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复唐 作者:寻香帅 内容简介 从朝不保夕任人宰割,到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究竟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和代价? 东宫皇子伴读,本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可刘冕却非常的厌弃。因为他来自一千多年后,知道用不了多久,一场夺命的政治风暴和灭顶灾难就要降临东宫。而这场风暴和灾难的制造者,就是将来中华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 为了生存与理想,刘冕开始融入那一段云波诡谲波澜壮阔的历史,并义无反顾的走上了一条充满情感纠葛、尔虞我诈、男儿热血与爱恨缠绵的坎坷之路。 第1章 伴东宫 薄暮时分,晨曦微露。 一阵悠远厚重的钟鸣声从幽深的皇宫内院传来。平荡平砥的白玉石板过道上,文武百官忙而有序走进皇城的鱼贯而行,朝笼罩在晨霁中的大明宫步行而去。 每日辰时朝堂议事,文武百官朝见天子,议决九州天下之事。文武百官则要提前一个时辰进入东西朝堂候班,准备上朝事宜。 与太极殿一墙之隔的东宫,却仍是一片安宁静谧。监国太子李贤早已乘车前往大明宫,比群臣更早开始准备早朝。 东宫内庭苑,是东宫属官从吏与内侍仆役居住的地方,每日此时早有人活动忙碌。 内庭苑的一间宅室里,雕棱细致古案书香,整洁有章一尘染。 皇宫里的官员行宅,个中陈设摆置自然不凡。南海铁木、西域戎织、川蜀团绵,光是材料都已是价值巨万,更何况这些家具、地毯、屏风还都是闻名天下的盛品。悬于墙上的一纸字画,乃是当朝首屈一指的御用画师尉迟艺僧的得意名作:《花子钵曼殊》。 富贵之气盈满斗室,却隐约透出一股持重淡雅之风。隐约见得这间宅室的主人,富而不奢贵而不骄。 刘冕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此时正当四五月间,东宫花圃里的香韵已然沁入整座宫厥。此时一股淡淡清香盈绕于鼻息之间,刘冕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爽。 “第三十八天。”刘冕自语一句,随即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朝气蓬勃的脸庞如同阳光绽放。 这一天,正是大唐调露二年,公元680年。“刘冕”来到大唐后迎来了第38个日出。 刘冕一直感觉有些复杂,不知道该是觉得幸运还是倒霉。 身为一名特警,西双版纳的丛林已是他生命的落幕之处。在与跨国走私毒贩的那一次较量中,他不幸被一记冷枪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他很不甘心。因为如果正面拼杀,他有不少于一千种方法,将那个卑微如鼠奸狡如狐的凶手毙于身前。 但他也明白,很多时候,实力并不太表一切,运气也很重要。更何况,战场之上本就是瞬息万变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现在的事实就是,他阵亡了。如同沉睡大梦一场,一觉醒来人事皆非。他已不再是手握钢枪宛如猎豹的辑毒特警,摇身一变成了大唐子民。 姓刘,名冕,取字天官。现年十六岁,拥有显赫的家世。大唐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将、当朝宰相刘仁轨,是他的祖父。 而他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东宫郡王伴读——陪伴太子李贤之子、乐安郡王李光顺的读书郎。 大唐皇室有此成例。凡未成年皇子,皆习惯选取年龄相若的大臣子侄作为伴读。名为伴读,实为跟屁小厮。 但是,大臣们却趋之若鹜犹恐争抢不及。能与皇室搭上关系,无疑对仕途会有大大的好处。尤其是这东宫伴读,更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福份。为了让自己唯一的孙子得伴东宫,刘仁轨可谓是费尽了心血卖尽了老脸。到最后,若不是他在当朝皇后那里深受信任,恐怕也是难以办成。 “当朝皇后!”刘冕轻吟此句,眉头不免轻轻皱起:她应该可算是史上最彪悍的女人了吧? 现今,她与皇帝并称二圣权倾朝野掌握了一切实权。将来……她或许还会如同历史上一样,隆登九鼎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 后世,则会习惯的称之为……武、则、天! 刘冕对大唐的这段历史并不是十分的了解,仅仅是电影电视的耳濡目染了解一些皮毛,仅知大体的走向与一些名人的结局。 但是,仅仅是武则天三字,就让他时刻如坐针毡充满危机感。 原因很简单。 武则天最终将称帝,挡在她面前的障碍将被一一清除。 包括她的亲生儿子们。 现今的太子李贤,电视里可是演得比较多了。他的结局算是比较惨的,刘冕对此记忆犹新。他非但这太子做不到头,皇帝更谈不上有份,最后还被残忍的赐死。 若是个恶棍无赖不学无术之辈,倒也不会勾起世人对李贤太多的怜悯,与对武则天的诟病非议。可现如今眼前真实的李贤也好,历史上有记载的李贤也罢,都是一个清正、贤能、儒雅的谦谦君子。 ‘或许正因为如此,武则天才不得不除之吧……’刘冕无奈的摇头苦笑。当初刘仁轨费尽心思让刘冕来给李光顺当伴读,其用意一目了然。李光顺是李贤长子。他日若是李贤顺利登基,李光顺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将很大。自己的孙子能与‘未来太子’伴读一场,或能结下些许友谊成为心腹……刘氏一门从此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如意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美丽。 刘冕只是遗憾,既然要穿越,为何不早来半年。若能如此,当时自己定然力拒此事,坚决不入东宫,或许将来还能置身事外落得安然。 但事已至此,‘刘冕’已陪乐安郡王李光顺读了半年的书,这个伴读的差事非皇命旨准他想推也推不掉。再拜请刘仁轨去圣上那里推辞……那不是调戏君王了么? 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所以这一个月来,刘冕绞尽脑汁想了一些办法,看能不能帮助李贤逃脱噩运避免殃及自身。结果让他非常的失望。 因为李贤的面他几乎都没怎么见着。 李贤现在奉命监国,与一国之君仅一纸之隔,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皇宫里料理政事,经常黎明即出日落方回。刘冕不过一个微末臣属或者说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如何敢在那种时候去求见? 更何况,李贤对刘冕本身也很不感冒。原因无非是因为刘仁轨是武氏心腹近臣。这个中的缘由蹊跷可就深了去了。说穿了,李贤并不乐意自己的儿子摊上刘冕这样一个伴读,巴不得将他轰出东宫。自己就算是侥幸见了他的面、搬出若干说辞,李贤又会听吗? “难!”刘冕自叹一声,转身回屋吹灭了燃着的青灯。 这一个月来,刘冕每日黎明即起,保持着以往在特警警队里的作风习惯。古人闻鸡起舞,刘冕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知道,自己对眼下的环境实在太过陌生。想要生存下来,就要尽快的适应这个环境。学习,是唯一的途径。 所以,他的房中最多的就是典籍书椟,一有时间便如饥似渴的钻研品读。从经史子籍到国家法谕,从时事政令到风土民俗,数不胜数。他只叹自己的时间为何如何有限,仿佛就像是一只蚂蚁落在了知识的汪洋大海之中。 天色渐明,内庭苑里已是忙活得热火朝天。丫鬟、宦官和仆役们开始张罗一天的杂繁琐事。 刘冕换上一套爽利的胡服,走出房间朝东宫校场走去。 每天的这个时候,若无重大礼仪或是太子远行出宫,东宫六率的军士们都会在校场之上操练一番。刘冕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前去凑个热闹,活动活动筋骨。 今日练习骑射之术,刘冕颇感兴趣。从21世纪来到大唐这个冷兵器时代,刘冕迅速的转变了自己观念。他知道自己的不是无所不能的造物主,哪怕他对枪械已经了如指掌,也是无法在大唐造出飞机大炮改变一个时代的。既然无法改变,就要去主动适应。他身上奔流着铁骨男儿的热血,那一片冰冷的刀枪剑戟,对他有着魔力般的吸引。 马蹄疾扬,卷起尘土喧嚣。晨风吹鼓,旌旗袅袅猎张。东宫六率的军士们骑着骏马在校场之上来回飞奔,手绰良弓射向靶垛。 斗气昂扬凛凛威风。 “我喜欢这种味道。”刘冕的脸上露出微笑,“若能投身军旅打拼一场,倒也不失男儿爽快。总好过窝在这东宫里命如犬类,整日面对尔虞我诈。” 第2章 二世祖老板 如今大唐实行府兵制,十二卫六率尽统天下兵马。 这东宫六率即是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便是太子储的隔壁就是地狱。谁知道什么时候那中间的大门一开,我们就会被一把扔进地狱从此万劫不复?而执管天堂与地狱之门的尊神,就是那个史上绝无仅有的武则天。 李光顺尚未成年,于是住在东宫与太子妃容氏同居宜秋宫。宜秋宫位于东宫西北角,与大唐皇城正殿太极殿仅一墙之隔。 宜秋宫里打点得比较雅致。少了许多奢华壮丽的景象,多了几份江南水乡小家碧玉的味道。容氏出身于扬州豪门,时常怀念家乡的模样。于是将宜秋宫里的景致照着家乡的模样装点了一番。此时正当盛夏,宜秋宫里百花争蕊,四处花团锦簇红绿昭张。 刘冕走过朱木回廊和白玉石小拱桥,轻车熟路穿门过户到了宜秋宫。正到殿前,正遇到在此等候的宫中执事宦官。他交给刘冕一件物什。刘冕展开来一看,便是他自己前几日特意在将作监定制的一把折扇。此扇做工极其精良。银质的扇骨,上面还雕了梅花鹿、飞鸟花纹,打磨得光鲜明亮。上好的宫廷御纸糊成扇面儿,华丽之中透着些许古朴,连串扇骨的钉串儿都是用黄金打磨的,下面缀了一条淡黄的丝绦穗儿轻轻飘扬。 “大唐还没有折扇,这新鲜玩艺估计又够李光顺乐一阵子了。将作监的匠人,手艺的确不赖。”刘冕拿着扇子在手中拍了一拍,面上浮现一丝微笑。虽然他对这个老板没有特别的好感,可是投其所好讨其欢心的世故圆滑,却还是懂得。李光顺贪玩,刘冕便时常摆弄出一些小伎俩与新鲜玩艺讨他欢心。 既然生在这皇城宫闱之中,不识变通的迂腐木讷只会混得很惨。现官不如现管,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刘冕认为自己这样做法无可厚非。更何况,抛开李贤与刘仁轨的立场不说,李光顺这个胸无城府的半大小子待刘冕其实还挺不错。 不多时,刘冕已走到李光顺寝宫外,正看到两名丫鬟搬着早膳用品往寝宫里走,看来李光顺已经起床了。 正欲通报,却早已听到里间有个孩子嗓门喊道:“刘冕来了?好,让他进来与小王共进早膳。” 刘冕眉梢轻轻一扬:看来这二世祖今天心情还不坏。 于是进到寝宫见礼,正欲拱手而拜,却听到李光顺的哈哈笑声:“刘冕,你来得正好。看看,小王今日这早膳是不是特别丰富?” 刘冕上前一看,有意思。硕大的白面馒头,中间被撕开,夹进了煎得嫩黄的鸡蛋和清蒸鸡脯肉。一瓮乳白色的牛奶腾腾的冒着热气,隐约还有一股新鲜牛奶的奶腥味。 刘冕不由得婉尔笑道:“殿下,太子妃娘娘终于是答应给你买来了奶牛吗?”谁说喝牛奶不用养奶牛呢?大唐可没有雀巢、三鹿。不过也好,这等纯天然的牛奶不会让人患上窝心的结石病。 “那当然。母妃自然是最疼我的。”李光顺乐得朝刘冕直招手,“来,坐。与我一起享用这等膳食。你说这叫什么来着,‘三文治’么?有意思!” 刘冕也不推辞,走到李光顺下首矮几旁,坐到了一张有靠背儿的椅子上。现今唐人习惯跪坐,虽有马札小凳但多半只用于军中。刘冕很不习惯那样跪坐,于是撺掇李光顺请匠人打造了这种有靠背的小椅子。结果二世祖自己也喜欢这舒坦自在的坐法,于是下令自己寝宫里四处摆放了这等靠背椅。 时下大唐富裕,皇宫之中极尽天下奢华。区区一个皇子日常早膳,却也是琳琅满目。除了标新立异的三文治牛奶,东宫御厨们还做来了满盘大桌的珍馐美味。对于皇宫御菜,刘冕只能由衷的赞美。谁说现在没有味精、没有石油汽就做不出好吃的饭食?事实证明,大唐宫中的御厨们,厨艺可谓神乎其技。这些菜式玲珑百巧宛如艺术瑰珍,而且原滋原味色香味俱全,岂是后世轻易能模仿出来的? 一餐饭毕,身形有些肥胖的李光顺拍着圆鼓鼓的肚皮连连打嗝:“好吃,好吃。明天仍然照旧如此安排。刘冕,今日我们去哪里玩的好?” 刘冕想起昨天太子妃交待的一项事宜,回道:“殿下,太子妃娘娘昨日叮嘱下来了,要殿下今日不要出宫玩乐去。娘娘为殿下新请的教书先生今日会前来东宫,要殿下候在宜秋宫正书院等着拜师。” “哎,又要读书!”李光顺有些恼火的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肥大的屁股将椅子塞得满满的。 刘冕却在心中暗笑:我这个伴读倒是宁愿坐下来读书,也好过整日跟着你在外面轻浮浪荡游手好闲。 第3章 白毛浮绿水 眼看李光顺有些不快了,刘冕便将折扇拿了出来逗他玩。 孩子么,哄哄就开心了。 果不其然,李光顺见到别致有趣的折扇,立马面露惊喜眼放精光,抢过扇子就细细把玩,末了欢喜道:“好东西,好东西,我很喜欢。刘冕,你办得不错,小王有赏!” 刘冕微笑拱手回礼:“臣下但求殿下能开心就好,不求赏赐。臣下居于东宫衣食无忧,要那钱财锦帛也无特别用处。”他这倒也是实话实说,李光顺这个愣头青,开口辄赏。刘冕房间的箱笼里已经堆满了一箱儿铜钱锦缎,可见以往所获赏赐不在少数。 不多时,寝宫里来了个侍婢,刘冕认得她是太子妃容氏的近侍。听她道:“太子妃娘娘差婢子来传话,娘娘说骆宾王骆先生已到宜秋宫正书院,请乐安郡王殿下与伴读刘公子一起过去拜师。” “骆宾王?”刘冕心中略一凛然:这倒是个才子名角儿,大诗人。虽然我不知道历史上的他在政治上有何建树,但21世纪的孩子们恐怕都能熟练的吟出他的诗作。 “好烦哪,来得如此之早!”李光顺恼火的起了身来,轮了轮眼珠子道,“刘冕,你认得这个骆宾王吗?小王听着这名儿,却也觉得耳熟。” 刘冕回道:“回殿下,臣下之前从未见过此人。不过据说此人是个才子,七岁便能吟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想必殿下也曾听闻过。”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这诗句我亦早能背颂,只是不知出自骆宾王之口。照此说来,我那新来的先生倒也是个少年成名的大才子。”李光顺有些沮丧但也无奈,扬了扬扇子,“那就去吧,可不能让母妃等得久了。白毛浮绿水,哎,烦人!” 刘冕便跟着李光顺一起去到正书院。对于大唐的历史名人,刘冕还是很有兴趣的。此时正当华夏强盛之时,盛唐的荣光令天下倾服。这样的一个辉煌盛世,贤臣良将何其多,诗人才子尽极风骚,美女佳人风华倾国,那不让须眉的武则天更是千古传奇。 若有机会一一亲眼见识,却也不枉在大唐走这一场。 刘冕跟着李光顺一起进了书房,自知不是今日的主角,于是见礼之后便垂手立于一旁。此时旁侧书桌边正跪坐着一个老头儿。大约六十左右年纪,胡须灰白身形瘦长,脸上的皮肤干瘪的紧贴着骨头,一双眼睛却间或流溢出凌厉的光芒。 看来此人便是骆宾王了,原来已经这般年纪。 “顺儿总是姗姗来迟,还不进来给先生见礼。”大厅正位上,坐着一个身穿紫青团花银钿袍的妇人,举止雍容淡雅,那便是李光顺的母亲太子妃容氏了。由于保养得法,容氏虽有三十出头的年纪了看起来却像是双十妙龄明艳照人。看她身形有些发福异常,估计又是有了身孕,看来还是蛮受李贤宠幸的。 容氏素有贤德之名与李贤也相敬如宾,在众人眼里都是个合格的东宫贤内助。只是一向对李光顺过于溺爱,时常惹得家教从严的李贤有些不悦。 “孩儿拜见母妃。祝母妃贵体金安。”李光顺虽有些调皮,对这个一向溺爱于她的母亲却是孝训恭敬。 容氏微微一笑,抬手引向一旁的矮几坐团:“顺儿还不拜见骆先生。骆先生等候多时,顺儿快给先生赔个不是。” 李光顺转身施手轻飘飘的一拜:“学生李光顺,给先生见礼赔不是了。” 骆宾王轻皱了一下眉头,表情却是不变拱手还了一礼:“好说、好说。殿下果然知书达理。” 一旁容氏见李光顺并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举止,心下略安,展颜对骆宾王笑道:“骆先生勿要怪罪。我家顺儿自小就有些顽皮,不过心性却是善良淳厚。还望先生严加管教细心栽培,让他学有所成。” 骆宾王拱手回礼:“娘娘谨请放心,臣下一定悉心教授,不敢有半点松怠。” 刘冕却发觉,李光顺的一双眼珠子却在滴溜溜的转了。这个调皮捣蛋的二世祖,估摸又是在寻思什么法子溜之大吉。 “如此甚好,有骆先生做主我就放心了。顺儿,此番以后,你也要收敛心性,好好跟着骆先生学习才识、培养德行。”容氏的声音不徐不急,严肃中又透出许多的慈爱,“你现在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荒废时日,若不学些才识在身,将来唯恐辱没了皇家尊严。” 顿了一顿,容氏转头对刘冕说道:“还有刘冕,你身为顺儿的伴读,也不可每日只想着花样逗顺儿去玩。他比你年幼,玩性总是大一些。他日顺儿学业不成,你也脱不了干系。” 刘冕心中微微一凛,出来拜道:“小人定当极力督促殿下专心学业,不敢造次。”大唐尊卑等级明严,刘冕在容氏这等人物面前,都没有资格自称‘臣下’,只敢以小人自称。不过,这总好过满口的‘奴材’贱称。大唐的时候,还不实兴这等玩艺儿。 容氏说这番话,也并不是针对刘冕什么,当着新先生骆宾王的面儿走走过场罢了,已前已有多次。容氏一向脱身于政治之外洁身自清,想来也不是含沙射影,刘冕倒也不怎么在意。 容氏将李光顺唤到身边,舐犊之情溢于言表低声道:“顺儿,你切不可再顽皮。你父王说了,你若再不安心读书,便要将你禁足不许出宫玩乐。” “呀?”这倒把李光顺吓了一吓,急忙点头如捣蒜,“孩儿定当安心读书!” 刘冕在一旁暗笑: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还是有克星的。他那个太子老爹倒是个一板一眼言出必行的人物。 “既如此,为娘便也稍稍安心了。”容氏扶着腰小心的站起身来,“骆先生,既如此我这孩儿就拜托你了?” 骆宾王坐直了身子拱手长拜:“容娘娘敬请放心就是。” 容氏刚走,骆宾王便要李光顺和刘冕坐了下来,开始授课。李光顺顿时面露苦色眼巴巴的看向刘冕。刘冕却只是暗笑,以前的先生头一天都只见个面走个过场,第二天才授课。没成想这骆宾王头一天便上了真格,自然惹得李光顺这宝贝疙瘩不高兴了。 李光顺倒也无奈,只得乖乖坐下。 东宫正书院是专供东宫皇子读书的地方。诸子杂家林林总总的书籍汗牛充栋,书柜就摆在侧堂。 骆宾王目不斜视正色说道:“乐安郡王殿下,老夫从即日起,开始教授殿下学业。按我大唐例制,供天下学仕修习的儒经有多门。分别是大经《礼记》、《春秋左传》;中经《诗经》、《周礼》、《仪礼》;小经《易》、《尚书》、《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 “一般的国子监学士,必修大经一门,再选习中经和小经若干,最多修习五经。其中《孝经》与《论语》为必选必修,学业至少一年。老夫想问一问殿下,至今修习了哪几经?” 李光顺轮了几下眼睛:“呃……《论语》好似学了几篇;《孝经》似乎看过,看过一点……” 刘冕在一旁暗笑。以前几个先生,还来不及开讲就被这宝贝疙瘩给气走了。哪里教过一篇半文。 骆宾王面不改色:“那殿下可曾有感兴趣的经籍?” “没有。”李光顺回答得异常干脆。 骆宾王捋捋胡须微笑:“那老夫就先教殿下学习《孝经》。我大唐以孝治国,做人以立品为先,此经在诸家经典中显得尤为重要。” “等一下、等一下!”李光顺急忙出声打断,“先生,学生有个不情之请。” “讲吧。” “学生不喜跪坐,可不可以坐椅子?” 骆宾王轻轻摆了一下手:“如此也好,速去取来就是。” 刘冕无奈,只得起身去拿椅子,不料李光顺急忙蹿了起来:“等等,小王自己去拿!”然后抡起脚丫子就跑了出去。 刘冕苦笑,他都有些替骆宾王担心了。因为这宝贝疙瘩今天算是跟他闹上了,如今正挖空心思想了在折腾,想要将这新来的先生挤兑一番呢!虽然还不置于就这样溜号逃走,但指不定就会想出个鬼点子来搞些恶作剧。 第4章 得遇良师 少时李光顺果然将椅子取了来,一脸得意洋洋的坏笑。 他大摇大摆的坐了上去,一手托腮鼓着肥肥的脸蛋儿说道:“好,开始授课吧。”随即朝刘冕扔了一个眼神。 刘冕深解其意,猜想李光顺定然是又使出了什么小把戏恶作剧。 骆宾王似乎早有听闻这乐安郡王的诸般品行,此时倒也见怪不怪,侃侃说道:“我大唐之所以以孝治国,是因为人之行,莫大于孝。孝乃天之经、地之义、人之行也。《孝经》乃是儒家圣典……” “停、停停!”李光顺又出声打断了,“先生,你都不照着书念,就不怕讲错了吗?” 骆宾王捋着胡须自信满满的微笑:“殿下,老夫虽然不才,大小儒经却是了然如胸,纵然倒背亦能如流。又何须再搬用书本寻章摘句?” “那好吧,就请先生倒背一遍给小王听听。”李光顺的表情依旧人畜无害,睁大了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骆宾王。 骆宾王微微一怔,露出了一丝苦笑:“殿下不要无理取闹。” 刘冕都在心底为骆宾王叫冤了。李光顺这个活宝,当真是闹腾上了。今日这课怕是难以上得安宁。 李光顺却是得意的嘿嘿直笑:“既然先生不愿意,那就罢了。刚刚小王出去的时候,正巧遇到皇宫派来的使者。小王的皇姑姑太平公主马上就要驾临东宫,指明要小王前去陪侍。所以……” 骆宾王眉头皱起:“当真是太平公主驾临?” 李光顺像模像样的眼睛一瞪摆起了威风:“这等事情小王岂能胡说?先生如若不信,倒是可以与小王同去恭迎公主宝驾。” 刘冕心中一动:大名鼎鼎的太平公主么?早就多次听李光顺说起,他这个皇姑姑如今却还只有十四岁尚未出阁。辈份虽有差异但年龄相若,因此与李光顺倒也是一对天生的玩伴搭档。一直未曾相见,今日若能得见却也是开个眼界。今日太平公主突然驾临,多半是李光顺派人去请来助他溜号的‘帮凶’吧? “既然如此,殿下就请前去迎驾吧。”李光顺都搬请出太平公主了,骆宾王也只得无奈的妥协放人。他何尝不知道这只是李光顺玩的小把戏,但皇室之人的私事,他一个臣子安敢过问。 “谢先生。”李光顺面露喜色,对刘冕扔了一个兴灾乐祸的表情扬长而去。 骆宾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头郁结成一团久久不散。转眼一看,刘冕仍然端坐在那里,也算是略有安慰。于是道:“刘公子,为师继续为你讲解《孝经》吧!” “多谢先生。”刘冕拱手拜了一礼,“只不过,郡王殿下的前几任老师,已经教习过《孝经》,学生不才也曾修习过了。学生斗胆,敢请先生替我讲解《唐律疏议》。” “哦?”骆宾王面露惊疑之色,细细打量了刘冕几眼。没成想,这个伴读倒是个勤学之子,“刘公子既已学过孝经,那为师可要先考一考你。” 刘冕端坐如钟正色道:“请先生赐教。” 骆宾王点了一点头,轻捋灰须:“《孝经》教民以孝,书中有云‘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你如何理解?” 刘冕淡然一笑,拱手回道:“学生以为,这段话便是《孝经》的大意主旨。意思是说孝训父母是为人处世最基本的行为准则,忠君则是孝的延伸和另一种表现形式。同时,孝,要贯穿一个人的始终。而且,不同的人‘孝’也有不同的准则。帝王之孝,在于敬尽于亲、德加百姓、刑加四海;诸侯之孝在于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仕子之孝是忠顺事上,保禄位,守祭祀;庶人之孝应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 “说得不错。”骆宾王面露喜色,用欣赏的眼光再次打量了一阵刘冕,“看来《孝经》要旨你以了然如胸,既如此却也犯不着再寻章摘句死记硬背。你既然对我大唐律法感兴趣,为师便为你细细讲解由长孙无忌等人合力编修的《唐律疏议》。” “谢先生!”刘冕心中快慰,心想总算是遇到一个好老师了。以前的几个先生都有些老迈迂腐,除了吹嘘自己的满腹经纶显摆才华文章,就只会照本宣科按部就班的让学生死记硬背那些经典子籍。这骆宾王却懂得灵活变通不要求死记硬背,而且除了仕子经籍居然熟通律法,着实是有真才实学。 刘冕之所以想学律法,大约也和自己之前的警察职业有关。他认为既然是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就要最先了解这里的规矩方圆,否则犯了事着了道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很早就想学一学大唐的律法了,只是可惜没有人指导。 少时刘冕将《唐律疏议》印本取来,骆宾王同样没有翻动书本侃侃道:“为师不才,如今忝居侍御史一职,因职务需要也只得熟读律法。律法乃立国之本,你想学律法,足以见得是个务实之人。” “我朝高祖皇帝据《开皇律》编修得《武德律》;后太宗皇帝着房玄龄等人修撰《武德律》又得《贞观律》用以治世。当今圣上命长孙无忌等人,根据《武德律》与《贞观律》重修法典遂得《永徽律》,同时详加解说收录于《唐律疏议》之中。该书共计二十篇、五百零二条。其中包含名例、卫禁、职制、户婚、厩库、擅兴、贼盗、斗讼、诈伪、杂律、捕亡、断狱等十三类,从此成为我朝诸项立法之根本。” 刘冕暗自叹服:背颂如流,骆宾王果然有真才实学! “下面,为师替你逐篇逐条细细解来。”骆宾王不急不徐举止从容,开始授课。 刘冕求知若渴潜心求学,骆宾王为人师表认真负责,师徒二人倒也是一拍即合。再加上骆宾王本身见识阅历非常丰富,常用许多实例故事将枯燥的律法讲解得形象具体又不乏生动有趣。刘冕本就好学,此时更加兴趣大起,如同拧干的海绵如痴如醉的汲收着骆宾王传授的知识。 直到午膳之时,李光顺再没现身。骆宾王与刘冕一个愿教一个肯学,这课也上得生动有趣,竟也忘记了时辰。若不是丫鬟来唤请二人用膳,这课还不知道会上到什么时候。 “天官,难得你如此勤奋好学,为师也不枉废这一番心血了。”骆宾王对刘冕非常的满意,同时多了几分亲近之意改称他的表字了,“今日课程到此结束,你回去后要好生温习,为师明日再来。” “恭送先生。”刘冕对这位才学渊博的老人也是打从心眼里尊敬佩服,拱手施礼然后将他送出书院。 刘冕轻吁了一口气,心忖我傍着那活宝李光顺白捡了这么一个好先生,他不懂得珍惜我却要好好跟着人家学习才是。 正欲离开正书院前往东宫内庭院吃饭,一个宦官匆忙的朝他追了来,远远就唤道:“刘公子请留步!” “公公何事?”刘冕停了下来。 宦官喘着气行了一礼:“郡王殿下差小人来请公子前往寝宫,说有要事。” “哦,知道了。”刘冕心下一笑,这个宝贝疙瘩又不知道想折腾什么了,随口问道,“公公可知殿下唤我何事?” “小的不知道太多。”宦官面上露出些许惊惶之色,“只是……太平公主似乎不太高兴,乐安郡王看来招架不住了!” 太平公主,果真来了?! 第5章 大唐第一公主 老板传唤,不容不去。 刘冕只好转道郡王寝宫。刚到门外,就听到里面有个清脆如铃的声音正娇嗔道:“小顺儿,我才不管,我就要赢。如此这般玩法,我堂堂一个公主还要输给宦官婢女,如何吞得下怨气?” 却听李光顺焦急的道:“姑姑勿急、勿急!这扑克是小侄的伴读刘冕教玩的,小侄没有办法,他定然有主意。可恨这厮,居然迟迟不来!” ‘我道是什么大事惹了太平公主不高兴,原来是扑克不会玩了……’刘冕摇头苦笑一声,侍立于外拱手道:“小人刘冕求见。” “刘冕你总算来了,快进来!”李光顺急急唤他入内。 “小人遵命。”有外人在此,礼仪繁节那就要一丝不苟。刘冕通报已毕,抬脚走进寝宫客堂,入眼便看到了端坐于宾席的太平公主。 惊艳! 唯此一词,足以形容刘冕头一眼看到太平公主的感觉。若大的一个客堂里,太平公主就宛如夜色之中会发光的明珠,能第一时间吸引人的眼球。 这样一个丰腴端庄的美人儿,端的是光鲜夺目,浑身上下流光溢彩。一席雪白的软缎披帛搭在肩上,衬得半裸的肩头粉嫩光洁。双臂各戴一圈玉臂彩环,手镯珠链叮咚作响。望仙头髻上插了五六支吊着宝珠的青翠鸾钗。额帖花钿朱唇淡抹柳眉细描,细纱花裙束以粉红腰绦带,露出粉红抹胸和半露的雪白胸脯。 这便是活生生的太平公主? 岂是电影电视上能演出来的味儿! “小人刘冕,拜见太平公主殿下、拜见乐安郡王殿下。”刘冕收敛眼神不卑不亢,上前行礼。 “罢了。”太平公主年纪虽幼,言行举止却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威严与持重,“你便是乐安的伴读吧?我听说这扑克牌是你教玩的,如今来得正好。过来,教我玩儿!” “小人不敢。”刘冕拱手而拜,身份差异如此,不得不略作矜持。 “哎呀你就过来吧,别推托了。姑姑也不是外人。”李光顺情急的嚷道,“来,就坐到桌边来,与我们同桌玩牌。” “如此,小人便得罪了。”刘冕走到二人桌边跪坐下来,一股暗幽清香泌入心脾。 太平公主凤眼如泓眼角轻扬的盯着刘冕在看,片刻后扑赤一笑:“乐安,你这伴读却生得有几分风流味道,哪像你,长得像头小猪崽儿。” 刘冕不由得心中一寒:都说大唐民风开放,男女之间也并无太多避讳拘谨。但一个小姑娘如此当面品评男人,倒也泼辣豪放得紧了。 李光顺在这个身份尊贵的姑姑面前不敢造次,只得呵呵的傻笑:“姑姑说是那就是吧。” 刘冕端坐一侧目不斜视:“小人敢问公主殿下,此牌的玩法有何处不明白的?” “你贵庚?”太平公主答非所问,歪着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刘冕。 “小人虚岁十六。”刘冕拱手回应。 “可曾婚娶?家世何方?”太平公主连珠炮一般,再度发问。声如乳燕,却又显露出些许大小姐的居高临下之态。 “回公主话,小人乃是当朝宰相刘相公之孙,家父单讳一个俊字。小人如今尚未婚娶。”刘冕心中暗笑:怎么,这太平公主还有查户口的癖好么? 李光顺在一旁有些急恼:“姑姑问这些作甚,还是让他教你必胜之法吧!” “哦……好。”太平公主仿佛回过神来,双手矜持的搭到了胸下腹间,正了正颜色道:“刘冕,就命你教我扑克必胜之法。” 刘冕心中一笑:还真是大小姐作风,公主气派十足。这扑克梭哈哪来必胜之法,我若知道岂不是早成赌神了?当初不过是为了应付李光顺无聊时的叨扰,才做出这么一样儿东西出来让他消磨时间。没成想他自己学艺不精还要教给太平公主来玩。 必胜之法……太平公主的好胜之心果然很强,历史上的她也是个争好权势之人吧。 好吧,犯不着跟你较真,你要赢还不简单么? “公主殿下如此尊贵,要想梭哈必胜轻而易举。”刘冕淡淡微笑,替三人分别发上五张牌来。看面牌,太平公主小得可怜,连个对子都没有,最大的一个A。李光顺得了一对Q的面牌,刘冕自己则是一对7。 “气死我了,今日这般晦气,如此小牌!”太平公主嗔怒的扬了一下手,丰满的胸脯上下轻扬。 李光顺没心没肺的哈哈直笑:“我的不错哦,看似要赢!” “下面,小人便要教公主必胜之法了。”刘冕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公主殿下,请你先看自己的底牌。” 太平公主翻看了一下,仍然很恼火,顺势就扔了出来:“小得不能再小了!” 果然,是一条小2。 “公主勿急,请拿回底牌。”刘冕不急不忙,“敢请乐安郡王殿下也亮出底牌。” 李光顺的底牌是6,无关胜负。如此他最大面牌便是一对Q。刘冕也亮出了底牌,同样对最终牌面没有影响,最大仍是一对7。 照此看来,此局李光顺胜出,太平公主完败。 “公主殿下,小人的必胜之法,只为你量身打造。”刘冕忍住笑,认真说道,“公主殿下如此尊贵,大可以使用特权更换自己的底牌。那么,就请公主在余下的扑克牌中随意挑选,将底牌更换。” 这不痛不痒的马屁拍得太平公主心花怒放,她欣然翻开牌来选出一张A,换去了原来的底牌小2。 “公主殿下不仅可以自行更换底牌,还可以提前查看他人底牌。如此知己知彼,何愁不胜?”刘冕面带微笑说得很认真,仿佛真正的规则就该如此。 太平公主面露微喜之色,随即又道:“既如此,规则因我一人而打破,众人不服又当如何?” “何人敢不服?”刘冕淡淡一句,太平公主眉梢轻扬,看来很是受用。 李光顺也趁热打铁:“是啊姑姑,谁敢不服?” 刘冕也没把太平公主当成傻子,补充道:“其实这赌博玩牌,有输有赢才真有意思。公主殿下若想必胜,则可动用特别规则;若想感受一下胜负之间的快感,则不妨公平竞争。如何玩法,全在公主掌握之间。” 果然,之前还稍有疑惑的太平公主,听到这番话彻底欣然。她不无赞赏的对刘冕道:“刘冕,你很聪明,熟黯这胜负之间的细细韵味。虽说是玩牌,却也有些人生道理寓于其中。” 刘冕谦逊的微笑拱手回礼:“公主谬赞。小人以为,人生如赌,二者之间本就有些相通之处。在底牌亮出之前,一切胜负未可料定。人的一生未到盖棺定论,却也不好妄下断言。由此看来,人生如赌,概莫如此。” “说得好。”太平公主煞感兴趣的盯着刘冕在看,“看不出,你倒有几分真才实学,对人生也有特别的领悟。” 刘冕心中暗笑:我这算是在和她谈理想、谈人生吗? 李光顺一个不黯世事的小屁孩子,杵在一旁只知道瞎轮眼睛,全然不知这二人在打什么幌子。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太乐意动用特别规则,刻意追求每局必胜了。”太平公主漾起嘴角,珠圆玉润的嘴角有了两个小酒窝,“来,我们平等的玩上几局。” “乐意奉陪。”刘冕已经感觉在自己的肠胃在抗议了,却也只得硬着头皮饿着肚子陪太平公主玩牌。 结果,太平公主手风大转连连获胜,一串串银铃般的欢笑充盈于客堂之间。李光顺和刘冕眼下其实都没什么兴趣玩牌,却也只好强颜欢笑在一旁陪伴。谁让太平公主是武后最宠爱的女儿、大唐第一公主呢? 谁也不愿意得罪这样的主儿。包括还不太懂事的李光顺也懂得这样的道理。 终于,太平公主自己也玩得有些累了,转头看了看窗外,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宫了,省得母后又要责骂。乐安,刘冕,我今天玩得很高兴。若有时间,我必然再来东宫找你们一起玩牌。” “小侄随时恭候。”李光顺不敢怠慢,拱手相送。刘冕站起身来拱手立于一旁:“恭送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起身,雍容徐徐的走到刘冕身边,浅然一笑露出贝齿:“刘冕,你很机灵,很会哄人开心。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许多人见了我不是战战兢兢就是俯首帖耳,你却如此从容淡定?” 刘冕心头飞快一动,回道:“因为有许多人在意的只是公主的身份地位,小人却是在欣赏公主的魅力才华。公主殿下高贵风雅,小人也只好从容淡定以作配合。若不如此岂不大煞风景扫了公主雅兴?实不相瞒,其实小人心中……却也有几分惧怯。” “嘻嘻,有意思!”太平公主乐得笑了起来,“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太平公主欣然大悦,满心欢喜的翩然而去。 待太平公主走远后,李光顺啧啧道:“刘冕,你小子真行!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将我那最难伺候的姑姑哄得如此开心!” 刘冕无奈的笑了一笑,自己也吁了一口气。 但愿她少来几次的好。虽说是绝世容颜,身世够显赫名头也够响亮……可是,离她越近,是非灾祸也就会光顾得越勤密。 这一点历史已经证明,诸多导演们也都拍烂了,毋庸置疑。 我刘冕自认还不是贪色好玩却不要性命的登徒浪子,更不是傻子。 第6章 惹事生非 送走了太平公主,今日在宫里窝了一天的李光顺玩性又起来了。 他喜洋洋的对刘冕说道:“刘冕,今日为时尚早,随我出宫玩乐一场。” 刘冕苦笑:“殿下可曾是忘了容娘娘所言之事?殿下若再不安份,恐怕会被太子殿下禁足的。” 李光顺倒也真有些忌惮老爹的威力,怔了一怔,随即有恃无恐任性的道:“不怕不怕。有我娘帮衬着,父王断然不会当真将我禁足。废话少说,我听闻那大慈恩寺近日甚是热闹,有许多才子进士前往大雁塔题名挥墨,我们就去那里逛玩一番如何?端午将近,小王也想去到那里拜请几道佛符献给父王母妃,讨一讨他们欢心。” 刘冕无可奈何,这个宝贝疙瘩除了贪玩,脑子里的鬼机灵却也是贼多。他都搬出‘尽孝’借口了,就算是李贤亲自在此又如何阻止于他? 于是只好出门备车,再唤上几个东宫侍卫,一起陪同着乐安郡王出了东宫,朝大慈恩寺而去。 大慈恩寺就是当今皇帝李治,为了纪念他的母亲长孙皇后所建。大唐崇信佛道,大慈恩寺自然成了当仁不让的天下第一寺。 寺中的大雁塔,在唐时更是一个圣地一般的存在。玄奘法师唐三藏取经回来之后,经文就封存在这里。所以,这里无疑是中原佛门的标志物和众僧朝拜的圣砥。此外,这些年来大唐的仕人们中举得甲后,也习惯跑到这里来题名或是刻写诗句,一抒胸中美意。而且这种做法渐渐沿袭成了一个规矩,被称为‘雁塔题名’,渐渐成了读书人心目中的一个神圣自豪的举动。 刘冕来大唐才只一个多月对长安还不尽了解,却也早对大慈恩寺如雷贯耳。今日能前去游乐一番,倒也不是件坏事,总好过往日跟着李光顺与那些富家子弟们溜马走狗斗鸡玩乐。 大慈恩寺果然气势非凡磅礴大气,刘冕见识到皇宫的瑰丽堂皇之后已然叹为观止,现今欣赏了大慈恩寺的诸多佛像、塔楼,更是连连惊叹。大唐独有的恢弘建筑与浓厚的文化气息,无处不昭示她的富裕与强盛,这着实让刘冕打从心眼里感觉到震撼。 谁能相信,一千多年前的华夏子民,在没有大型机械的情况下,仅凭双手就能缔造如此恢弘壮丽的景观,不得不令人叹服。一千多年后的人们,无缘目睹真实的长安,也的确是一件值得遗憾的事情。 李光顺却是纯粹为了出来猎奇散心的,在大慈恩寺里漫无目的的逛了几圈,找老和尚讨要了几份佛符就有些兴味索然了,于是又催着回宫去看马球。 果然是孩子心性。 刘冕无奈,也只得依了这个宝贝疙瘩赶回宫去。 车马刚走到东宫门口,恰巧遇到一架朱顶黄棱的金辂宝车——这可是皇太子专用的乘驾。 刘冕骑马跟随远远就看到了,不由得有些生疑:李贤回东宫了吗?今日时辰还早啊。 李光顺则是在车里吓得惊弹起来:“刘冕,那是父王的车驾吗?今日父王为何这么早就回宫了?” 巧不巧,前面的太子车驾停住了。金辂宝车旁边的一名骑士策马朝这边奔来,落停后拱手拜道:“乐安郡王殿下,太子殿下有令,让郡王殿下早些回宫,然后到崇教殿来。伴读刘冕也一同前来见驾。” “啊?是!”李光顺有些惊吓,仓皇应了一声,急忙转头对刘冕说道,“刘冕这如何是好?父王召我们去崇教殿,多半便是要责罚呀!真倒霉,巧不巧在东宫门口被逮了个正着!” 刘冕却是暗自欢喜,心忖总算有机会和李贤睹面了。表面上却也装作担忧的模样,安慰李光顺道:“殿下别慌。说不定是别的事情呢?” 李光顺一脸苦色,郁闷的摇了摇头:“罢了,顶多也就是被责骂一顿——我回宫之后,先搬请母妃去!” 太子车驾在前,郡王车驾在后,陆续进了东宫。李贤在崇文馆那边停了下来,看似还有一些公务要在那里处理,派人来传话让李光顺一炷香的时间以后再到崇教殿来。李光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飞也似的朝宜秋宫奔去搬请保护神容氏了。 刘冕留在郡王寝宫等候,心中只在飞快的盘算:假如见到李贤,我该对他说些什么? 告诉他武则天最终要称帝,迟早会排除一切障碍包括自己的儿子,让李贤早点做好装备好好保命吗? 估计李贤会立马一刀劈了我。 那我又能跟他说什么? …… 时间就是这样,你越觉得它不够用的时候,它过得越快。没多久李光顺就回来了,脸上有了一份滋滋喜色,看来的确是搬请到了容氏出马。 刘冕对这些已然全不挂心了,一边跟着李光顺朝崇教殿走去,一边仍在思索良策。 二人到了殿前,执事宦官说太子在书房内,专召乐安郡王与伴读刘冕入见。 眼看入夜,东宫四处掌起***。书房里燃起灯烛焚了一炉梵香,太子李贤独自坐在书桌前闭眼沉思。 面色,却是铁青。 李光顺一向无法无天,唯独在老爹面前如同老鼠见了猫。他进去之后急忙忙双膝一软就跪倒下来,见礼之时嘴里都有些哆嗦了。刘冕虽然很是厌烦这等跪拜之礼,此时自己的老板都跪下了,他也只得按捺情绪同跪于一旁。 半晌,李贤居然没有吭声,只顾自己闭目养神。 李光顺偷偷抬头瞟了一眼,见李贤脸色不善,转头就对刘冕苦笑。刘冕不用看李贤也知道,这位太子爷今日的心情恐怕是坏到头了。 许久,连刘冕都感觉自己的膝盖有些酸麻了,头顶才传来一个深沉厚重的嗓音,一字一顿:“混账东西!” 李光顺吓得浑身一弹,急忙将头紧紧帖地,屁股蹶得老高瑟瑟发抖。 刘冕却是有些愕然:素闻太子李贤温文尔雅,断不会因为李光顺出去玩了一场就如此动怒。莫非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 “站起来。”李贤出声了,语气平静了许多。看来他调整情绪的能力还不错。 二人站起身来,低头垂手立于一侧,不敢擅动半分。 李贤拉平了声音道:“刘冕,你们今日去了哪里?” 刘冕拱手回道:“回太子殿下话,小人陪伴郡王殿下去了一趟大慈恩寺,为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求佛拜符。” 李光顺忙不迭的从怀中掏出佛符来:“父王请看,佛符在此。” 李贤面沉如水:“何时出门?” “辛时二刻。” “大胆刘冕,你可是故意搪塞于孤?”李贤突然提高了声音,怒气盎然。 刘冕有些摸不着头脑:“小人绝无此意,句句实言断无欺瞒。不知太子殿下是何用意,肯请明示?” 一旁的李光顺却是吓得缩起了脖子,身上有些轻轻发起抖来。 “孤问你,尔等上午作甚去了?” 刘冕如实回道:“小人辰时陪同郡王殿下到了宜秋宫正书院,拜师骆宾王,然后一直在书院里念书直到巳时末刻,未曾去到别的地方。” “那乐安去了哪里?”李贤的声音越发变得严厉。 “这……”刘冕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李光顺,只见他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心中也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想来,肯定是李光顺溜出书院后,私自跑到外面闯下了一段祸来。 李光顺自知逃脱不掉了,惊慌的跪倒下来:“父王恕罪,孩儿知错了!” 刘冕无奈,只得与老板‘同甘共苦’一起跪倒,心中不免烦闷。 “逆子!”至此李贤也隐约明了事情原由,勃然怒道,“事情始末如何,从实招来。” “是……”李光顺趴跪在那里,哭丧着脸说道:“孩儿寻个借口跑出了书院,心下无聊便想去皇宫走一走,想约上太平公主姑姑去西市的一家乐坊里听听曲儿。孩儿听闻那里有正宗的《胡笳十八拍》,音色纯正……” “说正题!” “啊,是!……孩儿带着三五仆从出了东宫崇明门,不晓在横街遇到两个人。那两人好不嚣张,居然不把孩儿放在眼里还出言挑衅。孩儿一怒之下就……” 李贤面色越发难看:“就如何?” “放、放狗……”李光顺心惊胆战的抬头瞟了一眼,豁出去了一般说道:“咬了他们!” “放肆!胡闹!”李贤动了真怒了,“那明崇俨和明珪爷孙俩不过是见了你的车驾躲避不及,你便如此乖张任性,放狗咬人!逆子,当真可恨!” 李光顺吓得哇哇叫了起来:“父王饶命,孩儿当真知错了!” 刘冕只得闷头苦笑:这个二世祖,片刻不盯着他就能惹出这等祸事来。苦也苦也! “为父饶你不得!”李贤正欲发作,忽闻书房外执事宦官拉长了声音报:“容娘娘驾到!” 第7章 忠言逆耳 李光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爬着就喊道:“母妃救命!” 容氏走了进来,眼见当下气氛不对也知道李贤动了真怒,上前先行见礼:“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 “你有孕在身不在宫中好好歇着,来此做甚?又来袒护这逆子么?”李贤正在气头上,对容氏也有些出言不善。 容氏轻轻惊了一颤,随即从容笑道:“殿下且息怒。顺儿又犯下何等大错了,竟惹得一向温文的殿下如此动怒?” 天生万物,总是一物降一物。容氏温柔如水又有孕在身,饶是李贤正当怒气冲天,听她这番言语怒气却也消去了一半,降下声调来说道:“此事与你无干。” 容氏不慌不忙走到李贤身边跪坐下来,轻声道:“殿下,顺儿年幼,偶有过失责罚便了。你切不可动了真怒伤了身子,贵体要紧。” 刘冕心中赧然:这个女人有些手段。她也不正面袒护李光顺,却是旁敲侧击先让李贤息去怒火。 却听李贤也低声埋怨:“都是你这当娘的给惯的。你可知他犯下何错?” “小孩子家家,能犯下何等滔天大罪不成?”容氏笑语嫣然,抚着李贤的胸口,“息怒,息怒。臣妾回去后定当重重责罚于他,命其悔过自新。” “每次这般便是此等说辞。”李贤还真是吃软不吃硬,容氏这等绕指柔的功夫着实受用。但听他低声道:“他放狗咬了明崇俨与他孙子明珪。容娘你可知道,那明崇俨是何等人?” “父皇与母后身前的红人嘛,臣妾早有听闻。不过是个术士而已,有甚打紧?”容氏漠然说道。 “说的轻巧!”李贤的声音越发低沉下来,刘冕努力张起耳朵方才隐约听闻,“明崇俨深受母后信任,眼下红极一时,连当朝宰相都要让他三分。而且,此人一向与孤不和,曾多次在母后面前用巫卜之言进馋,说孤命里不详,不合忝居东宫,劝母后改立英王哲为国储。现如今顺儿如此胡闹放狗咬了他……谁不想到会是孤指使他如此胡为?” 容氏也惊了一惊:“原来如此……看来的确是惹下祸事了。如此皇后定然是责罚于你了?” 刘冕恍然明白过来:怪不得李贤如此生气,原来是李光顺惹下的祸事,都让李贤引火烧身了。本来,皇家之子放狗咬了一两个人,说到底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没闹出人命一般人也只会忍气吞声不敢造次。但明崇俨既是武则天身前的红人,此事或许是闹到了武则天那里,这才让李贤也受了许多的闷气。怪不得他今天这么早就回了宫来。 “哼……”李贤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转头对李光顺长声道:“逆子,你真是越来越任性胡为。为父要将你禁足,不得解禁从此不可再出东宫。你若再不好好读书循规蹈矩,为父定当重罚不饶!” 李光顺都要哭起来了,战战兢兢的连连磕头:“孩儿听从父亲发落,从此洗心革面再不敢惹祸了。” “罢了,尔等退下。”李贤烦闷的一挥手让李光顺和刘冕出去。 “是……”李光顺如蒙大赦,屁颠颠的就溜了。 刘冕却仍然站在那里,不肯离去。 李贤疑道:“刘冕,你还有何事?” “殿下容禀,小人的确是还有些许言语,要对殿下进言。”刘冕拱手而拜,心中也算是拿定了主意鼓起了勇气。 “有事改日再说。”李贤摆了摆手,颇有些不耐烦。今日这事已经让他着实烦恼了,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听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胡扯。 “殿下明鉴!”刘冕硬着头皮,“小人的确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对殿下进言。” 李贤眨巴了几下眼睛面露惊疑之色,轻轻扬了一下手:“容娘你且先回宫,孤稍后便来。” 容氏拜礼,心安理得的走了。她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讲吧。”李贤仍有些漫不经心。 刘冕略有点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抬眼细细打量了一下李贤,果然是一副谦谦君子面相。三十左右年纪,浓眉大眼生得很白净,几许细长的胡须打理得很整齐,模样周正气质闲定。 “殿下,小人有一句忠言,却是非常的逆耳。不知殿下愿不愿听?”刘冕使了个小心眼,先勾起李贤的兴趣再说。 李贤果然有了些许好奇:“有何言语,直言便是。孤每日听朝议事,一向听得进忠言进谏。” “在进谏之前,小人斗胆,先请殿下恕小人之罪。”刘冕小心翼翼,先保个护身符在身再说。政治凶险,非比寻常。现在一句话说得不好就丢脑袋的事情,可是常见得很。 “孤恕你无罪便了。”李贤正色打量着刘冕,面露疑惑之色,“你有何重要言语,不妨如实说来。” 刘冕咬了一咬牙:“殿下清正严明洁身自好,是难得的贤能之君。他日隆登宝鼎,我大唐定能在殿下的手中再现辉煌。可是……现如今殿下的处境,却是不太妙。所以,小人非常的担心。” 李贤表情微变:“把话说清楚。孤,如何处境不妙了?” “正因为殿下太过贤能,风头太盛。”既然已经拉开话匣,刘冕索性直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殿下贤能有余,而圆巧不足,这……或许会给殿下带来不可期的灾祸。”这话语也委实难以编织,既不能说得不露骨,又不能隔靴搔痒。为难。 “你此话何意?”李贤面色有些不善了,“孤奉公守礼一心为国,从不涉足作奸犯科之事。纵然家有小儿不肖偶犯过失,孤自会严加管教料也无伤大局。你有什么话,就直言快语的说来。” 刘冕心中飞快的盘算,这李贤自幼在皇城长大,也曾亲眼目睹过武则天的诸般手段,自己心中自然也有所明白。我这说辞不能太过分,不然一项离间皇族、暗藏不轨的罪名就能扣到头上。 “小人只想奉劝殿下一句:韬光养晦小心谨慎,不可落下半点把柄在他人之手。”刘冕拱手一拜,“小人言尽如此,殿下乃明智之人,请自行斟酌。” 李贤的脸皮轻轻抽动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刘冕,一字一顿沉声道:“刘冕,你好大胆!” 刘冕心头一震:果然……“此番说辞,是何人教你前来说给孤听?”李贤正色,凛然喝道,“这算是挑衅还是警告?” “殿下明鉴!小人句句肺腑之言,一心只为殿下着想。”刘冕拱手而拜据理回应,“此番说辞乃是小人心中自己的想法,绝对没有任何人前来教唆。出我之口入君之耳,再无旁人知晓。这既不是挑衅也不是警告,而是小人的一番逆耳忠言。” 刘冕何尝不知道,李贤这是在含沙射影暗有所指。刘冕的祖父刘仁轨是当朝宰相,也是武则天的心腹近臣,其政治立场非常的鲜明。李贤身为监国储君,难免与权倾朝野的武则天有着各种冲突,名为母子,实际的立场却是对立的。如此一来,刘仁轨在李贤看来也是敌营中人。 政治场上的勾心斗角,就是这般牵涉广泛让人没法置身度外。饶是刘冕一个小小伴读,也会被李贤臆断他的态度立场。 李贤不动怒也不紧张,蔑然的笑了一笑:“那好吧,孤感谢你的一片赤诚之心。但是刘冕,人各有其职,你只要好好陪着乐安读书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必分心去理会。有些事情,也是你小小年纪理会不来的。你今日这番言语实是大逆不道,但孤念你一片热诚就当没有听到过,你也不许再在任何人面前提及。好了,你且退下。” 刘冕心里一下就堵上了。虽然这个结果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但李贤的这般冷漠和漫不经心,让他突然一下就感觉到了危机的气息。 这样一来,自己当真是里外不是人了。一心劝谏李贤,他不听倒也就罢了,还把我看成了敌营派来的特务,把我当作嚼舌根子的卑鄙肖小。估计,若不是因为我是宰相之孙,他都要当场将拿下法办了。 但愿你表面如此,心中能有所领悟。但忠言逆耳,往往便是这等结果,我也不会那么天真的对你抱有什么奢望。 也罢,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8章 避之不及 李贤如此态度,刘冕也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告辞而走。 出了崇教殿,刘冕的心情自然沉重压抑。 看来,指望李贤有所改变然后保命,是没什么戏了。我仁至义尽,但也不想跟着你一起白白送死。 这东宫里多呆一天,便多一分危险。书中常说,,都知道刘冕的身份有些敏感,不敢和他走得太近以免惹得太子不悦。 在政治立场上,这些御医们自然只敢紧靠太子这颗大树乘凉,哪敢在窝里和‘敌营之人’多有来往。 刘冕暗自恼火,暗骂那些老御医们老糊涂,骂完却也无奈。要想装病,非得过御医那一关不可。 这几天里,宝贝疙瘩李光顺也不敢闹腾了,只好乖乖的跟着骆宾王读书。骆宾王只得以李光顺为主,继续教习刘冕学了许多回的《孝经》。这课自然也没了以前的滋味,刘冕越发感觉枯燥烦闷。 至于李贤,那一日见过后再没有睹过面。他依旧薄暮即出日落方回,忙于政事。刘冕窝在这东宫里,老板被禁足他也无法外出,也不知道外面与朝堂之上的情形如何。 每过一天,刘冕心中的危机感就要加深一层。其实他也想过偷偷溜出东宫远走高飞,可他身为宰相之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自己能侥幸逃得性命,也会无端的牵连家人。 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更是干不出来。 看来如何脱离东宫这事,还得细作筹划慢慢来,急不得,恼不得。 这一日晚膳后,百无聊奈又犯闲了的李光顺,照例将刘冕唤到自己寝宫里,扯着他玩扑克。 刘冕始终有些心不在蔫,李光顺却是玩兴正浓兴高采烈。 不知不觉,夜已入深。李光顺终于犯困了,刘冕唤来宦官丫鬟伺候他上榻歇息,吁了一口气准备回自己房间。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巨大的嘈杂声,人喊马嘶。 刘冕惶然一惊:出了什么大事? 心中惊疑,刘冕将窗户捺开了一角看向殿外。 那情形,几乎让他浑身汗毛竖立。 一眼看去,四周都是举着火把的兵丁。他们身披甲胄手执刀枪,正在气势汹汹的左冲右突,周围一阵惊慌的大喊大叫。宫殿之间的过道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正如潮水一般汹涌的冲杀进来。 黑暗之中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刘冕能断定:这些兵丁,绝对不是东宫六率的人马。这些兵将个个身材魁梧,动作迅速严整又生猛利落,气势明显要强于东宫六率许多倍。不仅如此,东宫里的那些婢女宦官,见了他们就如同遇到魔鬼,个个吓得惊慌大叫,或仓皇逃窜或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刘冕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些兵将我好像看到过几次。那种华丽炫目的明光战甲,只用来装备最高档次的军人。敢在东宫里如此放肆横行无忌的,也只有——皇宫御林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来了! 在寝宫伺候的宦官宫女们也早就吓得惊慌一片,豕突狼奔四下逃窜,撞翻几凳摔响扇门顿时乱作了一团。剩下几个大胆一点的,手忙脚乱的掩上大门死死堵住,以为那样就可以抵挡住汹涌而来的军队。 饶那李光顺睡得如同死猪,此时也被惊醒,大声叫唤:“刘冕,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勿惊!”刘冕手臂一扬,示意李光顺镇定下来,然后再掀开窗角朝外看去。此时,一队禁军朝郡王寝宫这边开了过来,气势汹涌杀气腾腾。几个守卫寝宫的东宫侍卫,领头小校还正好是刘冕认识的左卫率队正祝腾,正准备要奋起反抗。他带着一队人马围作扇形挡在了寝宫大门前,怒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东宫!” 禁军当中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凶悍的拔出佩刀沉声大喝:“本将奉旨办差,胆敢阻挡反抗者,一概格杀!”刷刷的一阵响,禁军们都挥出了明晃晃的佩刀,站作整齐的一排宛如推土机一般肆无匹敌的往前推进。 铮亮的战甲,煞雪的长刀,整齐的步伐,势无匹敌气吞如虎。东宫侍卫们却连刀都不敢拔,一时骑虎难下只得步步后退,竟被逼得后缩到宫门前一角,宛如待宰羔羊。小校祝腾的手紧紧握着刀柄,手指骨节都已捏得发白,牙齿也要咬得碎了,却也不敢造次。 刘冕不禁汗颜: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兵。东宫六率的人平常也是横冲直撞惯了,个个大爷气派了不得。如今见了皇帝的兵,却像是老鼠见了猫儿,半点不敢胡为。 禁军的那名将军走到祝腾等人面前,将手中大刀一扬,‘噌啷’一声长吟:“尔等欲作我刀下之鬼么?不怕死的尽管挡在前面,看本将如何将尔等剁作肉泥喂狗!” 祝腾眼睛里仿佛就要喷火了一般,却也只得松手弃刀,带着六率兵丁们退向一边。御林军快步上前,将这些人收押了起来。兵不血刃,李光顺禁寝宫外围已被打扫得一干二净了。 李光顺穿着内衣就从睡房里跑了出来,扯着刘冕慌乍乍的道:“刘冕,这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人要来杀小王了?我、我们快逃啊!” 说罢,蹶着肥屁股就要往窗户边爬去。刘冕情急之下双臂奋力,像提小鸡一样将他拎了回来:“镇定!逃不掉了,不要乱动。” 几乎就是同时,寝宫的大门被猛然踢开,几个堵着门的宫女宦宫一起惨叫着摔倒在地。门口冲进来几个杀气腾腾的禁卫军,将倒在地上的宫女宦官们都逮了起来,如同兔子一般拎着往外拖。 “来、来了!”李光顺的脸瞬时吓得霎白,声音都发抖了,缩到了刘冕身后浑身如同筛糠。 “别慌,披上长袍。”刘冕深吸一口气,麻利的扯过一件郡王长袍披到了刘冕身上。看到台几上正放着把那折扇,于是顺手取了过来拿到手上,双手紧紧握住。 危机之时手中拿样儿东西,不至于显得手足无措。或许这样,能让他感觉镇定一些。 人生如赌! 那么,现在就只有赌一把了。 闯进寝宫的兵丁们,已然冲到了卧室门口。 为首的将军,是个络腮胡子的大个子。虎背熊腰异常高大,眼神中戾气喷薄,一只手握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他走到刘冕与李光顺身前三步之处站定,居高临下的逼视。身上明亮的战甲映着火光熠熠生辉,仿佛就是他身上溢出的阵阵杀气。 李光顺将自己的身子完全藏在了刘冕的身后,根本不露面儿。刘冕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淡定的看着这个高了他半个头的大汉。 ‘刷’的一声展开了折扇。 这一声异响,反倒将对面的将军兵丁们惊得轻轻弹了一弹。所有人的眼神,都不自觉的定格到了他的身上。 刘冕摇了摇扇子淡然道:“将军辛苦了。”后背却感觉到一阵凉意。 这伙人身上的杀气,着实浓烈。若不是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人,身上是不会散发出这等气息的。 络腮胡子眉毛一扬有些愕然,诧异的打量了一下刘冕,眼神之中的凶戾之气瞬间淡去了许多。伸手不打笑脸人,络腮胡子尽管还有些不情愿,也将握着刀柄的手收了回来。 “你是何人?”络腮胡子的嗓门儿挺粗,眼神宛如刀锋。 刘冕面带微笑,收起折扇拱手而拜:“在下刘冕,乃是当朝宰相刘仁轨之孙。受皇后娘娘指派,担任东宫乐安郡王殿下身边的伴读。” 刘仁轨是皇后心腹,谁人不晓。刘冕正在赌,这应该是武则天发难,派人来端掉东宫。自己若能说出一些与皇后的契联,或许能多几成保命的机会。 “哦,原来是刘公子。失敬。”络腮胡子面色微变,抱拳回了一记军礼,“那你背后的,便是乐安郡王了?” “正是。”刘冕直言相告。 “那好吧。”络腮胡子漠然冷笑一声,“就请乐安郡王殿下与刘公子,随本将走一趟。” 李光顺吓得哇呜一叫,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好说,好说。”李光顺依旧摇着扇子,强力的镇定自己,“只是不知道,将军打算将郡王与在下请往何处?”他心中暗忖,可以肯定了:不是宫变叛乱。叛乱的兵丁只会见人就杀见人就抓,哪里还有停下来行礼的道理。应该是武则天降旨来拿人的,那就有办法免受眼前的皮肉之苦。 无论如何,好汉不吃眼前亏。 络腮胡子轻轻扬了一下嘴角,拱手朝北遥遥一拜:“本将奉圣上之命,专请殿下与刘公子前往御史台监狱!” 李光顺又怕又恼,躲在刘冕身后嚷道:“你是何人?” 络腮胡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末将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 听到这个名字,刘冕心中不由得暗自一震。丘神勣,有名! 虽然我来大唐还只有一个多月,却也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他可是武后的心腹酷吏,栽在他手上的大臣将军和皇亲国戚可就多了。他和来俊臣等人专为武后办差,罗织罪名手段刁毒再兼用刑残酷,几乎成了恐怖与死亡的代名词,大唐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好吧,我们跟你走。”李光顺依旧摇着扇子,面带微笑,“有劳将军带路了。”然后,刘冕使一股暗力将躲在身后的刘冕拎了出来。 躲,是躲不掉的。 “二位请吧!”丘神勣往旁边略闪了一步。 李光顺一脸煞白面带哭相:“刘冕,这如何是好?” “殿下勿惊,随他们去就是……记住,不可任性胡为。”刘冕也不敢说太多,暗吸一口气,带他朝寝宫外走去。数十兵丁立马一圈围了上来,如箍铁桶。 刘冕心中已纠结成了一团: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第9章 泱及池鱼 寝宫外,已经看押着一堆东宫里的官吏、仆役、兵卒,四处都可听到惊慌的喊叫。 其中有许多下人明显是吃了亏挨了打,一副狼狈悲惨模样。有些地方还有几滩血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被伤了还是杀了。 刘冕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寒意:幸好刚才使了个巧,才没有吃眼前亏。这些禁卫军,果然是奉的严旨办差,敢于在东宫里动手伤人。 几个兵卒专门负责看押着李光顺和刘冕,没让他们和那些官吏下人们混在一起。黑夜之中视线不清,也未曾见到李贤等人的身影。期间,偶然听到许多兵丁向丘神勣汇报,说马厩发现了无数甲械,太子寝宫中搜到了大量私藏的兵器。 刘冕心中惊道:栽赃?!看来丘神勣等人不光是来拿人,更重要的是来搜罗证据。 想栽一个李贤阴谋造反吗? 天快亮的时候,刘冕和李光顺被御林军押着上了一张马车。马车没走多久便停了下来。原来是到了御史台。 既来之则安之。此刻刘冕也没有多说废话,任凭兵丁将他们带进了监狱。 御史台进来的犯人,多半都是与政治相关。但凡囚徒都是分开了关押免得彼此串供。刘冕被关进了一间只有窗户的监牢里,大门都是铁质的密不透风。李光顺则是关在了另外一间,彼此不得呼应。 刘冕找了个干爽的地方坐下来,将烦乱的思绪略作整理。他暗自寻思,这一次东宫被一锅端,多半是因为李贤惹上了什么麻烦。而幕后的主使自然便是武则天。这个时候,想凭借据理力争或强辞狡辩去脱身,是极不现实的。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不管李贤有没有真正的把柄落在人家手上,武则天铁心要除了他根本不需要真正的理由。 李贤为人正直淳厚,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有一些迂腐和认死理。他若是犯起了书生意气,指不定就是抵死不招。到时他自己讨得一顿皮肉之苦自是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要连累旁人也跟着一起受尽皮肉之苦。 时下大唐有一句俗谚,鬼门关好进,御史台难出。 那一顿顿酷刑下来,谁还不屈打成招?与其这样,还不如乖乖认罪。既然结局始终无法改变,又何必在过程当中多添些罪受。 苦! 苦就苦在,如何将这番话,告之李贤? 想到此处,刘冕心中不免有了一些烦乱,却也无计可施。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刘冕这一世就专为受这一趟牢狱之灾而来,怎么躲也没能躲掉。 一天下来,倒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刘冕。他偶尔听到监牢外传来一些人的脚步声和铁门开启关闭的声响,估计又是有人被关了进来。不知道会不会是李贤那些人。 死不入鬼门生不入班门。这进了牢里,面对昏暗的灰墙和死寂的气氛,人的心情无端的就会变得压抑而恐惧。还不等审讯用刑,精神上就已经承受了极大压力。好在刘冕也曾是警务人员,对这类似环境多少有了一些适应能力,心绪并没有因此而变乱。 期间牢子狱卒给他送了一些饭食进来,刘冕对那些狗都不闻的残羹剩饭全无胃口,但也勉强自己吃了一些。他心忖这一关还不知道要关多久,有吃便吃有睡便睡。在被别人整死之前,自己不要再跟自己作对。 不知不觉天色已黑,牢里变得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折腾了一天一夜的刘冕也有些累乏,正要歪倒下来打个盹,铁牢门传来‘咣当’一声大响被拉了开。火把的火光投射进来,门口有了几个人影。 “刘冕出来受审!”门口有人大喊,还有两个狱卒走了进来。 刘冕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跟着走了出去。 狱卒们押着刘冕出了牢房走过一条幽暗的过道,来到了一间密闭的大房间里。墙壁四周燃着火把,将室里照得通亮。刘冕四下看了一眼,不免有些触目惊心。 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铁鞭锥刺不一而足。墙壁地面上多处有干涸了的血迹模样,室内一股血腥臊臭之味,也不知道曾有多少人在这里挨了毒打迫害。 一个身裁粗壮圆脸细眼的大汉,正背剪着手打量着李光顺。看那人神情,活像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眼睛里自然流露出一股冷冰冰的死气,如同蛇蟒之类的眼睛。 “本官侍御史来俊臣,奉圣上之命提审太子谋反一案的相干案犯。”那人面如表情如同念经,例行公务要死不活的念叨道:“刘冕,我们开始吧。” ‘太子谋反一案’……果然! “本官有必要奉劝你一句: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但凡进了这里的人,没有不招供的。”来俊臣依旧是那副死人一般的脸,扬了一扬下巴示意挂在墙上的刑具:“王公贵族进了此处,若有必要也是可以用刑的。”看他神情满不以为意,大抵是把刘冕当成了容易哄骗吓唬的小子,好似还有些提不起兴趣来了。 ‘这厮便是臭名昭著的来俊臣?’刘冕深吸了一口气:“有话就说。” 来俊臣绕着李光顺踱了几下步子,如同野兽打量猎物一般:“你便是乐安郡王的伴读,对不对?” “对。” “很好。”来俊臣慢条斯礼,“既是伴读,便是最贴身的心腹。李光顺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跟你说,都交给你去办?” “并非如此,那得要看是什么事情。”刘冕很谨慎。来俊臣这等人构陷他人罪名可是超一流的水准,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便是他们的特技。 来俊臣蛇蟒一般的眼睛斜瞟着刘冕:“数日前,你可曾是与李光顺,一同被太子李贤责罚过一次,后来李光顺还因此而被禁足?” “是有此事。”刘冕感觉有些不妙:这事儿莫非还能跟我扯上什么干系? “好极了。”来俊臣喋喋的怪笑,突然一下转到刘冕正面压低身子,瞪着刘冕沉声道,“李光顺与你一同受罚,心中自然忿怨。于是将怒气转迁到了被他放狗咬过的明崇俨身上。你们恨他在圣上面前告了御状,害你们被责罚……他一个孩子,干不出什么出格的大事。于是乎,他便命你暗中张罗人手,将明崇俨杀害。” “是不是这样?!”来俊臣斗然拔高了声音,凶戾之气暴露无疑。 刘冕顿时愕然:明崇俨被杀了?他一向与李贤不和,曾多次在武则天面前窜缀让她废了太子重立储君,这几乎是人所共知。现在明崇俨被杀,任谁也能怀疑是李贤动的手。 这一招够狠! 鬼知道是不是武则天自己动手,然后再栽赃嫁祸给李贤或者是他身边的人。如此一来有了导火索,再顺势作上一点文章,也不难捏造出李贤谋反的证据。 “刘冕,我劝你尽早实话实说。本官的耐心,其实是非常有限的。”来俊臣的脸色越来的像个死人,面无表情可是一脸青灰,眼睛里流露出层层的杀机。 李光顺心中飞快的一盘算,心忖我当初还以为,顶多就是受些牵连吃点苦头就完事。没想到这个来俊臣还真是口舌能生花,将我也搅拉进来,连着让我也背上一个若大的黑锅。 让我认罪? 开什么玩笑! 李贤纵然被定上个谋反罪,运气好也不难保住性命,武则天要的或许只是他头上的太子冕旒而不是人头。我要是认罪,除了死还会有别的结局? 来俊臣左右的散着步子,傲慢道:“我劝你识相点,并再将那句话重复一次:进了御史台,还没有不认罪的。” 刘冕瞟了一眼四周阴森血腥的刑具,沉声道:“我若认罪,又当如何?” “至少不会再被上刑。”来俊臣笑得很阴森,仿佛还有一点自豪,“然后按律治罪。便是如此简单。” 刘冕心中一动,这来俊臣铁了心要拿到所谓的证据。我若死不承认,他便要使上屈打成招这门专利。反过来,这证据总得有我张口承认,他才能坐实……好,跟你谈谈条件:“要我认罪倒也不难。前提是我必须先见到我的家人。” 这个‘证据’,真正应该是武则天要的。来俊臣为了办成差事讨主上欢心,这等程度的条件应该会加以考虑。 “呵,小子倒有些精狡。你就是想见到刘仁轨,让他替你在皇后面前求情是吧?”来俊臣笑中藏奸,不紧不慢的说道:“刘仁轨也是当朝宰辅,本官与他同殿为臣,也不好不给一丁儿颜面。按理来说,进了御史台的犯人,是不能见家属的。但是,本官念你至今还算配合,就破例照顾你一回。不过,本官同样要郑重的奉劝你:见到刘仁轨之后,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然后,必须乖乖认罪。否则,我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客气了。” 刘冕心中突现一丝生机曙光:“我自然心中有数,也不必你反复叮咛。” “量你也不敢造次。”来俊臣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扬了扬手,“带他回牢房。” 第10章 留得青山在 第二天中午时分,监牢的铁门再被打开。 哗啦啦一阵响动中,刘冕听到一个苍老颤抖的声音在唤道:“刘冕、冕儿!” 刘冕当时正躺在牢床的草堆上,飞快一翻身就坐了起来,入眼看到一个白发苍苍身裁却是比较高大的老人,正情急的朝牢中走来。在他的旁边,就站着一脸怪笑的来俊臣。 那便是刘仁轨,我的爷爷? 刘冕连忙站正,然后拜倒在地:“不肖孙儿刘冕,给祖父大人磕头了。” “起来、起来!”刘仁轨已经有八十岁了,军伍出身的他至今仍然身板硬朗声如洪钟。看来他对刘冕这个一家单传的孙儿异常的看重,亲自走到刘冕身边伸手去扶。 刘冕站起身来打量了刘仁轨一眼,方脸宽额厚唇阔鼻,虽然如此高寿了,眼睛中却没有一丁点的混浊,相反精光溢溢。 这样的人,便是典型的虎老威不老,不愧是威名赫赫的大唐名将! 来俊臣绕走过来,在一旁瓮声道:“刘相公,下官可是揣着若干干系,坏了规矩让你进来探监的。请你要让下官为难,长话短说尽快离去。而且,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不要说。” 刘仁轨眼角闪过一道不易查觉的利芒,随即低眉顺目对来俊臣一拱手:“多谢来大人。本相知道规矩,不会让你为难。” “如此便好。”来俊臣还了一礼,信然走到牢门外,就站在门边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刘冕看到这情形,心想长篇大论和刘仁轨说清事情原委始末与自己的想法,应该是不可能。许多话可都是犯忌的,若是让来俊臣听到捅到武则天那里,刘氏一门恐怕就要从此万劫不复。 想到此处,刘冕心中一动,突然哇声一哭扑进刘仁轨怀里,大声抽泣道:“爷爷、爷爷!孙儿好害怕,孙儿怕死!爷爷你一定要救我啊!你答应我过几天就帮我说一门漂亮媳妇儿的,我都还没有娶亲,我不想死啊!” 刘仁轨先是一骇然,随即幡然醒悟,配合的拍着刘冕的背哄道:“孙儿不怕,爷爷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我老刘家的一脉香火。” 要的就是这句话,心中有底了! “呜呜呜!”刘冕哭得好不伤心,仿佛正被刘仁轨感动了,然后突然凑到刘仁轨耳边说了九个字:“我没杀人,但必须认罪。” 刘仁轨宛如霜染的浓眉一皱,飞快的轮动了一下眼睛,拍着他的背道:“冕儿不怕,好好呆在这里不要胡思乱想。爷爷知道你的心思了。爷爷纵然拼着这三品宰相乌纱不要,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性命!” “多谢爷爷,呜呜呜!”刘冕哭得越发伤心了。 来俊臣走了进来:“好哪好哪,御史台庄重之地,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二位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讲,刘相公就请吧。” “好吧。”刘仁轨眼神炯炯看了刘冕几眼,重重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出了牢房。 大门合上,铁链上锁。 刘冕却是略有点激动的暗挥了一下拳头:这事儿有谱了! 刘仁轨能混到宰相位置,又是武则天的心腹近臣,自然知道我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杀人,但必须认罪——弦外之音,就是让刘仁轨也不要在武则天面前争辩刘冕是否真有犯事。 这将是最愚蠢的。 因为,需要坐实李贤谋反的,是武则天。需要‘刘冕杀人’这一根导火索的,也是武则天。刘仁轨要是救孙心切在武则天面前强辞争辩,定会触到她内心深处的忌讳——那么,刘仁轨必将倒霉,刘氏一门将成覆巢! 除此之外,我必须乖乖认罪。刘仁轨此去,只为替一个杀了人犯了事的不肖孙求情。这样一来,武则天反而不太方便对刘冕痛下杀手了。因为她知道刘冕当然不是凶手。只是倒霉被自己的儿子李贤牵连了一场、还被她利用了一场。 再加上刘仁轨本就是武则天的心腹,这些年来也帮了她不少的忙。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武则天都没有理由再对刘冕痛下杀手,断了刘氏一门的香火。 刘冕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理是这么一回事,成败也在此一举。现在就看刘仁轨如何发挥了。他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还能当上宰相,应该有些手段才是……只要留住性命,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日后慢慢处理张罗。不知道李贤一家人,将会是一个什么情况。我看他也不傻,事情都到了这份上,肯定是不认罪也得认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他应该懂。 刘仁轨刚走不久,来俊臣就又来了。他得意洋洋的拿着一份供状递到刘冕面前:“刘公子,签供画押吧?” “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我再签供画押。”刘冕说得异常坚决。 来俊臣有些恼怒:“今日明天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刘冕毫不退步,“三日之后我定会认罪。在此之前,你就是用尽诸般手段,我也不会认罪。” “好小子!”来俊臣点着头,一指一戳的恨恨道,“三天后,就如你所言。到时候你若再敢玩花样,本官绝不会再留半点情面!”说罢,拂袖而走。 刘冕暗自冷笑:我要是现在认了罪,一纸签供画押递到武则天面前,说不定她信口一句就将我先废了。我至少得替刘仁轨争取三天的时间,去和武则天较量斡旋,先替我在武则天那里通个气讨个免死护身符才行。 命悬一线,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酿成难以挽回的大错。小命捏在别人手里,就是这般无奈。 就这样,刘冕在监牢里居然一连关了三日。期间倒也还安宁,来俊臣也没有再来烦他。只是这夏日炎炎,身上流了一身臭汗不能洗澡又没得衣物更换,身上脏臭难当着实有些恼火。好在事先曾拿了那把扇子在手上,没被活活热死。来俊臣和那些狱卒们倒也给了刘仁轨几分薄面,把这扇子没收了又给送了回来。 如此看来,刘仁轨与武则天的较量,结局似乎不太坏。至少可以断定,刘仁轨自己没遭殃,不然来俊臣这么凶舛的人哪里会给他什么面子。 三日后,来俊臣如期而至。他拿出供状轻飘飘的道:“签吧,死不了。” 虽然来俊臣那副表情就像个死人,但刘冕听到他的话后心中却是一喜,爽快的签了字摁了手印。 来俊臣拿着供状看了一眼,转眼瞅向刘冕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咧嘴一笑:“看不出,还是个聪明人。我来俊臣,就是喜欢你这样识时务的俊杰。可惜呀,相逢恨晚,今后也怕是再难相见了。” 不过是一番冷嘲热讽,刘冕对他全无好感可讲,于是闭口不言。 不过刘冕猜想,这来俊臣是听了武则天的旨在办这项差事,重大的事情武则天定然是有所交待。他轻飘飘的那一句‘死不了’,看来也是武则天交给来俊臣的底线。 看来,这小命应该是保住了。死罪可免,活罪却不知道是什么…… 第11章 天堂与地狱 几天以后,朝廷宣判的圣旨下来了。 原太子李贤密谋造反一案,证据确凿。按律本当诛灭,但圣上念在骨肉之情法外开恩免去死刑,改贬为庶民流放二千里。原太子妃容氏因有半年身孕在身,念在皇室骨血份上特赦免于流放,与年仅六岁的幼子李光仁、八岁的女儿李思倩一起囚于冷宫之中。李贤长子李光顺,以及李光顺的伴读刘冕,系谋反一案从犯,与李贤一起流放于山南道巴州。非得圣意恩准,不许私离巴州半步。 流放?刘冕苦笑:在唐律之中,这也仅次于死刑了! 不久,刘冕被勒令换上了平民布衣。御史台的公人将他们从牢里押解出来装上了一辆马车。 车上,正是李贤与李光顺父子。 御史台的公人押着车儿,一路驶出了长安城。 刘冕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看巍然屹立的长安城头,心头说不出的酸甜苦辣:老天爷也真是会开玩笑。无缘无故把我拎到唐朝来。原本还是给了个好家世、好差事,都不过黄粱一梦。没过了几天好日子这又扔进火坑里折磨,还险些送去小命。 流放就算是完了吗?武则天为了把戏做得真一点,也真会借题发挥,说什么我是‘太子叛乱一案从犯’。如果她要对李贤斩尽杀绝,我就同样也有生命危险! 李贤窝在车上始终没说什么话,面色死灰情绪低靡闷头不动弹,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李光顺半大孩子,这回受了惊吓也时常哭丧着脸,和李贤同坐一车他也不敢闹腾了。 事以至此,刘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所以,马车里多半的时间都是死寂死寂的。 此时正值酷暑,天地蒸腾马车里闷热难当。三人苦不堪言的挤在里面,想出来透口气儿还得跟押送的兵卒说好话。负责押送的兵卒们是御史台的公人,平常这种差事干得多了。他们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嘴脸谁的面子也不给,颇有些令人恼火。 巴州位于大唐山南道,距京城二千三百多里。沿途群山环绕交通不便,虎狼蛇虫盛行,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之地。放眼望去入眼尽是层峦叠障的群山,车马走在蛇形山路上如同蚁类。 走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才到了巴州境内。刘冕感觉自己的身板儿都快要散架了,李贤和李光顺一向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等苦,都瘦去了好大一圈。以往像头小猪崽子的李光顺,也快要变成了瘦猴儿。 一路上,李贤说的话加起来估计不超过十句,而且大多是‘上车’、‘走吧’之类的言语。沉默得异常。而且,他适乎总是有意回避刘冕的眼神,情绪一直都非常的低落。 巴州州城就坐落在一处山峦脚下,人口疏散有些萧条。虽是州城,却比关内的一个小县都还不如。兵丁们押着车马到了州府衙门,通报之后便有人出来接应人犯。 来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身裁五短面色有些黑的官员,身穿绯袍官职五品以上。李贤等人在马车上未得传唤并没有下来。押送小卒与巴州府吏迅速做了交接便乐得交差走了。 待押送兵卒们走远后,黑面官员才让人将车马拉到了刺史府后院,然后自己走到马车前拱手道:“巴州刺史汤灿,有请殿下与宝眷下车歇马。” 李贤露出一个略微惊疑的表情,强打起精神来捺起车窗来看了一眼:“原来是汤刺史,多年未见你却到巴州来为官了?” 汤灿恭敬的拱手拜于一旁:“下官曾得蒙殿下提携步入仕途,有幸于三年前调任此州担任刺史一职。汤灿不敢忘却殿下旧恩,特将车马引到后宅拜见。”说罢,将前袍一摆,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地。 李贤急忙跳下车来将汤灿扶起:“汤刺史,在下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王爷和太子了,只是一介庶民而且是戴罪之身。汤刺史对在下行如此大礼,如若被他人看见恐多有不便。” 汤灿也就站了起来面带笑意:“此处乃是下官私宅住所别无外人,料也无妨。殿下身份如何对下官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是下官的恩人,就当永世铭记。” 马车上,刘冕略感宽慰,心忖运气总算没有坏到尽头。这巴州的父母官,居然是李贤的旧识。听那口气,似乎李贤以前还曾恩惠于他。 “罢了,在下昔日不过是举手之劳,刺史何必一直放在心上?”李贤淡然道,“在下已是你治下之民,不可再称呼我为‘殿下’了。可直呼李贤便了。” 汤灿尴尬的笑了一笑,热情却是未减:“如此,下官也不敢为难殿下了。若无外人之时,下官就称呼你为‘明允兄’吧!”(李贤字明允)“好吧。多谢刺史抬举。”李贤拱手行了一礼。放着是以前,小小的五品刺史要见他都难。如今这汤灿却是他的顶头父母官儿,可以说自己的半条小命都捏在他的手上。李贤也只好以礼相待。 “明允兄与贵宝眷舟车劳顿必然是辛苦了。下官已经命人去打点酒菜。明允兄若不嫌弃,就请宝眷下车来歇息片刻才好。”汤灿倒是颇为殷情。 李贤却是有些犹豫:“在下流放之人,身上担着若干敏感的干系,还是不便在刺史宅中留连了。刺史如若有心,就请速速差人领我等去到囚所,也好早早安置家生。” 汤灿无奈的笑了一笑:“既然如此,下官也就不强人所难,只好公事公办了。下官这就命人带明允兄去你居宅。给你划分的宅室,在奇章山脚下的一处山窝里。原是一处猎户民居,前不久空了出来。下官已差人打理修缮过,也勉强可以安住下来。明允兄别嫌寒陋,下官也是遵旨行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李贤面带微笑拱手而拜:“多谢府与地狱的差距了吧…… 第12章 活下去 大瓦房里的陈设十分简朴。 一室客厅两间卧房外加一室耳房,有一些胡床桌椅;厨房里有锅碗盆瓢和盐米柴水,除些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三人一路上都有些累坏了,先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息。李光顺毕竟还是孩子,窝在一间房里歇了没多大一会儿,就酣酣的睡着了。李贤则是进了另一间房,半晌也没再有什么动静。 刘冕只剩下了一间耳房可睡。他倒也不以为意,进去休息了一会儿又来到了厨房。 这李贤父子俩皇室子弟出身,莫非还能指望他们会烧水做饭不成? 刘冕暗自摇头叹了一口气:莫非那武则天将我与李贤父子一起流放出来,就是为了给他们当个使唤小厮? 虽然他知道不是这个理由,可眼下的确多少有一点这种感觉了。想归想,事情还是得做。于是提着水桶到了屋后打来泉水,拾来一些干燥的柴禾开始淘米煮粥。 刘冕正忙得不亦乐乎,厨房里多了一个身影。李贤抱着一捆柴禾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走到一边将其放下,然后又转身走了。 刘冕顿了一顿,想跟他说几句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只得作罢。 粥熬好了,三人凑合着吃了一些,都没什么话可说。于是大瓦房里着实安静了一夜,三人倒头就睡,直到大天光。 第二天清晨,刘冕睁开眼睛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念头就是:活下去。 于是翻身而起来到厨房,却看到那里已是黑烟滚滚,李贤蹲在灶炕边连连咳嗽,满脸烟土色。 “我来。”刘冕掳起袖子上前。李贤无奈的摇头苦笑,站到了一旁。 刘冕虽然没有当过厨子,但却也是有经历的成年人,而且曾在西双版纳的丛林里混过日子。像这种生生火熬点稀饭的小事还是做得轻车熟路。李贤却是站在一旁认真的看,仿佛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莫非还要学煮饭? 刘冕笑了一笑对李贤道:“殿下,这种事情小人来做就行了。” 李贤尴尬的微微一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打住了。只得轻轻点了一点头,走出了厨房。 刘冕看着李贤略显瘦削的背影,突然感觉他比自己可怜得多。 他犯了什么错?当真谋反了?任谁也不会相信。谁都知道这是**裸的栽赃嫁祸。他错就错在生成了武则天的儿子,而且又有一点贤能。 如果这也算是他的错,那老天就真是太能开玩笑了。 事已至此,刘冕只能苦笑。 淘米的时候,刘冕发现米缸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存在那里了,顶多能吃个三五天。离开长安的时候,三人可都是没带钱的,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穷光蛋。曾经的富贵荣华现在也不能拿来当饭吃,为今之际得想个法子营生才是。 吃饭的时候,李光顺喊热拿着扇子呼呼的扇。刘冕见到那扇子,心中一动说道:“乐安郡王殿下,这扇子是银制的,或许能当卖几个钱。现在家中没有柴米油盐了,你可否愿意?” “啊?”李光顺自然是面露难色。这可是他的宝贝。 “给他吧,顺儿。如果你不想饿肚子的话。”李贤开口说话了,“对了刘冕,你不必再用以前那般称呼了。顺儿比你年幼,你直呼姓名即可,或者叫一声顺弟也行。我在家中排行第六,年齿算来可当你叔叔。你不妨称呼我李六叔。”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李贤这一个月加起来,也没有现在片刻说的这几句话多。刘冕也不想在这种繁文缛节上多作推辞,于是道:“那好吧。李六叔,顺弟。” “从此以后,我们就要同舟共济了。”李贤放下筷子,声音有些深沉,“刘冕,以后不必像以往那般生份。既已共患难,就当亲如一家人。” “嗯……在下明白。”刘冕应了一声,心道这李贤毕竟是有见底有担当的汉子,潦倒落魄至此,却也没有全然失了方寸。 李贤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来递到刘冕面前:“刘冕,这是我出身的时候,父皇给的见面礼。任谁也没敢没收了去。如今,你便拿去一并典当了吧!” “这可是皇家圣物,如何使得?”刘冕急忙推辞。 “有何妨?”李贤面露苦笑,“现如今,没有比生存更重要的了。玉佩是死物,若能活人却也是发挥了最大作用。拿去吧,不必顾忌什么。” “好吧……”刘冕也只得收了下来。 李贤眉宇间一直就没有舒展开过,情绪始终有些低落。每次看向刘冕的时候,仿佛都有话要讲,却仿佛难以摒去了矜持。 刘冕何尝不知道李贤的复杂心情。早些时候,他曾经向李贤进谏过。虽然说得隐晦,但聪明如李贤定然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尤其是没过多久他就真的翻了船。如今回想起来又再面对着刘冕,心中肯定不是滋味。 慢慢来吧。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讨论长安的那些事,而是想办法解决吃饭的问题。 饭后,刘冕将家中略作收拾,便带着扇子和玉佩准备去奇章县城。李光顺老大不乐意窝在这地方百无聊赖了,而且他看到李贤就浑身不舒坦,于是屁颠颠的跟着赶了出来。 刘冕能有什么办法拒绝,只好带上这个宝贝疙瘩了。 去到奇章县有七八里山路,蜿蜒曲折走了许久,天气又还有些炎热,二人都已是大汗淋漓。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二人都不觉有些饥肠辘辘。眼下大唐富裕安定,地处偏僻的奇章县也有几分热闹和繁华,街市上开有多家酒肆饭馆。李光顺路过酒肆就嚷着要吃饭。刘冕却只能苦苦相劝,带着他在县城里四下找人问路,询问本县质库的所在。 质库,即是当铺的前身。经营形式和当铺差不多。只不过唐朝时的这种质库,对典当物品的利息收得很高,简直就是变相的高利贷。 正走过一家酒肆旁边时,不防传来一个声音:“李公子!刘公子!” “谁啊?”二人纳闷的四下一张望,却是没见人。 “这里,楼上!”二人抬头一看,旁边酒肆雅间里探出一个人影来,正冲他们招手,“快来快来!刘公子也一同前来吧!” 对李光顺打招呼的,居然是巴州刺史汤灿。再看一眼那家酒肆,颇有几分气派,名唤“玉馔肆”。 李光顺犹豫不决眼巴巴的看着刘冕。刘冕心忖,酒肆里还能干什么,无非是喝酒吃饭。倒也是巧得很遇上了,估计能混到一顿饭吃。去又何妨? “去吧,没事。”刘冕对李光顺说一句,随即抬头道,“来了!” 二人进了酒肆上到二楼,汤灿就在一家雅间门口等候。 “没想却在此处巧遇二位公子。快来快来,我等正欲开席。”汤灿领着二人进到雅间,里面还有另外几人,估摸也是官宦之人。汤灿依次为二人作了引荐,然后对刘冕问道:“敢问这位,便是刘公子吧?”汤灿身为刺史,自然早在接收人犯时就熟知一切了。 “在下正是刘冕。”刘冕拱手施了一礼。 李光顺孩子心性,直言快语道:“他是当朝宰相刘仁轨的孙子,我的伴读。这次被一起流放出来了。” “哦?刘公子,失敬、失敬!”其他几个官吏都急忙拱手回礼。宰相,在他们看来已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不敢。”刘冕不卑不亢一一回了礼。 其中一名官员对旁边的同僚低声嘀咕道:“在下听说……前些日子宰相刘仁轨已经秩仕养老了,是不是?” “好像是吧,在下也听说了。” 刘冕不觉略感惊疑:刘仁轨辞官回家养老了?看来也是多少受了我的牵连。在朝为官的谁没有一两个政敌。这回我被定的罪名可是‘谋反从犯’,他就算是宰相也定会受到一些牵连。也好,辞了官倒安稳一些。 虽然刘冕与这一世的‘亲人’们面都没怎么见过,也就与刘仁轨相处过几分种。可是,就算自己对他们没有感情,也没理由无端的去祸害他们。而且,刘仁轨救了他的命,家人也都是把他当作亲人来看待。 汤灿见刘冕表情有异,连忙笑容可掬的岔开话题:“李公子,刘公子,此处乃是我友人新开张的酒肆,号称**京城名菜点品,特意邀请我等前来品尝。二位公子乃是长安贵胄出身,想必对京城菜点异常的熟悉。恰巧遇见将二位请来,也好听二位指教一二。” 李光顺愕然怔了一怔,转头眼巴巴的看向刘冕:“我只会吃,哪里会指教什么?” 刘冕接过话来说道:“府君说笑了,指教却是万不敢当。”心忖你无非是想做个顺水人情请吃个饭罢了,何必这么多理由客套。 第13章 行家 刘冕信眼瞟了一眼桌上,菜式倒也真的琳琅满目,顿时也有了食欲。 至从流放出京城以后,就没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好饭了。今日也算是打个牙祭。 陆续又有几个菜点呈了上来,酒肆老板居然也来专程作陪了。挺富态的一个中年人,满脸堆笑呵呵的道:“刺史大人,诸位大人。这菜差不多就上齐了。不如,诸位大人就请开席吧?” “不忙。”汤灿笑道,“鲁老板,你专程请我们来品尝你的新菜式,我们可要对得起你这份盛情,不能光吃不练,得给你提一些用有的意见才对。巧得很,刚刚我们请到了京城来的李公子和刘公子。这二位可都是长安贵胄出身,对各式京城名菜了如指掌。想必二位的点评会异常的恰当公允。鲁老板不妨依次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些菜式,然后再请二位公子先行品尝做出个评定如何?” 鲁老板惊讶的看向二人,施礼道:“就是这二位公子吗,京城来的?” 刘冕客套的对还了一礼,心里却有些不快。吃饭就吃饭吧,还这般不消停。 鲁老板自然不好拂逆了汤刺史的意思,对二人笑吟吟的道:“二位公子,那我们就开始吧?”说罢,他指向一盘菜:“此乃五生盘,我店内的一道名菜。就请二位公子先行品尝。” 刘冕暗自一笑,管你许多,吃了再说。于是夹了几块放到李光顺碟中,自己也操起筷子夹吃了一块细细嚼来。 众人都煞有兴趣的看着二人,鲁老板急问道:“味道如何?” “还行吧。”李光顺虽然什么好东西都吃遍了,要评却是评不出来。鲁老板长吁了一口气,呵呵笑道:“那再请品尝这一式‘仙人脔’。 “等一下。”刘冕却出声打断了。他喝了一口茶不急不忙的说道:“你这五生盘味道虽然还算凑合,却是一点也不正宗。” 鲁老板惊讶道:“何处不正宗?” 刘冕徐徐说道:“真正的五生盘,是用‘羊、猪、牛、熊、鹿’这五种肉细切成丝,生腌成脍,再拼制成花色冷盘。你这盘菜里面呢,却是‘羊猪牛狗兔’五种肉。而且用的是油炸回锅,而不是生腌。所以,这盘菜虽然味道还不错,却不能叫五生盘,不妨改个名字。” 汤刺史顿时得意的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不愧是京城贵胄出身。放着我等这般俗吏,却是品味不出来。鲁老板,你可要服气哦!” 李光顺也有些疑惑的看向刘冕,刘冕却只是微笑。 刘冕在东宫就住在内庭苑,旁边就住着东宫的厨师们。他一向感慨于大唐宫廷膳食的精妙,有时也会跟那些厨师闲来无事扯上几句,对这类菜式也有了几分了解。 鲁老板颇有几分尴尬:“那是、那是……熊鹿之肉本就难求。奇章县内,更是难觅材料,于是只好将就了。二位公子,但请尝过这一盘菜,便不会有二话了。仙人脔,正宗的京城名菜。” ‘中低档的菜式,长安的寻常酒肆里也是常见……’刘冕暗自笑了一笑,故作认真的尝了一块。 众人都眼巴巴的等着他的评语。 “所谓‘仙人脔’,就是用没下过蛋的嫩母鸡,用新鲜的羊乳汁浸泡腌制,再行烧烹。”刘冕咂了咂嘴,“很明显,你用的这只鸡已经是老太婆了,乳汁也不太新鲜,而且是马奶。” 鲁老板的脸直抽搐,汤灿等人则是哈哈的直笑,大声叫好。 刘冕心里就琢磨着,这汤灿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县官不如现官,我没理由不讨好他。你想出风头显摆是吗?那我就成全你。 “巨胜奴!本店招牌菜!”鲁老板有些急了,拿了一般面饼放到刘冕面前。刘冕撕了一块尝一尝,点点头,又摇头:“巨胜奴的确是京城常见的小吃面饼,连皇家之人也喜欢吃。面饼内塞入蜂蜜和羊油,再用细火油煎慢烤而成。你这味道弄得还算正宗。只是……可惜呀!你居然忘记了在外面撒放黑芝麻,真是一大败笔。” 鲁老板的嘴都要歪了,汤灿等人哈哈的大笑。刘冕也在心里也有些好笑:我跟着李光顺这二世祖在皇城和长安混了这么久,别的见识不多。说到吃喝玩乐,那绝对是行家! 眼看着鲁老板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汤灿急忙出来打圆场:“二位公子不愧是地道的京城人士,对这些菜式的点评那是一针见血。鲁老板,你可要谦虚一点。二位公子提出的这些意见,可是宝贵得紧哪!你若是能做出相应的补救和改善,想必你这玉馔肆只会越来越红火。” 鲁老板初时的确有些郁闷和气恼,听闻汤灿这一言,顿时又茅塞顿开。他转怒为喜对刘冕拱手行了一礼:“汤刺史所言甚是。刘公子,小人就请你尽情品尝,然后逐一点评。小店为了制作这些京城名菜,可是投了大本钱。无论如何,只想办好不想办砸了。公子但有意见,只管照提!” 刘冕心忖我评得越精彩,汤灿便会觉得越长脸。于是大方道:“好,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鲁老板海涵。” “这一碟儿‘凤凰胎’炒得勉勉强强。所谓凤凰胎,所用材料是鸡腹中未生的鸡蛋与鱼白。非得要猛火快炒,才能出味。你这个却炒得略有些粘糊了。大概是火力不够猛。” “西江料这道菜你弄得实在是太失败了。这是最简单的京城菜式了,长安随便一个小户人家的厨子也能做得出。就是用猪的肩胛肉屑粉蒸而成。你用的这是什么肉呢,又老又粗。” “这道菜我就不尝了……鲁老板你不会是故意开玩笑吧?这‘千金圆’虽然是长安名菜,却是药王孙思邈所创,专为怀孕的妇人调制的一味药膳哪!在下记得,李公子的娘亲身怀六甲之时,就经常点了名要吃这道菜。” …… 刘冕一一点评菜式的时候,自己身后居然站了一圈的人。有隔壁闻声而来的食客,也有鲁老板特意唤来的店内的厨子下人。众人听得聚精会神,如同欣赏说书。 “完了,就是这些。”刘冕长吁一口气放下筷子,还打了个嗝,“菜可真多,每盘尝一口我都饱了。” “我也饱了。”李光顺一直没吭声,闷头猛吃自然大饱。 “高人、高人哪!”鲁老板如获至宝,哈哈直笑的对刘冕拱手作揖,“刘公子,你可一定要多留几日在小店指点指点。小店能否红火起来,可就全靠你提携了!” 围观的众人也一起点头啧啧称赞,纷纷散了去。 汤灿笑了一笑,意味深长的道:“鲁老板,你挑水也要走对码头才是。刘公子是不能留在你店里的。” “这?……”鲁老板狐疑的打量了刘冕几眼,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好,小人知道了。” 刘冕却是心中一动,不由得有了一个主意:这个鲁老板,似乎有意让我给他帮忙。对这些菜式我就算只知道皮毛,李贤却肯定是了如指掌的。若能在他那里得了指点,我再来指点这家小酒肆,那必然绰绰有余。只不过……汤刺史似乎不太乐意我给他帮忙,大概是因为我是流徒,不方便四下随意走动吧。 鲁老板客套了几句,便告辞而去,汤灿等人这才开席。刘冕和李光顺却早已吃了个饱,于是便在一旁作陪。天气炎热,李光顺特别爱流汗,于是拿出折扇扇了起来。 这扇子刚刚展开扇了没两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却是一把扇子,好不精雅别致!”汤灿惊讶的打量了几眼李光顺,啧啧的道,“李公子不愧是皇室贵胄,所用物什非我等常人可见哪!” 第14章 生计 刘冕心里飞快的一盘算,从李光顺手里好言借过扇子递到汤灿面前:“此折扇乃是李公子专有,独一无二。 汤府君如果有兴趣,不妨一观。” “原来是皇家器物……好吧,本府就借来一阅开开眼界。”汤灿略显惊疑,“的确精美,不愧是皇家器物啊!” 其余众官吏也都一起惊奇的看了过来。汤灿展开了扇子摇了一摇,一阵风起,好不凉快。他笑呵呵的道:“果然是好东西,想必也只有皇族之人,才用得起如此奢侈华美的扇子。刘公子,此物太过珍奇昂贵,本府唯恐折损坏了。请你取回去还给李公子收好。” 刘冕将扇子取了回来,心中盘算道:看得出,这汤灿对这扇子很有兴趣。我若将其相赠,一来此扇非我所有名不正言不顺,李光顺也要跟我闹腾;二来汤灿有所忌讳,也是不敢收。 眼下大唐的官场,大部分的官员都是洁身自好很清正的,真正的贪官并不多,整体风气还算清廉。不管这汤灿是真清官还是假小人,他都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下我这一把珍贵的扇子。但既然他喜欢,我不如……“汤府君,这把折扇独一无二,李公子也不敢拿来相赠,唯恐……明允公会有所责罚。不过,既然府君喜欢此扇,在下倒是可以赠送几把类似的木质折扇给你。”刘冕说道,“在座的诸位大人,也都可以获赠一把。希望汤府君和诸位大人不要嫌弃推辞。” 汤刺史面露微喜之色:“既是木质的,便也不会太昂贵了,概不会坏了为官之道。刘公子拳拳盛情,我等受之又有何妨?不过,本府有言在先。刘公子这扇子不管是何来途,终究不是天上掉的地里长的。我们不能白要——要付钱。本府也不知道这折扇能值几许钱,若是木质的,想必二十文却是够的吧?来来来,刘公子。本府这就给你一百文。在座一共有五位大人,就请你每人赠送一把如何?” “不不不,钱就不要了!”刘冕拱手施礼,故作极力推辞。心中却在暗笑,我就是瞅准了你这贪慕虚荣的心思来的。 其中一名官员说道:“刘公子,你收之何妨?汤府君一向为官清正,也不想落得个不好的名声在外。如此,就好比我们向你购买这别致的折扇,你收下钱来对我们都有好处。” “嗯……那好吧!在下就多谢汤府君了。”刘冕收过了钱来,心中略喜。 有意思。看来这地方的官员,对于‘皇家时尚’有些盲目崇拜,并有模仿的习惯。也是,哪朝哪代不是上行下效呢?什么时候,也都不会少了跟风追潮之人。 饭毕之后,汤灿等人仍无意离去坐在那里闲聊。刘冕心忖还有事情要办,就和李光顺一起先行告辞走了。 不料二人还没走出酒肆,就被鲁老板给拦住了:“二位公子别急着走啊!来,坐下好好聊聊。” “不行,我们还有急事要办。”刘冕当然知道他要聊什么了,故意吊起了胃口来。 “二位公子还有何事不妨说出来听听,看在下能否帮忙?”鲁老板一副热心情的模样,笑意吟吟。 刘冕说道:“我们还要买油米酱醋回去,家里等着用。眼看着天色将晚,不能耽搁了。” “哈哈,我当是什么大事!”鲁老板大笑起来,“我这里别的没有,唯独不缺你要的东西。柴米油盐酱醋茶是吧?你不用到处去张罗了。我让店小二给你收拾清楚了一并装上车儿,一会儿还派人给你送到家里。你要什么,只管开口,我全按进货价给你,绝对比你在外面买的要便宜。二位公子,如此你们便有时间坐下来和在下聊一聊了吧?” 李光顺有些不乐意了,撇了撇嘴道:“有何可聊?” “稍安勿躁。”刘冕淡然一笑,却是说道:“好吧,鲁老板如此盛情相助,我等就陪鲁老板聊聊。但是,时辰不能太久。” 鲁老板异常热情的将二人请进了一间小雅室,差下人沏上了一壶茶来三人坐定后,鲁老板笑容满面的对刘冕拱手道:“刘公子,在下看你年纪轻轻,却是深藏不露啊!敢情你家在长安是开过酒肆的吧?” “没有……”刘冕有些哭笑不得,“在下不过是吃得多看得多,于是略知一些门道。” 鲁老板何等精细之人,立马说道,“那李公子想必是长安官宦富贵人家出身了?” “这……”刘冕犹豫了一下,“这个就不必问了吧?” “哦,也是也是。是在下唐突了。”鲁老板笑了笑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刘公子如此深知京城菜式,在下想聘请公子主管小店的厨房,不知意下如何?你放心,在下绝对不让你添柴烧火煮菜熬汤。只要你指点那些厨子庖师即可。在下每月付你二贯酬劳,按我这里的大厨一般对待。如何?” “不行。”刘冕回答异常坚决果断。 “为何?”鲁老板有些急了,“公子可是嫌开价太低?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商量。” “并非如此。”刘冕面露难色,“刚刚你也听汤刺史说了,我是不能留在你这里的。实不相瞒,在下连户籍都没有,又如何出来混迹营生?只能乖乖的呆在家里。” “莫非你是流放之人?”鲁老板也是个有见识的人,“只有流放之人,才没了户籍。” 刘冕也不隐瞒:“在下刘冕,身边的这一位,曾是乐安郡王殿下。其父便是前太子。” “啊!”鲁老板惊得一下弹坐起来,“太子?郡王!” 李光顺有些不耐烦的道:“喊什么啊,他也是宰相的孙子你怎么不嚷嚷?” “失敬、失敬!”鲁老板对刘冕行了一礼,然后睁大了眼睛如同打量珍奇一般的看着李光顺,眼神中既有惊讶也有敬畏:“想、想不到我鲁友成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亲眼一睹皇家之人。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说罢,居然忙不迭的对李光顺拱手作起揖来。 刘冕心中暗笑:果然料得没错。说出我们的身份后,这鲁老板就肃然起敬了。大唐的商人是最没有地位的。仕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最低,哪怕是家资巨万的富商,也一样被人所瞧不起。像鲁有成这样不入流的小商人,就是见了一个县衙里的刀笔小吏也要拱手作揖像祖宗一样的伺候人家。见了皇家的人,哪里有不受宠若惊的道理?哪怕眼前是一个被贬了的废品皇孙。 “好啦,你就别这样了。我们都已经被贬了。我爹不是太子,我也不是什么郡王了。”李光顺说得大咧咧。 “这、这话不能这么说。”鲁友成急忙摆手,惊愕的看着李光顺说道,“皇室之人天生尊贵,那是上天的子孙,哪里是我们这等贱民可比的?方才小人多有不敬不处,死罪死罪!” “咦,懒得同你讲!”李光顺老大不耐烦了。 “无妨,不知者无罪。”刘冕却是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给了鲁友成一个台阶下,然后说道:“鲁老板,在下看你也像是个好人,其实是有一些点子可以教给你,让你的店子红火起来。你要不要听?” “好、好啊!”鲁友成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急忙道,“在下肯请公子赐教?” “可是,汤刺史那边……”刘冕为难的摇了摇头。 “这个……”鲁友成一咬牙,“在下去想办法!” “好。”刘冕看了一下窗外,“天色渐晚,我们真的要回去了。” 鲁友成爽快的道:“在下恭送二位公子。在下这就让下人送二位回去——今日有幸得见皇室贵胄,还拜会到刘公子这样的高人,在下可真是太高兴了。那一车儿柴米油盐也值不得几个钱,就当是在下奉送的见面之礼如何?” “这如何使得?我等无功不受禄呀!”李光顺微笑的道。 鲁友成殷情的拱手道:“一回生二回熟。能和皇室之人相交一场,我鲁友成也算是面上生光了。二位公子就请千万不要客气了——这以后我们还要再打交道的呢,小店还要承蒙二位公子提携照顾不是?” “收就收吧。”李光顺满不在乎。 “那好吧,在下就多谢了。”刘冕也就懒得推辞了,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这一车儿柴米油盐的馈赠。 几个酒肆的下人赶着车儿在后面走,刘冕与李光顺二人大摇大摆在前引路。 刘冕心中暗忖:无奸不商,鲁友成是个精明老道的之人,会做生意。商人唯利是图,他哪里会真的是‘得遇皇家之人’便忘乎所以,拿着东西就胡乱送人了。 他这一车儿柴米油盐的感情投资,可是指望着大回报的。 第15章 柳岸花明 回到家中,却惊讶的发现李贤居然已经升起了火,正在熬粥。 刘冕急忙将他从厨房里请了出来。李贤早已是灰头土脸,自己也忍不住呵呵直笑。 刘冕略感快慰,这可怜的李贤,总算是心情好一点了么? 那几个酒肆的下人手脚挺麻利,没几下就将一车儿东西都给卸了下来。一堆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鲁友成特意赠送的一只肥鸡和一边儿羊腿。 刘冕掳起袖子就在厨房里忙活上了。李贤将李光顺也一起唤了来,在一旁帮忙将车上卸下的物品挪进厨房摆放。刘冕劝也劝不出去,也只得任由他们。 想来,李贤这个明白人恐怕也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刘冕,多少有点内疚吧? 晚餐无异于是打了一次牙祭。刘冕知道自己是眼高手低,厨艺并不怎么样,李贤却是吃得很香很甜的样子,不时啧啧称赞。 李贤,还真是一个厚道人。 从市上回来的时候刘冕特意买了几本书,好让李贤消磨时间。吃过饭,李贤和李光顺便各自进了屋,或看书或歇息去了。 刘冕却仍是不得闲,开始动手做折扇了。 这门手艺,却是头一次摆弄,颇有些生疏。刘冕细心揣摩试手制作弄了许久,方知许多事情真是看来容易做来难。那薄薄的扇骨,就非常不好削。 入夜之后,他又点起油灯来继续折腾。费尽气力,终于在大半夜的时候做成了一把木质折扇。虽然模样还有些不太周正,但总算是摸出了一些门道,再下手制作就容易多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刘冕一有闲时就抓紧赶工,制作折扇。李贤过问了两次,也曾想来帮忙,无奈的确是学不成这门手艺,只得苦笑作罢。 几日以后,刘冕好不容易做出了五把能见人眼的折扇,总算大功告成。 李贤对刘冕满怀愧疚与感激:“刘冕,若没有你如此悉心照顾,我父子俩都不知该如何度日。如今却又害你辛苦操持家业,真是为难你了。” “李六叔何出此言?”刘冕对这个厚道的李贤也多了几分好感,“我们同患难,就当相互帮助才是。李六叔贵为太子从来没有干过任何粗活,如今却也双手起茧。在下……心中却也惭愧!” 李贤拍上刘冕的肩头,认真一点头:“刘冕,以前我对你有成见,真是错怪你了。如今,我向你正式赔礼。” “没事。”刘冕笑是很坦然。有李贤这句话,那就够了。毕竟弄成这样,他也不想。 几日以后,家里来了客人。刺史府的几个衙役公差前来例行检查。李贤也只好亲自出来迎接,殷情相待。刘冕自然将扇子拿了出来,请他们代为转交给汤刺史,说是约定好了的。 送走了那些公人,刘冕心中多少有几分欣慰。不管怎么样,自己靠双手挣来了第一笔钱。这一百文钱若用来买米,足以供他们三人一个月不饿肚子了。 没过几天,刺史府又来人了,正是那天收下刘冕折扇的那名衙役公差。这一次与他同来的,还有玉馔斋的老板鲁友成。 这回倒不是例行检查,而是专程来找刘冕的。 “刘公子,在下今日来找你,却是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衙役拿出了一把折扇展开来,递到刘冕面前有些为难的说道:“汤刺史很喜欢这把扇子,爱不释手。但是,也不知道是谁出了个馊主意,说是这扇子上若是能多一些名人墨宝,便更加有风味了。于是,汤刺史便差在下前来,想拜托刘公子转请明允公……在这扇上题上一些诗句。” 刘冕眉头轻皱,面露难色。这个汤灿,也实在是太爱显摆有些不知好歹了,居然涎着脸来求李贤的墨宝拿去炫耀。 衙役见刘冕面色有些不善,急忙将他请到一边,轻声道:“公子勿急勿恼,听在下将话说完。汤刺史得了这把扇子以后,带着它四处交际应酬,说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皇家物器。一时间,刺史府里的官员及其家属还有衙役下人们,再加上巴州州城里的许多仕子文人富户豪绅,都对这种扇子有了莫大的兴趣。还有许多人拜托在下来帮忙,也要购买这种扇子。在下费尽心力,总算花重金在其中一位有折扇的大人手里,替我一位挚交好友买到一把。实不相瞒,我那位友人花费了整整一贯钱哪!现在这种折扇,可都快要成为巴州州城里的一个稀罕物了。” “那你的意思是?”刘冕心头一亮,突然有了一点很妙的预感。 衙役神秘笑道:“汤刺史自然又想标新立异,于是差在下前来拜请明允公的墨宝。这事儿要是办成了……你想一想,汤刺史自然又要在人面前炫耀此扇,所有人也就都会深信不疑这是皇家器物了。那还不上行下效哄抢成疯?刘公子可能还不知道,在巴州这等偏远地方,若是出现什么东西是跟皇家沾了边的,那都是大稀罕物,两个字:值钱。到时候刘公子就专门制作这等扇子来卖,又何愁家业不兴?” “可是,我们都乃流放之人,如何经商?”李光顺看了一眼独自坐在客厅里的鲁友成,故意发问。 衙役笑得越发神秘:“所以,在下今日才将鲁友成一并请了来。公子不能经商,他却是实打实的商人。有什么事情,你拜托他去办便了。公子所要做的,就是坐在家里收钱。他也乐意跟你合作,不为别的,就因为‘皇家’这二字本身就是一个值钱的大招牌。” 你一个衙役,何德何能‘请’鲁友成来。定是汤灿指派。刘冕嘴角轻轻牵动捺起一个弧度,点了一下头接过扇子来:“扇子给我,我去想想办法。” 机不可失,这倒是条财路。 刘冕进到李贤房中,将事情如实相告。 李贤端坐如钟,拿着那把扇子眉头紧拧,也颇有些为难。 刘冕何尝不知道他心中所虑,开解道:“李六叔,在下心中也很是瞧不起汤灿那等俗吏。可眼下我等流放在此,人在屋檐下,何妨低一低头?不管怎么说,他多少还是对我们有所帮助,要不然我等还真的可能要挨饿甚至要服劳役了。现在有了一条了却生计的财路摆在眼前,你就委屈一下给他题上一句半句的诗辞如何?剩下的事情,交由在下来料理就是,断然不会让李六叔抛头露面。” 李贤抬了一下眼睛,眼神中神色仍颇为复杂。他轻叹了一声道:“罢了。虎落平阳,龙游浅滩。来,磨墨。” “多谢李六叔!”刘冕心头惊喜,急忙上前来拿起砚台磨墨。 刚拿起笔,李贤又皱起了眉头:“我心乱如麻胸又如何作诗?纵然勉强为之,到时恐怕还只会丢人现眼。罢了,拿本书来,我替他摘上两句名人诗句题写上去,溥衍便了。” “不忙。”刘冕略作寻思,说道,“在下倒是能拼凑出几句,李六叔听一听如何?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李贤手中笔杆微微一顿,低声吟哦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朴素却是生动,淡然而不失优雅,思乡之情溢于字里行间。刘冕,此乃佳作。” “过奖。”刘冕笑了一笑,“在下半夜三更睡不着,想念长安便随口胡谄了几句。” “不,很好。只是赠给汤灿那等俗吏,有些明珠暗投之嫌了。”李贤不无赞赏的看了刘冕几眼,开始动笔书写。 刘冕心中不免暗笑:明珠暗投的是李白,与我何干。 “写好了,拿去吧。”李贤挥毫而就,搁下笔来道,“跟他们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刘冕拿过扇子一看,诗句一旁落款‘李明允’。 “多谢李六叔!”说罢转身便准备走。 “天官。”李贤在后面唤了一声,而且唤的刘冕的字。刘冕停住拱手回拜:“李六叔还有何训诫?” 李贤顿了半晌,眼中多有复杂神色:“经商……终非雅事。天官,真是委屈你了。” “无妨。真的。”刘冕淡然一笑,转身告辞走了。 李贤的这种厚道实诚作风,刘冕还是挺敬佩的。在李贤的眼里,经商实为人所不齿。可我刘冕有什么关系?别人要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情。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 21世纪的教条如斯教诲。 第16章 皆是高人 刘冕出门将扇子交给衙役,衙役欣喜异常感激涕零。 “鲁老板等候多时,公子去招呼一下吧。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便久留了。请代在下向明允公告辞。” “好走。” 刘冕看向坐在客厅里的鲁友成,心中不由婉尔。上前打招呼道:“鲁老板,真是失礼了,让你独自等了这么久。” “言重言重,在下商旅之人习惯了。”鲁老板四下看了一眼,仍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低声道:“李公……没有反感在下冒昧来访吧?”言下之意,无非是想问问李贤为啥不出来让他见一见。 刘冕微笑道:“李公很少出来见生人,鲁老板不要怪罪。”李贤多少有些清傲,哪会有心情出来招待一个商人。 “哦,是这样……”鲁老板略露失望神色。他此来的最大目的之一,无非是想拜访一下前太子李贤,也好身上沾一点皇家瑞气,看来只能作罢了。 “言归正传吧,鲁老板。”刘冕正色道,“鲁老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哦,是这样!”鲁友成也回过了神来,一副生意人的神态呈现到了脸上,“在下此来,有两件事情想同公子商量。实不相瞒,在下这几日来一直呆在巴州州城,找我的儿时好友——也就是巴州刺史汤灿软磨硬泡,总算是让他答应了准我来见你。是这样的,在下想和公子合伙做两笔生意:折扇与玉馔斋。放心,公子不必投入一文钱的成本。一切开销与投入全由在下承担。日后利润分成绝不会亏待了你。公子以为如何?” “有这种好事?”刘冕心中窃喜,却是打趣道:“鲁老板,你今日莫非是喝多了?” “在下没有喝酒,清醒得很。公子勿急,听在下细说。”鲁友成的眼睛里闪耀着精明与欣喜的光芒,侃侃道,“在下之所以找上公子搭伙……原因有二。其一,此扇乃你所创,自然要由你来经手的才算正宗。公子也许有所不知,现今这巴州州城里,五把乐安扇已被哄抬至天价——据说曾有人花一贯钱买下一把折扇!试想一下倘若公子再弄个百把千把出来,就算只卖数十文一把,那也要发大财呀!诚然,此扇别人皆可做、皆可卖,然而真膺之分那可就是云壤之别了。在下斗胆,敢请在每把扇子上留下墨宝或是加盖私章印签,哈哈!如此一来,此折扇独我一家算是正宗,谁谁能卖得过我们?” 刘冕不得不有点佩服这个奸商了:“鲁老板果然是精明的生意人,佩服佩服。可是在下又要做扇子又要赠墨宝,一天下来估计顶多做个两三把。如何发财?” 鲁友成见这棕生意有了眉目,兴奋得满面红光:“公子莫要太过认真。在下刚才说了,此扇制作其实简易。我们大可以雇人来做。这件事情公子不便插手,全由在下包办。在下聘他几十个闲散工人每日就在家加工赶做。我就不信了,一天不做个二三百把?到时再请公子题些墨宝加盖印签,这事就算是办成了!” “很好,看来鲁老板早已设计得天衣无缝了。在下既满意又佩服。”刘冕话锋一转说道,“这墨宝就不必我们来提了吧?大可以留给买扇子的买主去题。眼下仕子文人与官宦乡绅,谁不好个吟风弄月?这扇子买去题上自己的诗词,却也是一番玩法。”让李贤当天天卖字的,恐怕行不通。 转念一想,刘冕又说道:“其实加盖个印签做个标志物出来也就可以了。而且最好只加盖前乐安郡王‘李光顺’的印签。此扇本就是他所有,加盖他的印签顺理成章。而且,此扇你不妨就称之为乐安扇。” 鲁友成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阵,点头:“有道理。好,就依公子的,加盖印签改称‘乐安扇’。” 刘冕心照不宣的对他笑了一笑:“鲁老板果然是聪明人。” 鲁友成呵呵的笑了几声,说道:“公子,在下还有一事要讲。那日公子在我小店里用过膳以后,不是提了若干意见吗?在下是想,以后每道菜都取到公子这里来品尝一番,只要公子说可以,在下再拿到店子里去卖。如此一来,在下就有信心将生意做得红火了。另外,公子身边的那二位贵人身为皇室之人,必然知道许多皇家膳食的秘制之法。如果方便……还烦请公子代为讨教,到时不妨告之一二。在下如法炮制,将来必能成为小店的招牌名菜,让十里八乡的食客趋之若鹜!” 刘冕早就料到鲁友成会使这一出,他毕竟还是更看重自己的酒肆,于是道:“鲁老板,你就将你的店牌换作是乐安肆好了。那扇子也不用别开店号去卖,就将当日我们吃过饭的雅间改作‘乐安居’,在那里专卖乐安扇。这封号你不用避讳什么,长安还有一道名菜就叫贵妃鸡。谁要买扇子直接就跑你那儿去。既然去了,到时免不得顺道再尝尝你独一无二的长安名菜与宫中御膳。这生意,可就好做了。” 鲁友成顿时目露精光,欣喜过望的一拍大腿:“对呀!还是刘公子高明!如此,在下就真要多谢刘公子成全了!” 说罢,鲁友成有些激动的走到屋外拍了几下手,几个下人挑着两副担儿走了进来。 “这是干什么?”刘冕不解。 “打开。”鲁友成让下人打开了盖子,恭身拱手立于一旁,“在下为表感激之情,无以为谢。这里面也不是什么钱财珍宝。只是一些日常要用到的物什。公子千万不要客气,敬请收下。” 刘冕细下一看,原来是几套衣服鞋袜和床褥被袄。心忖这商人就是喜欢来这套,一切交往都要讲求个‘利字’。也罢,也算你思虑周详,入秋就要添置衣物,却也省去我们一些麻烦。 “好吧,如此在下就多谢鲁老板一番盛情了。”刘冕拱手谢过。 鲁友成也拱手回礼:“既如此,在下便去四下张罗了。明日,在下便在这山下转角不显眼处搭建一处厨舍,专门制作新鲜菜式趁热送来给公子鉴定品尝。此外,在下也该去张罗雇人做扇子的事了。告辞、告辞!” “等一下!”刘冕突然出声一唤,倒把鲁友成吓了一弹。 “公子还有何吩咐?” “最重要的事情,鲁老板却避口不谈了?”刘冕笑吟吟的,眼神却有些许凌厉:“鲁老板,你可别怪我先小人后君子。你是生意人,也自当明白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的道理。这扇子,你打算如何卖价?此外,你说利润分成如何一个分法,我又如何知道你赚了多少钱?还有,这乐安肆安乐居的名号……你也不太合适拿去白用吧?” 鲁友成脸皮轻轻颤了几下,急忙赔笑:“你看,在下这一高兴,居然连这最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要不,公子与在下一起经营最为妥当?扇子的利润不肖说,自然是除了材料工钱一概对分。这酒肆承蒙公子照顾提携若能红火起来,少不得也分两成红利给公子。如此,公子以为如何?” 刘冕这才满意的了点一点头:“我每隔段时间会去你的店里瞅一眼帐薄。话说回来,在下知道鲁老板是诚心与我合作,又有……汤刺史这层关系在,在下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嘛!” “如此,在下全听从公子安排就是!”鲁友成呵呵的直笑,一副憨厚忠诚的模样。 刘冕也跟着一起畅快的笑,心中却在暗忖:稍稍一想便能知道,汤刺史肯定也有‘股份’我们这生意里面。你这个‘经理’敢耍花枪,惹恼了股东们那就是炒鱿鱼的下场。汤灿一个四品刺史,哪能让外人知道他在跟人合伙经商牟利?你要是敢玩什么花样,我只消在汤刺史那里捅破一下窗户纸,你这生意就没法做下去了。在仕途与铜板之间,我想汤灿肯定还是选择前者。现今我有意点破你一下,也算是给你上了一道紧箍咒。财务上的事情,也不用**太多心了。 鲁友成再次细细打量刘冕,大有一点刮目相看的味道,个中还多了一丝惧意。 鲁友成告辞走后,李贤才走出屋外,淡然说道:“这个鲁友成,倒也是个精明的商人。想来,也定是有汤灿在背后支持。都有手段,皆是高人。” “李六叔高明。”刘冕微微一笑,“鲁友成要是没有汤灿的首肯和暗中相助,这独立专卖折扇的差事,他是万万接不下来的。他甚至都没那胆量跑来见我们。此外,既然自己亦能获利,汤灿自然还会不遗余力的为这折扇不断的推广宣传。这棕生意,多半能做成,却也省去了我们抛头露面的麻烦。” “刘冕,你很聪明。”李贤用欣赏的眼神看着李刘冕,面带微笑,“若再加以雕琢磨练,定能成为难得的人才。” “李六叔谬赞了。在下顶多只是有些游走于市井的雕虫小技,怎能与李六叔的大才相比?”刘冕谦逊的拱手拜了一拜。 李贤呵呵的笑。二人之间,仿佛也有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意。 第1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虎踞龙盘,格局如画。 巍峨磅礴的长安城依旧宏伟庄严。汇天下众望的皇城宫阙,却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喜气,焕发出别样神采。 朝廷至贬废李贤之后,于今日新近册封东宫太子,正在举行太子加冕的重大仪式。英王李哲身披衮袍,在群臣拱拜与兵甲的拥护声浪之中,走上太极殿龙尾道。 从此,太子李哲改名为:李显。 储君新立,国之大事,固然要普天同庆。长安城中无论仕绅黔首,自愿也好强令也罢,全都参预到这一盛大的庆典中。人口百万的大唐都城,盛况空前。拱拜之时人潮宛如海浪翻涌,欢呼之声辟如惊涛拍岸震荡乾坤。仿佛那天空的重云都被这空前的气势吓到,急急遁飞飘逝万里。 长安明德门口,一人一驴缓缓而行,身影却带落寞。于当前盛况来比,宛如一卷鲜亮奔放的画卷上,多添了一丝格格不入的青灰瑕疵。 此人,便是骆宾王。 他低着头缓缓而行,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眉头深锁,头上的白发仿佛更添雪亮。蓦然心惊,他仰头看向天际,不禁暗自吟哦: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皇帝龙体欠佳无力主事,你独揽朝政驱走贤德储君,还立一个黯弱无能之子为嗣。你真想牝鸡司晨吗?老朽身为李唐之臣,却也容不得你如此作贱我大唐江山! 低头,拂袖,翻身上驴拱手回拜:长安,老朽去也!若有再临之日,必当是风起云涌之时! 古往今来皆是一君立一君废,悲喜两重天。 奇章山下的小屋里,李贤枯坐如僧,闭目不言已有许久。刘冕陪在一旁,此时也不知作何言语来劝解于他。一向轻浮浪荡的李光顺,也乖乖的安静不敢造次。 李显入主东宫,拿去了本该是属于李贤的东西。此时的长安,应该是万人拱拜盛况空前吧?此时的李贤,却只能静听山林风涛,心乱如麻。 房间里很安静,几乎能听到三人的呼吸声。至从刺史府派人来告知朝廷立储的消息后,三人就陷入了这莫名的沉默之中。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得鲁友成的声音在外唤道:“刘公子,刘公子可在?”他还没那个胆量擅自闯进来。 刘冕清了一下嗓子:“在。”然后回头对李贤道:“怕是来让我们点评新菜式的。昨日跟他说了‘浑羊殁忽’这道菜,想必是做成拿来了。” 李贤睁开眼睛,牵颜一笑:“那好,你去吧。顺儿,你也一道去。” “嗯。”刘冕拱手拜了一拜,不无担忧的看了李贤几眼,拉着李光顺走出了房间。 掩上门时,身后传来李贤长长的叹息之声。 鲁友成欢天喜地的迎上来,远远就在拱手而拜:“李公子,刘公子,在下又来打扰了。今日总算制成了‘浑羊殁忽’,就请二位公子品尝点评一下如何?” “好,拿来吧。”刘冕应下声来。那些厨子下人们忙不迭的担着食盒就进了屋,呈放到了矮几上。 盒盖掀开,满屋溢香。李光顺几乎就要流口水了,眼睛直直瞪向那只油亮水光的肥鹅。 鲁友成看着这只鹅,啧啧的叹道:“不容易啊!这道菜,可算是小店做过的最难、最高档的菜式了。选一只刚开始孵蛋的母鹅,细细剥洗之后用五味调和的嫩肉、糯米饭装入鹅腔,然后宰羊,剥皮去内脏。再将子鹅装入羊腹中,上火烤制三个时辰,之后取鹅食用。皇家御膳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真是开了眼界了。” 刘冕微笑:“就看相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不知味道如何?” “二位公子何不快快品尝?”鲁友成心急的道。 “好。”刘冕用温热布巾擦过了手,撕下一条鹅腿尝了一口,顿时欣然道:“很好!”李光顺也同尝了一声,惊喜道:“此味非常地道,与我当日在皇宫中吃的差不离!”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鲁友成欣喜过望,“看来在下请的那些厨子,也就是见识短了一点,手艺却未差到尽头。这‘浑羊殁忽’是宫廷御膳,在下一定要将它做出名头来!此外,刘公子,明日可以将本月的帐务作个结算了。在下粗略估算了一下,刘公子可分得红利十七贯左右,是否要差人将帐薄与钱物一并送来?” 刘冕点了一点头:“凡事鲁老板自行安排就是,在下并无异议。”在巴州这样一个旮旯地方,有刺史撑伞,外加皇室活广告效用的生意,哪里还有做不成的道理。扇子一如预料般的畅销,收益颇丰。 鲁友成心情大好:“好。二位公子,在下不敢多作叨扰了,就此告辞。”留下了一只上好肥鹅。 李光顺早已馋得不行,待鲁友成走后就要去撕。刘冕伸手将他一挡:“拿进去,先给你父亲享用。” “哦,对!”李光顺方才醒悟,担起食盘就送进了内间。没多久,仍然举着一整盘鹅走了出来,表情沮丧的冲着刘冕直摇头。 刘冕轻叹了一声,轻轻摇头。李光顺凑到他耳边低语:“我爹都流泪了……头次看见!” 刘冕暗自叹惜:李贤,为人还有多愁善感的一面。也难怪,他所有的利益纠葛恩怨情仇都是发生在血肉亲人之间。他又是一个重情之人,此刻固然是难免唏嘘了。 有时刘冕就在想,如果能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哪怕做不成什么皇子了,对李贤来说兴许是好事。因为武则天终有一天要君临天下,一山不容二虎,李贤在她手下始终难寻立锥之地。与其这样,还不如安于现状,让他从此安度余生。 但这,只是一厢情愿。武则天有她自己的考虑和心态,会就此放过李贤么? 刘冕不知道武则天、李贤这些人的心里具体是怎么想的。他隐约记得以前电视里有看到过,李贤最终是被赐死了的。英年早逝的他,成了武则天称帝之路上的若干牺牲品之一。 他的命运,还有改变的余地么? 我,难道也注定了要给他陪葬?! “不!”一个巨大的字眼腾的闪现在刘冕的脑海中,灼灼铮亮。 一场雷雨不期而至,山林间风声鼓鼓雨水倾盘,宛如天地呜咽。陈旧的小木屋瓦房,在这奇章山下显得如此渺小,仿佛已经被这一场暴风骤雨所淹没。 刘冕头枕双臂躺在床上,看着斑驳灰旧的屋顶,听着耳边屋顶漏下的水滴声,冥思苦想。 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救人、救己。 风雨声更紧,刘冕所睡的耳房门板蓦然被拍响,有个声音在唤道:“刘公子、刘公子可曾睡了?” “谁?”刘冕弹坐起来,不免有些惊讶。荒山野外的,大半夜谁会来找我?而且好像还是熟人。 但听屋外那人急道:“小的是乐安居的伙计,赵七呀,今日还来给刘公子送过烤鹅的。风大雨急,公子可否让在下进来再说话?” 刘冕不知道他大半夜的前来,能有什么事。警惕的走到门边朝外看了看,没什么大的异样,只有两个人。于是开了门。 赵七急忙收起伞走了进来,呼赤赤的喘着气儿:“可把我累着吓着了。刘公子,小的也不想这时候来打扰你。可是这位老道长好不执拗,非要小的这时候带他来见你!” “老道长?”刘冕愕然看向站在门外的那人。只见他身穿蓑衣头戴斗笠,遮去了大半脸面,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楚。 ‘老道长’站在门外并不急着进屋,将一个钱袋子扔给赵七:“有劳小哥了,这点酬劳不成敬意。” ‘骆宾王!’刘冕听出了声音来,骇然吃了一惊。 “小的差事办成,就不打扰了,告辞!”赵七也是个识趣之人,撑伞就准备走。刘冕却一把将他扯住:“赵七,今日有人来访之事,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小人自省得,刘公子放心。”赵七看来也是个伶俐人,不用刘冕多作叮嘱了。 待他走后,骆宾王才走进屋里。浑身上下水流横飞。斗笠下,一双星眸精光溢溢:“天官,别来无恙否?” “恩师快请进来,速速更衣!”刘冕急忙将骆宾王身上的蓑衣帮他卸去,却发现骆宾王果然作道士打扮,一身道袍都湿得透了。于是又拿来一套自己的干爽衣物给他换上。 骆宾王看着刘冕忙前忙后的样子,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天官为何不问问,老夫缘何至此?” 第18章 同生共死 刘冕对骆宾王拱手一拜:“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既是父亲前来,儿子岂有追问情由之理?只当迎接就是。” “好,看来你当日的确没有诓骗老夫。《孝经》你当真学得不错!”骆宾王呵呵的打趣。其实他一向都比较豁达乐观。 刘冕也笑,然后给他倒来了茶水。骆宾王喝了一口茶,拍着身边的床板道:“天官,不必拘于俗礼,坐到老夫身边来。有几句话要同你讲。” 刘冕也不矫揉推辞,坐到骆宾王身边轻声道:“恩师有何训诫?” 骆宾王也没有高声放语:“老夫一路寻来,只知你们被流放到了巴州,却不知何地。找寻了许久,却在奇章县看到了乐安郡王以往用过的那种折扇,而且名为‘乐安扇’,这才循迹找了来。不必担心,酒肆里的那些人,只道我是个游方的道人,前来找你们兜售黄老丹药的。” “恩师高明,如此料也无妨了。”刘冕多了一些放心。 隔壁,就睡着李贤。外臣私会皇子,本就有罪。更何况李贤是被流放的太子,他骆宾王又曾在东宫兼过差事,个中干系利害自然有些非常,不由得刘冕和骆宾王不小心从事。 “天官,为师给你捎来家书一封,你速拆看。”骆宾王从内衣里掏出一份油皮纸包裹的书笺,干燥没有打湿。刘冕接了过来展信一看,原来是刘仁轨写给他的书信。 信中说,让刘冕不必牵挂家里,一切都好。刘仁轨虽然辞去了官职归田养老,却也落得清净从此远离朝廷是非。另外,明崇俨被杀一案,现今好像有了一些新的端倪,似乎有人要提出重审,只是惧于诸多阻力,暂时无人敢于公然提出。这倒是让刘冕被赦罪多了一份希望。虽然渺茫,却聊胜于无。 此外,刘仁轨自知年迈,不知何时便要归天而去。只恨自己带兵数十年总结下来的兵法韬略无人继承。刘冕之父刘俊,是个典型的文弱书生,杀鸡都怕见血。于是刘仁轨让骆宾王将自己的兵法转带过来交给刘冕,希望自己这一生的心血能够后继有人。 骆宾王拿出一卷绢纸卷成的书轴递给刘冕:“拿去,这便是你祖父刘正则,传给你的兵法!” 刘冕惊喜的接了过来,封皮上写着四个字《正则兵法》! 骆宾王笑吟吟的道:“你祖父出身寒微但勤而好学,这一点你倒与他有些相似之处。他从军多年,凭借着自己的不断努力从最低位做到了三军统帅。他先后与名将苏定方、李勣等人征高丽、平百济,白江口一战,以少胜多大破百济与倭国水军,堪称经典之战。我中华有史以来,还是头一次打出如此精彩的海战!后来你祖父携新罗、百济、耽罗、倭国四国使者归国面圣。从此那四国再不造次诚心归附。你祖父为我大唐开疆扩土威服异邦,实在居功至伟。他的兵法韬略,也都是自己从军数十年细细摸索出来的经验,委实难得。你要悉心学习。” “嗯,学生一定悉心学习!”刘冕听得入了神,心中不由得也多了几分自豪。一直以来只大概知道刘仁轨是大唐名将,没想到他还曾是海军统帅,并且率军打败过日本人。现在的倭国趴在大唐身边就如同宠物犬一般的乖巧。若是让刘仁轨知道,千余年后这小小岛国居然还骑到神州头上使劲撒了一回野,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天官,老夫虽然只教你读了几天的书,但以为师对你的了解来看,你当然不会因为那一点小事就去报复杀人。这一次你肯定是被冤枉的。”骆宾王抚着长须,眼神炯炯的说道,“但是,你做得对。你不认罪,就有可能要送命。进了御史台遇上来俊臣,不认罪就得受尽折磨而死。那太不值了。” 刘冕闷哼了一声,说道:“恩师英明,学生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俊臣此人心狠手辣臭名昭著,学生犯不着与他争一日之长短。当时事已成定局,学生也是逃无可逃,只好认罪免受皮肉之苦。” 骆宾王的神情也有些凝重起来:“实不相瞒,老夫因为上书议论太子李贤被废一事,触怒武后被下了狱,在狱中也被那来俊臣折磨了一番。如今老夫已被削去侍御史一职,贬临海县丞。但老夫已无心为官,于是辞去官职披上道袍,独自一人云游四海。” “哦,原来如此。”刘冕心忖,这骆宾王也真是个性情中人,为人多有几分刚直义气。 “你我师徒一场,老夫知道你是一块良玉,将来必成大器。只是可惜,往往良马路遥遥,英才命多舛。这一回,也算是你命中劫数。你切不可灰心丧气,不妨将此当作是对你的磨砺与考验,也为人生多添一分阅历。”骆宾王的眼神变得越发深遂,“为师想问一问,你今后作何打算?” 刘冕寻思片刻后答道:“朝廷新立了储君大赦天下,唯独不赦与李贤谋反一案相干之人。由此可见,学生恐怕还要被流放很长的一段时间。既来之,则安之。学生当前所想的,就是要好好活下去,不作非份之想。” “若仅仅如此,恐怕还远远不够。”骆宾王摇头,神色凝重,“你要时刻认清你的处境,方能趋吉避凶。你是因为受李贤牵连而获罪。如今你们二人的命运已经紧密相连,他生则你生,他亡则你亡。” “恩师所言极是,学生受教了。”刘冕心忖,骆宾王果然睿智老到,身在局外旁观,却也将个中的情由想得如此透彻,几乎与我不谋而合。 骆宾王面露难色的轻轻摇了一摇头:“实话实说,老夫认为李贤若想求生,却是难上加难。他虽已被贬作废人,朝堂之上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你们表面看来已经远离长安脱身是非之外,实则仍然处于惊涛骇浪之中,步步惊险时时危急。” 刘冕的眉头皱了起来,沉默无语。有许多话,是不能说的。就算与骆宾王坦承相交,也不能说出来让他听到。那只会害了他。 骆宾王的神情逐渐变得悲愤又凝重,缓缓吟道:“想我大唐高祖太宗打下的巍巍江山,如今却被一个野心妇人把持在手中,危在旦夕。老夫身为李唐之臣,却无法守其土、护其主、全其忠,与猪狗何异?若上天能赐我三尺青锋,诛妖除孽匡扶社稷,纵然百劫成灰又有何悔恨!” 刘冕微露惊疑之色:骆宾王莫非想干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恩师切不可冲动行事。”刘冕急忙劝道,“凡事有因有果,当徐徐图之。莽然冲动,只会白白断送性命,还会诛连若干无辜,恩师一定要慎之又慎!” “天官放心,老夫只是这胸间一股恶怒之气无散泄去,也只会在你面前倾述一番。”骆宾王长吁一口气,说道,“大厦若倾,非老夫独立能撑。老夫人卑言轻,能力也委实太过有限。纵有一腔热血,却也无处挥洒。哎!” 刘冕沉默无语,将茶杯递到骆宾王面前。 骆宾王喝了一口茶看似心绪平静了一些,说道:“天官,老夫的确很是担心你的处境,你可要早点想办法寻求自保才是。像老夫这等朽类,何时去死都没什么可惜。天官资质卓越,将来必能有所成就,切不可将性命白白断送性命,亦不可空老于林泉。” 刘冕脸上浮现出一丝自信的微笑,拱手道:“学生实是感佩恩师的一腔报国热忱,也由衷的感激恩师的挂念与关怀。恩师请放心,学生虽然不才,却总会有保命脱身之计。恩师无须太过忧急。” “哦?”骆宾王惊喜的侧目而视,“天官已有良策?” “尚不可尽言……日后必见分晓。”刘冕拱手拜道,“恩师请恕罪。” “好、好、好。”骆宾王连说了三个好字,面色舒缓了许多,“如此,老夫便放心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棕心病。此地不宜久留,老夫就此告辞!” “天色已晚风大雨急,恩师何必急于离去?”刘冕情急挽留。山间夜路又有风雨,一个老人家出了事可不好。 骆宾王却是执拗的换上了自己的道袍穿上蓑衣:“天官不必多言,老夫非走不可。李贤那边……他若不知情,也就不必告知老夫曾经来过。如此,告辞,后会有期!” “恩师保重,后会有期!”刘冕拱手长拜。 骆宾王的身影,片刻消失在狂风骤雨之中,宛如飘零的落叶转瞬被黑夜吞噬。 后会,当真有期么? 第19章 求生 雨仍在下,铺天盖地。 刘冕住的耳房是典型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已经无法住人。于是被迫挤到了李光顺房里。李光顺倒也乐意有个人搭伴,扯着他海天胡地的聊天。 李贤一直闷在自己房里,从昨天听到朝廷立储的消息后一直到现在,再没出来过也没吃东西。刘冕不禁有些担心,于是煮了一碗稀饭送到他门口,敲响了门。 “进来吧。”听到了李贤的声音。还好,总算是还活着,至少没寻短见。 “李六叔,在下打扰了。”刘冕推门走了进去,将那碗粥放到了李贤床前,“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喝点粥吧。身体要紧,千万保重。” 方才一夜不见,李贤仿佛换了一个人。形销骨立,神情黯淡。他牵强的笑了一笑,伸手担过碗来慢慢喝粥。 看来,他也是在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心绪。 喝完一碗粥,李贤放下碗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夜,却如同一段人生那么漫长。还好,我终究是活下来了。” 刘冕静立于一旁,凝神看着李贤,沉默不语。 李贤下了床来披上衣服坐到矮几边,冲刘冕招手:“天官,来,坐。我今日有些事情,想和你聊一聊。” 求之不得。刘冕坐到了李贤对面。 看来李贤也是思虑良久了,坐下之后开门见山的道:“天官,你对我们现今的处境,是否早已有所预料?” 这倒让刘冕多少有点意外,他迟疑了一下,摇头:“不。在下没有那份未卜先知的本事。若能如此,也不至于落入今日这般境地。” “说来,都是我连累了你。”李贤皱着眉头,说得颇有诚意,“回想你当日在崇教殿对我说的言语,让我百般悔恨。悔不该不听良言,今日终于落得如此下场。” “其实……在下当日也是揣度妄言,并没有确切的根据。李六叔也不必过于耿耿于怀。”事到如今,刘冕仍然只能这么说。诸如武则天要称帝这样的话,他是打死也不会在李贤面前提起的。时事变迁,明天的事情谁也说不好。谁能知道今天信口说出的话,会不会为他日埋下祸根。 李贤点了一点头:“如此说来,你是很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刘冕机巧的反问:“李六叔自己,事先莫非就没有丝毫感觉?” “现今回想起来,的确是有一些。只是……都怪我自己麻痹大意,竟忽略过去了。”李贤后悔不迭的直摇头,“其实,酿成今日苦果,也怨不得别人,我自己也干了许多的浑事。” “此话怎讲?”刘冕疑惑的追问。 李贤苦笑一笑,说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归根到底,就是因为我与母后之间,因为奸人从中挑唆有了些许矛盾。早在明崇俨进谗要另立诸。像李显那样的庸庸之辈,才是她方便操纵的傀儡。 “得闻朝廷新立了七弟李哲为储,我恍然若失。”李贤摇着头,面露痛苦之色,“一母同胞,我知道七弟天性懦弱胆小怕事,向来只是任人摆布。他那个储君之位,又不知道能坐多久。再作回想,我们一母同胞的四兄弟,长兄李弘也是在做太子时突然病故。四兄弟,三人先后立为储君,恐怕古往今来也属空前了。为什么我们一家人的命运,会如此多舛。苍天莫非是有意如此捉弄于我们?” 刘冕又能说什么,只得跟着苦笑。怪只怪你们都从同一个娘胎里爬出来。而那个娘胎,却属于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女皇。 说完这通话,李贤自嘲的笑了笑,沉默良久。然后才说道:“天官,我已知道你有远见卓识。如今我们这般处境,你有何打算?” 好,切入正题了。刘冕心中略微有了一丝激动。“在下年幼无知,哪里有什么远见卓识。只不过,我总是相信否极泰来这句话。不管怎么样,我们自己不能灰心丧气,要积极主动的争取机会。” 李贤认真的看着刘冕,深以为然的点头:“说得好。《易经》有云,‘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无论如何,我们要小心谨慎,不可再有任何差池。眼下我们的命运仍然掌握在他人手中,稍有不慎就会玉石俱焚。” 看来李贤对自己的处境还算清醒,这很好。刘冕略感宽慰:“李六叔所言极是。只不过,如果仅仅是‘终日乾乾,夕惕若’恐怕还不够。我们要更加主动一点,尽量争取活命的机会。” “你有何高见?”李贤面色微变,立马追问。说了半天,他最想问的也就是现在这一句。 刘冕深吸了一口气,拱起手来拜道:“在下有一个建议,或许就如同当日的谏言一般逆耳。不知道李六叔愿不愿听?” “说。”李贤斩钉截铁,“这回一定听。” 刘冕郑重一拜,说道:“在下斗胆,请求李六叔主动上表朝廷,痛心疾首诚心悔悟,并强烈拥护支持皇帝、皇后与朝廷新立的诸君。同时,最重要的是:坚决表明自己的立场,是与皇后站在一边。” “这!……”不出所料,李贤的眉头顿时皱起,面露难色,“天官,莫非你也相信我当真谋反?” “那李六叔是否相信在下真的杀了明崇俨?”刘冕反问。 “当然不信!”李贤一拍额头,恍然大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母后自然心知肚明我没有谋反,如今却主动悔悟认错,也算是给了她台阶可下。这不仅能了却她的心病,也能让她不必再面对世人的指责诟病,和那些拥李老臣们的诘难敌视。如此一来,将大大的有益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缓和。这个建议非常之好。我纵然有一千个不甘一万个不情愿,这份上表也必须递到母后跟前。天官,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冷静和睿智,难得、佩服!” “不敢。李六叔当真谬赞,折煞晚辈了!”刘冕长吁一口气,面露笑容。 刘冕的心里,有着更深层的一连贯计划。 一步步来。首先让李贤表明立场主动示弱服软。伸手不打笑脸人,做儿子的都这般低身下气但求保住小命了,武则天还能辣手杀子?李贤获罪的根源,在于他与武则天的政治立场对立。如今主动投诚,武则天还不欣然欢迎? 诚然,精明如武则天,肯定一时不会相信李贤这么快就醒悟了,就会既往不就。但是,这至少就有了回旋的余地。有回旋,她就不会急着要斩草除根。毕竟是亲生骨肉,李贤又不是大奸大恶令人恨绝之辈,如若没有根本利益上的冲突或是鲜明的政治需要,武则天又何苦丧心病狂的虎毒食子? 这样一来,至少可以争取到时间,再去积极斡旋。只要李贤能在立场上主动朝武则天靠拢,慢慢消除她的敌意,就有办法留得有用之身。待时机成熟……再来个惊天裂地的——李贤率先上表,坚决拥护武则天称帝! 我就不信了,武则天还能动手来杀李贤! 那么,我刘冕的小命,也就能保住了。 第20章 隐伏山林 李贤人如其名,贤能,而且厚道、诚实。 但这并不代表他傻。 那一份上表,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家书,写得言辞谆谆、情真意切,字里行间都洋溢着浓浓的亲情味道。他痛心疾首的认罪、悔过,对武后表达出彻底的俯首帖耳与惟命是从。一个胆懦、怕死又急于投诚的乖儿子,被他三言两语刻画得淋漓尽致。 李贤并不避讳,将这份上表也给刘冕看了。刘冕只有一个感觉:人才。 刘冕揣着这份救命符一般的上表,去了一趟州城找到刺史汤灿,拜托他将上表从驿站寄了出去。这样的事情,汤灿是最乐意帮忙的。假若朝廷开释了李贤,对他来说或许会有些好处,毕竟他在巴州这一亩三分地里,是给李贤帮过忙的。 于是,汤灿对李贤刘冕等人更加客气了。为了表达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汤灿还特意动用刺史府公用经费,将李贤的囚居大肆修缮了一番。 与其说是修缮,还不如说是重建。一栋高柃斗拱的大瓦房,成了李贤等人的新居所。刘冕也不必再承受屋漏偏逢连夜雨之苦了,住进了一间正室里,非常的舒服。 于是,机巧圆滑的汤灿趁李贤上表的当口,将这一件‘政绩’上报,有意无意的讨好了一下朝廷与皇帝皇后。 要想做官,先要会做人。刘冕从汤灿这个俗吏身上,也着实学到了不少实用的官场套路。 道路艰难,这上表一时半会儿到不了长安。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两月时间。刘冕与李贤,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李贤说了,’与‘特务机构’,来俊臣等人纯属鹰犬。那里的案子只有一种判法:一切以武后的需要为出发点;偶尔也会被来俊臣等人狗胆包天的以权谋私,或是消除异己。 所以,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不了解政治环境,纵然将那本《唐律疏议》背得天花乱缀,也照样会浑浑噩噩,着了道儿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此,刘冕只有一个感觉:古人就蠢吗?有这种念头的人,才是真蠢。政治,当真是博大精深。这当中的智慧和精髓,学一辈子也学不完。 怪不得以前曾听人说过一句话,古人与现代人至少有两点是相通的,而且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差异也不太大:政治智慧与性。 就这样,读书,成了三个男人每天最主要的生活组成部分。时间一点一点不紧不慢的流逝,转眼已是入秋。萧萧风起时,山林间落英翻飞草木枯败,瑟瑟一片秋意不知不觉已然降临。 朝廷,终于降下御旨。 事实证明,李贤和刘冕走的第一步棋,不算太失败。圣旨中虽然没有‘龙颜大悦’这等字眼,可字里行间也可感受到,皇帝皇后已经对李贤‘有所改观’。希望他‘好好改造’,就算流落到民间荒野亦不可辱没了皇家尊严。那意思就是说,至少还把李贤当作是儿子。希望他在外面别丢人别乱来。 一言以概之,刘冕和李贤至少已经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这种‘时间’,实际就是寿命。 压在刘冕和李贤心头的巨石轻去了半块,生活当中也多了几分轻松与闲淡。 鲁友成这个精明的商人,现在差不多已经成了一台赚钱机器。纵然入了秋,折扇仍然卖得不错。现今,这‘乐安折扇’已经成了巴州境内的仕子文人们,附庸风雅显示身份的必备之物。反而渐渐失去了它原本扇风驱蚊的实际作用,差不多成了一项奢侈品和佩饰。乐安肆的生意也是空前火爆,为了应付蜂拥而来的客人,鲁友成不得不盘下了隔壁的房舍,将乐安肆扩大了整整两倍,仍然每日人满为患。 其实钱多钱少,对刘冕李贤等人的影响倒是不太大。三个流徒,纵然家财万贯也没有特别重大的意义。只不过,从此生计已是无忧,倒也了却一件大事。 除了读书,刘冕也会每日坚持煅炼身体,习练功夫。以前在部队和警队里学的散手、气功、博击术,每日都要过一趟手认真练习。爬山练体能,举石练力量,也是每日必须。除此之外,刘仁轨传下来的《正则兵法》,也好歹纸上谈兵的了然于胸了。自己也做了几副木质弓箭,若有闲时就和李贤父子在山林边射上一通,当是娱乐和健身。 刘冕没认真的想过‘学得文武才,贷与帝王家’这种事情。他只知道,艺多不压身。纵然是处于逆境之中作为一名流徒,也要时刻做好咸鱼翻身乘风破浪的准备。 因为机会,往往也只眷顾有准备的人。 隐伏山林的生活,过得平静而又充实。就连昔日的纨绔世子李光顺,脸上也多了一股坚毅成熟之色,少了许多轻佻浮躁。李贤,也从失败的阴影之中渐渐走了出来,心态越趋平和。 刘冕,则像是一辆即将奔赴战场的坦克,在进行最后的检修、加油、充电…… 第21章 大浪淘沙 寒暑易节,日月如梭。 转眼,三年过去了。 时间就是一把锉子,譬如山峰丘陵都可以打磨成一片平砥,也能对人进行一番雕琢改变。 刘冕十九岁了,相比于三年前如同脱胎换骨。三年的学习与磨练,使本来就是成年人心志的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文雅之中透出一份刚毅与内敛。原本刘冕这副身体还有些羸弱,经过三年的煅炼也长高、长壮了,强壮挺拔结实柔韧。他本来就有一些射箭方便的天赋,三年练下来就算不能百步穿杨,也敢尝试一下辕门射戟。 三十三岁的李贤,除了胡须多了几支黑浓了几分,变化倒是不大。这三年来,他坚持上表朝廷前后不下百次,委实煞废苦心。但逢节日、皇帝皇后生日、朝廷重大事件或是天下发生了大事,李贤都会上表,无一例外的坚定拥护朝廷,为皇帝皇后歌功颂德。非常强烈、鲜明的表达着自己的政治立场。 这一招,相当的管用。 三年来,刘冕等人虽说是流放,却过着非常安逸闲散甚至是富裕的日子,哪里像是流徒。朝廷上再没有任何的苛责为难下来,刘冕等人的生活因此轻松了许多。但是,刘冕等人也非常自觉的守着规矩,绝不越雷池半步,守着‘流徒’该有的本份。 昔日的二世祖李光顺,也是十五六岁的男子汉了,取表字‘玄泰’。有时候,这人懂事仿佛就是在一夜之间。虽然李光顺仍然有些调皮捣蛋活泼好动,但相比于以往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流放虽是一场灾难,对他这样的人却是有着正面的促进作用。现在的李光顺,至少识得了大体,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同时,朝夕相伴之下与刘冕的感情变得非常之铁,宛如亲兄弟一般。 现在,已是大唐永淳二年。永淳这个年号,却与当今皇太孙有关。太子李显生下长子李重照,皇帝李治极为高兴,当即立他做了皇太孙。待李重照满月之时,改元永淳。 这对李贤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眼看父皇母后对李显越来越厚爱器重,仿佛他的回归翻身也会更加遥遥无期。几次三番,李贤都曾灰心丧气黯然神伤。刘冕只好良言相劝,好歹让他挺过了这三年。 机会,往往只在不经意间降临。很多时候,它就如同白驹过隙,令人难以捕捉,甚至都无法意识到它是否真的出现过。 大唐永淳二年秋,皇帝李治病重的消息,传遍天下。巴州刺史汤灿,居然亲自跑到奇章山下,将这一重大消息,亲口告之李贤。 当时李贤的反应和感受,无法用确切的词句来形容。惊愕,惶恐,担忧,伤感,仰或又有一点希望,非常的矛盾。 深夜,李贤将刘冕请到自己房中,秉烛夜谈。 李贤是个孝子,眉宇间一股忧愁之色始终挥散不开。 “算来,父皇今年已有五十六。他早年就患头风目不能视,如今这一病倒,恐怕……”李贤眉头深皱,连连摇头,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刘冕,我们已经被流放三年了。这三年来,诸般酸甜苦辣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为了摆脱现今的困境,我们也一直在做最大的努力。那么现在我就想问一问你,有何打算?不必顾忌任何,也没什么可避嫌的,畅所欲言。” 刘冕轻轻拱手拜起来,心中细细的编织着说辞。其实他很想说,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什么,等皇帝病重然后驾崩吗?找死。 “李六叔,陛下龙体欠佳罹患头风已有多年,病入沉疴。现今这一病倒,在下担心恐怕……”刘冕的摇头,已经足以表达意思了,继续又道,“譬如一个池塘,最底层的泥沙想要浮到水面上来,在平静的死水泥塘里是非常之难的。如果是一条湍急波涌的河,那就容易多了……在下的意思是说,假如天下格局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又或者风起云涌发生某些动荡,我们这些泥沙,就有可能揪住机会慢慢浮上去,摆脱当前困境。”言罢,自己也感觉自己是个人才。这等比喻运用一下,大可以避免对皇帝的大不敬。 李贤的表情却越发凄凄然:“其实我也想过这一层。只是……父皇病重,我却要想着趁这时候咸鱼翻身,真是大不孝也,内心非常的矛盾。” “性命,比矛盾重要。”刘冕言简意赅,“李六叔心中装有至孝至情,则不必感觉内疚。些许表面的小节,不必太过拘泥。” “一针见血,言之有理。”李贤也算是略作释然,点了一点头,“说吧,你有什么计策?” 这三年来,李贤对刘冕已是深深倚重。二人之间,也几乎是无话不谈,成了同患难的忘年挚交。 刘冕拱手起来,无奈的苦笑:“李六叔,为什么在下每次要想出些主意的时候,总会冒些大不韪或是大不敬?真是苦也!” 刘冕的些许诙谐,也让李贤放松了一些。他笑了一笑:“无妨,直言便是。我们之间还何必拘谨顾忌。” 刘冕略作寻思,认真说道:“李六叔,通过你这三年来的不断努力,相信皇帝和皇后,多少对你有了一好感。当然,关键是皇后。不过话说回来,许多的事情,也不仅仅是凭皇帝皇后的个人喜好为转移的。当前朝堂之上的局势就是:李显的太子之位已经相当稳固。就算皇帝皇后有意将你召回,也不得不考虑一下李显的想法。不难预料,假如你回归,就会给原本稳定的朝堂局势带来不可预料的影响。所以,除非……东宫出问题。否则,皇后出于大局考虑,李六叔的归期将始终遥遥无期。” 李贤深以为然的点头:“精辟!此论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才越来越痛苦。我的翻身,却要建立在父亲与弟弟的不幸之上。这……太折磨人了。” “时局如此,非人力所能改变。”刘冕劝慰道,“李六叔必须要抛开一些私人情感上的矛盾,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李贤干咳了一声,正了正色:“好吧,你继续说。我没事。” “下面,在下可就要说出大不韪的话了。”刘冕拱手,正色道,“愚见以为,李显的太子之位,坐不了多久了。” “何以见得?”李贤愕然惊问。 刘冕苦笑,有点想挠头的感觉。怎么说呢?难道告诉他,皇帝李治一拜拜,自然是李显继位。李显这样的软蛋,武则天让他当储,他在长安潜心经营。我何德何能与他相争?” “错了。”刘冕直言不讳,“在下可没敢说让李六叔去与他们争太子之位。积跬步以致千里,一步是跳不过去的。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先被赦罪,最好是能回到长安再说。争太子,恕在下直言,李六叔现在不具备任何一丝的竞争力。” 第22章 天赐良机 三年的时间相处下来,李贤与刘冕之间已经有了很深层的认同与默契。 听到刘冕如此直白的‘打击’,李贤没有丝毫的不快,相反诚恳的表示认同:“你说得没错。如今,我的确是一无是处,是该用平常心去看待这些问题。为际之计,我们不能野心太大想得太远。保命求存,是为第一要务。” “李六叔能有这样平和务实的心态,我们就不难成功。”刘冕搓了几下手,略有点兴奋的说道:“李六叔有没有感觉,眼下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翻身的天赐良机?” 李贤惊喜的一侧目:“天官何不细细说来?” 刘冕并不着急,拱手正色道:“在下肯定会说的。但在此之前,在下想先问一句:李六叔能否完全的信得过在下?” 李贤眉头微一拧,异常坚决的说道:“同患难,共生死,我还有什么信不过天官的?能!” “好!”刘冕重重应了一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那么,就请李六叔先看过此封书信。这是在下的一封家书。” “家书?”李贤不无惊讶的接了过来,原来是刘仁轨写给刘冕的。 原本,流放之人是不敢与家人有什么明目张胆的联系的。但眼下朝廷对刘冕李贤等人管束较松,地方官员们又与他们关系融洽,于是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李贤展开书信来一看,顿时也面露喜色:“刘冕,大好的喜事啊!朝廷想要重新启用你祖父刘正则,担任宰相了!这也就意味着,你有可能被赦罪回长安哪!” “的确如此!”刘冕一抚掌,说道,“李六叔你可曾注意到了,与其说是朝廷要重新启用我那年逾八旬了的老祖父,还不如说是皇后娘娘需要我祖父去当一条臂膀?” 李贤何等见地之人,凝眉一思索,立马点头认可:“说得不错。两年前裴行俭过世了,今年,大唐第一帅李勣又过世了。这些带兵的将军们,都是母后的强力支持者与忠诚心腹。当年父皇想立母后为皇后时,群臣反对。就是李勣这些手握兵权的将军们表示支持,她才得以荣登皇后之位。” “现如今,李勣一死,母后如同去了一条臂膀。她也不得不启用曾经的大唐名帅、也是她心腹之一的刘仁轨了。不难想象,刘仁轨以八旬高龄重新出仕,以他在军队、朝堂上的威信必获重用。天官,虽然我曾经与你祖父的立场各不相同,但此刻我却非常为你高兴。想来,你要翻身的日子,不远了。” “李六叔莫要忘了,你如今也与我祖父站在相同的阵营里了。”刘冕没有说笑,而是非常的严肃,“我们定下的大计,不仅仅是诓骗皇后以期获得她的信任便了,而是要真正的与她站到同一阵营里去。否则,就算我们侥幸翻了身,如敢与她作对的话迟早一样会落得惨败。” 李贤微微怔了一怔,不无疑惑的道:“天官,为什么你……对我母后如此忌惮?不过我明白,你说的是对的。” “不是忌惮……”刘冕又有些犯难了。眼下武则天权倾朝野,皇帝李治在位之时,武则天都能将其架空。李治一挂,遍观朝野谁还能阻止武则天称帝?这既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也是历史的车轮必经的轨迹。 可是,时机尚未完全成熟,武则天要称帝这种话,还是不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刘冕只得搬出了时下比较流行的一句说辞,“李六叔,河底的沙子在湍流之中想浮起来并不难。难的是浮起来之后,不被立刻卷起来扔到河滩上变成干泥暴尸。那么,就不要逆流而上。当前朝堂大局,李六叔比我更加清楚。皇后支手遮天莫敢谁和,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不管李六叔心中装着多么大的宏愿理想,也不能在这时候自取灭亡。隐忍、求生,厚积而薄发,方才是生存之道。” 一句‘宏愿理想’,着实让李贤心中稍稍悸动了一番。他喃喃道:“成大事者,忍常人所不能忍。天官,我彻底醒悟了。如今我就是一艘船,而你则是掌船的艄公。你说该驶向何方,我别无二话。你但有何言,尽管畅所欲言!我李贤可以很坦承的跟你说一句:我会绝对的相信你!” “好,李六叔果然有圣人胸怀!只要我们能精诚合作彼此信任,就不难成功。”刘冕也不卖关子了,和盘托出,“假如朝廷当真重新启用我祖父,那么的确就是一个天赐良机。皇后为了收买人心,多少会给我祖父一些好处。原本我的罪行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当初朝廷立储大赦天下时,我就可以罪减一等免于流放的。但是,在下是因为牵涉‘太子谋反’而被流放的,这让我祖父也相当的为难。所以,我的想法就是……” 刘冕眉毛一扬,目露精光:“不让皇后、我祖父他们为难。自己上表,表示认罪愿意继续服刑。” 李贤眉头轻轻一皱:“有必要吗?或许,你真的有机会回去的。” “不。没那么容易。”刘冕直言不讳的道,“诚然,因为我祖父的关系,我的确有机会回去。姑且不说这很难,就算我回去了,也只能是活在我祖父的庇护之下。他在一天,我活一天。他已八十高龄……在下又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一旦我祖父失势,皇后想到我之前犯下的事,又想到至今流放在外的李六叔,心下如何平衡?那些朝臣们,自然也会不服。到时候我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左右不讨好。所以,就算能回去过上几天安静日子,在下也无法长久立足。于是,我才决定上表认罪继续服刑,不让皇后与我祖父他们为难。实际上,也是为了我自己长远的生存考虑。” “啧啧!冷静,有远见!”李贤由衷的称赞,随即又疑惑道,“那么,天赐良机又何在?” 刘冕拱起手来,正色说道:“刚刚李六叔也说过了,能充分的信任在下。那么,就请李六叔即刻上表朝廷,请求允许朝廷我——刘冕,代替被放流的皇子李六叔,进京探望病重的皇帝,以尽人伦之孝!” 李贤顿时肃然动容,惊讶的看着刘冕,足足愣了半晌。 “妙计!”‘啪’的一声,李贤一巴掌拍到了矮几上,激动的自言自语,“天官不能被赦罪回朝,因为这样会让皇后和刘正则都处于为难的境地,同样自己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是,如果是短时间回一趟京城,代替我这个皇子进京尽孝,那就截然不同了。‘孝’字当头,谁也不会有任何疑义。我大唐此前,也有此成例。贞观年间,被贬废的太子李承乾,就曾派人进京探望过生病的太宗皇帝。天官,你这书没有白读,懂得学以致用,实在令人感佩!” 刘冕淡然的笑了一笑:“不过是依样画葫芦,也不是什么神奇的招术。只要在下能够重回京城,就能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让我们彻底的翻身!” “如何绸缪,天官现在可否赐教?”李贤拱起手来,居然反过来给刘冕行礼了。 “李六叔快别这样,晚辈何敢受你的大礼?”刘冕急忙躲避。对于李贤这种知礼守礼之人,刘冕一向以礼相待。 “好、好好,我不为难你。”李贤呵呵的笑了起来,脸上多了一些兴奋的红光,“天官,我说过了,我会绝对的相信你。你如果不愿意说,我同样不会逼你。就这样,我马上上表朝廷,请求朝廷恩准,让你代替我进京侍奉病中的父皇,以尽为人子之孝道。母后既已重新启用你祖父刘正则,就必然会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同意这一请求。既如此,天官,我父子俩的生死命运,就全部交托到你的手上了!” 刘冕肃然正色,拱手弯腰行大礼拜倒:“李六叔尽管放心。刘冕明白:救人,即是救己。在下必当竭尽全力。从今往后,刘冕之命,即是明允公之命!” 李贤神色一变,伸出一只手来横在刘冕身前:“李贤之命,亦是天官之命!” 刘冕伸过手去,和李贤紧紧握在一起。 二人都知道。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至从东宫兵变的那一刻起,事实就已经将他们的命运拧在了一起,不可分离。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同生共死! 第23章 乘风而破之! 刘冕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踏上前往巴州州城的道路了。 同样的山,同样的树,今日看来却有一番别样味道。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境太过不平静。 三年了。三年的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精心布局,就等着这一刻来裁决分晓。 现在,他怀里就揣着两封书札。一封,是李贤上表朝廷的表奏;一封,是自己写给刘仁轨的家书。 刘冕在家书中说,请刘仁轨放心的去当宰相,但不要向朝廷开口请求赦免刘冕;就算皇后有意大开方便之门,也不要应承,大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身为宰相一定要‘奉公守纪绝不循私,以维护国家律法森严’。 刘冕知道,在官场政局里混了一辈子的刘仁轨,肯定会明白他的用意。这一点无须担心。 大唐的邮递行业非常之发达。就算是巴州这等穷山僻壤之地,官家的驿站里也常备驿卒马匹。巴州刺史汤灿早就嗅到了大唐天下弥散了一股异样气味,此时李贤要上表,他巴不得亲自替他跑一趟京城。 于是,上表与家书,飞快的送了出去。 刘冕的心,比当初面对东宫兵乱时还要紧张,拧成了一团。 三十天的等待,如同过了三十年。 当汤灿一路小跑的冲进刘冕等人的瓦房里,告之他们朝廷有天使驾到时,刘冕恨不能跳起来抱住汤灿,狠狠的亲他几口。 “李贤、刘冕接旨!”来宣旨的是个宫庭宦官,声音又尖锐又高亢。 “罪囚李贤、刘冕接旨……”连带着李光顺,三人一起跪倒下来。 圣旨里的具体言语,李贤和刘冕都记不太清了。只是将其中的几个字牢牢记在了脑海里——“朕心甚慰。准刘冕代李贤,回京尽孝”。 “二位,接旨吧。”宣旨宦官脸上笑吟吟的,“恭喜明允公,恭喜刘公子了。” 李贤双手举过头顶,有些发抖的接过了圣旨。干咽一口唾沫强颜对宣旨宦官道:“公公一路辛苦,请稍事休息片刻。李贤当好生伺候。” “不敢、不敢……”宦官身为皇室近侍,都是识时务的,急忙低头拱手谢过,“在下还要急着赶回长安覆命,就不打忧了。明允公,刘公子,在下告辞。” 宣旨宦官带着身边的侍卫走了。汤灿忙不迭的上前来欣喜拜道:“下官恭喜明允兄,恭喜刘公子了!” 虽然二人对这汤灿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此时却也怎么看怎么顺眼了,一起呵呵的笑了起来,其乐融融。汤灿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讨好的机会,自来熟的在这里磨叽了很久方肯离去,那言语听来,仿佛他和李贤刘冕就是生死过命的交情。 天色傍晚,所有不相干的杂人都走了。 三人关起门来,突然异口同声的爆发出一阵欢呼——“成功了!” 喜极而泣。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刘冕与李贤又在房中秉烛而谈,通宵达旦。二人也达成了一个默契。如果时局利导机会降临,刘冕就会从长安派快马送信给李贤。李贤就‘一切行动听指挥’,里应外合成就大计。 刘冕心中所设计的‘大计’,自然就是李贤率先上表,拥护武则天称帝。这件事情在他心中酝酿良久,却始终没有和李贤说过。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真正合适的‘机会’,必须到了长安随机应变。 这,也是刘冕所说的‘把握’。只要这个机会出现,他们就有七成的把握能够真正翻身。 成败,在此一举。 第二天,秋风北转,落叶翔于苍穹,再添几股凉意。 奇章山下山路转拐处,一辆马车几名刺史府衙役驻足等候。刘冕则在和李贤、李光顺父子告别。 “天官,转眼入冬,关内天气非常之寒冷。一路你要多注意身体。”李贤言真意切,随即拿出一枚玉佩,“还记得它吗?当初我要你拿去典当,你却做成了生意回来,又物归原主了。今日,我将它再赠送于你。愿此玉能佑你逢凶化吉,一切顺利。” 刘冕知道李贤是个重情之人,这等时候也没有客气推诿,点了一点头收下来:“多谢李六叔。你和玄泰在家也要多多保重。” “天官兄,小弟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就这玩艺还有点意思。”李光顺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拿着那把银质折扇送到刘冕面前,“虽说冬日不用扇子,留到明年夏日再用也不错。只是我们这一分别,不知何日相见……” “顺儿不要说这等话。”李贤示意刘冕收下扇子,然后道,“天官,此去长安,必定多有凶险。譬如小舟行于惊涛骇浪,步步危机。你要切记小心。如果力所不能及,就不要勉强,首先保重自己的性命要紧。我父子二人纵然回不得长安,留在这里安分守己性命却是无虞。” 刘冕深吸一口气,拱手而拜:“李六叔,玄泰,送是一个水面宁静、内里暗流汹涌的池塘,那么刘冕的到来,就像是一颗扯燃了引线的手雷拿到了池边,随时准备扔下水。 “搅你个天翻地覆波涛汹涌!”刘冕恨恨的砸了一下大腿,往后一靠,闭目养神去了。 第24章 回家 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面对无限荣华的盛世都城,人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巍巍的长安城头,已在眼前。青砖,朱门,旌旗烈张兵甲雄壮,车水马龙人流如鲫。刘冕知道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为了生存都在夙兴夜寐的辛苦奔波。 半月疾行二千三百余里,着实有些累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会有片刻的喘息之机。等待他的,将是尖锐的矛盾斗争与各方势力的明争暗夺。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即将面临五马分尸的囚徒。四肢和头都已经被绳索套住了。为了保命求存,他所要做的就是将那五匹马都死死拉住。 这很难,但必须做到。 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来。为了避嫌,刺史府的车马也只能送他到这里了。 “冕儿!”一声雄浑苍老的唤声传来,刘冕侧目一看,须发皆白的刘仁轨正在人群之中冲他招手。在他身边,还有另外几人。看他们神情甚是焦灼,估计应该也是家中亲人。 心中,还是略有一些激动。刘冕快步迎了上去。 “不肖子孙刘冕,给祖父和各位长辈见礼了。”刘冕一斗前袍就欲拜倒,刘仁轨双手一拉将他扯住:“大庭广众,俗礼能免则免。此地不便说话,随老夫回家。” “嗯。”刘冕应了一声,看向刘仁轨身边的人。 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典型文弱书生模样,正一脸凄凄然的看着刘冕,仿佛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只作哽咽。刘冕细细看了看,自己的长相与他有七八分相似,不出意外的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父亲了。 另外几个则是女眷和下人仆役。其中一个女子,装束略带华丽淡妆轻抹,看她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刘冕心中惊疑:怪了,这不会是我娘吧,怎么会这么年轻?细一思索,应该不是。孩子流放三年回来,哪个当娘的会不喜悲交加盈盈泪下……估计是爹娶的小妾。 一家人没有多作寒喧,迅速又上了另外两辆马车。长幼有序,刘冕却被刘仁轨破例叫上了自己的车子。 “冕儿,回来就好。”刘仁轨厚实的巴掌拍到了刘冕的肩头,居然有些生生的疼。他声如洪钟的哈哈笑道,“我老刘家的一脉香火,岂是那么容易断绝的?” “一切全凭祖父照应。”刘冕拱手拜礼。无论如何,若不是因为刘仁轨的帮助和影响,刘冕的这条小命早就交待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对此,刘冕还是心存感激。 “不必絮言。回家再说。”刘仁轨如同挥麾冲阵的一扬手,“起身,走了!” 两辆马车走在宽逾百米的朱雀大道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宛如棋盘间的里坊居房间穿梭,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停下。 长安城,实在太大了。刘冕都不知道自己下次来会不会迷路。 刘冕跟着刘仁轨下了车,抬头便看到一栋朱瓦青砖的古气豪宅。兽头吞环、铜钉密铆的巨大漆门,顶头一副牌匾:刘宅! “欢迎你回家,冕儿。”刘仁轨眯眼长笑,一掌拍到刘冕的背上,“走,随老夫入府!” 刘仁轨真是老当益壮,那手臂间恐怕仍有千百斤的力气。刘冕担心,若不是自己这几年来煅炼身体强壮了不少,这几下挨下来只怕都能落下内伤。可见这老头儿表面沉稳内心却也是激动非常,手间全然忘了分寸力道。 后面一辆马车上的人也下了来,跟在刘仁轨刘冕后面一起入府。 大漆门嘎嘎的打开,门口放了一盘熊熊燃烧的炭火。左边仆役右边丫鬟一起齐齐拜倒:“恭迎少爷回府!” 刘冕心下没有思想准备,还差点被吓了弹了一弹,干笑一声:“免了吧,都起来。” “冕儿,从火盆上跃过去,去了这一身的晦气再说。”刘仁轨又在刘冕的肩头摁了一把往前一推,“去吧!” 入境随俗,刘冕也没有推辞。快步从火盆上跨了过去。一家人和那些仆役丫鬟很是欢呼了一阵,弄得刘冕有些愕然不知所措。 “开席!”刘仁轨一声吼下来,墙上的朱瓦都似在颤抖。只见十余名丫鬟排成了一串儿,各自举着盆儿碟儿鱼贯而入。宽敞大气的客堂里,一桌豪宴满盘珍馐,美酒浓香阵阵四溢。 “来来来,冕儿今日随老夫从坐上席。”刘仁轨不由分说的拉着刘冕在自己身边坐下,奔雷一般的哈哈大笑道,“至从你祖母过世后,这个位置至今还没有坐过。无妨,你给我坐下!”刘仁轨又摁了一把,刘冕只得苦笑安坐。 至始至终,刘仁轨都没有给刘冕彪一句台词的机会。刘冕也自知是个‘冒牌货’唯恐一开口就要出错,于是索性闭口不言任他们折腾。 刚刚一起去接刘冕的那个汉子和年轻女子,也一并在下首坐了下来。看来,刘冕的猜测**不离十。那汉子便是刘冕的父亲,女子无外乎便是小妾或是后妻。 “这是你爹新纳的妻室柳氏。今后便是你的娘亲。”刘仁轨指向那名二十出头的女子,“上前拜礼。” “贱妾安敢?”女子盈盈的站起身来出了席,反倒先给刘冕行了一礼。 刘冕急忙出席拜倒:“孩儿刘冕拜见……拜见……二娘!” “什么二娘大娘,你母亲去世已多年,柳氏便是你亲娘。”刘仁轨粗声大气,言语间有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刘冕心头一阵犯窘,这么年轻一个小妞当我娘,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孩儿刘冕拜见娘亲!” “冕儿免礼。”柳氏倒也识礼。 刘冕再看向自己的‘父亲’,一副老实忠厚胆懦模样。他一直安坐在座位上,这时仿佛已经无法按捺情绪,凄凄的流下眼泪哽咽道:“冕儿,你受苦了。为父见到你,高兴、高兴……” 刘冕再上前去拜道:“不肖子惹父亲忧虑了……” “好哪,大喜的日子不并如此戚戚艾艾。冕儿你坐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刘仁轨率先拿起酒壶,“来,为冕儿回家,我们先满饮此杯!” 刘冕举起一杯酒来正准备进酒,不料刘仁轨操起酒壶就朝自己嘴里倒去,宛如牛饮。 八十岁的人了,如此豪爽海量!刘冕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一壶酒,居然一口喝净。刘仁轨放声哈哈的大笑:“痛快!至从打完白江口之后,老夫还从来没有像这般高兴过……冕儿你为何还愣着?喝!” “父亲,娘亲,孩儿敬你们,请!”刘冕只好转过杯来,敬那边二位。 刘冕之父,即是刘俊,全不是似他父亲刘仁轨,典型的文文弱弱一书生。拿着一个小杯儿仰脖喝下一杯,脸瞬时通红。 刘仁轨又操起了另外一壶酒,指着身前矮几上的美食道:“冕儿,这全是你爱吃的菜。一路辛苦,吃好喝好。回了家,就是这般自在好处。” 刘仁轨身上的这股子豪爽劲儿,让刘冕感觉非常的舒服。他也不客气了,扯起一只肥美烤鸡的鸡腿就大肆啃嚼,乐得刘仁轨哈哈的大笑:“俊儿,没成想咱老李家的风范却是隔代相传。你看看你,羸弱无力一书生,冕儿却如初生乳虎威威生气。我这孙儿,倒有老夫的几分虎威种在了身上。” 刘俊被数落一番全不在意,反道乐呵呵的拱手笑道:“父亲大人说得极是。孩儿羸弱,却生出一个虎虎生威的儿子,也算是能给老刘家的列祖列宗们交待了。” “冕儿,放开肚量吃饱喝好。稍后,爷爷有些话要单独同你聊一聊。”刘仁轨抚摸着铮亮抖擞的长须,眉宇间渐渐有了一些凝重神色。 第25章 兵法奇正 一顿家宴,持续到了华灯初上。 刘仁轨的鲸吞海量,令人叹为观止。虽说现在酿酒还未有蒸馏之法,酒水的度数并不高。刘冕自认酒量也不算差了,可跟刘仁轨这个八旬老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冕儿你不知道。老夫这酒多喝一分,便多一分胆气气长一份谋略,人也会清醒一分。”刘仁轨哈哈的长笑,搭着刘冕肩头就将他拉进了自己的卧房,“来,今日给老夫暖暖脚头。” 刘仁轨房间的摆置,不足以用‘别致’来形容,简直就是另类。谁会在卧房里摆放丈长的马槊、二石雕弓与金盔亮甲呢?刘仁轨就是这么干的。 简直就像是进了一间军营。 喝了一点酒,老头子兴致高涨血气昂扬,进屋后就噌啷拔出一柄挂在墙上的华丽佩刀,手抚刀锋沉吟道:“这把横刀,名为‘破浪’。老夫当年白江口一役得胜归来,当今圣上亲赐此刀以作嘉奖。” 刘仁轨不无怀念的悠然道:“遥想当年,万里乘风杀敌无数,惊涛骇浪尸血飘橹,是怎生的男儿豪气。如今垂垂老矣,不复当年之志气啊!” 刘冕在一旁沉默无语淡淡微笑。都说虎老威不倒,人老亦多情。用在刘仁轨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拿着,归你了。”刘仁轨不容置疑的将横刀归鞘,塞进了刘冕的怀里,“老刘家也只有你配得上继承老夫之志。” “谢祖父大人。”刘冕以痛快对豪爽,毫不推托的收了下来。 刀名‘破浪’,好刀! 华丽不失凌厉,金黄的剑柄宝石缀身,明冽的刀身如霜气绽放。大唐之刀,一脉传承着华夏文明之中刚、直、劲、正的特点,刀身直而长,意为守正辟邪。 这便是后来日本刀的祖宗。 “来,坐。”刘仁轨将刘仁轨唤到身前坐下,虎目如炬的沉沉打量着刘冕,点了一下头,“很好,长大成人了。三年不见,如脱胎换骨,不愧是我刘仁轨之孙,哈哈!” 刘冕将刀放到一边,拱手长拜下来:“孙儿多谢祖父大人救命之恩!” “废话。老夫要是连你都不救了,活着作甚?此等无用话语今后一概免提。”刘仁轨抚着胡须畅快的笑了几声,随即笑意浓浓的打量着刘冕说道:“冕儿,你很不错,没有让老夫失望。虽然这三年来老夫没有和你朝夕相处,但能感觉得到你一直在勤谨向上。我老刘家能有你这样的子孙,也算是福气。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李贤连番上表向皇后示好,应该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刘冕自知这种小聪明逃不过刘仁轨的慧眼,微笑了一笑道:“祖父大人明查秋毫,孙儿这种卑小伎俩自然瞒不过您老法眼。”心中转念一寻思,连刘仁轨都能查觉出来,武则天恐怕就更不用说了吧? 刘仁轨抚着长须呵呵笑道:“李贤为人,老夫尽知。他贤能儒雅有余,而变通圆巧不足。当他第一封上表传至皇宫的时候,皇后就将老夫召入内廷一起览阅。皇后当时就说了,知子莫若母,这份上表绝非出自李贤本意。言下之意,对你不无褒奖,称你识时务,懂利害,是个可造之材。” “祖父谬赞,孙儿惭愧。”刘冕逊礼。心中却隐隐暗忖,这些人果然都是异常的精明啊! 刘仁轨的兴头更盛了:“这一招代李贤入宫尽孝,更是妙笔生花的一招儿。冕儿,莫非也是出自你手?” “也不全然是,李公亦有此本意。”刘冕也不尽然是在谦虚。做人,无论何时也不能锋芒太露。前世在社会上打磨了那么多年,深黯此理。虚名有什么好处,有一种枪专打出头鸟。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刘仁轨话锋一转,“重要的是,眼下冕儿打算怎么办?” 刘冕眉头微微皱了皱,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刘仁轨详尽说来,于是只好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不过是为了守生求存。” “很好,路子是对的。”刘仁轨老辣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刘冕的脸,继续说道,“至从御史台与你见过之后,老夫就明白,你有着一份超乎常人的冷静与睿智。‘我没杀人但必须认罪’,聊聊九个字,救了你的性命。如果不是你的叮嘱,当时老夫情急之下说不定真的跑去皇帝皇后那里,与他们争论你是否有杀人犯事了。如果那样,你小命休矣。在那之前,老夫只当你是个资质平平的俗子,给你安排了一个东宫伴读的差事也好让你以后一生无忧。不料却生出这般枝节,哎,说来也是老夫失算哪!” “祖父大人言重了。时事变迁,非人所能料。”刘冕一点也不怪刘仁轨。毕竟身在庐山中不知真面目。他刘冕若不是穿越而来,又怎能早早有了威机感?饶是如此仍然无法摆脱,可见政治利害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脱身事外的。 “嗯。”刘仁轨回过神来,“老夫传与你的兵法,学得如何?” “尽皆牢记于胸,不过,一切只是纸上谈兵。”刘冕如实回答。 刘仁轨眼神灼灼的看着刘冕,发问了:“那好,老夫问你。‘战策’第七篇说的什么?” 《正则兵法》上中下三卷,分别为谋策、战策、兵策。分别详细介绍了战前谋略,临阵指挥与兵马器械这些知识。 “战策第七篇,详尽叙述‘奇正’之道。”刘冕侃侃答道,“临阵对敌,奇兵扰敌杀敌于乱阵;正兵推进胜之以磅礴。二者若能灵活运用得心应手,则战必胜克必果。” “说得好。”刘仁轨眼睛微眯露出一股凛然气势,“政局如战场,过之而无不及。明日,你便要上阵了。你打算如何用兵?” “唯今之际,只有正兵迎上。”刘冕拱手一拜,正色回道。 “详细说来。” 刘冕略加思索,说道:“眼下朝堂局势复杂,皇帝病重,局势眼看便要动荡。如此混乱的战场,任何奇兵都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万变不离其宗,孙儿朔其本源看清实质,决定发正兵以求胜果。孙儿的正兵,就是心无旁鹜的向皇后投诚,绝不二心绝不造次。唯有如此,才能救人救己以求存。” 刘仁轨怔怔的看着刘冕,半晌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刘冕却发觉,这老头子的眼睛在笑,笑得还很醉,很得意。 “哈哈!哈哈哈!”刘仁轨又是一巴掌拍到了刘冕的肩头,“明日,随老夫入觐!” 第26章 入宫觐见 事关皇室家事,不太适宜在朝堂上公然露面。 刘仁轨决定下了早朝之后,再私下带刘冕进宫见驾。这也是出于保护刘冕的一个目的,不想让他太过招风。 刘冕静静的坐在榻上,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大唐崇信佛道,刘冕却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也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他只是觉得,这样的静坐能让自己的心绪平静,思维更加的冷静活跃。 终于是要进宫,去见到那个主宰他生死的传奇女人了。 激动也好压力也罢,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临到‘上阵’之时,刘冕的心中已是一片清明,再无杂念。 既然大体方向立场已然确定,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兴发挥去吧。 刘仁轨来了。老头子深吸了一口气,习惯性的拍了一掌在刘冕的肩头:“走了,进宫!” 大唐皇宫,相传正坐落在中原龙脉的要驱之地。而大明宫,则是建于龙首。至李治继位后,多次翻修兴建,使得大明宫越发雄壮瑰丽盛气磅礴。 刘冕无心欣赏宫中的宫闱景致,在下马桥下了车后,跟着刘仁轨步行往深宫内苑走去。沿途第一次见识到了现今大唐的标志建筑、举行朝会的含元殿,路过了诸多内府衙门。 一些人,对刘冕侧目而视,背后窃窃私语。刘仁轨闷哼一声:“走,别管这些嚼舌根子的俗吏小人们。” 走了足有半个时辰,径直到了蓬莱殿。 “到了。”刘仁轨停住脚步,皱眉深吸一口气,“冕儿,别慌。只须沉着稳重,一切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孙儿明白,祖父大人请放心。”刘冕拱手施礼,倒也淡定。 一排甲兵在此戍卫,刘仁轨上前道:“进去通传,就说刘仁轨带刘冕来求见圣驾。” 小卒拱手应诺,快步朝龙尾道上跑去。呈扇形的龙尾道,至少有数百阶梯。尽头,便是天庭宫阙一般模样的蓬莱殿。 高高在上,俯瞰苍生。 “天后娘娘懿旨,请刘相公与刘公子到清晖阁候驾。”小卒回来,告之这么一个消息。 “知道了。”刘仁轨也没有多言,带刘冕往清晖阁而去。 刘冕心中暗自思索,无缘无故还要改个见面的地点……听说皇帝就在蓬莱殿养病,看来武则天是想先自己问过话了,再决定让不让我见皇帝。 清晖阁是大唐的国宴厅之一。若大的一个宴会厅里,摆放了近千副矮几坐团。祖孙二人坐在这里颇觉冷清,往来一个人都没有。刘冕却心忖,倒是个清静的地方,适合搞一些秘密会见之类的事情。 刘冕不太习惯这样的跪坐,没多大一会儿腿就有些发麻发软了。正要挪动一下,侧门被轻巧的推开了,走进来几个人。 远远看去,走在前边的那人身形瘦削,身穿一身亮白的胡服,头戴双翅帽儿。款步如柳,风态仪人,却是一名女子。 “皇帝新任命的贴身女官,宫官司薄上官婉儿,专掌诰命制书,连老夫都要让她三分。”刘仁轨低声道,“不可唐突。”于是和刘冕一起早早起身来。 刘冕心中微一凛:这便是上官婉儿?!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上官婉儿走到二人身边,不卑不亢先是拱手一礼:“刘相公,刘公子。天后娘娘懿旨,专程召见刘公子。刘相公国务繁忙,不妨先去料理公干。稍后天后娘娘会安排好一切的。” “老臣遵旨。”刘仁轨拱手还了一礼,对刘冕道,“冕儿,见了天后娘娘,切忌不可失了礼数。如此,老夫走了。”说罢,转身便走。 刘冕细细打量了上官婉儿一眼,心旷神怡。 来大唐这么久了,若单论姿色,有两个出类拔萃的女子最令他印象深刻: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 如果说太平公主是一株火辣袭人的烈焰牡丹,眼前年仅十五六岁的上官婉儿,就是一朵清香淡雅的婷婷翠荷。虽素面朝天而脂肤如雪,身形修长却不失丰腴。粉雕玉琢一般的精致五官,柳眉弯弯目若秋泓,妩媚中却透出一股职业女性的干练沉稳。虽是穿着一身男装胡服,却也恰巧勾勒出玲珑曲线。 一个‘清丽脱俗’的尤物,据说还极富才名。 “有劳上官司薄引路。”刘冕收敛神色,拱手施一礼。 “莫要客气,称呼我上官婉儿即可。”上官婉儿淡然一笑,转身道,“请吧,刘公子。”言罢带着身边几名宫妇先朝前走去。 刘冕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皇帝身前的红人嘛,多少有一点清傲。 走过两条回廊,上官婉儿停住了脚:“天后娘娘就在里间,刘公子可入内见驾。”说罢又对身边的侍人宫妇人扬了一下手:“尔等都退下。百步之内不可有人擅越。” 刘冕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去推门。上官婉儿突然上前一步将他挡住,然后仰头一脸古怪笑意的看着他。 刘冕微自愕然:“在下可是衣冠不整?” “不。”上官婉儿倩笑一声,“我是在打量,公子究竟是不是多长了几颗头胪。”言罢,轻轻摇头暗自笑了一笑,先行推门进去了,反身掩上门来。 刘冕无奈的苦笑,这宫中的规矩还真是繁琐。 “领他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妇人长声,宛如在刘冕头顶层层滚过。声音不大,威势却甚隆。 片刻后上官婉儿出来开了门,凑到刘冕耳边低声道:“进去后跪拜于地,离皇陛九尺以外,切不可目光直视天后娘娘,眼神最多只能停在皇陛之处。切记。” 陛,本意便是帝王宫殿的台阶。皇陛,即是皇帝的金銮宝殿、书房、寝宫那些地方,高于平地的一处台子,一般用来摆放书桌案椅。臣子不可直视皇帝,只敢眼看皇陛,这也是‘陛下’这一尊称的由来。 “多谢上官司薄叮嘱提醒,在下牢记。”鼻间一股淡雅清香,却是少女特有的体香味道。只是此刻,刘冕却也无心欣赏品味了,一心就在寻思着见了武则天,如何说辞。 抬脚走进室内,脚下细布戎毯。屋中升着一炉炭火,春般暖意。 “罪囚刘冕,拜见天后娘娘圣驾。”再不情愿也白搭,该跪的还是要跪。刘冕走进去后就拜倒下来,如上官婉儿叮嘱的那样,都没有正眼去看过一眼端坐于皇陛之上的武则天。虽然他极度的好奇,想知道这女人长什么模样。 “免了,起来吧。”声音有点慵懒,仰或是威严又或是满不在乎,“婉儿,外面都没人了吧?” 刘冕站起身来,垂手立于一旁,听上官婉儿轻声道:“回天后娘娘,方圆百步内仅有天后娘娘圣驾与臣下等二人。” 刘冕很想抬眼瞅一下那个神秘传奇的女人,此时却感觉到一道目光如同有实质一般的落在自己身上,却也不敢造次。 半晌,再听武则天用她略带慵懒却透出威严的语调徐徐道:“刘冕是吧?你倒是胆大妄为得紧,居然都敢插手皇家之事了。婉儿你看仔细没有,他长了几颗脑袋呀?” 上官婉儿配合的娇憨一笑:“好似只有一颗。” 刘冕的背上,已经不由自主冷不丁的流下一股子冷汗,暗自心忖:这女人,厉害! 第27章 惊魂动魄 武则天的这一记当头棒喝下马威,着实将刘冕先是吓了一阵。 但他马上冷静一思索,心道我如今都已经站在这里了,她要收拾我大抵不必费尽如此多的周章。派一小吏给巴州刺史府传个话,我想不死也难。 那就是说,武则天无非是习惯性的摆摆威风,眼下我根本就是有惊无险……不过,这嘴上的说辞却也乱不得。她既然已经识破了我的计策,如何狡辩已是无用。与其这样,不如爽快的承认,一来免得触怒于她,二来或许能让她多几分成就感。女人么,多少都有那么一点虚荣心的……计议至此,刘冕也不含糊的一抖袍跪倒,拱手而拜:“天后娘娘明察秋毫,罪囚这点微末伎俩自然无法瞒过天后法眼。罪囚自知罪无可赦,不敢奢求宽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罪囚但求能替明允公尽过一场孝道,便也无怨无悔了。” 立于武则天一旁的上官婉儿微自吃了一惊,细眉一抬惊讶的盯着刘冕,轻声道:“天后娘娘,世上真有如此不怕死之人?” 刘冕低着头,没有向上看,不知道武则天此时作可表情。片刻后却听武则天悠然道:“婉儿,你错啦!这个小子,颇有几分鬼机灵。他这是料定了我不会杀他呀!” 刘冕骇然:这女人,莫非懂读心术不成?! “起来吧。”武则天轻扔了一句,随即带点笑腔的道,“婉儿,你可别小看了这小厮。他都能劝得我那倔强如牛的儿子前来投诚,少说多少有几分本事哪!” 上官婉儿一双如泓的眼睛在刘冕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不由得扑赤一笑:“天后娘娘,微臣倒是觉得,这人是颇有几分傻气。” “且不闻大智若愚?”武则天说完居然呵呵的笑了起来。二人谈笑生风,居然全把刘冕当作了透明。 刘冕挥起袖来,在额头擦了一擦。上官婉儿自然是瞅见了,嘻哈一笑:“天后娘娘,微臣见到他擦冷汗了!” 刘冕故作惶然刷的一下站直,双手拱起目不斜视。 “好哪,别在我面前如此做作。你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还不是昭然若揭?”武则天的声音不急不徐,隐隐杀机四伏,“你先是料定了,我不会杀你。自然也知道,你那些许伎俩无法隐瞒于我,于是索性和盘托出甘心承认。刘冕,你年纪轻轻,却有这般城府机谋,纵然是你祖父刘正则,也未必能胜得过你。” 是褒是损?刘冕一时无法判断。于是拱手道:“罪囚这些许伎俩只配游走于市井,在天后娘娘面前早已是不攻自破不值一提。天后娘娘明鉴,罪囚所作所为,皆为求生。救人救己,如此而已。” “终于算是说了一句大实话了。”武则天语调不变朗声道,“也算你头脑清醒,懂得救人即是救己。那你可有想清楚,如何才算是真正的‘救人救己’?别告诉我,奏上几份表奏讨好,就万事大吉。这般代李贤入宫尽孝的手段固然高妙,却也是扬汤止沸。” 好,终于说到正题了! 刘冕双手缓缓抬起,郑重的一抱拳,双膝直挺挺的跪倒下来,正声道:“罪囚明白,唯有死心塌地孝忠于天后娘娘,唯天后娘娘马首是瞻,方能真正的救人救己。罪囚被流放时不到十六岁,还是个贪玩胡闹的孩子,当然无法明白这样深刻的道理。这也多亏了明允公从旁点拨,罪囚方才大彻大悟!” “哦?”武则天略露惊疑,停顿了半晌,道:“起来说话。” 虽然她没有多余的言语,可刘冕心中一阵窃喜。就是那不经意间轻‘哦’的一声,表露了武则天的心迹。可以想见,起初她肯定是以为,一向固执清傲的李贤是受刘冕怂恿才上表求饶。没成想,却是李贤最先意识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要想求存,必须投诚于天后……这样一来,天后对李贤的‘投诚’之意便多了几分可信。 整个事件中,刘冕知道关键的人物还是武则天与李贤。自己,不过是个传话的声筒。只是,这话传得如何,意思表达得到不到位,便是关键中的关键了。 如今看来,效果还不算太差。就算武则天一时还无法完全的信任李贤,至少也不会像当初那般怀疑了。对于自己的儿子,她始终是有着更深的了解的。她当然愿意相信,是深在局中又多有见地的李贤看清了当前形式,而不是这个眼前这个不黯世事未入政局的半大小子。 刘冕年龄和身份,着实有着非常的迷惑性。谁会猜到他是穿越而来、料知了未来的走势呢? “你的忠心,我倒是不怀疑。你祖父刘正则,必然也对你有所教诲。”武则天朗朗说辞,语音平静,其中听不出她的任何情感变化,“只不过,你插手皇家之事,终是大不韪,今后不许再有任何沾边。常言道疏不间亲,我与李贤乃是亲生母子,当朝宰相都不敢过问。你却躲在中间出谋划策,成何体统?纵是有百颗头胪,也经不起砍。你可知晓?” “罪囚明白。今日得蒙天后娘娘教诲,罪囚茅塞顿开,今后一定诚心悔悟,重新做人。”刘冕急忙拱手认错,言辞之真切,让他自己都有些相信:刘冕是真心投诚武则天了。 “好。你若当真有这般觉悟,倒也不难保住小命。”武则天继续朗朗道,“还有,今日我在清晖阁召见你,期间所说的任何一句言语,若有泄露给外人听到……你亦是百死莫赎。可曾记下?” “罪囚谨遵懿旨!”刘冕再拜,心中大吁一口气:第一道坎,算是有惊无险的迈过了!心下又寻思,那上官婉儿果然深得武则天信任。这等秘密的召见,却不让她回避。 “好了,就谈到这里吧。你可是代李贤来尽孝问安的。”武则天道,“婉儿,出去张罗,摆驾蓬莱殿。” “是。”上官婉儿轻应一声,翩然朝殿外走去。 瞬刹之间,刘冕还是忍不住朝前瞟了一眼,将眼前一切收于眼底。 这便是武则天了! 一席紫金襦袍,绣火树银花飞鸾神鹿。高高盘起的金仙头髻,点缀以金网玉钻头饰。深V型的大开领,露出胸前一片白雪,肩头披一金黄披帛略作掩映。再看她相貌,宽额桃脸凤眼上挑,宛如珠玉般圆润,却又不怒而威。 奇迹!这是年已六十出头的武则天吗?!唐朝的宫廷保养术,究竟有什么超凡入圣之处,让眼前的这个神奇女人,看起来顶多三十多岁?! “刘冕,我这里还有一句话,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可让第三人知晓。”武则天出声说话,将刘冕的心神也拉了回来,“你可要听仔细了。” 刘冕拱手正色道:“罪囚一定将天后娘娘的字字句句,刻在心中不敢忘记,更不敢矢口乱言说与旁人知道。” “你去见了天皇陛下,只许报喜,不许报忧。就说李贤已被赦罪,如今正担任外州刺史。你是他派来的从吏,特意前来问安的。听明白否?” “罪囚明白。一切听从天后娘娘懿旨行事,不敢有岔。”刘冕按住心悸,不动声色的拱手应诺。 心中,却已如翻江倒海,不得安宁…… 第28章 瘟神 从上元元年(公元674年)起,皇帝李治称‘天皇’,皇后武氏称‘天后’,宫中朝堂尊之为‘二圣’。 起先刘冕对这个称呼还感到有些别扭,因为东面那个岛国习惯用此称号。后得知详情不觉婉尔,现今大唐盛极一时,倭国趴服于一旁唯唯诺诺,大有点‘崇唐媚华’的味道。敢情倭人羡慕之下连这个称号也剽窃学了过去。 蓬莱殿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里外不得通传。若无武则天首肯,任谁也无法见到病重的皇帝。 时已入冬,殿内有些清冷。宫女宦官们站着不敢妄动,许多人的脚怕是都要冻僵了。武则天带着刘冕进到内殿,将李治龙寝内外的侍人都撵了出去,连上官婉儿也只得在外候旨。 二人进到寝宫内,武则天先止住刘冕让他等候,自己先走了进去。细听里面传来几声低语后,武则天方才亲自出来对刘冕道:“进去见驾。”表情深沉,略带警告的神色。 刘冕谨小慎微的拱手拜了一礼,绕过一方屏风转到内室,看到龙榻之上就躺着皇帝李治。厚厚的被褥,垂下的榻帘,看不太清楚里面的人。只是隐约可见,李治已是头发胡须都灰白一片。 “小人刘冕,奉皇子李明允之命,前来叩见天皇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冕拜倒下来,一丝不苟。 武则天已然走到榻边,掀开榻帘坐到李治身边。刘冕拜完礼后,武则天凑到李治耳边低语道:“陛下,贤儿派人来探望你了。” 李治依旧躺在那里没有动弹,声音含糊不清的嘟嚷道:“显儿啊……让他免礼吧。朝堂上,最近没有什么重大之事发生吧?” 刘冕微微一愣,李治怕是多少有些糊涂了。居然把我当成了正在监国理事的李‘显’! 武则天又凑过去,略提高了一点声音道:“陛下,是六郎贤儿,明允,派人来探望你了。” 李治的头马上偏了过来,刘冕看不清他的表情眼神,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李治略有点激动。“六郎?六郎何在?” 武则天的手伸出帘外,有力的一扬,意思是‘还不快讲?’刘冕拜道:“回天皇陛下话。六皇子贤,已被赦去原罪,改任并州刺史。六皇子方才到任数日,公务异常繁忙,因此不敢以私废公弃职入京拜见圣驾。只好差小人前来探望陛下,问陛下圣安。”说完,暗自吁了一口气,这番说辞应该没有问题……“并州刺史吗?”李治有气无力的重复了一句,喃喃道:“好、好……皇后,朕累了,让他退下。” “小人告退……”刘冕很自觉,乖乖的退出了龙寝,站在门外等候。 半晌后,武则天走了出来,唤了几个御医宫人进去伺候。对刘冕轻扬了一下手,带他走出了蓬莱殿,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大石坪方台上。 此坪便是蓬莱殿前的御陛,平日多次用来接见群臣或是举行祭祀仪式。平坦,高旷。举目四望,整座长安城与皇宫尽收眼底;放眼四野,终南山近在眼前,八百里秦川浩然无边。 刘冕静静跟在武则天身后,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许多的念头、想法纷纷不受控制的迸了出来,塞满脑海。 “你在想什么?”武则天冷不丁的开口问话,倒差点将刘冕骇了一弹。 刘冕淡然回道:“回天后娘娘话,罪囚没有想什么。” “哼……”武则天背对着刘冕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是何用意,然后又道:“李贤现今过得如何?” 刘冕拱手答话,如实将李贤在巴州的生活状况一一汇报。武则天一直静静的听,也没有出声打断或是发表什么疑问。 待刘冕说完了,武则天才道:“那巴州刺史汤灿倒也识相。说来,当初让你一起跟着贤儿流放,这决定倒是不坏。没成想你除了能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却还有那般巧思做得成生意。贤儿在巴州衣食无忧过得安逸,倒也了却我一处心病。” 刘冕静默无语。听武则天这话,显然多少还是有点牵挂李贤。毕竟是亲生儿子身上掉下来的肉,现今李贤又表现得如此‘乖巧懂事’,也对武则天构不成什么威胁和伤害了。她这无非也是人之常情。 这事就目前看来,多少有了一点眉目了……顿了一顿,武则天又道:“刘冕,你如今回了京城,可知自己的处境?” 刘冕心中飞快一动,拱手道:“罪囚只是代六皇子明允公回来探望天皇陛下,处境再如何过不了多久又会回到巴州。罪囚倒也没仔细想过。” “好哪,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武则天转过身来,面带冷笑,“纵然你自己想不透,李贤与刘仁轨,都多少会跟你提及一些。你这样回长安来,代表的可是李贤。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拿你来作文章。你一个小小的罪囚,兴许会将这朝堂搅得鸡犬不宁。” 刘冕作惶然失措状,惊骇道:“天后娘娘圣明。罪囚的确只是……想回家看看,瞅个机会看能不能被赦罪。罪囚可真的没想到那么多啊!天后娘娘如若觉得不妥,罪囚现在立马就回到巴州去!” 武则天平平的注视着刘冕,牵动嘴角冷冽淡然笑了一笑:“我既然敢叫你来,又何须让你回去?刘冕,你还嫩,许多的事情不懂。奉劝你一句,恪守自身,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想的不去想。不该结交的人,不要搭理。唯有这样,才能让你被免于被卷进风浪之中。好了,我言尽如此,你回去吧。我已让上官婉儿在下马桥安排了车驾,送你回府。”说罢,武则天徐徐缓步的走了。 刘冕拱手而拜目送武则天消失在殿门边,背后已是一片冰凉。 这个女人,心机究竟深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她让我恪守自身,不要被卷进风浪中来。弦外之音,就是让我不要纠结到任何一帮朝堂派系中来。从今天见驾的情况来看,李治已经是病入膏肓,人都有些不清楚了,驾崩之日必定不远。皇帝一走,朝堂必然生乱。到时候,若干派系的朝臣都会紧密活动。或明争暗斗,或改换门庭,或各相倾轧。 这将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却你死我活的斗争。 武则天让刘冕不要沾惹任何一个派系置身事外,用意相当的隐晦——保护李贤! 以李贤现在的状态,无论卷入到任何一个派系中,都只能充当炮灰的角色。而李贤对于那些用心不轨的来人说,又将是一面极好的大旗,很难说会不会有人拿李贤当替死鬼、挡箭牌,将他竖立利用起来挑战新的朝堂格局。 也就是说,武则天对于今后的朝堂走势,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安排,并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作出了准备。她不想远在千里之外的李贤,被人利用然后给朝堂带来更多的混乱。 用意之精妙,不得不令人惊叹。此外,她大有些有恃无恐,莫非又是故意放刘冕回来,想钓出一些暗藏不轨的大鱼? 刘冕早就对自己的这种处境有所预料,听了武则天这般言语,心中更对自己有了一个更加明确的定位:太子党也好,老唐旧臣也好,李旦派系也好,武家宗侄党派也好,什么派系都不投靠也不靠拢。一门心思,挨着天后这颗大树乘凉! 这,便是武则天刚才话中的深意,也是保护李贤、保住自己性命的唯一出路。 刘冕很清楚,现在自己已经成了一块饵。谁朝他凑过来,谁倒霉。这跟‘瘟神’的差别,也就在毫厘之间了。只是不知道会有哪些不知死活的人,会要拿他和李贤作文章。 武则天这个女人的心机之深,真是令人汗毛倒竖。 第29章 闭门谢客 刘冕离了蓬莱殿,径直朝大明宫门口的下马桥走去。 刚下了龙尾道,几名甲兵就围了过去,如同押解一般护送着他一路疾行。 刘冕苦笑无语,心忖武则天安排得还真是‘妥当’,就怕他半路又被什么人‘劫’去,生出什么枝节来。 不知不觉,刘冕发现自己居然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下马桥处,一辆绿阁辂车就停在那里,旁边站着几个宫妇宦官。上官婉儿背剪着手,不急不忙的来回踱着步子,仿佛还在闷头沉思。 刘冕也没了什么心情欣赏美女,走过去见了个礼:“有劳上官司薄了。” “好说,刘公子不必客气。”上官婉儿露出职业的微笑,彬彬有礼,“天后娘娘懿旨,此行不宜招摇,于是只好坐这等绿阁辂车,并要委屈公子与下官同乘一车了。下官要送刘公子径直入府方能覆命。” “这岂不是在下的荣幸?”刘冕调侃的微自一笑,随即道,“上官司薄,请先上车。” 上官婉儿也未作推辞,婉尔一笑转身上了车去。刘冕也不作他想,上了车来。 马车里的空间挺大,足以坐下四五个人。上官婉儿正坐在了后方软榻上,刘冕上去后便打横了坐于一旁。 “走吧。”上官婉儿声如清铃。马车徐徐开动,朝皇城外而去。 刘冕上了车后,就背靠着车厢闷头沉思,想着刚才觐见皇帝李治的情景。武则天特意叮嘱他慌称已经赦免了李贤,这其中的道道可是有点深奥。早就听闻,皇帝李治一向还是很喜欢李贤的,李贤刚被立为太子不久就准他监国,时间长达数年之久。后李贤被告谋反,李治也有心袒护,却拗不过武则天及其党羽的力量,只得忍痛将李贤罢免流放。 看刚才李治的反应,好像很是思念李贤,也有意将李贤赦免召回来。武则天却是不乐意,于是让刘冕帮着撒了个谎。 刘冕不知道自己这个谎撒得够不够圆滑,心里却多少有了一点负罪感。抛开身份利害不说,李治一个病重的老父,只想在临终前见一见自己远方的儿子……这份心情,总是可以理解。 生为皇家之人,就是这般无奈。武则天或许也或多或少有点惦念李贤。但她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召李贤回来的。一来为了朝堂稳定,二来也是出于保护李贤。 都很无奈。在这样的一个大局势下,很多人都会被逼着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包括支手遮天的武则天,她也不能为所欲为什么都不顾忌。眼下的时局,就如同一个炼世铜炉。谁也不想在这时候被烧成灰烬,都在苦苦的寻求着生存解脱之法……“刘公子!”上官婉儿突然抬高声音唤了一声,刘冕情不自禁的一弹愕然看向她:“上官思薄有事吗?” 上官婉儿作苦笑状无奈的摇一摇头:“我就说吧,你有几分傻气,天后娘娘却还不信。看你上了车这么久,只顾闷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哦……”刘冕这才回过神来。美女在旁,自己这样不闻不问把她当作是空气,的确是有些失礼了。大唐的女人们,可都是自信开放得紧。于是尴尬一笑拱手道:“在下愚昧,唐突佳人了。恕罪,恕罪!” 上官婉儿这才释然笑了一笑:“原来刘公子却还省得此节,未尝忘了婉儿是个女子。刘公子,其实我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了。据说,那扑克牌就是创自你手吧?” 刘冕笑道:“些许雕虫小技,上官思薄想必从是太平公主那里见到的吧?” “是呀!”上官婉儿轻松的说道,“太平公主成亲之前,几乎每天都要到蓬莱殿来找人玩牌。下官也曾陪她玩过几次,却是如何也赢不过她。天后娘娘赏的许多首饰,都被她赢去了。” “太平公主成亲了?”刘冕不自觉的问了一句,这倒是个新消息。 上官婉儿摇头笑道:“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太平公主与薛绍两年前就成亲了,现今孩子都有了。也难怪,你流放在巴州山林之中,多少有点消息闭塞。” 刘冕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的确如此。”离京三年,还真是物是人非。算起来太平公主现年也就十七八岁吧,上高中的年龄,这就当娘了。 “喂,听说……你教了太平公主必胜之法?”上官婉儿压低了一点声音,脸上还有了些许顽皮的神色,“可不可以也教给我呀?” “怎么,你没看出太平公主怎么使用的那个‘必胜之法’么?”刘冕不由得有些好笑,“应该是一目了然呀?” “什么叫一目了然,你的意思是说我很笨没有看出来吗?”上官婉儿急急的道,“为什么她能够手气那么好,十赌九胜呢?我和宫中的宦官女官们,都要输惨了!” 刘冕不由得婉尔,这个上官婉儿,毕竟还只有十五六岁,多少有一点孩子心性,贪玩。听她话语,太平公主倒是没有动用‘特别法则’来换底牌,凭的可是实力在赢。上官婉儿和那些宫官们与太平公主对赌,自然会有些心虚气胆不敢赢她。这种赌法,不输才怪。 “太平公主的必胜之法,你是学不来的。”刘冕饶有兴味的看着上官婉儿,说道,“因为她是公主。” 上官婉儿何等聪颖之人,自然明白刘冕的言下之意,马上回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就没教公主什么必胜之法啦?” “教了。她没用。”刘冕如实道,“如果用了,你们输得更惨。所以,太平公主还算是宅心仁厚的。” 上官婉儿轻轻吐了一下舌头:“以后再也不跟她赌了,根本没有胜算嘛!” 稍逝的一瞬间,这个小姑娘居然露出了少有的些许憨态。刘冕自顾笑了一笑,又闷头想自己的事情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上官婉儿仿佛是甚觉无聊,有些低愠的暗骂了一句:“木头。” 刘冕微自一愣:“上官司薄说什么?” “说你是木头呀!”上官婉儿又好气又好笑,“当今朝臣,谁都巴不得想多和我说几句话。你呢,和我同坐一车,我不挑起话题就你装死。年纪轻轻,却比那些七老八十的老臣们还要闷。我一年到头窝在宫里,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宫来散散心,没成想却遇上你这么一个木头疙瘩。” 刘冕呵呵的直笑:“其实在下也很想和上官司薄聊一聊。不过,在下现在可是是非之身,跟谁都不能太过亲近。尤其上官司薄还是皇帝近侍,在下就更不敢胡言乱语了。” “你就不能叫我一声上官婉儿吗?司薄司薄,听得厌腻死了。”上官婉儿作痛苦状郁闷的哼道,“行了,你就继续想你的事儿吧。哎,真是好无聊啊!” 刘冕在一旁也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关在宫中的金丝雀,表面光鲜内心却不见得欢喜到哪里去。上官婉儿这般年龄,正处于青春悸动期,自然是好动贪玩的。如今却被留在皇后身边跟着料理政务,整日见到的只是尔虞我诈与勾心斗角这些沉重的东西,又受尽宫中的规矩约束,自然会有些压抑和无聊。 马车一路不停,径直到了刘仁轨府上停住。刘冕下了车来拱手道:“上官司薄何不入寒舍小坐,容在下进茶?” “免啦,我还要回宫伺候天皇娘娘呢!”上官婉儿微自有些恼火的扬了一下手,“走,回宫。” 刘冕暗自笑道,越是名角儿,越难伺候。太平公主如此,皇后身前的红人小娘们也是如此。罢了,想这些作甚,我小命都危在旦夕,还哪有心情去讨好你们这些小姑奶奶。不过这上官婉儿多少有点价值,今后有机会不妨亲近亲近。只不过,现在是肯定不能套近乎的。武则天那一双眼睛贼亮贼亮,我要是敢顶风作案被她瞅见,那肯定没好果子吃。 刘冕大步走进宅院里,老仆就迎了上来:“少爷回府了,可要饭菜茶水伺候?” “关上大门,闭门谢客。”刘冕边说边朝内屋走,“太公大人和老爷何在?” 老仆急回道:“少爷何故要关上大门?老太公去了皇城公干未回,老爷在后院。” “别问,你先去关门。除了朝廷圣使来唤,任何客人都想办法推说不见。”刘冕脚步不停径直朝后院走后,“老太公和老爷要是怪罪,就说是我的主意。” 第30章 将门虎子 傍晚时分,老爷子刘仁轨回来了。远远就听到他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喊道:“老许,谁让你大白天的把门儿给关上了,我老刘家何时兴过这套?”虽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种事有些理想化,但白天大门敞开以容四方来客这种做法,在长安仕族当中还是比较流行。大抵就是为了体现主人的家豁达胸怀。 刘冕正在里间和父亲刘俊谈话,也正说起此事。这时急忙迎了出去说道:“祖父大人息怒,是孙儿让管家这么做的。” 刘仁轨轮了几下眼睛,一扬手:“去,关上。”然后就朝刘冕扬手,示意他跟着一起进来。 祖孙二人走到里间卧室,刘仁轨当头便问:“冕儿,今日见驾情况如何?” “一言难尽。”刘冕给刘仁轨倒了一杯茶,示意坐下细说,自己立于一旁说道,“简而言之,天后娘娘将孙儿的计谋都给识穿了。然后,孙儿现在几乎成了她的鱼饵。” “此话怎讲?”刘仁轨皱眉,惊声问道。 “是这样的。”刘冕回道,“由于孙儿是代表李贤回长安的,所以身份特别敏感。天后担心会有人趁皇帝病重时,拿李贤来做文章以扰乱朝堂局势。所以,她暗语警告我,不要接触任何一个朝堂大臣,更不能投靠哪个派系。要是有谁敢在这风头上来找孙儿……恐怕天后就会要看在眼里,让他倒霉了。” “嗯,原来是这样。”刘仁轨点了一点头,“天后也是出于谨慎,这一点你要感激她才是。她这一来是为了朝堂时局的稳定着想,二来也是出于保持李贤,同时也可以保护到你。皇帝病重,朝堂上的局势暗流汹涌。各个派系的人都在私下走动,为皇帝驾崩后的生路奔波。这当口,莫说是你,老夫自己也要关上门上以求自省清静。你做得对,老夫支持你。从今日起闭门谢客,家中之人都只许从后门出入,谁也不许走大门。” “祖父大人英明。”刘冕舒坦的笑了。虽然诸事不利环境凶险,有这么一个鼎力支持自己的老爷子,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既然如此,冕儿你从今日起,若无朝廷传唤也不要出门了。”刘仁轨寻思了一下,“索性老夫也告个病回家歇着。反正现在朝堂上的事情一团乱麻,几个宰相天天头都撞破了也理出不个头绪来。我让他们折腾去,少一个人还少一个相佐的意见,办起事来利索一些。这当口,咱不出风头的好。” 刘冕呵呵的笑。都说人老精鬼老灵,这刘仁轨还真是条人精。也幸得如此,要不然刘冕自己恐怕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晚膳时,刘仁轨将这个决定告之了家人,刘俊夫妇自然也不会有二话,于是都遵照执行。 晚上,刘仁轨将刘冕唤到房中,讨论了一下当前局势,又讨论了许久的兵法韬略。老爷子对刘冕的勤学和悟性非常之满意,时常乐得哈哈大笑,认为老刘家后继有人家业可兴了。 翌日黎明,刘冕照例起了个大早,来到自家后院准备健身。 刘仁轨戎马一生,家里别的没有,刀枪剑戟诸般兵器和马匹箭垛总是不缺。刘冕在巴州时何尝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一时兴起牵出一匹马来,沿着院子小跑就练起了骑射。 这箭术练了三年,早已运用得手。此时虽然换作了骑射,准头亦然不差。一壶箭射完时,多半中了红心,刘冕暗自满意。正要下马去拔箭回来,听到身后刘仁轨的大嗓门道:“好小子,何时习得此般箭术?” 刘冕急忙跳下马行礼:“孙儿技艺粗陋,若祖父大人耻笑了。” 刘仁轨大步流云的走到箭垛前,拔出一枚箭来细看了两眼,点头道:“不错,有两下子。老夫老啦,眼睛不行了。若是年轻时,倒也可以与你比拼一场。冕儿,何人教你箭术?” “无人教授,孙儿不才自己学的。”刘冕如实相告。 “哦,如此说来天赋倒是不错了?”刘仁轨不无惊疑的打量了刘冕几眼,“上马,再射一轮与老夫看看。” “是!”刘冕绰弓上马,绕着大圈儿将马速提得快了一起,连番射出数箭。居然一一中靶。惹得刘仁轨在一旁粗着嗓子大声叫好。刘冕射完了落下马来,自己也是呵呵的笑。 “小子不错,有你爷爷几分风范。”刘仁轨高兴之下蒲扇巴掌又扬了起来,就朝刘冕肩头拍去。刘冕却是灵巧的一晃肩躲了过去,在一旁嘿嘿的偷笑。 老爷子正在兴头上,偶尔逗乐一下料也无妨。 果然,刘仁轨不怒反笑:“鬼机灵,身手倒也有几分灵活。老夫问你,箭术倒是容易练,但你练过功夫没有?” 刘冕凛凛然的一抱拳:“略知皮毛!” “哟嗬,臭小子莫非不敢向老夫叫板挑衅不成?”刘仁轨也来了豪气,大手一挥,“给我上马!” 刘冕心头一窘,这老头子精怪,居然要我上马。若是在马下过几个手招,凭着自己的灵活和机巧就算打不赢也能跑得掉。这上了马可是他的强项,我马上功夫几乎为零呀! 事以至此,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马。刘仁轨一点都不像是八十岁了的人,一骨碌翻身上了马,扔给刘冕一条枪:“此乃漆枪。我大唐军中的军人,人手一条。来,就用此枪刺老夫试试!” “孙儿岂敢?”刘冕自然是推托。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若是在地面徒手较量,凭自己的散手、搏击功夫,不说十成总有七成的把握不落败。现在这种玩法……苦笑! “少说废话,大丈夫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刘仁轨气冲斗牛大声道,“老夫今日还说了,你若当真能有一招半式比划到老夫身上,老夫就认输!” 眼见老头子这般有把握,刘冕也就不客气了。双腿一夹马腹大喝一声就舞着枪冲了过来。 刘仁轨哈哈的大笑,直摇头。 ‘啪’的一声,刘冕手中的枪居然飞了,人也被一枪撩翻,重重摔下马来。幸得地面松软,要不然还真会挺惨。刘冕躺在地上呲牙咧齿,刘仁轨大声喝道:“起来!” 都说少壮拳,老来枪,这话还真不假。刘仁轨打了一辈子的仗,这枪法早已练得滚瓜烂熟。纵然有些年老力衰,凭借技巧和经验,足以轻松打败初出茅庐的刘冕了。 刘冕也多少有些不服气,又爬上了马背。这一回,他可不会那么鲁莽了。毕竟是有着功夫底子的人,吃了一回亏,也多少能看出一些门道。刘冕骑在马上略作一番思索,总算略有心德。 刘冕一手提枪一手抚须哈哈的笑:“臭小子,想看你爷爷的破绽吗?纵然看到了又如何?你拿枪的姿势都不对,肯定是没有练过了。看看你,双腿不沉手也不稳,出枪时自己都在摇晃,如何能精准的击中敌人?使枪的三个基本功‘拦、拿、扎’,不练上千万回如何运用自如?别以为这枪简单,看似容易入门,却是最难学的,常言也有道‘年拳月棒久练枪’,便是此意。要想学好,一要有天赋,二要有恒心,三要实战的运用和磨练,缺一不可。老夫看你那架式,纵然冲杀一千回,也难伤我分毫。” 一句话可就让刘冕心里堵上了,心忖我的确是没练过这种冷兵器,但好歹有几年的功夫底子在吧?万变不离其宗,我在军队和警队里学的实用搏击术,可不是白学的! 第31章 方天画戟 “祖父看招!”刘冕沉喝一声,挺着枪拍马又刺了过去。刘仁轨不动声色,马身都没有移动,单手挺枪凝眉而视。 两马相交,刘仁轨宛如雄狮一声沉喝,单手一个斜划,当的一声将刘冕刺来的一枪给挑开了。然后反身一个劈棍,正打在了刘冕的背上。 一阵火辣辣的疼啊! 刘仁轨哈哈的笑道:“小子,刚才若是在阵上,你背上已多了一个透明窟窿。” “不服,再来!”刘冕倒不是真的跟自己的爷爷较上了劲了。只是感觉,这样跟自己水平高许多的人对战,能让自己有更多的领悟,提高得更快。这便是他一向的作风。而且他知道,实践一回,胜过书本上笔划千百回。武艺一途,断没有捷径可循,就在于实践。 “有志气,来吧!”刘仁轨将手中长枪一抡,划出一记啸响。 刘冕心中细细琢磨,将刚才冲击一回的经验又作了一番总结。然后,再度拍马而来,使足了力量凌空一枪劈砍了下来。 “拦!”刘仁轨不慌不忙,再度单手圆弧一抡。刘冕可是聪明多了,才不会真的像上回一样再度砍下来让他挑开,凭着双臂浑然之力硬生生的挥枪而回,改劈为刺朝刘仁轨胸间刺去。 刘仁轨表情微变,急忙变招格挡开来,身形也后晃半步。那马匹也不由自主后撤了半步。 “有悟性!”刘仁轨惊道,“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挡。你没练过枪法,却能想到突然变招从中间刺入,足以见得你天资过人,而且双臂的力量非常充足。冕儿,在巴州几年,可有遇到高人教你武艺?” “没有啊?”刘冕自然无法详尽解释,只得憨笑道;“孙儿就是闲来无聊,每日就在那山上折腾健身打熬筋骨。” “很好。”刘仁轨拂须,一脸的惊喜神色,“我看你的身形力道与刚才使枪时的身法,倒是不太适合练枪。适合另外一门兵刃。” “什么兵刃?” “戟!” 刘冕不无惊喜的道,“府里有这门兵刃吗?” “有,随老夫来。”刘仁轨跳下马来,带着刘冕到了兵刃架边,抽出一柄长戟来,说道:“此戟名为‘方天戟’,是一门重兵器,另有青龙戟,只有单边耳刃。现在军中使它的人极少。大半只用在宫廷仪仗上以为装饰。不过,能使得上戟的人,都是不凡之辈。因为此戟甚为沉重而且难为控制,非力大之人不可用。用法又是极为精妙,连老夫都使不利索。若非天资过人之辈,不可习练。”说罢,将这柄戟就扔给了刘冕。 刘冕双手一接,好沉! 一人多长,纯铁打造。宛如枪身,枪头两边各有一片明晃晃的月牙砍刃,整个戟头如同一个‘井’字。另有红缨垂绦,华丽又不失霸气。电视上所见的吕布使的那种方天画戟可能有所谬误,那应该是单刃的青龙戟。 “既然连祖父大人都使不好,孙儿何德何能?”刘冕不禁有些失望,这不是没了老师教吗? “谁说你不行?”刘仁轨冷笑,“我说你行,你就行。马上功夫一时不济完全可以练熟,难得的是你如此大力气,资质悟性又异常过人,就适合这等兵器。老夫为将一生眼底下过的武夫已是不计其数,断不会看得走眼。老夫纵然不能亲自指点于你,却有另外一人可以办到。” “谁?” “薛仁贵之子,薛讷!”刘仁轨振振说道,“老夫曾与薛仁贵结下生死之交。他虽是过世了,其子薛讷却在长安,现拜城门郎守城将。只要老夫开口一句话,他必然不会有任何推辞。冕儿,你可愿学?” “愿意!”刘冕大声应过,心中惊喜:太愿意了! 正愁幽居在家百无聊奈,若能向一代传奇名将之子拜师学艺,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刘仁轨拿出他一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作风,马上就派刘俊和家奴出门办事了。一来去朝廷告假,二来去请薛讷。 薛讷现在不过是个守城门的小将,以刘仁轨的官职地位派个家奴去唤一声也足矣。这各不显眼的小人物也不会引起什么猜忌揣测。 少时片刻,薛讷果然来了。 初见薛讷,刘冕一时有了一点错觉:这不是传说中的玉面将军赵子龙吗? 薛讷三十出头年纪,身材也不是特别高特别大块头,但是行走如风自带威严,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如同一柄钢枪矗立。白净的脸上没有一点胡须,浓眉大眼生得很有几分帅气。 “末将薛讷,见过刘相公。”刘仁轨是军中老宿,薛讷不敢怠慢,单膝一拜拱手抱拳行起了军礼。 “小娃娃,什么末将、相公?”刘仁轨粗声大气道,“当年你赖在老夫腿上撒尿的时候,可是叫的我刘世伯。” 一语说得三人都笑了起来。薛讷也就站起身来,笑言道:“小侄拜见刘世伯。” “嗯,这才对味儿。”刘仁轨上前,习惯的一把拍到薛讷的肩头上,“今日老夫叫你来,可是有事求你帮忙。” “世伯若有吩咐,交待便是,小侄必当竭尽全力去办。”薛讷倒也是个识趣知礼之人。 “放心,不会叫你赴汤蹈火。”刘仁轨指向站在一旁的刘冕,“那小子,就是我孙儿。你,教他戟法。” 刘冕上前几步,拱手拜道:“小侄见过薛世叔。”按辈份算,的确如此。只是薛讷实在显得年轻,一眼看去也不过二十余岁。 “岂敢、岂敢!”薛讷拱手回礼谦逊了一回,又对刘仁轨说道,“按理说世伯有令,小侄不得不从。只是……世伯也知道,这方天画戟非常人所能习练。小侄唯恐教不好,所以……” “你知道,老夫莫非就不知道吗?”刘仁轨大笑道,“放心,老夫的眼光不会错。我家冕儿,就是练你薛家戟法的最合适人选。当然,老夫也不会令你为难。既是跟你学武,就要拜入你的门庭。冕儿,过来拜师!” “且慢、且慢!”薛讷急忙道,“世伯既然如此拳拳盛意,小侄自然不敢推托。只是既是拜师,便要认真的来。入我师门,就要守下先父留下的若干规矩。这其中有六不许七不杀八不战……” 刘冕细心的听他说完。但凡习武之人嘛,都有诸般禁忌。这薛家的规矩,倒也没什么特别苛刻之处。无非就是不许欺负老弱妇孺不得随意将功夫外传之类的。 刘冕一一应允,然后磕头敬茶拜过了师父,也算顺当。 然后,三人来到了后院马场。 “若练此戟,最先要具备的是:力道。”薛讷一板一眼的道,“天官,举起那筒石滚。” 刘冕瞟了一眼,心中暗笑。走了过去,哗然一下举起,面不改色心不跳。也不是太重,一两百斤而已。 薛讷不动声色既不喜也不笑:“连举三百次。” 刘冕顿时愕然呆住,原来是要这么折腾?怎么可能呢!举个三十次勉强还是可以,三百次的话……咳! “什么时候你能连举三百次了,我再教你基本的戟法。”薛讷笑得很礼貌,却是不容置疑。然后拱手对刘仁轨行了一礼,“世伯,这第一堂课,小侄算是教完了。” 刘仁轨倒也不二话,扬了一下手:“好,你公务在身,自行忙去。冕儿,按师父说的来做。”说罢,自己也大摇大摆的走了。 刘冕看着那个大石滚就发起了呆:当年,怎么就没人叫项羽把那巨鼎也举上三百次呢? 其实他也明白,薛讷绝非是故意刁难自己。这个方天画戟本就沉重,再加上戟头比枪身要重,前重后轻难以把持。如果力量不够,别说是杀人对敌,恐怕挥砍不了几下这戟都要扔出去。 “啜、啜!”刘冕吐了几口唾沫在手,恨恨的瞪着石滚:“跟你拼了,举死你!” 刘家后院,时时传来一声声闷喝:“二十八”、“二十九”……“啊哈,三十!” 刘仁轨远远的看着,捋着胡须呵呵直笑。 第32章 皇帝驾崩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刘冕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就窝在自家后院里和大石滚拼命。理论上说他是代李贤进京进孝的,但大抵也轮不到他去端茶送药从旁伺候。这无非是一场政治作秀,武则天在朝廷上当众宣布一说,效果就达到了。普天下的人们,都知道流放在外的李贤,派了个人进京奉孝。 长安的天空,变得云波诡谲。虽然没人敢于公开的议论刘冕进京一事,但私下里已有许多人各怀心思暗自揣度。矛头的核心都不约而同的指向了相同的地方:天后这样做,目的何在?李贤这样做,有何企图? 太子党无疑最是恐慌,以为李贤不日就要进京,对李显的太子之位构成威胁。武氏一脉的人也大为惶恐,李贤曾是监国储必然翻波浪涌。到时候,就会有机会可循。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天气越发的寒冷。几场大雪冰冻之后,长安已是泼水成冰的天气。刘冕依旧坚持光着帮子在后院练举石滚,浑身热气腾腾。这地面也不知道被砸出多少个坑了,刘冕终于从准猛男升级成了猛男,能一口气举起三百下来。 薛讷亲眼见着刘冕举石滚,举到一百八十下时喊了一声:“停!” 刘冕举着石滚愕然道:“师父为何喊停?徒儿还可以坚持,三百下没问题。” “咳!”薛讷背剪着手不急不徐的走到刘冕身边,“为师说的三百下,不过是虚数。除了我那天生神力的父亲,我还没见谁真能举过三百次。你能练到这般境界,足以见得你天资过人而且恒心可嘉。”说罢,拍了一拍刘冕暴起的肱二头肌:“这力量,够了。可以教你戟法了。” 刘冕的脸抽搐了一下,轰然一下把石滚砸到了地上,憋闷得想要泪奔。好一个‘虚数’,差点把我活活整死! 薛讷转过身去暗自偷笑了一声,走到兵器加边拔出方天画戟朝刘冕一扔:“接!” 刘冕几条是条件反射的一伸手,一爪如同铁钳一般牢牢抓住了画戟,凌空停住。回想月余之前,自己可是双手去接的还感觉到沉,现在单手执戟,轻松! 方才明白,这力气可不是白练的。心中不由得窃喜。 “方天戟常以画、镂以作装饰,所以又称方天画戟。”薛讷自己也操起一柄画戟,朗声道,“这虽是一门重兵器,却非常的讲究技巧。习练之人需要力大、心巧方能熟练掌握。练成之后,不仅可以与锤、镗、骨朵这些重兵器抗衡,亦可与矛、枪、刀比拼技巧。因此,能使得好方天画戟之人,必是军中健者万众瞩目。” 刘冕不由得暗笑:意思就是很拉风了? 薛讷一挥戟摆出一个照门:“画戟身长,特别适合在马上使练。所以,马术也要练到极为精湛才行。下面,为师就在马上教你薛家戟法。砍、刺、挑、扎,钩、啄、开、阖,八个最简单最基本的招式,务必要练上千万回方能熟能生巧。下面,开始吧!” 新一轮的魔鬼训练开始了。刘冕终于体会到,薛讷为何要让他苦练力量。提戟上马后挥使这样头重脚轻的重兵器,很难得心应手。稍有不慎,居然会失掉重心落下马来。刘冕也不知道自己摔下来过多少次,浑身上下大小的伤已经不计其数,让刘俊夫妇很是心疼了一阵。 苦练半月,略有小成。不知不觉间,刘冕花了三年时间本就练得很结实了的身体,现在已经浑身上下肌肉暴起,宛如铁铸门神。 大唐永淳二年(公元683年)十二月二十四,正当长安的百姓准备过年的时候,一场严寒不期而至。漫天飞雪,将巍巍帝都披上一层银妆。 或许上天也知道,大唐的天下将从此阴盛阳衰,任凭一个女人来指点江山左右乾坤。这一场雪,仿佛让长安凭添了一股妖娆之色。 皇帝李治,没能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驾崩了。终年五十六岁。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冕正在雪地里挥汗如雨的练习戟法。他顾不得抹去身上残留的雪花,冲进屋里就披上了衣服:“祖父大人,我们快进宫去吧!” “好,老夫早已备好车驾,冕儿动作要快!”刘仁轨也知道,关键的时刻,终于到了。 祖孙二人上了马车快速朝皇城驶去。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然传遍长安,千家万户尽皆举孝,放眼望去整个长安城里幡帆与雪花共舞,凄艾声一片。皇城之中,悠远哀隆的钟声沉沉传出,响彻苍穹。 刘冕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眉头微皱面色沉寂,心中暗道: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正式打响了…… 第33章 猥琐与残忍 皇城宫阙,高挂魂幡;文武大臣,尽皆稿素。进了朱雀门,入眼看到的除了白皑皑的积雪,还是一片白白的孝色。蓬莱殿那边已传来一阵阵哀恸的哭号之声,传得极远。 皇帝驾崩,举国之殇。连天地都是一片阴暗。 自从踏进大明宫宫门的一瞬间起,刘冕的心就揪紧了。 这将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巨大场面。皇亲国戚满朝大臣,将无一缺席。 在这样一个巨大的舞台上,在众人的眼光注视之下,他将用自己的性命,去豪赌一场。 天寒地冻大雪纷扬,刘冕斜入鬓角的眉头,却隐隐有些湿润。一层冷汗,不自禁的慢慢渗出。 上了蓬莱殿龙尾道后,刘冕就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几乎可以将他杀死。他没有仔细去辩认是哪些人在眼睁睁的瞅着他,那些面孔对他来说也足够陌生。他只是低着头,跟在刘仁轨身后一级级的朝蓬莱正殿走去。 “尚书左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刘仁轨到!”执事宦官的声音高亢又尖锐,“入内拜灵,叩别天皇圣上!” 宦官话音刚落,刚刚还响成了一片的哀号之声突然淡去不少。无数人同时回头侧目,脖颈磨擦衣领隐约发出了整齐的‘唰唰’声响。 无数眼神同时定格到祖孙二人身上,几乎要将二人身边的积雪都要融化了。 “沉着,镇定。”刘仁轨低声叮嘱了一句,随即像鬼上身了一样,突然一下扯开了嗓门大声号哭,跌跌撞撞的就朝内殿冲去,“陛下、陛下慢走!老臣送你来了!” 其状之悲,其声之惨,真是撕心裂肺,闻都动容观者落泪。 刘冕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这时也机警的快步上前搀着刘仁轨,一起朝殿内冲去。 许多人惊愕满面:他想干什么?! 蓬莱殿正中央,摆着一领紫金龙棺,堂下文武百官与皇亲国戚披麻戴孝跪成了一片。棺椁两旁,则是武则天带着李显、李旦与太平公主三家子人在守灵。 刘仁轨冲进去后,眼睛飞快的扫视了一眼堂内,哇声大哭:“陛下,你为何如此脚步匆匆,竟不等老臣来送你一程!” 随即捶胸顿足:“苍天哪,你为何如此不公!老臣须发皆白枉活八十有余,早该死哪!你为何如此心急将天皇陛下召回身边,却将老朽这般废物扔在尘世间苟活廷年!” 马上又连连跺脚手舞足蹈:“陛下!老臣反正是活不长了,现在就撞了这颗白头,马上就来陪你!”说罢,突然一把甩开刘冕,宛如一头野牛朝李治的棺椁撞去。 众皆哗然,惊叫一片。堂中顿时有些乱了起来。 棺椁一旁正掩面低泣的武则天吓了一弹,大声喝道:“拦住他!”几名千牛卫侍卫正欲上前,刘冕却是一个箭步跨上,奋力逮住了刘仁轨的双臂,将他死死抱住。 “混小子,你扯住老夫作甚!”刘仁轨奋力挣扎大声痛哭,“陛下殡天,老夫安肯独活!” “按住他,按住他!”武则天连声下令,还有些忿然的道,“刘仁轨,别闹了!陛下若是看到你这番模样,如何走得安心?” “啊?”刘仁轨一愣,瞬时安静了下来。抚袖一抹泪,当堂跪倒下来:“陛下,老臣刘仁轨,给你送行来了。”言罢,恭恭敬敬的磕起头来。 众人这才吁了一口气,各自摇头唏嘘又安坐下来。 刘冕一边心中称赞刘仁轨演技高超用心良苦,一边跟着磕头作揖。暗笑刘仁轨这副举止,仅能用猥琐一词来形容。若是李治看到,恐怕会被寒碜得从棺材里跳起来。 不过刘冕也知道,刘仁轨这么闹,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表忠心,而是有意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老辣圆滑的刘仁轨,何尝不知道就在这堂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瞪着刘冕打自己的如意小盘算。若不打破这般气氛,刘冕如何发挥? 马车上同来的时候,祖孙二人早就商议停当了。要不然,没有打虎胆,怎向虎山行? 刘仁轨拜完了礼,带着刘冕走到靠近棺椁的坐榻边跪坐下来,那里正是给他这个老宰相预留的位置,一如朝堂班列。他对武则天拜道:“天后娘娘还请节哀,凤体要紧。” “有劳正则叨念了,我一切都好。”武则天头顶麻孝,轻轻抹了抹眼泪,然后看向了刘冕,低声道:“你如何也来了?” 堂中恢复了哀乐与哭号,响声一片。 刘冕拜倒回话:“回天后娘娘话,罪囚是代皇子明允进宫奉孝的。如今陛下殡天,罪囚安敢不来?” “说得也是。”武则天饶有深意的打量了刘冕一眼,略有点泛红的眼睛里却闪过一道不易查觉的冷冽光芒。顿了一顿,武则天轻声道:“李贤临行之时,可有交待你什么?” 刘冕飞快的瞟了一眼武则天的眼神,从中获得些许暗示。脑中灵机一动,拱手轻声道:“皇子明允临行时对罪囚说,陛下若在一日,则罪囚代为敬孝一日。陛下如若天不假年不幸殡天,则要罪囚当着陛下灵柩的面,代表他拥护太子显继承皇室大统,登基为帝。” 武则天的眉梢轻轻一扬,露出稍纵即逝的赞赏神色,马上又冷峻道:“李贤果有此语?” “罪囚纵然是有包天之胆,也不敢妄言。”刘冕故作惊慌惶恐不安之状,唯唯诺诺的道,“况且天皇娘娘心中知晓,这几年来皇子明允先后上表数次,拥护陛下、天后与太子殿下。他的一番拳拳忠心,天可怜见!” “嗯……”武则天这才满意的点了一点头,“贤儿一向识得大体,有这般想法说辞,我倒是相信。” “禀天后娘娘,皇子明允另有一言,要罪囚转达天后娘娘圣听,肯求恩准。”刘冕拱手再拜,心里突突的跳。因为接下来所说的,可就事关他刘冕的小命了。 “讲。”武则天面不改色,平静得异常。 刘冕低声道:“皇子明允想肯求天后娘娘陛下,恩准罪囚代他为父丁忧,守陵服孝。” 武则天斜挑的凤眼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逼视了刘冕片刻,拉平了声音道:“此事虽说是皇家私事,却也事关皇家格体,当拿出来公议。” 刘冕心里的一块巨大石头落地了:这事,成了。 说是公议,不过又是一场作秀,为了体现皇家之人父慈子孝罢了。武则天如若不准,当即就会怒斥拒绝,还会要砍了刘冕的人头以正典刑——居然敢如此僭越,代皇子守陵! 既然说了一会儿公议,稍稍识相一点的人,就没理由拒绝反对。 谁敢反对一个皇子为父尽孝?那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么,我刘冕就可以死活再赖在长安,不会有人用什么借口把我撵回巴州了! 刘冕心中笑得有些得意,有些刘仁轨式的猥琐,更有一些残忍的负罪感:要不然,我干嘛盼着皇帝死呢? 第34章 大秀一场 ‘追悼会’继续进行。陆续又有许多王公大臣进来哭拜皇柩。武则天带着一家子人应付,也没再来搭理刘仁轨和刘冕。 刘冕又跪得有些脚麻了,眼睛不自觉的朝皇柩边瞟去。巧不巧,正好一眼瞥到太平公主。只见她头顶麻孝偎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正用白绢轻轻抹着眼角莫须有的眼泪。 那个男人,应该便是薛绍了吧? 真是帅得过份哪,怪不得连眼高于顶的太平公主都能死心塌地的看上了他。 太平公主好似也感觉到了有人正在看她,眼神朝刘冕这边微微一转,二人四目相对,刘冕急忙低下头来。 眼神相遇的一瞬间,刘冕可是真的没有感觉到太平公主有什么莫大的哀伤,反而好像对自己……非常感兴趣和好奇的样子。 刘冕没敢再抬头四下张望,跪坐在刘仁轨身边,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武则天放眼四下一看,好似该来的人都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来轻扬了一下手:“哀乐稍停,众人止住。我,有话要讲。” 她就像是一个交响乐团的指挥家,此言一出,现场顿时雅雀无声,众人屏气凝神。 武则天慢步走到灵堂中央,昂然俯视众人,朗声道:“陛下殡天,国之大殇。天地嘤泣,江河顿流。举国为之哀,乾隆为之恸。然则,国家大事,不可一日荒废。朝堂主张,不能片刻无主。”这番言语,已经将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要说立新,抽空儿飞快的朝那边瞟了一眼。只见一个略显慵肥年纪轻轻的男子,惶然不安的朝武则天走来。此人眼角下垂眉生八字,一看就是一副懦弱胆怯的模样。 八字眉李显唯唯诺诺的走到武则天身前,拱手弯腰长拜:“皇儿在此,母后有何训诫?” 看到这副情景,一些拥李老臣恐怕都要在心里滴血了。这哪里有一个储君模样,完全就是一副听候天后发落的架式。不难想像,李显纵然是登了基,也是个儿皇帝的摆设。 武则天清了一下嗓声,振振说道:“你皇兄上表,群臣公议,拥你为帝。即刻,在你父皇灵柩前举行加冕之礼!” “儿臣谨遵母后懿旨!”李显弯腰再拜,半点不敢调皮,也没有欣喜意外的表现。 群臣拜倒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刚毕,刘冕惊慌的道:“天后娘娘,罪囚肯请恩准代皇子明允守陵服孝!” 这一声喊得甚是突兀,现场正是安静下来的时候。 武则天顿了一顿:“此事,众人公议如何?李显,你就要登基了,此事你来主持就是。”说罢,自己走到了一边,留了李显杵在当场。 八字眉干咳了一声:“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裴炎拱手一拜:“人之行,莫大于孝。皇子明允纵然犯有天大的过错,其孝心仍是可嘉。此事理当应准,并无不妥。” 群臣也没有谁敢在这当口跳出来说个不字。很明显,刘冕敢跳出来公然说话,自然是在天后那里得了默许。在朝为官的人,个个猴精,都不傻。这种小事,犯得着出风头忤逆天后吗? “那……那孤就准了。”八字眉摆了一下手,表情极是不自然的说道,“皇兄一番拳拳孝心,令孤既感且佩。” “多谢太子殿下!”刘冕感激涕零连连磕头。 “好了,刘冕你起来。”武则天再上前来,挥了一下手,“即刻举行太子加冕登基仪式!” 刘冕回到座椅上,忍不住挥袖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眼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在看。 所以,他只能装作一副无辜的可怜模样,乖乖跪于一旁纹丝不动。仿佛,这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仿佛,他只是一个无端受了牵连、身在局外受人差使、代人传话的小厮而已。 成功的留在了长安,刘冕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是慢慢放了下来。唯独留下一片阴影,那便是刚刚参透的——武则天的心术与计谋。 第35章 度假乾陵 譬如一场战争,如果双方势均力敌难分高下,谁都会偶尔幻想一下遇上这样的大好事情:敌营里的一员大将,突然带着麾下人马倒戈转投己方。 那么,这场战争的胜负,将会胜算大增。 刘冕已经非常确信自己的这个判断:武则天,打的就这个如意算盘。 埋藏在她内心最深处的,是对权力的无限渴望与追求。她要称帝,她要扫清一切阻挡在她面前的敌对势力。李贤对于李氏皇族和那些拥李老臣、仕族集团与天下仕民来说,无疑有着非常重要的份量。 他,就相当于敌营里的一员大将。之前,武则天日夜所想的,就是如何斩之以除心腹大患。岂料,此将居然临阵倒戈率军来降……岂不说其降意真假,任谁又会断然拒绝不作砰然心动呢? 因此,如果李贤当真肯‘降’,对武则天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福利;她兴许作梦都想空手套白狼的收伏李贤所代表的那些集团。这,将比杀之灭之,更有意义和好处。 所以,她才准了刘冕进京,以显示皇帝与自己的豁达心胸、以显示李显的孝顺诚意;所以,她才让刘冕当众说出李贤的话来,将李贤的政治立场,稍稍掀起一角展示给所有的人看,并为李贤谋得了一项政治资本。 这项政治资本,就是李贤最先拥护了李显登基。太子一党,纵然心中对李贤深深忌惮,又哪里再敢伸手去打笑脸人?另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也不敢再拿李贤作文章。因为是人都知道,李贤已经公然拥护新来说,也非常的有利于稳定局势。 一举数得,百利而无一害……这便是武则天内心深处的如意算盘。 刘冕额头冷汗一涔一涔。本以为自己机关算尽谋定一切,事实也正如自己所料定的那般,良性发展。到如今小有斩获保住了自己性命,李贤的回归或许也不那么遥远……可与此同时,自己和李贤都被武则天最充份的利用了起来,并借此达成了她巨大的政治利益。 这个妇人,太可怕了! 我必须紧抱其大腿不能放松更不能调皮,不然就迟早都会死翘翘。 余下的事情,刘冕就没什么心思去在乎了。‘追悼会’肯定还要开下去,而且不止一天两天。他这个代皇子进京奉孝的小厮,少不得跟着磕头作揖,偶尔还要赔上一点眼泪,然后大半夜的留在这里守灵。 此刻,刘冕也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刚刚当着无数人的面‘投靠’了天后和新君,谁敢动我?于是,除了有些烦闷,这期间他倒也还过得安稳。 李显继承了帝位,改元‘嗣圣’。谥李治为‘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李治庙号:高宗。 朝堂新的格局,在武则天的一手操纵之下正在逐步形成。李显战战兢兢的上了君位,凡事皆由武则天决断。 对这一切,刘冕都在预料之中,暂时也不关自己的事情。他只需要陪着冰冷的灵柩,没遇上李治炸尸这种事情就万事大吉。 终于挨到了李治出殡的日子,时间已是第二年正月,刘冕如释重负。他跟着浩浩荡荡的送殡队伍,直到乾陵。 乾陵,坐落于梁山。据说曾有风水先生对武则天说,梁山益于女主,于是武则天就建议李治选取此地为陵。 葬礼自然是极尽哀荣,排场巨大。刘冕感觉自己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完全被这巨大的阵仗所淹没了,丝毫不起眼。 皇柩入陵,尘埃落定。刘冕也该要正式上班了……乾陵这样的皇家陵院,实际上是有军队驻防、专人维护的。乾陵一侧,就有军营和守墓之人的居所。为了体现刘冕的‘与众不同’,朝廷还特意为他建了一间小屋,位置就在正对陵寝的司马道旁边。 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披麻戴孝的早晚上香进贡,象征性的抹扫一下陵寝外面。若有什么祭祀活动,他也要一起参加。 所以,这是一份非常无聊的工作,简直可以将人闷得发慌。当了皇帝的李显以及其他的皇子、公主们,谁会真的来这地方来守陵?顶多就是象征性的隔三岔五来拜祭一下,在家中‘服孝’。 刘冕的空闲时间,空前多了起来。于是,他主动跑到乾陵驻军的军营里,和那些人套近乎打招呼。巧得很,居然在这里遇上一个熟人——前东宫六率的小队正:祝腾。 祝腾见了刘冕,既是高兴又是沮丧:“刘公子,咱们可真是同病相怜哪!东宫易主,末将也被调了这里来守皇陵,天下第一等的清淡孤苦差事。刘公子却是被流放了一场,眼下也到这里来给末将等人作伴了,哎!” 刘冕却是非常的高兴:“好得很哪,旧友重逢当浮一大白啊!” 祝腾是个豁达爽快人,顿时笑道:“好,浮一大白!咱们这里虽是个清水衙门,却唯独不缺好酒好肉。祭祀之时要用的东西,都是从军营里调拨的。来来来,唤上众兄弟,一起为刘公子接风洗尘!” 刘冕哈哈的大笑:“苦中作乐,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嘛!” 这地方,就当真是活皇帝不管死皇帝管不着。若有祭祀都会提前通知,老远又有哨岗,谁来了都能预先知道。 于是,一群男人好酒好肉的**上了。 一连数日,刘冕就和祝腾等人混在一起,倒也自得其乐。梁山乾陵这地方,风景优雅壮丽宏伟,刘冕索性就当是度假了。 时间有了,军营也有了,练了一半的方天画戟功夫可不能废怠下来。于是,度假中的刘冕,最大的乐趣就是和祝腾等人一起练武。乾陵时常要举行举祀大典,自然不会缺了骏马与用作仪仗的方天画戟。 容易想见,刘冕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每天苦练方天画戟,弄得祝腾等人连番惊叹。他们可都是识货的,能使得这种兵器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与此同时,刘冕也时常会和祝腾等人比拼箭术、肉搏互拼。他牢牢掌握的军警格斗术,终于有了施展和发挥的地方。祝腾等人虽然都是久从行伍身强体壮,也都习练了军中的武艺,但哪里是刘冕这种21世纪军警精英的对手?时常五六个人合力也打不过他,因此对他越加钦服。隐约之间,大有一点唯刘冕马首是瞻的味道了。 说来其实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刘冕出身豪门背景雄厚,又有这一身强悍的本事。 一不留神,刘冕仿佛还成了这队窝囊兵的老大。这小日子,也似乎越过越舒坦了。 第36章 太平夫妇 湍湍大河之中,浮萍也好水草也罢,哪怕是河底的泥沙,也不可能保持永久的平静。 要么随波逐流,要么随着波涛翻滚浮沉,要么被甩上河岸永久搁浅永世淘汰。 眼下的大唐天下,无疑就是一条这样的河流。 怒涛奔腾,翻波乱涌。 大唐嗣圣元年三月,皇太后武氏会同宰相裴炎等人,将刚刚继承皇位的李显废黜,贬为庐陵王幽居于别所。 废大局稳定考虑也好,对李贤的忠诚度考虑也好,武则天都没理由如此冒险。 刘冕暗忖,我是不是太心急了?居然也作起了春秋大梦想让李贤在这当口捞一票肥的?再说了,现在上台当个朝不保夕的傀儡皇帝有什么好处? 想通此节,心下又恢复坦然了。 三月里来,春暖花开。梁山乾陵这里的天气也变暖了许多,不再是那副天寒地冻的模样了。 这一天,乾陵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太平公主。 刘冕心中微自悸动:李治的宝贝女儿,终于肯来祭拜亡父了吗?三年未见,没成想她已作人妇,嫁给了豪门大帅哥薛绍。 薛绍的身世不简单。他的母亲,可是先皇李治的亲姐妹,所以算来薛绍实际就是太平的表哥。 刘冕和祝腾等人安排好了祭祀事宜摆开了架式,恭迎公主宝驾。 太平公主和薛绍坐着一辆紫绍马车来了,随行数十铁甲骑兵护卫,旗旌张扬排场挺大。刘冕和祝腾等人就排在宽长的司马道旁拜礼迎驾。 绍车走到司马道入口处停了下来,皇陵里可是不许车马奔腾的。 刘冕拱手拜于一旁,看到马车里薛绍最先下了车来,然后盈盈握着太平公主的手将她接了下来。二人温柔对视一笑,空气中都弥散起一股浓情蜜意。帅哥配美女,郎才搭女貌,这一对组合还真是珠联璧合。 “小人刘冕,与护陵卫队恭迎太平公主与薛附马宝驾!”刘冕大声唱喏。 薛绍轻抚着太平公主公主的背朝陵寝走去,太平公主却是停了一步朝旁边看了一眼,轻扔一句:“刘冕,随我一起前去祭祀先皇。薛郎,这就是那个教我玩扑克的小厮。” 薛绍略过头来看了刘冕一眼,礼貌的笑了一笑:“蓬莱殿上已见过了。太平,我们走吧。” 刘冕心头一窘,看来那天在蓬莱殿上的一场大秀,倒是让不少人记住了自己。 刘冕应了诺,一声不吭的跟在太平公主和薛绍身后,朝李治寝陵走去。 长长的司马道,宽坦空阔。随行的甲兵们都留在了外面等候,祝腾等人小跑上前去安排祭礼事宜了,只剩刘冕与太平公主夫妇三人同行。 太平公主哪里有一点来祭拜亡父的哀愁和伤感,煞感兴趣的打量着司马道两旁的雕塑,还对薛绍问道:“薛郎,此马好不奇怪,为何还生有双翼?” 薛绍只是微笑,声音温柔得如同脱脂棉花:“太平问我,我去问谁呢?天马行空,大抵此意吧。” 太平公主忽然转过头来:“刘冕,你可知晓?” 刘冕上前一步拱手道:“小人奉旨守护乾陵,时常接待前来祭陵的访客参加各类祭祀,对乾陵的事情也不得不略知一二。” “你便说你知道不就罢了?”太平公主略有点不耐烦的扬了一下手,“说,这马为何生有双翼?” 刘冕苦笑,我要是开口就迸一句知道,岂不是抢了你的宝贝夫君的风头? “回公主话,此马不是中土之物,是西洋神话传说中的天马。我大唐是个开放富强的国度,吸引了许多异邦文化的流入。乾陵的建造博采众邦特色,因此还蕴含了许多异邦风情。” 太平公主掩嘴吃吃的笑:“敢情异邦人就想着飞上天去了,马长翅膀,岂不离谱?”薛绍跟着一起微笑,同时略瞟了刘冕一眼,眼神中颇有些复杂神色。 刘冕心忖:这位帅哥不会是个醋坛子吧? 三人继续缓行,太平公主就把刘冕当成了一个导游,问题不断。 “为何守陵之兽是这等模样?”“这是极南小国进贡的‘雄狮’,与龙九子之一的猊狻极像。” “为何这华表底部,却铸有莲花坐盘?”“这是天竺佛门传入的莲花宝座,大吉。” …… 刘冕一一对答如流,心想我将来若是没什么出息,再不济也可以留在乾陵当个导游混口饭吃。 祭祀很快就结束了。原来是太平公主和薛绍的儿子过生日,因此到这里来祭拜亡父一番。回程之时,太平公主的神色黯淡了不到五分钟,马上又恢复了一副游客的神态。经过刘冕住的房子时,她停住了:“这里就是你的居所?” “回公主话,正是。” 太平公主脸上,露出了刘冕熟悉的那种贪玩还带点恶趣味的神色。她转头对薛绍低声道:“薛郎,我们进去坐坐?” 薛绍脸上微露苦色,但马上也兴致盎然的道:“难得太平有兴致,为夫岂能不奉陪?请吧。” 刘冕心中啧啧道,这个男人不简单,嘴巴像抹了蜜似的,真会哄女人。 既然公主都下令了,刘冕哪里敢拒绝,于是将二人领到了自己的小窝里。好在他平常还注意卫生收拾,房中也不算太乱。 太平公主进了屋,瞬间完全恢复了往日的‘风采’。她兴冲冲的上了榻在矮几边坐下,扬着手中一团东西道:“薛郎,刘冕,我们玩梭哈!天哪,好久没有玩过了!” 刘冕和薛绍对视一眼,各自愕然。刘冕恨不得拿笔在自己额角画上三条黑线,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无奈,两个男人也只得坐了下来。 太平公主异常的兴奋:“我做庄!——薛郎你不知道,至从我学会玩这个牌以后,就没有真正的玩过一次过瘾的。那些人不是畏手畏脚就是蠢笨愚顽牌技太臭,根本没意思。这个刘冕不同,他对胜负之事很有见解,牌术又是他所创,和他对赌才有那么一点意思。” 薛绍大度的呵呵一笑:“难怪难怪。刘冕,我们今日就一起陪公主好好玩几局吧?” “小人自当奉陪……”刘冕苦笑:这叫什么事啊?祭拜亡父,身上却藏着扑克牌,太有才了。 转念一想,太平公主,在我印象中可不是这么轻浮简单的人。她来找我,莫非有什么用意? 第37章 太平的心机 牌局不急不徐的进行。 两个男人其实都没什么兴趣打牌,纯粹不过是为了迎合太平公主的兴致,一直都装作很认真很投入的样子。刘冕心想太平公主既然是想玩一玩势均力敌的,于是也没有特意让她,薛绍也很聪明似乎也意识到了此节,因此牌局的胜负也比较均衡。 玩了没多大一会儿,太平公主就有些兴味索然了:“再玩最后一局。”说罢,她略带深意的看了薛绍一眼:“薛郎,我想和刘冕单独赌一局,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薛绍笑得很自然很大度,伸出了手来,“那我替你们发牌吧?” 刘冕不动声色的淡然一笑:“承蒙公主看得起,小人就陪公主玩单独玩一局。” “直接发五张吧。”太平公主说了话薛绍自然照办。 五张牌发了下来,倒有点意思。太平公主的面牌居然是三条K,一个A。刘冕一对A,另外两张无关紧要。 太平公主浅然轻笑皓齿微露:“刘冕,除非你的底牌是A,要不然是不可能赢我了。对了,我们都还没说这一把的赌注是什么。在我们看底牌之前,我现在补充你不会介意吧?” 刘冕拱手回道:“自然是公主说了算。” “就赌你的人。”太平公主依旧那样的微笑,可是眼神中多了一股凌厉之色,“你若赢了,我给你黄金百两,并向母后求情放你自由;你若输了,就要从此效忠于我,到我府上来做事。” 刘冕的脸轻轻颤动了一下:好大的赌注! 这才是她今天才的真正目的吧?我一个流徒、守陵的小厮,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大费周章?看中我刘冕的人品才华外貌长相?别逗了! 刘冕的脑子里飞快的运转,想到了一层:谁都知道,我与李贤关系密切……眼下朝廷刚刚废了李显立李旦为新时局势必有些改变。到时候,太平公主能多一个盟友,何乐而不为? 太平公主的这种行为,让刘冕想到了奇章县的商人鲁友成。这张扑克牌或许就和他当时送出的一车儿柴米油盐一样,是指望着大回报的。 第38章 大风起兮 太平公主的突然造访,无疑给刘冕平静的生活带来了莫大的波澜。 他倒是不在乎自己又卷入了更多的势力纠合之中,太平公主喜弄权势本就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许多的事情稍加思考,就能悟出一些门道来。 太平公主是武则天最疼爱也最亲密的女儿,二人之间谈论的东西应当相当的广泛。太平公主这一回如此暧昧的来造访刘冕,是不是在传递某些讯息? 这个讯息就是——武则天已有意召李贤回来! 那么,我刘冕就要瞅准机会,准有所行动了。 于是乎,刘冕在祝腾军营里泡的时间更长了。因为他们当中时常有许多人是要去长安采取补给的,能听到许多长安和朝廷上的消息。刘冕和他们打得火热,趁势打听朝堂上的一些风吹草动。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梁山四处已是春意盎涨,春暖花开。刘冕的一手方天画戟也着实练出了一些火候。朝堂之上依旧暗流汹涌,李显被流放到了巴州,他儿子李重照也被废除了皇太孙的名份。刚继位的皇帝李旦每天幽居在侧殿,根本都无法上朝听政。所有军政大事全数决断于武则天。 现在,她所缺的只是一顶皇冕而已了。 刘冕就像是一头猎犬,在用敏锐的嗅觉闻着长安的味道。一但时机成熟,他就要给李贤去信,让他急先上表拥护武则天称帝。 只不过,事情似乎不像刘冕想像的那么简单。摆在武则天面前的,也有好几座一时无法逾越的大山。 第一座大山,就是千百年来封建的教条——女人,如何登基为帝君临天下?这条规矩说来虚无飘渺,实际上却非常的致命。数千年来人们心目中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要想瞬时突破是绝对难以办到的。那意思就是说,武则天就算凭着强大的势力一意孤行强行称帝,那么等待她的将是群起而攻之,全天下的反对。所以,她还需要舆论、需要造势。这,很需要时间。 第二座大山,就是李贤教给刘冕的知识:现实当中的旧唐关陇门阀仕族和贵族集团。如果说皇权是一颗树,那门阀仕族与豪门贵族就是这颗树的根。李唐起于关陇,高祖李渊曾是关陇贵仕集团的首领军阀。李世民当年成功夺取江山并成功治世,也是依靠关陇贵族集团的支持。诸如长孙无忌、褚遂良、杜如晦、侯君集、李靖、苏世长、韦云起等都是关陇人士。 数十年来,关陇集团一直都是大唐皇室最大的靠山与最肥沃的土壤。曾经的关陇贵族的势力之强大,足以左右天下格局。武则天想要改换门庭,无异于是想将整颗大树连根拔起。她若是想这颗树能活下去,就必须要收伏李唐留下来的这批贵族,或者是将其铲除怠尽再建立起新的贵族集团来维护新的皇族统治。 虽然长孙无忌等人多半都已经被她除掉或者是去世了,但是这些家族彼此盘根错节势力纠合,是很难对付得干净的。照这样看来,武则天更需要时间。而且,虽然她现在在朝堂上只手遮天,想一口气摆平这所有的关陇贵族,也不见得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三座大山,就是军队。这几年来,拥护武则天的军中老宿李勣等人相继过世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要不然也用不着再启用八十岁了的刘仁轨出来镇场面。现在,武则天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培养起一批在军队中有着足够威望的心腹,来帮她支撑天下。这一点,并不容易,而且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将军要立威,必须通过战争来实现。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刘冕大概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了解或是想清楚了这些事情。然后,一直在心中暗自劝自己:沉住气、沉住气!武则天都等得,我为何等不得? 不出所料,武则天开始了大造声势和舆论,为自己称帝做准备了。她改东都洛阳为神都,准备将来称帝后迁都之用。虽然没有人敢点破,可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紧接着,她又追封武家的五代先祖为王,在文水建起了武家祠堂,然后改元光宅。武祠,光宅,用意一目了然。武氏主宰天下的日子,已经正式降临了,只差捅破最后一层面纱。 整整一个夏天,就这样看似风起云涌实则平静的过去了。刘冕整天练武骑马,将身上晒成了古铜色,油黑发亮。祝腾的小小军营里,再没有了刘冕一合之将。那方天画戟使起来,人家早早就闪到了一边根本不敢接挡。没了挑战性,刘冕甚觉无趣。日子过得不免有些枯燥起来。 这一天清晨,刘冕如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准备出去健身。刚准备打开门,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身,踩得石板道笃笃作响。 看来穿的还是官家厚底牛筋靴……刘冕心中惊疑打开门朝外一看,只见一队身着黑红相间军铠、披大红战袍的士兵正排成一排跑在司马道上。 刘冕不由得暗自惊疑:皇帝的贴身近卫军——千牛卫,来皇陵作甚? 巧不巧,这队千牛卫居然径直朝刘冕的房间跑来,就在他身前停下。领头小校面无表情的道:“你是刘冕?” “正是在下。将军何事?”刘冕有些惊讶,怪了,居然是来找我的。 那名小校手一扬:“拿下。” 后面十余名千牛卫一拥而上,还有人手拿绳索就要来绑。 “干什么,在下奉旨守陵未尝出错,为何拿我?”刘冕自然是争辩。 “劝你少说废话少折腾,免受皮肉之苦。”小校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千牛卫做事,从来都是名正言顺不容抵抗。到了长安,你自会知道情由。” 刘冕心中一阵突突的跳:这么说,是武则天让他们来拿我了?坏了!……“等一下!”刘冕急中生智,“我还有乾陵的若干事务,要交待给这里的驻军将领。要不然,误了皇家祭祀大典,谁也担待不起。” 千牛卫小校犹豫了一下,好似也是有些投鼠忌器,于是道:“你要见谁,我派人去军营替你叫来,当面说清马上走人。” “他叫祝腾,是皇陵驻军的队正。”刘冕刚刚说完,就有几名千牛卫卫士快步奔走,有恃无恐的闯进了皇陵驻军营里,将祝腾带了过来。 刘冕就当着众人的面,和祝腾说了一些安排近日祭祀的事情。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扑克牌:“这张扑克牌,是上次太平公主遗留在这里的。你务必,代我亲自交还给她。”刘冕的眼中,多有警示味道,将‘务必’二字也说得重了一些。祝腾这些日子以来与他朝夕相处,早有默契,于是重重点头。 千牛卫将刘冕带出了乾陵,司马道尽头就摆着装他的囚笼。一路押送,直到长安扔进了御史台监狱。 巧得很,居然还就是以前的住过的那一间。 曾经身为警务人员,现在居然‘二进宫’,刘冕不禁有些恼火。他坐在以前坐过的同一位置冥思苦想:发生了什么事情,要将我拎回来扔进大牢? 莫非李贤在那荒山野岭还能谋反不成?不可能!临走时,和李贤早早达成默契了。他这人,做事一板一眼信守承诺,绝对不会出错。 左想右想,没理由啊! 第39章 生死一线 半夜,铁牢门传来一阵哗啦的声响,有个人走了进来。 来俊臣。 他进来就哈哈的笑:“巧得很巧得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刘公子,你怎么又进来了?” 刘冕站起身来:“我所犯何事,为何拘押于我?” 来俊臣手里拿着一钵饭,作无辜状的撇了一下嘴:“拿你的可是千牛卫。下官何德何能敢请得动他们?刘公子,吃饭吧。你看看你,面皮多大啊,本官亲自给你送饭来了。”说罢,将一个大碗递到了刘冕面前。居然是白米饭大块肉,还有煮鸡蛋。 刘冕心中一弹:“莫非是在下的断头宴不成?” “啧啧,真是好人难做啊!”来俊臣连连摇头,“下官不过是给刘相公几分薄面要厚待于你,你却如此猜忌。哎,刘公子,你好自为之吧。像你这么识时务的俊杰,现在已经不多了。死了,多可惜呀!” “有什么话,就一次说清楚。”刘冕有些恼火的大声道,“在下究竟犯了什么错?!” 来俊臣撇嘴冷笑一声,故作紧张的压低声音:“这一回,你犯的事儿可就大了。指不定,难刘相公都保不住你哪,而且,还有可能会连他都一起拖累进来。” “难不成还有人污告我谋反?!”刘冕吃了一惊。除了十恶不赦的谋反之罪,还有什么是可以牵连刘仁轨? “这个……”来俊臣事不关己的摇头冷笑,“等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吃饭吧,下官还有公务在身,不奉陪了。”说罢,来俊臣大摇大摆的走了。 铁门咣啷关上,刘冕心头疑云重重:这来俊臣,搞什么鬼?阴阳怪气说了这么多屁话,又给我送来一碗饭。 心中一动,刘冕拿起筷子在饭碗中仔细的扒找。果然,在鸡蛋里发现一张蜡封字条:“扬州李敬业谋反,骆宾王与之同谋,牵涉于你。我已尽所能暂保你数日性命,你自求生。”落款是‘JQKER’。 刘冕顿时哭笑不得:太平公主果然有才……看来,她也无力保我了。 李敬业何人,刘冕并没有见过。只是前不久听刘仁轨闲聊时说起来,他是李勣之孙,李勣去世后,他袭承了英国公爵位。按理来说,应该也是拥戴武则天的,怎么就谋反了呢?还有,骆宾王又是怎么鬼使神差的跟他搭了伙? 但是,我虽然与骆宾王有师徒之谊,外人所知道的,不过是我给李光顺当伴读的时候,与骆宾王相处了几天而已。犯得着如此诛连于我吗? 生死危机关头,人的大脑总是会特别灵光。刘冕在牢房里来回徘徊苦苦冥想,突然脑海中豁然一亮:我明白了! 生死转机,或许就在这一瞬间,最大的危机,同时也意味着最大的机会! 想通此节,刘冕心中非但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反倒突然燃起熊熊斗志。他拿起大碗将那碗饭吃了个干净,心中暗道:这一餐,要么是我刘冕的断头宴。要么,就是我咸鱼翻身的庆功宴! 第二天大清早,牢门外刚刚露出一丝晨曦,牢门就被打开了。来俊臣带着几个狱卒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扬了一下手:“走吧,刘公子。” “去哪里?”刘冕站起身来,冷静问道。 “放心,不是断头台。”来俊臣笑得阴阳怪气,“若要处决于你,必定会先找你要供辞的。你不错啊,刘公子。每次遭难不是有奇招致胜,就是有贵人相助。两进狱史台却能毫发无伤走出来的人,你还真是头一个。” 刘冕才懒得和来俊臣绊嘴,心下一寻思应该也的确不会是处斩,于是安之若素的任由来俊臣等人给他上了脚镣手镣,跟他们走出了监狱。 外面一辆囚车,刘冕上去后居然径直朝皇城大明宫驶去。此时,正是早朝时间,过往的文武百官无水翘首以看窃窃议论。 刘冕很恼火,居然又被游街示众……我犯什么天条了我,老天爷居然这样三番五次的戏弄蹂躏于我?! 虽然没有爆粗的习惯,可刘冕还是很恼火的在心底骂了一句:干! 囚车径直走到了大明宫含元殿才停下来,来俊臣轻飘飘的道:“刘公子,你就在这儿候着吧。本官去上朝了,兴许一会儿就会宣你进去的。”说罢,自顾走了。 宽广阔空的大石坪上,那些在此戍卫的禁军们,个个荷甲执兵,看向刘冕的眼神都有些敌意和嘲讽。刘冕站在囚车里感觉自己就像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这回要是能活出来,总有一天,我要你们看向我的眼神全都变作是尊敬、敬畏!’算是发誓吗?刘冕没想得那么准确。这个念头,就这样硬生生的迸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突兀,鲜明,异常的坚决。 朝臣们三三两两的从刘冕身边走过,大多仰头观望了几眼,然后如同躲瘟一样的快步而走。空气里弥散着一股紧张压抑的味道。刘冕注意了一下,一直没有看到刘仁轨。或许是在他来之前就进了含元殿。或许,他如今也被囚禁了起来。 ‘咚’的一声钟鸣罄响,早朝开始了。刘冕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的心境变得平静下来,然后细细寻思,整理着一会儿要用到的说辞。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含元殿上传来一声声接声长呼:“带——刘冕!” 几个御林军卫士快步跑过来,将刘冕从囚车中扯了出来,往含元殿上押去。刘冕戴着脚镣手拷一走一阵响,一如他沉沉跳动的心脏的节拍。 宽敞的含元殿正殿里,鸭雀无声。文武百官屏气凝神的静立于堂下,无半点声响传出。两名千牛卫卫士将刘冕接管过来,押到了正殿当中,按倒跪下。 很肃杀的气氛,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第40章 檄文如箭 刘冕走进去后就飞快的扫视了一眼,只见朝臣前方、金銮殿下跪着一人,屁股蹶得老高,不是刘仁轨是谁?高高在上的龙椅空空如也,龙椅后方悬了一席紫色珠帘,隐约可以看到端坐在那里的武则天,旁边还有几名侍人。 “罪囚刘冕,叩见太后……”刘冕俯倒拜礼。心中暗忖,情况不妙啊,老爷子都整得跪下了……殿堂里顿时鸦雀无声,连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半晌,听到武则天平缓中透出严厉、甚至还略带点怒气的声音传出来:“婉儿,拿给他。” “是。”上官婉儿掀开珠帘走了出来直下金銮殿,将一份书札递到了刘冕面前。刘冕狐疑的仰头看了一眼,只见上官婉儿面如寒霜平静得异常,眼神当中却是有些复杂。刘冕刚刚接过书札,武则天在堂上沉声道:“站起来,当堂颂念。” “小人遵旨。”刘冕眉头紧锁,站起身缓缓展开那份书札,刚看到头几个字不由得就有些呆了——《代李敬业讨武照叫檄》! 竟是一篇檄文! 群臣都不由自主的侧目而视,看着刘冕。原本,囚徒上皇殿本就是一件够稀奇的事情了,太后还让他当众朗读檄文,这就更有些骇人听闻。 “太后懿旨已下,你还不快念。”上官婉儿叮伶一句,转身又走回了金銮殿。 刘冕的神经崩紧了。因为这篇檄文,简直就将武则天骂得体无完肤。言辞之激烈、狠毒,实在是太过忤逆。其中的许多字句,都可以成为刘家满门被灭的借口! “念!”武则天厉声一喝,满堂肃然。 刘冕也只得硬着头皮,开始念了:“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 “大胆,住口!太后,杀了他!”一名大臣猛然冲了出来,看那架式几乎就要上前来厮打刘冕。 武则天厉声斥道:“放肆,武承嗣,这是在金銮殿!刘冕,接着念。” 刘冕按住怒火,微眯眼睛瞟了一下朝自己冲过来的这人。模样普通身材略胖,一脸怒气冲冲似与刘冕有不共戴天之仇。 武承嗣,武则天的侄儿,刚刚进封宰相之位……刘冕心中暗骂:狐假虎威,小人之态! 索性是逃避不掉了,刘冕大声朗读起来:“潜隐先帝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 群臣一阵哗然,又有许多人站不住了,闪出身来请命:“太后,此文实是大逆不道,万请不要再念了!” “不要再念了!”群臣一起拱手而拜,请求罢念。 端坐于珠帘后的武则天站起身来,近侍宦官拨开珠帘,她从后面走出。 “念,为何不念?”武则天面色沉寂,举止也异常的从容,“当年曹操与袁绍大战于官渡伊始,陈琳发檄文到许都。是时曹操正患头风,听后毛骨悚然浑身出了一场大汗,不觉头风顿愈,曾曰:真乃檄文如箭。后曹公亲提大军击破袁绍尽纳其众。不听檄文,安能如此?” 众臣哑口无言,刘冕继续大声朗读:“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上又恢复了寂静。刘冕的额头已有一层汗水溢出,缓缓沿着鬓角往下流,最终汇成了汗珠,在腮帮下颌边落下了一滴。 ‘叭嗒’,这一声汗珠落地的声音,居然清晰可闻。殿堂内的气氛,如同一团即将爆炸的浓缩气体,让人近乎窒息。 头一次,刘冕当真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第41章 逆天求生 殿内安静了许久,终于还是武则天打破了沉默:“刘冕,你自己说吧。 予该如何惩治于你?” ‘豁出去了,要想活命,就得逆天!’刘冕咬了一下牙关,拱手一拜朗声道:“太后圣听。罪囚以为,当前惩罚罪囚事小,如何平叛退敌事大。” 语音刚落,殿内响起一片惊‘咦’之声。所有人都以为,刘冕会为自己苦苦开脱以求保命,放着有刘仁轨在这里跟着拼死求情,或许还有那么一线生机。谁曾想,这小子居然放着自己的性命都不关心了,转而说出这么一段不着调的话来。 武承嗣又站了出来,厉声道:“大胆刘冕,我满堂大臣在此,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罪囚说起军国大事?太后,此人荒诞不经信口雌黄,当速速斩之以正朝纲!” 刘冕拱着手低着头,轻抬眼睑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武承嗣,心中一股怒火兀自腾腾的燃烧。他明白,武承嗣大抵没什么必要跟自己这样一个身份低微、无足轻重的人过不去。他处心积虑想要对自己过不去,无非就是将矛头对准李贤——武氏子侄与李家王亲,本就是天生的敌人。 武则天要是同意杀了刘冕,无疑也就是断了李贤一条重要的归朝之路。这对他武承嗣来说,将是莫大的好处。 另外几个大臣迟疑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又都按捺了下来。或许他们想反驳一下武承嗣,可刘冕的确是有错在先。一个囚徒,如何该当着太后与朝堂众臣之面,妄议军国大事? 可是刘冕坚信,武则天一定会听! “稍安勿躁。”武则天的声音平静又威严,“死囚尚有巡牢叫冤的机会,就让我们来听一听,他究竟有什么言语。如若当真是荒诞不经,必当重罚不饶。如此,天下人也不会说予偏听偏信滥杀无辜。” 武承嗣哽了一下又欲再言,旁边一人递了他一个眼色,于是便又退了回来。 “谢太后。”刘冕拱手而拜,正色说道,“李敬业谋反,打的是反对太后、扶植庐陵王复位的旗号。可是,他们现在恐怕连庐陵王在哪里都不知道。因此,罪囚以为他们不过是虚张旗号假借李氏皇族名义,进行的一场逆天谋叛,根本就是师出无名。朝廷若以正兵讨伐,必然能够获胜。但是,如果放任不管,将会给天下带来极坏的影响并造成巨大的损失。因此,罪囚以为现今应该最先商议退敌平叛之策。至于罪囚是否有罪当诛,完全可以日后再作清算。” “好精明的如意算盘哪!”武承嗣似乎跟刘冕耗上了,连声冷笑道,“说得冠冕堂皇,实际就是拖延时间的缓兵之计。想必,你就盼着李敬业杀进长安来救你吧?” 刘冕面色沉寂:“太后,罪囚的话还没有说完。” “武承嗣,你退下。任他将他说完,你再有何言辞到时一并说来。”武则天的声音里已有些不耐烦。可是,是人都感觉到了,武则天对她这个侄儿不是一般的溺爱。放着是一般的朝堂大臣甚至是李家皇子,在殿内如此几次三番不守规矩的打断他人说话,恐怕早被轰出朝堂了。 刘冕懒得理会武承嗣,继续自己的说辞:“太后,罪囚以为,李敬业等人名为忠于大唐,实则是大唐的祸害,是离间太后与李氏皇族的凶手。试曾想,假如李敬业当真是拥庐陵王为尊再起兵,则名正言顺;可是众所周知,庐陵王现在人在房州,他们是名不正言不顺,根本就是草寇强盗所有。” “罪囚人微言轻命不足贵,但却是为了代皇子贤奉孝、获圣恩恩准才戴罪进京。太后如果震怒之下杀了罪囚,势必令皇子贤以为太后是在迁怒于他。如此,天下人也会以为太后因此而牵怒于李氏皇族。那么,无形之中反而是中了李敬业等人的奸计,同时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假若太后与大唐李姓皇室因李敬业而失和,那得利的只会有谋叛的李敬业等人。他们将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 朝堂之上再度发出一片惊咦之声。刘冕所说的这段话,不是没有人想到,可是,令人意外的是一个年纪轻轻名不见经传的罪囚,居然也能看清这深奥的政治环境,说出这样清醒理智的话来,着实令人吃惊。 武则天并不发表意见,只是淡然道:“继续说。” “要杀罪囚实在容易。若不是圣恩垂怜,罪囚也早已死了多次了。因此,罪囚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然,罪囚累受太后圣恩,纵然是临死之时,也不得不想着知恩图报。”刘冕说到这里,当众拜倒下来,“太后,罪囚说了这么多,绝非是为自己开脱。很显然,当前不是论罪的时候。如果朝廷急于论罪自相猜忌,就会不战自乱,给李敬业等人可趁之机。当务之急,应是商议退敌之策。罪囚斗胆,向太后献一条退敌良策。” 众大臣实在是有些站不住了,这个戴罪的小子,这不是要抢光众大臣的风头吗?一个罪囚都能献出军国之策了,还要这满堂大臣干什么? 于是,一些人又蠢蠢欲动的要站出来,武则天沉沉的一声‘嗯?’,又没有人敢动了。 “讲。” “是。”刘冕大声道,“罪囚以为,太后若起用皇子贤挂帅出征,李敬业叛军势必不攻自破!” “啊?!——”群臣哗然,武承嗣唰的一下就跳了出来:“太后,此人当真是信口雌黄不知天高地厚!此人不杀不足以平人愤、正朝纲啊!” 好几个大臣也一并跳了出来:“太后,周国公所言即是!一个囚徒,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居然要一个被流放的罪人挂帅,我巍巍天朝,蔫能如此?真是罪大莫蔫,当速诛之以儆效尤!” 七八个大臣义愤填膺的大声嚷嚷,其他人则是凑成了一团公然议论,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了一团。 “放肆!”武则天沉声怒喝,众人又都安静了下来。 “太后,微臣有一言进上。”正当这安静的片刻,有一人站了出来,朗声拜上。 “狄仁杰,你有何高见?” 刘冕微自一愣:鼎鼎大名的狄仁杰? 仰头看一眼,却只见到一个身材高瘦身披菲袍的背影。听他道:“微臣以为,罪囚刘冕这番言语议论虽有僭越之嫌,但话中之意,却有可取之处。还请太后不要因人而废言,细作查鉴。” “哦?”武则天的声音里透出些许感兴趣的味道,她对狄仁杰可是一向比较信任。 在高宗朝时,狄仁杰就以清正、睿智、善断和富有胆魄而闻名,同时受到了高宗和武则天的信任。虽然狄仁杰现在官职不显赫,但武则天还是乐意听一听他的见解。 于是道:“你有何高见,不妨当众说来听听。” 刘冕心中一喜:这事,越发有成功的可能了。狄仁杰,想不到我还有跟你这个一代名臣同唱一出的时候。 第42章 金銮殿上的怒涛 满朝大臣,也都把注意力投到了狄仁杰身上。 狄仁杰拱手一拜,朗朗说道,“太后圣听。众所周知,李敬业谋反,打的是拥护庐陵王复皇位的旗号,其用意旨在利用李唐皇室的影响力,来号召天下居心叵测之人与之媾和同谋。然而,只要朝廷以彼之矛攻其之盾,以李唐皇室宗亲来讨伐之,这个谎言将不攻自破。同时,也可以在天下人的面前揭穿李敬业等辈,实际就是在作乱谋叛的真实面目。这样一来,朝廷就将成为正义之师,将获得天下百姓的支持与拥护。以正讨逆,蔫有不克之理?而且,微臣以为,一向负有清正之名的皇子贤,正是最合适的人选。纵然皇子贤不黯军事,也可以选一名能征惯战之将以为副帅辅佐从旁执掌军令。倘若如此,李敬业叛乱一党,必将迅速覆没。也唯有如此,才能将此次叛乱的灾害减少的到最小,天下人心不会浮动。请太后明鉴!” “狄仁杰,你此言大谬!”武承嗣又急又怒,急闪出来大声道,“纵然需要李氏皇亲来挂帅,又何须搬请一个流放戴罪之人?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朝堂无人吗?” 狄仁杰针锋相对的道:“平定李敬业叛乱,重在诛心而非诛兵。朝廷诚然可以派出良将强兵力图将其扫平。可是,李敬业等人造成的恶劣舆论影响,将无法消除。这将动摇我大唐的根基国脉。唯有以太后之亲子挂帅,方是最佳。思来想去,唯皇子贤乃是最佳人选。” 刘冕一直趴跪在那里,膝盖有些酸楚难当,可此时都不在乎了。他的心里在飞快的盘算一个问题:狄仁杰,果然是高人。莫非他也洞悉了武则天的某些用意? 昨天,武则天肯定是在收到檄文之后就连夜派人将我抓进了大牢。她并非是想要杀我,如果要杀我,何须再把我拎到朝堂上来说这么多废话?那些千牛卫把我带出乾陵后,随便一刀就能把我咔嚓了。那么,她的实际深意……就是要让我推举李贤来挂帅。 其实李贤适合挂帅,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理由无外乎这么几条:一来,便是我和狄仁杰所说的几层道理,以彼之矛攻其之盾,不攻自破;二来,这也是武则天检验李贤忠诚度的一个最佳机会,而狄仁杰想的可能是尽可能的保护李贤,并努力迎回李贤;三来,这是收伏关陇集团和天下仕人人心的大好时机。 尤其是这第三点理由,尤为重要,对武则天也最注有吸引力。狄仁杰是否想到这一层,倒是无关紧要。 如果李贤能够成功平叛,那么谁还能否认李贤真的已经投靠了武则天?李贤当年监国可是长达四五年之久,在关陇贵族集团当中,隐约就是‘精神领袖’的存在,尤其是在当时李治病重无力理事的情况之下,李贤与一国之如此大事在商议,你莫非就无话要讲?” 武则天这么一说,众人还真是如同醍醐灌顶:对呀,当朝首辅怎么都还没说话? 裴炎不急不忙的走了出来,拱手一拜道:“太后,臣所要说的,与众人在议的,完全不在一条辄上。微臣不敢一力压众人,因此只好待他们商议完了,微臣再准备说话。” “那予倒是要听听,你有何高见。”武则天的声音中透出些许疑惑,“讲来。” “是。”裴炎顿了一下,正声说道:“微臣以为,兵者,凶器也,不到万不得已不必用之。现今有个办法,完全可以将李敬业叛乱消弭于无形。又何须动用一兵一卒?” “哦?”众人同声惊愕,包括武则天和刘冕都惊奇的看向了这个‘高人’。 武则天道:“有何良策,何不速速献上?” 裴炎郑重的一抖袍双膝拜道:“太后圣听。微臣愚见以为,只要太后还政于皇帝陛下,将皇帝陛下从偏殿请到龙椅上来当国理事,李敬业等人可不攻自破!” 聊聊数语,如同在众人当中扔下了一枚重镑炸弹。虽然没死人,可在场之人一下全瞢了。 这一下,比当初刘冕读完檄文时的气氛更加紧张、压抑了。所有人都将眼睛睁到极大了,看着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裴炎。 刘冕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个裴炎,死定了。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借题发挥要赶武则天下台。不管你是谁,死定了。 武则天体现超越常人的冷静和克制力。她并没有发怒,而是平声静气一字一顿的道:“来人,先请裴炎下去。” 四名守护在金銮宝殿旁边的千牛卫卫士,齐齐走到裴炎身边:“裴相公,请吧。” 裴炎站起身来,对武则天郑重弯腰拱手一拜:“太后要杀裴炎,裴炎无话可说。可是,裴炎从来都是一心为国,断无二心。太后,诸位同僚,裴炎告辞!”说罢,一拂袖,昂然朝殿外走去。 刘冕仰头看到,裴炎的表情甚是沉寂,全没有刘冕臆想之中的悲愤、壮烈神色。仿佛就像平常每一次离开这殿堂一样步伐稳健,淡然、从容。 第43章 如何面对 刘冕的心里,隐约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他对裴炎一点也不熟,更谈不上什么好感。可是……裴炎这种毫无畏惧慷慨赴死的精神,却仿佛触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 这……便是传说中,我华夏古国仕大夫的死节精神吗? 刘冕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裴炎。这种感觉,很复杂。 气节、精神、实干、时务,究竟哪一样才是最重要?刘冕知道,他自己选择了时务与实干。这与传统的仕大夫精神或许就有相悖之处。 但,谁让我是21世纪的人呢?我脑海里装得更多的,是干一些脚踏实地的事情。如果人人都这样无辜的牺牲白白送了性命,剩下的事情谁来做?留得有用之身,方能谋福天下,这不也是很浅显的道理吗?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就真的只用作贬意? 可是,中华五千年来,也正是许多像裴炎这样的人,用自己的壮烈一死让华夏子民振聋发聩醍醐灌顶,继而觉醒,奋起……刘冕的内心很矛盾,很复杂。或许,这便是他与大唐这个时代的仕人知识份子们,思想意识上的差距吧……孰是孰非,谁又能一语说得清楚? 当朝首辅,就这样走上了末路。满朝大臣,一时噤若寒蝉。裴炎出身于关陇‘冼马裴’显赫大豪门,在这一集团当中拥有很高的威望,可以说是当今朝堂之上,关陇贵族的一根旗杆和最高发言人。 如今,就这样自取灭亡的被武太后拿下了。 在场之人,谁也不会再怀疑大唐的天下将会风更急、云更涌、怒涛奔腾。--手机阅读小说 wap.dzt.cc--整个国家,将面临一场故鼎革新与死生褪变。 这些大臣们个个饱读诗书史籍久久混迹于官场仕途,深黯为官从政之道。他们都清楚,华夏几千年的历史已经证明了,每逢这种时候,总是血淋淋的……继裴炎之后,还会有多少人相继陨落沉沦?! 殿堂内的气氛,再度变得有些肃杀冷峻。连武承嗣也不敢再跳出来叫嚣了,垂着头立于一旁,生怕风头太盛被一枪瞄杀。 武则天再度走出紫帘外,站在金銮殿下俯视众人:“那么,我们接着议事。予以为,狄仁杰所言,甚为妥当。为今之际,须以皇室子侄挂帅征讨李敬业,方能尽快平灭这伙流寇强匪,保国安民。卿等,谁还另有高见,不妨畅所欲言。” 群臣都一致拱拜:“太后圣明,臣等无异议。” 刘冕暗自苦笑,裴炎都落马了,谁还敢造次?杀鸡儆猴,狠! “既然如此,那予暂且代帝行令。”武则天振声道,“削李敬业赐姓与爵禄,复其原姓‘徐’。即刻出兵征讨。复李贤皇籍,封永寿郡王,授扬州大都督,拜江淮道行军大总管,统兵三十万进剿徐敬业叛党。魏元忠何在?” “臣在!” “魏元忠,予表你为左玉钤卫大将军,领江淮道行军副总管,实掌兵符。命你清点能征惯战之将二十八员为佐,一同辅佐李贤用兵。尔等须得谨慎用兵,务必从速战克徐敬业叛党!” “臣遵旨!” 满朝大臣无人再多说废话。武则天的这番调兵谴将,也足见她的深思熟虑,心中早有定案。她虽是女流,可是从旁辅佐高宗皇帝执政多年,军事上的设调安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向都得心应手。对这一点,刘冕也暗自称奇并不得不赞叹。 武则天又道:“即日点派兵将收拨粮草,兵发扬州,务必尽快平定叛党。魏元忠,你领军先行,可屯兵于淮水颍州等候李贤与尔等汇合。另,中书省下旨八百里加急令传巴州,命巴州刺史府护送李贤速至颍州,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众臣一起拜伏。 刘冕仍然跪在地上,腿都要麻了。 心里,却是一阵狂喜:成功了吗?终于成功了吗?! 苦心人,天不负、天不负我啊! 李贤哪李贤,为了这一天,我刘冕可是历经了千辛万苦、如履薄冰提着脑袋在玩命,才替你争取来这个咸鱼翻身的机会——你可以千万千万珍惜啊! 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再什么岔子了,就让魏元忠旗开得胜一路凯歌,尽快平定徐敬业叛党吧! “刘冕。”一声长唤,让刘冕从神游太虚轻飘飘的精神状态里跳了出来。这个声音,只属于那个女人…… “罪囚在。” “予知你与骆宾王虽有师徒之名,但并无师徒之情。但,他身陷逆党,你好歹也要受到诛连。”武则天朗声道,“你若想表明立场洗刷自己的罪名,也唯有一法:参预到平叛之战中,将骆宾王生擒到长安,当着满朝大臣的面洗清你的罪名。否则,予纵然看在你的一片忠心与刘氏一门忠烈的份上有心为你开脱,也是难平众怨。” 一时间,刘冕心中宛如百爪挠心。但是,他知道没有考虑的时间和机会,只得马上应道:“罪囚叩谢太后成全。太后隆恩,罪囚将永铭于心。” 好狠!刘冕心头斗然迸出这两个字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实际就是为了让我去陪着李贤,在他身边说清楚你的一切思路想法、道清当前形势,规劝他来当真投诚于你?李贤挂帅,不过是傀儡与旗帜而已。行军打仗的肯定是魏元忠,真正的兵权也只会在他的手上。 你要收伏李贤,却是一个重大的招数和伏笔。这比铲平徐敬业一党,更有意义更有利益可得。而这件事情想办成,除了我这个知根知底、了解一切利害关系的内情人,谁又能帮得上你的忙?我刘冕去办这件事情,甚至好过你武则天亲自去说服自己的儿子。 但你居然……让我去生擒我的恩师到长安,以此作为籍口派我到李贤身边! 那边武则天却自顾道:“李贤之罪已赦,你暂时也不必再自称罪囚。予即日也特赦于你,并表你为左玉钤卫亲翊府七品中候,在江淮道行军大总管李贤帐前听用。你将乾陵的事务交接清楚,随魏元忠一起启程吧。希望你好自为之,将功折罪。” “罪囚……微臣遵旨。谢太后圣恩。”刘冕现在,也只得听旨应命。 武则天却好像还没有把话说完:“骆宾王虽陷身于逆党,然此人才华文章实在出众。像他这样的大才,今日没能站在这朝堂之上与众卿同列,是予的责任,也是宰相们的疏忽。若能令其加心转意效忠于朝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骆宾王,可惜啊,明珠暗投……” 刘冕再无心去听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话语。他的心里,已经堵上了。 李贤得救了。自己也得救了,不仅被赦了罪恢复自由之身封了个芝麻武官,好歹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了。一切都如当初预计的那样成功,理当高兴才是。 可是现在,刘冕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将如何面对……骆宾王?! 第44章 劫后余生 退朝了。文武百官默不做声的鱼贯而出,自然也没有谁会上来跟刘冕搭什么讪。刘冕似乎还有些恍惚,待这些人走完后才发现刘仁轨仍然跪在那里,急忙快步上前去扶。 刘仁轨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长吁一口气:“这腿怕是要跪折了……走吧,回家。” 数月不见,刘仁轨仿佛老去了许多。这一回着实也把他吓坏了,此时仍是一副心有余悸提心吊胆的样子。 刘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搀着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含元殿正堂。刘仁轨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刘冕急急扶住:“祖父大人,让孙儿来背你吧?”看那情形,刘仁轨都有些跪得伤了。毕竟是八十岁的老人了,跪了这么久又受了一场惊吓,身体明显吃不消。 “胡扯。”刘仁轨低声训斥道,“老夫纵是再老迈无用,尚能自己行走。” 刘冕苦笑,只得扶着他慢慢朝龙尾道走去。其实刘冕也知道,刘仁轨不过是刻意逞强。他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已经老得没有用了。他还要撑着老刘家这个门面,尽可能的去保着刘冕的性命,留住刘家一脉香火。 对于刘仁轨,刘冕是发自内心感激、尊敬和愧疚。若不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虽然这一回刘仁轨看似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可要不是看在他这个老宰相的份上,刘冕还能有机会上得朝堂去博一线生机? 几百级龙尾道阶梯,着实走了一段时间。刘仁轨自己也是连连吁气,挥袖擦汗。刘冕见他这一副老态龙钟行动艰难又不肯服软的模样,既有些心酸,更多是感动。心忖我若有一天能够奋发图强支撑起门庭来,也可以让他好好在家安享晚年了。--看小说来哟 首发更新-- 祖孙二人慢慢朝大明宫外走去。刚过了金吾杖院到了御桥边,迎面走来一名宦官对二人一拱手:“刘相公,刘公子,小人无理叨扰了。有人命小人将一件东西转交给刘公子,请刘公子收纳。” 刘冕狐疑的接过,是一个小木盒子。揭开来看,里面居然放着一张扑克牌——就是那张太平公主给的大王。 小宦官没有多言,拜礼而走。刘仁轨疑惑道:“冕儿,此乃何物?何人拿来予你?” “还是……回家再说吧。”刘冕眼神炯炯,若有所思。 回到家里,刘俊夫妇慌忙来迎。见到刘冕一起回来,大喜过望。但又见到刘仁轨这副模样,还以为他在朝堂上挨了廷杖,听刘冕道明缘由方才释然。 刘冕苦笑,在朝为官,就是这般提心吊胆。尤其是现在这种鼎革动荡之际,皇室族亲王公大臣,势必个个人心惶惶。 一家人围在一起倾叙了片刻家常,刘仁轨将刘冕叫到房里,关起门来。 刘冕很少看到刘仁轨像现在这么严肃,甚至还有一点紧张。 “冕儿,你可知今日我老刘家好不惊险的避过了一场灭门之祸?”刘仁轨心有余悸眉头深皱,“朝堂之上,暗箭如雨陷阱林立,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刘冕细一寻思:“祖父大人,你的意思是说,似乎有人要对付我们刘家?” “何尝不是?”刘仁轨眉头深皱,沉声道,“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老夫当了这几年的宰相,一心只效忠于太后,也未尝犯过什么错更没有得罪过谁。可是,总有人要想将老夫搬倒。” “会是什么人?”刘冕疑惑问了一句,随即自己心中有所领悟,低声惊道,“难道是……武承嗣?” “除了他,还能有谁?”刘仁轨冷哼一声,面露些许不屑与怒意:“此人气量狭隘胸无才智,却偏又野心勃勃。纵然老夫一门心思忠于太后,他也不肯放过。冕儿你既然能说出他的名字来,也就不难想见这个中的理由了。” “孙儿明白。”刘冕点了一下头,心中对那武承嗣的厌恶之情无以复加。在武承嗣眼里,凡是和李家皇室沾上关系的,多半便是敌人。刘仁轨曾想刻意让刘冕去接近曾经是太子的李贤,唯此一条理由就足够他对刘仁轨充满敌视了。再加上刘冕这一层特殊的关系在,武承嗣便更加肯定是自己的判断:刘仁轨是李贤的党羽。 现在,李贤回归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武承嗣一边极力阻挠,一边忙于做出防范想办法铲除刘仁轨,减少李贤在朝堂上的拥护群体和力量。 刘仁轨脸上的愤懑之色渐渐淡去,变得有些黯淡起来:“冕儿,老夫八十有三了,指不定哪天一觉醒下去就会呜呼哀哉。咱们老刘家已是两代单传,你切不可再出什么问题。这一回你机智应变说中了太后心思,请准让李贤挂帅,还是干得很漂亮的。要不然,我们老刘家就真的要完了。你别看太后表面上信任、依仗我,可她生信就是个非常多疑的人。跟她走得越近的人,越危险。武承嗣稍一挑唆,她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立刻动手将你抓了起来。所以,你今后若要求存,就要坚持一个原则:保持距离。和太后保持距离,和李贤保持距离,和朝中的任何派系,也都要保持距离。当然,更不能和他们发生什么重大的冲突和矛盾。唯有如此,方是保命求存之道。” “嗯,孙儿记下了。”刘冕拱手而拜。刘仁轨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历来,越是心腹大臣,越容易出事。越在党争之中风头劲盛的人,也越容易翻船。眼下又是时局纷乱的多事之秋,低调稳妥总是好一些。越想在这时候出风头的人,将会越惨。 譬如裴炎。当朝首辅、关陇仕族领袖,够拉风够气派了吧?结果还不是被四个千牛卫就拖了下去,很有可能迟早便是一刀。任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和号令天下的名望,在摧枯拉朽的历史车轮面前也只能自叹命薄。 刘仁轨长叹一口气:“都是老夫糊涂,鬼迷心窍让你去当什么东宫伴读,结果沾惹上这若干祸事。若非如此,你现在随便也能混个营生过上安稳日子,然后娶上媳妇传宗接代了。说来,老夫真的是很想抱重孙了再死啊!” 刘冕呵呵的笑:“等熬过了这一劫,孙儿就娶他十房八房妻妾,给爷爷十个八个重孙儿来抱。” “好、好。”刘仁轨知道刘冕是哄他的,却也乐得呵呵笑了起来,片刻后又恢复了严肃,抚着胡须沉思道,“这一回太后派你一起出征,似乎有所深意,断然不是因为你与骆宾王的师徒关系。个中情由,你可要想清楚,万不可逆着她的意思办事。另外,战争也绝对不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它的根,仍在朝堂之上。你要时刻保持冷静和清醒,看清楚这场战争的本质所在。” “我知道。这是一场,决定今后几十年天下格局的战争。”刘冕眉头轻拧表情凝重,“胜负勿庸置疑,必是朝廷获胜,徐敬业必败。到那时候……太后的权势威望,将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峰。” 离一国之君,将越来越近。 第45章 八面来风 刘仁轨的神经,终于是略微放松了一些。他慨然叹道:“老夫纵横沙场数十年,也未尝像近两年这般提心吊胆,当真是人老就胆小了。冕儿,太后封你作军中中侯,说到底不过是李贤的近卫和仪仗,基本上轮不到你冲锋陷阵。到了阵上,一切小心为上,不可强出头、博性命啊!” “孙儿明白,祖父大人放心就是。”刘冕当然明白了。自己一个七品中侯无名小卒,想冲锋陷阵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他此行的使命,不过是给武则天当说客……这个说客,普天之下估计也就他刘冕一人能胜任。身份之特殊,职责之特殊,当真的是罕见。 对此,刘冕只能苦笑。一切,都是那么身不由己。为了自己刘氏一门和李贤一家的性命也好,为了顺应这个大时代的历史车轮也好,这个说客还非做不可。 祖孙二人正聊着,门被敲响了:“太公,朝廷使者驾到。” 刘仁轨吓得本能的一弹:“怎么又来了?不是刚下朝吗?……冕儿,随老夫出迎。” 刘冕也有些哭笑不得:非要把人整成惊弓之鸟吗? 府院里立着一名宦官领着几名千牛卫卫士。刘冕一家子人慌忙出迎正欲拜倒,宦官急道:“刘相公与贵宝眷都请不要多礼,小人奉太后之命前来奉送一物,并没有旨令下达无须跪迎。” 刘仁轨疑惑道:“公公所奉何物?” “刘相公请看。--手机阅读小说 wap.dzt.cc--”宦官扬了一下手,一名千牛卫卫士快步跑出庄院外,从外面牵进了一匹马来。 看那马匹,一身棕红毛发,肌肉结实异常高大,昂首阔步宛如神兽临凡。 “这是?!……”刘仁轨惊诧不解。 宦官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太后懿言,‘刘氏长孙冕不日将出征,予为表对刘氏一门抚慰器重之意,特赐此马以作褒奖’。” “谢太后!”刘家一屋子人急急拜倒。 “免礼,免礼。太后说了,这纯属私人馈赠,叫刘相公与刘公子不必多礼。”宦官轻言细语道,“如此,小人使命已然完成,就不打扰了,告辞。” 一家人送走了使者,纷纷大眼瞪小眼有些疑惑不解。 刘仁轨牵过那匹马来,聚精会神细细品看一番,大声赞道:“耳如撇竹,眼如鸟目;体气高爽,毛鬣轻润擎头如鹰,龙头高举而远望,立如狮虎,辟兵万里——真是难得的好马!老夫从军一生,如此马优良的马匹却是见得不多。冕儿,为将三宝‘兵甲马’,唯马匹最是难得。太后此番厚赐,必有深意啊!” “嗯……”刘冕应了一声,心忖她这应该算是对我‘识相’的一个赏赐吧?这匹马,也将是我与她之间达成默契的一个见证。 武则天这个女人哪,手段当真丰富。当着众人面她只是训斥打压于我。私底下,却又这样抚慰收买。也罢,我受这么多罪得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刘冕从刘仁轨里接过马疆,拍了拍这匹马的脖子,不料它脖颈一昂,好似还挺不乐意了。刘仁轨哈哈的大笑:“但凡神驹,都是这样的傲气。这匹马估计是皇家禁苑里选出来的。那里云集天下众邦上贡的好马,看它外形特征,像是来自西域之外的大宛良驹。这种马性格刚烈最通人性,只要真心被你收伏了,就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冕儿,先给它取个名字吧?” 刘冕想了一想,以前警队里有一匹警犬和自己感情非常深厚,名叫‘火猊’。 “就叫它‘火猊’吧!” 刚刚把那匹马拴到马厩里,家里居然又来了客人,仍然是个宦官。这一回,是专程来找刘冕的。 “刘公子,在下是太平公主府里的宦官。公主殿下有请公子过府一叙。” “公公先行,某随后就到。”刘冕将那人打发走,不由自主暗叹一声:我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当红的明星了?太后暗赏,公主召见。还有谁要在我身上做文章的,八面来风一并出招吧!不过估计也没什么人敢在这敏感的时候和我搭讪了,除了太平公主这个特殊的人物。她与武则天母子情坚同气连枝,这是谁也不敢否认的事情。 无奈,刘冕只得整点衣装,去太平公府上走一趟。为免张扬,他坐上了一辆车子出行,径直到了太平公主府上。马车刚刚停住,马上跑过来两名全副武装的甲兵:“来者何人?” “在下刘冕,奉太平公主召见特此前来。”刘冕道明情由,那两名甲兵方才放他入内。 女以母贵,太平公主身为武则天最疼爱的女儿,她的宅第在长安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豪华奢侈程度,丝毫不输皇宫。府前当头一面大匾上书‘太平公主府’。一般来说公主嫁了人,都没有以公主封号建府的道理。唯有太平公主,像是将薛绍召了个倒插门的夫君,府门都以她的封号命名。 公主府内自然是奢华气派,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彻走道的石砖,也是用的昂贵稀有的白玉珍石。假山流水晶莹彻透,池中的荷莲常年盛开,原来是用宝石雕彻而成,栩栩如生。湛白如玉的太湖石,彻成瑞兽流云模样,将亭台楼谢装点得如同仙境。 刘冕暗自啧叹,皇宫固然华丽气派,却还不如这里奢侈铺张。以前在东宫时就认为那里已经够奢华了,相比之下李贤还真是勤俭节约。那时的东宫跟这里相比简直就成了狗窝一般。 一名宦官领着刘冕穿廊过户走了许久,终于是到了一栋金碧辉煌的细雕玉楼前。楼前立有一块巨大的翠玉石雕,上面刻了三个大字‘太平居’。 想必便是太平公主自己的居所了。 刘冕走到楼前,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柔的丝竹曲乐,听到一串儿银铃般的欢笑声传出来:“薛郎,你好坏,又使诈,我不玩了!” 刘冕正欲出声通报,听到此语不由得一愣,暗笑一声顿住了。领路的宦官急忙走了进去先行通报。 片刻听到里面太平公主婉声道:“让他进来吧,有何妨。” 刘冕进到里间,只见堂中正有五六个妖娆艳丽的女子,身着霓衫霞衣正在翩翩起舞。正中一张软榻,太平公主和薛绍正对坐在一张矮几上,兴高采烈的玩着扑克。 入耳皆是靡靡之音,放眼可见玉体横陈。 第46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小人刘冕,拜见太平公主殿下,拜见薛附马。小人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刘冕上前拜礼,目不斜视。 “哦,刘冕来了呀。什么救命之恩呀,我可没帮上你什么,那张扑克不是都还给你了吗?”太平公主几乎都没有转过脸来,只顾跟薛绍玩着牌,“你不错嘛,挺机灵,果然想出了自救之法。拥六皇兄挂帅这样的点子你也想得出来,真是令人惊叹。你可能不知道吧,母后私底下对你可是颇为赞赏呢!” “太后和公主都谬赞了,在下何德何能。”刘冕谦虚拱手,心中暗忖你们母子一体,这种话你是故意泄露给我听,好让我对武则天死心塌地的效忠吧? 太平公主继续玩着牌,漫不经心的道:“叫你来也没别的事。你马上就要出征了,到了前方见到我六皇兄,记得告诉他我非常的想念他呢!还有,皇嫂与侄儿侄女们,在后宫一直都很好,我今天还去看过了,叫他不必担心。告诉他有妹妹在这里照看着,不会出什么岔子的。记住了吗?” “小人谨记。”刘冕拱手应过。就知道太平公主肯定会说这些的。打完这一仗,李贤归朝的可能性是十有**。能先卖几个人情到时候也就多条路子,这未尝是坏事。 太平公主好似拿了一副好牌,咯咯笑了一阵又道:“刘冕,明日我就和薛郎去郦山行宫观赏秋月红枫去了,会住很长一段时间。眼下这朝堂上呀,有得折腾了,我们可不想沾染什么麻烦上身。若能与薛郎执手红尘,便也只羡鸳鸯不羡仙了。--手机阅读小说 wap.dzt.cc--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人明白,公主请放心。”刘冕心忖,一个公主对我说这些私事,也有够滑稽了。不过细下一想就能明白,她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转达给李贤吧?要我告诉李贤,她虽然会乐意帮一帮小忙也愿意和李贤和平相处,但不想搅进这许多的朝堂是非当中来。 “好哪,没事儿了,就这些了。”太平公主终于是转过了一下头来,一脸笑意吟吟,“有兴趣来一起玩几把么?我今天手气很旺哦!”看得出,她心情的确是不错。 “谢公主美意。在下还要去交办乾陵的公干,然后去魏将军麾下报道。所以……”刘冕这时候才没什么心情玩牌,更不想当什么电灯泡。 “那好吧,公事要紧,我也不强留你了。”太平公主站起了身来,款款几步走到刘冕身边,凑到他身边故作神秘轻声道,“你尚未娶亲吧?” “呃……是。”刘冕有些悴不及防,无缘无故问这些作甚? “嘻嘻!”太平公主笑得有点贼,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小女孩子才有的调皮神色,“告诉你哦,你可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不然会有人不高兴的!” “公主……此言何意?”刘冕自然是大惑不解。 “女儿家的心事,岂能告得你知晓?”太平公主神秘一笑,又走回矮几边和薛绍腻在了一起,“薛郎,我们继续玩牌吧,才懒得理会这根大木头了。” 薛绍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呵呵的笑道:“刘公子聪明过人,却为何如此不黯***呢?佳人有意,彼何无情?” “薛附马取笑了……小人告辞。”刘冕识趣的退了出来,心中惊疑念叨:‘木头’?怎么听来如此耳熟? 略作寻思,不由得想了起来,顿时婉尔暗笑:算了吧,我一个小命都难保的微末小子,何德何能蒙她垂青?加起来也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我自认也不是什么第一眼帅哥,更没有盖世才华与著卓名望。那就更无厘头了。太平公主,大概是取笑玩乐罢了。 出了太平公主府,刘冕轻吁了一口气。很明显,眼下太平公主爱情甜美小日子过得羡煞旁人。她所做的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多一些生存的本钱。毕竟她是武则天的亲女,三个亲哥哥都命运叵测,居安思危前车之鉴,也不容她不多作调停来让自己更加的安全。 现在的太平公主,虽有心机,却倒也不见得有多喜好权势……谁让她生在这样一个复杂诡谲的家庭中呢?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不愿意去想也得要细作思量早作防范。 这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我刘冕什么时候也能享受一下就好了……‘木头’?呵呵,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想也罢,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和时间谈情说爱花前月下。 马车驶离了太平公主府,刘冕看天色还早,心想不如早点将乾陵的事情给交待了也好了去一棕事。皇陵事务归属宗正寺管,要交接得进皇城。那地方岂是寻常可进,刘冕现在也没有官凭碟文在身。于是回家取了刘仁轨的碟文来,再度驱车进了皇城,说明来由后果然畅通无阻。 宗正寺就在御台史旁边。刘冕一路上见到许多囚车来来往往,一片怨声哀号四起,估计又是御史台在四处拿人了。 刘冕刚下了车来,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唤:“刘公子,真是幸会呀!”转头一看,来俊臣。 来俊臣正在御史台门口,颇为得意的指挥着那些囚车,正遥遥的冲刘冕打招呼。刘冕对他虽不感冒但也没想得罪这种人,于是拱手回了一礼:“来大人辛苦了。在下前来宗正寺办些事情。” 来俊臣却是朝刘冕走了过来,仿佛还颇为亲热的呵呵直笑:“刘公子,我就说了吧,你总会逢凶化吉。你呀你,真是一个奇迹啊!两进御台史没有受半点刑罚,还都平安无事的走了出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他日若是飞黄腾达,可不能忘了下官哦。” “好说、好说。全蒙来大人照顾,在下感激不尽。”刘冕客套回了一礼,“不耽误来大人办事了,在下去宗正寺。” “好走好走。”来俊臣笑容可掬,自言自语一般的道,“可怜这裴炎一党啊,怕是都性命难保喽!他们若是有刘公子半点识时务,何必落得这般下场?” 刘冕微自皱了一下眉头:原来是抓的与裴炎相干的人……这又不知道要罗织多少罪名、牵涉多少人进去啊?一场血雨腥风,难道就真的无法避免吗? 刘冕细一寻思,武则天不是要收伏李贤、收伏关陇贵族吗?如果杀了裴炎等人,岂不是与这一初衷背道而驰?照这样想来,裴炎却倒也是有救……既然如此,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想到此处,刘冕的眼睛灵活转过了几下,不进宗正寺反朝大明宫而去。 第47章 顺水人情 宰相路引在身,皇宫畅行无阻。 刘冕径直进了大明宫,在御桥下了车步行而入。一路上他细细寻思,裴炎这种人要是这么死了,无论如何是个巨大的损失。虽然我与他素不相识,可他身上那股子仕大夫的精神与气节,还是很让我佩服的。再说了,能做到当朝首辅,也必然才能出众。而且……这一回是我最先建议李贤为帅征讨徐敬业,而裴炎则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建议用兵。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与裴炎倒成了‘死对头’。他要是真的没了命,难说会不会有一些‘愤青’因此而牵怒于我。现在这般情形,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我若能顺手推舟的帮裴炎求个情,总不是坏事。 计议已定,心中又想好了说辞,刘冕便朝含元殿而去。龙尾道下值哨的御林军兵卒仿佛都认识了刘冕,疑惑打量了一眼,还是客气的拱手道:“刘中候前来何干?” 刘中候?听得舒服。 刘冕暗自一笑,今天上午的时候,你们还把我看作是关在牢子里的杂耍猴子呢。 “请兄弟进去通报一声,刘冕有重要事宜求见太后。” “中候稍后,在下马上就进去。”刘冕看着小卒快步奔去的背景,暗自啧啧的叹道:真是天壤之别啊!我现在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武官,这些皇城御林军大爷们也对我礼待有加了。嗯,宰相之孙这个身份的作用也不小。 少时过后,那名小卒跑了来抱拳道:“刘中候,太后下了朝就去护国天王寺进香了,这时候是谁也不见的。不过,上官司薄倒是说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托她代为转告太后。她现在人在翔銮阁,从龙尾道上去不远。”说罢,小卒居然还暧昧的笑了起来。 刘冕故意将脸一板:“笑什么?不许笑!” “啊,是!”小卒一怔,站得笔直。 刘冕满意的点了一点头,大步走上龙尾道。心里舒坦极了。 翔銮阁,位于含元殿旁,一般是皇帝接见臣子、料理公务的临时‘办公室’。武太后则是在此批奏群臣奏折,上官婉儿这个司薄大人则是这里当之不让的‘办公室主任’。 通报过后,刘冕顺利的走了进去。只见上官婉儿正在伏案疾书,刘冕在一旁站了片刻也就没出声打扰。 现在看来,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认真做事的时候还真是有几分洒脱干练。侧面看去,那五官玲珑精致,秀美中透出些许英气。 “来了怎么不说话呢?”上官婉儿并不抬头,只顾闷头书写,“你别管我,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这是帮太后腾写一部经文,无甚紧要。” 刘冕苦笑一声:“在下……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太后讲。事关,朝堂大局。” “你呀,真不知道你有几颗脑袋。”上官婉儿摇头叹息,放下笔来转头看向刘冕,似笑非笑的道:“你一个囚徒刚刚捡回小命,好不容易博个七品小官儿就想着僭越了,居然又来议论朝廷大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刘冕忍住笑:“上官司薄说笑了,在下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说吧,我代为你转告。”上官婉儿说道,“今日是观音菩萨出家日,太后会在护国天王寺礼佛敬香,恐怕要明天才回来。你不说也行,等到明天自己跟她说吧。”说罢,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又拿上笔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刘冕知道这小丫头有点不乐意了,于是道:“上官司薄勿怪,此事有些重大,在下还是当面和太后说的好。若是传话……唯恐上官司薄也受牵连。” “哦?”上官婉儿再度放下笔来,疑惑道,“你又想胡言乱语什么了,你这木头疙瘩,当真不怕死吗?是什么,说来我听听。若是真的干系重大,断然不许去太后那里胡说。朝堂之上如此不得安宁,你也省心着点呀,莫非这性命就当真不值得珍惜吗?”言语之间多有责备嗔怪之意。 刘冕微自笑了一笑:“有劳上官司薄挂心了……其实,在下是想替裴炎求情。” “你疯了?!”上官婉儿吓得一弹,从坐蒲上站了起来走到刘冕身边,睁圆了眼睛低声道,“事情你亲眼所见,裴炎实在是自寻死路……太后恨不得当场将其杖杀。你居然敢来替他求情。要管闲事也不是这么管的,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司薄、司薄勿急,勿恼。”刘冕苦口婆心一般说,自己不由得发笑起来,“在下只有一颗脑袋,自然也是怕死的。敢来替裴炎求情,也自然有我的一套说辞。而且必能打动太后。” “又来?”上官婉儿秀眉微颦,似嗔似憨的斜视着刘冕,看似还有点哭笑不得,“你呀,我从来没见谁比你这双嘴巴还能说,有谁比你的鬼点子还多。换作是别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你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本就是个奇迹。好吧,先把你的说辞说来给我听听。若能先说服我,才能再说去给太后听。”说罢,一副‘主任’的官架了端起来了,背剪着手缓缓来回踱着步子,等着下属刘冕‘汇报工作’。 刘冕为难的挠头,寻思半晌只好避重就轻的道:“在下若是见了太后,就会如此说:要杀裴炎,也不急于现在。至少,也要等到皇子贤平叛得胜归来之后,再行治罪。” “这也算说辞?”上官婉儿眉头皱起,有些急恼的道,“不行,你回去,少来这里折腾找死了。” “你就这样对太后说吧。”刘冕提高了一点声音盖过上官婉儿,执拗道,“太后只要听了这两句言语,至少现在不会杀裴炎。” 上官婉儿仿佛还吃了一惊,狐疑的打量着刘冕:“你和太后之间,打的什么哑谜?为什么好多事情,我们总是寻思不透呢?” “这个……”刘冕咧嘴一笑,“不知道,比知道的要好。人命关天,有劳上官司薄一定要将在下的这两句言语告之太后,在下也不就不再去叨扰她老人家了。告辞!”言讫抬脚便走。 “等一下!”上官婉儿仿佛点恼火,娇声斥道,“你当这翔銮阁是你家厨房么,冲进闯出没一点礼数。” 刘冕暗笑一声,这小妞儿官架子还真大,挺能折腾人。于是回过身来拱手长拜:“卑职刘冕,告退……” “这还差不多。”上官婉儿很有些小人得志的扬起脸来笑了。 刘冕觉得,她现在这样很灿烂、很得意的笑的时候,嘴角扬得高高的,红唇皓齿玉面生香,很好看。他不由得一时微怔了一瞬,自己也笑了。 “笑什么?不许笑!”上官婉儿手一扬,“你退下吧,本官要料理公务了。” 刘冕却是索性哈哈的笑出了声来。这句台词可真熟啊,好似刚才也有人用过了。 上官婉儿也仿佛意识到了自己这番做作摆谱,实在是有些滑稽幼稚,忍不住扑赤一下笑出了声来。但马上又故作严肃的干咳了一声连连摆手:“走吧走吧,你的话我会帮你传的,以后少参预折腾这种事情。你以为你真是木头脑袋,砍了还能再接一个上去么?” 这个小妮子,倒也有几分意思。刘冕退了出来暗自笑了一阵,大步离开了翔銮殿。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历史上武则天以周代唐,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我若是能尽我的能力去救下几个,也算是功德一场吧……裴炎的命运,看来应该是掌握在李贤的手上了。不出意外的话,短期内武则天应该是不会杀裴炎的。到时候李贤如果能‘说服’裴炎,或者是救下裴炎,无疑对对他对裴炎对武则天都有好处。 武则天那么明智的人,肯定比我想得更透彻更明白吧……我这个顺水人情,应该是做到位了。 第48章 踏征程 去了一趟宗正寺将公务做了一番交接后,刘冕见天色尚早,索性转道前往乾陵。 去那里取个回讫签印,也算是将这事办完了。 到达乾陵回到自己居所,正见到祝腾等人居然在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众人见到刘冕都大吃了一惊疑是见鬼。祝腾惊诧道:“刘公子,我等都以为你、你回不来了,正准备帮你收拾一下东西送到家里去。你怎么?……” “哈哈,一言难尽。多亏了祝兄弟给我帮忙啊!”刘冕重重拍了一下祝腾的肩膀,“好兄弟,真是多谢了。” 祝腾等人见刘冕无事归来,都甚是欢喜。祝腾更是哈哈的大笑:“刘公子没事那就是最好了。这么说,我们又可以继续相伴了?” “不。我要走了。”刘冕面带微笑,“随军出征,讨伐徐敬业。” “真的?”祝腾欣然惊喜,随即有些黯然,“要是我们也能跟着刘公子一起随军出征就好了。守着这冰冷的乾陵,真是枉废了一腔热血啊!” 刘冕不由得心中一动,我初入军伍对其中的许多事情都不熟,祝腾则是老兵了又与我交情一场,若能将他调到我身边也多少是个照应。于是道:“祝兄弟当真想出征?” “那当然!”祝腾面露惊喜:“刘公子可有办法?” “我去试试。”眼见这么多人在场,刘冕也不好一口应承下来。请刘仁轨帮忙调一两个人倒是不太打紧,调一整队守陵卫士随自己出征倒不是绝对办不到,可难免招来他人非议和闲语。 “等你的好消息啊!”祝腾等人送走刘冕的时候,远远在后面挥手,满怀希冀。 一切杂务,总算是料理清楚了。刘冕回到家里和刘仁轨、刘俊等人道别。顺道将祝腾的事情跟刘仁轨说了说。刘仁轨满不在乎,这么屁大点事还要宰相亲自去办吗?于是派个家奴往兵部官员家里跑了一趟,第二天午时祝腾就出现在了刘冕面前,办事效率还挺高。 这下,也算是有个伴了。祝腾为人豪爽义气,刘冕和他最是对味。 二人结伴而出离了刘宅,刘仁轨和刘俊夫妇倚门相送。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不用说是上阵了,他们都少不得又抹了一些眼泪。刘冕看到他们那样,心里也多少有点悸荡和感动。生得亲不如养得亲,这份亲情在他心底里越聚越浓。 祝腾是个活络人,没出门时就非要替刘冕背起了行礼牵上马匹,同时对刘冕非常的感激。因为他知道,傍着刘冕一起从军,会有莫大的好处。这说来,就跟现今的兵制有关了。 大唐现今以府兵制为主,另有北衙禁军(即皇城御林军)、募军和边防军。府兵有百分之四十集中在关内,隶属十二卫与六率统领。但是这一次出征的左玉钤卫却大多是募兵。从高宗后期起,募兵渐渐多了起来。早年征讨高丽时发兵五十万,多半便是募兵。 刘冕就是典型的‘募兵’编制。他是属于朝廷向仕族门阀征集来的青壮,入军即是低级武官,朝廷有俸禄给养而且提供衣甲被褥粮草等物。而祝腾则是六率的府兵编制,是没有军饷的,还要自带粮食、被褥等物。因此,刘冕现在自带了衣褥和马匹,入军后分来的一套就可以送给祝腾了。 长安城内不许快马奔腾,二人就慢慢行走,祝腾时时赞道:“公子,这真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只不过,这种马性子有点烈,不太好驾驭。” 刘冕无所谓的笑:“总会有办法驾驭得了它的。祝腾,我头次入军,对军中的情形不太了解。听说这次朝廷征来的兵丁多是募兵,府兵只有四成。我们入了军要注意什么?” “这个嘛……”祝腾略作寻思,说道,“一般来说,军队里都是三五成群六七结伙,刚进去的人最好是老实低调一点。募兵会架子大一些,因为他们是朝廷花钱请来的吃皇粮的人;老兵也会有点看不起新兵,有时还会排挤欺负。公子虽然有七品武官衔,按理说好混日子。可是这个中候……说得不好听一点,还不如一个队正有用。中候嘛,就是跟着主帅旁边掌一掌刃旗或是从旁禁卫,运气好一点的能掌上帅旗。因此中候手下没有兵,一个队正还带五十人呢……还有,上阵博杀的汉子们,有时会有点小瞧中候、司阶、执戟这种后方仪仗武官。因此,中候虽然有品轶在身,却……咳,难以得到他人真正的尊敬。” 刘冕暗自苦笑:那不跟文艺兵、勤务兵一个意思了?有军衔没威望也没实权。 祝腾很健谈,侃侃道:“军队里跟别的地方有点不太一样。在地方,有品衔的仕人官员,下面的人都会俯首帖耳。军队里的汉子们,对于品轶高于自己的人也许不会去主动得罪,但却只敬重有本事、有能耐的人。”说到这里祝腾眉飞色舞:“公子一身武艺本事,肯定能博个大彩赢得众人信望!” 刘冕微自笑了一笑:“你的意思是,我会很拉风?” “拉风?何意?” “就是……” 二人且走且聊,不知不觉已经出了长安。军营在长安以北十五里驻番,还有一段路。 祝腾把疆绳递了过来:“公子何不试骑一下这匹宝马?” “也好。”刘冕拍了一拍马脖子,不料它头一昂,傲气得很。 “火猊,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你可别跟我斗气。”刘冕抚摸着它的鬃毛低声耳语。那匹马仿佛听得懂人话,居然顺从的低了一下头打了个响鼻,也不乱动了。 “这马有灵性!”祝腾大赞。 刘冕踩上马蹬翻身骑了下去,一切正常,很舒服。居高临下稳稳当当。 “驾!”刘冕刚喝了一声都没有夹马腹,火猊突然撒腿就跑。启动速度之快,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好马、好马啊!”祝腾在后面连声喝彩。 刘冕的心却有些揪紧了,因为他感觉这马似乎不太受自己控制。拉疆绳倒是能让它变方向,可是速度全不在掌握,它只顾撒蹄狂奔,任凭刘冕如何吆喝也不变速。 刘冕不禁有些恼火:这畜牲还玩起心眼了,居然敢算计我! 第49章 初来乍到 刘冕心中不由得有些愠怒,猛挥马鞭照着马臀就抽了上去,火猊负痛长嘶了几声,昂首奋蹄跑得更快了。 刘冕猛提疆绳怒夹马腹,提得它头都昂了起来硬是速度不减。到后来,那奔跑的速度简直可以用离弦之箭来形容。刘冕只觉得耳旁风声鼓鼓,两旁树林如同飞影一般逝去。 这马跑得可不是一般的快! 情况不妙,可以看到前方军营了。这要是放马冲进了军营里,还不落个搅乱军营的死罪?刘冕又急又恼,奋力提那马缰几乎都要将它的嘴扯出血来,火猊硬是速度不减。它这性子也当真是倔强到头了。 就快跑到军营门口时,闪出一队骑兵来挡在前方:“大胆,何人胆敢擅闯军营?!” “闪开!这马发疯了,我控制不住!”刘冕情急之下也只得如此大喊。众人方才吃了一惊各自闪避。正在这时旁边奔出一骑来,马上那人手中捏个绳套甩了几圈,大喝一声‘着’,居然凌空稳稳套到了火猊的脖子上,同时大声喊道:“打它!” 刘冕知道是遇到降马的行家了,自己也正好憋了一肚子怒气,一记老拳就砸到了马脖子上。火猊惨叫一声连昂了几下脖子,猛然收住脚想把刘冕摔下来。刘冕倒也机灵死死攀住没有落马。不料,那马前蹦后跳的起了舞,像条疯牛一样的乱跳腾起来,嘴里还不停发出阵阵怒吼似的长嘶。突然一个人立,刘冕始料不及,屁股离鞍眼看就要落马。 刘冕自知骑术一般,照这么折腾下去迟早被掀下马来。于是情急之下索性弃了缰绳死死抱住马脖子,使尽浑身力气怒吼一声,鱼死网破一般和火猊一起连人带马倒翻在地。 一声巨响,众人一起惊呼。刘冕幸得没有受伤,此时奋起神力将火猊的脖子死死按住。那畜牲死命的挣扎力气也非常之大,四蹄一阵乱蹬。 “不要放手,摁死它!” 刘冕听到有人这样喊,怒吼几声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是将火猊的脖子死死给摁停了。 一人一马居然在地上扭打起来。半晌,人累马乏,刘冕的一身衣服也弄了个七凌八落,火猊也不怎么挣扎了。 “放了它,起来吧。”旁边传来一个深沉而带点嘶哑的声音,口音还不是很纯正。 刘冕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正站在自己一旁,手里就捏着套住火猊脖子的绳索。看他面目,倒有点像胡人。 “多谢兄台。”刘冕放开了火猊,它蹭的一下跳起来看似余怒未消。那汉子急忙一扯缰绳,嘴里吹了几声口哨。 奇迹,火猊居然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从现在起,它归你了。”汉子走上前,拍了拍火猊的脖子。看那神情,仿佛和火猊是久别重逢的情人一般,“真是一匹好马,万中难寻。” 旁边已经围起了一圈的人,有人正议论:“胡伯乐又相到好马了。” 不等刘冕发问,那汉子道:“我是铁勒人,他们都喜欢叫我胡伯乐。以后对你的马好一点,它刚刚和它的亲人朋友们分开,心情很不好。其实它性情很温驯的。” “胡兄懂兽语?”刘冕不由得有些惊诧。 “不懂。”胡伯乐笑,仍然轻轻抚着火猊的脖子都没有回头看刘冕,“可是我能从马的眼神里读懂它的心情。马和人一样,也是有喜怒哀乐的。你必须像亲人的一样对待它、关心它、了解你,它才会正真的归属于你。很多时候,在战场上马匹将决定你的性命长短。爱护它,就是爱护你自己的性命。” 很奇怪,胡伯乐轻抚火猊的时候,它一点也不焦躁了。就像温驯的孩子一样,还低下了脖子来。 “来,给你。”胡伯乐将缰绳递给刘冕,“你已经用力量将它降服了。但是,要想它完全的忠于你,必须试着和它交流。它可能听不懂你的话,却能感受到你的眼神和心情。一般的驽马是不会这样的,它们只是愚昧的听命行事。只有真正的龙驹宝骥,才有这样的灵性。” 刘冕狐疑的接过马缰走近火猊,它仍有些反感的昂了一下脖子打着响鼻。刘冕也不发火,轻轻抚摸它的鬃毛,声音低柔的道:“乖,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说来也怪,那匹当仿佛当真能听得懂人话,瞬时温驯了许多。硕大明亮的眼睛仿佛有些湿润,流露出许多的哀伤来。 “真是一匹通人性的好马啊!”胡伯乐长声感慨。等刘冕回头要跟他说话时,那人已经转身走了。周围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 刘冕也只好耐心的抚慰火猊,直到它完全的安静下来,轻轻甩着马尾。这时,祝腾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来,看到刘冕这副狼狈模样不由得吃了一惊,惊问何故。 “没什么,火猊贪玩和我玩了一场摔跤。”刘冕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军队里,真是卧虎藏龙高人辈出。” 巨大的军营,延绵数十里。三十万军队的调拨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无数的车辆拖运着粮草器械,从四方军营大门涌入。各方征集来的兵丁,陆续分派物资划分营帐,进行得有条不紊。 刘冕和祝腾,就如同是汪洋一滴,丝毫不起眼。二人找到地点报道,排了许久的队终于各自递上了公文与调令。 “你就是刘冕?”负责入记的小将仰头看了刘冕一眼,眼神有些怪异,“你去主营报道。” “那这位祝兄弟?” 小将略寻思了片刻:“既是和你一起调来,同去便是。中军武官不在普通序列,你们径直去中军司马那里吧。” 二人走了出来,祝腾低声道:“公子,看来主帅这是早有话交待下来了。” “应该是吧。”刘冕暗忖,武则天颁旨时魏元忠也在场,应该知道我身份特殊。 二人一路找人探问,走了多时终于到了中军。远远可见到一顶巨大军帐,上面飘扬一面血红的‘唐’字大旗。那里也摆了一张案台,有些许人正在报道。主持案台的,是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将军,金盔亮甲身披斗蓬,有几分威风。 二人上前来递上公文调令,书记员拿起一看就惊咦道:“你便是刘冕?” 旁边那名将军闻声拿过公文来,狐疑打量了刘冕几眼,拿手一指:“你,随我来。”然后起身,将刘冕直接带到了帅帐外,自己在外拱手拜道:“大将军,刘冕到。” “让他进来。” 刘冕有些疑惑的入内,见帅座上坐着一个披甲戴胄的汉子,正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便是三军的实际统帅——魏元忠。 “末将刘冕,见过大将军。”刘冕抱拳,行一记军礼。 魏元忠也没有急于说话,不急不忙站起身来走到刘冕身前,昂首凝神打量了他几眼:“体格很健硕,你练过武艺?” “粗学了一点。” “可有学过兵法?” “略知一二。 两番对答后,魏元忠神色淡然的又踱回了帅桌边,指了一指帅帐中的兵器架:“还有一人与你同来吧?你们二人帅帐前伺候,执掌斧钺。” 斧钺,即是出征时皇帝在太庙封授给统兵元帅的权力标志物之一,与帅旗同为一体。回帐执斧钺,出行掌帅旗,刘冕倒是接了个好差事。 “谢大将军。”刘冕抱拳一礼。心忖多半是刘仁轨给我打通过关节了,再不就是魏元忠知道我身份来历特殊或是受了武则天某些指示,有意如此安排。 “下去吧,会有人给你安顿营宿。”魏元忠眼神炯炯,“军营里不比别的地方,一切按规矩来。这一点,你要记清楚了。” 第50章 冤家路窄 刘冕应了个诺离开帅帐,找到祝腾后告之他被调到中军执掌斧钺的消息。 祝腾自然是大喜过望:“公子,这是大大的美差啊!帅旗使不必每日跟随大军操练,也不必去做那许多杂务,掌着旗帜往那儿一站就算了事了。” “也就是个泥塑菩萨吧。”刘冕却有些不以为然,心忖我倒宁愿当一小卒冲锋陷阵一场,也好过整天粘在这许多的矛盾事非当中,烦闷。 两名老卒带着刘冕和祝腾领过了军服铠甲等物,到了一座军营前,例行公事的说道:“这里便是二位的营帐,一共住了十三个人。三中候五司戈五执戟,全是仪仗武官。马匹安置在那边的马厩里,自行管照。” “公子……哦,刘中候,在下去安顿马匹。”祝腾高兴之下更加勤快了。他倒是非常的乐意接下了这么个差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跟着混到了中候待遇,自然舒坦。这应该是那个兵部官员卖给刘仁轨的面子。他自然以为刘仁轨要派个人到宝贝孙子身边照顾,于是将祝腾一并调作了中候。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平步青云了。 刘冕拿着二人的衣甲物品走进了军帐中。左右两席通铺,里面已经有了六七个人,正围坐在一边聊着天。见刘冕进来,齐齐将眼光投了过来。 眼神居然有些不善。 刘冕不以为意,放下衣甲抱拳行了一礼:“在下刘冕,暂充七品中候于中军执掌斧钺。见过诸位兄弟。” 那些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起身回礼,个个怔怔的看着他,眼睛都不眨。 刘冕微自皱了一下眉头,心道我好歹也是七品,你们这些司戈、执戟都是八品、九品,居然这么没礼数?也罢,懒得和你们计较。 他自顾放下了行礼来占了两个铺位,将自己和祝腾的被褥衣甲都分放开来。正忙活这些的时候,突然感觉背后那群人有些不善的朝自己围了过来。 刘冕机警的嚯的一下转过身来,凝神瞪着他们。那些人怔了一怔脚步略停,仍然将刘冕围在了核心。 “众位兄弟有何指教,不妨明言。”刘冕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对自己很有敌意。 那群人的身后走进来一人,是个年轻的小将。他身穿一身金黄甲,腰悬长剑背挂披风,面色却是非常的白净俊秀,颇有几分奶油小生的味道。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可就是明显的怒气和敌意了。 “你便是刘仁轨的孙子,刘冕?”小将的语气颇不客气。 “正是。”刘冕凝神注视着他,“有何指教?” “我姓明,日月明。”小将一字一顿,仿佛咬牙切齿,“单名一个珪字。” “明珪!”刘冕眉头一皱禁不住脱口而出。眼前这个年轻小将,居然是明崇俨的孙子——明珪! 明珪不怀好意的冷笑:“看来刘中候的记性,还是不错的。真是冤家路窄,明某意气之下前来投军报国,没成想却还能在此遇到刻骨仇人。” 旁边围着的那群人看来应该都是明珪的朋党,这时纷纷不怀好意的将***缩得小了一些,把刘冕死死围在核心。 刘冕暗捏了一下拳头面不改色:“明珪,你听好了。我没有杀你的祖父。如果你非要认定是我杀了,那么我也无话可说。现在我们是在军队里,我没空跟你清算这种个人恩怨。日后你若要报仇,尽管放马过来。” “缓兵之计吗?”明珪挑起嘴角,本来还算英俊的脸庞露出一股邪戾之气,“刘冕,你也听好了。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别以为你当了什么执斧钺就了不起,我迟早会杀了你为我祖父报仇。另外,我也是七品中候,你更没什么资格给我脸色来看。少在我面前摆架子抖威风。” 刘冕‘嗤’的冷笑一声:“能在你面前抖的,那就不叫威风了。我很忙,没空跟你嚼舌根子。军队里是男人混的地方,有本事随时放马过来。” “你以为我不敢!”明珪怒声一喝,那些人齐齐往上一涌看似就要动手。 正当此时,帐门突然被掀起,一声奔雷大喝传来:“你们干什么!” 众人回头一看,一名金甲将军站在门口,满面怒容。刘冕认得他,刚才就是他引自己去见了魏元忠的,看来军衔应该不低。 明珪等人迅速散开,抱拳齐道:“雷将军!”刘冕也只得抱拳施了一礼:“雷将军。” 雷将军大步走到众人面前,闷哼一声:“尔等以为这军营里是街坊市集么,谁敢打架闹事军法严惩不怠!” “雷将军息怒。”明珪上前半步抱拳一拜,“我等不过是跟新来的刘中候打个招呼,岂料他自恃执掌了斧钺就看人不起,对我等出言不善。我等这才群起而诘问之,但也没有打架闹事。” 恶人先告状,小人!刘冕不禁有些恼怒,正欲辩解几句,那雷将军已怒目瞪了过来:“刘冕,本将知道你是刘相公的孙子,魏大将军那里也有保举,但你也不可如此狂妄无礼!如若触犯了军法,也将一视同仁受到处罚!” 刘冕眉头微皱,心中明白这个雷将军肯定是与明珪有交情的,辩解恐怕没什么用而且还会越描越黑。于是暂且忍下一口恶气来:“雷将军教训得是,小将记下了。” 雷将军冷哼了一声,满是不屑的瞟着刘冕:“老实点。军营不比别的地方,乱来的话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管你是名门将后还是有人撑腰。”说罢一抖袍,大步走了。 明珪等人自然是得意洋洋的笑,又坐回了原地自顾聊天去了。刘冕重重一下将拳头捏得骨骨作响,怒目瞪了明珪等人一眼,片刻却又释然下来心中不屑的冷笑:文斗也好武拼也罢,我总不会输给你们这种下三滥的小人。我刘冕迟早一天也要如雄鹰般搏击长空翱翔于天际,怎会跟你们这群屋檐下的麻雀一般见识! 其实刘冕也知道,明珪这种世家子弟,说是充军报国实际也是来镀镀金而已。明崇俨的身份人所尽知,武则天的心腹术士。他的死可是给武则天换来了不少的政治利益,说不定还是武则天派人动的手。所以,武则天再照顾一下明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个白面小子一看就是喜好吟风弄月的纨绔公子,参预到这一场讨伐叛党的战争中来无非就是为了博个虚名业绩。 眼下,长安贵族当中这样的子弟可不在少数。他们当中许多人,甚至还盼着有这样的机会能够‘为朝廷效力’。另外,这种人在军队里一般都有靠山。这三十万大军当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明珪这种人。看刚才那情形,那六七个人全凑在明珪身边,估计就是和明珪一同入军镀金的世家子弟们。反正他们也不用上阵搏命,掌掌旗帜打打仪仗就算完事了。 刘冕懒得理会明珪等人了,自顾拆开衣甲来装束。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副黄金明光甲和绪红的披风,头盔上撒几点红缨飘穗,异常的光鲜漂亮。中军仪仗么,自然是要仪表出众装束非凡。 刘冕换了穿到身上,转头无意一眼瞟到明珪,不禁有些恼火:晦气,那家伙也是中候,居然和我一模一样的装扮。 第51章 改旗易帜 没过多久,十三名司仪武将都到齐了。 其实另外还有两名司阶,是司仪武将们的头儿,留住在了主帅营帐里随时候令服侍。他们虽说是六品,其实还不如刘冕等人安逸,不过就是主帅身边的使唤小厮。 若大的一个军帐原本是要睡二十人的,现在只住了十三个人于是很空闲。明珪一伙人占了一边通铺,刘冕和后来的一些人便睡到了对面。彼此都是新来乍到,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可讲,明珪等人暂时也没敢造次,营帐里一般都挺安静。 午饭是火头军送来的,大馒头三个,一碗热汤几片菜叶。这些个司仪武将多半都是世家子弟出身,在家锦衣玉食惯了,免不得有人哀声叹气的抱怨。刘冕和祝腾则是无所谓,每人吃了个大饱。稍事休息,帅营那边就差人来唤了。 十三个人排成一列,明珪吹胡子瞪眼非要排在前面,刘冕才懒得和他作这种小儿之争,就让他领头排着朝帅营走去。 帅营那边已经有人马在集结。刘冕等人到后被安排站在了这列人的前排。大将军魏元忠带着几名副将从帅营里走了出来,众军肃然。 魏元忠个子不高也不是非常壮实,虽穿着一身盔甲也难掩儒雅之气。他信步走到众军面前,朗声道:“你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是头次入伍从军,不懂规矩。下面,本将就让行军司马宣读军中军纪。你们务必听清楚、记牢靠了。否则到时候犯了错被军法惩治,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罢扬了一下手,走出一人来手捧书卷,就开始念了。 军规,无非是几大戒条、十斩令、二十罚、数十不许,啰啰嗦嗦念了半天,许多人都有些不耐烦了。刘冕倒是无所谓,以前也当过兵,对这种事情也算是习惯了。军队里么,纪律第一又难免说教,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 教完军规,几名小卒赶了一辆马车过来,上面装着几个箱笼。魏元忠走到众人身前说道:“你们是中军仪仗,今后都要执掌旗令。下面,本将就将新制的旗帜发放给你们。旗令,既是下发号令的权信,也是军队的标志。你们要牢记一点,旗在人在,旗亡人亡。另外,新来的仪仗兵与号令兵,要尽快学习军中旗语。短期内不合格者,淘汰!” 众人轻声惊咦,看这魏元忠一身儒雅之气,办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 “刘冕、祝腾、明珪。”魏元忠发话了,“你们三个先将这面军旗换上去。”说罢,魏元忠拿出一副折叠好了的大旗。 刘冕看了一眼,心中疑惑:奇怪,这面旗怎么是银白色主调、缀了紫青花纹?我大唐的旗帜,不都是血红色的吗? 仰头看了一眼,高高的旗竿上正飘扬着一面迎风招展的‘唐’字大旗,红得耀眼。 看来,是武则天勒令换了旗帜的颜色……改旗易帜,她的步伐还真是快! 明珪抢前一步从魏元忠手里接过旗帜,大步走到了旗杆旁,嘴一努,示意刘冕和祝腾将旗帜摇下来。刘冕漠然一笑,祝腾已经动手去解绳了。正巧在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几只乌鸦,围在旗杆哇哇的大叫。 众人都惊疑的仰头去看,忍不住窃窃私语,隐约可听见‘不吉’的字眼。魏元忠仰头看了一眼,马上扬手上指:“来人,将那几只乌鸦射下来!” “我来!”明珪将手中的旗帜往刘冕手中一放,自高奋勇跑到兵器架边绰起一把宝弓,自信满满走到了旗杆下。望着刘冕一阵挑衅和得意的冷笑。 刘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明珪就像没断奶的孩子一样,还真是不配当我的对手。 只见明珪拈出一枚箭矢来,摆了一个仰天望月的优雅姿势。众人不觉眼前一亮,没想到这纨绔公子哥儿还真是会射艺,起码姿势很标准、很拉风。 于是满怀期待。 明珪嘴角掠起一抹微笑,拧眉清啸一声‘着’! 一枚箭矢飞啸射出,却在那几只乌鸦中间划了个空溜过去,一片羽毛都没沾惹到。 “咦!”一片鄙夷的怪声四起。明珪顿时傻了眼,急忙道:“意外失手,末将再射来。” “滚开!”魏元忠身边一名将军大步走来,面带怒容的要去抢明珪手中的弓箭,“丢人!”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喝斥过刘冕的雷将军。 明珪的脸顿时就涨得红了,只得将弓箭交给了雷将军。刘冕略作寻思,将旗帜交给祝腾走上前去:“雷将军,杀鸡勿用牛刀,请让小将代劳吧。” 雷将军面色不善又狐疑的打量了刘冕几眼,将弓箭往他面前一塞:“射。” 明珪在一旁面带怒容又很是尴尬,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刘冕微笑的接过弓箭来,仰头看了旗杆一眼。有一只乌鸦居然还停在了旗竿上正哇哇的大叫,好似还挺得意。另外两只绕着旗竿盘旋,如同助威。 刘冕手绰弓箭就在原地站定了,纹丝不动。众人屏气凝神都静静看着他。 片刻后,刘冕突然双手齐动,迅速拈弓上箭宛如电光火石一般‘唰唰唰’连发三箭。三箭宛如同时射出,将半空三只乌鸦一起射落下来。‘扑扑扑’三声落地,非常整齐。 “好箭法!”满堂爆彩,众人欢呼。 明珪的脸一下就白了,呆呆的杵在那里半晌没动弹。那个雷将军也脸色微变,干咳一声道:“将箭矢归于原位。” 刘冕抱拳行了一礼,信步走到兵器架边放回了箭矢。眼睛的余光无意间瞟到,魏元忠正直直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多有惊愕与意外之色。 刘冕心中暗自笑了一笑,依旧走回旗竿边,朝明珪努了一下嘴:“降旗。” 明珪轻轻弹了一弹,调转眼神忍气吞声的伸手去解旗竿上的绳索,将以前的那面旗帜摇了下来。 军队里就是这样。等级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谁更有本事,谁就更有发言权。这三箭射出去后,明珪的嚣张气焰顿时灭去了不少,都不太敢正眼去撞刘冕的眼神。祝腾在一旁窃笑,颇有些得意。明珪却是更加恼火了,如同一只青蛙气得鼓鼓的。 一面白金镶紫的唐字军旗换了上去,凌空飘扬。 魏元忠又道:“即日起,军中所有旗帜都作更换。以前的红旗,全换作白金之旗。刘冕!” “小将在。”刘冕出列而拜。 魏元忠拿出一面大旗:“此乃平叛大军的帅旗,由你与祝腾执掌。但主帅此刻未到,你且先收拢。今后,主帅在哪里,你们这面大旗就要跟到哪里。不得有误。”说罢将一面大旗递到了刘冕面前。 一面‘李’字大旗。刘冕双手郑重接过时,发现魏元忠的脸上颇有几分复杂神色。 刘冕心中暗自一笑:看来魏元忠这些人,此前都有些小觑于我,以为我不过是个四体不勤的膏粱子弟,只是凭借着刘仁轨的名头在混日子。 好吧,咱们手底下见真章,日后自有分晓。 第52章 再相逢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军一直忙于整调人马、构建营房、筹措粮草。 三十万人马迅速集结,粮草器械一应足备。魏元忠是个办事精干又有条理的儒帅,整支大军在他的统筹安排之下有条不紊,如同一台运转飞速的精密机器。 刘冕这些仪仗兵,也没能闲着。他们要干的最多的,就是学习各种军中的礼仪与号令。原来,仪仗兵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站立的时候双腿与手臂都不能乱放,有固定的位置甚至是尺寸宽窄的要求。掌旗的时候离主帅多远多近,旗杆与肩膀在什么时候要保持什么样的角度,都有明文的规定。还有军中的所有旗语所代表的意思,以及主帅下令时该打出什么样的旗语下发号令,都要熟络于胸。 现在可不是电子时代,可以遥控指挥。旗语,是一个重要的指挥手段。短短的几天实践,刘冕学到的东西着实不少。 但这还只是局限于‘仪仗’的一些知识。军中的每个细微末节,都要学。几下下来,刘冕也算是对大唐的军队有了个初步的认识。 一支军队当中,所有的军人按职责与特长,分为五类:善长骑射的入选为‘越骑’,这是军中最强战斗力的代表,冲击力与战斗力俱佳;其次为步兵、武骑、排手、步射。大军一般分七军屯扎,分别是前后左右军、中军与左右虞候军。每军都有偏将统领,听帅营号令行事。 乃至于如何扎帐、如何挖行军灶、如何整顿衣甲,这些小事都要从头学来。刘冕感觉,大唐的军队建制之完善,当今令人叹为观止。饶他是个来自于21世纪的军人,也不得不佩服大唐军队中的稹密、整齐与肃严。 入军第五天,刘冕和祝腾开始正式上岗。二人侍立于帅帐之内,一人执斧一人折钺,宛如门神。明珪则是守着魏元忠的将旗侍立于外,兼顾守护中军大旗。 魏元忠一直很忙,批奏军中大小事宜,接见各军的将军、回复朝廷指令,一天下来几乎连喝口水的时间也没有。刘冕和祝腾则是只能枯站于一旁,宛如雕塑。 刘冕不禁有些恼火,这真是份傻子干的差事。 到了下午,魏元忠将那个雷将军唤了来,对他道:“雷仁智,我大军可能还要两到三天的时间来整备,粮草也没有全部到位。但是,主帅永寿郡王恐怕就快要到颍州了。本将令人先带一部份人马迎接主帅,另外严密布防淮水一带。” “末将得令。”雷仁智抱拳应诺,随即道,“倘若徐敬业叛军已然攻到淮水,末将该当如何?” 魏元忠眉头轻皱寻思了片刻,说道:“据城死守,不得出战。据探马来报,徐敬业叛军十余万主力,并没有朝关内袭卷而来,反倒是朝江南润州、常州一带攻杀而去。本将估计,他们是想占据江南划江而治。” 雷仁智冷笑:“愚子鼠辈,不是标榜着匡复庐陵王的旗号吗?如今不向关内反向江南,还不就是抽自己的耳刮子。这帮草寇,哪里是勤王复国,分明就是谋叛求私。纵有十余万兵马,也不过乌合之众罢了。” 刘冕心忖,那徐敬业等人也的确是犯了路线上的错误。既然打的是反武复唐的旗号,这时候怎么能下江南攻掠呢,这不就成了草寇行径?如果他们当真一鼓作气朝关中杀来,这一地带一马平川别无抵挡,武则天头次面对这样的军事威胁也没有太多的经验,而且朝廷整顿兵马也需要很长的时间。说不定……到时候还真的能有所成事。因为现在武则天的诸多‘逆举’的确有些操之过急,当然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万一徐敬业大军当真杀到了关内,指不定还真会有唐朝宗室的人响应,他就能成为真正的勤王之师。 可是,历史没有如果可言。 刘冕内心的矛盾又升了起来:我那恩师,怎么就跟了徐敬业这等志大才疏之辈?徐敬业旗帜拉得够鲜亮,可行为却与草寇无异。攻掠江南,无非就是为了谋取一些地盘基业,来与朝廷分庭抗礼然后过一过土皇帝的瘾。天地良心,他哪里是真的要匡复李唐……徐敬业,看来是必败无疑了。如今天下盛兵多半集于关中,战斗力最为彪悍的精锐骑兵更是全盘掌握在朝廷手上。扬州之地不产好马,徐敬业手中的十几万人马多半是市井流民与囚徒走卒拼凑起来的,哪里打得过拱卫天下、身经百战的关中铁骑? 看来武则天那句话说得对,骆宾王,的确是明珠暗投了。倘若徐敬业有他祖父徐勣的一半本事,这场战争的结果也孰难预料。 魏元忠依旧是面沉如水的表情:“纵是如此,不可轻敌。雷仁智,颍州之地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本将给你三万精锐铁骑,日夜兼程务必早早赶到那里,布下阵势先稳住阵脚。本将待大军整顿妥当,即刻班师前去与你汇合。” “末将得令。”雷仁智上次接过了魏元忠给的兵符。片刻后魏元忠又转身对刘冕道:“刘冕、祝腾,你二人是帅旗使,即刻收拾行装与雷将军同行赶赴颍州。” “是!”刘冕心头一喜:好,终于可以见到李贤了! 时隔一年,风云大变物是人非,再相见时已是彼此天壤。不知道李贤会是什么心情呢? 刘冕和祝腾即刻收拾行装,与雷仁智点起的三万大军一起上路,朝颍州奔赴而去。三万骑兵一起奔腾开来,不禁让刘冕想起骆宾王檄文中的那一句‘班声动而北风起’,果然气势非凡。冷兵器时代,骑兵的这般威武气势,还真是要亲眼见识到了才能深有体会。 雷仁智是个武夫,一马当先奔在最前。刘冕和祝腾本来只是跟随在仪仗兵班列中,但那火猊宝马仿佛有些不屑与这批驽马为伍,时常一不留神就蹿到了前方几乎与雷仁智并骑。雷仁智几番侧目有些不悦,刘冕苦笑:“马太快。” 雷仁智的脸皮轻轻抽动了一下,狠狠甩了几下马鞭子抽到马臀上。那匹马凄惨的怪叫几声,撒蹄子一阵狂奔,嘴里都要喷白沫了。刘冕小心的驱使着火猊控制速度,见它气定神闲宛如信步,不禁心中欢喜:真是好马! 三万骑兵日夜奔腾,三日后便到颍州。李贤未到,雷仁智便将大军安置在淮水以北,扎下营寨。地方刺史官将依次出来劳军奉送物资,自然不在话下。 又过了两天,颍州刺史亲自来告之消息,说皇子贤马上就要到了,车马已到颍州境内。雷仁智便点上了百十骑兵,带刘冕等人一起出营迎接。 老树古道,秋风落叶。一辆马车骨骨的行驶,李贤时时撩起车窗来朝外观看,心神多少有些悸荡。 命运多舛颠沛流离,谁曾想到会有今日?李贤暗自喟叹一声,听车外护送的府吏唤道:“殿下,前方转出一队兵马,大张旗鼓。该是来迎接殿下的!” 李贤掀起车窗朝外一看,迎头就看到身披甲胄、执掌一面‘李’字大旗的刘冕,顿时激动的道:“天官——别来无恙否!” 第53章 傀儡 刘冕听到李贤那一声唤,心中也略微悸荡了一下。 雷仁智下令道:“旗使过去伺候——众将士,拜见永寿郡王!”于是,一干儿骑士全部下了马来拜军礼。 李贤喝停了车子,自己也从车上跳了下来。随行的刺史府府吏牵过一匹马来,李贤面带微笑的摇摇手:“不忙。”刘冕已经策马跑到李贤面前,将手中的大旗向上竖扬:“恭迎永寿郡王殿下!殿下,请上马!” 李贤仰头看向刘冕,百般情感蕴于一瞥之中,重重应了一声‘嗯’,翻身上马。 其实他很想刘冕能下马来和他把臂畅谈一番,但见众人都以军姿见礼,于是也只得作罢。 刘冕对着李贤微然一笑:“殿下一路辛苦了。” “怎抵得天官这一年来的辛苦与艰辛?”李贤回他一笑。二人四目相对,惺惺之意尽在不言之中。 刘冕掌起帅旗策马走到李贤身后,雷仁智等将一起上来参拜:“末将雷仁智率左玉钤玉先锋军众将弁,恭迎主帅永寿郡王殿下!” 李贤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和语调都保持平静:“众将免礼。” “谢殿下。”雷仁智等人嗓门粗大,齐刷刷的站起来再一抱拳,“请殿下进军营!众将,前方开道!” 李贤看着众人翻身上马,虎虎生气的排成了阵势来开道,眼睛不由自主的眯起,自言自语道:“多久未尝见过此番阵势了!” 刘冕就在一旁听得清楚,轻声道:“三十万大军,还只到了三万先锋骑兵。” 李贤回头微自一笑:“兵不在多,此战我军必胜。我虽不懂军事,也对此深信不疑——走吧天官,进军营!” 刘冕微自一笑,看来李贤还真是有了一点飞鸟入林、鱼龙入海的心态。我还真不忍心给他当头倒一桶冷水了。 一行人护送着李贤到了军营。此时正当傍晚,夕阳斜照给浩荡的军营镀上了一层残红辉晕。秋风瑟瑟,四下里旌旗招展兵戈煞雪。 长烟落日,威武雄壮的军旅景象。李贤骑着大马近似贪婪的环视了军营一眼,喟叹道:“我大唐王师,果然威武雄壮。徐敬业等辈逆天谋反,无异于以卵击石!” 雷仁智等将顿时应和道:“殿下所言即是!有殿下挂帅,徐敬业逆党已是不攻自破输了一大半。那班贼子标榜匡复庐陵王复辟,如今却是殿下挂帅前来征讨,他们的谎言已在天下人面前化作了烟消云散。” 刘冕看到,李贤的脸皮轻轻抽动了一下,仍然强作笑颜:“一切全赖太后英明!雷将军,小王不黯军事,一切还有劳你和诸位将军多多操劳了。” 刘冕心中暗自一动,心忖看来李贤已把这一场战争的性质、自己的处境看得很明白了。如此这番做作,不过是做给雷仁智等人来看的。 很好,看来我之前还有些杞人忧天了。李贤,终究还是个明白人。 雷仁智等人将李贤迎进军中,召集众军过来一起拜见元帅。三军齐聚人马洋洋,欢呼大吼之声不绝于耳震荡乾坤,很是热闹了一阵。然后,雷仁智又非常热情在军中摆起酒宴,为李贤接风洗尘。 一场酒宴下来,已是月蒙星稀入夜时分。李贤已有些喝醉了的模样。雷仁智上前来道:“殿下,军中粗陋不宜殿下居住。请殿下移居颍州州城内。刺史府早已安排好殿下的居所,并备有专人伺候。” 刘冕就在一旁听得真切,心道果然如此安排……主帅迎了回来,却安排到州城里居住。说是主帅,不过是一竿旗帜,与军权扯不上半点关系。 李贤醉薰薰的连连点头:“好、好好。还是雷将军办事妥当令人放心。这军营里被褥粗硬又时常有号令吵闹,着实令人难以入睡……唔,刘冕,你随小王一起去州城里。阔别数日,小王有许多闲话家常要同你扯一扯。”随即略带疑惑的看向雷仁智:“雷将军,你不会不准吧?” 雷仁智急忙抱拳而拜:“刘冕与祝腾是殿下的帅旗使,主帅在哪他们就要跟在哪里,属下安敢干涉?” “那好,走吧。”李贤还打了一个酒嗝,酩酊大醉的一下倒在了刘冕身上,“天官,走,咱们回去接、接着喝!” 雷仁智在一旁眉头轻拧暗自摇了一下头,一挥手叫过几个小卒来,将李贤连拉带拽送进了马车里。又派了一队骑兵护送,将李贤、刘冕、祝腾三人送出了军营,逶迤朝颍州州城而去。 马车里,李贤平躺在车上,仰面看着颤动的车厢顶板,暗自长叹了一口气。 到达州城时,已是夜半时分。按理说城门早该关闭不容出入,可刺史府派了专人在各门等候李贤驾临。一队人马长驱直入进了州城,来到一座大宅豪院前。 刘冕看那宅院,虽说豪华大气,却是异常的冷清不见半点人烟。门口点着两个灯笼,一名老仆跪在那里等候。自称是刺史府派来的门吏,专司在此等候永寿郡王。刘冕心忖他们还真是安排得滴水不漏。这个地方,太适合……软禁了! 一队兵卒迅速开进了院内,在各处支起火把照明,迎李贤进府。李贤踉踉跄跄的走不稳,刘冕只好挽着他入内。主宅很气派,朱漆绿瓦飞檐斗拱的大瓦房,看得出这里曾是某达官贵人的宅第刚刚才特意空腾出来的。 刘冕和祝腾将李贤架进了房间,那队兵士则全都戍卫在李贤房间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果然是一场软禁。 关上门后,李贤果然一改前状,端坐下来拧眉摇头:“不出所料,傀儡而已。” 祝腾愕然张圆了嘴:“殿下,原来你没醉?” “噤声!”刘冕急忙做了一下手势,“去门口把风,我与殿下有话要谈。” “是。”祝腾不说二话,猫到了门口边透过门缝朝外面张望,然后朝刘冕等人做了一个手势:没问题。 刘冕点了一下头,对李贤道:“祝腾,以前也是东宫六率的人,我的好兄弟。” “没关系。”李贤微微一笑,“你信任的人,那就不会有问题。” 二人坐在矮几边点了一盏油灯,喝一些凉茶。半晌过后,二人情不自禁同时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相似而笑,既而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这倒把祝腾给吓倒了,他在那边连连摆手示意二人不要大声。 李贤笑了一阵,摇头苦笑,自嘲的道:“前番囚于巴州,此番挂帅出征仍自软禁于颍州。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刘冕平静道,“在巴州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朝不保夕性命堪忧。如今虽不能一飞冲天,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并为重返朝堂踏出了坚实一步。殿下切不可急于求成,先要稳住自己的心态才好。” “我知道的,你放心。”李贤伸手拍上了刘冕的肩头,“天官,真是难为你了。若不是你,我李贤恐怕早就做了刀下亡魂,更不用说迎来翻身之日。此番恩德,李贤必定牢记于胸,不敢忘怀。” “殿下谬言。”刘冕正色说道,“我们当日不是曾击掌为誓,刘冕之命即是殿下之命、殿下之命即是刘冕之命么?既是同呼吸共命运,又何须言一个谢字?” “好,还是天官好豪气。”李贤拿起茶杯来,“以茶代酒,共饮此杯,一切无须多言!” “请!” 第54章 忍字头上一把刀 一年未见,李贤并没有太多改变。 他反倒是认为刘冕变化极大,不无惊疑的道:“天官,方才一年不见,你的身体粗壮了不少。想来是练武练的吧?” “正是。在下跟随薛讷学习方天画戟,苦练了一年。要练这门兵器,不得不将身体打磨得粗壮一点。”刘冕如实回答,然后问道,“玄泰呢?他还好吗?” “顺儿被送回长安,与他母亲弟妹们相聚去了。”李贤松了一口气,不堪回首的摇头,“这几年来……哎,不说也罢。所幸的是现在终于有了翻身之时。我那妻儿在长安也不知道过得如何?” “殿下请放心,一切安好。”刘冕微笑道,“在下也正有一事要告知殿下。在下临行时,太平公主特意将在下唤到她的府第,要我转告殿下说,贵宝眷在长安后宫一切安好。有她照应着,料也无虞。” “太平?”李贤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富有深意的微笑,“她倒是会做人。我这妹子向来冰雪聪明,与母后有几分相似。” “谁说不是呢?这回我回长安,暗底里她也帮了我一些忙。当然,她这是冲着殿下的面子。”刘冕说道,“不过她也表态了。她虽然愿意给殿下帮一些小忙也会与殿下和睦相处,但现在只想和薛绍过上平静的日子,不想搅进朝堂的许多事非纠纷之中。” “唔,人之常情吧。”李贤微自一笑,“女孩子长大了迷恋于情爱,是很自然的事情。母后最疼的便是她了,有她从旁相助,不失为一件好事。不过刘冕,现今朝堂局势似乎风云斗变,你可有嗅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我看你今日打的旗帜,都换作了金白镶紫旗。以前我大唐的旗帜,不都是红旗吗?” “看来殿下也感觉到了。”刘冕拿起茶杯缓缓啜了一口,心中暗忖:现在,差不多是时候跟他说那些了……于是道:“殿下,在下与你同生共死一场,有些话也不想瞒你了。这一年来,在下在长安所见所闻总结归纳起来,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什么结论?” 刘冕表情严肃:“太后……恐怕要称帝!” “什么?”李贤吓了一弹,不自禁的一下提高了声音,马上又自己意识到压低了嗓门,“何出此言?!” “殿下勿惊,听我细言。”刘冕不急不忙,“殿下远在巴州,对关内的许多事情毕竟不了解。其实除了改旗易帜,太后还做了许多其他的事情来为自己称帝铺路。她囚帝于偏殿自己临朝称制,这个想必殿下已是知道的了。此外,她将自己信任的北门学士中的几人提拔做到了宰相,又将自己的侄儿武承嗣提拔成了宰相,借此增加了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实力。与此同时,当朝首辅裴炎却正好自己撞上了刀口,被太后一举拿下了。” “裴炎的事情我听说了。”李贤有些焦虑的急道,“这个裴炎,是不是也太有些得意忘形了?他以为他是当朝首辅、辅政二十余年太后不敢动他了?亏他也是老到持重的老宰相了,居然敢轻视太后的决心和胆气。眼看着徐敬业谋反,他应该非常坚决的维护朝廷主持反叛才是。怎么能拿徐敬业为要挟来逼宫太后呢?他这是高估了徐敬业,小看了太后。他若是倒下,我大唐关陇仕族将面临沉重巨大的打击,从此再无力对抗太后。” “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刘冕语音沉沉说道,“无论裴炎会不会自己跳出来,太后恐怕都不会轻易放过她。太后要称帝,怎么可能不与关陇仕族门阀交锋?不过,太后启用殿下来挂帅,你莫非就没有感受她的深层用意?” “不错,我已经感觉到了。”李贤眉头深皱,缓缓点头,“这当中有几层原因。表面上看,以我挂帅,可以让徐敬业等辈蛊惑天下的阴谋和野心不攻自破。他们号称匡复庐陵王复辟,其中却没有李唐皇室之人参预,因此就是个最大的致命伤。以我挂帅,无疑就是先抽了他们一个大耳光。其次……太后最深层的用意,恐怕还是在以我立威,向关陇仕族递送一个号令。既然连我都归附太后了,那些仕族门阀哪里还敢与之作对?与此同时,裴炎又不合时宜的跳出来冒犯太后……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莫非,苍天真的要让我那母亲当上皇帝么?” “不必猜测了,苍天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刘冕苦笑道,“太后已经改洛阳为东都,在文水县建了武氏七庙。同时,追封武氏五代先祖为王。” “什么?”李贤愕然吃了一惊,“历来只有天子可建七庙,太后居然干这种事情了?武氏一族起身于并州属于关东庶族。她改洛阳为东都岂不是要准备迁都洛阳,拔起李唐在关陇的根基,向天下昭示武氏主宰天下的时间已经到了?” “我看就是这么个意思。”刘冕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正色说道,“而且以在下看来,太后称帝的决心不容改变。同时最重要的是,她不仅有这个决心,也有这个实力。现在唯一所缺的,就是顺理成章的‘名份’和让人认可的舆论。” 李贤双拳紧握,惊讶、惶恐、愤怒的神色瞬息万变,怔怔的看着刘冕,半晌说不出话来。 “殿下,你要冷静。”刘冕平声静气,“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常人所不能忍,方成大事。” 李贤郁结的眉头,终于是缓缓舒展开来,仍然痛苦的摇头:“我李唐百年基业……竟要毁于今日么?!” “依在下看来,倒也不一定就是毁了。”事已至此,刘冕也只能这么劝慰李贤,“太后纵然是自己称帝,哪怕改去国号年号,也不敢毁了李唐的国体。李室皇家宗庙可存,大的典章制度废弃不去,就连天下格局,她也无法做出彻底的改变。与此同时,她也必须依靠李唐遗留下来的纲体治国,必须借助李唐贵族们的力量相助。所以,殿下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减少李唐的损失,保存实力。” “我能做什么?”李贤精神一振,大概体会到了刘冕话中深意。 刘冕拱起手来,郑重一拜:“殿下英明,自然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后如若当真要称帝,或是已经称帝了,肯定会要对李唐宗室大挥屠刀,会对李唐遗留下来的仕族门阀赶尽杀绝,这样她才能培植起支持自己的仕族门阀来。殿下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存李唐宗室的血脉、减少李唐旧部门阀的损失!——恕在下说句大不韪之言:太后已是年过六旬之人,终有一天要龙驭归天。到那时候,李唐就会有机会得到匡复!如果能在现在尽可能的多保存一点实力留下来,到时势必好处无穷!” 李贤呆栗半晌,突然一下激动的抓住刘冕的肩膀:“天官,想不到你竟想得如此透彻,深谋远虑,实在令我钦佩!” 第55章 复唐 刘冕丝毫不喜:“那殿下可曾明白,在下这番话的用意何在?” “我明白。”李贤面色微沉,缓缓说道,“你是想让我出面,劝服我李唐宗室的皇亲国戚和以裴炎为首的关陇仕族,诚心归附太后。不过,太后就会真的从此放过他们吗?” “公若取之,必先予之。眼下的情景之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刘冕说道,“我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太后是否会真的放过他们。我只知道,眼下如果那些人不顺从,就会玉石俱焚。日后再有何麻烦,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如何,现在必须想办法保存实力。平白的牺牲,太不值得了。而且殿下你想透了没有,你如果出面说服李家的皇家国戚和关陇的仕族们,这对你来说也有好处。首先,太后会对你更加的信任,同时会认可你的功劳。而且……太后称帝之后,必然还是会杀一批人。那些在你附荫之下的皇亲贵胄和门阀仕族们也会看在眼里。到时候,他们也会感觉殿下的相救之恩。若干年后,他们将成为殿下最为忠诚的股肱。” “话虽如此,但我那母亲岂是泛泛之辈?她岂能想不能这其中的深意?”李贤担忧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由我出面说服李家王亲与关陇仕族,是最为合适的。这对太后、对我、对裴炎等人,都有非常的好处。可这其中的隐患就在于,太后是否会真的相信我与裴炎等人投诚的诚意?她一向疑心病重,是不会那么轻易相信的。” “信不信是一回事,接不接纳,是另外一回事。”刘冕说道,“殿下,你能在颍州见到我,就没想到这其中的缘由?” “这?!”李贤恍然一怔,随即吃惊道,“这么说来,是太后专程派你来说降于我?” “正是。”刘冕一字一顿,正色回应。然后说道:“太后找了个借口,让我来亲自生擒骆宾王回京以洗刷自己的嫌疑,实则就是派我来说降于殿下。殿下你想一想,不管太后有多大的疑心,现在的情形就是:她需要你的投诚和帮助。你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你如果能率领关陇仕族们归降,对她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福音。信与不信,暂时都不那么重要了。关键就在于:降,则殿下等人可免死,太后也能更顺利的登基称帝;不降,则殿下等人必死,太后会费一些气力杀许多的人,然后同样还是称帝。殿下如果想让李唐多保存一点匡复的实力,想让自己留得有用之身以待复唐之日——就必须降!” “复唐!……之日?!”李贤浑身一颤,嘴唇都有些发白了:“天官,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暂且栖身于敌营,等待时间匡复李唐?!” 刘冕嚯然一下站起身来,浑身甲胄一阵哗响。他退后三步单膝一拜,双拳重重一抱:“识时务者为俊杰,忍常人所不能忍,方成大业。殿下,你身负匡国复辟之重任,就必须要忍人所不能忍之悲愤,受常人所不能受之屈辱,方能留得有用之身,图谋大事!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请殿下三思!” 李贤缓缓站起来来,沉吟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天千越甲可吞吴!” “复唐?” “复唐!” “复唐……” 刘冕沉声道:“殿下务必三思!高祖太宗创业何其艰辛,大唐的强盛与繁荣令天下倾服。殿下身为李唐子孙,纵然可以一死明志清正己名。然而,真正的大事留给谁来操办?殿下,勇者无惧,越是这等危机关头,越需要人铤身而出肩挑重担。哪怕是忍辱负重,也要担负起匡复李唐的重担来!死很容易,死了万事皆休只任后人好事者作无妄之评说。然而,真正的勇者在这时候应该胸怀大志,徐图伟业!这,才是你——皇子贤责无旁贷的重任!” 李贤的呼吸变得沉重,手脚也有些木然。他迟钝的一步步踱到刘冕面前,俯身下腰,将他扶了起来,喟然长叹:“天官,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明灯。若非有你,李贤何德何能可以参透这些玄妙因果?天官,莫非你真有洞悉天机之能?” “那,殿下可是答应了?”刘冕当然不会直接回答这种问题:难道告诉他,在下正是穿越而来? 李贤眉头重重一拧:“责无旁贷!” “好!”刘冕放下一颗心头大石,豪情满怀的道,“殿下若能肩挑起此般重担,刘冕愿意竭力相助!” “我有天官,万事无忧。”李贤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欣慰的拍着刘冕的肩膀,“纵然是一条没有尽头的不归之路,有你结伴同行,夫复何恨?来,坐下来。我们畅所欲言。只恨席间无酒,只能以茶代之。” 二人再复坐了下来,刘冕说道:“殿下既有了大志,但也须明白一条:要复唐,却不可乱国。此番只可顺取,不可逆取。” “此论到与我不谋而合。”李贤说道,“如今看来,太后称帝已是无可避免。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改变。诸如徐敬业之般起暴兵而逆取,非但不能成事,反而给大唐的天下带来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我那母亲终究是年过六旬之人,就是坐享天下又能把持多久?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持李唐的国体、保存李唐的实力,待时机成熟,顺取匡复。唯有如此,才不会让天下大乱,才不会让社稷蒙亏,也不会造成太多的流血与牺牲。否则,我宁愿不取。毕竟太后夺取神器,不可与外寇入侵国土沦丧相提并论。” “殿下果然是仁慈圣德之主。”刘冕称赞道,“若要取之,必先顺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只有顺之,方才能够留得有用之身,方才能够不断的积攒实力,方才有图谋大事之日。凡事急不得,恼不得,更慌不得。一个字:忍!” “好,忍!”李贤眉头一拧,“待战争结束后,我马上回朝帮太后劝服裴炎投诚。估计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说服裴炎了。不过,母后的性子我明白。纵然是裴炎愿意投诚,她也是不会放过他了。裴炎最好的命运,也就是流放。” 刘冕说道:“其实裴炎的生死如何,倒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太后开了杀戒。她若杀裴炎,关陇仕族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列于非命。只要裴炎等人愿意归附,太后如何发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片刻后刘冕又道:“殿下,在下还有一条建议。你现在可以作檄文一篇传檄天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讨伐徐敬业的罪行。如此,太后势必大悦。这篇檄文,也唯有出自殿下之手笔,方才最有成效。这场战争的胜负本无太大悬念,志大才疏的徐敬业等辈是必败无疑。关键就在于,这场战争对政治上的影响如何。殿下何妨在檄文中对太后恭维孝敬一番,以示母子同心对抗外敌?这比当初在巴州时上表一千篇表文,来得更有用处。” “妙哉!”李贤击节大赞,爽快道,“来,磨墨!” 第56章 契机 深夜,唐军大营。刁斗森严旌旗猎猎,秋风掠过营帐,发出一阵啸响。一股清冷寒意让军士们嗅到了冬天的气息。 中军主营里,雷仁智双手负背肃然而立,听面前一位斥候回报军情:“报将军。我军已探明,敌军大部已经攻陷润州,正调头朝淮水掩杀而来准备抵挡朝廷平叛大军。另,敌军伪将韦超率三万人马已开抵淮阴,准备迎面阻击我军。” 雷仁智面色一沉:“擂鼓聚将!” 少时众将到列,并排立于下手尽皆拱手而拜:“将军!” “叛军伪将韦超,率三万乌合之众准备殂击我军先锋。”雷仁智面带怒容,大声道,“传我将令,点起一万越骑,本将要亲自杀上前去打他个丢盔弃甲,拔得头筹!” “将军勿急。”一名偏将闪出身来,急忙抱拳道,“魏大将军临行有言,如若敌军来犯,可据城而守避其锋芒。待大军到后,再与之拼敌。” 雷仁智冷笑一声:“马敬臣,你素有武勇之名,难不成还临阵怯敌了?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临机制机方为上上之策。敌军远来疲惫立足未稳,更兼是乌合之众战斗力低下。我精锐铁骑趁势掩杀蔫有不胜之理?休得多言,本将将令已下,违令者斩!” 马敬臣惶然一怔,尴尬的退了回来:“末将……听从将令行事。” “点兵,出营——杀奔淮阴,突袭韦超!”雷仁智大手一挥,亲提一柄铁枪就朝帐营外大步去走。 与此同时,颍州李贤房中。 刘冕掌着灯烛,李贤奋笔疾书,终于将一篇檄文写成。他自嘲的笑道:“我这文章,自然没有骆宾王那般神采飞扬惊世骇俗。” 刘冕拿过来看了一眼,点头道:“殿下文辞虽不如骆宾王华丽飘洒,却也有一股凛然正气与磅礴之势。‘离间皇族,混淆视听;名为匡复,实为谋逆;祸国乱器,人神共愤’,这几个字就足以将徐敬业的面目揭露在众人面前了。相信传檄天下之后,徐敬业的阴谋野心将被世人一览无疑。到时候,他就会越来越难以为继了。” “嗯。”李贤摇了摇头叹息道,“话虽如此,我仍觉得有些惋惜。徐敬业毕竟是开唐名将之后,徐勣的一世英名,恐怕就要被他这么毁了。其实,天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来对抗太后,只不过他们都没有徐敬业这么鲁莽。无论徐敬业真正的出发点如何,我总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如此鲁莽的揭竿造反,偏又志大才疏只求自己的富贵,屡屡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他若不败,天理不容啊!”言语之中,还多有怜悯、可惜的味道。 刘冕微笑道:“殿下就是太过仁义了。从立场上讲,徐敬业肯定是更倾向于李唐一些。但是从大局上说,他这样举兵谋叛非但不能推翻太后,恐怕还会让更多的人受到诛连,战火也会给当今天下带来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我估计,扬州平叛之后,朝堂上会掀起一场新的腥风血雨。殿下你想一想,太后经历了这一场叛乱之后,肯定会更加多疑、更加谨慎。任何有可能像徐敬业这样反对他的人,恐怕都会被提前扼杀。到时候……一片白色恐怖恐怕就要降临了。”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李贤浓眉深锁,“正如你所说,战争的胜负本没有太多悬念。重要的是战争打完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这一次徐敬业打的是‘匡李反武’的旗号,难保太后不会因此而牵怒李家皇室,然后来个大开杀戒防微杜渐。还有那些关陇仕族,她也一直很不放心。据我估计,裴炎是绝对不可能再在朝堂上立足了,能流放出去保住一条性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看来,我的责任很重大啊!战争结束后,我就要与虎谋皮一般的在太后里斡旋,尽可能的争取让她少杀人。” “殿下能想到这一层,已是李唐宗室与关陇仕族们的福气了。”刘冕多少有点欣慰,李贤果然还是很有政治觉悟的。 李贤苦笑:“就怕我爱莫能助。你知道的,我也多少有些自身难保。” 刘冕扬起手中的檄文:“这篇檄文,就可以给殿下多加几成保命的机会。祝兄弟!” 祝腾猫在门边一直放哨,听到这一声唤急忙跳起身来,却一下险些摔倒。原来他一直蹲在那里一动不动,都有些腿脚发麻了。 刘冕急忙上前来扶他一把,呵呵笑道:“祝兄弟做事就是这般认真。这里有一篇檄文,你快马送到军营里交给雷仁智将军。告诉他这是永寿郡王连夜书写的《讨徐敬业檄》,让他颁发出去传檄天下。” “是,我马上动身!”祝腾二话不说,将檄文收在怀里转身就走。围在门外的守兵果然阻拦盘查,祝腾说明理由出示了檄文方才被放行。 此时东方已露晨曦,远处传来鸡鸣之声,二人这才各自归房歇息。 唐军驻扎之地离颍州不过数十里,策马而去一天可以打好几个来回。不料,祝腾一连两天不见人影回报,李贤和刘冕都略微感觉有些不妙:莫非祝腾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无奈二人被软禁在这里,对外面的消息也一概不知。那些守备的兵卒们虽然客气殷情,但不许他们二人离开宅院半步。 直到第三天清晨祝腾才回来。但见他神色紧张脚步匆忙,李贤和刘冕急忙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祝腾一身灰土之色上气不接下去,连摆了几下手:“出、出大事了!” 刘冕神色略变,急忙拉得祝腾进了屋来让他坐下喝了一杯水。“发生了什么事情,慢慢说,不着急。”那些守备的兵卒也一齐围了过来,惊讶的看着祝腾。 祝腾连喘几口粗气才平缓了呼吸,紧张的说道:“小人奉命去传送檄文,却没能见到雷仁智将军只好在那里等。原来,他已经率一万兵马突袭叛军韦超所部。起初战事对我军有利,于是雷将军率军趁胜追击,不料却落入了叛军的包围圈。一万精锐骑兵死伤大半,雷仁智死战得以逃脱性命,但身负重伤虚耗太过已经陷入昏迷。现在,我军先锋营里群龙无首,几名偏将急论不休乱成了一锅粥。小人无奈只得快马回报消息。”说罢,他拿出藏在怀里的檄文:“雷将军昏迷了,旁人也没有谁再理会小人,只好……” 李贤面色一沉:“这么说,平叛大军首战失利了?!” 刘冕的心头却是微微震动了一下:眼下,或许正是个不错的机会! 第57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屋外的守兵们听到消息后都吃了一惊,纷纷议论起来。 李贤只顾盘问祝腾始末情由,颇为焦急。 刘冕却是踱到了一边,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 他需要思考,关于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刘冕,究竟拿什么来立足? 刘仁轨的庇护、李贤这个靠山、吹牛拍马投武则天所好,这些都不够实在。刘冕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一但刘仁轨过世,李贤归朝,他对武则天而言就会失去利用价值。对于一个知道得太多的人,武则天会如何处置? 答案显而易见:要么除之;要么,远远的流放开来。到时候,谁还能来救? 所以刘冕清楚,必须找到一块自己的立锥之地——要体现出自己独特的价值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之时随之更换的是什么?人事更迭。武则天要鼎故革新,就必须提拔起一批她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来为自己效力。 玩政治,我不够格。虽然有刘仁轨这个宰相当靠山,门第虽高自己资历却是不足,一没有科举功名、二没有才华文章流传于世、三没有拜得高旺的师门。就一个有名点的老师现在还在叛军阵营里。 那么……就只能从军旅中发迹了。刘仁轨本来也就是军中老宿,这条路走下来将要轻松容易许多。 眼下大唐多儒帅而少猛将——奇货可居,那我便做猛将! 想到此处,刘冕剑眉一扬双手一击拳,胸中一股豪气油然而升。 “天官,你怎么了?”李贤愕然,这才发现刘冕居然自己走到了一边发愣。 刘冕快步走到李贤身边,抱拳一拜:“殿下,前锋军营里大将昏迷将士无首,必将自乱。如若敌军趁势来袭,我军必定溃不成军。在下临行之时曾听魏大将军言,颍州事关重大,是中原关内的一道门户。颍州若失,叛军就可以一路向西长驱直入直捣关中。现在魏大将军的主力大军仍在关内筹备,倘若叛军攻破颍州杀将上去,势必让主力大军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因此,在下建议:殿下当火速进入军中稳定局势,指挥先锋大军死守颍州!” “可是……”李贤用眼神示意门外的守兵,为难的摇头。 刘冕双眉一拧,左手一把抓住腰间破浪刀的刀柄,沉声道:“祝腾,掌旗,我来开道!” “天官,不可鲁莽!”李贤情急之下挡到刘冕面前。 “殿下放心,在下自有分寸。只要说明情由,他们也不敢再作阻挡。”刘冕自信满满的一点头,“殿下,交给我。” 李贤仍是面露难色,但看到刘冕的态度如此坚决,也果断的一点头:“好吧,我相信你!” 刘冕郑重的对李贤抱拳行了一礼,心中却道:对不住了李贤。这一回,我多少有点私心,但我不会怎么害到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三人走出房间来,那些守卫的士卒的神经都紧了一紧,齐齐围拢过来。 “闪开!”刘冕剑眉剑竖沉声厉喝,“我等要护送大元帅去军营主持大局。误了大事,尔等纵是有千百颗脑袋也不够砍!” “刘中候,你不要让小的们为难。”领头一员小队正抱拳拦在身前不肯走开,“我等奉雷将军严令,在此保护永寿郡王殿下……” “放肆!”刘冕沉声一喝,‘咣啷’一声龙吟破浪刀已然出鞘,刀尖直指小队正的眉心,“事关大军生死存亡,纵然是雷仁智亲自在此,永寿郡王又何尝杀他不得——滚开!” 小队正吓得浑身一弹,一对眼珠子怔怔的看着破浪刀的刀尖都要变成了斗鸡眼。其他的士兵在一旁更加紧张,个个手握刀柄却又不敢动弹。 李贤干咳了一声走上前来:“这位将军,事关重大,本王也不想为难你们。你们可以一路随本王去到军营。雷仁智若要怪罪于你,本王一力担待。”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彼此都有台阶可下。李贤与刘冕,配合得天衣无缝。 小队正干咽了一口唾沫,退后一步避开刀锋,对李贤一拱手:“既然殿下有令,小的只好服从就是……殿下,二位中候,请!” 刘冕冷哼一声收刀回鞘。几个识相的小卒取来了马匹,众人各自翻身上马。祝腾打起帅旗来,一队人快马奔出庄院,径直上了街道。 一面金白帅旗在城中奔腾,沿途百姓慌忙躲避。守城的将卒远远看到了更是不敢阻拦,急忙打开城门来放行。 一行人快马跑到军营所在,李贤下马后不无忧虑的道:“天官,你不是让我忍耐、低调么?现在这是……” 刘冕低声道:“这次的战事,大军征讨成功或许没你的功劳,但若有失你却罪责难逃。因此忍耐也好低调也罢,前提是不能误了国家大事。前锋军营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此时正需要人主持。殿下只要牢记一点:不可觊觎军权,如此即可万事相安。但是,如果敌军来犯,却也不能有半点退缩。否则,太后那边一但知情,定然饶你不得。” “嗯,我明白了。”李贤深吸一口气,“进军营!” 军寨守卒远远看到一队人跑来,打的旗号居然是唐军帅旗,都纷纷吃了一惊。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人敢于阻拦主帅,只得乖乖放行。李贤一行人畅通无阻直到了帅营。 李贤仍是有点底气不足,瞅了个空对刘冕窃语道:“我在军中从无威信,自身更是不黯军事,如何镇得住这群骄兵悍将?” “殿下勿慌。眼下众将群龙无首各不相服,殿下只需争取到一两个将军的支持就可改变这个平衡,到时候就好驾驭了。”刘冕低声回道,“一切见机行事,在下会竭力相助。” “好吧……” 到了主营边时,远远迎来了一队人,是几名偏将带着中军仪仗队。众人见到李贤各自满面惊愕,却只得拜于一旁迎接。 李贤镇定心神沉声道:“众将,中军帐说话。” 刘冕心头微喜:李贤不愧是皇室帝胄见惯了大场面的,很沉得住气。 众将面面相觑,也只好硬着头皮跟随李贤朝中军帐而去。 进帐之后,刘冕与祝腾就在李贤背后左右站定,各自手握刀柄叉腰而立,表情沉寂又肃重。李贤端坐下来,任由众将侍立于麾前。 “本王听闻,我军出师不利,先锋大将雷仁智重伤昏迷不醒。可有此事?”李贤表情不善,先给对方来个下马威再说。 这一招‘喧宾夺主’用得倒是很到位,刘冕心中暗笑。 第58章 如若不胜,请斩我头 当下就有两名将军一起闪了出来,彼此瞪视了一眼再一起说道:“回殿下话,正是。 ” “怎么你们二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李贤不悦的道,“我军败绩,究竟是何原因?” 两人都要抢着先说,李贤提高嗓门指着左边那个:“你讲。” “是……”那名将军抱拳道,“末将左玉钤卫亲翊府左郎将马敬臣,拜知殿下:先锋雷将军迎击来犯的敌军韦超部,先胜后败中了敌军埋伏,因此折戟而归。” “嗯……”李贤严肃的点了点头,“现今敌军动向如何?” 马敬臣道:“敌伪先锋韦超,派两员猛将尉迟昭、夏侯瓒各领一万步骑,正逼近临淮,离我军大营已不到六十里。殿下,我军失了一阵正士气正衰,当速速整兵备战赢回一阵。” 另一名将军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抱拳道:“殿下,敌军来势凶猛士气正旺,不可正面缨其锋。我军当退守颍州州城,据城而守方为上策。” 李贤理会了刘冕叮嘱的话语,这时听了这名将军的话后不免有些怒意:“本王有让你说话吗?姓什名谁,官居何职?” 那名将军惊了一惊,慌忙拜道:“末将李知士……左玉钤卫亲翊府右郎将。” “大胆李知士!”李贤怒道,“你欲陷本王于不义么?太后钦点本王挂帅,你于今却教唆本王临敌退缩,岂不是要断送本王性命?!” “啊……末将不敢!”李知士吓了一跳,慌忙拜倒。 李贤冷哼一声:“大军到此,只许进,不可退。雷仁智重伤昏迷,暂由本帅执掌军事。待雷仁智苏醒或是大将军魏元忠挥大军而到,本王自当退居。” 刘冕在李贤身后暗自叫好,干得太漂亮了! 那些将军们再没有人敢多话。李贤都搬出这么大的借口来了,谁还敢造次?虽说李贤只是个挂名的主帅,盛怒之下处斩一个将军,他们也只能徒呼奈何。毕竟人家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惹不得。 李贤自己的脖颈间也流下汗来,强作镇定道:“派出斥候打探敌军消息,每隔一炷香时间就回报一次。本王……先去探望雷仁智。散帐!” “是……”众将无语,依次退下。 帐中再无闲人,李贤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对刘冕道:“天官,我表现如何?” “非常好。”刘冕展颜一笑,“完全将那群骄兵悍将给镇住了。” 李贤呵呵的低笑了几声,摆一下手:“走吧,去探望一下雷仁智。我可不能让这些人觉得,我是当真来夺兵权的。” “殿下言之有理。”刘冕与祝腾先上前两步,在前开道往雷仁智帐中而去。 三人到雷仁智帐前时,恰好看到几名将军从他帐中走出来。不用想,这些人肯定是来给雷仁智通风报信了。李贤上前叫住他们:“雷将军伤势如何,可曾苏醒?” 那几人恭声回道:“回殿下话,雷将军伤势极重,不过暂时苏醒了。” 李贤摆了一摆手示意他们退开,面露难色的道:“雷仁智醒得倒是快……” 刘冕低声道:“重伤之下,如何料理军务?再说了,他败了一场已是失职大罪,正是理亏的时候。殿下岂不是正好收拾人心?无论如何,军机大事不能寄望于一个重伤卧床之人。” “言之有理。”李贤深以为然的赞同,大步朝雷仁智帐中走去。 雷仁智躺在床上,身上包扎着许多绷带处处渗血,几名军医正在一旁给他止血缚伤。一副铠甲卸下来扔到了一旁,上面还插有几多支断箭。 李贤上前唤开军医,凑到雷仁智榻边道:“雷将军,伤势如何?” 雷仁智也不知是假装沉睡还是当真昏迷,半晌才悠悠睁开眼睛,乍一下看到李贤惊慌的就要下床来拜。李贤将他按住:“雷将军有伤在身,一切繁礼能免则免。” “殿下,末将鲁莽、末将无能啊!”雷仁智后悔不迭的叫道,“末将一时不察,竟中了那韦超奸计……中了埋伏!末将有罪,请殿下治罪惩罚!” 李贤轻言细语:“胜负兵家常事,将军不必自责。万幸留得有用之身回来,此刻不妨专心养伤,他日伤愈后再戴罪立功又有何妨?魏大将军那处,本王替你一力担待着。相信他也不会太过为难于你。” “谢……殿下!”雷仁智还是很感激的。先锋兵败,而且是有负主将嘱咐擅自出击兵败,这可是大罪。现在能有李贤从旁圆话,他这罪或许会减轻许多。 刘冕不失时机的说道:“雷将军,你就安心养伤吧。殿下听闻雷将军负伤归来,特意从颍州赶来主持军中大局。你放心,殿下不会让雷将军为难的。待魏大将军到来或是雷将军伤愈复出,殿下会再回颍州。” “哦……好。”雷仁智是聪明人,当然明白了刘冕话的中意思:李贤可不是来抢夺兵权的。 正当此时,几名将军齐齐涌到了雷仁智帐外求见。李贤将他们叫了进来。 马敬臣抱拳急道:“殿下、雷将军,探马急报,敌将尉迟昭率万余兵马,正朝颍州快速开进。众将来此请示号令!” 雷仁智眼睛一瞪,怒火就上扬了,随即又惨叫一身躺倒下来,看似是动怒扯疼了箭疮。军医急忙上来料理了一下,半晌雷仁智才喘着粗气道:“殿下,韦超本人不过是个俗吏,并无本事可言。可他手下的大将尉迟昭、夏侯瓒却是当年跟随李勣的百战之将,各有万夫不当之勇。末将无能……就是输在了这二人手上。” 李贤皱起眉头:“饶是如此,我军也只许进,不可退。” 雷仁智痛苦的拧着眉头深思片刻,郑重的点了一下头:“殿下所言极是。此时只可进,不可退。可是……军中谁能前去与尉迟昭对敌?……” 一旁马敬臣重重一抱拳:“殿下、雷将军,末将不才,愿斩尉迟昭首级献于帐下!” 李知士也急忙站了出去:“末将愿意出战,生擒尉迟昭到此!” 刘冕心中暗笑:这个李知士,之前多少得罪了李贤,现在是想来个‘将功折罪’。 李贤皱眉问雷仁智:“如何?” 雷仁智看了这二人一眼,低声对李贤道:“二人皆可用,但又不可同时用。若用其一,另一人又势必心怀不满。” 李贤明白他的意思了:李知士与马敬臣彼此不服而且多少有点矛盾。 “殿下,我去!”马敬臣好战心切。 “还是末将去吧!”李知士也不肯退让。 刘冕一直在旁屏气凝神察颜观色,将众人的言语都听了个清楚。这时暗自一笑:是时候了。 环视一眼,没有谁注意到他这个立在李贤背后的多余之人。 刘冕沉吸一口气,迈步站了出来。 众人各自疑惑,本来还在争吵议论的将军们都惊疑的看向刘冕:他要干什么? 李贤和雷仁智本来也在低声的商议,这时也停了下来惊愕的看向刘冕。 帐中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刘冕双手抬起重重一抱拳,沉声道:“殿下,杀鸡何用宰牛刀?不劳二位大将出阵,小将刘冕,可亲提尉迟昭首级到帐前。”末了还补充一句:“为雷将军与阵亡的将士们报仇血恨!” 众人瞬间呆栗,几乎异口同声:“你?!” 连李贤都呆住了,愕然的看着刘冕:“刘冕,你这是……” “如若不胜,请斩我头!”刘冕单膝一拜,势如奔雷大声道,“小将愿立军令状!” 第59章 “挂”帅出击 刘冕的这两句话,如同重镑炸弹扔在了李贤心头。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冕,惶然道:“刘冕,军中无戏言!” 刘冕当即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一边的案台边拿起毛笔:“小将这就记下军令状!” 众人先是惊愕,随即哗然。 李知士和马敬臣都有些恼火的想上前来发作,被雷仁智用眼神止住了。二人恍然醒神,这刘冕官职虽然卑微,可他是刘仁轨之孙又是李贤心腹啊……刘冕才懒得顾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奋笔疾书须臾写下一份军令状,拿来递到李贤面前:“殿下,军令状在此,请收好。小将愿率五千精锐越骑出战,定能大破敌军!如若不胜,愿受军法处置!” 李贤额头的冷汗一层层渗出,他为难的接过军令状递到雷仁智面前:“雷将军,你看……” 雷仁智的脸上浮现出些许阴郁之色,拧眉深思了半晌,说道:“此事殿下决断即可,末将不敢妄言。只是一条,刘冕官职低微声望不足,末将唯恐将士们不服从他的调谴。” 刘冕不禁有些恼火,这个雷仁智,看来对我成见颇深。他这是摆明了表示不愿意让我领兵出战,但又不好得罪李贤,于是采取了这样一个撂挑子不作为的态度。 李贤面露难色的看向众人,众将各自低下头来避开李贤的眼神。 如何是好?李贤当真是为难了。他也知道,这些将军们都是和雷仁智同气连枝的,自己强行下令,只会落得一个无人响应的尴尬局面。 刘冕心中一动,冷笑一声放言道:“想不到,先锋大营里竟无一人是真英雄!大敌当前,只顾想着自己的身份爵位,却不思退敌进取。小将身份自是低微,本事却不见得输给在座的任何一名将军!谁若有胆量,与某一同领军出战,战场之上自见分晓!” “休得狂妄!”有人站不住了,大步一闪出来雷声道,“末将马敬臣,愿与刘冕一同领兵出战!他既已立下军令将,就让他当主将,末将为副!末将倒要看看,口出狂言者是否有真才实学!” “好,痛快!”刘冕对着马敬臣重重一抱拳,“马将军,咱们战场上见真章!” 李贤虽然监国多年,但很少接触这种军队里的火爆刚烈场面,此时有些惊疑不定的对雷仁智道:“雷将军,七品中候当主将五品郎将为副,这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雷仁智如实回答,看向刘冕的眼神里多少有一点敌意。 刘冕针锋相对的迎上他的眼神,沉声道:“雷将军,从品阶上讲,末将身份低微自然是不合适。但末将倒有一计,可以顺理成章。此次出征挂帅的是永寿郡王殿下——末将担任他的帅旗使。此时,末将是否可以虚张殿下的旗号出征迎敌?如此一来,便如同殿下亲征,还有何不妥?殿下亲征,叛军也势必人心浮动,对我军也将大大有利。” “咦……”众人齐声惊咦。雷仁智也皱眉疑惑了一声,面上仍有难色,但也无法辩驳。 这种事情,只要主帅应允,旁人谁又敢多言?况且,虚张旗帜这种做法,军中并不少见。虚虚实实迷惑敌人,也是常用的战术之一。 刘冕趁热打铁:“殿下可否应允?” “这……”李贤狐疑的向着刘冕,不无担忧的道,“小王倒是没有意见。兵法虚实,这不失为一个妙计,只是……” “军情如火,请殿下速速决断!”刘冕再度重重抱拳一拜,不给李贤犹豫不决的时间。 “好,本王准了!”李贤也知道刘冕心意已决,当即拍板道,“就命刘冕代本王出征,张打本王旗号前去迎敌。雷将军,就请你出示兵符点派兵将吧!” 众人的眼光,再度投到了雷仁智的身上。 雷仁智尴尬的转动了几下眼睛,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挪到了一下身子从枕头下拿出铜鱼兵符来,递给了李贤:“殿下,就请你……亲自发令分拨兵马吧。军情紧急,末将重伤在身也不能为殿下分忧了。” “好,雷将军好生养伤。”李贤拿过兵符站起身来,扬了一下手,“众将,点将台擂鼓!” “是!”众将一齐抱拳应诺,鱼贯而出。出了营帐后李贤快步上前扯住刘冕,将他唤到暗处低声道:“天官,你何故如何?” 刘冕微笑:“殿下,这纯属在下私人的决定。在下一直有个夙愿,想在战场上快意恩仇痛快淋漓的厮杀一番。一来为国建功,二来也好检验一下我这一身本事究竟如何,三来……这几年来,在下心中憋屈甚多,也想狠狠的发泄发泄。” 李贤愕然的睁大了眼睛:“战争岂同儿戏?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殿下放心。”刘冕牵动嘴角,露出一丝自信满满的微笑,“若是天要亡我,何必等到今日?在下既有胆量立下这军令状,自然有那本事得胜归来!” “嗯,好吧……我也知道你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李贤仍然非常担忧,“切记切记,一切小心,不可出错……” 军中已然擂起大鼓,刘冕等将已经骑上大马列阵于点将台前。 李贤硬着头皮走上点将台,看向刘冕的眼神中仍有担忧为难之色。刘冕的眼神却是异常坚定,李贤这才轻点了一下头。 一通鼓罢,众人都齐齐看向李贤。 李贤清了一下嗓子,大声道:“将士们。我大唐王师前来平叛,就要拿出天朝兵将的威风和气势。如今叛军猖獗,居然领兵来犯,我等岂容后退?本王令,中候刘冕代本王亲征,击讨前来袭扰的叛军。众将务必听令行事,不得有误。” 众将军们还是挺配合的拱手一拜:“得令!” “刘冕!” “末将在!”刘冕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点将台前抱拳一拜。 “本王令你率五千精锐越骑,迎击叛军。”李贤的手略有些哆嗦,将兵符往前一递,“左郎将马敬臣,本王令你与刘冕一同领兵出击,为其辅翼!” “末将得令!”刘冕和马敬臣一起抱拳应诺。马敬臣还冷眼瞪了刘冕一眼,颇不服气。 李贤长吸一口气:“即刻点兵,出击!” 刘冕双手接过兵符,大步不停的朝军阵走去,点起几员偏将所率的五千人马,迅速在营中列好了阵势。 少顷马敬臣全副披挂手提一竿马槊拍马跑到刘冕身前,脸上不无讥讽神色:“刘将军,不知你习惯使哪门兵器?” 刘冕知道他言下之意,不过是讽刺自己不会厮杀,只知道坐享其成在后方指挥。刘冕也不急恼,放眼朝中军仪仗队看去。 那里,正有司戈、执戟这些仪仗武将,几柄方天画戟甚为醒目。偶然间,刘冕又看到人丛之中有个家伙正在不停的冷笑,正是明珪。 刘冕心中一动,抬手指向明珪:“明珪,命你取一柄方天画戟来!” 明珪浑身一弹,颇为恼怒的瞪了刘冕一眼,无奈又不得不听令行事。只好在一旁的执戟武将手中取来方天画戟,送到刘冕马前。 刘冕面如寒霜的瞟了他一眼,信手一把将方天画戟提了起来,凌空哗啦啦的耍了一个戟花。明珪感觉到戟花就在自己头顶掠过,吓得呆若木鸡。马敬臣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刘中候惯使方天画戟么?” “怎么,有何不妥?”刘冕故作疑惑的看向马敬臣。 “哦,不……并不无妥。”马敬臣眼神中的惊讶之色愈浓。他当然知道,能使得动方天画戟的人,都非泛泛之辈。 刘冕突然一下抖动方天画戟直指明珪:“你,执掌帅旗随我出击!” “我?!”明珪如遭雷击,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军令如山,违令者斩。”刘冕语音沉沉,都不去正眼看明珪,转头对祝腾低声道:“你留下来,殿下那里须得好生伺候照应。” 明珪愣在那里不停的干咽唾沫。祝腾把那帅旗一把递到他面前的时候,明珪甚至还浑身哆嗦了一下,嘴唇都白了。 刘冕看到他那副模样心中不停冷笑:白面公子哥儿,你不是意气投军来为国效力的吗?来吧,我们一起去见识一下战争上的你死我活血肉横飞。 希望你能掌稳帅旗,不会吓得屁滚尿流掉头就跑。到时落得个军法处斩,可就不好了。 第60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军鼓擂响,大地震颤。 一人多长的号角朝天奏鸣,劲烈的秋风吹过,马匹踏起的烟尘喧嚣飞扬。 大军整装待发。 刘冕深吸一口气,紧握手中方天画戟,遥遥朝点将台上拱手一拜,大喝一声:“出发!” 火猊如懂人言,不等刘冕去夹马腹抖缰绳,嚯然一下人立而起长嘶咴鸣。疾风劲烈,吹得它浑身鬃毛飞扬气势惊人。众将士纷纷惊骇:真是一匹神驹! 刘冕胸中豪气四塞,将手中方天画戟凌空划了一记啸响,火猊如同被压缩了的弹簧,浑身强健的肌肉中蕴藏的力量瞬时迸发,载着刘冕宛如离弦之间猛然奔出。 马如虹,人如电,骤如旋风猛如饿虎。 副将马敬臣恍然片刻,醒神时却发现刘冕已在一箭开外,不由得既羞且怒,恨恨瞪了身边的帅旗使明珪一眼:“明珪,身为帅旗使还不快跟上!” 明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得沉喝一声‘驾’,然后猛甩马鞭快跑跟了上来。 五千铁骑相继奔腾而出,卷起一阵烟尘飞扬。 李贤站在点将台上,浓眉紧锁负手而立,担忧的轻轻摇头,对身边祝腾说道:“祝腾,刘冕能胜么?” “能。”祝腾回答得斩钉截铁,“小将从军六载,天官就是小将见过的武艺最高超、智慧最杰出之人。只要他认真想要做的一件事情,没有不成功的。小将对此深信不疑。” “但愿如此吧……”李贤的忧郁神色却是愈浓,渐自低吟道:刘冕,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刘冕策马狂奔,感觉那秋风如刀割一般掠过脸庞。冰冷的头盔如同寒冰铸成,面庞传来一阵麻木之感。回头一看,离自己最近的帅旗使和副将马敬臣都离了有几十米远,无奈只得放慢马速等候。火猊却仿佛有些不开心,连打了几个响鼻,颇为不屑的昂了几下头。 刘冕暗自笑道,这马儿倒是骄傲得紧。 马敬臣和明珪等人好不容易才追上来,五千骑兵也相继赶到。刘冕放慢马速后索性勒住马来,迎面奔来几名斥候。报告说敌军已离此不到三十里,步兵为主,少许骑兵掠阵,人马约有近万。 刘冕对马敬臣道:“马将军,我知道你对我甚是不满。但如今我们并肩作战一同对敌,希望你能放下私人偏见,合力杀敌为先。” “你放心。本将一向公私分明。”马敬臣表情沉寂,瞟了刘冕一眼仍有些傲慢的说道,“只是不知,刘中候打算如何指挥这一场战斗?希望你不要为了逞一时之豪强小看敌人,而误了众兄弟们的性命!” “我从来不会轻视我的任何敌人。我的想法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刘冕也不兜***,直截了当的说道,“徐敬业所部,皆是市井流民、囚徒匪众。这类人有一个特点,胜了一仗就会忘乎所以越打越疯,不具备一支军队的成熟气质。因此,我决定请马将军上前诱敌诈败,我亲自在后设伏歼击。如此,则必胜。” 马敬臣有些恼火,咬牙低声道:“让本将诈败诱敌,为什么不是你?” 刘冕不急不忙,沉声道:“一则我是主将,将令已下,你须服从;二则,我刘冕无名小卒,如何诱敌深入?我若上前诈败,敌军定然生疑能够识破。废话少说,命你率两千人马张打主帅旗帜上前交战,只许败不许胜。敌军刚刚胜了一仗士气正旺,定然追赶。你若能将其引诱过来,就是大功一件。” “好吧!”马敬臣嘴一撇闷哼了一声,“军令状是你立的,到时候若不能胜,砍的是你的头。本将就依你计策行事,免得你到时候小命不保了倒来怪罪本将没有配合你!”说罢,恨恨瞪了刘冕一眼,唤过几员偏将清点起两千越骑,飞奔而去。 刘冕笑了一笑,这个马敬臣虽然有些傲慢,但也是个爽直的人。 剩下几员偏将一起围到刘冕身边来:“刘中候,接下来该当如何?” 刘冕气定神闲:“左右埋伏,待马敬臣所部人马过后,听本将号炮一起掩杀而出。先用骑射冲击一轮,再奋力拼杀!” “得令!”这些将军们都是饱战之将,虽然对刘冕多少有点不信任,但军令已下也都还是愿意服从。 刘冕深吸了一口气,亲自带领千余骑兵朝南方一处矮林中奔去,藏匿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冕发现自己手心里居然冒出了汗来。 头一次经历这种冷兵器的对战,刘冕不可否认自己有点紧张。虽然前世也曾多次真刀真枪的参加战斗,可枪械对战与刀剑厮杀,几乎是完全两码事情。 唯一相同的是,玩命。对此,刘冕倒是丝毫无惧。 此刻他心中只在想着一个问题:战争,注定要死很多人,我却不能死。那么,我就只能踩着他们的尸骸提着他们的头胪,一步一个血色脚印,向前。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诚不欺我! 越骑,唐军中最精锐的士卒。训练有素的将士们,静静的埋伏在树林之中,屏气凝神管好马匹,时时关注着主将的动静。 刘冕将方天画戟插在一旁,牵着火猊静静的看着前方空阔的大道,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明亮,间或流溢出丝毫杀气。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东南方向隐约传来如同滚雷一般的低鸣。 马蹄骤响。 刘冕剑眉一扬:“上马!” 一阵齐刷刷的衣甲响动,众将士一起上了马来。东面大道上隐约有一阵烟尘卷起,渐渐可以看到奔腾的骑兵正快速奔来。正是撤退的唐军。 看来诱敌成功了。敌军胜了一仗难免骄纵,这等诱敌深入之计,很容易成功。 刘冕深吸一口气,将方天画戟扣按在马鞍上用腿夹住,取下背上的雕弓来:“众将士,弓箭准备!” 一阵响动,越骑将士们已是弓箭在手。 撤退的唐军速度很快,已经可以看到掌着帅旗的明珪和副将马敬臣。二人带着一队近卫骑兵边撤边朝后放箭。在他们背后,便是成群结队的敌军骑兵,正大声喊叫的在追赶。 “将军,出击吧!”两名副将情急的上前来请战。 “不忙。沉住气。”刘冕手一扬:“敌军以步兵为主,骑兵冲突在前。待其步兵深入,方才出击。否则就是打草惊蛇。” 两名副将不再多言,静立于一旁听候将令。因为他们都发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居然深黯用兵之道。莫非‘将门虎子’就应该是这样的么?众将士不得而知。只是隐约感觉,这个年似年纪轻轻的小子,身上有一股令人摸捉不透的特质。 第61章 兽性杀戮 大道上尘嚣蔽天,喊杀声如雷。 唐军骑兵已经差不多全部杀过了包围圈,敌军的骑兵紧追不舍。在一群骑兵的身后,远远跟着大批的步兵主力部队,正在亡命般的狂奔追赶。 刘冕面色沉如古井,握着雕弓的手指关节不自觉的捏得‘骨骨’响了几声。 虽然没有枪炮炸响,这冷兵器的战场之上更有一股血气纵横。万马奔腾吼声如滚雷,此情此景,隐藏在人内心深处的杀戮的**会很容易就被勾起。 火猊马仿佛有些集躁,不耐烦的扬着脖子打响鼻,前蹄也踩踏了几下。 真是一匹为厮杀而生的战马!刘冕拍了它几下脖子,让它安静。 成群结队的大批叛军,开始蜂拥而过。看那些士兵们的衣甲,至少有一半人都穿着色泽杂乱的军服,如同杀红了眼的暴徒在狂吼着朝前奔腾。 赶着去投胎么?刘冕心硬如铁,脑海里突然迸出这样一个念头。 “鸣炮,出击!”刘冕突然厉声一大喝,屏气凝神的众将士宛如醍醐灌顶,同时爆发出一声大喝——“杀啊!” ‘嘭、嘭、嘭!’凌空炸响三声烟花号炮,两方树林中同时响起惊天的喊杀之声。 “杀——” 跑得正欢的叛军们顿时大吃了一惊,急急顿住时,却看到两边的半空中有一片黑色雨点铺天盖地而来。 “弓箭,是弓箭——闪哪!”叛军丛中顿时响起一片大叫,惊慌的四下乱撞。 矢石如雨,夺命无情! 箭矢划破虚空的尖锐啸响已经降临在叛军丛中,顿时一片惨叫大起血雾喷溅。无数人中箭倒地,就算没有被射上要害当场毙命,也被自己人活活踩死在地。 刘冕手绰弓箭纵马而出,火猊兴奋的长声嘶鸣。 拈弓上箭,发射——例无虚发! 刘冕几乎亲眼看到,自己射出的一枚箭矢已然洞穿了一名叛军的头胪——从眼窝里射入,后脑透出。 从这一刻起,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一头凶兽,就被释放了。 双手如电,连发二十箭。与身旁的越骑将士们一起,织成了一道密集的箭雨。 惊慌失措的叛军,如同被圈养的绵羊,伏地待宰。 惨叫四起,血雨喷扬。叛军丛中乱作了一团。 刘冕再去伸手摸箭壶,已经空了。他一手扔掉弓箭,喉咙深处爆出一声厉喝:“兄弟们,杀!” 方天画戟凌空举起,寒光四射。众将士一起挺枪挥刀,吼声如雷。 肉搏战开始了。详撤诱敌的马敬臣,也杀了回来形成合围。 中了埋伏的叛军们慌乱不堪,完全失去了指挥能力。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根本就没经历过什么真正的训练与调教。打一打顺风仗还是可以,而且会越杀越疯战斗力惊人;像这样突然一下落到下风,就会全然失措不战自乱。 刘冕举起方天画戟的那一刹那,就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迷失了。 这些人,与我何怨何仇?在拿起刀剑之前,他们可能也有一个温暖的家,有妻儿老小天伦之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想过平常人的生活。 生命是值得尊重的。 但此刻,我必须如同阴司鬼差一样的,收割他们的生命! 没有理由、无需理由——战场之上,理由就是荒谬的! “杀!!!”刘冕怒声咆哮,他自己也很惊讶,自己怎么会发出这样充满兽性的怒号。 浑身赤红的火猊,如一道火影飞射到敌军人丛之前,嘶声长啸。 眼前那个面孔,属于一个很普通的男人,还有几分苍老。但更多的只是狰狞与惶恐。 刘冕出自本能的花半秒钟扫视了一下那张脸,然后,电光火石之间,举戟——砍下。 ‘扑哧’一声,那一张脸如同水中倒影一般在自己眼前碎裂开来。 只不过,与倒影不同的是,随之迸溅起一片红的白的东西。这样一颗头胪,片刻间只剩下了一半来。 刘冕的世界,仿佛在一刻变得静音。耳边,只剩下方天画戟划过虚空时的凌厉啸响。 一切画面,宛如灰色,宛如定格。 那一张残破的脸,已然扭曲。暴露于外的头胪,还有红白之物在突突的跳动。整具躯体,在本能的扭曲、抽搐。 方天画戟的刀雅刃上,一股鲜血汩汩的流下来,直接淌到刘冕的手上。 肠胃翻动,刘冕居然想下马呕吐。 原来,这……就是冷兵器的战斗! 瞬间,身边几道人影暴闪,如同凶戾的野狼朝他扑来。刘冕微眯的双眼顿时瞪圆,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挥起方天画戟朝那边一个怒挑。‘嚓咔、哧拉’两声响,斩断木枪一柄,切去手臂一条。 一道血雾朝天喷起,那条斩落的手臂正落到一名唐军骑士的怀里。那名将士如同扔弃废物一般毫不在意的将其甩开,挺枪朝一名叛军刺去,穿喉而过。 随即哈哈的大笑。 不知道为什么,刘冕突然感觉自己也很想哈哈的大笑。浑身的血液,就在此刻沸腾开来。 或许到了战场之上,人性就该是如此的扭曲! 刘冕高举方天画戟,仰头,吸气,怒声长啸:“啊——” 一股杀气、怒气、怨气,从胸间、喉间、嘴里喷啸而出。它不像龙吟,亦不如虎吼。这是活生生的人,在杀戮面前爆发出淋漓的兽性! 一声长啸怒吼,震荡战场,仿佛压过了一切喊杀之声。 刘冕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发出这类似于狮子吼的狂号。几年来的压抑、怒火,在一刻喷发而出,点燃了全身奔腾的血液! 一声吼过,双眼充血,浑身肌肉如同充气一般的胀起。那一柄方天画戟中隐藏的凶神,也仿佛被刘冕这一声长啸唤醒。 杀! 我不杀人,人要杀我! 方天画戟的霸道利芒,无人可挡。刘冕再度挥砍下来时,胸中那股悲天悯人之气已然荡然无存。只剩下嗜血、杀戮的快感。 人之初,性本善么?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凶残兽性,又当如何?! 一戟凭空竖砍而下,当面一人从头到尾被肢解开来。漫天一阵血雾喷溅,给刘冕来了个鲜血淋浴。 腥臊的鲜血,从头盔上淋漓而下,遮挡了视线。刘冕伸手一抹,不经意的抹过自己鼻间和唇间。 原来,人血是这种味道……跟随在刘冕身边的越骑近卫们,都在奋力的杀敌。自从听到刘冕那一声怒吼之后,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主将身上。 他……是人是魔?! 叛军胆寒,唐军亦胆寒。 “杀!”再一声怒吼,火猊长啸一声如同虎入羊群般腾空跃起,朝人最多的地方冲刺而去。方天画戟肆无匹敌的凌空呼啸,斩落人头肢体无数。 唐军将士们浑身一个激灵,同时大吼道:“杀啊!” 第62章 挡我者死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猛将冲阵,千军用命。唐军将士们大受鼓舞,跟着刘冕开始了一场肆意的屠杀。 那一柄方天画戟三丈之内,尸叠成山无人敢近。 马敬臣带着帅旗使明珪已然冲杀了进来,远远就看到战阵核心一员猛将纵横阖捭无人可挡,如同乘风之舟破浪而行,所到之处血海韬光尸骸丛生。 那不是刘冕么? 马敬臣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将、绝世猛将! 反观明珪,帅旗歪倒,那小子居然侧头一旁在死命的呕吐。 马敬臣大怒,一把从明珪手中将帅旗夺了过来,狠狠一脚朝他踹了过去:“废物,滚!” 明珪惨叫一声险些落马,他所骑的马匹也歪歪的朝一旁奔去,被后面跟上来的骑兵撞了个七晕八素。他死命的缠在马身上才幸好没有落下来,否则一定被自己人的马匹活活踩死。 马敬臣才懒得去管明珪那个废物了,将手中长枪朝前飞掷而去洞穿了一名叛军的腰身,大声吼道:“众将士,随本将冲击——汇合主将,杀啊!” 金白帅旗高高举起迎风飘扬,马敬臣一手执刀一手挺旗,在数名越骑猛士的护卫之下,朝刘冕奔去。 有将如此,甘当小卒又有何妨!马敬臣狠一咬牙,再次怒声暴喝:“兄弟们,杀!大唐必胜!” “大唐必胜!”众将士大声奔吼,马匹长嘶飞速奔腾。 这一方大战场之上,唐军越骑如同破冰铁舰,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两倍于唐军的叛军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已如一盘散沙。 刘冕的双眼已经完全通红,那柄用作仪仗的方天画戟本来就耀眼夺目,此刻被血染一遍更显霸道凌厉,隐约更添一层妖异之气。 敌军的骑兵也退回来了,却都无心恋战只顾仗着马快在逃跑。刘冕信眼一瞟,见敌军将旗在人丛之中左突右逃。 刘冕沉声一喝,手提马缰朝那将旗奔去。 敌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为将者人生一大快事! 刘冕马快,旁人哪里跟得上。只见一人一马宛如疾电飞射而出,旁边胆敢阻挡者无不应声而四下劈倒。 那一骑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敌将休走,纳命来!”刘冕的一声怒吼,宛如凭空一记炸雷,前方正在奔腾的一撮骑兵齐齐打了个寒战。 领头那名将军闻言勃然大怒,勒马回头一看,居然是一名唐将单枪匹马就杀上前来,身边连一面旗帜也没有,估计便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 “大胆狂徒!我尉迟昭纵然兵败,也还不会怕了你这个无名小卒!”尉迟昭大怒难休,调转马头挺枪怒喝,“将士们,回头杀了这个狂徒!” “得令!”十余名叛军偏将也有些恼火,听令都调转马头朝刘冕杀来。 刘冕方才砍翻了身边几个围攻的叛卒,见迎面冲来十几人,浑身上下激起一阵勃然战意,凌空一挥那柄方天画戟:“挡我者死!” 不退反进,迎头撞上! ‘梆当当’一阵大响,刘冕一柄方天画戟已然与对方数柄兵刃交过了手。方天画戟势大力沉罡气无双,交手只一回合就挑飞了两枚大刀、斩断长枪一柄。另外几个没有与刘冕交手的敌军叛军,脸刹时就白了。 这人,好霸道的力量、好狂妄的打法! 刘冕已然杀得性起,全然忘了生死存亡,方天画戟更如手臂一般伸缩自如。砍、刺、挑、扎,钩、啄、开、阖,八个招式如同流水一般淋漓尽致的挥洒而出。 片刻间,已斩六名偏将于马下! 剩下的一些人仍然将刘冕围在核心,但个个都有些心惊胆怯了不敢上前,举着兵刃双手发抖,眼睛都直了。 这还是人么?分明就是怪物! 刘冕平举方天画戟,眼中的杀意喷薄欲出:“无名小卒通通退下,本将只要尉迟昭的人头!” 众人周身大震既怒且羞,偏偏又无一人敢上前来。 这时,听闻圈外一声怒气盎然的大吼:“无知小儿休得狂妄!本将手下从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话刚落音,一匹黄骠马奔入战圈。马上一名年约四十身材高大满面虬髯的大将,正手提大刀指着刘冕怒气难消。 “尔等竖起耳朵来听好——”刘冕将手中方天画戟凌空一划,势如奔雷的怒声道,“我乃大唐刘天官是也!” “无名小卒!”尉迟昭不以为然,大怒就朝刘冕冲杀而来。一柄大刀宛如出匣青龙,破山开河般朝刘冕当头斩来。 “你们一起上吧!”刘冕豪气大起,一夹马腹迎头就朝尉迟昭迎上。 战场拼杀,你死我活。那些敌军叛将们当然不会顾及什么名声客套,都一股脑儿的围着刘冕剿杀起来。马敬臣也正率人杀到,大战团里厮杀成了一片。 刘冕却只瞅准了那个尉迟昭,挥戟就与他对上了一招。 一声开天劈地般的震响,半空如同炸雷,火星四射。 尉迟昭惨叫一声,大刀被猛然弹起险些脱手。虎口一阵脱臼般的剧痛,低头一看居然已经震裂流血。他的脸顿时就白了:这小子,好霸道的力气! “看招!”一阵撕破空气的尖锐啸响,刘冕再度一戟横砍而来。尉迟昭已然避无可避大惊失色,仓皇之下只得横起大刀来挡。 ‘砰当’再一次巨响,刘冕的方天画戟月芽刃正正的砍到了尉迟昭的大刀上。这一戟力道之沉,更盛当初第一招。 尉迟昭的大刀无法抵挡,生生的被砍弹回来磕到了自己的身上,刀尖正割中马身,深入数寸。那匹马负痛惨叫几声,腾腾的横向歪倒几步。尉迟昭也几乎失了重心急晃身形想要镇住。不料刘冕的戟来得极快,那一击方才落音斜刺里朝他肩头又一戟砍了下来。 尉迟昭本能的仰头侧看了一眼,瞳孔收缩目瞪口呆。 他留在众人脑海里的最后一个记忆,就是临死前那一副仓皇惊骇、不可置信的表情。 ‘扑哧’一声,方天画戟如同魔兽之獠,从尉迟昭左肩与脖子之间噬咬而下。从肩到腰连人带甲,撕成了两半。那匹马也没得幸免,方天画戟势大力沉的劈破了尉迟昭,连着将那个马头也削去了一半。 一场血雨凌空而下,众人只见到倒地抽搐的马匹尸首,和尉迟昭仍然残留在马上的下半身。他的头和肩,已经被方天画戟的霸道之力掀飞,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马敬臣就在离刘冕不远的地方,亲眼见到刘冕一招一式生劈了尉迟昭,这时忍不住激动的大声呼道:“唐军大将刘天官,力斩叛将尉迟昭!” 周围唐军众将顿时大受鼓舞,一起跟着大声呼喊起来。 刘冕胸中的怒气、豪气、杀气已接近爆棚,火猊眼看主人如此霸道勇猛也自豪万分,昂扬的人立而起嘶声长咴,前蹄凌空踢扬。 刘冕手提缰绳凌空挥起方天画戟:“刘天官在此,谁敢与某决一死战!” 这一声奔吼,如同池塘水波般层层荡漾开来——“谁敢与某决一死战!” 第63章 残忍的快感 围在周围的一圈敌军将士,个个的身上如同电流掠过,心惊胆战浑身发颤。 唐军将士豪气顿生吼声如雷,一阵阵疯狂的喊杀声完全盖过了叛军。 火猊落蹄下来,刘冕转眼一瞟敌军丛中,那面叛军将旗居然还在飘扬。不由得心中大怒,纵马就朝将旗杀去。敌军掌旗使吓得哇呜一叫,扔了将旗就滚落下马来,混在人堆里四下逃蹿。 刘冕纵声哈哈大笑:“惶惶鼠辈,竟无一人敢与某决一死战!” 这一声吼下来,刘冕身边居然变得空荡荡的,敌军叛将们都有意识的躲闪,混进了人堆里以免被他撞上。 马敬臣手掌帅旗策马奔到刘冕身边,大声道:“刘中候,真乃绝世虎将!” 刘冕回头看向他:“怎么是你掌的旗?” 马敬臣冷哼一声:“明珪那个废物,不配为刘中候掌旗——就让末将亲自来吧!” 刘冕盯着他看了片刻,轻轻掠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一丝血水,不经意的流入了他的嘴角。马敬臣看着他‘微笑’的这个模样,突然莫名的一阵心悸:狰狞、杀气! 数十名唐军中军铁卫一起围了上来,支援主将。训练有素久经战场的越骑,战术素养极高,做出这种举动根本无须特别调动。 刘冕冲杀了一阵,总算得了片刻空隙歇一下马。他拍马到了马敬臣旁边,仰头看那一面雪亮的帅旗,若大的一个‘李’字正在迎风飘扬。 马敬臣看向刘冕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是那种敬畏、尊重还带一点不可思议的神情:“刘中候,末将先前对你无礼,还请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在下远远没有想到,刘中候竟是如此骁勇擅战,实在令人敬佩!” “匹夫之勇,何足道哉。”刘冕哈哈一笑,浑身上下激情洋溢,“尉迟昭所部,正如雷将军所言不过乌合之众,胜之不武。若非轻敌,想必雷将军也未必会输给他们。” 马敬臣看着刘冕盔甲上丝丝滴落的血珠,有点触目惊心:“然而刘中候之勇猛,却是当世少见。在下从军十余载,未见有一人有刘中候如此之神勇。依我看,刘中候当与项羽同属勇战派的杰出人物!” 刘冕顿时有点愕然,尴尬的咧了咧嘴:“这……恐怕就扯太远了。现在也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杀敌!” “是,杀敌!”马敬臣将手中帅旗高高扬起,“刘中候,就请你肆意冲杀吧,末将亲掌此旗跟随你左右。让那些乌合之众们看看,我大唐王师的真正战力!” “将士们,随我冲杀!”刘冕将手中方天画戟当空一舞,火猊长啸一声奋蹄奔腾。如此血火河山的景象,让这匹战马也激情勃发,比平常更加迅猛的奔腾起来。 马敬臣不由得苦笑:这马实在太快,刘冕又无人可挡,我哪里跟得上! 一人一马,宛如红色疾电在敌军丛中左突右杀,惨叫声不绝于耳,当真是又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大军中伏,主将被斩,叛军已然全无战心,四下逃遁慌作一团。饱经战事的唐军骑兵们,有目的的掩杀至圈外形成了巨大包围圈,将叛军围在核心轮番斩杀。 刘冕在敌军丛中冲杀一阵,手下也不知道结果了多少人的性命。连人带马,浑身上下如同浴血,几乎看不出原来的一丝痕迹。他在敌军丛中杀了个通透跳出战圈来,策马奔到一处高坡四下展望。马敬臣带着几名副将近卫也跟了上来。 方圆十里的大战场上,已是横尸遍野哀声阵阵。叛军将士们大半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这时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和抵抗。有些人逃命都不够专业,愣头愣脑的直朝唐军的包围圈里钻。 五千人对一万人,却如同五千猛虎对阵一万绵羊,高下立判再无悬念。 “差不多是时候了。”刘冕长吁了一口气,将手中方天画戟‘噌’的一声插到了石砾地上。 “将军可是要下令最后围剿了?”马敬臣上前抱拳问了一句。 刘冕回头看他神情,果然是毕恭毕敬没半点不服。军队里战场上,向来都是强者为尊的游戏规则。刘冕淡然一笑:“中军号令旗传我将令,弃械跪地而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得令!”几名令旗兵背负号旗快马奔走,奔向战场的四面八方。很快,战阵之中响起了‘降者免死、反抗格杀’的号令。 马敬臣骑着马挨着刘冕,落后半个马身。这时长吁了一口气,咬牙吐出一句话来:“痛快!这仗才打得像样!” 刘冕静静骑在马上,一阵风过,感觉浑身凉嗖嗖的,脸上却是如同被缚上了一泥膏。伸手一抹,揩下一层快要干涸的血块来。 血与汗,已混成了一团。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肯定足够狰狞。 杀人,他不是没有杀过。前世身为特警,狙杀罪犯不止一次两次。但那样远距离狙杀十个百个,也不如这样亲手劈碎一人的感觉来得强烈和震憾。 刘冕发现,短短的个把时辰时间,自己就仿佛是经历了一场人生。走过刀光剑影与生死天壤,自己的心与魂,无异于经历了一场血雨洗礼与生死淬炼。 刘冕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如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一定会更加热爱生活,更加努力的好好活下去。这样的一个世道,人命如狗。方天画戟的利芒不知道摧毁了多少素不相识的性命与魂魄。他们的死成就了我刘冕的生,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 活他个慷慨无悔、活他个精彩绝伦! 刘冕深深的呼吸,从鼻到肺的吸入,然后从肺到鼻的吐出。他突然感觉,能这样自由自在的呼吸原来也是一件非常奢侈、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或许就在刚才,一枚冷箭就可以洞穿他的咽喉结束他的性命。可是,他非常幸运的活到了现在,等着自己的,将是身边这些血性男儿们的敬仰和一战成名的威望。 大战场上,成堆成团的叛军将卒跪倒在地,弃械投降。唐军将士骄傲的骑着马匹四下奔腾,清点战场收拾俘虏。无数尸体零乱的堆在战场之上,受惊的马匹惊慌无措的四下溜荡,破碎的军旗斜插在饱浸鲜血的泥土上,虚弱无力的伸展飘扬。 一名小卒找到了尉迟昭的首级,欢喜的给刘冕送了来。刘冕拎着尉迟昭的人头冷笑一阵,扯下自己的披风将其裹上,系到了马鞍上。鲜血淋漓。 不知道是哪个唐军将士,激动之下大喊了一声:“中侯无敌、王师必胜!” 同是血性男儿,同是出生入死一场搏命之后,这一声呐喊很快得到了呼应。此起彼伏的大喊在战场上来回奔荡——“中侯无敌、王师必胜!” 刘冕听着这阵欢呼声却有点无动于衷,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没必要得意忘形。只是眼看着战场上这副情景,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残忍的快感:一将功成万骨枯……多谢你们的成全! 第64章 筑京观 战场的清理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尸体被集中堆放准备挖坑掩埋,俘虏与兵器马匹等物也在收拾。 这一批出征的唐军都是有经验的老兵,办这些事情轻车熟路根本无需主将操心。 刘冕和马敬臣骑在马上缓缓走过战场四下巡视,有一人骑马腾腾的跑了过来落到二人身前停下,对马敬臣抱拳行了一礼:“马将军……”头压得低低的。 “主将在此,你向谁行礼?”马敬臣冷哼一声,伸手引向刘冕。 明珪干咽了一口唾沫,眼神飘乎的对刘冕抱拳行了一礼:“刘……刘中候。” “明中候身上可真是干净呵,只是脸色为何如此苍白?”刘冕仿佛还非常的关切,随即漠然的笑了一笑,“马将军,麻烦你将帅旗还给明中候吧。旗在人在旗失人亡,他这不是回来了么。” “拿去!”马敬臣将旗杆塞到明珪面前,恨恨的啐了一口暗骂道:“废物,丢人!” 明珪的脸皮颤抖了几下,尴尬地低下头来接过了帅旗,策马走到了刘冕身后头耷得低低的。 “抬头,挺胸!”马敬臣有点恼怒的喝骂,“我军大胜,你怎么像死了爹一样?!” 明珪浑身一弹,浑身坐得标直将帅旗高高举起。 刘冕心中暗自好笑,心忖折腾这么一个废物也没什么意思,于是道:“明珪,你打着帅旗带中军近卫去四下收编俘虏,同时传本将将令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大军集列,班师回营。” “得令……”明珪全没了脾气,抱拳行了一礼领着中军的近卫骑兵走了。 马敬臣挨到刘冕身边骂咧咧的道:“绣花枕头一个,纯粹的废物。这种人也就配在市集的酒馆里吟风弄月调戏娼妓而已,战场上岂是他来的地方?而且我看他对刘中候还颇为敌视。” 刘冕轻轻扬了一嘴角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们以前有点过节,他屡次挑衅于我。这一回我给了他一点颜色来瞧瞧好让他知难而退。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罢了,还勾不起我什么兴趣。” “原来如此。”马敬臣满是不屑的说道,“他这种废物,哪里有资格和刘中候这样的汉子作对?我想,要不是因为他和雷仁智有娘舅之亲,恐怕这军队的大门都踏不进来。” “难怪。”刘冕微自笑了一笑,“没必要讨论这种废物了。马将军,你说敌军还会不会反扑呢?” 马敬臣凝眉思索了片刻,将信将疑的说道:“应该会吧?韦超失了这一万先头部队,又折了大将尉迟昭,怎么会不想报仇血恨?他手下还有二三万人马,不少啊!” “我看不见得。”刘冕微眯起眼睛看着远方大道,若有所思的道,“要我说,徐敬业所部就是一群愣头兵。凭借血气之勇冲上来打了一场胜仗就忘乎所以,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现在被收拾了这么一场,肯定会士气低落人心涣散。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凝聚力。不出所料的话,韦超会有些胆怯,然后据险死守等候徐敬业主力大军的到来。”说到这里,刘冕又轻笑一声自嘲道:“不过,这些也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了。回去吧,该交差了。” 马敬臣附合了几句,调转马头跟上了刘冕。他心中暗自惊疑道:这样一个初入军营的小子,武艺非凡倒也罢了,兵法韬略却也有这般的修为……假以时日,前途何以限量? “刘中候不愧是将门虎子啊!”马敬臣不无恭维的说道,“刘相公当年可是一代名帅,想必教了刘中候许多的兵法韬略吧?” “给了我一本《正则兵法》。”刘冕如实相告,坦然笑道,“马兄若有兴趣,他日我可取来给马兄一观。” “呃,这?……”马敬臣有点始料不及,尴尬的笑道,“刘中候的家传之宝,在下安敢觊觎?” 刘冕转头看向马敬臣哈哈一笑:“都已经同生共死过了,还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区区兵法又是什么绝密不传之物,有何妨?” 马敬臣先是一愣,随即也哈哈的大笑:“刘兄弟果然是豪爽大气之人——你这个朋友,在下是交定了!” 日落西山残阳如血,刘冕与马敬臣连声畅笑,身影被拉得老长。二人身影的背后,是一方如同炼狱的战场。残肢断骸入眼可见,汩汩的鲜血汇集到了低处的坑洼里,鼓起一层层的血泡。成百上千具叛军的尸体被堆积了起来。一些唐军老兵们挑来泥土草皮将尸体封盖掩藏,远远看去宛如一道城墙。 战场打扫工作进行到尾声,刘冕驻马而立,看着远处的‘城墙’,深深的吸着气。 此物,名为‘京观’。冷兵器的战场上,胜利方有时会将敌军尸首这样堆积起来彻筑成墙,美其名曰‘京观’。一来震慑敌人,二来标榜将军的武功。 换作是以前,刘冕看到这样的情景肯定会触目惊心。可此刻,他却感觉有些麻木。京观中的许多残缺不全的尸首,或许就是亲自‘制造’。 求一己生,为万人屠!——我没有选择! 刘冕咬了一下牙根,表情越发的冷峻和严肃。脸上的残血依旧没有抹去,身边的唐军将士见到他这副模样,都有点心惊胆战。 “时辰到了,吹起号角。”刘冕的声音很沉,或许还有一点疲惫。一场搏命的厮杀,体力容易透支,精神也容易松弛。 四方战场上的唐军集中起来,添了许多敌军俘虏和兵器马匹战利品。 所有人,都将眼神定格到这个面目狰狞有如鬼神般勇悍的主将身上。 刘冕感受到了这些人的眼神。崇拜、敬畏、尊重、甚至还有一点恐惧。 这种感觉,很棒。 他轻扬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然后嚯然一下扬起方天画戟来,鼓足一口中气大声喝道:“得胜,归营!” “吼!”所有唐军将士同时举起手中兵器,宛如奔雷般齐吼。 势如山崩,震荡苍穹。 跟在刘冕身边的明珪,被刘冕这一声暴吼吓了一弹,居然不经意的捂了一下耳朵。刘冕侧目瞟了他一眼,明珪吓得一弹浑身坐得标直目不斜视,手脚都不敢乱放。 刘冕轻飘飘的笑了一笑,一夹马腹,火猊长啸一声宛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 夕阳下,一骑当先,数千虎狼骄兵紧随其后,朝唐军军营奔去。 帅帐中,李贤有些坐立不安,眉头始终深深皱起。重伤在身的雷仁智也知道眼下情况危急,死撑着来到了帅帐里,坐到李贤下首愁眉不展等着前方的消息。 一个无名小卒黄口孺子,如何胜得过那百战之将尉迟昭?李贤也真是把战争当作儿戏。一纸军令状就能换来大军胜利吗?雷仁智不停的摇头苦笑。 李贤瞟了雷仁智几眼,多少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虽有些恼火却也不好发作。于是心情越发郁闷。 二人无话,帐中也就非常的安静。 突然一声大喊在帐外响起,倒将二人吓了一弹:“报殿下!刘中候率军迎击敌军,大胜而归。凯旋兵马已到军寨外!” 李贤大喜过望,一掌拍到矮几上大声道:“迎接!本王要亲自去迎接!” 雷仁智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狂喜的李贤跑出帅帐,自己也艰难的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邪乎了吧,这怎么可能?初生牛犊还真的能吃掉老虎?对方可是尉迟昭啊!……我难道没告诉他,那家伙当年可是李勣手下有名的猛将么?!” 第65章 一战成名 刘冕骑在马上,感觉出奇的累乏。 厮杀的时候兴奋异常全不觉得累,打完了冷静下来,才知道自己当时全处在一个狂暴的状态,体力和精神都严重透支了。一阵风来,汗水湿透的衣衫和冰冷的铠甲传来一阵阵凉意。有一些血渍沿着方天画戟流到手掌心里,粘滑滑的很不舒服。 真想泡进热水桶里,好好洗个澡。 前方就是唐军大营了,马敬臣细一打量,对刘冕笑道:“刘中候,永寿郡王殿下亲自出寨来迎接你了。” “哦?”刘冕初时还没注意,定睛一看,果然。于是急忙勒住了马,将手中的方天画戟扔给身边的小卒,翻身跳下马来。 李贤满面红光,带着几员军中偏将快步走到寨门边,远远就在爽朗的哈哈大笑:“刘冕,刘天官!你果不欺我!” 马敬臣和身后的众将士们也纷纷下马,刘冕快步上前,手提尉迟昭的首级单膝一拜:“末将刘冕,幸不辱命取得敌将尉迟昭首级在此。经此一战,歼灭敌军三千七百余人,生擒四千余人,筑京观一座斩获马甲械甲极多——现特来覆命!” “好,很好!”李贤非常自豪的哈哈大笑,上前一把抓住刘冕的胳膊拉他起来,眼神炯炯的低声道:“打了胜仗固然值得庆幸。但我最开心的,是天官平安归来。看你一身是血,可曾受伤?” “托殿下鸿福,末将丝毫未伤。”刘冕坦然的一笑,“身上沾的,都是仇人之血。” 这时刘冕看到,李贤身后不远处,有几个小卒子搀扶着雷仁智正朝这边走来。于是给李贤递了个眼神,自己提着尉迟昭的首级迎到雷仁智面前,抱起拳来一拜:“雷将军,末将临行有言,必取尉迟昭首级给雷将军与阵亡的将士们报仇血恨。”说罢伸手展开布包,手提尉迟昭的发髫将人头拎起。血迹已然流干,尉迟昭首级的脸上一片发白双目紧闭。 “雷将军请看,可是此人?” 所有人的眼神,全部定格到刘冕的身上。 雷仁智仔细看了一眼,浓眉一挑沉声道:“正是此人,在本将背后射了三箭!——哈哈,刘中候果然是少年英雄,可钦可敬,本将佩服!” “岂敢!”刘冕可不想风头太过,将首级拿给一旁的小卒对雷仁智抱拳道,“若非雷将军破格任用在下为将,在下蔫有机会立此功劳?再者,马敬臣马将军用兵有方指挥若定,他才是首功之臣。在下初生之犊多有鲁莽冒昧,若有得罪唐突之处还请雷将军不要介怀。” 雷仁智的眉毛轻轻一扬脸色微变,沉沉的‘嗯’了一声点头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不愧是名门将后,浑身上下慷慨凛然,有大将之风。本将虽然出师不利,但所幸挖掘出了你这一位难得的虎将——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嘛!”说罢就哈哈的大笑。 众人自然附合着一起哈哈的大笑。刘冕跟着笑了几声,心中暗忖,雷仁智,我算是给足你面子,也给了好台阶让你拾阶而下了。希望你以后识相一点,不要再处处为难于我。 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刘冕觉得,不管是混迹于朝堂还是军旅,多朋友而少敌人,总是一条不错的存活之道。 雷仁智起初还挺矛盾,一来自己首战失利,很希望刘冕能打胜一仗替他赢回颜面,主将魏元忠那里多少好交待一点;二来这领军去的又是和自己不太对味的刘冕,万一他得胜回来奚落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雷仁智没有想到,刘冕这么会‘做人’。他当即心情大好,也不顾身上的疮伤连声大笑,挥起手来吼道:“来人,将尉迟昭的首级悬于辕门,遍视三军。军功薄上,记上中候刘冕第一功!——兄弟们,今晚摆起庆功宴来,为得胜归来的刘中候与众将士们庆功洗尘!” 一阵欢呼大起,随刘冕征战回来的将士们又大喊起来:“中候无敌、大唐必胜!” 李贤也终于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眉宇间浮现欣慰舒畅的神色。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刘冕胜败与否,他倒是不太关心。只是,无论如何这盏‘明灯’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李贤想得很清楚,有刘冕在,自己存活的希望就要多好几成。这个小子的身上,有着旁人与法看透的洞悉天机的‘异能’。虽然李贤不明白刘冕是如何做到这一点,但是有一点他非常的肯定:相信刘冕,并对其言听计从! 入夜,唐军大营里点起熊熊的篝火,火头军可就有得忙了。整锅的大面馒头正在火屯上蒸着,剥洗好的羊儿被架到火上烤得油星直冒。大瓮的美酒两人方能抬动,在篝火边摆成了一圈儿。箭塔上哨灯高挂,巡哨的将士们却是一丝不苟步伐整齐。 军中庆功宴,军人汉子们难得的节日。 一处帐蓬里,热气氤氲。刘冕泡在大木桶里,头枕浴巾闭目养神,脚丫子搁在筒沿上,脚指头却是一阵乱动,悠哉游哉。 当时,李贤逮着刘冕进了帅帐,和雷仁智一起问他要何赏赐。刘冕毫不犹豫的说:“金银锦帛全不要,只想洗个热水澡。” 于是,李贤和雷仁智哈哈大笑的成全了他。 “舒服。”刘冕啧啧的咂了几下嘴,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小匕首准备修一下长长突起的脚指甲。正巧祝腾这时候掀开帐蓬走了进来:“天官兄弟,我来帮你。” “你那笨手笨脚的只会耍大刀,别把我的脚指头给削了。”刘冕心情不错,和祝腾开起玩笑来。祝腾哈哈的笑了几声,伸手探了一下桶里的水:“还不错,很热。一会儿要加水就唤我,我就在外面。” “行了不用加了。”刘冕浑身放松,扯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我就快洗完了。” 祝腾快步走到一边拿来一套干净的军服:“换上吧,新的。你那套衣服,从里到外又是汗又是血,根本洗不干净了。你的铠甲也洗干净了,就挂晾在一旁的铠甲架上。” 刘冕一边修着脚指甲一边哈哈的笑了起来:“祝腾呀祝腾,你若是个女人我肯定会娶了你,你可不是一般的贤慧。” 祝腾一愣,尴尬的直咧嘴:“凭你刘天官的本事,还怕找不到合适的娘们儿?你就少来拿我穷开心了。对了,我刚才去替你取军服的时候,刚好路过雷仁智的军帐。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什么?”刘冕一边修脚指甲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祝腾嘿嘿的一笑:“我听到雷仁智在军帐里大骂那个明珪‘你这混小子、白痴、废物,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今后不许告诉别人我是你表舅!’然后就是劈叭的声响,不像是耳光,好像是巴掌狠狠拍到头盔上的声响。” “哈哈!”刘冕听完不禁乐得笑了。想像一下明珪苦着个脸,被雷仁智一巴掌一巴掌扇脑壳的模样,倒也有趣。“祝兄弟呀,没想到你还挺三八的。” “三八?何意?”祝腾连连轮着眼珠子。 刘冕:“……” 没多久,二人一起从军帐里走出来,恰好遇上马敬臣带着几名将士来叫刘冕去参加庆功宴:“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呀,快来,与众兄弟们痛饮一场!” “好,狠狠的喝!”刘冕就是喜欢这种味道。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前在军队、警队里时的情景。每逢训练、任务之后,总是会有这样的酒宴。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围作一团痛饮欢娱,人生一大快事! 第66章 军歌嘹亮 刘冕等人到了篝火边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将士们围坐在那里,还唱起了一首军歌:“茫茫瀚海,亲亲我家。 滚滚尘土,悠悠我穴!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柔然!” 热血男儿们雄浑的嗓音,震荡军营浩瀚磅礴。 “好听,这什么歌?”刘冕有些欣喜,这旋律让他想起了电视剧《亮剑》的主题曲,更像是回到了以前的部队里。这歌节奏明快雄劲有力,让人一听就燃起熊熊斗志来禁不住热血沸腾。 马敬臣笑道:“先锋越骑将士,大部份来自于西北边疆。这是流传于边朔与关陇的一首军歌,相传是胡人所创,汉人再译过来的。虽说是源自酋胡,却因辞曲激昂苍劲,在大唐的军队里流传极广。每逢有重大战事尤其是得胜归来,将士们就喜欢唱。” 刘冕啧啧的赞道:“好曲、好辞!” 马敬臣已经大步走到篝火边,双手一扬提高嗓门大声道:“兄弟们,咱们的英雄来了——提起嗓门来,大声点唱——茫茫瀚海,亲亲我家……” 所有坐在地上的唐军将士们都站起身来,用拳头击打胸前的铠甲敲出节奏,雄赳赳的合唱起来:“茫茫瀚海,亲亲我家……” 刘冕看着这些人,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觉得,这是他来到大唐以后,笑是最开心的一次。 …… “茫茫瀚海,亲亲我家。滚滚尘土,悠悠我穴!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柔然!”……听得正入神,有一人拍到了刘冕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李贤,手里还提着一个小酒瓮拿着几个酒碗。 “殿下。”刘冕和祝腾连忙抱拳行了一礼。 “免礼。”李贤笑容可掬,分别递了一个酒碗给刘冕和祝腾,“我长这么大,头一次用碗来喝酒。军队里的血性男儿们,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迂腐,也有了拿碗喝酒的胆气。来,今晚咱们一起不醉不休!” “好!!”刘冕和祝腾相视一笑,刘冕道,“殿下有如此兴致,我等自当奉陪!” 李贤哈哈的大笑,亲自提着酒瓮替三人分别倒上一碗酒:“干了!” “干!” 一口饮尽碗中酒,浑身热血就欲奔流。大唐这种未曾蒸馏过的酒水,刘冕却非常的喜欢喝。香醇、浓郁,即不烧口烧喉也不容易醉。现在他才知道,‘李白斗酒诗百篇’那种事情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拿出自己以前在部队里操练出来的酒量来,似乎也能办到。 “刘冕,祝腾,咱们也跟着一起唱军歌去!”李贤兴致颇高,指引二人走到篝火边挤进了人堆里。将士们恰巧一曲唱完,都哈哈的一阵大笑。马敬臣可不是省油的灯,一眼瞅到了李贤和刘冕,就指着二人大喊道:“兄弟们,永寿郡王殿下和刘中候都到了——咱们快点上去敬酒哇!” “好!”唐军将士们都哈哈的大笑,个个举着酒碗上来敬起酒来。 李贤一下就有些慌了:“我、我哪里喝得过你们?莫不是要醉死在这里?” 刘冕却是豪气顿发:“殿下勿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将一力担待!”话刚落音,却发现四面八方涌来敬酒的人简直多如牛毛,自己也傻了眼,大声喊道:“等一下!要敬一起敬,不许一个个来,不然当真要醉死啦!” 李贤等人哈哈的大笑起来:“看你还吹牛!兄弟们一起上,灌他!” 篝火营地旁,欢笑声吵成了一团,酒香肉香四下飘溢。 一处营帐中,雷仁智恼火的一下弹坐起来,瞪圆了眼睛冲身旁的两个军医吼道:“你们两个,老子就出去喝半碗不行吗?这般憋在这里,要死人的!” 两名军医战战兢兢的抱拳道:“将军息怒、千万不可动怒。疮伤未愈,实不宜动怒、走动更不可饮酒。否则新伤难愈,还容易伤及元气难以复原。” “哎,晦气!”雷仁智恼火的砸了一下床板,又疼得一下呲起了牙来。信眼瞟到杵在一旁的明珪,恨恨道:“混小子,你又没有受伤,怎么也窝在这里不出去喝酒吃肉?” “我……我哪里有脸哪……”明珪怯怯的叨了一句,低低的压着头都不敢正眼去瞧雷仁智。 “废物!丢人的废物!” 篝火旁,一大堆兵士们围头刘冕灌了一轮,哈哈大笑的闪了开来,各自坐到地上围成了一圈。 刘冕只感觉眼睛发花头重脚轻,都不知道喝了多少。这酒水虽然和啤酒差不多度数,但喝多了也是醉人的,现在他就把肚子都喝圆了。若不是祝腾扯着他,恐怕都不知道怎么坐下来。 火头军们上前来分发馒头,又用匕首现场割下烤好的羊肉分给各人食用。刘冕哪里还吃得下,只是一愣一愣的打着酒嗝,眼睛都快要直了。 李贤和祝腾看着他这副模样,只是幸灾乐祸的笑。 喝了一些酒,军中的男儿们都活跃开了。有几个人围着篝炎打起了拳,接着又有胡人将士跳起了胡舞,博得一阵阵喝彩声。 马敬臣拿着一碗酒走到刘冕面前:“天官兄弟,你可是我见过的最勇猛的将军了。无论如何,你今天得再和我单独喝一碗!” “别……呃!……别!”刘冕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呵呵的傻笑,“再喝就趴下了。” “那可不行。”马敬臣故意将脸一板,虎虎的说道,“你若不同我喝,就是不给面子,瞧不起我。你若实在喝不下了也行,那就给众兄弟们唱个歌打套拳,也算是赏了我的脸。”说罢,马敬臣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道:“兄弟们,天官兄弟给咱们唱歌打拳,好不好?” “好!——”自然是一呼百应,喊成一片。 “你狠,老子记住了。”刘冕摇摇晃晃的走到篝炎边,先是哈哈的傻笑了几声,然后道:“兄弟们,在下五音不全嗓门不好,唱不来什么好听的歌。只是很久以前学了一首歌,爷们唱的歌,今日就不怕献丑唱给兄弟们听!” “好、好!”唐军将士们都来了劲了,大声的叫好。 刘冕反正是醉得差不多了也不怕丢人,唰的一下抽出了破浪刀来,像模像样的抚着刀身摇摇晃晃甩了几个刀花,扯着嗓子大声唱了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众人起先还只是抱个看他出洋相的心态,听他唱了这几句都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纷纷大声叫好。 刘冕越发来劲了,手中长刀刚劲的挥砍几个刀花光影,声音更大的唱道: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唱到这里,尤其是唱过那一句‘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兴许是酒精发挥了作用,让刘冕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这几年来的遭遇,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怒怨与豪情壮志一起迸发出来。本就有些嘶哑了的声音变得更加凄怆和悲壮。 刀愈急,歌愈狂,刘冕彻底的醉了。 周围的唐军将士们,包括李贤,都被刘冕那苍劲还有些嘶哑的嗓声所震撼了。歌曲本就雄劲有力,令人热血奔放。刘冕的刀舞得劲烈歌唱得入情,他们起先还跟着一起大声叫好,后来都屏气凝神的静立而听。 刘冕已然浑然忘我,歪歪斜斜的只顾大声唱着——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一曲终了,刘冕仰天就倒,只有一只手臂仍然握着手柄,直指墨黑苍穹。 现场顿时变得异常的安静。祝腾被吓了一吓,急忙上前去扶起刘冕。刘冕已经烂醉如泥,闭着眼睛扬起刀来再度高唱“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好——”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突然大作,响彻四方。整座军营里,刹时沸腾了。 李贤低头凝眉静静站在一旁,拿起酒碗喝下一口,低声沉吟:“真是难为你了,刘冕……” 第67章 李贤的觉悟 刘冕这一觉,睡得可够沉。 期间似梦似醒,不知身在何方。隐约感觉身边有许多的人在唱啊跳啊,仿佛近在耳边又如同远在天边。一切画面都如同在看电影,自己却又有点深陷其中的错觉。朦胧间,仿佛又看到以前警队里的战友,西双版纳的丛从,冷冰的钢枪和闪亮的子弹。还有亲人熟悉的面孔,车水马龙的街道和高楼大厦的都市……再度睁开眼睛时,头疼欲裂口干舌燥,眼前只看到青花碎丝的床幔,和古朴的棕褐色矮几。身上盖着一床柔软的棉被,眼前还有一个熟悉的人。 刘冕连连眨了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的确是祝腾。这时方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自嘲的一笑:我还以为一觉醒来又到了21世纪……孰是梦,孰是现实? “天官兄弟,你可算是醒了么?”祝腾还有点兴灾乐祸,但没忘了递上一杯茶来,“你这一觉睡得有够久。足足十个时辰!” “这么久?”刘冕自己也不禁有些愕然。接过茶杯一口喝净,温热清淡的茶水顺着干枯的嘴唇流入火辣辣发干的咽喉,再吞入腹中,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了一场春雨的滋润。 刘冕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环视四周,不禁更加疑惑:“我们这是在哪里?嗯,又回到了颍州宅子里吗?” “是的。”祝腾接过茶杯笑得有点无奈,“今天清晨,大将军魏元忠率大军到了。那时你正醉得厉害,在帐中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几乎人事不省。后来殿下就带着我们两个一起回到了这里。” “哦……”刘冕轻轻拍了拍额头,思绪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心中暗忖道,魏元忠一来,我们就走,这是我和李贤当初计议商定好了的……也没什么好憋屈的,李贤继续留在那里,只会让他那个当主帅的和魏元忠都有些尴尬。 刘冕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屁股有些睡疼了,周身无恙,于是准备起身。恰巧这时李贤走了进来,远远就呵呵的长笑:“天官终于是睡醒了么?” “殿下。”刘冕急忙站起身来,抱拳行礼。 “别无外人,不用这么多礼了。”李贤笑容可掬,“既然醒了,快来吃点东西。我特意嘱托下人炖了一锅清粥。醉酒后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你先润一润肠胃。” “谢了。”刘冕展颜一笑。李贤这副样子,哪里还像是一个监国储君皇室骄子,分明就是个平易近人的邻家大叔。 李贤将刘冕和祝腾都唤到一起,三人各坐到一张矮几前准备用饭。刘冕有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那张矮几餐桌旁,居然还有一张军用马札(可折叠的坐凳)。 李贤还真是有心,居然还记得我不习惯跪坐。 “坐下来吃吧。”李贤扬了一下筷子,依旧微笑。 刘冕笑了一笑坐下来。一碗热汽腾腾的米粥香甜可口,但他毕竟没什么胃口,勉强只吃了一小碗。 三人走出房间外,门外的守兵已经客气恭顺了许多,依次抱拳行礼。 这座庄院,估计应该是某个达官贵人的豪宅,特意腾出来让李贤等人来住的。院中装点得很细致别雅,很有江淮地带的独特风味。 三人随意散步走到后院,那些兵卒们很识相的没有跟来。李贤指向一处荷塘上的凉亭:“走,走那里坐坐。天官,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聊一聊。” “小的留在这里伺候。”祝腾很识趣,留在了凉亭外候着。 刘冕和李贤走到凉亭里坐下来,放眼四望。虽是深秋入冬,仍然可见生机盎然的花草灌木。河塘里的荷叶莲花虽然败去,却仍有许多不知名的水草点缀,倒是个清雅舒适的所在。 李贤深呼吸了几口还伸展手臂来活动了几下,长长吐出一口气:“这般束缚,何时得脱?” 刘冕微笑道:“殿下心急了么?” 李贤淡淡的苦笑:“也不尽然是心急。你知道的,我生下来就没有真正过过一天安宁的日子。帝室之胄,世人都在眼馋嫉妒。可谁又知道身在帝王之家的苦楚?” 刘冕微自笑了一笑并不搭话。想一想,也是。李贤是武则天与李治的二子,他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要在翻波浪涌的政治斗争中摸爬滚打。其实他还算运气好的。武则天不是有个女儿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她亲自捏死,借以嫁祸王皇后么?还有他的兄长李弘,在太子之位上英年早逝,有传闻也是武则天派人毒杀的。兔死狐悲物伤己类,在这样一个家庭环境里长大的人,怎么可能不压抑、不痛苦、不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李贤的眉头皱起,入神的看着远方,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太后是铁了心要当皇帝了。一但改朝换代,天下就会刮起腥风血雨。从李唐皇室到关陇贵族,再到朝堂大臣,甚至是军队之中,都会有无数人倒下。又会有无数人鸡犬升天得宰乾坤。刘冕,我一直觉得,生在这样的一个光景,真是一种不幸。” 刘冕感觉到了,李贤的情绪有些低落。或许这几年的流放生活,将他身上的锐气连同志气都磨去了不少。 “殿下,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适时势。”刘冕说道,“若非沧海横流,又怎显英雄本色?太平王爷人人可当,安乐国君更是稀松平常。或许老天选择让你降生在这个时候,就有他特意的安排。怀大志者能屈能伸百折不挠,虽屡战屡败,仍屡败屡战。纵然百败于先,终有一胜定乾坤,夫复何恨?” 李贤转头看了刘冕一眼,微笑,点头:“我对你说过的一句话印象很深。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我想,我可能也要开始卧薪尝胆了。” “殿下有何打算?”刘冕问。看来,李贤应该是对今后有了一些计议。 李贤凝眉沉思,悠然道:“讨伐徐敬业,成功只在朝夕之间。一但班师回朝,我将再度面临疾风骇浪,生死一线间。太后要称帝,最大的敌人就是李唐宗室。而我,当年监国时曾与她冲突最为激烈。所以,她不会轻易放过我,更不会轻易的相信我。为求自保,为图大志,我会忍辱负重,不惜背负天下骂名。” 说到这里,李贤停顿了一下面露些许凄怆神色:“朝堂之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一国之君最需要的是什么。我会竭尽所能的帮助太后……我的母亲——登基称帝。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放我一条生路,同时少杀一些人。这也是我们之前就商议好了的,尽可能的保存李唐的家业。” “嗯……”刘冕应了一声并不插话,示意李贤继续。看来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将脑子里的思绪整理得很清楚了。 李贤接着道:“除了帮助太后登基,我不能再染指其他的任何事情,也不能纠合到朝堂中的党派势力中来。我打算,等帮太后做完事情以后,我就回乾陵守孝。隐伏不出,脱身世外。” 刘冕心中略感欣慰:李贤,终归是有了觉悟。 第68章 坦然面对 这座宅子的后院很静谧,风吹起时,唯闻树叶与枝杈的轻微响声。 “殿下要去守陵,这可行。”刘冕对李贤的想法表示赞同,“殿下当初请命让我代你入京进孝之时,就起了这个楔机,守陵一事容易办成。改朝换代之时,风起云涌凶险万分。殿下也只有脱身世外,方能明哲保身。一个枯守皇陵的皇子,人家就是想拿你做文章也不太好下手。孝字当头先皇在彼,太后也必须要照顾着你。只要殿下不出错,谁改造次对你不利?” “我现在变得很自私了,对吗?”李贤苦笑,“以前的李贤,肯定会悍然挺立在朝堂上,力争保护李唐基业不失。” “不。这是明智。”刘冕说道,“殿下的皇兄现在何处?两个皇弟先后登基处于风口浪尖,现今都是什么处境?一个流放一个幽禁,翻身之日遥遥无期。殿下好不容易迈出一大步重获自由回到京城,不能再做傻事。为今之际,唯有隐忍方能求生。留得有用之身,方能谋福天下。” “呼……”李贤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经历了这几年的变故和磨砺,我现在倒是有求存谋生的心德体会了。我反倒有点担心你……天官,我总觉得,你受我牵连也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你要想办法保重。我李贤将来不管要做什么,总不能缺了你。” “殿下放心。”刘冕自信的淡然微笑,“我总能力保不失,活到你匡图大业的那一天。” “我相信你。”李贤拍到刘冕的肩头,重重摁了几下,“不过,今天临走时魏元忠跟我提起一事。关于骆宾王。” 刘冕眉头微皱:“他如何说?” 李贤有点抱歉的苦笑了一笑:“虽然你很少提及,但我知道你心中一直对骆宾王非常的尊敬,把他视为恩师。其实我也一向很看重他,因为他是少有的才子名仕,胸怀大志嫉恶如仇,一身刚胆正气极富国仕之风。只是可惜,他遇人不淑……徐敬业何许人,虽托身名门将后,实则心术不正而且能力配不上野心,典型的志大才疏。天官,你我相处这几年,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血性男儿。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李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干脆了?刘冕略感疑惑:“殿下请讲。” 李贤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刘冕的肩头:“骆宾王,现在正和徐敬业之弟徐敬猷率兵屯守淮阴,与退守梁都山的韦超相互呼应,在前方抵抗朝廷平叛大军。魏元忠也是一番好意,不想让你陷入两难境地……他说,他日若能攻溃徐敬猷所部擒得骆宾王,就会将他斩首。让你拿着骆宾王的首级,回京向太后覆命。” 刘冕的眉头轻轻颤动了一下,沉默无语。 李贤苦口婆心的劝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也应该知道,你现在没有什么选择了。太后虽然在朝堂上说了‘可惜骆宾王明珠暗投’这样的话,你也不能当真。我了解我自己的母亲,那样冒犯过她的人,死一百次都不足惜。所以,骆宾王必死,这毫无疑问。你除了接受这个现实,还必须要想办法让自己活下来。你受我牵连,身上多少有了一些污点。若能提骆宾王首级回京效命,就能洗去这些污点让太后信任你。有刘仁轨为你支撑,再加上你这一身的武艺本事,定能有个好前程。太后其实倒也是一个识才用才之人,这一点你倒是不必怀疑……” 李贤继续滔滔不绝说了许多,刘冕听进去的却没有几句。他所说的那些,自己何尝不明白?若不是想通了这些,自己又何苦无厘头的跑去打上一仗,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 一将功成万骨枯之后,我又要提着我恩师的头胪,去换取我的荣华富贵吗? 情可以堪?…… 刘冕紧咬牙关抬头看向远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天官,你也曾多次劝我……识时务者为俊杰。”李贤的声音里有点无奈,“骆宾王已然注定是这样的结局,你也无法挽回。你不提他的人头入京,别人一样提。所以……我知道你会认为我与魏元忠都有些下作和残忍,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知道,殿下也是为我好。”刘冕的眉头皱起,看着远方一处朗朗的青天,兀自入了神。 “别想太多了……”李贤拍拍刘冕的肩膀,抬脚准备走开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殿下!”刘冕突然转过身来唤道。 “嗯?”李贤面露疑惑之色。 “我……”刘冕重哼了一声,斩钉截铁说道,“我没事。骆宾王一事,我想亲自处理。你能想办法说服魏元忠,让我再度上阵吗?” “什么?”李贤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冕,“你要——亲自处理?”言下之意,你莫非要亲自杀了他,割下他的头胪? “有些事情越逃避,它就会纠缠越深。所以,我一向习惯坦然面对,不喜欢逃避。”刘冕重叹一声,“还有,我不想我那恩师……死得不明不白。另外,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也必须为他收尸。哪怕太后因此而怪罪,我也无怨无悔。”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李贤有点惊讶,更有一些担心的道,“难道……你想上阵见到骆宾王,再想办法私自放他走?” “殿下,你错了。”刘冕苦笑,摇头苦笑,“你不了解骆宾王。‘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他性烈如火刚直不阿,把自己的性命看作过眼云烟,一心只想着匡复大业。不成功,则成仁。就算做学生的有意放他走,他也是不会走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贤眼神深遂缓缓的点头,“我这就给魏元忠写信。” “谢殿下……”刘冕认真的抱拳拜了一礼,眉头却是舒展不开。 该面对的,总该要面对。躲,是躲不过的。 骆宾王,但愿我们还能再相见一次。 我不希望你满怀痛苦、怨恨与悲愤的就这样死去。你满怀忠义矢志匡扶旧主,却身陷不淑之辈成了大唐的敌人、天下的敌人。好心办坏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给无数人带来了伤害,之后恐怕还会引起更大的灾难。无形之中,你也成了我刘冕的敌人。但是,我对你的敬重不会改变。 你的结局,也无法改变。 我只能尽一份心,看能不能替你解开心结……让你无怨无恨的离开这个世界。 然后,为你收尸。 这也是我这个做学生的,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第69章 计策 李贤的信发出去了几天,杳无音信。 刘冕也只能按捺心神,等。 魏元忠身为三军统帅,要处理的军机大事多了去了,这种事情一时搁置是容易想见的。而且……不排除魏元忠拒绝刘冕的可能。事关军国大事,他要是不愿意冒险再准刘冕上阵去接触骆宾王,也是理直气壮的。更何况,武则天敢派魏元忠来挂帅,对他的信任就非比寻常。魏元忠自己,也肯定能深深体会太后的心思。一切事情该怎么做,他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刘冕的感觉,倒也谈不上是痛苦。毕竟他对骆宾王更多的只是敬重,彼此之间相处日浅情谊不算太深。可是正如李贤所说,骆宾王之死,会让他们有兔死狐悲之感。从某种意义上讲,骆宾王和们有着同样的目的和理想。只是,骆宾王表现得更加激进和直接。 鲁莽也好,刚烈也罢,骆宾王总算是一个铁骨铮铮的诤臣。不难想像,现在执掌大权的是武则天,就连史书也会站在她的立场上来评定骆宾王。上位者控制当时舆论以至传沿至后世,一向如此。骆宾王或许还会背上许多的骂名。 这正是他的悲哀所在。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刘冕也知道,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神。现在,哪怕是高宗皇帝李治从皇陵里跳出来,也救不下骆宾王的性命。 刘冕只是想在最后尽一点心,让骆宾王走得安然一点,不要含恨而去死不瞑目。 现在看来,这个愿望要实现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一直等到了第十天,刘冕几乎都要放弃当初的念头了。李贤也来劝他,如此说辞:“天官,许多的事情我们自己心中明了即可,倒也不必流于形式。处理骆宾王的问题,我始终认为魏元忠的法子可行。不过,你有你的担当和个性,不愿回避勇于面对,是好男儿所为。但是……如果实在不行,切不可勉强为之。” “我明白的。”刘冕的心里还是非常的清醒。武则天派他来擒拿骆宾王,也就是个借口说辞。不过,以她多疑的性格,难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对自己心存芥蒂。魏元忠领军出征,他才最懂武则天的心思。他如果不准,这事就勉强不得。 午时饭后,刘冕等人照例在院子里散步。恰巧这时门口响起一串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是一名唐军小卒。 小卒落了马拿出公文通报,方才进了院内来。先是给李贤见了礼,然后对刘冕道:“刘中候,魏大将军请你现在去一趟军营。” “现在?单请我一人?所为何事?”刘冕有点惊疑。 “正是。”小卒抱拳道,“小的只是奉命传话,不知魏大将军用意。” 刘冕和李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想到同一件事情:是因为那件事情吗? “殿下,那在下就去一趟了。”刘冕对李贤施了一礼。 “去吧,小心。切记,不可强出头,不可冲动鲁莽。”李贤仍有些担忧。 “殿下放心。”刘冕牵了马来翻身骑上去,“祝腾,好生伺候殿下,我去去就来。”策马而行,很快就消失在了李贤的视线之中。 李贤眉头微皱,面露担忧神色。祝腾不解的道:“殿下,你何故如此担忧?” 李贤轻叹了一声,说道:“你可能还不太了解刘冕。我与他一起流放了三年,对他知根知底。他是一个面冷心热极重感情之人。凭他的智慧和能力,大部分的困难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再凶险的处境也能化险为夷,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唯独与情感纠葛有关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希望他仍然能够理智、冷静。” “有时候理智就意味着残忍。”祝腾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一句。李贤惊异的看向他,祝腾急忙道:“以前听天官兄弟说的,我觉得这句话说得特别……酷!啊是的,酷,这也是跟他学的。” 李贤:“……” 刘冕和那名小卒快马加鞭,花半日才赶到军营。原来大军屯营之地已经有所改变,离颍州远了许多。刘冕顺利的进了军寨中,帅帐外求见魏元忠。 魏元忠正在料理一些军务,不久就将刘冕单独叫了进来。他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感变化。 “刘冕,你应该知道我今天叫你来的目的了。”魏元忠也不兜***,直截了当的说道,“说说你的想法,你打算怎么做。” 刘冕平静的说道:“我只想和骆宾王说几句话。如何发落如何处置他,全听大将军的。如果大将军要将其斩首,我为他收尸。就是这样。” “还好,不算出格。”魏元忠淡然的看着刘冕,“天地君亲师,忠孝难两全。看得出,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又识得大体,这不错。” 刘冕听出了魏元忠话里的一丝特别味道:“大将军今日唤小将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些吧?” “好,开门见山。军队里汉子,就该这样。”魏元忠背剪双手走到刘冕面前,炯炯有神的双眼直视刘冕的眼睛,“我今天叫你来,说两件事情。其一,我允许你与骆宾王见最后一面,也准你为其收尸;其二,你担任先锋拿下都梁山。我不瞒你,骆宾王就在山上。” 刘冕的眉梢轻轻一扬,心头多少有点愠怒,但仍然平静的看着魏元忠:“大将军,你的意思是要我亲自去动手去生擒骆宾王?” “刘冕,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魏元忠的完全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腔调,“本将看你是个难得的少年将才,才特意提拔你给你磨练和建功的机会。你若不愿意,现在就回颍州,本将手下并不缺人手可用。不过,我不能保证骆宾王是否会死在乱军之中。” 刘冕一时有些愠怒更有些茫然了,双眼如同刀锋一般盯着魏元忠看,希望从他的眼神、表情当中分解出什么提示。可他失败了,魏元忠的心思,没有一丝一毫表现在面上。他有着令人吃惊的沉寂和内敛,让人琢磨不透。 刘冕的大脑飞速动转,将整件事情想了个透彻。魏元忠倒也不着急,在一旁慢慢踱着步子。 半晌,魏元忠淡然吐出几个字:“你在想什么?” 刘冕已经有所参透。他很想说,你魏元忠一向以刚直雅量闻名,是不会使出这等毒计的。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处处透着武则天式的阴狠与辛辣。你……是在按她的授意行事吧? “何时出征?”刘冕轻抖嘴唇说出这几个字来。 第70章 用意 魏元忠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并不回答刘冕的问题,而是慢条斯礼的走回帅座上坐下来:“刘冕,你出身将门,知道为将者大忌是什么吗?” “急功近利、目无君长、不识天文地理不问敌我虚实,这都是大忌.”刘冕回答得很机械。他知道魏元忠所指何物,只是不想正面去回答。 魏元忠的语调依旧平静:“还有公私不分,多情自缚。蜀汉时刘备为给关羽报仇对东吴用兵,就是最好的例证。” “牢记大将军教诲。”刘冕抱拳拜了一拜。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讨论。 魏元忠似是而非的点了一点头:“我大唐从建邦至今,一向重视军功。你勇猛无匹天生将才,又兼出身名门,很容易在当今立足混得风生水起。我希望你能把一些事情想清楚,关键的事情上不要犯糊涂。我与你祖父刘仁轨虽无深交,但也同殿为臣偶有往来。有一句话我要私下跟你说一说。” “请大将军示下。” 魏元忠顿了一顿,说道:“徐敬业必败,骆宾王必死,谁也无法改变。讨伐归朝后,太后必定按功行赏。军功薄上,你刘冕战功摆在第一条。如果你能妥善处理好骆宾王的事情……”说到这里,魏元忠又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刘冕:“你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刘冕的心中微微一动:这,算是武则天对我的承诺吗?魏元忠奉命挂帅,这种事情他哪里敢随口乱说。估计,这十天他就是写信回长安向太后请示去了,然后得了回信才把我叫来。魏元忠这种人,在朝堂上混得久了,当然知道许多的利害关系。这种事情请太后来定夺是最合适不过了。 这么说,他是在暗示我,武则天有意提拔重用我,叫我不要犯糊涂做傻事? 很有可能。 刘冕来不及细想,抱拳对魏元忠道:“多谢大将军提点,大将军之意,小将已经深知。” “那就好。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许多的事情我也就不赘述了。”魏元忠站起身来将刘冕唤到一副竖立的木质大地图前,“五日前,我军已然攻破淮阴击溃徐敬猷所部。徐敬猷和骆宾王率些许残留部队,退守都梁山与韦超合兵一处,抵抗我军。都梁山是扬州前的一处制高地,易守难攻。徐敬业是打算在那里构造最后一道防线。徐敬业本人则是率十万大军主力屯兵于下阿溪,正在积极筹备与我军决一死战。” “徐敬业倒有点胆气。”刘冕实话实说。十余万乌合之众的叛军,悍然正面对抗三十万征讨大军而且出城野战,不是一般的有胆气。 “别把徐敬业看得太扁了。他虽然有点志大才疏,但从小跟随徐勣混迹在军旅中,打仗的本事倒是不差。”魏元忠平声静气的说道,“只不过,他现在顶多就是在效仿项羽当年‘破釜沉舟’之计准备背水一战。你以为他不想朝南方润州那里退避吗?哼,朝廷用黑齿常之为江南道行军大总管,起十万大军从润州北上征讨。他现在是背腹受敌,逃无可逃了。” “这么说便是狗急跳墙。”刘冕漠然的笑了一笑。怪不得魏元忠如此稳操胜券。武则天都恨不得将天下兵马全数调来对付徐敬业了。四十万朝廷正规军,每人吐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 “放心,徐敬业再就算要狗急跳墙,我也只会给他凌头当头一棒,让他折腾不起来。”魏元忠胸有成竹,手指指向地图上的一点,“这里便是都梁山。你所要做的,就是辅佐雷仁智将这里拿下。他有伤在身,只能随军指挥。你与马敬臣、李知士,在其左右用命。”说罢转头看向刘冕:“有问题现在提。没有的话,马上去准备。” “没有问题。小将告辞。”刘冕施了一礼,朝帐外走去。他才不会去问这仗究竟该怎么打,那是魏元忠和雷仁智操心的事情。主将做事,很多时候是不会跟下面的人多作解释的。这一点《正则兵法》上也有说过。军事服务于政治,为将之人,也多少会有一点‘厚黑’心术,跟政治家一样。 魏元忠双手剪背,眉头轻皱目光深遂的看着刘冕的背影,轻轻吁了一口气:“好自为之。” 刘冕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准备的,也就是找中军仪仗队的人去取一杆方天画戟来。军中物资,点滴都有账册登记专人管辖,刘冕来到仪仗队营房找人,巧不巧,帐中只剩明珪一个人。 刘冕掀帐进去时,明珪正朝外面走出来。二人险些当胸一撞。看清彼此后,刘冕煞感有趣的一笑,明珪则是恼火的哼了一声:“刘中候,飞黄腾达了啊,还回这里来干什么?” “明中候,在下奉魏大将军之命来取方天画戟一柄。这事,应该由你经办吧?”刘冕也不急恼,慢条斯礼说明来由。他发现,逗明珪这样的人玩其实也挺有意思。 方天画戟? 明珪似乎有些心有余悸,脸皮轻轻颤动了一下露出些许惶然之色,然后没好气的朝营中兵器架一指:“自己去拿!”说罢侧着身子从刘冕身边闪过,夺门而出。 刘冕呵呵的笑了几声,走到兵器架前抽出一柄方天画戟,在手中慢慢掂量审视。他在回味刚才魏元忠所说的每一句话。照魏元忠所说的形势来判断,收剿徐敬业所部的大决战,已经为期不远。魏元忠特意这时候将我调来,绝对是听了太后的密旨在行事。这么说来,太后的确是有意考验我,同时让我处理好骆宾王的事情将我自己‘漂白’。 这个女人,看来多少对我有了一点兴趣,想提拔我。 正中下怀! 刘冕提着方天画戟走出营帐,径直朝雷仁智的军帐走去。雷仁智有伤在身,很多时候都在帐中歇养。听闻刘冕来到,便唤他入内。 刘冕将兵器交给帐外小吏,入内参见。 “哦,天官来啦。”雷仁智对刘冕的态度已经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笑容可掬的道,“事情魏大将军都给我吩咐过了。明日本将就会点兵出战,你今晚好生歇息养足精神。你这员猛将,到时候可是要挑重担子的啊!” “雷将军放心,小将一定尽力而为。”刘冕抱拳一拜,心中不免冷笑:看来我替你打的那一场胜仗,倒是抵去了你之前败绩的罪过。要不然,你这个‘带伤不祥’之身现在多半都被雪藏了,哪里还有重新上阵戴罪立功的机会。 雷仁智也自知这次出战他不过是挂个空衔,几乎都无法骑马上阵,于是对刘冕非常的客气:“天官,我知你除了勇猛之外还足智多谋。这都梁山该怎么打,到时候还要你来多多献策呀!” “是,雷将军。”刘冕心不在蔫的应了一声,心里早就在盘算自己的事情了。 第71章 先锋 当晚,刘冕被马敬臣请到他的帐中休息了.马敬臣是五品郎将,正儿八经靠军功博来的品衔,所以在军队里的混得很不错,待遇也很好。五品,是现今大唐官制的一个门槛。朝廷赐五品以上官员穿绯袍,京官可上金銮殿议政。在军队里,五品郎将也是有着实际兵权的将军,而且一般都是有着军功和真本事的人。 马敬臣不仅有单独的军帐,而且有两名小卒随时伺候,更有权调用一些后勤物资。比喻说:酒,肉。 于是,一场对饮又再所难免了。 至从上次一战之后,马敬臣对刘冕是非常的投缘,兄弟长兄弟短不绝于口。刘冕对这类爽直热血的汉子也一向对味,凭心相交坦承相待。整日泡在阴谋诡计与尔虞我诈之中,再与这样的汉子相处无异于是一种享受。 马敬臣三十出头的年纪,在军队里混了却有十四五年了。人虽然多少有点傲气,但却火烈直肠待人诚恳。酒过三巡之后,马敬臣扬一扬眉毛有点坏坏的笑了起来:“天官兄弟,你娶亲了没有?” “没有。”刘冕感觉有点异样,“马兄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马敬臣眼冒精光哈哈的笑,但是声音不大,所以笑的样子多少显得有点猥亵:“有没有兴趣尝一尝肉味儿?” 刘冕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嘿嘿的笑道:“马兄,想不到你还是个风流种。” “男人嘛,哈哈!”马敬臣笑得更加猥琐了,“有兴趣没有?有的话兄弟给你安排,咱一起乐一乐。” “马老大,这可是在军营里!”刘冕不禁有点惊愕:这家伙莫非喝醉了? “马老大?这个称呼我喜欢。”马敬臣摸着下巴,笑得一副奸人模样,“天官兄弟,我看你还真是新来的……军营里怎么了?凭咱马老大的本事,弄几个妞进来乐一乐也不见得是什么难事。虽然魏大将军治军极严,但是……军娼这种事情,历来在大唐的军队中都是默许的。统兵大将除非突然心血来潮动真格的,否则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明天咱们还要上阵搏命呢!”刘冕真是有点哭笑不得,“我可不想被折腾成软脚蟹。” 马敬臣连声大笑的拍着刘冕的肩膀:“哈哈,随你。人不风流枉少年哪,等到老了想风流也玩不成了。再说了,咱们这种提着脑袋玩命的人,得享受时且享受。等拿下了扬州……那可是个好地方,到时兄弟再带你去好好乐一乐!” 刘冕不禁哑然失笑,我这时候还哪里有心情玩这种花花。不知不觉,心中回想起太平公主跟自己说过的话,‘你可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不然会有不高兴的’,不禁又暗自婉尔。 天色微明,军营里响起一通鼓。刚刚还在打鼾的马敬臣如同弹簧一般就跳了起来,转眼就看到刘冕已经在整理身上的盔甲了。他飞快的起身穿衣披甲,动作灵巧迅速得如同一只猴子。刘冕不禁暗自好笑,这马敬臣倒是的确有几分‘职业军人’的味道。 二人出了营帐到伙房处领过了早餐匆匆吃过,就牵上马提上兵器来到了大校场。一通鼓后一炷香时间就要集合,二通鼓不到就是违了军制,军中的规矩还是挺严格的。 大将军魏元忠早就到了点将台上,背剪双手眯着眼睛看着四方的兵马集合。刘冕从点将台下走过,魏元忠的眼神停顿了一下,还特意对他点了一下头。 刘冕感觉,魏元忠的这轻轻一点头,用意却是颇深。仿佛是鼓励,又像是期待,更像是提醒和警告。 刘冕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或许就会在我记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点兵,派将,一切事情按部步班的进行。刘冕这个七品中候虽然被任命为‘先锋’,这等场合却也没他什么事,也就在点将时应了个声,像是出来跑了一下龙套。 五万兵马开拔,浩浩荡荡。因为要攻拔的地方以山地丘陵为主,所以拨来的兵马当中越骑只有一万,步兵和排手、弓弩手占了四万。后方接应粮草的民夫也多达万余人,远远看去人山人海铺天盖地。 刘冕既是先锋,领五千越骑走在最前。现在,他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将旗:一面青色的‘先锋’牙旗,却连个刘字也没有。七品中候,还不够格用上专有的旌旗。 先锋骑的作用,无非是开道、警戒。一路平安无恙,些许小村落都已经空了,百姓逃得无影无踪。派出的斥候接连回报沿途情报,如同是大军的耳目。 刘冕率领着先锋骑兵行进了半日,已经到了雷仁智给他指定的地点:离都梁山以北五十里的古牛坪,一片平坦的旷野地带。刘冕这才让将士们停下来稍作休息,等候后面的大军。现在他感觉,许多的事情都是看来容易做起来难。譬如这样行军打仗,纵然是熟读了万卷兵书,也必须要实践才能学到真正的东西。从天文地理到安营扎寨的讲究,都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掌握的。就算是派谴斥候的频率这种小事,也都是有套路可循。 今日独自领军先行一回,刘冕方才体会到那个看起来有点窝囊的雷仁智,的确是一名有经验的将军,难怪魏元忠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单从选择行军路线上来看,他就安排得非常妥当,至少保证了先锋和大军之间联系的方便,以及后方粮草的顺利运达。此外,五万人马的动作全靠他在指挥,能够做到这样有条不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三人行必有我师,看来任何领域里,都有许多的东西要学。刘冕细心的体会、谦虚的向人讨教,如同拧干的海绵一样汲收着这些实践得来的知识。 傍晚时雷仁智率领步兵主力到达,刘冕上前接到汇报了一路的情况。刚好派出的一轮斥候回报消息,报知了都梁山一带叛军屯扎的基本情况。 雷仁智听了回报的消息连声冷笑:“这个徐敬猷,还真是王八吃称铊铁了心要跟朝廷对着干了。他居然还在都梁山下布下了两道防线阻挡我军,自己却窝在山上坐镇最后一道防线。这都梁山名为山,实际上是一处坡势不陡但面积异常宽广的丘陵。叛军居高临下扼险而守,占据了有利的地理位置。一但开战,他们从半山腰冲锋下来,将会发挥出很强的冲击力优势。同时,我军却要吃力的往上爬坡,战斗力会打个折扣。”说到这里,雷仁智停顿了片刻环视了众将一眼:“诸将,谁有破敌妙计?” 刘冕正暗自寻思着不知道骆宾王现在在哪里,已经有一人急忙跳了出来大声道:“将军,末将有破敌之策!但求将军给我精锐步兵一万,末将就能攻破都梁山下的防线扫除大军障碍!” 第72章 人情 众人回头看向那人,原来是右郎将李知士.这人体格异常的粗壮,身裁也很高大,长着一双豹眼,从外型上看倒是一员生猛的将军。 刘冕和马敬臣对视一眼,各自暗笑。这个李知士,看来是跟他们两个暗地底较上劲了。李知士本来就和马敬臣有点不和,两人各不相服。现在魏元忠突然调了个刘冕过来打先锋,这人又和马敬臣打成一片站在了同一阵营,不由得李知士不有点邀功心切了。 雷仁智带着伤,于是坐在一张铺了软褥的帅椅上,这时也不着急。他平静的看着李知士,又看了众人一眼,道:“你们有何意见?” 众将也没有谁立功心切,于是都把持一个观望的态度。 刘冕心中暗自一动:奇怪,按理说雷仁智应该是问李知士的计策如何才对……他这么问话,莫非是不想李知士打头阵?或者是,是想我这个大将军亲点的先锋打头阵了? 想到此处,刘冕并不急着冒头,暗自一笑:我偏不出这风头。无缘无故的得罪那李知士干嘛呢?更重要的是,我对敌军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不知道骆宾王人在哪里,攻城拔寨这种事情更是经验缺乏,这头阵不能随便打。 一时众人无语。李知士表情有些郁闷,因为他也感觉到了雷仁智似乎对他请缨有点不太热情。 雷仁智倒也不着急,回头再道:“李知士,说说你的想法。这头一仗,该如何来打。据探马来报,都梁山下的第一道防线是谷平坳,由大将夏候瓒把守。你应该知道,他是一员久经沙场的宿将、猛将。” 李知士面露欣喜神色,抱拳重重一拜粗声道:“雷将军,末将曾在扬州军府当职,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 叛军的第一道防线谷平坳,是两个丘陵之间的通道,扼险而守的确是占扰了地利,相当于把住了都梁山的门户。” 说到这里,李知士多少有一点得意,环视了众人一眼提高声音道:“但是,这种扼险而守的办法却也有它致命的弊端——若我军能抢占山坳旁边的山坡制高点,居高临下对其猛攻,那里的守备将会十分被动。” 雷仁智扬了一下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众人都明白了。李知士是想用爬山偷袭的办法,绕到夏候瓒的身后和头顶来攻击他。 李知士趁热打铁急道:“雷将军,请给末将一万精锐步卒,末将必定拿下谷平坳夺下首功!” 雷仁智仍然不着急,平静的道:“谁还另有对策?”说罢,眼神还有意的看向了刘冕。 刘冕作冥思苦想状,岿然不动。 雷仁智略皱了一下眉头:“李知士,你能想到占领制高点,敌军同样能想到。万一你上山绕道偷袭,遇上敌军狙击怎么办?那样我军将完全暴露,而且将面临敌军的埋伏打击。” 刘冕心头一动,和我想的一样。 “呃,这……”李知士粗厚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应该不会吧?哦不,如果遇到敌军狙击,末将也必定死战拿下制高点!” 雷仁智的表情变得略有点严峻:“看来,这并不是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但是,比正面强攻要有效一点。李知士,本将就给你一万步卒于半夜出发,多带弓弩绕走山路袭杀谷平坳高处。本将会另派人手在正面接应。” “接应?”李知士瞪圆了眼睛。 雷仁智眉梢一扬有些不快的道:“你有何疑问?” “哦,不……末将没有疑问。”李知士一时也想不出反对的理由。他自然是想独立拿下这份军功,但听雷仁智那么一分析,这个战术并不是万无一事。自己也就失去了一些据理力争的底气。 “刘冕。”雷仁智突然出声唤道。 刘冕闪身站了出来:“末将在。” 雷仁智的表情依旧平静:“命你率五千越骑,于谷平坳正面接应。一但李知士那边战局胶着,你就上前正面攻打谷平坳的叛军营寨。” “末将得令。”军令已下,刘冕也只好领命。 李知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步兵偷袭声东击西牵制敌军兵力,骑兵再趁虚而入正面攻打,到时候拿下营寨的肯定是骑兵嘛! 好不容易想出个计策来抢头功,却为他人作嫁衣!李知士着实有些恼火,但又不敢发作。因为他算是看出来了,雷仁智这是有意在‘照顾’刘冕得战功。 刘冕又何尝没有感觉到,心中暗忖这雷仁智一来会做人,这是在还我当初的人情;二来这人也很聪明。他见魏元忠突然将我调回担任先锋,肯定是有意让我斩获军功——这样安排,不正好是迎合了上司的胃口吗? 在军队里混了多年的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个个猴精啊! 马敬臣冲刘冕挤了一下眼睛,富有深意的微笑。李知士则是忍气吞生,不敢造次。 “那就这么安排吧。”雷仁智有伤在身,略显乏力的扬了一下手,“散帐,众将各自回去准备。” 出了帐后,李知士大步不停的走了,也没留给刘冕什么特别的表情动作。马敬臣看着李知士的背影偷笑了几声,对刘冕道:“天官兄弟你看出来没有,雷将军可是有意在照顾你呀!” “嗯,可能是吧。”刘冕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 马敬臣饶有深意的点了点头:“你呀,前途无量喽!” 刘冕不置可否,暗自苦笑:这些人哪,就没一个动机是纯的。也难怪,为将也好为官也罢,若不懂得几分世故圆滑和因果利害,哪里混得下去。 二人回到军帐里,刘冕整理衣甲擦拭兵器自顾忙碌。马敬臣没有出兵的任务就消闲了下来,拎着一壶茶躺在榻上悠然自得的休息。也不知道是怎么想起了那一码子事,马敬臣没头没脑的说道:“天官,你要是在阵上遇上骆宾王怎么办?” 刘冕微微一怔,擦拭兵器的手停顿了片刻,马上又恢复了动作并不答话,只顾继续擦拭。 马敬臣见刘冕并不答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尴尬的笑道:“对不住啊天官兄弟,我多嘴了。” “没事。”刘冕随意的反问了一句,“那马兄认为,我该怎么办?” “天地君亲师啊,先生固然是尊贵,可是跟君亲大义比起来就轻了。”马敬臣说道,“如果是我,我可能会大义灭亲。不过也难说,如果那先生跟我感情特别好,我又对他特别器重,我也会非常的矛盾。” 刘冕轻轻拧了一下眉头:“如果……当真是这样的呢?” “呃,这……”马敬臣愣愣的眨了几下眼睛,摇头,“我不知道……” 刘冕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沉默无语,继续擦拭方天画戟。 马敬臣凝神看了刘冕几眼,若有所思,随即也轻轻摇了摇头,叹息。 第73章 夜战 夜色如墨北风呼啸,气温骤降。 刘冕骑在马上,握着方天画戟的手有点冻得发僵,不由得心想要是能有副手套戴着多好。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该天有空可以动手试试,虽然这针线活不是强项,勉强能够御寒也就行了。 入夜之时李知士就率领步军出发了。虽然他对雷仁智这次的排兵用将颇有微辞,但也不敢在这种时候使什么性子。 刘冕率领着五千越骑出了军寨,离谷平坳十里外的矮子林埋伏,等候契机。北风一阵接着一阵,将士们冷得有些哆嗦。生死博命在即,他们反倒有点盼望能够早点开战让身体暖和起来。 等待的时光最是难熬。刘冕端坐在马上感觉浑身都有些发冷,但却纹丝不动。为将者就要为手下将士做出表率,既已下令埋伏隐蔽,哪怕是烈火烧身也不可动弹。越骑将士们的忍耐力也很强,纵然个个冻得嘴唇发紫,也没有一个人敢随便下马动弹或是交头结耳。 四更天时分,前军李知士所部终于派斥候传来号令,说半山腰上的战斗已经打响。叛军果然派了军队在那里狙击。双方都有所准备,战斗演化成了一场遭遇战。 “中候,现在要出击吗?”两旁的副将一起上来问。 “不忙,稍候。”刘冕沉寂的说道,“等敌军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李知士的身上,我们再出击。” “得令。” 刘冕轻轻掠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心中暗忖战术本就如此安排,也就怨不得我了。 可以想象,李知士所部在半山腰上肯定打得很苦。敌军以逸待劳居高临下,占据了体力和地势的优势。 刘冕让自己的心尽量变得又冷又硬,就把李知士当作了炮灰来看待。只要能获得整体的胜利,他那方的一点牺牲,在所难免。.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连续派来三名斥候急急催促,要刘冕尽快出兵攻打敌军主营。刘冕不为所动,按捺大军静观等候。 战局越深入,对稍后夺取敌军营寨的把握就越大。刘冕头一次参加这样正规的攻坚战,不能让自己有任何的闪失。哪怕付出多一点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表面看来这只是一场小的局部战役。但它的背后,却有雷仁智、魏元忠乃至武则天都在睁大了眼睛看着。 不容有失! 刘冕深深的呼吸,将手中的方天画戟缓缓划动了一下,平复内心的焦躁和激动。 第七名斥候来催了。只见那人气喘吁吁神色仓皇,急声道:“刘中候,李将军率部与敌军在山腰大战,死伤极其惨重。敌军大量增兵,我军已落到下风。李将军派小人来报,肯求刘中候尽快发兵,攻打敌军正寨主营!” 肯求吗?刘冕暗自一笑,挥动手中方天画戟对那斥候道:“你速回去报知李将军,本将马上出兵,让他死战拖住敌军大部!” “谢刘中候!”斥候大松了一口气感激涕零,翻身上马快速奔走。 刘冕剑眉一拧,长吸一口气大声喝道:“兄弟们,是时候了,准备出击!” “吼!!”众将士齐声一喝,士气顿时就提了上来。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萦绕四周。 “弓弩上弦——出击!”刘冕一抖缰绳,火猊长啸一声载着他如同离弦之箭奔腾而出。五千越骑将士蓄势已久,此时如同破关猛虎奔腾开来。 谷平坳位于两个山坡之间,地势有些居高临下。下面是一处坡势较缓的土丘。由于两旁出现大批唐军突袭,叛军不敢失去了制高点优势,于是派出大量兵马前去堵截。正寨主营反道是有些空虚了。 纵然如此,敌军大将夏候瓒也是个惯于用兵的沙场宿将,他的营寨里此时防备也并未有任何的松懈。拒鹿、角排排列整齐,箭塔、弩厢里弓箭手林立。营中火把通明刁斗森林,往来巡哨的兵丁秩序井然。 夏候瓒本人也坐镇在帅帐中,神色肃然却不慌张,正在向一名斥候打听山腰上的战斗情况。正当时此,他们突然感觉有一些奇怪的声响——震动。 从地面传来的震动。有远及近,越来越大。 夏候瓒脸色顿变:“是敌军骑兵!——传令,准备战斗,弓箭准备!”随即自己也大步踏出帐外。放眼一看,半空中一片雨点般的细碎火光正飞驰而来。他的眼睛顿时眯起大声道:“火箭!众人防备!” ‘嗖嗖嗖’一轮火箭呼啸而来凌空落下,无数的帐蓬、木排都被引燃,四处一片火光冲天而起,烟火腾腾冒出。叛军营中顿时有些乱了,守寨将士们仓皇的躲避箭矢又要忙于扑火,更要准备防御迎头攻来的唐军,忙得不亦乐乎。 刘冕纵马奔跑在前,并不急于马上向敌寨冲杀。那样一来就会演化成胶着对攻战,骑兵的冲击力优势将荡然无存。 因此,他反倒将大部按得稍停下来,在敌军寨外准备起火箭,每一千人为一组,轮番骑射冲杀。 “骑射!!”刘冕亲自策马上前,手中一枚火箭射出。身边的将士们几乎与他同时放箭。一千枚火箭当头落下,专门招呼敌军的箭塔和弩厢。躲在营寨弩厢里的叛军弓箭手们,还得来不及看清黑暗中来袭的唐军,就发觉寨门着火了根本无法躲藏下去,于是只好从营寨弩厢里退了出来。箭塔上的守兵就悲惨了一些,他们要么被射死,要么被大火逼在箭塔上无法动身,有些人惨叫着跳了下来,非死极残。 刘冕带队亲自射了一轮,策马跑回本阵,露出了一抹残忍的微笑。夜战的打法,正则兵法中有着非常详细的叙述,刘冕也不过是拿来实践了一回。夜半袭寨,火攻为最佳。而且骑兵攻寨最好是发挥冲击力和机动力的优势,用骑射的方法向敌军营中射火箭。这样的话,敌军寨中***通明就像是活靶子,自己却在暗处机动力又强,敌军根本无法捕捉对抗。 照这样下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敌军仍然龟缩于寨中抱头挨打,整个营寨变成一片葬身火海;二是——他们出寨迎敌! 除了傻瓜,其他的人都会选择第二种。 夏候瓒当然不是傻瓜。他不仅不傻,还非常的有经验。这时他已经派了一队专人灭火,自己则是点上大部分兵马排成阵势,怒容满面的大喝:“众将士,随本将出击!” 刘冕端坐于马上,身旁的越骑将士又放出了一轮火箭正奔回本阵。眼看着敌军营寨中兵马涌动,刘冕果断的挥手:“停止射击,众军向左坡回撤!” 将令一下,众将士立刻执行。五千越骑像一阵旋风一样,向山坡左方撤走,而且特意往高处奔去。 此时敌军怒气正盛,当避其锋芒! 夏候瓒带着几千人马杀出寨来,却见唐军骑兵在黑夜之中往东南逃遁,不由得怒火中烧。细下一想,又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敢去追,一时有些踌躇起来。 “将军,怎么办?”副将焦急的上前来问。 夏候瓒眉头深琐,重重的哼了一声:“回营,守寨!” “回营——”长长的号令开始在叛军丛中下达。 众人回头,准备朝营中撤回。正当此时,突然有人大声惊呼:“看,天上!” 一轮轮箭矢铺天盖地,宛如雨点般疾射而下。唐军越骑去而复返,滚滚的马蹄声宛如奔雷,再度袭来! 第74章 拔头筹 刘冕倒提方天画戟猫着腰骑在马上,一双眼睛流露出鹰隼猎食时的那种凌厉杀气。 一轮骑射完毕后,越骑将士们默契的组成了一个椎形冲击阵,以刘冕为矛头对准叛军阵营冲杀过来。 黑夜之中可见度低,夏候瓒带出来的人马却大多打了火把。那一轮骑矢冲击时他们简直就成了活靶子,一阵鬼哭狼叫般的惨叫四下响起。步兵团牌手哪里来得及举盾摭挡,那些凌空而来的箭矢如同夺命幡瞬时掠去了许多性命。 骑射制造的混乱和恐慌尚未散去,夏候瓒惊骇的发现,东南山坡上一团黑影宛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滚滚而来。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阵阵的喊杀声如同惊涛拍岸。 “不好!”夏候瓒惨呼一声,暗自叫苦。这一拨唐军大概全是骑兵,当时故意向东南高处撤退,现在居然占据了地利居高临下冲刺而来——这冲击力如何抵挡! “撤、快撤!”夏候瓒慌急下令,自己最先调转马头朝营寨撤去。叛军将士们见主将急逃,哪里还有胆子留下来抵挡敌人,呜啦一声大叫跟着调头就跑。 “果然是乌合之众——兄弟们,骑射!”刘冕大喝一声,一手倒提方天画戟,另一手轮起角弓伸出脚来踏住弓脊,迅速的搭弓上箭连连射出。越骑众将士也连弓带弩一起招呼,射得叛军一阵惨叫四下扑倒,阵营里乱成了一团。跑得最慢的当然最倒霉,许多叛军瞬间被射成了马蜂窝。 刘冕的马快,敌军的步卒哪里跑得赢。眼看就要追上敌军人丛,刘冕将手中弓箭往鞍上一挂,雷声一吼:“刘天官在此,敌将速来送死!” 那一声巨吼,宛如晴天霹雳裂石开金,跑在后面的几个叛军士卒吓得哇呜一声惨叫,脚下一哆嗦都摔倒在地连连打滚。 火猊宛如飞龙的一声长啸,载着刘冕腾飞而起,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扎进了叛军人堆里。那些被吓得倒地乱滚的叛军隐约感觉头顶一阵风过,一眨眼发现一骑从他们头顶飞过,个个都快要吓傻了眼。正暗自庆幸没有被这样一骑猛骑撞翻,不料后面马上跟上一群骑兵如同奔涌潮水一般的冲了过来。汹涌澎湃的冲击力将他们个个撞飞,然后踩在马蹄下踏成了肉泥。 刘冕腾空而起时,恍惚间还真有一点腾云驾雾的感觉。这火猊的爆发力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足! 落地之时,正落到一群步卒中间,火猊结实的马身横撞下去,正落到几个兵卒的头肩之上。这些人如同纸糊的壁板瞬时被撞得横飞开去。刘冕趁势挥起方天画戟在马头前凌空一划,也不知道削去了多少肢体,将自己周围做了一个打扫一般。 敌军的鲜血凌空落下,刘冕几乎可以感觉到血液中人体的温度……流在脸上,居然很温暖! “杀!——”刘冕手中的方天画戟已经被轮起几道光华,如同收割机一样摧枯拉朽的剪除着身边稻秧一般的生命。 第二次上阵了,刘冕比当初要多了一份冷静和熟练。就如同是切菜一样,切茄子时犯不着使出剁骨头的力气——刘冕更懂得节省力气和体力了。方天画戟的力道,拿捏得更加准确。相比于当时发狂一般的迷失,刘冕现在感觉自己杀得更加理智和聪明。 叛军只顾亡命的往营寨里逃,刘冕就在人丛中左冲右突杀人如麻。越骑将士们也很快跟进,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开始了大剿杀。逃在后面的叛军倒了大霉。他们战斗力本来就输了一截,现在面对气势如火冲击力发挥出来了的越骑,简直就是溃不成军。 夏候瓒领着兵马在前方奔跑,回头看了一眼后方,不禁又羞又怒,无奈也只得先退回营寨再说。 正在这时,两旁山坡上的喊杀声也一阵大起。原来刘冕冲击正营以后,叛军在山坡上的防守力量也被抽调了一批来守寨。李知士那边顿时感到压力大减,奋力夺回了优势掩杀过来。 叛军的两方败军,一齐朝营寨里涌来,乱成了一团。 刘冕率领越骑将士一顿猛冲猛杀,随着败退的叛军一齐涌进了营寨里。夏候瓒连声大呼‘关上寨门’也无济无事。逃命的叛军哪里还顾得上军令,都只一窝蜂的往营寨里冲。刘冕和他们搅杀在一起,鱼龙混杂一窝蜂的冲了进来。 大开杀戒! “杀!”刘冕爆喝一声,气冲斗牛。方天画戟大开大阖率先杀出了一条血路。前方拒鹿角阻拦,火猊长啸一声凌空跃起从拒鹿角上一跃而过,率先抢到了寨门边。左右一顿砍杀,先将守在寨门边的一排枪槊手劈翻在地。叛军的弩厢和箭塔又不敢随便放箭唯恐伤了自己人,因此也一时成了摆设全没了威力。 夏候瓒惊怒交加,重重的击了几下拳,极不堪心的大呼:“撤退——向山上撤退!” 终于是要弃营而逃了。 叛军将士们早就兵无战心了,这时听了号令如蒙大赦,一窝蜂似的就朝后寨逃去。山坡上的唐军步兵也掩杀了下来,三方合围将叛军营寨死死封住。夏候瓒纵马而逃,死战杀出一条血路,朝西北山顶方向逃去。 “追击!”刘冕一骑当先奋蹄直追,方天画戟连番砍下又放倒了数人。越骑将士们跟着一起掩杀,如同砍瓜切菜实在是利索便当。叛军只顾着逃跑,个个唯恐爹娘少生了几条腿,惨叫连天惊慌失措。 刘冕带着骑兵们追杀了一阵,心忖也没必要追击过深免得遭敌暗算,于是撤军而回。这一场仗打下来,他倍感轻松。一来使了巧计四两拨千斤,打了对方一个不知所措,一直都没有遇到敌军非常强烈的抵抗;二来自己的马上拼斗之术也更加熟练和得心应手,厮杀了这一场面不改色心不跳。 叛军营寨里一片火光跃起,浓烟滚滚。刘冕率兵回来时,李知士正指挥手下的兵卒们收拾战场扑烟灭火。大批的俘虏和马匹正在被集中起来,剿获的粮草器械堆积如山。 刘冕找到李知士,见他正一身鲜血满是疲惫的坐在一张马札上喘气儿。刘冕跳下马来上前抱了一拳:“李将军辛苦了。” “不敢当。”李知士斜眼瞟着刘冕,冷哼了一声,嗡声道:“李知士恭喜刘中候,又夺得大功一件。” “彼此彼此。”刘冕微微笑了一笑,看那李知士颇有敌意,于是道,“李将军,我回去后会跟雷将军说的。这一仗的首功当属李将军才是。” “别,你别害我。”李知士站起身来,粗厚的眉毛往眉心一挤,粗声道,“我哪敢跟你刘中候抢功啊?——看吧,那边俘虏已经收拾好了,刘中候就领着他们回营领赏吧!收拾战场这种卑贱的小事,就让我们步兵来做就好了。尊贵的越骑先锋,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刘冕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李知士,看来对我抢他军功又出兵过晚的确有些耿耿于怀,还真是跟我耗上了。 第75章 战书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李知士这么一个态度,刘冕也懒得和他磨叽了,带着自己的人去接管俘虏。 他有意在俘虏中细细的盘查,还私下逮到几个敌军俘虏问话,方才得知骆宾王并没有和夏候瓒一同领兵镇守谷平坳。 刘冕心中居然有一丝庆幸。但随即又暗自苦笑:我仍有些侥幸心理,或是想要逃避吗? 快天亮时,刘冕和李知士已经各自整点清楚。山脚下涌出大量的烟尘,远远看到旗号,是雷仁智率领主力前来。 刘冕和李知士上前迎接,雷仁智骑在马上哈哈的大笑:“刘冕,干得漂亮——李知士苦战挫敌也难能可贵!你们二人立下如此大功,本将一定会在军功薄上好好记下的。” “多谢雷将军。”刘冕和李知士异口同声,然后不由自主的看了对方一眼。刘冕对李知士倒是没有什么成见和敌意,反倒是李知士一副气鼓鼓不服气的样子。 雷仁智也注意到了李知士的反应,此时不动声色道:“传令下去,安营扎寨。我军要步步为营向上攻取,谷平坳是一处重要的枢纽,不容有失——李知士,你随本将来一下。” 众人各自去忙碌自己的事情,雷仁智将李知士唤到了一旁,低声的念叨起什么来。刘冕远远看着心中暗自好笑,估计是雷仁智给李知士做什么思想工作去了。 原来统兵大将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碗水难担平呀! 唐军将士们熟络的扎起了营帐,刘冕照例和马敬臣住到了一起。卸下盔甲后,刘冕长吁了一口气。马敬臣上来就问:“遇上骆宾王了吗?” “没有。他没在谷平坳。”刘冕眉头微皱,轻叹了一声,“越往上打,我就离他越近了。想必他现在也应该知道了我也在平叛大军的军中。不知道他会做出何等举动。 ” “骆宾王这人我虽然没见过,但名气大得很,听说过。”马敬臣说道,“据说他性情比较刚烈……难说,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刘冕轻吁了一口气,多少有点无奈。 到了午时,刘冕睡了一觉醒来时雷仁智就差人来唤了。众将都已到齐,帅帐中摆放了一张大地图。 雷仁智仍然坐在帅椅上,指着地图道:“众将请看。这是本将请熟知本地地理的人绘制的都梁山地形图。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在半山腰。等于是切断了叛军冲突下山的道路,但同时也将面对敌军最强力的反扑。我等奉将令而来,必须将其拿下。”他停顿一下,指着一处标记继续道:“这里是一处险阻,名唤‘峰芒岭’。两旁山峦陡峭只有一条路可以上去,那里驻扎着敌将韦超的一万多兵马。想必夏候瓒战退之后也与他合兵一处了。所以防守力量很强。” 雷仁智顿了一顿,看向众人:“谁有破敌之策?” 几乎是在雷仁智话音落音的同时,帐外一名小卒大声道:“报!——” “进来讲。” 小卒走了进来,单膝一拜大声道:“报雷将军,敌军使者到!” “哦?”众人同声惊疑。 雷仁智眉头一拧,扬了一下手示意收起地图众将各自站回本位,然后道:“让他进来。” 刘冕心中暗自寻思:这时候派来使者,有何用意呢? 正思忖间,一个身着铠甲的叛军走了进来。他手臂上束着一白、一红两条布带,示意为高宗皇帝挂孝、并要恢复李唐的红旗意思。这也是徐敬业叛军的标志。 “小将奉勤王大军将领韦超之命,前来递送书信!”那名小将倒也泰然,上前抱了一拳就拿出书信来。 “要宣战吗?”雷仁智冷笑,李知士上前一把扯过书信,递到了雷仁智面前。 那使者倒也还客气知礼,抱拳行礼:“小将不知。但韦将军有言在先,请雷将军回书信一封,小将也好覆命。” “他说回就回吗?得看本将的心情。”雷仁智倨傲的拆开了书信抖开一看,眉头顿时拧起,将眼神转到了刘冕身上。 众人都惊疑的看向他,雷仁智作惊愕状足足呆愣了十秒种。 半晌,雷仁智干咳了一声道:“书信就不用写了,你带话给韦超,本将答应他的请求。另外,你让韦超把脖子洗干净点,等着本将来取他项上人头。” 那使者不敢废话,抱拳拜了一拜:“多谢雷将军。小将使命完成,告辞!” 众人心中各生疑窦,刘冕更是愕然:干嘛这样看着我?莫非这书信还跟我有关? 雷仁智坐在帅椅上动弹了一下,突然咧了一下嘴看似是扯动了伤口,连连摆手道:“罢了,稍后再议。我得让军医帮我料理一下这背上的伤口……众将且先散去,将计策在心中自作思量。” “是……”众将只好朝外退出。 刘冕刚走出帅帐,马敬臣就扯着他低声道:“注意到雷将军的眼神没有?有古怪啊!” “有吗?”刘冕随意的应付了一句,帅帐中走出一名小吏对刘冕拱手一拜,“刘中候,雷将军有请。” “我说吧?……”马敬臣低声道,“去吧……记着啊,别冲动、别冲动!”看来他也多少猜到了,事情可能与骆宾王有关。 刘冕再度进到帅帐里,发现雷仁智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如同刀锋一样凌厉。他正欲参拜,雷仁智反倒是先出声了:“免礼——过来,看这个。”说罢,将敌军使者送来的信递到了刘冕面前。 刘冕狐疑的拿起书信一看,第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因为这不仅是一份战书,更是一份骆宾王写给刘冕的‘家书’。 从字里行间的文笔来看,这封信定然是出自才华横溢的骆宾王之手。他挑衅雷仁智来攻打峰芒岭决一死战,并在战书里说,让雷仁智准刘冕在开战之前出阵,与骆宾王在阵前相会一场。同时,书中甚至还公然与刘冕划清了‘师徒’界限,非常明确的表示他骆宾王将始终坚守徐敬业的阵营。 “有何感想?”雷仁智出声问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冕。 “看来,骆宾王在徐敬业那边的处境,比我在这边的更加尴尬。”刘冕平静的说道,“很明显,因为我的缘故韦超不相信他了。要不然他为何在战书中公然说起与我之间的私事?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表示自己绝无私心,自己对徐敬业仍然忠心耿耿。” “我不是问的这个。我对骆宾王的处境不感兴趣。”雷仁智的话里锋芒毕露,“我是问你,打算怎么办?” 刘冕双眉轻轻一挑,反问道:“魏将军,你信得过我吗?” “当然信得过。”雷仁智故作轻松的道,“我凭什么不相信你呢?” “那好。就请雷将军准我在阵前与骆宾王一会。”刘冕抱拳而拜。 雷仁智盯着刘冕在看,缓缓的点了点头:“之前我回复韦超的话你也听到了。还有必要再问吗?我只叮嘱你一句,一切好自为之,不要犯糊涂。” “多谢雷将军……末将自然心中有数。”刘冕抱拳行了一礼。雷仁智会答应他在阵前单独去会骆宾王,这事倒也是预料之中。想必临行时魏元忠已有言语交待下来过了。 刘冕心中暗叹一声:骆宾王,我们之间的纠葛,究竟会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收场落幕? 第76章 终相见 雷仁智和刘冕都清楚,叛军送来的那封书名,名为‘战书’,实际目的也就是为了让两方的人都能把刘冕与骆宾王之间的事情做个处理。 这件事情说小便小,说大便大。 刘冕现在是平叛大军的先锋,几场仗打下来声名大噪,叛军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骆宾王肯定也是矛盾的,同时也许会或多或少的受到徐敬猷与韦超等人的怀疑。除此之外,由于有骆宾王的这层关系在,徐敬猷等人或许还会动起收伏刘冕的念头也说不定。当然,最有可能的是骆宾王自己的性情使然。他从来就是一个敢做敢为直来直去的人。在阵前当着敌我双方所有人的面澄清师徒之间的事情,也非常符合他为人处事的风格。 反观刘冕这边就更不用说了。武则天的意思层层传达下来,雷仁智心知肚明,不可能不明白刘冕这个‘小角色’的重要性。所以,他也必须成全刘冕去解决这件私事。 三天以后,雷仁智亲自上马,带上左右郎将亲率两万兵马,向峰芒岭挺进。 刘冕的内心非常的清醒,雷仁智现在应该还不会进行大规模的进攻。正面攻坚的话,峰芒岭易守难攻,那难度太大了。这一行的主要目的不过是为了探听敌军虚实,然后……让他刘冕解决那一项重要的‘私事’。 两万人旁观,阵势稍大了点。只不过,比起躲在千里之外宫廷中的武则天的关注来,这些人又不算什么了。 都梁山是平叛大军南下必经的门户。它占地面积相当的宽广整体山势不高,但在接近山顶的峰芒岭这一带,却突然奇峰突出难于攀登,唯有峰芒岭有一条十余丈宽的过道可通人马,如同天斩绝壁。 早在出发之前,雷仁智派出了至少千名左虞候军的斥候,严密打探一路上的情况,唯恐落入敌军的埋伏之中。同时,进军也相当的小心,不得斥候回报消息绝不轻易上前。这样一来,行军的速度变得缓慢下来。走了足足半天,才到峰芒岭前。 刘冕就骑马走在雷仁智旁边,一路上沉默无语,心中不由自主的设想了若干种和骆宾王见面时的情景,有些纷乱起来。 峰芒岭到了。两道刀刃一般的山峰夹一条过道,旁边全是密林杂树和挺立的山峰峭壁,地势果然险峻。 令人吃惊的是,离峰芒岭关卡大约有一两箭地界之隔的过道上,排队着大约百余名骑兵,张打一面旗号“骆”。 刘冕感觉心头微微一震,眼睛就眯了起来——骆宾王! “停!”雷仁智一扬手,大军止住。他缓缓吐一口气沉声道:“这个老夫子,虽是个儒生却也这般胆气。排百余人出来迎接我军。” 刘冕淡然道:“有些人,剑在心中,不在手上。中有剑可杀如麻人,心中剑敢逆天而行。” 马敬臣凑到刘冕身边低声道:“天官……这怎么回事?那是骆宾王吧?” “这不关你的事。”不等刘冕回话,雷仁智先把马敬臣撵开了去,对刘冕扬了一下马鞭,“去吧。” “谢雷将军……”刘冕深吸了一口气,提着马缓缓走出军营,慢步上前。 一眼平视前去,敌军那百余人似乎并没有半点动弹。隔得稍有一点远,刘冕也看不清楚究竟哪一个才是骆宾王。 火猊迈着步子一步步向前。刘冕手中提着方天画戟,眉头渐渐皱起。短短的一箭之地,平常对于火猊来说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此刻,刘冕却不想将马骑得太快。火猊也似乎能体会到他的复杂心情,一改平常的暴躁脾气,慢悠悠的载着他向前而行。 近了…… 刘冕终于看到,那一面骆字大旗下,有一个身着青衣长袍、银白头发胡须的老者,正端坐于马上凝神看着自己。 不是骆宾王,还能是谁。 骆宾王也拍马而动了,缓缓前行。 师徒二人渐渐靠近。刘冕似乎看到,骆宾王宛如银丝的眉毛,正朝眉心挤皱而来。几年不见,他老去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的深,身形也更加瘦削了。只是眼睛中的凌厉神色却有增无减。 双马停住,二人四目相对。刘冕也从骆宾王复杂的眼神之中,品读出他的忧伤、矛盾、决绝和悲愤。 刘冕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好机械的手握方天画戟颌首抱拳行了一礼:“恩师在上,请恕弟子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天官,别来无恙否?”骆宾王的声音有些嘶哑,沉沉的一字一顿说出此句。刘冕听到,却是心头微微一震:这句话为何如何熟悉?……是了,当日他夜访奇章山到我房中,头一句也是说的这个。 “托恩师鸿福,一切都好。”刘冕抬起头来看向骆宾王的眼睛,发现他眼中忧郁之色愈浓。自己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二人就这样对视,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把这话接着说下去。骆宾王放眼看到了刘冕身后,摇头叹了一声:“你我二人,不可因私事羁绊两军过久。天官,长话短说……将为师首级取了去吧!” 刘冕周身一震,骇然睁大了眼睛看向骆宾王,握着方天画戟的手情不自禁的一松,险些兵器脱手。 “事不宜迟,动手吧。”骆宾王的表情异常沉寂,语气神态就如同以往教刘冕读书时,吩咐他背颂哪一段文字一样。 “恩师何出此言?”刘冕心中不免有些凄然,凝神看向骆宾王。 骆宾王眼睛微眯,嘴角的胡须轻轻翘起居然还露出了一个笑容:“老夫左右便是死。能死在你的手上,好过被雷仁智乱刀分尸,好过被李敬猷当作叛徒砍头。李敬猷性情多疑,听我在他面前夸赞了你几句,就以为我会与你串通以作内应。我纵已背叛朝廷,又如何会再背叛英国公?老夫唯有一死,以证清名。” 刘冕苦笑:“恩师,如果学生真的不惧背负‘弑师’之名而将你的首级拿去,你又会真的走得甘心、走得情愿吗?你泉下有灵,又会瞑目吗?” 骆宾王依旧是那副坦然微笑的样子:“老夫从扬州兵变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李敬业兄弟必败。但是我不后悔。老夫生是李唐之烈臣,死是李唐之鬼雄。为人臣子,不能守其土、护其主、全其忠,与猪狗何异?老夫已年逾古稀,早就活够了。忍辱偷生苟活延年,还不如轰烈一死。此番揭竿起兵纵然不能成事,亦可给世人敲一警钟。我湟湟李唐之神器,蔫可落入窃国妖妇之手!” 第77章 忠 对于骆宾王的这番说辞,刘冕丝毫不感意外,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熟悉。 这就是他的志向、理想、抱负和座右铭。 骆宾王一席话说完,刘冕沉默无语,只是表情沉寂的看着他,神色凝重。 骆宾王提马走上前几步,师徒二人的马头已经靠在了一起。骆宾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冕说道:“天官,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曾想过回长安找你,但又怕给你带来麻烦,于是只得作罢。我没想到那妖妇会命你来拿我,你内心的矛盾,为师完全可以理解。但如今我师徒二人兵戎相见,已是各为其主。你不要有什么顾忌。为师这颗头胪迟早是人家的,还不如给你拿去,助你完成使命保全性命。这也是老夫能发挥的最后一点作用了。” 刘冕的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低沉说道:“学生取了恩师首级,就真的能够保住性命吗?她今日让我取恩师首级,谁知道明日又会让我去取谁的首级?学生的性命若真的只能靠此延续下去,倒不如死了干脆。”说到这里,刘冕多少有点郁闷。这样的话,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多少无奈和压抑,此时一古脑儿的倒了出来。 这个问题,压抑在他心头太久。从一开始,他不过是为了生存在做各种各样的努力。李贤也好武则天也罢,从一开始他对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与好恶。大周也好大唐也罢,对他这个21世纪的穿戴者来说同是中国历史上的朝代,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可是为了生存的几番抗争下来,他发现自己的命运始终不受自己掌控。无奈愤懑之余,刘冕内心多少也有点失落。. 骆宾王眉头深皱,习惯性的捋了捋胡须:“天官,眼下正是一段阴阳巅倒妖为鬼蜮的岁月。杀机四伏杯弓蛇影,为了生存,人往往会无所不用其极做出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来。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血性有才能的人,更对你的理想和报负充好了好奇。但是为师临死之前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是忠于谁?” 刘冕抬头,迎上骆宾王凌厉如刀的目光,苦笑一声:“恩师,学生无礼想反问恩师一个问题:古往今来,可有永恒的帝王与不落的皇朝?” 骆宾王的眉头轻轻一挑:“你此话何意?” “恩师教我读书时,说到太宗皇帝曾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刘冕说道,“既然没有永恒的帝王与不落的皇朝,那我们究竟该忠于谁?生逢一个改朝换代的年代,我们究竟该何去何从?” “改朝换代?荒谬!”骆宾王沉声道,“那个妖妇,何德何能改朝换代?她身为李唐皇室的媳妇,乱两朝帝王之伦常,窃国乱政残杀无辜,人人得而诛之!我李唐天下巍巍神器,岂容她一个无耻妖妇去窃夺!” “事实如此。不管恩师对武氏有多少仇恨与鄙视,她注定了要登上皇位,改天换地。”刘冕平静的说道,“逆时势者,终为时势所败。恩师肝胆照人学生无限敬仰。但学生要说一句很伤害恩师的话:你这样做非但对匡复李唐无所益处,反而会对李唐造成莫大的伤害。” “你何出此言?!”骆宾王显然有些动怒了。 “恩师息怒,且听学生慢慢道来。”刘冕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平声静气道,“武氏的最终目的已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很显然,她也注备这样的能力。此次徐敬业揭竿而起讨伐于她,恩师可有看到任何一家李室皇亲来响应你们?没有。恩师可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骆宾王闷哼一声:“妖妇刁毒,启用废太子贤挂帅,自然是封住了那些李唐皇室们的嘴,打消了他们心中的企图和想法。” “不会如此简单。”刘冕说道,“先生教学生读我大唐史书时曾讲到,贞观之时,太宗皇帝削去了许多李室皇族的亲王爵位和诸般实权。他们名为皇族,手上的实力却是有限得紧,顶多只是空有名望然后安享富贵罢了。其实他们何尝不想群起反抗武氏,可他们没这个能力更没这个胆量。李贤被废、李显被贬、李旦被囚,这些人在干什么呢?毫无动作。这说明了什么?朝堂的实力仍然足够掌控天下;李唐皇室们胸无大志苟且偷安。武氏掌控了朝廷,那就是掌控了天下。” “百姓真的在乎谁当皇帝吗?不!他们更加在乎衣食温饱与安生立命。大唐天下人心思定,徐敬业此时造乱,安得不败?倘若武氏当真是弄得天下大乱民怨沸腾了,徐敬业振臂一挥必定应者云集,九州之地早已是烽火四起义兵如潮。可眼下呢?他手下是有了十余万乌合之众。可是跟天下万民比起来,不过是汪洋一滴。这说明,叛乱者不得人心。百姓终究是心向朝廷。说得再明白一点,心向武氏!” 骆宾王仰头看天,慨然长叹一声:“英国公不听忠言哪……倘若他举兵之初就挺向关内攻伐矛头直指妖妇,或许能得到一些响应。可是,老夫真是高估他的志向了。他向南进取润州挺进江南,不过是想偏安一隅与朝廷划江而治。奈何、奈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英国公如此人物,注定一败——不过,老夫始终无怨无悔。人生一世草木一晖,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为心中理念而死,死得其所!” 真倔!……刘冕摇头苦笑:“恩师,学生从未想过让你折节易志。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如今好心办了坏事。徐敬业起兵谋叛张打匡复李唐的旗号,武氏必然风声鹤唳更加谨慎小心,迟早会对有可能对她构成威胁的人大开杀戒。徐敬业实际上是给李唐宗室们带来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时本就是血淋淋的,这谁都清楚。可是武氏不同,她身为李唐的媳妇,是绝对不敢完全否定李唐的——因为她本身就是靠着高宗皇帝起家,否定李唐就是否定她自己。因此,就算她登基为帝,也将不同于以往各朝各代的改朝换代。恩师可曾同意学生的这个见解?” 骆宾王眉头一拧略微惊疑,点了一点头:“接着说。” “就算武氏登基,大唐的国体、政体仍不会发生本质的改变。就算她换去国号年号,改去若干的称谓习俗,也无法从本质上改变大唐的内在神髓。”刘冕顿略一顿,突然一下正视骆宾王的眼睛,“所以我想,这么多人反对武氏,不过是因为她的性别、出身、来历与私生活。因为这一些,是千年来礼教的制锢,这些人无法接受!徐敬业兄弟二人与那些一同举事的官员,大半都是因为犯了错被朝廷贬职,因此忿忿不得志。他们举兵之时有多少私心在内,先生难道不知?先生扪心自问,自己又有没有私心?匡复李唐?李唐既未失,谈何匡复?通通都是借口、借口!” “你!……你!”骆宾王一时结舌居然无言以对,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冕。 “恩师问我,学生忠于谁。”刘冕双眉一拧将方天画戟直指苍穹,“学生可以指天发誓的告诉恩师:学生忠于天,忠于地,忠于华夏万民!” 第78章 我欲成佛天不允 骆宾王彻底的呆了。 .刘冕的这一番话,与他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从小竖立的理想,形成了巨大的冲撞。在封建仕人的心中,“忠君”是第一要务。“学得文武才贷与帝王家”,哪个仕人当初不是竖立了这样的理想?就算是那些改朝换代的开国之君,也不是一生出来就扬着拳头吼着要开邦立国改朝换代。 刘冕所说的‘忠于天,忠于地,忠于华夏万民’,道理绝对是能够站住脚,可它与‘忠君至上’却又有所相悖。 二十一世纪的意识形态与封建仕人的思想观念之间,正在进行一场巨大的冲撞。 骆宾王一时无语以对。 刘冕将手中方天画戟缓缓放下来,沉声说道:“恩师,学生以为,谁做皇帝,不是他自己说了算,也不是臣子说了算,而是天下百姓说了算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贵君为亲社稷次之,太宗皇帝就深黯此道。只不过,他不会像学生这样说出这种话来。忠君是君王对仕人百姓的要求,这何尝不是一种愚化与自私的表现?我们经常所说的‘天下大势’,就是‘民意’的体现。徐敬业等辈注定不能成功,就是因为他们失了民心。而且,他们的自私行为给天下百姓带来了战乱的毒害,给和平的大唐天下平添了恐慌与灾难。与此同时,你们所憎恨的武氏,她做了什么毒害天下的大事,请先生赐教。” 骆宾王的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却是木然怔住,说不出话来。. 刘冕苦笑一声:“抛开她的私生活与对我的诸般苛难不说,学生其实对她多少有几分敬佩。一个女人,在男权至上的皇朝里混迹到这般模样,莫非仅仅是凭着‘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吗?高宗皇帝在位时,就曾想过将皇位传于武氏。为什么?因为她有那个打理国家的能力,更胜过高宗皇帝自己和她们的儿子们!从民生政务到国防军事,她无不精通。假如她是李唐宗室的男人,我估计没有人会反对她登基为帝。” “所以,学生认为,你们反对的只是她的性别、来历、出身和私生活。这难道不狭隘吗?徐敬业等辈,何时真正站在天下的角度去审视过这些问题?私怨、私愤、私心,主宰了他们的一切思想。徐敬业的所作所为,给大唐带来了多大的损害?这无可估量。而且,这一场兵乱之后,一向冷酷绝情的武氏,必然对李室皇族挥起屠刀。这,又何尝不是因为受了徐敬业的刺激?照此看来,恩师追随徐敬业一场,除了一吁胸中恶气……还有何为?” “那……老夫身为李唐之臣,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妖妇窃去国体胡作非为吗?”骆宾王有些绝望般的大喝道,“老夫万万办不到!” 刘冕针锋相对的急声回道:“恩师,你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武氏夺权,这是大唐内部的一次权力分野——将来她登基,或许会改去国名更换年号重立天子七庙,可这就像是一个人换了件衣服,莫非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武氏是绝对不会完全毁去大唐国体的!她没这个胆量,更没这个实力!她要毁唐,就是毁自己!我大唐国势正隆,她不过是想据为己有然后掩耳盗铃一般给大唐换上一件新衣——迟早还是要还回来的!” “还回来?!”骆宾王双眉一扬,“如何还?老夫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窃贼盗去了东西,还会还回来的?” “会的,一定会的。”刘冕说得异常肯定坚决,“大唐国体未失气数未尽,怎么可能就此消亡?所以学生以为,我们要做的就是要顺应民心天意。百姓认可她武氏登基为帝,那便是天意。逆天而行,不但自己会粉骨碎身,也会给天下带来祸害——诸如徐敬业!所以学生以为,若说忠于大唐,就该真正为大唐着想。如何在这种风起云涌杀机四伏的时候保存李唐实力,如何让百姓过得更加安逸太平,方是明智之选。学生再举个极端反例:徐敬业纵然当真举兵成功杀进洛阳长安擒得武氏,他又会如何?他会真的拥戴李显登基吗?李显登基之后,大唐就真的能够从此天下太平无限辉煌吗?” 骆宾王枯瘦的脸轻轻抽搐了一下,眯起眼睛看着刘冕,缓缓说道:“你说得没错……徐敬业有着自己的野心。皇子显也没有那个振兴大唐的才能与志向。但老夫……就是咽不下这一口恶气——你让老夫如何接受湟湟大唐神器,落入一名淫猥妖妇之手?老夫从小立志报效大唐忠君爱国,如今却是给李唐和天下带来如此的灾难!” “哎!!!”说到这里,骆宾王长长的重叹一声,眉头深皱仰头望天长吟道,“我欲成佛天不允——天意若何、若何?!” 刘冕心中微微一颤,‘我欲成佛天不允’? 原来,骆宾王的心中也有着太多的无奈的矛盾! 我欲成佛天不允……天不允,能奈何? 这才是他走向成魔之道的原因吗? 无奈、被迫、没有选择! …… 师徒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呆立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刘冕已经注意到,骆宾王深陷的双眼中,已经贮满泪水。昔日清澈的眼睛已显浑浊,眼神中少去了许多的凌厉与刚烈,多添了一丝忧郁与惆怅。 刘冕感觉,历史就如同一辆巨大的辗路机车,一直都在缓缓有力的向前推进。骆宾王、徐敬业和许多其他的人就像是粒粒尘沙,跳到了路中央想要阻挡巨大的车轮前进。 结局,注定是一个悲剧。 许久,骆宾王转过视线看向刘冕,声音枯涩的说道:“天官,为师与你师徒一场,从未问过你的志向如何。你今日……可否告诉老夫,你心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志向?” 刘冕的心头微微一颤,这个问题,他何尝不是千百次的问过自己?我,刘冕,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人,能在现在做什么?从伴读东宫到现在,我所做的一切更多的是为了生存。 那么以后呢? 身处这样一个‘我欲成佛天不允’的时代,我能做什么? 第79章 与君决 刘冕低头沉思,半晌,抬起头来。 与骆宾王四目相对。 目光之中有多少无奈、伤感与悲壮,难以言喻。 刘冕静静的看着骆宾王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学生的志向就是——复唐!” 骆宾王先是略一抬眼,随即嘴角一扬胡须翘起,不无嘲讽的笑道:“如你所言,大唐国体未失元气未尽,迟早便会光复。那么你所要做的,就是和那妖妇比寿命,坐等她老死然后堂而皇之的坐享其成吗?” “不。”刘冕并不反感骆宾王这样的反应,正色说道,“学生心中的‘复唐’,与恩师心中所想的复唐不尽相同。学生的复唐,不是简单的‘拥李反武’。相反,如果武氏能够当个好皇帝善待天下,学生还会效忠于她为她出力。学生之前说了,谁当皇帝,不是谁自己说了算,也不是哪个大臣说了算。那是时势的利导与天下百姓的选择。大唐的神器并没有旁落外人,而是在内部轮换。只不过,现在轮换到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她身份的人身上——李唐皇室的媳妇。但是,学生并不在乎这些。只要她能当个好皇帝,让大唐的天下万民过上好日子,那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刘冕顿了一顿,话锋一转说道:“但是,一但到了她该交权的那一天,学生会矢志不渝的坚持让李唐拿回国家神器。因为天下大体安宁,唯有顺延过渡国家政权,才能保证天下太平安乐。话说回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学生不过是个微末之人,无法主宰乾坤轮换。但是,学生会一直坚持着心中的信念来做事:忠于华夏万民!学生生在这个时代,就会热爱这个时代的和平与昌盛,这是学生骨子里最深层的理念!现如今,我巍巍华夏鼎盛繁荣威服四海,身为华夏子民,学生既骄傲又自豪。学生心想,若能为这盛世基业减少一分损耗、添上一块砖瓦,也不枉此生!这,就是学生心目中的‘复唐’。” 骆宾王的表情瞬息万变,到最后竟有些瞠目结舌。看向刘冕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极度陌生的眼神,仿佛眼前的这个人从未相识,从未见过。 “学生的话,说完了。”刘冕轻吁一口气,凝神看着骆宾王。 骆宾王脸上的嘲讽神色已经荡然无存,凛然严肃道:“你说你还会为武氏效力?你能保证你不成为那妖妇的爪牙,不助纣为虐帮她残害忠良荼毒李唐皇室吗?” “能。” “你能保证那妖妇真能做个好皇帝吗?假如她沐猴而冠窃登宝鼎之后为害苍生,你又能如何?” “杀之——以复唐!” “那她真的做了一个好皇帝呢?” “顺之——以复唐!” 骆宾王嚯然顿住,双目如炷死死盯着刘冕,眼睛慢慢眯起。 半晌后,骆宾王拱起手来对北方天际遥遥一拜:“李唐先皇列宗在上,骆宾王今日终于大彻大悟……想不过,老夫虚活七十载,临死之时方才听了弟子的一席话醍醐灌顶!老夫惭愧、惭愧啊!!” “天官!”骆宾王突然大声一喝,“老夫死而无怨了!这颗人头,你名正言顺问心无愧的拿去吧!我欲成佛天不允,那就让老夫下到地狱,百劫成灰以抵偿此生犯下的大错!”说罢,突然一提马缰怒夹马腹,朝唐军阵营冲去。与此同时,挥起一巴掌来拍到了火猊的马臀上。火猊受了一惊,载着刘冕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百余名叛军将士都吓得惊叫一声,齐齐举刀挺枪拈弓上箭,一片衣甲哗哗直响。 “恩师!”刘冕悴不及防吓了一弹,慌忙勒缰停马调转马头,骆宾王一骑已在一箭之地开外。 朔风劲烈,骆宾王一身袍袖须发飞扬。苍瘦的身影,如同一道疾虹朝唐军大阵扑去。 “骆宾王在此——敌将前来受诛!”骆宾王撕裂般的大吼,抽出腰中宝剑高高扬起。 刘冕骇了一大跳,急忙纵马而追。火猊奋蹄狂奔,身形飞快。 唐军阵中,雷仁智眯起了眼睛,扬手。 ‘嗖’的一声,一枚箭矢呼啸而出。 “住手!——”刘冕凭空一声大吼。 话音未落,骆宾王的身形已然落马。一匹空马仍然不停朝前奔去。 骆宾王瘦削的身影,落在了荒草灌木之中只露出半个人身。 刘冕的瞳孔顿时瞪大,双眼定格到了唐军阵中。马敬臣,手拿一副弓箭正缓缓放下来。 “天官,你和骆宾王,必须死一个。”马敬臣面露此许悲戚之色,低声自言自语,“你要怪我那就怪吧!弑师之恶名,你如何背负得起?……” 刘冕胸中的情感瞬时奔泄而出,纵马跑到骆宾王身边跳下马来将他扶起。 一箭当胸,马势加箭力穿透而过。一绺鲜血,顺着箭尖流出,流了刘冕满手。骆宾王双眼紧闭嘴角溢血,脸上一片青灰。 “为什么、为什么——”刘冕紧抱骆宾王,仰天长啸。 山谷震动,火猊四蹄乱踏朝旁边跑开,唐军阵营当中齐齐一声惊愕,众皆心悸。 “天官……”骆宾王睁开了眼睛,哆嗦的伸出一只手摸到了刘冕的脸上。 “恩师!”刘冕低下头来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双眼刺痛。 “老夫死得其所,你不必伤感,不必愤怒。”骆宾王提住气息,缓缓说道,“提上老夫的人头回京,换取你的平安与前途。老夫相信你,你绝对不会欺骗我。” 刘冕抱着骆宾王,感觉到他身上的鲜血正淋漓的流到了自己的手上、铠甲上、腿上,湿透了一片。 “天官,你我师徒一场,老夫从来对你无所求。”骆宾王呼吸逐渐急促,声音急促的道,“临死之时,老夫想求你一件事情!” “恩师尽管吩咐!”刘冕的声音已有哽咽。 “有遭一日——大唐能够匡复振兴,天官勿忘到老夫坟头来祭一碗浑酒,将那喜读告之老夫!”骆宾王的眼珠子已经不自主的颤动,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学生……答应恩师!”刘冕重重的点头。 “我要……西域的云泉浆……那是老夫当年从军之时,最喜欢喝的酒……” “嗯……” “黄泉路,与君决……天官,保重!……” 骆宾王的手,软软的落了下来。枯瘦的手指骨节落在刘冕的胸甲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刘冕死死抱着骆宾王,将头深深的埋在他肩旁。他的泪水,也无声的流出,沿着自己的眼睑、脸庞,下颌滚落,落在了骆宾王满是鲜血的胸口。 第80章 志 一阵北风呼啸的吹过,身周的荒草凌乱的飞扬,残枝落叶四处飞舞。 骆宾王的身体,在慢慢变冷。 刘冕狠狠的眨了一下眼睛,将最后一滴泪水挤出了眼睑。偏头,看向唐军阵营。 那一道眼神中,蕴含了太多的悲愤与苍凉,还有……杀气! 站在最前的雷仁智、马敬臣、李知士等人情不自禁的身上一寒。勒马一动,齐齐后退半步。 刘冕回过头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将骆宾王抱起来长声唤道:“火猊!——” 一声长嘶,那匹火云一般的神驹撒蹄奔跑而来。 雷仁智眉头一皱:“他想干什么?” 李知士闷哼一声急道:“雷将军,刘冕心怀怨恨,恐怕会倒戈投敌。请允许末将带人上前将他生擒而来!” “胡扯!天官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马敬臣怒声道,“雷将军,这时候千万不能去逼他!” “别吵!”雷仁智有点恼火的扬了一下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冕的一举一动。 刘冕已经抱着骆宾王上了马,提起了方天画戟。 与骆宾王一同出来的百余名叛军早就有些胆战心惊了,这时都忍不住在后退。 刘冕调转马头来,将方天画戟对着那些叛军一指,虎吼一般的怒喝道:“尔等肖小,不配我动手——滚回去告诉韦超和徐敬猷,我必踏平都梁山取其首级祭奠我师!” 这一声怒吼,如同猛虎啸谷,震震回音。那些叛军将士早就听闻刘冕的勇武之名,这时吓得个个面如土色,急忙调转马头就跑。 唐军阵营这边雷仁智暗自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驾——”一声长啸未及落音,众人就看到一骑宛如血色飞练朝唐军阵营中飞射而来。 “雷将军小心,刘冕要反!”李知士大吼一声,挺枪跃马上前挡在雷仁智面前。 “滚——”晴天霹雳一声怒喝。李知士只感觉眼前一花,顿时惨叫一声落马。掉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灰头土脸。 众人个个吓得一脸苍白——好快的马、好快的戟! 几乎没有人看清刘冕如何出的招。 李知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仓皇的站了起来,身上虽没带伤,但着实异常狼狈。他恼怒的拔出腰间佩刀大叫:“刘冕,我与你誓不两立!” 这一声吼,刘冕恐怕是听不到了。 唐军大阵,在一阵阵惶恐的惊呼声中就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开。刘冕一骑如同破浪飞舟,在千军大阵中飞奔而去。 谁敢阻挡? 马敬臣回头遥望了一阵,回头对着李知士冷笑:“李将军,吃大亏了吧?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何苦来哉?常言所说的‘螳臂当车’,大概就是李将军这副模样吧?” “关你屁事!”李知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李知士,你眼里还有本将将令吗?”雷仁智也有些恼火了,拿马鞭指着李知士,“本将多次劝说于你,不要以私废公。你这般心胸狭隘腹诽同僚,万一当真逼反了刘冕如何是好?” “末将知错……请雷将军责罚。”李知士也只能忍气吞生拜礼认错。 “罢了,此事不必再提。今日之事,多少有些意外。”雷仁智对马敬臣道,“你,带几个兄弟上去寻到刘冕,看他需要什么帮助。” “是。”马敬臣心领神会,点起几个斥候沿着刘冕离去的方向奔走。 刘冕策马狂奔一路向西。骆宾王的尸体在不断变冷、僵硬。银灰的胡须上面沾染的鲜血,也在变得干涸结痂。 火猊风驰电掣,凄厉的北风在身后追赶。刘冕清晰的感觉着骆宾王生命气息的不断流失,心硬如铁。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托’,像骆宾王这样苟延残喘不如慷慨一死,或许不是一种洒脱;像我刘冕这样,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生存而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就真的有意思吗?! 为什么我总是在不停的受人摆布,总是做着一切我不愿意的事情?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世为人,又该有什么样的追求和理想?复唐吗?没有我刘冕,历史一样会那样前进。关键就在于,我该做些什么?我又能做到一些什么? …… 马敬臣沿着都梁山的半山腰找了足有两个多时辰,仍然没能找到刘冕。刘冕那匹马太快了,等他们追来的时候,早已人迹全无。沿途有唐军岗哨,都只说刘冕一骑朝西南方的山林深处跑去。 无奈,马敬臣只好带上十几二十个人,在山林里一阵大喊:“刘中候——” 刘冕手捧一抔黄土,堆在了一小堆坟茔之上。 “恩师,原谅我不能给你立碑。因为只有这样才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坟墓所在。”刘冕拜倒下来,磕了几个头,“弟子定会再来祭拜你的。” 山下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刘冕起身凝视了那个坟茔几眼,将周围的景致牢记于心,然后提上方天画戟翻身上马。 沿着呼声,刘冕与马敬臣等人聚到一起。 马敬臣看向刘冕的眼神,多少有点尴尬和复杂。他扬了扬手示意手下的兵卒先回军营,拍马走到刘冕马前。 刘冕的表情,便是没有表情,眼神也很淡然。 “天官,咳!”马敬臣感觉浑身不舒坦,刘冕表现得越平静反而让他越尴尬,“你……要是想给你恩师报仇,就动手吧!” 刘冕不为所动,依旧用同样的表情和眼神看着他。弄得马敬臣一阵阵头皮发麻。 半晌,刘冕缓缓掠起嘴角,居然露出一丝微笑:“谢谢你。” “呃?……”马敬臣彻底愣住。 “马兄,我说,谢谢你。”刘冕连眨了几下眼睛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放心,我不会怪你。” “天官兄弟,果然是明白人。那么,就请节哀、节哀……”马敬臣盯着刘冕手中的方天画戟长吁了一口气,真想挥袖擦一擦额头的冷汗。 “我没事。预料之中的结局,我谁也不会去怪。”刘冕轻皱了一下眉头,仰头看了看有些灰蒙的天,喃喃道,“马兄,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回答我?” “说啊?” “马兄从军十几年,有什么理想和报负?” “钱,大把的钱。酒,大坛的好酒。女人,姿色绰越的女人!”马敬臣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刘冕略微一笑:“那你得到了吗?” 第81章 悟 “好像……得到过.”马敬臣作冥思状,点点头,又摇头,“钱嘛,赚了就花掉了;酒,自然是穿肠过了;女人,今晚睡了明天再找。得快乐时且快乐,我一向如此。” “那也就是说,永远都不会满足?” 马敬臣微微一愣:“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也许要等到哪一天我战死了,或者是运气好的话到七老八十喝不了酒、玩不了女人了,就不会想要这些东西了。不过我没想得那么仔细,天知道我能在这战场上活多久?” 刘冕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其实我有时在想,我要是能像你一样该多好。得快乐时且快乐……至少,你有你想要的东西。钱,酒,女人,想得到也容易得到。得到了,就会很快乐了。就算失去了也不会很伤心,至少可以再去寻找。” “是啊,咱们做爷们的这一辈子不就是求这些吗?天官兄弟,你何必想得那么多、那么复杂?”马敬臣有点不解的说道,“咱们这种男人,刀头舔血脑袋就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大好头胪就被别人提去领赏了,想那么多有个屁用?得快乐时且快乐,快意恩仇快意人生,有什么不好?” 刘冕眉头一拧眼角闪过一道星光:“得快乐时且快乐,快意恩仇快意人生?……说得好,说得真好!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 马敬臣尴尬的呵呵干笑:“当然了,天官兄弟是干大事的人,跟咱们这种没出息胸无大志的人不同。.不过,天官兄弟,不是我劝你……你想的可能的确是太多了一点。明天的事情有谁能说得清楚?有志向是好事,但过好每一天的日子才是最大的事。快乐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何不快乐的去过?” “说得好!”刘冕重声赞叹,将手中方天画戟一划,“得快乐时且快乐,快意恩仇快意人生!我刘冕何许人,无足轻足的小人物一个,有什么资格一天到晚想着份外之事。志向是一回事,过好每一天的日子才是重要的!” “这才对嘛!”马敬臣呵呵的笑,“天官,甩开包袱,那些太过沉重的东西不要想得太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无绝人之路,再大的困难也总有挺过的一天。好好过日子珍惜眼前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想那么多也没什么屁用啊!说得不好听一点,咱们这种人,今天睡醒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日出。说得再没出息一点,那些国家大事是皇帝大臣们的事儿,我们想管也管不着啊!能脱身事外就尽量脱身事外吧,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也乐得清净。” “哈哈!”刘冕张狂的大笑起来,“马兄,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那些国家大事是皇帝大臣们的事儿,我们想管也管不着!既然管不着,我何苦操那份心!” “是嘛,哈哈!”马敬臣也大笑。 刘冕大笑了一阵,又冷静了下来,一时陷入了沉思。 复唐,这个志向太过虚无飘渺也太过遥远。捍卫华夏的尊严、弘扬大唐的辉煌、保卫大唐的安宁……这样的志向说起来也有够伟光正。没错,我是中**人,血管里奔流着炎黄子孙的滚滚热血,我热爱现在这个强盛繁荣的大唐,我也想为他尽我的一份力。 但是正如骆宾王所说,‘我欲成佛天不允’,不是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骆宾王的悲剧,不能再在我的身上重演。我刘冕,也不会像他那样激进、一身正气凛然的将生死置之度外然后不顾一切的为之殉葬。 我敬重骆宾王这样的人,但不会效仿。好人不长命,一副大义凛然的表象往往招致更大的危险。我要生存,要很安全并尽量滋润的生存下去。只有先做到这一点,才能谈及所谓的理想与志向。 在生存、现实与理想这三者之间,我必须先照顾前两者。 得快乐时且快乐,快意恩仇快意人生——很简单却很到位的生活理念!‘酒色财气’,听来很俗,却是尘世俗人都在追求的东西。酒色财气,又有什么不好?!所有虚伪的外衣撕去,还不就剩下这么一点东西? 我刘冕又不是圣人,为什么不能追求?尤其是——气! 我要生存下去,比马敬臣难多了。因为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弄死我。为此,我就需要更多的‘气’来让自己生存——那就需要权势、力量! 靠山山倒,靠人人倒,唯有靠自己,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我要建功立业,我要飞黄腾达,我要在这个时代的浪潮里游刃有余,让这一段历史镌刻上我刘冕的痕迹! 大周也好,大唐也罢——我刘冕,一定要干出一番属于我自己的轰烈事迹来! …… “天官兄弟,你怎么了?”马敬臣愕然的发现,刘冕盯着他看的眼睛都直了。表情千变万化,眼神流光溢彩,似乎在琢磨什么非常开心的事情。只是,他脸上的笑意为何隐隐透出一股邪意? “马兄,我想清楚了。”刘冕一抬头,眼神灼灼坚定的说道,“理想我永远不会放弃,但我更会尊重现实珍惜每一天的生活。快意恩仇建功立业,痛快的活一辈子!” “好,好汉子!”马敬臣哈哈的大笑,“那咱们就一起赚大把的钱、喝最好的酒、睡最美的女人!” 刘冕放声哈哈的大笑,将手中方天画戟挥起一轮巨大的光影:“还要建功立业名动天下、快意恩仇砍尽仇人头,这才不枉男儿一生!” “爽快、痛快!”马敬臣将手中长枪与刘冕的方天画戟磕到了一起,“天官兄弟,那我们就快点回阵吧!雷将军正率军攻打峰芒岭——那里有无数该砍的仇人头胪!用这些大好头胪,铺就你通天的腾达之路去吧!” “走!”刘冕一夹马腹,沉声大喝,“我欲成佛天不允,那就成魔吧!” 极有灵性的火猊马仿佛也被刘冕的情绪所感染,此时怒啸一声来了个人立而起前蹄乱蹬,落地之后浑身一弹宛如闪电一般的朝前飞遁而去。 马敬臣眼前一晃,刘冕已经跑出数十步之远。瞬间,他突然身体周遭有一股阴彻彻的寒意:他……要成魔? 这样的一个男人要是成了“魔”,会是什么样子? 马敬臣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调转马头朝刘冕追去。 第82章 成魔 天险峰芒岭,壁垒森严易守难攻。 .韦超亲率大军在此守关,再加上夏候瓒败回的人马,此处已有二万人之众。 此时,关卡前的平地上,一场混战正在进行。先前败了一仗的夏候瓒,请命率军迎击前来攻关的唐军,以图将功折罪。 地势有些狭小,唐军的骑兵难以发挥冲击力优势,只好用步兵为主力与敌军对阵。而叛军居高临下占有了冲击力优势,唐军一时难以占到优势。 战局有些胶着。 雷仁智一直拧着眉头,手中的马鞭握得紧紧的。若不是有伤在身,他都想自己亲自上阵了……要是刘冕在,该多好啊! 雷仁智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待命的越骑中军,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李知士也是一员猛将,可他实在平庸了一点。和夏候瓒对阵,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如果能有刘冕那样的猛将率一支越骑出击,眼下的胶着战局马上就能打破平衡。 喊杀声震天,峰芒岭前鲜血四溅尸已成山。 唐军大将李知士骑着一匹大黑马,亲自在阵中指挥作战。敌将夏候瓒也非等闲之辈。前日失了谷平坳差点被主将韦超砍头,今日出战好歹要夺下一份军功,也非得出了胸中这股子恶气不可! 两面将旗在步兵群中往来冲突,格外显眼。李知士和夏候瓒都有目的地朝对方冲杀而去——若能阵斩敌军大将,将是大功一件哪! 雷仁智在马上欠了一下身子看到阵中情景,不由得暗自惊呼一声:“不好”! 李知士一直是他手下的偏将,武艺本事如何他是知根知底。那夏候瓒,是与尉迟昭齐名的猛将,个人的武艺甚至还强上几分。李知士不自量力上前与之对敌,不是找死吗?冲阵大将如果阵亡,士气将大打折扣……这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岂不是要落败?! 雷仁智额角涌出一层冷汗,情不自禁的瞟了一眼立在自己身旁的金钹……要不,现在鸣金吧,回去从长计议? 正在这时,后军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雷仁智惊讶的回头一看,只见越骑阵旁边,有一骑如同红云一般飞奔而来。 “刘冕!天官!你可算是回来了!”雷仁智大喜过望连声大呼。这一激动好似又扯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浑身一弹直咧牙。 “刘中候回来了!”一片激昂兴奋的声音响起。 刘冕面沉如水,飞马奔到雷仁智面前勒马停住,手握方天画戟拱手一拜:“雷将军,末将擅离职守违反军令,请将军下令责罚!” “咳、好说,好说。”雷仁智尽量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凝神看着刘冕沉声道,“那本将就命你亲率先锋越骑出击,戴罪立功!” “末将得令!”刘冕重重应了一声,“将旗使何在?!” “等一下——我在这里、我来掌旗!”身后飞速奔来一骑远远就在喊叫。原来是马敬臣也赶回来了。 众人不禁哗然:七品先锋出阵,五品郎将居然要为他掌旗,这……雷仁智却是不以为意:“此前已有先例,倒也无妨。刘冕,你需要多少人马?此地狭隘,不宜太多骑兵冲击。” “两人!”刘冕剑眉一竖,郑重说道,“末将,与马将军即可!” 雷仁智骇然吃了一惊:“不可托大!” “料也无妨!”刘冕意气风华,将手中方天画戟凌空一划,“军情如火,末将这就出发!” “那……咳!好吧!”雷仁智都有点痴傻了,只得愣愣的点头。 马敬臣扯过一面先锋大旗掌起,大声道:“天官兄弟,咱们去吧!兄弟这一百多斤,今天也就交给你了!你只管痛快的杀敌。只要老马没有被五马分尸砍成碎片,这旗就永远不倒!” “谢了。”刘冕回头,露出一个冷咧的微笑,然后怒喝一声:“驾!——” 飞掣而出。 他的眼睛怎么是红的?马敬臣先是一愣,随即也一声怒喝:“驾!”策马奔了出来。 两人两骑,冲出唐军本阵,朝战阵之中杀奔而来。 山谷中的战场,地势比较狭窄,而且多是步兵在厮杀。所以这两骑突然飞奔而来分外的显眼。许多唐军不经意的远远就看到了,马上就有人高呼:“先锋——刘中候!” “是刘中候回来了!” “兄弟们,刘中候来了!” 这一声声呼喊,就如同是强心剂一般注入了唐军将士的血管里。 “杀啊——”一声声奔雷怒吼从他们的喉中喷出,士气斗然爆涨。 与此同时,许多不时就是的叛军则是一阵惶然:怎么回事?敌军这是怎么了? 一些曾经经历过前两战的叛军则是有些心中发寒:那个怪物一般的男人来了!! 将,军之魂! 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 “我欲成佛天不允!”刘冕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种时候还吼出这么一句来。随着这句话的落音,腾空而起的火猊已是撞飞了两个阻挡于前的叛军。 方天画戟在马头前斜砍一记,‘噗哧’一声撕裂般的大响,面前一人从头到腰被劈成了两半。 “那就成魔吧!——”刘冕放声一记怒吼,“杀——” 方天画戟,带着无穷的愤怒、憎恨、杀意,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向四周连连劈砍刺杀而去。 漫天血舞,肢体乱飞,惨叫四起。 征战半生见惯了生死搏杀的马敬臣,都有些瞠目结舌了:这、这……这真是成魔了吗?那些血肉之躯的人哪,在他眼里就如同纸糊的人偶! “死,是你们的解脱!”刘冕的充血嗓子有点嘶哑了,这声声厉吼如同扭曲,“下地狱吧!” ‘噗哧’、‘噗哧’!……虎入羊群,无非就是这种景象。叛军步兵,在刘冕的面前就如三岁孩童。那一柄凶兽般的兵器,没有丝毫怜悯的连连挥砍。就如同一头跳出了地狱饿牢的魔兽,在贪婪、疯狂的吞噬眼前一切的生命。 ‘嗖嗖嗖’!一排冷箭迎面袭来。刘冕眼疾手快,将手中的方天画戟抡使得如同手臂一般灵活,连连挑飞箭矢。毫发未伤。 蓦然,却听到背后传来一记痛苦的闷哼。刘冕回头一看,马敬臣执旗的右臂中箭! “死不了,杀敌!”马敬臣一咬牙,大吼一声将箭拔了出来,将先锋将旗换到了左手掌起,让它继续迎风飘扬。 “伤我兄弟者,碎尸万段!”刘冕平空一声怒吼,一夹马腹朝前面扎堆的弩手奔去。 那一骑宛如疾风闪电扑头盖顶而来,蹲地放箭的叛军弩手纷纷吓得大叫朝四方闪躲。刘冕不等火猊落地,凌空挥起方天画戟砍出一个弧形光影。四具躯体被拦腰斩碎,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啊、啊……!”一名叛军弩手就站在这四人旁边被淋了一头的血,吓得呆若木鸡怔怔立住,只顾着嘴里叫唤都忘了逃跑。 刘冕一戟收回,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伤我兄弟者……” “饶、饶……”那名弩手浑身战抖眼睛都直了,弩箭脱手,裤裆里已是一片**。 “粉身碎骨!”刘冕眼角一道精光一闪,手中方天画戟猛然挥动。 第83章 魔将 两片月芽刃的方天画戟,竖立而起如同球拍一样的‘拍’出……一记闷响,那名弩手从肩到头,居然就像豆腐一样被扫去了半截化成了粉末一般。 残留下来的半具躯体支离破碎,如同开启了龙头的消防开关,朝天喷洒血液。 马敬臣脸色一白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唾沫:天哪,这还是人吗?那方天画戟怎么当成扫帚在使了? “嗬——啊!!”刘冕扬起手中方天画戟,仰天长啸。 悲、怨、怒、恨,在那一吼之中喷薄而出,声如巨雷震荡山谷。马敬臣都有点伸手去捂耳朵的冲动了,周围的兵卒不管是唐军还是叛军,都骇然的仰头看向那个一身是血宛如魔神的男人,心惊胆战。 我欲成佛天不允! 我只想做个好人,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都要逼我!——远去,雷仁智挥袖擦了一擦冷汗:“还好、还好,他没有临阵投敌!我的苍天祖宗,这小子是人是魔?” 红色光影再度闪过,一片血光四起惨叫连天,刘冕周围宛如血光喷泉四下涌起,头胪肢体一顿乱飞。 这样的时代,只有遵循从丛林的法则! 我需要你们的死,成就我的生!我需要你们头胪与尸骸,铺就我的道路! 战场之上,怜悯即是荒谬! 我怜悯你们,谁怜悯我?! “杀!——”那一声怒吼,碎石裂金宛如奔雷。方天画戟的劲风所到之处,无数生命在终结。 一人,一马,一戟,组合成永不饱腹的魔兽,在战阵之中肆意杀戮。 眼见这般情景,唐军将士们豪气大生信心大足,跟着刘冕一起发出了野兽一般的怒号,奋力拼杀。 马敬臣浑身的热血也奔流开来,顾不得手臂伤疼抽出腰间佩刀连连斩杀,砍下几颗人头。Wenxuemi.谢谢眼一看,战阵核心两面将旗纠缠在一起,数骑正在厮杀不休。 “天官,取敌将!”马敬臣大吼一声,手中刀朝阵中一指。 刘冕闻声朝那边一看——甚好! “挡我者死!”一声怒吼,前方兵卒哇声一叫朝旁边闪开。刘冕那一骑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朝战阵核心冲去。 李知士手握一挺长枪,正睁大了眼睛一阵阵冷汗直流:这个夏候瓒,果然名不虚传……好强! ‘嗖嗖嗖’如同梨花般的三枪当面袭来,李知士手中一慢心里就慌了,勉强挡去夏候瓒的招式,躲闪之时却有些失去了重心。 “受死!”夏候瓒沉喝一声一枪当胸刺来,李知士已然避无可避,只好使了一个最下作的手段——朝旁边一歪,落马躲枪。 ‘扑通’一声,李知士重重落马四脚朝天。夏候瓒放声大笑一勒马缰,那马前蹄高高扬起就要双蹄踩踏而下,手中的长枪就斜刺而下,朝李知士胸腹间倒刺而来。 李知士双眼顿时瞪大,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这种死法,将是最耻辱的方式! “休矣!”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耳边突然一片风响,凌空一记穿透的声响传来——“哧”!然后,一注热血就喷到了李知士的脸上。他惊骇的仰头一看,只见一柄方天画戟的戟头,正插到了夏候瓒马匹的脖颈上,直入没柄! 那匹马一阵参叫四蹄乱扬就朝旁边歪倒,夏候瓒惨叫一声掉落马来,好不狼狈。 ‘呼’的一声,方天画戟直指落马的夏候瓒:“换马来战!” 李知士呆愣的躺上地上又羞又惊居然忘了动弹,看着头顶这个宛如天神浑身霸气的男人,喃喃道:“刘……刘冕?” “李将军还不上马?”马敬臣大吼一声,李知士方才回神,惊慌的爬起来溜上了马背。正想抬头抱拳对刘冕行一礼,却发现他的眼光根本没有放在这边,只得惭愧又惊怕的收起了手。 那边夏候瓒摔了个够呛,顿时也又惊又怒,扯下身边一名叛军近卫骑士,挺枪指着刘冕怒吼:“无耻小儿,竟敢暗算于我!” 刘冕单手挺立方天画戟横于身旁,冷笑:“我看上了你的头胪——报上名来。” 夏候瓒不由得有点恼怒,但更多的是骇然……这个小子,凭什么脸上挂着那样一种睥睨一切的狂妄神态?偏偏还那么顺理成章浑然天成,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大将夏候瓒在此,小儿受死!”羞怒交加的夏候瓒大声一吼,将手中的长枪舞得如同梨花雪落朝刘冕当面刺来。 “刘中候小心,此人枪法甚是厉害!”李知士情急之中突然喊出这句。话音刚落,自己也愣住了:我为什么要喊? 马敬臣也朝他看了过来,一脸不解、嘲讽、好笑。 李知士尴尬的干咳一声:“的确是……厉害。” 刘冕却是依旧横挺方天画戟,脸上尽是漠视的神色和冷笑。 枪花如影,已到身前。刘冕单手一抡,方天画戟宛如疾风迅速扬起。夏候瓒的枪头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接钻进一片月芽刃的空洞中。方天画戟朝旁边一偏,居然就这样将那杆枪头死死卡住。 李知士目瞪口呆顿时愣住:“怎、怎么可能?!” 夏候瓒自己更是骇然,眼神如同见鬼刘冕冷哼一声:“太让我失望了!” “狂妄!”夏候瓒奋力去抽拉长枪,刘冕也就像做顺水人情一般顺势方天画戟摆正,让他的枪头拔了出来。夏候瓒感觉是受了奇耻大辱,大怒一吼再度挥起朝刘冕胸中刺来。 方天画戟,居然不动! 刘冕的左手如同闪电一般朝胸间探去,如同铁钳一般将夏候瓒的长杆死死抓住。 “天哪!”李知士和刘冕一起失声大叫! 夏候瓒的眼睛也瞪得如同牛眼,惊骇的神色布满了整个脸庞。 其实除开来到大唐后练习的这些武艺,刘冕以前在军警队伍中练出来的敏捷、速度和力量,也不是常人能比。那时候为了训练反应速度,时常会让人站在一个小圈内,另外两个人用刀飞去射。要想活命,圈中之人就必须全部躲过那些飞刀。 那可是真正玩命的训练。大唐这时候,谁会有这样的反应和速度? 夏候瓒本能的双手惯力奋力去扯,刘冕岿然不动,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冷峻的微笑。那眼神,就如同是雄狮猛虎在打量已经卧倒在嘴边的食物。 夏候瓒的瞳孔迅速缩小,浑身不由自主的绷得紧了——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方天画戟,缓慢、霸道、冷酷的扬起。 夏候瓒惨叫一声舍弃了长枪,学了个李知士刚才用的招式,朝后滚鞍落马。 “咴——”一声长嘶,火猊朝前一个跳步然后人立而起。刘冕手中一枪也同时掷出,将正准备翻身朝后奔逃的夏候瓒从后颈插入穿喉而过,甚至还扎进了夏候瓒前面一名叛军的身体里。 火猊双蹄踩下,夏候瓒就如同泥偶一般轰然倒下。那颗大好的人头被火猊强健的前蹄踩了个正着,夏候瓒还来不及惨叫,就已经鲜血与脑浆一起迸流。 刘冕提了一下马缰,火猊朝旁边跳步闪开。刘冕脸上挂着漠然的冷笑,将方天画戟朝夏候瓒的尸体刺去,当胸穿过然后将它挺立举了起来。 夏候瓒的尸体被高高扬起,如同旗帜。 周围的人全部呆住了。不管是唐军还是叛军,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如同魔鬼一般的男人。 “真的成魔了!”马敬臣目呆口瞪如同鬼上身一般骇然自语:“魔将!他是魔将!” 第84章 弑魂 围绕在刘冕周围的叛军兵卒们,不约而同的呆愣住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升起一股让骨头都有些发凉的寒意,然后,打起了冷战脸色刷白。 夏候瓒的尸体悬在半空,淋漓的鲜血一阵阵流溢下来。刘冕的表情已由当初的狂暴变得了沉寂,只是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冷酷和绝情,令所有注意到他的人都不寒而栗。 “取其首级。”刘冕傲然的扬着手,将手中方天画戟朝旁边一扬,把夏候瓒的尸首递到了李知士的面前。 “是!”李知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应了一声,随即又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疯了!一个七品中候居然向我下令?哎……照办吧! 李知士挥刀,砍下夏候瓒的首级来。尸首脖颈断裂,喷出一汪浓血。刘冕冷笑一声,将手中方天画戟朝前奋力一扬,那具无头尸身如同风筝一般朝前方叛军人堆里飞落而去。 “啊——”一阵惊慌的大叫响起,叛军兵卒们四下躲避。 这一阵大叫声中,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惧意与慌乱。就像是夜半见了鬼时的那种惊呼——叛军兵卒们,与其说是害怕被砸中,还不如说是被眼前这个阵仗给吓得心神俱怯成了惊弓之鸟了。 四方激战正浓,刘冕等人所在的战圈不过是极小的一块地方。 可就是这一处地方,与整个大战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不管是唐军还是叛军,大部份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刘冕,大气都不敢出。 就如同,一锅沸腾的水,本该是翻花乱涌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块平静得波澜不惊地方。平静得突兀,平静得诡异。WENXUEMI. 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瞪得比平常要大几分。他们都在猜想: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接下来还要干什么? 一股血水沿着方天画戟的铁杆顺流下来,落到刘冕的手掌边,然后在小指头的缝隙里落下。一丝丝,一滴滴。 方天画戟再度朝前挥出平举:“谁敢前来与某一战?” 这一次,刘冕并没有怒吼。那一个平声静气的嗓音,却像是有着魔法一般的穿透力,直接渗入到每个人的脑海里。 就像是……睡到大半夜里,四方静谧。极远处的地方有一丝水滴落下,声音也能清晰入耳。 不管是谁,听到这个声音一起打了一个寒颤。 ‘夏候’的将旗慌乱的落地,敌军令存不多的几名中军骑卫紧张的拉扯着马缰,个个一脸刷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冕,后退。 刘冕眉头皱了一皱,深吸一口气提高声音大喝:“谁敢前来与某一战?!——” 声波震荡开来,一阵骚动在四周敌军群中惊起。 众皆退避! 离得最近的几名叛军中军骑卫最是慌乱,急忙调转马头回撤。走在最后的两人慌成了一团,马匹相互撞挤,居然有一人慌乱之下被挤得掉下马来,落地之后如同死到临头一般的‘呃——啊’大叫。 这一声大叫,透出十二分的恐慌与惧怯。它就像是瘟疫一样,迅速在叛军人丛中传播开来。 战场,本就是博命的地方,生死一线。人的神经总是绷得最紧,容易狂暴,也容易崩溃。尤其是经验不足的新兵。徐敬业手下网罗的,多半便是这种人物。眼下又没了领军将领的统率与管制,人心顿时就散了。 ‘瘟疫’对神经的摧残能力空前强大。本就处于极度恐惧当中的叛军,心中对死亡的恐惧顿时爆发。他们的魂魄,就此被弑杀。 一群人,一窝蜂似的朝后跑去。刀枪乱扔旗帜倾倒,如同躲避洪水猛兽的难民。 死并不可怕,可怕是知道什么时候死。面对那种非人的妖兽,怎么可能有胜算?都看见了,‘勇贯三军’的夏候瓒,就像是孩童一样的被他结果了性命。 军令?管他啥玩艺! 刘冕身边的唐军将士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海啸般的欢呼——“哦!——吼!吼吼!” 最后还剩下一丝胆气的叛军,被这一阵势如奔雷泰山压顶一般的吼声给吓傻了。跑得慢的一批人,哇呜一阵惨叫扔了兵器调头就跪,七嘴八舌的大喊‘饶命!’刘冕缓慢的收回方天画戟横在马上,眼角轻轻眯起,轻轻的哼了一声。 整个大战场,顿时出现了冰火两重天的景相。刘冕所在的那一片,欢呼与求饶声一片。其他的地方,则是打杀声正浓血肉横飞。 “刘……中候。”李知士凑到刘冕声边,甚是尴尬的低声道,“你已斩了敌将夏候瓒,本将是否可以用其首级四下传示,以打击敌军士气?” 刘冕偏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牵动嘴角似笑非笑:“这是李将军份内之事,何必屈尊来问末将?” “呃?……那、好吧。”李知士干咳一声,随即吸足了一口气大喝道,“将士们四下传示!,刘中候阵斩敌将夏候瓒——负隅顽抗者,以夏候瓒为例!” “吼!”唐军将士雷声一吼,个个精神倍涨扯嗓子就四处大喊起来。新一轮的风暴就此刮起,唐军将士们士气昂扬,开始奋勇冲杀。 远处的雷仁智激动的一击拳:“这仗终于是要胜了!” 刘冕放眼看了一眼战场,唐军已处于绝对的优势,许多叛军已经毫无战心都在溃逃。他倒提方天画戟,轻夹了一下马腹慢悠悠的朝本阵奔去。 居然很悠闲。 但凡他的马到了的地方,不管是叛军还是唐军,都自觉的朝旁边闪避。然后继续厮杀。 一时间,刘冕仿佛又成了一个另类。四周的人都在奋力的搏命,他却闲庭信步一般从他们身边走过,气定神闲。 马敬臣和李知士各自跟在他身后,表情都是石化了一般的僵硬。每个人的头顶,仿佛都在不停的冒出巨大的问号与感叹号。 方天画戟的戟尖不停的溢下血丝,如同划下了一道路标或是设下了一道结界,生人退避。 雷仁智看着刘冕慢腾腾的朝他跑了过来,远远就兴奋的大喊:“天官,你干得太棒了!” 刘冕上前微笑抱拳:“雷将军过奖。末将以为,我军大可以趁势拿下蜂芒岭。” “嗯,天下高见多不谋而合呀!”雷仁智异常坚决的一点头,义气风气的道,“此战我军必胜,敌军已失大将军心大惧怯。此时不取关,更待何时?传令,擂鼓冲锋趁胜追击——直取敌寨!” 轰隆隆的战鼓声响天彻地的震动起来,沉睡万年的山峰都仿佛都要被惊醒了,此起彼伏的回音远远传开。唐军将士们闻鼓而动,士气愈发高涨,喊杀声震天。相比之下,叛军兵败如山倒,只顾朝关寨退避而去。 刘冕骑在马上,心如铁石沉寂如水的看着大战场,静如石塑。 第85章 谎言 峰芒岭的攻坚战,在两个时辰之后结束。 此时已是深夜。 刘冕没有再上前参加战斗。雷仁智可不想这样一员难得的猛将,在攻坚混战之中有什么闪失。大局已定,犯不着再这样拼命。 唐军虽然占据了主动,但峰芒岭的地势着实险峻。一场激战下来,唐军也付出了比较惨痛的代价才完全夺下了关隘。叛军守关大将韦超,带着残兵向山上逃逸,侥幸逃过了一劫。 快到天明之时,唐军清理完战场,在峰芒岭扎下营寨略作整休。唐军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有什么松懈,仍然加强警戒严阵以待。 刘冕回到自己的营寨中,浑身酸软。都懒得卸去盔甲就扑倒在榻上睡着了,鼾声如雷。 这一天的经历,简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人生。骆宾王的死对刘冕来说算不上是什么巨大的“打击”,却像是一支催化剂,让他的心志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以前,刘冕更多的只是在求生存。现在,他对自己的理想与前途多了一些思考,对于将来的为人处世也多了一分领悟与感受。 一夜无梦。清晨,刘冕被军中的号令惊醒,身上有些酸疼,原来是铠甲硌得疼。他伸了个懒腰长吁几口气:“新的一天开始了!” 然后开始洗漱,一如平常。 骆宾王的事情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动,但还不至于让他从此消沉。刘冕知道,自己一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而且现在,他更加注重现实了。 成为一员猛将、拿下卓越军功、体现自己的价值,然后取得武后信任、让自己赢得一席之地从此安生立命,是为当务之急。 军中擂鼓,雷仁智在召集众将。刘冕整好衣装走出营帐,深呼吸一口,大步朝帅帐走去。 众将依次到来,聚首在雷仁智麾下。 一场胜仗,并没有让众人放松多少,相反比当初拿下峰芒岭之前还更显紧张。因为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能不能顺利拿下都梁山,就要在此时见分晓。 雷仁智坐在帅椅上环视了众将一眼,简短说道:“昨天一战我军打得漂亮,顺利拿下了峰芒岭。众将各有军功,本将的功劳薄上已有记载。”说罢,有意的多看了刘冕几眼,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要打真正的硬仗了。徐敬猷屯兵于都梁山山顶,成为阻挡我军的最后障碍。本将在魏大将军那里领了军令前来,一定要拿下都梁山。如何用兵,我们不妨畅所欲言集思广益。众将都不必拘谨,各抒己见。” 一张地图被铺展开来,众人围过来审视地图。一时各自寻思窃窃私语,偶尔还有一些争论,但一时都没有定案。 时已入冬,天气寒冷。帅帐中燃了一大盆炭火。寒风从帅帐的角缝里钻进来,吹得火星灰尘四扬。 刘冕沉默无语的看了一阵地图,看到这飞扬的火星灰尘,不由得心中一动。众将商议不休,刘冕迈步到帅帐外来仰头看天,只见高高的将旗迎风飘扬,帐蓬也被吹得鼓鼓作响。 刘冕顿时哈哈的大笑起来,大步走进了帅帐之中。 众人都疑惑的看向刘冕,雷仁智道:“刘冕你为何发笑?” 刘冕抱拳一拜:“雷将军,末将有一计,可轻松拿下都梁山。而且,不用大动干戈自伤元气!” 众人齐声惊咦,雷仁智惊喜道:“有何良策?” “火攻!”刘冕言简意赅,“我军居于山腰,位于西北方。此时正值入冬西北风大起,敌军又在上方。假如我军在半山腰纵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叛军还能从哪里逃遁?” “好计策!”马敬臣听完就大喜附合,“我军大可以将自己军寨前的树林砍伐干净,以此来逃避火灾。只要这风越大,叛军就要被烧得越惨。到时候,整个都梁山的山顶都要被烧成一片灰烬。敌军除非弃山而逃,否则就要全部葬身火海。” 雷仁智也惊喜的一拳砸到了矮几上:“他们逃不了——众将看地图。都梁山东南山麓比较平缓,要不然徐敬猷也不敢拒此而守,那是他准备留给自己逃命的后路。在东南山麓有一处峡谷,是从都梁山下撤的必经之路,名唤‘铁喉谷’。相信叛军肯定派有人马在那里守备,以防我军从此处突破合围都梁山。只要我军能够奇袭拿下这个铁喉谷,那就可以以逸待劳堵死徐敬猷的后退,来个瓮中捉鳖!” 刘冕心中一动上前抱拳道:“雷将军,末将愿当此任,奇袭铁喉谷!” 不料,雷仁智先是十分赞赏的一点头,随即却摆手道:“奇袭铁喉谷,要翻山越岭攀涉险峰,因此只能派出步兵。天官所部是越骑先锋,并不适合完成此事。”说罢,以眼睛示意刘冕,叫他稍安勿躁。 刘冕也只好作罢,会意的轻点了点头。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众将一起商议了一两个时辰,总算将火攻之计商榷停当。奇袭铁喉谷的职责交给了李知士。攻打峰芒岭时他作战不利,也算是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李知士果然感恩戴德,当即立下军令死状,保证一定拿下铁喉谷。刘冕则是被安排‘护卫中军’。 很明显,雷仁智有意让刘冕歇一歇。 散帐之时,雷仁智特意将刘冕留了下来,反复叮嘱道:“天官,我知道你立功心切。拿下铁喉谷封其退路,就有可能生擒徐敬猷与韦超。但是,那里也将面对败退敌军最强大的冲击力,说不定屯兵于下阿溪的徐敬业也会率援兵来救。我说这些,不是说我不相信你的能力。相反,你的能力已经毋庸置疑。都梁山一战我军胜算大增,你能献上火攻之策就是大功一件。为将都要拿军功,不一定就要身先士卒的去搏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末将明白。”刘冕抱拳一礼,心想这雷仁智算是待我不薄了。他这样安排既保证了我有军功可领,又不会再身临险境。由此看来,魏元忠肯定早就对他有所交待。军队里的将领,很多时候也是根据政治风向在办事。有武则天的意思摆在那里,我刘冕现在可能成了将领们眼中重点培养与保护对象了。 “嗯,我知道你聪明过人,这种事情不必我多说。”雷仁智点了一下头略作停顿,伸手从帅椅下提出一个木盒放到矮几上,“天官看一看,这是何物。” 刘冕狐疑的打开,不由得表情微变:骆宾王的首级! 细下一看,虽然头发胡须一样的灰白,五官也有七八份相像,却不是骆宾王本人。原来是一颗假造的首级。若不是跟骆宾王相熟的人细心观察,还真是难以分辨真假。 “这?……”刘冕疑惑的看向雷仁智。 雷仁智意味深长的微笑:“骆宾王首级在此,本将准备将它与捷报一同送给魏大将军。天官,你有情有义,是条令人敬重的汉子。魏大将军那边,也不会刻意为难于你。那么,骆宾王一事就此了结,希望你以后能好自为之。” 刘冕凝神看了雷仁智几眼,抱起拳来拜了一礼:“谢——雷将军!”心中不由得暗笑道:这事儿越发的有趣了。看来需要谎言的,还不只是我一个人…… 第86章 潜力股 雷仁智将‘骆宾王’的首级收了起来,对刘冕呵呵的笑道:“天官,你我共事这一场,也算是缘分。 既是同袍生死兄弟,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一次要不是有你成全,我恐怕就要背负战败之罪没有翻身之日了。所以,你也不必对我客气什么。另外,明珪那小子对你多有刁难,我也会去教训他。你呢,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刘冕微自一笑:“雷将军如此气度,末将自当从命。只要明珪今后不再为难末将,末将自然不会跟他过不去。” 雷仁智低笑一声:“他为难你?凭什么?那小子就是个绣花枕头,这次心血来潮要来充军,都要把我的脸丢尽了。罢了不说他了。天官,你回去好生歇息,待大军拿下了都梁山,你我也都算是大功告成了。” “末将告退。”刘冕抱拳行了一礼退出帅帐。心道雷仁智果然是受了魏元忠密令在办事——大功告成,那是否意味着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刘冕刚刚出了帅帐,迎面就碰到马敬臣。他胳膊上负了一记箭伤,打了绷带缚着药,脸上却是笑容灿烂:“天官兄弟,到我帐中来。今日有好事!” “何等好事?”刘冕笑道,“马兄伤势如何?” 马敬臣哈哈的笑:“这等皮外小伤咱都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天官兄弟,今天有个人想见你,你猜猜是谁?” 刘冕眉头微皱略作寻思:“莫非是李知士?” “没错,就是他。”马敬臣笑得有些得意,低声道,“那个大胡子,今天破天荒的来求我——听清楚没有,是‘求’——求我引荐他与天官兄弟见一面。你在战场上救了他的性命,想必是来谢恩的。” “我当时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有什么好谢的。”刘冕淡然的微笑,“想不到他那么傲气的人,也能低声下气的来求你。你不是一向与他有点不和吗?” 马敬臣低声道:“其实李知士这人,也没什么不好。我与他不和,也仅限于公事,私下里并无仇怨。我与他分别挂封左玉钤卫左、右郎将,总会有些竞争和意见相佐的时候。抛开公事不说,我对他既无好感也无憎恶。冤家易解不易结,他既然主动示好,咱们何必伸手去打笑脸人呢?” “马兄说得在理。”刘冕心领神会的一笑,“那走吧,去见一见李知士。” 二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一路来到马敬臣的军帐外。李知士正独自在屋内左右徘徊心神不宁,听到二人的声音急忙一捺帐帘走了出来,抱拳就拜:“刘中候,李知士特意前来拜谢救命之恩!”说罢,居然单膝一跪就拜倒下来。 “咦,李将军快请起。这般大礼,末将如何受得起?”刘冕急忙上前拉他让他起来。要是让别人看见一个五品郎将给七品中候下跪,那可就有得说了。 李知士站了起来,异常郑重的说道:“救命之恩便如再生父母,在下是诚心诚意前来谢恩的。刘中候,在下前番多次对你不敬,还请千万不要记怀。刘中候、马将军,二位若不嫌弃,打从今日起在下愿与二位尽弃前嫌诚心相交。在下若有半点坏心肠,就让天打五雷轰!” 马敬臣哈哈的笑:“李将军,你这可就言重了,仿佛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刘中候何等人,出身名门雅量恢弘,怎么会计较那些许的误会?咱们三个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以往那点鸡零狗碎的琐事还提它作甚?刘中候,你说是也不是?” “马将军所言即是。”刘冕也就爽快的笑道,“大家都是凛凛七尺的血性汉子,大抵不必作小人之态记较往日些许不愉快的小事。二位若不嫌弃,今后我等大可以兄弟相称。在下年幼,先给二位兄长见礼了!”说罢矮身就要拜。 马敬臣和李知士急忙将他扯住:“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刘冕略作疑惑,“在下年幼,品轶又低你们许多,理所当然哪?” “这……”马敬臣和李知士面面相觑,都尴尬的笑了起来。李知士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示意三人走进了帐中,然后低声道:“天官兄弟,你目前虽然官职七品,可是我们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你前途必然无量。再加上你出身将门身世显赫,我们哪儿敢高攀哪?” “此言差矣!李兄刚才不还说了要平心相交吗?无论今后我等三人谁飞黄腾达谁经营惨淡,都要彼此兄弟相待。”刘冕正色道,“什么出身、门第、品秩,管这些作甚?难道这出生入死的情谊,还比不上看见不摸不着的东西?” “说得是、说得是!”马敬臣和李知士自然是顺坡下驴乐得其所,纷纷大表赞同。二人比较一下年龄,李知士三十五年长一岁,顺理成章的当了大哥。马敬臣排第二,刘冕最末。 于是三人兄弟相称,兴高采烈的坐了下来饮酒畅谈。从武艺兵法到酒色财气,无所不谈。 刘冕倒也乐意与马、李二人相交。不管怎么样,军队里的血性汉子,总比官场上的那些政客文人要来得直爽豪气一些。虽然刘冕也知道,他们这样套近乎的和自己相处,多少也有一点势利,隐约就是看中了自己这一支‘潜力股’。 正如马、李二人所说,他刘冕出身名门,祖父刘仁轨贵为当朝宰辅又是三军元宿,人脉关系定然极为广阔。再加上刘冕本身也是本领过人,这一项在军队里最能服人。此外最重要的一点,现在众人都感觉到了,太后恐怕是有意要提拔这个年纪轻轻的名门将后。 这样一个有本事、有出身、有背景的小子,将来定然是前途无量。能和他攀上一点交情,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酒过三巡,李知士放下杯子:“二位贤弟,愚兄明日还要领兵出征攻打铁喉谷,今日就不可再饮了。他日若得空闲,愚兄作东,请二位贤弟好好喝几盅!” “行!”刘冕和马敬臣也没再多作拘留,爽快的送他回去了。 送走了李知士,马敬臣就对刘冕笑道:“天官兄弟,想不到你除了武艺高超,这笼络人的手腕也挺厉害嘛!李知士这大胡子,今后也就成了咱们的血兄弟了。” 刘冕微微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当晚,李知士率领一支精锐步卒出发了。刘冕和马敬臣送他出阵,兄弟三人还在阵前喝了一碗壮行酒。雷仁智在一旁看得眼睛一轮一轮,心好不惊疑:马敬臣和李知士什么时候和好了,还和刘冕打成了一片称兄道弟?这两个老小子,手脚倒是蛮快的……那还能快得过我吗?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里,雷仁智除了处理军务,一有空闲就把刘冕请到帅帐里喝酒吃肉海天胡地的聊天,免不得也是一口一个‘天官兄弟’的套近乎。 刘冕心中一阵暗笑:看来大家都判定我是一支潜力股了。 第87章 功成身退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冕就流连在马敬臣和雷仁智的军帐里喝酒聊天,基本没有干别的什么事情。 第五天,北风剧起,吹得山谷啸响树木折腰。唐军的大总攻开始了。深夜,无数火箭朝山顶放起,铺天盖地的招呼而去。冬季干燥,树木杂草熊熊的燃烧起来。本来背水一战的徐敬猷所部叛军,顿时就懵了。 那一场滔天大火,映红了天际。鼓鼓的西北风凛冽刮起,火苗噌噌的往山顶上冒。唐军完全以逸待劳,就像烧开水一样只顾往炉底加柴加炭,都不用上阵冲杀。 都梁山山顶,本来是一处易守难攻的绝地险境,山林茂密道路狭窄。现在一把火烧起来,叛军根本无法逃避。滔天的火势将那一处险峻完全变成了地狱,也不知道有多少叛军葬身于火海。 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滚滚有浓烟冲天而起,方圆百里之内仿佛都笼罩了一层烟雾,宛如魔鬼出世。火舌冲天,将都梁山山顶完全化成了一片灰烬。若不是唐军事先就围着半山腰砍去了一圈树木,相信那火势还要不断蔓延,直到烧光整座大山,连唐军自己的营寨也不能幸免。 雷仁智特意带着刘冕和马敬臣二将出来观战,指着那一方地狱般的火海说道:“天官,只因你一策妙计,徐敬猷所部二万余兵马就这样不战自灭,我军好整以暇就可以拿下都梁山了。平灭都梁山一战,你居功自伟,本将一定禀明魏大将军,为你请功。” “多谢雷将军成全。”刘冕抱拳回了一礼,心中暗道我这回从军一场,还当真是造下了不少杀孽。本来就算没有我刘冕,魏元忠也迟早能解决掉徐敬业这支叛军。现在我不过是插进一脚夺了些许军功。说到底,我也不过是这个大舞台上的稍稍出彩一员龙套罢了。 第八天,火势稍停,唐军开始向山上进发,收拾残局。此时仍有一些火苗未熄,整座山峰被烧得一片炭黑,叛军的营寨也化成了灰烬。四处可见烧焦的人马尸首,一时都无法清算究竟有多少人葬身在了这一片火海之中。 唐军对都梁山山顶来了个大清剿,侥幸活命下来的一些人乖乖做了俘虏。据俘虏回报,大火刚刚烧起的时候,徐敬猷就带着一些亲信私自逃跑了,留了韦超在这里指挥御敌垫后。韦超早已死在了乱军之中恐怕早已化作灰烬,尸首都无从寻找。 雷仁智让大军沿都梁山东南麓直下,与李知士所部汇合。李知士这次总算是争了一回气,成功的拿下了铁喉谷,在这里堵住了败退的徐敬猷,并将他生擒在手。可惜徐敬猷害怕酷刑凌迟咬舌自尽了。李知士便割下了他的人头,交到雷仁智那里请功。 十几天的时间,唐军先头部队完胜徐敬猷,成功攻克了易守难攻的都梁山。雷仁智将大军屯扎到了军事要冲铁喉谷,开始整顿兵马。自然也免不得开个庆功宴,表彰诸将功劳,犒赏三军将士。 雷仁智将刘冕单独叫到了帅帐里,桌上摆着两个木盒子:“天官,今日叫你来,有件事情请你去办。” 刘冕早已有所预料,抱拳道:“请雷将军吩咐。” “这里是徐敬猷与骆宾王的首级。”雷仁智指着木盒子说道,“本将命你带上它们和征讨都梁山的战报,前往魏大将军的主力大军营中报捷。” “末将得令。”刘冕别无二话。 雷仁智的伤势好了许多,踱过来拍了拍刘冕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天官,经此一战你已是名动三军,本将的使命也算完成了。这还多亏了有你从旁辅助,要不然我不可能如此顺利。现在,你可以算是功成身退了。回到魏大将军那里,他必有提携。恭喜你呀!” “哪里,末将还要多谢雷将军多方成全照顾。”刘冕也乐得奉诚他一番,“若不是雷将军指挥得当用兵如神,我军蔫能如此大胜?末将匹夫之勇,何足道哉。” “呵呵,天官不必过谦。”雷仁智笑眯眯的道,“你刘天官的飞黄腾达,已经是指日可待了。本将在此先预祝你官运亨通前途无量呀!” 刘冕淡然一笑:“雷将军言过了。末将他日若能稍有建树,也不敢忘了雷将军的这一番提携照顾。” “哈哈,好说,好说。”雷仁智喜上眉梢,乐滋滋的道,“闲话就不扯太多了。天官早些上路,将捷报奏知魏大将军。去吧!” “末将告辞!” 刘冕揣着捷报提了两颗首级,告别了马敬臣和李知士带上几名斥候骑兵,离开了军寨。一路横穿都梁山经过了烧得一片炭黑的山顶、鲜血尤存的峰芒岭和谷平坳。临近骆宾王坟茔时,刘冕特意将那几名斥候支开,来到了墓前祭奠。 “恩师,徐敬猷已经败亡了,相信徐敬业的命运也会如出一辄并且为期不远。”刘冕将一壶酒缓缓酒在坟头,轻声道,“学生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拜祭于你。从此荒野寂寞,唯有鬼狐相伴。不过也好,恩师这一生的命运都颠沛流离,如今也终于是能够清净清净了。学生若有空闲,定会再回来看你的。” 刘冕祭过了酒,又搬来附近许多岩石覆盖到坟墓上,希望能借此尽可能的避免野兽前来拱扒。办完这些事情方才辞别而去。 下了都梁山,刘冕策马回望:都梁山,我这辈子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生舞台,就此别过。所有的恩怨情仇,伏笔也好了断也罢,现今都告一段落。 唐军征讨大军的主营帅帐里,大将军魏元忠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他将手中的战报前后看了个仔细,又瞅了一眼摆放在矮几上的人头首级,对站立于帐中的刘冕轻点了一下头:“不错。”虽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却是意味深长。眼神中也流露出若干的赞许与欣慰,更有那种了却一棕心事的释然。 刘冕也只是抱拳回了一礼,别无多言。有些事情,大抵不必点破。现在看来,魏元忠也能在武后那里交差了。这一场关于刘冕的政治秀,也可以圆满落幕了。 “你这连番征战定然是辛苦了。回颍州吧,歇着。”魏元忠走到刘冕身边,淡然说道,“安心等候。” “末将遵命。”刘冕拜辞而走。 等候什么?刘冕心知肚明:当然是武后的封赏! 第88章 幕 刘冕回到颍州,李贤和祝腾见他安危无恙自然是分外欢喜。 一番畅谈,刘冕将自己这一行的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都告知了二人,引得他们一阵唏嘘感叹。 见到刘冕平安归来,李贤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入夜之后二人一如往日的秉烛夜谈,李贤心情颇好语调轻松:“天官,朝廷平叛大军拿下了都梁山,就等着与徐敬业进行最后的大决战了。魏元忠统率三十万大军,再加上江南道行军大总管黑齿常之的十万兵马,共计四十万人围歼徐敬业,他的败亡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我们也似乎可以为以后的事情做出一些盘算了。” “殿下所虑正是。”刘冕说道,“一但徐敬业叛乱被平定,殿下就有可能被召回帝都。到时候该如何面对遇到的一切状况,至少都要有个心里准备。” “这些日子以来我左右寻思,将今后的打算安排做出了一个初步的计划。今日就说出来给天官听听,让你参考。”李贤不急不忙有条有理的说道,“太后已经移居神都洛阳,为她登基称帝又迈出了一大步。等我回到洛阳,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劝服裴炎投诚。此事一但办成,我就请命去乾陵守孝,从此不问朝堂之事,潜心归隐。” “光只是这样,恐怕远远不够。”刘冕说道,“殿下出马劝服裴炎不难。裴炎若投诚,关陇仕族就容易归顺。但是,李唐皇室帝胄们怎么办?” 李贤的眉头皱起:“这件事情,我也一直左右寻思不得其法。我的想法是,由我出面秦请太后,请准李唐皇室们主动放弃封邑和官职移居洛阳。然后,仍然由我出面,肯请他们安心的来洛阳居住。” “如果太后不准呢?”刘冕当即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太后应该会准。”李贤非常肯定的说道,“太后要登基,势必要与李唐皇室较量出一个高下。声望是一回事,实力则是另外一回事。要说声望,我与八皇弟、也就是当今皇帝加起来倒也不输给太后。但是我们有那个能力振臂一挥应者云集的与太后对抗吗?没有。所以很明显,现在的李唐皇室就算全部联合起来,也没有力量与太后相抗衡了。如不主动妥协,势必尽数败亡。” “反过来,如果以我牵头出面,率领李唐的皇室们主动投诚,太后也是乐意接受的。一来我们已是空壳子,本就对她不会构成实际的威胁。主动放弃封邑官职移居洛阳之后,就更不具备与之抗衡的力量。太后能放心。二来,太后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会随便杀人、更不会随便杀李唐皇室之人的。这会给她带来许多负面的影响,这一点不言自喻。如今我们不战自降跪地剿械,她当然乐得做下顺水人情不必穷追猛打了。从政治利益上考虑,她都有理由同意我这条提议。” “表面看来,确实可行。”刘冕说道,“但是,那些皇室贵胄们却未必会和殿下的想法一致。要他们放弃养尊处优的生活、低声下气的移居洛阳寄人篱下,恐怕很难。” “我也想到了此层。”李贤无奈的叹一口气,“因此,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对于那些不听劝告的亲戚们,我也就爱莫能助了。我只能尽我所能的多救一些人,多挽回一些损失。能做到什么程度,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也只好如此了。”刘冕说道,“不过,殿下也不可太过天真了。你甘心平凡不与人争锋,并不代表别人就不会算计你。尤其是……武家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贤的眼中闪露出一抹精光,“我听说了,太后封武承嗣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跃成了当朝首辅取代了裴炎。武三思也官拜吏部尚书,手握实权。其他的许多武氏宗族子弟,纷纷平步青云封候拜将亲掌大权。这批人,是会有野心的。我们这些李唐皇子,尤其是太后的亲子,是他们潜在的威胁,迟早会想办法将我们除去。因此,我唯有一个办法能救人救己。” 刘冕轻轻掠起嘴角淡然一笑:“求太后改赐姓武?” “正是!”李贤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天下高见,多不谋而合!想不到天官也想到了此层!” 刘冕微自一笑并不答话,心中暗道以前看电视时偶尔瞟到过一眼,被囚居的皇帝李旦就干过这种事情。我正准备向你建议呢,没想到你自己想到了,不错。 李贤不愧是皇室出身的人,对朝堂君王事比刘冕要了解得更多,侃侃说道:“太后要登基,除了要解决朝堂、宗室、军队与百姓中的问题,还有一件大事亟待提前预谋——继承人的人选。这也是我们这些李唐子孙,与武氏子孙将来争夺的要点所在。我现在不会与武承嗣他们去争,因为我现在没本事也没资格。改赐姓武,并不能改变我身上的血脉,但多少能消除一些表面的危机。至少,武承嗣那些人不能再明目张胆的攻讦于我了。我再忍辱负重处处顺着太后,倒也不难求存。” “真是难为殿下了。”刘冕吁了一口气,摇头道,“殿下这样做,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之屈辱,实在太过憋屈。” “跟性命与志向相比,憋屈又算得了什么?”李贤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天官,我要感谢你。这几年来若不是你多番相劝献策相救,我恐怕早就心灰意冷一死了之了。既然活到了现在,就要有卧薪尝胆的觉悟。你不必担心我,我一定能挺得过来的。” “嗯……”刘冕点一点头,“还有一点很重要。太后现在还缺一些顺理成章的噱头来登基。一但时机成熟,殿下大可以率先率领李唐的皇室帝胄们,联合恭请奉迎太后登基。” “如此甚好,我也正有这样的打算。”李贤自己按了按额头,显得颇为头疼,“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就是不知道等我们回到洛阳,将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局面?还有,天官你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将来做个打算了。现在的情形看来,武承嗣那些人迟早一天也会权倾朝野。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着想,你今后不必与我走得太近。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一如既往的绝对信任你。” “谢殿下!”刘冕心中长吁一口气,暗自赞叹李贤为人果然厚道明智。这种事情,刘冕自己还真的不好主动提出。 “还有!”李贤突然一正色,“太平公主——她是一个异类与关键。太后对她这个最小的女儿,不是一般的偏爱。不管是李家还是武家的人,都不能太得罪她。你如果能与她攀上一些交情,将会有莫大的好处。” “多谢殿下提醒。”刘冕有些哭笑不得。交情?一个结了婚生了崽的公主,我能跟她有什么“交情”?看来你是打算让我继续充当‘中间人’的角色,积极斡旋你与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也罢,各取所需。 一番长谈,通宵达旦。 黎明之时刘冕走到屋外,看着天边的那抹晨曦暗自入神:以徐敬业为主角的这场大戏眼看着就要落幕了。另一场大戏却刚刚拉开帷幕。神都洛阳,将会成为一个风云际会的大舞台。武则天、李贤、李氏皇胄、武氏子侄、太平公主与所有朝堂百官,将一起粉墨登场汇演这一出决定天下格局与百年历史进程的大戏。 李贤未死,历史还会按照人所共知的轨迹那样前进吗? 我刘冕,又将在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戏剧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第89章 回神都 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顺理成章的走到了结局。四十万师出有名战力彪悍的朝廷正规大军,征讨数万士气不振、人心浮动的徐敬业叛军,胜负很快有了分晓。 下阿溪一战,唯有用杀鸡用牛刀来形容。儒帅魏元忠以众击寡又兼用兵得法,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徐敬业打了个丢盔弃甲。还没等到完全兵败之时,渠首徐敬业就被自己身边的人割去了头胪,拿到唐军阵营里来请功求降了。其余一些与徐敬业同谋的共犯,多半被诛杀,少许被生擒。押解到长安之后,等待他们的恐怕是比死还要凄惨的遭遇与结局。 徐敬业从揭竿起兵到人头搬家,前后也不过月余的时间。这一场震惊天下、来势汹汹的叛乱,就此落幕。 与此同时,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就此打响。在徐敬业一案的背后,牵扯到太多的政治较量。谁也无法料定,还会有多少人因为这一场已经结束的战争受到牵连。徐敬业的叛乱,就如同是一把塞入灶镗的干柴。它所燃起的烈火虽然暂且熄灭了,灶上的一锅水却已是翻花乱滚。阵亡在战场上的人们血已冷却,却还有无数人生活在那一锅沸水之中。他们的命运,孰难预料。 刘冕感觉,李贤此刻就处在水花的正中央。生死成败,只在一线之间。而他自己,则与李贤息息相关命运相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颍州别所里,李贤与刘冕跪倒在地,听头顶的宦官尖着嗓门在念叨一封圣旨:“……着,永寿郡王李贤即刻回京覆命。刘冕随同而行。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贤喝唱罢了,双手举过头顶来接过了那封黄皮圣旨。 刘冕却看到,李贤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宣旨宦官例行公事的说道:“永寿郡王殿下,就请即刻启程动身吧!小人奉旨随行带了百名千牛卫卫士,专司护送殿下回京。刘中候,也请你一路随行入京覆命。” “嗯……本王略作准备打点行装。即刻动身。公公请稍候。”李贤溥衍一句,以眼神示意刘冕将他唤进了屋里。 “天官……事情为何来得如此之急?徐敬业刚刚被枭首,太后就宣我等进京。莫非……这当中会有何变故?”李贤眉头深皱,表情略显紧张。 刘冕的心里也早就在寻思这件事情了,这时凝神思之再三,肯定的摇了一摇头:“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发生。按理说殿下是平叛主帅。理当与大军一路凯旋归朝。太后这时候提前将你召回帝都,恐怕是出于几层考虑。一来殿下身份敏感,与大军同归的话太过招摇惹眼,恐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太后恐怕也不想殿下风头太盛,让殿下赢得太多的民心、军心与赞誉。如果是魏元忠领军而回就不同了。太后大可以大打排场地欢迎凯旋之师。因为那是她派出的心腹与得力干将得胜归来。赢得的民心声望当归属于魏元忠。同时,也就是归属于太后。” “言之有理!”李贤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其实我也不想太过招摇风头太盛成为众矢之的。本来这扬州平叛我就只是个傀儡,并没有干出什么实际的业绩。我今后一切都要低调行事。这不当属于我地东西,更不能要。” “正解。”刘冕点头表示赞许。 李贤轻轻吁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此行当是有惊无险……那好吧,我们各自准备一下,起启了。” 刘冕也是暗吸了一口气,回到自己房间里收拾行装。祝腾眼巴巴的杵在一旁,有点不舍和伤感的说道:“天官兄弟。你和殿下要回京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刘冕笑了一笑,宽慰他说道:“祝腾兄弟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我和殿下走了之后,你这个中候就会回到魏元忠身边,随大军一同归朝。等你到了洛阳到时候找人一打听,就能找到我。你现在也算有品衔了,朝廷应该会给你安排职事的。” 祝腾无奈的点头:“我能有今天全靠天官提携。我只希望我们以后也能在一起共事才好。” 刘冕略一琢磨:“这件事情,到时候再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在哪里。咱们后会有期吧!” “后会有期!” 李贤和刘冕出了房间,院子里已经有一百名红袍金甲的千牛卫卫士在列队等候了。一辆装点精致的马车停在中央。就是李贤地乘驾。刘冕身为武将,则是骑马随行。 李贤走到马车边,深吸了一口气踏入车梯,转头凝视了刘冕眼几,走进了车内。刘冕与众千牛卫卫士也各自翻身上了马,准备出发。 刘冕放眼四望,心中暗自唏嘘:短短的月余时间,真的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一个囚徒,转眼成了将军和功臣;李贤这个流亡在外的皇子,如今也受诏回京咸鱼翻身。还有无数人的人命丧黄泉尸血已冷。 云波诡谲的神都洛阳。又将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 正值隆冬,车马刚刚进到关内时恰逢一场大雪。飞琼弥天风如刀割,天地昏沉一片茫茫。宣旨宦官与千牛卫卫士们奉旨而来,也不敢耽搁行程,只好顶着风雪赶路。虽然每人置了一领厚实地袍子。仍然难抵关内的严寒。刘冕比他们的运气好一点。被李贤唤到了马车内同行。火炉升起浅酒小酌,比起那些迎风顶雪的人来说就像是天堂。 只不过。李贤与刘冕都多少有一点紧张的压抑,对未来的命运的彷徨与猜测,让二人心神不灵。 神都洛阳,在风雪中巍然屹立。纷花乱舞的雪片,给这座古城平添了几分隐约的妖冶之色。 到达洛阳城定鼎门时,风雪已停。李贤和刘冕下了车来,仰头看着坚实高大的城墙,各自长吸了一口气。守城地兵卒们已经清理了路面的积雪,已有一些行人车马出入城门。 宣旨宦官走到李贤身前拱手弯腰一拜:“殿下,现在是否进京面圣?” “好吧,走。”李贤拧了一下眉头看向刘冕,眼神之中意蕴深长。 已经到了神都,刘冕也不好与李贤同乘一车了,于是只好骑马而行。一行百余人,簇拥着李贤的马车走进了定鼎门,踏进了神都城内。守城的小卒大概认得那个宣旨宦官又兼是千牛卫随行,都没有人敢上前来盘问,个个站得标直目不斜视。好在是风雪天大路之上行人也不多,没有引起百姓太多的注意。 刘冕迎着凛凛北风骑在马上,身上感觉到一阵寒意。放眼四看,神都的街道虽然不如朱雀大街那样宽阔大气,却也是整齐庄严。百姓的房屋居舍也是和长安一样的里坊布局,宛如棋盘。城市的中央有名闻暇耳的洛水横贯而过,将洛阳分割成两北两块。 洛阳皇城,终于到了。以前这里就叫洛阳宫,武则天拿权迁都之后将其改称为太初宫。 车马停在皇城端门前,皇城御林军卫士上前拦住盘问了。那个审旨宦官也没说多话,出示了一枚令牌,众皆退避,一行人马安然进入皇城。皇城之内,就是百官办公地各个衙署所在。一路上也遇到了许多官员,但大概都没注意到刘冕,李贤又坐在车内,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刘冕的神经,却慢慢的变得活跃和兴奋起来。命运,终于是快要到了揭开一角的时候了。再一次见到武则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洛阳太初宫不如长安太极宫那么庞大,一行车马走了没多久就已经到了宫城应天门前,众人也下了马来必须步行而入。 刘冕看到,李贤的神情带有几分恍惚,眼神之中也有一些凄迷。时隔数年之后故地重游,想必是令他感慨万千了。刘冕也没了什么心情欣赏这座辉煌磅礴地古城帝宫,尽量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预测着见到武则天以后有可能遇到地诸般情景。 进了宫城,千牛卫卫士们就散去了一大半,仅剩下十余人随行。宣旨宦官先行一步进去通报了,留了李贤和刘冕在一处宫殿前等候。 李贤和刘冕都静静的站立沉默无语,耳边只剩下呼呼的北风啸响。命运的宣判,只在眼前。二人的心情,却出奇的平静。一切的彷徨与焦虑,在此刻都已经没有意义。 许久,那名宦官终于跑了出来,先是对李贤拱手弯腰一拜:“永寿郡王殿下,太后有旨,请殿下前往凝碧宫。” “遵旨。”李贤拱手拜了一拜,转头看向刘冕,眉头轻皱神色肃然。 刘冕轻一点头以眼睛示意:保重! 宦官又道:“刘中候一路辛苦,太后有旨让刘中候在千牛卫卫府衙门里略作休息,等候传召。” “末将遵旨……” 第90章 否极泰来 李贤走了。略显单薄的身影相比于巍峨的宫殿,显得如此渺小。刘冕看着他的背影凝神片刻,心忖我们这一分别,再相见会是什么时候?或许,我们之间也是时候做一个分别了。 刘冕跟着余下的几名千牛卫卫士走出了太初宫,一路无话。出得宫门时,刘冕无意间抬头一看,宫门名为:则天门。心道这就是武则天这个称号的由来吗? 千牛卫卫所衙门与其他府台监的衙门一样,坐落在皇宫外的皇城。洛阳皇城又称太微城、宝城。城墙高三丈七尺,东西长五里一十七步,南北三里二百九十八步,周长十三里二百五十步。其规模比起长安皇城来虽然略显得小了一些,但壮丽雄伟却是丝毫不输。 刘冕等几人走在太微城街道上并不引人注目,此时已过未时,大部份的官员都已经下班回家了,路上也没遇到几个认识的人。没多久,一行人到了千牛卫卫所衙门。那几名卫士引着他走进一间客厅里:“刘中候请在此歇息。”然后就告辞走了。 刘冕四下打量这间房间。房间不大,仅有坐榻、马札、茶几等物。看来是千牛卫的将士们平常临时休息的场所。不多时一名侍卫给刘冕送来了茶水燃起了火盆,就再没有人打扰了。刘冕也不急恼,泰然的四下踱着步子,欣赏挂在墙上的唯一饰品:一幅野牛图。那头野牛昂头挺胸浑身毛发竖张,一点也没有寻常意义上的牛那种谦恭与和顺,反而还有几份乖张与火烈。旁边还题有词句,原来正是那篇《庄子*养生主》里的《庖丁解牛》。刘冕看过才明白,这大概正是千牛卫一名的由来。 画上那头雄壮暴烈的野牛,倒是给这简单的房间平添一股尚武的刚果气息。 过了一会儿,又有侍卫来给刘冕送上了饭菜酒食,简单而又丰富。刘冕也没有多问,恰好肚子饿了于是吃了个饱。时间已经过去一两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武则天仍然没有来召见。 刘冕心里暗自打鼓,心想武则天召见李贤,肯定会费去许多时间,我今天恐怕要在这千牛卫卫所衙门里过夜了。 不出所料,入夜之后刘冕仍然是孤身一人留在房间里。千牛卫将士们不是去当值巡哨。就是回去歇息了,衙门里仅留下几个值守之人。一名侍卫将刘冕领到一间客房,就叫他在此临时安歇一晚。 这是一间单人宿舍似的房舍。卫所衙门里像这样地房子有一大批,大概是留给在皇宫当值的千牛卫卫士们临时居住的宿舍。刘冕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一路旅途也劳累了,于是泰然处之的睡了一晚。 有点出乎刘冕意料之外的是,他在这千牛卫卫所衙门里一住就是三天,武则天也一直没有来召见他。他又不好外出。于是硬是在房间里闷了三天三夜,心中不免生出疑窦:她这是把我的事给忘记了,还是别有用刘冕地心中,多少有了一点郁闷。心中又想,刘仁轨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知不知道我已经回洛阳了……正当刘冕有些心神不宁的时候,一个小宦官跑到了刘冕的房间里。声称太后召见。刘冕不作他想,跟他进了皇宫来到仙居殿。太初宫里宫殿林立街巷复杂,要不是这个小宦官领路,刘冕怀疑自己都能迷路了。 二人到了仙居殿外,小宦官一拱手:“刘中候,到了。太后在殿内御书房,你快进去参驾吧----太后特旨,刘中候不必解剑就可入内。”刘冕一身戎装进的宫,这时还正准备伸手去腰间佩刀交给宫门侍卫,听闻此语心中略微惊疑:这算什么。给我带刀入见的特权吗? 刘冕心中略作嘀咕,心忖武则天大抵用不着像高俅对付林冲一样的来个误入白虎堂来对付我。于是安然的带着刀,进了集仙殿。 时值隆冬,殿内却隐约有一股暖气四溢,四处都摆放着火盆。许多的千牛卫卫士、官女、宦官在里面当值伺候,个个神情严肃态度谨然。刘冕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跟着那名小宦官穿廊过户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外。 “刘中候请稍后,容小人进去传禀。”小宦官进了房间,留得刘冕独自在外等候。八名千牛卫卫士执刀叉腰站在门口,个个身裁高大威严肃然。宛如天兵神将。 片刻后小宦官出来传话让刘冕入内参觐。刘冕深呼吸一口,踏步走进房间。转过一道屏峰,入眼先看到一个若大地铜炉,里面正燃着熊熊的炭火。房间里也温暖如春。转眼一瞟,武则天就坐卧房间正北位的陛榻上。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穿白羽戎袍的女子。不是上官婉儿是谁? 刘冕收敛眼神从容大步上前,单膝抱拳而拜行军礼:“末将刘冕参见太后。末将戎装在身不能全礼。请太后恕罪。” “无罪,免礼平身。”武则天简单吐出二字,刘冕起起身来立于一旁,目不斜视。 武则天今天穿了一身暗金缀花的奇兽大氅披袍,显得分外的雍容华贵。她凤眼平正看着刘冕细细打量了几眼,点头赞道:“不错,很好。你这一身戎装的模样,仪表非俗威风自在,很有几分大将风范,还算出得场面。” “谢太后夸赞。末将惭愧不敢当。”刘冕抱拳谦礼,心中暗自生疑,一会儿让我带刀入见,一会又表扬我地仪表,究竟有何用意? 一旁上官婉儿突然开腔说道:“刘冕,你可知带刀入君殿,当属何罪?” 刘冕心中微自一惊,抱拳道:“不赦之罪,当诛。”心中不免有些恼怒,你们这一老一小两个娘们,究竟想干什么? 上官婉儿的声音却是很轻盈,继续说道:“你既已知晓,为何还敢如此?知法犯法,岂不是罪加一等?” “这……”刘冕情不自禁的仰头朝上官婉儿一看,却见她表情虽然严肃,眼神之中却多有俏皮轻顽之色。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妞儿是以权谋私在故意调戏于他。 武则天今天的心情看来也还不错,要不然上官婉儿才不敢这样轻浮的开这种玩笑。她呵呵的一笑说道:“好了婉儿,你就别吓唬他了。是我特准他带刀入见的。刘冕,你可知皇宫大内,有谁可带刀近于帝君室胄之身?” “千牛卫。”刘冕抱拳回道。千牛卫,就相当于大唐的中南海保镖,是皇帝的贴身心腹侍卫。除了当值的千牛卫,没有人敢持兵器靠近。就连最受信任地将军、大臣,也要解剑入殿。否则就是一大罪。贞观年间,深受太宗皇帝信任的大臣长孙无忌一时匆忙入见时忘了解剑,都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禁宫森严,可不是闹着玩的。 武则天徐缓说道:“答得不算错,但也不全对。就算是千牛卫,也不是所有人有资格带刀入殿。仅有大将军一名、将军两名、中郎将两名以及十二名千牛备身,才有此特权。其余人等一但犯禁,即是死罪。” “谢太后指教,末将知错了。”刘冕心中一凛:她这是何用意?莫非……想把我逮进千牛卫做事? “刘冕。”武则天的声音突然恢复到那种庄重严肃的腔调,“你在平叛大军中的所作所为,予已尽知。你立下了战功,当受嘉奖。予问你,你欲何求?” 刘冕机警的一抬眼瞟向上官婉儿,只见她目视陛阶眼神真切。刘冕心中领悟:上官婉儿这是示意我,留在陛阶前伺候。那好吧,看来武则天有意让我进她的中南海保镖团。于是单膝一拜,郑重说道:“太后容禀。末将一门三世累受皇恩,为国出力乃是分内之事。末将本是戴罪之身,阵前拼死杀敌只求能够抵消罪过,如此便是大幸。太后天恩末将无以回报,更不敢奢求赏赐。但求太后能收留末将在陛前效力,末将必定誓死效忠护卫太后安全。” “哦?”武则天的声音中透出些许欣然,“你出身将门武艺非凡,又兼仪表非俗忠孝可嘉,地确是御前禁卫的合适人选。刘冕,予就表你为正四品千牛卫中郎将,即日上任。” “谢太后天恩!末将定当誓死报效,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刘冕重重的一抱拳,凛然大喝。 上官婉儿故作惊咦的轻声道:“太后,这人嗓门儿真大!” 武则天却被上官婉儿这句没规矩的俏皮话逗得乐了,呵呵地笑道:“阵前厮杀地血性汉子,就是这样的。陛前御将,要地就是这股子虎威。很好,我很满意。” 刘冕心中暗忖,看来武则天对上官婉儿还不是一般的信任,而且彼此之间很是亲密也有默契。 很好,从七品中候散官到四品千牛卫中郎将,我终于咸鱼翻身否极泰来了! 第91章 公费旅游 刘冕还是头一次见到武则天笑。这个时候,她居然也有几分慈眉善目的味道。上官婉儿仿佛挺能把握这老太太的心思,不失时机的笑意奉诚:“太后慧眼如炬识人如神,微臣由衷的佩服。像刘冕这样的猛将,不用在御陛之前护卫皇家安危,那就有些可惜了。他这种阵前杀敌浴血的汉子,身上自有一股罡煞之气,连阴鬼邪物都要退避三舍。太后用刘冕,一如当年太宗皇帝用秦叔宝与尉迟敬德故事。” 武则天果然被逗得呵呵直笑:“你这丫头,就是这般伶牙俐齿。好啦,我有些累了,今日想早些歇息。你和刘冕都退下吧。婉儿,刘冕对太初宫不太熟悉。身为陛前御将,这可不行。我放你三天假期,你就带刘冕熟悉一下太初宫吧。顺道儿给他安排一处住所。身为四品大员可不能寒碜了,那会有失朝廷体面的。切记。” “微臣领旨。”上官婉儿拱手拜了一礼,脸上浮现出一抹红霞眉飞色舞。 刘冕也识趣的拜礼:“多谢太后恩典。” “刘冕,你离家多日征战辛苦,我特准你一月假期回长安省亲以及安排家生。一个月之后,你来太初宫里当值。”武则天的声音很平缓,末了却略带威严的长声道,“你,切不可令我失望。” “末将谢太后隆恩。末将谨记太后教诲,不敢有半点懈怠。”刘冕抱拳再拜,心中煞是解恨的道:我***终于可以歇歇气儿了! 武则天看着刘冕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扬手道:“好了,尔等退下。” 刘冕退出御书房,感觉沉身一轻,那压在身上的万斤巨石仿佛就此卸去。于是不由自主的长吁了一口气。 上官婉儿裹紧了白羽长袍走到刘冕身边,讪讪的道:“真是倒霉。大冷的天,居然要给你这个木头疙瘩当向导。刘冕,我这番可是要遭罪了。你打算如何补偿于我?” 门口的八名千牛卫备身一齐看向她。眼神中之有暧昧笑意。上官婉儿有点恼火地对他们一瞪眼:“看什么看哪,莫非还不认识我吗?还有这一位,以后可是你们的顶头上司----正四品下千牛卫中郎将刘天官。尔等还不见礼?” 那八名侍卫齐齐一愣,慌忙抱拳而拜:“拜见刘将军!” “众位兄弟免礼。”刘冕不由得笑了。这小妞儿,官架子可真大。 上官婉儿也有些调皮对着刘冕素手轻扬拱起手来:“刘将军,下官今后也要承蒙你的提携照顾啦!” 那八个人都暗笑起来。刘冕有些哭笑不得:“上官司薄这是说哪里话。末将何德何能?……” 上官婉儿恶作剧一般的掩嘴吃吃发笑:“好啦,逗你玩呢,还当真了。走吧走吧,太初宫可大了,咱们得抓紧点。不然三天的时间都逛不完。” 刘冕暗自发笑:这下有趣了。我这可是奉旨游玩皇宫,还被指派了一个中枢女官当向导。也罢,我这几年可是没过上一天舒坦日子。这三天就当是公费旅游了! 二人刚刚走出了仙居殿,上官婉儿才踏出殿外一脚就直哆嗦:“这么冷!不行。咱们得安排一辆暖车儿乘驾,不然我的脚都会冻掉地----来人,备车!”两名宦官急忙应了诺就去张罗准备了。 刘冕在一旁暗自好笑,上官婉儿抽了抽鼻子仰头看着刘冕:“木头,你能不能别这么闷?我可是好不容易有三天的假期。” “好啊。”刘冕展颜一笑,“上官司薄若有雅兴,在下会好生作陪。保证你这三天玩得开心。” “不对呀,我可是在奉旨陪你。”上官婉儿咯咯的笑,“四品中郎将哪,朝堂大员哦!我哪敢让你屈尊陪我。” 刘冕也呵呵的笑了起来。现在,他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入眼看到的景致,仿佛都美了几分。原本就合倩丽脱俗的上官婉儿,更是清艳不可方物。 清闲雅致美女相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久时马车就取了来。这是宫官专乘的车马,用金白闱帐装点,杏黄地车盖。但凡宫里的女官宦官奉旨出行办事。就专乘这种马车。皇宫之内可以畅通无阻。 上官婉儿也不娇揉,先登上了车子,刘冕随后入内。然后马车缓缓开动。 马车内很宽敞,四壁装有厚实的御寒棉绒,脚下也是细致的锦毯。二人脱去了沾泥的鞋子,围坐在一炉炭火旁边,非常的温暖惬意。一旁的厢阁内还置有食盒酒器和几盘儿糕品点心。上官婉儿非常熟络地取出酒架架在铜炉上,将一壶酒温了进去。车厢内立刻酒香四溢。 刘冕的神经,到此时彻底的放松了。他有点慵懒的松开了腿,背靠着马车车厢。眯着眼睛欣赏着上官婉儿煮酒。她那纤纤十指雪嫩如葱,灵动而又优雅。右手三指轻捏酒一枚玉杵在酒瓮里来回的轻轻揽动,小指与无名指微微翘起如拈莲花,说不出的美感神韵。 上官婉儿仿佛感觉到了刘冕正盯着她的手在看,轻抬一下头有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可是第四个让我给你煮酒的人。” 刘冕眼角轻扬微笑道:“那敢问上官司薄。其他三人又是谁?” “你就不能称呼我一声上官姑娘或是上官婉儿吗?整天司薄司薄的听。着实恼人。”上官婉儿伶牙俐齿地说道,“那三个人。分别是先皇、太后还有我娘----咦,你怎么坐没坐相,居然这样挺撑着腿?” 刘冕哈哈的发笑:“上官姑娘勿怪。我这腿生得比较怪,一向不习惯跪坐。要么坐马札椅凳,要么就要这样伸直了屁股着地的坐。否则就不舒服。” “咦,怪人!”上官婉儿故作鄙夷的瞪了刘冕一眼,随即又有些沾沾自喜的道,“我听到了,你称呼我上官姑娘!” “呵呵,是啊!”刘冕甚至还晃悠起了脚尖,打趣的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上官姑娘穿女装。很漂亮,很好看。” “真的吗?”上官婉儿头一偏,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欣然与高兴。 “假的。”刘冕一本正经。 上官婉儿颇感意外的脸色一变,随即有些羞恼地一瞪眼:“好呀,你居然敢调戏于我!调戏御前女官!” 刘冕却越发的感觉这小姑娘有趣了,只顾哈哈的笑了起来。 上官婉儿又羞又恼,脸儿都有些红了,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酒煮好了,上官婉儿用酒勺舀出酒来斟满两个玉杯盏,将其中一杯递到刘冕身前:“喝吧,有毒的。调戏女官的罪名可大了,非得毒死你不可。” 刘冕伸手拿起杯盏细细欣赏了几眼,点头赞道:“酒很香,酒杯也非常地漂亮。再加上是上官姑娘亲自煮熬地,纵然是天下奇毒,对在下来说却如同瑶池琼浆。” “想不到你这人也会贫嘴,以前还真是看走眼了。”上官婉儿言语虽然不快,脸上却是露出温和的笑意,“既是瑶池琼浆,那你就快喝吧。早喝早登仙境,见了天上地神仙别忘了为婉儿祈福。” “上官姑娘请!”刘冕双手托杯一饮而尽。 好酒。醇浓香郁入脾沁心。宫中御酒,果然名不虚传。 “哎呀,真是暴忝天物!”上官婉儿嗔怪的急道,“这玉琼浆可是宫中少存的佳酿,要慢慢来品。你怎么一口就喝干了一杯?真是大煞风景!”说罢,她自己轻举杯盏递到嘴边,浅浅的尝了一口。红唇玉杯琼浆映贝齿,举止清雅神态优美。 刘冕如同欣赏美景一般看着上官婉儿喝下这口酒,自己放下杯子畅声笑道:“上官姑娘果然清丽风雅,在下真是自愧不如。在下一介武夫,只会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像这般细口浅尝的饮酒,会喝得发疯的。” 上官婉儿一下就被逗乐了:“你倒是疯给我看看?好多年没见过疯子了,我还真是好奇呢!” 刘冕哈哈的大笑:“疯不得、疯不得!吓坏了佳了----还是御前女官这样的佳人,我可吃罪不起。所以,上官姑娘还是准我大口大杯的来喝酒吧!”说罢伸手就要去拿泡在铜酒架里的酒壶。 “不准!就不准!”上官婉儿急了,伸手上来去抓刘冕的手,“你一口喝干了,我喝什么?” 刘冕一手抓到酒壶壶柄上,上官婉儿一手抓到了他厚实的手掌。 刘冕停手,咧嘴一笑。上官婉儿微自愕然,却故作不知的继续念叨:“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刘冕却看到,她的脸儿已经有些发红。来是说砸到40张月票加更的,为表诚意我就先送上啦!大家加油砸票吧! 第92章 奉旨泡妞 一如既往的努力更新月票却是稀少,心里瓦凉瓦凉的……马车不急不徐漫无目的在皇宫里晃荡。车外寒气逼人,车内却有一股暖暖春意。 刘冕看着上官婉儿那副憨态不由得心中略感悸动,顺势稍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上官姑娘的柔荑,为何如此冰凉?” “你……还不放手!”上官婉儿惊了一弹,急忙抽回手来双手握住,一脸通红略带嗔怒的瞪着刘冕,“莫不是就醉了?这般酒量也敢逞能,真是不知羞!” 刘冕哈哈的笑,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上官姑娘这样的天香国色在旁,谁能不醉?” 上官婉儿脸上的红晕一层接着一层的荡起,脸上虽然还有嗔怨之色,眼角却是笑泛春意:“贫嘴!不知羞!大胆登徒子,接二连三调戏中枢女官。我若是告知太后,定要砍了你这颗木疙瘩脑袋!” 刘冕不以为意的只顾笑,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他心中自忖:堂堂的中枢女官来给我这个末流小将当向导,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当我傻吗?眼下这副光景,要么是武则天派你来给我洗脑、授意,要么就是你这个小妞儿春心荡漾了。更有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 于公于私,我若不轻佻你几下,岂不是拂逆了武则天和你上官姑娘的一番心意?换个说法,我现在根本就是在奉旨泡妞嘛! 上官婉儿虽然从小在皇宫里长大,见多了尔虞我诈习惯了勾心斗角,本身心智也是出人的聪慧,可她毕竟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男女情欢对她来说还是个充满诱惑与神秘的禁区。她整日在宫里接触到的不是宦官就是宫女,偶尔见到几个纯爷们的大臣和侍卫,都只敢对她毕恭毕敬阿谀奉诚,哪里有谁会像刘冕这样越雷池而作轻佻?刘冕的这一切言行举止对她来说反倒是充满了新鲜感和挑战性。 刘冕却依旧一副大咧咧无所谓地模样。仿佛跟上官婉儿从来就极为相熟彼此无间。其实他也是在拿捏了上官婉儿的心理在见招拆招。他可不是表面上十九岁的初哥,前世活了半辈子,男女之事倒是一点都不生怯。虽然他没把握能在政治和智慧上胜过上官婉儿,但却有十足的信心能哄得她心花怒放春意萌动。 刘冕有那么一闪即逝的瞬间感觉到自己有些猥琐。可是片刻后他马上说服了自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用薛绍这个大情圣的话来说,落花有意彼何无情?我要是真像个大木头似地杵在她面前,岂不是味同嚼蜡大煞风景? 于是。刘冕差不多在心里有了一个打算:上官婉儿,可泡。但要谨慎。人家毕竟是中枢女官,武则天的心腹爱卿。 马车依旧缓缓而行。上官婉儿被刘冕轻薄了一手芳心略动,此刻又见他只顾喝酒一副大尾巴猪的浪荡模样,不禁有些失望和羞恼。她心念一动换作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掀开侧面的一卷车窗布帘说道:“刘将军,这里是仁寿殿。往南走就是你来时见过的宣政殿。宣政殿的旁边就是太初宫的主殿含元殿。我只说一次,你可要记清楚了。下次来了迷路可别怨了下官。” “嗯。”刘冕稍稍一怔。随即应了一声自顾喝酒。 上官婉儿见他仍是那副不以为意地模样不禁有些恼火,话中只剩下官腔:“仁寿殿往东就是贞观殿。那里也是一处十分重要的殿堂,太后会经常在那里举行朝会、接见外宾或者是宣布赦制。千牛卫当值最多的地方,就是含元殿与贞观殿。” “嗯。”刘冕又应了一声,看着上官婉儿发笑。这小姑娘,是在使劲了解数吸引我的注意呢! “千牛卫中郎将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在太后或者皇帝临朝的时候。居于金銮殿下带刀护卫戒严。谁敢在朝堂之上造次,中郎将就要发挥职责将其喝止或是拿下。”上官婉儿已是正襟危坐一板一眼,“另外,在太后或者皇帝出行的时候,中郎将一般都是侍辇随车而行。虽说千牛卫有品衔更高地大将军一名、将军两名,但只有中郎将才是最亲近的心腹护卫。” “嗯。”刘冕脸上笑意更浓。他越来越发觉,这个美媚不仅仅是秀色可餐,将来也必能给他带来许多的帮助。自己现在已在朝堂中枢为官,单说这多如牛毛的宫廷规矩就有够学的。上官婉儿无疑是个最好的老师。 “你除了嗯嗯嗯,就不会说点别的吗?”上官婉儿终于发彪了。娇嗔的嚷道,“抢我的酒喝,又不肯多吐一个字来聊天说话,这要闷死人了!” 刘冕眨巴了两下眼睛:“哦……” 上官婉儿彻底无语,想发作,却又没了由头。她感觉面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在故意耍宝。 刘冕却是心中暗笑,我要是一味对你曲意奉诚,你反倒会感觉无趣庸俗了。这样正好,至少挑起了你的好奇心。以不变应万变。兵法也是可以运用到泡妞上地。 “不跟你说话了。”上官婉儿悻悻的嚷了一句,放下了车帘拿起杯子自顾喝酒。 刘冕晃了几下脚丫子,好不悠闲。他喝下一杯酒故意发出嘶、哈的吸气声,然后说道;“上官姑娘,在下听闻你聪明过人。一直都不太相信。考你几个问题。你能答上来吗?” “说呗!”上官婉儿颇为不屑的一扬嘴角。 刘冕舔了一下嘴唇:“什么蚊子肚皮朝天飞?” 上官婉儿的一双眼睛和樱桃小口同一时间张成了圆圈儿,纳闷道:“什么蚊子?” “我问你哪!” 上官婉儿眨了两下眼睛。愕然的摇头:“从来没有见过这等蚊子。” 刘冕呵呵的笑:“譬如在下喝得大醉了,若有哪只蚊子来咬了我,它就得肚子朝天飞。” “醉酒的蚊子?”上官婉儿嘻嘻的笑了起来的眼睛眯成一道弯月,同时又连连摆手,“不算,这个不算!你分明就是耍赖!” “那好我再问你,一山何时能容二虎?”刘冕暗自好笑,2世纪地脑筋急转弯能把谁都考得秀逗。这次给你出个容易点的,免得伤你自尊了。 这一次上官婉儿谨慎多了,秀眉轻颦细作思量然后说道:“一公一母,两只老虎是对夫妻。” “哟,可以呀,有点小聪明!”刘冕啧啧赞叹。上官婉儿果然大感自豪,笑得好不得意。 “什么东西能托起百斤圆木,却托不起百斤的沙石?” “水,当然是水嘛!” “啧啧,不错不错!……把三匹马分放到四个马圈里,却要让每个马圈内的马匹数量一样,如何做到?”刘冕贼笑起来,这个可就有点难度了! 上官婉儿怔了一下,警惕的道:“这是和醉酒地蚊子一样地傻问题吗?” “当然不是。”刘冕洋洋得意,“你要是能答上来,我就真相信你聪明过人。” 上官婉儿被考住了,一双星眸左右转动冥思苦想,却始终不得其法。她满心好奇的想来问刘冕答案,却又不甘示弱,一时陷入了窘境。 刘冕自顾喝着酒,洋洋得意地坏笑。 “哼,我肯定想得出来的!”上官婉儿不服气的嚷道,“你别得意。你敢让我考考你吗?” “请赐教吧!”刘冕笑道,“首先声明,但凡诗辞歌赋、典故章程这种类型的东西就不必考了。那是你的强项我的弱项,我多吃亏呀!” “又耍贫嘴!”上官婉儿白了他一眼,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我问你,你可知太后为何留你在千牛卫当职?” “哦?”刘冕一下就被调起了兴趣,人也坐正了。这种问题,他自己可不敢瞎猜----还用想吗,武则天派上官婉儿来的重要目的之一,大概就是传达这其中的某些意思!刘冕抱拳对上官婉儿行了一礼:“此事,还请上官姑娘赐教?” “哼,答不上来吧?所以咱们也算是扯平了,你没赢我。”上官婉儿抿嘴而笑,多少有些得意,“你若告诉我怎么分马,我就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成交!”刘冕呵呵一笑,“这马其实很容易分……你将三匹马全都放在一个马圈里。然后,将其他的三个空马圈套在那个有马的马圈的外面。这样一来,不是每个马圈的里面都有三匹马了么?” “又使诈,专胡扯!哪有这么圈马的!”上官婉儿又好气又好笑,然后低声道,“太后的用意,是让你脱身朝堂纷争之外。” “哦?……”刘冕眉头轻皱,神色肃然的缓缓点头,“明白了,多谢上官姑娘指点!” 他的心中,顿时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悟:没错,这就是武则天的用意!千牛卫乃是太后亲勋近卫,虽在朝堂当职,却如同她的私人护卫,那是没人敢惹也没人敢动。看来,她的确是有意提拔于我。要提拔,首先就得保护……谁都知道我与李贤的关系,这一层关系总会给我惹来许多的麻烦。她将我提拔进千牛卫,就是有意在为我“洗底”! 第93章 家业 上官婉儿就像是会玩川剧里的“变脸”一样,此刻哪里还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俨然一个严肃又老道的政客。她表情沉寂的对刘冕说道:“我要叮嘱你几件事情,你一定不能忘记。其一,但凡我跟你说过的话,都不许让别的任何人知道。个中轻重利害,你自知晓。” “这个自然。”刘冕也暂时收敛起故作的放荡,正色回应。 “其二,太后的心腹近卫,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从今以后,你要将以前的一些坏习惯通通改掉,不然误的就是你自己的小命。其中最重要、最需要改的地方,就是不该接触的人不要接触,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要去问,不该牵扯的事情不要去干涉。” 刘冕的眉头轻轻一皱,认真的点了一下头:“在下牢记。”这层意思,很明显是武则天让上官婉儿来转达的。个中的用意,无非是让刘冕不要再和李贤走得太近,不要再纠合到那若干的矛盾纷争当中。 “其三,不该得罪的人,千万不可招惹;不该结交的人,千万不可套近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你定是懂得。”说到这里,上官婉儿停顿了一下反问刘冕,“你可知哪些人得罪不得,哪些人结交不得?” 刘冕眨了两下眼睛,抱拳道:“还是上官姑娘指点吧。在下鲁钝,思之不详。” “哼,你少在我面前装傻。”上官婉儿有点忿忿然,“你这几年来一直在诸多矛盾旋涡里挣扎,会不知道这一层?你还真把我当成了好哄骗的无知小姑娘吗?刘冕,我只告诉你,那得罪不得的人当中,就有我上官婉儿一个!” 刘冕笑得眯起了眼睛:“这个在下自然知晓。上官姑娘是一定要结交的。而且要好好结交。在下在太后身边充当心腹近卫,而上官姑娘则是太后的贴身女官。同事三分亲嘛,我怎么会招惹你呢?” “谁跟你亲。不害臊!”上官婉儿低声嗔怪了一句,仍道,“你别漫不经心的,我跟你说的三件事情,你可要牢牢记在心里不可忘却。做错了哪一件,任谁都救不了你。” 刘冕点头应充。心忖上官婉儿所说的不可得罪的人,当然是武则天一手提拔起来地那些武氏子侄,诸如武承嗣等人;不可结交的,无非是李唐的宗室皇亲们,当然还包括那些一心拥护李唐的遗老遗少。这是一个事关政治立场的关键所在,也难怪上官婉儿要来反复叮嘱。可是这一寻思起来,应该不是武则天授意让她说的,但像是上官婉儿自己要表达地意思。 如此看来。这个上官婉儿倒像个管家婆了。 想到此处刘冕暗自笑了一笑,转念一想问道:“上官姑娘在下有个疑问----不知这太平公主,在下能否结交?”太平公主姓李,虽已出嫁算来仍是李家的人。但她又是武则天最心爱的女儿,连李贤都说了她是一个异类。 上官婉儿的表情一时有了异样,添了一些狐疑与不乐。她沉默的看着刘冕,直勾勾的眼神中流露出与她年龄不符的老辣与尖锐:“你一个大男人。怎的如此没有主见?这等事情你何故问我?” 刘冕笑道:“上官姑娘不肯指点,那在下不问就是。”心中却已明了,这太平公主地身份肯定有些敏感,是故连上官婉儿也不敢轻易谈论。但是,她那话中却多少透出一丝妒意……美女的天敌是美女,看来上官婉儿也摆脱不了小女子心性。话说回来,她没有立刻出声反对,那就表示我若与太平公主结交,至少能得到武则天的默许。就算不赞成,也不会反对。 上官婉儿有些悻悻然:“你与她有何交情?她都嫁人了。哼……” “仅限于扑克。”刘冕做出一副在情在理、义正辞严的表情,“她若传唤在下去陪她玩牌,蔫能不去?”心中却在暗笑,果然果然,吃醋了。 上官婉儿自觉有些失态,立马矫正说辞调转话题:“都说了那是你的私事,自己看着办与我何干?逛了大半天天色不早了,我带你出皇城去你的宅第。” “我的宅第?”刘冕疑惑问道。我什么时候在洛阳有宅第了? “是呀,你刘将军地宅第。太后亲赐的。”上官婉儿有些眼红嫉妒的说道,“你莫非忘了。太后临行时说了要我给你安排住处,还不能寒碜了。其实这三天来我一直都在处理此事,要不然干嘛让你在千牛卫卫所里枯等了三天呢?洛阳这地方寸土寸金,房舍最是难寻。饶是许多五品以上的大员,都只能暂时寄居在皇城的公属里。这处房舍其实就是太后给你的赏赐。她老人家的深谋远虑岂是常人所能及?若非提前安排好了房子。怎么会将你传唤呢?” “原来如此……那在下就要多谢上官姑娘的一番帮助了。”刘冕抱拳谢过。转念想到一事又问道,“在下想问一问。我的祖父与父亲一家人,现在何处?” 上官婉儿道:“刘相公奉命留守长安,并没有来洛阳。太后不是准了你一个月假期回家省亲吗?你去到长安就能见到他们了。” “多谢!” 上官婉儿对外面马夫唤道:“去东城,出宣仁门!”转头又对刘冕道:“给你安排的宅第在洛北景行坊,毗邻北市地处繁华。那里曾是一名洛阳富商地宅第,我给你强行征来的。” “强行?呵呵!”刘冕不由得笑了,“岂不是鸠占鹊巢?” “胡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没付钱给他,只是他有些不愿意罢了。”上官婉儿满是不屑的道,“一个下作的商人而已,也不想想看,朝廷征用他的房舍,那是他的福份。” 刘冕自顾微笑,心道这种事情在现在来说的确是不算什么。商人嘛,没地位。 马车一路向东走出皇城宣仁门,进入了洛阳的街市里坊间。刘冕有些好奇的掀起车窗帘布朝外张望,只见街市井然热闹非凡,诸多商号鳞次栉比,偶尔还能看到牵着骆驼奇装异服的外国胡商。 上官婉儿从旁说道:“能在京城地繁华地段置办一栋豪宅,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事情。许多朝堂高官做了一辈子官都只能居住在寒酸小室里,最后还落到两袖清风。你呀,真是行了大运了。太后对你的恩典真是非比寻常。” 刘冕冲她笑了一笑,并不答话。他明白,武则天也不过是在对他进行一番收买而已。她本身是商人门第出身的女人,脑海里总是挥不去利益二字。 马车在街市里坊间徐徐而行,没多久就停住了。上官婉儿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到了,下车!” 二人下了马车来,一阵寒风吹过上官婉儿浑身直哆嗦,将身上的白羽皮袄裹紧在身。刘冕看她这副模样,解下身上地战袍披风递到她面前:“披着吧,多少暖和一些。” “你呢?”上官婉儿多少有点感动,仰头看着刘冕,“铠甲穿着暖和吗?” “暖和,我不冷。”刘冕微微一笑,展开披风披到了上官婉儿地身上。给她系上披风打结的时候,上官婉儿一双水灵灵地大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在看,脸上荡漾着小女人特有的幸福表情。 居然有一点花痴。刘冕不觉有点好笑。 “好了,裹紧。”刘冕出声说话,上官婉儿如同醍醐灌顶幡然醒神,自己尴尬的红了一下脸:“走吧,进宅子。” 一栋豪宅,矗立于二人身前。门口两座巨大的石狮张牙舞爪威风凛凛,高大的门庭崭亮一新,看似还刚才装修过。 上官婉儿打趣的笑道:“匠人们花了三天时间重新了门庭。商人住户的门是很窄的而且不能刷漆,甚至没有门槛与门拱,这哪能适合堂堂四品大员的刘将军来住呢?” 刘冕哈哈的笑道:“真是有劳上官姑娘费心了!” “叫我婉儿吧。”上官婉儿抿嘴嫣然一笑,然后率先朝前走去。 刘冕微自笑了一笑,跟她一起走进了大门。 大门内,左右分列站了十几个人,大概是丫鬟仆役。见二人进来一齐拜倒:“拜见上官大人、拜见刘将军!” 上官婉儿指着那些人道:“这些人以后就是你的私属了。丫鬟是我从皇宫掖庭里选来的户婢,勤谨知礼任你差谴;仆役是从奴市上买来的,身楔稍后也会交给你。” “嗯,多谢。”刘冕心中寻思,掖庭里出来的户婢,岂不是就是宫女?来头不小嘛!谁知道她们当中有没有来盯梢监视的呢?而且这种女人归属皇家所有,不像这些奴仆一样可任由我像牺口一样的买卖处置。换句话说,这些个女人,我只能使唤,但都碰不得。上官婉儿如此安排,恐怕还另有用意吧? 第94章 重赏 刘冕正琢磨着,上官婉儿唤了一个丫鬟过来,对刘冕说道:“她叫韦团儿,是我在掖庭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我特意选她来给你当户婢,定能将你的生活料理得周全。” “团儿见过将军。”韦团儿款款的矮身给刘冕见了一礼,低着头十分的恭顺。 “免礼。”刘冕打量着这个丫头,穿一身儿乳黄色的绒边棉袍,身裁高挑脸蛋儿有些瘦削,细叶柳眉星眸俏鼻,虽不如上官婉儿这般清雅脱俗,却有江南小家碧玉的娇小可人。 上官婉儿又说道:“刘将军,但凡府里的钥匙、帐薄包括下人,今后都由韦团儿代管。放心,有她从旁料理,你再也无须为家里的事情操心。” “那便有劳了。”刘冕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早已料到,这韦团儿就是上官婉儿安排在我身边的卧底。管家这个差事,顺理成章的只能交给她。 “将军太客气了,这是婢子应尽的本份。”韦团儿的声音挺悦耳,说话的时候眼睑低垂,十分恭顺的样子。 上官婉儿一副老板的派头:“团儿,你现在就安排下人准备一桌酒宴吧,刘将军头次在家用餐,稍事隆重一点。”说罢还拿出一个钱袋,讪笑道:“也不知道刘将军身上有没有带钱?下官就先借你一点去用吧!” 刘冕尴尬的笑了起来:“你还别说,我身上当真是没几个钱。发了一个月军饷,全请了军中那些兄弟吃酒了。在军队里,基本上不用花钱。” “是啊,除了吃喝嫖赌。”上官婉儿白了刘冕一眼,“走吧,两袖清风的刘将军。我带你参观一下你自己的宅子。” 韦团儿带着府里的丫鬟仆役们各自忙碌去了,上官婉儿轻车熟路的带着刘冕在院子里逛玩。 进了大门,就是一条汉白玉石铺就的平整过道。清晰的映出人影来。两旁是彻得四四方方的草地和花圃。现在正值隆冬,只看到皑皑地积雪覆盖。若到春夏时分,定是红绿昭张鸟语花香。主宅是一栋三层的斗拱瓦房,坐东向西,很是宽敞气派。但凡帝都的房子都只能这么建造摆位,因为不可与皇城的坐势一样。那样会冲突了皇气,犯禁。 二人走进主宅大厅,抬眼就见到悬于正厅东墙坐榻上的一副图画。上面是几名宫廷仕女拿着花篮在花圃里采花。线条柔美色彩艳丽,画中的人儿个个带点婴儿肥,典型地大唐画风。刘冕远远看到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我一介武夫,在正厅悬挂这样一副图画,岂不是有点不伦不类?改日我到市集上买副阳刚一点的画来换上。譬如奔马图、千牛图就比较合适。” “你敢!”上官婉儿急恼的杏眼一瞪,“这副画儿可名贵了。我费了多大力气才给你弄来的。不许换!” “呃?”刘冕愣了一愣,上前细看,除了《仕女图》几个大字,落款处还有一行小字上官婉儿作。刘冕心头一汗,怪不得跟我急了,原来是她自己的大作! “果然名贵、名贵!”刘冕嘿嘿的笑了起来,“那就不换了。” 上官婉儿这才饶过他。轻哼了一声:“我可是辛辛苦苦画了三天才做成的。这副画儿你要是敢弄脏弄坏了,我就跟你没完!” “咳,那好吧!”刘冕尴尬的苦笑一声,“咱们去瞅瞅其他地方。” 上官婉儿如同在自己家一样地熟络和随意,走在前面给刘冕领路:“窗棱是东海积沉木雕成的,矮几是我从掖庭后宫选来。原本地毯是青绿色的西锦纹,我看了就烦。于是换作了红黄相间的突厥毡毯。那对烛台看到没有?别小看他,五彩琉璃这样的东西可不是哪里都有,是我自己最喜欢的稀罕物,便宜你了。” 刘冕一边嗯哦的应声。一边心中暗笑:怎么把我这房子当成你自己家布置了?敢情是想当这里地女主人吗?一楼左边是膳食房,右边是书房,楼梯在正厅后面,跟我来。”上官婉儿蹬蹬的上了楼梯,还对后面刘冕唤道:“你快点嘛,慢吞吞的像个老人家。” “嗯,来了。”刘冕正在仔细欣赏这四处的豪华古朴,多少有点出乎意料。墙壁楼梯都刷了通亮的新漆,一尘不染几乎能照出人影来。地上的绒毯能比寻常的衣服料子还要好,图案精美质地优良。他都有些不忍心这样踩上去。 二楼正中是一个会客室的模样,摆了几副矮几坐榻和火炉,当顶悬了一个七盏油灯架。两旁就是一间间的房室,宽敞而又大气。房壁四周悬挂着几副字画,东位一副卧榻边还摆有一案古琴香炉。 刘冕背剪着手四下看了看。那几副字画风格迥异但都不是凡品。整个房间里透出一股儒雅之气。他走到东位卧榻前。伸出一指勾了一个古琴琴弦,咚的一声长吟在房间里四荡而起。 上官婉儿摇头苦笑:“看你那动手地架式就知道你不会弹琴了。哎。就摆在这儿凑个扮相吧!” 刘冕哈哈的笑道:“我的确是没这门手艺。不过我倒是想附庸风雅的学上一学,可惜就是没人教。” 上官婉儿眨了两下眼睛,脸上浮现出些许自豪的嫣然一笑:“看我心情。我若心情好了,指不定会收下你这个木疙瘩徒儿。” “那敢情好。现在的人哪,要是不会点琴棋书画诗辞歌赋,都寒碜。”刘冕四下看了一眼,疑惑道,“为何有这么多间房子,客房吗?” “笨!客房哪里会和主人的卧房在一起?”上官婉儿顺手推开一间房间的门,“六间房,全是你的,爱睡哪间睡哪间。” 刘冕走进去一看,顿时眼前一亮:总统套房啊,这么奢侈?! “别看啦!宫里的起居用品除了犯禁地,我都给你取来用了。”上官婉儿悻悻的说道,“看那个西墙角儿的梳妆台铜镜吧,就够花去你两个月的薪饷了。” 刘冕暗自咋了咋舌,走到床边摸了摸柔软顺手的被褥,然后坐上去摇了一摇,呵呵地笑道:“这床太舒服了,还真有点不习惯。我一个大男人要梳妆台作甚?浪费浪费!” “说你是木头,还真是笨上了。”上官婉儿地话里有些酸酸的味道,“这哪里是给你准备地,当然是给你……未来的妻妾准备的。” “哦?”刘冕连连眨了几下眼睛,不怀好意的笑道,“三妻四妾,怎的只有六间房?岂不是还会有三人共处一室的时候?” “羞也不羞?真是受不了你!”上官婉儿的脸顿时刷的一下就红了,急急摆手,“不跟你贫嘴了,走吧,去别的地方逛逛。” 刘冕哈哈的笑了起来,跟着她出了房间。 主宅的三楼面积比下面二层小了许多,几有两间静室和一间琴书房,里面布置得清雅古朴,还有一个小小的露天阳台似的平台过道。站在平台上,可以直接眺望到皇宫,鸟瞰整个洛阳城。整座宅院更是尽收眼底,后院还有很大一片地方。主宅后方连接一条曲折的回廊过道,然后是客房和仆役们住的地方以及厨房杂室。两个别院也挺大,中间还隔了一个小池塘用石拱桥连接起来。最东面、也就是宅院的尽头甚至还有一个马球场,面积至少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刘冕不禁暗自咋舌:也不知道是哪个富商如此奢侈,建起这么巨大的一座豪宅。我估计光是这栋主宅的价值,就够我花去七八年的薪水了。整座豪宅加起来,比长安刘仁轨的宅子都要大上四五倍,奢华排场更是老刘宅望尘莫及。 上官婉儿走到刘冕身边来,侧头婉尔一笑:“怎么样,不错吧?我挑了许久,才看中了这处地方。” “好是好,就是太奢侈了。”刘冕摇头叹道,“我一个四品中郎将就住这么大宅子,岂不是遭人嫉妒和非议?”“怕什么,太后赏的!”上官婉儿有点不快的撇了一下嘴,理直气壮的道,“那些人眼馋就让他们眼馋去。有本事也自己去浴血杀敌立了功回来博取赏赐呀?” 刘冕的心里感觉到一股暖意。这个上官婉儿虽然有些强辞夺理,但的确是处处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着想。看那情形,几乎就是与我同休共戚了。 “太后如此厚赐,在下真是受之有愧。”刘冕扔了句谦词,看着上官婉儿微笑。眼神之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罕有的些许温情。因为他感觉,这个上官婉儿倒是真心的在关心他。 第95章 实现小康 上官婉儿侧转过身来,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生气与幽怨:“你受得其所,哪里有愧?” “哦?”刘冕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 上官婉儿秀眉轻颦:“你这木头,为何在阵前如此拼命?刀剑无眼,死了可就回不来了。此次扬州平叛,魏元忠军功居首,其次就是你这个不显眼的小中候,说出来都没人能信。还有,你以后不可以再与那些是非之人搅和到一起。当日在太极宫鸾凤阁里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少掺和一些政治上的事情。朝堂上的冷枪暗箭比战场上的明刀明枪更厉害,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你记住了吗?” “多谢,在下记住了。”刘冕的眼角轻轻眯起,脸上笑意浓浓。这几年来,他每日就泡在阴谋与凶险之中,朝夕之间如履薄冰。除了刘仁轨等少数几人,就没人真正的这样关心过他。虽然他不会像初哥愣头青那样一下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但上官婉儿这情真意切的寥寥数语,已经隐约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暖流。他暗自叹道,十五六岁的上官婉儿,还不是我所知道的历史上的那个模样。至少现在看来,她还是个不错的小姑娘。只是可惜,她身陷朝堂政治旋涡之中浑身带刺儿。要不然倒是个挺合适的老婆人选。 稍后二人下了楼来,又在宅院里四处逛荡了一阵,韦团儿就来唤请二人,说是开宴了。若大的餐厅里仅有两人分案而坐举杯对饮,刘冕多少有些不习惯。上官婉儿却是乐得自在:“我可是头一回在宫外用餐,真是有趣。宫里的膳食虽然精美,但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闷着头吃,一点滋味也没有。你的吃相虽然有些难看,让人看了却是胃口极佳。” “嗯。前阵子在军队里养成的坏习惯,狼吞虎咽。”刘冕笑道,“若有得六七个像我这样的人同屋吃饭,尽听到咂嘴的声音,蔚为大观。” 上官婉儿掩嘴吃吃的笑了起来,刘冕也哈哈的大笑。 “刘冕。”上官婉儿有点突然地出声道。“其实,你的确是一个蛮有趣的人,而且非常的聪明。我知道,你表面上对我恭顺有礼坦承相交,实则内心对我很是防范而且颇有忌惮。” “有吗?”刘冕当然不会承认,狡猾的反问。 “其实我也习惯了,无所谓。”上官婉儿拿起杯子来浅尝了一口酒水,淡然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刘冕微微笑了一笑,不置可否也不去辩白。以后会知道,“知道”什么呢? 晚膳过后,已是傍晚。冬雪天气,天黑起来很快。上官婉儿方才起身告辞,看似还多少有点不舍离去。刘冕送她到大门边时,上官婉儿转过身来轻轻皱眉地道:“好生歇息。不要到处乱跑。平叛大军还没有回来,太后对你的任命也没有公开。这阵子你就安份点不可在外滋事胡闹,记住了吗?” “嗯,在下谨记。”刘冕忍不住笑了。因为她感觉,上官婉儿总喜欢像这样苦口婆心的叮嘱他一些事情。每当这时候,刘冕总会有些错觉,感觉眼前这个女人就像是自己已经过了门儿的贤内助。 “好,我走了。”上官婉儿走出几步,又停住转身,“景行坊离北市很近。但你最好是不要去逛玩。那个地方……没什么好玩的。知道吗?”说罢,眼睛连眨了几下,脸上也泛起一抹酡红。 “哦,知道了。”刘冕不明就理,反正是应了下来。 “好啦,这下真走了。”上官婉儿抿嘴笑了一笑,留给刘冕一个甜甜的笑容,“明天辰时,我会驾这辆马车来府里接你,继续带你熟悉太初宫。” “好走。”刘冕拱起手来。目送上官婉儿上了车儿,然后驶离了自家门前。 刘冕这才走了回来一轻松的吁了一口气。一个叫老赵的仆役上前来对他拱手行礼:“将军有何吩咐?是否需要沐浴或是安排歌舞消谴?” “那就洗个澡吧!”刘冕早有此念了。赶了多日地路程,身上几乎要发臭。 主宅膳食房的后面,就是浴室。不大的一间房子,里面用顺滑的玉石彻了个澡池。刘冕四仰八叉的泡在里面舒服极了。头枕着池壁脸盖一片毛巾就像是泡温泉一样。几乎都快要睡着。隐约有个念头,感觉自己一夜之间就实现了“小康”。 正迷糊的时候。隐约听到浴室的门被打开,于是醒神偏头一看,不由得有些愕然:韦团儿进来了。 韦团儿款款走到澡池边跪坐下来,柔声道:“将军还要加热水吗?” “怎么是你来了,老赵他们呢?”刘冕有点疑惑。脱得一丝不挂地在这里泡澡有个小妞闯了进来,多少有点尴尬。 “婢子本就该来伺候将军沐浴的。”韦团儿的脸变得红了,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膝盖低声道,“婢子是将军的户婢……” “你去吧,不用你伺候了。”刘冕说得很果断。他当然明白韦团儿话中的意思。户婢,说得通俗一点就是通房丫头。许多宫中的宫女,都被这样赏赐给王亲贵胄或是公候臣子,就像是赏赐马匹一样。但这韦团儿可是上官婉儿特别选派来盯梢的卧底。要是刘冕把她怎么样了,上官婉儿还不打翻醋坛子没完没了? 韦团儿也不敢多言,点头轻应了一声是,转身静悄悄的走了出去。 刘冕多少有点郁闷的吐了一口气:满屋子尽是这种能看不能吃地户婢,恼火!来大唐几年了居然都没开过荤,还是个初哥儿! 没多久老赵拿了烘暖的衣物进来,伺候刘冕起浴。他仿佛看出了刘冕的那点心思,狡黠的低声道:“天色尚早,将军要不要去北市逛一逛?” “天寒地冻有什么好逛的。北市很热闹很好玩吗?”刘冕不以为意。 老赵嘿嘿的低声笑:“洛阳这地方盛行花酒。洛北富人居多消谴所在更是不少,北市就建有多家莺菀,远近闻名。但凡达官富户或是仕子文人,平日里都喜好在那里喝杯花酒猎个奇艳。” 刘冕这才回神:原来北市是个逛窑子的好去处!怪不得上官婉儿临行时特意吩咐,不让去北市玩,原来是怕我出去鬼混。 “改日吧。”刘冕随意的敷衍了一句。虽然大唐民风开放、狎妓公开化甚至还有点时尚的味道,但刘冕对于这类事情一向兴趣不大。而且正如上官婉儿所说,他现在的确不好四处抛头露面。 当夜,刘冕就在他地豪宅二楼里睡下。舒适的房间松软的被褥让他很快入梦。 第二天辰时,上官婉儿准时驾到。马车上还抬下来一个小箱笼,径直搬到了院子里交给了韦团儿。上官婉儿略带嘲笑的对刘冕道:“知道你两袖清风,我特意借点钱给你花花。要不然这满屋丫鬟仆役都要跟着你挨饿。五百贯,我可是要收利钱的。到时候连本带息还我哦!” “哈哈,好说、好说,真是多谢了。”刘冕还真是为这事犯过难,因为他现在手底下地确是没什么钱。十几个丫鬟仆役吃喝用度加上日常杂费可是笔不小地开销。他现在也算是有家业的人了,不比以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今后除了领取俸禄,还得寻思一些别地法子弄点钱来花花才好。钱不是万能,没钱却是万万不能呀! 二人照例乘上了马车,往皇宫而去。上官婉儿依旧兴致勃勃非常的开心,二人之间比昨天也更多了几分亲密与熟络。 第三日,依旧如此。三天下来,刘冕对洛阳皇城与太初宫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至少道路算是十分熟悉了。 临分别时,刘冕对上官婉儿问起一个寻思了多日的问题:“婉儿,我问你件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说呀?”上官婉儿有些依依不舍,此时粉脸一红,还不知道刘冕要问什么。 刘冕低声道:“嗯……永寿郡王自从回京后就再没音信。我想问问,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上官婉儿脸色顿变眉头皱起,没好气的道:“不知道!这种事情你以后休得再提、休得再想。我不是叮嘱过你多次了吗?死不悔改!” “呃?……那好吧!”刘冕无奈的笑了一笑,“那咱们后会有期。” “早去早回!”上官婉儿还没忘了白他一眼,脸上多有嗔怨神色。 刘冕微笑拱手告辞,心中暗忖:上官婉儿果然很有“职业道德”,不会私下给我透露什么机密。可能是我们的“交情”还不太够吧。李贤,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回长安吧! 第96章 野猫在侧 刘冕回到家里,准备打点行装起程。正准备动手,才发现自己茫然没有头绪。衣服在哪里?出行要用的身份文牒、官凭告身好像也没收拾。无奈,只得唤来韦团儿。 “将军要出远门儿吗?”韦团儿的表情中有几分机警,“准备去哪里呢,什么时候回来?” 刘冕有点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头:“你是我的户婢,还是我娘?” “将军恕罪!”韦团儿一慌,急忙跪倒下来直磕头,“婢子只想问得清楚了好替将军打点行装安排府里的事务,但凡有朝廷传唤或是客人来访婢子也好回话。这才让将军没有后顾之忧。” “起来,别动不动就跪。”刘冕苦笑的摇了一摇头,“太后准我假期回长安省亲。需要用到的衣物、文牒你都替我准备妥当吧。” “是。团儿马上去准备。”韦团儿应了一声,碎着步子走了。 稍后刘冕看到,韦团儿坐上一辆府里的马车出了门,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将一份官凭交给了刘冕:“将军请收好,这是婢子刚刚在千牛卫卫所替将军取来的官凭。另外,洛阳府户曹正在给将军办理户籍和身份文牒,稍后会送到府上来。” 刘冕多少有点意外:“还这么麻烦?”展开官凭来看,上面盖着户部和兵部的大印,几个大字分外醒目正四品下千牛卫中郎将,刘冕。 韦团儿低着头轻声道:“将军本来没有户籍,需要重新办理。新官上任,指令刚刚下达到吏部和千牛卫卫所。婢子连着跑了几个衙门才将官凭办来。然后又拿着官凭告身和卫所开出的文案楔书到了洛阳府办理户籍。” 刘冕听着都觉得麻烦了,一时对这个韦团儿有些刮目相看:“真是辛苦你了。想不到你如此能干。” “谢将军夸赞,这是婢子应该做的。”韦团儿有些欣然的展颜一笑,抬头看了刘冕一眼,眼神在他脸上肆意的留连了几瞬,才有些不甘的低下头来作谦恭状。 刘冕也头一次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这个女人。给他一点野猫的感觉,眉宇之间总有那么一丝妖媚气息。尤其是她笑地时候,媚眼如丝春意流淌。隐约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异样魅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邪异味道。 妖精?刘冕心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么一个词,随即岔开话题道:“我的马呢?” “将军的马匹已经从千牛卫卫所取回,关在自家后院马厩里有专人照管了。”韦团儿轻吟地说道,但眉宇间有一丝惶然之色,“但是……” “怎么了?” 韦团儿有点心虚的道:“那匹宝马性子太过刚烈孤傲。旁人都近它的身不得。这两日来已有两名家仆为给它生火取暖和喂食草料。被踢伤了。” 刘冕不由得愕然:“是我粗心,把这一层给疏忽了。火猊野性难驯,很少有人能近得了它的身。除非是我亲自领过去的人,它才理会。” 韦团儿嫣然一笑:“看来那火猊就如同刘将军一般卓尔不凡、不屑与凡俗一类为伍。” 刘冕眉头轻轻一皱似笑非笑,心道这小娘们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很到家。 “将军请稍歇,婢子去为你收拾行装盘缠。”韦团儿倒也识趣没有多作纠缠,行了一礼退下。 刘冕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心道这个小娘们看来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上官婉儿派来盯梢地好姐妹?物以类聚,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善类。 没多久洛阳府户曹吏官亲自来到刘冕府上,送来了他的身份文牒。算来这个户曹也是主管京城民政部的高干了,却对刘冕殷情有嘉低声下气。刘冕心里暗自有些好笑,想不到我摇身一变就成了高级官僚。 如此一切收拾停当了可以出发,刘冕便拿着韦团儿帮他备好的包袱出了主宅,却见院落里停了一辆马车。韦团儿侍立于车旁对刘冕道:“将军请上车。” “我骑马去,何需用车?”刘冕嫌车慢,骑马总是快一点。以火猊的速度,从洛阳到长安的这百里地慢腾腾地跑也能两天内赶到。坐车晃晃悠悠起码要三四天。 “天寒地冻的。将军还是坐车吧。车内备有炭火和酒食。”韦团儿依旧生怯的低着头,“而且……婢子也该跟随将军同去左右伺候。” 刘冕有点不爽的皱了皱眉头,本待严辞拒绝让她留下,转念一想她大概是听了上官婉儿的授意在行事。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和上官婉儿闹得不愉快。于是道:“好吧,上车。” 韦团儿顿时面露惊之色:“将军请先上车!”大有点诡计得逞的沾沾自喜。 刘冕轮了几下眼睛,似乎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这小妞,想干什么? 马车里升了火很暖和,甚至还有被褥枕头。韦团儿上了车后就从一旁的侧厢里取出酒来温好,对刘冕道:“将军喝点酒暖一暖身子吧?” “随便。”刘冕心中升起一丝疑窦。因为他发觉,这个韦团儿今天的举动有点异常。至从上了车以后。她脸上就一阵阵潮红泛起,媚态尽显。就像是……发春了的小野猫。 马车开动驶出了宅院,刘冕依旧大咧咧地坐在卧榻上看着韦团儿煮酒。不得不说,韦团儿的确很能干,做什么事情都很利索。相比于上官婉儿的优雅柔和。她更显得干练老道。 韦团儿先给刘冕斟满一杯。然后挪动膝盖跪行到刘冕面前,将酒杯递到他唇间:“将军请用。” “给我。”刘冕伸出手来去接杯子。他非常不习惯这样被人喂食。 韦团儿略有点失望也只好将杯子交给刘冕。然后自己满上一杯来敬刘冕:“将军,婢子先干为敬!”说罢仰脖就喝下一杯。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简直就像个西红柿。 刘冕浅尝了一口不禁有些愕然,这女人喝酒上脸这么快。却见她又去伸手给自己倒酒,又是满满的一杯。 还是个豪放派。 刘冕本来习惯了大口大杯的喝酒,这时却突然没了什么兴致。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对这个韦团儿也提不起什么好感。 “将军请。”韦团儿举杯来敬刘冕,神情真切满怀期待。 刘冕眨了两下眼睛放下酒杯:“我有点困了,歇会儿。你自己喝吧。”说罢往马车尾部一躺,扯过棉被来就盖到了身上。远行用的马车车厢很大,里面甚至能开摆一桌麻将。 韦团儿举着酒杯愕然的愣了半晌,无奈只得自己喝下,然后又给自己斟满再度饮下。 刘冕听着声音,知道她连着喝下了许多杯。心忖还真是真人不露相,这个第一眼看来很秀气文静地小姑娘,却喜欢这么豪饮。 马车摇摇晃晃,刘冕不知道不觉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韦团儿独自斟饮,已经连续喝下了十余杯,脸上一阵红烫,一双猫儿般的媚眼直勾勾的盯着刘冕的脸庞,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她放下了酒杯,轻轻移动身子靠近马车后厢地卧榻。俯下身来,如同欣赏珍玩一样地审视着刘冕。 马车里很暖和。韦团儿身上酒劲开始发作,浑身发起热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烫。身上也在一层层地冒着汗。于是伸手去解身上的乳黄棉袍将其脱下,轻轻放到了一边。 恰在此时,熟睡的刘冕翻了个身,转过来脸对着他。韦团儿吓得弹了一弹,一阵心虚。半晌见刘冕仍在沉睡,方才吁了一口气,居然继续去解除衣裳。到最后,脱得只剩下一件棉布内衫,里面只剩下了紧身的胸衣。 韦团儿的手有点微微发抖,缓缓伸到刘冕面前,想去摸他的脸。刘冕却在此时突然一下睁开眼睛,吓得韦团儿惊叫出声来急忙抽回了手。 “有什么事?”刘冕直坐起来,逼视着韦团儿的眼睛。 “没、没什么……”韦团儿惊慌失措将脸别到一边,脖子都红了。 刘冕看她这副情景,哪里还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这个女人,要么是风骚成性,要么是别有用心! 刘冕从榻上起身走到火炉边,背对韦团儿道:“你若是困了,我让你睡。” “谢……将军。”韦团儿好不容易拾了个台阶下,匆忙挪到榻上睡下,扯过棉被来蒙头蒙脑的就盖上了。 刘冕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搁到唇边慢慢浅饮,心中暗自冷笑:我是缺女人,但不缺脑子。你身为上官婉儿的好姐妹,得蒙她的信任才到我府上当户婢。现在如此色诱于我那就是对她的背叛。由此可见,这个女人多少有点心术不正。 韦团儿,你究竟有何居心? 第97章 老谋深算 马车一路向西行驶不停,偶尔在公舍馆驿停下来休息换马。走了两三天的时间,终于到了长安。期间韦团儿也没敢再造次,乖乖的充当着丫鬟的角色。刘冕也没有再提起她欲图不良之事,路上言语也甚稀少。 进到长安到了刘家老宅前,刘冕下车就看到自家大门紧闭,不由得心中有些愕然:刘仁轨老爷子不是一向反对大白天关大门的吗? 上前敲门,半晌才有人来应。大门被拉开了一道小缝儿露出个人头来,刘冕认得是府里的仆人老张。看他表情,还有几分警惕,认出是刘冕后方才欣喜大悦:“少爷回来了!快请进!”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大门被拉开,刘冕走进院子里四下打量,与往日无异。顺口问道:“太公和老爷夫人呢?” 老张虽是欢喜,眼神中却多有几分警惕。他狐疑的打量了韦团儿几眼低声道:“老爷和夫人今辰去了大慈恩寺给太公请香祈福。太公……在家。” 刘冕也注意到了老张的神色,心中暗生疑窦,于是让韦团儿去马车上取行礼将其支开,再对老张道:“太公可好?” 老张低声道:“太公已经闭门月余不见客……少爷,那名女子是何来路?” 刘冕道:“宫中赐下的户婢韦团儿。” “宫里的人?”老张表情微变,急忙低声道,“少爷稍后,小人先去通报太公一声。” “嗯。”刘冕心中飞快的寻思: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远行归来非但没有亲热与温情,还有点风声鹤唳的感觉? 随行的两名仆人车夫和韦团儿一起料理好了车马行理,跟着刘冕一起进了院子。刘冕故作拖延也没急着进屋,等着老张通报回来。稍后片刻老张带了几名丫鬟仆人上前来伺候,对刘冕道:“少爷。太公在后院马球场,让你去那里见他呢!” “马球场?”刘冕不禁有些惊讶:天寒地冻的刚下过雪,在马球场干嘛? 于是带上韦团儿,二人一起朝后院走去。韦团儿一路左顾右盼甚是好奇,亦步亦趋的跟着刘冕寸步不离。 二人来到后院,远远看到空阔的马球场中央、皑皑积雪丛中。有一个人穿着蓑衣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根鱼竿,静如石塑的纹丝不动。 正是刘仁轨。 刘冕不禁有些傻了眼:老爷子这是怎么了,居然在雪地里钓鱼? 于是快步上前,近到他身前时才敢出声道:“祖父大人,孙儿回来了,给您老请安。” 不过是月余不见,刘仁轨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头发胡须也有些零乱,脸色也有些青灰苍白。他略显迟钝地回头看向刘冕,愣愣的道:“哦,回来了啊!大慈恩寺今天热闹吗?” 刘冕暗自吃了一惊,低声道:“爷爷,是我,是孙儿刘冕!” “知道你是我孙儿刘冕。问你哪。大慈恩寺今天热闹不?”刘仁轨却执拗上了,隐约还有些不快。 刘冕不由得吃了一惊:不会吧,老年痴呆?!我才出去一个月,怎么就成了这样? 韦团儿轻轻凑到刘冕身边,低声道:“将军,老太公恐怕……神志有些模糊。” 刘仁轨立刻怒目瞪向韦团儿:“小丫头,你说谁神志模糊?” 韦团儿被吓了一跳,急忙惊慌道:“婢子说的是……隔壁的吴老头儿。”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好糊弄吗,分明就是在说老夫!”刘仁轨有点火气的瞪着韦团儿,“这野丫头哪里来的。把她赶出去,老夫不喜欢!她一到这里,就没有鱼咬我地钩了,真是晦气!” 刘冕回头对韦团儿扔了个眼色:“你且先退下。” “是……”韦团儿噤若寒蝉的应了一声,惊乍乍的转身快步走了。 待韦团儿走得远了,刘仁轨双手握着鱼竿一副认真钓鱼的模样,脸上却浮现出刘冕熟悉的那种笑容来:“冕儿,你终于回家了!” “爷爷,你?……”这下连刘冕也弄不清刘仁轨是真痴还是装疯了。 “放心,老夫没事。特意唬弄那个韦团儿的。”刘仁轨眯着眼睛笑得高深莫测。“那个女人,是太后赐给你的户婢,对吗?” “是的。”刘冕蹲下身来凑到刘仁轨身边,转头看一眼,韦团儿地身影已经消失在户廊边。 刘仁轨的眼角闪过一道精光。轻哼了一声道:“长安的家里。也有这样的人。” “谁?” “你后母,柳氏。”刘仁轨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的鱼竿。“起初连我都不知道。最近我才明白,这个出身关东仕人家的柳氏,其实一直都是听命于太后地。我说怎么你娘死了才没多久,太后就赐婚你爹让他续弦。原本还以为是圣意恩典。现在看来……她还是信不过老夫,派人到我老刘家来盯梢的啊!” 刘冕眉头轻皱:“所以爷爷才装作这副模样吗?” “哪里会是这么简单。一个小妇人,老夫断也不会怕了她。”刘仁轨苦笑一声眉头深皱,“你出征一个多月,对朝堂上的事情一无所知。总的说来,这一个多月来朝堂上简直就是翻天覆地惊涛骇浪,比战场还更加凶险。太后让我做西京留守,实际就是将我的宰相之位架空。原本高宗皇帝留下来的官僚人马,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差不多全被撤换了。裴炎下狱、老夫架空,阁部中枢、三省六部走马灯似的换人。现在连中枢衙门的称号都给换了。” 刘冕不禁有些骇然道:“爷爷的意思是说……太后已经不信任你了,甚至想过要对你动手?” 武则天临朝称制后,将三省六部地名称全都换作了具有女性特征的称号,这件事刘冕也是回到洛阳后方才听上官婉儿说起。中书省改为凤阁、门下省改为鸾台、尚书省改成文昌台。“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也分别改称为“天地春夏秋冬”六官。 “动手倒是不至于。老夫还能活几天哪?”刘仁轨冷笑道,“她一向多疑,就是喜欢如此行事。老夫与裴炎,同是高宗皇帝留下来的辅政老臣。裴炎那么闹了一场后,她对李唐老臣越发的不信任了。迁都洛阳后,老夫就被留在了西京留守,下面办事的人却全是她的心腹与子侄。老夫现在已经成了徒有虚名的宰相,什么事情都沾不上边。所以,老夫干脆告病在家万事不管让她彻底放心,老夫也图个清净安逸。” “原来如此……”刘冕轻吁了一口气,“不过,太后刚刚又任命我为正四品下千牛卫中郎将,还准我一月假期回来省亲。” “哦?”刘仁轨惊讶的转过头来看向刘冕,神情警惕的连连转动了几下眼睛,然后缓缓点头:“这倒是件好事……看来,太后倒是有意提拔于你。你在扬州平叛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杀敌勇猛、大义灭亲。想必太后是十分地满意。这一次徐敬业叛乱给太后的触动很大。谁在这件事情上与她站在同一立场为她提供了助力,今后势必飞黄腾达;谁要是趁机落井下石,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裴炎及其朝臣党羽,杀的杀抓的抓已经处决了一大批了。” 刘冕惊道:“太后已经杀了裴炎?” “还没有。”刘仁轨眉头皱起若有所思,“老夫感觉,她还在等。只是不知道,她在等什么。” 刘冕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裴炎还活着。李贤就还有发挥的余地。算了,这种事情也犯不着再告诉刘仁轨让他操心了。 “冕儿。”刘仁轨神情严肃地叮嘱道,“太后虽然对我有些不信任了,但老夫毕竟一向忠于她,而且在她面前立下过许多功劳,她暂时是不会把咱们老刘家怎么样地。所以,这也不会影响到你的仕途。但老夫要叮嘱你一句:千万不可以再与李贤等人纠缠不清。这时候,太后最恨地就是与李唐宗室走得太近的人。她提拔你进千牛卫到皇宫御前当职,就有保护你、让你脱身朝堂纷争之外的用意。所以,你切不可阳奉阴违。否则……我刘氏一门必然灾厄临头。你别看我们老刘家承蒙两朝先帝与太后的信任器重,数十年来屹立不倒。可是现在这非常时期,那是说垮就垮。裴炎就是例子。” “是,孙儿记下了。”刘冕暗自赞叹,刘仁轨果然洞悉玄机老谋深算。 刘仁轨自己也吁了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你聪明机警不会犯糊涂,但你爹为人胆懦又没主见,我一直都很担心。你有空多跟他说说。还有,那韦团儿看来并非善类。她虽是你的户婢,你却不可染指她毫发。女人哪里没有,这种浑身带刺的不能要。要防微杜渐哪!” “嗯,孙儿也省得这一层。”刘冕暗吸一口气:姜还是老的辣! 第98章 鬼眼金睛 刘仁轨枯瘦起皱的双手,就像是一株千年老松的树枝,握着鱼竿纹丝不动,眼神表情也很沉寂,很少浮现出什么波澜。他对刘冕道:“冕儿,现在连你爹都以为我已经老糊涂了,神志不清楚了。许多的事情我都不能对他说,告诉他就是害他。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有处理好这些事情的能力。” “祖父大人有何训诫?”刘冕心中一动,知道刘仁轨要说一些重要的东西了。他这样故意在后院钓鱼,看来也是有意避开闲杂耳目。 “老夫当了几十年的官,看得多了,也就看得透了。不管是多大的官,多么显赫一时,也没什么值得沾沾自喜的。日中则昃月盈则亏,越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就越意味着危机的来临。”刘仁轨不急不徐的说道,“说透了,当官的人都是在皇帝的刀头架下讨一口饭吃。越大的官,就意味着要承担越大的风险。但是,权力与总是不停的驱使人朝高处爬,朝那刀架爬近。能像你爷爷这样做几十年的官,一生没有什么大的起伏波澜还能得到善终的人,不多呀!” 刘冕一听这话,的确是有道理。于是问道:“祖父大人为官一生,有何心德高招?” “什么心德高招,说穿了就是两个字:忠,愚。”刘仁轨有点自嘲的笑道,“这忠可不是一般的忠,更不是简单的忠心于哪一个人,而是忠于时势。愚,大智若愚,而不是真愚。真正的愚者,就是那些锋芒毕露自以为聪明过人的家伙。比如裴炎。其实跟他比起来。老夫的身价要低多了。在太后争权的过程当中,裴炎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功臣,她甚至帮助太后废黜了登基不久地庐陵王----这种事情老夫可是不敢干、也没有能力去干的。然后呢,裴炎一下就飘到天上去了,以当朝首辅、太后心腹首臣自居。徐敬业叛乱,他居然傻兮兮的以为能够就此要挟到太后交权。还政于李唐。说实话,裴炎的确有几分刚直义气,忠心也可嘉。但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一刀咔嚓下去这几十年就都白混了,更别谈什么志向与报负。冕儿,你能理解老夫话中之意吗?” 刘冕点了一点头:“孙儿鲁钝,但大致能理解祖父大人话中的深意。眼下时局纷乱,凡事不可强出头。低调、隐忍方为上策。否则就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白白牺牲。” “不错,有悟性。”刘仁轨赞许地点了一点头。“现在这年头,虽然不像隋末那样烽烟四起群雄逐鹿,但实际上还要更加凶险。隋末那会儿四处兵荒马乱,但都是看得见的刀光剑影,那还容易躲闪一些。现在这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但却杀机四伏。时局变迁暗流汹涌,与改朝换代没什么两样。所不同的是。原本该燃于九州之地的烽火狼烟,飘在了朝堂之上。交锋的诸方势力明争暗夺你死我活,谁人沉,谁人浮,只在毫厘之间哪!这个时候,稍有丝毫不慎,就会一败涂地万劫不复。我们这种做臣子的,最重要的就是看清大局走势,不可逆天而行。” “那依祖父大人所见,现今时局如何?”刘冕问道。 刘仁轨枯瘦的脸皮轻轻牵动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微笑:“阴盛阳衰牝鸡司晨。太后。迟早要君临天下!” “孙儿倒也是这般认为。”刘冕点头认可。这件事情在他和刘仁轨之间早就论及过了,倒也不是什么禁忌和秘密。 刘仁轨冷笑一声:“但是,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别看太后现在只手遮天权势已到达巅峰。但她要隆登九鼎,却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办。有一件办得不妥了,都无法登基称帝。” “哪些事情?” “三件事情。”刘仁轨果断的伸出三根手指,沉声说道,“其一,名分。这个看似最容易,办起来却是最难。太后是李家的媳妇,她的一切都是高宗皇帝给的。她废黜庐陵王。用地也是高宗皇帝给的辅政之权。但是,她却没有那个胆量在废黜了庐陵王之后自己登基,只能扶植自己的四子当个傀儡皇帝。其原因,就是她没有那个名分。名分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是一座她难以逾越的大山。她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来赢取名分。这其中就包括,朝臣、仕族、门阀与百姓对她的认可;世俗观念对她的容许;还有李唐皇室对她的许可。缺一不可。而且办起来都不容易。” 刘冕拱手赞道:“祖父高见,孙儿佩服!从表面上看,太后已经掌握一切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但是,她其实也是心虚的。她毕竟是个女人。千百年来的世俗礼制是她无法逾越地大山。许多的观念在天下人心目中根深蒂固。她有本事杀了反对她的大臣、皇族,却不能尽诛天下人心!” “说得好。但是有一点你务必记清:太后不同于历史上任何一名野心谋篡、志大才疏的野心家。她不心急不慌乱,有条有理志在必得。她的头脑,一直都比任何人的还要清醒。孰人杀得,孰人杀不得;孰事做得,孰事做不得;何时是时机,何时需隐忍……她都想得非常的清楚。”刘仁轨的眼睛轻轻眯起,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现在是一步一个脚印在朝称帝的路上前行。刚刚整顿了朝堂中枢,马上又要着手在军队里进行变革了。这也是老夫告病不理事的一个重要原因。老夫起家于军旅,她动手整顿军队难兔又要杀人。到时候牵扯起来,难免也会沾染到老夫身上。” 刘冕眉头一皱:“爷爷地意思是说,太后要对军队里的将领动手了?” “不错!太后要处理的人,首当其冲便是程务挺与王方翼!”刘仁轨的眼睛突然睁大,精光毕露,“冕儿,此语事关天机,切不可向旁人泄露半句!” “是,孙儿谨记!”刘冕也知事情重大,连忙拱手应诺。同时心中不免有些惊骇:刘仁轨真是太精明老辣了,这样的势头都能看清,简直是“鬼眼金睛” 刘仁轨继续道:“除了老夫这样地三朝元老军中老宿,估计没什么人能想通个中地曲折情由了。程务挺是名门将后战功著卓,王方翼出身关陇身份高贵兵权在握。这两人一直是我大唐西北的屏障,撑起半壁江山。而且,程务挺还是太后亲自提拔培养起来地。但是,他最先却是经裴炎举荐上来的,二人关系非常亲密。这其中的猫腻可就大了。太后根本不会把裴炎这样的酸腐书生放在眼里,但绝对不会坐视手握重兵的程务挺不管。可悲可叹的是,程务挺太不识时务,前不久还主动上书为裴炎求情,并声称裴炎无罪。于是,这个人死定了。” “那王方翼呢?”刘冕不禁发问。 “这个人更可悲。”刘仁轨不无叹息的摇头,“他是高宗皇帝的原配王皇后的堂哥。但是,他的发迹却没有从王皇后那里得什么好处,于是他一向也安得自在。他经略安西四镇威镇西域,是我大唐在西域丝绸之路上的擎天大柱。但是……他与程务挺的关系太过密切,曾多次配合作战同时立下赫赫战功。太后是绝对不会对他放心的。冕儿,别以为手握重兵就能为所欲为。朝廷一纸诰令下来,说拿人就拿人说索命就索命。程务挺与王方翼,命不久矣!” 刘冕不禁倒抽一口气凉气:“这二人是我大唐的柱石,就这样凭空抽去岂不是大厦如倾?祖父大人,有没有办法救下这两人?” “没有。谁也救不了他们。”刘仁轨非常果断的摇头,“裴炎这样的酸书生倒是有可能讨得一条性命苟活下去。但是程、王这样的将领除非是死,否则太后绝不放心。军队,是实力的保障也是祸害的根源,双刃剑哪!你今后也要牢记一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种事情仅限于临机对敌之时。其他的时候,一切按朝廷指令行事。忤逆君命尾大不掉,就是找死。” “嗯,孙儿也记下了。”刘冕拱手应诺,默然的叹了一口气。 刘仁轨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际,眯起眼睛喃喃道:“变天了,又要下雪了……冕儿,太后要做的第三件大事,是一件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令她举棋不定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却关乎到每一个臣子将来的命运。”说到这里,刘仁轨转头看向刘冕,眼神中透出许多的凌厉:“当然也包括你!” 刘冕不禁怔了一怔:“是何等大事?” 刘仁轨却是故意摆谱诡谲的微笑:“你说呢?” 第99章 惊人的推断 刘冕心中略一寻思,立马明白了刘仁轨话中所指:“祖父大人所说的可是……太后称帝之后的继承人问题?” “不错。正是此事。”刘仁轨的眼睛里智光流转,悠然说道,“这个问题,是当前太后最棘手、最难处理的大事,也将是今后若干年里,朝堂纷争的核心所在。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脱身于此事之外。冕儿,你若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或是鲁莽义气用气,那就是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所以,我不得不跟你一起慎重的讨论这个问题。你自己先说一说,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 “这?……”刘冕还真的一时犯难了。按历史来讲,武则天最终还是还政于李唐了的。可是现在又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比如说,李贤未死。那也就是说,历史发生了某些诡异的变化,还会沿着既定的路线前行吗?武则天的心事讳莫如深,谁又能真正猜得透? “怎么,说不出?”刘仁轨眉头一皱,有点不乐的看向刘冕。 刘冕实诚的摇头:“孙儿的确……无法把握太后的心思。而且,真正的朝堂时局,孙儿也比较的陌生,实在无法做出什么准确的判断。” “谁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包括太后自己。”刘仁轨道,“说出你心中的想法就好。咱们爷孙俩这不是在商议吗?” “是……”刘冕再作寻思,侃侃道:“按理来说,皇帝的位置,只能传给自己的儿子。可是,太后处心积虑从李氏手中夺来江山以武代李,又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继续江山,这无疑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从现实来讲。太后的儿子还是她的政敌。要不然他何必杀李弘、废李贤、流李显、囚李旦?孙儿跟着李贤受了一场累也险些跟着命丧黄泉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要不是最后李贤体现出可利用的价值来,恐怕现在也是被杀的下场。所以孙儿认为,太后如若登基,至少不会立她的儿子为储。” “说得很好。”刘仁轨赞许的点头,“但是,太后也不会轻易再对他自己的儿子下手了。杀李弘。是因为当时高宗皇帝仍在世,对李弘颇有器重有意让他提前登基,所以太后才提早下了毒手;李贤地情形与李弘有几分相似,但他运气要好一点。刚被流放不久,先帝就去世了。也就是说,李贤在当时失去了最有力的保障与最强大的后台,力量空前削弱,太后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将其制住。要不然。任凭你帮助李贤使劲了手段的钻营,那也是无济于事了。” 刘仁轨不无遗憾的摇头叹道:“李贤为人谦逊儒雅博学知礼,本来该是诸君的强有力争夺者,可是他被栽脏流放离朝数年,根基变得浅薄。谋反一事也让他的人望大受影响。因此,太后才有恃无恐地放心再召他回来。也就是说,李贤。也没什么资本夺嫡了。其他如李旦、李显,就更没资本。哪怕他们曾经登过基有过皇帝的名头,但他们在朝臣与百姓中的声望远远不够,根本就是傀儡与摆设。将来的许多年里,李旦会一直顶在风口浪尖比谁都苦;李显还不知道要被流放多少年。” “爷爷所虑甚是。”刘冕赞同道,“李旦现在是皇帝,一但太后登基,那他的身份就会变得异常尴尬。同时,也将成为武氏一脉最直接的敌人。李显懦弱无能,流放在外或许还是好事。这样的人回到朝堂上卷进风浪之中。一下就会被人捏死。李贤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中地厉害,曾对孙儿说回朝之后会一切低调隐忍与世无争,借此保命。” “皇子贤的聪明与智慧,是那两个傀儡皇帝没法比的。他要求存,倒是不难。”刘仁轨面带微笑意味深长的道,“可是冕儿,爷爷要再次郑重的叮嘱你一句:不要再与李贤纠结到一起。你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在李贤回朝之时就已经结束了。这一次太后破格提拔你连升数级官居四品,就是有意对你做出补偿。她心知肚明,我家冕儿不过是被李贤牵连负累了一场,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你自己切不可再犯糊涂飞蛾扑火的主动朝李贤撞上去!” “是,孙儿记下了!”刘冕不敢多言,拱手应诺。按刘仁轨的话来讲,他刘冕是根正苗红前途无量。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与李氏皇族多作纠缠。否则就会大大的触怒太后。 刘仁轨伸出一手来拍拍刘冕地肩头。呵呵的笑:“臭小子,这些年来爷爷倒是小看了。长劲得飞快啊!你有智慧,更有一身难得的武艺,这样的人太后是最需要的。改朝换代,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后很想组建自己的朝臣帮底与军队中枢将领。她在这时候有意提拔你,其用意昭然若揭。好好干,将来定有大出息。我老刘家出了你这么个得力的孙儿,我老头子也能安心的归天了。” “爷爷千万别这么说,孙儿处处要您指点,你可得多活几十年才好。”刘冕倒是说的真心话。一来这些年来与刘仁轨也有了一些感情,二来刘仁轨这样的老臣,简直就是政治教科书,可遇不可求地至宝。 刘仁轨微笑的摆了摆手:“我都八十多了,知足了。今年入冬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一但我死,老刘家就要靠你撑起,你可千万不能懈怠。言归正传,你刚才分析得不错,太后的儿子们,是没什么可能被立为国储了。那反过来,太后一力提拔的武氏子侄,又有没有可能呢?” “孙儿估摸着,也没什么可能。”刘冕说道,“李贤曾告诉我,武承嗣地父亲武元爽、武三思地父亲武元庆,曾是太后同父异母的哥哥。可他们都已经被太后迫害致死了。太后临朝称制掌握大权后将承嗣、三思召回,不过是用来撑门面、借以提高武氏一脉地地位。但要立他们为储,似乎也不太可能。” “看来李贤也比较清醒,难得、难得。”刘仁轨喟然长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哪!武承嗣与武三思,之前不过是低贱的流徒,转眼就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了。太后这样做有几层用意。其一,就是你刚才说的提高武氏一脉的地位。这与她为武家建七庙、自称武家为东周姬姓之后、追谥武家先祖有着同样的意义;其二,她要以武代李,武家的人在朝堂之上却是人丁稀薄,这怎么行?于是就只好便宜武承嗣与武三思了。其三,太后这样提拔自己的两个侄儿,他们肯定对太后万分感激忠心耿耿,从此她就多了一批忠心的奴仆,这是很划算的。但是,要太后把自己苦心孤诣经营了数十年的家业交给自己的侄子,还是与她有着杀父之仇的侄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乐意的。正因如此,她才举棋不定颇为踌躇。” 刘冕暗自惊叹:刘仁轨实在太精明了,目如神炬啊! 说到这里,刘仁轨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盯着远方天际自言自语的道:“儿子立不得,侄子也不愿意、不放心立,那还能立谁呢?” 刘冕顺着刘仁轨的话往下一寻思,顿时心中恍然一颤,惊讶道:“祖父大人,你的意思是说,太后想立……她?!” “难道不是吗?”刘仁轨突然一下转过头来,眼神炯炯,“排除了李家的儿子,排除了武家的子侄,还能剩下谁?” “不、不会吧!太平公主?……这太匪夷所思了!”刘冕也一时想不通了,大受震撼。 刘仁轨脸上浮现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太后行事,一向不按常理。要不然,她哪里还能走到今天?太后是女流能登基,她女儿太平公主又何尝不能被立为国储?她自己要登基,本就是逆天的事情。既然已经打破了这个最牢固的陈制,又何妨再打破一些别的东西?太平公主虽然也姓李,但她出嫁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一向与太后最为亲密,最懂太后的心意。太后就曾说过,太平此女,与她极为相似。挑来捡去,除了太平,还有谁能被立为国储?” “这?……”刘冕的表情有点石化的僵住:历史上有这事吗?武则天想立太平公主为嗣?思来想去,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刘仁轨一掌拍上刘冕的肩头,如同往日一样的沉重有力:“无须惊讶。以你的智慧,不难想透其中的道理。” 刘冕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一时陷入了沉思。 第100章 底线与原则 刘仁轨语重心长的对刘冕道:“时局演化下来,一切必有他的合情合理之处。只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切只是我们的推测,不能作为事实的依据。太后究竟会如何决断,没有人能够完全料定。我说过了,她自己也在举棋不定。以女人之身执掌皇权君临天下就已经是破天荒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再立一个女儿为储,更是开千古之先河,太后也必须谨小慎微不会轻易造次。这些事情,你了解就好,不必深究。” “是……”刘冕有些恍惚的点头,心中暗忖现在的太平公主,不过是个沉醉于男欢女爱的富家女。她虽然聪明且有权谋,但并没有醉心于权势,只想脱身于纷争之外与薛绍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小日子。 历史上的太平公主,莫非也是这样身不由己的被自己的母亲,扯进了一场惊涛骇浪你死我活的夺嫡之争当中?那为何她最终又没有被立为国储继承天下? 费解?费解!诡异?诡异! 刘仁轨的神情也变得有些迷惑,自摇自头的道:“不过,太平公主最终能否被立为国储,那也不是太后一厢情愿就能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礼制、名分、教条,这些东西她不能不顾及。现在我也只能是推测,太平公主被立国储的机会要比她的那些兄弟们要大。但是太平公主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她的声望太低、势力太薄。能否胜任国储一位,还有待考验。所以,太后在这件事情上必定伤透脑筋,朝局也会因此而有些不稳定。此攻彼讦尔虞我诈,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已是无可避免哪!冕儿,你有没有寻思过,你自己该站在怎样的立场上?” 刘冕紧锁双眉思之再三,方才说道:“孙儿以为,一但太后登基。李氏皇族就将成为覆巢。池门失火殃及池鱼,不可与之走得太近;武氏子侄等辈是太后一起提拔起来的新贵,不可冲突得罪,但同样不能深交。因为孙儿感觉,太后似乎对武承嗣、武三思等人也不尽然是全盘的信任。相比于李贤这些亲子,武承嗣等人的关系还疏远了一层。太后不可能不防备他们的野心。但凡上位者。皆是如此。古往今来父子相残的事情,也不少了。” “很好、很好,你能明白这些,我就真地放心许多了。”刘仁轨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连连拍着刘冕的肩头,“李氏不可攀附,武氏不可得罪,但同样不可深交。不过冕儿。有一件事情你始终不要忘了----我问你,我老刘家的根,在哪里?” 刘冕微觉惊讶,思索片刻后心头一亮,拱手道:“祖父大人在太宗朝时步入仕途,累受李唐皇恩。我老刘家的根----在李唐!” “很好!做人不能忘本哪!”刘仁轨略有点激动起来,一只大手重重的握住刘冕地肩头。“时局如此,为求生存委曲求全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但是,我老刘家身为李唐之臣,切不可做出数典忘祖的事情来。太后登基后,很有可能会对李唐皇室之人挥起屠刀。冕儿,我要郑重的告诫于你:你就是放着这官儿不做了,手上也不能沾上半点李家之人的鲜血!” “是!孙儿一定恪守祖父大人的训诫!”刘冕郑重的拱手应诺,心中也多少有点感慨:我曾一度以为刘仁轨是个有点胆小怕死的墙头草。原来在他内心深处,仍然坚持着自己地立场和信念。只不过,他比裴炎、骆宾王这些人灵活圆滑懂得顺应时势。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有着底线和原则,这就够了!他不像我这样来自一千多年后,知道大体的走向……但谁又能否认,他的内心深处也苦苦念着复唐二字? 刘仁轨慨然长叹一声:“悲哀啊!我李唐基业,眼看着就要沦入他人之手了。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近在眼前。冕儿,无论如何你要冷静低调,首先留得有用之身。纵然委曲求全,也无可厚非。将来……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力图光复李唐神器!这样。我老刘家的人才有脸面去地下面见大唐的先帝、才不会被后世子孙唾骂啊!” 刘冕心头一震,沉声应道:“是!” 刘仁轨,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原来,他也一直行走在无间道哪! 只不过,他毕竟是这个时代地人。有着他的局限性。忠于李唐力图光复。就是他最终的理想。我的理想虽然与之殊途同归,但期间多少有点误差。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对于“复唐”的理解。他不可像我这个21世际的来客保持一致。 刘仁轨感慨一番后长长吁了一口气,表情也释然了一些,微笑道:“你是我刘仁轨的孙子,不会差的。将来能建下多大的功业,老夫会在地下拭目以待。老夫能跟你说的,差不多都说了。目地,无非是不想让你误入歧途坏了性命。但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当有抱负与理想,也不能失了操守与德性。冕儿,爷爷和你说了这么多,你自己总结一下,有哪些要点?” 刘冕略作寻思,拱手道:“爷爷的话中要点,无非几点:其一,认清形势站对阵营,先要保得性命。其二,不可与李氏走得太近,不可得罪武氏并与之深交。其三,立志复唐!” “很好。”刘仁轨赞许的点头,“你现在是四品千牛卫中郎将了,官不大,也不小。最大的一个好处,是在太后身边当值,一般的人想折腾你也会投鼠忌器。说穿了,太后就是有意让你成为她的心腹。这是好事。只你你能按爷爷给你交待的要点去行事,可力保一切无虞。爷爷的为官之道已经告诉你了,两点:忠,忠于时局;愚,大智若愚。说来容易,做来却是很难。你须细细体会方能深悟。” “谢谢祖父大人耳提面命,孙儿定然不敢忘怀。” “好了,这话说得差不多了,老夫这鱼却是一条也没钓上来。”刘仁轨乐呵呵的笑道,“爷爷就盼着你回来,跟你好好的说这番话呢!现在说完了,心里也舒坦了。冕儿,你折腾了这几年,难得有个空闲在家里歇息,就不要到处跑了。一月地假期,就在家里歇着吧,也不要随意外出闹出什么动静。你师父薛讷目前也在长安,你可以把他请到家里来,继续练习武艺。” “是。”刘冕接过了刘仁轨手中的鱼竿将他扶了起来,转念想了一想说道,“祖父大人,不知太平公主夫妇现在何处?孙儿在洛阳时没有见到她。” 刘仁轨略作寻思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太清楚,我闷在家里一月不出,也没见过谁。前段日子听说她和薛绍去了郦山行宫游乐,估计现在也该回来了。如果洛阳没有,那就肯定在长安。冕儿,你是不是想去见一见她?” “孙儿的确有此打算。”刘冕如实说道,“爷爷也说了,李氏与武氏的人都结交不得。这太平公主,却是百无禁忌。而且,她之前还多少帮过孙儿的忙,彼此也略有点交情。我现在回了长安不去拜会一下,恐怕有些于理不合会让她不高“嗯,言之有理。要想为官,先要学会做人。”刘仁轨点头道,“太平公主喜好锦帛与香料。你稍后到西市逛一逛,准备一些礼物去拜会拜会。就算柳氏与韦团儿这两个盯梢地将此事告之太后,却也无妨。太后心中或许还会对你有所嘉许。” “那孙儿稍后就去准备。” 祖孙俩回到了前宅,刘仁轨已恢复了老顽童地姿态,声如奔雷的大吼道:“刘俊、刘俊你儿子回来了,你自己躲哪里去了?” 刘冕听得暗自好笑,其他地仆人丫鬟们也快要被逗乐了。仆人老张急忙过来搀着刘仁轨回房歇息,边走边像哄孩子一样的说道:“太公别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老爷和夫人不是去大慈恩寺替太公请香祈福去了吗?太公如何就忘却了。” “烧炷香要那么久吗,莫不是去了洛阳白马寺往返几千里?你们要好生伺候我那孙儿,不然都叫你们好看!哼!”刘仁轨渐行渐远,隐约还能听到他的抱怨声。 刘冕不由得笑了起来。老爷子的演技,还是如此精湛。 待刘仁轨回到了自己房间,韦团儿才怯怯的从客房里走了出去,心有余悸的道:“将军,老太公……不会真要将婢子赶走吧?” “不会。”刘冕略自笑了一笑,说道,“团儿,你随我去一趟西市。我要买一些花粉锦缎,你来帮我挑选。” 韦团儿顿时面露惊喜之色:“好呀!将军但有任何差谴,婢子都乐意效劳!” 刘冕心中有点恶作剧的暗自一笑:要是差谴你和我后母柳氏PK呢? 第101章 拜访太平公主 刘冕在家等了片刻仍不见刘俊夫妇归来,眼看天色尚早,于是带了韦团儿先去西市购物。 韦团儿的脸红得像刚喝了酒一样,兴奋异常,眼神中再度浮现出媚惑的气息。刘冕暗自嘀咕:至于吗?不就是带你逛趟街么,又不是跟你约会。 老刘宅离西市不远,二人步行而出没多久就到了。正值隆冬天气寒冷,西市上却依旧热闹非凡,往来人流如鲫车水马龙。最热闹的地方当属酒肆。大冷的天,谁都乐意喝上几杯暖暖身子。再就是卖绸缎布匹的地方,入冬了,许多人家都敢着添置衣裳。 韦团儿仿佛对这西市很熟,带着刘冕在人群中穿来逛去,兴奋得像个出门赶集的小媳妇。时而落进珠花店里欣赏片刻,时而在路边小吃摊上留连逛玩。那些店老板见状以为是刘冕带着媳妇来逛街,不失时机向刘冕的兜起了生意:“公子,这位姑娘如此美艳动人,配上这枚珠花定能更加漂亮。公子何惜这些许小钱,就买了吧?”“这位公子,你家娘子喜欢在下的小吃,你就替她买一份回去吃吧?” 刘冕一概不搭话,面带微笑的敷衍过去,催着韦团儿去布庄。韦团儿多少有点失落,但见刘冕没有出声否认又有些暗喜,兴冲冲的带着刘冕到了一家布庄。“团儿,挑几匹上好的布料。记着,要最上乘的,最好是稀有的。”刘冕进去后只顾坐了下来歇息。这种事情他不在行,交给韦团儿就是找对人了。 韦团儿倒也细致,几乎将布庄里所有的好料子都挑了个遍,最后选出三匹西川的百花锦。刘冕打量了几眼,的确是漂亮,适合太平公主那样的人做衣裳,于是拍板买下。 布庄老板做成了这么一大单生意。不忘拍一拍马屁:“二位是赶着成亲吧?小店的布料可不是寻常货色啊,许多达官贵人都曾买来裁制衣裳。这几匹料子更是稀少珍贵,小店专门托人从蜀地进购来的。二位要是用作成亲,小店还可免费赠送一床软缎以表心意,欢迎下次再度光临。” 刘冕地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不用了,你留着自己成亲用吧!” 布庄老板顿时愕然。韦团儿急忙低声道:“拿来、拿来!送的,不要白不要呢!” 刘冕瞟了她一眼,自顾走出布庄。稍后韦团儿抱着一大包东西走了出来,一脸滋滋喜色。刘冕也懒得和她争论什么。二人又到香粉店里买了几盒伽毗国运来的郁金香和大食的龙脑香,给太平公主的礼物才算是备齐了。韦团儿付钱的时候连连咋舌,小小地几盒香粉,可是花去了买十匹珍贵锦缎的钱,够一户寻常人家用度几年了。刘冕却是无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钱嘛。只要花在实处,再多也值得。 二人置办好了礼品,就原路回家。韦团儿抱着礼品轻声嘀咕:“我什么时候能用上这么好的布料裁做的衣裳啊,还有这香粉,真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刘冕听到。刘冕装作不知,只顾行路。韦团儿幽怨的皱了几下眉头。快步跟上。 回到家时,刘俊就在门口等着。见了刘冕就激动的喊道:“冕儿,你回来了!” “孩儿拜见爹爹!”刘冕急忙上前行礼。刘俊欢喜异常,同时还仔细打量了韦团儿几眼,低声道:“这女子是?……” “太后赐下的户婢韦团儿。”刘冕轻描淡写的介绍过。 韦团儿急忙将礼物交给迎上来地丫鬟,矮身就拜:“团儿拜见老爷!” “哦、哦,很乖巧,起来。”刘俊是个和善人,呵呵笑道,“冕儿你回来。我太高兴了!你娘亲自去市集上买菜了,要为你揭风洗尘。唔,还有团儿,头一次来,要好好招待。” 韦团儿欣然欢喜,忙不迭的行礼:“谢谢老爷!” 刘冕皱了一下眉头,对刘俊轻声道:“爹,她一个奴婢,有何可招待的?” 刘俊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哦。也是……为父以为你已将其纳收呢。既然没有,那就是贱婢,下人。” 韦团儿没有听到这父子二人的私语,自顾在一旁喜滋滋的乐着,脸上一阵阵发红。 刘冕和刘俊走进屋里闲聊了片刻。说起拜访太平公主一事。刘俊告之刘冕。太平公主两日前回到长安,目前应该正在家中。刘冕担心太平公主又会移行他处。于是决定趁早去拜会。 韦团儿在刘俊面前越发表现得卖力,张罗仆役丫鬟安顿马车、搬送礼品,忙得不亦乐乎,俨然一个准少夫人。刘俊见状对刘冕道:“这丫头倒还能干、勤快。你若能纳之为妾想来也不是件坏事。” 刘冕暗自好笑,心忖我这老爹还真是厚道实诚。韦团儿可不是什么本份善类,休要被她的表相所欺骗了。 拜会太平公主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且让太后知道了或许还有好处。于是刘冕特意带上了韦团儿一起出发,把她乐得屁颠屁颠地,仿佛自己就成了最受宠爱的小妾一样。 马车行驶到太平公主府门前刚刚停住,就有公主府的卫士上前来拦住:“停车----何人来访,报上名来?闲杂车辆,严禁停在公主府门前!” 呵,好大气派!刘冕以前也领教过了,只得亲自下了车来报上名讳:“烦请兄台通报太平公主,就说刘冕来访。” “刘冕?没听说过。”守门小卒狐疑的摇头,“何方人仕,官秩几品?” 刘冕有点郁闷,也只好按捺情绪报上:“正四品下千牛卫中郎将。” “四品?”小卒略有点鄙夷的眨巴着眼睛打量了刘冕几眼,“走侧门。” 刘冕眉头一皱有了一些愠怒,但又不好发作----谁让太平公主人家门槛儿高呢!四品大员,也就只配走侧门求见。韦团儿也跟着一起憋屈,低声嘟嚷道:“一个门卒也这般神气,哼!” “你说什么?”小卒手指韦团儿,看似还要发作。恰在此时另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车内传出一个声音:“何事喧哗?”言毕,车上走下来一位翩翩俏公子,约摸二十五六岁,玉面白衣,好不潇洒。 刘冕打量了几眼,不认识。那名小卒却急忙冲他拱手一拜:“李公子,小人有礼了。” “免礼。”翩翩李公子面带微笑的走近,对刘冕拱手施了一礼,“阁下就是刘相公之孙、勇猛无敌的刘天官、刘将军吧?” “正是区区在下。”刘冕略有点吃惊的拱手还了一礼,“敢问兄台如何称呼?”“在下李仙宗,忝居秘书省从五品太史令,执掌司天监。”李仙宗淡雅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幸会、幸会。”二人客套起来。刘冕无意中发现,李仙宗的眼神儿有意无意地就落在刘冕身边,瞟着韦团儿在看。 那名小卒也是识时务的人,听闻李仙宗说起刘冕名号后连忙圆滑道:“既是刘相公之孙,可与李公子一同入内拜见公主。二位,请!” 李仙宗轻轻漾起嘴角冲刘冕微笑:“刘将军不必在意。这些守门的卒子,就是这般德性。刘将军,请!” “无妨。李兄请。”刘冕客套一句,心忖我四品的要走侧门,他五品却可以从正门入……看来这李仙宗应该是太平公主府的常客,彼此之间交情匪浅。 二人一起走进太平公主府。李仙宗就像在自家庭院里一样的熟络随意,言谈举止说不出的潇洒飘逸,隐约有一股得道之人的神韵。只是刘冕发觉,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的落到韦团儿身上,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二人来到太平居前,请门前管家进去通报。李仙宗笑吟吟地道:“久闻刘将军威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将军身后女子可是尊夫人,何不引荐引荐?” “李兄误解。她乃是我的户婢,韦团儿。”刘冕笑了一笑,“团儿,还不上来见礼?” 韦团儿闻言匆忙上前来拜礼:“婢子韦团儿拜见李大人。” “哦,贵府的户婢都如此美艳动人,刘将军当真好福气。”李仙宗依旧淡然的微笑,一双眼睛都将韦团儿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个遍。 刘冕心中暗自好笑:这个家伙,就是典型的传说中地斯文禽兽。那眼神几乎像刀子似地,都能把韦团儿给剥光了。 片刻后太平居门口现出一个人影,同时一个充满磁性的嗓音响起:“逸凡兄弟来了?哦,还有刘冕,稀客、稀客,欢迎、欢迎!” 正是薛绍。 “见过薛驸马。”刘冕一边回礼一边暗忖:这五品小吏李仙宗究竟是何方神圣,连薛绍居然亲自出迎了? 第102章 太平公主难得太平 李仙宗拿出标志性的潇洒微笑对薛绍拱手回礼:“薛兄别来无恙?” 薛兄?刘冕不禁有些吃惊,还称兄道弟了! “愚兄甚好。”薛绍笑吟吟的走过来,就对着李仙宗亲热的道,“逸凡兄去了一趟江南,有何收获?” 李仙宗呵呵的笑:“薛兄何必心急?小弟知你喜好,断然不会让你失望。” “哦?如此甚好,快请进---唔,刘冕,请进。”薛绍欢喜的拉着李仙宗的手就朝里面走去,对刘冕却是明显的有点不以为意。 刘冕微自笑了一笑也没往心里去。物以类聚,这李仙宗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和薛绍一样的英俊风雅,二人应该是好朋友。 刘冕跟着二人身后进了屋,却没见到太平公主。李仙宗已经堂而皇之的在客席坐下了,薛绍也没失了礼数对刘冕道:“刘冕,你也请坐吧。你是来拜会太平的吧?她方才去后院佛堂进香了,少顷就会回来。” “谢驸马赐座。”刘冕在一旁坐了下来。薛绍也再没管他,就和李仙宗已经旁若无人的聊上了。 李仙宗有点神秘的说道:“薛兄,愚弟这次去江南特意去了一趟越窑。在那里寻到了一件儿好东西,薛兄保证喜欢。”说罢就拍了拍手,招呼随行来的仆役从外面抬进一个箱笼。 薛绍欣喜的起身走到堂中,看到那个箱笼被打开,里面装着一件约有半人高的青花瓷器。 “越窑青瓷----太好了!”薛绍欣喜的道,“来人,抬起来我看!” 两名仆人上前,小心的将青瓷抬了出来,放置在堂中的地毯之上。刘冕也感觉眼前一亮,这件瓷器当真是精美之极。瓶身明彻如冰、晶莹温润如玉。青中带点翠绿晶莹剔透。上面印有一名身形婀娜的半裸女子,正在翩然起舞,活灵活现。 “太精致了、太完美了!”薛绍惊喜的连连抚掌而笑,“还是逸凡眼光独到,深得我心“哪里哪里,薛兄喜欢才是最好地。”说罢李仙宗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下令道。“来人,将青花瓷好好摆放起来。薛兄看,摆放在哪里最好?” “唔,就摆放在正厅主席卧榻旁边吧,我要每日欣赏。”薛绍很是高兴,亲自指挥着仆人搬动青花瓷。 刘冕算是算出来了,这薛绍对瓷器甚是喜爱。越窑青瓷、邢窑白瓷加上关内彩釉(即后世所称的唐三彩)是眼下最负盛名的瓷器。他自己所带的那点儿布匹香粉相对于这精品青瓷来说,实在是普通寒碜了一点。看来这李仙宗。倒是很会投人所好。 正在此时,太平公主来了。浑身珠光宝气几乎让整间房子都亮堂了几分,进门就朗声道:“薛郎又在摆弄什么?嗯,家里来客人了吗?” 刘冕和李仙宗一起上前参拜:“见过太平公主殿下!” “是逸凡哪----哟,刘冕也来了!二位可真是稀客呀,坐吧。”太平公主倒没有丝毫的惊奇,悠然的走到薛绍身边低声道:“薛郎。叫你去陪我烧香你都不去,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这个瓷器玩艺儿。敢情这冰冷地瓷器比我还要重要吗?” 薛绍急忙温和笑道:“太平又说这等话。天底下何样东西能与你相提并论?” “哼!”太平公主略用娇憨的轻哼了一声,脸上却始终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微笑。少顷她收回小女儿神态坐到主位榻上,对李仙宗和刘冕微笑道:“二位都是难得来一趟的稀客,今日就在府上一起用过晚膳吧。来人,安排歌舞助兴!” “谢公主殿下。”刘冕与李仙宗一起拱手施礼拜谢。 太平公主的眼神不经意的落到了刘冕身后,还特意多停留了几眼,有点疑惑的道:“韦团儿,你怎么在这里?” 刘冕略有点吃惊,太平公主居然认得这个女子。于是拱手道:“公主殿下,韦团儿是太后赐给在下的户婢。下在替公主选送了几件薄礼差她拿了进来。若有唐突之处,公主还请恕罪!” “户婢?”太平公主略露片刻疑惑神情,随即又恢复了平常,“我听说你亲近升了官儿,当了四品千牛卫将军。理当是我恭贺你升迁才是,怎么反过来给我送礼呢?” 韦团儿连忙拿着礼物走了出来拜倒在堂中:“公主殿下,我家将军特意亲自挑选了异锦三匹与异国珍奇香料若干,献奉给公主殿下不成敬意。我家将军曾言,公主殿下有恩于我。当时刻思之报效。” “哦?难得有心了。”太平公主嫣然微笑地看向刘冕,意味深长的道:“刘将军,你这户婢可是真会说话,很能干也很忠心。你还真有福气呢!” “公主殿下谬赞了。”刘冕谦逊的回礼,心中暗道这个韦团儿还真是口舌生花。挺能瓣。 太平公主也没有刻意去审视刘冕送的什么礼物。就令仆人收下了。少顷几个舞女翩然飘来丝竹乐曲响起,一场歌舞开始上演了。 现在没什么别的娱乐。大唐贵族人家就喜好歌舞助兴这种调调。太平公主家里的舞伎可以算作是长安出类拔萃的了,几乎不输给皇宫内廷。几名美人身形如水柔美掠人,曲调悠扬悱恻,刘冕头次如此近距离地欣赏到这等美妙的舞姿,也算是开了个眼界。 薛绍跟刘冕不熟,歌舞上演后瞅了个空儿就和李仙宗坐到了一起。二人有说有笑,大概是在讨论瓷器的话题。太平公主一个人枯坐在首榻也甚觉无趣,少时给刘冕递了个眼色,让他出了客堂走到外面来。韦团儿倒是没敢造次,乖乖的留在里面没敢跟出来。 太平公主今日穿了一席及地的珍兽皮氅,白狐的毛边儿在风中轻扬,一身贵气袭人。她走到一处池台小亭边停下,站在栏杆边看着前方的假山流水入神。刘冕走到她身后见了礼,但听她自言自语般淡然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没事。在下纯粹只是来拜望一下公主殿下。”刘冕拱手道,“公主昔日有恩情于我。如今在下大难不死又得蒙升迁,理当知恩图报前来拜谢公主。” “我没有帮过你什么。你升迁,是你凭自己的本事浴血奋战拼来的,与我无干。”太平公主的声音有点冷漠,仍然没有回头看过刘冕,“今后如若没有重要事情不要来见我。也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有什么交情。” 刘冕吃了一惊,但也只好拱手回应:“在下遵命。” 太平公主沉默了半晌,说道:“我六哥皇子贤呢?” “在下也不知道。”刘冕如实答道,“在下与皇子贤同到了洛阳,他被太后召入宫中接见,就再没听到过他地消息。” “嗯。这事你不许跟外人提起。”太平公主的声音平静如流水淡淡流淌,“刘冕,你就安心做你的千牛卫中郎将,不该管的事一概不要沾边。” “在下谨记,多谢公主殿下善意提点。”刘冕拱手谢过。心道太平公主自然能明白眼下时局的凶险。 太平公主静静看着假山流水,情不自禁轻叹了一口气:“刘冕,你若哪天见到了我六哥皇子贤,替我转达我的思念之情。另外告诉他,我只想和薛郎脱身一切事非之外过上安逸的日子,不想争任何东西。” “是。”刘冕拱手应过,心忖太平公主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是越来越不太平了。正如我那老爷子所说,武则天很有可能要把她这个宝贝女儿推到政治台面上来。到时候,太平公主恐怕也会身不由己了。她可能是害怕李贤找她借力来争夺什么,或者是被李贤当成了竞争的敌人,这才拜托我传达意思给李贤吧? 设身处地的为太平公主想一想,原来她也很无奈。就像我刘冕当初无辜被李贤牵累卷进事非当中一样。 “没事了,回去吧。”太平公主轻飘飘地扔了一句,微移玉步朝太平居走去。刘冕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跟上几步问道:“公主殿下,在下想问问那个李仙宗是何许人也?” 太平公主头也没回漫不经心的道:“他呀,一个方士,薛郎的挚交好友。李淳风知道吧?他就是李淳风的嫡亲孙儿,并继承了李淳风太史令一职执掌司天监。” “谢公主殿下指教。”刘冕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李仙宗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半仙李淳风地孙子!李淳风何许人?当年高宗和武后最信任地方士、国师。怪不得他虽然官居微末五品,却与驸马薛绍平辈论交。 第103章 公莫舞 太平公主和刘冕先后回到正堂,薛绍就对太平公主唤道:“太平你来了正好。刚刚奏过了《上林》和《凤雏》曲,有调无声。逸凡兄喜欢歌唱舞曲,不如你来选一支曲子吧?是汉之《白雪》好,还是晋之《公莫舞》更有趣呢?或者选你最喜欢的《常林欢》与《春江花月夜》吧?” 太平公主婉尔一笑:“薛郎,逸凡是你的贵客,你就拿主意吧。” 李仙宗在一旁笑言道:“公主万贵,客随主变,薛兄与在下自然想听公主的高见。” 刘冕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见到此般情景心中暗忖,薛绍的确是一个很会做人的男人。从小事入手,处处照顾着太平公主依着她的小性子,怪不得将她哄得如此服服帖帖。 太平公主也不就推辞了,说道:“那就上《公莫舞》吧!” 少顷上来几名舞伎优伶,曲调也换了。刘冕对于大唐的歌舞非常外行,于是就安坐于一旁静静的欣赏。酒食也搬了来,非常的丰富。太平公主自己介绍说,她自己府里的厨子实际就是皇宫里的御厨,是太后特别赐下来的。 歌舞进行过半,刘冕有点惊讶的发现,这曲《公莫舞》居然有点舞台剧的味道。唱腔舞姿固然华丽优美,但歌辞唱腔都言之有物,是有情节的。大概说的是儿子外出谋生与母亲分别时的情景。 刘冕暗中注意太平公主的神情,发现她独自一人坐在首席自斟自饮,脸上虽然挂着淡然的微笑,却隐约透出一股忧伤之色。 刘冕心中寻思,太平公主选这样一支歌舞来欣赏,是在暗喻亲情吗?她一家人这样四分五裂各不安生,她应该也比较矛盾和忧郁吧! 舞曲进行到末尾,太平公主欣赏得入了神,脸上忧戚神色愈重。薛绍与李仙宗却是凑在一起私聊。显然对这支曲子不太感兴趣。曲子正唱到最忧伤的时候,儿子终于是离开了母亲,母亲黯然神伤……太平公主眉头轻皱,脸上忧郁神色愈浓。恰巧此时,薛绍与李仙宗不知聊到了什么开心的话题,二人突然一起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与当前的气氛相冲。显得甚是突兀。 太平公主的表情顿变,略带怒意的瞪向二人。薛绍与李仙宗显然也注意到了自己地唐突,慌忙打住。薛绍更是快步走到太平公主身边坐下,使劲浑身解数去哄她了。 刘冕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暗道公主果然不是好伺候的……她的心情看来不佳,翻脸比翻书还快。 薛绍去哄太平公主了,李仙宗一人落了单甚觉无聊,于是举了杯子走到刘冕桌边:“刘将军。在下敬你一杯。” “李公子请坐。”刘冕起了身,请侍宴的丫鬟取来一个坐蒲,请李仙宗和自己同坐到了一桌。 二人饮过了一杯,李仙宗脸上一直挂着标志的微笑:“刘将军的威名,在下早已如雷贯耳。在下虽然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地方士,却向来仰慕英雄武勇之人。刘将军如若不嫌在下卑微,在下愿与将军诚心相交。” “求之不得。”刘冕微然一笑。举杯道:“李兄,请!” 二人再饮一杯,李仙宗就把眼神投到了刘冕身后的韦团儿身上,对刘冕道:“刘兄,不如就让贵府良倩为我二人斟酒如何?” 刘冕不禁暗自一笑:“也好。” 韦团儿乖巧的拜了一礼:“婢子万幸!”于是就跪到了矮几旁侧,为二人斟酒分食。 刘冕看到,李仙宗的那一双眼睛里,几乎都要冒绿光了。敢情他这对这个韦团儿还不是一般的感兴趣。 其实刘冕也知道,大唐的贵公子们玩弄韦团儿这种婢子,就像是喝下一杯白水那么简单。三朋两友相互之间交换了来玩乐。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自家婢女,也可以像礼物一样的彼此赠送。这换作是在21世纪,是难以想象地事情。在现在却是合情合理。 这个李仙宗,眼下肯定在打韦团儿的主意了。只是他恐怕忘记了一层,韦团儿可是太后赐下的户婢----刘冕自己都不可轻动,他李仙宗凭什么? 李仙宗雅然微笑的模样,的确很英俊帅气,韦团儿一双眼睛也时时瞟到他脸上。二人眉目相对,一时暗波频传。刘冕看在眼里只是装作不知,心中更有一些好笑。 酒宴行进到末声。刘冕和李仙宗一齐起身来告辞。薛绍怕惹了太平公主不高兴,也没有再起身相送,留在她身边作陪。于是二人一起出了太平居,结伴归家。 “刘兄有一月假期,想来正好过了年再去神都。”李仙宗道。“在下恰巧也要在年后去神都参加正月望期举行的朝廷祭典。不如我们到时结伴而行如何?” “如此甚好。有李兄一路相伴。想来也就不会无聊了。”刘冕自然也不会拒绝。虽然他知道李仙宗不过是在打韦团儿的主意。但是像他这样地人,结交一场也不是坏事。 李仙宗执掌司天监。虽是一个察天文观气候的闲职,但这样的人物一般都是太后心腹。在现在这种神权时代,天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很多的政治场合,上位者都需要司天监为其张目,以天意来蛊惑、说服民众。 所以,这个李仙宗年纪虽轻,却肯定是武则天的心腹之臣。要不然他何德何能与太平公主一家走得这么近?像他这种人在朝堂上又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却是有着非比寻常的价值。 只不过有一条底线刘冕也想得非常清楚。他自然知道李仙宗对韦团儿的兴趣。但也绝对不会将韦团儿主动送出以讨好他。一个户婢丫鬟无甚紧要,但因此而得罪上官婉儿或是引得武则天不悦,那就不划算了。而且,将自己身边的女人拱手推让给他人,也多少有点自戴绿帽的感觉。 很显然,刘冕不喜欢这样地感觉。 刘冕和李仙宗出了太平公主府,就在府门前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分道而走。韦团儿在车上一直将头压得低低的,不敢正视刘冕的眼睛,仿佛自己也有点做贼心虚。刘冕心中暗自笑了一阵,故作严肃的将话挑破:“团儿,李公子好似比较喜欢你。我打算将你送到他府上,你意下如何?” “啊?”韦团儿吃了一惊,脸顿时刷的一下就红了,惊慌的连连磕头,“将军,婢子求你了,千万不要把婢子送出去!” “为什么?”刘冕故作疑惑,“李公子英俊儒雅风度翩翩,不知有多少女子垂青于他。你应该也是中意的吧?” “不!婢子不喜欢他。婢子只喜欢将军这样的血性男人、盖世英雄!再者,婢子是奉太后之命来将军府上伺候的,万不可去到别去。而且……上官大人也会不高兴哪!”韦团儿心一慌,嘴里就失口乱言了。 说真话了吧!刘冕暗自好笑,淡然道:“那就罢了。” 韦团儿长吁一口气,跪在马车里磕了几个头:“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刘冕看到韦团儿这副模样,心里居然隐约升起一丝残忍地快感。虽然我是逗他玩的,但这种掌控她人命运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原来这就是权力的美妙所在吗?人,都有占有欲。实现自己地地同时还能掌控他人的命运,就会有快感。 怪不得总是不断有人向着权力地巅峰攀爬。却忘了爬得越高,就有可能摔得越惨。 二人回到府里,远远就听到刘仁轨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吵闹:“冕儿呢?冕儿怎么还不回来!刘俊,冕儿多半是河边捞鱼了,你快带人出去将他寻回来。别让他掉河里!你这当爹的怎么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儿子?” 刘冕哑然失笑,见到刘俊夫妇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老爷子,于是快步上前:“祖父大人息怒,孙儿回来了!” “哦,回来了?”刘仁轨轮了几下眼睛,“回来了就好。快来看,有人来找你。”说罢就上前扯着刘冕朝正堂走去。 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各自摇头叹了一叹散了开来。 刘冕被刘仁轨扯到正堂,一眼就看到薛讷端坐在堂上。于是急忙上前拜礼:“徒儿拜见师不料薛讷一下就急了,单膝一曲就拜倒下来:“末将薛讷拜见刘将军!” “呃?”刘冕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薛讷现在不过是七品城门监,自己已是四品千牛卫中郎将,军阶品衔比他高太多了! 一旁刘仁轨有些不乐意了:“薛讷,你小子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关起门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你又是冕儿的师父。哪有师父倒过来给徒弟见礼的道理?冕儿,你这一个月哪里也不用去了,就跟着师父在家好好练武---薛家戟法八十八式,你才学了八十一式呢!” 薛讷站起身来在一旁微笑轻声道:“刘世伯,我薛家戟法一共十三式,刘冕已经学了八式……” 第104章 山外有山 刘冕听了薛讷之语,不由得心中暗自疑惑:当初第一次教我戟法的时候,他说的薛家戟法一共八式啊……想来也怪不得他吧。但凡习武之人,都有自己的门第规矩。当师父的也不会一下就将自己的本事全部抖给徒弟。 一共十三式!刘冕心中暗自欢喜:我才学了八式就已经多少有些牛逼了……要是将十三式学完,岂不是更加强悍? 想到此处,刘冕机巧的矮身一拜:“徒儿拜请师父,将余下五式传授给徒儿!” “哎,快起来!”薛讷是个实诚人,看到刘冕行这样的大礼立马就有点慌了,急忙上前将他拉起,“天官,你别怪为师当初小器吝啬。我薛家戟法是家父在征战之中实创的搏杀之计,不同于一般的武艺。前面八式乃是基本功,若不练上千万回异常熟练了,是练不了后面的招式的。我当时也是担心你好高骛远,才谎称只有八式。于今看来,你的确有悟性而且非常的勤奋,我已经决定将余下的五式全部传授给你了。不然,我也不会主动来找你。” “多谢师父!”刘冕喜不自胜。 刘仁轨也乐得哈哈大笑:“薛讷,老夫早就说了吧,我家冕儿就是习练你薛家戟法最合适的人选!来来来,我们一起去后院。老夫听闻冕儿在扬州平叛之战中异常的骁勇百夫莫挡。老夫尾实有些不相信。演示给老夫看看!” 薛讷微然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刘仁轨,仿佛是在说:老爷子你不是老年痴呆了吗,怎么又……刘冕只在心中暗笑,当然不会戳破了老爷子的表演。 三人来到后院,仆从牵出两匹马搬出了兵器架。马球场上还有残剩的积雪,天气也比较寒冷。 薛讷先提了一竿方天画戟上马跑到院中,刘冕随即跟上。两个老仆搀着刘仁轨走了过去,清扫出一片积雪搬了个座椅来。还升上了一堆火给刘仁轨烤上。那情形活像是来看戏的。 薛讷脱去了厚实的棉裘穿一身便装,将袖口随意的卷起,一副爽净利落地扮相。他对刘冕道:“天官,我也听闻了你在扬州战斗中的表现。很不错。但是恕我直言,你这一次实在没有经受什么真正的考验。” “哦?”刘冕闻言微微一怔,心中多少有点不服气。 薛讷淡然的微笑:“扬州叛军。多是乌合之众,战斗力低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从来没有演练过战阵、战法,杂乱无章彼此没有默契的配合。其实到了战场上,人数地多寡不并不是关键,关键就在于能否发挥出每一名将士的战斗力。昔日项羽彭城一战以三万精锐力歼二十余万敌军取得大胜,就是勇战最典型的代表战役。项羽一名勇将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天官。你走的是刚猛勇战的路子,就必须在与强敌的对战中提高自己的实力----那么,来吧!我与你一战!” 刘冕心头一沉,将手中地方天画戟就握得紧了。回想当初学武之前,刘仁轨都很轻松的三下五除二将他拍下马好几回。时隔一年后,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了? 正好做个检验! “那徒儿就得罪了!”刘冕将手中方天画戟凌空一划,大声喝道。 刘仁轨在一旁哈哈的叫好:“好、好!好一个乳虎啸谷。有几分威风!” 薛讷单手握定方天画戟,将戟根架在手肘与腋窝之间,摆出一个松散甚至带点不屑的照门,淡然的微笑:“来吧。” 刘冕这样被人蔑视了多少有点恼火,剑眉立竖沉声一喝,擎起方天画戟拍马杀了过来。一戟怒啸凌空砍下。使的正是薛讷所教八式薛家戟法砍、刺、挑、扎,钩、啄、开、阖当中地第一式。 刘冕力大,那一戟砍下来呼风带响威风凛然,大有泰山压顶之势。刘仁轨远远坐在一旁,老脸也轻轻的颤动了一下。暗自低吟:“好霸道!……” 薛讷眉头轻拧全神贯注,身形岿然如山。双手执戟迅速指前,不避反进朝刘冕迎上。 两匹烈马眼看就要交遇,薛讷大喝一声----“破!”他手中的方天画戟,宛如一条出水云龙长啸天枢逆袭而上,带出一条明显的弧形光刃,斜刺里迎上了刘冕那一击霸气十足的怒砍。 刘冕的眼睛顿时睁大----这一戟,来得好不诡异! 如此沉重、霸道的兵刃,居然使得像佩剑一样灵活机巧,宛如灵蛇般游走。专击敌方兵刃破绽之处----薛讷迎上的那一击,正好穿透刘冕戟法中的破绽之处,直入照门。就在刘冕那一戟势道薄弱的旁侧,薛讷地戟头枪身直接撞进了刘冕方天画戟的双刀刃中! 迅速!精准!毫厘无差,令人拍案惊奇! 刘冕手中的方天画戟。情不自禁的朝旁边荡了开去。力道犹猛但杀劲已全失。薛讷手中方天画戟冷啸一声,直指刘冕前胸:“你输了。” “怎么会这样?”刘冕愕然不解的睁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 远处的刘仁轨也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毕竟老了,他眼睛有点花。刚才转瞬一逝的须臾之间,他根本就没看清薛讷所使出的招数是怎么样的。只看到了结果----刘冕败了。 “[破]字诀,薛家戟法中地第九式。”薛讷收回方天画戟淡然的微笑道,“这一诀,专门用来破解敌方招式,化去对方杀招甚至夺去对方兵刃。是战场之上最有用、但也是最难用的一招。因为对方兵器不同,武艺高低与力量大小亦不同。” “原来如此!”刘冕幡然醒悟: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薛讷落下马来将方天画戟插定,说道:“因此,破字诀也没有十分固定的招式式样,全凭以往积累的经验,琢磨出应敌对敌地妙招。现在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你苦练那前面八式了吧?那八式是最基本地功夫。打不好基础,是练不来后面的招式地。” “谢师父点拨,徒儿明白了。”刘冕也下了马来,拱手而拜。 薛讷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递到刘冕面前:“第九式破字诀与第十式灵字诀,二者相辅相成要同时练习。灵字诀,说的也是戟法的灵动与变化,也是有助于方天画戟破敌人招式的。这本书里面,记载了我父亲一身千百战例与强敌对战时,用破、灵二诀化解对方招式时的打法。你拿去仔细研读悉心练习,将来必有所成。”“多谢师父!”刘冕欣喜的接了过来。 薛讷淡然的微笑道:“天官,你资质过人天生武者,将来的成就定然非凡。你若能将这两式练得精深,可以让你的武艺提升好几层。若非遇到出世的猛将,这世间你是难逢对手了。但我也要提前告诉你。你可以在一年之内练好前面八式,但却难保能在八年的时间练好后面的一式。个中的情由你自行寻思,便可知晓。” 刘冕寻思片刻,点头道:“不错。这破、灵二诀的用法,偏向于灵活与多变,我现在走的却是刚猛的路子。要想刚柔并济,一时肯定很难适应。而且,这二诀多半要在实战中演练才能得到真正的提升。” “说得不错。”薛讷赞许的点头微笑,“所以,实际上这两式我自己也不是练得很精深,因为我很少上得战场参加实战。你与我不同。你一战成名深受器重,将来必有许多临敌实战的机会。超越我,只在旦夕之间。” 刘冕微微一怔,转念想到薛讷身为盖世名将薛仁贵之后,目前却只是一个七品小将,实在是太屈才了!……我若有机会,何妨将他提拔一下? 当下刘冕就说道:“师父乃是名门将后,本身武艺非凡德性高雅,将来必能一展报负的。“但愿如此吧。”薛讷只是淡然的微笑,没有半点怀才不遇的忧郁与抱怨,表现得异常平静,“天官,薛家戟法十三式,我已传了你十式。什么时候再学后面的两式,我们日后再说。当然,前提是你前面的十式已经练得滚瓜烂熟了。” “是,师父。”刘冕心中暗自疑惑:不是说十三式吗,怎么后面又只有两式可练了?莫非是口误? 薛讷仿佛看出了刘冕的疑惑,微笑道:“至于第十三式……你自己会明白的。” “我自己明白?”刘冕大惑不解。 “是的,你自己会明白。”薛讷卖起了关子,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 第105章 “卧底”攻略 刘冕连连轮着眼睛,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刘仁轨走了过来,有点生气的在刘冕脑袋上赏了一个脑奔儿:“你这孩子,这般不争气!老夫还以为你有了多少本事,居然还挡不过你师父一戟,气煞老夫也!” 刘冕尴尬的直咧嘴,薛讷连忙呵呵笑着打圆场:“刘世伯不必动怒,天官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他的武艺是在下所教,在下又使出了能破解他招式的新打法,他自然难以取胜了。武艺招式本是生生相克,想必刘世伯自然明白。” “哼、哼!气煞老夫也、气煞老夫也!”刘仁轨才不管薛讷说了什么,甩着袍袖气乎乎的走了。 刘冕自然明白刘仁轨这是在故意耍宝,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薛讷也微自发笑,看着刘仁轨离开了马球场。 仆人上前牵了马拿走兵器,师徒二人且聊且走。四下没了旁人时,薛讷才对刘冕说道:“薛家戟法后面三式的问题,现在不要去想。你不必好高骛远,安心练好前面的十式再说吧。若能练好这十式,你就已经能成为当世一员猛将了。夏候瓒、尉迟昭那样的人,不过是跳梁小丑,根本算不得是什么猛将。这样的人你阵上斩杀千万,武艺也得不到证明和提升。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会遇到强敌的。切不可因为些许的成绩而骄傲自满。傲慢,是武人的天敌。强如关云长也因傲慢而败亡。切记、切记!” “是。徒儿谨记!”刘冕郑重的拜了一礼,倒也是诚心诚意。今日与薛讷过了一招,才算是真明白了这个道理。扬州一战后回来,他自己的确有些轻飘飘的感觉了。现在很好,经薛讷这样一点拨。总算是又恢复了一颗平常心。现在自己略作回想,当日在扬州打的几场胜仗地确都赢得很轻松。精锐的唐军王师对战乌合之众的徐敬业叛军,其对抗性本就不在一个档次。夏候瓒、尉迟昭这些人的武艺顶多只能算是矮子里面挑将军,强不到哪里去。放着是薛讷上阵,定能更加轻松的将他们斩于马下。 “还有一件事情。”薛讷看向刘冕,面带微笑比较认真的说道:“在下受刘世伯之命教你武艺。他让你拜我为师,在下不得不奉命而行。但是,你我年岁相差不大,你地职衔又高我许多,我总听不惯这师父的称呼。不如这样,我代我先父收你为入室徒儿,你今后不妨称呼我一声师兄即可。或者干脆称呼我薛兄更为顺口妥当。” “这如何使得?岂不是乱了辈份?”刘冕自然不允。 薛讷笑道:“大家习武之人应该义气豪爽就不必如此迂腐客套了。兄弟之间也好行事,不必拘于许多的俗礼。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后你我兄弟相称。在下虚活了三十六载,就忝耻做了天官的兄长了。” “如此也好----薛兄!”刘冕拱手而拜,薛讷笑而回礼。二人都甚感快慰哈哈的笑了起来。 此时已近傍晚,府里饭菜已备好就来唤请二人前去用膳。薛讷苦苦推辞要走,无奈被刘冕给拖住了,只好尴尬的和他们一家人用餐。 饭厅里,刘仁轨当仁不让的独占一幅桌席居于正位。由仆人老张伺候用餐。薛讷是刘冕的师父、贵客,被安排坐在了刘仁轨下首。薛讷哪里肯,推脱了半天只好扯着刘冕同坐了一桌儿。刘俊夫妇坐在了对席。 韦团儿兴许是太平公主家里时学乖了,主动跪坐到刘冕和薛讷地桌席边伺候二人用膳。一会儿倒酒一会夹菜,弄得实诚的薛讷受宠若惊惶惑不安,还以为这韦团儿是刘冕的妾室。 刘冕看了看对桌,后母柳氏对刘俊也十分的殷情,为人看上去也很娴慧端庄。他不禁心中嘀咕起来了:怎么大唐的女卧底都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莫非受过什么特殊训练?好好的一个家居然有两个盯梢地人在,真是让人浑身不舒坦。 不行。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要不然这睡觉都睡不踏实。鬼知道自己睡着后这些卧底会不会溜到床榻边来直勾勾的盯着我!回到家里本想过上安生舒坦日子,现在根本就没了任何秘密可言,仿佛又置身到旋涡激流之中,太憋屈太没有安全感了!再者如果时局有变,这些卧底随时可以给我致命的一击! 刘冕一边不急不忙的吃饭喝酒,一边寻思着对付这两个女间谍的好法子。柳氏是后母,辈份所限不太好直接对她下手。老爹为人懦弱又没主见,不能指望他。要解决柳氏的问题,恐怕还要借助刘仁轨这个老太公的权威。反正现在刘仁轨正在装疯卖傻,或许会有可利用的空间呢? 嘿嘿。爷孙俩合计排挤老爹的妻子……虽然有点于情于理不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刘冕情不自禁地看看刘仁轨。只见他正十分陶醉的大吃大喝,就像个孩子一样将食物洒得满地都是,把仆人老张忙得不亦乐乎。 刘冕不禁暗自好笑。老爷子要是生在21世纪。绝对能成为出色的实力派演员。 再看一看韦团儿,小丫头正低眉顺目手脚勤快的给他二人倒酒送菜。举止从容大方得体。抛开她的身份来历不说,至少从表面上看来的确是个贤良淑雅的女子。 刘冕心中盘算着,这小娘们似乎对我生出了某些绮念,我或许可以利用她这一点歪门心思来对她进行一番洗脑和调教,让她反过来当我的间谍。 这个虽然很难办到而且会有一些风险,但一但成功了可是好处无穷。无论如何绝对好过将她赶走、回避、冷处理。再者,她终归还有那么一点姿色。 想到这里,刘冕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笑容。此刻若有镜子摆在眼前,刘冕就会发现自己这个笑容似乎有点卑鄙或是猥琐。 韦团儿就坐在刘冕身边,此时也注意到了刘冕脸上古怪的表情和笑容,脸又一下就红了。 刘冕也没作掩饰,打蛇上棍顺势说道:“团儿,饭后我们一起送薛将军回家。然后到西市上逛一逛。我听说西市到了夜间也十分地热闹,一直没有领略过。今日得闲,正好去瞅瞅。” “将军有令,婢子遵从就是。能陪将军出行,便是婢子最大的福份。”韦团儿轻巧的应声,眼中绽放出欣然和兴奋的笑意。 一旁薛讷目不斜视只顾自己喝酒吃菜,生怕打扰到小两口的亲密叙话。刘冕看他这副模样不禁觉得有趣。薛讷这人还真是正派实诚。相比之下,李仙宗那种货色就是典型地披着人皮地狼了。 用毕饭膳后,薛讷自然是请辞。刘冕执意要相送,薛讷拗他不过只得应允。薛讷是骑马来的,也不好再安排马车相送。于是刘冕也只好骑马来送他。 出门之后,刘冕和薛讷各自翻身上了马。韦团儿一个婢女当然不会有资格拥有私马,当然她也不会骑马。于是只好怯生生地站在火猊身旁,低着头怯怯不安。 “团儿,上来。”刘冕骑在马上,对韦团儿伸出一手。韦团儿先是有点吃惊,随即俏脸一红欣然而笑,朝上面伸出一只手来。 刘冕不禁有点好笑:“你至少要脚踩马镫吧?我这样提你一手扯上来,就不怕将你胳膊肘儿扯得脱臼?” “我、我……我的腿迈不开……”韦团儿的脸更红了。刘冕方才注意到,她穿着一席直筒的棉裙,从臀部到膝盖都裹得紧紧的,曲线毕露,有点像后来日本的和服。(实际上,日本的和服也是在唐时,由中国的吴地传入的。只不过,没有那种夸张的笔记本式的背包在后背,而是在腰、腹、臀这些地方有紧身的护帛。)这样的裙子是无法张开双腿的。 刘冕跳下马来,拦腰一下将韦团儿抱起。韦团儿吃了一惊忍不住轻声惊叫了一声,随即情不自禁的伸手挽住了刘冕的脖子。仰头看他一眼,又惊慌的避开,脸都快要红得透了。刘冕展颜一笑,用力一托将韦团儿放上了马鞍,就让她横坐在了马背上。然后自己跨镫上马,握着缰绳子的双手刚好将韦团儿护在了胸前。韦团儿自己的手无处着落,只好一只手撑住了马鞍,另一只手环在了刘冕的腰际抱住。 韦团儿一下就处在了刘冕的包围之中,娇躯不由自主的就有点颤栗了。脸更像是熟透了的苹果,都红到了耳根儿。 第106章 暧昧 佳人在怀吐气如兰。刘冕闻到了韦团儿脸上淡淡的脂粉香,青黛秀发轻轻摩梭着他的脸庞。娇嫩的身躯柔若无骨,软绵绵的就躲在他怀里。 “薛兄,走吧。在下送你一程。”刘冕不以为意的对薛讷笑道。 薛讷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尴尬的干咳一声:“嗯,好。” 二骑迈开蹄子朝前走去。方才出了里坊街道上了正街,薛讷唯恐当了电灯泡打扰到他们二人,寻了个借口说还有点事情要去城门,先行告辞了。 韦团儿在刘冕怀里有点噤若寒蝉不敢妄动,脚都崩得直直的。刘冕心里暗自好笑,凑到韦团儿耳边轻声道:“走吧,我们去西市。” 韦团儿周身轻轻的颤动了一下,嘤声道:“哦、好……好的。” 刘冕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心忖你这不是叶公好龙吗?分明早就想和我发生点什么了,现在这样抱一抱你,你反倒不在了。女人嘛,尤其是封建时代的女人,都有一点从夫的心结。俗话都说了,女大不中留……嗯,这韦团儿毕竟还是小姑娘,想要调教过来应该不难。不过我只能跟她暖昧着,可不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要不然武则天或许会怒的,上官婉儿也会跟我没完。 二人就这样骑着马,缓缓走出了里坊街道,到了西市大街上。 一个高大、英武而又衣饰不凡的贵公子,怀里拥一个娇怯的美人儿骑着浑身赤红的高头大马走上了大街,立马引来了许多路人异样的眼光。本来一男一女同乘一骑走在民风开放的长安大街上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情。可是韦团儿的坐姿也忒暧昧了一点,看那情形完全就是缩在了刘冕的怀中,玉臂还揽着他地腰、头也埋在他的胸前,只要稍一仰头二人形成了“拥吻”的姿势。 韦团儿的性子虽然比较开放火辣。但毕竟是年纪稍浅的女孩儿。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围观,多少有点拘谨和不自在了。她低声道:“将军,放婢子下来步行吧……好多人瞅着咱们呢!” “怕什么,我都习惯了。当初我被关在囚车里游行示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没偷又没抢,谁管得着?”刘冕一句俏皮话。惹得韦团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看那边,挂了许多地灯笼围了许多人,很是热闹,去瞧瞧。”刘冕抬手朝前方一处人堆边指了一指,韦团儿闻声侧身去看,不料刘冕的一条手臂抬起,她一下失了重心仰后就倒。刘冕急忙伸出一手将她揽住,好死不死的手掌刚好握在了她的腋窝下。指尖触到了她的胸前。软绵绵鼓涨涨---别看这丫头小巧玲珑,居然很有货! 韦团儿顿时羞赧得一脸通红,装作不经意的坐直了身子扭头朝前方观望,脑子里却是一片片空白。刘冕暗自好笑,心道看这丫头表面风骚得紧,其实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雏儿嘛!那日她在马车上意欲色诱于我,想必也是喝多了一些鼓足了勇气才敢造次吧?她这么喜欢红脸。应该不至于是经历了许多人事的老姑娘才是。 火猊走到了人堆前,刘冕和韦团儿高出众人一截轻松看到了围观地人群中的情景。原来是一处奴市,正在贩卖奴仆女婢。 唐时,多少还保留着一点奴隶制的作风。一般来说,战犯、俘虏及其家属,还有许多出身卑贱失去了土地的人们,都是可以被贩为奴婢的。一但被人买下了身楔,就一切归人所有。只不过与纯奴隶制社会不同的是,大唐有立法保护这种奴隶的人身安全。比喻说主人家要是杀害了自家地奴婢,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视情节轻重与主人的身分高低。分别处以罚款、杖责、劳役与流放的处理。 刘冕学习《唐律疏议》时就对这一层有所了解了,此时也并未多作惊讶。 只见那群人当中,有五六个衣着寒酸的小丫头,年龄从七八岁到十岁不等,个个低着头跪坐在地上,身前放着一张白纸楔身,上面写着他的出身年龄和来历,以及要卖的价钱。专门有人市贩子接这种中介活儿,然后抽取一定比例的佣金当作收入。只不过,这种中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他们要得到衙门的许可才行。也就是说,这种奴市地交易,是大唐朝廷默许与认可的。 韦团儿侧着身子朝里面观望了一阵,有点触类伤己的唏嘘道:“想当年,团儿也是这样被卖到了宫里的……” “我还没问过呢。你是哪里人什么出身?”刘冕顺口问了一句。 韦团儿低下了头。有点忧伤的低声道:“回将军话,团儿是并州人。团儿本来不姓韦。是进了宫被执事宦官随便赏的一个姓氏。团儿被卖的时候才六岁,糊里糊涂的就进了宫。只是隐约记得,我家以前也是官宦人家,后来家里有人犯了事被抄了家灭了族,我才被配没掖庭。团儿进宫后遇到了与我同命相怜的上官大人,就和她成了好朋友,然后一起长大。” “哦,原来是这样……”刘冕心中也不禁略有点感慨。上官婉儿的祖父是名躁一时地宰相,因为反对武则天举族被灭。上官婉儿因此和母亲一起被配没掖庭,从此成了宫中年纪最小的宫女。只不过她的命比较好。十来岁的时候被武则天看中了她的才华,才摇身一变摆脱了婢女地身份成了宫中女官,然后混迹几年下来才有了今日景象。 韦团儿就没她那么好命了,一直只是普通地宫女。皇宫里的宫女,可能是这世上最苦命地女人了。一辈子孤苦伶仃冷火秋烟,要消受几十年无边无际的寂寞和孤独。等到人老珠黄做不得事情了,才被放出宫外回归自由。 这些宫女,运气好的能被皇帝皇子瞅中临幸一下,若能肚子争气怀上身孕,还有可能博个后宫妃嫱来当当。但这样的机率实在微乎其微。像韦团儿这样能够被赐为朝臣的户婢,恐怕还算是命好的了。因为她至少可以接触外界、遇到男人----现在这种世道,哪个女人不需要靠男人来安身立命呢?强于武则天也是依靠着李治才混到现今这副模样。 想到这些,刘冕适乎对韦团儿的举动又有了一层理解:她或许是太心急跟我套上关系,借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如果能把我勾引上,哪怕当个小妾,也比回到宫里再当宫女强嘛! 这样一想来,韦团儿的一些举动似乎又显得比较合乎人情了。只不过,她的表现实在太过露骨了一点,让人不得不怀疑她还另有用心。 刘冕一路看过去,今天奴市上的人货还真不少。除了一些小姑娘,也有青壮在里面。这些青壮有些是有家室的,到奴市来有的是来卖身做家奴仆役;有的是为了谋取差事,比喻给人当个马夫、车夫或是花匠、乐工什么的。后面这一类一般还都有一技之长,不卖身只打刘冕漫无目的地一路看过去,居然在里面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自己也忍不住惊讶唤了出来----“胡伯乐?” 就是那个刘冕第一天入军、火猊发彪时遇到的那个相马高人。 刘冕提高了声音唤道:“胡伯乐,你如何也在这里?” 胡伯乐听到了刘冕在唤,拨开人群走到马前拱手一拜:“小人拜见将军!” “免礼。”刘冕疑惑道,“胡伯乐,你不是在当兵吗,怎么又沦落到奴市里来了?” 胡伯乐抱拳道:“将军容禀。小人本来就是铁勒的流民,无依无靠飘流到中原来。前段时间朝廷募兵,小人就入军混口饭吃。如今仗打完了、小人所在的那一支募兵军伙也被解散了,于是只好到奴市来讨生活。”是这样。”刘冕心中一动,拍着火猊的脖子对他笑道,“你相马的功夫不错。有兴趣到我府上来喂马吗?火猊性子太烈了,一般的人要给它喂食、取暖都近它不得。这些日子以来它都瘦了不少。” “好啊,求之不得!”胡伯乐顿时面露喜色,“相马、喂马是小人平生一大乐趣。能有火猊这样的神驹相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好,跟我走。”刘冕从马鞍解下钱袋,将整个袋子扔给了他,“拿去先用吧。把奴市介人那里的欠账填平,然后跟我回家。” “多谢将军!”胡伯乐兴奋的紧紧握了一下钱袋子,挤回人堆里就忙活去了。 第107章 美丽假日 韦团儿轻吐了一下舌头低声道:“将军你太大方了。那里面至少有两三百文钱,还有几块银子能兑换十几贯钱了……上官大人在洛阳奴市上买回好几个男仆都没花这么多钱。 刘冕哈哈的笑道:“钱嘛,身外之物。会花才会赚。” 韦团儿浅颜而笑低声言语:“将军是我见过的最大气慷慨的男子了。” “好,这个马屁拍得好。”刘冕连声大笑,“团儿,那一日我们来西市你不是看中了几枚珠花和一些布匹吗?我今日就买了来送给你,奖励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勤劳和细心。” “不、不!婢子不能要!”韦团儿颇感意外的惊喜,又有些惶恐的连连摇头,“团儿只是个贱婢,如何能接受将军的馈赠?” “团儿,你这是说哪里话?”刘冕笑容可掬的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们朝夕相处,你对我悉心照料让我后顾无忧,不就和一家人一样吗?以后休得跟我客气,记住了吗?” “嗯,是……团、团儿记住了!”韦团儿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菲红的脸上尽是惊喜、不可置信与受宠若惊的神色。 刘冕淡然的微笑,心道韦团儿这样的女子,果然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感动。好吧,慢慢来……调教进行中。 少顷过后胡伯乐料理妥当了,背了个包袱来到刘冕面前就牵起了马缰:“将军,小人已经准备好了。将军想去哪里,小人可以引路。” 刘冕也不着急,示意了一下自己怀中的韦团儿:“她叫韦团儿,宫中赐下的户婢,也是我府上的管家。今后有什么事情你就找她,有什么事情也要听她的吩咐和安排。” “是。刘将军。”胡伯乐毫不含糊的抱拳正拜,又对韦团儿郑重一抱拳,“见过韦姑娘。” “别、别……免礼!”韦团儿有点不知所措,神色间却处处透出心花怒放。 刘冕心中暗笑:有面子吧?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吧? 稍后刘冕就让胡伯乐牵着马四处闲逛,期间落进了珠宝首饰店和布庄,给韦团儿买了一个鸾纹翠玉头钗和一匹上好的布料。韦团儿将头钗小心的收进怀里都没舍得戴起。然后紧紧抱着那匹布料坐在马上,整个神情就如同是一个穷了八辈子的人,突然一夜之间走在大街上捡了个金元宝。意外、惊喜而又紧张局促不安。 其实刘冕也知道,自小在宫中长大地韦团儿并不缺衣少食,也不是没见过珠花布匹更不是什么财迷。她只是有点受宠若惊,因为昨天在她看来还遥不可及的事情,今天就突然有了眉目。这份意外的惊喜足以让她一时有些发懵了。 看到她这副模样,刘冕稍稍也会有那么一点点负罪感。感觉自己是在欺骗她的感情。不过转念一想,我若能成功将她调教过来,让她一心只忠于我,到时候就假戏真做的收了她做个妾室罢了。那就算不上是什么欺骗了。如果调教失败,那就更没必要有负罪感了。尔虞我诈嘛,大家彼此彼此。 逛了多时眼看天色已黑,刘冕便准备打道回府。胡伯乐怕刘冕嫌牵着马走太慢。于是对刘冕道:“将军尽管策马而行,小人生来擅长奔跑,能够徒步追上奔马。” “哦?你还有这本事?”刘冕有点惊讶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好,就让我看看,你能跑得了多快。” 胡伯乐展颜憨笑:“将军看了便知。小人当年是铁勒富主地马奴,经常在草原上追赶奔跑的马匹,习惯了。” “好,我就试试。”刘冕夹了一下马腹,火猊载着二人迈开蹄子就跑开了。韦团儿本来就有些紧张。火猊这样低速的奔跑对她来说却简直是风驰电掣了。吓得她紧紧缩在刘冕怀里不敢抬头,一只手抱着布匹,另一只手死死抱着刘冕的腰不肯丝毫放松。恨不得将自己的小身躯镶进刘冕的身上才好。 刘冕暗自好笑:这韦团儿是属麻雀的,骨头细肉多,还浑身弹性十足! 火猊的步子奇大,虽然迈步不快,跑得却不慢。西市大街上地人虽然多,可街道也够宽,这样跑起来一点困难也没有。刘冕跑了片刻,四下一看无人。不觉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这个胡伯乐,居然还跟我扯淡! 火猊步子不停,转眼跑到了西市转入里坊街道的入口。刘冕惊讶的发现,胡伯乐居然站在路口抱拳等着自己:“将军!” “你居然这么快?”刘冕当真有点不可置信了。天色较黑,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个胡伯乐是何时跑到自己前面。 “小人已在此等候片刻了。若非因为不识路。恐怕还会先于将军到达贵府。”胡伯乐呵呵的憨笑。倒也没有自吹自擂沾沾自喜的神色。 “不错、不错……牵马而行吧。前面不远就到了。”刘冕还真是有点吃惊了。这人简直就是个飞毛腿嘛! “是!”胡伯乐牵过马缰引路而行,一副任劳任怨永远不知疲倦的样子。 刘冕一向喜欢胡伯乐这样的实诚人。更何况。他还有一手相马、养马、擅跑地好本事。那天他在军营里使出的那一手马上套飞索的功夫也并非等闲。那样的招式一般只有北方的游牧人特别擅长使用。可别小看了这马上飞索,一根细小的绳子有时也能成为致命的杀手锏。大唐的军队当中,每人都配有这样的绳索,军队里也会给军士传授这一项技能。只不过能使得像胡伯乐这样有水平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刘冕发现,自己这十几贯钱算是花得值了。胡伯乐真算是一个异人,有特长。 回到家里时,天色已晚,刘仁轨与刘俊夫妇都已经各自歇息了。刘冕让家仆老张安排了胡伯乐地寝食,自己也回房休息。韦团儿如同往日一样,打来热水给刘冕洗脚。 这样被人伺候的感觉还是很受用的。每逢这时候,刘冕就感觉自己特别。以前多好的一个热血青年哪,来大唐没几年一下就被污染了。 每逢想到此处,刘冕总会窃笑。入乡随俗嘛,入乡随俗而已。 韦团儿总会跪坐在水盆边,小心翼翼的替刘冕洗脚。柔软的小指头搓弄刘冕的脚趾的时候,总是感觉特别的舒服。 洗完脚后,韦团儿再上前替刘冕宽衣,一件件脱下来小心的折好放在了床头,再给刘冕盖上被子,几乎把他当成了四肢不遂地残疾在照料。起初刘冕还会感觉有点哭笑不得,现在也算是习惯了。料理完一切后,韦团儿才会轻手轻脚的离开,回去歇息。 不料今日,刘冕却突然出声道:“团儿,帮我捏捏肩。” “是……”韦团儿多少有点惊讶,但马上欣然的放下了水盆,跪坐到刘冕床前,为怕他受凉于是将手伸进了被子里帮他揉肩。韦团儿在宫中就专门学的这种伺候人的活儿,每一样都做得很到位,刘冕非常地享受。纤纤玉指按捏在身上,鼻间闻到她身上淡淡地体香。一股暧昧的气息也开始在二人之间流转。 刘冕隐约感觉到,韦团儿有点心神不宁呼吸紊乱。偏头看她一眼,果然一脸菲红神色仓皇,慌张张地避开了刘冕的眼神。 刘冕心中暗自好笑,故作糊涂的扯了一下哈欠:“好啦,你回去歇着吧。” “是……”韦团儿低应了一声,声音里多少有点遗憾和失落。她收回手来小心的替刘冕盖好了被子,这才轻轻走出房间。 刘冕翻了个身过来枕着自己的双臂入神的想道:这个时代的女人,果然有许多在21世纪已经失落了的优点。韦团儿,或许不像我想像中的那么坏嘛!只不过,她的确是一株带刺的玫瑰,还是一切小心为上,不可色急。接下来的日子里,刘冕的生活变得简单而又安逸。每日清晨即起,在后院练习武艺。薛讷也会时常来访亲自指点,或是与他对战交手。师徒二人经常杀得大汗淋漓宛如生死相搏,若不是二人都是使戟的高手拿捏得很有分寸,还真的难保会不会在练习中出现意外。 正如薛讷所言,破、灵二诀练起来要比前面八式基本功难多了,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打个比方,前面八式就像是学英语时学会26个字母。后面的招式则是深入学习单词、词组、句子、语法,最终目的是要熟练掌握这一门语言。 一个月的假期很快就要过头,刘冕的武艺进展并不是太快。他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倒也并不着急。 韦团儿每天如影随行的照顾着刘冕,眉目之间的暧昧神色也是越来越浓。有时候连刘冕自己都会有些错觉:她应该算是我的女人了吧? 总的来说,这一个月的假日算得上是刘冕来到大唐之后,过得最美丽的一段时间了。 第108章 新的风暴 日子虽然过得自在而又消闲,但并不代表刘冕不用想事。四下无人之时,他时常与刘仁轨密谈一番,商讨一些事情。其中讨论得最多的,就是关于李贤。 李贤回朝一个多月了,外界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流传出来。这太反常了。眼下的朝堂之上,简直静如死水。可是在刘冕看来,这反常的平静恰巧是意味着一场新的风暴的来临。 李贤,绝对不会就此悄然销声匿迹的。精明的野心家武则天,早早就看中了他身上的特有价值,怎么可能不尽情的发挥?扬州叛乱平定了,她也还没有做出什么大的动作。这一场叛乱的爆发对她的触动之大,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她就会此善罢甘休吗?绝不可能! 因此,武则天必定还有大动作。而且矛头很有可能指向她的政敌----李家皇室。因为她可不想再跳出几个像徐敬业这样的人进行军事叛乱。尤其是李家的那些人,更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武则天积极筹备登基的同时,对于接班人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考虑和安排。她命运多舛的儿子们、飞黄腾达的武家子侄、以及沉溺于男女情爱中的太平公主,将一一粉墨登场很快都会搅进这纷争之中。 一台明争暗夺的政治大戏,即将公演于朝堂中枢;一场熊熊烈火,即将袭卷九州乾坤。 这是刘冕和刘仁轨商谈的核心内容。但爷孙俩也一时无法完全握定,武则天究竟会有何举动。 唯今之际,只有静观其变。 此刻的刘冕,仿佛已经嗅到了寒风之中隐约的硝烟气息。这又将是一场,震荡天下的轩然风暴。 新年过后,刘冕的假期也宣告结束。是时候返回洛阳就职上任了。刘冕对家里有些放心不下,离开地前晚钻进了刘仁轨房里对他说起了后母柳氏的问题。刘仁轨只言道让刘冕自己照顾自己,家中一切不必担心。 对于柳氏的问题,刘仁轨如此说道:“她嫁到我老刘家,我们从未亏待过她。因此她也算是心安理得。虽然她奉太后之命前来监视,但我老刘家自身并无问题。半夜不怕鬼敲门。而且,有柳氏这样的人在也不尽然就是坏事。她不是奉命监视吗?我们就在私底下也表达对太后的无限忠诚就行了。这种事情,不可点破更不可造次针对于她。同样的,你身边地那个韦团儿要小心处理。老夫看得出她对你有那么一点花花心思,你谨慎一点对待她吧。先是尽量不得罪,不可落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同时能反过来利用她一下,也未尝不可。” 刘冕自然也无话可说,老爷子的精明与睿智是远胜于他的。他只是在心中隐约有些担忧:万一那柳氏哪天翻了脸要害我老刘家。岂不是特别容易?她往武则天那里告个诬状,那就有得我们受了。 这一层意思刘冕并没有对刘仁轨说。这样浅显的道理精明如刘仁轨肯定是能想得到的。他既然有恃无恐,恐怕早已自有对策。反倒是刘冕自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韦团儿得好好哄着,万不能让她跟我闹得决裂了来个鱼死网破,那就不划算了。 正月初六,离刘冕的假期结束还剩四天的时候,他打算离家前往洛阳。临行之时想起了一件事情。当初在太平公主家里受了李仙宗之约一同上路,如今也不好毁约。于是派人去通知了一声,李仙宗果然如约而至,甚至还早就准备好了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请刘冕与韦团儿同坐一乘。 刘冕对于他地用意了如指掌,此时也懒得去点破,心安理得的带着韦团儿上了他的车儿。胡伯乐则是骑了刘冕的马跟随于旁。火猊自从有了胡伯乐照顾,一天比一天精神和强壮了。刘冕还跟胡伯乐讨教了一阵马上飞索的功夫,也算小有成就。 年关过后,西京前往神都的官道变得热闹起来。走商的车队络绎不绝。 至从武则天临朝称制以后。大力扶植商业鼓励百姓经商。这跟她地出身是有着很大关系的。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商人出身非常富有,曾在李渊起兵之时对其大力资助,从此才有了一些地位。武氏一门也因此才成为唐初时的新贵,但仍然算不上是什么豪门大族。跟关陇仕族洗马裴家族比起来,可谓云泥之别。 于是,掌权了的武则天一边追谥自己的祖上为东周姬姓王室后裔借以提高门第,一边又鼓励扶植商业,想改变当前商人的受人歧视的状况。她的用心与出发点或许更多的是针对政治,但无形之中推动了当今商业地大力发展。两京地带的商业呈现出空前繁荣的状况。甚至比贞观与永徽时更加发达。这些地方的人们对于商人与行商的态度也在发生浅移默化的转变。有些官宦人家也禁不住巨大利润的诱惑开始涉足于商业了。 李仙宗谈吐不凡,而且非常的健谈。刘冕甚至觉得他有些三八。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商队,土生土长在长安的李仙宗居然认识大半,一一指给刘冕看,说这家商队是哪个大官儿支持地,那个商队是哪家豪门的子侄在经营。与此同时。他又与刘冕聊起许多当朝官员们的一些轶事趣闻。当真是如数家珍。 这样一个帅气儒雅的公子哥儿却是个十足的八卦人士,内里又十足地闷骚垂涎美色。刘冕不禁暗自好笑。对于李仙宗,刘冕倒是谈不上反感,反倒觉得他是个挺有趣地人。 韦团儿对李仙宗,却是空前的冷漠。原因无外乎是那天刘冕地刻意点破。李仙宗时时不忘卖弄风骚意欲打动韦团儿,吸引她的注意力。可韦团儿就像是绝缘体一样对他完全无动于衷不冷不热,一路上只顾粘乎着刘冕。担茶倒水嘘寒问暖,敬酒送食洗脚更衣,其温柔体贴的程度更胜以往任何一时。 刘冕当然知道,她这也是故意做给李仙宗看的,想让他死了那条心。 李仙宗当然多少有点郁闷,不过他显然不是那种为了一颗树而放弃整片森林的人。没过多久又释然了,依旧与刘冕聊得火热畅快。仿佛韦团儿已经不能再勾起他的什么兴趣。 刘冕心中暗忖,这个李仙宗倒也是个识趣的人。 马车一路不急不徐,到了潼关前停住。这里居然堵了一大批的车马延绵五六里地,道路阻塞。刘冕和李仙宗看到这般状况不禁有点懊恼和着急。刘冕的假期将满,李仙宗也要早点赶往神都准备朝廷正月望期大典,都误不得时辰。 二人想了一些办法想往前挤,无奈每支商队都在做这种类似的努力,收效甚微。半天下来顶多只前进了一里多路。于是二人商议,一起到潼关卡哨那边去看一看状况再说。于是留下韦团儿和胡伯乐看着车儿,二人徒步朝潼关走去。 不多时二人到了潼关前,只见这里围了一大片的人,个个情绪激动的大声吵闹。潼关的大门却只开了一半,而且门前架起了拒鹿角路障。许多荷甲执戟的士兵正在仔细盘查每一张过往车辆,这才让通关的速度慢了许多。 刘冕有些疑惑的对李仙宗道:“逸凡兄,西京与东都之间的官道一向畅通无比。朝廷为促进商旅发展已经免征关税。今日为何又架起关卡详加盘查了,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天官兄,在下也有些想不明白。”李仙宗也疑惑的摇头,“要不我们上前去问问那些士卒吧?天官兄是千牛卫的军官,这些杂兵小卒是不敢得罪你的。” “也好。”刘冕不禁笑了起来,挤开人群朝里面钻去。 几名小卒在负责维护现场的秩序,四方嘈杂纷乱早就让他们非常不耐烦了。这时见到刘冕和李仙宗拼命的朝前挤,其中一名小卒不禁有些恼火,大声喝骂道:“你、你们两个,瞎闯什么!扰乱秩序当心受罚!” 刘冕也不跟他吵,钻出了人群往他身前一站,眼神凛冽居高临下的逼视着他:“找个管事儿的出来。” 那小卒抬头迎上刘冕的眼神,不禁心里微自寒了一寒。刘冕可是血战余生的人,如若摆出这副严肃冷冽的表情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而且,眼神中就会自然流露出实质般的杀气。这种杀气与气势,只有经历过真正血战、砍过千百颗头胪的人,才能散发出来。 “你……是何人?”小卒底气不足偏又骑虎难下,干咽一口唾沫问道。 一旁李仙宗见刘冕一下就镇住了这个嚣张的小卒,不禁大感快慰。此时轻飘飘的说道:“你还不配问----去,叫你们领头儿的人物来。” “那……你们稍候。”小卒知道恐怕是遇上大人物了,不敢怠慢。扯起脚丫子就朝潼关跑去叫人了。 第109章 风声鹤唳 没多时,一个小校模样的人快步走了来,隔得老远就冲着刘冕抱拳而拜:“刘将军,末将有失远迎,万请恕罪!” “你认识得本将?”刘冕有些惊讶。眼前这人,好面生。 那小校笑呵呵的道:“刘将军贵人自然多忘事。小将乃是左玉钤卫骑曹参将杜成。当日迎击尉迟昭一战时,小将就跟随在将军身边哪!将军虎威,小将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呀!” “哦,我说怎么看来这么眼熟呢,原来是杜兄弟。”刘冕哈哈的笑,其实他仍然没有想起这人来。 “将军不是供职于千牛卫么,缘何到此?”杜成有点机警的问,言下之意是问你不会是奉什么密令来办事的吧? 刘冕四下看了一眼,将杜成唤到一边说道:“我正要赶往洛阳上任,眼看着就要逾期了。这潼关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封锁?” 杜成警惕的四下看了一眼,低声对刘冕道:“本来小将奉命而来,本不该将此事泄露。但将军是朝廷中枢近卫的将军,迟早也会得知内幕,小将告知于你料也无妨。自从过年以后,神都就开始戒严了。不仅执行宵禁,白天也严加戒备。潼关是地处两京之间的重要关卡,因此设下了路障严加盘查过往商队。” “查什么?”刘冕眉头一皱,低声问道。 “这个小将就不知道了。”杜成回道,“除了几个上头的大人物,小将对这种事情是不会知道的。小将只知道,但凡发现可疑之人一律不得放过。所有车马都要详加盘查,连货物也要卸下来细细察验。” “嗯,我知道了。”刘冕心中暗自嘀咕,搞得这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究竟是怎么回事?心下一想事不关己还是不要过问的好,于是对杜成道:“杜兄弟。我要赶着去洛阳上任,如若错过归期朝廷是会责罚的。有办法通融一下么?” 杜成略作寻思,一点头:“将军若是骑马而来,倒是容易过关。若是乘车,不妨弃了车子步行过关。过关之后再到驿站寻辆马车坐上,倒也可以。只不过。还请将军不要招摇,让小的们为难。” “如此甚好,多谢杜兄弟。我这就去准备。”刘冕辞别了杜成回来找到李仙宗:“走吧,搞定了!” “搞定?”李仙宗愕然的眨巴了几下眼睛,快步跟上刘冕。 二人回到马车边,李仙宗就让车夫赶着车儿回去,胡伯乐牵上火猊载上简单的行礼,一行人准备步行前往潼关过关。途经一家商队时。其中一人出声对李仙宗唤道:“李司监、李大人!真巧在此处遇上大人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结实、浓眉大眼的青年,正朝拱手朝众人走来。看他长相倒也颇有几分英俊,身饰虽然不凡,但难掩一身地小市民商旅气息。 李仙宗轻声对刘冕扔了一句:“这是千金公主扶植的药材商队。此人姓冯,与在下曾在千金公主府上有过一面之缘。” “冯公子为何在此?”李仙宗迎上回了一礼。 那冯公子弯腰下拜谦逊的对众人拜了一礼,微笑道:“小可行商到此。不料大路被阻。若只误了商机却也无妨。只是……在下另有要事要去神都交办,因此正急上眉梢。不知李大人能否神通带小可过关?” 刘冕心中微自一动,这姓冯的还真是有的小聪明。他恐怕是看出来了,我们有特权过关。 李仙宗轻皱了一下眉头,似乎不太乐意搭理这个有些铜臭之气的商人,转头看了刘冕一眼意思是在征询他地意见。 刘冕心忖既然是千金公主扶植的商队,做他个顺水人情也不是坏事。千金公主何许人?太宗李世民的妹妹、先帝李治的姑姑。这些都不打紧,要紧的是她是李氏宗族当中为数不多的、与武则天交好的人。 想到此层,刘冕出声道:“冯公子如若当真着急,在下倒是可以带你一程一起过关。不过。潼关盘查严密,你只能只身与我前去,而且要接受他们的检查。” 那冯公子颇感意外地看向刘冕,对他拱手一揖:“多谢兄台!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李仙宗在一旁道:“别问那么多了,日后自知。现在人多眼杂,你收拾一下跟我们走吧。” 冯公子被李仙宗抢白了这一阵,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爽,笑眯眯的对众人拱手拜了一揖:“商队自有人照料,在下没什么好准备的现在就可以走。诸位,请!” 刘冕看了他几眼。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了,一行人继续朝潼关走去。他担心潼关这里是在盘查什么重要的人物,特意暗示杜成细细检查了一下那个姓冯的,没有任何问题。于是一起顺利的过了潼关。 这下李仙宗就有点郁闷了。多了个人,四个人不太方便同乘一车。而且公驿里地马车哪里他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宽敞豪气。也挤不下四个人。于是。李仙宗只好与那冯公子同乘了一车;刘冕与韦团儿得以单独相处。胡伯乐依旧与火猊搭伴,一行人加快了行径速度赶往洛阳。 没了李仙宗在旁边。刘冕也乐得自在。他懒散的趴在了马车里任由韦团儿给他捏肩掐腿。韦团儿也不知是为了方便用力还是又来特意挑逗,按了一会儿之后就移过身子紧紧挨着刘冕跪坐下来。到后来给刘冕按腰的时候,索性跨坐在了刘冕的大腿上方,只不过她没敢放松了的坐下来,而是吃力的半蹲着马步。偶尔,她丰满弹性的俏臀也会有意无意的磨擦着刘冕的大刘冕心中暗自好笑,只顾趴着享受。 二人保持这样暖昧地姿势过了许久,刘冕方才摆了摆手:“好,舒服了,不用按了。” 韦团儿这才移开身子,乖巧的跪坐一旁目不斜视。眼下这般光景,自然让她想起了那日从神都回长安时的情景,多少有点尴尬。 刘冕翻身坐了起来,抬手指了指酒壶:“来,陪我喝两杯。” “啊?不!婢子不喝、婢子不敢喝!婢子伺候将军喝就好。”韦团儿惊慌的连连摆手,手忙脚乱的给刘冕倒了一杯酒递上来,还洒出了一些。 刘冕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接过杯子满饮一口。韦团儿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低着头不敢抬起。 刘冕越笑越觉得有趣。那天韦团儿多喝了几杯就壮起胆来要色诱于我了。今日叫她一起喝了,却又不肯。这小丫头片子,有时候其实也还有点意思。 此时已经过了交通阻塞的潼关一带,马车的行进速度快了许多。过了两天,已经抵达了洛阳。正如杜成所言,洛阳四方城门也在细加盘查过往行人与商队。刘冕与李仙宗各自出士了官凭文牒才进了城。 进城之后,刘冕与李仙宗、冯公子各自告别。李仙宗好像挺反感那个冯公子,与刘冕略作寒暄之后就告辞而走了。冯公子却对刘冕感激涕零:“刘将军,小可承蒙你关照才得以如期抵达洛阳。这番恩情必不相忘。他日若有用得到小可之处,必当竭力报效。” “好说、好说。举手之劳罢了,冯兄不必挂怀。”刘冕也没往心里去,连他地姓名都没有去打听。略作寒暄了几句,刘冕就带着韦团儿和胡伯乐往洛北景行坊家中而去。 一路上刘冕发现,以往热闹繁华的神都,现在却显得有点沉闷和压抑。街市上的人依旧很多,但少了平日的轻松和随意,许多人的步伐都有些匆忙,隐约透出一些慌乱。同时还有一队队地兵甲和州府捕快衙役在城中四处巡逻,比往日多了十倍不止。 刘冕心中暗自打鼓:神都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搞得这么紧张兮兮?我这个千牛卫地将军,看来也会有些差事要办了。 三人回到家中,仆人丫鬟们都出来迎接。韦团儿一进屋就忙活开了,四下询问最近府里有什么大事发生,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客要来访。 还好,刘冕离开地这一个月时间内,家中一切安然无恙。不过上官婉儿来过几次都没见到刘冕,仿佛有点生气了。 刘冕听到这消息眼珠子一阵乱转,心中嘀咕道临走之时上官婉儿叮嘱我早去早回,意思是我去趟长安探望了家人就早点回神都来,大概是想我有些时间陪她吧。我却为了练武和图个清净在家呆满了足足一月,这恐怕还真的会惹怒这位大小姐了。 刘冕寻思,女人嘛,是要哄的。只要不是本质的冲突和矛盾,哄一哄就好了。于是将韦团儿唤来:“团儿,告诉我。上官婉儿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第110章 理直气壮去鬼混 韦团儿告诉刘冕:“上官大人最爱之物莫过于诗,其次为字画琴筝。” 刘冕私下嘀咕,要我这样一个武夫做诗送给上官婉儿去哄她玩是不大合适的。偶尔剽窃一下糊弄人倒是不难,时间一长露馅可就丢人了。字画嘛,固然略有点意思。但那玩艺挂上墙上就是个死物,意义也不大。上次她不是说心情好就教我弹琴的吗?好,买副好琴送给她就是。 拿定主意后,刘冕便准备出门到北市逛一逛。韦团儿一听刘冕要去北市就有些急了:“将军恕罪,上官大人叮嘱过了,要将军不要去……那种地方。” “我去买架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刘冕一边朝门口走一边道,“要不你与我同去吧?” 韦团儿正待应下声来,刘宅大门口突然闪出一堆人,一阵哄然大笑响了起来:“天官兄弟,你总算是回来了!哈哈哈!” 刘冕险些被这一阵粗犷的大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哈哈,居然是马敬臣、祝腾,还有另外几个一起征战扬州里结识的战友。他们个个穿着一身儿铠甲战袍腰悬长刀,神气威风得不行。 “马老大,祝兄弟,众位同袍,怎么是你们哈哈!兄弟想死你们了!”刘冕大感惊喜,快步上前就和他们撞到了一起。马敬臣和祝腾等人一起上前与他拍肩撞肘,笑声如雷。 “天官兄弟,你就好了呀!一朝飞黄腾达,全忘了我们这些兄弟了。”马敬臣一脸春光灿烂的大笑,“兄弟们现在都指望着投靠你这个四品千牛卫中郎将了。说吧,打算怎么安排咱们呢?” 刘冕哈哈的大笑:“马老大你真会说笑。咱们这些兄弟投靠你还差不多。你以为小弟不认得你这一身儿紫袍明光战甲所谓何物吗?从三品将军,你又升官儿了吧!还不请客!众兄弟,叫他请客哪!” 祝腾等人跟着一起起哄:“是啊,马将军荣升从三品千牛卫将军。当然要请客了!刘将军连升三级鱼跃龙门,更要请客喽!” 祝腾等人说得没错。马敬臣本来就是五品郎将,立下军功后升迁为从三品将军,不过是升了一级半。而且五品与从三品之间并没有巨大的隔阂,升起来容易。只是再往上到正三品就比较难了。刘冕可就不同了。他一个七品中候散武官,一跃翻过了五品这座难以逾越的大山。然后跃居四品,简直就是平步青云鱼跃龙门。 刘冕大叫起来:“好呀你马老大,在扬州骑我头上骑了这么久,回到神都又要骑我头上---千牛卫将军,我的顶头上司呀!众兄弟,他现在可是三品大员了呢,肯定很有钱,咱们要狠狠的敲诈他一顿!走。去北市,狠狠搓他一顿!” “哦,好嘞!”祝腾等人一起哈哈大笑的又跟着起哄了。马敬臣一脸苦笑:“天官兄弟,你也忒不厚道了。我带一群兄弟来给你道喜,你居然反过来要敲我的竹竿----咦,这小娘子哪里来地,好标致呀!” 刘冕看到。马敬臣的脸就像是魔方一样迅速换了个色彩样式----刚刚还乐开怀的满是兄弟义气男人味,现在却变得色迷迷的,眼睛也开始闪出惨惨的绿光。 众人也跟着一起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韦团儿。 韦团儿早就被这群火暴凶猛地汉子们弄了个不知所措,这时看到马敬臣等人一齐朝她瞪来,宛如被一群恶狼逼到了墙角的小羊羔儿,脸霎时就红了,身上还有些发起抖来。 “婢、婢子韦、韦……”韦团儿有点哆嗦。这种战场上下来的喋血汉子,她还没怎么接触过。他们太狂放粗野了,身上还隐约散发出阵阵逼人的凶戾之气。 “她叫韦团儿,是我的户婢。”刘冕说了一句。 马敬臣的眼睛里顿时精光毕露。连连搓着手:“户婢呀?好、太好了!”看那情形几乎就要流口水。兄弟的户婢么,在他看来就是换着玩的宠物。“太后赏赐地。”刘冕轻飘飘的再扔出一句。马敬臣的表情顿时僵住,如同变脸一样瞬间换回了正色严肃的表情,拱手朝北方一拜:“太后英明!将此等绝色靓丽的女子赐给天官兄弟,真是美人配英雄哪!” 众人跟着一起附合是啊是啊,美人配英雄,然后都朝旁边散了开来。 刘冕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将马敬臣拖到一边低声道:“有兴趣吗?” “没!一点也没有!”马敬臣正色肃然道,“兄弟的女人,老马从来不碰!” “呸。放屁!”刘冕在他胸口擂了一拳,然后笑哈哈的低声道:“别说是你,我自己都没敢随便碰。” “那是、那是。”马敬臣十足猥琐地嘿嘿低笑,“废话少说,今晚北市乐呵去!兄弟们等了你好几天了。你怎么才回来?” “走。去北市!”刘冕一扬手大声道,“兄弟们。马老大答应请客了,我等去也!” “你、你小子怎么能这样,我啥时候答应了?”马敬臣连声叫屈直跳脚。 “好勒!”七八个汉子一起欢声大叫,才不听马敬臣的吱唔。这一阵喊将韦团儿吓得一愣一愣。眼看着一群大男人一拥而走,她哪里敢上前去挡,甚至半晌才回过神来:坏了坏了,真的去了北市呢!那地方尽是色娱场合……上官大人知道了如何是好? 马敬臣一路上还在喋喋不休的吵嚷着谁请客的问题。刘冕却道:“你们这样每人一身将铠官袍的去逛街,恐怕不太好吧?我看洛阳城里风声鹤唳,似乎风头正紧。” “兄弟你还不知道吧?眼下还正要穿将铠战袍出去才不会有什么枝节。”马敬臣压低了一点声音神秘的说道,“洛阳城里戒严宵禁哪,到了半夜一般人都不敢出门儿。但我们不要紧。咱是什么人哪?千牛卫,皇帝御率!除了太后和皇帝,谁敢管?!” 刘冕轻皱了一下眉头:“马老大可知洛阳这何如此紧张?” “切,朝堂上的大事,咱们管不着。也不用去管。”马敬臣满不在乎的摆手,“我说天官兄弟你怎么又旧病复发了?这事该你管么?” “说得也是。”刘冕呵呵的笑了一笑,“好吧,咱们只顾自己乐呵去。对了,我想买一架好琴送人。你们可知哪里有好货色。” “琴哪?”马敬臣脸上顿时堆起坏笑,“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好琴----有把魏晋古琴。远近闻名。那弹琴地佳人更是倾倒众生,能将每个男人的心儿都撩拨得七上八下地。走走走,今天就去那一家----清荷莺菀!” 刘冕顿时苦笑起来:“马老大,兄弟今天真是要买琴!” “我这也正是要带你去买琴呀!”马敬臣老大不耐烦的扯着刘冕就走,“指不定还能连人带琴一起买了回来呢!” 祝腾等人跟着一起猥琐的嘿嘿笑了起来,簇拥着马敬臣和刘冕一起朝北市而去。 他们这一群荷甲佩刀的将军大爷涌上了北市,路人百姓个个退避,谁敢挡路。连巡哨的士卒和衙役们见了也纷纷避道于一旁拱手而拜。待他们走远之后方才继续前行。 马敬臣挤眉弄眼的笑:“看到了吧天官兄弟。咱们这一身儿战袍可不是白穿地。在那些小兵渣子的眼里,咱们就是他们地祖宗!” 刘冕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一群将军们结伴出来鬼混,还理直气壮、雄纠纠气昂昂了。 没多久清荷莺菀到了。不出所料,是一家曲乐辞坊,实际上也就是一家高档妓院。到这里来玩的,多半都是有点身份和财势的达官贵人。这种地方不同于纯粹发泄的低等窑子。来了这里,一般都先要听听曲子看看歌舞。若有兴致还可以与高素质的艺伎和风尘女子们吟诗作对、谈谈理想聊聊人生……然后彼此对味地话才会有皮肉交易。 也就是说,到这里来玩人家姑娘还不一定就会陪你睡。那得要你拿出本事来能哄得她上床。按理来说这种假装纯洁地地方应该远比不上纯色窑子生意好。可是很奇怪,偏偏人气异常的火爆。 细作寻思也不难理解。对于男人来说,总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尤其是眼下这个狎妓合法化并时尚化地年代,纯粹的皮肉交易一般只适合中下阶层的人来发泄生理需要。发泄过了,也就兴味索然了。反倒是那些半推半就调人口味的艺伎,才是真的能勾起人地兴趣,以致长盛不衰人气如虹。 刘冕等人刚刚一脚踏进莺菀。立刻引来了当场所有人的注目礼。众人的眼神当中多少还有一点惊愕和惧意:皇城御林军的人,来搜查奸党的么?! 第111章 清荷莺菀 武则天称制、尤其是徐敬业叛乱爆发乃至迁都洛阳以后,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铲除异己政敌的行动。告密之风猛刮,特务政治搞得风声水起。洛阳的人们时常可以看到大队的千牛卫御林军策马奔跑在大街上,然后听到的消息就是哪家大臣倒了霉、哪个皇室贵胄被举家拿下。 所以,现在千牛卫在洛阳城里简直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面煞星。就连许多皇亲国戚、功勋门阀、当朝大官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难怪身着将铠战袍的马敬臣等人一出现,整个莺菀里就顿时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息。刚刚还在满面春风高谈阔论的儒生仕子倏的一下收起了笑脸,拥着美人儿在行酒令的富贵公子哥儿也悄悄的推开了怀里了美人耷下头来。连正在调琴跳舞的伎子们也脸色发白的停了手,悄悄朝角落里缩去。 马敬臣却仍旧大摇大摆有些洋洋得意,一手叉腰一手握着刀柄,宛如在对一群士兵下军令一般喝道:“继续吃喝弹唱,不许停!我们也是来寻乐子的,不许这样瞅着咱们!” 刘冕的额角不禁淌下一滴冷汗:还好,我就生怕他大喊我们是害虫。我怎么感觉我们这些人,有点像电视上演的明朝的东厂或是锦衣卫的恶棍哪?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歌儿舞女们听了马敬臣这一声喊,个个动作僵硬的又继续弹唱舞动起来。坐在大厅里消闲的客人们也转移了视线不敢朝这边张望了。 马敬臣宛如得胜归来的大元帅昂首挺胸朝里面走去,两个衣着艳丽的小丫鬟浑身发抖的迎上来矮身就拜:“几位将军有何贵干?” “到你们这这儿来还能干什么?”马敬臣讪笑一声,将干字说得特别大声,“叫你们莺姐儿出来迎接吧!” “是,将军请先随婢子到雅间稍坐。莺姑马上就来伺候将军。”怯生生的小丫头领着马敬臣和刘冕这一群兵大爷,转过了一条户廊小道儿到了一进四方合院里。推开雅间的大门,里面一股清晰的香薰味道传来。里面是一个布成四方地宴会席,四周是矮几坐蒲,当中一团圆榻。就是伎子表演的场所。 “去,叫她快点儿来。咱们可都是粗人,耐性有限得紧哪!”马敬臣颇不耐烦的一扬手赶走了领路的小丫鬟,笑嘻嘻的对刘冕等人道:“兄弟们都坐下来,坐下来。咱们今天也学学那些文人骚客的风雅一回。听听小曲吟风弄月----咳,兄弟们有会吟诗弹琴地没有?” 祝腾茫然的眨巴了几下眼睛:“诗淫我还差不多。” 刘冕也笑道:“乱弹琴算不算?” 众人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各自找个位置坐下。马敬臣就道:“天官兄弟,这家莺菀可是有名得紧哪!菀子的莺姐儿是个叫芙玉的女人,年纪三十多岁。她和寻常的窑子里的不同。她一点都不骚,只媚----那种媚到骨头里、让人见了心里像小猫爪子在挠似直痒痒。” “哈哈,原来马老大好这一口儿!”刘冕和祝腾等人都大笑起来。马敬臣却是大不以为然的板起脸道:“一会儿见了你们就知道了----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你们以前见过地那种庸脂俗粉。马老大是什么人?阅女无数身经百战了。能让马老大惦记着念念不忘的女人,绝非等闲之辈!” 马敬臣话音刚落众人又待发笑,门口传来一个悠远轻盈的嗓音:“马将军。你这究竟是在夸芙玉,还是在损贱妾呢?”声音清脆婉转如同珠玉落盘,却又没有半点卖弄风骚的故作高亢与挑逗,就如同寻常聊天一般的缓缓道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高挑体态丰盈的女人,正徐徐走进房中。刘冕打量她一眼,多少有点感觉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地方地妈妈桑老鸨子多半是个年岁已高、却还喜欢手拿一张绣帕嗲声嗲气卖弄一些寒碜风骚中年妇女。但眼前的这个芙玉,虽然可以从她的神态眼神中看出她的确是半老徐娘了,可是肌肤如雪体态均匀,穿一席及地的青花长袍,端庄华美浑身上下贵气袭人。 刘冕暗道不愧是高级***场所,这老鸨子的扮相的确不错,似乎还蛮有品味。 马敬臣的眼睛早就在放着绿光了,哈哈的笑道:“芙玉,今日真是漂亮!”祝腾那些人则是有些呆愣住了,这么漂亮的小老太婆在他们这些没怎么见过世面地人看来的确够惊艳。 “马将军的意思是说。芙玉以往就不漂亮么?”芙玉红唇轻启婉尔一笑,自有万种风情。她独自走了一进来,款款来到房子中央弯腰对当堂众人行了一礼,“贵客临门在下有失远迎,万请恕罪!” “好说、好说。我这些兄弟都是爽利人,不会计较的。”马敬臣连珠炮似的往外扔着话,竭尽讨好之能事,“芙玉,我可是来了六七次了,每次你都不肯亲自陪我。今日可否赏脸一回啊?” 刘冕听了一阵好笑。这马敬臣还真是色急又不怕丢人。这种事情也当众说出来。 芙玉浅浅微笑略露贝齿:“将军既是带有贵客同来,何不先问问他们有何需求?” “呃?说得是、说得是。”马敬臣尴尬的直咧嘴。言下之意,他至少又被拒绝了一半了,于是顺着这个阶梯往下走:“我这些兄弟呢,都是战场上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今日特意来捧场玩乐。芙玉你可要使尽浑身解数招待好了。” “贱妾份内之事。何须将军特意叮嘱?”芙玉不急不忙,职业的微笑道。“敢问诸位将军,今日作何消谴?” 刘冕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简直就是个门外汉,这时自然不好做声。马敬臣眨巴了几下眼睛对芙玉道:“芙玉,我想起一件事情。久闻你这清荷莺菀有一把魏晋时流传下来的古琴,更有一名绝色琴姬奏得一手天音神曲。今日何不请她前来,让我等开一下眼界?另外,我这位刘兄弟还想买下你的古琴。你就开个价儿吧!” 芙玉眉头轻皱面露些许难色:“将军果然消息灵通,贱妾也不敢否认。只不过,那琴是小菀一名女子地私人物品,从不轻易示人更不公然奏玩,更不说卖了。而且,她本人也从不见客。” 马敬臣刚刚被她拒绝现在又见她推三阻四,不禁有点恼了:“芙玉,你这是看不起本将还是如何?既是从不示人,如何外界有传闻?既是身在莺菀,又哪有不见客的道理?你这分明是故作推搪!本将今日带着兄弟们趁兴而来,你休要拂了我等兴致!” 芙玉面色微变身上更是轻轻的颤了一颤,矮身下来对马敬臣拜了一礼:“将军恕罪,实情如此。” 眼看马敬臣又待发作,刘冕急忙将他扯住:“马老大,今日咱们是来寻乐子的,犯不着因为一点小事扫了兴致。强人所难,终究不是什么爽快的事情,大不了我们另换别家吧。” “他娘地扫兴!”马敬臣余怒难消,恨恨骂了起来。 芙玉低眉顺目站在堂中也不急于争辩,待马敬臣骂咧了几句略作消停之后,方才轻声道:“马将军息怒。实不相瞒,那琴,是贱妾亡夫遗留下来地传家古琴;那女子正是贱妾的亲生女儿。贱妾虽是残花败柳,却宁死不愿家传古物与至爱之女与我一样沦落风尘。诸位将军但要怪罪,芙玉一介弱女子也无计可施,但凭发落就是。” 委婉地一席轻语,让马敬臣和刘冕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有点惊愕的看向这个莺姐儿,大有点刮目相看的味道。 刘冕细细打量着这个谈吐不凡气定神闲的女人,心中暗道她还真是个有心计的聪明女人,怪不得能在洛阳这种地方立足下来,还经营得有声有色。 马敬臣听了这席话也怒气顿消,尴尬的呵呵干笑道:“是我不对、是我唐突。芙玉你千万不要生气。”说罢狡猾的调转话题指向刘冕:“要不这样吧,这今日要宴请这位好兄弟,你菀中但有什么绝色美女和好歌好舞尽管搬来,赏钱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多谢马将军体谅贱妾苦衷。稍后贱妾自当亲自作陪为马将军斟酒赔罪。”芙玉还对刘冕矮身行了一礼,“将军请稍后。” 马敬臣听说芙玉要来给自己陪酒了,马上高兴得有点得意忘形:“我这兄弟姓刘名冕,高字天官。你可别因为他年轻就小看他哦!他可是勇猛无敌威震天下的四品千牛卫将军、当朝宰辅刘相公的孙子哪!” 刘冕顿时尴尬得直咧嘴真想捂脸暴走。就在此时,他不经意的瞟到芙玉脸上,只见她神情微变眼中飞快闪过一道略带凛冽的光芒。 刘冕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微自凛然:她想干什么? 第112章 声色歌舞 芙玉的异样表情一闪即逝,对刘冕行了一礼:“见过刘将军。诸位将军请稍后,贱妾这就去安排,马上就来伺候。”说罢款款的走了。 刘冕心中隐约升起一丝疑窦:刚才那个女人的眼神好不奇怪,好像跟我认识似的。据我所知,就算在我穿越来以前,刘冕也应该是一直生活在长安。没理由跟她认识呀……马敬臣此刻已经在兴奋的搓着手了。他本来是与刘冕同桌一桌儿,这时拿手肘碰了刘冕一下就朝临座空位挪去:“兄弟,一会儿芙玉要来亲自为我作陪。兄弟就不陪你了,你自己照顾自己吧,我要使尽浑身解数拿下我的心肝宝贝儿了!” 刘冕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拿肩膀用力撞了他一下:“去吧去吧,小心花柳!” 马敬臣浑身轻轻一弹,随即咧嘴坏笑:“不怕,她可不是寻常俗妓,身子干净着呢!再说了,我若能和芙玉共度,就算舍了这小命也值得,又何惧花柳!” 刘冕作悲天悯人状摇头叹息:“精谷上脑,没救了!”祝腾等人也跟着一起嘲讽的奸笑起来。 按理来说,马敬臣官居三品,刘冕与他嘻笑打骂尚可理解;祝腾等人官衔低微,若是其他官员见了必定视为怪谈。不过马敬臣为人一向随和没有丝毫官架子,再加上大家伙都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生死之交,彼此在一起亲密无间自然其乐融融。 少顷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尔后芙玉轻轻拉开房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各有特色的靓丽少女。她们个个衣衫华丽装扮入时,动作轻盈斯文秀气,乍一眼看来个个都如良家闺秀,哪里像是风尘女子。 刘冕不禁暗自称奇,清荷莺菀果然不同凡想。这里的女子个个出落得标致也就算了。偏偏还不带一丝风尘气息宛如邻家小妹或是良家少妇,怪不得能迎合许多闷骚文人的脾胃。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都是希望端庄的女人上了床能像荡妇;而真正的荡妇表面看来又足够端庄。那种一上来就剥得精光然后躺下任人发泄的俗妓,显然无法与清荷莺菀这些颇有内涵与玩味地女人相提并论。 一时间,祝腾等人个个喜笑颜开。马敬臣则是死死盯着芙玉眼睛都要直了。刘冕真想拿个杯子放到他嘴下接着,生怕他口水流出来弄湿了华丽的明光战甲。 芙玉徐徐走到堂中矮身拜了一礼。她身后的美人儿也齐齐拜倒下来:“拜见诸位将军!” “诸位将军,贱妾的这些女儿们个个精通琴棋书画,都能吟诗作对。至于外貌身材已是一目了然。诸位将军喜欢哪一位来作陪,就尽情挑选。”芙玉不急不忙的说,末了还补充一句,“不过,想必诸位将军也知道。清荷莺菀不比别的香娱之地,如若姑娘不愿相陪。还请不要用强。芙玉先谢过诸位将军了!” 那言下之意便是说:陪你喝喝酒唱唱曲可以。要上床?还得人家姑娘愿意、你得有本事! 马敬臣是个中老手了,十分熟悉这些地方地各种规矩,这时异常大方的一摆手朗声道:“我等都是规矩人,芙玉就不必担心了----各位兄弟,尽情挑选自己喜欢的小妞儿……哦不,姑娘吧!天官兄弟,你是今天的主角儿。你先挑。” 刘冕为难的挠起头来。活了两辈子了,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来这种地方玩,多少有点不自在和尴尬。瞟了那些女人一眼,虽然各有姿色,但一想到她们是人尽可夫的玩物心里总感觉有点别扭……于是随手朝她们当中一指:“就左手排头第一个吧!” 芙玉浅然一笑轻扬素手:“苏苏,你去陪这位刘将“是。”那个叫苏苏的女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身裁比较高挑穿一身儿碎花襦裙,显得落落大方。她小脸儿还红了一红,移着碎步子走到刘冕的桌边跪坐下来,以头贴地先给刘冕行了一礼:“谢刘将军抬爱。” “免礼。”刘冕地动作有点僵硬心里直犯别扭。不断对自己说道:好吧,入乡随俗。我要时尚了,我要堕落了。 尔后祝腾等人各自挑了姑娘陪在旁边。房间里七八张桌儿尽是一对一对的男女了。芙玉也爽快的陪坐到了马敬臣旁边给他敬上了一杯酒,乐得他险些笑掉了大牙。 “曲乐歌舞呢?”马敬臣出声来问。 芙玉微然一笑拍了一下手,几名婀娜少女飘然而入。时值正月天气严寒,她们个个都穿着袒胸露臂的薄衫纱裙,肌肤外露春光乍泄,装饰性感撩人。 “拜见诸位将军!”众舞伎拜倒下来,一阵莺莺燕燕,一排排深浅不一的乳沟勾魂夺魄。 刘冕又有拿杯子递给马敬臣的冲动了。马敬臣睁大眼睛瞪了半晌。自己也回过神来,转脸装作若无其事的对芙玉哈哈地干笑:“好,不错、不错。开始吧!” 芙玉却是不以为然的淡然一笑,又拍了一下手。房间正西面的一排推门向旁边滑开,一席古朴的木质珠帘出现在众人眼前。隐约可以看见珠帘后方有一名女子坐在那里。身前放一盏琴。与此同时。另外还有几名女子围绕在她身边跪坐着,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乐器。 刘冕一时也煞感新鲜。心道果然是个有档次的地方。声色歌舞,一应俱齐,又安排得这么有格调和品味,不错。 “开始吧。”芙玉开腔说了一句,隔间里便传出一声编钟的脆响。那些舞伎们也摆好了造型,就等着乐曲奏起。与此同时,芙玉也特意看了一眼刘冕,二人刚好眼神相对。刘冕总感觉,这个女人的眼神中有些异样,却又无法捉摸究竟是什么不对劲。 一声弦响,悠然入耳。随即清扬飘逸的琴声连绵响起,音质淳正婉转,颇有古味。那些舞伎们也随之翩然起舞。柔若无骨的娇躯灵巧地扭动,间或春光流泄。 正式开始了。马敬臣已经和芙玉肩挨着肩的凑在了一起,彼此不停的灌着酒。祝腾那些色中饿鬼则是环抱美人喝酒吃肉,偏就没有一个吟风弄月的。想来也可怜,大家都只会提了刀子跟人拼命,哪里会什么附庸风雅。 相比之下,刘冕还算有文化一点,不过吟诗作对这种事情也不是强项。而且此时,他被那琴声吸引住了。那个曲调非常的轻盈洒脱,一点儿也不像是流传在风尘之地的靡靡之音,反倒有点阳春白雪的淡淡清雅韵味。细听之下,那曲子就如同一个正当花季的少女正在心无旁鹜的游玩,偏又偶然流露出一些淡淡的伤感与忧郁。 刘冕自认在音乐方面比较地白痴,偏偏却能有这种心德体会,自己也有些不解。 身边的小美人儿苏苏见刘冕只顾愣愣的听着曲儿都不搭理她,仿佛有些不乐意了。她倒上一杯酒递到刘冕唇边还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儿:“刘将军,贱妾莫非就比那些跳舞的姐姐们丑了许多吗?你只顾盯着她们看,都不搭理我。好叫人伤心呢!” “哦?”刘冕回过神来接过酒杯,“好吧,我们共饮此杯。” 苏苏这才面露笑容,圆圆地脸庞露出两颗小虎牙,怎么看怎么像邻家初长成地懵懂少女。 一杯喝下,刘冕咂了咂嘴:嗯,这就是传说中的喝花酒了。 “将军我们来吟诗作对如何?”苏苏笑嘻嘻地靠紧了刘冕,柔软的娇躯在他身上轻轻磨蹭。 “不如就你做诗句我来评赏吧。” “那我们下棋如何?” “此间喧哗,无法静心下棋吧?” “那……将军可有意与贱妾另到静室小叙?”苏苏笑得好不暧昧,眼中的诱惑神色表露无疑。敢情这小姑娘今日算是遇到自己看到上的小帅哥了,还先行主动发起了攻势。反观祝腾那些人,都在使劲浑身解数的哄那些身边的美人儿,个个忙得焦头烂额。如同发情了的公狗仓皇的围着母狗急得团团转。 刘冕心里却有些犯嘀咕了:怎么办,就这样去和她开房、把我这辈子的处男之身奉献给这个风尘女子?吓!万一惹上花柳怎么办,现在应该没有杰士邦这种玩艺吧? 正待举棋不定的时候,席间一曲终了。那些舞伎们也暂时退下略作休息。隔间的珠帘被撩起一角,里面走出一名红衫女子,绕着墙角径直朝刘冕走来。 众人都只顾玩乐,也没怎么注意到这名红衫女子。她走到刘冕身边跪坐下来拜了一礼,轻声道:“冒昧打扰,贱妾死罪。敢问尊驾,就是刘天官刘将军么?” 第113章 匪夷所思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疑惑的看了几眼这名红衫女,的确是不认识的,于是道:“你有何事?”他身边的苏苏仿佛也有点不高兴了,嘟着嘴儿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声表示不满。 红衫女子低着头轻声道:“我家小姐有请将军到里阁一叙。她要用家传古琴为将军单独奏上一曲。” “你家小姐?古琴?”刘冕更加疑惑了:那不就是芙玉口中那个不见客的宝贝女儿吗? 刘冕下意识的看向陪坐在马敬臣旁边的芙玉,只见她右手牵着左手的衣袖,轻轻抬起左手朝前平伸,做出一个比较恭敬的请的姿势,脸上的笑容既温和又神秘。马敬臣自然也发现了芙玉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愕然的眨巴着眼睛,不解。 刘冕心忖这地方怎么处处透着一丝神秘?去一趟料也无妨。于是对着芙玉轻轻点了一点头,从坐榻上起了身跟那红衫女子朝里阁走去。苏苏有些羞恼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马敬臣则是哈哈的笑了起来:“我这兄弟,可以呀!”祝腾等人也眼巴巴的看着刘冕独自离去,嫉妒得不行。 马敬臣看得眼馋了,低声对芙玉道:“玉儿,我们也去静室聊一聊吧?” “此间不好么?将军请再饮一杯。”芙玉笑容可掬的举杯来敬。马敬臣郁闷的直撇嘴,无奈只好继续坐下来喝酒。 刘冕起身的同时,看到门帘下后的那名抚琴女子也起了身朝一旁的侧门里走去。红衫女子带着刘冕径直走旁边的里阁小门儿走了出来,已经出了小院,来到后堂。举眼看去,眼前一幢秀楼就在不远处,三层的小飞檐儿砖瓦楼,琉璃闪亮彩丝飞舞。看来是一幢姑娘的闺阁。 秀楼地下方,一名白衣胜雪的婷婷少女静静站在那里。宛如弱柳临风,仿佛就站在那里等着刘冕。她脸上还戴着一面白色纱巾,看不清容貌。可看她神态举止,却隐隐透出一丝飘逸与神秘。 “将军请,那就是我家小姐。”红衫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自己却停下步来。 “嗯。有劳。”刘冕心中疑窦越深,抬脚朝秀楼走去。那白衣女子见刘冕走近来,翩然一个转身轻飘飘的消失在秀楼小门前。 躲猫猫?刘冕不禁有点好笑,径直走到秀楼门前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楼阁不大,入门见室古朴典雅,陈设简单却隐约透出一股异邦风情。刘冕对这个时代的异邦风俗知之甚少,一时也无法断定是哪国风情。只是正面木壁上地唯一一幅挂像引起了他的注意:画上是一名中年男子,四平八稳的端坐在座椅上。不出意料的话。那应该是这家人的先人画像,摆在这里享受祭祀的。看那服饰装束和发型,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原人。 刘冕留意看了几眼暗熟于胸,四下再观察一番,空空如也的一楼台室里不见那女子。旁边有一架楼梯,看来她是上了楼。 刘冕心道既来之则安之,至少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抬脚朝楼梯走去。方才第一脚踩上楼梯。忽听头顶传来一声咚的吟响。琴弦拨动地声音。 刘冕情不自禁的心中一动:好悠远深邃的声音,仿佛直入灵魂深处! 紧接着,琴弦继续拨响,一曲轻盈明快的曲子奏响起来。空灵的曲调在木质的狭小阁楼里来回荡漾,轻快的音符仿佛在欢快地跳跃。 刘冕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变得轻松起来。这的确是一首令人心旷神怡的欢快曲子。一时听得入神,他脚下居然停了下来。 正在此时,他头顶的曲调嘎然而止,一个柔软舒缓又清脆悦耳的嗓声传来:“贵客临门,为何踌躇不前?小女子一曲《迎客曲》已奏完,却不见尊驾容颜。心甚失落。” 刘冕哑然一笑,呱呱的鼓着掌走上了楼阁:“好曲,好琴,好嗓声。在下唐突冒犯,请姑娘恕罪!”虽然眼下大唐民风开放,但随便进入人家姑娘的闺房总不是什么得体的事情。刘冕只好以礼相待先赔个不是了。 刚上阁楼,刘冕不禁眼前一亮。这间小阁装点得非常精致别雅。一榻,一桌,四方摆放着四尊舞姿各异地玉雕舞女,如真人般大小。头顶一盏琉璃玉碗燃着香油灯。桌旁一鼎香炉。散出淡淡沁人心脾的檀香。 桌上摆放一琴,琴后便是那名玉面蒙巾的白衣女子。一双灵动大眼,略带笑意的看着刘冕。 那真是一双奇特的眼睛。很大,却是单眼皮,而且眼角略微朝云鬓边挑起。再饰以淡淡的粉嫩金点眼影。透出无尽的神秘与妖魅。那眼神更如勾魂夺魄一般。令人暇思万千。 “将军尊贵万般,何须如此谦虚?”白衣女子坐在榻上低头含胸略施一礼。“小女子苏蒙黎歌,给将军施礼了。将军请坐。” “这是你的名字?”刘冕走到她对面的坐下,心中略微生疑。这样的名字,很明显不是中原汉人该有地。 “是。”白衣女子略微低着头,长长的粉颈宛如玉琢,“我从苏蒙母姓,名唤黎歌。本来按中原习惯,像我这样的女子是不该有名字的。但小女子不是中原人。” 刘冕的眼睛略微眯起:“你是新罗人?” 黎歌略露惊疑神色地抬眼看向刘冕,轻轻点了一点头:“将军好见识。小女子正是新罗人。” “不,我从来没有见过新罗人。”刘冕如实说道,“我只是偶然听人说起过一回,在新罗有苏蒙这样地姓氏。他们还曾是高句丽的贵族后裔。”告诉刘冕这些地,当然是在新罗混了多年的刘仁轨。他曾奉命坐守被大唐平定了的百济故地,在当地经营数年之久。对当地风俗自然了如指掌。 “我们却不是什么贵族,只是流落到大唐中原的苦命百姓。”黎歌淡然一笑,眼角宛如阳光绽放,“家父在数年前就已经过世了,留下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母亲多次告诫于我,不可将我们的姓氏告之于人。因此,洛阳的人们都只知道我母亲的名芙玉,却不知她的真实姓氏苏蒙。”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刘冕不禁疑惑问道。 “因为黎歌知道,将军不是坏人。”黎歌婉尔一笑,一双粉白玉手抚上了琴面,“将军的威名,早已在神都广为流传。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又怎么会是会坏人呢?” “难说。”刘冕戏谑的笑了一笑,心忖这事越发的诡异了。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千金闺女,怎么会知道我的威名?如此刻意套近乎,有何用意呢? 黎歌却是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我听闻将军有意收购我家传的古琴。不知拿来做何用途?”说罢,黎歌灵巧的右手五指在身前的琴弦上一抚而过,发出一阵吟响。 刘冕低头看那琴,墨棕色的琴面古色古香,整个琴身华丽精致细条流畅,只是在琴尾部分显得有点突兀,仿佛是被利器削去了一截儿。 “赠人。”刘冕如实回答。 “赠予何人?” “朋友。” “是男是女?” “女。” 黎歌略作停顿,眼角浮现出一丝暧昧笑意:“想必便是将军的意中之人了?” 刘冕大方的微然一笑:“也可以这么说。” “那名女子,一定很漂亮,也会很幸福。”黎歌轻轻道了一句,声音中却透出少许的遗憾与嫉妒,“将军很想要这面琴吗?” “这的确是一面不错的琴。”刘冕说道,“但我知道,这是姑娘的家传古物。在下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横刀夺爱,因此不敢觊觎。” 黎歌声音平静的娓娓道:“此琴铸成于四百余年前,此时中原正当三国鼎立时分。相传当时的中原名仕蔡邕为得此琴费尽心机,但一直未能了尝心愿,于是郁郁寡欢。后来他机缘巧合之下做成焦尾琴,才填补了这个心愿的空缺。可是他自己也曾说过,纵然是焦尾琴,恐怕也难以比及此琴。” “未得到的,总是最好的。”刘冕淡然一笑。焦尾琴他知道,中华有名的古琴。想不到眼前这面琴还有这样的来历。也不知道这黎歌是不是在吹牛。 “将军字字珠矶,小女子深感佩服。”黎歌依旧语音平静,“将军若当真有意收下此琴,小女子倒是愿意拱手奉送。” “什么?”刘冕眉头一皱,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样一件家传古物、价值连城的珍贵宝琴,她头次见面就要莫明其妙的送给我----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第114章 婉儿到访 黎歌见到刘冕惊讶的表情顿时就笑了。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芽儿,仿佛还有一点诡计得逞的得意:“怎么了,小女子敢送,将军却还不敢收吗?” 刘冕越发的感觉诡异,眼前的这个女子总给他一种迷离不可捉摸的感觉:“无功不受禄。在下凭什么收下姑娘如此厚礼?” “不凭什么。将军想要,小女子愿赠,就是如此简单。”黎歌的双手在琴面上轻抚而过,声音如同流水一般徐徐道,“将军纵横捭阖笑傲沙场,视千军万马如等闲。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是何等的豪气干云令万众钦慕。如今小女子不过是拱手馈赠一面古琴而已,将军却为何思前想后犹豫不决呢?难道小女子比那千军万马更令人害怕吗?” “不,这是两码事情。我有我的原则。我只是想知道,姑娘为何将此琴赠于我,而不是与我同来的马将军他们。马将军也是纵横沙场的大将军大英雄,比我更有资历品衔也更高。”刘冕言下之意很清楚了。我刘冕不过是个官品不高资历尚浅的小人物。你要巴结也应该找比我更有实力的人才对。 黎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睑略微抬起似乎露出些许不快:“将军以为,小女子此举是为了攀龙附凤么?实不相瞒,家母能在洛阳北市这样的地方开起这一家清荷莺菀,背后就少不了有人支持。别说是马敬臣,就算是当朝宰相恐怕也没什么值得巴结的。黎歌一番诚意,却换来将军的百般猜测与怀疑。将军如此小看黎歌,黎歌真的很伤心。将军,请回吧!” 刘冕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凝视着黎歌看了片刻。起身站了起来:“告辞!” “不送。”黎歌语调仍然平静不带一丝烟火气息,但刘冕却隐约感觉她已经有一些生气了。 待刘冕走到楼梯边下了几阶,头顶传来一串咣啷的长吟声,显然是黎歌有点愠怒之下双手飞快的抚过琴弦,发出的杂乱声响。刘冕嘴角轻扬暗自一笑,不为所动的下了楼梯径直走出秀阁之外。 这个黎歌。给刘冕一种神秘和不踏实地感觉。他还没有自恋到会认为小姑娘是莫明其妙的看上了他,然后不惜一切的要来反追男人。再联想到芙玉一闪即逝的奇异表情和眼神,整件事情,从始到终处处透着一丝神秘。 奇了怪了,一家***窑子,还能与我刘冕有什么利害关系不成?刘冕百思不得其解,闷闷的回到了马敬臣他们玩耍的房间外。听到里面一群大男人在哟五喝六地行着酒令,靡靡丝竹之音四处泛滥。偶尔还听到几声姑娘的浪笑,乌烟瘴气吵成了一团。 刘冕心中暗自苦笑,什么高级娱乐场所,对马敬臣祝腾那些人来说都是一个意义。几杯黄汤下肚贞节烈女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就是发泄对象,煮鹤焚琴这种事情他们最是擅长。 经黎歌这么一折腾,刘冕本来就莫须有的一点花花心思全数飞散了。再加上他生来就不太习惯打这种野食(害怕染病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心中又惦记着买琴的事情。于是干脆离开了那处院子。 刘冕走出庭院来到前堂直到出了清荷莺菀,看下天色已是傍晚时分。冬日里昼短夜长,稍后宵禁市集就要关闭了。于是他加快步子逛起了北市,在几家琴棋书画店子里细细挑选了一番。大约花了个把时辰的时间,才买了一面稍有特色的好琴来,准备稍后送给上官婉儿。 刘冕本待再回清荷莺菀瞅一眼马敬臣他们,但又怕到时候没法儿脱身,于是作罢。反正马敬臣他们也以为我被那里的姑娘叫出去开房了嘛,应该不会以为我溜班了。想到这里刘冕自己这暗觉好笑: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但类如嫖宿这种风流还是罢了吧。我终究是没什么大的兴趣。 回到家里时天色已有些渐暗。韦团儿就在前庭院子里急得来回踱着步子。焦急懊恼得不行。刘冕远远看到她那副模样不禁有点好笑,出声唤道:“团儿,你丢了钱袋还是怎么了?” “呀,将军你回来了!”韦团儿几乎是惊喜得跳了起来,快步迎到刘冕身前来兴奋地嚷道,“团儿生怕你今晚不回来了呢!太好了、太好了,将军回来了!” “至于这么高兴吗?我不回来,晚上睡哪儿呢?”刘冕故作不解的眨巴着眼睛暧昧的笑道。 韦团儿的脸一红,低声道:“团儿就知道,应酬归应酬。将军这样的好男人是肯定不会留连在北市那种地方的。如此上官大人也就不会生气了,团儿也就吁了一口气了。” 刘冕拍了拍韦团儿的肩膀示意她和自己一起朝屋里走:“团儿,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好。但有件事情你自己要想清楚:你究竟是该站在我地立场上想问题,还是站在上官婉儿的立场上想问题呢?” “这……”韦团儿一时有点愣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搪塞道:“团儿自然都要为你们两个着想。” “那要是我做了上官婉儿很不喜欢的事情呢?那你岂不是要向她告密?”刘冕脸色微沉冷笑一声。“如此说来,你就是一个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了?” “啊。不、不!团儿不是奸细!”韦团儿一下就慌了,也顾不得脚下是坚硬的石板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团儿对将军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要将军不嫌弃团儿,团儿就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绝对不做出任何有背将军的事情来!” 刘冕立马撇去了严肃冷峻的表情,淡然一笑弯下身来将韦团儿扶起,双手轻轻拍着她纤细的肩膀:“团儿,你何必这么紧张呢?你地心思,我还不知道吗?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嗯?” “谢、谢谢将军!”韦团儿仰着看着刘冕,一脸通红眼泪就涌到眼眶边上了。 “乖,把这面琴拿去摆好,明日要送给上官婉儿的。我不过去北市逛了一圈买了一架琴而已,又怎么会真的和马敬臣那些人去鬼混呢?”刘冕将背在背上的琴来取下来交给韦团儿,轻言细语道,“晚上照例伺候我用膳吧。我一个人吃饭总没胃口,有你陪着我才能吃得下。” “嗯!”韦团儿接过琴来重重的点头,浑身上下都洋溢起欢愉的劲头儿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拿着琴走了。 刘冕坐了下来暗自轻吁一口气,脸上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慢慢来,这韦团儿迟早都会要被我调教成功的。在我身边安插这种小娘们来盯梢,不是肉包子打狗么?嘿嘿! 回到洛阳地家里,就不比在长安老刘宅了。在这里,刘冕就是当仁不让的一家之主。吃饭的时候,若大的一个膳食监里只有他一人孤坐在上席,唯有韦团儿在旁边伺候,斟酒夹菜。四方站着几名丫鬟和仆人,个个垂手而立目不斜视。 刘冕虽然多少有些不习惯,但偏偏又感觉很好:自由,为所欲为,我的地盘我做主……嗯,感觉非常不错! 一夜安然无事。刘冕赶了几天地路也多少有些累了,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方才睁开眼睛,外面已是大天光。细下一想,今天是自己的最后一天假期,从明天起就要开始上班了,恐怕就难得像如此这般清闲了。 刘冕随意地披了一件长袍扯着哈欠慵懒的走出房间外,慢吞吞的踱下了楼梯来到一楼正堂,赫然一下看到正堂正端坐着一个面如珠玉的美人儿:上官婉儿! 刘冕仿佛梦未醒一般连连轮了几下眼睛:“婉、婉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照你那意思,我是来坏啦?”上官婉儿凤眼斜斜一挑,多少有点愠怒和鄙夷的瞪了刘冕一眼,低声埋怨道,“瞅瞅你,什么德性!头发不梳脸也不洗,衣冠不整邋里邋遢,咦,真是污人眼目!“哈,哈哈!”刘冕尴尬的大笑起来,“在家里么,总是随意一些。婉儿稍后,我去梳洗----团儿、团儿那丫头呢?” 上官婉儿瓮声瓮气道:“被我差出去买东西了。你离了她就一切不能自理么?”话中多少有点酸酸的醋味儿。 刘冕哑然失笑:“不过是习惯了。你派来的人么,我用得就是顺手。嗯,我自己去洗漱。你稍坐一会儿。” 上官婉儿拿起茶盏来浅饮了一口茶水,一边喝还一边摇头苦笑:“以后来你家的客人哪,最好是自带使唤的奴婢和茶水。主人可是粗心得很哪!” 刘冕哈哈的笑了起来:“来人,好生伺候上官大人!” “是!”几名仆人丫鬟一起应声,都有点忍俊不禁想笑。 第115章 婉儿的来意 刘冕用飞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穿上一件圆领紫花的青色胡袍,戴上一顶大唐成功男仕标志的黑色双翅帽儿。照一照镜子,嘿,小模样儿周正多了。 上官婉儿如同在自己家里一般,已经悠闲的逛到了三楼琴棋书画静室里。刘冕走上去时就听到悠扬的琴声传出,曲调轻盈婉转,让人听了心旷神怡轻松愉快。上官婉儿的手艺,果然不差嘛! 刘冕揉了几下睡得有点僵硬的腮帮子,笑嘻嘻的走上了三楼:“婉儿果然弹得一手好曲!”话刚落音,却看到上官婉儿正在摆弄的那面琴,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不是清荷莺菀里见过的那把古琴吗,怎么会?……上官婉儿却没有抬头理会刘冕,低头专心的摆弄着琴弦:“这弦有点松动了,要调制。你别吵,在一边坐一会儿。”那神情活像个幼儿园的阿姨在吩咐小朋友。 刘冕不禁有点哭笑不得,轻轻踱到她身边坐了下来,眼睛死死盯着那面古色古香缺了一角的宝琴,冥思苦想:这琴怎么会到了这里、到了上官婉儿手上? 再看看上官婉儿的表情神态,这小姑娘专注做事的模样还真是挺酷的,眉宇间隐隐浮现一丝英气,很干练。 半晌,上官婉儿才停了手抬眼瞅了瞅刘冕:“调好了。”“哦。”刘冕木讷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起这琴的事情。 “你怎么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上官婉儿的眼神变得锋锐起来,“你有何言语要对我讲吗?” “没有啊!”刘冕故作愕然的摇了一摇头,“只是许久没见你了,想认真多看几眼。” “呸,又来贫嘴。”上官婉儿白了刘冕一眼,脸上却是微微发红,“想不到你还挺识货,居然送我这么好的一面琴。说说看。这琴从哪里得来的?” 这下刘冕当真有点惊愕了,好在他控制情绪的能力不是一般地强,装作淡定的微微一笑:“当然是买的。” “你哪里来的钱买如此贵重的琴?”上官婉儿轻轻皱了一皱眉头,显然不相信。 “也……不是很贵啊。我回到长安,自然就有钱了。”刘冕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真诚模样,憨笑。搬出刘仁轨来担驾。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这琴如何到了上官婉儿地手中?真是奇哉怪也! 上官婉儿狐疑的盯着刘冕,显然还是不太相信这种无力的说辞,但又一时想不到破绽何在,只好缓缓的点了点头:“难得你到了长安还记得我。这琴太贵重了,我不好放在宫中,以后就放在这里吧。你怎么能让人随便送东西到宫里呢?昨天那个宫女把琴送给我的时候,都把我吓着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大臣在向我行取贿赂。得知是你所赠才让我松了一口气。” “哦……也好。是我思虑不周了,抱歉!”刘冕淡然的回答。心中却惊疑道:清荷莺菀的人果然神通广大啊!她们不仅能和宫里的人联上线,还能打听到我与上官婉儿之间地交情。这种事情知道的人可就真的不多了!怪不是那个苏蒙黎歌说,她老娘能在洛阳开起这家窑子店,背后少不得有人支持……看来还真是小看她们了! “好了,不扯这些闲事了。我今天不是来跟你闲聊也不是来跟你谈什么琴棋书画的。”上官婉儿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是太后让我来找你的。” “太后有何吩咐?”刘冕也肃然正色,认真起来。 “明天你就要到千牛卫当值了。后天。朝廷要举行正月望期大典,就在洛阳北郊。到时候会有所有的朝臣和许多百姓都参加。”上官婉儿说道,“你身为千牛卫中郎将,到时候要随伺太后左右护驾。一则不能失了礼数,二则要保护她地绝对安全。眼下时局动荡,难说有没有人会想要公然刺驾。” “嗯,我明白。”刘冕郑重的点头。 “至于宫廷礼数和当时注意的细节,就是我今天来的原因。太后怕你过于生疏到时候犯错,派我来叮嘱你。”上官婉儿认真的说道,“所以。今天一天你哪里都不许去,就在这琴室里听我对你讲那些礼仪细节。有些地方还会有动作要领,你必须在一天之内掌握了。明天千万不能搂篓子。” “嗯,好的。”刘冕也应承了下来。 上官婉儿轻轻吁了一口气,神色稍稍缓合了一些:“你也不必紧张,那些东西注意一下就可以。你是读过书的人,诸多礼仪对你来说也不难掌握。其实太后让我来的另一层深意,她老人家没有明说,我却心知肚明。” “是什么?”刘冕也一下提起了兴趣来。他早就想到了,太后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派出她的心腹女官出来叮嘱的。当中。必有重大情由。 上官婉儿吸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刘冕:“你去楼梯口边看看,这等话不能入了别人地耳朵。” 刘冕如言走到楼梯口边看了一眼,四下无人。索性还走到楼下对仆人们叮嘱,未得传唤任何人不得上楼。这才放心的走回上官婉儿身边坐了下来。 上官婉儿凝神看着刘冕:“举行祭典的时候。李贤要出场。” 刘冕神色微微一凛:“如何出场?所为何事?” 上官婉儿轻轻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大祭典,皇帝是必须出席的。李贤身为皇子。既然已经回到了洛阳也就应该出席。这一个多月来他影踪全无这时候突然出现,我总感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太后恐怕知道,他与你之间有什么默契,所以曾经提过一句,希望你最好是不要乱讲话,乱插言,当作是什么都不知道,当作与李贤是陌路之人。我想,这一句话她虽然说得随意,但却是事关你生死、能影响一些大局。所以,我必须要告诉你!” “谢谢婉儿!”刘冕重重一点头,心头闪过一道亮光:看来,李贤也与武则天之间达成默契了。祭典之上,他很有可能要干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到时候和李贤一起出场的,会不会还有裴炎和官陇仕族的人?会不会不家大唐皇室的贵族?怪不得一路来的时候,洛阳正在戒严、两京之间也盘查严密。原来大典之上要有许多地大事发生了。大典在洛阳城外举行,还有百姓参加,难怪武则天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居心叵测之人这时候涌进洛阳来欲行不轨。 “还有一件事情。”上官婉儿脸上多添了一丝忧郁的神色,“你祖父刘仁轨也会被请到洛阳来参加大典。” “这又怎么了?”刘冕不解的问道。刘仁轨身为三朝元老、当世宰辅,虽然留守西京可是这时候调到洛阳来参加一下大典,不是很正常么? 上官婉儿面色深沉的缓缓摇了摇头:“这本身没有什么。可是……我今早替太后拟下了一份制书,当中有一项涉及你祖父的人事任命。本来我身为中枢女官这种事情不该告诉你。可是……我怕你犯糊涂被人算计,不得不以权谋私提前对你透露一“究竟是怎么了?”刘冕也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重大。上官婉儿都以权谋私泄露圣旨来帮他了,可见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上官婉儿徐徐道:“太后要任命刘仁轨为文昌左相。也就相当于以往我们所说地尚书左仆射。主管文昌台天地春夏秋冬六官事宜,无异于当朝首辅地职位。” “嗯?”刘冕多少有点意外,“我祖父大人留守西京,已经告病在家,都老得有一点糊涂了。太后怎么……” “你的意思是说,刘仁轨已经无法胜这一职务,对吗?”上官婉儿略微撇了一下嘴,目光深沉地缓缓摇头,“其实太后何尝不知道?她这样安排,或许就是故意让首席宰相这个职务空缺。因为她知道,任命刘仁轨担当这个职务,与空缺无异。” “是这样?”刘冕不禁大感吃惊,“可是她为什么这样做?” 上官婉儿满怀深意的微微一笑:“因为,她要削武承嗣的权。之前,这个职务是属于武承嗣的!” “啊?”刘冕这下真有点糊涂了,一时有点想不明白。 “不明白吗?”上官婉儿淡淡一笑,双手轻轻抚着琴弦,“细心思索,你会明白的。” 刘冕眉头紧皱冥思苦想,终是难得要领。武承嗣不是武则天一手提拔起来的子侄心腹吗?大约在两三个月前,武承嗣被封为周国公官拜尚书左仆射位居百官之首,从此大权在握,帮助武则天做了许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武则天现在突然一下又要摘去武承嗣的这一切呢? 第116章 不得安宁 刘冕闷头冥思苦想,脸上神色千变万化。上官婉儿见他神色紧张,双手轻轻拨动琴弦,奏起几个轻松的音符,让他的神经活跃了许多。 半晌后,刘冕心中突然一亮:明白了!这无非是她的帝王心术在作怪! “我明白了。”刘冕缓缓的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太后是不想朝廷之上有人一手遮天。哪怕是她的子侄,也不行。而且,她突然破格提拔武承嗣当这么大的官儿,是有点于情于理不合的。她之所以这样做,恐怕是为了试探朝臣的反应吧?” “说得不错。”上官婉儿双手停住按在琴弦上,音调也嘎然而止,“这样的话你切忌不要在外面说,只要心里明白就好。我就是担心你想不通这其中的情由,以为你祖父真的飞黄腾达一跃冲天了,而让你有恃无恐的做出糊涂事来。太后任命武承嗣当那么大的官,她心里也一直不太踏实。因为当初她联合裴炎等人废黜庐陵王时,就是因为庐陵王要破格提拔他岳父来当宰相。如今她自己却破格提拔一个前不久还是流徒的侄儿做到当朝首辅,岂不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所以,武承嗣的宰相早就注定做不了多久。而且,太后这样做也有向她的子侄示威的意思:那意思无非是说,你们的一切都是予给的,予随时也可以收回。你们不可得意忘形。” “厉害!”刘冕由衷的感叹一句。一则是说武则天心术厉害,二则也是感叹上官婉儿的机敏和聪颖。她这中枢女官,可真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当上的。武则天的这种绝密的心思她都能了然如胸,怪不得能在她面前如鱼得水。 “与此同时你也该能想到,刘仁轨取代了武承嗣的位置,武承嗣必然心怀怒怨。”上官婉儿面色沉沉,颇为忧虑的说道,“以武承嗣的资质,他是不可能想透太后此番做法地深刻用意的。他只会迁怒于刘仁轨---乃至于迁怒于你。所以。你必须要你这个心理准备:面对武承嗣的刁难。”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刘冕的心里多少也有一点揪紧了,“我从没想过要去沾惹他,他却未必就会放过我。我至今还记得当初在长安太极宫上,武承嗣处心积虑要太后杀我的情景。我与他无怨无仇,可他偏偏一门心思认定我是李贤的心腹。其实他不过是在针对李贤。但就是不肯放过我。” “你明白就好。”上官婉儿缓缓点头,脸上忧虑神色愈浓,“太后虽然会废掉武承嗣地宰相之位,但并不代表就会疏远弃用他。他仍然司掌秘书监,是太后最亲密的心腹大臣。这样拿掉他的宰相之位,不过是向朝臣以示公允、向武家子侄施恩之后又在示威而已。所以,武承嗣名为降职,实际上仍然有很大的势力和能量。你切不可小看于他----相反的。你祖父虽然官居当朝首辅了,可他却不会有一丝的权力可发挥,他依旧只能留守西京在家养病。这个现状你要看清楚。” “我明白的。我从来没有天真的想过,我能凭我地祖父保得周全并飞黄腾达。”刘冕轻吁一口气,缓缓点头道,“如此说来,只要我一上任。就要无可避免的面对武承嗣的敌视与刁难?” “对。”上官婉儿郑重的一点头,“而且还有一个人你必须注意。那就是刚刚上任的千牛卫大将军武懿宗。此人是武氏族亲,太后的族侄,武承嗣最贴心的心腹之一。此人心胸狭隘性情残暴……你到了他手下任职,要处处留心。” “哦?”刘冕地眉头一下就拧紧了,“这么说,我就是缩在千牛卫卫所里也不得安宁了?” “的确是这样。”上官婉儿的眉头也拧了起来,颇为担忧的说道,“现官不如现管。你能远避武承嗣,却无法逃避你的顶头上司武懿宗。你切忌。不可以落下什么把柄在人家的手上。要不然,武懿宗和武承嗣肯定会借题发挥,对你不利。” “嗯,我知道了。谢谢婉儿。”刘冕闷闷的吁了一口气,***我就不能过两天安生日子么? 上官婉儿继续悠然道:“最近朝堂上会发生许多的大事,格局也越来越纷乱了,危机四伏。这种时候,一切都要低调隐忍,不可造次。你与李贤的那层关系,要逐渐淡化去。才能让你脱离危机。不然,那始终都是一个命门所在。在这一点上,你要向你地祖父刘仁轨多多讨教学习。他能身历三朝屹立不倒,肯定有他的长处和妙处。” “嗯……”刘冕缓缓的点头,回想当日刘仁轨也的确和他说过这样的话题。当时刘仁轨说。他之所以屹立数十年不倒。秘诀无外乎二字:忠、愚。忠于时局,大智若愚。 这种事情。说来容易做来难哪!要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多翻船的大人物呢? “还有……”上官婉儿神色淡淡,双手轻轻抚着古琴,神态十分的悠然。可她突然一下瞪起了眼睛,颇为恼怒的低声喝道,“以后不许再去逛北市了!” “啊?”刘冕恍然一惊,随即咬牙切齿恨恨道,“团儿这个叛徒、奸细。我、我饶不了她!” “你别怨团儿,是我逼她说的。”上官婉儿冷哼一声,恨恨道,“你不错嘛,挺有本事。才和她相处了几天,她都会想着为你保守秘密了。你什么时候胆再大一点,把她纳为小妾收入房中呢?” “这……这哪儿能呀!”刘冕哈哈的干笑起来,“婉儿,我地确是被几个兄弟绑着去了一趟北市,可我没干什么就回来了。这点相信团儿定然不会胡说!” “哼,你要真干了什么,我今日还能对你说这些话吗?”上官婉儿瞥了刘冕一眼,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那种在***之地寻花问柳的糟糕男人,我才不稀罕和他套近乎,更不会帮他、担心他!” “嗯,婉儿就是这般嫉恶如仇,正派人哪!”刘冕呵呵的笑。这上官婉儿吃起醋来当真有点意思。这种时候,任谁也不会想到她是太后身边最重要的中枢女官,不过就是个小心眼儿的小姑娘家家。 “少贫嘴,不跟说这些了。我只知道,你以后不许再到那种地方去。”上官婉儿轻吁了一口气,“好吧,该交待地事情我都说给你听了。希望你自己多多斟酌,不要忘怀。那么,现在我开始教你那些礼仪吧。” “嗯,好。”刘冕应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许笑,严肃一点。你可别小看这种礼仪,到时候出了错也是能杀头的!” “是,上官将军!” “不许贫嘴!”、“站直一点……哎呀,刀都挎歪了!” 一场别开生面地礼仪课程开始了。老师很严肃,学生很调皮。师生之间偶尔还少不得秋波频传眉来眼去,时而又爆出一阵阵欢笑。 楼下,韦团儿单手支颐枯坐在膳堂里,皱着眉头傻傻的想道:怎么上官婉儿一来,他就笑得这么大声呢?以前我怎么没见他如此开心过。聊的什么呀,如此投机……正在此时,刘宅大门口涌进了一群人,远远就听在粗犷的大嗓门在吼道:“刘冕、刘冕!兄弟们又来啦,哈哈哈!” 韦团儿惊得浑身一弹:哎呀坏了,那些臭男人又来了,准是又不干好事!要是让上官婉儿撞到,那就要坏了! 韦团儿急忙跳起身来朝外跑去。几名家仆已经迎了上去赔话。领头的依旧的是马敬臣,祝腾和另外几人也在场。马敬臣粗着嗓门道:“你家将军呢?快叫他出来呀,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将军别吵,小声点儿!”韦团儿急忙跑过去,焦急的低声道,“将军家里正来了贵客,在谈很重要的事情呢!” “什么贵客如此重要?”马敬臣大不以为然的道,“那我们到大厅去等他。等他谈完了,我们兄弟再出去玩一玩。”说罢抬脚就要朝里面走。 “别、别呀!”韦团儿伸开双臂挡在他们面前,苦苦哀求道,“诸位将军今日还是请回吧……我、我家将军今日不可外出。他郑重叮嘱过了,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 “哟呵,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敢挡我的驾了!”马敬臣故意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摸着下巴眼冒精光嘿嘿坏笑,“不错不错,身子骨儿长得挺周正。该翘的翘该鼓的鼓。”祝腾等人顿时哄堂大笑。 韦团儿的脸瞬时就红了,紧张的双手抱到胸前,怯怯道:“诸位将军,婢子求你们了。你们……今天还是走吧!” 一旁祝腾低声道:“马将军,这小丫头应该没胆儿担你的驾,看来天官兄弟的确是有贵客在府,有重要的事情。我们还是走吧,别让他为难。” “也好。”马敬臣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再冲着韦团儿嘿嘿一坏笑,扬一扬手带着一群兵大爷闪人了。 韦团儿长吁一口气,浑身一软,险些瘫坐下来。 第117章 走马上任 第二日黎明,刘冕警醒的睁开双眼,头一个念头就是:起床,该上班了。 这才刚刚寅时初刻,也就是凌晨三点刚过不久。 朝廷辰时初刻开始朝会,一般的大臣都要在卯时二刻以前到达东西朝代候班。洛阳城很大,许多朝臣不敢误了事,都和刘冕一样赶在这时候起床准备上班。而刘冕身为金銮殿前的千牛卫中郎将,首先要到千牛卫卫所点卯应到,再赶到皇宫里比所有人都先赶到朝会的殿前,提前戒严戍卫,排除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 所以,大唐的中南海保镖实际也是个辛苦活儿。只要有早朝,就别想睡好觉。 刘冕翻身起床,就听到门被敲响:“将军、将军,快起床啦!”是韦团儿的声音。 “我已经起来了,进来吧。”刘冕点燃了蜡烛,室里变得亮堂起来。 韦团儿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脸盆热水:“将军请洗漱。早膳已备好,马匹也准备妥当。将军赴职当差要用的将铠战袍也整理好了,就放在二楼的大厅里。是否要现在取来给将军穿戴?” 刘冕眨了几下眼睛看着韦团儿:“辛苦你了团儿。这么早就安排好了这么多事情,你什么时候起的床?” “婢、婢子一夜没睡……”韦团儿应了一声,小脸儿又发红了,轻轻低下头来。 “笨蛋,你怎么能一夜不睡呢?”刘冕面带笑意的斥责一句,“去,睡觉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什么了。” 韦团儿挨了骂反而笑得很开心:“婢子现在还不困,先伺候将军吃过早膳出门应职了再睡觉也不迟呀!” “那好吧,随你。只是以后你没必要这么熬夜了。”刘冕上前来洗脸,伸手在韦团儿的脸上捏了一下,“记住了吗?” “是、是!将军。婢子记住了……”韦团儿有点慌乱的低下头。脸红成了一片。 刘冕却是哈哈的笑了起来。飞快的洗漱梳头,整起起衣服。韦团儿在一旁帮他叠被子,还帮他穿上将铠系上战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韦团儿多少还有一点自豪。看着铜镜里那个英武雄壮的男人,眼角绽放出一丝丝满足的笑意。 “去也!”刘冕狼吞虎咽地吃过了早餐,大步走出居宅。韦团儿立在门边这才吁了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胳膊肘儿往自己的卧房里走去。 胡伯乐牵着火猊就在大宅门口等候,看到刘冕来拱手就拜:“将军!” “嗯,辛苦你了胡伯乐。火猊越来越健壮了,精神头不错,身上也刷新得很干净。”刘冕上前拍了拍火猊的脖子,翻身骑上马,“我走了。你去好生休息。”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胡伯乐拱手应过,看着刘冕轻喝一声一骑绝尘而去。 黎明时的洛阳仿佛还沉醉的睡梦之中。街道上没什么人影。刘冕骑着马轻快地跑在大街上,马蹄声远近可闻。既是上朝,他就不能就近走东城宣仁门了,必须绕走一段从皇城正门端门进入。 火猊载着刘冕出了景兴坊往南跑了一段,来到洛水河畔。然后沿着河道往西才到皇城之前。幸得出门早,原来这段路还不近。 武将骑马,文官坐轿。也有一些人乘坐的是马车。皇宫门口人烟袅袅只有前来早朝的官员。刘冕现在还不认得哪个轿子是属于哪位大臣,只是清楚能来参加早朝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许多的车马轿子都在皇城前略作停顿,接受守城卫士的检核才能入内。也有一些马车不必检验径直不停的跑了进去。刘冕认得那种规格档次的马车,至少是三品以上大员才能用地马车式样。这样的人物,大可以在皇城皇宫畅通完阻。 像刘冕这种档次的小角色,还得停下来出示证件方能入内。 刘冕下了马,牵着火猊跟在两座轿子后面朝门口走。负责检验的小卒很认真,一一查验众官的官凭。刘冕漫不经心的四下一看,目光停留在了一个熟人的身上:咦,他怎么也来了? 那不是那个大废柴明么?居然也穿甲戴胄一身千牛卫将军地打扮! 刘冕不禁有些愕然。这时明也注意到了他,投来的眼神颇为复杂,是敌非友。 轮到刘冕递上官凭了,他学其他官员模样递上官凭并说道;“正四品下千牛卫中郎将,刘冕。”几乎是在同时,旁边也传来明的声音:“正四品下千牛卫中郎将,明。” 靠! 刘冕心里一下现出这个字眼,侧头一看,明也盯着他,颇有些气恼和郁闷。 还真是冤家路窄! 刘冕就真是有些想不通了。我拼着性命浴血厮杀博来个四品千牛卫中郎将之职,明这个大废物小白脸凭什么?明的表情仿佛也有些忿忿然,想来也是因为和刘冕又撞到了一起有些恼火。 刘冕心下细一寻思,心忖这明的爷爷明崇俨当初也是武则天最为信任的心腹,无缘无故被人宰了给武则天铺下一段路。武则天这样补偿一下明也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只是刘冕一想到以后就要和明这样的左右相处。浑身就有些不自在。 不过话说回来,明的长相身形倒是不错。摆在那里是个不错的门面。千牛卫中郎将对外貌地要求是挺严格的。从这一点上看,武则天的确是量才用度了。 刘冕顺利的进了皇宫宝城,明也与他一起走了进来。二人同时翻身上马,彼此冷眼的瞅一眼对方,不言不语的朝同一个方向而去。 千牛卫卫所就在离端门不远的宝城衙门里。二人没多时就到了。卫所前已经站了十二名千牛卫备身卫士在值守。其中还有一人是刘冕的老熟人:祝腾。他随军回朝后已被提为千牛卫备身。这对于出身贫寒又没有背景的祝腾来说,已经可以说是飞黄腾达了。此时他正站在班列中对刘冕微笑示意。 刘冕和明一起翻身下了马来,已有小卒上前来牵马。十二名千牛卫备身一齐拱手拜道:“刘将军、明将军!” 刘冕本来还听得很舒坦,听到他们又给明拱手拜礼,心里还真是憋屈:我怎么又和这种废物摆到一起了?晦气! 明则是有些洋洋得意的冷笑,当仁不让地还比刘冕抢先一步往卫所里走去。 刘冕有点恼火的轮了两下眼珠子,随即释然的冷笑一声,摇摇头也朝里面走去。 千牛卫卫所的正堂里,还没有几个人。一个四十余岁的干瘦汉子坐在堂中,正是千牛卫六品长史。他身前摆着一副桌儿,上面有一本册薄,专用众人点卯。 明已然上前报名:“中郎将明。”长史挥笔画了一记。刘冕也只好上前:“中郎将刘冕。”长史也挥笔画了一记,随即还仰头看了刘冕一眼,轮着眼睛拱手拜道:“阁下便是刘天官?啊,失敬、失敬!” “好说、好说。”刘冕拱手回了一礼。明在一旁轻轻哼了一声,傲慢地走到一边地椅子上坐了下来。 刘冕却是昂然站着,没有坐下。因为他知道,这堂上的座位是不能随便坐地。明初来乍来实在太不懂规矩了。 这时马敬臣走了进来,远远见到刘冕就笑开了:“哈哈,天官兄弟你来了。好早哇----阎老儿替我画一笔,马敬臣来了。” “是,马将军。”长史,也就马敬臣口中的阎老儿不敢怠慢,挥笔画下。 马敬臣大步走进来,一眼瞥到明不由得有点恼火:“谁让你坐下的?没规没矩!见到本将来也不起身来迎,还大不敬的坐在首座----你睡糊涂了还是怎么?” 明吓得一弹站了起来,慌忙立于一旁拱手来拜;“马将军请恕罪,末将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哼,不懂规矩就学着点。人家刘冕为何没有像你一样?”马敬臣虎着脸瞪了明几眼,转头对刘冕笑呵呵的道,“头一天来当值,还习惯吧?” “谢将军关照。末将尚能适应。”旁人在场,刘冕也就按理给马敬臣拜礼。二人挤眉弄眼心照不宣的一笑,各自心知肚明。 稍后片刻,陆续又有许多人进来点卯画押。千牛卫总共五名重要的将军,分别是一名大将军、两名将军、两名中郎将,此时已经有四人出场。除了刘冕、明、马敬臣,还有一人是刘冕比较陌生的,名唤张仁愿,年纪大约在四十左右。此人身材比较高大强壮,颌下的胡须很长很浓比较引人注目。刘冕对他印象较深,因为他身上也同有那种战场上带来的肃杀气息,眼神深沉性格内敛,想必应该是一个经历过沙场的饱战之将。 第118章 惹上门来 众将都没有坐下,而是各自站在一个座位面前,有一搭没一搭儿的偶尔闲聊几句。马敬臣和张仁愿分别站于左右前例,依次下来当然是刘冕和明,等级高低差异一览无余。而且,大家都还在等着那个一直还没现身的千牛卫大将军----武懿宗。 等了半晌,众人都有些着急了。因为天色眼看着就要亮,马上就要进皇宫准备早朝了。这时,武懿宗才晃晃荡荡的走了进来,一副睡意的模样,不时还在扯着哈欠。 刘冕看到这人,不禁有点哭笑不得:这样一个家伙,哪里有大将军的样子?身裁瘦小还有些驼背佝偻,尖嘴猴腮三角眼,走路的时候脚下轻浮仿佛随时都能朝两旁摔倒。 “拜见大将军!”众将都拱手来拜,刘冕无奈,也只好按下苦笑跟着一起行礼。 这一声吼仿佛还将武懿宗吓了一跳,他轮了几下眼睛惊乍乍的看了众人一眼,随即胡乱的摆了摆手道:“免礼!” 站在班列中的明这时悄然上前半步,对武懿宗拱手一拜:“末将明,给大将军见礼了。” 武懿宗也停顿了一下步子,轮了几下眼睛打量着明,点点头:“哦,你来了。” 刘冕心中暗自惊疑:这小子,什么时候和武懿宗搭上交情了马敬臣也回头看向刘冕,脸色同样的有些惊讶。看来他也弄不清楚这个中的情由。 武懿宗没有穿将铠战袍,而是穿着一身紫色的千牛卫大将军官服,衣服上绣有对牛的图纹,戴一顶双翅帽儿。刘冕看他这副模样就有些替做这身官袍的人担忧。他得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做出一套儿让武懿宗穿了才显得合身的官袍出来呀?端的是鬼斧神工一般地技艺,值得惊叹。敢情那衣服的背后还有特别的创意,做出了一些锣锅的设计。 武懿宗大摇大摆的走到正位,堂而皇之坐下。众将拱手而立分列两旁,情形多少有些滑稽。一个武大郎似的主将。麾下众将却都是武风凛凛相貌堂堂(皇帝御率,这是最起码地要求了)。 武懿宗却好像满不在乎,他伸出两根指头轻轻搓了搓嘴角的鼠须,开口说话了:“都到齐了?嗯,很好。本将不会每天都这样来亲自点卯的,所以众将还请自觉。还有。今天不是有两个新来的吗?那……谁?明,还有一个是谁啊?” “末将在。”明先行站了出来。刘冕也随即站出来拱手而拜:“禀大将军,末将刘冕前来应卯。” “哦,对,是叫刘冕。”武懿宗搓着自己的胡须,眨巴着小眼睛打量了刘冕几眼,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小模样的确长得可以。怪不得被太后钦点为御前中郎将。唔……本将没话说了。阎长史,给这两个新来的多说道说道,让人们知道规矩。” “卑职得令。”身材瘦小地阎长史出声应命。 “那……谁,哦,刘冕。”武懿宗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到刘冕身边,仰起头来有点不怀好意的斜眼瞥着他。“我知道你是什么人物。但也听说了,你喜欢惹事。但是,千牛卫可不比别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哦!” 刘冕不动声色拱手拜了一拜:“末将听令,大将军请放“唔,好。最好是别惹事……”武懿宗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背剪起手朝门外走去,朝后面扔了话,“就这样散了吧!本将要去上朝了。马敬臣、张仁愿,你们安排今晨上朝的戍卫事宜。那……谁。刘冕和明,带十二千牛备身率先入宫到仙居殿迎太后圣驾。记着呵,千万别犯错儿呀!” “末将得令!”众将都出班拱手应声,武懿宗佝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千牛卫卫所的门口。 刘冕不禁暗吁了一口怨气,眉头有些舒展不开。正如上官婉儿预料地到般,武懿宗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儿,一开腔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刁难之意昭然若揭。转眼再看看明,这废物此刻正站在那里不停的冷笑,好不得意。 马敬臣轻轻拽了一下刘冕示意他到隔间休息室来。掩上门轻声道:“天官兄弟,你啥时候得罪过武懿宗了?” “没有。”刘冕眉头轻皱的摇了摇头,“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要主动凑上来为难我,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马敬臣顿时面露忧郁之色:“武懿宗之人。心胸狭隘性情残暴。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他当千牛卫大将军才不过六七天,明那小子又是如何与他搭上关系的?这下麻烦了。明可是你的死对头呀!” “怕个屁!”刘冕忿忿的吐了一口恶气。眉毛一竖有点恼火的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走着瞧!” 马敬臣愕然的愣了一愣,无语以对。他地眼前又浮现出刘冕在战场厮杀时的情景。一人一马浑身欲血,杀气冲天千军辟易,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场面一一浮现。马敬臣不禁轻轻打了个寒战:武懿宗和明这样的人物,估计刘冕能左右手各捏一个活活掐死他们。可是现在是回了朝堂,与当时在军队里不同呀! 时间不多了,马敬臣和张仁愿马上分派众将的任务。刘冕和明身为中郎将,要带领十二千牛备身先去仙居殿迎太后来上朝。马敬臣和张仁愿自己,则是各带一些人负责皇宫内的戒严和含元殿前的仪仗与戍卫。一切料理停当,众将各自出发。 明依旧还是那副性子,非要走在最前引路。刘冕也依旧懒得和他作这种小儿之争,跟在后面带领十二千牛备身进了皇宫。到达仙居殿门前时已是卯时二刻,离上朝的时间不久了。司礼宦官就在仙居殿前准备车驾,也快要妥当。他见到千牛卫来了,就朝他们招手:“来、快来,两名中郎将,先进去请太后移驾宝鸾车。” 刘冕和明分别应声,一声朝仙居殿内走去。二人你不看我我不看你,但都默契的不敢坏了规矩,整齐的走进了寝宫里。 武则天刚刚梳妆完毕,上官婉儿正在亲手给他插上一枚鸾凤明珠头钗。武则天看着铜镜中满意地点头微笑:“不错,还是婉儿心灵手巧,给我梳的头最是满意。咦,今日那千牛卫怎的还没有来请我移驾,莫不是要误了时辰?” “太后放心,肯定不会的。”上官婉儿看着铜镜里笑道,“太后,你真是越活越年轻了。你看你那皮肤,白里透给比婉儿的还要亮堂白嫩多了。” “你这丫头,尽会哄我开心。我可是比你大五十岁呀!”武则天嗔笑地责骂,上官婉儿嘻嘻地笑着又给武则天按起了肩膀。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喊:“末将敢请太后移驾前往含元宝殿!” “唔,来了。你对那小子蛮有信心嘛!”武则天慢悠悠的站起来来,意味深长地指着上官婉儿呵呵发笑。上官婉儿也嘻嘻低笑几声,搀着武则天朝外走。身边宦官宫女也依次跟在了身后。 门打开,刘冕和明各自拱手拜于一旁,齐声道:“禀太后,车驾以备,请太后移驾!” “知道了,走吧。”武则天轻轻扬了一扬手,双手支于小腹前,昂首挺胸朝前迈步。刘冕可是记得上官婉儿教的礼数,走在了武则天左手侧前一步半,开道引路护卫安排。明显然也熟知此礼,和刘冕一左一右在前开道。上官婉儿则是紧紧跟在武则天的身后,其余官宫宦官依次在后。 整个队伍,仅有刘冕与明敢走在了武则天的身前。武则天一双凤眼左右瞟了一瞟,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看似对这两个帅哥儿门神还比较的满意。 少顷武则天出了仙居殿上了凤鸾车,刘冕和明左右跟着一起上了车,站在车旁的护板档架上,与车同行侍辇。十二千牛备身也跟在车旁,从旁护卫。 一切料理妥当,司礼宦官尖着嗓门大声道:“起驾----含元殿!” 辇车徐徐车动,整个队伍也朝含元殿行径而去。刘冕一手握车鸾一手握刀柄,站着纹丝不动目不斜视。 跟花瓶一样……郁闷!看来长得高大英武不尽然就是好事。刘冕心里多少有点窝气。 武则天则端坐在鸾车里面无表情,一席银花黑袍让她尽显雍容华贵与威严大气。 第119章 问客杀鸡 不久车驾终于到了含元殿前,文武百官早就进了朝堂在里面拜迎圣驾了。车子停稳后刘冕和明各自跳下车来,带领十二千牛备身先快步朝含元殿正殿跑去。朝堂司礼宦官也扯着嗓门大声道:“太后驾到,文武百官早朝!” 钟鼓楼响起了大鼓声,文武百官拜倒在地山呼千岁。刘冕和明小跑进了朝堂时,见文武百官都拜伏在地。他们二人跑到金銮殿下站定,面向百官左右分立。一手握刀柄一手叉腰,摆足了英武的架式。十二备身则是站于百官的外侧戒严,实际上就是朝堂之上的打手。谁要是不听话了要拖出去,十二备身就会上前拿人。 武则天不急不忙的上了龙尾道慢步走上朝堂,在拜伏的文武百官当中走过,直到走上金銮宝殿,坐在了一席珠帘之后。 “众卿平身。”武则天的声音居高临下的传来,文武百官谢恩站起。看那情形,她已经与皇帝没什么大的差别了。 这样的过程,估计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可是刘冕却感觉很是新鲜。他如同门神一样的站在金銮殿下,一双眼珠子四下扫动,打量着站在他对面的大臣们。可惜他现在认得的人并不多,只是认出了离他最近的寻个身裁五短、有些圆胖的家伙,便是当初叫嚷着砍他脑袋的武承嗣。 今天朝会似乎有点特别。众臣拜过太后之后,朝会并没有马上开始。从金銮殿一侧走出几名掌着拂尘的宦官,又高声道:“皇上驾到!” 刘冕心头一震:哟喝,今天真是个特别的日子,冷藏多日的皇帝李旦终于露面了。 文武百官也多少有点惊愕,刘冕清楚的见到武承嗣的脸皮抽动了一下,然后慌忙拜倒下来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冕没有侧头去看,只是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然后听到一个羸弱的声音响起:“众卿平身!” 文武百官各自满怀惊愕的站起。一齐将眼神投向那张空了数月之久地龙椅。刘冕感觉无数道目光就从自己的身上掠过,几乎能将他洞穿了然后投向他的身后。 武则天的声音不急不徐的响起:“皇上,今日的朝会比较重要,请由皇上来亲自主持,予在后垂帘听政就好。” 李旦地声音诚惶诚恐:“皇儿谨遵母后之命。” 朝堂之上顿时变得静悄悄的,几乎一根针落到地上的都能听清。每个人都在心中想着同一个问题:皇帝几乎是头一天亲政。究竟要宣布什么大事? 李旦仿佛也有点紧张,踌躇的半晌,方才声音有点发抖的开腔道:“朕身体多有不适,连日居于后殿休养,一切国事有劳太后料理。但今日朕特意上到金銮殿上,是有几件重要的事情与太后及众卿商议。这头一件大事,就是……给太后上尊号。” 这话刚一落音,群臣没有人敢吱声。但却发出一阵齐齐的惊咦之声----那种由鼻孔发出的、不由自主地惊讶声响。 李旦略作停顿,随即干咳了一声提高嗓门儿:“太后为我大唐基业夙兴夜寐数十年,劳苦功高日月可鉴。朕以为,非上尊号不可彰其功德。朕拟定了尊号名称为圣母神皇,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啊?----”这一下,惊呼声则是更明显了。刘冕也幸亏控制力很强注意力也很集中,才没有不由自主的发出声音来。 尊号。一般是皇帝死了才有的称呼,与庙号同时给出。这武则天身为太后现在就享有尊号就已经是开历史之先河了,偏偏尊号之中还带有神皇二字! 这简直就是裸的向天下人说明,她才是真正的大唐皇帝呀! 群臣惊呼了一声,但马上又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响。谁都不是傻子,皇帝突然出现在金銮殿来说这些,显然是太后指使并一手策划的。 谁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说个不定,将会死得极惨极惨! 众臣没一个敢吱声,武则天却是悠然发话了:“陛下。你此举恐怕不妥吧?予尚健在,何须尊号?”却闭口不谈尊号中大不韪地神皇二字。 李旦慌忙回道:“母后功高寰宇,不可依俗例规制。皇儿以为,唯有给母后上圣母神皇的尊号方能令天下人安“予还是认为,不太妥当……”武则天的嗓门儿比李旦宏亮悠长得子,显然是底气十足。 这下人人都回过神来了。这不过是太后挟其儿皇帝,在文武众臣面前演的一出双簧而已! 武承嗣的反应极快,快步闪出来扑通一下拜倒:“太后、皇上!微臣以为,圣母神皇这个称号,非常适合太后!太后加尊号一举。可令天下百姓归心,从此同心同德效忠于朝廷!微臣敢以死谏,力劝太后接受皇上赠上的尊号!” “臣等附议!”一大片朝臣相继跪倒,山呼赞同。 刘冕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心中却在冷笑:嗯。不错。参演这出戏的角色都配合得很到位。 李旦也有些焦急的道:“母后。群臣一致如此推崇,太后就不要推辞了吧?” “请太后勿要推辞!”群臣也跟着一起起哄。 刘冕放眼看了一眼堂中。心道这其中或许也有许多良臣、忠臣吧?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也不会犯傻跳出来与武则天作对讨个没趣。喜欢出这种风头的人,恐怕都该杀的杀、该抓地抓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识时务的。至少不会当面直逆龙鳞如同裴炎一样跳出来触怒武则天,为这种虚无的事情讨个不得好死。 半晌后,武则天长长的叹了一声:“哎,尔等这是为何?先请站起来吧。予其实也正有一事,要与皇上、众卿商议。” “请母后示下?”李旦谨小慎微的道。 群臣都依言站了起来,心怀忐忑的惊疑不定:太后还要说事? 武则天悠然的开讲了:“数月前,扬州爆发出一场叛乱,震惊天下。徐敬业不思皇恩公然造反,给大唐带来极坏的影响。如今叛乱已然平定,予建议大唐可以改元、大赦天下以庆祝。皇上和众卿以为如何?” “此举甚妥。”李旦别无二话。对于这样的事情,尤其是改元,满朝大臣们也几乎是习惯了。武则天临朝称制没多久,都已经改了好几个年号了。 改吧改吧,你爱折腾就折腾吧。对于这种表面上地事情,群臣虽然心里有些不爽,但也没什么意见可提。 “改元与大赦天下一事,宜早行。予以为,皇上可于今日朝堂之上当众颁旨,大唐改元垂拱,大赦天下。”武则天继续道,“同时向天下人宣称,予----大唐太后,正式还政于皇帝陛下。从此幽居于后宫,不再过问政事。” “呵----!”这一下,如同一枚重镑炸弹扔在了朝堂之上,群臣彻底哗然。连李旦也似乎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被吓着了,当时就惊道:“母后……何故如此?这万万使不得!” 刘冕木然的站在当场,身上也轻轻的震了一震倒抽一口凉气:武则天,又要玩什么?! 群臣也按捺不住了,当时就像炸开了锅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刘冕听到的最多地声音,当然是太后要还政,这如何使得?、叛乱刚平天下初定,不可造次啊!、是啊是啊,此举伤筋动骨动摇国基,万万使不得! “肃静----众卿听我一言!”武则天长声一喝,满堂顿时安静下来。然后,她再声音悠长地道:“予身为太后,也是当初的皇后和李家地媳妇,与众卿一样同样也是大唐的子民。此次,仅因为我一人之故,而酿出扬州兵变这样的惨祸,予心何安?” 说到这里,满堂寂静。武则天的嗓音如同从天空滚来,朗朗震烁---- “扬州之地,伏尸百里尸骸成山,孤儿寡母呼天戕地千里无人烟,予心何安?“大唐基业,伤筋动骨国体飘摇,内乱之际外敌觊觎中原受危,皆因我一人之故,予心何安?” “先帝托孤之重,临终淳淳曾言,让予善辅皇帝安民抚国,如今大唐动荡飘摇,扬州数十万军民生于水深火热之中,予心何安?!” 此时,武则天的声音已经有些激动,甚至还略带上了一点哭腔:“予之初衷,无非是振兴大唐安抚黎庶。如今,却适得其反。予还有何面目居于朝堂之上涉足朝政----皇帝陛下英明仁德,当亲临金銮宝殿专断国事。予年岁已高不堪劳累,当退居后宫颐养天年。皇帝陛下,诸位爱卿,予字字真言发自腑肺,请明断。” 刘冕听完眉头轻轻一皱,心中暗忖:好一招问客杀鸡、以退为进,实在是狠、高、妙! 第120章 李贤登场 武则天撂出的话实在是太狠了。吓得李旦三魂失了七魄,居然慌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跑下金銮殿,惊世骇俗的来到了朝堂之中,当堂拜倒在地:“母后在上,请听皇儿一言:先帝临终之时,一再嘱托母后辅政安邦。先帝遗旨,不可违备。徐敬业之流祸害江山荼毒百姓,与母后何干?贼人打出的旗号是匡扶皇兄庐陵王,反武复唐----然,大唐未失,谈何匡复?徐敬业之流不过是混淆视听、蛊惑人心!” “况,皇兄永寿郡王挂帅出征,成功平灭了徐敬业叛党,已经在天下人面前击穿其骗世谎言。肖小作乱实是难免,母后何故因此而蒙生退意,岂不是因噎废食恰好中了歹人奸计?皇儿年幼无知朝堂百废待举,何时何地都离不得母后周全。愿母后以天下江山为念、以社稷万民为重,不可枉生退却之念!皇儿肯请太后三思,万望收回成命!” 文武百官都快要被吓傻了。皇帝在金銮殿前下跪,绝对是古往今来闻所未闻的奇事一棕。与此同时,大家也都知道,这事要越闹越大了,今天这朝堂之上,注定了要一声接一声的惊雷劈个不停! 皇帝都跪拜下来了,文武百官哪里还敢站着不动。连刘冕和明以及站在班列之外戍防的十二千牛备身也都面向金銮殿拜倒下来,一起高呼:“请太后收回成命!” 含元殿外的宦官宫女、龙尾道上戍卫的千百羽林军和千牛卫卫士全都一同拜倒,齐呼请太后收回成命! 谁也看不清珠帘后的武则天,此时作何表情。连离她最近的上官婉儿,也惊慌的拜倒在地头也不敢抬起。 她就这样端坐如钟纹丝不动,听着金銮殿外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轻轻的、微微的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抹稍闪即逝地微笑。 “尔等……”武则天开腔了,声音中满是不情愿。“当真要陷我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么?” 跪在下首的武承嗣扯着嗓门儿就开始吼了:“太后,微臣死罪斗胆上谏:太后如若弃政才是真正的不孝不仁不义!” 武则天愠怒的一拍身边座椅:“大胆武承嗣,你何出此言?” 武承嗣也似乎是嚯出去了,以头磕地连声大呼:“微臣肯请太后先赐微臣死罪----然微臣的话,仍然要说:太后受托孤之重却不思报效意欲退政,便是不忠;李唐先祖创业艰难。此当国家危难之时太后要撒手不管,便是无视祖宗基业,是为大不孝;太后日理万机明察秋毫明断乾坤,是万民之所望。如今退政养闲而弃万民求一己之安,是为不仁;太后为念一己之私名顾全小义而弃天下大义、弃民生国邦于不顾,即是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太后如何办得?微臣身为社稷之臣眼见太后犯下如此大错,虽受千刀万剐而死也要拼死谏上----愿太后明察!” 刘冕跪在一旁心里直打鼓:这个武承嗣。可以啊!这一番说辞正气凛然大气磅礴,还真的有几分气势。听上官婉儿所言,此人野心虽大但资质鲁钝才疏学浅,哪里能在一时间组织起如此强有力地说辞?想必是早有腹稿精打细算多时了吧? 李旦显然对太后还政之事毫无心理准备,此时听到武承嗣这一番言语,也只顾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磕头:“武承嗣所言极是!母后一定要三思、三思而后行啊!” “万望太后三思!”群臣又跟着吼了起来。刘冕也扯着嗓子跟着吆喝了几声,末了撇一撇嘴凡中暗道:真是一场无聊透顶的政治秀!傻瓜都知道武则天不可能真心归政。武则天自导自演这一场大秀。无非是为了堵住裴炎们与徐敬业们的嘴。在天下人面前做出一副迫不得已才执掌朝政的架式来。 虽然这种把戏很掘劣,但眼下看来却是必不可少。武则天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继续把政、并且不断强化自己地位的借口。这样一场政治秀,实在是进行得太及时了。 刘冕知道,今日之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连皇帝李旦这样的底牌都甩出来,哪里只是为了上一个尊号、假意还政? 好戏必然还在后头! 武则天一点也不着急。任由群臣在下面扯着嗓子大吼。不时又有另外几名大臣跳出来喊几声大义凛然的话,强力反对太后弃政。 这一场看起来有点脑残、有点透逗、有点弱智的政治秀,由主宰天下地一群人足足演了近半个时辰。个个跪疼了膝盖喊干了嗓门,当真是群情激昂民意如潮。武则天方才不急不忙的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场面这才安静下来。 “诸位,都请起吧!”武则天慨然长叹一声,颇不情愿的道。“天意如此,民意如此,予……只好舍一己之荣辱休戚,忝居这金銮宝殿之中,继续为大唐国事、为天下黎民苍生呕心沥血了。” “太后英明!”李旦和群臣哪里肯站起来,个个又扯起嗓子海呼山啸一般的大喊起来。 武则天走下了金銮殿,亲自扶起李旦,又对下首众臣道:“听予旨意----众卿平身!” “谢太后!”众人这才站了起来。 刘冕轻轻的咧了咧牙,心里多少有点郁闷:烦,老是跪来跪去。他这时也才看清了李旦的模样。身裁不高略显瘦弱。年纪大约是二十出头。也不知是皮肤好还是吓得怕了,一脸惨白的像刷过漆一样。比起他哥哥李贤来,明显少了许多地气质与闲定,一眼看去就是个胆懦怕事的主儿。 李旦回了龙座,武则天也踱回了珠帘之后。文武百官也各自站了起来排成了整齐的班列。早朝继续。今天果然还没完。 李旦清了清嗓子:“今日的第一件大事。看来没有异议了。朕率领文武百官,给太后献尊号圣母神皇。仪式在明日的望期大典上举行。此外。刚刚太后说了改元与大赦天下一事,朕以为也当速行。朕命凤阁即刻拟旨,经由鸾台堪定之后马上颁告天下。大唐即日改元垂拱,大赦天下。” “臣等遵旨!”相关臣工上前领诺。 李旦显然是在武则天那里听了许多的旨令来办事,此时如同念经一般的说道:“此外,扬州平叛已经结束了,平乱有功之臣当予以重赏。” 李旦说完这句,金銮殿上的气氛斗然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大家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征讨扬州的主帅----皇子李贤! 李旦的也似乎略有点紧张,强力地镇定着自己没让声音走调,但也有了一些略微的颤抖:“朕的皇兄、永寿郡王李贤,忠心王事恪守臣格,担任平叛大军主帅一举消灭了徐敬业逆党,当属首功。虽然永寿王之前犯有过失,然功过相比,朕认为仍要对其进行奖励,方能令天下万民信服。”说到这里,李旦有意的停顿了一下再道:“众卿以为如何?” 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刘冕清楚的看到,武承嗣的眼睛就在一个劲儿的滴溜溜乱转,仿佛也拿不定主意。 就在此时,一人闪身出来朗声道:“陛下,微臣以为,永寿王功高社稷忠心可嘉,理当受赏。当初徐敬业叛乱之时,曾假骆宾王之手制伪檄蛊惑天下,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后来若非永寿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作檄文戳穿徐敬业之流的谎言并抨击之,恐怕大唐的天下不会像现在这般安宁。永寿王之功,一在军事平叛,二在忠心可嘉,三在维护了国体稳定与皇家尊严。有此三功,完全可抵以往过错并受额外封赏!” 刘冕凝神看了这人几眼,方脸阔唇穿一身紫袍,看来应该是三品以上大员,可惜有些面生不认识。 “李昭德此言正合朕意!”李旦生怕再跳出什么人来说出什么不同意见,马上一拍龙桌作欢喜状,“传,永寿郡王----李贤!” 刘冕宛如醍醐灌顶一般醒过神来,和明一起大声道----“传,永寿郡王,李贤!”十二千牛卫备身和站在外面地卫士们,将话一层层大喊着传了下去。现在可没有扩音设备,高高在上的朝堂之上都是如此传令喊话。 刘冕虽然目不斜视,但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武承嗣,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在看。眼光似乎多有不善。 这个时候刘冕也没功夫顾忌什么武承嗣了。他的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今天地重头戏,终于开始了! 甚至可以说,这几年来最重大、最引人注目地一场政治大秀,即将在众目睽睽的金銮殿之上、在主宰天下大局地一群人眼皮底下,上演。 第121章 大戏开演 单薄的身影。他穿一身绯袍如同普通朝臣装束。略有不同的是,他头上戴的是三梁进贤冠,而不是寻常大臣们戴的双翅帽。 来人便是永寿郡王,李贤。 此刻,李贤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提步走在含元殿龙尾道上,面对高高在上的宫殿,脚步显得有些沉滞,呼吸也有点粗重。一步步,一阶阶的朝上走。身上仿佛有一块块砖在加压上来,让他不堪重负。 李贤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面色沉寂而又严肃。终于是到了这一天了……命运,将在此刻出现一个奇妙的分水岭。 没有退路了,迎上吧!---李贤深呼吸了一口,仰头朝上面看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文武百官屏气凝神,不约而同的将眼光投到金銮殿的大门口。数百道目光一起定格在李贤将要出现的那一处地方,仿佛要将那处石板盯出一个洞来。 刘冕昂首、挺胸、叉腰、握刀,岿然而立宛如庙里的神塑,目光深沉表情也很沉寂。但他实在无法按捺内心的汹涌澎湃,那颗心脏就如同打鼓一样的在砰砰直跳。 好吧,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刘冕深呼吸一口,调整着自己的心情。记得当初离开巴州回到长安之时,刘冕在马车上就料想着这一天的来临。这将是一个震荡朝局、天翻地覆的日子。他这只来自2世纪的小小的蝴蝶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终于在当今天下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一个本该死了许久的人,如今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而且他的身上,还担上了若干重大的干系。历史从这一刻开始发生偏转,命运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开始运行。 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刘冕站在金銮殿下宛如泥塑有点超然于局外地感觉。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局面,就是他和武则天一手精心策划、严密布局的一台大型政治秀。只不过,他们这两个正、副导演。从来就没有在一起碰头磋商讨论过什么。一切都是在默契与秘密当中进行。彼此心照不宣各自为阵,但又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真是一场华丽、美妙、精致、令人惊叹的大剧!刘冕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心里突然很享受现在的这种气氛。 太神奇了。 李贤头顶的三梁进贤冠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然后,它缓缓上升,直到整张脸也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地表情庄严、沉静而又闲定。相比之下,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皇帝李旦。却有些神色张皇心情忐忑。满朝大臣的眉头也不约而同的一起皱起,将眼神收敛回来,都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刘冕站在金銮殿下目视前方,与李贤四目相对。二人凝视了大约一秒钟,然后各自分开。 短短的一秒钟时间传递了多少信息,二人自己也有些分不太清楚。刘冕从李贤的眼神中品读出一个信息:他胸有成竹! 这很好! 李贤迈着稳重的步子走到金銮殿前,于九尺开外、离刘冕五步左右地地方停下,轻抖前袍拜倒在地。口中道:“微臣李贤,叩见太后、叩见吾皇!” “免礼,平身。”出声的是武则天。李旦只得轻轻扬了一下手,示意李贤站起身来。 李贤站了起来拱手而拜:“谢太后、谢皇上。”然后低眉顺目站在那里,静静听候。 李旦盯着李贤看了几眼,连眨了几下眼睛让自己回过神来,干咳几声然后朗声道:“永寿郡王李贤。勤于王事忠心可嘉,率军平定扬州徐敬业叛党,功高社稷。朕论功行赏,特赦李贤以往罪过,并加封为潞王,实封八百户,授开仪府同三司。” 李贤重复了一遍当初的动作,抖袍、拜倒:“微臣谢陛下隆恩!” 群臣也没什么异样的反应。这种程度的赏赐并没有特别出格的地方。李贤本是监国太子,现在让他当个亲王是很平常的事情。开仪府同三司,说来虽然是位比三公地高官。但不过是个模拟两可的虚衔。如果皇帝要他办事,开仪府同三司可以办任何事;如何不让他办事,那就是个泥塑菩萨的摆设玩艺儿。对李贤的任命,其中明显可以看出武则天手笔的痕迹。大家心知肚明,反正现在皇帝是什么事情也当不了家。 李旦继续发话:“李贤长子李光顺,也一同赦罪,复为乐安郡王;另封次子守礼(原名光仁)为咸阳郡王、三子守义为汾川郡王;女思倩为蓝田郡主;原配容氏为潞王妃。” “微臣谢陛下隆恩。”李贤再拜。这种赏赐也是预料之中的,并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说穿了不过是把从他身上夺去的东西稍稍归还了一点来。 刘冕也竖起耳朵来听着。前面这一截儿不过是开场动画,真正的好戏应该马上就要上演了。 “潞王请起。你……还有何请求吗?”李旦说话了。说完就直直的盯着李贤在看,眼神中流露出许多地担忧与惊慌。因他为也知道……接下来。李贤很有可能会说一些令人震惊的事情。按照大导演武则天的安排,他这个皇帝的戏份到这里差不多就该结束了。接下来的桥断,他只能当个看客。 李贤缓缓站起身来,略微轻抬了一下眼睛,眼神从刘冕身上掠过。看向了他身后的龙椅和那副珠帘。然后。李贤又迅速的将眼神收敛起来,只看着自己拱起的双手。 文武百官的眼神也全部定格到了李贤身上。朝堂之上鸦雀无声。空气仿佛也要凝固。 李贤深呼吸一口:“微臣得蒙天恩福泽,本不该再作奢想。但微臣斗胆……的确还有四件事情要禀明太后与陛下,并请求恩准。” 四件? 所有人一起抽了一口凉气---这李贤哪,还真是给他阳光就灿烂了!狮子大开口啊,一求就是四件事情! 朝堂之上出现了一阵小小地骚动。武则天的声音恰在时机的从珠帘后传出:“肃静----潞王,你且说来。” “谢母后。”李贤拱手一拜,轻轻一抬眼瞟了刘冕一眼。 刘冕看到,李贤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惊惶与哀伤。刘冕急忙递给他一个鼓励地眼神,李贤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表示会意。 “太后、陛下,微臣请求地第一件事情,是请求恩准微臣,前往乾陵守孝。”李贤低下头来,一字一句徐徐道,“先皇去世之时,微臣未能在他身边送行,有悖为人子、为人臣之大伦,是为大不孝大不敬。父皇仙逝,微臣哀莫大蔫。如今只想在乾陵陪伴父皇一段时间,聊表思念之情,并肯求他在天之灵的宽恕!” 这话说完,众人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疑惑。李贤向来就有贤德淑雅之名,提出这样地请求与他的作风十分相近,并不出乎人的意料。只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李贤此举一来是为尽孝,二来也有避祸的意图。自古皆是一君立、一君废。他弟弟当了皇帝,这个前太子留在朝堂之上只会是碍眼。如此主动退避,不失为聪明之举。 武则天的声音平静的传来:“此举大善,予心甚慰。你父皇临终之时还多次念起过你。你如今去陪伴他一些日子,或许能告慰他在天之灵。那便这样吧,你带上你的妻妾子女,一起到乾陵去守孝。羽林军飞骑左使何在?” “末将李知士听旨!”一人闪了出来,大声应诺拱手而拜。刘冕细下一看,那不是李知士吗?原来他回朝之后被封为了羽林军飞骑使。 羽林军也是皇城御林军之一,相当于中央警备团的编制。而飞骑则是羽林军中的精锐军士,历来镇守皇宫北面最有名的一处地方:玄武门。历史上大唐的飞骑也称百骑,后来又陆续改称为千骑、万骑。是北衙(皇宫御林军的总称)的一支重要军事力量,仅次于千牛卫的皇帝御前近卫。 武则天朗声道:“李知士,予命你率一百飞骑戍守皇陵,在潞王左右护卫听用。”说到这里,武则天轻轻的顿了一顿,将声调抬高了一些:“予赐你临机专断之权----谁要是敢在乾陵暗图不轨惊扰先帝安宁或是针对潞王不利,你可以先斩后奏!” “末将得令!”李知士大声应过。 刘冕清楚的看到,武承嗣的脸皮连着抽搐了好几下,仿佛被人打了好几个耳光一样。武则天的话太明白不过了,在刘冕理解来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这李贤从今天起就跟我了,我罩着他。你们谁敢动他一根汗毛,那就是找死。另外,李贤你自己也老实一点,不要妄动什么非份之想的念头。否则,我也饶你不得! 对于武则天的这一手安排,刘冕倒是一点没觉得意外。很正常,预料之中的事情。 第122章 好戏连台 这一场大戏的曲目,按照刘冕预先的设想一一呈现开来。李贤要说的四件事情,别人不知道,他刘冕还不清楚吗?尽孝守陵,不过是个开胃菜般的脱口秀。好戏,马上开始。 刘冕甚至轻轻的舔了一下嘴唇,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一手包装打造的大明星李贤,期待着他的精湛表演。与此同时,他也在揣摸着另一个大导演武则天的心情:想必她也和我一样,多少有点期待和激动吧? “李贤,四件事情你还只说了一件,余下的不妨一一道来。”武则天就像一个主持人在报幕,又挑起了楔机。 “微臣遵旨。”李贤低眉顺目不动声色,暗吸一口气拱起手来正色道,“微臣所求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请准太后,赐皇儿改姓----武!” “咦!----啊!!”这一下,满朝的人都惊呼起来。李旦坐在龙椅上浑身一弹,如同见鬼一样的瞪着李贤,只差叫出声来:你疯了! 刘冕清楚的看到,文武百官每个人都换了一副表情。似惊讶、似疑惑、似恐慌、似忿然,不一而足。离得最近的武承嗣,脸皮就像被人用双手拉扯着变幻了一个模样,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与嫉妒、愤恨。 终于也有几个大臣坐不住了,出列来有些激动的大声道:“潞王殿下,你身为大唐皇子,尊贵的李姓乃是祖宗所赐!你何故做出如此下策?你此举无异于背宗忘祖啊!” 刘冕看到,李贤的眼角也轻轻的抽动了一下。那几个大臣的话就如同尖锥一样,狠狠的刺在了他的心头、直中软肋。 也难怪。曾经的监国太子、最受推崇最有贤名的皇子,如今居然不做李家地人了---这种惊世骇世的举动,不让人震惊万分才怪! 武则天还没有发话,静观其变。 李贤暗吸一口气,凝神对那几位老臣瞪了回去:“诸位此言差矣!李姓的确是祖宗所赐。然武姓则是本王的母亲姓氏,同样尊贵荣耀。忠于太后,即是忠于大唐,又谈何数典忘祖?本王之所以肯求太后改赐姓武,用意不过如此,请诸位不必惊疑!”李贤将不必惊疑四字说得重了一些。言下之意是在警醒他们:不可造次!这种时候你们还敢跳出来反对,不是找死么?! 果然,那几个大臣瞬时会过神来,又见珠帘后的武则天一直没有吭声表态,知道此事凶险。虽然大不情愿,他们几个也只得满含悲愤的退回了班列之中,各自垂头叹息去了。 李贤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再度郑重拜倒下来:“太后。皇儿这是在诚心拜请母亲赐姓,别无他意,请太后恩准!” 刘冕也替李贤松了一口气,这一段他表现得很不错。尤其是那一句忠于太后,即是忠于大唐地台词是彪得恰到好处,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了。谁还再敢跳出来反对,那就是公然否定太后与大唐的相同立场。那无异和徐敬业一样----是在骂武氏意图谋逆篡位了! 没有人再敢站出来反对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再忠心于李唐的大臣们,此刻也只能按捺下来,否则不仅会丢了自己性命,还会害得李贤骑虎难下。他们都知道,李贤比他们背负了更多的屈辱、做出了更大的牺牲和妥协。但他们同样会在心中认为,李贤这不过是权宜栖身求存之计……自我安慰也好,自欺欺人也罢,这样的想法很快在朝臣当中泛滥开来。 这一出曲目,明显比前一个过渡开场小节目要精彩动人许多。所有人的心思胃口都被提了起来,死死盯着李贤和那副珠帘。期待下文。 李贤跪倒了半晌,珠帘后方才传出武则天地声音。威严,而又透出些许难得一见的慈爱:“贤儿,你的心意,予尽知晓。然而改赐你姓武一事,还容予多作思量。” “母后何必犹豫?皇儿改从母姓氏,不过是为了表达对母后的一片忠心,乃是我自家家事而已。”李贤咬了一下嘴唇,铁了心将这个没脸面的角色演到底,“请母后就此定夺----皇儿心意已决!” 满堂肃静。都没人敢大声喘气儿了。赐武姓这种事情,武则天称制之后不是没有干过。一些被她破格提拔的小角色,为了在一夜之间提高门第,武则天就赐过他们武姓。比喻说前不久靠告密发迹的小角色,从一介平民变成了功候勋略与朝臣同伍。现在人家碰到了都只能称呼他们武大人。朝堂之上也有武则天地心腹大僚被赐了武姓。比喻说宰相岑长倩,也就是帮武则天造出许多新字来的那个儒生。武的字就出自他的手笔。 可是赐皇子武姓这种事情。还真是没干过。李唐血脉与李家姓氏一直是天下仕人百姓瞩目的焦点。如果连李贤都被赐姓了武,那将会意味着什么? 一个惊雷就此在朝堂之上炸响。很快,就要波及天下震惊世人。到时李唐的基业也会像是被一把巨铲掀动了一下,周身震颤。 “此事重大,容予再作思量。”武则天再作推辞。 李贤有点急了,以膝盖当腿朝前爬行几步,拱手凄然大声道:“太后、母后!皇儿一片赤诚,请母后明鉴哪!太后若不赐皇儿改作武姓……皇儿这一家上下的性命,恐怕难保啊!母后若有心要杀皇儿一家,就请在金銮殿上开口下旨,不必等到日后皇儿再惨死于他人之手啊!” 武承嗣眼睛一瞪险些跳了出来。刘冕见他那副表情不禁有点好笑:真是做贼心虚! 不过也难怪,李贤这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因为武承嗣的立场大家都清楚,他跟李家皇室那是水火不容的宿敌。 “李贤,你疑心太重了。什么人敢对大唐的皇子、予地亲生儿子心生歹意呢?”武则天无奈的长叹了一声,“那好吧,予为了让你安心,就赐你武姓。你一家上下,从即日起皆改作武姓。” “谢母后、谢母后天恩!”李贤连连磕着响头,笃笃作响。武则天忙道:“拉他起来,别把头撞坏了。” 刘冕闻言上前几步,双手抓着李贤的胳膊肘儿将他扶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刘冕发现李贤的精神已经非常的紧张,眼神中流露出一些无助、冤屈和悲壮,额头、鬓角更有了淡淡的汗渍溢出。 刘冕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李贤挺住,然后退回了原来的位置站定。 朝堂之上的气氛更加紧张了:李贤说他有四件事情,必然是先拣轻的、简单的来说。这第二件就如此惊世骇俗、震颤天下了,后面地两件事情又会是什么? 所有人的心都被揪紧了起来,目光一起向李贤身上聚焦,仿佛要将他洞穿得千疮百孔。尤其是武承嗣和一些武家的子侄们,个个眼神怨毒恨不得亲自上前将李贤当场撕成碎片。 “还有两件事情,说吧。”武则天的声音倒是平静得很,如同丝毫没有被触动一样。仿佛方才说了那两件事情,一点也勾不起她的兴趣。毕竟,那与她地实际利益并无大地勾联。 “皇儿遵旨。”李贤干咽了一口唾沫,低垂着头拱手道,“太后、陛下,列位臣工。我此次奉命征讨徐敬业,虽然大获成功而归,然而心中仍然不能平静。我大唐锦绣河山经历徐敬业叛乱这一场荼毒,所受创伤甚深。岂不是扬州之地尸骨成山成了血海汪洋,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处于了水深火热之中,天下人的心中也留下了许多地阴影。” 众人投来的眼神却发凌厉,李贤略作停顿皱了一下眉头,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所以我认为,诸如徐敬业这样的叛乱不能再发生。而要杜绝这样的叛乱再度发生,就要做到两件事情:其一,召回庐陵王以宣告天下,以示李武同戚、太后与皇子母子同心;其二,将散居在大唐各地的李氏皇亲请回洛阳居住,享受朝廷恩泽。如此,则能在天下人面前表示朝廷与皇胄上下同气连枝、紧密团结。纵有奸佞之人再有歹心,也会没了借口可循。而我大唐的基业,也将更加稳定、稳固,安若磐石。” 这话说完,满堂寂静。居然没有一声异响传出。 安静得出奇、安静得诡异! 就如同,每一场大风暴要爆发的前夕一样,总是得沉闷而又压抑,空气几乎都要压得浓缩了。 刘冕轻轻扬了一下嘴角:很好,精彩桥断终于呈上舞台了! 第123章 绝对利益 压抑的气氛继续维持。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已经思潮翻涌,但就是没人敢跳出来先说一句话。自从裴炎被一招拿下之后,满朝大臣没有谁再敢轻易的冒头了。连叱咤朝堂的当朝首辅都能说倒就倒,谁又敢轻易造次? 而且,李贤所说的这个提案,实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大部份的人都一时还没有明白过来,李贤的用意何在---为什么要召回庐陵王?为什么要将分散在大唐各地的李氏皇亲聚拢到洛阳来呢? 上官婉儿一直站在武则天身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早就看惯了朝堂上的风波浪涌,也练就了处乱不惊的冷静与泰然。可是此刻,她却感觉到一些紧张。因为她发现,太后的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 现在,能让太后变脸的事情已经不多了----李贤刚刚说的这件事情,绝对能算是其中之一! 上官婉儿暗自抽着凉气:今日这朝堂上,究竟还要发生多少大事?李贤怎么会突然说起这种话来,这显然也是出乎太后的意料之外。 刘冕站在金銮殿下,大有点隔岸观火的意味。他清楚的看到,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李贤的额头滚落下来。 “李贤,你可知晓不在其位,不谋其事?”终于还是武则天打破了沉静,也唯有她敢于在这时候出来收拾残局,“召回庐陵王一事,事关朝堂大局,不可枉议。此外,大唐的皇亲们从建邦之初就一直居于外,这可是祖宗留下来的家法与国法,岂容违背?” “微臣知罪!”李贤慌忙跪倒,“但是,庐陵王虽有过错。却未有大罪。朝廷已按国法对其处置、废其君位削为郡王。如今将其流放在外恐为奸人所利用,得不偿失。此外,国家法度也当与时俱进。祖宗家法是当恪守,但此一时彼一时,也可以审时度势进行权宜的改变,方为治国安邦之上策。想必列宗先帝在天之灵。也是会理解并赞同的。” 这种话,也只有李贤敢说。武则天不敢,因为她只是李家的媳妇,纵然大权在握,也是不敢公然挑衅李家先祖的权威的;李旦也不敢,因为他还没那资格,不管是宗室还是朝臣都不认为他有那个魄力与能力改变当今制度。就算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所有人也会认为他是个傀儡在替人张目。其余地人。不管是多大的官,就更不敢提起了。为人臣子哪里有敢去修改皇纲的道理? 武则天的脸色一直有些阴沉。但此刻,她的眼睑突然一抬,眼中精光毕露。上官婉儿的心里咯噔一弹:看来太后拿定主意了!李旦唯唯诺诺地坐在龙椅上,连连干咽唾沫,还忍不住回头向身后的珠帘瞟了几眼,坐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大的事情。他哪里敢随便说一个字。 “众卿,就没有一个人敢发些议论吗?李贤,你且先站起来说话。”武则天亲手捺开珠帘从后面走了出来。文武百官齐齐的弯腰拱手一拜:“我等唯太后钧命是从!” 说穿了,李贤现在的这条提案,表面看来更多只是皇族家事。自古皆是疏不间亲,哪个大臣敢轻易干涉皇族内部的事情呢? 武则天提着步子,缓步走到李贤身边,定定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那一双眼睛就如同千年的古井,深遂看不到底。 李贤拱手而立。颌边滚落一泣泣地冷汗。 “贤儿,迁聚皇族回洛阳居住一事,予就交由你亲自去操办。”武则天拍了一拍李贤的肩膀,“用心,认真,不必有什么顾忌。予,支持你。” “皇儿……领旨谢恩!”李贤如释重负,一时闭上了眼睛将双手搁在额前,显然是熬过了一段最痛苦的时间。 群臣的反应是惊愕、诧异、不解。武承嗣等人则是焦急与忿然----太后怎么能再交差事给李贤来办呢?难道她想再度培养起李贤来? 武承嗣这下真的急了,连忙跳出来拱手而拜急声道:“太后。迁聚皇族回洛阳一事还有待商议。更何况,就算要办此事,也不适合由潞王来操持呀……” “此乃皇族家事,皇帝、皇子和我这个太后认为妥当了,那便是妥当了。”武则天都没有回头去看武承嗣。而是缓步走在群臣中间。用她标志的、朗朗的、居高临下地嗓声说道,“潞王身为皇子。在皇族之中颇具影响力,又是开仪府同三司。他不适合操持此事,还有谁比他更合适呢?” “太后英明!”群臣一起拱拜应诺。武承嗣一下就傻了眼了,怔怔的杵在那里眼睛瞪得老圆,如遭雷击一般。他万没有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太后会是这样一个态度,而且会突然舍弃一向信任的侄儿不用,而启用李贤这个最大的政敌。 这太难理解、太不可思议了!武承嗣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感觉到一股危机袭来。此情此景,他站在这朝堂之中显得如此突兀,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他,而且不怀好意。武承嗣有点慌了,扑通一下跪倒下来:“太后恕罪,微臣一时糊涂口不择言,请太后恕罪!” 武则天倒是一点也不生气,扬了一扬手:“朝堂之上畅所欲言,予没来由的治你何罪?起来吧。”武承嗣这才松了一口大气,慌忙起了身来站回朝堂班列之中,耷起了头不敢再随便动弹了。 刘冕看着武承嗣这副模样实在有点好笑。事实证明,上官婉儿的话实在说得太对了。武承嗣就是典型的志大才疏之流,他至今还没有想透这一场政治大秀的真正核心是什么。或许在武承嗣看来,太后召回李贤并对其赏赐重用,只不过是收买人心。他哪里会想到,精打细算的武则天,是在最大程度地发挥李贤的作用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太后与李贤,一个要政治利益,一个要求生存。二者各取所需正配合的十分默契。你武承嗣这时候跳出来唱反调,不是找抽么? 只不过刘冕也清楚,能够体会到武则天用意的人,本身也并不会太多。徐敬业叛乱对她的触动太大,经此一事后这个女人对李家皇室已是深深忌惮。她迟早会要对李家宣战的。眼下李贤居然自己主动提起此事,她哪里还有不顺坡下驴的道理? 从这一点上讲,李贤的确是给她帮了大忙。皇族进京这种事情也唯有李贤提出方才顺理成章。愿意进京地,很好,那就表示他们和李贤一样主动向太后称臣服输了,将来锦衣玉食不难得到善终;不愿意的,这时候也该做出一个了结了----所以,李贤这是在用一招苦肉计,希望尽可能的多保存一些李唐的骨血元气。对于他的用意,武则天肯定是想明白了。但是,她自己也有自己地考虑:与其这样整日防备与算计着,倒不如与李家来个大清算。谁心存反意,在这种时候就能一目了然! 就像李贤当初和刘冕说过地那样,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李家的人能理会他地用意,会在这时候向时局低头求存。对于那些执意不肯入京的皇族,李贤也只能爱莫能助。武则天将这件事情交给李贤来办,还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这样安排的用意也很明显:其一,先礼后兵。现在是李家的当家人在召你们回来,你们最好听话;其二,仁至义尽之后,还有不肯听话的,也就怨不得朝廷了。 这样的举动对武则天来说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既可以最大程度的削去李家存在的隐患,又可以假借李贤之手铲除政敌,从而不必背上杀戮打压李家皇室的恶名。这样一来,她不仅从舆论与道德上占得先机,还能在政治上赢得更多的利益。这比她亲自动手,要合算太多了! 而李贤想的,则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保全更多的李家皇族。尽人事,听天命,眼下他也只能做到这些。 李贤与武则天,名为母子,实是政敌。但是在这一件事情上,却各自揣着小算盘达成了共识。 能够洞悉个中天机的人,绝对不多。那个站在金銮殿下、仿佛与一切事情都无关的中郎将刘冕,绝对是其中一个。 此刻,他正面无表情站得标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关心和注意。只是心中没有一刻消停的在思索着所有的问题,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原来,政治上真的没有永远的敌人与永远的朋友,更不用谈什么骨肉亲情。唯一永恒存在的,只有绝对的利益! 第124章 轩然大波 武则天就这样在朝堂中央、群臣之中踱着步子,眼光依次扫过每一个人。这个时候,刘冕真庆幸自己只是个朝堂之上的摆设。原来,高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越大的官就要承受越大的压力。在凶险的事情面前就要承受越大的风险。 今日这朝会,可以说是风云突起异变斗升。连一向权为受宠了武承嗣都吃了鳖撞了钉子,谁又还敢轻易造次? “李贤,你说有四件事情,方才只说了三件。”武则天悠然道,“还有一件事情是什么?” “回母后,还有一件事情……事关朝堂政事。皇儿本不该过问、不该提及。但,此事也事关我李武两家的根基与大唐之国脉,所以不得不想、不得不提。还请母后与陛下恕罪。”李贤拱手而道。 众人屏气凝神竖着耳朵在听,都在想道前面三件事情就有够惊世骇俗了,这第四件事情莫非更加重大? 武则天转过身来朝李贤走近:“不必顾忌,但说无妨。” “是。”李贤情不自禁的看了刘冕一眼,干咽一口唾沫,然后振振道,“皇儿斗胆,请求母后赦免裴炎!” “什么?!”李贤话音刚落,有超过一半的朝臣忍不住同时惊呼起来。李贤这短短数语,就如同一根火柴扔到了汽油堆上,瞬时引爆了一场新的轩然大波。 一时间,朝堂之上群情激昂议论纷纷,吵成了一团。有道是法不则众,既然大家都这么有意见,一些人也敢于跳出来说话了。武承嗣自然当仁不让。他快步闪出来拱手大声道:“太后,此事万万不可!裴炎居心不正与叛党徐敬业里应外合,妄图离间太后与皇帝、妄图巅覆我大唐朝廷。他是奸细,是徐敬业在朝中的密党与内应!这样的祸国殃人万万赦不得,当对其处以极刑以正朝纲明正典刑!” 武承嗣话音刚落。他身边一人也急忙站了出来大声道:“太后,周国公所言极是!裴炎之反状人皆尽知,他所犯之罪乃是十恶罪之首,当属不赦!纵然朝廷大赦天下,裴炎却不在此例!如若赦免裴炎,朝廷纲纪何存、国法何存、大唐国威何存?请太后三思!” 刘冕看了那人一眼。大约四五十岁模样,生得一副正气凛然的君子模样,白面长须体态微胖,用现在的审美观来讲倒是个标准的帅哥。不过刘冕认得他,他就是新进和武承嗣一起提拔起来的宰相之一:岑长倩。前不久被赐姓武,替武则天造出字的便是这位仁兄了,绝对地武氏心腹。 有了武承嗣和岑长倩领头,其他的人也有恃无恐了。陆陆续续有十几二十个大臣一起激动的跳了出来。大声喝斥李贤此举的荒谬,认为裴炎赦不得,越早砍掉越好。 武则天倒是不急不忙,任由朝臣们大声争论不休,若有所思的踱着步子,又坐回了龙椅珠帘后。 李贤也没有去和谁争论。他就一直处乱不惊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睑低垂目不斜视。 许久。众人都惊奇地发现,李贤居然无动于衷,太后也反常的没有出来喝止众人的争吵。这反而让大家感觉到一丝恐惧……我刚才没有说错话吧?! 刘冕感觉,今日这朝堂上就当真有趣了。一会儿沉闷压抑得如同一团死水,一会儿争吵得如同菜市场。文武百官众生相,此刻一览无余。谁是武家心腹,谁是李家铁竿,谁又是狡猾的墙头之草,一目了然。 渐渐的,众人安静了下来。龙椅上的李旦呆若木鸡。全没了主张和言语,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武则天的声音朗朗传来:“众卿,都议论完了么?” 一语问下,无人敢答话。显然,太后对这种嘈杂的争吵很是反感。或许,她地心中早有定案。众人这样漫无边际的大吵一通,早就惹得她心烦了。 “嗯,既然都议论完了,那予来替你们总结一下。”武则天道,“刚才予大略估算了一下。反对赦裴炎的,大约有一百六十多名朝臣,超过了今日上朝大臣的八成有余。这一百六十多人吵了半天,大概都在说一个意思:裴炎罪犯十恶不赦,当诛不可赦。是这意思吗。武承嗣?” 武则天浑身惊得弹了一弹。拱手拜下来:“回太后,微臣确是此意。诸位大臣。也是此意。” “诸位大臣?你口中的诸位大臣,是指这一百六十多名臣工吗?”武则天突然提高了声音,居然怒意盎然! 武承嗣吓得一下睁大了眼睛,惶然不知所措的急道:“太、太后,微臣……微臣只是碰巧与众位同僚意见一致,别无他意!” “哼!----”武则天鼻子里长长的哼了一声,“婉儿,宣旨!” “是----”上官婉儿应过声来,手捧一封圣旨走出帘外:“武承嗣接旨!” “啊?----微臣接旨!”武承嗣这下彻底懵了,张皇地跪倒下来。 “予制,削去武承嗣尚书左相一职,改封秘书监。钦此!”短短数语,上官婉儿张口就念完了,然后冷漠道:“周国公,接旨吧。” “微、微臣……领旨谢恩……”武承嗣的脸顿时变作青灰,惶惶然的站起身来接过了圣旨。此刻,那薄薄的一份旨意拿在手中,仿佛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沉重。 上官婉儿已经走回了珠帘外,武则天又道:“皇帝陛下,你不是也有旨意要宣读吗?” “啊,是的……”李旦恍然一下回过神来,对身边的执事宦官挥了一下手。那名宦官手捧一份圣旨站出身来,尖着嗓门儿念道:“皇帝制曰:封刘仁轨为尚书左相、苏良嗣为尚书右相,宗秦客为检校内史,武长倩为纳言。钦此!” 刘冕心中也微微吃惊:武则天,比我想像的还要狠哪!我家老爷子自然就不必说了,留守西京行将就木,哪里还会到朝堂上来理事?苏良嗣我听老爷子说过,也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和老爷子一起在留守西京。武则天这样一安排,朝堂之上彻底没了首辅,群龙无首。这样将更方便她来驾驽。她这样把武承嗣一下提到天上,又从云端里一把拽了下来摔到地上,就是有意杀鸡儆猴震慑群臣:这朝堂之上仍然是我说了算,就算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侄子,也别想在朝堂上搞什么党派纠集! 果然,那一群刚刚还在叫嚣不停的朝臣们马上噤若寒蝉,个个如同惊弓之鸟缩回了班列,大气都不敢出。 武承嗣也是点儿背。居然恰好在这种时候搞起了莫须有地党争。这可是帝王最忌讳的。或许他有点冤,但借题发挥本就是武则天的强项,也只能算他倒霉了。 刘冕多少有点兴灾乐祸。虽然他早就从上官婉儿那里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但亲眼看到武承嗣被武则天弄得像落水狗一样,心中还是免不得有些开心。反过来,武承嗣则是一脸的惊惶与疑惑,脸上一阵冷汗直流。偶尔也会忿忿然的瞪刘冕几眼,大概是因为他听到刘仁轨取代了他的位置,正在迁怒于刘冕了。 刘冕却熟视无睹装作没有看见,继续站得标直目不斜视。 朝堂之上这下真的安静了许多。武则天这一手枪打出头鸟可不是白玩的----尔等认为法不则众,那我就来个杀鸡儆猴,到头来自然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武则天,再一次夺回了发言权夺回了主动。 “李贤,众人皆言反对赦免裴炎,你却独自提出。是何用意?”武则天说话了,“你若不能说出令人信服地理由,恐怕众怒却是难犯哪!” “母后容禀,皇儿自有理由。”李贤此刻也已经全然进入了状态,因为他知道,此刻太后正在全力力挺于他,这时不发挥正待何时? “皇儿以为,裴炎当赦有三条重大理由。”李贤侃侃而谈字正腔圆:“其一,他未与徐敬业串谋同反,当时不过是居功自傲妄图要挟太后,并非谋反之罪;其二,他乃是先帝遗留下来的辅政大臣,有大功于社稷。既无反状,可念其以往功劳免其罪过;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裴炎德高望重,一直是天下仕人的标榜与关陇仕族的领袖。而我李唐正是起身于关陇,根植于关陇。杀裴炎,则会动摇我大唐在关陇地根基。杀一裴炎而伤国之根基,何其不划算?诚然,裴炎对太后不敬蓄意巅覆与威胁,还是有罪地。因此皇儿以为裴炎之罪在小,其罪可赦、当赦但不可全赦。皇儿以为,可以将裴炎贬出朝堂以儆效尤以正朝纲,却不可冤而杀之以失天下人之望。” 刘冕稍稍眨了两下眼睛,给李贤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说得太好、太到位了! 第125章 牺牲 李贤一席话说完,众人表现不一。有些人面露醒悟之状,认为李贤说的在情在理,大有醍醐灌顶的感悟。另有一些人认为李贤这不过是歪理邪说强辞夺理,大不以为然一脸不屑。 武则天却在台上长嗯了一声:“李贤,予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在说,裴炎无反心是其一;裴炎不可杀,杀之则绝人望是其二。第一条我们暂不讨论,单说这第二条……我震震朝纲,难道还要向一个逆臣低头吗?这岂不是正中了他的计,被他所要挟?” “母后息怒!”李贤急道,“皇儿并非此意。母后居于上位,当从全局来思考利弊。放眼当今之天下,谁也威胁不了朝廷,朝廷也没有必要向任何一人低头。可是,裴炎并非有意要挟朝廷,他的出发点……包含太多的私心。” “此话怎讲?”武则天的声音里透出些许疑惑。同样的,其他人也纷纷惊疑的看向李贤。 李贤拱手拜下来:“余下的话,母后何不宣裴炎上殿来亲自问说?相信由他亲口来说,好过皇儿替他代言千万句。” “言之有理。”武则天当即拍板,“传,裴炎上廷!” 刘冕和明这一对扩音喇叭又发挥作用了----“传,裴炎上廷!” 刘冕心中暗忖:我明白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玩失踪的李贤去哪里了。一是去游说裴炎,二是有可能去了关陇,说服那边的仕族门阀……若非一切准备妥当了,武则天哪敢冒险让李贤出现在朝堂之上?今日这一场大戏,当真是布局精妙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许久,裴炎被几名千牛卫卫士押上了廷来。他穿一身干净的白色囚服,手脚上也没戴镣铐,看来也没有受过刑。只是想比于以往的奕奕神采,如今的他显得颓丧萎靡了许多。 裴炎眼睑低垂闷着声儿走到金銮殿前。也没有转眼去看过谁。然后不声不响的拜倒在堂前,以头帖地,也没有呼喊什么皇帝万岁。 一旁明怒言道:“大胆裴炎,入朝觐见竟敢不施礼!” 裴炎跪直了身子,眼神平静的瞟了明一眼,冷笑一声淡然道:“裴炎之忠。在于心;纵然千万言语亦无法诉尽。既是将死之身,又何必拘泥于俗节。若要杀伐,那便动手吧!” “你……!”明气岔,脸一阵红一阵白。这样的抢白实在让他这个殿前中郎将太没有面子了。 “明你退下!”龙椅上地李旦发话了,“裴炎,太后在此、朕在此,你蔫敢如此无礼?” “罪臣知罪。谢陛下斥责。”裴炎古怪的又拜倒下来,这才喊道。“罪臣裴炎拜见陛下、拜见太后。” “裴炎,予问你。”珠帘后的武则天发话了,多少有点怒意,“你一口一个罪臣自称,可知罪在何处?” 裴炎抬起头来,目视珠帘:“罪臣无罪。只因入狱便看似有罪。其实,罪臣只有恨。” “大胆!”武则天怒了。厉声斥道,“朝堂之上岂由尔肆意狡辩!” “母后请息怒!”李贤急忙上前拱手一拜:“母后何不问问裴炎,他为何有恨?” “哼……”武则天有些恼怒的长哼一声,“裴炎,道来。” “那罪臣便说了。”裴炎也不急,悠然说道,“罪臣是先帝指派的唯一辅政大臣,当朝首辅。但太后废黜庐陵王,又幽禁当今皇帝亲自掌政,朝政尽归于太后。让罪臣的首辅之位如同虚设。扬州徐敬业谋反,张打地是反对太后专政的旗号。罪臣虽然没有与他同谋密叛,但也想借此形势逼太后还政于皇帝。这样一来,罪臣的首辅之位才会稳固。罪臣当时以为,太后会为了一时权宜而暂且退避。不料太后心志坚决、雄心万丈,没有丝毫的妥协。” 说到这里,裴炎作慨然工叹后悔状:“是罪臣太小看太后了……罪臣当初,的确是想趁势要挟一下太后,想让自己的首辅之位稳固。不料……哎!功败垂成。不过,微臣至始至终没有做过违背朝廷、与徐敬业同谋勾结的事情。否则。以裴炎之智要在暗底里搞什么勾结,自然神不知鬼不觉,哪里会如此愚蠢的跳出来被太后拿下治罪。说到底,罪臣不过是想来一招借刀杀人,逼着太后退位还政。最终地目的是为了让巩固罪臣自己的当朝首辅之位。” 这段话说完。朝廷之上立马就炸开了锅。 这……实在太惊人了! 堂堂的当朝首辅、世之贤良,居然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就是惊世骇俗!谁能相信堂堂的裴炎在那样的大是大非面前,想地只是自己的一己之私利?如此幼稚、如此愚蠢! 刘冕也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简直不可思议。这难道是裴炎的真实目的和用心吗? 不,绝对不会! 与此同时,有好些人也向裴炎投去不可置信的眼神。 “肃静!”武则天怒意盎然的嗓声传来,满堂顿时肃然。 “裴炎,你好大胆!”武则天怒声喝道,“国难当头,你这个当朝首辅不思退敌救难,居然还想着谋一己之私!你可知罪?!” “罪臣无罪!”裴炎还犟上了,跪得标直拱手朗朗道,“罪臣以为,当时太后如果退政还朝,徐敬业就可以不攻自破。兵者凶器,如今虽然平定了徐敬业叛党,然扬州之地伏尸千里民不聊生,岂是仁者所为?所以,罪臣以为,罪臣只是在政见上与太后及诸位朝臣不合,并没有做出卖国求荣与通敌叛国之事。纵然当时仍有私心,却从未想过损害大唐的利益。因此,裴炎自认无罪!” 武则天大怒:“你如此刁难威逼于予,还说无罪?” “罪臣说了,罪臣只有恨!”裴炎当仁不让针锋相对的顶了回去,“罪臣只是对太后有私人的怨恨。因为太后剥夺了罪臣地当朝首辅之权、而亲自执掌一切朝政。罪臣感得失落。彷徨,才有了当日之举。但是,罪臣的底线是不伤害到大唐的利益。当初如果太后肯还政于皇帝,今日徐敬业一样可平定,说不定损失还更小。” “放肆,鬼扯!”一旁武承嗣大怒难消再也忍捺不住。跳出来大声道,“太后,此人信口雌黄对太后恶意中伤,当速速杀之以肃清朝堂,勿要让此人像疯狗一样继续在朝堂之上叫嚣!” 另有几人也愤怒的冲了出来,一起大叫杀了裴炎。 李贤站在一旁,冷汗直流。刘冕也捏了一把汗,心忖这李贤和裴炎合计的。怎么是这样一出苦肉计,在挑战武则天忍耐地极限吗? “武承嗣,你住口,退下!”武则天怒喝起来。武承嗣等人顿时吓得一下就懵了,个个惶然的眨巴着眼睛退回班列,纷纷惊恼的想道:今天这事儿这是怎么了?我们这不是在帮太后吗,她怎么?……刘冕却是心中一喜:这事儿有门了!武则天终究是老辣的政治家。在大是大非面前。定然有着自己的见解与主张。 “裴炎,如此说来,你当初一切行为只是为了表达对予地不满、对予进行要挟以夺回你首辅大权地目的,对吗?”武则天话中的怒气消去不少,显得异常的冷静。 “是。”裴炎答了一字,面沉如水目不斜视。 静……武则天静了半晌,没有说话。朝堂之上也没有人再敢搭腔,都在拭目以待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好,很好。裴炎,予今日终于看清了你地嘴脸和用心。”武则天朗声道。“予同样对你有怨恨,不过,予不会因为这种私人地恩怨而杀你。予立于天下之巅,看的是天下大局。杀你太过容易,一小卒足矣。如此却没有丁点地意义。裴炎,予非但不杀你,还要继续用你为官----陛下,予今日就当着满朝大臣地面,代裴炎向你求情。予请求你,赦裴炎之罪。任命他为崖州司马。” “母、母后,这……”李旦一时有点愣了,脑筋里还没捉摸过来她这打的是什么算盘。 刘冕的心却砰砰的跳了起来:高,实在是高啊!! 李贤高明! 裴炎高明! 武则天更是高明! 事到如今,方才能够看出李贤与裴炎这一出苦肉计的高明之处。裴炎同样的对太后宁折不屈。但是他却十分委屈的将当日之事。说成了是出于一己之私地愚蠢作为。这样,既符合他的立场。又能顺理成章的和被人所理解。只是,熟知裴炎人品的人,才会为他大声叫屈----因为裴炎根本不是这种人!他是堂堂的首朝首辅、有着国士之风的忠良啊! 如此自认小人,该要背负多大的耻辱和冤屈? 刘冕看了看李贤的表情:眉头皱起,眼中尽是凄迷与悲壮……原来,这果然是他与裴炎定下的苦肉之计! 为了保全关陇门伐仕族,为了保住李贤,裴炎才做出了这样巨大的牺牲! 这个牺牲,将让一向清正廉洁地裴炎从此背负世人的唾骂、从此成为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徒、从此再也难以翻身甚至有可能背负永世的骂名! 这对于一名国士来说,将比剥夺他的性命还要残忍! 刘冕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的吐出。李贤的双眉也渐渐紧锁,眼中渐有一丝泪花涌到眼眶边,不停的在那里打旋。 场面突然变得怪异起来。许多人仿佛也看出了其中蹊跷,纷纷愕然、惊讶、同情、悲壮的看向跪倒在那里的裴炎。诸如武承嗣等人,也愕然不解的瞪着他,眼神中写满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为了别人而做出这样地牺牲,会有什么值得的? 李旦一时愣住了,身后武则天又道:“陛下,你可愿成全予的这一番心意?” “啊?皇儿……皇儿一切听从母后钧命行事。”李旦这才回过神来,干咳一声道,“裴炎,你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敢要挟在后并妄图对其不利!朕本不待饶你,但太后以德报怨为你求情,朕……朕就法外开恩,贬你为崖州司马。即刻离京上任,不蒙传唤不得入京!” “罪臣----领、旨、谢、恩!”裴炎大声应诺,拱手拜倒。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站起身来。 他的表情,一如当日的平静。身影,也一如当日地沉稳。步伐,也一如当日地轻盈飘洒。一步步,缓缓的,在众人千奇百怪地眼神逼宙之下,往朝堂大门走去。 他的脚下,会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没有人能知道…… 刘冕凝神看着裴炎的身影,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李贤成功了,他能保住性命了;关陇仕族得以保全了,虽然他们违心的向太后投诚并牺牲了一个裴炎。 武则天的这一手以德报怨玩得太狠了。裴炎自作小人自暴其短,给了太后一个很好的台阶下并做下一大笔人情、在天下人面前也做出了一个胸怀宽广的高姿态来。 她太划算了。虽然她刚才一会儿还在怒气冲冲的大骂裴炎,可是在她心中,会不会对李贤和裴炎充满感激呢? 刘冕清楚的看到,两行眼泪顺着李贤的脸,无声的流落。而他只是拱手低头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宛如千年的古松。 刘冕心中慨然长叹:这就是政治,吃人不吐骨头的政治。多少人在政治场上不择手段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往上攀登,又有多少人为了心中的理想而作出无畏无惧的牺牲? 谁对,谁错? 谁又能一语说得清?…… 第126章 兔死狐悲 今日这朝堂之上的变故与事端,就如同一个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将每个人都被骇了个魂不附体。等醒过神来时,惊雷早已过去。可是残留在人们心中的恐慌与惊悸仍然挥之不去。 众多大臣眼睁睁的看着裴炎大步走出朝堂,都在心有余悸的暗自唏嘘:结束了吗?幸好、幸好,我仍然站在这朝堂之上……李贤出现后的短短个把时辰,整个朝堂都抖了三抖。他就像是一个横空出现的巨灵神,提着这个金銮殿抖了几把,然后又将它有惊无险的放回了原地。留给众人的,只有无尽的惶惶与余悸。 刘冕眨巴着眼睛环视众人,突然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感觉,内心泛起一丝残忍的快感。他心中在想,想当年,我就是这样像只猴子一样被你们提着耍来耍去。很好、很好,风水轮流转,今日也轮到小爷看你们的热闹了!整出戏中除了裴炎的作为有点悲壮令我感动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其余时刻我都在欣赏一出精彩凶险的又没有硝烟的战争大剧。朝堂众生相生旦净末丑在我面前一览无余。 原来,正如刘仁轨和太平公主都曾说过的,尖锐的政治斗争果然比冷枪暗箭横飞的战场更加凶险、更加刺激。 刘冕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太平公主:这个时候,她会在干嘛呢?如果让她得知了今日朝堂之上如此精彩纷呈的演出,不知作何感想?目前她还只是一个迷恋于男女情爱的小女生,虽然懂权谋多机巧,却很少主动涉足于政治更不喜欢争什么权势。历史上的她,又是如何开始发生改变的呢?可惜呀,我对关于太平公主的历史并不了解。电视上虽然有看到过一些但都不太记得了。而且相信那玩艺儿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历史剧的导演们可都是有才的人哪……正当刘冕一个人天马行空浮想连翩的时候,武则天朗朗地声音再度传来:“李贤,你所说的四件事。予一概照准了。赐你武姓、准你守孝、允许皇亲移居洛阳、赦免裴炎。这四件事情,当廷已办下两件。守孝乾陵一事,可待司天监择个良辰吉日进行祭礼之后你再施行。而且,乾陵那边要修建你居住的房舍也需要一段时间。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动手办那件大事了:请李室皇亲们迁移洛阳。说一说,你打算如何操作?” 李贤也回过神来。脸上的泪痕也差不多干了去。此进他拱手拜了一拜道:“回母后。儿臣的想法是,散居在天下各地的皇亲们近期都会回朝参加望期大典。皇儿可先主动与他们私下联系进行劝说。待稍有成效之后,再由朝廷下旨,请皇亲们移居洛阳。如此一缓一急一张一弛,可着有成效。” “嗯,予亦认为如此颇为妥当。”武则天朗声道,“既如此,你便着手去办吧!来洛阳参加大典地皇亲们都到得差不多了。大部分居住在鸿胪寺。也有一些在洛阳有宅第的住在自己家里。予给你临机专断之权,洛阳各处官府衙门都要配合并服从你的调谴。务必在短时日之内办成此事,然后将详情报知朝廷知晓。” “皇儿遵旨。”李贤拱手应过。 李贤所说的四件大事,就此全部结束。 此时的刘冕心中却是豁然一亮:我说前阵子为何两京之间如此戒备森严、洛阳也执行宵禁如临大敌。原来是各路的皇亲都进了洛阳了!武则天对这些人进京肯定是有些不放心的,生怕他们会有所图谋,怕他们让自己的兵马夹在百姓之中混进洛阳来滋事,才如此戒备森严吧? 这个老狐狸一般地妇人哪。果然做什么都是料敌先机滴水不漏。怪不得她矗立凶险的朝廷数十年不倒,还一步步走到了巅峰。胜负自有凭,她可真不是凭的运气。那些自以为聪明过人掌握一切的朝堂政客们、包括我刘冕,跟她比起来还都嫩了那么一点。 “今日朝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武则天继续开腔,众人的神经再度绷紧,个个肃然躬身而立。 武则天故作疑惑的道:“众卿为何都如此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予说错了什么吗?” “哦,不、不不!”众人这才尴尬地故作放松,间或还有人干笑了几声。 武则天也爽朗的笑了几声:“不必紧张。接下来要商议的,是关于明日朝廷望期大典的事情。这件事情由秘书省操办。武承嗣。但有大小细则你须了然如胸安排妥当,不得有误。” “微臣领旨。微臣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请太后放心。”武承嗣出来领了个诺,仍有些心有余悸恍恍惚惚。也难怪,半小时之前他还是当朝首辅的大宰相,现在一下就成了一个安排祭祀的“打杂的”了,不郁闷才怪。 “让予不放心的是明日的天气呀!”武则天的语调完全放松,“司天监地李仙宗来了吗?” “微臣在此候旨听令。”穿一身绯袍夹在群臣中并不显眼的李仙宗,这时才站了出来拱手应命。 “李仙宗,明日天气如何?”武则天问。 此时的李仙宗一脸的严肃与恭顺。全没了往日的公子风流:“回太后。微臣连日测星观风观察水文地理变数,料定明日定是大晴之日,微有东南之风,大利西北、吉时分别是辰、巳与未末辛初。” “很好,如此予便放心了。”武则天轻松的吁了一口气。仿佛刚才她也曾紧张不已。这时又道:“陛下。问一问众爱卿谁还有事要奏。如若无事,予便退到后殿歇息去了。” “臣等无事可奏!”众臣异口同声的道。今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每个人都有点心神恍惚提心吊胆。就算有事也不挑这时候来奏了。 李旦也长长吁了一口气:“既如此……母后,是否可以退朝?” 武则天已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一旁走去,扔下一句话来:“你是皇帝,你说了算吧。予累了,先去歇着了。” “那、那便退朝吧!”李旦挥了一挥手,如释重负。然后他也起了身来。快步朝一旁偏殿走去。 此时,朝堂之上也响起一阵呼……的声音,看来所有人几乎同时吁了一口气。 刘冕和明一起大喊:“退朝。”文武百官依次退出,没有一人敢交头结耳。众人都低头闷行,如同逃离狼窝一样的快步离开这个朝堂。 刘冕也松了一口气,方才发现自己地腿也站得有些麻了。这时他看到。李仙宗慢悠悠的走在最后,朝他递了一个嘻笑诡谲的眼神,大概是示意要他跟出来。刘冕苦笑一声,我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情跟你这个公子哥儿瞎扯谈去! 李贤仍然有些呆滞的站在那里没有动弹,眼神迟钝表情僵硬,宛如行将就木地临死之人。刘冕本待上前与他说两句话,但见旁边还有明和一些千牛卫卫士,也只得作罢。 李贤抬眼看了刘冕一眼。默然无语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就是那稍逝地一个眼神,刘冕却从中品读出太多的忧伤与自责。 刘冕情不自禁地轻叹了一声:要李贤这样的谦谦君子做出牺牲裴炎换取自己平安这种事情来,地确是难为他了。此刻,他的心中该有多少的悲伤与愧疚呢? 十二名千牛卫备身见朝臣都已退去,方才集拢过来排成两列。按例来说,他们的任务到此时差不多就算是完成。可以回去歇息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太后和皇帝那里的戍卫安排,将由张仁愿和马敬臣来接手。 刘冕等人正待结队离开金銮殿,一名宦官快步从偏殿回廊边跑来,远远就在低声唤道:“刘将军请留步!” “公公何事唤我?”刘冕停了下来。 那名宦官凑到刘冕身前拱手拜了一揖低声道:“太后钦点刘将军亲到含元殿御书房来护驾。” “哦,末将知道了。请公公引路。”刘冕不动声色的应过,心中却暗道:又有什么事了,还非得单独叫我? 明有点嫉恨的瞟了刘冕一眼,将手一扬指挥余下地千牛卫:“回卫所!” 刘冕才懒得和明做这种计较,跟着那名宦官走出金銮殿来到了后堂,迂回走过一道过廊来到了御书房前。让他有点奇怪的是。马敬臣已经在这里戍防了。马敬臣看到刘冕前来也有点奇怪:“兄弟你怎么来了,今日轮到老马在御前当值啊?” “这……不是太后唤我前来吗?”刘冕也有些愕然了。 “太后唤你?”马敬臣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那交给你了,老马求之不得。清荷莺菀的芙玉还在等着老马呢!”说罢拍了一拍刘冕的肩膀抬脚就要走。 刘冕却是上前一步将他扯住:“等等!我有事问你!” “说啊?”马敬臣归心似箭颇有点不耐烦。 “那个芙玉究竟是什么来头?”刘冕将马敬臣唤到一边低声说道,“我是指……她的明确身份。” “我就知道她是清荷莺菀的莺姐儿,还知道她是个媚态万方地大美人儿。”马敬臣迷惑的眨巴着眼睛,“这些够不够?” “去----当我没问!”刘冕有点恼火的推了他一把,马敬臣嘻嘻哈哈的小跑走了。 刘冕心里就犯嘀咕了:奇了怪了,连马敬臣都不知道那芙玉母女的来路。她们又是通过一条什么路子把琴送到宫里,送到了上官婉儿的手中呢? 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人和事。还真不少。 刘冕看了四周一眼,十几名千牛卫卫士整齐的站在御书房门外值守,个个站得标标直直威风凛凛。他这个值哨的中郎将也没别的事情可干,就是在这里来回地巡上一巡,管着自己这帮手下不乱跑就差不多了。 片刻过后。御书房的门被打开。刘冕条件反射的看过去一眼,居然是上官婉儿。上官婉儿也一眼就瞧到了刘冕。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跟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御书房附近一两百步远,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小花圃边。上官婉儿始终没有正眼瞧过刘冕,此时也自顾看着花圃中的花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怎么了,婉儿?”刘冕见她神态有异,出声来问。 “没事。只是今日这朝堂之上……太折腾人了。太后都累坏了,刚刚回宫就歇息下来。”上官婉儿秀眉微颦还轻轻拍了拍胸口,“今日之事太凶险了,想来都有点后怕。” 刘冕微自笑了一笑,并不答话。 上官婉儿自言自语一般的道:“我现在越来越发现,太后真是智深如海深不可测。我本以为我已经很了解她了……不料,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我却丝毫不知。她与李贤之间,居然达成了那样的默契与共识。这对母子的心机,都是那样地深……”说到这里,上官婉儿隐约显露出一丝害怕来,“裴炎,就这样平白的牺牲了,太可怕了!” 刘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打着边鼓道:“婉儿,这毕竟不关你的事情,你别太紧张了。” “说来是不关我的事情。”上官婉儿脸上愁云难散,“可是,见多了这样的事情,我总会有点兔死狐悲地感觉。刘冕……你说,会不会哪一天,你我也落得和裴炎一样地下场呢?沦为他人的一件牺牲品?” “不会。”刘冕说得斩钉截铁。但更多地只是在宽慰上官婉儿。这种事情,谁又能有把握呢? “但愿如此吧。”上官婉儿苍白的一笑,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刘冕,“是我把你唤来值哨的。你不要再和李贤走得太近了,知道吗?我就担心你今日散朝后又和李贤混到一起,没完没了。” “我知道的,婉儿。你放心好了。”刘冕对着上官婉儿微然一笑,心中感觉到一丝暖意。 第127章 非奸即盗 刘冕头一天上班,这上班时间就严重超时,他都有心找武则天去要加班工资了。这都怪上官婉儿从中作梗。小姑娘就生怕刘冕这一出去又和李贤混到一起,于是非把他留到日暮时分才放他回家。临行时还反复叮嘱,让他径直回家不要去别的地方瞎混。 刘冕回到千牛卫卫所画了卯方才吁了一口气。武懿宗等一些大官儿早就各自下班了,刘冕骑上马也准备回家。说心底话,刘冕还真的想去见一见李贤,和他聊一聊今天的事情。但他也明白上官婉儿所担心的不无道理。而且,李贤回京后一直住在皇宫里,由太后指派的飞骑卫士严密看管,一般人也轻易见他不到。于是刘冕也只得作罢。 回到家时,胡伯乐上前来迎接过马匹。刘冕随口问道:“家中无事吧?” “回将军,家中无甚大事。”胡伯乐答道,“不过好似来了一个客人,在家中呆了许久了。团儿姑娘见了那人却躲到后院不敢出来。” “客人?韦团儿还见他就躲?”刘冕略感疑惑,我在洛阳无亲无故,谁会来造访,该不会又是马敬臣那些人吧? 刘冕走到自家大宅下,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曲声。丫鬟仆人们迎上来伺候,刘冕疑惑的问道:“何人在我琴室里弹琴?” 丫鬟答道:“回将军,是一个自称是将军挚友的年轻公子,自称姓李。婢子们也不敢多问,只好将他迎进家中款待。团儿姑娘却好似挺害怕他,一直躲着没敢去见他。他在客室坐了一会儿,径直自己上了三楼琴室……因他是将军挚友,我等也不好阻拦。” “谁啊?”刘冕眉头挤成了一个疙瘩寻思不透。于是朝三楼走去。 越接近三楼,那琴曲声听得越发清楚。曲调悠扬婉转,此人弹琴的工夫倒是很不错。刘冕越发生疑。上到三楼一看方才郝然: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风流俏公子李仙宗! “逸凡兄,你可是真自在啊!”刘冕上到三楼,哈哈的笑。怪不得韦团儿见他就躲,原来是这个风流种子来了。 李仙宗正在聚精会神异常专注的弹琴,这时还吃了一惊。看清来人是刘冕后他自嘲的笑道:“天官兄。小弟失礼冒犯了,惭愧、惭愧!小弟见你这宅子辉煌大气,一时好奇便逛玩起来。又见这古琴别雅精致,忍不住一时技痒弹奏一曲。多有唐突,天官兄千万恕罪!” “无妨。在下是个武夫没什么臭讲究。到了我这里,随便一点就好。”刘冕爽朗的大笑走到李仙宗身边坐下,“逸凡兄今日何来雅兴造访寒舍?” 李仙宗神秘莫测的淡然一笑:“实不相瞒。小弟今日前来叨扰,实则有事想请天官兄帮忙。” “何事。不妨道来。”刘冕疑惑发问。 “我有一个朋友很想结识你。但他又不敢直接来打扰你,于是转请小弟来问问天官兄钧意若何?”李仙宗拱起手来微笑道,“而且此人,天官兄是见过的。” “谁?”刘冕越发疑惑了。我与这李仙宗本来就交情泛泛,他却还来给我介绍朋友? 李仙宗微笑不答,放下手来在琴面上轻轻抚过,神秘地笑道:“此琴。是上官婉儿寄存在天官兄家里的吧?” 刘冕心中微惊眉头一皱,心中了然的点头道:“好,我明白你要为何人引荐了。” “那天官兄可否愿意?”李仙宗笑得好不神秘。 “愿意。”刘冕果断的点头,“就算你不来引荐,我也会再去主动见一见她----清荷莺菀的莺姐儿----芙玉!” “哈哈,天官兄果然是爽快人。那便----请吧!” “请!” 二人下了楼,刘冕叫准备上一辆马车,就准备出门。恰巧这时韦团儿回来了,站在门口问仆人“将军回来没有”,乍一眼看到刘冕和李仙宗在一起下了楼来。急急上前来道:“将军意欲何往?” “团儿你这半天去哪里了?”刘冕道,“我与逸凡兄出门办点事。你好好看家。” 李仙宗也笑眯眯的上前跟韦团儿打招呼:“团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数日不见,你可安好?” 韦团儿看了李仙宗一眼慌忙避开他地眼神,怯怯施了一礼:“婢子见过李、李公子。” 李仙宗作大方潇洒状的轻轻一扬手:“团儿免礼。彼此都是朋友,何必这么客气?” “走吧。”刘冕看到他这副风骚模样有点哭笑不得,催促李仙宗走了。韦团儿也不敢阻挡,只得任由刘冕出了门,都没敢问他要去哪里。 二人坐着马车离了家,径直来到北市清荷莺菀前。刘冕一路就在寻思。这清荷莺菀的老鸨子看来不是寻常人。帮她把琴送进皇宫给上官婉儿的,应该是这李仙宗没错。李仙宗与太平公主一家交厚,知道一些我与上官婉儿的交情也并不奇怪。怪就怪在,那芙玉没来由的投这么大本钱、费这么大周章来与我套交情,有何用心呢? 满心疑虑的刘冕很想知道这其中的答案。于是和李仙宗径直进了菀中。让丫鬟去请芙玉。 二人来到一间雅室里坐定,李仙宗就笑道:“想不到天官兄也是此道中人喜好风流。这清荷莺菀是洛阳最好地一家曲菀辞坊。其中的美女各有特色千秋。天官兄果然会享受呀!” “哪里,我不过来了一次。”刘冕苦笑了一笑,心想这种事情就是越描越黑。再说了,我也没什么描的必要。算了,他认为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吧。 李仙宗到了这种地方,就像鱼儿入水一样的兴奋快活起来。刚才一路来的时候,还有许多与他相熟的姑娘跟他亲热的打招呼。李仙宗一路衣不沾尘地和许多女人嘻笑打骂,俨然一个大众情人。 少顷芙玉来了,和当日初见时一样端庄大方又媚得入骨。这一次她倒没有带上一群莺莺燕燕。而是独自一人前来,坐到了二人旁边。 “二位贵客来访,小店蓬荜生辉。”芙玉微微弯腰来见了一礼,“刘将军,那一日贱妾未尝招待周到,还请将军千万恕罪。” “无妨。”刘冕应承了一声。“马将军今日应该来了吧,他现在何处?” 芙玉暧昧的笑道:“他已大醉。贱妾令人服伺他睡下了。” 刘冕无心跟她讨论这种***之事,开门见山道,“你让逸凡兄请在下来所为何事,现在不妨言明。”芙玉微然一笑眼露媚意:“将军果然是爽利人,贱妾也就实话实说了。那一面古琴,将军可曾喜欢?” “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在下不懂韵律。只是拿来送人。”刘冕也实话实说。 一旁李仙宗啧啧道:“天官兄,你好大手笔啊!那一面古琴价值巨万,甚至有钱也是难求。你却拿来送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想来你与上官婉儿的情谊,已是深到某种程度了吧?” 刘冕微自苦笑一声:“逸凡兄请不要岔开话题。” 芙玉也淡然地微笑:“无论如何,这琴将军终是收下了。实不相瞒,这琴是我家传古物。从不轻易示人,也曾有贵人出万金来购,贱妾也一概拒绝了。将军可知是何缘由?” “你不妨直说。”刘冕道。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他一向不太喜欢。 “那是因为,那面琴是贱妾小女的嫁妆。”芙玉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婉尔一笑,“将军既已收下,那便表示愿意迎取贱妾小女了。” “!”刘冕心中一惊眉梢一扬看向芙玉,一时不知该用何等言语来跟她说话。 世上哪有这样强嫁女儿的! 再说了,我刘冕与那个什么苏蒙黎歌素昧平生。和芙玉也是萍水相逢更谈不上彼此相熟了解。她就这样说起要嫁女儿,也未免太过无厘头了吧?! “将军吃惊了?”芙玉神秘莫测的扬起嘴角来笑,露出洁白贝齿。 “是地。我在等你地解释。”刘冕道,“既是如此珍贵之物,又是令嫒的嫁状,奈何平白无故的拱手赠于在下?在下自问无德无能更与你们母女俩从无交情,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这琴收了得蹊跷。” “将军当真是个谨慎之人。怪不得能在云波浪涌的朝堂之上进退自如有惊无险。”芙玉依旧淡然的微笑,还不急不忙的拿起杯子来浅浅饮了一口茶水,“说出来将军自然不会相信。小女就是喜欢将军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那日对将军更是一见倾情。于是矢志非你不嫁。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刘冕再度无语,眉关轻锁地看着芙玉,百思不得其解。 我刘冕是什么人,大帅哥?比薛绍、李仙宗差多了;达官显贵?洛阳这地方抬头皆是王公贵胄,我算哪根葱?大英雄……天地良心。扬州一战我不过是个血腥杀手。比起那些名扬天下的大将军来说算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一对新罗来的母子,几乎是头一次听说我地名字、头一次见到我的人就说看上我了。事上哪里有这等诡异的事情? 这一回,刘冕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事情绝非像芙玉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虽然唐人开放风流,但婚嫁之事却不会胡来。刘冕感觉,这对母女处处透着神秘,让他左右参不透个中玄机。 李仙宗却在一旁呱呱地鼓起掌来:“天官兄,你好福气呀!小弟自诩风流,早早听闻清荷莺菀地莺姐芙玉有个赛过天仙地美貌女儿,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能得蒙这等佳人垂青,小弟真是嫉妒得紧哪!” “逸凡兄说得太过了。”刘冕扬起手来止住了李仙宗的拍马和絮叨,正色看向芙玉:“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刘冕有什么值得令媛垂爱之处?”他明白了。这李仙宗跟芙玉地交情应该匪浅。今天请他到清荷莺菀来,摆明了就是当托儿的。 芙玉露出一个温柔慈蔼的笑意,徐徐道:“贱妾虽是风尘中人,却历来敬仰好男儿真英雄。我等虽然从未与将军谋面,却早早听闻将军是个义薄云天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莺菀这种地方别的不多,唯有各路消息最是不值钱,这一点相信将军不会怀疑。来此逛玩的三教九流,早在将军还没有来洛阳时,就将将军地事迹四处风传。小女养在闺人无人识,却早对将军大名如雷贯耳。诚然,比将军杰出、有名的人大有人在。但小女偏就对将军芳心倾慕……情爱之事,本就无甚道理可讲。将军如今虽无婚娶,却是聪明人。相信必能理解贱妾言中之意。” 刘冕闭口不言并不搭话,左右寻思这芙玉的话,只是觉得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虽然那一日刘冕与戴着面衫的苏蒙黎歌只见了半面,倒也不难判定这个女子是个难得的美人。美人嘛,男人都喜欢。可刘冕天生就不是那种见了美色就垂涎三尺忘乎一切的愣头。这对母女都笼罩在一层神秘的光雾之中,令人捉摸不定。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相比之下,她们比明着来当盯梢的韦团儿,更值得刘冕提高警惕。 色字头上一把刀,玩火之人是很容易的。 第128章 武氏“闺密” “将军仍在怀疑?贱妾倒也能理解你的心思。”芙玉捏一手兰花指放下茶杯,淡然的看着刘冕说道,“如今贱妾说再多也无甚大用。日子久了,将军自然会明了。贱妾对将军只有一事相求:请不要拒我那女儿于千里之外。她生来脆弱敏感,很少愿意主动接触男子。此次好不容易动了芳心……将军就算不愿意与她共结连理,也请给她留些颜面。如何?” 这话说得虽是委婉,话中语句却如哀求一般。刘冕心忖我断然没什么义务要成全你家女儿的一厢情愿,但也没必要煮鹤焚琴去主动伤害谁。而且,你们身上还有那许多让我感兴趣的秘密。就算我不答应,你们恐怕也不会主动消停吧? “琴我会还给你。如此贵重的礼物我收受不起。”刘冕平静的看着芙玉道,“我不会主动去伤害谁。不过,我更不希望有人用什么手段强逼我。强扭的瓜不甜,一切顺其自然。” 芙玉的眉头轻轻皱了一皱,然后微然点头:“将军的确是个有主见的人,如此贱妾也无话可说。贱妾也自知,将军出身高贵看不起我等风尘低贱之辈,能有如此主张便足以见得将军是个厚道之人。那琴既已赠送给将军并归属他人名下,再送回来恐会给将军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因此就请将军还是收下吧,贱妾以后也不会提起嫁妆二字了。” 一旁李仙宗对刘冕努了一下嘴:“天官,芙玉也是善解人心之人,你又何妨作一退步?要是让上官婉儿知道你这琴的来路,恐怕……嘿嘿!” 刘冕有点恼火的瞪了李仙宗一眼,那衰人只顾嘿嘿的偷笑,整个一奸计得逞的嘴脸。刘冕暗自心忖,这芙玉的心机居然如此之深,从我身上下不了手,就旁敲侧击的给我下套……就算是真的看上了我这个乘龙快婿。也犯不着用上这等手段吧?非奸即盗啊,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琴我是不会收地,希望你们不要再勉强。”刘冕道,“上官婉儿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我就是跟她实话实说,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芙玉颇有点遗憾的摇了摇头。叹息:“好吧,将军心意如此坚决,贱妾不敢勉强。看来将军与上官婉儿已是两情相悦,我那女儿……也罢,她出身低贱,能给将军做个填房妾室也就不错了。就如将军所说,一切顺其自然。贱妾去请小女来为二位抚琴助兴。”说罢就起身站了起来。 李仙宗兴致勃勃的欢声道:“妙、妙啊!久闻黎歌弹得一手好琴,今日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天官。小弟可真是沾了你的福呀!” “你住口!”刘冕真有点恼火和哭笑不得。李仙宗表面潇洒儒雅脸皮却是极厚,此时全然不以为意的只顾嘿嘿偷笑。 芙玉走了没一会儿,门口鱼贯走进四个姿色不凡的小美人儿,各分两旁坐到了刘冕和李仙宗地旁边。李仙宗还不忘取笑刘冕:“有趣啊有趣,未来丈母娘给女婿安排乐子,真是开了眼界啊!” 那几个女子都一起嘻嘻的笑了起来,刘冕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李仙宗一眼。低声骂道:“李仙宗,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这张鸟嘴!” “哎哟,不好,有人要撕我的嘴!”李仙宗十足放荡的怪笑,扯过一个美人儿就和她猛亲了几口,轻狂笑道,“快,快替本公子将嘴封住!” 刘冕哭得不得的摇头叹息:“我怎么误交了你这等损友?” 话虽如此,花酒该喝的还是照喝。身旁的两个小美人不停地给刘冕来敬酒。他也一概来者不拒。他倒不是有多迷恋这个中的香艳滋味,只是心中有太多疑虑挥之不去,就想一会儿见了那苏蒙黎歌问问清楚。 过了一会儿,几名舞伎飘然而入,隔间里也来了几个乐器女子各自准备就绪。如同那日一样,黎歌又出现在了珠帘之后,坐在一面琴前。 “黎歌献丑了。”这次还说话了。刘冕认得那个声音,的确是她。 琴曲奏响,舞伎们也开始了舞动,李仙宗马上就陶醉的半闭起眼睛摇头晃脑。看来的确是个习惯了声色犬马的公子哥儿,哪里是当初所见时那副飘然如仙的修道之人模样。 刘冕却全无心思欣赏什么歌舞,一直留心地注意着珠帘后的黎歌。曲行过半,门被拉开芙玉又走了进来。坐在刘冕身边的两个小美人儿识趣的起身站到一旁,芙玉亲自坐到了刘冕身边给他斟酒:“将军。曲舞如何?” “还行。”刘冕喝了一杯酒。“不过实言相告,我对这曲舞声色之类。兴趣不大也不太懂。” “将军是个实在人。谁家女儿跟了你这样的夫婿,便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芙玉淡然的笑了一笑,全没有取笑的意思,反而颇为赞赏。语锋一转又道,“将军,我有两个极为要好的私交朋友,想与将军一会。而且其中一人,还曾与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将军可否赐见?” “有过一面之缘?”刘冕道,“姓什名谁,看我是否记得?” “此人姓冯,名小宝。是长安洛阳两地小有名气的药材商人。”芙玉道,“他虽是商人,却有一股难得地豪爽之气,与贱妾也多有交情。今日凑巧来此游玩,听闻将军在此,便有意前来结交。听他所言,将军似乎还对他有恩在先?” “冯小宝?我不记得认识此人呀!”刘冕疑惑的皱了皱眉头,随即心中一亮想了起来,对一旁李仙宗道,“逸凡,那一日我们在潼关遇到的冯公子,是否名唤冯小宝?” “对,就是他嘛----”李仙宗轻狂的长声笑答。他正躺在一个美人儿的大腿上,吃着她塞到嘴里的糕点。 刘冕对李仙宗有点无语,转而对芙玉道:“好吧。领我去见他。留得逸凡兄一人在此潇洒倒也是清净。” 芙玉媚惑的巧然一笑站起身来:“将军请!” 刘冕方才起身,隔间琴声便止。珠帘后的黎歌也站起身来,飘然而走。李仙宗仰起头来愕然的愣了一愣,随即叹道:“果然是不一般地女子呀,她地琴却也只弹给心慕的人听。在下是无福再享受喽!” 刘冕摇头苦笑,对自己座位边的两个小美人使了一个眼色:“一起上。灌醉他有赏!”那两名少女欣然大喜,一起嘻嘻哈哈的扑到了李仙宗的身边。李仙宗顿时欣然地大笑,和四个美人儿打得一片火热。 刘冕再也懒得理会李仙宗这头披着仙衣地饿狼,自己和芙玉走到门外,径直来到一间雅阁前。芙玉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拉开门进去一步:“二位公子,刘将军请到。” 刘冕就听到里面传出欢喜惊讶的声音,自己一步踏进屋里时便有两人迎了上来。一起对自己拱手而拜:“刘将军,真是幸会、幸会!” 刘冕认得其中一人,便是那日在潼关遇到地冯公子。另一个,则是个很肥胖的年轻人,笑眯眯的像一尊弥勒佛,眼睛都成了一条线。 “刘将军,今日有幸在此得睹尊颜。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冯公子施礼微笑,倒也得体大方,转而将身边的人引荐给刘冕认识,“这一位是洛阳巨商唐家的大公子----唐胡虏唐公子。” “幸会。”刘冕略回一礼。那唐胡虏却是欣然地再三拱手而拜:“久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乃祖上高香三生有幸哪!” 刘冕不由得笑了,这人说话真夸张。 冯小宝就请刘冕一起入席来座,芙玉马上差使下人更换了酒席。屋中倒也没有杂人,连歌舞伶伎都没唤来一个。 冯小宝颇为殷情的一直在微笑:“刘将军,那日得蒙将军帮助,小可才如期到达洛阳。没有误了一笔大生意。今日有幸在此遇到,就让小可做东请将军小饮一杯薄酒,也算小可答谢将军的昔日恩情了。”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举手之劳何必挂齿。”刘冕也没怎么在意。相比之下,他倒更愿意在这边喝一杯安逸酒。一群女人围在身边喝花酒,左右不是个味儿。 那胖公子唐胡虏看似对刘冕颇感兴趣,笑眯眯的道:“将军的新宅,住得还算安逸吧?” “甚好。唐公子为何有此问?”刘冕不禁有点疑惑。 唐胡虏哈哈的笑道:“实不相瞒。将军现在住的豪宅,本是家父在洛阳置办地田产之一。太后要宅子赏赐平定扬州的功臣,家父便一次捐出了三座豪宅来。将军现在所住的,便是其中之一!” “哦。原来还有此层?”刘冕多少有点惊讶,随即又有点报愧的笑道,“在下鸠占鹊巢,多有得罪。” “将军何出此言!”唐胡虏爽朗的大笑道,“我唐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的花不完哪!能为朝廷分忧出力。也是份内之事。太后竭力扶植洛阳的商人买卖,我唐家也不过是知恩图报罢了----再说了。将军此等英雄人物,家父与在下也一向敬仰,赠上一两宅院算得了什么?如若将军不弃,在下愿与将军坦承相交!” “好说、好说。”刘冕举起杯来,“唐公子,冯公子,咱们一回生二回熟。有缘相会,便是朋友。” “刘将军好义气!”二人异口同声,共饮下一杯来。 稍事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后,冯小宝有点诡谲的微笑低声道:“刘将军,小可听闻芙玉地女儿黎歌姑娘,似乎对将军颇为倾心。可有此事?” 刘冕无可奈何的摇头笑了一笑:“算是吧。” “将军有福气了。”冯小宝颇为嫉妒的道,“芙玉是洛阳烟花之地最有名气的店主之一。且不说她名下家资巨万,那女儿也是国色天香令人望尘莫及。而且,你若做了她的女婿,对仕途也会大有好处!” “此话怎讲?”刘冕心中一亮,终于听到一些感兴趣的话题了。芙玉这个女人,果然是八面玲珑有特殊背景么? 冯小宝和唐胡虏相视神秘一笑,各自缄口不言卖起了关子。刘冕不禁略有点恼火,轻哼了一声道:“如此吞吐,我等如何坦承相交?” “将军勿怪。非是在下不愿坦承相告。只是这其中情由……事关一些机密要事。希望将军听后,勿要泄露。否则,我等小可也是担待不起的。”冯小宝显得颇为谨慎。 “冯公子若是信不过在下,又何必与在下交往呢?”刘冕用反而用起了激将法。 “将军所言甚是,那便是小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冯小子压低声音,凑到刘冕身边低声道,“芙玉,与千金公主是闺中密友,交情极深。她一介弱质女流能在洛阳北市撑起如此一世家业,也是得蒙千金公主的关照。” “原来如此!”刘冕看着冯小宝和唐胡虏二人脸上神秘诡谲的笑意,心中算是明白了。早就听李仙宗提起过一句,那冯小宝本就是千金公主扶植的商人,暗中一直在帮千金公主打理生意。没有想到,芙玉一个风尘女子,却与千金公主这样地大牌扯上了交情,怪不得能在洛阳这地方混得风声水起。 千金公主何人?太宗皇帝的第十八个女儿、先帝李治的姑姑,也便是武则天的姑姑。这倒是不打紧,皇室老公主多了去了。可这个千金公主,却是李家皇室之中与武则天唯一交厚的人,二人是关系非常亲密地闺密。这种八卦,自然是对宫中了如指掌地上官婉儿告诉刘冕的。 这么一算起来……果然很好,非常强大----这芙玉也便是武则天地闺密了! 第129章 暴风雨的前奏 刘冕想通了芙玉的身份这一层,心中豁然开朗,这才算明白她的背景,想通她的一些行为。同时,对眼前这两个公子哥儿,也多了一分认识:冯小宝定然是千金公主的心腹;这个唐公子与冯小宝走得如此近,看来也是在官场之上多少有些网络。能在洛阳混得开的商人,肯定都是有点背景照顾的。武则天称制之后商人的地位大有回升,除了许多官宦人家走入商途,更有一些商人涉足到官场里来。官商勾结嘛,古来有之。 冯小宝与唐胡虏对刘冕的殷勤,让刘冕感觉有点愕然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呢?这样的两个人,有什么理由跟我套近乎?再加上芙玉莫明其妙的嫁女,仍是令人迷惑不解。 不管怎么样,刘冕跟这两个人算是有了一点交情。当日就在清荷莺菀喝了一席酒,到傍晚时方回。李仙宗沉醉在温柔之乡里早已留连忘返,刘冕也懒得理会他了,自己一人回到了家里。 明日朝廷就要举行望期大典了,千牛卫的戍卫任务很重,大约子时刚过就要起床提前去布防。因此刘冕早早就睡下,躺在床上思索着白天的事情,仍是一团雾水。 夜半时分,刘冕被通宵守在门外的韦团儿唤醒。匆忙洗漱完毕后,便来到了宝城千牛卫卫所点卯。 今天这样的重大的朝会,千牛卫的所有人马几乎都调配出来了。数千人在卫所里排成了队列,等候调谴。 武懿宗这个大将军今天也颇有点紧张,大抵是因为昨天朝堂之上发生了太多事情的缘故。尤其是武承嗣被突然贬官挨骂,让他也感觉到了一丝危机,不敢再像以往那么大意了。分拨人马的工作,由他亲自完成。 结果,数千名千牛卫卫士,由五名主要将军带领分别布防。刘冕的任务是去仙居殿迎太后驾。明则是去了偏殿迎皇帝驾。另外几人分别布防皇宫、北面圆壁城到出皇宫直至郊北祭祀地点这一带。 相对而言,刘冕的工作尚算清闲。武懿宗虽然一直没给刘冕什么好脸色看,可他似乎也知道刘冕如今在太后面前比较受信任,因此将迎驾太后的职事交给了他,也算是迎合了武则天地心思吧。 刘冕带着十二千牛备身和二百名卫士到达仙居殿时,时辰尚早。于是在那里布防苦等到了天亮,上官婉儿方才从掖庭赶来伺候武则天。 上官婉儿今天略施了一点脂粉穿一身爽利的金白女官袍服,打扮得相当职业化。她对着刘冕婉尔笑了一笑,就走进了武则天的寝宫。又过了近一个时辰,武则天方才衣着光鲜无限威仪的从寝宫里走出,这时天色已经快要亮了。 武则天走出寝宫时,刘冕正候在一旁拱手而拜。她特意略作了一下停留,眼神在刘冕身上打了个转。轻嗯了一声再继续向前走去。 刘冕心头略有点生疑:这一声嗯算是对我的夸赞还是别的什么暗示呢?难道是因为昨天李贤地出色表演,让她对我也有了某些赞许吗? 刘冕无暇细想这些,带着千牛卫卫士们护卫着武则天上了车驾,然后全数上马护卫车驾向北面圆壁城行去。 洛阳的皇宫太初宫,格局与长安太极宫不近相同。北面紧挨皇宫的是陶光园,然后出了玄武门便到圆壁城。这里便是皇宫与洛阳城外接壤之处,有龙光门相连。 千牛卫的卫士。从仙居殿一直排到了龙光门。五步一亭十步一岗,戒备禁严。出了龙光门便是洛阳城外,戍防的便是另一支皇家卫率羽林卫。大约近万兵马荷甲执枪沿途戒备,威武雄壮之极。 刘冕率领着千牛卫骑着大马走在队列前方,像是太后车驾的开路先锋,一路上多少也有点拉风。这样走一回,他这个千牛卫中郎将也算是在皇城御率的所有人面前露了一小脸儿,混了个脸熟。 洛阳城北十里外,一处祭坛早已准备妥当。文武百官分道临时修筑的石板道左右,恭迎太后宝驾。附近也有了数万洛阳城里来看热闹地百姓。十里兵戎人潮汹涌。戈甲生辉旌旗飘飞,大唐朝廷的大型祭典气势果然不凡。 刘冕昂然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文武百官和数万百姓,走到祭坛前少许地方停了下来扬手大喝:“停!----” 车驾停住,文武百官带着黎民百姓如同海潮般次第拜倒下来,口中长呼:“恭迎太后!” 鸾车停住,武则天下了车来精神奕奕的阔步朝前走去,抬起双臂大声道:“众卿平身!” 文武百官谢恩起身,黎民百姓们也相继站了起来。接连这样人潮汹涌,真是蔚为大观。刘冕细下看了武则天几眼,发现她怎么看怎么不能像是六十出头了的老太太。头发青黝皮肤红润。步伐也是稳健而又踏实。真想不通这女人也是几个孩子的老妈了,究竟这些年来是怎么保养的。 刘冕将武则天护送到这里职责该是算结束了。可上官婉儿不经意的凑过来低声道:“随太后左右护驾!”言语之中多有机警之意。 刘冕心中了然,于是和上官婉儿与几名宫女宦官一起亦步亦趋地跟在武则天身后,随她一起走上了圆形的大祭台上。皇帝李旦和潞王李贤、以及武家的几个侄子武承嗣、武三思等人,早就都在祭坛边恭候了。此时无一例外的一起拜迎。 刘冕细心的观察到。李贤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和阴郁。而武承嗣与武三思则有点包藏祸心般的洋洋得意。与此同时,武则天虽然一直笑容可掬。可眼神之中时时流露出一线杀机。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刘冕心中暗自感觉有些不寻常。他以征询的眼神看向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却装作没有发觉一般的对他不理不睬,目不斜视都没瞅他一眼。 武则天方才在祭坛边站定,武承嗣上前一步拱手拜道:“禀太后,祭祀大典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始。臣等恭请太后钧命行事。” “嗯。”武则天鼻子里长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李贤,“李贤,诸路皇亲都到了吗?” 李贤顿时面露难色还显露出一些紧张,上前一步拱手拜道:“皇儿回母后话:诸路皇亲大约到了八成。还有几人……皆因病重无法前来帝都。于是派下麾下心腹首臣前来恭贺并参加大典。” “什么,谁人如此无礼?朝廷要举行大典的圣旨消息早在去年就已发出。几个月地时间,还赶不到洛阳吗?”武则天凤眼斜挑娥眉入鬓,顿时有点愠怒的道,“谁人缺席,报得予知晓!” 武承嗣和武三思就站在一旁冷笑。李贤骑虎骑下的低声道:“回太后,没来的皇亲有……韩王元嘉、霍王元轨、纪王慎、越王贞、琅琊王冲。” “如此无礼!”武则天恨恨的低声咒骂一句,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刘冕就跟在离武则天身边不远的地方,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楚。此时他心里也一阵打鼓起来。 坏了、坏了,这下真的要发生大事了! 刘冕心忖,今年的望期大典,本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政治事件。一来李贤归朝,武则天有意向天下人昭示李贤已经率众投诚。同时更重要的,是要一力收伏关陇仕族与降伏李室皇族。如今裴炎已经识相地自动下台,关陇仕族也不敢再造次;李贤用心良苦的规劝李家皇亲们移居洛阳,其用意无非是让他们暂且委曲求全保得性命。 如今看来,仍有一些皇亲并没有理会李贤的深意,或者说虽是领会了却不愿意放弃手中的荣华宝贵到洛阳来寄人篱下……危险哪! 说得明白一点,今日这大典凡是来了的皇族,九成九都会明白时局地利害并被李贤成功说服。那些没来地……就已经把自己逼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悬崖边上! 祭坛前,武则天轻轻吐出地一句如此无礼,让李贤、李旦等人一阵心惊肉跳。武承嗣等人脸上的冷笑神色却是愈浓。眼前这气氛虽然多少还有点喜庆,可是刘冕却清楚的嗅到了风中传来的硝烟味道。 武则天毕竟是见多的大场面的人,转瞬一逝的片刻后马上恢复了平静,一脸庄严的神圣微笑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她转过身来对武承嗣道:“开始祭典吧!” 此时刘冕看到,李贤的眉头深深皱起面露惶恐之色,仿佛一场巨大的灾难已然降临到了头上…… 第130章 最后通牒 大祭典在一片礼乐与欢呼声中开始。武则天着一席青花红领的盛袍,头戴凤凰金毓宝冠,亲自主持了祭拜天地与李唐先人的仪式。多篇由大鸿儒生写的华美祭文当众宣读,香烛牺祀摆满了若大的一块祭天大石坪。 稍后,武则天宣布大唐改元垂拱并大赦天下。并当众赦免了李贤的以往罪过,并对李贤及其麾下的扬州平叛将士进行了公开嘉奖。刘冕虽然都已经上了几天班了,今天也走了一个过场,与马敬臣等人一起上前受赏听封,着实又小出了一些风头。 武则天正在竭力扶植自己在军队中的心腹,当初在扬州与刘冕一同平叛的将军们,都得了不小的好处。李贤自然不必说,整个平叛期间他所做的事情就是写了一祭声徐敬业的檄文,但他的待遇却已是从地狱到了天堂。实际的主帅魏元忠之前不过是殿中侍御史,现在得胜归朝后平步青云做到了殿中侍御史兼洛阳令,拜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即改名称以前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了三品宰相。 回洛阳后一直没和刘冕碰过面的雷仁智,原来是留在了扬州担任扬州都督,也算是个军区司令了。扬州经历了这一场叛乱百废待兴需要有用人,武则天如此安排也足以见得她对雷仁智信任。马敬臣被提为从三品千牛卫将军,李知士到了北衙羽林军飞骑当职,官职四品(在京城当上四品武官,可比在一般的军队里当四品郎将强多了,这点自然毋庸置疑)。武则天派李知士率领飞骑在李贤左右听用,实际也就是保护和监视,可见武则天对于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这个李知士也非常的信任。至于刘冕和明,则成了武则天身前的左右门神。两个年轻的小帅哥,一个有战功一个有门道。成了太后的御前中南海保镖。 整个大典进行得热闹而又气派,刘冕却没有什么心情来欣赏。一来自己站在那里不可随意动弹多少有点憋闷,二来他心中就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一些事情。 武则天一句如此无礼,足以见得她的忍耐早已到了极限。原本,她想要称帝就无法避免与李唐皇室地交锋。若不是因为李贤的意外投诚,她举许就要像历史上一样。对李氏挥起屠刀大开杀戒了。她能接受李贤的劝降方案,足以见得她自己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造流血。政治家清除政敌不择手段,这站在政治的立场上无可厚非。可是在天下人和子孙后辈看来,终不是好事(要不然武则天怎么会那么有争议呢?杀人太多便是其中原因之一)其实,哪个政治家不杀人?抛开杀的手段与方法不讲,其本质都是一样的:为了裸地谋夺更多的政治利益。只要是真正头脑清醒的政治家,都不会随便杀人。武则天也不想随便诛杀李家的人,在史书和百姓那里落下污点和口实。 只不过现在……刘冕并不乐观的在想。在李贤劝阻之后武则天恐怕要对那些仍不愿归降的李氏皇亲,痛下杀手了! 与此同时,那些不愿意来洛阳的皇亲们,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引颈就戮。他们敢于公然违抗朝廷钧命,是否自己也在暗中策画着什么密谋? 刘冕猜想,武则天肯定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和李贤开始了私底下的行动。这其中包括直接面对面地劝服裴炎与关陇贵族、以书信的方式游说李家皇室入京参加祭典(实际便是向太后投诚)。而那些皇室之人的回复,肯定不尽相同。 怪不得这些日子以来。关中两京之地风声鹤唳,武则天恐怕也早就嗅到了这其中的异样气味提高了警惕。 这一场大祭典,是否就是武则天对李氏皇族下的一道最后通牒?来则生,不来则灭!而那些胆敢不来的皇室们,暗中又会干了一些什么?! 扬州徐敬业方才平定……天下莫非又要爆发战乱不成?!刘冕想到这里,心里略有点揪紧。他不禁叹道,这几年来我所做的一切,先是为了自己保得小命然后走上一条舒服点地路,若能给大唐天下减少一些损失、让武则天少杀一些人,也算功德一件。如今救了裴炎与关陇仕族。却无法避免武则天与李室皇族之间的血腥一战吗? 看来,我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过微不足道了……会不会有那一天,我刘冕也能左右天下大局、呼吸间令风云变色、班声动而北风起呢?! 祭祀继续进行,刘冕站得腿都有点发麻了。期间还发生了一个插曲,武则天居然让自己的侄子武承嗣担任祭祀的首献,武三思担任亚献即先后祭拜天地献上牺品)。而身为皇帝与皇子的李旦与李贤,则是从旁协助。 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以往任何朝代时期,都会被认为是不可思议与大逆不道。可是如今……李旦等人忍气吞声,武承嗣等人沾沾自喜。群臣与百姓虽有惊愕与不满,却无一人敢于发作。而且众人心中不免认定了一个想法:太后这是在竭力提拔自己的侄子。让他们在天下人面前出尽风头。 祭祀进行到尾声,皇亲贵胄与文武百官一起上前来参拜天地神明。李家的皇亲国戚们,在武则天身前黑压压的拜倒一片,仿佛就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这些人,从今天入京之后就不会再回去了。从此羁居洛阳寄居在武则天地篱下。 未时过后。祭礼终于宣告结束。刘冕长长吁了一口气,看一眼那些年迈的大臣们。好些人脸色都有点发白了仍在坚持。刘冕还真是有点佩服他们那些人的耐力了。 有军队戒严的维持轶序,一切井然。百姓陆续散去,太后皇帝起驾回宫。刘冕依旧是开路先锋走在最前。走到龙光门附近时,武则天突然从鸾车里对刘冕唤道:“刘冕,你近前来。” “末将在。太后有何吩咐?”刘冕骑马靠近拱手而问。 武则天脸色平静,声音却透出严肃:“你差几名千牛卫去传话,请皇帝与潞王回宫之后到仙居殿来。予有事请他们商议。” “是!”刘冕应下声来,心忖武则天找她两个儿子说事,定然是与李家皇室有关! 刘冕就差祝腾等人去传了话,自己带人护送武则天车驾回了仙居殿。一路上武则天都没有再多言也没有异常举止,回到仙居殿书房时马上就发作了。她脸上现出了怒容,让刘冕等这些千牛卫卫士都不许靠近书房,连上官婉儿也撵了出来,自己独自一人窝在了房中。上官婉儿忐忑的凑到刘冕边身低声道:“坏了!太后很少像这样生气了!” “你回避吧!”刘冕也没有对上官婉儿说什么,暗示她不要管太多闲事。武则天与李家皇室之间的交锋,既是重大国事,也是尖锐的家庭纠纷这种私事。自然不会告知太多的局外之人。 上官婉儿也颇谨慎的对刘冕道:“这次的事情恐怕非比寻常,你千万别掺和!切记、切记!” “知道、知道!”刘冕对她这个女管家轻松地笑了一笑,示意她放心。 上官婉儿前脚刚走,皇帝李旦与潞王李贤的车驾就先后到了。李旦下了车,快步就朝书房走去自然不会搭理刘冕什么。李贤则是在刘冕身前慢下了步子,凝神看了他几眼,多有忧郁和紧张神色。 刘冕拱手拜下来低声道:“殿下不必忧虑。事无大小,平常心。尽人事,听天命。” “我知道了。”李贤深呼吸一口,点了一点头稳步朝书房走去。 李旦和李贤方才进入书房没多久,离书房稍近一些的刘冕就听到武则天愠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尔等办事竟然如此不力!李贤,这么多日子了,你居然没能说服韩王元嘉等人入朝参加祭典,予甚失望!” 刘冕听得心头一震一震,知道这武则天不过是借着骂自己的儿子,在骂韩王元嘉等人地无礼。 “散开,退出三十步开外!”刘冕将身边侍卫差得远了一些。太后责骂皇帝与潞王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传开地好。 此时的武则天,一脸严峻与肃杀,正端坐在坐榻上对自己地两个儿子喝令:“李旦,你即刻下旨,命韩王元嘉等缺席了祭典的皇亲,在一月之内来洛阳向祖宗庙堂告罪!李贤,你再亲书著书劝他们前来。” “皇儿遵命。”李旦与李贤不敢多言,只得唯唯诺诺的应声。 武则天冷哼一声:“如此,予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131章 脱身之计 李旦和李贤从御书房里出来的时候,都有点灰头土脸面带仓皇。看来他们这对兄弟,在那个威严又厉害的母亲面前,始终有点抬不起头来。 皇帝起驾回宫,李贤和刘冕等人都从旁拜送。李旦临上车前满脸忧郁的看着李贤,轻叹了一声道:“皇兄,多保重吧!” “陛下也请珍重。”李贤拱手而拜表情也有些戚戚然。 看得出,他们兄弟之间还有点情份,但更多的像是同命相怜。 皇帝车驾走了,负责保护李贤的飞骑卫队也上前来,请李贤移驾。卫队首领是刘冕的老熟人而且是有着兄弟情份的李知士。李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有点顾忌。刘冕见四下也无什么杂人,于是给李知士递了个眼色。李知士心知肚明,带着身边的卫士离开数步,让他二人有个窃语的空间。 李贤见旁人退避开来,急忙低下声来仓促说道:“事急有变,你速脱身!” 刘冕心头一震,凛然低声道:“太后宣战了?” “是。”李贤警惕的四下观望一眼,谨慎的低声急语,“短时间内必有异变。你不可置身其中。速速想办法脱身于外……此地不宜多言,我走了。你自保重。” “殿下保重!”刘冕拱手拜起,目送李贤离开。 此时,刘冕的心头终于笼罩起一层乌云: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武则天,终于是向李家正式宣战了! 那些没有来参加大典的韩王李元嘉等人,此时也必定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筹备以求自保。 如何自保?无非是效仿徐敬业----武力发难! 朗朗九州乾坤之下,终于要爆发一场如同烈火般的动乱了! 刘冕的心扑通的跳了起来,想像着中间的许多曲折情由,和将来可能发生地事情,一时有些纷乱。可是有一点他相当的明确:无论如何。我的手上不能沾上李家皇室的鲜血! 但是,假如自己不在此时退避,将很有可能被武则天派出去搅入战争之中。旁观之人李贤都有所预料,看来这个概率相当的高! 刘冕无奈的想道,既然我现在无力阻止这样地事情发生,那就要尽快的脱身事外……再也不可像当年被卷进李贤一案中一样。再无辜受累了。平定徐敬业的战争可以参加,因为他是彻头彻尾的叛党。李家皇室之人如果起兵谋叛,则性质大不相同。那是李武两大势力在政治角力之后的终极碰撞。 不管现在太后拥有了多么扎实的力量和空前的人望,李家在百姓的心目之中仍是正统。尤其是那些仕人书生,心中时时念着李唐正统。假如我刘冕现在充当太后鹰犬去捕杀李家之人,将来会获得一个什么样地名声那是可想而知----那时候,我将臭名昭著再无立足之地。再者,按照正统的历史潮流来看。武则天终将有一天要还政于唐。到那时候,手中沾有李家之血的我,还会有好结果吗?虽然现在历史发生了一些偏转,但最终的结局也不是没有可能和历史上的大致相似。 所以,我无论如何不能置身于这一次的战争之中----刘冕无比肯定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交工之时,明前来接替了刘冕值夜勤。刘冕一心寻思着脱身之法,此时马不停蹄地就到卫所点了卯然后径直出了皇宫。 他的心中。已经有所盘算。临走之时,将自己最信得过的好兄弟祝腾,也一起唤了出来。 二人骑着马离了皇宫,刘冕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祝腾一起逛到了洛水河畔,来到一个四上寂静无人之地。 “祝兄弟,我今日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非常重要。”刘冕对祝腾开门见山不兜***。 “天官你就说吧,咱们之间还用这么客气?”祝腾的神色也凛然,知道刘冕口中的事情都不是寻常之事。“这几天我会帮你在卫所告个假,你帮我去办件事情。”刘冕搭上祝腾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你替我跑趟长安,记住,穿便服不要招摇显眼。直接到长安老刘宅求见我祖父大人。请他……假抱病危,让我回长安侍奉。” “呃?……好!”祝腾略露惊疑,但并未多问,一口应承了下来。 刘冕紧握了一下祝腾的肩膀:“好兄弟,又要麻烦你了。你就照我的话跟我祖父大人说,他必能明白我的心意。速去速回,越快越好。” “好。我今日就动身。哦不,现在就走!”祝腾十足的爽利,一拍胸脯,“你地事就是我的事,我必定竭尽全力!卫所那里。就劳烦天官替我告假了。” “好。咱们兄弟也就不说客气话了。你速动身。”刘冕轻吁一口气,“我这中郎将现在别的权力没有。给你批几天假期的事儿还是能办到。” 祝腾别无多言,拱手一拜骑上马就走,径直朝洛南而去,往那里出城去了。 有祝腾办事,刘冕还是很放心。他这时才略松了一口气,骑上马来准备回家。他心忖,我那老爷子不是一直在病着吗?这时候报个病危太稀松平常了。他就我这么一个独孙儿,想让我这时候在身边陪着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是武则天,也不好公然拒绝这种请求。 刘冕暗自苦笑:好吧,这班上了没几天,我又要翘工了。 回到家里时,一切平常。韦团儿和胡伯乐一起上来迎到。胡伯乐方才牵去马匹,韦团儿就对刘冕道:“将军今日累坏了吧?可算是回来了。家中来了客人,一直在等着将军呢!” “又有客人?”刘冕不禁有点疲于应付的感觉,“这回又是谁啊?我相信总不是李仙宗。” “那……那自然不是。”韦团儿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然后道,“是长安刘府来的管家老张。” “老张来了?”刘冕多少有点疑惑,“他所来何事可有说起?” “未曾说起。就等将军回来了向你回报。”韦团儿答道。 刘冕已经走到了正宅,长安老刘家的管家老张已经迎了上来拱手就拜。刘冕见他神色有点紧张。开口便问:“老张,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张忧急的道,“老爷让老仆一路快马加鞭从长安赶来,就为给少爷报个讯儿。入春之后老太公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前些日子突然摔了一跤……这、这眼看着就快不行了!”啊?!!”这下刘冕当真有点吓坏了。“不会这么巧吧?!” 老张愕然睁大了眼睛:“少爷,什么事情这么巧?” “没什么。”刘冕连连轮了几下眼睛,“老张,这种事情……你可别是唬我。老太公虽然年迈但身子骨一向挺结实。前不久我离开长安时他还能打拳钓鱼呢!” “人老了,固然便是这样。老太公怎么说也是八十有五了……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哪?”老张满腹伤感戚然地说着,“少爷,你还是快点准备一下。回家看看老太公吧!这去得迟了,恐怕就……” 这下刘冕还真是有点急恼了,情急的挠着头讷讷地想道:不会吧,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情?我方才想着让祝腾给我回家,请老爷子慌称病危,这会儿还当真病危了?我、我这算不算是乌鸦嘴啊?老爷子啊老爷子,你可要挺住啊!我还没有混出模样来。咱们老刘家现在可不能没了你这颗大树给罩着。 老张一副情急模样,看来应该不会是造假。刘冕也不敢再作拖延了,当下就让韦团儿在家收拾行装,自己骑上马进宫准备告假。 来到千牛卫卫所时,日已偏西,刚好撞到武懿宗准备从卫所里出来。刘冕对他也没甚好感,但此时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施礼:“武将军,卑职前来有一事相求?” “你?”武懿宗眨巴了几下倒三角的小眼睛,瓮声道:“何事呀?” 刘冕低头拱手道:“卑职地祖父刘仁轨重危,从长安派家人来催促卑职回家探望。因此想来告假几天。望大将军恩准。” “请假?刘仁轨不行了?”武懿宗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下。捏着自己嘴边地鼠须想了片刻,说道,“你才当值几日,就要请假?都像你这般,朝廷俸禄岂不白白送人?” 刘冕心头火起,但好歹按捺下来继续道:“卑职也不想让大将军为难……卑职愿意弃舍请假期间的俸禄。” “哟,好大方呀!”武懿宗阴阳怪气的冷笑,“谁家缺这几个俸禄小钱呢,你说是吧?本将为了以示公允,也只好如此了。刘冕。你不会怪本将吧?” “卑职不敢。”刘冕平声静气的应声,按着胸中怒气。 “那便去吧。孝乃人伦大义,本将不会不近人情的。”武懿宗怪笑了几声扬长而去,还头也不回的朝刘冕扔了一句,“见了刘仁轨。代我问候他呀!你叫他挺着。多活几天才好!” 刘冕闷哼了一声,长长吐出一口怨气。心中暗自怒骂:遭瘟的死老鼠,咱们走着瞧!总有一天,我要像踩鱼泡一样的跺扁你懿宗这种没品地小人生闷气了。他寻思了一下,心忖还是回宫交待一声比较好。尤其是上官婉儿那里,最好让她对这些事情心里有个底,也好多个照应。 寻思至此,刘冕又朝皇宫中走去。现在,戍卫皇宫的卫士不管是千牛卫还是羽林卫,都认识了刘冕这个中郎将,再加上他仍然是一身戎装打扮,所到之处畅行无阻。 刘冕先到了含元殿找到那里的千牛卫卫士问话,说是太后已经起驾仙居殿,中郎将明一路护送着过去了。再问上官婉儿行踪,千牛卫卫士却没人知道。刘冕只好又找到几名宦官和宫女问话,方才得知上官婉儿下午离开太后身边,就径直去了掖庭休息。 上官婉儿现在虽是女官之身了,但宫中却也只好在掖庭栖身,与那些宫女宦官们住在一起。 刘冕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掖庭。这地方隶属后宫,就算是皇帝卫率也不可私自进入。刘冕只好花了一些铜板请一名宫女进去请上官婉儿出来。等了多时,上官婉儿方才小跑出来。 “难得你今日居然跑来找我。有甚好事?”上官婉儿知道刘冕的性子,若非有大事,他是不会擅自闯到掖庭这种地方来的。 “我祖父病重,我马上要回长安。”刘冕单刀直入的道,“另外……太后已经向李家宣战了。战争随时可能爆发。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讲吧。”上官婉儿眉头轻轻一皱,也意识到事情地严重性。 “如果太后要派兵进剿,选将之时让她千万不可派我前往。”刘冕道,“我虽然离开洛阳去祖父身前伺候,但也难免有小人在她面前窜掇派我出战。” 上官婉儿何等聪明之人,刘冕如此一点她便明白。此时果断的一点头:“你放心。你纵然不说,我也明白该如何去办。” “拜托了。”刘冕感激的一点头,准备转身就走。上官婉儿轻声一唤:“喂,就这么走了?” 刘冕方才省神,对上官婉儿微然一笑:“我走了,你自己保重。这段时间诸事纷纭,你小心一点。” “你也小心。”上官婉儿这才容颜舒展的微微一笑,“早去早回。见了刘相公,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祝他老人家早日康复。” “多谢,告辞!” 第132章 隔岸观火 刘冕回到家里,老张和韦团儿早已收拾好行装和马车,只待出发。刘冕寻思了一下,照例带上韦团儿一起去长安。这小姑娘跟了这么些日子,还真是使唤惯了。而且,这一回去了长安或许还会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事不宜迟,刘冕马上出发。马车出得家门时刚好撞到李仙宗来访。刘冕不禁苦笑:这个浪货这时候来干什么? “天官兄行色匆匆意欲何往?”李仙宗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大摆温良造型。 刘冕在车上回道:“祖父病危,我急归长安。逸凡兄,恕在下失陪了。” “哦,刘相公病危?”李仙宗也多少有点惊讶,连声道,“那天官兄快请走吧!本来小弟是奉你未来岳母和冯公子等人之命来请你前去小酌一杯的,看来只好押后了。” 韦团儿愕然的睁大了眼睛低声念道:“未来岳母?” “在下告辞。”刘冕对李仙宗略施了一礼示意马车开动,转头对韦团儿道,“他就喜欢信口雌黄,你别听他胡说。” “噢……”韦团儿眨巴着大眼睛,将信将疑。 刘冕哭笑不得的直摇头:这个李仙宗,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一句好辞儿。这下好,让韦团儿嗅到一丝腥味儿了,今后迟早会捅到上官婉儿那里。 马车出了家门过了洛河桥一路向南,不久便出了洛阳城放开蹄子朝长安方向奔去。 马车上有了老张,韦团儿也收敛本份了许多,没有刻意和刘冕粘乎。三人一路上话语不多,走了几日到达长安。 虽然暂时脱身了事外,刘冕心中仍是不得安宁,因为他总还有点一惦念刘仁轨那个老爷子。虽说他不是刘仁轨真正的孙子,但这几年混迹相处下来,他与刘仁轨之间也有了许多的感情。同时。刘冕对这个老头子向来就很仰慕和尊敬。万一他现在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刘冕也会免不得有些伤感。 马车走到老刘宅前停下,刘冕焦急的跳下马车来看了一眼。还好,至少还没有扎起灵堂……刘冕暗自吁了一口气。 待刘冕一脚跨进自家大院时,入眼就看到刘俊夫妇围在一张睡椅边左右伺候。那张睡椅丰,不正是躺着刘仁轨那老爷子吗?老爷子眯着眼睛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床被褥晒着太阳,好不悠闲。 刘冕不禁愕然。身边老张也快步跟上来,疑惑不解的轮着眼睛喃喃道:“这、这……老太公怎么又没事了?” 刘冕知道老张不敢诓人,只得苦笑一声朝刘仁轨那边走去。刘俊夫妇这时也看到了刘冕,欢喜的唤道:“冕儿回来了!” 方才还悠然闭目养神的刘仁轨,一下就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哈哈大笑道:“哈哈,俺老刘家的千里驹回来了!” “孩儿拜见祖父大人。拜见父亲、母亲!”刘冕上前施过了礼,蹲到刘仁轨身边笑道,“祖父大人可安好?” “我就知道,我的乖孙儿听到我病危地消息,定然会赶回来。”刘仁轨笑哈哈的道,“别生气,老夫也不是故意诓你回来。那一日一跤摔下去。我还真到鬼门关逛了一圈才回来。足足一天一夜没醒跟死了一个样。这不,才让老张去洛阳唤你回来,准备为老夫披麻戴孝呢!没成想啊,阎王爷嫌我烦,又把我一脚踹回来了让老夫多活几天。这不,把我这条腿给踹折了。”说罢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刘冕关切的查看了一下他的左腿,肿得老粗,看似已经由医师料理过了。这才吁了一口气道:“祖父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见你老人家无甚大恙,孙儿也就放心了。这腿伤了。休养数日便可痊愈。” “好不了喽!”刘仁轨乐观的大笑,“八十五了,骨头长不拢了。这一摔虽然没把老夫给摔死,却也去了半条命。如今吃也吃不得,睡也睡不得。虽是苟延残喘,时日却已无多,这一点老夫自己倒也清楚。冕儿,你既然都回来了,就多歇几天陪陪老夫吧。说不定啥时候老夫这没摔折地一边儿腿朝天一蹬,就去见你奶奶了。” 一群人都被这老顽童一般的刘仁轨给逗乐了。刘冕也忍俊不禁的笑道:“放心吧爷爷。你定能活到一千岁。” “浑小子你骂我不成?”刘仁轨老气横秋的笑骂,“你当我是祸害要遗千年哪!” “哈哈!”一屋子人都大笑起来。刘冕悬在心里的一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长吁一口气。 刘冕回到老刘家,一屋人都忙活开来。刘仁轨坐在睡椅上大声呦喝指挥,一会叫老张去张罗饭宴。一会儿又叫刘俊差下人替刘冕收拾卧房。再不就叫柳氏和韦团儿去西市采办一些好酒好菜,俨然就像在指挥大军战斗。 刘冕一直陪在老爷子身边帮他揉肩捏腿。时时忍不住发笑。家有一老,还真是一宝。尤其是刘仁轨这样的老顽童,当真是个“活宝”。 太公下了令,柳氏和韦团儿不得不听。两女子带上几个丫鬟,出门到西市办货去了。虽然这种事情轮不到她们干。 刘仁轨见二女出了门,方才窃笑一声道:“冕儿,咱爷孙俩总是想到一处。前两天祝腾来求见跟我说起一事,我便知晓你也想逃离洛阳了。巧得很,再或兴许是天意,老夫真的差点儿见了阎王。你如今回了长安,轻易就不要回洛阳了。朝堂之上最近事非定然会异常之多,你少沾惹。” “是。孙儿明白。”刘冕应了一声笑道,“幸好没有假戏成真,祖父大人并无大恙。” “要说真没事那是假话。”刘仁轨笑道,“要不是我硬撑着,这条老命或许当真就这样结果了。我估计呀,我是活不长喽!我这辈子就没怎么生过病、受过伤,身板儿一直硬朗。但我这种老家伙一但倒下来,就很难再爬起来了。冕儿。这老刘家总不能永远靠我支撑下去。你呀,该奋发图强了。” “嗯,孙儿定会努力的。”刘冕道,“只是……眼下这种是非之秋,孙儿还想隐忍一段时间。祖父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吧?太后已经正式向李家宣战了,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我是不知道。但很容易想见。”刘仁轨四下看了一眼。“走,唤人来背我回卧房,咱们找个僻静地方聊聊。” 刘冕就唤来几个强壮地家丁,一起将老爷子连着睡椅一起扛进了卧室。摒退下人关起了门来。 刘仁轨长长的叹着气儿:“天意啊,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李唐宗室,迟早要面临灭顶之灾。早些日子,我听闻关陇门伐贵族的一些人。一齐相约了去洛阳参加朝廷大典。当时我就想到了,他们可能是要向太后投诚。这事儿你跟我提起过,李贤归朝后会对裴炎下功夫劝说,借以帮助太后收服关陇的人。后来我就想,关陇的人归附了,接下来会轮到谁呢?当然是李家宗亲。” 刘仁轨皱着眉头连连摇头:“一场血腥之战,看来已是无法避免了。老夫不知道。太宗皇帝在天之灵见到太后如此行事,会作何感想……嗯,不扯远了。朝廷大典,按理来说李家宗亲都是要来帝都参加地。但老夫估计,现在这当口,肯定会有许多人心虚不敢来。你想想啊,徐敬业作乱已经被收拾了,李家那些人会不成惊弓之鸟?太后自然会借题发挥……便是你所说的宣战了。如此一来,太后算是正式摆明了立场:她要革李唐之命,妄图取而代之。从现在起。她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刘冕点头称赞道:“祖父高明,孙儿也是得到了确切消息,才想办法要脱身事外。别的不怕,孙儿就怕太后要指派孙儿参予到与李家的战争之中。无论如何,孙儿手上不能沾上李家之人的血。” “嗯,很好。办得很对。”刘仁轨连声称赞,“老夫也是早有此念。如果老夫没有摔那一跤,也会竭尽全力想办法让你离开洛阳暂时退避。呵,也是天意。兴许是你奶奶知晓了我的心意,特意来推了我一把。这不。把我给摔了。” 刘冕不禁有点哭笑不得。老爷子就喜欢搞一搞这种黑色幽默。 刘仁轨自己也笑了起来,然后拍着刘冕地肩膀道:“不愧是我刘仁轨的孙子,聪明,有觉悟。将军难免阵前亡,便古往今来更多的将军是死在自己人的死上。死在了朝堂地冷枪暗箭之中。不懂政治的将军。是风光不了多久也成不了大气候的。冕儿,你要用心多学着点。切不可成为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匹勇蛮夫。” “嗯,孙儿记下了。” 刘仁轨轻叹一声道:“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及。既然我们无力去改变,就只好默默地接受。太后与李家一战无可避免,这注定是一场惨烈的流血拼争。不管谁胜谁负,我们都不可掺合其中。说得难听一点,我们就隔岸观火吧!冕儿,太后与李家的人一天没闹完,你就一天不要回洛阳,死活白赖也要蹭在长安老刘家不走了。明白吗?” “是,孙儿明白了。”刘冕不禁笑道,“有祖父大人做主筹阵,孙儿非常放心,自然一切悉听尊命。” “吓,你这浑小子别来拍老夫的马屁。”刘仁轨拍了一下刘冕的脑袋,“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自己也早就算计清楚了?” “嘿嘿!”爷孙俩凑到一起一阵窃笑。乍一眼看来,简直是狼狈为奸。 就这样,刘冕回到老刘家安住了下来。天天守着那个老顽童似的老爷子,倒也乐呵。若有空闲,就到后院练一练武。薛讷教地第九、第十式果断难以领悟和掌握,刘冕练了多时进展始终一般。他不时在想,这破、灵二诀恐怕更多地要在实战之中演练。家中又无对手,是以进度缓慢。 于是刘冕亲自去了洛阳城门监找薛讷,不料他刚刚升了官儿被调到了洛阳去。刘冕不禁有些失望,只好回到家里独自苦练。 刘仁轨倒也没有说笑,他的身体当真大不如前了。腿折了一条事小,他的精力也明显衰退不少,每天都懒得动弹了,只是窝在睡椅上让仆役们抬着出门晒晒太阳。有时刘冕在后院练武,他看着看着就能睡着。胃口也不是太好,以前一顿能喝下的酒吃下地肉,现在一天也撑不完。刘冕心中暗自忧急,颇为担心刘仁轨。 就这样,日子挨过了两月有余。刘仁轨彻底不能动弹了,只能天天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儿。刘冕不敢再离他左右,日夜从旁服侍与他睡在同屋。 就在这时,酝酿许久地大事件终于在九州天下大爆发!---李家宗室几路亲王和郡王,终于揭竿而起举兵谋反对抗武太后了! 消息传到老刘宅时,刘冕正在屋里给刘仁轨喂粥喝。刘仁轨一天难得说上两句了话,这时伸起一手来挡住刘冕递来的汤勺,断断续续地道:“隔岸观火就好……你、你别瞎掺和!” “是,孙儿定然不敢违背。爷爷,喝粥吧……” 第133章 刘仁轨之死 大唐的这几年,实在太多异端。朗朗乾坤,如同置身于炼炉之中,频频经历烈火的侵洗。 早在几年前,监国太子李贤突然陷入莫名其妙的反叛案中,从而被废流放。尔后一国之君高宗皇帝驾崩,再接着就是刚刚登基的皇帝李显被废黜流放,马上又是扬州徐敬业叛乱。朝廷这才平定了徐敬业没两个月,刚刚改元垂拱以示庆祝,这一边就发生了更大的事情。 刘冕在长安听到的消息是,韩王李元嘉的儿子李撰,伪造了一封皇帝李旦的密诏传示给诸多李家的皇亲,谎称朕被幽禁,望宗亲救我。刘冕听闻此事后,只是苦笑。这个李撰,还真是志大才疏有够幼稚。 其实皇帝李旦被幽禁倒也是事实。可是满朝大臣们离皇帝这么近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并提出这个观点,你们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皇亲们又谈何知晓呢?所以首先,这份密诏的真实性就太过欠缺。 其次,皇帝被幽禁,当向天下求助,用不着向他那些并没有多少真正实力的亲族们哀号。懂得一点常理的人,都能想到这一点。所以,李撰的行为从一开始就脱离了大众,成了孤家寡人的行为。 于是刘冕判断,李撰等人会比徐敬业败得还要快。他们那些养尊处优的王爷们,这么多年来根本就缺乏政治斗争的经验与磨练,更不用说在军事上能有什么能耐。相比之下,徐敬业至少在军事上要强于李唐的皇室高干们太多。 长安的街市上,已经四处风传李元嘉等人反叛的事情。大街小巷议论纷纷草木皆兵。刘冕探听了清楚,回来说给刘仁轨听。 刘仁轨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完,半晌后长叹一口气:“蠢,愚蠢哪!这不是白白送死吗?当初徐敬业起事的时候,他们干什么去了?若在那时给予响应,还说不定真能闹出点动静来。现在。晚了,一切都晚了。韩王李元嘉等人,必败无疑,毫无悬念可言。他们这样孤家寡人的与朝廷对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而且我估计,那些皇亲们的心并不齐。这个瞻前顾后。那个畏手畏脚。天下人也不会响应他们。因为他们的立场实在没有说服力。太幼稚、太愚蠢了!”刘仁轨说罢还捶起了床板,甚是激动。 刘冕不禁有点惊疑:“爷爷,你怎么……一下说了这么多话?你地病好些了吗?” 刘仁轨自己也一愣,随即抓紧刘冕的手:“老夫这一激动,似乎精神头又好了许多。趁这会儿,我跟你说几件事情。你可要听好!”刘冕见他神色紧张凝重,心中突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坏了,莫非是回光返照? “爷爷请讲!” 刘仁轨紧紧抓着刘冕的手不肯放松。居然力道十足像一把铁钳。他瞪着刘冕沉声道:“李家皇族反叛必然失败。这样,太后就铲除了登基之路上的最后障碍。也就是说,她离登上皇位越来越近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要先看清方向,千万不能犯糊涂!” “是。孙儿记下。”刘冕郑重应诺。他明白刘仁轨的意思,无论如何要站对阵营,不要逆天而行。 “老夫如若过世。朝廷必有追谥。你向太后转达老夫遗言。老夫不要她什么追封赏赐和封谥。早年高宗皇帝曾赐下一百户食邑,也请太后收回。”刘仁轨眼睛瞪得许大,眼神也极不自然地连声道,“还有。老夫若死,让你父亲将这座宅子封了上交朝廷,回汴州老家种田去。朝廷赏什么东西也都不能要。你爹胆懦无能,是守不住这份家业的。老夫怕他反而成为你的软肋拖累于你。这话一会你爹进来我也会说给他听。你们……你们切记、切记!”刘仁轨剧烈的咳嗽起来“是。爷爷你快歇着!”刘冕有点慌了。老爷子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潮红,眼睛里也开始充血。 “不,老夫要说完!”刘仁轨执拗的坐了起来抓住刘冕的双肩,仿佛生怕刘冕听不见一样的大声道。“太后就算登了基,肯定就会想着让武家也千秋万代帝业永固。可是,她又不甘心将自己辛苦经营打拼得来地江山交给自己的侄儿……所、所以,李唐要恢复神器那是大有希望。冕儿,如果有那一天,大唐神器光复,你你一定要祭酒告知于我,让老夫在天之灵也能高兴……高兴啊!!” “是,孙儿一定!”刘冕见到这阵势,终于确信刘仁轨的确是不行了。他这是在拼了最后一口气在说话。于是刘冕跪倒在榻前。对外面大声吼道:“爹、娘,快来!” 一声大吼,将全家都惊动了。刘俊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见到这副情形立马就放声大哭起来:“爹!----” 满屋仆役丫鬟也纷纷到来,全都跪倒在了门外。 刘仁轨仍然抓着刘冕的双肩。声音粗重的对刘俊道:“俊儿。你今后凡事要与冕儿商议行事!老夫去后,你便舍弃长安的一切回老家躬耕。不得有误!” “是,孩儿记下!”刘俊号淘大哭,跪在了榻前。柳氏也陪跪在了一旁跟着掉起了眼泪。 刘仁轨地声音越来越粗重,眼看着出气儿比进气儿多。最后,他突然松开刘冕的肩头,直挺挺的朝后面倒去。 “爹!” “爷爷!”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老太公!”冕紧紧握着刘仁轨枯瘦如树皮的手,将头靠在他躺睡的榻上,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 老爷子,终于还是去了。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可刘冕知道李唐皇室的叛乱对他的刺激很大。本来就命悬一线的老爷子,听到李唐皇室叛乱的消息后立马一命呜呼。可见他地心中是既伤感又愤懑。 老爷子,最终还是没有失去自己的本色,到临死前一刻仍然记得自己是李唐之臣! 一家人都在失声痛哭,好似全没了主张。刘仁轨的身体在渐渐变冷,刘冕松开了他的手将他放进被褥里,站起身来道:“爹,我们来操持祖父大人的丧事吧。” “呜呜呜……好、好。”刘俊哭得好不伤心,早已是泪眼滂沱不能自已。柳氏在一旁拿着手帕儿不停的给他擦眼泪,自己也跟着嘤嘤的低哭。 刘冕轻叹了一声走出门外,将跪在地上的管家老张等人唤起来,吩咐他们去准备丧事用具。棺材寿衣等物要马上准备妥当,灵堂也要快点扎进来。刘家一向信佛,要去请高僧为超渡做法。另外,最重要的就是马上派人给洛阳朝廷报个讯儿。 刘俊伤心欲绝,一切大小事物全由刘冕在持操。一家子的奴仆丫鬟全都打起了小跑。韦团儿生怕刘冕伤心,哪里都没有去,就在他身边陪着。 刘冕不消停地忙碌了一两个时辰,方才偷个空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呆呆的坐在那里出了神。 “将军,请节哀……”韦团儿怯生生的递上来一杯茶水,低声相劝。 “我没事。”刘冕接过茶杯来小啜了一口,转眼看向韦团儿说道,“葬礼这种事情我并不太在行。刚才我办了这许多事情,有何疏露没有?” “婢子也不是太懂。”韦团儿摇了一摇头,“不过婢子见过以往朝廷重臣过世之后的葬礼。但凡生前地好友同僚都要一一通知到,请他们前来吊唁。” 刘冕一拍脑瓜子:“我怎么将这层给忘了?嗯……看来,也只好用我地名帖去请人了。你马上准备文房四宝并多取一些名帖来,我马上书写然后送出来。” 韦团儿急声道:“将军也不必焦急。其实只要通知到一两个重要之人,其余的相互之间就已经可以转告了。婢子曾听闻文昌右相苏良嗣与老太公是挚交,而且二人都一起留守西京。若能通知到他,一切就有着落了。” “对、对,还是团儿想得周到,聪明!”刘冕连声道,“那我现在就写名帖,马上亲自去苏良嗣地府上报信。刚刚已经派了人去洛阳送信了,相信要好几天才能到。长安这边的臣僚,就请苏良嗣来通传张罗吧。” 韦团儿受了夸奖欣然的一笑,马上快步去取文房四宝与名帖了。 刘冕长吁一口气瘫坐下来,脑子里有点乱哄哄的想道:“老爷子终于还是走了。从今天起,老刘家就要靠我来撑着了……” 第134章 奇闻怪见 老张那个仆人们办事还是很利落到位。没多久,刘仁轨就换上了寿服装敛起来,灵堂也布置妥当了。刘冕这才拿着自己的名贴去拜访苏良嗣。 苏良嗣,前不久被封为温国公、文昌右相,和刘仁轨一起留守西京。也是当朝元老之一,与刘仁轨私交甚厚。刘冕也曾多次听刘仁轨提起此人,说他为人刚烈耿直,注重礼治,在高朝朝时就累受重用做到到关内刺史。武太后称制后,对他也比较信任。和刘仁轨一样,苏良嗣也是个老头儿,在朝堂之上名望卓著。 刘冕很顺利的见到了苏良嗣,他正好下了朝堂在家歇息。听闻刘仁轨逝世之后,苏良嗣惶然大惊:“什么,正则兄仙逝了?”他也是年过八旬了,满头的银白头发,胡须都是雪白。相比于出身行伍的刘仁轨,身板儿还显得羸弱了许多,精神头却挺好。 刘冕对苏良嗣拱手拜道:“苏相公,我家祖父在世时就曾多次言及,他与苏相公乃是挚交。如今祖父仙逝,晚辈头一个来通知苏相公。” “哦,好,我知道了。”苏良嗣眉头皱起,神色间也多有伤感的感慨道,“一世良勋国之栋梁就这么走了,哎……唔,你就是刘冕?” “正是晚辈。”刘冕拱手回道。“嗯,好、好。果然是少年英雄。”苏良嗣掳着胡须,微然点头眼神炯炯的看着刘冕,“正则虽然仙去,老刘爱却还有个好孙儿,老夫嫉妒啊!是了,正则的葬礼不可含糊,按理来说当由朝廷主持操办。可眼下太后和皇帝都在神都,往来通传要些时日。因此,老夫就暂时做主来料理你祖父的葬礼了。” “多谢苏相公!”刘冕拱手拜谢。 “不必多礼。”苏良嗣又慨然长叹。“我与正则数十年交情。如今他先我而去,我自当为他略尽绵薄之力。换着是我先去,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好了,你且先去办一件事情---亲到太平公主府上报信。余下的事情,老夫来料理。” “去太平公主府上?”刘冕有点疑惑的问道。 “对。”苏良嗣肯定的点头,“你祖父是西京留守当朝宰相。他去世的理当最先报知朝廷。如今太后与皇帝都不在西京,所以只好最先报予太平公主知道。只要她露个面表个态,老夫再要如何调用人力物力也就顺当了。明白了吗?” “晚辈明白了。晚辈马上就去太平公主府上拜会!”刘冕拱手应过,马上离开了苏良嗣家径直往太平公主府上而去。他心想,武则天这时候将太平公主留在西京,是不是也有意让她脱身这若干地纷争之外呢?再或者,是太平公主自己主动要求留在西京,连朝廷的望朝大典都没有参加?这个苏良嗣初次接触下来。给人的感觉很平淡,看来也是个城府挺深的人物。 运气还不错,太平公主正好在府里。刘冕照样费了一些周章方才入内拜见,可这一回见到太平公主,却发现她一脸的忧郁神色。 太平公主依然高贵大方的端坐,身边却不见薛绍。刘冕将刘仁轨去世一事相告,太平公主也有点吃惊。但马上就镇定下来道:“刘相公地葬事,一切经费开支当由朝廷负担。在母后与皇帝接手之前,就暂时委托苏良嗣来主持操办吧。朝堂之上的事儿我一般不干预,但这种事情还是能拿些主意。刘冕,你就照我的话传给苏良嗣,让他将刘相公的葬礼办得热闹一点才好。” “谢公主。”刘冕拜谢。 太平公主眉间始终有股忧郁神色散之不去,这时淡然的挥了挥手:“你祖父去了,你要节哀,更要稳着点保重自己。明日我会前去吊唁的,今天有点累了。你且先退下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是……”刘冕疑惑的看了太平公主几眼,拜礼退出。他心想,太平公主究竟有什么心事呢?罢了,人家地私事我管不着。 刘冕回到家里时,发现家中已经有了许多人。一大帮子朝臣官吏都排队站在府中院子里,等着上前吊唁刘仁轨。刘俊夫妇披麻戴孝跪在那里回礼,灵堂旁边还有几个僧侣在敲着木鱼念经了。 刘冕马上披起麻孝来到灵堂前,向前来拜唁的人回礼。那些朝臣刘冕认识的没有几个,但从服饰上看品衔都不是太高。刘冕这个四品中郎将在那里回礼,弄得他们都有点诚惶诚恐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长唤:“文昌右相、温国公苏良嗣到!----” 众人闻言都一齐朝那边望去,刘冕也快步迎了上来拜见苏良嗣。苏良嗣满副伤怀的长声道:“正则兄啊,你为何如此行色匆匆,都不让老弟来送你一程,哎!”众官员也一同唏嘘感叹。 苏良嗣上前拜了礼进了香。还特意在刘仁轨的棺椁边看了几眼。连声长叹还流下了一些眼泪。稍后他招手将刘冕唤出来道:“太平公主如何说?” “太平公主只道让苏相公暂时主持我祖父大人的葬礼。”刘冕又补充一句,“她说。按理说来我祖父的葬礼当由朝廷操办。” “嗯,如此便好。”苏良嗣忧伤地摇头叹道,“老夫刚刚去了一趟皇城,将事儿都安排下去了。稍后就会有大慈恩寺的高僧来迎正则兄的灵柩。这几个无名小僧哪里配给正则兄超渡,让他们散了吧。正则兄的葬事,就在大慈恩寺举行。” “一切全凭苏相公做主。”刘冕拱手拜谢。 “不必多礼。”苏良嗣细下打量了刘冕几眼,点点头道,“我与你祖父的交情非比寻常。你就叫我苏世翁吧。如若愿意,叫我一声爷爷倒也无妨。” “晚辈且敢!” 当晚,大慈恩寺果然派来十余名高僧,将刘仁轨的灵柩请到了大慈恩寺最负盛名的玄奘三藏院,由玄奘法师的高徒普光禅师主持葬颂。 大慈恩寺是皇家寺院,建得气势磅礴恢弘大气,刘冕早年也曾来过一回。刘仁轨的葬礼取在这里进行,足以显示他的身份尊贵。 苏良嗣如此安排也可说是用心良苦。本来李唐最是崇信道教,李家也曾一向以太上老君李耳地后裔自居。可是武氏称制后更加推崇佛教,苏良嗣安排大慈恩寺来主持刘仁轨的葬礼,也多少有点向武氏献媚的意图。其实刘仁轨生前对于佛道之事并不感兴趣。 等得灵柩和法堂安排妥当,已是半夜。刘冕着实有些累了,但又想父亲的身体明显不如自己,于是刘冕让刘俊夫妇去歇息,自己留在了法堂和一群僧侣守灵。 夜半时分,佛号与木鱼声不停。刘冕就跪在刘仁轨的灵柩前听经守灵,韦团儿小心翼翼的陪在一旁也不肯去歇息。 那些僧侣们念的梵音有点像催眠曲,刘冕本来就累了,听了许久不禁有点昏昏欲睡。正当有些走神儿的时候,走来一名僧侣跪坐到他的身边低声道:“阿弥陀佛,小僧有请将军更衣。” “哦。”刘冕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准备起身。法堂这地方庄严持重,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僧侣来请守灵地家属去更衣(上厕所),平时是不好随意走动的。 刘冕走出灵堂外,那名僧人快步跟上来低声道:“将军莫非不认得小僧了?” 刘冕略微惊疑,细下打量了那名佛僧几眼,果然眼熟。细下再一打量,不禁惊道:“你不是……冯小宝冯公子吗,何时剃度做了僧人了?” 这名僧侣,居然是日前在洛阳与刘冕有过数面之缘的药材商人----冯小宝! 冯小宝双手合十淡然微笑:“阿弥陀佛----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刘将军何不与小僧到禅室小叙片刻?” “也好……”刘冕还真有点迷惑不解了。 冯小宝递个亮光光的头头,穿一席僧袍,而且是身份不低的僧袍,完全变了个样儿,也难怪刘冕一时没认出来。他走在前面将刘冕请到一间禅室,二人分宾主坐了下来。 冯小宝抬起衣袖来抖了一抖僧袍,自我解嘲地笑道:“刘将军,在下这副模样是不是多有几分滑稽?” “不,像模像样,颇有几分得道高僧地架式。”刘冕也笑道,“冯公子,你何时做了僧人?” “大约半个月前吧!”冯小宝笑得有点无奈,上前来给刘冕倒上一杯茶水道,“小可游走江湖懒散惯了,哪里受得了佛门清净之苦?小可……也是出于无奈呀!” 刘冕疑惑的低声道:“冯公子有何苦衷何不说来听听,看看在下能否帮上你地忙呢?” “这……”冯小宝连连摇头苦笑,“不可说、不可说呀!” 第135章 一阵后怕 今天的第三更来了。虽然晚了点,但我也算尽力了哦!大家有月票就帮忙投点,拜托了! 冯小宝尴尬的拍着自己光秃秃的头顶,一个劲儿的傻笑。刘冕颇感怪异,又不好问得太急切,唯恐表现得太过三八了惹人烦。 末了还是冯小宝自己开腔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我来这大慈恩寺有半月了。整天就见到脑壳发光的大秃驴小秃驴,好不烦闷。刘将军你别怪啊,我这人生得粗鄙不会说话。今日见到刘将军,小可心里着实高兴呢!” 刘冕的脑门边差点划出三条黑线,咧了咧嘴尴尬一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心忖我这死了老爷子来办丧事的,你见了我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冯小宝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连尴尬的笑言道:“我就说嘛……小可当真是不会说话,刘将军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这说起来,小可今日变成和尚,还与将军多少有点关系。” “跟我有关系?”刘冕愕然的发问。 冯小宝见刘冕的兴趣被调了起来,看似应该不会责怪他说错话了,这才欣然的笑道:“是啊。将军还记得那一日在潼关时,小可急于搭你的方便赶往洛阳吗?当时将军要是不肯帮忙,小可现在可能还是个流走在两京之间的小商人。如今却成了玄奘师的徒孙、得道高僧圆测的入座弟子!” “此话怎讲?”刘冕疑惑的问道。刘冕刚刚见过圆测法师一眼,他是玄奘法师座下最有名的弟子之一。他虽是个新罗人,可是对佛学的钻研却非常精深,在大慈恩寺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如今大唐推崇佛教,冯小宝一跃就成了圆测的入室弟子,无疑身价大增地位徒升,头上就多了一顶神圣的光环。可是……为什么呢?他又凭什么呢?刘冕百思不得其解。 冯小宝却是避而不谈,继续低声窃笑道:“再过几天,小可还会去洛阳。入主白马寺当住持,嘿嘿!刘将军到时候有空,要多来白马寺陪小可聊天品茶啊,整天面对那些大秃驴小秃驴,会把人闷死的!” “哦?”刘冕这下更加惊愕了。洛阳白马寺,那可是一等一地佛院。更是神都的皇家寺院。冯小宝一介商人无德无能,凭什么入主白马寺当住持? 冯小宝看着刘冕的疑惑表情,自己也为难的直挠头,尴尬的拍着脑瓜子道:“哎呀刘将军……我、我这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可是有些事儿,它不能说呀!” “何事如此严重?”刘冕心中疑窦顿生,“莫非……有人要挟于你?” “不、不是。”冯小宝不停的摸着光秃秃地脑袋瓜子,眼睛一阵滴溜溜的乱转,然后一拍头说道。“这么跟你说吧。太平公主的夫婿、附马都尉薛绍你认识吧?” “见过两次,算是认识吧。”刘冕盯着冯小宝在看,不知道他没事扯到薛绍干什么。 “他、他……嘿嘿!”冯小宝笑得有点猥琐,凑到刘冕耳边低声道,“他现在得管我叫叔“啊?!”刘冕的头顿时就大了,有点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年纪三十左右的冯小宝,将他上下左右细细打量了眼前一阵。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为什么?” “别、拜托你别再问了!”冯小宝连连摆着手自己也是一脸苦笑,然后缩着脖子一副通奸被人发现了的模样,低声道,“我的名字也改了。现在叫……薛怀义……” 咣当,刘冕仿佛听到自己脑海里传来这一声响:薛怀义?好熟地名儿啊……以前电视里仿佛见过。那不是……著名的、武则天的男朋友吗? 眼前的这个哥们----这个长得有点小帅、身板结实强壮的秃瓢,居然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薛怀义?我怎么一直后知后觉没反应过来呢? 薛怀义眨巴着眼睛看着刘冕,低声道:“你……你想透了?” “呃,想透什么?”刘冕自然不好当面去揭破了免得彼此尴尬,呵呵的干笑道,“我只是感慨啊。冯公子……哦不,薛公子真是福运通天哪,令在下嫉妒万分哪!” 薛怀义连声苦笑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光头,讪讪道:“人家嫉妒倒还说得过去,你有何可嫉妒的。你若不是退避三舍,指不定现在都姓武了呢?” “啊!----”刘冕这一惊可不小,险些弹坐起来,“此话怎讲?!” 薛怀义自己也是惶然一愣,一副说漏了嘴的表情,然后急忙尴尬的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这就信口叨一句。你现在不是深受器重吗,指不定哪天就官居极品被赐武姓了呢,是吧?呵,呵呵。” 刘冕的心里却是一下紧张上了,脑海里接连浮现出若干画面。以前有许多的事情想不通。现在见到眼前的这个薛怀义。听他偶尔泄露的一丝天机,仿佛那些零碎的片断都被串联了起来。然后形成了一条线索……“薛怀义”是千金公主地心腹,而千金公主又是武则天的闺密……现在薛怀义成了武则天的男朋友。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千金公主把薛怀义献给了武则天。 还有一个人……那便是莫名其妙执意要将自己女儿嫁给我的、清荷莺菀的老鸨子芙玉,或许也是武则天的闺密。 想到这里,刘冕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阵阵恶寒:天哪,不会吧?那两个老娘们……不会是想把我当成薛怀义一样的,进献给武则天吧? 苍天哪,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发生? 薛怀义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刘将军、刘将军,你怎么了,莫不是伤心过度?你看你,脸皮一阵阵颤抖,眼睛都要直了!” “啊!”刘冕如同触电了一样地惊叫一声,骇然看着薛怀义,“你、你跟我说实话。那个……芙玉莫名其妙要嫁女儿给我,究竟有什么打算和意图?” “这我哪里能知道呢?”薛怀义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儿一副茫然的样子,“不过……咳,千金公主似乎说过想见一见你。但你一直拒芙玉于千里之外,少了搭线的人,所以此事一度搁了下来。” 苍天哪,真是太惊险了!刘冕额头一阵冷汗就流了下来,当真一阵后怕……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千金公主和芙玉,这些日子以来就一直在暗底里网罗精壮男丁,准备进献给守了寡的武则天以示讨好。这样地事情,当然越隐密知道地人越少越好。薛怀义是千金公主的心腹,自然不怕泄露。芙玉要嫁女儿给刘冕,自然也就成了一家人,那也就不怕什么外人泄密了。 刘冕真想拍着胸脯大叫庆幸:幸亏我刘某人没有被芙玉地迷糊汤灌晕哪,没有自作多情的以为苏蒙黎歌那小娘们真是看上了我要一门心思倒贴。要不然我上了他们的贼船,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好在这只是这千金公主和芙玉的私下策划,并不是武则天的意图……要不然,我以后还怎么活啊? 刘冕颇有点恶趣味的盯着薛怀义在看,想像着他和武则天那个七旬女人摸爬滚打的模样,身上传来一阵阵恶寒。心想我要是像他这样……咳,还不如挥刀自宫了算了,干! 刘冕又想爆粗骂人了。这一会儿心里这股子恶寒,实在太令他憋屈了。 薛怀义看到刘冕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也明白他已经洞悉了天机,于是尴尬笑道:“刘将军是聪明人也是知情人,许多事情……小可也没有瞒你的必要了。只是,此事重大绝密,还请不要在外面去说。” “这你放心……”刘冕应了一声,随即有点愕然的想道:得,窗户纸被捅破了。算了,反正大家都是明白人,一味的装傻也是装不下去的。 薛怀义尴尬的直笑:“刘将军的为人我最是信得过,重义守诺的好男儿。咳……这个,咱们也算是自己人了,相互之间也用不着猜来诓去。你别看我现在穿着一身的佛衣,实则还是那个直爽粗鄙的卖药郎。哎……生计不易呀,我也不也是没办法了么!” 刘冕皱起眉头再度感觉到恶寒:谁跟你是自己人哪?你图你的生计,别扯上我!! “来,咱们喝点酒。我可是吃了半月的素,嘴里都快淡得流白水了。”薛怀义像变戏法儿一样的从宽大的僧衣袖里,拿出一只包荷叶包着的烧鸡和一小壶酒,嘿嘿笑道:“刘将军别嫌弃,将就着吃点喝点!” “呃,也好……”刘冕无奈的苦笑,也不好推辞了。 这个薛怀义,不就是个花和尚么。他这喝酒吃肉不守清规也就罢了,还睡女人……睡的女人还如此极品。 薛怀义,当真不是一般的强悍哪,简直是千古难得一见的花和尚! 第136章 不速之客 葬礼进行到第六天,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本来就心怀忧伤的刘冕,已经是身心疲累。身子骨儿有点偏弱的刘俊,则是有了一些病怏怏模样,还请过郎中来瞧病开了几副安神养身的药来吃。 长安的大小官吏,悉数前来吊唁过了。刘冕依次和他们打过了照面,也算是混了个脸熟。苏良嗣的确是个热心人,每天处理完政务必定来大慈恩寺帮着打理葬礼事宜,尽心尽力。而且,这个老人家似乎对刘冕的印象非常之好,时常对他说出一些赞赏鼓励之语。 薛怀义这个花和尚从不念经,每天一到半夜就把刘冕扯到静室禅房里喝酒吃肉,海天胡地的乱扯一通。刘冕觉得,抛开薛怀义这个面首的身份不讲,他为人其实还是有几分豪爽之气的,挺合脾胃。不过,每每一想到这个秃瓢是武则天的“男朋友”,而且自己还差点和他成了同道中人,刘冕心里总是会一阵阵发毛左右感觉不舒坦。不过刘冕也想得很清楚,自己就算不刻意讨好他,无论如何犯不着去得罪他。太后的男朋友嘛,将来肯定会混得风声水起的。刘冕和他相处下来也发现,这个长年混迹于江湖起身于商旅的薛怀义,多少还有点政治野心----他曾多次在酒后言语中吐露,这样委曲求全的伺候一个老女人,无非就是想飞黄腾达过上好日子。 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刘冕一向坚持这样的观点。只要没有根本利益和绝对立场上的本质差异,刘冕都会广开门路结交诸路英杰。忠臣良将贤能名仕自然是交友首选,三教九流牛鬼邪神,也有他的优点和用处所在。 葬礼第七天,正是刘仁轨的回魂之日。大慈恩寺里举行了一场头七大祭。也就是在这一天。洛阳那边终于派人过来了。 来的人都熟得很。太后派来的,是心腹近侍女官上官婉儿;皇帝派来一个秉笔宦官,带来了圣旨。此外,还有武家的三个侄儿与春宫(礼部)尚书、侍郎,另外军队也来了几名将领。本是儒生出身地魏元忠,因为带兵平定了徐敬业叛乱。因此也成了一时儒帅,此刻带着几名将军也来吊唁刘仁轨了。 刘冕和刘俊夫妇领着一群大和尚们出迎。上官婉儿一个小姑娘,穿一身素白的宫官正服走在众人之前却也不失气度。她走到刘冕等人面前停住,拿出一面圣旨道:“太后懿旨!” 众皆下拜,刘冕高呼接旨。 上官婉儿声音清冽而又持重,朗声宣读的懿旨。武则天的旨意更像是一篇词藻华丽的祭文,大抵说了这么几层意思:一时对刘仁轨的过世感到哀伤,并劝刘俊刘冕等人节哀;二是表彰刘仁轨以往地功绩。称刘仁轨是世之良将国之栋梁;三是请刘仁轨陪葬乾陵,两京大小官将悉数都要前往拜祭。 刘冕过了恩领旨,抬眼看一下上官婉儿,见她脸上也有一丝忧郁神色。四下耳目众多二人不及交谈,皇帝派来的秉笔宦官也开腔宣旨了。皇帝的圣旨也对刘仁轨大肆褒奖怀念了一回,并追谥刘仁轨为开仪府同三司、并州大都督,封晋国公。并实封三百户。刘仁轨既已去世,就将刘仁轨之子刘俊承袭晋国公的爵禄。 刘冕不禁有点愕然,当初我向洛阳报讯的时候,不是奉上了老爷子的遗嘱,说不要追谥与加封吗? 刘俊是个老实厚道人,这时比刘冕更加惊讶,愕然的道:“这……微臣不敢领旨。先父临终时有言,不求朝廷追谥与封赏。在下更不敢袭承国公之位呀!” “晋国公,你就接旨吧!”秉笔宦官为难的低声道,“小地不过是奉命来传旨。你纵有何说辞,也该是去向太后与皇帝说起。小的又如何能做得了主呢?” 刘冕看到,站在上官婉儿和秉笔宦官身后的武家三侄----武承嗣、武三思、武懿宗,都一起冷笑了起来。武承嗣更是上前一步不耐烦的说道:“接吧接吧,刘仁轨辛辛苦苦混了五十年,好不容易才得这么点赏赐,怎么能不要呢?接了旨,我等还要进去吊唁,别耽搁时辰了。” 刘俊不敢造次说半个不字,低声下气的接过了圣旨。刘冕心中虽是愠怒。却不动声色将自己的父亲从地上扶了起来接过了圣旨。上官婉儿也频频以目视刘冕让他冷静不要发作。刘冕暗自吞下了一口怨气,不再正眼去瞧武承嗣。 武懿宗撇着八字步摇摇晃晃走到刘冕身边,嘿嘿一笑低声道:“喂,小子。你家老头儿死得还真不是时候呢!” 刘冕胸中怒气斗升,双眼如刀居高临下对着武懿宗一瞪:“大将军此语何意?” 眼神之中。隐约透出一股杀意! 武懿宗从没见过这等战场之上厉炼出来的气势与眼神。情不自禁地浑身一颤,随即恼怒的瞪了刘冕一眼。冷哼一声道:“臭小子,你瞪我干嘛?本将可是一番好意!要不是你家老头儿这时候过世了,派去平剿越王叛乱的人就是你,我可是极力在太后面前举荐。要不我说他死得不是时候呢,让你又少建了一段功勋哪,啧啧,可惜喽!” 刘冕面沉如水淡淡道:“如此,末将多谢大将军一番美意了。” 一旁上官婉儿有点看不过眼了,脆声道:“大将军,太后尚且对刘老国公礼敬有嘉,你又何必在他灵前出此不敬之语?” 武懿宗愕然一愣,连连眨着三角眼点头道:“行,行行。是本将言语有失了,对不住了。二位兄长,咱们进去祭拜吧。可等诚心一点哦,不然太后会怪罪的,嘿嘿!” 上官婉儿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愠怒,但好歹也算是忍了下来。武家三侄就像是逛庙会一样面带笑意一拥而入进了法堂。刘冕走到上官婉儿身边低声道:“婉儿,你何苦跟他们一般见识。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反过来咬它一口吗?” “是是是,我不如你胸怀如海什么都忍得下来。”上官婉儿果然有点生气了,忿忿瞪了刘冕一眼低声道,“这群家伙小人得志,我着实看不顺眼。你知道吗,武懿宗多次在太后面前窜掇要举荐你辅佐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前去征讨举兵叛乱的越王李贞。武承嗣也是一力掇合。这两人,用心歹毒。” “好了,我知道了。”刘冕微然一笑,“谢谢你了,婉“谢什么,我可什么也没做。”上官婉儿这才略显欣然微微一笑,“太后比你想象的要清醒明智,她压根儿就不想派你出征。看来你当初还有些多虑了。人多眼杂不多说了。我先进去拜祭老太公。” “嗯,去吧。”刘冕目送上官婉儿进了法堂,心中多少有点惊讶:太后根本不想派我出征?……她的心里,会有什么打算呢? 正思虑间,身旁走来一人打招呼。刘冕一眼瞧见,急忙拱手来拜:“末将拜见魏大将“免礼。我现在没带兵了,不是什么大将军。”来人正是魏元忠。他一扫以前在军队里的严肃。平易近人的淡然微笑,“天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老相公仙逝,你要节哀。” “谢魏相公关怀。魏相公亲来吊唁,末将感激涕零。”刘冕拱手回礼。魏元忠回朝之后当上了宰相,而且执掌洛阳令。洛阳令,即是首都市市长,虽说级别只是个县令,但比一般地上州刺史权力要大品衔要高。是朝堂之上最炙手可热地职事之一。 魏元忠沉稳淡定的轻轻一点头:“不必如此生份多礼。本官一向敬仰老相公的为人,亲来吊唁实属份内之事。此外,这次我还带两犬子前来一起吊唁。你们不妨认识一下。升儿、晃儿,你们过来,拜见刘将军!” 两个年轻后生虎虎的站上前来,对刘冕一齐拱手而拜:“末将魏升、魏晃,拜见刘将军!” “且敢、且敢!”刘冕拱手回礼。 魏元忠淡然魏笑道:“这就是我的两个犬子,长子升,年方十九,拜监门卫六品司阶;次子晃。年十八,羽林卫八品飞骑骑尉。他二人同在北衙禁内当职,与天官也算同僚。日后还要蒙你照顾提携。” “下官份内之事,定当尽力而为。”刘冕对魏元忠拱手而拜。细下一打量魏升、升晃这对双胞胎一样的兄弟,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却明显多了一股稚气。身板儿却都十分地结实强壮。 魏元忠笑道:“天官,你瞧瞧。我这两个犬子年龄也就和你差不多,站在一起却像是你的晚辈,嫩得紧。他们什么也不懂,今后你若有空还要多点拨一些。你们两个,今后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要多向刘将军讨教!” “孩儿明白!”魏升、魏晃一起应声,对刘冕颇为热情地微笑,眼神之中也有一股尊敬与仰视的味道。 刘冕也笑而回礼:“魏相公太言重了。令公子都很不错。” “嗯,我等先进去拜唁刘老相公。日后得闲再聊。”魏元忠意味深长的对着刘冕微然一笑,带着两个儿子进了法堂。 刘冕看着魏元忠父子一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眨了几下眼睛,露出一个微然地笑意。 魏元忠父子进去后,刘冕再来与其余地官将人等寒暄招呼。太后下了旨,两京之地的文武百官都要前来吊唁,今后几天这大慈恩寺可就要热闹上了,葬礼也不知道还要举行多少时日才算结束。仅今日从洛阳赶来地官员就有二十余名之多,而且大多是穿绯袍以上级别的大官儿,宰相就来了好几名。刘俊没在官场上混迹过不懂礼数,于是只好跪在法堂里还礼。接待往来客人的差事,就全落到了刘冕的肩上。 刘冕忙碌了半晌,算是一一和那些朝臣们打了照面。中华礼仪之邦,礼多人不怪。这几日下来,刘冕着实理会到了在朝为官地不易。大家都是在官场上混的人,都有城府心机而且都好面子,有时候讨好与得罪只在一言之间。官员彼此之间的礼节应酬,就是一门极深的学问,要细细品味学习方能掌握。 方才略微得闲,薛怀义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凑到刘冕身边低声道:“喂,有空没有?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说什么?来了许多人吊唁,正忙呢!”刘冕方才回了一句话,就听玄奘三藏院门口的迎客僧侣长声喊道----“太平公主、驸马都尉驾到!” 刘冕顿时发笑低声打趣道:“薛兄,你侄儿、侄儿媳来了,哈哈!” “别,我先退避了。晚上再来找你喝酒吃肉。今天还有事同你讲。”薛怀义尴尬的苦笑一声,一溜烟似的闪了。 刘冕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前去迎接太平公主。葬礼进行了七日了,太平公主方才驾临,多少还有一点摆驾子的嫌疑。刘冕也懒得在乎了,毕竟人家现在是大唐第一公主嘛,摆一摆谱正常。 太平公主带来的队伍有点庞大。她自己固然是雍荣华贵的走在最前,身边还带了十几个带刀侍卫和使女宦官,排场不小。薛绍也跟在她地身边,照样拉风帅气。只是刘冕发现,他的笑容并不像往日那样淡定自如,多少有点僵硬。反观太平公主,眉宇间也略有一些阴郁。 不经意间,刘冕在太平公主身边看到一人,不禁有点呆了---芙玉! 她怎么也来了,还跟太平公主一起?! 第137章 天上掉馅饼? 太平公主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法堂前,刘冕上前迎接:“有劳公主与驸马亲来吊唁,臣下一家人等受宠若惊。” “不必多礼。”太平公主微然一笑并没有表现出习惯性的傲慢,但也显得有些心不在蔫。她例行公事一般的说道:“刘冕,老太公仙逝,便如国失栋梁朝廷失一臂膀,乃大不幸。你们一家人也要节哀才是。太后本想亲来吊唁,但此时洛阳事多她不可擅离,因此委派我来代为吊唁。” “有劳公主殿下了。”刘冕拱手回礼,同时又对薛绍施了一礼。薛绍点头淡然笑了一笑,算是回礼。刘冕发现,这夫妇俩今天始终有些心神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旁芙玉款步上前来给刘冕施了一礼:“贱妾见过刘将太平公主略有点惊讶:“你们认识?” 刘冕打量了芙玉一眼点了一点头:“算是认识吧。” “认识便好,也省得我介绍了。”太平公主不以为意的随口道,“芙玉一直在帮我经营一些小生意,也算是我的人吧。这一次你家老太公葬丧的用废,全由她一力资助。朝廷刚刚平定了徐敬业又举行了大典,现在又要出兵征讨叛乱,国库多少有点紧张。芙玉鼎力资助百万钱给朝廷用来操办刘老太公的葬礼,也算是为朝廷略尽了绵薄之力。” “哦……多谢。”刘冕略有点惊讶,想不到这芙玉还跟太平公主扯上了关系,还帮她打理着生意……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哪! 芙玉低调的淡淡一笑回了一礼:“贱妾乃低贱商妇,能为朝廷分得一点忧虑便是福分,不敢奢望将军谢意。” 太平公主无心寒暄,匆忙忙的朝前就走。一行人不作停留的来到法堂前,太平公主就和薛绍、芙玉一起进去拜祭。 这样的大腕到来,所有人一起拜于一旁退避。连武承嗣等人也不例外。太平公主等人敬过了香便走了出来,未作片刻停留马上前来跟刘冕告辞。 刘冕自然也不好相留,毕竟她能来就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于是将她送出了玄奘三藏院。到了院门口时,太平公主方才停了一下步子对刘冕说道:“刘冕,我把芙玉留下来。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她讲。不必客气。” “谢公主!”刘冕心中略微生疑,这老娘们留下来又想干什么? 太平公主和薛绍很快就上了车子,匆匆忙忙的走了。待他们走远,芙玉方才对刘冕施礼说话:“刘将军,贱妾如此冒昧行事,你不会反感吧?” “何出此言呢?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刘冕虽然对她没什么好感,但也不想撕破脸来得罪她,于是微笑道。“在下只是有些不明白,在下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厚待于我?” 芙玉仿佛也听出了刘冕话中的些许试探意图,但却只是淡定的微笑答道:“将军何必一直对贱妾抱此等戒心呢?贱妾自问,并无害将军之心!” “此话言重了。”刘冕也不想让她太难堪,于是岔开话题道,“你远来辛苦,我让寺里的僧众替你选间清净地禅房歇息吧!只是你一介女流在这寺里不便久作停留宜不好四处招摇。这一点自行注意吧。” “谢将军。贱妾自然省得。”芙玉款款施了一礼,跟着刘冕朝寺内后院走去。 二人进了后院,刘冕方才准备唤个僧人过来安排,薛怀义像个鬼魂一样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嘿嘿的笑道:“哈,芙玉!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你!” “薛……大师!”芙玉含笑行礼。 薛怀义尴尬的笑道:“什么大师,咱们几个熟人之间就别这么称呼了。听着心里碜得慌。芙玉,你是来拜祭刘老太公,然后顺道儿向刘俊夫妇提亲的吗?” 刘冕听得直咧嘴,芙玉看了刘冕一眼倒是笑得从容;“呵呵。不是。” 薛怀义眼睛滴溜溜一转,马上做出一副正经模样双手合十来拜:“阿弥陀佛,刘将军,就让小僧来安排芙玉施主的寝居吧。” 刘冕心中微然一动,点头道:“也好,那便交给你了。”这时他又看见,薛怀义与芙玉眉目之间多有诡异神色,仿佛在相互调笑。 三人施礼而别,薛怀义便请芙玉走了。刘冕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心中暗道:莫非这两人私下有奸情?管他许多,关我屁事!一个是生性放荡地花和尚一个是***之地的老鸨子。有点私情乱行苟且之事仿佛也是顺理成章。 刘冕到了法堂前,恰巧遇到上官婉儿与武承嗣这帮人从里面退出来。武承嗣和武三思有说有笑,就像是逛街散心一样,全没有吊丧该有的肃然。刘冕见了不禁有点恼火。 武承嗣等人见了刘冕,轻飘飘的道:“刘将军。你自己忙活着吧。就不用招待我等了。”说罢大摇大摆的就走了。 上官婉儿驻步停下,颇为不忿的低声道:“这些人。当真可恶!平日里嚣张跋扈也就罢了,居然还对亡者不敬,哎……刘冕,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刘冕不禁笑道:“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生气呢?” “我、我才没有!”上官婉儿羞恼的瞪了一下眼,又道,“连着赶了几天路着实累了。你先替我在寺里找个僻静地方歇歇。” “嗯,好。”刘冕便准备带上官婉儿去别院歇息。此时心中一动想道:可不能让上官婉儿知道薛怀义和芙玉的事情。虽说这种事情也是个把柄,可万一薛怀义想玩个杀人灭口对上官婉儿不利那就不划算了……于是道:“婉儿,你是女子留在这佛院里多有不便。我让韦团儿备车送你去我刘府歇息吧?” 上官婉儿机警地眨了几下眼睛:“大慈恩寺收留女香客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有何不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瞒我?” 刘冕不禁汗颜,这小丫头怎么如此精明?于是低笑道:“哪里,只是……我把你留在这里有点不放心。你想想,那么多光棍大和尚……” “你这人怎么如此多的歪门心思,哼!”上官婉儿的脸一下便红了,恼恼的道。“好啦,就随你安排,去你家吧!” 刘冕嘿嘿的笑,唤来了韦团儿备起一辆车子,将上官婉儿送走了。 傍晚时分,刘冕陪着刘俊一起守灵。薛怀义差了个小光头来请他到后院。刘冕心中暗笑:你们两个家伙办完事情了吗? 刘冕来到后院薛怀义正在那里等着:“刘将军,我们一起到芙玉房间里来,有点事情要谈。”刘冕但装作若无其事的跟他一起到了芙玉地房间里。 三人分坐下来,芙玉开言道:“刘将军,令老太公的葬礼但还有何需要,只管开口不必客气。” “承蒙关照,一切花费需求都足够了。”刘冕客气的回道。 薛怀义笑道:“刘将军,你这未来丈母娘待你可真是不薄啊!出手即是百万钱。阔绰、阔绰呀!” “薛兄取笑了。”刘冕淡然笑道,“不知二位请我来,所为何事?” “发财。”薛怀义轻快的说道,“叫你来,就是请你来一起发财的。” “此话怎讲?”刘冕不禁有点惊讶。这些人,做事还真是无厘头,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芙玉微笑道:“刘将军。虽然你对贱妾母女拒之千里之外,但贱妾却时刻为你着想。你现在虽是四品千牛卫中郎将,可家中财资用度却略显紧张。刘老太公为官清廉也无甚积蓄。这一点将军并不否认吧?” “我不否认。”刘冕笑了一笑,说道,“我在洛阳虽然有豪宅奴仆,但都是太后赐下的。我那一点俸禄也仅够府里地开支。” 芙玉微笑的补充道:“老太公去世后,养家的担子也要落在将军的身上。贱妾听闻老太公遗言不让令尊大人收受朝廷地追封与赏赐……如此一来,将军身上的担子便更重了。将军勿怪,贱妾是商人,所思所想皆与利字有关。如此也是为将军着想。” “直说吧。你们有什么打算?”刘冕开门见山的问道。 薛怀义笑道:“刘兄。太后称制之后鼓励行商,两京之间的官宦人家行商地也不在少数。芙玉的想法是,由她出面替将军经营一些生意,也好多赚些油米钱。你放心,生意绝对是干干净净的生意,绝对不会作奸犯科也不会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天上掉馅饼么?刘冕情不自禁的笑了一笑:“那么,我需要做什么?你们知道的,我一无金钱资本二无从商履历。” “将军勿急,且听贱妾将话说完。”芙玉不急不忙地道,“贱妾想问将军一句:现今什么生意最是赚钱?” 刘冕略作寻思马上道:“当然是和百姓万民息息相关地日常物品。最是赚钱。比如说柴米油盐。” “妙极!”薛怀义马上出声赞道,“刘兄果然是有行商之天赋呀!但凡寻常之人回答这等问题,多半便是说的金银玉器。须不知,往往越不显眼的买卖才越赚钱。像柴米油盐这等东西,天下人谁都缺不得。每天都在用度。虽然利润微小。但用量何其巨大?因此,这等生意才是最赚钱的!” “二位皆是高人。”芙玉不轻不痒地拍了一下他们地马屁。笑言道:“刘将军,我们要做的,就是粮食生意。” “这是大生意。”刘冕抿了一口茶,谨慎地问道,“我想问的是,你们的米从何来?销往何处?” 芙玉淡定地笑道:“天下产粮之地,皆是来源。朝廷日前方才推出了新政,除了抽取粮税,其余余粮一概不管,为的是方便商人交易买卖,互补所需。大唐地域辽阔,彼此之间物价相差巨大。举个例子,如今春季粮价正贵,洛阳之地一向物价较高,此时白米卖到十七八钱一斗,最贵时可卖到二十钱。而青州、江南、蜀川这种地方,此时粮价不过六七文一斗。若在两地之间转运粮草买卖,利润将十分巨大。而且朝廷新政方才推行放宽了粮食的自由买卖,做这一行的商人还不是行多。因此我们将有很大的发挥空间。而我们收来的粮食,主要是卖给----军队!现在这行道,只有跟朝廷做生意才不心慌,不用担心死帐拿不到钱。” “好心机,好算计。”刘冕认真的打量着芙玉,越发感觉这个女人心眼厉害,然后问道,“那你现在可以说了,我要做的是什么?听了这么久,我仿佛没有发现可以用得着我的地方“将军的用处,非比寻常。”芙玉意味深长地笑道,还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朝廷虽然推出了粮食新政,但对这一件关乎国运的东西仍然非常谨慎小心。因此,但凡经营粮食的商人都必须在朝廷备案。这项手续要经户部审核,并由太后亲自批准才敢行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干的。审批这种事情太后不会亲自料理,一般都交给翔銮阁的司薄来办----而翔銮阁地司薄,便是将军地红颜知己上官婉儿!” “呵,你们这***绕得可真大啊!”刘冕不禁惊讶道,“说到底,你是想我帮你在上官婉儿面前说话,求得一纸准令?” “正是。”芙玉也不否认的微笑道,“贱妾是规矩地生意人,不管做何事都要有朝廷首肯与支持才行。因此,才转走将军之道来请上官婉儿帮忙。诚然,将军有自己的打算,芙玉不敢勉强。将军若不愿意相帮也请直说无妨。芙玉只得转而去请太平公主相助。” 欲擒故纵吗,还搬出太平公主来吓唬我?她要是肯帮你办这事,你犯得着还来找我吗?刘冕心里暗自好笑,寻思片刻后道:“此事,容我与上官婉儿商议一下再说。” 第138章 婉儿的梦想 薛怀义在一旁嘿嘿的就笑了,诡谲的低声道:“刘兄,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可是做得啊!你想想,既不要你投本钱又不让你抛头露面去经营,坐等在家里收钱,何乐而不为?” 刘冕微然一笑,意味深长的道:“薛兄,这趟生意你不也正好接手来办吗?话说,你如果想插一脚,办任何事情都会比我容易吧?” “呃,这……”薛怀义摸着光脑壳尴尬的笑了起来,“说实话,如果是以前能遇这样的好事情,我半夜睡着也能笑醒来。可是现在……不行啊!那……那个人吧,她是不会允许我再跟商旅扯上任何关系的。要不然干嘛让我洗脱商人的身份,来假扮高僧呢?” 在场的都是知情人,大家心照不宣的都微笑起来。芙玉笑言道:“薛公子现在也用不着经商了。大把的荣华富贵扑面而来,又哪里会将些许小钱放在眼里?” “说笑、说笑了!”薛怀义在老熟人面前倒也没有骄傲轻狂,尴尬的连连摆手道,“我现在正夹着尾巴做人呢,不敢造次,不敢造次。你们就别拿我寻开心了。刘兄,你未来岳母娘待你可真是不薄啊,她就一门心思想着提携你让你发财。商人虽然没地位,可是钱这玩艺谁也缺不得。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尽快答应她吧!” “我会考虑的。多谢芙玉的一番美意了。”刘冕敷衍的回了一句,心中暗自打鼓:这个芙玉,究竟还有什么目的?如果说以前她是想把我进献给武则天才着力拉拢,可是现在明摆着没戏了,为何还要这样跟我套近乎呢?想让自己的女儿将来嫁个殷实人家?别逗了,那还不如直接给钱来得干脆。总感觉,这个女人有着不可告人的用心……“那你考虑吧,这种事情毕竟要你自己做主。”薛怀义说道,“我也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刘冕疑惑发问。心忖今天还怪了。这两个古里古怪的家伙,都要扯着我说事。 “放着芙玉也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说了吧。”薛怀义难得的严肃起来,说道,“刘兄,我想请你帮个忙。此事非你莫属。你可一定要答应啊!”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刘冕很谨慎地问道。 “是……这样的。”薛怀义也就顾不得许多尴尬了,直接说道,“太后让我自己想办法,找个有名望的大臣收作门生。可是小可的这身份……你也是知道的,一来小可出身商旅为人所不耻,二来……古往今来咱们这种人也没有人愿意帮衬哪!虽然我现在是圆测的入室弟子了,可身份仍然低微,顶多也就是在空门有点地位。所以小可是想……能否委屈刘兄。谎称小可是已故地刘老太公的学生?” “什么?!”刘冕惊讶一声,心中也多少有点恼怒:我家老爷子虽然没有一向标秉清高,可是他去世了却还收下一个面首徒弟……这种有损英名的事情如何干得?且不是连死了也不得安宁! “这、这……刘兄切勿动怒、切勿动怒呀!请听小可慢慢道来。”薛怀义急忙支唔道,“刘兄,反正我们都是详知内情之人,也就不必打幌子了。太后有意提拔于我,任我一些差事来做。可是朝堂最讲究门第学识。我一介鲁钝的莽夫哪里是那么容易钻进去的呢?因此,我将来肯定会向军队靠拢。军队比朝堂上好混一点,将令一出,莫敢谁何。纵然自己不懂打仗,只要手下有得力之人也一样能成事。李贤不是还挂帅平定了徐敬业吗,我又何愁当不得将军?因此,我才想肯求刘兄帮我这个忙----也不必当众宣布刘老太公真的收了我这个徒弟。只要对外人说,你曾传授过一些老太公的兵法给我也就行了。如此,小可也就成了刘老太公的隔代弟子,与你有同门之谊。你再随便教我一点拳脚棍棒地功夫。让我能走得过台面就行了。这也不会损了老太公什么威名,你说呢?” “此事重大,容我细作思量。”刘冕心中微然一动,这个薛怀义多少还是有点小聪明,最是懂得揣摩别人心思。他要进当什么将军那只是武则天一句话的事情。如此周详安排不过是有点心虚的掩耳盗铃、聊以自慰罢了。 “刘兄,你可千万要答应、千万要答应啊!”薛怀义情急的道,“小可这后半辈子的福禄,可就全指望你了!小可也不要你出声说任何话表任何态,只要你借刘老太公的兵法给我一阅,随手教我一些皮毛功夫。那就一切妥当!小可他日若能出人头第,定然忘不了刘兄的恩德,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 “好。可是我有个条件。”刘冕正色说道,“你对外人说起地时候,只许说你当和尚之前与我有私交。和我一样对武艺兵法感兴趣。便请老太公点拨过一二。”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还是刘兄想得周到。如此也断然不会损了刘老太公的威名。”薛怀义大喜过望,对刘冕连连拱手而拜。“多谢刘兄成全!如此,我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亲上加亲哪!” 刘冕心里条件反射似的升起一股子恶寒:呸,你当你的面首,我当我的将军,谁跟你亲!可恶的是放着是老爷子在世,你这等请求也不好一口回绝,要不然谁搭理你?……不就是造一张假文凭么?得,就帮你一回。 芙玉在一旁微笑道:“刘将军果然是个爽直人,却只和兄弟爽快,眼里看不得女流。贱妾提的事儿,将军也要多加考虑呀!那毕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做成了,将军就能在家等着日进斗金,很划算的。” “放心,我会考虑的。你也知道,这事我做不得主,毕竟要问过上官婉儿才算数。”刘冕就这样应付了过去。 稍后三人闲聊了片刻,便一起来到前院一起用斋。韦团儿送上官婉儿去了刘宅没来。看似也留在那里伺候了。 直到第二天午时,上官婉儿方才再度出现,却是来辞行地。刘冕将她请到僻静处,说起了芙玉提的事情。 不料上官婉儿的神色马上变得严肃起来,非常果断的说道:“这种事情我不能答应。你也不要跟他们掺和得太深。芙玉这个人我没怎么见过,但曾有听闻。这个女人不简单。她虽是个新罗胡人,却在洛阳混得风声水起本领通天,和千金公主交从甚密。你想一想,一个商人,与皇族和朝臣勾结得如此之深,会没有特别地目的吗?历来商人都是最害怕朝廷和官府的人,她却反其道而行之而且如鱼得水。单从城府心机上讲,就值得怀疑。” “我也对她很不信任。”刘冕如实说道。“我总感觉,这个女人跟我刻意套近乎,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刻意套近乎?”上官婉儿机敏的眨了几下眼睛,“她不会就是你地那个未来岳母娘吧?” “啊,韦团儿又告诉你了?”刘冕叫苦不迭。 “很奇怪吗?回去不许欺负她。她也是为你好,怕你在外面被人栽害。洛阳这地方鱼龙混杂,你初来乍到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官婉儿冷笑一声道。“你不错嘛,在洛阳才呆了几天,就有岳母娘了。我只提醒一句,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芙玉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你最好是提防着点。你要赚钱还不容易吗?自己选派个人上来,我在翔銮阁下个批文给他,让他替你出面走商贩粮就是了。犯不着和芙玉这种背景复杂来历不明的人纠缠到一起。” “是是是!”刘冕苦笑的连连点头,“那我回绝她就是了。” 上官婉儿既生气又无奈的摇头叹息了几声,再道:“你呀,真不知道你身上是长了刺还是怎么。无缘无故的就那么多是非沾到你身上。” 刘冕呵呵地笑了笑,然后试探地道:“婉儿,你认识一个叫薛怀义的人吗?” “提他作甚?”上官婉儿地脸顿时就红了,而且表露出一些疑惑和反感。 “看来你是了如指掌了……”刘冕苦笑了一声道:“他今日请我帮个忙,我没好意思拒绝,于是就答应了……”然后将薛怀义提的事情告诉了上官婉儿。刘冕倒也不是没主见,他只是想听一听上官婉儿的意见。毕竟这件事情事关太后,问问她的意见总会有好处。 上官婉儿轻皱眉头眼神灼灼的思索了片刻,缓缓点头道:“这个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想想,薛怀义一介草莽哪里会想到这种事情?这定然是太后的主意。就算刘老太公在世。也是不好、也不敢拒绝的。你答应了下来,就是帮了太后地忙给了太后的面子。顺水人情,帮之无妨。不过,你以后最好是离薛怀义远一点……别的不说,有损名声。” “这我明白。多谢婉儿。”刘冕感激的笑了笑。心忖身边能有上官婉儿这样的人问策。真是件有福气的事情。她聪明过人,而且执掌中枢对朝堂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对太后的心思把握得极牢。这些优势可是一般人所不具备的。 上官婉儿也有点无奈的摇头苦笑:“多事之秋,谁也逃脱不掉。叫你不要惹事生非吧,偏偏那么多地事情惹上你。刘冕,越王叛乱了,朝堂人心惶惶乱得一塌糊涂,我整日呆在宫里都有点窒息的感觉。你说,像我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像寻常女子一样,过上一两天的安生日子呢?”说罢,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无奈、忧伤和企盼。 刘冕淡然的微笑,安慰她道:“放心,过阵子就安宁了。” “朝堂之上,永远没有真正的安宁可言。入眼可见勾心斗角,四处尽是尔虞我诈。”上官婉儿轻轻摇头叹息一声道,“我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真的腻了,烦了。我多想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一样,平日里忙着绣花读诗,得闲时逛逛街市摆弄一下花草。然后找个如意郎君嫁了从此过上平静地日子,相夫教子安渡一生。” 刘冕听出了她话中的落寞之意,安慰的笑道:“怎么,莫非女官就不能嫁人的吗?” “能呀!”上官婉儿自嘲的一笑,“宫中规定,但凡女眷也就是宫女、女官这些人,都要三十五岁以后方能申请离宫,还不一定就能准。三十五呀,女人最美好地岁月全都虚费在冰冷地宫殿里了。像我这样的中枢女官,则是恐怕要一辈子留在宫里。” “三十五?一辈子?”刘冕还当真头一次听说这样地事情,不禁有点惊讶道,“有没有可能求得太后恩准提前放你出来呢?” “我不知道。”上官婉儿淡然的微笑,笑得有点苍白。她说道:“我才十七,刚当了三年的中枢女官,这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很多时候,人总是会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愿意留在皇宫那种地方。没有温情、没有快乐,只有虚伪的客套与利益的争夺。离开皇宫过上寻常女子的生活,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 刘冕仔细的打量着上官婉儿,感觉今日方才对她有了一个比较深入的认识。原来,表面看起来光鲜尊贵的太后心腹,也有着旁人难以体会的辛酸。历史上的上官婉儿,是否也正是因为这个环境下长年的压抑与桎梏,才发生了性格扭曲从而多了许多的人生污点呢? 命运,真是一件无聊又残酷的玩艺儿。 二人沉默了半晌,上官婉儿轻叹一声道:“刘冕,我要回洛阳向太后交差了。你自己保重吧!” “婉儿,乐观一点。”刘冕扬起嘴角来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或许,你的愿望就快实现了呢?” “但愿如此吧。”上官婉儿冲着刘冕淡然的一笑,宛如清池荷开。 第139章 归朝 由于太后的一纸钧令,两京官员都要前来拜祭,因此刘仁轨的葬礼进行了将近二十天。刘冕和刘俊夫妇已是心身疲惫。终于熬到了出殡的日子,死者入土为安,生者也得已解脱。 刘仁轨遗言是请奉骨归乡,落叶归根。但朝廷念及刘仁轨的以往功勋,准他陪葬乾陵。于是,在浩浩荡荡的官吏队伍簇拥之下,刘仁轨的灵柩被送到了乾陵陪葬于侧旁。 如此说来,刘仁轨也算是得了善终,而且死后极尽哀荣。高宗一朝的名臣大将能有这等好结局的,并不多。 葬礼完毕后,刘冕回到长安家中,有点透支的感觉。身子骨本来就有点弱的刘俊,更是大病一场神销骨立。无奈,刘冕又留在家中伺候了刘俊数日,直到他恢复健康。 此时听闻,朝廷的平叛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李唐的反王们,众心不齐又疏于军事,很快就被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和右玉钤卫大将军张虔勖打得丢盔弃甲。而且,叛王们仓促间集攒起来的兵力不过零碎的数千人,朝廷却派出了十余万兵马----简直就是大炮轰蚊子。正如刘仁轨所预料的,这一场战争毫无悬念可言。李室叛王们制造的麻烦,还不如徐敬业在扬州闹得大。刘冕暗自苦笑,这真是一场闹剧。那些李唐的贵胄老爷公子们,实在太过天真。他们还以为自己凭着是太宗的子孙就能振臂一挥应者云集。且料现今天下人心思定,哪里是那么容易鼓动的?这些年来他们在地方苟且偷安安享富贵,也很少经历朝堂之上地政治斗争。全然不知朝廷地实力妄图以卵击石。简直是找死! 刘仁轨之死,给老刘家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刘俊整天闷闷不乐,仍然沉浸于无法抹去的伤痛之中。柳氏天天在一旁抚慰于他,刘俊却总是不听劝,越劝还越伤感。到后来柳氏也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听之任之不再理睬刘俊。刘冕看在眼里,暗自对这个女人心生不满。心忖我家老爷子去了,大靠山没了。你就对我爹不待见了吗? 刘冕和刘俊商议,还是按刘仁轨的遗嘱来办事。首先是推掉朝廷的追谥和封赏,然后封掉长安的豪宅,刘俊夫妇回老家汴州休养。刘仁轨虽然没有多少积蓄,但这些年来总归得了一些赏赐。再加上有刘冕这个四品大员罩着。刘俊夫妇到了地方想要营生并不困难。 父子商议停当。但准备收拾家生赶往洛阳。不料。那柳氏却不愿意了。她也不正面和刘冕说,只是扯着刘俊吵嚷,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京城这等繁华之地,去到乡间过清苦日子。刘俊反过去苦劝于她,这女人就是不肯松口。到后来刘俊终于是生气了,拿出了难得一见的男人火气:“你若不去,我便写你一纸休书。你找个富贵人家改嫁去吧!” “好啊。你写呀、写呀!”柳氏一听这话,马上就大哭大闹起来。还折腾着要清包袱回娘家。 刘冕被闹得不厌其烦。对这个本来就没多大好感的女间谍更加反感。心忖你就这样去了倒也安逸,反正也没给我爹生个一男半女。到时候我爹一个人生活在汴州,我倒放心些。大不了到时候花了钱帮他续弦找几个女人来陪。柳氏这等用心不正又朝秦暮楚地轻浮货色,不要也罢! 且料,柳氏那妇人闹了半晌见刘俊父子都无动于衷,居然又不闹了。乖乖的收起眼泪自己又安静了下来,算是默认了仍是愿意跟随刘俊。刘俊终究是个实诚人,见她回心转意也就没再计较。刘冕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俗话说得好,这鞋穿在脚上舒不舒服,只有脚才知道。自己当儿子的,总不至于跳出来给老爹当真。 一家人将行礼盘缠收拾停当,谴散了大部分的仆役丫鬟,只带了管家老张和韦团儿,坐上两辆马画往洛阳而去。 刘冕连辞爵的借口都想好了。一来刘仁轨有遗言,二来父亲去世后,刘俊理当在老家丁忧守孝。刘俊未必会理解刘仁轨要他这样做地深意,但他是个孝子,刘仁轨有令他就必会遵从。这一点刘冕倒是不担心。 几天行程之后,一家人到达洛阳。 此时地洛阳城,简直是草木皆兵一片惶惶。其实至从过了潼关之后,就可以感受到这等气氛。沿途尽是兵马岗哨查备极严。要不是刘冕有着千牛卫中郎将地官牒在身,一路盘查下来费尽周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洛阳。 洛阳城里就更不必说了。往来巡哨的兵丁比行人还多。往日大街上总是行人如鲫车水马龙,现今商旅行人明显少了五六成,可见兵荒马乱的一般人都不敢出门了。 刘冕等人一路顺利的到家,都吁了一口气。韦团儿跳下车后就前后忙开了,张罗府里的下人给老爷夫人安排住宿饮食。 刘俊站在刘冕院子里左右逛看,呵呵的憨笑:“儿子,你还真有本事呵!这宅子,比长安老刘宅还要气派得多了。一路上来我们也走得很是顺利,哪处岗哨也能敢拦咱们。” “爹,这不算什么。”刘冕笑了一笑,陪刘俊夫妇在院子里散散步子。坐久了车子腿脚都有些麻。 柳氏显然很是意外刘冕的家居然这等豪华大气,惊喜地四下观望然后道:“老爷,冕儿地确是比你有本事多了。你们老刘家呀,总算是有个出息人了!” 刘俊听了只是尴尬的咧嘴,刘冕心中不悦:你这妇人,这是什么屁话?! “老爷,我们就留在洛阳住着,不用去汴州了吧?这里多好呀!”柳氏对刘俊父子地不悦丝毫不察,兴致勃勃的道,“汴州那地方,哪里比得京城繁华舒适呀!” “先父遗言,我必须遵从!”刘俊固执的道,“就去汴州!冕儿在京城经营不易,我们不要给他增添负担!” “有何负担可添?”柳氏还不依不挠了,急急道,“我们不是还有些积蓄吗?算来也够自己花费了。” “这、这不是花费的问题!”刘俊有些口倔,一时不知如何跟这妇人辩说了。 刘冕心中已有些不悦,又不好出声斥责柳氏,只好对刘俊道:“爹,不必争吵了。还是等见过太后了再说吧。是去是留,还得她说了算。” “哼!”柳氏忿忿的发了一顿脾气,拂袖而去。 刘俊长叹道:“这个妇人,初时嫁过来还算本分。不料太公去世后她便露出这等嘴脸。非但不服管教,还贪图享乐过不了平实日子。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续她!” “爹,别想这么多了。她出身贵族人家,怕是习惯了奢侈的生活,一时改不过来吧。日子长了也会习惯的。”刘冕也只得如此安慰刘俊。自己心里也不禁想到,这样一个不安份的女人留在老实的父亲身边,终究不是什么令人放心的事情。 休息了一夜,刘冕便在散朝之后带着刘俊进宫求见太后。 武则天在仙居殿召见了刘冕父子。刘俊老实得很,进了皇宫就有些瑟瑟不安,跪在武则天面前也有些惶惶不可终日。待到说话时,更是有些结巴。看得一旁的上官婉儿偷偷窃笑。 武则天听完刘俊的话后略作思索,然后道:“刘俊,刘仁轨为大唐夙兴夜寐任劳任怨辛苦了数十年,归天之后得享哀荣是理所当然的。予只是按朝制予以封赏,并无不妥。” 刘俊惶惶道:“家父临终反复叮嘱,让微臣辞去朝廷谥赏,以往赏赐的住宅、封邑也一并归还朝廷,然后回故里躬耕。微臣……不敢有备。还望太后垂怜容许。” “这个刘仁轨,到死也这般倔,还跟朝廷耍起清傲了。”武则天也有点无奈的摇头笑一笑,“好吧,既然是刘仁轨临终遗嘱,予也只好照允了。刘俊,予就在汴州赐你良田二十顷庄院一座,你归故里做个田园翁吧!” “谢太后!”刘俊欢喜的谢恩。 “好了,刘俊你且先退下。刘冕你留下来,予另有事情同你讲。”武则天发话了。刘俊便拱手退了出去。 “太后有何训诫?”刘冕拱手拜问。 “也没什么大事,些许小事跟你聊一聊。”武则天语调平静的侃侃而谈,表现得空前的平易近人,宛如拉家常一般,“刘冕,这几年来你巅沛流离命运多舛,如今总算是稳定下来了。不料刘仁轨又突然仙逝,肯定给你的打击不小。你要稳固心志,不要过度悲伤。朝廷正当用人之际,你可要用心做事。” “微臣定不负太后所望。” “嗯……”武则天意味深长的点头微笑,“一路辛苦,下去好好歇着吧。休息两天,便来赴职。予到时候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予你去办。” “是。微臣告退。”刘冕不敢多问应了一声退出来,心中暗忖:重要的事情?会是什么事…… 第140章 殃及池鱼 刘冕退出了仙居殿,便准备回家。反正武则天都让他再歇两天了,就犯不着这时候再去千牛卫卫所了,免得又见到武懿宗那只烦人的死老鼠,听他叽叽歪歪。 刘冕回到大宅,刚走进院子里韦团儿就惊慌的迎了上来,怯怯的低声道:“将军,不好了!老爷夫人吵得可厉害了,我们这些下人都不敢上去招架!” “吵架?”刘冕眉头一皱,快步朝主宅走去。方才走到门边还没踏脚进去,就听到里面柳氏扯泼的大叫道:“你写、你写呀!你即刻就写下休书!你这没用的废物,放着在手的荣花富贵也不享,要去乡下当什么田园翁!我告诉你,我……老娘这辈子没吃过苦,没穿过粗布衣尝过粗茶淡饭。你要老娘跟着你去乡下受苦,你就省省吧!你休了我,自己找愿意陪你过日子的人去!” 一向温文敦厚的刘俊也气煞了,情绪激动得声音就变了调儿:“你、你这刁妇!恶妇!我现在就休了你,你给我滚!你这等不安份的妇人,留在我刘家也终是个隐患,我要你何用?你滚吧!你去另寻别家找个好人家改嫁了。我老刘家从今日起与你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我呸,老娘还不希罕了,你这废物!”柳氏空前的嚣张起来,宛如张牙舞爪的妖怪大声叫嚷道,“你也就配跟着老爷子吃吃白食。老爷子一死,你又跟着儿子吃白良。你几时有过丝毫半点的用处?如今赐你个国公爷当你也不敢享受这等荣华富贵,我跟着你注定一辈子吃苦。老娘想通了,老娘不伺候了!” 刘冕听到这里怒从心中起。一脚踏进屋里雷霆一喝:“吵什么!” 柳氏正背对着刘冕跳脚大骂。突然听到这一声暴喝顿时吓得浑身发抖,惊惧的转过身来一脸余怒未消的本待继续大骂。但一迎到刘冕杀气喷薄地眼神立马就蔫了,干咽了一口唾沫闪到一边,不敢再吱声。 刘冕眼神如刀地看了柳氏半晌,走到刘俊身边帮他抚了抚背,轻声道:“爹,别动怒,伤了身子不值。” 刘俊见儿子回来了。也不好再公然吵闹害怕丢人现眼,只得闷闷的长吁了几口气道:“这个妇人,我定要休了他。冕儿,为父明天就离开洛阳去汴州老家。太后隆恩还赏下了田顷庄院,又有老张与我同去料理。我在那里定能生活无忧。你不必有任何牵挂。这个妇人。从此与我家无干!” “哼!”柳氏又来火气了,正要发怒叫嚣,刘冕冷眼一瞪,她马上低着嗓门儿嘟嚷道,“无干便无干,休书拿来!” 刘俊今天也拿出了一点男人气概了,将手一挥道:“冕儿。笔墨伺候。” 刘冕看了柳氏一眼对刘俊道:“爹。她是太后赐的婚,名媒正娶来的正房妻室。不可轻易休之。你可要问清楚,她是否心甘情愿。” “我有何不情愿的?就是太后问起,我亦如此说。”柳氏还真是王八吃称铊铁了心了。反正她是不想跟着刘俊去汴州当什么土地主婆儿。 “罢罢罢,纵然是太后要怪责,为父也一力承担了。这等妇人断然不能留在咱们老刘家!”刘俊一抚袖就朝书房走去。操起笔墨来写下一纸休书朝柳氏面前一扔:“你走吧,嫁个好人家享富贵去!” 柳氏拿起休书,毫无留恋的冷笑一声:“那便告辞了,刘老爷、刘公子。你们父子今日如此薄情待我,我是不会忘记的。哼!”说罢,提着一个包袱扬长而去。 刘冕眉头一皱不禁有点忿然。刘俊也连叹数声道:“想不到啊,她居然是这等人。哎,为父真是瞎了眼了,还以为她是个淑良之辈。想不到却是个轻浮虚华又薄情狠心的女子!” “她这兴许是气话,爹不必在意。”刘冕虽是如此劝说刘俊,心中却暗自多了个心眼。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柳氏这个女人刻薄刁毒,而且曾经是太后安排在我老刘家地卧底,今后可要提防着点儿。好在她不会再和刘俊在一起了,至少不会再害了他。若是想害我,恐怕还没那么容易。那样的淘天巨浪我都活过来了,你这小小妖妇还能使什么手段让我翻船? 如此闹了一回,刘俊被气了个够呛,当日晚饭都没有吃,一个人躲在房里生了半天的闷气。刘冕去唤请,刘俊只推说自己睡了不肯出来。直到第二天,他方才出来见人,可见神形俱疲很是憔悴。吃过早饭,他就执意现在要走,刘冕留他不住,只好替他收拾好了行礼车辆,让老刘家的管家老张陪着他,一起离了洛阳往汴州而去。 从刘仁轨去世到今天,刘冕也快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着实累得够呛。送走刘俊后,刘冕把自己关在二楼卧房里,蒙头蒙脑睡了个大半日,精神头这才好了起来,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了劲儿。 连日来心绪也有些纷乱,发生地事情太多。李家皇室叛乱,刘仁轨过世,芙玉神秘骚扰,薛怀义插科打诨,葬礼时出现地形形色色地面孔……许多的事情堆积在刘冕心头,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和处理。 这两日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刘冕便吩咐韦团儿一律不见客,然后自己来到了三楼琴室里,好好的静一静。那尊古琴仍然静静的躺在那里,揭去盖在表面的丝布,一尘不染古色古香。刘冕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芙玉那个女人。这样一个身单力薄的女人,游走在商旅与官宦贵族之间游刃有余,不得不说她有几分本事。可是,她究竟有着什么样地深层心机和目地呢?这世上。没有人会做没有目的地事情。 刘冕思索半天。仍是有些想不透。联想地上官婉儿的话,只是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敬而远之或者多提防点的好。这面琴,什么时候想个办法送回去。上官婉儿那里,跟她说清楚料也无妨。 昨天离开仙居殿时,武则天说有事情要交给刘冕办,也让他留了个心眼。他不时在想,眼下这当口风紧浪急。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我刘冕来办呢? 两天的时间,刘冕闭门谢客留在家里休身养性,着实落了个清净。第三日清早,照例来到卫所报到当值。千牛卫的将军们,在刘仁轨的葬礼期间都去吊唁了。马敬臣等人见了刘冕归来。也甚是欢喜。武懿宗虽然仍有些阴阳怪气对刘冕不待见。明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刘冕看。但也都无从发挥。 离开月余后再回来,一切倒也无恙。 早朝照例在含元殿举行。刘冕消失月余后再度出现在金銮殿前,多少引来一些注意力。不过,众人的心神更多地是投在了朝政之上。因为今日早朝商议的事情,比较重大----关于越王李贞等人的叛乱。 原来,朝廷的平叛大军已经快要平定叛乱了。最先动手的李贞之子李冲,孤军奋战早已被消灭。其他亲王则是前怕狼后怕虎。或者配合不及或者想着坐享其成。总之就是不齐心,导致这一场叛乱雷声大雨点小。儿子李冲失败后。刚刚召募到五千兵丁起事地李贞就撞邪了。他居然请来和尚道士做法,加持在士兵地身上幻想能够战无不胜。那些符水法术当然屁用也没有,李贞地军队在朝廷平叛大军同前简直不堪一击,很快败亡。李贞在败亡之前带着全家老小一同自杀,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境地。 李贞一败,其他蠢蠢欲动的亲王们更加胆战心惊不敢乱来了。他们就像吓破了胆儿的兔子,窝在墙角等着朝廷的人马将他们一窝窝的全给端了出来。 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鲁王李灵夔等数家同谋的亲王,全部举家被拘,如今正走在被押往神都地路上。 朝堂之上,武则天多少有点意气风发地味道。她侃侃道:“元嘉等辈,不思报效祖宗,妄图以卵击石与朝廷作对,如今一朝败亡,我看他们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诸位爱卿,待元嘉等人押到,我会着令有司严查反叛一事。今日朝会到此结束,退朝吧!” 文武百官静默无语的退出,无一人敢多言。这么多亲王都落马了,还有哪个朝臣敢妄自多言呢? 刘冕和明照例将武则天护送回到了仙居殿。然后不出所料,上官婉儿出来叫刘冕留了下来,说是太后有事找。四下耳目众多,上官婉儿也没有多言,带着刘冕进了御书房。 武则天摒退了左右地宦官宫女,房中只剩下她和刘冕、上官婉儿三人。 “刘冕,予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情想交由你办。”武则天凝神看着刘冕,表情有些严肃,“这件事情,交予其他的人办都不大合适,予也不太放心。因此,只好找到你。” “太后有何吩咐,不妨直言。”刘冕疑惑的问道。 “勿急,听予说来。”武则天不急不忙的道,“韩王李元嘉等策动反叛,罪恶淘天,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日前朝廷准备委派军将前去征讨的时候,有人举荐你这员猛将去打先锋。可是予一口就回绝了。你可知予所为何故?” “太后用意深不可测,微臣愚昧无法揣度。”刘冕回道。 武则天笑了一笑道:“你这小厮,莫要在予面前再装傻了。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 “这……”刘冕作尴尬状笑了一笑,模棱两可的回道:“是……” 武则天笑言道:“你与李贤的交情和关系,天下皆知。不管你现在立场如何,许多人只把你当作了他的心腹。如今再派你去攻打李家之人,不是置你于不仁不义背主忘恩之地吗?予出于保护你的目的,才没有派你出战。刘冕,予这番良苦用心。你定然能够体会。” “谢太后体察微臣苦衷!”刘冕拱手拜谢。心中暗道这个女人地确心机颇深思虑周全。她这是在对我极尽收买拉拢了……“我要交给你办地事情,也与叛乱一案有关。”武则天的表情恢复了严肃,平声道,“这一次的叛乱中,韩王之子李冲打的头阵。他率先组织起五千人马奔东都而来,居然还打到了武水县,气焰一度十分的嚣张。好在丘神骁勇擅战,很快将其扑灭剿杀。这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祸患。” 刘冕拱手静听并不答话,心中暗自好笑:丘神真的骁勇擅战吗?他带着十万人马打李冲五千人,每人放个屁都能把李冲他们冲到撒哈拉沙漠去。 武则天打了一通边鼓,渐渐将话引到了核心:“李冲肖小等辈本不足为虑。然,他能在短短数日之内集结起五千兵马攻城掠地。着实令予有些吃惊。于是。在剿灭李冲之后予派人前去调查。发现东菀郡公李融、济州刺史薛觊与他兄弟薛绪等人,都曾力助李冲募兵筹粮皆同谋叛。”说到这里,武则天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地怒容和杀机:“而薛觊和薛绪,便是驸马都尉薛绍的兄弟!” 刘冕心头恍然一怔:薛绍!怪不得前些日子见到太平公主和薛绍,发现他们各自神色忧郁。原来,薛绍的兄弟们也卷入了这一场叛乱的风云之中! 武则天的话语变得凌厉起来,冷哼了一声道:“更为可恶地是。有人检举薛绍也参预同谋!” 刘冕面色沉寂并不发话。心中却刮起了惊涛骇浪:看来,一向心狠手辣地武则天。是准备向自己地女婿动手了……要是薛绍当真参预到谋反中来,武则天定然饶他不得。哪怕他是太平公主的夫婿也不行。自从徐敬业叛乱之后,武则天对于反对、背叛自己的人异常果决和绝情,绝对没有宽恕的理由。唯一的特例----裴炎,也被轰出了朝堂、赶到了几千里外的极苦之地崖州(今海南岛)当芝麻官,这辈子恐怕也回不来了。这恐怕比杀了他还要残忍。虽然太平公主是武则天最爱的女儿,可是武则天这个女人在政治立场上历来就态度非常地鲜明----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自己地亲身儿女况且能下得了手,何况一个女婿?! “想来,先帝与予都待他薛家不薄,甚至将最爱的公主下嫁给了他们薛家。”武则天面带怒意地沉声道,“薛绍兄弟不思报恩还密谋造反,真是罪不容诛----刘冕,予交给你的任务,就是将薛绍拿来下狱,并将太平公主从长安公主府里,请到洛阳太初宫来!” “这……”刘冕的心头顿时揪紧,拜下军礼来沉声道,“太后明鉴……公主恩荣无限,微臣去拿她与驸马,恐怕……” “正因如此,我才将此交由你去办。”武则天意味深长的道,“太平从小有些娇惯,见不得任何人在她面前使横。换作是一般的俗吏前去,予怕他还没进太平的门就被乱刀砍死了;换作是鲁莽之辈前去,又怕闹出太大动静惹来更大风波。刘冕,你是予的心腹侍将。你带皇家卫率千牛卫去请太平公主,她面子上也过得去,也不好公然发怒与千牛卫对抗。而且,予知道你与太公略有交情,最重要的是你懂得机巧圆滑处事得当。因此,此事非你莫属。” “微臣……领旨……”刘冕应了下来,心里一阵打鼓。略微抬眼看了一下上官婉儿,只见她也是眉头轻皱露出忧急之色。 武则天的表情也不轻松:“放心去吧。你奉旨办事,太平纵然不悦也不会牵怒于你……还有,此事尽量低调、隐晦,不宜过于张扬。你可知晓?” “微臣知晓。”刘冕拱手应了一声,心中想道看来武则天虽然有意拿办薛绍,却没有想过将太平公主怎么样。而且,自己的亲女婿都公然反叛自己了,武则天自己脸上也多少有点无光。此事涉及太后、太平公主和薛绍,想要低调都很难哪……棘手! “还有一事。”武则天说道,“我听闻武懿宗和武承嗣对你曾有刁难,但那只是以往的误会。予会抽个时间跟他们说道的。你不必往心里去。今后。尔等都是予与皇帝的股肱之臣,当齐心合力为朝廷办事、为国家分忧。不可因为一点私人小事而影响朝廷大局。你是否明白?” “是,微臣牢记太后教诲。”刘冕依旧拱手应过。心想你不让武承嗣和武懿宗为难我了,他们就不为难我了吗?道不同,不相为谋。根本立场地差异带来地矛盾是无法调和的。至少武家的侄子们,会铁了心以为我是李家的坚决拥护者。 “嗯,希望你能领会予的用意。”武则天转眼看了一眼上官婉儿说道,“婉儿。下一纸制书,让刘冕到千牛卫所点起一百御前千牛卫卫士,即刻动身前去公干。刘冕所到之处任何人不得过问,临机专断便宜行事。” 末了武则天又对刘冕叮嘱道:“刘冕,太平一事。你定要妥善处理。出不得差池。她若发起烈来强力反抗。你可将其强行拿下带到洛阳来。至于薛绍,他若胆敢有何不良举动……你可将其就地格决!” “是!”刘冕拱手而应,心头大震。看来,这回武则天真是动了狠心了。居然说出要将薛绍就地格决的话来……苍天,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这么做的,要不然这辈子都要活在太平公主的追杀之中,迟早完蛋。如何办理这件事情。还要多作思量来个智取。鲁莽不得呀……上官婉儿立刻动笔书写制书了。她虽然一直保持着平静,可刘冕从她微微发抖地笔尖和眼角流露的余光中看出。她的心情已是非常的紧张和担忧。一份制书须臾而毕,武则天拿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让上官婉儿交给了刘冕。 “好了,你且退下办事去吧。”武则天自己也轻叹了一声,再道:“刘冕,此事不可张扬,你须守口如瓶。” “是,微臣谨记。”刘冕拱手而拜,缓步朝后退出了御书房。直到掩上书房的房门,刘冕仍然感觉自己地心在一阵扑扑地跳。旁边几名千牛卫卫士有点狐疑地看向刘冕手中金白色的懿旨,刘冕正好心中有气没地方撒,对他们一瞪眼低喝道:“目不斜视,站直了!” 那几个卫士齐刷刷的一愣,个个站得标不敢再看刘冕。刘冕这才大踏步的离开了仙居殿,往千牛卫卫所而来。武懿宗不在,省去了许多的麻烦。刘冕向长史阎老头儿出示了圣旨,顺利点起了一百名千牛卫士兵,在卫所里集结起来。这时,刘冕也小小的动用了一下直权,将自己的好兄弟祝腾也一并清点了进来。 刘冕在一百名兵丁面前踱着步子审视了他们一眼,开腔说道:“本将奉太后懿旨出去办差,众位兄弟都记清了:这一次我们要办地事情很重要,也很绝密。你们不可以向任何人提起,哪怕是你们最亲地父亲妻儿也不可以。否则,后果就会很惨。你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 “很好。每人都上马匹,即刻出发。”刘冕没有告诉他们此行的目地,甚至在出城之后才告诉他们,方向是----长安。 一路上刘冕就在反复的思索,此行前去,该如何与太平公主交涉?本来,这件事情太过重大,薛绍卷进了谋反案中,太后铁了心要办他,任谁也无法阻止。可是刘冕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让太平公主对自己生出怒怨来。 这一行,既要办成差事,又要不得罪太平公主……这不就是火中取栗么?怪只怪薛家的人太不懂事,没事跟着李冲瞎捣什么蛋。还谋反呢,真是活腻了。如今殃及池鱼,连太平公主夫妇都要遭殃! 刘冕的眼前,不禁浮现出太平公主和薛绍的样子。一个高贵雍荣,一个帅气风雅,确实是绝配。在他的印象中(或者说是看多了电影电视的影响)一直以为,太平公主是个喜好权势利欲薰心的女人。可直到如今,却发现她虽然聪明也懂得权谋,却只想与薛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享受彼此的爱情。 如今这一场变故,会给她带来什么?刘冕一时无法去想像。虽然早在他与刘仁轨的谈话中就预见到了,太平公主始终难得太平,她注定了要卷进现今的政治风暴中来。只不过对历史一知半解的刘冕,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平公主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这场风暴所袭卷。 原本最安全、最有恃无恐的太平公主,如今却成了最危险的人。她想要保住薛绍,几乎已是不可能。武则天若不是下了狠心,已怎会去拿他?既然拿了,就没有再放的道理---那绝对不是武则天的办事风格! 虽然这几年来,刘冕与太平公主相处甚少,但多少也把她当成了半个朋友。至少当初自己蒙难时,她也曾伸出过援手。而且,这个女人现在根本就没有对谁构成威胁、没有卷进任何的纷争中来,简直可以说是人畜无害。刘冕如今这样身不由己的要去拿她,心里总感觉有道槛迈不过去一样。 一百名千牛卫兵将,在洛阳通往长安的官场上驰骋,畅通无阻。一路上大小的卡哨都不敢盘查,大多都是见到千牛卫跑来远远的就打开了关卡放行。 这次带来的这些卫士,刘冕大多不太熟悉,他们也没敢发问。就连祝腾也没吱声来问,都跟着刘冕一起闷着声赶路。他们当中,有大半的人都在猜想,这回出去办事,指不定又会有哪个大臣巨宦要倒霉。够格动用千牛卫去拿的,肯定不是泛泛之罪,少说也是四品以上的大员。 刘冕却在心中暗自苦笑,你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现在要去拿的,是最受恩宠的大唐第一公主吧? 第141章 驸马薛绍 高大城楼,刘冕愕然的发了一阵呆。百名千牛卫骑士布在城门口,过往的百姓车马都怯怯的绕着弯走,投过来的眼神尽是敬畏与害怕。守城的城门卒见状也不敢上前来盘问多话,哪怕刘冕他们已经阻碍了帝都大门口的交通。 祝腾凑上来轻声道:“将军……将军!” “哦!”刘冕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也算是略略拿定了一个主意。他下令道,“祝腾,你带兄弟们前往太极宫千牛卫卫所歇息,留在那里听我号令不得擅自移动。你把他们安排妥当后,到西市的吉春客栈来找我。” “客栈?”祝腾愕然不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少说废话,去吧。”刘冕轻轻吁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依次跑进了长安城。然后,他自己拍着马缓缓走进城门。那些守城小卒们个个站得标直目不斜视,神态谦恭之极。千牛卫,皇家卫率,是他们这种南衙的府兵惹不起的大主儿。 刘冕来到西市,先到布庄买了两套简易的平服,然后才到了吉春客栈。在那里开了个房间然后等候片刻,祝腾就来了。 “换下铠甲,穿这件衣服。”已经换好衣服的刘冕对祝腾说道,“然后跟我一起去太平公主府上。” 祝腾疑惑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打量着刘冕,没说多话就换上了衣服。 二人离了客栈也没有骑马,步行往太平公主府上而去。乍一眼看来,不过是两个寻常的年轻人。 太平公主的门子小卒依然强悍。见刘冕和祝腾衣饰平常马上就上前来喝道:“尔等何人?太平公主府第不容乱闯!” 刘冕也没有跟他废话。拿出自己的官凭在他眼前晃了一眼。那小卒立马弯下腰下拱手而拜:“原来是刘将军----敢问将军,是否前来求见公主?” “是不是要走侧门哪?”刘冕略微冷笑,收起了官凭。 “哦,不、不,将军不必走侧门。只是……”小卒有点吞吐地道,“太平公主吩咐了,近日一律不见客,所以……” 刘冕眉头微微皱了一皱。说道:“请你回复公主,就说刘冕专程从神都而来,有要事与她商议。” 小卒睁大眼睛一愣神,马上拱手道:“将军稍候,小人马上进去禀报!”他算是听出来了。眼前这位将军多半是来办公务地。那可怠慢不得。 片刻后。那名小卒一溜烟的跑了出来道:“将军请进---太平公主殿下专请将军到兰心小筑一叙!” “有劳。”刘冕带着祝腾,施施然的走进了府中。兰心小筑,太平公主府上一处别致的地方,位于一个人工小池塘的中心,环境幽雅静谧,刘冕还只是见过从来没有去过。府里很大,刘冕穿花似的走了半天差点迷路。找两个下人问了方才找到那个池塘。 到了塘边。刘冕留祝腾在此等候,独自一人走上了白石过道来到了兰心小筑之前。小筑实际就是一间小木屋。玲珑精巧颇有几分风雅韵味。屋内还传出一阵轻盈的琴声,曲调甚是优美。 门关着,刘冕不敢擅闯,拱手在外而道:“臣下刘冕,拜见太平公主殿下!” “进来吧!”里面传出的居然是一个男声。刘冕微然吃惊,应该是薛绍。推门进去一看,果然是他! 薛绍一身淡雅地青衣,头发披散在肩边宛如瀑布飞流,将英俊的脸庞轮廓勾勒毕露。他盘坐在一面古琴身前微然低头,双手十指灵动的拂过琴弦,流水般的音符瞬息跳跃。 用刘冕的话来说,这个男人地确帅得有些过分。而且,他又很有才情、颇具优雅、深黯小资之道。这样地男人,对女人无疑有着致命地吸引力和杀伤力。 “刘冕拜见薛驸马……冒昧打扰,请恕罪!”刘冕拱手见礼。 薛绍依旧低头抚琴,只是唇线优雅的嘴角轻轻扬了一扬,算是表示友好打过了招呼。刘冕也不着急,静静立于一旁听他抚琴。 刘冕听出,这琴声虽然轻盈而愉悦,曲调之中却突出许多的惊悸与恐慌。就如同一杯颜色鲜艳清香诱人的美酒,盛装在华丽光彩的琥珀杯中,酒里却是下了剧毒。 蓦然间,薛绍双手停住曲调突兀的嘎然而止。他自己也眉头深皱遗憾的摇头:“看来,我始终无法完美地奏出这首曲子。我始终无法达到那样地心境。刘冕,你可知为何?” “报歉,在下不懂音律。”刘冕微笑道。 “不。这跟懂不懂音律无关。是一路心境。”薛绍都没有抬眼看刘冕,而是缓缓的抚摸着琴身,自言自语一般地道,“这一曲《雾千山》,是我花重金从琴曲大师那里求来的。要奏此曲,就要心情超然于物外,宛如隐居在三千大山之中有仙侣。我的心,羁于红尘,永远无法达到那个心境。” 刘冕淡然的笑了一笑:“天下皆俗人。就算是空门之中,又有几人能真正的看破红尘?超然于物外,我看很难。就算是高僧也是要吃饭的。” 薛绍不置可否,仍然闷头道:“那为何……别人能奏出此曲,我却不能?难道我练琴二十年,技艺仍是不精。” 刘冕轻轻叹了一声:“如你所说,的确是心境的原因。你有心事,而且是很重的心事。因此,你不可能安心的奏出好曲。” 薛绍微然一愣,虽然强作镇定但神色间已流露出一些仓皇,仰头看着刘冕道:“你此话何意?” 刘冕面无表情的看着薛绍:“薛驸马,在下奉太后之命,从东都而来。” 薛绍的眼睛迅速一眯,拂在琴面的手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奏出一个高亢而又尖锐的声响。然后,他缓缓的低下头,任由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自己的脸,平静的道:“是来拿我的吗?” “是。”刘冕直言讳,轻声而道。 薛绍轻轻摇了一摇头:“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我知道,我躲不过的。”刘冕站在一旁并不搭话。他知道,事情当然不会如此顺利而又简单。而且,他自己也不会这样不明不白就带走薛绍。太平公主那里,必定要有个交待才行。 薛绍站起了身来,将头发轻轻抚到脑后,眉头微皱眼神凝重的看着刘冕:“好,我跟你走。” “现在还不能走。”刘冕平静的道,“在下必须先见到太平公主,并得到她的首肯。” “不。你不可以见到她!”薛绍异常坚决果断的一扬手,面露痛苦之色的沉声道,“她会疯的,她会杀了你的。趁她刚刚睡下,我们快走吧!” “不。”刘冕平静的吐出一个字来,仍然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薛绍,“薛驸马,在这种事情面前,逃避是逃避不掉的。太平公主终究会睡醒。等她醒来见不到你的人,事情只会更坏、更糟。谁也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整个长安没有人能制约她。这你是知道的。” 薛绍低下头来,摇头苦笑:“你们这些将军、大臣,满脑子想的就是朝政、时局、天下大势,何尝想过人的情感?太平是一个用情极深的女子,你要在她面前将我带走,那会比杀了她还难。相信我,现在走吧。否则,你的差事必然办砸。”说罢,他抬起头来看着刘冕,眼神异常肯定。 “那我宁愿办砸。”刘冕仍然是那副平静的表情,“我是将军,我心中的确想着政治与时局。但我也懂得什么叫感情。” 薛绍眉头一皱眼角轻扬,英俊的脸庞英气毕露。显然他对刘冕的回答感到非常的意外。他逼视着刘冕足足有十五秒钟,然后颇有点嘲讽和不屑的点头冷笑:“那好,祝你好运。太平就在太平居歇息,现在差不多该醒了。你去吧!”“谢驸马。”刘冕拱手谢过,但并没有马上抬脚离开,而是定定的看着薛绍道,“驸马请恕罪,在下有一事相询,不知驸马可否如实相告?” “我是否真的参预谋反,对吗?”薛绍轻轻牵动嘴角,露出一记苦涩的微笑。 “是的。” “重要吗?”薛绍摇了一头,转过身来昂然站立看向窗外池塘,悠然说道,“有人需要我有罪,那我就有罪。结局便是如此,过程与真相并不重要。” 刘冕眉头轻皱细细品味着薛绍话中之意,一时不得要领。此时也不便多问,只好施了一礼退出木屋:“在下告退。” 第142章 公主心 刘冕退出来后,心中疑云丛生。 有人需要我有罪,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堂堂太平公主的男人,还有谁要栽害他不成?从薛绍的表现上看,他仿佛知道自己迟早要被拿下,却未作抗争也未作辩白……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心态呢? 刘冕心中突然一亮:难道说,需要薛绍有罪的那个人,居然是武则天?除非是她,薛绍才不敢抗争和辩白! 可是,这为什么呢?刘冕当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带着这若干疑问,他已经走到了太平居豪栋之前。方才站定,就听到屋里传来太平公主的大声呼叫:“薛郎----薛郎呢!”再听到同个丫鬟连声吱唔,都说驸马方才还在屋内,兴许是外出散步了。太平公主的大喊这才安定了下来。 刘冕心中微然惊疑:看来太平公主很紧张!薛绍的表现证明,他已经很清楚自己会有这一天了。那太平公主是否也知道呢? 刘冕站在门外静静思索了片刻,屋内有个丫鬟迎了出来问道:“这位公子站立此间所为何事?” “在下刘冕,前来求见太平公主殿下。”刘冕回过神来应道。 “请稍候。”那丫鬟进去后没片刻就走了出来,面带歉意的道,“公子恕罪!公主有言,今日谁也不见。公子请回吧!” 刘冕摇头苦笑一声,再道:“请告知公子,在下专程从神都洛阳而来,找公主有要事相商。片刻迟误不得。”小丫鬟无奈。只得再度入内请示。这一下她回来得慢了许多,但却爽快的将刘冕请了进去。 太平公主就坐在正厅的卧榻上,看来刚刚已经收拾过了容妆,脸上还有一股没有挥去的倦意。她颇感疑惑地将刘冕从头到脚打量一眼,警惕地道:“你都没有穿官服或锦袍,为何只着一身布衣前来?” “回公主话,在下本是穿着一身铠甲从神都而来。”刘冕拱手道,“为方便见公主。特意在西市随意买了一套不显眼的衣服。” 太平公主何等聪明之人,这时神色微变眉头轻皱:“跟我到书房来。”说罢便起身朝一边走。 二人先后走进书房,太平公主府里的下人都很懂事没有一个敢跟来。刘冕方才进屋还没坐定,太平公主急切的抢过来掩上门,直咄咄的道:“你来此何干?”近在咫尺。刘冕几乎能数清她睫毛的根数。也能嗅到她身上的体香。 刘冕略退一步。拱手道:“公务。” “啊!”太平公主突然大惊失色,踉跄的退了一步掩住自己地嘴,但马上又强作镇定的站直放下手来,沉沉说道:“是何公务?” 刘冕眉头轻皱面露难色:“公主心知肚明,又何必问得如此清楚?” 太平公主再度将刘冕上下打量了个遍,眼神中充满紧张、惶惑与恐惧。那种眼神,就如同在打量一个从地狱来的死神。看得刘冕浑身不舒服。 然后。她反而变得镇定,背转过身来缓缓走到书房的桌几边坐到软榻上。直直的盯着刘冕在看。 刘冕也不回避,眉头轻轻皱着,眼神复杂地与她对望。 半晌,太平公主方才缓缓移开眼神,颇有点幽怨地摇了摇一头,苦笑道:“没想到,来地是你。” “公主殿下是想见到周兴或是来俊臣吗?”刘冕回了一句,太平公主马上机警的一抬头看向刘冕,表露出些许期待与惊喜,低声道:“刘冕,你是不是能帮我?” “我不知道。”刘冕已经很确定,太平公主的确对薛绍的事情心知肚明了,这时机巧的回话道,“太后密派我前来,用意颇深。” “作何用意?”太平公主急切的追问。刘冕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向雍容端庄的太平公主表现出如此地紧张。 “在下也一时揣度不明。”刘冕也面露难色,为难地摇了一摇头,“太后明确表达的意思,只有两点。一是要请公主和驸马到洛阳;二是,不可声张。” 太平公主地身子轻轻颤了一下,脸色顿时有些发白,惊战的喃喃自语道:“到洛阳……不可声张。想不到,母后当真如此狠心!” 刘冕始终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一副非礼勿听的平静表情。 太平公主飞快的转动了一下眼睛,低声道:“刘冕,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一定要帮我!你告诉我,薛绍的事情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刘冕心中的思路非常清晰。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要带太平公主和薛绍到长安。但是,又不能和太平公主闹得敌对。这首先,他自己就要站在替太平公主着想的立场上来。这样才惹得她敌视。 对于太平公主这等敏锐的问题,刘冕也早有成竹在胸,这时便面露难色的皱眉道:“公主殿下,请恕在下直言。你既然早在多日之前就预料到会有今日,为何没有早做筹画?” “你、你如何知道我早有预料?”太平公主愕然,情不自禁的问了出来。 刘冕微然苦笑:“早在我祖父去世之时,在下就感觉到公主的神色有异。当时未敢多问,如今回想起来,公主和驸马当时不正是为此事而忧急吗?” “你的确细心。”太平公主也不否认,神色忧郁焦急的道,“可是……我若早作筹画,就只能跟母后主动说起此事。那不是不打自招吗?薛郎的两个哥哥在济州参预李冲谋反,我们也是在战争爆发多日后方才知晓,那时战争的胜负已然有了分晓。我们若在这时候去向母后道明缘由,岂不是有兵败投敌的嫌疑?母后向来多疑,这种事情万万干不得!” 刘冕苦笑一声:“于是你们就心存侥幸,以为薛觊等人不会连累到薛驸马,对吗?” 太平公主摇头叹息一声:“的确如此。也许是我太天真了……母后,远比我想像的还要心狠。她为何就不肯放过本就清白的薛郎、放过她可怜的女儿呢?” 刘冕沉默无语。此刻的太平公主,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儿。想要哭诉,却无人可诉。只好收起忧伤,假装起满脸的坚强。 刘冕心中叹道,她虽然已经当了母亲,却毕竟还是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我不知道历史上的太平公主和薛绍厮守了多少年,过得是否幸福。可是眼前的这个太平公主,却是个爱郎如深、沉醉在梦幻般爱情中的怀春少女。自己的母亲要把爱郎从身边夺走并很有可能处以极刑,这让她情何以堪? 也难怪了解自己女儿的武则天,会担心太平公主得知捉拿薛绍消息后会有异常举动。看得出,太平公主对薛绍的确是情根深种无法自拔。爱情是疯狂的,会让人失去理智。这一点刘冕丝毫不怀疑。因此,他这时要做的就是尽量安抚太平公主将她稳住。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走上极端干傻事。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也是刘冕没有直接武力到太平公主府上拿人的原因。一来那会让太平公主牵怒于自己;二来,那样也很有可能将事情办砸。太平公主府上是有私兵的,谁知道她会不会一怒之下对刘冕仇视攻击呢? 书房中。 此时的太平公主,明显正在努力的镇定自己,在冥思苦想破解之法。许久,她也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动弹。只是表情时常变幻,眼睛也是而飞快的转动。淡柳轻娥之间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突然,太平公主仰头看向刘冕,急切认真的道:“刘冕,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让薛郎脱身事外有惊无险,对吗?” 刘冕心头微惊,但表情淡定的拱手拜了一拜:“公主恕罪,此事如此重大,在下何德何能?” “不!不!”太平公主边说边从坐榻上站了起来,急切的走到刘冕声边仰头道,“你身陷六皇兄潞王之难流贬巴州,危在旦夕势如垒卵。可在那种情况之下你不仅救人救己,后来还让潞王回了朝堂、自己也博得功名一举翻身----能,你一定能的!你一定有办法帮我、帮薛郎!这跟身份与爵禄无关,这是智慧,你有这样的智慧!” 二人离得如此之近,刘冕几乎能感觉到太平公主快速说话之时,嘴里气流的飞快流转。他微低下头来皱眉凝神看着太平公主,一时感觉她不是什么公主,只是个在担心自己男人的普通小女子。她的心,和其他少女的心一样,情真意切,爱郎如深。 第143章 薛绍的觉悟 刘冕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清太平公主。以前,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尊贵模样。现在,她的轮廓在刘冕眼前是如此的清晰,性情也表露无疑。 二人就这样彼此凝视(或者说对峙)了许久,刘冕轻轻的摇了一下头:“潞王与薛驸马的事情,其本质不同。不可相提并论。” “你说,有何不同?”太平公主直直的盯着刘冕,气势咄咄的道,“六皇兄是被栽害的,薛郎同样也是!我与薛郎朝夕相处,我绝对不相信他会参预谋反!” “你不相信,不代表太后不相信,不代表其他的人不相信。”刘冕说道,“这就是他与潞王的不同之处。潞王落难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绝对是被栽害的。包括太后也非常的清楚。可是薛驸马呢?除了公主你,谁能百分百的肯定薛驸马没有参与到谋反中来?公主,你有没有真正冷静的想过,薛驸马为何会突然卷进这一场风暴中来?” “为什么?”太平公主也恍然回了一下神,眼睛连眨了几下,喃喃道,“难道,这不是一场意外?” “是不是意外,我无法断定。”刘冕说道,“但我敢肯定,薛驸马不尽然是将所有的想法与念头都告诉了你。有许多的事情,你应该去问他。“他能有什么事情瞒我?”太平公主深感意外的惊讶道,“我与薛郎之间如同一体,彼比从无秘密!” “不尽然。”刘冕淡然一笑道,“有些想法和念头。说出来可能会伤害到你和你们之间的感情。因此。他就不会说。也就是说,有些时候他会对你撒一些善意的谎言、进行善意地欺骗。他地心里,埋藏有许多的事情。” “你如何知道?”太平公主更加惊讶了。 “我刚刚见过他。就在见到公主之前。”刘冕说道,“他说的一句话,让我左右思索不得要领。” “什么话?” “我问他是否参与了谋反。” “他如何回答?” 刘冕轻轻苦笑一声:“他说,有人需要我有罪,那我便有罪。过程与真相并不重要。” 太平公主愕然的一下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冕:“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说过了。这样的话说出来。会伤害到你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他不会说。”刘冕淡然道,“他对公主地感情,深厚得无以复加。” “我亲自去问他!”太平公主银牙一咬,迈开步子扯开门就朝外冲去。 刘冕无奈的轻叹一声。跟随着她的脚步到了屋外。太平公主冲到大厅不见薛绍。大声唤了起来。刘冕上前道:“驸马刚刚在兰心小筑。” 太平公主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直奔兰心小筑。刘冕缓步跟随于后,也到了小木屋外,远远就听到太平公主在激动的喊道:“薛郎,你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听到薛绍温柔而充满磁性地嗓音:“太平,我没有任何事情瞒你。你应该对我很信任,一如我对你深信不疑。” “那你为何对刘冕说出那样地话来?”太平公主急急嚷道,“有人需要你地罪?谁会需要你有罪?谁敢需要你的罪?”语中不乏盛气凌人的味道。 刘冕站在屋外苦笑的摇了一摇头:大小姐作风严重。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扯这些。 薛绍沉默了片刻。依旧柔声道:“太平,不必说这么多了。我没有事情瞒你。我在你面前如同这一身青衣一样没有丝毫的杂色。你就让我跟刘冕走吧。这就是我的宿命,始终无法摆脱的宿命。” “为什么?”太平公主更加激动了,大声道:“谁说这是你地宿命?” “因为我是你地丈夫。”薛绍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太平公主地丈夫,就像一颗矗立于暴风雨中的孤树。显眼,巍然,却总有一天要倒在暴风雨中。”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太平公主彻底没了以往的端庄与雍容,完全变成了一个耍泼使性的小女孩子,“你告诉我,你没有参与谋反,你没有做任何坏事,你只想陪着我永生永世只羡鸳鸯不羡仙!” “是。我是想和你厮守一生,直到我们的灵魂相拥而眠飘入云端。”薛绍如同诵诗一般徐徐道,“我想牵着你的手,在每一年枫叶红时,在郦宫的山顶看枫叶如红尘;我只想轻轻拥着你沉醉如梦,听奏一曲《雾千山》永不苏醒;我只想托着你圆润的下巴,细数岁月留在你眼角的痕迹,直到我们的牙齿掉光。可是……我不能,我做不到。因为我是如此的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包括,为你去死。” “你胡说什么!无缘无故,你为何要为我去死?”太平公主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一些哭腔,“没有人要你死,没有人敢要你死!你是我的夫君,我们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安静的生活。我什么也不想争,什么也不想要。我只要和你安静的生活----这难道也过份吗?” 听到这里,刘冕迈开步子走得离木屋远了一些。轻叹一声,因为他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大概将薛绍心中的想法,猜出了一个轮廓。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为她做一切,为她去死……这种八点档言情片中烂俗的台词,此刻在薛绍口中说出来,却是如此的恰如其分,充满了无奈和忧伤。 是的,薛绍的确是为太平公主去死。若非刘仁轨当初替刘冕剖析过太平公主的身份处境,刘冕现在还未必能够想得透。 当时刘仁轨曾说,太后如若登基,继承人的问题将是一个困扰她的大难题。李家的儿子立不得,武氏的侄儿更不可靠。思来想去,唯有太平公主是最佳人选。其实,如果薛绍没有受到薛觊等人叛乱的诛连,他恐怕也很难和太平公主永远走在一起。 原因很简单。 武则天无法放心一个外姓人在自己的女儿身边,让她死心塌地。武则天之所以有可能选择太平公主当继承人,很大一点就是看中了她这女儿对自己的忠诚。母女无间,情感是最好的桥梁。可如今,这中间夹了一个薛绍,而太平公主又深深的沉迷于男女情爱之中。武则天也是女人,她知道这种状态下的太平公主,是无法当一个合格的继承者的。 所以,假如武则天真要立太平公主为嗣,就必须斩去薛绍---这颗种在太平公主心中的情根! 其次,薛觊等人参与叛乱,也让武则天深感危机。不管薛绍有没有同谋,她都不会轻易的放过薛绍。徐敬业叛乱之后,本就多疑的武则天变得更加疑神疑鬼,以为天下人都在暗中反对她。于是开始大搞特务政治,对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薛绍,自己的女婿、身边的亲密之人,居然与叛党有如此亲密的关系,她如何肯放心?再加上其中很有可能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从中挑唆,大概说过什么薛绍同谋之类的话。这就更让她的下定决心不可饶过薛绍了。 在百炼成妖心硬如铁的武则天的眼里,最爱的女儿固然只有一个,但女婿杀了可以再找。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更何况杀了薛绍,指不定还可以让自己的女儿出离于情爱,变得成熟、懂事,从而成为她这个未来女皇最好的接班人。 女皇帝,女太子,多么美妙的组合! 想到这里,刘冕微然苦笑摇了一摇头:看来,薛绍对自己的处境恐怕早有所悟。只是,这样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不肯对太平公主说的。一边是深爱的男人,一边是挚爱的母亲,这只会让太平公主更加痛苦。太平公主则是以为,只要自己与世无争就可以超然于一切事外。她哪里想过,眼前的这样一场巨大风暴面前,没有人可以逃脱于外。她太平公主,更是不可能。她注定了要被武则天推上台面,走上这个炫目而又凶险的政治舞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太平公主现在恐怕是懂得了。 木屋里已经传出太平公主嘤嘤的哭声,刘冕再提步走得远了一些。方才停下,就叫薛绍在里面唤道:“刘冕,你进来吧,我有话同你讲。” 刘冕愕然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敲一敲门,然后推开走了进去。 太平公主站在一旁,已经抹去了眼睛,眼圈是红的,表情有些呆滞。 “我跟你去洛阳。”薛绍的声音很平静,还透出一丝慵懒,“走吧。” “不,我不允许!”太平公主突然一下发作,勃然怒道,“薛郎,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你从我的身边带走!我绝、对、不允许!” 第144章 恻隐之心 刘冕心头一紧:坏了,这女人万一发作,不会想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太平公主突然怒目一瞪刘冕,厉声喝道:“刘冕,你既然不能帮我,那么----就是我的敌人!” 刘冕苦笑的摇一摇头:“公主,你别逼我。你知道的,这于事无补。” 太平公主正待继续发作,薛绍突然激动的一把扯过太平公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全无斯文的大声咆哮起来:“太平,我不许你这样----不许!”太平公主则是将头深深埋在薛绍的怀里,全然不顾形象的痛苦失声。 刘冕杵在那里好不尴尬,有点恶趣味的在脑海里飘出一句你是风儿我是沙……咳,琼瑶阿姨为何没有写过太平公主的书呢?或许写过,我没看过吧……刘冕的脑子里居然胡思乱想起来,嘴角轻轻抽搐,露出阵阵苦笑。 薛绍的个子挺高,将太平公主完全的抱在了怀里,然后偏过头来对刘冕轻轻点了一点头,示意自己心甘情愿跟他回洛阳,不必顾忌太平公主什么。 刘冕却是轻叹一声缓缓摇头,走出了木屋外反身带上门。 方才走出数步,身后的门突然传来一声响。太平公主拉开门快步跑了出来,扯着刘冕的胳膊肘儿往前跑,嘴里嚷道:“跟我来!” “太平,你不要干傻事!”身后薛绍在大声疾呼。刘冕也只得无奈的被她扯着。快步跑回了书房里。 太平公主反身掩上房门。背靠在门上胸脯不停的上下起伏。不等喘息宁定,她死死盯着刘冕情急道:“刘冕,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刘冕苦笑一声,摇头:“那要看,公主要在下帮你做什么。如果是去做杀头地事情,我倒宁愿现在被你一刀杀掉。那样还干脆些。” “那你和我们一起走!”太平公主像疯了一样,冲上前来紧紧抓住刘冕地胳膊肘儿。“你放我们走,我们一起逃到天涯海角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从此不再也不回来!” 刘冕再度苦笑,摇头:“公主,你不像这么幼稚的人。纵然在下放你逃走。你又能逃得多远?你别忘了。你是堂堂的大唐公主。天下仰视。无论你逃到哪里,都无法平静与安逸。逃避,是不可能的。” “我不管!为了薛郎,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不要!”太平公主奋尽全身力气使劲的摇晃着刘冕的胳膊,“我也不会害你。你跟我们一起走---从此以后,我们亲如兄妹的一起生活。好不好。啊?好不好?” 刘冕皱起眉头来凝视着太平公主:“你疯了。真地疯了。” “是。我疯了。”太平公主连连点着头,不停的喘着粗气。“如果失去薛郎,我会生不如死。所以,我宁愿现在疯掉,现在死掉。刘冕,你没有深爱过一个人,无法理会失去深爱之人的痛苦!我一刻不见薛郎就会心中空空如也,更不用说永远的失去他!如果是那样,我宁愿现在就去死,陪他一起死。” 说罢,太平公主真的像疯了一样使命地摇晃着刘冕地胳膊肘儿:“你帮我、帮我!” 刘冕地身躯何其强健,哪里是太平公主能摇得动了。她摇了半晌刘冕却挺然不动,自己也累得连喘粗气停住,然后突然一下萎顿的坐倒在地上,宛如崩溃了一般喃喃道;“帮我、帮我……” 刘冕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隐恻之心。眼前的这个女子,为何用情如此之深?她真的是那个我所知道的、历史上的太平公主吗? 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她,就算真地失去了薛绍,你照样能过得很好,照样是风光无限地大唐第一公主?说不定过不了几年,你就会将他淡忘,从而在迷失的情爱之中找回自我。 “帮我、帮我……”太平公主仍然在喃喃地念叨,还仰头眼巴巴的看着刘冕,湛亮的凤眼里已然贮满泪水,眼圈红红,尔后又在喃喃道:“你不帮我,我就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你知道的,我能办到!” “是,我知道。”刘冕居高临下平静的看着太平公主,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刘冕不怕死。怕的是,如何死。我可以慷慨的阵亡于战场,却不想在这时候被公主杀掉给薛绍陪葬。所以,我帮你。” “你放我们走?”太平公主顿时狂喜,浑身上下顿时有了力气一下就站了起来,又抓住了刘冕的胳膊肘儿,“那你跟我们一起走。你放了我们,母后是不会饶过你的。你是我们的恩人,我要……” “公主!”刘冕突然出声打断太平公主发疯一般的念叨,冷峻沉寂的看着她,“你若真想救薛绍性命,就请冷静、现实一点。你不应该如此激动忘我。任何鲁莽和不计后果的行为,都只会带来更坏的后果。” “那你说,怎么样?”太平公主仰起头来眼巴巴看着刘冕,宛如庙里求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一样虔诚,充满期待。 “我不会放你们走。这不仅害你们,也害我自己。”刘冕平静的说道,“若真想救薛绍性命,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你说!”太平公主睁大了眼睛,“不管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若想救他,公主就放弃他。”刘冕定定的看着太平公主,平静的道,“解除与他的婚姻,然后你再到太后面前向她求情,请求饶薛绍一死。或许,他就会有一丝的生机。” “救他?放弃他?”太平公主怔住了,喃喃的摇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何会有如此残忍的念头?” “是。这是很残忍。”刘冕依旧面无表情,“而且我也无法保证,这是否真的能救得了薛绍。假如他当真参与谋反,绝对是死路一条。如果他只是受些诛连没有实际参与,那么还有一丝生机。只是,就就算死罪可免,活罪绝对难逃。想和公主再像往日一样常相厮守,已是不可能!”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太平公主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使劲摇着刘冕喊道,“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刘冕轻轻叹了一口气,伸起右手拿起太平公主的一只手,缓缓拿开:“公主,你现在深陷其中,就算我向你解释,你也是听不明白的。以后,你自己会慢慢明白。旁观者清----如今,如果想救上薛绍性命,唯一有一线希望就是这样做:公主放弃他。公主放弃与他的婚姻,放弃对他的爱和思念。从此安心的当大唐第一公主!” 彭的一声,太平公主一记拳头砸到了刘冕胸膛上,紧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绝对不是那种撒娇时耍的小粉拳,而是使足了力气的卯上去的拳头。她如同疯了一样歇斯底里的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如此残忍!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刘冕的眉头一阵阵皱起,使劲挺起胸肌任她锤打。还好,虽然他没有练到胸口碎大石的境界,这几记少女拳头还是受得下来。 书房里,传出一阵阵打鼓般的阵响。薛绍站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这时忍不住推开门走了进来,将太平公主一手抱进怀里。太平公主失声大哭,这时一下没了力气蔫下来,扑倒在了薛绍的怀里。 刘冕长吁一口气,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薛绍眉头轻皱神色复杂的看着刘冕,眼神中意味千转。 刘冕感觉有些尴尬,拱手拜道:“在下先行回避。”说罢抬脚朝屋外走。薛绍冷不丁的说了句:“谢谢你,刘冕。” 刘冕轻轻牵动嘴角微然一笑,走到了屋外。 外面天色已黑,刘冕走出太平居来看着如墨天色,慨然长长吁了一口气。一直等在外面的祝腾这时上来,轻声问道:“怎么样了,将军?” “我不知道。”刘冕仰头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茫然的说道,“尽人事,听天命。” 祝腾沉默无语。二人就这样呆呆站在院子里,直到夜半三更。府里的下人丫鬟仿佛都没了踪影,也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打扰他们二人。 许久以后,刘冕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太平和薛绍。二人的神色都很是黯然,可是明显都收拾过了衣妆。太平公主也补过了脂粉,脸上眼泪留下来的痕迹已经看不见了。 太平公主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端庄尊贵,她平平的注视着刘冕,说道:“刘冕,我接受你的提议,跟你们一起去洛阳。” 第145章 善意的谎言 刘冕离开太平公主府的时候,心中颇有些感慨。以前的太平公主在他心目中,更像是一张脸谱,五官表情全用聪明、傲慢和骄傲来勾勒。那么这一回,刘冕看到了脸谱之下真实的太平公主。她和普通的女子一样,有着自己柔弱和坚强的一面。书房中,太平公主仰望刘冕时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那种忧伤、心悸、焦急与愤懑,令他始终难忘。 你没有真正爱上过一个人,无法理会我的心情。刘冕心中回味着这一句曾经听得烂熟的台词,心中回荡里淡淡的忧伤、失落和诸般复杂情感。 太平公主和薛绍之间的所谓情爱,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呢?刘冕的确不知道。虽然已经活了两辈子,但他的确没有像她那样为了一个爱人而付出一切的冲动。以前,每每看到言情剧中生离死别要死要活的深爱情侣,刘冕这个出身军旅的铁血军人,偶尔还会讪笑几声以示不屑。 现在,他的心中却泛起一丝的遗憾。这些年来的经历告诉他,爱如剑,双刃剑。可为什么偏偏有那么人矢志不渝的用一双肉掌,去紧紧握住这把剑的剑刃而不肯放手呢? 刘冕暗自思索,淡淡苦笑的摇了一摇头:罢,这种事情局外之人的确是无法理会的。 刘冕和祝腾二人回到西市客栈时已是半夜,皇城大门已经关闭,于是就留下来歇息了一宿。第二日清晨,二人换上了自己的铠甲军服,骑上大马来到皇城千牛卫卫所,将那百名千牛卫卫士集中了起来。 刘冕整点了一下队伍,就下令道:“祝腾带队。所有兄弟在长安城东外十里公驿亭等候。”众人得令而行。不多时就离开了卫所出城而去。 刘冕再独自一人骑着大马,来到太平公主府前。站在府门口就可以看到。府里已经准备了两辆马车。十余名兵甲和车夫已经准备妥当。刘冕进去方才现身,太平公主和薛绍就一起出现在院中。 二人只做了简单的装束。薛绍仍是一身青衣的清爽扮相,头发也扎了起来;太平公主穿一身襦裙,头上戴了一顶粉红纱帘的宫沿帽。 太平公主走上前来先说话了:“刘冕,启程吧。”然后,她就紧紧挽住了薛绍的胳膊。 “是。公主。”刘冕应了一声,招呼府里的兵甲车夫们准备启程。这也是他们昨天计议地出门方式。太平公主在长安城里,始终都是最耀眼地人物。再如何低调也会引起人的注意。于是他们一起商定,由太平公主带自己地行驾出城,城外再由刘冕接手护送。 小两口坐上了同一辆马车,车帘放下后,就宛如与世隔绝了。后面一张马车,却是空的。那是准备他们进洛阳城时所用。到时候,薛绍和太平公主就要分开而行。 一个进皇宫,一个进监狱,从此云泥之别。 刘冕一路沉默,骑着马率领太平公主的亲卫士卒们。护着车马一路出了长安城。这样看来,太平公主不过是寻常的出行了一回,虽然引来许多人注目,但大家也似乎都习以为常了。 十里公驿那里,祝腾和百名千牛卫卫士就在驿馆里等候,也没有列队恭迎大摆阵仗。一切都在低调行事。刘冕带着车队进了驿馆。发现这里除了千牛卫的人再无闲杂人等。看来祝腾等人已经将这里做了个肃清,免得多生耳目。 太平公主的卫队。走到这里任务就算完成了。刘冕让他们分散开来依次进长安回府,一百名千牛卫卫士将太平公主与薛绍坐地车子,前后左右的围拢起来。 太平公主掀开车帘唤了刘冕一声,待他过来后说道:“刘冕,路上走慢一点。” “是,公主。”刘冕拱手应过,车帘放下的时候一眼瞥到太平公主地脸,见她脸上再添新的泪痕。 刘冕轻轻叹了一声,心忖这西京到神都的九百里路,大概就是太平公主和薛绍走过的最后一途了……九百里,长相送,就算走得再慢,终会要有分手之时。太平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启程----”刘冕长喝一声,百名卫士衣甲马蹄一起响起。人马出了驿馆,走上了京城官道。 官路之上商旅行人极多,车马奔腾不休。刘冕也就照顾着太平公主的那点小心思,走得并不快。个个提着马儿缓步而行,如同郊游。一路上过往的行人百姓也没有谁敢正眼来瞧他们,大多绕道回避。一路上走得很是清净。 走了五六天,路程方才过半。这一日,众人留在一家驿馆里来歇息。 大唐的驿馆,在历史上极富名气,也可算是一样特色。驿馆的本职工作,本是传递衙门邮信与朝廷公文,属于公办。后来,渐渐兼顾起招待所的职能。大唐富裕,这公家的招待所要经常招待过往地官宦贵族,自然不能寒碜了。而且只要有朝廷或衙门堪发的令符在身,在驿馆的一切消费都是免费的。 寻常的驿馆都会建起豪宅阔院、小桥流水如同富家豪宅,饮食用具也讲究精致奢华。两京之间的驿馆就更不用说了,许多都像是朝堂大员地府第,哪怕是太平公主住了进来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傍晚,夕阳西照。初夏地风吹来颇有惬意。刘冕饭后独自在驿馆的小溪边散着步子,听闻前方小亭里有人窃窃私语。他抬眼一看,原来是太平公主和薛绍正相拥坐在那里。正要转身离开回避,身后太平公主出声来唤了:“刘冕,你过来吧。” 这几日相处下来,刘冕和太平公主夫妇也算是相熟了许多。虽然身份有差,但因薛绍一事他们彼此已然有了一丝自己人地特殊亲密。 刘冕走过去拱手施一礼,太平公主颇为忧郁的说道:“刘冕,你实话跟我说。我们此行……成功的机会有多大?”薛绍坐于一旁,神情却是放松得多。他脸上散发着一如既往的贵族气息,颇有几分小资的慵懒和洒脱。 刘冕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说道:“说实话,在下不知道。” 太平公主轻轻皱了一下头眉,幽怨道:“那么,你当初在巴州时,有几成把握成功?” 刘冕稍加思索,脱口道:“不到一成。” 太平公主略露惊疑:“那你为何就能成功了?你说,现在我们有几成把握?” 刘冕微然笑了一笑,回道:“公主,其实一成与九成九,没有绝对的区别。有些事情,努力争取了未必会成功,但是不努力就必定失败。就跟玩牌一样,在底牌揭晓之前,总是胜负难料。” 太平公主不禁有些气馁,叹一声道:“我知道,你这是在安慰我。要我不要放弃希望。可是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整日心慌意乱惴惴不安。再这样下去,还不等到洛阳,我和薛郎都会要崩溃。” “那我们不如加快行程,早日到达洛阳吧。”刘冕说道,“越逃避,越负累。所以还不如早日面对。” “可是……”太平公主的脸上写满忧伤。薛绍握了一下他的手微然笑道:“太平,刘冕说得有道理。这一条路纵然再长,也终会走到尽头。该面对的,我们就坦然去面对吧。” “我怕,我真的好怕……”太平公主低下头来靠到薛绍的肩头,小女儿的神态毕露无遗。这几日来,他们夫妇俩在刘冕面前已无生分和顾忌,时常这样卿卿我我。刘冕也算是见惯了。 “相信奇迹吧。”刘冕轻道了一声,拱手拜一礼告辞。 “奇迹……”太平公主看着刘冕的背影,痴痴的自语。 刘冕离开小溪边,暗自摇头叹息。同时在想,这几年来的经历和麻木磨难,是否真的让我变得自私又冷酷? 奇迹,怎么会有奇迹?当年我和李贤一起落难之时,我自己的确相信奇迹并创造了奇迹。可是薛绍的身上,绝对不会有什么奇迹。他最好的结果,就是和太平公主生生的分开,然后留一残躯独自终老。运气稍差一点,就必死无疑。 这一点,谁也不可能改变。 太平公主,原谅我对你撒了一个善意而又残忍的谎言。若非如此,你定然会牵怒于我,对我恨之入骨。这个谎言会给你一线希望,但将来或许会把你推向更深的深渊。但愿你不要对这个谎言抱有太大的希望。因为往往希望越大,失望与痛苦就越大。 结果如何,就要看到时候你如何与你那心冷如铁的母亲周旋了。 你们母女之间的事情,我刘某人爱莫能助。 第146章 分囚两处 洛阳到了,正当午时。大街上很热闹,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有点水泄不通。原来洛阳仍然戒备森严,往来人口盘查较严。 刘冕一行人到达城门时,立马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太平公主耀眼的车驾,百名千牛卫戎装骏马,路人纷纷退避。守城的兵卒们远远瞧见这阵势,马上派出一队人来疏散城门口拥挤的人群,先放刘冕等人入城。 此时太平公主和薛绍已经分坐了马车。分开之时,太平公主差点哭闹,刘冕有些放心不下,于是骑着马亲自护在她车边。 进了洛阳城后,刘冕便叫祝腾先行一步,进宫向太后通报一声。然后他自己率人护着两辆马车,朝太初宫而去。 马车里一度传来嘤嘤的抽泣之声,弄得刘冕心里也很不是个味儿。虽然太平公主和薛绍的悲剧与自己无关,刘冕自己也从来没有什么棒打鸳鸯的恶趣味,可这一回自己亲手充当了一回棒子,多少也有点过意不去。 车马走到太初宫宝城端门前,刘冕看到了一个熟人---来俊臣!他正带着左肃政台官吏在门口等候。祝腾也一同在那里,看来是得了武则天的钧令返回了。 武则天称制后,将御史台的名称而作了更换,分为左、右肃政台。左台监察朝堂百官,右台检视地方州县官员。周兴、来俊臣等人坐镇左肃政台,在丽景门建起一个充满了武周特色的监狱。据说,那里的刑具之多和刑罚之狠,开创了一个先河,比长安的御史台监狱的层次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来俊臣见到刘冕一行人的车马,独自一人快步迎上来。刘冕心知肚明,扬了一下手示意车马停住。太平公主马上掀起车帘来对刘冕道:“为何停住?”声音中透出一丝惊惧。 不等刘冕回答。来俊臣已然跪在了太平公主的车驾旁高声道:“卑职来俊臣。拜见太平公主殿下!” 刘冕清楚地看到,太平公主长长地睫毛颤抖了起来。眼中闪过一阵惶恐,花容失色。她马上放下了车帘,颇有怒意的道:“来俊臣,你竟敢挡我车驾,该当何罪?!” “公主恕罪!”来俊臣仿佛听出了太平公主语音之中外强中干地味道,不急不忙道。“卑职奉太后之命,在此专程等候刘将军,以便交接公务。” 刘冕骑在马上。有点恼怒的瞪了来俊臣一眼,恨不得骂他几句。这龟孙子,干嘛这时候扯上我,想把太平公主的火气转嫁到我身上吗? 太平公主何尝不知道,来俊臣是来接走薛绍的。她也非常清楚,洛阳丽景门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管是谁到了那里,定然受尽刑罚屈打成招。 可这是太后的命令……太平公主无奈地沉默了一阵,再度掀开车帘对外面道:“刘冕,如果来俊臣敢对薛绍滥用一丝半点的私刑。你就替我杀了他。然后,我在母后面前保举你飞黄腾达,绝不食言!”说罢,信手放下车帘,就如同随意闲聊了几句一般轻描淡写。 跪在地上的来俊臣脸皮一阵抽搐。他仰头看了看居高临下一身戎装地刘冕,眼神之中不禁闪过一丝惧意。慌忙跪倒下来连连磕头:“公主放心。卑职绝不敢滥用半点私刑。卑职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请公主千万体晾!” “走----”太平公主长声一唤。车马再度启动。刘冕勒马没动,待太平公主的马车走上前数步后,方才对跪在那里仍在磕头的来俊臣道:“来大人,起来吧,公主已经走了。” 来俊臣这才停住没再磕头,悻悻的爬了起来拍拍膝上的灰土,仰头看一看刘冕,却正好迎上他如刀的眼神,于是连眨了几下眼睛移开眼神道:“刘将军,下官是否可以带走薛驸马了?” “既是太后差你来……人在后面,你带走吧。”刘冕直直的逼视着他说道,“驸马何人,你自知晓。来大人,这可是一只烫手的山竽啊,你小心了。” 来俊臣耳边不禁又回响起太平公主刚刚撂下的话,再瞟了一瞟刘冕握着刀柄的手,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招手示意自己的手下人过去接管薛绍的马车。 千牛卫的卫士散了开来,聚集到刘冕身边。来俊臣等人到了薛绍的马车前,倒也没有唐突无礼,还给薛绍拜了礼,然后请他的车驾进了宝城。这时祝腾才上前来跟刘冕说,太后让他们先将太平公主请到同心阁歇息。而且,在太后令行下旨之前,就让刘冕在那里护卫公主,不要让她四处走动。 刘冕心中暗道:就此将太平公主软禁了吗? 于是,刘冕只好让祝腾带一半地千牛卫兄弟回卫所先去歇息,约定酉时二刻再来换班。他自己则是带着余下一半千牛卫护着太平公主地车驾径直来到了太初宫则天门前。太平公主突然出声唤道:“刘冕!” 刘冕骑马上来回道:“公主有何吩咐?” 太平公主一脸忧急之色:“母后在哪里?我要马上去见她!我仍是担心薛郎在丽景门会受苦……我要马上见到母后!” “公主恕罪……太后懿旨,请你先到同心阁歇息。”刘冕如实回禀。 “不,我现在就要去见她---刘冕,你一定知道她在何事,带我去!”太平公主固执的道。 “公主稍安勿躁。”刘冕劝道,“太后事务繁忙,此刻或许正在处理朝堂大事呢?你若这时候鲁莽地闯过去理论只会让她更加反感。要是因此而坏了她的心情,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哎……”太平公主忧急又无奈的摇头叹息,放下车帘来道,“好吧,去同心阁……” 刘冕吁了一口气,一路将她送到了位于太初宫深处同心阁。这里是一处高阁楼台,一般作为皇家内眷的设宴赏月之地。刘冕到了这里的时候,只有几名宫女和宦官前来拜迎。 太平公主下了车来,忧急的皱着眉头道:“刘冕,我听你的,留在这里歇息。你能不能去见一见我母后,求她让我去见她?我一定要当面跟她说清楚。” 居然带点哀求的语气。 刘冕表情平静的点了一点头:“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就请先好生歇息一下吧。养足了精神,也才好应对一切。在下会要去向太后述职覆命的。待见到了她,自然会向公主转达。” “那好……拜托你了。”太平公主咬了一下嘴唇,心不甘情不愿的缓缓迈着步子,在那几名宫女和宦官的陪同之下登上了同心阁的阶梯。 刘冕目送她进了同心阁的房间,这才轻吁了一口气。他吩咐手下将士在阁外用心戍卫,自己向仙居殿而去。 也是时候向武则天覆命交差了。这趟差事,办得真够窝心。自己一个臣子,夹在太后、公主和附马之间着实难以为人。能办成现在这个模样,刘冕心中暗呼庆幸。 仙居殿御书房里,刘冕拱手立于一旁,听武则天朗朗道:“刘冕,这一趟差事你办得很好,予甚满意。你果然是个有能力又忠心的人,没有让予失望。真是辛苦难为你了。” 刘冕谨慎的拱手道:“谢太后称赞。微臣理当如此。” “太平的性子我这当娘的很清楚。能把事情办得如此顺利圆满,殊属不易。”武则天也叹了一声道,“家门不幸哪,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刘冕,太平那里,交予旁人我是不会放心的。你毋辞劳苦,就在同心阁护卫她吧,千牛卫卫所那边的差事暂时不用理会了。你记住,一则要护其安全,二则不要让她作出什么异样举动。” 武则天闭口不谈什么时候接见太平公主,刘冕自然不会那么傻的去问。她的意图看来很明显了,就是要冷处理太平公主,先将其软禁隔离起来。 “微臣领旨……”刘冕心中苦笑:老太太,你就不能另派个人吗?我实在不想夹在你们娘儿俩之间办这种差事了! “去吧……”武则天轻轻扬了一扬手,有些疲累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一直立于一旁的上官婉儿乖巧的上前来替她捏起了肩膀。刘冕抬眼看了上官婉儿,只见她神色也有些忧郁,愁眉不展。 刘冕拱手退出了御书房,无奈的叹了叹气:没办法,这差事还得接着干下去……一个老太太,一个小姑奶奶,都不是什么消停的主,喜欢折腾。 第147章 天不允 刘冕只得又回到了同心阁,和那些千牛卫卫士们一起接着当差。赶了这么些日子的路,众人都有些累了。好不容易熬到酉时二刻祝腾带人来接了班,刘冕这才得个空闲回家歇息。 天已经黑了。刘冕回到家时,自家大门都关着,砸了一阵门才有人来打开。仆人们见是自家老板归来,都殷勤的前来伺候,刚刚睡下的韦团儿也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给刘冕张罗饭食与洗浴。 刘冕吃了顿饭泡在澡桶里,梳理着心中的思绪。这段日子以来,委实有些乱了。从刘仁轨去世到今天,就没得过一天消停。从明天起,他要带着那百名千牛卫卫士,日夜不休的守卫在同心阁。 韦团儿走进浴室来,隔着屏风道:“将军,我把衣服放在屏风上了。” “团儿,我离开这些天家里有什么事吗?”刘冕随意问了一句。 “无甚大事。”韦团儿回道,“只是……府里余钱不多了。前些日子将军在长安休了两三个月的假,卫所那里没有发下薪俸,连日来花销巨大坐吃山空,先前上官婉儿送的一些钱已经快要花完了。” 刘冕不禁有点恼火,那武懿宗还真是做得出啊----当真扣我工资! 韦团儿又道:“还有,最近几天有一个叫唐胡虏的富家公子每日都来拜访,也不知所为何事。” “唐胡虏?”刘冕想起了那个在清荷莺菀里遇到过的大胖子、洛阳巨商之子,疑惑道,“他一人前来还是有人结伴而来?” “独自一人。每日未时过后必来一次,今天也来过了。婢子也不好去问他找将军何事。”韦团儿道。 刘冕暗自思索。上次见到唐胡虏他和薛怀义在一起,想必多半和薛怀义、芙玉是一伙的吧?他又是商人,恐怕是为了芙玉想贩粮一事而来……于是道:“团儿,他若再次前来。你便对他说:我帮不了他。” 韦团儿疑惑道:“将军,婢子就如此回话吗?” “照我原话来讲就是。我近日公务繁忙,恐怕不会有什么时间呆在府里。钱的事情,我自会想办法。” “是……” 当夜,刘冕也算是睡了个囫囵觉。武则天有令在先,他也就不必参加早朝了。待到辰时到千牛卫卫所里点起五十名卫士,到同心阁换了祝腾的班。这个时候。文武百官正在含元殿早朝。远远可以听到悠悠晨钟在宫殿间回荡。 祝腾等人值了个夜班看来是累坏了,个个双眼通红。刘冕细下询问太平公主这段时间地表现,祝腾道还算一切安然。刘冕这才放了戍卫宫殿,真是一件无聊又枯燥的差事。刘冕是领头的将军还好一点,可以随意四下走动逛一逛。那些侍卫就苦了,个个像尊泥菩萨的站着也不敢乱动。 太平公主一直呆在楼台地阁房里,也没有露过面。到了中午,宫中掖庭的宦官们给刘冕等人送来了饭食,草草吃过后继续站哨。 可是一直还算安静的太平公主仿佛有些坐不住了。她带着几名宫女走出阁房来到了楼台凭栏边,看似心情比较烦闷想出来透口气。刘冕抬头去望的时候。太平公主刚好也看到了他。 刘冕看到。太平公主唤过身边一名宫女说了几句,那宫女就快步朝楼下跑来。刘冕心中苦笑一声:得,这小姑奶奶又瞅着我了……果然,那名宫女就是下来请刘冕上去和公主说话的。刘冕无奈只得上去。 同心阁的阁房筑得很精致,四方的平台由湛亮地白玉石彻成,可以映出人影。登高凭望,整个皇城太初宫尽收眼底。洛水河宛如玉带贯于城中。地确是一处赏景的好地方。 太平公主的神色却是很忧郁。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脸色都差了许多。虽是施了厚厚的脂粉,却透出一些蜡黄。人也瘦了不少。与往日的华贵风韵相比,差了一个档次不止。 太平公主斥退了那些宫女宦官,示意刘冕和她一起走到了凭栏边的僻静之处。 一阵风起,太平公主的丝缕衣衫柔美的飞扬,头发也被吹得有些零乱。刘冕站在她侧旁,见她脸部轮廓的线条虽然美妙,却处处透着忧伤。 “刘冕,你见到太后了吗?”太平公主地声音都有些无力了。 “回公主,在下见过太后了。” 太平公主并没有什么激动,只是皱了皱眉头道:“她如何说?” 刘冕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倒是太平公主自己苦笑一声道:“我不想为难你,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吧。” “谢公主。”刘冕拱手应了一声。 其实也不用刘冕说什么,事实已经证明了一切。太平公主,最受太后喜爱地小女儿,如今却得不到她的接见。这不是软禁是什么? 太平公主并不傻,这些事情一想即会明白。前几天她受的刺激实在太大,以至于有些神思混乱迷失了自我。如今看来,她仿佛已经恢复了一些回来,心智也冷静了许多。 太平公主轻轻牵动嘴角,无声的苦笑,沉默。 风继续吹,青幽的发丝拂过太平公主圆润的脸庞,尽显妩媚与柔美。可隐隐之中,却透出无限的伤感,甚至还有一丝憎恨。 她微微仰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喃喃道:“薛郎会死,对吗?” 刘冕无语以对,只得轻声道:“我不知道。” “就算不死,我们以后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对吗?” “……我不知道。” 太平公主居然笑了。眼角轻轻扬起,嘴咧了起来,一副开心大笑地表情,可是嘴里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只羡鸳鸯不羡仙……我好幼稚啊!”太平公主就这样仰头看天,一副痴笑地表情,眼泪却从眼眶中滚落而出。 刘冕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副凄美到惊艳地画面,心中暗自抽搐了一下。 “薛郎最爱的青花瓷,全都落在了长安呢,我明天回长安,替他取来一些送去。”太平公主的眼泪滚落得更快,声音却是出奇的平静,平静得诡异,“一个人在监狱里,太寂寞了……我不能去陪他,就让青花瓷替我代劳吧。” 刘冕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心中不禁惊道:太平公主居然不哭不闹了……哀莫大于心死。她是否也想到了一些事情,明白了薛绍的事情已然无法挽回? “刘冕,谢谢你让我和薛郎一起安静的渡过了最后那段旅途的日子。你的心意,我明白的,你不必担心我会记恨你什么。”太平公主喃喃自语一般的道,“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也无力改变任何的结局。或许薛郎说得对,他是太平公主的男人,早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刘冕心中一凛:果然!太平公主当真想通了许多蹊跷。她会不会从此对武则天心生怒怨,从而走上一条偏激之路呢? “薛郎爱我,如我爱他一般深入骨髓。”太平公主吟诗一般淡淡道,“母后爱我,却如烈火洪水,如荼如潮,让我难以承受。刘冕,为什么人活在这世上,总是不能如愿的按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人生,为何总有那么多的无奈?” 刘冕轻叹了一声道:“人生如赌。牌局不会按任何人的意图变化。” 太平公主呵的苦笑一声,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珠,眼眶中的眼泪却涌得更厉害了:“你不是说,我有权更换底牌吗?” 刘冕轻轻摇了一摇头:“在与太后和时局对赌时,不行。” “你终于是说出实话了。”太平公主长长吐了一口气,宛如解脱一般的大声道,“我也想通了。该是我的,终是我的。不是我的,强留也是留不得。刘冕,我请你去见一趟我的母后,代我传个话。就说,不管她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薛郎能留得一条性命。我可以保证,从此以后我不再见他,甚至不再想他。” 刘冕心头微然震动,表情却是平静的拱手拜了一礼:“是。在下一定将公主原话带到太后那里。” 太平公主沉默了片刻,再度抬起双手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这一次,她眼眶里没有再涌出眼泪来。只是眼睛已然一片通红,人也瞬时憔悴了许多。 “刘冕,我偶尔曾听到一些传闻。你当日在扬州大战时,曾在战场上狂呼过一句话,吓坏了许多人。”太平公主转过头来,似笑非笑脸色如同鬼魅一般的看向刘冕,“就是那一句我欲成佛天不允,对吗?” 第148章 正面较量 刘冕惊讶的抬了一下眼睑,拱手道:“是的。当时骆宾王就死在我的眼前,我亲眼看到他咽了气。这句话,是他临死前说的……” “好,很好。”太平公主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好一个我欲成佛天不允。” 一阵风起,太平公主满头青丝飞扬,喃喃道:“原来,人世真的是如此无奈,人心真的如此丑恶,情爱真的如此辛酸。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不想争任何东西,不想害任何人,只想平静的享受自己的爱情。却被逼得走到了今日的境地----刘冕,我明白了。这世间最靠不住的,就是感情。我想,母后是对的。她要我割恩断义不要沉溺于情爱之中,这或许会带来一时的痛苦,却能换来一世的洒脱。”说到这里,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扭曲,如同鬼上了身一般。 刘冕暗自抽了一口凉气:果然是母女连心……怪不得武则天曾说,这个女儿与她最为相似,颇有几分她的神韵。太平公主,她会不会就像是一头沉睡的猛兽,被武则天用这种偏激的方式给唤醒了? 将来,这个女人会干些什么呢?会如同历史上的她一样,走上一条争权夺势的不归之路吗? “没有什么是值得永远挽留的,没有什么是值得永远怀念的!”太平公主伸出双臂,仰头向天凄厉的嘶叫道,“这世间只有一件东西是真实的----那就是权力、无上的权力!” 她凄厉的声音传出许远。站得不远的宫女宦官们如同听到鬼哭,纷纷缩起了脖子。刘冕也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种感觉,很不是滋味。 太平公主不停的大声叫喊重复那几句话,嗓音渐渐变得嘶哑。尔后,她癫狂地仰天长笑手舞足蹈。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刘冕怕她一失足摔下高台,急忙挡在了她身前将他护在自己双臂的范围内。 太平公主癫狂了一阵突然浑身一软,顺势就朝刘冕怀里倒来,仿佛突然一下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刘冕稍自惊了一惊,也只好站直不动伸手将她护住,双臂却是不敢抱拢。四方耳目众多,要是被他们看到一个将军居然敢伸手去抱公主。那玩笑可就开得大了。 太平公主却浑然不管这么多,她索性伸出手来环到刘冕的腰后,将脸贴在他冰冷的明光胸甲上,突然间泪如雨下大声号哭起来。刘冕皱了下眉头,看下四周还有几个宫女宦官在,于是怒目瞪了他们一眼一扬手。那群人惊悸的四下散了开来。 刘冕这才环过一臂来探上太平公主的肩头,轻轻拍了一拍。低声道:“公主……在下冒犯公主千金之躯。已是死罪!” “别动、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太平公主不仅耍起了性子,还使足了浑身地力气将刘冕抱得死死的。刘冕心中暗自惊叹,这样一个柔弱的年轻女子,居然有这么大力气! 刘冕也不好奋力挣脱,只好拍了拍太平公主的肩膀,又将手放了下来。他的个头比太平公主高了半个头不止,加上厚实的铠甲在身,乍一眼看来太平公主就像是完全陷在了刘冕的怀里。四方亮野。刘冕也不好做出什么出格地举动。一双手臂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郁闷透了。 太平公主越哭越凶,全没有一点想停下来地意思。刘冕连皱眉头直咧嘴,越来越感觉到尴尬。一阵风起,将刘冕的战袍吹了起来盖过太平公主的身子,刚好将她完全盖住。这下倒好,仿佛就成了刘冕将她拥在怀里。刘冕真想做出一个打篮球时常用的动作----双手举起。以向裁判示意自己并没有犯规的举动。 太平公主哭了许久。声音终是慢慢低了下来。然后,她浑身软绵绵趴在刘冕身边。居然就这样不想动了。 刘冕皱了几下眉头,低声道:“公主,外面风大,请回屋歇息“别吵,别说话。”太平公主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如同柳絮般软软伏在刘冕身上,无助而低靡的说道,“我好累,我好想歇一歇。男人,借你的肩膀和胸膛我用一用……我好想好好的歇一歇,就歇一会儿……” 刘冕无奈的摇了一摇头,只好作罢,继续像根标枪似的挺立在那里。身上这席明光甲罩着,几乎是从头顶武装到了脚丫。厚实地铁甲护在体外,让她感觉不到太平公主地柔软娇躯。只是鼻息间隐隐传来一丝清幽的香味,让刘冕感觉有些尴尬和为难。 凭良心说,太平公主在谁眼里都是绝对一顶一的美女。刘冕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不识人间烟火的活神仙大圣人。美人在怀,没有半点胡思乱想是不可能的。可是此刻,刘冕除了感觉到一丝香艳,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就是抱着一颗定时炸弹。 这可就有点玩儿命了。 过了片刻,刘冕不想再忍下去了,再度出声道:“公主,请回房歇息。再如此下去,你靠着的这个男人就会没了头。” 太平公主这才放手松开刘冕,缓缓离开了他地怀抱,都没有看刘冕一眼,失神落魄一般地朝屋子走去。她背对着刘冕,用平静到冷酷的声音说道:“母后教过我地,有了权力,就能得到一切。只有权力,才能保证得到的不再失去!刘冕,你去见我母后吧。告诉她,不管她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薛郎能留得一条性命。我可以保证,从此以后我不再见他,甚至不再想他。你不妨补充一句:她若是这个条件都不答应,就准备替我和薛郎一起收尸吧!” “是……”刘冕应了一声,鬓角溢出一层冷汗。 太平公主,终于是还是和她母亲摊牌、正面交锋了。一出招,便是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绝招……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有够狠哪! 鉴于太平公主如今这个精神状态,刘冕不得不有点担心她真的能干出特别出格的事情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要出什么事他可不想去担待。 于是,刘冕交待了一下同心阁的防务,径直往仙居殿而来。 到了仙居殿外御书房时,守备的卫士说太后正在接见武承嗣和武三思二人。刘冕只好在外等候。过了许久,门方才打开。武承嗣和武三思结伴走了出来,各自脸面春风。他们二人也一眼就瞧见了刘冕,纷纷露出不屑和鄙夷的冷笑,一同扬长而去。 刘冕看着他们的背影皱了下眉头,心中暗忖,这两个家伙又干了什么缺德事情不成,如此得意?稍后武则天传示让刘冕进去见驾。进得书房见礼之后,武则天仿佛也知道刘冕的来意,于是摒退了左右闲人,只留了一个上官婉儿从旁伺候。 “刘冕,予留你在同心阁护卫,来此何事?”武则天问道。 “禀太后……太平公主强令在下,给太后捎来几句话语。在下不敢推脱,只好斗胆前来。”刘冕拱手而拜,“请太后恕罪。” 武则天略露不悦的皱了下眉头,瓮声道:“这丫头想说什么?” 刘冕也好只将太平公主的话语,原封不动的说给了武则天听。武则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来脸上已尽是怒气。上官婉儿在一旁花容失色,眼神中流露出许多惊惧,数次示意刘冕打住不要再说下去。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冕也只好竹筒倒豆子一次说了个干净。 “放肆!糊涂!”武则天勃然大怒,一拍身边的坐几厉喝道,“薛绍罪犯谋逆,如何定他罪过乃国之大事。如何轮到她来指手画脚,还以死相逼!” 刘冕拱手拜于一旁。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去搭言的。 武则天怒斥了几句,仿佛自己也醒神自己有些太过激动了。她收拾了一下心情道:“刘冕,摆驾同心阁----予要亲自去见见她!“是。”刘冕轻吁了一口气走出书房外,招呼在此戍卫的千牛卫准备起驾。他心中略微放松了一下,暗道:这就对了。你们母女之间的事情,还是面对面的解决比较好。把我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算什么事儿啊! 武则天略作收拾,很快就在上官婉儿的陪同之下出了书房。刘冕已经差人备好了车驾。 武则天脸上怒意难消,方才上车就喝道:“去同心阁!” 刘冕骑上马在前开道引路,心想这件事情,终于到了一个了解的时候了。太平公主,薛绍的命运如何,还是看你来发挥吧,我实在爱莫能助! 第149章 最毒妇人心 车驾驶到同心阁前,刘冕远远就看到太平公主站在凭栏边观望。她似乎还有冲动想要跑下楼台下,但被身边的宫女宦官给拦住了。 武则天仰头看了一眼,画着浓厚眼影的凤眼眼角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车鸾停住,武则天方才落地站定就下令道:“刘冕,勒令所有人退出同心阁百步之外。你和上官婉儿,随予上阁。” “是!”刘冕马上张罗着去办了。千牛卫和宫女宦官们依次退开,三人已经上了同心阁。太平公主就呆呆的站在阁外的玉石台上,见了武则天过来既没有出声也没有见礼,如同痴了一般。 武则天在她女儿面前站定片刻凝视她一阵,冷哼一声转头朝阁内走去:“进来!” 太平公主宛如触电一般浑身惊颤了一下,木然的眨了几下眼睛,默默的跟着武则天走进了阁房内。 刘冕和上官婉儿神色凝重的对视了一眼,上前关上房门,退到了屋外站到凭栏边。然后,二人同时长吁了一口气。 上官婉儿站得离刘冕近了一些,低声道:“呆子,可把我吓坏了!这趟差事你若办得有半分差池……那恐怕比任何一次都性命难保!” “我知道。”刘冕也低声道,“所以这一路来我都小心翼翼如覆薄冰。如今太后终于自己和太平公主去解决此事,不用我夹在中间了……也算是脱了危险了吧。” “太平公主不会记恨你吧?”上官婉儿仰起头来,颇为担忧的问。 “放心,不会。”刘冕自信满满的微然一笑。 “为什么?”上官婉儿轻皱眉头,“据我所了解,太平公主也和太后的性子有些相似,难何不会迁怒于你呀!毕竟是你捉来了薛绍?”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刘冕和上官婉儿站在凭栏边。有一搭没一搭儿的聊起了这几天的事情。刘冕当然避重就轻掐头去尾的说给她听,更不会跟她说起方才在台上与太平公主相拥一事。 正聊着,阁房里突然传出太平公主一声凄厉地大叫:“那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一了百了!” “放肆!”武则天雷霆万大喝,“太平,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理解为娘的心思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太平公主歇斯底里一般的大叫道。“你就想让我成为你的影子,成为第二个天后、第二个圣母神皇!可是我不要!我只想和我的薛郎过上平静的日子,白头偕老!” “没出息!”武则天怒意更盛,大声责骂道:“我本以为你聪明过人,有几分我的能耐。没成想你跟你那几个哥哥一个德性----全是懦弱无能地废物!太平,你这等心思休要在为娘的面前来玩。你想用死要挟我?那是不可能的!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够要挟我!” 刘冕和上官婉儿愕然的对视一眼。情不自禁的同时眉头一皱。 “你是我的女儿。我怀中抱着你长大。你想要干什么,为娘还不清楚吗?”武则天依旧在大声斥骂,“太平,我劝你及早回头,不要作此痴念。薛绍谋反罪证确凿,国法森严刑律无情,纵然是你父亲再世也救他不得。你是她的妻子本该受到诛连,予这样将你置于一旁不问罪过已是法外开恩----你要知足!” “那你连着将我一起治罪好了!”太平公主不管不顾地大叫道,“我也跟着他一起谋反了,我也是叛逆!” 啪地一声脆响。很响亮的一个耳光。刘冕和上官婉儿再次愕然。 太平公主呜呜的痛哭起来。武则天也没再责骂。房间里反而变得宁静。刘冕和上官婉儿终究是离得较远,也听不到什么了。 上官婉儿有点惊乍的吐了一下舌头低声道:“刘冕……我跟了太后这么多年,几乎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动如此真怒。看来薛绍真是没救了!” “或许吧……”刘冕随口应了一声,心中暗自有些替太平公主担忧。武则天这个当娘的,实在不是寻常的娘。按理来说,女儿马上就要失去夫婿了,当娘的怎么说也该抚慰、安慰。可是武则天却反其道而行之。用更加强烈的刺激来对付太平公主。 这让刘冕想起了宫中流传的一个故事。当年武则天还是太宗皇帝的才人地时候。曾有一次李世民得到一匹烈马,谁都降伏不得。武则天找李世民要了铁锤。尖锥,鞭子等物,强行爬上马来对它一顿爆打,终于是降伏了这匹烈马。 由此可见,武则天地确是一个崇尚绝对力量的现实派人物。她女人的身体里,有着比男人更刚烈火爆的性格,同时具备超强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现在她对付太平公主的手段,简直可以用血淋淋来形容,丝毫不比当初驯马差。 刘冕心中暗自叹道,太平公主的最后一丝念想,不出意外地话肯定是要破灭了。看来武则天已经铁了心,一定要杀掉薛绍。薛绍是否真地谋反,这很难说。但武则天要杀薛绍,似乎特别的心急、坚决。谁又知道她心里究竟打了一些什么算盘呢? 太平公主地哭诉的声音再度响起:“娘,你还是我娘吗?哪有当娘的不顾自己女儿的幸福,一定要杀了女儿的男人的?早知今日,你当初为何要我嫁薛绍?他还是你和父皇替我选的呀!” 听到武则天冷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此一时彼一时。早知他今日会谋反,为娘又何尝不会早在若干年前就将他抄家灭门,更不用谈什么嫁女儿给她。”说到这里,武则天的声音小了下来。 刘冕心生好奇之心,四下一看,方圆百步内也无闲人,于是蹑手蹑脚的靠近了阁屋一些。上官婉儿惊诧的捂了一下嘴本待阻止,终于是自己也很好奇的跟着刘冕一起靠近了木屋几步。 他们这才听到武则天在里面说道:“太平,你是我最爱的女儿。这些年来娘待你如何,你心中自然知晓。可是,在国之大事面前,任何人都要作出牺牲,包括为娘自己。薛绍谋反叛国,当属十恶罪之首。该当如何处置,你自己心知肚明---诛连下来,要说连为娘都要受刑。可见此人,实是我家门之害。他不值得你再爱他,不值得你为他付出。他若当真爱你,又如何会参预谋反陷你于不义?可见他一直就是对你虚与委蛇假意哄骗,意在麻痹利用你,达到他阴谋造反的目的!” 武则天这一通官腔扔出来,太平公主反倒是不辩驳了,也没有再抽泣。 “我说了这么多,你可曾在听?”武则天不禁有点恼怒。可以想像太平公主现在的表情定然是很木讷的不为所动。 “娘,说太多也没有用。”太平公主的声音反而变得平静,平静得枯涩,不带一丝感情般的说道:“如今,你要么就将女儿和薛郎一起处决;要么,就放薛郎一条性命,女儿再随便你如何安排处置,今后也对你言听计从。” 刘冕心头一震:这对母女,性子都这么烈啊,这下还当真耗上了! “好,好哇,不愧是我武照的女儿!”武则天突然高声大呼道,“那好,为娘就成全你!我不杀薛绍。我非但不杀他,还要放他出来,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啊?”刘冕和上官婉儿几乎一起惊呼出声来:没听错吧? 太平公主在里间也愕然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武则天的声音中满是冷笑,“但是在那之前……我要阉了他!” “让他以一个宦官的身份,陪在你的身边!” 刘冕顿时愣住,眼睛睁得许大的看向上官婉儿。上官婉儿也瞬时呆若木鸡,同时脸也刷的一下就红了。 里间太平公主撕心裂肺一般的惨叫一声:“不、不可以!” “哼,你不是要他陪你吗?为娘不是就成全你了吗?”武则天连声冷笑,“这下你自己也明白了吧?说到底,你不过就是沉溺于男女情欢!你是我的女儿,不可以将一颗心完全倾注在他一个男人的身上----你应该胸怀大志,像为娘一样将更多的心思放在这个天下!” “不----”太平公主痛哭失声的大叫起来。 武则天却是大声一喝:“来人!” 刘冕和上官婉儿齐齐一愣,走到阁房门边拱手应道:“在!” 武则天自己走上前来哗啦一下扯开门,凤眼斜挑怒发冲冠的喝道:“上官婉儿,予命你即刻前往丽景门下予懿旨----将薛绍处以阉刑!刘冕,予命你从即日起一刻不离的亲自护卫太平公主,不许让她再干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刘冕和上官婉儿齐齐愣住,都忘了应诺。武则天则是一拂袖,怒气冲冲抬脚朝楼梯边走去。 太平公主就趴在阁房的中央,这时伸出一手绝望的哭号道:“娘----你还是杀了他吧!” 第150章 八千里 这下连上官婉儿都有点慌了,她瞪大眼睛焦急的看着刘冕:“怎、怎么办?” 刘冕眉头急皱心中飞快一盘旋,使了个眼神示意上官婉儿去照顾太平公主,自己快步向武则天追去。 武则天怒气填胸快步而走,已然到了楼梯口边。刘冕快步赶上到了她侧身前拱手拜道:“太后请留步!” “闪开!”武则天正在气头上,怒目一瞪挥起手来。 “太后请息怒!”刘冕并不退避,反而一晃身挡在了她的身前,抱拳沉声道,“且可因一时之怒,而误大事?!” 武则天脚步停住,仍带怒意的疑惑一皱眉:“何出此言?” 刘冕暗吁一口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武则天再上楼台。武则天终究是心怀大局之人,此时略一思索,暂时放下了怒气和刘冕走到了楼台凭栏僻静之处。 “有何言语,讲来。”武则天长长吐出一口气,面色舒缓了许多。就连刘冕也不得不有点佩服这个老政客控制情绪的能力了。 “太后容禀。”刘冕站于一旁拱手道,“薛绍所犯之罪,乃是通敌谋叛,十恶不赦罪之首。微臣不才,早年曾学习律法,对律法条文有所了解。凡十恶不赦之罪,判斩刑、诛连。并无宫刑一说。”武则天愕然的扬了一下眉梢,转首看了刘冕一眼,脸上多有惊讶神色。 “太后大义灭亲一心禀公而断,何以因一时之怒,对薛绍施以宫刑?”刘冕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本来天下人皆以为太后处办薛绍都是在秉公论事;如今却对其例外处以宫刑……天下人难免心生疑窦。以为太后别有用心……如此。岂不是适得其反?” 武则天举目看着远方沉默了半晌,缓缓点头:“言之有理。予一时盛怒,险些误了大体。有劳你提醒了,刘冕。” 刘冕暗自吁了一口气,心忖:你就是杀了薛绍都行,只要不阉了他就行了。要不然,太平公主一想起来当初还是我这个狗头军师献的馊主意。还不恨死我?武则天,你不是一心要太平公主改嫁吗,那还不容易。何必做得这么绝呢?那毕竟是你女儿嘛! 武则天昂首站在凭栏处举目远眺沉默了许久,终于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摇遥头道:“刘冕,为何予的那些儿女,总是不能体会予的一片良苦用心?你如今也不是外人了,对予的心意或许比李贤、太平他们更了解。你说一说,予该究竟该如何处置薛绍呢?” 刘冕心头微然一震,镇定的拱手拜了一礼:“此乃太后家事。微臣不敢矢口乱言。”“让你说,你便说。”武则天再叹一声,眉头轻轻皱起,“无论你说什么,赦你无罪。” “是……”刘冕不禁有点头大,还真是骑虎难下了。心中细加一盘算,方才说道:“微臣愚昧。微臣以为,薛驸马既是皇亲,虽犯大罪可罪减一等来处置。微臣斗胆进一言:日前不久太后方才法外开恩特赦潞王罪过并对其委以重任。如今……薛驸马犯同错,太后何不依样画葫芦。如当年潞王故事对其处置?” “你地意思是,流放?”武则天转头看向刘冕,眼神如同刀锋一般。 “是……”刘冕低头拱手道,“公主毕竟年幼,失郎之痛恐怕会让她崩溃。太后想让公主脱离于情爱、除去薛绍这个家门之害,大可以将其流放。假以时间。公主与薛绍之间地情意慢慢淡去……太后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哦?……”武则天眼睛一转顿时陷入了沉思。刘冕也在心中飞快想道:薛绍有没有真的谋反。这恐怕不是最重要的。就连薛绍自己也说,有人需要他有罪。那他便是有罪----需要他有罪的这个人,当然就是武则天。 武则天已经在为自己登基做准备了。太平公主要改嫁,乃是大势所趋。至于嫁于何人……刘冕猜测,应该是武家的子侄!这一点历史也早已有了证明,如今地利害关系也迫使武则天这样去做。 按照刘冕的提义,将薛绍流放出去,解除他和太平公主的婚姻关系,再让太平公主改嫁武氏。到时生米成熟饭,一切都被大势所趋动,也就由不得太平公主和薛绍二人任性妄为了。 而且,就算要杀、要阉薛绍,在到达流放之后再办不迟。到时候薛绍不再是那个万众瞩目地驸马爷,也脱离了太平公主的视线之外……那远比在洛阳动手要容易、轻松得多了,而且不会产生如此剧烈的影响! 武则天何等精明之人,一点不难想通其中蹊跷。她目露寒光的点了一点头,沉声道:“说得不错……如此,予便对薛绍网开一面不杀他,改为流放----让他到振州做苦役去吧,永远不得还朝!” 刘冕不禁心头一汗:够狠,比裴炎还流放得远----振州啊,海南岛的极南之地。白皮嫩肉的薛绍到了那里恐怕要被晒成黑人了。不过喜好浪漫的他倒也落得个实在----能够每天听海! “只是太平,实在太让予失望了。”武则天摇头叹息,“予没有想到,短短的几年时间,她居然就如此沉溺于男女情欢之中了。予本想以最猛烈地手段将她纠改过来。如今听了你的建议,还是觉得一切循序渐进的好。毕竟,适于时局才是最重要的。” “太后英明。”刘冕心头大石落了地,暗自长吁一口气,再道,“公主毕竟年幼,所经历的事情不多。如今她正当妙龄,容易沉溺于男女情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太后何必操之过急?揠苗助长,恐怕会适得其反……” 刘冕这几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而是针对武则天内心深处的想法,打的一个边鼓提醒。 武则天脸上一闪即逝微露惊讶表情,然后若无其事的点一点头:“言之有理。揠苗助长,恐怕会适得其反……刘冕,你虽然年轻却老道持重,看来是继承了你祖父的衣钵。予当初还只当你有些小聪明,不料你也识得诸般大体。好好做事吧,予不会亏待你地。” “谢太后夸赞,微臣愧不敢当。”刘冕谨慎的拱手来拜。 “唔……”武则天收拾了一下心情,转头看了一眼阁房。太平公主正浑身无力的趴在上官婉儿怀里嘤嘤哭泣。 大概有一秒钟的时间,武则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怜悯和心疼的神色,可她马上恢复了惯有地冷峻和高傲,举目看向远方说道:“好好看着她,不要让她出什么意外。” “是……” “该告诉她地,就告诉她吧。”武则天动身走了,步履缓慢却是坚定的朝楼台下走去。 刘冕长吁了一口气,真想摘下头盔来吹一吹这冷风,将那一头冷汗吹干。 上官婉儿见到太后动身走了,不得不放开太平公主走出来。刘冕在门外等着她,低声道:“没事了,放心。” 上官婉儿这才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长长的吁着气,点一点头快步追武则天去了。 刘冕走到阁房门口,太平公主仍然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无力的耷着头,表情如同痴呆。 “公主……”刘冕拱起手来,站在门外唤了一声。太平公主毫无反应。 “在下有要事向你禀报。”刘冕也顾不得太平公主的反应了,自顾低声说道,“太后已经收回了成命。” 太平公主这才像触了电一样浑身弹动,仰起头来睁大眼睛激动的看着刘冕:“真的?” “在下何来斗胆妄言欺骗公主?”刘冕肯定的说道,“是真的。” 太平公主浑身一下就有了力气,手脚飞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刘冕唤道:“你进来、进来说话----掩上门!” “是……”刘冕进了屋并上门。太平公主已经收拾了一下衣装坐到正位矮几上,还抹去了脸上被泪水弄得模糊一片的脂粉,急切问道:“细细说来听,太后究竟打算如何处置薛郎?” 刘冕沉寂的说道:“法外开恩免其死刑,改流放于振州。” 太平公主惊喜望外急急问道:“振州在哪里?有多远?” 刘冕苦笑的停顿了片刻,心忖连太平公主这个土生土长的大唐人都不知道振州在何处……看来这个地方实在是偏僻得可以。我若不是早年跟骆宾王读书时看过许多地志文献,也不会知道这处地方,“振州……不在中原。它地处东南临海之岛。”刘冕叹了一声,道:“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振州离关内两京足有七、八千里,而且有大海阻隔。” “八、八千里?!”太平公主彻底瞢了,眼神十足呆滞的瞪着刘冕。 第151章 公主要K歌 -知道的。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吧,我知道了……”太平公主木讷的点一点头,“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是……”刘冕拱手轻应了一声,走出门外。 方才掩上门来,听得屋里摔得一片乒乓大响,伴之以太平公主的一阵怒声咆哮:“八千里、八千里!!!” 刘冕摇头苦笑:知足吧,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谁也不能保证薛绍到了振州会不会被杀掉或是阉掉,再或者他自己也有可能承受不住这等非人的待遇,而自尽……这下倒好。刘冕成了名符其实的中南海保镖----专职贴身保护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在房间里砸得不亦乐乎,刘冕也懒得理会了,就任她发泄一下吧。他唤来那几个吓得心惊胆战的宫女宦官前来伺候太平公主,自己去了一趟后宫内苑,要来一套被褥----武则天要他一刻不离的护着太平公主,只好睡也睡在同心阁了。好在太平公主隔壁还有间供随侍宫女睡的耳房,刘冕将那丫头赶回了掖庭住,自己堂而皇之的住了进去。 刘冕安顿铺盖时,还听到太平公主在隔壁嘤嘤的哭,只是没有砸东西了。正准备坐下来喘口气儿,太平公主又大声叫道:“你们出去----出去!把刘冕叫来!”随即听到一群宫女宦官惊怯的应诺。 刘冕苦笑一声正准备走出去到正阁,却发现自己的房间和正阁之间的门仿佛是活动的。用手一拉,门果然开了。入眼就见到满屋的狼籍,地上满是花盆碎片和翻倒的桌椅。太平公主正趴在卧榻上眼巴巴瞧刘冕这边看着。 “公主。”刘冕走进正阁施了一礼。 太平公主略有点惊讶地眨了几下眼睛:“你怎么在那里出来了?” “太后命在下日夜守护公主,于是就住在了丫鬟的耳房。”刘冕拱手道,“在下无意冒犯唐突,稍后会搬出去睡帐篷的。” “不用了。”太平公主稍稍坐直了一些。长长吐出一口胸中怨气,有些无力的说道,“你来陪我说话。” 刘冕应了一声,走到了太平公主对面。 “坐下啊!”太平公主仰头看着刘冕,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刘冕只得坐在了她对面。 太平公主自己放眼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屋子里,苦笑道:“我是不是很差劲?” 刘冕淡然的笑了一笑,摇头。 “其实我也知道,薛郎能有现在的结局。已经算是不错地了。”太平公主枯皱着眉头,娓娓说道:“只是……八千里,实在太远了!我真的一时无法接受。” 刘冕没有答话,任由太平公主一个人絮叨。 “也不知道薛郎什么时候走,我想去送他一程。”太平公主的眼圈儿又要红了。声音有点哽咽的道:“刘冕,你能再帮我一次吗?让我去送薛郎?” 刘冕为难的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恐怕不可能。” “哎……”太平公主极不情愿地点了一点头,“我也知道这不大可能。那我想给薛郎送点值得留念的东西,这个你总能帮我吧?看管薛郎的是来俊臣,他是不敢得罪我的。我不见薛郎,只是送他点东西这也并不过分吧?” “公主想送他何物?”刘冕问道。 太平公主略作思索然后道:“薛郎最喜欢越窑的青瓷。很早前我曾密派人去了一趟越窑,请那里的高手匠人特别烧制了一个独一无二的青瓷碗。他地生辰就快到了。我本是准备在那天送给他给他个惊喜地。我要他以后都用这个碗来吃饭。每天都想起我。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碗送给他?” “这个……我想想办法吧。”刘冕心忖这样的事情无伤大雅帮她个忙倒也没事,问道。“碗在何处?” 太平公主郁闷地皱了下眉头:“长安,我府里。前日走的时候我一心忧急,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那就有些困难了……”刘冕摇头,“我现在奉命护卫公主不便抽身离开,而且长安一来一回很要时间。说不定等得拿回碗来,薛驸马已经离开洛阳了。” “那怎么办?……”太平公主全没了主张。这个时候,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 刘冕寻思许久心中一亮想到个主意。自己不禁有点尴尬的笑了起来:“公主擅长音律吗?” “还……可以吧。你此语何意?”太平公主疑惑问道。 “是这样的。在下曾听过一首歌。歌名就叫《青花瓷》。不过,在下只记得一半的曲调与歌辞……”刘冕尴尬笑道。“在下是在想,薛驸马不是也酷爱音律吗?公主何不听在下唱出来,然后听后谱成曲调、配以歌辞。将曲谱送给薛驸马。这样或许……更有意义。” “真的吗?”太平公主略露惊喜,“那、那你快取琴和笔墨来。你唱,我弹,然后谱曲填辞!” “呃……不过事先说明。在下唱歌委实难听!” “无妨!快去呀!” 刘冕只得唤来了宫女宦官们,让他们取来一张琴和文房四宝,顺道将房间里也收拾了一下。不管怎么样,能让太平公主地情绪稳定下来,他这个贴身保镖地日子也就能好过一些。 少顷准备完毕,太平公主很正式的坐到了琴前看着刘冕:“开始,唱吧!” 刘冕尴尬得真摸头……《青花瓷》这首歌颇有古韵,刘冕以前就很喜欢听。可他自知在音乐方面缺点细胞,唱歌着实难听。如今也只好赶鸭子上架了。而且,那其中地几句歌辞,可能还要改上一改。 刘冕拿起笔来,先将那《青花瓷》的歌辞默写了出来,其中几处略作了修改。然后……没办法,只好扯着破锣嗓门儿开唱了。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太平公主本来心情很是郁闷,听到这里也不禁扑赤笑了出来:“曲调歌辞本是不错,可你唱得实在难听!” 刘冕尴尬的笑:“公主听个大概就行……重要的是记下曲调,谱成曲。” “嗯,那你继续。”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开放……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青花瓷书刻你青衣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啊!……”太平公主拿着刘冕写的歌辞在看,这时情不自禁的惊呼了一声:“这、这歌辞,为何?……” “如何适合公主的心境吗?”刘冕淡然笑道:“薛驸马喜欢穿一袭青衣。” “是啊……你接着唱。”太平公主这才投入了进来,睁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那张白纸黑字,竖起耳朵来静静倾听。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云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太平公主听得有些痴了,嘴里喃喃的念道:“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薛郎,你可知我在等你?”眼泪又是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唱完了。”刘冕怎么都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唐突。周杰伦的这种歌在他唱来,真是挺有难度。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调。 “再唱一次吧。”太平公主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我跟着你的歌弹琴,弹得两次便能谱出曲来了。” “好吧……”刘冕只得苦笑。早知道能用到这门手艺,当年跟战友们出去K歌的时候就该好好练练哪。算了,反正现在也没有听过这种歌,也没人知道我走调唱得差劲。继续赶鸭子上架,唱吧! 这一折腾,可就是大半日。直到太阳快落山时,刘冕的嗓子都要唱得有些哑了,太平公主才欣喜的宣布:“成了!” 刘冕凑过去一看,写的什么鬼画桃符全不认识----这便是传说中的宫商角徽羽吗? 太平公主一扫最初的忧伤与怒气,欣然道:“刘冕,这一次我来弹你合唱好吗?我也好跟着唱,学会这歌!” “还唱啊?”刘冕真想哭了,“公主……你不饿不渴吗?在下不仅肚子饿得瘪了,这嗓门也快要冒烟了啊!” “那……来人!”太平公主出声唤道,“取酒菜来----刘冕,我们用过膳后继续啊?今天晚上你也别睡了,就陪我把这首歌学会吧。我觉得你唱的调子有点不对,恐怕还有许多要修正的地方。到时候我来弹唱,你听后给我纠正好吗?” “好吧……”刘冕一脸菜色苦笑起来。通宵K歌,这种事情还真是没怎么干过。没想到前世错过了机会,这辈子居然要陪鼎鼎大名的太平公主吊一宿的嗓子。 我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第152章 奇怪的客人 同心阁下只有一些火把在闪烁。 站在同心阁下站哨的千牛卫卫士们,时时情不自禁的打个寒战。 现在这光景,委实有些诡异了。本来见得惯了的四周高大巍峨的宫殿,如今藏身在黑暗之中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正要迎面扑面。 境由心生……卫士们生出这种心境,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时时听到的诡异琴曲和歌声。 那琴音,透出无尽幽怨;那歌声……更绝了。其中一个男声,时而高亢时而沙哑就如同杀猪一般;那女声倒是清脆婉转动听得紧,可是这大半夜的听来却总感觉心里得慌。 “不、不会是同心阁闹了鬼吧?” “别鬼扯!大半夜的不要提鬼字!” “你还不是一句说了两个鬼?” “还说!……这太初宫里一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冤死的宫女和宦官。听说好些人死了以后就是随便挖个坑找个地方埋了。咱们站的这地方啊,说不定就有……” “快别说了、别说了……那杀猪的声音又唱起来了。指不定是哪个冤死的宦官在叫魂!” 这一夜真是有够折腾的。天亮之时,刘冕只感觉喉头充血,几乎就要说不出话来。太平公主也是一脸蜡黄精神头却仍是极好。她兴奋的独自弹唱了一回,终于是自己也感觉比较满意了。这时道:“刘冕,你说我有没有机会亲自弹唱给薛郎听呢?” 刘冕都不想说话了。只是木然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太平公主无奈的叹一声:“也罢,希望以后会有机会吧。等会我把这曲谱亲自抄誉一下,你想办法给我送到薛郎那里好吗?” 刘冕激动得重重点头。 太平公主苦笑一声:“好啦,知道你累了。睡去吧,我也歇息了。” “在下告退。”刘冕起身拜礼,那声音连自己地都吓了一跳,简直就像是八十岁的老翁临死前的嗓门儿。 刘冕走到隔壁耳房拉上门时愕然愣了一愣:这应该不算是同居吧? 一觉睡下去梦都没做。已是日上三竿。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推,刘冕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是太平公主。 刘冕恍然一醒神弹坐起来反倒把太平公主吓了一跳,然后立于一旁拱手拜道:“公主恕罪!” “无妨。刘冕,以后你也不必跟我这么客气了。”太平公主的情绪仿佛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面容仍是很憔悴,声音也有些无力。她说道:“我怕薛郎会很快被送走,你能不能尽快去一趟丽景门?” 刘冕寻思了一下,点头应道:“好吧。在下马上就去。” “有劳你了。”太平公主淡然的笑了一笑以示谢意。虽然这个笑容很是苍白,可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刘冕所看到的,太平公主最放松地一个表情了。 刘冕随意的梳洗了一下,便将在外值哨的祝腾唤来交待了一下防务,然后拿着太平公主亲笔谱写的曲谱往丽景门而去。 丽景门,现在可是大唐最有名的一处地方。周兴、来俊臣等人的办公机构就在这里---左肃政台的监狱。大名鼎鼎的酷吏摇篮和人间地狱。 刘冕虽然穿着一身千牛卫将军的将铠战袍,走到门前也被守门地小卒挡住了:“来者何人?可有通行令符?” “令符?”刘冕愕然的眨巴了几下眼睛。“我乃太后御前千牛卫中郎将刘冕,太初宫内哪里去不得。何尝听说过要令符一说?” “将军恕罪,小人也是奉命行事。”那守门小卒抱拳行了一记军礼,“丽景门重地,非肃政台本部官吏带领和持有准予通行的令符,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莫说是将军,就是皇亲、宰相也不可以。这是肃政台的铁规,连太后都不坏这里的规矩的。”刘冕郁闷地眨了几下眼睛:“那好。我有要事要见来俊臣。你去通传。” “这……” “大胆,还不去!”刘冕恼火的一瞪眼。“误了本将大事,你十颗脑袋也赔不起!” “是,将军请稍候!”小卒惊乍乍地快步跑了进去。 刘冕在丽景门门口缓缓的踱着步子,心忖:这个地方神神鬼鬼地还真成了十足的特务机关了。本想进去亲眼瞧瞧薛绍,回去也好给太平公主回话,不料却连进都进不得。长安御史台的监狱我可是蹲过两回了,不知道这洛阳丽景门肃政台的监狱里面是什么模样?算了,能不知道那是福气。我可不想三进宫。 过了许久,那小卒方才跑了回来对刘冕抱拳道:“将军请稍后。来大人马上就来见将军了。” 等了片刻,来俊臣果然前来。这家伙近年来办案有功升了官儿,已经是穿绯袍的五品御史。他远远就笑呵呵的拱手道:“哎呀原来是刘将军,真是稀客、稀客呀!” “来大人,有你这么打招呼的么?”刘冕不禁有点哭笑不得,“你这地方,可是没人愿意来。” 来俊臣套近乎地哈哈大笑:“是是,刘将军教训得是,地确是下官犯糊涂了。不知刘将军今日前来有何指教呢?”刘冕现在可是四品郎将,而且大有受宠的趋势,来俊臣这个五品御史也对他颇为客气了。 “来大人请随我来。”刘冕将他唤到僻静处,说道:“太平公主殿下,吩咐在下来办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还要有劳来大人周全。” “太平公主?”来俊臣地一双死鱼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有点惊惶的道:“她不是想……打薛绍的主意吧?事先说明,这种忙我可帮不了!” “你急什么?”刘冕皱了下眉头拿出那份绢笺,“只是让你给薛绍捎一份曲谱进去----这东西不犯禁吧?” 来俊臣接了过去,前后左右仔细的翻看了一阵,只用舌头去舔那墨水看看是否有异样了,然后才嘿嘿笑道:“将军别见怪。下官在这地方当职也不得小心从事啊!” “拿进去,务必交给薛绍。”刘冕低声道,“公主那边自然不会亏待你。若是没办成……来大人,不好听的话在下可就不愿意说了。” “不必将军叮嘱,下官知道该如何办事。”来俊臣小心的将绢笺折起塞进怀里,正准备告辞而走,仿佛又想起什么事留了下来,凑到刘冕身边低声道:“刘将军,下官可否向你打听一件事儿?” “说来听听。” 来俊臣带点奸滑的笑了一笑道:“前不久,令尊大人是不是休了正妻柳氏?” “此乃我家门私事,你何故来问?”刘冕倒也没有反感发火,只是感觉奇怪。 “将军勿恼,请听在下细说。”来俊臣左右看了一眼,凑到刘冕耳边说道,“在下昨日去周大人(周兴)家做客闲谈,仿佛就看到了那柳氏……就在他府上!” “哦?”刘冕心中不免惊疑,“柳氏……在周大人家?莫非她改嫁了?” “这下官就不知道了。”来俊臣嘿嘿的笑道,“如此说来便也不是红杏出墙了?令尊都休了她,将军还管她作甚?那下官也就没什么事了,将军,下官告辞!” “好走。”刘冕目送来俊臣走进了丽景门,心中不停嘀咕道:柳氏这贱人,手脚真快啊!周兴现在可是武则天手下最得力的心腹酷吏,而且是那群人中比较有文化的一员,现在官拜文昌左丞(仅次于文昌左右相,相当于副宰相)、殿中侍御史,在洛阳混得风声水起连皇亲国戚见了他都像是躲瘟一样的害怕。没想到柳氏刚被我爹休掉,就攀上了这么一棵高枝儿。这妇人心胸狭隘脾性丑陋,我以后防着点好了。 差事办成,刘冕也算是松了口气,于是赶回了同心阁。正走到阁台下时刚好遇到了上官婉儿的马车在那里停住,车上下来了两人,居然是上官婉儿和韦团韦团儿见了刘冕分外高兴,快步迎了上来就拜礼,嘴里唤得好不亲热:“将军!” “团儿,你怎么来了?”刘冕不禁疑惑道。 上官婉儿走过来不阴不阳的道了句:“哟,叫得真亲热呀。将军、团儿,连姓都免了。” 韦团儿尴尬的低下头来脸瞬时通红,刘冕呵呵笑道:“婉儿别说笑了。究竟有何事?” “没什么事。我今日出宫办点事路过你府上,顺道进去坐了坐和团儿聊聊天。她说有事要跟你说,于是我便把她带走了宫来。”上官婉儿随意的说道,“她本来也是宫中的宫女,进一趟宫里来没什么大不了。” 刘冕转头看向韦团儿,她抬起头来道:“将军,府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面谈。婢子怕耽误了将军大事,于是才想进宫来知会将军一声。” 第153章 生财之道 “奇怪的客人,有多奇怪?”刘冕不禁疑惑发问。 上官婉儿接过话来插了一句:“的确是很奇怪,我也见过了。我进去找韦团儿聊天,那人就张罗着几个厨子在你家厨房里大张旗鼓的忙活。弄了半天给我呈上来一只浑羊忽律外加一碟儿燕血银耳羹。我尝了一下,虽然味道不如宫内的御膳,但也还过得去。敢情那人是个厨子。” 韦团儿则是睁大了眼睛道:“更怪的事儿还多呢!那人来的头一天,也不带什么尊贵和拿得出手的礼物,居然领了几个厨子带着几车儿粮食和盐米油盐、鸡鸭鱼肉这些来拜访,弄得府里像个菜市场。” “哈哈,你们别说了。”刘冕大笑起来,“我知道这人是谁了----他叫鲁友成,是个外地来的商人,对不对?” 上官婉儿和韦团儿和齐惊呼:“你怎么知道的?” “这人是我被流放在巴州时结识的一个商人,也算是我的旧识友人。他很精明很会做生意,行事作风即是如此。”刘冕若有所思的道,“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又来了洛阳?团儿,你就留他在府里住着,反正有他在你们这些人的饮食总是无忧了。他爱折腾你就让他折腾吧,厨房就交给他了。告诉他,我可能还要一些日子才能回府。让他安心在府里住着,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噢……”韦团儿疑惑的眨巴着眼睛应了下来。 “还有别的事情吗?”刘冕问韦团儿。 韦团儿摇了摇头,随即又点头:“还有一件小事。那个叫唐胡虏的富家公子又来过了数次。婢子把将军留的话告诉了他,他却只是大笑。他让婢子转告将军,他不是将军想像地那一类人。” “哦?”这下轮到刘冕疑惑了。他寻思了片刻道:“那好。下次他再来你就好生招待一下,就说我隔段时间回府了再请他来府上做客。” “是。将军。” 韦团儿说完了话,自觉的退到了一边。刘冕的脑子里飞快的盘算了一阵,对上官婉儿使了个眼色和她走到一边来,低声道:“婉儿,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说呀,那要看是什么事儿。”上官婉儿摆起了谱,一副顶头上司的架式。 刘冕不禁好笑一阵,说道:“上官大人。卑职请求你堪发一纸贩粮的准令,可不可以呀?” “咦。你怎么突然找我要这东西了?”上官婉儿疑惑道,“你不知道吗?今年关内和河南一带春季种期大旱,收成可能会大受影响。因此太后吩咐下来。贩粮令要谨慎堪发。所以我至今还没有发出一封去。你却这时候找我要,不是顶风作案吗?” “作案?”刘冕坦然一笑,“不尽然吧?这个时候。朝廷反而需要商人往来转运粮食,补给各地所需。当然。这期间也就意味着巨大的利润。我也明白你为何如此谨慎,就怕有人发国难财然后引起朝廷重视、惹得太后震怒,对吗?” “知道你还问?”上官婉儿颇感疑惑,“这当口风头紧得很,你不会想打什么歪主意吧?” “呵,什么叫歪主意?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想为国分忧,为民解难。”刘冕说道。“虽说无奸不商。但有良心地商人还是大人有在的。有良知地商人在这种国难之时,想的就是回报朝廷、养蓄百姓。因为朝廷是商人最大的后盾。百姓是商人地衣食父母。这种时候,就是用来反哺报恩的。” “哟,你还认识如此有觉悟的商人?”上官婉儿讪笑起来,“是谁呀?” 刘冕哈哈地笑,挺起胸膛来将明光甲拍得啪啪作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哪!” “你?鬼扯!”上官婉儿哭笑不得的板起脸来,“堂堂地四品郎将去当商人,你这脸皮还要不要了?” “脸皮固然要,可这肚子更重要啊!”刘冕嘻笑的低声道,“婉儿,你也知道……我为官清廉一身正气与民秋毫无犯两袖清风一贫如洗……” “停,打住!”上官婉儿一扬手,苦笑道:“你就直接你说你很穷不就完了?” “呵呵,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刘冕讪笑道,“婉儿,别的人不相信,你还信不过我吗?我在太后身前当职,怎么也不会发国难财给朝廷添乱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囤积居奇乱卖高价。平常卖什么价,我依旧卖什么价。从盛产粮米的江南和蜀川运粮到河南、关内来卖,我就只赚一点辛苦钱和运费。能让关内稳定百姓安定,我们这些当官儿的也才当得稳,你说呢?发国难财是杀鸡取卵的做法,得不偿失呀!” “说得一板一眼好像很有觉悟似的……”上官婉儿狐疑地看着刘冕眨着眼睛,“不过,我量你也不敢乱来,要不然太后知道后断然饶你不得。刘冕,你当真准备行商吗?” “当真,果然。”刘冕脸色一正,故作严肃地应声。 上官婉儿若有所思的缓缓点头:“你不会就是想让那个鲁有成替你做事吧?” “不出意外地话,应该就是他了。”刘冕说道,“此人经商有道,而且我与他合作过三年,彼此非常的熟悉。你或许还不知道吧?我和潞王被流放在巴州的时候,我就指点他做过一些生意,经营得非常红火。我和潞王父子生活在巴州时,名为流放实则过得很富裕,全因有他。” “哦,这倒是头一次听你说起。”上官婉儿仍是谨慎,思索了片刻道,“话虽如此,可商人毕竟多奸,你要谨慎小心。如你所说,我就算堪发一纸运粮准令给你,这名头也只能落在你的头上。也就是说,一切重要事务都要由你来负责把关。鲁友成只能当个掌柜和跑腿的。我只信任你,可信不过什么鲁友成哦!” “这是当然!”刘冕拍着胸脯,“上官大人你就放心吧。卑职别的本事没有,镇往一个鲁有成那是绰绰有余!” “好吧,少贫嘴了。”上官婉儿禁不住婉尔笑了起来,“你等着,我稍后去趟翔銮阁替你弄好。我可事先说明了,这事儿现在虽然由我负责,可事后是要知会太后知晓的。也就是说,你行商的事儿太后也会心知肚明。所以你千万不要搞砸了。” “嗯,好吧。”刘冕出声应允,心忖武则天不就是鼓励商业吗?虽然朝臣行商略有些不雅,但她也不会明里反对什么。因为眼下许多贵胄大臣暗中支持商队赚钱,几乎已是公开的秘密,连她女儿太平公主也有商队在关内经营。我毕竟是她身边的人,贩粮这样事关国运的大事她与其交给别人,还不如交给我来得放心。因此料也无虞。再说了……她赐的三百户食邑我都退还了,现在自力更生来赚点油米钱她总不会有什么意见吧?毕竟,咱可是真穷啊! 刘冕和上官婉儿商议了一阵,也算是落实了下来。上官婉儿无疑是非常乐意帮助刘冕发家致富的。她也知道刘冕不是那种黑心寡耻、心术不正的贪得无厌之辈,发国难财这种事情他的确干不出来。 刘冕送走了上官婉儿,又对韦团儿道:“团儿,你回家后对那个鲁友成说,让他务必多留几日等我回府。我这里有一棕绝世的好买卖要交给他做。只要他做得成,好过开一千家酒肆。” “真的啊?”韦团儿愕然睁大眼睛,显然不可置信。 “傻,你还跟我刨根问底了?”刘冕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去吧,让你如此回话,你告诉他听就是。” “噢,那婢子去了。将军保重!”韦团儿施过了礼转身就走,看似还有点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 刘冕呵呵的笑:“去吧,我过些日子就回家了!” 韦团儿这才欢喜的点头,快步朝前走去。 刘冕朝同心阁上走去,上阶梯时心中暗自琢磨:钱哪,不是万能的;但缺了它真的万万不能。我现在住这么大的豪宅却连府里的仆役丫鬟都养不活,实在是太丢人了。折扇那种生意好做,但做到底也是小打小闹。现在这种世道,咱要干就干大票的……粮食,多么美妙的商品啊,啧啧!正巧武则天又支持行商,刚刚开放了私人粮食买卖。 我这可真是赶上了国家的好政策呀,又有上官婉儿这样的中枢要职、当权首管大开方便之门推波助澜。这下想不发财恐怕都难喽! 第154章 全职奶爸 刘冕刚走到同心阁外,就听到太平公主在屋里斥责随侍宫女:“笨死了,这么简单都学不会----刘冕呢,刘冕怎么还不回来?” 刘冕不禁暗笑,简直就像是更年期提前了。他走到门边道:“公主,在下回来了。” “回来了呀!”太平公主欣然的扬手,“你们都退下,刘冕你进来!” 三个宫女惶惶然的往外退,刘冕进去后看到,太平公主身前的桌几上散着着一副扑克牌。 “公主今日好兴致。”刘冕笑了笑走到她身前,伸手去整理桌面上的牌。 “我哪里有什么兴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只好将那几个笨女人叫来陪我玩牌消磨时间了。”太平公主急切的道,“见到薛郎了吗?” “没有。”刘冕遗憾的摇头,“不过曲谱我转托来俊臣送进去了。丽景门戒备森严不许外人进去,没办法。” “噢……”太平公主脸上浮现出忧戚之色,“也不知道薛郎在里面有没有受苦,什么时候被押走。哎,这一分别,就不知相见是何日了。” 刘冕见她眼看着又要伤感起来,连忙转换话题一扬手中的扑克:“公主,我们来玩牌如何?” “好吧……”太平公主虽然兴味索然,但也应承了下来,幽怨的道,“如今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他日遥隔八千里,不知会是什么景象。” 刘冕不再应声了,免得她越说越伤心,只顾给两人发着玩。太平公主没了人应声,也就没有一个人唱独角戏了。勉强自己提起一点兴致和刘冕玩起牌来。 这一玩就玩到了日落时分。现在刘冕知道了,寂寞的女人不仅可怜,还有一点可怕。一件特别无聊的事情,她们也能玩得不亦乐乎。刘冕都坐得有点腿脚发麻了,太平公主却没有任何一点停歇的意思依旧在催他发牌。 终于到了夜深,太平公主自己扯了一个哈欠才撒开牌:“不玩了……好困,我想睡觉了。” 刘冕如释重负:“那公主就请歇息吧,在下告退。” “等等。”太平公主突然出声唤住正要转身离开的刘冕。停顿了片刻抬眼看着他,低声道:“我怕黑……我怕一个人睡。昨夜我一夜没睡着。” “那……就点着灯睡吧。”刘冕心里一苦笑:可别说让我陪你一起睡哦。我会吓坏地。 “你陪我一起睡吧!”太平公主说完这句脸霎时就红了,尴尬的指了一眼旁边的空地,“你卷铺盖来睡我身边!” “这……恐怕不妥吧?”刘冕额头滚下一滴冷汗来。“要不,在下睡在耳房中间的隔门不拉起来。公主如若有事出声来唤就是。” “那、那……”太平公主也感觉很是尴尬和羞赧,轻轻的点了一点头移开眼神。“那好吧----我若唤你,你要应声啊!” “好。”刘冕淡然一笑朝耳房走去。听到背后传来太平公主的一声幽叹。刘冕心中暗笑,这几年来每天都有薛绍陪着睡,现在刚刚离了男人怀抱不习惯是很正常的事情。放着是别的小寡妇发出这等邀请我恐怕不会拒绝。可是你是太平公主,现在又是在皇宫同心阁里……脑袋要紧啊,你就别诱惑我了。 刘冕解下盔甲正要脱衣服,想了一想没有脱下,就和衣睡到了榻上。方才头挨着枕头就听到隔壁太平公主唤道:“刘冕!” 刘冕哧溜一下爬起来跑到隔壁太平公主地睡榻屏风外应道:“公主有何吩咐?” “没事啊……我就是看能不能叫得你听见。我、我要睡了。” 刘冕愕然。苦笑应了一声:“那公主睡吧。在下也去歇着了。” 再次回到耳房躺了下来,刘冕自己也是吁了一口气。闭目躺在榻上眼看着要睡着。又听到隔壁太平公主唤道:“刘冕,你睡了吗?” 刘冕又欲翻身起来,想了一想打住了,回道:“还没有睡着。公主有事吗?” “没事。我就是有点……害怕。房子好空好大,油灯照出的影子一摇一摇地,吓人。” 刘冕真是哭笑不得:“要不公主熄了灯睡吧?那样一下就睡着了。” “不!越黑越害怕!”太平公主执拗的道,“刘冕你跟我说话吧?说着说着我就不害怕了,就能听得睡着了。” “说什么呢?”刘冕这下就正郁闷了,怎么都感觉自己像个保姆,哄女人睡觉这种事情还真是没什么经验。他恼火的挠了挠头说道:“那在下给公主讲个故事吧?” “好吧,你讲。”太平公主欣然应道,“屋里好安静啊,你小声地说我都能听见。” “那好吧……”刘冕搜索枯肠的想了一阵,开口讲道,“汉朝时有个很得势的宦官,有一天要为难东方朔,让他非得讲个故事给他听。于是东方朔就讲道从前有个人。”说到这里,刘冕打住不说了,停顿了半晌。 太平公主疑惑问道:“下面呢?” 刘冕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当时那个宦官也是这么问的。” “那东方朔怎么说呀?” “东方朔就说,下面没有了。” “这是什么故事呀?”太平公主初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突然嘻嘻地大笑起来,“东方朔可真损!----好笑哟,还有没有?” 刘冕心中暗笑,太平公主年纪虽轻却已是为人妇了,这种带点成人味道的笑话固然听得入耳。刘冕想了一想又道:“那我就说点好笑的给公主听。从前有个人好色爱嫖,而且每日都要光顾妓院。有一天他妻子要回娘家了,为害怕他去嫖就把钱都带走了。临走时只给了他十文钱买油米度日。” 太平公主嘻嘻的笑道:“刘冕,你怎么尽说这种荤腥味儿?敢情你私底下很风流吧?” “哪里,在下可是正人君子。”刘冕也哈哈的笑,又道:“故事只是故事,公主就请听着吧----过了两天那人按捺不住了,跑到妓馆找莺姐儿说他只有十文钱,能不能看在熟客地份上通融一下,便宜一点让他快活一回。” “羞人!”太平公主语中带笑的骂道。“刘冕,你这是哪里听来地市井故事。真是粗俗呢!” “哈哈,在下本来就是市井之徒哪里比得公主金枝玉叶。那公主还要不要听了?” “你说吧。这种荤故事听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儿。反正是我们私下来说,别人也不会听到无伤大雅。”太平公主明显被吊起了胃口了。 刘冕就说道:“那莺姐儿也还真是够义气。居然只收了他七文钱,对他道:今日小店来了个稀罕货色,你且去试一试。你从这里上楼。二楼左拐最后一间,推门进去就是。那人大喜过望。急急跑过去一看,那房内居然是一只……驼鸟!” “哈哈,不会吧?”太平公主这下是全无矜持地哈哈大笑了,“这、这如何……?太荒唐了!” “那敢情公主知道驼鸟是什么了?很好……的确就是一只驼鸟。”刘冕自己也忍不住笑道,“可那男人实在是精谷上脑憋不住了,对那驼鸟又极是好奇,于是就……” “咳。真是太羞人!”太平公主连声道。“好吧,不必说得如此露骨。接下来如何?” 刘冕笑道:“又过了两日。那男人旧病复发再次来到了妓馆。莺姐儿为难地收下了他最后仅剩的三文钱,对他道:看在熟客的份上,今日给你一个便宜价----你从这里上楼,三楼左拐最后一间,进去便知。那男人大喜过望,快步跑上三楼推开门一看----七八个大男人撅着屁股趴在地板上。” “呀,越来越粗俗了!”太平公主连声叫道,“不会是……龙阳之癖吧?” “才不是,公主稍安勿躁听我讲嘛。”刘冕自己忍住笑说道,“那男人初时也以为那些男人是龙阳之癖,但他马上发现,那地板上有许多孔洞,那些人趴在地上透过那些孔洞往下偷窥观望。” “看什么呢?” “那男人也好奇呀,于是也跟着一起趴下去看----原来,楼下有个大美人儿在洗澡,春光大盛呢!那男人欣喜过望,连声道这三文钱可真是花得值,大饱眼福呀!”说到这里,刘冕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平公主焦急地道:“别顾着笑呀,接下来如何了?” “那男人旁边的一个家伙抬起头来,满是不屑地冷笑道:你这人真是少见多怪没见识。美女沐浴而已----前些日子我们还看过一个奸淫驼鸟的呢!”刘冕大笑起来,十足的大笑。 太平公主也全没了风范和矜持地哈哈大笑,甚至还拍起了睡榻。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同心阁房内笑成了一片。阁台下站哨的千牛卫个个缩起了起脖子:“又是鬼哭又是鬼笑……同心阁这地方越来越邪门儿了!” 太平公主已然笑得全没了公主风范,不时拍打着睡榻大声道:“刘冕,你真是太低俗、太无耻了----不过,真的是好好笑啊!还有没有这种故事快快讲来呀!----要不你就坐到我这边来讲吧!” 刘冕愕然苦笑:“公主,你不是要睡觉了吗?” “我这一笑就一点都不困了----我已经有好长日子没有笑了,今天好难得开心啊!”太平公主固执地道,“你不过来,那我就过去了啊!” “这……不好吧?”刘冕苦笑道,“深更半夜的,男女授受不亲哪!”虽然现在大唐民风很开放得很男女之间并无太多避讳,可是这样大半夜地共处一室总是不雅。更何况是在皇宫里,她还是公主。 “管这许多----我们之间清白如许谁还敢怀疑什么?”刘冕就听到隔壁太平公主穿衣的响动,片刻后一阵叭叭的脚步声传来,太平公主已然出现在了刘冕耳房边,嘻嘻的笑道:“我真的来了哟!” “那好吧。”刘冕也是无奈,只得摊开被子坐了起来。反正他也是和衣而睡的。太平公主却是随意的将襦衫套在肩上露出裹紧地胸衣,胸前一片雪白耀眼。 刘冕情不自禁地多瞟了她几眼,暗自苦笑:我的姑奶奶,你这不是诱人犯罪么? 太平公主却是兴致勃勃全然不顾,捡了个坐莆坐下来,随意地捋了一下额角散乱的鬓发欣然道:“快说呀,接着讲故事,真是太好笑了呢!” “好吧……” 刘冕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变成说书先生。以往上网时看到过的一些笑料故事,全都加以改编的讲给了太平公主来听,才不管什么七荤八素。太平公主大概从小在深宫长大,受惯了皇室的高雅文化熏陶,乍一听这类粗俗的市井故事,感觉既是羞耻偏又分外新鲜有趣。她听了大半夜一点不累,兴致却是越来越高。苦了刘冕就差找根小木棍儿撑着眼皮,硬撑着给她讲了几乎整夜的故事。 快开亮的时候,太平公主终于困了。她也不顾许多,浑身软绵绵的就近爬到了睡榻上,几乎一秒种就睡着了。 刘冕愕然呆愣的看着太平公主,喃喃道:小姑奶奶,这是我的床啊! 没办法,刘冕只好来到同心阁正阁,把心一横倒在了太平公主的香榻上。脑袋方才挨着枕头,就打起了呼噜。 天亮之时,随行伺候的宫女宦官站在门外个个一脸惊愕。太平公主的闺房里,居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大呼噜声----这实在太惊世骇俗了!几个大胆的宦官跑到刘冕房里瞟了一眼----乖乖不得了,太平公主居然睡在这里! “这、这怎么回事啊这是?”一群人都傻掉了,但都不敢吱声张扬,个个装傻的站得远远,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就这样,刘冕成了太平公主的全职奶爸。除了戍卫保护她,还要负责哄她睡觉。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天…… 第155章 大小通杀 十天相处下来,太平公主和刘冕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了。这么多年来,太平公主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高姿态。在旁人眼里,她高贵、傲慢、矜持、聪明又很富有心机。可是很奇怪,她软弱、单纯、痴情甚至是粗鲁和差劲的一面,完全暴露在了刘冕的面前。 这可真是史无前例的。 由于出身的关系,太平公主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朋友。就算是几个交往密切的贵族闺蜜也对她多有敬畏。 刘冕呢? 讲了几夜的荤笑话之后,他几乎就差和太平公主拍着肩膀称兄道弟了。虽然太平公主够性感够女人味,可是刘冕越来越感觉她身上也有一股子野小子的味道,大有成为小太妹的潜质。四下无人的时候,太平公主甚至会嬉皮笑脸的称呼刘冕为----驼鸟大哥,简称驼兄。 这真是一个彪悍的绰号,刘冕简直哭笑不得。 到后来,二人已经发展到同坐一桌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拍着桌子讲荤笑话。太平公主也学着刘冕的样子,坐下来的时候不把双腿乖乖的跪压在臀部,而是没规没矩的两腿叉开,一副大咧咧的模样。 刘冕知道,太平公主是在用放纵和疏狂麻醉自己,好让自己忘却内心的伤痛。刘冕也就有意展现自己豪爽、市井、粗俗的一面,配合着太平公主的心态让她尽量的放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用那些随侍宫女和宦官们私下的话来说,那就是公主跟着刘将军玩疯了现在的太平公主,反正也不用出门了,于是天天不施脂粉、也不梳妆打扮。每天睁开眼睛把脸一抹,头一句就是喊道:“把刘冕唤来!” 一来一去,二人当真成了铁哥们。太平公主甚至敢于当着刘冕换衣服了----当然是外套。她劲爆的身裁(尤其是上围)、火辣的曲线,几度差点让刘冕喷出鼻血。为此刘冕多次投诉太平公主不该如此欺负人。太平公主总是暧昧而诱惑地冲他抛一个媚眼:“本公主就爱如此,你能怎么样呢?憋不住了吗?给你十文钱。去找驼鸟呀!” 为此,刘冕只能捶胸顿足大叫遇人不淑。与此同时,刘冕自己心里其实也有些慌慌了:再这样下去,迟早犯罪---我现在毕竟是一副二十岁的身体啊,血气何等方刚,冲动何等强烈!再折腾下去,万一哪天兽性大发把太平公主一把推倒给吃掉了……小刘冕是舒坦了。大刘冕的人头,也差不多可以搬家了。 所以刘冕觉得,这差事不能干下去了。 这简直比当初跟着李贤混日子的时候,还要玩儿命哪! 这一天。刘冕趁太平公主睡下的当口,跑到了武则天那里汇报工作。刘冕差不多就说了这么一层意思:太平公主现在情绪非常稳定,心态非常良好。她能吃能睡又能玩,天真烂漫人畜无害----可以下山了。 武则天凤颜大悦,对刘冕大加赞赏了一回,表示自己会去探望一回,然后再决定是否让太平公主下山。 刘冕欣然暗喜,不动声色的回到了同心阁。果然,当天傍晚武则天就来探望女儿了。经过刘冕这么多天的调教。太平公主地心态的确是放平了许多。她关起门来和武则天密谈了许久,母女俩大概是达成了共识或是妥协。武则天总算是同意了让太平公主结束软禁生涯住到仙居殿来,暂时和她住在一起,母女俩可以早晚谈心。 刘冕心忖。拔除了薛绍,武则天恐怕要对太平公主进行洗脑教育----让她改嫁了。这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部份。这件事情。任何旁人也插手不得,只能是她这个当娘的来执行。 当然刘冕最开心地是,他的全职奶爸任期终于结束了。不仅如此,武则天满意之余还给刘冕放了十天大假,让他回去好好歇息几天。敢情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并不好伺候。刘冕能坚持这些日子完好无损活着回来覆命,几乎算是奇迹了。 刘冕这回对武则天真是千恩万谢了。太平公主却是老大不乐意。趁武则天刚走开一会的空隙。她溜到刘冕身边狠狠掐了他一把:“这下你开心了,可以去找驼鸟玩了?” “嘿嘿。公主说哪里话?”刘冕窃笑道,“在下是有钱人,可以去最上等的窑子,才不用找驼鸟。” 太平公主忿忿的瞪了他一眼,再度用力的狠狠掐了他一把。刘冕呲牙咧齿又不敢叫出声来,使劲的忍着差点憋出一个屁。好在武则天又转身走了过来,太平公主才极不甘心的松了手,跟着她老娘一起走了。 目送这一对母女下了同心阁后,刘冕真想欢呼雀跃的大呼几声----解放哪! 不料太平公主又蹬蹬蹬地跑了回来,仰起头来摆足了一个花痴的表情看着刘冕,问道:“驼兄,上次你跟我说的一句很有趣的话我忘记了,你再重复说给我听一次吗?就是那个爱情是什么什么出恭?” “哦,是这么说地。”刘冕一本正经字正腔圆的道,“爱情就像出恭,有时候憋了很久却只是个屁!” “对,就是个屁!”太平公主恨恨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就走,一路上连连挥手张牙舞爪一般的道,“就是个屁!就是个屁!!” 在场的宫女宦官们个个目瞪口呆,几乎当场石化。 刘冕也愕然的愣住,心中暗道:不是吧,这么容易就被我带坏了?这还是以前那个端庄高贵的太平公主吗?……还是,她隐约已经感觉到了武则天要给她赐婚,对爱情绝望了? 我可真是毁人不倦啊! 但一想到被放了大假得以自由,这些念头在刘冕脑海里瞬间烟消云散。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的下了同心阁出了太初宫,来到千牛卫卫所马厩里骑上了自己的宝贝火猊,也没有跟谁打招呼一溜烟就朝家里跑去。 现在才知道,原来自由才是最美妙地啊! 他地脸上,绽放出孩子般的快乐笑容。 回到府上时,刘冕方才进屋就大吼一声:“本将军回来了!” 三五个仆役正在院门口修剪花草,这时候欣喜地迎了上来:“将军回来了,太好了。” 刘冕看到他们却是愕然的睁大了眼睛:“你、你们怎么了,被人打了吗?” “没有呀!” “那你们的脸怎么变得如此肥大?” 那几个仆役哈哈的笑了起来:“将军,我们这是养胖了!这些日子以来,府里来了个鲁先生,每天做许多好吃的让我们分享。如此一来,府里的人全都胖了一圈儿!” 刘冕不禁汗颜,这鲁友成很有喂猪的天赋! 正在此时,韦团儿也欣然的跑了过来,远远的就打着小跑开心的唤道:“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刘冕细细打量了韦团儿几眼,还好,这丫头没有像这些男人一样增肥一圈,可是怎么感觉……她上面肥了不少?这一路小跑过来的时候,那对小白兔儿跳得可真凶啊! 刘冕一现身,整个府里顿时就热闹了。所有的仆人丫鬟一起迎了上来参拜,当真是众星拱月一般。与此同时,那个老熟人鲁友成也屁颠颠的从客房跑了过来,哈哈大笑道:“小人鲁友成,拜见刘将军!” 刘冕仔细看了许久方才把他认出来。这个家伙,几年不见他至少长肥了五十斤。现在那身上的肉就像是水波浪一样,走一步浑身颤抖。 “鲁友成,敢情这几年来你当真是过得不错嘛,变得如此富态了。”刘冕笑道,“看到你这一身肉我是真羡慕啊。我这等劳苦命的人,何时能像你长得这么膘肥体壮引人注目呢?” 鲁友成见刘冕心情不错,自己也是暗自欢喜,哈哈的大笑道:“小的能有今日,还不多亏了将军提拔点拨?将军,小的在你府上叨扰多日,今日总算是盼得将军归来了。小的真的高兴之至呀!” 刘冕扬了一下手示意身边的下人们退下,和鲁友成朝正宅走去:“你在洛阳一住就是这么久,巴州的生意不用管了吗?” 鲁友成笑眯眯的谦恭道:“多谢将军挂怀。小的在巴州的生意,现在已经全部交给妻舅在打理了。乐安肆和乐安折扇的生意都做开了啊。尤其是那扇子,别看它小,现在做得风声水起。小的来洛阳找将军,就是想是不是能在洛阳开个店儿,将这扇子做到洛阳来?” “在洛阳开店?”刘冕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鲁老板,我打个比方。这地上掉了一锭银子和一锭金子,你捡哪一个?” “当然是金子!” “错!”刘冕哈哈大笑,“当然是银子和金子一起捡!” 第156章 精打细算 鲁友成是个精明的家伙,一听刘冕这话立刻精神百倍兴奋起来。 二人走到正宅坐下来,韦团儿殷勤的奉上了茶水,眉目间尽是欣然的笑意。鲁友成待她走后呵呵的笑道:“将军,你府上这个丫头真是聪明伶俐的得紧。小的看得出,她对将军可是很贴心恭顺得很哪!” “是嘛!”刘冕笑了一笑,“鲁老板,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你知道在洛阳开一家店子,需要做哪些事情吗?” “这……”鲁友成眼珠直转的寻思起来,片刻后道:“小的这几日在北市仔细逛了一逛。神都这地方,果然是繁华异常啊,小的真是开了眼界。用寸土寸金来形容北市那是一点都不为过。小的算是看出来了,想在北市盘下一个货档来开店,没个三四十万钱那是想都不要想。” “三四十万?”刘冕呵呵的笑道,“鲁老板,你以为这是在巴州州城吧?” 鲁友成愕然的愣了一愣:“将军的意思是说,三四十万也干不成什么事儿?” “能,当然能。能在最上好的莺菀里快活半个月。”刘冕说道,“洛阳的物价已经超过了长安,跃居天下第一。三四十万钱,在巴州那种地方已经可以算是巨富了。但是对洛阳来讲……不是我打击,三四十万钱也就是三四百贯而已----知道洛阳的马匹现在什么价吗?八十贯一匹!你想想,四五匹马就能换人家北市的一个店铺吗?” 鲁友成略露惶然的点头:“看来洛阳的确不是寻常之地呀……小的还以为,凭我现在的财力能在洛阳占据一席之地了。没有想到……差距如此之大呀!” “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有多少财力?”刘冕开门见山的来问。这可是一个很核心的问题。 鲁友成知道在刘冕面前不能有所隐瞒,这时爽利地伸出一只手来:“小的从巴州来时几乎带上了手边的全部钱资----凑足了五千万钱!” “五千万、五万贯而已?”刘冕略感惊喜,但仍是不动声色的道,“凑合吧。” “只、只是凑合?”鲁友成当真有点瞢了。他的生意从奇章小县做起,渐渐跃居县之首富,到后现的一州之首富。这五千万钱在那里已经是一个比较夸张地数字了。 “莫非你还以为,你的财力十分雄厚吗?”刘冕不怕打击他的冷笑连连,“鲁老板,你给我现在这座庄院估个价,看看能值多少。” 鲁友成眨巴着眼睛寻思了一阵,不太确信的说道:“洛阳的地价小的不太知晓。将军这栋豪宅若是放在巴州----得值一两千万钱。” “哈哈!”刘冕大笑起来。“洛阳的米价,是巴州的四倍。洛阳、尤其是我这种靠近闹市中心地带的房价,则是巴州地四十倍!也就是说,我这栋豪宅至少值五十万贯钱!” 鲁友成肥硕的脸庞一阵发颤,骇然的瞪大了眼睛道:“将、将军此语当真?” “你信不信,我如果今日放价出去六十万贯转变这栋宅子,明天一大早就会有一群人蜂拥而至前来抢购?”刘冕手拿杯盏慢条斯礼的喝着茶,笑呵呵的道:“所以,虽然我现在穷得连家仆都快养不起了。却没人敢说我穷。” “那是、那是!”鲁友成连连点头应声。刘冕看他那副模样心中暗笑,心想这时候我总该先吓唬吓唬你这个土财主,要不然你还以为你有那五万贯钱就有多牛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这宅子究竟值多少钱。但是财大气才粗,我要当老板请你当掌柜,总要先镇住你。 话说回来,五万贯,的确够在北市开个店铺了。可那是你鲁友成的理想,离我要的差太远了。 刘冕继续慢条斯礼的说道:“鲁老板,我刚才说了。地上掉一块银子一块金子,咱们要一起捡起来才划算。那么我问你。现在做哪个行当、哪路生意最赚钱?” 这下可就问到鲁友成的强项了。他几乎未作思索就回道:“当然是一些……碰不得地东西!比喻说盐、铁、粮、马。盐铁碰不得是因为朝廷掌控专卖,谁动谁没命;米碰不得是因为风险太大,而且路子太深不好涉足;马就不用说了……边境不时就会有战争。想从胡人那里贩马来卖可不是一般人做得了的。” “盐铁咱们就不要想了。和胡人做生意,现在也不容易了。主要是北方突厥和高原吐蕃现在都在和大唐闹矛盾。”刘冕神秘莫测的笑道,“鲁老板,有没有想过做粮食生意?” “这……这恐怕很难吧?”鲁友成口上虽然打鼓。可是整个人都来了精神人都坐得直了,将头凑过来低声道。“将军是否有门路?” “你说呢?”刘冕呵呵的笑。 鲁友成兴奋得两眼放光了:“若是能有门路做起粮食生意---我的天,那还开什么扇子店“扇子店要开,米生意也要做。”刘冕非常肯定的说道,“两者是两码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何?”鲁友成显然不明白。 刘冕哈哈地笑:“如此简单的道理还是我说明?当然是---扇子也很赚钱,而且很稳妥!粮食地生意,全靠朝廷的政策行事。说不定哪天政策一变,就没得做了。因此。扇子的生意是立身之本。” “哈哈。小的真的糊涂了。将军一向足智多谋智深如海,小的还以为这其中有什么异常深远的道理。”鲁友成连连拍着额头。“真是多虑、多虑呀!” “鲁有成,我来替你算计一下。想在洛阳开个扇子店估计能将你手上地钱花得差不多。”刘冕说道,“要盘店铺、雇伙计、缴税,还要请工人来制作。日常地开销非常之大。所以,以你的财力想做粮食生意,根本不可能。” 鲁友成立马正坐严肃道:“将军如果当真能有门路做粮食买卖,小地马上将巴州的一切生意、田产、庄院全部变卖。估计还能凑上十万贯!” “不够,差得实在太远了!”刘冕摇头啧啧的道,“做粮食生意,就要做大宗买卖,不然没什么利润。而且我们是为朝廷做事,不能投机取巧囤积居奇,只能赚取稳定的差价当作利润。因此,这个粮队没有四五百伙计、千余匹马是不可能的。光是买马就要八万贯钱。当然了,有可能买到便宜的,我只是举个例子。” 鲁友成的脸顿时就有点白了:“将军……你要玩大的?” “真的很大吗,吓着你?”刘冕漫不经心的笑了一笑,“我的预想是三千匹马呢,幸好没说出来,不然真的要吓坏鲁老板了。” “这、这!……”鲁友成真有点吓坏了。这么大的生意,他是想都没有想过。他的全部家当加起来,也就够买刘冕所说的一半马匹而已。 刘冕笑道:“马帮的生意我也没有做过。但我料想,三千匹马不可能同时跑起来,每次能有六七成动用就不错了。计算一下吧,两千匹马拖两千辆车。每车大约可以装二十石粮食,这里也才四五万石粮食而已。很多吗?据我所闻,长安现在已经有跑粮食的马帮了。人家一次的运量是十万石。呵呵,鲁老板,这单生意一般的人可是吃不下来的呀!” 鲁友成这下真的傻眼了:“那该要多少本钱哪?” 刘冕也不着急,悠然道:“粮食的成本其实不高,只是我们这初期的投入,会比较大。马匹、车辆、店铺、伙计,这里至少要花费三十万贯左右。再加上日常吃饭开销和上剿赋税,至少还要五六万贯的活动资金。五万石粮食的本钱,按照青州最便宜的粮价来算,是三万贯左右。这里算一下,就有近四十万了。另外,你从洛阳到青州过去,总不会跑空车吧?两京之地是胡商云集的好地方。贩卖一点胡商带来的商货卖到青州,赚取往来差价,这才划算。这里就又要花费本钱。因此,没个五六十万贯,别想动手。”说到这里,刘冕抬头指了指头顶:“呶,刚好就是我这座庄院的价钱。” 鲁友成咽了一口唾沫挥袖抹了一下冷汗,喃喃道:“将军可真是精打细算哪!我的天……我十辈祖宗的家业加起来也没这么多钱!----小的拼尽全力倾家荡产,也最多能凑起一十五万贯。” “不用你倾家荡产,巴州的生意让你妻舅接着做吧。”刘冕高深莫测的微笑道,“而且,你想要的扇子店也照开。我只要你出五万贯钱出来与我合伙就行。余下的事情,全由我来处理。” “真的?!”鲁友成惊喜得浑身一弹,“将军当真如此神通广大?!” 第157章 一拍即合 刘冕看着鲁友成这副样子不禁有点好笑:“鲁友成,你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是怀疑我在逗你玩吗?我若没有金刚钻,又怎会去揽磁器活儿?” “将军勿怪,小的不是此意。”鲁友成连忙解释道,“小的是……实在太过喜出望外。如此庞大的生意,小的这辈子是想都没有想过啊!” “那你有把握打理好吗?”刘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打理?”鲁友成惊喜得不敢相信,“将军的意思是说,这棕生意由我打理?” “对。就像当初在巴州时一样,由你出面打理。你知道的,我现在是四品郎将朝堂大员,是不可能主动出面经商的。我只能在你背后给你撑腰、给你提供若干门路和方便。”刘冕说到了正题,严肃的道:“刚才我们算过了,总共需要五十万贯左右的资金投入。你只出五万,我却让你占两股。一股算是资金股,一股算是你出的人力股。你的风险,很小的吧?而且,我会全力帮助你在洛阳开起扇子店。卖扇子所得的利润,我分文不取,全当是你私人的收入。可是你也明白,只要这粮食生意做成了,你开十个扇子店,恐怕也抵不上你分得的一层红利。” “那是、那是!将军如此大方慷慨,小的是心悦诚服再无二话!究竟要怎么干,将军一句话撂下来,小的就是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鲁友成行商多年,当然知道刘冕说的这些话不是在唬他。而且,这扇子店的利润由他独占,这是多么划算的事情啊!他也明白,想在洛阳这地方站住脚根行商,上面没有人罩着是绝对吃不开的。现在刘冕不仅全力帮助他经营扇子店,还主动拿出一层红利来让他当大掌柜。这样的大好事情到哪里去寻哪?! “这事情急不得,恼不得。”刘冕慢条斯礼的道,“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资金。这其中大约还有四十五万地缺口,我要去想办法。另外,马匹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两京之间的马市。平常也就五六百匹马在叫卖,而且价格不菲不划算。要凑齐三千匹,得另寻门路。这样吧,我有十天的假期。这些日子我们就把生意的事情大体敲定。北市那里,需要盘下两个商铺档口。这事说来容易办来难哪。北市那地方,有钱也不一定能盘得到商铺。这也得想办法。你就,跟着我吧!” “是!小的就鞍前马后地伺候将军,跟着好好学、用心学!”鲁友成满面红光,站起身来拱手拜礼不停。 “免啦!”刘冕呵呵的笑道:“生意如果做成。你以后可就是我的大掌柜。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客气呢?” “那是、那是,哈哈哈!” 稍后刘冕就和鲁友成一起吃了个饭。鲁友成还真是有心,特意从巴州带了几个店里的好厨子来送给刘冕。这些厨子都擅长制作乐安肆酒家里经营的皇家菜肴,这几年操练下来已经有了几成火候。刘冕尝过后感觉很不错,跟前些日子自己在宫皇里吃过的差距并不太大。 饭后鲁友成便告辞去了客房歇息。刘冕一个人坐着思索几个问题:一是资金的来源;二是马匹如何采办。头等的大事,就是资金----没了本钱,那就全是画饼充饥。 刘冕想到了几个法子,几个人。第一个就是上官婉儿。她执掌中枢,与朝堂要员的关系都不错。请她在户部拨一些款出来。可能会有些眉目。可是这样做实在太过招摇,而且有假权谋私地嫌疑,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第二个人就是太平公主。她可是有钱,极度有钱。她成亲之后高宗和太后给的嫁妆就价值巨万。不仅如此,她名下的食邑也一向收成不错,由于深受太后宠爱平常受的赏赐也不少。此外更重要的是。她很早就在行商了。她的绸缎、茶叶商队,经常让两京之间的河渠阻塞。芙玉就是帮她打理生意的其中一人。仅仅是个打工妹就都赚得盆满钵满,由此可见她家底之厚。只要向她开口借钱,以如今跟她的交情倒是不难。只不过她现在身份敏感,钱这东西也敏感得很,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她产生什么利益上的纠葛。更何况……与她刚刚有了一点交情就去借钱,情面上总有些过不去似地。 因此刘冕也不是太愿意去找太平公主。 刘冕左思右想,自己在洛阳这些地方。也就认识这么几个有钱的人了。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那里都不好开口。那么只好……抵挡这座庄院了! 刘冕抬眼四下看了看自己住的这栋宅子,的确是有够豪华、奢侈。房子扔在这里是死的。住着固然是舒坦,可是抱着一堆金山饿肚子总不是个事。这宅子位于景兴坊这样的繁华黄金地带,不知道有多少有钱人梦寐以求。卖是不好卖,朝廷赏地东西都卖了总说不过去;因此,抵挡是个不错的主意,大不了给别人付些利息,待赚了钱再连本带息还给人家就是了。 想到这里,刘冕感觉可行。洛阳地富商不少,有钱人遍地都是。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想找个富有的商人抵挡宅子,人家一定非常乐意那就这么办吧! 刘冕心中略感兴奋,搜索枯肠的寻思着心目中的人选。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人----富贵公子哥唐胡虏! 据说此人是洛阳巨富的大公子,又多次来拜访过。而且本来这栋宅子就是他唐家所有,抵挡给他比较合适。 计议如此,刘冕唤来韦团儿问话:“团儿,那个叫唐胡虏的公子哥儿,今天怎么没有来?” 韦团儿答道:“婢子不知。他以前总是隔三岔五地前来拜访。那日来过后,婢子把将军留地话告诉了他,说将军回来后会见他的。他很是欢喜,于是留下了住址,说将军回来后不妨派人去通知他一声。他立马前来拜会。” “住址何在?” “洛南安从坊,靠近洛水之地地唐家大宅。” 刘冕一击掌:“派人去他家!” 大约半个时辰后,派去请唐胡虏和仆役驾着车儿回来了。胖敦唐胡虏欢喜的小跑进来,远远就冲刘冕拱手作揖:“刘将军,可让在下见着你了!” “哈哈,唐公子别来无恙!数日不见。你又添新肉,更福态啦!”刘冕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请他进了宅第。 唐胡虏虽是出身巨富人家,却非常的知礼谨慎。刘冕请他坐时都还推脱了一番,说在下微贱商旅之徒,不敢居坐于将军下首。刘冕劝了几次,他方才小心地坐下。 “唐公子数次前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刘冕也就不客套了,开门见山。 唐胡虏年纪虽轻。这时却也俨然一副严肃持重的模样,大有几分少年老成。他道:“将军容禀。在下寻思到一棕好生意,想请将军一起发财。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是何生意?” “粮食!” 刘冕心中略感惊疑,他狐疑的打量了唐胡虏几眼说道:“是芙玉叫你来的?” “芙玉?”唐胡虏先是一笑,然后颇有点不屑的道:“看来将军当真是误会了。请恕在下说一句诳语:以我唐家在洛阳的产业和在商界地地位,在下还用得着听她差谴吗?实情就是,芙玉也就是开了一家清荷莺菀,然后在太平公主手下捡了一点鸡零狗碎的小差事来做。但她的家业,恐怕连我唐家一个族亲都比不上。她是数次攀上我唐家跟着做生意,无外乎着大树底下好乘凉----所以。刘将军。在下是跟芙玉略有交情,但仅限于***之间的曲意奉诚。生意上,却无半点瓜葛来往。这一点,将军绝对放心。” “听来不错。”刘冕淡然的笑了一笑,“可我需要证据。前不久芙玉来找我一起合作,也是想做粮食生意。我以沉默的方式给予了拒绝。她至今没有再来找过我。因此我才怀疑,你是和她一伙的。” “证据?容易!”唐胡虏自信满满的微笑。“明日,我就收回清荷莺菀的铺面,让她关门。那个铺面是我舅舅租给她地。她一直想买下来,可我舅舅不卖!” 刘冕心中飞快的寻思道,听唐胡虏这口气,倒是不像撒谎。毕竟近在眼前的事情,我随便一调查就清楚了。他是编不起来的。而且。唐家在洛阳的确很有名,是首屈一指的大富商。芙玉呢。则是默默无名,仅仅是凭着一些关系网在四下钻营。相比之下,唐家明显财大气粗。对于商人来讲,巨大的利润才是最重要的。唐家犯不着跟芙玉搭伙,这跟这扯上一头分肉的狼跟在身边没什么区别。 刘冕又想起了一事。当日在同心阁时,刘冕和太平公主海侃时也无意中说起过芙玉。太平公主仿佛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兴趣,只把她看作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小打工妹而已。表面上芙玉比较光鲜,实际上却只是个跑腿地使唤丫鬟。这与唐胡虏所说的,倒也比较吻合。 刘冕想了这许多,心中也算是清楚了一个大概,知道这唐胡虏至少有九成可信了。可为了保险起见,他仍然故作矜持的摇头道:“我纵然是可以相信你,可仍有一事不明----你为何偏偏找上我来做这棕买卖?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将军,既无资金本钱,也无行商的经验。” “哈哈!”唐胡虏爽朗的大笑起来:“整个洛阳,有资金本钱和行商经验地,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是,能与在下合作这笔粮食买卖的,却只有将军一人!原因无他----只因将军地红粉知己而已!” 刘冕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不错嘛,你消息也蛮灵通的。朝廷刚刚开放粮食买卖,我与上官婉儿的关系也还八字没一撇,你就打起了如意算盘。不错,有头脑,有眼光。” “那将军是否有意?”唐胡虏满怀希冀的看着刘冕问道:“将军是聪明人,肯定能知道……这笔生意,可是非比寻常。说得好听一点,是朝廷带着咱们发财;说得不好听一点,那可是赚大唐天下万民的钱!” “跟我来。”刘冕也不废话,将唐胡虏带进了自己的书房,扔了一包东西在他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唐胡虏疑惑地打开那个布包,顿时欣喜过望地惊呼道:“贩粮准令、通关白符!” “呵呵!”刘冕一抚掌呵呵的笑道,“我今日叫你来,就是为了贩粮一事!” “太好了!”唐胡虏欢喜地大笑,眼睛都被挤成了一道缝。 二人一拍即合。刘冕先发制人的说道:“有言在见。这份准令上面写的是我刘冕的名字,到时候朝廷有怪责下来是我扛。因此我要当大东家。” “理所当然,绝对没有问题!” “我不便亲自出面经营,因此选好了一个掌柜代我理事,他必须分两成利。” “这个也可以,应该的。” 刘冕狡黠的笑了起来:“唐公子,算过这笔生意要投入多少钱吗?” 唐胡虏胸有成竹的出声道:“最初的话,不宜做得太过巨大。在下算过了,按中等商队的规模经营,大约需要五十万贯左右的投入。” “那你出多少?”刘冕也还真的问得出。这种事情上,他不想含糊。 “将军想要我出多少?”唐胡虏也是生意场上的人精了,这时来反问。 第158章 空手套白狼 “四十五万贯。”刘冕笑道,“置办车马雇请人力的那些成本花费,之后由我们三方分摊。先由你垫付就当是我们借你的钱。分利之时,分期偿还。” 唐胡虏转动了几下眼睛飞快的寻思,狠一咬牙:“好!在下别的没有,就剩钱了!一切全凭将军做主!” 刘冕心中一阵惊喜,没想到这唐家真的如此财大气粗,几十万贯一口气就应承了下来,半点不含糊。而且这唐胡虏也很是爽快,是个干大事的人。 “既然唐公子如此爽快,在下也就不含糊了。”刘冕一本正经的道,“我选的掌柜拿两成利,他也是我们两个人的管事和跑腿赚辛苦钱的,理所应当。剩下来的八成,我们各半。你看如何?” “这……”唐胡虏的眼珠子飞快转动,马上恭顺的拱手道:“如此恐怕不妥。将军是领头人,是大东家。理当占五股。在下分得三股即可。” 刘冕淡然笑道:“你提拱如此雄厚的财力支持,只得三股岂不委屈?” “将军这是说哪里话!”唐胡虏的确是个明事理之人,这时拍着胸脯道,“在下久闻将军威名敬仰将军为人,一直都在心中仰望。能得将军提携已是莫大感恩,如今还能得分三成红利,更是喜出望外哪刘冕呵呵的笑道:“唐公子真是个爽快人。我就喜欢跟你这样地人打交道。这样吧,我也不能亏待了你----我占四成二,你占三成八。如此象征性的由我当大东家就可以了。” “谢将军如此慷慨!”唐胡虏喜出望外。忙不迭的拱手拜礼。他可是想得很明白,洛阳有钱地多了去了,刘冕随便揪个土财主人家也会愿意跟他合作。可是能搞到贩粮准令的人却是寥寥可数。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子。能搭上他这只快船,可是莫大的运气! 刘冕又何尝没想通这一层道理,要不然他也不敢接连狮子大开口的一切做主。如今看来,这个唐胡虏的确是个懂事的人。那就一切好办了。 “如此。我们马上就可以签定契书。开始合作张罗生意了。”刘冕雷厉风行的道,“现在,我就叫来我请地那个大掌柜,我们三人一起商定其中地细则。如今正当四月,离秋收不远了。抓紧时间置办车马做好准备,我们的生意----就可以开始经营了!” “好!一切全听将军调谴就是!我们唐家随时可以拿出需要的资金,这一点绝对没有问题!”唐胡虏欢喜的应声。 “痛快!” 当晚,刘冕就和唐胡虏、鲁友成二人通宵达旦的聊起了贩粮一事的细则。大到走商的路线。小到车辆的规格木料,都做了一个初步地商讨理出了一个大概轮廓。三人都很兴奋。天都亮了仍然油然不觉。 唐胡虏出手阔绰办事爽快,这点刘冕非常的满意。他慷慨地拿出了北市的两家当街旺铺,一间以较低的价格转租给鲁友成,让他经营扇子;另一家,则是他们这家合资公司在洛阳的铺面,用来卖粮食的。 天亮后三人共用了早膳,唐胡虏与鲁友成分别告辞而走。刘冕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到自己卧房。一翻身躺下来感觉脑子里仍是挥之不去的兴奋。 他暗自窃喜地想道:整棕生意我付出了什么?既没有投入一个铜板地本钱。也不用抛头露面辛苦经营。唐家是商人之家,对洛阳的行情门道了如指掌。人不可貌相。唐胡虏虽然生得像个典型地纨绔子弟,却很有经济头脑而且能干;鲁友成是一个很精明又能干的掌柜,为了赚钱他可以不辞劳苦日夜忙碌。 要说我刘冕有所付出,那便是付出了一张白纸黑字,和一面铁打的通关白符----这两样东西,不过是花了大约五分钟的口舌从上官婉儿那里哄来的。 如今,我这个大东家就可以坐在家里翘起二郎腿等收钱了。 这官没白当、这美女没白哄哪!刘冕自己忍不住嘿嘿的窃笑起来:空手套白狼,虽说无耻霸道了一点……可谁让我时来运转了呢?前几年受尽了的窝囊气吃尽了的苦,现在也是该尝点甜头了。 想着这些,刘冕美滋滋的睡着了。梦中梦见,满天的金元宝向他砸来,如同下了一场暴雨。他躲在金子打造的豪宅里,听着屋顶被金元宝砸得彭彭作响心里直犯愁:这么多钱,怎么花啊? 一觉醒来时,刘冕感觉嘴角有此粘乎乎的,感情口水流了不少。听到门外细细的脚步声,刘冕想都没想就大声唤道:“团“唉,婢子来了!”韦团儿就像是孙悟空一样,忽闪一下出现在了刘冕的榻前,弯腰点头笑吟吟的道:“将军睡醒啦?睡得好吗?” “好,很好。还是自家睡得舒坦啊!”刘冕丝毫不顾形象的伸了一个大懒腰,慢悠悠的爬起来说道:“团儿,我今天要办好几件事情,你帮我记下。第一,去北市看店铺。” “北市?”韦团儿几乎是条件反射了惊乍了一句。 “别打岔!----第二,去洛南的马市瞅一瞅马匹。第三,去唐家查点他们准备的钱货;第四,雇请匠人打造马车;第五,雇佣伙计和车夫;第六……” 韦团儿睁大了眼睛竖着耳朵听,像小鸡啄米一样的时时点头。刘冕一口气说了十来条,韦团儿晃了一下脑袋道:“将军,我数都数不过来,你一天能办这么多事情吗?而且,前后顺序好像有点颠倒啊。比喻说北市看了铺面又去南市看马,然后又回洛北唐家,再又到南市雇工匠。一来一回跑路都要跑累啦!” 刘冕愕然的愣住眨巴了一阵子眼睛,转头看着团儿道:“那你给我拿笔记下来,合理安排一下今天的行程,尽量节约时间提高效率。” “噢……”韦团儿恍恍惚惚的点头道,“那将军再说一次吧,团儿去拿笔墨。” “好,去吧。” 韦团儿快步走了,刘冕看到她背影有点好笑:真像个白领小秘书。OfficeLad有意思! 刘冕吃早餐的时候,韦团儿就在一旁咬着笔头认真寻思,还当真给刘冕排出了一个行程表来。刘冕拿过来一看,的确安排得很妥当,禁不住哈哈大笑道:“团儿,以后你就跟着一起做生意吧,帮我管帐!” “婢子不会经商哦,也不会记账。” “学!” 吃完饭,刘冕就带着韦团儿,唤上了鲁友成一起出了门,直奔北市。唐胡虏早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众人看过了铺面都十分的满意。地处北市繁华地带的两个大铺面,平常可是有钱都租不到的黄金铺位。唐胡虏为了表达诚意,将这两家店的自家生意都转走了,特意腾空了出来用来卖扇子和粮食。 刘冕一觉醒来时就已是中午,接下来的半天行程安排得满满的。不过,雇人、造车、买马这些事情可不是一天能办成的。人倒是好雇,车子也只是时间的问题。马匹遇到了一个大难题。 虽说现今大唐马匹已不再是军队专有,全天下都很普及。可是,突然之间一下要买到三千匹马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还要照顾到质量和价格。两京之地物价本来就高,加上这里卖的马匹一般都是直接从河陇一带的马场或是胡人那里收购来的,基本都是优等品价格不菲。走商用不着特别好的马,实惠就行。 因此马匹还真成了一个难题。对此,刘冕有了主意。 有些事情,不身在其中是不会了解当中的奥妙的。皇家卫率的马厩里,马匹的更新换代非常勤密。尤其是金吾卫、千牛卫这些皇帝卫率们的马匹,为注重仪表会时常补充好马进去。一来二去,皇家禁苑和宫城卫率马厩里的马匹就难免过盛。 就拿千牛卫来说,刘冕了解到的是:每逢有新的马匹送来之前,就会从原有马匹中挑选一批次品出来让它们退役。说是次品,其实也是精英里面的淘汰者,除开一些的确有病受伤的,一般都远比寻常的马匹要好上许多。而这些次品总是会以比较便宜的价格抛售给马贩。抛售的价格则非常的灵活。 这样一来,这其中猫腻就大了。一些管事的将军们每到马匹换代之时,就免不得发一笔小财。要不然马敬臣那样的将军,哪里有钱夜夜笙歌在最上等的窑子里流连忘返呢?马匹这一块可是给他带来了不少的灰色收入。光靠吃俸禄,他潇洒一晚就得饿上半月的肚子。 想到这里,刘冕心中暗笑:皇宫禁苑和诸卫率的马厩里,想挑三千匹次品出来,应该是不难吧?那该要省多少钱呀!呵,最近怎么老是干这种空手套白狼光占便宜的事情呢? 第159章 风尘母女 当天傍晚吃过饭后,刘冕就打算去一趟宝城找马敬臣。马敬臣三十好几的人了,也不思量娶个老婆成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一直在千牛卫卫所的宿舍里栖身。当然,他睡得更多的地方却是北市诸家不同档次的莺菀。 刘冕骑着马儿晃晃悠悠的往宝城走去。虽说这一天下来都忙碌得紧,可刘冕丝毫不感觉得累,反而比当初天天在同心阁里犯闲时来得有精神。 去到卫所找人一问,马敬臣果然不在,看来又是出去风流快活了。到宿舍找到他的鬼混同党之一打听消息,差不多得知他又是去了清荷莺菀。 刘冕不禁好笑,这马敬臣还真是王八瞪绿豆对芙玉那老娘们看对眼了,可别损在她手里。心下一寻思,本不想再去清荷莺菀见到芙玉,但一想,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又没干出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怕什么呢?再说之前她有求于我,如今我也该正面推辞掉才算干脆,免得她日后再作纠缠。 于是泰然的朝北市而去。 日暮西沉,北市上开始热闹了,很有点21世纪大城市步行街的味道。往来的人群很绸密,沿街的店铺开得正热闹。朝廷前不久刚刚收回了宵禁令,北市成为最先恢复热闹的地方。刘冕来到清荷莺菀,由于今天穿着一身便服倒也不打眼。入得店来四下一看。四方坐榻边都坐着喝酒聊天地男女,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一个小丫鬟上前来点头哈腰道:“公子有何吩咐?可有相熟的姐妹,是否要唤来伺候?” “我找人。”刘冕寻思了一下。干脆道,“找芙玉,你们的莺姐儿。” 小丫鬟仰头打量了刘冕几眼:“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就说刘冕来找。” 那小丫鬟一听刘冕二字,慌忙矮身就拜:“刘公子恕罪,婢子有眼不识泰山----请公子随婢子到后院雅房奉茶。” 刘冕心中略感惊讶,看来自己仅仅来过两次倒是小有名气了。点了一点头,随那小丫鬟往后院走去。来到一间雅房前。小丫鬟推开门请刘冕坐了进去。然后就去请人了。 刘冕走进去四下看一眼,一间布置得很精致地房间,地上铺着一层蔑制的地榻,踩上去松软舒适。四方壁板刷得油亮颇显几分古味,却又不失清雅。 刘冕走到矮几边坐下,心中寻思着一会儿应对芙玉的说辞。就在这时,侧门被轻轻拉开了,一道粉红的靓影闪现在他面前。 “黎歌?”刘冕不禁有点惊讶。怎么老娘没来。女儿来了呢? 黎歌依旧戴着面纱,头发高高的束起。穿一袭粉红的襦裙。她的身裁个子比较高挑,款步走来时宛如一弱柳扶风般优雅。 刘冕目视这个女子走到自己身前坐下。她地眼睛中,颇有几分复杂地意味。 “将军好记性哪,还记得小女贱名。”黎歌淡淡道,“今日想必是个大吉之日,早知如此黎歌就当焚香沐浴恭迎将军大驾光临。” 刘冕信然的笑了一笑:“姑娘莫要冷嘲热讽。我是来找你母亲谈事情的。” “将军好不多疑。黎歌见故友来访特意前来侍奉恭维,将军却当我是冷嘲热讽。”黎歌也不急恼。不带一丝烟火气般的说道。“将军就如此讨厌黎歌吗?” “说不上讨厌。”刘冕扬了扬嘴角无所谓的笑一笑,“也谈不上喜欢。” 黎歌微然怔了一怔。略露不快的皱眉看了刘冕一眼,轻叹一声道:“将军倒是个实诚人。不像某些登徒浪子,见面就是甜言蜜语哄骗胡弄。敢情将军也把黎歌当成了风尘女子般看待,对吗?” “我对你没有特别的看法。”刘冕依旧无所谓的微笑,“就算有,我对风尘女子也没什么偏见。” 黎歌地眉头再次皱起,单眼皮的大眼睛凝视了刘冕片刻,站起身来道:“看来将军地确对黎歌没有好感。黎歌实在太过自作多情了。告辞!”说罢,袅袅然就朝外走去。 刘冕没有丝毫出声挽留的意思。他此来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和她们母女划清界限,这种时候完全没必要多生枝节。 黎歌走到门口略停半步,回头看了刘冕一眼,飘然而去。 刘冕发现,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幽怨和愠意。只是,她的眼神远比自己见过地任何风尘女子都要清澈,全不是那种做作出来地清纯。片刻间,刘冕心中微然一动,心忖莫非我真的是疑心太重唐突了佳人? 可是只过了一秒,刘冕就在心中作一暗笑:算了吧,我可不想当什么大情圣。这对母女神神鬼鬼,我离她们远点保持点距离没坏处。 过了一会儿,芙玉来了。远远就笑吟吟地打招呼:“贵客临门贱妾有失远迎,万望将军恕罪!” “好说,请坐。”刘冕随手回了她一礼,开门见山道:“芙玉,我的好兄弟马敬臣今日是否来了你这里?” “马将军?”芙玉的眉宇间一闪即逝流露出些许失望神色,马上又微笑道:“的确是来了,正在另一间雅间里喝酒听曲。” “稍后带我去见他。”刘冕说完后做一停顿。他知道,芙玉肯定会主动问起那件事情的。 果然,芙玉应下声后就问道:“将军今日前来,莫非只为找马将军?日前贱妾拜求将军的那件事情,可有着落?” “还有贩粮一事,我今日也来跟你回个信。”刘冕不想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帮不了你。” “哦?”芙玉皱了一下眉头,明显的很是失望,但马上又微然笑道:“没有关系。贱妾也不想强人所难,将军也定有自己的难处。买卖不成情意在,希望以后仍然能和将军做朋友。” “好说、好说。”刘冕随口敷衍。 “那请将军随我来。”芙玉起身,没有丝毫不快的盈盈微笑领刘冕去见马敬臣。 刘冕心中暗忖,这个女人的确很沉得住手。换作是任何人,总会要不死心的多加盘问几句……由此可见,她心术不浅见到马敬臣时,那货已经喝得半醉,搂了一个标致的小美人儿在怀里一阵乱摸,嘴里乌七八糟的喊着美人亲个嘴,腰身肉真紧之类的糊涂话。 刘冕走过去没好气的拽了他一把,大声一吼:“马老大!” “啊、啊!”马敬臣都没注意到刘冕来了,这时被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愣头愣脑的看着刘冕:“干嘛?” “找你有事。”刘冕哭笑不得的摇了一摇头,示意那些姑娘们下去。芙玉也没有多言,笑吟吟的招呼那几个女子退了出去,还亲自收拾了一下酒馔,替二人斟上酒水后识趣的退下。 马敬臣瞅着刘冕嘿嘿的傻笑:“兄弟,想不到哇!你这么快就学坏了。我说过了,清荷莺菀这地方不错吧?” “少来,说正事。”刘冕略作寻思,“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去哪里?这里多好呀---喂,别扯啊!等一下,我还没付账----啊,身上没带钱!”马敬臣使泼耍赖全来了。刘冕苦笑一阵,干脆替他结了帐将他拽出了清荷莺菀。这一结帐可小吃了一惊。马敬臣这货也不知道在这里赊了多少日子的帐没结了,数目居然高达百余贯。幸得刘冕出门时身上带足了钱财,用一锭并不常用来交易的金子替他埋了单。 马敬臣喜滋滋的双眼直冒精光:“兄弟就是兄弟呀!啧、啧啧!还是兄弟好!……” 刘冕将他拉到一家茶肆里,叫了一间僻静的雅室将他按得坐了下来,又好气又好笑的道:“马老大,你现在怎么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逛窑子也赊账,我真是服了你了。” “老熟客了怕什么。我堂堂三品大员,总不会少她几个花酒钱。”马敬臣满不在乎的拿起杯子灌下一满杯茶,“只是可恨哪!我都喝了不少于二十回花酒了,芙玉愣是没陪我睡过一晚!” 刘冕不禁冷笑:“你就是再喝二百回,她也不会上你的贼船的。” 马敬臣一激灵的看向刘冕:“这话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哪,心比天高城府极深,可不是你想像中的寻常莺姐儿。”刘冕虎虎的瞪了马敬臣一眼,“警告你小心着点,别到时候被她卖了还帮着数钱!” 马敬臣不可置信愕然的眨着眼睛:“不会吧……” 第160章 拖人下水 刘冕知道马敬臣的为人。他虽然贪玩又好色整天调儿朗当,但并不代表他蠢。一个蠢人,是无法混到三品职务的。有些道理,想必他是一点即通。于是对他道:“你自己想想吧。她一个寡妇,得蒙你这个三品将军垂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她就这样一直对你虚与委蛇,可见对你没什么好感。一来不过是为了赚你兜里的钱,二来或许还想着利用你。” “听起来,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啊……”马敬臣的酒醒了,若有所思的点头,“这老娘们心机挺深。每当我要放弃时,她就时不时在我卖弄一点风骚弄得我神昏癫倒。算了不说她了。纵然是天下绝色,世间也不止她一人。我马老大虽然好色,但从来没想过要在一瓜藤上吊死。美女到处有,也不缺她一个。” “对,这才对嘛!”刘冕呵呵的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马老大,小弟今日来找你,可是有正事!” “说。”马敬臣也正了正颜色。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我要找你买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马!” 马敬臣略皱了下眉头:“买马?找马贩哪!” 刘冕不怀好意的冲着他一笑,摊出手来:“还钱!”马敬臣的眼睛顿时就睁圆了:“喂。你什么意思啊?还是不是兄弟啊?” “这话该我说吧?你什么意思啊,还当不当我是兄弟?”刘冕颇为忿忿地道,“兄弟找你办正经事。你开腔就把我往外推。怎么着,还以为兄弟不知道你的那些勾当吗?” 马敬臣尴尬的嘿嘿一笑;“你小声点行不?这种事情可不能四处宣扬。兄弟,你无缘无故地买马作甚?” 刘冕也不瞒他,将做粮食生意的事情给他做了个简约的介绍。 “哎呀,这可是极大的买卖啊!”马敬臣惊诧道,“兄弟,这才几天不见。你长本事了!快点发财吧!发财了好照顾老哥。我也不分你的钱。只蹭些花酒钱就行。” 刘冕拍着胸脯吹起了牛皮:“呵,你要是真能帮我的忙,我到时候专门给你开家莺菀,让你每天在里面快活!” “真的?”马敬臣地眼睛里几乎要闪出一阵绿光,搓着手兴奋地低声道:“说吧,你要多少匹马?” “八千!” “我的天!你要组建军队谋反吗?”马敬臣说到这里自己一捂嘴,然后拍打了几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天官兄弟怎么可能谋反呢?” 刘冕笑道:“少说废话。我就说行不行吧?” “难,不太可能。”马敬臣皱眉摇头。“这量也太大了一点。皇家禁苑和诸卫率里的马匹,每次更新换代从不超过四千匹。有时甚至只有几百一千匹。” “那你说,如果拼尽全力一次能弄出来多少?两个月的时间。” 马敬臣摸着下巴眼睛一阵滴溜溜的转。刘冕不禁有些好笑,凑到他耳边道:“价钱由你定,如何?” “行!”马敬臣顿时喜笑颜开,“军马退役分三六九等,每等的价钱不一。分别是从五六贯到五六十贯。差价非常之大……” “别光扯这个,我先要听你报个数量。”刘冕打断了他的絮叨。 马敬臣这下认真严肃的思索了一下。徐徐说道:“以我现在和诸卫率地将军们的交情,请他们一起更新马匹不是难事,毕竟咱都有好处是不,嘿嘿!……算一算,左右千牛卫、金吾卫、羽林卫、监门卫,共有八个卫率、拥有十万左右地马匹。两个月的时间,更新三四千匹问题总是不大,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和盘查。兄弟,你说这个数够不够?” “差不多凑合吧。可能会差一点,但将就着也能行。”刘冕心中大喜过望,但仍装作有些为难的啧啧道,“价钱呢?” “嘿嘿,价钱……咱们是兄弟呀!兄弟之间还不多加照顾么?”马敬臣的眼睛里一阵精光闪闪,喝下一杯水来低声道:“洛南马市上的价钱你是知道的,劣马也要六七十贯一匹。稍好一点地就到八十。皇家御率地马是什么马,相信兄弟不必我多说。虽说是淘汰下来退役的,却也不会太差……” “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直说正题!” “嘿嘿,好!”马敬臣兴奋地搓着手,“你知道的,这马又不是我一个人在管。许多人要参予分利的。就说千牛卫吧,我旁边还有一个张仁愿,上面还有武懿宗,知情的一些人也都要分摊。因此,我实际上得不了多大的好处。但是,我能想办法帮你和他们压价。毕竟自己人,好商量嘛……价钱,真正的伤马、病马就不会甩给你要了。只要能用的无论优劣,平均划个四十五贯怎么样?” “我靠,你不如去抢!”刘冕详装大怒,恨恨的瞪着马敬臣道,“还是兄弟吗?还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吗?你卖给别的马商只有二三十贯,卖给我却要四十五?你是瞅准了我急着用马是吧?好啊马老大了,我算是看清你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马敬臣这下急了,慌忙跳起来扯住刘冕,使尽了浑身解数将他按得坐了下来,尴尬的嘿嘿笑道:“兄弟,你别激动有事好商量嘛!以前的确是卖过二十几三十这种贱价,可那时马匹过盛市价也低呀,而且撤下来的马匹质量也不行。现在行情不行了,洛阳物价飞涨这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抛出去的退役马甚至卖到过六十贯。这个我要是骗你,就让我被乱箭穿心而死!” “别,用不着说得这么严重。”刘冕也顺阶下梯收敛了怒容,转而笑道:“我不管,你得给我便宜点!” 马敬臣为难的直挠头:“难哪,这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做主!要少也少不了多少,顶多少个一贯钱就很了不起了。” “一口价,三十!”刘冕竖起三根指头,不容辩驳的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们这些将军们还是有钱可赚!” “三十,你不如去抢!那太低了,我会被他们群起而攻之的!”马敬臣骇然的瞪大了眼睛,苦笑的直摇头。 刘冕凑上前来拍拍马敬臣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道:“不就是被人骂两句么,打什么紧?马老大,只要你能以三十的价钱给我做下这笔生意……我给你这个数去喝花酒!”说罢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贯?”马敬臣瞪大眼睛瞅着刘冕的那根手指,忿忿道:“不会就是刚才给我结账的那点钱吧?” “一万,是一万贯!”刘冕拍着他的肩膀连声道,“马老大,你可别怪兄弟发财不带携你。这也算不得是行贿。事成之后,你也可以拿这笔点置点田产讨个婆娘。怎么样?” 马敬臣看着刘冕直轮眼睛,闷闷道:“这不是行贿是什么?” “那你就是答应啦?”刘冕趁热打铁连声笑道,“咱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关外人屁事。纵然不做这笔生意,小弟我发了财还不照顾大哥吗?” “三十啊!”马敬臣连抽了几口凉气,狠心的一点头,“很难,但我尽量帮你!丑话说在前头啊,万一做不下来这个价,你可别怪我!” “马老大,我太相信你了,你一定行的!”刘冕欢喜的坐了回来,拿起一个杯茶敬他,“来,小弟以茶代酒,先敬老大一杯!” “哎,我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你拉下水了呢?”马敬臣苦笑的叹了一口气,随即也欣然的举起杯来:“好吧,老哥就舍命助兄弟一臂之力,帮你发财!” “干杯!” 聊完了正事,刘冕也没忘照顾一下马敬臣的爱好。二人换了家离刘冕所选铺面比较近的莺菀进去潇洒。 刘冕信手扔了一根金条在那老鸨子手里:“给我使劲的花,将这位大爷伺候得越舒坦越好。稍有半点不如意,我就拆了你的店!” 那老鸨子又喜又惊,连连打拱作揖笑得一脸成了烂菊花。今天白天刘冕和唐胡虏等人来这附近看过铺面的,这家莺菀租的就是唐家的店铺在经营。所以刘冕才敢有恃无恐的如此嚣张----不服气啊?一句话就让唐家收回店铺,你这家莺菀也就开到头了。 马敬臣几乎是被一群青春靓丽的小妞们抬进了雅阁,时时放出一阵狂野的大笑。刘冕暗自好笑了一阵,拍拍屁股闪人回家了。 第161章 温柔侵袭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冕就与唐胡虏、鲁友成奔波于铺面、市场这几个地方。唐家的大宅建在洛水之畔的安从坊,占地面积几乎是刘冕家的五倍,大得很夸张。于是,这里也就成了他们这家合资公司的大本营。但凡雇来的匠人伙计全都安置在这里,车子也在这里打造。刘冕不想亏待了唐胡虏,将这些匠人和伙计的一切日常开销都计入了经营成本由三人分摊。对此唐胡虏等人心悦诚服,称赞刘冕是干大事的人。 眼看着一切事情走上了正轨,刘冕心中暗自欢喜。现在唯一还有点不确定的,就是马匹的着落。为此,刘冕连日来使足了工夫对马敬臣软磨硬泡,催促他早点动手。马敬臣虽然贪玩好色,可是办起正事来却也是一把好手。他花了五六天的时间在皇宫诸卫率里左右窜掇钻营,刘冕也对他投资了一笔钱让他去讨好那些将军们。终于讨得了一个准信:将来的两个月内,将会有四到五千匹马退役。到时候就全部甩卖给洛阳巨商唐家。马敬臣磨破了嘴皮子,好歹将平均价格压到了三十五贯。 对此,刘冕虽然嘴上不乐,心中却是大喜过望:这里可是节约了一笔巨大的成本开销! 如此一来,他们的公司就有能力在原有资金的基础上,将商队的规模搞得更大一点了。刘冕也就趁热打铁,让马敬臣放话出去说就算有六千匹马也能吃得下。马敬臣得了刘冕的诸般好处,自然屁颠颠的又去忙活了。 至始至终。刘冕都没有和诸卫率地将军们有什么接触。马敬臣也很仗义的对刘冕的名号只字不提,左右只说起洛阳唐家。而且,三十五贯的甩卖价格比起以往也不见得有多低,所以众人也就没怎么生疑。毕竟好处大家都有。 刘冕时常撂起二郎腿坐在家里美滋滋的寻思,这家公司只要一成立,那肯定是财源滚滚来。不管是在朝堂、官场、军队还是地方、商界,这家公司都能左右逢源无往不利。这样的公司想不赚钱可都难哪! 这一天。大小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当了,刘冕乐得清闲在家歇息。他也不知哪里来地闲心晃到了三楼琴室里,一时手痒摆弄起了那面古琴。天地良心,他的确在这方面缺些细胞。信手拨了几下琴弦想奏出些音调来,却把站在一旁的韦团儿惊得浑身发颤牙齿直磕。刘冕自己也郁闷得直咧牙:为啥我奏出来的声音,就像是指甲划玻璃那么难听呢? “团儿,你来弹给我听!”刘冕不禁有些气恼,“今日得闲。听听曲喝喝茶。”“将军恕罪。婢子也不会弹琴……”韦团儿怯怯的回道。 “那出去请几个伎子来。又唱又跳的那种----今天实在太无聊了!” “伎、伎子?将军,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哪个大户人家府上没养几个这种人呢?我只是临时请几个来消谴一下有什么大不了?快去、快去!” 韦团儿左右为难正在踌躇,信眼往楼下瞟了一眼,顿时欣喜道:“将军快看,上官婉儿来了!” “少胡扯!叫你去请伎子你却搬了上官婉儿来吓唬我!”刘冕随意的朝楼下一看,“哟,真的来了?” 上官婉儿正从车上下来,一身浅红色地襦裙甚是引人注目。肩上搭一条青绿色地披帛,看来是一身出游的仕女盛装。 刘冕不禁眼前一亮:头一次见到上官婉儿穿这么正式的女装,好看! “团儿你下去迎接吧!”刘冕头也没回的扬了一扬手。却愕然的发现韦团儿已经在楼下了。亲热的接到了上官婉儿。两个女子相互搀着胳膊肘儿亲热的攀谈,正徐徐朝正宅走来。 刘冕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猥琐了。这样居高临下的看上官婉儿……刚好看到她雪白胸前那一道深深鸿沟。真个是春光灿烂诱人犯罪呀! 楼梯口已然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刘冕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呵呵笑道:“欢迎婉儿光临!” 上官婉儿的头发最先出现在楼梯转口处。一个比较独特地三环髻,让刘冕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奥运五环。三圈发髻之前束了一顶女冠,饰以薄金片打造的孔雀羽毛,华丽又别致。眼看着这个美人儿完全出现在了刘冕面前,耳悬金珠唇抹丹砂。双眉之间贴一片粉红花钿。打扮得很细致。 穿上这一身女装之后,上官婉儿的完美身裁更是显露无疑。脂肤如雪细条如柳……没想到。她也能装扮成一个尤物模样! 刘冕情不自禁的在她身上来回留连了数眼,上官婉儿的脸上浮出一抹飞霞,瞪他一眼嗔道:“无礼!” “哈哈!恕罪、恕罪!”刘冕连声笑道,“我可是头次见到婉儿穿女装,实在有惊艳之感。情不自禁一时失神于是唐突了佳人,婉儿可要恕罪呀!” “不跟你贫嘴。”上官婉儿今天当真是女人味十足,这时轻巧的蹶了一下嘴风情万种的道:“你这男人,就没半点正经。” 韦团儿嘻嘻地笑道:“婉儿,他刚才还叫我去请伎子回来玩乐呢!” “团儿,你这叛徒!”刘冕详装大怒地喝道,“信不信我把你卖了?!” “你敢!”上官婉儿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团儿是我最好地姐妹。你敢卖她,我就跟你没完----团儿,我带了一些宫里的好酒和点心来,都忘记在马车上了。你去取来吧!” “是!”韦团儿欣然的小跑去了。 刘冕毕竟不是轻浮浪子。他见上官婉儿有意将韦团儿支开,定然是有话要讲,才不会想和他单独亲密相处。 果然,上官婉儿方才坐下来,脸上的神色就添了一丝严峻:“明天是我母亲祭日,太后特准我数日假期前去拜祭。刘冕,我今日前来是有件事情要通知你。” “婉儿请讲。”刘冕也收敛了轻佻神色,一本正经。 “今天我刚刚堪发了一纸运粮准令出去。”上官婉儿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准令的归属人……是芙玉!” “什么?”刘冕惊讶的皱起眉头,“谁让你这么做的?” “太后。”上官婉儿简约的答道,“但我知道,是武三思在作祟。他一向贪财如命,早已垂涎这棕粮食买卖。只是不知道,他何时与芙玉搭上了关系。” “这个女人常年混迹于***场合,最是懂得钻营和迎奉。”刘冕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般说道,“以她的交际能力,攀上武三思倒也不奇怪。只是我就奇怪了,这个芙玉为什么苦心孤诣的要接下这棕买卖来做,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钱吗?一个寡妇,守着一家莺菀已经足够她过几辈子了,何苦如此辛劳的操持什么粮食生意?这种事情,我们几个大男人做起来尚且吃力,她一个女人……” 上官婉儿打断他的絮叨:“总之我觉得,你会有麻烦了。武三思也是太后的亲侄,而且他比武承嗣更懂得迎合太后的心思。虽然现在没有他哥哥武承嗣那样抢眼,可也绝对不容小觑。芙玉这个女人绝非善类,你最好敬而远之。不过,你们既然做了同一行生意,将来肯定难免会有接触甚至是产生冲突。因此,你要谨慎。” “我会的。谢谢你,婉儿。”刘冕淡然的笑道,“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也没有答谢过你什么。既然你如此难得的有了假期,就在我府上住几天,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上官婉儿略显欣然,但却摇头道:“我还要赶去祭拜母亲,恐怕没什么时间了。” 刘冕眼神直咄咄的看着上官婉儿,想从她的眼神中捕捉一些信息。上官婉儿却嫣然一笑,狡猾的避了开来。 “至少,今天不许走!”刘冕把心一横,厚起了脸皮作严肃状的正色说道。 上官婉儿微然一惊,随即有些愠色瞪了刘冕一眼:“才不刘冕为难的挠了挠头:“明天再走也是可以的……” 上官婉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还不是一个意思吗?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呀,绕舌哄我玩呢!” 刘冕见她这副形状,自然已是心知肚明。他才不管上官婉儿会不会应承下来,她要矜持就让她自顾矜持好了“团儿、团儿!”刘冕边喊边跳起身来来到楼栏边,冲楼下大声嚷道,“准备一桌盛宴,我要招待上官大人!” 上官婉儿哭笑不得的摇头:“你这也太霸道、太狡猾了吧,我有答应在你府上用膳吗?” “饭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答应的。”刘冕笑呵呵的坐到婉儿身边,用自认还算性感的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婉儿,教我弹琴吧?” 第162章 致命诱惑 “想学琴呀?”上官婉儿嫣然一笑媚态渐生。她伸出粉藕般手臂,纤纤玉指拂摸到琴上笑道:“那拜师吧!” “我们这么熟了,就不用了吧?”刘冕呵呵笑着凑到上官婉儿身边,和她挤坐在了同一张坐榻上,装模作样的也将手摸到了琴弦上:“现在就开始吧,教我最基本的指法。什么宫商角徵羽,我可是一窍不通呀!” 上官婉儿略感难为情的轻轻挪动了一下腰肢,但也终究没有移开,轻轻挨着刘冕坐着。 美人在侧温香软玉,刘冕心中不禁微然悸动。鼻息间只剩下上官婉儿淡淡的体香。 上官婉儿也仿佛感觉到二人之间气氛的微妙变化,这时脸色微转酡红却也不好退避,反而伸手拉住了刘冕的手腕告诉他正确的指法和按位。 “这里、按这里……哎,你的手使那么大力气干嘛,你以为你是手握方天画戟在打仗呢?要轻柔、放松……” “哦,轻柔,放松……” 上官婉儿的手,微然冰凉宛如缚脂,细滑白嫩十指尖尖,真是美妙不可言。尤其是她握上来的时候,二人肌肤接触之间宛如有一道电流在轻轻掠过,心神纷纷悸动。 刘冕心如野马哪里还有心思弹琴,这时偏过头来轻道:“婉儿,你的手真漂亮。这一转过去,刘冕的嘴刚好凑在上官婉儿的耳边。上官婉儿的脸瞬时就红了,她朝旁边轻轻一歪嗔道:“少贫嘴,专心一点。五律的由来,《礼记》里是这样说的。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 “婉儿,你冷吗?你的手有点冰凉哦!” 上官婉儿又羞又笑瞪他一眼:“你到底学还是不学了?” “学、学学!”刘冕连声嘿嘿笑道,“有婉儿如此良师引导,我地琴艺定然一日千里。” 上官婉儿无可奈何的摇头叹道:“你呀,全没个正经。我以前还真是看错你了,一直当你是心正品端的正人君子呢!” “我这人就是这样的。宁当真小人,不作伪君子。”刘冕笑道,“纵然言语有些轻佻,却是衷心称赞。” “好哪。收起你那套油腔滑调吧。专心学琴。”上官婉儿扬起嘴角巧笑倩兮,万种风情悄然绽放。 “好,专心学琴。”刘冕也故作正经坐直了身子,双手认真的摆好了位置,一副三好学生认真听课的架式。 且料这一坐直,刘冕的肩头就顶到一团软绵绵、鼓胀胀的东西。上官婉儿惊羞的朝旁边移开了一下身子。脖子根儿都要红了。只时却也只得详装不知,强作镇定的给刘冕讲解弹琴地要领。 刘冕听在耳里,手上跟着一起动,心里却已是一阵阵颤悠:好大、好软哪! 咳,我太猥琐了!----认真学琴! 可惜,饶是刘冕如何镇定心神,这心里始终如同有一窝猫儿在上撞下跳。上官婉儿独有的体香、完美的玉手、丰腴的。对他来说无异于致命的诱惑。 二十岁呀!二十岁的处男!处于致命诱惑之中血气方刚地二十岁的处男! 刘冕脑海里天马行空一般的自言自语:再这么受刺激,我哪里吃得消?婉儿,婉儿……就如同鬼使神差一般,刘冕的头往左前方悄然倾去,嘴唇就落在了上官婉儿的脸颊边,不轻不重不忙不急,波了一个。 上官婉儿宛如石化顿时愣住,正在琴面上移动的双手也一时愣住了。 刘冕自己也一时愕然:我就这么把她……亲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厘头的舔一圈嘴唇,就像是刚刚偷了腥地猫儿。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极了。上官婉儿的整个脸庞、玉颈已然一片菲红,手也轻轻的发起抖来。 “继、继续吧!”上官婉儿的临机应变能力当真出乎刘冕的预料之外。她马上又镇定了下来,继续拉着刘冕的手教他指法手位。神色居然很淡定。 如此唐突了她一回,刘冕心中却暗自有些惊喜和成就感:哈哈,她居然没有反感斥责!---那等会就再来一次! 片刻后,正当刘冕的咸猪嘴又要作案时,楼梯间传来一阵蹬蹬的脚步声,韦团儿来了。 上官婉儿条件反射一般急忙朝旁边挪动了一下双手也收了回来,脸上一阵阵红。刘冕不禁有点恼火:这死丫头。大灯泡! “将军。婉儿大人,婢子给你们送来酒菜点心哪!”韦团儿笑嘻嘻的走了来。手里提着一个大食盒。 “哦。刘冕,这是我从宫里带来的一些好点心,你们都尝尝吧!”上官婉儿主动出声说话,让自己不至于显得那么尴尬。 刘冕却是没好气地道:“团儿,你放下吧。你现在去一趟集市,替我打十种不同的酒来,每种打五十斤。” “十种?五十斤?”韦团儿愕然地看着刘冕,眼睛连着眨巴:“将军要这么酒干嘛?” “洗澡!----要你多问!”刘冕忿忿道,“你亲自去。别人做事我不放心。” “噢,那婢子就去了……”韦团儿委屈的放下了食盒,怯怯的退去。临走时她回过头来狐疑的打量了二人几眼,左右感觉很是怪异,脸上浮现出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闷闷的下了楼。 上官婉儿嗔怪的瞪了刘冕一眼:“无缘无故,你为何对她那么凶?” “我有吗?”刘冕故作不知装傻地轮着眼睛,“我是在想,每年地这个时候是你母亲祭日。于是才打算买下一些好酒来埋藏,以后每逢这时候拿去祭拜你母亲。这算是一种心意吧!” “巧言令色,真是受不了你。”上官婉儿哭笑不得的直摇头,“刘冕,你这么会哄人开心,老实说,你身边还有多少女子在暧昧环绕?” “如果韦团儿算地话,就她一个。”刘冕丝毫不假思索的快速答道。 “你猜我会信吗?”上官婉儿的神情多有鄙夷。 “当然会。”刘冕义不容辞的正色道,“因为我从来就没骗过你。” “哼,睁眼说瞎话!”上官婉儿忿忿的哼了一声,看似还真有点生气了。 刘冕不禁有点愕然:“婉儿,你真不相信了?天地良心,我就算是去过几次***之地,也是洁身自好从不染指那些风尘俗女。这一点,我刘家的祖宗都可以作证!” “我才不管你在那些地方干了什么呢,关我什么事。”上官婉儿轻轻撇了一下嘴,“我只知道,你与某些人朝夕相处数日,亲密无间宛如夫妻。”刘冕一时呆住,愣愣的看着上官婉儿。他发现,上官婉儿吃醋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上官婉儿偏过头去正等着刘冕解释了。不料静了半晌没听到这登徒子发话。转过头来一看,他正如傻子一般的瞅着自己在看。不禁又羞又恼:“呆子,看什么?” “哦----呵呵!”刘冕尴尬的一笑,“婉儿,你不会以为我和她会有什么吧?” “谁知道呢?”上官婉儿狡黠的反问。 刘冕挪动了一下屁股坐得又离上官婉儿近了一些,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人家是公主,我不过奉命行事护卫她。就算是哄她开心,也是职务份内之事。” “哪个侍卫还有职责和公主换床来睡了?哪个侍卫还有职责和公主彻夜娱玩了?哪个侍卫还能和公主称兄道弟了?哼,你这人,真不老实!”上官婉儿真的发作了,恨恨的用手指戳了一下刘冕的额头,“油腔滑调花花心思,以为旁人真的看不出来吗?” 刘冕顺势一把抓住上官婉儿的手,连连赔笑道:“婉儿,好婉儿,你真的要相信我!太平公主是与我很亲密,可绝对没有半点猫腻,只是如同兄弟一般坦承相交。我对她也绝对没有半点非份之想。你是知道我的,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向稳得住脚,绝对不会犯原则性的错误----太平公主何人?是我敢碰的吗?” 上官婉儿羞恼的抽了一下手,刘冕拽得很紧,她也就不再挣扎了。反而忍俊不禁的扑哧一笑:“贫嘴、狡辩!” 刘冕一时心花怒放,心道我不仅要贫嘴,还想轻薄你呢! 于是,他一只手顺势就要揽到上官婉儿的腰间将她拥入怀中。上官婉儿仿佛也没有挣脱要走的意思,眼看着那一只咸猪手就要得逞。 紧要关头,楼梯口那边又传来一阵蹬蹬蹬的响,仍是韦团儿的脚步声。 上官婉儿再度往旁边一挪离开了刘冕即将形成的温柔怀抱。刘冕不等韦团儿现身,恼火的大叫道:“团儿,再去给我打五千斤好酒!----要长安西市的!” 第163章 公主的恶趣味 楼梯边的脚步声嘎然而止,然后又轻轻的响了几下,看似还在后退。然后才响起韦团儿怯怯的声音:“将军……皇宫使者到。” “皇宫使者?”刘冕愕然一愣看向上官婉儿,“你离宫的时候,可知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有呀!”上官婉儿也是一脸不解的迷惑神情。 刘冕轮了几下眼睛,极是郁闷的起了身来,对上官婉儿谦意的一笑:“抱歉了,婉儿。我要去迎接一下。” “去呀,有什么值得抱歉的呢?”上官婉儿嫣然一笑,眉宇间也流露出些许失望神色。 刘冕无奈的抬脚离开,走到了楼梯间。韦团儿见刘冕下来了,于是匆匆准备离开。刘冕上前一把将她扯住:“去哪里?” “将军不是要我去买酒吗?”韦团儿甚是迷惑的反问起来。 “笨蛋----”刘冕摸着她的脑袋摇了一摇,“上去陪婉“噢、噢!”韦团儿迷迷糊糊的连声惊叫,慌不迭的逃离了刘冕的魔爪上了楼。 刘冕哭笑不得的摇头叹道:我怎么才发现韦团儿有点呆呢? 皇宫的使者是个宦官,时常跟随在武则天身边的侍从之一,刘冕也算认得。他也没带正式的圣旨,见了刘冕拱手迎上:“小人拜见刘将军“公公免礼,请问宫里有何要事?” 那宦官意味深长的神秘一笑,凑到刘冕耳边低声道:“宫里宣将军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何事?”刘冕迷惑不解,皱眉问道。这样的旨意还真是头次听闻。 “这个……小人就不得而知了。”那宦官依旧神秘的微笑,点头哈腰道,“将军恕罪。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如今车驾已在府外。请将军即刻动身。” “即刻?”刘冕不禁有点恼火:好不容易能得个闲和上官婉儿单独相处,遭瘟的皇宫里唤什么唤! “是的,即刻。”那宦官仿佛也看出了刘冕多有不悦,于是低声赔笑道,“将军恕罪……小人也想打扰将军的消闲。可是……宫中旨意,小人也只好斗胆冒犯虎威,请将军即刻动身了。” “好吧,稍等片刻。”刘冕转身就朝楼上走,心里嘀咕着怎么跟上官婉儿说呢? 上到三楼,上官婉儿和韦团儿一起疑惑地着着他:“怎么了?” 刘冕郁闷的抬了一下眼:“宫里宣我即刻入宫觐见。” “何事?”上官婉儿甚是失落的一皱眉。 “不知道。”刘冕恼火的叹了一口气。“迟不叫晚不叫,偏偏这时候,真是!”上官婉儿若有所思的转动了几下眼珠子,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不悦的冷笑,淡淡道:“那你快去吧,我正巧也要赶路。不可耽搁了。”说罢就站起了身来。 韦团儿急了:“婉儿慢走---将军,快留一留人家嘛!” 刘冕也上前来,歉意的道:“婉儿,我去一趟宫里速去速回,你稍等片刻如何?我们共用晚宴。” “片刻?”上官婉儿微然一笑,神色间竟有许多的落寞,“这一片刻。还不知道是几天几夜了。我要赶着去祭拜我娘亲,可不能因为你一顿饭误了孝道。告辞了,刘将军。” “刘、刘将军?”刘冕愕然的一愣眨巴着眼睛。这个时候,他明显的嗅到了上官婉儿身上散发出地一股子酸酸醋味。 上官婉儿抬脚就走,刘冕上前一步拉住她胳膊肘儿:“婉儿,你不会就这样生我的气了吧?” 上官婉儿转过身来,嘴角一扬露出以往常见的职业笑容:“在下有何缘由生气呢?放手吧刘将军,我要走了。” “呃……”刘冕也不好勉强,只得松开手来歉意的笑道:“对不住了,婉儿。等你回来。我再好好向你赔罪。” “再说吧。”上官婉儿依旧是职业的淡然微笑,转身走了。 韦团儿呆当场有点不知所措。刘冕掐了她一把以眼神示意。她方才惊乍乍的上前挽住上官婉儿,送她下楼。 刘冕愣了半晌,心中寻思,婉儿怎么突然一下就变了脸呢?难不成,她认为是太平公主召我入宫? 很有可能啊! 刘冕想到这里,方才明白上官婉儿定然是吃醋了。于是快步下楼。刚到正厅时听到上官婉儿向那宦官问话:“陆公公,太后何事传唤刘将军?” “这……小人不知!”那宦官明显有点惊慌。没有想到上官婉儿也在刘冕府里。 刘冕现身出来。上官婉儿回头看了他一眼,转头就走。当着众人之面。刘冕也不好追上去说什么,只得停步。韦团儿送上官婉儿上了车,直到她离开。 那宦官松了一口气,转而对刘冕笑道:“将军,请随小人走吧?” “走吧!”刘冕老大闷闷地应了一声,大步朝外走去。韦团儿怯怯的站在一旁送刘冕出门,也不敢多话,神色很是担忧的样子。 刘冕坐上了马车,径直往皇宫而去。一路上不停的琢磨,会有什么急事叫我入宫呢? 车马走了半晌,直到进了太初宫在仙居殿前停下。刘冕下了车来,姓陆的宦官就道:“将军请直到御书房。”“哦。”刘冕应了一声,心忖大概是太后传召吧。 一路进去全无异样。御书房外照样是几个宫女和千牛卫卫士在伺候。刘冕就对值哨的千牛卫道:“麻烦兄弟进去通传一声,微臣刘冕求见。” 那卫士拱手一拜面无面情的道:“刘将军可径直进去无须通报。” 刘冕迷惑地皱了一下眉头:“太后交待的?” 卫士继续面无表情的道:“将军但请进入无妨。” 刘冕若有所思的点了一点头,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御书房里与平常并无二致。刘冕走进去后目不斜视直到皇陛前,正欲下拜,却愕然的愣住了。 太平公主斜斜的躺在卧榻上,一手支颐一手抚臀,正直勾勾的瞅着他风情万种的一脸媚笑呢! “公主?”刘冕真是有点哭笑不得,“太后呢?” 太平公主嘻嘻一笑坐得直了,欢喜道:“母后今天去白马寺进香了----刘冕,好些日子没见了,快来陪我玩呀!” “玩?”刘冕撞墙的心思都有了,“公主就是因为此事而唤在下入宫?” “是呀,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吗?”太平公主站起身来,喜滋滋地溜到刘冕身边窃笑道,“太好了,你又可以陪我了!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就没有一天过舒坦的,晚上也从来没有睡过好觉。你来了就好,今天不许走了。陪我玩牌、弹琴、讲笑话。晚上也要陪我睡!” 刘冕宛如石化般僵住,如同见鬼似地盯着太平公主:“陪……你睡?” “是呀,就像往常在同心阁一样,睡我隔壁房间!”太平公主抬手一指旁边的卧房,“我已经命人将两间卧房间的门拆掉了,就跟同心阁的一样!” 刘冕无语的看着太平公主,木然的眨了眨眼睛,真想掐住她粉嫩的脖子狠狠地摇一摇,确定这个小娘们不是鬼上身了。 “刘冕,你怎么了?”太平公主见刘冕一副痴傻模样,禁不住疑惑地来问。她绕着刘冕四周看了一圈,“几天没见,你没变样儿呀,是不是魔障了?” “没有……”刘冕收敛了心神苦笑道,“公主,你还是让在下回去吧。这是仙居殿,不是同心阁……而且,咳,太后要是知道公主这样胡来,非但会斩了在下的头,说不定还会斥责公主地。” “不怕!她今天肯定不会回来了。”太平公主的语音里有些忿忿,“她现在就只顾着自己开心,心里哪里还有我这个苦命的女儿?我不管,刘冕你今天必须陪我,不然我就、我就!……” 刘冕有点恼火的道:“你就如何?” 太平公主凤眼一瞪恨恨跺脚指着刘冕的鼻子:“我就把你阉了!” 刘冕本能的感觉下体一凉,嘴巴咧了一咧,对这个小娘们彻底的无语。 “嘻嘻,你是我的好驼兄,我怎么舍得阉你呢?”太平公主就像孩子一样情绪瞬息万变。她又上前来扯着刘冕的胳膊肘儿笑嘻嘻的撒起了娇,“驼兄,我的好驼兄,你就陪我一天嘛!”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刘冕既恼火又无奈的甩开太平公主的手,“但是,我晚上必须回去睡觉!不然,明天我的身体还在仙居殿,人头却到了终南山了!” “那好吧……”太平公主甚是苦闷和不甘的点了一点头,但马上又笑嘻嘻的欣然道:“等母后放我回府----我就天天把你留在我府上玩,那样就没人管啦!” 刘冕看着她那副花痴模样头皮一阵阵发麻,禁不住淌下了冷汗来,心道:这小娘们,也忒喜欢恶搞了!…… 第164章 公主疯了? 眼看天色渐晚,刘冕心不在蔫的和太平公主耍着牌,眼睛时时瞟向窗外。他琢磨着,太后去白马寺,定然是与薛怀义私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吃饱回来了……这等事情,谁能说得准。 因此,刘冕心中一直有些忐忑。 太平公主颇为不快的盯着刘冕看了几眼,将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撒:“不玩了,真没劲!” “怎么了?”刘冕愕然。 “你根本就心不在蔫!”太平公主忿忿道,“人在这里,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喂,你是在想着你的婉儿吗?她去祭拜她母亲啦,今天不会回来的。” “公主勿要说笑。”刘冕笑道,“在下和她,也只是……朋友。如此而已。” “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又没说你和她怎么了。”太平公主狡黠的看着刘冕眼睛连着眨,突然诡笑一声凑到刘冕耳边,窃问道,“喂,和她……有没有那个了?” “哪个那个啊?”刘冕装傻,愣神看着她反问。太平公主倾着身子靠过来,异常丰满的胸部被紧身的胸衣扯得有点扭曲了形状,越发显得高耸挺拔,简直就是呼之欲出。 太平公主精巧的顺着刘冕的眼神往下看,直直落到自己胸部。她嚯的一下坐回去,拿手指点头刘冕嘿嘿坏笑道:“哟呵,驼鸟兄。你在想什么?” “我能想什么?”刘冕真是被他折腾得哭笑不得,强令自己将眼神从她胸部移开。可是大脑就是这么一个喜欢犯贱的货。越强令它不要干地事情,越非要去干。刘冕都偏过一些头去了,眼睛的余光却仍是落在那名白花花、鼓涨涨地地方。 妈的,最近真被惹得上火了!刘冕心中暗骂。 人的眼神,真的是有重量的。太平公主显然查觉到了刘冕的眼神仍然不老实,这时全不顾形象的哈哈笑道:“刘冕,你喜欢女人吗?” “难不成我还喜欢男人?”刘冕嗤之以鼻地冷笑。“在下看起来像龙阳之癖的人吗?” “不像,当然不像。像极风流好色之人!”太平公主笑得好不暧昧,甚至还有一点……淫荡。她歪着头煞感兴趣的看着刘冕,啧啧道:“哪家的姑娘会落入你的怀抱,定能享尽福气。” “怎么讲?”刘冕愕然问。迎到太平公主的眼神,发现她居然有点春情荡漾的征兆了。那一双如同猫儿一般地媚眼中,一阵异光灼灼。散发着激情的挑逗与诱惑。 太平公主掩着嘴嘻嘻的笑了一阵,指着刘冕道:“因为你……够壮实!” 汗!汗哪,就这么流下来了。 刘冕额头汗下,心头更汗:人妻就是人妻啊,这等荤话说起来一点儿也不知道害臊!诱惑我吗?……逼我玩儿命哪! 不行,打住! 刘冕长吸一口气坐得正了,镇定心神道:“公主,在下该回家了。” 太平公主正在窃笑,听得刘冕此语脸上的笑意瞬时一扫而空,转而有些忿然的盯着她。脸神瞬息突变。没片刻时间,已然换作了冷峻和孤傲。 那个骄傲与矜持的太平公主。俨然又回来了。 “扫兴!”太平公主恨恨的瞪了刘冕一眼,“你走吧!” 刘冕不禁愕然,这女人真是喜怒无常。也罢,老子乐得清净。 “在下告退!”刘冕起身拱手施了一礼,便欲向外走。 且料,太平公主冷不防的一下从后面扑来将他抱住,又像小孩子一样的撒起娇来:“别急着走吧。驼兄……你一走。整个宫里就没有一个能陪我说话的人。晚上好黑,好怕人。你留下来陪我嘛!” 刘冕身上瞬时起了厚厚地一层鸡皮疙瘩。太平公主有意无意用她丰满的胸脯顶着刘冕。后背传来一阵酥软地异样感觉。 这一回,刘冕可没有穿盔甲。二人几乎算是肌肤相亲了。刘冕哭笑不得的直咧牙,伸手去瓣太平公主的手:“公主,请放手。在下真的要走了。” “不准!”太平公主执拗起来,真的像孩子一样。就如同,一样最喜欢的玩具死死抱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松手。 刘冕心里清楚得很。眼下的太平公主,就是因为失去了薛绍这样一个好玩具才变得孤独寂寞。对她而言,刚刚饱受伤害地感情是不可能痊愈地。 她需要的,只是玩具。排谴寂寞地玩具。 所以刘冕告诉自己,绝对、千万不要自作多情飘飘然。 刘冕终是力气大些,用几分暗力瓣开太平公主的手,转身过来淡然笑道:“公主恕罪,在下今天不能陪你了。告辞!” “刘冕,你过分!”太平公主气恼的指着刘冕骂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像个怨妇一般,“我可是公主!我请你留下来陪我,你应该感到荣幸、感到骄傲!” “抱歉公主。在下虽然也曾感觉到荣幸和骄傲,但现在真的不能再留下了。”刘冕拱着手后退,“告辞!……” “你、你……”太平公主像是受了莫大的欺辱一般,指着刘冕气结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居然眼圈一红,像三岁孩子一样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这下可把刘冕吓瞢了,脑门儿那里一阵冷汗直冒:至于吗?你可是当娘了的人、是成年人哪! 太平公主才不管那么多了,恨恨的瘫坐下来趴到桌几上。伤心欲绝似地痛哭起来。 刘冕听出来了,太平公主的哭声很伤心。非常地伤心。 压抑在她内心的情感,仿佛这时候才爆发了出来。 多少天了。至从她被囚禁到同心阁与薛绍断绝联系后,她就没怎么再哭过。每天放浪形骸的和刘冕厮混在一起,如同一个假小子般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用放纵、疏狂来麻醉着自己、来掩饰自己歇斯底里的悲痛。 这一刻,刘冕一个不经意的拒绝,或许是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为敏感和脆弱的神经。这条神经就像是她情感水库地闸门。一经触动,大闸开启。所有的感情瞬间如同洪流般奔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刘冕愕然的站在一旁,感觉有点不知所措。这个女人的情绪实在是太多变了。刘冕甚至怀疑……现在不会又是在作假吧? 细下一分辨,应该不是……哭得可伤心了! 无奈,刘冕只得又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公主、公主?” “别喊----你走!”太平公主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模糊不清的喊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抱歉。我不是有心地。”刘冕诚挚的说道,“男女有别公主身份尊贵,在下安敢在宫中与公主独处一室?纵然你我之间清白如许,也抵不过外人闲言碎语。倘若让太后知道,唯恐不妙。”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太平公主依旧埋着着忿然道,“母亲知道了又如何?我现在又没嫁人没有夫君,我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刘冕不禁汗颜,心道你当然不怕了,现在民风这么开放。尤其是皇族的人更是表率,你母亲还在外面养小脸呢。但我不同啊。政治需要决定了你或许是要嫁给武家的人的。我刘冕要是跟你偷腥,岂不是找死?你要是个寻常的姑娘家,早***是我刘冕的人了! “你走呀,走!”太平公主恨恨的砸着矮几,埋着头怒不可遏的叫道,“我再也不理你了!” 刘冕皱了皱眉头,心忖她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呢?不至于吧?先前那句我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似乎话里有话。难道太平公主已经知道。武则天打算将她许配给武家地人了? 这种事情,刘冕才不会去问。既然太平公主都下了逐客令。那么正好。 刘冕起身施了一礼:“那在下告辞了。公主保重。”转身方才走出三四步,太平公主突然在他背后说道:“刘冕,太后让我改嫁。” 刘冕微然一惊,转身拜道:“此乃公主家事。” “武承嗣那个白痴!”太平公主抬起头来,脸上泪痕斑斑脂粉已被泪水染得花了。她扬起拳头恨之入骨的骂道:“那个在岭南养猪一身脏臭、志大才疏心术不正、不懂风雅矮胖丑陋地白痴!母后居然要让我嫁给他,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他哪里及得上薛郎万一!” “什么?!”刘冕也愕然愣住:太平公主,嫁武承嗣?! 第165章 无敌必杀技 太平公主发完了彪,眼巴巴的看着刘冕一副梨花带雨又要哭诉的模样:“刘冕,你说,我能嫁给那样的白痴和废物吗?我宁愿守一辈子活寡,也不要嫁给那样的人!” 刘冕不禁愕然,太平公主对武承嗣的怨念好强烈啊!诚然,武承嗣是长得稍难看了点,比起薛绍来就如同凤凰与秃尾巴草鸡一样。像太平公主这种年龄的女子,自然对第一感观非常的重视----首先条件,得帅! 当然,刘冕也很清楚自己的立场。这是人家皇族人家的家事,关我屁事! 于是委婉的微笑道:“公主别激动。婚姻大事非比寻常,不可儿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平公主忿忿道,“你是支持我嫁给那头脏猪了?” “这……在下也并非此意。”刘冕一时也不知如何回话了,只得说道,“此乃公主家事,当与太后多作商议才是。” “商议?商议什么!”太平公主伤怀的低下头来,嗫嚅道,“她现在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了。你想想,她都能那么狠心的将薛郎流放到八千里外,哪里还会为我着想?刘冕,你要帮我----我宁死不嫁武承嗣那头脏猪!” “不用说得这么严重吧?”刘冕为难的直挠头,心道自古皆是疏不间亲,你与武承嗣再不济也是表兄妹,再者又是武则天在做主。我一个外人瞎掺和。不是找死吗?再说了,现在的政治形势是。武则天迟早登基,李家当废武氏当隆。太平公主与武氏子侄地媾和,将极大程度的缓和当前李、武两家地矛盾,而且非常有利于稳固太后的地位。同时最重要的……可能是关系到继承人的问题。 刘冕很早已前就明白了,武则天很有可能会选择太平公主做为自己的继承人。可她是李家的女儿,这个身份比较碍眼。于是,她拔取了薛绍。再将太平公主转嫁给武承嗣……这样一来,就完美了。嫁出的女儿泼出地水,太平公主俨然也成了武家的人。 武则天登基之后,武氏就是皇族。她自己本身也是以李家媳妇的身份登基,又何妨让太平公主以武家媳妇的身份继承大业?更何况,太平公主还正是她最贴心、最喜爱的亲生女儿。 多么完美的算盘、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啊! 刘冕心里直犯嘀咕:我要是从中作梗坏了这门婚事……岂不是直接坏了武则天地大事?那恐怕比谋反还会更加触怒她! 靠!我才不会因为女色诱惑而干出这种丢小命的糊涂事---虽然你太平公主够靓够辣,也不行!我刘冕。还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办,可不能在这种小事上阴沟翻船。 太平公主看刘冕一副狐疑不定的表情,有些不悦的道:“你阴沉着脸想些什么?” 刘冕已然在心中拿定了主意,此时忙不迭的打拱行揖:“公主恕罪,在下并没有想什么。天色渐晚,在下要告辞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太平公主一下就急了,上前一步扯住刘冕的袍袖,“不许走!” “公主,请松手……”刘冕苦笑连连,真拿这个缠树藤一般的女人没办法。 “驼兄。我现在就只有你这一个知己了,你不帮我。就没人能帮我了!”太平公主楚楚可怜的低声哀求,“我知道你智勇双全、心地善良、嫉恶如仇。你就真的能容忍我嫁给武承嗣那样地脏猪吗?” 最后一句话,仿佛触动了刘冕的一缕心神。他转头瞟了太平公主一眼,多好地一个美人儿啊!高贵、大方、性感、端庄,美艳不可方物,倾国倾城绝世尤物啊! 嫁给武承嗣那个又矮又肥又没气质没学识没人品的……脏猪? 真的是鲜花插到牛粪上哪! 可是内心的底线不停的提醒着刘冕,他狠心的一咬牙:“公主。此事在下当真不可搀和。否则太后必然震怒。砍了在下的人头不打紧,说不定她一怒之下真地强行将你嫁与武承嗣了。你是知道地……太后历来最反感别人忤逆她的心思。” “我不管。你必须帮我、帮我出谋划策!”太平公主全然不听刘冕说了些什么,一根筋似地死死拽住刘冕的衣襟,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你出面,也不会出卖你。你必须帮我出谋划策。总之,我不能嫁给武承嗣那头脏猪----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刘冕真是哭笑不得,还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公主……要不,我们改日再议,改日再议如何?”刘冕苦笑的低声道,“天色渐晚,说不定太后就要回宫了!” “那你先答应帮我再说,我才放你走。”太平公主十足执拗的不肯放手,还用上了双手扯着刘冕的衣襟。 “这……公主,你别逼我啊!”刘冕情急之下嚷道,“疏不间亲自古皆然,哪个做臣子的敢干预皇族婚事?” “不答应是吧?好,你可别怪我!”太平公主咬了咬嘴唇,俨然变成了一个凶狠毒辣的泼妇。她双手撒开刘冕的袍袖,飞快的一下剥掉了自己身上的襦衫,脱得只剩下了一件紧身的裹身,粉嫩雪白的肩膀和大半个丰满的胸脯已然暴露于外。 刘冕丝毫没有觉得香艳,反倒紧张的低声喝道:“你干什么?” 太平公主露出一个十足邪恶的表情,嘿嘿的坏笑:“驼兄,你可别怨我。我都是听了你那许多荤笑话才学会的。孔子怎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来人哪,来人!” 刘冕骇然跳了起来,飞步上前捂住太平公主的嘴:“你疯了!” 太平公主也不挣扎,反倒眯着眼睛笑意四射的顺势倒在了刘冕的怀里,一条腿用力蹬翻了旁边的一张矮几。 咣当一声大响,矮几翻倒在地。 刘冕愕然愣住的同时,门被撞开,两名千卫士卫士冲了进来。眼见当前情况不禁都惊呆了。迟疑片刻后瞬时拔出刀来:“刘将军,放手!” 刘冕真想仰天长叹:***,贱人哪! 无可奈何,只得松手。 太平公主摸了摸被刘冕捂痛的嘴,悻悻的走到一边将扔在地上的襦衫捡了起来披到身上。 那两名侍卫全然搞不清状况了,呆若木鸡的站在当场不知所措。 太平公主施施然的走了几步坐到卧榻边,用她一惯冷漠高傲的腔调说道:“刘冕,如何?” “在下无话可说,一切听凭公主处置就是。”言下之意,就是老子答应了太平公主喜上眉梢,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对两名千牛卫卫士勾了勾手指。那二人愕然的上前拱手拜下来:“公主。太平公主从头上拔下两枝翠玉金钗扔到他们脚前:“回老家讨媳妇种地去,永远不许再出现在洛阳。今日之事若有一丝泄露,我必灭尔等九族!” 那两小卒顿时就慌了,呜呼一声惨叫就跪倒下来:“公主放心,我等绝对不敢泄露半句!” “走吧。”太平公主满不在乎的扬了扬手,“你们当一百年职,也是买不起这一枚头钗的。” 那两名小卒手忙脚乱的捡起头钗,抱头鼠窜的奔走了,经过刘冕身边时都没敢去正眼瞧他一眼。 刘冕叹了一口气接连摇头:“公主,你何苦如此?” 眼见那两个小卒走出去带上了门,太平公主欣然的一下跳起来,嘻嘻哈哈的笑道:“还不是跟你学的?市井流氓和泼妇们用的绝招呀,嘻嘻!” “我真是服了你了!”刘冕恨恨瞪了太平公主一眼,“算你狠!我认栽!” 太平公主小人得志的嬉笑了一声,然后又过来给刘冕赔小心了。她拽着刘冕的衣角轻轻摇曳,低声道:“驼兄,你就原谅我嘛……你看我,现在孤身一人无可依靠,因此才出此下策。你若能帮我办成此事,他日你对我但有何请求,我必有求必应。像你们当兵的说的,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 说罢,太平公主还正儿八经的从头上取下一枚通体翠绿的头钗塞到刘冕手里,满是愧疚和歉意的说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头钗了,当年我和薛郎成亲时父皇赠送的。我把他留在你那里,当是我对你的承诺的一个见证,好吗?” 第166章 风暴之后 刘冕接过头钗来无可奈何的笑道:“你还有一张扑克在我那里呢,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太平公主欣然的连连点头,“那我到时候可以帮你两个忙或是替你办两件事情!” “好吧,看你如此有诚意,我就豁着性命帮你一回了。”刘冕为难的皱眉,其实心里老想骂人了:我不答应行吗?想不到啊,那么大的政治风浪我都趟过来了,今日却在女人的香闺里翻了船、着了道。呸,背时运!遇上太平公主这么一个奸人!---话说回来,真是教会徒弟害死师父啊! 事已至此,刘冕也只好道:“但你要给我时间,这事我现在也没什么把握。毕竟,此事非同小可,当从长计议。” “行!”太平公主欣喜的扬起拳头,“有驼兄帮忙支招的事情,准能成!” 刘冕慨然长叹: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老虎打架,非逼着我上前拉架!不管了,武承嗣那厮的确够烦,若能借这个机会趁太平公主之手废了他……不失为一件妙事! “既如此,在下告辞了。”刘冕再度施礼辞行,太平公主不再作任何挽留,笑吟吟的道:“好走哪,驼兄!” 哎,这女人真是个妖精啊!刘冕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走出了御书房。 剩下几个站在那里戍卫的千牛卫卫士个个目视前方,都没人敢正眼去瞧刘冕。刘冕闷闷地埋着头只顾走。却险些与一人撞个满怀。定住脚步抬眼一看,巧得很。不正是脏猪先生吗? 武承嗣比刘冕矮了半个头,撇撇嘴仰头打量了一眼刘冕。刘冕拱手施了一礼:“见过周王殿下。” 数日前,武承嗣被封为周王,武三思封为梁王。其余的许多武家子侄,也被封王封候,显赫一时。 武承嗣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瓮声嗯了一声。大摇大摆的朝御书房走去。 刘冕也懒得理会他了,自顾前行。方才走过宫殿走廊的一个转角,身后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武承嗣一脸怒气的快步走来,想来是在太平公主那里吃了闭门羹。 刘冕不禁暗自好笑,自顾朝前走。 武承嗣快步而行走过了刘冕身边,突然一下停住疑惑道:“你方才见过公主了?” “哦。不。在下是去求见太后。”刘冕机巧的应道,“太后不在,在下就只好回去了。” “唔……”武承嗣狐疑的打量了刘冕几眼,快步朝前走去。 看他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只气鼓鼓地青蛙。刘冕想到自己和太平公主的奇特关系,两相对比武承嗣的遭遇,突然又有了一种优越感----挺爽! 他的脑海里,不禁升起一个比较邪恶的念头:假如他日,太平公主真的无可挽回的嫁给了武承嗣……岂不是很容易红杏出墙?然后,我也有很大可能迫不得已地赠予这个梁王殿下绿帽一顶? 哈哈。这种事情固然凶险和无厘头,也不是我刘冕的行事作风。但想一想还是蛮有趣的。武承嗣这货。为了野心和利益是绝对不敢得罪太平公主的。他日就算头上戴了若干顶绿帽子,恐怕也只能忍气吞生。 历史上的太平公主,是否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嫁了一个他讨厌又不爱的男人,产生了诸多逆反心理才变成最后的样子呢?管他呢,反正现在一切都乱了、乱了!谁知道太平公主以后会如何。 刘冕想起绿帽子的事情就不禁暗自发笑,不觉心情顿爽。乐滋滋的朝宫门走去。正走到则天门时。见到来俊臣、丘神和另外两人一路说笑地走过来。 刘冕凝神看了几眼,心忖大概这几个家伙。就是眼下武则天手上最得力的几个酷吏了! 来俊臣跟刘冕较为相熟,远远地就拿出标志性的皮笑肉不笑跟刘冕打招呼:“哟,刘将军,幸会、幸会。” “诸位好。”刘冕也拱手还了一礼。那四人当中,有一人干瘦如猴,胡子却是十分浓密。一双眼睛如同鹰雕一般,又透出蛇类的阴寒之气。来俊臣忙不迭的给刘冕做介绍:“这位便是尚书左丞周大人。” “末将见过周大人。”刘冕拱手施了一礼,心道这就是那个纳收了我父亲休妻柳氏的周兴、时下最受宠的酷吏? 周兴微然扬起头,用下巴对着刘冕轻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和漠然,间或还有一些敌意。 刘冕只在心中暗笑,你也就是个捡破鞋的货,神气个屁! 来俊臣见气氛略显尴尬,岔话道:“刘将军可是去见过太后了?” “太后出行了并不在仙居殿。在下扑了空。”刘冕说道,“诸位,告辞!” “哦?”那几人纷纷略显失望地叹了一声,“既如此,我等也回去吧。” 周兴却道:“此事重大,当尽快汇报给太后才是。” 刘冕心中一动:何事重大?这群人口中地重大一说,定然不是小事。 于是刘冕并不着急走,转而说道:“诸位大人有何要事求见太后吗?” 周兴冷眼瞟了刘冕一眼:“不干你事,还是莫要问了。我等自去御书房问一声,再去寻太后尊驾吧!” “太后去了白马寺。”刘冕淡然道,“只剩太平公主在御书房。” “白马寺?”周兴等人狐疑了一阵,周兴也识趣的摆一摆手:“回去、回去!” 刘冕心中暗笑,量你也没胆打扰太后幽会,找死! 周兴与丘神等人提步向前走,也没再理会刘冕。来俊臣落后半步,凑到刘冕身边道:“将军勿怪,周大人就这脾气。其实也无甚大事,就是御史台审问叛乱地韩王等人已经有了结果。此事也无甚绝密,下官就告知将军好了。” “哦,是这事。看来也与在下无干。多谢来大人指教。”刘冕施了一礼。来俊臣笑而道:“将军太客气了。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也是朋友了嘛!告辞、告辞!”说罢就提步去追周兴等人了。 刘冕驻步寻思,这个来俊臣绝对比周兴等人的命长。原因很简单,他比周兴等人更会钻营和讨好人。武则天应用酷吏,古来有名。可这也不过是一时之需。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成为替罪羔羊被杀而后快。所以别看他们现在风光无限,一个掘好的坟墓已经在不远的地方等他们了。 韩王李元嘉等人叛乱一案审完了?以御史台的办案风格,想必李元嘉等人已是伏首认罪。这样一来,武则天与李家的这一场战争差不多也可以宣告结束。武则天以绝对的优势赢得了胜利,她离九五之尊的帝位也会越来越近。 这一场空前的风暴到头来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来得快去得也快。李家的那些老爷们,在地方州县过惯了安逸日子,于政治斗争来说就是久疏战阵,哪里是身经百战心狠手辣的武则天的对手。 刘冕不知道,现在这个状况是否比历史上的真实状况好多少。李贤的一番努力,是否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刘冕唯一能断定现在与历史的出入所在,就是出现了李贤这个变数。按理来说,他早该是死了几年的人,现在却活得很好,很安全。比他的两个弟弟李显和李旦,都要强。 李旦虽然是皇帝,但却是个处于政治风浪中心的傀儡;李显就更不用说了,至今流放在外回不得京城。当初李贤向武则天提出几件事情当中,武则天唯独没有答应赦李显回京。看来她还有更深层的考虑。 刘冕有点庆幸,自己终于在这一场浩世纷争面前脱身事外。只不过,这一场政治风暴过后,会接着发生什么事情呢?对历史一知半解的刘冕不得而知。唯一可以断定的是,武则天恐怕要着手准备登基了。这个时候,机遇与风险并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平步青云,又会有多少人逢劫遭殃。 刘冕回到家里时正当傍晚,府里准备开宴。鲁友成带来的厨子们照例准备了丰盛的宴席,而且今日好似还有客人来了。 刘冕看到那人就想笑:不是马敬臣是谁。 马敬臣吊儿郎当的在刘冕家院子里闲逛,见刘冕进门就迎了上来。与往日不同的是,他今日神色仿佛有些紧张。 “怎么了马老大,莫非是马匹出了问题?”刘冕自然头个想到这件事情。 “不是。马匹的事情仍在进行之中,现在不好说。”马敬臣皱起眉头,难得的严肃起来,“我恐怕……会有麻烦了!” 第167章 芳心萌动 刘冕颇感惊讶。一个从不涉及权力场、只顾自己享受小日子的皇家卫率大将军,会遭什么殃?于是问道:“什么麻烦?” “单于道安抚大使程务挺自请上表卸甲归田。”马敬臣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恐怕……也该滚蛋了。” “程务挺吗?”刘冕心头一凛,想起了当日刘仁轨给他说的话来。这时却感到有些疑惑:“他卸甲,与你何干?” 马敬臣有点紧张的四下看了一眼,扯着刘冕往屋里走:“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于是二人来到二楼刘冕的卧房里,关上了门。 马敬臣一脸苦闷的说道:“天官你所有不知,兄弟我跟程务挺有些牵连啊!” “此话怎讲?”刘冕问。 “当日庐陵王被废黜时,正是裴炎、刘之、程务挺等人在太后的授意之下,进行了一场并不引人注目的政变,将庐陵王从皇宫里拎了出来。”马敬臣咽了一口唾沫,“当时追随在程务挺身边的人……就是我。要不然,太后哪里会让我在玉钤玉当差征讨徐敬业了。还不全因为是我与程务挺的关系?” “哦,我明白了。”刘冕道,“程务挺卸甲归田不过是为了避裴炎之祸。然后你也认为,你会受到牵连,这官也当到头了,对吗?” “可不是嘛!”马敬臣急恼的一击拳然后恼火的挠着头,“这要是回到老家……我一没田二没地,孤家寡人一个难不成去要饭?” “哈哈,马老大你太多虑了!”刘冕一掌拍到马敬臣肩膀上,哈哈的笑了起来。 马敬臣一个激灵,惊喜的道:“天官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冕故作高深莫测的笑,愣是不做声。马敬臣急得围着他团团转:“你倒是说话呀!” “我要的马怎么样了?”刘冕笑而问道。 “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些?”马敬臣急恼的道,“你快说呀,你究竟看出了什么门道?你不就是要几匹马吗?只要我这官能当下去,就是天上地月亮我也给你弄来!” “你说的哦!”刘冕哈哈的笑了几声,说道,“你想过没有,程务挺为何卸甲归田?” “那还不简单吗?”马敬臣大咧咧的道,“他和裴炎的关系深啊!裴炎下狱的时候,他还上书为裴炎求过情。太后没提前将其拿下。已是莫大的恩惠了。他如今只好主动乖乖的卸甲归田,不敢等太后来动手了。” “有道理。”刘冕继续笑道,“那你又想过没有。和裴炎关系深的那么多,为何只有程务挺自请秩仕?” “呃,这……”马敬臣眨巴着眼睛,惶然不解。 刘冕凑到他身边来。低声道:“程务挺是封疆大吏手握重兵,太后当然不放心了。再者,程务挺这样主动卸甲,应该是听了裴炎的暗中劝告,让他上交兵权主动避祸。你一个无足轻重地千牛卫将军,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在皇宫里打杂混生活的,跟着瞎凑什么热闹?你是要急着向太后表明。你也与裴炎、程务挺他们是一伙儿的吗?你这是不打自招自讨没趣啊!” “啊,对啊!”马敬臣惊声一叫,顿时欢喜的跳了起来,“他娘的,老子怎么这么笨啊!哈哈哈。天官还是你聪明啊!” “嗯,想通了就好。”刘冕笑而道,“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做你地官,认真替我买好马,发点小财喝点小酒,岂不悠哉!” “对对对,悠哉、悠哉!”马敬臣欢喜的笑道,“天官兄弟你太聪明了。哈哈!我闷了多时的心结。一下就让你解开了。今日心情好,我来做东。请兄弟去清荷莺菀……” “打住!”刘冕一扬手,瞪着马敬臣道,“你怎么还死不悔改,硬往那芙玉身边凑?” “呃……去别家也行。”马敬臣尴尬的傻笑。 “你去吧,兄弟今日就不奉陪了。”刘冕扯了个哈欠,“今日忙坏了,想歇歇。” “那行,你歇着。我去也!”马敬臣心中的忧虑解开了,顿时变得身轻体健,像条刚被剁了尾巴的狗撒腿就跑了,都懒得和刘冕再作寒暄。 刘冕不禁笑道,要是能像马敬臣这样过日子也不失为一件快事。很容易开心,也很容易满足,小日子过得虽又堕落,但贵在洒脱。 马敬臣走后,刘冕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寻思一些事情。早在数月前,刘仁轨就预料到太后很有可能会对镇边将军程务挺与王方翼动手。现在看来,不等太后动手,程务挺等人就已经缴械投降了。局势跟刘仁轨预料的大体方向一致,细节上却出现了一些偏差。 说到底,都是因为李贤在那次朝会上地一场发挥,改变了一些刘仁轨预料之中的结局。 刘冕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程务挺一直是北方屏障,他被拔除,突厥人不就乐了?如此一来,大唐北部边防可能会有些堪忧了。早就听闻,在李家皇室叛乱的期间,突厥人就有些不安分,全因有程务挺在坐镇还没有闹事。如今程务挺一走……想着想着,刘冕居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没顾得掩上门。 过了许久,大约快是要吃晚饭了。韦团儿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来朝里面张望了一眼,正欲出声来唤,见刘冕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挺香,就忍住了没有叫。 房间里略有点暗,韦团儿走过去一看,刘冕竟然没有盖被子。正当四五月天容易着凉,她就轻手轻脚的扯过一床被单来替刘冕盖上。 刘冕折腾了几天有些累了,睡得正熟。韦团儿给他盖被子时,禁不住细细的打量起他来。 若在平时,她是断然不肯如此盯着他看地。这个男人,总有一股魔力一般能看穿人的心事,让她心神不宁。 韦团儿弯下腰来,伸出一只手靠近刘冕的脸边,很有在他脸上抚摸下去的冲动,但又有些害怕得手直哆嗦。 说来,刘冕并不算一等一的大帅哥,顶多只能算是长得端正。可在韦团儿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吸引力。他坚强、刚毅、睿智,战场之上威如猛虎,私下与人相处却平易近人毫无距离感。总的来说他是个好人,有时却又还有一点……坏。 韦团儿地手离刘冕地脸不过分毫间距离,一颗心也砰砰的跳了起来。她咬了咬嘴唇,脸上渐渐浮起一抹酡红,眼睛里更像一汪春水在荡漾,情意绵绵。她本是蹲在刘冕榻边替他盖被子,此时禁不住向前倾了倾身子,想要尽可能地靠近他的脸,嗅一嗅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很近很近,韦团儿将自己的脸儿靠在了刘冕的肩头边,浅浅的呼吸,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刘冕厚实的胸膛有节奏的起伏,显透出男性的雄壮与宽广。一股无形的吸引力,让韦团儿心中升起一种冲动:要是能将头靠在他的胸口,枕着臂弯在他的怀里睡一觉,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韦团儿的内心深处缓缓升起,如同潜滋暗长的艾草,无意之中已然填满她的心房。没有喝酒,却有些微醺沉醉;未尝酣睡,却有些恍然如痴的梦境错觉。 就如同心魔摄魂,韦团儿已然浑然忘我。她痴痴的闭上眼睛,呼吸也因为紧张而变得微然急促……那一片红唇,情不自禁的朝刘冕脸上缓缓印去。 三寸、两寸,一寸……离得越来越近了。韦团儿的一颗心就像是打鼓一样,越来越急,好似就要跳出胸膛来。几乎就快要挨上刘冕的脸颊了,她细嫩的红唇几乎就已经感觉到刘冕脸上微热的体温……就在此时,沉睡中的刘冕突然晃了一下头,好似是被弄得痒了。韦团儿大吃一惊,急忙弹了开来。 这一惊不要紧,她慌乱之间突然一下就朝前倾倒下去……原来,她只顾着沉迷于这种暧昧的气息间,全然忘了自己的坐姿已然很奇怪,早就失去了重心。 她就这样,像一床被子似的盖在了刘冕的身上。 刘冕被惊醒了,第一感觉是呼吸困难----怎么回事这是,鼻唇之间为何一团软绵绵的东西给塞住了? 瞬间他回过神来,自己身上压着一个妙人儿。迫他呼吸不得的……正是这个妙人的胸前妙物。 韦团儿已经傻了,脸海里一阵轰轰的响,瞬时变作一片空白,居然都忘了动弹。 刘冕一时也有些愣了,但又情不自禁的晃动了一下头将鼻子移了出来,然后连着喘了几口大气。 韦团儿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从刘冕身上爬起急忙伸出手来替刘冕抚着胸膛,神色仓皇的道:“将军没事吧?” “没……事。”刘冕很想笑,但好在忍住了:难道要我跟你说……你那一对妙物太大,差点把我憋死吗? 韦团儿迎到刘冕笑而非笑的眼神,心中变得更加慌乱…… 第168章 造孽啊! 韦团儿的一双手,就如同是一把扇子,将刘冕心中的那团火慢慢的扇得燃了起来。细腻的肌肤轻柔的手掌抚在他胸间,宛如正负电极的两个触头在碰撞,隐隐擦出一阵电花来。 刘冕刚从梦中幡然惊醒,此刻仍有些恍然。脑海里,升起一种让他莫名兴奋的直觉。 二人都不自觉的将心神拘泥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气氛越发变得暧昧,充满意乱情迷的气息。 刘冕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伸出手来盖在了自己胸口----捂住了韦团儿的手。然后咧起嘴来露出一抹很少见的邪邪笑意。韦团儿浑身一颤,惊惶的眨了几下眼睛不再敢正眼去瞧刘冕。避得开眼神来,脸已菲红心中只剩一片空白,隐约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如小鹿乱撞砰砰直跳。 刘冕觉得,韦团儿今日仿佛分外的动人。以前也曾见惯了她红脸,今日方才感觉,她红脸的样子就像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娇艳欲滴充满诱惑。她娇小却又玲珑到骄傲的曲线,更像磁石一般将刘冕的眼神和心神,一起牢牢吸引住了。 每个男人的心中,都有一尊心魔……刘冕的心魔实在被压抑得太久、久狠了! 几乎是出于本能,刘冕握住韦团儿的手用上一股暗力将她往自己胸前一扯,另一只手则从她腰间升起环抱过来。 韦团儿悴不及防的低声一惊叫,整个人毫无悬念的完全落在了刘冕了怀里,压在了他的身上。刘冕顺势搂住她的柔腰,无耻的使出了一个近身格斗时用的抱摔,仅用了半秒钟时间就反客为主,将韦团儿压在了身下。 韦团儿彻底瞢了,一双大大的眼睛透出无尽茫然与惊惧地瞪着刘冕,说不出话来。小脸儿也变作一片刷白。 这便是……男人的力量?韦团儿脑海里乱作了一团。心中只剩下一个感觉:这个男人,太霸道了,在他面前,我几乎没有丝毫的反抗余地! 刘冕虽是将团儿压在了身下,但却很体贴的用双肘和膝盖半撑着床板,并没有将自己全身的力量落在她身上。只不过,他的身躯是如此的健硕,比韦团儿也高大了许多。此时韦团儿在他怀里,已然完全被淹没,几乎感觉不到外界的存在。 实际上。此刻的韦团儿也已然完全迷失了。刘冕的突然袭击和瞬时爆发出地力量与霸道,将她心中仅有的一点矜持、害怕、惊惧和彷徨,完全击碎。 韦团儿眼神痴然的仰望着近在咫尺的刘冕,想要合上眼睛,偏又有着强烈的冲动要看着这个男人,于是睫毛一阵颤抖。宛如在狂风暴雨中惊颤的小鸟。流露出一种我见由怜地神形。 “团儿,做我的女人。”鬼使神差一般,刘冕扔出这样一句话来。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刘冕吐出的这几个字,宛如落入了韦团儿的脑海,完全将她的身心全部充满。 韦团儿怀疑,这一刻自己已经完全着了魔。兴奋、羞涩、意外、恐惧、冲动、渴望。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让她意外情迷。 她不清楚是如何表地态。兴许是颤抖的说了声好,兴许是胡乱的点了头,兴许是猛然一下抬起双臂将刘冕给紧紧抱住了,再兴许。是自己主动吻上了刘冕厚实温暖的唇。 总之,现在二人已然抱成了一团,嘴唇激烈的吻在了一起。刘冕感觉。韦团儿看似柔软水嫩地红唇,已经因为兴奋和冲动变得有些干枯和躁热。她的力气,也远比自己预料之中的要大。紧紧箍住他腰间地双臂,如同一圈千年解不开的铁环,挣脱不掉。 刘冕从来没认为自己是个圣人或是君子。他只清楚,自己是男人。健康的、正常的男人。此刻,他需要做一些男人该做的事情。 二人激烈的拥吻。如同烧红的烙铁被浇上了一层卤水。激烈地碰撞燃烧。在床榻上翻滚了半圈以后,刘冕一手绕过她地肩头抱住另一侧香肩。另一只手则是精准果断的朝她身体最突出地一处侵袭而来……韦团儿的嘴被牢牢封住,可是喉咙却禁不发出一声哀怨、激动而又渴望的呻吟。整个人的身体,也如同被一阵电流掠过,惊颤的绷紧、颤抖。出于少女本能的保护意识,她的一只手从刘冕腰间收回,护到了自己胸前,却刚好捂在了刘冕的手上。 刘冕的感觉很奇怪,很刺激。手掌下是柔软火热的,丰满异常将他厚实的手掌完全充盈;手背是韦团儿冰凉纤细的小手,在惊慌的挣扎胡乱的摸扒。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刘冕心中的那一尊心魔,完全将他占据了。他的手,同乎不受控制的用上了几分暗力轻轻一揉,韦团儿惊惧的将嘴从刘冕唇下逃脱,本能的发出一声惊叫。刘冕哪里肯放过,飞快的一侧头又将她的樱唇给盖住了。同时,另一只手也手上了几分力道,将韦团儿往自己怀里用力抱来。 韦团儿感觉,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实在太弱小了,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余地。她本能的想反抗,可是内心又极度渴望这种被征服的感觉来得更加强烈一些。于是,她的手抓住了自己胸前的刘冕的手掌,仿佛想将他拉开,又仿佛是顺着他的力道帮着往下压,并轻轻的揉弄。 韦团儿本就穿着轻薄的襦衫,胸前仅有一件V领胸衣遮蔽。此时刘冕的手与她的肌肤已然大半相触,两根手指都探到了胸衣之下。 韦团儿慌了,彻底的慌了。虽然她一直很想和刘冕发生点什么,可当这件事情当真要发生时,自己内心居然生出许多的惧意。她想反抗,可是实在太过无力。她想拒绝,可是脑海那股强烈的渴望又不让她这么做。 她的身体在挣扎,又似在迎合;内心同样也在挣扎,已然完全的迷失了。 刘冕的嘴亲够了她的香唇,转而移到了她的脖间,轻轻吻下。韦团儿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悴不及防,本待逃离,却瞬间被这奇怪的温柔所征服。她闭上眼睛急促的呼吸,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充满欢娱、紧张的娇喘。 那一声娇喘,在刘冕听来却如同冲锋的号角……刘冕从来还不知道,自己的嘴除了吃饭说话,还有另一项特技----解衣服。 韦团儿的胸衣带子,在颈后打了个小结。刘冕沿着她的玉颈一路吻过去,轻轻咬住绳头一扯,那件胸衣就顺势落了下来。 韦团儿只感觉胸前一凉,惊声轻叫双手就护到了胸前。 刘冕却抚摸着她的纤纤手指,一根根的抚摸过去,然后将她的双手轻轻拉开。 韦团儿崩溃了,一溃千里。此刻,她完全放弃了抵抗,转而抬起双臂来搂住刘冕的脖子。 刘冕也终于亲眼见到了,往日只能透过丝纱布料才能看到的……那件完美的艺术品。 韦团儿的胸,实在是长得太完美了。 刘冕一直想不通,她这么瘦小单薄的身体,为何会有长出如此完美无缺的胸形。 雪白,丰满,圆润,挺拔。纵然是最高明的画师,也无法用最精湛的笔法画出如此自然唯美的尤物来。 这真是人间至美的一处风景! 刘冕的唇,温柔而又果断的吻了下去。中终于亮起一团微弱的光芒。 韦团儿靠在刘冕厚实的胸膛上,媚眼如丝呼吸平缓,看似就要瞬去。她的头发已然披散开来,淡淡的有点湿润味道,抹在刘冕的肩膀手臂上略有点凉意。 刘冕一手绕过韦团儿的玉颈将她抱在怀中,另一只手在她后背轻轻抚摸,从肩到臀,依次而下。感觉就像是在抚过一匹光滑柔顺的缎子,细如流水般的顺滑。 韦团儿如同醉酒了一般,双颊通红浑身发软,软绵绵的就这么躺着不愿起来。嘴唇轻微的扬起,露出一抹满足和羞涩的笑意。 她在想,如果上天真的可以帮人达成愿望,那么她希望这一刻就是永恒。 刘冕也在闭目养神,手却未停。 他没有想到,表面看来比较开放和风骚的韦团儿,竟然还是一名处子。那一抹炫烂的红,如今就落在华贵的床单上,宛如盛开的鸡冠花。 细下一想,韦团儿从小就被领进了宫中生活,到哪里去接触男人呢?或许她心中有着强烈的渴望要有个可依靠的男人,但这并不代表她的私生活就乱……刘冕开始推翻自己以前对韦团儿的一些成见。现在觉得,这个小女子或许是心急了点,心中却俨然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 刘冕心中既感好笑,又有些愧疚: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都是你们惹得祸。个个风情万种的挑逗刺激我,弄得我心头火起。现在倒好,害得韦团儿落到我手里遭了殃。造孽啊,我怎么就这样把韦团儿给欺负了呢?禽兽啊,我真是太禽兽了……嘿嘿! 第169章 发生意外 韦团儿的观察了解来看,留在身边料也无妨。其实发了一点关系倒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在唐朝这种事情太稀松平常了。相反,主人家的户婢不和主人发生点什么,反倒奇怪。只不过,刘冕很确信哪怕韦团儿曾是太后的心腹、上官婉儿的闺蜜,自己也能将她完全的征服并争取过来。 像韦团儿这种有着强烈归属感的女人,一但被某个男人征服,定然就会对其全身心的依赖与信任。 再世为人的刘冕,虽然刚刚才扔到了初哥的帽子,可是于男女之事来讲,并无半点生疏。像韦团儿这样的年轻女子,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嫩。从心术到智力,他都有把握将其牢牢把握。起初还对韦团儿颇有忌惮和怀疑,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虽然韦团儿是太后派来的一个盯梢,也是上官婉儿的闺密和小间谍。但正如刘仁轨所说,是太后的盯梢又何妨,反正也没什么可让她盯的。相反,反倒是可以反过来借用她向太后传递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信息。再者,上官婉儿派她来当小间谍,她却监守自盗。哈哈!看她以后向着我还是向着上官婉儿! 想到这里,刘冕越发的觉得有趣。他抖动了一下肩膀将韦团儿搂到自己胸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韦团儿嘻嘻的笑,紧紧挨着刘冕,恨不能将自己镶进他的身体里。 “将军,夜深了你都没用晚膳,饿吗?”韦团儿靠在刘冕胸膛上,柔声的道。 刘冕啧啧暗叹:女人就是这样啊!成了我的女人以后,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既温柔又贴心,感觉不错。 韦团儿不等刘冕回答。自己就要起身来去弄吃的东西。方才撑起身子来,却哎哟嘤咛一声又软软的躺了下来。 “不舒服吧?”刘冕将她搂在怀里,将手伸到她大腿上轻柔地揉了起来。以他的经验来判断,刚刚破处了的韦团儿定然是很不适的。而且刚才……自己的动作仿佛有些激烈了。 韦团儿的脸一红,将头埋在刘冕的臂弯里不肯抬起,双臂弯在胸前护住,羞到了极点。刘冕笑呵呵的拍了拍她的背:“你歇着,我去唤两个丫鬟弄吃的来。”说罢利索地起了床披上了衣服。 “将军不要!”韦团儿惊声急道,“羞……人!” 刘冕微然一愣,随即哈哈笑道:“羞什么?过段日子等我不忙了。给你个名分就是!” “不、不是……”韦团儿咬了咬嘴唇,都不敢正眼看刘冕,低声道,“团儿是心甘情愿跟着将军的,也不敢奢望什么名份。只要将军不嫌弃,团儿愿意这一辈子都跟在将军身边服侍……团儿出身低贱。只望能有安宁的日子过下来就可以。名份……那是婉儿的,团儿如何敢……” “嗯?”刘冕打断她的话来,忍住笑严肃的说道,“这么说来,你便是监守自盗了,该当何罪呀?” “啊,这……”团儿且料刘冕瞬时变脸。一时不知所措。 刘冕哈哈地大笑:“团儿,你太可爱了!”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韦团儿愕然不解的看着刘冕的背影,脸儿一阵阵红。听到刘冕在外面大声唤丫鬟送饭上来吃,她又羞又急,扯过被子蒙头蒙脑的盖住。都不敢露出脸来。 第二日清晨,刘冕一个翻身醒来,身旁已空韦团儿不在了。他自觉好笑。起了床来出门一看,二楼的客堂里已经摆好了一副碗碟,楼梯口边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正是韦团儿。 “将军醒了,请洗漱后用早膳。”韦团儿担着一盆热水,脸儿红扑扑地。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根本不敢正眼去瞧刘冕。脑袋生怯的偏向一边。 刘冕走上前去。伸出一手用食指勾到她下巴上,轻轻用力将她的脸抬起。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地眼睛:“团儿,我很难看吧?” “不、不是……”韦团儿一时惊慌起来,“将军……生得很好看。” “那你为何宁看那光秃秃的板壁也不看我呢?”刘冕左侧的嘴角轻轻扬起,笑得有点邪异地味道。 “不、没有……”韦团儿一时嘴拙的支唔起来。 刘冕哈哈的笑:“团儿,你别紧张。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好好跟着我,安心的过日子吧,我不会亏待你的。”说完,自己愕然一愣:是不是以前电视看多了?那些花花大少欺辱了良家少女,总是这般说辞……韦团儿却是很少听过这样的话,这时惊慌地将脸盆放到一边,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团儿心甘情愿跟在将军身边为奴为婢,只要将军不舍弃团儿,团儿就一辈子跟着将军伺候。” “起来。”刘冕上前,不容辩驳半拉拉抱地将她从地上扯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说道,“别动不动就跪,我不喜欢。有什么话,站着好好说一样能听见。” “是,谢谢将军。”韦团儿咬了一下嘴唇,既兴奋又羞赧地道,“将军,那团儿以后就是将军的人了?” “唔……”刘冕含笑点头,心道这不是废话么? “谢谢将军!”韦团儿一时高兴,连连弯腰鞠起躬来。刘冕哭笑不得的摇头:“又来了!”同时心中不免想到,毕竟是封建社会呀,出身低贱的韦团儿被我霸占了还一阵感激涕零。这个时候的女人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太浓郁了。哪怕现今民风开放,这样的思想在女人脑海里仍是挥之不去。也罢,入境随俗。 用罢早膳,刘冕就准备带上韦团儿和鲁友成一起去一趟唐家,看一看车辆打造和工人雇请的情况。方才走到门口,却险些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马敬臣慌慌张张的撞了进来,见到刘冕就一击拳叫道:“天官兄弟,坏事喽!” “什么事,别紧张!”刘冕眉头一凛,扯住马敬臣就往屋里走。韦团儿和鲁友成各自愕然,但都识趣的没有跟来。 马敬臣进了屋就直跺脚的骂道:“那些个狗娘养的,说话不算数!说好了今日清晨演武之前清点马匹交割,不料我去到马厩,只有一半的人来。另外有几个卫率的将军,都没见人影。我找人一问,原来这些卫率的马匹,早在昨天晚上就清点卖出去了,数量有五千匹之多!” “什么?”刘冕既惊且怒,“什么人先下了手?” “我哪里知道啊?”马敬臣恨恨道,“这种事情,又不能当面去跟人算帐发火,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拿着一些好处。我只是听说,那些卫率的马匹,以五十贯的高价卖出去的。要不是另外几个卫率的将军跟我关系特别的要好,指不定也跟着一起卖了!五十贯哪,比你出的价高十五贯----天官兄弟,你要是以为我借此来诈你的钱,现在就可以一刀把老马给劈喽!” “别,我绝对的相信你。”刘冕一拍他的胳膊,肯定的说道。尔后心中暗忖:前不久上官婉儿方才来告诉我,她给芙玉开了一张卖粮准令。没成想,她的手脚这么快,马上就将马匹给整顿好了。看来,她之前是早就有所准备,比我的准备充分妥当得多了。只等准令一到手,马上就雷霆万钧的开工了。说不定,她连马车、人工都事先准备好了! 这个女人,够阴、够牛!鬼知道她如何扯下了这么大的人际关系网,又从哪里盘下了足够雄厚的资金----难道全是武三思在替她帮手? “天官,怎么办哪?”马敬臣仿佛比刘冕还急,不停的走来走去直挠头。 “马老大,你现在手上弄到多少马匹?” 马敬臣苦着眉头满不好意思的说道:“天官兄弟,老哥我冒着杀头的危险,给你死拼硬凑,也才整足了两千匹……” “才两千?”刘冕眉头一皱,这也太少了。 “我、我……哎!”马敬臣恨恨一跺脚,“我马敬臣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但这辈子从不失信于兄弟。这次答应你的事情没办到,我都恨不得挖个地钻进去,都没脸来见你了。天官兄弟,你要如此处置就说句话吧,老哥绝无怨言!言而无信,我自己都没地方搁脸了。” 刘冕微然笑了一笑,上前拍拍马敬臣的胳膊:“马老大,不用如此自责。你尽力了就够了,小弟还是非常的感激。这一回,是有人主动先向我出招了,有意针对我来的,怨不得你。那么好吧,小弟就跟他见招拆招,斗上一斗!” 第170章 整蛊计划 马敬臣不无惊讶的道:“天官,你说会是谁要跟你过不去?” “这个你就不必问了。”刘冕微笑道,“马老大,去把那两千匹马弄来交给唐胡虏吧。剩下的事情,小弟来摆平。你那些兄弟们,跟着你一起冒险,可不能亏待了他们。稍后择个时间,请他们好吃好喝好玩的招待一回,好处也不能缺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解决了。” “行,看来我也就只能办点这种事情了。成事不足啊!”马敬臣一脸苦色的笑道,“可是天官兄弟,你的马怎么办哪?”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自会有办法。” “哦,好吧……”马敬臣狐疑的看着刘冕,点了一点头,“那我,走啦?” “去吧!” 送走马敬臣,刘冕也不急着去唐家了,而是回到书房坐下,静静的思考当下的一些问题。看来,芙玉这个女人再也不容轻视了。没想到,她的关系网是如此之广阔,都与武三思搭上了桥。她处心积虑的非要做粮食买卖,究竟居心何在? 粮食,在大唐这样的农业帝国无疑是国家命脉一般的存在。武则天之所以大胆的开放粮食买卖,也是为了体现鼓励商业的决心。但是同时,她也非常的谨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参予到这一行业来。芙玉够聪明,转走武则天最信任的侄儿武三思这条路子来走,果然成功了。 那么,她的目的究竟何在?难道。仅仅是为了钱? 刘冕一时想不通其中究竟,可隐约感觉事情不会如同表面地这么简单。要想弄清楚芙玉的动机和目的,看来还要先摸清她的底细才行。 刘冕发现,自己对这个接触了多次的神秘女人,居然一无所知。唯一大致可以确定的是,她是个寡妇,还是新罗人。姓苏蒙,名芙玉。仅此而已。 韦团儿和鲁有成耐心的坐在外面等候,也不敢来催刘冕。他们都清楚,值得刘冕静下心来思考的事情,都不是小事,他们这时候是不敢上前打扰地。 恰在此时,刘家大院里走进来几个人,原来是皇宫来的宦官使者。刘冕出来迎到,不用问就清楚定是那太平公主心急,又派人来催促了。一问话。果然如此。 刘冕心忖。芙玉最初是替太平公主做事的。或许,她对这个女人会有所了解。于是爽快的答应了进宫去见公主,转而让鲁友成和韦团儿去唐家办事,帮助唐胡虏接收马敬臣稍后会送来的马匹。 太平公主今日却没在仙居殿里呆着,而是颇有雅兴的来到了九州池上泛舟,刚刚上了一个小岛,到了凝华殿歇息。刘冕跟着皇宫使者宦官一路进去,花了许多的时间。方才进到凝华殿时。就听到里面砸得一片响,隐约还可以听到太平公主生气的咆哮:“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刘冕那个坏蛋,怎的还没有来?派人去催呀!” 刘冕不禁有些汗颜:至于吗?我晚来一点就发彪发成这样? 两名宫女惊慌地从太平公主地寝宫里跑出来。正好撞到刘冕。二女欢喜异常的拜道:“将军来了便好----公主正大发雷霆万呢!” “你们去吧。”刘冕苦笑的摆了摆手。那些宫女宦官非常识趣的都退了出去。凝华宫这里,也不像仙居殿那样戒备非常森严。仅有的一些侍卫都在殿外不敢入内,公主的寝宫外已经没人了。 刘冕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听到太平公主在里面一个人自言自语的骂咧:“可恨!脏猪、臭猪、丑八怪!” 刘冕心中暗自一笑:原来不是生我地气,是在骂武承嗣嘛! 马上又听到:“刘冕那臭小子也不来见我----再不来,我就、我就把他阉掉!” “公主,刘冕前来拜见。”听到这里刘冕心头一汗。急忙敲了一下门。 听到太平公主在里面兴奋的叫道:“快进来。”“是。”刘冕四下看了一眼。别无旁人,于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太平公主蹦跳着跑了过来。一把将刘冕扯进屋中自己掩上了门,动作好不利索。 刘冕四下看一眼,屋中全是砸得乱七八糟了的磁器家俱,乱作了一团。他无奈地摇头苦笑,从瓷碎渣中捡出两个坐榻抖了抖,放到了一张矮几边。 “快坐!”太平公主心急的叫刘冕坐到了自己对面,机警的眨着眼睛,“你刚才来没遇到那头脏猪吧?他没有上凝华岛吧?” “没有啊,怎么了?” 太平公主忿忿然的耸了下鼻子,扬起拳头恨道:“气死我了!母后今天强令我和那头脏猪来游湖。我可无奈何,只好和那头脏猪在船上呆了个把时辰。每每一看到他那副丑陋恶心的模样,我就想吐!他还自以为有才华学识,在我面前卖弄诗辞歌赋,还要弹琴给我听----我才不要,那会恶心死的!我就跟他说,我喜欢听他跳河的声音,他却又不照办,哼!” 刘冕听得很逗,禁不住哈哈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不许笑!”太平公主急恼地道,“我都要憋屈死了,你还笑!叫你想办法帮我对付他的呢,你想到法子没有?” 刘冕颇为神秘地一笑,却不说话。 太平公主本来一副焦急模样,看到刘冕这副表情不禁愕然,自己也冷静了下来低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公主完全可以自己对付他,又何须在下来献策呢?”刘冕微然笑道,“在下毕竟是臣子。不便插手你们皇家之事呀!” “我自己有办法?”太平公主疑惑的眨巴了几下眼睛,茫然不解的道,“我若有办法,还用得着找你吗?” 刘冕苦笑的摇一摇头:“公主那日栽害在下地招术,不就很厉害么?” “真的?”太平公主欣然的扬起眉毛,露出兴奋的神采来眼珠子转了一转,嘿嘿低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要让我用对付你的那种法子。转过来对付武承嗣?” “在下可没那么说。”刘冕摇头,“同样的招术,哪里能重复使用呢?再说了,能对付得了在下,却未必对付得了武承嗣。因为公主要对付的不仅仅是武承嗣,同时还有……太后。最重要地,是让太后回心转意,让她不让你嫁给武承嗣了。” “是呀……”太平公主的眼珠子一阵乱转,扬起一手来将食指放到下颌边作思考状。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坏笑。“你是臣子,让人知道调戏公主定然是死罪。可武承嗣不太害怕呀,母后巴不得我现在就跟他进洞房呢。而且母后太精明了,这等小把戏定然瞄她不得。那想个什么法子,一劳永逸的断绝了母后和武承嗣的这门心思呢?嗯、嗯……” 刘冕看着太平公主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就像个邪恶的小太妹,正在冥思苦想整蛊的法子。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刘冕知道,武承嗣要惨了。别看太平公主平日里一副端庄高贵的样子。她要是挖空了心思要整人,那绝对是天才级的选手。那天自己都在她手上着了道了,武承嗣又何能幸免? “喂。刘冕……”太平公主贼贼的一笑凑到刘冕身边来,低声道,“你说,用一场意外来……废了武承嗣,行不行?” 刘冕不禁心头一窘:“那样看如何一个废法?” “就是……”太平公主低下头来瞧刘冕裆部瞟去,挤眉弄眼地坏笑,食指和中指还并在一起做了个剪刀地动作。“那样、那样!咔嚓!” “晕!”刘冕本能的感觉下体一凉。情急之下爆出一个很久没用了的字眼,惊弹的往后缩了一缩。“不用这么狠吧?” “哼!无毒不……公主!你没看到他今日那副神情。满以为我太平就是她的人了,老是一副夫君的神态摆在那里,还不停的那他一对猪眼色迷迷瞟着我……这里看!”太平公主毫无尴尬的指了一下自己地胸部,然后恨恨的扬起拳头咬牙切齿的道,“我当时差点就挥剑把他杀了,真是气死我了!若非把他咔嚓,绝难消我心头之恨!” 刘冕心头一阵汗颜,端坐在那里目不斜视,也不搭话。 太平公主自顾手舞足蹈地说了一阵,这时才发现刘冕如同一尊泥菩萨似的坐在那里,不禁既生气又疑惑的道:“你干嘛作出这副模样,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没有。在下什么也没有听到。”刘冕正视前方,正色回道。 太平公主眼珠一转,坏笑着又去伸手解身上的衣服:“刘冕,要不要再试一试我的新招术啊?” “别,你再这样我走了,再也不来了!”刘冕急忙伸出一手将她挡住,无可奈何的道,“公主,你也稍稍为我着想一下---你要怎么办了武承嗣,只闷在心里就行,怎么能跟我说呢?这种事情,在下是无论如何不能掺和的。不然,就会丢了脑袋。你莫非想不到?” “噢,也是……”太平公主方才醒悟,嘿嘿一笑低声道,“好吧,等我自己想清楚了法子,部署好了前后计划----再来找你帮忙!” 刘冕差点朝后吐血翻倒:“我帮忙?我能帮什么忙?你别找我----自己搞定!” “别啊,驼兄,你一定要帮我!”太平公主发起嗲来,弓下身子四脚着地做爬行状,像只猫一样爬到刘冕身前来可怜巴巴地道,“我一个弱女子,如何制得住他一个大汉呢?万一、万一他真地把我给……那个了,岂不是欲哭无泪?驼兄、驼兄,你就那么忍心看着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公主,被一头脏猪糟蹋吧?” 太平公主这一俯下身来,胸前那一条沟壑已然深不见底,左右不停就在刘冕眼前晃荡。刘冕作痛苦状捂起脸来不停地拍自己的额头:“你坐好、坐好说话!” “嘻嘻!”太平公主明显是故意这样色诱调戏刘冕来玩,这样的把戏以往也不知道干过多不次了,反正她是觉得很有趣。这时又坐到刘冕身边,凑到他耳边十足媚惑的低声道,“驼兄,帮我啊……大不了你帮我之后,我以身相许啊?” “不要!你别害我!”刘冕往旁边一弹,拿起茶杯死命灌了满满一杯水下去,长吐一口气说道,“我是不会帮你害武承嗣的!你是公主,把他治得再如何不堪也只是家事,太后顶多责骂了事。我要是敢参与,那就是谋逆叛乱,要诛九族的!” “说得也是哦……”太平公主作沉思状点了点头,突然又嘿嘿一坏笑,“不过,我的这个计划实在是天衣无缝哦----意外,用意外的方式,把他咔嚓!放心,我也不会用对付你的这种烂俗法子来对付他,这肯定是不管用也瞒不过母后的。我是想,如此……”然后,太平公主就凑到了刘冕耳边来,低声喃喃的细说了一阵,将她心中的整蛊计划详细的说了一遍。 刘冕起初还细细的听,最后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后来干脆成了哈哈的大笑:“公主,你实在太坏太毒了!” “嘻嘻,不错吧?很精妙很合理吧?”太平公主扬着眉毛邪恶的坏笑,“怎么样,愿意帮我吗?” “不行,我不能帮你。而且实际上……公主要干什么,在下可是完全不知情。”刘冕眼神犀利的看着太平公主,意味深长的道,“那纯粹是个意外,哪里会有什么预谋和安排呢?” 太平公主何等聪明之人,这时理会了刘冕的意图,指着刘冕嘿嘿的低声笑道:“咦,驼兄果然很坏哦!” 第171章 意外的惊喜 刘冕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与太平公主多作纠缠,于是岔开话题道:“公主,其实在下今日来前来,还正好有一件事情向你请教。” “哦,什么事?”太平公主也略微收敛起嬉皮风范,认真来问。 “我要向公主打听一个人,关于她的一切事情。”刘冕道,“这个人,就是芙玉。” “她?她怎么了?”太平公主疑惑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商女而已,有什么值得你关注的呢?” “公主大概要失望了,她恐怕不是什么微足不道的商人之女。”刘冕轻轻冷笑,说道,“她在洛阳皇族宫场里,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网,这一点连我这个宰相之孙、四品将军也望尘莫及。而且,这个女人并不止是安于富贵,要不然清荷莺菀赚的钱就足够她花了。现在,她搭上了武三思的快船,着手做起了粮食买卖?” “哦?她和武三思勾结上了?”太平公主轻轻皱眉,眼神中流露出狐疑和揣测,“她很早以前就跟我提过,想要我帮她弄一纸卖粮准令。当时正好薛郎惹上麻烦,我哪里还有心思经商?于是就拒绝了。但又拗不过她苦苦相求,还搬来了千金公主代为求情,我只得将她引荐到了你那里----于是她主动负担起了你祖父的葬礼费用,以示讨好。目的就是让你转求上官婉儿给她帮忙。你最后帮她了吗?” “没有,我拒绝了。”刘冕回答得很干脆,“因为我觉得,她的动机和目的有些不纯。从一开始,她就莫明其妙的接近我,还试图嫁女儿给我。我从一开始就对她十分的怀疑。所以我是不会跟她合作的。” “嫁女,还有这种事情?”太平公主颇感惊讶地眨了几下眼睛,“据我所知。这个芙玉虽然出身风尘,但为人却颇有些清傲,尤其将她那女儿看得比性命还重,从不让她沾染任何一点风尘俗事。这回她主动嫁女给你,看来真是别有用心了。奇了怪了,她究竟想干什么呢?” “公主,芙玉此人是何出身来历,你可知晓?”刘冕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太平公主眉头轻锁寻思了片刻,说道:“我只记得。大约在三年多前,那时候我才与薛郎成亲不久。千金公主就介绍这个芙玉给我认识了。说她很善长打理生意。又是个八面玲珑的多面手。我当时也就没有怀疑,将一些布匹绸缎地生意交给了她做。这几年来,她也一直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前不久薛郎事发后。我的一切生意就都停了,也就没有再叫她替我做事。现如今,我在万年县的大仓库里还有一大批绸缎布匹堆积,许久未动恐怕都要烂掉了。” 太平公主的生意之大,刘冕是有所听闻的。据说,替她跑商的船支曾经将两京之间的水路都阻塞了,延绵十余里。她的布匹绸缎生意之大。可以说是冠绝大唐。刘冕心中微然一动。不急不忙地道:“如此巨大的布匹存货堆在那里实在浪费。公主如若信得过在下,就让在下地商队替你抛售出去吧。多少也能挽回一些损失。” “你也走商啦?哦对,我好似听说过了,你想贩粮。”太平公主煞感兴趣地笑道,“驼兄这么聪明的人,又与我交情甚厚,我当然愿意你替我帮忙了---不过,数量可能有点巨大哦,你的商队运得动吗?当年在长安时,芙玉也不过是个大管家。走商地任务都是交给长安首屈一指的几家巨商联合经营的。他们的人马凑起来全力转运,才能运得动我的货物哦!” 刘冕不禁暗抽了一口凉气,试探的问道:“那昔日公主的货物,需动用多少马匹人力来运送?” 太平公主眨了几下眼睛寻思,道:“一般地时候,大约有六七千马匹在跑运。旺季地时候,大概近万了。长安的几家巨商也要颇费力气才能吃得下。如今长安万年县地大仓库里堆积了数月的存货,没个万余人马恐怕是一时吃不消哦!” “我的天!”刘冕惊声一叹,心中暗道:想不到啊,一不小心挖出了一个土财主----太平公主的生意之庞大,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了!我要经营的小商队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嘛! “怎么了?”太平公主愕然的眨了几下眼睛,“你是不是吃不消啊?人手马匹不够吗?” “人手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就是马匹。”刘冕也不想隐瞒太平公主,实际上他想隐瞒也是隐瞒不住的,于是干脆的说道,“有些事情公主恐怕也是知道的。皇家卫率的马匹经常更新换代,所以容易买到大批的便宜好马。在下前日联系了一些将军,有意出合适的价格收购近期更换的马匹。这种做法想来也不违反律法吧?” “不打紧呀,反正卖给外面的马贩也是卖,这没什么。怎么了?”太平公主疑惑道。 刘冕无奈的苦笑摇头:“可是,武三思比我先动手了。他卷起了大部分的马匹交给了芙玉,我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丁点,根本无法组成商队。其实若只是寻常商业竞争在下也无话可话,毕竟他们也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可是我就是感觉……这个芙玉的动机用心不良。所以,才想来找公主问问她的底细。”“原来是这样。”太平公主凝神一皱眉,全然不是那个贪玩的小太妹了,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与睿智,细细一思索,说道,“怀疑是没错,可苦在没有证据。她有武三思撑腰,你也不好正面与之冲突。这样,你既是与之一起贩粮,就牢牢的从旁监视。她一但有任何异动,你就马上告诉我,或者直接告之太后也行。现在是不好跟太后说的,因为有武三思介入其中,明白吗?” “明白。公主睿智。”刘冕拱手拜了一礼道,“其实要走商要发财,大家都分一份谁也不碍着谁,大唐天下的钱是赚不尽的。只不过,再如何钻营也不能坏了大唐的国本,不能干出出格的举动。公主你说呢?” “此话在理。”太平公主毫不犹豫的说道,“纵然是我这个公主,在经商之时也是按例纳税的,从不践踏律法更不用说去坏大唐国本了。芙玉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我会盯着她的。以后也会详细派人打听她的底细来路。我偶有听闻,好似薛怀义的来路也与她有关,是不是这样?” 刘冕微然一愣,他本不想在太平公主面前提起薛怀义的事情,既然她主动挑破了,也只得道:“好像是的。薛怀义与在下也略有点交情,我不好说他什么。但是,他的确是芙玉与千金公主合力举荐给太后的。因此我怀疑,芙玉跟太后私下恐怕也会有些交情。所以,公主也要谨慎对待。” “哟,看来我还真是忽略这个女人了。”太平公主不无惊奇的道,“短短的几年时间,她都与我母后搭上关系了,敢向她献男人了!不错嘛,我会盯死她的。刘冕,谢谢你提醒我这么多事情。你的商队缺马匹是吗?那太容易了!” 刘冕心头一喜:“公主有何良策?” 太平公主嫣然一笑:“你忘了,我当初可是长安最大的绸缎布匹商人,虽然我从来不出面打理生意。这样吧,我给你写封信,你派人去趟长安。找到长安几个最大的马帮商人,请他们帮忙,让他们租个七八千匹马给你----不用担心,租金定然会非常的便宜。因为那些马匹,实际上也是我帮他们弄来的。” “如此就太好了!”刘冕大喜过望:这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太平公主俨然又变成那个小太妹,嘻嘻一笑道:“我可不能给你帮白忙哦----我的绸缎也你帮我转卖处理一下吧。既然是存货,我也不苛刻你。你卖了以后看收成如何,我们按成分利怎么样?” “这……公主岂不是要亏上一笔?” “算啦!男人都亏得没了,亏点钱也没什么。重要的是能帮你把商队扶植起来。”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怎么样驼兄,我够意思吧?你放心,我太平公主的绸缎布匹,绝对都是上等货色,卖相极好。纵然是存货,也不会差。你放心大胆的去卖吧,不必担心亏本。账目之类的我也对你绝对放心----卖完之后,我们一次结账。我抽给你两成利算是辛苦费----够意思了吧?” “太够意思了,够意思得都有些过头了!”刘冕嘿嘿的笑,心道这简直就是一棕稳赚不赔的买卖嘛! 第172章 甩手掌柜 “话说回来。”太平公主转而正色说道,“这一次你输给了武三思和芙玉一招,你也不要发作,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毕竟他们干的事情你也干了,现在又没有任何芙玉有不良举措的证据,就算捅到太后那里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你与他们保持一点距离吧,敬而远之的好。武三思现在在母后那里可得宠了。武承嗣贪权武三思贪财,兄弟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把母后哄得团团转。所以,你也放聪明点,别明里跟他们闹出什么矛盾和冲突。” “这是自然,多谢公主善意提醒。”刘冕虽是得了莫大的好处,却也没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转而又道,“公主,据在下所知,那芙玉好像是新罗人。你对她的来路知道多少?” 太平公主略显茫然的摇头:“我知道的恐怕并不比你多多少。实际上,她替我做了近三年的事情,我见她的次数恐怕也不超过五次。我对她并没有多少兴趣。要不是千金公主的推荐,我怎么可能跟她那种混迹于***场所的人搭上边呢?话说回来,这个女人的确很能干很有心机。你要小心。” “我会的。”刘冕点头,若有所思。 “驼兄----”太平公主说完了正事,又发嗲了,“你就真的不帮我对付那头脏猪吗?” 刘冕苦笑:“公主,你怎么又扯上这件事情了呢?你这不是想让我人头搬家吗?” “好吧,我不勉强你了。”太平公主撇撇嘴,甚是失望的瞪了刘冕一眼有些忿然的道,“除了薛郎,谁也别想碰我一分一毫。那头脏猪居然敢心怀不轨,死定了!” 刘冕心中一寒:看来武承嗣在劫难逃了。太平公主的那个计划……够损、够阴、够毒,而且够天才,哈哈! 事情已说完。刘冕可不想多作停留。纵然太平公主出言挽留他也告辞走了。 出了皇宫,刘冕揣着太平公主写下的一纸书信直扑唐胡虏家。此时马敬臣已经交割了马匹收了钱,带着几个将军兄弟去北市逍遥快活了。唐胡虏等人则是窝在一起长吁短叹,为马匹不足的事情而发愁。 刘冕出现的时候满面春风,唐胡虏等人不解之余转而惊喜问道:“将军可有好消息?” “何止是好消息,简直就是平白的发了一笔大财!”刘冕将太平公主的书信往他们面前一扔,然后将太平公主委托转卖绸缎地事情说了个清楚。 对两京之地商旅了如指掌地唐胡虏听完就欢喜的一击掌:“太妙了!若是长安的三大商帮肯鼎力相助租借马匹。我们的商队可以扩大数倍不止!此外,帮太平公主转卖绸缎,也是千载难逢的好买卖啊----岂不论亏赢,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只要打出太平公主的旗号,那是无往不利!” 鲁友成也惊喜道:“在下虽从未涉足关内商界,但久也听闻太平公主的绸缎生意做得冠绝天下。她转请将军代卖绸缎,那是有意带携你发大财呀!这回真是发达了,不花一文钱本钱就得来如此庞大地一批绸缎,我们也不愁出发的时候没货可带了呀!” “正是如此。”唐胡虏也难禁激动的道,“刚才上午我还在联系北市和南市的一些商人,准备收购一些货物准备出发时带走转卖。如今可好,我们走一趟长安,拉起满车地绸缎去卖就行。而且。我唐家一直与西域的绸缎胡商有生意往来。如今只要找到他们,就不难将这批滞压的绸缎卖掉。如此一来。就好比太平公主资助了一大笔钱货帮助我们周转便利,我们的生意就更好做了。” 刘冕自然也是欢喜,却也没失了冷静:“饶是如此,也不可大意。太平公主对我如此信任,你们就不能把事情办砸了。其一,要保证绸缎卖得好,卖得快。收到钱;其二。所有账目要清清楚楚,铜板一个不差。” “这是自然。将军放唐胡虏和鲁友成一起应承。 刘冕点了点头道:“话说回来,我从未经商,也不懂经商。具体该怎么做,还得你们二位来操持。我只强调一点,我们的商队有几件事情不可做:其一,囤积居奇祸国殃民发国难财的事情不可做;其二,逃税违法的事情不可做;其三,昧良心的买卖不能做。凡此三点,凡我商队上下人等都要遵守。不管是谁只要犯错,概不姑息。如若错犯得大了,我也不会有半点护短,一定押送有司问罪。你们二位可要记清楚了,而且务必对手下的人反复叮嘱。” “是,将军。”唐胡虏和鲁友成不敢怠慢,拱手应了下来。他们二人也清楚,这个商队的事情刘冕是不会实际来掌管地。但是,他毕竟是大东家,而且现在做的是跟朝廷息息相关地买卖,许多事情上必须听刘冕的。否则犯了错着了道,可就不是亏钱那么简单了。说不定就要掉脑袋抄家。 “团儿。”刘冕唤了一声,一直静立于旁的韦团儿急忙站出来应道:“婢子在。” “从今天起,你就多和唐公子、鲁老板们学习经商。”刘冕道,“我要在朝廷当职,是没什么功夫理会商队的事情的。你就代表我……在这里管一些事情吧。嗯,别的也不要管太多,管着账目就行。如果不会,就学。” “是……”韦团儿惊喜之余,也觉惶恐不安。因为她知道,现在刘冕经营的生意可不是一般地大。 对于刘冕地这个人事安排,唐胡虏和鲁友成也没有任何的意见。毕竟他是大东家,派个人来过问账目是理所当然地事情。 “好了,事不宜迟,你们马上准备出发,前往长安。先把那边的马匹落实下来。然后接管过太平公主的绸缎仓库。”刘冕对唐、鲁二人道,“现在看来,我们花费的成本比预计的要小了许多。因此,不妨多雇些人手把商队做大一点。商队越大,成本越低,才越赚钱。尤其是太平公主的绸缎,要尽快抛雇出去把它换成资金。这样我们就有更加雄厚的资本收购秋后的粮食了。切记,我们到时候肯定会遇到强有力的竞争者。所以我们收粮食的时候下手要快,要准,不要怕投本钱。还有,不可以随意哄抬物价----据我所知,今年关内河南一道干旱,到时候粮价会彪升。我们运过去的粮食一律按往日的市价来卖,不可乱来。听明白了吗?” “这……”唐胡虏面露难色的道:“将军,贱买贵卖历来是行商的一贯宗旨。河南粮价上涨,正是赚大钱的好时机,也算不得我们哄抬物价。将军为何……” 刘冕淡然笑道:“唐公子,你毕竟是商人出生,不懂得朝堂大体。我不懂经商,却最懂得朝廷上那些人的心思。假如这回我们帮助朝廷渡过了这次粮荒危机,那么就能赢得最佳的口碑。再往后,我们也能得到更多的支持和更多赚钱的机会。反之,假如我们不顾百姓死活趁机大捞一笔。钱固然是赚到了,可是却失去了口碑和朝廷的信任。我们现在不仅仅是在走商,也是在为朝廷办事。你明白了吗?细水长流来日方长,何必只盯住眼前的一点小利呢?” “将军明智,在下明白了。”唐胡虏拱手拜言,恍然大悟。 “所以,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先竖立良好的形象和赢得极佳的口碑!这才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法宝!”刘冕道,“做生意,我肯定不如你们二位;但说到因势利导,你们可就要听我的了。这回我们接下了太平公主的大生意,已是意外惊喜。因此不必贪得无厌再在粮食上赚多少钱。我给你们交个底线:到时候粮食转运过来,除开税收和开支,只要不亏本就可以卖。虽然赚不到铜板,却能赚到连钱也买不到的人心和口碑,以及朝廷的信任。这才是我们目前的重“将军高论,我等言听计从!”唐胡虏和鲁友成无话可说,心悦诚服的表示愿意听命行事。 “好,我就说这么多了。具体该怎么做,我们比我在行。”刘冕笑了一笑,说道,“我能做的,就是这么多了。贩粮准令、通关白符、近万匹好马以及太平公主这面大旗,我都交给你们了。结果收成如何,我在洛阳静候佳音!” “将军请放心!”唐胡虏和鲁友成欣然应承,然后同时道,“我们现在就去长安吧!” “好。”刘冕点一点头,然后对韦团儿道:“团儿,那我们也回家了。商队正式组建开始运作后,你再与他们一起活动。” 韦团儿看了刘冕一眼,见他眼神之中多少有些暧昧神情,心中却不禁有些慌乱脸霎时就红了,低低道:“是,将军……回家。” 第173章 小资生活 夜半时分,刘冕欠了一下身子点燃床头矮几上的油灯,拿过一碗水来递给韦团儿喝。韦团儿缩在刘冕臂弯里裸着个身子,头发有些湿漉漉的,身上也有点潮热,脸蛋儿更是红成一片正在娇喘咻咻。她接过刘冕递来的碗喝了一口水,又将碗递到刘冕嘴边来让他喝。 看着刘冕喝水的样子,韦团儿嫣然笑道:“将军真会心疼人。团儿真幸运……” 刘冕将空碗放到矮几上,长长吁了一口气搂着韦团儿拍了拍:“我有吗?” “将军的心可细了,最会体谅人。”韦团儿说罢,脸一下就红了,缩回了身子躺在了刘冕怀里。想起方才的许多细节,她就一阵阵羞赧。 刘冕呵呵的笑道:“心疼自己的女人,是男人应尽的义务和本份----团儿,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嗯……”韦团儿轻轻应了一声,伸出胳膊来将刘冕紧紧抱住,仿佛一刻也不愿放手。 “我问你件事情。” “将军说呀?” 刘冕转过头来对着韦团儿的脸说道:“要是上官婉儿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你如何应对?” “这……”韦团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又羞又怕的将头埋起来,摇头。 “哈哈,你监守自盗哦!”刘冕禁不住笑了起来。 韦团儿越发羞急了,摇着刘冕的胳膊肘儿央道:“将军你说该怎么办哪?我与婉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了,其他她也蛮可怜的。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一个知心的男子陪他说话。好不容易对将军动了心,团儿却、却……” “其实也不用怕什么。”刘冕拍着她地背安慰道。“上官婉儿特意选你来当我地户婢。可能就有意也给你安排一个好归宿。只不过,她的醋劲儿太大,我们的事情还是暂时不要让她知道的好。待时机成熟再告诉她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韦团儿连连点头:“明白了,团儿就先瞒着婉儿……免得她知道了吃起醋来就不搭理将军了。那团儿的罪过可就大了。可是……她很聪明也很机警,团儿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她呢!” “你就尽量吧!”刘冕不禁笑了起来,心忖这一对姐妹花,我怎么好意思将她们拆散呢?上官婉儿身份敏感一些,我先悠着。至于团儿嘛,我首先要这丫头对我死心塌地。 接下来的几天假期,刘冕可就过得惬意了。太平公主可能是紧锣密鼓的要去收拾武承嗣了。也没再来骚扰。生意的事情已经全盘交给唐胡虏和鲁友成去打理了,二人去了长安,相信好消息不日就可传来。于是刘冕就窝在家里,着实感受了一把洛阳贵族的小资生活。 每日清晨起来,韦团儿就一碗热粥先担到了床边。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洗脸梳头都由韦团儿一手包办了。刘冕感觉。自己简直快要退化了,退化成幼儿园地小朋友。 这么些日子来,刘冕也没有空隙来练武了。趁这几天消闲,他就在自家后院操练起了薛讷教的后两式戟法。果然是一日不练,手脚都慢。刘冕暗自惊醒。这吃饭的本事可不能丢了。今后就是再忙,也要每天抽些时间出来练习武艺。 到了下午,他就会来到三楼的琴室里。稀里糊涂的弹一通琴折磨韦团儿的听觉神经。前些日子上官婉儿教了他宫商角徽羽地一些基本指法,可得好好练练。要不然到时候上官婉儿来检查作业仍是一塌糊涂就不好办了。更重要的是,和韦团儿这样腻在一起乱弹琴,的确是一件轻松快乐的事情。 兴致起来时,刘冕也叫了几班艺伎来自己府上表演歌舞,约来马敬臣等人在府上饮宴了几回。还真个有点纸醉金迷了。 这几年来,刘冕就没认真过上几天安逸日子。如今这样的消闲和安宁。让他倍感舒坦。 到了晚上。自然又是一翻春意盎然翻云覆雨。韦团儿初经人事,虽有点放不开手脚但更多地是好奇和渴望。刘冕则是血气方刚强烈。自然免不得夜夜笙歌。而且,刘冕发现了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来做:调教韦团儿。这个雏儿对男女之事充满好奇但又不懂太多,引导她和自己配合寻欢,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看着这个丫头由最初地生涩甚至还有一点痛苦,转而十分的享受满足,刘冕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真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用韦团儿的话来说,像将军这样生猛而又温柔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刘冕觉得很受用。 这一天早晨,刘冕起了个大早在后院练完武正走到前院,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好似有许多人蜂拥的跑过。刘冕走到门口一看,一大群里坊地百姓急忙忙地朝南方跑去,还不时的议论纷纷。刘冕不禁被提起了兴趣,派了个家奴过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片刻后刘冕在用早膳时,那家奴回报说,有人在洛水捞起了一块巨大地石头,上面雕有几个大字“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如今正用车儿拖着那块大石头,满洛阳城的游行示众呢! 刘冕拿着筷子的手一时停住了,眉头微然一皱心中想道:圣母临人永昌帝业?那意思不就是说,武则天当登上九鼎之位永享帝业吗?前不久武则天刚刚加尊号为圣母神皇,这才过了多久,就捞出了这样的石头……看来,武则天已经着手开始她的造神运动了。在现在这种封建神权时代,这种本来低级简单的法子,却是非常有用。如今的人,尤其是文化层次不高的平民百姓,都是信奉神佛敬畏天命的。这一手洛河献碑玩得恰在时机----武则天刚刚摆平了叛乱的李家皇亲。李家声威一时大减她却蒙受天意,此消彼涨,高招啊! 韦团儿在一旁兴致勃勃的道:“将军,此等热闹要不要出去看看哪?” “你若有兴趣你就去吧,我就不去了。”刘冕笑了一笑表示拒绝。这种低级的政治秀,他没兴趣观瞻。 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刘冕感觉有一件事情已经越来越近----武则天登基。他不清楚历史上的武则天是什么时候当上皇帝的,如今的形势跟历史上是否吻合也无法判断。回想起刘仁轨当初跟他说的话,武则天在排除李家的威胁之后要登基,还得办成三件大事。一是名份。这件事情已经在着手办理了,洛河里捞起的石头就是一个强有力的信号;二是继承人的问题。薛绍已经被解决了,太平公主改嫁的事情已经进行之中。只不过,这其中恐怕会生出一些枝节,原因就在于太平公主那个家伙,已经被自己打造成一个邪恶的小太妹了,恐怕不会再像历史上的太平公主那样,乖乖听话任由武则天摆布。 这第三件事情,就是整肃军队。程务挺已经上表自请卸甲归田了,看来他还算识相,倒是省去了武则天的一番手脚。相信用不了多久,王方翼也会识趣的缴械投降。因为他与程务挺向来就是同气连枝的。 那么这样一来,大唐在边陲的防备就会变得薄弱,可用的将领出现断层。这两年来突厥人和吐蕃人一直不老实,很有可能在这时候发难。 想到这里,刘冕不禁心中一亮:这是否也就意味着,我的机会来了? 武则天有心培养和提拔自己在军队里的心腹将领,这个是必须的。她要想执掌皇权,手下没有忠心的掌权将领可不行。放眼方天大唐天下,能征惯战的还有几人呢?顶出名的一个,也就是如今的江南道行军大总管黑齿常之了。再者还有魏元忠,但他毕竟是政客是儒帅,是不可能常年经营军事的。如今他身任洛阳令,职责也非比寻常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可取代。 刘冕的心中暗自拿定了一个主意:只要边疆爆发战事,我就去请缨出战!现在在洛阳的小日子虽然过得舒坦,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不能不居安思危。朝堂之上暗流汹涌杀机四伏,我在这里混生活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刘仁轨去世了,我失去了一个大靠山和丰富的政治本钱,跟那些老奸巨滑的政客们玩勾心斗角我也明显不是对手。 那么,回到军队里去打拼一场,凭借军功来飞黄腾达则要容易得太多了,简直就是一条捷径! 想到此处,刘冕露出一个微然的笑意,起身朝后院练武场走去。 第174章 小太妹得手 十天的假期很快过去,刘冕也只得去千牛卫上班了。经过前段时间的忙碌和折腾后,现在的生活算是安定了许多。刘冕再度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每日上朝之前还要练一通武艺。韦团儿温暖的被窝并没有让他沉湎其中不可自拔。 回到卫所,刘冕仍是那个门神一般的中郎将。武懿宗依旧用他的老鼠眼斜斜的瞟着他看,明那个小白脸也从来不正眼瞅他。这些刘冕全然无所谓,也算是习惯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刘冕无意得罪人,但也没兴趣低声下气的去讨好这类人。 接连上了几天班,一切平安无事。那一块从洛水里捞起的大石头,被武则天称为宝图,后不久又改称为天授圣图,看来她是有意在这块石头上大做文章。随即,她又率领文武大官在洛水边建起神庙大搞祭祀,还夸张的封洛神为显圣,加位特进。 对此刘冕感觉有些哭笑不得。追封祖先的事情她干了,轰动一时;现在居然还封起了神,实在有些叹为观止。看来这个女人,是有意打破一切陈规旧制,尽可能的颠覆以往格局。 发现并献上这块石头的人可就美了。从一介平民被提升为五品游击将军。同时,武承嗣也是很是风光了一把----被改封为魏王,加了许多的食禄,接连通报表扬了数次。原因就是他政治觉悟高,第一时间遇到了捞起这块石头的人,并要求他将石头献给了朝廷。 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武承嗣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已,演技很拙劣。剧本很垃圾。偏偏武则天要的就是这种掩人耳幕的弱智政治剧。 一时间,武承嗣大出风头。已经有人在纷纷猜测,太后是否有意让武承嗣接承她地衣钵呢?从周王改封为魏王,一来可能是有意避国号讳----谁都能想见,武则天如果登基,必然立国号为周。她已经不止一次地表达出这个用意了。比如,追封自己武家先祖是东周姬姓后裔、依《周礼》称号改官制称号及年号。二来,迁都神都之后,大唐的国体中心已由以往的雍、晋之地转移到魏地。封武承嗣为魏王,是否正是此意呢?一如当年。李世民晚年时封李治为晋对此,刘冕也心中暗自疑惑:难道说,武则天真的有意将来把衣钵传与自己的侄儿?那么说来,刘仁轨当初的分析,居然错了? 刘冕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他来到这朝堂之上还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还是个十足的新嫩,对时局的把握不牢,对武则天的心思也并不了解。时局不停在变,刘仁轨却已作古。如果说当初他地料断出现错误,也是有可能的。按照当时的分析。太平公主才是武则天最为中意的继承人。难道是因为这一次太平公主在薛绍的事件中的表现,让武则天失望了,才不得不令她改变了初衷。从而将希望寄托到了武承嗣地身上? 刘冕细下一想,好像有那么一点可能性。可是也不排除武则天提拔武承嗣,仅仅是为了提高武氏的门第的可能性。反正这个女人一向心机极深,谁也无法完全揣透她。跟着她混了几十年的刘仁轨如若在世,也许能看出点端倪。刘冕自叹还太嫩,没这份功力。 同时,刘冕也不禁有点替太平公主担忧起来。眼看着武承嗣一天天风头正盛。万一哪天武则天高兴之下拍板做主让她嫁给了武承嗣。岂不是生米煮成了熟饭?这个小太妹的阉人方案也不知道执行地如何了?形势急迫啊! 造神运动持续了十几天,刘冕也只得跟着武则天每天在洛水边进行那些无聊的祭拜。期间也没有见到上官婉儿。看来她回老家祭母走的时间还挺长,到现在仍没回来。 时间过得挺快,眨眼间刘冕就上了半个月地班了。唐胡虏和鲁友成从长安派人送来信说,那边的事情一切进展正常。长安的三家大商人都很合作,按太平公主吩咐的借出了七千余匹好马,商队已经组建了起来。太平公主封存在万年县仓库的绸缎,其数量之巨只能用惊叹来形容。他们已经在着手装车准备转卖了,同时也开始联系各地的米市。 看来商队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操心地了,刘冕暗自欣慰。 这天下午,刘冕照例去仙居殿接班换防。他带着几名千牛卫备身来到殿前,恰巧看到上官婉儿也从殿外朝里面走。刘冕便准备上前打个招呼。不料上官婉儿朝他这边瞟了一眼后,颇为冷漠地脚步不停就朝前走。 刘冕不禁愕然:怎么了?才几天不见,就变卦了? 上官婉儿头也不回的走在刘冕前面,丝毫没有停步地意思。更为诡异的是,他走到书房外,碰到了正在这里站岗的明,还特意停下来与他寒暄了几句。看那情形,二人还颇为相熟有几分亲热。 刘冕不禁有点恼火:不是吧?宁肯搭理明那小白脸,也不理我? 明远远就看到了刘冕走来,脸上一阵得意洋洋的冷笑。待刘冕要走上前来时,上官婉儿又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进去,转身的一刹那,扔给刘冕一个十足冷漠甚至带点恨意的眼神。刘冕满腹迷惑:这小娘们这是怎么了?移情别恋,应该不会啊? 明在一旁冷嘲暗讽道:“看什么呢,刘将军?” 刘冕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下防了,回去!” “哎呀,看来刘将军是妒火中烧呀!”明大摇大摆的朝殿外走,不停的冷笑道,“回去照照镜子吧,上官大人如此的才情佳人,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粗鲁之人?琴棋书画百样不通,音律诗辞一片空白----你就省省吧!” 靠,这小白脸!刘冕不禁有点忿然,难道这明真的和上官婉儿勾搭上了? 应该不会呀!上官婉儿方才去了老家祭母才回来,明也没时间和她在一起呀?奇怪,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又在吃什么飞醋了,故意这样气我? 有可能! 刘冕暗自琢磨,抽个时间和上官婉儿谈一谈的好。 正寻思着,殿前的龙尾道上踉踉跄跄跑来一个宦官,一路上连滚带爬看是十分的惊慌。刘冕上前一步将人挡住:“如此惊惶,成何体统?” “刘将军,快、快让小的进去求见太后!”那名宦官惊恐万状的直哆嗦,“快呀!” “大胆!太后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刘冕其实不过是想先听到一些八卦而已,这时拿出官威来怒道,“先禀来本将一听,若当真是紧要事情,本将就进去通报。” “这、这……说不得呀!”那宦官一脸苦色急道,“将军就通融一回吧,让小的进去面见太后再说话如何?” “说不得?我乃太后御前心腹近卫,有何说不得的?”刘冕才不会跟这种小宦官客气,一把拎起他胸前的衣袍低喝道,“讲!” “这……”那小宦官被刘冕一手提得双脚踮了起来,苦笑的喃喃道,“魏王……出事了!” 武承嗣出事了?刘冕不禁心头一喜:难不成是太平公主得手啦? “进去见太后吧!”刘冕将小宦官往御书房前一扔,心中笑道:很好,小太妹怕是得逞了,武承嗣那货凶多吉少! 没片刻时间,刘冕就听到御书房里武则天惊愕、愤怒的一声大喝:“什么?!” 紧接着,便是拍案而起的声响,上官婉儿和几名宦官簇拥着武则天走了出来,个个一脸惊惶。武则天则是惊怒交加,对刘冕喝令道:“刘冕,摆驾凝华殿!” “是!”刘冕心头一喜:哈哈,果然猜得没错----凝华殿,那不是太平公主住的地方么? 有好戏看了! 刘冕马上差人备好车鸾,武则天上车后就连声催促,走得很急。上官婉儿的脸色也很是忧急,但始终没有正眼去瞧刘冕一眼。刘冕也懒得在这种时候跟她多费唇舌,一路护送武则天来到了凝华殿。 武则天焦急的快步走到殿前时停顿了半步,扬一扬手:“除刘冕与上官婉儿外,余皆退避!” 众人乖乖的退到宫殿十尺开外,武则天才焦急的抬步朝里面走。刘冕心中暗自一笑,和上官婉儿左右跟在武则天身后走进了凝华殿。 第175章 阉术高超 刘冕还从来没有见到武则天走得这么快过。六十了头的老太太了,现在居然一步一阵风,看来真是急恼得不行了。 走到太平公主寝宫外时,刘冕远远就听到了太平公主的大声哭闹:“滚,都给我滚!” 几个宦官宫女连滚带爬的从太平公主的寝宫里撞了出来,正遇到武则天,纷纷吓得魂不附体就趴跪到了地上。武则天没闲心理会这些闲人,大步踏进了太平公主的房中。 太平公主正衣衫有些零乱的趴在地上哭闹,刘冕瞟了一眼很识趣的没有走进去,而是将门拉上对那几个跪在地上的人道:“你们走,离得远一点。” 那些人连滚带爬惊慌的跑了。刘冕贴到门边竖起耳朵来听。 “母后,女儿不要活了,呜呜呜!……”显然是太平公主的声音,哭得可伤心了。 刘冕忍住笑,继续听里面武则天怒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承嗣那个畜牲,突然间兽性大发在女儿这里胡作非为。”太平公主哭诉道,“他先是要污辱女儿的贴身侍婢,事既不成居然还转要来污辱女“有这等事情?武承嗣呢!”听到武则天的脚步朝里面走去,更听到里屋传来一阵阵的哀号声。刘冕心头窃喜:武承嗣这哥们应该是惨了! 片刻听到武则天在里面怒声道:“刘冕,你进来!” 刘冕心头一跳:干嘛叫我? 无奈,刘冕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太平公主的衣衫和头发都有些零乱,正缩在上官婉儿的怀里伤心的哭呢。上官婉儿背对着刘冕,太平公主露出头一边呜呜的痛哭,一边冲刘冕挤了一下眼睛露出一个坏笑。 刘冕暗自好笑,这小太妹真是越来越坏了----都是我惹的祸呀。一下就把她给教坏了。 走到里间,刘冕也一时傻了眼。这里简直就是像个杀猪场啊。遍地都是血。一片狼籍。一名老御医跪在榻边不敢抬头。榻上,则是捂着下体在哀号打滚的武承嗣,看样子都要痛得昏过去了。 武则天地脸都要气白了,气结的道:“刘冕。你、你将武承嗣打昏,好让医师用药。” “这……微臣岂敢?” “让你打你便打----快!” 刘冕把心一横:哈哈,武承嗣,你可别怪我下手狠哪! 他走到榻边按住武承嗣。一掌狠劈下去,刚刚还在像杀猪一般号叫地武承嗣,顿时不动了。 武则天吓了一弹:“如此重手,不会有事吧?” “不会、不会!”刘冕急忙辩道。这时看一眼武承嗣裆部----哎哟。也太惨了点!一片血肉模糊啊!那男根已经是乱七八糟了,像是被狗咬过一样。 实际上,他那话儿就是被狗咬了----而且还是吃了强烈地春药之后,被狗给咬的! 哈哈,太平公主这小太妞,真是太歹毒、太天才了! 刘冕想起太平公主说给他听的那个阉人计划,真是不得不佩服。她从五坊那里领了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狗来每天逗玩。而且。用了一个非常特别地喂食方法----做了一个和武承嗣极像的人偶。每天就把肉肠挂在那人偶的裆部伪装成男根让猎狗去咬食。然后,再饿上那猎狗几天。想个法子诱武承嗣来喝个小酒……武承嗣本来就对太平公主垂涎三尺,哪里还有不来的?那好,几杯春药酒喝下去,得道高僧也要兽性大发。然后,太平公主当然要带着那几个侍女逃了。期间欲火烧身地武承嗣定然是雄壮挺拔。逃着逃着,就到了关狗的那间房里。于是乎,关门、放狗……哈哈,武承嗣这小样儿,就这样被阉了! “怎么样?”武则天看到武承嗣这副模样,是既愤怒又羞耻,语音也变得十足复杂。 那老御医额角不停的滴着冷汗,细心的检查了一下那团血肉模糊地东西后,为难而又胆怯的道:“太后……都快要撕扯成碎片了,只能切了。否则,性命难保啊!” “什么,切了?”武则天大怒,一巴掌就冲那老御医扇了下去,“养着尔等废物何用!来人,拖出去乱棒打死!” 刘冕心头一惊,急忙拱手拜道:“太后息怒!如今身边只有这一名御医,若是杀了他,魏王的伤势一时无人料理,恐怕会真的危及性命。而且,重症难治非医之过,纵然杀尽御医,恐怕也于事无补。” “哼!----”武则天看了武承嗣裆部几眼,自己也不忍卒视的移开了视线,恼羞成怒的低喝道,“要不是刘冕替你求情,定斩你狗头----还跪着干什么,快去止血治伤!” 那老御医吓得浑身发抖,依旧贴在地上惊惶道:“罪臣敢问太后,这……切还是不切?” 武则天阴沉着脸眼中怒光迸射,但又无可奈何的道:“你先替他止血,然后多召几名御医前来一起诊视。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可放过。” “是!”老御医慌忙起身,拿起药箱忙活开了。 发生这样地事情,武则天可不想将它公开化。因此现在房中仅有几人,都没有宦官和宫女进来伺候。老御医动手诊治时,武则天也不便站在一旁观望,只得恼羞成怒地走了出来。 太平公主仍在隔壁嘤嘤的哭。武则天地肺都要气炸了,这时走到太平公主面前低喝道:“别哭了,还不嫌丢人吗?刘冕、上官婉儿,你们出去!” “是。”刘冕和上官婉儿一起走了出来,掩上门。 上官婉儿出了门后瞟了刘冕一眼,就目不斜视的站定了。刘冕故意绕走到她面前,笑嘻嘻的道:“婉儿,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多谢将军挂怀,下官好得很。”上官婉儿打着官腔瓮声道,“此时你我正在当职,恐怕不好闲叙吧?” “那行,好吧。”刘冕讨了个没趣,只得站了回来不再做声。只不过有一件事情基本能肯定的:上官婉儿这小妞的确是在吃醋。每逢吃醋的时候,她总是这副嘴脸。那天好不容易与她有独处的时间,却被太平公主派来的人搅黄了。上官婉儿在宫中多年,肯定认得那宦官是在哪里做事,略一盘问便心里清楚了是太平公主差人来唤的。 刘冕心忖,上官婉儿刚回来,应该不会知道了我和韦团儿的事情才对。敢情,她是在吃太平公主的醋了。 此时房内传来武则天的厉喝声:“太平,你太胡闹了,简直不成体统----你要把为娘活活气死吗?” “不,女儿没有!”太平公主委屈的道,“纵然那武承嗣无礼之至,女儿也只是逃避,并没有出手伤他。他追着女儿和几名侍女到了这里,冷不防女儿养的一条猎狗就蹿了出来,把他、把他……” “把他如何?” “把他摁住,给咬了!” 听到这里,刘冕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像一下,武承嗣挺着雄壮的男根左冲右突,冷不防被一条强壮的猎狗给逮住、扑倒,然后爆菊……哦不对,是施以宫刑。那场面……鬼哭狼号血肉横飞,该是何等的惨烈和壮观哪! 一旁上官婉儿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马上以手掩嘴,脸也刹时就红了。刘冕冲着她一阵傻笑,上官婉儿却是翻了个白眼将脸偏向一边。 然后,二人又禁不住一起笑了起来。却都只能死死憋着不敢出声。 “娘,那是个意外啊,真的是个意外!”太平公主在里面哭诉道,“女儿纵然是不喜欢他,也没想过要害他嘛!娘你是清楚女儿的,女儿何时敢干出这种事情呢?都是那条狗、那条狗,太可恨了----不过,它已经被后来赶来的宦官们用乱棒打死了!”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哪!”武则天恼羞成怒的在里屋直跺脚,末了也只得哼哼的吐一口气:“哎!!” 这时又有几名御医惊慌的跑了过来。进去没多久后,武则天雷霆大怒的喝道:“一群废物----割,那就割吧!无论如何也要保其性命!” 刘冕心中窃笑:太平公主此刻是不是想欢呼呢?这小妞可真是歹毒呀!我当初不过是给她讲了个某人用小弟弟钓鱼的故事,她就能举一反三想出这等毒计来阉了武承嗣。阉人不用刀,技术真是精湛哪!啧啧,这样的徒弟资质实在太高了,以后不能什么都教给她。要不然,万一她哪天想个什么歪门招术用到我身上,岂不极惨? 第176章 妖精公主 一旁上官婉儿瞟了刘冕几眼,见他一直在窃笑,瓮声低语道:“我要去报告太后,是你献给太平公主的馊主意!” “我可是什么也没干哪!”刘冕惊道,“婉儿,你不用这么无情吧?” “哼,什么有情无情,我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上官婉儿傲然的瞟了刘冕一眼,“除了你,还有谁能想出这等低俗的馊主意?除了你,还有谁跟太平公主如此亲近呢?” 刘冕听到这里就笑了。因为上官婉儿把亲近那两字可是说得很重。很明显,她的确是在吃太平公主的醋了。 上官婉儿见他笑更是忿然:“可恨,你居然还笑?” “我不笑难道哭吗?”刘冕笑嘻嘻的道,“婉儿,我跟公主真的没什么。怎么可能呢?你想想嘛,人家是公主呢!” “关我什么事!”上官婉儿忿忿的一撇嘴,将头扬到一边昂起来,颇为不屑。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欣然的笑意。 刘冕正欲趁热打铁哄她几句,却听到房内武则天唤道:“刘冕,你进来吧!” “是。”刘冕只得走了进来。武则天坐在一边的榻上余怒未消的道,“把公主请到瑶光殿去,不许她随意走动。今日之事,更不可有半点泄露!” “微臣遵旨!”刘冕面无表情的走到太平公主面前,“公主,请吧!” 太平公主仍是一副梨花带雨泪未干的模样,轻轻的抽泣点了点头,很是无辜和无奈的低着头跟刘冕走出了房外。 上官婉儿见刘冕又和太平公主一起走了出来,心里就有些憋闷了。但公主在场她也不好发作,只得恭身行礼,送二人离开。 太平公主一路低头疾行。走过宫殿的转角到了无人之地,却突然一下跳起来手舞足蹈满脸笑得灿烂之极。刘冕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扯着她快步走出了凝华殿。 上官婉儿起出几步到了回廊转角边。看着刘冕扯着太平公主快步离开,不禁叹了一口气,眉头深皱的连连摇头。 瑶光殿也在九州池中,建在另一个岛上。刘冕和太平公主驾船上了岛进了宫殿,马上摒退下人关起了门来。 太平公主隐藏许久地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连蹦带跳的高声欢呼:“哈哈哈,驼兄,我终于成功了!” 刘冕也不禁跟着好笑:“哎。谁要是敢得罪你那可真是惨。” 太平公主像个几岁地小孩子一样,绕着刘冕欢快地跳起了舞。柔软的身缎娇美的曲线,舞姿竟不输给宫廷的任何一名舞伎。一边跳还一边欢快的叫道:“真痛快!我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只可惜了那条蕃狗,真聪明。又护主。” 刘冕不禁汗颜:蕃狗?不就是后来我们所说的藏獒吗?太平公主也忒了一点,居然用这种凶兽来对付武承嗣! 太平公主跳了一阵仿佛是有些累了,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胸部一阵起伏。她自己低头看了一眼,忿忿道:“驼兄。都怪你不肯给我帮忙。你看今天多险呀----我的胸衣都让畜牲给撕破了。你瞧,胸口都划出了一条血痕呢!” 刘冕朝太平公主看一眼,她正扯着自己那件有些破烂了地胸衣低着在看。大半个已经露了出来,雪白粉嫩的肌肤真的留下了挺长的一条血痕。 “好疼哦!”太平公主全然不顾男女之嫌,伸手到自己上轻轻地揉了起来,嗲声道,“驼兄。你帮我上点药好吗?” “造孽啊!你快把衣服穿好----或者去换一件!”刘冕恨恨的直跺脚。“你把我也当成了你身边的宦官吗?” “嘻嘻!”太平公主坏笑起来,暧昧十足的双手掩胸挑逗道。“你怕了吗?你怕你把持不住吗?” 刘冕有些无语,恨恨瞪了她一眼,也不知是怎么就将心里想地那个词骂了出来:“骚包!” “哟,骂我?”太平公主先是一愣,随即却比刘冕还无耻的猥琐笑道,“是呀,我就是骚包,你能把我怎么样呢?你有本事就来呀,让我见识一下你是否是真的汉子,还是空有一副假皮囊?” 刘冕顿时就火了----哪个男人能经得起如此挑衅? 他大踏一步冲到太平公主面前,猛然一把将她从坐榻上提了起来。太平公主吓得惊叫了一身,胳膊都有些被拎疼了。但她马上又镇定下来,昂起头正对着刘冕,微眯起眼睛故作享受的呼吸急促,充满的挑逗道:“好汉子,好有力气……今天真刺激,来嘛!让我看看,你能否让我更加刺激?”说罢,她的头还向上仰起几分,闭起眼睛送出了红唇。 刘冕体内的一股火焰腾腾地燃烧起来,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大声呐喊:干了这个骚娘们!干她! 刘冕正欲大发神威,猛然听到殿外传来一声长唤:“太后驾到!” 刘冕心一惊双手松开。浑身软绵绵地太平公主就掉了地上。她也吃了一惊,眼珠子一转伸手在嘴里沾了许多唾沫就往眼睑下抹去,趴在地上呜呜的干号起来。 刘冕一时傻了眼:这小娘们真是个演戏地天才啊! 武则天和上官婉儿到了。刘冕拱手立于一旁低声道:“公主伤心过度,回宫之后就一直哭泣。微臣无能,苦劝多时也无甚效果。” “不关你事。”武则天不以为意的摆了一下手示意他和上官婉儿出去。 二人又出了门外,和当初一样背对着门站立。 这回上官婉儿可不像当初那么冷漠矜持了。她目视前方,一只手却朝刘冕伸了过来,落在他铠甲间隙的腰上,使足了力气掐了一把。 刘冕疼得咬牙瞪眼长吸冷气,脸都要憋绿了也不敢叫出声来。 “贱男人!”上官婉儿恨恨低声骂道,“迟早像武承嗣一样,被人阉了!” “松、松手!”刘冕疼得直咧牙,上官婉儿终是有些心疼放开了手。刘冕长吁一口气苦笑道,“婉儿,我干什么了我?” “你能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我吗?!”上官婉儿杏眼圆瞪,咬牙切齿的道,“别装了!再装,我就真的报告给太后,说你与太平公主有私情,合伙谋害武承嗣!” “别、别!”刘冕这下有点惊了。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冲动的时候千万惹不得。而且,她们对于这方面的第六感简直与超人无异。刘冕脑子一盘算,低声笑道:“婉儿,有些事情一时说不清楚,你听我日后再慢慢解释行吗?现在太后正在气头上,你要是跟她说这些,指不定就把我的脑袋----咔嚓了!” “咔嚓了倒好,哼!”上官婉儿余怒未消的瞪了刘冕一眼,又欲伸手来掐他。刘冕机警的跳一步闪开,躲在一边嘿嘿的坏笑。 二人正闹得欢,门口传来脚步声,几名宫女排着队来了。刘冕和上官婉儿也收敛起来。武则天稍后也走了出去,长长吐了一口闷气道:“走吧!刘冕,我都不敢留你在这里监护太平了。万一你也落得和武承嗣一样的下场,我都不知如何向仙去的刘仁轨交待!就派些宫女宦官在这里守着她吧!婉儿,你来安排。” “微臣领旨。”上官婉儿应了一声转头瞟向刘冕,有点兴灾乐祸的味道。 刘冕心中也微然惊疑:武则天话中有话啊?莫非她意识到了我与太平公主关系不一般,特意如此出言警告?寒!刚刚差点就着了那小魔女的道儿,今后还是离她远点的好。犯不着因为偷腥而丢了脑袋。 “回宫吧!这个地方我真是不想再多呆片刻了!”武则天很是恼火的扬了几下手,快步朝殿外走去。 刘冕暗自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好险。太平公主这个小娘们,真是个妖精!等我哪天修炼成了魔王,再把她一口吃掉!现在我还是小虾米,有那口福却没性命享受,还是不要了。 离船下岸后,武则天就登上了銮车回了仙居殿。临进御书房时,她仿佛想起了一些事情,对刘冕唤道:“刘冕,你且进来,予有话同你讲。” “是。”刘冕见武则天神色有些严肃,心里暗自打鼓:她可是千年老妖啊,莫非看出了什么端倪? 上官婉儿警示的看了刘冕几,神色也有些担忧起来。 刘冕硬着头皮跟武则天进了御书房,她坐定之后道:“刘冕,我大唐尚武,每隔几年就要演兵讲武。数日后有个阅兵仪式,我知你武艺超群弓马娴熟,会叫你当众表演箭术。你准备一下。” “是,微臣多谢太后器重!”刘冕的心头大石立刻落地:原来是让我走秀啊,真是虚惊一场! 第177章 时局纷变 虽然武则天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语,可刘冕从她的眼睛中也体会出一些特别的东西。这个老辣的女人,没有理由想不透武承嗣遇害,本就是太平公主设计的一个圈套。只不过,这个圈套设计得很巧妙,很能掩人耳目罢了。虽然她很是生气,但也不会在失去一臂之后自毁另一臂----既然武承嗣都废了,还有必要因为这个废人搭上自己的女儿吗? 因此,武则天虽然很容易就识穿了太平公主的雕虫小技,但也没打算去拆破。自己养的女儿自己心里清楚,太平公主是如此的讨厌武承嗣,她也心知肚明。只不过……放狗阉人,这也太过惊世骇俗了。出身高贵一向心高气傲的太平公主,怎么会用上这等低贱、卑鄙的手段呢?对此武则天多少有些想不通。但那毕竟不是事情的重点,她也无心深究了。 摆在她面前的一道难题是:武家最得力最有培养前途的侄儿,就这么废了。接下来,该如何? 武承嗣被阉的消息被严密封锁,饶是如此,也有不少人听到了风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众人私下窃笑之余也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魏王应该就这么完蛋了。接下来,武则天又该另外推一个人上台来帮手了吧?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梁王武三思!刘冕却在想,太平公主把武承嗣折磨成了这样,武则天再想把她嫁给哪个武家的侄儿,估计也会有点心有余悸。再者,就算太平公主不再刁难了,那些侄们又敢接下这个烫火手山竽吗? 因此,让太平公主改嫁一时也让武则天非常的头疼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武则天每次上朝时都脸色铁青。武承嗣缩在宫里养伤,在朝堂上挂了个病假,旁人也不敢多问。一时也没有什么风言***流传起来,顶多就是有人私下里议论好笑。 与此同时,许多的人。包括刘冕,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武三思的身上。相比于长相丑陋、情格粗鲁、志大才疏地武承嗣,弟弟武三思不仅英俊潇洒了许多,更多了几分心机和圆滑。如果说武承嗣是一条凶恶贪婪的饿狼。那武三思就是阴鸷狡猾的狐狸。兄弟二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但明显武三思比武承嗣要高明了几分。 武则天会不会又想把太平公主嫁给武三思呢?刘冕心中暗自好笑,以太平公主现在的士气和决心,那是来一个阉一个,来一对阉一双。武则天还敢吗?哈哈! 因此,太平公主改嫁一事,一时搁浅下来。武承嗣,也在无形之中慢慢淡出朝堂势力圈。他的一些党羽和势力。逐渐让武三思接掌了过去。 刘冕看在眼里,心中不急。暗忖我现在有了太平公主这柄绝世神兵,管你是武三思还是武八思,一个个慢慢来。我这个做臣子地不好跟你们明里作对。太平公主要收拾你总是名正言顺。很好,我自己调教出来的小太妹,必须让她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刘冕发觉,自己就像时刻走在惊涛骇浪之中。却还时时表演几下花样游泳。这种在惊涛骇浪中弄潮的感觉,真地是很不错。那些朝堂大员们每天口唾飞溅的讨论诸多朝堂大事,谁又能想到站在金銮殿下的那个不起眼的四品郎将,才是左右了许多朝堂大局的关键所在?从李贤归朝到武承嗣被废,刘冕就像是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虽不起眼却至关重要。 这一天下朝后,刘冕像往常一样护送武则天回了仙居殿。然后留在这里值守等候明来换班。宰相魏元忠和李昭德等人来求见了太后说了一阵事。从书房中出来。刘冕礼节性的打过了招呼,魏元忠却将他唤到了一边。 魏元忠依旧是那样淡定的微笑:“天官。至从讨徐归来后我们就没聚首过了。我一直想和你聊一聊,今日可有闲时?” “魏公召唤,末将安敢不来。”刘冕道,“午时后末将就得闲了,不知该到何处拜访魏公?” “就到敝府小酌一杯吧,记得要来。”魏元忠干脆利落地说完,略施一礼就走了。 “末将必当亲至!”刘冕对魏元忠颇有些好感,与他拱手拜别。 魏元忠刚走,刘冕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哟,不错嘛。还有宰相主动约你过府聚叙了。” 刘冕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这几日来就有个美人儿总是跟他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他转身过来笑道:“婉儿,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呢?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冷嘲热讽的?” “没有呀,聪明睿智的刘大将军能犯什么错呢?”上官婉儿轻飘飘地道,“我只是提醒你呀,眼下风声很紧,不要随意与人私聚。肃政台的那些人听到风就是雨,指不定就把你和魏元忠当成密谋反叛给拘押起来审问了。” “不至于吧!”刘冕坦然的笑了一笑,心中却道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至从徐敬业叛乱之后,素来多疑地武则天时时怀疑有人会对她不利。因此扶植起一大批像周兴、来俊臣那样的酷吏,四处布下耳目打探消息。一有风吹草动,肃政台马上出动。不分清红皂白先抓起来慢慢再审。据有传闻,周兴等人还自鸣得意的写下了一本《罗织经》,专门教人罗织罪名陷害无辜。 李家皇室叛乱之后,这股污告酷吏之风越刮越猛,朝臣人人自危。一片白色恐怖已然笼罩在了洛阳的上空。 刘冕这些日子来就没怎么上过班,再加上他是太后御前近卫,多少也有点心腹爱将的潜质,因此才能一直脱身于外没有受到这股邪风的侵蚀。 上官婉儿的语调虽然不太客气,但关切之意仍然溢于言表。刘冕是个细心地人,何尝不能体会上官婉儿地心思。他明白,这小女生也不过就是吃吃飞醋罢了,过两天就没事了。 而且女人吃醋,多半也就是为了让男人对她多些关注,仅此而已。 上官婉儿说完一席话,转身飘然朝龙尾道走去,看来是有事要去办。正巧遇到明带着向个人来换刘冕的班。 上官婉儿心念一动,就在刘冕身前几步停下来唤住明:“明将军有空闲吗?” “司薄传唤,末将纵然忙碌也是得闲。”明喜笑颜开地回道。 “那便陪我去一趟凤阁吧。”上官婉儿回头瞥了刘冕一眼,“刘将军,就劳烦你多当一会儿值呀,等我们回来再让明将军替你的哨哟!” 明听到这话好不欢喜,洋洋得意的道:“末将愿受司薄差谴,万死不辞!” 刘冕有点哭笑不得,上官婉儿又玩这种把戏,可怜明那贱人还当真了! 明就殷情的陪着上官婉儿下了龙尾道,走到宫殿转角。明心花怒放的低语道:“婉儿姑娘,我等此去凤阁正好经过御花完。不知姑娘可有雅兴让在下作陪,在园中游玩一番?” 上官婉儿一下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对他嘻嘻一笑。 明喜上眉梢,摆出一个帅气十足的表情温文尔雅道:“花前月下自风流,姑娘一手妙绝文章在下久有耳闻,正好今日讨教一二。姑娘,请吧?” “姑娘?”上官婉儿的脸色突然一变,冷若冰霜的道,“姑娘是你叫的么?给我在这里站半个时辰,然后回去换哨----少了片刻,我就要到太后那里告你调戏中枢女官!” 明一下就瞢了:“婉……上官司薄,此话从何说起?” “少废话,站好!记好了,半个时辰,哼!”上官婉儿怒目瞪了他一眼,飘然而去。 明愕然愣住,几乎就要当场变成化石。 刘冕很恼火,等了许久不见明回来换班,眼看着就要误了和魏元忠的约会。都半个时辰了,明才像一只被人拨了毛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走来。刘冕看着那他模样就有点好笑:“怎么样,跟着上官司薄一起办差有趣吗?” 明脸色铁青的瞪了刘冕一眼,闭口不言。 刘冕哈哈大笑的走下了龙尾道,心道我要是这点信心都没有,岂不是枉为难人?上官婉儿既对我有情,又哪里会看上明这等绣花枕头似的小白脸? 刚下龙尾道,正遇上了魏元忠的两个儿子、在飞骑当职的魏升和魏晃。二子奉魏元忠之命,特意前来请刘冕。刘冕多少有点受宠若惊,和他们一起骑马出宫,往魏元忠家中而去。 第178章 机会来临 魏元忠的家在洛南尚善坊,过了洛河桥便是。他的家宅比起刘冕家来,可就寒暄多了。面积不大,陈设也很简单朴素。据说武则天也曾要赏豪宅给他,魏元忠给拒绝了。对此刘冕虽然犯不着惭愧什么,但还是对他挺敬佩的。现在总是不乏这样的清高雅士。 刘冕进了院,魏元忠就坐在院中的一把座椅上,很随意的接待了他。今日天色不错,魏元忠就叫家仆取来了茶水请刘冕坐在院中石桌上,大门也没有关闭起来。看来他也是有意避嫌。眼下这白色恐怖,实在不得不提防着点。 寒暄过后,刘冕就道:“魏公唤末将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魏元忠笑吟吟的道,“是有一件私事,想要拜请天官帮忙。” “魏公有事但请吩咐,又何须用到拜请二字?”刘冕想起当初从军于扬州时,魏元忠多少也是照顾过他的,因此对他很是客气。 “是这样的。我这两个犬子,喜好武艺。”魏元忠指了指魏升和魏晃,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可是我请了诸多武师来教他们,总教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想转请天官收他们两个为徒,教他们武艺。不知天官意下如何?” “这如何使得?”刘冕急忙道,“令公子年岁与末将相差无几,末将德性浅薄武粗陋,更是不敢忝为人师。” “天官不必过谦。”魏元忠笑道,“你的武艺如何,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吗?当日扬州数战,你以一挡百莫可抵挡,端的是难得一见的猛将。我听闻你的武艺得自薛讷传授。可有此事?” “正是。薛家戟法博大精深,末将也只学了三成本事。”刘冕道,“要不,末将将二位公子引荐给薛讷,请他来收徒如何?这戟法乃是薛仁贵所创。由薛讷来收徒再合适不过了。” “不太好。”魏元忠摆了摆手道,“一来我与薛讷不熟,这样要求于他恐怕有些以上欺下强令之嫌;二来,薛讷到了东都只几天。就被调往了蓝田当县令。天官,学无先后能者为先,你就不必推托了。你可知道,我这两个犬子对你可是敬仰得很,已经多次央求于我,让我请你收他们为徒。” 魏元忠话音刚落,魏升、魏晃这对双胎胎似的兄弟齐齐上前一步拱手就拜:“刘将军,就请收下我兄弟二人为徒吧!” 刘冕苦笑地摇了摇头:“魏公。二位公子,不是末将不愿意……其实,末将的武艺本事,也还只学了三成火候。如今就当别人的师父。恐怕会误人子弟呀!” “无妨。只要他们两个能学到你三成的本事,也应该能满足了。”魏元忠微笑道,“天官,你的本事不仅仅是在于那套戟法。你地智慧、见识与德性。都有值得他们学习的地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教他们的,不仅仅是武艺呀!” “这……”刘冕苦笑,仍是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答应。 “天官,你还记得骆宾王么?”魏元忠走到刘冕面前,微笑道,“你与骆宾王。也仅是数日师生恩情。他却能为你一死。我不知道你们师徒之间的情分如何,但我敢肯定。你是一个血性刚胆重情重义之人。这样地人,我把儿子交给他,放心、值得。就请你不要拒绝了----升儿、晃儿,过来拜见师父吧!” “是!”魏升魏晃二兄弟立马拜倒下来就磕起了头:“徒儿拜见师父!” “别!”刘冕无奈的苦笑,然后无可奈何道,“也罢。魏公如此拳拳盛情,二位公子又这么有诚意,在下就……勉为其难收下你们了!” “谢师父!”魏升、魏晃惊喜的拜礼磕头。 “好,够了,请起来。” 兄弟二人这才站了起来。 刘冕到这时才仔细打量兄弟二人一眼。他们的长相、身形都非常的相似,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也许是常年习武的关系,他们的身板儿看来都挺结实,基础应该不错。 魏元忠也高兴地呵呵笑了笑,然后摆摆手:“你们先退下。我还有事情同你们的师父讲。” 兄弟二人欢喜的走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魏元忠请刘冕坐了下来,徐徐道:“刘兄……” “魏公如此称呼,岂不是折煞末将?”刘冕谦虚的拱手言道。毕竟魏元忠不仅仅是宰相,而且已经是四十多岁地人了。 魏元忠呵呵的笑了笑不以为意的道:“你既已是我那犬子的师父,便与我是同辈之人。私下兄弟相称有何不妥?我们都是混迹过军旅地人,就不必太过拘禁了。” “好吧,魏兄!”刘冕也不拖泥带水的扭捏了,爽快的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其实今日我请你来,除了是让犬子拜师,还另外有事与你相商。”魏元忠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神色间有了一丝机警。 “魏兄请讲?” 魏元忠轻轻拧了一下眉头,降低了一点声调说道:“眼下时局纷乱酷吏横行,帝都之内一片肃杀,实则不是久留之地。刘兄应当想办法离开帝都,外出谋求出路。” 刘冕眉头一皱,警惕的道:“魏兄何出此言?莫非有人要加害于在下不成?” 魏元忠不动声色淡然微笑,轻声道:“武承嗣遭难,武家的子侄们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将矛头对准太平公主。已然有流言传闻,说刘兄与太平公主私交甚密,是你暗中帮助太平公主算计了武承嗣。” “什么?”刘冕眉梢一扬,有点郁闷的道:“这不是强加之罪么?在下可是什么也没有干过。” 魏元忠笑了一笑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历来如此。跟他们这种人,你是解释不通地。所以,虽然你现在得太后信任,也要防制某些人地阴谋算计。毕竟明枪好躲暗箭难防。自古皆是疏不间亲,武承嗣等人毕竟是太后的亲侄儿,在发生矛盾纠纷之时她会袒护谁呢?自然是一目了然。因此,你留在洛阳恐怕只会多生事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惹他们,他们也是要惹你地。” 刘冕闷哼了一声点点头:“其实魏兄不说,在下也多少能想见一点。武家之人历来视李唐旧臣为眼中钉肉中刺。在他们看来,我始终是与潞王同气连枝是为一体。留我在朝堂之上,终究是个隐患。纵然武承嗣不出事,他们也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看,迟早要算计我。可惜在下自归朝后,很少在朝堂上活动,不是回家省亲吊丧,就是被太后委派了别的任务在公干,很少与他们打照面更没有机会给他们来抓把柄。” “这就是了。看来你还是很清醒的。”魏元忠叹了一声道,“其实我何尝又不是被他们敌视排挤?我这个宰相和洛阳令,是当得既憋屈又闷气呀!李家皇室叛乱一案,牵扯到许多的人。周兴、来俊臣那些人,如今也与武承嗣、武三思等人多有勾结,听了他们的指令在打压李唐旧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对我动手了。” “既如此,魏兄何不想办法暂避?”刘冕关切的问道。 “你可以,我不行。”魏元忠摇头苦笑,“我是宰相,更是洛阳的父母官,能去哪里?再者,我若落荒而逃,岂不是向那些人示弱乞怜?李唐旧臣在朝堂之上挺立的人已经不多了。我是不能走也不会走的。” 刘冕皱了下眉头:“依魏兄所言,在下也同样走不得?” 魏元忠呵呵的笑了笑:“你与我不同。你年轻,前途无量。再者,你本就是能征惯战的猛将,出朝镇守边疆征战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再者,请恕愚兄说句不敬的话,你现在官职低微入仕尚浅影响力也不大,不会引起什么人注意。你若离朝,就可以真正的避祸,因为你本来就在朝堂之上没有任何的势力。到了边疆军队里,只要你不胡作非为,谁又能拿你奈何?毕竟太后还是很器重你的武艺人才的,有意保护你,这点很重要。她把你提拔成御前亲卫,不正是此意吗?” “魏兄高明!”刘冕拱手施一礼,“照此说来,在下现在最好是远离朝堂,从征避祸了?” “正是。”魏元忠毫不隐晦的说道,“而且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个阁部机密:东北战事已经打响了。突厥入侵,朝廷调谴了黑齿常之率领左、右鹰扬卫去御敌。但太后有点不放心,打算加派御林军去助战。你的机会,来了。” 第179章 属于战场的男人 刘冕不禁有点惊讶:“东北那边开战了,为何我们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魏元忠微笑道:“突厥人以善长的游击突袭战术,急袭了代州,杀死守军千余,掳走人口牛马无数。边疆八百里急报入京,未敢声张,军报也是前两天才到的朝廷。这些日子以来朝局有些纷乱,太后令严守了消息,暗中调兵谴将以作应对,是担心边关战乱扰乱了当前形势。调谴黑齿常之北上御敌的圣旨已然发出,相信用不了两天就会到江南。而且,朝廷也会马上派出御林军前往助战。” “为何要派御林军?”刘冕眉头轻皱,疑惑的道,“历来,边关御敌皆是府兵或是募兵的份内之事,很少听说御林军参与到边关御敌当中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魏元忠笑得有点高深莫测,“单于道安抚使程务挺自辞卸甲归田的消息,你知道了吧?” “知道。”刘冕一醒神,恍然大悟的点头道,“我明白了……” 魏元忠微笑:“天官是聪明人,肯定不难明白太后为何要派御林军北上了。这类话题有些犯忌,我等就不必讨论了。” 刘冕点点头表示认可。他想到了几层,一是程务挺卸甲归田后,长期镇守边关的北部边防军群龙无首,容易生出祸乱来,需要朝廷的直系军队前去镇劾;二来,黑齿常之虽然也是一名能征惯战之将,但他是毕竟是新罗人,而东北又靠近新罗……生性多疑的武则天,难免会对他多少有点不信任。再者,黑齿常之并不是武则天嫡系的心腹大将,将东北那扇大门连同数十万大军全数交在他手上。在武则天看来那安全系数恐怕也不比程务挺在时高多少。 因此,武则天想要抵御突厥入侵的同时,也迫切需要绝对的安全。突厥人的胃口再大,也是无法吞下整个大唐的。甚至连一个河北也吃不了。他们顶多像是游走地野狼,偶尔来叼食一口罢了。假若有人在东北那边拥兵自重或是搞了独立,那对武则天来说才是最为致命的打击。 于是,她要防微杜渐,必须要派最心腹的将军、最信得过的御林军,前往东北一带参预驻防。 想到这里。刘冕地眼睛微微眯起,仿佛的确是捕捉到了一丝极佳的机会。 “怎么样,确实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了么?”魏元忠智珠在握的微笑道。“天官,时下大唐将才贫乏,太后更是急需培养嫡系的心腹将领。谁要是在这时候勇于担纲替朝廷分忧,必能前途无量;若能在阵前斩获军功。飞黄腾达只在朝夕之间。我思来想去,满朝文武当中,唯有几人能借如此良机一飞冲天。” “哪几人?”刘冕问道。 魏元忠认真地说道:“暂时看来。就只有你与千牛卫将军张仁愿。本来薛讷也算一人,但他现在还没有斩露头角,暂时难有好的机会。” “张仁愿?”刘冕想起了那交情不深的长须大个子。 “不错。”魏元忠肯定地说道,“这么些日子以来,太后一直在对你与张仁愿反复的观察与比较。结果,你们二人的表现让她很是满意。你就不必说了,扬州一战与潞王一案中你都表现极佳。太后对你破格提拔多有信任;张仁愿本就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青年才俊。武艺胆略皆有过人之处,而且忠诚勤恳任劳任怨。在我看来。此人也地确有几分大才。我与李昭德也曾在太后面前举荐于他。” 刘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此说来,我似乎要准备离开洛阳,出征了?” “想必是快了。”魏元忠说道,“军情如火,不出意外的话近期朝廷就会公开点将。我今日叫你来也是想问一下你自己地意思----你是否愿意出征?你若愿意,我也好当朝举荐于你。这种事情,总不好由太后亲自提出。” “这……”刘冕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一时想起了许多事情来。 “不急。你可以考虑一下。”魏元忠也不逼刘冕,唤来仆人添茶。 刘冕暗自思索着自己的事情,倘若离开洛阳,会有什么放不下呢?贩粮的生意,虽然没有自己做主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但转请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罩一下,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还有……好像没有了。舍不得韦团儿的热被窝吗?舍不得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这样的美女吗? 开什么玩笑! 玩归玩,儿女情长哪比得上正事要紧!难不成过了几天安逸日子,我刘冕就堕落松懈下来了? 想到这里,刘冕眉头一拧肯定的点了一下头:“我愿意出征!没有什么比国家需要更重要的了!” “好,这也正是我看得起你地地方。”魏元忠欣慰地点头赞道,“这次出征,意义不同于讨伐徐敬业。没有一点觉悟的人,是无法胜任这份差事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刘冕郑重的点头。他心想,军事永远都是政治的延伸物,也从来都是服务于政治的。刘仁轨就曾说过,不懂政治的将军,不是好将军。就算勇冠三军也只是一介匹夫,而且很有可能没战死在沙场而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这一次武则天要派御林军北上御敌,政治意图颇深,可以看作是武则天正式开始军队重组的一个开端。这种时候,政治的凶险会远比战场的刀枪更加厉害,但同时也意味着极佳的机遇。 刘冕心想,如今刚刚削平了李家皇室的叛乱,白色恐怖四处笼罩;武则天要清除异己为称帝铺路,连自己的女婿都办了;她还要造神,帝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武家的人又对自己颇怀敌意……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时局,留在这里有什么益处呢?两相比对,避开朝堂麻烦到边疆去杀入侵大唐的突厥人,还真是一件爽快的事情了! 刘冕深思之时,魏元忠也在自顾思索。半晌,他悠然叹了一口气道:“程务挺是一名难得的将帅之才,可惜身陷麻烦,不能为大唐拱卫北疆了。黑齿常之也不错,可惜啊,他注定难以得到充分的信任和发挥。刘冕,你有能力有背景,更有报负和觉悟……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比程务挺和黑齿常之更加出色!” 刘冕谦虚的笑道:“在下也只能勉力为之。程务挺与黑齿常之都是当下之名帅,在下可没有那么狂妄敢要超越他们。” “你可以的。”魏元忠仿佛预见到了未来一样,非常肯定的说道,“你相比他们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你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个贬意词。你祖父刘正则历三朝而不倒,想必自有过人之处,从而也对你多有指点。这也是我把犬子交给你的原因。” 刘冕算是听出一点端倪了:“交给我?” “是的。”魏元忠略显惭愧的笑了一笑,“我是这样想的,他们毕竟年轻不太懂事,某些人逮不到我的把柄,于是难保会拿他们来做文章。因此,我也想让他们随军队到边疆去。一来避祸,二来也算是个煅炼。他们走后我只须自保,反而会轻松许多。” “如此安排,倒也妥当。只怕令公子到了军队里吃不得苦。”刘冕不禁有点佩服魏元忠了。他貌不惊人,可是心思细密慧眼独著,一切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魏元忠一扬手果断道:“这一点你放心。犬子虽是出身官宦人家,但从小就没娇生惯养过。你这个当师父的,尽管严加管教。该要打骂该要责罚时,千万不要客气。” “魏兄言重了。”刘冕客气的拱手施了一礼,心道我要不是多活了一世,按现在的年龄算来也就是个二十岁的半大小子,肯定一样嫩得很。饶是如此,在大唐官场混迹的日子不长,我仍感觉我是个十足的新嫩,要学的东西实在很多。二人又聊了一阵,正题都聊得差不多了。刘冕始终感觉,魏元忠有些话仍是没有明说。只在隐约的言辞中可以感觉出,魏元忠和刘仁轨一样也是一个打心眼里忠于李唐的旧臣。他这一连番的举动,多少有一点拉拢的味道,其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他日恢复李唐神器,埋下伏笔打下基础。 对此,刘冕当然也不会点破。抛开阵营立场与利益媾和不说,和魏元忠这样的人交往,让刘冕感觉十分的坦荡和舒适。 离开魏元忠家的时候,刘冕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洛阳这段安逸的生活,恐怕要告一段落了。也罢,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早注定了就是一个属于战场的男人! 第180章 无厘头表白 刘冕骑着马,晃晃荡荡的往家里走。一路上他恍然出神的想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感觉宛如梦幻一般。至今还记得,当初和李贤一起回到神都第一脚踏进洛阳城门时的情景。那时的心境,是何等的犹豫和彷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看似平静实则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 其中最重大的一件事情,莫过于刘仁轨的去世。刘冕不是一个喜欢把感情表露在脸上的人,但内心深处对刘仁轨仍是抱有很深厚的感情。如果说骆宾王的死更显得悲壮和凄惨,给刘冕带来了很大的震动,那么刘仁轨的离去则让他内心空缺了一块,而且永远无法弥补。 有些东西,的确是要失去了才会懂得它的珍贵。刘仁轨于刘冕来说,就像是一盏黑夜中的明灯、激流中的舵手。如今,这盏明灯熄了,舵手下船了,刘冕今后只能凭借一己之力摸爬滚打。 未来的一切,谁又能说得清楚?生死沉浮,有时也仅仅是一线之间的差距。 刘冕一路思量,不知不觉已到家中。马夫胡伯乐如同往日一样上前来牵马,发现刘冕今天的神色有些严肃和凝重,也禁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关切的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没事。”刘冕落下马来,拍了拍火猊的脖子,“这段日子给火猊加点料吧,养得壮肥一点。” 胡伯乐听出了刘冕话中意味,小心的问道:“将军可是要出远门了?” “是的。可能要出征。”刘冕微笑道,“又要累着它了。” “将军要出征,何妨带上小人?”出乎刘冕的意料之外,胡伯乐主动请缨道,“小人从军多年,若能跟从将军身边伺候也好多个照应。而且火猊的性子有点孤僻,小人怕别人养不好它。到了战场,马匹就减乎性命。小人可不想火猊到时候误了将军啊!” 刘冕略作寻思。点了一点头:“也行。现在还未定下来,到时候再说吧。”以刘冕现在的能力,安排一两个有到军队里总不是难事。胡伯乐办事仔细勤恳,而且他是铁勒胡人,对突厥那边的情形非常之了解。带在身边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胡伯乐大喜过望:“小人多谢将军!” 刘冕走到正宅。按理来说韦团儿总会欣喜地迎出来。可今天,刘冕却看到自家大厅里坐着一个客人,韦团儿正在一旁招待。 一个特殊的客人。一袭粉红霓衫,薄纱蒙面,婀娜窈窕的女子。 黎歌。 刘冕惊讶了片刻,韦团儿已然迎上来道:“将军,这位姑娘说有要事求见。已经等候多时了。” 黎歌从坐榻上起了身给刘冕矮身见了一礼,款款道:“小女子见过将军。唐突打扰,实属罪过。” 刘冕轻皱了一下眉头,扬下手道:“团儿你们都下去吧。” 韦团儿狐疑的打量了黎歌几眼,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 刘冕走到黎歌面前,平静的道:“姑娘来找我,有何要事?” 黎歌也不紧张,徐徐散了几步悠然道:“在下若是没有重要地事情,就不可来造访将军的府第吗?” “可是可以。”刘冕转而道,“但你不像是无事就登三宝殿的人。” 黎歌微然低头。自嘲的笑了一笑:“在下就是想不通,为何将军对我母女总是充满敌意和反感?莫非我们做了对不起将军的事情吗?” “没有。”刘冕简短的道:“我对你们也谈不上是反感和敌意,只是……交情泛泛,不必刻意强求。” “将军有自己的主张,在下也不可强求。”黎歌宛如吟诗一般轻盈地道,“我今日前来。就只为了告诉将军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黎歌走到刘冕面前,仰头正视着他,单眼皮的大眼睛里仿佛写满真诚和热切:“我喜欢你。” 刘冕微然一愣,随即笑道:“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黎歌依旧那样看着刘冕。眼睛如同水晶一般的纯净透亮,“讨厌一个人可以有千百种理由。可是喜欢一个人,不需要。” 刘冕苦笑的愣了一愣,无可奈何的点头道:“好吧,我知道了。” “不管将军怎么看待我们母女,我喜欢你,这是真的。”黎歌低柔却很执拗的道。“没有理由。连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在你们汉人男子的眼里。胡人的女子都是这般轻佻和浮浪。但我不是。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和哪个男子话一次超过十句的。除了我地父亲。哪怕你对我很傲慢、很不屑、很敌视,我偏偏就是喜欢你。” 刘冕感觉有点困窘了。活了两辈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个姑娘家向自己裸的表白。 八点档狗血言情剧吗?刘冕向来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好吧,我相信你。”刘冕说完这句,随即又狠了狠心道,“但是抱歉,那是你的事情。我未必要什么义务和责任要配合你的想法去做。” “我知道。”黎歌直咄咄的看着刘冕地眼睛,异常平静的道,“我一直都知道,将军是个有主见有担待的磊落男子。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军改换心意来接受我。我只是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将军,这就够了。” “嗯……好。”刘冕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个黎歌,给他地感觉很怪。如果抛开芙玉那一层关系不说,刘冕对这个女子虽然谈不上什么好感,但也没有什么特别反感的地方。她就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方外之人,只遵循着自己的游戏规则,只按自己的心意来做事。 就拿这一次唐突到令人惊讶的表白来说,刘冕还真是感觉有些无厘头。可是现在黎歌的脸色表情却是非常地淡定,仿佛就是在叙说一件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地事情。丝毫没有羞涩和难为情,也没有言情剧里描叙的那样勉强自己鼓起勇气。那一句我喜欢你,说得就像今天你吃过了吗一样地干脆利索。 黎歌笑了。透过薄薄的面纱可以看到,其实她的表情没有怎么变化,但刘冕却感觉她在笑。因为她是那种,可以用眼睛来笑的女子。一双大大的单眼皮眼睛,弯成了一道新月,流露出欣然和清澈的笑意。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欢迎将军来找我。聊天,对弈,品茶,都可以。”黎歌的嗓音就如同山涧流水一般的轻盈和平静,“我知道将军不喜欢去***之地。我已经在景兴坊买下了一处清净的宅院,只有我一个人带着几名丫鬟住在那里。” “景兴坊?”刘冕疑惑的发问。因为他自己现在,就住在景兴坊。 “是的。”黎歌又笑了,“就在将军隔壁。” 刘冕不禁愕然,然后也只得笑了一笑道:“好吧。若有时间,我或会前往打扰。” “谢谢将军。”黎歌款款的矮身行了一礼,“不打扰将军休息了,黎歌告辞。”说罢就飘然朝外走去。 刘冕看着这个身裁高挑体态婀娜的背影,脑海里升起无数个问号:为什么?难道我刘冕当真一夜之间成了万人迷?这也太无厘头了! 韦团儿缩在一边门旁憋了许久了,这时急急走出来,忿然的道:“将军,这个女子好不知羞----哪里见过这等不懂得矜持的女人哟!” “嗯,你又有消息可以报告给上官婉儿了,对吗?”刘冕恶作剧的拎起了韦团儿的耳朵来。韦团儿笑嘻嘻的躲闪:“将军放心啦,婢子不会告密的----其实婢子告诉她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哟!” “算你识相!”刘冕把她的脸捧了起来双手一挤,韦团儿的嘴就蹶了起来。刘冕像啃馒头一样的蹭上去狠狠亲了一口,哈哈大笑的扬长而去。韦团儿既害羞又好笑的跺了几下脚也没奈何,只得乖乖的去准备晚宴了。 刘冕心中疑团未解,自顾走到了三楼琴室,看到那一架古琴,脑海里就在寻思着芙玉与黎歌这对母女的事情。 过了许久,他隐约听到一丝细微的琴声,仔细听来,仿佛是从挺远的地方传来。他不禁推开了朝北的窗户,愕然看到对面一栋绣楼上,有一间房间的窗户就朝这边打开。那里面正坐着一个粉红霓衫头戴面纱的女子,悠然的抚着琴弦。 虽然隔得比较远看不清面目,但刘冕仍能确定,那就是黎歌。 两栋大宅,都是三层来高,当中没有任何的阻挡物。琴弦的音符自由的飞跃在这段空间里,清晰的传入了刘冕的耳中。 刘冕不禁微然皱眉:看来,她还不是闹着玩的了。 第181章 邙山大点兵 神都洛阳,东周之王城。昔日东汉、魏文、晋武皆建都如此。此城北据邙山、南对伊阙、洛水横贯,有河汉之象,大吉。 今日之邙山脚下,却聚集了数十万精兵强将。烟尘滚滚兵戈林立,疾风呼啸旌旗猎猎。 东风起,战鼓擂,马鸣壮士歌,一派雄壮威武的军旅景象。 邙山大点兵,武则天称制之后的第一次大型阅兵活动,便在今日举行。 大唐尚武民风果劲,从武德年间起便保持了不定期大阅兵的习惯。一来是检验军队气象,二来也是向天下昭示雄武威严。 此时的刘冕,仗剑昂然站立在邙山山腰,金甲黄袍缨盔长戟,俨然天兵神将一般虎视雄哉。在他身边的华盖之下,武则天穿一袭黑绵凤袍,往日习惯的凤钗头饰也换作了平天武冠,面色威仪目露神光,颇有几分飒爽英姿。 三十余万大军在紧张有序的集结。居高临下看去,百里沙场宛如星棋罗盘,漫山遍野的壮士铁马往来奔腾,卷起黄沙千丈譬如神兵天降,颇有几分气吞万里如虎的赳赳气概。 从政数十年的武则天,虽然从来没有拿过兵器,但这等场面也见过不止一次了。此刻她气定神闲稳如泰山,看着眼前千军万马徐徐铺开宛如河涛般的画卷,露出了一个微然的笑意。 刘冕无意间捕捉到她这个微笑,心中暗道此刻的武则天,应该心中很有成就感吧?一个女人,在男权的世界里摸爬滚打数十年,终于快要登上了权力的巅峰。此刻,就在她的脚下,数十万铁血男儿悉听钧命。她那一只手臂。或许还提不起一桶水来。但此刻,只须她将其轻轻扬起,千军万马一声叱咤,便可摧城拔寨令星月无光。 班声阵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骆宾王理想世界里的盛举,眼前却只有武则天能够办到。 这就是权力! 此刻的武则天,定然是如同咀嚼美味地食物一般,慢慢体味着自己辛苦拼争数十年,得来的权力的滋味。 那想必定是十分美妙的感觉。 一阵风起,眼前黄沙乱舞枝叶飞扬。一旁的上官婉儿怕武则天着凉。细心的取来一件厚实的皮裘要给武则天穿上,她却扬了扬手示意自己身上穿着的一领战袍道:“无妨,有此战袍即可。此等黄沙长烟的景象。予颇为喜欢。此生恨为女儿身,若不然予定要纵马挥戈到杀场浴血一场!” 刘冕心中微然一动。不禁对武则天侧目以示。其实一直以来,刘冕都感觉眼前的这个老太太,胸怀之中地确有着胜过男儿的雄心壮志。若非如此,她蔫能走到今天的地步?抛开性别来历不说,武则天这个女人,地确有着非凡的气度和胆魄地人。倘若她是一个出身在李家的男子,此刻恐怕早已经君临天下。大唐也是另一番景象。在封建的社会里,一个女人想要冲破男权的枷锁有所作为,本来就不件容易的事情。世俗理教的枷锁、门第观念的禁锢、政治斗争地险恶,任何一样都曾让无数男人中的精英为之败退。 可偏偏武则天这个女人。不仅活到了今天,还真活越好越活越精神,眼看着还要攀上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一个高峰。 不管后人对她的褒贬如何,无可否认地是她已经创造了奇迹,而且还在不断的创造着新的奇迹。 “刘冕。”正当他思潮起伏的时候,武则天出声来唤了。 “末将在。”刘冕干脆利落的一转身,双手抱拳握住方天画戟拜了一礼。身在军中。末将这样的自称远比微臣要合适得多。 “阅兵之后。即是邙山射猎。”武则天淡然微笑道,“今日有十一组队伍比赛。予命你代表皇室率队出赛。你可要努力争胜。” “是。末将定不负太后重托!”刘冕应承下来,心道:皇室,哪个皇室?李家还是武家? 邙山射猎,也是阅兵讲武的一部份。历来,就是每支军队派出十名擅射之人组队参加比赛,比地是谁最后射到地猎物最多。 今天来参加阅兵的,主要有南衙府兵和北衙御林军两大部分。南衙那边有左鹰扬卫、左右卫、左右豹韬卫、左右玉钤卫七支军队,共计二十余万人;北衙则是由左右金吾卫、左右羽林卫、左右监门卫各组建了一队出来。而千牛卫这支皇家贴身御率则是单独分派了出来,组队参加比赛,而且没有列队阅兵,只是留在武则天身边护卫。 片刻后千牛卫参赛地人集结了过来。这些人当中,以刘冕的官职最高,其余九人皆是选取出来的擅骑射者。武则天给这些人每人发了一领颜色异常光鲜的血红战袍。披挂在身昭然显眼。刘冕则是被特赦穿上了代表皇家的金黄龙纹战袍,别具一格便如鹤立鸡群。 阅兵仪式的程序其实很简单,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程序或是表演。其实这样活动,只要是为了体现一种气势,感染众人的精神面貌。别人的感觉如何,刘冕不知道。他自己这样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看去,入眼所见皆是茫茫兵甲,百里旌旗翻滚如潮。他的胸怀之中油然而升一股豪情壮志,血管里的血液仿佛要也升温,渐有奔腾之势。 庄严、肃杀、雄浑、大气,这样的气概最能震荡男儿情怀。 阅兵进行到尾声时,几名御用文人写了几篇诗作来歌颂这磅礴大气的军威,期间不忘或明或暗的拍一拍武则天的马屁。武则天自己也准备了腹稿,登高朗朗发表了一通演说,大抵是赞扬大唐军队的雄壮和威武。 现在可没有喇叭,刘冕这些千牛卫的卫士们就一句句的大声重复,将武则天的演说辞吼得下面的人听到了。理所当然的,下面的军士们反响热烈,或欢声雷动的大吼,或扬起兵器甲盾来敲击。 气势很磅礴,很惊人。 刘冕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的大场面。上次出征扬州,他这个小小的七品中候,就像如今山下的那些军士们一样,跟着吼了几嗓子而已。如今有机会登高观瞻一回,方才有着鸟瞰临天下的壮观感受。 同时,刘冕也有一个感觉:怪不得权力如此让人沉醉。像这样登高一呼应者云集,扬手间千军辟易若等闲的感觉,实在是令人陶醉和神往。 权力,多么神奇美妙,却又凶险恶毒的东西,这恐怕是人类社会有史以来,最为奇特诡异的产物,而且贯穿始终。 也许有人能真的超脱尘事之外飘然如仙。但只要是活在红尘之中的人,谁能没有权力的?想要得到权力,就要拼争就要搏斗。 刘冕眼前的武则天就是这样,通过血淋淋的政治博杀和角斗,踩着累累的白骨和尸体,一步步走上了权力的巅峰。你可以鄙视她的道德品行,但不能否认她在政治上的惊艳才华。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只有利益是永恒的。武则天的手段的确狠辣歹毒甚至六亲不认,但是,站在政治的角度,她仅仅是一个为了生存与进取而不断拼争,并比别人付出了更多努力与代价的角斗士之一。 刘冕也不知道,自己在内心深处对武则天抱着怎么一种态度和感情。这很复杂,一言两语确实难以说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如同云海大山一般矗立在他面前的女人,自己必须攀越她,哪怕现在只能仰视。 “射猎快要开始了。刘冕,你带人下去吧。”武则天的一句话,将刘冕从无边思绪中拉了回来。刘冕拱手应了一声,骑上宝马手提方天画戟,带领身后九名健儿朝山下而去。 武则天面带微笑的看着刘冕一行人下了山,满意的点一点头对身边上官婉儿道:“婉儿,予还是头一次见到刘冕这样一身戎装策马执兵。的确不错,名不虚传----天生武者,霸气如斯!”上官婉儿浅浅一笑:“太后切勿当面如此称赞于他。否则,他定然要飞到天上去了。” “哦?”武则天仰头看向上官婉儿,禁不住意味深长的呵呵笑了起来。 上官婉儿感觉到,武则天的眼神之中多有暧昧和打趣的味道,自己脸上微然发红吐了吐舌头:“太后,微臣没有说错话吧?” “没有。婉儿你来替我捏捏腿。”武则天今天心情颇好兴致也极佳,抬手指向下面的猎场欣然道:“看,射猎就要开始了。刘冕,定然能够夺魁归来。” “太后钦点之人,定然不会有差。”上官婉儿蹲下身来替武则天捏着腿,低着头露出甜美的笑容来。 第182章 武后的试探 刘冕想,可能是前世多年的射击经验,让他在这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虽说射箭与射击是两码事,可是许多地方还是有相通之处。 邙山射猎的比赛结果其实并无太多悬念可言。虽说这是一次比较正式的军事比武,可是更多的只是在走秀,到头来也没有什么奖励。十军参赛队自从走入猎场后,就一直关注着那群身穿鲜亮战袍的猎手们----那些人,就是代表皇家出赛的,可得给他们面子。 于是这样一来,本就技艺不凡的刘冕,带着身边九名精英射手,轻松的夺下了头魁。斩获的猎物很多,数十名小卒合力才抬了来。 放着是以前,刘冕心中或许会有那么一丝不忍,毕竟那是残杀无辜的野生动物。可是现在他却没有过多的感触----既然连素不相干的人都劈翻过若干个了,又何必在乎多杀些畜牲? 战场,真是一个磨练人的地方。每经历一场战争,从身到心都像经过了一场血与火的淬练。刘冕感觉,自己的心变得更加果决和冷酷了。这样能让他更加适应现今的生存法则。 皇室代表队赢得了胜利,武则天甚是高兴。不管干什么,这位老太太总是力争上游好胜心极强。刘冕等人上前领赏时,武则天少有的在众人面前欢笑数声,赏给他们每人一副上品明光战甲,一副花团锦战袍,一副金雕细马鞍。 与此同时。武则天还特意颁下一份谕旨对刘冕等人来了个通报表扬。旨意上特意强调了以故军中老宿刘正则之孙、现千牛卫中郎将刘冕率队获胜。 旨意下达,诸军配合的一阵欢呼,仿佛是他们得了赏赐一样。 刘冕不折不扣的出了个大风头。为此,他倒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有点异样的感觉:武则天仿佛是有意在帮我造势……我入仕尚浅名份低微,她这是在当众表示对我地恩宠与器重。然后打算对我予以提拔委之重用吧?这样走一场秀,风光自然是不必说,但同时也就意味着我将面临更大的压力了。 与此同时刘冕也注意到了,武三思、武懿宗等人看向他的眼神,比以往更多了几分不屑和敌视。他暗自思忖。本来我就有些处境尴尬,如今这样被武则天一番炒作下来,更不得安生了。洛阳这地方,已非久留之地。 刘冕反倒有些盼望早日出征了。本来在他骨子里。就对这种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很是反感。之前征讨徐敬业,敌方阵营中有骆宾王,这让他曾经感到过一些为难。如今却是去抗击侵略者突厥人----该是一件多么爽快的事情啊! 刘冕感觉,自己体力沉鸷许久的那颗赳赳军魂,已然在悄然骚动,让他血管里的血液加快了奔流地速度。 阅兵结束,千军万马各归营寨,太后仪驾归返皇宫。刘冕依旧和往日一样。上了太后鸾车侍驾。 武则天今天心情非常舒畅,一路不时放声大笑,真有几分豪爽味道。她甚至还主动和侍立在鸾车上的刘冕聊起了天:“刘冕,你父亲现今何在?” “回太后话。家父辞去国公爵禄后,就回了老家汴州耕躬。” “嗯。你刘家到你这一辈,已是三代单传,你可是肩负着振兴门庭的重责呀!还有,你是不是也该早日娶亲,延续老刘家的香火了?” “这……多谢太后挂念。微臣尚且年幼正当打拼之时,当以国事为先。个人私事。暂时未尝考虑。” “呵呵。确是一名好男儿。我与刘仁轨也算是多年挚交了。名为主臣,实则朋友。如今他仙去了。我却不能放任你不管不问哪!瞅个适宜的时机,我替你做主说门亲事。” 刘冕心中微然吃惊,平静地回道:“谢太后美意。” 武则天是聪明人,此时断不会把话说绝说透,只是笑吟吟的点头,如同邻家老太太一般娓娓言道:“嗯。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定然会有许多淑女美人喜欢。你若看上了哪家姑娘也可以对我讲讲,我定会替你做主。” “谢太后。”刘冕作感激状拱手而拜,心中却想道武则天这话可是说得有够玄妙啊……以她老辣的眼光,恐怕早就看出我与上官婉儿有些猫腻了。现在她有意重用提拔于我,让我成为她新一代地军队里的心腹将领……今天说这话,算是暗中许下了什么承诺以示恩宠和收买吗? 这个女人,心术还真是深 少顷回到皇宫下了鸾车,武则天仍是兴致勃勃心情颇佳,一路与上官婉儿闲聊着来到了仙居殿寝宫。上官婉儿最能把握武则天的心思,这时就像个乖孙女儿一样,挽着她的胳膊肘儿小心翼翼的跟她说笑聊天,把武则天哄得时常一阵哈哈大笑。 刘冕留在了寝宫外宿卫,刚要歇口气,马上又被传唤觐见。 武则天仍是一脸笑意,关切的道:“刘冕,你今日也累了吧?稍后就回去歇息吧,叫个人来换你的哨。” “谢太后。” “刘冕,予有一事要问你。”武则天面带笑意,语音却多了一丝严肃,“你要实话实说。” “请太后示下,微臣必当如实回答。” 武则天停顿片刻,眼神直勾勾的打量着刘冕,说道:“你平生最大地志愿,是什么?” 试探我吗?刘冕花了一秒钟左右的时间思索,脱口而出:“男儿在世。当纵横千军万马,撼护大好河山!微臣的平生志愿,就是当一名威震敌胆驰骋沙场的将军,重写我祖父昔日地辉煌!” “好,壮哉!”武则天一拍膝盖,欢喜赞道。“果然是将门无犬子,予心甚慰,刘正则在天之灵,也必感欣慰。刘冕,如今就有一个甚好的建功立业地机会。你可愿争取?” 刘冕心中一动:果然!于是拱手道:“微臣全听太后差谴,万死不辞! 武则天的脸色变得肃重严峻,沉声道:“数日前,突厥人趁我大唐内乱边关孱弱。突起暴兵夺袭代州。杀人放火动劫人掠畜,无恶不作人神共愤!予今日阅兵,就是为了表达重修戎武以示抗暴的决心。如今,予有意培养一批青年才俊挑起大梁为国分忧。尤其是军中将领,要尽快担纲。刘冕,予认为你很有才能,若去到边疆军队里,定能绽放异彩。不知你自己是否愿意舍弃帝都的安逸生活。去边关过上那种凄苦的日子?” 刘冕心中耸然悸动,拱起手来震震回道:“太后,异胡作乱杀我同胞扰我关河,虽匹夫黎庶亦忍无可忍愤而拔剑。恨不能斩尽仇人头。微臣身为一名军人,此诚国家危难用人之际,微臣虽肝脑涂地亦万死不辞!微臣肯请太后让微臣去边疆,将这一腔热血满胸豪情,挥洒在滚滚沙场之上!” “壮哉!壮哉!”武则天连声大赞,哈哈大笑道:“刘冕,予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确是一名血性刚胆地好男儿。很好。予心中有数了。今日言尽如此,你且回去好生歇息吧----婉儿。你去送一送刘冕。予也有些累了想歇歇,你就不用在此伺候了。” 上官婉儿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脸一阵红一阵白,此时都有些愣了,这时惶然醒神地应了一声:“微臣领旨。” 二人离了寝宫朝宫外走。上官婉儿一路闷闷不乐的低着头,刘冕也不好出声说什么。二人就这样沉默着缓步而行,经过了数幢宫殿,走过了几条回廊,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经过御花园时,一群鸟儿被惊起,扑扑地飞跃起来。上官婉儿才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的醒神,转头看向刘冕:“你要走了吗?” 刘冕淡然的微笑,声音低柔地“嗯”了一声。 上官婉儿娥眉轻皱,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忧伤,话语却透出一丝愠意的道:“你似乎早有预料了,为何一直不告诉我?” 刘冕呵呵的笑了一笑:“这几天来,你不是一直不爱搭理我,不想跟我说话么?我怕你心烦,就只好先瞒着你了。” “呆子,木头!”上官婉儿生气了,恨恨骂了两声转过身去。 刘冕四下看了一眼,御花园附近很安静没有闲杂人等。于是走上前去伸出双臂,从后面将上官婉儿抱住,双手握住了她地手臂。 上官婉儿浑身轻轻一弹,略微挣扎了一下也就不动弹了,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害羞,只是低着头不搭理刘冕。 “婉儿。”刘冕凑到上官婉儿耳边,轻声来唤。上官婉儿仍是不理睬。 刘冕心中暗自一笑,恶作剧的对她耳朵吹了一口气。上官婉儿浑身打了个颤,又羞又恼的低骂道:“胡闹!” “婉儿……宝宝!”刘冕唤过这一声,自己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啊呀,太肉麻了! 上官婉儿扑哧一笑挣脱了刘冕的怀抱,向前逃了几步笑骂道:“真受不了你!” 刘冕嘿嘿的笑,仍是上前将她抱住。这一次,上官婉儿很是温顺的朝后面躺了一躺,还抬起一手来摸到刘冕的脸上。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刘冕说完就心头一笑:这台词咋这么耳熟呢?以前电视里经常看到唉! “才不会,想你作甚?”上官婉儿的手很温柔,话中却是不肯服软。 刘冕微然一笑:“那我若是战死了,你会流泪吗?” 上官婉儿浑身一惊弹,突然一下转过身来正对着刘冕,仰头看向他目露恨意,伸起一只小手就拍起了刘冕地嘴来:“乱言!乱言!休得再言!” 刘冕呵呵一笑,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那你等我回来。” 上官婉儿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这样的男人,注定了不会被男女私情所羁绊。我也不从不幻想你会为了我而做什么事情。” “婉儿,你可是信不过我?”刘冕温柔地微笑,眼神却是很坚定,“放心吧,我们肯定能在一起。” 上官婉儿本来是一副无所谓的神色,这时迎到刘冕坚定的眼神,一颗芳心已然在悸动跳跃。就如鬼使神差一般,她点了一点头:“那我等你。” “好。”刘冕也不多话,将上官婉儿紧紧抱住。 扑扑扑----又一群鸟儿惊飞而起,上官婉儿稍是吃了一惊,挣扎着从刘冕怀里出来低声惊慌道:“这是在宫里……” 方才挣脱出来,上官婉儿又靠到刘冕身边,仰起头来在刘冕脸上飞快的亲了一口,然后转身就朝回跑:“我等你----” 刘冕摸了摸香韵余存的脸颊,微然一笑,转身朝宫外走去。 其实刘冕还很想去见一次太平公主交待一些事情。可如今她被软禁在九州池瑶光岛,什么人都见不到,也只得作罢。 回到家里,韦团儿依旧欢喜的上前来迎接。担茶倒水卸甲更衣,忙得不亦乐乎。每天做这些事情,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地最大地快乐。 看着韦团儿这副高兴劲儿,刘冕都没忍心马上告诉她自己就要出征了。只在心中道:过了这夜,再告诉她好了…… 第183章 授职升迁 当夜,初经人事不久的韦团儿,感觉刘冕分外的有激情,都要将她搂得生疼了。男性的刚猛和霸道在这时体现得淋漓尽致。韦团儿觉得自己仿佛要被融化了,翻云覆雨之间跃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巅峰。 喘息间,韦团儿意乱情迷的痴语道:“将、将军,我要给你生个儿子!” 刘冕也正在忘情的驰骋,这时微然一怔:儿子? 韦团儿见状以为刘冕不悦,急忙羞怯道:“将军勿要怪罪,团儿绝无非分之想,只当你的通房丫头就心满意足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刘冕俯下身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我只是觉得,我现在真的没什么亲人了----生儿子,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那将军……”韦团儿咬了咬嘴唇,将眼睛闭上痴迷的道:“就来吧!” 韦团儿这般羞涩中带点挑逗的表情,对刘冕来说就像是莫大的鼓舞与吸引。他这个本就生猛无比的汉子,此刻焕发出更多的激情与动力,奋力冲刺起来。 韦团儿已然完全迷醉于这无边的愉悦之中,嘴里发出的声音也由低声的呢喃呻吟变作了忘情的呼喊,几乎都要将嗓子喊破了。颇有些骇世惊俗。 夜半三更,刘冕卧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一盏油灯燃起,绽放出微弱的灯光将四周照得一片朦胧。 韦团儿伏在刘冕胸膛上喘着粗气,已是浑身乏力嘴干舌躁。刘冕的胸膛也急剧的起伏,流出了汗来。二人喝下了一大盏茶水,浑身放松的搂在一起,静静的享受着欢愉之后的宁静与轻松。 “团儿……”刘冕轻轻抚着她顺滑地背脊,虽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恐怕要离家一段时间了。” “将军要远行吗?”韦团儿颇有些意外。仰起头来惊讶问道。 “出征,到河北道代州一带。”刘冕略有点歉意的笑道,“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代州?我听说过。那里都靠近北方的长城了!”韦团儿惊得坐起身来,的身子在油灯下焕出金黄的光芒,“将军要到那里去打仗了吗?” “是的。”刘冕将她搂回自己怀里,安慰的拍她的肩膀,“别紧张,我会尽快回来的。” 韦团儿毕竟只是丫鬟身份,主人家的事情也不敢多问。此刻她纵然有千般不舍,也不敢造次胡言。只好紧紧搂着刘冕不肯放松,将头埋在了他地胸怀里。 许久以后,韦团儿幽怨的低声道:“将军,我要给你生个儿子……纵然是你离开家了,也有孩子可以陪我!” 刘冕不怀好意的坏笑:“怎么,刚刚战了多时,还未够吗?” 韦团儿羞急的扭动了一下身子,紧紧抱住刘冕不松手,喃喃道:“将军是这天底下最威猛的男人!” “哈哈。这么说你是饱了?”刘冕油嘴滑舌了一阵。有意的调和着当前的气氛,韦团儿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忧伤来。刘冕很不喜欢那种生离死别哭哭啼啼的儿女之态,虽然他心中也多少有点舍不得这个洛阳地温柔小窝。毕竟,舒服地日子谁不喜欢呢? “将军,团儿真是没用……”过了一会儿,韦团儿又幽幽的道,“将军都宠了团儿这么长时间了,团儿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明日我要找个郎中给瞧瞧……” 这话也让刘冕心中一愣神:我老刘家已是三代单传……莫非我刘家的男人,天生生育能力不强?团儿和我同房这么久了,也没半点反应。 刘冕心头多少蒙上一点阴影:应该不会吧……好不容易来到一个不用计划生育的地方。多生点才划算。我以后要是混得好了,老刘家枝繁叶茂也才旺盛啊! “团儿,来!” “将、将军。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播种!” “哎……呀!” 翌日早朝,出兵御敌一事果然马上提上了议程。其实边疆情如火,早就该公开议决了。武则天也是出于诸多考虑隐瞒了一段时间。究其原因,主要是刚刚闹腾过了洛河献碑。按理来说这该是祥瑞,要是同时又爆出战争恐怕会给这个祥瑞打上一个折扣。再者,对于将领的人选。也让她颇费了一些时间来思量。 但今日朝堂议事之时。很明显可以看出武则天已经和几位宰相通过气,达成共识了。当下最有影响力的外姓宰相李昭德。和因军功升迁的魏元忠,一起联名推荐年轻的将领率领御林军北上,辅佐黑齿常之进行这一场御敌保卫战。 将领的人选都是来自皇家贴身御率千牛卫,分别是:张仁愿、马敬臣、刘冕。 武承嗣遭了那一场大难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朝堂之上出现了。有传言说,他已经离开了洛阳回老家养病了。如今朝堂之上当权地武家子侄,就只剩下了武三思最为耀眼。可他如今还仅仅是天官(吏部)尚书,虽说是六部之首执掌人事大权,但军事上的事情暂时还轮不到他发言。再者,明眼人似乎都能看出来,李昭德和魏元忠的这一举动,应该是太后授意下来地。因此武懿宗和武家的心腹大臣岑长倩等人,也没有跳出来造次胡来。 武则天自然是欣然同意,同时不忘表达一番不拘一格任人唯贤用人宗旨。 三名将军拜在金銮殿下,听候旨意下达。张仁愿被提升为左鹰扬卫大将军,马敬臣也被象征性的升了半级加了个云麾将军的武职,实际仍是从三品的鹰扬卫将军。刘冕升了一级与马敬臣平起平坐了,官授左鹰扬卫将军。 武则天当众就对三人进行了一番鼓励和赏赐,每人赏了一把名贵的宝剑和马鞍,以示荣宠。张仁愿进言。突厥人善长骑兵奔袭之战,要想与之对敌就必须有强大的骑兵。武则天毫不犹豫地当即下令,准许张仁愿在皇家御林军当中,挑选三万精锐骑兵,与驻扎在长安城外地左鹰扬府兵卫混编成五万骑兵,北上前往抵御突厥。 御林军包括羽林卫、监门卫、金吾卫和千牛卫,人数不下八万人。这些军士大多是诸军挑选来的精锐。如今再在精锐之中遴选杰出者,不难想像这支军队地素质定然不差。由此也可以见得,武则天在称制之后头一次面对外敌时的态度与立场是想当的明确----奋起反抗绝不姑息! 虽说打仗用不着她一个老太太到阵前去冲杀,可是战争是相当考验一个上位者的勇气和胆魄的。要不然。为什么古往今来有那么多割地赔款嫁儿送女的事情发生呢? 以对待外寇的立场与态度上,刘冕还是对武则天这个女人多少有点钦佩。大唐刚刚爆发了徐敬业叛乱与李家皇室的叛乱,今年又闹出了旱灾。这种时候,国力有些受损民心有些动摇是毋庸置疑地。可她能顶住压力派御林军出征北上,也是向天下人昭示了誓死捍卫华夏尊严的决心。 不管她是出于政治需要还是别的野心谋划,从事实上讲,她的确做了一件不错的事情。 “念我泱泱华夏万万里家园,怎堪顽胡劣奴肆意欺凌践踏?”武则天站在金銮宝殿上,宛如惊雷的沉声厉喝。“张仁愿、马敬臣、刘冕。予要告诉你们。你们此行出征,身上担负的是亿万万华夏子民的殷切期盼。只可胜,不可败----尔等要竭尽全力,驱遂胡虐复我家园!” 刘冕等人当廷拜道:“臣等必当竭尽全力,不胜不归!” “三日后大享太庙祭祀诸神,予在邙山为左鹰扬卫饯行---退朝!”武则天气势非凡的扬了一下手,大步朝殿后走去。这个时候,她哪里像一个六十岁地老太太,分明就是一个指挥若定气势凛然地统帅。 众臣鱼贯退出,刘冕与马敬臣、张仁愿一起。各自拿着武则天赐下的宝剑和马鞍结伴走了出来。 马敬臣是个乐天派,走出殿外就拔出剑来瞅了一眼,哈哈的笑道:“大将军。天官,好剑哪,哈哈!” 张仁愿哈哈的笑,长长的胡须不停的颤抖:“马兄何必如此客气?从今往后,咱们就要生死相依同进退了。私下里我还是愿意听马兄唤我一声张兄的。” “好吧,张兄就张兄。”马敬臣笑哈哈的笑了一阵,突然眉毛一竖恶狠狠的道。“他娘的痛快。我对那群突厥杂种忍了很久了!” 刘冕眉头一皱,疑惑地看向他。 马敬臣自嘲的一笑:“我的女人。就是让突厥人杀地。”说到这里,他轻轻的哼了一声,轻描淡的道:“肚子被剖开了,里面还有我没成形的儿子。那时候,我女人才十七岁。” 刘冕愕然的愣了一愣,伸手拍了拍马敬臣的肩膀:“看开点,马老大。这回咱们兄弟上阵了,突厥人见到一个杀一个,见到一对砍一双!” “好,杀光他娘的,剁光他娘地!”马敬臣恨恨地跺脚大声骂了起来,情绪颇为激动,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张仁愿急忙上前遮拦了一下:“马兄噤声,此乃皇家禁域----要不我兄弟三人,找个地方痛饮一番如何?” “好!”马敬臣和刘冕一起应声。刘冕也想趁这个机会,与鲜有交情的张仁愿相处一下来试试。他已经听魏元忠和马敬臣等人说过多次了,这个张仁愿办事稳妥勤恳而且文武全才,只是不知道他为人心性脾气如何。毕竟自己以后要在他手下干事了,多摸一摸他地性情总有好处。 三人爽快的走出了皇宫来到了宝城千牛卫卫所,先交割了军队里的一些物什取回了行礼。千牛卫的将士也都听说了北上出征的事情,这时都想钻个门路随军北上。当兵的人能混到战功,日子才好过。这样的道理在军队里是不成文的规矩。 祝腾和几名关系不错又想出征的千牛卫卫士,找到了刘冕说起他们的意愿。对于这些个好兄弟刘冕二话没说的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祝腾等人自然大喜,就等着上面的调令下来请他们卷起铺盖,睡到城外的鹰扬卫营房里了。 和千牛卫的将士们做了一个简单的告别之后,刘冕等三人出了皇城。马敬臣就建议说,也不用去什么酒家了,就到刘冕家的豪宅里小酌一杯。刘冕自然是好客欢迎,将他二人请到了自己家里。这下鲁友成留下的厨子们可就有了用武之地了。数十样精美的菜式络绎不绝的送上餐几,乐得马敬臣哈哈大笑口水直流,张仁愿也颇为惊愕,称赞刘冕在府里的生活竟也不比皇宫差到哪里去。 酒过三巡之后,身为上司长官的张仁愿举杯道:“二位贤弟----请恕在下如此称呼你们。从今往后,你我三人就要共谋职事了。愚兄在此先谢过二位贤弟的鼎力相助!” “哈哈,好说、好说!张兄最是爽快人,老马……哦,小马很是乐意在你麾下效犬马之劳!” 三人哈哈的笑了几声,刘冕也道:“在下年幼无知,也正好跟张大哥多多讨教学习增加历练。今后在下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请张大哥不吝赐教!” 张仁愿爽朗的笑道:“唉,天官兄弟这话就太过客气见外了----来,干杯!” “干!”三个豪爽的汉子举杯痛饮,将手中美酒喝了个底朝天。 第184章 整装待发 张仁愿这人给刘冕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至少现在看来,他磊落、豪爽。一个人的表情可以伪装语言或以修饰,但是眼神骗不了人。刘冕觉得,张仁愿就是那种大气而又耿直的人,眼神很纯正,不是那种有坏心肠的人。譬如武懿宗那样的货色,往那儿一站就让人感觉他阴毒狠辣,他那双白多黑少的倒三角眼睛总能第一时间将他出卖。 既已是亲密同僚,三人自然免不得聊起公事。张仁愿道:“这次,也是我头一回领军出征担纲大任。说实话,我这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朝廷突然对在下委以重任,实有些诚惶诚恐。” 马敬臣一边喝着酒一边大咧咧的道:“怕什么!有咱兄弟同心,何事不成?张老大,现在有些事情已经是摆明了----太后有意提拔一批年轻人起来担纲。多好的机会啊!我知道,我只是跟着你和天官混了份好差事,谁让我也是混在千牛卫当职呢,哈哈!” “马兄不必枉自菲薄。”张仁愿微笑道,“我知你从军多年经验丰富,时常都是一副玩蓼不恭的神态,实则有内才。此次出征,还要承蒙你多加指点“呃……张老大这么说话我就有点受之不起了。”马敬臣习惯了粗线条,这时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从军多年我真是放荡惯了。你要有什么吩咐说就是了,不必文绉绉的。我听得感觉有点……酸。” 张仁愿和刘冕都一起大笑起来。张仁愿自嘲的道:“也罢也罢,在下或许是酸了一点---那就直说了吧。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希望马兄能够把粮草军械地事情担挑起来。” “没问题。”马敬臣非常爽快的应承了下来。 张仁愿感激的对他一拱手:“多谢张兄。粮草后备之事看似简单,实则繁琐复杂无比。若非是有经验的将军,是难以料理过来的。有张兄担纲,我就放心了。” 刘冕坐于一旁静静的倾听,整体感觉这个张仁愿是个实在人,没什么架子。待人接物也很实诚厚道。 “天官。”张仁愿又举起一杯酒来对向刘冕,笑逐颜开的道,“我敬你一杯。” “该是末将敬张兄……嗯,张老大才是。”刘冕也笑呵呵的举起杯来,二人对饮一杯。 张仁愿习惯地抚摸了一下长长的胡须微笑道:“天官。你出身将门,武艺精熟勇略过人,是先锋大将的不二人选。愚兄希望你能执掌中军亲翊府担纲先锋,不知你意下如何?” “义不容辞!”刘冕干脆的拱手应道。 “好!”张仁愿哈哈的大笑:“二位兄弟果然都是干脆爽快之人。能有你们从旁相助,我也不愁大事不成了。” 很少主动扯起正事地马敬臣,这时在一旁轮了几下眼睛说道:“张老大,这回朝廷任命黑齿常之担任燕然道行军大总管,总督左右鹰扬卫十万大军抵御突厥人。左鹰扬卫现今在洛阳组改。右鹰扬卫却是黑齿常之嫡系的军队。不知道到时候,我们去了东北会是一个什么状况啊?” 张仁愿和刘冕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肃然。虽然马敬臣这话说得隐晦,可他们都明白他话中暗指之意。 正如张仁愿所说,马敬臣绝非像他表面看来的那样草包糊涂。至少现在他看清了一件事实:张仁愿领衔的左鹰扬卫,这一次与其说是北上御敌。还不如说是去监视黑齿常之。徐敬业叛乱之时,黑齿常之挂领右鹰扬卫大将军之职,率军在江南道北上攻打徐敬业后背,虽然没有夺得主动。但也是有功劳的。 这么多年来,大唐也就那么几个将军够威风能办事。李,刘仁轨,裴行佥这些老宿都已做古,此前一直镇守边关的名将程务挺与王方翼都已经落马或是快要落马。在军中混了数十年的黑齿常之,俨然已是现今大唐军队的中枢顶梁。 有那么一点趋势显示,黑齿常之在军队里已是一呼百应。无人能超越他地声望。倘若他真的尾大不掉在东北闹什么动静。朝廷还真会有点悴不及防无可奈何。 因此,派一支军队去助战。便成了理所当然的做法。但与此同时,黑齿常之也难免会对朝廷的这一做法产生或多或少的反感。假如他有异心,自然不必说;假如他是一顶一的忠臣,这样被人当贼一样怀疑和防备,会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于是,左鹰扬卫地北上,注定不会是简单的军事行为那么单纯。马敬臣这不轻不痒的一句话,可是点在了正题。 刘冕也在期待着,看张仁愿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 张仁愿沉思片刻,轻描淡写地微然笑了一笑:“左鹰扬卫御林军也好,右鹰扬卫嫡系军队也好,我想这二者对于黑齿常之来说都应该是一个意思----这都是朝廷的军队,是拱卫大唐的屏障。” “说得是,说得是。”马敬臣打着哈哈举起酒杯,“来来来,喝酒,喝酒。” 刘冕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敏感的问题上打破沙锅问到底,也配合的举起酒杯来敬张仁愿的酒三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刚才那个敏感地话题。只是就组建军队、编排人手和安排粮草器械地问题做了一个初步的磋商。五万人地军队,大小事宜都要他们三人合计着来办。朝廷只给了三天的准备时间,时间紧任务重,压力还是挺大的工作量也不小。 张仁愿酒量颇佳,刘冕和马敬臣轮流敬他。他来者不拒接连豪饮。到后来他却果断的一推手:“今日就喝到这里,再喝就要醉了。稍后我还要去一趟洛阳城外地左鹰扬卫军中,拿着圣旨换来印信,还得去一趟兵部请得兵符。时间紧迫,那我就告辞了!”话说得虽是谦逊,意思却表达得很坚决。 刘冕素来就是欣赏张仁愿这种爽利耿直的办事作风,此时也没有故作姿态的挽留,爽快的道:“那在下也不留张兄了。来日方长。我们改日再聚!” “改日再聚!”张仁愿起身,拱手对二人拜了一礼朝外走去。刘冕拱手相送到了门边,张仁愿回头道:“请留步----告辞!”然后大步流云的走了。 马敬臣拿着着酒杯走到门边,在刘冕身边啧啧的道:“俺老马就是欣赏张仁愿这样的汉子。与他共事,舒坦。天官。还记得那个李知士吗?” “当然记得。”刘冕道,“当初我们三人还义结金兰呢,他可是我们的大哥。” “哈哈,不知道我们这大哥现在是不是仍在黑齿常之地军中。”马敬臣道,“当初他留在了扬州军府就职,就编制在了黑齿常之的麾下。这次应该也一起北上了。” “应该是吧。来,马老大,我们兄弟再喝两杯。”刘冕拉着马敬臣坐了下来。他知道。马敬臣今天的心事挺重。 “我马敬臣从来就不会拒绝兄弟敬酒。”马敬臣哈哈大笑,和刘冕坐到了同一张矮几边。韦团儿也来换过了酒馔,热菜新酒摆满了一桌儿。 马敬臣多喝了几杯瞅着韦团儿呵呵的笑:“这就是太后赐给你的那个小丫头吧?真俊俏。天官兄弟,啥时候让她给你生个娃啊?” 韦团儿地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怯怯道:“将、将军慢饮,婢子退下了。” 马敬臣哈哈的大笑:“还害羞了!”说罢扯过刘冕来低声道:“试过了吧?舒不舒坦?” 刘冕哭笑不得的捅了他一下:“你还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唉!” “哈哈。男人嘛!”马敬臣肆意的大笑,举起杯子来大声嚷道:“苏苏,儿子,我又要出征了!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多砍几个突厥人的狗头。替你们报仇吧,哈哈哈哈!” 马敬臣笑得很狂很野。可刘冕听出,他的笑声之中透出无尽的苍凉和心酸。 一个男人,三十过半了,仍是孤身一人放浪形骸,也没听他说过想成家立业。其实一个三品地将军哪怕是再穷,想要成个家真的是很容易的事情。可马敬臣从来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打算。每日只是混迹在***场合打发时间挥洒金钱。 刘冕感觉到了。马敬臣表面浮浪轻狂。实则是一个感情非常之深沉的人。他的心中,恐怕永远只装着苏苏和那个没出世地儿子了。与此同时。他心中对于突厥人的仇恨恐怕也已经无以复加。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和执着。以前,刘冕只认为马敬臣是一个天生浪荡游手好闲的家伙,以往也更多地把他当作是酒肉朋友。从今天起,他会把他看作是一个真性情的铁男人。一个真正值得为之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马敬臣仍在肆意的狂笑。兴许是喝得有点多了,他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来,自己却有些浑然不觉,仍由那眼泪在自己脸上奔流。 刘冕也没去劝他,只是陪他一杯又一杯的狂灌着酒。 二人也不知道喝下了多少杯,马敬臣猛一巴掌拍到刘冕的肩膀上:“好兄弟,你本领强,他日上了战场多砍几颗突厥人的狗头!----谢谢你地酒,我、我要告辞了!”马敬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走。不料刚刚站起来却又瘫坐下来,往旁边叭嗒一倒就睡下去了。 “醉了也好,流一点眼泪也没什么丢人的。”刘冕今天出奇地清楚,微笑的看着马敬臣道:“跟你比起来,我的那么一点不幸和遭遇根本不算什么了。我答应你,等上了战场,我会多砍几颗狗头,到时候一起来祭奠你的亡妻和儿子!” 韦团儿惊乍乍的溜过来看了一眼,怯声道:“将军,他醉倒啦?” 刘冕笑道:“你怕什么?唤几个人过来把他抬到客房去歇息。然后我有些事情对你交待。” “哦,哦。”韦团儿叫来几个仆役扛走了马敬臣,自己坐到刘冕身边道:“将军有何事吩咐?” “几件小事,你最好拿笔记下一来。”刘冕说完,韦团儿飞也似的跑进书房取来笔墨:“将军讲吧!” “第一件事情,三天之后的这个时候,我就要离开洛阳了。你派个人把三楼的那一面古琴,送到隔壁北面那户人家。无论如何,让她收下。” 韦团儿疑惑不解的道:“将军,这是何意啊?” “别多问,你照做就是。”刘冕接着道,“你派人去一趟汴州,把老爷请到洛阳来住一段时间。我走了以后家中无主,不象话。请他来主持家中一切。交待府中所有下人,一切低调稳妥行事,谁敢在外面惹事生非,一律赶出府去!” “是,记下了。” “第三件事情,唐胡虏与鲁友成那边,你要反复叮嘱他们务必稳重守法,不可落得把柄在他人手中。你不妨告诉他们,现在朝上有人眼睁睁的就盯着我想寻我的茬子。让他们小心一点。我会给他们留一封书信的。还有太平公主那里,我也会留一封书信。你若进宫,想办法交给她便是。倘若真是到了万不得已,可以找太平公主帮忙。” “噢,这也记下了。” “最后一件事情,就不用动笔写了。”刘冕微然一笑,“你若见到上官婉儿,告诉她……我会想她的。让她好好等着回来。” 韦团儿顿住笔扑哧一笑,低声呢喃道:“将军还真是个多情种子……也不知道,将军会不会想念婢子呢?” “你说呢?”刘冕淡然的扬嘴一笑,“我走后,一切小心从事。少则三月多则一年,我必回来。”刘冕停顿了片刻,眼神真切的看着韦团儿:“在家守着,等我回来。” “嗯……”韦团儿咬了一下嘴唇点点头,脸又红了。 第185章 尖刀部队 三日后,破晓时分。一通长长的号角划破了黎明的沉寂。刘冕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睁开眼睛,习惯性的伸手朝旁边一摸---居然搭了个空。 他不禁暗自一笑:还以为怀抱团儿睡在自家软榻上呢! 但这里已是左鹰扬卫军队的大营。 刘冕昨天下午入军,在自己的单独营帐里渡过了第一个夜晚。他腾的一下翻身而起,走到营房一角掬一把桶里的冷水洗了一脸,开始披挂铠甲。 每日清晨,军中号角响起众军起床,巡夜哨的回去歇息。再等片刻会有刁斗敲响,便是早膳时间。很快,一通鼓起,三军聚于点将台开始操练或是由大将军分派别的任务。 刘冕现在已经是从三品将军了,职辈不低。在左鹰扬卫里也算得上是二当家或是三当家。大唐共有十二卫府兵、数支皇家御率,像他这样的从三品将军也不在少数了。但是相对于他刚刚二十岁的年龄来讲,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奇迹般的存在。 用马敬臣的话来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七品中候、四品郎将、三品将军。 按照现在的军衔级别来换算一下的话,燕然道行军大总管黑齿常之,差不多是个军区总司令。大将军张仁愿可算是军长级别。自然下来,刘冕与马敬臣可算是师长级了。 对此刘冕心中暗自有些好笑,二十岁就当上了师座,这在二十一世纪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但封建王朝就是这样的,皇帝一高兴能把你从泥腿子提上师长,哪天不高兴也能让你一个军区司令回去种田做苦役。那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所以没什么值得高兴和炫耀的。 此外,已是二次从军的刘冕,总算对大唐军区的划分有了一个比较详细的了解和认识。乍一听来燕然道这种称呼容易和河南道、陇右道这样的道州地域名称打混。但实际上,这个燕然道所指的道,是一种军区地划分办法。只是唐时的人习惯用上此等称呼。道,在军事上是最大的军区机构,接下来还有军、守捉、城、镇。黑齿常之这个燕然道行军大总管。管地就是左右鹰扬卫两军。 而刘冕的手上,现在也终于算是有了一点兵权。昨天,他和马敬臣、张仁愿一起入军,军队里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欢迎和誓师仪式。其实更重要的就是划分了三名主要将领的本职与直系军队部属。 按照张仁愿当初在刘冕家里的设想和安排,马敬臣总督粮草垫后押军,成了三军后勤总管和后军指挥官。张仁愿坐镇帅帐号令三军,直系麾下有一万铁骑亲随坐镇中军。刘冕,率领五千名军中最精锐的越骑骑兵组成亲翊府。担任前军先锋。 大唐兵志明文规定,军中最擅骑射者选为越骑,其次为步兵、武骑、排手、步射。 所以,这一次刘冕所带的。是一批精锐之中地精锐,基本上他们都是至少服了五年兵役的老兵,九成以上的人已是募兵雇佣军。他们是职业的军人,各方面地素养都极高。到了战场之上,就是杀人的机器。 五千人,相对于五万人马的左鹰扬卫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他们就像是一把刀最锋利的尖刃,虽然少薄但却是决定整把刀优劣的关键所在。因此,刘冕觉得张仁愿对他还是非常信任与器重的,很够意思。一般来说,一支军队当中最为精锐的人马。总是被一把手牢牢掌握在手上。张仁愿却认为,最精锐的部队就要由最骁勇的将军来担纲。将者,军之魂。以刘冕地武勇和胆略,定能将这支尖刀部队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此刻刘冕隐约感觉。他终于第一脚踏上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舞台。这五千人马的尖刀部队,就将是他地劈天巨斧。他要用它来开劈一个新的天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天空。因此,刘冕下定决定,将竭尽自己的一切所能,将这支军队打磨成当世无匹的战争利器,要让他烙上自己独有的烙印。要让他在自己的手上焕发出最炫丽地风采! 自从来到大唐后。刘冕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豪情壮志充盈满怀。从几年前起乃至现在,他地命运一直都捏在别人的手中。朝不保夕仍人宰割。现在,他感觉自己正逐渐地挣脱那一层束缚,终于有能力有机会向着自己的理想和目标迈进了。他的前途和未来,虽然仍然会受他人影响,但更多的已经把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种感觉,让他很兴奋、很冲动。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激情与动力----当年扬州一战时,他也同样有过冲动与兴奋。但那时仅仅是为了保命的本能反应。现在,他仿佛是在闷头疾行了大半夜之后,终于看到了无边黑暗之中的一线曙光。 为了生存,刘冕曾经耍尽手段。阴谋也好算计也罢,可谓是绞尽脑汁,却有那么多的无奈和辛酸;现在为了理想,他却心甘情愿义无反顾的走上那条遍布荆棘、充满险阻、神鬼乱舞的不归之路。 “梆----梆----”军中刁斗响起,到早膳时间了。刘冕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甲,在水桶中照了一下自己的脸理了理露出头盔外的头发,拿起那把刘仁轨留给他的破浪刀,大步走出帐外。 “将军!”两名兵卒一起拱手来拜。刘冕冲他们轻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两名门卒不是别人,正是刘冕特意调来的胡伯乐和祝腾。祝腾仍是七品中候,专司负责戍卫先锋将军左右并执掌刘冕的槊幡将旗;胡伯乐则是前锋越骑的一员,被刘冕安排在帐前当了帐吏。 二人跟随刘冕一起到伙头军那里随意吃了一些早点,便早早来到本营帐中清点起兵马。 今日出征,武则天会来壮行,届时会有重大祭祀和典礼。所以军中要提前集结摆出阵势。 刘冕下令鼓手擂起了鼓,训练有素的越骑将士们,很快骑着马集结过来聚到刘冕身前。 五千骑,其实数量也不少了。当初征讨徐敬业时,刘冕也曾带领几千人马出去打过仗。但那时纯粹是友情客串跑跑龙套。更多的只是担任冲阵猛将的角色。现在,刘冕却要与这五千人朝夕相处安排他们的一切行动了。从扎营造饭到冲杀掠阵,巨细无遗都要由他来安排。 可以说。这五千人的生死存亡荣辱兴衰,已然牵系到了刘冕的身上。 刘冕静静地站在先锋点将台上,神色严肃的看着这五千骑兵他们既是军中的精英,同时也是军中地宝贝疙瘩,因此装备都十分的优良。一般的府兵军士,能穿上一套山文铠或是细鳞铠这样的铁甲就不错了。条件好一点身份高一点的,能穿上光要铠。而位列唐十三甲之首的明光铠,昂贵华丽又轻便结实。一直都是将军们的必备品。 可是眼前这五千越骑手,人手一套明光铠赤红袍,浑身上下浑光溢彩色彩鲜艳,非常的拉风气派。 此外。他们每人背一副骑兵必备地角弓。骑射,这是越骑最拿手的杀手锏。 可是仅仅如此,并不能体现他们有何出众之处。刘冕发现,这五千人居然使用清一色的马槊当兵器,而不是普通骑兵军士用的漆枪。 在军中混得久了地人就知道,马槊比普通的枪要长、重许多,非军中健者不能挥洒。而且,有许多从军多年的职业军人,习惯自己请军中铁匠打造趁手的马槊来用。有些力大勇猛的老兵,甚至会用纯铁打造的马槊----这种长约二米半的铁枪。便与三国演义中张飞使用的丈八蛇矛极为相似。 五千人马很快集结过来,无一人交头结耳,众皆肃然而立宛如磐石。 有些人搬刀弄枪张牙舞爪也吓唬不了人;有些人往那里一站再如何淡定,也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威慑力。刘冕站在点将台上迎着这些人的眼神。隐约感觉自己周遭地温度都降低了一些。 这些人的身上、眼神中,自然散发和流露出淡淡的杀气和死气。 刘冕很熟悉这样的气息。若非是在生死之间游走数次、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无数遍、与魂魄都被血与火粹练得极为精纯地人,身上是没有这种气息的。 同样的,刘冕很清楚。自己这个头儿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和接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在平时,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军队之中,品衔与名望能让一个人得到应有的尊重与优待。 可是眼前的这些越骑将士。他们是在战场上玩命地人。绝对只信服实力比他们更强地人。因为上了战场,只有实力能够保命杀敌。残酷的战争和血腥地死亡。在这些人心中写下了一条铁的信条或者说是潜规则:永远只信服有实力的勇士并乐于与之并肩作战;废物滚蛋----不管你是谁。 所以此刻,刘冕从这些人的眼神中品读出一丝怀疑的不屑。他甚至能将这些眼神翻译成话语:让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当我们的头?疯了! 刘冕在大唐的从军时间不长,对军队里的各项细则与潜规则不尽了解。但他前世也曾是一名铁血军人,他能理解和想像这些人的心理。 时代是不同,可军人的心态却会有许多相通之处----因为他们同样需要玩命。 刘冕也不心急,手执一根马鞭沉着冷静的走下点将台,走到了第一排骑士的身前。 那些骑士们个个抬头挺胸目不斜视,脸就像是铁打的一样,纹丝不动看不出任何表情。 可刘冕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想法和置疑。毕竟他现在还只有二十岁,虽说出身将门也小有名声在外,但这些东西对眼前这些来说,就如同天际的云烟一般虚无飘渺。此刻,他最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些人面前立威,并在最短的时间内证明自己有这个实力,当他们的头儿。 证明实力,是迟早的事情,刘冕对此充满自信。立威,便要从现在开始。 “一炷香的时间,全体集结于中军帅帐前。前二后三五阵分列,每阵二十队竖向南北列仗。听明白了没有?” 众军肃然大声应诺:“听明白了!” 刘冕扬一扬马鞭:“沙漏计时,延误者军法惩办!” 点将台上扯开了一块沙漏挡板,细沙开始滚落而下。五千越骑手马上动身,紧张而又有序的朝中军奔去。 刘冕也跳上马来举目看着那些人,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然笑意,心道:令行禁止整齐有素,好队伍。老爷子也曾教过我,在军中不比在朝堂。真正的威严不是巧舌言辞与大吼大叫能堆砌起来的。一个有实力有信心的将领,往往只用最简短的言语和最简单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态度。而真正的威严和权力,也只在支言片语和轻轻的一皱眉或是略微的一抬手之间。 一炷香之后,刘冕再次站在了中军点将台前,骑着马和自己麾下的五千越骑站到了一起。五万鹰扬卫分七军戍立,已然集结完毕。身裁高大的张仁愿站在点将台上按名册点将,诸军将领无一人缺席,尽皆到位。 吉时已到,北方玄武辕门外出现一队车驾,武则天来了。 第186章 潜龙乘雷 大唐的军队出征时,祭祀与典礼都有既定的明文规定,丝毫马虎不得。 先是由太仆寺占卜择定良辰吉日,在太庙之中由皇帝(当然现在是太后武氏)率领统兵将领祭告先皇诸帝,然后赐给主将代表权威的斧钺。连台词都是比较固定的。比喻说从此以往,上至于天将军制之;从此以往,下至于泉将军制之。言下之意,便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听由将军临机独断。 当然,仪式仅仅是仪式。谁又能真正做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呢?尤其是现在府兵制为主的情况下,诸道州县的兵马,基本都由朝廷控制。镇边大将也不敢随意尾大不掉。诸如程务挺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独镇北疆数年,还不是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不敢大意,主动撤了。因为他知道,现今的大唐朝廷,对远在天边的军队也有着强有力的控制权。 这便是府兵制的优点所在。至于后来募兵制逐渐取代了府兵制,直至演化出节度使,朝廷的军权才被分化,逐渐演变成了军阀割据的局面。 今天武则天的装束就更显得干净利落了。一袭金白的男式衮袍宫服,腰束龟玉带,头戴三梁金蝉进贤冠,俨然一副皇子出游的装扮。 如今她是当权太后,可以随意打扮,除了皇帝的龙袍不可以穿其他的随意。如今来到军队里,她显然也是刻意如此装扮。 张仁愿带领几员骑卫来到辕门迎接,诸将下马行军礼见驾。武则天的车驾在玄武辕门那里停下,她很自觉的下了銮车步行入营。 军令严肃。自入辕门任何人不得策马狂奔。违令者斩。除非是战斗之时背负令旗地斥候才敢策马奔入报信,也只敢跑到帅帐前三十步落马。 武则天在诸将地陪同之下,昂首阔步走到点将台前,一路上神色严肃仪态持重。女官和宦官没有跟进军营来,刘冕朝辕门边瞟了一眼,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也不知道上官婉儿有没有在。 点将台旁边已经搭好祭台,要在这里举行祭祀天地、水火、河川、风雨、瘟疫诸神的大典。武则天带头焚香叩拜念颂祭文,足足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算将繁琐的祭礼结束。 然后。就是给三将颁旗。 主将张仁愿,得一面唐字龙旗和主将帅旗。皆是金白紫边的旗帜。前不久武则天进行诸番改革,连旗帜的颜色都更换了。 刘冕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将旗。一面印有鹰扬先锋和刘字的紫金槊幡将旗。 刘冕行军礼单膝拜于地,武则天手拿旗帜亲手交到他手上,表情沉寂的道:“刘冕,大唐最精锐的部队,如今就有由你执掌了。希望你不会让予失望。” “太后请放心。”刘冕也不多话。接过旗帜站起身来,双手高高举起凌空一挥展,五千越骑先锋同时举起手中长槊齐喝一声----“吼!” 其声震震,宛如奔雷。 从今天起,这一面紫金将旗就将成为这五千壮士注目焦点。刘冕,也从这一刻起正式的成了为一名真正地将军。 他举旗回到本阵,翻身上马将旗帜交给了身后的祝腾。勒马而立。 一阵疾风骤起。吹得军营中飞沙乱舞幡旗猎张。武则天站在点将台上环视诸军一眼,双手抬起举天。大声喝道:“去吧,勇士们!英雄们!” 张仁愿手提一挺马槊,大声喝道:“本将令:先锋刘冕率亲翊府越骑先行五十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敢阻我兵锋者,杀无赦----出发!” “得令!”刘冕手中地方天画戟朝前挥指:“出发----” 五千越骑调马向东,一起奔腾开来。中军点将台附近,三十六面人一多高的军鼓隆隆敲响,七十二挺一丈多长号角搭在军士地肩头,呜呜的朝天鸣奏。 其威震天,其势动地。刘冕跨下的火猊宝驹多时不曾经历此番雄壮,此时兴奋的一声长嘶人立而起,落定下来奋起四蹄朝前飞奔,人如电马如虹飞射向前。 点将台上的武则天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真乃虎将也!” 张仁愿策马立于一旁,拱手言道:“太后此言甚是。刘冕,正乃当世难得的虎将!” “嗯。你让他执掌亲诩府越骑,也是量才用度,非常之合适。”武则天面带微笑的点头:“予遍观朝野军中,没有人比刘冕更有资格亲率这一支大唐最精锐的军队了。相信这五千越骑在刘冕的手上,定能书写一段英雄的传奇。” 此刻的刘冕,手提方天画戟策马狂奔,槊幡刃旗就在他身后鼓鼓地飞扬。他胸中一腔热血已然在飞速奔流:我地马,我的兵,我地疆场,我的舞台! 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此刻,他真想仰天长啸一抒胸中豪情壮志。 飞扬的马蹄滚滚的黄沙,四方山河景致在他眼旁飞闪而过……真乃人生如梦! 代州是一个中都督府,此前曾被称为燕门郡,管代、忻、蔚三州,辖下有燕门、五台十余县。是大唐东北边疆的一处重要军镇。前不久突厥犯境袭破代州后,朝廷在燕门县设下燕然道,由黑齿常之出任大总管,总督三州十县所有兵马,麾下左右鹰扬卫十万府兵正规军。 燕门县位于神都洛阳正北方一千二百里处,一路过去并无山岳大川阻隔,畅行无阻。军情如火,张仁愿下令左鹰扬卫骑兵全数轻装上阵。辎重粮草后续运来或是到了河北再作补充调配。于是一路疾行五六天就赶到了燕门县境内。 刘冕所部的先锋更是早了半日到达。暂时停驻在燕门县外七十里处等候后军主力。 连日赶路,人马多少有点困累。刘冕就令扎起临时军寨暂作歇息,派出了斥候前往燕然道大营中报讯,等候黑齿常之前来下令调谴。 稍后不久张仁愿率中军赶到,近四万人马聚集到了一起,进行一番整休。后军马敬臣率万余兵马带领数万民夫,押送粮草辎重恐怕还要些日子才能到达。 诸军埋锅造饭扎营歇息,准备明日前往燕然道大营与黑齿常之合兵一处。 张仁愿将刘冕唤到自己帐中,商议一些军事。 “天官,我军疾行军数日。赶了千里路程,已是人困马乏。”张仁愿道。“明日与大帅合兵一处后,我会请令大军休整。你意下如何?” “若能有时间休整一下。当然最好。”刘冕道,“可是边关不比其他地方,战事随时一触即发。突厥人袭破了代州州城,离燕门县不过数十里,随时可能与我爆发冲突与战事。因此末将觉得。还是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免得到时候悴不及防。” “嗯,有道理。”张仁愿铺展开一面地图来,指着上面说道:“从弘道元年起,突厥人就开始了频繁的侵袭我北方领土。元年二月,突厥寇定州、妫州;当年三月围单于都护府,杀司马张行师;五月寇蔚州杀刺史李思俭。从那以后。突厥人在河北一带的异常猖獗。我大唐在这里地防线也被全然撕破了。不久朝廷启用程务挺为单于道安抚大使,才抵住了突厥人地侵袭。但是好景不长啊。前不久程务挺自请卸甲归田了----于是突厥人又开始作乱了。如今他们都已经到代州来摧城拔寨杀人放火了。离东都太原都只有几百里的距离。若不将其赶走,我大唐腹地都要堪忧。” 刘冕听了张仁愿这些话,心中也算是有了一些初步的认识。高宗皇帝时,大唐的疆域领土达到最大超越了贞观。可是在高宗晚年时,突厥人的倔起改变了这一现状。他们非但攻破了大唐在长城以北建立的单于都护府,还把爪牙伸到了大唐本土的河北来。的确是很嚣张。怪不得武则天如此铁了心要狠狠教训一下突厥人。大概可以如此戏说一下,她一个寡妇刚刚死了老公,以前服服帖帖趴在大唐脚边的突厥人就反叛作乱了。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她孤儿寡母么家中无人吗?这等怨气也着实是难忍。 当然,站在国家与民族的角度,受人侵略与欺辱无论如何也是要奋起反击地,任谁也咽不下这种怨气。 刘冕虽然来了大唐有几年了,可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巴州被流放,对于当今地国际形式了解并不太多。很显然,张仁愿比他知道的要多得多。此时他又道:“突厥汗国近些年来迅速崛起,阿史那骨咄录自立为颉跌利施可汗,从十七人开始壮大,逐渐统一了草原各部族,建立了一个兵强马壮地突厥汗国。不得不说,这个骨咄录的确是一代枭雄。是我大唐最强大的敌人。” “十七人?”刘冕不禁有点惊疑。 “是的,十七人。”张仁愿皱了皱眉头,叹道:“阿史那骨咄录的祖父本是大唐单于都护府云中都督、舍利元英属部地酋长,世袭吐屯之职。大约在年前伏念死后,骨咄录率十七人出走,逐渐聚众至七百人,并占领黑沙城。他通过招集伏念亡散残部的办法,使部众增至数千人,并抄掠九姓铁勒大批羊马,从而势力逐渐强盛。现在,他已是公认的草原之王,不仅仅是九姓铁勒、突厥各部族向他俯首称臣,就连三十姓鞑靼、契丹、奚等部族也向他投诚。如今,突厥汗国几乎已经统一了北部草原,对我大唐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刘冕听得有点入神:“如此说来,这个阿史那骨咄录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故事,充满了传奇色彩。” 张仁愿抚摸着长长地胡须悠然道:“据说骨咄录天生骁勇善战,早年便是草原出名地勇士。在建立突厥汗国的过程中,他亲历大小四十余战,每战势必身先士卒,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成了草原公认地战神。他麾下的铁骑战斗力异常彪悍,帐中猛将如云。如此一个兵强马壮士气如虹的汗国,实在是我大唐的心腹大患。只不过,突厥人虽然骁勇擅战,也并不是所战皆胜无往不利。程务挺当年就曾战胜过骨咄录,有他在北方镇守时突厥不敢南下妄为。前不久程务挺被卸去兵权回家养老,突厥人居然进行了一番庆祝,然后马上挥兵南下劫掠了。他们,这是在欺我大唐无人,仅程务挺一人可用啊!” 刘冕不禁冷笑一声:“突厥人这些年来顺风顺水,已是太过猖狂。大将军,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就没理由不狠狠的教训他们一回。如今大唐连精锐的部队都派出来了,除了胜利我们再无别的选择。” “嗯。有志气是好事,但是不可轻敌。”张仁愿冷静的道,“不要以为骨咄录只是个蛮勇匹夫。他本人不仅足智多谋,帐下更是有能人出谋划策。战争,拼的不仅仅是武勇蛮力,更重要的是斗智。” 刘冕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心道看来张仁愿还把我当成吕布式的勇夫了?这也怪不得他,谁叫我之前就是以这样的一个形象出现在众人眼前呢?好吧,现在也是时候改变一下形象了。我要让你们知道,我除了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 代州燕门,我刘冕的一世功业,从这里开始。 第187章 大元帅黑齿常之 翌日清晨,鼓角过后。 四万左鹰扬卫将士罗列成阵,等候大元帅黑齿常之前来检阅。 辰时已过,赤日当顶。此时已值五六月间,暑气悄长天气有点炎热起来。空阔的军营里没有遮拦物,将士们的铠甲都晒得有些发烫了。 刘冕骑在马上,一缕缕汗水从鬓角流下,铠甲下的衣物也快要湿透了。但他仍然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岿然骑在马上目视前方。 营寨东门边奔来一队骑兵,在辕门前落马。张仁愿轻吐一口气:“来了。”扬一扬手,示意刘冕等将和自己上前迎接。 众将跳下马来往辕门而去。刘冕远远就看到,辕门那边有一人如鹤立鸡群般身裁极其高大,正快步如风的朝点将台这边行来。 张仁愿低声道:“那便是黑齿常之!” 刘冕心中暗自惊叹,这恐怕是我来大唐后见过的最高的人了----我现在大约一米八,比张仁愿、马敬臣等这些将军都要高一点。但那黑齿常之,居然比我还要高一个头! 黑齿常之的身裁,恐怕有近两米了!除此之外,他的身体也如铁板一般的壮实。早有传闻,黑齿常之早年就以骁勇擅战而闻名,想不到他还是这样的巨人。 众将迎上前去抱拳而拜:“拜见大帅!” “免礼!”黑齿常之声如洪钟,平常说话亦如大喝一般。他道:“众将远来辛苦,本帅安排不周未能派人远迎,还请不要见怪。” “大帅太客气了----请上点将台!” 刘冕就近打量那黑齿常之一眼。看来也是个年过五旬之人了。虽是如此,他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年轻人的那种冲劲和刚猛。他那两条腿本来就长,加之步频极快,走起路来如一阵风般掠过。面容长相倒没有非常特别之处,长年的边关戎马生活将让他的脸变作了标准地古铜色,颌下一撮并不浓密的灰白胡须,鼻子很大眼睛很小,眼神却非常的凌厉和灵活。沉稳之中略显洞悉人心的机敏。 刘冕心中暗忖,以前曾听我老爷子多次说起黑齿常之。具体说了什么现在已记不太清,但其中一句话让刘冕记忆非常之深刻:黑齿常之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胡将。 刘仁轨从来轻易夸奖人。能对黑齿常之给出这样的评语。足以见得黑齿常之绝非寻常俗将可比。 黑齿常之大步流云的走到点将台上。双脚停住嚯然转身,居高临下地环视台下众将。眼神一一的在张仁愿、刘冕等人身上掠过,然后又投向了列阵于前的左鹰扬卫将士地身上。刘冕头一次有了一种熟悉地感觉。上辈子年轻的他刚刚加入特警队时。就曾有几个老兵给过他这种感觉。 压力。居高临下的压力。 黑齿常之地眼神落在身上,就如同有重量一般,能让人感觉到压力。他那双细小的眼睛里迸射出的眼神,就如同锐匕一般能直插入人的心中。林雷刘冕知道,这样气势和眼神。只有在战场上励练过千百回的人才能拥有。这样地人,杀人如麻心硬如铁,身上奔流的血液便如同是刚出炉膛的钢水。他们要么是战场上的王者,要么是杀人的机器。 “众将士辛苦了!”点将台上的黑齿常之重重一抱拳,大声道,“我乃燕然道行军大总管黑齿常之!” 声如奔雷! 哗哗的一片整齐地衣甲响,众将士一起拱手来拜:“拜见大元帅!” “左鹰扬卫大将军张仁愿!” “末将在!”张仁愿出列拜道。 黑齿常之打量了他一眼。大声道:“本帅命你即刻点起本部兵马。屯于燕然军西营。” “得令!” 黑齿常之又复道:“左鹰扬卫先锋将军何在?” 刘冕心头一凛,大步出来拱手喝拜:“末将刘冕在此听令!” 黑齿常之略一低头。细下打量了刘冕几眼:“你就是刘冕?” 刘冕心中微动,抱拳回道:“正是末将。” 黑齿常之直咄咄地看着刘冕,眼神之中颇有意味。停顿片刻后他下令道:“本帅命你率本部先锋越骑,即刻前往燕然军北面巡哨,直至张仁愿安营扎寨完毕。你须保证扎营期间大军不受突厥军队的袭扰!” “末将得令!”刘冕暂时也没想太多,即刻翻身上马。 黑齿常之也不多话,将手一扬:“大军开拔!” 刘冕心中暗道,这个黑齿常之行事作风还真是果敢利落,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 军中已然全盘在动,刘冕也就奉命率领本部五千越骑向北而去。绕过了燕门县县城,就见到了城北外的军屯。廷绵数十里的大营,一眼看不到头。东营已经是营寨整齐防备有序,西营这边还仅仅是划了个营寨的雏形出来,有待张仁愿带人来打理完善。 刘冕率部绕着大营边缘向北,来到一片原野之上。此处地形平坦并无遮拦之物,唯有正北方向有一处并不险峻的矮山树林。放眼望去,那片山虽然不高,但面积非常之宽广。 刘冕对此处地理不熟,不敢乱闯进入树林。要是在那里遭受埋伏可就不妙了。突厥人袭破代州之后,占据州城凭险而守。他们的军屯,离燕门县仅数十里之隔。这一片矮山树林,倒成了突厥军和燕然军之间天然的汉界楚河。 刘冕略作寻思,令本部骑兵分作两部,就在矮山树林边缘分首调头,各向东、西方向巡防十五里。到时又折返回来。两队交叉而过。就像是汽车玻璃的两把雨刷一样,开始执行巡哨任务。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以越骑的机动能力定能在第一时间彼此支援。 众将士得令,立刻着手施行。五千越骑分道奔走。 刘冕带着一队人绕着这矮山树林走了一段,刻意留心了一下这里地地势和地貌。何处可伏兵何处可设陷,哪里有险峻哪里有小道,心中都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刘仁轨《正则兵法》中有云,为将者最先要了解天候地理洞察战场地貌。否则打了败仗还不知道败在何处。 代州战事爆发后。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都拖儿带女背景离乡的逃难去了。此时刘冕见到了一些散落在此的民房和空无一人的村庄,四处一片死气沉沉。有时还能见到一片狼籍和血污的地方,想必当初这里不是进行过屠杀就是爆发过战事。 从热闹繁华的东都洛阳一路来到这冷月狼烟地边关荒漠。刘冕的心态也在悄然发生转变。在他体内。那颗军人之魂也在悄然苏醒。眼见目前这般景象,刘冕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马敬臣地遭遇。他地妻子身怀六甲时被突厥人开膛剖肚----代州这一带的百姓,又会有多少人家和马敬臣一样遭遇惨祸? 刘冕胸中一股悲悯恨怒之气。渐渐油然而升。 侵略者,该杀! 他很希望现在能撞上一股残留在这里的突厥军队----拿他们开刀祭旗。然后提着他们地头胪,先在那些死气沉沉的村庄前祭奠一番。那里,曾是许多普通大唐百姓的安乐田园。就因为突厥人的侵略和洗劫,如今却不知有多少冤魂在飘荡哭诉。 但是很遗憾。刘冕在矮山树林这里逡巡了一整天。别说是突厥军队,就连活蹦乱跳的野兽也没见到几只。 战场上地杀气,甚至连鸟儿都惊得远远飞走,没有在这树林附近安窝了。 临近傍晚时,张仁愿派人来请刘冕回营歇息,说大军营寨已经扎好。刘冕只得收兵回营。 到了军寨前,几名俾将在寨外迎接。指引刘冕带人到了西营前屯。那里就是先锋越骑的营房。刘冕有意观察了一下这个新扎起了营寨,心中暗自称赞。 他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纸上谈兵离现实运用非常之遥远。《正则兵法》中详细的叙说了如何选地如何扎营如何安寨。但真要实践时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刘冕仔细回忆兵法中所说的唐军扎营标准,感觉张仁愿这个低调的年轻将领,并不是他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么没经验。这个营寨,扎得相当漂亮。 左门右寨前后贯通,寨内宫门罗列出入有序;旌旗整齐营帐林立,一切都井井有条。寨门前四处箭塔岗哨,拒鹿角、团牌、绊马栏依次阵列。四周的营寨挡栏搭建得异常结实----前后两排树桩外高内矮,然后中间平起接一层过道木板,这就形成了一道城厥式地走道。当有敌人来袭时,不仅那过道上可以插排弓箭手,下面也是隐蔽性极佳地弩厢。 刘冕细心的四处走看,将诸多细节一一收入脑中。他甚至还到了后方火头军那里,看了一下人家如何挖制行军灶、如何屯放粮草和安排马厩。 他一直都认为,欲成大事,就必须从小事做起。扎扎实实地一步步学过来,这样才不会成为空中楼阁。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师座级的三品将军了,但对于大唐军中的一切了解并不太深。因此,他时刻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刚入军的新嫩小卒,从最小的东西学起。 这是刘冕一向的习惯。他很讨厌志大才疏的人,同时也非常忌讳自己变成志大才疏之辈。 营寨虽已扎好,军中却仍有些忙碌。刘冕四方走访了一阵,来到中军帅帐见张仁愿,看他有没有什么指令下达。 张仁愿正和军中司马长史等人商议军饷粮草的事情,这时见到刘冕前来就招手唤道:“天官你来得正好,有事找你。” “大将军何事?” 张仁愿轻松的笑了一笑道:“你巡了一天的哨辛苦了,本该让你好生歇息。但刚刚东营那边送来主帅口信,说让你回来之后去一趟东营,大元帅黑齿常之要见你。” “见我?”刘冕眉头一皱疑惑道:“大将军是否也同去?” “不。大帅只说要见你。”张仁愿眼神炯炯的看着刘冕仿佛颇有深意,还补充强调了一句:“单独见你。” 刘冕心中略一寻思,仿佛也想到了一些门道,便安心的朝东营而去。 要说起来,这个黑齿常之跟老刘家可是颇有渊源。刘冕猜想,黑齿常之现在请我过去,该是叙旧无疑。 当年高宗皇帝朝时,大唐平灭了高句丽和百济。当时黑齿常之就是百济的将军。 大将苏定方本来是攻克了百济,可他束军不严,纵兵劫掠滥杀俘虏欺负百姓。当时黑齿常之便和其他一些百济遗臣将军们出逃,在外召集逃散的兵勇百姓在任存山抵抗唐军。苏定方大怒,亲率大军前去征讨。不料黑齿常之已经召集起三万人马,拼死反抗。可惜那苏定方也是一时之名将,居然被骁勇擅战的黑齿常之杀得大败。不仅如此,黑齿常之趁胜追击一路连斩收复二百余城。苏定方再调集军队前来征讨,却仍是战不过黑齿常之,无奈只得回军。 黑齿常之便在百济国境内招兵买马,日渐强盛,与大唐分庭抗礼起来。 再后来,便是刘仁轨出场了。他率军连败黑齿常之,并在白江口挫败了百济与倭国联军,打出了中华有史以来最辉煌的一场海战,从而也再次平定百济国。当时刘仁轨认为,黑齿常之是难得的将才,于是上表高宗皇帝建议谴使说降黑齿常之。黑齿常之知道大局难挽,便向刘仁轨投降。 当时,刘仁轨以非凡的胆魄力排众议再度重用黑齿常之,给予他兵马粮草,让他前去收复百济遗将迟受信所据守的最后孤城----任存城。 黑齿常之也不负刘仁轨的信任,亲手攻下了任存城。至此,百济国才算完全平定。 再后来,黑齿常之就成了一名大唐的将军,挤身名将之列。可以说,黑齿常之之所以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是拜刘仁轨所赐。 第188章 再遇良师 大唐军法森严,明文规定除御林军外,野战军不得入城驻扎。扎营之地必须距京城二十里,上州郡所十里,县城五里。 燕然军的大营,就扎在燕门县北门五里外。黑齿常之的帅帐坐落于东营正中。东西二营相互之间隔距五里,前方置有明暗岗哨二十余处。 刘冕骑着马一路过去,走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到达东营中军辕门下马时,天色已黑。 帅帐附近有一队中候警戒,点着一圈火把。火光照射之下,冰冷的刀枪闪耀着摄人心魄的寒光,头顶一面巨大的唐字龙旗迎风招展。 刘冕走上前去通报,片刻后获准入得帅帐。 黑齿常之很随意的披着一领战袍坐在榻上看书。刘冕走进去后双手一抱拳正儿八经的拜了一记军礼:“末将左鹰扬卫将军、越骑先锋刘冕,拜见大元帅!” 黑齿常之没有起身,随手将手中的本书扔到桌几上:“坐。” 帐中小卒替刘冕取来一个马札放到身前。刘冕抱拳谢过一丝不苟的坐了下来,一手支膝一手握刀柄,目不斜视。 黑齿常之看着刘冕打量了几眼,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刘冕不解的看向他,疑惑道:“大帅,末将可是……衣冠不整?”“没有。”黑齿常之很随和的笑道:“老夫只是在感慨,真乃日月如梭岁月不饶人哪!二十年前你老刘家喜得香火,老夫还去府上道贺了的。记得那天,你小子哭得可凶了,把满堂宾客都扰得喝不下酒。想不到啊,二十年后。你居然就与老夫成了同袍战友!想来真是沧海桑田世事难料啊!” 刘冕也笑了一笑,一时感觉眼前的这个大元帅,并不像表面看来的那样严厉。三言两语,便如闲拉家常一般。 “你放松,随意一点。”黑齿常之很随便的摆了一摆手:“老夫今日唤你来。只为叙旧别无他意。虽然老夫有二十年没见过你了,但你还是该叫我一声世伯地。当年在百济时,老夫有感你祖父大人的恩德。曾按中原的习俗呼其阿父,你父亲也曾以兄长称我。如此算来,你也是老夫的世侄了。” 刘冕点了一点头略作放松,有点不太顺口的道了声:“是……世伯。” “嗯,好。”黑齿常之地眼睛一直留在刘冕身上未作转移,此时笑吟吟的道:“你祖父是我这一生最钦佩的人。去年在扬州时,我听闻你随魏元忠征讨徐敬业,就曾想见你一见。不料诸事纷扰未能遂得心愿。说来我们注定是有缘分哪。此番却在河北聚首了。刘冕,我听说你练得一身好武艺,这可是比你祖父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希望你能继承你祖父地遗志,将刘家的荣耀发扬光大。” 刘冕点点头微笑。林雷眼前的这个黑齿常之,比当初第一眼见到时判若两人。公众场合时,他沉默寡言威严冷峻;私底下,却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便如同温和长者。 黑齿常之叹了一口气,颇有一点感伤的道:“老夫这一生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事情。唯一最为抱愧的,就是你祖父病重和仙逝的时候。未能在他榻前尽孝。至今想来。痛彻心扉。刘冕,老夫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你祖父当作是自己的再生父母。老夫至今也没什么亲人了,你若不嫌弃,今后就唤老夫一声伯父如何?” “好,伯父大人。”刘冕很爽快地唤了一声,脸上笑意浓浓。 黑齿常之欢喜的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刘冕身边。刘冕也只得起身。仰头看他……真的很高大! 黑齿常之拍到刘冕的肩膀上,略用几分暗力摇了他一摇。笑呵呵的道:“很好,很结实,是条汉子。我黑齿常之若能有你这样的儿子,夫复何求?可惜啊,哎……” “伯父这是……”刘冕想问,但打住了。这种长辈的私密事情,还要是不要过问的好。 黑齿常之无所谓的笑一笑,坦承的道:“老夫曾有两个儿子,一个在百济动乱时夭折了,还有一个很不成器,说起他来都是给扶余氏丢脸。” “扶余氏?”刘冕疑惑地说出声来。刚刚乍时他还听成了芙玉,这才引起一些注意。 “嗯,老夫本是百济皇族扶余氏地族人。百济有俗例按封地名称取姓。老夫的家族封地在黑齿,因此才取姓名黑齿常之。”黑齿常之说道:“如今百济已不复存在,更没封地一说了。因此,老夫的儿子们都归还本姓扶余。至于老夫嘛,这么多年人家都叫习惯了,也就懒得改了。” 以封地为姓?芙玉、扶余?刘冕心中仿佛闪过一道亮光若有所悟,但又不太确定,转而问道:“伯父大人,小侄想问一问以前百济可有苏蒙一姓?” “苏蒙?”黑齿常之眉头一凛,“你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姓氏?” “洛阳,一个朋友。” 黑齿常之不禁面露疑惑与惊讶神色:“当真是姓苏蒙?” “应该是,她是这么跟我说的。”刘冕道:“她叫:苏蒙黎歌,从母姓。她母亲叫---苏蒙芙玉。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她真的名字应该是:苏蒙扶余!” “苏蒙扶余!”黑齿常之眉梢一扬:“如果你当真没有听错的话,她应该就是我百济国最后一位太子地妃子!” “什么?百济国地太子妃?!”刘冕多少吃了一惊。他很早就知道了芙玉是新罗人,只是没有想到芙玉居然是已经亡国的百济地太子妃! “是的,她就是百济最后一位太子妃。”黑齿常之长吁了一口气,悠然道:“其实她的真正名字应该这样来叫----扶余苏蒙。你只是按汉人的习惯,把她地名字叫反了。她本是百济贵族苏蒙家的女儿,刚刚嫁给太子没多久百济就灭亡了。后来。她与百济王、太子等人一起被带到了大唐长安,从此四处流亡。身为百济遗臣,老夫也曾想找到旧主一家对他们多少尽点心力照顾照顾,但又担心因此引起朝廷的不满和怀疑,因此从来不敢过问他们的事情。老夫至今也不知道旧主是否尚在人间。生活得如何----刘冕,你是在何处见过扶余苏蒙?” 刘冕略作寻思,随意说道:“在洛阳。经一个朋友介绍偶然见过一次,也未有深交。”他不想将芙玉现在当了老鸨的事情告之黑齿常之。那总不是什么光彩事情,能不说就不说吧。 “哦……”黑齿常之也是个聪明人,见刘冕不愿太多言及,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他踱着步子仿佛陷入了无边地回忆之中,喃喃的道:“二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老夫几乎就要忘记了百济的语言和风俗,忘记了之前三四十年是如何在百济渡过地。如今再次听到故人消息。真是颇有感慨啊!” 刘冕却是一旁暗自思索,芙玉是百济的太子妃,那当日在黎歌的绣楼里见到的画像上的男人,莫非就是百济的最后一位太子? 早年百济国灭亡之初,百济国的遗将鬼室福信拥立百济王子扶余丰为王,并向倭国求援企图复辟。正是在白江口,刘仁轨一举将其歼灭,粉碎了他们的妄想。 照此说来,芙玉地男人和那个企图复辟的扶余丰,是亲兄弟了? 再一算起来。我老刘家岂不就是芙玉的仇人? 刘冕心头凛然想道:她百般接近于我。莫非是……为了报仇? 诸多的想法和念头一齐涌上刘冕的心头,一时难以理出头绪。只是现在他可以肯定一点:芙玉一切行动的动机,绝不简单。 黑齿常之自顾感慨了片刻,又自嘲的笑道:“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必再提。百济国已不复存在,如今只有大唐的属国新罗王国。老夫也已是大唐的将军。还是说一说如今地情况吧----刘冕。你手中地五千先锋越骑,可说是如今大唐最精锐的部队了。与突厥的铁骑相比。你手上的装备算得上是优良许多。但是,真正的战争不仅仅是拼装备、比人数,而是智略与战法。你是难得的猛将,但在经验上肯定会有欠缺。如今到了我手上,我会给你许多机会,你要把握,好好学,用心用功,争取早日成为军中的柱石。” “谢伯父大人栽培!”说了半天,刘冕最开心地就是听到黑齿常之这些话。看来老爷子虽然不在了,却仍是给他留下了一笔无形地财富。当年的那个军中老宿,门生故吏还是有很多地。虽说人走茶凉,但仍有黑齿常之这样的重情重义之人,记得故友恩情返报于刘冕。 “小伙子,不错,前途无量。”黑齿常之很是慈爱的拍着刘冕的肩膀,“好好把握机会,争取一飞冲天。如今大唐将才缺乏正当用人之际,像老夫这样的老家伙也剩得不多了,用不了多久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此次朝廷派你和张仁愿、马敬臣一起领兵前来,看来就是有意开始提拔和培养年轻将领。你要珍惜机会!” “是,晚辈一定尽心尽力。”刘冕抱拳来拜,心中多少有点兴奋----在军队里有人罩,是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情。这比当初混在洛阳那个妖为鬼蜮的地方强多了! 黑齿常之搭着刘冕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语道:“你年轻,资历浅,这些既是不足也是优势。你现在就如同是一张白纸,可以添画任何美丽的图案上去。冕儿----嗯,伯父以后私底下就这么叫你了----你知道你现今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吗?” 刘冕轻皱眉头略作思索,道:“晚辈以为,现在最重要的是取得自己麾下五千将士的信任。” “说得不错。”黑齿常之赞许的拍拍他的肩膀,“当将军的人,最先要得到自己部下的信任和尊重。这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困难的。具体该如何做,也没有既定的办法,你要自己慢慢揣摩来学习。老夫只教你一点:诚心相待。只有真正的坦承相交,才能让你的部下对你生死相依。场战不比别的地方,将士也不比朝堂上的大臣----你们是要一起拼命的!所谓的过命的交情,不过如此。你要把你麾下的每一名将士,看作是亲生的父子兄弟;把他们的性命,当作是自己的性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长此以往,你的部下就会同样的把你当作是他最亲的人。” 说到这里,黑齿常之多少有点自豪的笑道:“老夫带了一辈子兵打了一辈子仗,胜负之事都无足挂齿。但老夫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是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带的是哪里的兵----都能让他们对老夫言听计从,把老夫当作是最亲的亲人。为将者能做到这一点,上了战场就能将士用命无往不利。所以,抛开武艺兵法不说,受人尊敬的将军、有着良好人品口碑的将军,才是真正的好将军。” “嗯,晚辈牢记于心!”刘冕点头应允,心中也委实有些感悟。有些话语听起来谁都懂,但往往越简单的话语蕴含越最真实的道理。 他心中暗忖,要学的东西,还挺多。以前跟了骆宾王学文,现在又有了一个学武的好老师黑齿常之----我刘冕的运气,也不算太坏了! 第189章 校场扬威(上) 赵怀节也不客气,指着前方一排靶垛道:“前方有十个靶,你我离靶五十步骑射射之,只用一壶箭。谁中靶心多,算谁胜。在下用的,是有右鹰扬标记的破甲箭。” 刘冕也拔出一支箭来:“巧得很,我的是左鹰扬卫破甲箭。” 赵怀节哈哈一笑,扬手道:“来人,将箭靶上的箭都拔了,取一面锣来,发号施令!” 众小卒马上动手拔干净了箭靶,还取来石灰量出了五十步划出一个跑道来。 两名将军要比试骑射,消息渐渐传开。一些提前起床的军士都跑了过来凑热闹。其中就有许多左鹰扬卫越骑先锋营的将士。众人站得远远的观战,煞感兴趣。 准备妥当,二将策马走到石灰跑道边,各自拱手抱了一拳:“请!” 刘冕的好战之心已然被勾起,此刻心道:我若连他都胜不过,又何来面目去号令越骑营?今日非胜不可! 一声锣响,二将各自策马跑相反的方向跑开。 赵怀节显然熟黯此道,方才奔出就搭弓上箭大喝一声放出一箭。那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垛的一声插上一张箭靶红与他同来的小卒们爆出一声大彩:“好!” 刘冕心头一凛:倒也是个有实力的对手,那便更有挑战性了! 寻思间,刘冕双手撒缰搭弓上箭,目敛神光瞄得准了,猿臂舒展放出一箭,亦中红心! “好!”却只有一人喝彩,是与刘冕同来的胡伯乐。 刘冕不以为意聚精会神,一般稳住马速一边再度搭弓上箭,接连射出三箭。依次射中三个靶心。那边赵怀节也射中了三四个靶心,赢得满堂喝彩。 转眼前,两匹马都跑到了尽头,此时又得调转马头来复射一轮。二人壶中之箭都射出了五支,各中五个靶心。第一番较量算是打了个平分秋色。 刘冕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二人的马匹这次是对跑了,都将面对十个靶心。也就是说,现在要抢对方的靶来射了! 对面赵怀节的马已然奔来。他的箭术也是不凡,连连张手拈弓接连射出。刷刷的一阵阵响,射中好几个靶心。刘冕也不甘示弱。一路射将过来无一失手。 二人地马匹眼看就要相遇,都射到了最后两个箭靶。 要分胜负,便在此时! 赵怀节伏在马背上冷眼瞟了刘冕一眼,搭一箭上了弓来作势备射,却突然一下调转箭身指向刘冕! 刘冕心头一震,一手执弓尾抓住箭弦。零空使了一个方天画戟的破字诀,飞快的在赵怀节面前晃了一把。赵怀节也没真想射刘冕,只是想干扰他一下。此时却不料眼前一花,反倒被刘冕抡来的弓背吓了一弹。间不容发之间,刘冕使了一个练习许久、却从未使用的招术----同时搭二箭上弦。一声清啸放弦射出。刷、刷----垛、垛两声,那两支箭居然同时射中一个靶心插在一处,反倒将赵怀节先前射在那靶心的一支箭给撞了下来。 赵怀节回过神气来看一眼靶心,顿时气岔。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时他的马匹已经跑过了一段无法回头射箭,显然是被刘冕抢得了先机。 刘冕心中只顾冷笑:谁让你想玩花招?也怨不得我不讲规矩了! 于是再度拈起二箭上弦一齐射出,如法炮制再度一起中了靶心。又将赵怀节的一根箭撞翻落地。 满堂惊愕。众将士都有些呆了。林雷赵怀节又羞又恼,心知自己已然无法获胜了----因为他无法像刘冕那样。二箭齐发一起中靶心。自己已然错过了一靶,又被撞落两支,那无论如何都胜不过来了。 刘冕却是丝毫不停大有痛打落水狗地意思,赵怀节射过的那五个靶,刘冕全都搭双箭来射,居然将他射中地三枚箭矢挤撞了下来。 胜负已分高下立判。赵怀节勒马停住调转走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隐约在抽搐。 刘冕也停住了马匹调转过来,缓缓朝中间走来。 二人之间,一股敌意杀气在潜滋暗涨。在旁观战的众人屏气凝神,都没有再出声。 此时,垛场边聚地人越来越多,天色也更亮了。离早号响起,大约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二人策马面对面停住,赵怀节面带愠色恼怒低喝:“你使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刘冕扬了扬嘴角微然冷笑,“我不介意你用同样的方法,将我的箭射下来。” “算你狠!”赵怀节恨恨啐了一口,将弓箭扔到一边地上,眼中怒火腾腾。 刘冕随手将弓箭扔给胡伯乐,满不在乎的笑道:“在下也要多谢将军今日教了在下一手。” “此话怎讲?” “兵不厌诈。”刘冕冷笑道:“上了战场,能杀死敌人并活下来的,就是英雄。” “你----”赵怀节恼了。他知道,刘冕是暗指他刚才用箭虚晃威胁,先使了诈术。赵怀节抬起一手指向刘冕:“此阵算你胜了----军中十八技,我箭术不如你、马上你使重兵器,更不敢与你单打独斗。便你敢与某下马一战吗?” 刘冕听到这里,真想仰天长笑,哈哈地大笑----傻逼,徒手格斗,那才是我真正的强项!我这一身的军警散手博击本事,来了大唐还真的没有试验过。好,就拿你小子开个刀! “乐意奉陪!”刘冕的战意也被挑起。此时扔缰下马跳落地上,拳头重重地在手掌心里撞得劈叭作响:“刀箭无眼,在下与你徒手博一场!” “好,有胆量!”赵怀节正中下怀,也跳下了马来。 二人走到垛场中央空地,四目怒睁,当空如同雷电霹雳一般的闪过。 这时。前来围观的将士越来越多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赵怀节是右鹰扬卫有名的猛将。没想到今日却在刘冕手上吃了鳖。” “嘘,小声点----依我看刘冕也不见得就比赵怀节差。你没听说过他在扬州一战时地勇猛吗?” “传说只是传说,眼见为实。他不过二十年纪,能有多少非凡的本事?也难怪众兄弟们都不服他。” “看那边----右鹰扬卫地许多将军都过来观战了。嗯,小兵也来了不少,恐怕有几百人了。” “噤声----大帅来了!”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围观众人如同潮水般散开。黑齿常之鹤立鸡群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呵呵的朗声大笑:“众将士不必拘禁----本帅也是来看热闹地!” 黑齿常之的到来。让刘冕和赵怀节有些始料不及。起初只是二人一时气盛的争强好勇,渐渐已然演化到如今不可收拾。二人都在心里嘀咕着。该如何下得台来? 围观地人越来越多。黑齿常之面带微笑叉手抱胸站在那里,一副悠然自得的看热闹神情。 军中比武。太稀松平常不过了。只是,像这样两个三品将军当众比试,还当真少见。黑齿常之从来都是一个很开明地统帅,断然不会对这种事情提出什么反对。用他的话来说,当兵地人,就应该血气方刚争勇好强。要不然还不如学娘们呆在家里绣花。 垛场围观的人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满满。黑齿常之站在人群之中极为醒目,有两人挤进去拜道:“大帅,这是怎么回事?” 黑齿常之回头一看,是左鹰扬卫大将军张仁愿。和右鹰扬卫大将军李多祚。他神秘一笑招一招手:“来,有好戏可看。” 二将愕然,也只得挤上前去静静观看起来。 刘冕和赵怀节对于眼前的盛况都有些始料不及。他们二人都争强好勇不假,可还没想过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如今连黑齿常之等人都来观点了,还当真有点骑虎难下。 二人对视良久,手中拳头各自捏得骨骨作响。尚未交手,眼神却如同鬼神大战一般已然战了数百回合。双手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我必须胜! 刘冕扬起左拳捏得一响。沉声一喝:“来吧!” 这一声喝。也点燃了二人之间的导火索。赵怀节的血气顿时上扬,暴喝一声冲上前来。当胸一拳朝刘冕咽喉砍来。 狠!出手即是杀招! 刘冕的眼睛迅速眯起,左臂浑然下压肌肉暴起,然后如同猛虎出山一般再度迅速抬扬。啪地一声,赵怀节击来的那一记猛拳被刘冕抬起的胳膊肘儿生生挡住并架开。 就这一瞬间,他露出一丝张皇。因为他自己胸前已然空门大开。 刘冕的眼角闪过一道杀气---换作是阵前对敌,此时他定会一膝凌空顶上他裆部! 此刻,刘冕却特意手下留情了。 赵怀节情急之下左拳再度攻来,力道很足的一记摆拳。刘冕冷冽地嘴角轻轻一扬,右肘肘尖迅速抬起,不偏不倚正撞中赵怀节的左手前臂。 “呃啊!”赵怀节腾腾的退了两步,左手一阵发麻,疼得直抖。眼睛睁得许大瞪着刘冕,恨恨的低喝道:“你这是什么拳法?” “散手。”刘冕轻飘飘的道:“刚才,我已有两次机会取你性命。” “呸,大言不惭!”赵怀节哪里受得了如此羞辱,再度朝前一跃奋力杀来。 阵外,黑齿常之淡然一笑:“刘冕要胜。” “何以见得?”旁边张仁愿等人一起惊声来问。 黑齿常之笑了笑道:“一时之间虽看不出什么招式胜负,但刘冕气定神闲,赵怀节暴跳如雷。这不是高下立判么?阵前对敌,最忌心浮气躁。刘冕显然是稳操胜券了。要不然赵怀节怎会如此恼羞成怒?” 众人默然无语,不好接话。黑齿常之是主帅,如何品评自己的属下都无所谓。其他人则是不太好发话了。他们只是感觉,黑齿常之仿佛很开心见到刘冕获胜似的。 赵怀节依旧是右手发力,这次使了个更加凌厉霸道地右下手勾拳击来。这种拳头在军中最为常见。一般都是打向膻中,能让人一击致命,就算有胸甲护心也能打得岔了气儿。 这都是阵前练出地身手,皆是狠招,自然毫无怜悯可言。 可是刘冕却机警的看出,这是个虚招----因为他身体地重心,落在了右脚上。这一拳击来,只为左脚打发力打幌子。 刘冕在军队警队里打了半辈子这种架。简直就是个打架王----此时哪里看不出赵怀节的用心伎俩? 那拳头打到身前来,刘冕只是微然侧移支起左手略作阻挡。果然。赵怀节那一拳虚晃一式,左脚宛如闪电地飞速扬起。 刘冕眼睛一亮:好家伙。这一脚够份量,有点成色! 阵外观战之中也多有行家,此时发出一声惊呼。那一脚踢得既突然又迅猛,直朝刘冕脖颈间扫来。赵怀节整个人也有些微向右边倾斜下来了,看似已经送出了全身力道,在此一搏! 刘冕心中隐约有些怒意:我有意饶你两招。你倒还以死相拼了! “喝!”刘冕沉声爆喝重心下蹲重如泰山,早有准备的右臂沉沉一压,形成了一个九十度的杠杆护于身体右侧。 “叭”的一声,赵怀节一脚狠狠踢在了刘冕架起的右臂之上,只觉得如同踢中了一块坚实顽铁。岿然不动。 几乎是在同时,刘冕左后脚发力向前急抢一步,撞到了赵怀节胸前! 赵怀节使了这一击已然贯注全身力道,重心也有些偏向右移。刘冕抢步进来他悴不及防,眼看着刘冕左掌化刀凌空高举,直直朝他脖颈边砍来。 这一掌只要下去,非死即残! 军警散手。全是一招制敌毫无怜悯人情可讲。刘冕心中却是微然一动。手掌砍得略偏落在了赵怀节的肩头。赵怀节惨叫一声朝后就倒,重重的落到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失色一时愕然。刚才那一瞬间。刘冕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众人都还没有看清他是如何抢得先机,赵怀节就已然倒翻在地。 片刻后,全场哗然。右鹰扬卫地人自然是惊呼,左鹰扬卫的将士们则是高声欢呼起来。 黑齿常之眉头皱起疑惑地看着刘冕,低声喃语道:“他这是什么拳法,为何从未见过?” 张仁愿也惊讶道:“末将也未尝见过。刘冕赢得好不诡异。他的实力,仿佛还大有保留。在下虽然拳法不精,但也可以看出。刚刚刘冕至少有两三次机会,可以取赵怀节地性命。” “张将军,这你话太过了吧!”站在黑齿常之身边另一侧的李多祚,有点恼怒的低喝道:“什么叫实力大有保留----要不要让本将上去与他试试?” “李将军,在下就事说事,你何故发怒?”张仁愿是个谦和之人,并不发火。他知道,李多祚这个胡人将领素以勇猛擅战而著称,此时犯不着将事情闹大。 黑齿常之见二人作势要吵起来,略显不快的鼻子里长长嗯了一声。二将醒神,一起抱拳来拜都收了声。 此时,军中的号角吹响,呜----呜、呜响彻重云。黑齿常之扬了扬手:“散了吧,吃早膳去。” 众将士依言散去,许多人仍是意犹未尽的议论纷纷。 几名小卒早已上前来扶起赵怀节,胡伯乐也牵来了刘冕地马匹。 赵怀节的脸已然红作一团,间或又泛起一片刷白。这一次,他丢的脸可是丢太大了。可他也清楚,刘冕已然多次手下留情。要不然,他的性命都能断送在刘冕的手里。此时他被刘冕砍了一掌地肩膀疼痛难忍---这一掌若是砍在喉尖或是脖颈那里,还能有命吗? “刘将军好功夫,在下输得心服口服。后会有期。”赵怀节忍气吞声对刘冕抱了一拳,骑上马快步走了。 第190章 校场扬威(下) 赵怀节也不客气,指着前方一排靶垛道:“前方有十个靶,你我离靶五十步骑射射之,只用一壶箭。谁中靶心多,算谁胜。在下用的,是有右鹰扬标记的破甲箭。” 刘冕也拔出一支箭来:“巧得很,我的是左鹰扬卫破甲箭。” 赵怀节哈哈一笑,扬手道:“来人,将箭靶上的箭都拔了,取一面锣来,发号施令!” 众小卒马上动手拔干净了箭靶,还取来石灰量出了五十步划出一个跑道来。 两名将军要比试骑射,消息渐渐传开。一些提前起床的军士都跑了过来凑热闹。其中就有许多左鹰扬卫越骑先锋营的将士。众人站得远远的观战,煞感兴趣。 准备妥当,二将策马走到石灰跑道边,各自拱手抱了一拳:“请!” 刘冕的好战之心已然被勾起,此刻心道:我若连他都胜不过,又何来面目去号令越骑营?今日非胜不可! 一声锣响,二将各自策马跑相反的方向跑开。 赵怀节显然熟黯此道,方才奔出就搭弓上箭大喝一声放出一箭。那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垛的一声插上一张箭靶红与他同来的小卒们爆出一声大彩:“好!” 刘冕心头一凛:倒也是个有实力的对手,那便更有挑战性了! 寻思间,刘冕双手撒缰搭弓上箭,目敛神光瞄得准了,猿臂舒展放出一箭,亦中红心! “好!”却只有一人喝彩。是与刘冕同来的胡伯乐。 刘冕不以为意聚精会神。一般稳住马速一边再度搭弓上箭,接连射出三箭,依次射中三个靶心。那边赵怀节也射中了三四个靶心,赢得满堂喝彩。 转眼前,两匹马都跑到了尽头。此时又得调转马头来复射一轮。二人壶中之箭都射出了五支。各中五个靶心。第一番较量算是打了个平分秋色。 刘冕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二人的马匹这次是对跑了,都将面对十个靶心。也就是说,现在要抢对方的靶来射了! 对面赵怀节地马已然奔来,他地箭术也是不凡,连连张手拈弓接连射出,刷刷的一阵阵响。射中好几个靶心。刘冕也不甘示弱,一路射将过来无一失手。 二人的马匹眼看就要相遇,都射到了最后两个箭靶。 要分胜负,便在此时! 赵怀节伏在马背上冷眼瞟了刘冕一眼,搭一箭上了弓来作势备射。却突然一下调转箭身指向刘冕! 刘冕心头一震,一手执弓尾抓住箭弦,零空使了一个方天画戟的破字诀,飞快的在赵怀节面前晃了一把。赵怀节也没真想射刘冕,只是想干扰他一下。此时却不料眼前一花,反倒被刘冕抡来地弓背吓了一弹。间不容发之间,刘冕使了一个练习许久、却从未使用地招术----同时搭二箭上弦。一声清啸放弦射出。刷、刷----垛、垛两声。那两支箭居然同时射中一个靶心插在一处,反倒将赵怀节先前射在那靶心的一支箭给撞了下来。 赵怀节回过神气来看一眼靶心。顿时气岔。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时他的马匹已经跑过了一段无法回头射箭,显然是被刘冕抢得了先机。 刘冕心中只顾冷笑:谁让你想玩花招?也怨不得我不讲规矩了! 于是再度拈起二箭上弦一齐射出,如法炮制再度一起中了靶心,又将赵怀节的一根箭撞翻落地。 满堂惊愕,众将士都有些呆了。林雷赵怀节又羞又恼,心知自己已然无法获胜了----因为他无法像刘冕那样,二箭齐发一起中靶心。自己已然错过了一靶,又被撞落两支,那无论如何都胜不过来了。 刘冕却是丝毫不停大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赵怀节射过的那五个靶,刘冕全都搭双箭来射,居然将他射中的三枚箭矢挤撞了下来。 胜负已分高下立判。赵怀节勒马停住调转走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隐约在抽搐。 刘冕也停住了马匹调转过来,缓缓朝中间走来。 二人之间,一股敌意杀气在潜滋暗涨。在旁观战地众人屏气凝神,都没有再出声。 此时,垛场边聚的人越来越多,天色也更亮了。离早号响起,大约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二人策马面对面停住,赵怀节面带愠色恼怒低喝:“你使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刘冕扬了扬嘴角微然冷笑,“我不介意你用同样的方法,将我的箭射下来。” “算你狠!”赵怀节恨恨啐了一口,将弓箭扔到一边地上,眼中怒火腾腾。 刘冕随手将弓箭扔给胡伯乐,满不在乎地笑道:“在下也要多谢将军今日教了在下一手。” “此话怎讲?” “兵不厌诈。”刘冕冷笑道:“上了战场,能杀死敌人并活下来的,就是英雄。” “你----”赵怀节恼了。他知道,刘冕是暗指他刚才用箭虚晃威胁,先使了诈术。赵怀节抬起一手指向刘冕:“此阵算你胜了----军中十八技,我箭术不如你、马上你使重兵器,更不敢与你单打独斗。便你敢与某下马一战吗?” 刘冕听到这里,真想仰天长笑,哈哈的大笑----傻逼,徒手格斗,那才是我真正的强项!我这一身的军警散手博击本事,来了大唐还真的没有试验过。好,就拿你小子开个刀! “乐意奉陪!”刘冕的战意也被挑起。此时扔缰下马跳落地上,拳头重重地在手掌心里撞得劈叭作响:“刀箭无眼,在下与你徒手博一场!” “好,有胆量!”赵怀节正中下怀。也跳下了马来。 二人走到垛场中央空地。四目怒睁,当空如同雷电霹雳一般地闪过。 这时,前来围观地将士越来越多了。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赵怀节是右鹰扬卫有名的猛将。没想到今日却在刘冕手上吃了鳖。” “嘘,小声点----依我看刘冕也不见得就比赵怀节差。你没听说过他在扬州一战时的勇猛吗?” “传说只是传说,眼见为实。他不过二十年纪。能有多少非凡的本事?也难怪众兄弟们都不服他。” “看那边----右鹰扬卫的许多将军都过来观战了。嗯。小兵也来了不少,恐怕有几百人了。” “噤声----大帅来了!”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围观众人如同潮水般散开。黑齿常之鹤立鸡群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呵呵地朗声大笑:“众将士不必拘禁----本帅也是来看热闹的!” 黑齿常之的到来,让刘冕和赵怀节有些始料不及。起初只是二人一时气盛的争强好勇,渐渐已然演化到如今不可收拾。二人都在心里嘀咕着,该如何下得台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黑齿常之面带微笑叉手抱胸站在那里。一副悠然自得的看热闹神情。 军中比武,太稀松平常不过了。只是,像这样两个三品将军当众比试,还当真少见。黑齿常之从来都是一个很开明的统帅,断然不会对这种事情提出什么反对。用他地话来说。当兵的人,就应该血气方刚争勇好强,要不然还不如学娘们呆在家里绣花。 垛场围观的人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满满。黑齿常之站在人群之中极为醒目,有两人挤进去拜道:“大帅,这是怎么回事?” 黑齿常之回头一看,是左鹰扬卫大将军张仁愿。和右鹰扬卫大将军李多祚。他神秘一笑招一招手:“来。有好戏可看。” 二将愕然,也只得挤上前去静静观看起来。 刘冕和赵怀节对于眼前的盛况都有些始料不及。他们二人都争强好勇不假。可还没想过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如今连黑齿常之等人都来观点了,还当真有点骑虎难下。 二人对视良久,手中拳头各自捏得骨骨作响。尚未交手,眼神却如同鬼神大战一般已然战了数百回合。双手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我必须胜! 刘冕扬起左拳捏得一响,沉声一喝:“来吧!” 这一声喝,也点燃了二人之间的导火索。赵怀节地血气顿时上扬,暴喝一声冲上前来,当胸一拳朝刘冕咽喉砍来。 狠!出手即是杀招! 刘冕的眼睛迅速眯起,左臂浑然下压肌肉暴起,然后如同猛虎出山一般再度迅速抬扬。啪的一声,赵怀节击来的那一记猛拳被刘冕抬起的胳膊肘儿生生挡住并架开。 就这一瞬间,他露出一丝张皇。因为他自己胸前已然空门大开。 刘冕的眼角闪过一道杀气---换作是阵前对敌,此时他定会一膝凌空顶上他裆部! 此刻,刘冕却特意手下留情了。 赵怀节情急之下左拳再度攻来,力道很足的一记摆拳。刘冕冷冽地嘴角轻轻一扬,右肘肘尖迅速抬起,不偏不倚正撞中赵怀节地左手前臂。 “呃啊!”赵怀节腾腾的退了两步,左手一阵发麻,疼得直抖。眼睛睁得许大瞪着刘冕,恨恨地低喝道:“你这是什么拳法?” “散手。”刘冕轻飘飘的道:“刚才,我已有两次机会取你性命。” “呸,大言不惭!”赵怀节哪里受得了如此羞辱,再度朝前一跃奋力杀来。 阵外,黑齿常之淡然一笑:“刘冕要胜。” “何以见得?”旁边张仁愿等人一起惊声来问。 黑齿常之笑了笑道:“一时之间虽看不出什么招式胜负,但刘冕气定神闲,赵怀节暴跳如雷。这不是高下立判么?阵前对敌,最忌心浮气躁。刘冕显然是稳操胜券了。要不然赵怀节怎会如此恼羞成怒?” 众人默然无语,不好接话。黑齿常之是主帅。如何品评自己的属下都无所谓。其他人则是不太好发话了。他们只是感觉。黑齿常之仿佛很开心见到刘冕获胜似的。 赵怀节依旧是右手发力,这次使了个更加凌厉霸道的右下手勾拳击来。这种拳头在军中最为常见,一般都是打向膻中,能让人一击致命,就算有胸甲护心也能打得岔了气儿。 这都是阵前练出的身手。皆是狠招。自然毫无怜悯可言。 可是刘冕却机警地看出,这是个虚招----因为他身体地重心,落在了右脚上。这一拳击来,只为左脚打发力打幌子。 刘冕在军队警队里打了半辈子这种架,简直就是个打架王----此时哪里看不出赵怀节的用心伎俩? 那拳头打到身前来,刘冕只是微然侧移支起左手略作阻挡。果然,赵怀节那一拳虚晃一式。左脚宛如闪电的飞速扬起。 刘冕眼睛一亮:好家伙,这一脚够份量,有点成色! 阵外观战之中也多有行家,此时发出一声惊呼。那一脚踢得既突然又迅猛,直朝刘冕脖颈间扫来。赵怀节整个人也有些微向右边倾斜下来了。看似已经送出了全身力道,在此一搏! 刘冕心中隐约有些怒意:我有意饶你两招,你倒还以死相拼了! “喝!”刘冕沉声爆喝重心下蹲重如泰山,早有准备的右臂沉沉一压,形成了一个九十度的杠杆护于身体右侧。 “叭”地一声,赵怀节一脚狠狠踢在了刘冕架起地右臂之上,只觉得如同踢中了一块坚实顽铁。岿然不动。 几乎是在同时。刘冕左后脚发力向前急抢一步,撞到了赵怀节胸前! 赵怀节使了这一击已然贯注全身力道。重心也有些偏向右移。刘冕抢步进来他悴不及防,眼看着刘冕左掌化刀凌空高举,直直朝他脖颈边砍来。 这一掌只要下去,非死即残! 军警散手,全是一招制敌毫无怜悯人情可讲。 刘冕心中却是微然一动,手掌砍得略偏落在了赵怀节的肩头。赵怀节惨叫一声朝后就倒,重重的落到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失色一时愕然。刚才那一瞬间,刘冕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众人都还没有看清他是如何抢得先机,赵怀节就已然倒翻在地。 片刻后,全场哗然。右鹰扬卫的人自然是惊呼,左鹰扬卫的将士们则是高声欢呼起来。 黑齿常之眉头皱起疑惑的看着刘冕,低声喃语道:“他这是什么拳法,为何从未见过?” 张仁愿也惊讶道:“末将也未尝见过。刘冕赢得好不诡异。他地实力,仿佛还大有保留。在下虽然拳法不精,但也可以看出。刚刚刘冕至少有两三次机会,可以取赵怀节的性命。” “张将军,这你话太过了吧!”站在黑齿常之身边另一侧的李多祚,有点恼怒的低喝道:“什么叫实力大有保留----要不要让本将上去与他试试?” “李将军,在下就事说事,你何故发怒?”张仁愿是个谦和之人,并不发火。他知道,李多祚这个胡人将领素以勇猛擅战而著称,此时犯不着将事情闹大。 黑齿常之见二人作势要吵起来,略显不快的鼻子里长长嗯了一声。二将醒神,一起抱拳来拜都收了声。 此时,军中地号角吹响,呜----呜、呜响彻重云。黑齿常之扬了扬手:“散了吧,吃早膳去。” 众将士依言散去,许多人仍是意犹未尽的议论纷纷。 几名小卒早已上前来扶起赵怀节,胡伯乐也牵来了刘冕的马匹。 赵怀节的脸已然红作一团,间或又泛起一片刷白。这一次,他丢的脸可是丢太大了。可他也清楚,刘冕已然多次手下留情。要不然,他的性命都能断送在刘冕的手里。此时他被刘冕砍了一掌地肩膀疼痛难忍---这一掌若是砍在喉尖或是脖颈那里,还能有命吗? “刘将军好功夫,在下输得心服口服。后会有期。”赵怀节忍气吞声对刘冕抱了一拳,骑上马快步走了。 第191章 战机 胡伯乐扛起刘冕的方天画戟牵着火猊,跟着刘冕一起朝营房走去。四周仍有许多人不时朝刘冕这边张望,眼神多是意外和惊愕。 胡伯乐惊喜的低声道:“将军,这下你出名了!” 刘冕不置可否的淡然笑了一笑,并没说话。 “那赵怀节我认识。早年在军中便听说过他的大名----狂妄得紧!”胡伯乐低声道:“他仗着有一手好箭术和摔跤的本事,在军队里一直都是扛着膀子横着走的。没想到今日却栽在了将军手里----将军好似赢得很轻松啊!” “很轻松吗?”刘冕扬了扬嘴角轻笑,“胜负其实也只在毫厘之间罢了。他用的是玩命的打法,我只要输得一招,便是惨败。因此,我只能赢。侥幸,居然也就赢了。” “将军也太谦虚了。”胡伯乐低语道,“连小人都看出来了,将军是处处有意让着他。要不然至少有三四次机会取他性命!将军的拳法,当真凌厉又诡异,小人从前也见过诸多军中高手了,还从没有人像将军这样使出那样的招术----看似简单笨拙,但非常又实用有效。” 刘冕一笑:“想学吗?” “想啊----将军能教给小人吗?” “没问题。改天有时间,一定教你。”“小人谢过将军----太好了!” 二人且聊且走,已经回到了越骑营的大营。所有的越骑将士都已经起床了,此时都在忙着整理衣甲和床铺,另有一些人在排队领取饭食。 一名小卒提了一个大布包和桶来往军营前一唤,扯着嗓子哟喝道:“兄弟们,开饭了!”刘冕看到,那摊开在地上的布包里,就散着一些有点黑黄的馒头,桶里是可以照出人影的稀饭。 刘冕不禁轻皱了一下眉头:提着脑袋搏命的人。就吃这些? 几名小卒三三两两的从营帐里走出来,见了刘冕先是惊讶。尔后纷纷见礼。刘冕让他们自行方便。于是那些人各捡了两个馒头舀了一碗粥,散了开来蹲着吃饭去了。 胡伯乐安排好了马匹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碗盛着飘有大块肉丸的菜汤,另一只手上提着油腻腻半只烧鸡,欢喜地道:“将军今日辛苦了,快回帐歇息吃早饭吧!” 旁边那些小卒们眼巴巴的看着胡伯乐手中提地东西,情不自禁的咽了几下口水。狠狠撕咬起手中的馒头来。 刘冕想起了自己当年作为一名小卒和低级武官时的遭遇,叹了一口气道:“胡伯乐,把油汤倒进粥桶里,烧鸡也撕碎了泡进去。今天我和众兄弟一起吃这餐早饭。”“这……”胡伯乐愕然不解。 “照做吧。” 胡伯乐愣了一愣,只得依言照做。测试文字水印5。 旁边的几个小卒子呆住了,看着胡伯乐将那一碗大好的肉汤倒进了粥桶。烧鸡也撕成了数块揽了进去。 众小卒本来都蹲着吃饭。这时纷纷站起身来,疑惑又茫然的看着刘冕。 刘冕也不说话,自己接过那只木碗,拿起长勺在桶里搅了一搅盛起一碗粥来,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朝自己地营帐走去。 方才转身。就听到身后一阵响动----那几个小卒饿狼一般的扑到了木桶边。 胡伯乐跟上来低语道:“将军这是何苦?” “我也这样过来的。”刘冕细细的嚼着馒头,“他们本该是这世上,最该享受好酒好肉的人。因为他们是拿性命在作交换。” 胡伯乐愕然无语,半晌后才叹道:“将军宅心仁厚了。可惜,你能帮得了几次、帮得了几人呢?” “帮得了几次、帮得了多少我不知道。但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帮他们的机会。”刘冕顿住脚,转头看向胡伯乐,“越是大事。越要从小事做起。” “将军自有道理。”胡伯乐也没话可说了。 刘冕略作思索。道:“估计马敬臣地后勤大军再过三五日就要到了,伙食有望改善。到时候我会自己贴一笔钱。给越骑营地将士们加加菜。” 胡伯乐惊道:“将军,五千人哪----那一顿吃起来,若大的家业都要吃空!” “不见得。”刘冕淡然一笑:“每人每天加个十文钱的菜,就很足够了吧?许多普通人家一天也吃不了这么多东西。那么算来一天的开销就是五十贯钱。一个月也就一千五百贯---你家将军现在别的没有,穷得就只剩下钱了。给洛阳发封信过去,让韦团儿给我调个三五万贯过来。说我急用。嗯,说不定到时候我还可以做成一两笔军队里的粮食生意,就更不愁周转了。你说呢?” “将军,这……恐怕不合规矩吧?”胡伯乐苦笑。 “怕什么。钱赚了来就是花地。这五千将士是什么人?和我同生共死的兄弟!赚来的钱花在他们身上,那是再值得不过了。人家都想着从军捞一笔油水赚钱,我却反过来贴钱接济将士们。谁会有多话要讲?”刘冕说得义不容辞,心道就算有人指责我收买部下人心,那我也是顺理成章理直气壮。不服气,你们跟着学呀? 刘冕回到帐中草草吃过早饭,略微收拾了一下衣装。少顷鼓声响动,军中该操练了。 日常的操练,基本上是分队进行。由郎将、都尉、校尉、队正层层把关负责。刘冕这个当将军的,倒不用经手这等琐事,只要分派人手安排下去就行。 少顷过后,张仁愿派人来请,说是叫刘冕一起去一趟东营,大元帅黑齿常之召唤。 刘冕立马动身来到东营帅帐。陆陆续续左右鹰扬卫五品以上的将军都到齐了。赵怀节也来了,站在右鹰扬卫的一队儿将军里面,脸色有些难看,始终没有正视刘冕。右鹰扬卫地将军们也有意无意地瞟一瞟刘冕,眼神中多有疑惑和些许的敌视。 黑齿常之端坐在帅座一手支颐。表情平静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只是偶尔瞟一眼左右武将地班例,将眼神落在刘冕和赵怀节的身上。 显然。今日早晨的一场校场比武,已然是传得众人知晓了。 众人到齐,黑齿常之终于站起身来。众将一起拱手来拜:“大帅!” “坐。”黑齿常之扬了一下手,自己坐了下来。众将各自坐到马札上,目不斜视搭膝握刀,标准地武将面对上司的坐姿。 黑齿常之在堂中扫了一眼,道:“燕然军地众将。除了押解粮草的左鹰卫扬将军马敬臣,其余都在这里了。大家先认识一下。好吧,自报家门----张仁愿,从你开始。” 张仁愿站起身来抱拳一军礼:“张仁愿,左鹰扬卫大将军,华州人仕。” 众将一齐拱手回礼。张仁愿落座。 对面一人站起身来。如法炮制的抱拳一礼:“李多祚,右鹰扬卫大将军。人,受赐李姓。” 刘冕打量李多祚一眼,身裁结实高大,脸上一圈黑胡茬儿眼睛如同铜铃。头盔下露出几绺灰黄的头发,面相生得比较凶。 李多祚正欲坐下。黑齿常之补充了一句:“李多祚人称黄头都督,是左鹰扬卫第一勇士。” “大帅谬赞了,末将如何吃受得起?”李多祚谦虚了一回,坐回座位。 轮到刘冕了。他站起身来抱拳一礼:“刘冕,长安人仕,左鹰扬卫将军。末进晚辈,给诸位将军见礼了。” 众将一起回礼。李多祚一双眼睛就如同猛虎一样打量着他。赵怀节的眼神更是复杂。怒愠之中又带有一丝不甘。 黑齿常之又开言道:“刘冕。军中老宿刘正则之孙,薛仁贵的隔代弟子。虽是年轻。却有一身好武艺。他是本帅从军四十年所见过最骁勇的人之“末将惭愧……”刘冕心头一阵汗颜,只好坐了下来。他几乎能感觉到,对面右鹰扬卫地一些人的眼神,都直勾勾的落在了他的身上,仿佛要将他洞穿一般。 接下来众将依次自我介绍,大家也算是都认识了。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简单的见面会,却因为今日早晨刘冕和赵怀节一场比试,让这气氛变得有点紧张和诡异起来。 黑齿常之带兵数十年,哪里想不到手下这些将军们在想什么。他一巴掌拍到帅桌上先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过来,然后道:“本帅带兵,素来公正无私一视同仁。所以,不管是右鹰扬卫地老兄弟,还是左鹰扬新来地将士们,在本帅眼里都是一样的。众将务必精诚团结齐心协力,打好眼前的每场战役!” “得令!”众将一起抱拳拜喝。 黑齿常之嗯了一声,从身边书架上取下一份卷轴在帅桌上铺展开来,对众人道:“都过来看吧,这是代州地形图。” 众将起身依次走到帅桌前,分成两个半弧围成了一个圈。 黑齿常之指着地图道:“这就是代州州城,如今被突厥人占据,距离我燕然军的军营仅有七十里的路程。在我们中间,有一道并不陡峻但树木杂生的小山阻挡,那山名叫驼背岭。成了我们两军之间地阻隔和分界线。” 黑齿常之按着地图一一指给众人来看,说道:“据先前从代州州城里逃出的人说来,城中现在至少有三万余突厥铁骑。他们一夜之间强攻州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城池。然后在城中进行了一番烧杀抢虐的大清洗。” 说到这里黑齿常之皱了下眉头,愤慨道:“估计,这一次至少有千余士兵被杀,被害的百姓更是无可计数。损失牛羊马匹无数。朝廷急调本帅统领右鹰扬卫北上御敌。幸得我们赶到得早,燕门一战我军小胜,至少先将他们打回了代州州城之中,挡住了他们继续南下。但本帅估计,他们是在等候援兵。” “大帅,如此说来兵贵神速,当速战速决拿下代州!”李多祚怪眉一扬,重重一抱拳:“我军士气正盛体力充沛,末将请缨攻城!” “不忙,稍安勿躁。”黑齿常之一扬手,不急不忙的道:“按理说来,我们是早该发起攻击夺回城池了。但现在有三个问题:其一,右鹰扬卫轻兵兼道而行,所带粮草不多,现在差不多快要粮尽。其二,据探子来报,这些日子以来代州城中仍在不断增兵。看来突厥也不想轻易放弃他们好不容易撕开的突破口。其三,假如我们强行攻城将突厥人逼得急了,他们很有可能在城内进行一场大屠杀。那么,代州城中的百姓就要无辜受殃。” “那难不成就坐等在这里,盼天雷击杀突厥人吗?”李多祚性子火爆,此时情急嚷道:“大帅,末将右鹰扬卫麾下地男儿早已磨好刀枪只待上阵搏杀了。只要大帅一声令下,李多祚必然亲自攻上代州城头,拱手将城池献上!” 刘冕在一旁沉默无语,心道这个“黄头都督”李多祚真是个急将军。 第192章 杀手锏 不料,黑齿常之却是不为所动的摆了一摆手:“仗是肯定要打的,但要巧打,不能让将士们多送性命。众将请看,这一次突厥人孤军深入长途奔袭拿下代州,其用意可是颇为深刻。你们看,拿下代州后,我大唐的云州、朔州、胜州、远到单于都督府境内的一切州县,尽皆被切断。因此本帅估计,突厥人的本意并非是单纯的只想要一个代州,而是将后面那一大片地域分切开来,然后一口吞下。所以,突厥人定会在代州布置极为强大的兵力死守,给后面的部队争取时间攻城拔寨。” 刘冕心头一亮:黑齿常之果然是出色的军事家,大局观极为良好,对战局分析得冷静而又到位。 李多祚睁大眼睛在地图上看了一阵,连连点头道:“还是大帅英明睿智。此时的代州,定然是一块极硬的骨头。我们要是现在扑上去与之死拼,太不划算了。” “说得极对。”黑齿常之的手指就指向地图上的几点,说道:“所以,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避实就虚,反过来先切断突厥人的后路,打断他们的全盘部署。因为本帅决定,派两支奇袭队伍,分别袭杀驰援云州和朔州。这二州都在桑开河流域,沃野千里草木丰美,一向是突厥人最为眼馋的放牧之地。不出意料的话,离单于都护府很近的云州,现在已然失稳了。想必,突厥人现在正在拼尽全力的云、朔二州的城池。只要拿下了朔州和云州,他们就能将本已到手的单于都护府一带和代州连成一块。这样,他们就真正的占领了一大片土地。” 刘冕一边听着黑齿常之的讲解,一边看着地图若有所思。云、朔、代三州的地理位置,就像是一个三角形。要是突厥人当真拿下了三处城池,就可以吃掉这一块三角州地带的全部领土。 细下想来,他们当初的军事计划也真是大胆得可以。孤军深入从云、朔二州地肋间插了进来。先是直取代州形成了第一个三角的顶点,从而吸引了大部份地唐军兵力在这里。然后。又在后面慢慢的蚕食鲸吞云、朔二州。这是一个思维行开放的拉点扫荡式打法,若非是大局观极佳又极有胆魄的人,是不敢用这样的战术的。万一代州拿不下来,那一支前来侵袭的军队就要被三方合击从而陷入绝地。 可现在事实就是,他们成功了,代州已经沦陷在他们手中,云、朔二州也几乎是唾手可得。 黑齿常之显然也是个中高手。识破了对方地战术来了个避实就虚,采用各个击破的方法进行侧面打击,以牵制削弱的方法来收复代州,的确不失为一个妙计。 “本帅需要最擅长奔袭战的骑兵,去驰援云、朔二州。”黑齿常之扔下这句话后,放眼往帐中一看:“谁敢担纲?” “末将愿往!”黑齿常之的话刚落音。立马响起两个人地声音。 众人一看。不禁愕然。 怎么这么巧呢?----刘冕和赵怀节! 黑齿常之也意味深长地微然笑了一笑:“还有吗?” 众人也都以应了过来,包括张仁愿和李多祚在内都来请缨:“末将愿往!” “嗯……”黑齿常之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点点头道:“众将都是战意高涨,这是好事。但是此次奇袭驰援战事关重大,很有可能关乎我军的全盘战略,甚至是大唐在整个河北道的势力版图。因此。大意不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今尚有此种可能:突厥人已然拿下云、朔二州。测试文字水印2。到时候,就要在那里立战死战,就算不能拿下城池,也要拖住和分散他们的兵力。因此,这两队奇袭人马,可以说是派出的两队死士。这两队死士。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担当地。首先。要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而且。所带骑兵上马能战下马能攻城。因此----刘冕,你首先就不能去。你本部的人马是越骑,野战和突击能力虽然极为突出,但拿去攻城就全无优势太过吃亏了。” 刘冕不禁愕然:黑齿常之当着众人的面先驳回我的请缨,这算是什么意思? 众将也多少有点吃惊,纷纷面露疑惑神色。 黑齿常之并没有给众将过多的思索时间,当下自己就拍板了:“那么,李多祚和赵怀节,你们两人去吧。本帅各给你们二人一万武骑,每人带十天干粮。十天之后只能有这样两种结果:一是你们全都战死了;二是,你们已经坐在了云、朔二州的城池里。” 众将顿时肃然:黑齿常之地话语虽然平和,但这军令也着实冷酷霸道! 李多祚和赵怀节却是毫不犹豫甚至是异常兴奋地抱拳一拜:“末将得令!” “嗯。”黑齿常之习惯的嗯了一声,双眉深锁看着他们点了一点头:“自己掂量,务必求胜。” “大帅请放心!”二将再度重重抱拳来拜。 刘冕和张仁愿等一些左鹰扬卫地将士们,都隐约有个感觉:黑齿常之还是打从心眼里,把右鹰扬卫当成是自家的子弟兵,什么危险活苦活脏活都交给了他们来干,所下的军令也是极尽残酷无情。这就好比,自家来了个客人的孩子。虽然两个孩子都犯了错,当主人的家长也只会去打自己的孩子。 中国历来,就是这样的习惯和传统。也算他黑齿常之是个厚道之人----如果当真让刘冕接下这样的危险差事去做,就算别人不会有所非议,他自己恐怕也承担不了那个压力。 毕竟,左鹰扬卫有很大一部份人是皇家御率,刘冕手中的五千越骑虽然精锐,但却是大唐的宝贝疙瘩。这种危险的差事,干不得。 刘冕多少有点叫屈----难道我手中的军队太过精锐了也是错吗?反过来一想,黑齿常之的安排也还是挺有道理。用他的话说,越骑长途奔袭野战能力都不差,但用去攻城就太不值了。 如果要用数据来比对的话。可以如此设定假想:越骑的野战能力为100,普通武骑地野战能力为70;但二者的攻城能力都是相同地50。而攻城正是损耗最大的地方----算算成本,一名越骑至少比得上三名武骑。既然是死士,当然是用普通的武骑划算了! 站在黑齿常之的角度想了一想,他也挺难。于是刘冕也无话可说了。 “张仁愿,马敬臣的后勤大军还要多少日子到达燕门?”黑齿常之出声打破了沉寂,却已是巧妙调转了话题。 “大约还要三五日。”张仁愿抱拳回道,“末将已经派人去催促过数次了。相信他会加快脚程。” “那好。”黑齿常之若有所思的点头,“将你的粮草调一批过来,我要先让李多祚和赵怀节把奇袭队地口粮安排妥当。”黑齿常之停顿了片刻,颇是为难的道:“不瞒你说,我营中早已缺粮,三顿改作两顿了。” “啊?大帅可不早说?”张仁愿愕然道:“末将马上回营安排人手。替大帅匀一批粮草过来。” “嗯。有劳了。”黑齿常之轻描淡写的道了一谢,转而说道:“很显然,这一次突厥人是作出了一个详细而又周密的行军计划,野心不在小。他们志在拿下云、代、朔三州地域,进尔问鼎河北辽东,妄图将整个大唐的河北道过半领土。分割开去。我等既然秉承天命而来背负大唐亿万子民的期望,如何能让突厥人得逞?如若失败,我等再无面目回朝面君、再无面目去见大唐父老、再无面目去见地下地列祖列宗!” 黑齿常之啪地一拳击到帅桌上,沉声一喝:“众将,听明白没有?” 这一拳,当真提气! 刘冕也感觉,那一拳仿佛是砸在了自己的心头。情不自禁的一股壮气上涌。豪情顿声的抱拳大喝道:“明白!” “李多祚、赵怀节,你们即刻点兵准备出发。今夜子时出发。绕开突厥人的刺探范围,迂回向云、朔二州急行军开进。”黑齿常之眉头一拧沉声道:“其余众将,回营之后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听我号令行事!” “得令!”众将一起来拜,大声应诺。 “散!”黑齿常之潇洒利落的一扬手,众将抱拳回礼依次退去。 刘冕正待转身回走,黑齿常之唤了声:“刘冕,来。” 刘冕顿了一顿转身走到帅桌前。其余众人已然走出了帐外。黑齿常之扬一扬手,帐中伺候地小卒也走了出去,很识趣的放下了门帘来。 黑齿常之绕过帅桌不急不忙的走到刘冕身边。 刘冕的心头突然掠过一丝本能的危机意识----有杀气。 “啪!”的一声,黑齿常之一掌拍到了刘冕的肩头----势大力沉! 瞬间,他以掌化爪牢牢抓住了刘冕地肩头,宛如铁钳----黑齿常之居然出招来袭! 刘冕不及细想,几乎是出自本能地一矮肩使了一个甩肩圆顶,左臂飞速扬起砰的一下撞飞了黑齿常之地那条胳膊肘喝黑齿常之沉喝一声,另一手化拳朝刘冕面门击来。刘冕机警的一晃身躲过,间不容发的一膝朝前冲顶。 黑齿常之反应也很快,腾的后跳一步。刘冕冲顶的一膝落了空,眼看着又要迅速化踢横扫过来,黑齿常之大喝一声:“停!” 刘冕愕然停住,非常不解的看着黑齿常之。 黑齿常之却是拍了拍手呵呵的笑:“不错,果然是好身手---刘冕,你这一身功夫跟谁学的,居然如此狠辣霸道?” “这……”刘冕略有点尴尬的笑了一笑,不知从何说起。 黑齿常之不以为意的点了一点头:“罢了,此等私事老夫也就不追问了。老夫今日见你与赵怀节格斗,使出的招术非常新鲜实用,因此一时技痒想亲手来试一试你。不错,果然是有真才实料,名不虚传。” “末将惭愧。”刘冕抱起拳来谦虚回话,他还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已然是天下无敌了。黑齿常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以勇猛擅战而闻名。军中有奇人,他就是个中翘楚。刚刚稍稍试了一试。这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儿,身手仍是非常矫健灵活。可见手底下的确是有真功夫。 “嗯……”黑齿常之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盯着刘冕打量了一阵说道:“看你的身手,实在不像是只有二十岁、入军不久的新人。我看你反应,对杀气非常地敏感,本能的反应也非常迅速,出手即是杀招----就是在沙场混了七八年地老兵,也未尝有你这样的底子。刘冕。老夫对你是越来越好奇了。” 刘冕不禁心头有点汗颜:真是火眼金睛啊,这都被他看出门道了。不过,你再厉害也想不过----我是穿越而来二世为人了吧?想当初,我可是在军队里混过有些年头了。 黑齿常之说到这里,又自嘲的笑了起来:“好奇归好奇,我是不会反复追问你的事情的---刘冕。我刚才试你武艺。还有另一层用意。你可知晓?” “末将鲁钝,请大帅示下。”刘冕还真是想不透他还有何深意。 黑齿常之意味深长的笑,略微压低了一点声音说道:“如果老夫没有看走眼的话,你今日跟赵怀节过招之时,已是多次手下留情并没使出杀招,对吗?” 刘冕微然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黑齿常之点了一点头:“可刚刚老夫突袭你时,使地招术很是凌厉,就把你的杀招与杀气都逼出来了----老夫若不喊停,你那一脚扫上来,可是杀机十足。对不对?” “嗯,是的。”刘冕也不否认了,爽快的承认。“刚刚末将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在与大帅对招。因此一时之间使出的全是杀手锏。不过大帅气身手自然非赵怀节可比,再打下去末将也难有胜算。” “谦虚地话就不用说了。”黑齿常之摆一摆手。“老夫地意思,你可曾想明白了?” “这……”刘冕轻皱眉头心中思索,片刻之后豁然开朗道:“大帅的意思是说……真正的杀招,只用在危急之时、用在值得的对象身上?” “好,有悟性。”黑齿常之欣然笑了起来,走上前去要拍刘冕的肩膀。刘冕以为他又来来试机警的朝后一跳。 黑齿常之哈哈地大笑,再度扬手,这下才拍到了刘冕的肩头:“不愧是刘正则的孙子啊,悟性果然极强----你手下的越骑,只能用在最需要它的地方。战争即是如此残酷,死人在所难免。那么,要死也要死在值得的地方----越骑先锋是燕然军的杀手锏,岂能轻易示人?” “末将明白了,多谢大帅点拨。”刘冕心头这才豁然开朗,仅有地一点疑虑和不快也挥散开来。 “嗯,很好。”黑齿常之略感欣慰地点头微笑:“回去吧,时刻做好准备。只要杀机一现,就是你出手的时候。” “是。末将告辞!”刘冕欣然地抱拳应了一声,转身便准备走。 “等等。”黑齿常之仿佛突然想起一事又出声将他唤住,自己走上前来说道:“你那一手功夫,特别适合阵前搏杀。我建议,你可以教给你属下的越骑将士。虽然越骑更多的时候是在马上搏斗,但这些招术能极大的提高他们的身手。老夫希望,你手下的那一支军队,能成为精锐之中的精锐。不管何时何地,都是最强大的杀手锏!” “末将遵命!”刘冕应承下来,心中暗道:你不说,我也正有此意。军警散手不同于其他一些高深绝伦的功夫,只要肯下功夫,那是可以速成的。我早就想走精品路线组建一只有着21世纪特色的军队了。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第193章 重金打造 当天,主帅的军令就下达到了诸军。左鹰扬卫暂时没有什么任务,就地整装待命加紧操练,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刘冕主动找到张仁愿,说起了自己的想法:要将越骑先锋拉出去搞个封闭式拉练。 对此张仁愿没有什么意见,将军要训练自己麾下的军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不过,刘冕看得出他的心情并不是太好,情绪有些压抑和沉闷。 “大将军可是因为今日派兵之事在苦恼?”刘冕问道。 “实不相瞒,多少有一点。”张仁愿眉头皱起,有些郁闷的说道,“此次军事行动,右鹰扬卫全盘而动,我们左鹰扬卫几乎未动一兵一卒,只在后面支援他们的粮草。差不多就成了火头军一样。帅令下达以后,下面的一些将士们都颇有怨言。我倒是不担心黑齿常之对我们有什么成见,只是担心左鹰扬卫长此被闲置的话,会让军心有所浮动。” 刘冕点了一点头,张仁愿的顾虑还是很有道理的。左鹰扬卫的将士们心气儿都比较高,如今看着兄弟部队出去建功立业了,自己却闲在家里当火头军,自然难免有些情绪。他寻思了片刻说道:“大将军,以末将来看,大帅应该会有比较深层的考虑和安排。左鹰扬卫是他嫡系的军队,在头次战役中被安排打前哨是很自然的事情。而且大帅也说过了,那两个奇袭队两万人马,都是死士。站在他的角度来想一想,这样的任务的确不好交待给我们。我们毕竟是皇家御率……若是一开场就蒙受巨大损失,他恐怕会难以向太后和朝廷交待。因此末将觉得,大帅也挺难的。” “是啊,我也能体会大帅的难处。”张仁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下面的将士们,不理解呀!我们这些将帅之间的事情。是没必要也没办法向下面地人一一解释清楚的。我估计,我们左鹰扬卫至少在半月之内不会有出征地任务。” “大将军。那我们就各自练兵吧!”刘冕说道:“你我带兵的日子都不长,对自己麾下的将士们都缺乏了解。也正好趁此机会加深对将士们的了解,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左鹰扬卫是精锐之师,但末将总感觉如今的这支军队,将军与士兵之间有些貌合神离。就算仓促之间上了战场,也难以发挥出应有的实力。我们需要操练、需要磨合,这次的闲置或许正是一个不错地机会。在末将看来。机会也会眷顾有准备的人!” “说得好!”张仁愿精神一振,果断的一点头,“那么,本将就下令下去即日开始大练兵。刘冕,你所部的先锋越骑就自己拉出去演练吧。其余的士卒,本将另作安排。” “谢大将军!”刘冕欣喜的一抱拳。告辞而走。 刘冕回到营帐时。胡伯乐正在帐外等他,仿佛有事。刘冕问起何事,胡伯乐道:“将军,小人今日无意间和本帐地兄弟们聊起,说将军有意教小人功夫。测试文字水印1。众兄弟都非常有兴趣,拜请小人前来肯求将军。一并教他们功夫。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 “哦?”这倒有点出乎刘冕地意料之外了。他笑道:“定是你在他们面前随口夸耀了。” 胡伯乐正色道:“将军可是知道的,小人并非长舌妇。那些兄弟们都亲眼目睹了你和赵怀节的比式,暗自对将军钦佩不已呢!若非是跟将军不熟,他们当中定会有许多人前来肯求将军授艺了。” 刘冕心中略喜,暗忖那一架可真的没有白打。在军队里,没有什么比真本事更让人信服的了。左鹰扬卫的这些越骑将士们,个个都是千锤百炼地行家里手。自然能看出我手头是有硬功夫的。 心中再一作盘算。刘冕也算是拿定了主意。他对胡伯乐道:“你回去告诉众兄弟,先锋营明天会单独拉出去操练。到时候我会教功夫。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教。我要……挑选一部份人出来,私下传授。” “是,将军。”胡伯乐应承下来告辞走了。 刘冕独自一人留在帐中思索,这军警散手是专门用来杀人的本事,还有我之前学的若干现代特种作战的技巧,都不能随便揪个人就教。先锋越骑的人是精锐,我要在精锐之中挑选精锐,头批选个一两百人出来由我亲自传授,先打造一个榜样和品牌。这种事情,慢慢来地好。 当天刘冕就把将令下达,让先锋营地将士收拾行装,准备明日清晨动身外出拉练。他参照地图,特意选定了燕门县以西三十里外的鬼龙坪当作训练地点。那里有山有林,还有溪水河流,地势比较复杂,正是练兵地好地方。 翌日清晨,五千越骑出发了,来到了事先选好的地点鬼龙坪。拉营下寨自然不在话下,刘冕下令将所有的马匹都圈养起来,五千越骑瞬时成了五千步卒。众人都有些不解,但又不敢多问。 刘冕下令将所有的都尉、校尉和队正都唤了来,大约五六十人。对他们道:“先锋营是骑兵中的精锐,马上的功夫没什么可练的了。这一次我把兄弟们拉出来,练的是马下的功夫。人,毕竟是双腿直立行走。谁也不能保证骑兵就永远骑在马上。” 众将士都跟刘冕不太熟,这时大多沉默无言,不知道刘冕究竟想干什么。祝腾插了一言道:“将军,你是要传授我们功夫吗?”这一句话勾起了众人的兴趣,都直勾勾的朝刘冕看了过来。 刘冕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是会要教,但不是教所有人。首先我要在五千越骑当中,挑选最精锐的一批人出来亲自传授我的独门功夫。至于挑选的办法,我已经想好了。现在就说给兄弟们听。” 刘冕将自己设想的挑选办法,一一说给众人来听。首先,是全营要进行体能、耐力和力量测试。这其中包括负重长跑、障碍赛、游泳、俯卧撑、引体向上、举重(石滚)等等十余项。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其中一大半,怎么听都没听过? 刘冕并不心急的解释道:“这些全都是最基本的训练。我要在五千人当中,选挑二百人出来作为我的贴身近卫。传授我的独门功夫。这其中包括:散手格斗、飞刀、硬气功,甚至是方天画戟。” 众人惊呼一声:“还有方天画戟!” “不错。方天画戟。”刘冕扬起手来大声说道:“本将地方天画戟功夫传自薛仁贵,是马上的功夫。想要学成,自然不是容易地事情,也不是一般的人所能学的。其实对兄弟们来说,最难学的反而是前面三项。而且只要学好了那三项,你们就是兵中之王!当然,整个挑选和训练的过程。是非常艰苦和严厉的。从身到心,都要经历严酷的考验。这其中,还会有心理素质地测试和训练,现在我就不公布了,到时候兄弟们自然会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刘冕说的许多话他们都有些听不太懂。简直闻所未闻。 刘冕心中暗笑。很好,至少先勾起你们的好奇心了。好吧,是时候让你们尝一尝甜头了。他清了清嗓子,言辞真切温和的说道:“兄弟们来参军,报效国家效忠朝廷自然是不必说,此外也无非是想图个军饷养家糊口。我也是当过小卒的人。知道兄弟们的难处啊!” 众将士听到此言,纷纷附声道是啊是啊,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地说吃得不饱一顿等不了一顿,有的说住的帐蓬漏风漏雨,身上从来就没干爽过都得了皮疹,有的则说要是上阵负伤或是送命,自己这辈子固然是废了。但家里的人也没了照顾。 刘冕也不去打断他们。任由他们彼此大倒苦水倾叙心中的烦恼。 当兵地人,的确是苦。这一点刘冕是深有体会的。可是更苦的就在于。所有人明明知道他们苦,却没有人去关心照顾他们。在朝堂政客们的眼里,当兵的人是物品,是牛马骡羊一般的牲畜。不乏有黑心地政客又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克扣将士粮饷,贪污抚恤金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哪怕是太平盛世,戍守在边疆地将士们也是感受不到和平与昌盛的。他们只能永远扎挣在温饱与生死地边缘,朝不保夕。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许久,一时停歇不下来。后来他们才注意到刘冕一直静静的没有出声,才有所顾忌的安静了下来。 “兄弟们,我刘冕也是吃过苦亡过命的人。也曾经和兄弟们一样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卒,我能体会你们的心情。”刘冕借机发挥的说道,“谁不愿意女人孩子热炕头在家享清福呢?提着自家脑袋来到这艰苦的军队里图个什么?抛开理想与抱负不说,谁不想博个前程、赚得些许薪饷呢?所以……” “本将决定----等后军马敬臣押送粮草到达之日起,本将私下掏钱,每人每天给大家补足十文钱的伙食。大家先吃好喝好!”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好!太好了!” 刘冕微然一笑:“除此之外,被我挑选出来的二百精锐,每人先赏一贯钱算作是奖励。没有挑上的,每名将士发一百文钱算作是特别训练的补助。操练辛苦啊,兄弟们都是血肉之躯,不能白受罪!” “将军真是大仁大义体恤兄弟们的难处啊!”几名校尉队正感激涕零的喊了起来。当了半辈子的兵了,还是头次遇上这样的将军,真是不容易啊! 刘冕哈哈的大笑:“实不相瞒,本将在洛阳经营商旅略有家资。钱赚了来就是要花的,花在兄弟们的身上,我感觉心安理得特别痛快----今后,我希望有更多的兄弟跟着我一起享福。同生死,共富贵,也不枉同袍兄弟一场!” “好,同生死、共宝贵!”众人一起欢呼大喊,真个群情激昂。 刘冕心中大悦,看来我这第一济药算是用得对症了。军中多是屠狗辈,这些出身寒微低贱、没有什么文化水平普通的将士可没有多高的觉悟,和他们谈理想谈人生喊口号屁用没有,最有用的,就是好处和利益。 天下熙熙多为利来,天下攘攘多为利往。当兵的人也是人,不要把他们想得多么高尚无私,用平常心去对待就对了。 这个时候刘冕感觉,有钱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在没有交情和了解的情况之下,通过金钱的刺激,自己麾下的这五千将士的积极性,肯定能很快的被调动起来。这是一条很不错的捷径。至于相互之间的感情和信任,可以日后慢慢建立。 刘冕将昨夜连夜写的一本小折子扔到众人面前:“拿去,以队为单位每队传抄一份。这是本将制定的兵王挑选计划,同时也是这一次拉练的训练内容。从明日起,本将亲自担纲,开始这一次的特别训练!” “是,将军!”众人一齐抱拳应诺。对他们而言,这一次的训练当真是新鲜有趣。当然,更让他们感兴趣的是,还有那么丰富的奖励和补助。 这样的好事,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呀! 众将依次散去后,胡伯乐和祝腾笑哈哈的对刘冕道:“将军端的是好手段。越骑先锋营的兄弟,个个都像是傲气的大爷。将军三言两语就让他们乖乖听话了。” “呵,我年轻又没资历,谈不上什么手段。”刘冕扬起嘴角微然一笑:“这不过是……钱的威力罢了!” 第194章 鬼龙兵王 第二天黎明寅时刚过(五点左右),刘冕全副武装披坚执甲的出现在了点将台前。按照惯列,军队的操练都是在卯时末刻左右开始。这时候,大部份的军士还沉醉在睡梦之中。 鬼平坪四周非常的宁静,偶尔听到晨风吹响树叶的声音。 “将军,真的要吹吗?”胡伯乐的面上露出一点窘态,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扛着的那只巨大的号角有点愣神。 “本将像是在开玩笑吗?”刘冕用手托起那支一人多长的号角的根部,深吸一口气凑上去用力吹奏起来。 “呜----呜、呜!”突兀的号角声平空响起,胡伯乐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得聋了。 各个军帐里顿时炸开了锅,一片骂咧之声响起:“疯了!”“莫非有敌军突袭!” 怨言归怨言,号角即是军令,众军马上披衣上甲跑出军营,极快的集中到了点将台前。 刘冕对他们的反应速度还算满意。 “很好,但仍然不够快。”刘冕走在众军面前,昂然道:“从今天开始,本将要在你们中间挑选二百名精锐出来。至于如何挑选、选中的人有什么好处,想必你们都知道了。那么现在开始----全军负重长跑十里。以队为单位,每们前三名的名字会记录下来,留作入选精锐的参考条件;最后三名也会被揪出来接受一定的惩罚:做一百个俯卧撑。嗯,俯卧撑是这样的。” 刘冕当众趴倒下来做了个演示,然后起身拍拍手大声一喝:“现在开始,以队为单位出发!方向鬼龙坪正东,那里有你们的队正在等着你们。每人拿一根认签了回来。出发!” 众将士都一醒神,许多仍然半梦半醒的人也惊醒了,排好队后朝东面奔跑起来。 刘冕看着这群汉子一起撒丫子狂奔。摸了摸鼻子有些暗自好笑起来。他知道,眼下他的时间并不多,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练出兵王来有点不现实,能挑出二百名毛坯就不错了。眼前最重要地,是拉近和这些将士们之间的关系,让彼此有个深入的了解。然后建立起自己的权威来。 那么。先和他们同苦共苦吧! 刘冕深吸了一口气,提上自己的方天画戟,迈步朝前奔跑起来。 五千军士被划分开来,在宽阔的鬼龙坪上分批跑步,四处都是人。他们全都穿着铠甲挎着佩刀,跑得气喘吁吁。刘冕提一杆方天画戟大步追赶上来甚是惹人注目,附近地军士都吃了一惊。 “快跑----”刘冕大喝一声加快了速度。那一柄方天画戟扛在肩膀上就如同一面旗帜。分外地醒目。 本来累得有点呲牙咧齿的军士们,看到主将都这么拼命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躲懒,个个咬起牙关来加快了速度。 全副武装跑个往返十里,一般的人是吃不消的。测试文字水印5。第一天的负重长跑训练,有不少人跑得抽了筋或是呕吐起来。刘冕跑回军营点将台时,也有点累得虚脱一般。毕竟他现在这副身体还没有这样折腾劳累过。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许多人不免了一些怨言:我们又不是步兵,有必要练这个吗? 对此刘冕充耳不闻,自然也不会跟他们一一去作解释。按规矩,每队最后三名趴下来。做俯卧撑。一共三百人,当着众兄弟的面趴到了地上。刘冕亲自在旁监督。 大唐的军人,哪里会做什么俯卧撑?刘冕揪出了几个动作最别扭地典型,亲自给他们指导示范。 同时,每队的前三名则是被放了个小假,可以回帐略作歇息。 刘冕就是故意要在自己的军队里竖立起典型,好的标榜。坏的例子。有功即赏有过则罚,起到督促和鞭策的作用。让每一个人都处在竞争之中。有荣辱感。 受罚做俯卧撑的三百将士苦叫连天,其余在一旁看热闹地将士们开始还感觉有点滑稽好笑,到后来也沉默无语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新上任的年轻小将军可不是在闹着玩。那看似简单的俯卧撑可能不是那么好做的。 许久,今日这早操才算结束,众军散去吃早饭。以往寻常地早操,不过是射射箭或是练练枪。相比之下,今天这么折腾一回可是要了一些人的小命了。 刘冕回到帐中,也感觉有点肌肉酸疼。草草吃过了饭略作休息,他又来到了点将台前擂起了大鼓。众军叫苦不迭,只得又集合起来。 “上午的操练还剩一项,射箭。”刘冕说道:“别高兴得太早,我不会让你们像以往一样随便练练就好。同样的以队为单位,每人三壶箭。分别练习步射、长垛和骑射。队正做记录,以中红心数量为准,前三名划入精英备选名单,后三名惩罚做卧俯撑!” “呜----”许多人惊呼了一声,看来是被那俯卧撑折腾得怕了。 刘冕面露愠色的一声怒喝:“还是男人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给我练去!” “是!”五千人大声一吼,分批散去。 稍后片刻,刘冕绰起一柄弓挂上一壶箭,骑上大马走进了训练场。他明白,自己这样严格要求手下的人,自己得先拿出点让人信服的本事来才行。于是,他在训练场上当着五千士兵地面,以指导地名义,拿出了自己骑射的绝活儿表演了一回,也算是让人心服口服了。 这样一来,本来是非常轻松地箭术操练,变得严肃而紧张起来。所有人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练习,生怕落后了要被处以惩罚。 最后,自然难免又有三百人排名末端被揪了出来。 这一回刘冕倒是没有急于处罚他们,而是把他们叫到了一起开小灶,亲自指导了一回他们的箭术。射箭不比长跑。不是拼命努力就能有长劲的,得有人点拨掌握技巧。刘冕同时叫来了一些擅长箭术的将士作为陪练指导,带着这些人加练了一回。 然后,再让他们加罚俯卧撑。这一次,就没什么人暴出怨言了。毕竟技不如人的事实摆在眼前,这样公正公平地竞争输了下来。他们也没话好说。只能日后自己提高技艺免于处罚了。 到了下午。又是一轮越野长跑。这一次是攀越鬼龙坡附近的山林。那山虽然不高,可是树木杂草丛生,路面并不平整。刘冕再度以身作责身先士卒的参加演练。 一天折腾下来,所有人都感觉像是小死了一回。半夜里,整座军营中四处可闻呜呼哀哉的叫苦声。刘冕自己也感觉有些体力透支,坐在榻上不停的喘粗气儿,身上一阵阵酸疼。 可是他心里。却感觉非常的充实。 体能训练进行了足足七天。有一批人累得趴下了,有一批人适应了过来。还有一批人冒出了尖,被刘冕划入了备选精英地行列。人数,大约有七八百人。 当然这七八百人,离刘冕地要求还远之又远,不是体力够好就行。接下来,刘冕将大部军队的日常操练交给了郎将和校尉们。自己将这七八百人带到了身边。 “想当兵王,不是体力够好就行。”刘冕当着他们的面大声宣布,“我要在你们当中,挑选出两百人来。首先。是胆量的测试----就像这样!”刘冕将祝腾唤了出来,低声道:“兄弟,信得过我吗?” “信!”祝腾斩钉截铁的一点头。 “那好,站到那边柱子边。” 祝腾如言站到了一根钉在地上的大木头旁边。刘冕手提弓箭站到了离开二十开外的地方,举箭瞄准。 所有地人都要呆了----他想干什么? 刘冕并没有给众人任何的解释,飞快的拈弓上弦,刷刷刷连射出三箭! 那三箭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一支紧紧挨着祝腾的头顶钉在了木柱上。另一只挨着脖颈,最后一只插在了裆部以下的空处。牢牢钉在木头上。 祝腾的脸一阵阵发白,眼睛都要有些直了。但他强咽了一口唾沫总算镇定了下来,小跑来到刘冕面前站定。 刘冕拍拍祝腾的肩膀,对眼前那目瞪口呆地七百八百人道:“谁能有他这样的胆量,就可以上前来一试。否则,就回归本队去吧,不必在此浪费时间了。我不会给你们多少时间考虑。走或者留,都不强求,现在就决定。” 第一轮的胆量测试选拔,足足淘汰了近三百人。留下来的四五百人,成了全军注目地焦点。 现在,整个先锋营里已经刮起了一阵训练风。每天的训练,赢的受奖颇感荣耀,输的受罚全无脸面。刘冕还鼓励各队之间进行比赛彼此促进。 与此同时,刘冕自己也通过若干层次的选拔的淘汰,将手中的精英人数压缩到了二百人。 这二百人,在先锋越骑营里有了一个默认地绰号----鬼龙兵王。而刘冕,则成了众将士心目中地屠夫和神人。所有将士对他是又爱又恨,感激佩服之余,时常受罚的一些人又恨不得将刘冕撕成碎片。 刘冕对于自己目前地处境非常之满意。神人也好屠夫也罢,他都不在乎;爱也好恨也罢,总不会像当初那样被人忽视。那些恨他的人,无非是因为能力差在每天受罚。可他们受罚之余也在不断的提高,这就够了。最重要的是,整支军队如今都有了一个良好的竞争氛围,这才是进步和团结最好的土壤。 两百名毛坯挑选出来了,刘冕让中侯祝腾当了这队兵王的头儿,暂时先进行一些日常的普通训练。而他自己,则是回了一趟燕门军营大本营----去找马敬臣了。 马敬臣在后面押解粮草物资,比刘冕和张仁愿晚了近十天才到燕门,昨天才刚刚交割了物资。 刘冕不声不响的摸到了马敬臣的军营里,刚走到他帐外就听到马敬臣在帐中哼着小曲,仿佛心情非常之美丽。 刘冕也没让门外的小卒通报,自己轻轻掀开军帐摸了进去。这时看到,马敬臣正躺在睡榻上,胸前抱着一个酒瓮撂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好不逍遥。刘冕暗笑一声,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边,突然暴喝一声:“马敬臣!” “呃----啊!”马敬臣条件反射的吓得一下弹起,抱在胸前的酒瓮朝旁倒翻落了满榻的酒水。 刘冕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马敬臣如同见鬼一样的瞅着刘冕脸皮一阵抽搐,仍有点惊魂未定的连连眨着眼睛:“好小子,你想吓死我!” 刘冕忍俊不禁的大笑了一阵,扯着马敬臣坐了下来。马敬臣心有余悸之余又有点恼火,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马老大心情如此之好,莫不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刘冕问道。 “那是当然!”马敬臣嘿嘿的偷笑好不得意,凑到刘冕身边低声道:“有件事儿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动身离开洛阳的前晚,芙玉终于被我,嘿嘿!” “搞定了?”刘冕愕然的瞪圆了眼睛。 “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呢?”马敬臣猥琐的坏笑,拍着大腿摇头晃脑的道:“这叫美人伴英雄,天作之合----你知道吗,她说她会在洛阳等我。等我打了大胜仗回去,她就嫁给我,哈哈哈!” 刘冕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表情肃然神色严峻的盯着马敬臣。马敬臣本来还在得意的大笑,这时突然感觉很尴尬只得收了声,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兄弟,有什么不妥吗?” 第195章 回营备战 刘冕正色说道:“马老大,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女人没什么了不起,哪里都有。芙玉这个人不简单。她的身世来历也颇为复杂,我劝你谨慎小心离她远一点。” “你放心吧,兄弟。”马敬臣意味深长的笑道,“马老大是什么人?纵横花丛几十年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我是不会跟他来真的----我的心里,永远只有苏苏一个女人。哈哈!”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刘冕没有发笑,依旧正色说道:“你要怎么玩,做兄弟的都管不着。但是在原则的问题上,你切忌不要擅做主张。告诉我,你现在跟她没有利益上的往来吧?” “呃……暂时没有。”马敬臣摇了摇头,有点心虚的样子。 “什么叫暂时没有?”刘冕穷追猛打。 “我说兄弟,你有必要问得如此详细吗?”马敬臣显然有点不乐意了。 “有。非常有必要。”刘冕咬定了不肯松口。马敬臣现在负责燕然军全军的后备补给,芙玉插手了粮食生意。刘冕猜测,芙玉定然是瞅中了马敬臣的这份差事,才在他出征的前一天给他尝了一点甜头让他爽了一把。然后,自然免不得要对他有所求。马敬臣尴尬的挠了挠头,嘿嘿的笑。刘冕正色严肃的瞪着他:“不许笑----老实说。你跟她之间有了什么勾结?” “勾结?别说得这么难听嘛!”马敬臣有点底气不足地嘿嘿直笑,低声道:“兄弟你也是知道的,在军队里负责伙头的将军。一般都会捞些好处。这几乎是默认地规矩,谁也不会反对的。我承认,芙玉是想让我收买她贩来的粮食,价钱嘛,并不太贵。既然左右是要收买粮食。何不照顾一下熟人呢?” 刘冕眉头一皱:“你收了她多少粮食?” “还没收呢,只是口头答应了。” “答应了多少?” “三……”马敬臣轮着眼睛避开刘冕的逼视,吞吞吐吐的道:“三十万石吧!” 刘冕双眼一瞪,突然一下暴起抓住马敬臣地胸襟,恼怒的低喝道:“也就是说,你把十万燕然军半年的粮食,都指望在那个妇人的身上了?你好糊涂啊!” “我、我怎么了我?”马敬臣又惊又怕的喃喃道:“本来大军出征在外。就是要买粮食的。买谁的不是买呢?现在我已经押了十万石粮食来了,足够大军用上两三个月。” “那两三个月以后呢。十万兄弟都不用吃饭了吗?”刘冕低声地咆哮道,“马敬臣我告诉你,尽快和那个芙玉撇清关系,不然你迟早落得个声败名裂!” 马敬臣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兄弟,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莺姐儿,可是为什么对她有那么深地成见呢?她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测试文字水印4。而且似乎对你一直都在示好!” 刘冕叹了一口气:“看来,有些事情我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于是,刘冕就将芙玉母女的身份来历,以及自己猜测的她们的动机与心态,一起告知了马敬臣知道。 马敬臣听完时惊呼一声:“这个女人居然还有这么大来头?呀呵,我居然连百济的太子妃都给睡了,真痛快----啊呀。干嘛打人哪!” “你可听好了。我怀疑这一次芙玉定然会有所行动,所以你最好警惕一点。”刘冕严肃地低声叮嘱道:“这一次挂帅的是黑齿常之。以前的百济旧将、芙玉家族的旧臣。你能保证她没有什么异心?如今又委曲求全献身于你,也不过就是因为你掌握了大军的粮草配运。你自己用脑子想一想,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马敬臣也不傻,这时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惊声道:“莫非,她想控制我燕然军的粮道,从而达到要挟黑齿常之的目地?” “你敢说她没有这样地打算吗?”刘冕冷哼一声,低声道:“这个女人,才不是你想像中的寻常风尘女子。她忍辱负重投身于风尘,这么多年来四处钻营建立了强大雄厚地关系网,用心着实叵测。我怀疑,她一次是想把你当作利用工具,从而对黑齿常之做什么文章了。” “我的娘……世上会有心机这么狠的女人?”马敬臣愕然愣住,眨巴了几下眼睛道:“兄弟,那你说该怎么办哪?” “什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刘冕忿忿的道:“和她撇清干系,不要收她的粮食了。你要多少粮食,我让唐胡虏和鲁友成给你运来。芙玉卖粮给你什么价钱?” 马敬臣随口道:“不贵,十七文一斗。” “我靠,还不贵!”刘冕禁不住暴了一记粗口,“洛阳北市商号里的粮食现在都卖十四文!你快别收她的粮食了,我卖给你只要十四文,按洛阳市价!” “真的?”马敬臣嘿嘿一笑。 “还煮的呢!”刘冕有点哭笑不得,凑到马敬臣身边道:“马老大,你赚点小钱发点小财,这些都无伤大雅兄弟并不过问。但我要正告于你:千万别因小失大成了罪人----芙玉那边,你已经偷了腥那便见好就收吧,不要再和她扯上什么干系了。” “行。兄弟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不听吗?”马敬臣兴奋的搓着手,自言自语道:“等咱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玩不到啊。你说是吧,兄弟?” “我算是服了你了。”刘冕无奈地叹气摇头。转念一想,又对马敬臣叮嘱道:“如果芙玉再来找你,你就……” 马敬臣仔细的听着。连连点头:“行、行。”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请你帮忙。”刘冕说完芙玉的事情放缓了脸色,“我要你给左鹰扬卫地先锋越骑营的兄弟们,加餐加菜。” “哟,这算哪门子规矩?”马敬臣哭笑不得的道:“搞得这么特殊。让别的兄弟部队的人知道了怎么办?” “你就跟他们说,这些全是我刘冕私人掏钱来办地。他们要是有意见,可以效仿。”刘冕说道:“你这里花费多少,全都给我记在帐上,我到时候一文不少的全补给你,或者就在收购粮食的粮款里面扣。唐胡虏和鲁友成的商队,如今正在江南一带采购粮食。等办得差不多了。我就让他们运到河北来充用给燕然军。你不会怀疑我还不出你那点帐吧?” “呵,这是哪里话!我别的人信不过。还能信不过天官你吗?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一点家我马敬臣还是当得起的。”马敬臣拍着胸脯义不容辞的道:“每人每天加十文地餐是吧?我明白了。不过,那待遇可就相当的好了啊,几乎餐餐有酒肉。啧啧,跟着天官兄弟这个大财主,当兵都那么舒坦!” “少来。”刘冕和马敬臣打趣了一阵,告辞离开。他心下想了一想。既然连后勤大军都已经到了,黑齿常之应该会有所军事行动地安排,这拉练也似乎可以结束了。 于是,刘冕去见了张仁愿,他也刚刚把部队训练了一整天回来,一身风尘仆仆。不等刘冕开腔,张仁愿说道:“天官你回来了啊?我还正准备派人去鬼龙坪找你。后勤物资运到了。我左鹰扬卫也该整装待命准备战斗了。大帅那边派人来下了令。说是最近三五日可能会有战事,让我们做好准备。你将越骑先锋营拉回来吧!” “是!”刘冕二话不说应承了下来。出帐就骑上马往鬼龙坪而去,将军令下达。 这些日子的训练,很难说有什么实际的作用。最大的收获,就是刘冕和自己麾下的这五千将士建立了一层关系,彼此有了一些深入的了解。不管这些人对刘冕爱也好恨也罢,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承认了刘冕的威信和实力。 当然,挑选出了两百名毛胚精英,也是个不小的收获。刘冕将他们收编成自己的亲信近卫,让祝腾担任起麾前近卫中候。其实真正的训练根本就还没有开始。假以时日,这个人数还要进一步压缩淘汰----最终目标只需要二十人左右。经过一系列的特殊训练计划淬炼之后,他们才能变成真正的兵王先锋越骑回到了燕然军大本宫,回归本寨安顿了下来。刘冕办完琐事后回帐,发现帐前候着一对双胞胎似地兄弟,魏升和魏晃。 这对宝贝兄弟先前被安排在了后军,和马敬臣一起转运粮草。刘冕一看他兄弟二人地神情,就将他们的来意猜了个不离十。 果然,兄弟二人入帐之后就急切地道:“师父,你将我们调到越骑先锋营吧,我们不要当伙头军,要上阵杀敌!” 刘冕微然一笑:“上阵杀敌,还是上阵送死?” “这……”兄弟二人齐齐一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不行。 刘冕走到他们身边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们。战场,远比你们想像的要残酷和凶险。你们出身仕家从来都是一帆风顺,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和打击。突然一下上到战场,是很难适应得过来的。许多的新兵头一次上战场,见到血就会呕吐,见到敌人就会紧张得抽筋,有时还会变得癫狂和失去理智。你们初来乍到,先慢慢适应一段时间吧!” “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我兄弟二人也只得听令行事。”魏长虽兄长,这时道:“不过,师父是否可以让我们编进你的麾前近卫当中,让我们跟着一起训练也好啊?师父收下我们以后,还没有正式教过我们武艺呢!” 刘冕算是听出来了,这个心急的魏升还似乎有点不乐意了。反观魏晃,却是老实忠厚得许多,只是满怀期望的看着他。 “想学方天画戟,最先具备的是----力量!”刘冕使了几分暗力在魏升的肩膀上按了一按,他立马疼得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刘冕笑道:“比娘们还嫩的肩膀,怎么可能练得起方天画戟?不瞒你们说,当年我要向薛讷学艺的时候,他让我练到这个程度----能一口气将大石滚举起三百下。我给你们打个折扣,最少也要连举二百下。少举一下,也休来叫我教你们武艺。听明白没有?” “二百?”魏升的眼睛一下就直了。 魏晃轻轻碰了碰魏升的胳膊肘儿,抱拳道:“二百就二百。师父,就等我们兄弟俩的消息吧!----走吧大哥,咱们回去练力气去!” “好吧----师父,徒儿告退!”兄弟俩很有礼貌的拜了礼,朝帐外退去。出帐之后刘冕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二弟,二百下啊!这可能吗?”“事在人为,拼了吧!大哥你不是说要练得和师父一样勇猛吗?那就练到三百吧!” “可是我现在,怕是连三十下都举不起啊!” “咱们不能给爹丢脸,拼命练吧!” 刘冕听得暗自好笑,这一对愣头青兄弟还真是很有意思。很像我当初刚刚入伍时的样子。满胸热血,就想干一番大事业。他们有冲劲有志向,加以雕琢和引导或许能成器。 打发了魏氏兄弟俩,刘冕正准备休息一下,张仁愿亲自来访了,约刘冕一起去东营帅帐。张仁愿神情多少有点兴奋“天官,或许要有战事了!这一次我左鹰扬卫,该会派上用场!” “那是好事啊!”刘冕也兴奋的一击拳:“走,去东营!” 第196章 血战白马山(一) 刘冕与张仁愿、马敬臣以及左鹰扬卫的一些郎将们,一起赶到了东营黑齿常之的帅帐中。右鹰扬卫的将军们已经派出了大半,只剩了少数几人在场等候。 “都来了?说几件事情。”黑齿常之表情严肃单刀直入的道:“李多祚和赵怀节的军队已经出发好几天了。算算时间,差不多已经有了结果。由于突厥人的阵营从中阻隔,我们一时难以得到他们确切的消息。不过,不管他们成也好,败也罢,我们现在也该动手收复代州了。” 众将闻言都精神一振:“愿听大帅调谴!” “细作来报,代州城中的突厥人,这些日子以来也在不断增兵。现在至少有了五万兵马。”黑齿常之神色严峻的道:“本帅要提醒众将的是,这一次指挥代州一战的突厥将领,是阿史那德元珍。此人足智多谋极擅用兵,是骨咄录麾下最得力的将领之一。而且他有三个儿子,在草原上被人称为虎将军、狮将军和狼将军,个个都有万夫不挡之勇。此次阿史那德元珍不仅亲自坐镇代州,而且将他的三个儿子都带到了身边,其志不在小。如今不断增兵,很有可能是想继续南下,与我军决一死战!” 说到这里,黑齿常之的眉毛斜挑竖起:“我们不仅要阻止突厥人的兵锋南下,还要痛击阿史那德元珍部,为奇袭云、朔二州的李多祚和赵怀节减轻压力。此战若胜,代州可克,云、朔二州也可以收复----此战若败,我燕然军将一溃千里,大唐河北将陷入浩劫----那么,决战的时刻到了!” 众将闻言都被挑起了战意,一阵摩拳擦掌。一向在这种时候不喜出风头的马敬臣,这时激动的战出来大声道:“大帅。末将请缨担纲先锋,痛击突厥狗!” 刘冕有些始料不及的愕然看向他,却见他神色空前的刚毅。全然不似以往那么调儿郎当的模样。 黑齿常之凝神看了他一眼,只是轻轻摆了摆手:“本帅自有主张,切勿心急。” 马敬臣碰了个钉子。只得退了回来不说话了。刘冕轻轻碰了他一下,马敬臣却恨恨的摆了一下手臂,意思大概是说:就你小子能打先锋吗,哼! 刘冕暗自好笑,也不与他争执什么了。 “众将随我来看,这时代州与燕门之间地地形。”黑齿常之不急不忙,将众将引到一张竖起的木板地图前,指着那上面说道:“突厥人的骑兵,冲击力非比寻常。虽然左鹰扬卫也是骑兵,但与他们正面相碰是很不划算地。两地之间多是平坦的地带。这对突厥人的骑兵非常有利,因此我们要避其锋芒,以智取胜。” 黑齿常之环视众人一眼:“谁有妙策?” 刘冕心中一动,早日在前巡哨时。曾仔细考察过那一带地形。代州州城与燕门之间,有一处方圆二十多里地矮山树林,地势虽是不高,树林却是茂密。刘冕心中略作思忖。这时站出来道:“大帅,末将想献一计。” “讲。”黑齿常之凝神看向刘冕。其余众将也多少有点惊讶。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刘冕不过是一名勇冠三军的猛将军,何时还能有计策可献? “大帅请看这一声地方,地图上并未详细标志。”刘冕指着代州州城与燕门之间的空白之处,说道:“这里有一处矮山,是代州与燕门之间的必经之路。山林较为茂密。我军大可以可用火攻退敌。” 黑齿常之意味深长的微笑:“此山名为白马山,方圆二十八里。地势平缓人马皆可畅通无阴。此间山林茂密可设伏兵可用火攻。刘冕此计,正合我意。” 一旁张仁愿眉浓紧锁寻思半晌,这时出来道:“大帅,若用此计末将有所顾虑。白马山虽是必经之路,可是突厥未必肯乖乖的钻进圈套来。再者,敌军统帅是善长用兵的阿史那德元珍,他蔫能不会有所防备?”“说得好。”黑齿常之出声赞叹,然后道:“所以,我军要最先迷惑他们,让他们有恃无恐的前来主动攻击,方才可用此计击败他们。本帅的想法是,先由我军主动出击详装攻城。突厥善长野战而不擅守城,定然派兵出击。到时我军可连番诈败。一直败到他肯放心追击而来为止----马敬臣,本帅命你亲率一万左鹰扬卫武骑,前去诈败!” “我……诈败?”马敬臣恨得牙痒痒。 “怎么,有问题吗?”黑齿常之眉头一皱,显然不悦。 马敬臣站出身来重重一抱拳:“末将得令!” “很好。”黑齿常之这才满意地点头:“虽是诈败,却也要战得凶猛、败得真实。为防有失,本帅令刘冕亲率先锋越骑营从旁接应。” “得令!”刘冕出班应诺。 黑齿常之略作停顿,郑重叮嘱道:“能不能将突厥引入白马山,就看你们二位了。尤其是你,刘冕。马敬臣败回之时,定然时局危急。与此同时,追击而来的突厥人也会担心我军有所埋伏。因此,你要把握好时机将自己暴露在他们面前,打消他们的疑虑。这样才能让他们放心大胆的追击过来。总而言之,白马山火攻之计是否能成功,关键就在你把握战局地时机之上。虚虚实实,颇难料定,你可要用心。” “大帅放心,末将一定不负重托!”刘冕沉声应诺。心忖现在说白了,就是让我去和突厥人打一场心理战。 “张仁愿!” “末将在!” 黑齿常之昂然而立,沉声道:“本帅命你尽起左鹰扬卫大军,多备引火之物埋伏于白马山。只待突厥大军进入山中,就大肆放火击之。” “得令!” “刘冕、马敬臣!” “末将在!” “你二人诈败之后尽速朝白马山山中撤退。稍后本帅会与众将一起前去勘察地形,选定埋伏的地点,以便让你们二人心中有数。只待山中火起,你二人就挥兵回杀奋力杀敌。切忌,要把握好时机,不能让自己的兄弟也被火烧了!” “得令!” 黑齿常之目光深沉的看着刘冕点了一点头。然后道:“本帅自领中军驻守大营在后接应。稍有闪失,本帅亲提人马上前助战。张仁愿、马敬臣、刘冕,此战就交由你三人来指挥了!” “谢大帅!”三将异口同声应诺。 黑齿常之满意地一点头“现在。我们一起去白马山勘察地形,选定埋伏地点。回来之后全军做好出战准备,不得有误!” 稍后。黑齿常之亲自带队,和左鹰扬卫的将军们一起去了一趟白马山,选定了埋伏的地点和诈退的路线,以确保万无一失。当晚,左鹰扬卫全营而动积极备战。 马敬臣瞅了个空将刘冕扯到自己帐中,非得逼他和自己喝两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过,拿着杯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兄弟,老哥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马敬臣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满面怒容眼睛都有些发红:“十年了!十年啊!我地苏苏还有那没出生的孩子,等着我给他们报仇足足等了十年了!” 刘冕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轻言相劝:“放轻松点,马老大。国仇家恨明日一朝清算,可不能在这时候失了方寸。这一次你奉命前去诈败,可不能气血上涌忘了自己地职责。” “这你放心。我虽不是什么干大事地材料。但这等分寸还是省得。”马敬臣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稳定自己地情绪,沉声说道:“我只是恨哪!为什么让我等了十年才有机会!狗日地突厥杂种,我要你们血债血偿!”说罢,拿起酒壶就往嘴里一画猛灌。刘冕急忙将他的酒壶抢了过来:“别喝了马老大。别误了大事!” “误不了!”马敬臣突然愤怒的大喝,“你没有经历我的那种遭遇,你当然不能理会我现在的心情!你自己试着设想一下吧!你最爱的女人,怀上了你的骨肉已有半年,突然就被十几个突厥畜牲污辱---这还不算,那群畜牲还割开了女人肚皮,能看到她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畜牲、畜牲啊!”说罢就锤胸顿足的大骂起来。抢起手中的酒碗就恨恨摔碎在了地上。 刘冕地脸皮轻轻颤抖了一下。虽然很不愿意。但他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了那副惨烈的模样……假如那个女人是上官婉儿,自己该会如何? 一番血气朝刘冕的头顶冲涌上来。脸上不知不觉的浮现出一股浓烈地杀气。 马敬臣不经意的发现刘冕的表情变化。这时有点尴尬的道:“抱歉,兄弟。我是个浑人,不会说话。你若是生老哥地气了就揍我一顿吧!” 刘冕长吁一口气:“马老大,什么都别说了。咱们把刀磨得利一点,明天多砍几颗狗头,以祭奠嫂嫂和侄儿的在天之灵吧!” “嫂嫂、侄儿……”马敬臣呆呆的看着刘冕,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好,磨刀、磨刀!磨刀砍他娘的狗头!!” 黎明时分,燕然军军营里一片火把亮闪,千军万马全盘动起。早在昨天,黑齿常之就派出了数十队斥候,严密监视代州城中的突厥人动向。消息回报说,突厥人也在厉兵秣马积极备战。 看来这一场战事,已是一触即发。现在,突厥大军和燕然军,就像是两头即将放出铁笼子的猛兽,在做最后的热身准备。 黑齿常之亲自在军寨前,目送每一名将士出营。 刘冕金甲红袍手提方天画戟,骑着火猊走过营寨边。黑齿常之出声唤道:“刘冕,过来。” 刘冕策马过去拱手拜了一礼:“大帅有何吩咐?” “把方天画戟扔给我。”黑齿常之伸出一只手来。 刘冕愕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黑齿常之手握刘冕地方天画戟在手里掂量了几分,微然一笑:“多少年了,我再没看到过使方天画戟地猛将。刘冕,虽说全军应战以智取胜,但一员猛将的作用也是不用低估地。白马山一战,关键在于你的随机应变,你可别让本帅失望。” “大帅请放心。”刘冕抱拳一拜,看向黑齿常之时,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期待和重视。 看得出,黑齿常之的确是有心煅炼刘冕,给他这个磨练和建功立业的机会。 “去吧!”黑齿常之一扬手,将方天画戟扔回给刘冕,“阿史那德元珍的三个儿子,分别名唤:契力、摩咄、赤必苛。若在阵上碰到,千万小心。“谢大帅!”刘冕抱拳谢过,提马向前。黑齿常之看着刘冕的背影,微笑点头。 胡伯乐跟在刘冕身边,低声道:“将军,小人早年在草原时,就久闻阿史那德元珍家的虎师狼三子之名。他们是草原上最有名的三兄弟,武艺过人手段一个比一个高强。其中阿史那契力是长兄,最擅长用箭;二子摩咄用一根狼牙棒,七八个弯刀勇士也打不过他;三子赤必苛骑术精湛挥用双刀,而且擅长用套马索俘虏马上之将。” “呵,还真是各有千秋。”刘冕冷笑一声:“三兄弟一人一手绝活,要是一起上得阵来,还真是不好对付了。” 马敬臣有点骇然的睁大眼睛:“在草原上,能和他们三兄弟中的一人打个平分秋色的,就已经是顶尖的勇士了!” “是吗?”刘冕不置可否的淡然的一笑,眉梢轻轻扬起。 第197章 血战白马山(二) 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大队的骑兵静悄悄的走在山路上,只听到有节奏的马蹄声。 马敬臣少有的沉默,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多讲。刘冕担心他心里郁结过深,此时主动找他攀谈:“马老大,等打完了仗,回去兄弟给你介绍一个漂亮娘们,成个家生个娃。” “免了。”马敬臣意兴阑珊庸懒的道:“一个人多好。” 刘冕笑道:“看来你还真是一个容易受伤的男人。你心里就是放不下苏苏是吧?” 马敬臣的脸皮轻轻抽搐了一下,沉默无语。 刘冕轻笑道:“其实,如果苏苏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她肯定会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得到幸福。” 马敬臣依旧无言以对,只是沉默。刘冕发现这个浪荡轻浮的家伙,其实也有感性而深沉的一面。 “先报仇再说!”马敬臣恨恨吐出一句。 “怎么才算是报了仇?杀一千?一万?” “我不知道……”马敬臣茫然的仰头,看向晨曦微露的天际,“也许到时候,苏苏会告诉我。” 刘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清楚,世上的每一个人,总有自己坚持和执着的事情。像马敬臣这样的人,也许什么都不在乎了,唯一在乎的就是给苏苏报仇。劝是劝不回来的,顺其自然吧! 刘冕和马敬臣率领兵马走出白马山时,天已微亮。张仁愿亲率大军归随其后,已经在白马山上开始埋伏。前方探马不停的回报着突厥人的动向,代州州城里并无多大动静。 二人分别集结好兵马,各自去做准备。马敬臣率部前行滋扰挑战,刘冕埋伏于白马山山脚的一处山坳里,准备接应。 “马老大,保重。切记要冷静。别冲动。”临分别时,刘冕不忘叮嘱一句。 马敬臣看了刘冕一眼,点头:“你也是。兄弟。” “来。”刘冕扬起一个拳头。 “干什么?”马敬臣不解的问。 “撞拳。”刘冕笑道。 马敬臣也笑了一笑,伸出手来和他撞了撞拳头,然后大喝一声:“去了!”说罢调转马头。扬起手中马槊大喝一声:“出发!” 一万骑兵,在马敬臣的带领之下朝西北而去。三十余里开外,就是突厥人占据的代州州城。 刘冕眉头轻锁地目送马敬臣和他麾下的人马消失在视线中,扬了一扬手:“整军备战,埋伏!” 五千名训练有素的越骑将士,有条不紊地转到了山坳里静静的埋伏下来。 祝腾跟在刘冕身后掌着那面紫青将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刘冕瞟他一眼道:“你应该不是头次上阵了吧,怎么还如此兴奋?” 祝腾咧嘴一笑:“认识将军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头一次随将军出阵,高兴。当年在扬州时没能和将军一起上阵。感觉挺遗憾的。” 刘冕婉尔笑了一笑,不置可否。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边地这些将士们,有许多都像祝腾一样。多少有点兴奋。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他们的期待和信任。 到了拼命的战场,一员值得信任的将军,就是将士们的半条性命。扬州一战刘冕打下的威风。现在多少已经在鹰扬卫里流传开来。再加上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先锋越骑营里的将士虽说谈不上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但至少有了期待。 这份期待,让刘冕感到兴奋。被人需要的感觉,很好。 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投出万道金光。 马敬臣披甲执枪,纵马跑到了代州州城的城墙之下。 “突厥地杂种们听着!”马敬臣扯开嗓子亲自上前骂阵:“要么夹起尾巴滚回大漠。要么现在出城来与某决一死战---我乃大唐左鹰扬卫将军马敬臣!” 代州城头有一批突厥将士在巡哨。此时早已将唐军来犯的消息报知了主帅阿史那德元珍。德元珍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走上城头朝下张望,个个脸上一阵阵冷笑。 “马敬臣何许人也?无名小卒!”德元珍不屑的冷笑道:“想必是来诱敌地。后方必有埋伏。我军不可轻动。” 他身后就站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契力、摩咄、赤必苛。三兄弟一个比一个壮实,虎背熊腰面带凶相。 长子契力道:“父帅,唐军一向都是缩头乌龟,如今主动挑衅上门来,我突厥男儿哪有不应战的道理?既然父帅已经识破他们的诱兵之计,不如将计就计戏弄他们一回如何?” “大哥言之有理!”二弟摩咄接道,“就让我领兵出战杀溃那马敬臣,管叫他人仰马翻。他若撤退,我也不追赶。敌若增兵,父帅再派兵从后支援。料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赤必苛也不肯相让:“还是我去吧!” “唉,不必争了。”老谋深算地德元珍略作寻思,扬一扬手,“摩咄,你带七千铁骑出城探一探敌军虚实。一切听我城头号令行事,不得莽撞。契力、赤必苛,你二人各率五千骑兵在城中待命,随时准备接应。我倒要看看,黑齿常之能玩什么花样!” “是,父帅!”三兄弟欢喜的应声,快步走下城头点兵去了。 马敬臣本来就对突厥人恨之入骨,此时在城墙下越骂越起劲了。直把阿史那德元珍的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个遍,连着将突厥可汗阿史那骨咄录也骂成了猪狗不如的牲口。 饶那德元珍是个城府如海的统帅,也听得有些怒火上扬,恨恨的啐了一口走下了城头。这时候他有点后悔,自己没来由的学习汉语做什么,就为了听唐军地将军骂阵吗? 突然间,代州城地城门打开了,从里飞奔出一队骑兵来。马敬臣虽然火气上来了,但还没有傻到不怕死。这时策马朝本阵奔去。 阿史那摩咄手提一根狼牙棒,披一身兽皮甲,头戴突厥人习惯的白狐皮沿帽率先冲了出来。他地汉话说得有点坳口。愤然的大喝道:“哪里来的无知小儿,敢到我军阵前破口大骂!” 马敬臣闻言就火了,勒住马来用枪指着摩咄骂道:“呸!长得像头野驴还学说人话了!本待说声我是你爷爷地。但你长得实在太丑,我都不敢认!” 二人离得仅有数十步远近,后面的唐军骑兵将士们机警的靠近过来。突厥人也朝前聚拢,两军相距不远了。 马敬臣心中飞快地闪念:突厥杂种的骑射厉害,尽快跟他们肉搏的好! 意念方定,对方突厥大军的阵营里已然传来一片嘎嘎的声响,无数弓弩已经架了起来朝唐军阵营里瞄准。 “***----兄弟们,放箭!”马敬臣又惊又怒,当即大声下令。 “嗖嗖嗖----”两方骑兵阵营里,各自下起一阵箭雨。几名近卫骑士一起上前来护卫马敬臣。挥起刀枪来拨挡箭雨。马敬臣有点狼狈的朝后慢撤,恨得牙齿直痒痒。 凭心而论,突厥人的骑射的确要比唐军的厉害。他们生来以马为家、以射为业,马敬臣所率地万余人马。面对阿史那摩咄的七千余骑对射起来居然占不到半点便宜。 两军所距不远,又是骑兵对阵,自然是面对面的一阵对冲对射。没片刻时间,已然杀到了一团。 一轮箭雨。让双方阵营里都有所损失。马敬臣的衣袍之上沾了许多地血迹,全是自己兄弟身上喷出来的,好几个还是为了救护他而被箭射翻在地。 马敬臣本就怒气填胸,这时更加按捺不句。怒火充红了他的眼睛,两军撞到一起后他宛如怪兽的一声大吼:“兄弟们,杀了这群畜牲!” “杀----” 轰隆隆地声响传来,双方骑兵都开始奔腾对冲。短距离的对碰。马匹的冲击力并没有完全发挥。其实座下战马也是有意识、怕死的生物。眼看对面有一大片东西迎面撞来。它们也不会舍命的狂奔撞上去找死。 因此,两方骑兵冲杀到一起。开始了马上对战。 马敬臣十八岁从军,在军队里混了有十七八年了,大小的战役也参加了不少。虽然他从来没有认真系统的练过武艺,但战场之上地经验非常丰富。这时,他和身边几个最信得过、最有勇力地近卫组成了一圈小战团,杀进了突厥人的人堆之中! 突厥地弯刀,最是适合在马上砍杀。虽然相比唐军的长枪短了不少,但是加上手臂的长度挥砍起来,霸道又凌厉。 马敬臣虎眼怒瞪一枪刺出,终于是瞅着一个空门插进了一名突厥骑士的腰间,然后大吼一声拔出,那人惨叫一声就摔下马来,被四方冲腾的马匹踩成了肉泥。 “哈哈!杀、狠狠的杀!”杀人见血之后,马敬臣狂喜的大呼,越发起劲。压抑了近十年的怒火在此刻全然喷发出来,浑然忘我的陷入了杀谬之中。 主将用命,唐军众将士也不含糊,个个拼了性命在战场上厮杀起来。 一万唐军武骑和七千突厥骑兵,转眼就杀成了一团。 阿史那德元珍又回到了城头上,静静看着城前的杀场,眉头不禁慢慢皱起:打得这么狠,真是来诱敌的吗?一万人马就敢到代州城前来讨死,这马敬臣是疯了还是傻了? 白马山山脚下,刘冕坐在一颗大石上,左手的几根手指轻轻扣着自己的下颌。他最近养成了这样的小习惯,兴许是颌下开始长胡子了有些痒,因此总忍不住去扣一扣。这个动作,让他显得非常的放松和惬意,全然没有大战前应有的紧张和压抑。方天画戟就插在他的身边,两片月芽刀刃闪现着冷冽的光芒。 一骑快马斥候从前奔来,刘冕抬了一下眼睑,依旧纹丝不动。斥候滚落下马来单膝一拜:“报将军----前军马敬臣所部,已经与突厥大军开战。代州城门大开,约有七八千突厥铁骑杀出城外。此时双方正在征伐,胜负不分。” 刘冕轻皱了一下眉头,扬手:“再探!” “是!”斥候迅速的爬上马背,身背三色令旗快马奔走。 刘冕又恢复了那个样子,伸出左手小姆指轻轻的扣着自己的下颌。 身边侍立的祝腾、胡伯乐和二百近卫鬼龙兵王个个面色沉寂,都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刘冕。 刘冕这副悠然淡定的样子,让他们这些人心中无形的增添了一丝信心,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 主将胸有成竹从容淡定,则表示将心稳。将心稳则军心稳,久经沙场的越骑将士们对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多了一份欣赏和期待。毕竟就要即将面对生死搏杀了,能真正做到临危不乱的人,都不是寻常之人。 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前方连续回报三匹快马:“马敬臣所部与突厥大军杀得性起,完全胶着成了一团,全然没有撤退的迹象!此时胜负仍然不分!” “再探!”刘冕的脸上添了一丝肃重之色。 “突厥人增兵,马敬臣所部渐处下风,但仍没有撤退之意!” 刘冕沉默半晌,果断的一扬手:“再探!”心中想道,马敬臣,你可别玩得太过,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了! “突厥人再度增兵,马敬臣所部开始溃败,想要全身而退已是困难!” 刘冕的眼睛轻轻眯起,眼角闪露出一丝凶悍的杀气。他从大石块上站起身来,重重一挥手:“全军上马!” 第198章 血战白马山(三) “全军----上马!”中军铁卫大声齐吼,五千将士如同被打了一声兴奋剂。四方传来一片衣甲响动和马匹的响鼻声和铁掌踏地的声响。 “将军,出击吗?”身边几名偏将一起来问。 刘冕骑上马将方天画戟拔起提在手中,眉头紧锁牙关咬起,沉默了片刻:“稍等片刻!---快马再探,加快回报消息的速度!” 众人神色微变,都不敢出声说话了。 刘冕心中想道:马老大,对不住了,你千万顶住。现在正是最紧要的分水岭时刻,你多撑一刻,就能多一分成功诱敌的概率……此刻的代州城下,战斗进入到了惨烈的阶段。 马敬臣一身是血还负了几处小伤,连连喘着粗气骂咧道:“***杂碎,突然钻出来这么多,顶不住了唉!” 身边几名近卫咬牙切齿的道:“将军,撤吧!” “撤……撤他娘啊!撤不掉了!”马敬臣四下看了一眼,茫茫望去全是突厥人的骑兵。他们就像是饿慌了的野狼,个个挥舞着血亮的弯刀嗷嗷叫的扑过来。马敬臣所率的一万名唐军骑兵,被大约二万余突厥骑兵死死缠住了。他自己更是身陷战团核心,如何冲得出来? “那怎么办?”近卫将士们惊声问道。 马敬臣钢牙一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跟他们拼了!---啊呀,***冷箭!” 话未落音,一柄箭雨插在了马敬臣的胸口。若非有坚实的明光甲护卫,他恐怕当场就要被洞穿摔下马来。现在,那柄箭就正正的插在他胸口箭羽一阵颤抖,如注鲜血流了出来。 “将军!”几名近卫大声惨呼一声围拢过来。 马敬臣疼得浑身直抽搐手都要握不住马槊了,此时狠一咬牙拔出佩刀来,凌空一挥斩断了那枚箭羽----“杀!杀一个有得赚。杀两个……够……咳咳!够本!” “将军,撤吧?”几名偏将近卫一起上前来将马敬臣团团护住,其中一人大声喊道:“保护将军。撤退!” “闭嘴,乱我军心者,杀!”马敬臣固执的一扬马槊。咬牙切齿的恨道:“死便死了,跑的不是英雄!左右是撤不掉了,跟这群***拼命!” “将军,不可忘了大帅军令!” 旁边一人这一声喊,让马敬臣醍醐灌顶般恍然一怔:对啊,我可是来诱敌地……可是现在,我军被团团包围,如何撤得出去?阿史那德元珍那厮真的有够阴险,逐渐增兵将我军包围起来,看来他是想逐一击破先将我军给吃了……他这是将计就计啊!可恨。居然被这老小子摆了一道!马敬臣有点慌了。倒不是怕兵败战死,而是担心自己完成不了诱敌的任务。现在看来,突厥人一点都不傻。他们先是用小部分兵力来与自己战斗,然后不动声色地逐渐增兵形成包围圈。这种蚕食鲸吞的打法。最是让人不惊不觉,无形之中就反落入他们的诡计之中。 为今之际……马敬臣心中暗忖:只有寄希望于刘冕了! 但愿他能看到当前代州城前地战局局势,打破原有计划主动出击来援! “兄弟们,没退路了!死战到底吧!”马敬臣大声怒吼。胸口一阵阵鲜血喷涌而出。想到此处,他心中反而亮堂了:此刻我杀得越狠败得越惨烈,突厥人就会越加深不疑----死就死了!死了也要拖几个人垫背、死了也要把这诱敌的任务完成! 身边的偏将近卫们见马敬臣都如此果决了,也纷纷把心一横大声怒吼道:“死战到底!” 一层层雷霆般的怒吼在战阵之中风传开来----“死、战、到、底!” 占据了主动杀得正性起的突厥人纷纷惊愕:唐军怎么了,困兽犹斗吗? 站在城头的阿史那德元珍眼睁睁的看到,战阵之中的唐军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暴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开始反弹。原本被围得严严实实的战圈,隐约有松动被突破地迹象。阿史那德元珍眼睛微眯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令旗扬起:“全力剿杀----不可走脱一人!” “嘟----呜、嘟----呜!”突厥特有的牛角号响起。催发了新一轮的大剿杀。地奔来。三名小卒连滚带爬的跑到刘冕身前倒身就拜:“报将军----前方战局失利。突厥人完全占据了主动。马敬臣所部被包围起来面临剿杀!” 刘冕心头一震,握着方天画戟的手传来一阵骨骨直响。一股热血,汹涌的冲上他地心头,浑身上下的激情都澎湃起来。 “越骑营----出击!”刘冕沉声一暴喝,宛如平空一记炸雷。手中方天画戟当空一挥,火猊马浑身的肌肉团团暴起,凶猛的人立而起长嘶一声,宛如立弦之箭朝前狂奔而去! 拜倒于地的三名小卒只感觉眼前头顶一道黑风掠袭,待回过神来才醒觉,原来是刘冕连人带马从他们头顶一跃而过。 一阵后怕! 原本站在刘冕身边的众将士,这时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祝腾浑身一激灵,双手支起紫青将旗奋力一夹马腹朝前追去。其余众将士也瞬间回神,暴出一声齐吼,一齐朝前飞奔而来。 五千越骑瞬时而动,如同一支卯足了劲的弹簧,腾地一声朝前飞奔开来。 刘冕倒提方天画戟卧伏在马上,听着耳边风声鼓鼓心中只在想道:马敬臣,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代州城下地战团之中,马敬臣厮杀了几回感觉有点头昏眼花了,胸口更是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他忍不住趴到了马背上,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我、我要死了吗?”马敬臣脸上血与汗混成了一团,把他的眼睛都蒙住了。一个恍惚的身影只在他眼前晃荡----“苏苏,苏苏……我没用,我真没用!还没杀几个突厥狗贼。就要来见你了!” “将军!将军!”身边仅剩不多的几名偏将和铁卫一起在他耳边大喊,“快看----我们的越骑来了!” “越、越骑?刘冕……”马敬臣吃力的抬起身来朝后方一看---- 东南方向战角之处,一撮骑兵就如同长矛一样地朝战团中插来! 快如闪电、疾如烈风! 马敬臣看不清谁是谁。但那一面紫青将旗他总该是认得---真是刘冕! 金甲红袍高举方天画戟的那员猛将,不是刘冕是谁?! “兄弟们,挺住----跟突厥人拼了!”马敬臣深吸一口气。狠心的按住自己剧痛地胸口,怒声喝道:“援军来了!” 站在城头的阿史那德元珍眉头一动;“援军来了?嗯,果然有埋伏!来得甚好,一并吃了!” 扬手,挥旗----代州城的城门再度洞开,数千突厥骑兵如同出笼地猛兽朝战团扑去。 此刻的刘冕,已如魔神附身……他听到了战场之上惨烈的悲号与愤怒的吼叫声,嗅到了四方飘散的血的味道! 杀谬的气息!戾气四射! “挡我者死!”方天画戟凌空飞舞,一道疾虹撞进了战团之中。 “哧----啦、啦!”几声碎响,迎头朝刘冕撞来的两名突厥骑士。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劈成了两半。 刘冕那一支戟就如同啸天烈龙,纷飞乱舞之间一阵血光暴闪! 火猊马如同开足了马力的战车,一声声长嘶劲烈的狂跳。 一人一马,便如魔神下凡。四方突厥人一时心惊。 “杀啊----”五千越骑将士紧随其后,凶猛奔腾冲杀而来。 马敬臣所率地武骑,只是普通的骑兵,其战斗力与越骑相比显然不在一个挡次。突厥人刚刚和武骑大战了近半个时辰。突然一下撞上战斗力出众的越骑,非常的不适应。 刘冕率领越骑杀了突厥人地一个措手不及,抢得了片刻先机! “喝----哈!”势如奔雷的一声虎吼下来,方天画戟凌空一记啸响,前方一名突厥骑士连人带刀、包括半截身子被斩成了碎片! 当空一阵血肉之雨飞扬四射,刘冕吼声连连策马直朝战团核心杀去,丝毫不作停顿。 紧随其后的祝腾等人浑身抽筋一般的激动----天哪。这就是刘冕地真正实力! 当日他与赵怀节较量时。还保留了多少的实力?若非如此,赵怀节岂不早已被撕成碎片? 军心大受鼓舞! 祝腾激动之下双手高高举起紫青将旗。大声呼道:“将军无敌----兄弟们,杀啊!” 两百名鬼龙兵王亲眼目睹刘冕方才的举动----两招之间怒劈三人。这种凶悍之极睥睨众生的绝世霸道,一瞬间将这些骄傲的心都征服了! 这才是真正的勇士! 值得性命相托的统帅! 终此一生能与之并肩一战,夫复何求! “杀!----鹰扬先锋,天下无敌!”二百柄煞血神兵怒劈连城一般从天而降。生生地从突厥人地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 刘冕手中的方天画戟,就如同先锋越骑这支利箭地铁箭头,残忍霸道的撕裂着突厥的包围圈。 突厥人一向自恃勇力瞧不起文弱的中原人,当里遇到过这样凶悍的将军?但凡撞上刘冕的突厥人,还来不及挥起手中的弯刀就被眼前一晃的白光劈得粉碎! 粉碎!很彻底的粉碎! 此刻的刘冕,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与人心的软弱! 他是军人,铁血的军人---在对待侵略者的立场上,比任何人的心都要冷酷和坚决----军人,生来就是捍卫荣誉与尊严! 生来就是为了杀敌! 对待凶狠残忍的侵略者,就要用更加冷酷的兵锋和更加残忍的杀谬来对待! “杀!!!”刘冕的喉咙里不断的喷出这样的音符,出自本能的在嘶声怒吼。 战场不需要怜悯! 血性男儿就该狂暴! 我若不死,必斩汝头! 一道道冷光暴现,刘冕身边的突厥骑士如同纸糊的烂墙分道辟易,莫可阻挡! 那一面紫青“刘”字先锋将旗,迎风招展飘扬在血腥惨烈的大战场之上----醒目、刺眼的醒目! 它就如同一个衣不沾尘的方外仙人,游走在喧嚣的人群之中,卓尔不群和淡定与从容。 城头之中的阿史那德元珍脸皮轻轻抽动了一下:“如此凶猛……唐军越骑!很好嘛,主力精锐终于出动了,这便是他们准备的后缓与埋伏吧!” 他手中的令旗再扬,数十只突厥号角对准半空呜呜的吹响----发出劲战的信号! 战局之中再度暴发出一阵阵嘶声怒吼----凶猛的突厥人也开始暴发了! 第199章 浴血突围 被困在战圈之中的马敬臣已经有点身衰力竭之感。万幸由于刘冕率军杀到,他身边所承受的压力已经减轻了许多。放眼一看阵中,一眼就看到了刘冕的紫青将旗----正朝战阵核心杀来! “好兄弟……你这是何苦?”马敬臣心中既感动又惭愧,喃喃想道:你若一同陷进来,我们如何脱身? 此时的刘冕杀得虽猛,心中却是非常的冷静:无论如何,要救出前军主将马敬臣! 二百鬼龙兵王紧紧跟着刘冕,在战团中左右撕扯,生猛的杀出了一条血路终于和马敬臣中军汇合一处。 刘冕单枪匹马冲腾进来,左右纵横捭阖的连挥数戟,斩出了一片空地跃马跳到马敬臣身前。 “马将军!”刘冕沉声一喝。一脸是血的马敬臣骇然呆住,嘴唇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却是说不出话来。 身边偏将急道:“马将军身负数疮流血过多!” 刘冕扫视了马敬臣一眼,他浑身已是鲜血淋漓触目惊心。来不及细想,他大喝道:“越骑中军全力保护马将军----吹起吹角全军撤退,本将亲自断后!” “呜、呜、呜----”阵中响起了唐军撤兵的号角。 刘冕把心一横:来吧,杂碎们! 由于越骑从后方杀开撕开了突破口,原本被围在核心的唐军终于有了撤退的路径。刘冕率领着中军越骑就像清道夫一样,再度在原路上往返冲杀了一回,确保唐军撤退的路线干净。 城楼之上的阿史那德元珍心头一动,面露愠色的道:“想逃?吃到我肚子里了还想挣出去,没那么容易----传令,死战围赌,追击!” 冲杀了几回,刘冕也有些气喘吁吁了。毕竟这方天画戟沉重非常,虽然一时兴奋之下不觉得费力。杀得久了却也的确是有疲惫之感。 马敬臣的马槊都已经脱手了,此时半昏半醒的伏在马背上,在数名鬼龙兵王地护卫之下终于成功的撤出了战团之外。 胡伯乐奉刘冕之命护送马敬臣杀了出来。这时心头犯难的道:“兄弟们,刘将军还在阵中,你们护送马将军回去。我自回去接应!”说罢,带了几人又朝阵中杀来。 马敬臣已然有些昏沉,想说什么,却实在无力吱唔,只得任由将士们护着他朝白马山地方向撤去。 刘冕正巧带人杀了一个通透来到战圈外,撞到胡伯乐。胡伯乐惊喜的道:“将军,可寻到你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刘冕怒不可遏全无平日的温文客气,怒声喝道:“撤出去了就别再回来,滚!” 胡伯乐一时愕然:“可是将“抗我军令者,死!”刘冕一声暴喝下来。手中方天画戟悍然挥砍。身边一名奔袭而来地突厥人顿时被削去了半边头胪,漫天一阵血水和脑浆飞扬。 胡伯乐顿时目呆口瞪,正要拍马转而走,突然指着刘冕身后道:“将军小心----那挥使狼牙棒的正是突厥虎将军----阿史那摩咄!” “滚!快滚!!!”刘冕连声大喝。拔转马来就朝前冲杀而去! 狮将军?阿史那摩咄?来得正好! 刘冕双眉倒竖目露寒光,双手将方天画戟握得极紧! 打了数仗了,还没遇到过一个真正的对手! 将遇对手,当属人生一大快事! 对面阿史那摩咄也早就盯到了刘冕。那一员唐军大将杀人如麻左右军士都挡他不得。摩咄心中的怒火和战意都被挑了起来,直直就朝那面紫青战旗撞来。 二马对冲,双兵高举----咣啷一声,凌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二人已然交手撞了一击。 刘冕心中暗自一惊:好家伙,果然有点本事!这狼牙棒势大力沉,力道非比寻常! 调转马头看一眼阿史那摩咄。牛高马大一圈大胡子。双眼圆瞪还真有几分狮子的味道。 “来者何人!”摩咄高举狼牙棒指着刘冕嘴里扔出一串突厥话,刘冕自然是听不懂。此时也懒得搭理他。怒声一喝又朝摩咄杀来。 主将交锋,四方军士斗志鼓舞。一些正在撤退的唐军将士也恋战起来,留在刘冕四周的战团里死命厮杀。 “砰砰砰!”方天画戟与狼牙棒凌空对了三招,杀得一阵火星四射巨响连连。 阿史那摩咄倒抽了几口凉气:好强!这是我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了! 刘冕心中也暗自提高了警惕:地确有两下子!想要一两招将这人放倒恐怕不现实……战机已失,不可恋战! 四下看一眼,许多正要撤退的唐军又被围在了核心。刘冕心中焦怒,怒吼一声朝摩咄杀过来。方天画戟翻飞乱影使到了极致,凌厉的杀气将阿史那摩咄全身都笼罩了进来。 阿史那摩咄心下一惊,急忙支起狼牙棒死命抵挡,一时落到下风。正当此时,刘冕忽听耳边有人高声疾呼:“将军小心冷箭!” 话音刚落,耳旁嗖嗖的两声利响,刘冕幸得闪避及时,两枚箭羽插着自己耳际飞了过去。转眼一看,离自己不远地地方一名突厥手执弓箭正怒目而瞪。 “狗贼,放冷箭算什么本事!”刘冕很想冲上前去将那人砍翻,但此时也只得按捺下来,将手中方天画戟凌空一记虚晃荡开了摩咄,提马朝圈外跃去。 几名突厥骑士上前来挡,刘冕暴吼一声挥戟连砍,硬是将挡在身前的人马劈作粉碎,再度将突厥人的包围圈撕开一道血口子。 胡伯乐仍然没有撤走,这时又和刘冕撞到了一起,急声道:“将军,那个放冷箭的就是阿史那契力----德元珍地长子,草原上最有名的神射手!” “我呸!”刘冕恨恨的啐了一口,将手中方天画戟当空一挥:“撤----兄弟们。快撤!”说罢就将方天画戟扔给了胡伯乐,心道:***神射是吧?试试老子的箭法! 他手脚麻利地从鞍上解下雕弓,手拈二箭急转身来朝后一放。追得正紧的阿史那摩咄突然啊呀怪叫一声。急忙支起狼牙棒来挡。 当当两声,那两柄箭本来是直取摩咄地面门,此时居然都被挡下。 唐军已然在疾速撤退差不多聚集到了一起。随身护卫在刘冕身边地越骑将士们。纷纷绰起弓箭来一顿乱箭。追得正紧的突厥人始料不及一阵人仰马翻。 刘冕一箭失手心中好不急恼,再度拈起三枚箭矢搭到弦上,转身回头一看,却不见了摩咄。只得将怒火发泄到了普通地突厥军士身上。一弦三响,几声惨呼连人带马翻倒下来,撞翻了后面地一片。 “将军,快撤吧!”胡伯乐急声来催。 刘冕恨恨的一扬弓,很不甘心的道:“居然没能射翻摩咄和契力----撤!” 余下殿后的唐军越骑们,急急拍马朝白马山而撤。 代州城城头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示意大军追击。 阿史那摩咄却是勒马停住。脊背上一阵阵冷汗直冒。契力拍马上来有点恼怒的道:“二弟为何停马?” “大哥,那个唐人将军的箭法……”摩咄面露难色的皱了一下眉头:“太神了!小弟怕被他射杀,因此落后半步。” “废物!阿史那家怎么有了你这样的男人!”契力恼火的骂了几句,大声吼道:“追击!”说罢拍马上前。身先士卒地率先追去。一两万突厥骑兵稍稍停顿了片刻,又飞快的朝前追击而去。 摩咄惭愧一皱眉,又羞又恼的拍马朝契力追去。 刘冕带着一批先锋越骑且射且退,眼看快到白马山附近。突厥人追得很凶。本也待放箭射杀刘冕等人,但他们在后追赶放箭总不如刘冕等人的箭来得猛烈,因此收效不大,反而成了活靶子一样顶着迎头地箭雨在追击。 刘冕已然射光了两壶箭,倒在他箭下的突厥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了。这时前方现出几名唐军骑士,刘冕稍稍放慢马来听他们报道:“刘将军,马将军所部已按计划全数退入白马山中----张将军派末将来报信。诱敌成功。请将军速速撤退!” “好!”刘冕的心头大石总算落地,大声喝令道:“全数退入白马山!” 阿史那契力冲杀到白马山山脚。却见刘冕那一撮人钻进了山林之中。他不禁皱眉犹豫,勒住马来喝停了大军。后部摩咄和赤必苛也带着一批人赶来与他汇合到了一起,一起问他为何停住。 契力满腹狐疑的看着白马山,说道:“我是担心此地有埋伏!” 摩咄刚刚被兄长骂了几声心中正闷气,这时道:“那便让小弟上前探路。纵然是有埋伏,唐军地战斗力也不过尔尔。他们刚才后面杀来的那一彪骑兵,想必便是埋伏。如今一起被我们击溃了只顾逃命,想必也难以在仓促之间集结起来形成埋伏。” 赤必苛却是个十足的莽夫,这时急道:“二位兄长都不必说了。再争下去唐军就要逃得远了----我们一路趁胜追击杀过去就是了!唐军大败哪里还有反击的余地?杀杀杀,杀到他们的本营去将黑齿常之活捉了来便好!” 契力和摩咄一起不屑的瞟了这个鲁莽的弟弟一眼,齐声骂道:“白痴!” 正当这时,后军一阵人潮涌动,有人高声呼道:“大帅驾到!” “父帅来了!”三人都心中吁了一口气,一切听他地主意便好。 阿史那德元珍策马上前来,也没有出声来问只是抬头看着茫茫地白马山。 “父帅,怎么办?”三兄弟一起来问。 德元珍皱眉沉思了半晌,说道:“进兵,追击----直捣燕然军大本营,活捉黑齿常之!” “要是有埋伏怎么办?” 德元珍冷笑一声:“黑齿常之我知道,用兵虚实难辩是个高手。只不过,他也太小看我阿史那德元珍了。这种疑兵之计还想阻挡我大军南下吗?他的主力大军已经去奇袭云、朔二州了,如今正在那里苦战。他如今来滋扰一回不过是迷惑视听虚张旗号。纵然是有埋伏,也没多少兵马----本帅已经尽提五万大军出征,势要一举拿下燕门唐军大营,打开南下之路----出发,踏平白马山,直捣燕门!” “是!”三个儿子听了这一番高论,方才心下释然大步朝前。一时间又有些争先恐后朝前拥挤起来。 白马山中一处僻静之处,马敬臣躺在一副担架上嘴唇紧闭一脸煞白。张仁愿和刘冕都蹲在他身边,看着军医在给他拔箭止血。 “伤势如何?”张、刘二人一起来问。 军医神色严峻地低声道:“失血过多,一时难得醒来。万幸这副铠甲挡去了大半力道,箭簇未能伤及内腑和要害。否则性命难保。” 刘冕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挥手去擦脸上的汗水。一擦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然满脸是血。 张仁愿愕然的看着刘冕:“天官,你没有负伤吧?” “我没事。万幸救出了马敬臣,否则我定会后悔惭愧一辈子!”刘冕释然的笑。 这时两名小卒猫着腰跑到二人面前,低声道:“报大将军,突厥人进了包围圈了----来的人马不少,至少五六万人!” 张仁愿欣喜的一扬拳头:“好,成功了----传令诸军,准备战斗!” 刘冕也解恨的骂道:“烧!烧死这群杂种!” 第200章 大唐刘天官!!! 白马山,南北蜿蜒二三十余里,山势并不高,当中有数条小道可过人马。四周树木杂草丛生,此时又正当夏日,草木极其旺盛。 先前受辱的阿史那摩咄匹马单先,策马跑在最前。他身后跟着一大群突厥骑兵,长呼短啸的蜂拥而来。契力紧随其后坐镇中军,生性急躁的赤必苛被德元珍留在了身边一起押住后军。 五万突厥大军,快速朝山中挺进。一路上他们发现了许多唐军逃亡时留下的衣甲和受伤的马匹,越发的深信不疑加速朝前追赶。 一处山坡高处,刘冕和张仁愿矮身藏在草堆之中,眼睁睁的看着底下的突厥人蜂拥而过。个个的拳头捏得极紧。 “天官,你杀伐一阵也累了,留下来指挥全军火攻”张仁愿低声道,“本将亲率本部人马绕走选定的山道,围截德元珍的后路。”说罢就要把红色令旗往刘冕手中来塞。 刘冕固执的一推他的手腕:“大将军,不必多说了,你来指挥全军。末将率领越骑再去冲杀一场----越骑是精锐的部队,就该用在最紧要之处。围堵后路必然要面临突厥人最强有力的反扑,这种事情理当由末将来担纲!而且我答应过马敬臣,要多斩狗头以祭奠他亡妻在天之灵。望大将军成全!”张仁愿凝神看了刘冕几眼:“好吧……那你记得那条小路吗?绕走过去,刚好是白马山西北山脚,可抄德元珍的后路!” “记得,末将去了!”刘冕抱拳应了一声。从山坡隐蔽处撤了下来。招呼起本部的越骑先锋,静悄悄的走上了那条辟静小路。 此时地突厥人马,已经过半深入到白马山中。左鹰扬卫地唐军。除了力战气竭的马敬臣所部正在假戏真做的朝燕门撤退,其余主力大部分都静静地埋伏在山上。等候号令。 德元珍一路上仍有些不放心,四方左右的环视山林各处。心中隐约升起一些疑团,却又一时无法想个通透。 “父帅,你怎么了?”赤必苛愣愣的问。 “没什么。只是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德元珍环顾四方,脸上的疑虑神色越浓:“不对劲,很不对劲。这山里太安静了!” “哈哈。那些鸟啊兽啊,怕是都被我突厥男儿的威风吓走了!”赤必苛愣头愣脑的大笑。 德元珍没有管他,眉头越皱越紧。突然间,他眼睛骇然睁大:“不好!” 赤必苛吓了一弹:“怎么了父帅?” 德元珍浑身一颤,气急的扬手指道:“速速传令给契力和摩咄,退兵、尽速退兵----下令,全军撤退,越快越好!” 山坡上地张仁愿突然发现,正在朝前疾驰的突厥大军突然有一部份停住了。正要调围马头来朝后撤退。他不禁心中一惊:德元珍果然老辣,居然识破我军之计!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仁愿嚯然站起身来将手中令旗扬起,大声喝道:“发令!” 他身边数十名将士一起扬起手中巨大的红旗,大声吼叫起来。 正在匆匆调转马头准备撤退的德元珍惊惶的一声大叫:“啊,果然中计了!”险些撞下马来。 正当此时。漫山遍野突然响起一阵雷动的呼喊之声。身边头顶,无数的火箭当空射来,更有许多草团木滚沾了火油,从半山腰上飞快的滚落而下。 “撤,快撤!”阿史那德元珍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得仓皇地调马就逃。 突厥人的队伍廷绵七八里之长,哪里一下反应得过来?此时前军撤退和后军撞作了一团。自己一阵慌乱起来。冲在最前的摩咄和契力更是被一顿疯狂的箭雨打了个灰头土脸。损失折将哭爹喊娘的朝后面疾速退来。 鹰扬卫的将士们早已经卯足了力气憋了一肚子怒火,这时全发泄在了弓箭之上。铺天盖地地火箭就朝突厥的人马袭杀而去。漫天一阵火光烟尘四起,白马山变成了一片火海。 张仁愿站在山坡上举目四下眺望,脸上渐渐浮现起一丝笑容:“终于成功了……不容易啊!可惜被突厥人守早识破了计策,不然再等他们深入一点了攻击,收效会更大。如此一来,刘冕那里所面临的压力就更大了……” 此时的德元珍也全没了统帅的风度,披风胡须几乎都着火了,仓皇的落下马来徒步奔走。脾气粗暴的赤必苛气得哇哇大叫徒呼奈何,亲手拽下了一名骑士将德元珍扶上马,亲自护送他朝山下突围。所幸他们父子俩进入山中并不太深,想要冲出来并不太难。转眼看一下山中,已是一片火海。 德元珍一阵心惊肉跳地后怕,死命地拍着马朝后撤逃。 后军一大批突厥将军,大约有近三五千人跟随德元珍一起,成功的逃出了白马山。 大难不死,德元珍连连顺着粗气,手拍胸口喃喃道:“草原之神庇护、草原之神庇护……回代州,固守城池!” 赤必苛焦急地道:“父帅,还有二位兄长在山里啊!” 德元珍仰天一长叹,双眼紧闭摇了摇头:“听天由命吧---但愿草原之神会保佑他们!” “啊----”德元珍话音未落,身边的将士们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前方----就在离他们不到一箭之地的前方山坳转角之处,一彪人马不急不忙的闪现出来。 明光甲、火红袍----紫青将旗,刘字飞扬! 刘冕轻提马缰缓步上前,手中方天画戟凌空一挥:“谁是阿史那德元珍?上来受缚!” 阿史那德元珍的眼睛瞪到极大,眼睁睁看着刘冕上下左右将他打量。惊声道:“你、你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说得标准流利的汉话。 “哼!华夏诸神命我在此取尔狗头。我蔫能不来!”刘冕横眉冷眼怒声一斥:“你便是阿史那德元珍了----受死吧!” 越骑将士齐声一喝,朝前冲杀而来。 阿史那德元珍又惊又怕的以手拍额:“完了、完了!” 脾气暴躁地赤必苛暴跳如雷,大声吼道:“男儿们。随我冲杀上前----保护大帅突围!” 突厥人狗急跳墙,全都歇斯底里地一声大吼,奋勇朝前冲杀而来。 “受死!”凌空一记霹雳怒吼,嚓咔咔的声音随之响起。德元珍的眼睛几乎要瞪得暴裂,因为他看到,那一将一戟挥砍下来,居然将他前面地一名突厥勇士连人带马斩作了数断! 啪嗒一声。一截碎裂的手臂落到了德元珍的脸上。他惊诧的一声大叫飞快的用手去抹,满手是血。“来、来将何人!”德元珍惊恐的大喊。身边近卫也一起围上来掩护他人丛中撤走。 刘冕再挥一戟,纵横捭阖砍开一片围攻而来的突厥人,凌空暴喝道:“尔等听好:本将大唐刘天官是也!” “刘天官、刘天官!”德元珍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牙齿将嘴唇都要咬破了。 气急败坏地赤必苛哇哇的大叫,挥舞手中双手朝刘冕杀来。刘冕冷哼一声,心道那就是胡伯乐所说的草原上有名的勇士、狼将军赤必苛吧? “看招!”一戟挥下,居然落了个空。 好个赤必苛,看似凶顽暴躁。身手却是极为灵活,朝旁一个疾闪居然躲了开来。 刘冕心头微惊:看来并非浪得虚名,有两下子! 于是屏气凝神来战。 赤必苛的双刀挥舞起来也的确不是盖的。虽然相比方天画戟短小了许多,却好在灵活多变,就如同两条阴险的水蛇围绕在刘冕身边。 四方越骑和突厥骑兵已经杀作了一团。刘冕手中的人马并不多,谈不上什么人数优势。但好在气势上有所胜出。因此暂时占得了先机。 赤必苛也知道刘冕是难遇地劲敌,此时拿出了十二分精神与之力战。刘冕与他对拆了数招,心中微自凛然:阵上果然有能手!先前遇到的使狼牙棒的摩咄,力大无穷防守严密;契力箭法神通名不虚传,眼前这个蛮匹一般的赤必苛,一双短刀居然也能和我的方天画戟周旋! 山外有山,看来我很有将方天画戟再练得精通的必要!以我现在武艺地成色。想必还不到昔日薛仁贵的七成。 刘冕和那赤必苛战了数个回合。居然一时无法取胜。方天画戟基本的八式行云流水般的使出,落败自然不至于。但也很少占得什么先机。 半空中一片火星四射,二人都越战越勇。那赤必苛身上野性十足,越杀越起性,就如同野狼一般的玩命嗷嗷直叫,力气也好像永远也使不完一样,听得刘冕好不心烦。感觉像是跟一头畜牲在格斗。 渐渐的,刘冕使起了薛讷都的第九、十二式灵、破二诀。这两式都没有什么固定地招式,旨在破敌招式防守反击。他自己也感觉用得非常生疏,并不能一时就占得先机。于是心中不免有些懊恼:书到用时方恨少,上得阵来才觉得自己平日里学艺不精哪! 若是薛仁贵与赤必苛对战,定能片刻间斩之于马下。 就在刘冕和赤必苛各率人马厮杀苦战地时候,德元珍在一批近卫的保护死战之下,渐渐朝山坡下遁逃而去。刘冕不禁心中急恼,怒吼一声使了个虚招摆脱赤必苛地纠缠,纵马朝德元珍追去----“老贼休走,留下人头!” 德元珍听闻半空一声爆喝,吓得浑身惊颤险些撞下马来,急忙奋力拍马只顾快逃。赤必苛哪里肯放了刘冕,如同一头怪兽一般哇哇大叫的追赶过来。 刘冕追不上德元珍却还被人在背后追赶。心中好不气恼。心下一动将方天画戟按在马鞍上。绰得雕弓在手,狼腰一扭急转身来对准赤必苛怒声一吼:“受死!” 赤必苛追得正起劲这时突然见刘冕放箭,吓得哇呜一喊。双刀一阵乱舞想要格去刘冕射来一箭。 岂料,刘冕根本没有放箭! 火猊宝马受了刘冕驱策,飞快而又灵动的跳转身来,嘶声一长咴跳起身来朝赤必苛撞去! “匹夫中计矣!”刘冕人马从天而降,那柄方天画戟闪出一道疾光朝赤必苛当头斩下。 “啊!----”赤必苛绝望的惨叫一声,仓皇挥刀去挡。 可怜这双手毕竟是轻兵器,刘冕又力大无穷。纵然他刀法精准架住了刘冕砍下地这一戟,可那力道实在太过沉重。 只听咔嚓一声,赤必苛左手之刀被斩作了两截。方天画戟力道不减顺砍而下,将他整个左臂齐根卸去将军,居然被斩去了臂! 赤必苛地一条左臂落到地上犹在本能的抽搐,他本人则是连声惨叫失去了重心,也快要撞下马来。 刘冕杀人见血之后已是狂暴不仁,这时一不做二不休再挥一戟,又是嚓咔一声砍去了他的另一手条臂。 二马相交。刘冕一手执戟一手抓住赤必苛胸间皮甲,猛然暴喝一声将他生生地从马鞍上提了起来。 “呀----喝!”神力贯臂,刘冕手臂上的肌肉如同充气一般的暴起,居然生生的将赤必苛举过了头顶。 众人目瞪口呆----不管是唐军还是突厥人,一起目瞪口呆! 刘天官?----是人是神?仰或是魔?! 被刘冕举在头顶的赤必苛已是疼得快要晕厥。被斩落了双臂的肩头,两股鲜血如泉般喷射而下。 刘冕单臂高举。咬牙切齿目如喷火,雷声吼道:“犯中华天威者,便如此例!” “呀----喝!”神力再现,刘冕单臂猛摔。赤必苛的身体如同麻袋一样,被刘冕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一声暴响,赤必苛的身体被摔得粉碎,脑袋炸裂宛如气球! 刘冕的四周。突然一下变得安静起来。 所有人都愕然当场。全都呆了。唐军将士浑身发抖、突厥将士浑身发抖! 刘冕胸中的血气、杀气、抑郁之气这时全数喷发出来,一齐涌上了他的心头。 忍不住、捺不下! 此情此景。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骆宾王身死的那一刻! 手举方天画戟,仰天一声长啸----“呵----啊!!!” 譬如猛虎啸谷,兽王降临,万兽惊惶。 那一声霸道、雄浑的怒吼在白马山山脚下回荡。所有人都从灵魂深处发自一阵颤栗----魔王降临了吗?! 一声吼罢,刘冕感觉整个人都要爆棚。浑身上下仿佛有了无穷的战意和使不远的力气。于是当空一挥方天画戟,火猊也劲烈地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我乃大唐刘天官----谁敢前来与我决一死战!” “谁敢前来----与我决一死战!”重重的回音,荡在白马山山脚战场之上。 众皆惊悚! 离刘冕最近的一群突厥人,个个一脸变得刷白,脸上冷汗直流。 赤必苛的死状之惨,他们亲眼目睹;赤必苛的勇力之强,他们当然比刘冕更加清楚。 与他一战?找死啊! 火猊马落下蹄来,许多人方才浑身一颤的醒过神来。 “杀啊!!----”唐军将军斗然暴发出一阵大吼,士气宛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刘冕举目四下一看,阿史那德元珍在众铁卫地保护之下居然杀开了一条血路逃出了一段距离。他冷哼一声大喝道:“德元珍老贼,留下与你儿子做伴!” 吼声刚毕,人马如电疾驰开去。众人急忙退愕唯恐避之不及,仓皇四下闪躲。 第201章 枭雄烙印 刘冕挺戟跃马直朝阿史那德元珍追杀而去。无奈这处山坳所在的地势有些狭隘,四周人挤人堆作了一团。那些突厥人倒是想避开刘冕的兵锋,但挤作一团也无处可散。而且,白马山山谷中还不断有突厥人鬼哭狼号一般的逃出来,许多人和马的身上还带了火。 刘冕很恼火,连声怒吼左劈右砍横刺竖挑,想要杀出一条路来去追上德元珍,身边的人却是越聚越多。但不是突厥人不怕死非要往他这里挤过来,只是路窄人多他们也是被人流挤冲了过来。 祝腾和胡伯乐一直跟在刘冕身边,这时也急恼的道:“将军,老贼逃得远了!他身边带了二三十名死士,都在拼命给他开道逃走!” “老贼!”刘冕恨得牙痒痒,心中却渐渐冷静下来,暗忖活捉德元珍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顶住这个缺口多杀敌军! 于是大喝道:“全军听令---死堵山谷,多杀敌军!” 身边近卫将刘冕的将令下达,唐军心中也都明确了目的。快要逃走的一些人也懒得去追了,集中力量围堵山口,真个守株待兔一顿猎杀。 大约有过半的突厥人陷在了火海里逃不出来。后面约有二万余人运气甚好陷得不深,这时都亡命的朝外面冲击而来。刘冕率领着先锋越骑,来了一次定点射击训练。一轮轮箭雨临头朝那些逃出来的突厥人射下,四方一片惨死的尸体堆积如山。 到后来,白马山的几处山口,都因堆积了太多的尸体马匹无法跃过,许多仓皇逃出来的突厥人只得弃马步行,连滚带爬一身烟火地跑出来。却又面对唐军箭雨和刀枪的临头剿杀。 这是刘冕来到大唐后。所见到的最惨烈的景象。火势滔天,仿佛将整座山都要烧得红了。在山顶放火的唐军也在不停的砍树,以防自己也被火烧到。四周弥漫起一阵人肉烧糊的味道,刺鼻呛人。许多从山谷中逃出的人和马,身上都多少被火烧得伤了。有些人已经一脸漆黑头发烧光,皮肤脸上全是烧烙地痕迹,甚是吓人。 刘冕自认已是心硬如铁,这时候也忍不住有些胃里抽搐反倒。有一点想呕吐的冲动。他策马驻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小坡上,凝神锁眉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也如同这眼前的火一样在燃烧,在跳跃。 虽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但他此刻却更多的感觉到快感和痛快。 既是军人,就要直面杀戮和鲜血。 军人的人道,就是减少伤亡----当然是己方的伤亡,自己兄弟和战友的伤亡。要想做到这一点,就要最大程度地谋取胜利。不择手段。 一边是对自己人的人道,一边是对敌人的残酷和冷血。 看似矛盾,实则合理。 或许,这便是人类的生存法则。从洪荒丛林到文明社会,历来如此。尤其是战场之上。表现得更加直接而罢了。 那些衣冠楚楚矗立朝堂之上的政客。何尝不是人人带刀携剑,想着取人项上首级?而且还是无形之剑,杀人不见血,比战场上地刀光剑影无情水火更加凶残! 眼前地火光和伤血,如同一把把铁锤,在铸炼着刘冕的灵魂。恍惚间,他似乎感悟到了许多的东西……以前经常听说的那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总算理解。 一条生命,从娘胎里出来,到长大成人,该要经历多少的苦难。与此同时,他身上又背负着多少人的牵挂?谁没有父母亲人朋友……如今这一场火,要夺去多少人生命,又要令多少守望在家的人伤心欲绝?! 无数人地生命消逝。无数人又将痛彻心菲----若干年后。人们只记得这一场战争的结局、史书上只有苍白的一笔----大唐垂拱二年六月,燕然道行军大总管黑齿常率麾下大将张仁愿、刘冕、马敬臣等在白马山大败突厥阿史那德元珍所部。斩敌数万……杀人者犯罪,杀万人者,是为英雄! 为一己荣为万人屠----是为枭雄! 一口气从刘冕肺部缓缓的吐出,他的面色依旧铁青。心中一个声音犹在念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吗?如果没有选择,那好吧,就让万骨为我枯! 烈火熊熊,无数的生命正在飞逝。刘冕的心,正在经受血与火地锤炼,发生一些微妙地变化。 没有什么比生与死更能令人改变。 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条鲜活地生命在自己眼前消亡,刘冕心中的悲天悯人与枭雄之血也在不停的激烈碰撞。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这眼前的千万人----活了半辈子,谁不想着飞黄腾达过好日子?如今一枚冷箭一团火苗就能让他从此消失、彻底的消失,什么也不留下! 他们死了,我活了下来。他们的死,就将成就我的辉煌---会不会有那一天,我也会像他们一样的死去,成为旁人功成名就的一个陪衬? ***这就是战争!残酷的、裸的、拿生与死开赌的游戏! 赢了的,拍拍胸口说声我活下来了,然后提着脑袋开始下一场赌博;输了的,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也不会留下。家财万贯、位极人臣、娇臣美妾,全都带不走! 难怪在军队里混了二十年的马敬臣,会要即时享乐;难怪有许多拥兵大将会尾大不掉心生异志;也难怪许多政客会对手握兵权的人不放心----经历过这样生死淬炼的人,要么会看穿一切无欲无求,要么,他们灵魂的深处都会被打上一个枭雄的烙印! 刘冕知道,他永远不会像马敬臣那样变得浑浑噩噩贪图享受;他身边的一切,也不容许他变成马敬臣----他属于后者。 为一己荣为万人屠地----枭雄! 火光映在刘冕布满血水与汗水的脸上。一阵诡异的光芒在摇晃。更为诡异的是,他的嘴角掠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站在刘冕身边的祝腾和胡伯乐都看到了刘冕露出的这一抹笑。 他们地心中齐齐的感到一阵轻微的颤动。 这个笑容,太过诡异。隐隐透出一丝邪气。 刘冕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脑海里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很多时候,做枭雄要好过做英雄。尤其是在现在这种环境之下。 上辈子,刘冕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绝对忠诚的军人。在21世纪的共和国,他可以被冠以英雄之名。 可是现在这样的世道,乾坤震荡云波诡谲。人心不古步步杀机,英雄就意味着送死炮灰与任人宰割需要一个枭雄;凤御天下地武则天,或许也正需要一个能与之较劲的对手。 刘冕扪心自问:一切,只为生存与理想。摆在眼前两条路,选哪一条?一是继续以前的老路,甘当他人傀儡命不由己任人宰割朝不保夕,或许最后以一个英雄的姿态凄婉落幕;二是不断的增强自身实力与命抗争,从此走上枭雄之路。 二者都有达成理想地可能,难度不一。 但为了生存……刘冕心中凛然重叹一声:我选第二条! 大火烧了整整一天。直到半夜。张仁愿才开始组织人扑灭正在减小地火势。 守堵山口的刘冕所部将士们,已经个个射箭射到手抽筋,砍人砍到刀卷口。 白马山下,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真正的人肉工厂。 刘冕骑着马,提着方天画戟。缓缓走在尸堆之中。偶尔用方天画戟挑拨一两具尸体来翻看一下。或是捺起一些烧得黑糊的战旗瞟一眼。 面沉如水。 许多越骑将士已经累得坐趴在了地上,柱着刀枪大口的喘粗气。 杀人,也杀到累了。 还有一些人,扯过几具没有烧糊的尸体堆起来枕靠着身子,往上面一倒就闭眼睡下了,打着震天响的呼噜。 原来,这世上真地会有人在死人堆里睡觉。此刻。刘冕也见怪不怪。因为他自己也有这样的冲动。 实在是太累了。 那些每日衣冠楚楚的朝堂大人,看到死人或许就该大呼小叫。或是看到眼前场景,又该作何感想? 刘冕冷笑。很不屑的冷笑。这一刻,他突然很看不起以前那些在朝堂上和自己争锋斗力的政客们。 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他们的灵魂没有经历过血与火地淬炼。他们地眼光与思想,永远局限在尺寸之间的金銮殿上。纵然满腹经纶才学八斗,也不过是唇枪舌剑纸上谈兵。 没有亲眼见识过战场地人。一辈子也当不了枭雄。 唯独一人例外----那个女人。武则天! 那个够狠、够毒、够聪明、够大气的女人,已经是一个真正的枭雄。这几十年来。她一直浸淫在冷枪暗箭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之中,她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并不比战场上的所见所闻差。 或许她会被一具烧糊的尸体吓得脸发白,但她绝对不会被任何困难和打击所击倒。 殊途同归,她已然超越现今所有的人成为了天下第一等的枭雄。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就是她警世鸣人的座右铭。 刘冕知道,自己正在努力的向上爬行,努力爬到一个与武则天同样的高度。否则,自己这辈子永远只能活在她的阴影之下,永远只能像条狗一样的摇尾乞怜苟延残喘。 “我要做人,我不要做狗。”刘冕仰头看天,半天际里一片墨黑,全是这场大火卷起的烟尘。天上的流云烈日也被遮去了几分,黯然失色。 刘冕开始清理战场。大约有五千名突厥俘虏,都如同痴呆了一样的圈坐在一起,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好些负了伤的人,也咬着牙忍着不敢出声。 兴许是被眼前的惨景吓坏了。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谁还真的不怕死呢? 两条小道上闪出几彪人马。看那旗号,是大元帅黑齿常之来了。 刘冕插定了方天画戟,上前迎接。 黑齿常之满面春风骑着马小跑过来:“天官,辛苦你了。” “末将份内之事,所幸此战得胜,末将也可覆命了。”刘冕想笑了一笑,却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有些僵硬,于是表情变得很难看。 黑齿常之上下打量着刘冕,赞许的点头:“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你很不容易。此战得胜,你当记首功。那这样吧,阿史那德元珍已经全盘溃败,代州只在我军指掌之间。你歇息一夜后勿辞劳苦,率领本部越骑和马敬臣留下的人马,将代州拿下。” “谢大帅。”刘冕知道,黑齿常之这是对他进行嘉奖,有意将取城的大功拱手送他。 “嗯,张仁愿会留下来打点善后。”黑齿常之意味深长的说道:“拿下代州,本帅亲自上表朝廷,为诸将请功。” 刘冕心中略作寻思,道:“大帅,末将请求全权处理收复代州的一战。” 第202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黑齿常之心中微然一凛,表情却是不变:“说说,你打算怎么干?”言下之意我这个当大帅的,总该知道你想干什么。 “末将以为,阿史那德元珍已经神形俱散不足为惧。突厥人不善守城,他也无心留在代州死守恋战了。”刘冕说道:“因此末将以为,他迟早会退出代州。倘若我军此时上前力战攻城,反然会让他狗急跳墙竭力死战。这样一来不仅会增加我军伤亡,而且不排除他在代州屠城的可能。与其这样,还不如稍等两日,无心恋战只求自保的德元珍必然自退,代州可以不战而得。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黑齿常之眉头一凛略作思索,点头赞道:“此论甚高。好吧,代州一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理。本帅就等着挥军入城的那一刻了。” “谢大帅!”刘冕拱手一拜心中略喜,转念又道:“大帅,末将还有一事相求。” “讲。” 刘冕抱拳道:“末将想送回一批俘虏和阿史那赤必苛的尸首给德元珍。借此来换代州满城百姓的安宁。” 黑齿常之的眉头轻轻一皱,说道:“送回尸首倒在情理之中。俘虏……朝廷上的人恐有非议。他们可不知道战前局势,习惯了指手划脚。若有人心怀不轨,也会借题发挥小题大做来挤兑。这种事情你要心里有数。” 刘冕寻思了片刻,坚定的说道:“大帅放心,此事末将一力承担。末将以为,若能用几千俘虏换回代州满城百姓的性命,料也无妨。朝堂之上就算有人会有非议,末将也可当面与之辩白。” 黑齿常之心中微动,暗道出征在外我是统帅,可说到回到朝中。我恐怕还不如这小子的关系深门路广。他这么有把握,就由得他好了。 “好吧,你自行斟酌便是。”黑齿常之点了一点头:“本帅和张仁愿在你后方作援,等你的好消息。” “谢大帅!” 当夜,越骑先锋就在离战场几里外的地方扎下了营寨,略作休息。张仁愿和黑齿常之在后方清点战场,还有得忙活。 刘冕张罗人找到了阿史那赤必苛的尸首,那两条手臂也不知道削到哪里去了,只好随便找具尸首砍了一对手臂下来给缝了上去。然后办了一副棺材置放起来。 越骑先锋营亲擒了三千多名俘虏。刘冕令好生看待全都收押起来。有些负伤的,刘冕还让人去做了简单的疗伤处理。 下面地人多少有点怨言,恨不得将这些突厥人一个个剁得干净。这么多年来,原本归属于大唐的突厥人叛乱屡次进犯中原,着实犯下了不少的罪孽。大唐的军人可是对他们恨之入骨。 只不过。将令已下,所有的将士也只能遵守。这两战下来,刘冕用实力博得了所有越骑将士的认可和尊重。所以,既然是刘天官下的将令,就必须遵守! 刘冕也不着急,下令全军整休两天。 第二天天亮之后,刘冕带着七八名骑士。靠近了代州州城。州城女墙边弓箭手林立如临大敌,一派肃杀紧张的气氛。 刘冕手提方天画戟,有恃无恐的走到城墙之下、弓箭射程之外。城头地突厥人紧张成了一团,过了许久见下面只有数名唐军,才渐渐放松。 刘冕对身旁的胡伯乐道:“老胡,你会说突厥语,上前跟他们说,派个人下来说话。本将刘天官,有话转达给阿史那德元珍。” 胡伯乐应了一声拍马上前几步,大声朝城头喊了一串话。城头的突厥人听到刘天官几字很是骚动了一阵。过了半晌。城门的开了一个小缝跑出来一队人。 为首那人。身上披着一领雪白的战袍,份外显眼。刘冕初时没有在意,待那队骑士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人居然是个女地。头上结着小辫盘了一圈雪狐尾,长长的耳缀直到肩膀。 众人都发出一声惊咦:“咦,怎么出来个女的!” 那女子也没有带兵器,手里拿着一根马鞭策马而来。倒有几分飒爽英姿。走到面前时刘冕发现。这女子虽是坐在马上却可以看出个子挺高,身裁也高挑匀称。少了一些中原女子的柔弱与秀美。多了几分草原的野性和豪放。 刘冕也曾在洛阳见过许多胡人的女子,突厥、吐蕃、新罗乃至西域那边的胡姬都有。但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真正地草原女子。 她的面部轮廓线条很分明,皮肤是典型的小麦色,粗重的眉毛和眼眶线条,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的深遂,颇有几分混血的味道。 一行人走到刘冕等人身前数步开外住了马。那女子盯着刘冕看了几眼,抬手用马鞭指着刘冕道:“你就是刘天官?”居然说的是极为流利的汉语。 刘冕眉头皱了一皱,凝神看向她:“德元珍派你来传话?” 那女子傲然的哼了一声:“派我?他还没那个资格!德元珍已经不是这支狼骑地统帅了。因为他地愚蠢,葬送了可汗麾下最宝贵的一支军队。像他那样愚蠢又无能的男人只配拖去喂狼。”刘冕心中微惊,眼前这个小女人看起来也不过十岁,草原的女子可能和得老成一些,那么她甚至可能只有十五六岁。可是听她口气,仿佛来头不小。举手投足之间也多少有点傲慢和贵气。连阿史那德元珍都没放在眼里,看来应该是个大人物。情况有变,我的设想还能成功么? “你是何人?”刘冕抬起方天画戟,指着那个女子问道。 女子的眼睛全然无视举到了自己马头前的方天画戟,只是直咄咄地盯着刘冕,哼了一声道:“以你地身份,我本不屑与你说话。但听闻唐军有个叫刘天官的异常骁勇,连德元珍地儿子都被你杀了。草原儿女从来只尊敬真正的勇士,我就破个例---洛云。阿史那洛云。你可以叫我洛云殿下。” “呵呵!”刘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笑了。他突然觉得……很滑稽。 就算是阿史那骨咄录在这里,刘冕也不会叫他什么可汗陛下。指不定还骂他一声老贼。这个小妞,居然要刘冕叫她殿下。 刘冕心道:嗯,想来应该是个公主,按中原地习惯是该叫殿下。可你是突厥人的公主,关我屁事? “阿史那洛云?嗯,总比摩咄、赤必苛这些名字好听一点。”刘冕笑道,“这么说,你应该是骨咄录的女儿了?” “大胆!我父汗的名字是你叫的吗?”洛云恼火的瞪圆了眼睛扬起马鞭恨恨的咬牙道:“小心我抽你!” 这一下刘冕身后的胡伯乐等人都笑了。 洛云急了。恼怒的叫道:“你们笑什么!不许笑!” “好,不笑了说正事。”刘冕努力来忍,但还是笑了几声。洛云身后地几名突厥骑士脸都涨红了看似想发作。但他们个个瞅着刘冕手里的方天画戟,眼里又闪出一阵阵恐慌,没半个人敢吱声。 阿史那洛云感觉很受伤。气愤的转过身来挥起马鞭就抽了身后那人一鞭子,用突厥语骂道:“懦夫!” “好了洛云公主,本将今日不是前来跟你打闹的。”刘冕终于忍住了笑,正色道:“我想知道,现在代州城里谁说了算?” “我!”阿史那洛云将手中的马鞭甩得一响,大大地眼睛睁得极圆,“德元珍已经被绑起来和牛羊圈在一起了。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吧!” “你能做得了主?”刘冕仍是不信。半当真半开玩笑,还带点调笑的说道。 阿史那洛云明显生气了,咬着嘴唇仿佛受了若大的委屈,然后狠狠一瞪眼:“我是草原上最珍贵的公主,是父汗最心疼的女你已经羞辱我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父汗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喂,我干什么了我?”刘冕禁不住笑了起来,其他众人跟着一起笑。刘冕扬了一扬手示意他们不要笑,正色道:“好吧。珍贵地公主殿下。我没有任何羞辱你的意思。我真是来说正事的。我要跟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阿史那洛云面带怒意,倒也忍住了没有发作。 “在说交易之前,我想问公主一个问题,请你务必深思熟虑了再回答我。”刘冕微微抬起下巴,将方天画戟斜斜抬起指着代州的城头:“假如我燕然军来攻城,公主有把握守得住几天?” “你……你欺人太甚!”阿史那洛云恼怒的将马鞭甩得叭叭一响,片刻后倒也冷静下来寻思了片刻。皱眉盯着刘冕道:“好。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要你带人撤出代州。我要的只是城池,对你以及你手下的人头。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我杀人已经杀得有点累了。”刘冕冷哼了一声,轻轻扬起嘴角道:“当然,这会让你觉得委屈。所以我才想和你做一笔交易。如果你肯撤兵,我会送回赤必苛和你们一些将军们的尸身,让你们带回草原安葬。同时,本将愿意送回麾下将士亲自抓获的三千俘虏。” “你这哪里是交易,分明是要挟!”洛云咬着嘴唇,强忍着怒气。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刘冕轻笑一声:“但如果是德元珍,他就不会说出你这样地话来。中原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什么意思?”洛云露出一丝茫然,居然开口来问。 刘冕禁不住又想笑,强作正色道:“意思就是说……这话怎么说呢?好汉不吃眼前亏,明白吗?” 洛云看着刘冕,一脸茫然地摇头。看来她虽然懂一点汉语,却是对这种谚语和成语知之甚少。 一旁胡伯乐笑了起来上前来道:“将军,还是小人来给她解释吧。”刘冕点头应允,胡伯乐用突厥话给洛云解释了一通。 洛云这才点头道:“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条件我可以考虑,但前提是你必须先把俘虏送回来。” “不可能。”刘冕非常果断的说道,“你先带人撤走,我要进城确定你们已经撤走,并且城中百姓毫发无伤,我才放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不出所料,洛云马上质问起这个问题。 “就凭我是男人。是可以战胜你们的男人。我完全没有必要和你们玩什么花样,因为我可以凭我的实力来战胜你们。”刘冕扬起嘴角傲然的一笑,“所以,你必须相信我。那可是三千条人命。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我地部下,非常非常地想杀了他们泄恨。所以,你没有时间考虑。” 洛云盯着刘冕,眼睛里看似都要冒火了。她心中飞快的盘算寻思了一阵,终于点头:“好,我相信你就是。突厥儿女向来重信守诺,我希望你能信守诺言。男人!” “合作愉快!”刘冕扬了一下方天画戟,表情轻松。 阿史那洛云恨恨地甩了几下手里的马鞭,不甘心的道:“但是,我会记得今天的屈辱的。所有的突厥人也会记得今天的屈辱!刘天官,你记着,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随时恭候啊!”刘冕放声哈哈的大笑,将方天画戟扛在肩上,拍马调头而走。 阿史那洛云忿然的甩着马鞭低声愠骂:“可恨的男人,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第203章 居然中计 刘冕回到军营,马上着手装殓起赤必苛与一干突厥将领的尸身,让胡伯乐带着一批人当日就送进了代州城中。并送过去话说,给洛云三天的时间撤兵。时间一到,只要代州州城中还有一名突厥士兵,必然碎尸万段玉石俱焚! 刘冕本来是想让胡伯乐口头转达,转念一想干脆弄了一块绢布,亲笔写下了这些言语,让胡伯乐转交给洛云公主。 胡伯乐马上动身去跑了一趟,到了晚上回来交差,说一切顺利。洛云公主当场拆看了刘冕的书信,脸都要气白了,但居然忍住了没有发作,还客客气气的将胡伯乐一行人等送了出来。 刘冕心中暗笑,没想到这小妞还懂得几许分寸。这件事情,看来有谱。 黑齿常之已经将大本营迁到了白马山下,战场的清理工作花了几天的时间才算完成。直到三天之后,白马山上的余火才完全熄灭。远远看去,已是一座黑山。 刘冕有点恶趣味的暗自啧叹,不环保啊! 马敬臣扎扎实实的昏迷了好几天,终于是醒了。醒来后第一句话说的是:“他娘的居然没死成!” 当时守在他身边的黑齿常之、刘冕和张仁愿等人都笑了起来。 刘冕拿起一杯水送到他嘴边笑道:“可能是阎罗王嫌你长得太丑,不肯收你。” 众人一阵大笑。马敬臣牛饮了一杯水下肚,长吁一口气呲牙咧齿的道:“啊呀,这真是舒坦!疼得舒坦啊!他娘的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怎么只有水,没有酒啊?大难不死,就好比刚生出来一样,得庆祝啊!” 刘冕等人一起大笑,劝他道:“新伤未愈不得饮酒,稍待两日吧。”马敬臣也不好扯泼。只得应允。 见他无事,众将各有事务要忙就抚慰几句后告辞了。刘冕留了下来,坐在他身边一阵闷头发笑。 马敬臣愣愣的看着他,也跟着一起傻笑。 过了半晌,二人一起道:“你笑什么?” 刘冕笑得更凶了:“我笑啊,这世上的女子眼看着就能安稳几分,不料阎罗王又把你踢回来了。祸害遗千年哪。真是造孽!” “阎罗王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怕是没功夫搭理我。”马敬臣面露感激的微笑,“我知道,是你把我拽回来的。” “你也知道啊?”刘冕打趣的笑道:“我坐在这儿等了半天。就想听你说声道谢的话。快说吧,说了我好回去。” “我偏不说。我憋死你。”马敬臣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刘冕哈哈地大笑了几声,然后低声认真的说道:“其实我该谢谢你。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现在活着……真他娘的好啊!” “哈哈哈!”马敬臣放声大笑,笑了几声又疼得捂住了胸口。眼角却流出了一些泪来。他挥手抹了一把:“真疼,疼得他娘的都流泪了。” “也不嫌丢人。一个大老爷们整天抹眼泪。”刘冕却是不失时机的挖苦了他一句,笑道:“告诉你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先听哪一个?” 马敬臣才不吃他那套:“有本事你两个一起说。” “行,两个一起说。”刘冕脱口道:“白马大捷杀敌逾万俘虏极多,代州指日可得。” 马敬臣疑惑地轮了几下眼睛:“这只有一件事情,而且全是好消息啊?” “你就没听出,这里面有一个坏消息吗?” “什么坏消息?” 刘冕微然一笑:“抓了那么多俘虏,粮草怎么够吃?眼看着就要进代州城了,到时候又免不得动用军粮来赈济城中受困的百姓。你是主管后勤的,如今你重伤卧床。如何是好?” 马敬臣心中一亮。指着刘冕低声笑骂道:“我说你小子,可真是贼啊!我这刚躺下,你就想着要来夺我的权抢我口袋里地钱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会主动向大元帅说,让你接管我手头的兵马和事务的。这样够意思了吧?” 刘冕嘿嘿一笑,指着马敬臣连点了几下手指:“聪明人,聪明人才命大!” 马敬臣呵呵的一笑,低声道:“兄弟。我知道你不是贪财好权之人。你是担心我仍然和那芙玉纠缠不清着了她的道。对吗?放着是前几天我可能会,但是今天以后。我肯定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我死过一次啦,什么事情都看穿了。”马敬臣自嘲地一笑,释然的道:“什么金银美女功名利禄,全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多一点少一点全他娘就那么回事。这世间啊,唯有一件东西是值得珍惜的。” “啥玩艺儿?” “感情。”马敬臣扬起嘴角来淡然一笑,“比如,我心中永远的苏苏和儿子;还有,许多像刘天官这样的生死与共的兄弟。” 刘冕不禁一笑:“真酸!你怎么死了一次回来,变成多情的小娘们了,你还当是重新投了一次胎啊?” 当晚,黑齿常之头一次在战后召集众将开会。马敬臣也固执的让人将他抬了来,特立独行的躺在一边旁听,惹得众人一阵好笑。 黑齿常之满面春风心情颇佳,当着众人之面将功劳薄拿出来看。上面写着张仁愿、马敬臣、刘冕各记一功。其中刘冕是本战获胜之关键,出力最多杀敌最众,更有力挽狂澜定鼎乾坤之功,所以当记首功。 在场的大半是左鹰扬卫地自家兄弟,谁都没有异议。张仁愿是个宽厚君子,也没有任何地反感和不快。 “众将如果没有异议,那本帅就着手写战报,上报朝廷了。”黑齿常之收起功劳薄,微笑道:“经此一战,曾经闹得河北不得安宁的阿史那德元珍主力部队,已经被完全击溃。白马山烧得太过惨烈了。以至于伤亡人数都不太好统计。本帅保守估计,白马山中至少烧死了突厥士兵万余人,俘虏近两万人。这是一场辉煌的胜利。这几年来,阿史那德元珍可是嚣张得够了,我大唐也很久没有在对外战争中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了,值得庆祝。不过,眼前这一仗虽然奠定了我军胜利的基础。但还没到放松与庆功的时候。” 黑齿常之略作停顿,说道:“我燕然军地目地,就是要收复代、朔、云三州。重新稳固我大唐在西北长城一带地防线。右鹰扬卫的李多祚和赵怀节已经出发有些日子了,至今没有消息送回。本帅担心他们有所闪失。因此有必要尽快收复代州,然后出发驰援他们。”说罢,黑齿常之转头看向刘冕:“天官,代州几时可得?” 所有人一起看向了刘冕,多少有点惊愕。他们还不太清楚。黑齿常之已经将代州之事全盘交给了刘冕来打理。 刘冕站出来抱拳拜了一拜:“回大帅。末将与突厥人约定地交城时间,就是明日午后。” “好。本帅希望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和代州的百姓在城中欢庆了。”黑齿常之也不多说,立刻调转话锋道:“还有一件小事。马敬臣负了伤,恐怕十天半月动弹不得。因此本帅决定,将马敬臣所部地万余武骑,交由刘冕一并统领。并且,将马敬臣以前负责的大军后勤事务也交由刘冕管理。” “末将领命。”刘冕抱拳应了诺,分明的感觉众将都有些惊讶。 张仁愿沉默不语。黑齿常之不忘加说了一句:“张仁愿,你与本帅坐镇中军统筹全局。些许繁杂的事情就交由下面地人处理好了。” 张仁愿面色微动。出来抱拳道:“末将一切听由大帅调谴,并无半点异议。” “如此便好。”黑齿常之意味深长的点头微笑。 张仁愿也对着刘冕释然的一笑,神色很是坦然。刘冕回了他一笑,心道张仁愿毕竟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以后要多顾及一点他的情面,不要锋芒太过让他难堪才好。 第二日午时,刘冕披甲执兵。率领本部地越骑先锋开抵代州城下。 城头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任何的旗帜。不过,城门依旧紧闭。 刘冕派人在城墙四周打探了片刻。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心中寻思,洛云那小妞不会是想玩什么花样,对我来个瓮中捉鳖吧?转念一想,应该不太可能。于是下令让人准备去门边探察。 数名骑士刚走到州城大门边,那门却自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许多的百姓,先是个个一脸的惊惶,然后又禁不住一起大声欢呼:“是唐军!是我们大唐的军队啊!乡亲们,是大唐的军队!” 刘冕心中总算是吁了一口气:百姓们都出来迎接了,想必是没事了。 渐渐的,城门里涌出越来越多的百姓,还有许多的人涌上了城头,大声的欢呼雀跃。许多百姓还自发地跪倒在了道路两旁,高声呼喊道:“拜请将士们入城!” 众将士找来几个百姓问话,原来突厥人果真全都撤走了,撤得非常之干净,而且临走之前也没有干出什么异常地举动。 刘冕终于放了心,骑着火猊宝马朝城中走去。那些百姓非得跪道迎接,拉也拉不起来。还有许多人在道旁焚香铺道,搞得异常的隆重热闹。 刘冕骑在高头大马上大摇大摆的朝城中走,迎到百姓们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心里美滋滋的。 走到城中州府衙门处,原先被俘虏了的代州官吏们一起前来迎接,个个喜极而泣,恨不能拉着刘冕的手痛哭流涕一场。 刘冕和他们客套寒暄了几句,便马上派人出城通知黑齿常之和张仁愿,同时在城中点派人手戒严警卫。 几番盘查下来,已经能够确定城中地确没有隐藏一名突厥人,刘冕方才放心。 少时过后,黑齿常之和张仁愿等一些将军们,也都入了城来。百姓同样地夹道欢迎,很是热闹了一阵。 众将汇聚于州府衙门,高坐于正堂谈笑风生,商量着城中戍防和欢庆胜利的事情。 众人谈兴正浓一名小校前来报信说,在代州城城中搜巡时,发现了一家寺庙有点怪异。那里有一处挺高地宝塔,差不多是全城的最高点。就在那塔尖,放置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寺中僧侣说,那是突厥人留下的---专程送给刘天官的礼物。 刘冕和众人这下都生疑了:怪了,突厥人还兴送礼? 没说的,瞧瞧去! 连重伤在身的马敬臣,也非嚷着让人抬他抬到了那家寺庙。 前来迎接是个老和尚,亲口对刘冕说,塔上的那东西是个彪悍的突厥女子留下的,反复叮嘱说非要刘天官来后,让他亲自用箭射中那塔尖的一处红心,就能知道一切。 那塔极高,一般人怕是很难爬上去。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调了起来。刘冕围着那宝塔左右看了一圈,怎么看也不像是炸弹毒药之类的东西,倒像是一条卷起来的条幅。 “那个彪悍的突厥女子,应该就是洛云吧?她会送我什么?”刘冕自己也好奇了,就取来一幅弓箭,瞒准老和尚所说的那个红点----实际就是个绳结一箭射了过去。 果然,一个竖形条幅朝下铺展开来。 很巨大的条幅,差多用了整整一匹布。 上面写着几个很巨大的字……众人见了那些字,个个放声狂笑起来。躺在担架上的马敬臣,更是笑得快要抽筋了捂着伤口一阵咳嗽。 刘冕看见了那几个字,脸皮一阵抽搐,简直哭笑不得。 那上面写着----“刘天官,你是猪”! 第204章 阴魂不散 巨大的条幅迎风招展,塔下众人笑作了一团,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寺庙的老和尚眼神不好,揉了一阵眼睛仔细的看,一字一顿的念道:“刘天官,你是猪……” 刘冕身边的几名近卫大怒:“大胆贼秃,找死!” 那老和尚被吓得一弹:“刘天官是谁啊?” 众人笑得越狠了。 刘冕哭笑不得的摇头:“这胡人小妞还挺有才的。只是,这笔字写得太丑了一点。” 马敬臣躺在挡架上笑得喘不过气来,不停的用手锤地:“何止是有才啊,简直是……我都不会形容了。天官兄弟,这么好玩的妞你可一定要将其拿下!” 黑齿常之也笑道:“天官,什么女子留下的此等条幅……哈,哈哈!” 刘冕无奈的笑道:“阿史那洛云,骨咄录的女儿,突厥汗国的公主。德元珍战败回城后,就被她抓了起来扔进了羊圈里。她自己接管了代州的突厥军队。之前与我商谈退兵一事的,便是她了。” “想必她是被你激怒了。”黑齿常之身为长官很想保持一点矜持,此时却怎么也忍不住笑,不停的摆着手道:“罢了,你快将条幅取下来吧。不然全城的百姓都要看到了。” 张仁愿笑了一阵上前来挡住,故作一本正经的道:“你还别说,这个蛮人女子,颇有几分学识。” “怎么说?”众人一起来问。 张仁愿一本正经字正腔圆的道:“突厥人一般是不吃猪肉的,他们嫌猪脏、臭。而且在我中原的文化里,所有的牲畜之中唯有猪的品格最低,比牛羊马狗都差了许多。大抵就是任人宰割又没有一点别的用处,只能被吃肉。而且,突厥人最是看不起人,而人是最喜欢吃猪肉的。猪啊猪。用来骂人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众人初时还听得认真,到后来才算明白张仁愿也是在有意挖苦刘冕,禁不住一阵爆笑起来。 黑齿常之也不忘添一把火:“张仁愿,这你可就说得有点不对了。汉文中家字是怎么写的?上面一个屋顶,下面一个豕。豕,猪也!无豕不成家。那意思就是说,人家姑娘想成家了。要养猪呢!” “哈哈,还是大帅有才识!”众人再度爆笑,连刘冕身边地近卫们也实在忍俊不噤一阵大笑起来。 “这都是什么人哪!”刘冕哭笑不得仰天长叹,拈弓引箭将那条幅射了下来。好死不死的。寺庙外面居然围了一大群百姓,个个都哄然大笑起来。 刘冕自己也只能摇头而笑,心忖洛云这小妞整人的本事当真不差,的确有几分小聪明。 这样一个小插曲,弄得众人的心情一阵大好。当日。刘冕调出了一批粮草物资赈助城中的百姓,赢得了一片喝彩之声。在代州地方官吏的带领下,城中百姓选了一些代表到找到刘冕当面道谢。那些百姓们也不知道是如何得知了,当初是刘冕与洛云达成协议于是兵不血刃夺回了代州,免去了代州百姓地一场灾难,因此把刘冕当成了再生父母一般来贡拜。 再加上令人捧腹的猪事件,刘冕当真是在代州家喻户晓成为一时之传奇。 当晚,城中举行了盛大的军民同欢庆功大会。刘冕又被灌得大醉,被几个人抬了回来。 燕然军大部主力,都停驻在城外。只有刘冕的先锋越骑所部进驻了城中。暂时负责城中地戒严和治安。州官们热情的给刘冕腾出了一栋庄院来住。还派了一些下人伺候。 这些日子以来刘冕也着实累坏了,四仰八叉的睡在床上打着震天响的呼噜。祝腾带着十余名近卫在他屋外轮流值哨。 夜以入深,月明星稀。夏日的夜晚清凉如水,夜风习习。祝腾等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正在这时,院落圆拱门旁边走来一个人影。祝腾等人警醒过来低声喝问:“站住----来者何人!” 来人走得轻盈脚步丝毫不停地靠上前来,一身乳黄色的霓衫长袍,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月色。暗夜之中便如幽灵一般轻盈诡异。 祝腾等人警觉的握上了刀柄。再度喝道:“站住!再不报上名来,我等可就不客气了!” “诸位将军请息怒。”一个如同乳燕般轻盈的声音传来。来人停住了脚款款矮身行了一礼,“小女子这边有礼了。” “女的?”祝腾颇感诧异的皱眉,走上前几步细下一打量,只见那女子面上戴着一层轻纱看不清面目。于是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何干?” “在下只是一名普通民女,来此特意向刘天官刘将军送一件东西。”说罢,那女子就将背后背的一件物什取了下来。绢布包裹,一个长条物什。 祝腾疑惑的上下打量这个女子:“我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这是什么东西?” “琴。”女子言简意赅的答道。 “琴?”祝腾接了过来打量了几眼,满是不解。 “对。”女子说道:“其实这本就是刘将军之物,在下不过是来物归原主罢了。” “刘将军地琴?”祝腾不禁有点好笑,“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刘将军还会弹琴。我家将军已经睡不便见客。你不如明天白天再来吧。”说罢将琴递还给女子。 女子不急不忙地接过琴来,婉约道:“既如此,在下也不敢勉强将军。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祝腾警觉的眨了几下眼睛:“先说来听听,不过我不一定会答应。” “在下学得几手琴艺,愿在此间弹奏一曲给诸位将军来听。”女子虽然戴着面纱,但祝腾感觉到了她在笑。 那一双单眼皮的大眼睛,弯成了一道新月一般,笑意浓浓。 祝腾一时看得有点痴,半晌后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若把将军吵醒就大不妙了。你还是走吧。有什么事情明天白天再说。” “那好吧……”女子转过身,有点委屈的默然走了。 一时间,祝腾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很不讲情面……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很滥情。这样做事本是责职之中应该做的……怪就怪,那个女子的眼神中仿佛有一股魔力一般,让人无法拒绝! 过了一会儿,四周归于一片宁静。祝腾也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突然,远远传来一声琴弦之声。众人都有些惊疑。走到院外四周查看,也不见人。细下听来,原来是隔壁院子地楼阁之下传出。 那处楼阁之上,正有一间房间地窗户打开。里面透出淡黄地灯光。悠扬地琴声就从其中传出。 “是那个女子吧?”众人一起疑惑道。 祝腾听了片刻,幡然惊道:“这个曲子好耳熟,以前听过……对了对了,上次和刘将军去清荷莺菀玩乐时,芙玉的女儿黎歌就弹过这首曲子----我说怎么刚才看到这个女子有点眼熟啊!怪只怪我以前没有正面见过她的真面目。只是隔着一层帘纱看过几眼。” “祝中候,你说的那个黎歌,就是在洛阳鼎鼎有名的琴艺才女黎歌吗?从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那个?” “可不就是她嘛……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个清傲非常地女子,对我们刘将军可是芳心暗许,苦苦痴恋呢,嘿嘿!” “真的呀?快给说说是怎么回事?” 众军士凑到一起扯淡起来。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清咳吓了他们一弹。 “将军!”祝腾等人吃了一惊,刘冕已经起床打开门走了出来。 刘冕走过来没好气的瞪了祝腾一眼:“大男人也这么三八,讨打!” “将军恕罪!末将知错了!” 刘冕也没在意,问道:“刚才有人来过了?就是在弹琴的那个?” “将军……想必都知道了吧?” 刘冕不置可否,转身踱了几步朝那处阁楼靠近了一些。仰头朝那方看去。朦胧月色之下。隐约可见霓衫佳人御琴独奏。 曲调很优雅,景色很迷人,可刘冕一点欣赏地心情也没有。相反,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苏蒙黎歌,来这里做什么的?! 她都来了,是否也意味着芙玉也应该是到了? 还真是阴魂不散哪! 刘冕心头思索几回下定了主意,对祝腾等人扬了一下手:“走。去隔壁庄院坐坐。喝杯小茶。” “喝杯……小茶?”祝腾等人愕然睁大眼睛,一脸迷惑不解。 刘冕淡然一笑:“这不是命令。你们爱去不去。反正我是去了。”说罢抬脚就朝那边走。 众军士个个好奇之极,哪里还有不去的,跟着刘冕一拥而出来到了隔壁庄院大门前。 已是半夜,那处庄院的大门外却仍是挂着两个大灯笼,看来是一户殷实地人家。 刘冕上前拍了拍门,片刻就有人来开了门。来开门的人还有点眼熟。刘冕虽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却是见过几回。 清荷莺菀的一个使唤丫头。 “贱婢拜见刘将军----刘将军,诸位将军,请入内拜茶!”小丫鬟矮身就拜。 刘冕啧啧的撇了几下嘴,回头对目瞪口呆的祝腾等人道:“神奇吧?这里也能碰到熟人。看来这家主人当真是料事如神哪!走,我们进去拜会拜会这位神奇的主人。” 庄院并不太大,刘冕等人进去走了没几步就到了正宅。想来现在城中全盘都在刘冕掌握之中,他现在是有恃无恐,倒也不担心对方敢耍什么花样。 从刘冕等人走进庄院起,琴声就嘎然而止了。正宅的大厅门口,苏蒙黎歌俏然站在那里亲自迎接,款款矮身来拜:“小女恭迎刘将军与诸位将军。”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刘冕呵呵一笑,“别来无恙吧,黎歌姑娘。” “承蒙将军挂怀,在下一切安好。”黎歌朝旁边让了一下身子,谦卑的低头矮身道:“诸位将军,请入内拜茶。” 祝腾等人却是很识趣的留在了门外。刘冕也不推托,大步走了进去在客席坐了下来。 黎歌亲自作陪从旁坐下,茶水也奉了上来。刘冕宿醉醒来正有些有口渴,此时毫无顾忌地拿起茶水就喝了半盏。 黎歌轻笑言道:“将军当真是有豪气地好男儿。” “此话怎讲?”刘冕放下茶盏。 黎歌继续轻笑:“莫非将军就不怕,小女在茶中下药吗?” “下药?下什么药?”刘冕笑道:“我无病无痛,就不劳烦姑娘赐药了。” 黎歌笑得越发清脆了:“将军说话挺逗的,怪不得如此讨女孩子喜欢。想必那个骂将军的突厥女子,也是被将军掠拨得芳心萌动了。” 刘冕顿时一愣,禁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连你都知道了?看来我当真是出名了。” 黎歌淡定的坐在那里,跟着浅浅笑了一笑,半晌没有吱声。刘冕也不开口,只顾闷头喝茶。 过了许久,黎歌开口道:“将军为何不问,小女为何会在这里?” 刘冕淡然一笑:“你想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我再怎么问你也不会开口。不是吗?” “将军是聪明人。”黎歌微然笑道,“黎歌喜欢聪明地男子。” 刘冕不禁感觉有点好笑:听着像台词一样,拍戏吗? “你母亲呢?” “将军是来找我,还是来找我母亲地呢?” “我只是来喝茶的。喝完茶,就走。”刘冕心中暗道,看你们想玩什么! 第205章 主帅失踪?! 黎歌的眼神中透出许多的无奈,更有一丝淡淡的愁怨。她轻叹了一声道:“将军,难道黎歌真的就那么令你反感和讨厌吗?” “这话无从说起。”刘冕轻描淡写的微然一笑,“我很少主动讨厌或是憎恨一个人。姑娘与我无怨无仇,我对你谈不上什么讨厌。” “谈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这话你许久前就说过了,并且已经重复多次。”黎歌接道:“你是在反复强调要和我保持距离吗?我究竟是洪水还是猛兽,让你如此戒备?” 刘冕没有应答,只在心中暗笑:你越是这样说,我反而更要戒备了。黎歌呀黎歌,你毕竟还是小女孩子,你的心术和技巧比起你老娘来,还差得太远了。 黎歌见刘冕没有答话,仿佛有点急恼了,飞快的撂出一句:“我不远千里来到代州,只为还琴。” “你好像并不欠我人情。”刘冕故意错听错语。 “将军何必明知故问?是那面古琴。”黎歌说道,“既然已经送予将军,便是将军之物。” 刘冕呵呵一笑:“千里送古琴,礼重情更重呀!不过我是如此贵重的礼物不会收的。黎歌,这古琴应该是你苏蒙家的传家之宝吧?你还是自己收着好好爱惜吧。我不懂音律,送给我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刘冕心里很清楚,这话任傻子都能听明白,什么千里送琴,分明就是个借口。芙玉肯定也来了代州,定有所谋。 黎歌却是很倔强的坚持:“不行,你必须收下。这是我这一生第一次给人送东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是专程来代州给你送琴的。” 刘冕自然不会被她的话牵着走,话锋一转道:“那你母亲呢?她来代州何干?” 黎歌微然一震,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我不知道。实际上,母亲的事情我很少过问。她也很少跟我说起她的事情。” 刘冕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黎歌。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清楚的从她清澈的眼神中看出----她没有说谎! 难道,黎歌当真对芙玉的事情知之甚少? 没理由啊,她们是母女,不出所料地话都是百济皇族的后裔。怎么可能不是同谋? 刘冕心中思犹不定,黎歌已然起身而起上了楼,片刻后手捧古琴来到了刘冕面前:“将军,请收下吧!” 刘冕仰头看向黎歌,她的表情异常的坚决,眼神也非常的真诚……让人难以拒绝! 刘冕依旧端坐没有伸出手来,黎歌就这样捧着琴跪坐在他身前。一动不动,眼神灼灼直勾勾地盯着他在看。时间仿佛凝滞不前,刘冕心中不停的打鼓。 过了许久,刘冕方才开口道:“你还是先保管着吧。我身在军中,不便收留这种东西带在身边。你若真是诚心送琴给我,一番好意我是不便拒绝。那么,我们日后再说。” “何时?” “至少是打完仗以后。” “那好。”黎歌将琴收抱起来。非常认真的说道:“那黎歌就在这里等着将军打完了仗,再来取琴。将军一日不来,黎歌就一日等待。就算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时,黎歌也会等下去。” 刘冕心中微然颤动:这个女子,当真执着得可以……难道你真不知道。我老刘家与百济扶余皇族是宿敌仇人吗?还是,你刻意如此? “那你就等吧。”刘冕觉得自己这句话很残忍,但还是说了。说罢就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黎歌也没有出言挽留,沉默无语的看着刘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含首低眉。轻叹了一口气。 刘冕等人离开那家庄院时,天已微亮。刘冕一路闷头不语,祝腾等人也不敢来问。回到房间里时,刘冕也没了睡意,心想这一去居然没能见到芙玉,这个女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莫非她去见了马敬臣或是黑齿常之? 心念至此,刘冕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两人。 马敬臣就住在刘冕这家庄院不远的一处民宅中养伤。刘冕带上祝腾这班近卫径直找到了这处地方。几名卫士留在这里伺候。这时一起上前来拜见。 “马将军呢?”刘冕劈头就问。 “回将军话。马将军仍在睡觉。”小卒答道。 刘冕眉头轻皱:“这两日可有陌生人来找过马将军?” “没有。”小卒回答得很果断,一点也不像是欺瞒的样子。 刘冕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心中更添一丝疑窦:芙玉没有来找马敬臣,那定然是去见了黑齿常之! 这个阴魂不散地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黑齿常之率领燕然军主力驻守在代州城外。按理来说军营之中是不允许闲杂人等、尤其是女人随意出入的。可是刘冕完全相信,以芙玉的狡黠和本事,完全有可能见到黑齿常之。 想到此处,刘冕急忙动身出城,来到了城外燕然军军营。 此时正值军中响起第一通号角声,所有将士们都要起床了。刘冕径直来到黑齿常之的帐外求见,守帐卫士却说,大帅昨夜进代州城参加庆功大典,彻底未归。 刘冕心头一震,隐约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了解黑齿常之,身为三军统帅他向来一切以公事为重。昨夜饮酒之时也很有保留没有放肆滥饮,无论如何没有理由喝得大醉了回不了军营! 难道黑齿常之还能出了意外不成? 当着众将士的面,刘冕也没有表现出惊慌和急恼,交待帅帐帐吏说,假如大帅归来就说刘冕有要事求见曾经来过。然后,他又带着自己的近卫赶回了代州城,找到了同在城中地张仁愿。 不料,张仁愿也是一脸的茫然:“昨夜庆功宴散后,大帅就带着一队近卫离开了呀!你喝得大醉先被抬回了馆舍,我要留下来处理酒宴和城中的善后之事,便无人相送。他身边带有十余名铁卫护卫。整个代州弹丸之地也全在我燕然军掌控之中,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张仁愿越是这样说,刘冕心中却是惊恼:坏了!堂堂的三军统帅黑齿常之,居然失踪了! 还是在数万燕然军的眼皮底下失踪的! 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张仁愿见刘冕一脸惊疑神色,疑惑问道:“怎么了?大帅说不定已经回到了城外在营中呢。你何必如此惊讶着急?” 刘冕屏退了身旁众人耳目,低声道:“我刚刚去了城外大营,大帅昨夜一夜未归!” “哦?还有这等事?”张仁愿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惊声道:“那他还能去了哪里?” “这也正是我想问地!”刘冕神色一凛:“大帅失踪了!” “别急、别急!事情不可宣扬,免得军心浮动。”张仁愿老道持重的摆了一摆手,锁眉深思了片刻道:“要不这样,我们分头去找。我派一些信得过的将士。在城中四处暗自搜寻;你再去城外军营等候,如何?” “不。两处地方都由你安排人去找。我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要去亲自盘查。”刘冕果断的说道:“一有消息,马上派人通知我。我把祝腾留在这里,他知道我去了哪里。” “何处?”张仁愿疑惑问道。 “现在还不可说。时间紧急,我先去也。”刘冕正欲拔脚就走,突然想起一事说道:“还有,严查城中诸门。不准任何人随意出城!” “好……你去吧。”张仁愿虽然多有疑虑,但也没有多问,点头应允。 两帮人马一起忙活开了。刘冕心中又气又恼:真丢人啊,如此铜墙铁壁般地防备之下,堂堂的三军统帅居然失踪了! 刘冕当即点起五十名鬼龙兵王近卫,杀到了近所隔壁的黎歌庄院。也没有敲门,径直撞门冲了进去。 昨夜接待了刘冕的那个小丫鬟心惊胆战的迎上来。满副惊惶失措的神色:“将军有何事?” 刘冕也没急着发彪,问道:“你家小姐呢?” “小姐昨夜一宿没睡,方才歇下。” “院中还有何人?” “只有婢子和小姐,以及昨日方才雇请的两名厨子和杂役。”小丫鬟吓得一脸惨白,惊乍乍地回话。 刘冕心中想道。黎歌居然还留在这里?如果黑齿常之是被芙玉掳了去,她有理由把自己地女儿留下当作把柄吗? 这件事情越发的诡异了! 身边地近卫们仿佛比刘冕还急:“将军,搜吧?搜一下就知道了!” 小丫鬟惊慌的道:“将军你们要搜什么呀?我们方才来到代州两日,可是什么也没有做呀!这院子也是方才租下来的,若有什么不对劲的也与我家小姐无干“住口!”刘冕双眉一挑沉声厉喝一声,居高临下地瞪着这小丫鬟道:“我问你,芙玉在哪里?” 小丫鬟吓得浑身发颤:“不、不知道。婢子是和小姐一起离开洛阳而来的。并不知道老板娘在何处……兴、兴许她就在洛阳呢!” 刘冕眉头一皱:“这么说,黎歌是私自偷离洛阳跑来的?芙玉并不知情?” “是、是的……”小丫鬟惊犹不定的道:“小姐来到代州本想去军中找将军。但军营重地我等进不去。后来就听闻将军打了胜仗收复了代州,已经带人进了代州城。于是小姐才一路找到代州。将军的大名在代州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小姐才找到了将军的住所,还把旁边这家宅院花重金租用了下来。其他地事情,婢子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几名近卫恼火的上前来,作了一个拔刀的架式厉喝道:“将军,这贱婢不老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小丫鬟吓得哇呜一叫就趴跪到地上:“将军饶命呀!婢子真的不知道所犯何事,所知道的一点事情也全都如实说了,将军饶命!” 刘冕扬了一下手止住手下人,淡然道:“住手----你起来,叫黎歌来问话。” “是、是!”小丫鬟仓皇地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冲进了主宅中。 几名近卫上前来说道:“将军,这两名女子好不可疑,定然不清不白。” “我自有计较,尔等不必急恼。”刘冕深吸了一口气,带人走进了主宅客厅中。一群近卫杀气腾腾的跟着闯了进来,在刘冕身旁严密护卫。 刘冕四下打量这间房子,心中在思索道:如果事情真如这小丫鬟所说,黎歌是私自离开洛阳来到代州,那么这件事情就更玄乎了! 难道,芙玉干下所有的事情,全是瞒着黎歌进行的?还有,假如芙玉真是要干许多大事,又有什么理由把黎歌这个尾巴留下来,自暴其短呢? 这很矛盾,很让人费解! 除非……是那样! 刘冕心头突然一亮,想到一个重要的由头,却没有一点把握来肯定。 这时,黎歌从楼上下来了。看到眼前这副阵势,她虽是强作镇定却也有些惊慌了。快步走到刘冕身边矮身一拜:“将军去而复返,还摆出此等阵势,不知所为何事?” 刘冕死死的盯着黎歌在看。这个女子地神色略显惊慌,但不是心虚地那种,只是寻常小女孩子被惊吓了的自然反应。 刘冕心忖,有些事情,也只有直接去问黎歌才有可能得到答案了! 第206章 惊人的真相 黎歌虽不是胆小懦弱之人,但毕竟是小女孩子家家,哪里经历过眼前这种阵仗。刘冕带来的五十铁卫,个个都是杀人舔血死人堆里打过滚的死士。纵然可以不去碰视他们凶悍的眼神,他这些人身上散发的那种肃杀的气息,也让黎歌禁不住有些微微发抖,俏丽的脸庞也变得煞白了。 刘冕看到黎歌这副模样,摆了一摆手示意卫士们出去,房中只剩下他与黎歌二人。 “坐下来吧,放松一点。我并无恶意。”刘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亲和一点。再怎么说,一大群大男人没必要在一个小女子面前摆什么威风。 黎歌坐了下来,神色仍是有些紧张和局促,心有余悸的低声道:“将军此来,究竟所为何事?莫非黎歌触犯了律法或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刘冕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我只是奉命出来公干,你不必多问。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这很重要。” 黎歌感觉到了刘冕话中的警示味道,有点惊惶的连点了几下头:“你问,我一定如实说。” 刘冕沉默了片刻眼睛直直的逼视着她,直把她的脸都看得有些红了,还低下头来。 “告诉我,你和芙玉是不是真正的亲生母女?”黎歌周身一颤,震惊的抬起头来满脸惊愕的看向刘冕。 刘冕面沉如水,淡然道:“回答我的问题。” 黎歌皱起了眉头,大大的单眼皮眼睛直咄咄的盯着刘冕,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回答问题。”刘冕皱了一下眉头,有点不耐烦。 “你……”黎歌接连眨了几下眼睛转开眼神,“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刘冕扬起嘴角微然一笑:“这么说,我终于是切中问题的核心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并非芙玉的亲生女儿!” 黎歌的脸庞轻轻颤动了一下,别过脸去轻言道:“这是我家私事,与你何干?又能触犯什么律法不成?” 刘冕淡然一笑:“这当然不关我事。也不会触犯律法。不过,黎歌,你太天真了。” 黎歌蓦然转过头来惊诧地看向刘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被人利用了。”刘冕直言快语,“利用你的人,就是芙玉。” “你……你胡说什么!”黎歌显然非常的震惊。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看来,有些问题你的确没有意识到。那好,我跟你慢慢说。”刘冕说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总该知道你自己是前百济太子的女儿吧?” “这个你也知道?”黎歌当真吓了一跳。 刘冕禁不住有点好笑,这个小姑娘平常一副清高孤傲不识人间烟火地模样,实则幼稚单纯得很紧哪! “这么说,你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刘冕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那你也肯定知道。我是刘仁轨的孙子了?而刘仁轨,当年就是平定百济的统兵大将,这点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了?” 黎歌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来点了一点头。 刘冕微笑道:“那意思就是说,你知道我是你扶余家仇人的后人了?” “仇人?”黎歌一抬头,满脸疑惑地看向刘冕:“你怎么这么认为?” 这下换作刘冕惊讶了:“难道不是吗?我祖父率兵打败了黑齿常之并将其收伏,从而彻底平定了百济国。还将百济的皇族都带到了大唐中原。我祖父对你们来说,不正是有着灭国之仇吗?” “你错了。”黎歌居然笑了,而且是很释然很坦然的笑:“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反感和敌视了,原来你心中一直有着这样一层隔阂。其实当年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因为我是到了大唐后才出生的。你算一算时间也该知道。百济灭亡于二十多年前,我而今年才十七岁。” 刘冕一听也有道理,于是点头道:“说下去。”黎歌却是停顿了下来,缓缓站起身在房中踱着步子,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致出了神。 刘冕走到她身边来说道:“黎歌。我不想害谁,也没想过跟谁结仇。我只想弄清事情的原委始末,希望你能对我实话实说。” 黎歌突然一下转过身来,仰头看向刘冕非常真切期待地快语道:“如果我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你,你会改变对我的看法,从而接受我吗?” 刘冕一愣,随即苦笑:“我不敢保证。这种事情……只能随缘。” 黎歌的眼中却是闪过一道兴奋与惊喜。她突然伸手抓住刘冕的手。拉他坐下来:“来。我告诉你!” 刘冕心头一喜:看来我今天要大有收获了! 二人坐定之后,黎歌盯着刘冕的眼睛看了足足一分钟。才鼓起勇气说道:“我的身世,从来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你很聪明,你是怎么想到我是百济皇裔地?” 刘冕微然一笑:“这就说来话长了。反正,我是猜中了。说你的故事给我听吧!” “好。”黎歌很干脆的应了一声,说道:“从我出生起,我就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因为我出生那年,父亲就病死了。在这之前,我的祖父也就是百济王,也已经死了两年了。那时候,我们一家正在潮州被流放。在我地记忆里,童年是灰色的,没有任何的色彩。我的母亲带着我,像风雨中受伤了的小鸟,胆战心惊的缩在家里,经常十天半月不敢出门见人。” “我打断一下。”刘冕出声说道:“你所说的这个母亲,是不是芙玉。” 黎歌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你很聪明,真地很聪明。你猜得很对,芙玉并不是我亲娘。实际上,在我三岁那年,我的亲生母亲就病逝了。我母亲名叫扶余苏蒙。你现在所说地芙玉,实际上是我婶婶。” “你婶婶?”刘冕虽然有所预料。但听到这样地实情仍多少有点惊讶,“那她为什么要冒充是你母亲?” 黎歌苦笑的摇头:“她既是我婶婶,也是我姨娘。当年,她和我母亲分别嫁给了我父亲和我叔叔。” 刘冕心头一亮,眼睛微眯说道:“你叔叔扶余丰?” 黎歌更加惊愕:“这你也……知道?天哪!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冕若有所思的微然笑道:“这你就不必问了。你继续说吧。芙玉既是你婶婶和姨娘,为何又冒充你母亲?” “她们两个本来就长得挺像。再者,大唐朝廷上的人对她们也不熟悉,很容易就蒙混过来了。”黎歌说道:“这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祖父刘仁轨。我十岁那年,你祖父当上了宰相,想起了流放在外地我们一家人。他向高宗皇帝进言。应该善待我们百济家的皇族遗裔。高宗皇帝听信了他的建言,免除了我们的流放之刑。可惜,那时候我祖父和父亲母亲,都已经过世了,只剩下了我和姨娘两人。从那时候起,我姨娘就跟我说定,要冒充我娘。因为当年我叔叔扶余丰曾经向倭国借兵作乱。她担心自己回到中原会被牵扯进来治罪。” “我明白了。”刘冕缓缓的点头,“虽然我祖父没有跟我说起过这件事情,但我可以猜到一些。当年他平定百济国的时候,走脱了扶余丰。于是后来,扶余丰和家将鬼室福信等人向倭国借兵妄图复国,结果在白江口被我祖父所率的海军打得大败。那一战后,扶余丰生死未卜。很有可能已经丧生在当年地那一场海战之中。于是,芙玉把我祖父看作了杀夫仇人。而且处心积虑的想要复国。” “不、不会是这样的!”黎歌一脸惊愕的道,“姨娘待我如同亲生,对我而言一直就是个很慈爱的母亲。她虽然沦落风尘,却从不滥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有个好归宿。从小她就跟我说,刘仁轨是我们的大恩人,要我将来无论如何也要报恩。在我地记忆里,对百济没有任何的印象。后来我断断续续了解到了当年的事情,才知道当年百济被灭国,并不是刘仁轨的错。实际上他在百济镇守的那么多年当中,还成了百济百姓子民们拥戴的恩人。试问。一个灭人国家的凶手。怎么会被当地百姓当作恩人拥戴呢?因此,在我地心中对刘仁轨没有任何的一丝仇恨。十岁那年我去过一趟长安。还曾经到刘府去拜访过。那时候我还见过你,你不记得了吗?你还带我玩过,说长大了要娶我的呀!”说到这里,黎歌的脸红了,低下头来。 刘冕微然一愣只好茫然的摇头。心想你十岁,那也就是六年前了?那我哪里记得。那时候我还在21世纪地西双版纳当我的小警察呢!原来黎歌和童年时的我,还有这么一段渊源黎歌无奈的轻笑一声:“想来你也定然是不记得的了。从那以后,我和姨娘就住到了洛阳,我足不出户,彼此再没有见过。直到数月前你来清荷莺菀玩耍,姨娘告诉我你来了,我于是特意出来献上琴艺,谁知道你却托大得紧对我不屑一顾。我一边牵怒于你的无礼,一边也对你……留连于风尘有些反感,于是当时也表现得很不客气。” 刘冕听到这里,心中大概理出了一个头绪:如果这个黎歌所说都是真话,那么她真是无辜的。所有地一切,都是那个城府极深、处心积虑地芙玉在操纵。她想为夫报仇,她想复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些在努力。与此同时,她还对黎歌大灌汤,让她主动接近我,妄图以黎歌地美色来靠近然后算计我。 好歹毒阴狠的女人哪!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这个单纯天真的黎歌,真的对我刘冕动了一点情。她傻乎乎的自己跑到了代州来,无意中告诉了我所有的事情,也就等于是将她的真面目都给揭穿了! 刘冕不是那种见人可怜就心软的人。但此刻,他分明感觉到自己有些动摇了。眼前的这个黎歌,怎么也不像是在说谎。 如果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就真是一个单纯率真到了极点的痴情女子。仅仅因为童年的一点感动和记忆,就对刘冕情根深重了! 这对刘冕来说,简直有点不可思议。因为他见多了21世纪的人们,在感情上的市会和现实。相比之下,黎歌的感情纯得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杯开水,没有任何的杂质和污点。 正如她所说,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黎歌见刘冕陷入了沉思,惊讶问道:“将军,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刘冕淡然的一笑,“黎歌,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很抱歉。” “我可以指天发誓,我今天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是你抱歉什么?”黎歌歪了一下脑袋,疑惑的问道。 刘冕一愣,苦笑一声:“没什么。有些事情,现在不好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黎歌虽然单纯,但是并不傻。她皱眉思索了片刻,说道:“你刚刚说……我姨娘想为夫报仇害你,这是真的吗?” “我不确定,只是猜测。”刘冕说道:“这些,都不关你的事情。我既然来了代州,就在这里安心的住下,哪里也不要去。我派五十名铁卫保护你。” “我不需要保护,真的!”黎歌倔强的摇头,“你让他们跟着你去办正事吧。我来不是给你增添麻烦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保护你,就是正事。”刘冕站起身来,不容辩驳的说道:“听话,乖乖住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黎歌也站起身来,身上轻轻的颤动了一下,咬着嘴唇轻轻的点一下头:“我听话……” 第207章 撕破面纱 刘冕给胡伯乐叮嘱了几句,让他带着这队近卫留下来保护黎歌。然后独自离开了这家庄院。刚走到门口时,差点和祝腾撞个满怀。 “将军,大帅回来了!”祝腾当头就说出这么一句。 刘冕愕然的愣神:“回……来了?” “是啊!”祝腾说道:“人已到代州城,和张将军在一起,特意派末将来请将军过去呢!” “走!” 刘冕风风火火的赶到城中张仁愿所住的宅中,刚走到正院远远就听到黑齿常之爽朗的大笑声:“对不住哇!这次是老夫唐突了,没有先通知你们一声。当时天晚老夫也是怕打扰你们休息嘛!” 刘冕走进正堂,一眼就看到了堂上有个服饰鲜艳引人注目的人物:芙玉! 那女人还正对着刘冕一脸笑意吟吟。 黑齿常之见刘冕进来,呵呵的放声大笑:“看,我们天下无敌的鬼龙将军回来了!” 刘冕上前给黑齿常之和张仁愿见礼,芙玉急忙站起身来:“贱妾见过刘将军。” 刘冕瞟了她一眼轻点一下头“嗯”了一声。 黑齿常之在一旁很是泰然的说道:“刘冕,看来你与芙玉也是熟人,就用不着老夫介绍了。老夫特意带她进城一趟,实是有事找你。” 刘冕心中微然一动:“请大帅吩咐。” “是这样的。”黑齿常之说道,“昨夜庆功酒宴散后,老夫本待回城外军营歇息。出城之时遇到芙玉。她跟老夫说起一件事情,听了定然让你也会很高兴----芙玉现在是朝廷钦点的商人。专营粮食买卖。她跟老夫说,愿意拱手相赠一批粮草给我们燕然军,当作是感谢我们拱卫边疆抚慰百姓。” “拱手相赠?”刘冕眉头一皱看向芙玉。芙玉微然一笑低头含首道:“将士们舍生忘死保家卫国,我等身为商人,若无将士们抵御外敌断也无法营生。因此,这全是份内之事。应该的。” “真是难得有如此义商啊!”黑齿常之呵呵地笑道:“所以,当时老夫就跟芙玉去了一趟燕门县,看了一眼她仓库中的粮草----三万石白米,老夫可是亲自查点过了。刘冕,燕然军的后勤补给现在是由你负责。稍后你带些人去一趟燕门,将这批粮草接领过来吧。我军目前正缺粮。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刘冕心中一时浪滔翻涌不得安宁,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对黑齿常之说起,只好先应承下来:“是。” 黑齿常之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刘冕身前低声笑道:“天官,你四处找过老夫吧?抱歉哪,让你平白担心了一场。” 刘冕笑了一笑:“是末将杞人忧天了。” 黑齿常之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多余的话现在不必说了。有空再闲叙吧。你勿辞劳苦,现在就和芙玉去一趟燕门将那批粮草接领过来。事情办完之后城外帅帐议事。我军马上要有下一步行动计划了。抓紧时间。” “末将得令。”刘冕应下声来,转头对芙玉道:“请吧,义商----芙老板。” 芙玉起身拜了一礼:“刘将军勿要取笑----大帅,张将军,贱妾告辞。” 刘冕将祝腾唤到一边,对他叮嘱让他去一趟胡伯乐那里,让兄弟们严守秘密不要让外人知晓黎歌就在城中。然后,刘冕来到城中军营。点起火头军千人,带上百名铁卫骑兵,到城外与芙玉汇合。 芙玉只带三两随从坐着一辆马车,见到刘冕后第一时间就赞道:“刘将军真是好威风好气势。” 刘冕漠然冷笑一声:“哪里比得上芙老板好心机好手段芙玉皱一皱眉:“将军此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废话少说,去取粮吧!” 当着千余将士的面,芙玉也不敢多言,乖乖钻进了车上。引路朝燕门县而去。 少时就进了县城,一路无恙。来到一处仓库,刘冕看到七八百辆车子排列在此,清点一下,地确有三万石粮食。 刘冕二话不说,大手一挥:“运走!” 芙玉一直静立于一旁一脸笑意吟吟,也没多说一句话。 “谢啦芙老板。告辞!”刘冕也懒得跟她磨叽纠缠。翻身上马就准备闪人。 “将军请留步。”芙玉终于是站不住了,走到刘冕马前拜道。“异地重逢故人相见,将军就不能赏个脸坐下来小酌一杯,叙叙旧吗?” “本将军务在身不便久留。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吧!”刘冕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容辩驳。 芙玉倒是不急不忙,嘻嘻一笑道:“贱妾倒是觉得,将军似乎颇有忌惮,不敢跟贱妾倾心一谈。” “呵!”刘冕漠然一笑,“激将法没用的。我跟你,的确没什么好谈的。” “有。”芙玉说道:“比如说粮草,比如说……你的父亲!” “你说什么?”刘冕眉头一凛,跳下马来逼视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芙玉只是微笑:“贱妾说了,何不坐下来小酌一杯,慢慢来谈呢?” 刘冕心中恼火目露愠色,咬牙道:“如你所愿!” 刘冕给手下偏将交待了一回,就和芙玉来到燕门城中地一家小酒肆里,叫了一个小雅间坐进去。 芙玉不急不忙的给二人斟上酒,举起杯来道:“将军,偏远小地无甚好酒,贱妾谨以此杯村酿敬将军一杯。” 刘冕不多言。举杯喝下一杯来:“有什么话,说吧。” “将军不要心急嘛,生意是慢慢来谈的。”芙玉一副不动如钟智珠在握的神色,露齿微笑道:“想来,贱妾与将军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贱妾小女,对将军也是情有独钟。其实若非将军嫌弃。我们也已经是一家人。” “说正题。”刘冕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芙玉微微一笑:“那好吧,将军真是火烈直肠地急性子。其实贱妾这一次,也是逼不得已。说起来,全拜将军所赐。” “此话怎讲?” 芙玉微笑道:“其实生意各做各,井水不犯河水。但将军做得也太绝了。你支持鲁友成和唐胡虏,一边低价抛售上品丝绸攒积资金。一边高价收购粮草以作囤积。本来这也罢了,你们财大气粗要如此行事,是你们地自由。但你们贩来的粮食,又以极低的价格在关内与河南一带贩卖……贱妾实在没那个本钱,跟你们斗不起呀!所以,贱妾只好将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收来的一点粮食。不远千里的往河北运来,想走军队地门路将其卖掉。否则,我就真的要亏得倾家荡产了。” “说了这么多,你无非是想把粮食卖给燕然军。”刘冕冷笑一声,道,“何必绕这么多弯子呢?你不说,我又何尝不知道?还在洛阳之时,你就看中了马敬臣这条路子。且料,马敬臣突然负伤管不了事了。你又走了黑齿常之的路子。先行赠送三万石赚个义商的名头讨好黑齿常之,然后再行大肆抛售。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嘛!” “将军要这么说,贱妾也无可辩白。”芙玉拿起酒杯浅浅酌了一口,悠然道,“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将军何必如此薄情呢?” “你真是为了混口饭吃吗?”刘冕心头火起,冷哼道。“如果仅仅是这样,你那洛阳一等一地窑子店已经够你花一辈子了!” 芙玉周身轻轻一震:“将军此话……听得贱妾一头雾水,不知从何说起?” 刘冕心忖,也没必要跟芙玉一直打迷踪拳猜来猜去了,应该当即立断将其点破。于是道:“你很聪明,但请不要把其他的所有人都当作是傻子。你以为,你地谋划和意图。别人就当真一点没有察觉吗?” 芙玉一脸愕然的看向刘冕:“刘将军。你这话贱妾是越发的听不懂了,你可否明示?”“明示是吗?好。我先跟你说一件事情。”刘冕一脸冷笑说道。“六年前,你突然换了一个身份,从此以芙玉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与此同时,你还有另一个或明或暗地身份:前故百济太子妃,对不对?” 芙玉倒也镇定:“将军知道这些,贱妾倒也不奇怪。但那都是过去地事情了。物是人非,百济国都已不复存在,又何须提起太子妃三字?” “可问题就在于,你不是真正的百济太子妃。”刘冕昂然扬手指着芙玉,沉声道,“真正的太子妃,早在数年前就病逝了。你是她的妹妹----也就是前百济王子扶余丰的女人!” 芙玉浑身一弹,脸色霎时就变了:“你、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最是清楚。”刘冕眼神如刀的逼视着她,“还需要我说下去吗?” 芙玉惊慌了片刻,马上又镇定下来有恃无恐地道:“说下去?将军还能说什么呢?纵然贱妾是你所说地那个身份,又能如何?数年前朝廷大赦天下,连扶余丰的罪行都赦免了,又能诛连我吗?贱妾现在可是一等良民,没有干下任何作奸犯科之事。刚刚还给军队赠送了三万石粮草,被你们地大帅赞为义商。我有什么值得将军要挟的呢?” 刘冕心中一思索,眼下手中还真的没有芙玉干坏事的任何把柄和证据。这个女人,当真是奸狡如狐心机极深。眼前对她的一切逆举,都还只停留在推测的程度。 “你高明,你狠。”刘冕说道,“你不就是想卖粮食吗?那好,我收下你的粮食。三天,我给你三天地时间----将所有的粮食都运来代州城外的主力大军营中。每斗十文,你爱卖不卖!” 芙玉一听这话,再也按捺不住当真怒了:“刘冕,你不要欺人太甚!三天时间,我如何将数十万石粮草运到?每斗八文,你要让我亏干血本吗?” 刘冕心中暗笑,唐胡虏等人听了我的号令,在地方收粮时将价格抬得较高,收购价差不多都炒到了九到十文。再加上运费人工和诸项开支,成本都要划到十一文。 “我就是这一句,你爱卖不卖。”刘冕悠然的笑道,“你不是义商吗?少赚一点有什么关系呢?为国出力嘛!” “刘冕……我对你处处客气礼敬有佳,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芙玉咬牙切齿眼睛喷火的瞪着刘冕,“你何故如此为难于我?” “处处客气礼敬有佳?你地目地,还不是为了取我的项上人头!”刘冕沉声一喝,怒目瞪着芙玉,“你要为扶余丰报仇,你要复国,你所干地这一切,无非是为了这两点服务。在你的心里,我老刘家就是你的切骨仇人,因为我祖父当年率军击败了你那叛乱的男人!而且,扶余丰很有可能已经丧生在白江口海战之中。” 芙玉的脸皮一阵颤抖,深呼吸了一口强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缓缓站起身子,眼神阴毒的盯着刘冕:“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这黄毛小子,居然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第208章 摊牌 刘冕反倒不惊不忙了,斜眼瞟着芙玉不屑的冷笑:“怎么,终于承认了?” “哼!”芙玉不置可否的冷笑,“你算什么人物,此刻就你我二人,你纵然说出去也是口说无凭一面之辞,谁信你?你别忘了,你的父亲,还有你心爱的小美人韦团儿,此刻可都是性命难保!只要你敢半点胡来,我管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妖妇!”刘冕竖眉大怒,悍然拔刀架上了芙玉的脖子,“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芙玉被骇了一弹脸都白了,但又不敢喘大气。她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转,强作镇定下来用伸去拿刘冕的刀锋:“刘将军阵前勇猛,刀下不知有了多少冤魂,自然无惧再多添贱妾一条。不过,将军还是想清楚的好,不要随意动刀。否则,非但将军自己会惹上麻烦,家中的老父和女人,也会难得太平。” “死到临头,还敢威胁我。”刘冕手中一紧,芙玉疼得惊叫一声,脖子上被硌出了一条血痕。 “怎么样,我的刀很锋利吧?这是先皇御赐给我祖父的破浪刀,或许当年就是用此刀亲手砍了你的男人。”刘冕面如寒霜的道,“是,你说得很对。我现在杀了你,名不正言不顺,一面之辞也难以取信于人。你威胁我,无非是仗着有武三思撑腰。但你别忘了,现在可是在边关,在军队的势力范围之内。我是统兵上将封疆大吏,随口说一个你勾结外虏阵前资敌,也可以随手一刀砍了你。先斩后奏随意得很。旁人纵然心有不服,也是无话可说。你以为我刘冕就是你瓮中之鳖,那么好收拾的吗?” “卑鄙、无耻!”这下轮到芙玉惊怒了。她明白,刘冕可不是在唬她。在军队可不比在地方有千百双眼睛在瞪着,有司法百官盯着。将在外君命都有所不受,何况是临机处死一个阴谋通敌的商人?芙玉心中大声叫苦,悔不该跟刘冕就这样撕破了面皮对着干。心中只在骂自己。对边疆的一些潜规则太过陌生了,居然就这样被刘冕抢得了先机占到了主动。 刘冕有恃无恐地笑:“骂得好。对付卑鄙无耻之人,只有比她更加卑鄙无耻,才能不受其害。”刘冕说罢反而将刀收了起来,咣啷一声收回鞘中,“所以我警告你,别想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黑齿常之虽是主帅,但也不敢管我们左鹰扬卫的事情管得太多。你要知道,我们可是皇家御率!” 芙玉浑身轻轻的颤抖,伸手摸了一下刺疼的脖子。一抹血迹。她的脸顿时变得越发的白了,强作镇定的坐了下来,一脸怒气却又不敢发作。 “说,你把我父亲和韦团儿怎么样了?”刘冕沉声徐徐而道,话中却透出一股杀气。 “没怎么样,那不关我事。”芙玉不甘心地倔嘴。眼睛却不自觉的瞟向了刘冕腰间的佩刀,干咽了一口唾沫道:“我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 芙玉抬了一下眼睑说道;“还记得你父亲休掉的那个女人,柳氏吗?” 刘冕眉头一皱:“她干了什么?” 芙玉有点得意的冷笑:“那个女人,改嫁给了尚书左丞周兴。你从军走后才几天,她就向御史台举报说,你父亲曾经私底下说武后的坏话骂人家是妖妇、淫妇。于是……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像得到了。” “于是周兴就将我刘府一干人等,都下了狱?”刘冕怒不可遏,一掌拍到桌上,“妖妇!我知道肯定是你唆使柳贱人这么干的!周兴与来俊臣等人。全都依附于武三思,与你便是一丘之貉!” 芙玉却是有恃无恐的漠然一笑:“这你可就太抬举我了。事关朝廷大事,还牵扯到了武太后,我能得何能唆使得了?” 刘冕的手紧紧抓住了刀柄,心中就想着自己的父亲和韦团儿在御史台受苦地样子,恨不能现在就一刀劈了眼前这个贱妇。可他毕竟是按捺了下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好吧,你说,你想干什么?” 芙玉也总算勉强挤出了职业般的笑容,再复给刘冕倒上了酒微笑道:“所以我说。生意是慢慢谈拢的,将军何必动怒呢?来,请满饮此杯,我们慢慢商议如何?” 刘冕眯了下眼睛瞟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喝下一杯酒:“我很忙,你长话短说。” “好。”眼看都闹到这份上了。芙玉也不再拐弯抹角。“我要你答应收下我的粮食,共计三十万石。每斗十七文地价钱。然后,运抵的日子由我来决定。如果你照办,我就力保你父亲和韦团儿安然无事。” 刘冕心头一团怒火腾腾的燃起,心道你这妖妇,还说不是你唆使的?不错嘛,当真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软的硬的都做好了准备。看来这一次你是准备放手一搏了……搏什么呢? 想到此处,刘冕心中一弹:她这么多年来厚积而薄发,看来是瞅准了现在准备玩一票大的。她都敢明打明的要挟我了,看来也是豁出去了。莫非,她想策反黑齿常之----这个百济旧臣?如果真是这样,我与她之间的私人恩怨,倒是小事了! 刘冕心中飞快的盘算了一阵,按下了心头地怒火开始和她周旋:“很好,你这是明打明的要挟了。既然你都把话说得这么露骨直白了,我们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费这么大的周折,甚至动用了御史台的人际关系将我父亲和韦团儿下了狱,难道就真的仅仅是为了卖掉粮草赚些钱?” 芙玉似乎早已料到刘冕会这样来问,这时有备无患不慌不忙的道:“我说过了,你父亲的事情纯属意外,是柳氏的一己主张。你父亲将其休掉。她必然羞愤难当,干出这般举动也是自然。我之所以敢向你担保,也是因为与武三思、周兴他们略有私交。不过,这种事情我自然不能做主。我就算能担保,也只能保证他们在狱中不受苦,熬到你回京地那一天亲自搭救他们。你也知道,我毕竟不是手握权柄之人。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哼,看来你的确是有备而来,早已跟武三思们他们串通好了地吧?”刘冕说道,“可是我仍然想不通,你处心积虑搞这么多事情,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赚钱?” “这是我的事情,你没必要知道。”芙玉把脸别向一边,面无表情。 “呵,这话说得真是搞笑。”刘冕不屑的笑道:“你若是想借此搞些阴谋叛国的举动,我也不过问?我是军人。我地天职就是保家卫国,你就算杀我全家,我也不会跟着你一起搞这种事情地。要不然我还不如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守着两亩薄田,过小日子。芙玉,你太小看我了。不是小看我刘某人地本事,而是小看了军人!” 芙玉骇然一惊。睁大眼睛看着刘冕:“军……人又怎么了?” “军人,不是你在***场合和浑浊的商场政场见到地那种人。”刘冕义正词严的道,“你见过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吗?你见过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场景吗?你见过人命如草菅的人间地狱吗?你没有见过,你不会理解军人的心!虽然我们也是人,但是比任何人都要洒脱都要不怕死。因为我们看透了生命地本质,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虚浮的东西。对军人来说,唯一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为此不惜牺牲一切!诚然我也非常的在乎我的家人,但你想以此来要挟我跟着你干一些通敌卖国地事情----那我只有一句话回给你!” 刘冕这通话虽是说得冠冕堂皇,但好在义正词严占得了道理。芙玉一时被震住了,心惊道:“什么话?” 刘冕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的瞪着芙玉,一字一顿的道:“去你妈的!” 芙玉周身一震又惊又怒的道:“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就是我想说的。”刘冕保持那个动作不变,一脸的肃杀和冷笑,“所以,你别想要挟我。如果我老爹和团儿出了什么事,我刘冕指天发誓,凡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的人通通不得好死!不过我相信,朝廷之上总会有明白人。不会让我爹和团儿受太多的苦。芙玉你这个妖妇,专使这等低贱的下三滥手段,是不会得逞地。” 芙玉明显对刘冕的这个反应有点始料不及,有些被震住了,惊乍的道:“你是寄望于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给你帮忙吧?你死了这条心吧!太平公主现在仍被软禁自身难保,御史台的事情。上官婉儿又哪里敢插手?”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总是抱人大腿四处钻营吗?”刘冕冷笑,很不屑的冷笑。“我跟你说,这世间总会有明白人,戳穿你这等小人的阴险伎俩,你是不会得逞的。还想凭此来要挟我,门都没有!” 芙玉一双眼睛不停的在转,盯着刘冕看着心中不停的思索:怪了,这小子说得如此高深莫测,莫非他在洛阳还埋有什么后招? 刘冕也不说话,和她针锋相对的瞪着眼睛,心中却道:芙玉啊芙玉,你也太小看武则天了!她是什么人?主宰大局地上位者!诚然她很多疑,但还没有多疑到没脑子!她或许会相信柳氏所检举的内容,但绝对不会对我父亲和韦团儿乱动分毫。不为别的,就因为我刘冕也是她的心腹爱将,如今还正统领着御林军在外出征,刚刚还打了个大胜仗让她扬眉吐气。纵然那柳氏所检举的是真的,武则天也该仔细权衡个中利弊----因为一个妇人之言而废掉了一个将门之家、失去一个得力地战将,这究竟值不值?我刘冕可不等同于常年征战边关地程务挺,我是她的御前近卫,是统率御林军出征地心腹将领! 再者,以武则天的老辣,岂能不懂一点人情世故?柳氏被休怀恨在心,私图报复打击我父亲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因为这么一点破事而坏我刘氏一门,这对于一个冷静的政治家来说---值吗? 当然,出于惯例我父亲和韦团儿是该被下狱,因为武则天和御史台的办事风格例来如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现在御史台还由周兴一手把持。不过我估计,就连周兴也不敢任意胡为----我刘冕现在可是统兵在外,万一惹恼了我当真来个兵变,他也吃罪不起! 因此,我父亲与韦团儿固然是被下狱了,但暂时绝无生命危险。芙玉你这贱人想凭此要挟于我让我对你俯首帖耳,做你的春秋大梦!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在你面前失了气势忍气吞生,因为你比我更害怕! “刘冕,你会后悔的!”芙玉果然没了底气,歇斯底里的大叫。 刘冕也有点恼了,一把掐住芙玉的脖子:“我警告你贱人!别老是上蹦下跳想干坏事,要不然我现在就废了你!我知道你神通广大结识的人多,但你唯独吓不了我!杀了你,就跟杀条狗一样!纵然是打狗欺主,老子也没怕过!你也不想想,什么样的风浪老子没见过,什么样的刀山火海老子没趟过,还会怕了你这狐假虎威的贱人?” 芙玉被刘冕拿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死命的挣扎,拼着喊出一句:“混、混小子,你放、放手!” 第209章 勃然大怒 刘冕就这么掐着芙玉的脖子,任凭她手舞足蹈的挣扎。这时他突然又有一点好笑:哈哈,整死你这个老娘们,敢跟我玩心眼,掐死你倒也干脆! 但他转念一想,现在就这样干掉她的确会惹来不少的麻烦。首先,现在手上的确没有她作奸犯科的诸项证据。她刚刚还给燕然军赠送了三万石粮草,黑齿常之那里就会有些说不过去(再怎么说,芙玉也是黑齿常之的故人);再者,这娘们现在是替武三思办事合伙走商,虽然她另有所图,但至今为止表面看来,她只是干了一些份内之事。 因此,刘冕虽说谈不上怕什么投鼠忌器,倒也没理由现在就真的杀了她。 于是松开了手。 芙玉捂着脖子不停的咳嗽了起来,脸涨到通红,嘴里含糊不清的骂咧道:“臭小子,算你狠……你还真敢动手!” “知道老子不是善茬了吧?”刘冕索性把恶人和浑人扮到底,恨恨的骂咧道,“老子死人堆里睡过觉,提着脑袋走了十万八千里,早就死过好几回了。你这等掘劣的手段想要让我束手就擒,作你的春秋大梦吧!” “行,算你狠,老娘认栽!”芙玉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凤眼圆瞪的盯着刘冕,“咱们走着瞧!” “咦你个老娘们,还敢跟我嘴犟!”刘冕怒声一喝又要去掐芙玉的脖子。芙玉吓得惊叫一声就朝后退去,不料却被身后的坐榻绊了一下,一时失足就倒翻摔了下去,直摔了个四脚朝天。 刘冕禁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心里美滋滋的想道,奸人还需恶人磨,对付这样阴险的角色就要用这种法子! 芙玉又羞又恼的爬起来,提着裙摆就朝外冲去。刘冕沉声一喝:“站住!” 芙玉简直有点活怕刘冕这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家伙了。此时吓得一弹定住了,也没敢回头瓮声道:“你还想干什么?” “来,坐下。”刘冕勾了一下手指。指了指自己面前地对座。芙玉既恼怒又无奈的瞪了刘冕一眼,只得坐了下来,头却偏向一边,也不正眼来瞧。 刘冕却是得意洋洋的笑:“好嘛。既然大家都已经开诚布公,那就打开天窗了说亮话。你在密谋地事情,一是要取我刘某人的项上人头,二是想复国。这两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都不大。所以我劝你,还是省去这门心思。” “哼!!”芙玉怒目瞪了刘冕一眼,也不反驳,依旧将头偏向一边。 “怎么,不答应?还非得往死胡同里钻?”刘冕的话音变得冷峻了一些。颇有一点威胁地味道。“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有何证据?”芙玉拿出了狡辩的本事,“任凭你胡说,就是没有人信!” 刘冕把脸一沉:“跟我玩犟的是吧?那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刀剁了你免除后患,对外就宣称你阵前资敌?” “你!……”芙玉恨得牙痒痒,双手在矮几上重重一拍,“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给你一个机会,将功折罪。”刘冕说道,“三十万石粮草,你还是运来。我收。价钱,十三文。等所有粮食入了军库以后,粮款我一文钱不少你地。你知道的,这个价钱,你不亏了。还有……” “还有什么?”芙玉恼火的打断了一句。十三文的价钱,她的确不亏。但是……那也基本没得赚哪!先前可是免费地送出了三万石粮食! “你吼什么。想找死吗?”刘冕才不会让她得瑟,双眼一瞪面露怒容。芙玉只得将打折了的牙齿往肚子里吞。闷不做声了。 刘冕冷哼了一声道:“还有一件事情你要搞清楚。你只是个商人,虽然是给武三思跑腿的,但对太后和朝廷来说并无价值;我是太后的御前大将,再不济也是个能征能战的将军。两相对比,你说太后是愿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所以,我劝你现在就想办法去保我父亲和团儿无事。否则,只消我向太后略进片言,你定然万劫不复。” 芙玉冷笑:“你有什么证据?” 刘冕哈哈的大笑:“我没证据,一点都没有。不过,我比你了解太后----她老人家向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要是知道你想逼反黑齿常之阴谋复国……你猜一猜,你会是什么后果?” “你!……”芙玉再度无语,只能怒目瞪着刘冕。 刘冕继续笑道:“到时候太后雷霆之怒之下,任谁也救得不你。你以为武三思就可靠吗?到了那种时候,别说是来搭救你,指不定还对你落井下石。芙玉啊芙玉,你的确有些小聪明,可是干的一些事情全是没屁眼地胡闹!若大的一个大唐王朝,岂是一个女人能掀起大浪的?昔日百济那么多的能人军队况且被灭了,你如今一个势单力薄的女人还幻想复国,不是做梦是什么?我劝你尽早醒一醒,不要干这种蠢事!----实话实说,我是看在黎歌的面子上,才特意提醒你几句。否则,任着我刘某人地脾气,一刀拿下血溅三尺,干脆利落。旁人屁话也没半句!” 芙玉听得浑身发抖,一脸惊愕地仰头看向刘冕:“你……你什么时候和黎歌如此亲密了?她居然还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你?这件事情世上都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哼,你不是正想和我黎歌走到一起吗?原来不过是叶公好龙啊!”刘冕禁不住好笑,“想不到吧,你带了十几年地外甥女,居然就这么容易把你的老底泄了。芙玉,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都看不惯你四处行骗了,你还独自支撑下去有什么意义呢?你说我没半点证据,其实只要我把黎歌带到太后面前随意对上几句,你的小命还能有救?” “贱人!这小贱人!”芙玉恼羞成怒气愤难当的直拍桌子。全没了平日的雍容和端庄,简直就像一头发狂的母狮了。 刘冕啧啧地摇头:“看来你是没救了。明明一条生路你不走,偏向死路上撞。”说罢刘冕双手抱到了胸前。一副冷眼旁观的神情。那眼神,活像在打量一具尸体。 芙玉气愤难当之余又打从心底里冒出一阵寒意,片刻后就蔫了垂下头来,长长的叹了一声道:“想不到。我居然就这样败在了你地手里……还没有正式交锋呢,我怎么就败了?” “呵,也幸亏没有正式交锋,否则被你害的人可就多了。”刘冕扬了一下嘴角笑道。“你用三万石粮草作诱饵,无非是想最大程度的接近黑齿常之。然后趁机将其诱反或是逼反,对吧?我军若是答应接受你的粮草,到时候你就等于抓住了十万大军地肠胃。呵,不错的计策嘛!再或许。你会在洛阳凭借你的人脉散布流言说黑齿常之要反,我刘冕的家人也被拿下了,那也是很容易被逼反地。啧啧,多好的计策啊!简直是天衣无缝水到渠成!” 芙玉惊得弹坐起来,如同见鬼一般的看着刘冕:“这、这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呀!这件事情,连黎歌都不知道!” 刘冕作无奈状摊了一下手:“你这种低俗的伎俩,也只配骗一骗老实人。芙玉,也幸亏你被我抢先识破,否则黑齿常之这一世英名岂不是要被你断送?我十万燕然军将士的性命,岂不是要被你白白断送?你这女人。当真狠毒。我劝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否则,你还真是万劫不复!” 芙玉地脸已是一片煞白,嘴唇发抖的连连摇头:“你、你不是人!” 刘冕条件反射的想起了那句刘天官你是猪,这时脱口而出骂道:“呸,你才是猪!” 芙玉一下被骂得愣了。眨巴着眼睛道:“我没骂你是猪……我的意思是说。你莫非是鬼,要不然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刘冕自己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事已至此。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芙玉坐在榻上局促不安的低着头,眼睛不停的滴溜溜直转,冥思苦想了许久居然一时没了主意。半晌后眼巴巴的仰头看向刘冕,居然低声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刘冕漠然的一笑:“还想杀我吗?” 芙玉咬着嘴唇低下头来:“想。但是杀不了。” 刘冕再笑:“还想复国吗?” 芙玉摇头长叹:“不复了……我只想捡条性命,好好活下去。” “你若真能迷途知返,倒也不错。”刘冕扬起嘴角来笑道,“我刘某人倒是不担心多个仇人。我杀地人和得罪的人也够多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我性命。多你一个,料也无妨。” 芙玉只是低着头长叹:“少吹嘘了,说正题吧。你想要我怎么办?” “首先,你本人要时刻和我在一起,哪里也不许去。”刘冕说道:“然后,你写信给你的商队,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粮草运来;其次,还是你写信给武三思或者是周兴,让他们保全我父亲和韦团儿。还有,倘若洛阳出现任何关于我和黑齿常之的风言***,我会马上一刀剐了你。然后带黎歌到太后面前,将你所有的事情全部戳穿。” 芙玉都听得在磨牙了,但也只得恨恨地点头:“好,我全依你!但是事成之后,你若仍不放我怎么办?”看你地表现了。”刘冕笑道,“我这人好起来,比谁都好;但要是坏起来,简直就是磨死人不偿命。因此,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胜算,只许乖乖的听话。” 芙玉恼火地拍着桌子:“老娘要被你气疯了!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还要我听话?” “你可以不听。”刘冕一摊手,作无辜状说道,“但那样肯定会很惨。” “我、我……”芙玉居然有点慌了,一脸恐惧的看着刘冕。 “你什么?”刘冕警觉的一醒神,瞪着她。 “可、可是……”芙玉吞吐了半晌,害怕的说道:“有些事情可能来不及了!” “什么事情?”刘冕沉声质问。 芙玉惊惧的瞟了一眼刘冕,吞吞吐吐道:“现在,洛阳恐怕已经……流传着一些流言了!” “什么?”刘冕顿时勃然大怒,一把拧起芙玉胸前本就薄得可怜的衣襟,怒声道:“他娘的你干的好事!你想害死多少人!” “我这次也是放手一搏了,怎能不如此?”芙玉又惊又怕的大叫,“你说得对,我就是想逼反黑齿常之,想逼你就范!谁知道你这臭小子比老娘还狠!” 刘冕实在忍无可忍了,啪的一个大嘴巴就甩到了芙玉的脸上:“臭娘们,你会付出代价的!” 芙玉惨叫一声就翻倒在地,脸上若大的一个巴掌印子,嘴角都流出了血来。刘冕知道自己这巴掌甩得有够沉,因为自己的手居然都打得有些发麻了。 刘冕这回也当真是火了。芙玉现在干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报私仇那么简单……如果事态朝着严重的方向演化,黑齿常之很有可能会被害得落马。他一落马,整个燕然军就要乱。燕然军一乱……到那时,突厥人必将卷土重来,整个河北边疆乃至大唐天下都要不得安宁! 第210章 蛇蝎美人 芙玉被刘冕这一巴掌着实打得有点惨,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瞢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耍泼的大叫:“你这浑蛋,算什么男人,只知道打女人!” “我呸!”刘冕也正在气头上,恨不得将她一刀挥作两断,此时怒骂道:“男人是不该打女人,但是像你这样心如蛇蝎祸国殃民的贼胚,就该活活抽死,人人得而诛之!” 芙玉吓得朝后爬去:“你、你不要过来!” 刘冕虽然怒火攻心,但毕竟不是冲动鲁莽之人,这时努力的镇定心神调整情绪,将怒气按捺了下来。 芙玉见他火气渐消,心惊胆战的爬起来。想逃,但她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出刘冕的手掌心。店外就有刘冕随身带着的十余名铁卫,她是插翅也难飞。她心里一阵叫苦,本来以为智珠在握的一场谈判,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刘冕这个混小子,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软硬都不吃啊! 真是个活阎王!芙玉都想哭了。 刘冕稳住了心神坐下来自作盘算,心想事情已然发生,现在就算杀了芙玉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就是要如何避免事态的恶性发展。 便如芙玉所说,洛阳已经出现了黑齿常之要反的流言,这是肯定会传到武则天和朝臣们的耳朵里的。如果放任不管。以武则天地行事作风再加上程务挺的前车之鉴,黑齿常之恐怕是帅位难保。 而且本来,武则天就对黑齿常之这个人不是太放心。她之所以派御林军北上御敌。就有从旁镇劾监视之意! 芙玉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捅尽了篓子啊!! 刘冕想到这里瞪了一眼芙玉,将桌子一拍:“过来,坐下!” 芙玉杵在那里闷头不吭声,这时被吓得一弹,只好胆战心惊的走过来坐到了刘冕对面:“你、你别打我了。你问什么我都说,你想要我干什么都行……” “打你我还怕脏了手!”刘冕没好气地怒骂了一句。道:“我问你,你是如何安排你的计划的?警告你,事到如今你最好全无保留的实话实说。否则,你将会死得极惨极惨。如果你老实交待,我还有可能帮你讨得一条小命!” “好,我说、我全说!”芙玉也当真被吓怕了,此时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不可奈。看情形比刘冕还着急。 “等一下!”刘冕手一扬,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等一会。等黑齿常之来了,你再说。” 芙玉的脸皮惊得颤动了一下,只得点头:“一切都听你安排就是。” 刘冕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指着芙玉道:“我警告你。你要真想活命,从现在起就一切听我的。现在。武三思等人都已经救你不得了----你这个蠢女人,你触到了所有人的底线你知道吗?朝堂之上,不管如何党争如何尔虞我诈,都不能触碰到卖国这条底线!你干出这样的事情,武三思也会避之犹恐不及!” “我、我……”芙玉地脸一片刷白只剩一个鲜明的巴掌印。全被吓得呆了都说不出话来。 刘冕冷哼了一声走出房外,唤来两名近卫让他们去一趟代州大营,务必请黑齿常之到此! 再回房间里,芙玉居然坐在那里嘤嘤的抽泣起来,脸上的脂粉全被泪水化了稀里糊涂的一团。 “哭!现在哭有个屁用!”刘冕没好气的骂道:“自作聪明以为能瞒天过海。你也就是一点小聪明而已,将事情弄到现在一团糟,乐意了?别说报仇复国。你除了一事无成现在就是自身都难保。你这十几年一直都活在偏执与仇恨之中。有什么意义?你唯一的亲人黎歌都被你蒙在鼓里,骗得好惨。你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友情。这么多年全都活在欺骗与自我欺骗当中。这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你以为我愿意吗?”芙玉低着头,声音枯涩地哽咽道,“你经历过亡国之痛吗?你试过和最爱的人天涯永隔不能相见吗?你试过那种流放在荒蛮之地与猪狗无异的生活吗?我是个女人,我也想找个归宿安宁的过日子。可是我不行,我做不到!我要光复我的国家,我要为我最爱的人报仇。为此,我不惜抛头露面舍弃贵族王妃的尊严混迹于风尘,以最低贱地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让他们放松对我的警惕。” “这么多年来,我就像狗一样的四处乞讨。我身边的人,要么是只是垂涎我的身体只想图一时之欢,以么把我当鹰犬一样地支来唤去全不把我当人。刘冕,你永远不会了解我这样的一个女人,是活在什么当中。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恶妇。可你知不知道我经常半夜哭醒?你不会明白,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刘冕默然无语,心中只觉得这个芙玉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倒不是遭遇可怜,而是她已经走进了自己给自己设计的一个死局钻进了牛角尖,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也许她的遭遇值得同情,可是受难之后的她反而走上了另一个极端,同样令人愤恨。 这样地人,心理已经变态灵魂已经扭曲。在她地眼里,除了仇恨与偏执,已经不剩下其他的东西。 芙玉越说越激动,已经由啜泣变成了号哭:“在中原,胡人地地位本就不高,更不用说是胡人的女子。我带着黎歌孤儿寡母从流放之地回到洛阳,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能活到今天就已经是奇迹了!我能靠什么?我只能凭借女人天赐地本钱来营生!刘冕,你能想像一个贵族的王妃逼着自己跳进风尘的火炕时地那种心情吗?如果死是一种解脱,我真想死一千次一万次!” 芙玉锤着桌子歇斯底里的大叫。满头的秀发也散乱开来:“可是我不能死。我还要照顾黎歌。虽然她不是我亲生的,可她是百济皇族唯一的血脉。这么多年来我把她视为亲生,而且我自己没有嫁人没有生子,就是怕我自己的儿女分走我对她的关爱。刘冕,我承认我让黎歌接近你有利用你并伺机报仇的意思。可是我心中同样非常地矛盾。因为黎歌她喜欢你……其实我要报仇真的很简单。随便在茶水中下个毒或是派个刺客把刘仁轨和你们给杀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我犹豫了,因为黎歌爱你。她很单纯,单纯得就像山涧的清泉没有一丝的杂质。这么多年来她养成了孤僻的性格。谁也不搭理。唯独把你放在心间摆在无可取代的位置。我怕我杀了你,会对她造成无可挽回地伤害……所以我一直在犹豫,一直在徘徊。” 刘冕不动声色静静的听,心里却暗自抽动了一下:看来,她还没有完全泯灭良知……至少在她灵魂的最深处,还有一个人是值得她惦记的----黎歌! “我对不起扶余丰,我很惭愧……很多次我在梦里梦见他。问他要不要放过你。他都不说话……”芙玉哭得更凶了,眼睛已经红肿得像个桃子,“我的心,永远在挣扎,就像在火上烤一样,好难受好难受,没有一个人能替我分担。每次夜半惊醒时。我都担心我会崩溃。但是我都必须咬牙坚持下来,因为我已经没有退路!” 刘冕的眼角轻轻的抽动了一下……眼前地这个芙玉,更像是一个病人。一个患上了严重心理疾病的病人的。诚然她的罪行不可饶恕,可是她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地步,也不全然是她一个人地责任。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是一个时代悲剧的牺牲品。当年的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之争,最后由大唐介入摆平了一切。整个朝鲜半岛归于一统只剩新罗一国。这对于大唐来说,是光辉的一笔……可是对于百济人来说,则是灭国之痛。 站在客观的角度,芙玉有罪,但没有错。她忠于她的国家与爱情,只不过采取了一种偏激的做法。 刘冕摇头。慨然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知道眼前地这个芙玉,才是真正地芙玉。这么多年来。她恐怕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宣泄过感情。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可怜地……精神抑郁症患者! “你叹什么气?你应该笑啊!”芙玉伸手抹着脸上的泪痕,却把脸抹得一团花,同时边哭边笑道,“你很聪明,洞悉天机。如果这一次出征的人当中没有你,我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逼反黑齿常之,让他率兵杀奔辽西,匡复百济。二十多年了,百济的臣民们恐怕都忘记了自己的国度与荣耀。可是只要有人振臂一挥,他们就能惊醒过来---对大唐来说,我是罪无可赦的罪人。可是对百济来讲,我纵然是失败了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就像当年我的男人扶余丰一样!他在白江口被你的祖父击败了,生死难料。可是在我心中,他就是盖世的英雄!” 刘冕对她实在没了言语。匡复百济……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算是黑齿常之仰或是更厉害的角色,也从来想都不敢想。她一个女人却在做着这样天真的美梦。 可恨、可怜、可叹! “成王败寇……我也无话可说。”芙玉渐渐止住了哭泣,神色反倒变得平静,“事到如今,我就听凭你们发落吧。其实我也早就料到了我会有今天。事到如今我没有别的愿望了----只希望黎歌将来能生活得好一点。刘冕,黎歌对这一切全不知情,她是无辜的!你可以将我碎尸万段,但我求你,一定要保全她!你可以不爱她,但你不可以伤害她!” 刘冕凝神看着芙玉:“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主动伤害任何人。反倒是你,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对她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我不是说你连累她……而是,当她知道实情以后,会作何感想?这么多年来,她就把你当作是亲娘与你相依为命。她对你的信任无以复加。可是,你一直将她蒙在鼓里还一直都在利用她……芙玉啊芙玉,为了你那虚无飘渺的理想和假想的杀夫之仇,你做这一切,值得吗?” 一席话说得芙玉又痛哭起来,她掩着脸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再说了!” “哎!----”刘冕叹了一声,也无语以对。 过了许久,芙玉仍在抽泣,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黑齿常之来了。 他进门看到眼前景象先是惊了一呆,失声道:“刘冕、芙玉,你们这是?” 刘冕上前关上门将黑齿常之请了进来:“大帅请坐。今天的事情……说来可就真的话长了。待末将跟你一一讲清楚。” 黑齿常之愕然的睁大眼睛点了一点头:“好吧,你说。”睛慨然长叹一声,摇头:“月娜王妃,你这是何苦呢?” “月娜王妃?”刘冕倒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 “是啊!这是她当年的封号。”黑齿常之一脸的痛苦神色,悠然道,“当年她嫁给扶余丰王子的时候,还是我去迎亲护送……当时她是多么纯洁善良的女子啊,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第211章 惊天动地! 芙玉表情呆滞漠然的摇头:“黑齿常之,请不要再提月娜这两个字。那个人已经死了,现在世间只剩行尸走肉的娼妓芙玉。” “哎!”黑齿常之一巴掌拍到额头上,满是忧伤和愁怅的摇头:“命运啊!这就是命运!” 刘冕坐在一旁,分明的感受到了这两个百济故人满胸的沧桑和无奈。 时过境迁,当年的王妃如今已是人尽可夫的娼妓、阴谋造反命在旦夕的罪人;当年的百济第一猛将,如今身为大唐三军统帅,却也是陷入了无尽的麻烦之中。而这个麻烦,还正是昔日的王妃一手策划。 命运,真的很会捉弄人。 一时间,屋内异常的安静,三人都沉默无语。 过了许久,刘冕开口道:“大帅,事已至此,光是喟叹也是无用。无论如何,当迅速做出补救方为上策。” 黑齿常之昂着头眼睛却是闭着,缓缓的摇头:“刘冕,有些事情你比老夫更加的清楚。太后和朝廷本来就对老夫不太信任。如今加上芙玉这么一闹,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冕心想,黑齿常之这话不无道理。虽然武则天可以明智到打消那些流言不去听信,但是芙玉和黑齿常之这样特别的身份,也不得不令人生疑。芙玉开口说话了:“没什么大不了。你们把我绑了送往洛阳吧。当着太后的面将事情讲清楚,一切事情都能解决。” 刘冕微然一愣:芙玉已经抱定必死之心了? 黑齿常之却是依旧闭目摇头:“没有用的。以太后之多疑,老夫纵然可以免得一时之罪,终究难得善终。我并非太后旧臣,她虽然用我,可是心中一直对我颇有猜忌。本来老夫也想,等打完了河北一仗就卸甲归田步程务挺的后尘……可是,我实在有点放不下呆了一辈子的军营,和这些出身入死的兄弟啊!芙玉。你也许会怪我数典忘祖不顾恩情。可是这么多年来,我确确实实把自己当作了汉人。我在大唐生活得很好。虽然我也会时常在梦中梦到百济的人和事,梦回当年的地方,可是我也很珍惜如今的生活。可是……哎!这就是人生、就是命啊!老夫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这也许,是对我当初背主忘国地惩罚吧!” 刘冕听得眉头直皱,急道:“大帅,大事当前切不可消沉!结局尚未揭晓一切未有定数,只要努力。就会有成功的机会。如若放弃,则必然失败。与此这样,何不放手一搏?” 黑齿常之浑身轻轻一颤,睁开了眼睛:“天官。你有何良策?你的故事,我都听说了。你有力挽狂澜的智慧和勇气。这一点让我非常的钦佩。” 刘冕坚定的一点头:“无论如何,我们首先不能失去了希望。大帅,如你所言,将芙玉绑送洛阳或许可以换得一时之平静,但芙玉必死,大帅也难得善终。因此,末将以为那只是扬汤止沸之计。若有釜底抽薪,我们首先就需要芙玉的全力配合!”说罢。刘冕转头看向芙玉,语气诚恳的道:“芙玉,以前地事情我们就不必计较了。现在的事实就是,我们三人已经坐到了同一条船上。如果我们同心协力,则三人都可得以保全;如果你依旧故我,那么大家全没有好下场!” 芙玉浑身一震,愕然的抬起头来:“我、我还有可能活命吗?” “有。”刘冕眉头一扬。非常肯定的一点头,“幸亏事情发现得早,尚没有酿成最坏地结果。所以,你现在必须将你的策划全盘托出!我绝对不相信,你只寄望于大帅一人身上。你在朝上有人支持,这个暂且不必说。另外,要想逼反大帅,也不是仅凭扼住三军粮道如此简单。你必然另有准备。对不对?” 芙玉的脸皮轻轻一颤抖,眼睛都要直了:“你、你真是太可怕了!我怎么偏偏撞上了你!” 黑齿常之看她这副神情也相信了刘冕推测不错,这时急切道:“月娜王妃,事到如今你何不和盘托出?我们都应该充分的相信刘冕!” 芙玉木然的看向刘冕,眼神有些惊惧和怀疑。刘冕眉头一皱果断的一点头:“相信我!” 芙玉咬着嘴唇,终于是点了一下头:“好,我全部都告诉你们。但我有一个请求----请让我把我的女儿黎歌取到这里来。她在洛阳。我很不放心。这也是我当初的安排。” 刘冕释然的一笑:“放心。你随时可以见到黎歌----今天就可以。” “什么?”芙玉明显不相信。惊讶地道。 “相信我。”刘冕再度一点头,“大帅在此。我绝对不会逛言。 “难道你真的有未卜先知之能,先把黎歌取到此地了?天哪,这不可能吧!”芙玉连声惊叫,打量刘冕时就像见鬼。 刘冕苦笑:“我如果有这种本事,哪里还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好了废话就不要说了---我答应你的事情就必然会做到。大帅作证,我绝不妄言!” 黑齿常之也肯定的点头:“月娜王妃,我相信刘冕!” “好吧!”芙玉抛开了最后的顾忌,咬着嘴唇重重一点头:“事情,是这样的……” “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四处编织人际关系网。上到皇族下到军队,全都有结交。我利用走商的机会,用财物结交了许多地胡人。其中不乏和异邦当权者有联系的人物。” “后来,我终于和突厥可汗阿史那骨咄录取得了联系。然后经过两年的安排和等待,我们终于盼到了如今这样的天赐良机----程务挺被废。于是,骨咄录率军拿下了朔、云、代三州。这个时候我利用在朝中的关系,怂恿武三思等人向太后谏言,让黑齿常之率兵北上御敌。就这样,一个逼反黑齿常之、全取大唐河北道与新罗半岛半壁江山的巨大计划,就此诞生了……” 听到这里,刘冕和黑齿常之的表情只能用惊愕来形容……眼前这个弱不禁风连一个普通男人都打不过的女人。居然干出了这等惊天动地地大事! 勾结突厥人分割大唐河北道半壁江山----这胃口可真的不是一般地大啊!! “说下去!”刘冕和黑齿常之异口同声。 芙玉的表情呆滞就如同说着一件与她不相干的事情:“可是,有些事情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驻守代州的阿史那德元珍居然一夜之间完败,唐军很快克复了代州,这打乱了骨咄录地军事部署。于是前不久,他派人来催我早些动手。于是,我急忙将粮草北运,想借此来扼住燕然军地粮道以作要挟。与此同时安排了人在洛阳尽早散布流言,目的是断了黑齿常之地后路。可是这时候。意外又出现了。这个最大的意外,就是主管三军后勤的马敬臣负伤,由刘冕接管了他手中的差事。” “这个变故让我一度非常地惊慌。因为我知道,刘冕一向对我很有戒心。为人又谨慎小心聪明过人……”芙玉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下刘冕:“我说的是真心话,没有奉诚的意思……后来,我只好马上派人急回洛阳,安排了柳氏与周兴一起构陷你父亲等人入狱这场戏,想借此来要挟你。” “没有想到……”芙玉苦笑的摇头,“我实在太小看了你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完全的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这是废话,说正题!”刘冕出声打断。“你与骨咄录,还有什么约定?” 芙玉顿了一顿,说道:“由于代州失陷,骨咄录临时改变了计划。决定诱燕然军分道前往云、朔二州,他在那里布下了强大的兵力作为狙击,借以拖住你们的大军。然后,再派一队人马急袭代州。将燕然军的后退切断。与此同时,我地粮草也不再供给你们。这样,就可以将燕然军逼入绝境。” “好歹毒!”黑齿常之心惊之余也有点怒意,“当初你赠我三万石粮草,我真的非常开心。不是因为得了便宜,而是……故人相助,让我颇感欣慰。没有想到你却!……” 刘冕抱了一下拳:“大帅,请稍安勿躁。听她把话说完。” 芙玉看了黑齿常之一眼,神色间也多少有点惭愧,只好低下头来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说道:“如果不出意料的话,现在骨咄录的大军已经分别开抵云、朔二州,将李多祚与赵怀节的军队死死困住了。而且他们会故意走露消息,让你们主力大军去营救。然后代州空虚。他们再奇袭而入。此计如果成功。黑齿常之与燕然军全然陷入绝境,逼反的概率就要高许多。” 刘冕心中飞快地盘算。此时插了一句:“仅仅是逼反黑齿常之和燕然军,也不见得就能拿下大唐河北道半壁江山----你们还有别的什么安排?” “有……”芙玉应了一声,有点害怕的抬头看了二人一眼,硬着头皮说道:“只要骨咄录一拿下代州,不管能不能成功逼反黑齿常之。我都会以义商的身份,携带一大批粮草前往幽州慰军。与此同时,运粮的五千民夫全是突厥人派给我的军士乔装打扮。契丹的大军到时候会在幽州城外待机而动。我只须趁其不备赚开城门……幽州大都督府就会落入契丹人的手中。接下来,想必不必我再说什么了。” 刘冕和黑齿常之对视一眼,各自倒抽了一口凉气! 幽州大都督府! 大唐河北最重要地一个军镇,链连辽东、河北、新罗的军事枢纽! 这处地方要是失陷,再加上计划之中突厥人掌握的代、朔、云三州,燕然军就算不被策反也要被杀得殆尽……如此一来,大唐的整个河北还当真要被分割开去了! 刘冕和黑齿常之就这样对视着,眼神千变万化,但都不约而同的透出一股寒意。 如果这个计划真的成功……这将是大唐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浩劫! 大约有五分之一地疆土会沦陷,整个九州中原将幡然震动! “好狠!”黑齿常之干咽了一口唾沫,表情都有些呆了。 “天衣无缝,真地很完美。”刘冕也情不自禁的点头而赞,“大帅,到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跟着芙玉造反,你都没有活路。反,则是与大唐为敌;不反,燕然军陷入重围也将九死一生。就算你力战得脱,整个河北也将陷入一片战火甚至是完全失陷……如此重责,谁能吃罪得起啊!” 黑齿常之瞪大了眼睛看着芙玉:“月娜王妃……我从来不知道,你还能有这样地智慧和能耐!你若是将这种心思用在正途,何愁……哎!” 芙玉则是自嘲的淡然一笑:“黑齿常之,你太抬举我了。如此精妙绝伦的计划,哪里是我想得出的。骨咄录的崛起,全因为有一个人从旁出谋划策。要不然,你以为光凭他一人,能办到这一点吗?这一次的河北计划,就是那个人策划的。” “谁?”二人一起出声问道。 “敦欲谷。”芙玉说道:“此人曾经留学大唐数年,并且在大唐当过官,是个不折不扣的汉胡通。他是我见过的最精明、最有智慧的人。刘冕,你比起他来可能还有些差距。但这一次你居然识破了他的计策,实在让我刮目相看。不过,也许是我的破绽太多而且其中多了一些偶然……我的意思是说,你们要与他对敌,最好小心。” 第212章 擎天补缺! 黑齿常之长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听说过此人。他是突厥最有名的谋主,官拜裴罗英贺达干,也就相当于我们的当朝首辅中书令之职,是骨咄录身边最亲信的智囊。芙玉说得没错,这些年来骨咄录的崛起和突厥汗国的强盛,此人当居首功。” 敦欲谷?刘冕记住了这个名字。 芙玉看了二人一眼,低头道:“我的话差不多说完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吧。” 黑齿常之和刘冕都一时陷入了沉默,各自思索起来。半晌后,黑齿常之说道:“当务之急,是救出李多祚与赵怀节所部。那可是两万将士!都怪我一时草率,居然就这样中了敦欲谷之计!” “大帅就不必自责了。当时的战局之下,避实就虚奇袭朔、云二州,的确不失为一招妙手。”刘冕劝慰了黑齿常之几句,转言道:“末将以为,我们不能将此事在军中公开,不然军心必乱。还有,洛阳流言一事,大帅也就全当不知道好了。为今之际,争辩事小退敌事大!” “说得好!”一句话挑起了黑齿常之了豪气,“争辩事小,退敌事大!老夫身为三军统帅,岂能只顾一己之荣辱而忘记了天职?刘冕,行军打仗我比你经验丰富,可是处理此类危机,老夫知你胜于常人。这一回,老夫全听你安排!” “谢大帅信任!”刘冕狠一咬牙,将心中盘算好的计策一一说来:“末将以为,这件事情要按部就班一件件办来。首先,我军的粮草必须得到保障。芙玉,你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粮草运来。告诉我,你能在几天之内办到?” 芙玉轻皱了一下眉头咬牙道:“最快也要七八天!三十万石粮草目前已运抵冀州!” “好!”刘冕沉声道,“那你就想办法与骨咄录的人取得联系,相约他们在十天之后奇袭代州----大帅,末将认为。现在我们应该将计就计,将突厥人的计划全盘打乱!” “此计正合我意!”黑齿常之一击掌,颇有点兴奋的道,“只要我军能有粮草,就全然不怕突厥人如何变花样!他要我们去救云、朔二州的兄弟,我们就去救。摆出一个空城的架式让他们来取代州。到时候,我们在代州设下一个大埋伏,将其击溃!代州一胜。突厥人地包围就形同虚设。到时候我军就可以与之正面交锋力战一场,一决雌雄!” “不仅如此!”刘冕果断的一扬手,说道,“幽州那边。也可以采取同样的办法!到时候,我们仍旧需要芙玉来帮忙---我要亲自率领麾下的越骑先锋,扮成给你运粮的民夫,陪你到幽州。到时你送信给契丹人,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妙计!妙计啊!”黑齿常之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刘冕,你真是智慧过人,身负力挽狂澜之能啊!” “大帅过奖了!”刘冕转头看向芙玉,“我们的整个计划之中。芙玉也是至关重要的所在。首先她要骗过骨咄录,告诉他已然取得了我们地信任,扼住了我的们的粮道;然后还是芙玉,要在幽州骗得契丹人进城。” 芙玉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黑齿常之低声道:“月娜王妃,这是你将功折罪的好机会……若能成功,老夫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保你周全!” 芙玉地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他们二人:“我这样的人……再活下来又能有什么意思呢?” 刘冕有点恼火的哼了一声:“人活着,就有他的意义。难道人只能活在仇恨和之中吗?想一想吧,这些年来你就真的过得很好吗?想一想黎歌,那么纯洁善良的人……或许就和你当年一样。你忍心让她步你的后尘变得和你一样吗?这世间除了仇恨和,还有更多让人活下去的理由。亲情,爱情,友情,这些都是。失去了扶余丰这让你悲痛莫名。可是如果他在天之灵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又会安心吗?假如神佛显灵让他再度出现在你地眼前,你又有颜面去面对吗?” “我、我……”芙玉听着刘冕这连珠炮一串话,整个人都痴了,眼圈再度发红,流下了泪来。 “月娜王妃……”黑齿常之皱着眉头,说道:“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我可以告诉你。” “是什么?”芙玉惊声道。 “三王子……并没有死!”黑齿常之说道。 “真的?!”芙玉惊得浑身一弹。双手掩住嘴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嘴里用新罗语扔出一长串刘冕听不懂的重复的音符。 黑齿常之冷静的点头,用汉话说道:“是真的。当年白江口一战后。三王子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但是他重伤昏迷被唐军在海上俘虏了。不过他当时穿着倭人地衣服,唐军没有人认出他来。后来我投诚刘仁轨之后,一个巧合的机会看到了他。我当时吓坏了,而且很矛盾。我想救他,可是又怕因此而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让我感到非常庆幸的是,战后刘仁轨出于大局考虑,释放了所有倭国和百济的俘虏,其中就有扶余丰。我不知道刘仁轨有没有认出他来,可是他的确是将他放了。扶余丰没敢留在百济,而是和倭国的俘虏们一起回了倭国。”“那他现在在哪里?在哪里?!”芙玉真是要疯了,冲上前来扯住黑齿常之的胳膊肘儿疯狂地摇晃,已然哭得一塌糊涂。 黑齿常之却是很平静:“后来我回到了大唐,得蒙先帝不弃收留我当了一名将军。几年以后事情平息下来,我也找倭国来唐的人暗中打听过消息。天不负人,我终于问到了他的消息……原来回到倭国之后,扶余丰就出家剔度为僧了。” “出家……为僧?”芙玉恍然痴住了,木讷的扔着头喃喃的道:“不会,他怎么会出家呢?他的心里还有我、有我啊!他怎么能出家呢?” 刘冕见她情绪有点不对劲,急忙将她打断说道:“芙玉,你如此在乎扶余丰。究竟是想让他过得好,还是拥有他?” “有区别吗?”芙玉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道。 “当然有。”刘冕说道,“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过得好。这么多年了,扶余丰归隐于佛门,想必就是想通了一些事情。他地生活肯定过得宁静又祥和。试问,你现在就算到了倭国再度出现在他地面前。你们又能回到以前吗?” “能,为什么不能?”芙玉一下又哭了起来,呜呜地道,“他是爱我地!他此生只爱我一人!就如同我此生也只爱他一人!”“说得好。可是环境不允许。你们就算再在一起,也只会将悲剧继续下去。”刘冕说道,“如果他也真的还爱着你,就会希望你能过得好。绝对不想知道你现在是过着这样的生活,会这样的偏激。你的所作所为,将给大唐、突厥、契丹乃至故老百济的臣民们,都带来巨大的灾难。我想,扶余丰之所以遁入空门,也是因为联想到昔日自己地所作所为。有所悔悟。如今,你却干出了比他当年更加恶劣的事情……这已经与他的意愿背道而驰了。物是人非,你们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黑齿常之这时说道:“后来,我托请一个有点交情的倭人,转达了我地问候。扶余丰也让那人回了口信,说他现在在倭国的持庙中过得很好,让我不要操心。他反复叮嘱我。要我忘了百济,过应该属于我的生活。芙玉,我是军人,我比你更加看重社稷的荣辱。实际上这么多年了,现在的百济子民比当初还要过得好----这就够了!你要复国,无非是为了一己之私欲。但这会带来多大的灾难,你想过没有?” 芙玉整个人都已经痴了,全没有听到黑齿常之在说这些。只是喃喃的道:“遁入空门……忘了百济。难道,他真的忘了我吗?” “我说过了,他也许没有忘记你,甚至还深爱着你。”刘冕说完自己心里也麻了一麻,这电视没白看哪……继续说道:“但是,真正爱一个人就会希望他过得好。朝夕相处白头偕老固然美妙;但如果不能,能够得知对方过得好。也是一种幸福。就好比。你现在得知扶余丰还活着,就非常的惊喜。难道不是吗?” “是、是地!”芙玉被刘冕的话打动了。痴了一般的看向他,“可是,我想见他,我要下半辈子都和他在一起!” “这些事情,可以事后再说。”刘冕使了一个缓兵之计,说道,“前提是,你帮我们,然后你能活下来。” “我帮、我帮!我竭尽全力也会帮你们!”芙玉兴奋异常满面红光,连声道:“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黑齿常之摇头叹道:“贪念、痴念、嗔念!情爱这东西……真是巨间最伟大也最可怕的武器!” 芙玉已经激动得没边了,这时急道:“那我现在就派人去冀州,将粮草调转上来----粮草是武三思出钱在办,赚不赚钱与我无关。刘冕,钱你就看着给,随意!还有,我会给洛阳写信,说我已经稳住你们两个了,让周兴他们在狱中善待刘俊与韦团儿。现在,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刘冕点头应了一声,对黑齿常之道:“大帅,我想我们也很有必要主动给太后写封信,将这其中的一些事情说明一下。我们大可以隐瞒芙玉这一层,就说突厥人可能会在洛阳施用反间计,借用流言离间大唐君臣打击燕然军。” “如此甚妙。”黑齿常之长吁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刘冕肩膀,“天官,这回多亏有你,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芙玉却比他们两人还要急:“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各自去办事吧?” 刘冕和黑齿常之苦笑一声:“也好。” 三人一起朝外走去。芙玉走在最前,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对着黑齿常之和刘冕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不管最终我能否保住性命,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大恩人!不管我能否再与扶余丰厮守,我都要感激你们大恩大德!” 通通通……,芙玉连着磕了十几个响头。 黑齿常之和刘冕一起上前将她扶起。黑齿常之叹道:“迷途知返,善莫大蔫。月娜王妃,我是真心替你高兴。” 刘冕看着芙玉脸上地巴掌印,不禁讪然一笑:“我没指望你感谢我,不再记恨我就行了。瞧,脸上的巴掌印可是显眼得紧。” 芙玉摸了摸脸,低下头来惭愧的笑了起来:“打得好。若不是这一巴掌,我恐怕永世也不会醒来,只会一错再错。不管扶余丰有没有死,我都不会再记恨你了,刘冕。你是一个很神奇的男人,是你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智慧,让我理会到人生的意义。虽然你说的许多话我一时没有完全理解,但我知道,你是对的。你打得很好,真地。也算是将我打醒了。” 刘冕摊开自己的手瞅了几眼,啧啧的调笑道:“怪不得有人说,我这手长得有几分像佛手 第213章 将计就计 三人离开了酒肆,直接来到芙玉在燕门县租用的仓库。她随来的一帮民夫和跟班,正好卸完了粮食在那里歇息。 芙玉非常主动的将其中几个突厥眼线指证了出来。刘冕也没有去动他们。这可是一群蒋干,后面还有大用处的。同时,刘冕与黑齿常之也商议确定,关于这一次的军事计划,暂不拿出来公布。将计就计假戏真做,越少人知道越不容易泄露。这样成功的机率就要高许多。 为了保险起见,刘冕让最信得过的副将祝腾,率领三千名后军越骑和芙玉指派的心腹之人暗中去了冀州取粮。接下来,燕然军肯定会有一系列的恶仗、硬将要打。粮食必须储备充足免得到时候自乱阵角。等缺了粮再去补,可就来不及了。 以上的一些事情,都是在比较隐密的情况下进行。军中的将领除了黑齿常之与刘冕,其他人全不知情。那些突厥蒋干也听了芙玉的指令,留在燕门县待命。 刘冕和黑齿常之回到代州军营,召集众将商议军事计划。其实接下来燕然军的一切行动,黑齿常之早有腹稿安排妥当。芙玉一事之后,唯一与以前不同的一点是,刘冕所部的万余骑兵将不会随主力大军北上云、朔二州,而是详装出城埋伏。城中按计划仅留下了少许后勤兵卒和伤病将士守城。 目前燕然军还剩七万余人,黑齿常之将与张仁愿率领五万主力,兵分两路前往云、朔二州助战李多祚与赵怀节。刘冕率万余越骑与武骑的混合部队充当先锋,但会半路折回在代州设伏。剩下的人马留守代州,或是专司负责押运芙玉的那批粮草。 一切安排停当,黑齿常之便向众将下令准备明日杀奔云、朔二州。刘冕所部先锋。直接从代州城中出发。提前半日星夜起程。 开完了军事会议后,刘冕便回到了代州城,将自己所部的兵马全都召集起来,下达了准备出征的命令。 现在,刘冕手上已经有了一万多骑兵。这其中有一大半,是负伤地马敬臣转交给他统领地。 想到马敬臣,刘冕倒想去看看他了。这不知道他的伤势已经如何。 军中的事情交待完毕后,刘冕来到了马敬臣所住的民居当中。恰巧碰到军医在给他换药疗伤。刘冕看到他胸口的那处箭疮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已经长出了一些新肉。而且马敬臣整个人的气色也好了一些,至少现在不必四肢酸软的睡在担架上让人抬,能自己走路了。 刘冕本不想跟他说起芙玉的事,不料马敬臣倒是主动发问了:“天官兄弟,我听说芙玉已经到了代州了?昨日还是她把大帅请了去。还送了一大批粮草,有这回事吗?” “别看你像只病猫一样地窝在家里,消息还真是挺灵通。”刘冕暂时不想跟马敬臣说起芙玉的实情,于是敷衍道。“怎么,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马敬臣眉毛一皱满脸严峻,非常郑重的道:“天官,我觉得芙玉这个人不简单,仿佛会想搞什么阴谋!你想一想啊,她平白无故的送咱们三万石粮食,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啊!” 刘冕听得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 马敬臣迷惑不解:“你笑啥?” “我在笑啊。某些人终于长觉悟了。”刘冕笑得更凶了。 马敬臣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以前很没有觉悟了?” “你是某些人吗?请不要胡乱对号入座。”刘冕才懒得跟他废话了,哈哈大笑的扬长而去。 马敬臣轮着眼睛,满头雾水地自言自语:“这小子,总是故作高深装神弄鬼……” 刘冕回到住处没有进自己家门,反倒走进了隔壁的庄院。胡伯乐带着五十名铁卫在那里严密戒严,滴水不漏。刘冕和黑齿常之回军营的时候。就派人将芙玉送到了这里来和黎歌相见。 进到屋子里。大厅无人。但听到隔壁传来低低的嘤泣声。不用说,芙玉和黎歌肯定在抱头痛哭了。 刘冕也没去打扰。自己在正厅坐了下来静静等候。过了许久天色渐黑,芙玉才泪眼未干的走出来准备掌灯,见了刘冕惊讶道:“将军怎么在外面等呢?” 刘冕微然一笑:“你们母女恐怕很少有时间这样坦承相待的交一回心。我怎么忍心打扰?” 芙玉尴尬的笑了笑急忙道:“将军快请进房小坐,贱妾去安排茶水和晚膳。” “嗯。”刘冕应了一声也没有拒绝,朝那间房子走去。他此来也是有些事情,还要向芙玉特意交待。 房间里有点暗,黎歌坐在榻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刘冕也没有说什么,走到离她稍远的一处坐榻上坐了下来。 黎歌始终目不斜视也没有去正眼看刘冕,正没有跟他打招呼。只是闷坐在那里。 少时芙玉进来才打破了沉默:“黎歌,还不快快给将军见礼?他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哪!” 黎歌这才动了一动,转头看向刘冕,低声道:“娘,你没听过一句中原地古话吗,大恩不言谢?” “哦,对、对!”芙玉非常的高兴,对黎歌召手,“来,坐到将军身边来,给他奉茶。” “不必了,我们随意一点吧。”刘冕还是头一次和她们母女同处一室,芙玉的这种异样的热情让他感觉多少有点尴尬,于是岔开话题道,“芙玉,我来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交待。” 黎歌很识趣:“那小女先告退了。将军恕罪!”说罢起了身对刘冕款款行了一礼,走出了房间。 芙玉略有点尴尬的直摇头:“这孩子……生性就是这般孤僻害羞。” “说正事吧。”刘冕觉得现在根本不是讨论这种私事的时候。于是道。“芙玉,我希望你能办事稳妥一点。你要知道,这一次是事关数万大军地生死和大唐地半壁江山。容不得有半点半闪。而且,我们的每一步都要走稳,配合必须相当地紧密。有一个环节出错,都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芙玉也知事态严重,正色道:“事到如今,你如何说我便如何做。” “嗯。好。”刘冕说道,“明日,燕然军的主力大军会北上驰援云、朔二州,代州将会空虚。明天,你带上你的突厥眼线进城来走一走看一看。然后将消息送出去。约定骨咄录,于十日后来攻取代州。按时间来算,那时候骨咄录也必然知悉了我主力大军北上的消息,必不生疑。然后。你的粮草必须在七八天之内运进代州城。我派了军队去押粮,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这里关键地一点,就是你要瞒过你身边的那些突厥眼线。你有信心吗?” “有。”芙玉肯定的一点头,“其实他们跟随我已经有两三年了,彼此之间非常的了解和信任。明天主力大军出城,应该是满代州城都知晓的大事,他们也应该不会生疑。” “如此便好。”刘冕点了一点头,“院中地铁卫,我把他们派给你。领头的将军叫胡伯乐。以前是铁勒人,熟知突厥同俗和语言,为人老道机警,想必也会对你有所帮助。万一有什么危险,他们也能对你提供强有力的保护。若有任何变故,第一时间派他们来通知我。” “是,我记下了。”芙玉不敢轻怠。认真的应过。 防人之心不可无。刘冕虽然有理由相信芙玉真地诚心悔悟了。但是事情如此重大也大意不得。派一队人在芙玉身边,既可以对她进行保护又可以监视镇劾。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芙玉也是个明白人,对于刘冕的这个安排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芙玉说道:“刘冕,我很抱歉,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已经写了书信派我的心腹人快马送往洛阳,交给周兴了。你放心,周兴收了我一笔贿赂,又有武三思和薛怀义这层关系在,他会听我的。你父亲和韦团儿在狱中不会受到什么折磨。我只希望……他们最终能够平安无事。否则我会更加愧疚。” 刘冕随意的摆了一摆手:“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眼前最重要的是----退敌!这件事情办不好,我们都会没命,就不用说什么搭救家人了。我父亲和韦团儿就不必说了,黎歌从此也会无依无靠甚至受到诛连……所以,我不是我给你压力,这一次你一定要挺住,把握好自己的一切行为。” 芙玉咬了咬嘴唇点头:“我明白地……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自己的生死无所谓,无论如何我不能连累了黎歌这个好孩子。” 刘冕轻叹了一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活着,本就不光只能是为了自己。” “将军,你愿意……”芙玉有点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你愿意今后照顾黎歌吗?” 刘冕停顿了片刻,平静的道:“随缘。” “也好,就依将军……”芙玉也不敢多言,轻轻点了点头,沉默无语了。刘冕起身朝外走:“今夜你就留在这里陪一陪黎歌吧。明天你就把你的人叫起代州城来,一起看着我们的主力大军出城。等得一两日,就可以派他们去给骨咄录送信了。万事小心,全看你的了。这一次你虽然不用披甲执锐地上阵杀敌,但却是胜败地关键所在。” “将军放心,贱妾一定竭尽所能。”芙玉转过身来,对着刘冕贴地而拜行了一记大礼。 刘冕走出房外,黎歌就站在门口仿佛是在等他。 “将军,你又要出征了吗?”不等刘冕开口,黎歌先说道,“我送你一件东西,你愿意要吗?” “什么东西?”刘冕问。 黎歌拿出一个镶了玉石的戒指递到刘冕面前:“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父亲、然后我父亲又留给我地,百济皇族的戒子。我把它送给你呀!它很有灵性的,能保佑你逢凶化吉平平安安!每当我心情不好可是生病了的时候,我就会拿着这枚戒子,很快就好了!”说罢,她双手捧起戒子,满怀渴望的看向刘冕。 “这个……很珍贵。”刘冕很想拒绝,但实在有些不忍心。黎歌的表情和眼神,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向上苍祈祷。 “收下吧,这代表我对你的祝福。”黎歌的手往前递了一递,轻声道:“是不是我送你什么,你都不愿意要呢?” “好,我收下。”刘冕伸出右手从她掌心拿过戒子,戴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大小还刚好合适。 黎歌漾起嘴角开心的笑了:“我好开心,终于有可以戴上这枚戒子了!你的手指会跟我父亲的一样大小吗?我都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刘冕低头看着这个纯净如雪花的女子,露出了一丝微笑。一个从小缺乏父爱、饱经磨难的人,还能有如此无邪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足以见得她是真的善良。 与此同时,刘冕还从黎歌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依赖和眷恋---或许这个小姑娘,还有一点恋父情节。 “我走了。留在这里,乖乖听话。”刘冕微然一笑,“等我回来。” 黎歌单眼皮的大眼睛笑得眯起:“好!” 第214章 撒下天网 当夜,刘冕彻底未眠。先锋马上就要出发了,他这个先锋大将要办的事情可是极多。直到黎明丑时末刻,大军才整备完毕,只待出征。 一万多人折腾了半夜,动静挺大。城中的许多百姓都得知了,唐军要出征。许多人半夜的打开了门,或点起灯笼照明或是送来了食物慰军送行。这一支燕然军先锋,在代州已是尽得人心。 寅时二刻,刘冕准备整军出发。黑齿常之突然驾到说是亲自前来参加誓师送行。刘冕知道他定然是有事才专程赶来,于是和他进了一间僻静的军帐里。 “天官,老夫想了一夜,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黑齿常之说道,“这一次我们燕然军也是兵行险着了。如果代州这里的反计用得失败,整支军队都忧矣。幽州那边,也会万分危急。因此,这一次最重的担子全都压在了你的身上。你……一定要挺住啊!” 刘冕咬了咬牙:“大早放心。末将就是肝脑涂地也会力保代州和幽州不失!” “不仅如此。”黑齿常之扬了一下手,沉声说道,“老夫这一夜想来,发现我们遗漏了一层。” “遗漏了什么?” “新罗!”黑齿常之眉头一扬,说道,“虽说新罗现在是我大唐属国,可是我们不能忽视了他们。天官,你还年轻而且入仕尚浅,恐怕对新罗的历史不太了解。你祖父有对你说起新罗的事情吗?” “说得不多。”刘冕也提高了警惕,“请大帅指教!” 黑齿常之微扬起头陷入了回忆和沉思,徐徐道:“二十多年前,高句丽与百济一起联合起兵攻打新罗。新罗向大唐求援,于是才发生了你所知道的大唐平定新罗半岛的事情。实际上。从前隋起中原就一直对高句丽用兵。包括太宗皇帝,但是都一直战之不利。后来,你祖父刘仁轨建议走海路取道百济,以削其辅翼步步为营的攻略,才打破了这个平衡。这是一个伟大而神奇地战术,一直以来我都对你祖父非常地钦佩----现在我要说的是,当年大唐平定了百济,并且从百济、辽东、新罗三方夹攻击败高句丽的主力大军以后。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黑齿常之眯了一下眼睛:“这件大事就是,吐蕃趁大唐主力大兵在东征之际,突然发难攻打吐谷浑,并伺机垄断丝绸之路并觊觎中原。当时先帝高宗害怕了,马上将东征的主力大军西撤。让薛仁贵率领这一批疲惫之师在大非川与吐蕃大战,结果大败。与此同时,大唐在新罗半岛的军事实力空前削弱,只得采取了任由自治的方针。将都督府迁到了辽东。就这样,新罗国趁大唐无力东顾,一举北上统一了整个新罗半岛。” 刘冕听得有点惊讶:原来大唐统一新罗,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英明神武,中间还有这么一层!那意思便是说,现在的新罗名义是上大唐属国,可是实际上却是完全独立地自治,而且不无野心?要不然他们安敢趁大唐无暇东顾时,私自用兵全土统一了整个半岛? 黑齿常之继续道:“新罗王金法敏被大唐授以鸡林州都督。但他不满足。如今,大唐经历两世、费九牛二虎之力占领的高丽已经不复存在,全都落入了他的囊中。听到这样的消息,当时高宗皇帝大怒,派你祖父为鸡林道行军大总管准备前来征讨。金法敏这才害怕了,谴使入朝而且谢罪称臣。当时大唐在西线的战事不力国力消耗极重,也有点疲于奔命。因此暂时接受了金法敏地请罪与称臣。从此。新罗才算暂时稳定。” 刘冕算是听明白了黑齿常之的意思:“那意思就是说。新罗人只是面服心不服?如今我大唐河北频生战乱,连契丹人都想要来分一杯羹了。他们也不会闲着?” “很有可能。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黑齿常之颇为忧虑的道,“大唐在辽东地都督府,兵力寡少。如果新罗人当真发难,是抵挡不住的。实际上,当年新罗的事情爆发后,久来臣服于大唐的突厥人看到大唐无力东顾,野心空前膨胀,终于宣布叛唐。直到现在建立起了突厥汗国。所以,当年新罗一事对大唐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他们与突厥、契丹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十分暧昧,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虽然这一次我们没有新罗人的确切消息,但是很有必要做一手准备,防备新罗人突然发难。” 刘冕深吸一口气:“多谢大帅提醒!末将到了幽州,定会提高警惕。” 黑齿常之这才放心地点了一点头:“你手下兵力不多,若不能胜,以力守为上。本帅会尽快处理完云、朔之边的事情,尽快去幽州驰援。另外,新罗人的军队一向擅守而不擅攻。若当真会有交手,你须扬长避短。” “末将记下了。”刘冕抱拳拜了一拜。 黑齿常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好了,去吧。这一次的胜败转机关键所在,便在你的身上了。保重!” “大帅也请保重!”刘冕提起方天画戟走出帐外骑上了马,号令全军整肃准备出发。 一通号角响过,先锋一万余骑兵有条不紊的朝城外而去。黑齿常之站在点将台上目送他们出城,眉头紧锁地叹道:“真是将门虎子惊世之才啊!假以时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刘冕率领大军离了城,以低中速地行军速度向西北推进。走了半日到达一个分岔口。前方斥候回报说,左边的路是前往朔州,四日行程;右边地路是前往云州的大道,六日行程。众偏将也一起上前来问:“将军,走哪条路?” 这一次出征前,一切的行军计划都是保密的。连刘冕身边地亲信也不知道。 刘冕抬起方天画戟朝身后一指:“西走十五里。有一处山坳。全军在那里扎营歇息三日。” “啊?不去朔州也不去云州了?”众将自然惊愕不已。 “执行军令。”刘冕废话不说,自行拍马朝西而去。众将一头雾水,但也只好依令而行。 万余骑兵转道西进,很快到达了那个隐蔽地山坳。扎下了临时营寨暂作歇息。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等芙玉放出了突厥的奸细蒋干们,他们就可以回代州安排埋伏了。这处地点,也是刘冕私下和胡伯乐约定的地方。一但事成,胡伯乐就会派人来通知刘冕回城。 直到三日后的下午。胡伯乐才派了两名刘冕的心腹近卫前来送信。说一切按计而行并无疏漏,黑齿常之和张仁愿所率的主力大军已然浩浩荡荡的开出代州,杀奔朔、云二州而去。 刘冕暗吁了一口气:看来芙玉没有让人失望,她成功地骗过了那些突厥的奸细们! 于是当即下令,全军拔营而起回代州。众将士自然又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但都二话不说的执行了军令。 夜半时分,刘冕骑着马来到了代州城下。代州的守城兵马约有三五千人,由马敬臣统领着一些偏将们在坐镇。他们自然不知道刘冕和黑齿常之定下的大计,此时还不知道是何方人马杀刀。全城戒严火把林立,一排弓弩拉得骨同作响。 “城下何处兵马?!” 刘冕上前大声喝道:“左鹰扬卫越骑先锋,刘冕!” “啊?他们不是出征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城上众人深表怀疑,显然不信。 “速开城门!”刘冕策马上前,大声喝道。 城上众人将信将疑,只好道:“将军恕罪,黑夜看不清人马。我等去请马将军来做区取!” 刘冕也知道这是情理之中地事情,并未表示反对只是催他们快点。 过了片刻。城头上响起马敬臣的声音:“城下可是天官兄弟?” “马将军,正是小弟,速开城门!” 马敬臣骇了一跳:“奇了怪了!你怎么回来了----来人、来人,城下是自己人,开门放进来!” 城门匝匝的打开,刘冕率先跃马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马敬臣。他显然是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此时身上都还披着衣服。 “天官兄弟。你怎么又回来了?莫非前方战事有变?”马敬臣惊愕地问道。 刘冕跳下马来也不多说。扯着他就走。直到走进一间军帐里,才长吁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可先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马敬臣愕然的瞪着眼睛,等着刘冕的答案。 刘冕将所有的军事计划,包括芙玉的事情一一讲给了马敬臣听。马敬臣听得张大了嘴巴,都能活吞一只鸡蛋了。 “说完了。”刘冕吁了一口气。 “哦……”一时间,马敬臣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刘冕笑道:“怎么,是不是一直瞒着你,你还生气了?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 马敬臣摆了一摆手坐定下来,皱眉思索了半晌才缓缓道:“我在军队里混了这么多年了,军事上的事情是应该这样安排,我哪里会生气?我只是……一时间有点无法接受芙玉的身份,也无法相信她地经历。她怎么……这么复杂啊?” “亏你还有心情想这些,一切等打完了仗再说吧!”刘冕郑重的提醒他道,“不出所料的话,突厥人用不了几天就要来袭取代州了。我率军在城外设伏,守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们里外配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丢盔弃甲!” “好、好极了!”马敬臣一拳锤到自己大腿上,“老子等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了!***突厥杂种,这回我要杀个够本,给苏苏娘俩还有我自己报仇血恨!” “擂鼓聚将吧!”刘冕击了一下拳,“咱们兄弟俩,这次要大干一场了!” “好!”马敬臣也来了精神,“等我去换铠甲,城中擂鼓聚将!” 片刻后,城中军营里响起咚咚的鼓声,刘冕和马敬臣站定在帅帐之中,召集众将议事,将接下来的军事安排悉数传达了下去。 直到这时,军中地将校们才知道了大军地军事行动计划,个个惊愕不已一片哗然。 按计划,刘冕率领先锋骑兵在城外设伏,代州城中进入戒严状态,全军上下随时战备。用不了几天,祝腾带去冀州搬取粮草的三千兵马也要回来,到时可以一并加入守城。 现在还不知道,突厥人会有多少兵马来攻袭。但从整体战局上看,代州这里即将上演一场生死大战。如今,刘冕已然撒下了天网,只等突厥人前来触网。 军事会议开完时,已是天明时分。刘冕和马敬臣这才有了一点空回到城中居宅,吃点东西填饱饿了半夜地肚子。 正在这时,胡伯乐带着芙玉来了,同时还带来了十几名被绑起来的突厥奸细。派人送出信后,余下的一些突厥眼线全都被胡伯乐拿了下来,一个不剩干净利落。 第一眼看到芙玉时,马敬臣的脸色很是复杂。芙玉也别开了脸,没敢正视他。 刘冕在一旁看得有点好笑。这两个人……还真是有点意思了。 第215章 男儿热血 代州,全城戒严。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城池。大约有一两千士兵化装成百姓和商人,在四方城门假装进出忙碌。城中所有百姓,都被勒令留在家中。青壮男丁随时准备征用守城。连老人妇女们也自发的准备饭食和救治伤员。 至从上次代州收复战之后,代州的百姓已经把这一支唐军当作了自己的亲人。如今面度面临危机,百姓们也不忍心看着这些将士们孤军奋战。 每家每户都是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自制弓弩、菜刀锄头、滚木石头,一应俱全。 刘冕率军出城埋伏后,马敬臣就成了城中的最高指挥官。代州刺史府的官吏们极力辅佐他备战守城,忙得不亦乐乎。 代州城中,已是全民皆兵! 盛夏的烈日烧炙着大地,冒起一层层白烟。山林中寂静异常,偶尔听到一两声蝉鸣。所有的马匹都被严格管制,无法随意的走动和嘶鸣。人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必不可少的吃喝拉撒,无人敢随意出声走动。 刘冕坐在一根树桩上躲荫,重铠之下已是浑身湿透,脸庞一股股汗水静静的流淌。胡伯乐在一旁抡起衣甲替他扇风,刘冕摆了一摆手:“心静自然凉,不用扇了。” 的确,此刻虽然天气炎热这树林中就如同蒸笼,可是刘冕的心却是心如止水。 打过这么多次仗了,刘冕已经体会到一点:开战之前,务必冷静;上阵之后,只管狂热。动静之间的区处,也是衡量一名将帅的标准。 出城已是有六天了,所有人的身上已经有些发臭。而这时。离芙玉派出突厥奸细已是第八天。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胡伯乐将刘冕的方天画戟架在腿上,用一块鹿皮在轻轻的擦拭。两片半月地刀刃被他擦得雪亮耀眼。旁边地几名将士都静默无语的看着他,久久凝视那一挺方天画戟。 现在,这枚戟已经成了越骑先锋的标志,乃至成了左鹰扬卫、燕然军的标志。到如今,全军上下十余万人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一个名叫刘天官的左鹰扬卫将军,身负鬼神之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真正的冷兵器战场之上。一名骁勇擅战的将军就是所有将士精神的依托。一将勇而三军用命。方天画戟,无形之中已成了全军将士顶礼膜拜地存在。 四方一片静谧,热得枯燥烦闷,一股酸臭的汗味就在四周围绕。尽管如此,也没有任何一名将士随意的走动或是脱下衣甲。 正在这时。树林的西北角出现一个走动的身影。众人地眼神都被吸引了过去。 是一名背着三色令旗的斥候。 斥候猫着腰快步走到刘冕面前道:“报将军,前方十五里石子河暗哨送来急报,发现突厥人的先锋斥候。” 刘冕眉头一凛,算上回报的时间。突厥人地探路的斥候应该差不多就快到伏击点了。 “传令给诸处岗哨,继续严密监视,不得惊扰他们的斥候,放他们过去。直到突厥人的主力开到代州,开始攻城!” “是!”斥候应了一声,猫着腰小跑而走。 刘冕握了握拳头捏了几个响指:“传令三军,随时准备战斗!”短短一语,给所有等得麻木懈怠的将士们来了个醍醐灌顶。一股战意在树林里渐渐升腾四下围绕。 代州的城头,马敬臣大刀金刀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将自己的指战横刀立于身旁顿在地上,一只手搭着刀柄,凝眉注视前方。 他也刚刚收到了消息,突厥人即将前来攻城了。 此时,所有的将士都窝在女墙下没有露头。一阵风起,吹得城头地旌旗猎猎飞扬。 “来吧!”马敬臣咬了一下牙,眼睛中闪过一道凛冽的杀气。右手握着刀柄。指关节有点发白。 正在这时。一名小卒快步跑来道:“将军,城墙下有两名女子求见!” “胡闹!”马敬臣怒声一喝。“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赶走!” “可是将军……”那小卒为难的看着马敬臣,“她们说,不让她上来,就跪死在墙头下。而且她们说,是将军的旧识---姓芙。” “芙……”马敬臣的心头微然颤动了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让她们上来。” 少时过后,芙玉带着黎歌缓步走上了城头。 肃杀到令人窒息的气氛,刀枪林立的城头突然走来这样一对绝色母女,显得如此地格格不黎歌依旧以纱蒙面,手里还抱着一面琴。 “你们来干什么?有什么话快点说完,说完便走!”马敬臣不等她们开口,劈头便扔出一句。 “将军息怒。”母女二人矮身来拜。芙玉说道:“我们不是来给将军添乱地。阵前杀敌,蔫能无曲?小女用三天三夜的时间,学会了一首古曲《秦风*无衣》。贞观时,太宗北伐突厥,曾用此曲以作军歌振奋军心。小女今日前来,专为演奏军乐,激励将士!” “这……胡闹!”马敬臣低声喝骂道,“稍后战事打响,城头之上矢石如雨随时可能没命,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我们不需要什么军乐,你们快走!” “将军,贱妾求你了,你就成全我们吧!”芙玉突然双膝一拜跪倒下来,低声道,“贱妾很想看一看,战场之上地将士们是如何杀敌。很想感受一下这生死之间的意味。刘冕曾经说过,我没有见识过战场,不懂得生死与人生,也不会明白什么是军人。所有,我很想亲眼见识一下!” 黎歌也跪倒下来,抱着琴轻声道:“请将军成全!” 马敬臣一时愣住了。他知道。黎歌和刘冕有那么一点暧昧。万一这小娘子在城头上出什么问题。如何担待得起? 可是……看这情形,似乎也无法绝拒啊! “好吧好吧!”马敬臣恼火的摆手,“别跪了,起来----来人,在她们身前支起大盾!” “是!”几名铁甲快步走来,四面大盾支在了这对母女身前。 芙玉感激的磕了几个头:“贱妾拜谢将军!” “将军----突厥人!”突然一声大喊,四方皆惊。 马敬臣嚯然一下从坐椅上站起来举目前眺,果然。前方数里之处,隐约可见一排骑兵滚滚而来。漫天的烟尘四下翻滚,如同惊雷远来。 马敬臣嚯然一下将刀拔出鞘来----“全军戒备,准备战斗!” 芙玉站在马敬臣身边,这时脸色一变心里就绷紧了。此前在她眼里。马敬臣不过是个浪荡的嫖客,和其他那些到风尘之地买香地人并无区别。 可是一到了战场之上,这样地男人浑身上下就只剩一股磅礴的杀气! 这便是刘冕口中的……军人?! 黎歌双腿一盘就地坐下,将琴放到了自己膝上。目不斜视只看着琴弦。尽管装作平静,手却有点发抖。 从小到大,她几乎从来没有一下见到过这么男人,更不用说亲眼见识杀人的战场。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无非是想亲眼见识一下战场,这样就能更加懂得那个男人! 黎歌从来没有爱过,不知道爱一个人该做些什么。但固执的认为,爱一个人,首先就懂他。 要懂刘冕。就要亲身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包括生死的战场! 芙玉也坐到了黎歌的身边,轻轻拍一拍她地背:“放松一点,黎歌。有刘冕在,有马敬臣在,我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 马敬臣昂然站立着,不经意的听到芙玉的这句话,经不住低头瞟了她们一眼。芙玉也仰头看了一眼。二人眼神一对。又各自转开。 代州城前五里开外,一队黑压压的骑兵已经铺满了整片原野。明晃晃地弯刀。迎风飘扬的三角狼旗,一眼数不过来。 马敬臣皱着眉头暗抽了一口气:“***杂种,来得不少哇----至少有两万人!” “鸣角!” 一阵号角声响起,那是全城戒备的警音。在城前假扮百姓地军丁故作仓皇的跑进了城中,代州的大门瞬时关闭。 芙玉和黎歌禁不住捂了捂耳朵,这号角的声响太过巨大,震得耳膜发胀心仿佛都在颤抖了。马敬臣低头道:“你们还是下去吧?” “不!”母女二人异口同声倔强的回顶一住。马敬臣无奈的摇头,不再理会她们了。大敌当前,一切以大局为重。马敬臣从来不会因为私人琐事而误了正事。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如今还坐在这张座位上,将拜三品。 突厥人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一路冲腾直奔到了代州城下。代州虽是州城,城池却是不大。两万余突厥人的骑兵几乎布满了北门外的所有空地。放眼看去,尽是杀气腾腾地兵丁和嘶声怒叫的战马。 马敬臣眯着眼睛瞪着下面的突厥人,猛然将手中的令旗一扬。埋伏在女墙下的唐军将士们全部起身举起弓弩对准了下方。 城墙下的突厥人发出了一阵骚动,但丝毫没有被吓住反而列着队越走越近。 马敬臣细眼看去,领军而来的突厥大将居然很眼熟----阿史那契力与阿史那摩咄,德元珍地长子和二子! “大哥,想不到唐军已有准备。”摩咄拍着手中地狼牙棒,颇为轻蔑的道,“可惜就这么一点虾兵蟹将,实在不够杀。我军两万人马杀奔而来,志在必得。” 契力也冷笑一声:“他们地主力大军都去了云、朔二州,这里还能有几个兵马?兵贵神速,我们马上开始攻城拿下城池!” 兄弟二人同时一声怒喝---“攻城!” 身后的突厥骑兵们发出一阵海滔边的怒号,往前冲杀而来。 马敬臣的眼睛斗然瞪大---“放箭!” 代州城头,一场生死较量的攻守之战,如同天雷勾地火一般,瞬时爆发。 突厥的前排骑士斜线奔来,一轮骑射铺天盖地的蜂拥而来,宛如狂风骤雨般落下。一声声惨烈的惊呼顿时四下响起,城头许多将士中箭而倒。 芙玉和黎歌的脸顿时刷的一下就白了。她们身前围着四块大盾,被突厥人射来的箭矢撞得砰砰作响。四下的惨叫和怒吼之声,让她们的脑海里瞬间变作空白。 天,这就是战场!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恐慌与震憾。 马敬臣有伤在身无法像以前那样亲上战场杀敌,此刻挥着大怒声长啸:“放箭----射回去!杀光这群杂种们!” 城头上,数排弓箭手依次冒出女墙的城厥城口,朝城下飞快的放箭。突厥人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城头上的箭头密如雨织,连人带马都有不少中了箭翻倒在地,瞬间被自己的人踏成了肉泥! 突厥人的作战风格,就是四个字:彪悍、冷酷! 他们顶着凌头的箭雨、踩着同伴的尸体,将十余架云梯搭上了代州的城墙。 “火油、滚石、擂木!”马敬臣大声呼喊指挥若定。弓箭手朝旁移身,大批的滚木擂石和烧得滚烫的火油,开始朝下倾泄。 攻城战很快的打响,很快厮杀到了白热化,双方将士都打得很惨烈,伤亡数字直线飞升。 数里外的树林里,刘冕轻拧眉头一脸肃杀的对身旁的胡伯乐道:“戟,拿来!” 提戟在手,翻身上马。凌空一指,怒声一喝:“准备出击!!” 第216章 血肉战场 刘冕的这样一个动作,如同灵力召唤,所有蛰伏的将士们浑身的血液开始加速奔流,熊熊的战意开始燃烧起来。 人弃衔枚,马除封口,一阵整齐的衣甲哗响,所有骑兵整装上马,马槊前指斗志昂扬。 刘冕一手伸到脖间将战袍披风系绳打了个死结,然后一抖衣袍凌空划响方天画戟:“全体将士,随我----出击!” “嘭嘭嘭----”巨大的战鼓突兀的响起,所有埋伏的唐军将士们,从喉咙里喷发出一声积压许久的怒吼----“杀啊!” 代州城左右的山林里,顿时一片巨响雷动! 正在攻城的突厥人吓了一跳,正在悠闲的指挥作战的契力和摩咄更是眼睛瞪得许大,异口同声道:“怎么回事?” “城外有埋伏!!” 不用他们说,所有的突厥人都看到了。就在他们军阵的两翼,各有一股骑兵如同奔洪乍泄的冲腾而来。滚滚的烟尘混合着凶猛的杀气,便如猛虎下山! 契力和摩咄一时有点慌了:“想不到城外居然有伏兵!难道他们早已知道我军要来奇袭代州?来不及说这些了,我们分兵迎敌!” 这一场战事的重要性,对突厥人来说同样重要。契力与摩咄本就是戴罪前来,志在必得! 兄弟二人不由分说,仍然令前军强力攻城,然后各率一支人马,朝左右飞杀而来的唐军迎了上去! 刘冕自己所率领的,是本部五千越骑;另一侧,则是马敬臣所部的万余武骑,由三名翊府郎将统领。 至从前些日子的代州一战后,越骑将士们已是信心爆棚斗志昂扬。此刻又有刘冕身先士卒带头冲阵,气势非比寻常。人数虽然只有五千,却比另一侧的万余人马气势更加威壮。 马敬臣站在城头居高临下的看。明显一眼就可以看出哪支部队是刘冕所亲率。他摇头啧啧的道:“刘冕这小子……的确不是普通人哪!” 芙玉和黎歌坐在盾牌后目瞪口呆了好一阵,这时听到马敬臣才回过神来。芙玉仰头道:“刘冕怎么了?” 马敬臣面无表情的道:“你要是不怕被箭射杀就自己站起来看一眼。” 芙玉哪里受得了马敬臣这等蔑视,虽然仍是很害怕却也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把头探到铁盾外朝外瞟了一眼。 四周都是血迹,突厥人地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头。许多唐军将士正在往下砸石块扔木头泼火油。一片片刀光剑影,入眼皆是肢体飞扬与生命终结。 芙玉亲眼看到,一名突厥人刚刚在城头上冒出半个头来。就被一名唐军将士一陌刀横削开来。半边脑袋高高飞起一片血与脑浆就冲到了半空。 芙玉整个人顿时瞢了,心里一阵反胃就坐倒下来,恶心恶胆的呕吐起来。黎歌被吓坏了急忙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娘,你怎么了?” 马敬臣淡然道:“没事,吓的。” “很吓人吗?”黎歌仰起头来,满脸疑惑的问道。 马敬臣笑了一笑:“劝你还是不要看了。因为你喜欢的那小子啊,在战场之上就是真正的杀人魔王。眼前这点东西跟他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刘冕真地这么凶恶吗?”黎歌眨着眼睛,满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他是好人呢!” “是啊。杀人如麻的好人!”马敬臣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摇头,“杀人杀到他那个境界,已经不是好人与坏人能衡量的了。小姑娘,你是不会懂的。你不是来弹琴的吗?弹吧!” 芙玉趴在那里恶吐了一阵,差点把肠胃都要吐出来,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黎歌看她这副模样对外面的情形很是好奇,想钻出头来朝外看一眼。芙玉急忙将她死死按住:“好孩子千万别看……我真后悔带你到这里来了!” 马敬臣哼了一声道:“等下带块布条蒙着眼睛下去----咦。快看!刘冕的人马杀过来了!啧啧,咱们左鹰扬卫的先锋越骑,就是他娘的够劲、够猛!----杀杀杀!”马敬臣激动地扬着大刀大吼起来。 几乎是同时,刘冕跨下的火猊宝马怒声长嘶飞跃而起。连人带马扎进了突厥骑兵人堆之中。刘冕的口中也吼出了同样的一个字眼----杀! 一道疾光戾影暴闪,宛如横出掠出一道白虹,将迎头撞来的一名突厥骑兵连头带肩削了下来。 紧跟着刘冕打掌将旗的胡伯乐见状激动的大声一吼,将手中的将旗高高举起。 之前地一番骑射,双方已有一些人马伤亡。刘冕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将那柄沉重的方天画戟挥舞得漫天光影滴水不漏,紧紧护住了自己和身后将旗使胡伯乐。此时二人毫发无伤,如同一枚尖锥的锥头扎进了敌人腹地。 越骑先锋将士的马槊依次刺出,与突厥人地弯刀战在了一处。相比之下。越骑的奔腾而来冲击力占优,这第一轮的交锋算是占得一丝先机。只不过刘冕也清楚,这些许的优势根本就不值一提。因为一旦陷入胶着战,突厥人的弯刀将丝毫不输给唐军的马槊。虽说一寸长一寸强,但他们的刀更多了灵活与技巧。 只不过,这种灵活与技巧在势大无匹的方天画戟面前,实在有些不堪一击。刘冕觉得当初刘仁轨让他练方天画戟。真是这世上最正确的决定。这浑身上下使不完地劲暴力量。唯有使用这等兵器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没有悬念,无人可挡。 脾气爆躁的火猊。对于挡在它前面的敌人非常憎恨。刘冕松开缰绳后,它就专挑人多的地方冲。一般服役了几年的战马,都会变得有些精怪油滑,有时就专门挑空隙人少的地方钻。 马也是怕死的。刀剑无眼,鬼知道什么时候就招呼到了它们身上。 可是火猊却是个另类。也许是骑在他身上地人太值得它信任了,不管冲到多少人堆里,总能几下挥砍出一条血路。挡者尽靡! 这一人一马便如虎入羊群,冲进了突厥人地人堆里左右撕扯,尽极肆虐之能事。主将用命,本就战力非凡的越骑将士斗志爆涨,奋起神威冲杀起来。 契力和摩咄各率了五千余人向左右迎战。这时突然发现:不得了,完全顶不住! 对方居然全是骑兵,这样奔腾而来冲击力实在太大了。迎头顶上非常地不划算! 兄弟二人分处于不同阵中,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件事情:撤!中计了! 也几乎是在同时,刘冕拿起马鞍上的一只号角吹响,下令道:“全力围剿,不可走脱一人----越骑先锋抄掠西北战角,全力围堵!” 混乱的战场之上,刘冕的号令却能准确的下达。然后,依旧是一匹火马一柄方天画戟,冲在最前率领越骑,朝西北战角掠杀过去。 马敬臣在城头上大吼大叫了一阵。似乎是触动了伤疤疼得坐了下来,捂着伤口喘起了粗气。战事稳定,攻上城头的突厥人越来越少了,他也是暗自放心。看一眼城墙下,衣甲光鲜地越骑将士们,正如同黑潮中的一条金龙,往战阵的西北角围剿而去。 马敬臣拍着刀柄哈哈的笑:“刘冕这小子真狠哪----这么早就开始要收网了……咳、咳!” “收网?收什么网?”芙玉和黎歌一起来问。 马敬臣老大不耐烦的道:“少嗦,这时候谁跟你们聊天?战场本就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芙玉有点火了:“马敬臣。你少在老娘面前逞能!你看你那熊样,受了伤还在这里死撑,小心……小心落下顽疾!” 马敬臣转头大咧咧的一笑:“怎么,你心疼了?” “呸。不要脸!” “哈哈,老子的命都没想要过,脸还要来有屁用?”马敬臣放声的大笑,扬着手里的刀又站了起来,大声道:“兄弟们,给我使劲射箭使劲地砸。壶里箭不射完的,扣军饷;石头木头没砸完的,不准吃饭!” 芙玉翻了一个白眼:“草包将军!” 黎歌眨巴着眼睛:“娘,你很讨厌这个草包吗?” 芙玉一愣。转头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还不弹琴?” “我、我……我手软,还发抖……”黎歌的脸有点发白,指了指自己身侧,“娘,你看……” 一条被斩断的手臂,还握着一把刀,就落在黎歌的身边。芙玉吓了一跳。壮起胆子抓起那条手臂朝外一扔。然后将黎歌抱在怀里:“不怕不怕……活的都不怕,还怕死的么?” “娘。我想看一看外面。我要看刘冕打仗。” “不准!” 这时听到马敬臣一声大吼:“祝腾!打开城门,带领你地人马出去助战!----将士们,这仗要赢了,给我大声擂鼓、大声呐喊!” 城墙之上,十六面大军鼓轰隆隆的震响起来,这城的唐军将士发出一阵欢呼呐喊,铺天盖地一般。仅存的一些还在攻城地突厥人,听到这样的声音都吓了一跳。陷入狂热之中的他们这时才幡然惊醒,原来己方已然落入下风,这城是没法攻了! 与此同时,大门轰然洞开,一撮骑兵怒啸冲腾杀了出来! 城边正在攻城的突厥人,顿时慌作了一团。他们本是骑兵,化骑为步前来攻城,撞上了唐军的骑兵简直有点叫苦不迭。这时慌忙四下奔散,哪里还有心思来攻城。 祝腾统领了三千骑兵冲杀出来,打了攻城的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此时,契力和摩咄则是已经率领着人准备撤退了。 突厥军中已经下达了军令---全军撤退! 他们的思路倒是非常清楚。这是一场长途奔袭的突击战。若不能瞬时取胜,便是失败。纠缠下去对他们没有一点的好处。 可是刘冕不会同意。这一撮兵马,他要全部吃掉。这样才不致让黑齿常之和张仁愿多受压力背腹受敌。 越骑先锋已经杀到了突厥人地身后,开始围堵。另一侧的左鹰扬卫武骑,也开始有目的形成包围战圈,开始围剿。 契力和摩咄撞到一起,异口同声的惊道:“我们被包围了!” 摩咄紧紧拽着狼牙棒恨得牙痒痒:“大哥,是刘冕----杀了我们三弟的那个混蛋!我们居然中了他的计!” 契力也是涨得一脸通红:“此战已败,战局难挽。但杀弟之恨却是难消----纵然是败了,你我兄弟二人不如一起上前取其狗命!” “好,跟他拼了!” “男儿们,死战突围----随我来!”兄弟二人身先士卒,开始奋力冲杀朝西北突击。 代州城的城头,已经几乎没有了突厥人在攻城。这一场攻城战,来得快,去得也飞快,可谓有惊无险。虽是如此,代州城头却是添了数百英魂。 第217章 生死之间 马敬臣走到城头将刀鞘顿在女墙上,放眼看了一下城下战场,自言自语道:“狗急跳墙,突厥人要玩个鱼死网破了。” “刘冕在哪里?”身边响起女声。马敬臣惊愕的回头一看,那对母女居然都站在了他的身边。 马敬臣不禁乐得一笑:“怎么,不缩在盾牌后面了?----看看也好,开个眼界。看着吧,一会儿不用我说,你们也能知道刘冕在哪里。记着,那个冲得最快、杀得最狠、整个战场核心都围着他转的那个人,就是刘冕!” “那岂不是很威风?”黎歌看着身边的鲜血和尸体有点胆战心惊,这时却又有点兴奋的低声道。 “是啊,很威风的。”马敬臣摇头讪笑,“提着脑袋玩命,不威风、就得死。” 一名唐军的尸首从三人身边拖过,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马敬臣低头看了一眼,表情木然的说道:“这个兄弟来充军前刚刚成了亲,还没来得及进洞房。” 芙玉和黎歌紧紧靠在一起,目送着那具尸体被拖下城头,脸上一阵阵白。 “他算不上可怜。”马敬臣漠然的一笑,仰头看向那一方战场,“战场这个地方,人命不值钱。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所以,一切都能看穿。什么恩啊怨啊仇啊恨啊,全他娘的是放屁。一刀扑下来,脖子上碗大一个疤,什么都不剩了。” 母女二人的身子轻轻哆嗦了一下,分明感到一阵寒意笼罩全身。 “芙玉,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马敬臣转过头来,少有的摆出了严肃的表情。“你为了自己假想的仇恨和一己私欲,搞出那么多事情,真地值得吗?你的遭遇的确可怜,可是比起今天阵亡的将士们来说。好了不止百倍。至少你还活着。十年前,我地苏苏怀着我的孩子,被十几个突厥人然后划破了肚皮。那时候,我还正在长安当御林军,负责保护突厥来的贵宾使团。哼,当时如果不是有人把我打晕了绑着,我真的会杀光那里所有的人。” 说到这里,马敬臣停顿了一下。眉头深深的皱起,思绪完全回到了当年的情景:“那一年。我二十三岁,苏苏十七岁。十二年了,我每天都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与憎恨之中。直到前几天我死过一次后我才明白。人活着,不光只是为了仇恨与痛苦。纵然杀光了所有地突厥人,我的苏苏也不会活过来。刘冕告诉我说。如果苏苏在天有灵,会希望我活得快乐、平安。于是我决定,好好活下去,珍惜自己。因为我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活着,更是为了苏苏还有我们地孩子。” 芙玉低着头静静的听,沉默无语。 黎歌却是已经掉下了眼泪轻轻的抽泣,低声道:“苏苏太可怜了……马大叔,你要珍重自己好好的生活。这样他们在天之灵才会安息!” 马敬臣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这话该说给你娘听。芙玉,你活了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如你女儿省事呢?” “我……”芙玉噎了一声,仍是沉默无语,眉头却是皱得更紧。 马敬臣不再搭理她们了,走到一边将几名偏将叫到了一起,分派他们带人清理城头、戒严城中和出城助战。参与守城战地兵卒也有三五千人。如今突厥人没有攻城了,应该最大程度的发挥人力优势,尽快夺取城外野战的胜利。 母女二人站在一边不敢随意动弹。黎歌轻声道:“娘。这个马将军好似不那么草包啊……其实,他也是一个用情极深的男人。只是平常看起来放荡不羁罢了。看不出。原来他也是个伤心人呢!” 芙玉叹了一口气,举头看向战场,沉默无语。 眼前的战场之上,瞬间都有无数人在死亡、在残废。芙玉静静的站在那里表情虽然沉寂,可是心却像是在被撕扯一般,惊起一阵阵怒涛。她想道,人哪,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些男人们,谁不曾有妻儿老小,谁不是一家之顶梁大柱?汉人也好,突厥人也好,他们就这样在战场上战死了、残废了,要让那些家人们怎么想? 这才是真正的人命如草菅哪!好死都不如赖活着,比起他们来,我真的太幸运了。可是偏偏这十多年来,我不断的给自己编织着罗网,将我网罗在仇恨与之中,越陷越深而不可自拔。 对这些战场上地男人们来说,能活着已是最大的幸福。我们这些人似乎是活得腻了,总是在不断的给自己找麻烦……何苦呢? 活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芙玉搂着黎歌,将她摁在自己怀里越抱越紧。她突然有点后怕,幸好她的计划没有成功。否则,等着她的将是最冰冷的死亡! 如何还能站在这里,尽情的呼吸?如何还能怀抱着自己地亲人,感受她地体温? 黎歌有点摸不着头脑:“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想抱着你。”已经亲手砍翻了多少个突厥人。此刻,他已经如同一台麻木的机器,只在疯狂地杀戮! 到了这样的环境之下,没有人有时间思索任何问题。眼前身边全是生与死,要想活着,就要不断的把对方杀掉! “咴----”火猊马仿佛一头永远不知疲倦的神兽,怒声一嘶朝前冲撞,将一名突厥骑兵生生的撞翻在地。那匹马也惨叫几声朝旁边打了几个绊腿险些撞倒。 很快,那个落地的突厥人再也看不到人影。无数的马蹄已经在他身上踩过。 唐军两万,突厥人两万。四万人在并不宽阔的原野上野战,厮杀成了一团。谁也无法放箭,除了怕伤到自己人,更有一个原因是根本没空弃了兵器去取弓弩。 唯有一个人例外----以箭术独到而闻名的阿史那契力! 他地刀始终插在刀鞘里。手上一直握着弓。他骁勇的弟弟阿史那摩咄一根狼牙棒无可匹敌,在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他一起直扑刘冕! 那一面紫青色的将旗,在这兄弟二人眼中就象征着无边的仇恨与愤怒! 就是那个人。杀了我们地弟弟、将我们逼入此等绝境! 二人的眼睛都红了。带着身边的百余名铁卫,亡命的朝刘冕杀来。 刘冕的方天画戟已经是半红半白,月芽刀刃上居然还吊着一枚耳环----那是他劈破一个突厥人的脑袋后在划过他耳边时,不小心挂到了月芽刃的刃尖上的。如今每每挥戟,居然还有一阵响呤声。 那是一个空心地风铃耳环,突厥人特有的佩饰,男人专戴。 “喝----哈!”刘冕一戟刺出随即飞快抖腕,同时使出了刺、钩二诀。一名突厥人被当胸扎过,方天画戟地戟尖在他胸前掏了个空。然后月芽刃也透体而过。刘冕奋起神力挑起方天画戟,将那名突厥骑兵的尸体高高扬起,砸向了迎面扑来的六七名突厥人。 一片人叫马嘶,当场砸翻两人。落到地上的人和尸体,瞬间被无数的马蹄所淹没。 “将军小心!”突然一阵大喊从身旁传来。刘冕醒神地一个转身腾挪,突然感觉左臂钻心的疼----中箭了! 四方繁杂,刘冕根本没有注意到远处人堆中有人施放冷箭,更无法像往常一样挥起方天画戟来格挡。 一群突厥骑兵当中,阿史那契力恼火的扬了一下弓箭:“啐!居然被他闪过没射中脑袋!” “大哥,再射!”阿史那摩咄将狼牙棒舞得风声水起架开了一群唐军,大声喊道。 契力一咬牙再搭一箭上弦,正要向刘冕施射,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左臂上插着一枚箭矢的刘冕。正人马如电的朝这方杀奔而来! “狗贼,受死!”刘冕负了伤,雷声巨吼。直把身旁的几个突厥人都吓得慌了。方天画戟比之前更添了几分狂暴,宛如狂风暴雨一般左右肆虐杀人如麻! “哧----啦啦!”一片片的肢体在破碎,一个个头胪在飞扬! 契力浑身一颤手忙脚乱的放出一箭,刘冕早有注意这次轻松避过。同时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极通人性的火猊心领神会,后腿发力奋力向前一突。一个鱼跃般地冲腾朝前撞来! 方天画戟凌空砍出几朵戟花。一片惨叫四起。四周围得如铁桶一般的突厥近卫,居然四方辟倒如同泥墙! 契力双眼瞪大慌乱的去摸箭壶。却是空了。于是大叫:“摩咄!” 正和几名唐军厮斗的阿史那摩咄听到呼唤,马上拍马转过来,一眼就瞅到了刘冕。他气冲斗牛怒气轰轰的道:“大哥退避----小弟来斩他!” 话未落音,凌空落下一声惊雷炸吼----“全都要死!” “哗----”的一声,方天画戟疾风带响朝头顶挥砍而下。 摩咄眼睛一眯,奋起全身力道双手架起狼牙棒,生生的向方天画戟迎了上去。 “砰----通!”一声巨响,方天画戟当空砍上了狼牙棒,一阵火星四射。周围地将士们耳膜都要震破了,情不自禁地四下退避。 刘冕这一路来杀得极为顺手,这时一戟居然被人架住禁不住有点吃惊,凝神瞟了那人一眼,牛高马大使一根狼牙棒----想必便是听闻许久、鼎鼎大名的草原狮将军:阿史那摩咄! 左臂上一阵阵血水溢出,刘冕杀性上来了浑然不觉,勒马跳回怒声道:“我要杀了你!” 摩咄听得懂一些简单地汉话,这时也怒道:“我也要杀了你,为赤必苛报仇!” “呀----受死!”刘冕头一次负伤,少有的如此狂暴。他纵马而起,又使了一个势大力沉的杀招,右上到左下,对着摩咄头肩之间斜砍而下。 对于使棒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防守上的弱区。刘冕虽然狂暴,却没有失去理智。实际上,他一直都在用最省力有效的办法在厮杀。这是他前世当了十年特种兵养成的习惯。 显然,摩咄的马上战斗经验也是非常之丰富。他知道如果自己还像当初一样迎头架上撞击刘冕的方天画戟,自己斜举狼牙棒是难以发挥出足够的力道的。假如架不住,那就会被他一戟拍翻! 同样是使重兵器的摩咄,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做了一个决定----勒正马匹,正面迎击! 这是一个不甘示弱、两败俱伤的打法! 刘冕也火了,将手中力道再度加重几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凌空传来,宛如震浪一般朝四周荡开。刘冕连人带马飞腾起来凌空斩下,摩咄也是连人带马卯足了力气向上顶住。 这一声撞击,如同神鬼交兵,巨大的声响和爆炸的气势,将四周的人都要吓瞢了。 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几乎同时发生----摩咄的战马突然前蹄一软,如同跪拜一般前向扑倒! 摩咄惨叫一声,弃了狼牙棒飞快的翻身倒地朝旁边滚去。 刘冕这一击下来,连人带马何止千斤力道----摩咄的马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冲击,那一双马腿居然被压得折了,如今正在地上拼命的挣扎。 刘冕目如喷火的四下一扫,摩咄早已经机敏的爬起身来,钻进战团人群之中不见了人影。 刘冕好不恼火,划砍一戟劈破了那匹伤马的头胪,嘶声怒吼道:“契力、摩咄,滚出来受死!!” 第218章 力战双雄 刘冕的马快,十几名紧随的铁卫这时才紧跟上来,都惊道:“将军,你负伤了?” 刘冕偏头瞅了自己的左臂一眼,一口咬上箭竿朝外一拔,将一枚带血箭头扯了出来。 钻心的疼! 刘冕狠一咬牙握了下拳头,活动无碍,大声道:“小伤无碍----随我追杀敌军主将!” 冲锋陷阵,这种伤的确是小伤了。刘冕还是第一次负伤,于是趁正在冲动的时候一下拔出箭来。这是马敬臣教给他的经验。拼命的时候人兴奋,也就不那么怕疼了。真要等到打完仗再拔箭,反而还难受些。 摩咄混在人堆里躲闪了一阵,跳上了一匹空马,在一具尸身上拔下一柄马槊,又四处冲杀起来。狼牙棒丢了没了趁手的兵器,他的威力已是大打折扣。只不过,这人武艺的确出众,虽是如此一般的唐军将士仍是无法与之匹敌,手起枪落之间已是结果了数条人命。 契力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手里绰着一柄弯刀惊声道:“摩咄你没事吧?我看你被刘冕打下马来,吓得坏了!” “无妨!”摩咄既羞又怒,咬牙恨道:“刘冕那厮势大力沉马力又猛,一不小心吃了他一招。再若遇到,定然斩他于马下----他左臂负箭,力道定不如前。”“还是小心为妙。”契力放眼四下去看。从马身上弯下腰来捡起一壶箭悬在腰间,“这下不怕了。我又有箭了!” “来了!看----那边!”摩咄惊声一呼。用刀指向战场一方。 那里,一面紫青地将旗迎风招展甚为醒目。刘冕的方天画戟大开大阖也很是惹眼。他带着十几名近卫,专往人群最稠密地战团里冲杀,遇到他们的突厥人死伤惨重。 摩咄和契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恨道:“一起上!” 于是招呼起一群近身的铁卫,向刘冕蜂拥杀去。 城头之下,马敬臣握着刀柄举目远眺,这时手指朝前一指:“看那里,刘冕。” 芙玉和黎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方大战场上。隐约可见一面飘扬的紫青将旗。混乱如粥的战局中,那面将旗旁边跟着一群人,就像是一条火龙在任意驰骋,所到之处无处阻挡。又如破冰铁舰,将整个僵持的战局就从他那里开始破裂。 “看到了吧?金甲红袍骑一匹火炭马使方天画戟的那个。”马敬臣扬起嘴角微然一笑,“他麾下地先锋越骑,全是皇家御率。个个衣甲光鲜威风得不得了。很容易辨认。” “看到了。”芙玉点了一点头,睁大了眼睛很是有点震惊地道:“好……勇猛!看不出啊,刘冕平常倒是不显山不露水,不像有些莽汉子一样一眼就能看出霸道和威猛来。他虽然看起来比较健壮,但绝对让人想不到,上了战场会如此英勇。” “砍、砍翻了!”黎歌的脸蛋儿刷的一下就白了,“刘冕怎么这么……凶狠啊?把一个人砍翻了!” 马敬臣哧笑一声:“他不砍翻人,就要被人砍翻。你希望是怎样?” 黎歌吃惊的瞪大眼睛掩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惶然呆住了。 此时,阵中的刘冕已经杀得红了眼。也许是痛刺激了他潜能的爆发,自从负了箭伤以后,他反而比之前更加勇猛了。 阵中,两军将旗撞到了一起,两队人捉对厮杀。 越骑中最精锐地兵鬼兵王,对阵突厥军中最彪悍的大将与铁卫。杀得异常凶猛! 刀光剑影你来我往。随之一阵阵血光喷溅杀气四射。 刘冕一戟放翻了一名突厥骑兵后,一眼就瞥到了正在身边不远肆意屠杀唐军的摩咄。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刘冕大喝一声,挥戟格开了围绕在身边的突厥人,勒马朝那方杀去。正在这时,他眼角一道余光一闪,突然瞟到了躲在人群中又要对他施放冷箭的契力。 说时迟那时快,刘冕突然一矮身伏到了马背上,一枚冷箭插着他的背掠过过去,直直射中了他身后的一名突厥,插中咽喉。 契力恼火的扬了一下弓,然后愕然瞪大眼睛----刘冕也操起了弓来! 居然是一弦三矢----刷刷刷三声利响,那三枚箭羽如同闪电一般朝契力射来。 契力玩了半辈子弓箭,这时心里一下就凉透了----这刘冕,箭术居然如此登峰造极! 他来不及细想,急忙伏到马身上来避箭。可是这箭来得实在太快,又同时来了三支,他虽是躲过了没有被射中,但那匹马却被一箭插中了马眼,惨叫爆跳而起就朝一旁翻倒。 契力大声惨叫失去了重心,砰的一声被重重摔到了地上。附近地几名唐军将士马上绰起长枪来刺。契力也算机灵,狼狈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方才堪堪避过。 几名突厥人大声叫了起来,摩咄听到喊声急忙回头,看到契力在地上一阵翻滚吓得肝胆俱裂,歇斯底里的大叫几声冲杀过来。那几名正在围杀契力的唐军抵挡不住,被他逼退到一边。 契力仓皇的爬起身来惊魂不定的连声喘气:“好险----二弟小心!” 嗖嗖嗖!又是三枚箭矢当空袭来。摩咄的反应也还真是快极,连舞长枪来拨箭矢,居然没有中箭。契力急忙朝旁跳闪,一把扯下了一名唐军骑兵翻身骑上了马背。 刘冕两箭落空。心中不免有些恼怒。他一把扔到了弓箭,怒吼一声挥舞方天画戟朝这二人冲来。 契力和摩咄也杀得眼红性起。兄弟二人齐齐一声大喝,各持弯刀和长枪向刘冕迎来。 刘冕把心一横:我若不死,必斩汝头----今天就跟你们拼了! 咣当当----一阵脆响,刘冕以一挑二,先和他们兄弟二人对了一招。弯刀加长枪,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这一招下来刘冕没有讨到丝毫便宜。兄弟二人地防守密不透风,而且配合非常之默契。 遭遇强敌,刘冕心中地战意完全被挑了起来。全然忘了左臂地伤势。他心中回想起昔日大战赤必苛地情景。 赤必苛是契力和摩咄的弟弟。三人同时草原上齐名的勇士。想来差距不会太小。当日力战赤必苛不下,刘冕一时觉得很恼火。如今同时对阵两个----他反而觉得斗志昂扬! 真正的本领,就该是这样的强强对战中磨炼出来;方天画戟的最后两式,从来都没有固定的招式,讲究临机应变遇强则强! 刘冕的前八式已经练得极为纯熟,后两式破、灵二诀还缺乏实战经验。这个时候,他大胆地决定----就拿这二人来开刀! 成。则武艺上升一个档次;败……将军难免阵前亡,有何惧哉! 想到此处,刘冕怒吼一声,人马如电向那兄弟二人撞来。契力和摩咄纵横草原这么多年,从来就没遇到过什么真正地对手。如今兄弟二人联手,哪里还会怕了刘冕? 于是,一刀一枪,不退反进朝刘冕凶猛杀来! 刘冕身边的铁卫们,全都陷入了战团根本无法脱不开身。实际上。战阵之中如此的强者对话,一般的小卒根本就不敢拢身,也无法拢身。 破,以守为攻后发治人,关键在于识出对方招术的破绽,充分发挥方天画戟这柄武器灵活、多变的优势。八个基本招式,随机临断使出恰当的招式来对敌。 刘冕地基本功算是练得很扎实了。可是现在的问题就是。契力与摩咄的刀、枪之间几乎毫无破绽! 刘冕与之对战一回,仅能发挥力量与长度的优势与之周旋。占不得半点便宜。 三人三马呈品字状在阵前厮杀开来,一时难分胜败。 城头上马敬臣皱起了眉头:“刘冕有麻烦了。他怎么在阵中刚好撞到了摩咄和契力两兄弟?” 芙玉吸了一口凉气接道:“这两个人的大名我都听说过。据说,他们是突厥汗国最有名的勇士。再加上赤必苛,兄弟三人号称虎狮狼三将军,是德元珍最为得力的帮手。帮助他四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 “赤必苛是被刘冕斩的。”马敬臣淡然道,“不过我听他说,当时胜得很侥幸,用智取方才得胜。如今却独力面对两人……恐怕会很吃力!” “那刘冕能赢吗?”黎歌飞快的接了一句,神色之间颇为担忧。 “不知道。”马敬臣摇头,漠然地一笑,“如果只是寻常比武,胜负可以用实力来决定,那样的话刘冕会有五成胜算。可现在是在战场之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枚冷箭,马匹失蹄,任何的事情都能决定生死。” 黎歌听得胆战心惊刷白的脸蛋儿一阵抽搐,心慌之下突然就跪倒下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喃喃念叨:“满天的神佛,你们一定要保佑刘冕得胜;一定要保佑……” 马敬臣和芙玉看了她一眼,一起摇头叹息。 此时的刘冕,当真是越战越勇。至从习武从军之后,他还没有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让自己必须打起所有精神才能对付、甚至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地对手。 有对手,是一件很愉快地事情----刘冕一直都这么认为。 三柄兵器飞快的交锋,半空中一阵砰当作响火星四射,伴之以三人雷霆般地巨吼。几名突厥人和唐军想要混杀进来助战,但是很快就被结果了性命横尸在三人的战团周围。 刘冕将方天画戟的招式翻了个新,全不按既定的八字基本招诀来运用,而是临机应变使出了破、灵二诀。虽然还不是很熟练,可是出奇不意的取得一点局面上的先机。方天画戟是重兵器,火猊马又反应机敏体力十足,因此他才在两名强敌的围攻之下力保不失,甚至还占到了一些优势。 契力和摩咄恼火之余有点惊愕:这刘冕怎么越战越强了?!如此下去,可是不妙! 与此同时,唐军在整体战场上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战团周围唐军渐多,而且全是中军最精锐的鬼龙兵王。 这下契力和摩咄有点心慌了----再这么下去,车轮战也要战死他们! 于是兄弟二人递了个眼色,心里嘀咕着杀出去突围,不能再跟刘冕这么耗下去了! 刘冕何等心细机巧之人,马上看出了二人的心思,于是越战越勇死死缠住他们,才不让他们有任何分身逃走的机会。 刘冕越是缠得紧,兄弟二人越是心中忧急,渐渐刀枪都使得有点散漫起来,无心恋战。 刘冕瞅准时机,一戟架开摩咄的枪之后,沉声一记怒吼当头朝契力砍去。契力自然是很机敏的躲闪----可是刘冕使出这招时力道早有保留,这时突然凌空变招,斜刺里朝契力的马头砍去! 咔察一声,契力躲开了刘冕的这一戟砍杀,马头却是缩在前面没能缩回。刘冕这势大力沉的一戟,生生的砍断了那个马头! 那匹马都没来得及抽搐,轰然朝前倒翻。契力惨叫一声,朝旁落马。 刘冕一夹马腹,火猊突然一个前跳高高扬起前蹄,朝刚刚落地的契力狠准的踏了下去! “呃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火猊双蹄正踏中了契力的胸前。他双眼暴突扬头踢脚浑身一个惊弹,口中喷出一股浓血。 第219章 岂曰无衣 火猊一点也不像是性格温驯的马匹,一脚踩中契力之后仿佛还不过瘾,一脚踏着他的胸口,另一只蹄子朝他脸上踏了下去。 笃笃的几声响,契力的脸顿时开了花。这下恐怕他娘都不认识他了。与此同时,受到如此重疮的契力哪里还能支撑得下来,眼睛暴出口吐污血,脖子朝旁边一歪就没了声气。 所有的事情,其实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发生。刘冕一戟格开了缠斗的摩咄,然后突然发招拿下了契力。此时,摩咄就在离刘冕不到六尺之远的近处。看到契力如此惨状,他心肝俱裂大声疾呼----“大哥!” 然后丧心病狂的飞舞长枪,朝刘冕杀来。 刘冕一击得手,信心更足心态更稳。相比之下,狂暴的摩咄枪法虽然更狠烈,但在刘冕看来,却是有了不小的破绽! 刘冕眼角闪过一道犀利的寒光,连人带马不退反进,霸道凶猛的方天画戟朝前探出,一改当初的刚猛劲烈,宛如一条阴柔的水蛇朝摩咄的枪花之中刺了进去。 两兵相交,却不见碰撞,方天画戟上的两道月芽刀刃斜刺里抹了进去,在摩咄的手腕边绾了一道飞花----嚓嚓两声,摩咄的一双手腕居然齐根被切了去! 这一招灵破双诀,终于被刘冕使到了极致! 摩咄长枪连着手臂一起飞开,扯着喉咙仰天痛呼。刘冕厉喝一声双臂飞抬。方天画戟宛如一条游龙抹过了他的脖间。 哧----一声尖锐地刺响,摩咄的脖子凌空飞起。一道血柱向上喷涌,洒出漫天血花。那匹战马受了惊,嘶鸣一声载着摩咄的半截身子跑出一段,尸体才从马背上掉下来。 刘冕收回方天画戟按在马上,静静的看着兄弟二人的尸体,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四方的唐军将士欢欣鼓舞,举起刀枪大声欢呼起来。刘冕的周围,全不见了突厥将士。只有自己人在大声欢呼。 城头之上,马敬臣抬起手臂擦了一下额头冷汗,眨巴着眼睛摇了摇头:“神了,神了!……” 芙玉也是一脸惊愕:“刘冕胜了。以一敌二……瞬间力斩两名猛将。若非亲眼见到,我是不会相信的。” 黎歌仍是跪在地上祈求,这时仰起头来道:“刘冕终于胜了吗?仗打完了?” “早着呢!”马敬臣道,“突厥有两万兵马。虽然失了主将,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不是那么好收拾地。这仗,至少要打到大半夜。” “那还不活活累死?”芙玉担忧的皱起眉头。 “突厥人比我们更累。”马敬臣道,“他们长途奔袭而来。利在速战速决。我军以逸待劳。体力比他们充沛了不少。要不然也不是这么容易占得优势的。如今他们群龙无首,我军更多了几成胜算。”马敬臣四下环顾了一眼,招手唤来几名偏将:“你们,将所有的守城将士都带出去,参加城外野战。让代州刺史府的府吏和衙役们,来戒备城中治安。” “是!”几名偏将应过诺,点起城头兵马大步而走。虽然城头只剩下了一两千人,但也是一股生力军。如今占得优势之后再添新生力量,更加有利于夺取胜利。 刘冕斩了契力和摩咄后,稍事喘息了片刻。依旧投入了战斗之中。他明白,今天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这与以往的任何一场遭遇战都不相同。不杀得一方完全倒下,这场战斗是不会结束地。 左臂仍然在鲜血迸流,刘冕无暇去顾及,只顾一路挥戟砍杀。痛虽然忍得住,可这血流得却是有点心惊。胡伯乐和几名近卫一直揪着心。偷了个空撕破一段衣襟。给刘冕做了个临时包扎止了一下血。然后,马上又投入了战斗。 战阵之中。再没了刘冕的一合之将。他率领着中军的鬼龙兵王们,在阵中左冲右杀无可匹敌,将突厥人的阵角完全打乱。所到之处人马辟易尸集成山。 刘冕已经不记得,自己亲手杀了多少人。他也没空去想这些。只是机械而麻木的杀、杀、杀! 马敬臣等人站在城头都站得有点脚麻腿酸了,这场战斗仍是没有结束。眼看着天色将晚,代州城前已是成了修罗炼场。黄沙飞舞之间,隐约可见一层血雾在弥漫。风中送来浓厚地血腥气息,令人闻之作呕。 芙玉和黎歌看了一天这种阵势,如今仿佛也吓得有些麻木了。两双眼睛痴呆一般地看着城下战阵,一眨不眨如同着了魔咒。 马敬臣有伤在身体力不济,两名小卒替他搬来了大椅坐下。他摇头叹道:“我从军十七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今日的恶战。可惜有伤在身不能亲自去体会……刘冕,今日这一战后,必然名扬四海威震天下!” 芙玉惊声赞道:“杀一人者获罪,杀百人者扬名,杀万人者,是为英雄!如此气吞如虎的气概,实在少见。刘冕,的确是非常之人。” 马敬臣都没有去正眼看她,只是嗡声道:“现在你知道,跟他斗是多么愚蠢了吧?那一身武功不说,他的智慧和胆略,是超越常人的。” 芙玉无语以对,只是轻叹了一声将黎歌抱得紧了。 此时的刘冕,终于有点疲惫虚脱的感觉了。方天画戟沉重无比,挥砍了这么长时间真有点体力透支。再加上左臂本就受了箭伤,如今更是又痛又酸。他带着中军兵王在阵中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个来回,如同铁锥穿豆腐一般在大战场上横冲直撞了无数次。终于是累了。 于是,他带人停在了阵外稍事喘息。这时他才发现,连火猊马都口吐白沫了。自己的大腿因为在马鞍上磨得太过频繁激烈,也擦破了皮。 刘冕下了马来,感觉站在地上都有些晃悠站不稳。火猊马更是如释重负地嘶叫了几声,喘起了长长地粗气。 刘冕将方天画戟插定在地上,走到稍高一点的地方眺望整个大战场。天色渐黑看不得太远,可是耳朵却是能听得清楚。起初势如山崩的狂呼如今弱去了不少。入耳听到更多的,是惨叫和喘息。 唐军和突厥人。都体力透支了。相比之下落到下风的突厥人更加疲惫不堪无力支撑。巨大的战场,想要完全网住两万突厥骑兵也是不大可能的。已经有小股地突厥骑兵四下逃逸了。 这一点刘冕倒是不担心。只要他们无法形成有生力量、不能聚成有规模地军队对黑齿常之和张仁愿构成威胁,就不打紧。在这样空阔的战场之上想要完全生吞两万人一个不漏,那是不现实地。 刘冕的双腿有点酸痛而且情不自禁的发抖,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是体力透支、用力过猛以后的自然反应。他想,连我都累成了这般模样,一般的将士情况可想而知了。 这仗就算赢下来。也是一场惨胜。 几名近卫在一旁喘了一阵粗气,这时上前来道:“将军,你负了伤,不如现在就进城歇息疗伤吧?战局胜势已定,你也不必身先士卒再去冲杀了。” “虽不用上阵。我却必须留在城外。”刘冕指了一指胡伯乐掌着地那面紫青将旗。“将旗在此,众将士才不会失了精气神。” 近卫们无言以对,只得退到了一边。 刘冕抬起左臂看了一眼伤口,流血算是止住了,可是血迹已干,将布条衣服和伤口都凝固在了一块。包扎之处由于充血,如今胀得隐隐作痛有些发肿。 刘冕懂得许多野外求生和伤病急救的知识,这时倒也不着急。稍等片刻后进城治伤,也是来得及的。好在这箭头没有毒,不然那才麻烦。 这时。代州的城门再度打开。里面推出了十几辆车子,上面放着巨大的军鼓。马敬臣双手拿着鼓锤站定在第一张车子上。等所有地车子都摆定了,他一声大喊:“擂鼓----” “砰通----砰通----”整齐地鼓声震震作响,震荡整个战场。 这是唐军最后的冲锋令,开始了大围剿。 所有临近衰竭的唐军将士听到这通鼓声,发出嘶哑的巨吼声,奋起身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点力量。开始了最后的大决战。 刘冕叉着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连思考都费力,只盼着这场战争能早点结束。然后一翻身躺下来,什么事情都不管好好的睡一觉。到了第二天黎明之时方才结束。 当最后一名突厥人扔下长枪下马投降时,整个大战场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没有人欢呼。因为所有的唐军将士都要累得趴下了,站着都想睡着。 代州的官员府吏们,自发组织了大约三千名青壮百姓,来负责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刘冕地近卫也早就请来了军医替他料理了伤口。虽然很痛,但所幸没有伤到筋骨。 刘冕骑上了火猊,带着数十名近卫走在大战场上,看着唐军将士们押着一队队的突厥人往城中走去。 所有人都静默无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麻木和疲惫到极点的神情。 战场四周,最多的就是尸体。黄沙的土地被染作了红黑色,浓烈的腥味刺鼻难闻。 两名刺史府地官员骑马跑到刘冕面前道:“刘将军,请进城歇息吧!余下地事情,交由下官来料理即可。” “嗯,多谢。”刘冕淡然道,“就麻烦你们打扫战场,最重要的是竭尽全力救治受伤地将士。” “将军放心。我等必定竭尽全力。将军辛苦了。快带将士们进城歇息吧!” 刘冕放眼四下看了一眼,刺史府的官史和衙役带着城中青壮,正在努力的收聚马匹兵器衣甲,救治伤员,虽是紧张却也有序。于是骑马朝城门走去。 城门旁边,搭起了好几个临时的大军帐。数十名城里的郎中和军中的军医,正在紧张的救治伤员。许多受伤的将士被送到这里,依次接受治疗。 断手、断脚、中箭、受疮,不一而足。有的人在轻声呻吟。有地人咬着牙一声不吭。还有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芙玉母女和城中的妇女们也加入了军医的行列,帮着给伤员包扎伤口灌洗疮疤。黎歌不会做这些事情,于是搬着自己的琴走到了一圈伤员身边,对他们道:“我给你们弹琴听吧。或许听到琴声就不会那么痛了。” 所有伤员的眼神,都被这个清丽的小姑娘所吸引了。他们吃力地转过眼睛看着她盘腿坐了下来,将一面琴放到了膝上。 一声弦响。清脆的琴声让众人耳目一新。悠扬的曲调飘然而起,是一首军中常听的曲子《秦风*无衣》。 几名识得这首曲子的伤员情不自禁地和着曲调唱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此时,刘冕正好骑着马走入城中。悠扬地曲调和悲壮的歌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走到那一圈帐蓬旁边。刘冕多少有点吃惊:黎歌坐在中间。身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伤员,都在跟着一起唱歌。 也有人注意到了刘冕,想要行军礼。刘冕急忙让他免礼,示意静静的听,不要打扰众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起,然后是一个凄厉的声音:“四郎、四郎你醒醒、你醒醒啊!呜呜呜……” 众人惊诧的看过去,只见一名老兵死死抱着一个年轻的小兵,痛哭失声。已经有一些人围了过去。拉着老兵拍着他的肩膀在安慰,更有一些人跟着垂泪。 黎歌手中未停继续弹琴,眼泪却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染湿了面纱。 琴声愈见高亢,更多地伤员围了过来。许多人的神情都很木然,但是情不自禁的张口跟着唱上两句后,眼睛里就涌出了泪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围到了这处帐蓬外。跟着高歌。 那歌声。仿佛就是在给刚刚死去的小兵送行。 这是一首,送给他和所有阵亡将士的镇魂曲。 刘冕朝前走出几步。围在这里的将士们自觉地朝旁边让行。那名老兵仍然固执地扑在儿子身上痛哭失声,其实他自己的左腿也被削去了一半,从膝盖以下全没了。 刘冕走到他身前,弯下腰来拍了拍他地肩膀。其余的将士们也认出了刘冕来,一起抱拳道:“刘将军。” 老兵听到这一声抬起头来,老泪纵横的抱拳行了一礼:“将军……他是我最小的儿子,今年才十七岁呀!他的三个哥哥,已经全都阵亡了!” 刘冕拍拍他的肩膀点一点头:“不用说了。你自己要保重。”说罢,刘冕伸手解下自己的战袍盖到了他死去的儿子身上,说道:“你们是好样的。你们是大唐真正的英雄。” 老兵顿时痛哭失声,高高的拱起手扑拜到地上:“谢谢将军刘冕的眉头耸动了几下,走出了人群骑上了马,也跟着唱了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许多围观的百姓和小卒也禁不住流下泪来,低低的哽咽。 歌声更大了,许多过往的将士和百姓,都跟着一起附合唱了起来。 渐渐的,从城头到城外,乃至整个代州城中,响起了这一首军歌镇魂曲----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直达天际…… 第220章 必有后福 代州城中的军营帅帐旁,马敬臣拿佩刀当作拐仗站在那里,翘首看着辕门外。刘冕骑马走到辕门边跳下马来,就看到马敬臣冲他挥手。 刘冕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慢吞吞的走了过来。马敬臣一巴掌重重的拍到他肩膀上,咧嘴一笑道:“真他娘的漂亮!这是我见过的干得最漂亮的一仗!” 刘冕苦笑的摆一摆手:“我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先让我进去歇着吧。” 马敬臣哈哈的一笑,随即瞟到了他左臂上:“怎么,你还负伤了?” “被契力射了一冷箭,皮肉伤。”刘冕扬了一扬手臂示意无碍,反倒是扶着马敬臣一起走进了帅帐。 黑齿常之与张仁愿走后,代州城中就刘冕与马敬臣最大。马敬臣有伤在身,整个军队毫无疑问都在听由刘冕调谴。 军中的几名长史、司马文官都在帅帐里伺候,看到刘冕带伤回来都多少有点惊讶。刘冕也没有跟他们多说,向他们下了几条简单的军令就将人支走了。 刘冕坐到了帅座上,整个人如同散了架一般长吁一口气,连衣甲都懒得去解了。 马敬臣想说点什么,看到刘冕这个状况,担忧的道:“你先好生歇一歇,余下的事情我先料理着。如此激战一场,全军将士恐怕都累坏了。” 刘冕木然的仰头看着头顶帐蓬,有气无力地道:“伤亡也很惨重。” “此等血战。自古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对方还是突厥的精锐铁骑。能打成现在这个局面已经是难得可贵了。”马敬臣也叹一口气,“我军伤亡的确比较惨重。诸军将领正在统计人数,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得出准确的数字。大战之后,城中显得有点医药不足啊,我已经差人去其他州县调请郎中和医药了……咦,天官?” 马敬臣只顾絮叨的说着,这时突然发现刘冕就这样靠在帅椅上睡着了。歪着脖子瘫开四肢,片刻后打响了震天响的大呼噜。 马敬臣苦笑的摇了一摇头。解下自己身后的战袍轻轻披到了他身上。然后出帐唤来几名小卒,合力将刘冕抬了起来放到帐后的临时卧榻上。 这些事情发生地事情,刘冕居然浑然无觉,呼噜声一阵比一阵大,隔着一个军帐远远就能听到。 与其说刘冕是睡着了,倒不如说他是晕厥了。这几天以来,他的体力透支自然是不必说。心理上的压力和包袱也是异常的强大。 简单来说。如今整个大战局、乃至整个河北的干系都压在他肩头上。代州一战,他没有任何退路,根本输不起。 万幸之幸,这一战赢下来了。赢得如此惨烈,赢得如此不易。 这高度紧张的神经和劳累过度的身体卜一放松。刘冕就这样“晕”了。 这一觉睡得可真是久。直到第二天早晨仍未醒来。要不是有震天响地呼噜此起彼伏,马敬臣真想找个人来急救了。 全军整休了一天,到中午时才响起第一通鼓响,全军集合。 沉睡中的刘冕如同弹簧一般一跳而起,豁然睁开眼睛感觉如梦如幻。听到隔壁帅帐有马敬臣和一些偏将们在说话,他才恍然回过神来。略翻了一个身,感觉全身都疼。看来穿着铠甲睡觉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来人!”刘冕出声一唤,一片脚步响起,隔壁的马敬臣等人都跑了来。看到刘冕无恙,马敬臣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道:“鬼龙将军总算是睡醒了。怎么样,歇得不错吧?整整一天一夜,我没让军中响起号角鼓声。” “睡得很好,就是肚子饿得慌了。”刘冕起了身来也哈哈的笑。一名小卒打来热水给刘冕洗脸,手刚刚伸进脸盆。整个盆里顿时一片黑污----全是干枯地血块落了下来。 马敬臣撇了一下嘴:“你还是先泡个澡吧。这个样子,没法出去见人。”说罢指了指他地头脸。刘冕不用看也知道,那上面定然全是血迹和泥灰。 于是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吃了顿饱饭。又恢复了精神。左臂的伤口这时有点疼了起来,军医给他打了个枷弄个布条吊在脖子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大小的偏将和职官都到齐了,刘冕和马敬臣一起主持了战后的第一次会议。伤亡统计的结果是,突厥人阵亡了近八千人,重伤轻伤加上被俘的,有六七千人,余下的一些零星的逃散开了;唐军己方阵亡了三千余人,重伤减员三千余,轻伤的就无法统计了。 光从敌我损失地数据上看,这是一场挺辉煌的胜利。可是刘冕的眉头不禁就皱了起来:减员六千,损失如此惨重……接下来还有奔袭驰援幽州的任务,如何得了? “城中还剩多少机动兵马?”刘冕出声问道。 负责清点人数的长史答道:“越骑还剩四千左右;武骑七千左右。剩下的就全是步卒和伤兵了。” “只剩一万一千人了,而且全是疲惫之卒……”刘冕皱眉沉思,然后对马敬臣道:“马将军,你守城需要多少人马?” 马敬臣凝眉深思了片刻,说道:“看样子,突厥人卷土重来的可能性不会太大。这次血战后,城中已经组织起三五千人地青壮义军,可以临时充用一下。我只要一千名将士留下来帮着守城照顾伤员就行了。剩下地人马,你都带走吧。” 刘冕略作寻思,说道:“也好。幽州那边。同样重要。到时若有战事,其重要性不亚于代州一战。事不宜迟,明天我就出发。” “可是你的伤……”马敬臣欲言又止。 刘冕无所谓地笑了一笑:“皮外伤,有什么关系。传令下去吧,全军再好好歇一天,今明两天就不用操练了。明日午饭后待日头不那么猛烈了,再出发。” “好吧。”马敬臣也知道只能如此了。他这个病号,目前也帮不了刘冕什么。于是下达了军令。众将领命散去,各自办事去了。 刘冕对马敬臣道:“去幽州。我会带上芙玉,并让一部分军士假扮成运粮的民夫。然后我自己带着军队跟在后面接应,这样才好骗过契丹人的耳目。芙玉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让她准备一下,今天就可以出发了。” “就在城中黎歌租用的那处宅子里。有你派的人在那里看着。”马敬臣站起身来,“走,我们一起去见见她吧!” 二人都有伤在身,于是坐了一辆马车来到那处宅院。刚进大门。就见到黎歌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几名军士挡着她不让她出来。卜一眼见到刘冕进来,她失声道:“刘冕,你没事吧?” 那两名小卒忙上前来拜道:“刘将军。黎歌姑娘听说你负了伤,硬要闯到军营去见你。小的……奉了军令在此把守。只好苦苦阻拦。” 刘冕摆了一摆手:“没事了。退下吧。” 黎歌已经急不可奈的冲到刘冕面前,上下左右的打量他:“你、你伤了?伤胳膊了?” “没事的。”刘冕笑了一笑道,“皮外伤,习惯了。你娘呢?” “我娘啊……”黎歌仍是盯着刘冕地胳膊肘儿在看,忍不住还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胳膊,但又有点害怕的不敢碰上去。 马敬臣在一旁看得好笑,虎虎的吼了一句:“问你话呢,你娘在哪里?” 黎歌被吓了一跳,恼火的白了马敬臣一眼:“偏不告诉你,哼----刘冕。我娘在后堂烧香拜佛呢!” “烧香拜佛?”刘冕和马敬臣各自一愣,然后抬脚朝后堂走去。 黎歌在后面小跑着跟上来,三人一起到了后堂。 远远就听到轻轻的木鱼声,闻到一阵檀香味道。袅袅的青烟轻轻飘浮,四下里静谧安详,真有几份佛禅味道。 刘冕和马敬臣走到后堂正厅前,看到芙玉正坐在榻上。面对着一处佛龛轻轻敲着木鱼。堂里燃着香烛。光线比较暗。 马敬臣低声道:“这老娘们,莫非还想遁入空门了?” 里面芙玉也没转过身来。接声道:“尘根未尽,我就是想遁入空门佛祖也不会要地。只是见到的死人太多了,念一念佛求个心静。” 说罢,她站起身走了出来,手上拿串佛珠对二人合十行了一礼,然后看向刘冕道:“你负伤了?不打紧吧?” 刘冕左手捏了捏拳示意没问题,然后道:“闲话就不说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 芙玉一脸坚定的神色:“你放心,我早就准备妥当了。要运往幽州去的五万石粮食也早就准备妥当,连民夫要用的衣服我都准备好了。只等你派人过来接引。” “那你今晚就出发。”刘冕点头道,“我派三千名将士扮成民夫先和你进幽州。然后,我会亲率大军在你后方接应。时间要抓紧,代州一战后,突厥人随时可能改变行动计划。” “我刚准备说起这个。”芙玉皱了下眉头,说道,“给突厥人出谋划策地,是敦欲谷。他在代州吃了亏,肯定会对我生出怀疑。幽州那边地计划还会不会按原来的步骤进行,当真难说。” 刘冕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我也曾这样想过。但是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幽州那边大帅已经派快使去通知过了,当然不会说起详细的军事计划,只要他们严加戒备积极备战。契丹人不来那是最好;如果真的杀来,以幽州现今的兵力,想要守住恐怕极难。” 芙玉仍是担忧的摇头:“你不了解敦欲谷,他这个聪明异常。做事从不循规蹈矩。经常出许怪招、险招和狠招。眼看着计划有变,他是绝对不会按计划继续执行地。因此我担心的是:他会做出什么样的改变?” 马敬臣觉得有理,疑惑的看向刘冕:“是啊,天官。敦欲谷那个老狐狸,可不是善茬儿。代州一战败后,云、朔那边肯定是我军占尽优势,大局已定。敦欲谷肯定不会按原计划再去钻幽州那个大包围圈了……假如我是敦欲谷地话……” 刘冕眼睛一眯:“如果我是敦欲谷,会反其道行之,再来攻打一次代州。以期夺回这一片战线的优势?” “很有可能!”马敬臣和芙玉异口同声的回道。 刘冕也不匆忙,缓缓的踱了几下步子思索,然后道:“尽管如此,幽州那边仍是不得不防。马老大,就算敦欲谷当真派人再来攻打代州,我有一计可以退之。不必费一兵一卒可保代州不失。芙玉,你仍按原计划前往幽州。不必担心。我仍会在你后方接应。” “好吧。”二人看刘冕如此有把握,虽然不明白他所说的计策是什么,但也都应了下来。 三人商定下来,便马上各自忙碌。黎歌焦急地道:“娘,刘冕。你们都忙去了。我干嘛呀?” 三人异口同声道:“弹你的琴吧!” 黎歌被吓了一弹,委屈地撇起脸低下头来。刘冕走到她身前笑道:“战场那地方不是你该去地。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 “好吧……”黎歌无辜的撇了撇嘴,“你可要答应我,不要再负伤了哦!” 芙玉则是将黎歌搂在怀里,像三岁孩子一样地哄道:“黎歌乖,娘出去几天很快就回来,你不要担心,好吗?” 黎歌则是在她怀里认真的点头:“好地,娘。” 刘冕暗自好笑无语的摇头。大步走了。没想到,这个黎歌还像个没扔掉奶嘴的孩子……到了院外僻静之处,马敬臣才急不可奈的问道:“兄弟,你有什么计策可保代州不失?” 刘冕自信满满的说道:“兵行诡道者,必多疑。敦欲谷谋略过人,必有多疑地坏毛病。这样吧,我只带走六千人马。多留五千将士给你守城。然后。你将城中所有地鼓、锣全部收集起来。派两三千军士出城,埋伏在城外的树林之中。城头只是虚扎旌旗。大门开敞。如果真有突厥人来攻城,你再临时关门然后在城头摆出弓弩。城外,就给我拼命的擂鼓敲锣鸣角呐喊。我就不信,有此次的代州一败,突厥人还不吓得心惊胆裂?” “这计……好是好。可是万一突厥人王八吃称铊铁了心,真要攻城呢?”刘冕拍一拍马敬臣的肩膀笑道:“敦欲谷不是王八,不喜欢吃称铊。而且,万一他们当真攻城,以现在代州城中军民同心的气势,也是不难守住的。你就充分调动城中的青壮百姓,帮着守城吧。也就是一说,一面用疑心之计吓退,一面做好积极防守的准备。如此,必然万无一失。突厥人就算真的识破了我地计策要来强力攻城,你这样的兵力要守住也是不难。” “那好吧。可是……你只带六千人马,如何够用?”马敬臣又有些担忧了。 刘冕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说道:“兵不在多,在于运用得法。以寡击众若能取胜,方是真豪杰。现在我还不知道幽州的情况会怎么样,敦欲谷调了多少契丹大军来作乱。如此契丹人很多,我带六千还是一万过去,差距都不大。因此,你就不必为**心了。留下来,安心的死守代州吧!” “好吧!”马敬臣这才坚定的点头沉声道,“天官,你我兄弟二人不求共富贵,但求同生死。经此一战,你已经是名动天下。日后,老哥还要巴望着跟在你屁股后面享福的。你可要保重,千万不能出半点岔子。不然老哥可饶你不得!” 刘冕哈哈的大笑:“既要同生死,也要共富贵!马老大,咱们都是大难不死地人,必有后福!” “对,必有后福!”两个男人哈哈地大笑,将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第221章 知兵者不好战 当天晚上,刘冕就让胡伯乐领军,扮成了民夫护送芙玉准备好的五万石粮草,出发往幽州而去。这些日子以来,办事稳重的胡伯乐日渐得到了刘冕的信任。再加上他本是铁勒人,熟悉北狄诸部落的风俗和语言,办起事来也会比较的方便。 三千名最精锐的越骑乔装成了民夫,衣甲军器都藏在了粮包之中,半夜出发朝幽州而去。 刘冕则是迟一天动身,准备在后接应。顺便也好帮马敬臣多张罗一下代州的防务。 第二天早晨刘冕方才起床,军医来换了药,魏升、魏晃兄弟就来求见。这些日子以来刘冕一直忙于军务,都没见过这两个徒弟一次面。想来还有些疏远他们了。 兄弟二人也是听说了刘冕负了伤,特意前来探望的。闲聊几句后,魏升道:“师父,我们兄弟二人听了你的话,回去苦练力气。现在真的能将石滚举上两三百下了!师父现在如果有空,不妨亲眼验证一回如何?” 刘冕上下打量了兄弟二人一眼,当真是粗壮了一圈。他不禁暗自好笑,当初薛讷随口一句害得我练到举起三百下,如今却反过来忽悠他们兄弟俩。不过,这力气练好了总不是坏事。上了战场,什么花俏的招式都屁用没有。一力压百巧,在战场之上是最行得通的。尤其是方天画戟这种重兵器,力气越大体力越好。就越能使得顺巧。 刘冕正好得闲,就将兄弟二人带到了校场,让他们当众举石滚来看。兄弟二人往掌心啐了一口,虎虎生气的举了起来。 还真不奈,力气练得很是扎实。待他们每人举到了一两百刘冕就喊了声停。兄弟二人如同当初刘冕一样地愣住:“师父,我还可以继续举!” “行了,我相信你们。”刘冕忍住笑,说道,“方天画戟基本招式有八式。我当初练到熟练是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现在我军务繁忙恐怕没有空闲来亲自教你们。这里有一本戟谱。你们抄袭一份自己先练一练。我有时间,就来点拨你们。”说罢将戟谱拿了出来。 当初薛讷教刘冕戟法时就曾说了,这薛家的功夫也并不是什么不传之密,只是难得遇到合适的传人来传授。他也曾说,如果刘冕遇到合适的人也是可以收徒的,只要跟他们把一些规矩说清便行。 兄弟二人欢喜的接过戟谱,急不可奈的翻看起来。 刘冕在一旁道:“方天画戟是重兵器。但也有灵动机巧的一面。你们不要急于求成,要将基本功练得扎实一点。这八个基本招式,每招每式要练上千万遍才行。一年以后,我亲自检验,你们要跟我过招。能让我满意。就继续教后面地招式。如果不行。就永远练这八式,练到我满意为止。” “是,师父!”兄弟二人郑重的一抱拳。顿了一顿,魏升又道:“师父,从军这么多日以来,我们兄弟二人一直在后方伙头军里当差……什么时候能让我们也上阵杀敌啊?” “刚在说你,这又心急了?”刘冕有点不悦的瞪了魏升一眼,“以你们现在这种身手,上阵只是送死。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现在都感觉我的武艺很是欠缺。你们老实点练好功夫再说。来日方长。有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 “是,师父。”兄弟二人这才抱拳拜服,千恩万谢的走了。 刘冕自己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臂,虽然仍有些疼,但好在活动无碍。只是军医千叮万嘱,伤筋动骨一百天,短时间内最好不要用猛力也不可动怒。否则会影响伤愈。刘冕但是不担心伤好得慢。只在后悔以前荒废了时日,没有全心全意将武功练好。这次遇到草原三勇士。简直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战胜他们。今后若是遇上更强地敌人,岂不是要交待在他们手里? 于是他下定决定,今后定要将功夫练好。尤其是方天画戟还剩余下几式,若有机会再见到薛讷,定要向他讨教。 第二天清晨,刘冕也要出发了。马敬臣亲自来送,敬他壮行酒。他道:“此去幽州,多多保重。契丹人骁勇善战而且反复无常,早年曾臣服于大唐,如今又依附了突厥汗国。他们的骑兵的战斗力,一点也不比突厥人的差。幽州大都督赵,为人有点孤傲,但打起仗来倒是一把好手。” “多谢提醒。”刘冕也不多话,喝下他敬的酒。 马敬臣凝眉看着他,重重一点头:“代州这里你就放心好了。城在人在,城失人亡。老哥我没你本事大,干不了横扫千军地大事,守个城还是有把握地。咱们兄弟俩还要一起享富贵的,你可要说话算话。” “那当然。”刘冕笑了一笑,单手扬起方天画戟,“出发----” 身边的三千余精骑甩动马缰朝前奔走。马敬臣仍不忘叮嘱一句:“你左臂有伤,兵器就给身边的背着吧,别累着了落下顽疾。” “知道啦!”刘冕哈哈的一笑,低声道:“有时候感觉……你真像个娘们,哈哈!”挥马扬鞭,朝前奔走。 马敬臣看着刘冕的背影呵呵的笑:“这小子……”清晨天气凉爽,刘冕率军加程赶路。前方胡伯乐不时派一两名探子回报消息,一路安全没出什么意外,刘冕也暗自放心。 三千骑兵轻装兼道,三天以后终于到了幽州。幽州大都督赵派了都督府的长史出城来迎接,将刘冕一行兵马请进了城中。 幽州是河北与辽东之间的第一要冲。是上都督府。大都督赵可是二品大员,治下七州二十四县,名符其实地封疆大吏。府里地长史也是正三品上的大员,比刘冕还高了半级。只不过他们可不敢丝毫怠慢了刘冕。他们都清楚得很,左鹰扬卫是皇家御率,来的人都是在皇帝跟前办事的人。封疆在外的大吏别的都不怕,就怕得罪朝中的人。 因此,幽州都督府地人对刘冕非常之客气,大有迎接钦差大臣地味道。 兵马安顿下来后。刘冕就被请到了大都督府。大都督赵亲自率领府中僚吏们接待,摆了一桌接风洗尘宴。 赵四十余岁,黑矮结实的一个汉子,一身戎马气息,性格比较粗放。刚刚坐下入席,就拿起一个大碗来敬刘冕:“刘将军地威名,在下可是如雷贯耳。来。在下先敬你一大碗!” 刘冕也不推脱,喝下了这一大碗酒,然后道:“赵都督,末将此来,是有紧急军务。想必都督已经看到了燕然道行军大总管黑齿常之送来的书信?” 赵高深莫测的微然一笑放下酒碗:“刘将军真是雷厉风行之人哪!不错。在下早就收到了黑齿常之送来的密信。加强了幽州的戒备。只是对个中详情并不了解。” 刘冕四下示意了一眼,赵心领神会:“既然刘将军一心以公事为先,那今日地酒宴便到此为止。诸位同僚,同各自便吧!” 众官将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刘冕方才将突厥与契丹的这次军事计划详细告知赵。 赵静静来听,眉头渐渐皱起:“如此说来,幽州恐怕要迎来一场大战了?” “现在还不好说。但防患于未燃,当早作准备。”刘冕说道,“大都督,末将想一问,幽州现有多少兵马?” 赵也不隐瞒。说道:“兵军一万,骑兵三千余。加上你带来的三千兵马,共计一万六千人。” “是一万九。”刘冕道,“前几天来给你送粮草的义商芙玉,她身边地民夫全是我亲勋地精锐越骑。” “哦?”赵有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突厥人安排的这条计策还真是挺周详。如果是三千契丹人借此混进了幽州,果真难办。” 刘冕道:“芙玉进了幽州这两天。想必已经在和契丹人在城中的眼线联系上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今天晚上。我就去找她。问一问详细的结果。” “好!”赵郑重的一点头,“幽州已经有几年没开过战了。契丹人一直蠢蠢欲动。借这个机会教训一下他们,也不是坏事。” 当晚,刘冕和芙玉与胡伯乐取得了联系,在城中一家客栈中密会。 芙玉一开口就说了一个让刘冕惊讶的消息:“刘冕,我花了两天的时间在城中搜寻契丹人的眼线,一无所获。按照约定,城中至少有五处契丹人留下的暗线。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是全部撤走了。” 刘冕眉头一皱:“这么说来,敦欲谷已经是对你失去了信任,临时改变了计划,不会在幽州这里开展什么行动了。” “我也是这样想地。”芙玉说道,“敦欲谷派两万人奇袭代州失败损失惨重,以他的智慧肯定会猜到是我临阵倒戈投诚了唐军。既然对我已经不再信任,那么奇袭幽州的计划肯定会作废。” 胡伯乐不无遗憾的道:“这么说来,我们是白忙活了一场?”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可以让突厥人和契丹人知道,我们已经有所防备了。”事到如今,刘冕也只得如此说道:“战争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能少打几仗,就少打几仗吧。这一回突厥人可是吃了大亏,数万兵马折损下来可是大伤元气。我们燕然军也伤亡惨重而且成了疲惫之师,更重要的是战火烧了这么久,边关的百姓人心惶惶,不是什么好事啊!” 芙玉长长的吁一口气:“不打仗还好一些……上次见到一下死那么多人,我到现在每天都还做噩梦!” 第二天清晨刘冕方才从驿馆里走出来,就遇到都督府地官吏来请。说大都督赵有重要事情请他相商。 刘冕来到大都督府。赵远远地就哈哈大笑迎上来:“刘将军,你可真是一员福将啊---来来来,今天有好事告诉你!” “何等好事?”刘冕疑惑问道。 “先看这封信。”赵颇为神秘的递给他一封信。 刘冕拆开来看,不禁有点婉尔----契丹首领李尽忠写来地书信。 信中大概说了这么几层意思,一是佩服唐军的战斗力,二是表示绝无反叛大唐之意,不会主动挑起边疆战事;三是有意派使者入京拜谒以示友好。 “呵,我还准备今日和大都督说,契丹人可能不会打这一仗了。”刘冕不禁笑道。“看来他们的确够滑头。不仅是不打仗了,还要来主动修好,怕我们去主动寻衅找他们的麻烦。” 赵冷笑道:“契丹人向来如此狡猾多变。眼看着突厥人在河北的战局失利,我大唐占得了绝对优势,他们就如墙头草一般朝我们这边倒过来了。也罢,这种事情我们不便处理,就交还给朝廷去办吧。刘将军。你意下如何?” 刘冕寻思了一阵,说道:“如此也好。能少打几仗就少打几仗吧。毕竟也能减少一些咱们自己兄弟的伤亡。不过,不排除这是契丹人混淆视听的诡计,幽州地戒备仍要加强。等见到了他们的使者再说。” “如此甚好。”赵表示赞同。其实他是封疆大吏,这种事情他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就因为刘冕是御前大将。他才特意问一问刘冕的意见。免得拂逆了太后的意思,这官可就不好当了。 刘冕自己心中暗吁一口气:幽州之战终于可以免去了吗? 兵法上说,知兵者不好战。现在刘冕才算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真正上过战场、懂得什么是战争的人,是不会轻易挑起战事的。所以兵法上才说,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上策。 三天以后,代州地马敬臣也派人送来消息,说代州一切正常,并没有突厥人前来奇袭。刘冕也算是彻底了放了心----看来,这场战争是快要结束了。 当天。契丹人的使者进了幽州,大都督赵和刘冕一起接待。来的使者,是契丹首领李尽忠的亲信部酋、契丹八部的首领之一孙万荣。孙万荣地曾祖父孙叔曹,曾率众在武德年间归附大唐,被武德皇帝封为云麾将军、辽州总管。在契丹也算是一个有份量地人物。李尽忠谴他为使,也算是表达了诚意。 孙万荣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寒喧客套后特意走到刘冕面前。对他抚胸弯腰行了一礼。 “孙将军何故行如此大礼?”刘冕自是不解。 胡万荣凛然道:“刘将军的威名。如今已是响彻草原。契丹八部男儿无人不知。突厥可汗阿史那骨咄录打造了一名和刘冕颇为相似的金人。放言谁能阵斩了刘将军为三位突厥阿史那家族的将军报仇,那名金人就归他所有。还封部落首领,赏牛羊美女无数。” 刘冕不禁哈哈的大笑:“骨咄录还真是看得起我!怎么样,孙将军可有兴趣拿刘某人的人头回去换取金人?” 孙万荣也是哈哈的大笑:“所以在下今日才特意记住了刘将军的面孔。他日若真的阵中相会,可不能错过。” 赵也大笑起来:“刘将军,这下你可真是名扬天下了。能让仇人如此记恨,花这么大地本钱来换你人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呀!” “可不是嘛!”刘冕满在不乎的大笑,“想不到我刘某人有朝一日还能这么值钱哪!他日死了以后我的头胪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就让我的熟人朋友拎着找骨咄录换金人牛羊和美女去。” 众人再度大笑。 孙万荣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羊皮包来递到刘冕面前:“刘将军,这里有封书信是在下受人所托带给将军的。请将军收好过目。” 刘冕接过来当众拆开来一看,多少有点出乎意料之外:突厥首辅智囊敦欲谷的亲笔信! 第222章 将归朝 敦欲谷的一笔汉字,比刘冕的还要写得漂亮。词藻不乏华丽,措辞更是精准。刘冕看了他的信,心中多少有点惊愕:这条老狐狸,果然名不虚传哪! 看来,他是早就看穿了芙玉已经投诚唐军,奇袭代州失败后,他马上就改变了军事计划。不仅令是取消了契丹的军事行动,而且云、朔二州的兵马也飞快撤退了。 不出意料的话,现在黑齿常之和张仁愿,已经高坐在了云州和朔州的城中,成功收复了这两州。突厥的兵马已经退出了长城之外,回到了他的本土。与此同时,突厥还会派人与大唐重修旧好。 敦欲谷的信措辞比较委婉,但隐约可以看出一丝挑战的意味:期待与刘冕的下次交锋! 刘冕看完信后微然一笑,说道:“看来,东北的仗真的已经打完了。” 第二天,孙万荣就动身前往洛阳了。刘冕带人留在这里,等候黑齿常之的军令行事。连日征战,众将士都累坏了,难得的有这么一段日子休整,也是挺不错的事情。刘冕也就悉心养伤,恢复的速度不错。 足足过了七八天,黑齿常之派人来送信,约刘冕回燕门汇合。说朝廷已有旨意下达,让燕然军解散左鹰扬卫尽数归朝。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刘冕将这个消息告诉众将士的时候,众人一阵欢欣鼓舞。 出征在外这么长时间了。谁不想回家呢? 唯一有点心神不定地,便是芙玉。她不知道回了洛阳,等着她的是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有点忐忑不安。 第二天,刘冕便带着自己本部的六千人马离开幽州,往燕门而来。 不用打仗了,众将士都很活跃,一路走来都很轻松。唯独芙玉有些闷闷不乐。刘冕看在眼里,也没跟她多说什么。眼看着要回朝了。刘冕心里也在思索着许多的事情,想着回朝之后如何应对。 数日之后,刘冕等人到了燕门,仍旧是那个大本营里,黑齿常之高坐帅帐等着刘冕。张仁愿、马敬臣和左鹰扬卫的所有将士,悉数到齐。 众人汇聚一堂,高声欢笑其乐融融。黑齿常之跟刘冕说了云、朔二州的战事。其实就在代州一战结束后不久。突厥人的人马迅速退出了云、朔二州地界,收复这二州根本没费多少力气。说到底,代州一场血战的收获是极大的。这一招失手后,突厥人已经对这一次地军事行动完全放弃了希望,恢复了他们擅长游击战的本色。打不赢马上就逃了。 所以此次出征。刘冕居功自伟,记首功!回朝之后,必有重赏! 另外朝廷下旨,让黑齿常之与左鹰扬卫将士一起回朝听封受赏。李多祚封云州都督、赵怀节封朔州都督,暂时率领右鹰扬卫留守这两州。 乍听起来,这是一个挺不错的好消息。可是刘冕心中细下一想:怎么连黑齿常之也调回去了?莫非武则天仍是对他有些不放心?还是……芙玉的事情掀起的风浪太大,回朝之后会有另一番风波云涌? 黑齿常之仿佛看出了刘冕的担忧。众人散后将他单独留了下来,二人私下对话。 黑齿常之说道:“天官,恭喜你。此次出征你居首功。数日前朝廷来使宣旨,旨意中对你多有溢美之辞。想必归朝之后必定飞黄腾达。” “多谢大帅。只是……”刘冕皱了皱眉头。“大帅可曾知道,朝廷为何将你也调回了?” 黑齿常之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君心难测啊……” 刘冕沉默了片刻,说道:“末将在猜测,也许是因为芙玉出地事情太大了,而大帅你又与之有着某些密切的关系。因此为了防微杜渐,朝廷才将你召回。” “防微杜渐吗?或许吧……”黑齿常之摇头苦笑,“此事只在老夫预料之中。” 刘冕寻思了一阵。说道:“现在看来。我们要想撇清麻烦,还就得从芙玉身上下手。首先。我们要想办法保住她的性命,才有可能让我们脱身麻烦之外。” “此言正合我意。”黑齿常之说道,“我们一开始想的计策,是让芙玉戴罪立功。代州一战得胜,也算是达成了这个目的。可现在问题就是……芙玉牵扯地人太多,其中敏感地人物更是不少。纵然太后有意放过她……难保没有别的人想要除之而灭口。”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一但我们回朝,芙玉的处境就会比较危险。”刘冕说道,“她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证人。我们想要洗刷自己的嫌疑,就要力保她不死。然而这样一来,我们就难免与一些人站到了对立面。” “比喻说……武三思?”黑齿常之苦笑的摇一摇头,“老夫从来没想过跟谁作对,只想安安静静的带兵打仗。看来这回……是想避也避不开了。” 刘冕也皱了皱眉头:“芙玉知道的事情是太多了一点。如今她一暴露,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她死。就连突厥人也对她恨之入骨了。明枪暗箭,会一股脑儿的向她袭来。” “苦命的人……”黑齿常之摇头叹息,“她这辈子,注定了不得安宁了。能不能保命,就看回朝之后地情况了。刘冕,你在朝中的活动能力要强一些,你多加努力吧。现在,老夫以私人的名义请求你,尽量保住芙玉的性命!”说罢,黑齿常之很郑重的对刘冕抱拳行了一礼。 刘冕急忙回礼:“大帅言重了!当初末将也说了,我等三人已是同舟共济。又何须大帅多言?更何况,芙玉的确是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为帮我们击败突厥人立下了大功。于公于私,末将都会竭尽全力救她地!” “好。好男儿一诺千金,不错。”黑齿常之拍着刘冕地肩头笑得意味深长,“还有,别忘了黎歌。” 刘冕无奈地一笑,没有应声而是岔开话题道:“大帅,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 黑齿常之心领神会的一笑:“我知道。你想老夫。关于扶余丰地事情,那是不是一个谎言,对吗?” “是的……”刘冕缓缓的点头,“当时的情况下,我也想对芙玉善意的欺骗。只是……” “很残忍,对吗?”黑齿常之摇头苦笑,“你很聪明。猜得很对。关于扶余丰地事情,我全是编的。但我请求你,不要戳破这个谎言。就让芙玉一直活在这个梦想之中吧。这至少……能让她有所希望。像她那样的人,如果没了希望的支撑,会变成行尸走肉的。” “好吧……”刘冕点了一点头。暗自叹息道:早想到了这只是一个善意的欺骗。可怜的芙玉……两天以后。左鹰扬卫大军整备完毕,拔营而起南下归朝。 代州诸州县地百姓,闻讯前来夹道欢送,排起了长达十余里的人龙。欢呼之声此起彼此连绵不绝,表达着对这支打败了外寇的王师的感激之情。 为了路上的安全和方便,芙玉和黎歌这对母女也坐上了一辆车子,与军队同行。只是营宿地时候隔了开来。 人多眼杂,刘冕也没有和他们套近乎。直到数日之后大军走到了洛阳境内,刘冕才头一次和她们母女聚到了一起。 刘冕看出,芙玉地神色间多有忧虑。 “你在害怕吗?”刘冕单刀直入的问。 “说不怕。是假话。”芙玉长吁一口气,眼神真切的看着刘冕,“但是这么些日子以来,我也算是想明白了。既然是做错了事情,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指望能完全免罪,只有唯一的一个请求!” “你说。” 芙玉认真的道:“我希望黎歌不要受到牵连,以后能安静平稳的生活下去。” 黎歌动情的扑进了芙玉的怀里将她抱住。低声唤道:“娘。我要你永远都和我在一起!”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说这些话的。”刘冕正色道,“有一些重要地事情。我要和你交待清楚。黎歌,你先回避。” “噢……”黎歌只得起身,乖乖的走到了外面。 “有什么,说吧。” 刘冕便说道:“你鼎力相助燕然军击败了突厥人守住了代州收复云朔,完全可以将功折罪。从大道理上讲,朝廷完全可以赦免你往日过错。但是,明枪好躲暗箭难防。现在就怕武三思等人对你怀恨在心,要暗中治你。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这我也知道。”芙玉皱眉道,“我对他阳奉阴违并想利用他,他必然很是恼火。还有千金公主那些人,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利用他们。现在我的事情一败露,他们必然恼羞成怒对我恨之入骨。而且,这些人私底下都或多或少有一点把柄在我手里……你知道的,我甚至还帮太后引荐过薛怀义!” 刘冕摇头苦笑:“你干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不管是谁,都有理由暗中取你小命杀人灭口。所以现在,你只有唯一的一条活路。” “什么活路?”芙玉急切地问道。 刘冕低声说道:“让薛怀义私底下代你向太后求情。然后,你远离洛阳,从此不要再出现在那些人地眼中。销声匿迹。” 芙玉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知道,我不可能在洛阳再立足下去了。我去倭国,找我那死男人去。” 刘冕皱了下眉头,很想告诉芙玉黑齿常之那番话只是一个善意地谎言,但他忍住了。 就如同黑齿常之所说,像芙玉这样的人需要希望作为信念来支撑。如果告诉她那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谁知道她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勇气和决心? 尽管这种欺骗很残忍,但刘冕决定这么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至少现在要将她的情绪稳住。 大军开到了洛阳城外二十里驻扎下来。朝廷来使者宣旨,让黑齿常之与左鹰扬卫众将,安排好兵马宿营后就可以进洛阳歇息了,翌日参加早朝受赏听封。 只字没有提芙玉的事情。 只有刘冕清楚武则天的办事风格。芙玉牵扯到她的个人,她是不会将事情公开话处理的。圣旨上说让他们可以进城歇息,言外之意就是要刘冕不动声色的将芙玉带进洛阳,不必声张。 刘冕心中暗喜:只要事态没有公开扩散,芙玉就多一份活命的希望。于是众人换作了平服一起进城,先到刘冕家落脚。 与此同时,刘冕还有些担心被羁押在狱的父亲和韦团儿等人。可是进门之后马上松了一口大气:父亲刘俊正悠然的在院中散着步子呢! 见到刘冕进屋,刘俊先是不可思议的摸了几把眼睛,然后欢喜的喊道:“冕儿、冕儿你回来了!” 刘冕也欢喜的快步迎上去:“爹,你没事了?” “没事、没事!”刘俊喜不自胜的道,“半个月前我就被释放了,据说是你领军打了大胜仗,朝廷法外开恩就把我放了---这几位是……黑齿常之?是你!” 黑齿常之哈哈大笑的走上前来:“刘俊老弟,亏你还认得老夫,哈哈!” 刘冕将张仁愿等人一一介绍给刘俊认识。众人正宣暄着,远远传来一声唤:“将军、将军是你回来了吗?” 刘冕和众人朝那边一看,可不是韦团儿嘛! 第223章 小别胜新婚 《汉书叙传上》:“世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以为适遭暴乱,得奋其剑,游说之士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神器,代表国家政权的实物,如玉玺、宝鼎之类。借指帝位、政权。 几个月没见,韦团儿一点没变样,还是那么喜欢脸红。看她那情形若不是有诸多外人在场,就想一把扑进刘冕怀里了。 黎歌站在众人后面看到欢呼雀跃跑来的韦团儿,眉头一皱对芙玉轻声道:“娘,这个小丫鬟好似和刘冕的关系不一般呢!” 芙玉不禁好笑:“怎么,你还不是他什么人呢,就学着争风吃醋了?” “娘----我哪有!”黎歌羞赧的一低头,困窘的摇起了芙玉的胳膊。 眼见刘俊和韦团儿都没事,刘冕自然是心情大好。乐哈哈的招呼众人进了自家大宅,让韦团儿去张罗人置办酒席了。 黑齿常之和芙玉还是头一次到刘冕家来,四下观望了一阵后啧啧称赞,把刘冕家当成了旅游景点一般。刘冕也就热情的带着他们四处参观散心,对他们道:“今日就请诸位在寒舍暂且歇息一晚吧。连日赶路辛苦,也好放松休息休息。”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离家这么久,刘冕也很是怀念家的感觉。虽然他知道,如今回朝之后将会面临许多的汹涌暗潮,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战场上地血火河山也趟过来了。又何惧这朝堂之上的冷枪暗箭? 晚宴开席,众人围坐一堂,笑语生欢。 虽然每个人都各有心思,但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任何不开心的事情。尤其是芙玉和黑齿常之,笑声最大。席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这酒喝到妙处,芙玉好似有些醉了。居然还自己请缨献上一曲歌舞。就让黎歌抚琴,她亲自献舞。 一曲刘冕等人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曲子,非常有特色的舞蹈。 芙玉虽然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了,可是身姿依旧很柔软灵活。跳起舞来便如少女一般轻盈潇洒。惹得众人一阵欢呼叫好。 刘冕看着芙玉的样子,心中暗自叹道:强颜欢笑,苦中作乐……今晚过后,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命运呢? 刘冕身边的黑齿常之也是面带索漠地微笑,淡然道:“这是百济宫廷里的舞蹈。当年,芙玉姐妹二人,就是百济最有名的舞者。正因如此,百济太子和王子,才慕名迎娶了她们姐妹二人。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没有想到,今日却在洛阳看到了百济王妃的舞。真是沧海桑田孰难预料啊!” 马敬臣手拿一只酒杯放在唇边。却没有喝下,一双眼睛如同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死死的盯着场中。 此刻的芙玉人如流云红袖翻飞,一双眼睛顾盼生辉笑颜如花。测试文字水印9。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百济宫廷之中,面对着她对爱的王子和亲人们,在欣然的欢舞。 可在刘冕看来,她便如涅盘的凤凰,正在烈火中凄艳地独舞。她,会在烈火中化为灰烬,还是洗尽铅华开始另一段别样的生命旅程? 一切的答案。不久便会揭晓……一曲舞后,芙玉醉了。或许是运动之后酒劲开始发作。又或许是当年的舞和曲让她的心醉了。她回到座椅上后就抱着黎歌将头埋在她怀里,仿佛是沉睡了,又仿佛是在暗自流泪。 席间突然很安静,有点尴尬。 刘冕唤来几名丫鬟,将芙玉母女请离了客堂,带到别院去安置歇息。 刘俊不明故里,这时啧啧的道:“这舞跳得真好看……只是,我怎么觉得这女子的心事极重啊?” “贤弟不必多言,来,喝酒吧!”黑齿常之举杯来敬刘俊。呵呵的笑道,“愚兄还没有恭贺你摆脱囹囫之苦,重获自由呢!来,我们一起敬你一杯!” “呵呵,好!”刘俊是个老实谦和之人,呵呵直笑的就举杯饮下。 刘冕问道:“爹,我还没有问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不妨说来听听。” 刘俊一听这话眉头就皱起来,从来不发火的他将酒杯重重地顿在了矮几上。面带怒容的道:“说来,还不是拜柳氏那贱人所赐!哼,这贱人……真是家门不幸哪!” “贤弟勿恼。细细说来听听?”黑齿常之也有点好奇了。 刘俊叹了一口气道:“这柳氏初入我刘家家门时,太公犹然在世,她倒也本份厚道。且料太公刚刚仙逝,她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哎,家丑不可外扬啊……不过在座地也不是什么外人,在下也就说说无妨了。那柳氏怪我无能软弱,整个刘家的家业全是太公和冕儿在支撑,说我只是个混饭吃的闲人。真是气人!” “太公遗言,让我弃去爵禄回老家躬耕,其目的当然是为了不扯冕儿的后腿给他添麻烦。可那妇人过惯了京都的生活,习惯了锦衣玉食,跟我闹得不可开交不肯去老家。于是我就将她给休了。且料,他前脚走出我刘家大门,后脚就跟周兴混到了一起。而且,她对我一直怀恨在心……于是,就向御史台告了我的污状,说我背底里说太后的坏话。周兴自然是借题发挥将我一家老小都拿下了。” 刘冕听得心头火起,捏了捏拳头按捺住脾气,平静道:“爹,你和团儿在狱中可有受到虐待?” 刘俊耸然动容道:“没、没有!冕儿。你可不要乱来!不管怎么样,爹现在已经出狱了没事了,你可不要横生枝节!” 刘冕知道,刘俊是老实巴脚的汉子,从来不会说谎。一说谎就慌得不行。看他这副神情,不用问也知道,他和韦团儿在虽不至于受了什么大刑逼供,但绝对没好过到哪里去。 一想到自己的老爹和女人被人拿进大狱里,戴着脚镣手镣铐被人欺辱,刘冕心头地业火就腾腾燃起。 他知道。他和周兴之间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黑齿常之也来劝道:“天官,你父亲说得对。如今周兴等人很是得势,你不要横生枝节惹事生非。与小人斗,凶险异常啊!那比战场之上地刀枪剑戟难防多了!” “我不犯人,人却要犯我。躲是躲不掉的。”刘冕眉头一扬,冷哼道,“现今酷吏横行人人自危。纵然小心翼翼仍是难免被算计坑害。这事表面看来算是风平浪静了,可我知道,周兴那些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这话说得倒也在理……”黑齿常之摇头叹道,“我听闻。周兴和来俊臣等人现在已经是无法无天到极致了。据说,他们闲来无聊时就在家中玩一个游戏。将许多大臣的名字写在砖块上摆在一块空地。然后背对着那些砖块朝后扔石头来砸。砸到谁的名字,就去设计构陷拿下那人。” “还有呢!”马敬臣冷笑道,“周兴可是个好色如命之人,而且有个癖好,专喜欢人家的老婆。他要是看上了谁地老婆,就动用直权将那户人家构陷抄家,然后将那女人收入室中。” 刘冕心头一震:狗日地周兴没把韦团儿怎么样吧? 眼看众人越说火气越大,张仁愿急忙出来劝道:“诸位,诸位!酒后勿谈国事!勿谈国事!” 众人也都是明白人。这时各自恨恨的吁了一口气,不再提起这一茬儿。 刘冕心头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对那周兴地恨意渐渐浓郁起来。心中就在算计着,怎么收拾了这个混球。 众人再喝了两巡酒说了些无关痛痒地话,就各自散去了。刘冕让人给他们都安排了客房住下来歇息。 刘冕洗了个澡来到自己的卧室里,有间房里已经点着灯,不用猜也知道是韦团儿在等他了。 从军这么久,数月不知肉味。小别胜新婚啊,刘冕有些心神悸动。不过一想到周兴,他就有些兴味索然和火大。这时推开门就大步走了进去。 韦团儿正有些焦躁不安的坐在榻边等他,心里想着稍后的旖旎和温存,一颗心正有些扑腾不安脸上也一阵阵潮红。卜一眼见到刘冕进来脸色却是有些不善。她不禁吓了一跳,惊声道:“将军……你怎么了?” 刘冕走到她面前抓住她双臂抬起来,沉声问道:“周兴那杂种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没有啊!”韦团儿还没见刘冕发过这种火,心惊胆战的道,“我们虽然下了大狱,但都没有受到什么虐待。恐怕是太后有所交待吧,太平公主仿佛也派人来打过照面。这是来俊臣后来告诉我们的……将军。你不要想多了。真的没事!” 刘冕盯着韦团儿的眼睛看了一阵。判断她没有说谎。心中这才释然,吁了一口气道:“幸好他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这一场大麻烦我是惹定了!” “将军,你不要这样!”韦团儿心惊的道,“周兴现在是太后地心腹,深得器重极受信任。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不要再惹事生非了呀!” “哼!”刘冕冷哼了一声,心中暗道这种小人,别人怕他我却未必!上了战场我有方天画戟,到了朝堂我也不会怕谁。和君子斗当用正兵,和小人斗当用奇兵。收拾周兴这种人渣,就要不折手段! 要玩阴谋诡计,我刘冕未必就输给这样的货色! 韦团儿惊魂不定的看着刘冕,低声道:“将军,你弄疼我了……” 刘冕这才回过神来松开手,歉意的笑了一笑:“抱歉了,团儿。我一时激愤,抓疼你了吧?” 韦团儿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肘儿,红着脸摇头笑道:“没事的。” 刘冕长吁一口气拥她入怀,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不管怎么样,你们没事我也就心安了。” “将军平安归来,婢子也很开心呢!”韦团儿将头埋在刘冕的怀里,低声呢喃道,“将军,从军在外很苦吧?我听说你打了大胜仗,很替你高兴呢!但我更担心你的安危。你有没有负过伤呀?” “我这不是完整无缺的站在你面前了吗?”美人在怀,刘冕胸中的血气不由自主地加快奔流。房中的气氛渐渐变得香艳暧昧起来。 韦团儿将手伸到刘冕背后将他合抱起来,低声道:“你瘦了呢!” 刘冕扬起嘴角坏坏一笑:“那让我看一下,你是瘦了还是胖了呢?” 一只手就已经抚到了韦团儿地腰间轻轻的揉摸起来。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但这么久未经人事了,韦团儿仍如初夜一般浑身惊悸的颤抖,害羞的将身体紧紧贴在刘冕身上,不让他的手往上移。 她哪里知道,这样反而更加挑起了刘冕的。她丰腴柔软的刚刚一靠上来,刘冕就有些无法自持了。 当兵的人,苦啊,个个猛如虎。更何况还是怀抱着自己的女人。 刘冕一伸手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惊得韦团儿惊声叫了出来。 二人仰身一倒,已经睡在了榻上。刘冕毫不客气的将她压在身下,趁势抚上了她地双峰呵呵的笑道:“看来至少胸部没瘦。” “你……好坏!”韦团儿娇羞的喘起了气,一脸红得像水蜜桃一样,难为情的闭上了眼睛。双手却情不自禁的搂住了刘冕的脖子将他往下拉。 二人的唇火热地吻到了一起,如胶如漆爱意缠绵。 第224章 受封金銮殿 激情的缠绵之后,韦团儿伏在刘冕的臂弯里沉沉睡去,发出低微的鼾声。刘冕以为自己也会像以前一样疲累又放松的睡去,不料却无半点睡意。天气有点微热,他身上出了不少汗感觉不是太舒服。于是拉开了韦团儿抱在他胸前的手起了身,径直走到楼下空坪里来纳凉。 夜色如墨星辰寥寥,夜半的凉风轻轻吹来,让人感觉浑身上下都很舒适。 也许是从军在外养成了晚睡的习惯,刘冕这时候反而觉得精神十足。他敞开了衣襟坦露出胸膛来迎着夜风,在自家院子里散起了步子。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惬意过了,刘冕的步子很轻盈,脑海里也没有想任何的事情。周遭只剩虫鸣蛙叫,时间在草木的细响中静静的流淌。静谧得一塌糊涂。 府中各处路口和回廊间都点了灯笼,刘冕不自觉的沿着灯光顺着回廊走到了后院客房。走到圆拱门外听到里面有细微的说话声。走过去一看,后院凉亭里挂着一盏灯笼,有两个人坐在那里聊着天。 马敬臣与张仁愿。 刘冕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三人一起坐在了石桌边。 “睡不着吗?”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啊!”张仁愿平常话并不多,这时感慨道,“我还记得当初我们三人第一次相聚,是在天官的宅中。转眼数月过去了,我们打了胜仗回来,又在天官家中聚首。当初我们在千牛卫一起当差的日子,仿佛就是昨天。” 马敬臣也道:“刚刚我和张兄在聊,明天上了朝之后,我们还会不会同在千牛卫共事?天官。你说呢?” “谁知道呢?”刘冕无所谓的笑了一笑,“其实我也和你们一样,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很舍不得和同生共死的兄弟们分开。从大帅。到你们,再到普通的小卒,都是一起趟过生死共过患难一起走过来的。我想,世间没有比同生共死的情谊更珍贵地了。” “是啊!”张仁愿唏嘘叹道,“我虽入仕多年也早就投身戎武,却是第一次出征在外上到战场。这几个月以来,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变了。” “战场是个炼炉,最能让人转变。”刘冕搓了下手。感觉总缺点什么。这时一醒神道,“夜半闲聊,怎能无酒?我去安排!”于是唤来两个仆人,准备起几样小菜三壶好酒,三人乐滋滋的坐下来小酌共饮。 三杯酒下肚,马敬臣就恢复了本色,嘿嘿坏笑道:“天官。你刚刚跟身边那小丫头快活过了吧?看你那神情就知道。刘冕笑而不语,张仁愿也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哪!天官兄弟艳福无边,着实令人嫉妒。” 三人都大笑起来。马敬臣接道:“话说回来,黎歌那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我老马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阅女无数了。还是头一次看到像她那么善良纯真的女子。难得啊!世间恐怕再也难得见到如此纯善之人了。” 刘冕轻叹一口气:“说实话。我不知道。我现在根本没心思想这些。” “我们也看出来了。”张仁愿道,“这些日子以来,你的心事很重。可惜。我们帮不了你什么。出征在外,我们尚能同袍共命;回到朝中,许多地事情我们是爱莫能助啊!” 刘冕淡然的笑了一笑:“没关系。许多的事情,都是我的私事。你们没必要牵扯进来。我这人生得命贱哪,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得安宁。之前在朝中吧,就想着出征在外落得清净;岂料我前脚刚走,马上就有人算计我的家人。我算是想明白了。有些麻烦躲是躲不掉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迎头而上。” 张仁愿微然一笑:“见过你打仗的人才能明白,你是一个勇往直前不会退避的好男儿。放手去干吧。我们这些兄弟都会支持你地。” “谢了。”刘冕直诚的一笑,举杯敬张仁愿。 马敬臣大喇喇的道:“我就不用说什么了。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啥时候想要,说声。” 三人一起大笑。喝得正起劲,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三个可真不够意思。大半夜的躲起来喝酒,也不叫我。” 众人回头一看,是黑齿常之。 黑齿常之呵呵的笑道:“看来都有心事,睡不着呀!那我们就喝到天亮,再一起去上朝吧!反正现也差不了多少时间了。” “如此甚好!” 卯时二刻,太初宫含元殿上的钟鼓楼里传来一声钟鸣,悠荡地传出极远。文武百官从东西朝堂里鱼贯而出,结队朝龙尾道上走去。 黑齿常之、刘冕、张仁愿、马敬臣四人,则是留在了西朝堂,等候传召。这是司礼宦官特意交待的,要他们四人在此候旨待宣。 四人静静的坐在堂中等了近半个时辰,方才听到远远传来极大的呼声:“宣----燕然军众将帅上殿!” 四人相视一笑,走出了西朝堂。黑齿常之居首,三人并列在后,一起走上了龙尾道。 天地晴明风和日丽,御林军的衣甲在日光之下熠熠生辉。龙尾道上一尘不染,钟鼓楼响起了洪大地钟鸣,层层从头顶滚过。 含元殿的钟声可不是随便就能响起的。除非有重大地节日或是特殊的日子,才会如此连绵的响起。 今天,则专程用来欢迎得胜而归的功臣。 至从平定新罗高丽之后,大唐就没有再在对外战争中取得什么值得一提的胜利了。燕然军大破突厥,一举收复朔、云、代三州,的确是值得欢庆的巨大胜利。 这对武则天来说,意义犹为重大。她擅长宫斗与权谋,却有着女人天生地致命弱点----不黯军事。面对内部敌人地军事叛乱,她倒是不太慌乱,因为国家政权仍然掌握着绝对优势的军事力量。可是面对夷狄地军事侵略。说她不心慌那绝对是假话。 尤其是多年前,大唐曾在对吐蕃的战事中屡屡败绩。仅大非川一战,薛仁贵就兵败损失了近二十万大军。这几乎是大唐有史以来最惨痛的一场军事失败。 虽然那时候仍是高宗在朝,可是料理政事的是武则天。那一场失败对她地打击之大。无以形容。幸得后来吐蕃自己闹出了内乱,才得以用和亲的方式来暂时平息矛盾。饶是如此,吐蕃人仍是占去了安西四镇,对丝绸之路形成了很不利的威胁。 如今突厥人突然崛起,悍然南下对大唐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武则天仿佛又感觉到了当年吐蕃带来的危机。 所幸,有这样一场巨大的胜利来稳定局势。这也就间接的向天下人昭示了:太后掌权,并不弱于李唐。 这个中的政治意义,非同小可。无形之中。武则天手中又多了一把政治筹码。所以,黑齿常之与刘冕等人于她来说,便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四人齐声走进了朝堂之中,来到金銮殿下。一如往日,龙椅之上空空如也不见皇帝李旦地踪迹,武则天端坐于龙椅珠帘之后。文武百官拱手而立。 “臣----黑齿常之,张仁愿。刘冕,马敬臣,前来觐见!”四人一身戎装以军礼抱拳而拜,都没有下跪。 武则天并没有急于说话,而是掀开珠帘缓步走了出来。在龙椅之旁站定。居高临下的看了四人几眼,点头道:“赳赳武者,国之栋梁----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欣然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四人拱手而立目不斜视。 武则天继而走下了金銮殿来,来到四人身前道:“大唐天下有卿等能臣猛将,何愁天下不定、胡虏不平?燕然王师,实乃我大唐建国以来屈指可数的铁军雄伍;燕然将帅,忠烈雄武破敌如竹,威震敌胆莫敢谁和。予心甚慰;大唐天下子民,其心甚慰!” “谢太后!”四人齐声回应。 群臣虽然沉默无语。但都在心中暗道:太后从政多年。很少在如此公开的场合称赞于人的……如今对燕然将帅全然不惜溢美之辞,想来这些人要飞黄腾达了。 “如卿等能臣猛将。当挑起国之重担,分忧天下。”武则天扬一扬手,“上官婉儿,宣旨!” 刘冕轻抬了一下眼睑,看到上官婉儿从珠帘后走出。数月不见,她没有什么改变。金銮殿上,她也没有多看刘冕一眼,而是公事公办走到龙椅之旁,朗声宣旨。 刘冕一听这圣旨,就知道是出自上官婉儿的手笔。文辞华丽朗朗铿锵,将黑齿常之和刘冕等人赞了个天花乱缀,仿佛成了亘古未有社稷栋梁。 之后,自然是封赏。 身为燕然军主帅,黑齿常之自然当居首功。徐敬业叛乱之时,黑齿常之是右鹰扬卫大将军,尔后一跃成了江南道行军大总管、继而燕然道行军大总管。可是他的实际职务,仍是三品大将军。这一回,圣旨恩赐将他提拔成了文昌右丞平军国章事。也就是主管国防军务地副宰相,相当于一个国家军委副主席。但是,实际的军权却没有了。右鹰扬卫留在了云、朔一带镇守,统兵大将是李多祚与赵怀节等人。 明升暗降夺其实权,这个待遇只在黑齿常之与刘冕的预料之中,也没什么出奇的。 首次挂印出征的大将军张仁愿,可以说是一飞冲天。此前他不过是个从三品地千牛卫将军兼殿中侍御史,如今却被提拔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兵部侍郎。一举成了禁中最有实权的大将军,和议决国防的兵部要员。 圣旨挺长。说到刘冕时,更是赞誉颇多。一路行来,刘冕全然不知市井民间如何。如今听了圣旨才依稀明白,原来他----刘天官,已经风传天下几乎成了一段传奇。代州城前地累累白骨,铺就了他崛起的路基。 “大唐刘天官,天下猛将威震敌胆,身先士卒千军辟易,蛮夷胆裂星月战战……擢其为左千牛卫大将军,赐封神武候实封二百户。” “臣领旨谢恩!”刘冕谢过后心想:我升了两级成了左千牛卫大将军,那武懿宗去干嘛了? 刘冕不自觉的抬眼看了一下金銮殿下以前自己站的那个位置,两个不认识的家伙站在那里,连明也不见了。想必应该是右千牛卫的中郎将在当职。 马敬臣的封赏也不错。官升一级成了左金吾卫大将军。虽然手下地兵少实权有限,却是一个清闲又油水很足地衙门头头儿。 金吾卫说穿了就是纯粹的皇家仪仗队。但逢重大庆典或是皇帝出行时,张打旗号摆阵势地,相当于一个后勤部队。可是这支部队的装备待遇都是最好的。 刘冕不禁心中暗笑,武则天还真是识有善用。马敬臣这货,就适合在这样的地方混。 其余的燕然军众将,都得到了升迁。没有归朝的李多祚等人,都各有封赏。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武则天对这支得胜归来的左鹰扬卫大军及其众将,都表示了最大的信任。黑齿常之暂不必说,刘冕、张仁愿和马敬臣,都成了禁中御林军的统帅,直接负责皇宫禁卫。 毫无疑问,他们就是武则天一手提拔起来、将来重点培养的青年将领,前途无量。 第225章 朝堂新贵 朝会散后,群臣依次退出了含元殿。还在龙尾道上时,就有许多人对黑齿常之和刘冕等人道贺送喜。 最先上前来的,是宰相苏良嗣、李昭德和魏元忠。从今往后,黑齿常之也与他们一样要同在阁部议事了,是为亲密同僚。这三人也拿出了风度和器量来,主动先上前来示好。 其次,便是一些御林军的将领。其中有两人刘冕可是熟悉得紧。刚刚上朝时没有用心注意,现在才赫然认出。 一个就是和刘冕、马敬臣一起有过结义之情的李知士。他刚刚从扬州调回洛阳来,担任了左监门卫将军,官拜从三品;另一个则是当初刘冕一战成名时的顶头上司雷仁智,如今官拜正三品左监门卫大将军。同是皇家御率枢要大将,此前又颇有交情,再次相见自然多了三分亲近。 闲聊之中刘冕才得之,原来之前的左千牛卫大将军武懿宗已经升大官了,做到了北衙大都督。北衙,即是皇城禁卫军的总称----武懿宗,俨然成了皇城禁卫军的总司令。 而明,也被他的好舅舅雷仁智调到了左监门卫担任从四品中郎将。虽然衔级没有提高,可是职事却舒服了许多,再也用不着每天起早贪黑在金銮殿前伺候了。 上前来道贺的群臣之中,刘冕对其中一人格外的感兴趣。 他叫狄仁杰。五十多岁。身形高瘦目含神蕴,别有一番说不出地儒雅风度。 且不说此人在历史上鼎鼎有名,刘冕自至仍牢牢记得自己当初在长安太极殿时,当众说出要请李贤挂帅时的情景。那时,武承嗣第一个跳出来,喊打喊杀恨不能当场毙了刘冕。唯独只有狄仁杰挺身而出赞同刘冕的观点。单从这一点上来说,刘冕就对这人颇有好感了。于是与他多作攀谈了几句。 一群臣工且走且聊谈笑风生,已经下了龙尾道便要分道各归衙门办差。苏良嗣等人打趣说要黑齿常之和刘冕等四人准备烧尾宴。招待众臣友。四人自然不会推托,全都乐哈哈的应承了下来。 烧尾宴。是如今大唐官场上刚刚开始流行的一种聚会方式。但凡学子登第入得仕途,或是官员升迁,都时兴摆起酒宴来以示庆贺。烧尾有几种说法和意思。一是传说鲤鱼跃龙门时,要被天雷烧去鱼尾方始成龙;二是传说虎变成人,尾巴难办。必须烧掉其尾;三是说新羊初入羊群,因受群羊触犯而不安,要烧掉新羊的尾巴,它才能安静下来。 烧尾,便有了平步青云官运畅通的意思。向对方讨要烧尾宴,其实也就是一种道喜和祝贺。 众人正寒暄着,身旁走过一群人。听其中一人高声道:“恭喜恭喜呀!燕然大捷。英雄们凯旋归来,真乃可喜可贺啊!” 众人回头一看,出声的不是别人,武三思也。他身边就跟着宰相岑长倩、右玉钤卫大将军张虔勖、右金吾卫大将军丘神、文昌左丞周兴、御史来俊臣,以及北衙大都督武懿宗、纳言(宰相)武攸宁等人。大约有十几二十人,其中有一半是武家地子侄。如今他们全都位居朝堂高位手握重权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在朝为官的人都不会撕破了面皮跟谁当众斗狠。于是黑齿常之和刘冕等人也是笑脸相迎,抱拳而谢。 刘冕自然少不得多瞟了周兴和来俊臣几眼。周兴黑胖地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神却是冷淡如冰颇有些不屑。来俊臣仍是那副笑面虎的模样打着哈哈。 两群人在空坪上略作闲叙了几句。便各自分道扬镳。 虽然没有人点破,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问题:如今这朝堂之上,两派党争已经十分之鲜明了。 一党,便是以武三思为首的武党。这一党因其与太后的亲密关系,势力日渐庞大,大有权倾朝野地倾向。此前这一党的领袖是武承嗣。可惜他被某个彪悍的小太妹没收了一个零件。从此便销声匿迹再没怎么露过面了。如今这新上位的武三思,表面看来不如武承嗣那样锋芒毕露。其实心术更深手段更多,实际上比武承嗣要厉害得多了。 便如常言所道,咬人的狗不叫。武承嗣就是那种吠得最凶的货;而武三思不仅外貌要比他堂兄武承嗣英俊潇洒了百倍不止,行为举止更添风雅气度。若不知其底细初见其面,还会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而且,武三思最大的特长就是哄武则天开心,而且从来不会面红耳赤地与任何人在公开场合做何争吵。 用芙玉跟刘冕的话来说,如果武承嗣是恶狗,那武三思便是毒蛇,剧毒无比又悄然无声的那种。 这一党之中,除了数量庞大的武家子侄,还有宰相岑长倩以及诸多武则天一手提拔起来的北门学士们,他们官居高职执掌要枢,位高权重个个显贵。此外军队之中也有将领丘神和虔勖等人。这两人打仗的本事稀疏平常,但名头却是极响。其原因就是他们带兵平定了李家皇室的叛乱,亲手屠杀过李家皇亲。另外周兴与来俊臣等这帮酷吏,也是武三思的忠实走狗。这些御史如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深受武则天器重和信任。 另一党,则是以宰相苏良嗣、李昭德、魏元忠为首的李党。整体来说,实力偏弱。但是这一次对突厥地战事结束后,这一党的实力又有所增强。原因很简单,因为朝廷刚刚提拔起了一批青年才俊。他们因为与武三思等人地利益冲突,不由自主的会要靠拢到这一边来。 这其中的代表人物,便是刘冕。 其实刘冕的初衷,并不想依附于任何一党搅进党争中来。可是世事无常,形势逼迫他不可能完全地保持中立。也许真地是物以类聚,刘冕和魏元忠、苏良嗣这些人就是谈得来一些,和武三思、武懿宗这些人死活尿不到一个壶里,和周兴等人更是结下了梁子。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黑齿常之并不属于任何一党。他是投诚的番将,在朝中根基浅薄。一直都在军队里打拼。刚刚归朝地他没有落脚之地,自然而然地和他的亲密部属、刘冕等人一起站到了李党一阵。 如此一来,朝野上地党派就越发鲜明了。李、武二党并肩而立,各不相让。 而风头正劲的朝堂新贵刘冕,则成了李党的颇具代表性的青年才俊领军人物。或许武则天的初衷是想提拔起一批自己地心腹战将来帮她掌控军队。可是朝堂党争并不是君王所能一手把持操纵的。她只能从中调和并加以驾驭。 而且这两党之间,还有一个人身份最是特殊。他既不属于武党,也不属于李党。而且这两党的人物,都不敢轻易得罪、甚至不敢轻易提及他----薛怀义! 这个人从来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甚至很少公然露面。可是刘冕却隐约听说,如今的薛怀义可是嚣张得紧了。时常乘着御马在皇宫之内横冲进撞,连宰相专用的南牙之门也是照进不误。到了宫外。他更是跋扈之极,一般的王公贵胄遇到了他都要点头哈腰笑脸相迎,就不用说一些普通的官吏和百姓了。 当然这之外还有一人,比薛怀义更加特殊。那就是薛绍叛乱一案后一直被冷藏在后宫地太平公主。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太平公主情况如何。只不过,所有人都清楚,这个人永远不可忽视。 因为她是太后最爱的女儿、最信任之人。就目前而言,任何人都无法与之相比。朝野之间隐约有传闻,说武承嗣遭殃全是太平公主阴谋算计。饶是如此,也没听说任何太后责备太平公主的传闻。反道是此前锋芒毕露敢称当朝第一人的武承嗣,就此消失不见了人影。 这一对母女整天躲在后宫商量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久离朝堂,刘冕急需了解许多当今朝上的事情。和众臣攀谈了许久,方才各自散去。正准备回左千牛卫卫所接管兵符印信上任,一名宦官快步而来将他唤住。说是太后传召。让刘冕到仙居殿见驾。 刘冕心道,这才是武则天的办公风格嘛!我这里还有许多的私密事情等着来和你商量呢。怎么可能不私下召见我呢? 于是转道往仙居殿而去。 今日在御前当值的是右千牛卫地人。虽然他们都跟刘冕不熟,但也都知悉了刘冕已是左千牛卫正印大将军,因此格处礼敬有嘉。 刘冕径直到了御书房门外求见,片刻里面的执事宦官出来,让刘冕入内。与此同时,一串儿宫女宦官都回避出来。 入得内房,果然只有三人在场。武则天、上官婉儿和刘冕。 上官婉儿如同往日一样站在武则天身侧伺候,刘冕进去时也没有东张西望,目不斜视的见礼。 “免礼。”武则天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点和蔼可亲笑容可掬。她道:“刘冕,征战辛苦了。此番立下大功,予甚感欣慰。但予听说你曾受伤,可有此事?” 刘冕抬了下眼睛,看到上官婉儿眉头轻颦颇为忧急,却又不好开口说话。 刘冕道:“谢太后关心。微臣力战之时中了一枚冷箭,所幸只是皮肉之伤,已然痊愈。” “嗯,那便好。”武则天点了点头颇带赞许之意的道,“三战代州,你居功甚伟。一仗完败阿史那德元珍,二战兵不血刃收复代州,三战杀敌逾万保住了代州,乃至整个战局受益直至全复云、朔边关。如今你的威名,已是传遍九州威震夷狄。大唐百姓称你为神武天将军,夷狄则惧你为鬼龙神将。数十年来予所知道地大唐将军之中,唯薛仁贵令夷狄惊惧如此。刘冕,你很不错呵!” 刘冕自嘲地笑了一笑:“微臣不过匹夫之勇罢了,无足挂齿。” 武则天的心情仿佛也是不错,此时呵呵地笑道:“燕然大捷令举国振奋。刘冕,你可是成了大英雄啊!如今你回得朝来,尚有何请求?” “微臣但求能继续为太后分忧为国出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刘冕抱拳回道。 “嗯……”打了许久的边鼓,武则天沉吟半晌后方才道,“芙玉呢?” 刘冕心头轻轻一颤,终于说到正题了……于是道:“回太后,微臣将她从河北一路带回洛阳,如今正栖身于微臣府中,等候太后发落。” “发落?”武则天音味深长的微然一笑,“这个女人,还当真难以发落啊!” 刘冕算是听明白武则天的话中之意了。以她的神通广大,不可能不知道芙玉与武三思等人在利益上的勾结。再加上芙玉曾和千金公主一起进献薛怀义给她,无异于是也是武则天的闺密。 芙玉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这样的人,是不可以交予有司审查的。不然到头来,武则天的都有泄露的可能。 这样的人,按照武则天的办事风格来说……杀了最是干脆! 可是如今,刘冕也分明看出武则天有些犹豫和矛盾。要不然,大抵犯不着等到现在。一纸密令,就可以让芙玉在千里之外碎尸万段。 第226章 私下召见 许多人心知肚明、武则天当然也知道,燕然大捷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芙玉的弃暗投明临阵倒戈。 且不说芙玉是大功臣,但至少身份敏感。如今要一刀杀了恐怕是难以服众,而且会让人越加猜忌纷纭,反而欲盖弥障。而且现在正是武则天建立恩威的时候,如此滥杀有功之人,是与当前主流格格不入非常不划算的。 而且芙玉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就是前百济皇族的贵裔。武则天之前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这不要紧。要紧的是现在芙玉已然成了公众人物。如今大唐正在竭尽全力调停与胡邦的关系,在这样的时候杀一个没落的、投诚的异邦贵族表面看起来不会有什么。但是在胡人的心中,会对大唐颇有微辞。至少新罗那边,不会特别舒坦。 大唐刚刚凭借燕然大捷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国际威望,如果因为芙玉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生死而受到影响,自然也是非常的不划算。 所以,于私来说,武则天很想将芙玉杀了一了百了;但是她更在意的是政治利益和当前大局,诸多的考虑和顾忌,也让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刘冕也是把握到了武则天的这种心态,方才大胆猜芙玉并非必死不可。从情感上讲,他虽然与芙玉有过一段过节,但随着燕然大捷这些都成了过去,而且对她有了一些同情和怜悯。从立场利益上说。许多的事情还有待芙玉当面向武则天澄清。否则,以武则天多疑地性格,肯定会对黑齿常之和刘冕一直心存芥蒂。 这将是一枚定时炸弹。如果不把它拿掉。迟早坏事。 武则天也停顿了许久仿佛是在思索。半晌后才道:“刘冕,你何时摆起烧尾宴?” 刘冕心中一亮:莫非武则天想到我府上,私会芙玉?! 定是此意! 于是便道:“微臣本不该如此张扬。可是众位同僚盛情难却,于是约定三日后在寒舍略备薄酒,与张仁愿、马敬臣一起宴请同僚,算是谢礼。” “三日后吗?”武则天缓缓点了一点头,“予本想也去凑一凑热闹,但又唯恐去了让你们拘谨反而没了乐趣。刘冕,明日予到你府上去坐一坐。听婉儿说你的宅子很不错。予当时赏给了你。自己却都没见识过一眼。怎么样,你不会不欢迎吧?” “微臣惶恐之至,衷心欢迎。”刘冕作惶恐状,连连抱拳行礼。 在大唐的时候,君臣关系和睦彼此互通往来时常串门。是非常平常地事情。昔日太宗皇帝就经常造访房玄龄、魏征等人的府第,或把酒叙话或对弈弹琴便如知己朋友,引为一时君臣佳话。既有先例如此,后来的高宗皇帝也经常带着皇后武则天拜访当朝重臣交流君臣感情。只不过,武则天以皇后和太后的身份单独造访臣工家院,却是鲜见。 武则天却是很坦然的微笑道:“也不必拘谨隆重,便如朋友造访一般就好。我与你祖父亦师亦友。他仙逝之后我都没有亲临拜祭,是为憾事。恰巧你得胜归来又升迁了官职,不如明天就在你家摆一个水陆道场,请些高僧来焚香祷告以慰你祖父在天之灵吧!” “谢太后!”刘冕抱拳谢过,心忖请高僧来做法,难道是想把薛怀义也请来吗? 武则天侧仰了一下头看向上官婉儿:“婉儿,明天的行程和法事,你张罗安排一下。午膳就在刘冕家用了。切忌,不必铺张浪费大打排场。简单、随意一点。不必过分引人注目。” “微臣领旨。”上官婉儿矮身而拜领了诺。 武则天又道:“刘冕,我去你府上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前不久,你父亲被人告了状,因此投入了大狱之中。这件事情,予想知道你有何看法?” 刘冕不动声色平静道:“微臣只是相信事非功过自有公论,朝廷自有律法约束。更有睿智之人秉公办事。微臣没有什么想法。事实就是家父如今安然无恙。” “嗯,说得好。的确是有大将之风。予就是想去你府上。当面抚慰一下你父亲等人。”武则天赞道,“这件事情的始末,予也不是特别知情。等得周兴报予知晓时,你父亲和家人已经陷在了狱中。予知你父亲为人,你刘家向来也是家教甚严,猜料刘俊应该不会干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后来,予亲自将柳氏唤到御前逼问。惊慌之下那妇人方才坦露,是因为被你父亲休掉从而记恨在心,因此挟私报复。于是予便下令将你父亲释放了,柳氏因构陷栽害之罪已被投入大狱,如今正被关在大理寺监狱。刘冕,你说一说,该如何处置柳氏?” “这……”刘冕心中飞快的一盘算,说道,“就请大理寺地同僚按律审问定罪吧!” 刘冕心里太明白不过了。要不是因为自己在代州打了大胜仗、成了炙手可热的大功臣,自己的老父和家人哪里那么容易免罪?以武则天睚眦必报又多疑的性格,再加上周兴等人严刑逼供的手段,真要治死刘俊那简直是轻而易举。柳氏固然可恶,但她也不过是周兴和武三思等人地利用工具。将一腔怒气撒在她一个泼皮无赖又无关紧要的妇人身上,未免有些无聊。 “嗯,也好。”武则天表情平静的道,“周兴听信谗言纳妾不淑,予已经怒斥过他了。说来,他也是秉公办事,好在也曾在狱中善待你的家人,你切不可对他有何记恨。” “微臣自然明白。谨遵太后教诲。”刘冕不动声色地拱手应过。 “还有一事。”武则天道,“至从你出征之后,左千牛卫的中郎将一职就出现了空缺。此职非同小可。予一直左右寻觅未得其人。你可有合适的人选前来举荐?” 这件事情还当真出乎刘冕地意料之外。千牛卫中郎将是四品大员,凡五品以上要员的任命,都要皇帝御批(现在自然是武则天说了算)。武则天现在破格提拔人才、以打破原有李唐关陇仕族集团在朝堂上的陇断地位,这是早就知道的。这两年来,她也着实拔提了不少她的心腹进入朝堂。 可是像这样私底下问臣子要人的做法,还真是闻所未闻。 刘冕心中飞快的盘算:我现在是左千牛卫大将军了,她这样让我举荐一个人到我的手下来当职,也算是对我表达最大程度的信任----因为朝堂之上最忌讳地便是公然结帮拉派。 要说人选,刘冕还当真是有。祝腾和胡伯乐虽然是铁杆兄弟。可他们出身低贱名望太小,显然不合适;魏升魏晃兄弟还不成器有待雕琢----薛讷! 除他之外,不作他想。 刘冕便道:“太后,古有云内举不避亲,微臣可以举荐一人可堪任此职。请太后圣裁。” “何人?” “薛仁贵之子。薛讷。”刘冕直言不讳道,“此人是微臣的授业恩师,教我武艺。且他为人沉稳大气,又兼诚实果信颇有薛仁贵之大将遗风,可堪大用。” 武则天恍然大悟般拍额道:“对呀,予怎么就没有想到此人呢?此人现在何处?” 刘冕道:“薛讷现于长安蓝田县任县令。太后可派臣属对其考察探究,再决定是否启用。” “嗯。好。予马上派官员前往考察。”武则天颇为欣然的道,“刘冕,你做得对。内举不避亲。只要是贤德可用之材,都该得到重用。” “谢太后。” 末了武则天微笑道:“昨日收到突厥汗国阿史那骨咄录递来的辞函,他要请和修好。予与众臣商议,已然准了。如此,我大唐北部边疆可算暂得安宁了。刘冕,两国修好缔结盟约,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情。你在边关血战立功。于国于民可是居功甚伟啊!” “知兵者不好战。大唐以仁孝治天下,若能免战修好,地确是万民之福。”刘冕这句话倒是说得真心:“太后英明!” 武则天微笑道:“你征战辛苦又还有伤在身,回朝之后暂歇数日吧。何时身体无恙了便来朝中应职。予准你一月不上朝地特权,你便宜行事便了。左千牛卫卫所地公务,你安排下来即可。成大事者。不必事事躬亲。这一点你要向你祖父多多学习。” “谢太后恩典!”刘冕心中稍喜。咱这下也成了名符其实的金领了不是?有什么差事交给手下地人去干,自己有空去趟办公室例行检查就行。甚至还能一个月不上早朝抱着女人睡懒觉。 舒坦。 “好。你且退下吧!明天予到你府上,再来闲叙。”武则天轻轻扬了一扬手,“婉儿,前不久新罗不是进贡了几支上好的人参吗?你带刘冕去一趟内菀监领一些来,让他熬点汤喝治伤养身吧!” “谢太后!”“微臣领旨!” 刘冕知道,武则天这个人精,这是有意让上官婉儿和自己有独处的机会和空间。 二人出了御书房走出殿外,方才到了转角上官婉儿就急急地转过身来拽着刘冕的胳膊肘儿:“你负伤了?要紧吗?还疼吗?” “好了,已经好了。”多日不见,刘冕也多少有点思念上官婉儿。这时一脸春风的笑道:“能再见到婉儿,再大的伤也好了大半。更何况只是些许皮肉之伤。” 放着是以前,上官婉儿定然撇一撇嘴骂他贫嘴。可这时她突然一下投入刘冕怀中将他死死抱住,什么也不说。只是将头死死埋在他怀里。 刘冕有点悴不及防,醒神后拢起双臂将他抱住,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平安无事的归来了吗?” “担心死我了。自从听到燕然大捷还有你负伤的消息后,我天天作噩梦,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上官婉儿在他怀里呢喃道,“我梦见好几次,你一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就是不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这浑人,为何不写封信到洛阳来报个平安?我去你家问过几次,就连一封家书也没有。” “这……边关阵前,驿路难通而且不许通私信。”刘冕搪塞道,“对不住哇,婉儿。让你操心了。” 上官婉儿有点情难自禁,将刘冕越抱越紧。过了许久刘冕才在她耳边道:“婉儿,这是在宫里呢……耳目众多。” 上官婉儿这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一把将他推开,满脸羞到通红的转身就朝前走:“走吧,去内菀监!” 话语之中,透出无尽地欢欣和开心。 “婉儿,你什么时候再教我弹琴呀?” “哟,你不是告诉我,将那面宝琴送还给人家了吗?再或者,你让那琴的主人来教你就好嘛!” “琴没了可以买。谁又能有婉儿教得好吗?名师才出高徒嘛!” “你少哄我开心。我听说那个送你琴的女子可是洛阳艳名远播的琴伎哦,就是芙玉的女儿。想必你如今跟她的关系已经不平常了吧?看你今天说起芙玉地时候那个紧张劲儿,仿佛她就是你地岳母娘!” “这也吃醋,你能不能换换口味?” “我就喜欢,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可咬人了哦!” “来呀,你咬呀!----嘻嘻,你来追我呀!” 第227章 婚嫁的困扰 未时过后,刘冕才离了皇城回家。上官婉儿心血来潮,在内菀监领了人参以后,还非要在宫里给刘冕炖了喝下,同时还留他吃了顿午饭才肯放人。 其实说来,上官婉儿表面看来风光,其实也挺可怜的。常年累月就羁留在皇宫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皇宫是什么地方?人心最险恶、斗争最激烈。她渴望真情渴望朋友,当然最渴望的是有个能依托芳心的男人。 刘冕恰在时机的出现了,成了上官婉儿最大的心灵依托。刘冕可以很轻松的就感觉到,上官婉儿的感情很炽热很急切,对他有了很深的依赖和眷恋。其实像她这样的美人,若是在普通的世俗之中肯定会有成堆的人追求,也犯不着如此寂寞。偏偏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一般人绝对不敢问津。苦了她一个妙龄少女无依无靠,便将一颗芳心全都倾注在了刘冕的身上。 刘冕觉得自己很幸运。现在这世道,以他现在的身份和身家要得到女人实在很容易。可要真正得到别人的心,却不见得。如今身边已经有了死心塌地的韦团儿,上官婉儿情有独衷……嗯,还有一个纯洁如水的苏蒙黎歌在守望。 回到家时,不见胡伯乐前来接马。他已经成了左鹰扬卫的军士,如今仍随在军驻扎于城外。按大唐的军制,左鹰扬卫得胜归来后,将归于朝兵散于府,这支军队即将解散。只不过,左鹰扬卫的成份比较复杂。这其中多半是募来的募兵,而且是御林军。那么左鹰扬卫一解散,多半的人就要重回皇城御林军。其他少部分府兵将重归南衙(拱卫京师的府兵总称)统辖。 刘冕算计过了,打算将其中一批精锐的越骑调到左千牛卫来。归由自己亲自统领。当然。就是自己当初提拔出来的那批鬼龙兵王。这批半成品可是费了他地心血地,如今也对他忠心耿耿很有感情了。就此舍弃,实在不划算。 以他现在的身份。再加上有主管朝廷军事的黑齿常之和张仁愿相助,这种小事要办成轻而易举。今后若有时间,再在他们中间挑选出最精锐地一些人训练成真正的兵王。反正他们都是募兵,随时可以退役。到时,这就是一批身边的死士。 现在这世道,哪个大臣王公身府里没有几个这样的人呢?刘冕想得很清楚。人数不要多,二十人足矣。如果真能培养起来,好处无穷。 “天官!”一声清脆的呼唤,将刘冕从思绪中唤醒。四下一张望,花圃边的树阴之下,黎歌束手亭亭而立,正看着他盈盈微笑。 刘冕不禁微自愕然:叫我天官……我们什么时候如此亲昵了? 但他还是朝那方走了过去。黎歌仿佛很高兴。上前来扯着刘冕地胳膊肘儿让他坐在了石凳上,颇为神秘和兴奋的道:“在这里等着呵,我去去就来!” “干什么?”刘冕疑惑发问。黎歌却像一只小兔儿快步奔走了。 过了片刻,只见她手捧一个食盆,碎着步子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了。食盆上放一个汤盅,旁边摆一副筷子和汤勺。 刘冕看她那副紧张劲准备起身去接,黎歌却急急道:“你坐着坐着,不要动。”刘冕摇头苦笑,等着她像老太太一样的磨蹭着走过来,然后将汤盅摆在了他面前。 黎歌乐滋滋的笑。揭开了汤盅的盖子说道:“快喝吧!上好的高丽人参炖鸡汤,我亲手炖地,炖了两三个时辰了呢!” 刘冕顿时无语:又是这玩意……会流鼻血的! “怎么,你不喜欢喝人参汤吗?”黎歌歪着头疑惑的问,表情有点失望和委屈。 “没有。我喝……”刘冕拿起汤勺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真的吗?那多喝一点!”黎歌高兴得跳了几步,“快喝。喝了我还去帮你盛----我还做了好大一桌子菜呢。专程坐在这里等你回来了吃饭!” “你还会做菜?”刘冕有点意外。 “当然了,你别小看我哦!”黎歌满副自豪的道。“虽然我娘很娇惯我,但我从小与她相依为命,经常做饭的。我也很喜欢做饭……但是,我只做给我喜欢人吃。” “看不出哦,你还有这门手艺。”刘冕一边说笑,一边鼓起勇气把那碗人参鸡汤喝干了。说实话味道当真不错。可他担心自己这样血气方刚的汉子,连喝下两碗人参鸡汤……晚上要么流鼻血,要么会把韦团儿折腾得够惨。 “喝完了?走,吃饭去!”黎歌很高兴,不由分说的扯着刘冕往正宅走。刘冕无语,只得任着她了。 刚到门口,恰巧遇到韦团儿从里面走出来。她的一双眼睛就盯着黎歌挽着刘冕的手,眼睛一眨不眨。 黎歌毫不退缩,反而将刘冕地胳膊肘儿挽得更紧了,扯着他往屋里走。两名女了对视一眼,半空中仿佛有闪电碰撞,几乎发出的声响。 刘冕暗自好笑,恶作剧一般的道:“团儿,黎歌煮了菜,你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好呀,谢谢将军!”韦团儿也不示弱,爽快的答应了下来。黎歌才不管这么多也没有应话,拉着刘冕到了饭堂。入眼一看,果然摆了一整张矮几的食物。几碟小菜,烧了一条鱼,至少看相很不错。 黎歌拉着刘冕在矮几边坐下,自己跪坐在了侧边笑吟吟的道:“吃吧!我替你斟酒!” “斟酒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婢子份内之事。就不用黎歌姑娘代劳了。”韦团儿也不客气的走过来,跪坐到了另一边,还抢先拿起了酒壶。 “喂,菜可是我煮地!”黎歌怒了,扬着粉拳抗议道,“我又没请你来吃饭,我只请将军一人!” “你还有脸说!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一团糟。那些厨子们收拾了老半天。差点被你害死!”韦团儿撇了黎歌一眼,才不管她如何叫嚣,自顾给刘冕斟上了酒。故意十分亲昵地送到他唇边:“将军,请饮酒。” 刘冕一脸苦笑,伸手接过杯子:“算了,你们两个出去吵,我自己一个人吃。” “都怪你,惹得将军生气了吧!”黎歌杏眼圆瞪很是气恼的道。“出去,出去!我出去再跟你说!” “出去就出去,我还怕你不成!”韦团儿也怒目而视地站起身来。两个女子就像两只斗鸡一样,彼此瞪着眼睛较着劲,一起到了屋外。 刘冕拿起筷子夹菜摇头叹息:“苦啊!我怎么尽遇上一些醋坛子呢?你们尽管PK去吧,不闹出人命就行。” 便听到门外两个女子在斗嘴:“你一个婢子,哪里管主人家那么多事情?没见过你这么不知上下尊卑的婢子!” “我可是太后赐地户婢!户婢!不是寻常地丫鬟!我告诉你。将军不是寻常的庸俗男人,你别想打他的歪主意!”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呀,什么叫歪主意?我、我、我未嫁他未娶,谈何歪主意?” “反正……你离我家将军远一点!” “你家将军?咦,羞也不羞!” “你!……就是我家将军,怎么着?” 黎歌地手艺当真不错。菜式清淡但很美味。刘冕一边细嚼慢咽的品尝,一边听着门外两个女子斗嘴,一阵阵发笑。 这家里当真不得安宁了。幸得那醋中之王上官婉儿还没到场。不然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家里还不闹翻了天? 二女吵得真热闹,听到另一个妇人的声音:“黎歌。你为何如此不知礼,在这里吵闹什么?” 芙玉来了。 便听黎歌娇羞的道:“娘,这婢子好凶!” “抱歉了团儿姑娘。我家黎歌不懂事,请你不要怪罪。”芙玉轻飘飘的一句,韦团儿也不好再争吵了。芙玉岔开话题道:“刘将军可曾回府了?在下有要事求见。” 刘冕在里面唤道:“进来吧!” 二女不再争吵各自散去,芙玉走了进来。 刘冕笑着冲她招手:“来。黎歌煮的菜,一起品尝。” 芙玉一脸苦笑地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摇头叹道:“在下哪里还有心思饮食?将军今日入宫可曾见了太后?” “见着了。” “她如何说?” “什么也没说。”刘冕道。“不过,她明天会来我府上造访。想必。她是想亲自见你。” 芙玉微然一震,然后深吸一口气:“如此也好。许多的事情,当面说清还好一些。” 刘冕想了一想,说道:“你有何打算?” 芙玉苦笑道:“洛阳已无我栖身之地。若能活命,我就远离中原前往倭国,从此再也不回来了。除非这样,才能让太后放心。” “如此……也好。”刘冕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将军,在下有一事相求。”芙玉突然从席间站起,然后冲刘冕拜倒下来。 “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是,不必行什么大礼。”刘冕虽是如此说,可芙玉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跪倒在地说道:“在下想请求将军照顾黎歌……她是个无辜的苦命孩子,不能让她再跟着我颠沛流离吃苦了。” 刘冕眉头轻皱:“你的意思是说,将黎歌留在洛阳?留在我身边?” 芙玉道:“就让她在将军身边当个使唤丫头也成。” 刘冕无语的沉默了许久,只好说道:“先不说这个吧。等明天太后来了之后,再说。” 芙玉咬了一下嘴唇,颇为幽怨的看着刘冕道:“将军,你当真很嫌弃黎歌吗?” “没有。”刘冕苦笑了一笑,“她很纯真,也很可爱。” “那就请将军收下她吧!”芙玉再次拜倒下来,以头贴地行起了大礼,“唯有将军这样地男儿,我才肯将她放心托付。也唯有如此,我才能向百济扶余家的列宗列宗交待,将来也才有颜面去地下见她父母!” 刘冕很为难,不禁挠起了头。 政治上的勾心斗角,不怕,见招拆招从容应对;战场上的你死不活,不怕,一柄方天画戟横扫千军……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还当真是棘手啊! 收下黎歌吧,仿佛是顺理成章。现在可是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家的家长都屈膝来求了。可是刘冕对黎歌暂时还没什么感情,顶多就是有点怜惜。仅仅这样就得娶人家吗?自己心里那关好像过不去啊,当然更难过的是上官婉儿那关不收下黎歌吧……仿佛又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芙玉是个聪明人,看到刘冕面露难色,低声道:“将军似有难言苦衷?” “的确……”刘冕自然是拾阶而下,苦笑道,“其实我并不讨厌黎歌,她也的确是个好女子。但是……” “那便顺其自然如何?”芙玉道,“只要将军先答应收留她,不要让她宛如无根之萍四处飘泊就好。” “……那好吧。”刘冕心中苦笑: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谢将军!”芙玉再次拜倒,感激涕零。 刘冕轻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黎歌是不错,可要我娶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实在办不到。正妻只能有一个……我要是先娶了黎歌,上官婉儿还不跟我拼了?韦团儿委身于我这么长时间了,都不敢提半句婚嫁之事,也正是有此顾忌。 哎,一夫多妻制下地男人,尤其是一夫多妻制下受女人欢迎的男人,不容易啊! 第228章 武后造访 或许是心里惦念着今天武则天要来家访,天刚微亮刘冕就睡不着了。看一眼身边,韦团儿趴着睡得正香,一条粉臂就搭在自己胸前,香肩半露玉体横陈。 刘冕恶作剧的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韦团儿惊醒过来撒娇的哼道:“不要嘛,我再睡会儿。昨天累坏了……” 刘冕暗自好笑。那两碗人参汤可是大补之物,喝下去后真个龙精虎猛。半夜鏖战下来韦团儿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真个我见犹怜。 刘冕让韦团儿睡着自顾起了床。天刚蒙蒙亮府里都还很安静,刘冕很喜欢清晨时的这种清爽和寂静。微风轻拂天气宜人,鸟儿在花圃间跳跃轻歌,花草叶蔓上残留着细碎的露滴。 他漫步而走活动着手脚,来到了后院牵出了火猊马准备操练一下武艺。离开了军队重回朝堂,刘冕可不想让身手懈怠下来。 骑马射箭,方天画戟,挺举石滚一一练来,刘冕已是一身大汗淋漓。大半个时辰后,天色才完全亮了。刘冕已经是光着帮子挥汗如雨气喘如牛。浑身结实的肌肉泛着古铜的光泽,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 早练一回,整个人精神抖擞。他将马匹放回了马厩,随手拎起衣服准备去冲个澡。经过厨房时,听到里面有人絮絮叨叨的道:“哎,姑娘。你要做什么跟我们说一起便好,用不着亲自动手吧?你看看你,将厨房里弄得乌烟瘴气一团糟,我们很难收拾知道不?误了早膳的时间将军怪罪下来,我们可吃罪不起呀!” “没事没事。我保证将军不会怪罪你们的。嘻嘻!”是黎歌的声音。 刘冕好奇的走到厨房边瞅一眼,只见黎歌站在灶台边小心翼翼地用锅铲在锅里搅,一阵烟火呛得她眼泪直流连连咳嗽。 厨子们见到刘冕急忙见礼:“将军来了!” 黎歌欣喜的朝刘冕看来,但见他半身大汗淋漓,又有些羞赧的红了脸,怯怯道:“将军。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哦!” “你,出来!”刘冕冲她勾了下手指。黎歌有点害怕的走到厨房外面:“将军有什么事情?” 刘冕打量了她一眼,小姑娘满手油污,脸上也有些黑烟痕。刘冕摇头苦笑:“你看看你,没事往厨房里钻什么?弄得一身脏兮兮的,从头到脚全是油烟味。以后不准来了。想吃什么给厨房交待一声便了。” “我就想亲手煮一点东西给你吃嘛……”黎歌委屈地低下头来,两只手局促的瓣着手指,“你不乐意,我以后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刘冕见她那副委屈模样又觉得有点不忍心。只好摆着手苦笑道:“好吧,你想煮就煮好了。” “那我煮了,你要吃噢!”黎歌的脸顿时阴转晴,露出欢快的表情。 “行,我吃,我吃……”刘冕摇着头走了。 黎歌欢快的跳进厨房里,指着那些厨子们大声道:“你们听到没有?将军要吃我煮的菜---你,还有你。你们都出去!以后这厨房,就是我的地盘了!” 刘冕远远听到只能挠头,一脸苦笑。 临过中午的时候,大队车马出现在刘府院外。武则天驾到了。 按她的习惯来讲,今天地排场真是不大,仅有百余名铁甲卫士跟随护卫而已。刘冕和刘俊站在府门边迎接,最先前来的是上官婉儿。后面武则天才下了车。 刘冕父子正准备下拜,武则天笑容可掬很随意的摆了一摆手:“行了,就不必如此劳师动众行什么大礼了。入内说话吧!” “谢太后!”刘冕和刘俊拱手站于一旁,请武则天入内。 武则天一袭紫青银花的及地长袍,头戴一顶风翼珠冠,雍荣大气的走进了府里。上官婉儿和几名宫娥从旁伺候跟随,一起走进了正宅大厅。 武则天在正座首席坐下,对刘冕等人道:“不必拘谨,你们父子都坐下吧。” “谢太后。”刘冕和刘俊分坐在了她下首。 武则天四下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布置得还不错。予听说是上官婉儿的杰作。对吗?” 上官婉儿在一旁巧笑倩兮:“太后就别取笑微臣了。这里哪比得上皇宫里福贵大气?” “微臣拜谢太后赏赐。”刘冕不失时机的抱拳行了一礼,以示感谢。当初武则天赐下这栋豪宅,的确是出手不凡。 “有功则赏,你也不必在意。”武则天随意地说了一句,然后道,“婉儿,你安排的僧侣还没有来吗?” 上官婉儿道:“回太后。白马寺的高僧说。今日吉时在未时之后。之此不宜作法。因此僧侣们要未时过后才来。” “哦,是这样……”武则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刘俊道,“刘俊,先前让你受了那一段委屈,你可有何怨言要对予讲?” 刘俊早已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这时浑身一弹就离了席站出来,拜倒在武则天面前道:“回太后,朝廷秉公执法已然还在下清白,在下绝无半点怨言可讲!” “何必如此见外呢?”武则天颇为放松的呵呵直笑,“刘俊,你就是欠缺了一点你父亲的沉稳和大气。要不然也不会连个妇人也驾驭不了。柳氏已然被投进大狱治罪去了。你若有何控诉,可向大理寺地主办此案的官员陈叙。” “唉!太后,在下不想控诉什么。彼虽不仁,我却不想落井下石。”刘俊叹道,“毕竟夫妻一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刘冕在一旁苦笑:我这老爹。就是宅心仁厚太慈善了。 武则天道:“以德报怨,果然是真君子。想那柳氏若能明白你的好,也不会干出那等混账事情来。刘俊,此事就交由大理寺作公论去吧,今后你也不必提及了。” “一切全凭太后做主。”刘俊谢过了恩,回到座位上。 武则天沉默了片刻。说道:“刘冕,午膳时间未到,高僧也没驾临。不如你就领着我到你府上四处走走吧----你们就在这里稍坐。” “是,太后。”刘冕知道,武则天是想私下里去见一见芙玉。他也早就做好准备了。 于是,刘冕领着武则天,二人单独走出了正厅来到院里,先在花间草圃里随意转悠了几下闲聊几句,然后就来到了后院。 “人呢?”武则天问到了正题。 “便在此间。”刘冕抬手指了一下后院左边的一间独立的厢房。芙玉便住在那里。二人走到门前,芙玉已然跪在门边:“犯妇芙玉,恭迎太后圣驾!” 武则天低头看了她一眼眉头轻轻一皱,对刘冕道:“你在外候着,不得任何人来打扰。你,随予进来说话。” 芙玉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跟在武则天身后走进了房间,然后掩上门。 刘冕便亲自留在了门外守护。不让外人前来打扰。 怕是过了足有半个时辰,刘冕在外面都站得有点昏昏欲睡了,房内才传来武则天的声音:“刘冕,你进来吧。” “是,太后。”刘冕推门进去,只见芙玉以头贴地跪在地上纹丝不动。武则天端坐在榻上表情也很平静。 刘冕不知道她们聊了这么久,说地一些什么。但从局面上看。事情仿佛已经有了结果。 他掩上门走到榻前拱手拜道:“太后有何吩咐?” 武则天嗯了一声悠然说道:“刘冕,你也是知情人,予也就不打幌子了。芙玉本是罪大恶极其罪当诛。所幸她被你点化顿悟过来,临阵倒戈助燕然军破敌,立下了大功。功过相抵,可赦无罪。” “太后英明。”刘冕拱手道了一声。 “但是……”武则天皱了下眉头停顿一下,然后道,“她却不能再留在洛阳了。刚刚我们倾心相谈,她也向我袒露了一切心迹。世间确也难得有她如此痴念的女子。予就赐她远渡倭国寻找自己心上人去。不得传召,不得回归中原。你以为如此妥不妥当?” “太后圣裁。此举非常妥当。”刘冕当然不会出声反对。这恐怕是芙玉最好的结局了。 虽然她此去倭国所寻找的,恐怕只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达成地梦。 “嗯……芙玉。”武则天悠然唤了一声。芙玉浑身一颤急忙回道:“犯妇聆听太后教诲!” “你今后,自当好自为之。”武则天叹息了一声,道,“予听说你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现在何处?何不唤来给予看看?” “是,犯妇马上去叫。”芙玉受宠若惊。马上跑出了房间。 刘冕虽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惊道:武则天想做什么?无缘无故,为何要见黎歌? 少顷过后。芙玉领着黎歌来了。母女二人跪倒在武则天面前。 武则天侧目打量了几眼:“免礼平身。黎歌,你抬起头来。” 黎歌怯怯地站起身抬了一下头,眼神中流露出许多的惊怯,马上又低下了头。 “为何戴着面纱呢?”武则天呵呵的轻笑,“好斯文秀气的女孩儿啊!” “快,快将面纱去掉!”芙玉急忙上前来要帮黎歌去掉面纱。不料黎歌却是执拗的朝旁边一闪:“娘,不要嘛!我当年发过誓地,只在嫁人地时候才揭掉面纱。我只给我心爱的男人第一个见到我地面容!” “太后在此,不得无礼!”芙玉慌了,急忙上前来要扯黎歌脸上地面纱。 武则天却是哈哈的大笑起来:“罢了罢了,就由得她吧。这小姑娘真是纯真可爱得紧,予甚是喜欢。黎歌,予问你---你可有中意的男子了?” “有呀!”黎歌心直口快,扬手就指向刘冕,“就是他咯!” 刘冕顿时石化,心中只在叫苦: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这么火星,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 芙玉也急了:“你这孩子!……” 武则天却是笑得更大声了:“还真是个敢爱敢恨心无城府的纯真孩子!黎歌,你知道予是谁吗?” “知道呀,你是太后。”黎歌点了点头,一脸愕然的看着武则天,“太后为何要这么问?” 刘冕也听得想笑:这个黎歌,真是纯真得有点火星了……武则天一脸笑意的道:“那你怕予吗?” 黎歌上下仔细打量了武则天一眼,摇头:“不怕。我为什么要怕你呢?你长得很好看啊,跟我娘一样都很好看。” “哈哈!”武则天拍着大腿笑了起来,“这姑娘委实可爱!委实可爱!” 刘冕和芙玉在一旁捏了一把汗,此时也只得苦笑。 “你们笑什么呀?我说的可都是真地!”黎歌仿佛还急了,“太后是很好看嘛!不过,我娘要是也穿上当年的王妃的衣服,也一样好看。” 武则天呵呵的笑了一阵,说道:“黎歌,你愿意做我的干女儿吗?” “啊?!”芙玉心中惊弹,禁不住惊呼出声来。 刘冕也很是吃惊,这还真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第229章 她的结局? “怎么,有何不妥吗?”武则天出声反问道,“黎歌这姑娘予委实喜欢。又兼她出身高贵,予收作干女儿太合适不过了。芙玉,你难道反对?” “不、不!”芙玉的脸都白了,也不知是惊喜还是害怕,连连摆手惶恐不安的道,“只是……小女出身低贱,不敢高攀!” “什么高攀低攀的,予就是喜欢这小姑娘!”武则天转头对黎歌道,“黎歌,你愿意当我干女儿吗?” “我、我……我不知道呀!”黎歌悴不及防喃喃的道,“我有娘啊,为什么还要拜一个干娘呢?” 刘冕和芙玉一起苦笑,黎歌却更加愣得不知所措了。 “多一个娘心疼你,不好吗?”武则天却是毫不在意笑容可掬的道,“乖孩子,你若当了予的干女儿,从今以后锦衣玉食恩荣之极,就跟真正的公主一样。你愿意吗?” 黎歌眨着眼睛思考了半晌,突然摇头:“我不要!我就要跟我娘在一起!” 刘冕心里一咯噔:傻!这黎歌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芙玉则是吓得脸都白了,急忙跪行上前扯着黎歌跪下来,低声惊道:“傻孩子,别乱说话---快,快答应太后啊!” 武则天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当真如同慈母一般看着黎歌,缓缓点头道:“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常言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挡荣华富贵的诱惑地。芙玉,你有一个很好的女儿。” “谢太后!”芙玉在地上磕起头来,连声道。“小女年幼无知,万请太后不要怪罪!黎歌,快给太后赔礼磕头!” 黎歌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既然母亲这么说了,她也就跪了下来跟着胡乱的磕起了头。 武则天呵呵的长笑:“黎歌,予不会强人所难的来逼你。你母亲要出一趟远门了,将你托付于予来照顾。你愿意作予的干女儿吗?” “快答应太后啊!”芙玉都快要急得哭了,使劲拽着黎歌的衣袖。 “我、我答应!”黎歌也不知道芙玉为什么如此惊怕,自己也有点被吓着了。只得仓皇点头应允。 刘冕在一旁轻轻吁了一口气,放下了一颗心头大石。 “很好。乖。”武则天笑容可掬煞感兴趣的看着黎歌,连连点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予的干女儿了。予封你为安慈郡主,随予住到宫里去。” “我不要啊!”黎歌一听就急了,飞快地摇头道:“太后,我要留在这里,每天给天官烧菜做饭吃呢!” 刘冕一听头都大了!这黎歌呀,真是……唉!现在可是堂堂的郡主了。还能留在我府里给我烧菜做饭吗? 武则天听罢则是哈哈大笑起来:“傻孩子。你现在可是金枝玉叶的郡主了,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命令宫中最好的御厨,每天给刘冕送来满盘珍馐,吃得他脑灌肠肥。” “我、我就想亲手做东西给他吃!”黎歌一脸苦闷的跪在地上,眼巴巴的仰头看着武则天,嗫嚅道:“太后,你……你就成全我吧?” “这不行。”武则天说得非常肯定坚决。不容辩驳,“若让人知道堂堂的郡主每天给人烧菜做饭,成何体统?你必须跟予住到宫里。但是,你可以随时出宫来玩,予不限制你的自由。” 芙玉撞墙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掐黎歌几下让他醒神,按着她拜倒下来替她道:“太后圣恩,小女感激涕零。一切全凭太后主张定夺!” “嗯……好。”武则天长嗯了一声道:“刘冕,你且先带黎歌出去。予还有些话跟芙玉说。” “是。”刘冕上前来对黎歌道:“郡主。请!” 黎歌恍然一怔,呆呆地点了点头:“噢……” 二人走出门外,刘冕反身带上了门,拽着黎歌的手快步走出一段距离,长吁了一口气道:“你这个傻妞,吓死我了!” “傻妞?”黎歌咯咯的笑了起来,“天官哥哥,这算是你给我起的绰号吗?” “唉,我真是服了你了。”刘冕仰天长叹,刚才不知道有多凶险。这家伙居然浑然不觉,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有些话,刘冕真的不忍心对黎歌说。她太纯了,纯得没有一点杂质,没有一点心机。武则天对芙玉的处理上也感觉挺棘手。她竟不敢随意杀了芙玉,又想封住她的口----于是才想出这么一个绝招:扣下黎歌在身边,要挟芙玉! 这样一来。不管芙玉将来走到哪里。都不得不对她所知道的事情守口如瓶。因为她最爱地女儿,如今就在太后身边扣着。 如果今后没事。那自然是皆大欢喜。黎歌从一个没落的亡国公主变成了泱泱大唐的郡主,身份地位显赫非常,反而比她在百济当什么公主要强上百倍。芙玉苦心孤诣搞这么多事情,一个重要的目的还不是为了这些?而芙玉自己也能留得有用之身重获自由,去找她心爱的男人。武则天也可以不必疑神疑鬼担心芙玉会胡说八道了。 这样的高招,刘冕是没有想到的。也唯有武则天才想得到,才干得出。 黎歌似乎对刚才的事情并不太关心,这时还乐滋滋地道:“天官哥哥,我刚才正在厨房里帮你炖汤呢!你猜我今天炖了什么汤给你喝呢?” “哎,随便吧!”刘冕哪里有心情关心这些,随意摆了摆手,“能喝就行。” “不行,我要你猜!”黎歌不乐意了。焦急的嚷道,“太后马上就要我住到宫里去了,我以后恐怕没有时间亲手为你煮汤了呢!” “嗯……”刘冕苦笑的眨巴着眼睛,“黎歌,我是猜不着。还是你自己说吧?” “是----八宝仙汤哦!”黎歌欢快的咯咯直笑,“我就知道你猜不出地,没有人可以猜得出!这是我们百济皇族最喜欢喝的一款宫廷宝汤,是我娘教我熬的,清暑去火养颜补身哦!用了八种材料费好多功夫才煮成的呢!” “哦。八宝仙汤,好、好。”刘冕连声苦笑。这个小女孩子,当真很容易快乐也很容易满足。 “走,我盛汤给你喝!”黎歌拉着刘冕,不由分说的就要往厨房跑。刘冕无奈的叹一口气,只得随她了。 厢房地门打开,武则天和芙玉走了出来,恰好看到他们二人拉着手朝回廊走去。武则天面带微笑的看着二人的身影,徐徐道:“想不到。世间还能有如此冰清纯洁地少女。芙玉,你便安心的走吧。予会善待黎歌的。” “谢太后……” 刘冕被黎歌拉着到了厨房正在喝汤的时候,前门来了一大批僧侣,给刘仁轨做法事地来了。也就在此时,刘家大院地后门走出了一个孤单的人影。 芙玉素面朝天一身朴素打扮,背着一个包袱,回头深深地凝望着热闹的刘家大院,眼圈渐渐发红。长叹一声后。她掳了掳肩上地包袱,低头走上了街道。 繁华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身边匆匆闪过。头顶一片蓝得刺眼的晴天,阳光一如既往的灿烂。 她就这样低着头,走到了洛河桥上。过往的人们或行色匆匆或悠闲自在,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熟悉。 “你要走了吗?”突然一个声音,将芙玉从无边的思绪中唤醒。仰头一看,一个身裁高大面容沉寂地汉子,正站在她身前。仿佛就在这里等着她。 “马敬臣……”芙玉愕然的看向他。喃喃念道。 “很巧啊!”马敬臣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无所谓的笑脸,轻松的说道,“要不,我送送你呀?” “不用了。”芙玉低下头来避开他的眼神,掳了一下肩上的包袱,从他身边掠过急急走去。 马敬臣也没有去拦,而是转过身来在她背后说道:“我等了你二个时辰了。” 芙玉周身轻轻一震,头也没回的道:“你不该等的。回去吧,我走了。” “我没想留你。只是想最后送你一程。”马敬臣上前两步,故作轻松的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我马某人还是稍懂一点情份地。” “情份?我们之间有何情份?我只是风尘女子,跟谁都没情份可言。婊子无情,你没听过吗?”芙玉说着,眼圈却有点发红了。 这么多年来,她长袖善舞在洛阳打拼了这么久,本以为朋友甚多处下了不少的知己好友。谁料到最后。只落得她孤零零的一人凄婉离开。没成想。这个之前一直没看上眼的男人,到最后还念着所谓的情份。前来送她。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马敬臣无所谓的自嘲一笑,“走吧,我送送你。” 芙玉没有回头。她怕让马敬臣看到自己的眼睛里已经流出了泪来。她故作漫不经心的伸手抹去了眼泪,快步朝前走去。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快步而行,仿佛赶集似地行色匆匆。 洛阳城门口,一辆空马车停在这里。马敬臣唤住前面的芙玉:“我给你派好了马车。” “谢了……”芙玉仍是没有回头,快步踏上车辕钻了进去,然后对车夫道,“走吧!” 马车开动的一瞬间,芙玉以手掩嘴失声痛哭。眼泪再也藏不住,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马敬臣看着缓缓驶去的马车,轻松的笑了一笑自言自语道:“婊子无情,但嫖客未必无情呀!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但不代表老子不会惦记你。唉!谁让你跟苏苏长得有几分相像呢?原来,我心里仍是忘不了我的苏苏……” 马敬臣转过身来,大摇大摆地朝洛阳城中走去。他没有再回头,只是扬起一手来随意地挥了挥大声道:“一路顺风、一路顺风呵!” 过往的行人诧异地看着他,如同打量怪兽一般。 “这人莫非有病?” 刘家大院里,一场水陆道场正在进行。钟鼓齐鸣木鱼与梵号同奏。十七八个僧侣围坐在正厅扎起的祭堂里,四处香烛飘绕。 武则天亲自在刘仁轨的灵位前敬了香,手捧佛珠合十而拜。然后,她走出了正厅,刘冕和刘俊一起跟随在后相送。 “刘俊,刘冕,予回宫了。法事要做到半夜,你们操持一下吧。”武则天完,伸手对站在刘冕身后的黎歌道,“来,黎歌。随予回宫。” 黎歌怯怯的走上前来,好似有点不情愿的被武则天牵起的手儿,回头对刘冕道:“天官哥哥,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刘冕顿时就窘了,急忙道:“郡主太折煞臣下了……” 武则天也笑了起来:“黎歌呀,以后你可就是郡主了,称呼要改一改。唔,不急,你慢慢学吧----婉儿,伺奉郡主上车去吧!” 上官婉儿瞟了刘冕一眼,低眉顺目的道:“是。郡主,请。” 黎歌满不情愿的皱起也眉头,跟上官婉儿走上前几步,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急忙跑回来道:“天官哥哥,我娘呢?” “你娘她……”刘冕表情平静的道,“刚刚有点生意上的事情,出门急办去了。你先去吧,不用等她了。可能很晚才回来。” “噢……那我先去了。等下你见到我娘,叫她到宫里来陪我睡呀?我一个人睡不着,会害怕的呢!”黎歌认真的说完,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道:“我走了呵……我走了呵!” 第230章 不速之客 “走吧……”刘冕勉强挤出一丝笑,挥手与黎歌道别。 武则天给刘冕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随自己走开边。然后对他道:“刘冕,黎歌对你情有独衷,你可以迎娶之意?” “郡主金枝玉叶,微臣不敢。”刘冕急忙拱手回道。 “别说敢不敢,只说愿不愿?”武则天平声静气的道。 “这……”刘冕不知如何回答。武则天的目的很明显了,很有赐婚的意思。 “尚有犹豫?”武则天微然一笑,“那予不逼你。黎歌毕竟还年幼,过段日子再说吧。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等一切平静淡化了再说。” “是。”刘冕回道。 “嗯,予走了。你好好操持法事吧。”武则天也没有多话,朝前走了。 刘冕送武则天出了门上了车,看着车队消失在街道的转角,方才长吁了一口气。正待转身往院里走,身边突然冒出个声音:“将军,那小姑娘进宫了哈?” 刘冕的精神紧崩刚刚放松,这时斗然被吓了一弹。回头一看是韦团儿,禁不住恼火的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搞什么,神出鬼没的,吓老子一跳!” “哎哟!”韦团儿疼得一叫,然后笑嘻嘻的道,“这下好啦,家里清净了“你这没心没肺的疯丫头!”刘冕搭上她的肩膀使劲摇了她几下,“你知不知道,黎歌的命很苦地,是个可怜的孩子?” “噢噢。现在知道了。”韦团儿被摇得东倒西歪,晕乎乎的应着声儿。 刘冕不禁有点好笑,我身边的这些女人,怎么没一个是比较正常的呢? 韦团儿又凑过来低声道:“将军,你今天没和婉儿说话吧?” “太后在呢,没说。怎么了?” “她今天好似挺生气的啦!”韦团儿惊乍乍的低声道,“她仿佛知道你和那黎歌……有什么了。挺恼火的。若不是太后在呀,恐怕都要上前扯起你的耳朵质问了!” “她敢!”刘冕虎虎生气地低喝道,“太岁头上动土。反了不成?” 韦团儿掩着嘴吃吃的偷笑:“将军你有本事就到婉儿面前大呼小叫去,别对婢子呦喝。” “哟你个小娘们,仗着有婉儿撑腰还神气了不是?”刘冕四下一看,无人。胳膊肘儿一用力将她扳到自己怀里,嘴巴往她脸上凑去恶狠狠的道:“信不信我咬死你?” “嘻……不要!好多口水!”韦团儿嬉笑的躲闪咯咯直笑。 二人正闹着,忽听身后大门边传来一个声音:“刘冕?刘冕呢!” 刘冕不禁诧异,谁这么没礼貌在我家门口大呼小叫,还直呼我姓名?他放开了韦团儿走到前院一看,一个身披袈裟的大和尚。正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僧人大摇大摆的往自己府里走来呢。 薛怀义?! 刘冕心中微动,快步迎了上去哈哈大笑道:“蓦然一阵瑞风刮起,起我道是谁大驾光临,原来是薛大师来了!” 薛怀义也远远的就哈哈大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故作夸张地稽首打了个佛礼:“阿弥佛陀,刘施主别来无恙乎?” “哈哈,托大师鸿福。屡次大难不死,如今这气儿喘得正顺。”刘冕上前回了一礼,“大师大驾光临,在下真是蓬荜生辉呀!快请,到静院奉茶!” “咦,小僧今日前来可是办正事的。太后下旨,令白马寺为刘施主先翁操办一场法事。小僧安敢托大不亲来操办哪?”薛怀义笑容满面打着官腔。 刘冕凑到他身边低声一笑:“你得了吧,酒肉和尚。你真会作法?还是随在下到后堂喝点小酒叙叙话吧?” “行哪!”薛怀义笑逐颜开的嘿嘿一笑,回头对众僧摆了一下手。“尔等去法堂伺候,好生操办法事,不得有误。” “弟子领命。”众僧规规矩矩拜了一礼,整齐朝正堂走去。 薛怀义笑呵呵的道:“刘兄,多日不见,小僧今日必要与你一醉方休!” “请!” 薛怀义到了后院静室里,就把身上的袈裟、佛珠扔到一边,忿忿的道:“这身劳什子穿着当真恼火!” 刘冕哈哈大笑:“哪里,我倒觉得你怎么看怎么像个得道高僧。” 薛怀义苦笑的直摇头大咧咧的坐下来,哀声叹气道:“刘兄你就别取笑了。小可现在这日子。可是过得苦呀!整日里就陪着一群大秃驴小秃驴,明晃晃地一片光头晃得眼睛疼。寺里诸多清规戒律,搅得人心烦。我身为一寺之主,要想吃点肉都得躲躲藏藏,着实恼火!” “那今日就大开杀戒,吃个饱吧!”刘冕笑道,“我府里的厨子。手艺可是不简单哪。定能让你大快朵颐!” “要不我干嘛亲自跑到你府上来了呢?”薛怀义一顿坏笑,“我就知道。天官兄弟最是知我心,为人又豪爽痛快。” “稍坐,我去安排!”刘冕也不二话,出门唤来几个下人,让他们尽快去弄一桌上好的酒肉来。 薛怀义的事情,刘冕回朝才几天就要听得耳朵起茧了。如今这哥们可风光嚣张了。虽然他仍只是个没有任何官爵的大和尚,但满朝文武没一个敢小视于他。放着是武三思这样的大腕,见了他也只敢低声下气的拱手而拜,谦恭的称呼一声“大师”。 三教九流,各种人有各种不同的用处。刘冕既然与他有一段故交,倒不如拉拢讨好一番。或许某一天就会有意想不到地妙用。 酒肉承了上来,薛怀义满意的哈哈直笑:“刘兄。在下可就不客气了!”说罢就操起筷子大吃起来,同时又连喝数杯好酒下肚,乐得呵呵直笑。 刘冕也陪着他一起饮酒吃菜,便如风卷残云一般。 “痛快!还是跟天官兄弟这样地汉子相处痛快!”薛怀义连声大笑,放下筷子长吁一口气,“小可可是憋闷了好长时间,许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刘冕笑了一笑,试探的道:“以薛兄如今的地位,想痛快还不容易?” “哎。别人都只看到我的风光,不知道我的苦啊!”薛怀义重叹一声,倒起了苦水,“反正刘兄也是知情人,小可这点苦水也实在没地方可倒了,就跟你说说吧----你以为,太后是好伺候的?” “在下自然不知。”刘冕嘿嘿直笑。 “六十多岁啦!!”薛怀义紧张兮兮的伸出大拇指和小指头,摆出个六字,然后苦笑的摇头。低声道:“不好伺候啊!” 刘冕嘿嘿地偷笑,自然明白薛怀义说地是什么意思。武则天虽然保养得法,但毕竟已是六十岁的女人,很有可能都快要失去了能力。薛怀义身为男宠面首,想要伺候好这样的主子,谈何容易? 此事太过私密敏感,刘冕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薛怀义愿说,他便听;不说。便不问。 薛怀义显然也知道此事非常不可轻提,只是摇头叹息一脸苦色:“我苦啊,是真苦!我寻遍名医收尽偏方,方才觅得一法让太后……重焕青春。” “哦?好本事!”刘冕不禁惊叹。 薛怀义却是一直摇头苦笑:“行,你就别挖苦我了。不说这些了----我听说一些事情。芙玉好像犯事了,对吧?” “嗯……”刘冕点了一点头,“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太后亲手处理的。” “如何处理的?”薛怀义低声惊问。 “放心,没有牵扯到任何人。”刘冕警惕的低声道。“芙玉已经离开了洛阳,从此不会再回来了。而且太后想了个法子,让她从此以后对一切守口如瓶。” “莫非是将她杀了?”薛怀义惊道。 “不。太后何许人,自然不会用出如此简单地手段来。”刘冕心想薛怀义也是局内人,告诉他也无妨,于是道:“太后认领了芙玉地女儿作干女儿,留在自己身边扣为人质。然后才放芙玉只身远离中原,去了倭国。” “咦,这的确是个两全齐美地好法子。”薛怀义仿佛也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甚好,甚好。我此前还有点担心呢,如今算是放心了。” 刘冕暗自一笑,不做声。薛怀义与芙玉之间,很有可能是皮肉情人的关系,而且不排除有利益上的勾结。这些事情要是让武则天知道,他当然是吃不了兜着走。如今这样一个结局。当然是皆大欢喜。薛怀义也可以放心了。 “还是你好本事!”薛怀义仿佛突然想起,指着刘冕贼笑道。“你行啊!芙玉这么精明的计划都被你捅破了。也幸得你机警,要不然我们都要被她害死。这个女人,真是害人精!” 刘冕只是呵呵直笑,并不答话。 薛怀义转了一阵眼睛,窃笑道:“喂,那芙玉手下的生意……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刘冕摇了摇头,“清荷莺菀,应该就此关闭了吧?” “咦,刘兄何故装傻?我是说----她跑的粮食生意?”薛怀义仿佛对这一层挺是关切。 刘冕心忖,想来薛怀义也应该在这当中有利益纠葛,要不然怎么如此关心呢?他是商人,关心利益是天性。说白一点,他就是个贪财的家伙。 “这……恐怕就要问武三思了。”刘冕故作一本正经的道。其实现在,他手里就来扣着一笔粮款。就是当初芙玉卖给燕然军地三十万石粮食的钱。这笔钱本来要该由芙玉转交给武三思的,可是芙玉出了那样的事后,也不敢去见武三思了。正在风头之上,武三思当然也不敢来找刘冕讨要。因此这笔钱反倒是囤在了刘冕的手里。 这是一笔巨款,刘冕按低价来收算,也高达四十万贯! 薛怀义坏笑的指着刘冕道:“兄弟,那你岂不是发了一笔大财?”薛怀义可是有着精明的商人头脑,对当前的局势也非常了解。言下之意,当然是想到了刘冕手中已经握着那笔粮款了。 “在下这财,从何发起呀?”刘冕装傻的笑,“实不相瞒,我手上地确是有一笔燕然军的军费,是准备拿来支付给芙玉的粮款。算来,这钱该给到武三思手上。可是……哎,芙玉出事后,武三思恨不能离她十万八千里,哪里还敢提起与她有利益纠葛?” “兄弟果然是聪明人!”薛怀义哈哈的笑,“所以这一次,武三思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兄弟,这笔钱你就揣着吧,他是万不敢来跟你讨要的。“那不行。”刘冕故作一脸慷慨正气,“那我岂不是贪污了?不义之财这可取。无论如何,我要想个法子转交给武三思。梁王现在如此势大,在下也不敢得罪他呀----咦,薛兄何不落在中间做个见证,替在下代劳代劳,将这笔钱转交给他?” “呃?”薛怀义闻言一喜,但又故作惊愕的道,“在下局外之人,不好掺合吧?” 刘冕看着薛怀义发笑,心中却在骂道:装,继续给老子装!你这狼犊子,不闻到血腥味会摸过来?你不就是冲这笔粮款来的吗,把我刘某人当傻子? 第231章 胡闹之王 刘冕心里可是想得清楚。薛怀义本就与武三思、芙玉是合伙人。如今这钱要是交给薛怀义,可就没我什么事了。只不过,武三思会不会有胆量去找薛怀义要钱,那我就管不着了。反正他们现在都散伙了,薛怀义就是独吞这一笔钱武三思也只能干瞪眼。 于是打蛇上棍的对薛怀义道:“唉,正因为你是局外人,有你作个见证,才显得我们之间光明正大嘛!你就别推托了---明天我就将这笔钱提去给你。你想个法子,帮我塞给武三思去。同朝为官,可不能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弄得得罪呀。你说呢?” “那----行吧!”薛怀义还故作为难的想了一阵,方才一口答应下来。 “那便多谢薛兄啦!”刘冕感激涕零对他拱手,敬起酒来。 薛怀义这下可真的乐了,一脸笑得如同灿烂盛开的菊花,不停的跟刘冕打着哈哈。 刘冕算是看出来了。这厮就是个贪财如命的货。本来他与武三思、芙玉合伙做生意,肯定就没投入什么东西,顶多就是在武则天那里帮着打通了一下关节。如今却心狠手辣的要一人独吞----连着将武三思的那份也吃掉。 这人够贪、够狠、够黑! 不过,越是有着这样突出缺点的人,越好驾驭和控制。 “你不是贪财吗?老子就用钱砸死你这王八蛋!用的还是武三思的钱!至于你和武三思到时候要怎么分赃怎么窝里斗,那就是你们的事了。谁让你捷足先登来找我呢?我当然只能先把钱给你了。然后我再给武三思递个信,说我把粮款委托你薛某人转交了……嗯哼,你们还不狗咬狗吗?”刘冕心里想着这些,暗自发笑。 薛怀义的心情已然大好,一口一个兄弟叫得脆生生的,仿佛和刘冕就是打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到后来他醉薰薰的捡起僧袍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打着嗝道:“刘兄,小可今天真是高兴。你这人……实在是太、太、太对我胃口了。两个字---痛快!今后但凡有什么事用得着小可地地方……”薛怀义把胸脯拍得叭叭作响。“尽管开“行!”刘冕爽朗的哈哈大笑,扶着他走出了房间。然后安排一辆车子把他塞了进去,送回了白马寺。 正宅那里的法事仍在进行,一群大和尚念念叨叨木鱼响作一片。刘冕正准备过去张罗一下,门口又停下了一辆马车。看那车式,还是宫里出行用的闱帐。 刘冕不禁苦笑。我这一亩三分地还真是热闹上了! 上前迎接,车上下来的人却不认识。原来是一名宫中的宦官。 那宦官见刘冕在门口迎接,马上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拜礼:“小的邱大友给大将军叩首了。” “邱大友?”刘冕细下打量他一眼,很是眼熟。于是问道:“公公在哪一宫办事?” “大将军真是贵人多健忘啊!”邱大友笑嘻嘻的道,“小的是太平公主府上的内宦哪!” “哦,是的是的。你看我这记性!”刘冕一拍脑壳子,脑海里浮现出了太平公主那张妖艳地脸庞来。心里禁不住跳了一跳:这小太妹,莫不是又派人来拎我进宫和她胡闹? 邱大友凑上来低笑道:“大将军得胜还朝,太平公主殿下得知后非常高兴。今日又得知太将军府上正在操办法事祭奠刘老先翁,于是特意差小人来代殿下她敬上两炷香。” “哦。公主真是有心了。臣下惭愧、惭愧。公公。请!”刘冕便引着邱大友朝正堂去。 邱大友到了正堂烧香拱拜毕了。退出来时神秘笑道:“公主还托小的给大将军带来一件礼物,请大将军收讫。” “礼物?”刘冕疑惑问道。刚刚来的时候,可是没见邱大友带任何多余的物什进府。 “便是此物。”邱大友伸手入怀拿出一面杏黄地手帕,展了开来递到刘冕面前:“大将军请看。” 刘冕接过来看了后眉头直皱:“这是什么玩艺?毛?” “对。鸟毛。”邱大友在竭力忍住笑。 “鸟毛?!”刘冕心头一寒:这小太妹什么意思啊? 邱大友嘿嘿地低笑道:“大将军,据公主所说,此鸟非寻常之鸟,也非中土所有。好似……是叫驼鸟!对,驼鸟!” 刘冕愕然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公主还有别地什么话语转达没有?” “有。”邱大友凑到刘冕耳边道。“公主殿下说了。她近日心情非常不好。每天都要拔驼鸟毛玩。大将军要是再不入宫见她,她就要将那驼鸟的鸟毛拔光了炖了来吃。” 寒!…… 刘冕咧了咧嘴。尴尬的干咳几声正色道:“请公公回复公主殿下。微臣只要得闲,必会入宫见驾。” “怕是等不了啦!”邱大友惊乍乍的低声道,“小的方才出宫之时,公主怒气正盛,正窝在殿里摔东西呢!” “那更不能去了!”刘冕把脸一板,虎虎的瞪起眼睛,“我要是去了,她摔的就不是东西,是本将军了!” 邱大友一脸苦笑:“大将军,你还是去吧?若当真惹得公主大怒……你我都不好受啊!” “哎!”刘冕无奈的叹了一声恨得牙痒痒,心中暗骂道:这小娘们野性十足疯疯癫癫,不会又想搞什么出格地举动吧?罢了,刀山火海都闯了,她就是只母老虎,我也顶多就是深入虎穴一回吧……“那走吧走吧!”刘冕摆了摆手朝外走。邱大友喜滋滋地快步跟上来:“多谢大将军了!” 刘冕出门上了马车,一路进了皇宫。宫中出行的车驾,又有太平公主地近宦手印信在张罗,也没有哪道关卡敢阻拦盘查。 刘冕坐在车上一直就在苦笑:我怎么感觉我像个送外卖的牛郎啊?他娘的还专门进宫陪太平公主那小太妹玩了! 马车进了宝城然后穿过大半个太初宫,再转到船上行驶在太液池。太平公主仍然住在瑶光殿里,只是相比于以前自由了许多,不是完全被软禁了。 刘冕下了船第一脚踩在瑶光殿的石板道上时。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的打鼓了。万一太平公主又来色诱,怎么办?她可是经历过人事的人妻,被关在后宫这么久肯定憋坏了……脑子里一顿胡思乱想,刘冕已然走进了宫殿之中。让他奇怪地是,除了殿外有些许兵士守卫,殿中的过廊连个侍女宫妇也没见着。邱大友也只领了刘冕到殿前就退下了。说是让他径直去太平公主的书房。公主便在那里。 刘冕曾来过这里几次,也算是认得路。七弯八拐走了一阵找到书房。他还特意正了下衣冠然后拱手拜道:“启奏太平公主殿下,微臣刘冕特来觐见。” 半晌,无人应声。 刘冕这时才看清,原来门是虚掩的。伸手敲了一敲再报:“启奏太平公主殿下,微臣刘冕特来觐见。” 仍是无人应声。 刘冕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莫非她没在这里? 正要转身走掉找个宫人来问,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是刘冕呀?门开着。自己进来吧!” 正是太平公主的声音。 刘冕暗自笑了一声,推门进 手一挨到门,刘冕机警地反应过来:不对劲! 果然,头顶一声响。一桶水凌空倒下。 刘冕幸得早有防备。朝门外一个跳闪躲开。装了大半桶水的一个大木桶咣当一声掉到地上砸得阵响。溢了满地的水。 靠,谋杀亲夫啊! 刘冕又好气双好笑,抬脚踹开了门朝屋里一看,四下无人。这下他有防备了,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连脚下都注意了,没有异样。房中只见空空如也,左手边一处圆门通向里间琴室。隔着一层纱帘看不清楚。小娘们。还跟我耍上诡计了!刘冕心中暗笑,小心的朝那处圆门走去。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大胆的掀开纱帘大步跨进去。 就在他进门的一瞬间,突然从头顶传来一声清脆地大叫:“嗨!” 然后看到一个花花绿绿的人影朝自己扑来!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刘冕飞速的朝旁边一个疾闪。然后只听到扑通一声,然后就是哎哟一声脆滴滴地惨叫---- 太平公主脸先着地,四脚摊开地趴在地上,如同一只被人踩扁地青蛙。 刘冕禁不住放声哈哈的大笑起。直到笑得肚皮都疼嘴巴要抽筋了,然后是止不住。 太平公主则是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呜呜的假哭,还用粉拳砸着地板骂道:“死没良心的,还不快来抱我起来----我的腰都摔折了!” “没这么严重吧?又装,又想算计我。”刘冕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没心没肺的道:“喂,起来吧。别装死了!” “呜呜……真的摔疼了。不信你试试?”太平公主这下是真哭起来了,捂着腰一阵号哭。 刘冕朝旁边瞟了一眼,这小妞是站在一个花瓶架上跳下来准备暗处扑人地,位置还真地挺高。莫不是真的摔伤了? 他这才伸手去将她拉得翻了身然后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太平公主一头云鬓都弄乱了,伸手吊着刘冕的脖子只是呜呜的号哭流了一脸的眼泪。 “看来当真摔得不轻,玩过火了吧?”刘冕抱着她准备放到榻上。且料,哭得正伤心的太平公主双臂突然用力,整个人仰起来,嘴巴就朝刘冕的耳朵啃了过去。 悴不及防,一击即中! “啊、啊----啊!我日!”刘冕嗷嗷的大叫,口不择言的大骂起来。 咬得是真疼啊! 太平公主仿佛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整个人都绷得紧了死命的在咬。刘冕抱着她也不是扔了也不是,到后来恼火的伸手在她屁股上狠狠的掐了几把,太平公主才惨叫的放开。刘冕恼火的一把将她扔到了榻上,伸手一摸耳朵满是口水,好在没有破皮流血。 “你变态啊!”刘冕大怒,恨不得抡她几拳。 太平公主梨花带雨泪未干,在榻上机溜溜的打了两个滚,转头又拍着手咯咯的大笑起来:“咬死你、咬死你!报仇血恨!” “咦,你这变态娘们!”刘冕提脚就准备走,才不想跟她胡闹了。 太平公主却浑身一软匍在了榻上,如同一条软绵绵的水蛇盘在那里,伸出一手来向他招唤嗲声道:“不要嘛!亲亲的小亲人驼兄,不要走嘛!” 刘冕浑身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牙齿直打颤的转身拜道:“公主殿下唤微臣来,不知有何吩咐?” 太平公主一听刘冕用这种正式的官腔来说话,哧溜一下就坐直了起来,伸手理了理弄乱的头发,脸一板恨恨的哼了一声:“有。” “那便请公主示下。”刘冕继续拱手而道。 太平公主抬起头来幽怨的盯着刘冕,嘴巴一蹶飞快的说道:“我要你帮我杀人!” “何人!” “刘冕!他叫刘冕!”太平公主恼火的叫道,“我要你帮我杀了他这个白痴!” 刘冕无语苦笑:“公主,别闹了。真有事情没有?” “白痴!谁让你回朝这么久了也不来看我!你明明知道我被软禁在这里,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太平公主恨恨的发了一顿火,然后平静的道:“我真要你帮我杀人。” “什么人?”刘冕皱了下眉头,这回看来她不像开玩笑了。 “武攸暨!”太平公主银牙紧咬一字一顿的道:“杀了他!” 第232章 珍爱生命,远离妖精 刘冕听得心里一堵,走到门口将门掩上来,然后回来对她道:“你又哪根筋不对头了?人家武攸暨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据我所知,所有的武家子侄当中,也唯有他老实本份一点。虽然被封为了会稽郡王,可平常都很低调,也不轻易得罪人。” “那就是不肯帮啦?”太平公主忿忿的瞥了刘冕一眼,“那我就找别人去!”说罢将头别向一边,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赌起气来。 刘冕有点哭笑不得,走到她身边坐下来,扳着头的头扭过来看着自己,说道:“你总得先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吧?” “母后又要我嫁人了。就是嫁给那个武攸暨。”太平公主苦着脸,嘴角一撇一撇的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我对这个人都没什么印象。我烦死了!我不想嫁人!” 刘冕愕自一愣:武则天又要太平公主嫁人了?仍是嫁武家的子侄? 细细想来,也倒也不出乎意料之外。毕竟,李武两家的联姻,是武则天重大的政治需求之一。早前已经废了一个风头正劲的武承嗣,现在武则天又选了一个低调不惹人注目的人。 “驼兄……你帮帮我嘛!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嫁人,尤其是嫁给武家的人!”太平公主一脸苦相,拎着刘冕的衣角哀求。 刘冕一边思索,一边站起了身来在房里缓缓的踱起了步子:帮她?开什么玩笑啊!太平公主要嫁给武家的人,这几乎是无法改变的天命。要说是别的事情还能想想办法。而且,若是连太平公主都无能为力的事情,我刘冕何德何能? 此事事关武则天与李室皇族的家事,谁敢搀合? 太平公主也不傻,也是喃喃的道:“我知道这很难很难……我也曾经向母后抗争过了。可是母后的态度很坚决,不容更改。驼兄,我怎么办哪?难道真地要嫁给那个武攸暨,从此不再想起薛郎了吗?” 刘冕侧过头来看着太平公主。眼睛一眨不眨的想着自己的事情,却把太平公主看得心里一阵直发毛。 “你干嘛这样瞪着我啊?”说罢还象模象样的突然一把捂到自己的胸口,“你是不是兽性大发了?” 刘冕顿时苦笑:“少扯淡!说正经的。太后是怎么跟你说地?据我估计,太后应该看穿了你的小计谋。当初武承嗣受害一事,她应该知道。” “是知道呀……”太平公主讷讷的点头,“要不。她干嘛将我关在瑶光殿里关这里久呢,还不就是生我的气了?不过,她一直没有就此事骂过我。只是从那以后对我凶了许多,经常好几天也不理不睬的。我关在这岛上,人都快要疯了。母后就跟我说,只要我答应嫁给武攸暨,就能还我自由。我想干什么想去哪里。她都同意。” “开出的条件很丰厚啊,那你为什么还不答应呢?”刘冕明知故问。 “我啊……”太平公主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我心里只装着一个薛郎,再也装不下别地男人了----嗯嗯。顶多还有半个驼兄。我宁愿嫁给你还有趣一些。也不要嫁给一个了无生趣的陌生男人。” “少胡扯。我才不娶你!”刘冕脱口而出。 太平公主怒了,凤眼一瞪扬起粉拳:“你讨打啊!居然敢嫌弃本公主!” 刘冕苦笑:“其实……是我出身太寒微了,配不上公主。” “怎么办、怎么啦!”太平公主焦恼的扬起了拳头来:“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乌龟哪!” 刘冕也为难地挠起头来。打从心眼里来讲,太平公主这样古灵精怪又好玩地性感美女,谁不喜欢?如果她不是公主,自己恐怕早就毫不犹豫地一口将她吞了。 如今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再嫁人,心里感觉……真是怪怪的! “怎么啦驼兄,你也舍不得我嫁人吧?”太平公主发起了嗲来。伸手抱住刘冕的胳膊肘儿一个劲的摇。还有意无意用她丰满的酥胸在他手臂上蹭来蹭去,“快想想办法嘛!怎么才能让母后不将我嫁给那只武家的乌龟?武攸暨我见过几回的啊。长得倒是比武承嗣那口活猪好看一点。可是个子不高干干瘦瘦,像根筷子似地没有一点阳刚之气,说话时也像蚊子嗡嗡还不如一个妇人大气。简直就像是宫里地宦官哪!” 刘冕为难的挠起头来:“太后那边是无法劝服了……除非,是武攸暨自己不肯娶。但是,他哪里会有那个胆子呢?再说了,就算武攸暨他不娶了,武家地子侄还多得是哪!” “哎,就是呀!”太平公主恼火的浑身直抖,又恼又嗲的嚷道:“怎么办怎么办哪?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就向母后告发,说你企图污辱我!” “我靠,又来这套!”刘冕不禁有点恼火,故意挤出一个十足淫荡好色的表情,嘿嘿坏笑道:“这么说来,我现在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左右说不清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真的吃了你!” 本以为太平公主会被吓上一下,岂料她闻言欣喜的睁大了眼睛,反而往刘冕身上贴得更紧了,咯咯的笑道:“好呀,你吃吧!我的味道很不错哟!” “咦……少发浪,说正经事。”刘冕把胳膊肘儿从她怀里抽回来,正色说道,“如果明智的说,你要嫁给武家的人是迟早的事情。薛绍要再回来,机会非常之渺茫。你如果能接受这个现实,就只好……再披起嫁衣,嫁人去。” “不要,我就是接受不了。要不然我干嘛找你来帮忙?”太平公主急恼的道,“就算薛郎回不来了,我也不想嫁给武攸暨那个宦官样的乌龟。如果非要嫁人,我还不如嫁给你呢!” “别,你别害我。”刘冕直言不讳的道,“我可不想当第二个薛绍。” 太平公主先是一愣,回想起初的事情来。她也明白刘冕这话可是说在正理上。于是她更加苦恼的哼了起来:“别这样嘛……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千万不要让我嫁给武攸暨!我真的一点一点也不喜欢他,看到他就讨厌!他跟薛郎比的话,简直一个是凤凰一个是草鸡!叫我如何忍受嘛!----就算我要嫁给武家的人是无可避免地,你也要想办法帮我……拖上一拖。拖个一年半载,我再想办法慢慢跟母后交涉。” “那只有一个办法。武攸暨自己不肯娶,或是因为别的原因娶不了了。”刘冕如此说。 太平公主顿时喜上眉梢:“那我们……又阉了他?” “别。同样的招式再使出来就不灵了。太后会大怒的。”刘冕急忙劝阻。 “那怎么办?”太平公主急切的问道。 刘冕寻思了一阵。低声说道:“你不是说武攸暨为人胆小没有气概吗?不如就想个办法把他吓退吧!恶作剧的本事,你比我强。就不用我教了吧?” “要要要,当然要教。你是师父我是徒弟,你不教我谁教呀?”太平公主兴趣大起,几乎全身贴到了刘冕地身上,将耳朵凑到了他嘴边来倾听。 “喂,别搞得这么暧昧好不好?人家还以我们有奸情了。”刘冕恼火的挪了几下身子。想把太平公主挤往一边。且料她咯咯的一阵笑反而一把将刘冕给抱住了:“本来就有奸情嘛,怕什么!我是淫妇,你是奸夫,咯咯咯!” “白痴……”刘冕对她彻底无语了。只得转到正题说道:“疏不间亲哪。你们皇家人的事情。我怎么能掺合呢?具体怎么整他,主意我是不会出的。你就寻个借口把他唤进宫里,吓他个面如土色丢盔弃甲,一想起你太平公主就大小便失禁。这目的就达到了。” “这么难哪……”太平公主娇嗲的在刘冕耳边直哼哼,“教我嘛、教我嘛!” “不教不教,我也没法子可教。”刘冕大摇其头,“我这颗脑袋还想在脖子上多呆几天呢。而且,现在我要走了。宫里耳目杂多。要是让太后知道我又私自来见你。我保准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刘冕就从她怀里挣了出来。抬脚就走。 “不准走!”太平公主急了,往前一个猫扑就将刘冕地大腿抱住。刘冕哭笑不得,拖着她走出了好几处。地上铺有地毯摩擦力挺大,太平公主一身衣襟都被弄得极为零乱了,仿佛是刚刚被人强暴过一样。可是她仍然死死抱住,就是不肯松手。嘴里还一直嚷着“不许走、不许走”! “唉,老子怕了你了!”刘冕把脚一顿,站住不动了。 太平公主咯咯的笑,像溜树一样的抓着刘冕的衣服爬起来,仍旧将他抱住嗲声道:“你今天不教我个法子,我就死活不让你走,留你在瑶光宫过夜。我要和你有奸情,咯咯!” 刘冕已然被惹得浑身臊热了,太平公主就像一团烈火一样,将他体内地欲焰给唤了起来。她地身体,比韦团儿更加成熟有风韵,而且浑身上下处处透出一股野性地性感,极具挑逗。 刘冕深呼吸,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暗自对自己说道:别乱来!天底下哪个女人都可以碰,唯独这个小太妹暂时碰不得!要是让武则天知道,我刘冕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要被她剁成碎片了喂王八----倒不是和公主睡了一觉当真有什么打紧,武则天自己还养男宠呢。只是现在这节骨眼上,谁碰了公主,谁就要坏武则天的大计! 薛绍算起来还是外甥呢,武则天都如此大义灭亲的把他废了,我刘冕算什么? “你放手,有话好好说,不许再挨着我。”刘冕把眼睛一瞪,正色道,“不然我就真的走了。你拖也拖不住。” “噢……”太平公主乖乖的松开了手坐到一边,摆出一个很正式很规矩地坐姿,表情也是平常那种雍荣华贵地公方式微笑:“说吧,驼公子。” “我姓刘!”刘冕哭笑不得的直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武承嗣被害,外面地传闻多得很。当然最多的就是说,是你设计把他栽害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武承嗣虽然一向胆大狂妄,但还没有狂妄到敢对你怎么样。自然,武家的那些子侄也都有如此猜测。既然如此,你不如将武攸暨请来,找个机会威胁他,并假装要把他阉了----这里做得像一点,越像越好。甚至可以扒了他的裤子把刀亮出来……剩下的我就不说了。换作我是武攸暨,哪敢今后一辈子和你这样的人做夫妻?万一哪天睡着了,岂不是就要被你阉掉?这办法很蠢,我不保证有用。用不用随你。” “嘿嘿,管他有用没用,我试试再说,大不了被母后骂一顿。”太平公主一顿坏笑,“就像你说的,吓他个大小便失禁,嘿嘿!” 刘冕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行,你慢慢琢磨慢慢笑吧,我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一群大和尚在做法事,等着我张罗呢。” “驼兄,别急着走,多陪陪我嘛!”太平公主又摆出了孩子般的娇嗲表情,“我好寂寞,这里都没有人能跟我说说话。” 话字还没落音,刘冕已经走出去掩上了门。 “臭男人!”太平公主恼火的一把推倒了身前的矮几,然后见东西就摔了起来。 刘冕走在回廊里听得身后摔得一片响,啧啧的直摇头:“这妖精,我现在还是离她远点的好。每次叫我来都准没好事,别被她害死了!” 第233章 步步杀机 刘冕离开瑶光宫,乘船上了岸。上了马车刚刚掀起车帘,却惊讶的发现马车里居然坐着一个人。 上官婉儿! 刘冕一时愣住,怀疑自己是否眼花。 上官婉儿面如寒霜目含怒意,恼怒的瞪了刘冕一眼:“还愣着,快上车!” 刘冕哧溜一下钻进来惊声问道:“婉儿你怎么在车上?” “还问?”上官婉儿襞头喝了一句,对外面的车夫道:“开车!” 马车驶动,朝东隔城而去。上官婉儿在车上端坐如钟目不斜视,仿佛怒气正盛。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冕仍是禁不住,出声来问。 原来端坐着的上官婉儿,突然动如脱兔伸手就来掐刘冕的耳朵,十足恼火的骂道:“你、你、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冕机溜的避开他的魔爪呵呵笑道:“君子动口动不动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上官婉儿却是咬牙切齿杏眼圆瞪,仿佛跟刘冕与杀父之仇一般的恼火,低声恨道:“等下到了宫外再收拾你!” “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刘冕轮着眼睛苦笑。他还从来没有见上官婉儿如此动怒过。 马车一路顺利的出了东隔城,来到宫外。上官婉儿让车夫把车子径直开到了洛南平民居民区,来到了不起眼的择善坊,停在了一处人烟稀少的石拱桥边。 “下车!”上官婉儿闷闷的喝了一声,自己先走了下去。 洛阳城内除了横贯城中的洛水,还有多条小河。择善坊这里就有一条。河边彻了石岸植了杨柳,环境幽雅静谧宜人。上官婉儿径直走到了河边一颗大扬柳下,站定了等刘冕。 刘冕东张西望心里直打鼓的走上前,在她背后嘿嘿笑道:“婉儿。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动了如此大怒嘛?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管叫他满地找牙。” “好呀,那你现在趴地上找牙去吧!”上官婉儿头也不回,冷艳十足的哼道。 “我……我好像没得罪你吧?”刘冕有点心虚。因为韦团儿曾告诉过他,上官婉儿仿佛是在吃黎歌的醋了。 上官婉儿嚯然一下转过身来。怒目瞪着刘冕低声喝道:“你倒底是真不怕死还是假不怕死?” “怎么了?”刘冕愕然醒神。看样子。她并不像是在吃醋。 上官婉儿走上前几步,几乎是贴着他地面咬牙切齿般恨道:“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这个木头疙瘩敢在这时候往太平公主那里凑!” 刘冕眉头一皱,满是惊愕的看着上官婉儿,低声惊疑道:“我被太平公主请去见驾,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你居然就赶来了。莫非。太平公主身边有你的信探?” “我无缘无故胆大妄为的在公主身边安排探子干什么?”上官婉儿仿佛很是恨铁不成钢,“稍稍动脑子想一想就能知道---太后是什么人?她有可能对居于宫中的太平公主不管不问、不安排人监视吗?你地胆子真是大得可以呀,居然敢在最敏感地时候只身前去秘见于她!要是让太后知道。定然让你死得极为难看!” “怎么会!”刘冕轻松的一笑。“公主召见我,我去见驾,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你说得倒轻巧!”刘冕越是无所谓,上官婉儿就越发的生气,看那架式恨不能拎住刘冕扇几个耳光才好,“上次武承嗣被害的事情,你以为太后就真的不知情吗?你别忘了,知女莫若母。太平公主是何等人。太后再是清楚不过了。虽然整件事情你都没有搀合。但太后已经非常怀疑是你在暗中撺掇出谋划策。要不然太平公主会想出那等阴毒、又极度流氓地办法来?” 刘冕顿时苦笑:“天地良心,我是真的没给她出主意!” “就算你没有。公主也是你教坏、你带野的!”上官婉儿抡起粉拳在刘冕胸膛上砸了一拳,“你这死男人、花心大萝卜,居然和太平公主那个妖艳地小寡妇打成一片!整天弹琴唱歌还换床睡----老实交待,有没有睡在同一张榻上过?” 刘冕地胸膛被砸得砰通作响,人却呵呵的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我刘冕是那种急色不要命的人吗?那等大逆不道满门抄斩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干得出?” “可我分明看出,太平公主对你非常信任和喜欢,你们之间的关系定然不寻常!”上官婉儿抡了几拳,发现几乎丝毫伤不到刘冕,自己恨恨的收起了手,“我并不是嫉妒!我是要警告你,你这样非常危险!非常---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还是婉儿好。”刘冕一伸手抓住上官婉儿的粉拳靠在自己胸前,笑呵呵的道,“你放心。人正不怕影子斜,我与太平公主便如兄弟一般,真地没什么。纵然是太后怀疑问起,我也依旧如此说话。再者,你是知道我地,最是懂得分寸。她们皇族之间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预地!” “说得这么好听----但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偷入宫中秘见太平公主,要是让太后知道了定然免不了一阵责罚?你以后休要再去见她!”上官婉儿仿佛心有余悸的瞪着刘冕,满是担忧的道,“不幸之万幸。今日太后困了睡下,我在她寝宫外批奏折,于是将前来密报的宦官给挡了下来。要不然,今天出现在你车里的就是太后了----你知道那会是什么后果吗?” “知道……”刘冕也知道事态严重了,这时不再开玩笑,正色的点头道:“纵然我是一副清白,也免不得受到责骂和警告。婉儿,谢谢你呵!” “谢,谢有什么用?”上官婉儿到这时才轻吁了一口气,摇摇头叹道:“你这人,就是太不知死活了。从我认识你起到现在。你就一直在弄险,从来没有安稳的过过一天日子。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呀,偏偏兵行险着?以前吧,救李贤主要是为了救自己,这个还可以理解;后来接连行险,先是请李贤挂帅。后是出征扬州奉命捉命骆宾王。再又是去长安捉拿太平公主和薛绍;出征在外也不能脱于事非之外,满洛阳都是你们和黑齿常之这些人的谣言,不仅如此,还险些被芙玉算计落成个反贼;回朝之后,你又不安生,急忙忙就蹿到太平公主宫里去---要找死。你也用这么找呀?这以上的随便哪件事情,稍有个不小心就够你死上十次了!” “可是我现在不是完好无损的站在你的面前,还握着你地小手吗?”刘冕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富贵险中求。是别人逼我这样,我也是没办法呀!你以为我不愿意过安宁日子吗?我想,别人却不准呢!” “受不了你,死不悔改!”上官婉儿恼火的将手抽了回来,束手站到了一旁拿背对着刘冕,仿佛真是生气了。 刘冕笑了笑走到她身后,伸手从后面将她抱住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好婉儿。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你放心。我很有分寸的,不会乱来。不过。今天真的要谢谢你挡我挡了一灾。我没想到太后会那么反感我去私见太平公主呢!” “何止是反感,简直就是有所戒备了。”上官婉儿轻声道,“之前太后要把太平公主嫁给武承嗣,结果出了那样地祸事搞砸了;现在太后又准备赐婚太平公主与武攸暨,她可不想再发生任何祸端。你敢这时候私见公主,不是正触了太后地霉头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老人家最是多疑。要是让她知道了,管你有没有干出出格的事情,管教你先废了再说!” “那倒是、那倒是!”刘冕连连点头认可。虽然她知道上官婉儿说的多少有点夸张,但防微杜渐总不是坏事。 照她的话来说,这一次武则天是动了真格、铁了心要将太平公主与武攸暨的婚事撮合拢来了。谁要是敢在这当中作梗,那肯定比死还难看。 如此说来,武则天也定然会对太平公主有所防范。她再想折腾什么小把戏来整治武攸暨,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刘冕正想到这些的时候,上官婉儿非常肯定地说道:“无论如何,太平公主是一定要嫁给武攸暨的,谁也无法阻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和太平公主划清界限断绝任何往来。只要她坐上婚轿进入洞房,就一切大功告成。” 刘冕听得心里暗自好笑:婉儿,你是在暗示只要太平公主嫁了人,我反倒可以与她往来了吗? “你笑什么?贼!”上官婉儿被刘冕抱在怀里,对他地任何细微地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恨恨的在他手上掐了一下道,“今天的事情我想办法给你遮掩过去。万一还是让太后知道了,你也就实话实说从容一点。你老实告诉我,太平公主是不是又让你教她法子折腾武攸暨?” “呃……是的。”刘冕点头承认。 “那你说了没有?”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刘冕说道,“我当然不会说什么具体的法子。那岂不是找死?我只说了一个成功性极低的蠢办法……但是我估计,太平公主会照办。” “你!你这呆子!”上官婉儿当真急了,转过身来贴着刘冕的身子仰头瞪着他,“你真的说啦?” “说了一点点。她逼我地----她说,我不教她就污告我污辱她!”刘冕十足无辜地苦笑道,“你知道的,太平公主可是说得出做得到。你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只是说了个大概地办法,就是……” 刘冕索性一五一十的将教给太平公主的蠢法子教给了上官婉儿。他知道,这时候就如同有看病一样,可不能讳疾忌医隐瞒细节。 上官婉儿听完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呸!你也真不害臊,尽想这种下流阴损的事儿!太平公主一个女儿家,居然也听……你们当真没有特别亲密的关系?” “天地良心,当真没有。”刘冕将差举手发誓了,认真道:“婉儿。事情我都告诉你了。有什么办法弥补没有?” “有,很简单。”上官婉儿突然露出一个坏笑,“等下我回宫就跟太后说,你把今天的事情都向我交待了,而且提醒太后要小心防范不要让武攸暨中计---这不就成啦?” “那……不好吧?那我岂不是成了出卖太平公主地反骨仔?”刘冕不禁汗颜。 “反骨仔?……”上官婉儿愕然的眨了几下眼睛。虽然没听过这个词,倒也能隐约想见它的意思。然后道:“你想一想。如果不主动向太后坦白。纸是包不住火的。到时候事情穿帮,太平公主顶多挨顿骂,而你却要丢掉人头;现在也一样,事情过早泄露,太平公主也顶多挨几句骂,甚至不会有什么事。因为太后肯定不会将这样事情当着太平公主的面挑破。这样会让她与武攸暨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以太后地精明和为人处事地作风,定然是暗中提高警惕保护武攸暨便罢了。但是这样做最好的一点,就是太后不会再怀疑你什么。你难道不认为这很划算吗?” “划算是划算……可是太平公主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把我当作是判徒。今后饶我不得。”刘冕苦笑,“我还真是里外不是人哪!无缘无故,干嘛就搅合到她们母女之间了呢?” “这莫非还能怨得了别人?”上官婉儿恨恨的用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低声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向太后说明此事。反正有一条最重要的,那就是太平公主必须嫁给武攸暨,任谁也无法改变。太平公主再如何折腾,也不行。你明白吗?与其这样。为何不顺顺当当的让他们成婚呢?你像个跳梁小丑似的在中间折腾什么呀?” “说得也是哈……我也是没办法了。被太平公主给逼地。”刘冕苦笑的摇头,“我当然也知道。太平公主这一回可是非嫁不可了!” “知道就好。看来你还没有傻到头。”上官婉儿这时才轻吁了一口气,脸色变得柔和了一些,“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一切依我的安排来行事。我们先统一口径,太后如果说起,我们可别说得不一样。知道吗?” “知道、知道,婉儿军师!”刘冕有点嬉皮起来,双手用力将婉儿抱得紧了一些。 “正经点,别嬉皮笑脸地!” “我很正经呀!抱得紧一点才挨得近一些,这样才好说悄悄话----统一口径嘛!” “呸,不害臊!离我远一点,你以为我是太平公主吗?任你轻薄揉捏!”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对太平公主……轻薄揉捏了?----是像这样吗?” “讨打!……说正事啦!!”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地抱着,在大杨柳树下站了许久,叽里骨录的说了一大堆。到后来他们自己也搞不清,这究竟是在还是在说正经事。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上官婉儿才推开了刘冕,脸有些潮红的急道:“我要回宫了,不然太后等下叫我找不着人,会生气的。” “行,走吧。”刘冕笑呵呵的道,“放心,你叮嘱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的。” 上官婉儿深吸一口气,提步朝马车走去。这时像又突然想一件事情,转过身来正色说道:“还有----太后新收的那个小郡主,是不是你地小情人?” “不是呀!”刘冕飞快地否认道,“她是喜欢我,我这不否认----可我对她真的没什么,顶多顶多只当她是妹妹----别瞪着我,骗你我不得好死!” “好,暂且信你。”上官婉儿地脸色这才舒缓,末了又叹一声道:“还有,以后别再发这种重誓了。噢?” “噢……”刘冕也跟着噢了一声,二人都觉得好傻,一起笑了起来。 上官婉儿这才满意的上了马车翩然而去。刘冕暗自吁了一口气,心道我回朝没几天,遇到的事儿可真多。现在看来,朝堂之上比以往更加凶险了。我一不留神险些捅下个篓子,幸得有上官婉儿帮我支招。 好吧,以后小心点。朝堂这鸟地方,当真是步步杀机陷阱四伏了。 第234章 火爆烧尾宴 夜风徐徐,皎洁的月光如清水般从窗口洒落。仿佛很美。 可这柔美的月色落在太平公主的脸上,却透出几分狡黠和邪恶。 “嘿嘿,真的是吹毛断发吗?你,过来!”太平公主冲身边的宫女招了下手,伸手拨下她头上一根头发。然后将头发丝儿放在手中一柄小刀的刀刃上,用力一吹。 “嘿嘿,真的断了、断了!”太平公主喜滋滋的美美一笑,将小刀藏在了自己坐榻底下。然后自己堂而皇之的坐了上去,摆出一个端庄雍荣的造型,自言自语道:“来吧来吧,快点来。看我不阉了你!” 过了许久,太平公主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恨恨道:“混小子,莫不是还敢爽约不来?邱大友,出去看看武攸暨来了没有!” “是,公主。”邱大友刚走到门口,门却突然被推开了。随即一个严厉的声音滚滚传进来:“不用看了。已经来了。” 太平公主的眼睛顿时瞪圆:“母……后?” 武则天的身后,居然就跟着武攸暨。 太平公主既惊且怒,恨恨暗道:这个死宦官,居然把我母后一起请来了……武则天慢步走进屋中环视一眼,然后看向太平公主:“太平,为何如此无礼,居然仍是端坐于席不起身施礼?” 原本她们母女之间断然不用如此多礼,但此刻有武攸暨在场,便有了如此讲究。太平公主这才幡然醒神,急忙起身走到武则天面前施礼:“母亲恕罪,女儿有礼了。” 武则天表情漠然,眼神更如同刀锋一样在太平公主脸上来回的掠割,将她看得一阵心慌意乱。 身裁瘦小的武攸暨低眉顺目的站在目口,不敢放眼四看。太平公主朝那方瞟了一眼,心里一阵犯恶。这样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气度没气度、瘦如干柴、毫无阳刚的男人。怎么看怎么一个不顺眼。 武则天缓步走向正位坐榻徐徐道:“太平,难得你有心请攸暨来饮酒叙话。为娘恰好得闲,便也来坐一坐。你不会不欢迎吧?” “女儿不敢。”太平公主心里直叫苦。 武则天坐了下来,扬一扬手:“攸暨,你且进来坐。余者退下吧!” “是!”宦官宫女们依次退下。武攸暨碎着步子走进来拜倒在堂中:“微臣武攸暨拜见太后、拜见太平公主殿下!” “免礼。赐座。今日皆是家人一本在此闲叙,不必多礼。”武则天目露余威的看向太平公主,一字一顿道,“攸暨。你便坐在太平身边。” 太平公主心里百抓挠心恨不得当场将武攸暨撕作碎片。只是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好哇刘冕,你敢出卖我!先在后院练了一阵武艺,便径直来到了后堂仆人们住的杂院里。将几个厨子和领头的下人都唤到了一起,叮嘱他们今天要注意的诸项事宜。 今天地日子不错,而且是十天一次的旬休时间。刘冕与张仁愿、马敬臣一起约定,于今日在刘冕宅中摆起烧尾宴,宴请当朝诸位同僚。 旬休,便是如今大唐的官员们的休假方式。要说现在的官员福利还是很不错地。每隔十天可休假一天,而且元日(春节)、寒食、冬至各有七天假期。相当于21世纪地黄金周。上元(元霄)、中和(二月初二龙抬头)、清明、夏至、端午、天贶(六月初六回娘家节)、立秋、七夕、中元(七月半鬼节)、重阳、下元(十月十五)以及天圣节(皇帝生日)。都有假期。全年累计起来,假期多达一百一十多天。此外。外地的官员还有省亲的长假,婚嫁丧葬也会有假期。而且这些假期全是带薪的。 像这样摆起烧尾宴来宴请同僚,其实就是大家伙儿聚在一起乐呵乐呵,图个消谴舒坦。当然,利用这等机会彼此套套关系拉拉交情,也是不错地。 上次刘冕连升三级出任四品千牛卫中郎将时,就几乎没有什么人来给他道贺。因为那时他的身份敏感,而且上任后马上回了长安省亲,都没有在洛阳逗留。现在不同了,他已是正三品千牛卫大将军,堂堂地皇城御林军大将军,在朝堂上也算个人物了。此一时彼一时,初任中郎将时他虽然也很拉风,但没什么人敢于与他套近乎;现在,他已是太后亲手提拔地红人,自然有人主动前来与他相交了。 鲁友成带来的那群好厨子,现在可以发挥用处了。刘冕亲点了十几道好菜式,让他们尽快做准备。现在的人吃饭,都是每人一桌分开来吃,因此准备起来还颇为麻烦,得大清早就开工了。 韦团儿则是张罗着丫鬟们准备桌椅酒水,打洒庭院。刘宅里从大清早就忙活开了。 这烧尾宴嘛,说小,那就是众人聚在一起好玩;说大,也非同小可----这可是刘冕头一次公开与群臣接触。因此他自己也比较重视。按照现今的俗例,他还特意去了一趟北市,在最好的一家曲菀歌坊里请了一队歌舞伎子准备来献艺。 声色歌舞嘛,现在的人就好这一口。入境便要随俗。 一切准备妥当,刘冕安歇了下来,穿上了一件宽松舒适的圆领团袍大摇大摆的坐到了正厅,品着茶水开始候客了。 马敬臣和张仁愿也是今天地主角之一,二人自然早早便结伴到来。得知刘冕早已一切准备妥当,二人满意地哈哈大笑。 张仁愿道:“今天也不知会有多少人来赴宴,也只有天官家的如此豪宅可以容得下。在下寒舍简陋,那定然是摆不开了。” 马敬臣却是笑道:“你还好歹有栋寒舍,我老马可是一直住在卫所里,锅碗盆瓢一样都没有。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呀!” 三人一阵大笑起来。今天地确是个难得的轻松的日子。 少时,刘冕请的歌舞伎子们来了,男男女女十几二十人。刘冕将他们安顿在别院暂作歇息,稍后酒宴开始了再来献艺。 这时。门口停落下几辆车马。刘冕和张仁愿、马敬臣一起上前迎接。原来是宰相苏良嗣、魏元忠、李昭德和大理寺少卿、侍御史狄仁杰等人来了。魏元忠还将自己的儿子魏升、魏晃也一并带了来。三人接到贵客迎进屋里,奉上茶水落座淡笑风声,倒也自得其乐。 不一会儿,一匹马笃笃的停在了刘冕家门口。刘冕上前一看,顿时喜上眉梢:“薛兄!” 薛讷来了! 薛讷干净利落地跳下马来。身上还扛着个包袱。对刘冕哈哈的大笑抱拳:“天官兄弟,愚兄特意兼程赶来给你道喜了!所幸没有误了时辰,总算及时赶到!” “欢迎欢迎!你能来实在太好了。”多日不见薛讷,刘冕很是开心。拉着他的手朝里屋走,同时低声问道:“可是朝廷调令将你调来?” “正是。愚兄还不知所为何事。”薛讷疑惑的道。“前日来了两名御史在我县衙里考察了半日。便下令要我即刻赴京。同时还告诉我你升迁为三品千牛卫大将军了,很有可能近日内摆起烧尾宴。这不,愚兄披星戴月兼程而来,还恰好赶上了!” “来得正好。”刘冕神秘一笑,“今日这烧尾宴,指不定也是替你摆的。” “此话怎讲?”薛讷一脸疑惑。 “迟早会知道地,你就先别问了----来,我给你介绍几位当朝重臣认识。”刘冕将薛讷领到堂中。一一介绍了苏良嗣等人给薛讷认识。 薛仁贵地鼎鼎大名。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认识薛讷的,可还真是不多。刘冕也算是让他在众人面前混了个脸熟。可能用不了多久。薛讷就要顶替刘冕留下的空缺,充任四品千卫中郎将了,从此也要在朝堂上混日子。陆续又来了许多的客人。其中有一大半刘冕都不认识,顶多只是晃过一两眼有点印象。三省六部、诸卫诸率、朝廷地各府监院寺的官员,来了约有十人,而且官品基本都在五品以上。 所谓物以类聚,五品以上地京官才有资格穿绯袍上到金銮殿议政。那些职辈太低地就算有心巴结,也没脸这时候凑来混热闹。 刘冕的豪宅充分发挥了作用。从正厅到饭堂,摆下了近百张桌榻,将众人都安顿了下来。还有一些人颇有闲情逸致,在刘冕宅中四下逛玩了起来。或三朋两友赏花弄草,或树下溪间推杯换盏吟风弄月。整个大宅之中,顿时变得如同公园一般,四处都是人,热闹非凡。 这种场合虽然不适合直接送礼金,但众人都或多或少的带来了一点礼物。有的是古玩字画,有的是马匹宝剑,自然也不乏珍贵的玉器金皿。大大小小的礼物也收了一大笔,统一存放在了一起。 眼看着就快要到了卯时末刻,想必该来的人也都来了。刘冕便准备叫厨房开宴摆席。正在这时,院门边地门子大声喊道:“御史中丞来俊臣来大人到!” “来俊臣?”众人低低惊咦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可是武三思地人,而且与在座的许多人都多有过节。 刘冕轻扬了一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言,不动声色上前迎接。 来俊臣穿一身远游便装轻松地走进来,身后还带了两个仆人挑一担儿礼物。远远就对刘冕乐呵呵的打招呼:“哎呀刘将军,在下特意前来恭贺荣升之喜,来讨杯烧尾宴的好酒喝呀!” “欢迎欢迎。”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冕也笑呵呵的回礼,“来大人,请内堂入座!” “不了不了。”来俊臣满脸堆笑却是轻笑摆手,“来某只是来跑个腿儿的。而且堂中还有些人对来某很有成见。来某去了恐怕会扫了众人兴致----刘将军请看,这是梁王、岑阁老(宰岑长倩)和文昌左丞周大人委托在下送来的贺礼。这三位如今正在朝中当差值班,无法亲自前来。还请刘将军海涵“梁王和岑相公、周大人都太客气了。”刘冕笑吟吟的道,“来大人,既然来了。何妨入内小酌一杯?若是如此退去,传出去且不是显得在下不懂待客之道?” “不了,不了。多谢将军好意。”来俊臣笑呵呵的道,“来某也是个识趣之人,不想坏了今日大好宴席的气氛。刘将军。在下就此告辞----勿送、勿送。请留步!” 来俊臣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撂下了一担儿礼物。刘冕暗自轻笑了一声,扬一扬手示意仆人们收下了礼物。又回到了堂中。 客堂中的众宾客都有点疑惑的看向刘冕。刘冕对众人拱了一拱手道:“御史来俊臣,来跑了一趟马上就走了。” 众人这才释然纷纷笑了起来。看来他们都没什么兴趣和来俊臣同桌共饮。 刘冕心想。这下该不会有什么人来了吧?于是准备开席。且料大院门口都来了人----几个大胖和尚。 这下众人可是都看清了---薛怀义! 薛怀义顶着光脑壳闪闪发亮非常显眼。而且径直朝正堂走了来,远远就稽首打着佛号:“阿弥陀佛。小僧特来道喜、特来道喜呀!” 众人纷纷吃惊:这刘冕好本事!非但是来俊臣来道了喜,竟连薛怀义也来了! 堂中许多人纷纷离席,起身向薛怀义拜礼。 刘冕和张仁愿、马敬臣一起上前迎接。薛怀义倒是笑得坦然:“三位荣升之喜,小僧敢不来亲自道贺?只是这酒肉便免了,小僧只叨一杯茶水来喝。” 刘冕笑道:“薛大师何必见外?侧厅早已备好素宴,请大师与诸位高徒入座!” “哈哈,刘将军果然是有心之人。小僧谢过!”薛怀义只是匆匆地与在座诸臣打了个招呼。刘冕便领着他闪身进了侧厅。那里自然不会真的有什么素宴。仍是一桌大好的酒肉。薛怀义笑眯眯的对刘冕道:“恭喜恭喜呀!刘兄官运亨通,小可祝你前途不可限量!” “多谢多谢!”刘冕与他共饮了一杯。 薛怀义倒也识趣:“你今日宾客众多。就不必在此陪我了,出去张罗吧。我自行喝酒吃肉,哈哈!” 刘冕也打了个哈哈,出来再到了正堂,轻吁了一口气暗道: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众人也下意识的朝门口瞟了一眼,地确无人。 刘冕这才放心道:“既如此,那便开席吧!请诸位大人开怀畅饮,今日不醉不归呀!” “好!” 琳琅满目地酒肉由鱼贯出入的仆人丫鬟呈了上来,当真非常丰富堪比皇家盛宴。众人啧啧称奇之余,也有点对刘冕刮目相看了----这个入仕尚浅的小子,当真有点本事。他这宅子本就豪华得可以,府里摆出的宴席也十足珍贵。更何况,他结交地人也是三教九流,可见他当真八面玲珑处处吃香呀! 刘冕和张仁愿、马敬臣四处敬酒,答谢众臣僚的恭贺美意。请来地歌舞伎子也上来献艺了,宴会进入了一个小。 一辆杏黄地马车落在刘冕的院门口停了下来。黎歌身穿一袭华丽的粉红宫袍依旧面戴青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还小心翼翼的从车上拿下了一个食盒亲自担在手上。几名宫女走到她身边来低声道:“郡主,刘将军府上今日非常之热闹,好似正在摆宴待客。” “摆宴呀……”黎歌为难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食盒,咬了咬嘴唇道,“不管了。反正来都来了……他非要喝下我亲手煮的汤不可。” 几名宫女面面相觑一眼,纷自好笑。这个郡主好不离谱,将柴火锅灶弄到了自己住的寝宫,弄得满宫里乌烟瘴气,还特意跑到御厨那里讨教,原来就是为了给一个宫外地男人煮汤喝! 第235章 小太妹发彪 随行的宦官先行一步向刘府的门子报上了名讳,那门子惊了一跳,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安慈郡主驾到!” 这可是今天来的最大的一个腕儿了。 酒宴正进行到妙处,众人推杯换盏席间歌舞翩翩有点喧闹,甚至没有人听到这一声喊。 黎歌全不在乎这种虚礼,也不等刘冕前来迎接就自行跨进了院子,对门子道:“我以往也曾在这里住过,自己认得路,不劳迎接。” 身边宦官低声道:“郡主,无人来迎接可是大不敬的罪过……郡主金枝玉叶,不可如此枉自屈尊。” 黎歌不耐烦的道:“屈什么尊呀!我与天官哥哥如同亲人一般,到了这里便如同回家。你们不要嗦了。来,食盒给我,你们不去,我自己拿进去。” 众人无奈,只得依了这个小郡主。黎歌固执的抢过了食盒,非要亲自拿进去。 那门子急了,撒丫子飞快跑到正宅来到刘冕身边,低声告诉他安慈郡主来访。刘冕也有点吃惊,这小丫头怎么这时候来了? 正要出门迎接,黎歌已经走到正宅门前了。 一袭粉红的长袍,面戴青纱。浑身上下流光溢彩好不华丽,卜一出现在门口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正在喧闹间的客厅里斗然一下安静下来,众人愕然的看着这个陌生女子,不知所措。 刘府的门子这时聪明了起来,拉长了嗓门儿大声道:“安慈郡主驾到!” 众人顿进哗然:这便是太后前些日子收的义女、安慈郡主? “参见安慈郡主!”众人放下杯盏一起拜礼。 黎歌虽然当了几天郡主,倒还没有见过这等阵仗,此时有点被吓住了。惊慌慌的扬了扬手:“众位大人……都免礼吧。我只是来找天官哥哥,给他送汤喝的。” 众人更加愕然:堂堂的皇室郡主,来给刘冕送汤喝,还……天官哥哥的叫? 刘冕更是有些哭笑不得。快步迎上来拱手拜到黎歌一旁:“微臣参见郡主。” 黎歌很不舒服的皱了下眉头:“天官哥哥,你怎么也像他们一样地对我呢?” 刘冕苦笑,低声道:“郡主殿下,请到别室叙话如何?” “好呀!这里人多,我也困窘得紧呢!我只带了一瓮汤。也不够他们这么多人喝呀!”黎歌欢快的笑了起来。眼睛变成了一道弯月。也不顾有近百双眼睛盯着他,伸出一手挽住刘冕的胳膊肘儿就拉着往旁边走,“走呀,天官哥哥!我们像以前一样。到花圃那里的石桌边喝汤去了!” 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而且同时得出了一个结论:刘冕和这个小郡主。那肯定是有私情!这小子可以啊。连太后的义女都勾搭上了! 刘冕一路苦笑地和黎歌来到了花辅边地树荫下,坐在了石桌边。黎歌让那些宦官宫女们远远的候着,自己喜滋滋的从食盒里拿出一包东西来。 一个汤盅,还用层层的棉布裹着,黎歌说是为了保暖。取出汤盅来,果然清香,好汤。 刘冕苦笑道:“黎歌,你现在可是郡主了。怎么能还像以前一样给我煮汤喝呢?看吧。那些人都被吓坏了。” “这有什么呀!我才不管我是什么人呢。我只知道天官哥哥就是我地天官哥哥。我就是乐意煮汤给你喝。看着你喝汤,我开心。”黎歌欢快又固执的喝道:“又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愿意地。我做这些事情,都很开心呀!” 刘冕可以对付狡猾如狐地政客,可以摆平凶猛如虎的敌人,也可以应付聪慧的上官婉儿和狡黠的太平公主,可就是拿这个单纯又率直的黎歌没办法。这时他只能摇头苦笑:“行,只要你开心就好。汤,我喝。但你以后不要经常这样了,知道吗?” “为什么呀?”黎歌有点不快的蹶起了嘴,“天官哥哥不喜欢喝我煮的汤了吗?“不是……这个,怎么跟你说呢?我很喜欢喝你煮的汤。可是你老这样地话,会有别地人不高兴。”刘冕只能茁劣的如此解释。 “我煮汤给你喝,又没有得罪别人,谁会不高兴呀?真是地。”黎歌有点不乐意了,“我就要煮。” 刘冕郁闷的低下头直挠额头,冥思苦想,仍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于是只得作罢:“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刘冕实在不忍心,将朝堂上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说给黎歌来听。她就像是一朵盛开在绝地险境冰天雪地之中的圣洁雪莲,如果连她也被尘俗所玷污,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可是,她每日身处黑暗与势利的皇宫之中,又能纯洁多久呢?再或者,又能安逸多久呢? 刘冕突然有点心疼她。虽然当初她被武则天收作义女已经是最佳的结局,可是现在,他又有点担心黎歌在皇宫中,是否可以生存下来? 要说这世上最污秽最阴暗的地方,以妓院与皇宫为甚。黎歌出身于妓院却出落得一尘不染,如今又身在皇宫,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并生存下去吗? 刘冕一面喝着汤,一面想着这些事情。眉头不由自主的有些皱起。黎歌站在他身边静静的看,脸上流露出欣慰而满足的微笑。眼看着刘冕的眉头有些皱起,他伸出一只玉琢般的小手来,轻轻的抹在了刘冕的额头,低声道:“天官哥哥,你要开心的过每一天,不要想不开心的事情好吗?我娘曾经说过,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不一定就真的能与他每天在一起朝夕相处,那就希望他每天都过得很好。我现在住在皇宫里,不能天天陪你啦!所以,我希望你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你开心。黎歌就开心啦!” 刘冕的眉头不由自主的舒展开来,而且打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一丝的温馨和感动。 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我没有感受到如此简单而又真挚的感情了? 黎歌,就像个不懂俗世地孩子,仰或是方外的仙女。整个人都是透明的。她的感情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 用她地话来说,喜欢便是喜欢,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刘冕无言以对。只是微然发笑仰头看着黎歌,挤了许久说出一句:“黎歌。这几天在皇宫里。住得还好吗?” “还好。皇宫里锦衣玉食,还有下人使唤。太后也对我很好呀,她还亲自带我在皇宫里游玩过呢!”黎歌地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只是,很多的时候都没有人跟我说话,感觉挺寂寞的。天官哥哥,我娘什么时候回来呀?她要是回来了,你就让我和我一起住到宫里去呀?” “嗯……好。”刘冕点头。然后很想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这么纯洁率直地女孩子。我怎么如此狠心的欺骗她?! 刘冕越来越感到有点心疼。心疼黎歌。她要是知道,自己地母亲可能永远也不会回中原来了。会有什么样地感想? 刘冕一口气喝完了黎歌带来的一整盅汤,本来他今天就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菜了,这时感觉有点肚子发涨。黎歌开心的笑道:“好喝吗?都喝完了哦!我明天再给你煮汤来!” “别。”刘冕尽量笑得真诚,“我每天都要上朝或者在卫所里办事,或许不在家里呢!” “那你要是进了皇宫,可以到我住的地方来找我呀,那样就可以喝到我刚煮出来的热汤了,肯定比这样送来的更好喝呢!”黎歌轻快的说道,“我就住在西隔城南荫殿里,很好找的。过了望月台从义门进去,就可以看到南荫殿啦!” “嗯,好……”刘冕也只好点头应允。西隔城北部,就是皇子公主们地居所。据说现在地皇帝李旦一家,就被软禁在那里,岂是寻常人轻易进得去的?黎歌可以出宫来,想必还是得了武则天地特赦。 “天官哥哥,刚刚喝了这么汤,我陪你在府里走一走呀?我不急着回宫的,在未时宫门关闭前回去就可以了。太后对我很好哟,允许我每隔三天出宫游玩一次呢!”黎歌拉起刘冕的胳膊肘儿,要陪他在花圃间散步。 二人才走出没几步,猛然听到大院门口的门子大声喊道:“太平公主驾到!”那嗓门真的有够大,而且声音里仿佛还透出一丝惊惶。 刘冕听到后也身上轻轻一弹,心中惊道:乖乖不得了!这个小太妹怎么出关了? 回头去看时,太平公主已然站在了大院门口。一袭脱地的长袍,头戴双环金钗飘着两丝宫绦,明艳动人不可方物。身后跟着十几名铁甲和一大队宦官宫女,排场打得极大。 黎歌惊讶的松开了手,喃喃的道:“哇,她就是太平公主呀?好漂亮好高贵哟……” 满堂的宾客这下听到了门子的这声大喊,纷纷惊讶不已,已经有许多人走出了客堂外准备前来拜见。 太平公主可是闭关有些日子了,没想到她出关之后头一次露面,却是在刘冕的府中。众人惊讶之余更感觉到不可思议:刘冕这小子,究竟有什么神通啊?居然能招惹到这么多“非凡”的人物:来俊臣、薛怀义、安慈郡主,现在又是太平公主! 刘冕按捺下一切心头思绪,走上前去迎接,拱手道于道旁:“微臣刘冕,恭迎太平公主殿下銮驾!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平公主仰着头,几乎是用鼻子对着刘冕都没有正眼去看,嗡声道:“免礼。”然后就径直朝正堂走去。 那里,已经有四位宰相拱手而立了。太平公主在众人的印象中,可是一向都是十足的威风而且遵守礼仪的。 待她走到堂前,四位宰相带着近百名官员一齐拱手而拜:“参见太平公主殿下!” “都免礼吧!”太平公主轻扬了一下手,微笑道,“我今日也是前来道贺的,与诸位无异。所以不必拘泥于俗礼。大家依旧饮酒用宴吧!” “谢公主殿下!”众人可不敢真的无所顾忌,虽然都坐回了坐榻。可是却没有一人敢高声妄语,更没人敢随意喝酒吃菜了。 太平公主婉尔一笑:“看来我来得有点突兀呀,反而是扫了大家兴致了。既如此,刘冕,你可是东主。就给我额外安排一处静室坐一坐吧!” “是。公主。请公主随我来。”刘冕作了一下礼,请公主到后堂去。他心里直打鼓:小太妹好像有点来者不善呀? 黎歌站于一旁也没跟太平公主打招呼,只是愣愣的看着刘冕领着太平公主去了后堂,然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天官哥哥真是个大忙人。算啦。回去吧……”于是带着身边的宦官宫女们,不动声色地离了刘府坐上了马车。 太平公主今日穿了一件极长的拖地长袍。走过花圃廊间时还得有个宫女小心的托着裙摆。走到后院圆拱门时。太平公主突然停步回头道:“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吧,不得我令,不许入园。” “是!”众宫女宦官恭敬的应声停下了步子。 刘冕的心头突突地跳了起来:又要单独和我相处?搞什么……莫不是又想耍什么诡计? 他瞟了一眼太平公主,见她脸色平静目不斜视,正摆足了公主地派头走在自己身前半步。到了屋前,刘冕方才抢前一步推开门,拱手道:“公主请先小坐,微臣去取茶水酒菜前来伺候。” “你进来。”太平公主依旧用鼻子瞅着刘冕。嗡声扔下一句径直走进了屋里。 刘冕硬着头皮只得走了进来。 “掩上门。”太平公主已然坐下。不容置疑的下令。 “不好吧?”刘冕笑道:“光天化日的孤男寡女,怎么能关上门?” “怎么。你是做贼心虚还是有心无胆哪?”太平公主冷笑一声,有点心火的扬了一下手,“关上门!” 四下已无旁人,刘冕也不那么拘谨了,笑了笑转身掩上门然后走到太平公主身边:“恭喜你呀,终于重获自由了!” “是呀,可喜可贺呢!”太平公主咧着嘴做出一个假笑地姿态,然后又突然把脸一板,“刘冕,你好大胆!” 刘冕悴不及防被吓了一弹,恼火的道:“吼什么呀!我可没犯什么事儿!” “你居然敢公然勾引我皇妹,岂不知其罪当诛!”太平公主一板一眼正色怒道,“我刚刚进院地时候可都看到了,你居然敢挽着她地手招摇过市,真是胆大妄为!” 刘冕顿时就笑了:“你省省吧,我与黎歌情同兄妹,而且太后是早就知道了的。你去告状呀,告到太后那里我也不怕!而且她未嫁我未娶,这正常得很。” “我才不告状!”太平公主突然凤眼圆瞪怒气腾腾嚯然一下扬起手,厉声吼道:“我要亲手杀了你!” 刘冕吓得后弹一步----因为太平公主的手上,居然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喂,这东西可不好玩,你快放下!”刘冕指着太平公主,正色告诫。 “谁跟你玩,我要亲手杀了你!先杀后阉,阉了再剁,剁成肉泥了扔到九洲池里喂鱼!”太平公主一边吼,一边飞快的站起了身。居然还舞着刀当真朝刘冕抹了过来。 刘冕断然不会怕真的被她刺到,可是心头也当真愕然了:乖乖不得了,这小姑奶奶仿佛是动了真怒了! 唰的一声,那柄匕首就在刘冕身前掠过,激起一道毫光。太平公主可真是用上了一点力道! 第236章 重振阳纲 “你疯了!”又一刀刺来,刘冕朝旁边跳一步闪开,怒声喝斥。 “杀了你!我要亲手杀了你!”太平公主如同一只暴怒的母狮,张牙舞爪的又朝刘冕刺了过来。那匕首横七竖八一顿乱飞没有一点章法,刘冕轻松就能避过倒不担心自己被她刺到,反倒是怕她不小心伤到自己。 “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呀!放下放下,别伤到自己!” 太平公主勃然大怒,像只螃蟹一样横冲直撞左跳右跳,看样子恨意十足还真想杀了刘冕。那柄小刀乱七八糟的一顿飞舞。两人你追我赶将房中坐榻桌几一顿踢翻,场面有够惊险。 邱大友和一些宫女宦官们乖乖的站在小院圆门外,也听到了房中传来的踢踏摔倒声,个个都心惊肉跳。两名卫士上前来道:“邱公公,公主和刘将军在房中……不会有什么事情吧?要不要小的们进去看看?” 邱大友可是太平公主的心腹近宦,就如同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他当然知道房中现在在发生什么事情了。他非但没有允诺下来,反而怒目一瞪:“放肆!你忘了公主交待的事情了?没有殿下的允诺和召唤,谁也不许进入园内半步----退下,都退下。退远一点!”说罢,他还带着人闪得远了一些,不让他们听到房中传出的声音。 太平公主越耍越疯了,大呼小叫手舞足蹈的挥着匕首,在房中跳来蹿去,还真像只发怒了的母狒狒。刘冕初时还有点惊心和恼火,到后来只觉得好笑起来。 “好啊,你还敢笑!”太平公主火气越大了,将裙摆一提,嗷嗷的叫着就朝刘冕扑来。刘冕绕着一根房柱躲闪,太平公主一刀刀扎空。越来越恼火。 “喂,你闹够了没有?”刘冕倒是气定神闲。 “今天不杀了你,誓不罢休----呀呀呀,看招!”太平公主连挥出几刀,都被刘冕轻松的避过。自己却累得直喘气。 “不许跑!”太平公主稍歇了片刻。喘着粗气拿刀指着刘冕,“我是公主,我命令你不许跑!” “你当我是二楞子呀!”刘冕又好气又好笑,反而溜得更快了。 太平公主气得直跺脚。抡着手边的花瓶矮几一顿乱砸。 “喂喂,别扔!”刘冕眼疾手快接过一个花瓶放下。“很贵的。唐三彩啊!” “啊呀----”又一个矮几迎面砸来,刘冕再挥一手轻松接到放到一边,苦笑道:“耗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别逼人太甚好不好?” “哟,还敢威胁我!”太平公主反倒越火了,不砸就不砸,再度挥刀杀了过来。刘冕将花瓶矮几放到了一边,一闪身躲过。情不自禁也动了一点肝火:“太平!闹够了呵!再闹就有点过分了!” “呸!谁跟你闹!我今天非得杀了你不可!”太平公主已然气愤难当一脸通红。全然变成了个泼妇,不顾一切的朝刘冕扑来。 “最后一次!”刘冕一闪身避过。扬起手指指着太平公主,“让你不是怕你,是尊重你。你如果不要尊重,可别怪我不客气!” “呸,臭男人!今天不杀了你,誓不罢休!”太平公主可是个习惯了无法无天的主儿,才不管什么刘冕地警告,哇呀呀的又抡着匕首刺了过来。 刘冕眉头一拧,这一次不闪了。待那匕首刺到身前时,突然右手发力宛如疾电一般掐住了太平公主的手腕。 太平公主一下就瞢了,使劲往前刺扎,纹丝不动;用力回拉,仍是不动。刘冕的手就如同铁钳一般。 “不闹了吧?”刘冕面如寒霜,阴沉的瞪着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放手、放手!” “撒手!”刘冕二指略用半分力气,太平公主就疼得哎哟一声匕首脱了手。刘冕抬脚踢出,那匕首宛如疾电一般射到了墙壁上,直入没柄。 太平公主地脸顿时就白了,又惊又恨的道:“你、你想干什么?你欺负女人! 刘冕冷哼了一声甩开太平公主的手,走到一旁收拾坐榻矮几将其摆正。太平公主挪着步子来到墙边,使劲的拔那匕首,吃奶地力气都使出来了,硬是拔不出来。 “省省吧。就你那花拳秀腿嗲声嗲气的,还学人当刺客。”刘冕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冲她招手,“过来,坐下。” 太平公主地脸一哆嗦:“你是何人,我堂堂公主凭什么听你的。” “你非要跟我来横的是吧?”刘冕剑眉一竖,双手捏拳将指头摁得劈叭作响,“你仿佛是忘了吧,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鬼龙神将!” “呸,不害臊!”太平公主仍是恼火,却又禁不住被逗得扑赤一笑,大喇喇的走过来挨着刘冕坐下。掳了掳弄得零乱的秀发,冷哼一声将脸别向一边。 刘冕换了个脸色,和颜悦色道:“公主,说说看。今天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大动肝火呢?” 太平公主恼火的冷哼了一声,转过脸来怨恨的瞪着刘冕:“还不是因为你----我要嫁给武攸暨那个衰人了!” 刘冕早有预料。武则天肯放太平公主出关,定然是她已经答应了婚事。于是道:“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驼兄!”太平公主突然发起嗲来,哼哼唧唧往刘冕怀里一扑,“我不要嫁给他!不要嫁给他啦!我宁愿嫁给你!” 刘冕摇头苦笑,这女人心,真是海底针,说变就变哪! 于是像往常一样,伸出一臂将她搅住在背上轻拍:“别急别急,有话慢慢说。” 正当刘冕刚刚放松警惕,太平公主地脸上突然泛起一个邪恶地笑意,一只手飞快的朝刘冕裆部抓去! 一击即中。 太平公主目露精光嘿嘿地邪笑,非但是用足了力气怒抓了一把。甚至还拧住那团软绵绵的东西,用力一拧……“啊----我、操!”刘冕凄厉的一声惨叫,脸瞬时涨得通红,整个人条件反射的缩成了一团。 太平公主也还算机警,迅速的准备跳起身来。不料刘冕一手捂着受伤地要害。另一只手却仍有千百斤力气。如同铁钳一般将她一条胳膊肘儿死死掐住。 “疯婆子!你这疯婆子!”刘冕疼得缩成一团,咬牙切齿连声怒骂,手中也不自觉的使上了十足的力气。 太平公主这下真的有点害怕了,用力的甩手臂死活也甩不掉。而且被拎得生生地疼。 “你、你、你放手!快放手!”太平公主又疼又怕,仓皇地大叫。 刘冕的下体传来一阵阵疼。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要被抽空。可他紧咬牙关拼出全身的力气将她抓住死活不放手。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今日我要是不狠狠的收拾你一场,老子就不是带把儿地爷们!” “你、你敢!”太平公主底气尽失,此时只得扔出最后一张底牌,“我可是公主!你要是敢欺负我,太后就会将你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老子今天也要先废了你!”刘冕捂着歇了半晌,渐渐恢复了一丝力道,昂起一点头来怒目瞪着她,“臭婆娘。受死!” “啊呀----”一声惨叫。太平公主仰面就倒。刘冕单臂发力将她一扯,太平公主整个人如同败絮一般迎面扑倒在地上。 刘冕受了这记重创一时可是难以恢复。此时只得借力将自己地身体压到了她身上。 太平公主以面着地被压倒在地上,一阵阵嗷嗷的惨叫手舞足蹈连声大骂。刘冕才不管这许多,非但是将自己的身子枕到了她的腰背上,还一肘顶住了她丰腴的臀部,另一只手仍是可怜巴巴的捂着自己的裆部----真疼啊! “刘冕,刘驼鸟!我要将你满门抄斩!满门抄斩!”太平公主四肢乱舞口不择言的大骂。一双手掌在地上扑腾得啪啪作响。 刘冕喘着粗气解气地嘿嘿直笑,抬起手肘就在她肥美地屁股上顶了一记。太平公主疼得哇哇大叫。 “嚷啊,接着嚷。看小爷不整死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将你满门抄斩!刨了你刘家的祖坟出来鞭尸!” “我靠!如此恶毒!那我今天不把你杀人灭口看来是不行了!”刘冕也详装大怒,抡起大巴掌在她屁股上左右开弓啪啪啪地连赏了十几个大耳光,打得如同奏乐一般响声一片。 太平公主又羞又恼又疼,呜呜的干号起来:“我一定会报仇血恨的!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那我只好杀人灭口啦!”刘冕下体的痛楚已消失大半,此时也有了更多的精力来折腾这只被摁倒的母老虎。 他恶作剧的扬起两根手指在太平公主眼前晃了一晃:“看看,这是啥玩艺儿?” “猪手!”太平公主怒骂一声还要张口还咬。可惜被刘冕的身体死死压住动弹不得,只能恨恨的用巴掌在地上死拍。 “是啊,猪手。而且是咸猪手!”刘冕邪恶的坏笑,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成一对钳子,对准太平公主屁股上肉最多的屁股尖儿掐了上去。非但是狠狠的夹住了肉,还顺时针的拧了大半个圈儿。 “啊啊----呀!”太平公主一声惨叫,这下真的迸出了眼泪来。 “爽吧?臭婆娘!还要将我满门抄斩,我今天就把你折腾个半死,然后先奸后杀杀了再奸!要不我怎么够本呢!反正是死,临死也拖个垫背的!”刘冕摆出十足的流氓嘴脸,在她另一边屁股上如法炮制又怒掐了一把。 “呜----啊啊!”太平公主被掐得一阵惨叫,双腿乱蹬双手乱拍,嘴里胡乱的骂道:“刘冕,你不是男人!你欺负弱女子!你是宦官!没根儿的宦官!” “哟,还骂!”刘冕才不应她的话茬儿,左右开弓两边屁股一起掐,然后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掐了个过瘾。 太平公主抬起脖子仰天长啸,好不凄怆----“刘冕,我、我、我跟你誓不两立!我----” “你什么呀?你不是感觉还不够过瘾?”刘冕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这滔天大罪已是犯下了,掐一下是死掐一百下也是死。索性掐个够本。 “小爷今日要重振……阳纲!”刘冕本待说个重振夫纲一想不妥。于是信口如此喝骂起来。口中大骂,手中也不停。左右一顿乱掐,将太平公主掐得一阵鬼哭狼号眼泪迸流。 到后来,她终于不敢大骂。只在呜呜的干号了,眼睛里一串串的眼泪横流。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羞辱。别说是打。除了武则天谁又曾对她说过半句重话? “过足瘾了,不骂了?”刘冕也停了手不掐她了。 太平公主却在身下喘着气儿道:“要、压、扁、了……” 刘冕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可是身强体壮的大汉,压在她身上也折磨得有点时辰了,可别真把她活活压死了。于是朝旁边挪开了一点只是仍旧将她按着没敢放手。 太平公主消停了片刻保持着诡异地沉默,突然张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得可真凶,像几岁的孩子一样。这下倒不是装出来的了,是真哭。 “喂……”刘冕有点瞢了,拍了拍她的屁股。“你可是当娘地人了。怎么像孩子一样?” “别碰我……呜----”太平公主将手埋在臂弯里,既不闹也不骂了。闷头痛哭。哭得惊天动地,哭得鬼哭神号。 刘冕自己下体应该也没受什么实质性地重创,现在痛楚已在慢慢消失,所幸太平公主毕竟力道有限,没伤了这脆弱的子孙根。 于是挪开了身子不压着她了。 太平公主仍是没有起身,趴在那里呜呜的痛哭。 刘冕别的不怕,就怕女人哭。这一哭起来,当真心烦。他挠了挠头,也卧到了太平公主身边在她耳边道:“好啦,别哭了。大不了我让你掐屁股啊?” “不掐!你滚远一点!”太平公主哭得更凶了。肩膀一阵阵颤动,看那架式都快要接不上气儿来。 “乖,别哭了。”刘冕转头又来哄她,拍拍肩膀,掳一掳被汗水和泪水弄湿地鬓角。太平公主朝旁边一晃,避开刘冕的手换了个地方趴着继续哭。 “这小娘们,真难缠……”刘冕恼火又为难地直挠头,起了身来大咧咧地道:“那你接着哭,我走了呵!”说罢作势就朝外走。 “不准走!”太平公主急恼的挥拳砸在地板上,仍是哭个不停。 刘冕哭笑不得:“我不走,就留在这里看你哭呀?奇了怪了,头一次听说有人哭还要观众欣赏的。” “我不管,就是不许走!”太平公主恼火的脚丫子直踢,一不留神将脚上的圆头绣花鞋给甩掉了。 刘冕又好气又好笑,将她把鞋子拎了来,捉住她的脚给她穿鞋。太平公主耍着小脾气儿脚丫子乱动,刘冕用力一下将那只脚拎住,野蛮的给她穿了上去。 然后,他就坐在一旁,静静的欣赏着太平公主----哭。也不去哄也不去折腾,就这样静静地欣赏。 过了许久,太平公主仿佛是哭得累了,或者是哭得无聊了,终于止住了哭声刘冕暗自好笑,走到一旁倒来一杯茶:“来,补充点水分。这眼泪可流得真是多呀,宛如长江滔滔连绵不绝,又如银河泛泛直落九天。” 太平公主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抢过刘冕手里地茶杯宛如饕餮般喝下一整碗茶,然后突然一皱眉惊叫一声:“哎哟!” “你又怎么了?” “屁股……疼!” 第237章 小三危机 刘冕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的大笑。笑了一半又愁眉苦脸的道:“你还只是屁股疼……我连子孙后代都痛彻心菲了!” 太平公主抡起茶碗作势又要来砸,刘冕虎脸一瞪,她心有余悸的将茶碗放到了一边,居然又嘿嘿的偷笑起来。 刘冕看她发笑有点心惊肉跳。这个小太妹的坏心肠子太多了,莫非又在想什么馊主意? “要是武攸暨那衰人敢跟我进洞房,我就这么对付她!”太平公主脸上泪未干,却扬起那只作过案的右手连连做着抓握的手势。 “好,我支持你!”刘冕大手一挥颇有气概的说,“这绝对是个狠招!就算不能真的阉了他,也能让他半身不遂。” 太平公主一脸的脂粉被泪水弄得乱了,此时已经如同一只花猫一般。眼圈儿是红的,脸上一团团花。她抹了抹零乱的鬓发恨恨道:“都怪你,先是给我出馊主意,到后来又出卖我!现在好了,我若不嫁给武攸暨那衰人,就得在瑶光殿里守一辈子冷宫----母后发了狠了,对我下的严旨!而且她说,只要武攸暨受到半点伤害,就要把我关到冷宫里,从此不见天日。” “我出卖你?亏你好意思说!”刘冕使起了三寸不烂之舌开始诡辩,“那天要不是我运气好,恐怕当场就先被太后拿住斩作碎泥了!” “怎么了?”太平公主不禁愕然。 刘冕义愤填膺的低声道:“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难道想不到,太后会在你身边安排探子盯梢?” “不会吧……”太平公主红红的眼圈儿一阵阵眨,“在瑶光殿里伺候的都是我以前府里的人呀,都是我的亲信。” “别傻了----太后是什么人,要收买或是要挟一两个人向她投诚,还不容易?”刘冕说道,“事实就是,那天我刚一进你殿里,或者说还没进去。就有人向太后通风报信去了。要不是我运气好刚好太后在歇息,上官婉儿帮我挡了驾,恐怕当时就被太后拿了个正着!之前弄废武承嗣,太后已经对你对我多有怀疑。如今要是再被拿个正着……你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我定然是小命难保了!” 太平公主也知道刘冕说的是实情。只是恨恨的哼了一声面露怒怨:“母后也真是。为何总是要我嫁给我一点也不喜欢的人?武承嗣像只猪般令人讨厌,武攸暨又像个宦官,没一点男人味。要我选地话,我宁愿嫁给你这个混蛋!” “鬼话连篇……”刘冕哭笑不得。“公主,莫非你在后宫关了半年。人都关傻了?你莫非真的不知道。太后为何要你嫁给武家的人?”我知道呀,我当然知道。”太平公主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要不我的薛郎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呢?造化弄人……为什么我就这么命苦呢?我只想过上安宁太平地日子。没想到我太平公主,却是最难得太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呀?” 刘冕知道,太平公主表面疯癫不羁,其实非常地聪明。诸多朝堂的大局和政治是非,她是一清二楚。为何要嫁给武家的人,这是武则天称帝之路上的需要。她当然能明白。所以。这根本也无须刘冕多作解释。这些事情太过敏感,还是不说为妙。 “其实。太后想让你嫁给武家地人,也是出于对你的保护。”刘冕说道,“你也看到了……你地三个哥哥,一个被流放一个被软禁,还有一个如今在皇陵那里守陵。就更不用说其他地李氏皇族了。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公主,其实太后还是很疼爱你的,要不然她犯得着费如此力气要让你改嫁吗?” “可是……”太平公主咬着嘴唇,“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武攸暨!非但不喜欢,还很讨厌!我也是女人啊,母后为什么就不肯照顾一下我的想法呢?” 刘冕笑道:“那你让太后另外给你挑个帅一点、阳刚一点的武家子侄吧。嗯,武三思倒是挺帅的。“呸,那个笑面虎、阴毒的小人!”太平公主恨恨地啐了一口,“他还不如武承嗣!” 刘冕笑得更乐了:“是你眼光太刁了。” “我就要薛绍……”太平公主恼火地扬了一下拳头恨恨的低声报怨,然后低下头来喃喃道:“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地了……” “这么说吧,你嫁给武家的人,是形势所逼,谁也无法改变。纵然太后如何的对你偏爱,也不能改变。”刘冕说道,“所以,你不如接受现实。” “是啊,我已经接受了。”太平公主咬了咬嘴唇,然后眼睛里闪出一丝怨毒的恨意,“可是,我是不会让这个衰人动我分毫的!他敢靠近我身体三尺之内,我就要!……”说罢,太平公主就朝刘冕的裆部瞟去。 刘冕本能的感觉下体一寒,干咳了一声道:“说他就说他,你瞟我干嘛?刚刚你也试验过了,那招术很厉害……所以,放心大胆的去用吧!” “驼兄,我要是嫁给了武攸暨,你会心疼吗?”太平公主轻轻的抹着眼角残留的眼泪,幽怨的说道,“你难道就没有一丝半点的喜欢我吗?” “这……”刘冕为难的挠了挠头,“实话实说,如果你不是公主的话,我可能会娶了你。可是事实偏偏就是,你是公主,你是太后最疼爱的女儿。我不能有非份之想。” “真的吗?”太平公主眼睛一亮,呆呆的看着刘冕,“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嗯,算是吧!”刘冕吁了一口气,“咱们都是这么要好的哥们了,不管什么话从来都是百无禁忌直言不讳,我还骗你干嘛呢?” “这么说,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我哪?”太平公主居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有吧……”刘冕也笑,一边笑一边尴尬的挠头。“至少和你在一起疯的时候,很好玩,很开心。我感觉你是个实诚人,很少在我面前玩虚的。虽然你很霸道很凶恶很荒诞很神经兮兮。” “你、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呀?”太平公主不乐意了,扬着粉拳抗议。 “好啦。不说这么多了。”刘冕笑了一笑道:“我对你呢。也许是那种类似于兄弟之间地喜欢。你还是乖乖披起嫁衣,嫁人去吧。就别惦记我了。” “嫁人我肯定是会嫁的。可是武攸暨那衰人,绝对只会是个摆设。”太平公主吁了一口气,流露出一丝恶毒的眼神。“你知道吗,他本来是娶了亲有妻室的。可是母后下旨将他的妻室全都赐死了----什么人呀!为了娶个公主。就连结发妻室都忍心放弃。如果你是驼兄。你会愿意吗?” “当然不会。”刘冕非常果断地摇头,“纵然太后雷霆大怒要灭我全家,我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所以我很看不起武攸暨那个衰人。换着是哪一天,他用会不会也这样对我呢?哼!”太平公主很不屑地冷哼一声,“我要让他为自己的懦弱和无能付出代价!他就娶了我,也别想挨近我半分,更别想碰别的女人。我要让他当宦官,或者是当个一辈子只能眼巴巴看着女人干着急的废物!” “有个性。我支持你!”刘冕扬起大拇指来称赞。 太平公主却马上苦起了脸:“可是这样一来。我也要守活寡了……” 刘冕一愣,随即苦笑:“这个……我爱莫能助哈!” “哪里。你当然能帮我。”太平公主嘿嘿地邪恶一笑,伸长脖子凑到刘冕身边低声道:“驼兄,你一有空就陪我好不好?你是真汉子,睡在你怀里……肯定很幸福!” 刘冕吓得一弹朝旁边挪开了半步:“你开什么玩笑----想我堂堂刘大将军,会当你面首吗?” “你、你怎么----”太平公主的脸一下红了,也有点羞涩地将脸别到一边,“怎么把话说得如此难听?这不是你情我愿地吗?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有什么嘛!”刘冕一愣,心头暗道:按她这么一说,倒也的确是没什么……现在大唐的民风多开放呀!尤其是大唐的皇室里面,这种事情太正常不过了。如今非但是男人风流,女人同样也风流。 只是……这太平也太无厘头了,居然如此裸的让我当她的情人,我岂能答应! “不行!”刘冕正常果断的严辞拒绝,“我可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岂能干这种事情?我是承认了我喜欢你,可是不能干出这种有违纲常、有乱国法地事情呀!” “哎,行了行了,不听你说了。”太平公主恼火地直摆手,瞟着刘冕低声恨道,“道貌岸然满嘴伦理纲常,假惺惺的受不了你……好啦,这件事情就不必提了。我与母后讨价还价,约定半年后下嫁给武攸暨。如今工部正在洛阳给我建宅子呢!” “哦,建在哪里?”刘冕也顺坡下驴,不再提起此事。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太平公主嘴上不会说了,行动却未必会就此止步。以她地性子,今后还会不来找我吗? 这种事情,就不要挑破了嘛,多难堪多尴尬! “归义坊。”太平公主还补充了一句,“就在景兴坊的西边哦----从你的后院那里翻墙过去,就是归义坊啦!嘿嘿,我的府第离你家很近哦!” 刘冕无语苦笑,心道这个小太妹,还当真准备把我当成情人来培养吗?可怜我刘冕一个未婚的大好青年,居然面临着沦为小三的危险……算了,以后再见招拆招一一应对吧。还是惦量着保持一点安全距离的好。既不能得罪她,也不能和她走得太近。一切,见机发挥吧。 太平公主将心底的话儿都说了出来,情绪总算是稳定了许多,也不想找刘冕博命了。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屁股,疼得呲牙咧齿,又恼火的瞪向了刘冕:“你这混蛋,下手这么狠,肯定都掐绿了!” “你还说。我差点被你断子绝孙!”刘冕也不仁不让的恼火的抱怨,“打哪儿不好,非得伤我……要害!” “嘻嘻!”太平公主掩嘴偷笑,“我就是要抓你把柄,要不然怎么治得住你呢!” 刘冕无语。哭笑不得的直挠头:“好啦。以后别这么搞了。两败俱伤,有什么意思呢?有话好好说嘛,咱们这么铁的好兄弟了,何必动刀动枪呢?” “你就是不把我当女人!”太平公主有点恼火。又有点幽怨地低声埋怨道,“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刘冕如此待我!现在除了母后。谁见我不是毕恭毕敬的?哪个男人不垂诞我的美色?偏偏只有你这个浑人,把我当作是兄弟,对我公主的身份不屑一顾----居然还敢打我!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打!要是让我母后知道,定要将你剥皮抽筋粉身碎骨!” 刘冕无奈的摊了摊手:“我要不这样,怎么当你太平公主地好兄弟呢?”心中却在骂道:你呀,不就是有点犯贱吗?嘿嘿! 太平公主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青疼的屁股,嘟起嘴来道:“那我们这次算是扯平了。你不许记我的仇。还是得像以前一样的待我。” “行。”刘冕爽快地应声。求之不得嘛! “我要有什么麻烦,第一个来找你帮忙。你可不许推托哦!”太平公主扬起手指指着刘冕,煞有介事的认真说道。 “为兄弟两肋插刀嘛,这还用说?”刘冕嘿嘿地笑,“不过你以后再不许对我用阴招儿了!” “那我不保证!”太平公主笑得更加邪恶,嘿嘿地道,“要是不折腾你,我岂不是连最后一点人生乐趣都没有了?” 刘冕心底里一阵恶寒,恨恨道:“那你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谁怕谁,哼!”太平公主就像个斗士一样,扬起粉拳叫道,“我不会每次都输的!” “行行,别闹了,算我怕你了还不行吗?”刘冕一阵苦笑,挠着头道,“正堂那里还有许多客人等着我去招待,你还有事没有?没事我去前宅了。” “有。”太平公主吁了一口气,“给我取铜镜和胭脂花粉来,你看我这脸上,都成什么样了。” “这好办,你等着。”刘冕终于是吁了一口气,将零乱的房中略微收拾了一下,说道:“你就在这里歇会,我派人给你送饮食和胭脂花粉来。” “我要你给我梳头,给我画眉涂粉。”太平公主皱着眉头发起了嗲。刘冕扬了一下手大步朝外走:“我没这门手艺,你还是自己动手搞定吧!” “臭男人!”太平公主恨恨的骂了一句,然后又捂到了生疼的屁股,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刘冕走出后园,禁不住深呼吸一口,然后浑身松懈了下来:这小姑奶奶,真难伺候啊!我还能呼吸到这世界的新鲜空气,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稍作整理了一下衣装,便准备去前宅应酬。走了几步,下体隐约还有点生疼,心中闷闷的道:“这下伤亡可真是惨重。晚上可得让团儿给我好好安慰一下,看有没有影响到什么功能……太平公主这小娘们的魔爪看来是对着我不放了。难不成我刘大官人,还真地会沦落到当一回小三?这可真是遇到了前所未有地危机。” 回到前宅时,酒宴正进行得热闹。马敬臣已经喝得有点酩酊大醉,张仁愿也走路有点不稳了。刘冕刚一出现,所有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对向他,颇有点打量怪物的味道。 马敬臣摇摇晃晃的上前来嘿嘿笑道:“兄、兄弟,去了这么久,都干嘛了?” “关你屁事!”刘冕恨恨的咬牙喝骂一声,转而对众人笑道:“抱歉了诸位同僚。在下先来自罚三杯!” 马敬臣嘿嘿的发笑,暗自嘀咕道:“可以呀,深藏不露呀……嘿嘿!” 众人虽然心中各有猜忌,但都没有傻到会来问刘冕和太平公主是什么关系。这时都乐呵呵的来举杯向刘冕敬酒讨喜。 烧尾宴继续进行,越发的热闹了。 第238章 拜访武三思 一直到了傍晚连着把晚饭都给吃了,刘冕家里的客人们才相继告辞而去。 这一天折腾下来,真是够呛。刘冕固然是被灌了个七荤八素,府里的下人厨子们也几乎个个都要体力透支了,恨不得蹲在墙角像狗一样的吐着舌头喘气。 送走了最后一位朝臣的马车后,刘冕与张仁愿、马敬臣一起回到刚刚收拾干净的客厅里,一起瘫坐下来长长的吁气。 厅里残留着挥之不去的酒肉气味,简直有点令人反胃。三人不约而同的想出来走走,于是一起来到了后院的小溪涧旁,煮了一壶清茶散散酒气。马敬臣还跑到厨房要来一瓮陈醋,大喝几口下去用来解酒。 闲坐了半个多时辰,三人算是缓过了劲来。张仁愿心细,这时便道:“二位贤弟,今日有个最该来的人,却是没有来啊!” 刘冕接道:“张兄是说黑齿常之吧?” 马敬臣轮着眼睛:“是啊,他怎么就没来?” 张仁愿微然笑了一笑说道:“他也是为了低调吧!其实说来应该他才是主角。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主管军事的宰相了。我们三个喧宾夺主呀,等会儿是不是该去他府上坐坐?” 刘冕寻思了片刻,摆摆手道:“不必了。黑齿常之回朝之后,一直就很低调隐晦,从来不出席什么公众场合。朝廷议事,他也从不发表什么意见。他这是有意在韬光养晦,我们就不要去叨扰他了。” “说得也是……”张、马二人一起点头应允。有些事情是不必点破的。太后对黑齿常之并不非常信任。如果他私下里还不老实一点四处折腾,难免会落下一些口实惹来非议。 刘冕转而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起了一件事情。黑齿常之那里我们不必叨扰,可是有一个人却大有拜访一下的必要。” “谁?” “梁王武三思。”刘冕扬起嘴角微然一笑,“这一次他虽然没有亲来,却派了人来送上贺礼。且不论礼物的贵贱,但只论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也有必要回拜一下,你们说呢?” 马敬臣撇了撇嘴:“有啥可去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仁愿笑了一笑道:“话虽如此,我们与他也没见得有什么冲突和矛盾。天官说得对,来而不往非礼也,礼多人不怪。虽然我们没必要巴结讨好他。也不可失了礼数。他既已送上贺礼又没来赴宴。就有必要回拜谢之。否则传将出去,还让人以为我等不知礼数。” “说得是。”刘冕的眼角闪过一道精光,“择日不如撞日,恰逢今日我们三人都在此又是旬休假期。要不现在就去吧?” 马敬臣仿佛是有点不乐意:“喝得多了,找个地方躺下多舒坦……” “那你歇着吧。我和天官去就行了。”张仁愿说道。 马敬臣苦笑:“你们两个去了。我怎能落下?罢了罢了,一起去吧!” 刘冕哈哈的笑,带着二人来到正宅清点了一批礼物装上车儿,然后驱车向梁王府上而去。 刘冕很早就想去拜访一下武三思了,当然不是为了讨好巴结。 既然是敌人,就很有了解的必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地兵法,同样可运用于政治。对于武三思,刘冕的了解仅限于一些流言与评论。以及历史上模糊的印象。二人之间甚至没有面对面的说过话。对敌人如此毫不了解。又谈何周旋与战胜呢? 而且,眼下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刘冕想要去办。 三人驱车来到了梁王府,见那府宅果然气派。守门地小卒也颇有点狗仗人势地嚣张,不等三人下车就上前来喝问:“来者何人?” 三人下了车来递上名贴:“就说张仁愿、马敬臣、刘冕来访。” 小卒瞟了他们一眼:“请三位稍候。”跑进去通报了。马敬臣连声冷笑:“一个王府,搞得像皇宫大内一样还等在外等候通传。我等好歹也是三品大员……他娘的晦气!” “少说两句。”张仁愿扯了他一下劝道。刘冕不动声色也不多言,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 梁王府内,武三思正斜躺在榻上,任由一个美姬不轻不重的在他腿上轻捶。御史来俊臣拱手立于一旁,刚刚说完了一通事情。 武三思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那刘冕不错嘛,端的有些本事。居然连薛怀义与太平公主都去他府上道贺了。我早说过了,这小子非比凡类要小心提防。别看他年轻,却比那些老奸巨滑地家伙们都要厉害。大哥就是不肯听信于我呀,要不然怎能落到如此境地?” 来俊臣轻声道:“殿下地意思是说,周王被害一事,与刘冕有着莫大干系?” “难说呀!你看他与太平公主的那股子火热劲,指不定就是暗中同谋。”武三思悠闲懒散的道,“大哥也真是。太平公主是什么人,岂是轻易可就范的?他偏偏垂涎于那妖妇的美色……啧啧,薛绍的事儿可是摆在眼前,大哥端的是记性不好。太平公主,真乃不祥之人哪!” 来俊臣道:“如今刘冕与薛怀义、太平公主有了私交,我们岂不是轻易动不了他?武三思沉默了半晌,意味深长的道:“再看吧。这小子八面玲珑,如今在太后那里也挺受宠幸。不过,他若是摆明了要跟我斗,我轻易就要捏死他!” 话刚落音,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报梁王殿下,有客来访。” 武三思极不耐烦地一扬手:“本王累了,今日不见客。让他们回去!” “是……” “等等!”来俊臣唤了一声,走到门口道:“来者何人?” 前来报读地小吏递上名贴:“张仁愿、马敬臣、刘冕三人。” 武三思一听立马翻坐起来眼珠子直转:“哟,这三人怎么想到来拜访我了?” 来俊臣接过名贴走到武三思面前递上:“殿下,是否?……” 武三思拿过名贴来随意的翻看了一下,皱眉略作寻思:“让他们进来。” “是。”来俊臣拱手应诺,“那臣下就先行回避了。” 少顷过后。刘冕等三人走到正堂,武三思从坐榻上起身,远远就哈哈地笑道:“哎呀,原来是三位大将军来访,小王有失远迎。万请恕罪、恕罪呀!” “梁王言重了!”张仁愿领头。三人一起拱手回礼。 武三思笑容可掬:“快,三位请坐----来人,奉茶!” 刘冕与马敬臣对视一眼各自暗笑,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少顷茶水奉上。四人分宾主而坐。 武三思笑呵呵的道:“三位大将军今日大摆烧尾宴,小王公务繁忙留在皇宫料理政务。未能亲临府上道贺。还请千万不要见责。” 张仁愿拱手道:“梁王太过客气了。我等臣下之人,何德何能敢劳烦梁王亲临道贺?梁王日理万机公务繁忙,仍然记得臣下区区小事派人到府祝贺,我等已是感激涕零。如今我三人一起到府,专为答谢梁王美意!” “哦?呵呵!太客气了、太客气啦!”武三思连声大笑,拍了拍手大声道,“来,歌舞助兴。备上酒宴。难得今日三位贵客到访。小王当略尽地主之谊嘛!” 三人也不拒绝,安坐下来与武三思寒喧客套。刘冕也只与他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静静的从一旁观察他地言行。 相比之下,张仁愿比刘冕和马敬臣都更熟络于这种官场的交际。刘冕也乐得自在,让他领头打理。听他与武三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全是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马敬臣毫不在意,只顾一个人喝着酒,看着那几个露肚皮的美姬跳着不咸不淡地舞。 眼看日暮将沉,张仁愿便起身来告辞。武三思自然是客套地挽留,三人极力坚持,一起起了身来朝门口退去。 到这时,武三思才将眼神投向了刘冕,刘冕也刚好向他看去。二人眼神相撞一瞬,又都默契的转移了开来。 刘冕感觉到,武三思仿佛是有些事情要同自己讲。巧得很,我也有事要跟你说……于是上前半步:“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悉听尊便!”武三思也卖给了刘冕一个面子,笑容可掬的与他走到一边:“刘将军有可何赐教?” “不敢。臣下只是有一件小事,想对殿下说明。”刘冕拱手而言。 “刘将军请讲?”武三思看着刘冕,一副认真倾听的地模样。光从表面上讲,他的确比嚣张跋扈地武承嗣讨人喜欢得多。至少外形上就要好看几分,而言待人接物也颇有几分儒雅客气。 怪不得芙玉说他是阴毒地蛇,而太平公主称之为笑面虎。 刘冕故作谨慎的道:“想必殿下已经知道了芙玉的事情吧?” 武三思不动声色轻点一点头:“这个妖妇着实令人恼火。我恨不能将其剥皮抽筋以儆效尤。” 刘冕面色平静的低声道:“在她出事之前,曾经贩卖三十万石粮草到河北,想借以引诱并要挟燕然军。此事梁王可曾知晓“啊?还有这等事情?”武三思一脸惊愕,“此事……小王从未听说!诚然人所共知,小王曾经委派她经营粮食买卖,却从来想过要做军队的生意!此事是她自作主张,定然与小王没有半点干系!” “梁王一心为国人所共知,臣下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梁王与芙玉之间仅有生意上的往来,太后对此也是了如指掌的。”刘冕微自一笑轻声道,“但是流言难禁呀!为了让梁王免于受殃,臣下在奉太后之命处理芙玉一事时有意将其淡化处理,准其戴罪立功一举击溃了突厥大军。对此,太后凤颜大悦,本待处死芙玉的,也网开一面饶她不死。” 武三思何等聪明之人。听到刘冕此语欣然笑了起来拱手道:“如此,小王就多谢刘将军处处周全了!虽说小王人正不怕影子斜,但若芙玉当真被定为卖国通敌之罪,小王也免不得受些牵连。经由刘将军这双妙手一点化,小王这一次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刘将军高人。高人“梁王过奖了……”刘冕拱手回礼淡淡而笑。“臣下也是为了救人救己嘛……当时地情况就是,如果芙玉犯下通敌卖国之罪,梁王、黑齿常之与臣下这些人,恐怕都脱不得干系。同舟共济嘛。也不由得臣下不竭尽全力。不过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值得一提地。只是……如今芙玉悄然走了销声匿迹。却留下了一大笔粮款在燕然军中。殿下可能有所不知。以前本是马敬臣负责燕然军后勤。后来他负伤了,便由臣下接了手。如今尚有四十万贯的粮款积压在左鹰扬卫地府库里。再过几天,左鹰扬卫可能就要解散重组了,这笔钱……” 武三思的眼睛飞快一转,故意装傻道:“这笔钱怎么了?” 刘冕也为难地皱起眉头来:“臣下心知肚明,这笔钱是梁王投下的本钱,本该物归原主。可是如果臣下明目张胆的将钱转过来交给殿下,若是让太后知道了。恐怕又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她老人家可是最忌讳近臣与军队有猫腻的。尤其是中间还有芙玉这样一个敏感地人物……” “说得是、说得是!”武三思连连点头道,“所以。切忌不可将钱直接提来交予小王。若非如此,小王当初为何要启用芙玉来为我张罗生意呢?行商终是不雅之事,我等王公贵族本就不方便亲自出面。可恨那芙玉居然还犯下那种事情……小王就更不可暴露了。虽说太后对小王信任有嘉,小王也要守住分寸不是?” “梁王果然是谨慎小心之人,此言极是!”刘冕拱手拜了一礼继续道,“巧得很。前几天薛怀义来到臣下府上,专程说起了粮款一事……” “他如何说?”武三思显然有点吃惊,警惕地低声问道。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暗中示意,他与梁王、芙玉也是合伙之人……”刘冕作出一副愣愣的表情,“臣下于是就想,他也不是外人,而且好在不是当朝臣子,应该适合接手这笔粮款。而且,他自己也曾多次暗示,有意接手这笔款子。于是,臣下就委托他将这笔粮款收下,再来转交给梁王殿下。不知臣下如此做事,是否妥当?” 武三思连连轮了几下眼睛,眼珠子滴溜溜飞快的转了几下,低声问道:“当真是他主动到你府上,说起粮款一事?” “臣下句句属实。殿下你想,薛怀义何等人,臣下安敢主动找他说起并泄露粮款一事?”刘冕言真意切的道,“他若非是知情之人,又蔫能知道我刘冕地手上,如今正存着一批粮款?” “说得也是……”武三思眼睛微眯摸了几下细长的胡须,若有所思地道,“如此说来,这粮款已经到了薛怀义地手里了?” “仍在臣下手中。过两日左鹰扬卫解散重组之时,就会提出来。”刘冕低声道,“臣下为了保险稳妥起见,于是今日特意来问一问梁王的意思。这笔钱……是否可以交给薛怀义。” 武三思眉头轻皱踱了几下步子,背转过身来自顾深思了片刻,然后转头来道:“交给他。” “是。那臣下就如此照办了?” “嗯。就……这么办吧!”武三思显然很是不乐意甚至还有些忿然,也只得忍气吞声,末了还对刘冕笑道:“刘将军果然是办事稳妥之人。小王多谢你了!” “哪里、哪里!”刘冕拱手而笑,“天色已晚,臣下就告辞了。殿下请歇息吧!” “请----”武三思将三人送到正厅门口,三人告辞而去。 待三人走远,武三思恨恨一抚袖回到坐榻边。来俊臣快步走出来问道:“殿下,刘冕与你私语何事,殿下何故如此忿然?” “薛……那厮好不过分!”武三思闷了许久的怒气顿时发作,一巴掌拍在了矮几上,砰然作响。 第239章 大胆的设想 从武三思家出来后,刘冕就与张仁愿、马敬臣分了手,各自归家歇息。一路上刘冕暗自思忖,人人皆言武承嗣贪权武三思好财,果然不假。如今他的四十万贯大好钱财被薛怀义空手套白狼的索了去,定然会勃然大怒。可惜呀可惜,饶他武三思如今权倾朝野,也拿这个假叔薛怀义没奈何。我刘某人可不能夹在中间得罪任何一人……如今我也算是给你武三思请示过了。你们再要如何窝里斗,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干了。 刘冕摸着下巴,越发的觉得自己变得邪恶和阴险了。这等挑拨离间的事情做起来,居然如此驾轻就熟。先是借花献佛用武三思的钱讨好了薛怀义,然后又向武三思请示免去自己的罪责……天衣无缝,哈哈! 回到府上时,刘冕的心情已然颇佳,还禁不住自己哼起了小曲儿。走到正堂,却发现有两个熟人坐在那里等候。 “哟,你们两位回来了?辛苦了!”刘冕哈哈的跟他们打招呼。 不是别人,唐胡虏与鲁友成。 二人也笑呵呵的上前来拜礼:“将军得胜归来又恰逢升廷,我等本该早早便来恭贺。无奈商务繁忙刚刚才回洛阳。得知将军家中大摆烧尾宴,不敢唐突前来与诸位朝臣大员为伍,于是只好夤夜来扰。” “无妨,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客气了,坐吧。”刘冕大咧咧的坐下来示意下人上茶。二人也随意的坐下,看来表情都很轻松。 “怎么样,生意还行吧?”刘冕问道。自从粮食生意开做以后,他这个大东家还没正儿八经的管过任何事情。在代州出征之时曾经向他们索要一些钱财来用,也曾想自己贩些粮食到军队,且料后来徒然生出芙玉的事情战事又紧,于是又全都中途作罢了。 鲁友成拱回笑言道:“有大将军一力支撑。商队的生意自然好做。在下与唐老板得知大将军得胜归朝后,星夜从淮南赶回来,专为呈报经营状况。” “也不必如此郑重,派个人回来说声说行了嘛!”刘冕呵呵的笑。 唐胡虏道:“除了回报经营业绩,我等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同大将军商议。于是便亲自前来。” “何事?”刘冕疑惑问道。 二人相视神秘一笑。齐道:“还是先回报经营状况吧?一个个来。” “行。”刘冕坐正了身子,知道他们今日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了。 鲁友成拿出了一本帐薄,十足认真地一页页翻给刘冕来看:“我等奉大将军之命,先到长安接受了四大商家赠借的大量马匹。雇用人手组成了大商队。然后,接手了太平公主积压在长安的大批绢帛。刘将军。那批绢帛的数量之大……”鲁友成连连咋舌:“当真令人叹为观止!”说罢就指了一行数据给刘冕来看。 刘冕一看也颇为惊讶:当是采办而来上好的丝绢就有三百余万匹。还不论她地食邑居户上交地棉、纱等贡物。 鲁友成说道:“我们的商队,从此就不愁在长安采不到合适的货物四处贩卖了。而且有太平公主的旗帜张打着,地方州县地官府都大开方便之门,丝绢的成色本来也就很不错,因此销路十分通畅。这几个月下来,我们地商队从长安相继走了六七趟,将太平公主存压地绢帛卖了七八成出去。所得财钱近二百余万贯!” “二百万!”刘冕暗自抽了一口凉气:太平公主这小娘们,真是个土财主。这几年来她也不争权不夺利。只是仗着武则天鼓励经商的政策闷声发财。看来当真打了坚实的家业基础。 鲁友成再又道:“与此同时,我们谨遵大将军的号令。不敢囤积居奇,以合适的粮价在经营粮食。虽然利润微薄,但所得口碑甚佳。如今关内、河南、淮南一带的诸多州县的粮商和农民,都十分乐意与我们交易。几个月下来我们赚取差价除开一切花销用度,获利六十余万贯。可以说,这一年粮季经营下来,我们的成本已经回来了。赚下了这一支整整地商队,赢得了极广泛地商路和上好的口碑。” “很好,辛苦你们了。”刘冕满意地点头赞道,“看来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今年我们刚刚开始经营,并不求一下就能赚多少钱。打开销路、赢得口碑同时获得朝廷信任,是最重要的。今年关内大旱粮价飞涨,我们的商队从四处贩粮入关以平价出卖,打击了许多黑心的商贩,同时帮助朝廷稳定了民心。这可是一件难得的功能。相信以后朝廷会给我们更多的方便和实惠的。” 唐胡虏从旁拱手笑道:“大将军是干大事的人,目光长远不拘泥于眼前小利。有你这样的大东家指点,我们何愁无往不利?” 鲁友成再道:“只是,太平公主的这笔钱……我等实是有些为难。该如何跟她结算呢?其中商队的一些花销用度,都是我们在贴用。卖的价钱,也是我们自作主张在划定。” “多少,二百万是吧?”刘冕寻思了片刻,“你先别急。这事我去与她亲自商议。太平公主在钱财这方面是很大度的,定然不会亏了咱们。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这个在下当真一点也不操心。”唐胡虏插言说道,“而且,在下有一个十分大胆的设想……” 刘冕煞感兴趣的问道:“有多大胆?” 唐胡虏起身走到刘冕身边来,从鲁友成手中拿过帐薄翻给刘冕来看:“大将军请看。我们的商队的开锁,除了人马的饮食,很大一部份就是用在了邸店上。不管是在关内还是地方,商队都需要在邸店住宿、存货和寻求交易。一来一往,在那里交付的租金就相当惊人。在下是在想……既然我们的商队要做大,何不腾出一部份资金出来,自己开设邸店?” “自己开邸店?”刘冕眼前一亮,心中就寻思开了。 邸店。大抵便是银行和钱庄的前身。现在基本只用来服务于商旅。至从武则天临朝称制之后,为了提高商人地位、增加朝廷税收,大力鼓励商业。邸店的经营越来越生机勃勃。四方走动的商队,要在邸店里歇息人马、存放货物。同时,不管是卖还是买。邸店都可以提拱双方信息。然后从中赚取一点劳务费。 由于商业地活跃,如今在长安和洛阳等地已经出现了多家邸店。它兼顾仓库旅舍商店多重功能,便是后来钱庄的雏形。实际上到了百余年后,邸店演化成了柜坊。可以开具飞钱为凭信在全国各地的连锁店中提取钱财,成了名符其实的钱庄。 刘冕虽然对这些不了解。但他却嗅出了其中的无限商机。开邸店固然赚钱。但是开钱庄、开银行岂不是更加直接? “你接着说。”刘冕让唐胡虏先将自己地想法说完。 唐胡虏略有点兴奋地道:“如今商旅活跃,若能开起一家名头响亮又有信誉的邸店,是非常赚钱的。我们的商队如今已经有了一些好名声,若不借此将生意做大岂不可惜?所以在下是想……大将军有否有能力将太平公主这笔商款暂时拖欠一下?我们可以借这笔巨款用来开设邸店!” “我明白你地意思了。”刘冕笑道,“你果然有头脑嘛,居然想借太平公主的钱来发财致富。” “说白了,地确就是这么一回事!”唐胡虏呵呵地笑道,“太平公主那里还有一批存绢。我的想法就是等卖完了。一并跟她结算如何?差不多一两个月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先在洛阳把邸店开起来。然后我们的商队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开下邸店,慢慢的将网络铺向全国各地。” “这可是花钱如流水的行当呀!”刘冕啧啧的摇头,“这是个无底洞,纵然有两百万贯巨款也不一定能吃得消。” 唐胡虏和鲁友成一起皱眉问道:“那将军的意思是……” “两百万不够,我就去找她要更多。”刘冕摸了下鼻子神秘地坏笑,“太平公主可是有钱,非常地有钱。她的钱放在府里恐怕都发霉了。我要她竹筒倒豆子一个不剩地都借给我,然后用来开……钱庄!” “钱庄?!”二人异口同声的惊道。 “是的,钱庄。”刘冕神秘笑道,“邸店赚的只是落脚的商旅的钱,虽然丰沛,但却是与人分食。据我所知,现在洛阳就已经有多家邸店了,生意抢着做,我们能分多少?所以,我们不学人开邸店了,开钱庄!” “何谓……钱庄?”二人再度异口同声来问。 “这个嘛……可就说来话长了。”刘冕笑了一笑,坐下来悠然说道:“我们从简单的来说起。我问个事情你们肯定都知道----一贯铜钱有多重?” “六斤四两!”二人异口同声答道。 “是啊,很重。因此出门在外携带起来非常的不方便。要是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让商人存入钱财,然后凭借凭据在异地取出同等的钱来,是不是非常方便和划算?”刘冕说道。 “的确非常方便!”唐、鲁二人顿时开了窍,齐齐一击掌道,“我等明白大将军的意思了!现今有些邸店也开据这种凭据,但是仅限于同店来取用。而且寄存的钱要支付一定的寄存费用。” “这就对了。如果有一家实力相当雄厚、信誉非常良好的店子,可以在洛阳开据票据,让人在江南取出钱来,是不是有许多实利可图?”刘冕笑呵呵的道,“当然,这家店子要有非常雄厚的实力作为支撑才行。而且,不管是开在哪里的分店,都要随时能够应付他人的大量取款。因为,开钱庄不是普通人能开的。首先要有极度强硬的靠山,再者,要有朝廷和地方衙门的保护和帮助。” 唐胡虏兴奋的一击掌:“若能得太平公主相助、既而得到太后与朝廷的信任与帮助,此事可成!” 刘冕扬了扬眉毛:“太后如今正在大力鼓励商旅,借以增加朝廷赋税充实国库。我们开设钱庄。可以帮她完全这样地任务。但若朝廷有何困难,我们的钱庄可以随时帮她提供无偿的贷款。当然,如果朝廷有余钱,也可以随时存入我们的钱庄,用来分摊利益。” 唐胡虏顿时咋舌:“那意思就是说……用大唐的钱。来赚钱?我们地钱庄。与国库联系在一起?” 刘冕撇了一撇嘴:“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能赚钱地差事吗?” 二人一起惊愕又呆愣的摇头:“没有……可是……” “可是,这件事情要办起来非但异常艰难,也会有点风险,对吧?”刘冕无所谓的笑了一笑。“咱们要玩就玩大的。邸店有什么好开地?再赚钱也是人家赚剩了分一杯残茶剩饭给咱们。咱们要赚,就赚天下人的钱!” 唐胡虏干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低声道:“大将军当真准备……建立钱庄?”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刘冕轻吁一口气。“这两天我就抽个空,去见太平公主。先落实一下她那里有多少资金。唐胡虏,你也跟我老实说句话,你们唐家能拿出多少钱来?注意,是现钱。不算那些存压地货物与田产庄院等物。” 唐胡虏咬了咬牙:“大将军要干大事,我唐家蔫肯落后?我们唐家砸锅卖铁至少能筹出一百万贯现钱!” 刘冕眨巴着眼睛嘀咕:“再加上我们商队的流动资金和太平公主那笔货款,大约有三四百万贯……我不知道够不够用。反正,我要找太平公主多榨点钱出来。这件事情我会着手去办。在那之前。你们的经营不必停下。如果时机成熟。我会来找你们。” “是。”二人一起拱手而应,都有点震惊。他们知道刘冕喜欢玩大票。没想到竟会玩到这种程度----钱庄与国库联在一起,那便是有能力操纵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了! 这话说出去,定然是惊世骇俗。于是刘冕叮嘱道:“事情办成之间,不可向任何人泄露半句。” 二人自然是应允,又交待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之后,方才胆战心惊的各自退下。 刘冕独自一人坐在厅中思索。商队运行正常,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按理说这样下去,吃穿用度自然是不用愁。可是,衣食丰足的田舍翁,并非是刘冕地理想。要不然,他大可以守着这笔丰厚地俸禄过日子,甚至是回到老家和老爹一起当个土财主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虽说现在商人没什么社会地位,但是钱的社会地位却不差。可是,如果仅仅是一个富有地商人,实在是有点不值一提。要玩就玩大一点。开设钱庄,而且是国家支持的钱庄,再好不过了。武则天临朝称制之后,缺钱用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岂不说她要将东都建得堪比长安,就是边疆的军费开支,也有点让她焦头烂额吃不消。这两年来连连征战,国库日益空虚。打仗,打的就是钱粮。钱,目前是她最需要的东西之一。但她又不敢增加税率盘剥百姓,在这一点上武则天还是很清醒的:绝对不能增加百姓的负担。因此她临朝称制之后,非但没有增收税赋,反而开放了一些有利于民的税法政策,来安抚各阶层的百姓群众。要不然她哪能镇得住局面呢?为了增收,武则天只好大力鼓励商业。因此,想得到她的首肯开设钱庄,似乎并不困难。 如果这钱庄能开设起来并且如同预料之中的崛起,我刘冕可就不是一员得力战将、有钱的商人那么简单了。连国库的虚实都要看我刘某人的脸色和心情……诚然这会比较危险,武则天不会允许自己国家的经济命脉操持在别人手中。但是,我什么时候又真正的安全过?与其总是忐忑不安苟且偷安,还不如玩一玩大的,反客为主的试一试。 想到这里,刘冕扬起嘴角微然一笑,双手拇指和中指一齐轻轻搓响,打了两个响指。 第240章 舒坦的小日子 在刘冕的理解当中,如今这个世道想要安生立命干出点业绩,无非是从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上入手并有所建树。政治嘛,不是特别擅长,如今正慢慢混着,一时难以见到著卓的成效;军事,已小有斩获,但仍然成不了大气候;文化就不用提了,诗辞歌赋能看懂听懂就不错了,音律方面还如同白痴。 经济这一块,在如今大唐这个重农抑商、鄙视商人的社会里,很容易被人忽视。在许多人看来,能够拥有一笔可观的金钱或是大量的田产便足矣。像武三思那种贪财之人,也只是盲目的想着聚敛钱财,谈不上什么真的涉足经济。 所以,这是一块处女地。竞争对手少,而且容易有所建树。 如果真能在经济这一块大有建树,既而有能力影响到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再加上自己在政治圈、军事场上的努力经营,三者强强联手,还愁无法安身立命吗? 此时,刘冕非常庆幸自己是穿越而来的。相比于现今的人们,自己所剩的优势就是多了许多超越时代的知识和阅历。譬如说这钱庄,如今大唐根本就没有。银票这种在电视上见得挺多的道具,在如今仍是子虚乌有。 要赚钱其实容易。一项新鲜的事物最初被发明出来的时候,总是意味着暴利。相比之下,刘冕已经对发明牙刷、折扇这种东西失去了兴趣。那样的小玩艺小打小闹经营生计便足矣。如今他想经营的,是影响整个国家的大发明。 刘冕从来都没有做白日梦的习惯。他明白,想成立钱庄并不是自己想像之中的那么容易。一样新东西想要出头,要打破人们固有地思维常识、突破许多旧有的桎梏。这其中地困难,恐怕不比武则天想要改天换地来得容易。此事应当脚踏实地一步步来。 首先。自己得要对如今的市场有一番深入的了解,明白钱庄成立的基础是否存在。一厢情愿地幻想。会让它成为空中楼阁。所以,他需要切身的调查一下如今的商业市场。这个容易,多到洛阳的北市、南市走走,看一看那里地砥店经营状况便可明了。光听唐胡虏他们说。恐怕不够直观。 其次,得去太平公主那里探个口风,看她有没有兴趣和自己一起投资这个项目。虽然两人现在的关系已是非比寻常只差钻进一个被窝里胡闹。但是真夫妻还要明算账呢,这种大事面前可由不得自己幻想。 最后。当然是要获得武则天与朝廷地首肯。开钱庄可不比开一家丝绸店子。钱庄想要生存下来,就离不开中央朝廷、地方衙门甚至是军队地支持与保护。如有可能。最好是拉武则天一起入伙。股东不怕多。既然大家都有既定的利益目标,何妨临时媾和起来一起发财呢? 刘冕思索了许久,将方方面面都想了个通透,然后决定动手干。他虽然大胆,但并没有莽撞的习惯。开钱庄这件事情可小可大,万一有何不慎引起武则天的怀疑和猜忌,那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想了一想,如果将薛怀义扯进来一起入伙。让他在武则天耳边吹一吹枕边风。似乎容易成功?可是薛怀义这家伙又是一条活脱脱的土狼,与他共事无异于与虎谋平。他刚刚不是还独吞了与武则天合作的资金吗? 看来薛怀义这人有一点利用价值。但必须要谨慎对待。没必要过早惊动。如今可以办的事情,就是先去太平公主那里摸个底。 今日天色已晚而且自己很累了,刘冕便泡了个热水澡准备歇息。薛讷来到洛阳后没有居所,刘冕热情的留他住在了自家地客房里。临睡之前刘冕还特意过去问候了一下,薛讷也正准备歇息。 回到二楼卧房,韦团儿正在料理铺盖。刘冕一翻身就躺了上去,恼得韦团儿连声嗔道:“将军快起来,床还没铺好呢,你压着被子啦!” 刘冕哈哈地笑:“我倒是想学杨广,天地被地当床,身畔三千美娇娘呀!” “男人还不都好这一口。”韦团儿白了刘冕一眼,将被子扯过来给刘冕盖上,“你呀,就别想那么多了。到如今连一个正妻都没讨上呢!” 刘冕坏笑一声将韦团儿扯得摔倒下来卧在自己怀里,探她口风的道:“团儿,你说我让谁当正妻地好呢?” “我哪里知道……反正不是我。”韦团儿说得有点酸酸的。 “为啥不是你呢?”刘冕装傻,打破砂锅问到底。 “将军不是明知故问吗?”韦团儿低声的说道,“团儿出身卑贱,哪里配得上将军。将军不嫌弃团儿将团儿收在身边当了通房丫头,已是莫大的恩赐了。团儿蔫敢还作他想?” “那你说……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本将军?”刘冕继续问着傻问题。 “很多呀!”韦团儿也有点狡猾的说道,“许多王公贵胄们的千金小姐呀、当朝大员们的妹子女儿呀、一些天下名仕的闺女呀,都行。” 刘冕知道韦团儿不会说起一些敏感的名字,诸如上官婉儿、黎歌,她都不会说。于是也懒得问了,拍拍她的肚皮道:“团儿,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肚皮就没半点动响?看来我是要多娶点女人进门了。我刘家到我这一辈已经是单传啦!” 韦团儿顿时困窘得脸都红了,呐呐吞吐道:“我、我也不知道……都怪我这肚子不争气!” 刘冕却在心中暗道:我可从来没采取过什么避孕措施,这是我有问题,还是团儿有问题呢?不过也好,要是团儿先给我添上个一男半女,她的身份地位还真的不好安排了。 想到这里,刘冕心中暗自一动:不对呀!我和团儿都这么生龙活虎年轻气盛。想要怀孕还不容易?难道团儿害怕事情败露后惹来麻烦,暗中服用了一些避孕的汤药?她本是后宫之人。这种方子汤药可是很容易弄到的……细想一想,还真是挺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韦团儿还真是个懂得分寸轻重的女人。自少在跟了我以后,是如此……刘冕如斯想道。心中对韦团儿地怜爱又多了几分。既然她有这样的觉悟和想法,暂时也没有点破地必要……只好暂时委屈她了! 刘冕将韦团儿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秀发,轻声道:“团儿,你跟了我这么久。一直连个名分也没有,只是如同丫鬟一般的辛苦操持家业。你可有怨言?” 韦团儿将头摇得像拨浪鼓。然后把脸紧紧贴在了刘冕的胸膛上:“将军最会心疼人。和将军在一起。团儿一点也不感觉我是下人。既已如此,团儿还要那名份作什么?只要将军不嫌弃,团儿愿意就这样一辈子跟着将军,服侍将军。只要将军不将团儿赶出家门,那也就行了。” 刘冕听得微笑起来。现在这世道,大部分地良家女人还是很知足的。也仅有武则天、太平公主和芙玉那样的角色,喜欢穷折腾。像团儿这种但求苟安嫁鸡随鸡的女人,仍是多数。我也没有刻意对她好。只是我地骨子里仍有挥之不去的尊重女性地情结。虽然韦团儿是我身边地丫鬟。就如同牛马牲畜一样的可以买卖交易,但我仍把她当作是我的亲人一般来对待。将心比心。这小丫头也就对我坦承相待死心塌地了。这恐怕是我刘冕与现今大唐的男人,最本质的区别所在吧! 难道,这也是我吸引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魅力所在?刘冕想到这些,不禁暗自好笑。怀中的韦团儿却已经有些发热,看似已然动了情。她今天表现得比以往要大胆一些,被刘冕拉得扑倒以后就一直顺势压在他身上,看来并没有挪下去的意思。 刘冕突然有了一个坏坏地念头,拍了拍韦团儿地屁股道:“来,团儿。今天你在上面,咱们试试新鲜花样?”韦团儿的脸霎时变得通红,咬着嘴唇娇羞地点了一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我就躺着享受啦!”刘冕乐呵呵的一笑,索性还将双手枕到了脑后,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人生。 韦团儿小心翼翼的替刘冕除掉了衣服,然后自己也脱得干净了轻轻压到了他的身上。丰满的胸部柔软的在刘冕胸腹间来回磨蹭,如同往他体力注入了一团团的欲焰。 刘冕舒坦到了骨子里禁不住笑出了声来:“这就是人生啊!” “将军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哎,轻点,牙齿别磕到我了。” “是这样吗?” “非常正确……唔!” 第二日黎明。按理来说以往每天的这个时候,刘冕已经起了床来到后院练习武艺,然后准备去宝城千牛卫卫所办事了。可是今天他仍在床上打着呼噜睡得挺香。 昨天办了一天的烧尾宴,着实累人。加之又和韦团儿玩了许多新花样折腾了半夜,着实有些累乏。反正武则天已经放了半假给他,准他一月之内不必上朝。刘冕也就打算小小的放纵一下,得享片刻小日子的舒坦了。 韦团儿也趴在他怀里,如同一只小兔儿般睡得安宁又香甜。直到日上三竿,二人才不约而同的醒来。彼此一看不禁哑然失笑:都还光着身子呢! 起床穿了衣服后,刘冕就在寻思着今天一天的行程安排。首先,有必要带上唐胡虏和鲁友成,花两到三天的时间到北市和南市的多家诋店去瞅瞅。然后嘛,借个机会约见一下太平公主。与此同时,薛讷就任左千牛卫中郎将一事,也有必要主动出面帮他周全一下。虽说武则天那关已经过了,但是吏部、兵部那边,也有必要先去通个气如今的天官(吏部)尚书是武三思,由他把持官员的调动与任命。虽说五品以上大员的调免要皇帝说了算。但至少要能过了吏部那一关。刘冕暗自琢磨,就算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能明里得罪武三思这样的人。不然他处处给小鞋穿,办起事来多有不便。我刚刚才与他套了些虚假交情还卖了些莫须有的人情,这个顺水人情他应该会卖给我才是。至于兵部那里就更没有问题了。虽然主管军事地宰相黑齿常之并没有多少真正的实权,但在兵部说句话或许还是有人听地。更何况。还有张仁愿这个兵部侍郎在呢! 刘冕下了楼来,薛讷居然就坐在正堂上喝着一壶茶等他。刘冕上前尴尬的笑道:“对不住了薛兄。小弟昨日累坏了今天睡过了头,劳你久等了。” 薛讷仍是那副英姿飒爽干净利落的模样,淡然一笑道:“无妨。我已经自己进宫见驾了。” “哦。结果如何?”刘冕关切的问道。 薛讷道:“我已见到太后,她任命我为左千牛卫中郎将。调令已下达到阁部。想必不日即可上任。” “如此顺利?”刘冕不禁一笑。“我还比你想得复杂了。看来太后对你是非常满意呀!” 薛讷呵呵地笑道:“天官不必瞒我。愚兄能有今天,还是不多亏了你的举荐和提携?若非是看在有你作保的份上,太后也不会如此爽快的当即立断任命我为四品中郎将。历来,但凡地方官员想调至京城,就算是平级或是降级调动,都要打通层层关节折腾个大半年,就更不用说我这个小小地六品县令要提拔为四品中郎将了。天官,你现在可真是神通广大。令人刮目相看刘冕惭愧的干笑了几声:“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自己这个官也还没做热乎。哪来地神通本事?嗯,想必太后是得知我地武艺得自你的传授。才对你信任期待有佳。如今朝廷正当用人之际,薛兄的这一身武艺韬略岂可埋没?” 薛讷仿佛也有些扬眉吐气:“愚兄盼着能有今天,也盼了有些年头了。家父传下的武艺兵法一直没能有用武之地,愚兄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得蒙天官提携,愚兄总算能得偿所愿进入军队了。感激之情,已是无法言表。请天官受我一拜!”说罢一抖前袍就要下拜。 刘冕急忙将他扯住连声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可是我师父,这样给我下跪且不是要让我被天雷劈杀?万万使不得!” 薛讷爽朗的哈哈大笑:“都说了以师兄弟相称,天官就别再提起师父一词了。话说回来,你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必我现在都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对了。”刘冕想起一事,问道,“记得薛兄曾说,薛家戟法一共十三式。小弟已经学了十式,那后面三式……” 薛讷微笑道:“你的破、灵二诀练得如何了?可有实战演练过?” “有。”刘冕说道,“当初血战代州之时,我就是用破灵二诀阵斩了突厥猛将阿史那契力兄弟二人。” “很好。”薛讷点头赞许,“但是,那不代表你就练成了。成与不成,要我检验了才能知道。何时得闲,天官与我比试一场如何?” “明日寅时,我家后院!”刘冕兴奋的搓了搓手。与薛讷这样地高手对战,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一言为定!”薛讷也爽快地道,“天官若能战胜于我,那就有资格习练后面的三式!” “战胜?”刘冕疑惑道。 “不错。是战胜。我不会让你,你也不许让我。”薛讷正色说道,“实话告诉你,后面地三式,我也没有练。因为……我还不够格!” 刘冕不由得心中一凛:那意思便是说,我要先超越薛讷,才能资格练后面三式了?我若是练了这三式,反而会取代薛讷,成为薛仁贵武艺的真正继承人? 想来的确是件挺刺激的事情。后面三式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居然连薛讷也不够格来练? 第241章 灌醋 刘冕将后院的一个单独小跨院收拾了出来,请薛讷入住。薛讷是个厚道实诚人,几番推脱终是奈不过刘冕的热情,只得受领了这份好意。带着一些简单的行礼住了进来。 然后,刘冕带着韦团儿,唤上鲁友成约上唐胡虏,一起去了北市和南市,专行考查市场。至从武则天迁都洛阳之后,就有心将洛阳的集市搞大规模超越天下闻名的长安西市,如今已经颇有了一些成效。天南地北的商人云集如此,一些客栈酒店的生意更是红红火火。专门用来服务商旅的邸店更是生意兴隆人丁兴旺。 刘冕等人去的时候,正逢店里开放午餐。几人特意找了个桌儿坐下来,点起一些小菜小酒且用且聊,顺便观察一下这里的经营状况。 这里的饭堂,有点大排档的味道。若大的一个饭堂里,摆了数十张几凳,也有设置了坐榻的雅间。但大多数的商人都习惯在大排档里吃快餐,入耳听到的都是谈论生意。 刘冕等人大约坐了半个时辰,看到掌柜的柜台那里一直忙碌不休打着算盘,许多人挤在那里结算开支。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至少有十余人入住或是搬出这家店子。 生意着实红火。 与此同时,店里左右进出的都是一队队的彪形大汉,扛着一袋袋的铜钱护送商人进出。 刘冕心中算计,如果我地钱庄能开起来。商人就能带着一纸简单地银票进行交易了。那该省多少的事情? 商业如此活跃火爆。钱庄的确有它生存的空间! 众人又相继考查了多家邸店,所见与之前的店子里的情形相差不大。见得最多的,就是扛着大袋铜钱进出的一队队彪形大汉。如果有了银票这种东西,这样的彪形大汉就很有可能失业,或者是转职为保镖。 看到这一点,刘冕心中又盘算开了:如果我的钱庄能够给巨商们提供官方保镖,似乎更显得服务到位。钱庄与镖行同开,似乎也有可行之道。如今大唐也没有武侠小说里盛行地那种镖行,但已经有了许多邸店里这种镖师的前身。他们可以临时受雇于商人,在短时间内负责保护一下雇主的财产与生命安全。但是这种临时工并不能带给人多少真正地安全因素。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本身也是来自于三教九流的人物,难以百分百地信任。如果是由专业的镖行提供地有信誉的保镖,则会在不相同……这可以算是一个衍生行业或者说售后服务。 看来亲眼来看一下。还是有许多好处。刘冕为了怕自己忘记,特意让韦团儿这个小秘书从旁记录,将所见所闻值得记下的东西统统记载了下来。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多少有点累。但刘冕却精神头十足。匆匆用过饭后。他和韦团儿钻进了书房,将今天一天记载下来的所见所闻亲自统计复习了一遍,然后在自己心中理出了一个大概的思路来,并且得出了一个令他比较兴奋的结论。 这个结论就是,钱庄已经成了市场所需求的东西,是适应当前的经济环境地。只要能够率先将它建起来,必定利润滚滚独霸大唐地金融市场。刘冕并不是什么经济学专家,但他前世耳濡目染终归是见得多了。得出这样的结论以后。他居然有点彻夜难眠----这真是一件挺有挑战性地事情。 第二天清晨。刘冕和薛该如约一起出现在后院马场。 两柄方天画戟横在马上,二人相对凝视。 “天官。闲话休絮。”薛讷开门见山的道,“你的勇战之名已然传遍天下,可见武艺已有成就。但是,带兵打仗的本事并不等同于你个人武艺的成色。究竟练到了什么程度,今日我来亲自检验。” “好。”刘冕也不废话,开始凝聚了精神和力量。 “八式练完可以小成。破灵二诀熟练掌握,可臻妙境。”薛讷道,“但这个境界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如果能够突破并将后面两式练好,方能成为真正的高手----先父当年在三十七岁的时候达到了这个境界,并在四十五岁的时候创下了后面的两式----万刃、无双。来,试试吧。看看你的境界如何了!” “来吧!”刘冕清啸一声,将方天画戟划得凌空一响。 “来!”薛讷一夹马腹,举戟朝刘冕杀来。 刘冕有点兴奋。薛讷一直都是他眼中的标榜和劲敌。等了许久,终于有机会和他认真的对战一场了! “砰”的一声,二人的战戟已然砍到了一起。相同的招式,相同的角度,甚至连力道都是如此的相近! 不等势老,二戟同时变招,刺扎劈挑接连挥使开来。两柄神兵激烈碰撞,半空中火星四射,杀了个平分秋色。 刘冕心中暗自惊喜:薛讷果然实力非凡! 二人同时使出破、灵二诀,都旨在识出对方破绽因势利导借机取胜。不断的破对方招术,又不断的改变自己的战法。 一来一往,真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薛讷屏气凝神奋力而战,刘冕也毫无保留拼尽全力。从技巧和熟练度上讲,练习多年的薛讷明显占优;可是实战经验丰富的刘冕,力道与杀气则是弥补了这一块的不足。因此,二人之间的差距当真是微乎其微。 到最后,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战了多少回合,始终没有任何优劣可分。刘冕越战越兴奋。能遇到这样的对手真是太不容易了。薛讷地性格虽然低调隐忍。但骨子里也是遇强则强不肯服输地好强之人。心中惊叹于刘冕进步神速之余,也战意愈来愈浓。 这一场比试,居然杀了近半个时辰仍没有结束。座下马儿已经累得有点喘气。刘府中的家丁仆役们都来观战了。个个拍手称赞之余又有点胆战心惊,生怕他们谁会失手受伤。 韦团儿也来了,在一旁看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就担心刘冕会有什么闪失。心中灵机一动,冲上前来大声喊道:“大将军,时辰不早该准备上朝了!” 二人各自虚晃一戟,方才散开。刘冕将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插,喘了一记粗气拱手拜道:“薛兄厉害,小弟拜伏!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天官进步神速,在下非常震惊。只要肯苦练,在下迟早是你手下败将。”薛讷也拱手回道。 刘冕非常清楚。既然没能战胜薛讷,就同样也没有资格练后面的两式。于是道:“薛兄,以后你就在我府里住下。我们兄弟二人每日切磋武艺讨论兵法。争取将师父老人家留下的武艺兵法发扬光大!这后面几式,我也不急于练了。等到了那个境界再说!” “好。那愚兄就与天官共勉!” 二人下了马各自洗漱一番。便聚在一起用早膳,商量了一下,都没有去上朝的打算。薛讷的调令还没有正式下达,刘冕也得蒙武则天特赦一月之内不早朝。 但是刘冕想进宫一趟,见见太平公主。跟她商量一下开钱庄的事情。这个大股东,是时候开始游说了。 只是不知道,太平公主出关离开瑶光宫之后,住到了哪里呢?她在归义坊的豪宅还没有建成呢! 刘冕决定。进宫去问上官婉儿。这些日子以来好似有些冷落她了。该好好陪陪她才是。 辰时过后,刘冕估摸早朝已经结束。便进了皇宫找了一个值哨的千牛卫卫士来问,得知太后退朝之后已经回到了北门仙居院歇息,上官婉儿随行。 仙居院位于太初宫北面,靠近玄武门。是皇帝的后花园专用来歇息娱乐地。若非刘冕是三品近卫大将军,还进不到这种地方。 走了许多时辰来到仙居院,找卫士一问,上官婉儿果然在此。没有扑空,刘冕暗喜。正在寻思怎么想办法将上官婉儿约出来,巧不巧正好看到她从院里走出来,手里还捧着几本书卷。 “婉儿!”刘冕轻呼一声走上前去。 上官婉儿先是略作惊喜,随即脸色急速晴转阴,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正色道:“刘将军唤住下官,敢问有何指教?” “呃?……”刘冕被堵了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婉儿,你怎么了?” “下官很好,多谢大将军关怀。”上官婉儿甚至还轻轻含了一下首,面带职业的微笑,“大将军如若没事,下官便告辞了。” “喂!”刘冕上前半步,疑惑地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 上官婉儿咧嘴一笑,然后马上一脸严肃:“告辞!”一拂袖,绕开刘冕朝一边快步走去。 刘冕滴溜溜的转了几下眼睛,摸着下巴寻思:婉儿别的嗜好没有,就好吃两口醋。莫非又听到了什么花边新闻,对我恨上了? 对了对了,昨天我摆烧尾宴,婉儿因为要陪着太后没能出席,我也没有去请她;相反,黎歌却是去撞了个大热闹,一时肯定风声雀起……想来,上官婉儿定然是知情了。 既然已经猜出了上大概,刘冕心中自然也就有了攻略。吃醋嘛,哄哄就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四下有人站哨,刘冕也不着急,不紧不忙地尾随着上官婉儿朝北面走去。上官婉儿仿佛背后长眼知道刘冕在跟着,故意走得又快又急,直往玄武门而去。到了大门边,上官婉儿停住脚唤来一名监门卫士问话。那士卫应了几声快步跑上了楼。 刘冕走上前来,笑咪咪的道:“婉儿,今天事多很忙吗?” “不忙呀!”上官婉儿仍是一脸职业地微笑。笑吟吟的道。“相反,今日下官得蒙太后恩典,放了半天假期准我四处走动走动。心下无聊,便到这里来玩玩咯!” “真地?”刘冕展颜一笑,“我今天也得闲,要不我陪你出宫走走?” “不敢当。”上官婉儿非常有礼貌地弯腰回了一礼,“大将军还是自行方便去吧。下官……已经约了友朋去吟诗作对了。不过大将军若有兴趣,不妨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吟诗会。” “吟……诗?”刘冕头顿时就大了,苦笑道,“你还不如让诗来淫我。” 上官婉儿一点都没有发笑。淡然道:“那大将军就请自便。下官不奉陪了。” 二人正说着,玄武门城楼上走下来一名穿着绯色武官袍的年轻人。远远就亲热的向上官婉儿打招呼:“上官司薄光临,末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刘冕仰头一看……一个顶不错的白面小帅哥----不是明是谁? 明脸上挂着胜利者地微笑,非常有礼貌地向刘冕抱拳向礼:“原来刘大将军也在。末将失敬了。” 刘冕不动声色瞟了他一眼:“免礼。” 明调出千牛卫之后,被他的好舅舅、左监门卫大将军雷仁智调任为监门卫中郎将。专门把守皇宫地几个大门。官位虽小,职责却很大。皇宫禁内的大门。一直都是很受重视地军事要塞。能在这里守门的,都是挺受皇帝信任的将军。历来诸多政变、宫变,都与皇宫城门有着莫大地干系。最有名的,当然就是李世民当年的玄武门之变了。当时驻守玄武门地将军常何本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可是他地表现却直接影响了整场政变的胜负,乃至于影响到这一段著名的历史。 监门将军的职责之重由此可见一斑。只不过相比之下,身为皇帝近身卫率的千牛卫,则更加吃香。因此哪怕是同职辈的大将军遇到一起。监门卫的大将军也要对千牛卫的大将军客客气气。就不用说明这样小小地四品郎将了。 但是。现在这明却明显有点盛气凌人地架式,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恭敬和低顺。 刘冕心里一直对这个绣花枕头、纨绔子弟很看不上眼。此时又见他与上官婉儿如此亲昵。心中不由更加恼火。 上官婉儿仿佛看穿了刘冕地心思,非但没有照顾他的情绪,反而对明笑脸相迎:“明将军披上将袍好不风流。宫中诗会,下官特来相邀,不知将军有意前来参加?” 明面露喜色:“司薄盛情,末将安敢不从?请吧!” 二人竟视刘冕如无物! 刘冕心中暗怒,但马上又镇定了下来:好呀你上官婉儿,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吗?反对我灌起醋来……我偏偏不惊不恼,随你玩玩! 二人一起对刘冕略施一礼:“大将军,我等告辞!” “等等。”刘冕出声一唤,“本将今日也曾得闲。如不介意,本将也想来观瞻一下你们的诗会。诚然本将不懂诗书风流,但从旁倾听也未尝不能受益。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上官婉儿微然吃惊,但马上镇定道:“悉听尊便----明将军,请!” “司薄,请。”明有点洋洋得意,热情的走在上官婉儿身边,还刻意将刘冕挡在了一侧。 刘冕深呼吸一口,不急不恼的跟着他们,朝前徐步而行。一路上上官婉儿刻意笑语生欢的和明聊得投机,明自然也异常热情的迎奉恭维。刘冕则是一言不发,脸上挂着莫须有的微笑,不急不忙。 没多久,三人就来到了离玄武门不远的翔龙院。原来已经有一些人在此等候了,全是些知名的宫中大学士或是鸿儒诗人。竟连武三思也在此例。 刘冕这个著名莽夫的出现,多少让众人有点意外。他倒是安然自在宠辱不惊,一一与众人寒暄招呼。心中暗道:人不要脸则无敌!在宫里混,脸皮要够厚。诗辞虽不是我的强项,但惹恼了我、我……我就剽窃! 第242章 别逼老子想标题 宫中的诗会,能参加的可都不是普通人。刘冕初时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私人派对,现在他有点后悔摸不清门道就赶着来了。 坐于上首的除了喜欢附庸风雅吟风弄月的武三思,还有几个大名角儿。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范履冰、元万顷、刘之。这三人现今都是四品高官,武则天提拔起来的北门学士智囊团的核心人物。 北门学士,就是早年二圣临时时期,武则天选拔的一批有才华的学士,对外宣称是帮助武皇后编撰书籍。这些人也不辱使命,先后编撰了《列女传》、《臣轨》、《官僚新诫》、《乐书》、《少阳正范》等等鼎鼎有名盛传天下的书籍,为武则天在仕人学子当中赢得了极佳的口碑和声望。 实际上,北门学士名为帮助武氏编书,实则就是武氏最亲密的智囊团。武则天逐渐掌权之后,将许多的朝廷政务交给北门学士来办,渐渐的提拔起来予以重用。再加上他们是武则天的亲密心腹,因此许多本该由宰相来办的事情,反而由北门学士给揽了过来。 因此,这些人虽然目前官职并不显赫,实际上却是袖藏乾坤暗有玄机,能够对朝堂产生莫大的影响力。由于他们最初是从皇城北面玄武门入宫(南门宰相专用),因此才被人称为“北门学士”。 刘冕大致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有七成以上都是弘文馆、翰林院的大学士。这些人饱读诗书胸藏万卷,要说吟诗作对绝对是天下翘楚。武三思出席这等聚会,刘冕也不感到惊奇。但凡手握大权之人。都很有兴趣和文人仕子们套近乎。身边也少不得养下许多鸿儒名仕当门客智囊。而且相比于粗鄙的武承嗣,武三思也地确少有几分才情,吟诗作对并不在话下。 刘冕摸着下巴眼珠子一阵滴溜溜地转:坏了坏了,小爷今天真是误上贼船……岂不是要出于是缩头藏脸,静静坐在一旁也不吱声。 但有时候官太大了,也不尽然是好事。由于他是三品大将军,在座诸位之中仅次于梁王武三思,因此被众人盛情相请坐到了上首,紧挨着武三思坐着。范履冰、元万顷、刘之这些大学士还坐在刘冕的下首。 刘冕感觉到了。这些人看向他的眼神,除了疑惑和意外。更多的是暗藏讥讽。他既羞又恼,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 出乎刘冕的意料之外,官职本来颇为低微的上官婉儿。当仁不让的坐到了上席主位。而且众人毫无异议,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上座那个单独的坐几,仿佛本就是为她准备。 上官婉儿坐了下来。面带微笑气定神闲的道:“宫中一月一次地品诗会,现在便开始了。今天新来了一些墨客才子。我先对大家作一番介绍……” 刘冕的头皮一下就有点发麻了,愣愣的、求助地看向上官婉儿……你不是吧,还当真要出我的糗? 上官婉儿孰视无睹目不斜视,先后给大家介绍了几位新来的诗人。原来是今年新科地几位进士学子。这些人刚刚跃入龙门官品低微,能够前来参加宫中品诗会也不知道拜托多少人、走了多少门路,经由当朝大臣的举荐才有此机会。因此这些人出场时都有点诚惶诚恐,恨不得趴到地上喊上官婉儿亲娘。 这时刘冕才知道。原来上官婉儿奉武则天之命,专门负责主持宫中诗会。同时肩负起一个让她闻名于史地职责----品评天下诗文! 这让刘冕想起了一个传闻。相传婉儿将生时。母亲郑氏梦见一个巨人,给她一竿秤言道:“持此称量天下士。”郑氏料想腹中必是一个男孩儿。将来必能称量天下人才,谁知生下却是一个女儿。上官婉儿面貌美丽却胜过她母亲,自幼儿长成聪明伶俐,出世才满月,郑氏抱婉儿在怀中戏语道:“汝能称量天下士么?”婉儿即呀呀地相应。这也许是无聊人仕捏造的流言,也许是有人为了帮上官婉儿炒作刻意如此妄传。但事实就是,如今大唐天下的才子名仕还真的由上官婉儿加以品评。就像今天在座的,哪一个不是顶尖的才子学士,却都尊上官婉儿为首。 刘冕想得正出神,忽听上官婉儿道:“这一位,便是大唐名帅刘正则之孙、鼎鼎大名的鬼龙神将刘天官,左千牛卫大将刘冕暗自叫苦,也只得起身来对众人环拜了一礼,抢先给自己找个台阶说道:“在下一介武夫不善诗辞。今日前来专为欣赏诸位佳作。” “刘将军太过谦了。”上官婉儿面如桃花娇颜巧笑,“刘将军文武双全,当年曾拜天下名仕骆宾王为师学文数载,此天下皆知。今日能到这翔龙院里来的皆不平凡。将军又何必扮猪吃虎?” 刘冕地脸皮轻轻抽搐了几下,上官婉儿地浅浅微笑在他看来已是不怀好意的坏笑。此刻也只得厚着脸皮故作淡定地微笑:“司薄过奖,在下惭愧。”然后顺势坐了下来,生怕上官婉儿还要继续借题发挥。 一旁的武三思对刘冕拱手呵呵笑道:“原来刘将军是深藏不露,小王真是失敬、失敬了!” “惭愧、惭愧……”刘冕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是把上官婉儿拎到一边,狠狠的掐掐她脸上的细皮嫩肉。 上官婉儿以袖掩面抿嘴暗笑了两声,恢复了职业的微笑对众人道:“诸位,品诗会现在开始了。梁王殿下,今日此间以你为尊,不如就请殿下先行献上近日诗作如何?” “司薄发话,小王自当从命。”武三思悠悠然的拿出一卷裱好的卷轴递到上官婉儿桌上。上官婉儿徐徐展开卷轴来看。随即吟哦念道:“白鹤乘空何处飞。青田紫盖本相依。缑山七月虽长去,辽水千年会忆归……莫言一举轻千里,为与三山送九仙。梁王殿下的这首七古《仙鹤篇》,诸位以为如何?” 这下热闹了。武三思是什么人?当前权倾朝野地武家王爷。在座地诸多人仕本就是他的党羽小弟,一些新进的文人更是有意巴结讨好极尽阿臾奉诚之能事。一时间,室中响起一片欢呼之声,赞誉四起响而不绝。 武三思得意的呵呵长笑,以手抚须道:“诸位太过赞誉,小王实不敢当。还是请上官司薄品评如何?” 上官婉儿手捧诗卷嫣然一笑,徐徐道:“下官细品殿下全诗。便如饮下一尊佳酿唇齿留香。诚然佳作,然炼字仍有精进的余地。如欲寻东海黄金灶,仍向西山白玉台此句。欲寻与仍向虽可对仗,却不甚工整。于全诗意境也有些折损。下官秉直而言,请殿下不要责怪。” “嗯。好。还是上官司薄公正无私,点评得恰到好处。”武三思不怒反喜。点头赞道,“在下学识浅薄,能写出此诗已是竭尽全力。日后定当再图奋进孜孜以求。” 刘冕心头汗颜:想来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只有上官婉儿这样的人物,敢于直接挑剔武三思的不是了。这不好玩,我完全是个门外汉……接下来,在座的诸多诗人才子,相继献上了自己的诗作给上官婉儿品评。看到上官婉儿身前地矮几上堆了越来越多的精美卷轴,刘冕却只能将手放在桌下搓来搓去:我手上啥也没有。只有汗! 轮到明了。这小子堂而皇之的闪出来。对在座诸人拱手一拜:“司薄、诸公,在下来得仓促。未曾带来诗作裱品。只好临时吟诵一首,还请诸位不吝赐教,多多责评。” 刘冕有点怒了:这小子就是成心卖弄嘛! 众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还有一些人开始叫好。明曾是殿试榜眼郎,还是小有才名在外地。武三思也呵呵笑道:“明公子出口成章天下闻名,今日就当众献艺一回吧,我等也好一饱耳福。“谢梁王殿下!”明对着武三思郑重拜了一礼。 刘冕算是看出来了。明巴不得给武三思舔鞋。本来他在千牛卫时就成了武懿宗的跟班小弟,对武家的人自然是奉若神明。 上官婉儿也仿佛是成心气一气刘冕,这时笑吟吟地对明道:“明公子是下官特意专程邀请而来的,就请当众吟诵大作,让下官开开眼界吧!” 明自信满满地一笑,还有意无意、面带鄙视和傲慢的瞟了刘冕一眼,开腔开始吟诵了。在座诸位屏气凝神听得认真,明也摇头晃脑大摆造型甚是拉风。同样一首七古诗,却是表达男女之情,果然词藻华丽爱得死去活来。 刘冕越听越恼火:妈妈的小白脸,当众勾引我家婉儿吗? 明诵完诗作,在座多人鼓掌叫起好来。更有一些新进的文人为了讨好这个有点背景官居四品的大员,特意用笔当众写下来递到了上官婉儿的矮几上。 上官婉儿慢条斯礼的拿起诗卷看了几眼,也没有急于发表意见,只作细细端详。众人都注视着她,等着她的评语。 明站于堂中一脸自信和风骚地微笑,看向上官婉儿地眼神也颇为含情脉脉。恼得刘冕想上前抽之。 上官婉儿却一点也不着急,等了半晌只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来:“好诗。” 明地脸轻轻抖了一抖,苦笑道:“司薄可是不屑加以评说?” “已评,好诗。”上官婉儿冲明风情万种的嫣然一笑,“好诗便是好诗,无须再评。” 刘冕闷头暗笑:吃鳖了吧明大公子?我家婉儿哪会当真看上你这小白脸?你还以为她当真会给你什么好果子吃吗?还杵在那里不退回去,一会就要骂你那玩艺儿是淫诗了。 武三思笑呵呵的出来替明解围了:“上官司薄一向惜字如金。明公子,这诗诚然不错。” 众人也跟着一起打起了哈哈给明台阶下:“好诗、诚然好诗!” 明的脸有点发白,干挤出一丝苦笑来对众人环拜了一礼:“在下献丑了……”然后灰溜溜的回到了坐榻上。一脸通红。 刘冕低着头闷声好笑。笑得正起劲。上官婉儿地声音又响起:“今日诸位都已献上了诗作。刘将军,你何不也来露一手,让我等开开眼界?” “啊?……”刘冕地脑子里嗡的一声,眼睛就直了:婉儿,你还不如让我当众裸奔算了!……无奈已经被老师点了名,刘冕这个不学无术的坏学生也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强颜挤出一丝自作镇定的微笑道:“在下的确不善诗辞……今日只是碰巧赶来,也未带诗作。” “那便如明公子一般,临机发挥当众吟诵如何?”上官婉儿笑得好灿烂,一脸的期待。一旁武三思也道:“刘将军你也不必太过谦虚了。今日难得有机会彼此切磋,何妨随兴作上一首?” 刘冕涎着脸硬着头皮走到堂中,干咳了一声:“那好吧……那、那在下就献丑了。” “请。”上官婉儿素手轻扬。一脸奇怪诡笑的看着刘冕。 刘冕心里暗自骂开了:好呀婉儿,吃起醋来就能这么整我……等着,老爷我记下了。哪天你要是栽到我了手里。哼,哼! “将军似乎缺乏准备。一时没有命题?”上官婉儿还真是有点想赶尽杀绝了,一脸笑意的道,“将军扬名于军旅,就作一首边塞诗如何?今日诗作多阳春白雪柔婉转,将军就来一首热血澎湃的边塞诗吧!” 上官婉儿本是有意捉弄刘冕,让他难堪。其实临机做诗、尤其是定了命题的临机做诗做不出来挺正常,顶多也就是出点糗。上官婉儿也是有意给刘冕台阶下,意思是:做不出来就别逞强。自己乖乖认输退下便了。 上官婉儿一脸微笑。就等着看刘冕灰溜溜地退下去出点洋相。在座一些人也纷自猜测刘冕定然是作不出,做好了看笑话的准备。明刚刚不冷不热的碰了个钉子心中正在气恼。此时看到有人比自己被捉弄得更惨,心下立马释然,一副兴灾乐祸地嘴脸在一旁暗笑。 且料,上官婉儿这一番作弄,还当真让刘冕急中生智想起了一首诗来。那是他当年上学时非常喜欢的一首诗,还曾拿来写到日记本的扉页上。后来参军入了伍,更是买来此诗地艺术画挂到了的床头每天欣赏。 刘冕在想,如果没有记错地话,这首诗的作者现在应该还没有出生……哼哼,那便怨不得我啦! “诸位且听!”出乎上官婉儿和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刘冕非但没有灰溜溜的退下,反而当众一抱拳行了一个阳刚十足的军礼,“在下一介武夫,战场杀敌马革裹尸便是平生志愿。如今我大唐西域尽失、安西四镇沦入吐蕃之手……身为一名将军,在下日夜所思便是能够提虎狼之师收复大唐疆土----既然司薄要在下作边塞之诗,便以此为题,胡乱吟诵几句。若有不妥之处,还请不要见笑!” 众人纷纷愕然:这家伙……难道当真还会这一手? 上官婉儿也连连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冕,愣愣的点了点头:“刘将军,那就……请吧!”明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竖起耳朵来听。 刘冕却是不急不忙,在堂中踱了几下步子,寻找一下当初在军队里检视麾下将士的感觉。 一手握刀柄,一手叉腰。幻想之中,耳旁黄沙劲舞旌旗猎猎。壮士雄武战马赳赳……感觉来了! “咣当”一声,刘冕飞快地拔出鞘中宝剑,将在座一些人吓得惊咦了一声。 只见他表情肃然双眼凝视刀锋,伸手缓缓抚过刀身,提足中气大声吟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便如阵前厮杀一般,这吟诗地时候,一股雄壮的气势从他身上喷薄而出。仿佛就置身于长烟落日金戈铁马地边塞沙场。 上官婉儿的身子轻轻一颤,眼睛有点发直了。其他人也跟她相差无二,惊讶之余也有点被刘冕的这股子少见的沙场霸气所震慑。 刘冕将手中的长刀划出一朵刀花,昂首提刀奋然西指大声喝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还……”雄厚如奔雷的嗓音,在室中绕梁袅袅。 满堂肃静,全体发呆。 叮当一声,上官婉儿手中的毛笔,掉到了桌几上。 第243章 小三求见 打破了沉寂,带头鼓了两下掌。紧跟着,一片掌声如同暴风雨一般响了起来。便之以如痴如醉的欢呼声:“好----” “太棒了!” “震聋发馈!” “豪情万丈!”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也只有天下无敌的鬼龙将军,能吟出此等威风霸气的诗句来呀!啧啧!”上官婉儿的俏丽的小脸蛋儿也颤动了几分,勉强镇定下来恢复了淡定的笑容,凤眼之中流露出惊诧、疑惑又带点自豪和惊喜的脸神。 刘冕暗自偷笑,缓缓收刀回鞘对众人拱手一拜了一拜:“在下献丑了。”走回坐榻安坐了下来。 武三思啧啧的道:“刘将军果然是文武双全深藏不露,小王当真佩服、佩服啊!” 在座有许多都是鸿儒名仕,更不乏真心好诗好文之人。那一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被他们反复念叨了数次,仍是有些不过瘾。恨不能拿起笔墨上前来请刘冕签名。 上官婉儿干咳了一声,场会终于是安静了下来。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看来今日品诗会的结果,众位已然有了公论。夺魁者便是……”说罢看向了刘冕,抬起手来略略提高了声音:“刘天官!” “恭喜、恭喜!”众人一道向刘冕拱手道贺。 “惭愧、惭愧!”刘冕呵呵直笑的回礼,心中却道:我可是真惭愧,这是抄的别人的,嘿嘿! 品诗会在之中结束了。众人意犹未尽的依次走出堂中,仍有许多人在反复吟诵那一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啧啧交口称赞。 刘冕故作俄延最晚出来。上官婉儿仿佛也有意拖延,故意慢吞吞地收拾着桌几上的诗卷。刘冕走上前去笑嘻嘻的道:“婉儿,这么多诗卷,我来帮你收拾。” 上官婉儿白了刘冕一眼也没有说话,却又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呀?”刘冕装傻。故意愣愣的问。 四下已无旁人,上官婉儿低声道:“你从哪里剽来的诗作?” 刘冕一愣,随即嘿嘿的笑道:“我自己做地呀!” “呸!不害臊!”上官婉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笑意却是掩饰不住的嗔道,“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要说你博闻强识机敏过人,这我倒是相信;但要说你能够出口成章吟得一首好诗,却是打死我也不信。你还真是厚脸皮……朗朗乾隆青天白日之下,公然如此做作地剽窃他人诗作,也不脸红。我算是服了你了。” 刘冕禁不住哈哈直笑。尴尬的挠了挠头:“还不是你逼我地?” “我何时逼你了?”上官婉儿装起了糊涂,“你自愿跟到品诗会来。当然就该献上诗作。不然跟来干嘛?这里又不是清荷莺菀那等供你花钱买潇洒的逍遥之地。” 刘冕撇了撇嘴:“吃醋了吧?我就知道,你又吃醋了。” “少来!我跟你什么关系,凭什么吃你的醋?”上官婉儿手中不停的收拾起诗卷抱到怀里,站起身来长哼一声:“少陪啦,诗魁刘大将军。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说罢绕过刘冕身边就要走。 刘冕有点恼火了。大步跨出挡在上官婉儿面前,皱起眉头故作生气的低声喝道:“婉儿,别玩得太过火了。” 上官婉儿始料不及被吓了一弹。但马上镇定下来故作惊惶地道:“哟。大将军生气了……下官好生害怕哟!” 刘冕索性坏人扮到底,嘴角一扬摆出一副十足的嘴脸。嘿嘿坏笑道:“生气谈不上。本将军却是看上了你这个白皮细肉地小美人。来,跟本将军乐一乐!” “流氓!”上官婉儿几乎未假思索就脱口骂了出来。她可从来还没有见过刘冕这副模样。 刘冕哈哈一笑,突然发力上前一把将上官婉儿拦腰抱住揽在了怀里。上官婉儿怀抱一堆诗卷无从阻拦,连人带卷一起被他抱在了怀里。 刘冕哈哈的大笑:“来,跟本将军成亲拜堂进洞房啦!” 上官婉儿哭笑不得既羞又恼,用力挣扎低声喝道:“胡闹!胡闹!你可是三品大将军,这是在宫里----你干什么呀!” “婉儿……”刘冕马上转换了态度,凑到她耳边低声温柔的道,“我跟黎歌真的没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哪能跟我心中的女神上官婉儿相比?” 千穿万穿,唯马屁不穿。上官婉儿再聪慧,也终是女人,哪里禁得住情郎的甜言蜜语来哄骗。本来心中仍有些忿然,此时被刘冕一哄已作烟消云散。只是口中仍不肯软下来,低低的骂道:“那是你与她之间的事情,与我何干呢?大将军还是快放手吧,若是被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刘冕非但不放手,还将上官婉儿抱着地一堆诗卷都抢了过来扔到一边,将她再度牢牢抱在了自己怀里不肯放松。上官婉儿惊叫了两声也不挣扎了,只是低着头上肯抬头看他。 “婉儿,知道我为什么至今尚未娶亲吗?”刘冕怀抱玉人,低声问道。 “那是将军私事,下官安敢过问?”上官婉儿依旧低着头,平淡地说道。 刘冕暗自好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就是为了等你出宫,嫁给我!” 上官婉儿的身体微微一震,这时才仰起头来木讷地看着刘冕,眼中烟波流转看似颇为动情。 “怎么。不相信?”刘冕一偏头皱了皱眉头,“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跟太后说,请她放你出宫,跟我成亲?” “你疯了!”上官婉儿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这种事情如何使得?按律来讲,宫中女宫要五十岁之后方能离宫!” “那老子可等不得。老子今天就想跟你洞房。”刘冕坏笑起来。一脸流氓气息的坏笑。 上官婉儿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轻轻挣扎几下又挣不掉,只得扬起粉拳在刘冕胸膛上轻砸了几下:“满口胡言。讨打!” “说真的,说真的。不开玩笑了。”刘冕正了正脸色,认真说道,“如果有那一天,我有能力有本事说服太后放你出宫,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上官婉儿本在他胸口砸着粉拳。这时突然一下怔住了,又不敢迎合刘冕热切的眼神。只好低下头来闷声不语。 “你默许,我就当你是应允了?”刘冕又笑了,笑得更加无耻。 上官婉儿用力一下推开刘冕从他怀里挣出来,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表情有点幽怨的低声道:“等到那一天再说吧……”说罢弯腰捡起地上地画卷,逃一般的朝外跑去。 刘冕愕然愣住,也不好再去阻挡上官婉儿了。 看她的表情神色,仿佛很是伤心和低落。看来她对自己地处境不是太乐观。刘冕说要让她出宫嫁人。仿佛也正说中了她的心事----宫中女官。哪里是那么容易放出宫来地?尤其还是太后的心腹近臣。 刘冕也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虽然很有难度,但我必须办到----上官婉儿。你就等着吧。总有一天我刘冕要让你穿上嫁衣嫁给我,当我名媒正娶的老婆! 半晌后刘冕一醒神:一不小心撞进诗会折腾了大半天,却把今日进宫的目地给忘了。太平公主人在哪里,仍是不晓得。 刘冕有点闷闷的走出翔龙院外,颇有点惊喜地发现上官婉儿仍然站在那里等她,怀中仍然抱着那堆诗卷。 刘冕大步上前,上官婉儿脸上也挂着刘冕熟悉的那种温情的微笑。 “我倒是忘了。你特意跑到仙居院来找我,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上官婉儿问道。 “是有事。”刘冕笑言道,“说出来,你怕是又要吃醋。”那你就别说了呗!”上官婉儿戏谑的一笑,颇有点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是正事。”刘冕正色而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经一点,“我想找太平公主,谈一些重要的事情。可是她从瑶光宫里出来后我不知道她住在了哪里。所以想找你问一问。” “什么重要地事情?”上官婉儿问道。 “生意上地事情。”刘冕也不隐瞒,“以前我曾告诉过你吧?我做粮食生意的时候曾找她帮忙。她交给我一大批丝绸让我代为抛售。如今商队回来了,该与她结算了。” “哦……”刘冕没有说起想开钱庄地事情,上官婉儿也没有当真胡搅蛮缠一味的跟他闹,说道,“太平公主刚才就在仙居院和太后在一起闲聊,你怎么不早说呢?” 刘冕苦笑:“你见了我就发彪,我哪有机会?” 上官婉儿也笑了起来:“我去仙居院看看,你在这儿候着。” “谢啦,婉儿。” 上官婉儿走了,刘冕独自在翔龙院里无聊的闲逛起来。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一名小宦官跑来告诉刘冕,太平公主已然去了临波阁。上官婉儿则陪同太后一起去了仁智殿,因此无法亲自前来。 刘冕暗自欣慰。上官婉儿聪明,虽是让宦官传话,也告知我太平公主现在没和太后在一起,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见她。看来她虽然喜欢使小性子,办起正事来还是会竭力帮我。还有今天的品诗会上,她也有意让明难堪。所以在原则的事情上,她还是挺有分寸的。 像她这样识大体又懂情趣的女子,谁不喜欢? 刘冕离开了翔龙院,往临波阁而去。临波阁位于太初宫一片正殿的西面,面朝九州池。是一处清幽别雅地单独宫殿。原来太平公主出关这后,就在这里占山为寇了。 刘冕现在可是名人了。宫中的人多半认识了他。而且这一身三品千牛卫大将军的袍服,比印信官凭还要管用。走过哪道关卡那没有人敢上前来盘查。宫中戒备本是十分森严的,就算是宫官也不敢随意四处走动。刘冕这个御前大将军却可以畅行无阻。 来到临波阁,果然见到有铁甲卫士守候。刘冕上前让一名小卒代为通传。小卒认得刘冕,却仍然面露苦色:“大将军不如先在偏殿稍候片刻如何?” “怎么了?”刘冕疑惑问道。以往每次来见太平公主。可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看门的小卒子一般都是撒丫子飞跑,只恨爹娘只生了一双脚。 小卒四下看了一眼,凑到刘冕耳边低声道:“会稽王武攸暨。刚刚进去拜见公主。大将军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刘冕不禁暗自一笑,随即却是把脸一板:“有何可回避地?本将来求见公主。光明正大公事公办。今日有要事求见,你进去通报就是!” 小卒吓得一弹,只得硬着头皮快步跑了进去。 刘冕心中好笑:我现在跟公主之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才不用做贼心虚。再说了,正房有啥了不起?我就算当小三。也是个强势的小三。才不怕他武攸暨。 过了半晌,小卒跑出来一脸惊愕的道:“大将军。公主有请!” 刘冕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少见多怪!” “啊?是!”小卒一怔,站得笔直。 “是个屁!”刘冕哭笑不得地骂他一声,“好好站哨,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要过问。听得越多看得越多嘴巴越碎,脑袋越不稳当。明白吗?” “啊?是----”小卒脸上已有冷汗。 刘冕暗笑几声,大摇大摆地朝临波阁内走去。转过几道户廊来到太平公主的寝宫前,刘冕站在门外大声道:“末将刘冕求见太平公主殿下!” “进来吧!”听得太平公主慵懒的声音响起,刘冕推开门走了进去。进去刚看到一眼。刘冕就乐得笑了。太平公主斜躺在榻上一手支颐。曲线婀娜风情万种。武攸暨像个宦官宫女一样,跪坐在太平公主身边帮她轻轻的锤着腿。头都没敢抬起来。 刘冕忍住笑大步上前,高声道:“末将刘冕,特来求见太平公主殿下!” “行了,你退下吧!”太平公主如同使唤下人一样对武攸暨扬了扬手。武攸暨大气儿都不敢出,低头行了一礼耷着脑袋退了出去。 待武攸暨走后,刘冕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太过分了吧?人家好歹是个郡王、不久就要成你的夫君,你却对他呼来喝去如同使唤宫人。” “已经算不错地啦!”太平公主坐起身来嘿嘿直笑,“昨天我去后菀看马球赛,他非要跟来。跟来就跟来吧,我让他当着母后的面给我担茶倒水剥瓜子壳儿,折腾了他整整半日。弄得他没了半点脾气都不敢主动开口跟我说话。嘿嘿!” “武攸暨,还真是个苦命地娃!”刘冕摇头叹息啧啧的道,“兴许是前世没干好事,这辈子遇上你这么个煞星。” “好哪,不扯这个没用的男人了。难得你还能想到我来见我哦!”太平公主喜上眉梢乐滋滋道:“有什么好事哇?” “我来找你当然是好事了。哪像你,每次找我准没好事。”刘冕调笑了两句认真说道,“还记得你交给我的那批丝绸吗?如今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所以今天我特意来见你,跟你商量一些事情。” “卖得差不多了,这么快?”太平公主不无惊喜的道,“你手下的人挺能干嘛!说说,赚了多少钱呢?” “赔光了。”刘冕苦脸一笑,“一个铜板儿也不剩了。” 第244章 忽悠小太妹 太平公主满不在乎的哂笑一声:“少来。你以为我是慈安那种小女孩子,由得你随意哄骗吗?老实交待,赚了多少。” 刘冕呵呵一笑:“二百万贯。手下的人特意来向我请示,该怎么和你分赃。我就跟他们说,钱先全押着,一个铜板也不给太平公主。” “为什么?”太平公主倒也不生气,只是疑惑。 “因为这二百万贯,很有可能会变成四百万,乃至八百万。”刘冕笑得神秘。 太平公主也被勾起了一点兴趣:“说说,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我要开钱庄。”刘冕说道,“对,钱庄,你没有听错。从来没有人干过的事情。” “这……这钱庄该怎么经营,怎么赚钱呢?”太平公主煞感兴趣的问道。 “这就有点说来话长了。邸店你知道吗?”刘冕道。 “知道。”太平公主说道,“我好歹也做了几年的生意了。虽然从来没有亲自经手办过事情,邸店总该知道。” 刘冕侃侃道:“我说的钱庄,就是邸店的……进化版,呃,升级版。总之,比邸店要高级,功能更多。说白了,就是通过买卖钱来赚钱。” “等等,我听糊涂了。”太平公主摆着手,“什么叫卖卖钱?钱怎么买卖?” “现在的邸店,可以让商人存放大量的铜钱。然后在需要的时候,凭店里开出的凭信来支取。这样就可以让商人不必随身携带大量的铜钱。”刘冕说道,“但邸店有一个局限性。就是同一店子开出的信据,只能在本店提取。而我要开设的钱庄,则可以在任何地域地钱庄内提取。是的,我要在全国各地建起分号来。只要是有我的钱庄的地方,就可以凭票据取到钱。你想一想。那该会有多少人将钱存入我们的钱庄?只要是南北走商的商人,谁会喜欢拖着几车铜钱四下经营?如今只需要带小小地一张纸片即可动身上路,岂不是方便之极?” “哟,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需要大量的钱财来张罗呢!”太平公主道,“尤其是一开始,在别人还没有在钱庄存入钱时。钱庄自身就需要大量的存钱来随时供人支取。” “聪明。”刘冕扬起眉毛来笑道,“所以,这就是我打算扣下你二百万贯地意图。” 太平公主也精明的坏笑起来:“那你也总不能白扣吧?我得收利钱!” “放心,绝对亏不了你。”刘冕认真道,“非但会给你利钱。我还打算让你入股,参与分红。你想一想,只要我们的钱庄建起来,店子越多,我们手上的钱越多。这钱越多,就越容易赚钱。除了收取商人们交纳的保管费,我们还可以拿大量的余钱来投资经营。普天之下,谁还给我们更有本钱?本钱越大,做的生意就越大,利润就越丰厚。这样的道理你总该是懂。” “你可以呀。刘冕。脑瓜子当真好使。”太平公主咯咯的笑了起来,“你这是要将天下商人的钱挪为己用,帮助自己经商呀!说得不错,地确是买卖钱的买卖……哎呀,真拗口!反正我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刘冕见太平公主有了兴趣,顺藤摸瓜的道:“可是现在……我的资本好像还有点不够。就算你那二百万贯暂时都借给我,也还不够呢!” “那你有何打算?”太平公主问道。 “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少钱!”刘冕嘿嘿一笑,露出了本来面目。 “嗬!说了半天就是在打我的主意呀!”太平公主把嘴一撇。“我没钱了。我的钱全积压在那批丝绸上了,如今都捏在你的手里。” “你傻不傻?我还能坑你不成?”刘冕笑道,“钱这玩艺,就该让它活络起来。用钱赚钱、以钱生钱,这才会生生不息财源滚滚。你有多少钱,都借给我吧!大不了,我付给你利息钱!” “利息就不用啦!这个钱庄,我倒是挺感兴趣的。”太平公主转了几下眼睛详加思索,认真的问道。“你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刘冕毫不客气地说道,“钱越多,我们钱庄的底气就越足。开的分店就越多,这样招牌就越响,生意就越好。” “说个数。” “还是你说吧。”刘冕笑道,“你能拿出多少钱?” 太平公主犹豫了一下,竖起一个指头。 “一千万?”刘冕作大喜状。“那差不多够了。” “少胡扯!大唐的国库里也不定有这么多钱。”太平公主嗡声道“我只有一百万贯了。顶多就这样。你以为我真的富可敌国呀?” “才一百万?那你留着自己慢慢花吧。我找别人去了。长安和洛阳好几家富商。还等着我的消息呢。”看来太平公主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刘冕装作满不在乎的道。“你不愿意,别人可是急得不行了。人家都是经商多年的老人精,知道这个行当肯定赚钱。” 太平公主仿佛有所动心,竖起两根指头:“只能这么多了……我还得找我母后哼哼去,找她要一点私房钱。” “算啦!我还是不强人所难了。”刘冕摊了摊手,“你那二百万丝绸货款借给我就行了,我算利息给你。看来你对开钱庄并没有多少兴趣,我就不拖你下水了。像你这么没胆儿地人,也就吃点稳当的利息钱,够了。” “喂,你少冷嘲热讽的。你说个数嘛,要多少?”太平公主有点急了。她知道,刘冕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且以她的智慧,刚刚听了刘冕这一席解释讲说,也的确认定钱庄的确是一个好行当。 刘冕也不客气,张开一只手:“五百万!” 太平公主吃了一惊:“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呀!谁能有这么多钱?” “别人没有,你还没有吗?”刘冕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地家当。你长安府里地一个假山流水,用地都是珠宝水银彻成。纵然拿出不这么多现钱来,你那堆积如山地宝贝随便变卖一点,也轻松就能凑出这么一点儿钱来。” “呵!你还真是有够狠呀!让我砸锅卖铁跟着你做生意。”太平公主一撇嘴,“赔了怎么办?” “赔了,你仍是太平公主。想再赚回来还不容易?”刘冕坏笑了几声。“而且作为补偿,大不了本人----刘大将军到时候以身相许啦!” “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值那么多钱吗?”太平公主掩嘴吃吃的笑了一阵,“等着。我去想想办法。最近母后天天找我唠叨,都在说我的婚事。哎呀我都要烦死了。等过了这阵子我轻松了有空闲了,再来和你一起认真张罗钱庄的事情。我知道你很聪明。你认定的事情差不了。可是钱庄……这可不能太随意地就开始玩,知道吗?你若当真把钱庄开得好了,天下商人的钱都要装进你的口袋。到时候你刘大将军比国库还有钱了,可不定然就是好事。” “这我明白,你放心。”刘冕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情我不会隐瞒太后的。而且,以后但凡朝廷有何所需,我们钱庄都义不容辞地鼎力资助。不管是打仗要筹饷,还是太后要兴建宫殿庙宇,钱庄都可以借款出来或是无偿资助。其实。我办这个钱庄也是为了朝廷着想。说白了,就是帮助朝廷在民间成立一个第二国库。太后现在不是正缺钱吗?相信她会赞同我这么做的。明人不做暗事,我会将此事如实向她禀报,请求她的首肯才开始。” “不错,这样才好。”太平公主点头道,“要不,我向去母后那里先替你探个口风?” “行。”刘冕心头暗喜:得到太平公主的帮助,这事已经成功一半了。有太平公主参与其中,武则天也不会那么心疑了。至于能不能驾驭控制好太平公主这个合伙人。就要看我刘某人的本事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虽然这对母女都不是池中之物不会轻易就范,但在钱庄这件事情上,我还是有把握吃住她们的。 刘冕突然觉得很刺激。和武则天、太平公主一起做生意,的确比较过瘾。 “至于钱的事情,以后慢慢再说。”太平公主满不在乎的扬手,“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少钱,我的那些金银珠宝值多少钱。如果这件事情能得到母后地首肯。钱的事情就更好办了。你说呢?” 刘冕心中一动,警惕的道:“你难道想让太后也拿出一笔钱来,和我们全伙办钱庄?” “这是不可能的。母后怎么可能掺合到商旅中来呢?”太平公主神秘一笑,“但是……你好傻!她却可以用其他的名目给我们提拱资助呀!这个先不说了,你也别问了。过段日子再说吧,我要先去探探口风。” 刘冕应允了下来,心中啧啧暗道:毕竟和我们想的不同啊!太平公主就算自己有钱也不愿意拿出来。而是想着让武则天拨一笔公款给她来做生意。赚了就爽亏了却不心疼。损公肥私挪用公款。被她干得如此光明正大。我总算知道太平公主为什么如此暴富了……天色渐暗,户外有了宫女走动掌起灯笼。刘冕为避嫌马上告辞要走。 “急什么呀!”太平公主道。“难得来一次,陪我用过晚膳再走,我派人用马车送你出宫。” “不了。”刘冕很坚决的道,“我还是走吧。宫中耳目众多,你都快要嫁人了。” “不许走!”太平公主急了,站起身来走到刘冕身边,低声道:“替我上药,按一按。” “按什么?”刘冕一时没听明白。 “还装糊涂!”太平公主恼火的摸了摸臀部,“这里啦!被你掐的打地,青一块绿一块,坐着都疼。” “开什么玩笑!宫中多的是御医和宫女,我哪能……替你按屁股?”刘冕瞪起了眼睛。“你别胡闹!” “我不嘛!我就要!”太平公主发嗲了,“整个皇宫里就没有一个我看得对眼的人。他们都不好玩。我不管,你留下来多陪我一会。纵然不给我按屁股,也陪我吃了晚膳再走。” “告辞啦!”刘冕才不管许多,撒腿就朝宫外跑。太平公主始料不及伸手也没能将他挠住,恼火在后面嚷叫道:“站住。你站住----刘冕,你这混蛋!” 刘冕一路撒丫子快跑暗自好笑,已然到了宫外。天色已有些暗下来,站岗的卒子们都在准备火把了。刘冕看到,武攸暨孤零零的站在临波阁靠近九州池地凭栏边。可怜兮兮的吹着冷风。颇有几分怨妇的味道。 刘冕暗自好笑,生怕太平公主追出来,于是快步离开了临波阁出了皇宫,径直回到家里。 有点出乎意料,今天家里可是来了个稀客----黑齿常之。 至从上前刚刚抵达洛阳分手之后,刘冕还是头次与他再碰头。 黑齿常之高大的身躯穿上了宽松地团袍,在刘冕看来感觉有点滑稽,活像是在表演踩高跷。黑齿常之大军队里粗枝大叶惯了,平常也不是特别注意个人的行头服饰。 再度相会,二人颇有些开 黑齿常之呵呵地笑:“天官老弟。老夫今天冒昧来打扰了。成天闷在家里,憋得慌啊!细下一想,整个长安也没什么故人可以说说话,于是想来找你父亲聊聊。且料他已经回了汴州老家。那只好叨扰你了。” “求之不得呀!世伯大驾光临,小侄当远迎才是。无礼让你等候了这么久,还请恕罪。”刘冕招呼下人来奉了茶水,黑齿常之也不扭妮,大大方方的坐到了长辈的上座。 “天官,这几天都没有看你来上朝。想必是家中事情繁忙吧?”黑齿常之说道,“左鹰扬卫马上就要解散重组了。你有何打算没有?” “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刘冕一拍额头,“对,我还有一批粮款放在军屯里,是时候提出来交给武三思了。还有,世伯,这次我想请你帮个忙。我想在左鹰扬卫重组的时候,将我以前亲卫的二百名越骑将士。分拨到左千牛卫来。这可行吗?” “这没问题。”黑齿常之微笑道,“我知道,就是那一批你挑选出来地鬼龙兵王是吧?左鹰扬卫当中本来就有许多是御林军将士。现在调回宫中是顺理成章。此等区区小事,我这个主管军事地宰相还是可以替你周全的。” “那便多谢世伯了!”刘冕暗自欢喜,拱手拜谢。 “还有一件事情,我本不该与你说起,但憋在心里难受。”黑齿常之皱了下眉头。低声说道:“前两天。太后让阁部宰相推举一名大将出来,出任左卫大将军。你知道地。左右卫一直是拱卫京师最主要的府兵野战军队。左右队大将军,也就是实际的十二卫大将军之首,能够掌握实际的兵权。” “嗯,讨论的结果如何?”刘冕也对此事调起了兴趣。这可是朝堂军政大事,左卫大将军相当于中央军区司令官,非同小可。 “结果就是……暂时没有结果。”黑齿常之面色略显严峻,轻声说道,“阁部出现了比较大的分岐。梁王武三思推举了丘神;苏良嗣等人推举张仁愿;令人奇怪的是岑长倩这一次没有与武三思统一口径,他推举地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谁?” 黑齿常之眉头一拧:“薛怀义!” “啊,不会吧?”刘冕顿时哭笑不得:“大和尚,薛……怀义?” 黑齿常之长叹一声:“说出来你也不信吧?老夫就怀疑岑长倩那老小子,莫不是喝多了!” 第245章 白马寺玄机 刘冕不动声色的思索了片刻,对黑齿常之道:“世伯,此等事情你也不必往心里去。很明显,这是有人在暗中操纵。说是让阁部宰相推选,实际上已经内定了人选。” “老夫也正有此等想法。”黑齿常之再叹一声,摇头叹息道,“大唐这是怎么了……一个贩药的商人、和尚、面首,居然……” 刘冕微笑不语,也没有去阻止他。这等言语,在如今白色恐怖的洛阳在哪里也不敢随便说。看来黑齿常之已经是憋屈得有够厉害了。 “罢了,不说了。老夫现在自身难保,还操心这些干什么呢!”黑齿常之自嘲的一笑,连声叹息道,“我还是谨小慎微的好,你说呢?” “说得是。”刘冕算是看出来了。黑齿常之对这个左卫大将军非常的感兴趣。只是他也清楚,自己如今并不受太后信任。别说是就任这个大将军,能否继续留在朝堂上都难说。表面上看他现在是主管军事的宰相,可是左卫大将军的人选都轮不到他来说话,也的确是有够憋屈的。 刘冕微笑道:“世伯,你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了。如今时局诡谲,君子当终日乾乾,以待潜龙腾渊之时。一时的憋屈,就暂时忍耐着吧!” “嗯……”黑齿常之长长的吐着气,低眉沉思。 刘冕感觉到,黑齿常之似乎是有话要说,却又不想说出来。他自作猜度,恐怕是黑齿常之看到我与薛怀义、太平公主的关系不错,在太后面前也挺受信任,大概是想借我这层关系让他就任左卫大将军……刘冕暗自苦笑,我若有此等本事,还不自己去当了吗? 左卫大将军,中央军区司令官。从资历、声望、能力上讲。实在没有人比黑齿常之更加合适。可如今是非常时期,忠诚可信比能力资力更加重要。武则天当然只会让她最信任之人出任此职。薛怀义这个枕边人,当然是最合适不过了。 如此说来,薛怀义这个草莽玩艺、面首男宠,大概就快要正式粉墨登场,步入大唐的朝堂之中了。这时刘冕也想起,在许久以前、当初在长安给刘仁轨办葬礼的时候。薛怀义就曾经提起太后想让他从军旅发迹。当时薛怀义还找他借刘仁轨的兵法来看,为今后从军做准备。照这样一分析,薛怀义从军已是武则天早有预谋的事情。 可是,他如今毕竟只是一个大和尚,武则天用个什么样的理由破格提拔他呢? 刘冕决定,明天造访薛怀义。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是正是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来必有利用价值。 八面玲珑也好,阳奉阴违也罢。刘冕认为,自己初入朝堂中枢,很有必要团结一切可团结地力量,为自己经营出一片立足之地。无论如何。只要自己的信念不丢失一切皆可心安理得。 第二日清晨,刘冕特意从前些日子举行烧尾宴时。来宾们赠送的礼物当中挑出一只玲珑剔透的玉马带上,前往洛阳白马寺进香。 东汉时,两位印度僧人迦叶摩腾和竺法兰来到洛阳,带回一批经书和佛像,并开始翻译了一部分佛经,相传《四十二章经》就是其中之一。当时的皇帝汉明帝命令在首都洛阳建造了中华第一座佛教寺院,以安置德高望重的印度名僧,储藏他们带来的宝贵经像等物品。当时驮载经书佛像地是白马。故而此寺被称为“白马寺”。从此以后。白马寺成为中国佛教的“祖庭”和发源地。 武则天让薛怀义出任白马寺住持,用意非常深刻。李家是尊道教的。而她则要利用佛教来宣扬自己,从而达到影响民众的目的。薛怀义这个不起眼的大和尚,在武则天地政治大计中其实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白马寺位于洛阳城东二十余里外,占地广阔雄伟磅礴,气势非凡。武则天迁都洛阳后几次将这里翻修,花费了大量的人力与财力,将白马寺建得比长安大慈恩寺还要华丽方才罢休。从南往北,依次有五座大殿,分别是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和毗卢殿,以及数重院落,那便是寺中僧侣与往来香客地客房。 其规模与气势,简直堪比皇宫。据闻,白马寺中如今至少有三千名僧侣,全由国家出钱在养济,同时还能收受不菲的香油钱,而且不用交税甚至还有田产发放,僧人的社会地位也空间提高。有许多人挤破了脑壳也想到白马寺来当和尚,传来一时之怪谈。 清晨之时,白马寺中就香客云集,四处清烟袅袅佛号吟吟。刘冕带着三两仆从到了天王殿前,和众多善男信女一样敬过了香,就到了功德箱前。 他随手拿出一锭金子扔到功德箱上。守箱子的小和尚顿时双眼发亮,对刘冕连连稽首打揖:“阿弥陀佛,施主功德无量!” 刘冕再拿出一锭金子:“我这里还有更大地功德。不过,要请小师父替我帮个忙。” “施主请讲。” “我想求见贵寺住持怀义大师。”薛怀义名字的由来,其实是一个赐姓薛,加上法号怀义。刘冕说道,“请小师父代为通传。”说罢,就轻飘飘地将那一小锭金子扔在了小和尚身前的功德箱上。 “敢问施主法讳?”小和尚按住惊喜,平声静气道。 “小姓刘,名冕,字天官。” “原来是刘将军!”小和尚颇为惊愕的抬眼认真打量着刘冕,将那锭金子拿起塞回刘冕手中,“将军请稍候片刻,小僧马上就去请住持大师前来!”说罢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刘冕将那锭金子在手里抛了一抛暗笑道:省钱了。 刘冕这样低调的来见薛怀义,其实也不是故意做作。如今薛怀义的身份敏感,许多人都想来巴结讨好一番,但又有所忌讳会触及太后的。因此刘冕也有意不作声张,免得传到太后耳目之中,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少顷过后。那小和尚快步跑来低声对刘冕道:“请刘将军随贫僧去毗卢殿禅仗院奉茶!” “多谢,请!” 白马寺挺大。毗卢殿在最北面的僻静之地。刘冕跟着小和尚在寺中走了许多方才到了这里。走进一进禅院院落,便见薛怀义站在一间禅房门口呵呵直笑:“刘将军远来,贫僧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旁人自觉地退下,刘冕呵呵直笑地迎上去:“薛大师,你可真是会享受。这毗卢殿禅仗院地处优雅环境幽僻。实在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呀!”“见笑见笑,请!” 薛怀义颇为热情地将刘冕请进了自己所住的禅房。刘冕入内一看,这里面还真是别有千秋。本该是简单朴素的禅房,里面却是装点得华丽异常。地下锦毯壁上名画,宫闱绦疏锦被花榻,头顶的琉璃灯盏也非寻常可见。室中四处可见奇珍异宝玉石古玩。一阵流光溢彩。 哪里还是和尚住的禅房,分明就是暴富之人的藏宝阁嘛! 刘冕有点恶作剧的在想:难不成武则天来了白马寺,就和薛怀义睡在这间房里?嘿! 薛怀义请刘冕坐下。先取来一壶好酒大咧咧地道:“来,宫中佳酿,你绝对没有喝过!这还是当年高宗皇帝令人藏下的,绝对珍品!” 那酒倒进琥珀玉杯中。泛起一阵浅蓝色的幽光,分外浓香。二人举杯小酌一口。果然清冽香甜无以言状,世间难得一见的好酒。 薛怀义异常满足的啧啧道:“小可住在这等清苦之地,也没别的想头了。唯有吃好喝好睡好,否则就太对不住自己了。” “薛兄自然是会享受。”刘冕拿出那只玉马随手把玩了几下,“本来想送你件玩艺。跟你房中地珍宝一比起来,它实在太寒碜了。还是砸了的好。” “别!”薛怀义急忙一伸手将玉马抢了过来抱在怀里,呵呵笑道,“兄弟送的东西。那就是一双草鞋也价值万金。更不用说是此等难得一见地玉马了。谢啦!” 刘冕暗笑,薛怀义这人混迹于商旅这么多年。一双嘴皮子端的厉害,会说话。 “兄弟今日来访,小可真是幸甚。”薛怀义在这里难得遇到一个能说话的人,颇有几分欢喜,“来,今日就让小可做东,兄弟定要不醉不归。我都说过多次了要你来寺中玩玩,陪小可这可怜人说说话解解闷。哎呀,你今日终于是来了。” 刘冕呵呵直笑也不推脱,和薛怀义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绝世佳酿。像此等难得现世地佳酿,随便一杯的价值恐怕都能让普通地一户人家过一年。薛怀义的小日子端的过得奢侈。 酒喝到一半,刘冕言道:“薛兄。小弟今日前来可不只是为了讨你的酒喝。” “兄弟有何要事?”薛怀义也认真道,“咱们之间就不必客套了,我也不喜欢那等繁文缛节。有话直说最好。” “好。”刘冕展颜一笑,“我是来考一考你,《正则兵法》学得如何了?” “呃?”薛怀义当真始料不及,愣了一愣神哈哈大笑道:“惭愧惭愧!自从兄弟赐我宝卷之后,一直忙于编修佛经,居然一直还没来得及拜读!哎呀,真是太对不住兄弟的一番美意了!” “哈哈!我就知道!”刘冕大笑起来,“你这花和尚,还会当真静下心来看兵书吗?” 薛怀义也是聪明人,眼睛一转便道:“兄弟今日何故突然提起此事?” 刘冕故作神秘:“我是替薛兄担心哪……” “有何担心?”薛怀义倒有点紧张了。 刘冕继续神秘微笑:“万一你哪天就真的当上了大将军,对军事一窍不通。恐怕不好。” “哦?”薛怀义面露惊喜,低声道,“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没有啊!”刘冕再傻也不会出卖黑齿常之,一脸愕然的道,“我都好些日子没上朝了,全然不知朝上发生了何事。薛兄,莫非你已经知晓某些事情?” “呃……不知,小可不知!”薛怀义尴尬的摆了摆手。呵呵笑道,“不过兄弟提醒得极是。小可是该好好拜读一下兵书了。还有,纸上谈兵终非益事。小可还要向兄弟多多讨教军旅之事,望兄弟不要推辞!” “这还用说吗?”刘冕笑道,“小弟当然不会有任何推辞。如今朝廷正当用人之际,多一个可用之将才,也是大唐地福分。不是吗?” “那是那是!”薛怀义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个马屁,顿时喜笑颜开举杯来敬刘冕,“那小可就先谢过刘兄弟了----请!” 刘冕已然断定了一件事情:武则天肯定给薛怀义交过底了,让他就任左卫大将军。 这件事情,看来已是板上钉钉,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很荒谬。但是……它就是事实!既然无法改变,就不如坦然接受。如果薛怀义当真当上了左卫大将军,那他手中就真有实权了。会成为左右洛阳时局地大人物。武则天让他接手洛阳的军务,是否在暗示她自己已经有点心急,想登基称帝了? 刘冕不动声色继续和薛怀义推杯换盏。薛怀义地心情看似很不错,酒量也很大。一杯接一杯的喝,全无顾忌。桌上也陆续呈上诸多酒菜。全是精致的肉食,哪里像是寺院里该有的东西。 酒过几巡,薛怀义的舌头有点大了。颇为得意的拉着刘冕道:“来,天官兄弟。小可给你看一件好东西。” “何物?” 薛怀义神秘的呵呵直笑,拉着刘冕来到旁边地一间静室,指着一堆佛籍道:“便是此物---《大云经》!” “一部佛经而已,有何奇特?”刘冕不解的问。 薛怀义哈哈的大笑:“天官兄弟就有所不知了。这便是我薛某人一世的荣华富贵呀!” “此话怎讲?” 薛怀义颇为自豪的道:“小可与诸位高僧,花费了极长的时间才编撰成这部《大云经》。准备献给太后献给朝廷。此乃当年玄奘法师历经千辛万苦才带回中原地、最重要的一部佛经。如今终于编撰得成了----兄弟。何不翻看翻看?” 刘冕也正好奇,就如他所言翻来厚厚的佛经翻看了几页。才看了几页。刘冕心中中暗自震动。佛经中说,当年佛授月光天子长寿天女为某国女主。而且,还是两位女王相继统缮天下。 刘冕心中暗自震动:武则天地意图,完全暴露在这部佛经之中了----她真的要称帝了!而且很有想法立太平公主为嗣,来个二女治国! “嘿嘿,编绎得不错吧?”薛怀义拉着刘冕的手不让他继续翻看了,带他走到了正堂笑道,“太后已经见过草本了,对这部《大云经》非常之满意。想必用不了多久,这部经文就要传遍天下,让天下所有的寺庙相继抄传,让天下臣民都来颂学。到那时候,我薛某人就真地要成为一代宗师了!” “是啊,可喜可贺!”刘冕大笑的与他恭贺,心道这部经书,恐怕就是薛怀义借以步入仕途地契机!献上这样的经书,可以说是给武则天制造舆论立下了大功让朝廷兴建明堂!”薛怀义再而言道,“明堂是先秦时帝王会见诸侯、进行祭祀活动的场所,是帝王宣明政教的地方。到了商周之时,明堂则是帝王祭祀的所在,与天人相接的地方。大唐如此强盛,洛阳帝都却无明堂,岂能说得过去?太后已经就此事与众臣在商议了。决定在太初宫中兴建明堂----我薛某人,将会负责这件重大工程,哈哈!” 刘冕一面与他大笑,一面心中震惊:明堂,古来皆是与宗教息息相关的行政设施。它还有一个意义,每逢新王朝的建立,都会建起明堂来布告天下……看来,武则天终于是等不及了。 她马上就快要称帝了! 第246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薛怀义仿佛是喝得有点多了,有点得意忘形的扯着刘冕道:“兄弟,咱们男人这辈子,无非就是求个酒色财气。我冯小宝别的不爱,就爱钱财……” 刘冕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微然一笑道:“两日后左鹰扬卫解散重组。那笔粮款我会给你送到白马寺来。” “嘿嘿,那就……谢过!”薛怀义满面红光,扯着刘冕又干了好几大杯。 刘冕却是面露苦色:“只不过……前些日子梁王曾找我问起此事。” 薛怀义警惕的一醒神:“他如何说?” “他没说什么。”刘冕木讷的摇头,“就说让我把钱交给你就是了。” “哦……”薛怀义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眼睛一阵滴溜溜的转。 刘冕装作突然想起:“对了。末了他叮嘱我一声,让我不要将此事声张。他说,他与薛兄以及芙玉一起合作做生意的事情,不能宣扬出去。他还说,这笔钱就暂且存放在薛兄这里,他等风头过了会来取的。” “他会来取?”薛怀义忿然的瞪了一下眼睛:“他当真如此说?” “是啊,怎么了?”刘冕故作惊愕,“薛兄……有什么不妥吗?这笔钱……应该本就是梁王投的本钱吧?” “咳……说得也是。这的确是他投的本钱。”薛怀义脸上有道怒气一闪即过,但马上镇定自若地笑道:“来。兄弟。咱们不说这种事情。喝酒。此等好酒,可是少见哪!” 刘冕在白马寺与薛怀义海天胡地的侃了一阵,方才告辞回家。 回到家里方才知道,千牛卫卫所派人来找过刘冕了。说近两日就要进行左鹰扬卫的重组工作,请他这个大将军回去料理一点事情。 刘冕心忖我就任左千牛大将军也有几天了,一直没在卫所现过身。的确不像样。于是叫上了薛讷。和他一起去千牛卫所。 薛讷的调令已然下达了,就等明天去上工。刘冕带着他先去一趟卫所,也算是混个脸熟。 二人穿上了战袍将铠,各自骑上马匹来到了千牛卫卫所。几名偏将和长史司马在此等着刘冕。一堆公文契书还等着批示。 刘冕将薛讷介绍给众人认识,就带着手下这批人开始处理左鹰扬卫重组、接受回营将士的事情了。 将士们地军籍户档,是由兵部下发过来地。刘冕留心观察了一阵,自己要的那两百人果然已经在其中。看来黑齿常之和张仁愿已经提前将这件事情处理好了。 刘冕心中暗自欢喜,就不再管军籍户档的事情。他的桌上还有一份厚厚地卷宗,全是以前燕然军后勤部队留下的遗留问题。军饷的分发、粮食的分配,当然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大笔钱,等着刘冕大笔一挥跟人结算军粮。 这等帐薄。都是要上承户部留作存根,甚至是由皇帝过目的。刘冕心中一思索。我这人情一做就做到底去。我要让武则天也知道,我照顾过薛怀义发了一笔小财……于是堂而皇之的批示下来---粮款交由白马寺住持:薛怀义! 并派了千牛卫卫士马上出城来到左鹰扬卫驻地,将这笔钱提出来运往白马寺。 整整大半天的时间,刘冕就留在卫所里签字、盖章。左千牛卫一共接收了八百余名左鹰扬卫将士。刘冕必须亲自一一批示,累到手抽筋。但一想到祝腾、胡伯乐、魏升、魏晃和越骑营地那些将士们很快就要回来,他又心头直乐。 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时,千牛卫的老长史仿佛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惊乍乍地道:“大将军。属下差点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老何。什么事情?”刘冕问。 老何在自己桌几上摸索了半晌,颤巍巍的将一张折子交给刘冕:“这是一份宫中宴席的请帖。内苑监今天上午派人送来的,专请大将军赴宴。” “哦,给我。”刘冕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明日宫中大摆宴席,宴请外国使臣。请京中三品以上宫员随同。 这等事情常见,刘冕不以为意的将请贴扔到了一边,随意的问道:“老何,知道是哪国使臣来了吗?” “好似是……新罗、契丹、奚还有突厥。他们其实都已经在长安住了一些日子了。近日才被太后唤到洛阳来接见。”老何认真的说道。 刘冕稍感疑惑:“怪不得我一点音讯也不知道。”他心中暗忖,看来这几国是突厥在东北战败之后,一起来谴使修好地。动作挺快嘛,打不赢了就求和;过段时间缓过劲来了又来骚扰。这便是如今一些蛮夷之国地伎俩。遥想太宗当年称天可汗,四方夷狄哪里会有这么调皮,连突厥的可汗都被生擒了。对付这些蛮夷,最好地办法就是像李世民一样,用强横的实力将它彻底打垮,然后用王道驯服之……可惜,如今的大唐恐怕还没这么实力。武则天要改朝换代这么一折腾,大唐的许多实力都在内耗中烟消云散了。若不是大唐国力底子雄厚,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虽然武则天也做了许多维护大唐稳定、改善百姓生活状况的益事,在执政能力上也算尚可,可是她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倒也不可否认。 区区一个宴会而已,刘冕也没往心里去。办完了千牛卫卫所的事情便径直回了家。 既然宫中要摆宴并发来了邀请,刘冕也不好缺席早朝了。第二天。他穿上武将官袍,和薛讷一起参加了早晨的朝会。薛讷和右千牛卫地另一令中郎将,代替了刘冕和明侍驾金銮殿前。刘冕则是和马敬臣等一帮儿武将一起,站在了武将班列之中,立于殿前。 武则天一身玄色青花的长袍,头戴九毓宝冠。依旧坐于龙椅珠帘后的坐榻上主持朝会。 朝会上商量的事情刘冕还挺感兴趣:关于修建明堂。 刘冕没有插言。只听一些臣子们相继发表意见。有人反对,有人赞成。反对的无非是说大唐刚刚征战连连,国库异常空虚,不宜此时兴建宫殿劳民伤财;赞成的人理由就更简单了。诸如武三思等人则是大肆夸扬太后圣德、治国有方。当建起明堂来昭告天下。 最终这件事情还是由武则天拍板敲定了下来。至于由谁来负责工程,则完全没有拿出来公议。 不用说,自然是薛怀义了。 建明堂之事,表面看来无关紧要。其实也是武则天表达政治野心地一个重要手段。按照旧有地陈制,明堂只能建在皇宫三里之外、七里之内,是用来祭祀和询问百姓疾苦的地方。可是武则天却强制下令,拆除太初宫中的乾元殿,就在它的基址上修建明堂。称之为万象神宫。同时,还要铸造九鼎置于万象神宫之中。 她这么做。无非就是在向所有地朝臣与李家的皇亲国戚们公然挑衅,以显示自己称帝的决心。谁要是敢在这时候跳出来,那简直就是挺着胸膛往枪口上撞。 结果,就算是表示反对的一些臣子,也在此时乖乖的闭了嘴。裴炎在前,李家皇亲在后,还有许多被周兴来俊臣等人治死的人,都是前车之鉴。没有人再那么傻。非要做出平白的牺牲了。 建明堂的事情议完。武则天仿佛心情不错,语调也松驰轻缓了许多。悠然道:“今日予在丽日台宴请诸国使臣,凡收到了请贴地爱卿,现在就可以随予一同前往丽日台,共进午膳了---退朝!” 三品以上的朝臣留了下来,其他人则是毫无脾气地依次退了出去。武则天也信步走向一旁由金銮殿侧门退到后面歇息去了。 马敬臣凑上来抹了抹鼻子低声道:“兄弟,头一次在宫中赴宴吧?”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马敬臣嘿嘿一笑,“你会明白一句话的意思:美女如“少见多怪。”刘冕不屑的暗笑一声,心道我跑皇宫比跑自家厨房还勤,这还用你说? 张仁愿与黑齿常之也走了过来,各自轻松的道:“稍后酒宴,我们四人凑在一起也好有个热闹。” “行。求之不得!” 三品以上大员,如今可是不太多。诸卫的大将军、六部尚书、一些宰相等人。大约有三四十余人鱼贯从含元殿里走出来,看到武则天的鸾驾已经摆在殿前了。稍等了片刻,武则天上了车,其余众臣则是步行跟在她的车队之后,朝丽日台走去。 稍后一行人到了宴会之地,使臣客人们自然还没有来。武则天于上座坐定,刘冕等人则是依次坐在了左旁的次席,右边地席位是留给使臣们地。每人一个餐桌矮几,都分派了一名美丽的宫娥从旁伺候添茶倒酒。马敬臣一双贼眼四下转悠,时时眼冒绿光一阵坏笑。刘冕见他那副贼样暗自好笑。 丽日台是一个圆形天坛,可能是一个经常举行国宴地地方。四方皆有龙尾道走上台来,台中开阔可以摆下无数桌几,当中还有一个比较宽广的空地,可以供歌舞助兴。就算宴请千人也会相当轻松。 无数的铁甲卫士就站在四条龙尾道上值守。洵日当头微风轻扬,的确是个好天气。四下里旌旗飘扬曲乐悠悠,显出几分喜庆气息。 刘冕看到,武则天与坐得挺近的武三思与苏良嗣时时攀谈几句,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看来她心情还挺不错。 也难怪,高宗皇帝死后由她来执政,如今却有北狄诸蛮主动谴使来唐修好,这可是件长脸的事情。再者。边疆无战事,她终于可以安心地为自己的登基之路打点了,岂不痛快。 稍待片刻后,皇宫守城将来报,说诸国使臣已到太初宫门外,请求入宫赴宴。 武则天笑逐颜开朗声道:“有请诸国使臣!” 太初宫中的钟鼓楼。敲响了震荡天地的钟鸣声。丽日台四周。九九八十一挺巨大的号角朝天吹响连绵不绝。 声势赫赫。 突厥、奚、契丹、新罗的使臣们,穿着自己民族特有地服装,从太初宫长安门入城。一行大约有六十余人,前后分成了明显地四个队伍。在大唐鸿胪寺的官员和内苑监司礼宦官的带领指引之下,排成了队列往丽日台行来。 至从当年刘仁轨平定百济、带百济君臣百余人回朝之后,大唐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举行如此重大的外交仪式了。也难怪武则天扬眉吐气心情颇佳。 四国使臣从四条龙尾道上各自走上了丽日台台中,然后由四国使臣首领最先上前,递交国书拜见太后。 随宴地众多大臣也都站了起来表示礼貌。刘冕有点漫不经心的瞟着那四国使臣,一个也不认识。无聊之下便打量着他们独特的民族服装。 四国使臣走到堂前来相继见礼,最先发话的是突厥使者。这人倒是能说一口比较流利的汉话,长得五大三粗两撇胡子高高挑起。整个脸庞就如同老虎一样颇有几分威风。但听他道:“突厥汗国使臣阿史那默啜,奉我汗国大汗之命前来拜见大唐圣母神皇。”说罢拜倒。 武则天扬起双臂朗声道:“默啜可汗免礼。可汗远道而来辛苦了!” 刘冕心中略微一动:默啜?这人的名字好熟呀……对了。在代州时听胡伯乐说起过。这人是突厥可汗阿史那骨咄录的亲弟弟。如今在突厥也颇有名气,听说行军打仗是把好手,专门替骨咄录执掌军事。想不到骨咄录居然派他来当的使者……莫非,是有意窥探我大唐地边防与国内军务? 默啜又高声赞美了武则天和大唐几句,便递上了国书。武则天览书后大喜,欣然道:“请回复骨咄录大汗,大唐与突厥从即日起永结盟友誓不相侵。从此罢却兵戈通市交惠。此乃两国之福,天下百姓之福!” 默啜抚胸行礼:“谢圣母神皇!臣下一定向大汗转达大唐修好的诚意。在下带来牛一千头。羊三千头。马八百匹进献给大唐,不成敬意。” 武则天也欣然道:“予赐赠黄金千两。珍珠十斗,美女三十人。” “谢圣母神皇!” 刘冕听得撇了撇嘴:尽作赔本地买卖……尤其是美女!其实这时候国库可空虚了,不知道有多缺钱。哎,也难怪。华夏有此优良传统。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嘛,且能让蛮夷小邦的说我们小气?武则天就生怕出手寒碜了被人笑话。 后来其余三国的使臣相继上前递交了国书,折腾了足有个把时辰才算完毕。然后他们落座在了右手次席,大唐这边的臣子也都坐定了下来,宴席便要开始了。 朝臣在左,使臣在右,两方人相对而坐,彼此中间隔了大约有一道五六米宽的过道,看得挺清楚。大唐的宫庭乐曲奏响起来,所有人都或情愿或不情愿的轻松谈笑,席间气氛颇为和谐。八队宦宫宦女从四条龙尾道上走来,每人手中都托着食盘,逞上来一道道乐香味俱全的美食。美酒倒入杯中,四下里一阵香气溢溢。 刘冕心不在蔫地朝对面随意地观望了片刻,始终感觉有一道眼光落在身上不作偏移。微然侧头朝左前方一看,发现那里正有一人盯着自己在看。 那里坐的是突厥使团地人。看着自己的那人,穿一袭缀了白狐毛边的无袖锦衣,身上披一领紫色的披风。曲线婀娜眼神火辣,居然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熟人! 刘冕情不自禁的睁大了眼睛:好呀,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不是那个野蛮的、精怪的突厥公主阿史那洛云吗? 刘天官你是猪巨大的条幅在刘冕的脑海里飘扬起来。 第247章 天下第一刀 宴席进行到了一个小。管弦乐师们奏起了《庆善乐》,六十四名绝色舞姬身披紫衣长袖襦裙,在丽日台中央跳起了徐缓的柔舞。这首舞曲创自太宗年间,象征和平与文德治世。一般习惯用于招待外国使臣,以示睦岭友好。 梁王武三思代表大唐的臣工,带着岑长倩等几位宰相,向诸国使臣敬酒去了。一些拥李老臣们暗自忿然,却又敢怒不敢言。 历来,这样的差事都是太子份内之事。如今却使派了武三思……这算什么意思? 刘冕心细,发现今天太平公主并没有出席。看来武则天还并没有急于将太平公主推上台面。或许等她与武攸暨成了亲,才会让她在政治局面上粉墨登场。 大唐这边的人敬过了酒,轮到诸国使臣们回敬了。阿史那默啜先拿一杯酒走到堂中,带着十几名突厥使臣们先敬过了武则天。 武则天也发现了他们一群男人当中居然有名女子,惊讶的问道:“默啜可汗,此女子乃是何人?” 默啜回道:“回圣母神皇陛下,此乃大汗的亲生女儿、洛云公主。” 洛云也还知礼上前来拜见。武则天笑吟吟的点头赞道:“落落大方艳丽袭人,还有一股飒爽英姿。草原的公主远来的贵客,予赐你珍珠美玉留作纪念。” “多谢圣母神皇陛下。但是臣下不喜欢珍珠美玉,只好雕弓宝刀。”洛云一点也不生涩,心直口快的道,“臣下听说大唐的横刀最是精美锋锐,臣下斗胆请求圣母神皇赐我一柄横刀,回去也好在父汗与兄弟们面前炫耀一番。” “哦?有意思。”武则天煞感有趣的呵呵直笑,“那好,予便赐你一把由将作监的名师精心铸打的好刀一把。” “不。”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洛云居然出声拒绝。 武则天微感惊疑:“那你要何物?” 洛云的眼角轻轻眯了一笑,露出一丝充满野性与狡黠地微笑,学着大唐军人的模样行了一记军礼:“圣母神皇请恕罪。臣下虽是女儿身,也自幼习武打猎与男儿无异。臣下曾在代州从军与燕然军交过手。臣下认得一名大唐的猛将,他有一柄先皇赐下的宝刀。臣下斗胆,想要圣母神皇将此人的宝刀转赐于臣下……” 默啜怂然动容:“洛云。不得无礼----圣母神皇陛下,请恕罪!” 刘冕隔得较远没听得清楚,只是依稀听到先皇、宝刀几个字眼。此时即惊疑的发现,站在前面地一批人,都齐齐的朝他瞟看了过来。 搞什么?莫非说到了我?刘冕暗自疑惑。 武则天却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快。反而呵呵笑道:“洛云公主,你且先告诉予,你所说的那一员猛将,是何人?” 洛云蓦然一个转身扬手指向刘冕:“就是他----刘天官!我想要他腰上所挎的破浪宝刀!” “唏!这野蛮小娘们!“刘冕这下听清了,禁不住又恼又别扭心中暗自骂咧。因为满堂宾客所有人,都顺着洛云所指一齐朝他看了过来。 武则天长声道:“刘冕,你上前来。“无奈。刘冕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拱手施了一礼站于堂中。 默啜和另外十几个突厥人一齐上下左右的打量刘冕,默啜还惊声问道:“你便是鬼龙神将刘天官?” “不敢。正是在下。”刘冕拱手回了一礼。 且料,连头默啜在内,十余名突厥一齐站了个笔直,右手抚胸弯腰向刘冕行了一个大礼。 刘冕不禁愕然:“默啜可汗……你们这是何意?” 武则天与太座地所有人也颇感惊讶。除了向武则天正式拜礼之时,这些突厥人还从来没有向谁行过如此大礼。就算是武三思代表大唐朝臣来敬酒,他们也是随意还礼便了。 默啜一双虎眼凝神瞪着刘冕,沉声道:“我们突厥人。敬君长、重勇士。普天之下,唯君长与勇士。配得上我们的大礼。刘天官,你是勇士。” “原来如此……在下惭愧。”刘冕不动声色还了一礼。 武则天听罢颇为欣慰的哈哈大笑:“好,好得很。予早就听闻,突厥人向来最为敬重勇士。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默啜转而向武则天道:“圣母神皇陛下,请不要将刘将军的宝刀转赐予洛云公主。一来宝刀乃是大唐先皇所赐之物,转赐不敬;二来,宝刀配英雄。刘将军正配此刀!” 洛云急了:“叔叔----你怎么能这样?不帮侄女。反而帮着外人!” “不得无礼!”默啜有点急了,暗自低声喝骂了洛云一句。洛云跺了一下脚。又对刘冕恨恨的瞪了一眼,闷头不作声了。 “嗯----”武则天长嗯了一声,点头微笑道,“我大唐乃是礼仪之邦,岂有让客人委屈之礼?刘冕,予就令你将此刀卸下,转赠于阿那史那洛云公主。予另赐一柄精工宝刀予你,以作补偿。” 刘冕心里微然一震,手将就刀柄握得紧了。 这可是刘仁轨送的宝刀! 他娘的…… 他有点恼火地转头瞥了洛云一眼,只见她颇有点奸计得逞的正在嘿嘿偷笑。还不惧张扬的当众向刘冕伸出一只玉琢小手来:“谢谢你啦,鬼龙神将。嘿嘿!” “小娘们……”刘冕咬牙暗骂了一句,也只好当众解下刀来,双手托着送到了洛云面前。 洛云得意洋洋的一脸坏笑,颇有点嚣张的一只手抓住刀身提了过来,将宝刀抱于胸前朝武则天行了一大礼:“臣下多谢圣母神皇天恩!” “免礼----来人!”武则天自然也不敢让刘冕当众失了颜面,于是下令道,“将刑则大师进献的七彩宝刀取来----赐予刘冕。刘冕,刑则大师是予的朋友。是铸剑名家,从不轻易铸刀。予迁都洛阳时,他亲手铸下一柄七彩宝刀献给予以作庆贺。此刀吹毛断发势如劈山,又兼华丽珍贵无比,可称天下第一刀。予将它赐赠于你,并赐此刀名为鬼龙神刀。你可佩此刀出入禁中,戍卫御前。” “谢太后……”刘冕也无话可说了。毕竟武则天也很给他面子了。 少顷宫人将那柄刀取了来。沉香木雕成的精致剑盒,外面用上好的绫罗包裹。武则天令当众拆开。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想开一开眼界这天下第一刀究竟是什么模样。 直筒地古铜色刀鞘,上面雕有青花暗纹。连刀带柄。长约一米四。刀柄极为华丽,镶有数颗七彩宝石,金黄色地握柄显然是用黄金金丝饰来。 “刘冕,拔刀。”武则天下令道。 刘冕接过刀来,手握刀柄缓缓拔出。 刀光如泓响声沉吟。长而直地刀身,散发出冷冽而阴晦的光芒。 大唐的横刀,便是日本刀的前身。但它的刀身直而工。传袭了中原古文化中刚直与劲烈地精神。 日光照耀之下,那柄刀从不同角度来看,隐约散出七种不同的光华来,却又并不显得夺目刺眼,便如韬光养晦一般神彩精光暗暗流溢。 默啜等人离得最近,他们也是常年与兵器为伍的行家,这时都有点震惊地赞道:“好刀!大唐地铸刀工艺,真是神乎其技!” 默啜看了半晌,略拧眉头轻吐一句:“神物自晦。好刀;杀人不沾血,魔刃。” 咣当一声。刘冕将刀归鞘拱手拜道:“谢太后赏赐!” 一旁洛云仿佛又有点后悔了,将破浪刀往刘冕身前一递:“刘天官,我要跟你换!” “无礼,还不退下!”默啜恼火地将洛云扯到一边,转而向刘冕赔笑道:“刘将军请不要怪罪。” 刘冕毫不在意地微然一笑:“无妨。” 恼得洛云在一旁暗自恨得牙痒痒,低声嘀咕道:“早知道要赐我这样的好刀,我就不要你的破烂玩艺了。哼!” 刘冕心中一动:小娘们这么横,非得治治你! 于是突然正色道:“洛云公主。请你说话注意一点----此刀名为破浪。乃是先皇御赐给我祖父大人以彰奖军功的圣器。你居然说此刀是破烂玩艺儿,是何用意?” 满座大唐朝臣。尤其是一些将军们顿时忿然,纷纷瞪向了洛云。 洛云的刷的一下就红了,恼火地瞪着刘冕气结道:“你!……我!……” 默啜也有点惊慌了,急忙道:“刘将军请息怒……洛云不太懂事,尤其是对中原的文化不尽了解。她这也是无心之失……” 马敬臣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跨上一步来抱拳大声道:“默啜可汗----此言差矣!洛云公主既是有意求刀,如今又污辱此刀是破烂玩艺。莫非是有意污辱我大唐的将军,无视我天朝国威?” 默啜的脸微然一颤抖,煞时就白了。惊慌的对武则天拜倒下来:“圣母神皇陛下请明鉴,臣下等人绝无此意!臣下奉大汗之命诚心前来和盟,绝无污辱大唐将军们的意思!” 洛云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了,虽不甘心但也只好委屈的跪倒下来:“请太后恕罪。臣下只是信口胡说无心之失……” 武则天眉头轻轻拧了一拧尚未发话,默啜严厉的对洛云喝道:“洛云,还不向刘将军与诸位赔礼认错?!” “算啦!”武则天这才朗声道了一句,显得颇为大度。 洛云知道,自己今天算是着了刘冕地道儿了。只得恨恨的站起身来,当众对着刘冕行了一大礼:“刘将军请恕罪!在下向你赔礼认错了!” “好说。”刘冕嘴角一扬,兴灾乐祸地露出笑脸。洛云更加恼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都有点发抖了。 “好,此事就此作罢,谁也不必再提。”武则天朗声笑了几句。“皆是战场血性儿女,磕磕碰碰过去也便罢了。此后两国盟好,两国的将军们也当亲如一家,不可再生矛盾更不可彼此寻衅。” “是----”众人一起拱手应诺。刘冕瞟了武则天一眼,发现她颇有点自豪和欣慰。看得出,老太太对刘冕与马敬臣等人的表现相当满意。如此公开的国际场合让嚣张的突厥吃了鳖。地确是件长脸的事情。 洛云公主不敢再造次,乖乖的退到了一边。默啜带着三两个人上前来依次向大唐地朝臣们敬酒,她却只留在自己地座位上,拿着杯子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 刘冕和马敬臣看了暗自好笑。马敬臣凑到刘冕身边不怀好意地笑道:“兄弟,我强烈建议你把这个风骚野性的小娘们摁倒在床……哦不。摁倒在地毯上、草地里、花丛中更刺激!狠狠的教训她一番!要让她长长记性,搞清楚何为阳何为阴,嘿嘿!” “嘿你个头!这小娘们浑身是刺,扎人呢!”刘冕也一顿坏笑,“看看,那体格多健硕,几乎和我刘某人差不多高。你见过如此雄壮的中原女子吗?” 马敬臣却是十足猥琐的搓起手来:“这体态才叫高挑、才够有味儿呀!那种娇小玲珑地女子抱在怀里。就跟婴童一样没什么意思。这种野性的,够味“那你上吧。”刘冕嘿嘿的坏笑,“不过我估计你摆不平她。她仿佛比你的个头儿还要高。” 马敬臣尴尬的咧了咧嘴:“是啊……他娘的长这么高干嘛?” “哈哈……”二人一起坏笑,举杯碰了下杯子。 不远处洛云公主不进朝这边瞟望,看到刘冕和马敬臣一直朝这边向还不时的猥琐发笑,越发地恼火。双眼喷火恨不得此刻就上前挥刀与他们拼斗一场。一旁的几个突厥使臣胆战心惊的提防着,还有人苦口婆心的来劝她。洛云恼火极了,不停的对他们瞪眼。 刘冕心里畅快了。当日代州之耻算是血了恨。这时他才细下打量一下洛云,果然是极为少见的女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野性。偏偏又拥有妖艳的面庞和火辣的身裁。 这样另类的女人,对男人来讲地确是充满刺激与诱惑。而且很有挑战性。 酒宴继续进行,也没再生出什么枝节。只不过经由默啜和洛云这么当众一闹,刘冕仿佛是出了名。许多异国使臣们来敬酒时都特意和刘冕多聊了几句,仿佛是以加深对他的印象。 刘冕心里也清楚。这些异邦个个心怀鬼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再度与大唐开战。这些人来与他套近乎,绝对不是为了什么讨好巴结----而是对他这个劲敌加深印象牢牢记住! 刘冕也不回避,心中暗道:记住我吧!说不定哪一天,我就是你们地噩梦! 酒宴终于散了。诸国使臣各归鸿胪寺,大唐的朝臣们也各自散去。 刘冕安排了一下手下将士戍卫的事情。就乐得清闲无事的准备离宫回家歇息。今天他喝了不少酒。感觉有点困乏想早早歇息。 出了太初宫走到宝城,刘冕便准备去千牛卫卫所牵马回家。这时酒劲有点上来了。刘冕不禁感觉有点轻飘飘的,脚步也轻快迷糊起来。他也没有东张西望只顾低头闷行。走到卫所门口时却险些与一人当胸而撞。他有点迷糊的细看一眼----哟喝,锦衣包裹之下一对高耸的胸部生生的拦在自己面前。 “刘天官!你没长眼睛不认路地吗?”一声娇斥迎面传来。 刘冕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正视前方瞟一眼不禁就乐了:嗬,这不是刚刚当众吃了鳖地洛云公主吗? “公主,末将也是头次遇到,有人拿身体当拒鹿马的。”刘冕不怀好意地坏笑起来,“好身裁,厉害、厉害!” 第248章 逆流 洛云的汉话学得不是太好,刘冕这一通带点吃豆腐味道的冷嘲热讽听得不是太懂,只得忿忿道:“你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 刘冕一听她这话就乐了,一顿坏笑的拿眼神示意她的胸部。洛云总算回过神来,恼火的一手握到刀柄怒斥:“淫贼,我杀了你!” “别!住手!”刘冕一扬手将她止住,“你现在可是突厥贵使,想挑起两国战事吗?” “哼,你是坏男人。”洛云指着刘冕一字一顿的骂道。 “我可从来没说我是什么好人。”刘冕一摊手无辜的笑道,“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是来向你挑战的!”洛云把脸一扬,颇有些趾高气扬。 “就你?”刘冕将她上下打量一眼,不禁冷笑摇头,“算了。虽然我是什么英雄好汉,但是欺负女人的事情却没多大兴趣。你回去洗洗睡吧,别在宝城里四处乱撞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洛云有点急了,快跑几处闪到刘冕身前,摊开双臂将他挡住:“不是我----是我师父!” “你师父,谁?”刘冕问道。 “突厥第一勇士、草原三杰的师父阿史那信!”洛云银牙轻咬煞是忿怒的道,“你杀了草原三杰,我们本该向你报仇。但如此两国修好,我们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接受我们的挑战!” “单挑啊?”刘冕不禁好笑,“阿史那信?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他是草原上最强的武者,也是隐者。”洛云道,“要不是因为你杀了草原三杰,他是不会轻易现身的。你要是有胆量接受挑战,现在就跟我去鸿胪寺!” 刘冕心里嘀咕道,这可真是有点骑虎难下。不接受挑战吧,固然被突厥佬耻笑;接受挑战吧。人家是贵使我是臣子,输了赢了都容易伤到和气,免不得被人骂我不顾大局。再者,草原三杰契力、赤必苛、摩咄,本事都不小。他们的师父定然也是高手中的高手……能不能胜,还真难说! “怎么。你怕了?”洛云得意洋洋的冷笑,“你要是害怕,就写一张条幅悬到皇城的城头,上面写上刘天官是懦夫” “放屁!”刘冕恼火地一瞪眼,“你又玩这个?上次的帐还没跟你算----我是大唐的将军,没功夫跟你玩小孩子的把戏。你若当真要挑战,就去向太后禀明。她若允许。就公开摆个擂台来打。私下比武,我是不会干的!” “好!我就让叔父去向太后请示!你等着!”洛云居然喜上眉梢,信誓旦旦的道,“你等着!不许溜!我一定要让你当众被打败,出尽丑最好是丢了性命!” “你这蛮女少在这儿扯淡!”刘冕有点不耐烦地道,“是驴子是马咱们牵出来溜了才知道。” “什才扯蛋!我们突厥人都不吃鸡蛋的!”洛云忿忿道,“我们突厥也只有马。没有驴子这等低级畜生!” 刘冕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哎呀。跟你这种人说话可真是累。拜托你回去多念点书了再到中原来混,好吗?公主殿下,本将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你请自便吧。” “等一下!”洛云焦急的又摊开双臂挡在了刘冕面前,瞟了一眼他腰间的长刀,“我、我要跟你换刀!” “我都懒得理你。”刘冕才懒得睬她,自顾抬脚朝卫所里走去。 洛云急了,伸手就去拔刀柄。刘冕眼疾手快,一巴掌拍过来将她拔出一半的刀摁了回去,冷眼横眉警告她道:“我警告你小心点!皇城之内,除了我们御林军是不许别的人带刀地。否则罪同谋逆。你非但带刀四处走动还随意拔刀意图弑杀本将。本将身为千牛卫大将军,随时可以将你就地正法----哪怕你是突厥贵使。听明白没有?” “你少唬我。我吓不住我的!”洛云又羞又恼,咬着银牙恨恨道,“你捉弄我好几次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去,一边玩泥巴去。”刘冕撒了下手将她放开。 洛云有点狼狈的蹬蹬朝旁边退开几步,恼火的喝道:“懦弱的大唐男人还不如突厥的女人勇敢!” “放你地鸟屁!”刘冕没好气地骂道,“你怎么转眼就忘了,在代州的时候是谁像火烧屁股的土狼似地夹着尾巴逃跑了?有本事怎么不继续来打呀?” “你、你……你怎么这么喜欢骂人!”洛云的汉话学得挺少,就更不用说骂人了。这时憋得一脸通红,叽里骨噜用突厥话骂了一通。刘冕不禁哈哈大笑;“等会儿,我去叫个懂突厥话的人来翻译一下。看你骂得那么起劲,我听不懂多无趣呀!” 洛云公主又羞又急,扬起双手恨道:“刘冕,总有一天你会败在我手上的!” “切----”刘冕不屑的哼了一声,再懒得理会这个泼辣又有点无厘头的突厥公主,自顾进了卫所。卫所门口的几个千牛卫卫士个个憋着笑,将洛云挡在了卫所外不让她进。 刘冕一路轻松的哼着小曲儿牵出了火猊马,骑了上来准备回家。出卫所时还特意看了一下,洛云公主已经不在了。他暗吁了一口气,女人胡搅蛮缠起来当真麻烦。这突厥地小娘们好像还有点暴力倾向,还是离她远点地好。回家的路上刘冕在想,既然大唐已经与突厥等国修好,吐蕃近日忙着闹内乱,估计短时间内大唐边疆是不会有什么战事了。这样一来,武则天就会将全部精力放在经营自己地帝位之上。 现在从各方面迹象来看,武则天已经有点心急了。她可不是穿越人士,对未来同样有着疑惑和恐慌。她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那张觊觎已久的龙椅什么时候能坐上去,成了她朝思暮想的事情。 从政治环境上讲,铲除裴炎、平定徐敬业、削灭李家之后,武则天已经没有了实际意义上的强有力的政敌。就算有。也是不成规模的一些反对派在暗中鼓捣,掀不起什么大浪来。更重要地是,高宗皇帝死后的这几年,武则天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将整个大唐的局势稳定了下来。如今,大唐的国内整体来说是处于平衡状态。百姓们没有流离失所大面积的逃荒。时局相当稳定。 也就是说。武则天上台之后,并没有触伤到大唐地根基、没有加重百姓负担也没有破坏整个国家的平衡。 稳定的国内环境,让她的野心加快的膨胀。因为这有理由让她充满自信,哪怕自己正式登基上台也一样可以让国内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唯有这样,她的帝位才坐得稳。从这一点上讲,武则天与普通的野心窃位者还是有着本质地区别的。至少,她将眼光放在了大局之上。从政数十年的经验告诉她。唯有让整个大唐的百姓们都有饭吃有衣穿,政权才能稳固。至于谁当皇帝……那便是有能者居之了! 这一点,从来这些年来发布的诸项新政可以直接看出。她打击旧有的门阀仕族提拔了许多的朝堂新贵,借以培植自己地亲信党羽仕人集团。但是她不管怎么折腾,始终坚持着一条底线:那就是不加重百姓负担、不让朝廷失信于民。 这是屹今为止,武则天做得最合理、也最高明地地方。看来她倒是深刻理解了太宗那句话并遵照执行:君,舟也;民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至于这舟是谁掌舵。就是舟上的人自己的事情了。武则天再怎么争抢这个舵手地权力。也不会跟水为难。于是,她驾驶的这艘船才得已一直都在安全航行。 刘冕想通了这一些,心里浮现出一张人的脸来。 那是一张。很久都没有看到过的脸了。 李贤。 他在乾陵守孝,已经有些日子来。如果武则天马上就要登基,李贤也是时候重新走上政治舞台,干一些事情了。否则,错过了这最精彩的一个表演舞台,再想冒了头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刘冕琢磨着,这许多的事情是不是该去和李贤通个气,商量一下了?如今自己虽然在朝堂之上略有了一席之地。但追根朔源自己始终是与李贤的利益最为统一。 政治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地朋友。唯有永恒地利益,这一点刘冕深以为然。至从数年前长安东宫事变的那一刻起。自己地命运就与李贤紧密牵连在了一起。这两年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仿佛都与李贤无关。可实际上自己已经成为李党的一员,与李贤的政治利益是统一的。哪怕是武则天登基当权,自己身上这一块李党的印记是始终挥之不去的。 不管这历史还会不会按照自己所知的那样去演化,自己的信念不可改变:让大唐向着强盛的方向发展。现在看来有一件事情显而易见:如果真让武三思这样的小人窃得了政权谋得上位,大唐必走下坡路。 于公于私,复唐势在必行。如果这条路充满了艰辛和凶险,那就绕走曲线又有何妨? 刘冕觉得自己这几年混下来,变得世故变得圆滑了。也许我会和武三思笑脸相迎,也会对薛怀义那样的人曲意奉诚,更不排除利用太平公主的可能性。只要能让自己安全的生存下来,并能向着信念的方向前进,手段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世道。几番凶险折腾下来,不容人不改变自己。否则,我都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生存都是求知数,还谈个屁的理想与信念。 刘冕回到家里,酒劲越发上涌,人有些兴奋,思路反而更加清晰了。他琢磨了一阵,想到一个去乾陵的借口和办法。 这件事情,还得着落在太平公主的身上。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还不如去一趟长安到乾陵走走,就当是旅游放松也行。 想到这里刘冕拿定了主意。美滋滋的歇息了一宿,第二天晴晨起来参加了一趟早朝。诸国的使臣们都来辞行归国了,武则天又赏赐下一批宝物并给他们饯行。至始至终,突厥人也没有提起要比武的事情,那个野性的小娘们洛云公主也没有再出现。看来是她叔叔默啜还是识得大体地,并没有由得她胡闹。 散朝之后。刘冕想办法找到了上官婉儿。 上次诗会之后,上官婉儿也没有再和刘冕斗气了,二人重归于好感情正甜蜜。上官婉儿也很期待每天散朝之后难得的时光,能和刘冕单独相处说说热心的话儿。 二人并肩走在御花园里,闻花香听鸟语,心情颇为轻松。上官婉儿兴致上来还吟了几首诗句,刘冕自然是拍着巴掌大声叫好。上官婉儿又好气又好笑。骂他草包之余却又笑逐颜开很是爱用。 “婉儿,我想拜托你帮我办件事儿。”刘冕挑了个上官婉儿心情正好的当口,说起事来。 “说呀!”上官婉儿背剪着手轻松的踢着花园过道上的石子儿,表情很轻松。 “我想你向太后建言,让太平公主去一趟乾陵拜祭高宗皇帝。”刘冕说道,“太平公主不是要改嫁了吗?这时候是否该去告祭一下先皇呢?” 上官婉儿何等聪明之人,脸上地轻松表情顿时一扫而光。警惕的低声道:“你是不是想去见李贤?” 刘冕不禁愕然。随即笑而赞道:“婉儿,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恶心!……”上官婉儿皱眉作鄙视着,然后正色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跟李贤扯上任何干系。你为何就是不听?” “婉儿,好婉儿……”刘冕笑嘻嘻的哄道,“我去找他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相信我,我不会干傻事的!” “不行,我不答应!”上官婉儿有点气鼓鼓的将脸别到一边,“你才过了几天安静日子,又要折腾?太后刚刚对你有所信任。你怎么又要和李贤去凑到一起?也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地脚吗?” “婉儿。我明白你的苦心,并感谢你的一番好意。”刘冕认真的说道。“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就真的愿意我刘某人变成一个墙头草似的势利小人吗?” 刘冕的俏脸一抖紧张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从来就没有真心效忠于太后吗?” 刘冕轻吁了一口气,当然不会直接回答这样地问题,只是拉着她地手道:“你要明白,我毕竟与李贤同患难共生死过。当年要不是他对我无保留的信任,我现在说不定早被处死了,最好也仍在流放之中。我也不会傻到这时候还对他愚忠什么……可是,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患难朋友,我又忍心他最危急最无助地时候,不去帮助他一把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牺牲自己什么去帮他的。也许只是举手之劳,我就能让他改变如今这样一个颠沛流离的命运----何乐而不为呢?” “你不用这样哄我,我不是小孩子。”上官婉儿低声但是很郑重的说道,“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搞什么危险的事情。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太后一双慧眼。你虽然入朝这么久了,但还从来没有正面与太后交过锋。只要交过一次手,你就明白她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跟她斗,你没有胜算的。” “放心,我不会跟她唱反调的。相反,我还会竭力帮她。”刘冕地嘴角扬起一个微然地弧度,淡淡笑道,“我若不是一直都在这样做,又何德何能蒙她信任提拔,从一介囚徒变成了三品大将军位列朝堂呢?” 上官婉儿有点不可置信的眨巴着眼睛:“你真地……准备帮太后?不会私下里联合李贤来反对她?” “相信我。我不傻。”刘冕认真的看着上官婉儿一字一顿的说道。同时,将她的小手拿来手心里握了握。 “好吧……我相信你。”上官婉儿轻吁一口气,“你这滑头……劝你还是少弄一点险。老实一点过日子,莫非就真的做不到吗?” 刘冕笑而不语。心中暗道:我如果老实过日子,真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说件具体的事情,我要和你上官婉儿在一起就是一件挺逆天的事情。我若不逆流而上主动想办法,就必须再老实的等三十多年。你会同意吗? 第249章 略施小计 上官婉儿虽然有点担忧,但总是向着刘冕的。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也知道刘冕虽然喜欢弄险,但从来不干没有把握的事情。太平公主去祭告高宗皇帝,正合时宜。后面的不用刘冕说,上官婉儿也能想到了:定然是太平公主钦点刘冕带千牛卫皇家卫率去一路护驾嘛! 想到此时上官婉儿又多少有点心里别扭,轻轻在刘冕胸前捶了一拳:“太平公主就要嫁人啦!你……离她远点。” “知道了,醋夫人。”刘冕笑,将她轻轻环在自己双臂合成的臂弯里。 “贫嘴……不许给我起绰号!”上官婉儿淑雅的一笑,脸上荡起轻轻的红晕。 每逢此时,上官婉儿就会感觉非常的安全。这个男人强壮有力的双臂,仿佛能将世上一切风雨都阻挡在外面。她感觉到安心、舒适、宁静。这便是她追寻了许久渴望得到的东西。 初恋的滋味,如同一樽上好的清茶。淡雅清香回味悠长,而且不知不觉让人上瘾。和刘冕在一起的时候,上官婉儿感觉自己的心中就如同天高云淡,扬溢着淡淡的喜悦与勃勃的生机。她的女儿心思,就如同深埋在松软泥土里的种子得逢春风甘霖,在浅滋暗涨的萌发。 其实从一开始,她对刘冕并无太大好感,顶多就是感觉从此多了个说话的人。可是不知不觉之中,这个另类又独特的男人,仿佛就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一切的一切,都在浅移默化中进行。 以至于现在上官婉儿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这个她口中的木头疙瘩。 刘冕看着怀中羞涩又清艳脱俗的玉人儿,一颗心也是暗然悸动。情不自禁的将她抱紧,想要吻下去。上官婉儿嘻嘻一笑伸手将他地跟挡住:“不准!这可是在宫里!” “抱都抱了,何妨亲一下?”刘冕被捂着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故意恶作剧的将舌头伸出来舔了下她的手心。 上官婉儿的脸煞时就红了,急忙将手伸开娇羞的嚷道:“干什么呀……口水!真脏!” “嘿!”刘冕坏笑一声,趁其不备飞快的一下亲在了上官婉儿地脸上。上官婉儿恼火的直摆手:“坏蛋!不准!” 话音未落,上官婉儿的另一边脸颊又被亲了一下。她羞急交加,为躲避刘冕的咸猪嘴心生一计,整个人往刘冕的怀里一钻。将脸贴在了刘冕厚实的胸膛上。 “你亲呀、亲呀!亲不到了吧,嘻嘻!”上官婉儿笑,很陶醉的笑。眼睛不自觉地眯起,既而闭了上来。 刘冕也没有刻意恶作剧了,而且是将她轻轻拥在怀里,伸手一手抚摸她额头的秀发,柔声道:“婉儿。我会娶你的。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当我刘冕的正妻!” “不害臊!妄自托大,你有什么了不起呀?真是!”上官婉儿心里像灌了蜜似的,但冰雪聪明的她马上又寻出了刘冕话中的破绽,警觉地道,“那意思是说……还是有许多人有资格当你地小妾偏房啦?” “这个嘛……”刘冕呵呵一笑,“像我刘冕这样的男人。要是没个三妻四妾。岂不是被人笑话我身体不正常?” “你还真是会找借口呀!你就是风流、好色!还总是死不承认!”上官婉儿扬起头来,抡起粉拳在他胸膛上来了几下,嘟起嘴不乐的道:“老实交待。你在外面招惹了多少女人?我已经知道地黎歌呀、韦团儿呀这些就不必说了。” “韦……团儿?”刘冕尴尬的一笑,“你……知道啦?” “哼,你们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莫非还能瞒得过我吗?”上官婉儿忿忿的又捶了两拳,“你不错嘛,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我最好的姐妹彻底收伏了。现在她都主动帮你撒谎骗我、护着你了!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没多久,哈、哈哈!”刘冕奸计败露。只得干笑。 “哼……亏我当初还把你当作是正人君子。派韦团儿去你府里张罗伺候。没成想却是肉包子打狗。气愤!”上官婉儿恼火的双拳交替不停的在刘冕胸膛中捶。看着甚是凶狠,其实却又舍不得用力气。就如同挠痒痒一般。 刘冕越发觉得有趣,只顾呵呵地笑,然后语重心长地道:“婉儿,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在如今,哪个像我这样地男人没娶亲生子呢?我承认我私下将韦团儿收进偏房是我不对。可是……这总比那些风流小子们整天混迹在***场所要好吧?我这一点原则还是有的。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仡今为止我只有韦团儿一个女人。清荷莺菀那种地方,我被马敬臣等人绑着去了几次,但绝对的洁身自好没有沾染过半个女人。啧啧,这么好的男人,现在哪里去找?” “呸,真不害臊!”上官婉儿被他逗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她也知道,刘冕倒是实话实说。于是心中的幽怨也消去了大半,长叹一声道:“算啦!其实我早有预料,韦团儿迟早是你的人。只是没想到……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手脚却是这么快。话说回来,团儿很苦命,几乎跟我同病相怜。你既然已经跟她有了夫妻之实,就要好好照顾她。别再让她回宫里受一辈子清苦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娶她?” “是呀!怎么,得了便宜你不又不愿意了?” “不。我当然愿意。”刘冕难得的坦承笑了起来,“但是,哪有先纳妾再娶妻的道理?韦团儿也挺懂事的。她在等我娶了你当正妻,才敢提起让我纳偏房的事情。” 上官婉儿的身子轻轻震了一震,眉头轻轻拧起,幽叹一声摇头:“我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刘冕将她抱得紧了一些:“婉儿,我一定会尽快迎娶你的。” “这可能么?”上官婉儿低下头,颇为幽怨。 “越是不可能地事情。我越有兴趣去做。”刘冕有些戏谑,但多半是认真的说道,“这几年来你也看到了。我能活到今天站在这里拥你在怀,已经是无数奇迹一起发生的结果。我一向相信奇迹并善于创造奇迹。所以,婉儿,相信我。相信奇迹!” 上官婉儿仰起头来。双眼之中贮满期待与坚定的神色,轻轻点了一下头:“我相信你。” 刘冕笑了,这一次是很自然、很率真的笑。 上官婉儿轻轻闭上了眼睛,红唇翕张,充满了期待、渴望与诱惑。 刘冕毫不犹豫的将怀中地美人儿抱得紧了,与自己牢牢贴在一起。然后吻上了她火热的红唇。 许久以后,一声钟鸣声震荡传开。朝臣们下班的时间到了。刘冕和上官婉儿才从痴恋与激情的拥吻中回过神来。上官婉儿有点慌乱的从他怀里钻出。鼻息间已有娇喘。她略微整理了一下被刘冕弄皱的宫袍,低声道:“辛时了。我要去仙居殿伺候太后颂佛。你交待的事情我会办地。” “谢啦,婉儿。”刘冕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身体从躁动之中回复过来。 刚才的激情拥吻,让他有点蠢蠢欲动。幸得这是在御花园时常会有一些宫人从园外走过。要不然刘冕还真想就此和婉儿洞房了。而且刘冕也看出,婉儿也仿佛动了欲念……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刘冕觉得挺享受。相比之下,他对嫖娼这种事情实则没有什么兴趣。那是纯属无聊的发泄。 此刻的上官婉儿。如同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粉红的脸颊似是能掐出水来,眼神中云波暗涌烟雨蒙蒙,娇滴滴、怯生生。偏又充满了诱惑。 “我、我先回去了。”上官婉儿仿佛有点羞怕,急急抬脚就走。刘冕也未去拦她,只在她身后唤道:“小心点,别摔着。” “嗯……”上官婉儿头也不回地点着头,急急地快步走了。 刘冕突然有点婉惜的叹了一声:可怜的婉儿,她其实想和我多相处一点时间。可是环境又不允许,她只好这样走得坚决了。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有点恼火,暗自扬了下拳头:妈妈地谈个恋爱也要受限制……等到那一天。我要抱着婉儿在宫里横着走才好! 离宫回家之前。刘冕去了趟千牛卫所,看有没有什么事情。这两天左鹰扬卫已经解散了。诸多将士陆续回到各自的军伍。祝腾调了回来升了一级,成了六品司阶;胡伯乐由一介普通的小卒被提为了九品执戟,是专在重要场合张打方天画戟的仪仗兵。这样他也差不多成了刘冕身边的周仓----以后专为他扛方天画戟了。魏升魏晃兄弟俩,托自己的父亲、宰相魏元忠稍稍活动了一下,一起转到了左千牛卫来,分任五品左右郎将,刘冕麾下的亲勋将军。那两百名鬼龙兵王在代州血战后还剩下一百四十余人,全都调到了千牛卫,充任刘冕的亲翊府亲勋卫队。 左千牛卫卫所有诸多偏将副手们忙活,刘冕该亲自干地事情少之又少。于是大摇大摆地回家。走到宝城门口时,只见那里围了一圈人,都在指着一人议论纷纷。 刘冕一眼见到那人,也不禁有点愣神。 阿史那洛云双手合胸抱着一柄刀,披一领紫色披风露出圆润的小麦色手臂,正双腿分立站在皇城大门口前方,如同武侠小说中等候决斗地刀客。 刘冕不禁哑然失笑:这野娘们又想干什么? 看到刘冕出城,洛云也踏了几步走上来。围观的人群惊咦了一声,洛云嚯然转身杏眼一瞪:“看什么看,懦夫们!” 围观之人被吓了得惊叫一声,顿时闪去大半。这小妞身上的凶悍之气着实浓烈,怀中又抱有宝刀,一副凶相。 吓退了围观之人,洛云骄傲的扬了一下嘴角,径直朝刘冕走来。 刘冕骑在马上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洛云公主殿下,有何指教?” “我就有和叔父他们一起回突厥草原了。是来向你辞行的。”洛云说得一板一眼。如念台词。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看着刘冕,没有丝毫的羞涩反而有点霸道。看那架式,反而她觉得自己是男人,刘冕是女人。 刘冕微然一笑:“难得你今天说话这么有礼貌。好吧,祝你一路顺风。有空常来大唐玩玩,多看点书。” 洛云眨巴了几下眼睛:“你挖苦我?” “没有啊!”刘冕无辜的苦笑摊开了双手。“句句真心诚意。艺多不压身,多看点书没坏处。” “哼,不跟你斗嘴。”洛云依旧抱着刀,一副旁若无人嚣张模样,“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三年之内,我必定有一天会要你心甘情愿拜倒在我地脚下,向我求饶。” 刘冕笑了:“我很期待那一天。非常。” 洛云眉毛一挑:“你不相信?你的神态告诉我你瞧不起我!” 刘冕摸了摸鼻子:“理解力还蛮强的。告辞!”一扬马缰。快马奔走。 洛云看着刘冕一骑绝尘而去,四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禁越来越恼火。暗自咬着嘴唇低吟道:“走着瞧!号称大唐最强的男人,总有一天我要击败你!” 第二天下午,刘冕这个千牛卫大将军,难得的带着祝腾等人在宫里巡起哨来。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碰巧逛到了临波阁太平公主的住所,查看那里的岗哨。问到太平公主正在殿内以后。他故意弄出一些动静来。 太平公主被惹了清净。老大不耐烦的派宦官头儿邱大友准备出来发威训斥。邱大友初时还气冲斗牛有点嚣张,一出门来撞到刘冕,顿时精气神色都没了。低眉顺目的道:“原来是刘将军前来查哨。” “嗯。查完了。”刘冕故作无所谓的摆一摆手,准备带队走人。邱大友急忙钻回房中向太平公主回报。太平公主正闲得发慌呢,急忙一跺脚骂邱大友:“你这呆人,何不请刘将军前来小坐?快去快去!” 邱大友去而复返,刘冕心中暗笑:好,可以不露形迹的见到小太妹了! 入内拜见,太平公主喜出望外:“刘冕呀?嘻嘻!你又来了!来帮我按……” “按你个头!”四下无人,刘冕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一个大老爷们。你怎么老叫我帮你按这按那?这种事情本是宦官宫女们干的。” “好啦,不按就不按----那陪我玩一会儿牌。好久没玩过了!”太平公主兴致勃勃的拿出一副扑克牌来。 “不行。我正忙呢,宫中四处查哨。”刘冕一本正经。 太平公主郁闷的将牌一扔:“哼,没劲!听着,我过两天要去长安一趟,到乾陵拜祭我父皇。你带人来一路护驾----不许推托,否则满门抄斩!” 刘冕的脸皮轻轻抖了一下:“护驾就护驾,你的嘴巴也忒毒了吧?我走了,你继续犯闲吧!” “喂----喂!站住!这混蛋……”太平公主恼火的叹一口气,翻身躺下去百无聊奈地哼唧起来。 刘冕离了临波阁,心中暗自好笑:略施小计,就成功套上了太平公主,可以去乾陵见李贤了! 这么久没见,不知道李贤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还有李光顺那个大头鬼,怕是足有两三年没见了吧?现在也该是十七八岁地汉子了。 当年在巴州,三人同甘共苦渡过了三年最难熬的时光。不求同富贵但愿共患难。患难之交,总是难得。 日月如棱星海变幻,真是世事无常。当年的太子,如今沦落成了守陵人;我一个东宫伴读无名之辈,已经是十二大将军之一,而且小有威名在外。 多年以后再次聚首,会是什么光景呢?……想来真是令人期待啊! 第250章 妖精出山 哈加婚宴喝醉了,酒醒后正在拼命码字。放心,今天的更新不会少。大家多投点票谢谢! 两天以后,武则天下令让左千牛卫大将军刘冕亲自护送太平公主,前往乾陵拜祭先皇。刘冕即刻做准备,点起两百铁甲骑兵到临波阁迎接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今天的造型可用光芒万丈来形容。高高梳起的流云发髻,缀以薄片金纹的凤尾头饰;水红宫纱低胸襦裙,左右各戴一套翡翠玉臂环。肌肤胜雪举止雍容,一举一动都凝聚了所有人的视线。 刘冕暗笑:这妖精,天底下没有人比她更能出得厅堂又进入卧房了。大庭广众之下,当今流光溢彩华丽夺目;私底下与我相片时又那么放荡不羁勾魂夺魄。 武攸暨跟在她身边,低眉顺目小心恭顺。虽是穿了一身绯色郡王袍,举指神态却更像一个随身使唤的宦官。 太平公主一行人出了临波阁来走到车驾前,武攸暨非常自觉的走到一匹空马前,拱手而立请太平公主上车。 太平公主面带雍容的微笑走到车前,刘冕拱手拜了一礼。太平公主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转瞬一逝的瞬间她突然挤眉弄眼给刘冕作了个鬼脸,马上又长声肃然道:“刘冕,命你上车侍辇。刘冕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是----公主。” 太平公主走到车前。随行宦官急忙取来特制地小木阶摆到车前方便她踏上,还伸出一只手来让她执扶。太平公主扬了一下手:“闪开。有刘将军在此侍辇,哪里轮到你这小厮?”说罢,一双凤眼充满挑衅和调笑的看向刘冕。 刘冕不动声色走上前,抱拳拜了一礼然后伸出手来:“公主,请上车。” 太平公主方才露出些许微笑,不急不忙的抬脚上车。但是。她却没有去执刘冕伸上来的手,反而恶作剧的扶着刘冕的肩头,仿佛挺吃力用力摁了摁他盔甲的肩头护板,才慵懒地上了马车。 马车旁边的千牛卫卫士,全是刘冕心腹。这时纷纷目视前方不敢朝这边来看。武攸暨也是看得清楚,但也马上低下头来装作不知。 刘冕心中暗自恼火:这小娘们越来越胆大了,大庭广众之下也敢这样跟我亲密接触……看来得调教一下了。 太平公主上了车,回头对着刘冕坏坏的一笑方才钻进了车内。公主出行的马车,不仅够大,而且够豪华。车子里面简直就像一间活动的豪华单间。进去之后有一道门可以合拢。这样车厢与前面车夫之间就隔了一条小走廊似的空道,这就是马车的厢阁。一般来说,侍辇的人就站在这厢阁里,随时听候车厢里的人使唤。 刘冕可不愿意像一只小白鼠似的憋在这个小厢阁里。太平公主上车之后,刘冕将宦官邱大友扯了过来,对他瞟了一眼示意马车:“上车。侍辇。” 邱大友面露苦色:“将军……公主可是点地你侍辇。” “少废话,上!”刘冕不耐烦的扯了他一把。邱大友一个趔趄急忙钻进了马车。刘冕不等太平公主反应过来,一招手大声道:“启程!” 两百铁甲护送着太平公主的车驾。大张旗鼓的朝皇宫外走去。走了片刻太平公主将车窗拉开一道缝儿,对骑马走在车边的刘冕恨道:“死驼鸟,叫你侍辇居然敢抗命!我要诛你九族!” 太平公主说得挺小声儿。马车旁边也只有刘冕一人骑马紧跟。他不屑的冷笑一声:“屁股不疼了?” 太平公主脸蛋儿一阵颤抖,咬着嘴唇将眼睛瞪到极大:“你等着你等着,一路上我不折腾死你!哼!” 刘冕一阵好笑:“你别太得意忘形了。你要记得,你夫君可是跟我们一起来地。你可要俭点一点。” “呸!少跟我提那乌龟!”太平公主忿忿的拉起车窗,一个人躲到车厢里生闷气去了。邱大友蜷在车阁里忐忑不安,时时对刘冕苦笑。刘冕反正是视而不见,悠然自得的骑着火猊,不急不忙地跟在马车旁边走着。如同出门踏青一般悠闲自得。 闭关许久的太平公主大打旗鼓出宫远行。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从皇宫到出洛了城,一路上都有许多人围观看热闹。两百铁甲卫士开道。秩序一片井然。只是刘冕隐约听到了一些百姓们地议论:“太平公主哇!那就是太平公主的车驾!” “可惜不能亲眼见到她的尊容!” “太平公主是什么人,岂是你我能轻易见到的?据说她倾城倾国风华绝代,是我大唐的第一美女!” “咦,那个走在车驾旁边的就是鼎鼎大名的鬼龙神将刘天官吗?” “对对、就是他!哎呀,今天真是不虚此行,一次看到两位大唐现今最负盛名的角儿!” “胡说什么……你有见到太平公主了吗?” 刘冕骑在马上,感觉浑身上下都别扭,有点哭笑不得。居然又一次这样被人惨无人道围观。只不过前几次是被塞在囚车里穿街过巷,这一次却是成了鲜花旁边地绿叶。他心里暗自恼火:一群痴汉,太平公主有什么好看地?还不是一张嘴巴两只眼,掐她屁股也会喊。 太平公主却仿佛是习惯了这样的阵势,闷得有点发慌地扯开车窗对刘冕道:“好无聊啊,陪我聊天。” “哇----”道路两旁围观地百姓发出一片惊呼。“太平公主!!” 一时间还发生了小小的骚动,有些人似乎还想挤上前来看个真切。 刘冕恼火的瞪了太平公主一眼:“缩回去!” 太平公主被骇了一跳,面露怒怨却也听话的拉起了车窗。刘冕勒马停住调过马头,指手横指对那片百姓大喝一声:“大胆!找死!----” 那群人中多半是听到消息后蜂拥而来的男子,想挤过来亲眼见识一下太平公主的冠绝天下的容颜。这时突然看到一名猛将军策马而来、听到凭空一声杀气十足地厉喝,吓得一起惊叫一声就要作鸟兽散,更有一些人惊慌的拜倒下来。口称恕罪、恕罪刘冕有点哭笑不得。也幸得现在是开放宽容的大唐,百姓们这样围观皇家车驾并不是什么希奇的事情,若不是快要发生骚动,刘冕也不至于这样摆什么威风吓唬他们。放着是清朝那等奴性极重的时代,恐怕这些人轻则牢狱之灾,运气不好杀头都够格了。 刘冕也没想为难这些普通的小百姓,冷哼了一声策马朝前而走。那些被吓坏跪倒的百姓们心有余悸的抬头看一眼,见刘冕策马走后方才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 这下倒好。刘冕骑马所到之地,附近围观的百姓居然都自觉的拜倒下来。刘冕无奈地直摇头:权力,这就是权力啊! 一路出城。太平公主没再露头。却苦了街道两旁的百姓,一路上跪倒一片。 终于出了洛阳城,刘冕方才松了一口气,太平公主又露出头来,故作郁闷和疑惑的道:“出城了吧?哎哟,真是闷死人了!那些百姓怎么了嘛。干嘛要围观我的车驾?” 四下无人注意,刘冕不急不徐轻扔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这祸害?” “胡说八道。长得漂亮也是我的错吗?”太平公主笑得挺得意,风情万种的扬着眉毛挑起嘴角。“现在你知道了吧?天下有多少人倾慕本公主。” 刘冕冷笑:“关我屁事。” “……”太平公主到嘴边地话被堵了回来,银牙一咬满怀怒怨的瞪了刘冕一眼,恨恨的拉上了车窗。 刘冕暗自好笑。心道在我面前摆什么臭谱。就算你是宇宙无敌地第一美人,还不是一样被我摁倒在地掐过屁股?神气个屁! 太平公主的车驾,一路上并没有按例在公舍驿馆停留。两京之间建有几座行宫,车驾多半停在了这些地方,享受超一流的国宾馆待遇。这是武则天临行时特意交待地。理由是太平公主此行,是代表皇室去祭拜先帝,属于公派出行。 还有一些地方没有行宫,那些地方州县的官员可是吓坏忙坏了。好些人出城十几里来迎接。带着官僚百姓们跪成长长的人龙。弄得刘冕和太平公主都有些烦不盛烦。却又有点无计可施。 武则天的目的很明确。让太平公主带着准驸马武攸暨大造声势的去祭拜先皇,就是有意造势借以宣告天下。太平公主马上要嫁人了。这一路来的一个主要目的,便是做一做秀。 刘冕深知武则天地心意,一路上也特意大张旗鼓摆足了威风。在对待那些地方州县官员时,也摆足了三品大将军地官威。可怜那些地方州县的小官小吏们,平常随便见到个京城来地大官儿都要胆战心惊,而且现在大唐武将地位高。一般的官吏都不敢招惹同级别的带兵将军。就更不用说是刘冕这样名传天下的大将军、当前朝廷的红人了。 于是,刘冕一路上也听尽了好言奉诚,免不得也有一些人来攀交情、套关系。刘冕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除了敷衍客套其余的废话一律不谈。还有一些人更绝。他们把自家养在闺上的宝贝女人当作了诱饵,想要极力拉拢刘冕。刘冕满是不屑的暗自冷笑:如果能有太平公主漂亮,还还略有得商量。 结果所见多是庸脂俗粉。 太平公主得知后不忘报复打击,大肆取笑刘冕也就只配得上那等货色。 车驾本就走得挺慢。加上一路作秀走走停停,耽搁了足有半月方才到达长安境内。按照行程安排,长安也是个作秀地重要站点。于是,车驾进了长安城。 刘仁轨辞世后,留守长安的是宰相苏良嗣与右玉钤卫大将军张虔勖。苏良嗣前些日子奉诏去了洛阳办事还参加过刘冕的烧尾宴,如今人在洛阳。因此张虔勖带着长安的一干儿官员们,出城十五里前大张旗鼓的来迎接太平公主宝驾。 太平公主探出头来看了看前方。眉头轻皱的对刘冕道:“到长安了?” “嗯。”刘冕说道,“我们要进城歇两日。” “我不想去自己府上。”太平公主低眉略显忧伤,“另挑个地方吧,随便哪里都行。” “大慈恩寺好不好?全是白白胖胖的大和尚。”刘冕调笑一句,太平公主方才瞪他一眼略显轻松地笑了一笑,缩回了车厢中。 车驾向前,张虔勖等人拱手跪于路边,大声喊诺恭迎太平公主宝驾。 刘冕骑在马上打量张虔勖。这人就是现今武党不多的军中将领之一,曾经与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一起率大军平定了李家皇室的叛乱。从那以后深得武则天宠幸,做到了三品大将军留过西京长安。至少在长安这一亩三分地上混得风声水起令人刮目相看了。 从品衔上讲,刘冕与张虔勖平起平坐;从背景上比较,仿佛也相差不大,张虔勖的资历更深,刘冕名望更足。 “谁是张虔勖?”刘冕骑在马上颇为轻傲的唤了一声。身为太平公主的随行护送大将军,这样的场合可不能失了公主的范儿。得骄傲一点。 张虔勖小跑上前在刘冕马前抱拳一拜:“末将张虔勖,前来参驾!” “嗯----”刘冕鼻子里长长的哼了一声,“公主有令。摆驾大明宫蓬莱殿。你带人在前开道。” “哦,大明宫蓬莱殿?”张虔勖有点愣愣的眨着眼睛,“公主不回自己府上吗?” “大胆。公主地事情还轮得到你来过问吗?”刘冕厉喝一声。“上前引路!” 张虔勖骇了一弹,急忙抱拳一拜:“末将失言,请刘将军恕罪!”说罢就跑到路旁翻身上马,带领百官和兵马甲在前引路去了。太平公主扯开车窗嘻嘻的笑:“好威风呀,刘大将军。我太仰慕你了!” “少废话,缩洞里去。”刘冕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太平公主不怒反笑,笑嘻嘻的拉起了车窗。 刘冕自己也是暗自好笑。这可真是有趣。我借着太平公主的范儿到处欺负人。太平公主本身也要被我欺负……奇怪,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车驾变得更加庞大显眼。大摇大摆的开进了长安城。当初太平公主和薛绍,是被刘冕悄无声息带离长安地。如今大张旗鼓的回来,自然引人注目。长安城里比洛阳城中更加人潮汹涌。张虔勖派了数千军队来维护朱雀大街的治安,车队方才顺利地进入了皇城之中。 武则天迁都之后,长安皇城中的太极宫和大明宫就无人居住了。若大的宫殿冷清得可以,只剩一些宫人们在时常打扫卫生。仅有一些留守大臣经常进出皇城办理公务,留守在这里地御林军也成了守着清水衙门的散兵游勇。 进了皇城尤其是进了太极宫以后,车队的人就不断的减少。张虔勖都没资格随太平公主一起进宫来了。此时太平公主的车边仅剩下了刘冕与一些宦官宫女,以及为数不多的近身侍卫。 太平公主将车窗完全打开,双眼迷离的打量着眼前这座熟悉的宫殿,仿佛神思飞外。刘冕也没去打扰她,任由她一个人出神。反正这宫里也没什么人影了,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围观惊叫。 “好冷清啊……”太平公主长长地叹息一声,轻轻皱了下眉头道,“刘冕,为何让我住到这世上最冷清地地方来?母后迁都后,大明宫里还会有几个人呢?” “要不要我安排几百个宫女宦官来陪你睡觉呢?”刘冕笑。 “不用了。”太平公主机警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乌龟呢?” 刘冕道:“你没下令,他哪敢进宫?如今整座长安皇城里,就你最大了。” “不管他。”太平公主突然欣喜地扬了一下眉毛,低声道:“今晚,你陪我!” 第251章 放浪形骸 此时已经是傍晚,夕阳的余辉透过马车的窗陵洒在太平公主娇艳的脸庞上,红的眉梢绿的眼影,平添一丝妖媚与蛊惑。 刘冕听闻太平公主发出此等裸的邀请,脸皮轻轻颤动了一下瞪她一眼:“闭嘴!”然后眼神示意,四下还有旁人。 太平公主暗自窃喜,嘻嘻一笑缩回了车厢中,呲牙咧嘴的坏笑还搓了搓手,低声嘟嚷道:小贱人,看你还能逃得出小姑***手心,哼! 车驾走进大明宫,在蓬莱殿前停下。 蓬莱殿从高宗时起,就一直是大明宫的主殿。昔日李治与武则天,就曾在这里一起渡过了多年的时光。殿里陈设奢侈豪华,堪称如今的天下第一殿。纵然是现在武则天在洛阳所住的仙居殿,也暂时无法跟此殿相比。 太平公主落下马车来,长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到啦!累死人了。” 刘冕扬了下手,跟进宫来的二十余名心腹千牛卫卫士一字排开,站到了龙尾道前。几名宦官宫女也前后忙活开来,准备伺候太平公主进殿歇息了。 刘冕走到太平公主身边,抱了一拳道:“公主请进殿歇息。末将率人在殿外守卫。” 太平公主斜眼瞟了刘冕一眼,提步朝前走出数步。仿佛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般,顿住身形头也不回的长声道:“刘冕,随本公主进殿来。我有重要事情问你。” 刘冕恨得牙痒痒,当着众人面也只得应了一声随她进了殿中。 蓬莱殿挺大。里面有皇帝接见臣子的偏銮殿,也有诸多书房和寝宫。但凡先帝李治用过的物器如今都被列为了圣物封存起来。他睡过地寝宫用过的书房也没人敢动。太平公主在几名蓬莱殿宦官的指引下,来到了自己昔日也曾住过了的一间寝宫里。里面已经掌好灯烛一片金煌,四处一尘不染光华流溢。 太平公主进到寝宫就坐定下来,将蓬莱殿这里的宫人都差使开来,只留了邱大友和两名心腹丫鬟从旁伺候。刘冕在堂中站了半晌,太平公主故意对他视而不见闷头暗笑。 邱大友等人倒也识趣。替太平公主张罗好了坐榻茶水等物以后。就出到门外候传去了。 房中已无人,刘冕长吁一口气四仰八叉的坐到一张矮几上,长吁短叹地道:“累死老子了!赶了足足半月的路哇!” “唏,没大没小不成体统!”太平公主故作假愠,“谁让你坐的?居然还坐在桌几上!” “我没告诉过你,我不习惯跪坐吗?”刘冕才懒得理会,悠然自得的拿起一旁的茶壶来自倒自饮,然后道,“你要没事我就走了。” “不许走!今天你非得陪我。”太平公主咬着嘴唇有点恨意的道。“刘冕。你真是个怪物!你凭什么不把我当公主?” “我当然是把你当公主啊!”刘冕故作惊愕的道,“我要是不把你当公主,肯定早把你剥皮拆骨炖汤喝了,或者卖到奴市赚些小钱。也好远离你这祸害。” “你!……”太平公主气煞,一对粉拳砸到了身前的矮几上,怒目而瞪的道。“你太过分了!我有这么讨人厌吗?” 刘冕咧嘴呵呵一笑:“你看你,气量也太狭小了吧?这么一点玩笑话都听不得。不跟你扯了。赶了一路累了,我回去歇息。长安地老刘宅现在不知道是谁在住呢?我还真是怀念想去看看。西市上热闹地夜市应该也快要开始了。到时候会有许多摊贩在西市大街上摆摊。天南地北的小吃,玩杂耍的民间艺人,还有诸国来的胡人商队摆出地珍奇货物。当然了,最妙的是西市诸家莺苑酒肆,声色歌舞冠绝天下。岂是刚刚建立起来的洛阳北市能比地?在那等地方,指不定就能碰到闻名天下的大诗人大才子。或是色艺双绝的美人前来弹唱轻舞。啧啧。那么的地方我岂能不去回味一下,怎么也好过陪着你这个祸害在宫里空守无聊吧!” 长长的一席话。听得太平公主一愣一愣,也勾起了她的无限兴趣来。她兴奋的低声道:“刘冕,我跟你一起去逛西市!” “扯淡!”刘冕把脸一板,“你可是公主,就得有公主的样子。乖乖呆在宫里,哪里也不要去!” 太平公主眼睛滴溜溜一转,随即骄傲地扬起脸来:“你可别忘了,现在长安我最大!母后在洛阳,也管我不着!再说了,我不过是出宫逛逛,又不干什么出格地事情。母后纵然知道了也不会说我什么!” 刘冕明白,至从太平公主答应下嫁给武攸暨以后,武则天也知道是委屈了这个宝贝女儿,于是对她越加溺爱,大小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她。出宫逛逛这种事情,实在不算什么。 刘冕地脑瓜子也在飞快的算计。今天要是当真留在皇宫里恐怕真是在劫难逃。纵然自己不与太平公主发生什么,传将出去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怎么也说不清。与其这样,不如将这个小太妹拐骗到宫外去晃荡晃荡。那里远没有宫中这样耳目成林,而且就算传出去也远没有留宿皇宫这样的罪名大。 “不行!”刘冕欲擒故纵,严色俱厉的道,“你怎么这么喜欢胡闹?堂堂的公主,怎么能去那等市井的地方?要是让太后知道,还不剥了我的皮?” “放心,肯定不会的啦!”太平公主喜滋滋的从坐榻上跳起来溜到刘冕身边,扯住他的胳膊肘儿的摇摇晃晃发起嗲来,“驼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在洛阳被关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牢笼来放松一下。你今天就带我去西市玩一玩好不好?我也很怀念长安啊!!” 刘冕撇着脸盯着太平公主看了半晌,犹犹豫豫极不情愿的点了下头:“那……好吧。不过,你得改换平服。穿身男儿胡服便可,别穿这身华丽又风骚地宫袍了。” “没有问题!”太平公主兴奋的一跳,还学着刘冕的模样打了一个响指,“我马上去换衣服。等着呵----等着!” 刘冕暗自好笑。在本官人的影响之下。这个大唐的小太妹真是越来越现代化了。改天是不是教她几句英语当作暗号?比如byebye,sht之类,嘿嘿! 过了一会儿,太平公主果然换了一身金白的胡服闪了出来。头戴锦绣浑脱帽,身穿窄袖紧身翻领袍,下著条纹小口裤,足登高革靴,腰间佩一条蹀躞带。婀娜地身姿勾勒得更加曼妙,性感火辣之余又隐约有一股飒爽英姿。 刘冕见过许多女子穿胡服了。但能穿得如此好看的。太平公主绝对是第一人。那一身胡服穿在她身上,将女子的娇艳娟秀与男子的俊朗潇洒,简直揉合得天衣无缝。上官婉儿穿胡服也很好看,但她身上少了一股太平公主的这种野性与挑逗。 真是个完美的妖精。刘冕将她上下打量。啧啧的摇头。 “怎么啦?不好看吗?”太平公主还特意在刘冕面前转了个圈儿。 刘冕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Go、go、go!”抬脚便往外走。 “什么意思呀?”太平公主快步跟上前来疑惑问道。 “意思就是……今天非常高兴,我们快点走,晚了就不好玩了。”刘冕哈哈的笑。大步朝外走。 太平公主兴奋地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叫道:“耶----够、够、够!” “哈哈!”刘冕放声大笑起来,将太平公主扯到身边低声道,“出宫时不要声张。现在天色较晚,有我开道谁也不敢阻挡盘查。你先等一会儿,我去取一套铠甲给你拿来套上,我带几个兄弟将你夹在中间带你混出宫外。到了宫外,我们再一起换回衣服。就可以不露形迹的四处游玩了。” “嘻嘻。驼兄果然够坏!听你的----快点,够、够、够啦!”太平公主喜笑颜开。脸蛋儿笑成了一朵花。 刘冕正欲转身走,一眼瞟见了太平公主的帽沿下露出地花钿来。于是走到她身前来,伸手朝她脸上摸来。 太平公主始料不及,然后马上闭上眼睛仰起脸来,十足一个花痴样。刘冕禁不住好笑,扯了扯她的帽子然后在她额头上抹了一把:“笨蛋,花钿取下来。” “噢!”太平公主脸一红,嘻嘻发笑就去对镜取花钿了。刘冕唤来几个亲密的铁竿兄弟做伴,还替太平公主取来了一身铠甲让他套上。 太平公主地身形婀娜多姿,比起男人来却不知小了多少号。一套军甲套在身上,简直就像是武大郎穿上了武松的衣服,有够滑稽。一顶军盔罩下来,径直遮住了眼睛。走起路来摇着屁股一歪一扭,活像一只大笨熊。 刘冕看她这副模样禁不住连声大笑。太平公主恼火的抱怨:“笨蛋啦你,拿这么大的铠甲给我穿!” “这已经是最小号的了,你将就点。出宫了找个地方换下就是。”刘冕搭上她的肩头故意用力的拍,将她的肩头护甲板拍得啪啪作响,“来,小兄弟。本将军今日带你去见识一下外面地花花世界!”说罢一手拍到她地头盔上,盔沿落了下来,直把鼻子嘴巴都遮没了。 太平公主恼火的掀起帽盔,脸上喜色却是不改:“快点够、够、够啦!” “走咧!”刘冕一扬手,招呼起另外几名心腹将士朝殿外走去。邱大友正巧带着几名宦官取了食物来,见到刘冕一群人往外走低声道:“刘将军好走。” 太平公主一缩脖子,藏在了那几名大汉丛中。 刘冕大咧咧地应了一声,对邱大友道:“公主将我轰出来了。她说她累了,想早点休息。下令谁也不许去骚扰。否则惹恼了她可不好受!” “啊?是----”邱大友应了一声,急忙对那几个下人摆手:“拿走拿走。公主何时醒了再说。” 一行人快步走下龙尾道,太平公主这个侏儒将军几乎是被众汉子架着脚不沾地的滑了下来,乐得她自己一直咯咯的笑。 有刘冕这尊大神开路,大明宫太极宫诸道关卡无一人敢上前来盘查。一行人异常顺利地出了皇城朱雀门,上了朱雀大道。 太平公主一路上既兴奋又有点担心。上了朱雀大街后再也按捺不住,几乎是跳了起来扬着拳头嚷道:“啊哈哈!太刺激了!我终于自由了----够够够!” 旁边过路的几个路人被吓了一弹,全都诧异的朝这边瞅了过来。刘冕带来的几个凶悍的汉子把眼一瞪:“看什么看?没见过喝多了的兵大爷啊?” 那些个路人哪里敢跟凶神恶煞地兵头们嗦,纷纷把脖子一缩胆战心惊的溜了。 太平公主也不叫嚣了,低声的嘿嘿偷笑:“刘冕,太刺激、太好玩了!想不到当兵的这么威风。要不是穿在这一身儿太不方便了,我还真不想脱下来。要不,你哪天方便,给我量身定做一套将军铠吧?对对。就要跟你身上这种一模一样的。够漂亮。也够威风。” 刘冕笑道:“你省省吧。我这种明光甲算是最轻的,都足有十几斤重。连我平常都不喜欢穿,嫌麻烦。少说废话了,找间客栈弄几件衣服来换上。就快天黑夜市就要开始了!” “好。快走!我真是等不及了!”太平公主兴奋的搓着手,扯着刘冕大步向前。 一行大约十人,浩浩荡荡杀进一家布庄买了衣服。然后又杀进了一家客栈。太平公主固然是缩着头没露面。 店内大堂里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喝酒,气氛挺热闹。排头两个兵丁走到柜台前将柜台拍得震震作响:“老板!给十间上房!” “十、十间?小店的房间都开出去大半了,顶多还有三间上房。”那老板是个四十余岁地胖子,一脸惊诧地打量的这群荷甲带剑的军士。 排头的军士恼火地一拍柜台:“那将他们轰出来!你这店子军爷今天包了!” 太平公主在后面暗笑:“坏人!原来你们这些家伙出来玩的时候这么坏这么嚣张!” 刘冕暗笑几声,走上前来道:“算了,三间就三间。带我们上去。”反正也只是换下衣服。 店里的客人都有点惊慌地朝旁边躲闪,眼神飘乎的偷着瞟看。一名军士大喝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刚刚在战场杀人回来的兵大爷吗?”那些人呜的惊叫一声朝旁边疾闪,全都闷着头没人敢瞟看了。 刘冕一行人随着一名惊慌的店小二上了二楼。太平公主独处一间。刘冕和其他的兄弟们在另外两间房里各自换了衣服。片刻后,全都换上了平服一窝蜂似的涌出了客栈。 老板、小二和客人们目送他们出店。居然异口同声的长吁了一口气。店内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终于上了西市大街。夜晚地大街上,行人如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更盛白天。每家店铺都张打起灯笼迎在开门营业,路边过道上更是摆出了无数地小铺小摊儿,彼此哟喝的招览客人。 正如刘冕所说,天南地北地小吃,各形各色的杂耍,还有风骚捺人的艺伎,将整条西市大街整得精彩纷呈。 太平公主好奇而又兴奋的拖着刘冕的胳膊肘儿四处钻来钻去,时时全然不顾形象的放声哈哈大笑,或是拿着一些从来没见过的路摊小吃大快朵颐,引得路人一阵阵侧目。 “西市我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还不知道这里这么刺激、这么好玩!”太平公主就像个孩子一样,欢呼雀跃兴奋异常。 刘冕呵呵的笑。他还真没有看见太平公主像这样高兴过。也难怪,像她这么一出身就尊贵无比的人,哪里会有机会像这样在市井间疯玩? “驼兄,带我去见识一下莺菀吧?听听小曲喝喝花酒,定然有趣!”太平公主诡计上来,嘿嘿坏笑,“够、够、够啦!” “够你个头!”刘冕在她的帽子上拍了一下,帽沿落下来又遮住了眼睛,“女人也想喝花酒?抽风!” 第252章 流氓克星 巧得很,众人经过一家莺苑时,门口的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就凑了上来风情万种的打招呼:“几位公子,进来听听曲儿喝杯酒歇息一下吧?” 太平公主马上道:“好啊好啊!” 那几名女子惊咦一声:“咦,女的?” 太平公主马上掩嘴,刘冕将她一扯塞到了身后,摆手道:“不用了。我们还有事要办。” 众人一窝蜂似的从莺苑门口涌过,又投入到了夜市大街的人流之中。 太平公主讪讪道:“我很好奇呀,那些女人是怎么赚钱营生的呢?” “你想学?”刘冕邪恶的一笑,“那好办。我把你卖到那里打拼两个月,怎么样?” “找死!吹牛!”太平公主在刘冕胸口擂了一拳,“借你八百个狗胆,也未必敢这样!” 众人都被逗乐,一起大笑起来。这些大头兵们,对太平公主这样的人从来都只敢仰视。如今却见她与刘冕在一起如同兄弟一般百无禁忌,当真是既感新鲜又刺激。初时的一点拘禁过后,此刻都放开了来,尽心玩乐。 一行人在几个路边小摊上买了几只荷叶包烧鸡和糕点填肚,又在几家酒肆里买了几壶小酒捎在身上,连走边吃喝。刘冕还教太平公主螃蟹步,十足嚣张的走法。就是左手拿烧鸡右手拿酒壶,脚下八字步大摇大摆横冲直撞。 一行近十人,全都学着刘冕这等放荡不羁的步伐走在西市大街上,被过往行人看作怪物一般。太平公主乐不可吱的连声嬉笑。居然也肯学着这等极为不雅的步伐跟在刘冕等人地身后。活像一只跟屁虫。 众人在西市上逛了个把时辰,肚子虽然塞饱兴奋头儿过去后也都有些累了,于是准备回到存放衣服地那家客栈略作歇息,再想办法回宫里去。 太平公主虽然贪玩好动,但也是识得大体的。刘冕也不会当真带着她彻底不回宫。 一行人沿原路返回,此时夜色已深。西市上的人群略见稀少了一些,一些莺苑酒肆的门口也没有站人在招揽客人了。想必夜市已然进行到了尾声。 刚走到那家客栈门口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巨大的嘈杂响动。好似是有人抛翻了桌台。继而听到有人破口大骂:“姓蒋的,你别不识抬举!小爷今日肯来光顾你这破店是你的福份!居然敢跟我说没有客房了,你是存心跟小爷做对不是?惹恼了我,将你地店都给拆了!” 太平公主眉头一拧探头朝里面望:“谁呀,这么嚣张?” 刘冕也甚是好奇。敢在长安西市这等地方如此嚣张跋扈的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但听那姓蒋地掌柜苦口婆心的赔话,几乎都要给那人下跪了:“张公子,小店的房间确实都开卖出去了。刚刚最后仅剩的三间房。也被一群当兵的给强行霸占了……小地也是没办法,谁敢惹当兵的呀?” “呸!我当是什么货色敢跟我抢房----你!现在就上去,将那几间房里的人赶出来。”张公子趾高气扬地道,“指不定,这些人见了我还要下跪认错。” 刘冕等人恰巧走了进来,听到了这番话。刘冕心中暗道,看来这小子跟军队有些关系往来,怪不得如此嚣张。细下打量那人一眼。大约二十岁上下。穿一身淡青色的锦袍,带五六仆从趾高气扬的站在柜台前。另有三五名衣饰妖艳的女子围着他勾肩搭背。也不知是从哪家莺苑里带出来私下快活的货色。胖胖的蒋掌柜和几名小二都吓得噤若寒蝉一脸惊惶。一楼仅剩的几个酒客,也惊慌的朝楼上跑或是往店外逃去,四周散落着几张翻倒地矮几地摔碎的酒具,一片狼籍。 太平公主在刘冕身后忿忿道:“这人讨厌!!” 刘冕暗自好笑,低声道:“有兴趣当一回逞恶扬善地流氓克星吗?” “好!打他、打他!”太平公主嘿嘿的偷笑,一脸兴奋到通红。身边的大头兵们听到太平公主这样的话,全都来了劲就准备冲上去扁人。刘冕把手一扬将他们挡住,大摇大摆的率先走进了店内。 胖胖的蒋老板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抬手向刘冕一指:“来了,他们来了----张公子,你自己和这几位军爷商量吧!”说罢惊乍乍的带着几名店小二闪到了柜台后面。 那张公子上下打量了刘冕等人几眼,冷笑一声道:“何方来的虾兵蟹将?报上名来!” 太平公主哪里见过有人对她这样说话,顿时气煞的跳出来怒道:“大胆!”其他的大头兵们也齐心的往前一涌,作势就要揍人。 那张公子飞快的看向太平公主,顿时目露精光:“哟,好货色!” 太平公主大怒,跳起来就想上前抽这人的耳刮子。刘冕抬臂一扬将后面的人挡住,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张公子,冷笑一声:“活得不耐烦了?” “呵!----”张公子先是一惊,然后甚是不屑的冷笑一声,“我长这么大,还当真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他指着刘冕:“你死定了!在死之前,报上名来。小爷我手下从来不毙无名之辈!” 刘冕放声哈哈大笑:“我跟你恰好相反,杀人从来不问姓名。死在我手上不知姓氏的人物,也不知道有多少了!今日何妨再添几条疯狗!” “你----骂我是疯狗?”张公子气得脸皮直抖,又有点惊诧的看着刘冕,“你们是哪处卫所的?报上名来!” 刘冕戏谑的一笑俏皮道:“你先说。” 身后地太平公主和众军士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公子又好气又好笑,他身后地仆从们也恨得牙痒痒纷纷凑了上来。摆出一副准备动手打架的架式。张公子看似喝了不少酒又兼有人壮胆。便有恃无恐的拍着胸膊放言道:“小爷我哪处卫所的也不是。但是放眼长安,就算是卫所的大将军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 太平公主甚感怪异将张公子上下打量一眼,凑到刘冕身边道:“这人吹牛。有这份本事的定然是皇家贵胄无疑。但我不认识他,几乎从未见过。” 刘冕扬起嘴角坏坏的一笑:“那意思是,我可以揍了?” “揍,狠狠地揍!”太平公主银牙紧咬恨恨道,“居然敢亵渎本……小姐!揍死他!” 刘冕摸了摸鼻子对张公子扬了扬下巴:“喂。叫你呢。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跪下来自己扇耳光,扇到我们满意为止;二是我们亲自动手。把你打到满意为止。自己选吧!” “我呸!----”张公子气急,跳脚大骂,“就凭你?你们这些杂兵!我、我……”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冕看着他冷笑:“怎么,你一个百无一用的嫖客,还觉得伤自尊了?” “嫖……客!”张公子气得浑身发抖。往后缩了指着刘冕怒骂,“混蛋!你们会后悔地,我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一群恶奴们作势就要往前冲。他们带来的女人们尖叫一阵就朝旁边闪去。其中一名奴仆凑上来道:“公子。这些人好似来头不小而且人多,要不要搬些人来?” “快去快去!”张公子虽然嚣张但也怕人少吃了眼前亏,急恼的扬手。 刘冕身后的大头兵们也早就忍耐不住了,个个握着拳头捏得骨骨作响,目如喷火就准备跟这些人干上了。 太平公主在后面直跳脚:“打、打呀!快点打!” “将军,打不打?”大头兵们也急了。但刘冕没有下令,他们不会妄动分毫。 刘冕无所谓的撇了撇嘴:“打呗----但这些杂鱼们人太少,要是一拥而上就太没意思了。霍成、赵大山。你们两个上吧。务必在一炷香地时间内将这群恶奴放倒。要是还有一个人能站起来。我扣你们半年军饷!” “好嘞!”两个大头兵往前一站,面露喜色的对视一眼就往前冲。那群恶奴先是吓了一怔。随即也大吼几声拳脚相加的和二人打成了一团。 天地良心,这五六名恶奴哪里是刘冕身边精锐地鬼龙兵王的对手?相撞的一瞬间,就有一人被一拳打飞,另一人踢来一脚却被当空踢回,抱着腿倒在地上鬼哭狼号去了。 太平公主兴奋异常的跳着叫好哈哈大笑:“打、使劲打!” 刘冕按住太平公主:“淡定,淡定----老板,取酒菜来!”说罢,拉着太平公主就坐到了大堂一边的坐榻上,其余一些大头兵也如同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 蒋老板和店小二都被吓得缩到了柜台后面,哪里还能见人。堂中打成了一团,霍成和赵大山两个大头兵仿佛有意打一场表演赛,半玩半当真的跟这些凭力气打架的恶奴们周旋,活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张公子缩到了那群女人当中,脸皮一阵阵发颤已是煞白。 刘冕坐在一旁暗自好笑,起了身来穿过堂中走向柜台。两名恶奴被打得鼻轻脸肿了正拼红了眼,一齐朝刘冕挥拳打来。刘冕左右伸出双手抓住二人地拳头,轻飘飘地往旁边一扔,衣不沾尘的继续走到了柜台前,嘭嘭嘭将柜台桌面拍得震响。蒋老板肥肥地脸露了出来:“军、军爷,你就饶了我吧,不干小人的事!” “嗦什么,快上酒菜!”刘冕话未落音,旁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喊,一条飞腿朝他横扫了过来。刘冕都懒得回头,侧身踢出一腿,后发先至正中一名恶奴胸间。那恶奴如同炮弹一般朝一旁撞去,掀翻一片桌几即刻晕死过去。 蒋老板的一双眼睛顿时就直了,浑身直哆嗦的道:“好。小的、小地马上送上酒菜。” “这才乖嘛!”刘冕呵呵地笑。背剪着手大摇大摆的朝坐席走去。刚刚那惊世骇俗的一脚,在场的所有人可是都看得清清楚楚。正在堂中厮打的恶奴们见刘冕又走了过来,纷纷胆战心惊的朝一旁龟缩,哪里还敢再来偷袭。 霍成和赵大山可就乐了,闲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松松筋骨的机会,再加上太平公主在此,可要让她看个过瘾逗逗乐才行。于是二人故意摆尽了花架子。跟这些人拳来脚往打得不亦乐乎。太平公主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热闹场景,坐在榻上像个孩子似地拍手叫好连声大笑。兴奋异常。 刘冕走过来扯了一张矮几坐到太平公主身边,摇头笑道:“真是少见多怪。等会还有更热闹的呢。你先省点力气。” “真地?”太平公主兴奋的直拍手,“好,好极了!今天真是太刺激了!” 两名店小二壮着胆子摸着墙角送来一堆酒菜。刘冕拿起酒杯操起筷子就开动,如同在军营里抢饭吃一样的狼吞虎咽。太平公主一边跟着刘冕大口喝酒大口吃菜。一边又目不转睛的盯着堂中的人打斗,脸上一阵阵红晕泛起,兴奋异常。 张公子和几个女人缩在一边。个个身上直发抖。他们看到,自己带来地几个人就像猴子似的被人在耍着玩;而对方的大多数人,全都无厘头地坐在了一边享用酒宴去了。张公子恨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双手握成拳头浑身直颤。 刘冕朝他们这边瞟了一眼,放声哈哈笑道:“张公子,别急嘛!你的救兵马上就要到了。” 张公子心里一咯噔,暗有点不好的感觉,于是干咽了一口唾沫。有点紧张起来。 虽然霍成和赵大山已经很是收敛没怎么下重手。但那群恶奴实在难以招架。片刻后就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堂中,呜呼哀哉的直哼哼没一个能起身了。二人笑呵呵的走到席间。刘冕拿起两壶酒扔给他们:“打得好。有赏!” “谢将军!”两个汉子各自接过一挺酒壶,掀开壶盖就朝嘴里倒去牛饮起来。一口喝下大半壶,齐声叫道:“好酒!” 太平公主兴奋得小脸蛋儿直颤:“好刺激!好过瘾,哈哈哈!” 笑声尚未落定,客栈门口冲进来一大批人,足有三五十人。其中一些人还手持棍棒等物,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入眼见到堂中情景后,一起朝张公子涌去:“少爷,你还好吧?” “打,打死他们!”张公子已然怒不可遏,声音都直发抖了。 刘冕也将眉头一竖:“兄弟们,这下有得玩了----上吧!” 七八个大头兵齐声一吼跳进了堂中。那群恶奴也没有多话,一阵吼叫就冲了过来开打了。 这下,刘冕手下的人可就没怎么手下留情了。拳脚间加了数分力道,但求最快的速度就将人放倒。只听一片片怪叫四起,恶奴们鬼哭狼号一般东倒西歪好不凄惨。 刘冕仍然坐在那张矮几上,慢条斯礼地喝着酒。眼见人多,太平公主也有点害怕了。她轻轻扯了扯刘冕地衣角:“这么多人……行不行啊?要不你也上吧?” 刘冕冷笑一声:“这群垃圾,难道还能狠过突厥的大军?要我动身,他们恐怕还不配。” 话未落音,一名恶奴惨叫着朝刘冕这边冲了过来。刘冕眼疾手快将那人摁在了太平公主地桌几上,大喝一声:“打呀!” 太平公主骇了一跳,但也就在此时被冲昏了头脑,抡起一个酒壶就朝那人头上砸去。叭叭叭连着三下,一个大汉居然就这样被她砸晕了。 刘冕哈哈一笑抡脚将那人踢到一边,太平公主拿着酒壶一脸煞白的直发抖:“我、我、我……” “你很勇敢。”刘冕哈哈一笑,倒下满满一杯酒到口里。 第253章 再见李贤 太平公主的眼睛都要直了,一颗心儿几乎在跳到嗓子眼。呆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后,她惊叫一声摇掉酒壶,紧巴巴的挨着刘冕拖着他的胳膊肘儿不敢移开半步了。 “爽不爽?”刘冕伸出一臂环过她肩膀,在她肩头拍了一拍。 “爽!非常爽!……很刺激!非常刺激!”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被自己砸晕的恶奴,声音一阵发颤的连声说道。 堂中打得乱成了一片。鬼龙兵王们三下五除二,已然解决了一半的人。其余一些人胆战心惊畏缩不前,反而被少数人给镇住了。 正在此时,客栈门口又涌进了一大批人。一阵大吼传进来:“大胆!何人在此寻衅斗殴,活得不耐烦了!”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群荷甲执兵的军士,大概是直属长安府的府衙亲兵。 一群人也就住了手各自分开。领头的小校怒气冲冲的进到堂中,雷声喝道:“谁是主谋头目,站出来!” 张公子定睛看了一眼,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走上来道:“周将军,你来得正好!本公子今日在此被人欺辱了,你快给我主持公道!” 周将军居然还对那张公子拱手还了一礼,低声道:“公子勿惊。待末将问清来人路数。”刘冕可是将这一切看了个清楚,凭自己的经验判断,这个领头的周将军的军衔定然高不到哪里去,要不然不可能公然向人行礼。如此看来。这个张公子也还当真有点来头。 “就是他们!”张公子怒气冲冲地指着刘冕这边。“他们也是军队里地人!” 刘冕仍是端坐不动,笑呵呵的看着张公子和周将军等人,甚至还扬了扬酒杯道:“周将军,既是同僚,何妨坐下来喝上一杯?”鬼龙兵王们也都陆续回来站到了刘冕和太平公主的身后。一群恶奴倒在堂中呜呼哀哉的惨叫,响成一片。 那周将军将刘冕等人上下打量一阵,见他们没有穿军服袍铠。一时也无法判定对方身份。于是倒也持重的走上前来问道:“阁下是哪处卫所的人,何故深夜在此客栈行凶打人?” “呵。有意思。”刘冕笑道,“你怎么知道就是我们行凶打人?你也不看看,他们有多少人在围攻我们寥寥数人。” 周将军皱下眉头:“可是我只看到,他们有很大一批人被你们打得躺倒在地无法起身,你们却安然无恙。” 刘冕扬嘴一笑:“那只能证明他们孬种。却与事情的清白曲直没什么关系。” 周将军倒也忍得住:“说吧,你们是哪处卫所地,何人麾下?” 刘冕诡谲的一笑。冲那周将军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周将军愣了一愣,凑到刘冕身边贴上了耳朵。 刘冕低声道:“你先告诉我,你官职几品,在何处供职?” 周将军有点恼火地站得直了,沉声道:“本将乃是长安府翊府五品左郎将。你听清没有?” “五品呀,呵呵,官不小呢!”刘冕捏着一个酒杯在把玩,满不在乎的呵呵直笑。周将军的心头一颤。颇为惊诧的打量了刘冕等人一眼:“你们是……什么人?” “逞恶扬善的好人。”刘冕扬嘴一笑。将酒杯放到了桌几上,“算了。你还是带人回去吧。今天地事情我不想闹大,你就当没看见好了。” 周将军愕然的一愣,在他身后的张公子闻言却是按捺不住了,跳上前来大叫道:“放屁!满嘴放屁!周将军,将这伙人抓到长安府严刑拷问!我爹会替我主持公道地。你今天要是敢放过这些人,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将军面露一丝惊惶,急忙将张公子扯到一边赔笑道:“张公子勿急。对方的来路好似不简单啊!” 刘冕也挺好奇了。这张公子应该是个二世祖,可他是会是哪家的公子呢? 张公子却放大了嗓门叫道:“怕什么!在长安这块地方,就算是王公贵族见了我父亲也要理让三分!” 太平公主也颇为疑惑的低声道:“这个嚣张的家伙是什么人呀,居然敢如此放话?难不成我这个公主也要对他礼让不成?” 刘冕暗自笑了一声,高声道:“喂,姓张的。不如就叫你老爹来吧!” 周将军一听这话有点火了,大步上前对刘冕低喝道:“阁下不要不识抬举!惹恼了张公子的父亲,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你还是乖乖的跟我回长安府,不要再声张闹腾了。” “我要是执意不肯去呢?”刘冕冷面寒霜地回敬了一句,“你是不是准备带人抓我?” 周将军冷哼一声,回退几步一扬手:“来人,拿下!”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刘冕抽身而动快如疾风,飞快闪到了周将军面前。探手拔出他腰间佩刀咣当一声架在了他脖子上,沉声道:“你确定要这样?” “你、你干什么!”周将军又惊又恼,连声喝道,“你可知道,你这犯地是死罪。” 刘冕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也知道,你正在准备犯下诛灭九族之罪!” “你、你说什么?”周将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盯着刘冕,他身后地一大群军汉全都拔刀在手,却又投鼠忌器没一个人敢上前来。 刘冕将刀飞快插进周将军的刀鞘中转身朝坐榻上走去:“带上你的人,滚!姓张的,跟着一起滚!” 周将军干咽了一口唾沫盯着刘冕的背影在看,脸上惊魂未定。张公子也有点怕了。凑上前来道:“周将军。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不知道。但是……肯定来头很大,很大。”周将军急恼地摆手,“张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走吧……” “不行。本公子颜面尽失,今后还如何在长安立足?”张公子恼火地一咬牙,“你别怕。先将他们抓起来。凡事有我爹扛着!” 话未落音,客栈门口响起一声怒气冲天的长吟:“你们干什么?” “爹!”张公子如获至宝。踉跄的冲上前哭号,“孩儿今天可是被人羞辱得够了!” “何人如此大胆?”门口那人穿一身金盔亮甲身披战袍,带着一些重铠军士大步踏进来,气冲斗牛的连声大喝。 刘冕朝那方一看,不由得心中微动。好家伙。这不是长安留守大将军张虔勖吗?白天还刚刚见过面的。 太平公主也看清了来人,低声道:“是这家伙!!”刘冕暗中按了她一下示意她稍坐,自己站起了身来朝前迈出一步。沉沉的朗声道:“是----我。”张虔勖身形一顿眼睛瞪大:“刘……将军?” “巧得很哪,张将军。”刘冕不急不忙的抱拳施一礼,“这么晚了,赶着去哪家莺苑潇洒呢?” 一旁地张公子和周将军等人都傻了眼,呆若木鸡的杵在一旁不知所措。张虔勖一双眼睛朝座席这边瞟来,一群大头兵都站着只有太平公主一人坐着,自然一眼就瞧见。他惊骇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刘冕,刘冕眼神示意:不可声张! 张虔勖原本铁青的脸此时尴尬的抽动了几下。强挤出一丝笑来对刘冕拱手回礼:“刘将军取笑了。在下刚刚办完公务准备回府……恰巧路过。恰巧路过。” 张公子在一旁吓傻了眼,哆哆嗦嗦的道:“爹……这人是谁啊?” 张虔勖大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孽子!滚回家去面壁!未得我令,从此不得出门!” 啪的一个耳光可真是响亮,张公子被扇得人仰马翻连声惨叫,被三五仆从搀着狼狈逃走了。张虔勖也急恼地挥手,示意手下的军汉们都退了出去。 刘冕微然发笑:“张将军何必如此动怒?令郎也不过是贪玩罢了。” 张虔勖紧张的咽了一口唾味瞟了太平公主那边一眼,低下头来对刘冕抱拳道:“刘将军,末将家教不严以致生出此等孽子,请将军千万恕罪、恕罪!”说罢,频频以眼神示意太平公主那一边。 “放心,她今天玩得很开心,指不定还会感激你家公子献上这么好玩地一出。”刘冕笑了笑道:“天色已晚,在下就不留将军了,好走,不送。” “那……末将告退……”张虔勖胆战心惊的拱着手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朝客栈外慢慢退去。 待他们都退出去后,太平公主方才走上前来低声道:“看来被他认出来啦!老子打儿子,打得真狠呢!那一把掌恐怕要留下五个手指印了。” 刘冕撇了撇嘴:“别说是一个巴掌。要是你让他把儿子大卸八块,他也不敢不照做。” 太平公主嘻嘻一笑:“张虔勖可是我母后的心腹将军,从来都对我恭敬有佳俯首帖耳。他今晚回去后肯定睡不好了。那个什么张公子,也有得好受了,嘻嘻!” “走吧,回宫了。闹够了哦!”刘冕随手扔了一小锭金子在柜台上,“蒋老板,打坏的东西我们赔了,剩下的钱现在安排一辆马车。” 蒋老板们可是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切,连长安第一人张虔勖都战战兢兢,他更是吓得有点六魂无主,只得仓皇应诺。 众人回房间换回铠甲,太平公主坐上了马车,一行人往皇城而去。城门早已关闭,但刘冕等人的车马来到城前尚未叫门,门就自己打开了。张虔勖站在门口拱手而立战战兢兢,倒也识相。太平公主也没掀车帘只是扔出一句:“回去歇着吧。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好好管教你那不知事地儿子。” 张虔勖紧张地低声一抱拳:“末将遵令!”额头一阵阵冷汗直下。刘冕却聪明的没有和太平公主一起进宫了,而是留在了朱雀门外和张虔勖站在了一起。马车进皇城后。朱雀大门关闭了起来。 张虔勖长吁一口气连连擦着冷汗。对刘冕拱手道;“刘将军,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再计较犬子地过错了!末将在此向你赔罪!” “言重言重。”刘冕笑呵呵地托住张虔勖的手肘低声道:“我倒是没什么……若非他言语冒犯太平公主,也不至于会这样。张将军呀,你那儿子是得管管了。” “是,末将回去一定狠狠的教训他!----公主那里,还请刘将军替我说说情美言几句啊!”张虔勖又惊又怕。连连对刘冕作揖。 “放心,我会的。既是同僚。就当互相扶助嘛!”刘冕呵呵的笑。 “那是、那是。刘将军胸怀如海,定然不会与犬子那样的混帐东西计较。”张虔勖连忙赔笑,“我张家只剩犬子这一脉香火了啊,都是他娘给惯的,哎!若能让公主息怒饶恕犬子。那末将可就是欠了刘将军地大人情了。今后但有差使,定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那在下……就尽量啦!” 张虔勖便执意邀请刘冕去他府上歇息,意图太明显不过了。肯定是要给他塞好处。刘冕可不想拿人手段,找了个理由推脱了,钻进一家客栈睡到了大天光。 第二天,留守长安的一些官僚们一起来拜见太平公主,为祭拜乾陵做一些准备。全是些场面功夫,也没什么值得一提地。太平公主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威严十足,俨然便是武则天第二。张虔勖一直惊魂不定,好在太平公主并没有再提起昨晚之事。他也便渐渐心暗从而对刘冕感激不尽了。 第三天清晨。太平公主大打排场,离开长安向乾陵进发了。张虔勖带着长安的一些官僚作陪。领了三五千人马开道,浩浩荡荡的朝乾陵开去。刘冕仍在太平公主近前护卫,走在马车旁边。 乾陵坐落凉山之上属奉天县境,离长安并不太远。只走了半天便到了。早有快马上前通报,乾陵司马道前也摆开了阵势在迎接。 守备乾陵的将军刘冕也认识,还很熟。就是当初一起征讨徐敬业、还与他有过结义之情地李知士。他奉太后之命在此保护李贤,同时兼起了守陵一职。 司马道前,太平公主下了车来,众将士一起拱拜。太平公主领头带领刘冕、张虔勖和长安的一些官员们步行进陵,其余的兵马大部分都留在了陵外等候。 刘冕瞅了个方便凑到李知士身边,李知士也早就留意到他了。二人递了个眼神各自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大哥,好些日子没见了,你可好?”当初结拜时,李知士年岁最大,因此马敬臣和刘冕也要称呼他一声大哥。 “托三弟地鸿福,愚兄一切都好。”李知士谦逊的回礼。虽说他是名义上的兄长,可却丝毫不敢在刘冕面前托大。 刘冕机警的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问道:“潞王何在?” 李知士不动声色低声道:“已在先帝陵前的祭祀典礼处等候,少顷便可见到。” “好。”刘冕轻点一下头,“稍后方便的话,安排我和潞王见一下面。” “没问题。”李知士回答得非常干脆。想来这点权力他还是有。刘冕对他感激的笑了一笑,二人继续跟着队伍朝陵寝走去。 宽阔平整的司马道,一尘不染。两旁林立石马人像,远处可见皇陵楼阁,气派非凡。刘冕也曾在这里代李贤守过一段孝,非常地熟悉。 一行人静默无语地走了许久,方才到了寝陵前,看到了一块大石碑。那是武则天为李治所立的述圣记碑,一般祭礼都在这里进行。 刘冕远远就看到,碑前站了两个人。一人紫衣锦袍金蝉头冠,不是李贤是谁?另一人和李贤差不多高还要胖一些,穿一身儿绯色地官袍头戴三梁进贤冠,莫非就是两三年没见、长大成人了的乐安郡王李光顺? 太平公主徐缓的一步步踏上了祭台前的阶梯,和刘冕一样久久凝视着眼前的二人,细细打量。 第254章 异数 太平公主一袭白色襦裙,金白的披帛长可及地。一阵风起,衣袂飘飘。刘冕一身金甲玄袍戎装佩刀跟在他身边。二人上前,张虔勖等人倒也识趣,未得传唤留在了碑亭石阶下。 李贤与李光顺也上前几步。四人驻步凝视片刻,一起露出微笑。 太平公主迎着风眼睛微眯,声音中透出少有的温柔和娇气:“六皇兄……六哥!” “太平。”李贤上前两步托起太平公主的手握在手里,一脸慈蔼的微笑,“数年不见,你好吗?” “好。”太平公主的嘴角牵动露出贝齿,“六哥好吗?还有皇嫂、侄儿他们?” “都挺好的。”李贤回头道,“顺儿,还不上前来给姑姑见礼?” 长高长胖了许多的李光顺上前来,对着太平公主恭恭敬敬的拜了一礼:“侄儿李光顺,拜见太平姑姑。” “免礼。”太平公主咯咯的笑了一声,“这么久不见,都快要不认得了。长这么高大壮实了,比六哥还要粗壮一圈呢!” “他呀,心无牵挂能吃又能睡,固然长成这副模样。”李贤自嘲的一笑,松开太平公主的手,看向了刘冕。 刘冕微然一笑拱起手来:“末将刘冕,拜见潞王殿下,拜见乐安郡王殿下!”“免礼。”李贤轻轻点头微然一笑,投向刘冕的眼神中尽是欣赏与高兴。李光顺正是笑嘻嘻的上前来道:“刘冕,好几年没见啦!你当大将军啦?” 刘冕呵呵一笑:“托殿下鸿福,在下现任左千牛卫大将“不错啊,真不错啊!哈哈!”李光顺高兴之下也不知道说啥,只是哈哈的大笑。一旁的李贤则是一直凝视着刘冕淡然微笑,也没有多作言辞。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当初一起被流放巴州时,同舟共济共患难的日子。一旁太平公主仿佛也感觉出了他们有千言万语要叙说。于是笑言道:“六哥。小顺儿,我们快点举行祭礼吧。办完了事情,你们也好坐下来叙叙旧。” “也好!” 祭礼开始了。一直缩在人群中没怎么露面的准驸马武攸暨也得以现身,和太平公主一起举行了祭礼。李贤在乾陵呆了两年,每逢有皇家祭祀都由他来主持,因此一切轻车熟路。 祭礼举行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宣告结束。由于刘仁轨也陪葬于乾陵,刘冕少不得也要上前祭拜一番。太平公主有些累了,留下来暂作歇息与李贤叙聊。刘冕就在李知士的带领下去拜祭了一回刘仁轨。 乾陵叙圣记碑旁边,专门修建了一座行宫用以安置李贤一家。文武百官们不敢托大在那里歇息,于是都自觉地退到了乾陵外和军队在一起。静静等候。太平公主与武攸暨则是做客造访李贤地居所,暂作歇息。刘冕祭拜完刘仁轨回来之后,也到这里与太平公主会合。 太平公主冰雪聪明,何尝不知道刘冕的心思。她寻了个借口让武攸暨陪她去陵寝四周走走。让刘冕有了与李贤独处的机会。李知士也很丈义的大开绿灯,破例让刘冕这个非皇族成员与李贤见面,而且将一些多余的军士耳目们都差去伺候太平公主了。 至从上次在金銮殿上与李贤辞别之后,刘冕就再没有见过李贤了。如今再与他对座一席,颇有感慨。李光顺再见刘冕也甚是高兴,扯着他聊了一些陈年趣事来叙旧。二人一直开怀大笑。 少顷后李贤让李光顺暂作回避,得以与刘冕单独对座。 “殿下这两年来可好?”多时不见,李贤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改变。相比于以往。更多了一股沉稳之气。想必是乾陵清冷与孤寂的生活,让他更添了一些历练与城府。 李贤微微笑道:“衣食无忧安然无恙。相比之下,这两年的生活比前几年好了不止百倍。” 刘冕知道李贤这是报喜不报忧。以他的报负和性格,幽居乾陵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无异于是一种折磨。于是道:“其实这一次,我是特意变着法子来见一见殿下地。” “哦?”李贤一下被勾起了兴趣,“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暂时没有,不过快了。”刘冕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所预不错的话。太后应该很快就要登基了。” 李贤轻皱了一下眉头:“终于要到这一天了吗?我在乾陵与软禁无异。消息十分的闭塞。你快对我讲一讲,如今朝堂之上已经是什么样子了?” 刘冕略作寻思然后说道:“如果细细说来。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挑紧要的概括说一下。如今地朝堂,已经全在太后一手掌握。武家的子侄权倾朝野,成了太后最得力的臂膀。皇帝幽居于深宫,恐怕比你的情况还要糟糕,简直就是不见天日。这两年来也只露过一两次面。阁部宰相之中,虽有李昭德、魏元忠、苏良嗣这些李唐旧臣,可他们的权力已经被太平公主的心腹北门学士所分化。而且有梁王武三思在阁部一手遮天,李昭德等人几乎如同摆设。” 李贤问道:“武承嗣呢?在我地印象之中,武承嗣远比武三思要有野心,也更得太后心意?”“他是很让太后称心如意。太后拔取薛绍之后,甚至有意将太平公主嫁给武承嗣。”刘冕神秘一笑,“可是,他很命苦。惹谁不好惹恼了太平公主……如今他已经成了废人,在朝堂之上销声匿迹不知道躲到哪里养伤去了。” “废人?养伤?”李贤疑惑的问道。看来他的消息当真闭塞,这么大地事情都不知道。 刘冕忍俊不禁的笑了几声,将太平公主如何算计武承嗣并将他阉了的事情,大体说了一遍。弄得李贤也禁不住大笑起来:“我这妹子,从小便是无法无天谁也没放在眼里,唯独有点怕母后。武承嗣敢招惹她,也当真是自寻死路。我看那武攸暨跟在太平身边,就像是服服帖帖的鹰犬,根本不敢丝毫造次。他若真敢娶她。这一辈子可就有得苦了。” “娶。是肯定会娶的。要不然以太平公主的性格,断绝不会答应嫁给武攸暨这样地人。”刘冕轻叹一声,“她地心里,仍只装着薛绍。这两年来她一直都用轻狂不羁来麻醉自己,将所有地伤痛都掩埋在内心深处。她笑得越颠狂闹得越疯,我反而越觉得她可怜。” 李贤轻拧了一下眉头也叹道:“薛绍地事情我知道。太平……的确是一个可怜人。我这个当哥哥地爱莫能助,也只能暗底里为她祈福了……嗯,太后要登基,除了实力,其他方面的因素也是不可不考虑的。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李家皇室早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可是天下百姓的舆论这一关,恐怕不是那么好过。” “对。于是太后想了许多造势的办法,为自己登基做准备。”刘冕说道。“首先,她是从根本上照顾了百姓的生活稳定。至从她造都洛阳之后,诸项费用暴增国库入不敷出。她非但没有增抽税率,反而还放宽了许多政策,用以稳定国内局势安抚百姓。” “这一招使得高明。这也是我那母亲地过人之处。”李贤由衷说道,“这几年十年她执掌乾坤。虽无皇帝之名却已行皇帝之实。这几十年里,包括先皇在内,的确没有什么人能在执政的能力上与之相比。也许她无力开疆阔土威服四海。可是守成稳局还是绰绰有余。如今大唐天下的百姓整体来说还是安居乐业地。要不然,当初徐敬业叛乱和李家皇室谋反时,天下的百姓就会云聚而来响应。正因为生活稳定,百姓们才不需要通过暴乱来改变生活状况。因此,这两次叛乱都失败了。相信在今后的许多年里,太后仍然能执掌乾坤定鼎天下。大唐的天下在她手上,至少乱不了。” 刘冕何等聪明之人。听到李贤这番话已然明白了他言下之意:既然武则天非当皇帝不可、也有能力当好这个皇帝,那便让他当好了! 不管这是出于明哲保身还是无奈的妥协。李贤的这个态度倒是不出乎刘冕地意料之外。这些大局与大计。二人早在巴州时就谈过多次了。当时定下的策略,就是先顺应历史的潮流。然后借机改变。在不具备条件之前,保存实力当为首务。 刘冕说道:“在稳定国内局势地前提下,太后借用祥瑞、佛教为她造势。洛阳献碑、大云经现世,让太后在民间名声雀起。现在已经有许多百姓们相信太后是弥勒佛转世,理当以女身治管国家。与此同时,佛教已有取代道教成为国教的趋势。洛阳白马寺的住持,便是……” 李贤摆了摆手:“不说也罢,我知道。” “嗯……”刘冕点了一点头道:“民生、朝政,全在太后一手掌握。也许是天意成全,前不久大唐在东北代州完败突厥,从而让北狄俯首称臣。前不久,突厥、奚、契丹、新罗一起谴使来唐修好。与此同时,吐蕃内乱,暂时无力对大唐构成什么威胁。关河宁定,太后最担忧的军事危机也消除了。正因如此,我才估计太后不久便要称帝了。” 李贤站起身来,背剪着手来回踱了一阵步子,长长叹息一声道:“东北大捷的事情,我也早已听李知士说过了。你与张仁愿等人跟随黑齿常之,大败突厥。你刘冕更是一战成名扬名天下。听到消息我是非常高兴。从而也料定,在消除了来自异邦的军事危机已后,太后已经有恃无恐,登基上位只在朝夕之间了。她已经年逾六旬,自然比谁都心急。而且依她坚韧顽强的性格,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地。大唐地国祚,看来离结局不远了……” “殿下不必失望气馁。早时我们便说过了,纵然太后改旗易帜换去国号,大唐的精髓犹存。太后是不会全盘否定大唐地,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一些表面的改变。因此,匡复大唐并非不可能。我们所要做地,就是保存自己实力,从而为大唐保存实力。争取将来有一天让大唐站在更高地高度。”刘冕说道。“殿下,这么多的苦难都挺过来了,现在没理由退避。” “是,我知道。”李贤浓眉深皱,悠然说道,“五年了。从东宫事变流放巴州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五年了。这五年来,我尝遍了人间的艰辛,一切宠辱都以看淡。既然上苍赋予我这样的使命,我就没有理由在这时候退避。刘冕。我知道你的来意。太后要登基,是一件古往今来惊天动地的大事。同时,也是一最好的楔机。我若不趁这个机会重新回到朝堂,恐怕就再难寻得良机了。” “殿下英明!”刘冕暗吁一口气。看来李贤这两年没白活,头脑仍是这样的清醒。 “我自有计较。”李贤点了一点头,眼神深遂的悠然道,“你所要做的,就是保全你自己不要弄险。刘冕,我就算回到朝堂。也没什么人能帮我了。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 “殿下放心,我现在自保已是绰绰有余。经历了这么大风大浪,战场上地血火河山也活过来了。我没那么容易完蛋的。”刘冕戏谑的一笑。“这两年来,我身边发生的故事可就真是多了。要说起来,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不歇气。殿下何时得回洛阳,我再与殿下秉烛而谈。” “好,我期待那一天。”李贤难得地爽朗笑了起来。他走上前来,如同以往一样拍了拍刘冕的臂膀,“真结实。相比于前几天,你不仅更加聪颖。更添了许多成熟与稳重了。你是难得的人才。母后慧眼如炬一定不会错失你的。在这一点上,我充分的相信她的识人用人之能。只不过你也不能犯了她地忌讳。不然不管什么样的人才。她都会毫不手软的除掉。诸如裴炎,诸如程务挺、王方翼。所以,你一切小心为上。” “殿下放心。那我就在洛阳等候殿下地好消息了。”刘冕抱拳拜了一拜,心下释然。他了解李贤。他是一个办事非常稳妥而且不喜欢张扬的人。既然他说有把握能够趁此机会重返朝堂,那么就值得相信。 “有一件事情我得跟你说一下。”李贤略带深意的微笑,“你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娶个亲了?” 刘冕尴尬的一笑:“这几年来我一直颠沛流离自保犹然吃力,一时没想过娶亲的事情。等过阵子安定下来,再说吧。” 李贤拍拍他的胳膊笑道:“别怪我嗦,我也是关心你。如果遇到好姑娘家,就不要错过了,早点成家吧。你我患难一场生死之交,你的事情我可都是时常惦念着。” 刘冕笑了一笑:“谢了。” 片刻过后,太平公主逛完了乾陵回来了。李贤带着一几个儿子前来送行。除了李光顺还有年幼的皇子李光仁和李守义。前太子妃容氏和女儿蓝田郡主并未现身,一直留在寝宫之中。大队车驾离开了乾陵,重回长安而去。这一场做秀,终于是宣告结束。与此同时,这些日子以来刘冕心中一直惦念地事情,也放是暂时放了下来。 回程地路上刘冕心想,假如武则天改唐为周,假如李贤得以重归朝堂……那将来就当真有趣了。李贤这样一个早该死了几年的人物,会在属于武则天地时代谱下什么样的故事? 没人知道。 这个时代,已经偏离了原有的轨迹,不再是历史上原有的模样。 未来的魅力,就在于它的未知与变数。对于这一切,刘冕感到一丝熟悉的惶恐、兴奋和期待。 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将来? 历史,会走上哪一条轨迹? 那么,只好拭目以待了! 第255章 公主斩锁 大批的人马簇拥着太平公主的车驾回到长安,沿途大张旗鼓。 当初临行离开洛阳时,武则天曾叮嘱太平公主,务必在一个月之内完成祭祀然后返回洛阳。如今还剩下十余天的时间,回程之时也不必四处做秀了,动作稍快一点完全可以在两三天之内赶回去。 太平公主对刘冕说,好不容易离开洛阳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才不愿意那么快回去。长安这里对她来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小日子过得甚爽。于是,她怎么也不肯直接回洛阳了,执意又拐进了长安,仍是住进了大明宫蓬莱殿里。 在牢笼里拘束了多日之后,重获的自由让太平公主感觉整个人都要脱胎换骨了。在长安,远比在洛阳的日子要好过一万倍。整座巨大的城池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管束她,她也不必顾忌任何事情。 刘冕发现,太平公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整个人也比以往轻松舒坦得多了。隐约之间,刘冕发觉她在享受这种至高无上的尊荣,甚至是权力。 回京之后的第二天,歇息了一晚的太平公主精神头十足。叫上了长安的一众官员,陪她游玩大明宫的皇家禁苑,颇有兴致的举行了一场马球赛,还换上健服亲自试了一下蹴鞠。刘冕一直从旁保护,头一次看到了她由衷的欢笑。蹴鞠的时候,她和一些宫女宦官们玩成了一团,大呼小叫的将球儿踢得老高。 唐时的蹴鞠玩法,是比谁踢得花样更多、踢得更高更远更精准。刘冕没有想到,太平公主居然还是个中高手。脚法异常地娴熟,将花球踢得非常好看。 整整一天,她都玩得非常高兴。一串串银铃般的欢笑响在蹴鞠场上,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妙龄少女。 这个苦命的女子,终于从薛绍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吗?刘冕心中略感欣慰。 踢完球后。已是黄昏。太平公主额头上香汗潺潺,抱着球儿走到场边来,拿起茶水大口大口地喝。刘冕站在一旁微笑。欣赏着夕阳的余辉之下,这一副难得的图画。 大唐地蹴鞠健装。是由胡服改制而来。爽利之余颇显花俏。太平公主穿在身上别有一番风味。彩色缀有丝绦的花球被她抱在怀里,色彩搭配得如此恰到好处。 刘冕很遗憾自己没有丹青妙手,或者是带一台相机穿越而来。否则,太平公主踢完球后在黄昏地大明宫中喝水的这个场景,要是能留下剪影,定然是美仑美奂令人称绝。 太平公主喝完一杯水轻微的粗着气儿,展颜一笑看向刘冕:“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刘冕依旧微笑,“我还从来没有看到你像现在这样放松和高兴。很难得。我替你高兴。” “是吗?”太平公主咯咯的一笑,将怀中的球儿扔给随行的宦官。宫女宦官都很识趣的闪到一边收拾东西忙活去了。 四下无人,太平公主长吁一口气坐到了宽大的太师椅中。偏过头来煞感兴趣地看着刘冕:“你爱上我了吗?” 刘冕先是一愣,随即呵呵的摇头笑了起来,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太平公主笑得诡谲,却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为什么要这么问?”刘冕反问过来。 太平公主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仿佛很满足很得意:“你地眼神告诉我,你爱上我了。当初我和薛郎在一起游玩的时候,就经常在他的眼中看到你现在的这种眼神。” 刘冕禁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个妖精。其实,只要是男人。陪伴在你身边最长不超过一天。都很有可能会爱上你。尤其是像今天这样……你美极了,很动人。” “是嘛!”太平公主慵懒的将身子缩在宽大的太师椅里。笑嘻嘻的踢着脚尖仰望刘冕,“那你就是承认了啦?” “好,为了照顾你地虚荣心,我就承认了吧。”刘冕笑道。 没想到太平公主地脸色突然一下就黯淡了下来。她低下头轻锁眉宇,讷讷的道:“可是,我马上就要嫁给一下我一点也不喜欢地男人了。谁也不可以再喜欢我,薛郎,你,都不可以。” 刘冕无语沉默,走近上来拍了一下她背后的坐椅:“别想这么多,难得轻松,想点开心的事情。” “嗯,也是。”太平公主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装作漫不经心的道:“刘冕,陪我去长安的府第走一趟吧?” “行。武攸暨在大明宫前殿等了很久,要不要叫上他?” “不叫,让他等着!” 太平公主换了衣服坐上车驾,让刘冕陪着出了皇城。还特意绕开了武攸暨,不声不响的出来。 刘冕在想,太平公主可能是心境放得宽一些,已经接受现实了。以前,她都不愿意提起长安太平公主府这个伤心之地。如今却有勇气去回去看看了。 算是最后怀念一下和薛绍相处的日子吗? 车马在太平公主府前停下。门口没有士卒守卫,只见一把大锁。 太平公主下了车来,走到门前静默无语。伸手摸到那一面巨大的红漆门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还要不要进去?”刘冕问。 “走后门吧。”太平公主轻声道,“我离府去了洛阳后,府里的人多半都调到洛阳或是散了。如今这里只剩几个杂役帮着看守房子,前门不会开了。” 刘冕陪着太平公主,步行绕着巨大的豪宅走了半晌,才到后门边。果然,这里的门是虚掩的。这是平日里供仆人丫环们进出地门庭。太平公主也没在意。率先走上前来推开了门。 门发出咯吱一声响,里面马上有人唤道:“谁呀?” 马上闪出了两名仆人模样的人来。太平公主站定在门边,那两个杂役一时傻了眼,轮着眼睛杵了半晌,方才扑通一下拜倒:“公主!” 太平公主也没有说话。静静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刘冕跟随她身后,从这里进入了太平公主府。 虽然是杂役们住的偏院,也不比一般的大户人家地院子差。豪华。大气,奢侈。几乎是整座太平公主府的主调。当初她出嫁的时候,高宗皇帝和武则天就下了狠心,要给这个最宝贝地小女儿建一座堪比宫殿的府院,免得她住不习惯受委屈。结果是,长安地太平公主府远比大唐长安的太极殿和大明宫,都更要奢华气派。 太平公主一路沉默无语,缓缓的在户廊花草树阴间行走。偶尔伸手摸一摸朱廊画棱,或是折一片翠绿的树叶放到鼻间来闻。 刘冕跟在她身后。清楚的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忧伤。她嗅到了往日熟悉的气息,在怀念曾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刻场景。这里地一花一草一亭一台都如同录影机一样,记载着她在这里度过的美妙时光。 刘冕还是头一次看到太平公主走这么多路。而且没有大呼小叫的喊累。若大地太平公主府,她一直沉默着从后院走到了前宅,站在了太平居面前。 太平居的大门上,一把铜锁。太平公主站在门前,抬头仰望。 三层的小楼,金碧辉煌。这里就曾是她与薛绍的安乐窝。 站了许久,太平公主出声道:“刘冕,砸锁。” 刘冕走上前来。手握武则天赐给她的天下第一刀。回头看向太平公主:“改天再来吧,找人拿钥匙。” 太平公主面带戚色走上前来。不容拒绝的道:“刀给我吧。” “你别这样。” “给我!”太平公主突然大声厉喝,眼圈有点儿红。 刘冕无奈的撇了一下嘴,拔出刀来递给她。 太平公主走到大门前,双手握着大横刀长长的刀柄,对准那把铜锁奋力斩了下去。 叮当一声火星四射,铜锁依旧在。刀虽是宝刀,太平公主地力气也太小了。 可是她丝毫没有停顿地意思,再度挥刀奋力斩下。 紧接着,是第二刀、第三 铜锁斩不掉,她就劈门。劈劈叭叭的一阵木屑乱飞。渐渐地,她的情绪变得越发激动,发出了一些低沉的哀号和怒吼。刀也斩得越快了。 刘冕没有去拦她。这些情绪压抑在心里太久太深了,能发泄出来未必是坏事。 府中仅留的一些杂役下人们被惊动了,惊慌的跑来观望。发现是太平公主在拔刀斩锁,全都呆立当场不知所措。刘冕走上前去找其中一名管事的人要来了钥匙,然后示意他们都退了下去。 许久已后,太平公主都砍得累了,那把巨大的铜锁依旧挂在那里。锁旁被砍得坑坑洼哇一片零乱,却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太平公主住了手,低着头柱着刀累得直喘气儿。 刘冕走上前去拿出了钥匙,对她苦笑道:“何苦呢?” “把钥匙扔掉!我今天非要砍掉这把锁,打开这道门!”太平公主固执的将刘冕拉到一边,还伸手抢过他手上的钥匙扔得远远的。然后,依旧挥刀砍锁斩门,嘴里发出一阵阵凄厉又愤怒的吼叫。 这个女人,真是快要疯了一般。 每一刀斩下,门上就多一条痕迹。太平公主渐渐越发激动了,后来就流下了眼泪,终于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 哭得很伤心,很彻底。她扔了刀趴到门上,用她无力的双手砸着那一面厚实无比的大门,哭得撕心裂肺。 刘冕从来没有见过哭得如此伤心的人。他从地上捡起刀收入了鞘中,然后走到一边任由太平公主哭得尽兴,自己去在一边的草丛中找来了她扔掉地钥匙。 许久过后。天色都要黑了。太平公主一直不停的锤门、痛哭,几乎就快要晕厥过去。 刘冕突然感觉有点心疼。 他走上前去,伸出双臂将太平公主抱住,从门边拖了开来。太平公主已经浑身无力,任由刘冕拥着她。二人走到了大门边的台阶边坐下。 此时,她的脸上已经只有泪痕,没了眼泪。 刘冕拍着她的肩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劝慰。太平公主眼睛有点发直地看着前虚幻的夜空,木讷的道:“刘冕。薛郎,还能回来吗?” 刘冕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着她地肩膀。“回答我啊?”太平公主声音枯涩但很固执的追问。 “回不来了。”刘冕很残忍地回答她,“就算回来,你们也回不到从前的日子。” 太平公主的眼泪又无声的流了下来。她侧转过身,将自己完全投进了刘冕的怀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双手仿佛使劲了浑身的力气,死死的抓着刘冕的胳膊肘儿。往死里掐。 刘冕咬牙忍着剧痛,任由她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平公主哭得自己地嗓门都哑了也没了力气。方才有点昏昏沉沉的躺在刘冕怀里,竟似要睡去。 月光之下,太平公主布满泪痕的脸庞美得凄艳。一双星辰般地眸子黯然无光,失神的看着寥落的星幕,喃喃的道:“哭过了,就好过了。我不想一直沉浸在这种悲痛之中。刘冕,你知道吗?至从和薛郎分别之后,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开心过一天。每天晚上做梦。我都会梦到他。梦到这里。但是从今天起,我不会了。我会忘记他。重新开始生活。因为……我知道,他回不来了。我很没用,就连一把锁在大门上的锁都斩不开,又何德何能让他回来呢?” 刘冕拿出钥匙来递到她眼前:“明明有钥匙……” 太平公主一愣,手有点颤抖的接过了刘冕手中的钥匙,愕然一醒神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刘冕自己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有钥匙,为何还要用刀斩门呢?” 太平公主突然一下坐直,双眉深锁重复着刘冕地那句话:“有钥匙,为何还要用刀斩门呢?……刘冕,你说得对。我真是太笨了!” “你在说什么呀?”刘冕不解地问。 “没什么。”太平公主将钥匙在手里拽紧,目光深沉自言自语一般的道:“明明手里有钥匙,为何还要去砸门?我真是太愚蠢可笑了!----刘冕,开门!” 刘冕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苦笑一声接过钥匙上前顺利地打开了门。 房内没有半点霉味。太平公主很熟悉的摸到了灯烛点燃。房间里亮堂起来,一如当初的摆设,没有半点的改变。 太平公主走到昔日自己经常躺卧的卧榻边坐下来,表情平静到有点冷漠的环顾四周,自言自语般道:“一点都没有改变,我甚至能嗅到薛郎身上独有气息。刘冕,你掌灯去左边的书房,打开书柜从下到上第二层、从右到左第三个格子。那里有一个木盒子,你给我拿来。” 刘冕如言进去,果然在那里找到一个木盒子,替她取了来放到身前的矮几上。 太平公主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杏黄的绢帛包裹的物什。打开来一看,是一个青花磁碗。 “还记得吗,我曾跟你说过的。这是我特意请人在越窑给薛郎烧制定作的,青花磁碗。准备在她生辰时送给他,给他一个惊喜。”太平公主的脸上突然泛现出一抹残忍的微笑,皱眉、挥手,叭的一声将那只碗摔碎到了地上。 叮呤呤,破碎的碗片仍在地上打着旋,发出突兀的响声。 “你干什么?”刘冕略感吃惊的问道。 “没什么。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太平公主站起身来,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严肃、冷漠的表情,“我不想让那一把锁,永远锁在我的心头。痛,便痛彻心扉一次痛个够。痛完之后,该继续的仍要继续。” “我,是太平公主。大唐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公主!” “我要杀掉以往一切的悲伤,将它深埋。从此,过我该有的生活!” 刘冕皱眉看着太平公主,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眼前的太平公主,居然变得有点陌生…… 第256章 仇人归来 在长安逗留了几日,眼看武则天给的期限将至,太平公主才肯动身赶赴洛阳。 临行之时,长安的官员们夹道欢送,甚是热闹。 刘冕算是嗅出了一丝味儿来了。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们,大概都看出了太平公主是一支强大的潜力股,在竭尽所能的巴结讨好套近乎。同时,他们也免不得爱屋及乌的对刘冕笑脸相迎恭顺有佳。 一时间,刘冕感觉自己成了一块香饽饽。留在长安的几天里,这家请客那家相邀,还有不少人暗中塞来数目不菲的红包。赴宴相邀刘冕倒是来者不拒。混在官场之上,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的道理,他始终都深以为然。只是送的红包却是一个都没收。 一则自己绝不缺钱花,二则拿人手短落下把柄,这等事情干不得。武则天虽然动用酷吏制造白色恐怖,可是对官员贪污受贿最是痛恨。因此,但凡被逮出来的贪官,结局大多都很凄凉。刘冕可不想去触这样的霉头。 车驾离开长安,不急不徐的向洛阳而去。至从那边离开太平公主府后,太平公主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就连跟刘冕也很少言语。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闷头沉思,仿佛心事很重的样子。刘冕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痛正在自己疗伤,也没怎么去打扰她。 几天以后。车驾已快到洛阳境内。傍晚时,停在了河南地一处行宫里歇息。这几天来太平公主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扯着刘冕跟他胡搅蛮缠乱开玩笑了,变得安静了许多。 刘冕反而觉得有点不习惯了。 用过晚膳后,刘冕闲来无聊牵着火猊到行宫后方的小溪旁,准备带它去刷个澡。走到溪边,却意外的看到有个人独自站在溪边的岩石上,正驻足远眺出了神。 太平公主。 一袭白衣裙袍。人不动,衣袂飘飘。 刘冕见她独自一人,便将火猊赶到一旁溪边散步,自己走到了她身后。 “你没事吧?”刘冕轻声问道。 太平公主都没有回头:“我能有什么事情?这阵子很吵很烦,我只想一个人清静一下。” “那我走了。有什么事叫我,我在那里刷马。”刘冕便准备走。不料太平公主却出声将他唤住:“你等等。” “什么事?” 太平公主转过头来,表情比较平静,有一股在其他官员面前才露出的上位者的优越感,悠然说道:“我问你件事情。你有兴趣当右卫大将军吗?” 刘冕颇感意外:“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情?” “你就说你有没有兴趣罢。”太平公主淡淡道。 刘冕微皱了一下眉头:“右卫大将军。是拱卫长安的最高军事长官,薛仁贵辞世后空缺了许久,现今由右钤卫大将军张虔勖兼负此职。我一个入仕尚浅的后辈,怎么有这资格?” “我说你有,那便有。”太平公主地脸上泛现出显有的满带自信与高傲的微笑,“在长安几天。张虔勖来求见过数次,想让我向母后进言,保举他为右卫大将军。” 刘冕心中微然一动,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对这个张虔勖一点兴趣也没有。”太平公主颇有点不屑的道,“论能力、论人品、论资历,右卫大将军怎么也轮不到他。更重要的是,他儿子不是个好东西,刚刚还骂过我。所以,他这辈子也休想当上这个右卫大将军。” 刘冕无语沉默。很明显,太平公主在向他传递一个信息:我有能力决定朝堂的人事变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太平公主笑了一笑。笑得很苍白,甚至有点虚假。仿佛带点嘲讽,更像是试探。 “我没有兴趣。”刘冕摇头。“以我的资历,能当千牛卫大将军就已经是太后的破格提拔了。你要知道,我现在都还没满二十一岁。一般地仕人在这个年龄,多半还在寒窗苦读。” “那好吧。”太平公主转过头,平静得冷漠的说道,“那我只好提拔武攸暨那个废物了。” 刘冕不想说什么,举步走了。 右卫大将军,大唐十二卫当中和左卫大将军平起平坐、最有军权的大将军之一。武则天迁都之后。左卫拱卫神都洛阳。右卫拱卫西京长安。这两卫的大将军,可以说就是两京之间最有实力的军方人物。 右卫大将军。傻瓜才不想当。武则天都想尽了办法要把薛怀义弄成左卫大将军。 只不过刘冕清楚,虽然太平公主或许有这样的能力,他却不想现在搅合到这些纷争中来,更不想借着太平公主地裙带飞黄腾达。假如让别人知道他刘冕是经由太平公主的私下提拔,出任了右卫大将军……那么,他刘冕不是面首也是面首了。 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刘冕走出没几久,太平公主突然高声唤道:“刘冕,你肯定会后悔的!” 刘冕疑惑不解,又走回来几步问道:“我后悔什么?” “很多。”太平公主的眸子里闪出凝厉的光芒,“比如不敢出任右卫大将军。比喻,你不敢要我。你怎么这么胆小?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刘冕沉默了半晌,平静的说道:“你要这么说,我也承认。我是很怕死,我不想做第二个薛绍,也不想当第二个武承嗣。但是在战场上。或许随便一枚冷箭也能要了我地命,那种死法我不怕。我有我的理想与追求,这对你来说很难理解。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吧!” “证明什么?证明你是一个绝世的智者,一切皆在你的预料与掌握?”太平公主冷笑,“刘冕,你地确很优秀,很令人惊叹。可是你却有一个最致命的伤。” “什么?” “太理智了。”太平公主轻哼了一声,“理智得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一个正常地男人。不可能抵挡得了我这么多次地诱惑,你比柳下惠还要坐怀不乱。这不得不让人生疑。所以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你所说的理想与追求,究竟是什么呢?” 太平公主的眼神变得越加凌厉,仿佛要将刘冕洞穿。 刘冕略感震惊。因为太平公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正经、这样威严过了。 这才是真正的太平公主。 刘冕迎着她的眼神没有退避,平静的说道:“我地理想与追求,就是让大唐变得更加强盛。“如果大唐不复存在了呢?”太平公主地嘴角掠起一丝挑衅地弧度,“不必忌讳。谁都知道这一天不远了。” 刘冕地心突突的跳了起来。他深呼吸一口言道:“那就让我所处的这个时代,变得更加强盛、繁荣、和稳定。我能力有限。或许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我会一直努力。”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太平公主轻哼了一声。 “或许是的。”刘冕自嘲的一笑,“理想本来就是高于现实许多,而且总是难以达成地。或许再过个三四十年我回头来看,我这一辈子就是在混吃等死。也许会有许多事情让我感到后悔,比如你所说的那些。” “我明白了。”太平公主轻点着头吁了一口气,“别生气。我不过是言语试探你玩一玩。你是个好男人,跟我见过的任何男人都不同。你有你的见地而且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这很不容易。我明白你的想法。如果是我将你提拔成右卫大将军,定然会惹来风言闲语。这样的诋毁与中伤是你所无法承受的,对吗?虽然你表面上放荡不羁,其实是一个很看重名节的人。” “那倒是谈不上。”刘冕笑了一笑,“我只是有一个坏习惯。不是我努力挣来的东西,我就不想要。否则那太没有成就感了,呵呵!我是不是很贱?” “贱,很贱。真贱。”太平公主终于咯咯地笑了。 刘冕也轻松的笑了笑:“我去刷马。” 太平公主目送刘冕走远。平静的眸子闪过一丝黯然,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姓武地人当中,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 车驾离开行宫。往洛阳驶去。两天以后,到达洛阳城前。 今天的洛阳城,异常的热闹。 准确的说,应该是----拥挤、混乱! 刘冕有点惊讶:发生什么大事了? 洛阳城的所有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汇成一条条人浪。无数的军士涌上了街来维护治安。汹涌地人群在洛阳城中地每一条大街小巷上冲来涌去,群情非常激昂。 人实在太多,车驾被迫在洛阳城门边停下。 “刘冕,怎么回事?”太平公主惊愕的问。 “我也不知道。等等。我去问。”刘冕下了马来挤进人群中。好不容易到了城门边拎住一个站门地卫士大声吼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卫士正焦头烂额的维护治安,突然被人拎住不觉恼火。一看来人金袍玄袍气势威严。正欲发作也只得忍下,低顺的抱拳道:“将军,洛阳城这样都涌了好几天了。你是刚从外地回来的吧?” “无缘无故为何这样?”刘冕惊讶道,“莫非是民变?” “不、不是……”卫士喘着气,凑到刘冕耳边道,“神都城中的许多百姓、僧人、道徒,在这两天全都集结了起来,在洛阳城中和宝城之前游行呐喊。今天来的人更多了,仿佛洛州治下地州县。又涌来了好几万人---真是吃不消了!全城几十万人冲来涌去,这城池仿佛都要爆掉了!” 刘冕警惕的问道:“他们游行呐喊,喊什么?谁组织的?” 卫士摇头道:“还不是一起请太后……算了,有些话儿犯忌,将军还是不要问在下了。” 刘冕也就没再逼问,这话听到这里也差不多清楚了。 很明显,这是一出有组织的群众游行。目的很简单---奉迎武则天改唐为周登基为帝。或者说,是为了武则天方便改唐为周、登基为帝来造势。 刘冕拨开人群回到车驾边。向太平公主说明了此事。太平公主面露忧色:“这么说来,现在洛阳城中已是人山人海走不通,宝城的大门都不敢开启了?” “很有可能。”刘冕说道,“法不则众,纵然是朝廷和军队也不能拿这些百姓们怎么样。而且,他们本来也就没有恶意……” 太平公主醒觉的看了刘冕一眼,二人都心照不宣各自清楚。 “那依旧回河南行宫吧。等他们闹完了我们再进宫。”太平公主无奈的说道。 “也好。我先派人进城入宫看看,向太后通报一声。”刘冕这就去安排了。 其实真要进宫也并非不行。太平公主地车驾虽然显眼而且庞大,但有人开道还是能进得皇城的。刘冕清楚。她现在情绪有点不稳定,能偷得片刻宁静便求之不得。能迟一刻进宫也是好事。 车驾调头正准备走,身后突然跑来一大队铁甲卫士站在了车驾边。刘冕四下打量了一眼是南衙的府兵,应该是隶属左卫的人马。 刘冕止住了车驾,策马过来喝问道:“何方兵马,敢在此挡驾?” “刘大将军请息怒。”一名将军策马奔来。落马答话道,“末将奉周王殿下之命,在此等候太平公主车驾已经多时,专门在此迎奉太平公主一行人入宫。” “周王?”刘冕心中略惊:周王武承嗣? 太平公主在车内也听到了,这时掀开车帘道:“是武承嗣的人吗?” 一直不怎么吭声的武攸暨仿佛也来了劲了,上前来对那名将军问道:“周王回朝了?” “小的回话,正是。”那名将军抱拳道,“周王殿下回朝后被任命为南衙大都督,统率所有上番的府兵负责京师城防。他得知太平公主可能会在近日回京,特意派小将等人在四方城门带领人马等候。只要等到。就一路开道护送太平公主殿下回宫。” “好,开道吧。”刘冕表情平静不复多言,扬了一扬手示意车驾再行调头。太平公主坐在车内看着刘冕。眼神中满是疑惑和惊讶。 刘冕心中也道:武承嗣这个刚刚被阉的太监,怎么又回来了呢?这么说,他对武则天还有点价值了?要不然武则天干嘛把他这个废人还招回来,还委以南衙大都督这样地重任? 千余铁甲在前开道,街道上的百姓纷纷辟道让行。他们也不是什么暴民,大抵犯不着得罪太平公主讨没趣。因此车驾进了洛阳城,其实走得很顺利。 太平公主则是在车里叹着气:“哎,又回到这里了……” 宝城正门前。人山人海涌成一片。显然是无法顺利通过的。那名开道的将军带领车驾绕了好大一圈的路从西夹城穿过东宫进了太初宫,才算大功告成。 刘冕将太平公主的车驾送到了临波阁。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太平公主独自进殿去休息了,武攸暨依旧被无情地轰回了家。刘冕也带着人回千牛卫卫所报道,然后准备去宫里向武则天交旨覆命。卫所里的千牛卫卫士也被征调出去了大半,维护皇城治安去了。 刘冕找那老长史一打听,才知道这一次的大游行,是一个叫傅游艺的人指使并操纵的。傅游艺本身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无足轻重的小吏……他背后的大东家,便是鼎鼎大名的----武承嗣。 刘冕心中暗道:好你个武承嗣,真是经得起折腾。这个节骨眼上,你又冒出来扑腾了……李贤也快要回来了,武则天火急火燎的要登基。 刚刚平静了没几天,又要波涛汹涌起来了。 第257章 转变 九州池,烟波弥漫浩渺模糊。 临波阁,朱门紫窗依人独驻。 太平公主站在窗边,托着腮,看着眼前空寂的场景发呆。 长安一行,如同一场人生。 看穿了,放开了。一切都是那么一回事。包袱没有了。思念没有了。忧伤也没有了。 没有悲伤,没有欢乐,没有痛苦,没有仇恨。 心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感觉,自己仿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过。平静得如同一尊瓦缸,缸里的水波澜不惊纹丝不动。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一个威严中透出丝许慈蔼的声音:“太平。” 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移动分毫。 普通之下,也唯有她太平公主一人,听到了那个人的召唤能够如此无动于衷。 武则天没有丝毫的怪罪。反而缓步走到了太平公主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罕见的柔声细语道:“怎么回来几日了也不去娘那里坐坐,累坏了吗?” “不累。”太平公主依旧发呆似的看着窗外,呐呐的道,“娘,我问你一件事情,我会告诉我实话吗?” “你问吧。”武则天微皱了一下眉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薛绍……是不是已经死了?”太平公主依旧平声静气。仿佛说着一件与她不相干地事情。 武则天面色微变,眼中掠过一闪即逝的厉芒。 “你就要嫁人了。你不该再问这样的问题。” “我知道你不会回答。”太平公主笑了。如同儿时得到了一件衬心的玩具那样,很天真很灿烂的笑。 武则天颇感惊讶和忧虑,走到她身边弯腰看着她的脸:“太平,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太平公主依旧笑,眼泪却不由自主的从眼睑流了下来,“我知道,娘是最疼我的。我以后一切都听你地。我会忘记薛绍。他已经死了。我会穿上你给我备好的嫁衣,嫁给一个我一点也不喜欢甚至是讨厌的男人。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我是你的女儿,我应该这样做。” “太平,你不应该跟为娘这样赌气。”武则天有点生气。自己的女儿自己心里清楚。 “没有。我是说的真心的,一点也没有赌气。”太平公主依旧在笑,脸上的泪却如断线地珠子络绎的滚落,“我想通了,也看穿了。我的心也痛到麻木了。一切都该结束了。我是太平公主,我该有我的生活。薛绍代表的是我的过去。从今天起,我要做回你地女儿。做一切我该做的事情。” 武则天的脸色阴晴不定。她无法判断太平公主是说的真心还是违心。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太平公主忘不了薛绍;可是今天当她听到太平公主亲口说出这一段她最想听到的话时,却感觉到怀疑、不可相信。 武则天也是女人。她也曾年轻过。她明白一个深爱的男人,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太平。你别怪为娘。”武则天长叹一声,“许多事情,为娘也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我一点也不怪你,真的。”太平公主任由眼泪流下,流进鼻孔、嘴里、滑落到脸边,“我只恨我为何只是女儿身。” 武则天颇感惊异:“太平,为何突然说起这种话来?” “我若生为男儿,就可以帮母亲做许多的事情。”太平公主抹了一下眼泪,“前些日子去长安,我见了好多官员。也处理了一些他们委决不下的事情。原来我也可以办那些事情啊!” 武则天这才释然,摸着太平公主地肩膀微笑:“你是为娘的儿女中最聪颖最能干的。女儿身又怎么了?为娘还不是一样是女人,如今却主宰乾坤吗?”太平公主地眼中闪过一道非常隐密的狡黠光芒。接过话来说道:“娘,我们都是女人,难免总被男人欺负。从今往后,我们娘俩要团结一致,对付那些妄图对我们不利的人。” 武则天眨了几下眼睛,不动声色的道:“嗯----” “武承嗣不是好人。女儿看到他就心烦,总觉得他心术不正野心太大。”太平公主说道,“事到如今。女儿承认又何妨?当初我不愿嫁他。一则是因他面貌丑陋而我心中又念着薛绍,二则。就是他这人品行不端心术不正。娘,你如今将南衙禁卫交给他……他若是对女儿怀恨在心挟私报复,如何是好?” 武则天不惊不恼悠然道:“这么说,你承认当初是你设计将他栽害了?” 太平公主伸手抹泪,拿出了在刘冕那里学的招术发起嗲来:“娘……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提了嘛!” “好,好,不提,不提。”武则天呵呵的长笑,“就算是亲侄儿,又怎么会有我的太平亲呢?武承嗣吧,娘召他回来也只是办点事情。事情办完,他也就可以回去歇息了。他已是一个废人,留在朝堂之上便是丢我武家的脸。这种事情娘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还是娘睿智!”太平公主转过身来抱住武则天,将脸埋在了她胸怀里。 “乖----”武则天长吁一口气,拍着她地背。 “娘,将婚期提前吧……”太平公主低声说道,“本月月末,择个时间让我与武攸暨完婚。但我有个请求。娘你一定要答应。完婚之后,我想住到长安去。” “……好。” “还有一件事情。朝廷地右卫大将军不是一直空缺吗?我想向你举荐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清化坊,正对宝城宣仁门,一般是宰相或是王公们地居所。 薛府,便坐落在这里。府门的牌匾油漆仍新,门庭显然也是刚刚修缮一新。几名家丁门子模样的人站在门口闲聊,大门紧闭。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众家丁分散开来站好,一人上前问道:“何人造访?” “左千牛卫大将军。刘冕。”刘冕跳下车来,表情轻松的道,“请回报薛师,故友来访。” “原来是刘大将军!”上前询问的家丁耸然动容急忙行礼,“请稍后。小人马上进去通报。” 刘冕扬了一下手,随行的胡伯乐和另外两名仆役从车上搬下来一个箱笼。方才放定,那名家丁快步跑出来上接不接下气地道:“刘、刘将军快请进----薛师得知大将军造访大喜过望,还将小人臭骂了一顿,说小人不懂待客礼数让将军在门口等候。” “哈哈。好说好说。”刘冕随手塞给他一叠铜钱,带着胡伯乐等人扛着箱笼往里走去。 离开洛阳一个月,薛怀义居然真的当上了左卫大将军,还住进了清化坊的这座毫宅里。除此之外,他依旧担任白马寺的住持。 因此大唐的朝堂上出现了一个稀有怪事:每天的朝会上,会有一个穿着袈裟的人来上朝。这个人不仅被尊为国师。还是十二卫大将军之首。 满朝人皆称之为:薛师。 刘冕因为出门在外,薛怀义就任大将军时没来恭贺,这时特意前来补礼。 进了大宅没多久,薛怀义顶着一个大光头、穿一身青衣团袍颇有点滑稽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远远的就拍着光头哈哈大笑:“怪不得今天心情没来由地好,原来是刘兄弟要来了,哈哈!” “薛兄,恭喜恭喜呀!”刘冕也笑呵呵的上前拱手打礼,“薛兄就任左卫大将军,在下出门在外公干未及到门祝贺,还请薛兄千万不要怪罪呀!” “哎。自家兄弟干嘛说这种话?”薛怀义上前一把就拉住刘冕的胳膊肘儿,看到胡伯乐等人扛着东西顿时惊讶的假愠道,“你这是做什么?“此许薄礼专程恭贺。不成敬意万望笑纳。” “你这人真是见外!咱们什么关系?兄弟呀!兄弟之间还用得着来这套吗?”薛怀义放声哈哈的大笑,拉着刘冕进了屋。 不出意料,这栋豪宅比刘冕家更加金碧辉煌,华丽奢侈了百倍不止。入眼所见皆是名玩珍品,与皇宫里的用度相差无几。 薛怀义热情地招呼刘冕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几名美姬殷情的献来了茶水。薛怀义笑道:“刘兄瞅瞅,这几个小妞还入得了法眼吗?如果喜欢,大可以领回去享用。” “哈哈,小弟多谢薛兄美意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小弟可不敢受用。”刘冕摆手打着哈哈。调转话锋道,“明堂好像已经开工了。工程进展非常之快呀!” “那是当然。”薛怀义颇为自豪的道,“在下召集了无数的能工巧匠,征集了数万民工日夜加紧抢工。顶多半年,万象神宫便可峻工!” “半年?”刘冕不禁愕然。在现在的生产力和施工技术的前提下,建起一座如此辉煌巨大的宫殿,居然只要半年?那该要累死多少人哪! 薛怀义哈哈的笑:“我若不办事得力一点,岂不是被人看扁、丢了太后的脸?” “那倒也是。”刘冕跟着溥衍的笑了笑。 “咦,你别说。你今天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薛怀义神神秘秘地凑得近了一些,“太平公主的婚期提前了,你可知晓?” “哦?这倒是件新鲜事。”刘冕颇感惊讶。 薛怀义笑得越加神秘:“洛阳的公主府没有峻工。因此太平公主在宫中成婚之后。会住到西京长安。太后昨天跟我商量,当派一个值得信任地将军一路护送新婚燕尔的太平公主,回西京。你知道吗,我可是举荐了你哦!” “哦?”刘冕更加惊讶。 “放心,我可不是随便举荐的。”薛怀义笑得有点贼了,“虽然没人敢说,可是谁不知道太平公主看你很顺眼呢?说白一点,她可是挺喜欢你呢!连太后也知道。所以。太后有意提拔你为----右卫大将军,镇守长安。” “什么?”刘冕三度吃惊,心道当初太平公主跟我说起这件事情,我不是拒绝了吗? 她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好像还不乐意了?”薛怀义把嘴一撇,“傻不傻呀,兄弟?你想一想。太平公主要住到西京去,这是什么意思?太后在洛阳,她在西京……母女二人各做一头大。太平公主到了西京。那便是无冕之皇。西京那地方,还不全由她说了算?到时候别说是提拔一两个人、决断某些事情,就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是难事。你这个左卫大将军,就是西京的头号大将军,手握兵权执掌长安,谁又敢跟你唱半个反调?到时候。就算是留守西京的宰相也得看你的脸色行事。” “我明白了……”刘冕缓缓的点头,眼神变得犀利。 有一件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太平公主真的想通了。她不会再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她要争权。 要斩断铜锁,蛮横地用刀砍是不行的。有钥匙却能轻而易举。 权力,便是她要找寻地钥匙。 现在的太平公主,仍然势单力薄,无法在强手如林的洛阳发展做大。于是,她独辟蹊径想到了去长安,慢慢发展自己壮大自己。 武则天,好像也是默许。 而我刘冕,则成了太平公主身边第一条得力的臂膀。 薛怀义嘿嘿的笑:“你可以啊。兄弟。不动声色,就将太平公主的芳心给掳获了。你知道吗?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个右卫大将军地职衔抢得头破血流。武家子侄,李唐旧臣。全都瞅准了这一块肥肉。你却不声不响就要将其收入囊中了。在下可真是对你佩服得紧哪!” 刘冕苦笑无语,心中暗道:照你那话里的意思,我跟你还是同行了?一个是太后的面首,一个是太平公主的面首,是吗? ***!郁闷! 离开薛府后,刘冕心下气闷,独自一人进了皇宫,来到临波阁求见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好整以暇不急不忙:“来啦?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你对太后说了些什么?”刘冕心情不爽。言语有些冲,“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地吗。你为何又突然反悔?” “我说什么、反悔什么了?”太平公主异常无辜的看着刘冕,眨着灵动的大眼睛,面带微笑。 “少装糊涂。”刘冕道,“你为何要向太后进言任命我为右卫大将军?” 太平公主掩嘴吃吃一笑:“你的消息还蛮灵通的嘛!是呀,我是这么做了。你想怎么样呢?” “我!……操!”刘冕气恼之下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言辞,只得恨恨骂了一句。 太平公主一点也不急恼,一副得胜者的姿态缓缓走到刘冕身边,凑到他耳边低语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人家已经把你当作是我的男宠了。那么,你还不如接受现实,好好的跟着我吧。莫非我就真的这样让你看不上眼、让你讨厌吗?” “滚----”刘冕没来由的大怒,一挥手臂将她挡开。 “刘冕,你休要不识抬举!”太平公主也生气了,怒目而瞪地喝道,“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美人、权力和金钱,我都可以给你。你凭什么不屑一顾?!” 刘冕长吸一口气凝神看着太平公主:“理由很简单。我只喜欢以前的太平。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地你。” “你知不知道你这话有多自私?!”太平公主大怒,指着刘冕骂道,“以前我过得好吗?我有真正的开心过一天吗?你就希望看到我每日伤心是吧?” “不是……”刘冕一时无语以对,叹一声道,“公主,我没想跟你吵。我只是气愤,你为何突然反悔?” “没什么。因为你确实是右卫大将军最合适的人选,母后也这样认为。”太平公主掠起嘴角,颇有点阴冷的微笑,“太合适不过了。” 第258章 说你爱我 刘冕沉默了半晌异常平静的道:“如果我拒绝呢?” “你不会拒绝的。”太平公主非常自信的悠然道,“右卫大将军有什么不好?十二卫大将军之首,执掌西京的实际兵权。什么宰相、尚书、国公,都要给你三分颜面。大唐最注重的是什么?军功。最有实力的是什么人?手握兵权的人。所以,母后才让薛怀义当了左卫大将太平公主绕着刘冕的身边缓步走着,侃侃而淡:“千牛卫大将军很了不起吗?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一条皇宫的看门狗。你不是还有理想和抱负吗?当上右卫大将军岂不是正中下怀?武承嗣、武三思、武懿宗那些人不是左右看你不顺眼想对付你吗?我也看他们很不顺眼。告诉你一件事情,那个宦官武承嗣,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滚蛋了。谁干的?我!” 太平公主走到了刘面前,贴近了他仰面看着他:“所以,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我们应该站在同一个阵营,一起对抗武承嗣他们。我知道我这样做会让你觉得有点面子上无光,但是你不会拒绝。如果你拒绝,你就不是刘冕了。刘冕,一向是一个睿智而又清醒的人。” 两人隔得很近。刘冕几乎能感受到鼻息喷的气流在自己下颌边流动。几乎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刘冕的嘴角挑起一个弧度,笑得有点冷峻:“权力、地位、金钱,还有你这个绝代风华的女人,好像我都能轻松的得到了。对吗?” “是的。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给你。”太平公主仰着头直直的盯着刘冕的眼睛。眼神变得火辣而热烈。她伸手,甩去了肩上的披帛,露出薄丝襦衫下雪白如脂地肌肤,非常认真地说道:“我会嫁给武攸暨。但我只会是你的女人。我发誓。我能办到。” 刘冕凝眉看着太平公主,盯着她的眼睛看,非但没有一点被勾起,反而觉得有点心痛。 太平公主凑了上来,紧紧贴着刘冕伸手环过来将他拦腰抱住,声如乳燕的呢喃道:“我喜欢你,你是一个让人着迷、让人想依靠、让女人想被你征服的男人。不要拒绝我,好吗?我是天下第一公主,可我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柔弱女子。我需要手中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需要一个能让我依靠的男人……这难道也有错吗?我没想过要做什么坏事。民间的女子都有保护自己、享受生活、爱一个男人的权力。我难道就不该有吗?” 太平公主地身体。在刘冕地怀中慢慢升温。柔软地细腻的肌肤。对任何男人来说绝对都是致命的诱惑。 可是此刻,刘冕却是心静如水。虽然他也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可是心中没有一丝任何淫邪的念头。 “太平……你是需要我,还是需要右卫大将军?” 太平公主周身一震。突然从刘冕怀里挣出来,瞪圆了眼睛盯着刘冕,咬牙切齿道:“是!我需要一个右卫大将军!----你滚吧!” 刘冕依旧平静:“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刚刚从崩溃地边缘走回来,你----我唯一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人,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我!”太平公主的酥胸一阵起伏,有点歇斯底里的冲上前来把刘冕往来推,“你滚!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太平,别这样。”刘冕捉住她的双手将她摁在自己怀里。紧紧抱住。“你冷静一点,好吗?我不想看到你这副偏激的样子。” “那你希望看到我什么样子?整天疯疯癫癫的追在你屁股后面。和你一起没心没肺地胡闹吗?将最重最沉地伤痛埋在心底里,让它腐乱让它万劫不复折磨我一辈子吗?”太平公主的双臂如同铁钳一般将刘冕紧紧抱住,如同受伤地野兽一样的吼叫,“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母后要那样对我,你也要这样对我,这个世界都要这样对我不公!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哭了。 刘冕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这是他见过的,最可怜的女人。 一个集美貌、智慧、尊贵的出身于一体的女人,却活在最大的痛苦之中,连普通女子唾手可得的安宁生活也追寻不到。 这便是真实的、风靡天下的太平公主。 上天是公平的,也是残忍的。他赐予了太平公主这么多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却把她的命运安排得如此不堪。 “我答应你。” 太平公主哭得更凶了,将刘冕紧紧抱住,一刻也不想松开。 刘冕轻抚着她光滑的脊背,在她耳边低语道:“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不管你追求什么、想要得到什么,不要做出任何危害和荼毒社稷的事情。” “如果我不小心做出了呢?” “首先我会阻止你。如果实在阻止不了,我会与你为敌。”刘冕说得很坦然。如同闲聊。 太平公主在刘冕怀里点头:“我知道了……只要你永远站在我的身边,我就不会做出任何错事。我相信你,对你深信不疑。你知道吗,我想让你帮助我,并非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或者是因为我找不到别的合适的帮手。最大的一个原因,是我知道你能让我少犯错。和你在一起,我才感觉我是个女人。我喜欢你宠我、骂我、打我、笑话我、逗我开心、教我许多东西……刘冕,当我的男人,永远不要离开我。我不求与你成婚朝夕相处。我只有一个要求:永远不要离开我、不要背叛我,好吗?” “好。” 太平公主抱得更紧了,浑身上下如同火烧,滚烫。 “说你爱我……”太平公主仰起头来,红唇如火双眸如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渴望。 刘冕沉默。非常犹豫。 这算是承诺吗?仰或是我的一纸卖身契? 这样的话。我没有对韦团儿说过。也没有跟上官婉儿说过。 “我在求你!”太平公主轻轻摇着刘冕的胳膊,楚楚可怜恍然如痴。 “我爱……那个叫我驼兄的太平公主。”刘冕回看着她的眼睛,“至少现在。” “驼兄?”太平公主急忙唤了一声。 刘冕微然一笑:“只要你还是那个太平公主,我就依旧爱你。不用说出来,你也不必问。” 太平公主禁不住扑哧一笑:“你一个大男人,还害羞了?我偏要你说。” “那还不简单,我便偏不说。”刘冕狡黠的笑。 “讨厌……”太平公主在刘冕腰间轻轻掐了一下,将头埋到他胸间,左右来回地蹭,将脸上地泪痕给擦干净了。 “喂。你堂堂的公主怎么干这种龌龊的事情?”刘冕装作恼火的将她推开。“咦。这不会是眼屎吧?” “去你的,脂粉啦!”太平公主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眼圈都仍是红的。 这一刻,刘冕感觉以前的那个小太妹又回来了。心中暗自悸动了一瞬。 太平公主长长的吁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坐到一边说道:“宫里的耳目太杂乱了,你今天就早点走吧。以后我也不让你为难了,不像以前那么刁难你了,好吗?这个月月底我就要大婚了。在此之前,母后会让朝廷下令擢你为右卫大将军。” “嗯。” 事已至此,刘冕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应了一声。然后准备走。 “等一下。”太平公主将他叫住。然后起身走到他面前来。伸手。摸到了他地衣襟上。很专注、很认真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被她弄皱地衣服,然后苑尔一笑:“走吧。男人。” 刘冕无奈的笑了一笑:“你还是叫我刘冕,或者是驼兄吧。男人这个称谓……不习惯。”太平公主咯咯的笑了:“原来你还真是挺害羞。好了,走吧,驼兄。” “拜拜。” “拜拜?” “就是再见的意思。” “哦,够够够,拜拜。” 刘冕不禁乐得一笑,从太平公主房里走了出来。 离开临波阁,刘冕地心绪难平。 右卫大将军?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官职;太平公主这样的美人,普天之下只要不是太监的男人,谁不想拥入怀中? 转眼之间,这二者我都能唾手可得。 可刘冕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除了面首这个称谓当之不起,太平公主的转变也让他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惶惑和危机。 那一句我答应你说出来的时候,刘冕感觉自己颇有一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那一刻他心中所想地是:太平公主,我绝对不会让你和历史上地一样! 绝不! 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刘冕轻吁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不是后悔,而是感觉到了压力地存在。他知道,太平公主现在很没有安全感,很想找一个肩膀来依靠,同时也很想握有自己的实力来保护自己。她不想再让薛绍的事情在她身上重演,她不想再无助的任人摆布、任由命运蹂躏。刘冕暗自苦笑一声:其实说起来,我何尝不是和她一样? 同病相怜罢了! 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她再重蹈以前的覆辙、重蹈历史的覆辙。还有,我要让她把自己说过的话说到做到。除了我,她不可以再有另外任何一个男人。就算是明媒正娶的武攸暨,也必须是一个幌子、摆设! 也许,我真的有那么一点……爱她了。 一切的一切,有此一条理由足矣。太平公主,必须成为我的太平公主。不再是历史上的那个太平公主。 刘冕咬牙,还朝天挥了一下拳头:我发誓,我会做到! 功名利禄算个屁,名望功过算个屁。谁到头来不是归于一杯黄土。又能留下什么? 男儿一世,爱一回、恨一回,又何妨?! 为万人屠、为情义死,这一世,也就够了。觉已经走到了仙居殿后的御花园附近。一声清脆的呼唤传来:“刘冕。” 刘冕想得正出神愕然抬头,上官婉儿就站在离自己咫尺之地地地方。 “婉儿……这么巧。”刘冕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来,“准备回掖庭歇息吗?我送你。” “我在这里等了你快有一个时辰了。”上官婉儿声音轻柔,脸上却是愁云淡淡,“你怎么了。心事很重?” “没事。”刘冕笑了一笑。怀中还残留着太平公主地香味。感觉略有点尴尬。 “我看着你进宫的。火急火燎走得飞快,赶着去哪里呢?”上官婉儿的声音依旧轻柔,一点也不像是逼问的样子,反而充满了关切。 “我去见太平公主了。”刘冕不想隐瞒她。轻叹一声道,“有点……麻烦。” “能跟我说吗?”上官婉儿靠近半步,轻轻挽到了他的胳膊上,“我很少看到你像现在这样愁苦。” 刘冕知道,以上官婉儿的细心和聪明肯定是早就猜到什么了。幸好,她现在没有醋劲大发的闹起来。否则自己真的烦死。 “其实也没什么,你或许也知道。”刘冕说道,“太平公主向太后建言。想让我出任右卫大将军。” “你不愿意。对吗?”上官婉儿轻低下头,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乐意的。” “是的。”刘冕叹了一口气,“但是,我答应了。” 上官婉儿沉默了片刻,突然说了一句:“你喜欢上她了,对吗?” “我不知道。”刘冕顿住脚皱起眉头,“婉儿,你生气了?”“没有。”上官婉儿轻笑,摇头,表情很坦然,“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像她那样地女人,朝夕相处之下很少有男人不喜欢上她。你别以为我除了吃醋其他地都不懂。虽然我喜欢拿这种事情跟你闹别扭,但还不会无理取闹。刘冕,我只是觉得……这很危险。” “我知道。”刘冕仰面看天,悠然地长叹一声,“她是一个可怜人。非常可怜。” “那你究竟是可怜她,还是喜欢她?”上官婉儿轻声的问。声音有点低沉。 “我不知道。和她在一起,我感觉很复杂。有时候把她当作是兄弟,有时候把她当作是可以利用的工具,有时候……又像对你一样。” “对我怎样?” “爱你。”刘冕侧过头来,很认真的看着上官婉儿。 说完这句,他心里突然有一种解脱般地释然。很早就想对上官婉儿说了,一直没能开口。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脱口便说了出来。 上官婉儿低下头,脸红了。手却抓得更紧。 “刘冕,我好害怕。”上官婉儿轻声道,“我好害怕我们不能走到一起,害怕我们没有明天,害怕这一觉睡醒来,你就永远离开了我,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我不会。”刘冕说道,“也许我会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也许会和她们睡。但是,上官婉儿只有一个,在我心中永远不可取代。你可以把我当作是一个混蛋。但混蛋有时也说真话。” 上官婉儿转过身来将刘冕抱住,将脸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低声道:“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混蛋……你很坏,可是我就是喜欢。我为什么这么贱?”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刘冕轻抚着她的背,“可是太平公主却说,我是个好男人。女人,真是奇怪。” “她就要成亲了……你能怎么样呢?”上官婉儿很是担忧的将刘冕抱紧,“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已经有了一些风言***?说你像薛怀义一样……” “像他又怎么样?小白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得要本事。他们是嫉妒。”刘冕自嘲的笑,“不过,我跟公主没什么,至少到现在为止没什么。外面要怎么传就让他们传去吧。死都死过几次了,还怕这些?” “死过几次地人,就不要脸了么?……”上官婉儿禁不住笑了,末了又不免有些幽怨地道,“你真的答应了要当右卫大将“是。” “那你会去坐镇长安了?” “我不知道……也许吧。”刘冕觉得很愧疚,只能将上官婉儿抱得紧了一些。 第259章 回家看看 黎明,弦月如钩,清风袭绕。 刘家后院一片马蹄声响,间或传来几声雄壮的嘶吼。 刘冕光着帮子,浑身肌肉鼓鼓涨起已是大汗淋漓。古铜色的肌肤泛起一阵油亮的光华。 “一起上!”他沉喝一声,将手中方天画戟凌空划响。 魏升和魏晃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各自一咬牙发出一声厉喝,挥舞兵器砍杀上来。 “呀----呔!”迎面一阵奔雷般的怒吼,刘冕手中的方天画戟就像怒龙捣海般冲啸而来。 叮当当一片脆响,魏升和魏晃手中的方天画戟一齐脱手飞得极远。魏晃力道稍差,还被甩下马来惨叫一声跌到地上。 刘冕浑身上下杀气喷薄,沉喝一声将方天画戟对准了躺在地上的魏晃:“废物!这么长的时间了,还只到这种境界!这要是在阵上,你已经没命了!” “师父,我……”魏晃惭愧的低下头,不敢正视居高临下的刘冕。 身旁突然袭来一片旋风,然后叮当一声响,刘冕的方天画戟被架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天官,我来当你的对手!” “薛兄----来吧!”刘冕双眉倒竖,战意腾腾。 薛讷略皱了下眉头:好重的杀气! 以往与薛讷过招,刘冕出于敬重总是让他先出招。可今天不同,刘冕大吼一声就先一戟砍了过来。薛讷心中略惊,急忙挥戟迎上。 砰的一声巨响,躺在地上的魏晃急忙伸手去捂耳朵。魏升跳下马来将弟弟扶起,兄弟二人的脸都一阵红一阵白。 “看清楚点!”刘冕对魏氏兄弟二人大吼一声,怒气仿佛更盛,方天画戟更添几成力道向薛讷劈来。 “砰砰砰”,一瞬间,二人已经对拆了三招。 薛讷全神贯神拼尽了全力,仍然感觉有点吃力。心中暗自惊道:曾有听闻,刘冕在阵中愤怒之时战意更盛肆无匹敌……他今天是怎么了?如此杀气腾腾! “薛兄,你用心一点!”刘冕仿佛看出了薛讷有点注意力不集中。一脸杀气的大喝一声,再度策马杀来。 魏升和魏晃不约而同的咽了一口唾沫,同时道:“好强的杀气!” 转瞬间,刘冕与薛讷再度战到了一起。刘冕头一次在与薛讷的比试较量之中。拿出了实战的霸气和战意,一时间尽占上风。 “魏升魏晃,一起来!”刘冕胸中抑郁之气喷薄欲发,禁不住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一起来----我打你们三个!” 薛讷愕然看着刘冕:“天官……你怎么了?” “没什么。”刘冕略低下头喘着粗气,一绺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我要突破极限。就是这样。” 薛纳皱了下眉头,咬牙道:“那好吧----你们两个,上马!” 三柄方天画戟。一起对准了刘冕。 薛讷凝视着刘冕:“我不会手下留情的。魏升魏晃,你们也是。” “那最好。来吧!”刘冕暴喝一声。身上地肌肉如同充了气一样瞬时突起。火猊马发出一声长啸,人马如电朝三人奔杀而来。 薛讷凝神贯注,魏升和魏晃则有些胆战心惊。这么长的时间来,他们还没见刘冕拿出真本式。今天却突然这样杀气腾腾,实在有些骇然。 此时的刘冕,不再是那个随和地师友,俨然已是纵横沙场横扫千军的鬼龙神将! “战!”薛讷大吼一声,魏氏兄弟二人如同醍醐灌顶。一起策马向刘冕迎杀而来。 “叮当当”一片响。刘冕的方天画戟与三人同时过了招。魏晃的一戟险些刺到他地胸口,刘冕身形转得快。侥幸避开。他没有吓到,魏晃却有些惊愕的道:“师父!” “不许鬼叫,继续!”刘冕大吼一声,再度杀了回来。 魏晃一咬牙,横着心又战了过来。 四个人,围成了一个品字状,将刘冕挡在核心轮番剿杀。 刘冕感觉非常的吃力,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薛讷的实力本来就与他在毫厘之间,魏升魏晃虽然还本领低微,但双拳难敌四手……刘冕身边危机四伏。 危机,仿佛也激发了刘冕的潜能。数日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愤怒,化成了源源不绝的气力,挥之不绝。 虽然处于逆境,可是刘冕却越战越勇毫无退避的意思。反观薛讷与魏氏兄弟,却有点畏手畏脚心中惊骇。 “嘭”地一声,魏晃手中的方天画戟脱手飞开。人也大叫一声再度落马。魏升吓了一跳,呆愣的瞬间被刘冕一戟拍到了地上。 “废物!去举石滚五百下!”刘冕愤怒地大吼一声。兄弟二人急忙从地上站起,连滚带爬的跑去乖乖地举石滚了。 三人围攻,刘冕居然先攻陷了二人! 薛讷心中暗惊:愤怒的刘冕,果然实力斗然提升了不少……“薛兄,来吧!”刘冕不等薛讷答话,沉喝一声再度杀来。薛讷也不示弱,举戟迎击。 二人战了百余回合,各自大汗淋漓。薛讷见刘冕情绪有点不正常始终有点放不开,战到此时勒马跑到一边:“停,我认输!” 刘冕也勒马停住,将方天画戟一扔扎在了一旁的泥土里,闷头坐在马上流汗。 薛讷跳下马来走到刘冕身边:“天官,你今天是怎么了?心绪如此不宁。” “我没事。”刘冕跳下马来走到一边捡起衣服,“那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帮我调教一下。”说罢就披上衣服往前宅走去。 魏升和魏晃在一旁举着石滚累得呲牙咧嘴,都没敢正眼去瞧刘冕。 后院回廊过道口,韦团儿胆战心惊的上前将一盆热水放到了石桌上:“将军,洗脸了。” “我去洗澡。”刘冕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往浴室走去。 韦团儿急忙冲向厨房:“快、快烧水!将军要沐浴!” 薛讷走上前来,对韦团儿低声道:“团儿姑娘,天官这几天是怎么了?” 韦团儿皱眉摇头。颇为忧郁的道:“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说,问了一次我也不敢再问了。他闷在家里几天了。既不上朝也不出门,从早到晚就跟发疯似的练武。我也很担心他……怕他出什么事情。但是我又不敢多问。” 薛讷轻叹一声:“他有很重的心事啊……我们恐怕都无能为力了。得找一个知情地、又能劝得动他地人,来跟他谈一谈。” 韦团儿滴溜溜的转过了一下眼睛:“说得也是……我去找人!” 刘冕仰面躺在澡桶内,任由一桶桶热水淋在身上。浑身放松很有快感。 送水地仆人们相继退出,韦团儿拿着浴巾给他搓身子。 刘冕头枕着桶沿闭着眼睛,一言不发。韦团儿几次想说话,却又有点害怕开口。 “团儿,有话跟我说吗?”刘冕闭着眼睛,慵懒地问道。 “没、没有。”韦团儿的脸习惯性的红了,有点怯怯地回道。 “说吧。” 韦团儿迟疑了片刻,鼓起勇气道:“将军。你这几天是有很重的心事吗?别把自己闷坏了。” “没有。我只是累了,需要安静,需要休息。” “噢……”韦团儿不敢说什么了。替刘冕擦着身子。 半晌后,刘冕突然开口说道:“陪我出去走走。” “去哪里?” “汴州。老家。” “是……” 韦团儿心里暗自叫苦。心想我还准备找上官婉儿来和你谈谈心的呢! 刘冕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过了片刻,他悠然道:“我要安静几天,谁也不想见。” 稍后,刘冕写了一封书信,让胡伯乐递到千牛卫卫所,说身体欠佳告了个病假,让长史和副手们处理好卫所地一些事情。本来像他这样的三品大将军要休假,按理说得由兵部或者阁部批准。可刘冕懒得走这些程序了。反正兵部有张仁愿、阁部有黑齿常之。请个假太简单不过了。他只是不想惊动了这些人。惹得他们上门来探望搞得劳师动众。 一辆马车,几件衣服。装备妥当之后,刘冕带着韦团儿登上了车儿,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洛阳。 马车刚刚离开不到一刻钟,太平公主派的人就到了府上,扑了空;再过片刻,上官婉儿也来了,同样扑空。薛怀义派人拿着贴子来请,一样扑空。 一天之内,马敬成、张仁愿等等六七拨人来找,全都无获而归。 东都的官道上,一辆普通的小马车徐徐而行。刘冕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慵懒的将身子缩在一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韦团儿跪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始终不敢乱说话。 汴州离东都四百里。刘冕的老家在汴州以东地一个村庄里,毗连官道靠近东都,仅三百余里路程。马车一路上也没怎么停留,两三天以后就到了。 到的时候,正当傍晚。 残阳如血,沃野绿滔。桑树成林地乡间小道,弥散着淡淡的青草泥土芬芳。田间的小道上,一些孩童大呼小叫冲来涌去的玩乐。还有一些农耕完后准备归家的汉子,在小道边的溪间里洗着泥腿和农具,高声谈笑或者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蓬草泥墙的民舍间,飘洒着袅袅地青烟,送来一阵饭香味。鸡鸭鸣叫牛狗闲逛,林间地风吹动枝叶如同奏响的乐章。 “停车。”刘冕带着韦团儿下了车来。 锦衣玉袍地贵公子带着娇艳俏丽的美姬走在田间小道,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小伢子们不嚷叫了,农夫们也有意的绕着道儿走。 刘冕微然笑道:“团儿,看来我们有点不太受欢迎……好吧,坐车,径直回家。” “哪里,他们只是好奇。” “算了。我不想打破这里的宁静。上车吧。” 赶车的马夫找人问了路,赶着车儿在一处大庄院前停住。 “到了。原来这里就是我的老家。”刘冕站在庄院门口,举目四望。黄泥巴地院子。扫得很干净。四方堆放着打了谷物和麦子留下的稻草和桔竿,一群鸡鸭在杂乱的叫嚷。几只狗警惕地站在院门口,连声狂吠。 两名院丁模样的人走出来疑惑的打量了刘冕等人一眼:“谁呀?” 刘冕却看到了刘俊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展颜一笑:“爹!” “冕儿?!”刘俊惊喜的快步走上来,喜上眉梢地将他上下打量,半晌后憋出一句:“饿了吧?快来,吃饭!” 田园农舍。拿不出什么精致的饭食,全是粗茶淡饭。刘冕却吃得很多很饱。 饭后,他摸着被胀圆的肚皮满足的走出了院子,看着黑茫茫的乡间夜景发呆。 刘俊不声不响的走到他身后替他披起一件衣服:“乡下夜里凉,多加一件,别受了寒气进去。” “爹,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生活挺清苦的。”刘冕道。 “很好。这里虽然没有京城的繁华和热闹,但也没有那里地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刘俊轻吁一声。“这里的人都很淳朴很厚道。朝廷赐给我一大片田产,我都租给了这里的佃户们来种。到了秋收时,我少收一斗粮;谁家有困难。我第一个上前帮忙。因此,这里地百姓都对我很好。我的日子。过得非常舒服又实在。” 刘冕地脸上漾起微笑:“那就好。” “冕儿,你似乎……有心事?”刘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比爹强了百倍,爹帮不了你什么。不过,有些事情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些。” “没什么。我只是心有些累了,想回来看看,歇一歇。”刘冕轻吁一口气。脸上笑意更浓。“我很喜欢这里。” “那就多住几天。”刘俊慈蔼的笑了起来,眼角露出几条皱纹。“乡下别的没有,粮食你恐怕一下吃不完。想吃肉的话,自己带着弓箭去打兔子獐子。想吃鱼,掳起裤管子下河去捞。声色歌舞没有,只有蚊子嗡嗡蛙鸣狗叫。” “呵呵!”刘冕笑了起来。心中的抑郁扫去了大半。 回家的感觉,真好。 “早点歇着。”刘俊拍拍刘冕的背,趿着鞋往屋里走。 “爹!”刘冕转身来唤了一声,然后低声道,“你为何不续弦了?” 刘俊地脸却有些红了,尴尬地笑了一笑:“我一个田舍翁,还续什么弦?” “你是怕我不乐意吧?”刘冕走上前来,有点没大没小的和刘俊勾肩搭背,低声说道,“我不会。只要不再遇到柳氏那样地坏女人,爹你应该有个女人从旁陪着。我也想有个兄弟姐妹打伴儿呀!” “那……再说吧。”刘俊尴尬的呵呵直笑,“早点歇着。我去睡了。” 刘冕独自在院舍里逛了半晌,方才回屋去睡。 这里的宁静与祥和,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第二天,刘冕让刘俊给他和韦团儿找来了乡民的服饰,二人换到身上看着彼此一阵好笑。乍眼一看,他们已经与那些农夫和村姑无异。虽然这一身的贵气和气质仍是掩不去,至少表面看来他们已是合群之人。 二人决定,去捞鱼。 刘俊叫了一个庄院里的院丁,陪他们一起去溪边捕鱼。三人出发时,那名院丁每经过一户人家就会叫人。原来这里的村民,每逢哪家要捞鱼都是约上人一起动手。人多好堵口、做垄、浇水。大家一齐动手,最后鱼儿平分。一般也没有谁会拿去卖,都会落到自家锅里变在美味佳肴。 一群泥腿汉子,带着自家的孩子们大呼小叫的涌了过来。大约十几二十人,围着一处溪涧忙活开了。先是堵口,然后用桶和脸盆排水。最后是混在泥堆里摸鱼。 大的鱼小的虾,在竹笼桶儿里活蹦乱跳。 刘冕一身脏兮兮的全是泥水,却终于又放出了那种爽朗的哈哈大笑。韦团儿仿佛很倒霉,总是被虾钳子夹住手指,然后惨兮兮的扬着手指叫刘冕救命。 中午时分,刘冕和村民们在一阵欢笑声中满载而归。今天的菜桌上,可以添上鲜美的鱼汤了。 韦团儿赤着一双脚勾着刘冕的胳膊肘儿走在他身边,轻声道:“将军,将来我们也住到这里来,好吗?” “……”刘冕沉默了半晌,“我也想。” 第260章 三顾茅庐(上) 这是刘冕来到大唐以后,过的最安宁的一段时间。整整七天,他没有接触到任何一名当官的人,没有强颜欢笑与人敷衍客套。由于刘俊本就是个厚道的好人,加上刘冕本人也平易近人与人为善,村子里的百姓对这个老刘家的少东主都挺热情。 小日子过得挺惬意。 这天下午,刘冕戴着一顶斗笠,斜躺在河边的绿草地上钓鱼。他一手支着脑袋,嘴里叼根青草,眼神飘忽散漫,都没有盯着水面的浮标看。 因为他知道,有韦团儿跟出来,今天定然是空手而归。 现在的女人可不裹脚。韦团儿的光脚丫子很好看。细腻的皮肤圆润的脚踝,还有调皮又可爱的脚趾头。 可这丫头喜欢在河边踢水玩,挺恼火。 “团儿,你这样闹起来,我怎么可能钓得到鱼嘛!”刘冕表示抗议了。 韦团儿笑嘻嘻的跑过来,恶作剧的一下扑倒在刘冕身上,拨着他粗短的胡茬子玩,嘴里嚷道:“钓不到就钓不到嘛!大不了像昨天一样,到镇上的集市里买两尾大鱼回去向厨房交差!” “瞧你那出息!”刘冕忍俊不禁的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肉嘟嘟的,“你要安静点呆在这儿不闹腾,我保证能钓到。” 韦团儿却越加调皮,将全身压在了刘冕身上向上踢着脚丫儿,饱满的胸部更是俏皮的向刘冕脸上压来。 “喂,谋杀亲夫哇!”刘冕大叫着躲闪。他可是吃过亏的,被韦团儿这样压着真的会喘不过气儿来。 “咯咯,我就不让你钓鱼,要你陪我玩!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玩一玩,你不要把我扔到一边嘛!”韦团儿越加调皮了,一双手摸到了刘冕的小腹上,还在往下滑。 “喂。你想干嘛?这可是荒郊野外?要打野战啊?” “来啊……你都好久没碰过我了。人家想嘛!” “放屁,这才多久?” “都半天了……咯咯!” 二人闹得正起劲。不远处的乡间小路上传来一阵马车轮子响。刘冕将韦团儿拨开仰头瞟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来了。” “那是官府公办的马车啊……五品以上大官才坐得起的绯色车儿。”韦团儿脸上也浮起了愁云,“他们就真地不肯让将军多歇几天吗?哎……” 很显然,哪个五品以上的大官会到这种荒郊野外来。不出意外地话,肯定是来找刘冕的了。 “不管,我们钓鱼。”刘冕继而一翻身躺了下来,还撂起了二郎腿。扯过一根新草叼到嘴里,左右转动。韦团儿也不闹了,静静坐在一边陪刘冕钓鱼。实际就是发呆。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通往刘冕这边的田间小路上出现几个人。带路的是庄院里的一名家丁。后面跟着一个穿绯袍的官员,还有三五随从。 刘冕瞟了那边一眼,无动于衷的继续躺着。 众人走到刘冕身边。那名绯袍官员站在六尺开外拱手长拜一揖:“卑职汴州刺史罗远庆。拜见刘大将军。” “免礼。什么事呀?”一个地方地五品刺史,比刘冕低了好几级。刘冕有点满不在乎。更重要的是,对他的来意有点反感。 罗远庆四五十岁。混迹官场久了,对刘冕这种京城大官的官威也是司空见惯了。他殷情的拱手赔笑道:“大将军请恕罪,卑职无意打扰大将军的清静。只是朝廷下来了公文……要卑职来请刘大将军回洛阳叙职。” 刘冕就跟没听到似地继续躺着,嘴里叼的青草左右转动。一旁韦团儿忿忿上前来道:“你没看到我家将军病得正厉害吗?要养病呢!哪里也去不得。你这州官儿。也忒不省事。” “病……病得厉害?”罗远庆仔细打着刘冕轮着眼睛,一句潜台词就差扔了出来:没看出他哪儿病了啊“怎么,莫非你还懂医术,要上来把脉吗?”韦团儿大大的眼睛冲他一瞪,然后摆手,“走吧走吧。你就如实回复,说大将军病得厉害,过段时间痊愈了自己会回朝地。” “哦。是是是!”罗远庆仿佛开了窍儿。连连拱手拜道,“大将军果真病得厉害。那就请好生休养。卑职回府之后会差府里的送来一些滋养的补品,不成敬意。卑职不敢打扰了,告辞告辞!”说罢,如同逃一般的走了。 刘冕冲韦团儿抛了个笑脸,以示嘉奖。 待那些人走后,韦团儿笑嘻嘻地凑上来:“将军,我这么说妥当吗?” “妥当,有什么不妥当的。”刘冕漫不经心的道,“朝廷俗例罢了。休职官员久久未归,例行召唤。上报一下病情,足以应付。” “噢,没事就行。”韦团儿放下心来笑得灿烂,“将军,你说那几个媒婆,能给老爷相到好姑娘家吗?” “相不到,也得相。”刘冕笑了起来,“我足足请了七个媒婆给我爹物色续弦的对象。我就不信了,若大的一个汴州,会没人想嫁给我爹?” “我猜呀,用不了多久你刘家庄院前要排起长龙了!”韦团儿咯咯的笑了起来,“刘老爷人慈善、敦厚,而且有田有产更有你这个得力的儿子。谁不想攀龙附凤呀?” “攀龙附凤的一概不要。”刘冕把手一挥,“就要实诚人家地女子。” 韦团儿笑得更灿烂了:“将军,这究竟是老子给儿子娶媳妇,还是儿子给老子相亲哪?” “笑你个头,你这呆瓜没大没小!”刘冕拍了一下她地头,自己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果然,才第二天,刘府里当真热闹上了。 一群媒婆带着十里八乡物色来的姑娘家,足有十几二十余人,齐齐涌到了老刘家地庄院里。不管是媒婆还是姑娘家的人。都暗中较着劲儿。生性敦厚的刘俊吓傻了眼:这是打仗啊还是怎么?! 刘冕出来主持大局了。精挑细选替自己选了三个后母:苏氏,三十余岁没有孩子的寡居女人。远近闻名的贞节烈女。人虽然没什么姿色,但好在贤慧实诚;秦氏,眼高于顶到了二十岁没有嫁人的黄花大闺女,县城里某个书香门第地独女。虽然略显娇惯,但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嫁进老刘家当续弦也不见得就会亏了她,人家姑娘倒也乐意,挺喜欢刘俊这样的实诚人;还有一个水嫩嫩地小少女。年方十七八岁,是本村地甲的女儿。村里街坊都竖起拇指称赞的好姑娘。人勤快嘴巴又甜,更重要的是好像挺早就对刘俊有好感,以前就常常来老刘家逛玩了。 大唐民风可是开放得紧。老翁续弦、寡妇再嫁,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刘家本就是本地有名的豪主,刘俊本人名声又极好。这些女子的娘家都挺乐意将女儿嫁过来。刘俊呢,虽有点不好意思,但也都表示满意。 刘冕心中暗笑:成熟地年轻的肥的瘦的。我可都给老爹挑来了。以后我远在外地,也不用操心我老爹独自一人寂寞没人照顾了! 刘大将军办事雷厉风行,当下拍板这三个女人都要了。一起嫁过来给刘俊当妾室。因是续弦,不立正妻。大家伙儿也没什么好争的,都一样大。 于是都挺服气,欢欢而散各自回家做准备了。 刘冕别的没有,独不缺钱。临行之时虽然带得不多,一袋儿黄金总是有。他将这些东西交给了刘俊对他道:“爹,我也没什么可孝敬你地。这些钱,都是干净钱,你拿来娶亲安顿家生。老刘家在这里。也算得是有个家业了。过几天把婚事办了。我也好安心回洛阳述职。朝廷已经在催了。” 刘俊接过钱来放到一边。拍着刘冕的手:“冕儿,正事要紧。朝廷在催。你就去吧。这些事情,爹张罗得过来。” 刘冕展颜一笑:“这等喜事,做孩儿的我就算在千里之外也要赶来。哪有在家却要走地道理?不走。” “呵呵,爹自然是喜欢你在家多住些日子的!对了,你的婚事……”刘俊说了一半又打住了。 刘冕微然笑了笑:“不急。” 几天过后,刘家庄院里喜庆一片,热闹非常。大红的彩绸插得到处都是,杀宰地猪羊肉堆成了小山。若大的庄院里摆满了桌几,用来招待十里八村的乡邻前来道喜。 三停喜轿齐崭崭的摆在院子当中,鞭炮响了整整半天没歇下气儿来。刘俊这个新郎官穿上了喜服给来道喜的人回礼,笑得嘴巴都要歪了。 刘俊回到老家后和官场上的人没有任何联系。汴州各州县的官员,甚至不知道刘仁轨之子在这里寓居。可上次刘冕差走了汴州刺史之后,这消息就传开了。因此有许多消息灵通的官员们也跑过来凑了个热闹,让十里八乡地村民们叹为观止。 在他们看来,一个乡里地地甲里正就够威风的了,县令更是官大到不行。平常见了他们就得像爷爷一样地拜着。谁曾想,人家一个刺史州官到了刘宅,也跟小媳妇进了豪门公婆家一样小心翼翼的赔着笑。刘家的少东主,还不怎么理睬人家呢。 那些嫁来了女儿们的娘家人心里乐开了花:这女儿嫁得、嫁得! 婚宴摆到第二天,仍是热闹。往来的宾客实在太多,专门派出采购肉食的庄丁都增至十人了。 刘冕也挺高兴。他现在已经没什么亲人了,解决了刘俊的婚事,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后顾之忧。 婚宴进行到了第二天黄昏时,刘家庄院里正是热闹。 一架马车驶到了村口,车上跳下来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扯住一个庄汉问:“喂,刘俊家往哪儿走?” 庄汉将来人上下打量一眼:“你……你是什么人啊?” “我说你怎么这多废话,讲!”来人虎眼一瞪,居高临下威风十足。 庄汉被吓了一跳,惊乍乍的指了指前方:“那里。最热闹的一户人家便是。” “热闹?” “刘家娶亲!” “哈哈!”来人放声大笑,“来得巧来得妙。竟能赶上喝杯喜酒!上车,快走!” 庄汉这才松了口气:“这人生得好不凶煞。还以为是来寻仇的……原来也是刘家的朋友。想来应该又是个大官儿。” 刘冕正举着一碗酒与人死拼时,突然听到庄院门口传来一声大吼:“刘老爷、天官!我来给你们道喜啦!哈哈哈!!” 满堂宾客都被吓了一跳齐齐看过来。只见一个身着锦衣威风凛凛的大汉阔步走来,正开怀大笑拱手打揖呢。 “马敬成?哈哈!”刘冕大喜过望,立刻扔掉酒碗跳上前来,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拳,“你怎么来了?” 马敬成也放声大笑:“兄弟办喜事,我能不来吗?” “呸。放屁!”刘冕不屑的骂道,“明明是我爹办喜事,你不要乱说。撞上的就是撞上地,别想忽弄我!” “哈哈!那是那是。这么说来我也没带什么礼品----呶,这个你拿去。”说罢塞给刘冕一个筒笺。 刘冕接了过来,心中非常清楚。 这样的筒笺只有宫里才用。一般习惯用来装圣旨、赦令之类地东西。 刘冕将它塞进了怀里:“来得正好,喝酒----来,先敬我爹!” “喝酒?还有谁比我更喜欢喝酒吗?”马敬成连声大笑。将袖子一掳抡起一个酒坛子:“刘老爷,晚辈先干为敬啦!” 众宾客一阵惊呼:海量啊!! 刘冕任凭马敬成和那些宾客们搅成一团拼酒去了,自己却走到了里屋,拆开了筒笺来看。 是一纸兵部和吏部签印、阁部堪发、皇帝盖了玺印的任命书。擢刘冕为右卫大将军。 刘冕将筒笺放到了一边。暗自笑了一笑。 太平公主的办事效率还真是挺高。她说要在她大婚之前将我的任命落实下来,还真的办到了。 马敬成灌了一通酒进了屋来,坐在刘冕身边笑:“怎么样,这份礼品不错吧?” 刘冕不置可否,却道:“怎么是你来的?” “我不能来吗?”马敬成瞟了刘冕一眼,随即老老实实的道:“是太后叫我来地。” “为什么?” “派我来探病啊!反正我是个闲职大将军。”马敬成笑道,“我看你生龙活虎的挺好嘛!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洛阳?” “过几天。” “几天啊?”马敬成追问道。“太后说了。太平公主大婚的时候,关内凡五品以上官员都要去庆贺。她老人家要在宫里摆起千人宴。” “太后特意派你来。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刘冕道,“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也学人当说客了?” 马敬成哈哈的大笑:“可不是嘛,我可不会当说客。你爱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吧。这病去如抽丝,谁都明白。你什么时候养好了病,就什么时候去。不过太后是说了,如果你愿意就请你到洛阳养病。她要派御医为你调治。” “调治个屁……”刘冕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是不想参加太平公主地婚宴。” “怎么,当真喜欢上她了?”马敬成狡黠的看着刘冕,一副坏笑。 刘冕恼火的瞪了他一眼:“放屁!” “嘿嘿!”马敬成一顿坏笑,“看着自己喜欢地女人嫁给别的男人,的确不好受呀!我理解你。你就多养一阵子病吧,什么时候心里痛快了,再回洛阳。” “你这人嘴还真是臭,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刘冕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也不是这样地原因。我这心里……堆的事太多了。一到洛阳,心里就憋的慌。再不出来散散心,我会疯掉。” 第261章 三顾茅庐(下) 马敬成撇了撇嘴:“太后倒是好像挺了解你的。临行时她说,如果你执意不肯去洛阳医治,可以在家多歇一段时间。她会派人送些上好的医药来。” “那就不必了。”刘冕吁一口气,“我会回去的。” “行。”马敬成爽快的拍了拍手,“我去喝酒。兄弟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还有,金吾卫那鸟地方呆得闷。你到了长安,想个法子把我调过去成不成?” “再说。”刘冕笑了一笑,目送马敬成跳出去和人家抱着坛子拼酒了。 过了一会儿,心细的刘俊进来道:“冕儿,马敬成来是请你去洛阳的吧?” “是的。”刘冕没有将右卫大将军的事情告诉他。这种事情,没必要去烦他。 “那你就和他一起去吧。家里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刘俊虽然也才四十岁,却生得一副慈善长者的模样,“公事要紧。” “放心,爹。我心里有数。” 马敬成看到刘冕没有真病也就放下了心来,并没有多作停留,第二天就动身去洛阳交差了。 韦团儿也对刘冕说道:“朝廷都派人来请过两次了,将军是不是现在去洛阳的好?” “不急。”刘冕说道,“马敬成是来送任命书的。如果真的非去不可,太后早就明说了,马敬成也不敢自作主张放我多歇几天。既然是可去可不去,我何不多休息几天。洛阳那地方,最近乱着呢。乌烟瘴气,烦。” “也是。”韦团儿也道,“武承嗣回来了,他这家伙左右就看将军不顺心。是个坏人。太平公主要嫁人,千牛卫的事儿肯定挺多,将军去了便有得忙乱了。还有那个傅游艺没事就领着几万人游行呐喊,千牛卫就要维护皇城治安。是挺烦人。” 刘冕侧目瞟了韦团儿一眼:“你知道的事儿不少嘛!” 韦团儿嘻嘻的笑:“我多看一点多听一点,将军心烦的时候和我聊起来,我也好有话对说呀!再者,将军或要我办什么事情,我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嘛!” “有前途。继续努力。”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依旧忙碌而热闹。刘俊要带着新妇回娘家拜见岳父岳母。刘冕这个撑门面的儿子可不能不去。三处翁家走了三天,刘冕着实被人捧上了天来奉诚。好不容易才办完这些事情,刘冕终于长吁一口气。 方才安宁了一天。小小地村庄里来了个更大的大腕。 说得具体一点,应该是一群。 村民们不知道那一辆华丽到令人惊叹的马车里,坐着什么样的人物。只知道上次来过的县令带着一群衙役在前小跑开道,刺史府的刺史、长史等一些大官儿,都小心翼翼的骑着跟在马车后面。都不敢高声喧哗。马车的左右,有十几名铁甲玄袍的骑士,个个戎装披挂目露威严。宛如天兵天将。 所有人都在刘家庄院前停了下来。刺史罗远庆落下马来在马车边拱手而拜:“大人,要不要派人进去通传一声,请刘家地人出来迎接?” “罗刺史,你这官儿真是越当越糊涂了。”马车里传出一个清脆悦耳却透出一丝威严的女声。“你我皆是五品小吏,敢让三品的刘大将军来迎接吗?” “啊……大人教训得是,卑职糊涂了!”罗远庆急忙拱手打揖地认错。他身后不远处一些官吏们暗自咋舌:京里的官儿就有够难伺候了;这官里来的人,更会摆谱呀! 车帘掀起,一只玉手扶到了车棱上。 这只手,生得太过完美。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紧接着,这些人不约而同的目瞪口呆。向马车上那人行了注目礼。 粉红纱袍。身形蔓妙如仙;乳白色地宫沿帽,虽不可见伊人芳容。一股仙盈之气却是隐隐袭人远处几个庄汉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仙女啊!” 众官员和衙役们纷自呆愣。马车边的一名铁甲卫士怒喝一声:“大胆无礼!” 众人骇了一弹方才醍醐灌顶,一起拱手来拜:“拜见上官大人!” 刘冕已经走到了庄院门口,看着这副情景不觉想笑。刘俊有点紧张地低声道;“冕儿还不上前迎接?” “迎接谁呀?”刘冕暗自一笑:接媳妇就接。其他的一概不接。 话虽如此,刘冕还是走上前去,径直向上官婉儿走来。 刘冕此时的装扮,不过一身粗布衣一双布鞋,头发随意的扎起,裤腿上甚至还有新泥。 众官僚站得笔直,马上地铁甲卫士也都下了马来,衙役们都是诚惶诚恐,一齐拜道:“拜见刘大将军!” 上官婉儿也款款的拜了一礼:“下官见过将军。” 刘冕走到上官婉儿身前停住,呵呵一笑:“都免礼,进屋来坐吧。婉儿,你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搞得我措手不及呀!” 上官婉儿戴着乳白纱绸的遮沿宫纱帽,不急不徐的故意打趣道:“下官何来斗胆,安敢先行惊忧刘大将军呢?于是只好先到了刺史府,请罗大人带下官来拜见大将军了。” “扯淡。”刘冕低声笑骂一句,对众人招手大声道,“别拘礼,都到院子里来喝茶歇息吧!” “谢大将军!” 刘冕和上官婉儿走在前面,一起进了屋里。上官婉儿好奇的四下顾盼,煞感新鲜。 “怎么样,开眼界了吧?”刘冕呵呵的笑,“这就是我刘家老宅,我祖父当年出仕前住过的地方。” “乡土清香,好地方。”上官婉儿嘴里地字符如同珠玉落盘般清晰,然后雍荣大方地摘掉了宫纱帽。先是对刘冕苑尔一笑,然后对刘俊行礼:“晚辈上官婉儿,拜见刘老爷。” “啊----使不得、便不得。快免礼。”刘俊受宠若惊。虽然只是头次见面,可是上官婉儿的鼎鼎大名刘俊可是听说过地。 韦团儿在一旁笑嘻嘻的道:“使得、使得!应该的!” “就你贫嘴!沏茶去!”刘冕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韦团儿笑嘻嘻的跑去沏茶了。 上官婉儿也不拘禁,大大方方的在客厅上坐了下来,仍在甚感有趣的四处张望。 “见多了宫殿豪宅,偶尔看一看民居土屋也不错吧?”刘冕笑道,“一路来辛苦了,先歇会儿。我招呼家里人准备饭菜。你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下。我好安顿一点好酒菜呀!” “大抵不必麻烦。”上官婉儿急忙摆手道,“平日里吃的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不然……我倒不自在了。” “也好。”刘冕呵呵的笑。差使厨房里地人去张罗了。 刘俊知道上官婉儿这样的人物来,可不是家长里短来聊天的,定然有重要事情。于是去了隔壁招呼其他人,留了刘冕和上官婉儿在正堂单独相处。 上官婉儿面带微笑盯着刘冕上下打量看了半晌,突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刘冕自我解嘲地笑:“你笑什么?我这叫入境随俗。再说了。我老刘家本就出身贫寒,我祖父还种过地的。我就是农民的儿子,哈哈!” “你那么紧张干嘛。我有说你什么吗?”上官婉儿掩嘴偷笑,“不过你这副样子,是有点滑稽。尤其是刚才那些人拜见你的时候,我真是想笑!” 刘冕挪到他身边坐下:“大老远跑来。专程笑话我的?” “我才没这份闲心呢!”上官婉儿飞了他一个白眼,有点撒娇地道,“劈头就问这样的事情,你没别的话可说了吗?” “呃……先公后私嘛!”刘冕故意一本正经。 “好吧,刘大将军。”上官婉儿神秘一笑,“我带来了太后口谕。” 刘冕愣愣地看着她:“说呀?”“咦,你这人。在乡间呆了几天。君君、臣臣都忘记了吗?也不下跪。”上官婉儿也是故作假愠。 “大家都这么熟了,将就吧。你肯定也不会向太后汇报的。”刘冕打着哈哈。 “贫嘴!”上官婉儿不禁一笑。然后说道,“太后说了,请你务必于月底前返京,参加太平公主的婚宴。” “务必?” “是的,务必。”上官婉儿扬了扬眉毛,“你面皮真够大地。学人家诸葛亮,还要三顾茅庐哦?我怕我份量太轻请不动你,特意将汴州刺史府的所有官员请来给我摆阵势、壮胆呢。怎么样,刘大将军,赏个脸回朝吧?” “婉儿,连你也要挖苦我!我不活了!”刘冕作痛苦状耍起宝来。 “好啦----说正经的。”上官婉儿扯了一下刘冕,压低一点声音,“其实太平公主的婚宴倒是无足轻重。不过……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这样不用别人请,你也会自己飞奔回朝。” “什么事情?” 上官婉儿的神色也略显得严肃了一些:“李贤回来了。” “哦?”刘冕双目一凛,“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天前。”上官婉儿说道,“以向太平公主贺婚为由,人已到洛阳,如今住在太初宫中。” 刘冕略作寻思而道:“就因为李贤回来了,太后就派你来请我?” “我知道你言下之意。”上官婉儿点点头,“放心,太后不是这个意思。一来汴州刺史府和马敬成都回报你病重,太后也甚是担忧,于是派我带来了许多药石来看你,然后执意请你回京医治;二来,右卫大军要组建了。你这个大将军怎么能一直闲在家里不管事呢?这可是军国大事!三来……” 刘冕笑了一笑:“三来,婉儿也想我了,对吗?要不然,来的肯定是太后身边地宦官。怎么会是你这个比宰相还重要地中枢女官呢?” “贫嘴!”上官婉儿脸泛微红,“所以,你还是回去吧。估计歇也该歇够了。” “行!明年启程!” “你!……” “哦,说错了。是明天!” 那些官员们倒也还识趣。虽然刘俊热情又好客,但他们没在刘家庄院里多呆多久,就一起打道回府了。上官婉儿是钦官上差,要留在这里办理公务,因此多留片刻。 用过饭后,上官婉儿心血来潮。说要刘冕和韦团儿陪她到乡间走走。 时近傍晚,乡野间的景色很美。三人结伴走在绿野之上,心情舒畅。韦团儿和上官婉儿地姐妹关系挺不错。二人勾着手儿漫步笑嘻嘻的说着悄悄话,还把刘冕甩到了一边。 走到一处空阔地田野间,上官婉儿舒展身子深呼吸,大声说道:“这里很不错啊!让人心旷神怡!” 韦团儿咯咯的笑:“是很好啊!婉儿,要不你就嫁过来吧。以后就可以时常住到这里来了。” 上官婉儿脸一红,恼火的掐了韦团儿一下:“死丫头,口无遮拦!” 韦团儿作势惨叫:“将军。救命呀!有人要杀人灭口呢!” “杀了好,我帮埋。”刘冕没心没肺的坏笑,恼得韦团儿要扑上来咬他。 上官婉儿心情舒畅的站在田梗间,宫纱飞舞裙裾飘扬。宛然如仙。 “仰循茅宇,俯眄乔枝。烟霞问讯,***相知。枝条郁郁,文质彬彬。山林做伴,松桂为邻……真是个好地方呢!刘冕,你不是会即兴做诗吗?来呀!”上官婉儿打趣的看着刘冕,一副挑衅的味道。 “呃……你等下。我想想。”刘冕挠着脑瓜子寻思。有什么诗适合现在剽窃的呢?想想。想想……“木头疙瘩……”上官婉儿看到刘冕这副模样,禁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哈。有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刘冕得意洋洋,终于憋出一句了。 上官婉儿甚是好奇的看着他:“还有呢?” “没……啦!”刘冕暗自好笑,我就只记得这两句。 上官婉儿禁不住好笑起来:“南山何在?” 刘冕理直气壮道:“心中有南山,则处处有南山。” “……”上官婉儿一时无语,摇头苦笑:“狡猾!诡辩!不学无术!” “嘿嘿!”刘冕自己也乐得笑了,凑上前来道,“我有婉儿如此博学多才,就省点力气专攻其他地了,免得浪费精神搞重复的事情。你说呢?” “专攻什么?勾引别人家的妻室吗?”上官婉儿暗底里掐了刘冕一下,“太平公主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唉!你再不回去,恐怕她就要劳师动众地杀到这乡野来找你了!” 韦团儿有点忿忿的道:“那公主怎么回事?她都要嫁人了,怎么还念着我家将军?” 上官婉儿瞟她一眼:“你家将军?” “哦、哦!”韦团儿急忙掩嘴偷笑,“是婉儿家的将军,婉儿的!” “讨打哟!”上官婉儿又羞又恼,追打起韦团儿来。韦团儿尖叫着躲闪,二女在田梗间追逐打闹起来。 刘冕一面乐得哈哈直笑,一面心里嘀咕:连上官婉儿都知道了,想必太平公主肯定在武则天那里去问过我的事情……看来,我与太平公主之间地事情,对武则天而言已不是什么秘密。哎,无所谓了。反正现在皇宫里流行婚外情,武则天对这个宝贝女儿又溺爱得紧,肯定是抱一个纵容的态度了。 三人在田野间玩了一阵,天色渐晚。刘冕等人一起留上官婉儿住一晚,上官婉儿自己倒也是想,但尴尬之余也有点顾忌。毕竟这次出来是奉公出行,汴州州城的所有官员都知道她地行踪,而且在州城那里给她备好了钦差行馆。 于是,上官婉儿只好告辞去了州城,在那里等着刘冕明日去会合,然后一起动身赴京。 铁甲卫士们护着上官婉儿的马车,驶离了刘家庄院。刘冕相送到了村口方才回来。 刘俊喜不自胜的扯着刘冕道:“冕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上官婉儿这姑娘可以呀!你抓紧,把她娶回家来吧!” 刘冕无语笑了一笑:“我尽量吧!爹,我明天就去洛阳了,你在家好生过日子,有什么麻烦就派人到洛阳来找我。” “还能有什么麻烦?”刘俊呵呵的笑,“一般地麻烦,这州县的衙门还敢不料理么?你就放心的去干自己的事情吧,家里一概不用操心!” “行!” 第262章 誓相见 深夜,临波阁。 香油的灯芯透过翠绿的琉璃灯盏,将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投在盈盈的水池上。热汽蒸腾花瓣飘飘。满室女人香。 太平公主慵懒的泡在澡池内,满头秀发如同溪涧的水草轻扬飘洒。几名婢女跪在水池边撒着花瓣,每个人的鼻尖都溢出了汗珠。 今天天气挺热,太平公主却不断的叫加热水,在这个澡池里泡了近一个时辰了。身为婢子的她们,也只能暗中叫苦不敢吱声。 水波轻涌,酥胸荡漾。 太平公主轻扬素手抚摩着自己如脂般肌肤,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二十岁,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能有如此处子般吹弹可破的肌肤,她很骄傲很满足。 可是那个可恨的男人,偏却对我孰视无睹……想到此处,太平公主娥眉轻皱道了一声:“叫邱大友来。” 片刻后,宦官邱大友一路小跑呼哧呼哧的跪倒在公主面前:“小人到了。” “刘冕回京了吗?” “回公主……小人派了十几路人,在洛阳的诸个城门入口和刘将军的家中守候,至今没有消息回报……” 太平公主凤眼一瞪将手中的浴巾砸到邱大友脸上:“那就是没到了?废话这么多----滚!” 邱大友像只乌龟一样趴在地上急忙往后退去。几名婢女也吓到花容失色一脸煞白。 最近几天来,太平公主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每每有一点不顺心的事情就要大发雷霆。拿鞭抽人更是司空见惯。 哗啦一声响,太平公主从澡池里走了出来。红绿光华之下,水珠流溢的闪耀着妖艳的光芒。她甩了一下头发,大声道:“邱大友。明天午时前找不到他,你就提自己地头来见我----!” 神都的城门,卯时开戍时关。从来都是非常的准时。除了有特殊身份地人,没人能在城门关闭的时候将城门叫开。因此,许多赶路的行人尤其是商队。都只好掐准了时间赶路。若是赶得不及,只好在城外附近地驿馆或是客栈留宿。 时近子时,城门上火把林立,可是守城的士卒却有些昏昏欲睡。 正在这时,城墙下出现了两辆马车,还有十几名铁甲骑士。 “什么人?” “打开城门!”两名铁甲骑士上前高声大呼。 城门的卒子轮了几下眼睛。看那些人的衣甲服饰似乎是皇城御林军……可他们也不敢大意,再度追问:“你们是什么人?” 铁甲骑士很恼火的大叫:“你们不配问----叫守城将下来查看符令!” 马车里,刘冕呵呵的好笑。 上官婉儿有点恼火地瞪了他一眼:“还笑得出来,讨厌。也不知道你搞什么鬼,大白天的窝在客栈里喝茶听曲,非要大半夜的进城。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哎,你不了解太平公主呀!”刘冕啧啧的摇头,“我听你说。她每在都在找我。依她的性格。肯定会派人在城门口守着。一见到我,就要把我拎进皇宫里……折腾。我是怕了。” 上官婉儿斜瞟了他一眼:“你们彼此还真是蛮了解的嘛!” 刘冕暗笑了两声没有答话。因为他嗅到了马车里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城门打开了。一名小将带着几个卒子快步跑了出来。铁甲卫士们嚣张地骑在马上,将手中地令牌一扬:“看清楚了?闪开!” 守城将和小卒们一起轮眼睛,这么黑这么暗哪里能看得清楚。可他们却看清楚了后面的马车----宫闱车驾。 “放行、放行!”如今洛阳治安甚好,没有什么人敢在这时候闹事寻衅。宫里的车驾,更是不敢拦的。 马车骨骨的行驶了进去。刘冕掠起车窗瞟了一眼外面道:“婉儿,你直接回宫吧。过了洛河桥把车停一下。我和团儿回家。“鬼鬼祟祟的……”上官婉儿颇有点不满的道。“我堂堂中枢女官,从来没像这样藏头缩尾过。你躲太平公主。躲得了一时还躲得了一世吗?” 刘冕微然一愣,随即撇了撇嘴:“至少这两天先躲了再说。她要大婚了,我可不想在这时候冒出来折腾出什么动静。不然就死定了。” 马车在洛阳桥北停了下来,刘冕和韦团儿下了车。上官婉儿继续往皇宫而去。 韦团儿敲了敲有点酸疼地胳膊肘儿,说道:“将军,快回家歇着吧。婢子累坏了。” “不回家。”刘冕轻扬嘴角笑了一笑,“今天我带你去尝个新鲜,咱们去北市找家客栈,开房间睡。” “开房间……”韦团儿呆呆地眨着眼睛,“为什么不回家?” “别问。走吧!” 二人刚刚消失在夜幕下的洛河桥边,一匹快马从这里经过朝皇宫奔去。 北市,人烟稀少。偶有几家客栈还亮着灯笼。 刘冕带着韦团儿敲开了一家客栈地门,要了间房间住了进去。 韦团儿满是不解的道:“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嘛!家里住着不比这破房间舒服多了?婢子好想在家里的澡池里泡个澡哦!” “将就一下吧。”刘冕真像做贼一样,挑起窗户朝外面看了一眼,方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好,可以睡了。我也累了。” 二人将就的躺到了床上,浑身累乏,都没什么心事干别的了。韦团儿环过手臂来搭在刘冕的胸膛上,没片刻就发出了均匀而低微的鼾声。 刘冕枕着胳膊肘儿有点睡不着,像着了魔似的脑海里来回飘荡着太平公主了影子。 他恼火地摇了摇头:日。难不成还中了她毒的了!越不该想、越不要去想,偏偏想着她! 正当他有些迷糊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脚步骤响。然后客栈地门板被拍得啪啪震响。 刘冕被惊醒了。他拿开了韦团儿的胳膊肘儿下了床,走到窗户边朝楼下看了一眼。心头就拧紧了。 一队兵甲,大约有二十余人。凶神恶煞的排列在客栈门刘冕心里暗自打鼓:应该是碰巧、碰巧……客栈地老板心惊胆战的打开了门点头哈腰:“几位军爷有何吩咐?” 那些兵丁们一古脑儿的冲了进来,将老板逼到一角沉声问道:“刚刚入夜后,可有一个身裁高大气宇不凡的人前来投宿?” 老板惊骇的额头冷汗直冒:“有、有啊!有好几拨人……都是身裁高大气宇不凡……” “单独一个的?” “啊?那没有!……” 啪地一记耳光就招呼了过来,疼倒是不太疼,却将那老板有点瞢了。 “你想清楚一点----或者,还带了一个女人?” “呜……军爷你早点说清楚嘛!是有。有!住在西字第三号。一男一女,男的特别有气派,该是官家人。” 一群兵丁们马上动身快步向楼上奔去。老板哭丧着脸坐到了地上,摸着有点火辣辣的脸嘀咕道:作孽啊!我犯什么事了我?! 兵丁们气势汹汹的冲到西字第三号房门前,却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排头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各自咽了一口唾沫,示意对方上去敲门。 正在此时,房内燃起了一盏灯来。虽是豆大的一点光亮。却让这些兵丁们有些忐忑不安。 “上去。敲门啊!” “还是……你上吧!” 门内传来一个悠长而带威严的声音:“何方鸡鸣狗盗之辈在门外徘徊不定?报上名来!” 众兵丁齐齐一震,不约而同地退后了半步,一阵衣甲动响。排头地两名小校硬着头皮走到门边,将嘴附在门缝边低声道:“房内住的,可是刘天官刘大将“尔等何人?蔫敢半夜擅闯民宅惊扰百姓,还来叨扰本将“大将军请息怒!----可否让末将进来说话?” “滚进来!” 两名小校胆战心惊的推开了门,然后迅速掩了上来。 房间里。刘冕坐在矮几边。几上放一盏黄灯,还有一名美姬头发松散的偎在他怀里。一脸媚态。 坏了坏了,撞破了人家大官儿的好事,这下要惨……二名小校心里暗自叫苦。 刘冕面色铁青:“有话快说,说完快滚!”他认得这两个人,以前经常在自己眼前晃荡的、左金吾卫马敬臣手下的一些人。记得曾听说,刘冕辞病归乡后,一直是马敬臣带人在临波阁保护太平公主。 这下不用想也能明白,是太平公主差这些金吾卫地小鱼虾们出来找人地了。 两名小校低着头走上前几步,一起抱拳道:“大将军请息怒,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马敬臣叫你们来的?”刘冕故作不知将手一扬,“那就滚吧!有什么事我明天会跟马敬臣说地。” 小校们当然知道刘冕和马敬臣的关系。见他此时故意这样摆谱装傻心里只得叫苦。二人愣了半晌进退不由,其中一人鼓起勇气道:“大将军容禀。末将等人……是奉太平公主之命……” “闭嘴!”刘冕沉喝一声打断,“尔等居然敢假传公主之命外出横行,撞到了本将军还搬出她来压我是吗?找死!公主居于深宫之中,怎么可能知道我已到洛阳并派人来此找我?再者,就算公主要找我,派人来通传就是了,何须动用甲兵?又再者,公主金枝玉叶清白皓体,怎会半夜传唤外臣?----滚!你们滚!刚刚你们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 “这!……”两小校一起语塞愣住了,“大将军,我们的话还没完说呢!” 刘冕双眉倒竖目露杀气:“还敢在此嗦。本将就以扰乱民宅意、图谋财害命、刺杀朝廷大将之名,将尔等就地正法!” “啊----快走!”两名小校抱头鼠窜的逃了出去,一起苦笑道:“这怎么办哪?” “哎。算了,回去吧---被太平公主抽几鞭子,好过被刘大将军一刀斩了啊!” 一群兵丁来得迅猛,逃得也快。客栈的老板缩在墙角,看着那一队刚才还气势汹汹宛如鬼差地兵丁,此时却像被剁了尾巴的狗一样逃掉了。一双眼睛呆愣的盯着看了半晌。 房间里,韦团儿透过窗户朝外面看了片刻,嘻嘻哈哈地笑道:“将军,那群家伙滚蛋了。” “起床,不睡了。”刘冕无奈的叹一口气,“太平公主还真是有点本事。我大半夜的进城也能被她安排地耳目发现。韦团儿怏怏的嘟起了嘴:“将军,干嘛要换地方嘛,好困了。好想睡哦!太平公主究竟想干什么嘛。对将军如此纠缠?” 刘冕撇了撇嘴:“谁知道呢!” 韦团儿道:“那要不换家客栈吧?” 刘冕淡然一笑:“不必折腾了。换到哪里,她总能找到。睡吧!” 凌波阁里,一阵皮鞭抽得叭叭直响,太平公主怒不可遏的大吼:“废物,全是废物!你们这些男人,还不如阉了进宫当宦官!” 几名小校兵丁跪在地上,低低的压着头。任凭那鞭子抽到头盔上叭叭作响没一个敢吱声。幸好穿了盔甲啊。要不然可就真惨了。 “摘掉头盔!”太平公主大声一喝,几名兵卒一起发起抖来。 邱大友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上前来低声道:“公主凤体要紧,千万息怒……大将军的智巧公主是了解地。这些愚顽的小卒哪里能斗得过他呢?再者,身份异如此之大,大将军又在军旅之中威名赫赫,这些小人物也着实拿大将军没有办法呀!” 太平公主恼火的甩了一下鞭子:“我是恨那个臭男人!明知道是我请他进宫,为何如此推脱不来?” 邱大友更加小声的道:“大将军是清醒明智之人……深夜入宫,可是大忌。再者,尊卑男女之分……公主如此大张旗鼓的去请大将军入宫,大将军定然是拒绝了。” 太平公主虽是怒火中烧,听邱大友这几句却又冷静了下来。她把鞭子扔到一边:“你们出去。” 众兵丁们如蒙大赦快步逃了出去。 “邱大友,你亲自去请。你就跟他说,他不来,我就不嫁了。宁死不嫁。”太平公主坐到榻上,恨恨的长吁了一口气咬牙道:“我一定要在披上嫁衣之前再见到他一次!一定、一定!!” 刘冕坐在矮几边,听着韦团儿轻微而有节奏的鼾声,掌着灯拿一笔书随意的翻看。 他太了解太平公主了。依她地性子,要办一件事情那就一定要办成;要得到一件东西,那就必须要得到。 为达目地,不折手段。 她肯定还会再派人来的。 客栈的门板又被敲响了。心有余悸的老板这下学乖了,走到门边先问一声:“谁呀?” “投宿的。” 他这才放心,打开了门。入眼一看,却是一个慈眉善目满面红光的老者,带着两个比女人还清秀的小后生。 “三位要几间房?” 老者笑嘻嘻地塞给老板一锭儿东西:“我有朋友住在这里,已有房间。你去歇着,就当没有看到过我们。” “啊,这……”老板傻眼了。今天碰到地怪事还是真多啊! “走吧!”老板轻轻的摆了摆手一脸微笑,神色间却透出不容置疑地威严。 老板不由自主的身上打了个寒颤,识趣的闪人了。这些人阴阳怪气的人,让人感觉好难受! 老者和后生们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方才走到西字第三号的门口,里面却传来一个声音:“别敲了,直接进来。” 老者微然一愣,示意后面的人停住,自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反身掩上门。 刘冕坐在矮几边作势拿着书认真的看,瞟了一眼道:“邱大友,大半夜的你不伺候公主,跑到我这里搞什么飞机?” 邱大友正欲打拱作揖,听闻此语一时愣住了:“敢问大将军,何谓搞什么飞机?” 第263章 公主的嫁衣 长长的斗蓬将头脸都遮住了。刘冕仰头来望,自己已然站在了临波阁前。 太平公主的性格就是这样。她很聪明很睿智,可是冲动起来做事却是不顾后果。 她说到的,就必然能够做到。出嫁之前见不到刘冕,她就宁死不嫁。 刘冕叹了一口气,和邱大友一起闷声走进了殿内。 殿内很冷清,所有闲杂人等一概退避了。邱大友掌着一个灯笼,小心翼翼的走到刘冕身侧替他引路。 寝宫的门被推开,一股脂粉味混杂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突然听到凌空一记声响,刘冕耳聪手快抓住了一个迎面飞来的物什,原来是一个羊脂曲颈酒壶。 邱大友的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矮下身来接过了刘冕手中递来的酒壶,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废物!还没有将人请来吗?” 刘冕拉着斗蓬遮头盖脸的转过了屏峰走进去,轻声道:“请谁呢?” “刘冕!”太平公主顿时喜出望外从坐榻上一跳而起扑了过来,惊喜的叫道,“驼兄,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不顾一切的扑进了刘冕怀里。 刘冕拥她入怀轻轻的拍她的背:“你怎么了?无缘无故,为何喝这么多酒?” “我……想你!”太平公主紧紧抱着刘冕。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似一下堵在了喉间,一时吐不出词来。 “我也想你。”刘冕实话实说。 太平公主伸手将斗蓬的头罩扯去,捧着刘冕的脸仔细来看,眼中居然有点湿润。 “这么长的日子。你去哪里了?”太平公主如同痴了一般,喃喃而道,“我到处找你。就是找不到。” “病了,回老家养病。”刘冕沉寂如石,淡然微笑。“你还好吧?” “你病了吗?真的病了?”太平公主紧张地摸着刘冕的脸,“好了没有?要不要紧?” 刘冕费力的摇了摇头,抬手抓住太平公主地手:“没事,都好了。这不,我又回朝来了。” 太平公主痴狂的一下将刘冕紧紧抱住:“你答应过我的,从此不再离开来。你说话不算数!我恨你!!” 刘冕轻拍她地脊背:“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以后再不许你离开我身边!” 太平公主有点愠怒的仰头:“你不答应?” “你就要嫁人了。明天。”刘冕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千年古井。 “是的。我就要嫁人了,明天。”太平公主松开刘冕,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的来回焦急的踱着步子,“所以,我必须要见到你----我、我……我要在你眼前披上嫁衣!哦不是,我要披上嫁衣给你看!不对、不对!我地嫁衣,只为你披!!” 刘冕不动如松,心中怒涛翻腾。 “何必呢?”他轻叹了一声。 “不!必须!是必须!”太平公主非常肯定、非常固执的反复重申。“我要嫁的人。是你!我想清楚了,我是真的爱你!刘冕,我非常郑重、认真、庄严的告诉你,我爱的是你,我要嫁的人是你!” 说罢,太平公主惊慌焦急的冲到了隔壁房间抱来了一堆东西,手忙脚乱地将它们堆放在房间正中。 刘冕看了一眼。凤冠霞帔、脂胭水粉、金鸾头钗。云袖披帛。 一套华贵之极地嫁衣。 太平公主激动得浑身发烫,一脸通红。便如旁若无人一般。她开始轻解罗衫。 粉红披帛飘然落地,襦衫裙裾零落四方。 琉璃灯盏下,如玉,娇冶非常。 刘冕是男人。正常的男人。 他的喉节情不自禁的滑动了一下。 太平公主的手稍停了片刻,落在了饱满的酥胸前。 那里仅剩一件浅紫色的胸衣。含苞欲放,呼之欲出。 此刻,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羞怯,脸色愈红微然低头。玉脂般地素手轻抚着自己地酥胸移到了身侧,便要去解开。 “住手。”刘冕说完这二字,居然吁了一口气。仿佛刚刚挣脱了一个强横的心魔地桎梏,仍然心有余悸。 太平公主轻轻一弹:“为何要住手?” “我怕我会把持不住。你实在太过诱人。”刘冕如实说道,“新婚前夜,你不该这样。” 太平公主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一声:“这话说得真是离谱。我在我的男人面前轻解罗衫有何妨?就算一番又何妨?刘冕,你是我的男人,你就是!”说罢,她毫无优雅的用力一扯,浅紫色的胸衣被扔到了一边。 傲人的双峰,娇挺的呈现在了刘冕的面前。 如玉,如脂,丰满,圆润,吹弹可破。 刘冕并没有回避,眼神全部落在了那里。可是眼中,却缺少太平公主期待看到的的气息。 “我不美吗?” “很美。冠绝天下。” “你为何没有丝毫动心?” “我有心动。”刘冕低下眼睑,“心在痛。” “痛?为何要痛?” 刘冕低沉的道:“你为何要这样偏激?你明知道,这是在做一件很蠢很蠢的事。现在离你的新婚,不到三个时辰。” “是很蠢,但我认为值得。”太平公主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退掉了身上仅剩的一条纨裤。 玉体横陈,一丝不挂。 刘冕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他,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欲焰不腾腾燃烧。 在这样的绝世美人面前,只有两种人可以控制住心魔不为所动:一是太监;二是瞎子。 就算是女人,也要为这样完美的而惊叹。 太平公主扯到发髻甩开了头发。缓步上前。 刘冕地喉节再度滑动了一下。眼睑有点发颤,睫毛在动。 “要我。现在。”太平公主的嗓音变得低沉、沙哑,却如同磁铁对铁一般充满了诱惑与吸引。 刘冕感觉口干舌躁。体内的血液仿佛快要被煮沸了。要命地是,这些煮沸的血液,还偏偏往一个地方涌了去。 太平公主就如同妖媚的影子贴到了刘冕地身上。的身体紧紧贴着他雄壮发烫的身体。一只玉手伸到了刘冕的脖子上。缓缓上摸。 脖,颌,唇,鼻,耳,一一抚了过去。 另一只手。却在刘冕的腰间滑动。如同水蛇,灵巧而狡猾,终于触到了那处地方。“好雄壮……刘冕,天官,驼兄,要我,现在。就是现在……”太平公主仰起头,双手拉住刘冕的脖子。掂起脚尖来。痴狂地抱着刘冕吻了起来。 刘冕闭着眼睛,心中最后一点理性已被击碎。粉碎。 他浑身的肌肉这时突然一下暴起,双臂奋力将太平公主拥在怀中,紧紧摁住。 然后,便疯狂的、强横的、野蛮的----吻她! 太平公主,也痴狂的回吻,大声的喘息。 “要我、现在!要我、要我!!……” “叭”一声响。门突然被踢开。然后又是砰的一声。又突然关上。 二人魂飞天外,举目朝门口看去。 油灯地阴影之下。站着一个盛装凛然地人。 女人。 武则天! 太平公主傻眼了,双手仍抱着刘冕的头,瞪大了眼睛喃喃唤了一声:“娘……” 刘冕的心跌到了冰点。此刻反而变得镇定。他扯下身上的斗蓬盖到了太平公主身上,缓步走到武则天面前拱手轻拜了一拜,却未说话。 武则天的表情却很淡定。淡定得异常。 她悠长的吐出一口气,居然用轻柔的声音说道:“太平,你好生歇息。天亮就要嫁人了。你----跟我来。” 太平公主完全愣住了,如同雕塑一般愣在那里半晌,突然歇斯底里地冲上前来:“娘,不要!” 武则天却是雍荣地一个转身,面带微笑:“不要什么?” 太平公主一脸煞白,紧张得摇头:“不要、不要……他不是薛绍,不是!” 武则天平静到诡异的微然一笑:“娘知道。安心歇着,养足精神。” 刘冕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做贼地感觉,反而像是理直气壮。 撞破了,未必便是坏事。 有些事情,点破窗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掩上门,跟武则天走到了临波阁外的平台边。 空无一人,凉风习习。 武则天面朝九州池,年已六旬的她,一头青丝堪如少女,迎风轻扬。 “你爱她吗?”武则天的声音如同风一样轻柔。 “是的。” “她很爱你。”武则天停顿了片刻,“甚至超过薛绍。你相信吗?” “我信。” 武则天目视前方,眼角轻轻眯起:“可是她必须嫁给武攸暨。” “知道。” “我不管你跟她怎么样相处,只有一个要求。”武则天略作停顿,转过头来看着刘冕,“她仍是公主,你仍是将军。你们之间的感情,不可以影响到其他的任何事情。任何。” “我知道了。” 气氛很奇怪。刘冕头一次觉得,离武则天是这样的近。此时,他们之间不像是君臣,武则天称我,刘冕也自然的称我,没有一点唐突。 若说是岳母娘考问女婿,也不尽然准确。许多的话都闷着不讲,全是潜台词。点到即止。 武则天又转过了身去,看着烟波浩渺的九州池出神。半晌后,她轻叹一声:“我们都很无奈。也都很可怜。” 刘冕沉默无语。 “太平最可怜。”武则天轻轻皱起了眉头,“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给她想要的。但我不会再把她喜欢的人和东西从她身边夺走。她要什么,我就会给她什么。只要我能给的。” 刘冕继续沉默。 “好好关心太平。”武则天微然仰头,“我不希望,她的命像我一样的苦。你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太平爱上你,我不一点都不奇怪。” 这算是表扬吗?刘冕摇头,苦笑。 “武攸暨是一个很懂事的人。但你们也要注意分寸。”武则天甚是有点无奈的吁了一口气,“我这些儿女,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贤儿回朝了。刘冕,就快开亮了,稍后你去一趟五明殿,见一见他。” “是。”刘冕心中微动:武则天果然办事老辣利索! 让我这时候去见李贤,一来可以打消我半夜私自进宫的罪名,二来可以让我鼓动李贤,去办一些他该办的事情……什么事情是该办的,二人都心知肚明。实际上,在李贤与武则天之间,刘冕从来就是一座沟通的桥梁。彼此心照不宣。 “放心,我不会记恨你,更不会对你不利。”武则天的声音挺轻,却说得很肯定,“你是一个人才。但是,你必须把你的才华,用在该用的地方。明白吗?” “明白。非常明白。”刘冕拱手而拜。 第264章 心腹 这是刘冕和武则天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直接对话。此前的武则天在刘冕的心目中,只是一个印象、一个神像、一个象征。现在,他感觉这个千古神秘的女人,渐渐在自己眼前变得清晰。 原来她也有许多的无奈。在面对太平的时候,她也有着惭愧。她想弥补,却不得其法。现在看来,纵容只是唯一的办法。 至少从这一点来看,武则天并非是完全的冷血。政治家要心狠手辣,但不代表他冷血。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是无法把握他人的感情的。就更谈不上什么驾驭了。 “好了,再去见一见太平吧。不要耽搁得太久,我先回宫歇息了。”武则天说罢,抬脚朝殿堂的阶梯边走去。 此刻,武则天的身影在刘冕的眼中褪去了那一层神秘的光环,变得平凡而普通。她的面目,也仿佛渐渐清晰起来。 刘冕感觉,见过这么多次面了,他才头一次将武则天的五官看清楚。太平公主,跟她真的很像。再过个三四十年,太平公主恐怕就是这个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朝殿内走去。 刚过殿门边,差点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太平公主惊慌的一把将刘冕扯到门后将他按在墙板上:“母后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她是不是要杀你?” “不会。”刘冕镇定的道:“放心,没事。” “真的没事?”太平公主似乎难以相信。 “真的。”刘冕淡然一笑,“若要杀我,何须拖延?刚刚一刀就拿下了。” 太平公主浑身一软,竟然瘫坐下来:“没事了。真的没事……没事……” 刘冕有点心酸地将她拦腰抱起来。他知道,刚刚的片刻之间,太平公主就笼罩在极度的恐惧与紧张之中。她害怕薛绍地事情再度重演。 刘冕将太平公主抱起。朝寝宫走去:“我送你回寝宫歇息。看你这样子,定然是熬了整夜没睡,眼睛里都有血丝。” “我要披上嫁衣。给你来看。”太平公主吊着刘冕的脖子,固执的说道,“今天,我就是你地新娘……” 刘冕心中悸然而动,停住脚,吻在了太平公主的额头上。 太平公主闭上眼睛。面带微笑,很平静,很享受。 刘冕头一次见到,太平公主会如同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子一样的恬静。 此刻的她,美到极致,美到令人心痛。 太平公主换上了嫁衣,天已大亮。 她在刘冕身前转过了一圈,浑身钗儿佩儿叮当作响。 “好看吗?” “好看。” 太平公主婉尔一笑:“我要把这套嫁衣收起来。将来只穿给你看。” “那你等会儿穿什么上婚殿?” “随便再找一套!”太平公主走到刘冕身前。长长的吸一口气,很认真地说道:“你走吧,我听到母后说的话了。你不要停留太久。以后,我再不这样闹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刘冕笑:“这话,以前似是听过。可你并未做到。” 太平公主扬起粉拳来敲了刘冕的胸脯一下:“都怪你嘛!无缘无故消失了半个月,害得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快要急死了。你要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许这样。嗯?” “好吧。”刘冕吁了一口气。“我该走了。” “等一下!”太平公主凑得更近了一些,“我说过的那件事情。定会做到的。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有别的男人。入了洞房之后,武攸暨他敢靠近我三尺之内,我必会阉了他!” 刘冕笑了一笑,转身走了。 心里居然很痛快。 原来,人都是自私地。 爱,也都是自私地。 妈妈的武攸暨,你纵然与太平公主拜了堂又如何? 她就是我的女人! 走出临波阁,刘冕居然一身轻松。虽然这一夜他曾在生死之间打了个来回。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往千牛卫卫所而去。在那里取了一套袍铠换上,然后再往五明殿而去。 五明殿坐落在太初宫西北部的西隔城内,是皇子公主们住的宫殿之一。这地方,一般人进不去。但刘冕已经不是一般人。在前往长安赴任右卫大将军以前,整个皇宫之内他这个御前大将军可以畅行无阻。 五明殿到了。守备这里的,是右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的人。刘冕上前通报。 守殿地小将狐疑地打量了刘冕几眼,抱拳施了一礼:“刘将军请恕罪。敢问将军欲见潞王殿下有何要事?” 刘冕面色沉寂如水:“你也配问?” “将军息怒。”小将也不敢造次,低顺道,“末将奉命在此值守,职责之内理当盘查。” 刘冕冷笑一声:“皇城二百七十二哨,仅你一处敢拦住本将来盘查。你活腻了?” 小将身上轻轻一抖,为难的转过了几下眼睛:“刘将军请稍候,末将去请丘将军来定夺。” “不用请,本将来了。”身后传来一个傲慢悠长地声音,然后是生硬的长笑,“哎呀,刘大将军。今日何来雅兴造访五明殿哪?” 刘冕回头看了一眼,虎背熊腰的丘神,正不紧不忙的慢慢走过来。 “丘将军。”刘冕都懒得跟他施礼,手握着刀柄,“本将有要事求见潞王殿下。请放行。” “哦……要事。”丘神摸了摸下巴,冷笑了一声,“令符呢?” “什么令符?” “若无太后令符。任何人不得私自见皇子。”丘神眼睛瞟着天上,傲慢的道,“这是西隔城的规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没有令符,但我必须见到人。”刘冕直勾勾的盯着他。毫不退避。 丘神也回看了刘冕几眼,依旧冷笑:“那怕是不行。刘将军还是回去找太后请来一纸赦令吧!” 刘冕心中暗自恼火。至从数年前东宫事变与这个家伙交过第一交锋以后,二人彼此之间早就看不对眼了。丘神现在是太后比较信任的酷吏之一,在军队里也有点实权。他也曾觊觎右卫大将军之职久矣,不料却被刘冕不动声色地捷足先登,心中自然恼火。 其实丘神心里非常清楚。若无太后的允诺,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跑到这里来见敏感人物李贤呢?可他偏偏装作不知、拿着鸡毛当令箭给刘冕小鞋穿。 无非就是要公报私仇,摆一摆谱让刘冕难堪一回。 “请你让开。”刘冕吸了一口气,有点不耐烦,但仍保持着冷静与风度,不想公然与他撕破脸。 丘神也仿佛有点火气上来了:“我若是不让呢?”他身后的兵丁齐齐往前一涌,纷纷不怀好意地瞪向刘冕。 刘冕踏前一步昂首挺胸站在这些人面前,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骨骨作响。一字一顿的沉声道:“我若硬闯。谁能挡我?” 杀气四射! 丘神也是带兵之人,当然也明白刘冕这种级别地猛将,绝非他和手下这几个脓包所能阻挡的。更何况,他也心知肚明刘冕敢公然到这里来见李贤,暗中已是太后允诺……斗下去,没好处。 只是这处境,他很有点下不得台来。 刘冕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好似就是故意要让他下不来台。而且他的一双眼睛。就一直这样淡定却带杀气的看着他。 丘神和他对视着瞪了半晌,终是转开视线。摆了一下手:“闪开!”甲兵们先是一愣,然后齐齐的闪开让了一条道刘冕地嘴角轻轻一扬:“谢了,丘大将军。” 丘神已是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大踏步的朝一旁走去,不再理会刘冕。 刘冕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朝殿内而去。 身后一群兵丁们或惊愕万分或怒火中烧,纷纷言道:“这人太嚣张了!” 刘冕突然顿住脚,后面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他放声哈哈大笑两声,继续前行。 身后的小卒们擦了下冷汗,不敢再作议论。 五明殿的执事宦官昏昏欲睡,好似一辈子没睡饱。刘冕上前喝了一声,他方才回神:“进去通报。左千牛卫大将军领右卫大将军刘冕,前来求见潞王殿下!” 宦官屁颠颠的跑进去马上出来,请刘冕入殿。 李贤亲自从寝宫走了出来,脚步轻快满面春风:“天官!你怎么来了!” “末将参见潞王殿下!” “快免礼!”李贤甚是高兴,拉着刘冕的手走进书房分坐下来,笑呵呵地道,“想不到我能在这里见到你。你现在挺有本事嘛,连丘神也挡不住你吗?” “挡是挡不住。不过,若无太后应允,末将也不敢擅自造次。”刘冕说道,“殿下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 “好。我一人来京贺婚,家人都还在乾陵。”李贤道,“能在这时候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刘冕单刀直入地问:“殿下有何打算?” 李贤轻皱了下眉头略作寻思,然后道:“还记得我们当初在扬州时,定下的长远计策吗?等时机成熟,就找机会奉迎我母后登基。我想,现在我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了。具体的做法,我是想联合皇帝、太平公主、李氏皇族、旧有关陇仕族门伐们一起请命,让我母后登基。” 刘冕问道:“都联系好了吗?” “一个都还没联系上。”李贤面露难色的摇头,“至从到洛阳后,我在五明殿半步没有离开过,一切都在监视之下。” 刘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相信你马上就可以获得自由。去办这些事情了。” “此话何解?”李贤甚是惊讶。 刘冕淡然笑了一笑:“太后派我来见你,不就是要我来找你摸底、看你有什么动机吗?她现在正需要你做这样的事情,只要我一回报。她必然应允。” 李贤愕然地看着刘冕:“太后……现在对你竟如此信任?” 刘冕笑了一笑:“算是吧……也不算是。你知道地,太后对任何人都不会绝对的信任。” “也是……刘冕,你要小心谨慎一点。”李贤颇有点担忧地看着刘冕。“我回来这段日子,足不出户也听到了许多关于你地流言。你短短一年之内连升数级,现已是十二卫之首的右卫大将军,执掌西京兵权,成了最有实权的将军之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还刚刚步入朝堂就如此锋芒毕露、一飞冲天。恐怕会有许多意想不到地麻烦等着你。” “我知道。”刘冕吁一口气,“放心,我不会有事。” 李贤看着刘冕似乎有话要讲,但忍住了,没说。刘冕知道,李贤恐怕是想说起太平公主……“殿下安心在此等候,末将去向太后回报消息。”刘冕不想在此多作停留,站起身来。 李贤也起了身。刘冕抱拳而拜。李贤却是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凝视着他的眼睛:“天官……还记得我们的理想和约定吗?” 刘冕神色淡定:“殿下不必多虑。纵然漫天遍地全是关于我的流言,我的信念永远不会改变。相信我----告辞!” 李贤深皱眉头长吁一口气,在刘冕身后道:“我相信你。我发过誓地,从此以往毫无保留的相信你。” 发誓吗?刘冕黯然一笑。最近经常听到这样的字眼。 离开西隔城后,刘冕就打算去见见武则天,将李贤的话转达过去了。本来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李贤与武则天之间的窗户纸。是不好挑破的。政治家最需要的。就是窗户纸了。 几年折腾下来,刘冕已经成为制作这类窗户纸的专家。 来到仙居殿。求见武则天。巧得很,不是冤家不聚头,刚好遇到武则天正在接见丘神。武则天也不避讳,将刘冕唤了进去。 丘神立于一旁,瞟了刘冕一眼,目含怒意。刘冕对他不屑一顾,见过了礼立于一旁。 武则天微扬起头扫视二人,长声道:“既是同殿为臣,何妨谦和礼让一些?丘神,以后此等鸡零狗碎之事不必前来报予。便如三岁孩童打了架一般,还要报知父母来做主吗?成何体统!刘冕,你今后也要稍作收敛,不可太过任性妄为。丘神,你退下。” 丘神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忍气吞声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傻逼都能听出来,武则天这是不露脏字地将丘神骂了个狗血淋头,对刘冕却只是轻飘飘象征性的责怪了一下。 上官婉儿不在房中,不知去了哪里办事。武则天将旁人支开,单刀直入的问刘冕:“如何?” 刘冕便将李贤的想法,告之了武则天。 武则天表情一直淡定,但眼角偶尔闪逝的精光告诉刘冕,她很兴奋,很开心。 她等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 “刘冕,此事只许三人知道,你可明白?”武则天的声音头透出此等诡谲。 “微臣非常明白。太后尽管放心。”刘冕抱拳而拜。 “很好。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办事予放心。”武则天不无赞赏地点头,然后道,“一路辛苦了,回去好生歇息。婚宴要摆半月,结束之后你便护送太平去西京居住。然后,你便要去右卫上任了。在此之间,你可以理出一个组建右边地大纲方略来,交由兵部与阁部审批----直接交给予,也是可以的。” “谢太后。”刘冕抱拳拜了一礼,退了出来。 出门之后,刘冕微然一笑:直接交给予,也是可以地。那意思就是说,我可以越过一切衙门与宰相,直接找你说事了? 说得更简单一点:这下我真的是武则天的心腹了! 第265章 但求一醉 刘冕回到家,一身疲累。离家归来,仆人丫环们都挺热情的来拜礼。刘冕一声不吭,径直走到了二楼卧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内,闷头闷脑的睡着了。 韦团儿担了一盆水来准备替他擦把脸,推门,却是紧闭。于是不敢打扰自行退了去。 稍过了片刻,薛讷来约刘冕一起进宫赴宴,却被韦团儿担住了。薛讷也未多言,自行离去。 到了中午时分,韦团儿暗自有点着急了。此时皇宫中婚礼应该进行得差不得了,该是大臣们上前拜贺参加宴席的时候。刘冕仍然睡得死沉,站在门外也听到一阵阵呼噜声。 韦团儿焦急的在他门外走来走去,左右徘徊不定,是否应该将他叫醒。 正犹豫着,楼下传来一个声音:“天官,在家吗?” 是马敬臣! 韦团儿心中暗喜:来得正好呀! 于是快步跑下楼,对马敬臣道:“马将军来得正好。我家将军睡得好沉呢,眼看便要误了宴席……将军去将他叫醒吧?” “哟,小妮子。我可从来没见你欢迎过我。”马敬臣笑道,“你是他枕边人都叫不醒,我哪有本事?” 韦团儿脸一红,低声道:“将军莫要取笑婢子了。还是……快去叫醒将军吧。婢子不敢呢!” “行,我去。”马敬臣大踏步上楼,“我就是刚从皇宫赶来的。看他没来赴宴,特意来叫一声。” 马敬臣走到卧房前,将门板拍得啪啪作响。 里面传来一个恼火的声音:“谁啊?找死是不是!” 马敬臣和韦团儿一齐吓得一弹:好大的火气呀! “天官,是我。老马啊!”马敬臣哈哈的干笑,“快起床了。进宫赴宴呢!” “不去!” 马敬臣一时愣了:怎么回事这是?这不像他平日的风格啊? 韦团儿面露忧急低声道:“怎么办哪?将军今天这是怎么了?若是不去赴宴岂非大不敬?” 马敬臣咬了咬牙,再度将门拍得震响:“起来、起来!别装死了!” “滚----” 马敬臣地眼睛顿时瞪大了,恼火的将门拍得震响:“你小子吃错药了?快开门!” 刘冕恼火的从床上翻身而起,赤着脚上前扯开了门,转而又扑倒在了床上。 马敬臣走进去,掩上门到了床边坐下:“你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变成三岁孩童了?” “不去!”刘冕趴在床上忿忿的道,“你去吃喝吧。别管我。我要睡觉。” “至于吗?”马敬臣嘿嘿的偷笑了几声,“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不是还有上官婉儿、韦团儿和苏蒙黎歌吗?你知足吧!” “少扯淡。”刘冕没好气的回顶了他一句,“老子是心里烦,不关太平公主的事。” “哈哈。不打自招了吧。我可没提这个人的名字。”马敬臣一阵笑起来,“算了。起来吧。男儿大丈夫,生死之劫都渡过了,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跟你说了,不关太平公主地事。”刘冕吁了一口气,“反正今天这婚宴我没什么兴趣。一群假颜强笑的家伙凑在一起推杯换盏。有什么屁的意思?还不如去莺菀潇洒。” “好啊,你起来。我陪你去。”马敬臣上前扯刘冕。“不就是个皇宫宴席吗?找个借口不去参加也没什么大不了。马老大陪你,你想去如玩就去哪玩。” “走----去北市!” 刘冕一骨碌翻身而起,手脚飞快的穿上衣服鞋袜,然后翻出了一个钱袋拎在手上抛来抛去:“别地没有,就剩这等垃圾了。走,恶狠狠的花掉它!” 马敬臣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呃……去,去就去吧!” 韦团儿看到刘冕出来。心下放心还吁了一口气。两个大男人勾肩搭背出了门。径奔北市。 来到一家豪华大气的莺苑前,一般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刘冕。今天十足像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大少,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背剪着手,大声说道:“莺姐儿何在,滚出来迎接本公子!” 大堂里坐了几个风流客人在喝着小酒,此时一齐注目看了过来。几个小姑娘好似有点被吓着了,准备上前迎接地也都瑟缩不前。一个三四十余岁的丰满女人快步跑上来,满脸堆笑:“公子有何赐教?” 刘冕也不多话,扯开钱袋拎出两个金疙瘩来:“今天这里我包了,让其他地人都滚。” “啊?这……”老鸨面露难色,“公子,我们这等地方,做的是闲散生意。今日赶走了客人,人家明天就不来了呀!” 刘冕再拿出一个金疙瘩朝老鸨面前一扔:“滚不滚?” 老鸨面露狂喜手忙脚乱的接过,嘴里惊喜的打着哈哈。 刘冕再扔:“滚不滚?他们不滚,你就滚出洛阳!” “啊----滚!我马上叫他们滚!” 于是让龟奴去赶人了。几个客人忿忿的骂咧,刘冕不屑的瞟了他们一眼,悠然道:“不服气的,尽管来找我。” 马敬臣在一旁目瞪口呆:这小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存心出来惹是生非地呀!偏偏今天遇到地这些风流嫖客们,好似没一个有种,居然都没有人敢上前来寻刘冕的晦气。 闲杂人等都赶出去了。刘冕扯了一张矮几在客堂中央坐下,搁着二朗腿道:“莺姐儿,叫你们这里地姑娘全给我出来。别跟老子说有什么卖艺不卖身的,全出来。” “是……” 少顷过后,二十多个姑娘在刘冕面前排成了两排。红红绿绿花枝招展的一堆。 “马老大,你先挑你喜欢的。” 马敬臣无语。随手挑了两个站到身边。 刘冕扯开了钱袋摊放在身边的矮几上,说道:“一个个从我前面六尺之外走过。全都背剪着手,我扔金锭子砸。砸到谁胸前地那道小沟里没有掉出来,今天就陪我!” 众女子一阵惊呼:天哪,真是挥金如土啊! 一时间,堂中一阵骚动。所有女人都忙活开了----挤胸!管他是还是飞机场,也得拼命的挤出沟来啊!这一锭金子少说也有二三两,一两金子可抵换七八贯钱。在这洛阳来说,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刘冕坏笑一声:“开始!” 第一个穿着绿衫儿的姑娘走了出来。紧张的将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挺着胸。 刘冕瞟了一眼。还真是挺大的,只是人长得有点痴肥。随手一扔,那枚金疙瘩在她胸口弹了一下,叮当当的落到了地上砸得直响。绿衫姑娘恼火的直跺脚。失望之极的被人推开了边。 马敬臣走上前准备捡回金疙瘩,刘冕将他叫住:“别捡!让它搁那儿。继续。下一个!” 所有人都盯着地上闪闪发亮地金疙瘩流口水。刘冕冷笑道:“谁要敢私自去捡,我剁她双手。” 众人一起打了个寒颤,纷纷移开眼神。因为她们发现,刘冕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老鸨儿在心里只在叫苦:这是哪里来的尊神?挥金如土霸道强横也就罢了,还这样杀气腾腾! 二十几个姑娘依次走过。有四五个人成功的用豪沟夹住了金疙瘩,惊喜得欢呼雀跃。 刘冕扔掉钱袋拍了拍手:“掉到地上的。谁抢到归谁。你们几个,进来服伺本公子。” 房间里一时炸开了锅,全乱了。管他是莺姐儿龟奴还是伎子,全都趴到了地上抢得打滚,一阵大呼小叫。 刘冕哈哈地大笑,在四五个伎子的簇拥之下走进了厢阁。马敬臣连连摇头地咋舌:“这他娘的才是有钱人的玩法!” 那几个被选中的姑娘,才不在乎掉在地上的金疙瘩了。以她们地职业眼光。若是能把这样的豪主伺候得舒坦了。好处无穷。刘冕进房后就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任凭四五个姑娘围坐在他身边。灌酒的灌酒,喂水果的喂水果,捏腿的捏腿。反观马敬臣这边,那两个小姑娘虽然也和他对饮,一双眼睛却一直瞟着刘冕这一边,脸上写满了嫉妒。马敬臣有点恼火,感觉自己实在太凄凉了。 皇宫,含元殿大殿。 太平公主凤冠霞帔,武攸暨一身喜袍,二人结伴走上了龙尾道。武则天正坐在宝盖下,眯着眼睛面带微笑。 婚礼就要进行的末端了。女儿女婿便要在这含元殿上拜合天地,从此成为夫妻。文武大臣分列龙尾道两旁,无数旌旗迎风飘舞,喜气扬扬。 太平公主的眼神却是一片空洞,表情也是茫然,机械的听随司礼大臣发令,或起或拜。 一阵欢呼四起,礼成了。 太平公主地脸上,仍是没有一丝表情。武则天打量了她几眼,将眼神转开,朗声道:“既已礼成,请诸位爱卿前往丽日台赴宴!” 一对新人,将被仪仗队送往皇宫地临时新房:袭芳院。入洞房。 太平公主和武攸暨先后上了车,武攸暨始终没敢正眼去看他的新娘一眼,低耷着头。 “坐开一点,别挨着我。”太平公主低声地道,声音中透出一丝怒怨。 武攸暨紧张的往旁边挪了一下屁股,已然紧挨到了车厢边缘。 太平公主怨怼的瞟了他一眼,鼻子里不屑的冷哼。 车子开动,新人去了洞房。文武百官也依次退下,往丽日台宴会场而去。 武则天进了含元殿,支开身边人,将上官婉儿唤到身边:“看到刘冕了吗?” “没有……”上官婉儿低声回道,“微臣初先叫马敬臣去找他,现在连马敬臣也没回来。” 武则天面色平静眉头轻轻皱了一皱:“你也累了。等下的婚宴你就不用参加了。自行区处歇息去吧。” “是……”上官婉儿拱手拜了一拜,眉头郁结成一团。 刘冕张大了嘴,任凭几注酒水凌空落到自己嘴里,满满的溢出从嘴角流了出来,这才合拢嘴满口吞下,然后哈哈的大笑:“你、你们两个。跳两支舞来看!” 两名伎子欣然的跳到场中,音乐奏起,她们一起舞起了起来。跳着跳着,身上的衣服已是越来越少。初时只是偶尔露现大腿和玉臂,如今已是玉体横陈身上衣物极少。 马敬臣喝酒很急,此时已然半醉,搂着那两个姑娘连声哈哈地大笑。放流形骸。 刘冕躺在一个姑娘的大腿上,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裸舞。表情越来越痴呆。 人在这里,心却不知飞到了何处。 跳舞的伎子骚首弄姿极尽诱惑之能事,却发现刘冕的表情眼神中始终没有一丝的神色。身边的几个伎子也在有意的挑逗抚摩,刘冕却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原来,越热闹。反而越寂寞。 刘冕轮动了两下眼睛,长叹一声:“酒!” 三注酒水凌空落下。刘冕张嘴就喝。任凭酒水洒得自己满脸,从下颌流进了衣领,弄湿了全身。 门被轻轻拉开了。一个身着金白胡服头戴双翅帽地人,出现在了门口。 刘冕都没去顾忌,继续张口大饮。 马敬臣正抱着一个姑娘在猛亲,转头一瞬瞟到门口,却是愕然愣住。嘴巴贴在那姑娘脸上。都不会离开了,眼睛也瞪到极大。 “上、上官……婉儿!” 堂中的气氛斗然变化。姑娘们都注意到了门口的那人。是一个女子。一个绝色清丽、让所有女人嫉妒的女子。 跳舞地舞伎稍停了片刻闪到一边,披起了衣衫。灌酒的女子收起了酒壶,摇了摇刘冕:“公子,那人是你地朋友吗?” 刘冕慵懒的将头从姑娘的大腿上抬起一点,醉眼惺忪的瞟了一瞟:“是啊,挺眼熟的……”然后嗒地一声,头落了下去。砸得那姑娘还轻声惊叫了一声。 刘冕却已是彻底醉了,歪着脖子留着涎水,居然就打起了呼噜。 上官婉儿在门口站了片刻,眉头轻轻皱起走了进来。马敬臣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一骨碌爬了起来跑到上官婉儿身边,勉强挤出笑来:“婉儿……你、你怎么来了?” 上官婉儿地眼神从来就没有从刘冕身上移开过,自然也就没有正眼去看马敬臣。她轻吐了一声:“让她们退下吧!” 声音虽轻,那些女子却都听到了,于是慌急需鱼贯而出。这种事情在莺苑见多了。家中主妻来把风流的丈夫抓回去,她们可不想殃及池鱼。再者,今天来的这个姑娘,好生气派,怎么看也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刘冕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歪着脖子打呼噜。马敬臣小心翼翼的跟在上官婉儿身后,紧张的低声道:“婉儿姑娘……天官也没干什么。他只是……心里憋地事儿太多了,想放松放松。他真地,什么也没干!” “干了又如何呢?他是男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需要你来解释什么。”上官婉儿不急不徐地轻声说,缓步走到了刘冕身边坐下。 马敬臣很识趣,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将门掩上,然后亲自站在离门数步的地方,当门神。 上官婉儿将刘冕的头托起,自己将身子挪近了一些,然后将他抱在了自己怀里,没有生气,没有嫉色,反而一脸愁云。 刘冕张了一下眼睑,人虽然醉了,神志却是清楚,嘴里喃喃的唤了声:“婉儿……是你啊!” “你还认得我呀!”上官婉儿强颜欢笑,眼睛却不自觉的红了,“傻瓜,干嘛喝这么多酒呢?” “高兴啊,高兴就喝了。”刘冕闭上了眼睛,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你是真的高兴吗?”上官婉儿心疼的抚着刘冕的脸,将自己的脸贴在刘冕的额头。 “是啊……高兴。” “可是为什么,我却感觉到你很伤心呢?”上官婉儿的眼泪无声的流出,顺着自己的脸庞滑下,滴落到了刘冕的脸上,“你很爱她,对吗?” “谁啊?上官婉儿吗?” “喝醉了还会耍嘴皮子!你假装的吗?” “是啊,假装的。这世上什么都是假装的……婉儿,陪我喝吧!我感觉,喝醉了人才清醒,才放松。” “你好傻……”上官婉儿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你心里,究竟压抑了多少事情呢?为什么从来都不对我说?醉了也好,睡吧,睡醒了就好了……你活得太清醒,太执着。这让你很累、很累……” “呼----”刘冕的呼噜声已然响起,震天动地一般。 上官婉儿轻拥着刘冕,闭上了眼睛,低头喃语道:“男人,你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如此的强大和睿智。其实,你也有脆弱和受伤的时候……答应我,以后你不开心的事情,都要告诉我……” 第266章 星空小夜曲 刘冕醒来了。头痛欲裂,嘴干唇躁。鼻间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听到均匀的呼吸声。睁眼一看,眼前一张清丽无双绝色倾城的脸。 上官婉儿。 原来自己躺在她的怀里,睡了一觉。上官婉儿也正闭目睡着了,脸就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很温柔,很恬静。 刘冕有点恍然和迷糊:上官婉儿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是在莺苑里和马敬臣喝花酒吗?这莫非是梦? 他轻轻的动弹了一下,上官婉儿马上就惊醒了。 “你醒了----来,喝点水。”上官婉儿挪了下身子,从一旁的矮几上拿过一杯水来。 刘冕呆呆的看着她,木讷的张开了嘴,咕咕的喝下整整一杯水。 上官婉儿展颜笑了:“傻瓜。醉后醒来,很辛苦吧?看你还喝。” 刘冕要起身,上官婉儿却固执的将他抱住:“别动,歇一会“我还是起来吧。你的腿肯定都要麻了。”刘冕坐起了身,上官婉儿果然惊叫了一声:“哎哟!真的麻了……又酸又疼!” 刘冕心疼的凑上去要替她揉,上官婉儿脸一红躲开了:“没事,不用。” 刘冕尴尬的干咳一声:“你……怎么来了?马敬臣呢?” “你还好意思说。”上官婉儿道,“这么大的朝廷典宴你也不参加,岂不是成心让太后寻你的不是吗?我见你没有进宫。叫马敬臣来唤你。不晓连他也不见了人。太后好似有点不高兴,让我不要参加宴席。言下之意就是让我亲自来找你。唉,找你还真是不容易。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寻到了北市这里。你闹出地动静挺大的嘛!整条北市大街都在风传,有一个挥金如土又霸道凶狠的家伙,霸占了整家北市最好的莺苑。我一猜,准是你。” 刘冕挠了挠头尴尬的干笑:“这个……偶尔玩一玩。我也是穷极无聊了。” “算啦,不用解释什么。你有这个自由,不是吗?”上官婉儿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大度的笑了一笑,“好啦,也该回家了。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什么时辰?”刘冕掠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居然已黑。原来自己一觉居然睡了极久。从中午睡到了晚上。 “还不回家?”上官婉儿扬了一下眉毛,似愠似笑。 刘冕看她那副表情,一时有点呆了。多像一个……耐心而又贴心的老婆啊! “回家!”刘冕拉起上官婉儿的手,朝外走去。出门一看,马敬臣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张嘴流着口水,居然睡着了。 刘冕不禁好笑,有他这么当门神地吗?于是上前踢了他一脚。马敬臣浑身一弹惊醒了过来:“谁?谁!!” “谁你个头!”刘冕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走了。你自己玩吧。去把你那些狐朋狗友都叫来吧。今天这里我包了,任由你们折腾。” “哈,哈哈!那敢情好。”马敬臣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对着上官婉儿点头哈腰的笑,“上官姑娘,走了哈?好走,好走。把他拎回去好生劝慰才是。” 刘冕和上官婉儿看着这个活宝一阵好笑,结伴走了出来。上官婉儿的手。很自然地勾到了刘冕的胳膊肘儿上,轻轻偎在他身旁。 刘冕感觉很舒服,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是舒服。脸上流露出久违的欣慰笑容。 二人离开了莺苑,都没有坐车,徒步往南面景兴坊走去。 北市新建才一两年,规模气势远不如长安西市。但由于武则天对商业的大力鼓励与扶植。如今北市的发展一日千里,热闹程度比之西市过之而无不及。 夜幕刚刚降临,北市上正热闹起来。今日正逢太平公主大婚的好日子,朝廷让举城同庆。因此北市多处地方燃起了烟火,人们往来欢呼,一派喜庆。 刘冕的脸上挂着微笑,上官婉儿却从中品读出许多的落寞。于是将手抱得紧了一些。刘冕也未多言。朝家的方向走去。 二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缓慢的,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家”,上官婉儿心目中一个陌生而又渴望的字眼。从出生起,她就没有家。 到了刘宅门口,上官婉儿情不自禁的顿住了脚。刘冕抚在她腰间,有点霸道的往里来带着走。上官婉儿的脸上躁热了一下,还是跟了进来。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如此深夜不归。今日朝廷庆典,大臣们都放了假,制度也不会像平日那么严。否则,上官婉儿断然不敢在皇宫关门以后还在外面逗留。这是违备掖庭制度的。 二人走到正宅前,韦团儿正坐在那里打盹。刘冕唤了一声,韦团儿惊醒了过来,呆呆地看着上官婉儿挽着刘冕的胳膊肘儿,顿时嘿嘿的笑:“婉儿来了呀!哎呀,快坐哟!”说罢就跳着上前来,拉着上官婉儿坐下。 “团儿,快给他弄碗醒酒汤。他喝到烂醉了我送他回来的。”上官婉儿的话中多有辩解的味道。 刘冕笑了一笑在她身边坐下,韦团儿欣然的走了:“等着,马上就来。” 上官婉儿看着韦团儿地背影露出微笑:“想不到,这个丫头也能对一个男人如此死心塌地。有她照顾你,挺不错。”言语中,多少有一点无奈和嫉妒。 刘冕何尝不明白上官婉儿的意思。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刘冕感觉她其实是一个有着强烈归属感的女人,可是现实却让她无法如愿以尝地得到归宿。 韦团儿给上官婉儿沏来了茶。少时过后又煮来了一碗醒酒汤给刘冕喝。刘冕就怕上官婉儿觉得尴尬和无聊,对她道:“婉儿,难得来一次。你这个师父今天是不是好好教一教我这个徒弟?” “教什么?”上官婉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琴呀!”刘冕说道,“你莫非忘了,你可是收过我这个徒弟的。” “哦,那好。”上官婉儿也有些欢喜。 二人结伴上了三楼,韦团儿掌来了灯,点亮了房中吊顶的琉璃灯盏,不声不响的退了下去。 桔黄色地灯光在房中静静地流溢。静谧而又温馨。更添一丝暧昧。上官婉儿的脸隐约发红,强作镇定地坐到了琴前。 “来,演试一下我教你的指法。”上官婉儿让刘冕坐到他身边。刘冕机械地将手抚到琴面上,苦笑:“全忘了。” “木头疙瘩。”上官婉儿瞪他一眼,拿着他的手按到弦上。耐心的来教。 刘冕只顾闻着上官婉儿身上淡淡的香味了,全无心思练琴。上官婉儿有点恼火,拿着他的手左右地摆放,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刘冕呵呵的笑:“算了,还是你先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吧。今天晚上的夜景很不错。”说罢走到阳台边,推开了几个窗户。 一阵凉风吹拂进来,心旷神怡。墨斗般的夜空,繁星点点。偶尔一片烟火炸响在夜空,灿烂绽放。 “真美。”上官婉儿由衷的感叹。 刘冕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身后响起了悠然的琴声。 上官婉儿的琴艺,神乎其技。原本以为,黎歌的琴艺已是出类拔萃。岂料,上官婉儿过之而无不及。 轻扬地曲调如流水般倾泄,直至流入心中。刘冕没有听过这首曲子,但每一个音符仿佛都能渗入自己的肺腑,让他沉醉。 用心来弹的曲子,就好听。 上官婉儿也有点醺醺的醉意。这样的夜晚。可遇不可求。温馨,浪漫,妙不可言。 刘冕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一动不动。他怕自己随意的一个走动,就打破了现在的宁静和美好。 上官婉儿素手轻扬静静的抚琴,心无旁鹜。她觉得,自己几乎是头一次如此专注而有感情地弹琴。每一根琴弦上。都凝聚了自己的情感和心意。所以奏出的每个音符,都是那样的动听和轻盈。 现在,刘冕觉得唯一遗憾的是,手上没有摄影机。否则,现在的这一刻拍下来,将是多美的一副场景。多年后再拿出来回忆,定然意味无穷。 星空之下。璀璨地烟火。轻扬的琴音。男人站在窗边,女人静静的抚琴。 刘冕希望。这一刻便是永恒。因为现在,他没有忧郁没有伤感,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感觉到安宁和温馨。 刘冕不知道上官婉儿弹的是一首什么样的曲子,可他固执的给它取了个名字,《星空小夜曲》。虽然他知道,这样西式的名字与古典地琴曲或许有点不协调。但它认为,这个名字挺浪漫,适合现在地情调。 上官婉儿奏完一曲,轻声问道:“天官,你在想什么?” 刘冕很少听到上官婉儿这样称呼自己,微然一笑道:“什么也没有想。我很少像现在这样的安宁。不管是人,还是心境。” “那就好。我再弹一曲给你听。”上官婉儿随手地翻了一下放在琴边的曲谱,惊咦一声:“咦,这里有一首手写的曲子,我弹来试试。” 刘冕初时并未在意。当第一个音符奏响时,他心中就惊弹了一上:是《青花瓷》。 上官婉儿聪慧绝顶,在音乐上的造诣也并非等闲。一首生疏的曲子,她弹得却是平稳从容。 曲行过半,上官婉儿轻叹一声:“好优美的曲调。” “是啊,很优美。”刘冕轻声的附合一声,心道:洞房花烛夜。太平。你在干什么呢? 太平公主换下了凤冠霞帔,穿一身儿不合体的武将袍铠,在洞房里走来走去,手握钢刀刀柄。武攸暨心惊胆战地坐在一边,眼珠子随着太平公主左右移动。 红烛的光亮照在太平公主的铠甲上,闪出一道道凛冽而又邪恶的光芒。 太平公主频频的冷笑,还不时对武攸暨瞪眼示威。武攸暨擦了一下冷汗,颤声道:“公主早些歇息。臣下……去客房睡了。” 太平公主冷笑一声:“算你识相。” 武攸暨走了。如同逃一般。太平公主轻叹一声坐到床上,甩掉了沉重的钢盔,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死驼鸟,你在干嘛呢?” 刘冕在窗户边站了许久,直到感觉身体有些僵硬才反应过来。耳边仍然盈绕着轻盈的琴曲声。他转身来道:“婉儿,累了吗?歇一歇。” “不累。你喜欢听就说。”上官婉儿展颜微笑,“难得看到你像现在这样的平静和舒坦。我再弹一曲给你听。” “不用了。”刘冕走过来,递一盏茶给她,“休息一下吧。别把手上的皮都弹破了。我会心疼地。” “噢……”上官婉儿脸色微红,接过了刘冕递来的茶浅啜一房间的气氛变得有点暧昧。刘冕靠近了一些将上官婉儿揽入怀中,头靠在她的肩上耳边,轻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嗯……”上官婉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轻嗯了一声。 “难得放了假,多来陪我。”刘冕双臂轻轻合拢将玉人儿揽入怀中,“今晚,别走。” 上官婉儿地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虽没有挣扎,却表示出一丝抗拒。 “不……” 刘冕有点始料不及。这在他看来,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虽然这个问题很傻,但他还是问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要走了。”上官婉儿轻吁一口气。“你好生歇息,把精神养好一点。这些日子你来,你很颓丧,这不是真实的你。” “不走不行吗?”刘冕固执的追问。虽然朝廷制度对掖庭的人约束很严格,可是今天是难得的庆典假期,上官婉儿这等身份的女官,也没什么人敢真的追究她的职责。更重要地是……连武则天恐怕也不会刻意过问。本来。今天武则天就有意放上官婉儿自由。她的用意有点隐晦,但刘冕感觉到了,武则天是有意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时候,放上官婉儿出来陪他。 上官婉儿没有起身也没有从刘冕的怀里挣脱,只是轻低下头,眉黛轻拧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怎么了?” “没什么……天官,我要走了。”上官婉儿轻轻的道。一只手朝后面伸了过来。抚到刘冕的脸上,温柔的道。“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了。” “留下来陪我吧!” “不了。”上官婉儿很轻盈但很坚决地说道,“我很知足了。今天晚上,我很开刘冕无语,不想让她走,于是抱得紧了一些。 “让我走吧。”上官婉儿轻轻的挣了一下,“不然,会被责怪的。” 刘冕松开了手臂。因为他感觉出来了,上官婉儿并不是难为情,而是真的不愿意。 上官婉儿站起身上,脸有些发红。轻声道:“对不起,天官。” “我送你。”刘冕上前来,轻扶着她,送她下楼。 韦团儿在楼下坐着发呆,看到二人一起下来往来走愕然道:“怎、怎么走啦?” 刘冕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韦团儿吓得一弹捂住了嘴。 这丫头,有时候呆头呆脑哪壶不开提哪壶。 到了门口,刘冕让自己府里的马车准备送她。 上官婉儿偎在刘冕身边,仿佛鼓起了勇气一样,说道:“对不起,天官。我也很想留下来陪你……但是此刻,你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人。我会受不了。” 刘冕愣了片刻,轻点一点头:“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怪你。”上官婉儿微然一笑,“我走了,你好生歇息。” 上官婉儿上了车子,走了。 刘冕站在门口目送她的车子消失在夜幕中,轻叹了一口气。 是啊,谁愿意自己是个替代品呢? 第267章 重振旗鼓 韦团儿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偶尔脸皮还会抽动一下头皮发麻,因为楼上传来的那个琴声简直可以杀人。她翻身起来披了件衣服往外走,嘟嚷的念叨:“将军今天是怎么啦?大半夜的不睡一个人弹琴。” 刘冕坐在琴前,聚精会神的用手指勾动着琴弦,奏出的音符忽而高亢忽而低沉,全都各自为战变不成曲子。他自己油然不觉,以为自己练得很不错。 韦团儿掌着一盏灯走了上来,看他这副模样吃吃的笑道:“将军,你怎么突然有雅兴半夜弹琴了?” “怎么样,好不好听?”刘冕摆出一个优雅的姿势,“我的悟性很强吧?上官婉儿只教了我指法,我自己就会弹了。” “呃……”韦团儿语塞,咳咳的干笑几声走过来,“将军歇一会吧,我去给你煮东西吃好吗?” “不饿。” “那我们去院子里散散步吧,晚上的风吹起来好舒服啊!” “你一个人去吧。我要苦练琴艺。” “……”韦团儿为难的挠头,“将军,你、你……还是别弹了。不然整院子的人都睡不着啊!” 刘冕恼火的瞪了她一眼:“你这呆瓜,不懂得欣赏!”说罢忿忿的一拂袖:“不弹了!对牛弹琴!”韦团儿长吁一口气嘿嘿的笑:“将军还是早点歇着吧。明天要去上朝吗?” “朝廷都放大假了,我一个卸职的将军上什么朝。”刘冕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过几天,我们就要移居到长安了。” 韦团儿知道事情的情由,走上前来说道:“那将军岂不是要在长安也安顿家生置办宅子?是不是要提前做准备啊?洛阳的大宅怎么办?” “空着呗。什么时候回来就住两天。长安那里再也不要这么大的宅子了。人少,空荡荡的又难收拾。”刘冕说道,“长安就我们两个人去好了,也不用请太多的仆人。置间小院。搞得简单一点。我当了右卫大将军以后,肯定大半地时间都要留在城外军营里。” 韦团儿有点失落的低下头:“将军,你舍不得离开洛阳吗?” 刘冕沉默了片刻,叹一口气:“睡觉去吧。” 白天猛睡了大半天,刘冕上了床后全无睡意。身旁的韦团儿没多久就睡着了,蜷在刘冕的怀里像一只恋母的小羊羔。 刘冕睁着眼睛看着单调的墙板,将心中的一些事情做了一些梳理。 马上就要离开洛阳,去长安就职了。首要的事情。就是右卫地组建。数年来,右卫一直只有个名头,没有实际的军队。拱卫长安的军队,一直都是右玉钤卫或者是左右豹韬卫在轮换。这很不利于西京的军事稳定。武则天要登基,首先要保证神都和西京乃至关内的安定,军事镇劾不可或缺。这才要任命左、右卫大将军,重组这两只军队。 实际上,从高宗当政的中后期起,纯粹的府兵制已经不太适合现今的军制。募兵开始越来越多的出现。募兵的好处就是兵源相对稳定,人员相对稳定。尤其适合用来组建拱卫京师地军队。长期的府兵轮蕃。不太有利于京师的稳定。 这么说来,右卫的组建,将会以募兵为主。募兵一般是职业的军人,或是以前善战的府兵被国家聘用,如果操作得法,完全可以组建一支战斗力极强的军队。 刘冕心想,既然武则天想要重建右卫镇劾关内,就会不惜成本和投资。毕竟。左右卫是她上位之后,亲手组建的第一支军事力量。她要登基,必须要在军事上掌握强有力地实权。左卫卫,就是她在军队里的代表。昨天武则天已经表态了,暗示要刘冕自行组建军队,直接报知她批准,不必在乎宰相与兵部那些人的意见。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武则天想要一支完全忠于自己的军队,放心的让它拱卫西京。首要的,就是副手的人选了。 刘冕琢磨了一阵。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马敬臣。这家伙现在虽然是正三品金吾卫大将军。可这只是个头衔光彩没什么实权的玩艺职务。马敬臣虽然轻狂好玩,但他从军多年还是很精熟于军事的。把他调到右卫当从三品将军副手,主管后勤和物资,挺合适地。马敬臣自己也主动提出过想调离金吾卫。这个人选,不成问题。 刘冕第二个想到地,就是薛讷。这个人太不错了。勇猛、老成、低调、办事稳妥,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铁竿。薛仁贵当年也曾很得武则天器重和信任的。薛讷这个人选也没有问题。把他提拔成从三品将军当自己的副手。专门负责平日的训练、战时的先锋,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接下来。就是亲翊府中郎将、左右郎将这些人。相对而言,中郎将显得重要一些,直接统率中军。这个人选,李知士挺合适。虽然这个人本事稀疏平常,但好处是绝对地忠诚。但凡没什么特别本事地人,野心也不会太大。让他统率中军挺合适的。李贤归朝了,带兵镇守乾陵保护李贤地李知士会变得无事可做。调到长安来当个四品中郎将,挺合适。魏升、魏晃这两个小伙子,最近勤学苦练精进很快,说来好歹也是宰相之子,当个左右郎将不算屈才。 至于长史、司马等等这些军中的文职,暂时没有特别适合的人选。不妨让朝廷委派去好了。 低级的军官,祝腾、胡伯乐这些人是肯定要带上的。以前左鹰扬卫的二百名鬼龙兵王,也是必须调过来的。按照一般的府卫的规模,右卫至少要五到六万人。既然是关中的朝廷主力大军,定然是以骑兵为主战部队。武则天让我随意组建,那好。我要把关内诸个卫府最精锐的越骑都抽调来,组建一只最拉风地骑兵王师! 想到这里,刘冕略感兴奋。当初率领左鹰扬卫的先锋越骑出征时的情景。历历在幕。越骑,是唐军最强战斗力的存在。在与骑兵战力闻名的突厥大军的对抗之中,也不落下风。如果将其他卫所最强悍的越骑组建到一支军队中来……岂不是很爽?再加以一些我刘某人独有的训练方式……岂不是更爽? 亲手训练一支冠绝天下地军队来,的确是一件挺有挑战性的事情。刘冕想到这里,越发的兴奋睡不着了,索性披上衣服起了床来,将自己想到的这些事情都拿笔写了下来。 至从打完仗归朝之后,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大锅。忙晕了头弄乱了心。如今还是把注意力重新归到军事上的好。组建一只战力彪悍的军队,既是朝廷的需要、武则天的需要,也是自己地需要。 那么好吧,从今天起,把精力转移到军事上来! 刘冕长吁一口气,感觉心境平静了许多。他是暗自叹道,难怪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我不是什么英雄,但情感之事着实把我折腾得够惨,险些消沉下去。 还是以理想与事业为主吧! 一夜无眠。刘冕挑战夜战,写下了一长篇组建右卫的构想。 天亮之时。他照列与薛讷、魏升、魏晃在后院练了一通武,然后洗了个澡。整个人神清气爽,与前两日判若二人。 薛讷与韦团儿等人心中暗喜:好事好事,以前的那个刘冕又回来了。 朝廷放假,除了一些要值班的大臣,一般人都在享受安逸。公主的婚宴要大摆十五天,刘冕却不想去讨这个热闹。他要让自己忙碌起来、充实起来。整天期期艾艾的想女人,像个什么样子。 全副披挂精神抖擞。刘冕跨上火猊往皇宫而去。 昨夜一夜欢庆,今日又不用上朝,整座皇城好似都还在沉睡之中没有醒来。刘冕入宫之后径直来到了仙居殿求见。先出来的,却是上官婉儿。她上下打量刘冕一眼,欣慰的微笑:“精神不错。这才像样子嘛!” 刘冕微然一笑:“谢谢你,婉儿。若不是你,我恐怕还要消沉一段时间。” “我可没干什么呀!你是个干大事地人,应该有自己的调整能力。”上官婉儿笑道,“这么大清早的就来了,太后都还在歇息。她昨天高兴。群臣又来敬酒。因此喝得不少。” 刘冕微笑:“那我们先到御花园走走,等太后醒来再说吧?” “好呀!”上官婉儿欣然应允。 清晨的御花院里,花儿似在沉睡。雨露点点清香阵阵,空气中带着一股湿意,泥土的芬芳与鸟儿的鸣叫四下环绕。 二人结伴走在花间,心情挺放松。 “天官,你就要去长安上任了。以后。我们恐怕很难见一次面了呢。”上官婉儿有点失落的低语。 刘冕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叹一声道:“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上官婉儿的脸上微然泛红,停顿了片刻又道。“你去了长安,就是镇守长安的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大了、职责重了,压力也会增加。右卫大将军是一个挺敏感地活儿,你要揣摩着好好来干。当前地形势想必你也是非常的清楚。太后迫不及待的要掌握关内的绝对军事力量,帮助她……完成那件事情。所以,这个时候你会很显眼。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小心才是。” “这我明白……婉儿你放心。”刘冕抓住她的手,感激的对她笑了一笑,“婉儿,我真的要感谢你。这几年来,你时常对我耳提面命。若不是你,我不知道犯下多少大错万劫不复了。” “说这些干嘛呢?”上官婉儿转过身来正对着刘冕,温柔地靠在了他地身上,将脸贴着他宽厚的胸膛,“我从小在宫里长大,唯一地亲人我母亲也在多年前离我而去。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至从你出现,我才从你身上感觉到了友情与亲情的味道。到后来……我又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天官,不管你到哪里。不管我们多久不能见面。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只希望有那一天,我们能走到一起。我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好结果……” 刘冕将她拥入怀中,咬了一下牙肯定地道:“会的。肯定会有那一天的。我说过了,上官婉儿在我刘冕的心目中,无人可以替代!” 大半个时辰以后,二人再回仙居殿,武则天方才醒来。又梳妆打扮了好一阵。刘冕方才入见。 刘冕将自己连夜整理好的右卫组建计划交给武则天来看。武则天看后点头称赞:“不错。你果然有军事上的天赋,这让予很欣慰。以前,予还以为你只是一员猛将,现在看来,你果负帅才。刘冕,放心大胆的去干吧!组建一只骁勇善战百战百胜的王师出来。我大唐尚武,岂能没有一支威震天下地铁军?予身为女流,并不懂得军事。但是,予却有识人之能。你所点的这些将领,各负异才足以成事。你刘冕。更是有着非比寻常的才华。右卫予就交给你了,长安也交给你了。” “谢太后!”刘冕抱拳,重重一拜。 武则天又道:“现在虽然国库有点紧张,但亏谁也不能亏了军队的将士。右卫组建的费用,你不必在意。不管是人手还是马匹粮饷,只管开口。这事关关内的稳定和天下的安宁,钱粮是省不得的。你要征调关内诸卫府的精锐越骑,这个予也同意。最强有力的战斗力。就必须集中地京城,集中在朝廷手边。赶快着手去办吧!半个月后,右卫就当接手长安的防务。你这个大将军,也就该上任了。” “是!” 武则天停顿了片刻,和颜悦色道:“昨天朝廷大宴,你去哪里了?” 一旁上官婉儿脸色微变,急忙目示刘冕,意思让他找个借口推说生病。刘冕心领神会道:“太后恕罪。微臣昨天……突然又病发,身体不适只得卧床。于是没有来参加庆典与宴席。” “保重身体。”武则天点头微笑,“今天看你。精神倒是不错。保持这个状态才好。你所提的这些人事任命。予会马上令上官婉儿颁发制令下达。用不了几天,这些人就可以齐集你的手下,和你一起办事了。另外,我派兵部侍郎张仁愿协助你办这些事情。” “谢太后。” “好了,你退下吧。”武则天颇有深意的对刘冕微笑了一下,“保重身体。” 刘冕拱手退出,长吁了一口气。 办完了这件大事。刘冕也略感身上轻松。正准备回家睡个好觉。仙居殿龙尾道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黎歌! 黎歌还先看到了刘冕,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跑了上来。远远的就兴奋的叫道:“天官哥哥!” 在龙尾道上站哨地士兵们齐齐身上一寒眼睛就直了:堂堂的郡主、太后的义女,当众这么叫刘冕作天官哥哥,真是骇人听闻! 刘冕也是心头大窘,快步迎上道:“黎歌,大庭广众之下快别这么叫。” “噢,我知道了。”黎歌的大眼睛笑得眯起,兴奋的道,“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去哪里了呢?我炖了好汤来送给太后喝的,你要不要喝一碗?” “不了,你进去送给太后吧。”刘冕尴尬的苦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别急呀!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黎歌有点委屈的低声道,“这些日子宫里很忙乱,我也没敢添乱出宫去找你。你最近过得好吗?让我好好看一看你吧。我好想你呢!” “我……挺好。” 黎歌认真的打量刘冕,眉头轻轻皱起:“你没有睡好吗?眼睛有点肿,精神也不是特别好哦!我等下回去了炖一些安神补身的好汤送去给你喝哟!” “不用了……”刘冕笑道,“我没事。昨天睡得晚了一些而已。你在宫里住得还惯吧?” “我挺好地。就是有时候……会有点孤寂。”黎歌低声道,“太平公主嫁人了。看到她穿着凤冠霞帔坐上婚辇,我好羡慕呀……我娘,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第268章 冥冥定数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冕变得异常的忙碌。朝廷放大假,满城欢庆。估计整个洛阳,最忙碌的人就是他了。 右卫大军的组建,说来容易做起来真是挺难。大约五天以后,刘冕征调的人手一一到位。宝城里多了个右卫卫所的临时衙门,让这个将军们办公。 在兵部侍郎张仁愿的帮助下,刘冕领着薛讷、马敬臣、李知士、魏升、魏晃一干儿将领,日夜忙碌。从兵马人手的征调,到粮草器械的准备,全部都要从零开始。乃至于军帐、铁锹这些零碎的东西,都要着手开始准备。 其实最难的,还是人手的征调。 武则天的出发点,是掌握关内最精锐的军队。左、右卫从即日起,就要成为朝廷的王牌之师。薛怀义是左卫大将军,可他完全不懂军事。因此左卫也只是名头响的花架子,钱是花了不少,但估计多半落入了薛怀义的私人腰包。 对于这样的事情,武则天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但右卫就不同了。刘冕已是青年将领中的杰出代表,他手上必须打造出真正的王牌铁军。因此,丝毫马虎不得,武则天也时常过问盯得很紧。 因此,五万右卫大军人员的征调,成了一个繁琐又艰巨的任务。关内州道州县的所有府兵,以及所有御林军,都成了考查对象。于是这几天来,刘冕几乎没有在家里睡过,都住宿在了异地州县----外出点兵。 大唐天下由十二卫统领,一般时候十卫二分散于各道州的府里。刘冕走遍了关内几乎所有的州县,亲自把关,征集精壮善战之士。 一般的府兵是平民里面挑来。而刘冕手下的右卫,则是兵里挑兵。马匹就更不用说了。人手一匹是最基本的。而且右卫多半是越骑,还都要好马。 一些府兵和卫所的将军们有点恼火。手下仅有的一点强兵强将和好马,都给刘冕一手掳了去。可刘冕一张太后和朝廷地大牌甩出来,这些人屁都没敢放一个。就连坐镇神都南衙的武承嗣,也没敢对刘冕吱唔半句。他手下的精锐骑兵,着实被刘冕掏了个空。 整整十天的时间,刘冕忙碌得没有时间思考其他的任何问题。忙碌让他疲惫,但也让他充实。先前一些日子的沮丧和颓废已然一扫而空。 眼看着太平公主的婚宴就要结束了。一只威武雄壮的精锐之师。也初具雏形。两万余人已经集结在神都城外,驻扎安营。剩余一些人马,是在临近西京地州县和以前长安的驻军中挑选出来的,等刘冕率军开赴到长安,就会一起前来汇合报道。 看到刘冕等人办事如此尽心尽力又有效率,武则天甚是欢喜。对于这支右卫大军,她也报有很大的期望值。她甚至下令将作监,打造了一支右卫专有的兵符:虎头符。一般兵部下发的,都是铜鱼符。这样一只虎头兵符,现今绝无仅有。按照大唐军制的惯列。兵符本该是存于兵部。当遇有战事时,兵部下发兵符,由卫率将军与当地刺史或监军一齐堪发了,军队才可以调动。可是这一回,右卫的征调做了一个特殊的处理。 虎头符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刘冕的手中,另一半,则由武则天亲自握在手上。两块兵符合在了一处就是一枚特殊地玺印,由此玺印堪发军令、并有两块兵符合在一处遍示右卫大军。军队方可调动。 别小看了这样的兵符。这在冷兵器时代,信息的传递比较困难。这样的兵符就是权威与军权的象征。在军队里,一般都是认符不认人,符到令到,军令如山。刘冕这样的亲勋将军手中拥有的半块虎头兵符,已是绝无仅有。就算是黑齿常之这样的名帅,当年出征时也要等着兵部下发兵符给他授权,方才敢带兵行动。否则就是违反制度,随时可能被人以意图谋反之名来弹劾。 刘冕手中地半块虎符,无疑标志着武则天对他的最大信任。 其实刘冕心里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以武则天的习惯。撞破了他和太平公主的私情以后非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冷静得异常的准许他们私下交往,就颇有玄机。在很久以前,按照刘仁轨的分析,武则天是很希望把太平公主培养成接班人的。现在,不仅武则天自己需要在军队里取得绝对的支配权和将领们的忠诚,她也迫切需要自己初步内定的接班人,会有强有力地军事支持。 就这样。刘冕成了不二地人选。右卫大军。应运而升。 想清楚这些以后,刘冕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城府如海精明过人的武则天,何尝不是一开始就让自己与太平公主暧昧不清?从安排他到长安缉拿薛绍,到看守公主,再到后来的放任他与太平公主私下相见。一切的一切,顺理成章。 怪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此与人暧昧不清,武则天心知肚明却不发作;怪不得二人合谋算计了武承嗣,武则天也装着糊涂睁一眼闭一眼;怪不得太平公主有任何事情,武则天总要安排刘冕来解决。 也能算是阴谋,也可以说是用心良苦。总的来说,武则天、太平公主、刘冕,三人都各有所需,一拍即合。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包括刘冕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和太平公主之间真的会产生一些感情。这让所有地事情,都平添了一些变数。 因为人地感情,是最变幻莫测最难以把握的东西。这是一把双刃剑,谁也没有把握说得清楚,明天将会发生什么样地事情。 国库里的钱粮器械,源源不断的运往城外,送进右卫大军的营中。负责采给后勤的马敬臣,整天忙得焦头烂额,连喝花酒地心思都没了。刘冕自己则是穿梭于军营与皇宫之间。处理着右卫所有的军务大事。与整座皇宫喜庆的气氛相比,忙碌的刘冕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忙一点也好。至少现在心态越来越稳定了。 太平公主的婚宴结束了,朝廷的大假也到期了。 这一在上朝,刘冕穿上了右卫大将军的袍铠。 这估计应该是最华丽的战甲了。血红地战衣鲜亮刺眼,金黄的明光甲熠熠光辉,玄色金边白的披风战袍沉稳内敛又不失张狂与霸气。细雕的虎头头盔,头顶钢尖,撒几点猩红缨芒。卷云靴。鬼龙刀,腰佩虎符,既华丽又威武。更重要的是,很帅很拉风。 刘冕往朝堂上那么一站,着实最为显眼。 武则天把虎符拿出来当众秀了一把,让这玩艺儿有了公信力,从而也向天下人昭示了她武则天,已然手握兵权。同时,正式公布了对刘冕的人事任命。并着令他即刻赴西京上任,顺道护送太平公主夫妇前往长安公主府居住。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可于三日后启程。 从左千牛卫大将军到右卫大将军,理论上说起来不过是平级高动。可是同样级别的官职,权力大小却是天壤之别。以前在千牛卫,刘冕手下顶多不过三五千人马,而且不能私自调动一兵一卒。御林军就在天子脚下,谁也不敢任意妄为。右卫大将军,麾下五万野战王牌,拱卫西京的最强有力的力量、关内最强的武力代表。这显然是十支千牛卫卫率也比拟不了地。更重要的是。右卫是野战军,与御林军这样的中央警备团的性质截然不同。这样的军队,对于将领的忠诚度要远高于对朝廷与皇帝。要不然,武则天也不会煞费苦心的打造两块虎头兵符,将一半的兵权死死握在手中。除非刘冕取得了全军上下所有将士地绝对信任与誓死效忠,而且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要命了公然造反,否则他就不敢任意妄为。 相互利用、相互钳制,政治无非就是这么回事了。刘冕也见多了,认为武则天这样做无可厚非。其实她也挺难。本来她是后宫出身的女流之辈,虽然在政治斗争上有着炉火纯青的功力无人可出其右。但是对于军事却有些陌生和拿捏不准。她既想牢牢把握兵权。又不得不依靠能征惯战的将军。如何处理这样的矛盾,也着实令她头疼。在右卫的事情上,她对刘冕表现出空前的大度与信任,也是没有办法了的事情。 刘冕想到了一个问题。其实,至从武则天打压了李氏皇族、关陇仕族,以及裁去了军队中的程务挺、王方翼、黑齿常之等人之后,她急需提拔新的官僚将领为己所用。每提拔一个人。就是一笔投资一场赌博。是输是赢。则取决于她地眼光。 我刘冕地能力与潜力,无疑是武则天最看好的。可是她无法确定我是否真的完全忠诚。因此。她不惜投入了巨大的成本,这其中包括:最大程度的信任,与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太平公主! 短短的两三年之内,我刘冕从一介囚徒,一跃成了十二卫大将军之首、当朝最有实权地军方代表之一。这仅仅是偶然吗? 若非我早已了解这段历史地走向、顺应并推动了这段历史,恐怕非但做不到平步青云,便早就粉身碎骨了。这其中的因果,很微妙,常常使人有一种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地错觉。 但回头时,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世上,本没有那么多的偶然。也许武则天也并非一切智珠在握,她也只是在顺应这个时代的潮流,在做着一切该做的事情。她是精明的政治家,因此能够做出许多准确的判断与决定。其实,历史人物的成败,并非处决于谁做得更对,而是谁更少犯错。武则天在顺应时势,我亦在顺应时势,于是我们二人不约而同的走到了一起。虽然有着不同的目的与追求,但至少表面上,我们因为共同的利益而一拍即合。 就是这样。说穿了便是如此简单。 在此之间,我刘冕与太平公主的感情,只是这一拍即合的附产品。可是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附产品会带来什么样地蝴蝶效应。就没有人知道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刘冕基本上是和武则天在一起,商讨许多重要的军务与长安的政务。虽然刘冕只是个右卫大将军,可实际上已是长安数一数二的人物。大唐尚武,重军功,有实权的将军同时也就是朝堂之上最有发言权的政客。长安的事情都不是小事,武则天也很谨慎。在许多事情上,对刘冕反复交待。 同时。还有一件重要地事情有待商榷。老宰相苏良嗣已然八十多岁,年前就提出辞呈想要乞骸骨回家养老。武则天一直不允,让他留守西京。如今老人家身体当真不行了,武则天迫于无奈,也只好另派他人。这个人选,并不太好定。武则天与宰相们商量多日,都没有好的结果。 以前,西京留过的职务落在刘仁轨与苏良嗣的头上,统率军队的是张虔勖。如今刘仁轨死了,苏良嗣要卸职。太平公主显然看张虔勖不顺眼已被刘冕取代。这一套官僚班子,要全部换人。因此,武则天就不得不考虑太平公主与刘冕的意见。 于是,武则天让刘冕去袭芳院找太平公主,商量一下。商定之后,再报知武则天裁定。 刘冕暗提一口气上来:去吧!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袭芳院,太平公主的新房。一切布置仍未撤去。放眼看来喜气洋洋。刘冕也没有唐突,先请一个宦官去通报一声,说要来访。在这里闲了十来天的太平公主听到这样地好消息险些跳了起来。急忙命人拆去那些喜帐摆设,将院内打扫一净,自己也换上了最喜欢的一套盛装,细下打扮准备迎接。 武攸暨识趣的找了个借口,出宫游玩去了。 当刘冕出现在袭芳院门口时,满以为会有许多兵甲护卫、宦官宫女伺候,不料等着他的就只有一个老宦官邱大友。 邱大友笑眯眯的点头哈腰:“大将军可算是来了。快请进吧,公主殿下就在里面等着呢!” 刘冕暗自好笑。如果我是来偷情的。那便真是史上最强大的小三了。 既然如此。索性来之则安之了。 进到内堂,太平公主雍容华贵的端坐于榻前,第一眼给了刘冕一个温柔到令人发指地微笑。 刘冕身上寒了一下,四下张望一眼,确定没有机关或是暗算,方才放下心来笑道:“怎么,今天不折腾我了?” “你说什么呢?”太平公主嘻嘻的笑。脸上一片欣喜的酡红。“十几天没见你,我想你都快要想疯了----今天想起来见我?” 刘冕盯着她看。眼睛一眨一眨,微然笑道:“太后让我来问你----苏良嗣要乞老归田了,谁当西京留守合适一些?” 太平公主空前的温柔微笑:“你说呀……朝堂上的官儿,我都不太熟。你说合适,那便定然合适。” 刘冕笑了一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那好吧,我可就越俎代庖了----现任大理寺少卿、侍御史狄仁杰,是个非常不错的人选。此人不仅博学多才聪明睿智,而且禀公清廉,尤其善长处理刑案。有这样的人坐镇长安主理民生政务,你我都要省心许多。而且,此人有宰相之才。不加以提拔,可惜。” “那就狄仁杰!”太平公主似乎对这个一点也不关心,反而眼神胶着的死死盯着刘冕在看,喃喃道:“你穿上这副铠甲……好英武!” 刘冕有点恼火的骂咧了一句:“花痴!----现在是说正事哪!你有听我说话吗?” “有啊!狄仁杰嘛!狄仁杰是个不错地家伙。让他当宰相、当西京留守。”太平公主依旧死死地盯着刘冕在看,“你今天是特别的英武嘛!这套铠甲是你当了右卫大将军以后的制袍吗?真好看……” 刘冕彻底无语,只得傻笑了几声:“那就这么定了----狄仁杰哈!” 第269章 西京之王 太平公主喜滋滋的从坐榻上爬起来,凑到刘冕身边嬉笑道:“是因为要来见我,才特意穿得这么帅气英武吗?” “少臭美。”刘冕有点哭笑不得,“今日上朝,我当然要穿成这样了。太后正式当众任命我为右卫大将军了。” “别装了。那你不会像张仁愿、马敬臣一样的穿官袍吗?嘻嘻!”太平公主围着刘冕左右上下的看了一圈儿,啧啧的称赞,“真的很好看。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比你穿将铠战袍还好看的----看我、看我嘛!漂亮吗?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了!” 刘冕打量了她一眼,小妖精今天真是刻意用心打扮了一番。紫金的束帛缚在腰间,将胸部的轮廓勾勒得分外明显。V形的低领,露出那条深不见底的乳沟,也不知道要埋葬多少男人的雄心壮志。粉红披制丝制长裙,飘然如仙。面施浅粉额贴花钿,唇间一抹朱红,双黛绣成新月。 的确漂亮。 “马马虎虎吧。”刘冕摸了摸鼻子调笑道,“其实还可以更漂亮一点。” “哪里?”太平公主紧张的问道,“是眉毛没有画好,还是衣服的颜色搭配得不行?头钗选得不好吗?或者是玉碧环太粗太细?” 刘冕想笑,同时有点莫名的感动。女为悦己者容。一个肯为自己悉心打扮的女人,毫无疑问就是爱上了自己。 “你笑什么嘛?快告诉我,是哪处不相宜?”太平公主越发急恼了。 “没有。很得体,逗你玩的呢!”刘冕呵呵地笑,“你不打扮也是最好看的。” “真的吗?”太平公主喜上眉梢,笑嘻嘻的摸着自己脸。“我还以为……我在你眼里总是一文不值呢!” “好哪,不讨论这种没有营养地话题了。”刘冕说道,“后天就要启程去西京了,你做好准备。我会亲率二万大军护送你和武攸暨一起……” “别提那个名字!”太平公主突然出声打断,“是你陪我去西京。知道吗?” “好吧,我陪你。”刘冕无奈的笑了一笑,“这排场够大了吧?二万大军呢!这两天你自己好生准备吧,我会一直在城外的军营里忙碌军务。” “那意思就是,没有时间陪我吗?”太平公主轻皱了一下眉头,有点失落。 刘冕微然一笑:“难道要我每天跑到太初宫里来。在太后和群臣的眼皮底下每天陪着你吗?别傻了。到了西京再说吧!” “好……”太平公主欣喜的一笑,一副期待地表情:“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去长安!真的!真想快点到长安----到时候赶路的时候,你就急行军吧!我听说大唐的骑兵部队,急行军起来可以日夜四百里。那两天就到长安啦!” “笨蛋……带着无数辎重,还护着你这个宝贝公主,怎么可能急行军?”刘冕有点好笑,“你就别管这些了。何须急于一时呢?” 刘冕越是这样说,太平公主越被捺拨得心痒痒。坏坏一笑轻声道:“我就是心急呀……驼兄,先来亲我一口……”说罢,将脸别了过来。对着刘冕。 刘冕看她这副模样着实好笑,右手虚拟成一个拳。四指相继弹出轻弹到了她脸上。太平公主恼火的摸了一下脸:“干什么呀,叫你亲我呢!”说罢,仍然固执的转过脸来对着刘冕。 刘冕见拗她不过,索性恶作剧地双手捧住她的头,一嘴贴上去用力的吸了一口,还故意发出叭唧、叭唧的声音。惹得太平公主又好气又好笑,一边擦着脸上的口水一边笑骂:“坏死了!你啃猪蹄吗?” “明明是猪头嘛!”刘冕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这样的太平公主。才可爱嘛! 太平公主的心情也挺放松的。欣然笑道:“驼兄,我还是觉得以前和你在一起那样的相处。最有趣。我们以后,仍像以前一样,好吗?”“好。”刘冕当然是求之不得。 太平公主走过来将刘冕抱住,把头埋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满足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投在你怀里,感觉特别踏实、特别安心。若有哪一天我能在你的怀里睡一晚,一定能睡得很香很香……我是不是很贪心很奢侈?” “还……好吧。”刘冕将她环住搂在怀里,轻言道,“太平,我们去了西京以后,要办地事情可能会比较多。太后准你去西京,用意无非是想把西京交由你来打理。她派我来问你西京留守大臣的人选,便是此意,你可明白?” “我知道啊。有你帮忙,我什么都不操心。”太平公主仍是闭着眼睛,脸上流露出小女人才有的满足表情,“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狄仁杰是能臣,留守长安很合适的。然后,我们再挑选一个能干的长安令和狄仁杰一起共事,共同料理民生政务,那就一切无忧了。政事有狄仁杰,军事有你,我还操心什么呢?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对你说,一直不记得。” “什么事?” “六皇兄回朝了,我都没能见过他。”太平公主说道,“我虽然是出嫁的女儿了,但我始终是李家的人嘛!六皇兄从小又待我极好,所以,若有什么能帮到他地地方,我也会尽力地。现在朝堂全在武三思等人一手掌握了,只手遮天。看到皇帝和六皇兄他们被挤到一旁,我心里其实也挺不是滋味呢!所以,我想和六皇兄他们团结一致,来对抗武三思一党。” 刘冕心头微微一动:太平公主。是这样的立场?记得许久以前,她是反复强调自己要操持中立地呀……看来薛绍一事地发生,让她的心态发生了太多转变。以前她也是委曲求全脱身事外的心态。没想到仍是没能避过。 “你怎么突然这样想了?”刘冕直白的问。 “这有什么,很正常很自然嘛!”太平公主轻声说道。“我算是想清楚了。我生在皇家人在朝堂,就算我不去惹任何人,别人一样不会放过我。与其是这样,还不如摆明了立场跟他们战一场呢!武三思之流,算什么东西!顶多就是巴望着我母亲地施舍。在朝廷上作威作福。此前我是不想争权夺利得罪谁。既然时局不饶过我,那我也只好顺应天命了。天官,我是不是变坏了?我突然很想拥有权力。但我要这些权力,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保护我在乎我爱的人。” 刘冕眉头轻拧,轻声道:“太平。人都有生存的权力,你要保护自己,这没有错。但我要警告你,权力这种东西,是越来越膨胀的。权力也是一把双刃剑,很容易就会刺伤自己。所以,一定要把持有度,不能让它肆意的膨胀。” “所以我说嘛,有你在身边耳提面命,我才不会犯错。”太平公主抱得更紧了。脸在刘冕胸前蹭了一蹭,“所以。你千万不能离开我。否则,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犯错啦!” “你这家伙,竟敢威胁我?”刘冕笑骂地在她屁股上掐了一下,“反正,你的心态摆正一点,不该想的东西不要去想。” “好啦----疼呢!”太平公主跺了几下脚,一脸满足微笑的仍然挤在刘冕怀里。长声吟道:“好舒服呀……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能这么开心呢?要死啦,你这个坏蛋!” 刘冕无语:“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还没把你怎么样吧?” “那你快点把我怎么样吧!”太平公主咯咯的笑。“要不,就今天?” “找死呢!太后还等着我回报消息,满皇宫的人都知道我来了你这里。”刘冕拍了她一巴掌,“总是胡闹!” “那就多抱一会儿!”太平公主咯咯地笑,抱得更紧了。 刘冕略作思索,对太平公主道:“要不,等下还是你去见太后吧。西京留守的人选,还是由你来对她说比较合适“好----你别乱动,让我好好抱着嘛!”太平公主有点恼火的投诉起来,“真是的!” 刘冕无语,只得任由她这么抱着,过了半晌。 太平公主突然说道:“天官,你比薛绍让我更有安全感……你是血性男儿、英雄豪杰。如果能做你的女人,一定会很踏实很幸福!” 刘冕不禁乐得笑了起来:“突然这么夸我,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要当我的女人……也行。排队吧!” 太平公主恼火的抱着刘冕的身子使劲的摇:“我呸!我堂堂的大唐第一公主,还要排队?我、我……我跟你拼了!” “摔跤呀,你恐怕不是对手哦!”刘冕哈哈地坏笑一声,略一用力将太平公主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双脚悬空。太平公主咯咯的笑:“我才不管你有多少个女人----反正,你是我男人!” “你还蛮开明地嘛!哈哈!”刘冕抱着她旋了几个圈然后突然放下。太平公主晕了头一时东倒西歪站了不稳,摸着脑袋骂咧咧的道;“干什么哪,死驼鸟!转得我头都晕了!” 刘冕哈哈的笑,扯着她往外走:“别耽误时间了,去见太后吧!”太平公主被扯着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嘴里骂声不绝于耳。 离一袭芳院的时候,太平公主打起了排场,去仙居殿见太后说事。刘冕心里思忖了一下,自己就快要离开洛阳去长安,下次回来不定是什么时候。在此之间,很有必要去见一趟李贤跟他交个底的好。 于是,转道向西隔城五明殿而去。反正现在武则天也把李贤这边的事情,交由刘冕来打理了。偶尔去见他一回,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守着五明殿地依旧是丘神手下地那些人。刘冕今天换上的是右卫大将军地袍铠。这些兵将们着实打量了一阵,没一个敢废话了,赶紧恭恭敬敬请他进去。 刘冕暗自好笑进了宫殿,心道有时候恶人往往比善人行事方便利索。因为有许多人总是狗仗人势欺软怕硬。 见到刘冕来访。李贤颇有点意外。看他换了身装束,心领神会的笑道:“你是来辞行地吧?右卫大将军,要去上任了。” 刘冕呵呵的笑:“是啊!以后恐怕难以见面了。于特意前来向殿下辞行!” “嗯,过去之后,好好干。”李贤像以前一样拍到刘冕的肩膀上。“西京是我李唐的根基所在之地,容不是半点松动。那里不仅有百万户口,更有李唐最坚实的仕族阶层。你去了之后,要多办一些有益于社稷与百姓地事情。” “殿下放心,我会的李贤颇感欣慰的道:“你真是个奇迹!短短的几年时间,你从一个戴罪流徒一跃成了大将军。我李贤若不是遇到你。或许也不能像今天这样还能站在这里了。此去西京,你手握兵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据我来看,我那皇妹好似对你特别的信任。因此,在西京那块地方,你几乎可以一手遮天了。称呼你为西京之王,似乎并不为过呀!” “殿下说笑了。”刘冕忙道,“末将不过是听了差谴去办些差事,断然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权力这种东西,我是不会过分地去贪恋的。物极必反的道理,我是懂得的。” “嗯。你比几年前更加成熟了。”李贤赞叹了一声。道:“放心的去长安,我不会有什么问题。”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刘冕低声道。“武三思一党如今权倾朝野,视你与皇帝、庐陵王等人为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想着除之而后快。你不会招惹他们,他们也会来招惹你的。” 李贤自信的微笑:“你别小看了太后。她表面上纵容武三思等人,实则也是想保护我们的。要不然,她还留着我们干什么呢?我们有我们的价值所在,而且更重要地是。我们是她的亲生儿子。因此。在大局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对太后无法再构成威胁地前提之下,她是不会再对我们动手的。相反。还会保护我们。” “言之有理!”刘冕豁然开朗点头道,“还是殿下睿智!” 李贤继续微笑:“还有一点你可能也忘了。我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穷王爷,武三思他们就是想对付我,也会嫌我不够分量。” 刘冕点头应允。李贤这话说得有点隐晦。话中之音,就算武三思要对付李贤兄弟等人,首先要瞄准的当然是现今的皇帝李旦才是。相比之下,离朝数年孤家寡人的李贤,哪里会有李旦招风显眼呢? 无形之中,李旦就成了一颗张风的大树,成了李贤地挡箭牌。李贤归朝后,大可以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在武则天地庇护、李旦的掩护之下,谋求机遇。 二人心照不宣地点头一笑,刘冕对李贤也略自放心了,于对他言道:“太平公主也对我交过底了。她会和殿下站在同一阵营,一起对抗武三思一党的。殿下若有什么麻烦,太平公主也会竭力相助。” 李贤笑得欣慰,还透出一丝暧昧:“太平,终究仍是我李家的女儿,我们的好妹子。刘冕,你和太平……的关系似乎挺不错。若有时间,多在她身边提个醒。这丫头聪明过人,但性子有点野。万一没了约束可能得意忘形,会容易犯错。” 刘冕暗自好笑:“殿下放心好了。” 离开五明殿时,刘冕心里叨念着刚才李贤无意中提起的一个的词:西京之王。 虽然挺夸张,却也贴切。只要这一过去,放眼长安,还有谁敢对我刘冕大呼小叫呢? 到时候,还真的是山中无老虎,猴子要称大王了。 当年自己被囚车装着,在长安穿街过巷的时候,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命运,真能折腾人。 第270章 王牌之师 办完宫的事情,回到家里正好是午饭时间。忙活了好一阵子的马敬臣,好不容易瞅个空闲,跑到刘冕家里来蹭饭吃了。同时给他提出了一个问题:右卫武将人才济济,文臣却是人手不足。许多军政内务,都是由武将在兼任。现在没有行军打仗的任务尚且处理得过来。这万一出征在外打起仗来,未免焦头烂额。 刘冕也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寻思一阵后对马敬臣道:“这些人选,我们还要找朝廷去要。就要离开洛了,我不如摆个家宴请黑齿常之、张仁愿、魏元忠等人来坐坐,顺便让他们举荐合适的人选。” “这行!”马敬臣表示赞同。 午饭过后刘冕就写了几封帖子,让家臣去请黑齿常之、张仁愿、魏元忠、狄仁杰等人前来赴宴。也算是离开洛阳前的一个告别。 现在洛阳一片白色恐怖,酷吏整人的花招层出不穷。谁要是敢私下聚会,就得小心被他们构陷成密谋反叛。前不久,就有几名得罪过周兴等人的官员因此罪名被捕入狱,个个整得生不欲死,最后屈打成招。 因此,在朝的大臣们都是人人自危。平常除了上朝,没事都紧闭大门把自己关在家里,连正常的交际和活动都能免则免。也只有刘冕这样的人,敢顶风在这时候公然邀请众人赴宴了。而且,黑齿常之等人也还真的来了。 宾客到齐,汇聚一堂。家里的仆人们小心翼翼地要关上大门。刘冕走上前去将手一挥:“大白天的,关什么门。我刘家光明正大,敞着!”仆人唯唯诺诺的退下,家门大敞。 众人依次落座。刘冕叫摆起了酒宴,大家小酌闲聊。片刻后便聊起了正题,请黑齿常之和张仁愿推荐合适的人物,到右卫来兼任文职。最重要地一个职务,莫过于长史。长史掌判仓曹、兵曹、骑曹等诸曹事务。虽然只是个六品官,却是大将军身边最重要的副手,相当于一个管家。除此之外,行军在外时,长史也是大将军身边的智囊与军师,兼顾出谋划策的职能。 刘冕挑选的所有将军中。马敬臣勉强可以处理一些这类事情。可他毕竟是个粗人,虽然有能力也有经验但精细和耐心不足,更不用谈什么出谋划策了。刘冕也一直感觉,身边就缺这么个心腹智囊。 另外一个重要地文职,就是录事参军事,长吏的副手,主要职能是料理诸曹的内务,另外专司负责祭祀、天文、地理。能干这种差事的人并不多,一个难点就是要懂得天文地理与占卜推算,熟悉诸项祭祀与祭典。 众人商议了许久。张仁愿最先举荐出一个人来。乍一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时,刘冕不觉心头一亮----姚崇! 刚刚入仕不久的姚崇。就已得蒙重用被武则天破格提拔为兵部郎中。张仁愿是兵部侍郎,姚崇便是他地直系属下。张仁愿说,姚崇最大的特点,就是办事能力强,效率极高。经常许多人连日处理不下的事务,他一人能在短时间内解决。再者,此人智慧出众办事沉稳。是一个很合适的长史人选。 同时张仁愿也提出一个疑问:兵部郎中是从五品的官。调到右卫担任六品长史,是否会让姚崇感到委屈? 刘冕无所谓的笑一笑:“官职品衔的高低。在真正的能人眼中并非是那么看中的。姚崇在兵部郎中,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吏;但到右卫来当长史,却是五万人地大管家。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再说了,要保持品衔来不容易吗?我向太后建言,给姚崇加封一个从四品的员外散骑常侍之类地文散官,不就行了?非但不降衔,还升他一品。” 张仁愿笑道:“天官有着此等通天的本事,那自然无妨了。如此一来,姚崇必然尽心尽力在右卫办事。” 刘冕点了点头,心中暗喜。姚崇的大名,可是早就如雷贯耳的。虽然我对这段历史只是略知一二,但姚宋名相的大名,谁又不知道呢?姚崇、宋,开元两大名相,现今只见到一个。何时再遇到宋,得好好留意。 今天来的这些人当中,唯狄仁杰的品衔最低。在朝廷地正式任命下达之前,他还只是一个从四品地大理寺少卿,而且是刚提拔不久的。鼎鼎大名地一代名相,现在还只是个并不太出头的中层官员。 刘冕特意转头问向狄仁杰:“狄公,你可有合适的人物举荐到我右卫,担任录事参军事一职?此职虽然只是八品,却异常重要繁忙,非有能有德者不可居之。” 狄仁杰虽然官职低了刘冕一阶,但年已近六旬,于是刘冕尊他一声公。 狄仁杰欠起身来拱手施了一礼:“大将军,卑职这里,还真有一个可以举荐。” 刘冕微笑回礼:“狄公德高望重,在我等晚辈面前就不必谦称了。请讲!” “此人姓张,名柬之,字孟将。”狄仁杰也不拖泥带水,径直说道,“此人是今年贤良科进士,对策第一。虽然已过六旬,却比年轻人还要干劲十足精明强干。朝廷正欲委派他到地方州县担任州官,大将军若有兴趣,可将此人取来一看。”“张柬之!”刘冕会心一笑:“就是他了!” 狄仁杰不禁略感惊讶:“大将军莫非早已识得此人?” “不,不认识。”刘冕微笑:“我只是在想,既是狄公推荐的人物,定然不会有差。” 狄仁杰爽朗的呵呵直笑:“大将军莫要错爱,还是谨慎对待的好。毕竟他是跟着大将军办事地人。” “家有一老是一宝。”刘冕打趣的笑道,“张柬之六十多岁了还来参考科举而且登科夺魁。足以见得他是个有才华、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虽然留在右卫担任八品录事参军事有点屈才,但我保证,他若真是个人才,我不会让他埋没的!” “那我就代孟将先谢过大将军了!”狄仁杰颇有点欣喜地拱手拜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张柬之得蒙大将军提携,也是人生的一场际遇。” “好说,好说。”刘冕笑呵呵的回礼。心道你狄仁杰若不是碰到我刘冕,恐怕也没那么快官居宰相得以重用。在我的印象中。历史上的狄仁杰到了晚年才被武则天委以宰相之职,而且一生颠沛流离几番浮沉。再过几天朝廷地任命下达,你狄仁杰就是我罩的了。相信,你能比历史上的那个千古名相,更加焕发光彩。 “可是张柬之不懂祭祀、占卜这些呀!”马敬臣提出这个疑点,但马上提醒道:“不过不要紧。一般来说每卫只有一名录事参军事。但也有先便任命过两名的,二者分职工作。天官,你似乎忘记了一个人呀----还记得以前的那个神棍李仙宗吗?李淳风的孙子。前些日子我还在洛阳碰到过他。要说占卜祭礼、识天文懂地理查水文,谁能胜过过李淳风之孙呢?” “咦,说得不错。你能找到他吗?”刘冕也颇为惊喜。李仙宗这个家伙,因为与薛绍有点私交,至从薛绍事发后为了避祸,就自请卸了官职四处游荡闲玩去了,还真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了。现在冷兵器作战地时候,可没有高级的地理天文堪测技术。更没有什么卫星定位云层堪测来预测天气。能有一名好神棍帮着指点天文地理水文,是很有必要的。天时地利人和求胜三宝。神棍能帮到忙的可是占了两样。而且,现在的军队出征,祭祀祭典多得数不胜数,刘冕还真是不太在行。 李仙宗这个不显眼的小角色,却是有大用。 马敬臣把胸脯拍得叭叭作响:“交给我吧。找他还不容易?他那种浮荡家伙还能去什么地方呢?哈哈!” 众人一起大笑。席间气氛十分的轻松活跃。正在此时,门口突然闯进来一批人。众人侧目一看,原来是来俊臣带着几名御史台的衙役到了。 黑齿常之等人脸色微变。轻声道:“来者不善!恐怕是有小人举报。说我等在此聚集。” “怕什么!”刘冕冷笑一声,迎了上去。 来俊臣圆胖的脸上挤出一丝强颜欢笑。远远的就打拱拜礼哈哈地笑:“刘将军,卑职冒昧打扰,罪过罪过!” “来大人今日好兴致,莫非也有兴趣来与我们喝一杯?”刘冕淡定的笑言道。 御史台地公人们公别站到了主宅的两旁,架式摆得不小。来俊臣看了屋里一眼,干笑道:“卑职何来胆略,敢到大将军府上讨酒喝?只是……例行查访,例行查访。” “那便查吧。”刘冕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转身朝屋里走,“本将明日即将前往西京赴任,今日宴请诸位同僚以作话别。来大人若是认为本将府中有何不妥,尽管随意查看。” “这……大将军请息怒。”来俊臣快步跟上来绕走到刘冕跟前,拱手拜道:“卑职也是听命行事,请大将军千万不要怪罪----查访已毕,卑职马上告辞,马上告辞!”说罢,丝毫不作停留带着人马上闪了。 刘冕看着这群人暗自好笑,大摇大摆的回了客厅坐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现在这些御史们,简直就像是死神的化身。饶是黑齿常之与魏元忠这样的宰相,也对他们颇有忌惮。 唯独刘冕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马敬臣哈哈地笑:“还是天官够威风。你看来俊臣那副熊样,就跟见了自己地爹似的!” 刘冕也笑:“你别扯淡。我若生出这样地儿子,肯定早就把他摁在水桶里淹死了,才不会让他为祸人间。”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 魏元忠轻声道:“天官。你现在得蒙太后器重与信任,固然不必害怕来俊臣那等小人。可他今天敢公然到你府上例行查访,无非也是在向你示威,表示他们也是敢向你叫板的。因此。凡事还是低调小心一点地好。” “多谢魏相公提点,在下记住了。”刘冕回了一礼,心中却道:对付这等恶人,就要比他们更恶!来俊臣那小子是没什么胆来我府上讨野火的,多半是听了周兴那杂碎的指派故意来捣一捣蛋。正如魏元忠所说的,是向我示威。走着瞧吧,周兴,咱们之间地梁子还没有结算呢!你敢陷害我刘某人的家人,已是被我判了死缓。等我哪天有空,一把就要捏死你。也算是为民除害。 众人又聊了一阵。推举出一些人物来到右卫担任不同的文职。赋闲的宰相黑齿常之,在军中混的日子这么久长,结识地猛将强兵不在少数。他向刘冕举荐了十几名骁勇善战的偏将副将,让刘冕一起调到身边来担任各种不同级别的武官。魏元忠也是带过兵的儒帅,同样给刘冕推荐一些强人来辅佐。 一天下来,除了姚崇、张柬之、李仙宗这三个最重要的职务官员,其他举荐的人物多达三十余人。 右卫地人力配置,更添丰满与合理。刘冕心中暗自欢喜。除了姚崇,其他的人仕调令都不必通过武则天首肯,直接请魏元忠、黑齿常之与张仁愿帮忙就可以解决。相信短时间内。这些人都可以到位。 一个好汉三个帮,自己的能力再突出非凡。也是不能缺了帮手的。一套完美的官僚班子,很快就要在刘冕身边聚拢起来。有了这些人的帮助,刘冕有信心将右卫打造成大唐真正的王牌之师! 傍晚时分,聚会算是结束了,众人依次散去。刘冕特意请狄仁杰稍留片刻,私下再聊一聊。 狄仁杰是那种真正的饱学儒士,风度翩翩儒雅不凡。长相气质也颇为出众。用现在的标准来衡量。那就是一个典型的成熟帅哥。和这样地人相处,是一件挺愉快的事情。 刘冕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告诉狄仁杰,他将会被任命为西京留守与宰相。狄仁杰颇感意外,但并没有反复询问。 不该问地不问,刘冕觉得狄仁杰的确是个聪明人。 “狄公,你坐镇大理寺数年,素以善长判案断案闻名。”刘冕说道,“今日在下想问一问,你手中有没有一些案件是悬而未决的?或者说,是明明断出了案情,却无法下判的?” “这个,自然是有的。”狄仁杰也不知道刘冕此问是何意,详细解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案子,要断容易,要判却不易。想必大将军也能知晓其中的缘由。” “我当然知晓。”刘冕说道,“比如,周兴这样地人物,若是犯了一些欺男霸女地事儿,狄公纵然铁面无私不惧权贵是下了判辞,也是治不了他的罪地,是吗?” “正是如此。”狄仁杰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在下手中如今积压了许多的民案,都是与周兴等人有关。在下并非没有胆量与之为敌,只是心中清楚,就算将这样的案情上报到刑部与阁部,哪怕是告到太后那里,也是不了了之。非但治不了他们的罪,反而会被他们反咬一口惹来祸患。因此,还不如将案判暂且押下,等待时机再与他们清算。” “聪明。”刘冕嘴角轻扬微然一笑,“这些案卷判宗,你务必好生保留。有朝一日,它们可是有大用处的。狄公,过些日子你就要到长安赴任了,担任留守宰相。在下是留守大将军,将与狄公一起共事相处,治管西京。日后,还请狄公多多提点教诲,晚辈不胜感激!” 狄仁杰颇为期待的拱手言道:“大将军言重,折煞老朽了!能与大将军这样的英雄豪杰共事,在下甚感荣幸!” 第271章 新的生活 两天以前,清晨。洛阳城南右卫大营中鼓角震震万马奔腾。秋日碧空万里天气清爽,是一个出征用兵的好日子。 刘冕一身戎装披挂,负手站于新搭建的点将台前,从容淡定的环视着眼前的兵马集结。马敬臣在他身边呵呵笑道:“一支新军就有如此气势,不错不错。”薛讷也道:“将强则兵不弱。一支军队的气质取决于将领。有天官这样的主将,右卫蔫能缺少虎虎生气?” 少时过后,大军集结停当。营寨已拔辎重已备,所有人员尽数集结。 长史姚崇与录事参军张柬之、李仙宗三人,一起走到点将台前,对刘冕拱手而拜:“报大将军,七军二万六千七百三十二人,已经集结完毕。” 张柬之老而持重,身上一股精气神更盛年轻人。他凛凛然道:“报大将军,所有粮草马匹器械查验完毕,无一缺失。请大将军示下!” 李仙宗平日浪荡,办起正事来却不含糊,这时郑重拱手而道:“报大将军,离吉时尚有二刻时间。请大将军开始点将,时辰一到可行祭祀,尔后开拔。” “好----”刘冕大声一喝,“我右卫大军的第一次开拔,要郑重隆重一点----下面,点将!” “诺----”众将士齐齐大喝声以作回应。刘冕拿出一份名薄开始大点将了。身边的中军令旗手与号令兵,都做好了准备。 “将军薛讷!” 薛讷精神抖擞大声一喝:“末将在!” “命你统率先锋!” “得令!” 点将台前一声长角一声鼓,一面青龙旗递到了薛讷的手上。他翻身上马掌好旗。威风凛凛。 刘冕继续点将:“将军马敬臣!” “末将在!”马敬臣大声应诺。 “命你统率后军总督粮草,以应七军用度。” “得令!”一面白兽旗落到了马敬臣地手上,他也翻身上了马。 右卫军中。共有三十二制旗。刘冕坐镇中军用的是赤红朱雀旗,其他的旗令都不得用赤红色。 点将继续,亲诩府中郎将李知士、左右郎将魏升魏晃全部到位,分领诸军。长史、参军、诸曹参将、校尉五人,旅帅十人,队正二十人,副队正二十人,无一缺席。 点将完毕。二百五十余面三十二色制旗在点将台前迎风飞扬,雄武壮观。金白地唐字龙旗与赤红的刘字帅旗,则由两名旗使中候祝腾与胡伯乐执掌。在刘冕身后飘舞以号令七军。 吉时已到,祭祀开始。 李仙宗是一个熟练而出色的神棍。一篇祭祀军文早已备好。呈上牲祭后,他焚香高诵道:“维大唐垂拱二年年岁次。九月朔大将军刘冕挥军以征,某仙宗谨以牲牢之奠祭尔。炎帝之後蚩尤之神曰:太古之初。风尚敦素,拓石为弩,弦木为弧。今乃烁金为兵,割革为甲,树旗帜,建鼓鼙,为戈矛,为戟盾……允我一人之德。由尔五兵之功” 这是一篇《祭蚩尤文》。大唐的军队。敬奉蚩尤为战神,军队出征之时都要祭祀他。以求胜果。 祭祀的程序远不止这样就结束。接下来,又祭风伯雨师、祭毗沙门天王文、祭马……前前后后,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 刘冕暗自吁着气。这要是没了李仙宗这个神棍,还真是不太好办。 祭祀总算结束,诸军各归其位,等候开拔。刘冕派了三名斥候,前往洛阳城联系出行的太平公主队伍。不久斥候回报,说太后在洛阳南门亲送太平公主的车驾出了城,正往右卫大营而来。 刘冕即刻下令,七军整肃,准备开拔。薛讷在前开道,刘冕坐镇中军,马敬臣在后都督粮草辎重,一切准备妥当。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太平公主地车驾从北面驶来。刘冕带领中军一群仪仗兵上前迎接太平公主也有趣。她准备了两辆豪华的大马车,自己坐一辆,让驸马武攸暨也单独乘了一辆。两辆马车在数十宫人和卫士的陪送之下徐徐驶来。见到了刘冕地人,车驾停住。 刘冕在车前落马,抱拳而道:“末将刘冕,恭迎太平公主殿下与武驸马大驾。七军整装待发,请公主与驸马移驾中军,由末将亲自保护,向西京长安挺进。” 太平公主在车内长声而道:“有劳刘大将军了。”话说完后,她又挑起车帘,对刘冕嘻嘻一笑还勾了勾手指。 刘冕走上前去:“公主还有何吩咐?” 太平公主笑嘻嘻的低声道:“你可不可以和我同乘一车呀?” “不可以。”刘冕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鬼扯!我是大将军,要坐镇中军指挥七军部署……懒得同你说,动作快点!” “噢!”太平公主略感失望地撇了撇嘴,下令车驾移入右卫大军的中军。 总算准备妥当了,七军开动,二万余人向长安西京开去。 刘冕骑在马上走在太平公主地车驾旁,也是轻吁了一口气:万事开头难哪!花了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我从一个光竿司令变成了二三万人的统帅,真是不容易。等到了长安,还有二万余人来报道。到时候,右卫才算真的完整了……接下来可就有得忙了。我要练兵、练兵、练兵! 把右卫打造成铁血王师、把我挑选的精锐士卒打造成真正的名符其实的兵王! 走了不到半日,好不容易安静了一阵地太平公主,又捺不住寂寞了。她也不顾中军耳目众多全是些男人在张望。挑起车帘来唤刘冕近前来。 刘冕骑着马儿靠近她地车边问她何事。太平公主笑嘻嘻地道:“刘冕,上车来陪我说一会儿话嘛!好无聊啊,全是闷声赶路。” “大军出行本来就是这样地。你当是外出郊游吗?”刘冕说道。“你别瞎折腾,我是不会坐到你车上地。七军将士无数双眼睛瞪着,成何体统?” 太平公主郁闷的撇了撇嘴:“那你让大军走快一点吧!” “走的是官道,沿途还有百姓商旅行人。走得太快,会冲撞到平民的。”刘冕有点恼火的瞪她一眼,“你别尽出馊主意了,安心的在车里坐着吧。” “烦哪!无聊哪!”太平公主忿忿的放下车帘,在车内大呼小叫起来。 刘冕暗自好笑。懒得搭理她了。 太平公主没再怎么折腾了。几天以后,大军顺利地到达长安。刘冕亲领大军到长安以北划定的区域驻扎,让中郎将李知士带人送太平公主进了长安城。回到公主府。 太平公主很是有些忿然,知道刘冕是在刻意避她,但也有些无奈。数万双眼睛看着呢。总不至于太过亲妮。于是只好耐心等刘冕先办完军务,再来与她相见。 可是这军务。不见得是那么容易办完的。 大军初到伊始,要扎营下寨停歇人马。又有二万余名新兵要接纳,大小地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刘冕在军营里一呆就是十余天,恼得太平公主差点亲自奔到右卫大营里来揪人了。 安顿了人马,刘冕要做的事情仍然很多。一支新组建的军队,可谓百废待兴。亲自办起这些事情来,刘冕方才知道一支军队地统帅不是那好当的。从分拨粮草到制定训练计划,都十分地恼人。尤其是秋冬将至。正是大唐例行的练兵时间。刘冕要赶在此前制定出完整的训练计划。操练大军。 幸得有马敬臣与李知士这两个熟手帮忙,刘冕才不致忙得手忙脚乱。这两人虽然没有特别出色的军事才能。但是对军旅的熟悉程度远胜刘冕,经验丰富。他们给出了一套详细的训练计划,操练五万右卫大军。 刘冕认为,现在该做的就是让右卫走上正轨。日后再慢慢把一些有着自己特色的训练方式加进去。循序渐进地来,方为上策。 至于诸项典章制度与军令地制定与下发,则由长史姚崇与张柬之、李仙宗等人鼎力相助完成。正如张仁愿所言,姚崇真是一个办事能力极强、有主见而且有效率的有为青年。三十余岁地他年富力强,办起事情来雷厉风行效率极高。张柬之六十多岁了,也如年轻人一般精力十足,沉稳老练是他的最大特点。李仙宗虽然只是个年轻的神棍,而且和马敬臣一样有着相同的爱好,但好在办起正事来一丝不苟。刘冕身边有了这样一套文官帮子,也轻松了不少。 数日之后,大小的事务总算料理了一个大概来。刘冕心忖,也是时候让自己和这些将军下属们料理一下家生私事了。 离开洛阳时,刘冕和韦团儿约定,让她一个月以后再来洛阳来相聚。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该来了。洛阳的老刘宅已经上交给朝廷,如今再回洛阳,得重新安排住所。这些将军们,也要找地方住。总不至于一年到头都窝在军营里,都得有个窝安顿家人才是。 于是,刘冕下令放假,众将军下属们开始轮休。 刘冕带着胡伯乐与祝腾等几个兄弟,一起进了长安城。再回长安时,别有一番不同的感觉。城头上所立的岗哨,全是自己右卫的人马,别有一种安全感,感觉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一样。 入城之后,刘冕带着众人先到西市找到和韦团儿约定的那间客栈。小丫头果然到了,而且已经住了三四天。看来她也有些心急,提前来了。 见到刘冕,韦团儿欣喜异常。若不是有许多人在场,她都要一把扑进刘冕的怀里了。按刘冕的吩咐。韦团儿只带了鲁有成留下地几名厨师,和她亲近的几个姐妹丫环一起来长安,其他的杂役下人都留在了洛阳。看守旧宅。到了长安当镇守大将军,刘冕身边随时可以带上一堆铁甲卫士,才用不着那些家丁护院了。 在客栈小叙片刻后,刘冕打算先去找到狄仁杰。他已经到长安上任了,找房子地事情还得要他帮忙。三品以上大员,朝廷一般都给安排住所的。这样茫然的在巨大的长安城中找房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刘冕来到了皇城太极宫,驻守皇城的虽不是右卫的人。但对刘冕也是久闻大名毕恭毕敬。顺利的进入皇城后,在弘文馆找到了狄仁杰。他正带着一批留守大臣在处理公务。 狄仁杰接到刘冕也挺高兴,二人寒暄毕后直接切入正题。狄仁杰略作寻思而道:“刘将军。前日太平公主府上曾派人来给我说了,大将军的宅第由太平公主亲自安排。说刘将军回城之后,可到太平公主府直接找太平公主说起此事。” “不必了。”刘冕不假思索道。“我不想开什么特列,一切按朝廷制度来吧。狄公就按事先拟定地法子。给我安排居所。” 狄仁杰会意的微笑:“好吧。说来挺巧,刘将军的旧居老宅,前不久腾了出来。那名官员调任到外州去了。刘将军若是愿意,可以重新住回老宅去。若须装簧修检,一切费用由朝廷支付,我也可派将作监地匠人协助刘将军办理这些事情。” “如此甚好。”重归老宅,刘冕挺高兴的,“那就住回老刘宅去!” 老刘宅虽然远不如洛阳的豪宅恢弘奢华。但也足够居住了。而且那里靠近西市。挺热闹方便地。 狄仁杰马上就委派了几名匠作监的匠人,领着刘冕一起去金光门群贤坊刘家老宅。 重回故地。刘冕颇有感慨。物是人非,刘仁轨已经不在了,至今仍记得当年在后院地雪地里练武的情景。房间格局没有什么变动,而且前任房主还留下了不少的新家具,不必添置太多的物什。刘冕也只想简单一点,能住人就行。 将作监的匠人们听了刘冕的安排,将大门做一番改建、后院的马场略作翻修适合练武即可。这间宅院虽然面积不大,可却利用得挺合理。前宅是间斗拱平房,比起洛阳的楼房豪宅来说寒碜了不少,可是居家却是舒坦。后院有两庭别院可供安排贵客,另有厢房数间杂院一座,仆人丫环们可以安置。 有这样地就够了。刘冕挺满意。 当晚,韦团儿带来地厨师们收拾好了厨房,马上就动手安排饭宴。刘冕则是和祝腾、胡伯乐、韦团儿等人一起,到了西市作一番采购。柴米油盐被褥用器,买了整整一车儿回来。另外,刘冕还请将作匠的人建一处小亭在前院正宅,雕一尊石塑---刘仁轨像安置在那里,也算是对他地纪念和怀。 这些事情虽然忙碌,可大家伙儿都一阵喜气洋洋。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充满了新的希望。将作监的人本是要做一块大将军府的牌匾挂上去,多有讨好奉诚的意思。可是刘冕却让他们给改了,依旧挂上刘宅的字样,和往日一样。当年刘仁轨贵为宰相时也是如此,刘冕不想太过招摇。 谁能想到这样一家不起眼的宅院里,住的是如今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呢? 忙碌了整整一天,到了入夜时大家终于可以坐下来,享受一顿可口的美食。席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都挺开心。刘冕还算计着,等过阵子没这么忙了,把右卫的一些将军僚吏们请到自己府里小聚一番,也算是答谢他们的鼎力相助。 饭宴正进行得热闹,刚刚挂起牌子的刘宅就来了客人。十余兵丁护着一辆马车停在了家门刘冕心里一咯噔:来得挺快的嘛! 不出意外,来人果然是太平公主的心腹近侍,宦官邱大友。邱大友远远的就打拱作揖恭贺刘冕乔迁之喜。 “邱公公来了----来人,添副桌几碗筷,请邱公公喝一杯。”刘冕先发制人不容辩驳的高声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吃饭!” 邱大友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了回来,只得赔笑坐了下来。 韦团儿在刘冕身边伺候他吃饭倒酒,这时轻轻扯了一下刘冕的衣襟低声道:“将军……她这么快就派人来请你了呀?去不去呢?” 刘冕撇了撇嘴没有答话,心中暗道:我又消失了快一个月。小太妹恐怕要气急败坏了吧? 第272章 杀上门来 邱大友端坐在榻上,眼睛一直瞟着刘冕如同饕餮一般的大吃大喝,心里直叫苦:刘大将军,你可得快点,千万可别喝得醉了。公主那里还等着呢……刘冕看着邱大友那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就想笑。心中想道,这会儿太平公主士气正盛,我怎么能这时候往枪口上撞。没说的,欲擒故纵先吊一下她的胃口再说,要不然呼来喝去未免显得我刘某人太不值钱了。再说了,小别胜新婚,我怎么好意思把韦团儿一个人丢在家里独守空房,自己却去了野女人的床上鬼混呢? 因此,刘冕故意大杯大杯的猛灌酒,到后来把杯子一扔双脚一踏,仰后就倒在了榻上,满嘴稀里胡涂的说起了醉话。 邱大友急得直跳脚:“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啊?大将军怎么、怎么喝成这样了?” 祝腾和胡伯乐满是不乐意的冲他一瞪眼:“大将军难得轻松一回,喝多少酒还要受你管制不成?” 韦团儿跟随刘冕日久,自然最是明白他的心思。这时款款有礼的对邱大友道:“邱公公,你看我家将军都喝得大醉了。你有何要事,不妨明日再来求见将军如何?如果只是小事,也可告诉婢子,让婢子代劳转告给将军即可。” “这、这……”邱大友一脸菜色苦笑。太平公主要请刘冕过去,这种事情谁能代劳啊? “算了。小人还是明日再来吧。诸位,告辞。打扰了。”邱大友施了一礼,垂头丧气的带着跟班们走了。 祝腾和胡伯乐将刘冕扛进了卧房里放下歇息。韦团儿去打来了一盆热水,正准备揭开被子给刘冕擦洗身子。不料他突然一下坐直了起来,反倒把韦团儿吓了一跳。 “将军,你干什么啦!婢子吓坏了。”韦团儿见刘冕一脸坏笑眼神清澈智光流溢,不知道有多清醒,便疑问道:“你没有醉吗?” “笨蛋,装的。”刘冕嘿嘿一笑,趁着韦团儿不备一把将她抱住搂在怀里。韦团儿吓了一弹,扬着手中地湿毛巾嚷了起来:“小心哪!会把床上弄湿的!” “反正迟早要湿!”刘冕笑得更坏了。将韦团儿手中的毛巾扯来扔开一边,翻个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团儿。老子想死你了!” 韦团儿地脸刹时就红了,咯咯笑着撑住刘冕的脸不让他亲下来:“坏蛋!一嘴酒味一身汗臭,人家才不跟你亲热!” “你不想吗?你真的不想吗?”刘冕哈哈的笑。一手一个抓住韦团儿的一双小手,按在了她头顶上。韦团儿有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一丝惧意。这样一个如同被强暴的姿势。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兴奋。 刘冕低下头来,从韦团儿地额头、鼻尖、脸蛋儿依次吻下来。然后落在了她的玉颈之上。韦团儿既感刺激又有些尴尬的扭动着身子、晃动脖子来躲闪,却将刘冕地激情挑逗得越发高涨。 片刻后,韦团儿便发出了娇喘声。刘冕却突然松手抬起身来哈哈一笑:“洗澡去!” 韦团儿一脸通红又羞又恼的拍着床板:“坏蛋!坏死了!” 时近秋初,天气仍有些炎热。刘冕就取了一些井水冲凉,一身的汗臭尘灰都洗了去,浑身上下一阵舒坦。韦团儿则是烧了一些热水也将身子洗得干干净净。待刘冕回到房中时,韦团儿已经钻进了被子里。露出一个头来春情荡漾地看着刘冕嘿嘿直笑。 一个月没嗅到女人味儿了。今晚这场天雷勾地火的大战看来在所难免。 刘冕故意不急不忙地坐到了床边,拿一柄小剪刀削脚指甲。韦团儿开始还耐心的等。后来急恼的踢起了床边,娇嗔的哼哼道:“干什么嘛……快上来哟!” “上来干嘛?”刘冕故作一脸茫然的道,“你没看到我很忙吗?脚趾甲这么长了,要修呢---你这丫头,现在也懒了。居然都不给我修指甲了!” “哎呀……等下再修嘛!”韦团儿已有些急不可耐,突然从被窝里钻出来一抱就住抱了刘冕。 “靠,你什么时候扒得这么精光了?”刘冕禁不住哈哈的笑。一丝不挂的韦团儿也吊着刘冕的脖子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岂不是省事一些?” 刘冕却一本正经字正腔圆地道:“笨蛋!对于男人来说,半遮半露的美女才更加诱惑。如何脱掉美女地衣服,既是一种享受,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你这样自己扒得一丝不挂钻进被窝里,我还玩个屁?” 韦团儿呆呆的眨着眼睛:“那、那我再穿上好了。” 刘冕忍俊不禁大笑起来,在韦团儿粉嫩的脸上掐了一把:“你还真是呆得可爱啊!” “少说废话了,来吧!”韦团儿当真急不可耐了,居然使出一股子蛮劲,吊着刘冕的脖子将他拖倒在床上。然后嘻嘻的一阵坏笑,三下五除二把他剥了个精光。然后急不可奈的跪坐在了刘冕的腿边,张开了樱桃小刘冕慵懒的枕着双臂准备享受了,傻笑的自言自语道:“这真是惨无人道的强暴啊!”睡得正香。昨夜被韦团儿惨无人道的强暴了数次,浑身筋骨都要酥软了。这么些日子以来,韦团儿仿佛也练出了特异功能。刘冕如此巨大的鼾声,她尚能在他怀里睡得又香又甜。脸蛋儿就像被滋润过的花朵,红扑扑的美艳娇嫩之极。 老刘宅地小院里,一阵鸟语花香。清晨的薄雾仍未散去。花草的叶瓣上残留着露珠地痕迹。仆人丫环都很轻巧的忙着做事,祝腾和胡伯乐那些人也是难得休息两天,如今也正睡得香熟。 蓦然间。前宅大门被拍得啪啪作响,在这样一个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极为突兀。整座院子的人都被惊动了。 刘冕恼火的骂咧:“哪个不知死的这么大清早来讨野火?!” 韦团儿也甚是不耐烦的摇着脑袋往刘冕的怀里钻,扯过被子蒙头蒙脑地死睡,以为这样就能挡住那些躁音。不料那门板越拍越响,就跟来了土匪似的。 刘冕算是清醒了一些,心想要不是重要的人物、重要地事情,谁敢这时候来惊忧?外面只有一上撑不住台面的丫环和厨子……于是只好拿腿撞了撞韦团儿:“去,瞅瞅。” 韦团儿老大不意的翻身起了床。扯过衣服来闭着眼睛飞快地穿了起来。刘冕看她那副样子就想笑。闭着眼睛做事情也能这么利索,真是个人才! 几名丫环担心那门都要被拍坏了,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上前去开了门。入眼一看。门口站着两名一身甲胄威武雄壮地军士,惊骇的道:“二位有何要事?” 这两名军士却没有说话,闷声闪到了一边。满面怒容的太平公主闪现在她们面前:“大胆贱婢。这么晚才来开门----刘冕呢?” “啊?太、太……”那两个丫环吓坏了,哆哆嗦嗦的跪了下来。 “太什么太。问你们,刘冕呢?”太平公主来者不善,凤眼斜挑面露愠色,沉声喝道,“让他滚出来见我!” 韦团儿急急的从后面冲出来,惊怕的给太平公主施了一礼:“公主殿下请息怒……刘将军仍在睡觉。婢子马上去请他来迎驾!” “不用了,我自己去!”太平公主一手挥开韦团儿,大步飞云一般朝里面走去。韦团儿心中直叫苦。正欲上前挡拦一下。太平公主带来的那些兵卒们凶神恶煞一般挡在了她面前,韦团儿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刘冕在卧房中也将外面的事情听了个大概。心里一阵打鼓:乖乖不得了,小太妹发彪,直接杀上门来了。我怎么就忘了,现在是在长安不是在洛阳了。整个长安她最大,当然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急中生智,刘冕将被子一卷落到了床下,睡到了地板上。作势熟睡打起了呼噜。 太平公主冲到卧房前,一脚踹开了虚掩地房门。入眼一看,刘冕像只死猪似地卷着被子睡在地上,不禁又觉婉尔,满胸的怒气顿时消去了大半。 她走上前来蹲到了刘冕地身边,盯着刘冕的脸在看,嘴里念叨道:“装,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多久。我憋死你!” 刘冕死劲忍住笑,仍是一副熟睡未醒的样子。 太平公主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嘿嘿坏笑的去扯刘冕的被子。刘冕使了暗劲裹紧被子,就是不松手。太平公主扯了一阵恼火的放弃了。片刻后她心下又生一计,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整个人突然朝刘冕压了下去。 刘冕斗然睁开眼睛,利索的朝旁边一个翻滚,太平公主哎哟一声惨叫,干脆利索的扑到了地板上。 刘冕哈哈的笑:“公主殿下,怎么你还有扑街的嗜好,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吧?” 太平公主又羞又恼的拍了两下地板,一咬牙又朝刘冕扑了过来。这下离得很近刘冕裹在被子里已无法躲闪,被她逮了个正着压在了身下。 太平公主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逮到了吧,哈哈!看我不阉了你!” 刘冕裹得像个棕子被她压在身下,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是阉人上瘾了吧?回去阉你的驸马爷吧,我可没惹你!” “还说没惹!”太平公主凤眼圆瞪,伸手在刘冕额头上敲了一下,低声恨道:“昨天为什么不去我那里?” “陪几个兄弟喝酒,喝多了嘛!你看,醉得不省人事了。都睡到床底下了也不知道。”刘冕无辜的叫道,“你快放我起来,让我穿衣梳洗。好不容易得个闲。想睡个懒觉也不行。” 太平公主才不会这么容易放手,嘻嘻坏笑的拿手指拨着刘冕地鼻子,满是暧昧的侬侬而道:“你知不知道,我昨天一晚上没睡着呢?武攸暨那个大白痴,被我赶回河南老家祭祖省亲去了。我天天在府里等你,天天不见你人影。你说,我现在好不容易逮住了你,会这么容易放手吗?” “那你想干什么?”刘冕故作惊愕状。 太平公主挤眉弄眼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学着刘冕以前给她讲荤故事的口吻道:“当然是先奸后杀,杀了再奸!最后切得碎了,做成驼鸟肉卖给酒肆里!” “嘿你个小娘们。这么毒!”刘冕突然一发力,整个人翻了个身反将没有防备地太平公主压在了下面。 太平公主可就惨了,哇哇的大叫:“碎了、碎了、要压碎了!” 刘冕抽出一双手来在她脸上左右来回的轻抽了几巴掌。故意压在她胸前不让开,哈哈的笑道:“太平公主嘛。胸前不平怎么叫太平呢?看我不把你压扁!”说罢,恶作剧在裹着棉被在她身上打了个回来滚。恼得太平公主哇哇的叫道:“死人了、要死人了啦!你这头猪,这么沉!” “老子要把你压成照片!” “什么是照片……哎呀,真的压扁啦!我、我跟你拼了!”太平公主连声吼叫,张牙舞爪的扎挣起来。刘冕也被惹得笑了,偏就死活压着她不让她翻身。 二人又笑又闹,打成了一片。太平公主满头秀发弄得七零八落,如同被人强暴。刘冕折腾了一阵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大声叫停:“不闹了!” 太平公主喘着粗气。看了刘冕一眼又哈哈的笑了起来:“死驼鸟,你地毛被人扒光了吗?浑身光溜溜的!” 刘冕心头一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穿了一条裤衩,这还是刚刚韦团儿起床后临时套上去了。 刘冕自己也是好笑,把手朝外一指:“出去,我穿衣服!” “不嘛……”太平公主理了理头发,摆出一副媚惑的神情,百般诱惑地喃喃道:“本公主,今天就要在这里,跟你洞房!” “扯淡!”刘冕把脸一板,低声骂咧道,“你知不知道这外面有多少耳目,难道要演活春宫给人家看吗?你乐意,我可还得顾点将军的威严!” “呸!道貌岸然!”话虽如此,太平公主也没有当真胡闹到不知耻的地步。她起了身来走到铜镜前坐下,梳洗头发整理衣衫,头也不回地对刘冕道:“你穿衣服吧!穿了衣服,今天陪我去长安城外的渭河边走走。秋高气爽,我想郊游呢!晚上嘛,你就在我府上用宴。我都安排好了。” “安排得挺合理嘛!这样人家就不会把我们当作奸夫淫妇了,对吗?”刘冕讪笑,拿起衣服穿了起来。 太平公主又好气又好笑地骂了起来:“你这呆子,哪有像你这样骂自己和自己的女人的?” 刘冕心中微然悸动:我的女人……看到镜子里娇艳如花一脸媚态的太平公主,刘冕还真是有了一点冲动。这个女人,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我收拾好啦!”太平公主站起身来,转身走到刘冕身边,替他系上了腰间的腰带,脸上泛起小女人特有的幸福红晕,低声喃喃道:“天官,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羡慕韦团儿。她可以每天替你更衣梳头。若有那一天,我也想每天替你做这些事情呢!” “你这不是犯贱么?”刘冕没心没肺地笑道,“堂堂地公主,居然就这么点出息。“又在满嘴胡说!”太平公主羞恼的一笑,在他胸口捶了一拳。 刘冕握住太平公主地手,总算是露出了一丝太平公主期望的微笑:“太平,告诉我。什么东西在你心目摆在第一位?” “爱情。”太平公主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她仰起头来,十分认真而且坦承的看着刘冕,轻声说道:“我承认我曾经深爱薛绍。也许至今、或许以后,也不可能完全忘记他。但是现在,我心中的确是非常的爱你。不管你相不相信,你是真的爱你。” “如果薛绍回来了呢?”刘冕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太平公主略微惊疑了一下,轻吁一口气道:“我会告诉他,我爱上了刘冕!” 刘冕微然一笑,轻抚着她的脸道:“出去吧,别让外面的下人们看笑话。” 心中却道,敢爱敢恨,就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第273章 终极诱惑 走出卧房时,太平公主抓着刘冕的忘记了放开。刘冕甩了一下,她方才醒悟松开,不禁有点懊恼的道:“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公然牵手走在一起呢?” 刘冕正准备说声谁知道呢,不料却听到太平公主的肚子传来一声咕咕的响。她自己嘻嘻的尴尬一笑:“好饿哟!” “吃饭!”刘冕把手一扬拿出了大将军的气魄,把太平公主引到了饭堂里。这里依旧是当初刘仁轨在世时的摆设。当先一张正席,是老爷子当年专用的位置。也许是出于习惯,太平公主没假思索就朝那个地方走去。走到一半却又停住了,返回来扯着刘冕往那上面推:“这该你坐!你是一家之主!” 刘冕禁不住哈哈的笑:“你玩过家家啊?”于是也没推脱便在那里坐了下来。太平公主坐在了宾席,倒也自在。只是看向刘冕的眼神中更添了一丝温情。她在想,如果哪天真的跟刘冕走到一起成了婚,能够正大光明的像夫妻一样相处,该多好。这时她又感觉很奇怪。当初和薛绍结婚后,自己一直都是一家之主的存在。无论大小事宜,薛绍全让她来做主。出行在外,薛绍也是一味礼让。当时自己曾感觉很受用,觉得被疼惜了。可是跟刘冕在一起,他却是个截然相返的做法----全不把我当公主! 说来应该是件生气的事情,可是太平公主偏偏生不起气来。尤其是刘冕冲她发火、生气甚至是摁倒了痛扁的时候,反而会有一种归属感。 太平公主心里震惊的道:天哪,难道我真地如他所说……很贱吗? 由于太平公主造访。祝腾那些人也就没来和刘冕一起用早膳了。韦团儿将闲人摒退,亲自从旁伺候。几味点心两碗清粥担上来,太平公主煞感兴趣的仔细打量。 刘冕笑道:“没喝过白粥吗?” “没……”太平公主有点茫然的摇头,然后重复一句。“我是真没喝过。就算是喝粥,也是炖了别的东西地。” “那就喝吧。”刘冕笑言道,“有道是客随主便。你既然来了,那么我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 “我试试。”太平公主用勺了舀了一点尝了尝,摇头:“没味道,一点味道也没有。” “那就是吃不下了?”刘冕有点嘲讽的笑了起来。 “能吃。”太平公主才不想让刘冕笑话,大口大口的舀着吃了起来。却被烫得直扇嘴。刘冕哈哈的大笑:“别勉强嘛!” “不勉强……快点吃完,然后去郊游!” 韦团儿在一旁轻轻拧了下眉头,冲刘冕撇嘴。刘冕装作没看见,不急不忙的吃完了早点。太平公主早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刘冕却似乎还想拿起碗来舔个干净才罢休。乐得韦团儿一直在一旁偷笑。 刘冕也是忙碌了有一阵子了。难得偷个空闲,陪太平公主出去郊游一场也挺乐意。韦团儿私下央求要跟来,刘冕才没那么傻这种时候带上她这条小尾巴,安排她和祝腾等人收拾庭院添置东西把她支开了。然后,自己独自己人骑上马。随太平公主的车驾一路出了长安。 长安以北,八百里秦川。渭水横贯。山河壮丽,景色宜人。刘冕起初还跟在车驾后面,和那些公主府的卫士们一起不紧不忙地着马。到后来心情逐渐豁达神清气爽,在渭水河边平坦的河丘上策马奔腾起来。 坐在车里的太平公主也早就等不急了,见刘冕策马奔走更是焦急。急忙喝停了车驾跳了下来,远远的大声叫唤:“天官,等等我呀!” 刘冕听到呼声勒马而停,火猊马也是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这时兴奋的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太平公主惊呼:“好威风啊!” 勒缰回马。火猊如电一般回射加太平公主身边。太平公主脸上泛起兴奋地酡红,对手下人道:“你们退到刚才经过的那片树林那里。我回去再来唤你们。”众将士听令回撤。太平公主兴奋的跳了起来:“天哪!!我多久没有像这样自由过了!自由、我自由了!!” “来!----”刘冕骑在马上微然一笑,对她伸出了手。 “嗯!”太平公主重重的一点头,把手伸给了刘冕。刘冕接过她的手,弯腰下身另一手托住她地腰,沉沉一发力将她提上了马背。 太平公主只感觉自己如同坠入云端飘飘而然,欢喜又刺激的惊叫了一声。待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马鞍上落在了刘冕地怀里。刘冕强壮的双臂,已然将她完全搂住。 “害怕吗?” “不怕!别小看我,我会骑马!” 刘冕双手一撒:“拿住缰绳,你载我!” “啊,不要!”太平公主急忙去扯刘冕的手扯回自己身边抱着,“我就要你抱着!” “驾!----”刘冕使了个坏,不等太平公主反应过来喝动了火猊。火猊神驹向来最懂刘冕心意,此时浑身肌肉暴起,如同阵前冲杀一般腾空而起朝前一个跳跃,然后如离弦之箭般在渭水河畔飞奔起来。 “啊、啊----”太平公主禁不住惊声长叫,“好猛!好快啊!” 刘冕哈哈的大笑:“现在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骑马了吧?你那在院子里几圈也能称为骑马吗?” 太平公主因为刺激、紧张和兴奋,身体有些绷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中更是一阵精光闪烁,不停的大叫:“好快!好快啊!再快一点!!” “驾----”如她所愿。刘冕夹了一下马腹,火猊奋蹄狂奔如风驰电掣。太平公主只感觉耳边风声如雷,两旁景色不停的往身后飞移,就连奔腾的渭水河流也似乎在倒流。风很大。再加上有点害怕,她几乎难以再睁开眼睛。可是刘冕也将她抱得更紧,心中那一点惧意顿时一扫而空。 此刻,太平公主同衷地感觉到脱出牢笼后地兴奋与快感。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原本抓着刘冕双臂地手突然向上伸起,仰面高呼:“刘冕,我爱你、爱你、爱你!!” 鼓鼓地风声。将她的声音传得极远。 “好刺激、好好玩、好开心啊!!”太平公主放声大笑,如同一只欢舞的精灵。 刘冕则是小心的抱着她还要掌控缰绳,将马匹驾驭得飞快又平稳。太平公主的胆子越放越大,反正有刘冕在,左右都是安全的。她甚至在马上扭动直敢腰肢、挥动双手跳起舞来。嘴里不停的大喊着高兴、刺激、刘冕我爱你刘冕暗自好笑,这小娘们快疯了。 马匹跑到一处绿草浅滩时,刘冕勒马停住,将太平公主抱下马来。 这里是渭水地一处浅滩。秋日的阳光照射在河边半露出水面的岩石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盛夏过后的草地。一半枯黄一半青绿,火猊挑剔地在丛中挑选自己喜欢的食物。 刘冕一翻身躺在了河边。撂起二郎腿,嘴里习惯的叼上一根草,枕着手臂闭目养神。 太平公主像个多动症儿童,在草地里来回的踢了一阵赶蝗虫,又在河边捡了几块石头往水里砸,然后才回到刘冕身边来。冷不防的突然一下扑倒在他身上,把刘冕骇得一弹。 太平公主咯咯地坏笑压在刘冕的胸膛上,脸蛋儿就对着刘冕。刘冕转过了一下嘴里含地草儿在太平公主的脸上抚过。轻声笑骂道:“这么调皮。像个孩子一样。” 太平公主将身子完全压在了刘冕身上,双手抚着刘冕的脸道:“天官。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疼我、宠我。我感觉……这时候你像我父皇一样。” 刘冕一愣,随即暗笑:这丫头莫非还有恋父情节? “你不说话。你在想什么?”太平公主一边细心的帮刘冕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轻声来问。 刘冕依旧闭上了眼睛,放松的说道:“什么也不想。这种时候,就适合用来放松心情。你学我的样子,静静的躺下来。什么也不要去想。这样,你就可以听到水中鱼儿地欢声,嗅到风中送来地花香。心情会变得很好。” “真的吗?”太平公主欣然地从刘冕身上滚了下来,学着刘冕的样子,撂起二郎腿枕着手臂,闭上了眼睛。 安静了许久,太平公主突然道:“我静不下来呢!” “想些什么?” “想你呀!”太平公主又爬到了刘冕身上,“我在想,你上阵打仗时是什么样子呢?肯定很威武很霸道,是不是?” “想这些干嘛,大煞风景。你安静点。”刘冕都没睁开眼睛。太平公主嘟了嘟嘴,又滚落下来恢复了原有的姿势。 刘冕躺着晒了许久的太阳,浑身一顿放松。身边突然这么安静,他甚感觉奇怪。转头一看,太平公主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刘冕不禁有点好笑,仔细的端详的这个睡着的了绝世美人。 无论是五官还是身裁气质,太平公主都是刘冕所见过的女人当中,最漂亮最出众的一个。这样一个睡美人,当真天下无刘冕情不自禁的在太平公主的额头上,轻吻了一口。太平公主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被我抓到了哦!” 刘冕不禁哑然失笑:“你这妖精,装睡!” 太平公主很自然的双臂环到了刘冕的脖子上发起嗲来:“我才没有呢!我梦到我跟你成亲了。你穿着一身火红的战甲火红的披风,骑着一匹火云似的骏马来娶我。我一高兴,就惊喜了。就看到你偷吻我,嘻嘻!” “起来啦!地上躺久了容易受寒气得风湿。”刘冕将太平公主抱了起来往马边走去。“我们回去了。” “我不嘛、不嘛!”太平公主耍起宝来一双脚直踢,“再玩一会儿!今天这么开心,再玩一会儿嘛!” “玩什么?要不要学杨广地,天当被地当床?”刘冕哈哈的笑。 “好啊!”太平公主应得可真是爽快。 刘冕无语。将太平公主抱得坐到了马背上:“回去,我饿了。” “也行。到我府里吃晚饭!”太平公主笑逐颜开的道,“我让府里的御厨准备了一桌丰富地晚宴,专门招待你一个人!” “行!”出乎太平公主的预料之外,这一次刘冕答应得极其爽快。 太平公主芳心暗喜,脸上红扑扑的酡红涌动。 二人骑上马,回到了车驾边。太平公主依旧坐上了车儿。开回了长安。 回到公主府,太平公主就不是在刘冕面前那副小女人姿态了。公主府里有私兵数百、仆役丫环百人,呼前拥后声势排场极大。太平公主一副主母的姿态威严而又雍荣,刘冕看在眼里心中却是暗笑。 二人进了太平居,坐在正堂。太平公主坐于正榻。刘冕居于客席。闲人退避,仅留下了邱大友与几名心腹丫环。 太平公主笑言道:“天官,今日出去游玩了整天,我出了不少汗。先去沐浴了。你要不要洗一洗?府里备有衣衫。” “也好。”刘冕也懒得跟她客气了。 太平公主就让邱大友安排刘冕去洗浴。太平公主的府第,就不是刘冕在洛阳的豪宅能相比的了。一个小小地浴室都镶金嵌玉。用夜明珠来照明。刘冕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回到正宅,太平公主早已在此等候。换了一身盛装。胸前V字领开得很低很低几乎到了腰间的那种。 两个人的宴会,开始了。也不知是什么酒,反正异常的香浓醇厚,刘冕着实喝了不少。一庭盛宴,山珍海味林林总总,数都数不过来。绝色地舞伎献上蔓妙的歌舞,入耳的丝竹宛如天籁之音。太平公主的媚态神情,更是浓得化不开来。秋波流转之间。情意绵绵。 到后来。刘冕感觉有点迷糊。心中暗自奇怪:怪了,我的酒量虽然不如马敬臣那样海量。但也不置于喝这么点就头晕……再过了半晌,一股热流从自己地小腹边缓缓升起。眼前的舞伎们间或裸裸地大腿酥胸,都像是致命的诱惑。心中一股欲念蠢蠢欲动。 偏偏这时候,太平公主让一切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自己挪了过来和刘冕坐到一起。刘冕的脑子有点迷糊,还没反应过来,太平公主就躺到了他的怀里,吊着他的脖子柔声的呼唤:“天官,你爱我吗?” “我……”刘冕摇晃了一下脑袋,“似乎要喝醉了?” “你的酒量,竟是如此的不济。”太平公主慢条斯礼一字一吐地说道,附以咯咯地媚笑。 “不对劲……”刘冕感觉有点口干舌躁。怀里的这个玉人儿,就如同一团火一般,将他这副干柴一样地身体完全引燃。 “有什么不对劲呢?”太平公主的兰花指挑到了刘冕的嘴唇、鼻尖,再到眉心、耳垂,妖媚的柔声道:“你是想要我了,对吗?” “对……”竟如鬼使神差一般,刘冕就说出了这句。然后,仰头下来就要吻她。 太平公主却伸手挡住了他的嘴,一翻身从刘冕怀中溜了出来,赤着一双脚咯咯的笑着跑了。 刘冕已是欲火焚身,哪里还顾得了其他的事情?起身就追了过来。 太平公主银铃般的欢笑就响在堂中,穿廊过户。刘冕在循着声音在追,脑子里越来越迷糊。心中唯存的一丝清醒告诉他:这个小骚娘们,给我下了性药!当年她曾这样折腾过武承嗣,故技重施一点都不奇怪! 迷迷糊糊之间,刘冕已经追到了一间卧房前。房前开启,香气扑鼻。数枚硕大的夜明珠悬在房中,粉红的地毯、床幔、被褥,充满了的味道。 太平公主如天女飘舞独自在房中转着圈儿,身上的盛装衣衫如同霞云般纷飞而下。 转眼间,只剩贴身丝衣与裹胸长裙。她就如同妖精一般一步步后退,却对刘冕勾着手指头:“来呀,我的男人!” 第274章 征服 刘冕抹了一把额头,满手的汗滚烫滚烫。他就担心,现在若是在嘴边放一根点燃的火柴,都能喷出火来。 “笨蛋,你怎么能给我下那种药?”刘冕的脑袋有点昏沉,却保留着一丝清醒与冷静,恼火的骂道:“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呀?”太平公主轻盈了跳了一个舞步,故意拴在脚上的小铃铛儿清脆的一串响。此刻,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散发出浓烈的味道。原本如同羊脂一般的肌肤,也在酒后微之时泛起一层诱惑的粉红。如同水汪汪的蜜桃,让人垂涎欲滴。 好热! 刘冕喉咙里发出一声沉吼,哧啦一声扯破了缚在身上的华丽锦服,露出一身在训练场上打炼出来的古铜肌肉。胸口都溢出了汗了,桔黄的烛光照射之下,泛起一层光芒。 太平公主恍然一怔,一颗芳心扑扑的跳了起来。她飘然的移到刘冕身边,双手搭在了他坚实的胸肌上轻轻的抚摸。入手摸到一层汗水,男人特有的雄性味道钻入鼻孔。她的双手抚摸着刘冕清晰的肌肉轮廓,就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古铜雕塑。 “好雄壮……天官!”太平公主鼻间的气息变得有些紊乱,呢喃低语道,“要我吗?” 刘冕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感觉吐出的气息如同喷火一般的炽热。他明白自己的身子底子。就算是一般状态下,韦团儿都很难招架住自己的攻势。这些日子以来每天在军营里练武打炼筋骨,更是强壮如牛。 再加上增强男望与功能地性药,谁能受得了? “白痴!你真的会后悔的!”刘冕双臂合抱。甚是粗暴的将太平公主抱得离了地。太平公主惊呼一声,顺势抬起腿来俏皮地夹住了他的腰,放浪的大笑道:“好呀,就让我来见识一下吧!” 刘冕有点哭笑不得。本该是十分浪漫而水到渠成的美丽夜晚。被这个可恶的小太妹折腾得如此淫荡。她仍是如此喜欢恶作剧。 好,那得付出代价! 刘冕一手托住太平公主的腰不让她掉下去,另一只手野蛮的侵略上来,揉到了太平公主饱满而柔软地胸脯。 太平公主没想到刘冕会突然变得如此粗鲁、会把节奏搞得这样快,有点悴不及防的惊叫了一声。 “怕了吗?”刘冕扬起嘴角颇为邪异的一笑,手上用力拉住她那一件精选细选的紫色胸衣,哧啦一声扯得碎了扔到一边。 “呀……”双峰颤抖的跳了起来。太平公主慌乱之下本能地去护胸。刘冕却用一只手抓住了她的两个手腕,往上一提。 完美的身躯,暴露无疑。太平公主被摆成了十足滑稽的姿势----双腿夹着刘冕的腰,双臂却被提了起来,上半身着不着丝缕。 从未有过地刺激感。让太平公主既感害怕又有点兴奋。她的身躯在扭动,手臂在挣扎,双腿却不肯松开紧紧地夹着刘冕结实的腰腹。同时发出一阵阵尖叫,肆无忌惮的绽放着骨子里的野性与。 “你不是想我要你吗?”刘冕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扯,太平公主顺势就抱住了刘冕的脖子。二人面目相对。 太平公主已然沉醉在了当前的兴奋之中。不顾一切的吻上了刘冕滚烫的嘴唇。激动地舌头就如慌急逃命地小兔子,笨拙但是很固执的拼命往刘冕嘴里来钻。 刘冕一手托臀一手抚过她腋下背脊。激动地与之配合,忘情的深吻。 两个人,都恨不能将对方镶入自己的身体,都恨不能成为对方身体的一部份。刘冕情不自禁的用了很大力道,将太平公主紧紧的抱住往自己的身体上靠。太平公主也使出了仅有的一点小蛮力,死死吊住了刘冕的脖子。 若在平时,太平公主会喘不过气来大声喊救命,刘冕也会恼火的将她扔开。因为脖子都会被她扭断。可这时候。二人的脑海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 侵略,占有。征服! 太平公主这样想,刘冕也这样想。 与其说是激吻,到不如说是两头野兽在厮咬。二人的喉间都发出低沉的呻吟,听来更像是吼叫。 动情之下,太平公主甚至激动的把刘冕的嘴唇都咬了几口,疼得刘冕恼火的挣她的屁股。太平公主反倒更加兴奋了,仰起脖子发出一阵阵的呻吟。刘冕则是趁势吻上了她粉雕玉琢般的脖颈,蛮横的左右一顿乱吻,继而咬到了她的耳垂。 “抱、抱我到榻上去,快、快点……”太平公主闭上了眼睛激烈的喘息,已经有点语无伦次。 刘冕才不会如她所愿,反而对准卧房中间的雕花圆拱门将她撞了上去,将她的背抵在了圆拱门上。太平公主惊叫一声,摊开双臂来抓住了门边垂落下来的闱帘,好让自己不至滑落。 如此一来,她的身体完全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了刘冕的面前。 这真是一处引人入胜、香艳之极、诱人疯狂的风景! 太平公主成熟而丰满的,绝对是人世间最完美的天然艺术品,或者是恶魔专派她到人间来惑乱所有男人的使者! 丰满而结实的,玉石般白嫩圆润;尖挺的紫红色的乳晕,俏然挺立宛如出声挑逗。 刘冕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太平公主也喝了不少的酒,欲借酒劲酒助欲威,此时已经有点痴狂。她双手胡乱的抓住了刘冕的头,在他头上一顿乱揉。紧闭双眼口不择言地喊道:“我、我喜欢这样!我就是喜欢!天官。我真的爱你!” 二人身上,同时汗如雨下。将下身仅剩的一点裤衫弄得湿了。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刘冕力大无穷,用腰腹将太平公主顶在圆拱门上,腾出手来利索的将身上所有衣物都褪了去。然后。他又将太平公主拦腰抱起,把她像拆棕子似地、野蛮的剥得一丝不挂。 太平公主既羞怯又兴奋,禁不住放荡的大笑起来:“你累不累啊?还是到榻上去吧!” “这样多刺激啊!”刘冕又粗鲁的将她吻住了。太平公主激动的回应,双手抱住刘冕的手胡乱的摸来摸去。 半晌后,太平公主突然挣扎着将嘴躲开:“我、我喘不过气来了!……好热!” 刘冕低下头来用自己地额头顶着她的额头,故作凶悍的道:“告诉我,你多久没尝过人肉味儿了?” 太平公主咬了一下嘴唇。双手搭上刘冕结实的肩膀用力的掐揉,媚惑地一字一顿道:“很久很久……我想男人都快要想疯了。你是不是男人?告诉我,你是不是男人呀?” “啊!”话没落音,太平公主又发出了一声尖叫。因为她感觉到了刘冕的身体,某个地方发出了奇怪的变化。 这个变化。完全出乎她的见识和想像。 “天哪,这是什么?”太平公主惊声而道,随即又觉得自己很傻,掩着嘴吃吃的傻笑道:“你还真地是很男人啊!这么雄壮……我、我真是从未见过!” 刘冕心中暗自好笑,你当然没见过了。少见多怪! 刘冕极立忍住心中的强烈冲动,刻意挑逗不与太平公主交合。把她都顶得难受了。太平公主恼火起来,扑到刘冕肩头咬了他一口。不轻不重,刚好留下几个浅浅地牙印。 “坏男人,吊人胃口!”说罢此句,她自己也感觉有些难为情,于是扑到了刘冕身上,双臂从刘冕腋下绕过将他紧紧抱住,然后又笨掘的扭动着臀部。想让刘冕进入她的身体。 刘冕哈哈的笑。偏就四处躲闪,恼得太平公主双手十指在他背后一顿乱抓。都挠出了血痕来。 到后来,刘冕还是将她抱得扔到了榻上。 太平公主咯咯的长笑在榻上打了几个滚,回眼一看,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天哪……凶器哟!” 刘冕才不客气了,如飞鹰扑食般压到了她的身上。太平公主等这一刻也实在太久了,如胶如漆的与他咬吻在一起,双手绕到了他的身后用力地抓挠,喘息呻吟一浪高过一浪。 酒劲上来了。药性也上来了。 刘冕已经刚才地昏沉,进入到了一个迷失的境地。此刻,所有地一切全都抛到了脑后,心中只剩下强烈的与征服的雄要征服一个女人,就必须先在床上征服她----这是歪才马敬臣的座右铭。刘冕认为,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啊----”这一声惊呼,畅快、惊讶之中带有一点惨烈。太平公主双眉紧皱面露痛苦表情,牙齿也紧紧咬在了一起,十指情不自禁的用力挠在了刘冕的背上。 “太、太大了……你慢一点!” 刘冕用最后一点清醒控制着自己的举动,脸上身上一阵汗水溢流,颤声道:“我说过了你会后悔的,怎么能对我下这种药呢?” “不,我不后悔……你来吧!”太平公主倔强的仰起脖子,的呻吟与胡言乱语一起迸了出来:“我是你的女人了!我终于是你的女人了!征服我,霸占我,来呀!!” 这算是战书吗? 刘冕从来不回避这样的挑战! 此刻,他想将身下的这个女的揉成汁水,然后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雄性的本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整个卧榻,被弄得零乱不堪。刘冕健硕的身躯奋尽全力在太平公主身上耕耘,如他在战场上拼杀的风格一样大开大阖。太平公主却是如同坠入了魔道,所有的言行举止已然接近疯狂。双手乱抓,抓到东西就要撕扯。诱惑的配合着刘冕地节奏。激烈的颤抖、抽搐、扭曲。 片刻后,太平公主激动之下居然翻身而起,将刘冕按倒在身下,骑在他身上癫狂的扭动。他扯起刘冕的双手捂在自己胸前。头仰朝天大声地呻吟,仿佛要向全天上宣布,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让她从身到心都感到满足的男人! 半个时辰后。 太平公主四肢有些发凉,嘴里喘的气儿也变得急促了。她紧紧抱着压在他身上的刘冕,一个劲儿的摇头:“天官,歇一歇。我……我不行了。我好累,我受不了了。” “我说过了。你会后悔的。”刘冕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好在自己身体强壮,酒性和药性混合在一起虽然厉害,可他此刻已然回过一些神来。至少可以凭借坚强的意志力,控制自己地一些行为。 “你……你太神勇了。”太平公主有点瘫软的躺在了榻上,混漉漉的头发一阵凌乱。嘴唇却是有些发干呼吸也比较急促和紊乱。 刘冕拍着她的脸蛋儿坏笑:“那怎么办?我还没有完事呢!” “饶了我吧……我不行了。”太平公主将刘冕紧紧抱住,双腿也如同树藤一般缠住刘冕的大腿和臀部不让他再动。 刘冕呵呵地笑:“放心,我没你想像的那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一身脏乱,去洗个澡歇息一下吧。” “好啊,你抱我去!”太平公主睁开眼睛撒起娇来。眼中春意盎然情意绵绵。 “就这样去?” “不怕。太平居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刘冕也索性放纵到底,就把持这样的姿势将太平公主抱了起来。朝正堂后面的澡池走去。 狡黠的太平公主,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澡池里甚至准备好了二人要换上地衣衫。池中的水也是温热地,四周墙上碧绿的灯盏里亮了几许油灯,洒下温馨又浪漫的光辉来。 二人落入水中,一起欢快的大笑。刘冕头枕在澡池边,任由太平公主像一只调皮的戏水小鸭在自己身边摸来滚去。 “天官,你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太平公主贴在他身上,在他脸上动情的深吻了一口刘冕故作惆怅的长叹道:“只不过今晚。我这个男人中地男人。恐怕要另外找几个女人才能舒坦了。不然这样会憋出病来地。” “胡说。”太平公主娇媚的一笑,轻巧地游动浮起来坐跨坐到了刘冕的大腿上。“我再休息一会儿,就又可以和你畅快的享受了。”一边说,一只手还调皮的摸着刘冕的小腹移了下去,爱不释手的将刘冕那活儿捏在手里玩来玩去。 刘冕鄙夷的笑:“你不行嘛!手段稀松功力一般,我还以为你有多难对付。” “你胡说!”太平公主仿佛被说中了心事,急恼的浇起一阵水朝刘冕淋来。 “那再来啊?”刘冕哈哈的笑。 “来嘛!”太平公主还真是禁不起挑衅,扭腰甩臀的就要开工,坏坏的笑道:“我是你的女人,我要给你生个儿子!” 一句话让刘冕心中微然悸动:儿子? 我刘冕的儿子?太平公主给我生? “你怎么了?不乐意吗?”太平公主嘟起了嘴,仿佛看出了刘冕的彷徨。 “不是不乐意。我是在想,假如你替我生个儿子,该姓什么?”刘冕笑道。 “管他呢,生了再想!”太平公主咬着嘴唇邪恶的笑道:“现在不想这些……来!”水汽氲氤的澡池里,一阵水波激荡。低沉的嘶吼与的呻吟又响了起来。 片刻后,二人又滚到了榻上。覆雨翻云厮战不休。 足足折腾了大半夜,太平公主方才紧紧抱着刘冕,在他怀里沉沉的睡了去。 刘冕的酒劲和药性终于散了去,此时人也清醒了,虽然也有些疲倦但是睡意全无。他看着屋顶出神的想,从今天起,太平公主就是我的人,哪怕她与别人是个挂名夫妻。不管今后她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生活,总之绝对不能再如同历史上的她一样,走向偏激与灭亡。 刘冕转过头来在太平公主粉嫩欲滴的妖艳脸庞上亲了一口:“这真他娘的像战斗一样……好好睡。今后,你的一切我都会负责!我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我不后悔。永远不会。”太平公主闭着眼睛柔声的说道,将刘冕抱更紧了。 刘冕不禁好笑,这小娘们睡着了还这么狡猾! 第275章 男儿本色 天亮时分,刘冕感觉脸上一阵轻轻的痒动于是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原来是太平公主正拿头发丝儿挑逗。 “小妖精,这么早就醒了?”刘冕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天官,你的鼾声这么大,我老早就被你吵醒啦!”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我还是头一次听到男人在我耳边打呼噜,真吵。” “行哪,以后不和你睡了。” “那不行!”太平公主咯咯的笑,爬到刘冕身上,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压在了他身上,拎着他一对耳朵左右的摇晃,“我要你天天陪我睡!” “说胡话了吧?”刘冕不禁笑道,“我现在可是右卫大将军,一多半的时间要留在军营里。” 太平公主一时无语,将脸贴到刘冕的胸膛上,喃喃的道:“为什么我没和你成亲呢?” 刘冕微微笑了一笑,伸手抚摸她光亮的头发,心道这个问题就有点复杂了。 “天官,我要跟你说件事情。” “嗯,你讲。”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要开钱庄的事情吗?”太平公主说道,“这件事情我跟母后提过了。她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可行。只是说,开钱庄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最重要的是财力。现在国库比较空虚,恐怕无力资助我们干这个。” “那你的意思呢?”刘冕问道。 太平公主婉尔一笑,捏起头发丝儿来逗刘冕的鼻孔,媚惑的柔声道:“我整个人都是你地了,还有什么不肯给你呢?这次我大婚。皇亲国戚和大臣们送来不少的贺礼,朝廷也拨来了许多的款项让我筹办大婚。另外,洛阳那边的公主府也拨下了不少的钱。我的想法就是,让母后把洛阳那边建府第的事儿先停下来。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去洛阳定居----你在长安当右卫大将军,我也就在这里陪你嘛!” “然后,我以前也还有一点积蓄。加上这些年来父皇与母后赏赐的金银珠宝等物,能凑出不少的一笔钱来。”太平公主瓣着数指一一的列数,然后欣然地一笑:“我全部交给你啊!” “全部?倾家当产了?”刘冕不禁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有时候还蛮单纯的。你就不怕我骗财骗色?” “全天下的男人都去干这种事情了,你刘天官也不会的啦!”太平公主在刘冕的嘴上轻啄了一口。“你是我的男人,我当然会全盘的信任你。其实我也不傻呢!开钱庄,不仅仅是为了赚钱。如果能开得好了,就能有能力影响到国库,继而影响到朝局。就如同我们有了一件防身的法宝。现在商人虽然没有什么地位,可是钱的地位却是无可取代地呀!就朝母后来说吧。这两年来,她可是被钱愁得晕了头。连连征战、扩建神都、广开佛寺、提拔新贵,都要用到大笔的钱财。这一次你组建右卫,简直就快要把国库掏空了。现在神都又在建万象神宫。国库里都快要拨不出钱来。薛怀义那家伙每天围着母后转,找她要钱。真是一条贪得无厌的豺狼!” “不扯不相干的。”刘冕打断她的话说道:“你既然明白开钱庄的意义,那是好事。不过,这其实也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一来这件事情没有人做过,很有可能会亏本;二来,做这一行要低调隐忍,一不可炫富。二不可嚣张跋扈。这一点你尤其要注意。” “怎么你认为我是一个嚣张跋扈地人吗?哼!”太平公主皱了一下鼻子,有点不满的拎了一下刘冕的下巴,“放心哪,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钱庄开得大了,就能够影响到许多的方面,也有可能会让朝廷和母后忌惮。不过你放心,母后一向最信任最心疼我。这世上,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心思。而且有你在身边督促着,我能出什么问题呢?再说了,这钱庄是以你作主。我只负责投钱。大小的事情都交由你来处理。不就行了吗?” “你就这么放心?”刘冕讪笑道,“就这样,连人带财一起全部交给我了?” “要是对自己的男人都不放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太平公主笑嘻嘻的说,却说得很认真,“我才不要像我母亲那样呢。一辈子活在勾心斗角与猜忌彷徨之中。你看她现在手掌天下大权,其实内心也是很孤寂很落寞地。因为她没有一个知心地人----我就比她强啊!至少我有你,能和你说一切的心思。女人嘛。再强也终究是女人。母后从来不说。但我知道她也很想有一个能够依靠的男人。她曾多次跟我聊天说起父皇。她们之间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可是母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一直感觉很无助。因为我父亲是一个有点……软弱的人。相比之下。我真的很知足了。因为我至少遇到了一个让我想有归属感的男人,一个能够征服我、让我对他死心塌地地男人---就是你啦,大坏蛋刘天官!” “你这小贱人,哈哈!”刘冕禁不住好笑,掐起了她地脸蛋来。 太平公主这一番话,还真是肺腑之言。女人,再强势也终究是女人。她们的骨子里,都需要男人地呵护与关爱。男人是山,撑起一片天;女人是水,与山为邻。 像武则天与太平公主这样的女人,都聪明过人强势抢眼。可她们终究无法摆脱女人的天性,在内心渴望着有一个能够依靠的男人。而且皇宫最是诡诈与凶险的地方,像武则天这样的人定然会产生强烈的危机意识,迫切需要安全感。当初武则天刚刚进宫时伺候地是太宗皇帝李世民。那个时候,她可是没有半点的调皮。因为李世民能够镇住一切。只要在李世民这样巨大的树下躲荫不做错事情。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后来跟了李治,以他软弱的天性,就算再如何努力也是给不了武则天安全感的。于是,她便靠自己。更兼她善长权术有着强烈的权力欲,野心一天天膨胀,乃至到了今天。 千古唯一女皇的诞生,不是偶然。若非大唐如此开明、风气如此开放,女性的地位空前提高,武则天再如何精明强干也是没什么机会走上政治舞吧的。所以,武则天这个女皇首先是一个时代的产物。然后。自然离不开她出色地天赋与至死不休的追求。抛开性别不说,武则天的确是一名事业心极强的实干家。古往今来不管谁对她如此贬斥,都排除不了一个事实---她是一个能力非凡的政治家,或者说,权术高手。 太平公主嘿嘿的笑,像一条水蛇似的在刘冕身上扭动着身子蹭来蹭去。她双腿叉开膝盖落到了榻上,双手却抱着刘冕的脖子脸贴在他胸膛上,像只青蛙似的趴在刘冕身上。 刘冕不禁乐得笑了起来:“哪里有人像你这样睡地?青蛙啊!” “青蛙睡,我就是要青蛙睡。嘿嘿!”太平公主笑得好不得意,“以后,我每天晚上都要这么睡,太舒服了。这是我太平公主独创的----青蛙睡!” 刘冕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起来:“你有时候神经大条起来,还真是有几分傻味,傻妞似的。” “不许你给我随便起绰号!什么小贱人、傻妞,没一个好听的。”太平公主认真的一字一顿道。“我叫李令月,制令的,月亮地月。以后呢,我只许你一个人叫我的乳名。” “乳名叫什么?” “小芽儿!”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以前我小的时候,我父皇曾经这么叫过我。开始是叫我月儿,后来叫月芽儿,再后来就叫成了小芽儿。父皇说,芽儿虽小,却可倔强成长。变成参天大树风雨无惧。只是后来父皇过世后。就再没有人这么叫我了。现在,母后都只叫我太平了,心情好的时候,偶尔唤一声月儿“小芽儿,真是一个可爱之极的名字。太平不好听。你一点都不平嘛,怎么叫太平呢?”刘冕坏坏的在胸前前摸了一下,太平公主却是娇笑的躲开:“坏蛋,不许乱摸----那我叫你什么呢?” “刘冕。天官。驼兄,刘将军。鬼龙神将,威风凛凛玉树临风的鬼龙神将刘天官,这都可以。” “臭美,真受不了你。”太平公主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就叫你……棒槌!” “什么?”刘冕恼火地拍了一下他地屁股。 “咯咯,你那里像棒槌嘛!” “算了……还是叫我驼兄吧。普天之下也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这个称呼。我也好似听习惯了。” “知道啦,驼兄。”太平公主慵懒自得的在刘冕身上一摇一晃,拨弄着他颌下粗短的胡须说道:“钱庄的事情,你有时间就可以着手办了。你手下的那两个人我知道,鲁有成和唐胡虏都很精明能干。再加上有你这样一个智慧过人的家伙当正东家,钱庄的事情准能办成。” “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那当然!”太平公主拎着刘冕的脸皮左右抖动,“我地驼鸟哥哥,是天底下最棒地男人!只要是他想办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地。连大唐天下第一公主都被你摁倒在榻上强暴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干不成的呢?” “我靠!好像是你我吧?” “咯咯!!” 二人在床上打闹了好一阵方才起来,不料已是日上三竿。二人饥肠辘辘,敞开肚皮饱吃了一顿,太平公主仍然揪着刘冕不让他走。 刘冕对她说,刚搬了家有许多的事情待办,钱庄的事情也要趁这几天有时间安排下来,再者军中也有许多事务,说不定就要等他来张罗。太平公主这才放了他回来。 临行时太平公主如同小孩子舍不得家长出门似的。扯着刘冕地衣袖呢喃道:“有时间就要来陪我哦!我一个人在府里,好无聊的……” “行!”刘冕答应得很干脆,留给太平公主一个温和而灿烂的笑脸,骑上马出了太平公主府。 回到自己家里时,祝腾等人不在,多半是去了西市喝花酒找发泄去了。韦团儿独自一人在家中等候。看到刘冕回来既欢喜又惊愕:“将军……你一夜未归啊!” “是啊,怎么了?”刘冕故作疑惑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去了……那里?”韦团儿惊乍乍的问。 “那里是哪里?”刘冕虎着脸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真是呆得紧。”噢……那我不问了。”韦团儿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来。 刘冕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怎么了,晚上没睡好?” “婢子见到你没回来。锅里给你温着菜,在房中亮着灯等了你一夜呢!”韦团儿低声的说道,“将军回来了就好,婢子好困,去睡觉了。” “傻瓜,你到现在没睡?”刘冕连忙推着她往房里走,“快去睡了。以后再不许你这样了,知道吗?” “婢子也是担心你嘛……怕你又在外面喝醉,或是回来了没有吃饭饿着肚子。”韦团儿委屈的撇着嘴。怏怏不乐。看她那副表情,看来多半是猜着刘冕去了太平公主府上做客。只是这么长的日子相处下来,有点呆呆地韦团儿学得乖了许多。刘冕的私事,能不过问的就不要过问。男人嘛,谁不想自由呢?要是老在他身边唠叨吃醋,肯定会让他觉得烦的。 韦团儿只想小心翼翼的守着她这一份得来不易的安宁生活。不想生出任何的枝节。 刘冕多少感觉有点愧疚。他陪着韦团儿进了房,扶她上了床给她盖好被子。又陪她主闻一会儿话待她睡着了才出来。 终于得到安宁了。刘冕来到书房,那里恢复了往日的摆设,刘仁轨当年看过的许多书籍甚至是佩用过地宝剑,都挂到了墙上去。 刘冕坐到桌几前,将钱庄的事情想了个透彻,然后又记下了许多要点,再给鲁有成与唐胡虏写下了一封书信,催他们到长安来一趟,商议钱庄的重大事宜。 到了傍晚时,祝腾等人酒气薰薰的回来了。个个都挺高兴的连声笑语。看来今天在外面玩得挺爽。 刘冕唤了一个兄弟过来,让他去一趟驿站以官邮的名义将这封书信快马送出去。这样信就走得快了。 再一打听,几个男人都猥琐的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今天睡的那个姑娘是如何如何的风骚、如何如何的。 刘冕不屑的冷笑,心道:算什么出息,老子还睡的天下第一公主呢! 晚上,一伙大男人凑在一起喝酒扯淡,满席的荤笑话听得韦团儿一脸通红,却也时常扑赤笑出声来。 席间正热闹的时候。宦官邱大友像个幽灵一样。又出现了。 “刘大将军,太平公主殿下请大将军即刻过府。商议一件十分重大的事宜!”邱大友这下学乖了,先发制人当众说道:“请大将军勿作拖延,屋外已备好马车!” 刘冕也只好不动声色的随他出了府,上车到了太平公主府上。 这个时候,刘冕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这男人就没有不坏地。就算表现不坏,那也是闷骚,或者是没有坏地资本。就拿自己来说,和太平公主偷过一回腥了以后,仍然感觉有些意犹未尽,仍想着与她重温一回。 做男人,本色一点的好。别想干又怕干,憋得自己难受---刘冕这样安慰自己。 到了太平居,刘冕一本正经的劈头就问:“敢问公主殿下,叫微臣来有何重大的事宜啊?” 太平公主摒退了左右,扮了个鬼脸奸笑道:“嘻嘻,生儿子啊!----这还不重大么?” “小芽儿,你真傻还是假傻?”刘冕坐到她身边来,语重心长的道,“你忘了太后说的,不可以没了分寸?” “放心我开玩笑的,我心里有数啦,咯咯!”太平公主调皮的钻进刘冕怀里,拨弄着他地胡须媚笑道:“你不是说昨天我那样下药坏了气氛吗?今天我就还你一个完美地晚上啊!” 第276章 做你的新娘 看到太平公主这副古灵精怪又有点花痴的模样,刘冕不禁哑然失笑:“你的花样还真是多啊!” “哎呀,别说这么多----去洗浴啦!”太平公主扯着刘冕的胳膊肘儿把他往浴室里拉。 “鸳鸯浴吗?老套了呀!” “才不是呢,不许问!”太平公主脸上居然闪起一道红霞,不由分说的将他推进了浴室里,还将门给带上了。 刘冕无可奈何的摇头,四下看了一眼。一旁已经摆好衣服,池中的水冒着热汽,还洒了花瓣进去。他暗自好笑,脱了衣服跳进去舒舒服服的洗了澡。穿好衣服来推门,居然在外面上了锁。刘冕不禁有点恼火,大力拍门喊道:“又玩这种花样,没意思啦!” “你多洗一会儿,不要急哦!”太平公主的声音远远传来。至少刘冕进府后,若大的一栋太平居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独处。刘冕想喊个人来开门也不行。无奈,只得又溜进了澡池里来泡一泡,心想看你又耍什么诡计。 过了许久,刘冕泡在澡池里都快舒服的睡着了,后面的门却被打开。刘冕回头看了一眼,却又不见人。他暗自发笑,起身披上了衣服走出来。 入眼所见,四周一片漆黑。走廊间的灯笼全被熄了去,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刘冕又好气又好笑,折回浴室里拿起一盏油灯走了出来,大声喊道:“小芽儿,你又想搞些恶作剧了吗?要偷袭的话可以小心哦。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深长的回音传来,无人应声。刘冕也不急恼,掌着灯走到了卧室边。门是开着的,里面一片黑。 “小芽儿,我来了哦……你要小心!”刘冕嘿嘿地坏笑。走进去后用脚反钩踢上了门。这时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来偷情的登徒浪子。不得不说,这种感觉非常的刺激。 微弱的油灯照射下,屋里一片朦胧的亮光,看不太真切,真瞅不到太平公主在哪里。刘冕细下观察了几眼。方才发现卧室的正中被拉起了一块若大的红绸布,将整间房子隔成了两半。红绸布里面则是一处黑暗,看不清楚。 “你打灯吹掉。”里面传来太平公主的声音。 刘冕婉尔一笑,看你搞什么鬼。于是也就泰然的吹掉了灯,放下了灯盏。 “进来呀!”太平公主悠远媚惑的声音响起。刘冕摸索着前行,手触到了红绸布,原来是可以从两旁分开地。双臂展开绸纱抚面,他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里面闪出一道亮光。继而亮起了两根蜡烛。红色的蜡烛。 实际上,红绸布里面,入眼都是一片通红。红色的地毯,红色的桌椅,红色的太平公主穿着一身凤冠霞帔,头戴金银凤鸟头饰,脸上浮泛着温情而又激动的笑容。 “你干什么?”刘冕脱口而出的问道。 “你难道没有看出。这是一个喜堂吗?”太平公主眯眼浅笑露出贝齿,柔声说道:“我听说,民间的人们娶亲时,喜堂就是如此布置的。有什么不对吗?” 刘冕有点好笑,更多地是惊讶。四下看一眼,桌椅几凳、喜龛贡祀,的确都是现在大唐民间的摆设。简单、朴素,但是很喜庆很温馨。 太平公主身上所穿了,便是当日她在临波阁给刘冕看过的那套凤冠霞帔。脸上画了一层妆,眼线清晰轮廓分明。在红烛的照射之下面部线条更显得柔和与妖魅。深邃的眼神。仿佛有无尽的话语要说。 这世上有一种人,能够用眼神来笑。此刻地太平公主,无疑就能够做到。以前刘冕倒是没怎么注意。此刻他却从她的眼神中品读出她的坦然、欢喜、与幸福。 她在笑。 刘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咳了一声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给我一个完美的夜晚?” “是的。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夜。”太平公主走上前来到了刘冕的身前,面带微笑双手支于小腹,淡然雍容的说道:“太平公主不可以嫁给你,可是小芽儿可以。今晚,我就是你的新娘。” 刘冕不禁哑然失笑:“有趣。” “什么有趣?我是认真地!”太平公主一本正经。仰头看着刘冕。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就算整个天下都不容许我和你在一起。但那是太平公主地事。我,小芽儿,决定了要和你在一起,那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谁也不许把我拆散,谁也不能把我们拆散!” 刘冕凝视着太平公主看了片刻,嘴角微然扬起,微笑,伸出手来:“来,小芽儿,当我的新娘!” “嗯!----”太平公主肯定的、坚决的一点头,将手搭在了刘冕的手上。 二人并着肩,走到了喜龛前,面对着两根红烛。 太平公主真是有心,甚至在喜龛前摆了刘仁轨与高宗皇帝的灵位。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太平公主问道。 “不知道。我还没成过亲。”刘冕笑答。对于大唐民间的婚礼,他基本上是一无所知。偶尔看过一点电视,但他知道那些肯定是当不数的。 “我也不知道。但没关系。”太平公主浅深一口气,紧紧拉着刘冕地手微笑道:“非常地婚礼,就用非常的办法。我们自己做主就行!” “行,自己做主。”刘冕不禁一笑,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电视里看过无数次的教堂婚礼的情形来。 刘冕并不是一个崇洋之人。那种西式的婚礼,他并见得就非常地喜欢。可是神父在婚礼上的致词还是说得蛮不错的。很可惜不能完全记住。但要适合当前环境,不妨发挥改编一下。 于是,他拉着太平公主在喜龛前拜拜下来。执着他的手举到与头顶一样高的位置,说道:“先帝高宗在上,祖父大人正则在上。愿你们以神灵之名,见证刘冕的誓言。我刘冕,愿意接纳小芽儿为妻。从今往后,无论富有贫穷、幸福困苦、健康疾病,我都与她不离不弃。沧海桑田,我愿意一直爱惜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直到神灵的召唤将我们分开!” 太平公主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浪漫而又新鲜的词句。薛绍很浪漫,但他是古典的琴棋书画式的书生浪漫。刘冕这种直接而又真切地誓言,让她的芳心一阵悸动。 一股暖流。在太平公主的胸怀间流荡。她紧紧抓住刘冕的手,轻轻咬着嘴唇久久的凝视着他,从他的脸色、眼神中,品读着他的真诚与执着。 刘冕说完,转头看向太平公主微然一笑:“傻瓜,跟着说呀!先帝和我祖父都看着呢!” “这么长,我……我记不住!”太平公主尴尬的一笑,羞涩与娇媚完美的呈现在了同一张脸上。 “我教你。”刘冕温和地微笑,再度举起太平公主的手来:“先帝高宗在上。祖父大人正则在上。愿你们以神灵之名,见证小芽儿的誓言……” 太平公主跪得笔直,认真的一字一顿跟着念:“先帝高宗在上……” “无论富有贫穷、幸福困苦、健康疾病,我都与她不离不弃……” “直到神灵的召唤将我们分开!……” 念到最后,太平公主的声音已然有点颤抖,眼眶也有点红了。 “请你们保佑我们,这一世也不再分开。如此有来世。我还要和他做夫妻。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不再分离。”太平公主说完,固执的弯下腰来,在地上磕头。 刘冕既好笑又有点感动,心道这个傻瓜有时候还是蛮感性地……看她的样子,还蛮当真了。 太平公主磕完头跪直起来,居然已是泪流满面。刘冕颇感惊讶,有点心疼的上前帮她擦着眼泪:“怎么啦,傻瓜。好好的哭什么呢?” “你难道没听说过。女人高兴和幸福的时候也是会哭的吗?”太平公主扭开脸来扑进刘冕的怀里将他抱住:“天官。你可是发过誓了的,不许再离开我。否则,先帝和你祖父就不饶你,就要把你抓了去!” “这么毒。”刘冕拍着她的背呵呵的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女儿姿态了?” “我本来就是这样地。只是没有人真正了解我,不知道而已。”太平公主在刘冕地怀里满足的笑了起来:“真舒服。这样躲在你怀里,就算天榻下来我也不管。” “我可是一点也不舒服呢!”刘冕没心没肺的笑道:“我最不习惯这样跪着了,膝盖疼屁股小腿也疼。起来,我们坐到那边去。” “嗯。”太平公主从他怀里钻出来。二人起了身走到桌边来坐下。太平公主还特意为刘冕准备了马札似的矮凳来坐。原来是知道刘冕不喜欢跪坐后特意如此安排。还挺细心的。 二人坐下后,太平公主就拿起酒壶来倒酒。刘冕有点条件反射的盯着那壶酒看。太平公主扑哧一笑:“放心哪,只是酒。” “哦……”刘冕也不禁婉尔。今天这样的时候,太平公主应该不会像昨天那样恶作剧了。“来,喝交杯酒。”刘冕举起了酒杯。他不知道大唐现在有没有这样的风俗,反正觉得这样挺有意思。太平公主也欣然应约,和她绕过了手臀喝下一杯。 “天官,我好开心。”太平公主挪了过来坐到刘冕地大腿上,拉着他地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温情地微笑道:“原本以为薛绍离开后,我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不可能再拥有幸福和快乐。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也许就在我们百无禁忌的打闹嬉戏中,让我不知不觉的爱上了你。这种爱,来得很隐晦,不露形迹。但是深入骨髓。也许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可是一但与你分开一段时间,我就会很思念你。思念和你在一起地每一刻,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很开刘冕听完只是微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太平公主说得很对。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发生得无声无息,如同不起眼的小草潜滋暗长。直到有一天,一颗小草长成了葱郁的草原二人才同时恍然回神。 太平公主继续说道:“纵然这世间有千百般阻挠不让我们在一起,但只因为一条理由,我也必须和你在一起----那就是,我爱你!” 刘冕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太平公主:“我也爱你。小芽儿。” 拜起她的脸,深情的吻下去。 太平公主闭上眼睛,两颗晶莹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开,在粉红的脸颊上缓缓滴落,滑到了嘴边。 刘冕尝到了淡淡的咸味。他伸出手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拂过,离开她的唇说道:“我不许你再哭泣。也不会再让你哭泣!” “嗯!……”太平公主如同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眼泪却淌得更厉害了。 “你不乖哦。”刘冕微然笑着,伸手来替她擦眼泪。 “我乖啊……可是,我忍不住。”太平公主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傻傻的微笑。 刘冕动情的吻了上去。额头,眼睛,吻干她脸上的眼泪。太平公主的双手慢慢的抬了起来,合抱到刘冕的身后将他环住。看那样子,就生怕刘冕会突然一下跑掉。 二人地唇,胶着在一起。太平公主抱得更紧了。刘冕的手,则在在她后背怜爱的轻抚。抚摸她的头发,理着她的发丝,替她解去了头上的凤冠。 很舒缓,很柔和。和昨晚的疯狂与荒唐相比,现在充满了柔情蜜意与浪漫地气息。 太平公主仿佛也不那么心急了,小心而又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直到体温渐渐的上升,她自己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嘴唇也有点发烫起来。 刘冕将她轻轻的抱了起来,继续拥吻着。走到了床边。 床上铺着水红色的被褥。折成简单的长条,很有民间人间的风味。刘冕将太平公主的头放在了被子上枕着,自己靠在了她身边,一手支着头盯着她看。 太平公主还等着他下一步地动作,半晌却没见动静,睁开眼睛一看,刘冕傻乎乎地瞪着他打量。 “看什么呢,傻瓜?” “叫我老公!” “老公?”太平公主有点疑惑。大唐这时候。还没有这等称呼。 刘冕笑道:“是的。老公。夫君的意思,口头的称呼。你不觉得这个很称呼很贴心吗?等我们一起老了的时候。就是公公婆婆。” “好呀,老公。”太平公主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我要和你一起变老,变成老太太老头儿!----那你告诉我啊,你干嘛这样盯着我看,又不是第一次见到。” “我是在欣赏,这世上最美的新娘。”刘冕有点坏笑,“等下脱了衣服,就没得欣赏了。” “坏蛋!”太平公主不禁笑了起来,抡起小粉拳就要来打。刘冕一把抓住她的拳头放到嘴边亲了一下。太平公主地另一只手却顺势一拉刘冕地脖子,把他拉得压在了自己身上,嘿嘿的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压着我!” “然后呢?”刘冕和她对着脸,傻傻地问。 “然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太平公主别着脸咬着嘴唇,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刘冕其实也有点急不可奈了。洞房花烛夜啊,一刻值千金。虽然这只是一个玩笑似的婚礼,但他和太平公主都很入戏、很投入。 刘冕低下头去,吻到了太平公主的脸上。很轻,很慢,移到了耳珠边,轻吻她的耳垂。太平公主很恬静的闭上眼睛,放松的抱着刘冕的脖子,耐心的享受。 刘冕的手轻柔的抚上太平公主的双峰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轻轻的呻吟了一声。就这轻微的一声,将二人心中的爱欲一起点燃。 这是一个注定充满了温馨浪漫和激情缠绵的夜晚。 第277章 吐蕃使者 第二天清晨,一线阳光从窗棱边投射到房内,形成了一道醒目的光影。太平公主老早就醒了,因为担心吵醒刘冕一直没有翻身动弹。这时看着这一线光影不禁发呆。 天亮了,他又要走了吗?太平公主感觉心里挺不是滋味。转头看一下那个在身边睡得正香打着轻鼾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说不上很帅,跟薛绍比起来更是差了很远。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家伙,让自己完全的沉迷了进去。 太平公主很小心的翻了个身子,双肘撑住下鄂呆呆的看着刘冕傻笑。 昨夜,绝对是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个夜晚啊……太平公主在心中如此念叨。情不自禁的脸上有些躁热,内心深处又泛起一丝来。 她咬着嘴唇低低的偷笑了一声,如同一只狸猫一样蹑手蹑脚缓慢的朝下爬移,然后轻轻的揭起了盖在刘冕身上的薄被。 “嘻嘻,没有穿裤子!”太平公主有点恶作剧的坏笑,抬眼瞅了刘冕一眼,仍然睡得正香。再她再度爬行了几步,将自己的身子移到了刘冕下体附近。细下一看,不禁心头砰砰的跳。 这还是她头一次如此近距离、清楚的看清刘冕的那话儿。 “好大哟,嘿嘿!”太平公主脸上一阵躁热心生疑窦,心想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就……进去了呢?后又一想,这孩子还要生出来呢,也便释然了。 刘冕很年轻,很健壮。清晨是有晨博再正常不过了。只是此时他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弟弟正在被一个心怀不轨的小太妹惨无人道裸的围观中。 太平公主越看越觉得有趣,有点犹豫地伸手摸了上去一下,然后就禁不住嘻嘻的笑了起来。 “好玩!” 刘冕醒了。感觉下体一阵异样,睁眼旁边不见了太平公主,不用看心中就明白了是什么事情。 这疯丫头,真是贪玩得紧。 太平公主全把刘冕当成了玩具,无视他的存在了。一只手摸了还不过瘾,索性两只手一起抓了上去。这还不算数,他最后还张口吮了上去。 要命!…… 刘冕暗自长吸了一口气,继续装睡也不去惊忧她。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至高享受。心中暗自称赞这疯丫头的确很有天赋。嘿嘿。 太平公主只觉得那东西在嘴里不断变大,尴尬好奇之余,也有点惊喜和骚动。其实她自己也是不着丝缕就这样睡的,弄了半晌,索性就挪着屁股蛋子坐了上去。 “咦!你这家伙!”刘冕再也装不下去了,呵呵的笑了起来:“大清早的就干这种事情!” “不管!我要!”太平公主喘着气儿就开始扭动腰肢了,还伸手拉着刘冕的手按到自己跳跃的双峰上,沉醉地呻吟起来。 日上三竿时,二人仍然慵懒的拥在一起不想起身。刘冕闭着眼睛拍了拍太平公主的背:“我要走了。今天得回军营。大把的事情等着我干。” 太平公主不乐意的,扭了一下身子撒起娇来:“多呆一会儿嘛,陪陪我。你是大将军,多休息几天谁敢说你呢?你一走,我就独自守着个空房子,会无聊死的!” 刘冕轻抚着她光滑丰腴的背脊,耐心的微笑道:“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管怎么样,正事还是要做的。右卫新组建,朝廷和太后都对这支军队寄予了很大地期望,我身上的压力其实挺重的。一但有战事,右卫肯定是第一个顶上去。你也不想我到时候带兵出去打败仗阵亡在沙场吧?所以,我得回去练兵。” “不许说这种法!”太平公主焦恼的在他胸口擂了一拳,“我去跟母后说,不许她再派你上阵了。你看看你肩上的这处箭伤,肉都翻出来了,好可怕。当时肯定痛死了。我不许你再受伤和出任何事情。” “不行!”刘冕说得异常坚决。“小芽儿。这等事情不可胡闹。我是将军,是军队的统率是朝廷和社稷的捍卫者,怎么能干这种事情?不管出于任何理由,都不能阻止我上阵杀敌。这是我地天命和职责,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太平公主有点幽怨的轻叹了一声,“其实,我只是不想你离我太远。不希望你发生什么意外。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牵挂过一个人。前些日子你回老家养病,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担心你。偏偏你又迟迟不肯回来。气死我了!” “呵呵!那就珍惜在一起相处的日子好了。” “好呀!那就再来一次吧?!” “……”刘冕一时无语。“不用了吧?刚刚你还在大喊饱了饱了,怎么一下就又饿了?” “咯咯。我不管!我要把明天、后天、大后天的都吃了!” 起床的时候,刘冕感觉有点腿软。太平公主则是瘫在床上不肯起身,像只懒猫一样蜷在背窝里红着脸儿瞟着刘冕偷笑。 刘冕又好气又好笑,上前来揪了一把她的脸蛋儿:“小妖精,我走啦!” “亲一个再走!”太平公主嘟着嘴扬起了脸来。 刘冕在她脸上重重的啵了一下,呵呵笑的走了。太平公主扯过被子来盖住头脸,躲在里面一阵嘿嘿的偷笑,不久后又沉沉的睡去了。 刘冕回到家,祝腾等人正在等她。韦团儿也不来问了,只是眼神略有点幽怨。刘冕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连着两晚不见人让她独守闺房,多少有点过分。于是好生劝慰了她几句,许诺军中一得空闲就回来陪她。韦团儿方才转忧为喜,勤快又耐心地替刘冕准备了一大包点心,送他离了家。 众人回到军营里,右卫营中一切如昨安然无事。刘冕走后,薛讷与马敬臣把这里地事情料理得挺清楚。马敬臣负责内勤,薛讷负责练兵,分工协作配合得很到位。 薛讷虽然从军的经验不是特别丰富,可是打小就得到薛仁贵地耳提面命各种指点,显然对于带兵、训兵之事有着很高的天赋和很强的能力。短短的两天,他就按照事先拟定的计划。将右卫大军五万多人马的训练安排得有条不紊走上了正轨。 右卫这样地王牌军,后勤补给也绝对不用操心什么。朝廷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保证这支大军地吃穿用度与饷银发放。因此,马敬臣的工作反倒是相对轻松,难免又生出了花花心思。刘冕刚一回来他就主动前来请命,说要现在休假。刘冕何尝不知他作何打算,爽快地批了他两天假期去长安城里放松放松。反正众将都要轮换着休假地。 现在民风开放,风流已成时尚。像刘冕、马敬臣这种级别的高官如果不风流,反倒会被人认为是不正常。因此,年纪一大把又没有成婚的马敬臣为了免脱这种指控。总是竭力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贪好女色,一副风流浪子的姿态。至于刘冕,从来没有任何指控会落到他的头上。因为人所共知他身边有个身裁勾魂的贴身美姬,和太平公主的关系也是暧昧得紧,再加上与鼎鼎大名的才女上官婉儿的绯闻以及那个若隐若现地慈安群主苏蒙黎歌,众人一致认为刘冕是人不风流枉少年的典范。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得在心里开了骂---- “这畜牲。好女人尽让他睡光了!” 兴许是物以类聚、近墨者黑,刘冕早几年还会对这种***风流之事有点顾忌和脸红。毕竟自己是来自于21世纪的大好青年。这几年在官场上混下来,又有马敬臣这样的损友搭伴,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入境随俗了。 现在他认为,男人嘛,本色一点好。哪个男人不好色?既然是喜欢,就放心的去追求和享受。那等当了憋在心里闷骚或是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事情,没意思。 所以,刘冕觉得自己现在很时尚,并决定一直就这样时尚下去。 军队里的事情已经被梳理得差不多清楚了。一切全然走上了正轨。对于身边新添地两个文官副手姚崇与张柬之。刘冕非常的满意。虽然与他们暂时还没有密切的交流和深入的了解,但对这两个人的特点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姚崇,年富力强胸怀大才,做事认真负责而且效率极高。废话不多,但总是一言中的。用一个简单的字眼来概括那就是:聪明。是个难得的人才。 张柬之,新科状元,却是六十出头的人了。看他外表,可以认为他是个风烛残年地老朽。可是与他说话、看他做事。绝对会认为他是个冲劲十足朝气蓬勃地年轻人。他沉稳、干练。遇事不慌不忙一丝不苟,绝对是个最好的内务大管家。而且。这位老人家身上还有着一个鲜明的特征:血性重。也许是初入仕途就受到了军旅气象的感染,他的一切言行举止之中都透出一股军人的豪迈与大气,而且有着浓厚的血性气息,说得再简单一点是有点愤青。 姚崇精明,张柬之豪迈,这一老一少的性格仿佛有点反串了,搭档起来却是相得益彰。刘冕心中暗自欢喜,感谢张仁愿与狄仁杰给自己添上了这样两条难得地好臂膀。 军队走上了正轨,刘冕也要开始算计那件思虑了许久地事情了----训练鬼龙兵王! 二百名粗胚兵王,在最后一次的代州一战中损失了三四十余人,如今只剩下了一百六十余人。刘冕暂时没有培员地打算。人不在多,在于精。能在那一仗中存活下来的战士,都是真正的杀场猛虎。再要往他们中间平白无故的塞人进去,非但他们会有些排挤,自己心里也过不了那道坎。 生死地交情。不是那么容易逾越的。也许以后他们当中会有人被淘汰,也会有新人增加进来。不过刘冕对这一百六十余名兄弟充满了感情。当初,正是他们始终陪在自己身边一起冲锋陷阵不离不弃。不管局势如何凶险战斗如此惨烈,他们始终站在自己最近的地方。 刘冕找来薛讷,打算和他一起合力训练这些兵王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在大本营外另外建了一处训练场地。这里,则是完全按照刘冕的构想来建的了,充满了现代军队的气息。 圆形的跑道与操场与各类训练设施,都很大程度的模枋现在军营的式样来建。当然刘冕也不会生拉硬套地完全照搬。比如训练射击的场地就有所改变,现在的军人练的可是弓箭。 至于训练计划。就是让刘冕最费苦心的地方了。自己当年从军队里被选拔到特种部队时,感觉就像是从天堂到了地狱。特种部队的训练之苦、累、险,完全超越自己的想像。但现在,他要设计出一个适合现代大唐军军人的魔鬼训练计划,并不是太容易。体能、身手、特技,这些倒是好办,大不了就是一阵苦练。以自己和薛讷的本事,这容易达成。 最难地是就是煅炼他们良好的心理素质。这让刘冕大费心血。 最后,也只能采取了最原始、最野蛮的训练方法:惊吓! 蛇、狼、虎、熊一起派上了用场煅炼他们的胆量。当然鬼怪更是少不了。现在可没有无神论。一般的人都对鬼怪神灵充满了恐惧与敬畏。这恰好可以让刘冕借题发挥。 光是拟定初步的训练计划,就花了刘冕和薛讷整整七天的时间。与此同时,右卫大军外一处有山有水地形复杂地地方,正在破土动工新建一个新军营。刘冕称这处地方叫:鬼龙营。 鬼龙营,注定是一个变态、强悍、精英汇聚的地方。能从这里成功走出来的人,必然成为沙场上的真正兵王。刘冕找到了新的兴趣,也有了新的挑战。大唐的军队实力。一直以来相对于吐蕃、突厥这样的蛮兵都不占优。如果自己能训练出一支战斗力极其彪悍的军队、在对外战争中取得辉煌的胜利,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地事情。而且,自己地生存与理想,也离不开这一群骄兵悍将的辅佐。 期间的几天时间里,太平公主按捺不住了,派宦官邱大友来军营求见刘冕。刘冕正忙着正事焦头烂额,让军士们以军规为由把邱大友挡在了外面,见都没见。第二天太平公主又让人递进来一封信,上面只与了几个字:“死驼鸟,我想你。你再不回来陪我。我就去养面首!” 刘冕看了只是暗自好笑。做男人。重要的是有自信。他深信不疑太平公主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情。哪怕历史上的她已经这样干的。 但此太平绝非彼太平。 不过刘冕自己也的确有点想回长安休息休息了。这几天忙得累了,谁不喜欢过安逸舒坦地日子呢?训练计划已经拟定出来了军营正在建设,大军一切按部就班没有大事,抽空回去歇息一下倒也无妨。 正当刘冕着手把事情安排下去准备回去休息两天地时候,长安留守宰相狄仁杰反倒是派人来请了。问清缘由,原来是吐蕃派出了使者出使大唐,途经长安略作停留。对方刻意点名要见大名鼎鼎的大唐神将刘天官。狄仁杰委婉地劝说刘冕,是否出于礼仪并照顾同盟之情屈尊回城。来见一见这拨吐蕃的使者? 刘冕当然是爽快的答应了。 这几年来。吐蕃与大唐表面上是修好同盟了,但时好时战并不十分和睦。在西域走河西走廊那边的关系有点紧张。随时还有可能酿出军事冲突。刘冕心忖,既然人家派出了使者来通好,身为朝廷大将军要以大局为重给他们几分薄面。再者对方点名要见,岂有畏缩不去的道理? 当天,刘冕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装带上几名心腹兄弟,回到了长安。 第278章 乌龟出招 回家的感觉总是不错。 长安的院子远没有洛阳的豪宅那么奢华巨大,却更显得温馨和宁静。刘冕等人回来时,不起眼的一家小院子里,几名丫环在打扫庭院,厨子们也客串了一回花草匠人,在修剪花枝。韦团儿则是个典型的管家婆模样,慵懒的躺在睡椅上晒太阳,还对这群人指手划脚下着命令。 突然见到刘冕回来,韦团儿自然是高兴异常,脸蛋儿一下就红了欢喜的迎上来:“将军,你可算是回来啦!” “可算?我离家很久了吗?”刘冕呵呵的笑了笑,和祝腾等人一起到了正堂稍作休息,喝了一点茶水。韦团儿就像是充了电一样,浑身上来都来了劲儿。颠前跑后的端茶倒水,便如办喜事一般神清气爽喜扬扬。 刘冕略作休息把军服换成了便装,准备先去拜访一下狄仁杰。毕竟正事要紧,省得等下太平公主又派人来请,弄得左右为难的尴尬。 准备妥当后,刘冕略备了一份小礼,带上祝腾一起去狄仁杰府上。 狄仁杰已是长安老大,随便找人一问便可知他的住所。打听得知,他住在崇贤坊,离刘冕的家倒不是太远。一路寻来到了狄府,只见这里门庭也不甚高大,布局简单朴素,和狄仁杰的清雅为人颇为相称。 狄府的门是敞开着的。刘冕走到门口时一名正在扫地的老仆走上前来。将刘冕等人打量一眼后就有礼的拱手:“敢问二位公子,有何事情?” “在下刘冕,特意前来拜会狄公。”刘冕回了一礼开门见山。 “哦。”老仆似乎没有半点情绪的变化,“你就是右卫大将军啊?我家老爷在宫里还没回来呢!” 刘冕微然一笑:“既然如此,告辞!这份薄礼,请收下转交狄公便是。” “这不能要。”老仆摆手,“大将军请好走。礼物不可收。不然老爷定然雷霆震怒饶不得老朽。请将军恕罪!” “那好吧……”刘冕也不勉强和祝腾一起退了出来,祝腾有点不爽的道:“将军,这狄仁杰府上地人,怎么怪怪的?非但无礼。还有点不近人情。” “哪里怪了?”刘冕说道:“狄仁杰为人处世淡定从容洁身自好。上行下效,家人也便如此了。” “哦,是这样……” 二人又再往皇宫而去。此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朱雀门前人烟寥寥,皇宫的城门也快要关闭了。刘冕要进城自然容易,在留守院太极宫弘文馆找到了狄仁杰。 狄仁杰正带着两名小吏。在处理一些事情。得闻刘冕到来,亲自出迎。 “大将军远来,在下多有失礼。”狄仁杰彬彬有礼,年纪一大把了反倒先给刘冕施礼,笑容可掬的道:“何不派人先行通知一声,在下也好做下安排来迎接?” 刘冕回礼笑言道:“大家自己人,何须如此见外?狄公如此操劳国事,在下更不忍心给你多添麻烦了。” “呵呵。惭愧、惭愧。”狄仁杰爽朗地笑道:“今日忙碌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毕。只好留下来多作停留了。大将军请入内稍坐。” 刘冕笑道:“这弘文馆从太宗时代起,就是阁部宰相们办理公务的地方,在下哪敢轻易入内?” 狄仁杰哈哈的笑:“大将军言重了。快请。” 二人进到弘文馆里坐下。刘冕入眼所见,都是案椟书籍和典册文折书墨生香,四处透着斯文儒雅又不失沉稳严肃。 便如狄仁杰的为人。 略作寒暄后,刘冕切入正题道:“狄公唤我回京来会见吐蕃使者。在下倒是想问问,他们为何单单指名道姓要见我?” 狄仁杰微然笑了笑道:“将军在东北代州一战成名,以至前不久突厥等胡邦相继前来请和。将军的事迹自然也就传到了吐蕃。吐蕃民风彪悍重壮贱老,越是勇武地人,越有地位。将军以勇战之名闻达于天下。吐蕃人想见一见将军。想必也是情理之中了。” 刘冕无所谓的笑了笑:“那就见吧。说来我还没怎么和吐蕃人接触过,也想开个眼界。狄公。吐蕃人这回来中原不知有何意图呢?” 狄仁杰侃侃道:“代州一役后,大唐声威大振。突厥请和,北狄来降,威震天下。从我大唐建邦之始,吐蕃即与我中原累战不休。数年前文成公主仙逝后,两国之间已是屡生战事。如今眼看着突厥等国都来请和了,吐蕃人想必是有所顾忌,害怕大唐这时候联合突厥人一起在西域与他为难。” 刘冕轻哼了一声:“如果是来请和呢,不妨拿出一点诚意。他们强占的我西域四镇,是不是可以考虑归还?” “估计不会。”狄仁杰微笑道:“吐蕃人虽然蛮勇,可是并不愚顽。他们费尽心力才占去了安西四镇,不会这么容易归还的。据我所知,他们非但不会提起归还安西四镇之事,这次来大唐还有所索取。” “索取何物?” “求亲。”狄仁杰说道,“说来荒谬。数月前朝廷举行大典,吐蕃曾派使者来洛阳恭贺。那时他们得知,太平公主已然寡居。于是,就有意为他们的赞普器弩悉弄请婚于太平公主。” “扯淡!”刘冕也禁不住笑了起来:“莫说是太平公主如今已然再婚。纵然仍然寡居,也轮不到他们。” “那是自然。”狄仁杰也笑言道:“大将军可能有所不知。太平公主尚未出阁时,吐蕃就点名道姓要求婚于太平公主。当时先帝与太后都舍不得这个爱女,于是让她假意出家,并修建了一所太平道观让她暂住。太平公主一名,由此而来。且料数年之后,吐蕃居然旧事重提。只是这吐蕃的新赞普如今好像还只有十几岁,就如他父亲一般也垂涎于太平公主的美色。想来就未免有点荒诞了。” 刘冕不禁冷笑:“此等无礼请求,断然不必理会。” 狄仁杰道:“昨日,在下将公主已经再婚之后告之吐蕃的使者论寒调傍了。他们自然是大失所望。口口声声说,怪只怪吐蕃地处高原路途遥远艰难。未能即时赶到求亲。此行回去,定然还要受责。” “癞蛤蟆想吃天饿肉。”刘冕没好气地道,“纵然公主现今未嫁,也轮不到他们。” “那是自然。”狄仁杰略有深意地微笑,想来他是知晓太平公主与刘冕的私交地。这件事情已是公开地秘密。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狄仁杰有他的风度,断然不会当面将此事点破。 刘冕转念一想又道:“既然使命已是无法完成,那他们还留在这里干嘛?” “在下听吐蕃使者论寒调傍说,他们仍会去洛阳。”狄仁杰说道,“此来求婚,无非是为了请和修好。如今吐蕃内部出了一点问题,新上位的赞普器弩悉弄,与执掌吐蕃军政大权多年地论钦陵兄弟势同水火。器弩悉弄力主与大唐和睦。论钦陵则是彪悍之人一直主战。两派相争。吐蕃的国力大受影响。这也是为什么近几年来,吐蕃一直没有侵扰中原的主要原因。时至今日,他们好像也意识到了内耗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于是论钦陵才勉强妥协双方达成共识,一致同意来与我大唐修好。” 刘冕摸着下巴略作寻思,轻笑一声道:“这些蛮子就是这样。自己强大的时候,就拼命想着来中原捞一票。抢钱抢粮抢女人;自己不行了,就害怕我们去欺负他,像条狗似的凑上来摇尾乞怜以示修好。反反复复小人行径,令人烦不胜烦。以突厥为首地北狄如此,吐蕃如此。西域诸蛮小国亦是如此。若有那一天。我大唐能强盛如斯,挥策而震宇内横扫天下。才能让他们真正地俯首称臣。”“大将军说得在理。”狄仁杰道,“是战是和,也不尽然是哪个人能够主观决定的。大唐何尝不想一鼓作气扫平天下,如当年太宗皇帝一样称天可汗?可这很难。近年来大唐自己也是风雨飘摇内乱频仍。此时也当休养生息养蓄实力。现今来说,和平乃为上上之策。将军是将帅之才,知兵者不好战地道理定然是懂的。现在,我大唐比突厥、吐蕃更需要休养生息。” “这我知道。”刘冕微笑道,“狄公放心,在下是个识得大体懂得大局之人,不会难为吐蕃的使者的。真要哪天在战场上兵锋相对了,我再收拾他们也不迟。既然来了,便是客人。中原礼仪之邦,总不能让这些蛮子们看了笑话说我们没风度。” “呵呵,大将军果然是办大事的人。”狄仁杰坦承地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安排一下。明日午时在鸿胪寺设宴招待吐蕃使者一行。有请大将军宝驾屈尊前来作陪。” “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必当亲至。”刘冕起身干净利落地施了一礼,“狄公事务繁忙,在下就不多作叨扰了。明日再会,告辞!” “请----”狄仁杰亲自送刘冕出了弘文馆,又回去自行忙碌了。 祝腾凑上来接到刘冕:“将军,这份礼物我提在手上足有两个时辰了,怎么处理啊?” 刘冕瞟了他一眼笑道:“那就送给你好了。” 祝腾异常欢喜,当即就拆开了那个纸包,顿时又一脸沮丧:“砚台----这玩艺我要了有什么用啊!” 刘冕笑道:“拿去磨,泡水喝。肚子里添点墨水不好吗?这可是有名的砚台,很贵的!” 祝腾苦着脸:“算了,我还是回送给将军吧!” 二人出了皇宫,径直回到家里。看来太平公主还没有派人到府上来过。韦团儿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众人坐下来且吃且聊。 刘冕多少有点心不在蔫,心中暗自思忖,以小太妹现在地神通广大,哪里还有不知道我回到长安的道理。几个城门的守将,现在都乖乖的听她的话了。只要我一现身。定然就会向她报信。 以她的习惯手法,早该派人到我家里来蹲点了才是嘛! 韦团儿仿佛也看出了刘冕有些心不在蔫,但她也学聪明了,就是不点破。仍然耐心地在一旁服伺他用餐。刘冕看到韦团儿这副用心体贴的模样。心想太平公主不来叫也好,是该好好陪一下韦团儿了。 吃完了饭,太平公主地人仍然没有出现。此时天色已有点黑,刘冕府里都张打起灯笼来。韦团儿问刘冕现在是否准备热水洗浴,刘冕犹豫了一下:“也好。” 正在此时。府门门口进来人了。果然,是邱大友。 韦团儿地神情顿时黯淡下来,轻声道:“将军,府里又来客人了。”把那个又字特意说得重了一些。 刘冕看着她微然笑了一笑,提步上前迎上了邱大友。 邱大友不似前几次那样风风火火地着急了,反而有点鬼鬼祟祟地。 “大将军,小人这边有礼了。”邱大友弯腰拜下来。 “公公有何事?”刘冕如同往常一样的问。 “这……”邱大友滴溜溜的转了一下眼睛,“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说。干嘛搞得这样神秘兮兮的。” “呃。是……”邱大友小心地赔了个不是。轻声道,“主公殿下得知大将军回京后,本待早就来请大将军过府一起用宴的。只是……公主如今有点私事羁绊住了。抽不开身。” “私事?”刘冕甚感好奇。 “是的。”邱大友说道,“武附马回乡省亲回来了。” “哦,是这样。”刘冕不禁暗笑。大乌龟回来了,太平公主是不好意思吗? 邱大友马上又辩解道:“这倒没什么。太平公主府何其之大,公主殿下大可以让驸马在别处歇息……只是。武附马还带回了另外一人。” “你有话就一次说完。”刘冕有点不耐烦,“我就讨厌卖关子的!” “是、是!”邱大友连声道,“武驸马把太平公主的幼子薛崇训,从洛阳皇宫里接回来了……” “哦?”这倒让刘冕有点惊讶。太平公主与薛绍生的儿子。刘冕还从来没有见过。算来这小子也快有二三岁了。薛绍事发后他就被武则天接到了洛阳皇宫里住,形成软禁。没想到现在才出现。 “正因如此。公主殿下说……说……”邱大友吞吐道,“她要好生陪陪自己的儿子,这两天恐怕没时间约会大将军了。” “嗯,我知道了。”刘冕摆摆手,“你去吧。” “是,小人告辞!” 邱大友走后,刘冕独自一人在院中散步,寻思这件事情。后来得出了一个结论,不禁心中暗骂:武攸暨你这大乌龟,还蛮阴的嘛!戴了绿帽子不乐意了,搬来太平公主地儿子这样一个救兵,特意摆在府里碍手碍脚。 不过话说回来,母子连心,太平公主要照顾自己地儿子也是天经地义的。母子相隔不得相见,终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刘冕心想,若有机会,可以见一见薛崇训那个小子。虽然他是薛绍的骨肉,但也是太平公主怀胎十月生下来地。 做男人,风流不是坏事,但要大度和宽容。谁都有过去,这样的事情要有包容心。既然薛崇训是太平公主的亲人,那我刘冕也有必要去接受他,就当是为了太平公主着想也好。 想到此处,刘冕心里反倒是开朗了。如果太平公主当真不顾自己的儿子依旧和以前一样的胡闹,反倒会让刘冕有些看不起。这样挺好,至少她表现出了以前未尝发现的母性。 只是再一想到这薛崇训是武攸暨接来的,刘冕心里就暗自有点不爽。他隐约嗅到一丝气息,这个貌似老实的绿帽乌龟,也许并不是那么老实。而且这只乌龟,现在好似正在出招了。 第279章 鸿胪宴 总的来说,刘冕的心态仍是平和。不用去见太平公主了,未尝不是件好事。他觉得,至从自己从代州征战回来后,和太平公主纠缠得太深了,乃至玩得越来越疯狂。 有激情是好事。但激情过后,往往是乏味或是无法弥补的空虚。建立在现实与客观基础上的感情才能长久。火热过后适时的冷静一下,给双方自己的空间和思考的余地,是有好处的。 刘冕庆幸自己有着两世人的智慧,不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的淡定和从容。太平公主就像是一朵娇艳又带刺的玫瑰,任何男人也无法抗拒她的诱惑。可她毕竟不是寻常的女子,如何处理好与她的关系,事关重大而且并不容易。总的来说,距离是处理好彼此关系的关键所在。现在未免纠缠过深离得实在太近,这不见得就是好事。刘冕自认不是那种会沉湎于男欢女爱的初哥儿,现在该是把持一定距离的时候了。这对两个人都有好处。 至少有一件事情那是不必担心的。太平公主绝对不会找别的男人。对于这一点,刘冕非常的自信。 刘冕在院子里闲逛了一会儿,心里也舒坦上了。一天接近尾声,仆人丫环们该忙的也都忙完了,祝腾等人也闲散的在四周散心,院子里一派悠闲景象。 唯独不见了韦团儿。 刘冕心细,回到了卧房这里来找人。卧房的门是虚掩的,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韦团儿低耷着头坐在床边,正一个人闷声的忙着什么。刘冕凑上去看一眼,原来她正拿着一套自己平常洗浴后穿的睡衣,在折好了又摊开。摊开了又折好。 刘冕不禁哑然失笑,这傻丫头。 轻轻的推门走进去,韦团儿居然油然不觉,仍然在重复着那个傻傻的动作。 刘冕走到她身边看了半晌。韦团儿低眉沉思面带忧色,眼神也有点呆滞好似出了神。 “你傻了?”刘冕轻声问。 “啊?啊、啊!!”韦团儿被吓得一弹坐床上跳了起来,手里地衣服也扔到了地上。 这反倒把刘冕也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怎么这么大反应!” “呀……吓坏我了!”韦团儿瞪大了眼睛惊乍乍的捂着嘴,片刻后又露出喜色:“将军,你……没有出去呀?” “没有呀。我去哪里?”刘冕故作惊愕,“你这傻瓜,年纪轻轻就老人痴呆了么?所有人都在外面饭后散步聊天,你一个人闷在房里折衣服。还折了又拆,拆了又折。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呀!”韦团儿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捡起地上的衣服飞快地折好,勾着刘冕的胳膊肘儿欢快道:“将军,婢子陪你到院子里走走呀!” “行。”刘冕微然一笑。拧了一下她的脸蛋儿道:“团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吃醋?” “没、没有啊……”韦团儿脸一红低下头来,笑意却是愈浓。“婢子当然希望将军能多有点时间在家里休息了。不过,将军有自己的事情,婢子一概不会多问的。” “别岔开话题,还学着在我面前耍花枪装傻了吗?”刘冕故作威严地瞪她一眼,“实话实说,我去太平公主府上,你是不是很不乐意?” “没有、没有!”韦团儿急切的摆手,“将军是男儿。男儿的事情女人不该管得太多的。将军回来团儿就小心伺候;将军外出。团儿就祈盼你平安无事早点回家。就是这样啦!团儿出身卑贱,将军能收留到身边已是大幸。才不会那么多心呢!” “傻丫头!”刘冕呵呵的笑,“什么卑贱高贵?是我的女人,我就会尊重。团儿,以后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说,别憋在心里,知道吗?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懂得体谅我的,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我认识地这么多女子当中,就属你最安静、最无欲无求让我心里舒坦。和你在一起,我是最安逸地。这个家有你,也才像个家。” 一席话听得韦团儿心花怒放脸儿红扑扑的。她咬着嘴唇连连点头:“能得将军夸奖,团儿太开心了!团儿这辈子就跟在将军身边伺候,哪里也不去了。团儿会非常努力的把这个家打理得舒舒服服,让将军一回来就心情舒畅!” “好。”刘冕废话不说,在韦团儿脸上轻吻了一口,拉着她地小手到院子里散步了。 在自己家里,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二人很自然的拉着手散着步,祝腾等人和厨子丫环们也见怪不怪,反正都看习惯了。 夕阳西下,清风习习。纷飞的落叶昭示着秋天的降临,院子里一派宁静详和的景象。刘冕与韦团儿携手走在小院的回廊里,寂静无语的欣赏着院中地秋景。品味着难得地静谧与安详。 韦团儿的脸上,始终泛着浓浓地幸福颜色。能和刘冕得享这样的温馨时光,便是她最大的满足。 “团儿,你是否觉得我很花心?”刘冕突然问了一个他自己心里想了许久的问题。他自认为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这几年来,似乎已经入乡随俗,改变了。 “没有呀!”韦团儿回答得很干脆,而且有点疑惑的说道:“马敬臣那样的人才花心呢!每天都要换不同的女人。” 刘冕微然一笑:“其实马敬臣比我专情多了。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只爱着一个女人。顶多还有另外半个。” “哦……”韦团儿有点不理解,于是愕然的眨巴着眼睛。 刘冕自嘲的笑了一笑:“我喜欢上官婉儿,喜欢太平公主,也喜欢你。这算是花心吗?” “不算吧……”韦团儿脸上又红了,笑笑的说道,“像将军这样的男儿,就有资格喜欢多个女子。” “为什么呢?” “因为你能善待你身边的女子呀!”韦团儿说得很肯定而且透出一点自豪。“能跟着将军这样的好男儿,便是女子前世修来地福气。现在哪个有点权势和钱财的男人,不娶个三妻四妾呢?这种事情也太稀松平常了。俗夫俗子尚且可以,将军这样的伟岸男子为何不许?将军最是懂得心疼人。也从来都是打从心眼里尊重人。就拿团儿来说吧----团儿只是户婢,跟牲畜一样的低贱甚至可以拿出去换一壶酒喝。可是将军从来没有把团儿当作下贱之人,反而把团儿当作是亲人一样地对待。若非如此,团儿又怎会死心榻地的跟着将军呢?所以团儿是想,不管是哪个女子跟了将军。都算不得是受了委屈。因为将军就是这样的好男子!” “想到你这呆丫头,还挺能说。”刘冕不禁婉尔一笑,拍了拍她的额头,“跟谁学得这么嘴尖舌利了?” “没、没有呀!”韦团儿焦急的争辩,“团儿因为说地是心底的真心话,才会这么顺溜!因为每天都在想呀想呀想这些呢!” 刘冕呵呵的笑:“那我要是娶了七八个妻妾不宠爱你了,你怎么办?” 韦团儿的脸色一时黯然,但马上又坦然的笑了起来:“那也只怨团儿做得不好了----不管怎么样。将军就好。团儿说过了。能陪在将军身边伺候,就无怨无悔再无所求了。” 刘冕微然笑了一笑,伸手轻轻揽到韦团儿的肩膀上。 “我不会的。” 第二天。狄仁杰派了马车特意前来请刘冕去鸿胪寺赴宴,还真是挺细心周到。 既然是以大将军的身份受邀出行,刘冕就要好生装扮一下。黄金甲,朱雀袍,卷云靴,腰佩宝刀。韦团儿细心地替他更衣,脸上一直泛着红晕,一副典型地幸福小女人的姿态。 刘冕禁不住笑言:“花痴!” 韦团儿也嘿嘿的笑:“将军。你穿上盔甲战袍真是太英武了!怪不得这世上最出色地大美人儿都能看上你。” “哟。什么时候这么不害臊了?还自封是这世上最出色的大美人儿。”刘冕笑道。 韦团儿尴尬的一笑:“将军故意取笑团儿嘛!团儿说的可是婉儿与太平公主殿下!” 不说还好,一说刘冕自己也回过神来。说来也是啊。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这两个当今最有名的大美人儿、芳名久传后世的名女,怎么就都跟我耗上了呢? 有趣。 骑上大马,带上三五随从,离家前往鸿胪寺了。 大唐从太宗时代时代起,一直秉承着开放、包容的国策,广纳天下来客。鸿胪寺,就是当今的国宾馆。这里留住着数以千计地外国使臣、异邦学子。有些使臣与学子来了大唐后就都不愿意离开了,死心塌地想在长安定居下来,娶妻生子繁衍后代,从此以唐人自居。 长安地外来人口很多。走在大街上,随时可以看到身着异邦服饰、不同肤色不同发型的胡人。也有少数胡人,穿着唐人地衣服、说着汉话、留着汉式的发型。这类胡人,就是取得了大唐居民权的一批。否则,一般的胡人都是不许随便穿唐装的。虽然没有明文的规定,可是在潜规则中,汉人的地位就是高于胡人一等。这并不是表现在狭隘的压迫与剥削之上,而是一种自然流露的自信心与公认的权威。 能在现在的大唐取得居民权,是一件值得异邦人炫耀的事情。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跟现在有许多人期望取得美国绿卡一样。现在的长安,也有了许多的混血儿,便是胡人与汉人通婚以后的后代。他们也许不会失去对自己故国的思念,但一定会在大唐安居乐业生活得很好并以此为荣。 这样的事情,在闭关锁国的明清时代是不可想象的。可正是因为开放与包容,造就了辉煌的大唐盛世。纵向对比的话,数百近千年后明清自然要比大唐要发达、先进。就好比拿21世纪跟18世纪相提并论一样。但是在当时的环境下横向比对,大唐引领这个时代地风骚,是强国的代名词;而明清则在逐渐与时代脱轨走上没落。这就是为什么大唐倍受尊崇的原因。 刘冕一直认为,身为唐人是一件挺自豪的事情。他心中地理想----复唐。也不是简单的推翻武则天恢复李氏天下。他要回复和捍卫的是大唐的荣光与华夏的尊严。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地盛世景象,是值得每一个华夏子孙骄傲与自豪的。哪怕是穿越到了清朝,他也要复唐鸿胪寺到了。狄仁杰派了官员特意在外面等候刘冕。听那官员说,所有人都到齐了。一起在等刘冕到了开宴。 刘冕也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抬头挺胸大步飞云的走进了鸿胪寺正殿。 狄仁杰站在堂中对刘冕施一礼:“有请刘大将军上座!” “不!本将今日陪宴,请狄公上座!”刘冕扬了一下手,说得很坚决。放眼四了一下两旁的坐席,左手坐榻边立着一干儿长安的官吏。右手边,则是十余名吐蕃人,全都看着自己。 狄仁杰也不矫情,谢过了刘冕走上到座坐了下来。刘冕居于左手上座坐下。 酒水早已备好,狄仁杰先行举杯:“今日幸甚,有缘与吐蕃贵使与右卫大将军同席,在下先名诸位一杯----请!” “狄公请!”众人先一起干了一杯,酒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狄仁杰先来做介绍:“贵使诸位。这一位。便是你们想要见到的大唐右卫大将军----刘天官!” 刘冕礼节的起了个身施了一礼:“幸会。” 对面地十几个吐蕃人,却是齐崭崭地站了起来,整齐划一的对着刘冕一弯腰一抱拳。用了个大唐军人的礼节:“见过刘将发音很杂乱说得参差不齐,可见是一起练过这句汉话有些人没学利索。这样劳师动众地一闹腾,反倒把刘冕和大唐的官员们弄了个始料不及,都有点瞢了。 刘冕也只好站起身来拱手回礼:“贵使诸位不必如此多礼,请安坐。” 对面一个五十余岁的吐蕃人,大概是这群贵使的首领。一双鹰似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刘冕一阵,拧起眉头叹道:“想不到,大唐的刘天官居然如此年轻!” 说的一口非常流利的汉话。 狄仁杰不失时机地上前来介绍:“这位。就是吐蕃使团地首领论寒调傍。赞普器的近臣。” “幸会、幸会。”刘冕也记住了这个人。 吐蕃地使者们都坐了下来。可他们的眼神一直都不约而同的落在刘冕身上,让刘冕感觉挺不舒服。其中有一道眼神。异常的凌厉,简直就如同逼视一般。刘冕顺势看过去,是一个相貌挺年轻的青壮汉子,就坐在论寒调傍的身边。刚刚站起来时刘冕就曾留意到他了,特意的雄壮。身裁高大肌肉结实,眼神中精光毕露芒锋在外。整个人就如同一头隐伏在草丛中的雄狮,虽未怒吼咆哮,威势却是显然而见。 既然是酒宴,气氛自然就显得活跃。按照习惯,开宴之后有歌舞呈上。众人推杯换盏,也开始谈笑了。 刘冕一直觉得,对面那个年轻的吐蕃人就没把眼睛转开过,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在看。 狄仁杰擅长这种场合的交际,这时带着几名手下的官吏拿着酒杯到吐蕃使者那边敬酒去了。刘冕只是个不管政事前来搭席的大将军,这时候轮不到他来出面。自己也乐得自在自斟自饮。 片刻后,吐蕃人也过来敬酒了。先在狄仁杰那里走了个过场,就到了刘冕这边。 率先向刘冕敬酒的,却是那个一直盯着他看的吐蕃年轻人。 “刘将军,噶尔*弓仁敬你一杯!”年轻人的汉话说得一般,但是铿锵有力。 刘冕起身:“请!” 身为吐蕃使者首领的论寒调傍反而在站在那年噶尔*弓仁的身边,替他引荐到:“刘将军,这位便是我吐蕃大论噶尔*钦陵的长子。”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吐蕃第一勇士!” “幸会,噶尔*弓仁将军。”刘冕淡然一笑,举杯还敬他。 论,是吐蕃的官名,相当于大唐的宰相。于是噶尔钦陵也称论钦陵。后来,论就成了吐蕃的一个大家族,执掌吐蕃实权。 这个论弓仁是吐蕃第一权臣论钦陵的长子,那便就是吐蕃第一大家族中的大世子了。 第280章 走着瞧 刘冕和论弓仁对饮一杯,同时凝神看向对方。二人的眼神,便如两柄利刃在半空游离试探,间或碰撞出一些杀意的刀光。 刘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比前从未有过。这让他联想到了一件类似的事情。以前在部队里喜欢打篮球,水平技术尚可。经常在场上遇到一些个中高手,人家还没有拿球动作,便会有一种直觉对方会是一个旗鼓相当、甚至是比自己还要高明的选手。 现在面对这个论弓仁,刘冕再一次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也许在同一领域中水平相当的人,相互之间会有气场的吸引或是排斥。 刘冕本能的直觉是,眼前这个论弓仁不是泛泛之辈。也许他智计过人,也许他武功高强,也许他带兵打仗的能力出类拔萃。总之,刘冕在他身上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反观论弓仁,似乎也与刘冕有着同样的感觉。他的眼神中有惊讶、挑衅和欣喜。 短短一瞬的眼神交流,刘冕和论弓仁对彼此都有了兴趣。 “刘将军,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论弓仁的汉话发音不是特别标准,但用辞倒是挺考究,看来是特意学习过的。他学了中原礼节来拱手道:“宴后可否请刘将军单独叙谈?” “乐意奉陪。”刘冕爽快地答应了。 论寒调傍在一旁哈哈的笑耍起官腔打圆场。和论弓仁一起去给其他的唐臣们敬酒了。刘冕坐回榻上暗自一笑,这个论弓仁,应该有点意思。 酒宴散后。刘冕如约留在了鸿胪寺,在一间安静地待客房里与论弓仁对坐下来。 论弓仁的眼神很凌厉,没有半点拐弯抹角直勾勾的盯着刘冕,措辞铿锵道:“实不相瞒,在下是特意从吐蕃来到中原,拜会刘将军的。” “这是我的荣幸。”刘冕略施了一礼微笑道:“世子远来辛苦。等办完了国事就请到长安来好生休息几天。在下定当略尽地主之谊。” “我对吃喝玩乐一概没有兴趣。”论弓仁粗厚的眉头略微拧起,“我不远千里来找你,是想和你切磋武艺兵法。你是大唐最强的将军。我要看我有没有战胜你的实力。”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没有必胜地将军和兵法。”刘冕说道,“而且,纸上谈兵是没有意义的。除非战场之上见真章。” “这我知道。”论弓仁依旧虎着脸,异常的严肃,“你以为我和中原世家子弟一样轻浮纨绔吗?你错了。我六岁就上马打猎,十二岁开始带兵。除了胜利,我一切都不在乎。你的名气很大,让我很感兴趣。很少有能够让我感兴趣的人。我很想知道你是名符其实,或者是浪荡虚名。” “有机会。你会知道的。”刘冕全不像他那样一本正经,戏谑的说道,“不过,战争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能不打就不打吧。都是爹生娘养的,至少要十几年才长到一百多斤长大成人,多不容易啊。” “男人,不会害怕流血与死亡,不会回避挑战与战争!”论弓仁提高嗓门大声道,“在我们吐蕃。得胜归来的男人就是最伟大的勇士。战死在疆场地男儿,是值得尊敬的英雄。逃跑避战的懦夫,脸上会被挂上狐狸尾巴,连同家人一起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你需要狐狸尾巴吗?” “好啊!如果你有带来。请拿给我。”刘冕的眼角闪过一道凛冽的寒光,表情却是依旧淡定而且面带微笑,“然后,我替你代劳挂在你脸上。” 论弓仁就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整个人的身子突然前倾,脸就快撞到了刘冕的脸庞上,双眼如刀的盯着他沉声道:“我一定会击败你的!” 刘冕扬了一下眉毛,冷不防地突然一咧嘴露出一个夸张的笑脸:“求之不得啊!” 论弓仁始料不及的吃了一惊。脸皮一抖缩了回来:“你----是怪人!” “做人。何必那么一本正经整天绷着个脸,累不累?”刘冕悠然自得的微笑。“我知道你地意思。你是吐蕃第一勇士,很想挑战我嘛!单挑还是群殴呢,我都没意见。不过,眼下两国要修好,我劝你还是以大局为重。有机会,我会成全你的。” “何谓……单挑、群殴?”论弓仁眨巴着眼睛,一字一顿很认真的问。 刘冕不禁乐得一笑;“单挑,就是我们两个一对一的比武。群殴嘛,就是我们带上自己的军队,干一场。输了的挂上狐狸尾巴。” “好!”论弓仁大声的一喝,“现在就----单挑!” “世子,你怎么这么冲动呢?”刘冕继续呵呵的笑,他觉得这个吐蕃世子,还真是有点意思,很有点武痴地味道,调侃地道:“你现在是吐蕃贵使,我怎么好意思跟你动手?要不还是等你们去洛阳办完了事情回来,我再跟你比划比划。” “比划?”论弓仁的汉话显然还没有完全修炼过关,轮了几下眼睛道:“好。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地!我们单挑、比划!” 刘冕摸着下巴一直在笑:“好,我会等着你的。” 论弓仁死死盯着刘冕,慢慢的点了点头:“你很自信。你应该和传闻中的一样,很有本事。我听说,你的右卫是大唐最强的军队,对吗?” “是有这么一说。但没实践过。”刘冕说道。 “我率领地昆仑铁骑。也是吐蕃最强的军队。”论弓仁颇为自豪,拍着胸膊说道,“我从军九年。还从来没有打过败仗!不管是西域、突厥还是大唐,都在我手下吃过败仗!” “嗯,是很了不起。”刘冕扬起嘴角满在不乎的笑,“算起来,你跟我年龄是一样大了。” 论弓仁上下打量刘冕一眼,说道:“按照中原地计年法,我今年二十一岁,生于六月初七。” “巧得很。我也是二十一岁,六月初六。大你一天。”刘冕笑道,“叫哥。” “什么?”论弓仁一愣。 “叫我哥!”刘冕忍住笑,“入境随俗。到了大唐,碰到比你大的,就得叫哥哥。” 论弓仁仿佛在仔细思索刘冕这几句话的意思,片刻后仍有点迷糊的叫了声:“哥!” “嗯,乖。”刘冕越来越觉得这个把汉话学得半生不熟、性格又直耿的吐蕃蛮子有意思了,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论弓仁其实并不傻,只是对话语把握得不是太准。这时已然醒悟过来。但并没有生气:“我知道你在戏弄我。” “放心,我没有污辱你。”刘冕笑了一笑,略带严肃的道:“你父亲执掌吐蕃大权,一直主战。这次却同意来唐请婚求和,可见你们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不过,大唐估计是不会赐婚了。因为太平公主已经嫁人了。” “这我知道。”论弓仁说道,“这种事情我并不特别关心,那是我父亲和赞普考虑的事情。不过,我吐蕃提出地要求,从来就没有被拒绝过。太平公主嫁了人。那就还有别的公主。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回去。” 刘冕眼中闪过一道厉芒,轻吐一声:“难说。” “什么意思?”论弓仁也眉头一拧,针锋相对。 刘冕扬了一下嘴角冷笑道:“我们大唐。欠你们的公主吗?” 论弓仁寻思了半晌才明白刘冕这句话的意思,一时语塞。 刘冕继续道:“请不请是你们的事,赐不赐是我们的事。相信朝堂之上会有许多和我一样态度强硬的人。你们想威胁,是没有用的。所以,如果是真心请和,最好拿出点诚意来。别动不动就是蛊惑要挟。比如说,把安西四镇还给我们当作献礼。” “荒谬!”论弓仁眼睛一瞪怒道,“那是我们费了千军万马付出无数牺牲才打下来的!” “大唐的公主。还是尊贵地皇室花了十几年才养大的呢!”刘冕回了他一个冷笑。“世子。好像我们两个当将军的,都对修好联姻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所以。也不必谈了,免了伤了和气坏了大局。这种事情,留待我们的朝廷和你们的赞普去商量。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如果哪天用得着我们了,就不会措手不及。” “我明白你的意思。很好,我很期望有一天能够和你在疆场上对决!”论弓仁双目如电瞪着刘冕,“不过,你说得对。两国之间的大事,轮不着我们去议论。我对联姻这种事情也没有一点兴趣。如果联姻就能换来和平,还要你我这种人干什么?” “有意思。看来你还真是懂点东西。”刘冕不禁笑了起来,“站在国家的立场上,我们当然希望和平。不过,以我们军人的天性来说,战争才是我们存在地必要。世子,你放心吧。大唐从不回避挑战。我刘某人,也从不回避挑战。我知道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对手。我也希望有遭一日,能和你决策疆场一辨雌雄!” 论弓仁顿时全身一震精神抖擞,嚯然一下站起身来,右手抚胸对刘冕施了一礼,铿锵道:“把你的兵练好!告辞了,刘大将军!” 刘冕安然坐着随意的拱手回了一礼:“好走了,世子。” 论弓仁大步流云头也不回地走了。刘冕独自一人在房中安静了半晌,回味和论弓仁谈话的经过。 就个人来讲,论弓仁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此人极度热血,热血到愤青。也许他为人很聪明。至少带兵打仗地能力很强,要不然不可能手握吐蕃最强大的昆仑铁骑近十年之久,而且未尝一败。不过。他倒是一个很直耿的人。 从论弓仁地只言片刻中透露的信息来分析,吐蕃似乎仍然有些趾高气扬,没怎么把大唐放在眼里。毕竟近些年来,大唐在对吐蕃地战争中一直处于下风。这一次名义上是主动前来修好请婚,实则也带有威胁性质。 这让刘冕感觉有点恼火。他开始有点盼望战争地到来了。 在与吐蕃这样的蛮邦进行外交交涉时,军事力量地比对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吐蕃民风彪悍尚武好勇,战争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利器。生活在雪域高原上地吐蕃人物资贫乏,特别眼红富饶的中原。离开了战争的劫掠。他们的生活将出现大问题。所以,他们一直致力于组建强大的军队,以此作为生存的基础。 实际上,这些年来吐蕃也的确是蒸蒸日上,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军队的战斗力,地确是一天比一天彪悍。当年一代名将薛仁贵,也在大非川惨败。 要是有一支能够打败吐蕃人的军队,他们还敢这么嚣张吗? 刘冕的手紧紧握住了杯子,拧眉沉思。武则天急于称帝了。她不得不考虑来自吐蕃的威胁。因此,她才刻意让我不惜血本组建了一支右卫放到长安,镇守西京守卫大唐西面门户。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镇劾吐蕃。 想必,终有一天我会在战场上与吐蕃人兵戈相见。莫非我大唐的军队,就真的打不过吐蕃的蛮子? 刘冕的手用力一握,手中地杯子嘎嚓一声碎了。 走着瞧! 离开房间里,刘冕看到狄仁杰仍在鸿胪寺前院那里和论寒调傍闲聊,看似还是在等着自己。 刘冕上前后,狄仁杰也与论寒调傍告辞。二人结伴一起离开了鸿胪寺。 狄仁杰颇有深意的微笑道:“天官,你发现没有。这一拨吐蕃使者的心气挺高啊!” “发现了。哪里只是心气高,分明就是有点嚣张。”刘冕笑道,“他们仗着这些年来战争中的优势。打从心眼里就没怎么把我大唐放在眼里。再加上现在先帝驾崩、太后执权,他们多少也会有点看不起女人地意思。认为我大唐好欺负了。” “此言与我所想不谋而合。”狄仁杰轻笑道,“刚刚我与论寒调傍私下聊了几句。他们虽然名为主动前来请和修好,却很是有点有恃无恐的味道。虽然太平公主嫁了人,却丝毫不担心太后会另外赐下公主外嫁。天官,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以我个人的立场来看---我紧坚决反对联姻这种事情的。”刘冕说道,“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安危荣辱,能靠送出女人来换取吗?我明白政治局势的需要。有时候皇室和朝廷也是迫不得已。不过从我个人的情感上说。是特别反感这种事情的。” “实不相瞒,我对这一次地联姻也不抱乐观态度。”狄仁杰说道。“吐蕃内乱自身实力耗损,仍然如此乖张不羁。要是这一次我们委曲求全答应了他们地请求,等待他日他们缓过了劲来,只会更加的嚣张跋扈。狼子野心,不是投之以肉就能安抚平息地。我认为这一次,朝廷应该拒绝联姻赐婚,不要一味的姑息忍让。” 刘冕赞许的点头:“狄公高论。在下心中也是这样想的。我倒要看看我们不赐婚,他们又该如何调皮?” 狄仁杰微然一笑:“调不起皮来的。吐蕃人一向心高气傲,不到万不得已哪里会主动来修好请婚。现在他们的赞普与大论闹得势同水火,就担心我大唐联合突厥一起对付他们。因此,我们非但不要赐婚,还可以趁机反过来要挟他们。哎……只是不知道,太后和朝臣们,会是一个什么意思。” 刘冕沉默无语,心忖道:武则天急于称帝不想现在闹出什么战事,很有可能会暂时隐忍姑息。朝臣?现在最有份量的朝臣是武三思等人。这伙人只顾着自己升官发财争权夺利,能被寄予希望吗? 换作是我和狄仁杰这样的人掌权,吐蕃人再如何调皮也不怵他! 第281章 叫爸爸 吐蕃使团走了。刘冕要留在长安多呆了两天,和狄仁杰一起共同料理一些右卫补给的事情。右卫的后勤供给悉数着落在长安,可离不得他这个留守大臣的鼎力相助。 这天下午,刘冕刚刚长太极宫回来,发现家里来了客人。长安这里才搬进来住,知道的人并不太多,谁会冒昧造访? 原来不是别人,鲁有成与唐胡虏从洛阳赶来了。刘冕也盼了他们有些日子了,趁这几天有空闲,该把钱庄的事情给料理一下了。 正好,找个借口去见一见太平公主。 刘冕和他们先做了一个初步的讨论。看来他们二人也挺上心,一直在做这方面的调查和部署,工作进行得非常细致。这让刘冕很满意。 当晚,刘冕特意派祝腾穿上军服去太平公主府上送上拜贴,请太平公主明天到大慈恩寺一会,商议要事。 刘冕觉得,自己已经按照武则天所说的,给足了武攸暨面子了。约在佛门之地商谈正事,料他武攸暨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第二日清晨,刘冕换上便装,带上鲁有成与唐胡虏驱车先行赶到了大慈恩寺。大慈恩寺是皇家寺院,刘冕报上名讳后就得到了不错的待遇。被请到了后禅杖院里单独奉茶,便在这里等候太平公主。 现在太平公主地腕可就大了。来一趟大慈恩寺拜香。也是大打排场,寺院的方仗住持们一起出迎。她心不在蔫的上了两炷香后,就来到了刘冕所在地禅房。 亲眼见到闻名天下的太平公主。鲁有成与唐胡虏可就有点诚惶诚恐了,拜倒在地不敢摄动半分。刘冕也与她施了一礼,惊奇的发现她居然还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一起来的。 那个小男孩儿,一脸粉红比女孩子还漂亮,眼睛很大额头宽宽,长得很像太平公主,隐约又透出一些薛绍的影子。 不用猜,这便是太平公主与薛绍唯一的儿子:薛崇训了。 刘冕记弄不太清楚历史上的太平公主与薛绍在一起生活了多久、生了几名子女。反正绝对不止一个就是。现在这历史显然已经有点偏离了轨道,他们在一起才两年就被分开了,也只生下了薛崇训这一个儿子。 太平公主支开了身后同来地下人,牵着薛崇训走进了禅房。薛崇训小小年纪被自己的外婆在后宫里软禁了近一年,胆子变得有点小了。始终紧紧挨着太平公主的大腿边,看向刘冕这些生人时的眼神中,都透出恐惧和害怕。 “训儿,乖。叫叔叔!”太平公主浮现出少有的慈蔼神色,矮下身来摸着薛崇训的头,指着刘冕让他叫人。 薛崇训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刘冕。一脸惊惶,呆了半晌没吱声。 “这孩子……”太平公主感觉有点尴尬。 “别心急,小孩子要耐心点慢慢教。”刘冕走过来蹲到他们身边。薛崇训好似有点害怕往后缩了半步,被太平公主挡住了。 刘冕舒缓了脸色拉起薛崇训的小手,和颜悦色的微笑道:“想吃点心吗?” 薛崇训的眼神中顿时焕发出一丝光彩,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刘冕在一旁的矮几上拿过一碟儿素点,轻声的微笑道:“这是莲子糕,特别香特别甜,只有大慈恩寺才有的佛门斋点。你想不想吃?说话哦,不能只点头。” 太平公主暗自一笑。这刘冕真狡猾,还不给小孩子拒绝的机会了。 “想。”薛崇训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来,给你。”刘冕拿起一块放到薛崇训的手里,呵呵的笑道:“吃了点心。我带你到大雁塔和三藏院那里去玩好不好?” “好呀!”薛崇训表露出一些天真和欢欣。拿着糕点吃了起来。三两口就吃完了,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刘冕。 刘冕又拿起一块往他手心里放,放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不行,你要懂得礼仪,要叫人。” “叔叔!”薛崇训还是很乖的,很利索地就叫了一声。 太平公主眯着眼睛笑了。 “不对,你得叫我爸爸。”刘冕依旧面带微笑的说,把点心塞到了薛崇训的手里。 爸爸这个词。虽然是人类共同的语言之一。但在唐时却并不广为人知。至少刘冕来到大唐这些年以来,走过见地地地方也不少了。还从未听到任何人这样叫过。 果然,太平公主也愕然的看向刘冕:“爸爸?” 薛崇训仿佛真的很喜欢吃这个点心,也没记得叫人就先吃完了。 “你还没有叫我爸爸哟!等一下还要不要我带你到大雁塔去玩呢?我可以把你背到脖子上,高高的看风景哦!”刘冕很耐心的调教这小子。 薛崇训仿佛对刘冕打消了一些戒心,犹豫了一下轻声叫道:“爸爸。” 刘冕的心里舒坦极了。婉尔一笑道:“叫大声一点。” “爸爸!” “乖!”刘冕把整盘点心都递到了薛崇训的面前,“全给你,吃去!” 薛崇训面露惊喜,接过了盘子。太平公主不忘叮咛道:“训儿怎么又忘了礼数?” “多谢爸爸!” 刘冕心里乐开了花,这就有点意思了! “公主殿下,我们开始商谈正事吧?”刘冕忍住笑,对太平公主说道,“等谈完了正事,我们还要带训儿到大雁塔游玩呢!” 刘冕口中说出地训儿让太平公主心头一暖。脸上顿时泛起了温馨地笑意。本来她心中还有一个很大地心结,担心刘冕无法接受薛崇训地存在;又有些担心薛崇训将来会无法接受刘冕。今天特意把儿子也带出来,也是有心试探一下刘冕地反应。现在看来已是开了个好头。至少刘冕很主动的要与薛崇训好好相处了。这让她倍感舒心。 太平公主唤来乳娘。将薛崇训暂且带出去,自己和刘冕等人坐到了一起商谈正事。 四人头一次碰头,太平公主是大股东,刘冕是法人代表与总经理,唐胡虏与鲁有成则是实际的负责人。 唐胡虏和鲁有成,先把这些日子以来进行的市场调查做了一个汇报。总的来说,钱庄是有生存的基础与发展的空间地。现在商旅活跃,所有的商人都迫切需要增加出门在外的安全系数。少带现金在身上是最好的选择。一贯铜钱就有几斤重,现在许多做大生意的商队出行时,往往要带上几车的铜钱。这非但麻烦而且容易招来麻烦。 这就为钱庄的成立提供了市场基础。 太平公主办起正事来,可是一点不输给男儿。她聪慧、精明,提了许多刘冕都未尝想到的问题。鲁有成和唐胡虏胸有成竹一一解答,让太平公主很满意。 第二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资金的盘点。 太平公主显然也是早有准备,她把自己地资金情况做了一个统计。卖丝绸的钱与自己的存款、加上金银珠宝一些实物的典当与洛阳公主府拨来的钱,一共凑齐了六百万贯。 这真是个天文数字,太平公主果然富可敌国。唐家是洛阳名商堪称首富。也只凑出了三百万贯来。刘冕和鲁有成就显得有点可怜了。二人加在一起也没凑上一百万。 接近一千万贯的资金总投入----足以用恐怖来形容! 这足以组建两支右卫大军,或是修建五个万象神宫,再或者买下三十个刘冕在洛阳的豪宅! 这也许是大唐现今,最大的一笔生意了。 四人初步商定,先在长安、洛阳、河南、太原、扬州这五个地方,建起钱庄钱号。先打响影响力,再慢慢做开。 至于钱庄的名字,则是听了刘冕的意见,就叫:天宝钱庄! 钱庄地赢利方式,则是采取与邸店相似的方法。接收存款。收取少量的息钱,至少要比邸店来得低。然后同时,承办借贷与抵押。初步就是这样一个设想,今后再慢慢拓展业力。专门为商业服务。 这几乎是一片处女地。刘冕认为,商机无限潜力无穷,可以大赚特赚。毕竟钱庄并不是自己勉强开动的金手指,而是顺应现在地市场需要应运而生的。只不过自己比现在的人多了一些知识,率先嗅到了这一线商机。 要想赚大钱,就要走在大多数人的前面。刘冕对此深信不疑。 事情商议清楚后,唐胡虏和鲁有成欢天喜地干劲十足的告辞了。 太平公主吁了一口气,看向刘冕微笑。 “累着了吧?你多久没这样做过正事了。”刘冕打趣的笑她。 太平公主白了他一眼然后温和的笑道:“说实话我是真不在乎这钱庄是赚是赔。我是吁了一口气。你没有反感训“反感?理由呢?”刘冕笑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小心眼的男人吗?我能接受你,就能接受你最亲地亲人。要不然。岂不是对你太残忍了吗?” 太平公主移过来和刘冕坐在一起,轻轻倚在他身上:“谢谢你,天官。这可是了了我心头一棕大事。” “傻瓜,这有什么可谢地?”刘冕拍了一下她的背,“起来了,训儿还在外面等着。我们要带他到大雁塔游玩。” “逗孩子地戏言,你也当真?”太平公主笑道。 刘冕也笑了起来:“那当然。我就算失信于你,也不能失信于他。咱得讲信用不是。” “你敢!”太平公主轻轻捣了他一拳,开心的起了身:“走啦!去大雁塔看看!” 二人一起出来唤上了薛崇训。刘冕也当真守信用,把薛崇训扛到了自己肩膀上,带他一起游玩大雁塔。 薛崇训还只有两三岁,却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洛阳后宫里渡过的,没开过什么眼界,对薛绍的印象也很淡薄。刘冕倒也是真心的对这个小子好,让他感觉很开心。时常一口一个爸爸的叫,弄得刘冕合不拢嘴。太平公主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他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刘冕偏就不说,恼得她又想揍人了。 夕阳西下,刘冕和太平公主母子二人在雁塔下留连忘返。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到塔上,像极了一家三口。 太平公主的脸上始终都是温馨的笑意,笑得很舒坦。刘冕从她身上,头一次品读到了浓厚的母性气息。举手投足之间,她都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很是关爱。 “天官,训儿很苦命。他还没懂事,就没了爹。”太平公主私下对他说道,说得很诚恳很动情,“我不知道我们最终能否名正言顺的到一起。但我想……你能收训儿作学生。” “呃……这恐怕不好吧?”刘冕不禁有点惊愕,“他是你的儿子、太后的外孙,堂堂的皇室成员。我收来当学生,这……” “你放心。母后应该会同意的。”太平公主说得很肯定,“这只是我们私下的行为,不会太过公开的。你答应吗?” “行。”刘冕爽快的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希望我能从小给薛崇训一份父亲般的关爱,对吗?” 太平公主微笑的点头:“是的。不要考虑是什么公主。现在只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对你提出的请求。” “说得这么严肃,我还是不习惯。”刘冕呵呵的笑,“放心。我会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儿子一般的疼爱的。” “谢谢!”太平公主笑得眼圈有点红了,脸上却是挥之不去的浓情蜜意。 第282章 有麻烦了 洛阳太初宫,含元殿上。 文武百官分列左右,龙椅之上依旧空空如也。武则天端坐于珠帘之后,神色庄严。 吐蕃使者的到来,对她来说可谓是盼望已久。环视大唐周遭,最强大的威胁无外乎是吐蕃与突厥。突厥人已经臣服,吐蕃却一直没什么动静。现在甚好,他们终于派人来了。 脸上偶尔闪过一道不易察觉 上官婉儿垂手立于太后身边,发现太后今天的气色更胜往日。 论寒调傍等人走上龙尾道步入金銮殿拜于御前,口称拜见圣母神皇陛下。武则天叫赐平身。 论寒调傍先是递上了准备好的国书,然后当堂侃侃而谈对大唐和太后恭维了一番,最后切中话题,说请太后赐婚于吐蕃赞普器弩悉弄。 满朝大臣顿时发出一阵轻咦声,偶尔听到一两声议论----“又要赐婚!” 武则天不急不忙看过了国书,朗声道:“贵使论寒调傍,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太平公主已于数月前改嫁给会稽王武攸暨了。” 论寒调傍弯腰拜道:“既然如此,微臣敢请太后,另赐公主下嫁给我们的赞普!” 武则天微拧了一下眉头:“大唐与吐蕃之间的联姻,已有文成公主先例在前,是有利于两国和平的好事、大事。予理当应准。就请贵使稍等片刻。请容我们略作商议定下合适地人选,再行明确赐婚。” “谢圣母神皇陛下天恩。微臣等告辞!”论寒调傍等人谢恩退下。 这些人方才走下龙尾道,朝堂上马上出现了争议之声。一时有点嘈杂。 武则天也早已料到会是如此,这时从珠帘后走出来朗声道:“众卿有何意见,可尽情发表。” 宰相李昭德,如今深受武则天的信任与器重,虽然实权不多,但俨然有了首辅姿态,此时站出来道:“太后,微臣有一事不明。请太后赐教。太后为何如此轻易就答应了赐婚?” 武则天也不着急,点头微笑道:“予也看出来了,有许多人对此持有疑议,对吗?其实和亲这种事情,从来就不能真正的解决和平问题,这是谁都知道地。当然无可论认的是,会有些一积极的缓解作用。当年太宗皇帝派宗室女文成公主入吐蕃,不是让两国安享了数十年和平吗?---这些尚且不论吧!你们大家可能都忽略了一个事实:新上位的吐蕃赞普器弩悉弄,年方十三岁。” 李昭德微然一愣:“原来如此!” 武则天自信满满的微笑:“也许在吐蕃,他已是成年。但在我们中原娘家。岂会将女儿嫁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因此,予就算赐婚,也要等到两年后才把女儿送过去。这两年又会发生多少事情呢?没人知道。因此,这无非是一条缓兵之计,主要是为了安抚住吐蕃人。现在他们自己闹内乱了,肯定是无暇东顾来与大唐争锋的。可我大唐,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近两年来,相继暴发徐敬业等人的叛乱,又在东北与突厥人大战了一场。虽然都取得了胜利,可是也已经元气大伤国库空虚。” 武则天走下金鸾殿来走在群臣中间。徐徐说道:“和平,现在是大唐地需要,也是吐蕃的需要。因此,我们没理由先动手打破这个局面。吐蕃人要赐婚。无非就是要求个安心。但我们也不能有求必应让他们得意忘形。所以,予才设下此计:先行许婚。至于什么时候嫁过去、是否会嫁过去,那就得看他们吐蕃人的表现、和今后的局势了。” “太后高明。”李昭德不废话了,心悦诚服的退了下来。 武则天再走了几步,出声道:“赐婚吐蕃,是件大事。今日要商议的是:赐何人?” 武则天提出这个问题,可是有原因的。李治的子女多半已经成年成家,已然无人可赐;按照习惯的做法。也一般是选个宗室女封作公主嫁过去。当年文成公主便是如此做法。之前李唐宗室叛乱,许多皇族已被诛灭或是流贬。显然可供物色的人选少了不少。李贤李旦等人地儿女,又多半尚未成年。至于武家的女儿……那就不必想了。武家毕竟还不是皇族,而且至文成公主后,不管是哪个异邦的人都只认可李家的女人赐婚。 因此,就算是先许婚也该是个有说服力的人物才行。 片刻后,文昌左丞周兴站了出来道:“太后,微臣以为,有一个人选特别合适。” “何人?” 周兴道:“太后所收的义女:慈安郡主。慈安郡主虽无李氏血脉,但贵在是太后的义女,而且原是新罗皇族后裔,出身高贵地位显赫。若赐慈安许婚,将会很有信服力。而且……此女毕竟并非太后亲生,纵然远嫁也不会有何心疼和损失。再者,慈安受太后厚恩,也当知恩图报才是。微臣以为,此乃一举多得。” 此言刚毕,黑齿常之、张仁愿和魏元忠等人都同时皱起了眉头:那刘冕知道了怎么办?满朝之人,谁不知道慈安郡主对刘冕情有独衷?这个周兴,还真是摆明了针对刘冕! 可是,这种话又不能当众说起……黑齿常之等人一时也犯难了。武则天依旧面色平静,只是眼神略变复杂。她也没有急于表态,而是慢步走回了珠帘后坐下来。半晌后,听她沉声道:“准奏!” 黑齿常之等人同时心里一咯噔:麻烦来了! 上官婉儿站在武则天身边。心里一阵突突地跳。 散朝了。走到含元殿后殿时,武则天对上官婉儿道:“婉儿,你亲自去一趟长安。见刘冕。予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要劝服他,不要冲动不许闹事。” “是……”上官婉儿恭敬的行了一礼,眉头却是舒展不开来。去长安见刘冕,本该是一件值得她开心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心中却郁结成一团,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大雨滂沱,长安城外,鬼龙兵营。 刘冕带着一群兵王们。在满是泥泞地校场中练习散手搏击术。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满天乌黑。所有人都像是游泳后刚从水里爬起来一样,浑身湿透。 尽管如此,可是没有任何一人有退缩的意思。刘冕说过了,战斗的发生是不分时段、不分地域地。越是凶险恶劣的环境下,越要有制敌取胜的把握。这样在雨中操练,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司空见惯。 近百人对打练习,吼声震震。很快,被摔打得坑坑洼洼的校场几乎快要变成了一个游泳池,每个人身上都没有一寸地方是干爽地了。 为了操练这批兵王。刘冕可是煞费了苦心。他所制定的训练方法,也足以用变态来形容。从身体、技能到心理素质的训练,都是超越常人的。短短地半月下来,已经有近一半人地坚持不住被淘汰了。如今仅剩下了八十余人。 可现在,他们离刘冕预期的目标还很远。 到了傍晚,这场苦训才算告一段落。刘冕钻回军营脱下袍铠,随手用毛巾擦了一下脸,喝下了一杯热水。刚准备歇息一下后吃晚饭,帐外有人求见。刘冕忙见那人进来。 原来是右卫大营地马敬臣派人来报信,说请刘冕去一趟。刘冕问是什么事。报信的卒子只称不知道。刘冕心有点生疑,马敬臣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虚张声势了?不过想来也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不然他不会这时候请我去。 于是刘冕略作收拾了一下,备了一辆马车冒雨来到右卫大营帅帐。马敬臣正在这里候着。 “老马。什么大不了地事情了还跟我卖关子。非要我大风大雨的赶过来。”刘冕劈头就问。 马敬臣早已备好了一些酒菜专等刘冕来了一起吃晚饭,这时拉得他坐下:“是有些事情跟你说。你先坐下吃点。” “说吧。我那边正忙呢!”刘冕也不客气,拿起刀子割了一块羊腿肉吃下,喝了半杯酒御寒。 马敬臣面露难色拧紧了眉头:“我刚刚去长安找狄仁杰办些补给的事情回来,听他说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刘冕边吃边问。 “是关于赐婚吐蕃。”马敬臣有点担忧的看向刘冕。 刘冕也感觉到一丝不寻常,放下酒肉问道:“这件事情会跟我有关?” “有。”马敬臣深吸一口气,“朝廷要把黎歌赐婚给吐蕃人!” “什么?”刘冕双眉一竖,“有这种事情?!” “兄弟。你别冲动!”马敬臣一时有点慌了。慌急的要来劝阻,“暂时还只是许婚。什么时候嫁过去还未确定。因为吐蕃的赞普还只有十二三岁。因此……至少还有两年的时间。” “那也不能这样!”刘冕愤怒的一拳砸到矮几上,“黎歌孤身一人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要把她远嫁到吐蕃那种荒蛮之地,让那些野蛮的畜牲来蹂躏!吐蕃人是什么人?最不懂得礼义廉耻!时常父子兄弟数人共享一女,生的儿子还不知道是谁地种!而且那鬼地方又穷又苦天寒地冻,黎歌很有可能半路上就活活冻死了。再者……” 马敬臣瞪大了眼睛被刘冕吼得一愣一愣,吸着凉气道:“兄弟,你别急着发火啊……” 刘冕愤怒的一下冲上前来,揪住马敬臣的胸襟沉声喝道:“而且谁不知道黎歌是喜欢老子、老早就说过非我不嫁的!现在居然把她许嫁吐蕃,这不是抡起老子地脸当众来抽吗?老马,这等事情你能受得了?” “你、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吗?”马敬臣有点惊怕的嚅嗫道。 “放屁!”刘冕恼火的一把将马敬臣扔开,“喜不喜欢是我的事!----总之,黎歌不能嫁到吐蕃!” 马敬臣难堪的拍了拍胸脯,苦笑道:“可这是朝廷的决定……咱们也没办法不是?” 刘冕双眉深皱眼中精光奕奕,沉默了半刻道:“我要去洛阳!” “别!”马敬臣就怕这个了,急忙扯住刘冕道,“兄弟,你可别干傻事!你这样去洛阳,还不落得口实在人家那里?说你以私废公,因为一己私念而阻挠朝廷大计----这可是大罪啊!---你不像是这么冲动糊涂的人啊,千万别干这种蠢事!” “冲动、糊涂吗?”刘冕转过身来,怒目瞪着马敬臣:“朝廷根本就不该赐婚吐蕃----更不说赐的是黎歌了!我此去洛阳,一来为私,二也为公!我要劝阻太后收回成命,不能对吐蕃人如此姑息隐忍!” “你别傻了……朝堂上那么多人都没吱声,你一个人逞什么英雄?”马敬臣苦劝道,“我听说,决定赐婚是太后自己地意思。赐婚地人选,则是周兴等人的提议,太后立马就拍板同意了。这不是很明显了吗?太后早有此念了!你这样莽撞地跑到洛阳去……定然没有好结果。” 刘冕表面冲动,心中却是冷静如常。听了马敬臣这几句,刘冕心中就在思忖:看来武则天是太心急要称帝了,不想和吐蕃人之间闹出任何的矛盾滋生隐患。在她的登基大计前,一切的一切都要让路! 刘冕暗底里将拳头捏得骨骨作响:无论如何,我也要力阻让黎歌嫁入吐蕃! 第283章 婉儿的劝告 雨一直下,越下越大。刘冕的心情也越来越糟糕。他拿着一壶酒在帅帐里走来走去,偶尔恼火的仰脖喝下一大口。马敬臣瞪着眼睛瞅着他,脖子跟着左右摇晃,眼睛都快要花了。 “兄弟,你歇会儿。别走来走去了。”马敬臣连声道。 刘冕定住了脚,喝干了壶里最后一点酒:“我先回一趟长安。” “你想干嘛?” 刘冕吐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嘴上说得是凶,却不会那么莽撞行事的。我要先去找狄仁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问清楚。然后再决定是否有必要去一趟洛阳。” “那你……悠着点。”马敬臣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知道刘冕的脾气,一但他认定的事情,再如何逆天也会要去做。事到如今,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此时,刘冕反而冷静了许多。他坐了下来取下腰上的那块虎头兵符拿在手里把玩,笑道:“这玩艺儿,究竟是权力还是桎梏?” 马敬臣不解的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刘冕吁了一口气道,“这支右卫大军,我们带的时间还不长,而且没有上过战场。因此,忠诚度并不高。也就是说,现在我刘某人其实是一无所有,没什么可以跟任何人叫板的资格。马老大,我有点期盼战争了。” 马敬臣无所谓地道:“当将军的人。谁不盼着打仗?不打仗,要将军干什么?只有打仗我们才能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我没兴趣。”刘冕道,“我要的是一支百战精炼地有实力的铁军。还有。这支军队最大的忠诚度。只要一起经历了生死,彼此之间才会信任与忠诚。是这样的吧,马老大?” 马敬臣警觉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别想乱来啊!” “我可从来没想过乱来。”刘冕悠然道,“只是,老被人这样欺负我心里窝火、不舒坦,知道吗?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从来没想过去招惹谁,却总有人不断的要来招惹我。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壮大自己的力量了----直到那一天,不管是谁来招惹我或者是我的亲人朋友,我都能一只手指头轻松地捏死他,那才过瘾。” 马敬臣哈哈的傻笑:“会有那一天的。你别心急呀!你现在可是势头正劲如日中天,谁敢不给你几分薄面呢?” “给个屁!我现在是绣花枕头,外表光鲜内里空虚,空架子一个!”刘冕有点恼火的道,“周兴那样的小角色也敢公然跟我叫板,足以见得我只是徒有其表罢了!除非有那一天,右卫大打下几个大胜仗。我才能宣告彻底的翻身。” 马敬臣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说得也是。你刚刚接任右卫大将军,虽有兵权却还不具备很强大的实力。大唐最重就是军功,将军最重要的就是在军队里有威望,有将士们的忠信。右卫如果有机会出征,那才是翻身的机会。到那时候,你刘天官就当真能够一飞冲天了。” “唉,以后再说吧。依着我地性子,赐什么婚,讲什么和。趁吐蕃人自己内乱一把杀过去,打他个灰头土脸哭爹喊娘。那才干脆。”刘冕长长的吁着气,“不过,这种事情咱做不得主。他娘的----不说了。差几个人替我准备一辆马车,我今天就去长安。” “哦。好。” 滂沱大雨中,刘冕乘坐马车回到了长安,先进了自己家门。韦团儿惊喜的接到刘冕,却见他神色凝重心情似乎不太好,又不敢问,于是只好小心的伺候。 天色已晚雨也很大,刘冕只好稍歇一晚,打算明天再去拜会狄仁杰。 上床的时候。刘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韦团儿也不敢去招惹他。只好在一旁静静的躺下一声不吭。刘冕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天亮。看着身边韦团儿蜷成一团缩在那里。刘冕不禁有点自责。昨天从回来以后一直没怎么搭理她,实在是太过冷落了。 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拿着衣服在外面穿好。厨房已经弄好了早餐只备享用。刘冕特意给韦团儿盛了一碗粥来放到床头,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家,往太极宫去了。 到了弘文馆,狄仁杰果然在此。他这个西京留守可是尽职尽责,每天都会在此办理公务。 狄仁杰仿佛知道刘冕的来意,刻意请他到了一间静室,二人分坐下来。 刘冕开口问道:“狄公,你我也不是外人了。今天我特意从军营里来,是想找你打听一件事情。” 狄仁杰微笑:“是关于赐婚吐蕃一事吧?” “正是。” 狄仁杰高深莫测的摇头:“此事,我知道的恐怕并不比你多,毕竟我也一直在长安。也替你支不了什么招,出不了什么主意。” “呃?……”刘冕万没有料到,狄仁杰会如此说话。这不像他地性格。 狄仁杰呵呵的笑:“不过,却有一位高人,已在此等你多时。” “何人?” 狄仁杰神秘笑道:“天官可去大明宫含元殿翔銮阁,自然一切可知。” “翔銮阁?”刘冕心中略惊:莫非是上官婉儿来了?那里曾是她的办公室“多谢狄公,在下告辞!”刘冕当即辞别狄仁杰,迫不及待的往大明宫而去。狄仁杰呵呵轻笑的看着刘冕的背影,点头自语道:“多情之人。” 大明宫含元殿曾是主殿。只因武则天迁都洛阳,这里变得冷清了许多。仅有三五兵丁在巡哨。刘冕快步走上了龙尾道到了翔銮阁前。发现大门敞开,里面传来上官婉儿吟吟地朗诵声:“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刘冕暗自一笑,上官婉儿这是写的一首相思诗。 刘冕轻脚走进去,上官婉儿正侧对着门,坐在榻前挥笔书写,神情很是专注。房中也没有别地人。仅她一人。 刘冕走到她身后低头来看,上官婉儿一笔字还真是写得漂亮。只见她搁下笔来轻叹一声,低头瞅见了旁边刘冕地脚,惊讶的仰头来看不禁吓了一跳:“呀----你、你什么时候进来地?” “别怕,别怕,呵呵!”刘冕笑了起来,“你太专注了。诗写得不错嘛,是写给我的吗?” 上官婉儿惊魂未定既恼且羞,恨恨瞪了刘冕一眼:“臭美!” “好啦!上官高人,我今天可是来有求于你的。”刘冕在她身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身后两腿朝前挺直。 上官婉儿眉眸含情面带假愠的道:“看你,全没个坐相。好歹如今也是三品大将军了,还这般不注重礼仪。” “那要看在什么人面前了。”刘冕笑道,“如果是一些生人在场或是正式的场合,我会坐好。在我家婉儿这里,我哪里用得着那么拘禁。” “谁是你家的,不害臊!”上官婉儿又好气又笑地白了他一眼,道:“你终于肯来了?” 刘冕知她话中之意,回道:“这么说,你还是专程来长安找我的了?太后派你来的?” 上官婉儿也不直接回答。只是微笑道:“你和太后,就喜欢打这种哑谜。” “这么说,就是了。”刘冕吁了一口气,“说吧。太后派你来做什么的?” “别这么充满敌意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来针对你的。”上官婉儿起了身替刘冕倒了一杯水,耐心的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来,“你应该心平气和一点,听我说事。” “行,你说。”刘冕接过上官婉儿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放下杯盏来道,“别的人说什么我恐怕都没什么兴趣听。唯独我家婉儿的话。那是一定值得听一听的。太后是个聪明人。她派你来肯定也是揣摩到了我地心思。” “我的印象中,你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上官婉儿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看出来了,你现在虽然装作平静,可是心里却已经很窝火,随时可能发作,对吗?” 刘冕撇了一下嘴角哼了一声:“算是吧。” 上官婉儿轻轻的叹了一声,走上前来在刘冕的胸口轻轻抚了几下:“你先定下心神好不好?别这么心急。以前的刘天官,是多么的冷静睿智呀!怎么官当得越大胆子越大,人的心性也就变了吗?” 后面一句话把刘冕点了个醒,他醒过了神来点点头:“好,我听你慢慢说。” 上官婉儿婉然温柔的一笑,继续替他抚着胸口轻声道:“我了解你,重情重义。虽然你对黎歌也许只是兄妹之情,但是听到她被赐婚,你肯定会受不了。而且黎歌喜欢你,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朝廷这样将她赐婚出去,也让你感觉颜面无光。对吗?” “差不多就这样了。”刘冕闷哼了一声,“还是婉儿了解我。” “男人呀,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上官婉儿禁不住笑了起来。 刘冕有点恼火地反击:“那脸皮都不要了的,还是男人吗上官婉儿一下被堵住了,只得嗔笑道:“若论诡辩,你绝对天下第一。我不跟你争论这个。说说正事。你有没有想过,太后为何要将黎歌赐婚?” 刘冕略作寻思,淡然一笑:“哪能不想呢?这件事情,最终做主的就是太后。她若不许,谁提议也没用。因此,想把黎歌嫁出来的,就是太后。” “说得是。”上官婉儿继续道。“黎歌地身世来历,你是知根知底的。应该不难想透太后为何要将她许嫁出去吧?” 刘冕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在心中暗道。武则天对黎歌是没有感情的。当初她将黎歌扣在身边,无非是为了稳住芙玉、要挟芙玉。如今当初地事情慢慢淡去,芙玉手中所掌握的秘密也逐渐变成了公开的事情。那么,扣押黎歌也就成了多余的举动。如今吐蕃要来请婚,正好将她派上用场。 或许武则天多少也会有一点喜欢黎歌,可是在政治大事面前,她是什么都可以舍弃的,更不用谈什么一个收来地义女了。 可怜地黎歌。就这样成了一件牺牲品。 “我明白太后的一切动机。我也知道,这样许婚吐蕃只是权宜之计,对太后朝廷来说是一举多得。”刘冕恨恨地咬了咬牙,“可是我就是过不了良心那一关。黎歌做错什么了?凭什么她的身世如此凄苦,到头来还要被人这样折磨?嫁入吐蕃,那里是人住的地方吗?” “天官,你别激动。”上官婉儿急忙捧住刘冕的脸,认真的看着他,“我知道你表面粗莽,其实是一个很细心也很温情的人。你最懂得怜惜人和尊重人。你舍不得苦命的黎歌这样嫁入吐蕃,是所有人都预料到了的。太后预料到了,于是专程派了我来长安安抚你。” “怎么安抚?”刘冕甩了一下头站起身来,有点恼火的道,“唯一能安抚我的就是,朝廷收回成命,不将黎歌许婚!”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地!”上官婉儿也有点急了,快步闪到刘冕身前来道,“天官。太后的意思很明显,她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暂且稳住吐蕃人。许婚不等于就是嫁出去了。什么时候嫁、会不会嫁,那还得以后看情况。” “那也不行!”刘冕头一次在上官婉儿面前如此大声怒喝。“那意思就是说,黎歌迟早就是吐蕃蛮子的人了,如今只是寄养在娘家。***我心里就是不痛快!” “天官,你……”上官婉儿有点被吓住了,愕然的看着刘冕。 刘冕自己也回过神来,歉意的点了一下头:“对不起婉儿,我失态了。” “没事……”上官婉儿微笑了一下拉住刘冕的手,“天官。你是干大事的人。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动怒、而招来祸患呢?至少还有两年的时间供你发挥,你为何急于这一时。要在这异常敏感地关头跳出来闹事呢?太后之所以委派你当右卫大将军,就是把你当作未来军队的栋梁在培养。你如果在这件事情上跟她闹别扭,那你的政治前途几乎就可以如此断送了,你莫非没有想过吗?在这件事情上,黎歌是受了委屈,你也是丢了一些颜面。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谁都知道周兴是有意针对你,可你就有必要如此着急的回击于他吗?要收拾他那样地角色,还用着得你这个手握兵权的右卫大将军如此大动干戈吗?” 一席话听得刘冕很舒服,但是对她最后一句话,刘冕仿佛听出了一些端倪:“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要收拾周兴就变得特别容易了?” 上官婉儿微笑的摇头:“你站在太后的角度上想一想,就会明白了。现在有件事情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太后要急于登基了。要不然以她强硬的性格,也是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成全了吐蕃人地请求地。她是不想在这种非常时期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阻碍了她登基地大计。”“太后要是登了基,那她的身份就与以前截然不同了。以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以太后名义在执政,之后是皇帝。”上官婉儿继续说道,“当太后的时候,她害怕有人阴谋颠覆暗中算计,因此需要周兴这样的人布下天罗地网替她铲除异己。可是一但登基为帝,太后所想的就该是一个皇帝要想的了。到那时候,她会更加需要臣子的忠诚与信任。为了取信于大臣、在百姓那里获得恩威,就很有必要亲手铲除周兴这样的刽子手,以赢得人望。所以,太后登基的日子逾近,周兴等人的死期就愈近。现在,周兴又与你有了这样公开的矛盾----在一个潜力无穷声威赫赫的右卫大将军,与一个臭名昭著人人恨之入骨的刽子手之间,太后会选择谁想必是显而易见的吧?” 说到这里,上官婉儿温柔的微笑道:“所以,天官----小人得意时,莫要与他争一时之长短。周兴现在明目张胆的与你作对,根本就是在加速自己的灭亡,在自掘坟墓。他都要死了,你又何必急于这时候上前抹他的脖子呢?” 听了上官婉儿这一席话,刘冕的怒气怨气消去大半。不由得笑道:“婉儿,你这中枢女官可是没白当。幸好我没跟你作对,不然怎么死翘翘的都不知道。” “又在贫嘴!”上官婉儿嗔笑一声,心中暗自吁了一口气。 第284章 太平与婉儿 经由上官婉儿这么劝说了一顿,刘冕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可心里那道坎仍是有些迈不过去。他道:“婉儿,对周兴那种货色我从来就不怎么在意。明里暗里,我迟早都要废了他。可是……黎歌就这样被赐了婚,我心里左右就是不舒坦。难道我就这样无动于衷什么也不干吗?” 上官婉儿疑心的看着刘冕,笑道:“这么说,你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人家郡主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刘冕故作一本正经,字正腔圆的道,“黎歌对我一往情深,而且又那么命苦惹人怜悯。我纵然对她没有男女之情,至少也有兄妹之谊。再说了,那么可怜可惜又纯真善良的女子,就不该被人同情和关怀吗?我刘冕可不是这么冷血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冷血了吗?”上官婉儿反驳道,“天官,你是一个情感丰富而且热血激情的人。这是你最大的优点,也正是你最大的缺点。周兴他们就是看准了你这一点,才针对你来出招。这种时候,你只要冲动莽撞,就会中了他们的圈套。你想阻止黎歌许婚吐蕃,那就是违备当前国策,与朝廷作对。这样的罪名你背名得起吗?很显然,周兴那些人对黎歌是谈不上敌意的,摆明就是在针对你。你怎么能这么傻如他们所愿的往圈套里面钻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好气魄。”刘冕大咧咧的道。“周兴算什么东西?他设地圈套就真的能绊住我吗?那么多的巨大风浪我都历练过来了,还会在他的小池塘里翻船不成?” 上官婉儿知道刘冕这是故意跟他做对斗嘴,嗔怪地瞪着他道:“天官,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呢?越劝你越犯犟。” 刘冕这才哈哈的笑了起来:“逗你玩呢。还当真了。我要真是这样莽撞冲动的人,也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婉儿你说得对。现在正在风头上,吐蕃的使者都还没有回去。我就算想要请太后收回成命,至少也要等这段敏感时期过了再说。一但太后登了基,她就不会有那么多顾虑和忌惮了。到时候改变黎歌地命运的机会就会增大许多。所以,我被你劝服了。我决定等----等吐蕃的使者回去、等太后登了基,我再来着手解决这件事情。同时,我绝对饶不了周兴那个王八蛋----屡次跟我做对。我不与他计较他反而还越闹越凶了!” “哎,你总算是开窍了!”上官婉儿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埋怨道,“天官,我倒是更乐意你地官做得小一点。才这当了几天西京大将军,就这般牛气轰轰了。以前的你,谨慎低调隐忍睿智。现在看你,倒像个草包了。” “哈哈!”刘冕大笑起来,“这天底下有谁就诚心想当奴材和软蛋呢?婉儿。我没有变。x以前我之所以那样。是因为环境和局势把我压抑得变了形。你会喜欢一个一直窝窝囊囊、提心吊胆、畏手畏脚的男人吗?这世上有许多人,都习惯欺善怕恶。我没有欺负人的习惯,但是绝不容许我和我关心的人被人欺负。以前我没有那个能力,只能一忍再忍,忍成了乌龟王八蛋似的孙子。我不会永远这样的!你也不希望我永远当个乌龟王八蛋似的孙子吧?!” “咦,真是受不了你。每逢辨说起来,你满肚子的歪理邪说,我真是说不过你。”上官婉儿无奈又好笑地道。“我才不管你有什么雄心壮志、想要怎么翻身雄起。我关心地是现在这件事情:你必须答应我。在太后登基之前你不许搞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安安心心的当你的右卫大将军!” “行。我答应你。”刘冕展颜一笑,“上官高人都发话了,我敢不听么?常言道,听老婆话的男人,会飞黄腾达升官发财呀!” “你呀,哎!”上官婉儿真是哭笑不得,连连摇头:“有时候看你,就跟个孩子似的。” 刘冕也呵呵的笑了起来。今天头一次执起上官婉儿的手,轻言问道:“婉儿,一路从神都赶来定然是旅途辛苦劳累了。我请你到我家中好生歇息几天呀?难得有空来一趟长安,可要让我尽到地主之谊哦!” 上官婉儿脸泛微红:“最多只能留两天了,我还要赶着回京向太后覆命呢!一则太后很是忧心你会有何异常举动;二则最近宫里地事情极多极繁,太后时时要我在她身边帮忙处理许多事情,离不得。天官,我这么一说你也该清楚了。太后身边正当用人之际,却专程把我派来劝阻于你,可见她对此事异常地关心。所以,你切不可搞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记住了吗?” “记住啦,上官大妈!” “不许你给我乱起绰号!” 二人谈笑正欢蜜意正浓,翔銮阁外传来一声清咳,然后是一个女人地声音响起:“哎呀,我可是打扰到二位了?” 刘冕和上官婉儿齐齐一怔,看向门边时都有些惊讶:居然是太平公主来了! 刘冕心里顿时就乐了:好极好极,哈雷彗星撞地球,她们两个终于要进行第一次亲密接触了。 上官婉儿急忙上前拜礼:“上官婉儿拜见公主殿下千岁!” 刘冕则是站在后面呵呵的傻笑。太平公主不露形迹的白了刘冕一眼,平声静气道:“婉儿免礼吧。”看来她也是独自一人来了翔銮阁,并没有将随从们带来。 刘冕也站到一边略施了一礼,请太平公主入内。太平公主雍容徐徐的走了进来坐下。对二人挥了一下手:“你们也坐下吧,别无外人,我们之间就不用客气什么了。== “谢公主赐座。”上官婉儿仍是不敢唐突,彬彬有礼有礼地道过了谢方才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坐下。刘冕则是大咧咧的一屁股蹲坐下来。依旧双手撑在身后、两腿挺直。 上官婉儿愕然的看着刘冕,连连皱着眉头示意刘冕注意仪表。不料,太平公主仿佛丝毫不在意,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刘冕道:“天官,你急匆匆的从军营赶回长安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有啊。”刘冕也不隐瞒,将黎歌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太平公主如同长辈一般语重心长的道:“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头一个就想到担心你会有什么冲动地举止。于是派人到军营去请你。不料却扑了空。再到你家,你家人说你来了皇宫。好不容易问得你的行踪,这才找到翔銮阁来。刘大将军,你可真是不好找呀!”刘冕呵呵的干笑。因为他自己也听出了,太平公主这段话是有意表达对自己的过分关心。偷瞟一下上官婉儿,她地神色依旧自若仿佛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可是刘冕心里却暗自打鼓:上官婉儿越表现得没事,就是心里越有事。这下好玩了,这两个女人暗底里勾心斗角较上劲了。 一时间,刘冕感觉心里很爽。被两个绝色美女天下名媛争风吃醋。这感觉真是爽极了。 太平公主又转向上官婉儿道:“婉儿。你也是奉了母后之命来到长安,劝说刘冕的吧?他这个人呀,滥脾气死驴性子。你可得多下点功夫才行。” 上官婉儿面带微笑温文有礼的回道:“承蒙公主殿下提点,微臣诚惶诚恐。不过殿下放心,微臣不辱使命,已经成功的劝服了刘大将军。他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对吗,刘大将军?” “啊?”刘冕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的笑:“是啊、是啊!” “哦。那婉儿还真是能干得紧呢!”太平公主呵呵的笑,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很开心的样子。 刘冕却从这两个女人的身上。隐约看到了气场在较量、半空中刀光剑影。嘴里吐出地字眼,全都是唇枪舌剑。 真好玩! 这样两个有智慧、高素质地女人争风吃醋的斗法,就是一场不露形迹的暗战。刘冕有点恶趣味的在想,要是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一起真刀真枪的PK一回,谁会胜呢? 嘿嘿! 就在这时,太平公主又出招了:“刘冕,婉儿,今日难得如此凑巧我们三人聚在一起,相请不如偶遇,就请到我府上坐下来吃顿便饭如何?” 上官婉儿丝毫不示弱,微然一笑施礼回道:“公主盛情,微臣却之不恭。只是不知道刘大将军,意下如何?” “我?我没意见啊!”刘冕呵呵的傻笑,“公主府上的厨子手艺定然不凡,有酒喝有肉吃,那是不去不行的。” “如此甚好。”太平公主也是一脸笑意,“那便请吧,二位。” “公主请!” 三人依次下了龙尾道。太平公主摆起仪驾,上官婉儿坐上马车,刘冕骑上了马,一起了出了皇宫往太平公主府上而去。 刘冕心里一直犯乐。这两个女人还真是有意思。明明都知道对方是自己地情敌,却又极度地矜持和冷静。这恐怕是史上最优雅的争风吃醋了。好极好极,今天就看看你们两个高人对招,会是一个什么样地场景。 虽然心里仍然挂念着黎歌的事情,可经由上官婉儿一番劝说后,刘冕也算暂时按捺了下来,决定等这段风头过了再想办法解决此事。不管怎么样,黎歌是绝对不能嫁和吐蕃的。这是他心中最后的底线。 来到太平公主府后,刘冕方才知道乌龟驸马武攸暨又外出云游了。武崇训也有一群奶妈丫环跟前跑后的伺候,断然不用太平公主操什么心。难怪这小太妹一下就又野了,居然还逮人逮到了翔銮阁。 刘冕心里就在恶作剧的想。今天有上官婉儿在场,你这小太妹能玩什么花样呢?莫非还想当着她地面跟我亲热吗? 上官婉儿也一直没表现出什么不悦,反而总是一副开心愉悦的表情。太平公主进了府后,就请刘冕和上官婉儿在假山流水湖心亭边小一会儿。自己则是去换衣服安排宴席去了。 刘冕和上官婉儿散着步子,走到了湖心小亭里。这里刘冕曾经来过一次,那天就是在这里和薛绍谈的话。 精致的小木屋亭子简单而又雅致,仍是当初地摆设,当中摆着一面琴。 刘冕笑呵呵的道:“婉儿。来弹一曲听呀?” “不弹。”上官婉儿微然一笑,“心情不佳时,弹不出什么好曲。莫要丢人现眼。” 刘冕挨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吃醋了?”“我看,是太平公主吃醋了才对。”上官婉儿依旧那样微笑。“你现在,跟她关系很不一般了吧?” “哪有?……”刘冕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正色说道:“怎么可能呢?” “你呀,就不要在我面前耍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了。你一说谎,就眼珠子左右转悠。我不听你说什么看你的眼珠子就知道了。”上官婉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会这样的。谁又能抵得住风华天下的太平公主的风姿呢?刘冕,你终究也是俗人。” “我也没说我我是圣人呀!我嘛,就是一个凡夫俗子。有着七情六欲。”刘冕知道隐瞒不住了。只得尴尬地干笑道,“婉儿,以前我曾跟你说过一句话。我说,也许我会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甚至跟她们上床睡觉。可是,上官婉儿在我心中是唯一的,无可取代的。你难道仍是不相信吗?” “我信----”上官婉儿把声音拖得长长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对不对,刘大将军?” 这时小木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太平公主在外面说道:“二位聊得什么呢。如此投机又开心?” 刘冕接过话来快语道:“我们是在猜,公主今天会有什么好席宴招待我们?好饿啊!” 上官婉儿扑哧一下笑了:“公主殿下。你快别信他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是从饿牢里出来的,微臣可没有那么好吃。” 太平公主好不容易逮到个话头,趁势道:“男人嘛,大咧一点不拘小节,反而显得有气概。民以食为天,贪吃也不见得是坏事嘛!能吃是福呀,咯咯!” 上官婉儿的脸皮轻轻颤抖了一下,强颜笑道:“公主说得是。” 刘冕心中却在暗笑:第一盘小芽儿小胜。婉儿加油! 太平公主小胜了一局姿态便显得高了些,满面春风地请二人到正宅欣赏歌舞。三人坐定下来,刘冕就嚷着要听弹琴。太平公主久闻上官婉儿琴艺卓绝,自知府里地俗常琴伎和自己的琴艺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于是只好大大方方的请上官婉儿弹奏一曲。 这下可就轮到上官婉儿的强项了。也许是巧合也许有意,上官婉儿居然弹起了那曲《青花瓷》。 太平公主的脸色霎时就变了,显然有些惊魂不定。她心中暗忖,莫非上官婉儿是在暗示我,心中有了薛绍现在又重新嫁了人,就别再觊觎刘冕了?这丫头……也挺厉害的! 刘冕始终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悠闲模样。他是在想,总有一天你们大家要一起相处的,现在算是先练习练习。我从旁观察,至少可以先发现问题以备今后杜决麻烦。 正当晚宴快要开始地时候,突然有一名门吏来报,说留守宰相狄仁杰亲自来访,说有非常重要事情求见太平公主。 众人一起惊咦,有什么重要地事情会连狄仁杰都拿捏不住了,要亲自出马前来惊动太平公主呢? “看来今天这场饭吃不安逸了。”刘冕知道事情重大,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对太平公主道,“公主,请撤去宴席请狄公进来吧!” 第285章 惊天巨案 狄仁杰进来了。他是一个注重礼数之人,纵然有再重大的事情,礼节依旧是做到位了。不过,刘冕等人也感觉到了一些惊咦。因为他们从狄仁杰的眼神的表情中看出来了,这个向来精明持重的老者,今天也表现出了一丝慌乱。 “狄公,何事如此紧急?”太平公主发话了。 狄仁杰示意摒退了左右闲人,说道:“公主殿下,此事的确异常重大。刘将军与上官司薄也非外人,那微臣就直言无妨了----刚刚微臣正准备离宫回家时,突然接到了咸阳县县令来报。在咸阳县县内,发生了一起……惊天大案!” “什么大案?”太平公主、刘冕、上官婉儿三人异口同声来问。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浓眉深锁沉声道:“吐蕃使团,在咸阳馆馆遇害了!” “什么?!”三人几乎同时惊得站了起来。 狄仁杰继续沉声道:“微臣得到的消息是,吐蕃使团一行十六人,包括他们的首领论寒调傍,全部在咸阳驿馆被杀。与此同时,驿馆的驿丞、卒吏也一并遇害。共计二十六条人命,一夜之间魂飞天外!咸阳县令获悉此案后根本不敢动手处理,马上快马入京飞快给微臣来定夺---咸阳是西京治下县所,此案也该划分到微臣治下来办理。刘冕和太平公主、上官婉儿一起瞪大了眼睛面面相。 吐蕃使团……被灭了! 天! 这可真如狄仁杰所说,是个惊天大案! 同时,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非常不祥的预感。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几乎同时惊声道:“那天官岂不是……” 狄仁杰点了一下头:“对……按照常理来分析,刘将军会有一定嫌疑。” 刘冕反倒不急不忙,背剪着手在堂中来回踱了几下步子,淡然道:“去咸阳。”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已经有点花容失色。刘冕这时反表现出来的超乎常情的冷静反而让她们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太平公主急道:“天官,此事异常重大。你切不可心急鲁莽。” 上官婉儿也道:“公主,狄公,在下以为当把此事最先报予太后知晓!” “报什么!”刘冕提高一点声音打断上官婉儿。“周兴那群孙子,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非但不会想着弥补挽求局面,反而还会落井下石来栽害我。趁着朝廷钧命还没有下达之前,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咸阳瞅瞅。” 狄仁杰赞同地道:“天官所言甚是,这也是在下急于赶来报信的原因。众所周知。于公于私天官都是最反对和亲、主张武力对抗吐蕃的。现在朝廷赐了婚,在旁人看来最不乐意地也是天官。如此说来。天官就难脱嫌疑----周兴那些人必当借题发挥。如果太后将此案移交给御史台,那可就难办了!所以,我们要赶在朝廷下旨之前,以西京本府的名义将这件案子以最快的速度破解!” “那还等什么,去咸阳吧!”刘冕也不多话,提步朝外走去。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同时上前来。左右各一个扯住刘冕的胳膊肘儿,同时道:“等等!” 事情紧急,众人也就顾不得尴尬了。太平公主快语道:“狄公,刘冕,你们尽管去办案子。长安这里,一切有我。纵然母后责骂下来,我也可以替你们顶一顶。周兴那群家伙,还没胆量在我面前撒野!你们务必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破获此案。时间一拖下来。准没好处。” 上官婉儿也道:“天官,你不要想得太多。我即刻动身赶往长安,将此案第一时间报予太后知晓。同时我会向太后表明你地心迹,你就放心吧!” 刘冕对她们微然一笑:“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劳师动众。有作案动机的,除了我刘冕,另外还大有人在。有地放矢的去抓凶手,其实很容易的。真相大白之时,必有一批人头落地。不过。我刘冕是绝对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 “嗯!”二女一齐点头。虽然仍是有点担忧。但刘冕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自信,让她的心灵安定了许多。在她们地印象之中。刘冕就是这样的一个怪物。越是小事,他越要小题大做一副毛手毛脚乱了方寸的样子,有时还表现出一些孩子气;但是在大事大非面前,他又能表现出超越寻常的冷静与睿智。仿佛任何的困难的逆境都无法将他击倒、围困。 这也许,就是刘冕与寻常男子的区别所在。 刘冕再转而对狄仁杰道:“狄公,在下也曾研读律法,了解一些案讼的规矩。像在下这样有着犯罪嫌疑的人,是否要回避案情不可参预查案呢?” “严格来讲,地确如此。”狄仁杰言道,“可现在案情不明,地方衙门、大理寺与御史台皆未立案,也就谈不上谁有嫌疑。因此不必顾忌。再者,此案由在下负责,在下一力担保你刘天官没有作案嫌疑,放心。不会有事。但是,我们的速度要快,要赶在朝廷制文下发之前着手查案!” “好!现在就走----去咸阳!” 刘冕和狄仁杰离开了公主府,上官婉儿也焦急的启程赶往洛阳而去。落得太平公主独自一人在房里来回的踱着步子,忐忑不安。 狄仁杰以西京留守的名义,征调了长安大理寺的一几名官员和一批寺役同行,赶往咸阳。趁狄仁杰办这些事情的时候,刘冕赶回了右卫大营,调了五十名鬼龙兵带在身边,全副武装披挂上马,就在长安城外等着狄仁杰。 狄仁杰见到刘冕这副样子有点惊讶:“天官,你这是……” “有备无患。谁知道我们过去会碰到什么呢?这五十人,可当五百人来用。”刘冕说道。“案发在西京境内,拱卫京师的右卫也是责无旁贷。区区五十人地兵力,在下还是有能力随意征调地----废话不说了。去咸阳吧!” 咸阳离长安仅数十里之遥,案发的驿站就在官道之旁。咸阳地方官员们为阻止此案向外传播造成恶劣影响,封锁了这一段官道,派人严密戒严驿所。 一路上刘冕与狄仁杰交谈,说出了自己心中地一些设想与推断。在实地堪察案发地点之前。刘冕猜测了一些这样的可能性。 像这样十几人地使团,要说有谁敢谋财害命那应该没什么可能的。现在可是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两京之间就算偶有小偷小摸,但是大批的响马强盗那绝对没有地。能在一夜之间杀死二十余人,那绝对是有组织的谋杀。谁最有杀人动机呢?表面来看,刘冕的确是有嫌疑。因为他主战,而且想力阻黎歌嫁入吐蕃。杀了吐蕃使团的人,那两国势必交战。很轻松就能得出这样的推断。 但是。有杀人动机地,绝对不止刘冕一人。想陷害的刘冕地人,也同样肯备杀人的动机。但是,周兴那样的人,敢胆坏了国策、忤逆太后的旨意干这种事情吗?表面分析来看,他们似乎缺一点胆量,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另外,想要吐蕃与大唐两国开战的,可不止刘冕一人。除他之外。还很多。这样一分析来,可能的嫌犯就更多了。这就需要实地堪察来推断了。 一行人到达驿馆时,这里被守得严密不透风。咸阳县所有能出动地衙役人马几乎全都调出来了。地方的官员们看到西京留守宰相与右卫大将军一起驾到,都有些诚惶诚恐,同时个个提心吊胆。毕竟自己治下的境内发生这样的惊天巨案,任谁也要胆战心惊。 刘冕和狄仁杰让自己带来的人在外面守着,二人在咸阳县的赵捕头的引领下,走进了驿馆的案发现场。 第一个发现现场的。是咸阳县地一名小吏。在今天清晨前来送补给物资时发现的。 刘冕久闻狄仁杰善长断案之名,此时也就不班门弄斧了。静静的在一旁听他问话。狄仁杰向那小吏和捕快详细的询问了许多事情,然后和刘冕一起详加堪察现场。 所有的尸体未尝移动过半分。咸阳县位于两京之间离长安很近,这里的驿馆就在官道旁,交通拥挤往来的人群很绸密。能在这样的地方办下如此惊天大案地,肯定是一群有组织地人、有预谋的行动。 刘冕和狄仁杰从大堂走进来,先看到了几具驿馆驿丞和卒吏地尸首。他们躺卧在大堂的四周,四处摔倒砸乱了一些桌几酒瓮,地上还淌出了许多的酒水,进门就闻到一股酒味。 狄仁杰细心的一一检验死者的伤口,还瓣开他们的眼皮和嘴来看,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是被人用强硬的武力所杀死的。天官,你看这些刀的伤口----几乎全部是一刀致命。可见,凶手不是泛泛之辈。有三个人的头胪被削去了一半,两个人的脖子被生生切断,人头被斩落下来。这也不像是一般的杀手杀人。而更像是……” 刘冕接过话来道:“更像是孔武有力杀人如麻的沙战将士的手法,对吗?” “对。”狄仁杰皱着眉头轻抚长须,“这一点证据,对天官非常的不利。因为在西京之地,是右卫的势力范围。而仅有你刘天官,才有能力调动军队。” “很好,做得很绝。”刘冕冷笑的点点头,“再去看看吐蕃人的尸首吧。” 吐蕃人的尸首,则是都挺摆在驿馆的客房里。走过廊道入眼看到的第一间房子,门被踢翻从里向外倒下。两名吐蕃使者卧倒在地流了许多的血。房间里也很杂乱,看似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博斗。 狄仁杰耐心的上前查验尸首,不声不响的四处细细堪察了一下现场,眉头深深的皱起。 刘冕也看出了一些端倪:“狄公,这里看来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天官所言,正合我意。”狄仁杰深以为然的点头赞道,“刚刚我们看了他们地尸体和伤口。虽然是很明显的刀伤一击致命。但是身上也还有多处小伤。可是有些伤口凝成了血痂,另一些地方却流出了许多的血来淌到了地上。而且那些伤口处,有着重复割动地痕迹。再者。这房间里打斗的痕迹是后来捏造的----天官你看,这门被踹得从里往外倒,这是没道理的。杀手要冲进来杀人,必然是在外面突然发力一脚踢翻门。也许他们在打斗中会在屋里将门踢翻,可那样的话门上肯定还会留下别地痕迹或是血迹。可是这块门却非常的干净。只是被人干净利落地一脚从里面踢飞。这就足以见得,这门是在很从容不迫的情况下。故意从里面踢翻出来放在这里故布迷阵的。再者,房中这些砸倒砸翻的桌几案台,也没有一个是沾了血迹的。这未免太假了一点。” “狄公高明。我说不出这一切所以然来。我只是凭我的直觉认为,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刘冕说道,“因为我是杀过人地,而且杀过许多。在激烈的拼斗之后死的人。他的血迹会四下乱溅甚至喷到墙上、洒到屋顶。可是这间房子里,只有地上一摊血。这也太假了!” “走,我们走看看别的案发现场!”狄仁杰一扬手,带刘冕一起相继察看了其他几间客房,检验了其他吐蕃人的尸首。结果二人得出一致结论:这个驿馆并不是吐蕃使者遇害的第一现场。歹徒们先在别的地方杀死了他们,然后又突然杀到驿馆里来,杀死了驿丞等人,再把吐蕃人的尸首摆在这里,故布迷局。 那么。第一案发现场在哪里呢? 与此同时,刘冕还刻意留意了这些吐蕃地面目。当初在长安鸿胪寺,刘冕是见过这些吐蕃使者的。就算不全认识,也混了个面熟。他和狄仁杰一一辨认这些人的面孔,确定是吐蕃的使者没错。使团的首领论寒调傍被一刀穿胸,死相极惨面目恐惧。 但是,在这些尸首当中,刘冕却没有发现论弓仁的尸体! 刘冕和狄仁杰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论弓仁。将有很重大的作案嫌疑! 因为他是吐蕃大论地儿子。是军队地少壮派代表、领军人物,从来都是极力主战反对和盟的。以此而论。他与刘冕有着同样地作案动机! 但是,嫌疑归嫌疑,就算他论弓仁再笨再傻,当真就会如此轻易的暴露自己的作案动机吗? 刘冕没有证据来证明论弓仁是不是凶手。但是凭着直觉和论弓仁给他的第一印象,他认为论弓仁是这件案子的真凶的可能性不大。 狄仁杰也在这件事情上发表了自己的疑问:“表面看来,论弓仁很有嫌疑。但是,从情理上讲又有点讲不通。没有哪个凶手会这样轻易的暴露自己的嫌疑。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必须要找到论弓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案发第一现场也非常的重要,我们务必将其找到!” 刘冕闷哼了一声:“这几日以来,长安一带暴雨倾盘,有些痕迹恐怕也都被雨水洗刷去了。第一现场,恐怕不太好找。”狄仁杰自信满满的抚着胡须微笑:“天官勿忧。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是真相,就必定会留下线索。假的终究是假的,它真不了。凶手在极力掩盖真相的同时,往往会留下许多的蛛丝马迹供我们查找。这时候,就该细心一点,耐心一点。” “嗯……”刘冕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根据我们刚才堪察尸首和现场的情况来分析,第一现场应该就离这里不远。因为凶手们在杀了吐蕃使团的人之后,还能赶到这里来杀光驿丞们布置成案发现场。这时,尸体都还能流血。” “天官聪明。”狄仁杰呵呵的笑,“那么,第一现场的搜索范围就能缩小许多了。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个案发现场----但是在此之前,我要给这些吐蕃人开膛验尸!” 刘冕点头赞许。他也曾怀疑,是谁如此轻松的就杀掉了这么多身强力壮、彪悍骁勇的吐人?难道是先下了毒? 这一回,还可以跟着狄仁杰学一学如何在古代断案了! 第286章 危机降临 洛阳太初宫,仙居殿御书房里。 武则天表情剧变惊案而起:“什么?!” 座下的李昭德、魏元忠、黑齿常之、岑长债、武三思这一群宰相,包括报来消息的周兴和一边的上官婉儿,全都浑身惊颤低下了头来。 经历了无数巨大风浪的太后,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像这样惊魂失色雷霆大怒了? 武则天怒容满面目露惊惶,雷声喝道:“在我大唐境内、两京之间天子脚下,怎会发生此等事情?!混账!实在混账!” 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没一个人敢出声发话。上官婉儿站在一旁,尤其胆战心惊。尽管她快马加鞭赶回洛阳,仍然是稍晚了一步,没能赶在所有人之前将消息回报给太后,更没有时间先替刘冕做个开脱。她忧急的看向周兴,只见他低着个头好似在暗作欢喜。上官婉儿的心中不由得更加恼火和担忧。 “你们都哑巴了吗?怎么都不说话!”武则天怒火中烧,大声喝骂道。 李昭德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太后请息怒。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光是发火也不解决问题。当务之急,应该先严密封锁消息,着令得力之人刻期破案。否则消息要是传到吐蕃,必然引起两国交战。” 魏元忠等人也附合道:“李相公所言极是。当从速破案以作补救。” 武则天总算是稍事冷静了一些,但仍然很恼火的道:“使团在西京咸阳驿馆被害,咸阳县令罪无可赦,将他拿到洛阳来革职查办,严加拷问。西京留守狄仁杰在做什么?治下治安如此混乱,他也难辞其咎!右卫大将军刘冕负责拱卫西京,他也职责难逃!命案发生了,他们二人都在干些什么?!” 这些问题李昭德等人自然无法回答。一旁上官婉儿小心的道:“回太后。微臣在长安收到这个消息后,便快马赶回了洛阳。微臣离开的时候。狄仁杰与刘冕已经第一时间赶往咸阳,查案去了。” “嗯……这还差不多。”武则天面色稍事舒缓,但语气仍然严厉,“命案发生在西京,狄仁杰与刘冕责无旁贷。就命他二人限期破案辑拿真凶。李昭德,你去长安,暂时代替狄仁杰接管西京事务。待案子破了以后,再作计较。” “是。”李昭德应了诺,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和魏元忠等人都在想,太后虽然雷霆万钧。可她始终都是心如明镜。狄仁杰善长侦破断案这是人所共知的,派他处理此事是最为合适。而且此事刘冕也多少有点牵扯其中,太后却故意装作不知让刘冕也负责办理此案,看来就是有意掩饰这一层,避免麻烦扩大。 上官婉儿心中暗自窃喜:看来太后有意淡化刘冕在此案中的敏感身份……岂料,周兴却是很大胆的站了出来,拱手道:“太后,微臣这里有一句话事关案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武则天显然有点不耐烦。 “是。”周兴不急不忙,先是看了武三思一眼。然后义正辞严的道,“微臣在御史台办案多年,熟知办案的诸项忌讳。太后安排狄仁杰与刘冕合力查案,向臣以为有所违备大唐地刑讼制度。传将出去,恐怕难以服众。” “此话怎讲?”武则天问道。 周兴胸有成竹的道:“这一次吐蕃使团遇害,明显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不然,十数名身强力壮而且带有高强卫士的吐蕃使者。不是那么容易被害的。在这件案子上,刘冕可是难脱嫌疑。因为他一向是主战反对和亲的。而且一次朝廷许下的慈安郡主,跟刘冕多有暧昧纠缠不清。很难说刘冕会不会挟私报复杀害吐蕃使者,从而使两国开战达到自己的诸多目的!” “周兴,你可别信口雌黄!”从不发言的黑齿常之再也坐不住了,愤然挺身而出道,“刘冕是堂堂地右卫大将军、国之栋梁社稷之臣。他怎么会干出这等因私废公置朝廷与社稷不顾的事情?” 周兴不急不忙只是冷笑:“黑齿相公。那你有证据证明刘冕没有杀人吗?” “这!……”黑齿常之怒目而瞪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转而对武则天拱手拜道:“太后,刘冕是一员难得的将帅之材,如今执掌右卫深受将士们拥戴。微臣敢请太后一定要谨慎从事,不可因为片言之辞而伤害了刘冕,从而扰乱了军心!军之威,在于将之勇略。刘冕如若出事,右卫必然不安稳。请太后三思而后行!” “大胆黑齿常之,你是在要挟太后吗?”周兴勃然怒道,“听你那话的意思就是。纵然刘冕犯罪任何事情,也动他不得了?那他岂不是拥兵自重?!” “你……你满嘴放屁血口喷人胡说些什么!”黑齿常之毕竟是军武出身的血气之人,此时怒气一来也顾不得许多了,居然当众破口大骂起来。 李昭德与魏元忠都被惊到了,急忙将黑齿常之扯了回来。 武则天一双眼睛中已经如同在喷火,居高临下的瞪着众人沉声道:“吵,继续吵。” 众人哑口无言,堂中变得鸦雀无声。 一直静声静气没有出声的武三思。这时走出来道:“太后请息怒。微臣以为。此案尤其重大,任何一点疏忽都是值得注意的。周大人提出这样的疑点。也是职责所在。在大事大非面前,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微杜渐终归是好事。诚然微臣也不相信刘冕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但是为了以孚众望、公正起见,微臣还是建议让刘冕回避此案地好。待狄仁杰查清此案一切水落石出,到时自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周兴趁热打铁:“既是有嫌疑之人,就当按律拘来审问清楚。任何一条线索也不可轻易放过。太后,微臣只是尽到份内之事恪守臣格,绝无针对任何人的意思!请太后昨鉴!” 武则天听他们这样侃侃的说了一大通,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渐渐已作铁青。 李昭德等人又欲上前来劝。上官婉儿急忙以目示他们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因此李昭德等人也只得忍住了。 半晌后,武则天抬了一下眼睑:“制令,右卫大将军刘冕即刻进京。不得有误。丘神,持予制令亲自去请他前来。” “是……” 上官婉儿和李昭德等人一起心惊肉跳,暗自叫苦。 上官婉儿心里最是着急。她很想为刘冕做个争辩,可她了解太后的性子。这种时候,越是争辩越是把刘冕往麻烦里推。刚刚周兴就叫嚣出刘冕拥兵自重这样的话来。其他人再行劝说的话,只会让太后越往这方面去想。因此,劝还不如不劝。 况且。现在不查刘冕的确是难以服众。好在太后是清醒之人,她拗不过周兴搬出来地律法章程,但也没有让御史台的去拿人,就是清楚周兴等人是在刻意针对刘冕。 如此看来,太后也不会相信刘冕会干这样的事情。但同时也受制于周兴等人搬出来的若干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得不如此。 李昭德和黑齿常之等人担心的是……丘神与刘冕素来不合。他们有那个敢胆跑到虎狼之师右卫大营里,去拿刘冕吗?如果有胆量,右卫的将士会跟他们善罢干休吗?这事如果闹将起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最后,武则天说了这样地一句话:“在案情没有清晰之前,我们自己不能先乱起来。当务之急。是要合力破获此案,然后寻思补救之法。即日起,朝廷大事以使团案为第一。谁要是敢从中作梗或是图谋不轨,定不轻饶!退下吧!” “是----”众人一起拱手来拜,依次退出。 众人退出后,武则天闷声长叹,连连摇头。上官婉儿小心的劝道:“太后勿要忧急。凤体要紧。” “婉儿,你刚从长安回来,对那边的情形远比周兴、李昭德等人都要了解。”武则天说道,“你给予说说,刘冕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地想法和态度?” 上官婉儿拜了一礼道:“太后,微臣快马赶回来就是想急于回报此事。太后所料不错,刘冕听说朝廷将慈安郡主赐婚后。曾经有点冲动想不通,想到神都来面见太后进谏。但经由微臣的劝说后,刘冕已经打消了这个想法安下了心来。当日,微臣与刘冕同受太平公主所邀在她府上赴宴,刘冕神清气爽心情颇佳,完全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狄仁杰将案情报来知晓后,刘冕头一个说要亲自去咸阳查案。足以见得,他是磊落无辜的。” “刘冕的为人我了解。他有血性重感情,但绝对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武则天叹了一口气。道,“但是诸多推测和证据现在都对他很不利。予若不拿他,倒显得予有包庇袒护之嫌。予也只得按章办事,先请来进京来回避此案,以杜绝这些流言蜚语了。” “太后英明。”上官婉儿应了一声,眉头却是舒展不开,心中已是忧急成灾。 咸阳县衙。 狄仁杰洗了手拿过一盏茶来喝了一口,长吁一口气对刘冕道:“天官。我们地对手很狡猾啊!这些使者身上。全都没有明显中毒的迹象。不过跟据他们身上的伤口、尸首的形状来判断,他们受到袭击之前几乎都是处于一个没有抵抗地状态。所以我判定。他们很有可能是中了迷药。但这种迷药很难在尸首上表现出来。” “这么说,验尸并没有什么收获了?”刘冕问道。 “可以说没有,也可以说有。”狄仁杰说道,“没有中毒的异状,就是一条线索。由此我们可以推断,使团一行人可能是中了迷烟,或者是被特别熟悉的人突施杀手。总之,是在没有防备或是没有抵抗力的情况下遇害地。” “那会不会是论弓仁?”刘冕说道,“此人武艺高强,而且论寒调傍等人不会对他有什么防备。” “现在还不好说。”狄仁杰皱起眉头。“我们需要地是,线索与证据。” 正当这时,门外跑进来一名大理寺的小吏急报道:“狄公,刘将军,我们按照狄公吩咐地办法,在驿馆西侧十二里的顺陵附近,发现了疑视案发第一现场!” “走----”狄仁杰别无多言,马上和刘冕一起带人往那边赶去。 武则天地母亲杨氏去世后,被葬于咸阳顺陵。这里现在可是大周一处新兴的名胜所在。武则天不惜巨资将这里的山水都加以修建改造,弄出一派怡人的景色。 刘冕不得不暗自称赞狄仁杰的聪明。他下令手下人捕捉了大量地绿头苍蝇。然后在驿馆附近放生。狄仁杰说,苍蝇最好血腥味。有它们大量聚集的地方,就有可能是有大量流血发生的案发第一现场。这几天来,手下人多番试验,终于发现了这样一块地方。 那里离顺陵不到两里的一处山道旁的树林里。刘冕和狄仁杰走进去一看,果然有着激烈打斗留下地痕迹。虽然经过了大雨的冲刷洗涤,但是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清楚可闻到,四周也可发现刀剑的砍痕,以及拖动尸首压倒地灌木。 “就是这里了。”狄仁杰的眉头皱得愈紧,“使团的人为何要避走官道。来到顺陵附近呢?难道只是慕名前来参观?”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刘冕说道,“我只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被人收拾掉的。狄公,这群吐蕃使者当中,几乎每个人都精熟于弓马武艺,高手更是不在少数。能在这样的树林里集中歼灭他们,除非是使诈或者是投毒。” “有道理。我们再仔细查验一下这个地方。”狄仁杰四下察看了一阵,仰头看向四周的大树,对刘冕道,“天官你身手矫健,能否上树仔细看看?” “行!”刘冕二话不说,手脚并用亲自爬上了大树。在一个树叶浓密地枝杈那里,发现了脚踏的痕迹。在另一个不经意地枝杈丛中。刘冕看到了一根细长地管子! 他取了管子跳下树来,对狄仁杰笑道:“狄公你真是料事如神。看来敌人就是躲在树上守株待兔,然后用这种管子吹出迷烟来,再伺机动手杀人!” “可问题是,凶手怎么就知道吐蕃人会在这里停歇或是经过呢?”狄仁杰微然一笑,“看来,我们有必要去一趟顺陵了解情况。” “好!” 二人正准备带人往顺陵而去,山道上奔来两匹快马。原来是长安留守府的一名小吏。 “何事?”狄仁杰上前问道。 小吏拜道:“狄公、刘将军!朝廷来使者了,请二位即刻回长安接旨!” 刘冕眉头一拧:“来得可真是快。” “既如此。只好先回长安了。”狄仁杰也有点郁闷地长吐了一口气,“天官,你要有所心理准备,不可冲动莽撞。这件案子并不难破,你若是信得我过,就一切泰然处之。我必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到时一切真相大白,自然无事。你切不可横生枝节,中了他人奸计!” “嗯。我知道了。”刘冕长吸一口气。翻身上马对身边的鬼龙兵王们喝道,“本将回京接旨。尔等自回军中。不可闹事!” “得令!”一群骄兵悍将齐齐上马,奔腾而去。 狄仁杰颇为担忧地看着这群骑士们消失,对刘冕道:“天官,你务必要保证军队的稳定。我隐约觉得这件案子不同寻常,很有可能最终会酿出战事。” “狄公放心。”刘冕面色沉寂眼神炯炯,“一切,我心中有数。” 第287章 杀你全家! 一行人回到长安,径直进了皇宫。据说使者就在弘文馆,刘冕与狄仁杰直接来到这里。 前来宣旨的还是个熟人,金吾卫大将军丘神。他还带了十几个兵丁,个个全副武装如临大敌。 丘神见了刘冕进来就是一阵兴灾乐祸的冷笑:“哟,狄公,还有鼎鼎大名的刘将军。幸会、幸会。” 狄仁杰知道刘冕与丘神早有不和,这时就怕刘冕发作,急忙上前来抢先道:“丘将军,废话休絮,宣旨吧。” 丘神冷笑一声,展开圣旨来道:“西京留守狄仁杰、右卫大将军刘冕接旨。” “臣领旨。” “吐蕃使团被杀,朝野震惊乾坤骇动。着令狄仁杰限十日内侦破此案;西京留守一职暂由李昭德代领;右卫大将军刘冕,即刻赶赴神都进宫见驾,不得有误。” 丘神得意洋洋的收起圣旨:“二位,接旨吧!” 狄仁杰一阵心惊肉跳,急忙道:“臣狄仁杰接旨!”言罢又接连用眼神示意刘冕,让他接旨。 刘冕的面色已是铁青,咬牙切齿般道:“臣刘冕,接旨!” 丘神闪了一步走到刘冕面前,冷笑连连的道:“刘大将军,请即刻启程随本将赶赴神都吧!” 刘冕无所谓的嗤笑一声:“我当然会即刻动身。但我可不想与你为伍。” “你!……”丘神一时语塞还有些怔住了。圣旨上的确没有说是捉拿刘冕的意思,这还真是被他钻了个空子。 “我什么?”刘冕傲然笑道,“本将军地行为。莫非还要受到你的限制不成?请问你官居几品现司何职?” 丘神恨得直咬牙:“太后有口喻在此,专程着令本将带你入京----刘冕你别不识抬举!圣旨虽然说得婉约其辞。可是态度却是相当明确。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狄仁杰上前来对刘冕低声道:“天官,没必要与之争一时之长短。进了宫,将事情与太后详细说得清楚,想来也是无事。如果太后当真是怀疑你要捉拿你,断然不会如此客气。你也没必要横和枝节。” “狄公所言极是。”刘冕笑了一笑。不屑地瞟着丘神,“可是偏偏有人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弄得我心里不舒坦。有什么意思呢?平生不做专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刘某人可不会怕了谁!” “刘冕,你别得寸进尺!”丘神脾气火爆,大声喝道,“说白了,本将就是奉旨捉你进京的!你已是倒了大霉眼看就要沦为阶下之囚,还敢如此嚣张!信不信本将把你锁拿起来,捉回神都?” 刘冕的拳头暗自一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有种。你试试?” 狄仁杰急忙出来劝阻:“丘将军、天官!大家都是同朝为官,犯不着闹得如此水火不容。不如大家卖老朽一个薄面,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何?” 刘冕撇了一下嘴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丘神的脸都被涨红了,但他也清楚长安这块地方可是狄仁杰与刘冕的地盘。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于是忍气吞声对狄仁杰施了一礼:“狄公有令,末将安敢不从?末将也是奉命行事情非得已,请狄公海涵。” “好、好。天官,你也不必多说什么了。”狄仁杰扯着刘冕地手将他拉到一边,警示的看着他低声快语道。“现在重要的是冷静、平和。不可因为一时之冲动而弄巧成拙。我会尽快破案还你清白地。在此之前,你务必按捺下来。” “嗯,我知道了。”刘冕转过来对丘神道,“走吧,丘将军。” 丘神怒火中烧的瞪了刘冕一眼:“请!” 临走之时刘冕对狄仁杰道:“狄公,此事暂时不必告之右卫的人,也不必通知我家里人。数日过后自然一切无事,不必惊忧他们让他们担心。” “嗯。我自心中有数。天官放心去神都便是。”狄仁杰的神情也甚是凝重。现在。所有的担子反而压到了他的身上。 刘冕大步出门,丘神带着人紧随其后。一行人方才出了弘文馆。看到大队的车驾打着排场浩浩荡荡的往弘文馆而来。 这个排场刘冕再熟悉不过了。太平公主来了嘛! 丘神暗自心惊,也只得暂时停步,和刘冕一起在弘文馆前停住恭迎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一身盛装衣袂飘飘徐步到弘文馆前,将雍容华贵地气质演绎得淋漓尽致。好一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姿态。 刘冕等人施礼来拜。太平公主担忧的看了刘冕一眼,然后转而充满敌意的瞪向了丘神。丘神暗自紧张,却只敢拱手低头拜着。其他的兵卒们都站得远远的,没敢带刀靠近太平公主身边。 太平公主走到丘神和刘冕面前,仰头凝视了丘神片刻,突然开口说道:“丘神,我要叮嘱你一件事情,你务必记在心里。” “微臣洗耳恭听,请公主示下!”丘神丝毫不敢含糊,拱手而拜正色回道。 太平公主脸上的笑容如春光般明媚,悠然说道:“此行去洛阳,刘冕身上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儿。我就……”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刘冕所熟悉的邪恶地式样,一字一顿低沉的道:“杀你全家!” 丘神周身一震脸色剧变,急忙道:“公主放心,微臣一定竭尽所能保护好刘大将军,不敢有半点闪失!” “光保护还不够!”太平公主不容辩驳的道。|| ||“一路上要好生伺候,不许让他感觉有半点的不舒服。否则。我也饶你不得!” “是、是是!”丘神额头上一阵冷汗直流,打碎了地牙齿也只敢往肚子里吞。 刘冕在一旁暗自好笑。太平公主跟着我混了这么久别的没学到,威胁、恫吓、敲诈这些市井手段,可是练就了十成功力。 太平公主才不顾有许多旁人在场,扯着刘冕地手走到一边凑过来低声道:“放心。母后绝对不会为难你的。怕就怕丘神、周兴这些家伙暗中使坏折腾你。你先行一步,我马上也到神都来。谁敢动你半分我就……杀他全家!”说罢,她还扬手做了一个砍地动作。丘神在一旁看得一阵心惊肉跳。几乎就下意识地要去摸脖子。 现在这局势谁不知道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太后这对母女。要是有谁敢得罪了太平公主,管你是什么人、因为什么理由,还不是找死? 刘冕也没多说什么,暗底里对太平公主竖了一个大姆指,转而对丘神扬了一下手:“走啦,丘大将丘神才不敢多作停留,小心的给太平公主施了礼,快步跟上刘冕走了。 太平公主忧急地皱起眉头暗自叹了一口气。又来问狄仁杰:“狄公,这案子好破吗?” 狄仁杰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公主勿忧。微臣定然竭尽全力从速破案。” 太平公主知道逼狄仁杰也没用,只能暗自心忧忐忑不安。 右卫大营帅帐里,马敬臣啪的一声拍到了桌几上,大声吼道:“你们几个蠢货!怎么能就这样回营来呢?朝廷派人来宣旨,明显是来拿大将军的!姑且不论大将军会不会有事,要是被小人栽害或是折磨怎么办?” 挨骂地几个兵王小校惊惧的低下头来,拱手立于一旁屁也不敢放一个。 薛讷上前来道:“马兄不必忧虑。也别冲动。大将军何人,谁能擅动他分毫?” “你懂什么?!”马敬臣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语气重了,“替太后办差的,有几个不是心黑手辣?而且他们都对大将军看不眼顺。大将军落到他们手上,还不被整得死去活来?不说了----你们马上点起一百铁甲精骑,随我进京!” “马兄切不可冲动莽撞!”薛讷急忙上前来挡住他,“你这样闹事。会让朝廷认为大将军是拥兵自重、无视朝廷律法!” “放屁!”马敬臣大怒的喝道。“谁说我要闹事了?我只是去吓唬一下那些办差的走狗。他们要是敢动大将军一根汗毛,我右卫的兄弟就将他们锉骨扬灰连祖坟都给刨了!” 那些兵王们闻得此言。立刻附合道:“好!马将军,我们随你一起去!” 薛讷咬一咬牙很不放心,于是道:“那我也随你们一起去!有事,咱们一起扛!” “好,这才是好兄弟!”马敬臣重重一巴掌拍到薛讷的肩膀上,大声道,“一百人不够威壮,咱点起五百铁甲!快、要快!让那些孙子们看看咱们右卫的兄弟是何等地齐心、何等的威猛!谁敢欺负咱们的人,那就不得好死!” 薛讷情急的苦劝:“马兄,人不可太多。否则就是擅调兵马了。这样反而会让大将军背上某些莫须有的罪名。” 马敬臣轮了几下眼睛:“那就……还是一百人。你去调鬼龙营的人!捡长得凶的挑!他娘的有事咱老马一个人扛,你就不用去了!我这条性命都是大将军给的,这种时候不替他出头,还等到什么鸟时候?!” 薛讷只得苦笑,马敬臣这人还真是没个准性子,一会儿一个主意。 皇宫之外,丘神等人都骑上了马,让刘冕坐上马车。刘冕捺起车帘来瞟了一眼,撇嘴道:“这么寒酸地马车,而且没有酒肉没有人伺候,我坐不惯。” 丘神忍气吞声道:“刘将军你就将就点吧!快点启程赶往洛阳才是!” “我不管。我要换马车,得是铺了锦缎有卧榻的。还要有酒、有肉。”刘冕双手抱胸不肯动,一副无赖的架式。“派人去西市给我买!还有,派个心细地小卒子到我车里来伺候给我捏腿。手艺要好。” 丘神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刘冕撕作碎片,但一想起太平公主的话又只得忍了下来,一一吩咐手下人照办了。 刘冕这才舒舒服服躺到了马车里,一副大爷地架式,一边喝酒吃肉。一边享受着小卒子的按摩。 丘神等人领着马车出了长安,方才没走出多远,后方一片烟尘四起马蹄滚滚。不由得有些惊惧。 一百铁骑奔腾而来,杀气腾腾声势赫然。他们绕到车驾前拦住去路,丘神只得喝住了车驾。 “尔等何人,竟敢拦阻朝廷天使车驾!”丘神见是唐军自己人,也来了一点胆气。 “丘神,你嚷什么!”马敬臣提马从铁甲骑兵群中走出来,满是不屑的道,“少在老子面前摆谱!你不就是金吾卫大将军吗?当初跟老子一样大!现在我虽然降了半品。却比你人多!” “马敬臣!”丘神地肺都要气炸了,马敬臣这根本就是无赖地搞法----比人多! “怎么了,看我不顺眼,是不是想上来比划两把?”马敬臣提着马儿悠闲地左右晃荡,还用马鞭指着他,“金吾卫地绣花枕头想跟我右卫的兵王动手,怕是没什么胜算哪!” 刘冕安然地坐在车子里也不动弹,乐得看出这样一出好戏。像丘神这样的人就是欠揍,马敬臣这种无法无天的泼皮无赖招式。刚好是他的克星。 “马敬臣,你倒底想干什么?”丘神大声怒道,“你私调兵马围堵朝廷天使车驾,莫不是要造反?” “我呸,少在这里血口喷人给老子乱扣罪名。”马敬臣满在不乎的骂道,“老子是带着一群兄弟在此巡哨戒严京畿,右卫职责所在关你屁事?得闻我右卫大将军要出远门,我们特意来送一送。怎么。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还轮得到你这闲人来管了?” 丘神的牙齿咬得一阵咯咯作响。拳头的关节也握得一阵发白了,却就是不敢发作。对面可是杵着一百头面带怒容地沙场猛虎。这些人全是百战余生的亡命之徒。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范不得激怒他们。 丘神恨恨的咽下一口气:“那你们就与刘冕道别吧!” “你闪开!”马敬臣扬了一下马鞭,示意丘神闪边。丘神忍气吞声,只得带着身边的寥寥数人闪到了一边。 马敬臣跳下马来走到马车边,抱拳而道:“末将马敬臣,拜见大将军!” “拜什么拜,我还没死呢。”刘冕坐在马车里用脚捺起车帘来,满不在乎的道,“我不过是去神都走走亲戚,你们这班子混球就紧张兮兮离不得了?老子又不是你们的奶娘,天天还得赶着给你们喂奶。滚蛋,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马敬臣看到刘冕这副样子,着实想笑。他一手拿着酒另一只手揣着一只大鸡腿,身边还跪着个小卒子替他捶腿。这哪里像是被押解,分明就是外出旅游嘛! “是,末将告退!”看到刘冕安然无恙心下也释然了。他骑上马来一挥手,百余铁骑撒蹄就走。经过丘神身边时,马敬臣对他嘿嘿一笑:“算你识相!我可告诉你了,万一刘大将军这一路上有什么不舒坦的,我右卫五万兄弟全都会想----杀你全家!” 丘神的脸皮一颤心里就堵上了:又杀我全家,我全家招谁惹谁了?! 丘神愣在那里脸一阵红一阵白,马车里的刘冕仿佛喝多了酒大着舌头喊道:“快走吧丘将军!一会万一又有人赶上来说要杀你全家,那就不好了。” “走!快走!”丘神真想仰天长叹,脸色苦成了深绿。 刘冕躺在马车里摇着脚尖暗忖,说来我这基本上已经能算是三进宫了。前面两次都脚手拷地塞到囚车里游街,这次的待遇却还不错。看来这官的确有当得有点意义。 第288章 魔爪,魔爪 刘冕走到了伊阙县,离东都仅数十里之遥。一路上刘冕耍尽了花招走走停停,不是说伤风了要看大夫,就是拉肚子坐不了车要找地方歇息。丘神积敢怒不敢言也只得任着他,走走停停耽误了七八天。 眼看着就要到神都了,刘冕却道:“天色已晚,等下到了神都城门都关了。在伊阙县的驿馆里歇一晚再走。伊阙的驿站可算是神都附近最好的驿馆了。这里阉制的酱菜味道极佳,我每次经过都要在这里停留的,有时还带些酱菜回家吃。丘将军,你有兴趣没有啊?” “本将一点兴趣都没有。”丘神积脸绷得紧紧的,仿佛刀都剁不进去。 “那我有兴趣就行了。”刘冕嘿嘿的笑,“少说废话了,从这官道转进去不到半里,就是伊阙县的驿馆。” 丘神积闷声叹气,只得应允。心中暗自咒骂,这真是有史以来跑的最郁闷的一趟差事了。 到了驿馆,那里的驿丞们果然都认识刘冕,欢喜的前来迎接。 大唐的驿馆就是公用招待所,往来官员只要奉公出行,都可以凭公主和通关白符在这里白吃白喝。驿馆里不仅有酒有肉,一般还会自制一些很有特色的土味酱菜用来下酒。刘冕倒也不是真的馋了这点东西。他是在尽量拖延时间,好给狄仁杰制造机会尽快破案。只要案子一破,自己到达神都后就能免去许多的麻烦。丘神积何尝不知道刘冕的心思,可他偏就拗不过刘冕,软硬都拿他没辄。 吃了顿饭泡了个澡,刘冕舒舒服服躺在榻上撂起二郎腿,吃着酱菜喝着小酒,脑子里想着整棕事情的始末。 这些天来刘冕左右寻思猜测谁是凶手。所有可能的人选他都做了一番推测,可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明确谁最有嫌疑。狄仁杰的话他历历在幕,当时他曾说。这件案子恐怕不仅仅是要陷害刘冕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会牵扯到战争。刘冕也认为说得很有道理。照这样一分析,单独的一股势力想要干下这一票大案,似乎不大可能。如果是多方势力纠合作案,那就更加复杂了。 敢在两京之间天子脚下犯事,幕后之人定然不寻常;有能力办到这些事情的人,似乎也为数不多。 正当刘冕的脑瓜子转得飞快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刘将军,小人来给将军添上热酒。” 是驿馆地驿丞。对待刘冕一向客气。刘冕便叫他进来。不料门外却是站着两个人,刘冕初时没在意,看清那人面目后却吃惊的弹坐起来----武攸暨! 武攸暨身裁五短长相平平,属于那种站在人群中最容易被淹没的角色。此刻他拿着一壶酒走进房中,对刘冕善意的呵呵直笑:“很巧啊,刘将军。在下也刚好路过此处,不介意在下来与你共饮一杯吧?” 刘冕猜疑的打量着他点了一点头:“你已经进来了。” 驿丞放下一盘儿酒食识趣的退了出去,拉上了门。 武攸暨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而且。他一直面带微笑。 刘冕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却又想不通是哪处地方。为今之际也只得暂且安坐静观其变。 这是刘冕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清武攸暨。浓眉,细眼,肉鼻,圆脸庞,长相普通不算难看。值得人留意的是,他地眼神从来不正眼看人,一直都是四下飘忽左顾右盼。给人一种胆小懦弱却又有点阴冷的感觉。 “郡王殿下缘何到此?”刘冕敬了他一杯酒问道。 武攸暨微然的笑:“你如此爽快的喝下酒来,就不怕这酒中有毒吗?” 刘冕心中微作惊弹表情却是淡定如初:“你要害我,何须面对着我下毒?” “聪明人呀!”武攸暨呵呵的笑,眼神却越发显得阴冷,“可是聪明人,往往不长命。” 刘冕扬了一下嘴角冷笑的看着他:“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武攸暨一副智珠在握不急不忙的样子:“很简单。收拾你。” “呵。那敢情好。”刘冕不屑的冷笑,“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把捏死你?” 武攸暨哈哈地大笑:“刘大将军固然是武功绝顶独步天下。可是,你纵然一把捏死了我,也是难逃一劫。其实要杀死你实在太容易了,可那未免太过便宜你。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 刘冕暗自提高了警惕,表面上却是不急不忙:“说说,你打算怎么干?我倒真是挺好奇,一只乌龟要如何来咬死人呢?” “哼……”武攸暨还真是沉得住气,此时仍然自顾把玩着酒杯。不急不徐的道,“越聪明的人,其实越容易对付。你太聪明了,聪明得过了头。以为自己料事如神一切皆在掌握。你与太平公主勾搭成奸羞辱我时,可曾想过有遭一日会落在我的手里?刘冕,想不到吧?谁都不是你的对手,你最终却栽在了我的手里!” 刘冕故作惊愕的四下张望:“真的呀?你可是快点出招啊,我真地想知道我是怎么被收拾的?”现有一件事情刘冕已经确定了。武攸暨就是吐蕃使团被害的幕后魔爪。他所要做的。绝对不仅仅是谋害自己那么简单。顺理成章的推理下来。他独力一人也是绝对办不到这些事情的。那么,他的背后肯定还有人在操纵。 “别急。你就快知道了。”武攸暨终于正视了刘冕地眼睛。他眯着眼,眼中亲耀着阴冷邪异的光芒。同时颇为悠闲和得意的说道:“我跟踪了你四百多里,料定了你会在伊厥驿站落脚。所以,伊厥就将成为你刘冕这一生的最后一站。你得到的一切东西,从此都将离你而去。人哪,拥有的东西越多、想要得到的东西越多,就越不容易快乐,也越容易犯错。多年前你只是个囚徒的时候,爆发出令人惊叹的毅力和智勇双全。可是现在,你地野心和私欲膨胀得太厉害了。厉害到让你得意忘形。所以,你忽略了许多的危机,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真是谢谢你给我上课指正了。”刘冕撇了下嘴冷笑道,“看不出啊,你这人还蛮有文化的。平常屁都噎不出这个,现在却说得头头是道。” 武攸暨恼火的瞪了刘冕一眼,随即又哈哈的笑:“现在你也就只能逞一逞口舌之能了。刘大将军,你可真是老马失蹄呀!在长安境内我没敢动你。可到了伊阙,你的好运也就到头了。实话告诉你吧。吐蕃使团就是我干掉的。很惊奇,对吧?我武攸暨手无寸铁,是如何干掉那一群彪悍地勇士地?” 刘冕不惊不乱煞感兴趣的看着他:“看来你很得意。反正我也是你地瓮中之鳖了,不如说来听听?” 武攸暨站起身来哈哈的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靠的是这里----武功盖世有个屁用?那些头脑简单的吐蕃人在咸阳驿馆里与我偶遇,很容易就喝下了我事先放了迷药的酒水。然后又被我引去参观顺陵。半路上他们药性发作,我地人埋伏在山间很容易就把他们全都收拾干净了。” “全部,不见得吧?”刘冕说道。“后来你们趁着雷雨夜又杀回了驿馆,把那里的驿丞等人全数灭口,又在那里仿造了第一案发现场。可是,却没有论弓仁的尸首。” 武攸暨哈哈的笑:“他当然不能死。他的用处可大了!” 刘冕已然猜到了几分,此时也不着急去问。 就在此时,驿馆外突然响起一片兵马涌动的声音。火把闪亮人喊马嘶,闹成了一片。 刘冕知道,武攸暨出招了。也就在这时。他感觉脑袋有点昏沉沉的,四肢无力眼睛发昏。果然,已经中了迷药。 武攸暨有恃无恐的在刘冕身前走来走去,得意洋洋地笑道:“是不是感觉浑身发软四肢无力头昏眼花呀?酒水菜肴里是没有下药的,药全都下在你最爱吃的酱菜里,哈哈哈!” “笑个屁!”刘冕很想提起一股劲来上前一把掐死他,可是居然丝毫动弹不得。额头上一阵冷汗涔涔。眼前开始有些发花。 屋外的喧闹声变得更大,只听有人大怒道:“刘大将军何在,兄弟们来营救你了!丘神积你这废物,上前来受死!” “呵,好垃圾的栽赃之计!”刘冕恨得咬牙切齿,算是明白武攸暨的计策了。派一队人假冒右卫的人杀官劫人,这等计策虽然低级但却十分歹毒。 武攸暨却是依旧得意地笑:“高深也好简单也罢,能成功的计策就是好计策。对付你这样的人,越简单直接的计策越容易成功。因为你太聪明了。总把事情往复杂深奥里面去想,往往忽视一些最简单的东西。你早就该想到是我嘛----当你和太平公主在床笫间翻云覆雨得享快活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刘冕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但依旧端坐如钟,不屑的冷笑道:“你这绿帽大乌龟,为了一己私怨而谋害国家社稷。你以为你会有好下场吗?” “有,当然会有了。”武攸暨嘿嘿地笑,“等你身败名裂变成臭名昭着的卖国贼。就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啦!到时候。太平公主也会真正的属于我,乖乖睡到我的床上成为我的女人。如果没有你。我很有可能就是执掌右卫的大将军。等你一滚蛋,右卫也是我的。太后毕竟是我地姑姑,她能相信你一个外人而不相信我吗?到那时候,你所拥有地一切金钱、权力、美人,都要收归到我的名下。啧啧,枉你刘冕经营得那么辛苦,我却得来全不费工夫。哎,真是有些受之有愧呀!” 屋外地吼叫声越来越大,丘神积等人仿佛在与来人发生了拼斗。刘冕凭着经验听声音也能判定,丘神积等人也中了迷药个个声嘶力竭,绝对不是来人的对手。 “你的计策不会得逞的。”刘冕咬着牙,用意志力抵抗着药性没让自己昏迷,“这种计策太过简陋了。只要朝廷派人到右卫一查。就知道绝对不是右卫的人犯的事。” “查?会派谁查呢?”武攸暨嘿嘿的笑,“不管是谁去查,都永远查不出真相。就算查出了真相,报到朝廷和太后那里的,也永远是我想让他们听到地。刘冕,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你可别忘了,我有一个曾经权倾朝野的好哥哥----那个被你和太平公主合谋算计戗害了的人!” “武承嗣!”刘冕竭力保持着清醒,狠命的甩着头,“这个阉人……真的变态了!他居然敢干出这样的事情。置国家朝廷利害于不顾!要是大唐与吐蕃开战,这个罪名你们承担得起吗?” “哼!这天下都是我们武家的了。我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武攸暨居高临下指着刘冕骂道,“刘冕,你别老是一副心忧天下的伪君子姿态!说透了,你们这些将军、臣子,都是我们武家人养的狗!狗要欺负到主人地头上了,那还了得?主人家的事情。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又哪里轮得到一条狗来指手划脚?” 刘冕的身上已经彻底无力了,若非有着坚强的意志在支撑,恐怕早就昏了过去。此时他几乎连脖子都抬不起,软耷耷的低下了头来喘着粗气。脑海里一阵翻腾,如同天旋地转。虽然如此,此时他的意识仍然清楚。有些事情刘冕算是想明白了。武承嗣、武攸暨合伙策划了这一起大案。而且,他们绝对还另有同谋……思来想去。突厥人的可能性极大! 想来,这一对武家的难兄难弟被刘冕和太平公主折腾惨了,心理都发生了扭曲。为了报复什么也不顾不上了。居然干出这种危害天下地事情来! “这世间,许多事情都是因果报应的!”武攸暨嘿嘿的阴笑,扔了手中的酒壶拿出一把匕首,“我不会杀你的,我要让你臭名远扬天下皆知。但那不代表我不会对你略施小惩。你伤了我哥哥。睡了我的女人,今天我就要你一并偿还!” “你……敢!”刘冕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吼出这两个字。很想抬手踢脚弄翻武攸暨,身体却是全不听使唤。 正在这时,门被砰的一声踢开了。 “你干什么?”一声厉喝,吓得武攸暨手中的匕首险些脱手。 刘冕吃力地抬起眼睑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模糊一片看不清楚。火光的照射之下,隐约只能看到他们穿着闪亮的明光战甲和玄色战袍……右卫将士的装扮。 然后,刘冕彻底的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门口。那个身裁高壮披着战甲的大胡子将军走了进来,武攸暨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没敢多话。丘神积如同一团烂泥似的被拎了进来扔到地板上,显然是晕了过去。 大胡子一双眼睛如同猎鹰般的打量了武攸暨一眼,然后又看向刘冕,对身后的人下令道:“带走刘冕。会稽王,今天这里总共只有三个人活着离开。你、刘冕和丘神积。丘神积是你们的人,他回去了该怎么说。你去安排。如果出了半点岔子。糟殃的可是你们自己!” 武攸暨拱手施一礼:“可汗放心,一切小王都已成竹在胸。可保天衣无缝。” “你可得掐算好时间。”大胡子的声音很冷,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居高临下的气势,“要为我们赢得时间走远一点。否则,我们大家都要完蛋!” “可汗尽管放心!”武攸暨再拜。 大胡子废话不说,一扬手带着身后地人走了。两名精壮的士卒上前来搬起刘冕,把他塞进了一辆三品大员出行专用的紫顶红闱马车里,静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武攸暨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黑茫茫的夜色,喋喋的笑了起来。 第289章 草原的贵客 刘冕醒来的时候,感觉四肢酸麻难以动弹,就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正睡在一间漆黑的小屋里,而且小层还在颠簸的运动。 稍许的惊骇之后,刘冕恢复了习惯的冷静。他知道自己是昏迷太久以致四肢血脉不畅,于是试着艰难的移动了一下手脚。好在没有被捆缚起来,片刻他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气力,只是仍然有一阵阵的发麻。 他伸手来摸了一下旁边,居然是坚实的铁铸房子。完全恢复意识后,他断定自己是在马车上。把耳朵贴在铁墙上听,还能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他努力的回忆自己晕倒时的情景,大概想明白,自己应该是被绑架了。 马车的车厢全由纯铁打造而成,车厢的最右下角有两个气孔,大概是用来通气和排泄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缝隙。刘冕曾试着用力去推板壁,纹丝不动。一来这车厢打得牢实,二来自己仍然有些使不出气力来。 折腾了半晌后,刘冕索性安坐下来,静观其变。越是这种危急的时候,他越习惯保持冷静。这是他从军多年修练出来的特质。 马车走得很快,颠簸得也挺厉害。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刘冕都睡了一大觉醒来了,马一方才停住。 车厢旁边被突然拉开了一个闸口,露出了半个人头大的孔洞。刘冕看了外面一眼,正是天黑。有人从这个闸口里塞进一团东西,然后又砰的一声马上就关闭了。刘冕捡起那团东西一看,原来是用布包着半只鸡和一壶水。 刘冕用力踢了几脚铁房子,外面却传来一个厉喝声:“再闹就饿你三天!” “日!”刘冕恼火的淬了一口,郁闷得直挠头。听他那口气,这至少还要被关三天,赶三天的路。这是要去哪里呢? 这时他有点后悔了。自己实在太过大意,居然着了武攸暨那乌龟的道儿。在自己的印象中。武攸暨一直都是个老实巴脚没半点脾气的软蛋货色。原来也能变得这么坏。也难怪,武则天逼他杀了自己的元配老婆来娶太平公主。偏偏太平公主又把他当成是狗样的呼来喝去、还被我刘某人戴了绿帽子……耗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他背后还有武承嗣这个家伙怂恿撑腰出主意。 刘冕越想越恼火,恼不能现在就冲去把武攸暨和武承嗣撕成碎片,心中暗自咒骂不休。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他也没想太多,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样也得活下去。这些人绑架我而没杀我,至少现在是性命无忧。活着就有机会。等老子回去了,哼……刘冕一边咬牙切齿地想,一边咬牙切齿的啃着鸡肉。马车停了才一炷香地时间又开动了。速度飞快簸得很凶。看来这伙人急着要赶路。 刘冕吃完了半只鸡喝干了一壶水,居然又感觉有些昏沉。心中这才明白,原来这群家伙又在食物里下了迷药,于是在怒骂中昏昏睡去。 再度醒来时,马车又停住了,窗口依旧塞进一包食物和水。总之没有人和刘冕说半句话。刘冕明知道那食物里面有致人昏睡地迷药,忍了好长时间,最后仍是不得不吃。 不吃就得饿死。 于是再度昏睡。他想,睡了也好。要是清醒着闷在这里面不发疯也得崩溃。 一连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反正刘冕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散架、肌肉也变得僵硬了。 终于,这一次马车停下的时间长了一些,而且那道小闸门没有打开。 刘冕知道,到目的地了。 片刻后,前面的那道铁门被嚯然打开。猛烈的阳光投射进来,刺得刘冕睁不开眼睛。 白天。 有人走到了车前说话了:“出来吧,到了。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必定是死路一条。以你现在的体力和身体。可能连一个女人也降伏不了!” 刘冕知道他说得对。自己蜷在这马车里昏昏沉沉了至少有十天。接连吃下那么多搀了迷药的食物,现在几乎连站都难站稳。就别谈跟人动手了。 他在车厢里蜷了半晌让自己地眼睛适应外面的光线,方才慢吞吞的挪了出来。 外面的光线更加强烈,刘冕搭手遮住眼睛四下扫视了一眼,眼睛就被刺得流出了眼泪来,不得不马上又闭上了。 旁边有一群人在哈哈的厮笑,说了一串叽里古碌的番话。 刘冕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能够判断他们说的是----突厥语! 妈妈的果然是突厥人! 那群人围着刘冕也不着急,好似在看热闹。刘冕好不容易让自己回过了神来,再度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一片模糊之中,他看到最多就是一片绿。 那是草原! 苍天,我这是到了哪里? 有个人走到了刘冕的身边,声音洪亮但很委婉的道:“对不住了,刘大将军。我们用这种方式请你来,也是迫不得已。其实我们是很有诚意的,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 刘冕捂着额头从指缝里瞟了那人一眼:“突厥人?” 那人哈哈的笑:“刘大将军,你的记性仿佛不大好。我们见过面的。” 刘冕哪里是记性不好,现在是一片泪眼朦胧没看清而已。他眨了一阵眼睛好不容易适应过来,看清身前那人,不禁惊道:“默啜!” 居然是突厥大汗骨咄禄的亲弟弟、执掌突厥兵马地亚汗---阿史那默啜! “现在你应该相信我们地诚意了吧?”默啜哈哈的大声,声如奔雷,“我,默啜,亲自前往中原,把你这位尊贵地客人请到了草原!” “草原?”刘冕心中一凉,感觉越来不妙。^^“是的。这里就是突厥美丽的草原,如果可以仰头,你能看到翱翔的雄鹰!”默啜甚为自豪的大声道,“我们已经过了阴山。到达了突厥汗国地境内!” 刘冕已经完全恢复了神志。眼睛也差不多快适应了外面地光线,只是身体仍然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他终于可以放下手来。将眼前地环境看清了。 默啜。强壮粗犷地男人,穿着右卫将军的袍铠。眉毛胡子显然是修剪过的,要不然他怎么看怎么不像大唐的将军;他旁边跟着一群将士,同样也穿着唐军的铠甲制服,在看着刘冕得意洋洋的笑。他们也都修饰过胡子头发,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大唐的军队中胡人本来就多,他们这样就一点也不现形了。 刘冕算是明白了。他们就是这样押着我,一路飞奔顺利冲过了层层关卡。离开大唐来到了突厥。既然有武承嗣等人帮忙,他们要拿到通关白符实在是容易得很。再加上从我身上搜去的三品大将军地官凭文牒,哪处的卡哨也不敢阻拦。 默啜目不转睛的看着刘冕,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欢迎来到草原----刘天官,鼎鼎大名鬼龙神将!” 刘冕无所谓的撇了一下嘴轻哼一声:“说吧,你想干什么?如此大费周章的把我弄来,不是想请我吃饭吧?” 默啜也不答话,将手往前方一指:“请看!” 刘冕这才放眼看到远处。大约在一里开外的地方,整齐而安静的排列着大量的突厥骑兵。放眼望去。似乎也看不到头,少数也有近万人。所有人地身上都穿着玄色的披风,如同一片黑色的海洋。 绿的草原,黑的披风,森森白亮的刀甲,刘冕觉得非常刺眼。 刘冕不禁冷笑:“我已手无缚鸡之力,还犯得着用这么大队的人马来捉我吗?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不!”默啜哈哈的大笑,“他们是你地部下!” “扯淡!”刘冕瞪了默啜一眼。不屑地冷笑。他算是明白默啜的意思了----想要我刘某人投靠突厥。给他们当将军呀! “刘将军不必急着给答复。我们有地是时间。”默啜自信满满的一脸微笑,“没有人比我默啜更敬重真正的英雄。为了把你请到草原。我不惜以身犯险亲到中原。所以,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意。现在不必说这么多了。你一路辛苦身体不佳,我会补偿你让你好好享受一段时间的。而且,我的耐心非常之好。我可以等。” 刘冕心中飞快的盘旋,不管怎么样先要恢复身体才能寻找机会。 于是,刘冕也没有再作声。 默啜拍了一下手,旁边驶来一辆形状奇特的乘辇。四匹白马拉着一张金色的辇车。 “请上车吧,这是突厥的汗才能乘坐的辇。”默嗓声音洪亮的笑道,“除了我和大汗,在突厥没有人可以乘坐。但你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我特意请你与我同乘一辇。” 刘冕无所谓的笑了一笑,大咧咧的爬上了乘辇,由于手脚仍然有些无力,动作未免滑稽。旁边有个军士忍不住笑了一声,默啜虎目一瞪大步走上前去,抡起手中的马鞭就使劲抽打起来,直把那人打得趴到了地上方才罢休,自己也坐上了车辇。 马车驶动了,向那万人军阵走去。默啜扬起手中马鞭,庞大的军队如同潮水一般向两旁涌开,让出一条大道来。马车经过的时候,这群军士发出海呼山啸一般的欢呼。 刘冕听不懂他们在吼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刘! 默啜和他并肩坐着,这时在一旁微笑的解释:“这些英勇的将士们,在欢迎他们最英勇的主将!为我们草原得到了盖世无双的猛将而欢呼!” 刘冕一脸平静也懒得跟他们说话。只是吃力的扬起了手臂挥出一个拳头,然后中指朝天竖起。 默啜颇感疑惑的看着刘冕这个动作,自然是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唐军中盛行的某种礼节。身为可汗要矜持,这种事情不要去问,不然就显得孤陋寡闻了。 那些将士们同样不认识这个诡异的手势,还以为刘冕跟他们打招呼,欢呼声越大了。 默啜哈哈的笑:“刘天官,你应该能够感觉到男儿们的热情了。虽然你们曾经是敌人。他们甚至还有父兄死在你的手里。但是。正因为你是盖世无双地勇士,他们就会绝对毫无保留地崇拜你、尊敬你。只要你愿意。他们还会效忠你!” 刘冕的表情依旧沉寂如水。轻抖了一下嘴皮:“傻逼!”将手中地中指竖得更高了。 默啜没听清刘冕嘟嚷了一句什么。就是听到了,也听不懂。看到将士们这么热情,身为突厥三军总司令地默啜也扬手和他们打着招呼。到后来,他也甚感好奇的学着刘冕的样子,竖起了中指。 那些将士们还以为这是什么特殊的礼节,既然可汗用了,大家就得跟着学。 于是,数千近万人一齐竖起了中指。 刘冕恼火的双手捧住了头只想仰天长叹:“靠……怎么遇到这帮傻逼、纯傻逼!” 车辇走过了军队中。迎面看到一大片宽广的草原。蓝天的天绿的草原,说实话地确挺美。几乎是在天地相接的尽头,偶尔看到一片白点。 默啜指着前方道:“那里就是我的行营牙帐。我们突厥汗国是没有城池的,军队和百姓都随着水草迁移。我们会在这里停留数日豢养牛羊。你好生歇息养好身体。等时候到了,我就请你到于都今山的金帐,拜见大汗。” 刘冕才懒得跟他废话,只吐了四个字:“我要洗澡。” “没问题!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默啜哈哈的大笑,马鞭朝前扬指:“前进----我们回家了!” 车辇快速的奔腾起来。身后万余铁骑一起发出呼啸声,如同一群野狼似的跟在车辇身后。来到了行营牙帐外。 如果不是处境不妙,刘冕还真是有心欣赏一下这里的美景。 蓝天白云,绿草红花。大量膘肥地牛马在草原上奔走,白毛的羊群如同云海滚动。拿着马鞭挥舞着套马锁的牧人,骑着骏马大声的呦喝驱赶牺口。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毡帐连绵数十里,宛如一座城池。 “尊贵的客人,请下辇吧!”默啜一手叉腰,一手拿马鞭前指。“那一处最高大的毳帐。就是我的牙帐。在那旁边,已经专门为你搭建了华丽地帐篷。你将会有享之不尽地烤肉、奶酒和美女。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用黄金铺成床来睡觉!” 刘冕撇了撇嘴:“老子只要洗澡。我没你们那本事,一年到头不洗澡也能活下来。” 默啜丝毫不发怒,反而爽朗的哈哈大笑:“那就快请吧!” 刘冕也不嗦了,大步朝默啜所指地那顶帐蓬走去。两旁都是岗哨和将士们睡的军帐,所有人笔直的站在一旁,执戈立戟一片肃然。 刘冕既不害怕,也不吃惊,几乎没有半点情绪变化。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现在这会儿都没什么生命危险,小菜一碟了。 默啜还真是有耐心,甚至亲自为刘冕掀起了门帘让他入内。 帐蓬挺大,也挺高。不是刘冕想像中的那么低宰简陋。地下铺就了毛毯,圆弧形的墙壁上画有花纹,还有一些牛头骨和石头之类的装饰物。 还有,十名各色名异的女子。一眼看去,高矮肥瘦、黑白美丑都有。有汉人,也有胡人。她们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在刘冕进来后全都整齐的跪在地上,以头贴地娇滴滴的喊了一声:“主人!” 默啜笑道:“她们,你的仆人、牲畜!” 刘冕讪笑一声:“怎么全是母的?” 第290章 突厥智者 丘神积跪在地上,以头贴地瑟瑟发抖;太平公主凤眼圆瞪一脸涨得通红,拳头捏在袖管里,恨不能冲上前来把丘神积撕作碎片。武则天一脸铁青双眉深锁,眼神如同刀锋一样的凝厉。上官婉儿芳魂悸动一脸煞白,嘴唇轻轻的发抖。 其他如李昭德、黑齿常之、魏元忠等人,全都皱紧了眉头心里七上八下,此刻也不敢多言。武三思、武攸暨、周兴等人则是表情平静,眼中流溢出暗喜的神色。 过了许久,武则天清了一下嗓子,尽量平静的道:“丘神积,你详细说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微、微臣一路护送着刘大将军,已到神都境内的伊阙县。刘大将军借口说天色已晚,非要去伊阙驿馆借宿。”丘神积胆战心惊声音直抖的道,“到了半夜,突然杀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军士,人数有近三五十人。二话不说,冲进来见人就杀……而且微臣隐约有听到他们在喊刘将军、右卫的兄弟。后来,微臣力战气衰晕倒过去。醒来时只见到满驿馆的尸首和鲜血。微臣手下兄弟和驿馆的驿卒们全部被杀。从手法上看……与使团被害的情景非常之相似!” “办事如此不力,要你作甚!”武则天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到坐几上大喝道,“我大唐京都天子脚下,居然接连发生此等到恶性案件!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将丘神积拿下!” “太后息怒!”武三思急忙闪身出来道,“恨只恨刘冕身为三品大将军,不司报国也就罢了,居然还干出此等毒害社稷丧尽天良之事。丘将军虽然办事不力,但已是尽职尽责。无奈刘冕的党朋太多又布局精妙。力战不敌也在情理之中。望太后念在丘将军往日功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太平公主早就按捺不住了,此时凤眼斜挑冷冰冰的道:“梁王好本事。你就凭何断定是刘冕做下这等恶事?” 武三思故作疑惑的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吗?刘冕一力主战,又不想慈安郡主嫁入吐蕃。于是暗动杀机谋害了吐蕃地使者;眼看着要被押入京城受审了,又狗急跳墙杀官越逃。在两京之间,唯有刘冕执有如此兵权、有能力干下这些事情。如今可是人证物证确凿,从情理上讲也是合情合理呀!” 黑齿常之急忙站出来道:“太后,刘冕是否调动了右卫的军队、他如今人去了哪里,派人去右卫一查便知!我大唐军队的调动有着非常严格的规范,哪怕是有过一兵一卒地动静,都是有据可查的!” 武三思冷笑:“以刘冕之精明,肯定早就做好安排了。他会那么傻留下蛛丝马迹让我们来查吗?区区数十名杀手,他完全可以私下豢养根本无需动用军队的人手。然后。他再让这些杀手扮成军士,才能在两京之间活动自如不受猜疑。他这是欲擒故纵,也正是他最高明的地方!” “胡揣乱猜!”太平公主目如喷火咬牙道,“我对刘冕了如指掌。他何时豢养过杀手?梁王莫要含血喷人!刘冕一案事关重大,岂是光凭揣测就可以定案的?说话也得有证据!” 上官婉儿的踌翕动了一下很想上前来说两句。不料武则天却沉声一喝:“住口!” 武三思拱手退到了一边,太平公主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发生这样的大事,狄仁杰干什么去了?”武则天怒气难消,“使团案未破,又酿出这样的血案!堂堂的三品大将军,难不成还平空消失了吗?下旨给狄仁杰。务必近期内破案。找到刘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他的事情,都不必在此争论了!”说罢,武则天嚯然起身,一拂袖走了。 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对视一眼,二人眼神之中都满是忧急和哀伤。虽然太后还没有接受丘神积和武三思地说辞认定刘冕是凶手和叛徒……但眼前的一切,对刘冕实在是太不利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啊?! 刘冕泡在澡桶里,闭目养神。感觉自己的体力和思维。都在一丝丝的恢复。 澡桶边有三个只穿了薄纱内衣地汉人女子。在给刘冕擦背、加水、撒花。 默啜说,她们是他的奴隶、牲畜。 刘冕对牲畜提不起半点性趣。且不说现在身体状况不佳。就算是生龙活虎,他也没心情在这时候风流快活。 “出去。”刘冕抬手朝外一指。洗完了,该起身穿衣服了。 那三个女人却没有动身,反而将自己剥得一丝不挂整齐的站在了刘冕面前。 “滚!”刘冕瞪了下眼睛轻喝一声。三名女子慌乱的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跑了出去。 “原来只听得懂这个词。”刘冕自顾冷笑,起身穿衣。默啜说,这些女人当中谁要是怀上了刘冕地种,就能免除奴隶身份,被提为贵族。对此刘冕很恼火:把老子当作是种马脚猪吗? 刚刚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门帘却又被掀起了。伴而一串银铃般地笑声传了进来:“哟,刘大将军好大的火气呀!” 刘冕看向门边,双眼不由得眯起:“是你?” 突厥公主,阿史那洛云。洛云看到刘冕衣衫不整的样子丝毫没有脸红,反而背剪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颇为得意的笑道:“我说过了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当我的阶下囚,跪下来求我。怎么样,应验了吧?” 刘冕撇了下嘴慢条斯礼的穿着衣服:“小母狼,你是不是喜欢上老子了?” 洛云一愣:“你胡说什么?叫谁小母狼?!” “问你话呢。是不是喜欢上老子了?”刘冕使足了猥亵地功力瞅到洛云高耸地胸脯上,嘿嘿地笑。“身裁真好。该翘地翘该鼓的鼓。” 洛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咬牙道:“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谁喜欢你了?你往哪儿看?” “哦。我还以为你和刚才那三个女奴一样,是来找我寻欢的呢!”刘冕满不在乎的笑,“如果不是。你就先回避一下吧。老子想撒尿了!” “你……简直就是流氓!”洛云气急败坏的跺了一下脚,转身就走逃一般的冲出了刘冕的帐蓬。 刘冕自顾好笑,妈妈的小母狼相趁机羞辱我呀?你还太嫩了点! 过了许久,那些女奴们又鱼贯的走进来,给刘冕送来烤好的羊腿、炖好的肥鸡和大瓮地奶酒。刘冕正饿了,于是也不客气坐下来一顿海吃。 吃得正过瘾时,帐蓬里又走进来三个人。 刘冕瞟了他们一眼,满嘴包满食物含糊不清的道:“怎么你们突厥人都没有敲门的习惯吗?” 三个人,中间一名老者,干瘦高个子长着一撮山羊胡子。脸上皮包骨头,一双眼睛却如同苍鹰般的锐利;左边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汉,身裁高大肌肉结实,皮肤是如同古董般地晦暗神色,表情平静到冷漠。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双眼之中间或流露出一丝令人发寒的死气。 刘冕在想,这种眼睛大概只有两种人有。一种是杀了无数人心已麻木的屠夫刽子手;另一种,是心理变态。 第三个人,就是先前独自闯进来过的洛云了。她的个头很高和刘冕差不多,比那两个男人都要略高,颇有点鹤立鸡群地味道。偏又身穿紧身地胡服。将身裁勾勒得婀娜多姿火辣袭人。她的表情自然是颇为忿怒。一副恨不上前来抽刘冕的耳刮子的样子。 刘冕扔掉了手中的鸡腿凝视面前三人,皱了一下眉头:“你,是敦欲谷?” 老者微然一笑,用非常流利地道的汉语说道:“好眼力。刘天官,名不虚传。” 一旁洛云只是冷笑:“恩师,依学生看他不过是浪得虚名!这么容易就被手到擒来,有何本事?”敦欲谷摇头微笑:“你错了,云儿。他不是输给了我们。而是输给了大唐多疑的朝廷。和那些心怀不轨图谋算计的政敌。” 旁边那个大汉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眼睛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刘冕地身上。如同死人一般眼珠子一转不转,死死地盯着刘冕。 刘冕感觉他这样的眼神几乎就快有了实质,强烈地死气能让人心底发寒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直觉告诉刘冕,这人绝对是个绝顶高手! 敦欲谷看到刘冕留意着大汉,扬了下手道:“这位,阿史那信。也就是被你杀死的草原三杰的师傅。刘将军,中原最重礼仪,你就没兴趣请我们三人坐下来,喝一杯吗?” 刘冕嗤笑一声:“我也是客啊,你们要坐就坐吧!你们几个,又多来了客人了,快去多弄点酒菜来呀!”那群女奴很识趣的都闪了出去。敦欲谷等三人在刘冕对面坐了下来。 刘冕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们,说道:“突厥第一智者、第一猛将、第一公主,全都到齐了。我刘某人真是有点宠若惊呀!说吧,你们是什么来意?” “很简单。”敦欲谷淡定的看着刘冕,轻抚山羊须道,“前来游说你,投诚突厥汗国。” “你认为这可能吗?”刘冕也不急恼,悠然的说道,“我只恨不能亲手平灭了突厥,又怎么会认贼作父反过来助纣为虐?” 洛云不太明白刘冕说的这些个成语是什么意思,轻声问道:“恩师,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拒绝。”敦欲谷并不着急,慢条斯礼的说道:“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不用这么着急给答复。我明白你们中原人,最注重气节与名声,舍不得故土与亲人。据我所知,你是大唐朝廷新进风头最劲的将军。你们的太后器重你、公主爱慕你、将士们拥戴你。你年仅二十一岁就当上了十卫大将军之首的右卫大将军。执掌兵权。你名下地产业堪比国库,你身边的美人倾国倾城。不过,你所需要的这些,我们同样都可以给你。” “哦。听起来很诱惑人呀。说来听听?”刘冕拿着一块羊腿肉在啃,满不在乎的道。 “如果你愿意投诚,我们地大汗可以马上封你为左厢察。就相当于你们中原的兵马大元帅。”敦欲谷说道,“你在大唐有钱,但那是要辛苦去挣的。突厥的钱财牛羊和奴隶,任由你取;至于美人……眼前这位突厥公主,可以成为你的妻子。” 刘冕抬了一下眼睑看向洛云,洛云脸上一红,一眼瞪了回来。 敦欲谷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我们突厥人比大唐的朝廷要直爽率性得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你如果投诚过来,就是仅次于二位可汗的至尊。没有任何人敢排挤你、构陷你。你可以率领突厥的铁骑,横扫天下,建立一个亘古未有地王朝!你知道的,我们突厥的骑兵向来天下披靡!” “是啊!披着一身破乱的衣服。靡倒一片。”刘冕嘻笑道,“代州的情景,我可是记得蛮清楚呢!” “那只是意外。”敦欲谷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微笑道,“正是从那时候起,我就看上你了。你是一位难得地将帅之才。智勇双全。突厥有最强大的兵力。却没有一名合适的统帅。你,就是我看中的人才!代州一役后,我从没有一天停止过对你的观察与了解。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开始酝酿这个计划,最终成功的把你请到了草原。” “你很得意是吧?”刘冕冷笑了一声,“我承认这次是我失手败给了你,我心悦诚服无话可说。你地确是蛮厉害地,审时度势对我们朝廷的局势和因果利害都了解得那么清楚。在整个计策中。每一处都算计得很么精准。你们甚至能够利用到武承嗣和武攸暨。这的确让我叹服。”没什么大不了的。”敦欲谷摸着山羊须微笑。“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专心、用心。就能做好。就如同你当年被流放后竭力自救时的情景一样,你创造了奇迹。我也创造了奇迹,不是吗?说出去不会有人信的。我们三十个人,在你们大唐的天子脚下把一个三品大将军生擒到了草原。这和你当初创造的奇迹一样惊世骇俗,对吗?” 刘冕地确有点佩服眼前这个老家伙了。大唐关内,岗哨林立兵马成群。他们能够在其中游刃有余屡犯大案还全身而退,不得不说真是个奇迹。这其中地安排和部署,不能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偏差。否则就会全军覆没。偏偏他们有恃无恐,甚至是亚汗默啜亲自带队行动。这份胆量和智慧,着实有点令人吃惊。 “你牛!”刘冕对敦欲谷竖了一下大姆指,“不过如果有机会,我会再你斗一场地。到那时候,胜负就未知了。” “这我相信。”敦欲谷呵呵的笑,“我若不趁你最得意、最大意、最放松的时候对你下手,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成功呢?如果是两年前的刘冕,也是不会被我们捉到这里来的。现在的你,变了。你陷入了太多的情感纠葛之中,这让你的心变得复杂,不再那么专注。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并不是美人害人。而是英雄自己会迷失心志、丧失自我。” 刘冕紧拧着眉头,心甘情愿的点了一下头:“你说得对。我承认。我的确是为情所困、为情所迷,变得不那么专注和用心了。” “明白了就好。”敦欲谷轻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欢迎你回来,智勇双全的刘天官!” 刘冕抬眼看着敦欲谷,也微然一笑。心中暗道:多谢你点醒了,突厥智者敦欲谷。我现在又有了最专注的事情了----逃离草原、回归大唐! 第291章 突厥小母狼 太平公主提着裙裾,气喘吁吁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仙居殿御书房,看到上官婉儿坐在那里提笔写着什么。太平公主早打听清楚了,太后去了含元殿事,留得上官婉儿在这里批理公文。 太平公主冲到上官婉儿身后大叫了一声:“喂!” 上官婉儿吓了一弹手中的都差点掉到地上:“公主……你干什么?” “亏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写写画画!”太平公主有点气急败坏,把上官婉儿桌面上的东西一胳膊肘儿就扫到了地上,一片狼籍。 上官婉儿惊得站了起来:“公主何故大怒?这些都是太后稍后要看的奏折呀!” “奏什么折!”太平公主恼火的嚷道,“刘冕都失踪了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思理会这些?” 上官婉儿的脸蛋儿轻轻颤抖了一下,眼神变得黯然下来轻声道:“我也不想理会。但我不理会不行。你是公主,什么事情都不必管。我是女官,纵然心魂失措该做的事情仍是要做。” “哎呀,你别这副期期艾艾的样子了。”太平公主心急的道,“快想想办法呀?怎么把刘冕找回来?若不早点将他找回来,他就要被武三思等人污蔑成凶手卖国贼啦!” “我知道。”上官婉儿眉头轻锁,“公主,我何尝不是心急如焚?但我们光是急也没用。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我们在深宫之中,是了解不到多少的。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须去找狄仁杰!” “接着说?”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轻锁眉头低声道:“公主,你反过来想一想。要是刘冕被废……谁最得利?” 太平公主转动了几下眼睛,缓缓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冷静下来一思索,在整件事情的过程当中。武三思等人仿佛一点也不关心案情本身,反而一古脑儿地想着折腾刘冕。他们是在苦心孤诣的想拔除刘冕……刘冕一废,右卫大将军就空缺了。到时候,武家的人就可以顶上去了。” “说得不错。”上官婉儿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丘神居然就那样生还了,岂不是太巧了一点?以那些杀手的办事风格,哪里还有留下活口的理由?分明就是有预谋的栽害。我觉得……整件事情当中丘神最是可疑。公主何不从他那里下手,探个究竟?” “咦,有道理!婉儿,你果然聪明!”太平公主甚感惊喜。拍着手掌说道,“要是这件案子当真跟武家的人有关,那狄仁杰恐怕都有危险了!不行,我要马上去西京,好歹先保住狄仁杰!刘冕没了,狄仁杰不能再丢。不然这件案子恐怕就真的查不清楚了,刘冕也就回不来了!丘神那贼人,我会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巴地。他要是敢跟我耍花样。我就灭他全家!” “公主所言甚是!”上官婉儿也急切的道。“如果武家的人当真参与到此案当中,那狄公也就危险了。以狄公探案之能,恐怕是已经摸着一些头绪。他们会想方设法将狄公也除掉灭口的。公主务必力保狄公!” “好,交给我!”太平公主学了刘冕的样子自信满满的挥了一下拳头,“婉儿,有些话你也可以对母后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但多一手防备也是有必要的。我现在就去西京----和狄仁杰一起查案去。哼、哼哼!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敢对我动手了!” “嗯!多谢公主了,一切小心!”上官婉儿感激地点头。 太平公主扬嘴一笑:“谢什么?我们还不都是为了那个臭男人?” 上官婉儿脸上微一泛红,二人心照不宣地对笑起来。 刘冕背剪着手在帐蓬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瞟一眼门口看着的那个身裁高挑提着宝刀的女人,心里一阵嘀咕。 “我知道你在想着怎么逃跑。”洛云把玩着手里的破浪刀,刻意对着刘冕一摇一晃,“不过你还是省省心吧!就在这帐外。有两万精锐铁骑驻扎。你刘冕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的!” 刘冕懒得跟她说话,自顾踱着步子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情。 洛云见刘冕不搭理她好生气闷,大叫了一声:“喂!猪!” “吵什么吵小母狼!”刘冕恼火地瞪她一眼,“信不信我吃了你!” 洛云反而乐得笑了,支起一只脚慵懒的靠在门边扬着刀笑道:“你来呀,吃了我呀!” 靠!挑衅我? 刘冕不禁心头火气,大步朝她走近。洛云就像一只刺猥一样突然弹起。扬起刀指着刘冕:“站住!” 刘冕也就真的站住了。伸头向前眯起眼睛,用一种色眯眯的眼睛把洛云全身上下瞅了个遍。然后哈哈一笑:“我已经用眼神把你污辱了!” 洛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把刀尖往前一指:“不要脸!” 刘冕飞快的动手夹住刀尖,啧啧的道:“谋杀亲夫呀,你想守寡吗?” “呸,什么亲夫!”洛云一使劲把刀抽了回去。 刘冕笑道:“刚刚敦欲谷还说了,你会嫁给我。难不成你不愿意?” “我、我……我当然不愿意了!”洛云倔强地扬起脸来,颇为不屑的道,“我怎么可能看上你这样的猪!” “那就是欺骗我、没有诚意咯?”刘冕一摊手,“那算了。\你们还是杀了我吧。用这种骗术对付我,我是绝对不会归降的。” “谁骗你了?”洛云的性子看似有点憨直,这时就怕自己真的误了父汗的召降大计,急忙说道,“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你、非常的讨厌你!但只要你肯真心地归降。我、我、我大不了勉为其难嫁给你!” “切,你勉为其难?我还不稀罕了呢!”刘冕撇了下嘴坐了下来,“长得像头母狼,一点也不温柔娴淑。我在中原身边地女人可多了,哪一个不比你强上百倍!还突厥公主呢,也就这副模样。” “你、你说什么!”洛云真的生气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说她不好看更愤怒地了。 洛云大步冲到刘冕面前,扬着刀指着刘冕:“你胡说八道!我要割了你的舌头!” 刘冕反倒是把脖子一扬:“你割呀!连着脖子一起割!” “你……你这无赖!”洛云气得直跳脚,脸上已是通红。 刘冕心中暗自好笑。这个女娃娃还挺嫩的。三两句话就生气了,看来心智还挺简单。是否可以把她当作一个突破口呢? “气死我了!”洛云几乎在张牙舞爪了。跳着脚喊道,“你是头一个说我不漂亮的!” “切,那是因为你是大汗的女儿,他们不敢得罪你。”刘冕满是不屑的道,“再说了,就算你漂亮,那也是因为和一群丑八怪站到一起了。你有本事和太平公主、上官婉儿她们比比?她们要是凤凰,那你就是山鸡了。^^^^” “你才是山鸡!你是猪!”洛云气得咬着嘴唇。眼睛一转动。插回了宝刀拿出一根马鞭来,对着刘冕当头就抽下。 “我靠!你这野蛮妞!”刘冕听得头顶皮鞭挥响,也亏得反应快一闪身避过了。刚刚闪开半步,第二鞭又抽了下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鞭尾,猛然发力奋力一扯,洛云惊叫一声就朝前跌来。 刘冕顺势一把将她抱住搂在了怀里。 洛云的脑海里瞬时变作空白。脸蛋儿变得通红瞪大了眼睛如看怪物一样瞅着刘冕。 二人身高相近又抱在一起,洛云几乎变成了斗鸡眼。 “看什么看?”刘冕乐得一笑,“你们突厥有我这么帅地男人吗?” “你、你放开!”洛云奋力的挣扎,刘冕也就松手放开她了。指着她道:“警告你呵,不许再动粗了。不然我就一把摁倒你剥光你的衣服!” “你敢!”洛云浑身一个瑟缩本能的抱住了双肩,愤怒又惊讶的看着刘冕:“除了我父汗,你是第一个敢抱我的男人!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刘冕上下打量着洛云眼睛连着眨动:“哟,看不出你还这么纯情了?我可是听说。突厥人都是天为庐地为帐,男女混居不知爹来只认娘。” “胡说!污蔑!”洛云急忙争辩道,“那是人和奚人!” “哦,这么说突厥人的确纯情一些?”刘冕故作恍然大悟状,“对不住啊,我弄错了。这么说来……你还是处子之身洛云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儿,又羞又恼简直要抓狂了,咬牙恨道:“这不关你事!” “当然关我事啦!”刘冕哈哈地笑。^^^^“你都要嫁给我了。我怎么能不关心呢?万一你已经嫁过了人生过了孩子,我才不要呢!” 洛云转头盯着刘冕:“那……太平公主你又要?” 刘冕心中轻轻悸动了一下。却装作满不在乎地道:“太平公主那样的绝色美人,千年才出一个。纵然是小寡妇也只有傻子才会不要。” 洛云满是好奇犹豫的问道:“她……真的很漂亮吗?” “那还用说!”刘冕满副陶醉的样子,“她可是大唐第一美人儿呀!凤凰,山鸡,啧啧!” “贱男人!”洛云恼火的又扬起了皮鞭,犹豫了一下,没敢抽下来。 刘冕看着她冷笑:“长得没人家漂亮,也没人家温柔善解人意,我凭什么娶你?你父汗还当真有意思。把你当作诱饵来勾引我。” 洛云郁闷地皱起眉头,细条分明的脸庞越加显得英气勃勃。她咬着嘴唇恨恨道:“那我去跟父汗说,让他杀了你还干脆些!” “去啊!”刘冕有恃无恐,轻慢的摆着手。 洛云气恼又无可奈何的喘了两口气:“你……真是一个坏男人!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这么羞辱!” 刘冕冲她扬了扬眉毛:“其实你长得也还凑合,就是太凶了。这样的女人。我们中原地男人是不会娶的。你要是温柔一点,我或许可以稍加考虑。” “我才不!我生来就是这个样子!”洛云倔强的道,“要么杀了你,要么嫁给你,哼!我是不会改变分毫地!” “有你这么逼婚的吗?”刘冕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我才没逼你呢!我看到你就讨厌,恨不得杀了你!要不是父汗想收伏你当将军,我早就把你剁上一千刀扔出去喂狼了!”洛云恼火的嚷道。 刘冕不禁乐得嘿嘿的笑了起来。这只突厥小母狼,还当真有点意思。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狂性的气息。很天然很纯真的狂野气息。 其实她长得也很好看,至少非常的有特色。起码像她这么高挑地女子就非常少见,和刘冕差不多高。一米八左右地身裁。匀称、高挑、曲线分明。眼睛很大很深遂带一点点蓝色,粗眉毛长睫毛,很有混血儿地味道。面部的线条正是棱角分明,皮肤是健康地小麦色,唇线清晰轮廓性感。 真是一匹野性十足的小母狼。 洛云看到刘冕打量着她一阵贼笑,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自在了:“你老是这样盯着我看什么?你好不知羞!” “喂,别老是重复这种没意义的话好不好?”刘冕摆正了一点脸色,说道。“你们先后一批人和我说了半天。都说你们的可汗怎么怎么样。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骗我地?我要面见你们地可汗,听他亲自跟我说清楚!” 洛云眨了几下眼睛:“你真的要见我父汗?他可是一个很严厉的人。你要是敢在他面前胡闹,一定会死得很惨!” “呵,这么说你还挺关心我的嘛!”刘冕嘿嘿的笑,“你放心吧!玩笑归玩笑,当真归当真。走。领我去见你们的大汗。” “现在不行。”洛云摇头,“我都有两个月没有见到我父汗了。” “为什么?”刘冕心中一亮,追问。“这不用你管!”洛云警惕地一瞪眼,“反正,父汗迟早会接见你的。” 刘冕脑袋瓜子飞快的转动,这时冷不防的扔了一句:“你老爹,是不是身体不行了?” “你胡说,才没有!”洛云马上争辩道。“我父汗很好,非常好!” 刘冕扬起嘴角,微笑:“你在说谎。你们突厥的汗身体不佳了,怕消息泄露出去动摇了汗国的人心。对不对?” 洛云懊恼的跺了一下脚,嘴硬道:“我父汗征战沙场时总是身先士卒,不过是在征讨室韦的时候受了一点小伤。都习惯了地。过不了几天就好了。才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恐怕未必吧?”刘冕狡黠的笑道,“他如果真的没事,怎么会把一切事情交给默啜和敦欲谷来处理。自己什么事情也不管?据我所知。突厥的汗向来都是自己执掌兵马大权的。现在却全部交给了默啜来打理,自己肯定是身体不行了。” 洛云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神色变得黯淡了一些,静静的坐了下来点头:“你很聪明。我父汗是受了很重地伤……要不然,以他雷厉风行地性格早就接见你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这个当爹的,对女儿地终生大事真的是一点也不关系呢!”刘冕故作认真的道,“洛云,你父汗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要把你嫁给我吧?你是不是对他说过,你喜欢我呢?” 洛云脸一红,怒目瞪着刘冕:“才没有!你别这么自作多情!我哪里喜欢你了,我讨厌你还来不及!” 刘冕呵呵的笑时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试探的问:“那你还有兄弟吗?” “有。两个弟弟。”洛云狐疑的看着刘冕,“你问这些做什么?” “多大了?”刘冕装作随意的道,“有空叫他们来跟我一起练武。我闲得慌。” “不行。”洛云摇头,“我二弟默棘连才八岁,三弟阙特勒才五岁多。” 刘冕心中暗自一喜:好极了! 第292章 虎穴游龙 伊阙驿馆里。 狄仁杰背着一只手站在窗边,远眺前方。太平公主在他身后来回的踱着步子,情绪有点焦躁的问道:“狄公,案情究竟如何,你为何就不肯告诉我?” 狄仁杰轻叹一声,转过身来拱手道:“公主殿下,老臣对这两件案子,或者说整件案子都有了一个了解和推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老臣的推测与实情应该相差无几。但是,现在我所缺的就是证据。你和上官婉儿都做错了一件事情----现在最危险的不是老臣,也不是刘冕。而是……丘神!” 太平公主面露惊咦:“你是说,有人会要杀人灭口?” “难道不是吗?”狄仁杰说道,“整件案子当中,只有三个可能的活口。一是吐蕃人论弓仁,二是刘冕,三是丘神。前两者如今都生死未卜。唯有丘神是唯一的线索和活口。老臣急忙快马从西京赶来,一是要勘察伊阙馆驿的场场,二就是要突审丘神。” “那我们快去神都吧!丘神因为办事不利,被我母后投进了御史台大牢里。”太平公主急切的道,“我左右是无事,就陪你一起查案。我倒要看看谁敢对你不利!。 “多谢公主关照!”狄仁杰沉重的吸了一口气,“但愿……还来得及!” 刘冕盘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钟。 他很少像这样保持绝对的安静。现在遭遇的危机,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棘手。不由得他不保持冷静地同时绞尽脑汁来想办法。 两名女奴小心的走了进来,放了一些食物和酒水在桌上,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洛云进来看了一眼,也没有说话悄悄的退了出去。 许久以后,刘冕听到几个沉重的脚步声响在帐蓬外,这才睁开了眼睛。 来了! 默啜、敦欲谷和阿史那信。 三人走进来,在刘面前一字排开。 “听说你想见大汗?”默啜的声音很洪亮,但显得挺友好。面带笑容的道,“你想通了吗?” 刘冕说道:“有些话,我必须要见到大汗才说。” “为什么?”默啜追问。 刘冕轻扬嘴角微然一笑:“因为他才是大汗。只有他给的承诺,我才会相信。” 默啜脸色微变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查觉的怒意,但马上恢复了平静:“你应该相信我。我给地承诺,就是大汗给的承诺。” “抱歉,我办不到。”刘冕说道,“除非你就是大汗。” 默啜郁闷的长吸了一口气走到一边,示意敦欲谷上前来跟他说话。 敦欲谷不急不忙在刘冕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刘冕微笑道;“你很聪明。” “过奖。”刘冕微然一笑,“但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挑破?”敦欲谷说道,“你没必要见到大汗。你只要相信,我们给你的承诺都可以兑现,这就行了。” “凭什么?”刘冕冷笑一声,“你们给了承诺。万一大汗不准怎么办?比喻说,他不想嫁女儿给我,比喻说,他不封我做左厢察不给我兵马。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无故的当了一回卖国贼?你也要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才是。否则,你们就一刀杀了我好了。一了百了。” 敦欲谷拧了一下眉头,双目如刀的盯着刘冕看了几眼,缓缓的点头:“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好吧,我们会考虑。”说罢,他站起身来。三个人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刘冕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微笑来。 虽然还无法完全确定,但有些事情刘冕已经能估计个八九不离十了。突厥地可汗阿史那骨咄禄,在征讨室韦受伤之后,一直无力料理军政大事。他的儿子又年幼,洛云又心快耿直。这样一来,他的权力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默啜与敦欲谷这伙人的手中。现在,也许骨咄禄地伤已经差不多好了。但是,他想回收权力。已经是来不及了。 像默啜这样的野心人物。是不可能将已经握在手中的权力再拱手送回的。现在对他来说,是一个天赐的良机。再过几年等骨咄禄的儿子们长大成人。他再想这样坐拥大权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于是,骨咄禄很有可能被架空、甚至是软禁了。 突厥人自己阵营里有这样的矛盾,那我刘冕就有机可循!怕只怕他们连头一片同气连枝,那就不好办了。很显然,默啜这回亲身历险突入中原,绝不仅仅是为了捉我刘冕那么简单。挑起大唐与吐蕃的战事,然后他们再从旁渔利才是最大的目的!要是默啜地这条大计能够成功,能够让突厥汗国在这一场混战之中赢得极大的好处,那他的人望威信无疑将大大提升。 等到那时候,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取代骨咄禄的时候了。 虽然这一切还停留在猜测的阶段,但刘冕非常自信,自己的推测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骨咄禄地女儿阿史那洛云,就极富利用价值! 可惜,接下来地两天里,刘冕没有再见到洛云。也许是默啜等人有所警惕,没让洛云再到刘冕这里来。 第三天,刘冕获悉得到了骨咄禄的接见。默啜和敦欲谷等人陪着他,来到了数十里外地一处草场,走进了一顶大毡帐里。 毡中仅有数人。上位的榻上,坐着一个胡须浓密圆头圆脑虎虎生威的汉子。 默啜等人一起上去行礼:“大汗!” 刘冕地双眼凝视注意着那个大汉,只见他眼中飞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又威严而大气的道:“免礼吧!----你就是刘冕?” “是。”刘冕扬起嘴角微然一笑,“但是,你不是大汗。” 此言一出,所有人齐齐面露惊咦。骨咄禄更是显露出一丝怒意:“我就是突厥的大汗!” “不。你绝对不是。”刘冕冷笑,看向默啜等人,“默啜可汗,你们就这么一点诚意?”说罢,转身朝外走去。帐外的士卒一起拔出刀来,听闻帐中敦欲谷长声道:“不得无礼!” 刘冕心中暗喜。猜对了! 其实他自己没有完全的把握来判定,今天见到的这个人是不是突厥可汗阿史那骨咄禄。但是,凭着自己对他的气度、眼神、举止的观察,他有了这样的疑惑地猜测。稍加试探,果然如此。 敦欲谷走了出来,站在刘冕面前微笑:“你为什么一定要见到大汗?” “我已经说过了。不想再重复。”刘冕说道,“你们如果真有诚意接纳我,就不该这样的欺骗我。” 敦欲谷不置可否的点了一点头:“跟我来。” 二人走到一个僻静处,敦欲谷停住脚步转过来道:“其实。默啜可汗的承诺,已经可以算数了。你完全没有必要再见大汗。” 刘冕冷笑:“你是不是在说。骨咄禄已经是傀儡了?” 敦欲谷的脸皮微然抽动了一下,略转半身抚着山羊胡须:“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这么说,你们内部也斗得非常厉害了?”刘冕摇头,笑道:“那我究竟该听谁的?” “听我。我们的。”敦欲谷侧目凝视着刘冕。“在我们突厥,没有你们大唐朝廷上那么多的争权夺利和勾心斗角。大汗老了,心变得慈善了,无心进取了。所以,他已经没有能力再领导战无不胜的突厥铁骑,横扫天下。默啜可汗正当壮年,智勇双全文韬武略雄心万丈,他完全可以取代骨咄禄,成为新地突厥大汗。尽管如何,我们不会你们大唐的那种流血兵变和宫廷政变。草原有着草原地规矩:弱肉强食。哪怕是昔日最强壮最有威信的狼王。在他老迈无力之后,也必须接受残酷的现实,将王者之位让有能者居之。这是我们与你们中原最不相同的地方。” “草原法则,丛林法则。”刘冕叹息一笑,“那就是说,现在突厥的汗表现上还是骨咄禄,实际上已是默啜了,对吗?骨咄禄不是还有女儿和儿子吗?据我说知。草原也是实兴世袭地。默啜只是骨咄禄的弟弟。是否有篡位僭越之嫌?” “没有。完全没有。”敦欲谷非常肯定的说道,“骨咄禄和默啜。同是忠于突厥汗国,同是为了突厥万民的利益。他们兄弟二人,就如同一体。” 刘冕讪笑了一声,不说话了。心中却道你把我当傻子吗?自古以来无论中外,政治斗争都是你死我活,哪里有可能二君同在的事情?一君废而一君立,这是亘古不变的铁的法则。要不然默啜为何要软禁架空骨咄禄。他要是登上汗位,第一个要除掉的必是骨咄禄。亲兄弟又怎么样?在红了眼的政客面前,亲情这些玩艺儿都没什么意义。默啜之所以还隐忍不发,就是在等待时机。这次布下这样的大局计策,显然就是在为自己谋夺最后地政治资本。只要他一成功,草原各个部族就必然对他心悦诚服奉若神明。 到那时候,就是骨咄禄末日与默啜的上位之日。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暂时不见骨咄禄了。”刘冕退而求其次,“但是,你要让洛云来陪我。她毕竟是骨咄禄的女儿。万一我答应了投诚你们,而她又不肯嫁我了,我岂不是损失惨重?” 敦欲谷瞟着刘冕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可以。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呵呵!” 草原突厥人没有汉人那么多的礼义条款来约束,在私生活上更是随便得紧。也只有洛云这样受了点汉学影响又颇为尊贵的公主才稍稍忌讳一些男女之嫌。 不过今天日落之后,洛云却跑到了刘冕地帐蓬里。有点气乎乎的样子。 “哟,小母狼今天心情不佳呀。”刘冕没心没肺地取笑。 “你住口,死猪!”洛云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抱着膝盖在一旁坐了下来,郁闷的说道,“我又没见到父汗!” “哦,我说你这几天怎么不见人。原来是跑去见你老爹了。”刘冕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去了于都今山?” “是的。”洛云愁云满面把头搁在膝盖上,皱着眉头说道:“牙帐的卫兵好无礼。居然挡着我不让我进去。说什么是大巫交待的,父汗正在趋邪什么人都不能见,否则就会给我自己和父汗都惹来灾厄。” “那你见到你母亲和弟弟了吗?”刘冕继续试探地问。 “也没有。他们带着一支族人,去了别的草场放牧。”洛云说道,“我母亲虽然是汗国的可贺敦(相当于皇后),但却是很勤劳的。经常和平民一样放牧牛羊。我的两个弟弟才几岁,也跟着母亲在学习骑马了。” “可怜的娃。”刘冕笑道,“不要紧,你还有我嘛!来。让我抱抱。” 洛云正在气头上,恼火的喝道:“我才不要你抱!” “你都要成为我的妻子了。怎么还不让我抱?这在你们突厥人的法典里可算是不道德地。”刘冕信口胡诌,他都不知道突厥现在有没有法典。 洛云愣了一愣,差点就要上当,最后仍是摇头:“我还没嫁给你呢!” 刘冕呵呵的笑了一阵,正色对她勾了一下手指:“过来。有正事跟你说。非常重要。” “我才不相信你呢!”洛云撇嘴,脸上却有些泛红。 “信不信由你。”刘冕欲擒故纵,双手抱胸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了。 洛云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挪过来一点点:“我过来了。你说啊?” 刘冕睁开眼睛,诡异的一笑:“陪我睡!” 洛云脸色急变怒目圆瞪,甩起一巴掌就抽了过来。刘冕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洛云惊叫一声就翻倒在地。刘冕顺势一个翻身压了上去,邪恶的嘿嘿直笑。 “你、你敢!”洛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奋力挣扎,手脚并用一阵乱踢乱抓。 刘冕用力压住她双臂,将嘴凑到了她耳边。 洛云哪里经历过这种场景,正要大叫,却突然听到刘冕在耳边急道:“听清楚了----你父亲,危险!” 帐蓬地门帘被掀起一角,阿史那信死人一般的眼睛朝里面瞟了一眼,冷笑一声又放下了门帘。走到一边。 “你说什么?”洛云惊羞参半。惶然不知所措。 “帐外有耳目,我们说什么他们都能听到。所以只能这样了。对不住。”刘冕急快的说道,“你继续挣扎继续嚷,不要停。听我在你耳边说----你相信我!” “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洛云奋力的挣扎,双脚乱踢想把刘冕掀下来。 刘冕一咬牙,转过头来狠狠吻上洛云的嘴,给了她一个极度的深吻,吻得她双眼圆瞪目瞪口呆。 “相信我了吧?”刘冕非常认真的问。 “啊、啊,你说什么?”洛云慌乱不堪,初吻就这样给人夺了,一阵心慌意乱。 刘冕又再吻了下来,洛云惊怕的扭头紧紧闭上眼睛。刘冕才不管那么多,用下巴把她的脸别正了狠狠的吻了上去。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请听我把话说完!”刘冕更加认真了,“听完我地话,你就明白了!” “好,你说。”洛云喘着粗气,紧张得一脸通红,“但、但你别再乱亲了!” 刘冕欠了下身了吹熄灯然后凑到洛云耳边,把自己推测的骨咄禄的境况,加油添醋的说了一大通。 洛云听得心惊肉跳,最后恼火的骂道:“你胡说!挑拨离间!我要杀了你!” 第293章 绝处生机 “你嚷什么!”刘冕恼火的全身压了上来,低声喝道,“你自己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我没有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