 写完他笑问清娘道:“清娘觉得这一联适合哪里?” 清娘脱口答道:“最适合用在书房,嗯,也可用在前堂。” “就用在书房吧,好了,本国公累了,接下来轮到你们来想了。” 杨家重门深户,楼阁连云,杨逸一个人可不愿把所有的门联全包了,怎么样也得让清娘和琴操等女有些发挥的余地不是; 清娘几人的心思被吸引住了,也不推辞,各自开始想对联,特别是清娘太认真,杨逸刮了刮她的鼻尖,她也只是皱了皱小鼻子,没有其他反应。 第750章茄子芝麻 杨家本是东京百姓关注的焦点,经过门前的百姓总会多望几眼,除夕这夭,杨家的小厮刚开始在大门上贴春联,就引来大批入围观;大家围在门前指指点,只见小厮贴出的上联是: 雨滋春树碧连夭。 围观的入中不乏饱读诗书之入,见此上联,感觉也平常,与杨逸名满夭下的才名有些不相衬,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同坊的张秀才就忍不住说道:“杨太傅乃状元出身,此句虽是不错,但” “但什么?但什么?”张秀才还没说完,立即被杨逸的崇拜者封住,“有本事你就对出下联来试试。” 张秀才不服地说道:“这有何难,尔等不学无术,自难看出此联好坏,并非在下有意砭低杨太傅,只是此联着实太过平常,在下好心提醒杨太傅” “杨太傅是什么入,那是文星下凡,用得你来提醒吗?有本事你也孝个状元试试。” 在何尚书府做西席的许先生也出面帮张秀才:“各位莫吵,照我看来,张秀才所言不差,此联确实平常,张秀才并非虚言诋毁杨太傅。” 在场的诗书入纷纷附和,那些崇拜杨逸的入声音顿时小了下去,毕竞大多数读书入都说这联平常,应该是假不了。 听了围观者的议论,杨家小厮好心劝阻道:“各位也别争,我家太傅的春联是好是坏,你们只看上联,如何便能下定论?各位慢慢看。” “快贴下联,快把下联贴出来,也好教这些入心服口服。” 在众入的鼓噪下,杨家的小厮移过梯子,很快将下联贴了出来: 夭连碧树春滋雨。 这算什么下联,围观的读书入全都愣了愣,这上联是:雨滋春树碧连夭。下联是:夭连碧树春滋雨。瞧上去怎么差不多的意思o阿? 这对偶句不都是讲究夭对地,雨对风,赤日对苍穹的吗? 众入又来回看了两遍,突然有入大声叫好起来:“妙!太妙了!不愧是名满夭下的杨太傅所作,妙o阿!” 还有入不解地问道:“妙在何处?” “这还看不出来吗?这下联和上联都是相同的七个字,巧就巧在下联是上联倒过来念的结果,这样一来,顿时妙趣横生,杨太傅果然是大才o阿!” 众入回过味来,不由得纷纷叫好,这才叫化腐朽为神奇,杨太傅一向就是善于化腐朽为神奇的入o阿,在众入的赞叹声中,此事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前来观看的入络绎不绝。 据说苏大学士听说此事后,大感有趣,也在自家大门贴出了一联: 风送花香红满地,地满红香花送风…… 偶像的魅力是无穷的,苏杨两家在除夕日贴出喜迎新春的对联,让坊间百姓争相效仿,问题是,那些读书入还能自己写春联张贴,普通百姓可不行,怎么办? 找入代写去,街上多有代写书信之入,许多百姓便将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但这些入落到靠代入写书信维生的地步,文才自然好不到哪里出,勉强能想出一联就不错了,可想不出那么多?怎么办? 不管了,杨大傅和苏大学士名满夭下,他们家贴的对联一定是好的,那就照抄苏杨两家的吧,于是呼,满大街很快就贴满了“雨滋春树碧连夭,夭连碧树春滋雨”的对联。 再于是,杨逸很快接到下入回报,自家大门贴出的对联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贴副春联竞然不见了?” “嘻嘻,杨大哥,太平盛世是不错,可如今夭都要黑下来了,可算不得朗朗乾坤,再说了,盗春联之入也算是雅贼,杨大哥再想一联另贴就是了,何必计较呢。” 在清娘的劝解下了,杨逸决定原谅一回盗春联的雅贼,从新写了一副春联贴出,这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难事,只见他提笔一挥而就: 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处处寻寻觅觅,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卿卿暮暮朝朝。 清娘一见此联,立即着迷了,反反复复念了许多遍,如获至宝,嘴里赞叹不已;杨逸有些惭愧,在诗词歌赋中最先使用叠字的不知是不是清娘,但清娘绝对是使用得最好的,她晚年所作的那首《声声慢》中,开篇就用了“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叠字,可谓是千古绝唱。 嗯,或许此联能给清娘一些灵感,让她另作出一首不下于《声声慢》的词作来吧。 此联贴出后,杨家开始吃年夜饭,按杨家几年来形成的习惯,吃年夜饭不分男妇老幼,主入仆从,全都齐聚前堂用餐,一样的菜肴,一样的酒水。 杨家现在也是家大业大了,府中加上丫环小厮已有一百五十多入,摆下将近二十桌宴席,十分热闹。 住在兴国坊那边的阮柔、李盈、顾媚娘三入也被请了过来,三入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平日也不时过来向杨氏请安,但年夜饭却是第一次过这边来用,神态不免有些拘谨;好在无论是杨氏,还是十三娘,待她们都很和善,特别是见丫环小厮们都没有谨小慎微的样子,若大的场面气氛极中轻松融洽,三入慢慢也就放松了。 杨逸给大家讲了几句话,然后由杨氏宣布开饭,今年喝屠苏酒要从最小的杨轩开始,杨轩还不到两年月大,琴操用筷子点了些屠苏酒让他含,就当是喝过了;接下来是一岁多大的杨依依了,小丫头彪悍o阿,杨逸要喂她,不肯,依依呀呀地抢过酒杯,自己大灌了一口,结果酒刚进嘴巴她仿佛就被烫着了一样,连忙往外吐,接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声音嘹亮o阿,让她立即就成了整个前厅的主角。 她一边哭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杨逸,眼泪象断线的珍珠似的噗噗直掉,杨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丫头一向馋嘴,这下好了,让你来这一大口,屠苏酒可不是酸酸甜甜的葡萄酒o阿。 李湘弦见女儿这样子,有些忐忑地看了杨氏一看,见杨氏也是满脸笑意,这才暗舒了一口气。 “大姐儿,来吃个鸡腿,嘴巴就不苦了。”老大杨睿用碗装来一个大鸡腿,帮着哄妹妹。 杨依依一边哭,一边用手抓过鸡腿往嘴里塞,好了,这下哭声终于停下了,但那鸡腿太大了,小丫头拿不稳,才咬一口,小手一抖,那大鸡腿就落到了杨逸怀里,她顿时又依依呀呀地叫起来,沾满油汁的小手就往杨逸衣裳上不停乱抓。 “哎呀呀,乖女儿o阿!你这是做什么?哎呀呀,爹爹这可是刚穿的新衣,完了完了”杨逸被女儿弄得手忙脚乱,惊呼不停。 “官入你不会抱孩子偏抢着去抱,嘻嘻,这下可怪不得咱们家依依。”十三娘拿出手帕,一边替小丫头擦手,一边对杨逸笑道。 李湘弦不敢怠慢,连连过来把女儿抢过去,小丫头被抱走时还死死盯着那个大鸡腿,又开始大哭起来;老大杨睿眼疾手快,又给她夹了一个鸡腿,小丫头才转哭为笑,一家入被这场面逗得笑声不断。 等用过年夜饭,小小厮出门一看,刚才贴出的春联又不见了,连忙回来秉报杨逸。 “什么?又不见了?反了反了,怎么满城都是盗贼呢,此风不可长,此风不可长o阿” “杨大哥,杨大哥,今夭是除夕可不许生气,嘻嘻,杨大哥再写一联就是了嘛。”清娘仿佛恨不得多些雅贼来偷春联,俏脸上满是笑意。 杨逸心中诧异,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逼问道:“清娘,你怎么这么高兴?说!这是不是你千的?” “小女子冤枉o阿,小女子可没偷春联,还望杨太傅明察”清娘一向不缺俏皮的一面,这番话说出来,惹得一家入又是笑声不断。 “那咱们家的春联被偷了,你为何如此高兴,还不赶紧从实招来。”杨太傅不为所动,用手上的茶杯当惊堂木,大的屈打成招之意。 “嘻嘻,杨太傅满腹锦绣文章,别入偷去春联,小女子就能再观佳句,自然高兴o阿!”清娘一副婉丽清扬之态,说话间如翩跹彩蝶,轻灵地跑到桌边研墨,还不忘催促道:“杨大哥快写,快写” 杨逸有些泄气,好吧,在清娘这丫头面前,他只有投降的份,走到桌边又有些不甘地说道:“我想不出好联了,清娘你来吧。” “不行,不行,入家可不行,杨大哥是一家之主,这等装点门楣的事,自然得由杨大哥来,杨大哥快写,快写。” 在清娘连声催促之下,杨逸无奈的提起笔,想了想写下一联: 去年茄子长得好,今岁芝麻卖钱多。 清娘和十三娘等入见了此联不禁呆若木鸡,杨大官入趁她们没反应过来,连忙让家中小厮拿出去粘贴。嗯,这下子没入偷了吧,“呀!这不能贴,杨大哥就会作怪,你这一联贴出去,别入不笑话才怪,快揭回来,快揭回来。”清娘反应过来,顿时娇呼起来,上来摇着杨逸的袖子不肯作罢。 杨逸得意地说道:“清娘,我这联如何就粘贴不得了,这叫贴近生活,和入民大众打成一片,你想o阿,去年茄子长得好,今年芝麻又卖了好多钱,这不是说明咱们大宋年年风调雨顺吗?” “可咱们家又没种茄子,更没种芝麻,杨大哥这叫脱离实际,凭空捏造。” “我怎么就凭空捏造了?我又没说那茄子芝麻是咱们家的。” “这” 第751章天涯节序匆匆 “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 杨逸站在船头,没头没尾地高呤了几句,江风吹来,两袖飘飘,着实人间风流人物。 汴河上桨撸声声,舟楫往来不断,两岸烟柳依稀,风景如画。回头望望,巍峨的东京城已经淹没在烟柳间。 清娘闻声走出船舱来,她一袭春衫,罗裙漫飘散,恰似凌波仙子,为这动人的春光添上了最鲜活的一笔。 “杨大哥是想念江南了吗?” “清娘说呢?” “我猜一定是想的,时间过得好快,算来咱们都两三年没回江南了。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这早春二月,正是江南最美丽的季节,我也想念江南了呢。”.. 清娘脸上带着向往的神情,她曾两次到江南,杨逸曾陪着她四处游赏江南的春光,那些美好的时光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如何也不能忘。 杨逸含笑说道:“清娘,杨大哥这次出京巡察地方,行程上没有特别的安排,就是随意的走走看看,时间也没有什么限制,这回呀,杨逸哥不但要带你重游江南,还要带你走遍各地的锦绣河山,你那《清娘流浪记》又可以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清娘听了也难掩欣然之色,远行虽然辛苦点,但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李白若不是漫游一生。杜甫若不是半世流世,何来大唐那些最壮丽的诗篇! 其实清娘明白。最美的诗篇不是她带着小艾在东京各处寻寻觅觅就能寻到的,最美的诗篇都在那壮丽的河山之间,你不去走走,不去看看,就很难写出同样壮丽的诗篇来。 杨逸也相信,多带清娘出去走走,开阔她的视野,将来即便没有了“凄凄惨惨戚戚”的《声声慢》,她笔下也会有更多空灵悠远的诗词问世。 这次他出京。当然私下会有一些安排,但官面上确实没定下什么行程和时间,大宋改革六七年了,各项政策在地方上落实得如何?改革给百姓带来了怎么样的变化?需要根据实际情况作何调整?这肯定不是窝在东京听地方的报告就能定论的。 这几年朝廷总会派出高官到地方巡察,而杨逸作为很多政策的制订者,却一直没有到地方实际察看过,这可不行。 所以京城的扩建工程一完工,他便立即上表出京巡察。 如今已是文昌五年春,京城的扩建工程整整花去了十六个月时间。这还是在杨逸全面实行多劳多得之策后,才提前半年完工的。这一年多时间,杨逸一直呆在京城,颇为休闲。此次出京也算是静极思动吧。 船舱里,阿黛拉正在烧水泡茶,杨逸和清娘回舱之时。炉上水刚好烧开。 阿黛拉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微笑,用竹夹从茶罐中取出茶叶分别放入杯中。然后斟入沸水,盖上茶盖。那纤纤素手,动作轻灵,充满了美感。 杨逸含笑看着她,心中颇有些感慨,阿黛拉曾是一国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泡茶这些事以前是没做过的,来东京一年多时间,她一直在努力学习汉家文化,包括茶艺,如今茶道已学得有模有样。 这次杨逸能带阿黛拉一同出来,她心里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奉茶添香侍墨,样样争着做。茶水端到杨逸面前,她宛然笑道:“请杨郎品尝试试,奴这茶可合你心意。” 杨逸打开茶杯盖,一缕清香顿时弥漫满舱,他轻呷一口,含笑夸奖道:“好茶,阿黛拉的茶艺是愈发的精湛了。” 阿黛拉刚学这清茶技艺,得了夸奖,更是高兴,一抹嫣然在美丽的脸庞上流淌着。 这泡茶兴起的时间并不久,一直以来,象皇家及贵族喝的都团茶,团茶的制作主要是先将采摘下来的新叶上甑蒸熟,再捣烂,放到模型里用手拍压成一定的形状,接着焙干,包装好就可以了。 这种团茶饮用时要煎煮,常要加入rǔ酪、香料同煎。 清茶出现也就在这二三十年间,而且流传范围并不广,最先出现应该是在杭州一带。 苏东坡曾就团茶和清茶分别作过评价,为认团茶有“河朔脂麻气”。所谓的脂麻气,即谓茶香混杂,虽浑厚,但失茶之真香。 他在杭州为官时,常到龙井狮峰山脚下的寿圣寺品茗吟诗,所饮的“白云峰茶”就是僧人们试制的烤茶,苏东坡曾留下“白云峰下两旗新,腻绿长鲜谷雨春。”的诗句。 西方印度洋贸易商社成立时,杨逸曾吩咐过韩碧儿等人,在烤茶工艺上努力探索,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商社出品的龙井、碧螺春等茶叶,泡出来后茶色清冽,回味悠远,深得茶叶真味,受到苏东坡等文人墨客的称赞,一时名声大振,饮绿茶已隐然成为一种时尚。 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因为最先探索这个领域,在烤茶方面占着技术优势,光是茶叶一项,就赚足了银子,商社股东对杨逸的远见卓识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他但凡有什么主意,商社股东都不打折扣地去执行。 船行至雍丘县时,杨逸停船靠岸,准备上岸看看。他这次出京随行人员很多,连同护卫一起,共有两百多人,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在杨逸身边,这些人大多走陆路,象一张大网一般,向沿途的州县撒开,为杨逸收集方方面面的信息。 目前杨逸身边除了萧忆外,就带十个护卫,而且还是穿着便装,杨逸认为。要想看到最真实的情况,就不能让地方官提前知道自己的行止。除非必要,否则这一路他都将采用“微服私访”的形式进行。 雍丘县因有汴河穿过。水路交通便利,是西印度洋贸易商社重点推广棉花种植的州县之一,在县城外建在大型的轧棉、纺纱、织布厂。 这些大型工厂就建在离汴河北岸不远的一条支流边,这儿有一个不小的码头,码头边停靠着十来艘船,上百劳力正在忙碌地往船上装布匹; 杨逸发现这里赫然形成一座繁华的小镇,各种厂房仓库以及配套的员工宿舍、防火设施等,占地足有上千亩; 另外附近百姓,或是县中商家也瞅紧了商机。在工厂四周开设了不少酒楼茶庄、日用商铺,青楼也有,不过比较少; 因原嘛,是工厂里女工的数量占到了七成,剩下的三成男工因为厂方不禁止男女“自由恋爱”,在女多男少的情况下,大多数男工也不愁没有女人,所以青楼在这儿是没有多少市场的。 此地主负责人接报杨逸到来,慌慌忙忙地迎出来。远远就拜道:“小人张界河,见过杨太傅。” “张经理不必多礼,本官只是路过,顺道进来看看工厂运营情况。你带我进去看看,不必惊动他人了。” “是,杨太傅请!”人的名。树的影,尽管杨逸表现得很随和。但张界河在他面前还是诚惶诚恐的。 一行人边往里走,张界河边介绍道:“太傅大人。咱们雍丘厂区共计占地一千一百亩,由北向南分别是原料仓库、轧棉厂、纺纱厂、成红、浆纱坊,织布厂,印染坊等,最靠近汴河码头的是成品仓库,总之从棉花进来,再到成品布出去,所有的工序咱们这里都全了。杨太傅请上车,小人这就带你四处看看。” 由于厂区太大,靠两脚走完还真有些难,所以张界河吩咐人给备了马车。杨逸让清娘有阿黛拉上车后,自己骑上一匹马,在张界河陪同下向厂区走去。 要织成一匹布其实要经过很多道工序,包括轧棉,弹棉,搓条,纺纱,成红,浆纱,牵经,穿综,穿筘,摇纱,织布,以及对织好的布进行染色、踹压等。 厂区里的工坊也很多,全部是青砖大瓦房,每栋厂房之间都留有三四十米宽的空地,万一发生火灾时,这些空地可作的隔离带,空地中间都砌有宽大的水池,池中蓄满了水; 甚至还有一些比房子还高的水塔,一但发生火灾,即可接管喷淋,可见在防火一项是,建厂时真是下足了心思。 张界河不停地给杨逸介绍道:“目前咱们雍丘厂区计有劳工四千四百多人,来自南洋、大理、日本、高丽等地的劳力占大多数,来自雍丘县城以及附近村寨的只有一千四百人,这些本地用工大多数不住在厂区里,而是辰时来,寅时回。” 杨逸点点头问道:“目前雍丘厂区一天能产多少布?” “回杨太傅,目前每天产棉布大概在一万匹左右。” 杨逸细细算了算,对工厂的生产能力勉强算是满意了,原来普通农户,就算是最巧的妇人,一天最多也只能织一匹布,而且光是织而已,若是连轧棉、搓条、纺纱等工序一起算在内的话,一个人要六、七天才能织成了匹布。 现在雍丘厂区有四千多人,一天产布万匹,迅速上相当于是普通农户的十多倍了。不过这个速度杨逸还是不满意,看来在生产工艺上需要改进的地方还多啊。 张界河首先带杨逸进的是织布车间,巨大的厂房里,尽是噼噼啪啪的织布机响成一片,一个个妇女坐在织机前,脚踩踏板,手丢飞梭,一派繁忙的景象 第752章为君立传 听着厂房内汇成一片的织机声,杨逸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仿佛听到了资本主义的车轮在滚滚向前开进。 在明朝时期,因为黄道婆改进了绵纺技术,松江府年产棉布不到两千万匹,便有“衣被天下”的美喻了; 现在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斥资一千多万贯,相当于后世五六十亿人民币,用于扶植棉花产业; 光是雍丘一地,年产棉布就不下于三百万匹,而比雍丘这里还大些的棉纺厂西太平洋贸易商社还有十个,总计年产棉布数量应该不会低于两千万匹。 而这只是个开始,棉花种植量会逐年增加,纺织技术会在不断改进中,数年之后,谁能料定大宋的棉布产量有多少呢? 杨逸随着张界河在各个厂房里走走看看,来到纺纱厂房时,这里却是另外的景象,这里的纺纱机全是用水力或畜力驱动;.. 本来纺纱比织布还耗人工,但经十三娘改进后,纺纱机的效率比原来提高了几十倍,近百台大型水力纺纱机,每天纺纱上万斤,所需人手不过三四百人; 在这里,杨逸能更真切地感受到工业革命即将到来的景象,清娘和阿黛拉是最先见识水力纺车的人,但在杨家测试时只有一台,和这里上百台一字排开的浩大场面根本没法比,所产生的感受也完全不同。 清娘忍不住感叹道:“杨大哥,若非亲眼看到,真不敢想象这样的情景。这下好了,天下百姓可不愁没有衣穿了。” 杨逸淡淡一笑道:“话是不错。不过清娘你想得太简单了,布匹生产从一家一户的家庭纺织转化成大型工厂。这其实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不用多说,这不利的一面清娘你可能想得出来。” 清娘想了想,终究是摇头表示不知。 杨逸说道:“自古以来,天下百姓都是男耕女织,女人在家织布,若是原料足够,勤劳而灵巧的女子一年能织三四十匹布,光是手工钱。就能赚到一笔足以维护三口之家日常生活所需的收入; 而现在随着大型纺织厂的出现,这里所产的棉布成本低得多,而且数量庞大,铺天盖地的推向市场,各种布匹的价格必定会有所下降; 农妇织布的收入被压缩将不可避免,而许多女子现在除了在家织布,别的又不会做,也就是说,大型棉纺厂的出现。会给许多家庭造成不小的冲击。” “那怎么办?那么多百姓少了一项收入,可如何是好?杨大哥你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是吗?”清娘有些急了,满是期盼地看着他。 杨逸苦笑道:“清娘,传统的家庭纺织受到冲击这是避免不了的。就象一个亲生命哇哇落地,母亲总要承受一些阵痛。” “可是” “清娘也别太着急,好在现在大宋失地的百姓多被迁徙了。我大宋目前劳力严重缺乏,即便织布赚的钱少了。百姓也很容易找到别的营生糊口。” “可是杨大哥,妇人不便抛头露面。她们能找到什么营生?” “这便是一个观念的问题了,为了生存必须改变原来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习惯,象东京城里,许多坊间妇人到酒楼茶肆去端茶倒水,不一样见怪不怪了吗?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打破原来男耕女织的传统,对百姓而言,未必就是好事,女人可不光只会能织布,清娘看看你碧儿姐姐,若在别家,她做什么?到了咱们家,只要放手让她去做,许多事她做得比男人还好。” “啊”清娘有些惊诧地问道:“杨大哥,你难道是想让天下的女子都学碧儿姐姐吗?” “若能学,到也未尝不可,呵呵” 杨逸一行人边走边聊,整个厂区走下来,花去了近一个时辰。 张界河最后叹道:“杨太傅,目前最占人工的还是织布这个工序,耗去了近七成人力,若是织机也能改进一下就好了,若能象纺纱机那样将效率提高几十倍,整个厂区就能减少一半用工呢。” “织布机肯定是要改进的,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不出明年我想水力织布机就能研制出来。”杨逸说到这里,放低音量问道:“对了,咱们这儿目前织出一匹布的成本有多高?” “回杨太傅,目前连原料加人工,一匹棉布成本大概要三千八百文,其中原料成本占六成多一点,人工成本三成左右。” 杨逸算了算,现在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有意控制棉布投放市场的数量,大多数棉花反而是用来加工棉被了,这使得棉布的价格下降的幅度不是太大,目前一匹棉布批发价还在五贯钱左右。 若是算上后续销售环节的成本以及商业税,那么一匹棉布还能赚到八百文左右的纯利。 这已经很不错了,以年产两千万匹计,商社一年就有一千六百万贯左右的盈利,等于是一年时间就收回了巨额投资,从明年开始,所得盈利就可以拿来分红了。 目前一匹棉布生产成本高达三千八百文,主要是棉花价格高。 为了迅速推广棉花种植,商社第一年与农户签订契约时,收购价格给得很高。 有钱能使鬼推磨,正是由于商社收购价格开得高,农户才争相种植,使得大宋的棉花种植得得以迅速铺开。 去年种植棉花的百姓大赚了一笔,可以预见,今年棉花种植定会成倍的增加,而收购价肯定会有所下降。 总的成本降下来了,棉布才能成为普通百姓的消费品了。 看到棉纺厂没什么大问题,杨逸便没在雍丘多留,用了些膳食之后,一行人再次登船,沿汴河南去。 京畿一带各项政策落实得比较好,杨逸是不会在京畿附近州县浪费表情的,要等过了应天府后,杨逸才会弃船上岸,真正开始此次的巡察工作。 汴河其实就是隋炀帝开掘的通济渠,如今在这条烟波浩瀚的河流上,舟船如织,日夜往来不停,两岸土地肥沃,物产富饶,城镇林立; 最有特色的是沿河两岸尽是古柳成荫,当年隋炀帝开凿出大运河后,命人在两岸遍栽杨柳,行船河上,满眼风景如画。 清娘靠于船舱的小窗边,凭江风吹拂着额前的发丝,看了一会儿风景,回过头来对杨逸笑道:“杨大哥,据史书记载,汴河的前身乃战国时的鸿沟呢,春秋之时梁惠王欲称霸诸侯,从安邑迁都大梁,迁都后两次兴工开凿运河; 到魏国占据大梁城后,曾在黄河圃田开凿一条大沟,引黄河水入圃田,又从圃田开凿运河用于农田灌溉;这就是鸿沟最早开凿的一段了; 世事沧桑,白云苍狗,如今想来,着实让人感慨,当年刘邦项羽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自隋大业之后,却成了沟通南北的枢纽;岁漕江淮湖浙米数百万,及东南之产,百物众宝,不可胜计。又下西山之薪炭,以输京师之粟,以振河北之急,内外仰赖供给。天下诸水道,莫此为重。” 杨逸看看汴河上繁忙的景象,笑道:“清娘,经你这么一说,杨大哥突然什么也不想做了。” “这是为何?” “一个人,放到这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中,是如此的渺小,再怎么苦心挣扎,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小浪花,何苦来哉!” 清娘坐到他身边来,满带温情地说道:“杨大哥不是小浪花,你是推动历史长河奔涌向前的滔天巨浪,古今名臣之中,韩信卫青,略输文采,房谋杜断,稍逊风sāo,如杨大哥这般,集文武大成于一身的还真不多” 清娘说到这嚅了嚅嘴唇,没有说下去,杨逸已猜到她想起谁来了,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集文武大成于一身的人确实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比如曹操,在文学方面,曹操等人俊爽刚健的诗风被喻为“建安风骨”,是华夏文学史上一座高耸入云的丰碑; 武功方面,曹操在群雄争霸的烽烟中,以弱胜强,一统中原,还北击乌桓等异族,虽然在赤壁折戈了,但谁也不能否认他在武功方面的卓越成就; 治世方面,‘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北方被他治理得欣欣向荣,为后面的魏晋一统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很显然,清娘也是想到了曹操这个人,只是曹操名声不好,怎么能用来与自己的杨大哥相比呢? 杨逸轻轻拍了拍清娘的香肩笑道:“清娘不必在意,这天下不知多少人说我是曹操呢,由人说去吧,其实杨大哥很佩服曹操,曹操的名声不好,只是因为儿子曹丕不争气,北魏没能延续多久,要知道,史书都是后人写的啊!” 听了杨逸的感慨,清娘突然说道:“所以,我一定要把杨大哥的传记写完,将杨大哥的功绩一一如实记录下来,不容后人歪曲。” “哈哈哈”杨逸见她认真的样子,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清娘认真的样子真的很美,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教人难以忘怀. ) 第753章路边小店的纷争 大宋共有四京,即东京开封府,南京应天府(商丘市),西京洛阳,běi精大名府。 这四京离东京开封府都很近,现在大宋的疆域扩大了几倍,朝中有大臣指出,各京集中在中原地区,不利于朝廷控制广大的疆域; 提议改以幽州为běi精,以长安为西京,以江宁府为南京。 此议得到很多大臣的赞同,朝廷正在商议另设三京的事情。 现在还没有最后确定,应天府便还是南京,杨逸一行就是在南京弃船登岸的,南京因位于汴河岸边,极为繁华,和东京开封、西京洛阳一样,都是人口过百万的大城,南京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它的教育,最是以应天书院闻名于世。 应天书院是大宋四大书院之一,为五代后晋时的商丘人杨悫所开办。大宋立国时开科取仕,应天书院生徒参加科举考试,登第者达五六十人之多。文人、士子慕名前来求学者不远千里而至、络绎不绝,远近皆归之。.. 晏殊、范仲淹等人先后执教于应天书院,更是使得这座书院盛况空前,到如今有学生近四千人;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大宋的四大书院都是官助民办的书院,使得这些书院的执教不象太学那样有太多功利因素掺杂在内,学风开放,学术气氛因为浓厚,可谓是人才辈出,以至千年后盛名仍经久不衰。 清娘对这些书院极为向往,既到应天府,杨逸干脆让她和阿黛拉换上男装。然后带着她们进应天书院观赏了一番; 杨逸他们在书院里赏玩时,竟发现有教授在向学生讲解《晴清笔记》。 没错。就是十三娘整理记录杨逸有关物理、化学、医学、机械等百科知识的《晴清笔记》,当初与沈括的《梦溪笔谈》在杭州一起付印。其中还收录了杨逸和清娘以前的诗歌词作。 这一个发现让杨逸十分欣慰,象应天书院这样举世闻名的书院,竟然探讨百科知识了,这绝对有着划时代的意义,纵使这只是书院作为儒学经典的一个补充课程,但有了这个开始,将来的发展将难以限量。 杨逸很想亮出身份,为学生们讲一课,但终究是忍住了。还有机会,以后还有机会。 赏玩过书院,满足了清娘的心愿后,杨逸才开始真正的巡察之旅。 两辆马车,十名护卫,身着便服,踏着明媚的春光四处走走看看,每天一地,便在地间地头找些农人闲聊。或是找些作坊商铺打听,以了解最下层的民生信息。 一有所得,随记录下来,总结归类之后再给朝廷上奏表。每天这样。一边了解地方民情,一边游赏春光,两不相误。 这天进入毫州境内。道路两边旷野平阔,麦苗青青。村舍间传出孩子们稚声稚气的童谣:一去二三里,烟囱四五家。亭台六七座。仈九十枝花。 这童谣听着教人温暖,连车边的小白都竖起了耳朵来倾听。 前方一面酒旗在一丛翠竹边招展着,萧忆到车边来问道:“公子,天已近午,咱们是否在此歇息一番,用些膳食再走。” “嗯,那就歇一下吧。” 酒肆前面为一个大院,院边一株大榕树浓荫匝地,里侧是几间宽敞的瓦房,瓦房东侧是厨房,西侧是低矮的马栏。 酒肆里已有几桌客人,院前停着几柄大车,车上装的大概都是药材,能闻着淡淡的药香味儿。 见有客人上门,酒肆的掌柜亲自迎了出来,连连作揖,把杨逸一行人往里请,极是热情。 杨逸见树荫下还有几张空桌,便没有进店,带着清娘和阿黛拉坐于树荫下。 “掌柜的,你也不必多言,把你店中的酒菜选好的上几样来就行了。”杨逸打断喋喋不休的掌柜说道。 那掌柜欣然答道:“好哩,客官您稍候,先喝些茶水歇口气,酒菜很快就上来。” 那掌柜的说完一溜小跑的往厨房去了,阿黛拉这时忍不住说道:“公子,进入毫州以来,奴见往来车子拉的多是药财,倒是好生奇怪。” 杨逸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笑道:“阿黛拉听说过神医华佗吧?” “当然听说过,华佗是汉末神医,这和毫州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毫州就是华佗的故里,或许是受华佗影响,毫州不但医风长盛不衰,而且是大宋是大的药材集散地,东西南北的药材汇集到这里来交易,城中有规模极大的药市,是以毫州又有药都之称。” 阿黛拉看了看那几车草药,恍然道:“原来如此,我正说呢,怎么自打进入毫州地面,见到这么多运药材的车子。” 酒菜还没上来,外头又进来了一群人,两前两个十七八岁的公子哥儿,鲜衣怒马,身上背着猎弓,身后跟着二三十个家仆,人人穿着黑色劲装,瞧上去颇为彪悍。 一行人飞驰而来,到了酒肆前才突然勒停马匹,掀起不小的烟尘,清娘和阿黛拉只得抽出锦帕捂住鼻子。 隔桌护卫对新来的这群人立即心生不满,个个冷下脸来,只是没有杨逸的吩咐,他们不敢造次而已。 两个公子哥儿一边谈笑一边往里走,经过杨逸桌边时,俩人愣了愣,目光灼灼地盯在清娘和阿黛拉身上。 左边个子较高的那个先开口道:“啧啧,郑兄,真没想到今日在这路边小店,竟能遇到此等人间绝色,而且一遇就是两个,哈哈!今天虽然没打到猎物,到也值了。” 这话说得肆无忌惮,加上他那吃人的目光,真是嚣张之极。 右边那个青衫少年也嘿嘿笑道:“魏兄所言极是,两位美人。在下姓郑,单名一个秋。正所谓相逢即是有缘,在下与魏兄陪二位美人喝几杯如何?” 他说话间毫不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至于杨逸,直接被二人无视了。 “大胆” 隔桌的护卫纷纷起身,立即就要揍人,杨逸及时摆摆手制止了护卫,一脸淡然地对坐下的二人说道:“郑秋是吧,还有这位呢,何不将姓名一起报上来,在下也好” “好什么?”那叫郑秋的公子哥儿打断杨逸,不屑地哼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公子的姓名是你乱叫的吗?识相的赶紧滚远点。免得赃了本公子的手。” “在下魏风,二位佳人,小生这厢有礼了。”那自称魏风的公子哥儿连看也不看杨逸一眼,说到这对店里的小二大吼道:“小二,瞎了你的狗眼,本公子来了,竟装着没看到吗?还不赶紧给本公子把好酒端上来。” 清娘和阿黛拉虽然不惊慌,但都不由得蹙起了秀眉,清娘望向杨逸求助似的唤道:“杨大哥” 这时小二慌慌张张地拿来一坛酒。弱弱地说道:“二位公子,来者皆是客那边还有空位,二位公子何不” “滚!”那位叫郑秋的公子哥儿一把夺上店小二手上的酒坛,然后飞起一脚。把小二哥踹飞出去。 杨逸脸淡淡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对二人说道:“今日本不想惹事,二位若是现在滚还来得及。” “哟嗬!让我们滚?哈哈哈。魏兄听到没有,在这毫州地面上。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让咱们滚,还真新鲜呢。”郑秋大笑说完。再次飞腿,向杨逸踢来。 杨逸霍然起身,在场的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听到“咔嚓!”一声,那郑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右脚来回翻滚着,哀叫声喊得人耳鼓发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场中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杨逸拍拍手说道:“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弄脏我的手呢?小二哥,别愣着,去给我打盆水来洗手。” “杨大哥!”清娘见那郑秋在地上惨叫翻滚的样子,心地善良的她有些不忍。 “清娘放心吧,就医及时的话,躺个把月也就差不多了,还不至于废掉。” 那叫魏风反应过来,顿时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厉吼道:“反了反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往死里打!打啊!” 俩人所带的随从足有三十人,因为是打猎归来,不少人身上还背着弓箭,经魏风一喝,一群人立即拿出武器向杨逸等人扑来。 杨逸将清娘和阿黛拉护在身后,还趁空飞起一脚,那魏风只顾着大喊手下动手打人,似乎忘了杨逸的威胁,事情证明,把背后留给敌人,这是最愚蠢的行为。 杨逸这一脚重重地踹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踹飞出足有一丈远,扑在地上时,门牙好巧不巧磕在一块石头上,鲜血洒出,两颗门牙从此光荣下岗了。 这丫的倒有几分狠劲,不顾磕断门牙的疼痛,嘴里发着狼一样的嗬嗬声,迅速爬了起来,从背上摘下弓箭就要往杨逸shè来。 杨逸抄住桌脚,正要砸过去,桌边一道白影闪电般扑出,将魏风扑倒在地,那森森白牙对着魏风的喉咙就要咬下去。 “小白,不要,不要”清娘适时大喊起来,小白听到清娘的声音,总算没有再咬下去,那森森獠牙顶在魏风的喉咙上,吓得他浑身瘫软,差点小便失禁。 这时院中已是乱成一团,杨逸的护卫虽然只有十人,但个个是身怀武功的百战精英,旋风一般冲入那群家仆之中; 那群家扑看着彪悍,一遇到这些护卫却象被秋风扫过的落叶似的,几个照面下来便躺倒一地,骨折的骨折,昏迷的昏迷,再没一个是完好的,哀叫声满院都是。 杨逸放下桌子,向魏风走过去,拍拍小白的脑袋说道:“小白,好了,回到清娘身边去。” 小白呜呜地叫了几声,喷了魏风一脸口水,这才跑回清娘身边。 杨逸对一脸是血的魏风淡淡地说道:“竟想用弓箭shè我,凭这一点,就算要了你的小命也理所当然,看在我家清娘的脸子上,今天就再饶你一命,赶紧滚吧。” 魏风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扶起右脚骨折的郑秋,招呼家仆迅速出门而去。 “你死定了!”等上了马,魏风撂下一句话,然后打马而去。 第754章路中遇伏 郑秋、魏风一伙离去后,萧忆上来对杨逸说道:“公子,这伙人想必有些背景,只怕未必肯就此罢休啊。” 杨逸笑了笑,颔首道:“本公子不想为这点小事耽搁了行程,败了兴致,此事便交由萧先生去处理吧,毫州知州姓魏名尚,萧先生去敲打一下,想必不会错的。” “公子,若这魏风真是魏尚之子,以小见大,只怕魏尚也有问题啊,公子不要细查一番吗?” “萧先生所言虽然有理,不过,咱们此行是来查看朝廷各项政策施行情况的,若是节外生枝,反而不美,关于惩治贪污之事,咱们不必过多插手,若有发现,可交由各路巡察御使去查办即可。” 萧忆想了想笑道:“公子思虑周详,吾不及也多也,惭愧,惭愧。” 贪污每朝每代都有,惩治起来往往是吃力不讨好,萧忆以为,杨逸是不想过多结仇地方官,因此不愿插手此事,交由各路巡察御使去做,事情很快会上报朝廷,最终由朝廷来办,杨逸便可置身事外了。 其实萧忆想岔了,杨逸倒不怕惩办贪官,只是他此行私下还另有安排而已。 萧忆匆匆用过膳食后,带着两个护卫先行赶往毫州城去了。 杨逸和清娘、阿黛拉用过饭后,还要了一壶茶。等店小二把茶送上来,杨逸含笑说道:“小二哥,我初到毫州,想了解一下贵地的风土人情。小二哥陪我聊聊如何?” 杨逸说着将一贯钱塞进店小二手里,店小二心中喜不自胜。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可不多见啊,他左右看了看。小声地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想打听方才那伙人的来历?” “哦?小二哥知道那俩人的来历?” “小人刚来本店做工,本来也不知道,是刚才发生打斗之事后,掌柜的才告诉小人的,那姓魏的是知州魏大人的二公子,那姓郑的是司理参军郑大人的大公子,二人臭味相投,形影不离,平日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惹,公子您打了他们二人,只怕此事难以善了,小人奉劝公子一句,您还是赶紧离开为好哩。” “多谢小二哥提醒,此事我着人去处理了,倒也无防,小二哥是本地人吧?” “劳公子动问,小人是十里外洪家村人。” “哦。小二哥受雇于此店,难道家中没有田地可种吗?” “那倒不是,小人家中有田十亩,只不过自打朝廷打下河西、辽东后。耕牛价钱比前几年便宜了许多,家里买了一头耕牛,加上如今都是抛秧了。比以前插秧省事得多,家父说有他与我兄长二人耕作足够了。让小人出来雇工,好为家里添些进项。” “抛秧?你们村都抛秧了吗?” “公子怕是不知道。抛秧比插秧可省事多了,以前三四个人干一天,才能插一亩秧,自打抛秧的方法从江南传过来后,一个人一天就能抛一两亩地,有这样的好方法,谁还去插秧呢,可不光是我们村,咱们毫州地面上,如今都采用抛秧的方法了。” “那抛秧收成如何?除了春秋两税之外,家中还用交其它杂税吗?” “官府这几年大修水利,田间取水灌溉容易,收成比前几年好,除了春秋正税之外,如今还要按人头交差役钱,别的苛捐杂税倒也没有了,就小人家来说,每年比以前少交了近十贯的赋税,家父时常说赶上了好世道了呢,不过..............” “不过什么?” 小二哥得了杨逸一贯钱,这顶他好几天的工钱了,杨逸但有所问,他是知无不答,大概是涉及到敏感问题了,他才犹豫一下,杨逸一催问,他便答道:“不瞒公子,别的都好,就有一样,每年缴税之时,那些官吏用的斗总是大些,而且还加收一成的损耗。” 杨逸笑了笑,没说什么,又聊了许多别的,才摆手示意店小二离去。 那店小二暗暗有些失望,车船店脚衙,做这些行当的人都擅长察言观色,杨逸得知自己打的是知州之子后,还不慌不忙的,店小二不难猜到他来历不凡,他把官吏营私舞弊之事捅出来,本是怀着一线希望,希望杨逸会管管此事,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店小二离开后,清娘忍不住问道:“杨大哥,你不相信小二哥说的话吗?” “什么话?” “就是官吏收税时营私舞弊之事啊,我看小二哥不象说假话,杨大哥你不管管吗?”清娘心地善良,自是不忍见这种害民之事,阿黛拉也差不多,都看着他,希望他站出来惩治不法。 杨逸洒然笑道:“清娘,杨大哥不是不想管,但这大斗进,小半出的现象,是不可能杜绝的,天下那么多官吏,你能盯着几个? 这些年朝廷三令五申,也征办了不少官吏,但想就此根除这种积弊,就算是神仙也做不到。你们是不知道,小二哥说的这些已经是好的了; 以前地方官吏加征损耗时,有的加征额度是正税的五成,少也有两三成,加征一成可以说是大清官了。 因为谷物入仓后,确实难免有所损耗,若都按税额征收,官员就得自己掏钱补上损耗造成的亏空,在此等情况下,你想杜绝他们加征损耗是根本不可能的。” 清娘想了想说道:“那朝廷可以给地方官一个耗损的额度嘛,只要损耗在这个幅度内,就不算他们亏空,这样就不用迫使地方官员把损耗转嫁给百姓了。” 见清娘锲而不舍,杨逸不禁苦笑道:“清娘,首先,给地方官府一个损耗额度。这一点在朝廷上很难通过; 第二,你给了一个损耗额度。地方官员未必就不会向百姓加征损耗了,关键还在于监督无法面面俱到。主要还得靠地方官员自身的道德来约束; 打个比方,天下这么多州县,难道一到征税之事,朝廷就要派出成千上万的官员去监督地方官吏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现在能做的只有严惩那些横征暴敛的官员,加以震慑,让地方官不至于做得太过火,除此之外,谁都无能为力。” 清娘听了有些泄气。小嘴儿微微噘着,杨逸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清娘别这样,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贪污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杜绝的,以前不行,以后也不可能; 只要总体上百姓能安居乐业,这就是太平盛世了,从刚才小二哥的话,你应该也能听出来。百姓现在过得还不错,至少比以前好多了,清娘就别再为这些细枝末节伤神了。” 清娘皱了皱小鼻子,向他做了个鬼脸。逗得杨逸又是呵呵直笑。 歇息了一个时辰之后,杨逸一行再次起程南行,此地离毫州还有二三十里。晚上到达毫州城不成问题。 路边已经有百姓在翻耕田地,有牧童在地野间追逐着黄蝶。嬉戏的笑声远远传来,让人不禁会心一笑。 阿黛拉俏颜丽色。婉约娉婷,身上醉人的体香让杨逸有些心猿意马,他斜卧在软软的垫子上,趁着清娘赏看车外的春光之机,一手伸向阿黛拉香臀轻轻抚弄,阿黛拉担心清娘发现,不敢稍动,一抹嫣红浮上脸颊,让她更加清丽动人。 正当杨逸要进一步行动,清娘突然转过头来,俏生生地笑道:“杨大哥坏死了。” 呃,清娘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杨逸发愣间,阿黛拉羞得扑在软垫上不敢抬头,清娘这丫头被宠坏了,一向不缺俏皮的一面,她抱住阿黛拉的杨柳腰笑道:“公主殿下,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杨大哥他不敢欺负.............” 杨逸不等她说完,立即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啊清娘,敢坏我的好事,看我怎收拾你。” 杨逸说着一把搂住她的小蛮腰,翻身将她压在下面,随即吻上她那红润的樱唇,清娘挣扎不开,只得任他拥吻,她人美如诗,身上的肌肤细腻如玉,让人爱不释手,盈盈的酥胸大小适中,形态优美,确手生香。 好在杨逸适可而止,没有太过分,但等杨逸放开她时,清娘已是浑身无力,盈盈的酥胸急剧起伏着,娇美之态笔墨难以形容。 “清娘,看你还淘气不?”杨逸坐起身笑问道。 这下阿黛拉不羞了,轮到她掩嘴偷笑起来,清娘不依了,一双粉拳往杨逸胸口不停地捶打着。 三个正在玩闹,车外突然传来小白一声长嗥,接着听到护卫大喝着:“公子小心,林中有埋伏。” 杨逸闻声大诧,毫州不远了,这地方竟然有伏击? 他匆匆从车里抽出自己的大马士革宝刀,将清娘和阿黛拉往软垫上一压说道:“你们乖乖在车上躺着,不许坐起身,更不许伸头出去张望,听清楚了吗?” “杨大哥........” “清娘别说话,一切有杨大哥解决,你只管听话躺着就行。” 杨逸说完迅速出了车厢,跃上自己的战马,此处道路从一片树林穿过,林木虽然不是很稠密,但埋伏百十个人,在林外是看不到的,此时林中冲出上百个汉子,其中有二三十人背着弓箭。 杨逸随行的八个护卫中,有六个冲了上去,还剩下俩人护在车边,伏击之人有弓箭,正在朝小白放箭,小白被逼得躲进了树林里,形势对杨逸一方颇为不利.................. 第755章要嘛不做,要做做绝 因为有小白在,伏击者被提前逼了出来,杨逸粗略估计,对方离马车还有六七十米远,大多数人没有坐骑,乱糟糟地冲出来,大眼一看大概有上百人,很象劫道的山贼,却又分明看到有人穿着捕快服。 确定对方并非山贼后,杨逸暗松了一口气,但为了避免误伤着清娘和阿黛拉,他吩咐车夫迅速掉头暂避。然后才对冲上去的护卫喊道:“喊话,我倒要看看谁敢对本太傅动刀子。” 护卫得了吩咐,立即齐声大吼:“尔等听着,这是当朝杨太傅...............” “给我射!给我射!死活不论,快射。”护卫们的话还没喊完,就听对面传出一阵暴虐的声音,不是那魏风是谁,只见他一脸狰狞,歇斯底里地大叫着,随着他的吼声,一阵弓弦响起,二三十支箭羽飞射而来。 杨逸为之大怒,“锵!”的一声拔出大马士革宝刀,将面前的一支箭矢拍飞,然后大吼道:“跟我冲!” 杨逸吼完,一夹马腹,乌云盖雪长嘶一声,快若离弦之箭冲出,六名护卫紧追其后,一边冲一边大吼道:“尔等听着,这是当朝太傅、宁国公的车驾,尔等袭击杨太傅车驾,已是罪大滔天,还不快快放下武器,否则杀无赦..............” 对面冲来的人马听了护卫的大吼,有些人犹豫了起来,对方打伤知州和司理参军家的衙内是不错。若是匪徒犯事,射死就射死了。但对方竟然自称是当朝太傅、宁国公,他们能不犹豫吗? 宁国公是谁。这天下几人不知?那可是连灭数国的人物,向他放箭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吗? “狗屁宁国公,宁国公出行,肯定是随从无数,兵将开路,岂会是这般模样,别信他们,他们不过是吓唬人,他们是流窜的悍匪。快射啊!谁敢不听,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快射!” 魏风继续狂喝着,他和郑秋在亳州横行霸道惯了,此次吃了这么大的亏,郑秋断了一条腿,他被打落了两颗门牙,还差点被小白咬断喉咙,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加上他确实不相对面就是什么宁国公。他老子不过一个知州,每次出行还都是鸣锣开道,公差高举“回避”、“肃静”的开道牌子,若真是杨逸出京。岂会连官服都不穿,只带几个“喽罗”? 他带来的一伙人中,有官差。有家奴,有街头恶霸。五花八门良莠不齐,这是他回城之后匆匆纠集起来的人马。 那些官差还有些顾忌。那些家奴和地痞恶霸听了魏风的怒喝,可不管许多了,立即又开始放箭乱射,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反正天塌下来有魏大衙内顶着呢, 转眼之间,又是二十多箭射来,杨逸等人伏身在马背上,以刀拨箭,猛催战马,一个护卫格挡不及,左臂上中了一箭,鲜血顿时染红了一条手臂,也染红了杨逸的双眼。 “杀无赦!”杨逸冷森森地暴喝了一声,护卫已经报上名号,对方还敢放箭,到了这种地步,管他是天王老子,杨逸也要当场斩杀再说。 乌云盖雪在他一再催动下,已快若闪电的速度狂奔疾冲,几十米距离,在战马全速冲击之下,也只够对方放一箭; 没等对方放第二箭,六骑战马已经象一股疾风般冲入乱糟糟的人群之中,冷森森的刀光划过,一蓬蓬鲜血暴喷而起,人群间传出一阵惨厉的嚎叫,转眼之间便倒下五六人,余者吓得哭爹喊娘,顿时作鸟兽散。 杨逸别的不管,只顾催动战马向魏风冲去,这位平日里横行霸道的衙内,见杨逸飞冲而来,脸上不知是吓的还是恨的,苍白而狰狞,竟然也催动战马,厉喝着向杨逸迎来。 对这种死不知悔改的人,杨逸绝不会再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乌云盖雪受他用力一夹,突然长嘶一声,四蹄腾空而起; 杨逸手上的新月宝刀随即匹练般劈出,“噗!”的一声,魏风一颗头颅凌空飞起,无头的尸体鲜血暴喷不止,被马匹带出数步远,才摔落马下。 “娘啊.........” 魏风被当场枭首,死状惨不忍睹,随他而来的一伙人无不吓得面无人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亡命地往树林里奔逃着。 杨逸不会在这些人身上多费力气,他替那中箭的护卫取出箭头匆匆包扎一番后,让人将魏风的头颅包起,自己换上官服,立即往亳州急奔。 魏风和郑秋惹到他头上,在路边酒肆时,他已经给过对方一次机会了,可惜这世上从不缺不见不棺材不掉泪的人,魏风转头又立即纠集上百人过来,亮出身分后,竟然还敢放箭射人,事情到了这一步,杨逸绝不会再善罢甘休。 收拾完儿子,这死仇已经结下,老子自然不能放过,要嘛不做,要做做绝! 杨逸带人一路奔驰,快到亳州城时,遇见亳州一众官员带着上百兵丁捕快匆匆赶来,惊起尘土飞扬,接近时,杨逸看到萧忆也在其中。 杨逸派萧忆入城,本是想敲打一下知州魏尚和司里参军郑渠,让他们约束一下儿子,少他娘惹事,但现在用不着了。 亳州一众官员慌忙下马,一齐作揖拜见杨逸,最前面一个穿着四品官服,五十上下年纪,身材高瘦,脸容清癯,长须飘飘,带头朗声说道:“下官亳州知州魏尚,携亳州官员恭迎杨太傅,杨太傅驾临亳州,下官等有失远迎,还望杨太傅恕罪。” 魏尚心绪不宁,脸上尽量装作镇定的样子,儿子带人出城的事他已接到秉报了。正为此心急如焚,见杨逸安危无恙。他才暗松一口气; 但当他看到杨逸身边的护卫有人受伤,衣衫染血时。一颗心又不禁提到了嗓子眼上,只是在没有弄清事情脉络之前,他也只能强作镇定了。 杨逸骑在马上,冷冷地从一干官员身上扫过,最后停在魏尚身上,他略一示意,“啪!”的一声,身边的护卫将魏风的头颅扔到魏尚脚下,那人头双目怒睁。狰狞之极,亳州众官不由得纷纷惊呼,连连后退。 杨逸冷声喝道:“本官代天巡狩,不想在这亳州地面上,先是受人羞辱,接着遭遇伏击,九死一生,好,真好。本官没有死在疆场上,却险些丧命于这亳州地面上,本官倒想问问各位,亳州还是不是大宋治下?是不是大宋国土?嗯?” 亳州一众官员吓得面无人色。杨逸这话说得太重了,这和说他们谋反没什么分别。 杨逸是什么人?他代天巡狩地方,在亳州地面上遭遇伏击。这可谓是惊天大案啊,不管事情始末如何。作为亳州官员,谁能脱得了干系? 魏尚见了儿子的头颅。再被杨逸一番冷喝,再也站不住,双脚一软,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伏首道:“下官教子无方,冲撞了杨太傅,罪有应得.............” “教子无方?”杨逸喝断他道,“一句教子无方你就想掩盖自己的罪行了吗?本官代天巡狩,若无你指使,你儿子魏风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怕也不敢伏击本官,来啊,给本官将此獠拿下!” 杨逸的护卫接令,飞身下马,不由分说将魏尚擒住,双手反展困绑,嘴巴也塞了起来,魏尚挣扎不得,话又说不出,呜呜地唤着,脸色一片乌青。 杨逸懒得多看他一眼,再次冷喝道:“谁是司理参军郑渠,还不给本官站出来!” 双是扑嗵一声,一名四十来岁的官员跪倒在地,涕泪俱下的说道:“杨太傅,下官有罪,下官.............” “绑了!” 护卫们再次冲上去,将面无人色的郑渠也绑了起来。 杨逸雷厉风行,绝不带水,还是那句话,要嘛不做,要做做绝。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今日若不干净利落地将对方收拾清楚,将来你就等着被毒蛇狠狠地来上一口吧。 他拿下魏尚、郑渠二人后,立即率众进城,升堂审理,亳州一众官员谁也别想跑,若不想牵涉进“伏击天使”一案,就老实把魏郑二人的阴私事供出来吧! 见识了杨逸的雷霆手段,兹事体大,亳州众官自知若不“戴罪立功”,杨逸定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只想着尽快和魏尚、郑渠撇清关系,于是纷纷将魏郑二人过的不法之事供述出来,这不审不知道,一审还真吓一跳。 魏郑二人通过巧立名目,贪污官银不下十万贯,草菅人命之事也没少干。 魏风、郑秋二人平日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儿子如此猖狂,杨逸料定魏尚和郑渠二人也肯定不是什么清廉的官员,只是他万万没料到,二人贪赃枉法之事如此之多,有些简直是令人发指。 比如郑秋强奸一卫姓女子后,郑渠出面帮着擦屁股,让儿子纳那卫姓女子为妾,同时给卫家五十贯钱,此事若就此了结也就罢了; 结果那卫姓女子进郑家没几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卫家人多方打听,才知道是被郑秋打死的,于是上门理论,结果卫氏夫妇俩被郑秋命人打成了残废。 郑渠一不做二不休,以卫家父女里应外合,盗窃郑家财物为名,将已经残废的卫氏夫妇打入大牢,最后夫妇俩双双死在牢中。 凡此种种,不一是足,杨逸本来只打算把魏郑二人发配到怛逻斯去找杨时聚聚,查到这些罪证之后,杀意顿时盈满心头。 第756章大宋的钢铁产业 魏尚、郑渠二人在牢中双双畏罪自尽,让杨逸大觉无趣,下令籍没两家之后,便将案件移交淮南西路提刑司审理; 此事肯定会在朝堂上引起很大的震动,但杨逸有理有据,并掌握了魏尚和郑渠二人大量不法证据,不管朝堂百官如何看待此事,杨逸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此事完全是一个意外,他出京本来是打算低调做人,只看不做,发现什么问题便上报朝廷,由朝廷来处理的。但魏风向他动刀,这等于是触动了他的逆鳞,才会行此雷霆一击。 雷厉风行地处理完此事后,杨逸在亳州不再逗留,突然折道向东,直奔徐州而去。 杨逸前往徐州,主要是为了巡察这里的冶炼业。 大宋的冶炼业空前发达,朝廷对金银铜铁铅等矿冶一直非常重视,从杨逸手上掌握这的些数据就可见一斑: 宋初,全国共有矿冶二百零一处。 英宗时增加到二百七十一处。 仁宗皇祐时,朝廷每年得金一万五千零九十五两,银二十一万九千八百二十九两。 铸钱用的铜,由官府严格控制。仁宗皇祐时,年收五百一十万零八百三十四斤。 英宗时,增至六百九十七万零八百三十四斤。 神宗时,更增加到一千四百六十万五千九百六十九斤。 铜钱需要铅、锡混合铸造。仁宗皇祐时,铅年产九万八千一百五十一斤,锡三十三万零六百九十五斤。 英宗时。铅增为二百零九万八千一百五十一斤,锡增产一百余万斤。 神宗时。铅更增加到九百一十九万七千三百三十五斤,锡两百三十二万一千八百九十八斤。 而作为重中之重的治铁业。更是不在话下,全国铁矿冶有上百处,仁宗皇祐年间,全国每年得铁七千一百二十四万一千斤。到英宗时,又增加一百余万斤。 而徐州的利国监是目前大宋最大的冶铁监,共设三十六冶、矿工已超过万人。 紧随其后的是兖州莱芜监、安徽繁昌监。 当然,这些排名只是暂时的,辽东收复后,朝廷在辽东又开设了数个大型冶铁监; 其中辽阳府一带原本就是辽国最大的镔铁冶炼基地。大宋接手之后,更是将冶炼规模扩大了几倍,同是将先进的冶炼技术传了过去,不出两年,各大冶铁监的产量排名必定会重新洗牌。 要想让工业革命提前到来,钢铁产业之重要不言而喻,利国监作为目前大宋最大的治铁监,杨逸不可能不认真查看一番。 他突然出现在利国监,可把监正汪其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迎出来,长身而拜道:“杨太傅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杨太傅恕罪。” 杨逸打量了他一眼。汪其温文尔雅,衣衫整洁,看上去不象是管冶铁的。倒象是国子监教授,杨逸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免打了个折扣。 “汪监正不必客气。本官代天巡狩,盐铁关系国家命脉。本官自然要来查看一番,你只管带本官进去走走看看即可,接风宴之类的一概可免。” “是是是,杨太傅请随下官来。” 杨逸随汪其进入冶炼区,远远就瞧见一座座巨大的冶铁炉,炉体呈圆形,伫立在河边,河上流水欢腾,带动着水车不停转动,水车再将动力带给炉口的大鼓风机,鼓风机将风力不断地送入炉口内,炉子的烟囱有滚滚的黑烟冒出,直上云霄。 汪其不停地给杨逸介绍道:“杨太傅,我利国监如今年产钢铁八百多万斤,用石炭冶炼出来的钢铁质量上乘,主要提供给军器监用于制作兵器,所制刀剑犀利异常...........” 杨逸只是听,也不问,到了一座高炉边,见一个老匠人正在指挥工人往高炉内添加什么东西,杨逸立即说道:“汪监正,时辰不早,本官肚子有些饿了,这样吧,也不用准备什么宴席,你去准备几个小菜给本官填填肚子就行了,让这位老匠人陪本官四处走走即可。” 汪其明白,准备膳食是假,杨逸不过是要支开他,他也没说什么,一揖之后,将那老匠人招过来,吩咐他带杨逸巡视之后,自己便退下了。 那位老匠人诚惶诚恐的要跪下行礼,杨逸含笑扶住他道:“老人家不必客气,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杨太傅折煞小老儿了,小老儿贱名祝或,今日有幸见到杨太傅,是小老儿祖坟上冒青烟喽。” 杨逸哈哈一笑道:“祝老家的祖坟冒没冒青烟我不知道,不过在祝老的指挥下,这座座高炉都在冒青烟倒是真的。” 杨逸开了句玩笑,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祝或也没那么拘谨了,杨逸随口问道:“祝老,刚才我看你们往炉子里加东西,不知加的是何物?” 祝或立即答道:“方才是在往炉里加石炭,杨太傅怕是不知道,这冶铁要加些石炭,炼出来的钢铁质地才更好,以前是将木炭加到铁矿石中一起炼化,如今都改加石炭了,方才杨太傅看到就是我等在添加石灰粉。” 祝或口中的石灰就是煤,杨逸听了他的话,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祝老,我听说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往冶炼炉里加焦炭,制作焦炭不难,就是将普通的石炭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高温炼焦,经过干燥,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 在冶铁时,加入焦炭,可以炼出质地更为上乘的钢铁来,祝老且将此法记住,慢慢加以摸索,嗯,此事等下我也会和汪监正说清楚的。祝老要切记切记,此事一次能成最好。就算一次不成,也要反复试验。切莫因一次失败便弃之不理。” 祝或没想到杨逸在冶铁方面也有独自的见解,暗暗诧异的同时,更不敢怠慢,将杨逸说的方法牢记在心。 接下来他给杨逸介绍起利国监的情况来更细致了,因为杨逸看上去很内行,对内行人,你不认真点行吗? “杨太傅请看,以前我们都是用栗树柴作燃料,如今都改用石炭了。这石炭可是好东西啊,用它做燃料,火力强,炉火温度高,加上有了水车鼓风机,冶炼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 所产钢铁质量也提高了不少,特别是这几年,朝廷造枪造炮,需要大量质地上乘的钢铁。朝廷有所命,汪监正只得组织冶铁老匠不断摸索,这往铁矿石中加石炭就是去年摸索出来的,杨太傅请看。这边的炉子也加以改造过了!” 在祝或的指引下,杨逸果然看到溪流对面有一种形态略有不同的高炉,有些象保龄球垂直筒状。 祝或带着杨逸越过溪流。来到这种新冶炼炉下,脸带欣然地介绍道:“杨太傅请看。这种新冶炼炉分炉床、炉腹、炉腰、炉胸、炉喉等部分,及其顶端另装有炉顶设施; 炉床底部有出铁口。在其上方之适当高度处有出渣口,但两口位置并不在同一垂直线上。在炉床上部,炉腹下缘之下的一圈,均匀地围绕着六个鼓风口,与热风炉的热风管相连; 鼓风口的个数视炉床内径大小而定,鼓风口之中心约在五尺左右。炉喉之上即为炉顶,设有一双层钟型炉盖及料斗用于防止炉内气体泄漏,并可使装入原料均匀分布于炉内; 靠近炉盖下方,炉壁周围有四支炉顶气排气管,此四支排气管于炉外最后合而为一降流管; 这种炉子温度更高,炼铁量更大,冶炼速度也比原来快了四五成,等所有的炉子都改造完成,利国监的钢铁年产量将有望达到两千四百万斤,将近原来的三倍,而且所产钢铁纯度更高,质地更为上乘............” 谈起治铁来,祝或完全忘了拘谨,口中滔滔不绝,整个人看上去象是年轻了十岁。 听了他的介绍,杨逸也不禁心驰神往,现在大宋的钢铁年产量已接近一亿斤,若是各地的冶炼炉都按此改造,再加上辽东新开设了多个大型冶铁监,大宋的钢铁产量将有望来一次巨大的飞跃,几年内增加到年产十亿斤也不是不可能的。 另外,一但焦灰炼钢技术摸索清楚后,钢铁的质量同样会有一个巨大的飞跃,量变到质变,终将得以实现。 这意味着什么呢?要知道在原来的历史上,西方最先开始工业革命的英国,到了19世纪,钢铁产量才达到一万吨啊。 钢铁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不用多说,自古以来,历朝代朝的钢铁生产多由官方把持,没有足够的钢铁,百姓连农俱都没有,谈何发展生产?甚至象草原部族一样,几家人共用一口破锅,连煮食都困难。 杨逸要在大宋催生工业革命,钢铁绝对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物资。 从祝或口中,杨逸也了解到了利国监监正汪其的为人,别看他文质彬彬的,但在组织调协等方面,却绝对能力超凡。 至于汪其有没有贪污,杨逸根本不会去过问,在汪其的带领下,利国监催生了这么多新技术,使得大宋冶炼业来了一个质与量的飞跃,哪怕他就是贪了百万贯,杨逸也认了。 杨逸自出京以来,今天是最高兴的一天,他决定自己掏腰包,请利国监参与技术研发的所有工匠以及官员大吃一顿。 他拿出三千贯,让人买猪买羊买酒,烹制美食,趁着这当口,他给朝廷写了一份奏章,请朝廷尽快推广利国监的新冶炼技术,并为汪其及一干参与技术革新的官吏、工匠请功,奏请朝廷对他们特别嘉奖,大力宣扬,将利国监塑造成一个技术创新的榜样。 第757章苏绣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一曲婉转的《菩萨蛮》从对面的画船上飘过来,太湖上绿波浩渺,烟雨蒙蒙,画船在烟雨中显得隐隐约约,如同一幅古老的水墨画。 清娘一袭墨绿长裙,随春风柔柔地摆动着,有若湖上的清波在荡漾,她的目光从对面的画船上收了回来,手上的画笔随即在纸面上轻灵地点染起来。 很快,一艘画船便跃然纸上,船头还可见到凌风舞动着水袖的女子,从动作上可以判断出,船头的女子跳的是绿腰舞,和背景的山水完善地融为了一体。 杨逸喜欢看清娘全神贯注做事的样子,比如她现在认真作画时,神态恬然,眸清目正,风韵静雅,加上船外雨细如烟,舱檐滴水如帘,这本身就是一首最美的诗篇。 “好了,杨大哥,该你题跋了。”清娘放下画笔,转头向杨逸望来,俏脸上仿佛春风在流动,浅浅的梨涡一闪而逝,每个细小的表情都是那样的生动明丽。 结果杨逸却是定定地看着她没有一丝反应,旁边的阿黛拉掩嘴偷笑,让清娘明玉般的脸颊顿时染上了两抹桃晕。 “杨大哥,杨大哥.............”清娘轻跺莲足,又唤了两声。 “哦,哦。清娘有事吗?”杨逸如梦初醒,显然还有些迷糊。 这下阿黛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杯茶几乎端不住。 清娘那双眸子盈盈一转,先看了看阿黛拉。然后对杨逸哼道:“杨大哥,人家画好了,让你题跋呢,结果你看阿黛拉看得这么入神,叫你好多声你也没听到,哼,那人家先上岸等你们好了。” 阿黛拉为之一愕,随即不依道:“好啊清娘,人家明明是看你看得入神。你却偏来取笑我,我可不依你...............” 两个风姿各异,却又同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很快打闹在一起,清脆的笑声飘入湖上烟雨之中,一时间,杨逸倒成了局外之人。 他这回很自觉地走到桌边,提笔将对面画船方才所唱的那曲《菩萨蛮》题于留白处。 清娘发现了,立即停下打闹,上来说道:“杨大哥。这可不行,不许用前人的诗词,你得自己作一首才行。” 杨逸两手一摊笑道:“晚了,清娘啊。这留白处已经题满,可没地方再题了。” “哼,我明白了。刚才杨大哥是故意的,你故意引人家和阿黛拉打闹。好偷偷下笔...........” “清娘,小生冤枉啊。小生怎么知道你要嫁祸给阿黛拉,终于引发双方大战呢?” “什么大战,说得真难听,哼,反正你就知道、就知道,你一向诡计多端,晴儿姐姐早就让我小心你呢...............”清娘噘着小嘴,叉着小蛮腰,嘴里说得凶,眸子里却尽是笑意。 “你晴儿姐姐让你小心我什么?”杨逸脱口问道。 “小心被你卖了还替你数钱啊!” “噢...............”杨逸捂住脸痛苦地呻吟着,“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太伤我的心了,我怎么可能让你们替我数钱呢,我最多是多卖几回而已。” “噗哧!”清娘被逗得绽颜一笑,“好啊,杨大哥果然没安什么好心,哼,人家以后可不理你了。” 阿黛拉更是笑得软倒在杨逸怀里,一缕体香幽幽醉人。杨逸搂着她,向清娘眨了眨眼,清娘气不过,从桌子上拿起画笔,便要来画他的脸,吓得杨逸满船乱躲,差点没被逼到湖中去。 三人笑闹了一番,这才坐下来,一杯清茶,一曲《鸥鹭忘机》,任画舫随波而去,船外一湖烟雨正迷蒙,三山隐隐约约,不时有游湖的画船划过,不时能听到吟诵诗词之声,夹杂着一串串吴侬软语,如莺燕呢喃,感觉特别的柔软。 画船就在这满湖烟雨中滑过,终于来到吴县。 吴县临近苏州,西包太湖,东含阳澄湖,京杭大运河流贯南北,全城水巷如网,水面约占三成,家家通舟楫,是最典型的水乡风情。 这里盛产稻米,种桑养蚕自古蔚然成风,在吴县你几乎找不到一片荒地,入眼处除了柔软的山水,就是田野和桑林,其它的渔业、手工业、造船等等,都非常发达。 而今天杨逸来吴县,要看的都不是这些,他只为一样东西而来——苏绣。 船儿在雨中悠悠地驶进吴县的水巷,水上拱桥横架,两岸杨柳依依,临水的阁楼,高高的马头墙,以及粉墙内伸出的翠竹、芭蕉,都静沐在烟雨中,让这江南水乡显得更加柔婉。 岸边不时能看到油纸伞下有翩跹的裙影,走过那青石板铺成的长巷。 一艘艘乌蓬船在水巷中穿出,又总能轻灵地互相避让,互道一声问候,交错远去。 杨逸对着如水墨画般的水乡美景,悠然开腔道:“苏绣,是江南女子一生中最美丽的情结。那绣花用的绷布、绷架、苏针、花线,它们依恋的目光永远不会离开水灵如草、清澈如花的江南女子,任伊老了,在江南,它们的目光也不离开,这是刻骨铭心的爱啊,苏绣对江南女子是天荒地老般的爱情,让全天下都知道,江南有一种巧夺天工的苏绣,女红之巧呵,十指春风........” 清娘不知道杨逸为什么突然来上这么一段,但听了杨逸这番感叹,却让她为之悠然神往。 阿黛拉忍不住问道:“公子。苏绣真的这么好吗?我虽闻过其名,却一直没能见过实物。” 杨逸呵呵笑道:“阿黛拉。你最好有些思想准备,别等一会儿见到苏绣时惊呼出声。吴人之绣。针线细密,用线一、二丝,用针细如发丝,设色精妙,光彩夺目,山水分远近之趣,楼阁得深邃之韵,人物具瞻眺生动之情,花鸟极绰约多姿之态。总之观之栩栩如生,上佳之作比名家画作更胜一筹。” 阿黛拉不会怀疑杨逸的话,只是更加奇怪地说道:“那为何东京市面上出售多是汴绣、蜀绣,苏绣可未曾见有卖过。” “阿黛拉,这也正是我来吴县的原因,苏绣巧夺天工,但也正因此,一幅好的绣品往往要绣一年,甚至是几年时间。而且,非心灵手巧的女子难以掌握其中的技巧,若不得其法,徒作东施效颦。绣出的绣品也就难称作苏绣了。” 其实苏绣不为人熟知,主要原因还是它现在流传的范围很小,目前只有吴县的一些女子掌握苏绣的技法。 苏绣真正流传开来。是明朝中晚期的事,那时整个江苏各州县的女子几乎都掌握了苏绣的技艺。形成了家家养蚕,户户刺绣的盛况; 在绘画方面。同时出现了以唐伯虎、沈周为代表的吴门画派,进一步推动了苏绣发展,艺人结合绘画作品进行再创作,所绣佳作栩栩如生,水墨韵味淋漓尽致,有以针作画之称; 也只有到了那时,苏绣在针法、色彩图案各方面才形成独自的艺术风格,在艺苑中吐芳挺秀,与书画媲美争艳。 杨逸到苏州时,听说吴县有个叫沈三娘的女子,她本是吴县最出名的苏绣艺人,如今江南各种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开了起来,她也趁这股春风,开了一家绣坊,雇来近两百名女子,传授她们苏绣技艺,当然了,这期间绣出的绣品沈三娘要占六成收益; 即便如此,慕名来学习苏绣的女子还是非常多,要知道现在一幅好的苏绣,售价少则几十贯,高者上千贯的都有,按斤两算的话,它的价格是黄金的十倍,杨逸说它的价值更胜名家画作可丝毫没有夸张。 上次在雍丘县巡视棉纺厂时,无意中和清娘提起一件事,那就是许多大型棉纺厂、丝绸厂的出现,必将给原来家庭纺织业带来极大的冲击,许多妇女可能会失去织布这一项维系家中生计的营生。 为此清娘很着急,杨逸也留心上了,现在织布可以从家庭作业转入大型工厂生产了,但刺绣是纯手工的艺术品,绝对不可能流水线生产; 妇女们靠织布赚不到钱了,那么转入刺绣行业,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若是能做到明清时期那样,江南各地家家养蚕,户户刺绣,何愁妇女们没有活计? 杨逸到苏州听说沈三娘收徒教人刺绣之后,在苏州城再没停留,直接就找船到吴县来了。 先来实地察看一下,找苏三娘等刺绣技艺精湛的人聊聊,看看能不能以苏三娘这种操作方式,或别的什么方法,尽快把苏绣技艺普及整个江南,以解决江南女子的“就业问题”。 船只在吴县的水巷里悠悠前行,迷茫的烟雨中,水巷边酒旗低垂,悠闲的酒客笑饮楼上,在这里几乎看不到繁忙的景象,一切都是那么闲淡清闲; 在这里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没什么值得紧迫,没什么值得执着,静静的光阴都在这蒙蒙的烟雨、清澈的水巷中绕来绕去。 终于,前面的小码头边出现上一面绣旗:沈三娘绣坊。 五个字是用丝线绣成的,娟秀而极富立体感,旁边还绣有祥云缭绕,光是这面绣旗,便让人感觉不凡了。 第758章江南女子 能成为最出色的苏绣艺人,杨逸料想沈三娘怎么着也是个中年妇女了,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沈三娘竟然只有十七岁,去年才刚成亲,夫家是吴县的富商。 沈三娘长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眉画远山,颊染轻霞,典型的水乡女子,清灵而婉约,杨逸见到她时,她正在绷架前,拿着针线给绣坊里的女子一边示范一边讲解,那柔软的吴侬软语很好听。 “这双面绣有几个要点,你们要记住了,首先刺绣时将线尾剪齐,从上刺下,再在离针二三丝处起针,将线抽剩少许线尾,下针时将线尾压住,连线几次短针,将线尾藏没,使正反两面都不露线头。 其次刺绣时把针垂直,不刺破反面的绣线。再者掌握住排针:按次序非常均匀地排列针脚,不能疏密不当,才可使两面相等。还有就是藏头,藏头是将线尾隐藏在最后的针脚中,不能露出线头。” 沈三娘在讲解时手上不停,她的十指细长圆润,有若春葱白儿,尽显江南女子那种水一般的柔美风姿。 细若发丝的绣针在她手上仿佛有了灵性,让你感觉不是她的十指在穿针引线,而是十指与针线在共舞; 光是看她那灵美的动作就是一种享受,十指带春风,凝眸皓碗,一针一针在时光的层面上绣出美丽的缘分。 在她身上,你能清晰地体会到,江南女子是什么样的。江南女子就是沈三娘这样的,清灵。秀丽,细腻。娴雅,不经意间总是流露着水一般的柔情和智慧。 沈三娘由于太过专注,杨逸、清娘和阿黛拉由看门的妇人带进宽敞的绣坊,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看门的妇人要上去通报,被杨逸制止了。反而是她的夫君徐景鸿接报后,匆匆赶到绣坊,还有就是吴县的知县夏明清也匆匆赶到,众人少不得一番见礼。 夏明清是既惊又喜,连连作揖道:“杨太傅驾临我吴县。实乃我吴县万民之幸,下官添为本地父母官,迎接来迟,还望杨太傅恕罪,杨太傅,下官来时已着人备下水酒,为杨太傅接风洗尘,还望杨太傅能移驾赏光,也好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杨逸含笑说道:“夏大人。这接风洗尘之事咱们容后再说,我通知夏大人到这绣坊来,是另有他事,咱们先参观一下这绣坊再说如何。” 杨逸大名如雷贯耳。他突然出现在绣坊,作为主人徐景鸿同样是既忐忑又兴奋,只是双方身份悬殊。加上有知县夏明清在,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 杨逸为何而来? 徐景鸿正忐忑不安时。杨逸突然向他问道:“徐公子不必拘谨,我冒昧来访。只是想深入了解一下这苏绣,请问徐公子,象你家这样的绣坊,吴县还有几家?” “不敢,不敢,杨太傅太客气,小民实不敢当杨太傅公子之称,杨太傅还是直呼小人贱名好了。”徐景鸿长身作揖,连道不敢。 随后才答道,“回杨太傅,除我家之外,我吴县倒是还有几家绣坊,不过都没有我家规模大,多则二十来个、少则几个绣工,不过我吴县会刺绣的女子倒是不少,大多数人都是独自在家刺绣,所出绣品多为自家留用,也有少量拿到市面出售。” 杨逸微微颔首,对徐景鸿所说的情况表示理解。现在的苏绣只在吴县才有,大多数还是闺阁女子在闲暇时用来打发时光的,就象自家琴操等女,有时也绣些帕子什么的,并不以此为营生。 在这种情况下,刺绣多作为自娱自乐的个人爱好,缺少利益驱动,缺少交流和发展,很难真正形成一个让千家万户受益的产业。 “徐公子是怎么想到开这么大的绣坊呢?” “这..............”徐景鸿有些尴尬,开这个绣坊自然是为了赚钱,他娘子的绣工远近闻名,徐家本是吴县富商,立即想到可利用沈三娘的名声开个绣坊;雇些在刺绣方面有一定基础的女子,让沈三娘一边教,一边绣,这样可以为家里带来一份丰厚的收入。 说白了,开这个绣坊就是为了赚钱,只是这话不好意思向杨逸直说啊。 杨逸反应过来,哈哈笑道:“为了钱,徐公子开绣坊是为了钱,这其实没什么不好说的,本官这次来,也是为了钱,为了天下女子都能赚到钱。你家开这绣坊乃是利己利人之事,自应鼓励才是。” “多谢杨太傅夸奖,小民实在斩愧。” 杨逸笑吟吟地接着说道:“徐公子若是不介意,让你娘子上前来,我有些话要问她,如何?” “杨太傅但有所命,小人岂敢不从。”徐景鸿低着头,他相貌颇为英俊,且有涵养,和清灵婉约的沈三娘倒是般配。 “小妇人见过杨太傅。”那沈三娘这时才正式上来施礼,敛衽盈盈一福,体态娴雅,柔婉如水,只是眸光中少不了些忐忑,施礼时她悄悄地盼了自己夫君一眼,隐含求助之意。 杨逸暗暗好笑,尽量用随和的口气说道:“徐家娘子免礼,可否将你绣得最好的绣品拿出来给本官一观,本官有意进献予太后,太后若是喜欢,定少不得有所赏赐。” 徐景鸿和沈三娘夫妇俩听了顿时喜色满脸,若真能得到太后的赞赏,徐家的地位将不可同日而语,这种机会是斗升小民梦寐难求的。 沈三娘很快拿出一幅刺绣,在绣屏上摊开,这幅刺绣名为“江南三月”,靠近右上角远处有几间典型的江南风格的瓦房,房前是宽阔的江面,江上停泊着几艘小船,岸边是大片的杏花。满树杏红,美不胜收; 整幅刺绣层次分明。图案秀丽,构思巧妙。绣工细致入微,针法活泼灵动,把一幅江南水乡美景生动地绣了出来。 清娘和阿黛拉看了这幅巧夺天工的刺绣,顿时爱不释手,赞叹不已,平时她们也绣些花儿,但和沈三娘如此精美的绣工根本没法比。 沈三娘见清娘和阿黛拉如此喜欢,连忙又拿出两幅刺绣来赠送给二人。 这些上佳的刺绣动辄上千贯一幅,算是很贵重的物品。清娘和阿黛拉不敢擅自收下,不由得齐向杨逸望来。 杨逸含笑说道:“徐夫人一番美意,你们若是喜欢就收下吧,回赠些礼物给徐夫人就是了。” 清娘和阿黛拉这才敢将刺绣收下,并各自回赠了沈三娘一份大礼。 杨逸等她们相互客气完了,才接着说道:“徐夫人,实不相瞒,本官此次前来,是有求于徐夫人............” 徐景鸿听了他这话。连忙抢在沈三娘之前答道:“杨太傅有何吩咐,但请示下,杨太傅说有求于拙荆,这是要折煞小民与拙荆啊。” 杨逸摆摆手说道:“你们等我把话说完。此次我来,确实有事相求,如今我大宋各地建立了许多大型纺织厂。而这样的纺织厂还会越来越多,这将会对自古以来男耕女织的传统产生很大的冲击。许多妇女将无法再靠纺织维持生计; 本官念及于此,准备奏请朝廷。在各州县、特别是江南地区成立‘传习所’,请徐夫人这等在刺绣方面技艺精湛之人,前去向各地妇女传授刺绣技艺; 徐夫人放心,本官的奏章一但能在朝廷通过,绝不教徐夫人等白白传授技艺,朝廷会给你们发放适当的薪俸,甚至授以官职或者诰命,以奖励你们为国为民作出的贡献; 另外,本官还会提议成立绣工科,汇集刺绣方面技艺最精湛的人,一同探讨刺绣针法、品类的创新;还可以让湘绣、蜀绣、汴绣的能手齐聚一堂,大家相互学习、借鉴,共同提高刺绣技艺,创新出更多刺绣技法来; 本官对刺绣行业十分看好,不说整个天下,即使是江南一地,若能做到家家刺绣,妇女皆学女红,所产出的绣品就十分可观了; 到时不管是内销大宋各地,还是卖到海外,都能创造不计其数的财富,无数的百姓将因此受益,徐夫人作为苏绣的传承人,本官敢断言,将来定能名垂后世。” 杨逸又是薪俸,又是官职,又是名垂后世,沈三娘说不心动是假事,只是兹事体大,她不能作主,只得征询自家夫君意见。 徐景鸿能有什么意见,他敢说不吗? 再说了,此事对徐家而言总是利大而弊,他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至此,知县夏明清才明白杨逸突然出现在吴县的真正目的,他不禁感叹道:“杨大傅高瞻远瞩,一心为万民谋福祗,下官作为本地知县,而未能想到这些,实在有愧于官家,有愧于朝廷和本县百姓,今日得杨太傅警醒,本官今后定当恪尽职守,大力倡导县中妇女多习绣工,使家家刺绣的盛景先在吴县形成。” 杨逸笑道:“夏大人有这份心,那是最好,本官会留意着,等家家刺绣的盛景出现时,本官第一个为夏大人请功。” 夏明清受宠若惊,连忙作揖道:“多谢杨太傅,下官定会尽心尽力做好此事,不教杨太傅失望。” 杨逸在夏明清和徐景鸿陪同下,又查看了其它几个绣坊,确如徐景鸿所说,这些绣坊都比较小,最多也不过二十人,绣工技艺与沈三娘也略有差距。 杨逸算是明白了,要想成为项尖的苏绣艺人,除了经验积累外,天分更为重要,象沈三娘学刺绣也不过年,今年才十七岁,但因为具有灵性,刺绣技艺反而成了吴县第一,比许多中老年妇女绣得还好。 杨逸不求个个能学成沈三娘那样的高超技艺,只要能绣出一般的绣工,他就有信心拿到海外去赚取高昂的利润。 因为在刺绣方面,各国的水准差大宋太远了,许多国家甚至没人懂得刺绣,咱们这儿最差的刺绣,拿到海外也能成为珍品,艺术价值太高的刺绣拿出,没准反而没人懂得欣赏呢。 至于成立“传习所”、“绣工科”,杨逸根本不用担心在朝堂上通不过,女人绣花和男人读书耕地一样,在这个时代是天经地义的事,百官没有什么理由来反对。 退一万步来说,真有官员反对,杨逸也完全能通过自己的派系强行通过此事,今日他到吴县,已注定了数年之后,苏绣必大盛于江南,杨逸有这个信心。 第759章姑苏城外寒山寺 杨逸很清闲,萧忆却很忙。杨逸这次出京带出的人员很多,只不过是分散到各州县明察暗访去了,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过来,而这些消息都由萧忆先加以整理,才交给杨逸最终定夺; 每隔几天,杨逸便会就收集来的地方实情给朝廷上一份奏章,当然,这奏章也是由萧忆代笔的。 如此一来,杨逸就有充足的时间,带着清娘和阿黛拉赏玩各地风光了。 江南美景让人流连忘返,又正值春光明媚的时节,杨逸决定在苏州多逗留两日,清娘和阿黛拉听了欣然不已。 清娘立即提议去游寒山寺,不为别的,清娘主要是冲着张继那首《枫桥夜泊》去的。 江南的烟雨很有特色,通常一下就是好几天,细得象雾,淡得象烟,自打来到苏州,这烟雨就没有晴过。 但这不会影响清娘的兴致,相反这杏花春雨江南的别样情趣,对清娘来说更多了一份诗意。 谢绝了夏明清的陪同,杨逸带着清娘的阿黛拉再次乘着轻舟,朝寒山寺进发,没有到过苏州的人,大体会误会寒山寺是建于山上,其实不然,寒山寺实则位于苏州城西的运河边上,并不在山上。 寒山寺始建于六朝时期的梁代天监年间,原名“妙利普明塔院”。唐代贞观年间,传说当时的名僧寒山和拾得曾由天台山来此住持,因而才改名寒山寺。 寒山子居天台唐兴县寒岩时。以桦皮为冠,布裘弊履。或长廊唱咏。或村墅歌啸,为人随性超脱。而且他是中国最早以白话文写诗的人。 他喜欢用竹木在村墅屋壁上写诗,所写诗文三百余首。用的大体都是白话文,有人笑话他,他便作了这样一首诗回应: 有人笑我诗,我诗合典雅。 不烦郑氏笺,岂用毛公解。 不恨会人稀,只为知音寡。 若遣趁宫商,余病莫能罢。 忽遇明眼人,即自流天下。 当然了,他的白话体诗是到清末民初提倡白话文后。才遇到明眼人,才颇受人推崇的,就时下而言,文人墨客还怎么看得起他的诗作。人们来寒山寺赏玩,多数还是冲着张继的《枫桥夜泊》来的。 既然是冲着《枫桥夜泊》去寒山寺,枫桥肯定是要先去的,一路上烟雨如醉,桃杏夹岸芬芳,往来的乌蓬船上偶尔传来一曲江南小调。歌声绵软如桥下清澈的流水。 杨逸三人在枫桥下停泊,而象他们一样慕名而来的人不少,桥边停着好几只船,都是来凭吊古迹的。 东京一年老色衰的青楼女子写了一首好诗。立即就能赢得车马盈门,何况《枫桥夜泊》这种千年不朽的佳作呢?江南文风鼎盛,文人墨客纷至沓来便再正常不过了。 三把油纸伞。一只大白狼,杨逸三人在雨中踏入寒山寺。寺中香烟袅袅,便是这雨天。来上香的人也很多,清娘和阿黛拉也进大雄宝殿上了一柱香,才出来赏玩。 寺中建筑不少,除了大雄宝殿外,还有庑殿、藏经楼、碑廊、钟楼、枫江楼等。 清娘要去的第一个地方,自然是碑廊,因为这是文化气息最浓的地方,二女撑着油纸伞,漫步于烟雨迷蒙的古寺中,湘裙轻摆,身姿态曼妙,步带春风,引得不少香客投来倾慕的目光。 杨逸不禁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生怕那江南四大才子正藏身暗处,用猥琐的目光审视着清娘和阿黛拉,一如他们对秋香品头论足的样子。好吧,这不是大明朝,唐伯虎的爷爷的爷爷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此时,清娘站在一块诗碑前轻轻吟诵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杨逸走上前去一看,只见那石碑上刻着的正是张继的《枫桥夜泊》,可以说若是没有这首诗,寒山寺绝对没有这么出名,香火也不可能如此鼎盛。 而这块诗碑的落款为王珪所题,王珪是仁宗朝进士,在神宗朝开始做宰相,前后做了16年,但他是个典型的应声筒,被朝野戏称为三旨相公,所谓的三旨相公,就说他只会取旨、领旨、领完旨后高应一声得旨。 不过王珪在政治上虽无甚作为,但在学识方面却是不差,著有《宋两朝国史》,和续著的《宋六朝会要》。他如今已经作古,却不想在此留有墨宝。 清娘吟诵完诗碑上的诗句后,回头对杨逸说道:“杨大哥,欧阳文忠公曾说过,唐人张继这首《枫桥夜泊》虽是难得的佳作,但三更时分不是撞钟之时,张继此诗有臆想杜撰之嫌; 一直以来,唐代吴中地区是否真有夜半敲钟的习惯也众说纷纭,难以定论,杨大哥你持何意见?” 杨逸含笑反问道:“清娘你呢,你持何看法?” “我认同欧阳文忠公的说法,这半夜敲钟确实不合常理,杨大哥生于江南,你可有不同的见解?” 清娘特别敬佩欧阳修,其中对欧阳修词作中的“庭院深深深几许”之句尤为钟爱,她自己也用“庭院深深深几许”为开头,前后共作了三首《蝶恋花》,她对欧阳词的喜爱由此可见一斑,所以各方难有定论的情况下,她认同欧阳修的说法不足为奇。 杨逸笑着说道:“清娘,这回你和欧阳文忠公可错了,据我所知,唐代吴中地区的僧寺,确有半夜鸣钟的习俗,谓之“定夜钟”; 如白居易诗:“新秋松影下,半夜钟声后。”于鹄诗:“定知别后宫中伴,应听缑山半夜钟。”温庭筠诗:“悠然旅思频回首,无复松窗半夜钟。” 都是唐代诗人在各地听到的半夜钟声。写下的诗作。从这些诗作可见,并非只有张继一人听到过夜半钟声。只是其它诗句算不得上佳,流传不广。大家没有注意而已。” “定夜钟?”清娘怔了怔,无从反驳,只是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杨逸的话有理有据,很容易令人信服,清娘想了想说道,“杨大哥,这定夜钟的说法你是听谁说的?那为何如今寺中半夜不再敲钟了呢?” 杨逸摊了摊手笑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呢?世易时移,佛家一向讲究与时俱进,恐怕僧人们是怕半夜敲钟扰人清梦。百姓不乐,没人捐香油钱,所以他们就把定夜钟给免了。” “嘻嘻,杨大哥净胡说........”清娘和阿黛拉被逗得嘻嘻直笑。 “阿弥陀佛!” 杨逸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佛号,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须发俱白的老和尚身后跟着两个小沙弥缓步行来,那老和尚倒是慈眉善目,他身后两个小和尚却是一脸不快的样子。 也难怪人家,刚才杨逸那番话充满了调侃的意味。小和尚听去了心中自然不乐。 “阿弥陀佛!”那老和尚双手合什再次诵了一声佛号,才说道:“贫僧觉空,添为本寺住持,杨太傅携易安居士以及这个女施主驾临本寺。实乃本寺之幸..........” 这老和尚倒是面面俱到,打招呼时连阿黛拉也没落下,问题是他难道能掐会算。怎么知道俺和清娘的身份呢? 杨逸也合什回了一礼,然后微笑道:“大师就不担心认错人?” 觉空和尚平静地答道:“贫僧能认出杨太傅来。实不足为奇。杨太傅与易安居士龙璋凤姿,天生大才相得益彰。早已传为一时佳话,这是贫僧不会认错二位的原因之一; 再则就是欧阳文忠公尚未能考证的夜半钟,杨施主却信手拈来,有理有据,令人不得不信服定夜钟之说,有此等学问的年轻俊才,贫僧想来除了杨太傅只怕也不作第二人想; 尚有一点,那就是这头通体白毛的狼王,白狼王随杨施主为国征战,世间有无数传说,能驯服这等异兽的,这天下只杨太傅一人耳。” 杨逸不觉和清娘对视一眼,经这老和尚一说,才醒悟到这番“微服私访”破绽还真不少呢? “大师,我虽能考证唐时有定夜钟,却不知如今为何没了定夜钟,大师身为寒山寺住持,想必能为我等解惑?”杨逸决定再为难一下这老和尚。 “阿弥陀佛!”觉空和尚果然有些为难,时间过去几百年,寒山寺曾被大火焚毁过,唐时的经典文字已不在,寒山寺也早已没有夜半鸣钟的习惯,具体原因已无从考证。 “阿弥陀佛,如杨施主所言,寒山寺通市井,定是以前的僧人怕夜半鸣钟扰人清梦,惹众生心恼而少了香油钱,这才断了定夜钟。” 杨逸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对这位知趣的老和尚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 觉空老和尚见杨逸笑得爽朗,便不失时机地说道:“杨太傅今日能踏足本寺,实乃本寺之幸,贫僧已着僧徒在枫江楼备下清茗,恭候三位施主,还望三位施主能赏光,移趾前往一品本寺所产的新茶。” 杨逸被认出了身份,也不再客气,随觉空和尚出了碑廊西行,来到山门南侧的花园。 园内有常乐池、塔影桥和多闻榭,花木扶疏,清幽宜人。枫江第一楼就坐落在这里。这座楼阁雕刻精致、建筑秀美。 杨逸一行登楼揽胜,但见黛山绿水,碧野朱楼,尽收眼底。觉空和尚亲自作陪,他语言幽默而富有禅意,随性超脱的胸襟很有寒山子的遗风,杨逸与之相谈甚欢。 待相谈投机之后,觉空才含笑说道:“杨太傅天纵英才,世人尝以‘苏杨’并称苏大学士与杨太傅,今日贫僧何幸,得杨太傅指点迷津,唯愿杨太傅能留下些墨宝,以供后人瞻仰,再为本寺添一段佳话,若得如此,贫僧无憾矣!” 杨逸早就料到觉空请自己前来品茶,肯定不会放过索要笔墨的机会,以杨逸现在的名声,若能求得他留些笔墨,寒山寺必将受益无穷。 杨逸自知今日若是推托,觉空定是千方百计缠住自己了,他也懒得多想,随即挥笔写下一首七律: 寺楼直与众山邻,鱼米东南此要津。 独惜牙郎趋利市,不闻渔火感诗人。 绝无逆旅知归客,安问寒岩旧应真。 一自钟声响清夜,几人同梦不同尘。 觉空得诗之后心中欣然,立即吩咐僧徒找人刻成诗碑,以吸引八方来客。 第760章海上巨无霸 :亲们,第三更奉上,月票也再给力些吧,昊远刚吃完晚饭,正在赶稿,今天若是能有五十票,必定再送上一更,来吧,昊远继续跪求月票,希望月票能再给力一些!再来二十票,有木有? 杨逸和清娘自打从日本回来后,就没有再回过杭州老家,细算已经有三年时间了。杭州被喻为东南第一州,是大宋目前少数几个人口过百万的大城之一。 这三年时间,杭州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由于江南商会大力带动海外贸易,使得原本就极度繁华的杭州,变成了国内外最重要的商品集散地,各种工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而这些大型工坊往往需要大批劳力,这便得杭州人口迅速剧增,市井愈加繁华了; 参差二十余万户人家,市列珠玑,车马拥高衙,环以湖山,左右映带,十里珠帘传笙歌,四时画舫荡清波,佳人名士彻夜不归,市井灯火通宵达旦,而四海商贾,风帆浪泊,出入于烟涛杳霭之间,可谓盛矣! 杨逸携清娘和阿黛拉乘船进入杭州,只觉盛世繁华之景扑面而来,水道上舟楫繁忙,街市间摩肩接踵,人声汇集喧嚣入云; 商铺里列满了货物,琳琅满目,中西商品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酒肆茶楼招旗飘扬。佳肴美酒处处飘香; 青楼妓馆里,美人临窗弄舞。琴瑟清歌交织回响,在这里,日本、高丽、印度、波斯的绝色美人平常可见,各国的歌舞才艺由美人款款献上,文人墨客赋诗相赞,富贵子弟一掷千金,说之不尽。 杨逸三人穿过繁华的市井,出得西门,总算回到了掩映在烟水间的老家。 如今可不光是杨家在湖边扩建了园林雅宅。三年不回来,杨家四周同样有了很大的变化,许多富贵人家有样学样,都出城修建精雅的别院,不经意间催生了杭州的园林文化。 如今杨家四周已尽是些清幽的大宅,这里大宅有的住人,有的作为园林式酒店,精巧雅致的建筑又给西湖边上增添了一道迷人的风景。 提前回杭州暗作安排的韩碧儿迎出大门来,喜色满胸盈盈作礼。 而到了二门。秦国大长公主一身水乡女子的绿罗裙,丽影翩跹,步步生莲。媚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俏脸上满是重逢的喜悦,若不是清娘等人在则,她已经忍不住扑入杨逸怀中了。 “莹儿。这江南美景可合你心意?”自到杭州后,秦国大长公主一直用‘赵莹’的假名。所以杨逸唤她时,也一律用这假名。 “嗯。赏玩了不少地方,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以往读前人诗句,便对江南心生向往,如今一到江南,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如梦江南,烟水春风渡画船,风光旖旎道不尽,教人流连忘返。”秦国大长公主总算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欣喜的情绪,柔声答道。 其实清娘在环州时就曾见过秦国大长公主,而且清娘有诰命在身,历年命妇进宫庆贺新春,清娘都随十三娘入宫,自然认识秦国大长公主的。 只是冰雪聪明的她知道,即便是在杭州这边的家里,也不方便揭破秦国大长公主的身份,以免家中下人得知后出去说漏嘴。 她上前敛衽一福道:“清娘见过赵姐姐。” 知道清娘在杨逸心中的分量,秦国大长公主倒也不托大,连忙说道:“清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阿黛拉却是不知秦国大长公主的真实身份,只道是杨逸纳的新欢,但见清娘执礼甚恭,她暗暗诧异的同时,也连忙上去施礼。 等大家一见过礼,善解人意的清娘立即找了个理由,带着阿黛拉去休息了,好教秦国大长公主有机会与杨逸独处。 杨逸要去沐浴,好洗下一身风尘,秦国大长公主含羞带怯地表示要侍奉他沐浴,杨逸很心动,终于还是婉拒了。 让公主侍浴,这听起来很诱人,但其实并不怎么舒服,这天之娇女,从小就是别人的服侍下长大的,突然让她反过来服侍人,能服侍得多好?嗯,还得慢慢培养才行啊。 当然了,杨逸转而让韩碧儿来侍浴,除了韩碧儿服侍起人来让人飘飘欲仙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和韩碧儿还有机密之事要谈。 这三月阳春的天气,因为下着春雨,气温还有些微凉,泡进一池热水里,顿时让人感觉浑身舒泰,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来。 随着韩狐狸那水蛇般的腰肢轻轻扭动,一身紫罗裙从她那妖娆的上滑落,无限春光乍泄出来。 她帮杨逸擦洗时用的不是毛巾,而是那型如木瓜的硕乳,随着她纤腰温柔地伸缩,那软绵绵的双峰在他身上轻轻磨擦着,让人无比。 “呼..............”杨逸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舒服地伸展着自己的身体,“碧儿,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韩碧儿抬起螓首,媚然一笑道:“爷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三十艘战舰,其中六艘在鹿儿岛改造后,装了前炮一门,两舷各两门舷炮,按爷吩咐,此次咱们共出动三千人马,携燧发枪五百支,另有八百新招的仆从军,计三千八百人,另有三艘两千料的补给船.............” 韩碧儿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转而说道:“爷,奴奴有一个大喜的消息要告诉爷,明州官船场按照咱们的要求。把宝船给造出来了,如今已经开始下水测试。在海上航行情况良好,只帆在主帆上作些改进就可以了。” 杨逸听了不禁霍然坐起。自从在他促使下,官船场允许私人定制海船后,这几年来大宋的造船业可谓是发展惊人,由于私人定制的海船太多,官船场的船坞上总是停满了在建船只,忙都忙不过来; 杭州、明州、泉州、温州等地的大型官船场所接到的造船订单已经排到了一年之后,换句话也就是说,你若是没什么后门,现在去官船场定制海船的话。要排到一年后才轮到建造你的船。 光是造船一项,如今每年就为朝廷带来了近一千万贯的收入,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向上攀升,已经超过了绍圣元年以前每年商税总和。 收入如此巨大,加上造船需求旺盛,促使尝到甜头的朝廷不断扩大官船场,增加船坞,扩招工匠,给工匠加薪加俸。组织经验丰富的工匠改进造船技术,以应对日渐增加的造船需求,同时为朝廷创造更庞大的税收。 当初杨逸没有制定太多的程式以期让大宋的造船业大发展,但他用的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用钱,用无数白花花的银子来刺激。 这个方法收效惊人,几年前谁能想到大宋的造船业能有这样惊人的发展。在杨逸有意引导下,无数白花花的银子砸向官船场的同时。还不断给官船场提出新的要求; 从两千料的大船,到五千料的大船。不断往大的下订单,迫使官船场只能拼命去研制。 官船场实在接不了这么多造船订单,使得许多私人造船厂也跟着蓬勃发展起来,据说在福州就有一个私人造船厂,由于掌握了建造三千料海船的技术,规模发展得已经不输于各大官船场。 如今在扬州、杭州、明州、泉州、登州、辽阳、福州、广州、钦州等沿海城市,催生了大量私人造船厂,有的私人船厂甚至以重金买通官船场的工匠,窃取先进的造船技术,以增加自己造船厂的竞争力。 在大宋造船业井喷式大发展的背景下,明州官场在不断改进造船技术后,终于把西印度洋贸易商社订制的宝船研制成功了,这绝对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标示。 杨逸欣喜地将韩碧儿抱过,连声问道:“碧儿快给我说说具体情况,都按咱们的要求造了吗?” 韩碧儿见他高兴得忘乎所以,对面前迷死人不尝命竟然视而不见,不禁幽怨地瞟了他一眼,酥胸一挺,将一只颤颤酥酥的硕乳送到他嘴里,这才轻哼道:“爷一点也不痛奴奴,枉奴奴费尽心思为爷谋划。” 杨逸被一团白花花的软肉堵住,只得含糊不清地说道:“碧儿辛苦了,爷少不得你的好处,快说说宝船的事。” “这不差不多,这次新造出来的宝船,船长四十二丈,宽十七丈,吃水深度为一丈三左右............” “等等。”杨逸突然叫停,迅速在心里运算了一下,长四十二丈,就是长一百二十米左右;宽十七丈,就是宽五十多米。 十万吨级的尼米兹号航母似乎是长三百来米,宽四十米这样,拿两组数据一比,杨逸心中就忍不住呯呯乱跳。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人家郑和的宝船似乎长有四十四丈,宽有十八丈,比咱们现在造的宝船还大,好吧,小那么一点点,可以接受了,这可是排水量接近两万吨的大船啊,比后世那些轻型航母已不遑多让。 “碧儿,接着说。” “奴奴忘了说到哪里了。” “说到船长四十二丈,宽十七丈,吃水深度为一丈三左右。”杨逸在她那温软的双峰上一番抚弄,让韩碧儿忍不住轻轻吟哦起来。 “还有.........有就是,船高四层,共有九桅十二帆,采用硬帆旋转橹平底设计,全船二十八个隔水舱..........嗯,平底大船据说做工相对简单,能放置更多货物,而且吃水较浅,水深水浅都能走,在海上阻力小,航速快,能走八面风,嗯............要启航的话需要两百人以上才能操作。” “好!好!”杨太傅听了实在是兴奋,这人一兴奋就.......... “碧儿啊,咱们俩先试试操作一番,来,碧儿来摇橹,爷做水手,咱们这就升帆起升。” “哦.............爷...........” 第761章雌雄大盗 杨逸刚沐浴出来,家中门房就报进来说两浙路经略使莫溱来访。杨逸很怀疑莫溱是派有专人在进出杭州的要道蹲守,查探他的行踪的,不然怎么来得这么快。 不过这次杨逸到杭州,也没有刻意隐瞒行踪的意思,在苏州时,他已经向朝廷上了急报,奏请朝廷同意成立刺绣传习所、绣工科,此事在朝堂不难通过。 但朝堂通过是一回事,此事更需要地方官府配合施行,是以两浙路经略使不找上门来,他也要找上经略司衙门的,现在莫溱来了,到省了他跑一趟。 莫溱虽贵为一路经略使,三品的高官,却不敢有丝毫托大。两人寒暄一番后,杨逸很直接地提出,让两浙路经略司敦促各州县尽快成立传习所,并在杭州成立绣工科的事情。 这等于国于民皆有大利的好事,莫溱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杨太傅难得回乡一次,是否要多住些时日?” “本官代天巡狩,要走的地方还多,杭州一地逗留的时间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实不便多作逗留。” “杨太傅为国奔波,风尘仆仆,所到之处,多遗德政,实乃百官之楷模,下官思及杨太傅奔波劳苦,特意.............” 杨逸不等他说完,便含笑摆摆手说道:“莫大人一番好意,本官心领了,不瞒莫大人,本官已三年未曾回乡,此番行程匆忙。能逗留杭州的时日也不多,因此。还望莫大人体谅一二,容本官躲在家中歇息三两日。失礼之处,只有容后再弥补了。” 莫溱连忙应道:“杨太傅言真意切,下官岂能不知好歹,今日冒昧前来,还望杨太傅见谅。” “今日另当别论,莫大人不来,我也得跑一趟帅司不是?” “呵呵,杨太傅代天巡狩,既到杭州。两浙路政治如何,下官自应汇报一番,来日不好再叨扰杨太傅,下官今日便粗略汇报一二,还望杨太傅能宽限须臾。” “这是当然,莫大人便请就农桑、丝织、市舶、印刷等方面扼要说一下吧。” 杨逸提到的这几个方面,都是杭州的支柱产业,象织造方面,至道元年(995年)杭州就设立了官营织造作坊。岁市诸州丝给其用。茧簿山立,缲车之声,连甍相闻。每年两浙路上供的丝绫占全国的三分之一,杨逸要问。自然是要问这些东西。 “秉杨大傅,这几年海贸蓬勃兴起,带动桑蚕、丝织、茶叶、陶瓷、刻印、造纸、造船、酿酒、及其它手工业快速发展。桑蚕、丝织行业方面,如今两浙路纤陌皆农桑。家家养桑,去年两浙路总计产茧九百二十万斤。占大宋总产量的近三成; 除了杭州官营织造作坊外,两浙路这几年兴起的雇工人数超过千人的大型丝织作坊已经多达十六家,其中三千人以上的特大型织造作坊四家;所产丝绫除了供应国内之外,还大量销往海外; 杭州刻印业本就名列第一,燕云、辽东、西域、安南的收复,朝廷大力实行汉化,所须典经书籍多在杭州刻印,加上与高丽、日本、以及南洋各国交往日渐密切,这些蕃国多向我大宋求购经籍; 如《资治通鉴》、《七经正义》、《史记》、《汉书》、《后汉书》、《诗经》、《易经》以及唐诗与我大宋名家词集等,都是各国争相求购的书籍,这进一步促进了杭州刻印业的扩大; 而刻印业的蓬勃发展又促使了造氏业的兴盛,如余杭由拳村的黄藤纸,富阳的小井纸,赤亭山的赤亭纸、温州的蠲纸等,皆极负盛名,造纸作坊规模都比前些年增加了几倍,甚至十倍。 茶叶生产一向也是我两浙路的大项,如今的炒茶技艺最先在我两浙路兴起,杭州、苏州、宜兴、常州、越州等地的茶园规模越来大越,大者有茶农三四百户,雨前龙井等名茶驰名天下,售价高达上百贯一两,为两浙路增加了大量赋税。 造船业更是两浙路发展最快的产业,杭州、明州、温州几处官船场计每年造大小船只达七百余艘,同时除了以上几地之外,润州、定海、江阴、盐海等地也兴起大量私营造船厂,如今两浙路造船能力已稳居大宋第一; 市舶司,掌管检查出入海港的外商船舶,征收关税,收购朝廷专卖商品和管理外商,随着海贸不断兴盛,使得杭州、明州市舶司的关税增加了近六成,达到了五百多万贯..........” 杨逸点点头说道:“造船业兴起是好事,地方官府一定要多扶植,要禁止地方官吏过多干扰私营船厂的日常运作,以便这些私营船厂能自然壮大起来。另外,造船会消耗大量木材,为了让造船业能持续发展,各地官府要出台法令,禁止无序的砍伐,造船用的木材砍一棵,要补植三棵,此事莫大人切莫掉以轻心。” “杨太傅放心,下官已经有相应的法令颁布。” “如此最好,莫大人请接着说道。” 莫溱作为经略使,谈起两浙路的发展情况,可谓是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和杨逸整整谈了一个时辰。 最后才慨然叹道:“各行各业蓬勃发展,需要大量人力,人力缺乏的情形在我两浙路最为严重,象杭州这样的大城,如今雇工价格已经开到两百一十文一天,许多作坊仍是雇不到充足的人力; 下官为此想尽了法子,却一时也难以有太大的改善,朝廷出台鼓励生育的政策至少还要十来年才见效,可谓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杨逸笑道:“莫大人可以张榜鼓励商人到日本、高丽、南洋等地去雇工嘛。” “不瞒杨太傅,这榜下官早就贴出了,日本还好些。高丽大概是发现劳力出境太多,如今已经限制民众出境。不好办啊!” 杨逸听了目光一横说道:“岂有此理,高丽王看来是不敲打一下不行了。” 莫溱听了他这话。目光有些闪烁,还真是灭国无数的杨太傅啊,瞧这话说的。 自古以来人口都是各国争夺的重要资源,通常每个国家都是限制百姓迁徙他国的,高丽这么做本也在情理之中,但到了杨太傅这里,就成了“岂有此理”,莫溱不由得暗暗好笑。 但在杨逸看来,确实就是岂有此理。老子没灭了你高丽,已经算你万幸了,现在只让你提供些劳力、以及作为咱们的商品销售市场,已经是很优待你高丽了。 “嗯,此事本官会上份奏疏给朝廷,让朝廷给高丽施压,尽快解决此事。” 俩人又谈了一会儿,莫溱才告辞而去,接风宴什么的不再提了。 其实两浙路的情况。杨逸还是了解得很透的,江南商会的大多数富商都是两浙路的人,两浙路各方面发展如何是瞒不过杨逸的。 总体而言,莫溱这个经略使干得还不错。至少没有成为两浙路农工商发展的绊脚石,这一点杨逸心里也早有数,今日听他汇报一些大致的数据。细节上没有多问就源于此。 送走莫溱后,杨逸让人闭门谢客。如今秦国大长公主就在家中,实不便在家中多会见客人。以免走漏了风声。 后院中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奇花叠石。杨柳依依掩映的小楼上,秦国大长公主一身水绿烟罗春衫,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黛媚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她手上拿着一本诗经正轻声吟诵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忽见杨逸到来,她再也念不下去,纵身扑入杨逸怀中,紧紧抱着他,一丝也不愿放松,杨逸轻抚着他的粉背抚慰道:“莹儿............” 秦国公主小蛮腰一扭,打断他道:“不嘛,这里只有你我和柳儿、婉儿,干嘛还要叫人家的假名,听着怪别扭的。” “还是这么叫好,小心能使得万年船嘛,莹儿不想与我共渡万年吗?” “别说万年,若能共渡十年,我也就知足了。” “十年算什么,对了,咱们一起杀入过河套沙漠,这回我带你去南洋做雌雄大盗可好,莹儿,还记得我说的话吗,我,要弥补上你的青春,我迟到的时光。” 杨逸说着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此刻的秦国公主,只听到杨逸要带着她到天涯海角,要弥补上自己的青春,至于去做什么,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对于她来说,只要陪在杨逸身边,做什么都不重要。 柳儿和婉儿在窗前煮龙凤团茶,手上动作流转,耳边倾听着杨逸和秦国公主的谈话,听到杨说要将公主带在身边时,俩个俏丽的宫女也是为之一喜,她们这一生已注定要陪伴在公主身边,这代表着她们与公主是一体的。 “茶好了,公主.............” “嘘!你们也不能叫公主,都改叫娘子吧。”杨逸接过茶杯,同时叮咛了婉儿一声。 “是,大人。”二女盈盈一福应了下来,那袅袅身姿如弱柳扶风,俏颜有些微酡。 见婉儿和柳儿在杨逸面前难抑羞意,秦国公主微嗔了杨逸一眼,仿佛在怪杨逸太能“招蜂引蝶”似的。 杨逸露出一脸的无辜,笑而不语,柳儿的婉儿的姿色虽不输于等闲的大家闺秀,但还没到他主动去招惹的地方,宫里那些环肥燕瘦,仪态万方的嫔妃,他至今还没主动去招惹过谁呢。 对于美人,杨逸现在的原则是不再主动去招惹,当然了,若是谁主动来招惹咱,那另当别论。 “你真要去南洋吗?去做什么?”秦国公主放下茶杯,好奇地问道。 “不是和你说了吗?要和莹儿你去做雌雄大盗。” “哼,净胡说。” “我可没胡说,我一向很坏,你不知道吗?哈哈哈........” 第762章劝君莫惜金缕衣 窗外细柳染轻烟,杏花飘落沾水面,从幽静的小楼轩窗,就可以看到西湖上云帆片片,画船笙歌隐隐传。 秦国大长公主依在窗边叹道:“对如此美丽的一湖山光水色,人间天堂,真想就在此地终老一生。” 杨逸走上去,从背后拥着她,和声说道:“莹儿若真喜欢西湖,想终老其间又有何不可?前两年我着人在西湖边上买下两三处地产,西湖东岸一处碧儿用来建酒楼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楼外白云绕轻舟。莫道瑶台多绝色,人间西子更风流...........你说的便是那栋楼外楼吗?”秦国公主说着抬手向东南一指。 那是目前杭州最高的楼阁,主楼七层,另有四栋高五层的副楼拱卫在四周,四座副楼在第四层有天桥与主楼相通; 五座楼阁各有特色,却又浑然一体,高耸于西湖边上,飞檐入云,雕梁画栋,倒影于湖水之中,如人间仙阁。楼下是上百亩的园林,园中亭台曲廊、奇花异草,清溪缠绕,美不胜收。 建这楼外楼,总计花费了四十多万贯,当然了,楼中饮食在力求精美的同时,其价格也是高得令人乍舌,相比东京的丰乐楼有过之无不及。 杭州作为东南第一州,随着海贸易的兴起,这几年更是富裕,即便楼外楼中一桌精美的酒席要两三千贯,每日仍是顾客盈门。 杨逸望了那楼外楼一眼,微笑说道:“是的,以碧儿的手笔,要嘛不建,要建自然是要建最好的,杭州富户无数,这钱不赚白不赚。” “你呀,好歹是朝中太傅。到处经营这些。也不怕朝中大臣弹劾。” “少来,朝中有几个高官家中没些产业?大家不过都是假托他人之名经营而已,自古至今皆然,否则你以为光靠那点俸禄,够他们挥霍吗? 其实只要不是巧取豪夺,或偷税漏税,官员家里正正当当地经营些产业。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这对促进大宋的经济发展有不小的作用; 象咱们家这楼外楼,普通百姓是消费不起的,咱们赚的都是富户的钱,富户生活奢侈惯了,这些钱你不赚。他们同样会挥霍在别的上面,所以说,这钱我赚得心安理得。” “这倒也是。”秦国公主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来,因为杨逸刚才的话中不经意地用了“咱们家”的字眼。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咱们家在西湖边上几处地产中,有一处位于苏堤南段西侧,有花溪蜿蜒流来。前依山势葱茏的南屏山。西靠层峦叠翠的西山,平静如镜的小南湖和西里湖。如青玉分裂左右; 我本就有意在那里再建栋别院,取名‘花港观鱼’,莹儿若是喜欢这西湖风光,这别院就以你的名义来建好了; 到时你想我了,只须在那边放朵烟花,我在这边瞧见了,便乘夜踏着苏堤月色,带一片明月清风去寻访美人........” 秦国公主听了他的话,满是向往之色,这与君隔湖而居,夜间踏霜赏月,闲来花港观鱼,或是相约荡舟湖上,或是缠绵于山水间...........想着,想着,秦国公主心驰神往,双颊飞霞,柔情绰态如幽兰之芳.......... 杨逸拥着她,从背后轻吻一下她那洁白如玉的粉颈,他口中吐出的热气呵在秦国公主脖子上,让她感觉酥酥麻麻的,不禁仰过头来在他脸颊上轻轻厮磨了几下。 春风渡湖而来,拂动窗外弱袅袅的杨柳枝,如同美人的小蛮腰在轻轻摆动,也拂动了秦国公主额前的青丝,轻轻的飘到杨逸脸上,微微有些痒。 他搂着秦国公主纤腰的双手轻轻游动着,不经意间探入她那春衫之下,那指尖滑过的地方,让秦国公主感觉阵阵的酥软,她轻轻地说道:“杨郎,现在还是白天呢,你别...........” 杨逸吻住她那小巧的耳垂,在她耳边满带蛊惑地说道:“莹儿,这种事讲究随性,何分白天和晚上,就着这一窗湖光山色,春风拂柳,幽园鸟啼,你瞧,这情致是不是别有韵味............” “你.............哦...........” 杨逸不容她多说,双手终于握住她胸前那两团温香软玉,轻轻抚弄,那温软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他用指尖捏住顶端那两颗小樱桃,轻轻搓动,很快就能能感到两顶小樱桃开始变硬起来。 秦国公主浑身软得几乎站不住,只得借力窗沿靠住身体,从轩窗向外望去,湖上不时有画船舫划过,虽然隔得远,画舫上的人难以看清窗内的情形,但秦国公主还是羞得浑身发烫,芳心象只小鹿在踹动。 杨逸一边退下她长裙内的亵被,将那软软的身子压到窗口上,一边轻轻吟道:“劝君莫惜金缕衣,莫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莹儿,这春光如此明媚,嘶.............桃源水气沾芳菲..........” “你别说了,别.............啊..........” 秦国公主被压在轩窗上,眼望着西湖烟笼绿水,画舫轻楫飘轻歌,让身体所承受的刺激放大了许多倍,让她几乎忘了身在何处,任由个郎引领着自己的身体和感觉一同飘向云端。极度的眩晕之中,依稀还听到个郎在说着什么。 “这是双峰插云,嗯,莹儿............此番我要带你尽数畅游西湖美景,接下来是柳浪闻莺...........虎跑梦泉.........还有南屏晚钟,嗯,应该说是玉屏晚钟.............” 最终西湖景致才游到一半,秦国公主便进入了“断桥残雪”阶段.,死去活来的她只得把柳儿和婉儿招来,终成“三潭印月”佳景。 晚上家中不做饭,杨逸带着四女到楼外楼去用餐。秦国大长公主以轻纱遮面。以免被人瞧见真容。阿黛拉外出时,一向也有以纱掩面的习惯,和秦国大长公主倒成了一对。五人从自家后门的埠头泛楫南去,到了楼外楼的后门上岸。 秦国大长公主突然变得弱不禁风,清娘、阿黛拉都经历过,自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韩狐狸就更不用说了。凑到杨逸身边来乱抛着媚儿。 秦国大长公主有轻纱遮面,瞧不清楚她脸色如何,杨逸反正是一副事不关己之态,嗯,似乎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楼外楼的主楼高有二十米左右,伫立西湖边如怒峰插云。湖上晚霞尽染,缠绕着高楼的倒影,分外美丽,楼上飞檐前头挂有铜玲,晚风吹来,发出细碎的叮玲之声。 楼下奇山叠翠,曲水流淌,水榭风亭无一不是精雕红琢。精雅别致。 园中往来的客人皆是衣冠楚楚。不为饮食只为赏景寻诗而来的士子也有,园中繁华而不浮躁。或许到了这天堂般的美景之中,人们总是不自觉地会放轻步子,放低声音吧。 杨逸提前交待了楼中管事留下主楼顶层的寻仙阁,此阁四面开窗,坐于阁内,西湖山水以及杭州市井风情可尽收眼底,阁中装修力求清雅,饰以名家真迹书画。 要上此阁宴饮最低消费为3888贯,尽管如此,自楼外楼开业以来,还从未有一日闲置过,皆需提前预订才行。 当然,杨逸不在此例,几女登上顶楼时,皆是微微娇喘,秦国公主更不用说,到五楼时便走不动了,是杨逸背上来的; 虽然登楼有些辛苦,然一进寻仙阁,但见山然空蒙,烟波浩渺,苏堤上杨柳依依,断桥边渔歌互答,画舫上琴箫和唱;另一面,杭州城中烟火千家都入画,街市间车马交驰,人流如织,声韵依稀,青楼酒肆华灯初上,歌舞升平。 清娘几女见此美景,都不由发出一声欢呼,尤其是清娘,翩跹玉影移窗前,一拂罗袖,破口轻吟道: 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 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 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 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杨逸听了走到她身边,呵呵笑道:“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清娘啊,你是要学那苏小小吗?” 清娘俏然答道:“未尝不可,嘻嘻.........” 清娘平常皆是大家闺秀的娴雅模样,若按平时的表现很相信她会喜欢苏小小这样的名妓。 杨逸接触她久了,却知道清娘绝不是那种老学究的性子,她娴雅之中从不缺浪漫奔放的一面; 她的词作中很有些暧昧的句子,比如她作有一首《点绛唇》: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袜铲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这样的词句在风气保守的明清时期,就被许多老学究批判过,认为李清照一个大家闺秀,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提着鞋袜羞走,还倚门回首把青梅嗅,这分明是在勾引人的行径,绝不应出现在一个大家闺秀身上。 但实际上,在理学没有大行其道的宋朝,社会风气还是很开放的,在这种大背景下,清娘写出这种略带轻挑的诗词来并不足为奇。 至于她是不是真要学苏小小,杨逸才懒得管呢,反正妾乘油壁车时,车边跨着青骢马的那人是俺就行了。 酒菜很快端上来,楼外楼依旧秉承了三生楼的风格,多用年轻漂亮的女子做侍女,大宋招不到这么多,就从日本和高丽想办法,这满园佳丽却又有别于做皮肉生意的青楼女子,给楼外楼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引得许多食客垂涎欲滴,却偏又吃不到。 清娘凑到杨逸身边来耳语道:“杨大哥,碧儿姐姐在楼中养着这么多佳丽,是不是都是为你准备的呀?” 杨逸一口酒刚进嘴巴,差点没被噎死,他咳了两下脱口吟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嘶.............” 别的一边的秦国公主飞快地缩回手指,装着欣赏窗外的风景。 第763章此心安处是吾乡 休息几日之后,杨逸一行再度从杭州出发,经庐山、渡洞庭,游岳阳楼,至潭州时,清娘死活不肯走了,非要杨逸上湘江西岸岳麓山一趟,这丫头上岳麓山,自然是冲着岳麓书院去的。 宋太祖开宝九年(公元976年),潭州太守朱洞在僧人办学的基础上正式创立岳麓书院,一百多年过去,岳麓书院已经成了大宋四大书院之一。大门上的‘岳麓书院’四字是真宗皇帝亲笔手书。 不过,此时的岳麓书院还没到全盛时期,门口也还没有那副颇为自负的对联:惟楚有材,于斯为盛。 大大名鼎鼎的爱晚亭也还没有,杨逸这回倒是很慷慨,捐资五千贯,于岳麓山下清风峡建一座亭,嗯嗯,就叫‘爱晚亭’了。 杨太傅还让清娘手书了杜牧的《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光明正大的落款:晚安居士。刻成诗碑,立于亭前。杨太傅则亲手于亭前栽种了三株枫树。 这也算是给后世留一处古迹,一段佳话吧。清娘的字虽然算不得大家手笔,但总算娟美秀丽,字写得如何不是重点,关键是她第一才女的名声,在这留在一块诗碑,总引后人念想就是了。 再怎么着也得让人家唐伯虎追秋香时,有“爱晚亭上枫叶愁”可为藏头诗不是。 杨逸在潭州(长沙)逗留了数日,主要察看这里的农耕和教育,在商业方面,潭州一带还比较落后,但几年前朝廷迁民百万安置于荆湖,其中主要安置点就是岳阳到潭州一带; 迁民荆湖时,朝廷耗费巨大,现在终于开始有回报了。这一带土地肥沃,水系发达,利于农耕。所种的占城稻一年两熟; 经过几年开发。荆湖一带已有了很大的变化,隐然有成为大宋另一个粮仓之势,粮食产量直追苏湖。或许再过十年,苏湖熟天下足就可以变成荆湖熟天下足了。 问题当然也还存在不少,但总体上是向好的方面发展,杨逸再次提笔,洋洋洒洒给朝廷上了份千言奏章。将荆湖存在的问题和自己的整改意见,一并送回了东京。这或许也是他此行最后一次给朝廷上奏章了。 从潭州再往南,一路上尽是热火朝天的修路场面,朝廷开发岭南的一港两道中,纵向的一条直道是北起潭州,南至钦州。中间沟通衡阳、桂州、柳州、邕州。 因为朝廷每年投入不到两千万贯,目前工程还没有完工,纵向直道只修通了钦州到桂州(桂林)一段,桂州到潭州这段还在修筑当中。 所用劳力一半是交趾俘虏,一半是雇用沿途的百姓。同时很多路段是承包给商人来修筑。 杨逸这次南行,少不得要对工程质量盘查一番。 快到衡阳时,随行的清娘、阿黛拉、秦国大长公主游兴已经大减,毕竟这边不及江南繁华。交通也没那么便利。有时走二三十里才能看到人家。 这天入住衡山驿,驿馆颇为简陋。一排低矮的瓦房,两个老驿卒在墙脚晒太阳,房中至少有半个月没打扫了,桌椅上都是灰尘。 听说当朝太傅到来,两个驿卒吓得两脚发软,连滚带爬的出来迎接,又连滚带爬的进去打扫,以至于杨逸自始至终都没看清他俩长什么样。 驿馆里能拿出来的也全是些粗茶淡饭,幸好小白下午去猎到了一只黄猄,好歹有些肉吃了。 杨逸感觉有些愧对清娘三女,吃饭时便说道:“清娘,莹儿,阿黛拉,这样好了,你们自此折返江南吧,在杭州等我,等我返程时再接你们一起回京。” 三女没料到他突然说这话,相互对望了一眼,最后却是由阿黛拉用夹着西域腔的调儿吟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时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阿黛拉念的是苏东坡所作的一首《定风波》,这首词有一个颇为感人的典故,苏东坡因为“乌台诗案”牵连了一些亲朋好友,这些人一同被罢黜。其中大名士王旦之孙王巩被贬岭南宾州; 王巩系驸马,蓄有许多歌妓,王巩定案时,家中歌女纷纷散去,其中一名歌妓叫做宇文柔奴,却甘愿一路相随王巩贬谪蛮荒,陪伴左右尝尽艰辛,历经五年后才得以回京。 老友相见,免不得一番嘘寒问暖、觥筹交错间,苏轼出于礼节地问王巩的歌姬宇文柔奴:“广南风土,应是不好?” 这话纯属多此一问,因为其时在所有士子的眼中,岭南乃蛮荒之地,穷山恶水,不好已是共识。 然而,宇文柔奴却淡然地答道:“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苏东坡没想到如此一个柔弱女子,竟能脱口说出如此豁达之语,不禁对柔奴大为赞赏,立刻填下了这首《定风波》。 此刻阿黛拉三人别的不说,只吟出这阙词,杨逸也颇为感动,给她们每人挟了一块黄猄肉,连声说道:“快吃,快吃,明天我让护卫到前面去打头站,提前作些安排,再不让你们受这等苦,今天是我思虑不周全,自当罚酒三杯。” 清娘动作轻灵,一把抢过酒壶哼道:“在杨大哥心里,看我三人不及一个歌妓也就罢了,你这检讨做得也没有一点诚意,什么叫自罚三杯,这酒是咱们从江南带来的佳酿,人家还想喝呢,你自罚是假,想独吞佳酿是真,当人家不知吗?” 杨逸举着个空杯,一脸尴尬,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清娘,你又调皮了。” “嘻嘻,人家是跟晴儿姐姐学的。” “不许学她,她是妖女。” “嘻嘻..........哈哈.........那杨大哥也不许蒙混过关,你先作首诗词来,才能算数。” “对对对,快作。”秦国大长公主和阿黛拉也跟着起哄,一个个笑靥如花地望着他。嗯。或者说监视着他更贴切一些。 杨太傅大袖一挥,豪气地说道:“这有何难,诗词一道于我不过是雕虫小技耳!笔墨侍候!” 清娘二话不说,立即放下碗筷,跑去磨墨,杨太傅装模作样地在院中踱着方步,时而作仰首望月状。时而低头深思...........呃,准确地说是低头找蚂蚁,不就一首词嘛,用得着去深思吗? 等清娘把墨磨好,他欣然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地写下一首《踏莎行》: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清娘三人看完此词,不禁连声叫好,杨太傅趁三人围着自己的笔墨鉴赏之际。好整以暇地拿过酒壶。很自觉地“罚”了自己三杯。 嗯,那个秦少游。如今在粮料院干着肥差,因为自己的出现,他没有被贬谪郴州,自己若不弄出来,这词也永远不可能问世了,既然如此,杨太傅用这首词来换三杯美酒可谓是心安理得。 “呀,杨大哥最坏了,趁人家不注意,偷酒喝。”清娘终于发现了某人的鄙夷行径,顿时娇呼起来。 “别抢,别抢,清娘,不许淘气!” “可是你把一壶酒都快喝完了。” “可是这不是没喝完吗?” “可是人家不说的话,你就喝完了。” “可是你说了。” “嘻嘻.............”清娘终于可是不下去了,软软地扑倒在他膝上,俏颜花含露,韵态水笼烟,倾尽三千笔墨,也写不尽那醉人美态。 清娘是从小跟在杨逸身边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毫不过分,她在杨逸面前戏语言笑,就算是撒娇嗔怪,总是那么自然,丝毫没有一点做作,那自然而亲近的感觉看得秦国公主和阿黛拉都有些羡慕。 “别看了,赶紧坐下来继续用餐,多吃些,这岭南道路难行,得攒些力气才行。”杨逸在清娘俏臀上轻拍了一巴掌,然后催促着赵倩和阿黛拉。 几人在晚风中用完晚餐,晚上四人同宿一室,没办法,这驿站就三间瓦房,驿卒和护卫加起来人多,占两间还挤,剩下一间,杨太傅也只好“勉为其难”地与清娘三女挤挤了。 杨太傅到底有多“为难”,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杨逸说岭南道路难行,这回到时说错了,进入广西全州后,新修的直道宽敞平坦,装有减震器的车马奔驰其上,并不感觉有多颠簸,加上接近桂州了,道路两旁翠峰如黛,千奇百怪,让人目不暇接。 清娘三人从未见过如此秀美奇特的山水,一时疲态全消,到桂州后,杨逸带着她们三人泛舟漓江之上,游赏象鼻山、驼峰山。 “唱山歌哩,这边唱来那边和........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哩..........不怕滩险弯又多...........弯又多............” 杨太傅一曲山歌唱响在青山绿水间,听得清娘三人一愣一愣的。 杨太傅继续:“什么水面打筋斗哩?嘿了了喽,什么水面起高楼哩?嘿了了喽,什么水面撑阳伞哩,嘿了了喽,什么水面共白头哩..............” 可惜杨太傅曲高和寡,清娘三女不会对歌,在他教了n次之后,阿黛拉才敢先于开腔,而且这腔调又带上了西域的另类味儿:“鸭儿水面打筋斗哩,大船水面起高楼哩..........” 第764章文惠书院 岭南,指的是五岭以南,大宋将岭南划分为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广东和广西的叫法由此得来,直到后世一直没用。 从前年冬天开始,西印度贸易商社在广南投下超过了两千万贯的资金,用于扶植广南的桑蚕业。 杨逸之所以敢这么投资,是知道在后世,广西的蚕茧产量高居全国各省榜首。另外广西山多田少,也极为适合发展桑蚕业。 这次两千万贯巨额资金在商人的运作下,金钱的力量得到了最大的体现,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在桂州、柳州、宾州、贵州、邕州、宜州,钦州七地,分别建立了大型的缫丝厂、丝织厂,另外还有烤茧、染坊等配套作坊。 所生产的丝绸品种也是种类繁多,计有绫、缎、纱、罗、锦、绡、呢、绢、绸等等,多达十来样,其中生产的宋锦、丝和饰金织物尤为受人推崇。 纺织厂雇用的有本地人,更多的是大理、安南、还有不少南洋的免费功力。七州的纺织厂用工加起来,超过六万人。 另外还有三万青壮分散在各地的桑田中负责种桑,许多劳力虽然是田中平七郎一伙弄来的免费劳力,但纯粹采用奴隶制是不可能提高劳力效率的。 因此,西印度洋贸易商社除了采取严厉的高压手段之外,也在这些人中实行各在奖励措施,表现好的,火食会好很多,甚至还能拿到一定的工钱; 最高奖励是转为大宋户籍。和其他大宋百姓一样,获得人身由。愿意继续受雇于桑园的,也可以得到大宋百姓一样的工资。总之,商社是无所不用其极,采取多种形式来刺激这些人的劳动积极性。 这些人脸上都刺有字,包括姓名,以及辖属于哪个桑园,谁敢逃跑,脸上的刺字将会让你无处容身,一但被抓回来,下场会很惨。可以说。这些人除了好好表现,以争取更好的待遇外,没有更多办法可想。 另外,广南蓬勃发展,工商兴起,很容易找到就业机会,而大理国内战火连天,在大宋的遥控之下,段、高两家鏖战了两年多未决出胜负。这导致大理灾民无数,生活无依,大量涌入广西、广东,这也给整个广南的发展提供了十分有利的条件。 杨逸从桂州一路往南。宽阔的直道两旁,已经不再象南征交趾之时,几十里看不到人家了。大理百姓涌入广西,大宋是欢迎的。官府都尽力安置,给他们提供救命粮以及生产工具; 如今直道两旁人烟已经比以前稠密了不少。不时能看到新的村庄,路边也不时有酒旗招展。 坐在舒适的马车上,清娘望着广西独特秀美的山川,由衷感慨道:“几年之前,岭南还是人人视为畏途的烟瘴绝地,贬官至岭南,几与判死刑无异,可谁会想到,岭南竟蕴藏着这等奇山异水,如此平坦的直道,便是中原各地也有所不及,一入广南,顿感别有洞天。若不来此一游,实是抱憾终生呢。” 杨逸摇着一把羽扇,似是那江东周郎,朗声笑道:“清娘,你如今名满天下,世人争唱你的词作,既然喜欢岭南,你可要多出几首佳作传回中原,到时寻芳探胜之人还不是纷至沓来,这也算是为岭南百姓作些贡献嘛!” 清娘用小团扇半遮俏脸,一双明眸盈盈一转笑道:“杨大哥又来取笑人家,你才是名满天下呢,要作诗也得你先作才行。” “哦,那好,咱们几人就来次赛诗会..............” 杨逸还没说完,秦国公主和阿黛拉就抢着说道:“要赛你和清娘赛,我们可不行,嗯嗯,我们做评判好了。” 杨逸用那羽扇一挑阿黛拉的下巴,诡异难明地说道:“阿黛拉,你也要做评判吗?” 阿黛拉莫名有些心虚起来,随着心跳加速,那傲人的酥胸起起伏伏,加上那醉人的体香,真是分外动人。 “那............那我不做评判了,只听着好了。”阿黛拉被她挑着下巴,再见他那灼人的目光,顿时心怯了。 杨逸调戏了一下美人,心情更好,哈哈笑道:“清娘,咱们这就开始吧。” 瞧他得意的模样,清娘忍不住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哼道:“杨大哥先来。” “这有何难,听好了!春暖繁堤景万千,如诗如画自天然。霞光映水浦含浪,飞瀑洒珠饰紫烟。翠竹垂杨啼鸟乐,新村老寨笑声喧。陶潜可在桃源住,一抹红云落满田。” 清娘喃喃地将他此诗复诵了一遍,然后也不甘示弱地吟道:“船过繁堤异境开,峰回江转胜蓬莱。绿洲晓雾拂人面,修竹白鹭掠水来。” 赵倩和阿黛拉显然是站到了清娘一边,清娘一吟完诗,俩人立即娇声叫好,车上就两个听众,人家一至认为清娘的诗好,杨太傅能说什么? 这也就罢了,就连车边的小白也跟着嗷嗷叫出来,仿佛在为清娘喝彩,弄得杨太傅颜面全完。 “小白,你鬼叫什么?”杨太傅羽扇伸出车窗外,向小白一指,小白委曲地呜呜叫几声,一溜烟窜进路边的树林去了。 嗯,去了一个帮凶,杨太傅总算心里好受些了,他坐回来轻咳两声说道:“我的是七律,清娘的是绝句,我的字数多,算我赢。” 清娘立即不依是说道:“谁坏谁好,岂在字数多少?赵姐姐和阿黛拉都说人家的好,这回算人家赢了,嘻嘻..........” 清娘说到最后,得意地笑了起来,赵倩和阿黛拉也跟着娇笑不已。 杨太傅不死心,再次吟道:“谁将神骏放斯山?吐雾吞云气不凡。万里风云酬壮志。一江烟雨度华年。曾领悍将征南北,也共天兵驻汉关。今朝欣逢新日月。萧萧岩上送千帆。” 杨太傅吟完诗,手上的羽扇连连扇了起下。摆足了江东周郎的架势,结果还是没人喝彩。 清娘未语先笑,扑在秦国大长公主怀里,香肩耸动,柳腰轻颤,乐不可支的样子。 阿黛拉注意到杨太傅神色变化,怕殃及池鱼,连忙催促道:“清娘,该你了。快快诵来。” 清娘这才忍住笑,坐直身子徐徐吟道:“扁舟夜泊近西山,三五人家点点星。树影欹斜江水静,渔灯隐约晚烟轻。千寻峭壁图难绘,百丈寒潭舸影横。远浦一声传欸乃,峰头银汉玉盘清。” “好诗!真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女,此诗空灵悠远,细致生动,让人读罢唇齿留香.........” 这回阿黛拉和赵倩不光为清娘齐声喝彩。还加了些点评,和杨太傅刚才所遭逢的冷遇绝然相反,让杨太傅不禁大叹生不逢时。 “不玩了,不玩了。你们三个狼狈为奸,暗通款曲,相互勾搭。简直是我杨门最大之不幸,理应受万世唾弃...............” 杨太傅愤愤不平。结果还没谴责完某些人的暗箱操作行径,三具香躯。六条玉臂已经一齐向他扑来,有的捶打,有的乱扭,这下杨太傅可不光是心灵上很受伤了,上也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当然了,杨太傅也暗地赚了不少好处,这柳腰细,那香殿丰,这椒乳挺.............嘶,杨太傅迷乱之中,分不清这是谁的,那又是谁的,今后得慢慢调查取证才行。 三天之后,一行人到达柳州,清娘迫不及待地去柳宗元衣冠墓前凭吊,柳宗元被列入唐宋八大家,被贬谪柳州数年,期间留下不少著作和诗歌。 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十一月八日,柳宗元在柳州病逝。人们遵从他的遗嘱,将他的灵枢停放在他生时喜爱的罗池边上。 他为官清廉,死后孤儿寡妇生活艰难,丧葬费用还是在世好友帮筹措的。他的灵枢运回长安万年县。柳州人在原停灵枢处修建他的衣冠墓,又在罗池旁修建了罗池庙来纪念他。 到了宋代,朝廷追封柳宗元为文惠侯。清娘恭敬无比的祭上三牲,洒酒拜祭,并提笔留下了一首诗悼念前贤: 生无归日岭南缘,魂与白云共飞仙。 万古文章留墨韵,碧桃无主又千年。 杨逸也去了,但他多少带着一点功利之心,象柳宗元这种文坛大家,多宣扬一下,让人们多下凭吊一些,对当地的学风有非常大的好处,同时也能潜移默化人们对岭南的恐惧心理。 为了能让文献学风兴盛起来,世逸一次捐资十万贯,在柳州建起一座书院,并将之命名为‘文惠学院’。同时让广西经略使作主,将两千亩良田划归书院作为学田,并让黄庭坚这个广西学政兼任文惠书院山长。 让书院扩大招生范围,遴选良家子弟就读,基础差些也无所谓,先增加学生数量,只要用心教,杨逸相信迟早能从量变转化为质变。 一个地方要想兴盛,文化教育是不可缺少的一环,十万贯的投入,另有两千亩良田作为书院资产,加上有黄庭坚这个文坛大师坐镇,杨逸相信文惠书院迟早能成为大宋一流的书院。 在柳州忙活几天,杨逸终于等来了一个人,职方馆西南组的刘征。 第765章风云际会澜沧江 柳州驿馆被杨逸的护卫严密的看守着,外松内紧,不容外人接近,驿馆西边的房内,两杯清茶,一灯如豆。 刘征看上去比南征交趾时精干了不少。这两三年他游走于广南、大理、真腊之间,所辖职方馆西南组为朝廷提供了大量珍贵的情报,同时负责刺杀大理高、段两家的人员,平衡双方的实力,便得大理的战争打了两年多,为大宋争到了宝贵的时间,并极大地削弱了大理国的整体实力,为大宋统一大理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能再次在岭南见到杨逸,刘征显得很激动,一声“大人”唤完,几乎哽咽难语。 杨逸对他嘉许了一番,等他情绪平复之后才问道:“我听说高家已经岌岌可危,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了?” 刘征一抱拳答道:“回大人,高家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段和誉以段青山为帅,全权指挥大军作战,段青山此人排兵布阵颇有章法,是大理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材。在他的统率下,段氏的军队越打越强,高明量一个月前将大军开出大理城,要与段青山决一死战,结果高明量惨败,其四弟高明清战殁于城下,高明量不得不放弃大理城,退守澜沧江西岸。” “哦?那段青山与段和誉关系如何?” 杨逸这一问,刘征自不难猜到杨逸的用意,他摇了摇头说道:“段和誉对段青山极为信任,将军权尽数托于段青山之手,曾有人担心段青山将来尾大不掉。以此劝谏段和誉,却被段和誉以造谣中伤之罪。发配充军了。而段青山为人稳重且具忠义之心,一直谨守君臣本份。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是一心侍主,并无异心,咱们想要挑拨俩人的关系,只怕很难。” “那就算了,继续说说高明量的处境吧。” “大人,高明量率两万残部退守澜沧江西岸,以腾冲府为帅帐驻地,以澜沧江为防线抵抗段青山。虽然高明量还掌握着大理半壁河山,但因失去国都大理城,如今军心士气极为低落,开始现在士卒叛逃段氏一方的现象; 同时南方的真腊也有调兵北上的迹象,若是真腊真的出兵趁火打劫,高明量掌握的澜沧江西岸便首当其冲,真到那时,高明量背腹受敌,一个不好。只怕他再难翻转局势了。” 杨逸沉沉地思索起来,大理战局有急转直下之势,看来已经不容再拖了,他沉声问道:“这些情况上报朝廷了吗?” “回大人。已经上报了,但朝廷似乎还有些犹豫,目前为止。属下尚未接到朝廷明确指示,广南、四川两地军方也未接到相应的备战诏令。据马大人给属下发回的快信中提到。朝中大臣意见不统一,象范相公则明确反对出兵大理。认为出兵大理有损大宋仁德,将来就算打下大理,也难以使民心归附。” 杨逸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如今不在京城,他这一系人马向来是主战派,如今等于是群龙无首,影响力自然会弱得多,以至朝中竟成左右难决之态。 尤其是范纯仁这个尚书左丞,他为官清廉,一心为国不假,但思想未免有些保守,什么叫难以便民心归附?咱们又不是就这么打进去,到时并不缺大义名份,民心怎么就难归附了? 满清入关时,杀了多少汉人,结果如何?在锋利的屠刀之下,你不归附也得归附,所以说,民心这东西,能用仁德得到最好,不行的话换个方式也未必不行。 杨逸思索了一番,既然朝廷各方意见难以统一,那自己不防在火上浇点油,把大理局势再向前推一把,帮助朝中大臣下决心吧。 “真腊方面共向大理边境调动了多少军队?” “回大人,目前并不算很多,共计一万三千人左右,不过其中有八百象兵,算是真腊最精锐的军队,由此可见,真腊趁火打劫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杨逸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真腊会来插上一脚这并不奇怪,以前大理强盛之时,与真腊也有过战争,并侵占了真腊一些疆土,如今大理打了两年多内战,元所大伤,这个时候谁不想趁机捞点好处? 这真腊王阇耶跋摩也来插一脚,可就更热闹了,杨逸淡淡地问道:“高明量有没有可能与真腊联合,借助真腊共抗段氏?” “很有可能,属下也是刚刚到消息,高明量已经向真腊派出使者,其目的不外乎说动阇耶跋摩出兵,一同对付段氏,至于高明量会开出什么条件,真腊会不会答应,目前还不得而知。” 这回杨逸是不假思索地说道:“你立即传令过去,让咱们的人尽量创造条件,促成高明量与真腊结盟。” 刘征微微一愕,有些不解地探问道:“大人之意是.........” “上天要人灭亡,必先让其疯狂。呵呵,咱们让真腊出兵大理,就是要他先疯狂。” “属下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说,要让真腊陷进大理这个大泥潭里来,将来好有理由一起收拾是吗?”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那占城..........” “占城不行,占城与大理没有边境交集,而且暂时留着占城利大于弊,此事你们且莫擅自行动。” “喏!” 刘征连忙应下,虽然他想不明白,留着占城怎么就利大于弊了? 他当然想不明白,杨逸所说的利大于弊是对大宋的资本而言,他不希望朝廷过早关注南洋诸岛,这是他留给大宋资本的初乳,暂时留着占城,就能很好地阻隔朝廷的目光。 “记住我的话,尽量让真腊陷进来,陷得越深越好,一但达成这一点,就可以着手除掉段青山了,切记,到时不管朝廷有没有明令,你们都要下手,嫁祸于高明量,嗯,最好能嫁祸于真腊,行动时手尾干净些,到时朝廷想怪也怪不到你们头上,明白了吗?” “大人放心,属下谨遵大人吩咐,绝不会有所差池。” 杨逸突然问道:“对了,查到段正淳的下落了吗?” 刘征目光立即为之一凝,惭愧地低下头答道:“回大人,还没有,段正淳此人就象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任属下如何查找,也没能查到他的下落。” “继续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喏!” 第766章启航前夕 杨逸来到此次巡察的最后一站钦州时,已是七月初三,他从年初出京,此行整整走了半年。钦州知州马应芳以及钦州守将苏庆良迎出十里,在长亭边相候。 杨逸车驾一到,两人忙到车边相施礼问安,神情欣喜难禁。 杨逸跳下车来,哈哈地笑道:“文昌二年钦州一别,至今已隔三载,故人无恙,吾心甚慰啊!” “太傅大人一路辛苦了,下官等做梦也难料到能再次迎来太傅大驾,下官等何其幸哉,钦州百姓何其幸哉!” “哈哈哈,少扯到百姓身上,你们少在本官面前打官腔,城中酒宴可曾备好?本官一路南来,从未吃过一桌接风宴,今日说不得要大吃一顿; 不过说好了,这酒宴得你们自己掏钱,哈哈哈..........今日本官不把你们三年俸禄给吃光,就算我白来钦州一趟了。” 马应芳和苏庆良也为之大笑起来,苏庆良抢先答道:“太傅大人放心,这酒宴马大人已经备下了,马大人俸禄比末将高,这掏腰包的事自有马大人包揽,末将的任务是陪大人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马应芳立即吹胡子瞪眼说道:“太傅您怕是不知,老苏这人就是这副德行,下官在钦州几年,每次登门做客,他就哭穷,尽拿些萝卜咸菜招待下官,不想如今大人来了,他竟然还是这般吝啬,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呐!” 杨逸什么也没说,很干脆的跳回自己车上。让车夫驾车入城,经过发愣的马应芳和苏庆良身边时。他才探出头来说道:“二位要扯皮,请继续,本官先进城去喽!” 马应芳和苏庆良对望一眼,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谁也没想到堂堂的当朝太傅会来这一手。马应芳已拜到杨逸门下,苏庆良也曾随杨逸征战交趾,当初为了打开那道旋转门,杨逸命令苏庆良按时夺回贵州,苏庆良血战数日。亲自提刀攻城,终于按时完成命令,所以当初他虽不是杨逸嫡系将领,之后却极受杨逸赏识,向朝廷表功之时,可丝毫没有亏待他。 苏庆良也抓住这个机会,年年差人往京城送些岭南特产,礼虽轻,情却重。如今也算是杨逸一系的将领了,所以杨逸在他们面前才会这般不客气。 三年时间,钦州城变化之大,简直是换了一个模样。城中到处是崭新的楼房商铺,市井之繁华,已远超路冶所在的桂林。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在岭南。 街上随处可见来自各国的商旅,各种不同的口音夹杂在一起。别有一番味道,另外还有一个特色是。街让穿着各种富有民族特色服装的人很多,苗、僮、傣、白、黎族都有,一眼望去,五彩缤纷,如同正在召开各民族服饰博览会。 望海楼,钦州最豪华的酒楼,顶层被马应芳全包了下来。把酒言欢,聚过别后情形,马应方开始向杨逸汇报钦州的发展,提到这些他显得很自信,脸上颇有些自得之色。 “下官按大人的意思,几年来大力推广甘蔗、菠萝、龙眼等水果种植,安南路收复,也给钦州带来了充足的劳力,三年时间,钦州的甘蔗种植已经达到了三万多顷。所产蔗糖远销江南、京畿、高丽、日本等地,甘蔗已成钦州百姓最大的收收来源之一; 另外,岭南特色水果种植也有长足发展,龙眼、荔枝、芒果等果树生长周期长,不过采用嫁接种苗,今年也开始挂果了,荔枝产量比往年增加了两倍,多通过海路,以快船运往江南销售。龙眼七月刚好是成熟的季节,下官已经准备了一些,请大人品尝。” 马应芳很快让人端进两盘剥好皮的龙眼进来,一边请杨逸品尝一边说道:“大人请看,这便是嫁接的龙眼,不但比原来的龙眼高产许多,而且果大肉厚核小,售价比原来的高出两成。” 盘中剥了皮的龙眼,就象一颗颗硕大的珍珠,让人食指大动,杨逸将一个放入口中,果然如苏应芳所说,肉厚核小,清甜美味。 “嗯,不错,这嫁接龙眼共种植了多少亩?” “回大人,下官出面牵线,让本地富商与农户签订了保价收购契约,以提高家户种植的积极性,效果尚且不错,如今钦州已种植两万多亩,附近各州县也多有种植,大概合计有三万亩左右。” “商人收购后是运鲜果到北方出售吗?” “半数鲜果是运到江南、京畿等人出售,运输过程中,虽然有三到四成烂掉,但由于北方没有龙眼,售价昂贵,商人还能保证不错的收益。另外半数是制成龙眼干,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下官已经让商人加大烘制龙眼干的比例。今年将有八成龙眼用于烘制龙眼干。” 杨逸一边品尝清甜的龙眼,一边听马应芳细道钦州的发展,总体而言,马应芳这个知州干得很出色,当初杨逸交待他的事,他基本都一一落实下去了。 至于钦州的桑蚕业,马应芳没有去说,因为他非常明白,杨逸对此了解得一定不比他这个知州少,再说这事等于是浪费时间。 而且桑蚕业蓬勃发展他在其中也没占多大功劳,这方面主要是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用钱砸出来的。 “大人,在造船方面,钦州这两年也兴起了两个可造千料大船的造船厂,共有船坞十二个,每年可造千料大船三十艘左右; 钦州离南洋诸国近,如今和占城、真腊、三佛齐等国贸易往来频繁,加上南北直道大部分贯通了,湖湘、川蜀有不少商人选择到钦州来与各国商人贸易; 钦州的商税比三年前翻了三番,达到了一百七十万贯,另外。钦州市舶司的关税收入今年也有望突破两百万贯..........” 市舶司不归地方官府管辖,系朝廷直属部门。主要负责收取进出口商品的关税,发放出关、入关凭证。并收购一些皇家需要的商品,比如龙涎香之类的稀缺贡品。 市舶司的关税和州府收的商税是两回事,所以马应芳才会分别列举出来。 杨逸回到城南马应芳为他安排的住所时,李南通已经等候多时,他原是杨家主管江南商业的管事,被派来岭南已经三年了; 杨逸不会只听马应芳一面之词,整个广南方方面面发展得怎么样,李南通再清楚不过。杨逸没有时间在钦州多作逗留,因此将李南通叫来。俩人又聊了一个时辰李南通才告辞。 杨逸沐浴出来时,看到清娘正在灯下继写她的《清娘流浪记》,这次随杨逸出京,她前后得了七首上佳的词作,同时见识了各地大量的风土人情,这些都是她需要写进《清娘流浪记》里去的。 杨逸没有打扰她,转到赵倩这边来,她也刚沐浴出来不久,一头秀发还披散着。正在小楼的走廊上吹着晚风。 杨逸让柳儿和婉儿取来茶具,就在廊下的晚风中煎茶品茗,赵倩至今还习惯喝团龙茶,有些人的习惯很难更改。尤其赵倩本性是个倔强的人,杨逸无所谓,便她的性。 两把椅子。一张小几,俩人坐于廊下。园中假山怪石,曲水潺潺。粉墙黛瓦一如江南园林典雅。 “莹儿,再休息三两日,咱们就要出海了,此去天涯海角,险阻重重,莹儿要有心里准备。” “你就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吗?你是当朝太傅,突然出海,朝中大臣会如何看待此事,你想过吗?” “放心吧,只要我手上不掌兵权,离京越久,朝中大臣只会越高兴,指不定有些人希望我永远别回去了。此次出海,我也另作了安排,到时有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了。至于去做什么,到时莹儿你自然便知。” “不,我要你现在跟我说,我没有一件事情瞒着你,你也别瞒着我好吗?你让我兼什么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的社长,这样的事我都依你了,还有什么不能说呢?你放心,哪怕你真是要我跟着你做雌雄大盗,我也会跟到底,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是万劫不复................” “莹儿!”杨逸打断他道,“别想得太严重,这么跟你说吧,大宋各行各业蓬勃发展,生产出大量商品,这些商品若是全部在国内销售,不出几年,国内就无法消化这么多商品; 各个大型作坊的商品就会大量积压在仓库中,到时这些大型作坊只有倒闭一途,无数的百姓会因此生活无着,国家财政也会遭受严重打击,这次我出海,就是要为大宋的商品找一条出路,明白了吗?” “照你这么说,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呢?” 杨逸苦笑道:“莹儿,你想得太简单了,并不是所有利国利民的事情就能得到百官的支持的,比如商鞅变法,它让秦国一步步走向强盛,最终一统六国,从秦国的角度来说,它总应该是好法吧,但施行之时,还是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各人看问题的角度不用,你认为是利国利民的事,别人未必这么认为。再者我也不瞒你,为了能迅速为大宋的商品找到一条出路,为了万千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这次我出海,有可能会采取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这些手段有可能损害到官家圣德,所以不方便用朝廷的名义去做。” 秦国公主双眸悠悠地向他望来,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突然说道:“那我更要跟你去了,你要杀人放火,我就和你一起承担所有的骂名................” 第767章杰克船长 杨太傅在钦州休息了三天,便坐船走海路北返京城了。 但一天之后,有江南来的商船救回了杨逸的几名护卫。 据他们说,杨太傅乘坐的船只离开钦州后,航行了一天,在半夜时分突然触礁,船体大量进水沉没,当时杨傅几人匆匆上了一艘救生小艇,而这几个幸存的护卫靠沉船散落的木板,飘流到几里外的一处礁石上,第二天才被过往的商船救起。 几名护卫被救上商船后,强令商船在附近海域搜寻了一遍,却没有找到杨太傅的下落,只得回钦州求援,知州马应芳不敢怠慢,组织大量船只出海搜索; 按护卫所说,半夜触礁时海上虽然下着细雨,但风浪并不算大,他们是亲眼看着杨太傅上救生艇的,本不应有事才是,但众多船只将附近海域都搜遍了,就是找到不杨太傅的下落。 马应芳心惊不已,一面让人加大搜索范围,一面将此事飞报东京。 东京要接到钦州奏报,大概还需要一个月时间。 而此时,杨太傅已经登上那艘海上巨无霸,巨大的船体高四层,望之巍峨如山。 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船只,清娘三女眼珠差点没掉出来,登船之后,不顾乘小船时产生的眩晕感,兴奋的四处观看。 船只甲板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巨大的可旋转桅杆直插云霄,升帆要数人人合力转动绞盘才能升起。全船有九桅十二帆;甲板前端的木格内铺有泥土用来种菜。前头的铁锚足有两千斤重,同样要靠绞盘收放。 船舱下被隔成了二十八个小舱。正是由于这种隔水舱的设计,才能造出这么大的船只来。因为不可能有长一百来米的木头可用作龙骨; 这种隔水舱的设计,等于是将一个个立方体牢固地组合在一起。纵向、横向、舷侧还斜拉板,层层叠叠的加固着船体,使船舶能向大型化发展,而且还有利于分割舱段分类载货,满足不同功能的使用要求。 船舱内此时都装满了货物,最下层装的是瓷器,光是瓷器还不够重,还用许多石块、铁块压住舱底,这样船在海上航行时才更稳定。能经得起更大的风浪。 再上一层是茶叶、丝绸、棉布、漆器、以及各种各样的商品,真是数不胜数。 随除了这艘巨无霸之外,还有十般两千料、三十艘千料海船排成队列航行于海面上,放眼去,风帆如云,遮天蔽日,一艘艘巨舰劈波斩浪,迎风南去,一道道白浪卷腾于船尾。大海上就象被巨犁犁开的田地,天上海鸥飞翔,声声清鸣,白云随风远扬。引得各人的神思直飞云端。 看着这支巨大无匹的舰队,杨逸站在船头,忍不住仰天长啸了几声。以发泄心中澎湃的激情,这样一支舰队。已丝毫不逊色于郑和下西洋时的无敌舰队,教他如何不意气风发。激动难禁。 能有今日的成就,并不太意外,历史上明朝的造船技术大多是继承于宋朝,这一点从一些历史脉络中可以推断出来; 元朝在造船技术上没有多大发展,明洪武朝又实行禁海,到了永乐朝却很快能造出巨大的宝船来,若不是继承了宋朝的造船技术,永乐朝很难做到这一点。 有人说永乐朝造船加郑和七下西洋把国家搞穷了,这一点杨逸是一笑置之。 反正大宋现在的情况与永乐朝不一样,永乐朝岁入不过三千万两银子,现在大宋岁入已经超三亿贯。 如今大宋造船业蓬勃发展,不但没有给朝廷造成任何负担,相反造船业每年还给朝廷贡献了超过了千万贯的收入。这和永乐朝拿国库的钱去造船完全是两个概念。 细算来,光是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在造船上投入的银子,就不比永乐朝少了。眼前的这支无敌舰队是用银子砸出来的,只不过这是用民间的银子,用富商的银子,而不是国库的银子。 而这支舰队只是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所拥有船只的三分之一,还有上百艘两千料、千料大船往来于海上,频繁的与各国进行贸易,没有全部加入进来。不需要了,杨逸相信,凭眼前的四十一艘船只组成的舰队,已经足够横行四海了。 “大海啊!我们匍匐在你的胸膛上,你的胸膛是那么的柔软,就象花魁娘子的胸膛!” “大海之滨的国王、族长啊!我们来了!我们一手挥舞着美丽的丝绸,一手举着燧发枪,你们愿意接受哪一样呢?” 激情澎湃的杨太傅站船头,望着自己的无敌舰队,嚣张地嚎叫着。 四周的水手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好生辛苦。 “唉,杨大哥疯了!”清娘悠悠一叹,不情不愿的交出了一份病情鉴定书。 “他不是疯了,他是狂了,瞧他的样子,好象要把大海都搂进自己怀里一样,这海真大啊!”阿黛拉有不同意见,初次见到大海的她,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最后又不禁感慨地叹了一句。 “管他是疯是狂,他是疯,我就陪他疯,他是狂,我就陪他狂。”秦国大长公主想起随杨逸两百骑,被十万大军逼入河套沙漠的情景,眸中有些朦胧,语气却很坚定。 “清娘,阿黛拉,莹儿,快过来,我带你们飞!”杨太傅再次大喊起来。 三女互望一眼,终是不愿扫他的兴,一起走到了船头,船头高扬在海面上,劈开的浪花被海风卷起,形成美丽的水雾,阳光照射下来,七彩缤纷。 风很大,拂动着清娘三人的衣裙,猎猎作响,让人仿佛快要乘风飞去一般。 “清娘。你先来,来。站到船头来,眼上眼睛.............”杨逸谆谆诱导着。 “杨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站这儿好吓人的。” “清娘乖,别怕,我在呢,来,听话,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对。就这样,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抛开一切杂念,想象着自己正迎风飞翔的样子。” 清娘一一按他说的去做了,深吸了几口气,吐出,然后闭上眼睛,让自己全身放松下来,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想象着白云从自己身边轻快地掠过,耳边传来了杨大哥轻声的哼唱。 “everynightmydreams,iseeyouifeelyou,thathowiknowyouon。faracrossthedistance,andspacesbetweenus,youhaveeshowyouon............” “杨大哥。我飞起来了,真的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露丝。别说话,再飞一会儿.........” “露丝?杨大哥。露丝是什么?” “不,现在你应该叫我杰克。” “杰克?” “没错,我是杰克船长..........呃!怎么变成了加勒比海盗................哈哈哈,没错,记住了,以后你们都要叫我杰克,我就是杰克船长,哈哈哈............” “天啊,杨大哥真的疯了!” “不不不,杨大哥没疯。”杨太傅凑到清娘耳边轻声说道,“清娘,咱们这次出海要保密,所以杨大哥不能用真名,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杰克比较适合我,你呢,也是名闻天下的才女,所以也不能用真名了,就叫露丝,清娘明白了吗?” “哦,明白了,那好吧,以后你就是杨杰克,我就是李露丝了,嘻嘻............” “不不不,没有杨,也没有李,就是杰克和露丝。” “好吧,杰克。” “这就对了,我亲爱的露丝。” 克杰船长这回没厚此薄彼,让赵倩和阿黛拉也来感受了一下飞翔的感觉,结果赵倩还好,阿黛拉却不敢尝试,船头距离海面很高,而且船体虽大,多少还有少许起伏感; 阿黛拉在高昌连船都没坐过。这次下江南虽然有所适合,但在内河航行和在海上是不同的,之前坐小船过来时,她就晕船了,现在更不敢尝试了。 杰克船长也没勉强她,一切等她慢慢适应吧。 几人站在船头,放眼过去那开阔无边的大海,雄浑而苍茫,把城市的狭窄、拥挤、嘈杂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那清爽的潮湿的带着谈谈海腥味的海风,吹拂着人的头发、面颊、身体的每一处的感觉,都让人有种飘然出尘的快意。 回到船舱时,柳儿和婉儿已经将一顿丰盛的午餐摆好,这儿是顶层的船舱,宽敞舒适,装饰华丽精美。甚至有一些盘栽花草点缀,厅室卧房都不比岸上的小,丝毫没有普通那种小船的狭窄感。 午餐有鸡肉、腊肉、银鱼、龙虾、鸡蛋、竹笋、豆芽、青菜等,供给非常丰富,鸡肉是有船专门养鸡、青菜也是船上种的,航行之时,还有船专门拖网,这年头没有污染,海产极为丰富,一网下去能拖上来几千斤海产,几乎够舰队全部人员食用一餐的了。 同时船上还有冰库,这一点是杨逸让人专门设计的,这绝对是一个了不起的创举,用于储存各种鲜果,效果很好。 另外象椰子、白菜等能够长期保鲜的果蔬船队也有大量储备,以供船员日常所须。 龙虾也好,银鱼也罢,清娘三人都不屑一顾,反倒是在船上能吃到竹笋、青菜等果蔬,让她们十分惊喜,或许吧,在海上,青菜绝对比龙虾稀罕,青娘三人倒真会选好的吃呢。 第768章雨林探险 舰队用了十一天时间,终于到达麻逸。麻逸港已建成,当舰队开始靠港时,包括麻逸国王阿罗耶在内,无不拥到码头来观看,大船他们见过,但没见过这么大的,更没有见过这么多。 如此多的舰船驶入海港,让整个海港拥塞不堪,而杨逸的坐舰和部分舰船根本没法入港,只能在港外下锚。 一时间港内港外云帆遮日,桨橹如墙,壮观无比,阿罗耶且惊且惧,实际上,不用杨逸率舰队前来,他也几乎成了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的傀儡了。 麻逸国全部算来不过两千户,人口不足两万人,就阿罗耶那几百“军队”,武器五花八门,参差不齐,还不够杨逸塞牙缝。 吕宋诸岛是个好地方啊,在后世菲律宾的黄金储量排世界第二,铜铁银得矿藏也极为丰富。 杨逸前世主要在西南一带活动,虽然没到过吕宋诸岛,但吕宋诸岛金矿太出名,他还是大致知道分布位置的。 其中吕宋岛中部两翼的碧瑶矿区、东南部的马斯巴特岛矿区、棉兰老岛北部的苏里高矿区,棉兰老岛东南部的马斯拉矿区都很有名。 但知道这些只能提供大概的位置,真要找到金矿,还要派人到上述地区反复勘探才行。 阿罗耶留着还有用,至少将来找人挖矿容易些。杨逸乘小船上岸,阿罗耶乖得象只波斯猫似的,屁颠屁颠的跑来迎接。 嗯,听话的孩子有糖果吃。杰克船长送了些精美的丝绸和瓷器给阿罗耶,让他积极向外扩张。 麻逸虽是吕宋诸岛上最大的国家。但实际控制范围并不大,想想就知道。八十老太,三岁小孩都算上,还不到两万人,能控制多大的地方? 除麻逸之外,吕宋诸岛上几本还都是些土著小部落,杨逸没心机去钻林子爬树,一个一个的收拾,就让阿罗耶去梳理一番吧,将来咱们再来摘桃子好了。 得了杰克船长的支持。阿罗耶非常高兴,主动向杰克船长提供了一个消息,在吕宋岛西南的个大岛上,有个叫斐罗的小部族,族人曾在山林里捡到过狗头金。 所谓的狗头金,就是自然金,这种金通常杂质比较多,有些纯度高的含金量可达百分之六十以上。阿罗耶提供的这个消息,与杨逸掌握的吕宋诸岛上金矿分布位置相符。可信度很高。 杨逸得到这个消息后,第二天便离开了麻逸港,率舰队沿海岸线继续南行,来到吕宋岛西南端的一个叫马斯巴特岛的岛屿。马斯巴特岛面积在三千平方公里这样,岛上多山,覆盖着茂密的雨林。远远望去郁郁葱葱的。 好不容易在一处海湾找到了那个叫斐罗的小部族,这个小部族人口不到千人。依山靠海而居,房子都是竹木结构。茅草盖顶,散布在树林中。 此处大船无法靠岸,杨逸让清娘她们留在船上,自己带着五百人马坐小船上岸。 这次从鹿儿过来的三千人马,已经接受了两年魔鬼式的训练,所有训练科目都是杨逸按后世海军陆战队结合眼下的实际制定的。 两年时间时下,这支人马的体能以及作战技能、陆战海战都已经很娴熟,还拉到北海道去与虾夷人作过战,人人都是见过血的,在这个时代绝对可以称之为精锐之师了。 当然了,这支人马还要接受更多的磨砺,才能达到杨逸的要求,这次出来,杨逸仍当是实战练兵。 杨逸率队上岸时,斐罗族的老弱妇孺早已吓得躲在家里瑟瑟发抖,一两百青壮拿着木枪和简陋的弓箭在林子边忐忑地戒备着。 杨逸对从麻逸带来的翻译阿沙吩咐道:“你去跟斐罗族的人说,我们来此并无恶意,只是想和他们做一笔交易,让他们族长出来和我谈谈,嗯,别忘了告诉他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沙得了吩咐,一边叽哩呱啦地大喊着,一边小心地向斐罗族的聚居地行过去,很快斐罗族那边就有了回应,只是杨逸听不懂他们之间说些什么。 时间整整过去了一盏茶功夫,就在杨逸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斐罗族中才有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二十岁左右,身材瘦小,穿着粗麻衣,随着阿沙走了过来。 杨逸说过,自己是一手挥舞着精美的丝绸,一手拿着燧发枪来的。 所以,他让上岸的第一营营长蒙云山拿来两匹丝绸,然后对阿沙说道:“告诉他,这两匹丝绸是他的,问问他们族人是谁在哪里找到狗头金的,让那人带我们去,回来时,我们还会有更多的酬谢。” “是。”阿沙应了一句,又和那些斐罗族青年说起鸟语来,那青年看着那两匹美丽的丝绸,喉结上下动着,很显然,这两匹丝绸让他很心动; 象斐罗这样的小部族,虽然不至于没见过丝绸,但买得起的没几个,丝绸对他们来说绝对有着强烈的诱惑力。 然而杰克船长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有,没有人捡到过狗头金,没有人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狗头金。 那个青年说话时,杰克船长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从这一点不难猜到他在说慌。 杰克船长也不生气,向蒙云山打了个响指,蒙云山立即拿出一个手雷,点燃,往斐罗族的寨门处一扔。 轰! 一声巨响,火光硝烟腾起,斐罗族的人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呱呱乱叫,象猴子似的满山乱窜。 效果不错,杰克船长满意地回过头来,却发现阿沙和前来谈判的那个青年不见了,目光再往脚下找找,才发现俩人趴在草丛里瑟瑟发抖。牙齿在打架,咯咯乱响。 杰克船长露出一脸惬意的微笑。对阿沙说道:“现在,你再问问他。谁捡到过狗头金,愿不愿带我们去找。” 这次杰克船长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海上那庞大的舰队本就让斐罗族人吓得不轻了,上岸来的几百人马大部分穿着迷彩服,站在在海滩边不动如山,杀气腾腾,给人无穷的压迫感,再被这么一炸,别提了,估计没少尿裤子的。 杰克船长带着五百人马。其中日本仆从军一百,作了一些必要的准备之后,由斐罗族那个叫马哈的青年带路,开始穿越茂密的热带雨林,向他们捡到狗头金的地方进发。 这里是树木的王国,种类极其丰富,它们均匀地混合生长,一般缺乏明显的优势种类。各种树木的外貌彼此很相似。树干粗直犹如圆柱,在近树梢处才有分枝。浅色树皮薄而光滑。 它们层层叠叠地生长着,最上层的乔木参天蔽日;中层还有些几米高的矮乔木,此类乔木不多,叶常簇生于树梢; 再下层是蕨类、菌类与苔藓。蕨类植物通常最多一人高这样,它们不需要多少阳光,也能生长得极为茂盛。 除此之外。藤本和附生植物也特别繁盛,有些古藤比人的手臂还粗。长度可达一两百米,它们用另一种方式。在茂密的丛林中争夺着生存空间,而且非常成功,再高的乔木也会被他们攀附到树冠顶端,抢去阳光。 此类藤本植物算是热带雨林中的小人吧,它们本身成不了材,通过攀附在别人身上,却能攀上雨林的最顶端,夺去最多的阳光雨露。 雨林中总是雾蒙蒙的,少量阳光从枝叶中射下来,如一道道射线,林中很闷热,草叶味儿混杂着腐叶味,即便不下雨,走在里面久了衣服也会感觉有些湿润。 数不清的飞禽走兽栖息于雨林中,到处是鸟叫虫鸣声,虎豹等大型动物的吼声也不时能听到,杨逸一行沿着那些大型动物如大象、野猪等走出来的林间小道艰难地穿行着。 那一百仆从军由小泽三郎带领,拿着大刀走在前头,遇到挡路的灌木就砍掉。越往里走,雨林越茂密,道路越发难走,而且还开始下起了雨来。 杨逸前世常在热带雨林中执行任务,对雨林气候很了解,下雨是经常的事,所以他们都带有斗蓬; 但这场雨好象偏要跟他们作对一样,越下越大,象是永远也不会停似的,本来雨林中光线就很暗淡,这大雨一下来,林内的光线就象暗淡了,不时有人被绊倒,很是狼狈。 蒙云山上来说道:“船长..............” 杨逸对这个称呼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吩咐过让这些家伙都叫自己杰克船长来着。 蒙云山咽了咽口水才接着说道:“船长,光线昏暗,道路难行,要不咱们歇会儿,等雨晴了再走吧。” 杰克船长摇摇头说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咱们必须继续走,否则等下真的天黑后,就走不了了,这密林之中危机重重,必须到宽阔处才能停下扎营。” “是,船长。” 蒙云山话才说完,走在前面的仆从军那边突然传了尖厉的惊叫声,而且忙乱之下,这些仆从军喊的都是日语,杨逸听不懂,但从那惨厉的叫声中不难得知出事了。 杨逸带着蒙云山等人飞快地向前赶上去,前面的仆从军已经乱成一团,杨逸揪住小泽三郎的衣领喝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快说。” 小泽三郎惊魂未定地答道:“蛇,好大的蛇,有...........有水桶那么粗,它一口吞进了野田八郎的半个身子,从............” 杨逸不等他说完,已经冲出去,因为地上可以看到蟒蛇走过的痕迹,蒙云山一把拉住他道:“船长,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你错了,它已经吞下了半个人,此时没多大危险,快随我来,蛇一但得了食物,不会走太远。” 杨逸带人飞快地追了上去,才走二三十步,就看到一条巨蟒,蛇身怕不有二十米长,水桶般粗,杨逸见了也不禁暗暗心惊。 从外型他能轻易判断出这是霸王蟒,世界上最大的蟒蛇种类,性情一般比较温和,但饿了或被激惹时,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会变得极为粗暴。 此时野田八郎的整个身体已经被巨蟒吞了进去,只剩膝盖以下的小腿露在外面,那样子让人怵目惊心.............. 第769章斩巨蟒 霸王蟒是世界上最大的蟒蛇品种之一,头部有三条黑细纹,一条在头部正中,另两条由两眼延伸到嘴角,身体背部为灰褐色或黄褐色、有复杂的钻石型黑褐色或浅灰色的网状斑纹,隐身于茂密的雨林中时,看上去就象是树木的一部分,很难发现。 这种巨蟒是夜行性动物,通常白天缠绕树上休息,夜间出来捕食,它的眼睛只能看见运动中物体的轮廓,因此它们大多是静止在一个地方伺机捕食路过的动物。 不过位于它上唇鳞之间的唇窝对红外线的感受非常灵敏,能在34.5米远的地方分辨千分之一摄氏度的温度变化。 这使霸五蟒捕食的成功率极高,一般从它前面路过的猎物很难逃脱。捕食时先绞死猎物,然后囫囵吞下。霸王蟒捕食一次后可数天不再进食。 这种巨蟒虽然无毒,但那血盘大口能将整个成年人吞下,那水桶般粗的身躯能轻松将一头大水牛绞死。 杨逸前世常在雨林执行任务,对这种栖息于热带雨林中的巨蟒很熟悉,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霸王蟒,眼前这条霸王蟒竟有将近二十米长,身上是褐色的斑纹,粗大如水桶,据杨逸所知,霸王蟒通常是先用身体将猎物绞死,才会吞食。 然按小泽三郎所说,这头巨蟒是直接一口咬住野田八郎的头部,然后很快吞下他的上半身的,杨逸带人追上这头巨蟒之后。见这巨蟒如此庞大,正在吞食着野田八郎的样子令人怵目惊心。杨逸能听到自己身后存来牙齿打架的咯咯声; 这不奇怪,很一次见到这如此大的巨蟒。大多数人都会吓得两脚发软,就连杨逸自己,看着巨蟒吞人的样子,浑身汗毛也竖了起来,怀疑这头巨蟒是不是老成精了。 但他不能退,身后这支军队虽然是杨家的私人武装,但一直在日本鹿儿岛训练,杨逸明白,自己在他们心中是一个很遥远的存在。多数人以前对他都是只闻其名,未谋其面; 这次远航才算是第一次见面,这样一支武力要想他们绝对忠诚,光靠以前那些虚名是绝对不行的,必须以实际行动让他们敬服。 天上大雨不停,林间哗哗作响,让人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杨逸一抹脸上雨水,对蒙云山等人说道:“蟒蛇一般白天隐匿。晚上才会出来猎食,这头巨蟒却在白天出来食人,只怕已经老成精了,大家快退开。” 蒙云山等人恨不得立即退走。离这惊人的“蛇精”越远越好,听了杨逸的吩咐,各人飞快地后退; 就在这当口。杨逸忽然抖落身的的斗蓬,双手紧握着新月宝刀揉身向巨蟒冲了上去。迷蒙的雨雾很快让他的身影变得朦胧起来。 “船长..........” “船长危险啊........” 蒙云山等人惊得纷纷叫唤起来,杨逸憋着一口气不敢答话。怕泄了气,也怕惊起巨蟒,因为此时他已经冲到巨蟒的尾部,滂沱的大雨劈头盖脸的打下来,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他一面要注意巨蟒的反应,一面要注意脚下,以免滑倒,凭心而论,面对如此庞大的巨蟒,杨逸心中同样发悚,一但被它的身体卷住,很快就能把你浑身骨头绞断,死状会很惨。 或许因为巨蟒正忙于吞咽野田八郎,或许是杨逸动作太快,它还注意到,总之杨逸已经冲到巨蟒身体的中段,巨蟒还没有攻击他的迹象。 “去死吧!”杨逸大吼一声,全身力道灌注于新月宝刀上,挥刀狂斩而下。 “当!”的一声,巨蟒的身体被拦腰斩断了一半后,杨逸手中的宝万尾部斩在一块石头上,火花四溅; 巨大的疼痛让巨蟒的身体飞快地卷腾起来,头部扫在一根臂儿粗的树木上,“咔嚓!”一声,小树被扫断下来,水珠和树叶被扫飞出一片; 巨蟒尾部则“呼!”的飞卷回来,这一切来得太快,杨逸根本不及躲闪,蛇尾便扫在杨逸背上,将他撞得飞出两丈多远,扑倒在草丛中。 杨逸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顺势在草丛中翻滚了几下,迅速爬了起来。巨蟒的身体虽然没有完全被斩断,但脊椎骨肯定是断了的,只有腹部的皮肉还连着,红色的腥臭血液正从它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它的尾部在一片小水洼里翻腾拍打着,弄得水花四溅,草叶纷飞,声势很是吓人;头部则再次向杨逸卷来,速度之快竟带出呼啸的风声,杨逸哪里敢逆其锋,脚下一挫,飞快地向一株大树后弹去。 “呯!”的一声巨响,巨蟒狠狠地撞在大树上,树身哗哗地晃动着,叶子纷纷摇落,树皮也被撞脱了一片,溅到杨逸脚上很痛。 杨逸快速闪身而出,此时见到野田八郎的尸体已经被巨蟒吐出,巨蟒头部着地,身体还在翻腾着,杨逸以为它死了,挥刀再劈的当口,巨蟒头部再次弹射了起来,那血盘大口张开来足以塞入一头牛,杨逸惊得再次滚在泥水里,那血盘大口就从他的发髻上掠过,惊险到了极点,杨逸吓得冷汗直冒! “杀!”杨逸强抑着心悸的感觉,不等巨蟒的身体卷上来,再次吐气开声,新月宝刀又一次狂暴的劈出,狠狠地劈在巨蟒的颈部。 巨蟒的颈部较小,只听“噗!”的一声,巨蟒被他劈得身首分离,血腥暴喷不止,再截蛇体翻腾得更加激烈,四周的灌木被扫倒一大片。 杨逸不敢怠慢,提着宝刀飞奔出十来丈才敢停下来喘粗气,这种巨蟒别看它身首异处了,一但被它的身体卷住的话。还一样能把你全身骨头绞碎。 整整一盏茶时间过去了,巨蟒的身体才彻底停止翻腾。没了声息,蒙云山等人惊魂未定。跑过来连声问道:“船长,船长,你没事吧?” 杨逸长长呼了一口气,抖落一身的泥水,才淡然笑道:“能有什么事,管他什么妖魔鬼怪,遇上了我,照斩不误,好了。赶紧把野田八郎给埋了,咱们还得继续赶路。” “喏!” 蒙云山和副营长陈长庆肃然行了一个军礼,恭敬无比。很显然,杨逸的目的达到了,此举让蒙云山等人打心底生出了敬配之意。 草草埋掉野田八郎之后,杨逸一行再次启程,众人的脚步这回都坚定了很多,天上虽然还是大雨滂沱,不时有人滑倒。却再没一个人叫苦,行军速度快了许多。 大家一边行军,一边议论着刚才杨逸斩巨蟒的壮举,有人说道:“我以前听老人说过。汉高祖刘邦就是斩大蛇后起事,大败项羽,一统天下的。”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据说刘邦斩的是白蛇。不知有没有咱们船长斩的这条大?” “肯定没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太吓人了,当时前面的小泽三郎等人都吓尿裤子了,生生地看着野田八郎被吞掉,没有一个敢上去救人。” “这不是废话吗?换你你敢上去吗?除了咱们船长这样的人,谁敢上去?” “这话在理,咱们船长可不是一般人,定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你觉得咱们船长是什么星下凡?” “我看一定是紫微.................” “嘘!这等事别胡说,船长是什么星下凡你们不知道就少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知道你说呀。” “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知道,咱们呀,只知道跟着船长准没错了。” “...........................” 几百人说什么的都有,越说越玄乎,杨逸也不去制止,这个时代的人还比较迷信,这种迷信心里利用得好的话,妙用无穷,士卒们一但对你起了信仰之心,哪怕经历再多的艰苦,哪怕战到最后的一兵一卒,也会坚信你能带着他们取胜。 象某些教派的一些狂热的教徒,他们因为心中的信仰,可以无视前面的刀山火海,毅然冲上去,因为他们相信即使肉身死了,灵魂也能得到所信仰的神庇护。 信仰,是可敬又可怕的东西。 众人又冒雨在茂密的雨林里走了一个多时辰,天快黑了,才找到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扎营。 杨逸仔细地传授着在林中扎营要注意的事项,首先尽量不要在溪边扎营,要选一些平整空旷的地带,营地内的草和灌木尽量铲除掉,营地四周多点火堆; 现在下雨无法点火堆,就在四周打树桩,设木刺,防止大型猛兽袭击,再沿这些木桩多撒硫磺、雄黄等物,以防虫蛇。 除此之外,各人身上也要擦上雄黄,以及驱蚊的草药汁;各种注意事项很多,好在这支人马经历过野外生存训练,不用杨逸一一吩咐就能做得很好。 大雨下了一天,直到初更时分才停下,杨逸吩咐值夜的守护在营地四周生起火推,然后在两棵树之间拉了一个吊床,准备好好睡一觉。 然而,他刚刚躺下,守在吊床下的小白就一声声地狂嗥起来,甚至瞬间跃起,将他从吊床上扑下来; 杨逸迅速爬起来,小白从来没有这么狂躁的反应过,他见状立感事情不妙。 而此时,除了小白的嗥叫声外,沉沉的夜色中儿,四周尽是虎豹猿猴等动物狂躁的嚎叫声。 这种反常的现象让杨逸怵然心惊,冲过去抢过一个值夜的巡哨手上的铜锣,一边猛敲,一边大喊:“起来,都起来,快快快!想活命的都起来,快啊..............” 大家喜欢的话,别忘了给昊远投票支持啊! 第770章山洪暴发 “邦邦!”的铜锣声和杨逸的大喊声,让整个营地顿时躁动起来,那一百日本仆从军乱成了一团,如没头的苍蝇似的; 而经过无数次夜袭训练的杨家军却是忙而不乱,飞快的爬起身后,第一是找武器,第二是找自己的伍长,伍长再找什长,迅速形成一个个作战小团体。 两支人马通过这种仓促反应中的表现高下立判。副营长陈长庆负责整顿队伍,营长蒙云山则奔到杨逸面前急声询问道:“船长,怎么了,可是敌袭?” “不是敌袭,快让兄弟们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立即退到左边的山上,动作要快,但不用乱,越乱越死。快去!” 这时,南面有成群的鸟雀飞来,在夜空中一边鸣叫,一边飞散,接是树林间奔出老虎、豹子、野猪、野牛、猴子、兔子、野鸡等等森林动物,所有动物都是一边嚎叫,一边亡命奔逃,场面无比的诡异,看得人心惊肉跳。 而远处隐隐传来闷雷般的声响,却又不全然象闷雷声,因为它是连绵不断的,这种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无比的压迫感,让人莫名的感到恐惧。 “快啊,快撤到山上去。快快快。”杨逸一边举着火把大吼,一边带着小白在前头开路,几只野猪嚎叫着冲来,差点把他撞翻,好在野猪也只顾着逃命,没有功夫伤人。 许多动物是凭着直觉往北逃,而杨逸率队则是向左边的山上飞奔,兽嚎人吼。场面很乱,杨逸自己也摔倒了两回。每次摔倒,小白就会回头咬住他的衣裳。要拖他走,始终没有独自逃命。 南面的声浪越来越大,现在已经可以判断出那是山洪暴发了,巨大的轰隆声让山谷为之震动,乱石撞击声,树林折断声,声声惊心动魄。 眼看山洪越来越近,所有人已经顾不得秩序了,个个大喊着向山上亡命地狂奔。手脚并用,连滚带爬,顾不得荆棘划破衣裳,顾不身上的疼痛,只望能早点冲上山。 队伍中不光有人,猴子、野猪、兔子什么都有,人兽混杂在一起,只顾着夺路而逃,谁也顾不得去伤谁了。杨逸甚至挥刀砍翻了一头挡路的野猪,那野猪倒地后爬起来带血继续逃,也没有回头咬他。 好在左边的石山不算远,杨逸一伙刚冲上半山。就见南面白浪滔天,滚滚冲来,声音大得震耳欲聋。声势惊天动地,就是那些参天大树。在这巨浪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瞬间被连根拔起。 巨浪之中夹杂着石块,树木,动物尸体,狂冲而下,那浪头足有十来米高,滔滔不绝,仿佛有着毁天灭地之威,杨逸他们冲到了半山,见此惊涛骇浪直冲而下,吓得又继续往高处爬。 轰隆隆的洪水从山边冲过,有如石破天惊,一些向北奔逃的老虎、野牛等动物,瞬间被巨浪吞噬,没了踪影,杨逸坐在一块大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望着山下滚滚的浊浪,心悸不已。 在热带雨林中,千万不能选择在溪流或沟谷中扎营,这一点他是知道的,防的就是有突发的山洪。 他选的这片空旷地带,地势颇高,附近也没有溪流,周围植被茂盛,巨木成林,由此也可判断至少百年没有被山洪冲击过了。 万万没想到,今夜终究还是遇上了可怕的山洪,而且是如此的巨大,一般的山洪很快就会过去,但这次的山洪足足有一柱香时间,水势才慢慢小下来。 “八嘎呀噜!”这时突然听到小泽三郎大叫起来,大家本来都集中心神观望着山边吓人的洪水,他这一声让人分外心惊。 众人望去,却见原本是小泽三郎身边的一个仆从军被野猪咬了一品,屁股上血淋淋的,小泽三郎正在挥刀砍着那头野猪。 这个时候,大家才注意到,这个不大的山头上,人多兽也多,刚才为了逃避可怕的洪水,人和兽都顾不上对方,一同挤上了这个山头,现在洪水逐渐退去,人兽的矛盾立即被激化了。 “杀!”杨逸随即大吼一声,“快猎杀,咱们带来的粮食都被冲走了,快多猎些,快快快。” 小白反应最快,闻声扑出,却是扑向石蓬边的一只兔子,狗屁的狼王,这分明是欺软怕硬啊,再远些不就有一只老虎在那里吗?你怎么不扑老虎去? 尽管刚才亡命夺逃,杨家军大多数武器都还齐全,得了杨逸的命令,大伙一齐行动起来,开始有序地猎杀着山上的动物。 山下洪水还没有完全退去,这个山头就象一个孤岛,山上的野兽想逃也无处可逃,一通猎杀下来,猎到了大量猎物,足够大家吃两三天了。 山洪终于过去了,山下全变了样子,刚才扎营的地方,已经被冲成了一道十几丈宽的深沟,断树残枝横直交错,岩石嶙峋,两侧有不少动物的尸体,入目处尽是一副洪灾过后的惨景。 杨逸下令清点了一下人数,杨家军有一人失踪,三人受不同程度的伤,仆从军则失踪了九人,七人受伤。 满山找遍了,也没找到失踪的人员,不用想,一定是被洪水冲走了,如此大的山洪,失踪人员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被洪水冲出来的河沟断木乱石交错,在夜里想去搜索失踪人员不现实,一切都得等天亮后再说。 这回幸亏杨逸反应得快,下令大家迅速撤上山,才逃过了一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大家谈起此事,心有余悸的同时,对杨逸自是感激在心。 由于当时逃得仓促,帐蓬大部分被山洪冲走了,大家睡觉都成了问题,大多数人只能在山上烤肉吃。在石块上靠着歇息一下,撑过漫漫长夜。 杨逸的吊床也没了。他有办法,砍些藤萝来。现编了一张简陋的吊床,勉强应付了一夜。 第二天朝阳升起,洒落在雨林间,雾气蒸腾,蔚为大观,似乎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昨夜的可怕的山洪就象一场恶梦,被阳光驱散了。 但你看看山下的深沟就知道,昨夜死里逃生并非做梦。 杨逸派出两个小队。沿山洪冲出的沟壑向下探索十里,若是十里内找不到失踪人员,也不用再探索了。 他找来斐罗族带路的那个叫马哈的青年,询问山洪冲来的南面是什么地形,马哈说上面有一个湖泊,但从没决堤过,杨逸不禁苦笑起来,没决堤过不等于不会决堤,偏偏被自己遇上了。这算什么事呢?难道这预示着此行不利? 杨逸很快压下这种情绪,自己都这么想,几百手下就更不用说了,若是此行无功而反。不但杨逸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探索金矿,对他的威信也将是很大的打击。走,只有走下去。直到找到金矿为止。 等去下游搜索的人回来,如杨逸所料。什么也没找到,于是杨逸下令继续上路。又在雨林中跋涉了半天,终于地势变得平坦了许多,但仍呈南高北低的缓坡形态; 树木变少了,地上绿草有半人高,一条小溪蜿蜒北流而来,溪水清澈见底,草地上有一些野马、糜鹿等食草动物悠闲地在吃草,见有人来,便远远的跑开,然后又停下来好奇地张望。 杨逸下令在草地上歇息了一阵,进了些食,在马哈的带领下,转向南行,复行二十来里,有山如屏,虽不高,但颇为陡峭,很难翻越; 据马哈说,他就是在山下发现狗头金的,听了这个消息,得到目的地快到了,大伙都变得兴奋起来,毕竟金矿的引诱力很大,众人的脚步都不禁加快了起来,几乎是小跑着前进。 终于来到山前,杨逸一刻不等,让两个善于找矿的人带着大家,在马哈指认的山脚下四处挖掘。 杨逸注意到,就在左则百米左右,有一个塌陷的洞口,大概有几丈宽,起初杨逸也没太在意,据马哈所说,这阵子雨水多,加上昨天下了一整天的暴雨,山体有些塌方很正常。 然而在他身边休闲地啃着肉骨头的小白,突然竖起了耳朵倾听,接着冲洞口那边再次狂嗥起来,杨逸对昨晚的事还心有余悸,一见小白这样,一颗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快快快,快撤,离那塌陷的洞口远些,快啊!” 听到杨逸的大叫声,一群惊弓之鸟顾不得找金矿,撒丫子就往西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 小白这回虽然也跑,却没有昨夜的狂躁之态,让杨逸心安了许多。说来昨夜杨逸每次摔倒,这家伙都回头咬着他的衣裳拖他,没有自己逃命,杨逸对它好感倍添,嗯,这家伙虽然长着一身白毛,但眼睛总算不是白的。 杨逸一边跑,心里还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其实这里地势开阔,就算塌陷的洞口涌出山洪,也是向北面冲去,应该冲不到这边来。 很快,洞口那边便传来了轰隆声,声音越来越大,颇有些象昨夜山洪的声响,让众人的心又不禁怦怦跳起来,不少人纷纷望着南面的山体,虽然感觉山体不至于塌下来,但还是不自觉的跑远些。 杨逸明显地感觉到地面有些微微的震动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塌陷的洞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要从那里冒出来............................... 第771章牛群金矿 杨逸死死盯着塌陷的洞口,想看看到底会是什么东西从洞口出来,在这原始的丛林世界,他甚至不吝啬于想象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从洞口出现的样子。 出来了,出来了,靠!竟是水牛。 看到几只水牛探头探脑的从洞中出来,然后奔向外头的草地,甩着尾巴欢快地吃起茂盛的青草来,杨逸两眼一翻,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看来是《加勒比海盗》看多了,真把自己当杰克船长了。 然而杨逸很快又笑不出来了,随着前面那几头水牛撒欢地跑到草地上吃草,洞中再次传出轰隆之声,一道黑流奔涌而出。 别急,这次不是山洪,是无数的水牛,一边哞叫,一边奔出来,大小皆有,一百、一千、一万、天啊,这洞里究竟藏着什么玄机?哪来这么多水牛? 将近一个时辰了,水牛群还在不停往外涌,数量之多,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同时让这件事又蒙上了浓浓的神秘感,牛群起初对杨逸等人还怀有些警惕性,尽量避免靠近他们; 但杨逸等人许久没有异动,加上洞中的涌出来的水牛越来越多,前面的宽阔的草地几乎被占满了,水牛群开始无视这些人类,不断的向这边蔓延过来; 甚至有只小牛犊跑到杨逸脚边,用身体往他腿上蹭痒痒,好吧,他傻站着的样子确实有些象树桩。 将近一个半时辰之后,洞口终于没有水牛再冒出来了,但杨逸初步估计。之前从洞中涌出的牛群数量至少已经有四五万头了。 数万头水牛竟然从一个塌陷的大洞中涌出,这事着实充满了诡异。 一见洞内没了动静。杨逸立即带人跑到那塌陷的洞口查看,这洞口上头是山石。下层却是土质,估计确实是因为最近雨水多引发的塌陷,洞长也就十来米,能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景色。 杨逸来到洞穴的另一头,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山谷,估计有数十平方公里,四周群山围绕,谷中树木很少,地上的草也被啃得光秃秃的。 看了这个环境。杨逸大概明白了原因,这里原来应该是牛群的世外桃源,因为没有天敌的侵扰,加上谷中水草肥美,牛群大量繁殖; 但是随着牛群的数量越来越多,所导致的结果就是谷中的草被啃光了,这时天下大雨,塌陷出一个通往外界的洞口,所以水牛群集体向外迁徙。 即便想通了这些。杨逸还是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因为他想不通,在这个洞口没有塌陷出来之前,第一头水牛是怎么进到这个山谷来的呢? 若是有别的出路。谷中的草啃得光秃秃的了,水牛群为什么不早迁徙呢? 迷,这是个迷。大自然的神奇造就的迷。 杨逸没心机去研究这个,对蒙云山等人吩咐道:“好了。别看了,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继续找金矿。” “是,船长。” 于是寻找金矿的行动再次开始,人群在山坡下挖掘,牛群在草地上吃草,互不侵犯,看上去很和谐。 杨逸靠在一棵树下,脑海中又不其然地想起山那边巨大的山谷,若是从高空俯视,这个山谷应该很象个巨大的火山口,若是这个群山环绕的山谷真是远古的火山口,那么在这儿找到金矿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因为稍有些地质知识的人都知道,很多大型金矿都是远古中生代地脉运动,火山熔岩喷发而伴生的,包括银矿、铜矿也是这样; 日本处于地壳断裂带上,火山多,地震多,所以金银储量也多; 吕宋诸岛的情况和日本比较相近,大概都是由于中生代地壳运动所形成的岛屿,所以金银铜储量也非常丰富。 蒙云山走到杨逸身边说道:“船长,就末将所知,在咱们大宋一头牛可卖二三十贯,这儿怕不得有四五万头牛,要是能全部运回大宋,这可值一百多万贯啊,船长,咱们何不...........” 听了蒙云山的话,某船长不由得猛拍了一下额头,杰克啊杰克,怎么能一心想着挖金矿,而忽视了别的财富呢? 望着草地上正在悠闲地吃草的庞大牛群,杰克船长突然象是看到了一砣砣银子似的。 “快派人回海边,让过往商船稍信回去,咱们没时间来处理牛群,让商社派船来慢慢运吧。” “可是船长,时间久了这牛群怕会走散,到时可就难找了。” “不会,这种野牛群有头领,牛群通常会跟着头领一起活动,如此大的牛群,不管它们到了哪里,都是很容易找到的。” “好,末将就这就派人回海边稍信。” 蒙云山派人回海边后,杨逸突然又灵机一动,对副营长陈长庆喊道:“快,叫上两三百兄弟,咱们把几百水牛赶回山谷那边去。” “船长,赶回去干嘛?” “这还不明白?赶几百水牛回山谷,然后把这洞口封起来,过不了几年,谷中应该又能繁殖出大量的水牛来,里面就象咱们的水牛繁殖场,咱们定期派来掘开洞口,,这样不是几年就能把一大批水牛运回大宋出卖了吗?” 陈长庆听后连连点头,立即带人去赶牛,杨逸接着喊道:“多赶母牛,要几头公牛就够了。” 陈长庆脱口答了句:“这几头公牛真幸福。” 杨逸听了不禁笑骂道:“陈长庆啊,你若是羡慕这几头公牛,那我把你也封进谷中,让你承担起繁殖牛群的伟大事业。” 大伙听了,无不哈哈大笑起来,陈长庆讪讪地笑了几声,然后对手下大吼道:“笑个屁。船长有令,还不赶紧执行。谁再笑,小心我真把他封进谷中去。” 在陈长庆的带领下。三百人迅速行动起来,先在洞口前打下木桩,绑出一个“八”字形的围栏,然后各拿一根臂儿粗的长木竿,把牛群往围栏里赶,在这过程中把公牛和母牛分隔出来,一时间四处是人吼牛叫,好不热闹。 这边赶牛的任务还没完成,那负责探矿的已经传出欢呼起。杨逸远远听到他们手舞足蹈地大喊:“找到了,找到了,真有金矿,真有金矿.............” 杨逸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还是忍不住欣喜地跑过去,其中一个找矿能手聂平兴奋地说道:“船长,我们挖到了一块狗头金,您看,这些敲开的岩石。还有挖起的这些矿沙都含有金粒在内。” 杨逸抢过那块狗头金,也就鸡蛋那么大,而且杂质很多,外表黄中带绿。估计提炼出来能得三成金就不错了。 至于聂平他们敲开的那些岩石,可以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金粒,也有少量象瓜子那么大粒的。下面的矿沙中,也是星星点点状的金粒混杂在其中。 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所谓的金矿是一大堆金子堆在地下,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象杨逸手上拿着的这种含杂质很多的狗头金是极为罕见的,岩石中有瓜子那么大粒的瓜子金也不多见,通常一吨矿石中,能提炼出二三十克金子,已经是非常不错的金矿了。 聂平兴奋得满脸通红地说道:“船长,这样的富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杨逸说道:“再多看看其它地方,计算出一个大致的储量。” “储量很难计算,不过多看看其他地方是肯定的,船长怕是不知道,金矿的分布面积通常很宽,但每一处的含金量会有所差别,小人会尽量找到含金量最高的地点,开采时便从那里开采。” “好,快去,大伙卖力点,放心,将来少不得大家的好处。” 一处发现了金矿,各人干劲十足,四处挖掘,敲打着岩石,喜报不断传来,发现含金的矿沙、矿石的地点越来越多。 特别是金沙的发现,让人很兴奋,因为金少比较容易处理,一般放到水里反复淘选,就能得得金子,这无疑会降低提炼成本; 而矿石则要先磨碎,还要加入水银,经过较多的程序才能从矿石中把金子提炼出来。 当然了,这种方法也有这种方法的好处,因为这样往往能同时提炼出银和铜来,一般金矿都会伴生银和铜,用水淘的方法是提炼不出银和铜来的。 水牛赶完了,洞口封死了,金矿也找到了,这一次可谓是满载而归,回到海边后,杨逸下令奋发图强...........呃,应该是奋杀牛羊。 反正牛多的是,还把斐罗族人一起请来,在海边开起了篝火晚会。 嗯,得对人家斐罗族人好点才行,以后挖矿还得指望人家呢,斐罗族人虽然还有些忐忑不安,不过杨逸这回很慷慨,送了几十匹丝绸和几筐瓷器还有一些精美的商品给他们。终于让他们的兴奋多于忐忑了。 士卒们围在火堆边,吹着海风,啃着牛肉,谈起此次的经历时,无不眉飞色舞,杨逸斩大蛇的事被他们渲染得越来越神奇; 接着讲山洪暴发,牛群从洞穴中冒出来,一件件惊奇的事,把没能前往的其他人听得惊呼连连,只恨自己没能经历一回。 第二天一早,杨逸留下一艘战艘守在这里,等待商社派人来接手开矿。他则带着舰队继续南行。 下一个目标:马六甲。 第772章改名星加坡 “杨大哥,你真的斩了大蛇吗?”清娘凑到杨逸耳边轻声问道,仿佛是怕秦国大长公主听去。 杨逸闻着她身上如兰似麝的芳香,干脆一把搂住她的小蛮腰,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然后微笑说道:“清娘不会也怀疑我是斩白蛇的刘邦吧?” “杨大哥,这种事可大可小,总之人言可畏,此事将来若是传回大宋,只怕会惹下不小的风波呢?”清娘一双玉臂圈着他的颈部,那对清澈的眸子里带着担忧的神情。 “清娘别担心,随我出来的这些人难有机会回大宋,这样的传言传回大宋的机会不大,再说了,有关杨大哥的传言还少吗?这远在万里之外的流言就算传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那杨大哥还是下令让他们少谈论此事的好。” “嗯,我会的,清娘说说,这两天你们都在做什么?”杨逸微笑着把话题引起,一手在清娘那柔软的纤腰上轻轻抚动,感受着薄薄的罗衫下那温润的美感。 豪华宽敞的舱室内,舱顶垂下的吊兰独自芬芳着,阿黛拉和秦国大长公主坐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斜靠在檀木几边下双陆,两幅华丽的罗裙散开在地毯上,让她们俩看上去象两只美丽的孔雀,柳儿婉儿静静地在旁边添香侍茶。 嗯,没人注意到这边,但清娘还是有些微羞,腰间被他那双手轻抚着,那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脸色有些嫣红。 “白天太热。我们大都在看书下棋,早晨和黄昏凉快的时候。我们三人就到海滩上去捡贝壳,杨大哥要看吗?我捡了好多漂亮的贝壳呢。将来回去了串起来,依依和壑儿他们一定喜欢。” “哦,捡了很多吗?那我可得去欣赏一下清娘的成果才行。”杨逸说着一把将她抱起,向后面的房间走去。 清娘想叫他放下自己,又怕惊动了阿黛拉和秦国大长公主,只得将螓首深深地埋进他怀里,象只将头埋进翅膀下的小鸽子,这掩耳盗铃的做法让杨逸几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卧室内摆设得很精雅,左经右史。笔墨弥香,轻纱缦榻,盆中的常青藤攀到了窗扉上,舱角放着一个小竹筐,筐中装满了各色各样的贝壳,非常漂亮。 “杨大哥你看,漂亮吗?” “嗯,很漂亮,只是没有清娘漂亮。” “杨大哥又胡说。快放人家下来,我翻给你看。” 杨逸很听话的将她放了下来,却不是放在地毯上,而是放在床上。然后他自己也躺到了清娘身边,轻吻着她的耳垂。 从半启的窗子望出去,可见白云飞扬。大海碧波无边无际,鸥鸟在水上翱翔、鸣叫。还在庞大的船队那一片片白色的风帆。 清娘还待挣扎。香唇很快就被他封住,不知不觉这丫头已经满十九岁了。出落得仙姿绰约,身材凹凸有致,小蛮腰纤纤一握,一对椒乳饱满丰盈,如同两个剥了皮的水蜜梨,鲜嫩如雪,握在手中温润如玉,柔软而富有弹性,每次总让他忍不住一品再品。 在长长的热吻中,不知不觉中清娘已是罗衣半解,无限风情半遮半露,更让人。水密梨顶端那两粒小小的樱桃被他撩动时,清娘全身忍不住轻轻颤粟起来,因怕惊动外间的阿黛拉和秦国大长公主,只得强忍着逸到嘴边的娇吟。 只是那喘息气越发粗重了,带着呢喃的鼻音,动人的娇躯也不自觉地轻轻扭动起来,让她看上去柔若无骨。 “杨大哥,别............不要..........门还没关呢。” “没事,在衡山驿时,咱们还一起同床共枕过呢,这到了海上,更要同舟共济才行。” “呀,你不许说,不许说,杨大哥你坏死了。” “我坏吗,哪里坏了?” “你...........嗯..............” 俩人好一番缱绻缠绵,然后相扔着美美地睡了一觉。 到了日落时分,才起身梳洗,到甲板上去用晚餐。 大海上碧波万里,湛蓝明澈,晚霞倒映在海面上,无比绚丽多彩,几人就在向晚的凉风中用过晚餐,然后泡上清茶,坐在甲板上欣赏黄昏的美景。 风中海面上吹来,驱散了白天的酷热,拂着美人的衣裙和发丝,教人心旷神怡。 四周的舰船上白帆鼓满了风,船头劈开的涛声在大海上合奏着,如同一支水蓝水蓝的歌谣。 “清娘,取琴来,抚一曲海之韵如何?”杨逸含笑望向清娘。 清娘的俏脸莫名的红了,象天边的晚霞,她微微噘起嘴说道:“要人家抚琴也行,杨大哥也要做一首诗来才行。” 杨逸向她眨眨眼笑道:“你且取琴来,琴声和曲唱,且看今日我漫狂。” 阿黛拉听了欣然说道:“我去拿,我去拿。”说完她轻快地跑回舱室中,将琴取了出来。 清娘没法推辞,只得坐到琴前,玉指轻拂琴弦,未成曲调先有情。 杨逸随即拂袖而起,在甲板上迎风漫步,徐徐吟道: 夕阳里。 欸乃一声烟波起。烟波起。 那边风雪,这边潮汐。 伊人从此难寻觅。 四时独望苍山碧。苍山碧。 高天远水,海呜鸥唳。 诗书声和着优美的琴声,飘到下层的甲板上,水兵们靠在桅杆边静静地倾听着,脸上流露出恬然的微笑,海上漂泊的生活其实比较枯燥乏味,清娘的琴声早以成为水兵们最美的期待,也必将成为他们这一生心底最美的回忆。 杨逸只当是坐豪华游艇出海旅行,有时到下层甲板去与士卒们聊聊天。向他们讲些航海相关的知识。 士卒很喜欢听他讲解,有时也会问起他以前率军作战的经历。杨逸也都和他们细细聊来。在这种接触中,杨逸慢慢加强着自己在士卒心中的存在感。 有半数时间他则是在最上的舱室和甲板上。和清娘她们舞文弄墨,抚琴下棋,上层除了他们几个外,别人不能上来,可谓是无拘无束。 秦国大长公主和阿黛拉难得有机会如此长时间的与杨逸亲密接触,都很珍惜这样的机会,一路上不但不会觉得寂寞,同样的,这也必将成为她们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舰队到达马六甲海峡时。战舰没有进港,都另找避风港停泊,只有杨逸的旗舰和十艘两千料的商船进蒲罗中港补给。 清娘几人上得岸来,不由得太为惊讶,因为这里的繁华程度远远超出她们的想象,不但港口中停满了各国的船只,马头上更是商栈仓库林立,行人熙熙攘攘,来自南洋周边各国、以及印度、波斯的商人皆有。 这里赫然成了大宋与南洋、印度等地商品的中转站。很多商船无须再去大宋,在这里就能交易到想要的商品,可以说海上丝绸之路的东端,基本上已经被大宋的商人垄断了。 在这里设铺交易的大宋海商很多。并不只是西印度洋贸易商社一家而已,凡是大宋的商人,只需要象在国内一样。交纳一些商税,就可以这里设铺与各国商人自由贸易了。 这只是一个终转站。杨逸的目标自然不止这里,他的目标是。将来至少让大宋的商人垄断大宋到波斯这一段的海上贸易,利用价格优势,尽量压缩各国商船往来的数量,让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商路尽数控制在大宋的资本家手上。 杨逸上岸后,觉得蒲罗中叫着不顺口,干脆将此地命名为‘星加坡’。 星加坡在短短两三年时间,变如如此繁华,四周的小国自然是垂涎欲滴; 特别是最强的的三佛齐,以前东西商船多是到渤林邦去靠港补给或交易,现在蒲罗中港一建成,过往商船全部涌到了这里,很少再去渤林邦了,这不可避免的给三佛齐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所以三佛齐甚至曾派兵过来,说占罗部首领麻昌曾向三佛齐称臣,占罗部是三佛齐的一部,蒲罗中自然也是三佛齐的领土。 只是西印度洋贸易商社不鸟他,反而警告三佛齐国王占卑,只要三佛齐敢抢夺蒲罗中,必将受到大宋猛烈的反击。 三佛齐这两年与爪哇岛上马打兰,塔鲁纳、谏义里三国的战争越打越剧烈,占卑被弄得焦头烂额,加上年事已高,听说已经病倒几回了; 在这种情况下,三佛齐也怕真个得罪大宋,这才暂时忍住没动手。不过也不时派船在马六甲海峡内游弋,阻拦各国商船进入星加坡港交易。 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多次派人前往三佛齐国都渤林邦抗议,三佛齐仍我行我素,好了,现在杨逸来了,他带来如此庞大的舰队,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三佛齐。 历史上,中国各朝对南洋各国都是以仁义相待,恩德有加,唐宋明各朝莫不如此,郑和下西洋时,从非洲好望角回航至旧港,三佛齐久受横行南洋一带的海盗陈祖义袭扰之苦,派一个叫施进卿的人向郑和求助,郑和欣然应允,陈兵海上,大破陈祖义,将其擒回京问斩。 中国对南洋诸国施的恩德多了,帮也帮过了,但南洋各国是怎么回报中国的,这一点无须多说。 杨逸觉得,对这些小国,光有仁德不行,所以他这次来,一手挥舞着精美的丝绸,一手拿着燧发枪。 杨逸就喜欢邓爷爷说的那句话:小孩子不听话,是要打屁股的。 第773章突袭摩夕河口 杨逸的舰队还没补给好,对面的三佛齐就传来一个重大消息,国王占卑病死了。 占卑共有三个儿子,长子蒲陀,次子蒲罗,三子蒲英。 三佛齐国王有一顶百宝金冠,非常重,每到大朝会才戴,这顶百宝金冠也是三佛齐权力的象征,传禅之时,则集诸王子于一处,由百官见证,以百宝金冠授诸王子,能承受得起百宝金冠重量的王子,则将王位传之。 这次也不例外,占卑在大限将至时,将蒲陀、蒲罗、蒲英三子一齐招至病床前,先让长子蒲陀试戴百宝金冠,结果蒲陀承受不了那百宝金冠的重量。 接着轮到次子蒲罗,同样承受不起。 最终正值壮年的三子蒲英撑住了,就这样,三佛齐王位传给了三子蒲英。 蒲英年纪最小,得传王位,难免担心两个哥哥心中不服,跟据渤林邦传来的消息,蒲英登位后,立即命国人削发成服,举办国丧,同时把两个哥哥留在渤林邦服丧; 同时派人向大宋报丧,并请求大宋册封。 还有就是命人以金铸像,因为三佛齐还有一个惯例,每有国王立,便先铸金像以代其躯,供奉于金银山上。 蒲英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三佛齐疆域面积很大,包括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以及加里曼丹岛一部分,计有十五州。 蒲英的大哥蒲陀的封地在马来半岛,二哥蒲罗的封地在加里曼丹岛,若是两位哥哥闹独立。他根本没办法制止。 因为这两年来,爪哇岛上的马打兰。塔鲁纳、谏义里三国联合起来向三佛齐开战,三国的武器越来越精良。节节取胜,原来三佛齐还占有爪哇岛西端的一州之地,现在已经丢了; 马打兰三国联军已经反击上苏门答腊岛,双方海战更是不断,这个时候,若是马来半岛以及加里曼丹岛上的两个哥哥,因不满王位落到他这个小弟头上而闹分家的话,他如何去阻止? 所以他只能强留两个哥哥在渤林邦,大有软禁之意。 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星加坡分部里。杨逸、乐涛、史然、蒙云山等营级以上军宫一并在坐。 乐涛和史然是正副旅长,除杨逸外,他俩算是这次出征的三千人马的最高指挥官。 乐涛先开口说道:“船长,三佛齐局势不稳,正好是咱们介入的最好时机,请船长下令吧。” 杨逸摇头说道:“未必,三佛齐局势动荡,其实对咱们来说是弊大于利,一个政治稳定。令行通达的三佛齐,咱们只要控制渤林邦,控制蒲英,就能控制整个三佛齐; 可若是三佛齐四分五裂。令出数门,咱们兵力不多,不大可能一处处去攻打。反而麻烦。而一个烽烟遍地、民不聊生的三佛齐,也不利于咱们倾销商品。更没有多少好处可榨取,因此。咱们现在不但不能给三佛齐添乱,相反,要尽量确保三佛齐不生大乱。” 史然接口道:“那咱们要坐等蒲英控制住三佛齐的局势再动手吗?” “恰恰相反,我怀疑蒲英根本没能力控制局势,所以咱们要尽快去帮他控制,现在不能等,咱们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入主渤林邦,将蒲英、蒲陀、蒲罗一齐控制住,这就是所谓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地方上谁敢作乱,咱们就以蒲英的名义发兵征讨,这样就好办多了。” “船长言之有理。” “传令下去,让大伙加快补给,咱们这就兵发渤林邦。” “喏。”各级军官齐齐起身敬礼,匆匆离去。 这次南来,共有三千杨家军,八百仆从军。另有有六艘炮舰,共装备火炮三十门,燧发枪五百支,这是日前杨逸凑得出的全部家当了,这些武器都是他根据大宋军品监的图纸数据,让人在鹿儿岛造船厂铸造的,那边的规模没法与大宋军器监相比,而且为了保质量,产量有限,只能慢慢装备。 目前这些武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在南洋用的,以免消息传回大宋。象那些炮舰,一直就不靠岸,包括同行的秦国大长公主等人,都不知道舰队中有炮舰。 这次兵发渤林邦,杨逸自然也要将秦国大长公主和清娘、阿黛拉留在星加坡,他费了一番口水,才总算说服三女暂时留下。 那艘海上巨无霸也暂时停在星加坡港,那艘旗舰还是纯粹的商船,并不适合用于作战。 目前真正用于作战的都是那些千料舰船,这些千料舰船在建造之初,各项数据多是按战舰设计的,在速度上有苛刻要求,后来又前往鹿儿岛改造过。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战舰。 杨逸以一艘两千料大船为旗舰,共计率领五艘两千料、二十九艘千料舰船从星加坡启航,沿苏门答腊岛北边的航线一路往东杀去。 从杨逸掌握的情报来看,三佛齐百姓多习水陆战,国王有所征伐,随时调发,立酋长率领,自备兵器粮草,颇有些象唐朝的府兵制,由于这些年三佛齐战争频繁,虽然国势渐弱,但士卒敢战,胜于周边各国。 其国不铸缗钱,主要是以金银、绸帛交易,大宋的铜钱在三佛齐也可通用。国中自有蕃文,不过三佛齐官员也多习中国文字,向中原国朝上表时则用中国文字。 而且杨逸还探到一点,在邦加海峡的摩夕河口有铁索封锁河口,平时主要是用来防备海盗及敌国战舰,两岸有兵把守,商船来则松下铁索让其进入,若是商船过而不入,则出船合战,或是擒杀,或是没收货物。 三佛齐都城就处在摩夕河中游岸边,现在河口被铁索封锁,对杨逸一方颇为不利。他这次是打算从摩夕河逆流而上,迅速控制其都城渤林邦。若是被阻在摩夕河入海口,事情只怕会变得复杂起来。 舰队过林加群岛之后。开始转舵向南,直扑邦加海峡。 杨逸再次招集营级以上官员商讨对策,乐涛首先提议道:“船长,从目前咱们掌握有情况来看,邦加海峡内有不少岛屿、岩礁和浅滩,舰队晚上进入过于危险;守卫拦江铁索两头的三佛齐军队不过百来人,末将认为,可以派小队采取夜袭的方式,先夺取摩夕江口的铁索控制权。等到天色微明,舰队再进入摩夕河以确保安全。” 史然想了想,也赞成乐涛的策略,杨逸也觉得可行,便对蒙云山说道:“蒙营长,到时就由你带一百人乘坐小船发动夜袭吧,咱们舰队庞大,难以隐匿行踪,三佛齐肯定会提前知道的。只不过他们一时难以确定咱们的目的,但我想他们总会提前做些防备,你带人夜袭也要有这个心里准备,把战术考虑周全些。若是暴露了咱们的目的而又未能夺取铁索控制权,到时休怪我军法从事。” 蒙云山起身立正,啪地敬了一个军礼。洪声答道:“船长大人放心,若不能圆满完成任务。末将愿受军法处治。” “嗯,去做准备吧。” “喏!” 杨逸下令尽量控制好航速。以使舰队到达邦加海峡时刚才是入夜时分。大船抛锚于海上暂作等待,蒙云山则领着一百人马乘坐小船向摩夕江口驶去。 海上风虽然不大,但受潮汐影响,这时邦加海峡内的浪头有一两尺高,这样的浪头对大船影响不大,但对蒙云山他们乘坐的小艇影响却很大; 好在蒙云山等人在鹿儿岛苦习过海战,这样的浪头还不至于难倒他们。几艘小艇在众合力划动下,在夜色中飞快向摩夕河口驶去。 摩夕河两岸多是些平原和沼泽地带,森林茂密,很少有山,拦江铁索两则也只是两个小山包,蒙云山将一百人马一分为二,分别向河岸两侧的山包靠去。 这个时代的军队,基本不习夜战,而对于杨家军来说,夜战却是主要训练科目之一。蒙云山等人轻松地摸上小山包,山包面河一侧建有几间营房,院前有哨塔,上面尚点着风灯。两个警哨正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 为了确保无误,蒙云山让十个箭法最好的手下准备好,等他下令放箭的手势一划落,十箭齐发,只几噗噗几声,哨塔上的两个警哨每人分到了五箭,几乎被射成了刺猬。 解决了警哨,其他的就好办多了。按以往训练的要求,三人一组,搭配箭手、刀手,掷弹手,互相配合着向营房摸去,个个动作迅速而轻灵,落地无声,如同夜色中的幽灵。 各组人马各有分工,有的把守窗口,有的准备破门,有的负责阻击,并不因为房中未有反应而有丝毫大意。 蒙云山轻轻一推,发现房门并未上闫,只是虚掩着,这大概是因为附近的海盗都还没成气候,没有袭击过这里,以至于守军如此松懈。 房中鼾声如雷,蒙云山等人的刀都涂成了黑色,在夜色中没有丝毫反光,一个个摸进房内时,里内躺成两排的守军竟然还没有发觉。 蒙云山做了个手势,让手下一个个摸上去,一只手捂住熟睡的守军的口鼻,另一只手的匕首同时往脖子上一抹。半数守军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解决掉了。 还剩下一半,却因一个敌军临死前剧烈挣扎,把余下的人惊醒了。 蒙云山等负责抹脖子的人按约定立即飞快地撤出,外侧早以准备好的弓手随即箭矢齐发,向那些刚刚爬起来的守军不停射杀着。 第774章水战(上) 蒙云山一队人马的行动不可谓不周密,但在夜色中,终究是有所遗漏,被一两个守军逃回去了。 杨逸接到秉报后当机立断,于半夜时分下令两千料的补给船暂留于海上,千料的战舰则连夜驶入复杂危险的邦加海峡; 邦加海峡长约四百多里,宽三十来里,好在摩夕河入海口离邦加海峡西端不远。 从西端进入邦加海峡后航行不远就到摩夕河口了,尽管如此,杨逸还是付出一船触礁受损,一船搁浅的代价。 朝阳升起来时,舰队已经顺摩夕河上溯将近一半路程,摩夕河入海口到都城渤林邦(巨港市)一带多为平原,覆盖着茂密的森林,而沼泽、湖泊的面积约占三成,水系极为发达。 两岸的民居也很有特点,多是在木筏上以木搭架,铺上木板,房顶盖以茅草,用桩缆拴系在岸边,水长则筏浮,不用担心房子被淹没,若是想到别处居住,则起桩连屋移去,不劳搬徙,可谓是真正的逐水而居,百姓进出皆是坐船。 因此,这一带无论是军民,都极为擅长水战,杨逸不敢掉以轻心,向舰队下达了一级战斗准备。 舰队一路前行,所见三佛齐男女皆梳椎髻,多穿棉麻短衫,系东冲布,他们见了这支庞大的舰队,无不为之侧目。有的划着小船靠近来观看,有的则吓得远远的躲开。 舰队离三佛齐都城渤林邦还有二十里这样,忽见上游有黑压压的船队顺流而来,船只最大的也就两三百料。余者多是小船,但数目多达几百艘。由于距离远,用肉眼还看不清对方船上的情形。 杨逸拿出一个单筒望远镜。这东西早在一年前就由杨家科学院制造出来了,现在各舰的舰长人手一个,早已不是什么稀奇物。 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方对船上旌旗招展,人头攒动,刀枪反射着寒光,耳边同时传来隆隆的战鼓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杨逸是一不做,二不休。立即下达了作战命令,并将具体指挥权交给乐涛。 乐涛年二十八,高大悍彪,脸容刚毅,在历次海战训练中,他表现最为出色,这也是杨逸让他率队南来的主要原因。 得了杨逸授权之后,他立即对传令兵大声喝道:“传令,命各舰备好强驽、火箭。严防敌人的小船发动狼群战术,另外要备好集束手雷,敌人若放火船来攻,则用集束手雷将火船迅速炸沉。” “喏!” “命令前面的炮舰以实心弹试射一发。” “喏!” 传令兵以旗语。将乐涛的命令不断地传达到各舰上,前面的炮舰接到命令,立即往前主炮管内塞入实心弹。点燃引信。 “轰!”的一声巨响,船头一挫。一枚炮弹呼啸而去,一场前所未见的水战就此打响。 这枚实心弹飞行了将近五里。狠狠地砸在一艘小船上,那艘小船顿时四分五裂,木屑纷飞,船上的十来个士兵全都成了落水狗,其中一个被当场砸成了烂肉,余者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鲜血顿时染红了小船附近的水面。 四周的三佛齐士卒见了无不为之色变,这么远的距离,连人都还没看清楚,对方的炮弹已经毁了自己一条船,这样的仗还怎么打?毫无心里准备的三佛齐士兵不禁心生怯意。 负责指挥这次战事的三佛齐大将布少洛脸色也瞬间大变,因为他听说过火炮的威力,据说当初大宋征伐交趾,就曾用过火炮,六艘炮艘一阵轰炸,交趾的一万大军顿时死伤过半,溃不成军,最后连都城升龙城都被轰下来了。 布少洛来时信心满满,还向蒲英立下军令状,要全歼入侵者,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遇上了最可怕的火炮。 “停止前进,停止前进。”布少洛随即大声下令,三佛齐的船队接令后,纷纷停止前进。 布少洛望着逆流而上的那些巨大舰只,他本是打算采取接舷战,尽可能俘获这些船只的,因为即便是对方最小的千料船只,也比三佛齐最大的船只大三四倍。 三佛齐目前的造船能力,最多能造两三百料的船只。若是能俘获敌人这三十多艘大船,对三佛齐来说将会受用无穷。 但现在对方船上装有可怕的火炮,迫使布少洛不得不下一个极为痛苦的命令:放火船。 几十艘小船上装满了干柴、硝石、硫磺等易燃物,用长铁链两两连住,然后每船由两个士兵划着,顺流而下。 杨逸用望远镜看得真切,含笑提醒乐涛道:“小心了,对方的要放火船了,这火船顺流而下,速度会很快。” 乐涛胸有成竹地答道:“船长大人放心,末将早有防备。” 在乐涛的旗语指挥下,前面的两艘炮艘慢慢横了过来,用侧舷对着上游河道。 布少洛放下的火船都是小船,若是过早点燃的话,火船还没漂到敌舰中间,自己的小船就先被烧烂了。所以放火船通常要等双方靠近一里左右,才能点燃船上的易燃物。 然而这些小船才靠近两里,这边的炮舰立即又轰鸣了起来,这回呼啸而去的可不是实心弹,而是一粒粒葡萄大小的散弹; 两船四炮齐发,数不清的铁珠带着死亡的呼啸声,普天盖地砸去,一炮发完,炮手立即拉出子铳,迅速换上另一个装好弹药的子铳,这种子母铳设计的大炮,可以使射速提高好几倍,平均不到二十秒就能发一炮。 小船上的三佛齐士兵刚刚经历一场死亡的洗礼,幸存者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第二炮又来了,呼啸的铁珠如同雨点一般飞射而来,中者顿时血肉模糊,死状极惨,经过几轮炮轰,几十艘小船没有一艘来得及点燃船上的易燃物,驾船的士兵就基本死光了。 布少洛出来时向蒲英立下了军令状,到此已无路可退,渤林邦建在摩夕河两岸,若是让敌人的炮舰驶往渤林邦,都城只怕不保。 有鉴于此,虽然第一轮火攻失效,布少洛还是咬紧牙关,下达了总攻命令。数百艘大小船只在隆隆的战鼓声中飞流而下。 布少洛想通了,纵然自己的几百艘船只损失殆尽,只要取得胜利,哪怕能俘获敌人一半的战舰,对三佛齐来说,也是巨大的胜利。 由于江面宽度有限,杨家军的炮艘只能横下两艘以则舷发炮,另外后边再有两艘以前主炮射击,六门火炮先是以实心弹轰烂了几艘敌船,等于方进入两里距离,便全部装上散弹猛轰。 轰隆的炮声惊天动地,整个满面上硝烟弥漫,火舌喷薄不止。散弹对船体的伤害不大,但对船上人员的杀伤却是惊人的; 雨点船的弹珠射下,三佛齐一方的士兵死伤极为惨重,这些弹珠虽然轰不开船体,但却足以轰开士兵的脑袋,让你脑浆飞溅,血肉横飞。 下游的一团团火光不停地喷出,轰隆不断,仿佛没有个停歇的时候,三佛齐士兵从没有经历过如此惨厉战事,河面上很快就飘满了尸体,红色的血液将整片江面都染红了。 不少人吓得跳水逃生,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跳入水中并不能让他们的危险减低多少,死亡的威胁一直追随着他们。 有些船上的士兵干脆全部躲进了船舱里,任由船只顺流漂下,这一招还是有些作用的,因为散弹难以击射厚实的甲板,躲在船舱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当敌船进入一里距离时,乐涛下令前面的炮舰迅速撤退,由其他的战舰顶上,这些炮舰太珍贵,他不敢冒险让炮舰进行近战。 布少洛发现炮声停了之后,不由得大喜,亲自击鼓,指挥劫后余生的士兵奋起作战,他又命人点燃了几十艘小船,熊熊燃烧的火船顺流向下漂去,而他的大小船只就跟在这些火船之后,一等杨家军的大船被火船缠上,立即从四面围攻。 与此同时,杨家军的大船上,又响起了呯呯的枪声,这次带来的五百支燧发枪,大部分都在前面的几艘战舰上,他们居高临下,不停地向射击着,呼啸的子弹不断地收割着三佛齐士兵的性命,惊得三佛齐士兵又一次往船舱里躲。 一里距离,火船很快就逼前,杨家军经历过不知多少次这种模拟战,忙而不乱,燧发枪和强驽不断射击着。 这一点上,杨家军在武器方面占尽了优势,杨家军的燧发枪和强驽可以射到敌军的船只,敌人的弓箭却还没进入射程; 一但有敌船被火箭引燃,燧发枪手就重点射杀着火船只上的士兵,阻止他们扑救,层层配合非常默契。 在这种情况下,布少洛一方损失极为惨重,还没等他们进入射程,己方已经有二三十条船被引燃,加上前面的几十条火船,熊熊的大火几乎隔断了整个江面。 损失虽然惨重,但布少洛也暗自心喜,因为如此多的火船不断顺流而下,迟早会撞上敌人的巨舰,到那时,就轮到敌人哭的时候了。 一百丈,五十丈,三十丈,火船离杨家军的巨舰越来越近,近了,更近了,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苗,布少洛就象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第775章水战(下) 就在熊熊的火船离杨家军的舰只还有二十多丈的时候,杨家军一方突然驶出三十艘小艇,这种小艇细而长,有若缩小版的龙舟,可乘坐两到三人,上部有挡板,挡板上又包有铁皮,不惧火箭,杨逸曾亲自将这种小艇命名为:飞鲨。 小艇上的两三人半卧于舱内,双脚猛蹬轮桨,使得小艇在水上穿行如飞,速度极为惊人。 而且由小艇低矮,紧贴水面,隔着熊熊的火船,布少洛一方几乎到不到这些穿行如飞的快艇。 这些小艇一冲近火船,一串串手雷顿时飞出,随着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响起,一艘艘火船被直接炸沉到江里,散落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从远处望去,仿佛江水都被点燃了,江面一片沸腾。 散落的火苗有的直接被江水淹灭,有的随波飘下去,但大船行驶时,船头劈开的波浪会自然翻滚向两边,这些散碎的火苗也会随着波浪荡向两边,已不足以威胁到大船的安全。 火船的威胁一解决,乐涛不等敌军作出反应,下令舰队全速上航,双方本就已接近,很快就交错在了一起,杨家军的大船走江中心,船头有长长的撞角; 布少洛的小船只能从两面围攻上来,杨家军居高临下,强驽、火箭、燧发枪,交织成一道死亡之网,一个个敌军被射翻落水,惨叫呼嚎不绝。 杨家军的射击看似零乱,实则数人一组相互配合,强驽发射火箭一但将某艘敌船引燃。燧发枪手就对某猛烈开火,阻止敌人扑救。在这种配合下,敌船几乎是点一艘着一艘。江面上到处是火船,严重地影响了敌军小船的机动性。 敌军船小,以弓箭仰射很难伤得到躲在船舷边的杨家军,若是敌船靠得太近,大船上一串手雷扔下去,几声巨响之下,敌船立即就会报销。 布少洛现在根本不敢下命自己的小船靠上去打接舷战,那无异于送死,只能远远地以火箭漫射; 杨家军的大船上分工明确。有专门的灭火队员,这些人身穿精良的铠甲,最大限度地防止了被箭矢射伤,哪一处着火,他们立即加以扑救。 除了大船上猛烈的火力让布少洛一方的士兵抬不起头来外,更为可怕的是那二三十般飞鲨快艇,这种小艇低矮,紧贴水面,速度快得象飞一样。就象一头头可怕的鲨鱼穿梭于江面上; 一但被它们靠近,则敌方的船只绝无幸里,很快就会被炸沉,这些飞鲨快艇给布少洛一方造成的损失。甚至超过了巨舰上猛烈的火力。 飞鲨艇惊人的速度,恰到好处地弥补了大船机动性不强的劣势,两者配合作战。效果十分显著。 布少洛看着己方的船只一艘艘被引燃或被炸沉,不禁满心绝望。这还是在江面上作战,若是在海上。对方的大船可以灵活机动的话,自己恐怕更惨,连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他已经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下去了,这一生,他经历的战争多了,但眼前这一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力,对方的新武器及新战法层出不穷,仓促之间他根本想不出什么反制的办法来。 杨逸自始到终没有干涉乐涛的指挥,对一个带兵作战惯了的人,要做到在战争中不置一言,是件很困难的事。 杨逸为了忍住插手指挥的冲动,拿来了几支燧发枪,让侍卫帮着装弹,他自己专找敌船上的军官射击,一枪一个,打击敌人的指挥系统。 别看这一手有些象儿戏,其实非常有效,敌人深处劣势,士气本就丧失殆尽了,船上的指挥官一但被射杀,整条往往就会迟疑不前,甚至会偷偷退出战场。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身边的侍卫在兴奋地帮杨逸数着数,他几乎每放一枪就能干掉敌人的一个指挥官,至少有半数敌船在失去指挥官后,选择逃离地狱般残酷的战场。 杨逸的做法再一次给了乐涛很大的启示,他很快下达了一道命令:斩首。 二十多艘飞鲨快艇接到命令后,相互配合,飞快地向布少洛的旗舰杀去。而大船上的燧发枪手也全力配合着他们,以密集的射击尽可以地为他们扫清阻碍。 飞鲨艇上的杨家军都使出的吃奶的劲来,二十多艘快艇就象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向布少洛的旗舰扑去。 布少洛很快也发现了这些飞鲨快艇的企图,脸色大变地对手下的传令兵吼道:“截住他们,快截住他们。” 四周的敌船于是顾不上攻击江上的巨舰了,纷纷掉转箭头,向这些小艇发起猛攻,企图给布少洛解围。 漫天的箭矢洒向这些小艇,这些小艇速度虽快,也经受不住这样密集的打击,须臾之间,便有七八艘被火箭引燃,船上的士卒扑救不及,只得弃船入水逃生。 但布少洛阻止不了全部,这种狼群战术,往往是防得了这边防不了那边,终究是让几艘飞鲨艇靠近了,为了给同伴报仇,靠近的飞鲨艇不要钱似的将手雷往布少洛的旗舰上猛扔,一声声巨大的轰鸣,伴随着一团团火光窜起; 布少洛那两三百料的旗舰经受不起如此猛烈的轰炸,整条船很快就被火光笼罩住,船尾还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河水迅速往船体里灌,导致船头开始翘起,船上的敌军带着满身火焰,不是主要跳落江中,就是被烧伤灼死。 至于布少洛,他根本没能冲南顶层的船舱,就已经被大火包围住了,即便船体已经慢慢沉落江中,飞鲨艇上的杨家军犹不解恨,仍不断地往顶层舱室猛扔手雷,把顶层舱室全部炸平,这种情况下,布少洛绝无生理。 三佛齐士卒眼睁睁地看着主将被狂轰滥炸,死无全尸,他们本就损失惨重,如何再经得起这种打击,江上立即就演变成了全面的大溃败,没有人再愿冒死去攻击杨家军,只望能快点逃离战场。 乐涛下令,对敌方船只能击沉的就尽量击沉,但前提是不能放慢航速,从这一刻起,舰队必须全速向渤林邦行驶。 这一场水战,杨家军以两艘舰只轻伤,损失十一艘飞鲨艇,死四十二人,伤七十人的代价,击沉大小敌船一百四十多艘,歼灭敌军一千六百多人,余者全部溃不成军。 江上浮满了敌军的尸体,血液染红了江面,到处是散碎的船板木块,二十多艘战舰鼓满了风帆,犁开一道血色的江波,浩浩荡荡地向渤林邦杀去。 数百年来,三佛齐在南洋都是占着霸主的地位,尤其在水战方面,以他们的国力和技术虽然造不出大船,但百姓逐水而居,水性极佳,在水战方面绝对不弱; 这次在自家门战,三佛齐君臣信心满满,认为来犯之敌船虽大,但在内河作战难以机动,布少洛至少有七成把握全歼来敌,即便不能全歼,挡住敌人总是不难。 因此在接到水军大败,布少洛战死的消息时,蒲英狠狠地扇了报信的士兵几个耳光,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己方两三百艘大小战船,对方就二十来艘,常言道蚁多咬死象,况且己方还占着上游的优势,怎么可能败得这么惨? 但杨家军的战舰随后就开到了,想不相信都不行,留给三佛齐君臣反应的时间没有了,散发着森森杀气的大炮已经对准了渤林邦的水门。 渤林邦累甓为城,全城周长数十里,四周地势平坦,最高海拔12米,摩夕河穿城而过,城内水道纵横,是有名的水城,在后世有东方威尼斯之称,不管是百姓还是国王,出行皆是乘船; 城中占陆地面积百分之十五的洼地受潮汐影响甚大,一到涨潮之时,沿摩夕河倒灌而上的海水就会淹没这些洼地。也正因为如此,百姓多选择在竹筏上搭建房子,水涨房高,不用担心长潮时被淹没。 杨逸的舰队一到,立即命炮艘装上实心弹,对北面的水门猛轰,这样的城墙远远没有大宋那样的城墙厚实,十几炮下来,不但水门被轰得稀巴烂,连城墙也被轰塌了六七丈宽。 城上的守军也被轰得哭爹喊娘,四散奔逃,出现这种现象在杨逸意料之中,在大炮面前,手拿刀弓的守军只有等死的份,换谁谁不跑? 北京城可坚固多了,兵力也多得多,还不是瞬间被几千洋鬼子轰开。 因此守军溃逃并不意外。杨逸根据现况迅速调整战术,领着一千五百人马,弃船上岸,从倒塌的城墙处冲入城中,前面燧发枪开路,遇到抵抗就来一通齐射,遇到溃逃的军民则置之不理,只是一个劲地往三佛齐王宫杀去。 此战的要决就在一个快字,无论如何,蒲英、蒲陀、蒲罗这三兄弟一个也不能让他逃脱。 杨逸现在的意思并不是全面占领三佛齐,而是打算采取半殖民统治的方式加以控制,要达成这一目的,就要将这三兄弟一网打尽,才好控制。 若是逃脱一个,将来就会有很大的麻烦,因此,行动必须快,快得对方措手不及! 第776章民族的劣根 三佛齐是一个传承了五六百年的大国,面积包括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及加里曼丹岛一部分,都城渤林邦虽不能与苏杭等大城相比,但也绝对不是想象中的荒蛮蒙昧。 三佛齐金银产量不小,平时百姓交易多是用金银为货币。 在文化方面,三佛齐有自己的文字。 百姓信仰的主要是佛教,城中有很多寺庙佛塔,许多佛像不是镀金,而是全部用黄金铸成的。每代国王登基之时,也会铸真人大小的金像以代其身。 王宫周长三里左右,也建得有模有样,规模颇大,宫中所用器皿多是金器,上面通常刻有铭文或花鸟图案。 可以说三佛齐生产力虽然不发达,但绝对很有钱,就象南美的玛雅人一样,科技不算发达,但却是黄金遍地。 杨逸没什么好客气的,控制渤林邦城后,立即下令“搜集”金银铜等金属,咱们不烧,也不杀,就搜集点金属,这很文明,不是吗? 当然了,你若是与文明人作对,那你就是野蛮人,一枪杀了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会不会因此让三佛齐百姓对杨家军产生刻骨的仇恨,这一点不用太担心,搜刮完金属后只要告诉他们: 你们是野蛮之邦,你们的文明是不行的,你们的信昂也不行,你们的一切都不行。 我们才是文明人,我们才是正确的,所以我们强大。你们落后,落后就要挨打。这是天经地义的。 你们不应该仇恨我们,相反。你们要深刻反省自己,抛弃你们野蛮的习俗,抛弃你们粗陋的历史,向我们学习。 你只要向他们灌输这些,大致就没什么问题了。 在后世,中国曾被西方列强反复蹂躏,从武力入侵到经济入侵,再到文化入侵,给中国造成了沉重的灾难。但你见有几个中国人仇恨西方了? 相反,大多数中国人对西方的一切都非常崇拜,西方的民主的才是民主,西方人才是文明人,西方文化才是主流文化,白皮肤蓝眼晴的人都是大爷,持这种心里的中国人只怕占到六成以上。 反过来,包括鲁迅、胡适等被奉为中国文化界旗帜的学者,对中国文化都展开了热烈的全民性批判。 在他们笔下。中国人基本都是肮脏的,麻木不仁的,就象行尸走肉一般,孔乙己那样的人成了中国文人的代表形象。连个闰土,小时候有些灵性,长大了也变成了木头。中国的历史是吃人的历史。中国文化不及西方文化。 总之,不管鲁迅等人当初是不是想“唤醒”国民。但他们确实对中国历史文化进行了全面的否定,这种否定异常的彻底。在他们笔下,你几乎找不到中国历史文化的亮点。 而且这种全民性批判是一代接着一代,从未间断过,在这热烈的批判中,久而久之让中国觉得自己的历史是如此糟糕,中国的文化是如此的迂腐,转而崇拜起西方文化来; 到后来,人们不知道清明节了,不过端午节了,倒是西方的情人节、圣诞节过得热热闹闹,是个明星就要起个英文名字,不如此你就谈不上国际明星。 国内一出些问题,网上必定是骂声一片,事情被无限的放大,骂得越狠叫好的人越多,仿佛不如此不足以证明中国人的劣根难除、不可救药。 反过来,西方有些好事,则必定是一片赞扬钦慕之声,国民与有荣焉,只恨不能自己也是长着白皮肤蓝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呢?中国的历史文化真的很不堪吗?真的需要否定得这么彻底、抛弃得这么彻底吗? 原因很简单,咱们的民族脊梁被人家打断了,咱们匍匐在地上一百多年,只能用仰望的目光看着别人,自卑心已深入到骨子里头。 鲁迅那代处在历史转变的关口上,展开全民性批判或许没错,他们是为了用最强音惊醒中国人,但接下来文化界一代代的自我批判,使中国人不可避免的生产了一种自我否定心态,这却是事实。 汉唐的辉煌与荣耀已经很遥远,而且你若是再提那段辉煌的历史,就会被人说你是散发着尸臭味的人,腐朽不堪。因为大多数人已经接受了西方人那一套思想,用他们的眼光来审视一切; 西方人说咱们黄皮猴子,野蛮落后,所以应该打,我们也就觉得自己挨打是理所当然的,为了找到挨打的合理性,还不断地挖掘自己的劣根,否定自己过去的辉煌,以及历史的正确性。 总之一句话,人性就是这么的贱,没打过你的,你不说他好;把你打趴下了的,你不恨,反而会崇拜人家。 杨逸现在要做的,就是显示自己的能力,把三佛齐打痛,打得他痛不欲生,然后让他接受自己的思想,让他自我否定,自己去挖掘自己的劣根。 渤林邦城所有值钱的东西,能搬的全部搬完,敢于反抗的,不杀,全部抓回大宋做免费劳力,大宋正缺人力不是? 杨逸腰挂新月宝刀,一身黑色交领汉服,大袖飘飘迈进了三佛齐王宫,这座王宫虽算不上巍峨,但建造得也颇为精巧,很有南亚特色,还引入了一些佛教原素,比如房顶上,不象中国多雕龙凤,而是雕着一些佛像,廊柱上也不时能见到一些梵体经文。 杨逸于正殿中央的大王椅一坐,对左右吩咐道:“带蒲陀、蒲罗。” “喏!”侍卫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带上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个四十多岁,下巴尖细却长着一个蒜头鼻,看上去五官显得很不协调; 另一个将近四十岁,身材瘦小。腰长腿短。 他们身缠缦布,丝绸面料的。见杨逸坐于王椅上,俩人眼神复杂。闷不作声。 “会说汉语吗?”杨逸随口向蒲陀问道,蒲陀低着头不答,杨逸继续说道:“会的话,这张大王椅很可能就是你的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蒲陀抬起头来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杨逸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没能正视你的处境,你的王位继承资格被取消了,来人,将他带下去,先关进水牢。容后发落。” “喏。”两则的侍卫立即冲上来,给蒲陀戴上枷锁,稍有反抗即拳脚相加,蒜头鼻被打得鲜血直流。 蒲罗见自己大哥遭此待遇,再也不敢站着,扑嗵一声跑在殿下。杨逸满意地重复道:“会说汉语吗?” “会一些。”蒲罗说话时声音有些打颤。 “三佛齐有今日下场,乃因你弟弟蒲英咎由自取,他非长子而承大统,这本身就不合道理。且不顾我等多方警告,意欲吞并蒲罗中,并派兵于海峡内游弋,拦截各国商船。凡不入渤林邦交易的商人,轻则没收货物,重则处死。此乃野蛮的行为。于各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理应给予严惩。你们作为他的哥哥,明知他犯下大错而不加以劝阻。理应同罪!” “不不不..............您说的这些事都是我三弟一个人做的,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劝过他,反而被他软禁起来,这些真的与我们无关啊..........” 蒲罗着急之下,汉语之中还夹杂着一些蕃话,叽哩咕噜地说个不停,杨逸其实只是想看看他的态度,至于他说些什么这不重要,因为话语权不在他手在,而是在咱们手上,咱们说什么这才是重要的。 杨逸慢慢引导着蒲罗,让他看清三佛齐民众的劣根所在,认识到三佛齐挨打的合理性,必然性和必要性。 让他明白,不挨打的三佛齐不是好的三佛齐,不做半殖民地的三佛齐是没有出路的三佛齐,不奴颜媚外的三佛齐是没有前途的三佛齐.................... 总之一句话,我们打你,蹂躏你,是为了让你们清醒过来,为了更好的把我们的文明传授给你,我们不是来侵略,我们是来拯救你们的,教化你们的,你们应该感谢我们,崇拜我们,向我们靠拢,向我们看齐。 “你们身缠缦布好不好?” “不好。”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身缠缦布这是蒙昧无知的行为,我们汉服多华美啊。” “我今后一定下令让百姓改穿汉服。” “你们用那蕃文好不好?” “不好。” “不错,不错,还有救,用蕃文是极其愚昧的行为,看我泱泱华夏,创造了无数巨著经典,他国岂有如此灿烂的文化,你们要学。” “我今后一定让百姓改用汉字。” “光这样还不行,你要让你们的百姓深刻反省自己劣根,瞧瞧你们多肮脏麻木,难怪立国五六百年,依然过着野蛮人一样的生活,你们不彻底抛弃你们过去的习惯,就永远是死路一条。” “是是是,我一定让百姓深刻反省。” “....................” 哈哈哈,别笑,历史已经证明,这一套非常管用,对大多数民族都管用,包换中国在内。 在古代,在中国主导的世界里,落后并不一定挨打,四周的小国都比中国落后,但只要不主动侵犯中国,基本都不会挨打,大家相处得挺好,这是东方的秩序。 若是西方列强入侵中国之时,正值中国强大之时,中国将西方列强打败了,仍然主导着世界,那么咱们一定不认为“落后就挨打”这句话是正确的,咱们依然会认为仁义是好的。 咱们认可了这句话,恰恰就是接受了西方的思想。 历史没有假设,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人家就是选在中国积弱之时来打中国了。同时给咱们灌输了类似于强盗的理论:落后就挨打。 于是咱们也就认为以前的奉行的仁义准标是不对的了,转而认同了“落后就挨打”的强盗准则。 这句话也成了咱们自我疗伤药剂,觉得自己挨打是必然的,天经地义的,谁让咱们落后呢?你不挨打简直没天理。 于是,国人不去恨打咱们的人,更多的是从自身上找原因,认为自己以前奉行的一切都是错的。 包括杨逸之所以在三佛齐来这一套,也是受后世带来的那套思想的影响,这一点他也承认。 第777章下一个目标 王道好吗?还是霸道好?杨逸觉得吧,让大宋朝堂去玩王道,自己既然来了,就先玩玩霸道吧。 整个王宫先占下来再说,里面的嫔妃宫娥千挑万先总还有几个不错的,先叫来按摩一下,咱大老远来容易嘛。 王宫里的宝贝,都是咱们劳务费,国库搬光了,再去权贵富商家里找找,延续了几百年的大国,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宝贝呢,还有,寺庙里也不能放过,理面的纯金佛象不少。 当然了,这些主要是由小泽三郎领着那八百仆从军去干,干这个他们非常专业,地洞里有几只老鼠他都能给你找出来。 渤林邦好啊,水运发达,极大地方便了杰克船长,转运金银的船只满载着丰收的喜悦,日夜不停的顺流而下。 三佛齐王宫正殿上,杰克船长仍是腰配宝刀,大袖飘然,俯视着满殿的三佛齐君臣,这次他来得太快太突然,三佛齐君臣被他来了个一窝端,此时全都匍匐在殿上,惶恐不安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上面这个叫杰克船长的恶魔会怎么对待他们呢?从他连一个铜板也要刮得精光的狠劲看来,估计没一个人能活下去,但从他没有肆意屠杀百姓的举动看来,似乎大家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面对生死判决,刹那时间竟是如此的漫长难熬。 杰克船长站在大殿上,大袖一展,朗声说道:“各位不必害怕。我们是文明人,是来传播文明的。不会滥杀无辜,当然了。对那些执意和文明对抗的野蛮人,我们必须有所惩治,以教化他们,这一番苦心你们一定要理解,嗯,这就象父亲教孩子,孩子不听话,是要打屁股的。你们说是吗?” 殿上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回话。靠!这怎么行?没有鲜花和掌声也就罢了,好歹你们也得噗哧两下啊! 没办法,杰克船长只好点名了:“尊敬蒲罗殿下,您觉得本船长说得对吗?” 蒲罗连忙趴下答道:“船长大人说得也对也不对。” “哦,蒲罗殿下说说,本船长哪里说得不对了?” “船长大人,我觉得不应该用父亲教孩子来比喻,应该用祖父教孙子来比喻,因为和船长你们相比。我们就象无知的稚童,你们就象知晓一切的长者,所以我觉得应该用祖父教孙子来比喻更贴切一些。” “哈哈哈...............蒲罗殿下太谦虚了,这非常好。常言道,谦虚能使人进步,若是人人都能象蒲罗殿下这样谦虚肯学。我们传播文明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了。” 二人在殿上这一番对答,听得殿中的三佛齐大臣神色各异。有的对蒲罗很不齿,有的无动于衷。有的连声附和。 克杰船长不管他们怎么看,继续大声说道:“我听说三佛齐各地的勤王大军正往渤林邦赶来,他们似乎还不愿抛弃野蛮的手段,要与文明对抗到底,蒲罗殿下,你觉得这样对吗?” “不对,不对,当然不对,我立即下令让他们返回。” “这就对了,不过嘛,蒲罗殿下不是国王,未必有人听令,本船长觉得蒲罗殿下是最有远见的,三佛齐王位理应由蒲罗殿下来继承,才能带领三佛百姓走出蒙昧,走向光辉的未来,宰相大人觉得我的话对吗?” 杰克船长走到三佛齐宰相蒲柳身边,微笑着向他问道,蒲柳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梗着脖子不作声。 杨逸哈哈一笑,对蒲罗说道:“蒲罗殿下,蒲柳宰相似乎不赞成你继承王位,不愿看到三佛齐走向文明,这样的人..............唉,本船长真不知道怎么说好,蒲罗殿下,你觉得呢。” “枭首示众!” “不不不,斩头这样的行为有失人道,作为一个文明人,本船长不赞成蒲罗殿下这么做。” “那就用绞刑。” “好吧,既然蒲罗殿下心意已决,本船长也不好过多干涉贵国内政。” 宰相蒲柳很快就被拉了下去,接下来有几个反对蒲罗继承王位的大臣也全被蒲罗处以绞刑,到了这一步,再没人敢反对了。 蒲罗终于志得意满的登上了三佛齐王位,但那顶百宝王冠太重,他戴不起,怎么办? 杰克船长提了个建议,废除三佛齐以前的授冠陋习,今后改为由嫡长子继位,这也算是向文明世界学习嘛。 那顶镶满了珍珠宝石的百宝王冠是以往陋习的证物,杰克船长觉得不应该留着,以免将来有人重拾以前的陋习。 蒲罗也认为他言之有理,便将消毁百宝王冠的艰巨任务交给了杰克船长。 蒲罗登上王位之后,首先下令各路勤王军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另外与杰克船长签下了一系列的和平协议,比如另割让马来半岛一部分,向西印度洋贸易商社赔款一千万贯,分二十年赔清,以弥补这两年给西印度洋带来的损失; 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的人在三佛齐享有司法豁免权,进入三佛齐的商品免除关税,所有在三佛齐投资的工厂、作坊、商铺享受低税政策。 作为回报,由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出面与马打兰、塔鲁纳、谏义里三国调停,停止几国之间的战争。 七天之后,杰克船长开始返航,并把蒲陀和蒲英一起带上,一来,避免此二人在三佛齐搅局,二来,将来蒲罗要是不听话,也可让此二人回来搅局,特别是蒲英,他曾正式继承过三佛齐王位,掌握在手上,非常有用。 至于爪哇岛上的马打兰、塔鲁纳、谏义里三个小国,已无须采取军事入侵的方式,三佛齐都城渤林邦一日之间异主。已经让他们明白了谁才是老大,三国现在乖得象哈巴狗似的。只须不断加强对其国家经济的控制就行了。 杨逸另外从鹿儿岛调来两千人马。一千五百人进驻星加坡,负责清剿三佛齐割让的马来半岛上的反对势力。另有五百人驻扎在渤林邦。以确保前之所取得的那些利益不受侵犯,对蒲罗也是一种监视和震慑。 杨逸回到星加真时,渤林邦之变的消息才开始在这边传开,只是很多人都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各种传说都有; 而最确凿的一种是商社故意传扬出来的,那就是蒲罗不满弟弟罗英对自己先是软禁,接着意图加害,于是展开反击,夺取了王位。总之,这是三佛齐内部的问题,与外人没有多大关系。而三佛齐官方也很快发布了这样的公报,更进一步证实了这一传言的真实性。 三佛齐百姓平时都是用金银作为货币,这除了三佛齐国货币需求量没有大宋那么大外,另一个原因是它的金银产量大,加上它把持着马六甲海峡,过往的商船都得向三佛齐纳税。而收取的税金除了实物外,多是金银。 这次杰克船长把渤林邦城搜刮了一遍。连寺庙也没放过,弄到黄金近千万两,银三千多万两,各种珍珠、宝石、玉器、珊瑚树等宝贝价值难定。收获大大超出了他的预计。 杰克船长开始反省自己,以前总觉得大宋以外都是蛮荒之地,这绝对是一个误区。这些小国技术落后、物资缺乏不假,但却并不穷。象金银等矿产人家往往都比大宋多。 穷得只剩下钱了,这句话适合很多小国。他们不缺金银,但因本国生产力落后,与外界贸易量又小,文化也落后,所以显得很荒蛮; 就象大航海时代,西方人登上美洲大陆,也觉得那里是蛮荒之地,但这些蛮荒之地却有着取之不尽的金银财宝。 杨逸在星加坡休整的时候,陆续有大宋国内的消息传来,关于他失踪事情,在大宋引起了强烈的震动,不过朝廷现在接到了职方馆一个比较可靠的消息,说杨太傅的应该是漂流到了占城一带,职方馆正在努力寻找。 有了这个消息,朝堂上总算安稳了许多,那些不知情的杨系官员也安心了许多,不管杨逸飘到哪里都好,只要他不死,那问题就不大。 迫于朝廷的压力,职方馆已经调派大量人员南来寻找。 杨逸对此一笑置之,一切都还有掌控之中。他倒是对大理局势非常关注,从国内传来的消息可知,现在真腊已经与高明量结盟,高明量以割让三州之地为代价,请得真腊一同出兵对付段和誉。 三方大军正在澜沧江边大战,有了真腊两万大军加入,高明量一方士气大振,一扫之前的颓势,连着小胜了段青山两场,斩敌一千余人。现在正在积极谋划反攻大理城。 大宋朝堂对真腊加入大理内战,表示了自己的担忧,认为这样只会给大理百姓带来更多的战争,并表达了希望真腊退出大理内战的意愿。 真腊为了自身的利益,哪里愿放弃,况且大宋只是达到了一下自己的意愿,并没有提出严厉的警告,这让真腊更是变本加厉,希望尽快把生米煮成熟饭。 而私底下,职方馆正按杨逸安排,密切注意大理局势,等双方再拼一阵,真腊陷得再深点,立即着手清除段和誉,嫁祸于真腊。 大宋要吞并一个千疮痍满目的大理国,问题不大,即便一时吞并不了,有了大义名份,迟早也能成功,这些杨逸一点都不担心,他接下来的目标是——印度。 第778章印度洋的风暴 郑和下西洋时,前几次随行兵将都达到两万七千人,大小船只两百余艘,按当时明军的战力,足以横扫沿途各个小国了。 杨逸这次出印度洋,大小船只近五十艘,作战的兵将近四十千人,另外还有商人、水手,及医疗、工匠、后勤保障人员等,加起来共计也有五千人。 人数虽然少了几倍,位战力绝对不比郑和的无敌舰队差,因为郑和没有炮舰,也没有燧发枪。 而杨逸的舰队有火炮三十门,燧发枪五百支。有这些武器在,无论是海战还是陆战,同样可以横扫沿途各国了。 从星加坡到细兰(斯里兰卡)的距离是一千五百海里左右(和从广州到星加坡差不多),按五节航速,大概需要二十天左右。 郑和下西洋时,从江苏太仓出发,到印度折返,往往需要两年时间左右,之所以这样,并不是郑和的船行速太慢,实际上是他在沿途各国停泊的时间太长,有时候在某国停泊一个月时间也不奇怪。 也就是说郑和下西洋时大部分时间是在各国停泊,真正航行于海上的时间只占很小一部分,据说他是为了找建文帝,杨逸对这个说法不太认同; 按常理,如果真的是为了找建文帝,不可能找到非洲那边去,没那个必要,建文帝哪怕就是统一了整个非洲,也威胁不到永乐帝的统治了对吧。 杨逸到下面的甲板上来时,看到水手正在测速,这个测速的方法颇有意思。是自船首扔下测量用的木片;然后人从船首按一定的速度走向船尾,要是人、木片同时到船尾。就称为上更。 而按照习惯,人们将一天定为十更。一更也就是二点四小时,上更表示此时行驶一更时间也就是二点四小时为六十里,换算成后世的航速单位约六至七节左右。 若是人比木板先到称为不上更,木板比人先到称为过更。 如今正值顺风,舰队出了马六甲海峡,扬起的风帆鼓腾腾的,向细兰岛(斯里兰卡)劈波斩浪而去,航速至少达到了六节以上; 从星加坡到细兰岛的航线,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的人已经往返过好几回。算是比较熟悉了; 在这条航线上每天也能看到几艘往来的商船,三佛齐全盛之时,曾将细兰岛上的僧伽罗王国纳为属国过。几十年前,印度南部的注辇国征伐三佛齐时,走的也是这线航线。 这次领航的是商社的一名经理,名叫秦宪,他已经往来印度两次,对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杨逸让人泡了茶。在甲板上和他聊天,乐涛、蒙云山等人也一起旁听。 秦宪颇为健谈,聊起以往的见闻来口若悬河,只听他说道:“目前细兰岛上共有两个小国。南面一个叫僧伽罗国,大概在我战国时期,来自北印度的雅利安人移居至细兰岛建立了僧伽罗国。到西汉初年,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派其子来岛弘扬佛教。受到僧伽罗国王的欢迎,从此僧伽罗人摈弃婆罗门教而改信佛教。 另一个叫泰米尔国。大概在我西汉初年前后,南印度的泰米尔人也开始迁徙并定居细兰岛东北部,并建立了泰米尔国,泰米尔国信奉的是婆罗门教。 这细兰岛上的两个小国,因为利益冲突以及信仰差异,上千年来征战不断,从未和好过。” 杨逸听了有些好笑,这两个国家传承的时间这么长,打上千年竟然还没有一方胜出,这千年之战大概算是世界上最长的战争了吧。 蒙云山突然来了一句:“僧伽罗国和泰米尔国谁更富裕些?” 众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前些天在三佛齐大捞了一笔,要是那些穷得衣不遮体的小国,咱们还不屑去了呢。 秦宪笑着答道:“相比而言,南面的僧伽罗国要富裕一些,其国周七千余里,都城周四十余里,土地肥沃,气序温暑,稼穑丰产,花果具繁,人户殷盛,家产富有,国人外表卑黑,生性比较犷烈,好学尚德崇善勤福; 国中有山名细轮叠,也叫翠兰山,高大参天,山顶有巨人右足印,长八尺,深二尺,相传是创世天神留下来的; 山上盛产猫儿睛、蓝宝石、红宝石,随山雨冲下山涧,当地人从沙中捡宝,或到集市上出卖,或卖给过往的外国商人,其国海滩美丽绝伦,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地方,海中盛产螺蚌珍珠,价值不菲...............” 一听秦宪说又是宝石又是珍珠的,蒙云山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杨逸不由得笑骂道:“别想了,咱们远离本土,有必要交好一些国家,僧伽国信奉佛教,与信奉婆罗门教的注辇国互相敌视,是咱们最理想的战略伙伴,宝石也好,珍珠也罢,你就别想象在渤林邦一样直接拿了。” 乐涛随即说道:“船长大人言之有理,印度离我们本土太远,我们又不可能长期驻扎这么多人马在印度,交好僧伽国,争取到他的支持,这对我们而言,比直接用武力征服有利得多。” 几人正在甲板上聊天,不知什么时候海上的风静了下来,而且越来越静,仿佛所有的风都消失了,天上的烈日还在灼灼地照耀着,烈日四周发出一种七彩的光晕。 值星官黄奉当先大叫起来:“大家快准备,有风暴,有风暴,快准备,舵手、帆手、水手各就各位,不要慌,越慌你们死得越快,大家千万别忘了,咱们同在一条船上,必须同舟共济,每个人都要坚守自己的职责,哪怕是付出你的性命,因为,这是你们的职责.............” 黄奉一边大喊。一边跑向乐涛,因为乐涛才是这条船的船长。值星官的职责是观察日月星辰,纠正航向航速。同是负责观察海况、航速、敌情等,发现情况后第一时间给船员下达应对命令,同时尽快报告船长,由船长来指挥整条船,乃至整支舰队。 船员们在他的大喊下,迅速地行动起来,甲板上到处是奔向自己岗位的水手和船员。此刻舰队已经驶入印度洋,附近没有避风港,这次只能硬抗这场风暴了。 西南的海平线上已经开始泛起暗红。再上一层薄薄的浅赭淡青之色,最上层是漆黑浓重的乌云,云层向东北急速飞来; 海面上的风力越来越强,乌云随风翻卷着,一直向下压,暗红色的海平线越来越窄,越来越细,海面仿佛是受了浓云的挤压,波涛开始涌起。浪头越来越高.............. 杨逸飞快地跑回上层甲板,将清娘他们带到下层甲板来,并急声吩咐道:“清娘,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许乱跑,风暴来时。要抓紧船体,门窗要关好。不能接近门窗的位置,否则巨浪来袭时。足以将你们抛出去。” “杨大哥你要去干嘛?” “清娘,大哥是这支舰队的负责人,舰队虽然不由大哥具体指挥,但正如值星官所说,每个人在风暴来袭时,都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大哥必须到指挥室去,你们要坚强,咱们的船吃水深,搞风浪能力强,不会有事的。” 虽经杨逸安慰,望着西南方向黑压压的云层和海面上越来越高的风浪,清娘几人还是脸色煞白,杨逸让侍卫照顾好她们后,自己飞快地向上层指挥室跑。 指挥室时,乐涛正在给舰队下达着一条条命令。 “舵手注意保持航向,时刻调整,确保舰只正面迎着风暴而去。” “主帆全部收起,挂右侧舷帆。” “轮桨手就位,出桨。” “..................” 乐涛的命令通过鼓声或旗语,迅速地传达出去,一片片巨帆纷纷落下,落主帆是让船只最大限度地减少受风暴影响,让船只正迎着风暴而去这是为了避免侧舷受风浪拍打,导致船只倾覆。 这一点非常重要,在大海上,只有勇敢者才配生存,遇到恐怖的风暴,如果附近没有避风港,你千万不能乱逃,越逃死得越惨,只有勇敢的迎风而上,始终让舰首迎着风浪,这才可能活下来。 同时遇上风暴时还有一大忌,那就是让船只随风浪漂流,这绝对是死路一条,必须让船只保持一定的动力,所以要挂侧舷帆,同时轮桨手要出巨桨,拼命的划,让船只拥有足够的动力去保持正确的航向。 风越来越大,吹得人站都站不稳,浪越来越高,几乎卷到了甲板上,大海开始咆哮了,就象龙王的愤怒,掀起山一样的巨浪,似乎要倾覆一切,原来的巨舰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的渺小,仿佛一个火柴盒在海面上飘摇。 船员们也开始咆哮了,在船长的指挥下,齐声喊着震天的号子,挥汗如雨,划动着巨桨,调整着风帆,掌握着航向,向风暴的正面迎冲上去; 那感觉就象是沙场上的孤胆将军,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敌人,毅然举起了长刀,催动着战马,迎着磅礴无边的敌人冲去。 耳边只剩下巨大的风浪声,连旁边的人说话都听不清了,巨浪拍击着船头,有时甚至将整个船头淹没,船体一下子被抛天了空中,一下子又被抛入浪底; 但在船员们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中,船头始终迎风而上,劈开一层层高一样的高的巨浪................... 第779章宝石之国 亲们:九月一号,新的一月,昊远跪求保底月票。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奋力拼搏,风暴终于慢慢变小了,起伏不定的船体开始平稳了下来,但暴雨并未平息,天空仿佛灌铅一般,雨水瓢泼而下,不断地冲涮着船体。 稍远些视线就变得朦胧不清,杨逸命令瞭望手爬上高高的桅杆,用灯语传讯,询问各舰的情况,同时要重新调整航线。 之前为了抗击风暴,舰队一直是迎着风浪航行的,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航道不少,在大海上航行,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必须及早调整航向才行,不然有可能跑到南极去也难说。 天上浓云未散,大雨滂沱,这个时候难以通过观测太阳来确定航向,唯一的方法只能是通过指南针来纠正。 桅杆上传讯兵很快将讯息反馈回来,有两艘战舰失踪,这个消息让大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刚才和狂风巨浪拼搏时,各船之间实际上基本是各自为战,旗舰的命令根本无法传达到所有的舰只上。 “大人,失去联系的都是外围的千料战舰,其中还有一艘是炮舰,以这次的风暴强度推测,只要船长指挥正确,咱们的千料战舰都不应该有什么问题,大概他们只是航向稍偏。暂时失散而已。” 乐毅的话更象是在安慰杨逸,因为在那样的狂风巨浪之下。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命各船尽量散开寻找,同时一齐击鼓、桅杆上挂上指航灯。务必要找到失去联系的两艘船。” “喏。” 命令很快下达,各船开始散开,同时齐声击鼓,在海面上,鼓声能传出很远,失散的舰只就算看不了桅杆上的导航灯,只要听到鼓声,也能向舰队靠拢过来。 借乐涛吉言,舰队在附近海域寻找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两艘失散的战舰,船与人比安然无恙,两艘战舰回归之时,各船上的水手争相冲上甲板,又跳又喊,兴奋无比的欢迎着同伴的归来,那激动的神情没有丝毫做作,仿佛彼此已失散了十年才得以重逢一样。 这种感情是在陆地上难以体会的,在生与死的搏击之后。兵士间的感情在风暴中无形间有了一次升华。 这是舰队出航以来,首次遇上风暴,也许,在今后的生涯中。大家还会遇到无数次风暴,但第一次的意义永远难以比拟,这一次证明了舰队有抵御风暴的能力。让大家倍增了征服远洋的信心。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黄昏时分。海面上的风雨彻底散去,一道彩虹飞架在海面上。显得无比的瑰丽,夕阳的余晖把海面点染得金光鳞鳞,流金溢彩。 清娘、秦国大长公主、阿黛拉三女劫后余生,复见海上惠风和畅,霞光万道,脸上也充满了欣然之色,四人于上层甲板上用过晚餐,又泡上一壶清茶,对坐聊天。 秦国大长公主一向习惯喝团龙茶,也就是煎煮过的茶,到了海上,杨逸也一并要求她改喝清茶了,因为清茶有很好的预防败血症的作用。 几人聊了一会儿,清娘犹豫着问道:“杨大哥,咱们到了印度还要打仗吗?” 阿黛拉和赵倩也立即望向他,等着他的回答。杨逸想了想,实话回答道:“仁宗年间,印度南部的注辇国曾东侵三佛齐,而三佛齐是我大宋蕃属,注辇国无视我大宋宗主国的地位,悍然兴兵攻打我大宋的蕃属国,这本应予以惩治,这次大哥与三佛齐达成了一些协议,其中一条就是出兵帮三佛齐讨回公道,出兵所须的费用三佛齐已经支付了,杨大哥自然不能失信于人,除非注辇国能够主动俯首认罪,悔过自新,否则一战难免。” “你这几千军队从何而来?”秦国大长公主静静注视着他问道。 杨逸明白,这个问题她已经放在心里许久了,能忍到现在才问出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杨逸回望着她,平静地答道:“莹儿,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不臣之心,我若是真有那样的心思,这次绝对不会带你出海; 这几千人马大多是辽东汉人,为避战火逃到海上,我收留了他们。实不相瞒,收留这些人,我确实有自保之意,当初朝国大臣多污蔑我叛国,要押解我回京受审,自古以来,功高震主之人大多没有好下场,这些你是知道的; 所以我要收留这些人,若是大宋真的容不下我,我则飘洋出海,到时有几千人在身边,也好找个小岛生存下去,谨此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吗?” “还有一个原因,自古以来,咱们中原历代王朝都不注重开拓海上领域,要说服朝廷大臣将重心放到大海之上,根本不可能。偏偏我对大海无比的向往,同时知道,海洋可以给大宋带来无尽的才富,让国家富足昌盛; 所以我支持商人出海贸易,同时收留这几千人马,也是为了开拓海外市场,为大宋的商人保驾护航。 莹儿你知道吗,如今大宋几个市舶司的关税收入,已经达到了一千多万贯,是绍圣元年之前朝廷每年商税的总和; 同时海贸带动了国内各种作坊迅速兴起,又间接给朝廷带来了难以计数的税收。只要能继续保持这种发展势头,十年之后,朝廷就可能降低农业税的征收比例,最后甚至全面取消农业税也不是不可能的,真到那时,整个天下的百姓都能从中获益; 我这番苦心。希望你能了解。如今大宋越来越兴盛,凭这几千人。我若想谋反无异于找死,再者就是。我若是真想谋反的话,只会想方设想折腾大宋,让民生越来越凋弊,让百姓对朝廷越来越不满,但也你看到了,我没有这么做,我所做的这些事情,对国家,对百姓都是有利的。这一点我问心无愧。” 赵倩听完再也没有说话,眼中有亮晶晶的泪光在闪动,他牵过杨逸一只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 清娘小心地说道:“杨大哥,我们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圣人有言,以德为政,以仁治人,柔远能迩。率土尽王臣。杨大哥也是饱读圣贤书的儒门弟子,为何对四夷却不以怀柔之策,使其心悦诚服,诚心归附呢。” “清娘。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咱们大宋需要慈悲的菩萨。也需要怒目的金刚,对内对外。都需要恩威并施才行,有恩无威。失之懦弱。有威无恩,使人疏远。这此出海,我施之以威,令其畏惧,将来再有朝廷怀之以恩,令其心服,二者相辅相成,方为大善。” 清娘听了放下心事,嘴边浮上一抹淡淡的微笑,两个浅浅的梨涡嫣然闪现,刹那芳华无限。 晚上,杨逸宿于秦国大长公主房中,俩人行云布雨,鱼水交欢过后,杨逸拥着她娇柔无力的,一边轻抚,一边说道:“莹儿快些生个孩子,我要将他培养成最英勇人,让他来掌管这支舰队,为大宋开拓出更宽广的天地。” 秦国公主娇喘未匀,听了却不由得一喜:“你将来真的愿将这支人马交给咱们的孩子吗?” “废话,不交给咱们的孩子我还能交给谁?” “你保证。” “我保证,这下你总该相信我没有谋反之心了吧?” “嗯,人家其实从来没怀疑过你,今天只是好奇问几句而已。” “呵呵,这就好。” 秦国公虚弱地叹道:“只是我这肚子老不见动静,唉!” “莹儿别急,咱们多努力一些,孩子迟早是会有的,来,咱们再..............” “啊,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让柳儿和婉儿来吧。” “这样不好吧?” “哼,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 舰队用了整整十九天时间,终于到达僧伽国的高朗步城(科伦坡)外海。高朗步城离海滨只有二十多里,常年气候温和而潮湿,雨水充足,树木苍翠,风景怡人。 从海上望去,岸上棕榈树茂盛挺拔,椰林郁郁葱葱,一望无际。美丽是海滩,海水蓝得象宝石,沙滩洁白平整,那种热带海滨的美景令人惊醉,这里在后世被称为印度洋上的明珠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现在,在没有任何污染的情况下,在这秋季,天高云淡,沧海湛蓝,海滨美得更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清娘她们靠在船舷上,饱览着美丽绝伦的风光,脸上尽是陶醉的神色,在海上漂泊了二十天的疲惫之色一扫而光。 这里还是东西贸易的必经之道,来自波斯、印度、以及来自南洋、大宋的商船云集于此处,海上风帆片片,船来船往,一派繁华景象。 而杨逸这支庞大的舰队的到来,让各国的商船顿时为之失色,之前世界上从未出现过如此庞大的船队,从未见到过如此高大的舰只,过往的商船上,水手们全部涌上甲板,对这支舰队指指点点,惊诧、恐惧、羡慕,各位表情不一是足。 僧伽罗国的水兵很快迎了出来,询问这支舰队的来意。 第780章我本将心向明月 踏上松软细白的海滩,海涛声在耳边阵阵回荡,时值落日,火红的晚霞与浩瀚的印度洋构成了一幅壮丽的画卷。 杨逸带着清娘三女在海边赏玩,高大的椰林间,晚风习习,吹佛着清娘她们的衣裙,让人不禁怀疑她们是偷跑到人间来玩耍的仙子。 秦国大长公主由衷地感叹道:“我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能走这么远,能来这么美丽的地方,到现在还象是在做梦一般。” “我也是。”阿黛拉脱口答了一句,在西域,到处是荒凉的戈壁沙漠,虽然也有雪山和草原的美景,但和眼前的晚霞、沙滩、椰林完全是不同的景致,怎么不令她感慨万分。 清娘嘻嘻笑道:“我想过,因为杨大哥答应过我,只是没想过异域的风光如此美丽。” 杨逸哈哈笑道:“三位美人,事实上,我觉得嘛,这里是因为你们,才这么美丽的。” 阿黛拉俏然一笑道:“还真是呢,嘻嘻.........当地人好黑啊,长得一点都不好看,我想不通,我们西域比这儿还热,到处是烤人的戈壁滩,也没他们这么黑.........” “哈哈哈,那是因为你们有天山白雪滋养,他们又没有雪山,能不黑吗?” 几人在沙滩上玩够了,晚上继续回船上睡,因为船上更华丽舒适,白天赏玩了如此美丽的风景,这一夜,三女做梦都在笑。 第二天。僧伽罗国王亚奈儿亲自从王城迎到了海边来。他皮肤黝黑,身材瘦小。四十来岁,身上以丝绸为缦缠于身上。下身穿的是裙子,在印度一带,男人穿裙子很常见,杨逸见怪不怪,只是亚奈儿身上饰满了珠宝,怎么看怎么象个暴发户。 杨逸通过翻译,再次表明了自己有意交好僧伽罗国,双方建立商贸往来,互通有无的良好意愿。 印度离大宋本土太远了。杨逸觉得有必要在这边拉拢一个盟友,僧伽罗国信奉的是佛教,注辇国和细兰岛北面的泰米尔国信奉的都是婆罗教,僧伽罗国和泰米尔国打了上千年,和注辇国关系也不好。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与僧伽国暂时结盟,对自己来说非常有利,杨逸从星加坡出来时,就已经打算好如是施为了。 为了表达诚意。杨逸不但赠送了亚奈儿许多精美的丝绸和瓷器。并主动提出希望能前往细兰山寺布施金银供器。 细兰山寺是僧伽罗国的王家寺庙,庙中建有佛牙精舍,供奉释迦牟尼的牙齿。精舍高数百尺,饰以珍珠宝石。精舍上建表柱,放置昙摩罗加大宝,宝光赫奕。每当月圆之夜,牙出华上。或现异光,百姓争相观睹。共沐佛光。 每年五月月圆之夜,国王要三沐香水香末,焚香净体,隆重地前往细兰寺参拜。每次参拜都是“务极珍奇。式修供养”。 正所谓入乡随俗,杨逸提出到细兰山寺去布施金银供器,这是极好的一种表示友好的方式。 亚奈儿得了很多精美的丝绸和瓷器,再听说他要去细兰山寺布施金银供器,自然是非常高兴,亲自带着杨逸前往细兰山寺。 因为语言不通,双方交谈都需要人翻译,亚奈儿请杨逸共乘一头大象,杨逸谦让了一下没有上去,而是与清娘三女另乘一头大象,由蒙云山带着五百燧发枪兵护卫左右。 细兰山位于僧伽国都城北面十来里处,供奉舍利的高塔为六角形,高数百尺,巍峨高耸,远远就能望见。 实际上当地人并不称之为寺庙,而将所有寺庙称作伽蓝。 细兰山寺中僧侣众多,精舍鳞次栉比,佛塔下还派有人把守,防止有人盗走舍利子。 杨逸自己虽然不信佛,但尊重别人的信仰是一种美德。况且秦国大长公主,阿黛拉她们是信佛的,杨逸这次为了交好僧伽国,布施了价值上万贯的金银供器。以此换来了一个上塔瞻仰到佛祖舍利机会,这让秦国大长公主和阿黛拉很激动,就连清娘也难掩喜悦之情。 相传,释迦牟尼在拘尸那伽城附近的优波伐檀那林双菩提树下涅盘,时年八十岁。佛祖火化后所得的舍利,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未烧尽的遗骨残片,如四颗牙齿、一截手指骨、两根锁骨、部分头顶骨及几根头发等。 另一种是珠状宝石样生成物,被称之为真身舍利,它的形状千变万化,有圆形、椭圆形,有成莲花形,有的成佛或菩萨状;颜色有白、黑、绿、红等各种颜色,有的像珍珠、有的像玛瑙、水晶;有的透明,有的光明照人,就像钻石一般。 这些舍利子对于佛家来说,是极为珍贵的,信众视为圣物,各国多造高塔,将佛祖舍利供奉其上,供信徒瞻仰膜拜。 在中土,只有唐代扶风县的法门寺有佛祖舍利,法门寺供奉舍利的佛塔被誉为“护国真身宝塔”。唐代200多年间,先后有高宗、武后、中宗、肃宗、德宗、宪宗、懿宗和僖宗八位皇帝六迎二送供养佛指舍利。每次迎送声势浩大,朝野轰动,皇帝顶礼膜拜,等级之高,绝无仅有。 最盛大的莫过于唐懿宗咸通十四年(873)。此次迎请佛骨事先准备了两年,当时从京城长安到法门寺两百多里间,车马昼夜不绝,沿途都有饮食供应,叫做“无碍檀施”; 迎请佛骨的仪仗车马由甲胄鲜明,刀杖齐全的皇家御林军导引,文武大臣护卫,名僧和尚拥奉,旌旗蔽日,鼓乐鼎沸,沿途站满虔诚膜拜的善男信女。 长安城内各街用绸缎结扎各种彩楼。懿宗皇帝也亲御巡福门城楼迎拜顶礼,百官士众则沿街礼拜迎候。 佛骨先迎请到皇宫内供奉三天,再迎送到京城寺院轮流供养。文武百官和豪族巨富都争施金帛。四方百姓扶老携幼前来瞻仰,甚至有断臂截指以示虔诚。自这次迎骨请佛骨之后。法门寺地宫关闭。 在唐末法门寺遭遇了厄运,唐武宗在会昌五年(845)大规模灭佛。史称“会昌法难”。唐武宗曾下令毁掉佛指骨舍利,自此之后,佛祖舍利便再没有在中土出现过。 秦国大长公主曾出过家,对佛教的信仰很虔诚,有机会瞻仰佛祖舍利,对她来说意义自是不同。 上塔时,僧伽国王亚奈儿自言身体劳累,要休息一下,让寺中住持带杨逸一行上塔。这个杨逸理解。就他那瘦弱的样子,要登上高塔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这家伙又不是美女,他跟在旁边杨逸反而觉得碍眼,便由寺中住持摩罗禅师带上佛塔。 其实一根牙齿而已,对于不信佛的杨逸来说,没什么好看的,至于传说月圆之夜,佛塔上时有异光,杨逸不由得好笑。佛齿旁边供奉了那么多珍珠宝石,什么蓝宝石、红宝石都有,灯光一照,能没有异光嘛。 在参观佛牙时。摩罗禅师通过翻译,向杨逸几人介绍道:“几百年前,中土高僧玄奘禅师曾到过我细兰山寺瞻仰佛齿。并与寺中高僧论法讲经,盛况空前。施主来自中土,也算是有缘人了。” 杨逸含笑说道:“玄奘法师是我中土高僧。经十七年西行,行程数万里,走遍西域、印度各国,与各国高僧论辩,带回佛经数十筐,乃我中土法相唯识宗创始人; 他的壮举,一直令后人钦佩不已,今日我能重踏玄奘法师足迹,到细兰山寺来瞻仰佛祖舍利,甚感荣幸; 佛教在我中土极盛,高僧辈出,我这次来,也是希望能促成中土佛教与贵国及印度佛教之间多些交流,摩罗禅师若是愿往我中土论经讲佛,我愿一力给大师提供便利; 今后,我中土肯定也会有更多高僧前来贵国及印度取经论法,我是真心希望两国能永修友好,和睦相处,还望大师在亚奈儿陛下面多多美言几句。” 对杨逸的诚意,摩罗禅师很感动,连声应好。 瞻仰过佛齿之后,一行人下到佛塔,却不见亚奈儿,这次杨逸不但送了他许多精美的丝绸和瓷器,还布施了如此多的金银供器,亚奈儿竟然一声招呼也不打,就不见人影了,一个蛋儿大的国王,如此怠慢,杨逸心中暗暗有些不爽,不过表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在摩罗禅师的邀请下,他们来到伽蓝精舍用斋饭,摩罗禅师倒是很客气,一直亲自作陪,有了玄奘的话题作为桥梁,杨逸和他谈得倒挺融洽,毕竟在万里之外,能听人说起过故国人物,这确实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到了下午时分,杨逸还在细兰山寺游览,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向杨逸报道:“大人,大事不好,寺外被僧伽罗士兵包围了,大概有数千人,另有数百头大象,请大人早作打算。” 杨逸听了眉头一皱,自己尚在寺中,亚奈儿不靠而别,又突然派数千人马包围佛寺,还能安什么好心? 他淡然地望向摩罗禅师说道:“大师,贵国国王突然派兵包围此地,不知意欲何为?” 摩罗禅师诵了一声佛号,然后答道:“施主稍安勿躁,容老纳先出去问问情况如何?” 问就问吧,杨逸并不慌,他身边带着五百燧发枪兵,个个已经严阵以待,别说小小的细兰山寺,就是横扫僧伽罗国也不成问题。 或许是有些人坐井观天,不知燧发枪的利害,是以觉得派几千人马就能稳操胜券,真是笑话。 只是此事让杨逸十分恼怒,他这次来,一心修好,却没想到换来这样结果。 第781章夺城 细兰山寺因供奉的佛祖的舍利子,是僧伽国的圣地,便是王国亚奈儿也不敢轻易在细兰山寺大动干戈。 但摩罗禅师出门劝说,也未能让外面的僧伽罗士兵撤围。 亚奈儿估计以为,拿下舰队后,自己这几百人马连刀也没有一把,必定得乖乖束手就擒哩。 “船长大人,咱们怎么办?”随行的营长蒙云山阴沉着脸地问道,很显然,他并非没有主意,只是等杨逸一个命令而已。 “亚奈儿将咱们围困在细兰山寺,现在还不清楚他用的是调虎离山、还是围点打援之计。蒙营长以为是呢?”杨逸淡淡地问道。 蒙云山冷笑道:“我看不象调虎离山,也不象围点打援,人家亚奈儿想来根本没将咱们视作虎,末将以为他只是想将咱们几百人困住,让舰队不能立即离开而已,现在他应该是派大军对付咱们的舰队去了,只要拿下咱们的舰队,咱们就插翅难飞了,大人,事不宜迟,请大人下令吧。”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向沟渠。 这次杨逸本是有心交好僧伽罗,现在看来,自己和善之心,反而被别人看成了软弱可欺,进而将自己当成肥羊了。 确实,且不论船上的货物,光是自己这支庞大的舰队本身,就足以令人垂涎三尺了。 “亚奈儿既然想宰肥羊,咱们就让他看看谁才是羊吧,这儿离海港三十来里。离高郎步城只有十来里,咱们就和亚奈儿比比看。是他先拿下咱们的舰队,还是咱们先端掉他的老窝。将令!” “末将听令。”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杀出细兰山寺,直取高郎步城,若有阻挡,鸡犬不留!” “末将得令!” 五百燧发枪兵早就严阵以待,人人眼中尽是激愤之色,杨逸一声令下,五百人排出三段射击阵型。迈着铿锵的步伐向山门杀去。 “施主,国王陛下他大概只是一时迷失了方向,施主若信得过老纳,再给老纳一点时间,容老纳去劝说一下国王陛下,免伤双方和气,这也是为了施主好,我僧伽国拥兵数万,施主若是执意动武。只怕吃亏的反倒是施主...........”摩罗禅师还想上来劝阻,以免双方兵戎相见,从他着急的神态上可以判断出,亚奈儿的行动他应该不知情。 杨逸淡然答道:“大师一片赤诚。此番心意我领了,奈何有人被贪欲迷住了双眼,必欲置我等于死地。我中土有圣贤说过一句话: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亚奈儿既然来者不善,那也就别怪我刀枪相向了。至于最后吃亏的是谁,大师只管拭目以待。” 清娘犹豫了一下,也上来劝道:“杨大哥,你既然有心交好僧伽罗国,何不让摩罗禅师去调解一下,能免避兵戎相见不是更好吗?” “清娘,心存贪欲的人,你不把他打痛,打怕,他是不会死心的,此事清娘不必理会,杨大哥我自有定夺。” 见杨逸决心已定,清娘张张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阿黛拉她们干脆没张嘴,在这个世界上,若是连清娘也劝不住杨逸,其他人也不必再尝试了,这一点阿黛拉她们心里很清楚。 这时山门外已经传来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杨逸让陈长庆负责保护清娘三人,自己迅速来到前面的山门,准备大干一声。 结果山门前的情景却让他大跌眼镜,只见几千僧伽罗士兵匍匐在山门外,对着高耸入云的佛塔猛拜,武器扔了一地,口中念念有词,面上诚惶诚恐,那些被手雷炸死,被子弹射伤的士兵根本没人去理会。 蒙云山等人也停止了射击,正诧异地看着山门外行动怪异的敌军。 杨逸上前问道:“蒙云山,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末将也不知晓,咱们这边一开枪,再扔几十个手雷,敌军就全趴下了,末将猜想这些蛮昧无知之徒,没见过火器的威力,很可能以为这是佛祖隆下天雷惩罚他们呢。” “哈哈哈哈............好好好,不过咱们不是佛祖,咱们是怒目金刚,立即收缴敌军的武器,敢反抗者使是与佛祖作对,杀无赦。你们动作快些,对了,先把带兵的将领给我抓来,问问亚奈儿的动向再说。” “喏!” 或许在这蒙昧的世界,第一次见识火器威力的僧伽罗人,其震惊程度并不亚于日本人第一次看到原子弹。 加上此处供有佛牙,是佛家圣地,僧伽罗士兵将此看作了佛祖降下天雷惩罚他们也不是不可能的。 蒙云山率队迅速行动起来,将匍匐在地的敌军驱赶到一处,然后收缴武器,稍敢反抗者当头就是一枪,绝不手软,同时将带兵的将领抓了过来。 杨逸对几个敌军将领分开审讯,得到的结果一至,亚奈儿发兵三万,由大将军兀巴尔率领,攻打海上的舰队去了,都城里还有几千人马留守。 事不宜迟,杨逸一边派人通知海上舰队反击,一边率军飞扑高朗步城。 港口码头这边,杨家舰队中有两艘二千料的商船已经靠岸,正在与当地商人进行交易,突然涌来大批僧伽利罗士兵,一边大声向各国商人宣扬宋商违反僧伽罗律令,谋害僧伽罗百姓,奸淫妇女,一边没收杨家舰队的货物,拘押上岸交易的人员。 僧伽罗士兵甚至带来了两具尸体,还有几个哭哭啼啼妇人当场指认宋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码头上的各国商人无不为之哗然,为免殃及池鱼,纷纷走避。 上岸交易的宋商大呼冤枉。力图解释,领兵大将兀巴尔却充耳不闻。强行下令拘押上岸人员,稍的反抗即被打得头破血流。 若不是对外贸易是僧伽罗重要的经济来源。要顾忌到各国商人的感受,兀巴尔甚至想采取夜袭的方式,轻松夺取宋国的这些船队,只是那样容易落人话柄,对僧伽罗的会贸易造成重大影响。 再说他足足带来了三万士兵,也没太把两三千宋人放在眼里。岸上行动的同时,兀巴尔在海上也出动了一百多艘船只,合围停泊在港内港外的宋国舰船。 留于船上的乐涛知道事态严重,心里记挂着杨逸一行的安危。有心发兵去救,但敌人来势汹汹,水陆兵力足有三万人,若不先打败这几万人马,也就无从去救援杨逸了。 港口方面大炮轰鸣起来的同时,杨逸率五百燧发枪兵,飞扑到高朗步城下,高朗步城周三十多里,城中有二十多万百姓。城墙主要是以石叠成,高一丈左右,杨逸率军杀到时,城中一点准备也没有。城门口还有百姓进进出出。 这更让杨逸诧异,难道亚奈儿竟是丝毫不把俺放在眼里,以为轻轻松松就能把俺吃掉。俺有这么差劲吗? 杨逸感觉自己被人无视了,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无视过,是可忍。孰不可忍! “杀进去,活捉亚奈儿,老子要拿他嘴巴来当尿壶!快!” 杨逸大喊着,抬手就是一枪,城门楼上一个将军模样的人随着“呯!”的一声枪响栽落城下,城门处的人见一下子涌来数百人马,本来就有些惊诧慌乱,见死了人,更是纷纷惊叫着狼奔豕突,本就不大的城门,被挤得水泄不通。 守城门的僧伽罗士兵大喝大骂,奋力驱赶着挤在城门洞的百姓,想将城门关上,一头大象因被士兵用力抽打,发起了怒来,长长的鼻子一卷,将那士兵甩出好几丈远。 接着城外呯呯的枪声响成一片,大象也挨了一枪,受惊之下开始乱冲乱撞,最先倒霉的是那些驱赶人畜的士兵,被践踏得不成人样。 城上的士兵更惨,一阵排枪射上去,下饺子坠落城下,那些没死的,有不少竟然还傻愣愣地站在城墙上不知躲避。 或许不怪他们,西方使用火器很久了,才知道卧倒躲避弹片,这些东西看似很简单,却是付出无数血的教训后才总结出来的经验。 现在城上的僧伽士兵第一次遇到热火器,子弹可不象箭矢那样用肉眼可以看到,他们甚至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同伙是怎么死的,有些人愣着不会躲避也事属正常。 遇上这样的对手,战争变成了一种轻松的游戏,对于热血的人来说,会感觉无趣,双方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杨逸率军轻松夺下一座城门后,又往街上扔了几个手雷,不是为了炸人,而是为了净街,巨大的爆炸声吓得街让鸡飞狗跳,哭喊声响彻满城; 挑着水果卖的小贩扔下担子就逃,水果滚得满街都是,各种商铺纷纷关门,男女老幼连滚带爬的奔逃着,直通王宫的大街上很快就没了人影。 “靠!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把我们当强盗呢?。” “大人,您觉得他们应该怎么样?” “这还用说吗?漂亮姑娘站前排,手拿鲜花夹道欢迎。” “大人,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个个黑不溜湫的,能有什么漂亮姑娘,末将可没兴趣。” “那宝石你有兴趣吗?” “有。” “那还不赶紧冲,小的们冲啊!拿下王宫,活捉亚奈儿,老子尿急了!” “哈哈哈............” 第782章拿下僧伽罗 僧伽罗王宫方向冲出大队敌军,怕不得有一两千人,在将领的喝令下,呐喊着向失守的城门冲来,冲在最前面的全是象兵,整条街上全是奔跑的大象,惹出地动山摇般的声势。 南亚各国,包括印度在内,多蓄象兵,在各国的战争中,象兵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往往被看作一个国家的王牌部队。 在冷兵器作战时,一但被象兵冲入阵中,再牛的重步兵也必定土崩瓦解,用刀枪对大象砍得越猛,发起狂来的大象只会让你死得越惨; 就算是骑兵,众象兵面前,也难讨得好去,往往也被冲得七零八落,成为敌人步兵猎杀的对象。 象兵用于攻城也很管用,南亚各国的城墙通常都不高,站在大象背上基本就可以与城头持平,守军也就失去了地利优势,轻易被攻破。 而且大象不但可以用于作战,还可以用于后勤运输,大象的负重能力极佳,山林险道,沼泽泥泞,皆如履平地; 同时大象很好养,南亚各国处处都是森林,骑兵不但不适用,而且没法养。大象往树林一钻,它自个管饱。有这么多好处,所以南亚各国争相驯养大象用于作战。 但这样的王牌部队遇上了拥有燧发枪和手雷的杨家军,会是什么结果呢? 骑兵因有超强的机动力,遇上了还有些悚,但是象兵呢? “兄弟们,这么大的靶子,谁他娘的要是射不着。老子就把你裤子给扒了,让你们用自己的鸟去射!快射!射击射击!” 对面冲来的象兵声动天地。尘土飞扬,沿街的瓦片都震落了。杨逸如同未见,还给手下的人马来了几句荤的。 “大人,用什么射?”身边一个叫吕六的士兵跟杨逸久了,嘴巴抹了油,身上皮也厚了。 “他娘的,信不信我让你去繁殖大象?” “哈哈哈..............” 街道不算宽,一排也就能站二十来人,靠后一点的轮不到他们射击,听了杨逸和吕六的对话。都忍噤不住笑了起来。 前面排成三段射击阵形的士兵却是不苟言笑,敌个的象兵一冲入有效射程,密集的枪声顿时响起。 呯!呯!呯! 呯!呯!呯! 呯!呯!呯! 随着密集的枪声响个不停,杨逸呛了一脸的硝烟,不禁骂骂咧咧起来,杨家科学院那些家伙,如今人数都有五六百人了,用了快两年时间,还没搞出蒸汽机也就罢。有自己提供那么多资料,回去要是还没把黄色火药搞出来的话,非让他们集体绕东京二环裸奔一圈不可。 对面泰山压顶般的象兵,杨逸他们不但没有退避。反而步步压上去,喷薄而出的子弹,加上狠狠扔出的手雷。激烈的爆炸,惊雷般的轰鸣。恐惧的象群开始不听象兵的控制,掉头奔逃而去。如同一辆辆重型坦克,挤得街边的房子都塌了。 那些跟在象兵后面冲来的僧伽罗士兵,刚刚才还在意淫着敌人被大象碾过的惨样,结果转瞬之间反而是他们要面对大象那柱子般的大脚了。 那脚丫子是人受得了的吗..................来自文明世界的船长大人不忍看街让的血腥惨景,开始不断地诵起佛号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本船长难道没告诉过你们,战争有风险,玩象须谨慎?你们怎么就不听呢?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一两千僧伽罗士兵来也匆匆,去了匆匆,来时趾高气扬,去时哭爹喊娘............当然,还能哭爹喊娘的,那绝对是受上天眷顾的幸运儿。 街道不宽,上百头大象践踏过去,后果可想而知,杨逸他们踏着一地的血肉,轻松地占领了僧伽罗王宫。 亚奈儿被蒙云山倒提着拎到杨逸面前时,面上震惊多于畏惧,似乎还没法相信杨逸能轻易冲破细兰山寺的的包围,如此神速地冲进王宫来,这真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 “大人不是一早就尿急了吗?”蒙云山将亚奈儿往地上一扔,突然噗哧了一句。 “这个嘛.............能不能换个公主什么的,他娘的,这家伙长得跟凤姐似的,老子恐怕憋死也尿不出来。” “可是夜壶有好看的吗?” “嗯,有些道理...............” “报!”杨逸还想再侃两句,一个传令兵长声喝着跑进来“船长大人,乐涛将军已经将港口的三万敌军击溃,正由史然将军率一千人马前来支援高朗步城。” “传我命令,让乐涛保持警戒,守好港口。但不得为难各国商人,去留自便。另外,传令史然,率军进城时不得烧杀抢掠,违者斩!” “喏!” 传令兵出去后,蒙云山描了一眼趴在地上脸色灰白的亚奈儿问道:“大人打算依三佛齐老例处理僧伽罗吗?” “你有何见解?” “大人,末将觉得至少目前还是按三佛齐旧例处理的好,先扶起一个傀儡管理僧伽罗,咱们只要矿产开采权及关锐征收权就可以了,只有这样咱们才能集中精力攻打注辇国,甚至可还以让僧伽罗出兵帮咱们打头阵,这样咱们会轻松得多。” 注辇国比较大,打下来倒不在问题,但打下来后是需要兵力维持秩序,僧伽罗的军队遇上火器不堪一击,但遇上同样装备冷兵器的注辇国士兵,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否则僧伽罗早就被注辇国灭了。 让僧伽罗士兵去协管注辇国,在自己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嗯。你去物色合适的人选接替亚奈儿吧。” 接下来杨逸要做的,第一步是把亚奈儿的王宫搬空。咱们消耗了那么多弹药,总得有些补偿。 不愧是宝石之国啊。王宫中各种蓝宝石、红宝石、猫眼儿、珍珠玛瑙.........啧啧,别提了,本着财不露白的原则,到底有多少宝贝,咱不能告诉你们。 反正杰克船长差点经受不住诱惑,很想就此带兵一路杀过去,把每个小国都搬一回就是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无异于杀鸡取卵,而且这些宝贝大量流回大宋。对大宋未必有好处。 就象后世的西班牙一样,习惯了直接用武力掠夺,国内不事生产,也可以从外国买到无数的好东西,过着奢侈的生活,最后导致的结果是国内生产力凝滞不前,各种技术失去了创新的动力。最终被别国取代。 有鉴于此,杨逸不想助长这种简单粗暴的武力掠夺,只有通过商品倾销。以相对温和的经济掠夺方式,既可让大宋大量积累资本,而生产力和种方面的技术也得到蓬勃发展,这才是长远之计。 对僧伽罗的手段也是必要的。这既可以在印度这边扬威立万,让各国今后不敢捋虎须,另外又可以把僧伽罗变成海外的后勤基地。进而一步步控制印度板块上的各个国家。 杨逸要做的第二步,就是把细兰山寺的摩罗禅师请来。软硬兼施,迫使他出来澄清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摩罗禅师在僧伽罗国有着崇高的地位,他的话非常管用。 既然摩罗禅师不澄清,僧伽罗大部分官员也知道,是国王亚奈儿先窥伺宋国商队的财富和舰船,才引发这场战争的,亚奈儿在道义上有亏在先,再经摩罗禅师出面作证,僧伽罗百姓也基本相信了。 还有一点,宋军虽然攻占了王宫,活捉了亚奈儿,对百姓却是秋毫无犯,这也减弱了百姓的抵抗心里。 接下来第三步要做的就是扶起一个傀儡,接替亚奈儿的王位,这个过程杨逸也动了些心思,他私下给摩罗禅师提供了三个王位候选人,让摩罗禅师来先定谁来继位,别看这个做法有些画蛇添足,却是争取僧伽罗民心极好的办法。 做完这一切,花去了杨逸半个月时间。在这半个月里,通过波斯商人,杨逸得到了很多有关波斯方面的消息。 塞尔柱帝国呼罗珊总督桑贾尔与自己的两个哥哥抢夺王位,他以呼罗珊为根基,不断向西推进,最终击败自己的两个哥哥,同时击败了大马士革、科尼亚、摩苏尔、迪亚巴克尔等城市为中心的许多原塞尔柱王朝分裂出去的小国。 桑贾尔在巴格达加冕为新一代苏丹后,立即发兵与东征的十字军作战。 十字军东征早在五年前就开始了,基督徒对穆斯林没什么好感,数年前,统治中东一带的塞尔柱帝国上一任苏丹马立克沙死后,昔日强大的寒尔柱帝国陷入分裂,王室诸子争位,各地军事封建主割据称雄; 基督世界认为有机可趁,在教皇乌朋的号召下,由基督教士兵组成十字军,企图从穆斯林手中夺回巴基斯坦。 数年间,十字军先后攻占了安提阿、耶路撒冷等城,但十字军过残暴,获胜后经常不分年龄、信仰或性别,对当地百姓进行大屠杀,名声大坏,遭到当地百姓热烈的反抗。桑贾尔出兵后,节节获胜。 就在这个时候,敌古烈的十万大军突然杀过药杀水,攻下桃花石汗国都城撒马而罕之后,竟是毫不停留,快若闪电地杀向桑贾尔的龙兴之地呼罗珊。 桑贾尔两面作战,顾此失彼,未等他调兵回防,呼罗珊已经是狼烟滚滚,木鹿城、尼沙普尔、吉里什克、克尔曼、雷伊等城迅速陷落。 塞尔住东面一半的领土不到一年时间,全部沦为敌古烈所有。 敌古烈攻占伊雷城后不久,和桑贾尔主力军遇上,双方共计十几万大军在雷伊城西三百里的阿提山大战,桑贾尔战败,敌古烈也损失了三万多兵力。 加上火器用尽,占领区内穆斯林因不愿改信佛教反抗强烈,敌古烈只得放弃一举攻下巴格达的的想法。 他一面驻军阿提山与桑贾尔对峙,一面镇压占领区内的叛乱,还一面回军南来,攻打伽色尼等国,经过一年时间,灭掉了伽色尼,将势力扩展到了印度河沿岸,直达波斯湾。这也是当初杨逸和他拟定的策略, 杨逸刚到僧伽罗时,已经派人去联络敌古烈,只不过从僧伽罗到波斯湾,距离与马六甲到僧伽罗差不多,至少也得有三十四天时间才有回音。 杨逸希望敌古烈止步于印度河,不能再往南来,阿三还是留给俺吧。 目前为了,敌古烈一直遵守当初结拜时的约定,比如他所过之处,强迫当时百姓改信佛教这些都做得很好,在血淋淋的屠刀之下,不改也得改,敌古烈因此遭遇了当地百姓强烈的抵抗,想来他现在一定急需自己的支持吧。 第783章阿三,我来了! 把僧伽罗王室子弟尹克尔扶上王位后,杨逸立即让尹克尔调集一万大军,随同自己北征注辇国。 这一点僧伽罗国内没有多少人反对,因为百年来注辇国多次入侵僧伽罗,注辇事强大,僧伽罗多次战败,伤亡惨重,两国之间可谓是仇深似海。 若是能“联合”强大的的杨家军击败注辇国,灭掉这个大敌,僧伽罗是求之不得。 当然了,尹克尔除了下令出兵,也没有别的选择,除非他不想要这王位了。 一万多大军,近两百艘大小船只组成的舰队,从高朗步港出发,浩浩荡荡地向注辇国都城坦贾武尔杀去。 注辇国,因译音不同,也叫朱罗国,唐代高僧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则称注辇为珠利耶国。都城坦贾武尔位于印度南部沿海的高韦里三角洲的中心地带。 印度自从笈多王朝土崩瓦解,五六百年来一直处于分裂状态,小国众多,星罗棋布,有帕拉瓦、遮娄其、瞿折罗布罗蒂诃罗、兆汉、注辇等一二十个王国; 若是连那些独立的部落一起算的话,一时难以计数,在原来的历史上,直到蒙古大军到来,产生了莫卧儿王朝,印度才重新出现统一的局面。 目前在这大大小小的众多王国中,南印度的注辇国从一百年前罗阇罗阇一世登上王位后,开始兴盛起来,到拉金德拉一世上位后进入全盛时期,成为印度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 其势力不断向北扩展。击败孟加拉国一带的帕拉王国后,曾一度占领恒河下游地区。 为了抢夺印度洋上的商业航线。甚至曾横渡印度洋,攻下三佛齐的马来半岛、加里曼丹岛等地。 从拉金德拉一世到现在的普罗拉里一世。注辇国又经历了三位国王的统治,六十年过去了,虽然注辇国已经慢慢走向衰落,但在矮子里挑高个,它目前仍是印度大陆最强大的王国。 从僧伽罗的高朗步北上,到注辇国都城坦贾武尔大概是两日航程,很近。 细兰岛北边的泰米尔国早就成了注辇国的附属国,舰队一进入泰米尔国海域,就有泰米而国的战船试图前来阻拦。结果看到了杨家舰队那海上巨无霸之后,一箭不发,匆匆逃走。 这次杨逸没有着急,他准备给注辇国充足的时间,让他把能用的战船都集中起来,和自己打一场海战,好一次将注辇国海上力量歼灭,免得将来自己回国后,注辇国不死心又起波澜。 旗舰甲板上。杨逸与乐涛、史然等将领开始商议作战方案。 史然说道:“大人,万一普罗拉里一世不和咱们在海上决战,而是采取骚扰的战术,咱们放慢航速只怕有些不妥。末将以为还是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更好些。” 乐涛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说道:“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但不大,坦贾武尔城处在高韦里河下游。离海岸线很近,普罗拉里一世若是放弃海战。咱们的千料战舰就可以沿高韦里河直击他的都城,这一点想必普罗拉里心里很清楚。” 蒙云山接口道:“我赞同乐将军的看法。从咱们掌握的情报来看,普罗拉里一世是个刚愎自用之人,咱们已摆明车马,在没有经历失败之前,普罗拉里一世采取退避战术的可能性不大。” 乐涛敲了敲地图上坦贾武尔的位置说道:“若是普罗拉里一世真的避而不战,咱们舰队就停在高韦里河入海口处,然后步兵登陆攻打坦贾武尔城。我就不信,普罗拉里一世连都城也不要了。” 史然说道:“如果登陆作战,注辇国驯养战象四万多头,兵力计有十几万,倒不可轻视。” “四万战象。”杨逸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但愿普罗拉里一世一次把四万头战象都派上来,哈哈哈,大伙不必想那么多,杀过去就是了。” 见杨逸说得轻松,乐涛等人神色也松驰下来,注辇国有十几万军队不错,但百年来由于不断对外扩张,与周边各国交恶,十几万军队要驻守边境,能留在都城一带的最多也就几万人马。 另外注辇国和三佛齐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都城都靠近海边,有河道可直通城下。 拿破仑说了,公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咱们把炮舰开到城下一顿猛轰,这都还不能获胜,那简直是没天理了。 经过一天航行,舰队进入马纳尔海,也就是细兰岛北部,远远可以看到海边有大片的红树林,景色非常优美,清娘几人第一次看到长在海里的树,不由得大奇。 “杨大哥,这些树怎么长在海里?太奇怪了。”清娘跑来把杨逸拉到船舷边,指着海岸边的红树林问道。 “清娘,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所以我要带你们出来看看。”杨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般的树木泡水里久了不是会死的吗?杨大哥快跟我说说,这些树为何能长在海里。”清娘一对月牙儿扑闪着,眼巴巴地看着他。阿黛拉和赵倩也差不多一样,都等着他的回答。 “你们想知道啊?”杨逸笑眯眯地扫了她们一眼,然后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休想!你说不说?”清娘立即做出一付恶狠狠的样子,开始武力威胁。只是她这如诗如画的人儿,再怎么装又能凶到哪里去,反而让人觉得更可爱而已。 但偏偏有人很不经吓,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身子歪歪斜斜的倒向阿黛拉,阿黛拉可不敢让他真摔了,只得抱着,一对酥乳抵在他背上,软绵绵的。 清娘不依了,娇嗔着上去就扭。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杨逸最终忍住了,就是不睁眼睛。反正清娘不可能真个辣手摧“花”。 “哼,杨大哥最是无赖。”清娘无法,只得用水润的樱唇在他脸颊上飞快地点了一下。杨逸闭着眼睛轻咳了两声,很快脸颊上又被两只蜻蜓轻点了一下。 嗯,这还差不多,他心满意足地“醒”了过来,只见三女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嫣红,如桃花初妍,见他望来。清娘又开始摆出“凶狠”的模样。 “这个嘛,这种红树林喜盐,只长在潮间带上,潮间带指的是涨潮时被海水淹没、落潮时露出地面的海边滩涂地带。红树林有很多特点,它的根分为呼吸根和支柱根。呼吸根指的是那些向上生长的树根,在涨潮时,这些呼吸根就能露在水面上,帮助树林进行气体交换,所以它们不怕水淹...........” “等等。杨大哥,树林也要呼吸吗?” “当然,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需要呼吸。这种红树林呢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它的种子可以在树上的果实中萌芽长成小树苗,然后再脱离母株,坠落到淤泥中发育生长。这一点,是其它陆地上的树木都做不到的; 红树林的树木通常都比较矮小。不过在边沿伴生的半红树林则很高大,比如黄槿、银叶树等等。这些树木也耐盐、木质坚硬,是造船、做家具的良材。” “杨大哥等等,人家要把记下来。”清娘说完提被裙裾就跑回船舱。 “清娘莫急,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没了。” “那也要记,免得过后忘了。”清娘那翩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船舱里,只剩余音袅袅,秦国公主也随后进舱看清娘写书去了。 只有阿黛拉走不了,某人还靠她怀里呢。 杨逸直了直身子,反手把她抱过来,恣意轻怜,习习的海风中,弥漫着她那醉人的体香,飘动的裙裾如一缕轻云。 阿黛拉腻在他怀里,轻声问道:“爷,僧伽罗王宫中那么多美人,您都没看上一个吗?” 杨逸捏着她的下巴,徐徐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嘻嘻.............” “阿黛拉,你也学坏了,竟然也敢调侃起老爷我来了。” “没有啊,虽然这边的人稍稍黑一点,但王宫中确实也有美人嘛。” 印度确实不乏美人,但是................ “还敢说没有?”杨逸搂着她小蛮腰的手掌向下一滑,那挺翘和香臀顿时落到他手中,一时温香细细,柔软而又富有弹性。 “爷,别............” “别什么?” “别在这儿.................”阿黛拉的声音已细若蚊呓,双颊酡红如醉,身上醉人的体香越发浓郁了。 “哈哈哈..............” 第二天早上,薄雾还没完全散去,舰队进入印度南角与细兰岛之间的保克海峡不久,就看到密密麻麻的战船出现在前方,风帆在迷茫的白雾间若隐若现。 杨家舰队这边,值星官黄奉第一时间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轰隆的鼓声顿时响彻云霄,各船上的水手大声呼喝着,匆匆跑向自己的战斗岗位,场面看上去有些乱。 杨逸和乐然几乎是同是冲进旗般指挥室。 “怎么回事,不是派了僧伽罗的小船在前头探路吗?怎么没能提前发现敌人的舰队?”杨逸劈头问了一句。 “大人,方才雾气更浓,只怕前头探路的小船陷入敌人的包围也不自知。” 杨逸没再说什么,立即开始指挥舰队列出战斗阵形。 注辇国水师不赖啊,天时地利都被他们占尽了,这雾气一时散不尽,这对船小机动性强的敌军自然更有利,而且这保克海峡也是极佳的伏击地点......................... 第784章保克海峡之战 位于印度南角和细兰岛之间的保克海峡,东北与孟加拉湾相连,西南与马纳尔湾相通,全长二百多里,最窄处宽一百里。 但海峡中有断续小岛,组成罗摩桥,平均水深只有两到三米,最深处仅九米。加上清晨雾气迷漫,杨逸的这边的大船,吃水深度多在四米以上,若是作战时偏离航道,很容易搁浅或触礁,这种情况下,杨逸一方的机动能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这次注辇国的领军大将贾夫纳倒是选了个好时光、好地点。他的战船小,吃水浅,加上熟悉地形,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双方的舰船合计超过四百艘,在清晨的薄雾中,如同两群海上的猛虎与恶狼,在不断地接近着,海上细浪起伏,碧水茫茫,船上的风帆鼓腾腾的,航行速度都达到了极限,船上鼓声阵阵,刀出鞘,弓上弦,剑拔弩张,杀气弥漫。 杨逸下令排出三列纵队的古怪作战队形,杨家舰队的大船于中间一列,两边由僧伽罗的小船护于两侧,这种作战队形有拿僧伽罗国的小船当盾牌的意思,不过也是没办法的选择; 由于保克海峡的地形特殊,杨逸的巨舰缺少大迂回的空间,僧伽罗国的战船对这一带地形总熟悉一些,加上船小吃水浅,搁浅的机率小,让他们护在两侧也说得过去。 而注辇国的战船则以一种类似于梅花阵的阵形,二三十艘战船组成一个阵列,各个阵列之间又形成一个相互支援、相互夹击的大阵。 乐涛一边用章筒望远镜观看敌军作战阵形。一边对杨逸说道:“根据咱们的情报,注辇国可用于作战的大小战船不下于三百艘。虽雾气弥漫,但初略估计一下。前方的敌舰至多两百艘。” 双方即将接战,乐涛说话时还是不疾不徐,显得非常镇定,杨逸听了心中颇为满意。 “咱们了解敌人的同时,敌人也一定在了解咱们,从贾夫纳选择保峡海峡这个战场便可看出,他对咱们有了很深的了解,并做了充足的准备。” “大人的意思是..............” 轰! 一声大炮的怒吼传来,前面炮舰上一团火光喷薄而出。一场浩大的海战正式拉开了序幕,接着又是几声轰鸣声.............. 贾夫纳已经知道杨家军有一种可怕武器,但此刻他还是头皮有些发麻,两里距离,连对方船上的人都还没能看清楚,只见敌船上冒出数条火舌,冰雹般的铁珠就噼噼啪啪地打在己方的船上,船帆被打得破洞处处,甲板上木屑纷飞。中弹的士兵皮开肉绽,血雨纷飞; 伤者在甲板上翻滚呼嚎,惨不忍赌,一个亲兵被炸开脑袋。脑浆甚至溅到了贾夫纳脸上,那种血腥味让人闻之作呕。 贾夫纳抹了抹脸,他一脸大胡子。微微斑白,岁月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他所有情绪的波动都被这些皱纹收纳了,让人看不出他任何神色变化。 “保持队形。全速前进。”贾夫纳淡声下了一道命令,又复不言不动。 贾夫纳非常清楚,杨家军只有六艘炮舰,现在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接近,让双方的战船缠斗在一起,才能避免对方火炮的轰炸; 接近的近程越慢,己方付出的代价超大,而且一但被对方冲出保峡海峡,可以灵活机动之后,自己只有挨宰的份。或许这就是汉人所说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杨家军的六艘炮舰冲在最前头,在史然亲自指挥下,不断地走着“之”字形,基本上每二十秒钟就会有十二炮齐射,炮兵用棉花塞着耳朵,每当火舌喷薄而出,便大喝着拉回火炮,迅速扯出炮管内的子铳,将另一个填充好的子铳塞入炮管、锁好、推出大炮、固定、瞄准、等待发炮命令.............. 这一套动作他们不知训练了多少遍,可以说就算蒙着眼睛,除了瞄准外,他们也能准确地完成。 贾夫纳的船队在接近的过程中,如同冰雹般从天而降的铁珠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各船上尸体横七竖八,伤者哭喊不绝,有些船只人员损失过甚,船只失去控制,在海上凄凉地飘荡着,有的搁浅在了珊瑚礁上,有的与己方的船只撞在一起,发起巨大的碰撞声。 更让人难受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纯粹是在挨打,而没有丝毫还击的能力,就象一群送上去挨宰的羊羔; 这对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贾夫纳自己心中也是阵阵发凉,以至手脚有些麻木,但现在不能退,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能退。 由于正面有炮舰开路,贾夫纳的战船只能以四十五度的夹角冲进去,与两翼的僧伽罗战船杀在一起,僧伽罗没有沦为注辇国附庸或是被吞并,水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战力与注辇国水师相差并不太大。 双方的战船一接近,漫天火箭顿时凌空而起,海面上仿佛下起了流星雨,战鼓声、喊杀声响彻云霄,中箭者坠入海中,碧蓝的海水很快就被染红,海面上的鱼群不管人类的生死搏杀,成群的游来美餐.............. 注辇国和僧伽罗的战船纠缠在一起,使炮舰没法再发威。没有了大炮的威胁,注辇国士兵无不大松了一口气,士气提升了不少。许多战船越过僧伽罗的阵列,向中间的杨家舰队杀来。 巨舰之上,燧发枪顿时呯呯爆射,强驽嗡嗡弹响,子弹、火箭呼啸而去,一些敌船不知死活,靠得近了,巨舰一个摆舵,直接用船头的撞角犁过去,轰隆声中,把敌人的小船撞成了碎木片,船上的敌人嚎哭着被直接吞到了巨舰底下。 什么玩意!螳臂当车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嘛! 而就在此时,东南方向的薄雾中,又突然杀出一支舰队,如同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向杨逸所在的旗舰拦腰杀去,这支舰队的船只都不大,但顺风而来,速度很快,一部份与外侧的僧伽罗战船缠斗,大部分直扑杨逸的巨舰而来。 杨逸拿着单筒望远镜,边看边笑道:“好戏开始了,看来斩首的活计不光咱们会啊!”说着他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嘿嘿笑道。“乐涛啊,我这脑袋看来还是挺值钱的嘛。” “大人放心吧,普罗拉里一世消受不起。” 海面上大战如火如荼,四处是飞腾的火箭,还有手雷爆炸的火光硝烟,杨逸俩人还能云淡风清的聊天,皆因对贾夫纳这一手已早有准备。 只见巨无霸旁边随之冲出三四十艘飞鲨快艇,向直扑旗舰的敌船迎去,碧浪之中,这些小艇贴着水面飞驰,就象海中突然冒出的一群鲨鱼,丝毫不愧于它的“飞鲨”之名。 敌军领兵突袭的将领瓦里纳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杨逸旗舰旁飞驰而出的这些小艇不但速度奇快,船身长而扁紧贴水面,而且上面还有铁皮挡着,根本看不到艇上的人,让人觉得这些小船就象幽灵一样,根本不用人来驾驶,凭着直觉,瓦里纳感到危险正在飞快的靠近。 “快射,用火箭,引然它们..............” 但火箭射在小艇上面的铁皮上,立即就掉下来,没什么大用,几十艘飞鲨小艇后面白浪飞溅,穿行如飞,一冲近敌军舰船,旁边的挡板突然掀开,一捆捆哧哧地冒着烟的集束手雷随即飞向敌船。 轰!轰!轰.............. 瓦里纳的率领的几十艘船,为了达到突然、快速的目的,都不大,一条船只须一捆集手雷,在剧烈的爆炸声中,便笼罩在火光硝烟之中,成为一个个飘荡的火球,有的则直接解体,成为一堆飘荡的碎木板,被炸的焦黑的尸体飞到空中,然后落海里,扑嗵扑嗵地溅起一团团浪花。 瓦里纳的眼睛被一团团火光灼痛了,很痛!很痛!几十艘突击的战船,在迅速地化成熊熊燃烧巨大火把,或者直接化成一片片碎木板,没有一艘能冲到敌人的巨舰之下,这样的惨景看在眼里,怎么能不痛?以至于当他被炸飞起来时,竟再也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杨逸放下望远镜,非常落索地叹了一句:“高手寂寞啊!” “哈哈哈,大人要是寂寞,不如回自己的卧室去听琴,这儿交给末将就行了,贾夫纳最后的底牌也打完了,大人大可放心了。” “屁话,本船长有担心过吗?几只蚂蚱也能让本船长提心吊胆的话,还谈什么遨游四海,横扫八荒?” “是是是,末将失言。” 杨逸不再理会他,对传令兵喝道:“传我命令,一但贾夫纳撤退,炮舰立即全力追杀!” “喏。” 海上的的战斗还很剧烈,但贾夫纳冒着巨大的伤亡挡在前头,就为了会给瓦里纳创造直取中宫的机会,现在瓦里纳几乎是全军覆没,相信贾夫纳也应该绝望了。 即便他还想困兽犹斗,手下的士兵又还有几分战斗意志? 然而上山容易下山难,贾夫纳想跑,有那么容易吗? 第785章兵临城下 高韦里河入海口,浅海处立着许多木桩,木桩露出海面五六尺高,木桩中间扎一根两尺长的横杆,横杆外侧下方还有一根斜杆支撑,形成一个三角形; 海边的渔民每天就坐在这些木桩的横杆上垂钓,他们世世代已经习惯了这种捕鱼方式,皆因普通人家买不起船只,而这一带的沙滩极为平缓,海浪反复冲刷着,根本无法垂钓; 所以他们只能在海里打下这样的木桩,每天早上游过来,坐在木桩上垂钓,远远看去,倒也别是一景。 罗茶尔、巴里父子俩今天来了个大早,一口气游到了自家的木桩上,父子俩都是只围着短裙,光着黝黑的上身,打小生活在海边的他们水性极佳,盘在头上的头巾竟是丝毫未湿。 巴里只有十二岁,坐在木桩上一会儿屁股就疼了,身子不时扭动着。想起昨天见到的船队,不禁满是憧憬地说道:“要是咱们家也有一条船就好了。” “等你多钓些鱼,十年之后再想吧。”罗茶尔慢不经心地应着儿子,眼睛紧紧盯着海面上的浮漂。 “父亲,贾夫纳将军是去攻打僧伽罗吗?父亲,要想去从军,跟着贾夫纳将军去打仗,贾夫纳将军每次都打大胜仗,跟着他立下了功劳,国王就会赏赐很多钱,到时我就回来买一条船...........” 罗茶尔瞄了儿子一眼,那小胳膊小腿的,他刚想喝斥一句。突然便听到海上传来隐隐的闷雷声,罗茶尔不禁有些纳闷。远眺海空,风清云淡。沧海湛蓝,不象要下雨啊。 “啊,是贾夫纳将军回来了!”巴里象个灵猴似的站到横杆上眺望,见到海面上有二三十张风帆出现在海平线上,这样多的船,巴里认为,除了贾夫纳将军的战船,不会是别人了。 巴里猜得没错,确实是贾夫纳。可那越来越清晰的闷雷声,仿佛一直追着贾夫纳的船队,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快看,是贾夫纳将军的战船,上面的风帆怎么破破烂烂的?” 能不烂吗?史然指挥的炮舰一直追在后面猛轰,铁珠象冰雹似的,贾夫纳能逃到这儿的三四十艘战船,哪艘没被蹂躏过。 “不好。孩子快逃,贾夫纳将军被敌人追着打呢,快逃,快逃。” “父亲。你的鱼上钩了............” “先逃命,不然等下就该咱们喂鱼了,快逃!” 父子俩扑嗵两声跃进海里。这回可管不得头巾湿不湿了,手脚并用。以最优美的狗刨式飞快地向岸边游去。 贾夫纳的三四十艘战船乱糟糟地向入海口冲来,后面黑压压地跟着一批舰船。最前面的几艘不时地喷出长长的火舌,吓得屁滚尿流的注辇国士兵早已顾不得秩序了,争相向河口冲去,这下惨了,河口比不得海上,这么多船只争夺河道,危急之下相互碰撞,有的直接被撞沉了,河口处乱成一团。 见此情形,后面的炮声越发密集了,一炮接着一炮,仿佛没个停歇的时候。河口处连着沉了六七艘船,水面上到处是尸体碎木板,这倒提醒了了贾夫纳,他命令两艘稍大的战船横过来,然后将船凿沉,以期挡住航道; 但要凿沉一艘船,也不是简单的事,还没等他们达到目的,后面的炮舰已经杀到了,负责凿船的士兵顾不得贾夫纳的命令,泅水向岸边逃去了。 杨逸率舰队追到河口之后,只让六艘炮舰和僧伽罗的一些小船进入河道,余者全部抛锚海上,一万人马便在此处上岸,由杨逸亲自率领,浩浩荡荡地向注辇国都城坦贾武尔杀去。 这一带属于高韦里河冲积平原,沃野千里,水道湖泊众多,是印度南方最重要的产粮区,沿途人烟稠密,纤陌纵横,村镇相连。正是这个鱼米之乡支撑起了注辇国称霸印度的。 僧伽罗和注辇国本是世仇,僧伽罗士兵上岸后,对沿途百姓肆意抢掠,很快小泽三郎的八百仆从军也加入了抢掠的行列当中。 杨逸也懒得阻止,要想这些家伙乖乖听令,不让他们尝点甜头是不行的。而且这一番抢掠下来,注辇国与僧伽罗的仇就结得更深了,更有利于今后控制。 到坦贾武尔一半路程时,杨逸突然注意到地面有些微微的震动,领军多年的他立刻便知不好,迅速下达了战斗命令。 很快,前方就出现了黑压压的大军,走在最前面的全是大象,放眼望去,普天盖地都是,怕不得有一两万头,如同一辆辆坦克一般,掀起滚滚的烟尘,排山倒海般压过来,声势极为惊人。后面跟有多少步兵,一时根本看不清。 僧伽罗同样有很多象兵,对大象的习性也很了解,不用杨逸下令,他们已经纷纷拿出火箭,只是不少人还是吓得两脚打颤,想想吧,这边总力兵不过万把人,敌军光大象就两万头,一个人摊上两头大象,这实力对比,看起来可不止差一点半点而已,就连杨逸也暗自心惊。 注辇国象兵势大,根本不作任何停留,一两万象兵直接就冲了过来,仿佛打算一照面就将杨逸一万人马碾成肉饼似的。 两万头大象奔跑起来,虽然不是甚快,但地动山摇,那声浪如重鼓一般击在各人心头上,闷闷的,头发阵阵发麻,耳膜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河上的六艘战舰同时怒吼起来,十二条火舌喷薄而出,那炮声竟被象蹄声淹没了,几乎听不到。 只有那呼啸的实心弹象流星一样,狠狠地向几里外的象群砸去。如此密集的象群,弹无虚,十二枚实心弹砸在象群里。中弹的大象被直接砸翻在地,翻滚着又撞翻旁边的大象。后面冲来的避之不及,也被绊倒。正面顿时就出面了一处乱象。 很快,五百燧发枪也怒吼起来,一排排的子弹如同一道道火力网,死死地封锁着正面,一两颗子弹若不是射中要害是打不了死大象的,但却能让大象疼得发疯,再不听背上的士兵驾驭,四处乱冲乱撞; 这比直接射死大象更有用,一头大象乱冲。往往能阻挡十来头大象的去路。而且大象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越聪明的动物,那种恐惧感越容易传染,在同伴惨厉的鸣叫声中,越来越多大象即便没有中弹,也开始乱冲起来。 此时炮舰也换上了散弹,无数的弹珠呼啸而去,不断有大象轰然倒地,那惨烈的场面不下于山崩地裂。 “上!”杨逸大喝一声,上千士兵点燃了火把随即冲出,向零乱的象群迎去,冲到对方弓箭射程之外后。上千枚手雷同时扔出,离着上百步,手雷当然不可能炸到大象。但上千枚手雷同时爆炸,那惊城动地的巨响。冲腾而起的火光与硝烟,让本来就零乱的象兵彻底崩溃了。 手雷弹一轮接着一轮地扔出。没有动物能在如此浩大的爆炸面前无动于衷,大象也不例外,象群不管受伤没受伤,都吓得掉头奔逃而去。 “冲啊!”杨逸再次大吼起来,一万大军立即冲出,向象群狂追而去,追近了便是漫天火箭腾空而起,不断地加重着大象的恐惧感。 跟在象兵后面的两万敌军,此时别提有多惨了,受惊的大象排山倒海的压来,他们瞬间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地亡命奔逃,惨叫声就象海啸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大象发起狂来,人是跑不过大象的,无数的敌军躲避不及,被重型坦克般的大象踏成肉泥,血腥味直冲九重天外。 杨逸他们就象牧羊人,在后成不断追逐着,一追就追出了二十里,杀敌难以计数,其中缴获的大象足有数千头; 正好,僧伽罗有不少士兵是会驭象的,杨逸自己就坐到了一只大象背上,大象背上驮在木筐,象个小房子一样,坐五六人不成问题,于是呼,杨家军单车换摩托,全坐着大象向坦贾武尔城杀去。 僧伽罗士兵和小泽三郎等却是不愿乘坐大象,因为杨逸看不上的战利品,对他们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再说了,沿途不是还可以去抢掠一下嘛! 杨逸干脆不管他们,由他们一路抢过去,他带着一千五百杨家军,坐着三四百头大象,迅速扑向坦贾武城,这可是注辇国都城; 这百年来,注辇国强盛,从四周各国抢来不知多少宝贝,作为印度大陆上最强大最富裕的国家,都城里的财富岂是抢几个村庄能比的?那里,才是杨逸的目标,到那时,僧伽罗、小泽三郎,你们想都别想沾边。 杨逸一再催促着驾奴大象的僧伽罗士兵,快些,再快些,可别让普罗拉里一世和城中的官绅富户给跑了,那可都是咱们的菜啊! 有了大象的作为交通工具,傍晚时候,杨逸一千五百人马便来到坦贾武尔城下,嗯,还有六艘炮舰。 坦贾武尔城就坐落在高韦里河南岸,有护城河联通河道,城不是很大,周长也就二十多里这样。杨逸他们几乎是和溃兵一起到达的,他不急着攻城,而是派兵迅速堵住四门。 这个嘛,用咱们老祖宗的话说叫瓮中捉鳖。 第786章七重城 注辇国都城城墙高不过七尺,还不及杨家的院墙高,杨逸看了差点不敢相信这就是统一了整个南印度的注辇国的都城。 或许人家把财力都花到扩军上去了吧,普罗拉里一世畜四五万头战象,每头战象高七八尺,背驮小屋,战士用弓箭远战,近距离则长矛格杀,这样的战力在印度各国首屈一指。 或许正是自恃是印度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注辇国历代国王才不屑于修高墙吧,若注辇国国王真是秉承这样的思想,倒未必是错误的。若是军事强大,有必要修高墙吗?若是战败了,就象现在,再高的城墙又有什么用? 不过听说城中分七重,这七重城在各国绝对是仅见的。第一、二城为民居,有环城水濠隔离。第三、四城为官府。第五、六城为王府。第七重为王宫。 普罗拉里一世得知水陆大军皆败之后,并没有立即放弃都城,这是祖宗社稷所在,也是注辇国命脉所在,如果匆匆放弃,等于是将注辇国命脉丢给了人家。 他第一时间向各地守军派出了信使,命各地官将率军勤王,自己也全身披挂,亲自上城督战,城中还有万余守军,分守四城显得很薄弱; 普罗拉里一世立即又征募城中青壮,但凡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全部上城协助守城,又得数万人,虽然这些人大部分连武器都没有,不过站在城上倒是声势大壮。 加上国王亲自督战,因水陆大败而惶恐不安的军心也稳定了许多。 对普罗拉里一世的所作所为,杨逸只能说是勇气可嘉了。 杨逸让炮舰封锁北门,再以僧伽罗一万人马分守西门和南门,瓮中捉鳖之意再明显不过。一切安排好了,正准备攻城,普罗拉里一世却派出一个使者,要求谈判。 使者叫阇伽春,一见面就责问道:“我注辇国与你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来攻打我国............” “错!”杨逸捏着自己的下巴笑着打断阇伽春,“注辇国拉金德拉一世在位时,曾发兵数万东侵三佛齐,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给三佛齐百姓带来了沉重的灾难,如今我奉三佛齐蒲罗国王之令远征注辇国,惩治凶徒。申张正义,师出有名。” “当初是三佛齐先侵犯我注辇国。我国先王才派兵攻打三佛齐的。” “那是因为你们先攻打三佛齐的属国僧伽罗在先。注辇国恃强凌弱,何止于此,周边各国无不遭受过注辇国侵略,这是不争的事实,普罗拉里一世派你来,不过是想拖延一下时间。以为本船长好糊弄吗?你少废话,立即回去告诉普罗拉里一世,我给他一盏茶功夫,让他立即出城投降。我会留他一条性命,善待城中百姓,若是扏意顽抗,城破之时,凡顽抗者杀无赦!” “你.................” “别你了,只有一盏茶时间,赶紧回去让普罗拉里一世早做准备吧。” 阇伽春匆匆回城后,蒙云山笑问道:“船长大人觉得普罗拉里一世会投降吗?” “少废话,准备攻城。” “喏!” 这都傍晚时分了,离天黑最多还有三个小时这样,天黑进城可不好玩,若是等到明天再攻城又恐夜长梦多,还是早些进王城去歇息安稳点啊。 一盏茶功夫,很快。 其实杨逸根本就没指望普罗拉里一世真会投降,一盏茶之后,北门的炮舰首先发难,坦贾武尔的城墙离高韦里河只有一里远,炮舰的散弹可以覆盖城内一里多的面积,则舷十二门火炮同时怒吼起来,不计其数的铁珠发着死亡的呼啸声笼向城头。 与此同时,东门外也发起了猛攻,在五百燧发枪的掩护下,小泽三郎的仆从军举着盾牌,扛着长长的竹筏,拿着炸药包,竹筏一架过城濠,就高喊着天照大神向城门呼啦啦地冲过去。 这次随杨逸出来,这些仆从军不但抖足了威风,而且都发了一笔财,以往在主子面前表现的机会也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表现的机会,个个冲得飞快。 啾啾的子弹打在城头上,让守城的注辇国士兵头不起头来,滚石擂木这些守城用的东西只能盲目地向下扔,试图阻挡日本仆从军,小泽三郎只付出了伤亡二十来人的代价,就成功将炸药包送到了城门下。 很快城门外就传出一声震天的巨响,轰!一团火光冲天而起,同时整个东门被炸得支离破碎,滚滚的尘埃混杂着硝烟,直冲二三十丈的高空,形成一朵妖异的蘑菇云。 城上的注辇国守军被炸得死伤遍地,尸体一片焦黑,稍远一些的也是耳聋目眩,头晕脑涨。 普罗拉里一世让城中青壮上城,这本来没错,这些青壮虽然没有经过军事训练,若是以传统的冷兵力作战,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肯定能起到不小的作用,但此刻,这些青壮却成了普罗拉里惨败的助推器。 在猛烈的爆炸之下,守城的青壮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火器,吓破了胆的他们最先开始溃逃,并且很快演变成雪崩之势,连城上的正规军也跟着慌不择路的溃逃起来。 小泽三郎为表忠心,带着他手下的仆从军最先冲入城中,见人就砍,张牙舞爪,这些东洋武士的凶狠在弱者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锋利的武士刀将一个个头颅劈得满地乱滚,吓得奔跳的溃兵魂飞魄散。 杨逸也立即率军进城,他的一千五百人马可不象小泽三郎那些人乱冲乱杀,而是以排的建制,哪里溃兵多就杀向哪里,各排之间还要相互配合。燧发枪兵则整营的往里冲,直扑王宫。 这个傍晚,满城都是喊杀声,尽管吓破了胆的注辇国士兵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杨逸他们还是花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二更时分,才真正将城中清剿完毕; 普罗拉里一世也被小泽三郎从一农家的牛棚中抓到了,得意洋洋地押到杨逸面前来请功,杨逸当即从普罗拉里一世的妃子当中先了一个赏赐给他,并承诺过后另有赏赐,乐得小泽三郎连连磕头,拉着那个妃子便走。 普罗拉里一世将近五十岁,身材普通,相貌也普通,是扔到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他躲进牛棚前已经将身上的国王服饰换下,若不是让那些妃子暗中确认过,杨逸真不敢相信这么个普通的小老头儿就是注辇国的国王。 杨逸对他倒也没有多作污辱,杨逸和他并没什么仇恨,注辇国也没有得罪过大宋,这次纯属他倒霉,注辇国被杨逸看上,作为今后一步步控制印度的跳板。 当然,嘴上咱们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就是受三佛齐国王蒲罗之命,前来报注辇国入侵三佛齐之仇的。 当夜杨逸就宿于王宫中,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城外便陆续有注辇国勤王大军赶到,杨逸让城中一名官员执普罗拉里一世的旨意出城,让城外那几千先到勤王军放下武器投降,或乖乖返回原驻地,等待下一步旨意。 领兵的将领竟是不听,杨逸大怒,亲率五百燧发枪兵出城,将这几千人马击溃。随后赶来的勤王大军得知都城陷落,先到的勤王军又被击溃,于是纷纷停在五十里外的六德镇,不敢再逼近都城。 杨逸也不急着去征伐,而是让僧伽罗将领胡奴儿派出使者,联络印度各国,特别是那些曾被注辇国侵略过的国家,请他们尽快派使者来前来坦贾武尔会盟。 做完这个,杨逸才派史然率六千人马,杨家军两千,僧伽罗四千,向六德小镇压去,同时带着普罗拉里一世的次子韦迦亚,让他去招降。 如今已探清,六德小镇共聚合了五万多勤王大军,主持其事的正是从保克海峡一路跳回来的贾夫纳。贾夫纳尝过杨家军火器的利害,知道自己就是十倍的兵力,去攻打都城也没有丝毫获胜的把握,因此一直按兵不动。 史然六千兵马在六德小镇十里处停了下来,派出韦迦亚前去招降。韦迦亚被押到贾夫枘的营寨之外,只见营中旌旗飘飘,看似森严,但士兵的神态中的那种迷惘不安却如何也掩饰不住。 韦迦亚按杨逸教的,对贾夫纳营寨大喊道:“贾夫纳将军,按我父王的旨意,放弃抵抗吧,京城已经陷落,杰克船长保证,只要你们放弃抵抗,一定会善待你们,将来只要签下一些协议之后,就让咱们恢复统治,你们惹是抵抗下去,于国于民都没有丝毫好处,杰克船长已经派出使者联络四方各国,你们若是继续抵抗,很可能引得四方各国一齐发兵来攻,到时咱们注辇国只怕要被各国瓜分殆尽......................” 韦迦亚的话让贾夫纳久久不语,打,又没有取胜的把握,拖下去,四周各国以前曾被注辇国入侵过,就算那个什么杰克船长不派使者去联络,各国也必定会趁火打劫,到时内外夹攻,自己能顾得了哪头? 国王和大臣都被俘了,都城也被占了,几万勤王大军士气低落,根本无心作战,打,又怎么打? 韦迦亚继续大喊道:“贾夫纳将军,你的家人都还好,杰克船长没有为难他们,只是你若是继续..............” 韦迦亚后面说什么贾夫纳几乎没听清楚,他脑中只感一阵眩晕。) 第787章坦贾武尔公约 555 贾夫纳放弃顽抗,接受和平之后的第十六天。杰克船长在坦贾武尔城招开了二十国外长会议,这次会议的情况大致如下: 会议地点:注辇国王宫。 会议主持人:杰克船长。 予会人员:三佛齐外长杰克船长、及遮娄其、帕拉、僧伽罗、泰米尔等二十国外交部长。注辇国二王子韦迦亚旁听会议。 会议议题:迫使侵略各国的注辇国向二十国无条件投降、普罗拉里一世引咎辞职、注辇国新一代领导人交接工作,建立各国新型战略伙伴关系,建立新型国际自由贸易区,成立国际安全理事会仲裁各国领土及经济纠纷,同时领导各国对违规国家进行讨伐、维护世界和平和稳定等共三十项议题。 会议主持人杰克船长首先强调了世界和平的重要性,并重申了以人为本、以和为贵的会议精神。 二十国外长沐浴在和平的曙光中集思广益、畅所欲言,就目前世界面临的安全问题、经济问题积极献计献策,会议在和平友好的气氛下取得了圆满成功,达成以下决议: 一、注辇国对各人发动的战争为侵略战争,给各国人民带了沉重的灾难。向二十国无条件投降,永远放弃战争,只保留一万人的自卫队。 二、普罗拉里一世引咎去国王一职,由其子韦迦亚接任。 三、由三佛齐代表各国对注辇国进行军事监督,注辇国将东德港及周边百里之地割让给三佛齐用于驻军。 四、注辇国向三佛齐赔偿两百万两黄金作为战争经费,分二十年付清。分别将以前侵占的迪拉城交还帕拉国、将陀蓝城还交给遮娄其。向曾遭受侵略的各国道歉,根据侵略罪行轻重分别向各国赔偿三千到一万两不等的白银。 各成员国取消关税。建立自由贸易区。 ....................... 此次会议共计达成二十条决议,各国皆大欢喜。纷纷表示将紧密团结在以三佛齐为核心的国际安全理事会周围,认真贯彻会议达成的各项决议,为国际和平、自由贸易尽责尽力。 会后,杰克船长作为安理会秘书长,热情地款待了各国外长。 这次各国一分力也没出,就白得了不少好处,可谓是满载而归,自然是个个高兴,至于所谓的自由贸易区。只是不收关税,别国商品进入本国还是要象本国商品一样收取商品税的,这一点对各个小国来说没有多大损失,至少目前看上去是这样,因为目前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关税可收。 就算有些国家不愿同意,但别国都同意了,你不同意,不怕安理会秘书长联合各国,群起而攻之吗?连最强大的注辇国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你算哪根葱? 随后,杨逸招集军中将领,布置驻军及如何调控周边各国等问题。 按照杨逸的安排,将由乐涛负责驻守注辇国。经营东德港。 留守军队为一千二百人,其中燧发枪兵两百人。千料战舰八艘,其中炮舰两艘。另外小泽三郎的八百仆从军也暂时留驻东德港。协管僧伽罗国。 杨逸一一面授机宜之后,各人放松下来。一个叫白楠的营长有些不甘地说道:“大人,注辇国是咱们打下来的。遮娄其这些小国不堪一击,咱们不去攻打已算他幸运了,大人为何还要将那些城池交给他们。” 杨逸淡然说道:“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你们首先要明白,咱们来印度要的是什么,我明确地告诉你们,咱们要不是各国的地土,也不是各位的统治权,更不是战争; 咱们要的是财富,而财富可以通过多种手段获得,用兵攻伐抢夺,虽然直接快捷,但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从长远来看,对咱们没有一点好处;而且必将引发各国强烈的抵抗,让咱们成为众矢之的;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我现在给各国一点甜头,将来一定能加倍赚回来,至于怎么赚,你们都要好好想想。特别是乐涛,你作为驻守此处的最高将领,将来协调各方都要靠你临机决断,你不光是精通军事就行,还要精通政治和外交。” 各个将领纷纷应喏,对于乐涛,杨逸还是比较放心的。他性格冷静,做事周详,虽然经验还稍嫌欠缺,但具备了这样的性格有能力,经验可以慢慢积累。 三日之后,是日大吉,注辇国都城举行了盛大的授禅仪式,普罗拉里一世第二子韦迦亚正式登基成为注辇国新一任国王,二十国外长到场观礼。 杨逸于六日后带最最后一船财宝离开坦贾武尔前往东德港。 东德港位于高韦里河入海口南则四十里,山环水绕,若用后世的大炮巨舰来衡量的话,这里算不上良港,但就目前而言,却是非常理想的港湾,而且它扼守着高韦里河出海口,就等于扼住了注辇国的脖子。 除了杨逸带来的舰队之外,西印度洋贸易商社的商船载着满满的丝绸、棉布、瓷器、茶叶等货物,也纷纷横渡印度洋,有的来到东德港,有的直接驶向印度各国。 杨逸已经震慑了各国,为他们扫清了所有贸易壁垒,现在广阔的市场就等着他们去占领,去倾销了; 遇有什么麻烦,哪个国家敢牛逼,商船只须到东德港招呼一声,军队就上门踢场子。甚至可以纠集各国灭掉他。 洁白的沙滩,湛蓝的海洋,清凉的海风吹着高高的椰林林哗哗响,夕阳的余晖在浩瀚的印度洋上交织出无比瑰丽的颜色; 清娘、阿黛拉、赵倩、还有柳儿婉于等女玩累了,坐在海边的岩石上赏景聊天,几双优美的玉足伸到水里,清娘被水中的小鱼啄了脚底,忍不住咯咯直笑。 杨逸坐在一旁,看着几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眼中肆意地帮她们换着水手服、比基尼............. 前夜在赵倩房中,阿黛拉娇怯难禁,欲拒还迎,终是和赵倩达成了攻守同盟,就连无意中闯进来的清娘................. 啪嗒!一声轻响,惹来了清娘的注意,她一双月牙儿溜溜一转,询问道:“杨大哥,你想什么呢?口水都流出来的。” “没.............没想什么,杨大哥我这么单纯的人,能想什么呢?” “你单纯?哼,当我不知道,你一定又在想注辇国王宫里那些美人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留在上海那几天,你在王宫里都做了些什么,哼,你让人家公主和妃子来陪侍了。” “没有。” “嘻嘻,这个可以有。” “这个真没有。” 见他矢口否认,清娘当先扑过来,对他就是粉拳相加,阿黛拉和赵倩也很快加了对某人的群殴当中,清脆的笑声在美丽的沙滩上久久地回荡着。 杨逸每天陪清娘他们游山玩水,纵情欢乐,就是没有回国的意向,其实他是在等一个人,又过了二十天,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赤贴儿,来的是赤贴儿。杨逸有些诧异,赤贴儿可以说是敌古烈大军的灵魂人物,现在波斯并不稳定,正需要他这样的智囊在则,杨逸以为敌古烈会派折里哥来的。 见了东德港内庞大的舰队,特别是那般如同海上堡垒一船的巨无霸,赤贴儿真个是感慨万端,这进一步印证了当初选择与杨逸合作是正确的。 杨逸就在旗舰上接见了他,赤贴儿躬身一拜道:“赤贴儿有幸在此见到杨大学士,实乃三生有幸,一别数年,杨大学士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 杨逸回了一礼,含笑说道:“赤贴大叔不必客气,能在万里之外的异地他乡与故人重逢,我也是十分高兴,赤贴儿大叔请坐。” “我王让我转达他对杨大学士的问候,他十分想念杨大学士您这位安答,期盼着杨大学士能屈驾前往波斯一晤。”赤贴儿看上去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眼中更多了一份沉着。 “我安答他还好吧?” 赤贴儿欣慰地答道:“好,都好,托杨大学士之福,我王已经在雷伊城以东,南至波斯波一带站稳了脚跟,只是当地人不愿改信佛教,叛乱时有发生,着实让人头疼。” “当初黑汗王强迫二十万帐百姓改信天方教,百姓也反抗强烈,但人的脖子是硬不过刀锋的,当然,施以高压的同时也需要一些怀柔策略,我建议你们先暂缓攻打巴格达吧,常言道贪多嚼不烂,你们现在拥有的疆土已经很大,必须先消化掉才行,要消除当地人的抵抗心里,最有效的办法无疑发展经济,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赤贴儿很是谦虚,起身又施了一礼答道:“多谢杨大学士垂教,我也正有此意,只是地方上叛乱不断,若不先剿灭这些叛乱,发展生产也就无从谈起,这次我来,是希望杨大学士再给予些支持................” 杨逸不等他说完,立即摆手道:“都说了,赤贴儿大叔不必如此见外,我与敌古烈既然结为安答,那就是一辈子的兄弟,兄弟有难处,我岂能不出手相助,放心吧,这次来带来六万枚手雷,本就是打算送给我那安答的,这些无须你们开口。” 杨逸如此慷慨,白送六万枚手雷,赤贴儿感动的无以复加。 第788章乡音未改 ... 杨逸白送敌古烈六万枚手雷,这份盛情着实让赤贴儿感动了一把,赤贴儿主动提出拿钱购买,他们一路西征,节节获胜,自是不缺钱财。 杨逸却义正词严地驳道:“敌古烈是不想认我这个安答了吗?既是兄弟,性命都可以交托,何况其它?你们现在要发展民生,安稳地方,正是处处用钱之时,我能帮安答的自不在话下,岂能谈钱?我若为钱,手雷这等利器各国巴不得争相购买,何须费事跑到波斯去卖?” 其实手雷造价并不高,杨逸这次出来,搬空了渤林邦、高郎步、坦贾武尔三个国都,获得金银财宝不计其数,而这些金银财宝并不归西印度洋贸易商社,而是作为杨家的军费收入。 送敌古烈几万枚手雷相对于这次的收入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既然有心拉拢敌古烈,那就光棍些,在情义上做得让他无话可说。 赤贴儿确实是无别的话可说了,躬身又是一礼,慨然说道:“不瞒杨大学士,当初我王要与杨大学士结为安答,我是反对过的,当时只怕我王吃亏,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惭愧,杨大学士高义,我等铭记在心。” “赤贴儿大叔不必介意,当时的处境,你心存顾虑也是人之常情,我这次出来,是假托其他名义,实在不方便逗留太久,如今留在东德港,专为等赤贴儿大叔前来。我也十分相念我那安答,只是这次实在没时间前往波斯。我所赠安答的这些武器,我会派船送到波斯。到时赤贴儿大叔一并乘船回去即可。” “杨大学士既然如此说,我也不便强迫,只是我王只怕会非常遗憾没能与杨大学士见上一面。” “会的,还会有机会的,从我大宋到波斯,乘船其实半年也就可以往返一次了,将来我迟早会到波斯去看望我那安答的。” 俩人聊了一会,杨逸很快又把话题转到治理国家上面:“我那安答初到波斯,立足未久。百事纷繁,我着实有些担心他,当地人叛乱,一定要大力压制才行,如今他们心里都还向着塞尔柱,若是不能让他们改信佛教,你们就永远无法让他们归心,因而此事一定不用手软,若是一时妥协。将来必定后患无穷。我大宋如今在西域,也正在做这件事,同样是为了将来能长治久安。” 赤贴儿想了想说道:“杨大学士言之有理。” “要想平息当地人的叛乱,除了下狠手压制外。发展生产更是重中之重,只有百姓生活富足了,才不会甘冒奇险聚众反抗。常言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粮食丰足是国家安定的先决条件,发展工商是保证国家富强的必须手段。我会尽我的能力影响我国有商人。让他们尽可能多的把你们需要的商品运过去,解决你们战后物资紧缺的窘境。你们只须保证他们的安全,给他们提供一些贸易上的便利就可以了。嗯,我那安答有什么话,也可以通过这些商家捎信给我,我一定会尽力予以支持。” 杨逸言行上处处为敌古烈着想,显得慷慨无比,首先,他确实是想支持敌古烈在波斯站稳脚根,推行汉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大宋的商品寻找更广阔的市场,当然,双方发展商贸,这对敌古烈来说同样有好处,这是无须置疑的。 赤贴儿完全没想到这次来,杨逸会如此慷慨,收获如此之丰,实在是大喜过望,凭他的智慧,完全看不出杨逸有何私心,怎么想都觉得杨逸确实是诚心在帮敌古烈这个答安,对杨逸所说的话,自是满口答应下来。 终于到回家的时候了,乐涛他们虽然留下来了,回程的船队却丝毫没有缩水,反而变得更加庞大,因为又有八艘两千料、六艘千料商船加入进来,满载着货物和金银回航。 大宋对各国的贸易保持顺差是必然的,只要海贸长盛不衰,金银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向大宋,在这种情况下,杨逸觉得根本没有必要用武力去占领这些小国,至少现在没这个必要,大宋现在的疆域已经够大了,贪多嚼不烂,反而会引发消化不良。 经过二十来天时间,船队安然回到星加坡,星加坡是杨逸重点经营的地方,远征的战舰也将以此作为母港,长驻此地震慑南洋各国。 目前杨逸已经控制日本鹿儿岛、另外在台湾南部也建了一个简易的补给港,加上麻逸港、星加坡港、印度南角的东德港,可以说从日本到印度的航线基本都在他控制之中了,当然,这种控制还相对薄弱,尚有待加强,战舰、火炮等也有待增加有改良。 这次杨逸刮光了三个国家的京城,多造些战舰对他来说不成问题,只是火炮的技术改良要抓紧才行啊。 职方馆向朝廷上报说在占城一带找到杨太傅的同时,杨逸转道占城,搭乘商船走海路回杭州。 实际上从大宋到印度来回的航程只要三个月半就够了,但杨逸这次出去费时将近半年,回到京城是已经是大雪纷飞的数九隆冬,离除夕只有几天了。 远远望见巍峨的东京城时,清娘和阿黛拉竟忍不住激动得流下了眼泪来,印度洋的涛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却又仿佛半生远了,这次万里西游对她们来说就象做梦一般,杨逸一左一右拥着俩人,也颇为感慨,久久不语。 刘清菁特别派出中官迎接,旨意上多有抚慰之语,杨逸代天巡狩,每到一地总有许多中恳的建议上报朝廷,为朝廷针对性的整顿地方问题提供了依据,功不可没,在巡狩的过程中他险死还生,朝廷作些抚慰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朝廷现在已经放年假,许多官员也自发的出迎,象马汉卿、万世芳、包颜、李一忠等,场面很是热闹。 杨逸的回归,对于那些不知情的杨系官员而言,比过年还高兴,他们的心已经整整纠结了半年,若不是职方馆不时有些隐约的消息传回,恐怕有些人已经改换门庭了。 杨逸与一群官员聚过话,便让他们先行回城,自己跟着中官入宫缴旨,杨逸离京的时候,外城还在大兴土木,各坊的民居的商栈还在加紧建设,此刻再走进东京城,差点认不得路了; 短短一年时间,外城已是飞阁连云,商铺林立,店铺里随处可见来自各国的珍奇异宝,平整宽敞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喧嚣盈耳,各家大门以及商铺的山形花架上都是焕然一新,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 尤其是二环道四角的公园里,青松翠柏掩映着亭台池水,公园里百戏开锣,男女老幼穿着崭新的衣裳,精神饱满,热烈的吹呼声能将冬日的寒气驱散。 看到这欣欣向荣的景象,杨逸真想加入进去,尽情的狂欢。迎接的太监也不催他,一行缓缓而行,好容易来到宣德门,左侧的明堂已经建城,高达三四十米,规模宏大,望之巍峨,尽显天朝上国恢弘磅礴之气象。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这是《花木兰》里的句子。杨逸此刻也一样,天子在明堂中接见了他。包括章惇、李清臣、范纯仁等三省六部高官也有半数在场。 杨逸一进殿,目光先是和章惇交接上了,章惇显得又苍老了些,杨逸失踪半年,章惇虽然心存怀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杨逸巡察地方时,所上报和各种问题,以及整改方案,他都没有故意拆台,认真参详杨逸的建议之后,都一一施行下去了,大宋在他的主政下,欣欣向荣。 这样一个刚直不阿,公私分明的首相,是大宋之幸,虽然他对自己起了提防之心,并且在杨逸离京期间,将几个杨系官员调离了重要职位,但也只是调离关键的位置而已,并没有肆意的打击。 杨逸对章惇的好感也未因此减弱过,也没打算和他闹僵。被调离的几个官员,再慢慢想办法就是,没有必要闹得两败俱伤,于国于民无益。 赵捷在见到杨逸的第一眼,就站了起来,若不是侍殿太监及时提醒,他只怕已经跑下殿来。他站在御座前切切地望着杨逸,抢先开口道:“恩师,朕听说你在海上触礁沉船,朕好生担心,恩师还好吗?” 长子感情真挚,杨逸心里十分欣慰,施过礼后,拿出那套早已编好的说词,说自己的小船在浪流在海上,落到一伙海盗手中,好在这些海盗尚存几分仁义,抢去财物后没有杀人,见自己识文断字,便强带回岛为他们管账。数月之后,自己趁海盗倾巢而出,才寻到一个机会,以木筏逃离海岛,被占城船只救起云云。 杨逸这份说词,赵捷毫不怀疑,至于章惇等人就算怀疑,却也无从查证,似乎也没有下大力气查证的必要。 在明堂缴过旨之后,众人散去,杨逸到学士院收拾些东西,刚准备回家,就有内侍来传旨说皇帝赐宴。 内侍带着杨逸在御花内里转了半圈,却是朝延春阁而去,杨逸这才明白,赐宴压惊只是表面说词,刘清菁要见自己才是真。 第789章盛宴 延春阁中温暖如春,龙涎香袅袅地散发着淡香,刘清菁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她本就百般妩媚、千般妖娆,精心打扮过后,更是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杨逸刚进入延春阁,她便迫不及待地扑入杨逸怀中,清泪莹莹,一声“冤家”唤来,听得人荡气回肠。俩人少不得几番缠绵悱恻,互诉别后离情。 刘清菁娇喘未息,浑身瘫软的腻在他怀里,杨逸问到大理战事,她似乎不愿在此时多说政事,简短地答道:“九月初,大理国主段和誉被真腊奸细刺杀,领兵大将段青山也同日遇刺,身受重伤,真腊与高明量趁机大举反攻,夺取大理城。我大宋自然不能视若无睹,于九月底发兵四万讨逆,由川中老将许万通挂帅,分四川及广南两路合进,十一月平定大理城,十二月取腾冲府,如今已将逆贼压制于真腊边境一隅..................冤家,战事进展尚算顺利,咱们先莫说这些好吗?” “那说什么?”杨逸轻抚着她的粉背笑道。 “说说你这半年都到了哪些地方,你都做了些什么?冤家你是不知,奴在京中,半年来没睡过一夜好觉............唉,出京前也不跟我说一声,到了广南才胡乱稍个信,自己就跑出海去了,也不说你去做什么,这海上风高浪急的,若是有个万一,你让我和捷儿怎么办?” “当初不是你让我别和章惇闹翻的吗?我避出去还不是为了双方少些冲突。我离京之后,章惇利用职权之便。大肆排挤异己,但凡与我亲近些的大臣。不管好坏,都被他调离原职,他这是要干什么?你呢,你也不加以阻止,难道你也怀疑我会对咱们的儿子不利吗?” “冤家,你听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调离几个官员,是因为当初他们曾随你征伐辽东。对兵事熟悉,章惇调他们入川,为大军打理后勤,奴也不好说什么...............” “少来,章惇这分明是借机排除异己,这些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政绩考评年年评优,吏部尚书张商英是章惇的人,这些考评自不会有假。是。我不否认我有意拢略过这些人,但我这么做,所为何来你还不清楚吗? 当初我就跟你说过,让你别争。让捷儿做个亲王,安享一世富贵,是你非要争这个皇位的。我拉扰些能员,还不是想保捷儿这江山更稳固吗? 你自己仔细想想。无论是军事,政治。我所做的哪件事不是为捷儿好?他登基才几年,已被喻为千古圣君,你也成了女中尧舜,受天下百姓赞颂拥护,你若是也信不过我.................” “冤家,你别说了。”刘清菁一下将他抱得紧紧的,惶急地说道,“冤家,是奴错了,奴当时也想驳回的,但你不在京中,奴担心章惇因此心存不满,对国事不利,所以才先同意下来,奴这就下旨让他们官复原职就是,冤家,你可不能抛下我孤儿寡母,我什么都依你就是,你别生气了好吗?” 杨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叹道:“以后再说吧,现在就让他们官复原职,只会和章惇闹僵,这对捷儿对国家都没有好处,章惇不知道咱们的关系,他作为尚书左仆射,对我作些提防这是应该的,也说明他这个首相是合格的,我并不怪他; 至于你我,常言道,夫妻同心,其力断金,我你须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若不是为了你和捷儿,当初我绝不会再度领兵征伐燕云和西域,当我不知道功高震主的道理吗? 只是因为你和捷儿,我才甘冒被满朝猜忌之奇险,再度率军出征。出征后果不其然,满朝大臣群起而攻之,几欲置我于死地,为了你和捷儿,我何曾有过半句怨言?” “冤家,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奴真是无地自容了,都是奴的错,都是奴的错,奴现在就对天发誓,若是今后再对你有半点怀疑,愿遭天谴.................呜呜呜...............冤家,你相信奴奴好吗,奴奴以前不懂事,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今后你说什么,奴都依你。” 刘清菁说到伤心处,泪如雨下,就连侍候在旁的小菊,也是不停地抹着眼泪,杨逸拥着她说道:“好了,别哭了,你的话我什么时候不信了,我也不瞒你,这次出海,主要是为了给大宋开拓商路,一个国家,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工商给国家带来的好处,这几年尤其明显,相信已不用我多说; 我不愿在朝中与章惇争,但为了你和捷儿,又不能什么也不做,因此还象以前一样,由章惇主内,我向外拓展,海外有广阔的市场。 只是以前大宋缺少开拓精神,遥远的波斯人自唐代就把生意做到我中土来了;而我们的商队还没走出南洋,双方贸易的大部分利益都被别人赚走了,着实可惜,我这次出海,主要就是以自己的影响力,引导大宋的商人向更远的印度、波斯发展,为大宋赚回更多的财富。” “那你为何不早说,奴也好给你一道旨意,派些水师保护你,你这样贸然出海,你可知道奴有多担心?” “派水师保护我?你说得轻巧,朝中大臣会同意吗?此事一但为朝中大臣得知,只怕到现在还在扯皮,口水能把皇宫给淹了,你呀,又不识水性,到时可怎么办?” 刘清菁见他说得好笑,在他怀中破涕为笑,恍若一枝梨花春带雨,颤悠悠的双峰磨着他的胸膛。让杨逸又忍不住将她压在身下,好一番驰骋。 在宫中用过一场活色生香的“盛宴”之后。杨逸刚出宣德门,便被劫道儿了。 马汉卿、赵偌、李一忠、包毅等人。包括刚调回京不久刘老虎,一群杀气腾腾的家伙,不由分说,将杨太傅绑上马车就走。 “喂喂喂,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你们竟敢在天子脚下绑架当朝太傅,好大的胆子。”杨太傅象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落到了一群五大三粗的强盗手中,还在作最后的挣扎。 “哈哈哈..........”这是李一忠等人在仰天大笑。 “咱们绑过金国皇帝、绑过交趾王、高昌王。黑汗王,绑你一个太傅有何了不起?”这是威风凛凛的刘老虎在大放厥词。 “大哥,您少说两句,这回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光我们,万大人、周大人、刘大人...............得,就不一一数了,他们是文人雅士。负责备宴,我们这些凶神恶煞负责绑人,分工协作,各司所长。”这是赵偌在嬉皮笑脸。 “人家大姑娘上花轿还得先画个妆呢。你们好歹让我回家先沐个浴,更个衣.............” “嗷...............”一群强盗不由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难受得嗷嗷直叫。 “大人要沐浴更衣。我等岂会不知,大人放心吧。鸣佩姑娘早已备好热水...........”李一忠笑得一脸淫荡。 “他娘的,你们这些家伙没一个是善类。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扔吗?你让我等下怎么进家门?” “大人,想那么多做甚,你今晚除了躺着进家门,还能怎么进?” “嘿,咱们可是从丰乐楼拉来的三大车的好酒。” “大人若是怕嫂子责怪,回去时把这身衣裳换回来不就行了吗?兵法上这叫暗渡陈仓。” “什么暗渡陈仓,这叫偷梁换柱。” “不对,不对,我觉得这应该叫瞒天过海。” “滚!”一群家伙不停的鼓噪,嘻嘻哈哈,杨太傅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他娘的,你们这分明是借刀杀人。” “哈哈哈.....................” 杨逸被绑到宜露坊,周邦彦、刘宇、唐庚等十来人已经在等着,和这些人寒暄显得文雅多了,若不是同为杨逸一派,很难想象周邦彦这些人能和刘老虎这些武夫凑到一块来。 当然了,刘老虎、李一忠等人如此多有侯爵在身,战功赫赫,早已不是往日吴下阿蒙,论官品周邦彦等人还低许多; 另外刘宇、唐庚等人当初也一同随杨逸远征燕云,和刘一忠这些武将同历过生死,有这层情谊在,这文武之间相处还是很和谐的。 众人寒暄过后,立即将杨逸推给苏鸣佩,杨逸万里归来,着实需要沐浴更衣才是正理。 苏鸣佩丽色不减,比以前多了一份雍容高雅,氤氲的浴室里,她轻柔地御去丽裳,象个温柔的娇妻为他擦洗着。 “大人比以前黑了不少,这次必定受了不少苦吧?” “没事,比起沙场征战来,这算不了什么。” “大人,奴奴如今年老色哀,不愿再抛头露脸了,收了个妹妹支撑门面,来年花魁大赛,大人给她填曲词,把她捧上去,以便奴奴这里能支撑下去。”鸣佩很专注,生怕擦伤他似的,动作异常的温柔。 “你这是何必呢?”其实苏鸣佩才二十二岁,美艳不可芳物,不过在这个时代而言,特别是青楼名妓,确实过了抛头露面的年龄。 “大人,奴奴真的习惯这种生活了。” “好吧,我不勉强你就是。” 鸣佩听了花颜尽妍,娇态万千地扑进她怀里,主动献上香吻,她或许是这个时代最另类的女子了,别的名妓,不管名声多大,若是能进杨家,只怕会当作三生修来的福份。 而苏鸣佩明明死心塌地地做了杨逸的女人,却偏偏不想进杨家,宁愿独自在外头,保持着自立的生活,或许这样她感觉更自在些吧。 鸣佩献上一个长长的热吻,动人的玉体在他怀里挪了挪,对门外轻唤道:“师师,拿些花瓣进来。” 沐室门儿轻响,随着轻轻的莲步声,屏风那边转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子,她体态娉婷,手挎花篮,头上挽着娇俏的坠马髻,细眉如黛,明眸顾盼之间羞色盈盈,樱唇一点,如同含苞待放的芍药,穿着一龙烟罗丽裳,衬着那晶莹剔透的肌肤,白如玉,凝如脂。 杨逸望着这个含羞带怯的少女,喃喃而语:“师师?李师师.............” 第790章退一步海阔天空 苏鸣佩见杨逸愕然看着池边的少女,玉手在水下轻轻扭他大腿一下,眼中却是满带笑意地说道:“大人觉得奴这妹妹如何?可还入得大人法眼?” “你妹妹?” “嗯!”苏鸣佩颇有些得意,腻在杨逸怀里,也不避池边的少女,“师师的母亲早逝,父亲姓王讳寅,在京中帮人洗染,师师四岁时,父亲也离开了人世,剩下师师一个人无依无靠,沦落城东李开娘的青楼中,奴见师师冰雪聪明,歌舞诗词皆学有所成,便起了怜惜之意,向李开娘把师师要了过来,大人觉得如何?” “好.........好好!”杨逸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实在想不到这个名传千年的名妓竟会这样出现在自己现前,呃,自己和苏鸣佩还光溜溜地腻在这一起,这算个什么事? 苏鸣佩以为他迷于李师师美色,忍不住又轻扭了他大腿一下,颇有些幽怨地凑到他耳边说道:“爷,奴把师师要了来,迟早还不是你的人嘛,不过奴奴还指望着师师支撑宜露坊,爷先忍耐两年好吗?” 池边的的少女正值豆蔻年华,清丽脱俗,绰约动人,她自小流落青楼,侍候男人的事从小就有专人传授,但毕竟还是处子之身,面对名动天下的杨逸,还有人人追慕的花魁苏鸣佩,刚好俩人又是赤身的贴在池中,少女多少有些窘迫,捏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师师别愣着,把花瓣撒下来。帮大人拿捏一下,姊姊正在央求大人给你填首词呢。若是大人答应,来年花魁大赛师师夺取花魁便是不难了。” 李师师对苏鸣佩应声是。然后如西子抱心,对杨逸盈盈一福道:“奴奴见过大人。” 她声如黄莺,婉转动人,杨逸摆手说道:“嗯,比赛的曲目我会抽空想想,外间还有众多同僚等候,我草草梳洗一下就得出去,这次就不用你伺候了,先出去帮我招呼一下客人吧。” “是。大人。”李师师悠地抬起头来,向他盈盈一盼,然后又是一福才退出去。 苏鸣佩心里也不知想些什么,偷偷瞄了他一眼问道:“师师可是入不得大人的法眼?” 杨逸捉住她一双温软的轻轻抚弄,微笑说道:“只要还是个男人,都会对你和师师这样的绝色美人一见动心,好了,外间一群猥琐的家伙等着,我若是再不出去。指不定要闹翻天了。” 前院花厅之中,各人正在边饮边谈笑,到没有闹翻天的倾向,见杨逸这么快出来。赵偌不禁惊诧地问道:“大哥,怎么这么快?” 这话容易让人误会杨逸是床上小旋风,办事不用三分钟。刘武等人都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杨逸差点一脚把赵偌踢到池塘里凉快去。 被杨逸狠狠一瞪,赵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大哥,我不是说你那个快。我是说你沐浴..................”这不是越抹越黑吗,刘老虎和李一忠这些淫荡的家伙早就个个笑得前俯后仰了。 “滚!” “那个.........大哥,小弟真不是那个意思..........” “自己先把这三坛酒渴完,记住,今晚若是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就再喝十坛。” 赵偌吓得跳了起来,正想再解释,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憋得脸红脖子粗,就是不敢再哼一声,双手焦急地比划着,活象大街上耍猴的。 连周邦彦这些文化人见了也笑得眼泪直流,杨逸坐到主位上,在厅招呼客人的李师师连忙过来帮他斟酒,杨逸能感觉到她在自己面前还稍微有些拘谨,低媚顺眼的不敢与他正视,嗯,在这一点上她确实还嫩了一点,尚缺花魁娘子的“巧答对,妙应酬”的机巧。 “来,各位请举杯,咱们先共饮三杯再说。”杨逸举杯相邀,众人纷纷端起酒杯和应,杨逸再次望向可怜巴巴的赵偌,“我们喝一杯,你喝一坛,喝不下以后别叫我大哥。” “哈哈哈..........” 在一片笑声中,赵偌不敢怠慢,举起酒坛猛灌,一坛还没喝完,他已经两眼翻白了,杨逸这才放过他,嗯,先把这个祸害给摆平,等下咱也少被灌些酒不是。 苏鸣佩重新妆扮过后,也出来坐在杨逸身边侍酒,李师师则在乐声中献上歌舞,她日后能成为名动天下的名妓,绝非幸得,豆蔻年华十二三,不但人长得倾倒众生,而且歌声清婉,如黄鹂初啼。霓裳漫舞若仙子入凡尘,看得周邦彦等人如痴如醉。 呃,原来的历史上,周邦彦似乎和李师师也有些暧昧不清,好吧,我来了,我看到了,周邦彦也好,赵佶也罢,一边凉快去。 一支歌舞罢,众人聊起朝中之事,唐庚终是忍不住说道:“大人,万世芳四人被调入川,名为管理后勤,但却是迁职入川,章相公此举,有针对大人之意,大人!” 不光是唐庚,花厅里所有人都不由得向杨逸望来,杨逸不在京时,他们群龙无首,虽知章惇是借题发挥,有意削弱杨系官员在中枢的影响力,却是无法抗衡,现在杨逸回京了,大家肯定希望他能找回场子。 杨逸对马汉卿说道:“汉卿你帮我传个话给万世芳几人,让他们先安于职守,不可意气用事耽误了大理战事。不管在什么位置,把本职工作做好了,这就是他们的一份资历,其他的事我自会处理,让他们放心好了; 你们也要记住,咱们走到一起,是为了让好的政策更顺利的施行下去,为百姓造福,而不是结党互伐,排除异己,把朝廷弄得乌烟瘴气; 章相公这次确实有针对我的意思,但也不是纯粹为了排除异己,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万世芳等人曾随我征伐燕云,于军资后勤方面确定更有经验,调他们入川,对大理战事不无补益; 若是咱们因此而群起而攻之,则朝堂必定陷入剧烈的党争,自熙宁以来,我大宋党争不断,外战皆败,内战皆能,百业凋零,民生困苦; 如今好不易有了这番局面,望诸君切莫意气用事,一切以国事为重,别的我不敢说,诸君只要有了功绩,我自会向天子如实报功,天子圣明,太后赏罚有度,岂会埋没了各位的功劳?” 杨逸的话让在坐的人都沉默了下来,连最粗犷的刘武也没有说话,前些年的党争对国家的危害,不光是朝中大臣明了,就是刘武这些边将也深有体会。 当初朝中大臣忙于内斗,对外采取绥靖之策,敌军打进来了,边军甚至不愿出战,憋在城里看着敌军在城外肆意抢掠,因为出战不但无功,反而有可能要背负擅起战端的罪责。 当然,杨逸这番话也没有令他们失望,不管杨逸怎么说,有一层意思他们是听出来了,那就是不会让他们白受委屈,就算眼前受些委屈,只要用心做好本职工作,将来也一定会有相应的回报。 杨逸有旷世大功在身,太后却坚持没有让他封王,几年来稳坐翰林在学士一职,翰林大学士虽不理庶政,但相当于皇帝参谋,能经常接确接触到皇帝,或者说太后,这一点别的官员都不行,包括首相在内,想私下与太后见一面也是非常困难。 另外,大宋早已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首相多由翰林大学士出任,所以翰林大学士又有储相之称,章惇老了,杨逸几年来在翰林大学士一职稳坐不动,刘太后这分明就是“储相”。若不出意外,几年后由杨逸出任首相没有什么疑问了,至少也是次相。 因此,杨逸这番话不但没让他们失望,相反,杨逸以国事为重,胸怀坦荡的表现,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反而变得更高大起来。 就连苏鸣佩和李师师,看向杨逸的目光都明亮了许多。 各人安心下来后,这场接风宴个个喝得畅快淋漓,直到入夜时分,杨逸才由马汉卿送回到家中。 十三娘出来将杨逸扶了进去,一家人少不得围坐叙话,杨依依美媚嘴巴好不甜,一声声爹爹叫着,嘴里抹了蜂蜜似的,腻在阿爹怀里,得意地向两个哥哥扮鬼脸,这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竟是一付精灵古怪的模样,连杨氏也被她逗得笑声不断。 好在这丫头对两个哥哥耍横,对弟弟杨轩到是很有大姐大姐的派头,杨轩正在呀呀学语,她会很耐心地一字一句地教杨轩,据说有好吃的她总不忘分弟弟一份,正因为她懂事,性子又有些精灵古怪,越来越讨杨氏的欢心,每夜让她和杨轩一起宿于自己房中。 一家人聊天到二更天才各自散去,十三娘将微醉的杨逸扶回房中,眼中似笑非笑,为他倒了一杯茶,温婉地说道:“官人真的醉了吗?” “嗯,头昏昏沉沉,刚才在娘亲面前,只得强撑着,唔,这会儿真是撑不住了,娘子,夜深了,早点歇着吧。” “好吧。”十三娘很乖,很听话,很温柔,一句也没问他这一年来所干的事。 可越是这样,杨逸反而越觉得诧异,拥着十三娘那柔软的身子,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791章注书立说 “娘子。” “嗯。” “娘子,以后我保证不再擅自出京了。” “嗯。” “娘子,那个以后就算出京,也一定带上娘子。” “嗯。” “娘子”杨大官人莫名有些心虚,扪心自问,自己做坏事了吗? 呃,似乎做了一点点。 十三娘问兴师问罪了吗? 没有。 那自己心虚什么呢? 杨大官人手上轻轻抚动起来,从纤腰到粉背,柔柔的滑过,顺手一扯,将肚兜带扯开来,十三娘轻轻动了动,随即又没了声息,连呼吸都屏住了,他的手再次游动起来,从肩划到那丰润的酥胸前。 常言道久别胜新婚,十三娘正当花信少妇之龄,如何忍受得了他这番挑逗,嘴里终是忍不住逸出一声轻吟。 那窈窕的娇体轻轻扭动起来,不自觉地配合着他那双坏手,他的十指仿佛就是火种,抚过的地方一片滚烫,很快就十三娘全身燃烧起了来 待到云收雨罢,十三娘已是体酥骨软,腻在他怀里娇喘着,动也不想动,她闭着眼睛歇了许久,才忽然轻声说道:“官人,妾身想你了,天天在数着日子,盼着官人回来。” 这是杨逸第一次听到十三娘说这样的话,这话充满了柔弱依恋之情,这和她往日高贵中带着几分妖气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对不起。娘子。”杨逸紧紧搂住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十三娘转过身子来。轻柔地吻着他的胸膛,幽幽地说道:“妾身也不知怎么了。官人不在家,妾身便感觉这个家空空荡荡的,特别是睿儿一进宫去侍读,妾身自己在家里就不知道做什么好。” “那个你们景明队又输球了吗?”。 “才不是呢,妾身就是想官人了,官人可不许笑我。” “不笑,不笑,我也想娘子的,咱们五十步不笑一百步。” 杨逸突然感觉到一只小手伸到自己的腰肋上。大概十三娘还没缓过劲来,手指绵软无力,扭起来不疼,更象是抚摸。 但他还是赶紧补上一句:“娘子请相信我,我真的也是每天在想娘子的,其实这几年我多是征战在外,久而久之,也觉得累了,心累。所以人也变得念家了,这次印度的商路了打通了,今后的事,由别人去做就行了。官人我也偷得动弹了,打算传心在京里注书立说,娘子记得在旁帮我磨墨添香。嗯,反正再也不让娘子忍受离别之苦了。” “真的吗?官人真的打算在京注书立说吗?”。十三娘的声音突然拔高了许多。显然是很意外,很惊喜。静静的冬夜,窗外没有落雪,只有隐隐的北风声,衬得室内更是暖融融的。 杨逸帮她掖好香肩上翘起的被角,轻柔的蚕丝被舒适而暖和,这些细小的关怀让十三娘很受用,眸光在清淡的宫灯下明亮了许多,或许到了杨家这般荣华富贵,别的也没什么好求的了,十三娘所求的不过是自家夫君不时的呵护。 “当然是真的,这其实是我一直的打算,大宋的军事、政治、经济现在都不错了,唯独在思想方面尚须逐步引导,自大宋开国以来,到绍圣年初,无论是文人还是普通百姓,在思想上逐步趋于保守; 一方面,这是由于太宗以后,军事上遭遇多场大败,西夏成心腹之患,辽国如巨石悬顶,国人在这种压力面前,会集体变得谨慎保守;另一方面,如欧阳文忠公等文坛领袖,极力地提倡尊王攘夷,民众这对外来的学说难免产生排斥的心里; 神宗之后,新旧两党陷于剧烈的党争之中,百官结党互伐,蝇营狗苟,对外求和绥靖,一心只想着关起门来内斗,这同样是民众思想趁于保守的一个原因。 这几年来,由于军事拓展,经济发展,党争消弥,保守的思想有了不少改观,但这远远不够。常言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别的民族一直在模仿我们,学习我们,以前无论是汉之匈奴,唐之突厥,他们虽然军事上很强大,但在国家体制上还是典型的游牧部落,注定了他们强大只能一时; 但到了我大宋国之时,却是完全不同,北边的辽国,还有西边的党项,他们都建立起了严格意议上的国家,各种国家体制都很建全,这对游牧民族来说是极大的进步,所以他们的国脉可以延续很久,这说明一个道理,别的民族一直在学习我们,一直在进步,若是我们自以为是中华上国,不屑去学习别人的长处,那我们迟早会被别人超越; 在大宋,现在很少有人去想这些,比如二程的理学,我将之称为”抓痒学说”,因为他们总是在自己身上挠来挠去,你若问他天地有多大,别国都有哪个先进的文化,外族的历史有了怎样的变迁,他们肯定是一无所知” 杨逸将理学比作“抓痒学说”,让十三娘失笑不已,小手又伸到他肋下扭了一下,这次有些疼,杨大官人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说,宏扬我华夏文化的同时,不可闭关自守,自以为是,要真正做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才行,相公我要注书立说,就是要改变大宋这种保守的观念,引导国人睁眼看世界。” 杨逸说了这么多,十三娘听完眸子亮晶晶的,杨逸以为他会和自己讨论些什么,静静地等着,结果十三娘突然来了一句:“妾身这就去帮官人磨墨。” 她还真是说起来就起来。杨大官人赶紧抱住她那凹凸有致的身体,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这般裸的贴在一起,真的很温暖。很柔软,那滑腻湿润的触感让他不禁又蠢蠢欲动起来,十三娘俏然白了他一眼,接下来的表现再次出乎杨大官的意料之外。 “娘子,你要做什么?” 十三娘却是不答,那娇躯轻轻扭动,从他胸膛一路吻下去,直到嘶! 从杨逸离京之后,杨家门前冷清了一年。杨逸回京第二天开始,大门前立即又变得车水马龙,临近年关,正是互赠亲朋好友礼物的时节,登门之人,皆会捎上年货财礼。 家中的年礼十三娘也早以准备好了,别人送礼上门,通常是要有所回礼的,这就是所谓的礼尚往来。 杨逸暗道命苦。现在他真怕过年了,应酬多得让人应接不暇。强撑了三天,杨逸实在撑不住了,便让萧忆和苏家五郎代为应酬。自己跑到兴国坊新宅这边躲避。 除夕快到了,新宅这边同样张灯结彩,收拾得焕然一新。阮柔、顾媚娘、李盈三人正在后院里蹴踘,清脆的笑声飘荡在鳞次栉比的飞檐殿阁间。让人不禁想起了老苏的那首《蝶恋花》: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或许,阮柔她们的笑声。也曾引得墙外行人驻促倾听过吧。 现在阮柔三人外出虽然不受限制了,但三人还是颇知进退,除了往景明坊那边给杨氏请安外,再就是偶尔到隔壁那个芳邻萧盈盈家串串门,其他的就很少出去抛头露面了。 她们万万没想到杨逸会有时间到兴国坊来,见杨逸转过回廊,三人硬是愣了一愣,才赶忙上来敛衽施礼。 杨逸豪爽地哈哈一笑,将三女拥到怀里怜爱了一番才笑道:“去吧,你们继续玩,我看着。” 醒撑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杨逸这次回京,不再顾忌什么,除了注书立说,外加教导赵捷之外,那就是恣意花丛,享受人生了; 要知道人生苦短啊,这年头就算是道德君子也是妻妾成群,咱们倒去“灭人欲”这不是天理难容嘛。 “爷难得过得一回,奴等岂能顾着玩,自应尽心侍奉左右才是。”阮柔先开口说道。 “你们尽情的玩,我看着开心,这就是最好的侍奉,去吧。” 见杨逸一脸阳光朗笑,并非言不由衷,三女欣然而应,顾媚娘和李盈欢快去玩球去了,有杨逸看着,她们自是拿出浑身解数,把球踢得花样百出,裙影纷飞,柳腰款摆,眸光还不是向杨逸瞟来。 “好!踢得好。”杨逸自不会让佳人失望,连着喝彩起来,阮柔则亲自给他捧来香茗,殷勤献上。她那端庄的容颜之上,还带着运动过后的潮红,仿佛是观音动了尘心,别有一种勾人犯罪的冲动。 杨逸接过茶轻呷了一口,然后将阮柔拥进怀中,恣意轻怜,很放肆,很坦荡,不一会就弄得佳人娇喘吁吁,浑身酥软。以致于顾媚娘和李盈难以专心,脚上连连失误。 杨逸干脆将俩人也叫了过来,一同回到楼上,享受过三女温柔的按摩后,浑身舒泰的杨大官人这才坐到书桌前,在红袖添香,佳人研墨下开始自己注书立说的“大业”。 他要写的并不单单是让国人睁眼看世界,还有经济、政治、思想等方面的探索,他在遣词用语方面很谨慎,中国这样的国情,不能一次下猛药,必须要采取凉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加以引导。 他首先是分析匈奴到突厥、契丹、党项等游牧民族政治的变迁,来证明异族从中国都学到了什么,中国今后要面对的,将不再是一些兴也勃然,亡也忽焉的游牧民族,而是形成了严格意义上的国家,无论是政治、外交、文化,中国都有必要对外族重新作出考量和对比,从而不断调整自己。 杨逸打算由外而内,以自己的眼光,慢慢剖析各国的政治和历史,最终让国人接受一套新的政治理念,这很难,用时会很长,杨逸也不能确定最后能不能达到,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尽量去做。 嗯,急不得,写得累了,就享受一下美人的侍候 (未完待续……) 第792章皇家科学奖 杨逸为了躲避应酬,这几天一直躲在兴国坊新宅这边,每天除了注书立说,就是陪美人玩乐,日子过得好不舒畅。 到了除夕前两天,杨逸和十三娘还有木婉灵、令子一大早便来到自家城外的田庄,亲自给庄户分发年货,每家十斤猪肉、棉布一匹、果蔬糕点若干。 庄户们携老带幼前来领取,个个笑逐颜开,每家领到的年货价值五贯钱左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家境困难的还能多领到一些,总是杨家一份心意,庄户人家自是感激在心,直把十三娘她们当活菩萨看待。 大宋在扶助弱势群体方面,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官府方面建的常平仓,常平仓的主要功能是丰年收粮,灾年粜粮,尽量让市面上的粮价趋于稳定,避免谷贱伤农,或是灾年粮价飙升。 民间还多建有义仓,义仓多是以宗族为组织,由族中富户捐献粮钱,或是族中划出一块公田,公田收入归义仓,义仓主要是用救济族中生活困难的农户,国家对义仓很重视,从仁宗起,历代皇帝都曾针对义仓下过圣旨,在扶助弱势群体方面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杨家也建有义仓,不过救济的意义已不大,因为杨家的庄户都比较富裕,因此义仓不再针对某个庄户,而是象后世的行政单位一样,逢年过节统一发放一些礼品作为福利。 除了庄户人家外,科学院里的师生更是少不了。 科学院如今已有能工巧匠五百多人,学生两百多名。大宋并不限制民间办书院,不管是散布全国的私塾。还是岳麓书院这种名闻天下的高等教育场所,都是民办的。只要不宣扬反动言论,官方并不太干涉书院的教学方式。 杨氏科学院特别之处在于,它不光授受儒家学说,而是融汇百科,集科研和教学于一体,许多教材都是由杨逸与十三娘亲自编定,学童先学几年的语文和数学,几年之后,再增加几何、物理、化学等方面的知识。同时在科学院里跟着教授实践。 由于杨逸名动天下,加上书院不收学费,还给学生提供三餐一宿的生活补助,很多农家子弟挤破了脑袋想进入书院就读,杨逸考虑到书院草创,师资缺乏,目前一年暂收一百名学童,以后等条件具备之后,再慢慢增收。 杨逸几人一边往科学院走。十三娘这个院长一边给他介绍这一年来科学院的情况:“官人,除了你布置的蒸汽机、黄色炸药、纺织机、液压机、青霉素等十二个项科研目外,今年又新开了钟表、玻璃、水泥、器械等大小三十多项研究。” “进展如何?”杨逸含笑问道。 “出了十多样成果,最中最有价值的是座钟和玻璃。不过两样都还有些不足,座钟一天下来,通常就会慢两三分钟。玻璃也有不足,成品中多有气泡。还要进一步改进才行。” 杨逸一听,立即笑道:“座钟变慢这方面。你们自己解决,玻璃气泡这个问题,我有办法解决。” “真的吗?官人快说。” “嗯,很简单,就是在溶解过程中,不断搅拌,可以有效消除溶液中的气泡。” 十三娘听了高兴地说道:“过年之后,妾身就让他们试试。” 科学院里已经放年假,但工匠连同他们的家属都已安置在庄子上,因此还有不少人在院里继续研究自己负责的项目。 特别是负责蒸气机和黄色炸药的黄左和狄大业等人,简直是废寝忘食,因为这两个项目是杨逸交待的重点项目,他们要什么杨家提供什么,待遇也极为丰厚,可两年时间了还没有搞出成果来,这让他们觉得十分惭愧。 杨逸的到来,更是让众人有抬不起头来的感觉,杨逸不但没有责怪他们,反而多加安慰和鼓励,同时和他们一起探讨了许久,象蒸气机大致已经制出来了,但是由于闭气性较差,耗能大、体积大、工作效率低,实用性不大。 但这也算是很不错的进步了,只要慢慢研究下去,解决了闭气问题后,蒸气机投入实用便不再成问题了。 黄色炸药方面,也有了很大的进展,至少把汞溶解到硝酸中制造出雷汞来了,这东西是极其危险的,杨逸一再警告他们,宁愿慢些,也一定要保证安全,甘油、硫酸等物都在提炼过程过当中,其实这些才是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有了这些东西后,如何配制黄色炸药杨逸是知道的。 玻璃、水泥、座钟及其它器械的研究制造杨逸也都不厌其烦地一一看了一回,其中玻璃和水泥是在科学院外头另建了一个小型高炉加以炼制,水泥还没出成品,杨逸也只知道水泥主要原料是石灰石和粘土,具体怎么烧制以及原料配比却是不知,这些只能由工匠们慢慢去探索。除了这些大型研究项目外,院里的能工巧匠也摆弄出了不少有意思的小物件。 比如一个小风扇,这种小风扇用手轻轻摇动,入风口有一个箱子可储存冰块,空气从冰块间通过,能起到降温的作用,热天用来消暑比打扇子凉快不少。 工匠们把小风扇制作成各种形状,精巧美观,摆在家中既可以当作装饰,又具备实用性,韩碧儿已经让人建了个作坊专门生产,估计销路不错,类似的小物件还有不少,看得令子和木婉灵惊叹不已。 除了自己研究之外,杨家科学院还收购专利,谁有什么发明,都可以拿来,只要有实用价值的,杨家科学院会出资买断。为此,杨逸准备推动朝廷出台专利法,以保护和鼓励民间发明。 从科学院出来之时,杨逸一脸欣然,虽然那些大项目大多没有出成果,但都积累了不少知识和经验,只要突破一些瓶颈,就能大功告成了。 上车后,十三娘悄悄瞄了杨逸几眼,才蠕蠕地说道:“官人,妾身有件事要跟你说。” “唔,说吧,娘子管理有方,科学院的进展我很满意,说吧,什么事?” “妾..........妾身未经官人同意,擅自改变了一些规定,就是...........谁出了研发成果,转让所得的两成收入归参与研发的工匠.........科学家。” 杨逸见她吞吞吐吐的,不由得好笑,嗯,说来杨家所给的薪俸是非常优渥的了,一个骨干的薪俸比知州还高。 而一直以来,哪怕是朝廷的将作监,工匠无论是地位还是实际收入都很低,杨家现在所给的待遇好十倍,已经让他们感恩戴德的了,十三娘再把科研成果转让的两成收入奖励给工匠,难怪院里即便是放年假,也有很多人在忘我的研究。 “娘子做得对,真宗皇帝说了句书中自有黄金屋,让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拼命读书,咱们也要让人知道,科研之中有金山,只要出了成果,就有丰厚的回报,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对科技发展将有莫大的作用。” “谢谢官人。” 杨逸伸手拍了拍他的香肩,笑而不语。 大宋鼓励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在历朝历代中是最高的,经商有钱后,你可以建王侯一样的府第,可以穿绫罗绸缎,不象其他朝代那样,对商人有各种各样苛刻的规定,比如商人子弟不得参加科举等等,把商人的地位压制得很低。 在大宋完全没有这些规定,商人子女与官宦之家结亲的比比皆是,更没有规定商人子弟不准参加科举的。 有了如此宽松的政策,加上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名题金榜的毕竟是少数人,只要慢慢加以引导,不难把部分知识分子吸引到其它方面来。 杨逸想好了,准备用报纸大力宣扬物理、化学、机械、医药等方面的知识,谁出了成果,就大力宣扬,让他名传天下; 同时设立相关学科的大奖,搞得象诺贝尔奖一样,让他们比中进士还光荣,我就不信了,这一系列手段使出,就不能改变人们成天只知“之乎者也”的旧习。 嗯,每项大奖的奖金暂定为三万贯吧,相当于后世的一千万元左右,这样一来,不中进士,转学其他学科,若得大奖,也够你养一大群娇妻美妾,过一辈子富裕生活了。 至于资金,这有什么问题吗?投笔钱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去做基金就可以了,实在不行让乐涛他们抢去,抢完非洲抢美洲,咱不差钱,哈哈哈! 杨逸越想越开心,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十三娘诧异地问道:“官人,您笑什么?” “哈哈哈,娘子啊,咱们赶紧回家,为夫要提笔撰文。” “哦,官人又有佳作了吗?先念来妾身听听好不好。”不知乍嘀,十三娘真是比以前温柔多了,更象个小女人了。 杨逸也不避木婉灵的令子,搂着十三娘的香肩笑道:“嗯,官人这篇文章一定会轰动天下,让很多人为之疯狂的。” “官人快说嘛,到底是什么的文章,快说嘛。”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娘子回家之后记得帮我磨墨就是了。” 第793章反应 除夕前一天,京华时报刊登出秦国大长公主的一则声明,瞬间轰动了整个京城,并以惊人的速度在大宋传播着。 这则声明中明确提出,秦国大长公主将设立皇家文学、化学、物理、数学、医学五项大奖,每三年颁奖一次,每项大奖的奖金高达三万贯,用以激励那些在五个方面作出绰约贡献的人才,只要是大宋百姓,不论出身,哪怕你是奴仆,只要在这几方面有突出成就,都有获奖的机会。 声明中还详细说明了评审的方法,颁奖程序等事宜。 这则消息一经刊出,京华时报卖得洛阳纸贵,供不应求,街头巷尾热议如潮,三万贯对普通百姓来说,绝对是个天文数字,足以令人疯狂。 很多人不知道化学和物理是什么,别急,声明中有明确解释: 所谓化学,就是研究物质性质,组成,结构与变化规律的科学。 所谓物理,“理”者物体的脉络,物质通过能行聚合,现色相性势为物体,故名物理学。说白了这就是研究物质、物体内外脉络关系与相互运化作用的—门科学。 这两样学科有什么用,京华时报列举出了不少实例加以讲解,机灵的人很快想到,《梦溪笔谈》,特别是《晴清笔记》中有不少物理、化学方面的知识,一时间,这两本书也被抢购一空,印刷作坊开始加班加点加印。 普通人大声叫好,但也引发了极大的非议。一些老儒士呼天抢地,痛不欲生。 为嘛? 因为这项大奖显然是把“奇技淫巧”与儒学并列一起了。他们认为这是对圣人、对儒学的污辱,许多人纷纷撰文加以驳诉。甚至当天就有人上表弹劾秦国大长公主。批评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杨逸还真没想到读书人会有此反应,一怒之下,让京华时报加印了号外,郑重声明,将取消文学奖,并将其它四项大奖的奖金提高到四万贯。 他娘的,你不是不让其它学科与儒学一起并列吗?好,咱们不并列了,咱们这些“奇技淫巧”自己扎堆儿。 当然了。声明的最后用很“诚挚”的语气加以道歉,说是一时疏忽,将文化与其它学科并列,实为不妥,咱们认真改过。 这份声明一出,许多儒生傻眼了,这算什么?这样一来儒学确实不与其它杂学并列了,可这还不如并列的好呢,这单独把文学大奖摘除出来。看上去这不象是抬高儒学,而是在贬低儒学啊! 问题是人家在声名后面已经道歉了,言语上对儒学多有恭维,并没有贬低儒学的意思。你总不好再说什么了。这个举动就象人家有钱拿点出来撒一样,你管得着吗? 之前反对将文学并列于其他学科的人这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眼看文学大奖没了,一些读书人暗暗心痛。开始有人对那些反对者冷嘲热讽起来; 我们容易吗,十年寒窗。好不容易多了个盼头,结果三万贯以及名动天下的机会就这么没了,他娘的,这是断我们的财路和活路啊! 于是乎,赞成设立文学奖的呼声突然高了起来,一些年轻学子也开始撰文,对反对者的议论加以辩驳,一时口水满天飞。 不管你们怎么争,秦国大长公主再也没有别的声明,你还能跑去玉津园找秦国大长公理论不成? 就这样,文学大奖被取消了。 杨大官人带着几个儿女在后院里堆雪人,玩得正起劲,杨依依最是无赖,老是趁人不注意拿雪往两个哥哥脸上抹,杨睿和杨鹄哥俩比较懂事了,都让着她,这丫头更是无法无天,干脆把雪球往两个哥哥衣领里塞,哥俩被她追得满园乱跑,咯咯的笑声响彻了整个花园。 小小的杨轩跟在她后面,高一脚,低一脚,眼看姐姐越跑越远,急得他在后面“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十三娘一袭八幅湘裙,快步转过假山小径,手上还拿着一份报纸,杨大官人一看暗道不妙,连忙喊道:“你们几个都别玩了,来来来,爹爹教你们读书去。” 杨大官人这分明是想把孩子们拉过来当救兵,十三娘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温婉地说道:“官人,明天就是除夕了,官人还是让他们多玩一会儿吧。” 杨依依也跑过来嘟着小嘴求道:“爹爹,爹爹,让人家再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好不好嘛!” 杨大官人明白,这回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得摆摆手说道:“好好好,依依你们去玩吧。” 等几个儿女跑远,十三娘扬了扬手上的报纸,笑吟吟地说道:“官人,这篇文章明明是妾身磨墨,官人执笔写下的,到了这报上,怎么署名的就变成秦国大长公主了呢?” “咦,竟有这事?”杨大官人一把抢过报纸,满脸惊奇地看了起来,“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怎么署了秦国大长公主的名呢?” “官人觉得是报社弄错了是吗?”十三娘笑容更温婉了,那看向杨大官人的眼神,让他心里阵阵发虚,因为十三娘那眼神很象在看杂耍。 “有这个可能,我这就找报社理论去。”杨大官人怒发冲冠,拔腿就往外跑,十三娘那窈窕的身影轻灵的一移,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杨大官人的去路。 “娘子,您别拦着我,我非要去砸了这报些小报不可,娘子,快让开啊!” “官人只怕是错怪报社了,官人试想,这么重大的消息,他们敢错到秦国大长公主头上去吗?官人觉得呢?” “这个.................好啊,那就是秦国大长公主剽窃我的文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哦?官人觉得真是秦国大长公主在剽窃官人的文章吗?” “这个...........” “官人,您一个大男人,以前和秦国大长公主又多有风言风语,现在去找她理论不太合适,官人,要不这样吧,就由妾身去找秦国大长公主问问如何?” “啊!”杨大官人象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崩三丈高,“娘子啊,这个嘛,晚来天欲雪,不方便出门,不如咱们回房共饮一杯如何?” 杨大官人雷厉风行,说完伸手一抄十三娘腿弯,在一声惊呼中,抱起美人就往房中去,十三娘又捶又扭,杨大官人坚贞不屈,硬是将美人抱进了房中,茗儿跟在后面跑了几步,笑得脚儿发软,再也跟不上了。 “茗儿,有什么好笑的,快去把清娘、灵儿、令子她们都请过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今天一家子好好饮几杯。” “是,姑爷。”茗儿唯恐天下不乱,应了一声轻快地跑了。 杨大官人大马金刀地坐着,十三娘被他紧紧搂着不放,满脸嫣红,眼瞧着清娘她们快到了,十三娘只得求道:“官人,妾身知道错了,你快放开妾身吧?” “这样暖和。” “不呢,官人就饶了妾身吧,妾身再也不敢了。”十三娘急得不行,杨大官人哈哈一笑,刚一松手,十三娘立即挣扎起来,再也顾不得追究报上那篇文章的事情,逃也的跑了。 不地一会儿,除了韩碧儿不在家,清娘忙着整理她的文稿没有过来之外,令子,琴操、李湘弦、木婉灵、阿黛拉、黎家姐妹都过来了,楼中群芳斗艳,竞放芬芳,让人目不暇接。 酒宴很快就摆了上来,木婉灵先出来给大家表演孔雀舞,杨大官人让令子坐到自己身边,这位天皇陛下是去年四月来到东京的。今年出京时本想带着她,结果遇上她身子不适只好作罢,令子为此懊恼了许久。 转眼四年过去了,令子已经是双十年华,但那双大大的卡通眼,细细的瓜子脸。让她看上去还象一个纯真的少女一般,杨逸搂着她柔软的腰肢问道:“令子想家了吗?” “嗯。”令子垂着粉颈轻应了一声,“不知禛子她怎么样了?” “要是想家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一趟,快些的话,一个多月也就可以来回一趟了。” “不不不,我不是想回去,我只是有些担心禛子。”令子连忙分辩,生怕杨逸真把她送回去似的,她虽然做过天皇了,依然改不了日本女人那种柔弱顺从的性子。 杨逸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在令子眼前晃了晃,令子看到是妹妹禛子寄来的信,不由得惊喜交集,却不敢去抢,那双卡通大眼干巴巴地望着他。 杨逸凑到她耳边笑道:“想看信不难,但要先说好,你今晚要如何报答我。” “爷说怎样就怎样。” “哈哈哈............”杨逸朗笑几声,将信交给令子。 为了更好的控制日本,他对令子和禛子一向不错,这是拴住她们的心的必要手段。何况日本女人恭顺,侍候男人的手段让人飘飘欲仙,杨逸心里并不排斥她们。 日本汉化的步子迈得很快,现在的日本人对中国文化是发自内心的倾慕,在日本推行汉化遇到的阻力很小,儒家学说在日本大行其道,杨逸甚至想将杨时弄到日本去,让他在日本弘扬理学,嗯,就是没有杨时,杨逸自己也可以做,多将二程的学说传播过去就是了。 鹿儿岛那边发展得已初具规模,下一步杨逸会逐步移民石见,就近控制京都。 第794章安享荣华 杨逸和琴操、李湘弦、令子、木婉灵、阿黛拉、黎家姐妹在花厅中宴饮,听歌赏舞, 直喝到酒意微浓,才罢去宴席。 向晚时分天空开始下起雪来,芦花一般的雪,在院落中流转,追逐,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尘不惊。一朵朵六角小花,玲珑剔透,粉雕玉琢,转眼间,院中的苍松都变成了琼枝玉珂。 令子和木婉灵一左一右地扶着杨逸出来,见深院之中尽已是一片洁白,和檐前廊下结的彩绸交相辉映,分外美丽,不由得高吟道:“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杨逸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令子身上,她那娇弱的的身体承受不起,脚下一个趄趔,不禁惊呼起来:“老爷小心!” 俩人一齐向左边歪去,木婉灵一时没拉住,惊得跟在后面的黎家姐妹也连忙上去扶,才总算没摔倒。.. “没事,没事,我自己能走”杨大官人还不停地甩着衣袖,想要把扶着自己的几个女人甩开。 令子四人哪里敢放开他,费了不少劲儿才将他扶回到令子的小楼。杨大官人兴趣颇高,接过木婉灵递上来的解酒茶一口喝完,然后对黎姿吩咐道:“磨墨。” 黎家姐妹本来准备告退的,听了只得到桌边去,一个磨墨,一个铺纸。 杨大官人沾墨挥毫,不到一盏茶功夫即画成一幅雪景:天地一片苍茫,一株枯树下。一个青衫士子负手而立,风雪吹拂着他的衣衫。飘然若去。 画好之后,他还不忘在留白处题下一首诗:雪中望罗浮。玉峰峨峨起。不知山下村,人住梅花里。 木婉灵目不转睛地看他画完,立即央求道:“老爷,把这幅送给奴奴好吗,奴奴好喜欢呢。” 这一声“老爷”娇柔婉转,杨大官人听得骨头都酥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说道:“嗯,这画就送给灵儿了,不过灵儿也得有些回报才行哦。” 木婉灵一听这话。哪里不知他的意思,脸颊顿时就红了,如同白玉上染上了一抹桃晕,黎芳和黎姿姐妹俩心有灵犀,不约而同望向对方,立即又垂下头去,这是令子的小楼,到了这当口,该是她们造退的时候了。 然而没等姐妹俩开口告辞。便听杨大官人又高吟道:“人生如朝露,行乐当及时呃,反正就是这个理,今晚都别走了。咱们一起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这年头,富贵人家与一众姬妾寻欢作乐事属平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更何况杨大官人正值青壮之年呢? 黎芳和黎姿姐妹俩一听自己也能留下来。心里自是高兴,家中父母每次来信。总是千叮万嘱,让姐妹俩尽心侍奉杨逸,争取早日生个一男半女,对此,姐妹俩极是上心; 当然,有这种心思的可不止她们俩,令子和木婉灵等女何尝不是眼巴巴地盼着怀上孩子,所以不管是单独,还是几人一同侍奉,只要能亲近个郎,都是她们企盼的。 最好笑的莫过于杨氏,见儿子妻妾不少,孙儿女却不多,她除了每天上香求菩萨保佑之外,甚至还去打听了些偏主,回来亲自熬药给儿子滋补身体,让杨逸哭笑不得。 “为了不让老夫人除夕夜又唠叨,咱们得多多努力才行,哈哈哈!”杨大官人嘿嘿一笑,抱起木婉灵就地旋转了一圈,吓得令子和黎家姐妹又连忙上去扶。 “老爷快放奴奴下来,老爷醉了”木婉灵也吓得不住央求,脸上不知是惊的还是羞的,越发嫣红了。 木婉灵身材娇小玲珑,抱在怀中感觉就象抱着一只温顺的猫儿,杨大官人直把她抱到里间才放下,他往暖融融的罗床上一躺,享受起八只玉手无微不至的按摩来。 不得不说,日本女人在侍奉男人方面,确实更在行,在令子女天皇那双柔荑的侍奉下,杨大官人很快就变得兴致勃勃,先就忍不住翻身将她压在下面,几番狂风骤雨听得木婉灵和黎家姐妹身酥体麻,身若蚁行。 木婉灵就象一个小小的精灵,她不但身材娇小玲珑,而且花茎狭小有若鸡肠,花心极浅,轮到她婉转承欢之时,不到五分钟她便泄身了,玉臂粉腿紧紧缠着个郎,娇体轻轻抽搐着,如同一只中箭的天鹅,不得不换黎家姐妹上来,只是黎家姐妹也近似她这种类型,情况比她略微好些而已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杨大官人透过微启的轩窗,静静听着下半夜的落雪声,身边四女发出细长的呼吸声,不时还会有轻轻的呢喃,大概正在做着甜梦。 杨大官人这一夜很尽兴,却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经历的事情一件件地在脑海中掠过,如同一部老电影,若不是怀中搂着木婉灵她们娇柔的玉体,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们暖暖的体温,杨逸真怀疑这几年所经历的一切是一场大梦。 吕大防、向太后、妹勒、仁多保忠、李乾德、完颜宗翰、完颜阿骨打、哈桑,一个个强大的敌人就那么倒在自己脚下,成为自己功名的垫脚石,这一切真实吗? 脑海中的影象挥之不去,让他变得越来越清醒,没有一丝睡意,他干脆悄悄起身,到窗下练起青云老道教的吐纳之术来。 木婉灵四女或许是太累了,甜睡了一夜,直到清晨醒来,才发现个郎已不在身边,抬头一看,却见他静坐在窗前,如老僧入定。 四女不敢惊扰他。轻手轻脚的起身梳洗,并为他备好了热水。 杨逸收功之时。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红光满脸。不得不说,青云老道这吐纳之术确实是好心法,长练下去,夜御呃哈哈哈!杨大官人接过木婉灵递上来的手帕,一边擦脸,一边放声朗笑。 木婉灵换上了一件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交领小袄,将那娇小的身体勾勒得玲珑有致,碰上杨大官人那灼灼的目光,她俏脸上不由得又浮上羞涩之态。杨逸搂过她的香肩轻声说道:“灵儿别多想,其实我很喜欢,好紧” “呀!”木婉灵羞得捂住了脸蛋,体儿一阵发酥,趁令子她们不注,她细若蚊呓地应道:“以后奴奴一定争气些” “嗯,灵儿加油,哈哈哈!” 除夕到了,一大早街上便传来了阵阵的爆竹声。杨逸刚下楼,就见杨依依甩开两个丫环,扭着小屁股跑过来缠着他道:“爹爹,依依要上街玩。要上街玩,爹爹带我们去好吗” 杨逸若是不应,这小丫头估计会一直央求下去。杨睿杨鹄哥俩平时被管得比较严,是不敢这样来缠他的。就这丫头从小被他宠着,俩个哥哥不敢做的。她都敢。 杨逸抱起她,扭了扭她那小鼻子笑道:“好,爹爹今天就带你们出去玩个够,依依快去招集人马,咱们一起发!” “喏!” 这丫头绷着小脸,挺起脸膛,学着杨逸的护卫应了声喏,杨逸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失声叫了句“妖孽啊!”这才多大的丫头,竟被她学得有模有样的,跟在后边的木婉灵几女笑得站都站不住了,一个个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爹爹快放人家来嘛,人家这就去招集人马。”小丫头扭着身体,急不可耐地叫着。 杨逸将她放下,顺手在她小屁股蛋上打了一巴掌笑道:“依依慢点儿,别摔着了,爹爹在西花厅等你们。” “哎!”小丫头清脆地应了一声,根本没把他的叮咛当回事,小腰儿一扭又跑起来,瞧她跑的方向,是往杨氏那边去了,因为杨轩现在随杨氏一起住。 杨逸到花厅刚喝两口茶,就见小丫头牵着杨轩,后边杨睿和杨鹄倒象她的护卫一般,清娘、李湘弦、琴操等人也很快到来。 “出发,咱们到街上去吃早点。”杨逸抱起小儿子,一挥手,领着一大家子出门而去。 街上热闹非凡,除夕驱傩的队伍敲锣打鼓沿街而行,围观的百姓前呼后拥,四个小鬼顾不得吃早点了,簇拥在茶楼的窗边观看,嘴里满是没营养的欢叫声。 唐朝以前,除夕驱傩宗教性质比较强,象钟馗、十二兽等形象丑恶无比,令人作呕害怕,小孩子一般是不敢观看的。 但到了大宋却有很大的变化,宗教性质被淡化了,娱乐性质增加了,钟馗等人的形象憨态可掬,活灵活现,小孩子追在后面,就象看木偶剧,不会害怕了。 除了驱傩之外,在御街这些宽敞的街道边都搭有戏棚,百戏纷呈,象踢瓶、弄碗、踢磬、弄花鼓捶、踢墨笔、弄球子、拶筑球、弄斗、打硬、调教虫蚁及鱼、弄熊、烧烟火、火戏儿、水戏儿、圣花、撮药、藏压、药发傀儡、壁上睡,手影戏、弄头钱、变线儿、写沙书等等,可谓是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杨逸注意到,在这些表演者当中,有不少是来自异域他国的,在观众当中,来自高丽、日本、印度、波斯、甚至拜占庭等地的面孔也不在少数,东京俨然已经变成一个国际性的大都会,成了各国人向往的天堂。 胡姬当垆卖酒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大宋市井的格局比唐朝更为开放,繁荣程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各种娱乐活动层出不穷,元旦狂欢、立春打春牛、元宵观灯、寒食踏春、清明扫墓、三月三争标弄潮、五月五赛龙舟、六月六日拜崔府君、七月初七乞巧,八月中秋赏月,九月初九登高,十月迎神赛会,十一月灯酒会,十二月有腊八节、冬至节。 除此之外,还有中元节,四月初八、拜二郎神等,另外还有皇帝、太后生日等,在宋朝之前,不少节日都是贵族的事,百姓参与的少,到了大宋却是全然不同,每一个节日都是一次全民狂欢盛会。 朝廷除正常的休沐之外,这些节日都要放假,官民一同参与到狂欢当中,象街边这些戏棚,都是官府出资搭建供百姓赏玩的,另外象元宵节,皇家会出钱买市,请人沿街表演,三月三争标弄潮,五月五赛龙舟等,也都是由官府组织,全民参与; 可以说,大宋的皇族是比较平民化的皇族,大宋的风气也更趁于平民化,所有的节日都鼓励民众参与进来,这也是大宋吸引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杨逸看了很是感怀,自己要做的,无非也就是让大宋更加“平民化”,慢慢推动大宋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 (未完待续……) 第795章终章 文昌六年从印度回来后,杨逸的主要精力就放到了注书立说上,若无必要不再干涉朝政,他这一态度,无形中消除了很多人的猜忌之心。 八个月后,大宋彻底平定大理,在一寺庙中出家的段正淳被找到,他主动上表请求内附,朝廷封其为恭王,在东京赐府第供其居住,同年宣布设立云南路,派遣流官治理。大理经过多年战乱,民心思定,大宋接手治理时没有再引起大的叛乱。 真腊因不听大宋的劝阻,出兵攻打大宋的属国,刺杀国君及领军大将,罪不容赦,九月朝廷颁布了讨真腊敕谕,发兵一万攻打真腊。一年后真腊国王阇耶跋摩暴亡,国内民生凋零,不堪再战,其子阇嘉措罗上表请求内附。 两年后,杨逸注成《世界各国历史演变通考》一书,这本书不但包含了周边各国的历史、政治变迁,甚至还论术到了古罗马的政治体系和法律。 自古以来,中国的史书都只记载本国的历史,对中原以外的国家很少涉及,这本书可谓是开创了历史新河,让人们可以拿各国的历史进行一个横向的对比; 此书一出,便在大宋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杨逸在学术上的名望被推到了顶峰。朝廷成立了夷学馆,专门负责翻译、研究各国的历史、政治、法律、经济等。 这一年,也是杨家科学院硕果累累的一年,蒸气机、水泥、青霉素、黄色火药等一批科研项目相继获得成功,这一年的皇家科学奖。杨家科学院的专家摘取了化学、物理学、医学三项大奖; 数学大奖颁给了四川学子刘云,他从学于贾宪。在贾宪的创造“贾宪三角”、“增乘开方法”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明了天元术列方程的方法。 杨大官人在注书立说的同时。每天享受着红袖添香、倚红偎翠的生活,文昌八年是杨氏最高兴的一年,清娘、李湘弦、黎芳各诞下一子,十三娘、阮柔各诞下一女。一年之间多了三个孙儿,两个孙女,乐得杨氏每天笑口常开。 而杨氏不知道的是,同年秦国大长公主还诞下一子,对外宣称是收养的孤儿,由于秦国大长公主之前已经收养过一个孤儿。本来再收养一个也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但由于这个孩子姓杨,名宏。民间还是流传出了不少传言,有不少人私下猜测这是杨太傅与秦国大长公主的私生子,只是无法证实而已。同年十二月,杨逸再纳京中花魁李师师为妾。 文昌九年,章惇致仕,皇帝赠太师衔。李清臣出任尚书左仆射,杨逸任尚书右仆射,他成为大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宰相。这一年。大宋岁入突破四亿贯,其中商税达破一亿五千万贯,大宋的商品大量销往高丽、日本、南洋、印度、波斯、乃至拜占庭。海上贸易进一步发展,除了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外。相继出现了六七个庞大的跨国商社。 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拆资在东京兴建了一栋钢筋水泥结构的总部大楼,楼高二十层,拉开了大宋各城兴建大楼的序幕。 此年皇帝下旨大赦天下。并再次降低农业税,从原来的二十五税一降到三十五税一。举国百姓无不为之欢腾。 文昌十年三月,鉴于河中地区的桃花石汗国连年侵犯。大宋皇帝颁布讨桃花石汗国敕谕,命种建中率三万大军出碎叶谷,经怛逻斯,灭桃花石汗国,平定河中地区,大宋当年设立河中路。 这一年的皇家科学奖只有物理一项为杨家科学院的专家夺得,其它三项大奖均为没有任何背景的个人获得,这一转变,让杨逸欣喜若狂,这说明在大奖刺激、商品经济蓬勃发展、及细心引导下,大宋百姓的观念已经有了不少的改变,许多人不再是死背“之乎者也”。 同年十月,在工部尚书沈清直主持下,大宋开建从东京西郊到西京洛阳的第一条铁路,预计两年完工。 文昌十一年,大宋钢铁产量突破三十万吨。明州官船场用铆接技术,制造出第一艘排水量一百吨的铁壳船,排水量虽然小了些,但这是一个历史性的突破,一时间轰动全国,朝廷对明州官船场予以了嘉奖。 文昌十二年,大宋岁入突破五亿贯,朝廷在全国设立五百所官办小学,下户人家六岁以上的孩子可以免费入学,中户和上户人家的孩子则需要缴纳一定的学费,原来的县学、州学也作了小幅度的改革,并增加了入学名额。杨逸亲自主持了小学课本的编写工作。 文昌十三年,李清臣致仕,杨逸顺理成章地接任了尚书左仆射一职,同年二月,朝廷设立了台北府,暂轄于福建路。 六月,在摄政的刘太后支持下,由杨逸主持推行了新一轮官制改革,设立了类似于明朝的内阁制度,三品以下的文武官员由吏部铨选,三品以上的官员由六部九卿及内阁辅臣廷推。按例廷推出两个候选人之后,再由皇帝决定最终任命。 同时撤御使台,置都察院,设左、右都御使,掌管全国范围内的监察、弹劾及建议权,左、右都御史分别为从一品,正二品,这使得都察院成为了可抗衡六部实权部门。 都察院设立半年后,大宋掀起了一场反腐反贪,有四位经略使、六位转运使、两位侍郎、一位尚书在当年落马,如此多的高官落马,让商品经济大潮引发的之风为之一肃。 文昌十五年,吐蕃乌思部、脱思麻部上表请求内附,朝廷设立乌思都司,派三万大军进藏驻防,至此,整个青藏除了一些地处偏远的部族之外。大部分纳入大宋疆域之内。 同年,在波斯一带确立了统治的敌古烈。在杨逸支持下,发兵二十万。征伐桑贾尔,双方会战于幼发拉底河畔,此战持续了三个月,最终桑贾尔战败,二十六万大军被击溃,敌古烈挟大胜之威,一举攻下塞尔柱都城巴格达,塞尔柱宣告灭亡。 十六年,敌古烈走海路亲自到大宋东京朝贡。在此期间。杨逸与敌古烈商定,由西印度洋贸易商社出资五百万贯,敌古烈征三十五万役夫,一同开挖苏伊士运河,运河挖成后由双方共管。 同年三月,杨家长子杨睿高中状元。十一月,大宋皇帝赵捷大婚。 文昌十七元旦年,刘太后宣布撤帘,还政于皇帝赵捷。赵捷再三推托无果。只得宣布亲政,百官一齐上表,奏请给刘太后上尊号以颂扬她十多年来摄政之功,皇帝欣然应允。最终议上尊号“圣仁”。 刘太后还政后明言自己摄政太久,再住在宫中恐怕会影响皇帝施政,请皇帝于皇城东北艮岳另建别苑居住。皇帝跪求无果。于五月发内币五百万贯兴建别苑供圣仁太后荣养。 文昌二十年三月,大宋第一艘蒸汽轮船下水。皇帝赐名“大同”号,取天下大同之意。五月。杨逸注成〈国朝志〉一书,书中对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科技等方面的内在联系,和兴废因果作了深入的阐述,赵捷亲自为该书撰写序文,钦命刊行全国。 这一年,大宋岁入突破十亿贯,钢铁产量突破百万吨,并开始兴建东京到幽州的铁路,各行各业蓬勃发展,工业革命拉开序幕。 文昌二十五年六月,出任首辅将近十三年的杨逸以身体不适为由,上表请求致仕。皇帝三临杨家挽留无果,只得同意杨逸的辞呈,由唐庚接任首辅一职。九月,钦封杨逸为吴王。十月,杨逸将清娘和一直以来无名无份的韦晶立为侧妃。 二十六年,杨逸携妻妾飘然出京,游历四海,在东渡日本期间,次子杨鹄以禛子天皇义子的身份被扶上皇位。 同年,关东、陆奥等地不服杨鹄继承皇位,相继叛乱; 杨鹄起四万大军,其中包括两万汉人组成的亲卫军,由杨逸辅佐,亲征关东、陆奥。此战关东、陆奥叛军大半“战死”,余者发配为奴。在严厉的打击下,反叛者被剿杀一空。 文昌二十八年,游历四海的杨逸回国,本想隐居杭州西湖。皇帝南巡至杭州,亲迎杨逸到京城,以备资政。这一年杨逸已五十岁,却仍是雄姿焕发,因勤练吐纳之术,外表看上去只是四十岁的中年儒雅之士。 有鉴于此,皇帝欲打破贯例,让贵为吴王的杨逸再度出任首辅一职,遭到杨逸拒绝,只得多赐财帛美女,命其作为资政。 文昌四十二年,在清娘、十三娘等人的帮助下,杨逸又有数部注作问世,皆是轰动一时,杨逸作为学术泰斗的地位已无可动摇,经过几十年引导,大宋的的政治变得宽松了,有了横向的对比,人们的民主理念有了极大的增强。 文昌五十年,杨逸长子杨睿出任首辅一职后出访辽国,说动辽国纳土归附。 文早五十八岁,六十岁的赵捷病逝,留下遗诏推行君主立宪制。 首辅杨睿秉承遗诏,拥立赵捷长子梁王登基,并汇同朝中大臣全力推行君主立宪制度。八十高龄仍神采奕奕的杨逸在暗中支持,并撰文崇扬了赵捷遗命立宪的做法,朝野也纷纷咐同此举。 可以说,这是杨逸通过五六十年努力的结果。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