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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凶戾人鱼的饲养员
作者：朝邶
内容简介
 攸关迷上了名为《末世人鱼手册》的小说。 小说主角是一条面容昳丽、可怜柔弱的美人鱼，为了找出克制丧尸的办法，他被强制送入研究院，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呜呜呜小人鱼实惨。】 【求求来点甜甜的剧情吧！！】 真情实感地敲出两句留言后，攸关躺平入梦。再醒来，发现自己穿成了人鱼饲养员。 他决定老老实实喂鱼，本本分分做人，先把命苟住再说。 然而上头不当人，为了研究人鱼的繁衍能力，竟然决定把他丢进人鱼巢穴配对！ * 巨大的圆形玻璃仓内，一条成年的雄性人鱼浮在水中，他体格健壮，结实紧致的腹肌下是一条鳞片锋利的修长鱼尾，此时正用那双阴鸷黝黑的眸子盯着下方的人。 攸关：他为什么一直看我？ 系统：你排在他的食谱首位。 攸关：你礼貌吗？？？ 

第001章 穿成人鱼饲养员
“喂，醒醒。”
“攸关。”
陌生的男音钻进耳朵里，攸关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脸。他现在浑身疼痛，尤其是脑袋，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砸过，怎么也睁不开眼。
“妈的，不过是撞一下就死了，真晦气。”男人言语中没有任何愧疚和害怕，恶狠狠道，“想让老子带你走，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对方说完就站了起来，随即便是走远的脚步声。
攸关努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一道模糊的背影正埋头翻箱倒柜。
脸颊贴着的地面冰冷潮湿，他的眸子一动，终于瞥见那是一滩血，大概率是从他脑袋里流出来的。
随着睁眼时间延长，意识回笼，视野变得清晰。
四面墙壁皆是浅灰色，地板纯黑，一个四四方方的柜子立在不远处，一角上沾了血。除这些之外，窄小的空间内只简单放着一张单人床。
像个监舍。
“这不是我的房间……”无意识间呢喃出声。
听见声音的男人背脊一僵，拿着塞得鼓囊囊的包转过身来。看见明明已经死掉的人竟然坐了起来，他瞳孔紧缩，迅速掏出一把刀来。
攸关：“……”
他现在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索性白眼一翻，先装个死，再趁对方不备将其撂倒。
屋外有人尖叫，正打算靠近查看的歹徒面色微微一变，脚下急转，拎上东西火速离开。
确定对方不再返回，攸关才松懈下来。闭着眼睛喘了会儿气，还没搞清状况，又一个人突然闯入。
来人个子不高，脸圆身胖，见地上的人呆愣望着自己，王秋天急得骂娘，拽起攸关就往外拖，“都这种时候了还发什么愣，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攸关踉跄地跟在胖子身后，眼睛滴溜直转。
白色的走廊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几面黑色的玻璃墙，墙上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带着脚印的军绿色的衬衣，黑色束脚裤，脚上穿着一双高帮靴。而他后脑的头发黏糊成一团，领子部位已被鲜血染成墨绿。
前面的胖子碍于身材缘故一直气喘吁吁，不断地被后来者反超。攸关也不给力，很快两人就被甩到后面。
身后的走廊空荡无人，模糊的嘶吼从远处传来。
攸关听得一个激灵，拽住前面的人追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胖子彻底跑不动了，单手叉着腰推了把攸关的脑袋，“你傻了吗，我是王秋天，你的好哥们儿，这里是夜枭的研究所。”
“夜枭？”攸关两只手做了个飞翔的动作，“飞的那种？”
胖子快被气晕过去，跳着脚道：“基地，夜枭基地！你谈个恋爱把脑子也谈没了吗？别愣着了，快跑啊，再不跑丧尸就闯进来了！”
“丧尸？”攸关嘴角一抽，一定是睡觉前看了那本气死人的破小说，才会做这么荒诞的梦。
他甩开胖子的手，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不走，梦醒了我就得救了。”
“别搞笑了成吗。”胖子急得团团转，“我叫你关哥行不行，再不跑就真来不及了。”
屏蔽掉王秋天的声音，攸关将脑袋靠在玻璃墙上。
就这么轻轻一撞，恰好触发了玻璃墙的科技模式，反光的墨色的玻璃变成透明状，一只丧尸趴在另一面，对着攸关血糊糊的后脑勺张开嘴。
“操！”胖子瞪着眼后退一步。
攸关扭头，再一次惊叹梦境的细节真到位。
丧尸面色青白，黑色的眼球像蒙着一层，变成了灰白色。皮肤下是明显的黑色脉络，破开的肚子里，器官由干涸的血迹染成暗红色。
他眨了眨眼，曲指在玻璃上轻叩几下。
听到声音的丧尸开始用头撞击玻璃，厚实坚硬的壁垒在颤动。
攸关嘴唇翕动，脑子有点混乱。
刚刚撞到玻璃时，后脑勺的疼痛明显加剧。要知道，虚拟的梦境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早在一开始他就该察觉出这点。
丧尸的嘴巴张大到极致，牙齿剐过玻璃，缺了一半的舌头舔舐在镜面上，留下暗红色血痕。
【他们瘦骨嶙峋，身上的伤口不会溃烂或者愈合，牙齿异化成了个尖锐的兽齿，能轻易撕开坚韧的皮肉。隔着那层灰白的皮肤和被薄膜覆盖的眼睛，你能真切感觉到他们对鲜血的渴望。】
这是攸关近期看过的一本小说《人鱼手册》对丧尸的描述。
呆板的文字与眼前一幕完美重合，攸关一个激灵，夜枭基地，他在夜枭基地！
全文中夜枭基地只出现过一次，因为它开场就几乎团灭。几万人的基地，最后只跑出去不到十个人。
什么也顾不得了，攸关对胖子大喝一声：“跑！”
在接到危险预警后，研究所就陷入了一片混乱，他们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一批人才，其他基地的人已经赶来，正在外面准备营救转移。
胖子：“猎鹰基地的车子就在1号门外，到时候我冲前面开路，你拉着我的衣服跟上，千万不能掉队。我怕你那小身板被挤下去。”
万一没登上车，下场只有两个，要么死无全尸，要么成为丧尸部队的一员。
看着满脸热汗的青年，攸关在脑海中努力搜索关于王秋天的信息。
可惜没有。
说明王秋天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配角，包括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在内。
让攸关不解的是，作为朋友的王秋天都愿意来找他，那原主的恋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攸关想起了逃跑的歹徒。
十几分钟后，两人抵达1号门。
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头，王秋天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前排的人怕被插队，高大威猛的身形小山一样牢牢挡住王秋天，又给了攸关一个警告的眼神。
攸关一脸乖巧，拉着小伙伴后退一步。王秋天只得放弃开路计划，担忧地问好友，“前面堵着这么多人，我们真的能上车吗？”
“不知道。”攸关说，“祈祷吧。”
王秋天一惊：“你什么时候成了降临者的信徒？”
降临派是《人鱼手册》中一个势力庞大，渗透在各个基地的宗教组织。这个词语的出现，再一次提醒攸关穿越的事实。
降临派的人心狠手辣，世人又怕又恶。担心被其他人听了遭到毒打，攸关急忙摆手：“我不是，我瞎说的。”
“哥们儿，慎言。”王秋天见一时半会出不去，拉着攸关走到一边，巴巴仰头望着大门，那里有人正在想办法破译大门的密码。
研究所内的一切设备都在正常运转，空调风吹在攸关的脖子上，冷却了他热烘烘的大脑。
明明十五分钟前，他还在美滋滋捧着西瓜看电视。
停电时电视刚好演到最精彩的时候，攸关忙跳下沙发去检查电闸。结果半路被椅子腿绊了一跤，摔得他两眼一黑。
想起那个脸着地的姿势，攸关摸摸自己的额头和鼻子，还好，没摔残。
“你后脑勺怎么回事？”王秋天伸手一碰就听见好友的倒抽一口凉气。
攸关虚护住伤口，“你进门前，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从我房间跑出去？”
王秋天仔细一想，“好像看到那个王八羔子了。”
攸关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公的？”
“可不是！”王秋天拍大腿骂道，“你这段时间给他做牛做马，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吧，他怎么一个人跑了，没说带上你吗？”
攸关摇了摇头，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无非就是大难临头渣男飞，飞之前还想把原主的物资搜刮干净。
原主想要让渣男带自己一起走，渣男不干，然后就动了手。
“我早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你非不听！我看见他手里还拿了个包，不会都是你的东西吧？！”
攸关沉痛的点点头：“应该是。”
王秋天气得攥紧拳头：“早知道就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了！现在好了，人财两空。”
“我跟他没发生过关系？”攸关眼底喜悦的火苗在跳跃，他不喜欢男人，哪怕知道原主和渣男做过与自己无关，他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还好还好，他还是纯洁的男孩子。
“美得你，你们连小嘴都没亲过。”王秋天觉得眼前的人很奇怪，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按照攸关对陈锋的喜欢程度，不可能连这些事都忘了。
他眉头紧锁，圆溜溜的眼睛里迸射出犀利的冷光，“你……”
攸关有种被看穿的慌乱，身体朝后仰，“我怎么了？”
王秋天：“你是不是把脑子撞坏了？”
“……”攸关绷紧的肩膀一松，“是，不信你听听。”
他把脑袋往前凑过去，好让王秋天听得更清楚，王秋天一脸懵，“听什么？”
攸关：“听海啊，知识的海洋。”
王秋天：“……”
确实不一样了，以前的攸关从来不幽默。
攸关拍拍他的肩膀，“我头很疼，你别出声，让我安静一下。”
王秋天立刻噤声。
攸关闭着眼睛，不断的呼叫系统。
别人穿书都有的东西，没道理他没有，可连续呼叫了几十遍也没得到回应。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脑子里响起“嘀、嘀、嘀”。
【系统250上线。】电子音机械平板，给人一种极致的冷静感。
攸关正襟危坐，喜上心头，试探性的在心里问：“我穿进了《人鱼手册》对吗，我现在是谁？”
【原主与你同名同姓，是夜枭基地的人鱼饲养员，负责低阶人鱼的喂养工作。你身旁的人名叫王秋天，是原主唯一的好友，但原主并不这么认为，他十分厌恶王秋天，觉得他无论是身材还是人都很油腻。之所以与王秋天当朋友，是因为王秋天是陈锋的表哥。】
不用解释也知道，陈锋就是那个渣男。
攸关手指在膝盖上敲打几下，“我和原主长得一模一样是巧合吗？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你看到的《人鱼手册》只是这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的投影，灵感较强的人刚好捕捉到这一信息，便通过文字的形式表现出来。至于长相问题，万千世界总有重合的点。】
【来这里的原因，得问问你自己，到底如何触发了穿越的关键点。】
攸关抱着胳膊，灵光一闪。
《人鱼手册》的主角是条柔弱可怜的小美人鱼，而且是个圣父鱼。从开篇到第三十章 ，主角一直在无私的帮助人类，同时还要接受研究所的活体解剖和研究。
攸关看得抓心挠肺，明明气到吐血，却又很想知道后续。
就忍不住先看了剧透。
*

第002章 明明是个大可爱
剧透很长，博主在骂了一串屏蔽词后，截取了几段原文：
【灰色的天和深海连成一片，余纵坐在黑色礁石上，深邃的眼底透着漠然的寂静。
他的手上沾满了血，而此刻站在他对面的人正苟延残喘。那人气息微弱，怨恨地看着余纵。在真正见到这个怪物之前，他不敢相信如此优越的皮囊下，藏着的竟然是个嗜血的魔鬼。
夜幕降临，世间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温度流逝。四下是血腥和污秽，人类不再恐惧，亦不再喜悦，因为他们已被黄土掩埋。
太阳升起，嗜血的丧尸也被碾烂，化为尘埃。
世界如暗无天日的牢笼，毁灭掉一切之后余纵只觉得无趣，靠仇恨支撑的内心开始崩塌。
所以，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垂下头，微眯起眼睛，慵懒而愉悦地看着自己的指尖缓缓刺入胸膛，自虐一般捣碎了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主角没有称王称霸，人类直至灭亡前夕也没有放弃对人鱼的研究，曾经绚烂的世界走向了黑暗。
看完剧透的攸关心里空落落的，在还没来得及看的内容里，主角不知道遭受过多少折磨。
这口气憋得人难受，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凌晨四点，他带着熊猫眼爬下床，真情实感，且无比卑微的投了两个深水，外加两句留言：
【呜呜呜小人鱼实惨。】
【求求来点甜甜的剧情吧！！】
肯定就是这两句没跑了！他到底做了什么孽，投雷留言也有错吗？攸关敛了思绪，眉宇间一片凝重。
眼下跟系统扯皮都成了次要，最棘手的是要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夜枭是个小型基地，防御工事没那么牢固，前面拥挤的人群又一直发出声音，引来丧尸是迟早的事。
“不对。”身旁的王秋天突然扯了把攸关的袖子，“攸关，你听。”
丧尸的嘶吼声就在1号门外，这让在场所有人都噤声顿住。带头的人取出通讯器呼叫高层，想确认外面到底有没有救援，回答他的是滋滋的电流声。
“完了，我们和他们失去联系了。”他眼神呆滞，握着通讯器的手不住颤抖。
带头人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恐慌，攸关捏了捏拳头，努力思索原文那十来个人是怎么逃出去的。
艹，想起来了！
幸存者全是基地高层，他们故意告诉其他人救援部队在1号门外，好将丧尸吸引到这边，自己则从隐秘的安全通道成功逃离！
真不是东西。
攸关两手圈在嘴边，大喊道：“外面没有救援部队，只有丧尸，我们被骗了！”
“你放屁！救援位置是我三叔亲口告诉我的，他还能骗自己的家人？！”带头人是一名研究助理，碍于家里关系硬，他在研究所的职位不高，但地位很高，这些六神无主的工作人员都听他的。
闻言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他那边，敌视着攸关，“我看你就是想把我们支开，好自己先上车。”
阴阳怪气的声音刚落下，王秋天就挡在了攸关身前。
“爱信不信。”说完拽上攸关就走。
攸关怔怔跟在后面，“小王，你信我？”
王秋天边走边说：“不信。”回头看了眼攸关，幽幽道，“就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正门我们也出不去。”
攸关：“……”
好在系统不是个花瓶，两人转身之际便在宿主脑海中投放出一张地图。代表丧尸的无数红点堆积在1号门外，与代表人类的小绿点只有一墙之隔。
攸关觉得还是得拯救一下，“我们不能看着他们死。”
于是两人站在走廊这头，打算一起对着那头喊。恰好这时，带头人的通讯器里传来应答，明确告诉他救援队正在门外和丧尸殊死奋战，他们必须开门接应。
输入密码，希望的光从缓慢拉开的门缝透进来，带头人惊喜的笑容凝固。
一只苍白的手伸到他脸上，抓瞎了他的眼睛，疼痛还没来得及扩散，利齿就咬断了他的颈侧动脉。
鲜血喷涌，在白色的大门上画出鲜红的弧度。
时间在这一刻禁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震惊，错愕，怎么也不明白营救的人怎么成了丧尸。
研究员们没有自保能力，意识到前方没有出路后开始朝反方向狂奔。踩踏声无疑给丧尸们带了路，将他们一并引进研究所深处。
“往上走！”攸关对冲来的人群喊完，踩着王秋天的肩爬上天花板，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把对方拉上去。
其余人也发现与其奔逃，不如先躲起来，冲进两边的实验室，踩着办公桌往天花板上够。
丧尸很快就撞破脆弱的门板扑了进去，后来者没有位置，便踩着同伴的身体往上走。
其中一只丧尸的脑袋探进天花板夹层，被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吸引，嘶吼着钻上去。他的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往外翻折，无法顺利爬动，便扭着身体往前蹭。
本以为虎口脱险的人看到这一幕吓坏了，不住的催促前方，“求你们了能不能快点！”
声音很大，连爬在最前面的攸关都听到了，他感觉到掌心下的天花板震颤得厉害。并且随着更多的丧尸钻进天花板，吊顶的钢绳承重困难，发出吱呀的悲鸣。
走廊中间位置板材开始往下沉，随时都有断裂的风险。
攸关悲催的想，不会吧，他难道是个出场就死的炮灰？
“他们骗了我们，他们骗了我们！”
听到后方的哭喊声，攸关忍不住扭头看去，落在最后的人被丧尸拖住杀死了，本该是倒数第二的女研究员吓傻了眼，只知道重复那句话。
“大哥你不会想去救人吧？倒回去所有人都得死！”王秋天一劲儿的捶攸关的屁股，生怕他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我没有！”攸关爬在第一，他一回去所有人都得让路或者后退，那是找死。
看着不再管自己的队伍，女研究员纤弱的身子抖成了筛糠，明明知道必须马上行动起来，可她四肢无力，只能任凭怪物朝爬自己靠近。
就在她认命想要闭眼的时候，一股力量从下方袭来，将吊顶板砸出了一个很大的空洞，丧尸直接就从洞里掉了下去。
女研究员惊讶地睁眼，看到一张线条深邃的面容，她难以置信的为张着嘴，“余纵……”
男人身形比普通人高大，眼神漆黑，修长的脖颈上戴着电子圆环，身上穿着白大褂和黑色西裤，内里没有其他衣服。明显是情急之下随意套上的。
研究员没有被美色迷惑，反而面露畏惧。
余纵是研究所最神秘，最受保护的研究体，他的一切研究皆由所长全权负责。他们见识过他的力量、速度、人鱼化后形态，这些东西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承载的。余纵是人类，也是人鱼，更是两者基因最完美的结合体。
想起对方被关进丧尸笼中，残暴厮杀的模样，她瑟缩地转开脸，小声说了句“谢谢”。
余纵踹掉一只刚抓上大腿的丧尸，借着腰腹力量翻上去。
瞥见女人不动，声音低哑不耐，“不走等死？”
——
走廊里的丧尸堆积在一起，顶部的几只迫切的扬起脑袋，手指在天花板上抓出一道道痕迹。
令人恐惧的声音紧贴着掌心和膝盖，搞得人心惊肉跳。攸关回头，昏暗的光线下什么也看不清，可是众人如临大敌的情绪被他捕捉到了。
没闲工夫去思考他们到底是怕丧尸，还是别的什么，攸关按照地图指示，顺利抵达出口附近。他揭开通风口的盖子，抱住管道滑下去，抬眸就看见正前方被钢化玻璃挡住的丧尸群。
心脏狠狠一颤，正要转身，有个坚硬冰冷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腰。
“你怎么知道这条通道。”
“……”
来者性别男，声音透着狠厉，应该是个见过血的主，大概率是救援队的人。攸关舔了下唇，思索着该怎么编。
250标注的地图路线是内部高层的逃离路线，也是最安全并且能以最快速度到达出口的路线。攸关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饲养员，绝不可能知道。
怎么办，出卖系统的话，下一秒他就会被送上解剖台做开颅手术。
“是我说的。”伴随着不带情绪的寡淡嗓音，有人从高处跳下来，正好落在攸关面前。
以攸关的身高，目光正好落在男人的喉结上。
那块凸起的软骨随着说话上下攒动，说不出的性感。他的目光往下扫，这人肩膀很宽，锁骨分明，沾染了污秽的白大褂随意套在身上，没扣好的领子露出精壮的胸肌和部分腹肌。
第一次知道，白大褂配战损风可以这么骚气。
很快攸关就发现，威胁他的人对陌生男人的态度说很散漫，又带着几分矛盾的谨慎。
“是余纵啊。”男人收了枪，笑着道，“你总算回来了，快走吧，博士他们等很久了。”
余纵颔首，与攸关擦肩而过。
攸关险些惊讶出声，一脸不可置信。
说好的小美人鱼呢，为什么一出场就这么高大！
感受到青年的注视，余纵侧首给了他一记余光，光线昏暗的缘故，攸关没看清他的脸，只听见他说，“怎么？”
“没事没事。”攸关摆摆手，目光再次将人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好一双大长腿，得到他腰部了吧。胳膊虽然藏在白大褂里，可从骨量和整体身材来看，应该很结实。
这是个酷哥，而且哪哪都不小。
“250你在吗？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我来晚了，小美人鱼成年了？还有，他的尾巴呢？”攸关扶住跳下来的王秋天，后面陆续下来的人中有那名被解救的女研究员，她正结结巴巴的诉说余纵出现的过程。
攸关听了一耳朵，抬眸便看见余纵颈环上的灯一直在闪烁。
文中提过，那是一个引爆和监测装置，随时监测人鱼的人体数据和动向。
【一切以实物为准。】
【余纵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自行切换人鱼和人类形态的实验体，他的身体是巨大的宝藏，可以研究和开发的地方有很多。】
【另外我要提醒宿主，这个世界是已经毁灭过一次，你看到的小说结局绝对真实。每个世界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但主角因为是支撑世界的主体，他的精神力过于强大，我们无法彻底清除他从上个世界带来的负面情绪。】
“……”攸关，“说人话。”
250：【他对这世界的仇恨一直在叠加。】
攸关觉得不可能，明明是个善良的大可爱，“他刚刚才帮我解了围，而且还救了一名女研究员。”
250：【肉眼可见的只是表象，我相信没有谁敢保证，自己的内心只住着天使，没有恶魔。】
*

第003章 被咬啦
“怎么这么多人。”拿枪指着攸关的是救援队的队长罗俊明，他跟大家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嘀咕一句后，毫不留情地作了安排。
“车只有一辆，不可能载走所有人。你们中的一部分必须留下，等我们把人送到安全地带后再回来接。”
“这怎么行！”
“队长你也看见了，我们后面就是丧尸，万一他们撞破玻璃冲出来，我们全都得死。”
“是啊队长，你想想办法，我们不能留在这里。而且你也知道我们一直在研究人鱼，少一个对于当今的科学界都是很重要的一项损失。”
罗俊明阴沉着脸：“够了，再废话一个都别想走。”
这还得了？四下立时安静。
罗俊明点了一部分人，让他们先上车，留下几把武器给其余人防身，“弹夹全满，别一点风吹草动就瞎开枪浪费弹药。”
握着枪的人浑身紧绷，吞咽着口水点了点头。
攸关和王秋天有幸成为第一组转移人员，两人坐在拥挤的卡车后箱中，对面是几个神色疲惫的救援队队员，其中一名女性十分扎眼。
她染着金黄色的头发，眼睛很大，身着一套黑色作战服，身上很干净，此刻正用沾湿的纸巾一点点擦拭黑色的高帮皮靴。
察觉到攸关的眼神，她柳眉微挑，“小弟弟，这么看着姐姐，姐姐会害羞的。”
这是个性格很放得开的人，攸关迅速做出判断，决定跟小姐姐套个近乎，“姐姐我想问一下余纵去哪里了。”
女人抬手指驾驶座方向，促狭道：“副驾驶呢，怎么，对他感兴趣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末世比平和年代更加开放，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丧尸就会破城。人们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同性相爱屡见不鲜，许多人也对此表示尊重。
“有一点点。”攸关没多想，老老实实说，“我是低阶人鱼的饲养员，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有点好奇。他看上去很严肃，不爱说话。”
女人嘴里咬着皮筋，她将头发高高束起来，“我承认，他那张脸的确很帅，但是性格真的很差。所以姐姐奉劝你一句，千万别靠近他，否则你会变得不幸。”
攸关：“知道了，谢谢姐姐。”
卡车是废弃后的改装车，简单的铁皮和玻璃将驾驶座和后箱隔开，攸关只能看到余纵的一部分后脑勺。
女人的话他只信一半，性格好不好得相处过才知道。
汽车摇摇晃晃，走得并不顺利，时而有在路边闻声扑来，又被撞飞出去的丧尸。
快天黑的时候，车子来到植物园外。
一下车，攸关就看见园内最高建筑的顶端站着一个拿望远镜的男人。那人对卡车打了个手势，表示可以开进去。
“下车吧。”车一停女人打了响指，率先下车。
刚要起身的王秋天被一名救援队队员挤得身子一歪，对方狠狠瞪了他一眼，跳了下去。
攸关扶着王秋天的手很稳，“你没事吧？”
“没。”王秋天哀愁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攸关抬手摸摸他的头，见对方不反感又顺了几下毛。
一路上，除了那个女人，其余队员一句话不肯跟他们说，每每投来的目光都是厌恶和不屑。
研究所里，哪怕是清洁工的待遇也好过基地中的普通人，早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愤怒。研究进行了十几年，始终没有进展。就好比每天都在给牛给喂顶级鲜草，最后却连一滴奶都挤不出，气死人不偿命。
——
这一带的丧尸暂时被清除掉干净，四周有早期留下的电网墙，简单的修理过后能继续用。
罗俊明带着大家进了一间培育室，也是唯一一间能成功遮风挡雨的地方。
末世降临后，气候变得怪异，经常一天能过完四季，极寒极热是常态。
罗俊明让大家随便找地方待着，攸关和王秋天挤在角落里，找了一圈，没发现主角的身影。
王秋天：“你找什么？”
“余纵。”
攸关对余纵的关注让王秋天很纳闷，“你以前不是很怕他吗？说他是怪物，倒贴你物资都不愿意去喂他。”
“……”攸关一脸认真，“今天被他英雄救美的壮举给折服了。”
王秋天被成功说服：“其实我也觉得他厉害，而且长得好帅。”
攸关怪异的看他一眼，“你喜欢这样的？”
“别误会，我是异性恋！”王秋天白了他一眼，“倒是你，刚在我表弟哪儿栽了跟头，别再进下一个，余纵和你可能有生殖隔离，没办法谈恋爱。”
攸关：“……”
罗俊明再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余纵，男人还是那身装扮，眉眼压得很低，明显在不高兴。因为他的手上，多了一副手铐。
手铐是特殊打造，勒得很紧，攸关看见他手腕上皮肤已经摩擦破了。
“我听说他很容易发疯，除非特殊情况，他除了手，脚上也会戴铐子。”
听了王秋天的话，攸关收回视线，默默的想主角真的好惨。
这种惨不只是肉|体上的折磨，还有精神上的屈辱。没有人拿他当人看，即便他此刻仍是人类的外表。
叹了口气，他叫出系统：“我穿过来总不会是纯看热闹吧。”
【当然不是。】多聊几次后，系统语气不再那么呆板，【我们希望你能阻止世界灭亡，就这么简单。】
攸关：“兄弟，麻烦你把‘简单’两个字写一遍。”
【……】250停顿两秒，【世界灭亡，你也会死，救大家等于救你自己。】
撂下话，系统遁了。
三言两句，包含的信息量巨大。
要改变世界就是要改变余纵，他心里的恨意不能再增加，而且不能再受到任何外力伤害。
对于一个内心正逐渐扭曲的人来说，哪怕是走在马路上被人无意一撞，也极有可能产生报社想法。
攸关揉着额角，头好痛，难道要他去当一个呵护崽子的三好男妈妈吗？
余纵自从进入这间培育室，就始终感觉有视线往自己身上落。
不同从前那些好奇探究，亦或复杂厌恶的目光，这道目光只是很纯粹的在“看”他。
他烦躁地朝那双眼睛看过去，发现青年目光呆滞，正在神游。
大约过了十几秒，那双眼睛重新聚焦，五官扭曲，毫无征兆的起身跑了出去。
呕吐声和酸涩感一起冒出嗓子眼，攸关差点把肠胃给吐出来，好一阵翻涌过后，他无力的靠在干枯的树干上。
就在刚才，血糊糊的丧尸和一路上看到的尸体一起闯进脑海。
穿书后始终压抑的情绪在瞬间爆发。
他身上没有纸巾，只能用手背抹了把嘴角，精致如他，闻到自己手背上的酸臭险些又吐一次。
“那边有水。”之前说话的女人走出来，她背后是余纵。
余纵的手铐被暂时解开，越过攸关往前去。女人撇撇嘴，带着攸关去洗手，指着发黄的水说：“这水只能用，不能喝。”
“他去哪儿？”攸关甩了甩手上的水问。
女人：“去后面的仓库，今晚我们走不了了，需要找点木头晚上取暖。”她拍了下攸关的肩膀，“你也一起吧。”
路上闲聊，攸关得知女人叫贺欢欢，只比自己大两岁，却已经参加救援工作八年了。也就是说，她十六岁就开始在外与丧尸厮杀。
“欢姐，顺利的话，我们明天就能去猎鹰基地吗？”
“不确定。”贺欢欢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出来前上面交代，他们营救的人是九名重要科学家，眼下一下子多出二十多个。
基地里的普通人类已经够多了，上面根本不愿意继续接收。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余纵。
单兵营救是余纵主动提出来的，可他看上去明明不像乐于助人的人。
贺欢欢能感觉到，余纵回来时眼底的戾气深沉，就像凶兽沾染了血想要发狂，碍于某种束缚只能强压下来。
贺欢欢突然停下，心里生成某个想法。
“到了吗？”攸关跟着停下来，前方有两扇敞开的大门，余纵刚进去。
“到了。”贺欢重新动起来，带人进去后指着土壤中干掉的树道，“折些树枝，越多越好。”
攸关开始勤勤恳恳的劳动，余光瞥见贺欢欢不动，疑惑地直起身看过去。
不知何时，那只带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手里多了一把刀，而另一只手套被摘下来，叼在贺欢欢的嘴里。她看了眼余纵的后背，刀锋滑过掌心，鲜血立刻涌出来。
不明所以的攸关惊讶地睁大眼睛。
寂静的环境中，压抑而急促的喘|息十分明显，循声看向余纵的方向，男人的脑袋微垂，颈环下的脖颈青筋暴起，手中的木棍一下子断裂成好几块。
贺欢欢手里一直在滴血，语气悠然：“难怪你要去救人，余纵，你是想靠杀丧尸来发泄心里的渴望吧。你想要血，对吗？”
大姐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危险边缘左右横跳吗！
攸关脱下外套将贺欢欢的手掌裹住，又急急忙忙冲到余纵跟前，手忙脚乱的抚着他的后背，“冷静点，你是个人类，不可以被鲜血诱惑。”
余纵像是根本听不见，目光死死盯着被血浸染的布料。
他的喉咙很干，前所未有的饥渴感慑住他的心神，难耐地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贺欢欢深知这时候的余纵有多危险，之所以敢冒险，是因为她知道，只需要喊一声罗俊明就能开启颈环的伤害程序。
可她没想到那个傻子会直接冲上去。
“攸关，你过来！”贺欢欢脸色很差，手里的刀变了方向，打算随时朝余纵丢过去。
攸关犹豫了下，还是觉得不能放任不管。
如果他走了，余纵的下一个攻击对象就是贺欢欢，而贺欢欢他们手里有能制住他的砝码。
原文中描述过，颈环的伤害装置是特殊电流，能麻痹余纵的神经，让他像条发病的狗一样瘫倒在地，手脚抽搐。
每一次电击，对余纵来说都是心理上血肉模糊的鞭笞。
就在他打算继续言语安抚的时候，眼前黑影一晃，肩膀被大力扣住，疼痛已经减轻的后脑勺再次经受撞击，疼得他两眼发黑。
余纵高大的身躯制住攸关，嘴唇贴上那温热的脖子，跳动的血管和活人的体温不断刺激他的神志。
咬下去，咬下去就不渴了。
咬下去，难受的饥饿感就会消失。
攸关细胳膊细腿，根本无法抗衡那巨大的力量。心脏因为害怕已经跳到了嗓子眼，瞥见贺欢欢摸向呼叫器的动作，他啊啊啊喊道：“欢姐，我可以劝服他！”
贺欢欢没听他的，对着呼叫器叫说了一句“余纵失控了”。
疼痛明显加剧，攸关瑟缩的心终于承受不住了，一通胡乱叫喊：“哥，哥，我好久没洗澡了，我的血不香，我是你的同类，咬了我你会后悔的！”
颈肉明显被牙齿拉扯，刚要喊疼，撑在自己上方的余纵重重跌落下来，身体不住的抖动。
电流过渡到攸关身上，搞得他跟着抖，不过几秒人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外面已经天黑了，玻璃构建的培育室里，仰头就能看到星星。攸关两手放在腹部，想哭，他记得自己毫无形象的口吐白沫了。
在那个世界，他过得一直很轻松惬意，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光，便是父母早早离世。
爹妈留下的遗产很丰厚，让他衣食无忧，不用打卡上班听老板吹毛求疵。平日里除了当咸鱼，就是偶尔和朋友见面。而无论在家，还是出门，他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今天的事是他人生中唯一的黑历史。
见他睁眼后一直发呆，还一副苦哈哈的表情，王秋天焦急冲另一头喊道：“欢姐你快来看看，他该不会被电出毛病了吧？！”
贺欢欢走近，探了下攸关的额头，体温正常。
又轻轻拍了拍攸关的脸颊：“你没事吧？听得见我说话吗？”
*

第004章 人鱼计划
“好了，你还是很帅的。而且大老爷们的，那么在乎形象干什么，你以前不这样。”
攸关坐起来快十分钟了，王秋天就念叨了十分钟。
250怕宿主露馅，主动解释道：【原主表里不一，其实很邋遢，经常半个月不洗澡。只有在见前男友和前男友来宿舍的时候才会收拾自己。】
“……”攸关睨了王秋天一眼，“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要区分开。”
“好好好。”王秋天好脾气的赔笑。
攸关整理一番心情，注意到余纵不在培育室内，背对着他们烧火的贺欢欢仿佛猜到他要问什么，头也不回道：“他在另一间屋子里关禁闭。”
谁都知道，禁闭对余纵没有用。
但他刚发过疯，再让他和其他人待在一起不安全。
“柚子。”低哑的，带着激动情绪的声音传来。
攸关咂咂嘴，他也想吃呢，可惜没有。那把嗓音又喊了一句“柚子”，一道黑色人影停在了面前。
他仰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好在王秋天反应过来，“你还有脸出现！”
在这里看到攸关时，陈锋还以为自己见鬼了，确认很久才决定走过来。他必须承认，即便经历了逃亡，攸关那张脸还是不错的。但他不喜欢男人，一想到攸关以前对自己的亲昵，就恶心得想吐。
看在他和救援队的人似乎很熟，陈锋决定忍了，“你的头还好吗？”他面露担忧，伸手想去碰攸关的额头。
攸关往后避开，起身和对方的目光持平，这张脸也就一般般啊，居然能把原主迷得鬼迷心窍。
“你有事？”他皱起眉，一副不待见的模样。
“我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你。”陈锋讪讪道，不习惯对方疏离的态度和神情，所有解释和推脱都堵在嗓子眼。
“没事就滚。”攸关的话让王秋天惊掉了下巴。
陈锋也是一片怔然，“你……”
攸关扭头就走，跟贺欢欢一起捣鼓燃烧的树枝。
贺欢欢将一根木头挑起来，好让火烧得更旺，“那人谁啊？”
“前男友。”攸关有点羞耻，说完又替自己找补，“当时眼瞎。”
贺欢欢笑了下，突然想起什么，严肃叮嘱：“别让其他人知道你喜欢男人，尤其是在猎鹰基地。”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吧，夜枭基地的研究所其实是由猎鹰基地直属管理，最开始的时候，余纵是猎鹰基地的实验体，因为危险系数过高才暂时放在夜枭基地。眼下，猎鹰正在筹备一个新的项目，听罗队说，是用男子当受孕体，进一步了解人鱼的繁衍能力。”
人类第一次发现人鱼，是在六十年前。
神话中的“鲛人”自远古冰川中发现，他的尸体很快就被挖了出来，谁也没想到，在外层的冰块融化后，人鱼会活过来。
人类无法忍受的寒意，对人鱼来说却是暂停生命的保护层。类人生物的对极度气温的耐受令科学家欣喜若狂，也促使了他们更加疯狂的挖掘，接连又从不同的地方找到了三条人鱼。
他们拥有比大部分人类更高的智商，入水后的行动速度高出水中短跑冠军旗鱼1.5倍，尾鳍的力量十分惊人，能轻松甩飞一个重达五百斤的大铁块。
以上这些还只是人类发掘出的部分力量，等他们还想继续的时候，四条人鱼在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死于自杀。
他们将手臂上的鱼鳍撕下来，拔下鱼刺，用锋利的尖部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科学家们一致认为，他们一定是用了人类无法捕捉到的途径，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做出过精准的沟通。
没了活物，还有尸体。
他们解剖了人鱼尸体，冷冻保存了他们的基因，日复一日的不断研究。直到末世降临，他们意外发现丧尸基因中的某个片段与人鱼的十分相似，于是就有了“人鱼计划”。
研究人鱼不只是帮助人类更好的进化，还为了能研究出能够对抗丧尸病毒的秘密武器。并且坚信，这种从远古冰川中复苏的病毒，终究会被人类以最古老的武器消灭。
在攸关看过的章节中，明确提到过，人鱼计划陷入了瓶颈，而繁衍是打破瓶颈的唯一办法。
谁能想到，男性身体素质较大多数女性更好这一优势，放在现在会成为大写的悲剧。
攸关闭上嘴，点头如捣蒜。不喜欢男人的都会被抓走拿去配对，跟何况这具身体还有喜欢男人的历史。
万一上头一拍脑门，想出个让男人通过和人鱼培养感情，进行情感操控的馊主意怎么办。
夜里，众人正在熟睡，守夜的人突然呼喊：“丧尸潮来了！”
罗俊明一个翻身站起来，掏出枪冲出培育室，爬上最高的那栋塔楼。今天夜里的气温很低，一张嘴就是白气。
罗俊明抢下队员手里的望远镜，镜头的另一面，黑压压的丧尸朝这边跑来。
“是因为气温骤降才跑过来的。”他将望远镜推给队员，迅速回到培育室，一脚踢翻了燃烧的火堆，“丧尸来了，大家别出声，也不要动！”
丧尸算是变异生物，而趋利避害是每一种生物的本能。
遇到极寒气温，他们会本能的朝温暖的地方移动。像今天这种情况，罗俊明他们在出任务的时候遇见过很多次。
贺欢欢拍了拍攸关的肩膀，示意他别担心，随后扛着冲锋枪，配合其他队员站到瞄准点去。
植物园四面高墙，里面的一些植物适应了末世的气候，生长得异常茂盛，这让这一带的温度比外面更高，更湿润。
不到十分钟，丧尸进来了。
他们朝尚留有余温的培育室靠近，鼻子顶着玻璃墙嗅来嗅去。里面的人挤作一堆，捂着自己的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滴汗水沿着罗俊明的额角滚落，手势示意各队员提高警惕。
只要熬到明天早上，没有发现猎物的丧尸就会自行离去，他们再出去找辆车，好把所有人都带回去。
时间在紧张的气氛中一点点流逝，远处的天边终于亮起一丝曙光。
看着被阳光照耀后，渐渐离开，四处游荡的丧尸，一颗颗紧张的心放松下来。
陈锋憋了一夜的尿再也忍不住了，找了个角落放水。刚解开裤子，就看到一双白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没有人发现墙角居然有一个洞，而那只丧尸的脑袋就卡在洞里，脸朝上。
陈锋一时没忍住，凄厉的叫声震天响，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他。
罗俊明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咬牙命令：“各就各位，警戒！”
塔楼上的队员通过通讯器告知，“罗队，他们又回来了！”
丧尸潮去而复返，每个人都必须站起来准备战斗。攸关和王秋天一人拿了一根撬棍，其他人也都四处找来家伙握在手里。
只有那些最早离开研究所上车的高层们，鹌鹑一样相互抱团，惊恐得不知道怎么办。
经过几十年的风化，培育室各个玻璃墙的连接处早已不那么牢固，再被无数的丧尸推搡碰撞，须臾间颤巍巍，随时可能倒塌。
攸关想起了禁闭室的余纵，主角要是死了，这个世界岂不是又完了？而且连重来的机会也没有了。
他跑到罗俊明面前，“余纵在哪里？”
余纵正戴着手铐和脚铐，若是被丧尸发现，他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在东面的铁皮屋里，只要他不发出声音，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事。”罗俊明说完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头顶。
顶部有扇天窗，而天窗下方有一部断了半截的旋梯，那是当年为了方便维修特意留的。而旋梯前方，有一根用来集中洒水的水管。
水管从天窗顶部一直延伸到东面矮楼的第三层，牢牢嵌在墙体中。
罗俊明心头有了主意，动员大家将四周能搬动的物体搬过来，搭建在梯子正下方，大手一挥，“大家排队，爬上那部梯子！”
为了保护人才，第一批走的自然是那八个科学家，他们排队爬上去，一个接着一个，两手握住两只粗的水管滑向对面。
到王秋天的时候，他怎么也不敢上，因为他恐高。
攸关包住他的拳头宽慰：“你是想被吓死，还是被丧尸咬死？或许当丧尸也不错，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烦恼，每天除了做运动就是觅食。神仙日子。”
贺欢欢噗嗤一笑出声，“小关，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攸关：“……”
“烦死了，到底走不走！”陈锋从队伍后面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从原主那里搜刮来的包，“王秋天，你想死不要拖累大家，赶紧滚开。”
说完不等王秋天的反应，直接插队踩上搭建物，踮起脚抓住旋梯爬了上去。
陈锋的态度给了一些人“鼓励”，排列有序的队伍乱了套，谁都想先上去。
砰的一声，子弹从闹得最凶的两人之间穿过，打进一根水泥柱。
罗俊明举着枪呵斥：“不想排队的就跟我们一起最后走。”
混乱的队伍重新排好。
攸关暗暗佩服，不愧是猎鹰基地的兵王，一句话就把事情摆平了。罗俊明在读者中的呼声很高，说他够男人，能力强，武力值高。
他在小说里的呼声同样不低，猎鹰基地居民曾说：罗俊明的存在代表绝对安全。
这是无意间的捧杀，也是落在猎鹰基地首领心头的一根刺。
所以在再一次任务结束后，罗俊明不但没有受到褒奖，反而遭受到诸多刁难。
“喂，他怎么了？”王秋天碰了碰攸关的胳膊，指着玻璃的半空问。
攸关回过神，看见陈锋一动不动的站在天窗外，“怕了吧。”那两条腿都抖得不成样子了。
——
陈锋看着面前的银色水管，因为前面的多次吊拽变形了，中间部位往下凹。而距离水管不足五米的地面上，黑压压的丧尸聚集在一起。
他闭了闭眼睛，平复着心里的害怕。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来，直接把他推了出去，好在及时伸手抓住了水管。
悬在半空的两条腿与丧尸抬起的手碰到一起，陈锋吓得哇哇大喊，身体跟着晃来晃去，怎么也抬不起双腿。
罗俊明黑着脸，将准备爬上去的人拽下去，又对等在天窗口的人道：“滚下去。”
那人不甘心的冷哼一声。
罗俊明朝一只已经抓住陈锋的丧尸脑袋开了一枪，陈锋被那声枪响惊了一跳，反而冷静下来，抬起双腿勾住管道。
滑到对面时，他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冷汗湿透了。回头看了眼下方，钢筋水泥和二楼的铁门将丧尸牢牢挡在外面。
他站在那里，双手撑着阳台，不打算离开。
等到推他那人落地，陈锋的拳头就砸了过去，“我让你推我，让你推我！”
被打的人猝不及防，挨了几拳应过来。他捏住袭来的拳头，另一只手打向陈锋的下巴。
这一拳力气很大，陈锋的下巴当场脱臼，口水横流。
“你能推别人，我不能推你？”那人说完，又朝陈锋踢了一脚。
陈锋带着合不拢的下巴四处求救，谁也不想帮忙，仿佛他是只肮脏的臭老鼠。
王秋天最终还是克服了困难，最后一个走。攸关站在这头等他，瞥见走过来的陈锋，脑袋立刻扭向另一边。
陈锋用模糊的声音说：“帮……我……帮……我……”
嗡嗡嗡的声音，像蚊子一样讨厌，攸关看他：“如果你能跳下去把包捡起来还给我，我就帮你。”
装满物资的背包之前掉了下去，如今就踩在丧尸的脚下，跳下去等于要他去死。
陈锋诧异的看着攸关，太恶毒了，难道他以前的顺从都是装的吗？
那些科学家高高在上，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垃圾。而其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想不伸出援手。他强忍着心头的不快，流着口水抓住攸关的胳膊。
攸关反手推开他，恰好王秋天滑了过来，肥胖的身体直接将陈锋给撞得倒退两米远。
在王秋天眼里，攸关在与陈锋的关系中，一直处于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弱势地位，再配上那副瘦弱的身材，很让人有保护欲。
他护短的将人拦在身后，像只护崽的强势母鸡，“滚，跟我们保持五米的距离，越界我就揍你。”
攸关的眼睛越过王秋天厚实的肩膀，冲陈锋眯了眯，不要脸，原主保佑你迟早遭报应。
*

第005章 步入成熟期
救援队的人陆续落入阳台，却没有罗俊明的身影。
贺欢欢搓了搓险些摩擦起火的手套，对一脸疑惑的大家解释：“罗队还在那边搭柴火，等晚上从这边开一枪，那边的火烧起来后丧尸就会过去。”
她抬眸打量四周，抻了个懒腰，“这边的环境比那边好多了，不知道有没有吃的喝的，最好能再洗个澡。”
矮楼是植物园曾经的办公楼，只有园长和副园长的办公室里配了小卧室。而余纵，就在这栋楼后的铁皮杂物间里关着。
攸关站在窗前望着那边，铁皮屋很破，门上了锁，从铁门孔洞中，他好像看到里面有眸光一闪而过。
哎……没有比余纵更惨的主角了。
隔壁房间里传来开门关门的吱呀声，攸关下意识竖起耳朵。
从园长办公室洗完澡出来的研究所所长对下属道，“余纵的数据在失控后一直极不稳定，许多指标都不正常，得想办法去看看。”
所长叫张卯，具体背景没有人清楚，是空降来的。
张卯很年轻，戴着一副银色细边框眼镜，他推了推下滑的镜架，见众人没有反应，不悦的抿了下唇，找到了贺欢欢。
“我们想派个人过去看看他的情况，不知道能不能办到？”
贺欢欢昂了昂下巴，“距离不远，可以试试。”
张卯望向四面漏风的铁皮屋，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我去商量一下人选。”
“我可以。”攸关的脑袋从走廊探进来，积极举手，“所长，我去吧。”
“你是？”张卯是个科学痴，除了研究其他一概不管不记，根本不认识攸关这号小人物。
“我是低阶人鱼的饲养员，我叫攸关。”
“你不行。”张卯拒绝，他们需要的是更加专业的人，最好是能在自己的下属里挑一个过去。
攸关耸了耸肩，“那好吧，如果没有人的话你再找我。”
他敢打包票，那些胆小懦弱，贪生怕死的研究员肯定不愿意过去，这任务迟早要落到他头上。
张卯一走，在门外偷听到的王秋天就冲进来，“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看看你的脖子，现在还留着齿印和红印子！”
“不是有颈环吗，不会有事的。”攸关摸了摸颈侧，虽然没出血，但牙齿的压痕很明显。
他去了这层楼的公共卫生间，对着镜子偏了偏脑袋。白皙的皮肤上红红的一小片，怪容易让人误会的。
攸关打湿水搓了搓，更红了。
他无奈的将领子往上拽，假装印子不存在。等再回到那间屋子的时候，张卯已经等在里面。
研究所和基地被丧尸占领，张卯这个只有头衔的所长说话也不管用了，研究员们根本不听他的命令，苦差事自然就落到自告奋勇的攸关身上。
贺欢欢叫来一名叫安奇的队员，让他帮忙一起给攸关穿安全绳。
随着挂钩飞射出去，安奇抓住这头拽了拽，确定稳固后他推开窗户，简单说了注意事项。
“我知道了。”怕王秋天担心，攸关始终故作轻松。
他站上窗台，安奇和贺欢欢马上去了另一个房间，对着远处不断开枪。围在铁皮屋附近的丧尸立刻朝那边跑去。
等两人回来时攸关已没了影子，早就进去了。
太阳出来后气温一直在升高，铁皮屋里宛如蒸笼，摸一下都烫手。
里面黑漆漆的，攸关只能看见余纵眼睛折射出的一点光。他走过去，把医疗箱放到地上。
昏暗的光线下，余纵侧躺在地上，身体轻微颤抖，呼吸急促。
这时候攸关总算是get到了美人鱼的“柔弱”，急忙单膝跪下，伸出一只手去碰男人的额头。指尖刚触到一点滚烫的皮肤，粗糙的大掌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余纵从地上坐起来，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你想做什么？”
攸关动了动手腕，挣脱不开，“帮你做检查的，你的身体数据波动很大。”
余纵丢开手，冰冷的言语从齿缝间出来，“我不需要。”
“这是上面要求的。”攸关看着他的面部轮廓，压低了声音，“而且你在发烧。”
余纵轻笑了一声，一条腿曲起，右手腕搭在上面，很闲适的模样，“他们曾经做过一次测试，测试我发烧时的体温阈值，我记得当时达到了43度。这一次，说不定刷新上一次的数据。”
男人语气轻松，仿佛在讲一个无趣的笑话，其中又夹杂着一点攸关不懂的兴奋。
攸关默了默，“所以你是想当一条烤鱼吗？”
余纵的嘴唇一下子拉直，眼睛微眯，“那你想当一个死人吗，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你不会。”攸关笃定，说话间已经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字排开，“或许欢姐的推断是对的，你只身潜入是为了发泄，但我相信你还有另一个理由，是为了救人。而且，你帮我解了围。”
“我只是不希望他们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余纵面无表情道，他的视线不受光线限制，清楚地看见青年取出一个针剂，面容不由得一僵。
攸关将针筒中的空气推出去，这是人鱼专用的营养剂，注入体内后可以管饱一整天，是原主曾经的工作内容之一。
问题是他不是原主，没有任何护理知识，万一扎错位置，把主角搞成了全身瘫痪怎么办。
“250，有事请教。”攸关举着针筒，在脑海中呼叫。
这一幕落到余纵眼里，就成了对方在举着针筒发呆，怪人一个。他眼眸垂下，右手的拇指捏着食指指节，不知道在想什么。
250给宿主在放了一段注射教学视频，鼓励道：【加油，你可以的。】
攸关深吸一口气，握住了余纵的胳膊。掌心下的肌肉紧绷一瞬，仿佛错觉。
两只小鹿眼一眨不眨地看了男人两秒，他不怕死道：“你怕打针？”
“你想多了。”余纵掀起眼皮，不耐烦地抢过针筒，隔着衣服扎进了自己的胳膊。快速注射后，将针筒抛回去，“你可以走了。”
“等等。”攸关拿起一台仪器，将电极磁片贴到余纵的颈侧，手环扣上他的手腕，随口说，“你咬我的事情还记得吗？就是差不多的位置。”
“不记得。”余纵别开眼，空气中青年身上的气息不断加重。
他的听觉中，对方平稳的心跳，浅浅的呼吸，攸关身上的一切都像火心落入干柴，让他的血液燃烧起来，加速流动的血液让他感到燥|热。
躁动，饥渴，想要撕碎眼前的人。
粗暴地扯掉磁片扔到地上，余纵恼怒道：“你是不是有病，给我滚出去。”他怕再这么下去会忍不住扑上去把人咬死。
含住皮肉的感觉太诱人。
自从身体变异以来，饥饿感总是伴随着他，清醒也好，睡着也罢，他的内心一直有种强烈的渴望。
有时候他甚至想放弃抵抗，像其他低阶实验体一样，凶狠的咬死送到嘴边的猎物，舔干流出的血，再将其吞食入腹。
“你怎么了？”攸关敏锐地发现气氛不对，空气中多了令人压抑的东西。
刚刚还一脸不耐的余纵，眼神陡然变化，整个一凶猛的野兽。
攸关的心提了起来，他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小心起身，将注射完毕的针筒举起来。
“你要是敢咬我，我就扎你。”果然，手里的仪器上，心跳那一栏数据升高，又很快落回去。
“嘿。”攸关得意。
谁能想到，这个未来可能会毁灭世界的大魔王居然怕打针。
这句话的效用只有几秒，很快空间内再次陷入剑拔弩张的气氛。
同样的办法再就不灵了，一股脑将东西塞进医疗箱中，拔腿就溜。刚关上铁门的同时，内部一阵冲撞，铁皮上多了几个凸出的拳头印。
声音引来了几只丧尸，攸关赶紧爬上铁皮屋的屋顶，抓住吊绳，让那头的人把自己拉回去。
张卯迎上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毫发无损的青年，“你没受伤？”
“没有。”攸关把小箱子递给张卯。
张卯对里面的仪器没有兴趣，那些数据他手里的另一台机器一直在远程实时跟进。目光偏移，他拿起那枚空掉的针筒。
看到针尖上的血，他两眼放光，紧握着疾步走去了隔壁。
他们转移出来的时候带走了一些重要设备，初步观察细胞后，张卯兴奋地哈哈大笑：“他的细胞非常活跃，快了，他就要步入成熟期，马上就可以进行正常的生物繁衍了！”
攸关震惊了。
他以为这么重要的项目，至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筹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

第006章 你蠢还是我蠢
人鱼和人类的成熟期不同，人类十八岁成年，而人鱼则是在25岁左右。
成年前一两年开始，人鱼体内就会生成一种特殊腺体，腺体释放出的性腺释素促使细胞再生，并且能攻击一切有害病毒和组织，达到修复能力。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遭受到致命攻击，他们会活很久，甚至长生不老。而这些，大概就是也四条人鱼会选择自杀的原因。
如果不死，他们将一直承受活体研究带来的痛苦。
看文时就知道张卯是个在科学方面疯狂偏执的人，对余纵来说他就是颗定时炸|弹。在那透着癫狂意味的笑声中，攸关忍不住心疼主角三秒。
“丧尸围在下面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张卯居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罗俊明一脸不解地从外面走进来，边说边脱掉带血的外套。
基地里只有他知道，张卯出身高，脑子里阶级分明，不把人当人看，尤其是人鱼。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如今的人鱼都是从人类变异而来。
“张博士说余纵要成年了。”攸关看见他平安归来很高兴，“罗队，我听欢姐说猎鹰基地打算做繁衍研究，你对这个了解多少？”
罗俊明责怪地看了贺欢欢一眼，贺欢欢无所谓道：“这有什么，等进了基地他们迟早会知道。”
“我了解的不多。”罗俊明挑眉，“怎么，你也懂研究？”
“我不懂那些。”攸关侧身坐在一个矮柜上，说了真实打算，“如果可以的话，进入基地后我想继续担任饲养员，所以想提前了解一下。”
“你说当就当？”罗俊明觉得他太天真了，猎鹰基地的规模比夜枭基地大了两倍不止，研究所的工作多的是人抢破头要去干。像攸关这样没背景的人想进去，比登天难。
攸关：“所以要趁现在和张博士打好关系。”
沉默听着的王秋天了然，难怪这小子要抢着去干危险的活儿，原来是在表现自己。事实证明，不再恋爱脑的攸关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与其问我，不如去问张卯，他是猎鹰调派到夜枭的人。”罗俊明也明白了攸关之前的用意，提议完他从腰间摘下袋子，取出一块压缩饼干。
按原计划，他们身上的干粮完全够支撑队伍走到补给站。可是情况有变多带了一些人，昨晚便分了一些食物给幸存者，这是身上仅剩的了。罗俊明捏着饼干分成两半，毫不犹豫给了攸关一部分。
“吃吧，我吃不完这么多。”
身高一米八的魁梧男人，怎么会连这么点东西都不吃下？呜呜呜罗队是个大好人。
“谢谢罗队。”攸关珍惜的咬了一小口，把剩下的给王秋天。
舔掉指尖的残渣，他竟然真去找到张卯。张卯因为之前的事，对攸关颇有好感，听他说想继续当饲养员，仔细想了下，“这个我说了不算，不过我可以帮你争取。”
“谢谢张博士。”攸关感激地握住对方的手。
张卯不适应得甩开他，皱眉问：“你之前饲养的人鱼是谁？”
攸关卡壳，收到系统提醒后才回答：“荣一金。”
提起其他人鱼，他这才察觉不对。他们逃出来了，那研究所里的其他人鱼是如何安置的？刚要问出来，系统及时制止了他。
【丧尸破城的两个小时前，人鱼就已经被转移了。】
“这么巧？”攸关怀疑有猫腻，末世各基地看似平和的表面下暗潮汹涌，经常有不起眼的小型基地被吞并或者灭掉。
【不算巧，是早就定好的计划。猎鹰基地的繁衍计划开启后，他们需要更多的实验体做比对。余纵属于特殊情况，加上张卯也在夜枭基地，所以被暂时留下。】
系统回顾剧情如此大方，攸关脑子里的小灯泡亮了，振奋追问：“既然可以帮我补充前情，是不是也可以剧透？”
【不可以。】250态度严苛，【你已经成为这里的一员，知道太多对其他人不公平。而且我认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你能真正的放开拳脚。】
攸关：“大哥，什么福利都没有还想我拼死干活，当我冤大头？”
【谁说没福利了，到时候你就知道。】250卖了个关子。
一听说有福利，攸关干劲十足，积极作答：“报告张博士，我之前饲养的人鱼是荣一金。”
张博士若有所思的皱眉，“我听其他人说，荣一金只认准一个饲养员，就是你吗？”
“呃，应该是吧。”
攸关的不确定没有落入张卯眼里，只见他咬了咬下唇，有些为难，“如果是你，我会想办法把你安插进去。”
“谢谢张博士！”
“要谢就谢谢实验体吧。”张卯无奈道，“人鱼和人类一样，情绪会影响到内分泌，适当的满足他们的要求对研究有帮助。”
攸关点点头，厚着脸皮拽了下张卯的袖口。
张卯啧了一声，抬手避开：“还有什么事？”
“王秋天可以一起安排进去吗？”
张卯张口想拒绝，可是看到攸关期盼的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死去的弟弟。他垂下眼，“到时候再看。”
——
矮楼空间富裕，可以三人一个办公室，在三楼暂做休整。
半夜两点，气温降到最低，从系统处得知实时温度的攸关吓了一跳，居然才5度。白天热的时候，阳台上站半个小时就能脱层皮，一晃半夜里就成了寒冷的冬天。
身下的地板又冷又硬，攸关睡不着，往王秋天身边缩了缩。好不容易来了点困意，又再次警觉地睁开眼坐起来。
他扯着王秋天的耳朵用气音说：“别睡了，外面好像有东西。”
王秋天翻了个身，没醒就算了，还开始打鼾了。怕把丧尸引来，攸关迅迅速踢了下他的腿，鼾声就停了。
攸关：“……”
无语的扯了下唇角，踮起脚走出门去，走廊里黑漆漆的，位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属于罗俊明，此刻里面没有动静，可能睡着了。
攸关站在原地左右看了很久，觉得可能听错了。正要转身，罗俊明也走了出来。
他对攸关做了个“嘘”的手势，身体压在护栏上往下看。一只丧尸踩着同伴的身体翻进了二楼阳台，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二楼与三楼间的铁门是坏的，一推就开，罗俊明捡了一根铁棍下楼，把铁门闩住。
回来后他严肃的对攸关道：“把他们都叫起来，注意，别出声。”
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很难真的入睡，除了王秋天。攸关把人拽起来的时候，他不知梦到了什么，居然在流口水。
攸关嫌弃的推了把他的脑袋，压低声音说：“清醒点，我们可能要走了。”
王秋天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发现走廊里站着好几个人，其中就有陈锋。攸关把他叫出来的时候很不情愿，恨不得他直接睡死在这里。
走廊尽头，罗俊明肩头扛着一把□□，里面装的曳光弹。
微弱红光拖着尾巴击穿培育室的玻璃，精准落入柴火堆中。干燥的树枝和树叶立刻蹿出火苗，很快就形成一个大大的火堆。
跳动的火光透过玻璃，将暖热一起释放出来。丧尸们摇摇晃晃地围上去，培育室脆弱的玻璃发出嘎吱的声音。
罗俊明把钥匙丢给安奇，命令他：“去把余纵放出来，直接带去车上。”
他单手撑住护栏跳下去，进了二楼。那只游荡的丧尸正趴在护栏上，碍于僵硬的肢体无法靠近火源。罗俊明屏住呼吸，送了他一脚。然后进了身后的办公室，从窗户翻出去，钻进后院里的小卡车内。
卡车年久失修，里面的油早就干了。好在他们的车上有油和一些维修工具。
一个半小时后，两辆车朝猎鹰基地出发。
这一次，攸关和余纵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这是张卯的安排。
余纵脾气怪，攻击性强，研究员和他近距离接触的时有受伤。可攸关才第一次去给他注射，竟然毫发无损。
他很好奇，这两人的相处模式。
攸关和余纵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两人身后是布满灰尘的白色车窗。光亮洒进来，落在男人的发梢上，堵上了一点莹莹的金色。隐隐能嗅到一种很淡的，属于大海的气息飘来。
是余纵身上的气息。
说明他此刻情绪还算平稳。
攸关表面无所畏惧，其实还是有点怕他的，之前被咬的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看来张博士没骗人，这货就是股票成精，情绪跌跌涨涨，猝不及防。
做了一番心理调整，开口便是关心，“你疼不疼？”
余纵的手腕被手铐磨烂了，没有理会身旁的青年，他垂落的视线尽头，伤口正缓慢愈合。
看到这一幕的攸关愣住，这种情节以前只在科幻电影里看过，他按捺住想伸手碰一碰的冲动，小声低呼：“真厉害。”
青年脸上没有嘲讽，没有厌恶和恐惧，是很纯粹的感叹。余纵无法理解的别开眼，又很快扭回来。锋利的目光从攸关脸上划过，最终停在张卯脸上，不由得轻哂。
是新的测试吧。
测试他能不能与普通人和谐相处，何种程度的相处，会让他无法忍受发疯。
余纵侧身靠过去，嘴唇几乎贴上攸关的耳尖，果然就瞥见张卯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膝盖上的拳头握紧。
他眉眼流转，嘲讽地扯动嘴唇，“你可真是个蠢货，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嘿，怎么还骂人呢。
攸关推开那张脸，顺便探了下｜体温，煞有其事道：“你昨晚肯定烧傻了，要不怎么嘴巴不听指挥，瞎说屁话呢。”
余纵：“……”
车内陡然安静，所有人都惊诧地盯着攸关。没人敢怼余纵，这是头一个。
牛逼。
*

第007章 不愧是你
被那些眼睛齐刷刷盯着，攸关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对劲。
主角的凶残指数和在研究所的地位，注定他是个不能被常人轻易触碰的人。
尴尬的收回手，捏着袖子腼腆一笑：“抱歉，我只是太关心你的身体状况，一时口不择言。”
王秋天轻咳一声，捏着好哥们的袖子往自己这边扯，压低声音耳语：“你不要命了吗，竟然敢去推余纵的脑袋，还摸他的额头，亏得他现在心情好，否则你就死了！”
攸关配合着他一起将脑袋埋下去，悄声说：“为什么？”
“你到底怎么回事？”王秋天越发觉得奇怪，攸关变的不只是性格，“你真的忘记之前的事了？”
攸关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我骗你干嘛。”
都怪陈锋那个该死的王八蛋，王秋天同情地，虚虚轻触了下攸关脑后的伤。
做贼似的偷看了余纵一眼，小声帮他回忆：“上月中旬，余纵在吸入空气麻醉后被送上实验台，中途麻醉失效突然醒来，把正对他进行解剖的研究员全给打成了重伤。安全部出动了二十几个人，用了比平时高出三倍计量的麻醉剂才把他放倒。在这之前还出过几次事故，无一例外都有人受伤。”
“关啊，就这种人你竟然敢怼他，到底怎么想的？”
“就把他当成普通人啊。”攸关理所当然的声音让车内再次陷入寂静。
安奇轻嗤：“说得轻巧，等他再发疯你上。”
其余队员也跟着嘲笑，丝毫不在乎余纵的感受，“小兄弟，你到底是太天真还是在假装圣父啊，他可不是人，是怪物。你一个人鱼饲养员，不会没见过他们在水里是什么样子吧。”
大兄弟你猜对了，我真的没见过现实版的。
攸关看过人鱼类的科幻片，他们的尾巴强健修长，在水里游动的时候鳞片会泛出漂亮的光泽，摆动时宛如流水，是一种极富力量美感的生物。
主角作为实验体中的佼佼者，一定比电影里的更加漂亮。
思索间，他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到了男人的腿上。
不变成鱼尾都这么长，变成鱼尾后肯定更好看。还有这张脸，余纵的面容线条精致，轮廓分明，微深的眼窝衬得双目深邃，鼻梁英挺有轻微的驼峰，红润的嘴唇此时紧抿成一条线……翻脸比翻书还快，怎么又不高兴了。
攸关眼睫毛动了动，看向余纵的眼睛。
黑深的瞳孔令人心里沉甸甸的，攸关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默默别开脸看窗外的风景。
他们此时已经离开城市，应该是在偏北的干燥区域，布满裂痕的马路两边有风吹过，带起大片的黄沙。
攸关长在湿润的南方，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戈壁，新奇地趴在了窗户上。
下午，好险抢在两辆车油量消耗前抵达了补给站。
这里是夜枭和猎鹰基地的中间位置，往日罗俊明的救援队回城途中都会来这补给物资。
确定没有危险后，一行人下了车。
张卯让罗俊明检查了余纵身上的镣铐，拉着他走去角落。他身上始终揣着颈环的控制器，打开随身的医药箱取出试剂调配，打算在进城前把人弄晕过去。
这是为了防止余纵在清醒状态下，记住进城和进研究所里的路线。
攸关抄着手站在远处，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
在针尖插|入血管时，余纵眉头轻微皱了下。可是张卯一直在注意注射情况，没有发现这点细微之处。
十八年前，余纵只是个普通小孩，他的父亲余项是当时很厉害的生物学家，也是人鱼和丧尸病毒联合项目的最高负责人。余纵因为父亲的缘故，得到的生活待遇和教育资源都是最好的。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成为父亲的接班人，继续生物研究。
有一天，余项久久未归，余纵因为担心父亲而偷跑进研究所找人，意外遇到有人想要偷走丧尸病毒和人鱼血清。那人袭击了他，液体从不慎掉落的试管中流出来，从余纵磨破的膝盖渗入体内。
当天夜里，余纵的身体发生了异变，最终人鱼细胞攻破了丧尸病毒的防御，成功将其吞噬，他也成了第一个能与人鱼细胞稳定结合的人类。
余项热爱人类和科学事业，但他舍不得将儿子变成实验体，上面为了抢夺余纵，竟然想办法伪造事故，把他给杀了。
为了让余纵配合试验，心甘情愿的为人类付出，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除了死去的父亲，恐怕攸关是第二个知道他怕打针的人。
强横凶残的主角如果没有经历那么多，他应该会是一个阳光青年。他会有很多可爱的小毛病，怕打针，怕吃药，或许还喜欢吃甜食。
作者前期没有交代害死余纵父亲的主谋到底是谁，开始攸关以为是故意埋伏笔，等他看到就连剧透都没有交代之后就有点暴躁了。
总不能是作者写着写着，把这条线给忘了吧。
——
张卯拔|出针，从白大褂里取出一根干净棉签给余纵。
从科学的角度出发，他必须爱惜对方的身体。
余纵随意按了按针眼，折断棉签抛了出去，他的眼皮耷拉下来，黑色的浓密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听见扑通一声，攸关再看过去时，人已经倒在地上。
张卯吩咐两人把他抬进屋子里，在前方带路。
“欢姐。”攸关走到正在擦枪的贺欢欢面前，替她挡住刺眼的阳光，身上的布料被晒得烫人。
贺欢欢以为他在担心赶路的问题，吹了吹擦得铮亮的黑色枪杆，“补给站的油不够了，等人送来我们就继续出发。”
攸关歪着脑袋奇怪道：“我以为补给站的物资会在彻底用完前就补上。”
贺欢欢动作一顿，是啊，按理说今天这种事通常不会发生。
补给站是公用的，除了他们这支小队，其他队伍也经常会在这里拿补寄。为了保证供应，每隔一段时间基地会派人送物资过来。可是刚刚检查发现，本该囤放物资的房间里空空如也。
把枪收起来，贺欢欢起身对攸关道：“你把所有人都叫到屋子里休息，外面太晒了，小心中暑。”
攸关乖乖起身，临走时指了指贺欢欢的枪屁股，“蝴蝶结不错。”
利落飒爽的贺欢欢心里住着粉红少女，她随身配枪的后座上缠着一截粉色缎带，缎带上又系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她摸了摸自己蝴蝶结，冲着攸关做了个飞吻动作。
攸关回了个比心。
物质匮乏的年代，精神上也会跟着匮乏，见贺欢欢一脸迷茫，他倒退着解释：“爱你，友谊之爱。”
明亮的光落在青年眼底，像洒满星光的银河。贺欢欢开怀大笑，觉得攸关很可爱，到底有多久没遇到这样可爱的人了呢？贺欢欢一边想，一边朝罗俊明走去。
转过身，攸关脸上的笑消失了。
接下来这段剧情在小说中一笔带过。
一队外出执行任务的队员在此处补给时，遇到了和他们眼下同样的情况——补给站空无一物。然后就遭到了降临者的袭击。
因为路上耽搁，他们晚了一天抵达补给站，而原本该出现在这里的队伍却没有出现。
攸关不确定是剧情变了，还是那队已经离开，或者尚未赶到。
回头看了眼贺欢欢离开的背影，希望自己刚刚的提示能让罗队他们有所防备。
屋子里，幸存者疲惫的靠在一起休息。八名科学家正低头写实验报告，一路上他们都在干这个，最好是一到猎鹰基地的研究所就能交上去。
看到攸关过来，王秋天占了两个位置的大屁股挪出一半给他，然后继续虎视眈眈的盯着对面的陈锋。
陈锋的下巴是自己复位的，因为方法不对和拖延太久，复位后下颌骨总不够灵活。这段时间未免出洋相，他一直死死咬着牙，紧闭着嘴。
本来看在亲戚的份上不想和对方计较，可是那个死胖子鄙夷的眼神实在令人火大。他忍无可忍，蹭的站起来，“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子招你惹你了！”
一边说，一边流口水。
王秋天想起攸关脑子被撞坏的事就来气，“你怎么就没被丧尸咬死，祸害遗千年。”
陈锋直接冲上来，还没靠近，攸关一脚踹上他的肚子。
那一脚结结实实，陈锋后退撞到墙上，肩胛骨发出咔嚓一声响。他疼的龇牙咧嘴，身体不受控制的回弹，一下子没站稳跪在攸关面前。
张卯烦躁的扔了笔，“要打架滚出去，别打扰我们写报告！”
陈锋下巴疼，膝盖疼，后背也疼，没能当场站起来。他狼狈的撑着地面喘|息几声，冷笑，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维持着跪姿。
谁也没发现，他被额发遮住的眼睛里，眼神宛如淬了毒。
攸关拉着王秋天王往角落里坐，有点焦躁，总觉得会有人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举着枪对他们一通乱扫。
这么一想，攸关觉得他得去看看余纵那个大宝贝疙瘩，确认他的安全。
他悄悄走近，打算蹲下来观察主角的睡颜。毕竟，在那篇剧透帖中，直到人类彻底消亡前还有人对这张脸示爱。
没错，就是结尾被杀掉的那个无名炮灰。
攸关摇了摇头，很小声的说：“不愧是你。”
余纵即便睡着也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在攸关靠近的第一时间就醒了过来。他浑身的肌肉紧绷，等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然后就听见对方继续说：“可是爸爸还是很心疼你。”
余纵掀开眼皮，寒霜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攸关急速起身，扑到王秋天身上勒住他的脖子，补充完最后一句：“我的好儿子。”
王秋天的拳头，紧了。
*

第008章 因为我穿书
罗俊明两手托着下巴，听完贺欢欢的疑问后沉思许久。
补给站的重要性不必多说，这关乎到每一个经过这里的救援队队员的生死存亡。一旦补给跟不上，他们很可能无法顺利走完接下来的路，若是再遇到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你叫两个人出去侦查一下，我想办法联系基地。”这年头远距离联络变得异常艰难，罗俊明的联系也不过是去放个信号枪，如果正赶来的人看见了就会作出回应。
然而一晃整整五五个小时过去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贺欢欢带队出去侦察，直到快天黑都没有回来，罗俊明知道他们一定出事了，正要组织所有人撤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被丢在了补给站门口。
是侦察人员之一。
那人胸口和脑门中弹，脖子上套着一根绳索，后背磨得稀烂，死前曾遭受过非人的折磨。罗俊明跪在那人面前，颤抖的指尖想要碰一碰他的脸，又不忍。
这小子是个新人，这是他的第一次任务。
罗俊明记得出发那天，小伙子挥着拳头说：“不管未来有多艰险，我都会尽最大努力完成任务，罗队你放心，我一定跟你们一起把他们平安带回来。”
当初信誓旦旦，眼里闪着光的人，如今就躺在自己面前。
“队长！戒备！”贺欢欢带着另一名队员，出现在几十米外，一边跑一边喊。而他们身后大约两百米处，几辆黑色改装车穷追不舍。
故意把尸体丢在这里，不是想引起恐慌，就是在挑衅。罗俊明看向四下，猜测抛尸者就在附近。
他拔出枪召集队员，严防死守在补给站入口，转身开始搜索。
——
余纵体内的药生效了，不管他怎么反抗都没用，一双眼睛乖乖闭上。
周围的人因为外面的枪声乱作一团，出去打探的人回来告诉张卯：“救援队莫名其妙死了一个人，罗俊明他们进入了战备状态。”
那人咬了咬牙，出主意说：“张卯，要不我们先走吧。”
张卯冷眼瞪他：“走？怎么走？”
“把两辆车剩余的油量放到一起，应该还能走一段距离。”加上救援队一共四十多号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人不打算带走所有人。
张卯：“你的意思是，我们先走，不管其他人？”
“你们敢！”陈锋第一个站出来，“当初你们把我们骗到1号门的事，我们还没找你们算账呢，正好，眼下新仇旧恨一起算。”
说话太快，他下颌不稳咬了舌头，疼得眼泪花子直冒。
七名研究员统一战线，等着张卯点头。
却不想，对方居然不肯答应，张卯指着余纵道：“他怎么办，带着一起上路万一失控谁能制得住？而且外面那些人本就是冲着余纵来的，我们就这么逃跑岂不是往敌人的圈套里钻？”
两个问题把几人问住了。
陈锋悄悄给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二十来号人推开挡路的研究员冲出去，来到两辆车前急着把卡车里的油转移到另一辆车里。
救援队的安奇看见了，跑上去踢翻一个，愤怒道：“你们想自己走？”
“你们的人已经死了一个了，你们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我们留下来也帮不上忙。”
“我们先走，等到了基地一定给你们搬救兵来！”
“你让开，活一部分人总比全都死在这里强吧。”
安奇气得眼冒金星，这些人简直忘恩负义，直接拔枪指向陈锋的脑袋：“谁敢走，我就杀了谁。”
陈锋有种强烈的预感，这里将发生一场血雨腥风。他冲到安奇面前，任凭枪口顶上额头，“救援队的指责是救人保护，而不是杀害无辜生命，你这一枪开下去，你也难逃责任。”
安奇握着枪的手不断收紧，他早看出来陈锋不是省油的灯，不如杀鸡儆猴，看其他人还敢不敢自私逃走。
听到保险拉开的声音，陈锋心头颤了下，仍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是铁了心要走。
安奇性格冲动，再被他的神色一刺激，真起了杀心。正想开枪，补给站门口传来一声叫喊。
“躲避！”
随后便是接连不断的枪|击声，其中几发就落在脚边。安奇没工夫再收拾陈锋，急忙奔出去查看情况。
陈锋怂恿其他幸存者：“快把油弄到那辆车子里，快啊！”
从植物园弄走的汽车耗油更小，他们很快就用管子，把卡车中剩余汽油全部转移进去。然后人叠着人坐，根本不考虑超载过度的安全问题。
陈锋两手握着方向盘，看见又从大门匆忙进来的安奇咧嘴一笑，踩下油门撞上去。
“小心！”攸关喊出声时，人已经扑向安奇，带着他在地上滚了一圈。
安奇起身第一时间朝着车屁股连开几枪，“操，一群杂碎！”
王秋天跑上前把攸关扶起来，替他检查伤势，安奇回头皱眉头问：“你们怎么没一起走？”
看到青年掉了一块皮，忍着不表现出疼痛的模样，他伸手把人拉进屋子，交代：“你跟这些研究员待在一起，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来。”
攸关拉住他：“可能是降临者。”
“你怎么知道。”安奇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把人揪起来，“是你跟他们透露了我们的信息？”
安奇身材高大威猛，攸关小鸡仔似的被拎在半空，衣服领子勒得他咳嗽几下，“咳咳咳，如果是我，我就不会提醒你们了。我看到了那名队员的死状，恐怕只有降临者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枪声朝着房屋方向靠近，很明显罗俊明等人的火力处于劣势。
看了眼窗外乱飞的弹雨，安奇将攸关往张卯的方向一推，“盯着他。”说完就出去加入了战斗。
罗俊明两只手各拿一把枪，无一虚发，他找到那名抛尸人时，对方正打算潜入关押余纵的房间。刚把人毙掉，贺欢欢两人就跑了进来，一同抵达的还有密集的子弹。
那群黑袍人火力全开，狂妄地胡乱扫射。
“到底怎么回事，降临者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贺欢欢击中一个，闪身躲到了大门两边的墙后。探头出去查看情况时，一枚子弹恰好从她额前斜飞过去。
每次的行动路线只有猎鹰基地的作战指挥部知道，罗俊明阴沉着脸，“一定是有人告了秘，透露了我们的行踪。”从抛尸人的行动来看，他们的目标是余纵。
“队长，快后退！”安奇扛着单兵炮筒，顶着被击中的危险，朝黑袍人的车子开了一炮。一炮命中，爆炸带翻了旁边两辆。
补给站那两扇大门刚关上就被打成了筛子，听着外面突突突的枪响，研究员们一个个吓成了鹌鹑，这种恐惧和丧尸带来的完全不同。
因为丧尸包围基地时，他们知道自己有退路。眼下就连救援队跟他们困在一起，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死亡。
罗俊明进门后枪声就停了，几人围了上去。
“那外面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那伙卑鄙的垃圾把那辆小货车开走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罗队，你是负责转移我们去基地的，可千万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前半句说得义愤填膺，好像一开始想要撇下救援队开溜的不是本人。
张卯看了那人一眼，瞥见攸关有动作，伸手拽住：“你想做什么？”
“张博士，罗队他们已经进来了，你不用再死盯着我了吧。”攸关大无语，自从接下安奇的交代，张卯的眼睛就像长在攸关身上。
张卯看了眼揉肩的安奇，单兵炮筒的后坐力极强，他肩膀的骨头险些被震碎。张卯转头对罗俊明道：“我去看看余纵，他就交给你们了。”
罗俊明脸上有一道明显的擦伤，随意用手背蹭了下，带着安奇和攸关去了墙角。
他抽出一根弯曲的烟叼在嘴里，不点燃，只是激战过后心跳过快，他需要冷静。降临者没有接到探子的回复，不确定余纵的状况，所以才暂时熄火。谁也不知道下一轮火力攻击什么时候开始。
“你怎么知道外面的人是降临者？”
说才会吓死你，因为我穿书。
罗俊明那双经历过血腥的眼睛格外凶狠，攸关被他看得心虚，“我，我猜的。”
*

第009章 反对无效
罗俊明从十六岁就加入救援队伍，摸爬滚打十几年，早就练就一副七巧玲珑心。
“你对贺欢欢说‘以为物资在消耗完毕前就会补充上’，其实是在提醒她情况不对。”
攸关没想到罗俊明如此敏锐，笃定的语气中一半肯定一半试探。
不能露馅，打死也不能。
“罗队，你不会以为我是奸细，于心不忍才特意提醒你们的吧？”攸关委屈的睁大眼睛，被“污蔑”的愤怒让他的脸憋得通红。
罗俊明摘下枪绷直了手臂，枪口对准攸关的眉心，“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攸关心寒地闭了闭眼睛。
“那你是怎么知道来人是降临者？”
“我已经向安奇解释过了，因为对方的手法太残忍。”攸关睁眼看着前方，小命就悬在枪口上，“降临者仇恨一切实验体，包括与人鱼相关的一切，科学家、保护者，甚至是我们这样普普通通的饲养员都是他们铲除的对象，杀人前还会进行一番折磨。还有我听说，降临者的背后有神秘力量支持，从来不缺弹药。外面开枪开得那么豪，我猜他们肯定不缺武器。”
罗俊明扣动扳机，往前走了半步，将冰冷的武器贴上青年的额头。
他看见对方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也看见了那副被人不信任的屈辱和失望。
“抱歉。”不知对峙了多久，罗俊明突然收回枪，“我们之中混入了奸细，所以我才……”
“没关系没关系。”攸关摆摆手。
那副善解人意，毫不责怪的模样，让罗俊明心里不太好受。
攸关的表现一直很好，紧要关头也没有丢下他们跑路。如果他真是奸细，之前完全可以和那名潜入者里应外合掳走余纵。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场的人全都傻了眼。
王秋天率先回神，把攸关拉到自己身后，气呼呼瞪着罗俊明，“我们攸关如果是奸细，我王秋天把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罗俊明又说了一声抱歉，走到窗前看外面的情况。
改装车炸毁了两辆，还剩三辆，正堵在大门口。降临者借着车身高度，将枪架在墙头上，瞄准补给站对外的几扇玻璃窗。
“我们给你们两个选择，交出余纵，或者把他杀了。”
冰冷的威胁透过扩音器传进来，张卯立刻从里间走出来，两手摊开挡住门口，“不能把余纵交出去。”
罗俊明：“自然不会交，他们不敢贸然进攻是因为不确定余纵的状况，真要把人交了，这个地方瞬间就会被炸平。”
余纵的修复能力是所有实验体中最强的，而且大开杀戒时六亲不认，速度惊人。即便是面对飞驰而来的子弹，他也能在被击中前闪到对面，轻而易举杀死狙|击手。
降临者忌惮他发疯，这一点也成了罗俊明的筹码。
罗俊明问张卯：“余纵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醒？”
张卯刚要开口，就见罗俊明对他飞快做了个口型，他轻咳一声，“余纵只昏迷了不到十分钟就醒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药对他没有用。”
攸关的角度只能看到余纵耷在床上的两只脚，里屋也一直没有镣铐碰撞的声音传来，不像醒来的样子。他眼珠子一转，隐约明白张卯的用意。
“我进去看看吧。”攸关说完，那名之前叫嚣着开车先走的研究员也说要进去。
张卯拦下两人，“不行。”
攸关看了眼罗俊明，突然态度强横，推开张卯就要往里闯。研究员紧跟其后，却在床上看见两只裤和一双鞋。
他愣住，“人呢，余纵人呢？”
“会不会趁我们不在意把实验体转移了？”攸关比他还困惑。
研究员沉浸在震惊中，下意识道：“不可能，我一直盯着的！”
“你盯着他干什么？”攸关抱着胳膊反问，“好跟降临者汇报情况？”
“你含血喷人！”研究员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急赤白脸的解释，“我是研究员，当然要时刻关注他的情况！”
“你只是个副研究员，给我打下手都不够格，什么时候轮到你去盯他了？”余纵一直是张卯自己负责，他根本没交代过这人帮他。
一起走进来的还有罗俊明。
同时被三双眼睛齐齐盯着，研究员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我只是，只是好奇。”
话音刚落，人就被罗俊明扭着胳膊压在地上，安奇进来配合着搜身，果然在对方身上找到了一部小型发射器。
发射器做粗糙，功能单一，只能近距离发送简短的文字。
也就是说降临者早就埋伏在附近，就等着收到信息后袭击他们。
安奇暴躁的踩碎了发射器，拽起研究员就是一顿暴揍。想起那名死去的兄弟，罗俊明也很愤怒，正要跟着揍一拳，研究员身上突然响起“嘀嘀”声。
他后脖子皮肤下一闪而逝的红光，罗俊明拽着安奇后退，“是自爆程序！”
只听见砰的一声，研究员的身体四分五裂，血沫残渣溅了一地。
攸关满身是血，差点呕出来，他后退几步，偏脸朝角落的金属柜子看去。
柜子里有动静。
打开一看，居然是余纵。
昏迷中的男人闻到了血腥味，后仰的脑袋让颈部线条绷紧，喉结快速的上下攒动。他身上的肌肉绷得又紧又硬，蓄势待发。攸关把人从里面扶出来，奈何身板瘦弱，刚走两步就一起摔趴在地上。
张卯上前帮忙，命令攸关：“我箱子里有防咬器和氧气面罩，赶紧拿过来。”
攸关刚出去就有研究员把张卯的随身箱递到他手里，那人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觑了一眼，回头跟其他人说：“他闻到血腥受了刺激，估计要醒了。”
几个研究员围在门口不敢进去，看着防咬器的锁扣在余纵后脑扣牢，才假模假式问里面需不需要帮忙。
张卯没有搭理他们，对攸关道：“氧气面罩。”
防咬器死死压在余纵的嘴上，氧气面罩也落了下去，把血腥味隔绝在外。
安奇烦躁：“他见血就发疯也太危险了，这种东西就应该关在铁笼子里。”
“他是因为特殊情况才这样吧。”攸关帮余纵说话，转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张卯。
张卯点头：“对，他近期比较躁动，第一次发|情结束后就会好转。”
“发、情？”安奇扯嘴嗤笑，“果然是畜生。”
人类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不存在发|情期一说，只有动物才有。还想继续说什么，外面突然发动攻击，子弹正好打中他的脚背。
门口贺欢欢的声音传来：“躲避！”
研究员身体爆炸的声音就是一个信号，告诉外界他身份暴露，立刻发动攻击。不长眼的子弹击碎玻璃，墙壁上全是子弹打出的坑，大家只能躲在桌子和柜子后面。可是很快，桌椅板凳也被打成了蜂窝。
有队员骂道：“补给人员为什么还不到，都死在路上了吗！”
弹药快没了，车子又没油，眼下的简陋房屋岌岌可危。新人李鑫良握着枪杆哭出来，被贺欢欢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李鑫良：“欢姐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这话得出去跟降临者说！”贺欢欢凶巴巴道，“你去问问他们的子弹不答应！”
李鑫良刚要开口，瞳孔猛地紧缩，一枚炮弹落地的瞬间火光在屋子里扩散开，热浪扑面，房顶和墙体的碎片炸飞出去老远。
唯一的遮蔽没了，所有人都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下。
攸关看向昏迷的余纵，没有武器和支援没关系，他们还有大杀器。
他扑过去，一只手尝试摘掉余纵的氧气面罩，一只手拍着他的脸说：“醒醒，快醒醒啊大哥，再不醒世界就要毁灭了。”
张卯扣住他的手，子弹斜刺而过，打在他的胳膊上，他反而将手握得更紧，“你要做什么。”
罗俊明只一眼就明白了攸关的想法，抱起张卯将他摁在一张桌子下面，躲过一波攻击，“余纵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万一，万一余纵不可控，就只能按下按钮将他销毁。这是他们手里最完美的实验体，如果失去了余纵，研究至少倒退二十年！
张卯咬牙反对：“我不同意！”
氧气面罩的锁扣很紧，攸关是勒破手指了才把带子暴力扯断，他将面罩扔到地上，仿佛解开什么天大的难题，如释重负，“终于解开了。”
张卯：“……”当我是死的吗？？
*

第010章 物理降温
硝烟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刺激着余纵的神经，攸关看见他的睫毛动了，从分开的唇缝中能看见一点洁白的牙齿。
射击声、爆炸声、周围人的叫喊在这一刻停止，男人瞳仁里倒映着火光，他从地上坐起来，舌尖舔过干裂的嘴唇。
余纵的腿肌肉纹理十分漂亮，绷紧后鼓鼓的肌肉酝酿着可怕的力量感，可是不穿裤子就出去干架，会不会不太好？
攸关捞起掉在地上，被炸得少了半截裤腿的布料跑过去，放下裤子就抱着脑袋缩回罗俊明背后。罗俊明护着他躲避枪弹，一路退到墙角。
外面的人铁了心要一通乱扫，然后再寻找活着的逐个解决，他们的火力越来越猛，有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在自己人的掩护下朝这堆残垣断壁靠近。
余纵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加速，那颗平静的心快速搏动几下后，骨骼开始咯吱作响，一股力量窜遍全身，而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也变成了最直白的欲|求。
是血，和杀戮。
没有理会落在脚边的裤子，他脱掉碍事的白大褂，躲开流弹，赤手空拳走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攸关觉得他的脚踝处似有蓝色的鳞片状痕迹。他的目光追随着男人的背影，修长的背影踩上墙头，纵身一跃落到了一辆改装车上。
车头被踩得凹陷下去，站在天窗内架着枪扫射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陡然一空，武器落到了余纵手里，叫喊尚未出口就被一枪爆了头。
攸关叹为观止，不愧是男主，虽然只穿着一条底裤，但那身法和速度真的很绝，而且场景并不觉得怪异，反而有种毫不遮掩的野性的凶狠在里面。
十几人短暂的错愕了下，齐齐朝着他一个人开|枪。
飞速的子弹在余纵眼中仿若放慢的镜头，他跳到另一辆车上，一拳打碎玻璃，将枪管插|进降临者因为惊愕张开的嘴里。
后座三人吓坏了，纷纷从里面逃了下去。
躲在补给站内的救援小队开始反攻，有弹药的就开枪，没有的就拔|出绑在小腿的匕首，绕到车屁股后爬上去偷袭。
攸关从补给站找到两根开木箱子的撬棍，抛给王秋天一根，扛着就往前冲。他没有经验，心里其实很害怕，可身在末世这些危险他迟早要面对。
余光发现攸关靠近时，贺欢欢正揪住一个降临者的黑袍，把人从车窗里扯了出来。那人的脖子被勒住了，呼吸不畅，就举着枪一通乱扫。
她头也不回道：“上。”
攸关早就准备好了，他半蹲着躲开枪|弹，举起撬棍狠狠砸向降临者的脑袋。
贺欢欢冲着小青年吹了声口哨，抢下敌人的枪钻进车里，对着前面两人各开一枪，血洒了整面玻璃。
攸关把尸体从车上拉下来，坐了进去，告诉自己这些都是马赛克。
“坐稳了。”贺欢欢唇角一勾，发动汽车后方向盘一转，直接撞向旁边那辆车。
车里的人随着撞击一头磕在方向盘上，他气得两眼通红，将一颗手榴|弹从窗户扔了出去。
看到落到怀中正冒烟的东西，攸关条件反射拉开窗又扔了回去。贺欢欢配合得十分完美，踩下油门骑车飞驰出去。“轰”的一声，爆炸波及范围不小，另一辆改装车被掀翻过去，里面的人当场就被压死了。
开走的车子倒回来，攸关后知后觉，他好像没看见余纵。他没有多想，直到战场扫尾，听见罗俊明说才知道少了三个袭击者。
猎食者刚厮杀完后的，会持续兴奋一段时间。他们需要发泄剩余的杀戮，也需要进食补充体力。
余纵是不会吃人的，哪怕是后来的剧透中也没有提到他吃同类，可是眼下剧情变了，余纵会不会也变了？
不行，大哥你不能吃人，吃了就真成食人鱼了！
被人鱼基因改造的变异者比丧尸更可怕的地方在于，丧尸咬人吃人是本能，而变异者则是出于欲|望。
这种欲|望会变大，他们的需求会从一天一顿涨到一天三顿！
——
补给站里的研究员正在给救援队包扎伤口，张卯走到挂彩的罗俊明面前，向来没有表情的脸难得染上急躁：“他已经跑到三公里之外了！你们必须去把他抓回来，立刻，马上！”
攸关刚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抬手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他怎么忘了，余纵脖子上的颈圈能够定位。
拉住刚接到任务，转身欲走的李鑫良，疾声恳求：“我也要去。”
这些人里很少有人把余纵当人类看，他不放心，就怕谁嘴贱触发到余纵的黑化点。
“你去干什么。”贺欢欢把他拉过去，往前推，点了点他的手臂说，“先包扎完再说吧。”
攸关拿起酒精随意朝伤口上喷，忍着呲牙的冲动说：“好了。”
贺欢欢无奈，转头看向队长。
罗俊明看了眼自己的队员，都伤得不轻，他朝李鑫良抛去一个东西：“这是控制器，可以锁定他的位置，必要时候可以按下红色按钮。攸关没有战斗经验，遇到突发情况优先保护他。”
“保证完成任务！”李鑫良经过刚刚的反击战，现在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刚固定住吊在脖子上的手都不疼，仿佛之前哭着说不想死的人不是他。
两人先后上车，看到车内的装备，李鑫良更兴奋了，车子开到要飞起来，偶尔冒出一个丧尸就直接撞过去。
攸关看着控制器上的小红点，心脏拧巴成了一团。
李鑫良对研究所很好奇，问：“你们研究所平时都干些什么？真的有很多死刑犯被拖进去做活体实验吗？”
“不知道。”攸关多希望屁股下坐的是火箭啊，“能不能再快点，他又移动了。”
李鑫良咧嘴，“没问题。”
说完汽车仪表上的速度盘转到了极限，转弯都不带减速的。
攸关忍着头晕恶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控制器显示主角就在附近。他拍拍李鑫良的胳膊，正色道：“停车，我们下车去找。”
“得嘞。”李鑫良给枪上满子弹，推开车门下了车。
附近有很多风化石，怪异的形状屹立在戈壁上，衬得环境空旷萧条。攸关将定位图放大朝左方走去，那边有一条窄小的峡谷，峡谷两边是黄色的巨型岩石。
李鑫良不愿意再继续往前，里面空间太小，遭受攻击会施展不开。
攸关指着控制器说：“他就在里面。”
不等对方做决定，他抬脚就走。随着深入，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很浓，而且还有活人在说话。
“怪物，恶魔！人类根本不需要你们这些怪物来拯救，只有你们死了，神才会降临人间，才会拯救世人！”
“你杀了我吧，被你咬伤神会觉得我肮脏，他会怪罪我的。”
“圣主在上，让这个恶魔早日被你的圣光净化吧。”
攸关听得嘴角一抽，这些降临者跟他在原文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他们对所谓的“圣主”有种近乎执拗的尊从和崇拜。做的事情也很矛盾，一面杀戮无辜，一面祈祷宽恕。
什么样的神明会违背人性，让自己的信徒去杀人？
如果余纵是恶魔，那他们这些手上沾满血的人又是什么？
“余纵。”攸关拐了个弯，在凹陷的山壁中看见了要找的人。余纵的黑色内|裤上全是血，大腿上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了。
见他没有露出吃人的表情，而那三人也还吊着口气，攸关慌乱的心找到了主心骨，露出温和的笑意想让对方放松警惕。
谁知道刚走一步，一枚石头就在他脚边砸出一个小坑。
“别过来。”余纵腮帮子的肌肉动了动，牙根隐隐作痒。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等清醒的时候，这三人已经被拎到了这里，而他的手指正扣在其中一人的脑袋两侧，打算把它压爆。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暴虐感，杀戮的欲|望在体内横冲直撞，他随时可能再度陷进去。
攸关两手半举着，停在原地，他从面的背包里取出两件衣服丢过去，这是他好不容易从废墟中扒拉出的物资，是一套很帅气的作战服。
“你先把衣服穿上吧，小心着凉。”
余纵愣了下，研究所的人当他是情绪不稳定的怪物，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的冷热，更加不会去关注他的自尊心。
瞥了眼落在地上的衣服，他问：“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想到研究所新定下的项目，男人犀利的眸光往攸关下半身去。
攸关莫名的觉得下面一凉，侧身用手挡住，“别多想，我可不是繁衍项目的人，我就是个单纯的饲养员。”
余纵的五官抽搐了下，躁动的血液和清明的神志将他分裂成了两部分。
攸关被他可怕的眼神看得后退一步，梗着脖子说：“你到底穿不穿？”
余纵依旧不说话，眼神却没有放过青年脸上的任何表情。实验体要为人类未来发展献身，无论怎么反抗都没用。既然是注定牺牲的东西，谁有会将宝贵的感情浪费在他们身上？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只有费尽心机的图谋。
“这峡谷里真凉快。”攸关自顾自说了一句。
看着故作轻松的青年，余纵突然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带血的掌心摊开后往前伸，刚要捡起，那套衣服就被另一只手抢先了。
攸关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仔仔细细塞回了背包里，一脸理解：“我看你现在挺热血的，不穿也好，正好散热。”
*

第011章 攸关：我们不一样
余纵的手悬在半空，他觉得攸关是故意的。
攸关抱着包走到一旁，感觉到自己被人瞪了，他无辜又困惑地看过去，“怎么？”
到这个地步，余纵放不下脸说自己又想穿了，抿唇不语。大概是被攸关打岔，转移了注意力的缘故，体内两股撕扯的力量有了平息的趋势。
他收回手，沉默地坐回去，阴沉的面色无论谁看了都会退避三舍，攸关偏不。
他靠着岩壁，目光在男人身上一寸寸的梭巡。之前情况危急，顾不上，现在仔细一看这身肌肉真是漂亮，块状分明，线条流畅。
只是可惜了。
上一世余纵是孤独终老，从头处到尾。
这一世如果能改变世界结局，他说不定就能找到对象，不管男女，对方一定会为这张脸这幅身材倾倒。
攸关八卦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话语落下不到一秒，他自顾自的否认，“肯定没有，你每天接触到的都是研究员，而且同性居多，铁树开花太难了。”
“……”余纵，“你能不能闭嘴。”
攸关撇了下嘴，委屈地“哦”了一声。余纵看他这幅样子更不得劲儿，好像自己是倚强凌弱的那方。
后一步赶来的李鑫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余纵黑脸的模样活像被欺负的黄花大闺女。轻咳一声，转身望向嘴里念念有词的三个降临者。
三人伤势很重，其中一人脑袋上有几个清晰的血洞，深可见骨。
李鑫良打了个哆嗦，他知道这一定是余纵弄出来的，“罗队让我和攸关带你回去。”说话间他一直观察余纵的反应，手里握着控制器。
余纵微眯起眼睛嘲讽，“如果我不回去呢？”
骨子里潜藏的对“怪物”的恐惧渗了出来，李鑫良曾亲眼见过余纵手撕丧尸。
他的指间长出了蹼，指甲利如钢铁，在丧尸迎面扑上去的瞬间就将他剖成了两半。
伤口平滑整齐，可见他的爪子有多锋利坚硬。
那画面在他脑海中整整停留了三天，直到现在还偶尔出现在噩梦。余纵身上的凶戾是别的实验体身上所没有的，谁也不知道那双晦暗的眼睛里藏着什么。
“那，那我就采取特殊手段。”李鑫良心跳得很快，举着控制器的手在颤抖。
余纵的腿迈出去，李鑫良不断后退。对方身上的血腥味飘过来，糊在他的口鼻间，李鑫良瞪大眼睛看着对面，那双漆黑的瞳孔中一丝红光稍纵即逝。
“怪物，怪物。”在两人相隔两米左右时，李鑫良手忙脚乱地掏出枪抵住余纵，连手中有控制器都忘了。
攸关握住枪杆，拇指直接插|进去堵住枪口，“李鑫良你怎么回事？”
李鑫良对余纵的态度太奇怪了，说是活见鬼也不为过。见他依旧死咬着牙关举着枪，攸关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到底怎么了。”
“怪物，他是怪物！”李鑫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恐惧的眼底浮现出杀意。
“他刚刚才救了你们，你杀了他就是忘恩负义。如果不是余纵杀死两个狙击手，吸引了火力，我们所有人早就被乱枪打死了。”攸关说完见他还是不收手，生气的上前就是两巴掌，把人给扇得清醒过来。
火|辣辣的疼痛贴在脸上，李鑫良捂着腮帮子，一脸错愕。
攸关长长呼出一口气，“清醒了吗？”
李鑫良点点头，攸关颔首，叉着腰回头看余纵，“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电击伺候。”
青年的火气很大，大有谁碰炸谁的架势。
李鑫良讪讪的揣好枪，脸上好像更疼了，他还是怕余纵，但是莫名的怕攸关。真是奇了怪了。
最后三人还是一起上了车，俘虏也被带了回去。刚停下车，摇下车窗，就听见补给站里有说话声，而且人还不少。
进去一看，果然是补给物资的人到了。
看到李鑫良脸上的巴掌印，罗俊明吃惊的问：“谁打你了？”
攸关仿佛什么也没干过，将控制器物归原主，笑着对罗俊明说：“余纵很听话，没有反抗。”
余纵看了眼青年的后脑勺，转身就走，张卯紧跟上去要抽血观察。
攸关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关注余纵的身体数据，起初波动很大，已经到达了上一次发狂的临界点。就在他以为实验体会再次失控的时候，他的各项数据开始回落，竟然在短短十分钟内恢复正常水平。
看着手里的血液数据，他摘掉眼镜疲惫的捏捏鼻梁，正好攸关从门口经过，顺便把人叫进去询问事情始末。
攸关说得很仔细，最后提议道：“我觉得余纵能控制自己，或许研究所可以采取更宽松的研究方案，一味地把实验体关在玻璃笼子里对他们的身心健康很不利，久而久之，他们对研究员和实验会产生逆反心理。猫猫狗狗关久了都会暴躁，何况是人呢。”
最主要的是不把实验体当人看太拉仇恨。
每个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是美好的人间。
张卯并非没有考虑过这问题，只是这么做的风险很大，反对声很多。
“我会考虑的。”
张卯这人很好看透，只要是有利于研究的事，他都会放在心上好好思考。攸关回头冲着赤身裸|体的主角眨了下眼，留下功与名。
余纵：“……”
张卯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若有所思，“你对他的态度和对我们不一样。”
余纵从新送来的物资中找出一套衣服，刚要套上就听见背后有人说：“你不是火力壮，不用穿吗？”
攸关趴着门框摇摇头，“哦，你是看不上我拿的衣服。真挑剔。”
余纵从来没遇到这么多话的人，忍无可忍的指向门外，“滚。”
攸关扁扁嘴，抬起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晃了晃，手指间夹着一双崭新的作战靴。他把鞋子放到门口，一脸乖巧：“我找罗队帮你申请的，试试合不适合。”
黑色的鞋带在前方系出两个完美的蝴蝶结，鞋子里塞着一张纸条，知道对方不会轻易走过来，攸关把鞋放在地上，这次是真的走了。
“我觉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张卯走到他身后，摸着下巴揣测，“这就是你区别对待的原因？”
“他难道不是你派来的？”余纵犹豫了下，人类的脚底较柔软，踩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并不舒服。犹豫了下，弯腰拿起鞋子，抽出那张纸条。
纸条：【就知道你会要，口嫌体正】
余纵：“……”
有病。
余纵把纸条揉成一团，穿上衣服鞋子，主动让张卯给他戴上镣铐，如果不是他眼底的戾气，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路过攸关的时候，他压低声音，“离我远点。”
攸关本来正聚精会神的听供给人员的途中遭遇，闻言仰头，目光落在余纵坚毅的下巴上。他才没那么无聊，而是在试探余纵的脾气。
事实证明，这人不经逗，随便几下子就戾气横生，眼底的烦躁压都压不住。
攸关毫不怀疑，如果再过分一点，自己肯定会被揍。
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脚尖和余纵的脚尖来回两圈，“可现在是你主动靠近我。”
“……”
余纵的呼吸重了几分，听得攸关头皮发麻，急忙转身拉着王秋天问，“那位大哥说他们遇见什么了？”
王秋天被身后压抑的空气吓得不敢说话声，等余纵和张卯一起出去才找回说话的勇气，“丧尸，他们遇到了几十只丧尸。”
“几十只？”攸关感到惊奇。
来的路上罗俊明说过，夜枭基地和猎鹰基地之间没有城市村庄，只有一片广袤的戈壁滩，游荡过来的丧尸很少，怎么就一下子钻出几十个？
“我们怀疑是有人把他们运过来的。”补给人员说。
“当时汽车路过一个距离这里大约三公里的加油站，我们听见里面有人在喊救命。结果进去一看，是个提前录好声音的录音机。等反应过来是陷阱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些丧尸从门口冲进来，那张牙舞爪的样子，老子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
罗俊明：“应该是降临者干的，想要阻挠补给和救援。”
“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和行动时间，总不可能有人通风报信吧。”看见罗俊明的表情，那人就震怒的站起来，“靠，我猜对了？！”
“背叛我的研究员只是其一，因为他不可能雨天知道我们的行动路线，一定还有其他背叛者，说不定就在基地里，但是我现在没有确凿证据。”罗俊明单手撑着额头，脚尖在地上点了点，“而且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
“还能有什么目的，肯定是为了实验体。”安奇道。
提起余纵，贺欢欢碰了碰攸关的手，“他真是主动跟你们回来的？”
“差不多吧。”攸关实话实说，余纵很会审时度势，既然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不如多配合点，还能少吃点苦头。
事实证明，他的良好表现的确给大家留下了好印象。
自从回来到现在，没有人追问过那三名俘虏受过什么折磨，加上之前余纵救了大家，队伍中少了许多尖酸刻薄的言论。
攸关还没来得及高兴大家对主角的丁点改观，外面张卯突然严厉呵斥：“M001！”
是余纵的实验代号。
*

第012章 要命的瓜
余纵的手掐在张卯的脖子上，把人拎起来悬在半空。
他的胸口急速起伏，漆黑的眼睛逐渐露出隐藏的暗红色，那是实验体要异化的征兆，甚至就连他的颈侧也出现了蓝色的鳞纹。
张卯的脸憋成了绛紫，两只脚蹬踹几下，吃力地警告：“M001，我命令你放开我。”
余纵的瞳孔紧缩成了针尖状，手上纹丝未动，他咧开嘴，恶劣的笑：“掐死了你，就能彻底断了念想。”
张卯盯着男人颈侧，纹路浮现出了浅蓝色，根部嵌在他的皮肤里。
是鳞片，居然是鳞片！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余纵在水里之外的地方长出鳞片！
这是不是证明，他能够在陆地上展现出和水中一样强大的实力！不，甚至更强。
张卯的大脑被这一设想充斥着，忘了死亡的威胁，竟然哈哈笑出声。
这样的表情余纵太熟悉了，每次这个人有新的研究发现都会这样。笑声钻进耳朵里，像是无数根针刺刮过耳膜，余纵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唯一的念头就是掐死他，掐死他。
笑声卡在喉间，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张卯开始不断拍打余纵的胳膊。
他感觉自己的肺部在灼烧，好不容易汲取的一点空气，又被那只大手给轻而易举的遏制住。
张卯的智商高于常人，十几岁就加入了研究所。借着父亲是研究所的高层光辉，他一路平顺，从未被实验体这样对待过。
“余……余……纵……”
“杀了我……你也别想活……”
濒死的五官上再次露出疯狂的笑，他的眼睛里倒映出余纵身后刚刚赶来的罗俊明。
罗俊明举起控制器，“把张博士放了！”
电游走于全身，余纵的身体剧烈抖动，他紧咬着牙依旧不肯松手。视线变得模糊，掐着人的手也变得无力。
张卯只觉得脖子上一松，身体就落到了地上。猛然吸入空气刺激着咽喉，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好一会儿。
“罗队，停下吧，张博士已经得救了。”攸关抓着罗俊明的胳膊，上一次电击他也跟着晕了过去，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余纵遭受这样的折磨，眼底的仇恨强烈到让自在场的人颤栗。
“不能停，直接把他电晕，他现在很危险！”有研究员强烈反对。
罗俊明看向后背拱起，跪在地上的高大男人，心里生出几分怜悯。他闭上眼睛，压在按钮上的手指松开。
抖动的身躯砸到了地上，攸关跑过去，轻轻拍了拍余纵的肩膀：“还好吗？”
一颗又一颗汗珠沿着余纵的鬓角砸到地上，他眼底的暗红色毫不掩饰的暴露在攸关面前。
攸关被那双眼睛看得害怕，移开的视线停在男人脖子上。
鳞片和皮肤的结合处是一条黑色的线，不到三秒，“黑线”和蓝色鳞片成了肉色，与皮肤融为一体。
他手指动了动，考虑到余纵的自尊心可能不希望自己被人扶起来，于是退到一边，从身上摸了好一阵也没找到卫生纸。
哦，忘了在末世。
余纵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肌肉酸软无力，阵阵发麻，走路的步子有些虚浮。眼看这就要摔倒，前方一辆车横扫而来，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黑发碧眼，是个混血儿。而她身上最明显的特征却是露在半指手套外的手指，手指上是异于人类的尖利指甲。
居然是个变异者。
女人急躁地走到余纵身边，焦急地询问什么，攸关离得太远了，听不清。
“250那个女人是谁？”攸关呼叫完系统，就在脑海中搜索剧透内容，发现还真有这个女人的身影。
一笔带过的描述中提到，这个女人是现目前唯一放养的实验体，她参加了猎鹰基地的物资搜寻团，专门负责与其他队员一起寻找物资。
最重要的是，她也是为余纵倾倒的人之一。
叫什么来着？
250：【陈亚沙】
对，叫陈亚沙。而之所以她是实验体中的例外，是因为她的父亲是猎鹰基地的安全部的最高执行长官。
眼下提前出场，大概率是因为罗俊明的任务延迟完成，余纵没有按照指定时间被送回基地的缘故。
陈亚沙痴迷的看着余纵的脸，汗水沾湿了他的头发，衬得眼睛尤为深沉。她清了下嗓子，关心道：“我扶你吧。”
余纵越过她，身体靠着墙壁的支撑一点点的往前蹭。转过墙角时，他看见攸关离开的背影，自嘲一笑。
这是被他的态度惹烦了，连假装关心都不愿意了。
也好，耳边可以清净清净了。
余纵坐下来，脑袋靠在墙上缓慢地调整呼吸。手指刚压到腿上，另一只手更加柔软的手落在他的手背上。
余纵把手拿开，眉心蹙了蹙。
陈亚沙对这份冷淡习以为常，把漂亮的头发别到耳后，“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好了吗，就是我们结婚的事情。”
哐当一声，攸关手里的水壶摔到地上。
结婚？？？
他用力掏掏耳朵，仔细一听，里面鸦雀无声。对，刚刚肯定是幻听。
捡起地上的水壶擦了擦，抬眼就见一双纤细的笔直长腿立在那里。顺着往上，是一张明艳的动人的脸。
好吧，看来不是幻听。
他把水壶拿进去递给余纵：“我猜你可能会口渴，就去装了一壶水过来。”
攸关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看着一脸平淡的男人催促：“看着我干什么，接一下啊。”
余纵这才抬手拿过水壶。
热水的温度穿透水壶，温暖着他的手心，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陈亚沙盯着男人滚动的喉结，眼神中说不出的缱绻，心中情动，顾不上还有外人在场激动地劝说：“我爸爸答应我了，只要你跟我结婚就能获得自由，我们自然结合生下的孩子，也会作为基地最宝贵的财富。余纵，基地已经在寻找合适的男性作为繁衍载体了，与其被逼迫和陌生同性结合，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对自己更有力的对象呢？有我爸爸在，谁也不敢再在你身上动刀子。”
攸关心里咆哮，难怪剧透说陈亚沙一出现就自称是余纵的未婚妻，原来中间还有这些事。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眼前的女人的确是余纵暂时摆脱困境的最佳选择。可是感性来说，攸关不希望余纵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啊啊啊，太难抉择了。
“你能不能让我们独处一下？”陈亚沙听不见余纵的回答，以为是因为外人在场他不好意思，有点跋扈不耐的盯着攸关。
攸关刚要走，余纵就开口了：“你留下，我们之间没有独处的必要。”前一句是对攸关，后一句是对陈亚沙。
陈亚沙不高兴，“你什么意思。”
“你想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交|配是你的事，我没兴趣。”余纵盖上水壶，将其放在凳子上，“至于孩子，陈大小姐想得太多了，我不会跟你结婚。”
“余纵！”陈亚沙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白难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们不会围观，他们只是检测我们的数据。”
“有区别吗？”余纵厌恶实验室，厌恶研究员，更加厌恶自己的一切被迫袒露在他们面前。
他始终相信自己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尊严的人。
攸关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谁知道陈亚沙还是将矛头指向了他，“你难道喜欢男人？像他这种？”
余纵从来不接别人递来的入口的东西，她听说每次张卯给他喂药，都是把人放倒后强灌的。
可是刚刚那个人递来的水他直接就喝了。
这不对，不正常。
“关我什么事？”攸关指着自己一脸懵逼，他只是个单纯的吃瓜群众好吗。
陈亚沙狠狠剜了他一眼，紧张的盯着余纵的脸，心里其实觉得他有些不知好歹，“余纵，你为什么要这么死板呢？是，他们的研究方式的确有些过火，但这是为了全人类。你想想，如果人鱼的秘密彻底解开，人类中的变异者越来越多，我们这一群体的地位就会得到提高。而你我这样为他们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会受到他们的爱戴和拥趸。”
余纵寡淡一笑：“所以你的目标是成为另一个群体的领主，而我只是你的踏脚石。”
“我没有！”余纵的话戳中了陈亚沙的部分心思，她僵硬着脸坚决否认，“你不能这样想我，我是喜欢你的，你一直都知道！”
“对，但我已经拒绝过你两次了。”余纵根本不会顾及女生的面子，嘴毒地说，“陈大小姐的脸皮这么厚，应该不介意我拒绝第三次吧。”
陈亚沙的脸彻底白了，眼底是浓浓的失望和不甘，“拒绝我你会后悔的。”
“是吗。”男人似笑非笑，态度很是无所谓。
陈亚沙转身，狠狠撞了一下攸关的肩膀，她尖利的指甲刮在墙壁上，留下三条深刻的痕迹。攸关摸了摸大概有一厘米深，顿时打了个哆嗦。
还好刚刚陈亚沙是拿眼睛剜他。
要是换成指甲，他现在已经死翘翘了。真，用生命在吃瓜。
*

第013章 临时配偶
攸关劫后余生的抚着自己胸口，控诉：“刚刚波及到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你是不是拿我当挡箭牌。”
余纵调整了坐姿，抱着胳膊闭目养神。
看他竟然好意思睡觉攸关更气，睡个屁睡，弯腰对着男人的耳朵想用力吹口气。
警惕之中的余纵猛地睁眼坐正，刚要伸手把人挥开，就感觉耳朵被什么温热软嫩的东西给碰了一下。
余纵的眼神冰冷得宛如实质，攸关毫无所觉，心里嫌弃和恐慌交杂在一起，第一时间拿手用力搓嘴巴。
粉色的嘴唇因为过于用力，很快就变得又红又肿。
男主的耳朵吻应该给未来的媳妇才对。
第一次竟然是我。
攸关快哭了，对着余纵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走出去很远了还在抬手擦拭嘴巴。
余纵看着他的动作，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第一次有了想掐死他的冲动。
攸关一脸悲愤回去的时候，陈亚沙正拉着王秋天说话，王秋天表情很困惑，一直在摇头。陈亚沙见问不出什么，冷哼一声又去找张卯。
张卯在收拾东西，他们马上就要动身离开了，其余研究员也在整理刚好写的报告。
“张卯，我们聊聊。”
张卯抱着欣赏的态度看着陈亚沙的指甲，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外面说吧。”
陈亚沙跟他一起来到补给站被轰平的大门口，抬眼就能看见余纵休息的地方，一双腿露出墙外，高帮战靴包裹着他的半截小腿。
陈亚沙无法形容，就是觉得很养眼。
都这时候了还走神，张卯不满地喊她一声，“有话就说，我没多少时间耽搁。”
“基地已经开始挑选承受体，这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吧？”陈亚沙言语笃定，转而一笑，“我有内部消息，等一回到基地你就会被提拔为副所长，和你父亲的职位只差一个字。”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卯烦透了拐弯抹角。
“到时候你的权限会很大，我希望你能说服余纵跟我结合，如果不行，可以安排强制配对。”
“你就不怕他把你杀了？”
“他不会。”陈亚萨微眯起眼睛，红唇翘起，“他至今没有杀害过无辜。”
张卯却摇了摇头，“不行，我有其他人选。”
陈亚沙信心十足的找来，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张卯，你难道还真想给他配个男人吗！你们这是在折辱他！”
余纵带给她的冷遇固然令人难受，可是陈亚沙没办法控制自己想要帮他的念头。现今情况下，余纵选择她所带来的利益无法估量。
哪怕，哪怕有一天余纵有了更大的力量想要叛逃基地，她也愿意追随他。他们可以建立自己的基地，专门收纳流落在外的普通人和变异者。
按照猎鹰基地现在的实验体数量，这些宏远的计划未必不能完成。
可是张卯居然拒绝了她！
搞不定张卯，蓝图就会成为泡影。
“为什么！”陈亚沙列举自己的优势，“我是唯一的女性变异者，我的体质比大多数普通男性更强，而且一旦余纵发疯，我能帮你们拖延时间。”
张卯：“因为他不喜欢你。”
陈亚沙：“……”
她深吸口气，“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张卯，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不会考虑。”张卯说完本打算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说，“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再来耽误我的时间，你很清楚，我的时间比你的更宝贵。”
陈亚沙：“……”
在生物繁衍方面，张卯遵循自然法则。
他坚信自然结合优于靠强制措施结合诞下的产物。更何况，用男性承受体只是为了测试人鱼j子质量和人鱼交|配时的身体指数。
比起陈亚沙，他更看中的是攸关。
攸关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正抓耳挠腮呢，王秋天按着他的肩，“长虱子了？再抓就破了。”
攸关停下动作，常叹口气。
王秋天没顾得上问他到底怎么了，迫不及待的要把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哥们，“你给余纵送水的时候，张卯跟我说了，他会尽最大努力让我们继续当饲养员。”
这代表以后的日子他们可以继续衣食无忧，不用出去杀丧尸换物资积分。
优秀，这样就可以离主角进一点了。
好好表现，升一下级，说不定他能去喂余纵。
“都收拾好了吗？”罗俊明走进来通知到大家，“收拾好就上车吧，最新得到的消息显示，今晚有寒潮来袭，很可能会有大批丧尸朝基地迁徙，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抵达。”
植物园的经历还记忆犹新，原本还磨磨唧唧整理报告几个研究员，直接将纸张塞进了文件袋里，小跑着出去上了车。
攸关和王秋天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和张卯一辆车上了同辆车。车一发动，攸关就蹭到了张卯身边。
张卯不喜欢和人靠得太紧，朝旁边移动。
攸关看了眼卡车屁股后跟着的越野车，开门见山地问：“博士，你和陈小姐聊了什么？”
张卯也是直来直去的人，“聊了余纵临时配偶的问题。”
王秋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坐在对面那排的救援队队员也吃了一惊，安奇惊愕道：“罗队说的繁衍计划是真的？”
关押余纵的笼子就在两排座椅尽头，他坐在里面，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随意放在地上，仿佛与外界之间隔着一堵墙，看不见也听不见。
看着他这副样子，攸关有种想帮他把耳朵蒙住的冲动，忙岔开话题：“谢谢博士，工作的事秋天都告诉我了。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
张卯颔首，固执的要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希望余纵的临时配偶是你，可以吗？”
“不可以！”攸关整个人裂开了，想用502胶黏住自己一分钟前的嘴。
难怪之前余纵会揍人，铁定是张卯跟他说了同样的话。
青年的反应过于大了，余纵漆黑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薄唇勾出冰冷的弧度，看向攸关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厌恶和排斥。
攸关打了个激灵，福至心灵，刚扑到笼子前卡车拐弯，他一脑袋磕在铁笼子上，当即就红了。
他捂着伤口扁着嘴解释：“我不是嫌弃你，就是觉得不合适，我们俩都是男人。”
等了等，没等到男人的回答，他又指天发誓，“骗你我就再被撞一下。”
汽车轮子碾过一颗石头，车上的人齐齐一抖。攸关这次比上次撞得还厉害，笼子的一角剐到他的手臂，留下一条长长的红色血痕。
攸关：“……”这该死的乌鸦嘴。
王秋天帮好友挽尊，干巴巴的发出几声哈哈哈。
攸关灰溜溜的坐回去，垂头丧气的抱住脑袋，额头和手一起疼就算了，还让主角误会了。
余纵不会以为他撒谎撒得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
不会的，主角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对，一定是。
乱蹦的心慢慢平静，接下来一路攸关都老老实实的，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王秋天好几次欲言又止都忍住了。
他理解的。
攸关虽然喜欢男人，可是他有一颗向往爱情的心。他要的是两情相悦，而不是被打了药，关在玻璃笼子里和实验体那啥。
——
傍晚时分，卡车抵达猎鹰基地。
基地上空盘旋着两只白头鹰，鹰唳惊空遏云，雄浑尖锐。它们是基地领主饲养的宠物，也是猎鹰基地的标志。
下车后众人排队走入检查室，确定他们没有人被丧尸咬过后才被批准入内。
陈亚沙作为安保部指挥官的女儿，由专人负责检查，不到三分钟就戴上墨镜上了前来接她的汽车。临走前，她势在必得地看了眼关在笼子里的余纵。
“攸关。”贺欢欢主动邀请，“基地的住房已经全分配完了，你们估计只能去睡大街了。如果不嫌弃，可以跟我们一起去训练场。”
攸关求之不得，热泪盈眶：“欢姐……”
贺欢欢：“打住，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猎鹰基地东面有一所高中，如今被用作基地武|装兵团的训练场，从前的学生宿舍也成了兵团宿舍。
攸关他们进去的时候，很多人在操场上进行体能和射|击训练，还有一部分正在和丧尸进行对决。
贺欢欢带着两人在小操场外站定，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三人围栏另一边。
攸关：“他居然还没死。”
贱人的命难道真的更贱更好活吗？
王秋天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夸张的干呕一声，指着正颤颤巍巍立在丧尸对面的男人说：“他怎么会在这里？”
贺欢欢耸耸肩，撞了下攸关的肩膀：“要去再续前缘吗？”
“不，谢谢。”攸关一脸恶寒，巴不得这辈子不要再见到陈锋。
贺欢欢耸耸肩，带着两人去了救援队的宿舍。那是一个八人间，损失了一名战士刚好空出一张床。
王秋天看了眼窄小的下铺，觉得自己躺上去会把床板压塌，“欢姐，我打地铺吧。”
“随你。”贺欢欢把自己的饭票分给了两人一张，正打算带他们去食堂吃点东西，就见罗俊明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进来。
他扯开衣领，烦躁的原地踱步，“上面打算把实验体编入兵团各个队伍，作为特殊士兵使用。”
*

第014章 一个真敢爱，一个真敢说
“谁的主意？”贺欢欢问。
“安保部那个老阴逼，陈亚沙的父亲。”罗俊明说，“就在我们回来的半小时前，他们刚就此事开完会，大半以上的议员投了赞成票。”
王秋天作为夜枭基地研究所的一员，知道上面有多宝贝实验体，他们怎么肯承担那么大的风险允许这件事？这一疑问出口后，罗俊明的脸色更加难看。
“因为接下来要出一场任务。”
“什么任务？”贺欢欢问完整个人瘫倒在床，脸上是大些的“心累”。
“去其他城市寻找核电池。”罗俊明说，“核电池所在地基本都是曾经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兵团里所有队伍都要出去，所以……”
“所以拿实验体当开路先锋？”攸关忽然出声，吓了旁边的王秋天一跳。
罗俊明没有否认，只是说了上面的意思：“实验体的行动速度高出常人至少三倍，他们能迅速吸引丧尸，将他们带去其他地方。剩余人员就可以更好的完成任务。”
“真不是人。”攸关愤愤道。
贺欢欢看了他一眼，青年急忙捂住嘴，怕有人隔墙有耳被｜□□。
“何止不是人，简直是畜生。”安奇推门走进来，将刚审问出的报告递给罗俊明，扭头问贺欢欢，“欢姐，你知道这次任务我们为什么会遭遇伏击吗，因为在我们之前经过的队伍把信息卖给了降临者。”
“安奇，没有证据别瞎说。”罗俊明低喝，蹭的站了起来。
“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自己看吧。”安奇心里憋着一团火。
王旸是另一只救援队的队长，一直嫉恨罗俊明，要不是那三个俘虏交代了事实真相，他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一想到这些烂事，心里的火就越烧越旺。
他实在想不通了，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自相残害。
罗俊明快速翻完了文件，眼底似是跳跃着熊熊火光。攸关只感觉到一阵风刮过，眨眼间罗俊明就出了宿舍门。
贺欢欢踢了安奇一脚，“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人过去帮忙。”
攸关探头，见贺欢欢没有遮掩的打算，索性靠得更近，大大方方地看下去。
原来如此。
如果按照原剧情，降临者埋伏的应该是第一次经过补给站的王旸的队伍。
可是这一次，王旸得知罗俊明的队伍延迟了任务时间，会在自己之后经过补给站，为了不和降临者发生正面冲突，就把消息透露了出去。
这人心肝肺都是黑的吧。
贺欢欢气得直咬牙，把报告纸都快捏烂了，“狗玩意儿，老娘这暴脾气非得揍死他不可！
她的速度太快了，攸关根本拉不住，等他和王秋天追出去的时候，楼下空地上两方人马已经扭打成一团。
罗俊明明显更强，把叫王旸的人压在地上死命揍，给揍成了猪头。
王旸也发狠，手指死死掐着罗俊明的脖子，眼珠子都瞪得快突出眼眶了。
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他妈的欠我弟弟一条命，报复你不应该吗，你还敢打我，我掐死你……”
距离不远外的操场里跑出一群人过来拉架，攸关看到了陈锋，故意移动过去，伸出一只脚。
陈锋绊倒，刚好扑到王旸的脸上。
王旸的呼吸被堵住，掐人的力度瞬间减弱，罗俊明站起来就朝他的胸口踩去。
推开脸上的人，王旸尚未完全起身就被一股力量踩回地上，胸骨险些断裂。
“我解释过很多次，你弟弟的死跟我没关系，那只是个意外。”罗俊明眼底闪过一抹悲伤，他对王旸弟弟的死一直心存愧疚，觉得自己没保护好他，但他也不是什么脑残大善人，会把一切错误归结到自己头上。
“临走前我们说好你要把他全须全尾带回来，可结果呢！”
“王队。”贺欢欢的头发被抓成了鸡窝，随手揉了一把，“王斌的死是他自己作的，队长三声五令让他不要冲动，可他呢，以为自己手里的机|关枪是火|箭炮，不管不顾的往上冲。当时我们四面受敌，谁能分得出心思去管他！”
贺欢欢斜睨着王旸的猪头脸，喘|息几下继续说：“就算你在场也不定能把人救下来吧，真要是那样，你难道还能拿枪把自己给毙了吗。”
王旸被喷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兵团严禁斗殴，你们是把背过的东西都吃到狗肚子里了吗！”
威严的声音穿过围观的人群，原本还抱着看热闹心情的战士们齐齐打了个哆嗦，自动朝两边分开，为来者留出一条路。
来人一头白发，年纪却只有五十岁左右，穿着板正的黑色中山服，背着手走到罗俊明和王旸之间。而他身后，还跟着一名红发女人。
是陈亚沙。
陈启彪在基地威望很高，他不止负责基地安全，还是兵团的管理者。他的出现让喧闹的人群陷入静默，现场鸦雀无声。
王旸不甘的抿着嘴，正想说什么，突然一只手挥过来，伴随着一声脆响落到他的脸上。
陈启彪：“残害同胞，王旸，我看你是不想在兵团待下去了。正好，种植区那边缺人，你下午就收拾东西滚过去。”
攸关眨了眨眼，觉得这一幕很假，像作戏。
去种地也算惩罚？大叔怕不是来搞笑的吧。
罗俊明拦下欲走的王旸，看向陈启彪：“长官，出卖同僚的叛徒应该赶出基地。”
陈启彪的视线一一扫过罗俊明的几个下属，无一不是义愤填膺，好像他的决定是天大的错误。
“俊明啊，基地缺人的事你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本就因你和王旸的私恨而起，他弟弟死了，你是队伍的负责人，他气恨你情有可原。我当然知道只是去种植区的惩罚太轻，所以我打算扣除王旸未来一年的生活物资。如果你嫌不够，可以再多加一年。”
“你……”贺欢欢气不过，被罗俊明挡了下来。
罗俊明说：“三年。”
陈启彪这时候又变得很好说话，“行。”他看着王旸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王旸微眯起眼睛，指了指罗俊明的脸，对自己的下属厉呵，“还愣着做什么，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
陈启彪眉梢动了下，目送王旸走远后，他对罗俊明关心道：“这次任务你完成得很好，还额外救回来很多人，那些人中的青壮年我已经安排进兵团了。另外，张卯和他父亲想今晚请你吃个便饭，以作感谢。”
“救人本就是我的任务，感谢就免了。”罗俊明连一点表面的恭敬都不肯维持，他很清楚对方今天为什么这样处理，无非是因为“功高盖主”，早就让陈启斌心生不满了。
“爸爸，罗队他们刚回来，需要好好调整，咱们就先走吧。”陈亚沙看气氛骤然冷下来，温声劝说。
陈启彪很宠爱自己的掌上明珠，有求必应，“那小罗你和大家好好休息，顺便研究研究下次任务。”
“陈长官、陈小姐慢走。”李鑫良扬声挥手，转过身翻了个白眼。
攸关跟大家一起往回走，见罗俊明的脸色一直很臭，悄声问贺欢欢，“罗队和陈长官不对付？”
“何止是不对付。”贺欢欢哼了一声，“我怀疑王旸敢这么干就是他授意的，要不然王旸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任务延迟了。”
“可大家不是一个基地的么？”攸关不明白，外面就是丧尸，这种时候更应该抱团取暖才对。
“呸。”说话的是安奇，他两手叉腰，“罗队的爸爸生前是陈启彪的头号竞选对手，他恨罗队全家。”
攸关张了张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该死的作者，这些东西完全没提过。
这是他第一次深切体会到，这个世界不是简单的文字构建，或许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和另一面。
包括主角在内。
那他自己呢？攸关没有原主过去的记忆，瞬间有点慌了，抓着王秋天问：“我以前有没有什么仇家？”
王秋天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有啊，我。”
攸关：“……”
王秋天：“你欠我两个大列巴。”
节省一点的话，一个大列巴够攸关吃一天了，是巨款，“请让我继续失忆。”
片刻后，他又问，“那余纵呢？”
“这我哪知道。”王秋天上下打量攸关，最后捏着自己的下巴质问，“自从你受伤后就很不对劲，毕竟撞了脑子，我理解。可有些东西是扎根在心里的，应该没那么容易变化。”
攸关：“比如？”
“比如余纵啊，你对他有点像认识很久的朋友，潜意识就没有警告你离他远点吗？”
“因为我已经认识他很久了。”攸关诚实作答。
其实作者刚开始时更新速度堪比蜗牛，好像经常挤不出内容，两三天一更，攸关只能反复看。后期作者被码字精附身，三天写完了几十万字！留言都说作者之前在偷偷存稿。
如果早知道会穿越，攸关一定熬夜刷完，还去看什么剧透啊。
就算这样，他认识余纵少说也有两个月了，单方面真的很熟。可王秋天之前也提过相同的话，攸关觉得这问题必须解决，否则马甲会掉。
攸关：“我跟你说个秘密。”
王秋天凑过去。
攸关痛心疾首的自我反思：“我以前太片面太狭隘了，余纵为了人类事业承受了太多，我现在很崇拜他，他就是我心里那道正义的光。”
“……”伸手摸摸攸关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而且神色坚定，王秋天恍然大悟，“你的性向从男人变成了人鱼，性别没换，就是换了物种。”
刚喝了口水的罗俊明：“噗——”
宿舍里六个队员一脸佩服，一个真敢爱，一个真敢说。
*

第015章 一个人养两条鱼
“……”攸关恨不得捂住王秋天的嘴。
到底是他的表述有问题，还是王秋天的耳朵有问题。
攸关有点崩溃：“你们听我说……”
“我们视力1.5，看得很清楚，你确实对余纵很好啊，还总逗他。”贺欢欢若有所思，“说起来，余纵对你好像比对别人更包容。”
罗俊明擦完了下巴和衣服上的水，把杯子放到一边，语重心长道：“攸关，大家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是自己人。罗哥真心奉劝你一句，离余纵远点。”
“为什么？”
“听过海妖和水手的故事吗？”
“海妖用歌声魅惑水手，水手操控着船只撞上礁石，落水的船员会被海妖挨个吃掉。”攸关回忆着儿时听过的神话故事，反问，“罗队的意思是，余纵对我图谋不轨？”
“总之你多加小心。”罗俊明点到即止，换了其他话题，“张卯联系你了吗？如果进不了研究所，就到我们兵团来。通过正规训练后，我申请把你分到我的队伍里。”
“谢谢罗队。”攸关的行动路线是跟着余纵走的。
没有主角研究所待着就索然无味，万一余纵真的下放队到伍里，他肯定要想办法跟去。
房间里说说笑笑，外面走廊却是一派安静。王旸在陈启彪的办公室挨了一顿臭骂回来，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眼底阴霾弥漫。
看到抱着脸盆迎面走来的陈锋，他伸手把人拎到角落，“刚刚要不是你突然倒在我脸上，老子就能把他给撂倒。你他妈生来就是个跟我作对的吧！”
陈锋浑身哆嗦，脸盆连带着里面的东西一起落地，看着刚领到的摔坏的玻璃水杯，他的心在滴血。
王旸忽然想起这人是罗俊明从夜枭基地救回来的人，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将人掼到地上，又打又踢。
他这次犯了那么大的错都能被轻轻揭过，可见陈启彪有多看重他，路人不敢上前劝说，假装没看到已经被揍到不省人事的陈锋，缩着肩膀悄悄经过。
发现人没了动静，王旸离开前又朝那颗脑袋踢了一脚，啐了一口才走。
陈锋躺在地上，迷迷糊糊间看到前方有几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他费力的伸出手指，撕裂的嘴角艰难的张开，模糊的呼喊着救命。
好歹表兄弟一场，王秋天有些不忍。
攸关无所谓，“要管你管，反正我不管，他在我这儿早就是个死人了。”
靠得住的好哥们和不靠谱的渣亲戚之间肯定选前者，王秋天蒙着眼睛往前走，默念：“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罗俊明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下属们去了食堂。
食堂里摆满了桌子，许多人正在窗口排队。
“喂，听说余纵也要被编入队伍，万一来咱们队怎么办，我可不想跟那种怪物在一起。”
听到前面传来主角的名字，攸关连忙竖起耳朵。
“余纵的危险系数达到了S级别，你以为我们这种弱鸡队伍能配备这种大杀器？做梦吧你。”
“不来正好，求之不得。”
听着听着，前面两人拿了自己的食物去了餐桌。攸关上前，把贺欢欢给的饭票递给食堂大妈，大妈看他眼生，猜测是从夜枭基地逃出来的那批人，心疼的多拿了半个干粮，多盛了小半勺带油星子的素汤。
“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贺欢欢端着餐盘，看看自己的，又去看看攸关的，一脸嫉妒。
攸关把多出来的半个干粮塞给她，“欢姐你吃吧，我吃不完。”
咬着嘴里的干面包，攸关很想家，想自己的舒适柔软的意大利沙发，想踩上去如雪地一般松软的羊毛地毯，想冰箱里那一小箱子还没来得及吃的车厘子。
看他一脸馋虫上脑，一直吞口水，王秋天还以为他饿疯了，忍痛把自己的汤推给他，“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攸关一把抱住王秋天，“有你太好了。”
王秋天手足无措，还以为他是看到陈锋受了刺激，粗壮的胳膊把人紧紧勒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而且你不是有新目标了吗。”
攸关：“这事儿是过不去了吗。”
王秋天举手投降。
末世真不容易，吃不饱穿不暖，生活没有盼头。还好有主角，只要一想起他，攸关觉得自己还能挺一挺。
大概是没有更新就反复看之前章节的缘故，他对余纵的感情很复杂，有金主爸爸对儿子的疼惜，又有单纯的读者对主角的期待。
祈祷，主角千万不要黑化。
我真的承受不来。
罗俊明用完餐正坐着休息，兜里的通讯器响了，低头看了两眼后他手指蜷着在桌上敲了几下，引来大家的注意。
“攸关，张卯让我转达你，用餐完毕后和王秋天一起去趟研究所。”
攸关抬手ok。
研究所和兵团在两个方向，两人坐着和罗俊明的代步工具，历经两小时穿越拥挤的城市。
恢弘的白色大门下，张卯已经等候多时了。
研究所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清一色穿着白大褂。张卯领着人去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人在等候，是他的助手。
罗俊明没有跟进去，“我去一趟审讯部。”
攸关疑惑望着张卯，“审讯部门也在研究所吗？”
“对。”张卯在办公桌后坐下，“审讯部需要用到一些逼供的药剂，那些东西都是研究所研发的。”
“是那三名降临者？”
“是他们，上面想审问降临者的武器来源，可惜撬不开嘴，就送到了我们这里。”
见张卯停口，助手忙将一份文件送上，“这是那边新递上来的数据，您看看。”
张卯翻阅的速度很快，没有放过一个字，然后十指交叉垫着下巴，专注看着攸关。
那眼神太直白，太尖锐，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要将面前的青年从里到外剖析透彻。
“放进去的人怎么样了？”张卯忽然转头问助手。
助手：“半死不活，我们给M001注射的药物根本不管用，他的意志力太强大到让所有人惊讶的地步。承受体一靠近他就会动手，所以……”
“他的父亲就是一个意志很坚定的人，M001会这样不奇怪。”张卯和余纵同岁，两人的父亲曾共事一段时间，两家算世交。
张卯从小就对生物科学充满兴趣，余纵的父亲是他最崇拜的人，没有之一。
看到偶像和研究瓶颈的份上，张卯更加坚定要改变策略。
屏退了下属，他异常郑重的走到攸关面前，“事情我就不瞒你了，我们已经开始对余纵实施繁衍计划了，但他非常抵触。继续强行注射药物，我怕对他的身体产生不可逆的伤害。”
攸关：“所以？”
“我想让你去接近他，以人鱼饲养员的身份。”张卯有些头疼的揉着额角，“另外还有荣一金，他从夜枭基地转移过来后一直很不配合，先后两个饲养员都表示无法继续喂养他。”
仿佛在开鱼塘。
攸关：“……你想让我一个人养两条鱼？”
张卯也知道有点强人所难，喂一只人鱼已经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了，“我会向上级申请，给你双倍物资。”
有便宜不要是王八蛋，就算自己吃不完，王秋天也要吃的。
攸关跟张卯握手，“成交。”
张卯没料到事情进展会如此顺利，有些晃神，随即开始交代：“你除了饲养余纵，还要负责记录他每天的变化。”
“你们不是有实时数据？”
“我指的是情绪、待人态度等无法量化的数据。”
“既然这样你们可以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任何情绪表现，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不过。”
王秋天听得一愣一愣的，举手问：“博士博士，那我呢？”
“你也加入研究所，继续担任饲养员的工作，我的助手等下会带你去熟悉环境。”
听这意思是要带我去其他地方玩。
攸关猜关押余纵的地方一定更加森严，掰手指头一算，都快七个小时没看到主角了，怪想那娃的。
张卯抬腕看了眼表，对接下来的好戏十分期待：“走吧，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男人眼底的兴奋在疯狂跳跃，很快，攸关就发现自己猜对了，张卯要带着他们去审讯部。
审讯部比研究所其他地方的人流更少，走廊两边的办公室里坐着正在办公的人。张卯在尽头那间屋子停下来，拇指落在密码锁上。
一号审讯室由单面玻璃隔成了两个空间，攸关看到罗俊明正站站在玻璃前，眉头紧锁。
玻璃的另一面，三名降临者被铁扣扣在电椅上，脑袋上的金属头盔里是浸湿的黄色海绵。
电椅，攸关从前只在电影里看过。
张卯非但不觉得凝重，反而雀跃的解释：“这些人都接受过吐真剂训练，普通的药剂根本无法让他们说出真话。可是当电流滑过，他们神经会被短暂的麻痹，这时候在注入吐真剂效果更好。”
攸关只觉得浑身发冷，疯子，这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王秋天也被眼前的那一幕吓到了，看着已经开始抖动的三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张卯发现了两人的不适，突然拔高声音，抓着攸关的手将人带到玻璃前，把他的脸按在冰冷的玻璃上，“你不能害怕，你要适应，否则将来我们怎么展开更多的合作呢？”
*

第016章 全方面的优秀
审问结束了，审讯室内外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降临者的意志很强，前后经历了三次电击后注射，说出的话无关痛痒。
他们是最底层的“士兵”，无法接触到上层，只知道武器由上级部门直接送到各个据点。至于降临者的幕后指挥，他们更是连照片画像都没见过。
是个隐藏得极深的人。
攸关的脸还被压在玻璃上，起初还想反抗，后来就当了死狗，正好玻璃凉快能散散热。
看到走过来的罗俊明，张卯松开手，瞬间换回到往日公事公办的态度，“罗队，很遗憾没能帮到你们。”
罗俊明没什么情绪，“意料之中。”
之后王秋天和罗俊明一起离开，张卯的助理走上来，递给攸关一张工作证。上面已经录入了他的生物信息，是正式进入基地前，检查身体时提取的。
攸关把工作证挂在脖子上，看着走在前面的张卯的后脑勺出神。
“250，他是不是隐藏了另一个人格？”
【张卯一直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你别触怒他，他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还很偏执。”为了执行这份偏执，他的性格中又糅杂了更多的残忍和冷漠。刚刚审问过程中，无论里面的人如何惨叫失态，他始终面无表情。
降临者的残忍让人闻风丧胆，张卯的残忍同样令人畏惧。
攸关一时间分不出他们哪个世界第一。
穿过长长的白色走廊，拐几个弯，两人停在一道带虹膜锁的密码门前。
张卯加入了攸关的虹膜信息，淡声说：“除非有人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这座研究所里，不会有第三个人进入这里。”
攸关摸了摸眼窝，害怕。
研究室里，只有一台机器人在清扫地面。实验台上一堆瓶瓶罐罐，其中最显眼的是一管刚抽出不久的血。
余纵的血颜色艳丽，是很鲜艳的那种红。
攸关忽然想起他藏在漆黑眼底的那抹暗红。
空间的左边有一面巨大的透明玻璃，玻璃内余纵坐在地上，他的身边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便池，饮水机，以及一些力量训练的器械，能活动的空间大约有20平。
无论配备多齐全，终究是个牢笼。
随着转身，攸关见到了正对面那装着水的封闭玻璃缸。
张卯得意的介绍：“囚禁室和水缸之间有一个通道，通道内有加压和减压装置，余纵通过后，涌入通道的水会受到压力的排挤放出去。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亲自设计的，攸关，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完成这个项目。到时候人类事业的功勋章会有你一份。”
攸关不关心这个，他最关心的是：“我们说话他听得见吗？”
“当然。”张卯不介意余纵听到。
攸关好绝望，“你为什么不早说！”
张卯：“你没有问我。”
攸关：“……”
啊啊啊之前的误会还没有解除，新的误会又来了。攸关一个头两个大，主角不会以为他真的是张卯的人吧。
他扑到囚禁室前，疯狂摇头。
余纵的小臂弯曲的放在分开的两边膝盖上，脑袋低垂，他抬头，那眼神吓得攸关后退两步。
完蛋了。
攸关哭丧着脸转身，有气无力道：“张博士，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暂时没有了。”张卯走到控制台前一按，玻璃墙面上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孔，是送饭用的。
他道：“每次投喂食物就按这个按钮。”
“明白了。”眼下还没有到投喂时间，攸关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实验室。张卯没再管他，让他自己随意熟悉四周环境。
工作人员很忙，走路都在看资料。攸关闲散的溜达一圈，浑身一僵，正犹豫是转身还是上前打招呼时，陈亚沙已经看见他，并朝他走来。
她刚从训练室出来，一边咬着拳头上的绷带解开，一边用鼻子隔着距离辨别攸关身上的味道。
立刻皱眉，“你去了余纵那里。”
大姐姐你是狗鼻子吗。
看攸关没有否认，陈亚沙抿了抿唇，沉默几秒后不大情愿的问：“他怎么样了？”
“不能白告诉你。”攸关背着手，一脸不惧。
陈亚沙做了个深呼吸，“你要什么？”
“我想知道上面会怎么安排变异者。”
“这是机密，你觉得我凭什么告诉你。”陈亚沙气笑了，不过是张卯刚弄进来的饲养员，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那我也不告诉你。”攸关冲她摆手，“再见。”
“你！”陈亚沙气结，一脚踢在墙上。
满打满算，两人这是第三次见面，但她就是讨厌这个人，非常讨厌。只要一想起余纵喝了他递的水，陈亚沙就牙根痒痒，手指甲根部也在痒，想把那张脸给挠花。
攸关一路打听，去了荣一金的囚禁室，他得会会第二条鱼。
荣一金和他想象的不一样，男人身上没有丝毫颓废之气，正翘着二郎腿哼着歌剪指甲。
指甲落到地上，不过三五分钟，就又长回了原状。他乐此不疲。
“哟，小娘炮好久不见。”荣一金走到玻璃前，两手趴在上面，露出顽劣的笑。
攸关：“你全家都是小娘炮。”
荣一金：“……”
荣一金除了指甲变异外，手臂上有一些绿色鳞片和鱼鳍。
真是一个美好的颜色。
攸关指着他的头发问，“变成人鱼后你的头发会是绿色吗？”
荣一金：“……”
荣一金以前没少调戏攸关，这人长得不错，性格唯唯诺诺，不会像其他饲养员那样惹急了就不给饭吃，或者直接用电击惩罚。最重要的是，对方的性取向和他相同。
有时候素久了心痒，他总会拿对方过过嘴瘾。
可是今天孬种变成了铁板。
“听说我们刚被运走基地就遭遇了丧尸袭击，怎么，你是被丧尸吃掉了脑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以前什么样？”攸关抱着胳膊，是聊天的态度。
荣一金没想到他是在打探消息，嗤笑：“你是个胆小鬼，老子撒个尿你都不敢看。调戏两句就面红耳赤，喂，你不是有个男朋友吗，不会没干过吧。”
攸关撩起眼皮，下巴昂得老高：“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看吗？”
荣一金：“你害羞。”
“不。”攸关摇脑袋，“因为你小。”
荣一金气得一拳砸在玻璃上，“你他妈找死！”
“气急败坏，看来被我说中了。”攸关怜悯的瞄了下荣一金下面，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余纵当时穿着底裤厮杀的画面。
说实话，两人一比荣一金的真没法看，看了要辣眼睛。
离开的攸关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片荣一金的骂声。
骂骂咧咧的内容不堪入耳，看守人走进去时正好碰见出门的攸关，冷着脸质问他出了什么事。
攸关一脸茫然地摇头，“他突然就情绪失控了。”
半分钟后，守卫的警告声传来，荣一金被攸关气得不轻，根本不听，攻击的对象从攸关变成了守卫和研究所。很快，里面荣一金的声音一抖，消停了，看来是被电了。
攸关揉了揉耳朵，觉得还是余纵宝宝好。
投喂人鱼的时间为早中晚一天三次，没多久，晚饭时间到了。攸关将自己的衬衣领子翻了翻了，跺跺脚让裤腿显得更加笔直，然后推着小推车昂首挺胸地前往实验室。
通过虹膜解锁，攸关一路来到囚禁室前。
余纵正在锻炼。
男人脱了上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工装裤，腹部的肌肉随着动作不断地收紧放松。他的两条腿分得很开，裤子中间有点明显。
我就说吧，主角果然是全方面优秀，荣一金这种炮灰根本比不上。
攸关神色一怔，荣一金这名字越念越熟悉。
艹，能不熟吗，后期一段特殊的时间里，他几乎能和余纵分庭抗礼。
那时候两人分别是两个派系的首领，荣一金认为有罪的人才该死，而余纵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偏激，他想要杀的是所有基地的科学家。
后来剧透说得也不详细，只简单概述说荣一金认为余纵杀了他唯一的妹妹。从此他对余纵恨之入骨，想尽各种办法刺杀他。最终在一次战斗中，力竭而亡。
看着主角举起哑铃时鼓起的肱二头肌，攸关清了下嗓子，手指轻敲玻璃，对着看过来的眼睛粲然一笑。
“哐！”，哑铃从男人手中脱落，砸到了地上，攸关感觉脚下的地面在颤抖。
维持着笑容走到操作台前按下按钮，打开投喂窗口。
窗口能容纳一个成年男人的手臂通过，玻璃内侧移动过来一个小机器人，攸关只需要把餐盘放上去即可。
小推车没有保温功能，从外部摸上去一片冰凉，没有多想就揭开了密封盖子，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刺激得他当场作呕。
全是新鲜的，带血的肉块。
余纵不知何时来到玻璃前，两手插在兜里，嘴唇勾着弧度就那么静静看着外面的人。良久，看攸关还没动作，他开口：“吓到了？”
攸关咬了咬嘴唇，声音略沙哑，“我可能拿错了，我去换一下。”
“你没有拿错。”余纵斜倚着，身形优越漂亮。他漆黑的眼睛里闪过微光，嘴角的笑意扩大几分，故意为难，“不过在我吃之前，你得先尝一口。”
*

第017章 请你吃肉
攸关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不确定，“你认真的？”
“当然。”余纵挑眉，以为他怕了。
张卯把人弄来，不过是想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他麻痹，继而接受这个承受体。他面不改色的观察着，发现攸关的脸皮抽了抽。
攸关调整呼吸，推着小推车抬脚往外走，临出门前还回头冲着余纵眨了下眼，“等着。”
门在身后合上，看左右没人，他一蹦三尺高，拳头在空中挥了几下。
终于可以有肉吃了！！！
研究所的食堂很快就飘出肉香，这种事一般只发生在过年。
只见一道清瘦的身体，手忙脚乱地在厨房一通操作，做了个简单的白水煮肉，起锅后撒上珍贵的盐，回去那一路上的肉味引得走廊里的人频频回头。
再一次踏入研究室，男人仍旧在锻炼。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汗珠泛着晶莹的光从两块胸肌间滚过。
攸关停下，踮起脚将脸凑到投喂窗前，“我把肉煮熟了，给你递进来？对了，你没忘刚刚的话吧？”
余纵不明白他为什么去而复返，幽深的眼睛染上探究，“没忘。”
“太好了，我吃得少，分一点点就好了。”攸关说完用刚刚从食堂顺来的纸袋装了一块部位最好的肉放进去，是今晚小宿舍的宵夜。
余纵将他的行为看在眼里，猛地拽掉跑步机的安全开关，跳下地阔步走去，他想靠近一点好看清青年是真傻还是装傻。
攸关正好端着剩下的肉过来，费劲儿的塞进窗口。
余纵眉梢微动，这个人难道看不出来自己根本不想配合？运动后过速的心率让他脸上泛着红，呼吸急促，眼睛越发黑亮。
攸关挠了挠头，“还是不想吃吗？”
余纵弯下腰，和下方的人平视：“你叫攸关，对么。”
“你居然记住了。”攸关笑得很开心。
余纵两只手突然撑在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凶相毕现，“带着你的肉跟张卯交给你的任务一起滚，我不会吃你们的任何东西。”
很早之前的余纵不是这样的，饿极了他也会盼望食物，可是那些人一次又一次在他的饮食里加入药剂，然后隔着玻璃欣赏他各种各样的丑态。
后来他拒绝再进食，只有在体能无法支撑的时候才会被强行制注入营养剂。
而眼前这一幕，无疑和之前那些惺惺作态，想用正常食物引诱他的画面重合了。
运动带来的余韵消失了，余纵的呼吸却没有减缓，他的眼睛不知不觉间泛起血丝，可是他僵硬的姿势在告诉攸关，他在克制情绪。
我就知道主角最棒棒了。
攸关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什么波动，只要不发疯就万事大吉。利索地把肉端回去，“谢谢你的肉，我会好好吃的。”
余纵：“……”
“还有，我真不是张卯的人，我是你的迷弟。”攸关几乎把脸贴在玻璃上，“不信你看我的眼神。”
余纵：“滚。”
“收到。”攸关毫不犹豫，一去不回头。
克制的情绪和无法克制的拳头通通打在了棉花上，余纵身体里那股躁郁宣泄不出，眼睁睁看着青年消失在闭合的金属门后。他如困兽般在囚禁室中暴躁地走来走去，最后又上了跑步机，将速度开到最大。
攸关气完主角后神清气爽，幻想着今晚打牙祭的画面，一转弯就碰见了沉着脸走来的张卯。
攸关定住，还算镇定的打了个招呼。
“谁让你给他吃熟食的！”张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他实在无法理解攸关的脑回路，“你在研究所待了三年，不会不知道应该投喂生肉。”
攸关知道他最看重什么，专挑他的软肋戳，“从前那些饲养员的喂养成果你也看见了，余纵从来没有配合过。眼下你既然希望我接近他，就放心让我用自己的方法去处理。我保证，能让他乖乖听话。”
这么叼的话居然是我说出来的。
攸关越说越自信，“等到我能掌控他的情绪，他还不是任你们捏扁搓圆？”
张卯：“你知道我想让你做什么？”
“我又不傻，你之前不是已经暗示过了么。”攸关不好明说，他真的害羞。
张卯绷紧的身子放松下来，露出还算温和的神情，“你知道就好，你先让他信任你，对你建立依赖，再慢慢灌输牺牲精神，让他甘愿为实验做贡献。”
这不就是PUA吗。
太不要脸了。
攸关脸上笑嘻嘻，“放心，我一定好好办这件事。对了博士，我听说其他变异者可能会被安置在各个小分队里，那余纵呢？”
“余纵的事情我正在考虑。”张卯推了推眼镜，“其实只要能按时让我们抽取样本，他留在外面才能更大的发挥自我价值。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当然没有。”攸关不敢越界，一脸乖顺，“一切看博士你的意思。”
张卯其实对攸关的自作主张很不满，眼下来看，这人还是有点分寸的。
送走了瘟神，攸关终于可以回宿舍了。下楼时，有人突然后面冲出来，险些把他撞下楼梯，好险才护住手里的肉。
那人没有道歉，神色慌张，脸色苍白，肩膀微微颤抖。经过时，攸关看见他眼尾很红，应该刚刚痛哭过。
到了宿舍，所有眼睛带着精光注视着站在门口的青年。
满满一大盆子肉，堆得冒尖了。
没有多加调料品的肉略有腥味，可着对于每天只能啃列巴喝素汤的人来说，是珍馐，是无与伦比的美味。
王秋天手拿着一根棒骨，啃得满嘴油，还不忘关心哥们儿后来又发生什么。
攸关言简意赅，说完荣一金后，假装八卦地问罗俊明，“荣一金还有亲人吗？”假设余纵杀了荣一金的妹妹，按照那时候余纵的行事风格，荣妹妹应该是从事科学研究的。
罗俊明撕了块肉塞进嘴里，含糊说，“有，只是知道的人不多。”
一听这语气贺欢欢就知道其中有故事，连忙跑去门口要关门。外面挤满了人，都在闻他们屋的肉味望梅止渴。贺欢欢故意晃了晃手里的大肉块，那一双双眼珠子随着肉块转动，险些被合上来的门撞上鼻子。
“荣一金刚开始是兵团的人，那小子耐力强，体能过关，本来是个好苗子。他唯一的妹妹身体不好，基地的情况你们都知道，医疗资源有限，而且是向高层倾斜。为了治疗他妹妹的病，他自愿提出进入研究所参与活体研究。”
攸关吃了两块就腻着了，听完后更加不好受。
以后还是对荣一金好点吧，前提是他嘴巴得放干净，他可不是逆来顺受的原主。
——
半夜，躺在窄小的床上，眼前是一片漆黑，瞭望塔灯光从窗帘外晃过，让本就闭目假寐的攸关更加没有睡意。
这是他来这里之后，第一个可以安睡的夜晚。几天前，他们还在缩在破败的玻璃培育室里，外面是数不清的丧尸。
“250，世界结局改变我真的能回家吗？”
【骗人我死机。】
“……”
攸关在心里叹了口气，翻身望向地上，王秋天身下垫着薄褥子，身上什么也没盖。而其他人此刻也都睡着了，鼾声此起彼伏。
躺得腰酸背痛，索性去了阳台。
从这里可以眺望到研究所最高的那栋楼，很模糊，只依稀一点白影。夜里的基地并不安静，兵团外有很多居民还在活动，也有一两个队伍刚从外面执行完任务回来，正穿过操场。
正想回去，震耳的防空警报突然拉响。
攸关回头，和衣而眠的队员们都起来了。
罗俊明没有被吵醒的疲惫之态，明显已经熟悉这种状况了，他穿鞋的动作一顿，看着一脸呆愣的青年，“你没睡？”
说完抬手示意攸关听他说，“你和王秋天在宿舍好好待着，外面有任何声音都不要出去。”
“出什么事了？”和攸关的提问一起响起的，还有罗俊明的对讲机。
对讲机里声音急促，“有实验体跑出来了，快集合去研究所救援！”
安奇一边扣皮带一边说：“怎么会，就算跑出来了那些研究员手里不还有控制器？”
“控制器没用，他们根本没戴颈环。”
罗俊明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名叫许佳节的队员说，“是C区那些怪物？”
“罗队，那余纵呢？”攸关拉着罗俊明，罗俊明甩开他的手，“我不知道，记住我的话，锁好门窗。”
等兵团的救援赶到时，研究所一片血腥，逃脱的研究员和高层正躲在某一栋楼里。
李鑫良握紧手里的抢，心惊肉跳地扯住贺欢欢的衣服，“欢姐，死了这么多，到底跑出来多少个。”
贺欢欢拍开他的手，“我哪知道，别说话，跟上。”
这次事态严重，出动了兵团里一半的队伍。王旸跟罗俊明碰头，双方都没有好脸色。两支队伍戒备着走入研究所一号大楼，大楼里鸦雀无声，如同死寂的坟场。
另一边，攸关和王秋天裹着被子坐在地上，死守着大门。
临走前，罗俊明给他们留下一台对讲机，并且一直维持着打开状态。他们可以实时接收到那边的消息，方便应对。
对讲机滋滋的电流声中，隐约传来脚步声。两人屏住呼吸，各自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紧张跳动着。
*

第018章 攸关：混乱中我成了人质
走廊里混乱了一阵子后便恢复了平静。
攸关紧紧捏着被子一角，问系统：“余纵现在在哪？他安不安全？还有C区关着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们没有戴颈环。”
【C区关押的是失败的实验体，和丧尸无异，没有佩戴颈环是因为他们即将被销毁。】
毁灭前的反抗？
不对，和丧尸无异说明他们没有智商，只有生物本能。既然这样，就算是把他们关在一个普普通通的铁笼子里，也不可能跑出来。
攸关反应过来：“有人把他们放出来的！”
250：【无可奉告。】
250：【善意提醒，希望你能积极的推动剧情，每完成一个小高|潮会有任务奖励。】
攸关想躺平，望着天花板吐槽：“我一个在小说里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我能怎么走剧情？”
【请自行领会。】250无情无义地说。
“……”说了等于没说，爸爸要你何用。
“关啊，你听。”王秋天怼攸关的胳膊。
不只是研究所和兵团，基地的八个方位都在响防空警报，紧接着是清晰洪亮的广播声：“请各位居民关好门窗，拿好手里的武器，一旦遇见C区待销毁实验体，请立即上报。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请不要主动攻击激怒他们。”
“他们？”王秋天打着哆嗦，颤巍巍的竖起两根手指，“两个以上？”
攸关觉得这个数字太保守了，“也能是三个或者更多。”
王秋天的眼皮子直翻，身体晃悠。攸关急忙掐他的胳膊，“千万别晕。”
外面阳台传来一声怪异的响动。攸关从被子里出来，光着脚走过去。阳台上空空如也，倒是隔壁阳台有一道黑影飞快闪过。
他侧身躲回墙后，对王秋天“嘘”了一声。
不知是爪子还是别的什么蹭过地板和墙壁，发出刺耳的哗哗声。攸关蹲下来，示意王秋天躲到阴影中，而他自己则露出一双眼睛继续小心观察外面，却发现那人不见了。
正当他想起身，黑影凌空跳了过来，吓得攸关差点叫出声。
这一次他看清了，对方拥有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瞳孔竟然是不是圆形，而是竖瞳！漆黑的头发长达腰背位置，抬起的双手更偏向于兽爪。
高大魁梧的身躯和余纵有得一拼，攸关疯狂的在脑子里搜索相关剧透，然而没有，不知道和是楼主忘写了，还是原文没有提到过这一变故。
那人的视觉在黑暗中似乎十分敏锐，轻易博捉到了攸关落在墙上的一点影子。
他开始挠玻璃，很快光滑的镜面上出现了许多抓痕和龟裂。安静的屋子里，对讲机里传出突突突的枪|击声，以及罗俊明指挥下属散开的命令。王秋天忙用被子捂住对讲机，因为太过慌张，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把它关掉。
“他妈的，怎么会全跑出来了！”
“罗队，东北角……”
“操，小心！”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不断传出，瞬间吸引了变异者的注意力。攸关清楚地看见，他身上炸起层层鳞片，一拳头将玻璃窗击得粉碎。
攸关转身扑向王秋天，拽起就跑，右手拿着对讲机吼：“罗队，C区的变异者进入了兵团。”
“我马上通知留守人员，我床板背面有一把枪，你把它带上，必要时候可直接将他击|毙。”
以上这些内容是攸关好不容易才从各种杂音中辨别出来的，他回头，变异者已经开始翻窗户了。搡了一把王秋天，弯腰飞掏向罗俊明的床板，摸到了一个小匣子。
没有时间多看，攸关拿上匣子就跑，砰一声关上宿舍门。
利爪轻松击破门板，揪住了攸关的衣领。他灵机一动，两手高举，从衣服里滑了出去，光着膀子两只脚跑成了风火轮。
王秋天的体型对两人来说是拖累，他气喘吁吁，跑几步就要来个踉跄。见他实在跑不动了，攸关拉着人进了这层楼的公共卫生间。
两人踩在马桶上，后背靠着两边隔板，大眼瞪着小眼。
外面悄无声息，令人无法确定那名失控的变异者到底是在靠近，还是已经离开。攸关的肺部和咽喉有轻微的灼烧感，嗓子快要冒烟了，他难受的吞咽了口唾沫，将匣子打开。
王秋天：“啊这……”
攸关：“……”
匣子里没有枪，只有一张照片。
情急之下拿错了。
攸关想死的心都有了，合上匣子放到马桶水箱上。
这时候，卫生间的门嘎吱一声响。
月光从斜上方的窗户照进来，将一道影子拉长到隔间门缝下方。王秋天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挤着五官偏开脸，好像只要看不见，就可以真的忽略掉变异者已经进来的事实。
变异者的脚不声不响地落在地上，他用鼻子嗅了嗅，手握上门把。巨大的力量把隔间门从门框上扯下来，扔到后方的墙壁上，跨进去一手一个的将两人一起拖了出来。
攸关的脖子被掐得难受，一旁的王秋天像只笨重的熊，迟缓地要去踢对方的肚子。变异者把他砸到地上，拖着另一个往外走。
借着楼下的路灯光，攸关看见一些隐秘位置已经埋伏着兵团的人。
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被变异者拖到身前，成为了人质。那尖利宛如钢刀的指甲比陈亚沙的长了一倍，此刻已经陷进攸关的皮肉，再用力一点就会刺破皮肤下的血管。
“沈岚风，我们命令你立刻交出人质。”扩音器的声音响彻整个兵团，在黑夜中荡起回声。
沈岚风带着人后退，指甲抵在攸关的下巴正中。这时的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名变异者和没脑子的丧尸完全不同。
“我要见张卯。”沈岚风用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说。
“大哥，你用我威胁不了张卯，我刚来基地不久，连张博士的脸都没见过。”
“闭嘴，我知道你是张卯手底下的大红人。”
“……”没想到末世研究所的八卦传播速度这么快，难怪下班回来的路上，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攸关不敢乱动，尽量放松身体，后背贴在沈岚风的胸前。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过来，很低，那不是常人的体温。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被余纵压在地上咬时，对方身上的温度很热，和沈岚风截然不同。
想起那双竖瞳，攸关的心跳快了两下，“250，沈岚风不是人鱼变异者！”
【猜对了哦，他是另一种产物。】
眼下气温开始降低，攸关觉得寒气沿着脚跟一路蹿上了脑门，研究所到底干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
一点刺眼的荧光红扫过来，沈岚风警觉，矮下身子把攸关箍在前面挡住自己。
“我不想伤害你，你告诉他们，你要见张卯。”
攸关扯着嗓子冲那头喊，声音完全不像命在旦夕的弱小人质，“博士，张博士救命啊。”
越喊越有感觉，情绪上头后声音染上几分哭腔，听得埋伏的救援人员渐渐不忍。
双方对峙着，一道白色身影姗姗来迟。
张卯两手插在褂子口袋里，能看出两只手攥紧成拳，好像捏着什么。他来到城防一队队长身后，接过喇叭说：“沈岚风，你骗了我们所有人。”
攸关脑子多灵光，一点就通。
难怪沈岚风的逻辑和行动更像正常的人类，他一定是装疯卖傻混进C区，等颈环被摘掉再与人里应外合，放出其他待销毁的变异者，好趁乱逃走。
按照他的行动能力，完全没必要浪费时间挟持人质，唯一的解释是，他在等人。
沈岚风：“你把我的人放了，我就把你的人放了。”
张卯嗤笑：“放不放有什么区别吗，你不可能逃得出去。”
“你说的是这个？”沈岚风腾出一只手伸向后颈，攸关听到一阵黏腻的皮肉被硬生生撕裂的声音，随后便见男人将一个闪烁的指尖大小的东西扔到了地上。
张卯有短暂的惊讶，未免事情泄露，每一枚定位器皆是在实验体失去意识的情况下置入的。他实在没想到，沈岚风竟然会在自己身体里找到它。
他从阴暗中走出来，面朝攸关的方向安静站立。
相比起一个失败品，当然是余纵更重要，而眼下，最有可能走进余纵内心的就是攸关。
张卯举起两手做出投降状，对身后的人说：“把林琅带过来。”
“博士！”一队长不赞成他的妥协，“因为他的算计我们今天损失了多少人，不能放他们走！”
张卯闭上眼睛，声音沉静，“我说，把人带过来。”
一字一句咬得很重，队长仍旧没动。
张卯忽然笑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双白手套慢条斯理的戴上，走到那名队长面前。那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瞳孔尚未锁紧，一把手术刀从他脖子上划过。
身体轰然倒地，鲜血从深浅正好的伤口里流出来，一队队长吓得浑身发软，捂着伤，连滚带爬躲到一辆车子后面。其余埋伏在暗处的队员们愤怒地想冲上去，被副队长按住了。
副队长朝着对讲机说了几句，一名年轻人被带了上来。
攸关惊讶地看着那张脸，“怎么是他……”
*

第019章 吞噬细胞
林琅就是下班时撞了攸关的人。
他的状态比那个时候更糟糕，衣服上沾了血，脖子上带着一圈可怕的淤青。
“你们怎么敢这么对他……”沈岚风气得浑身发抖，攸关被勒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我下午见过他，他那时候哭了。”
沈岚风没有动，情绪却因为这句话被狠狠拉扯了下。
张卯朝副队长颔首，副队长心领神会的打了个手势。下属松开了对林琅的钳制，放任他走过去。
张卯：“现在你可以把我的人放了吧。”
沈岚风动作微顿，攸关忽然用气音说：“别放，小心有诈。”
“快走，快走。”林琅走到双方的中间位置时，嘴唇不断翕动，沈岚风看见了他眼睛里有泪光，握着攸关的胳膊登时一松，双脚不受控制的往前迈。
“我身上有炸弹！”林琅的眼泪流出来，摇头喊，“沈岚风你快走，不要管我，我一离开基地范围，他们就会引|爆炸弹把我们一起炸死！”
沈岚风竖瞳收缩，粗重的呼吸滚烫，胳膊上开始炸出黑色的鳞片。
张卯忍不住鼓掌：“真是精彩，之前无论怎么刺激你都无法异化形态，我以为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看来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情绪对异化的作用如此大。”
话是对沈岚风说的，眼睛却落在攸关身上，嘴角的笑意味深长。
攸关已经猜到张卯在打什么注意了，浑身汗毛直竖，他再一次开口，“有我在他不会引爆炸弹，你们带我一起走。”
林琅就是张卯用来牵制沈岚风的筹码，如今看到沈岚风带来的惊喜，张卯把人抓回去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而他即将用在沈岚风身上的试验，在确认安全系数后也一定会用在余纵头上。
攸关不想主角变得更惨。
沈岚风有片刻出神，他知道自己不能相信这个人，他也可以选择扑上去，抱着爱人一起死，可是他们明明约好了要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在脑海中想象出来的未来时光太美好，他舍不得。
“我可以相信你吗？”沈岚风喃喃，声音沙哑。
“可以。”攸关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他看着张卯，露出害怕的表情迷惑对方。
沈岚风：“得罪了。”
沈岚风的指甲又延长了一点，身上的新长出的鳞片坚硬无比，硌得人生疼，冰凉的触感让攸关想起了黑色蟒蛇。他的下巴被迫抬高，指甲戳出的血沿着那只手往下流。
张卯脸色微变，“别伤害他！”
他越是紧张，攸关越是感觉要糟，张卯的“看中”是毒药，能让人死翘翘那种。他闭上眼睛，配合后面的人惊恐的求救，“别杀我，我求求你别杀我。”
沈岚风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眼睛只盯着林琅：“别怕，你过来。”
林琅没有被他的异化吓到，他双手握成的拳头紧了又松开，不敢靠近，他怕炸弹真的会被引|爆。
沈岚风：“不是说让我带你浪迹天涯吗。”
林琅的心被狠狠触动，张开两只手扑过去，他的心跳得好快，怕炸弹爆|炸，也在为投入爱人的怀抱而高兴。
距离上一次亲密接触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他做梦都在想这一天。
沈岚风没有放任情绪触碰对方，拽着攸关开始往前走，“所有人退到十米外。”瞥见斜对面楼层上的狙|击手，他眸色一冷，“张博士不妨试试，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手快。”
攸关：“……”dbq，我有点出戏。
“关！柚子！”王秋天不知什么时候跑了下来，被人挡在包围圈外进不来。
他急得两眼通红，恳求望着沈岚风，“你抓他干什么，抓我，我皮糙肉厚的随便折腾，他那副白斩鸡的身材经不起的。算我求你了。”
攸关用力眨眼睛，眼皮都快抽筋了，王秋天迟钝的明白过来，维持着担心的表情继续说：“你叫沈岚风是吧，你让他过来，我走过去，你看行吗。”
沈岚风：“我数三声，你的人要是不退，我就把他杀了。”
“都给我后退！”张卯带着人开始后退，丝毫不担心“小惊喜”真的会逃走。
猎鹰基地规模很大，物资充沛，许多三级的小基地找到机会就要来巴结。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沈岚风一出现，有的是人把他送到他面前。
气温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低，今晚的广播和不断的枪声，让随寒潮迁徙过来的丧尸很焦躁。
他们聚集在城墙外围，用手指刮过石壁，不断撞击基地的四扇大门。城内挨家挨户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沈岚风带着攸关上了一辆车，一路朝东行驶，抵达基地4号门。
巨大的金属门纹丝未动，有丧尸声从外面传来。
沈岚风吩咐林琅：“密码是12379。”
攸关意外，“你怎么会知道？”
沈岚风抿着唇，没有回答，守门人此刻已经拦在车前，一柄长｜枪抗在他肩头，直直指向林琅的眉心。
张卯他们一路尾随过来的，“放下副门。”
守卫没有权限和密码，正要开口，就见那名苍白的青年迅速在键盘上按下几个数字。
机械运转的轰隆声震得耳朵不太舒服，攸关看见三面巨大的门钻出地面，正好与那扇正门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口”字。
正对着攸关他们那扇中间又开出一道小门，沈岚风把车开进去不到三秒，正对面与城墙相连的大门开了，丧尸扑了进来，乒乒乓乓地往车上撞。
沈岚风松开攸关，握紧方向盘轰下油门，靠着汽车的冲击力硬是撞出一条血路。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攸关回过头去，只有零星的几个丧尸在汽车后面追赶，更多的在往城墙内涌。
“正门一旦放下，那些丧尸就会被困在天井中，他们要怎么处理他们？”攸关问。
“三面副门上有液化气火|枪，可以把他们烧成灰，但在这之前，他们会先挑选几个带走，放进实验室中。”说话的人是林琅，他的声音虚弱，嘴唇惨白，攸关发现他的肚子上的衣服全是血。
“你怎么样？”
“还好，死不了。”林琅努力笑了下，声音断断续续，“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等……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会放了你。”
“没什么不放心的。”攸关为沈岚风指路，“往西北方向走，那里有基地的补给站，但是我不敢保证没有人守着。对了，还有他身上的炸弹。”
沈岚风看了眼后视镜，确定没有人追来，他一脚踩下刹车。
汽车停在路边，他从前面钻到后座，掀开林琅的衣服，眼睛止不住的红了。
炸弹缝在他的肚子上。
难怪流了那么多的血。
攸关不敢多看，别开眼说：“基地的车上应该有工具箱什么的，我去找找有没有利器能切割。”
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他跑到后备箱翻了一通，发现一个应急包。
应急包使用过，里面正好有绷带和医用剪刀。
林琅咬着沈岚风的胳膊，忍着酒精带来的钝痛，把自己交给了攸关。攸关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手一直在抖，他用力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冷静了一点。
与皮肉相连的线被一一剪断，林琅身上的汗多得能洗澡，人比之前更加苍白病态。
沈岚风轻轻抚摸他的侧脸，温柔说：“补给站肯定有药，你再忍一忍，很快就能到。”
汽车从戈壁上横穿，上了另一条路。
“你……”林琅重重咳嗽几声，攸关急忙帮他抚着胸口，“省省力气吧，别说话了。”
“我没事。”林琅摆摆手，喘了会儿气问，“你为什么帮我们？我们刚刚放出了变异者，基地伤了很多人。”
“我知道你们是迫不得已。对了，其他C区的变异者也像沈岚风那样保留了人类意识？”
“岚风是装的，要不然他们会折磨他到死。基地的人都是疯子！是变态！”一激动，伤口渗血加速。
彻底进入副门之前，攸关回头看过张卯，那双眼睛里的光亮得骇人。
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补给站到了。
残破的墙壁和房屋已经修葺一新，墙壁外层特意用金属加固。
沈岚风让两人留在车里，只身进去搬了一些物资进来，取出几片白色的消炎药让林琅服下。
望着返回补给站继续搬物资的背影，林琅缓缓对攸关说：“你们就是在这里遭到的伏击吧？岚风以前也是兵团的人，负责城防技术。有次人手紧张，他只能随着其他人一起外出任务，也正是那一次，他被丧尸咬了。万幸的是他没有死，不幸的是，他被抓进了研究所。”
“被咬伤后他没有变成丧尸？”
“没有。听岚风说，张卯告诉他他身体里的吞噬细胞抵挡住了丧尸细胞……”
攸关打断，“张卯之前不是在夜枭基地吗？”
“远程操控，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养父是研究所的一把手，他把所有重要项目都交给了张卯。”
“居然是二代。”攸关摸着下巴，难怪一来就担任要职，整个研究所就连老资格都不敢跟张卯叫板。
他又问：“像沈岚风这种体质的人多吗？”
*

第020章 我真的会谢
“岚风说C区大多数实验体都是这样。”
“只是因为他们的抵抗力比常人更强，被咬伤后幸运的没有变成丧尸，那些疯子就要拿他们做实验。”林琅激动地攥着攸关的胳膊，咬牙切齿，“你们以为那些动物能留在基地，真的是为了保护物种的多样性吗？他们骗了你们，他们一直在不断地尝试用动物基因优化人类基因！不断地修改和添加基因片段，把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怪物！”
研究所最肮脏的一面被揭露出来了。
旁边的呼吸声变得急促，攸关注意到林琅的身子抖得厉害，肚子上的血已经流下去染红了裤子。
他打开窗，准备喊沈岚风的名字，目光略过后视镜时看见了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汽车。
那辆车停在他们后面不远，似乎有人下来了，却不见人影。
“哐”一声，汽车车头被人踩得凹陷了下去。
攸关：“……”这该死的，熟悉的配方。
大长腿从车头踩过，跳到地上，身形一闪就停在了后排车门外。
余纵曲指敲响车窗，车内两人的第一反应是按下反锁按钮。
“需要我请你下车？”男人声音平淡，随意蜷缩的手指紧握成了拳头，就抵在攸关这边的玻璃窗外。
是让主角一拳头打死十个我，还是狗腿下车呢？
攸关是个有骨气的人，对林琅交代，“你留在车里别动，我下去，沈岚风肯定马上就会出来。”
说曹操曹余y言 u生操到。
沈岚风两手举着箱子走出来，看见立在车外的男人，手臂的肌肉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装满了武器的沉重箱子砸向余纵。
余纵的抬臂一挡，木箱子碎裂成了无数块散落到地上，枪|械哗啦落地。他脚尖勾起一柄，指尖转动挽了个枪花，枪口对准的不是沈岚风，而是车后排奄奄一息的林琅。
双方间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沈岚风拱起背，双腿分开，背部的衣服被新长出棘状刺刺穿，他的脸上也长出了鳞片。
“是小安地列斯岛鬣蜥！”攸关是个动物世界爱好者，这种蜥蜴动作迅敏，后肢跳跃能力极强，靠着后脚上的褶皱，它们可以用脚在水面快速行走。
沈岚风如果真是鬣蜥基因的变异者，按照现在的情况，余纵可能会处于劣势。
攸关戳了戳余纵结实的手臂肌肉，好言相劝：“你现在不是人鱼形态，可能会打不过他。”
男人肃着脸看了他一眼，攸关立刻不说话了，脚下一点一点移动过去，用身体挡在枪口和林琅之间。
余纵讥讽的看着完全异化的人，“为了一个普通人类把自己彻底的暴露在危险中，值得吗。”
“值。”沈岚风的关节咯吱作响，一块块被鳞片覆盖的肌肉隆起，他后退两步，只轻轻一蹬地面人就凌空而起。
他高举手臂，在落至和余纵脑袋差不多高度时，一爪子挥了下去。
白皙的手指精准地握住沈岚风的袭来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脖子，带着对方一起冲了出去，撞进加围墙表层的铁皮内。
墙体另一侧的砖块碎了一地，铁皮凹陷进去很深。
沈岚风后背的棘刺穿透铁皮，戳在了地上。
余纵的呼吸很重，他压低声音：“跟我回去，我不想杀你。”
“他们怎么对待变异者的你比我更清楚，你以为把自己装成善良的好人他们就会把你当人看吗！他们只会更加过分的解剖你，围观你最隐私的行为，一步一步击破你的人性防线，让你变成杀戮的怪物！”
“闭嘴。”余纵眼底的戾气翻滚着，把沈岚风从铁皮里拔|出来，扔进了围墙内的空地上。
沈岚风的身体在半空翻滚一圈，稳稳落地，反手从后背拔出一根棘刺握在手里。
棘刺坚硬锐利，在被划过的墙壁和地面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印记。
攸关急得团团转，余纵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张卯那个神经病在搞鬼。以前以为他是个在科学方面的偏执狂，现在才知道他黑心肝里小心思这么多。
余纵比许多实验体都强，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可以完全异化的沈岚风能够与他对抗，张卯现在说不定就躲在某处兴奋地观看。
“不能让他们打了……”林琅放下车窗，手伸出车窗，吃力地揪住攸关的衣服，“岚风的异化时间持续不了多久，而且非常消耗精神力，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这还得了。
攸关冲进补给站，颤着手拿出一颗手榴|弹，勾着拉环朝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走去。
“你们都给我住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谆谆友善，希望和平解决争|端。
然而没有一个人鸟他，沈岚风扣住余纵的肩，飞快将棘刺朝他胸膛刺去。余纵更狠，手绕到对方后面硬抽出一根棘刺，直接插|进了沈岚风的后背。
沈岚风疼得险些脱力，单膝跪到地上，仰着头仇恨地看着余纵：“总有一天变异者会有自己的基地，到时候人类视你为怪物，变异者也会将你当成叛徒，这个世界不会有你的安生之地！”
余纵身上的气势变了，周身仿佛萦绕着黑雾，压得人喘不过气。
攸关捧着手|榴|弹走近，“别说了大哥，求你别再说了。”
余纵的眼睛泛出暗红色的光，他半蹲下，将棘刺从沈岚风后背拔｜出来，插进他的手背，将那只手和地面紧紧连在一起。
“变异者自己的基地？”余纵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手死死握住沈岚风的肩膀，“一群怪物组成的基地？”
“余纵你听我说，你不是怪物，你是个人，而且是个长得很帅的人。”攸关急得像只火烧屁股的猴子，绞尽脑汁各种夸奖，想把主角的思维拉回来。
“变异者是更强的人类，你不觉得很酷吗，既可以保留人形，又可以异化出另一种形态，我没见过你的人鱼形态，可是我听他们说你的尾巴特别漂亮。在水里游动的时候线条特别好看。”一下子夸嗨了，戳中了余纵的痛点。
攸关盯着那双转移到自己脸上的眼睛，僵硬一笑，硬着头皮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基因能与人鱼基因完美融合，并不是恶魔给予的惩罚，而是老天爷的馈赠。”
“末世处处危机，只有强者才生存下去。如果你彻底对基地失望，我可以帮你离开。世界那么大，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看看。”
是的，如果哪天余纵离开，攸关就是把脸皮撕下来揣兜里也要厚脸皮跟上。
“攸关，你给我闭嘴。”张卯的声音突然传出，攸关吓得到处看，发现声音来自余纵的颈环。
光滑平整的颈环上多出一个小小的凸起，之前是没有的。
余纵听青年说了一通，戾气并没有消除，只是被焦躁拉扯的情绪转移到了其他的，例如，想要缝上他的嘴。
攸关是他见过话最多的人，叽叽喳喳像聒噪的麻雀。
张卯的话起了作用，攸关安静如鸡，他不敢再出声，双手拉着余纵的胳膊，用口型说了两句。
余纵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能辨别。
青年在说：你会后悔的，不要把自己推进地狱。
可他不是正站在地狱里吗？
前面是人类的伟大事业，身后是对世界的厌恶。余纵站在两个悬崖中间的沟壑上，被张卯，被周围憎恶的眼神，难堪的话推着落入深渊。
父亲还在的时候曾告诉他，世界没有了鸟语花香，还有善良的人性，她依旧美好。余纵为了这丁点的美好，不敢杀人，成了一只被拔掉刺的刺猬。
即便这样，他依旧没有触碰到那少得可怜的光明。
既然这样，就把世间的一切都毁掉，重新开始。人类、丧尸、变异者，都是世界的疮痍，都该被剔除。
余纵放开了沈岚风，人依旧定在地上。
那双漆黑的眼晦暗不明，薄唇轻微勾着，看得瘆人。
攸关恨不得成为主角肚子的蛔虫，这样就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情绪陡然急转，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余纵，你在想什么？”攸关试探性的握住男人的胳膊，衣服下的肌肉仿佛在跳动，温度高得吓人。
他微凉的手探上对方的额头，余纵仍旧一动不动，可是他的眼神分明在告诉他，他的内心正在酝酿可怕的风暴。
沈岚风试图将棘刺从地里抽|出来，可余纵的力量太大，将棘刺插得很深。他冷声一笑，反正也跑不了了，索性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你不是要当他们的走狗吗，你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有了第一次，等你往后再杀同类的时候就不会有心理障碍了。”
攸关：“……”我真的会谢谢，恨不得磕头让你闭嘴那种谢。
*

第021章 我心理问题很大
沈岚风全然感觉不到余纵的异常，伤成那副样子还有力气啵得啵得，“张卯派你来不就是想测试你我实力相差多少吗，你现在杀了我就能摇着尾巴回去找他领赏，说不定他今晚能赏你一根肉骨头吃。”
“你就不能闭嘴吗！”攸关忍无可忍，忘了手榴弹拉环就在自己小拇指上勾着，气愤地将手榴弹扔到沈岚风脑门上。
咕噜，手榴弹落地后撞到沈岚风的膝盖，又滚回到攸关脚边。
这是什么狗屁运气！
攸关一手拽着一个，跑出去几步后身后就炸了。
爆炸的余波推得他一个踉跄，压在了余纵身上。沈岚风也趴在地上，有鳞片护着，一点事没有。
林琅急急忙忙从车里下来，沈岚风也踉跄跑过去，把人塞回车里，趁着那两人没爬起来，飞快启动了汽车。
余纵的耳朵被爆炸震得鸣响，意识从混沌中收了回来。
他的眼神彻底变了，面容宛如冰封，揪住攸关的衣服试图把人从身上撕下来。
攸关不敢去看那双眼睛，摘掉那枚通话器扔出去老远，把脑袋埋在男人颈侧，双手双脚用力把人缠住。
急声恳求：“你听我说，就一句。”
攸关收紧胳膊，嘴唇贴着对方的耳朵，“你爸爸一定希望你能恣意幸福的活着，仇恨不只是束缚，他还会让你迷失自己。如果你想离开，随时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这句承诺永远有效。”
他算是看出来了，之前那些鸡汤都白灌了，只能搬出过世的老父亲。
察觉主角在听见“爸爸”两个字时明显僵住，攸关闭着眼睛自我鼓励，“余项先生是那个时代最杰出的生物学家，他对待科学态度严谨，待同事宽厚仁慈，你可能怨过他陪伴你的时间太少，但这并不妨碍你爱他。”
青年的身体往上蹭了蹭，将整个胸口压在余纵脸上，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头。
余纵眼前一片漆黑，在火药味和尘土味中，他闻到一点不太明显的奶香味，很淡。
这一刻他并没有排斥的把人推开，青年的一句“你爱他”让他想起了埋在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每次下班回来，父亲身上总是带着消毒水的气味。
他会先脱掉白大褂，仔细洗干净手，然后温柔的抱抱他，对他说：“儿子，想爸爸没有？”
后来他基因变异，父亲看他的眼神始终没变，他会摸着他的脑袋对他说：“我儿子是小超人，他比许多小孩都厉害。你应该骄傲，而不是自卑。”
……
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攸关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些，还是老爷子有用，能顶一个团。
他的手摸到余纵的后脑勺，刚要奖励似的拍一拍，身体整个往后一弹，被余纵推了出去。
等爬起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
开出去不到百米的汽车被逼停，余纵站在车边，五指扣住车窗，掌心被碎裂的玻璃扎破了也不在乎，“你说的变异者基地会实现吗？”
沈岚风已经准备好豁出命了，听到这一句，还以为是在做梦。
林琅反应过来，“会，我们会努力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园。”
余纵：“我们？”
攸关抱着落下的医药箱，气喘吁吁的追到车边，从窗口塞了进去。一回头，余纵已经转身往回走去。
沈岚风一直对余纵配合实验研究耿耿于怀，所以才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医药箱金属外壳冰凉的触感针一样刺在心上，他忽然发现，或许余纵和他所想象的不一样。
攸关的腿没余纵的长，大跨步好不容易才跟上。他一脸欣慰，想表扬又怕对方骄傲，只是笑眯眯的说：“我们回去吧。”
余纵拍脏东西一样拍开那落到自己肩头的手，嗤笑一声，他始终记得青年对张卯的承诺。他停在补给站外墙下，两手一撑就翻了上去。
一条腿吊着，一条腿曲着踩在上面，姿势闲适潇洒。
地平线上，太阳挣扎出半个身子，刺眼的光照在荒芜的戈壁滩上，平凡无奇的砂砾变成了璀璨的金色。
攸关默默陪着主角看完日出，心里想着主角的异化形态究竟是什么样子。他的鳞片是蓝色的，那会是一条蓝尾巴的人鱼吗？
蓝色也分很多种的，浅蓝、天蓝、深蓝，哦，还有不咋受欢迎的蓝黑色。
下回问问张卯吧。
远处，几辆改装吉普开过来，带起一片尘埃。
张卯从车上下来，扬手就要给余纵一个巴掌。余纵抬手扼住他的手腕一推，张卯一屁股摔坐到地上。
他仰起头，习以为常的笑了下。
一旁的助手却非常生气，将人扶起来，挑衅似的举着控制器要按。
“住手。”张卯拍拍身上的灰尘，劈手夺过控制器揣进兜里，他横了眼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攸关，质问余纵，“我的命令是什么。”
余纵：“先杀了林琅，再杀了沈岚风。”
“你没有做到。”张卯阴沉地看着他，余纵一直很不听话，今天的他尤其让人不顺眼。
“是吗。”轻飘飘的一句，气得张卯又想动手。
他知道余纵吃准了自己不会杀他，可是那又怎么样，折磨人的办法有很多。
张卯双手举在半空拍了拍，立刻就有人拿着镣铐上前，把余纵的手脚拷了起来。他们没有把他推进车里，而是将与镣铐相连的锁链挂在车屁股上。
从补给站到基地的这段距离，余纵被迫跟在汽车后面奔跑。
每当攸关以为他要摔倒的时候，他总能稳住身体继续跟上。
跟他一起趴车窗上看的还有张卯，张博士嘴里碎碎念着：“他现在的奔跑的速度绝对不是极限。”他忽然高声说，“助手，提速。”
助手看了眼仪表盘，无法再提速了：“博士，马上有飞石和砂砾，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再快很容易打滑。”
张卯一脸不甘。
“博士，你好像没有那么生余纵的气。”攸关说了上车以后的第一句话。
张卯瞥他一眼，“余纵的一切行为都在我的意料当中。只是……”
语气一顿，探究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慢条斯理道：“之前反馈过来的数据显示，余纵的神经分泌和心跳指数达到了巅峰值，这样的数据只在他第一次异化成人鱼时出现过。可是很快，数值回落了。”
“攸关，我需要你告诉我，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卯一直在用通话器监听和指挥，他不知道的时间段，应该是自己丢掉通话器，化身章鱼精扒着主角回忆爸爸的时候。
反正当时只有自己和余纵，还不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攸关瑟缩起肩膀，脑袋埋低，怯生生地说：“当时情况混乱，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爆炸了。”
这件事张卯知道，他在通话器中听见了响声。
他颔首：“接着说。”
“然后我就被震晕了。”攸关一副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的鸵鸟样。
张卯嘴角凝固，袖子里的手术刀滑出来，灵活把玩着，“说的是真话吗？对了，你之前对余纵的话令我很不高兴，不如现在两笔账一起算。”
“我不敢骗你的。”攸关被刀锋上的寒光吓得哆嗦了下，再次化身报恩小弟，“是你把我弄进研究所，给了我一份好工作，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又怎么会骗你呢。之前那么说，也是，也是为了让余纵信任我。”
见张卯不言语，攸关继续解释：“他一直对我接近他的目的耿耿于怀，只有和你对着干才能取信他，那种情况下说那些话时机正好。”
张卯冰凉的手落在攸关手背上拍了拍，大约是常年泡在实验室的缘故，攸关觉得那只手很凉，很滑，给人一种莫名的黏腻感。
就像一条毒蛇缠绕上来。
张卯微眯起眼睛，欣赏青年害怕的表情，故意把刀子一点点的压在攸关脸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张脸长得还不错。”他咧开嘴笑，用谈判的口吻问，“一边划一个十字怎么样？我保证，一定能对称。”
攸关睫羽颤颤，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张卯用刀尖接住那滴汗水，透过晶莹去看攸关恐惧的表情，片刻后，畅快一笑。
攸关仿佛被救起来的溺水人，在夸张的笑声中找回一点氧气。这一茬算是糊弄过去了，希望余纵那里能兜住，别把他给卖了。
——
太阳出来后，猎鹰基地内所有人保持着噤声状态，随着地面气温升高，游荡在外面的丧尸开始分散离开。
几辆越野停在大门外，攸关看见一地黑色灰烬，脑袋伸出去朝上望，半米厚的金属大门底部，粘着一些丧尸的肉泥。
张卯忽然出声：“你现在和余纵相处得怎么样？”
“博士，我昨天第一天上班。”攸关提醒。
张卯：“你必须在他发|情期到来前和他拉近关系，攸关，如果能从他那里拿到jing子，我就把你升成后勤部主管，你的朋友也能跟着沾光。”
“可是博士，”攸关为难的咬着下唇，两只手揪着两只衣角，“我不喜欢男人，我怕我做不到。”
“陈锋。”张卯点他。
攸关算是豁出去了，“他是个渣男，给我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我现在一被男人触碰就恶心。”
张卯故意握住了他的手，拇指在手背上摩挲着，看着攸关的眼睛问：“恶心？”
攸关呼叫250：“场外求助！！！”
250很直接，在攸关脑海中投映一幅尸体被分解，脏腑被掏出来整齐排列的血腥图片。
“呕~”攸关捂嘴，疯狂拍打驾驶座。
张卯跟着下车，站在攸关背后，面不改色的看他吐完一整场。
见他缓过劲儿来，从助理手里接过一个水壶递过去。
“心理障碍的确是个大问题。”
攸关用力点头。
张卯：“那就麻烦你好好克服一下。”
攸关：“……”
“博士，我……”
“猎鹰基地不养废物，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只能滚出去。”
*

第022章 观摩学习
研究所经历了昨夜的意外，半个园区凌乱不堪。他们从废墟中跨过，将余纵先送回了A区关押，然后去了隔壁的B区。
B区内气氛压抑，不断有尖叫声。
听了张卯的介绍才知道，这里是繁殖区。可是在更早之前，B区是让变异者和丧尸格斗的角斗场。墙上，地面，一些不曾更换的玻璃上，处处留着无法磨灭的印记。
越过这些地方，他们来到了一间实验室外。
实验室内的人迎出来，看到张卯居然不是一个人来，愣了一下，“这位是。”
“余纵未来的繁衍对象。”
攸关听得老脸一红，尴尬地对那人点点头。
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多费表情，那人没理会攸关，恭敬地在前方为张卯引路。
嘴里介绍道：“我们为M002注入的药剂是正常量的两倍，他曾试图用自|残的方式让自己清醒，可是随着药效加深，疼痛的作用越来越小。我们的人正在为他的承受体做心理疏导，这时候过去，时间刚好。”
走廊昏暗幽冷，攸关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意识到张卯带他来是为了“观摩学习”。
学习如何当一个承受体。
害怕、紧张、厌恶等负面情绪充斥在心头，攸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张卯冲他一笑，“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等下一定要仔细看。”
“……”
关押M002的地方看上去很隐秘，在走廊尽头，白色的房门与墙壁浑然一体。
经过多项识别，房门开启。
里面别有洞天，玻璃隔断的一侧是片蓝色海洋。海洋角落里有一座人造的石洞，M002就在里面。
“博士。”攸关轻声道，“余纵是M001，这位是M002，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确切来说，有。”张卯上前，眼神专注，抱着些许欣赏意味望着那黑漆漆的石洞。
“他是余纵的下一代。”
“……”攸关有点混乱，猝不及防我突然当了爷爷，“是他的……儿子？”
张卯的手指在玻璃上滑过，傲然地介绍：“M002身体内的基因片段，来自于M001。他们的基因相似度为98.67，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完全继承余纵的能力。”
他仰头望了下天花板，嘴角的弧度像画上去的，有些诡异，“随着余纵逐步成年，他的能力会持续增强，可是M002却止步于此。”
攸关的掌心按在玻璃上，液体的冰凉沁人心脾，抬眼就看见水面上有几道扭曲的人影。
穿特殊材质潜水服，拿着武器的人跳进水里，径直朝洞穴游去。
蓝色的强电流从枪｜口｜射出去，藏在里面的M002被迫露头，那是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男生，黑发碧眼，耳骨的轮廓偏向于精灵耳，他裸|露的四肢上分散着少许蓝色鳞片，两只脚踝上附有大约十几公分长的鱼鳍。
这他妈是残害儿童啊！
攸关：“他成年了吗。”
“娃娃脸罢了，M002从出生起就在研究所，以人类角度来看他已经二十岁了。可奇怪的是，我们测试过他的激素水平，从人鱼角度来说，他已然是个成年的雄性。”
“余纵是十岁之后正式参与研究，算起来M002比他来得更早，那为什么他的编号不是001而是M002？”
“他的确是研究所的第一名研究对象，只是那时的他太孱弱，太不起眼。可是当和余纵的基因融合后，他开始变得不凡。攸关，你见过宝石吗？被刚发掘时那么不起眼，只要经过精心的雕琢打磨，它就会变成最璀璨的星光。既然余纵才是给予宝石本身光彩的人，自然只有他配得上M001的编号。”
这话说的，冰冷的编号仿佛成了某种天大的赏赐。
M002身上无力，药剂让他的脑子变得昏昏沉沉，身体异常亢奋，他感觉到有一股岩浆在他身体里流窜。
一名被捆着的成年男性被推进水中。
他的身体一直下坠，直到触底。
张卯走到一张桌前，按下上面的红色按钮，一个铁笼子落下来，刚好将那人和M002罩在其中。工作人员离开前，替他把绑手的绳子剪开。
偌大的水缸里，笼子静静屹立。
男人带着氧气瓶，两只手抓着笼子用力摇晃，他的挣扎声引得M002抬起头来。
M002视线模糊，有重影，他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明明是一个男人的身形，却听见女人在唱歌。
他看到女人妖娆的起舞，一双柔夷缠绕到自己的脖子上，冰凉的皮肤让他更加迷失。
可是在攸关的眼睛里，他将男人按在地上，手指滑过对方的脸，然后扼住他的手腕。
攸关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频频别开脸不想看，又被张卯一次次抓住，命令他认真“学习”。
“咚、咚、咚”，这一次，男人摇晃笼子的力气很大，是人临死前爆发出的力量。笼身撞着鱼缸底部，水波剧烈晃动，血流出来然染红了周围的水。
强大的猎食者将孱弱的猎物按在笼子上，手插|入对方后背将其从中分开……
“M002失控，立即采取措施。”张卯似乎早有预料，冷静得不像个人。
攸关胃部抽搐，酸水直冒，眼前一幕幕全是M002抽出脊骨的画面，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宁愿现在看到的是十八禁。
“张卯，那个人就那样死了吗？”
张卯看出他的不忍心，不在乎道：“他是个死刑犯，是基地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你觉得他可怜？”
“……”攸关无话可说，因为他说不出来，扶着墙就是一阵呕吐。
张卯嫌弃的捏着鼻子后退，“脏死了。”
“那也是博士你害的。”攸关难受得厉害，忘了分寸责怪顶头上司。
张卯挑了下眉，扭头去看缸内。
工作人员再一次下水，他们给M002打了麻醉剂，采取电流攻击。M002的身上不断有蓝色的电流缠绕，他丢开那具尸体，瘫倒在地。
攸关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他的眼角有红色物质析出，是血泪。
二十岁的年纪，在另一个世界才刚上大学，在这里却已经遭受了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M002就像一只被拔掉牙的老虎，无法撕咬，无法宣泄自己的怒气。可他也像一个孤苦无助的孩童，做了自己不想做的坏事，只能委屈的哭泣。
张卯神色凝重，水中那具沉底的尸体让他对繁衍计划的推行产生了迟疑。
难道是因为M002是余纵基因的产物，还是因为人鱼基因本身就对交|配繁衍这一行为存在暴力倾向。
不行，他必须回去翻看从前的资料，再联系其他科研人员。
张卯急匆匆的离开了，没有管攸关。攸关回到了玻璃前，低头看着躺在缸底的M002。
手指敲击玻璃，发出沉闷的响声。
M002双眼失神，身体因为强电流还在抽搐。片刻后，他的肌肉开始痉挛，五官因为这一后遗症痛苦的扭曲着。
他无法游动，近乎是爬回了洞穴，然后将自己缩成一团。
那是胚胎在母体内发育时的姿势。
他很害怕，内心深处在渴望安全。
离开实验室前，攸关去了自己地盘，想看看余纵的情况，进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抓了个巡逻守卫询问，守卫说：“他从凌晨被博士带走出基地后就一直没回来过，可能又被送去解剖室了吧。”
攸关如坠冰窖，张卯之前表现得还算正常，他以为违令的事已经揭过去了。
——
主干道上，三名士兵把变异者的尸体拖上车载走。
旁边有许多人围观，小声的窃窃私语。
看到挂工牌的攸关经过，一名中年男人拉着他问：“小伙子，那些变异者都被抓回去了吗？他们会被处死吗？”
攸关心里一直在想余纵，心不在焉道：“他们不会再出来了。”临走前他听人说，下午三点C区会全部封闭，释放毒气杀死所有抓回去的变异者。
中年男人张了张嘴，指尖颤了颤，“谢谢。”
攸关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余纵的“失踪”把他掏空了，目送那人离开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林琅的话。
他上前把人拉住：“里面，有你的亲人吗？”
“没有，没有的。”中年男人矢口否认，可眼底闪过的光分明在说“有”。
“我们可以去角落里说。”攸关指了指一条胡同。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刚进门男人就要跪到地上，攸关架住他的腋下把人托起来，“有话好好说。”
“我儿子，我儿子在里面，我想见见他，我求求你，我没有其他门路，我也知道C区的实验体都是怪物，可那是我儿子啊……”中年男人痛哭流涕，不住的抹眼泪。
攸关把胸牌递给他看：“可我是A区的工作人员，帮不了你。”
“我知道自己强人所难，我，我就是想试一试，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但是能不能请你别把这件事说出去，我，我……”
“放心吧。”变异者在科研人员眼里是畜生，那在许多普通民众眼里，他们就是人类变成的怪物。也难怪主角会自嘲。
中年男人在知道事情无望后，一下子老了十岁，背沮丧的驼着，双腿灌了铅一般走得很慢。
攸关摸了摸工牌，对不起啊老哥，我现在自身难保，爱莫能助。
今天这场观摩其实是场预演，很快就轮到他该上岗实践了。
*

第023章 好戏开始了
巷口有几个巡逻的士兵经过，见他站在里面一动不动，立刻就有人过来询问。
攸关扒拉几下头发，情绪收敛很快，笑呵呵的说：“天太热了，进来凉快凉快。”
日头渐高，温度和昨夜呈两个极端，研究所大厅的屏幕上显示今天气温将达到45度。
攸关一边往回走，一边遗憾的想，要是能把主角带出来晒晒鱼干就好了。
真特么热啊。
“250，你知道主角在哪儿吗？”
【无可奉告。】
攸关立在大太阳下，苦口婆心：“你也看到了，主角心理不稳定，再被张卯一折腾，分分钟黑化你信不信。”
系统肯定比他更清楚，余纵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深海下的暗涌没有结束，说不定下一秒海底火山就会喷发。
250斟酌了下，【在A区，张卯没有折磨他，只是取组织切片观察。】
——
回到兵团宿舍，攸关成了恨不得吐舌头散热的哈巴狗。王秋天一边给他扇风，一边心疼的摸摸好哥们儿的额头。
“关啊，你受苦了。”
“小意思。”攸关把袖子撸起来，腿挽起来，让王秋天瞧，“你看，我好好的。”
王秋天抱着人不撒手，“你吓死我了，听罗队说你们一出基地就会被丧尸包围，吓得我一晚上没睡。”
“沈岚风开车技术很好，直接就撞过去了。”攸关宽慰完开始绘声绘色描述那场双人对决。
说了会儿话没多久，忙活一夜的救援小队回来了。贺欢欢一进门就倒在床上睡着了，攸关帮她拉上帘子，递了一条毛巾给洗手池边的罗俊明。
“罗队，昨晚死伤情况怎么样？”
“C区的工作人员死了三个，大多数是重伤和轻伤。”罗俊明拧了帕子擦擦脸，“那些变异者比丧尸更可怕，他们的速度更快，视觉更好，兵团这边死了十几个人。”
他神色困惑一瞬，放下帕子问攸关，“你被沈岚风掳走后怎么样？我看你好像没受伤？”
“我还好。”攸关问，“C区的实验体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不是监区的死刑犯？”罗俊明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攸关把林琅告诉他的一切都说了，罗俊明听完后沉默了很久。如果情况属实，那那些烂事儿也有他们的一份。
因为那些提供基因的动物，有一部分是他们出外勤顺便带回来的。
安奇一进门就察觉气氛不对，一只脚悬着没敢落下，“怎，怎么了？”
“我早就说过，研究所的人都是垃圾。”贺欢欢的脑袋从帘子隔出的小空间里钻出来，攸关和罗俊明开始说话她就醒了。
气愤道：“难怪我爸说当年丧尸病毒一爆发，上头就让他们去动物园带走一批动物。感情那时候就已经开始计划了，不，说不定开始得更早。”
“垃圾就垃圾呗。”安奇挠着后脑勺，无所谓道，“再垃圾咱们也不可能离开。就我们这七八个人，没有基地庇佑和提供物资，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谁说的。”王秋天攀着攸关的肩膀说，“可以去城市，那里肯定有物资，饿不死人。再不济去山里，说不定还能有烧鸡吃。”
罗俊明眼神闪烁，重重在王秋天胸口砸了一拳，“再他么瞎说信不信抽死你。”说完使了个眼色。
王秋天这才想起他们这地方隐私性很差，万一被人听去了告密就惨了。
急忙拍打自己的嘴巴，自我惩罚。
“对了罗队，你的照片还在卫生间里。”攸关一拍脑门，想起那个木匣子。
罗俊明嘴角一抽，明白过来其中曲折后哭笑不得，点点攸关额头说：“你小子命大。”
攸关嘿嘿笑，“是沈岚风手下留情。”注意到罗俊明的脸色有些晦暗，他顺着往下问，“我听林琅说，沈岚风以前是兵团的人。”
“是，刚入兵团训练的时候，我带过他。”
罗俊明带着攸关这条小尾巴去取照片，继续说：“其实沈岚风那小子不错，论体能和反应速度，他完全可以胜任外勤任务。可他偏偏自学过电子网络，而基地恰好缺这一类人手，也就训练了两三个月吧，城防技术部就把人带走了。”
“后来你见过他吗？”
“没有。”罗俊明的头低了下来，“按那小子的性格能做出昨晚的事，我并不意外。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希望他能在外面好好活着，危险是危险，但有尊严。”
攸关：“你不怪他吗？”
“怪？”罗俊明苦笑，“我只怪这个操|蛋的世界。”
卫生间到了，攸关推开最后一个隔间门，木匣子还好好放在原位。
把匣子递给罗俊明，好奇问道：“罗队，那上面的男孩是你儿子？”
“我弟弟。”罗俊明眼神温柔地看着照片上的小孩，“我们分开十几年了，我连他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走丢了？”攸关问。
“我父母很早就被丧尸咬死了，我和弟弟相依为命，可是后来小基地被降临者偷袭，丧尸也趁虚而入，就走散了。这些年我一直没放弃找他。”
攸关触了下鼻尖，“抱歉啊。”
“没事。”罗俊明握紧匣子，没打算立刻回去。
他看了眼卫生间外恰好无数人经过的走廊，快速问道：“张卯是不是没有放弃让你当承受体的想法？”
“是。”一提这个，攸关又想起了余纵，顿时愁容满面。
罗俊明以为他是在焦虑当承受体的事，嗓音压得更低，“周三我们要出趟外勤，想办法跟张卯请假，我把你偷偷带出去。但我只能把你送到三百公里外的139基地。至于其他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罗队，你对我太好了。”攸关整张脸都亮了。
罗俊明摆摆手，“你还年轻，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走。”
迎头一盆冷水浇来，罗俊明以为听错了，“说什么？”
“我不能走。”攸关还重复一遍。
这样的机会，有些人求都求不来！罗俊明真想撬开他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两名青年手拉着手从外面走进卫生间，看到里面的人后，敏感的相互松开对方，冲着罗俊明尴尬一笑。
等那两人离开，罗俊明恍然大悟地捏着攸关的胳膊质问：“你是不是疯了，真的爱他爱到连命都不要的地步？你们才认识几天？”
攸关很委屈：“我没有。”
罗俊明：“那你为什么不走。”
“……”攸关实话说，“罗队，其实我是穿越者，余纵就是我的任务目标。”
罗俊明向来严肃的脸抽搐几下，现在年轻人想象力真丰富。
他摇头叹息：“你啊，没救了！先不说两个物种在一起会不会有生殖隔离，单从危险程度看，你跟他在一起就是找死！”
说真话也没人信的苦谁能懂。
攸关一副谨听教诲的小表情，实际上油盐不进。罗俊明拿他没办法，大有攸关不好识好歹的意思，“随你的便吧。”
攸关追上去哄人：“罗队，罗哥，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我真的不能走。我得守着他。”
罗俊明听得想抽他两个大耳瓜子，回到宿舍后便大声宣布：“我的救援小队里禁止谈恋爱。”
李鑫良一个愣头青噗嗤一声：“队长，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找得到对象似的。”
贺欢欢鼓掌表示：“恋爱使人降智。”
安奇看了攸关一眼，理所当然想起了王秋天语出惊人的话，神情变得怜悯。
和众人在宿舍休整了一上午，去食堂用过饭后，攸关开始了他今天的工作。
依旧是煮好的肉，只是守卫告诉他，余纵还没回来。
攸关不打算傻待着，用对讲机呼叫张卯。张卯那头没有回应，他就继续呼叫。
到第二十几遍的时候，张卯忍无可忍的声音传来：“沿着走廊直走左转，再右转，过来。”
攸关问：“我要把肉带过来吗？”
“不用。”张卯那头有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周围的人不知在忙活什么，一片嘈杂。
挂电话前，他强调一句：“你一个人过来。”
根据提供的路线，攸关很快找到了那间屋子，墙壁和门板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攸关什么也听不见。
他调整着心绪，轻轻敲门。
门自动打开，一进去攸关就觉得不对劲儿，整间屋子跟他想象地完全不同。没有解剖台，没有操作台，也没有走来走去忙着观察和分析切片的科研人员。
除了特殊玻璃隔出的囚禁室，只有一张放置在囚禁室前方的椅子。
而这两者正前方的白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投影布。
昏迷的余纵被人送进了囚禁室中，那些人用铁扣将他的手脚扣住，椅背延伸出的头箍将脑袋一并固定住，迫使他只能看向前方。
攸关站在房间中央，喊了一声：“张博士，你在吗？”
“现在，你坐在那张椅子上。”张卯的声音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那里嵌着一个小喇叭。
攸关坐下来，然后就看见囚禁室尚未离开的那些人，拿起一支注射器扎进余纵的颈侧。大约过了十来秒，男人醒了。
随着工作人员离开，房间里的光线也跟着消失了。
攸关心慌得厉害，忍不住喊：“博士。”
“嘘。”张卯说，“沈岚风和M002的残缺让我意识到，余纵的完美无人能敌。而且经过刚刚的检测，余纵各项生理机能马上就成熟了……攸关，你会好好配合我的，对吧。”
妈的，这是想把繁衍计划提前。
攸关彻底乱了，椅子上弹出两个环扣，将他牢牢固定在上面。
“张卯！”什么害怕都忘了，他现在恨不得冲到张卯面前，撕烂他的臭脸，“你这个傻逼科学死变态！”
张卯并不生气，反而带着笑“嘘”了一声，声音包含着他努力压抑的狂热，“仔细看，好戏开始了。”

第024章 性食同类
投影布上有了亮光。
镜头由远处拉近，是一片深邃的海洋，海边是金色的沙滩和黑色礁石。
礁石上趴着一个男人，浑身湿透，黑发黏在额头和鬓角。沾着水珠的黑色睫毛颤了颤，鼻尖翕动，随即眼帘掀开，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攸关震惊得说不出话，这个人，这个人难道不是我吗？？？
“250，是AI换脸吗？”
【是的哦，没想到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换脸技术还是这么好。】
“……”现在讨论的不该是张卯到底要做什么吗。
反正也跑不了，攸关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幕布上的青年缓慢坐起来，阳光洒在他身上，带来一片暖意。他举起双手抻了个懒腰，左右看了一圈，两手拢在嘴边喊：“有人吗——”
四周太空旷，连回声都不来搭理他。
拖着疲惫的身体朝森林里走去，不多时，青年在茂密的植被间发现了一间小木屋。
小木屋的门半敞开着，青年推门走进去，发现里面居然有吃的，也不管能不能吃，它们的主人是谁，直接坐下开始狼吞虎咽。
攸关：“……”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好奇的转头看向余纵，发现他两只眼睛紧紧闭着，但是眉心的褶皱暴|露了他醒来的事实。
攸关继续看，发现换脸青年随手拿起一个果子。
果子的颜色艳丽，咬下去鲜嫩多汁，一不留神粉色的汁水沿着他的嘴角流出来，落到衬衣上。
攸关吐槽：“……这嘴巴是漏的吗。”
囚禁室里的人没有反应，但额角越绷越紧，攸关扬声问余纵：“你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把角色换成我的脸？”
余纵唇角下压着，浑身透着戾气。
攸关闭上嘴，独自欣赏。
渐渐地，他发现不大对劲。吃完不明果子的青年一副发高烧的模样躺在地上，难受的抓着身上的衬衣，膝盖相互摩擦，好像有那个大病。
为了眼睛干净，攸关选择闭眼。
双手被扣住无法举起来蒙住耳朵，电影中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还是传进了耳朵里，随之是一阵沉稳的脚步。
攸关拒绝观看小毛电影，可是又很好奇，另一个是不是换成了余纵的脸。
于是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
熟悉的脸，熟悉的身材，完全就是跟余纵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张卯这是要在他和余纵做项目前，给他们上上生理卫生课。
不止如此，他还试图用小毛电影的方式，让他们提前进入状态，避免到时候太过排斥对方。
好绝一男的，这种骚操作也想得出来。
张卯是把饭吃进脑子里了吗。
屋子里安静一瞬后，开始有奇怪的声音，攸关是看过小电影的，一听就知道怎么了。只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的声音也可以很撩人。
头一次和别人一起看小毛，攸关尴尬癌都要犯了。
清了清嗓子，连头都不敢回。
为了突出小电影中的人物激烈饱满的情绪，他们去除了背景音乐，里面唯二的两道声音，皆来自于来人类原始的亲密。
……随着一声欢愉的叹息，电影结束了。
攸关僵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宛如死里逃生，然后低头看了眼，啥事没有。他又去看余纵，男人的脸被幕布的光照得忽明忽暗，肩膀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着。
药丸，怎么忘了男主跟他不一样。
余纵现在正处于即将发|情的状态，是一点就炸的炮仗。
攸关在椅子上挣动几下，烦躁地喊：“张卯，把我放了。”
张卯应该在看数据，声音里夹杂着滴滴的仪器声，“我现在很好奇，他的激素波动如此大，到底是因为电影里的人是你，还是单单出于生物本能。”
“……”这锅攸关坚决不背，“博士，你忘了，他已经25了。”
“对，他马上就要成年了。”张卯说完这句就消失了。
攸关不知道张卯做了什么，本该隔音效果很好的囚禁室内，不断有余纵的呼吸声传来。
男人很难受，仰起头，脖颈拉出优美的弧度，突出的喉结难耐的滚动。平直凹陷的锁骨下，是被薄薄衣物包裹住的流畅肌肉。
攸关偷瞄了一眼，立刻把脑袋扭开。
大，是真的大。
但我不能自卑，人各有志，我的志不在大小。
余纵在挣扎，没有固定的金属座椅被他带得哐当作响，攸关能切实感觉到他的暴躁。
“余纵，你还好吧。”攸关小心翼翼地问。
俊逸的脸侧过来，漆黑的眼睛里像蒙着一层薄雾，就那么望着他。男主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是最深邃璀璨的星空，也是浩瀚的深海。
一时间，攸关看得有些痴迷，像是落入了海水中，海水蔓延过来，无声无息的要将他的意识淹没。
“咚！”玻璃被撞击。
攸关从混沌中醒来，颇有点“我在哪，我是谁，我要做什么”的味道，然后就发现，余纵不知什么时候，硬是将自己从椅子的束缚中拔|出来了。
他的手腕被金属扣刮掉一块肉，浑然不觉，正疯狂的用拳头机械性的，重复击打玻璃。
攸关两只脚抬起来，撅起屁股带着椅子挪到玻璃前，仔细观察发现，余纵的情况和平时差别觉很大。
他被注射影响神志的药。
在药物作用下，余纵朦胧黑瞳中泻出的不是欲|望，而是杀气。攸关想起了繁衍结束后就会吃掉“老公”的母螳螂，这一行为叫“性食同类”。
这种现象在动物界中不多见，攸关特意查过，科学家们总结出三点：
一，所有雌性螳螂都会性食雄性。
二，在饱腹状态下，繁衍结束的雌性不会产生性食行为。
三，雄性只是雌性劳累运动后一顿饱餐，性食行为不具备提高繁衍的效用。
攸关觉得自己就是动物界那只自愿为雌性献出生命的雄性螳螂。
不，他比雄性螳螂还要惨。
余纵狰狞凶戾的神情告诉他，一旦出来，他的小脖子会被即刻扭断。
拳头击打玻璃和椅子腿刮过地板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张卯站在摄像头的另一边，笑着欣赏这一画面。
这一次给余纵注射的药剂比之前高出五倍，正常来说，此刻药效应该已经达到最高峰。可是余纵的身体代谢太厉害，特殊性腺分泌促使细胞不断吞噬进入身体的有害物质，使得药效只发挥到三分之一。
助手捧着一台平板上前，“博士，这是上级基地传来的最新数据。”
数据上，一个身上覆盖着少量鳞片的变异者拥抱着一名普通人类深吻，他们像天下所有的恋人一样，画面看上去和谐而美好。
半分钟后，张卯握着平板的手指，在冰冷的外壳上点了点。
助手悄悄觑了他一眼，很快低下头去，现在的博士虽然神色愉悦，但同样的也很危险。
“性食同类。”张卯惊异地睁大眼睛，将进度条拖回去，又看了一遍。
没看错，变异者在亲吻过后，竟然直接将承受者咬死了！鲜血弥漫进水中，张卯的眼睛也被染红，随意拿着平板的手变为了捧。
“难怪，难怪！”张卯莫名其妙的重复着，难怪M002会杀了那名死刑犯！可这本该发生在繁衍之后的事，又怎么会提前到繁衍之前呢？
他将平板扔回给助手，白大褂随着奔跑的动作飞舞，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助手下意识低头，屏幕上，变异者撕下来一块肉，开始咀嚼。
太可怕了。
——
张卯去了所长办公室，大而明亮的落地窗前，鬓角花白的男人正在看电脑，显示器上正是余纵和攸关所在的屋子。
张海山两手交叉顶着下巴，没有抬眼，是赞赏的口吻：“这次的事你做的很不错，在药物和听觉的双重刺激下，他的确比平时更容易失控。这说明再完美的人鱼基因也无法逃脱欲|望的驱使。”
“父亲。”张卯喊完便想起这是在研究所，恭恭敬敬的改口，“所长，上级基地有最新消息，人鱼的繁衍行为中存在着性食同类的现象。”
张海山眸光发亮，饶有兴趣道：“早在很久之前你余叔叔就提出过这一设想。”
张卯很激动，“暂时无法确定这一行为是雌性主导还是雄性主导，一次繁衍是需要多个承受体，还是只需一个。”
谁吃谁，是个问题。吃完之后是否寻找“正式”的繁衍对象，也是个问题。
张海山手指在桌上敲打着，很快就做了决定，“将所有承受体扔进对应的变异者囚禁室内，另外，把余纵的囚禁室打开。”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许多人的生死。
攸关还不知道自己也在其中，已经把椅子挪到了墙角，像只戒备的猫，绷着神经盯住余纵的方向。
“张卯，电影放完了，你该放我出去了。”
“张卯，余纵还没有到真正的发|情期，强制让他发|情会严重影响质量。”
“Hello博士你还在吗？”
攸关不抱任何希望了，他想，就把他直接关到死吧。死后世界炸不炸跟他也没关系。
囚禁室不知不觉间安静下来，幕布洒出的微光中，攸关看见囚禁室的玻璃缓慢上升，一道巨大的人形影子正在靠近自己。
本该困在囚禁室里的男人，竟然就站在他面前！

第025章 香喷喷的断头饭
攸关脑海一片空白,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曲着双腿带起椅子开始挪动。
手腕上的皮肤被蹭掉一层，脚踝也火|辣辣的疼, 他故意把动静弄得刺耳，试图吵醒被药物操控的男人。
“余纵，大哥，大兄弟，你醒醒, 快醒醒。”
余纵的身体不断升温，耳朵里回荡着之前听到电影里的声音。眼前云雾缭绕, 只有一名容貌模糊的青年斜躺在华丽宽敞的黑色沙发上。
白皙的皮肤和漆黑的色彩组成鲜明的画作, 刺激着他的每个神经。
青年叫他的名字，动作轻佻地勾勾手指。
余纵的心里涌现出一股厌恶，身体却不听使唤, 操控着他前进。他舔了下干涸的嘴唇, 抬起一只手朝青年伸去。
他无法遏制身体的本能，那就在犯下错误前把人杀掉。
攸关被连人带椅拎起来, 手腕上和脚踝上骤然松懈，桎梏他的金属扣竟然开了。不用问，肯定是张卯在背后操控。
座椅落到地上, 砸出巨响, 余纵的耳朵动了一下, 攥着攸关肩膀的手收紧了又松开。欲|望和厌恶在激烈对抗，结实的手臂一扬就要把人扔出去。
攸关动作迅速, 抱住余纵的胳膊不撒手, 两条腿分开用力伸长, 勾住他的脖子。
事实证明, 树袋熊姿势很安全，余纵没能一下子将人甩出去。攸关窃喜，后颈就被余纵的另一只手掐住。
力气很大，颈骨都要碎了。
疼痛让他浑身无力，攸关攀附的姿势有所松懈，很快就被撕下来扔到了地上。
他摔得很疼，好在手脚没事，不妨碍逃跑。冲向大门抓着用力下压几下，发现打不开后，攸关改变方向跑进余纵那间囚禁室。
囚禁室墙壁上与外界相连的门同样锁死。
攸关四下看了一圈，咬牙捡起之前束缚余纵的椅子，高举过头顶。余纵的动作不紧不慢，像只潜伏已久的雄狮，故意踱着步子试图给猎物造成恐慌。
从行为看，他的确很危险，可脸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余纵的脸很欲，非常欲，眼尾带着薄红，嘴唇因为时不时的紧抿变得红润。攸关能清楚地看见他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就更别提其他更明显的地方了。
看准余纵有些迟钝，攸关在对方进攻时将椅子砸过去，随即扑上去，张大嘴一口咬住男人肌肉结实的肩膀上。
一只大手扣住了他的脑袋，颅骨一阵阵的疼，附带着旧伤也在起反应。
攸关打死不松嘴，一口咬无法唤醒他就找机会再咬一口。
就算余纵醒来也不怕，谁让他之前也咬过自己呢，扯平了。
这么一想，攸关突然很有动力，咬合肌不断收紧施力，尝到血腥味后他直接混着唾沫一起咽下去。
主角的血普通人舔一下都难，他能一口气吞下这么多。
活脱脱的福娃转世。
轻微麻痒的疼痛加剧，转移了余纵的注意力，他能感觉到皮肤正被牙齿啃咬拉扯。
很微妙。
和从前每一次受伤都不一样。
除去唯一一次测试他的疼痛阈值，研究员下刀都很利落，没有故意折磨过人。刀子最初滑过时没什么感觉，随后才会有疼痛感知。
随着修复能力一天天变强，他能真切感觉到的疼痛越来越少。
那双牙齿铆足了劲，誓要将那块肉咬下来。余纵不但不愤怒，反而有种久违的诡异的安心。
真实的持续疼痛，让他觉得自己又变成了正常人类。
捏着青年脑袋的手指松开了，余纵身体中的异样没有减轻，但覆着薄雾的眼睛变得清明。暂时把那股冲动压制了下去。
低下头，眸光停在攸关的发梢。
“松嘴。”
攸关沉浸在害怕和紧张中，接收不到外界的信号。余纵的眉梢微微抽|动，捏住就近那只轮廓漂亮的耳朵用力一扯。
低头对着那只耳朵，咬牙切齿地问：“咬够了吗？”
松开牙齿的攸关有些愣神，他茫然的抬眼，嘴唇被鲜血染红，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下。
余纵的目光被一闪而逝的小小舌尖吸引住。
张卯特意关掉了囚禁室噪音屏蔽设备，体内的药物就成了画笔，随着暧|昧起伏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一笔一划的勾勒出鲜活的线条。
无法自控的，眼前再一次出现令人心旌摇曳的画面。
呼吸愈发灼|热，余纵后退几步。攸关的头发很乱，衣服乱糟糟的，看来刚刚被自己收拾得不轻。
短暂的清明散去，视野又陷入模糊。
余纵背靠着墙，试图用墙体的冰凉让自己冷静，沉声对攸关命令道：“用东西把我绑在椅子上，快。”
绳子，这破地方根本没有绳子。
攸关迅速脱下衣服和裤子，将它们拴起来拧成麻绳状。
不够，太短了。
攸关指着余纵说：“脱衣服。”
余纵利落地脱掉衣裤扔给他，背对着青年在椅子上坐下。攸关拖着“绳”走过去，比划着该怎么下手，一直静悄悄的门外有了动静。
那声音在朝这里靠近，不过几秒钟，陈亚沙的呼喊和砸门声传进来。
“余纵，余纵。”
“你等等我，等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余纵！你不能碰他，要冷静一点，你的意志力不是一直很强吗！”
尖利的声音让余纵很暴躁，他扶着额角，双手死死按压椅子扶手上。看着他光滑白皙的手腕，攸关才知道，他的伤口在悄然间已经愈合。眼眸一动，又去看他的肩膀，险些被撕下来的那小块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陈亚沙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本以为之前和张卯谈过，他即便不愿意采纳，在进行下一步动作前也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毕竟她爸爸是安全部的最高指挥官。
然而她想错了，张卯根本不把她和父亲放在眼里。
陈亚沙两眼愤恨地盯着紧闭的大门，指甲一遍遍的用力刮过，嘎吱的刺耳声音回荡在金属门的内外两侧，听觉较敏锐的守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胆小地缩到一旁，不敢上前阻止。
声嘶力竭的呼喊没有得到回应，陈亚沙很害怕，她对余纵的感情是爱情和利益的结合，早在她喜欢上对方后，她就将余纵划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无法忍受旁人去触碰余纵，更加受不了余纵和其他人亲密。
脑海中想象出的不和谐画面让陈亚沙头皮炸裂，看不见也听不见外界，大脑不可抑制的酝酿起狂怒的风暴。
“啊——”
无声的尖叫声带着某种特殊力量，震得走廊里的守备大脑鸣响不断，他们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痛苦的闷哼嘶吼。
头顶的灯罩震裂，忽明忽暗的灯光落在陈亚沙的脸上，她一拳接着一拳打在门上，留下无数个很深的凹痕。
内里的锁芯在暴力攻击下走形，陈亚沙的骨头宛如钢铁，那扇隔绝她和余纵的门很快就被拆了下来。
她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刚要找人就被一股力量冲撞到了墙上。
余纵将人固定住，审视的目光意味不明，是在探究这具“容器”中蕴藏的能量。
陈亚沙看到人没事，而攸关还算衣衫整齐，悄悄松了口气。不顾肩膀上的疼痛，她抬手去拉男人的胳膊。
余纵没有避开，冷冷看着她问：“刚刚的声音是你发出的？”
一旁的攸关缓过劲儿来，落水狗一样狼狈靠坐着。刚刚的声音化为了实质，头顶的灯和监控当场爆裂，大脑和脏腑中有股力量在震动。并且无法分清那声音是出现在耳朵里，还是大脑中。
好在持续时间不长。
他手捂着额头，难受间还不忘偷看两人。
余纵竟然没像上次那样排斥陈亚沙，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间有发展的可能吗？难道是经历了刚刚的小电影，主角突然意识到，与其反抗不如换个人躺平享受？
以前吧，攸关认为主角不被情爱所动，只修无情道搞复仇，又坏又酷还让人心疼。
眼看着要上演爱情戏了，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听说爱情魔力巨大，无味就无味吧，只要人不走歪路就行。
趁着没人搭理自己，他做贼似的打算开溜，走到门口忽然发现不对劲，里面两人怎么突然没有声了？
余纵捏着陈亚沙的肩，胳膊上的肌肉隆起，显然是在使劲儿。
攸关脚下停住，悄悄靠拢，陈亚沙的两只眼睛直直盯着余纵的脸，里面毫无情绪波动，像两颗无机质的弹珠。
“她怎么了？”顺嘴问了出来。
余纵一言不发，眼帘半垂着斜斜扫了他一眼，攸关立刻夹着尾巴跑了。就是没走太远，他不知道主角究竟在做什么，但项目失败的话张卯会随时赶过来。
墙壁的另一侧，余纵松开手，陈亚沙闭着眼睛瘫软到地上。
听见扑通一声，攸关心痒难耐，抓耳挠腮，把脑袋探了进去，头顶恰好撞上一堵“墙”。
抬头一看，主角正低头跟他对视，少见的唇角带着一点笑。
浅笑暖化了他冰冷的五官，深邃森冷的双眸变得柔情。
攸关愣愣地看着，那种跌入海水中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他感觉头有点晕，身体左右摇晃，像个喝醉的酒鬼靠在墙上，声音软绵绵的。
“余纵，你……我……”攸关脑海传出警报，驱散那团挤在脑子里的雾团。
【主角在对你使用精神力，请务必保持清醒。】
攸关的眼睛半闭着，神志尽数回归，身体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心脏因系统的话彻底乱了。
精神力分明是男主后期才展现出的技能，怎么现在就能用了！
唯一的解释是，他一直在隐藏！
如果不是攸关的介入，如果不是陈亚沙找过来，主角不会在此刻暴露自己。
后期男主的精神力可以说是出神入化，对丧尸无用，但对人类和变异者杀伤力极强。他能窥探或者抹去一个人近期的记忆，也能将人的意识层彻底摧毁，让他成为一具没有思维，忘记感知的行尸走肉。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留在研究所任人宰割？
其中除了有他父亲想好拯救人类的遗愿，一定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原因。
剧透的基本都是主线内容，许多分支细节没有交代清楚。攸关第一万次后悔，为什么没有熬通宵把小说看完。
那种无形的力量试探性的想要入侵攸关的大脑，察觉受阻后余纵下颌收紧，沉着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这小子的意识层仿佛有一层保护，令人无法轻易进去。
正想加深意识入侵，走廊另一头有人过来了。
张卯神色焦急的带着一大帮人赶到，全都带着基地杀伤力最好的装备，试图捕捉可能已经逃走的实验体M001。
可实验体不但没走，反而好端端坐在椅子上，就是身上没穿衣服。
攸关使出吃奶的力气，用之前拼凑出的绳子把人绑紧，他拍了拍手，抹掉额头的汗水松了口气。
一转身看到张卯，连忙得意地上前邀功：“张博士，你们可算来了。好在你们打的药够猛，我趁他反应迟钝咬了他，然后陈小姐就冲进来了，帮我一起把人打晕了。这不，未免他又发疯，我刚把人绑起来。”
张卯皮笑肉不笑，这小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把他和余纵关在一起的目的，他如果聪明，就该趁着余纵昏迷把该做的事做了。可惜事态紧急，他没功夫因愤怒而浪费时间。沉默片刻，又看向昏迷不醒的陈亚沙。
攸关不慌不忙的解释：“余纵的反应速度你也知道，陈小姐袭击他的时候，他也朝陈小姐来了一拳。”
屋子内外的监控被陈亚沙震坏了，这一解释无法确定真实性。张卯命人把余纵从椅子上放下来，简单地翻了翻他的眼皮，听了听心跳。
余纵的激素指数波动很大，心跳很快，药效在达到峰值后已经开始快速减弱。
“把人抬起来，送回研究室。”张卯摘掉套在余纵手臂上的检测环站起来，视线扫过他肩膀上的那块伤口。
张卯好奇地问攸关：“你咬的？详细说明一下你的感受。”
“感受？”
“他的肉质，血的味道。”余纵的基因和普通人类不同，谁也不敢冒险去尝一尝舔一舔，就连张卯这个研究狂魔也不敢。
“嗯……肉有一点点硬，血尝起来有点铁锈味，还有……”一点海腥味，这种海腥不是口感上的，而是夹杂在血腥味中的，更浅的气味，很难形容。
张卯两只手箍住他的肩膀，“还有什么？”
“一点点，”攸关故意停顿，就是要看张卯急不可耐的表情，“恶心。”
张卯：“……”
他揉了揉鼻梁，将想要割人脖子的冲动揉散。脚下的步伐加快些许，很快就把青年甩在了后面。
望着前方夹杂在一群黑衣安保中的白大褂，攸关慢了下来，一边走一边拍着胸口。说实话，主角的演技当影帝绰绰有余，竟然就连张卯都没发现他装晕。
不过得感谢张卯，要不是他突然赶到，主角肯定会继续入侵他的意识层。
“250，主角继续尝试会发现你的存在吗？”
【你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他的天赋对我们起不了任何作用。】
攸关反而更加紧张，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有别于他人的独特在这个世界就是自|杀性武器，被发现就会被送上解剖台！
“攸关。”张卯不知何时停下来，站在昏暗的走廊另一头看着他。
攸关没有抓住余纵昏迷的宝贵机会，主动去完成任务这件事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张卯不信攸关真的不懂今天这场安排的用意。之前以为他是个贪生怕死，任凭摆布的人偶，如今看来，人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来了来了。”
“你在后面做什么？”张卯眯着眼睛打量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余纵到底怎么晕的。不要说是药物作用，我们给他注射的是催|情剂。”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他的行动比之前更迟缓？”攸关一脸的求知欲，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药物注射过量会影响神经系统，继而产生幻觉。张卯没继续深想，垂在腿侧的手指动了动，勾出笑说：“走吧，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
听这意思，攸关以为自己也会跟着参与。可当他们抵达实验室时，张卯却只让人把余纵和陈亚沙被抬进去。
他用手抵住攸关的肩膀，吩咐道：“你现在去血检验一下血，然后去研究所大门，想办法绊住陈启彪。”
“报告博士，我身上没穿衣服。”攸关害羞的捂着，只穿底裤根本没法见人。
张卯：“自己想办法。”
陈启彪是基地安保和兵团的最高指挥官，攸关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忤逆他。好在除了他，张卯还安排了其他人。
两名工作人员一高一矮，攸关站在他们中间，三人看上去就是一个完美的wifi信号。
陈启彪因为女儿意外成为变异者十分痛心，一直盼着研究所能有大进展。然而一年一年的过去了，研究始终原地踏步，这一次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他女儿头上了！
刚带着几名下属进门，三个清洁工突然从斜右方冲过来，清洁车似乎刹车失灵，把几人撞得人仰马翻。
陈启彪摔了屁股，气得浑身发抖，给下属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立刻冲上前把其中两名清洁工按趴在地上。
攸关假模假式的阻拦，装摔，一气呵成。
陈启彪进电梯一路直上，很快就根据陈亚沙身体中的定位器找到具体位置。
实验室的大门是特殊材质，且金属壁沉厚，单纯靠普通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将其打开。
陈启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么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这里栽跟头。他一面命人想办法开门，一面联系上了张海山。
张海山接起电话后咳嗽几声，听陈启彪说了几句后，言语中满是对不听话儿子的无奈：“老陈啊，张卯的性格你也知道，执拗起来谁的话也不听，我也没办法。不过你放心，亚沙怎么也是你的女儿，他有分寸。”
贯穿脑海的尖叫穿破厚厚的金属门，声波频率高出人类的承受界限，张海山发现陈启彪说话声消失了，只有滋滋的电流声，随即就被挂断了。
实验室外，几人痛苦的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打滚，陈启彪强忍着脑子里的轰鸣，气血翻涌。
“张卯你把我女儿放了，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要了你的命！”
无形的力量贯穿整栋大楼，好好的玻璃碎裂，放在桌上的杯子碎片乱飞，鱼缸的水好端端的震动出波纹。
张卯的感觉比外面的人更加糟糕，耳朵和眼睛里的毛细血管炸裂，一条条血丝从里面流出来。他浑然不知，激动地看着手里的声波检测仪。
竟然真的是次声波！持续时间再长一点，或者指数再增加零点几个赫兹。普通人体内的器官就会产生共振，最终导致死亡。
张卯又去看余纵，昏迷中的人只是眉头轻微蹙起，不像难受，更像遭遇噪音污染的烦躁。
这说明次声波的作用对他非常小，甚至没有。
这一发现会震惊当今整个科学界，所有人都会奉变异者为最强武器。
他们不需要出手，只需要动用自身力量，张张嘴巴，就足以将丧尸的大脑震碎。
张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过，拿着检测仪又笑又哭。
陈亚沙躺在试验台上，呼吸急促，她的肚子上插着一把刀子，张卯不但伤了她，还故意用刀子在里面搅动，说出令她愤怒的，带有侮辱性的话。
无尽的怒意让她隐藏在身体中的山崩塌了，她张开嘴唇将那股压抑的力量释放出来，多么希望能用“声音”将这些恶心的人都杀死。
然后，她真的做到了。
看着躺在地上打滚的几名研究员，陈亚沙惊讶、快慰，可这还不够，因为张卯还没有倒下。
张卯咬牙坚持着，遗憾的是，虽然陈亚沙进化出了次声波的异能，她仍旧没有余纵的修复能力。
人类要变强，首先要拥有足以对抗对外界伤害的基础修复力。
其次才是体力和能力的增强。
“陈小姐，你的身体没有修复能力，为什么？是因为没有生活在研究所吗？”
“你把我放了！”陈亚沙有些慌，她尝试过了，她无法再使用声音武器。第二次使用次声波后，她的身体变得虚弱无力，眉心处刺痛。
“想问的话我还没问，怎么能放了你呢？”张卯手肘撑在陈亚沙脑袋旁，掌心托着下巴，“陈小姐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陈亚沙一怔，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一心要把余纵救出去，毁掉门进去之后的事她忘得一干二净。但脑海被人搅乱的那种恐慌伴随不去，令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我，我不记得了……”陈亚沙发现，只要一努力回想就会头痛。
张卯摇了摇头，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不过不重要，因为他发现了更有趣的事。
“我会向基地领主申请，让你加入我的研究。”
沾父亲的光，陈亚沙在基地能横着走。厌她憎她是变异者的人除了背地里嚼舌根，当她面时比谁都恭敬顺从。
就连出外勤，队员们也会让她留守最安全的位置。
她高高在上，是陈启彪的掌上明珠，受万人吹捧照顾，她不可能，也不能被关在笼子里！
“不，你不能，领主不会答应，我爸爸也不会答应！”
“嘘，别紧张，在释放两次次声波后你的心跳和血氧数据一直偏低，再这么激动下去你会晕倒。”
“对，我不能晕倒。”晕倒了张卯就能对她为所欲为，陈亚沙用力掐自己，强迫自己冷静。
耳朵里的血又流出来了，划过脸颊时有点痒，张卯抬手擦掉，拍了拍陈亚沙的肩膀，转身打开了门。
陈启彪扑进来就是一拳。
张卯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他无所谓的笑了笑，夸奖道：“陈长官的女儿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只是不知道她的这项异能究竟是你们隐瞒不报，还是今天才被发现。”
“张卯，你给我等着。”陈启彪想把女儿横抱起来，又怕碰到她肚子上的刀。
陈亚沙一向强势，今天忍不住哭出声：“爸爸，我好疼。”
张卯抱着胳膊在一旁看戏，视线一转落到了余纵身上。
醒了。
不再理会父女俩，他走到余纵的实验台前，招手喊人。研究员们还没缓过劲儿来，没有一个人有力气上前，倒是攸关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一脸愧疚地悔过：“博士，我，我们没能拦住陈长官。”
张卯摆摆手：“没关系，该有的数据我已经拿到了。”
攸关挨个把研究员扶起，后颈一凉，肩膀的肌肉不自觉的僵硬。
张卯绕到他面前，“你没有受到次声波影响？”
“博士，你忘啦，我在一楼。虽然也听见了陈小姐的叫声，但是大家的反应没有这么……”目光略过那一个个狼狈的人，没有点破。
次声波对人的影响的确受距离和屏障影响，张卯没有多追究，按下开关，将余纵身上的束缚解开。亲自伸手把人扶起来，低头轻声说：“M001，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不满意。所以接下来，我要惩罚你。”
“博士，我不明白，难道不是因为过量注射药物导致的现今局面吗？”攸关的质问听上去很柔和，不会让人察觉到攻击性，可他就是在怼人。
张卯停下打算用手术刀切割的手，看着天花板思索片刻，“啊，对，所以该惩罚做出决定的人。”
语气慢悠悠的，带着一丝玩味，紧接着，攸关就看见张卯用手术刀划破了自己的手。伤口避开了动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既不影响工作，又可以惩罚犯错者的目的。
叹为观止。
攸关回过神时，张卯的助手已经找出急救包给他包扎伤口。
“博士，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对啊博士，之前的四倍剂量对余纵几乎没有效果，否则怎么会继续增量。”
“博士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你是我们研究所的支柱。”
……
张卯奇怪就算了，他的下属也像邪|教成员。攸关不想显得自己太异类，跟着安慰了几句，之后余纵就被送回了自己的囚禁室。
张卯去了趟血检部，发现攸关在吃了余纵的血后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一脸失望。
还以为研究所又能多一只小怪物呢。
他转动着包扎好的手臂，揽着攸关一起站在玻璃前，“今天只是前菜，重头戏还在后面。”
“……”攸关没吭声，心里乱骂一通。
张卯低声问：“看了电影后，心里还对男人的触碰很恶心吗？”
落在肩上的手指间夹着一个小刀片，攸关不敢摇头，必须疯狂点头。
湿凉的气息洒在耳边，攸关往一旁避让，转移话题道：“博士，你真的要把陈小姐留在研究所吗？”
“你说陈亚沙的次声波对余纵不起作用，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张卯声音低，像自问自答，“是因为他们是同类，还是因为本身余纵拥有同样的能力，能够抵御次声波的伤害？”
余纵站在玻璃的另一面，没有经过屏蔽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垂下头，以睥睨的姿态看着张卯。
张卯微抬着脑袋，轻声一笑，凑近攸关在他耳边说：“任务交给你了，什么时候你能把原因找出来，就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攸关不解，下一瞬玻璃门从中间打开，张卯用力把人推了进去。
余纵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立在那里，被青年撞到后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顾不上撞疼的鼻尖，攸关在里面又喊又拍，张卯耸耸肩，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攸关：“……”他真的好疯。
研究室里只剩下两人，余纵走到那张一米二宽的床上躺下，脚悬在外面很长一截。
小心观察片刻，确定余纵体内的药效真的过去了，攸关走过去，用手当尺子丈量起来。
“这张床应该有一米八，哇，纵哥，你是不是有一米九？”他蹲在床边，试图让无聊的时间变得有趣。
余纵两手枕在脑后，耳朵微微一动，两眼闭着。
攸关换了个姿势，靠在床腿上：“你不问我为什么帮你吗？”
“不问。”余纵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余纵有点烦他，侧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攸关：“我知道你有精神力，而且不想让张卯发现。还有刚才你制住陈小姐，是想从她的记忆中窥探次声波的使用方法，对么。”
沉着冷静的男人坐起来，眉目压得很低，随意落在床上的手捏成了拳头。
他嘴角噙着冷笑，“你还知道什么？”
“就这么多。”攸关一脸遗憾，很不客气的也侧坐到床边，和余纵面对面，“你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对张卯说。”
青年的五官寡淡，组合到一起又有种说不出的柔和与精致，不惊艳但是很耐看。余纵第一次近距离看这个人，他带着迫人的气势逼近，使得攸关不得不将上半身往后仰。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之前帮了你啊。”攸关把话题又绕回去，“如果我真是张卯的人，大可以当场揭发你，顺便提一提你精神力的事，张卯一高兴我说不定就能离开后勤部去更好的平台。”
攸关笑了下，“人都是利益至上的动物，我连利益都不要了，你凭什么不信我？”
“所以我身上有更大的利益可图。”余纵眼眸深深，上扬的唇角挂着讥讽，“你不是张卯派系的人。”
“……”攸关无力道，“对，我有派系。”
余纵身上的气势更浓，指关节捏出脆响，“哦？”
攸关骄傲地说：“苹果派。”
余纵：“……”
攸关盯着对方看了几秒，试探性的把一只手放到余纵肩上，见没有被抖开，好兄弟似的拍了拍，“我拿人头担保之前说的所有话，否则你随时可以杀了我，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
余纵森冷的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仰身躺下。
“……”怪人一个。
攸关百无聊赖地坐在囚禁室中，憋了几分钟实在憋不住了，就厚着脸皮找人聊天，“喂，纵哥，囚禁室里没有窃|听装备吧，否则刚刚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早就阻止我了。”
“没有就好，有的话吃饭睡觉连撒尿都会被听去，多尴尬。”
攸关不嫌无聊，有听众就行，小嘴动个不停，“如果有天能离开，你打算去哪？秋天跟我说可以去大城市，那里肯定没搬走的物资，到时候不如……”
剩下的话被余纵打断了，男人把他摁在床上，眼底冒着凶光。
“你能不能闭嘴。”
“不能。”攸关脸上的表情不再温和，带着薄怒，“张卯的眼睛就在摄像头另一面，我得演给他看。不然你以为我想跟一个木头人说话？”
余纵脸上阴鸷一瞬，揪住攸关的领子将他上半身提了起来。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俊脸，攸关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我真的不喜欢男人，你别靠得太近。”
“我这不是陪你演戏么。”余纵语调懒散，变脸比翻书还快，厌恶的撒开手翻身下床，去到健身区开始做力量训练。
剧烈的运动让他呼吸不稳，攸关听着听着就想起那部别出心裁的毛片，提出意见：“你能不能别喘。”
余纵死亡凝视他，攸关只能捂着耳朵，缩到床脚。
两人就这样互不相干的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张卯来了。他手上戴着医用手套，身后的助手手里拎着一个黑色低温箱。
把箱子放到操作台上，打开，里面竖着排列着几支颜色发蓝的针剂。
张卯手里一直握着颈环控制器，毫无顾忌地直接打开了囚禁室，让攸关走出来。
攸关在床头蜷缩了一夜，浑身酸痛，他困顿的揉着眼睛走出去，路过是听见张卯对他说：“我都看见了，你们昨晚相处得很好。”
攸关放下揉眼的手，指尖擦过衣领时他垂眸看了一眼，笑容越发真诚：“还行，他已经开始信任我了。”
“是好事。”张卯破天荒特别好说话，“暂时把没打听出来的事搁置一旁，接下来你先回宿舍休整一下，我已经命人送了营养餐过去。今晚十二点有重要任务交给你，这之前的时间，我希望你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
攸关感恩戴德：“能为博士效劳是我的荣幸。”
张卯挥挥手让他退下，取出一支针剂走进敞开的囚禁室。
一夜未归，攸关回到宿舍时，王秋天已经去了研究所，屋子里只剩贺欢欢在补觉。
“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的小哥们儿昨晚吓得一夜没睡，听不到鼾声我们还真有点不习惯。”贺欢欢语气夸张，但攸关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王秋天对原主的感情很深，亲如手足。
攸关拿了衣服去公共浴室洗澡，因为水资源的取用比和平年代复杂困难，洗澡时间只有五分钟。他快速洗了个战斗澡，擦着头发往回走时，碰见了提着食盒的陈锋。
陈锋求爷爷告奶奶，就差卖屁股了，终于求到一个食堂的工作。
来的路上他十分羡慕食盒的使用者，到底多大的官能一下子给配这么多菜。等到了攸关宿舍门口，他脸上堆出的殷切笑容消失了。
一个跟他一样的普通人，凭什么吃这么好？
攸关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挑眉：“怎么是你。”
陈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上面让我给0771送餐。”
0771是攸关的工号，他伸手接过：“不用谢。”
陈锋脸都绿了，以前的攸关怎么可能这么拽的和他说话。气冲冲的回到宿舍，一进门就对着自己的枕头拳打脚踢。
宿舍是混住的，同住的人中有三个牛高马大的救援队队员，此时正在补觉。噪音吵得他们心烦意乱，其中一人一拳头砸在床架子上。
陈锋吓得一抖，鹌鹑一样缩着肩膀，连呼吸都变得很小心。
“犯贱。”那人骂了一句，转过背继续睡。
陈锋憋屈地捏着拳头，来到猎鹰之前，他以为大基地物资丰富，居住条件良好，来了之后才知道，没有关系的人过得连狗都不如。
以前还能在攸关那里骗吃骗喝，现在攸关当他是仇人。
后悔，真的很后悔当时的丢下人跑路。
——
四四方方的金属食盒摆在桌上，侧面的用胶带纸粘着一管能量补充剂。
贺欢欢被食物的香气勾得从帘子里钻出来，“又是余纵不吃的？不像啊。”
她嘴馋的咽了咽口水，翻身下床。
自从这小子来了之后，他们的伙食水平拔高不少。
“这是张卯给我准备的。”攸关手下面几层取出一字摆开，70%的肉，20%的蔬菜，还有10%的水果小拼盘。
“欢姐，这饭菜我怎么看着不吉利。”太丰盛，像断头饭。
贺欢欢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嗯，是鹿肉。”说完嚼了几下，含糊道，“听说是壮阳补肾的。”
“……你全吃了吧，我没胃口。”攸关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不是像，这他么就是断头饭！
张卯今晚就会把他丢进鱼缸里喂鱼。
攸关不解，对250说：“张卯不应该是这么心急的人。”
250：【他的父亲身体状况不佳。】
攸关：“这是我能听的？”
【不是剧透，只要去打听，整个基地都知道。】
攸关：“他父亲什么病？”
【原因不明，从三年前开始就断断续续进抢救室，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昨天夜里，他再一次病发，刚刚在办公室里肺都要咳出来了。】
“所以张卯想快点破解人鱼修复能力的秘密，再用到他父亲身上？”
【你猜。】
猜毛啊猜，攸关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就是这个答案。
“欢姐，你知道张卯父亲生病的事吗？”
“当然知道，张海山嘛，他儿子张卯是小疯子，他就是老疯子，一家子神经病。可能是变态的坏事做多了吧，张海山那老东西短短三年里苍老了十岁不止，身体一天比一天瘦弱。可是在三年前，他还曾亲自带队去下面的小基地寻找过实验器材，听说那一次他一个人灭了一百多只丧尸。”
“好厉害。”
“废话。”贺欢欢吃了几块肉回过味来，“张卯为什么要给你送这么好饭菜？你老实跟我说，昨晚到底怎么了？”
“昨晚我和余纵待在一起，张卯他们用强制手段，让余纵提前进入了发|情期。”攸关语气沉重，下一秒，贺欢欢站起来，拉着他在地上转了一圈，目光着重停留在他屁股上。
攸关被看得脸红，捂着屁股靠墙站，“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控制住了自己，而且后来陈亚沙来了。”
贺欢欢吃不下去了，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翻了凳子：“他妈的，这是昨晚没成功，今晚想再来一次！”她原地打转，突然站定，拉着攸关就往外走，“你得找地方避避风头。”
下了楼，刚要出楼门，四名士兵围过来。
“上面有命令，0771不得离开这栋楼半步。”
贺欢欢一人难敌四手，而且一旦动手，围观的人就会增多，更不可能逃跑了。只能拉着攸关倒回去。
两人坐在相对的两张床上，齐齐叹气。
最后还是攸关轻声笑了下，走过去摸了摸那颗垂头丧气的金黄色脑袋，“欢姐，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贺欢欢拍掉那只手，向来刚毅的她很少哭，可是看到青年乐观的脸，她的鼻子开始发酸。
攸关深吸口气，“你别跟秋天说接下来的事。”
贺欢欢吸了吸鼻子，手臂落在眼睛上放了一会儿，再拿开又是那个飒姐。
夜里十二点，攸关悄悄起身，小心跨过王秋天耷拉在地上的腿，穿上工作服和高帮靴，一脸轻松地离开了宿舍。
罗俊明睁开眼，长长叹了口气，又重新闭上。
楼下，张卯派了车子来接他。
攸关朝副驾驶的助手看了一眼，对方眼神怜悯，大概觉得他凶多吉少吧。
可是他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指尖理了理衬衣领子。
原本的金属纽扣少了一颗，就在昨晚被余纵压制在床上过后。
看见后视镜里毫无怨念和恐惧的脸，张卯的助手心下疑惑，问了出来：“攸关，你不怕吗？”
“怕啊，我都怕死了。”攸关说，“我这个人心里越怕，表面越冷静。”
助手：“……”不装逼能死吗。
他冷哼：“别担心，余纵和其他实验体不同，不一定会弄死你。”
攸关点点头：“对，不一定会弄死你，啊抱歉，嘴瓢了。”
助手攥紧了拳头，这人不像去送死，倒像去看戏的，真令人讨厌。
*

第026章 人鱼
偌大的研究所全面清空, 所有出口由兵团重重把守。
因为研究进度的缘故，各研究室都会留人值班和等待数据，可是今夜, 路过的每一间研究室空无一人。实验器材整齐摆放着，仪器停止运转，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经过荣一金的囚禁室时，攸关看见男人正吊儿郎当的斜靠囚禁室的墙上，视线穿透层层阻隔精准的落到他身上。
荣一金的手做出手｜枪状, 对着攸关开了一枪。
幸灾乐祸。
看来今晚要英勇就义的事，全研究所的人都知道了。攸关摇头, 没想到自己也有当名人的一天。
“你在笑什么？”助手不知何时落后两步, 走在攸关身旁。
攸关慢慢说：“要见到余纵了，我高兴。”
“下|贱。”知道进了研究所攸关插翅难飞了，助手隐藏的本性暴露, “待会儿有你哭的。”
自从这个人被博士带回来, 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开始不对劲。甚至有人打赌他什么时候会彻底被攸关取代。
现在好了，这个人马上就要死了。
“反弹。”攸关说完就问, “我为什么要哭？”
“反弹”说得太快，助手没听清，但特意压低的声音回荡在幽寂的走廊里, 多了几分恐怖氛围, “昨天M017和他承受体之间发生了一件趣事, 他在交|配过程中，把对方吞食了。”。
攸关不咸不淡, “哦。”
死到临头了还在演, 助手阴仄仄地冷笑, 迈开步子很快就越过攸关走到了前面。
他们穿过一条条走廊, 拐了十几个弯，最终乘坐电梯到了地下室。
随着电梯门打开，一股带厚重的水汽扑面而来。光亮自地脚线往上照，衬得环绕四面的巨大鱼缸像暗夜中的牢笼。
“初步估计，十分钟后余纵的激素水平将达到峰值，这也意味着他将正式步入成年。攸关，只要你完成这次的任务，我向你许诺，从此以后整座基地将奉你为上宾。”
隐含愉悦和兴奋的声音从墙边的小门里传出，张卯拿着平板走来，将上面的内容展示给攸关看。
一堆数据看的攸关眼花缭乱，其中好几个红色数值一直在攀升。
他回头望向鱼缸里，光线太暗，无法找到余纵的身影。
“别急。之前过量的药剂促使他的身体加快发育，此时的他正是最暴躁的时候。为了把他搬到这里，我们不得不给他注射麻|醉。”张卯看向腕表，“大约还有三分钟就会醒来。”
助手进了那扇小门，拎了一个手提箱出来。
张卯接过手提箱递给攸关，“里面有仿生物的硅胶套，你把它塞进身体里，方便取……”
攸关实在不想听下去，这太奇葩了，匆忙打断：“博士，我，我没有经验。”
“你的意思是需要别人帮忙？”张卯这时候又表现出善解人意，“好的，我让我的助手帮你。”
助手露出嫌恶的表情，强忍着怒气上前。
“……”攸关比他更抗拒好吗，“不了谢谢，我坚信我可以。”
“仿生物的囊袋一旦捕捉到目标，会立刻黏合将其包裹，你不用担心洒出来。”张卯一本正经的解释，毫无羞耻可言。
攸关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250，张卯是个机器人吗？”
【抱歉，让你失望了。随着丧尸病毒的扩散，人类数量锐减，能源的不断消耗，仿生机器人技术恐怕要再过一百年才会诞生。】
攸关：“那他为什么这么没有羞耻心！”
【……】
“我明白了，张博士，多谢博士指导。”攸关一字一顿，发自内心的想搞死这个人。
张卯再一次抬腕看表，“还有一分钟。”
气氛毫无征兆的低沉下来，又有几人从小门里走出来，像是等待某个世界奇观那样，屏气凝神地望着鱼缸里。
张卯的脚尖在地上轻轻点着，攸关数到第60下时，黑水中一道流线型的身影晃过，速度极快。
周围人纷纷倒抽了口气。
张卯揣在白大褂中的手兴奋颤抖着，扣着平板的指关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着白。他的眼睛很亮，嘴角咧开。
“去吧，好好准备。”张卯的眼睛里藏着刀子，笑得邪肆，“攸关，别怕，事情很快就会结束。”
助手将攸关引入小门，里面的设备比关押余纵那间实验室还要齐全，屏幕上显示着各种他看不懂的实时数据。目光一转，停留在一面墙壁上。
墙上贴满了照片，其中就有余纵和他的父亲。没办法，谁让两父子长得像呢，攸关一眼就认出穿白大褂闹着小孩的成熟男人是余项。
“手提箱里有衣服，换上，还有那玩意儿也要塞进去，我会检查。”助手威胁地推了下攸关的肩膀，“别想耍花样。”
攸关一脸怯懦，“放心，我不敢的。”
助手：“最好是。”
不想看gay换衣服的助手转过身，抱着胳膊观看屏幕上的一段特殊波长。身后窸窸窣窣，他身形微动，余光瞥见青年挪到了墙边，单手撑着墙壁正在脱裤子。
攸关低着头将裤子叠好，待对方视线转开，他飞快把一张照片扯下来，塞进了裤子口袋里，一起装进了手提箱。
穿着白袜子的青年站在地上，上身的衬衣堪堪遮到大腿|根。两条纤细的腿被脚底板下冰冷的地气冻得轻轻一颤。
他弯下腰，指尖捏起一个小盒子放在耳边晃了晃。
里面有塑料袋的声音。
攸关打开盒子，看到一个肉色的透明tt，另外附有一张简短的纸质说明。仿生物的设计，让它使用起来不会令人有任何阻隔感。
“咳。”清了下嗓子，攸关故意摆出尴尬的姿势，嘴里时而发出一点声音，表明自己正在努力中。
助手被那一声接一声搞得尴尬无比，拳头很硬，“你到底好了没有。”
“马……上……”细弱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
过了大约三分钟，他长长舒口气，声音恢复正常，“好了。”
助手转身，看到青年手指上湿哒哒的。
压抑着内心的恶心感，他命令：“我需要检查。”
攸关羞涩得脸颊绯红，姿势扭捏又做作，两只手放在平角裤裤腰上试图往下拉，“我有点不好意思……”
助手心里恶心坏了，这人是gay的消息也不知道从谁嘴里传出来的，听说他见一个爱一个，是个老骚|货，一旦被缠上很难摆脱掉。
万一，万一他今天被我看了，死里逃生后找我负责怎么办？
看了眼继续扭捏的攸关，又看了眼青年脚边敞开的手提箱，装仿生物囊袋的盒子翻倒在一堆衣服里，里面的东西不见了。
他烦躁道：“够了，把东西收拾一下，带上氧气瓶和面罩，站到那个台子上。”
攸关：“……”好险。
那玩意儿他根本没塞进去。
身后的助手又在催促，攸关闭着眼睛做足心理建设，背上氧气瓶踩上了高台。
高台内部的升降设备启动，攸关被推至高处，同一时间，天花板上落下一个胶囊真空仓，将人包裹在里面。
真空仓升入鱼缸内，攸关戴上氧气罩开始呼吸。巨大的黑水池中，一张脸若影若现，深邃眼眶中嵌着一双狭长的眼眸，目光幽冷深暗。
这是攸关第一次看到余纵的人鱼形态，脑子里只有一个字，哇。
小说没骗人，这张脸的确俊逸非凡，犹如天神的精心雕刻之作，轮廓清晰深刻，五官完美融合在一起。比人类形态的余纵更加精致魅惑，也更危险。
他的皮肤在昏暗中白得近乎透明，耳朵的圆润骨骼变得尖锐。凹陷的锁骨与肩骨相连，勾勒出平直宽阔的肩和胸膛，相连的腹部肌肉健硕，块状分明，人鱼线下方一条蓝色的尾巴在轻微摆动。
这该是悬于深海的神祇，而非关在实验室被终日折磨摧残的试验品。
攸关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很快就被余纵看得心虚浮躁，生出几分害怕。
他吞咽了下口水，假装镇定的别开视线，“250，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250竟然叹了口气，有点忧愁：【很遗憾的通知你，人类排在人鱼食谱的首位。塞壬的故事并不完整，海妖在用歌声迷惑水手触礁后，会迅速潜入海中将落水的人当成食物拖回洞穴。】
攸关：“……”
攸关：“哥，你逗我的吧。”
250：【“性食同类”本该是后面才出现的剧情，但因为你的出现加速了剧情，从而产生蝴蝶效应让剧情出现了转折，告诉你也无妨。】
攸关脑子转的很快，惊骇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传说中的塞壬是真的，而他们吃人是为了繁衍！”
补充了足够的能量后，才能更好的进行体力运动。
而余纵，是人类与人鱼基因最完美的融合体。
机器停止运转，攸关感觉到脚底在震动，失重感明显。真空仓漂浮在水中，朝余纵所在的方向去。
攸关慌了，乱了。
发现金属纽扣不见的时候，他猜测余纵一直在等待反击的时机。眼下听了系统的故事和亲眼见证了“性食同类”后，心底切切实实滋生出了恐惧。
他开始用力拍打真空仓的玻璃，两只脚在里面又跺又跳，希望能让真空仓落回去。
张卯敲了敲玻璃，待攸关的视线对过来，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怕。
“博士，余纵到底在哪儿？需不需要我打开灯……”
“不用。”张卯阻止，“昏暗的环境能给他一定的安全感，更何况，等下的场面你们未必想看清。”
轻轻一句点拨，几人立刻想起M002杀死的死刑犯。
那之后，研究所又尝试了几次，有人和死刑犯的遭遇一样被当场撕裂，也有人成功繁衍，却因为内部出血问题不久后死亡。
变异者的体力远超常人，耐力强悍，普通人的体质很难承受和适应，唯二还活着的两个现在还在做心理疏导。
“安静。”张卯的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周围噤声。
众人看见暗色的黑水中，之前一闪而过的影子再次出现了，并以极快的速度环绕着真空仓游动。
*

第027章 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
人鱼游动的速度相当快, 攸关无法精准的捕捉到余纵的位置。他丧气的想，他游泳技术那么差，肯定超不过一条成年的雄性人鱼。
只有等死的命。
攸关掌心发汗, 潮湿的水汽在玻璃上印出一个掌印。
脚底忽地一空，真空仓的底部骤然与上部分分离，里面的人在陡然而至的重力下，不受控制的朝下坠落。
冰冷的水包裹上来，皮肤当即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攸关反应很快，一面调整呼吸一面摆动手臂和双腿, 试图游向水面。
半隐匿在黑水中的身影一直都在, 不远不近的围绕在四周，肆无忌惮的用那双露着凶光的眼睛盯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攸关拼命游至上方，脑袋一露出水面, 早就守好的研究员立刻用一根塑料杆子把他戳了下去。
攸关：“……”
这是人干得出的事吗？！
那一杆子敲得很重, 疼痛自头顶往下蹿，攸关的右小腿像受到了感召, 抽筋了。他丧失了行动能力，无论怎么摆臂蹬腿都是无用功。
好在水的浮力够大，没让攸关沉下去磕死在池底。而是轻飘飘的, 缓慢触底。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攸关害怕地大口呼吸着, 低头看了眼胸口的氧气瓶数据，足够他在鱼缸里停留一个小时。前提是, 他必须一直保持平稳呼吸。
死寂的水中, 有细微的水流声。
攸关敏锐的转头, 颀长优雅的人鱼从他后方游过, 而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睛，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250，他还有理智吗？”
【不好说。】
“……”真的很废。
借着水中浮力轻盈一蹬，攸关游到了边缘，与张卯只有一壁之隔。
张卯在平板上打出几行字：经验表明，变异体进入发|情后只遵从本能，对外界感知较弱，承受体尽量顺从，不要反抗，你的迎合能够降低他的攻击性。
攸关：“……”
啊，原来人鱼也用下半身思考吗？
知道求救无用，接下来是死是活也无法预料，攸关在玻璃上敲三下，见张卯朝自己看过来，他隔着氧气罩冲他一笑，两只手一起竖起中指。
张卯先是一愣，明白过来自己被骂之后，拿起平板当着攸关的面打开某个界面，并用手指拖动红色的“按钮”。
氧气瓶发出警报声，攸关低头一看，死变态居然远程调整了氧气阈值！
转眼间，供他呼吸的氧气只剩一半。
意味着活命的时间减少到三十分钟。
头顶一片巨大的阴影飘过，余纵的影子被水面的光投放得很大，像条遮云蔽日的大鲲将攸关笼罩住。为了节约氧气，他不敢再随意挪动，呼吸放得很轻很慢。
蹭着缸壁爬向角落，想要离余纵远一点。
他抬头，闪烁着粼粼波光的水面之下，人鱼横亘而过，尾巴与水融为一体，悠闲自在的摇摆，须臾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攸关一只手抓着膝盖，一只手揉按抽筋的小腿，掌心能感觉到下方肌肉在抽搐。他不确定余纵的精神状况，不敢轻举妄动，怕引来余纵防御性的攻击，努力把自己缩小降低存在感。
耳朵里充斥着水下嗡嗡的声音，突然“哗啦”一声，还没来得及转头，腰上一重，两只手从后方出现稳稳掐住他的腰，将他转了个向后整个人抱起来，带到高处抵在鱼缸壁上。
双脚悬空，腰上的手力量很大，手指几乎深陷进去。
余纵的脸近在咫尺，他的鼻尖隔着氧气罩贴过来，仔细嗅闻攸关身上的味道。又黑又沉的眼睛像落入暗夜的黑暗星子，闪烁着诱人的亮光。
奇迹般的，攸关没那么害怕了，意识被什么包裹住，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心安的暖意。
仿佛回到了自己宁静的小家，而此时的他正坐在阳台上的摇摇椅上晒太阳。
不对，不是已经穿越了吗，哪来的摇摇椅？
靠，又差点被迷惑！
攸关从脑海中的幻觉里挣脱出来，扭身想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怎么也推不开。对方的胳膊不知何时抬了起来，将他困在鱼缸的夹角中。
有氧气罩的阻隔，攸关发出的声音低闷：“余纵，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柔软的半透明尾鳍随水波飘荡，余纵的身体贴的很近，鼻尖从氧气罩上挪开，落在攸关的额头上。水带来的滑腻感，让这份亲密变得怪异，无论攸关怎么挣动都无法逃开。
完了完了。
还以为儿子另有计划，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雄性的荷尔蒙渗进水中，将攸关紧紧的包裹住，那股淡淡的海水味再一次飘来。这一刻攸关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气味，而是一种“感觉”，能穿透嗅觉直达大脑的“感觉。”
余纵的鱼尾摆动幅度增大，腰腹时而蹭过，暗示着什么。
攸关浑身紧绷，脑袋摇成拨浪鼓，不住地喊：“你不要当欲|望的奴隶啊。”
焦急的告诫声被水尽数吸光，无法传递进另一人的耳朵里。余纵一只手轻轻搭上攸关赖以呼吸的氧气罩上，指尖扣住侧边一按——
贴合面部的氧气罩开了。
攸关鼓着腮帮子，抢在水涌入之前狠狠吸了口气，再配上溜圆的眼睛，简直像只充气的河豚。
修长的指尖将他的脸颊往中间挤压，空气从攸关的嘴里吐出来，变成泡泡往上浮。比窒息感提前到来的，是余纵贴上来的唇。
舌尖刮过青年的牙齿，嘴唇吮着他的唇瓣。
攸关懵了，到底是他疯了还是余纵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
剧透明明说过，余纵在繁衍计划中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承受体，别说跟人亲嘴了，每次被丢进囚禁室的承受体都会被打到半残，凭什么到他这里就不残了！
攸关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被人揍。
嘴唇上触感还在，攸关的手脚反抗无能，就发狠的用牙齿去咬。
狠劲儿之下，余纵的舌头险些掉一块肉。鲜血涌入口腔的同时，水也灌入了攸关的口鼻。
呼吸困难，液体疯狂挤入呼吸道，而余纵仍旧没有放开他。意识消弭前，他似乎看见余纵的眼神变了。
男人的胳膊捞上来，将他带到上方。
等在上面的研究员立即冲向水边，以为他们要离开水域，握着杆子准备敲打。奇怪的是，实验体将那名青年拖到了距离他们最远的角落，给他戴上了氧气罩。
刚从鬼门关跨回来的攸关，再一次被拖入水里。
考虑到人鱼是拥有羞耻心和自尊心的智慧生物，与对待M002一样，张卯命人在鱼缸底部修了一个人工的洞穴。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洞穴，攸关好想去死一死。
好在，余纵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做出暧|昧的举动。
他醒了。
确切的说是被发|情驱赶的理智回来了。
他对这样的自己非常厌恶，像头没有脑子，只会交|配的野兽。这和动物没有区别。黑暗无法影响到他的视野，很轻易地就从攸关脸上发现了他的小心翼翼。
因为之前的缺氧，青年一直没有缓过来，虚弱的靠在石壁上，脸色异常苍白。他没有生气，没有露出憎恶的目光，像是为了欢迎他的理智回归，那双掩在氧气罩下的唇冲他弯了弯。
这一刻，余纵觉得自己很卑鄙。
从一开始，攸关就只是他的目标。
知道自己迟早有天会被送到猎鹰基地，余纵一直在物色可以帮助自己逃出去的人选。
攸关就是这个人。
张卯对攸关存在好感，余纵只需要表现出一点对攸关的不同，张卯就会竭力把人推到他身边。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攸关成了他的饲养员，接着是承受体，张卯迫不及待地把他们关在一起，盼望着他们做最亲密的事。
他通过一个小小的动作，轻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工具。
一枚纽扣。
金属质地的纽扣。
纽扣很小，被他用指甲削成了小小的，尖锐的棱形。
——
张卯的脸色发生了细微变化，他走近，视线穿过水流望向洞穴。洞口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攸关和余纵的心跳数据却由正常拔高到了剧烈。
那两人一定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担心自己发生危险，张卯恨不得钻进去凑近了仔细看。他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启动了攸关背上那套制氧装置中的通话设备。
“0771，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张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焦急，看到两人亲吻的那一刻，他知道，攸关这枚棋子用对了。
也更加确信，只有余纵才是完美作品。
虽然受到了欲|望的支配，但他并没有如其他实验体那样残暴凶狠，将承受体撕成两半，或者直接咬死。
他像一头雄性兽类，先是去闻对方的气息，然后试探性的触碰。他们这些在鱼缸外的科研人员看得清楚，当时余纵的尾巴一直在摆动，并且有变回人类双腿的趋势。
这并非基因不稳定，而是因为他的身体判别到攸关与他并非同类，他在寻找更合适的方式进行繁衍。
仅仅只是思维认知发生变化，就能催动身体也跟着变化。张卯非常惊叹，因为在这之前，他一直认为余纵入水就会变成人鱼。
所以才一直将他关在囚禁室中。
攸关的出现间接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喜，张卯决定，只要0771能活着出来，一定给他升职加薪。
*

第028章 逃出牢笼
监测数据一直在变动, 张卯又惊又喜，其余研究员也凑过来。
“这个叫攸关的年轻人有两把刷子，余纵的激素水平竟然还在涨, 我以为之前已经是最高了。”
“人鱼的身体真是一个巨大的宝库，等jing子提出来，我们成功培育出胚胎……”
“但愿0771能活着出来。”
攸关窝在洞穴一角，余纵在他的对角方向，眼睛适应黑暗后, 男人的身形轮廓显现出来。他长长的鱼尾蜷缩着，双手紧握成拳。
看得出来, 他在竭力克制。
攸关不敢乱看他其他部位, 就一直盯着余纵模糊的脸，“你还好吗？”
声音挤在氧气罩里，又有水的阻隔, 传到余纵耳朵里时朦胧一片。凸着青筋的手臂突然按在石壁上, 顷刻间身体就靠了过去，将人压制住。
后背的石壁凹凸不平, 攸关整个人绷成一根弦，伸手去推余纵的肩膀。
太烫了。
洞外的一点微光投入洞穴，落进余纵眼里, 暗红色闪烁晃动, 像两捧炙热的岩浆。仔细一听, 他嘴里时而有细微的压抑的性感声音流出。
攸关猜，主角还处在发|情阶段。
在经历了初期的神志懵懂后, 余纵陷入了更强烈的发|情, 他用理智克制住了原始的兽性, 没有让自己像其他实验体那样做出残暴的行为。
尝试了几下确定余纵不会真的杀了自己后, 攸关开始假装自己是个木头，脑袋高高扬起偏向一边，免得下巴碰上男人的头顶。
有嘴唇擦过下颌，攸关静止不动。
一只手压在了肩膀上，攸关还是静止不动。
当指腹滑过背脊时，攸关动了，条件反射地抬起膝盖顶住对方。
余纵将额头抵在青年的颈窝处，声音像裹在泡泡里，带着嗡嗡的余音，“别动，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需要降温，而攸关的体温恰好比他更低，这种渴望不受控制，肢体放肆的越过了大脑指令去触碰。
健硕的身躯像只大狗挤在胸前，攸关尴尬地举高双手，呼吸放得很轻，特别怕余纵突然往他身上来一口。
好在男人真的只是压着他，没有干更出格的事情。
念头刚落，男人的手突然箍住他的腰。周围平和的水变成晃动的波浪，冰冷的尾巴曲卷过来，像一只巨大的手，轻轻盖在攸关的蜷起的腿上。
攸关彻底僵硬了。
余纵在忍耐，难受到极致时才会动一动尾巴。他抬起被欲|望熏成暗红色的眼睛，从青年脸上看到的满满都是无奈和“赶紧过去吧你”的焦虑。
不合时宜的，嘴角抽出了下，觉得丢脸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抱歉。”
攸关不了解人鱼的身体构造，但余纵的声音很清晰，带出的气息也是热的。攸关觉得耳朵有点痒，手抓了抓，别扭地安抚：“客气。”
余纵：“……”
呼吸声近在耳畔，攸关听着听着开始感觉不对，抵在肩头的脑袋动了下，有坚硬的东西擦过他的耳垂。
是牙齿。
攸关警铃大作，隔在两人之间的膝盖猛地一弹，脚掌蹬向余纵的肚子。男人的气息在这一瞬间完全变了，连带着周围的水仿佛也有了灼|热的温度。
“性食同类”四个字出现在脑海。
攸关回过神时，发现脚踝正被余纵手握住。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去揪他的耳朵。他想，既然刚刚能用疼痛把人唤醒，这次应该也管用吧。
事实证明，他想太多。
余纵此刻的疼痛感知较低。
察觉到了这一点后，攸关又改为去抓他的头发。力气之大，险些薅下来一卷头发。
两人在洞穴里折腾，一个拼命抗拒，一个像得了皮肤饥渴症的大狗，把攸关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反馈到张卯这里便是心跳频率处在剧烈运动阶段，是好现象，说明攸关正在完成一个承受体的使命！
这绝对是近几年，不，近十几年中最令人雀跃的事。
除了张卯外，其余几个研究院击掌拥抱，相互庆贺。
半个多小时后，发|情暂告一个段落，攸关的氧气告罄。
张卯用通话器告诉他：“现在你游到水面上来，我会派人去帮你替换氧气瓶。”
攸关有气无力，看了眼正在休息的余纵，“还没结束吗？”
其实他也发现了，余纵虽然安静了下来，但他的胸膛起伏剧烈，体温滚烫。不似结束后的贤者时间，更像短暂的自我调息。
“他的激素一直处在高位，说明他在持续发|情，我们预测至少还需要两到三个小时。”张卯冷静地说。
攸关：“……”
真惨。
特殊情况憋着就算了，还一憋就是三四个小时。换其他人，事情结束那地方也废了吧。
“我明白了博士。”攸关结束通话，用脚踢了踢余纵，“你还好吗？”
余纵掀起眼皮，没有出声，怕一开口就是令人羞恼的呻|吟。张卯的话他听见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攸关在这时候离开。
发情|期的变异者最凶猛，也最脆弱，满脑子只有繁衍的他们，很容易忽略其他危险。而攸关的平和与关切，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哨兵，让余纵感觉到零星的，久违的安全感。
“死不了。”余纵低哼。
攸关点点头，低头按了按自己的小腿，已经恢复了，游泳不在话下。他转身出了洞穴，游向水面。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等他的除了棍子，还有张卯。
张卯亲自拎着氧气装置，棺材脸上带着笑，“你做得很好攸关，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我办事你放心。”攸关拍拍胸脯，利落地换了氧气瓶。
张卯抱着胳膊看他，叮嘱：“发情期是间歇性的，且要消耗很大的体力，你要谨防结束后他的一切动向。一旦他对你发起攻击，你就大声呼救，我就在外面。”
他手里捏着颈环的控制器，正常运行的绿色指示灯在闪烁。
攸关感激：“谢谢博士。”
张卯拍拍他的肩，“去吧。”
发情持续到凌晨四点，站在鱼缸外等候最终结果的研究员越来越多，他们许多都是听到了好消息后，从其他研究室赶来的。
余纵的身体各项指数，在一个高峰停留了大约两个小时后开始下滑，
再去看攸关的，心跳一直偏快，直到十分钟前才趋于正常。按理说，他应该主动联系张卯，但他没有。
“博士，需不需要派个人下去看看？”
“对啊，里面的水波停了，0771会不会已经……”
张卯抬手示意他们闭嘴，用通话器呼叫攸关，没有得到回应。可是在几分钟之前，还能听到里面传来青年急促的痛苦的闷哼。
“出来了！是M001!”一声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顺着那人的手指看过去，余纵从洞穴中游出来。张卯疾步走到墙边，将地下室所有的电灯都打开。
一直被黑暗浸染的水被光亮照成了透明色，漂浮其中的人鱼身姿完全展露了出来。
本该是蓝色的鱼尾变成了深蓝，每一个鳞片都泛着耀眼珠光，他的身形似乎又拔高了一寸，更加健硕挺拔，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明显的暗红色光芒，不再像之前偶尔闪现。
成年带来的不只是痛苦的发情期，还有蜕变。
张卯嘴唇翕动，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仰头望着垂眸看着自己的类人生物，虔诚，痴迷，又带着对崭新事物的狂热。
“快，快把他弄出来！”张卯拉着旁边一名研究员，将他推到玻璃上，按着他的头说，“他的基因一定发生了改变，特殊性腺激素说不定也变异了……”
研究员的脸压得生疼，含糊不清地请求张卯松手。张卯忘乎所以，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们原本有两个计划，一是用余纵的jing子培育多个胚胎，从中选取最优秀的一个抽干血清，分次注入父亲的身体中。二是成熟后的余纵基因会更加稳定，再继续攻克其修复能力的基因密码。
现在，两个计划可以同时进行。
“他过来了！”有人惊呼。
张卯松开那名研究院，眼睛睁大到极致。
黑色的头发如海藻一般柔软，似乎比之前更长了一些。他的眼睛暗光耀眼，让他看上去神秘诡谲。
张卯的手指悬在玻璃上，开始描绘人鱼的身形。
余纵尾巴更长了，尾鳍柔软宽大，和他手指间长出的蹼很相似。还有他的指甲，张卯并不记得余纵的指甲发生过变异。
他在心里问自己，是以前忽略了吗？
“砰”的一声，余纵游到玻璃前，宽大的手掌就压在张卯眼前。他矮下身子，专注看着张卯的眼睛。
张卯所站的位置很微妙，将背后那些人的视线挡得结结实实。所以没有人看到余纵将一小个拇指指节长短的棱形金属放在了玻璃上，恰好位于张卯的眉心处。
张卯走在迷雾中，他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从四面八方挤来的声音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有父亲的责骂，有父亲病痛时撕心裂肺的咳嗽，也有明明相隔上千公里，却仍不忘打压和控制他的意志。
“博士！”
“玻璃裂了！玻璃要裂了！”
棱形金属的尖锐部位被余纵有手砸进玻璃，戳烂了的掌肉里是比钢铁还坚硬的骨骼。一下接着一下，被瞄准的点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压强，以此为圆心开始产生蜘蛛网状的裂纹。
沉浸在幻觉中的张卯被人往后拽，他回过神，惊愕看着眼前布满裂纹的鱼缸。
余纵的身形迅速后撤，悬于上方，高高在上的看着下方的蝼蚁。随着转身，看似柔软实则富有力量的鱼尾甩到了玻璃上。
碎裂的瞬间，水倾泻而出。
巨大的冲击力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张卯被掀翻出去，一头磕在墙上，其他人也跟着翻滚，很快被水淹没。
漫入小门内的水展现出了惊人的破坏力，所有机器在同一时间里短路报废，包括那扇唯一的出口——距离研究员们只有十米之遥的电梯。
张卯头脑发晕，身体歪斜的飘在水里。
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道人形，不，不是人，是人鱼。
张卯清醒过来，可身体的疼痛和缺氧带来的痛苦令他无法活动。眼睁睁看着余纵靠近，从他手里抢走了控制器。
“嘀嘀”两声，颈环的第一重锁打开。
余纵捏着张卯的手指贴上颈环，内里的装置开始扫描指纹。
砧板上的鱼也不过如此，张卯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紧接着，他的头发被拽住，脑袋随着余纵的力道靠过去。
他用力闭上眼睛，拒绝虹膜扫描。
余纵的一根手指贴上他的眼皮，“博士，睁眼。”
张卯抗拒的挣扎，宁愿死也不能放余纵离开。
余纵轻笑，指甲延伸出来贴着张卯的眼皮开始切割。
张卯已经到了濒死的地步，鲜血从眼皮涌出流进水里，像红色的漂亮烟雾。最终，他妥协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自己的左眼。
黑暗侵袭而来，彻底丧失意识之前，他没有遗憾生命的消亡，想的却是余纵跑了，人类要怎么办，父亲要怎么办。
还有那些宝贵数据，研究所所有的电脑用和设备用的是同一条主线，部分短路意味着全部短路。不知道那些正在计算的数据他们有没有保存备份。
攸关被余纵捞上水面，摘掉氧气罩深呼吸上方的空气。
眼看着其他研究员就要浮上来了，攸关戳戳余纵的腰，“你先走，不用管我。”
两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他又那么菜，会成为拖累。
余纵看着他，青年的皮肤在水里泡得太久已经起皱了，惨白。余纵抬起手想碰一碰他的脸，意识到自己即将要干的蠢事后，手转了个方向压在攸关肩上，目光幽深莫测。
鱼缸中的水匀进了其他空间，水位下降太多，守在鱼缸正上面平台的人伸长杆子，打算待下方的人抓住后再把人拖上来。刚跪趴好，一道影子从水下掠过。
“那，那是什么？”
“是余纵，肯定是余纵！”
只要一想到连博士都忌惮的怪物击碎玻璃逃了出来，几人就两股战战，吓得杆子都拿不稳。他们仓惶的东张西望，其中一人指着他们身后的通道说：“他在那儿！”
人鱼的指甲插|进墙体，沿着墙壁爬到了平台边缘。
落地，深蓝色的尾巴变成两条矫健有力的长腿。余纵是背对着他们的，从背部到小腿的肌肉线条完美，极富令人血脉偾张的力量感。
——
上面的出口直通向一楼，攸关默默祈祷，希望主角能走得顺利一点。
他放松，身体自然而然漂浮起来。其他几个刚游上来的研究员看他如此悠闲自在，也跟着有样学样。有人突然大喊一声“糟了”，钻下水去没多久就把张卯拖了上来。
看着昏迷不醒的张卯，几人露出堪比亲眼看见余纵逃脱的惊恐表情。张卯不能死，死了上头那位会把他们全都丢去喂丧尸的！
慌乱的气氛中，只有攸关置身事外，心情相当不错。
一路走来，主角又不是没有机会离开。
遭到降临者袭击时后，他们在戈壁上找到他，当时的李鑫良根本打不过余纵，他没有打过控制器的主意，也没有想过挟持他逼张卯就烦，而是乖乖跟他们回去。
后来余纵愤怒地攻击张卯，他完全可以像今天这样用张卯的手指和虹膜解锁，彻底断开与控制器的连接，他也没有。
直到刚才攸关才明白，余纵不只是在等待一份助力，更是在等待自己的成长。
他需要借助研究所的手段来让自己更加强大。
在张卯和余纵眼里，攸关只是一个工具，但他不生气不难过。因为他知道，主角没有放弃过自己，他一路隐忍，受尽折磨，为的就是今日的蜕变。
“博士！”
上方，救援人员赶到了，两名队员带着安全绳和担架一起滑下来，把张卯带了上去。随后才轮到其他人。
除了攸关，其余人的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打着哆嗦望着正在被救治的张卯。
“不能死，死了我们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们说他为什么还不醒，我记得有些人溺水后只需要按压几下就能把水吐出来……”
“能不能别吵！”带队的人是一脸凶相的王旸，他烦躁来回踱步，不时抬手看表。终于，专业的医务人员赶到，将张卯转移到了医疗车上。
车子一路开往最近的医院，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也被带离一一送往审讯部。
光自正前方和左右两边打过来，攸关的整个视野中全是刺眼的白光，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一支笔飞过来，正好打在他脑门上。
审讯桌另一面的人神色冷酷，“我再问你一次，余纵到底是怎么逃跑的。”
攸关已经回答得舌头快起茧了，“长官，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因为……一直在洞穴中，缸体破裂后我才随着水流一起出来。这件事其他研究员都可以作证。”
他说的是实话，根本不怕这些人去确认。
“余纵为什么救你。”
“我不知道，但他离开以后用来保存jing子的仿生物囊袋不见了。”攸关身上只有一条平角内裤，可怜巴巴的暗示余纵救他只是为了拿走囊袋。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长官，您再问我十遍二十遍都是这个答案。”攸关两腿并拢，形容憔悴，他抿了抿因为太久没喝水而干裂的嘴唇，干涩道，“我没有必要骗人，而且M001对我做了那种事情……”
青年眼睛通红，眼泪说掉就掉。
审讯员被他烦得不行，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动不动就哭，太不爷们儿。
“行了！”他两手拍桌，蹭的站起来离开了审讯室。
泪水挂在眼角，攸关抽泣着看了眼另一名审讯员，是个长相温柔的女人。女审讯员知道他是这次事件中的承受体，叹了口气，趁着同事没回来给递了一张纸。
“擦擦吧。”攸关的脸显年龄小，女人看到他就心软，轻声安抚，“余纵不见了，现在基地把能调动的人都被派了出去。上面对此事十分重视，你要理解我们的难处。毕竟，你是他离开前唯一接触过的人，任何蛛丝马迹我们都不能放过。”
“姐姐我没有骗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之前装哭太卖力，吸了口冷气进去，攸关开始打嗝。
女审讯员点点头，她是相信攸关的，可是上面交代过一定要从这些人口中找到有用信息。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那名凶巴巴的审讯员走进来，站在攸关面前。
“所长要见你。”
张海山的办公室位于A区最高层，因为病情缘故他不喜喧闹，整层楼独属于他一人。
两道人影落在地上，审讯员在前方带路，头也不回地交代：“待会儿说话仔细点，别冲撞了所长，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知道了，我一定注意。”攸关身上穿的是审讯部的制服，因为太过宽大，走起路来有些别扭。
审讯员在一扇银色大门前站定，他郑重的理了理衣领子，又低头掸了掸袖子上的褶皱，抬手叩门。
“进来。”应答声铿锵有力，不像病入膏肓的人。
审讯员带着人走进去，恭敬问候两句，随后侧身让出身后的人。
鬓角花白的中年人坐在舒适的转椅上，形容枯槁，脖子和手瘦到只剩下一层皮。从他的坐姿高度和衣物的宽松程度来看，身体健康时这人体格不小。
“你先出去吧，我想和这位小朋友单独聊聊。”张海山冲审讯员挥手，挺起的胸膛一顿，猛烈的咳嗽就从他的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痛苦的弯着身子，按在桌上的手青筋暴起。
审讯员看他这么难受，担心的同时也想趁机表现表现，殷切的上前：“所长，我去给您倒点水。”说着就去拿办公桌上的茶杯。
张海山的咳嗽暂时止住，抬起头笑着看向审讯员，笑不达眼底，语气阴沉，“把杯子放下。”
审讯员怔愣，下意识来了一句：“您说什么？”
张海山执起桌上的黄铜摆件砸过去，审讯员的肩膀一歪，顾不得疼痛忙弯腰认错：“都是我的错，所长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滚，我马上就滚。”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全家都是神经病。
攸关不动神色的偷看张海山的表情，脸上阴云密布，谁惹谁遭殃那种。
祈祷，倒霉的人千万不要是我。
*

第029章 扭曲的父子关系
审讯员离开后, 攸关一动不动立在原地，视线落在脚尖。
张海山的呼吸很缓，很沉, 每一下都要用很大的力气。他调整着坐姿，手指在桌面轻叩几下，“小朋友，坐下聊吧。”
攸关顺从落座，坐姿板正, 继续盯着脚尖。在他看来，不对视就不会出卖情绪。
对面传来一声笑, 声音慈爱,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意思，难怪张卯会属意你去接近余纵。”
攸关讪笑，等着看老妖怪到底要干嘛。
“你的审讯详情我已经看过了, 在经历了半强迫性质的繁衍后你的身体看上去似乎没有大问题。”张海山意有所指, 眼神越过桌面，直达攸关的腿|间。
老色批。
都快死了说话还这么轻佻低级。
攸关骂完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 脸上的表情可以装一装，身体上的疼痛要怎么装？总不能说余纵其实不行吧！
“我一直在抵抗，所以过程并不是很顺利……”在大腿肉上拧了一圈, 攸关总算把脸憋红了, “需要检查的话, 所长您可以叫人过来。”
太羞耻了啊啊啊啊啊。
张海山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没有, 那上面只有羞耻到极点的窘迫。
“别紧张, 我已经找张卯的助手问过了, 他说他看着你把囊袋塞进去的。事后搜寻现场却没有找到, 兴许真的被余纵拿走了。”
攸关在心里兴奋的挥拳，就知道助理不会瞎比比。
研究所里就是扫地的职位都很吃香，助理为了保住工作，绝对不敢说自己当时没有尽到监督检查的义务。
“谢谢所长信任。”攸关回忆仿生物囊袋的手感，“囊袋外层有很多油，应该是防水的吧，而且收集到目标物后会自动黏合包裹，只要没有被销毁，就一定能找到。”
张海山点点头：“你说得对。”
青年的表情神色被他全部纳入眼底，再迅速的分析解剖。怎么看，这人都不像在说谎。
而且在余纵这件事后，他对攸关有种好奇，想试试看其他变异体对他的态度，会不会和余纵对他一样。
说不定，这个人也像那些免疫力优于常人的残次品一样，在注射了病毒或者人鱼基因后变成另一种生物。
张海山发自内心的笑了，“事情我了解得差不多了，你可以走了。”
攸关拘谨的站起来，九十度弯腰，直到那扇门将身后的视线阻隔开，他靠着墙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老东西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而且从见面到离开，他没有问过一句和张卯相关的话。还是说张海山已经从别的渠道了解过了？
不管怎么样，必须每日祈祷破基地迟早自食恶果全员团灭。
审讯员尚未离开，见攸关完好无损的出来有些诧异，心里琢磨着这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同时得到张家两父子的青睐。
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怠慢，他态度良好的带着攸关回去完成了审讯的全部手续，放人离开。
女审讯员看着青年的背影，心有顾虑：“就这样让他走了？我们怎么和上面交代？”
审讯员：“不用交代，他能全须全尾的从所长的办公室里出来，就说明这人对上头有用。”
对研究所有用的能是什么人？想起攸关之前经历的一切，女研究员叹了口气，“可怜啊，还这么年轻。”
“算了吧，人家熬过这一劫活下来就能飞黄腾达，你我呢，这辈子都得耗在审讯部。”审讯员语气中隐含怨气。
常规审讯还好，遇到需要使用非正常手段时就很考验心理素质。
女审讯员：“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像个刽子手。”
“谁还不是呢，我现在一想起那三个降临者就心塞。”
“他们还活着么，我怎么听说……”
“快不行了，其中两人昨天开始就反复发烧，第三个还剩一口气吊着。”
女审讯员的肩膀垮了下来，她捂着脸，手指缝隙泄露出呜咽声，“王哥，你说我们这么做和降临者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滥杀无辜，我们这样就是对的吗？”
“哎，算了，别想了。难道还能辞职不干吗。”
——
攸关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兵团，路过训练场时被正在训话的罗俊明叫住。
罗俊明带着队员走过去，贺欢欢拉着攸关左右看了一圈，露出一点笑，“还好你没事，王秋天知道你大半夜溜走后都要怨死我了。”
“是我拜托你别告诉他的。”攸关说，“等见到他我去解释。”
“解释个屁！”王秋天怨气满满的声音传来，他叉着腰，用力瞪着攸关的眼睛都快突出眼眶了。
李鑫良给了攸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拉着其他人退到两旁，让两人单独相处。
贺欢欢靠在训练场的铁网上，瞅见罗俊明复杂的神色一怔，脱口问道：“罗队，我怎么发现你看见攸关回来不太高兴？”
“他回来之前我刚找人打听过，当时在现场的其他研究员全部在接受盘问。”
“也就是说他们只把攸关放回来了！”安奇吃惊道，“可是为什么啊？还在盘问就说明调查没有结束，怎么攸关就成了特例？”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好事。”想把攸关送走的念头再次浮现于心，但愿经历过这场生死，攸关的想法有所改变。
等两个小哥们儿聊完后，他把攸关叫过来。
“上次跟你提的事情，现在依旧有效。”
“谢谢罗队，在答复你之前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攸关巴巴望着他。
罗俊明：“问。”
“余纵有消息了吗？”
“没有。”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罗俊明照实说，“除了出外勤的，兵团所有人轮番出动搜寻。”
攸关想起沈岚风身上的定位器，余纵应该也有才对，“无法锁定位置吗？”
“他把定位器从身体里掏了出来。”
“……”是个狠人。
攸关脚尖在地上划拉出一个小圈，思索几秒轻声问道，“罗队，如果余纵找你求助，你会帮他吗？”
闲聊的其他人全都看了过来。
罗俊明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他又不是傻子，不可能来自投罗网。”
未必吧，都说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万一主角的脑回路就是这么清奇呢？
攸关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罗队，我昨晚一夜没睡，先回去休息了。”
罗俊明放了人，等攸关走远才想起他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
笑骂了一声，重新召集自己的队员，“休息好了就出发吧，该轮到我们上了。”
末世来临后，许多基建遭到破坏，猎鹰基地能使用的卫星有限，为了满足重要的通讯与定位，他们必须大幅度缩减城市天|眼的数量，只安装在基地城墙和距离基地有一定距离的哨岗上。
安奇扛着枪走在罗俊明身边，“队长，你说他到底还在不在基地里。如果在，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都没能把人搜出来？”
自余纵失踪至今已经快36个小时，兵团两千多人地毯式搜查了两三遍，愣是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这不科学。
“城墙上的天|眼是360度无死角监控。”罗俊明提醒，“没有拍到就说明他还留在基地。”
贺欢欢不懂了，理了理枪柄上的蝴蝶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走，时间拖得越久，城防就越严密，再想走只会更难。”
“我猜不透那个人。”罗俊明与余纵相处的时间不多，仅有的几次余纵不是沉默，就是因为犯了错被关禁闭。
但他有种感觉，余纵不会伤害无辜。
罗俊明在一个十字路口边停下，让大家分开行动，自己也跟着没入人群，挨家挨户向居民打听情况。
因为余纵的消失，猎鹰基地全城戒备。
两小时后，罗俊明敲开一间铁皮房子的大门。
这一带是基地的贫民区，听到里面的应答声后，他犹豫几秒推开门。
屋主是一位双眼失明的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坐在凳子上，摸索着拿起一个水杯，听见铁门的嘎吱声时手中一停，脸偏向门口。
“谁？”
“是我。”罗俊明，“向您打听一个人。”
“你们烦不烦，不是来过两次了吗。”老人重重放下杯子，杵着盲杖走到床边坐下，“你自己搜吧。”
屋子很小，只有十来平米，一目了然。
罗俊明临走前替老人又倒了一杯水，摆在他伸手能够到的位置，“如果听见什么响动，可以及时联系我们。”
“怎么联系，我一个老瞎子还能走出去找人不成？就算我没瞎，你觉得我这身子骨能跑得过变异者？”老人冷冷嗤笑，“不知道到底是你的脑子不好，还是我的脑子不好，异想天开。”
罗俊明被骂了也忍着，老人是他曾经的老师，手把手把他带出来的。一次任务中，他的眼睛被丧尸的指甲抓伤，导致双目失明，兵团给了一点物资作为补偿，之后没多久就把人赶出了基地。
“怎么，还不赶紧滚。”老人恶声恶气地说。
罗俊明揉着眉心走近，无奈道：“老师，您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你们兵团没一个好东西，对了，还有研究所也不是个好玩意儿。”老人情绪太激动，一不小心岔了气，咳嗽起来。
咳嗽停了后，他继续道：“沈岚风的事情我听说了，罗俊明，你心里就没一点别的想法？”
罗俊明知道老师对基地失望透顶，嘴唇嚅嗫几下，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他转身，猝不及防被飞来的盲杖砸中后脑。
“老师。”罗俊明无奈的捡起盲杖放到老人手边，“乱扔东西等下又会找不到。”
“老子的事要你管！”老人气哼哼的叉着腰，眼皮里的眼珠子在转动。
“我这回真的走了。”
老人扬起盲杖作势要打人，紧接着便听见关门声。
静静地原地坐了几分钟，盲杖在脚踩着的那一块地板旁边敲了敲，他说：“出来吧。”
余纵穿着研究所顺来的衣服，灰头土脸地从地窖里爬上来，脚尖一勾，将地板盖回去。
老人烦躁的捏着盲杖，语气嫌弃：“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暂时不走。”余纵语气平淡，让人想不到他居然在耍赖皮。
老人“嘿”了一声，“老子是看你爹的面子才帮你一把，怎么，你还想赖着我不成。老子告诉你，我……”
“周叔喝水。”余纵把杯子抵在老人嘴边，成功打断了他外强中干的狠话。自他藏到这里起，老头子就像打开了神秘开关，总是说个不停。
和攸关很像。
吃人嘴短，老人就着喝了一口后莫名的有点气短，不好再凶巴巴。
“我一个没有劳动能力的糟老头子，养不起你这么大的块头，赶紧走吧。”他心里担心余纵留太久不安全，嘴上又是另一种态度，“对了，前两顿的伙食费记下来，以后还我。”
余纵两手搭在膝盖上，大马金刀的坐在老人对面：“我想打听一件事。”
老人握着盲杖的手指紧了紧，蹙眉：“有屁就放。”
“我爸到底怎么死的。”
“不都说了是意外吗，你爸死的时候你都十岁了，应该有记忆才对。”老人松开盲杖，手颤巍巍的伸向前方，余纵起身凑近他，任凭那双粗糙的手在自己脸上摸索。
“余纵啊，听周叔一句话，走吧，你一个人怎么斗得过整个基地？”
“嗯。”
“……”老人无语，“嗯是什么意思。”
“听见了。”余纵不咸不淡的应着。
余纵的父亲余项还在世时，曾是猎鹰基地的研究带头人。是他第一个发现人鱼细胞的修复能力，也是他第一个发现人鱼细胞有人类细胞存在隐秘的相似点，并且提出的许多设想都被科学家成功论证，应用到了研究中。
基地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特意派了当时最优秀的战士去保护。
周河彦就是这个人。
他看着余纵长大，看着他被带进研究所。但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余纵接下来的遭遇，天真的以为那些人会看在余项为基地做出的贡献上，好好对待余纵。
等他知道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回到兵团的他只是个普通教导员，说话做事没有分量。在广播里听说余纵逃跑后，他真心为他高兴。
老人粗糙的手指一点点的描过余纵的五官，“你长大了，和你爸爸真像。”
余纵看着周叔的眼睛，两条疤痕竖在他的两边眼皮外。
“你是怎么受的伤？”他问。
周叔：“出任务落进了丧尸群里。”
“我记得你的身手不错。”
“总有失足的时候吧。”周叔轻咳一声，耳朵动了动，盲杖精准的挑开未合紧的地板，“进去。”
虚惊一场，来的人不是去而复返的罗俊明，也不是其他搜寻人员，而是给他送饭菜的邻居。周河彦年轻时是个优秀的人，出任务时偶尔会帮一些特殊人群单独带一些物资回来。
也正是因为这些善缘，左右邻居才对他格外照顾。
兵团宿舍，攸关躺在床上，正跟系统扯皮。
“你不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我怎么完成任务？”
【剧透属于违规操作。】
“25哥，我现在是个小聋子，你说了我也听不见。怎么能算剧透呢？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是过去式，顶多算回顾剧情。”
【……】系统权衡了下，宿主想要的只是主角现在的位置而已，和主线分支剧情没关系。
【他在东面的贫民区，一个叫周河彦的老人家里。】
“谁？”攸关翻身坐起，小拇指在耳朵里掏了掏。
【周河彦。】
周河彦，居然是周河彦！
这个人攸关印象深刻，因为他是催动男主黑化的人之一。
周河彦曾是余纵父亲的下属，十几年来，他一直很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带余纵逃出去基地。所以在基地被毁后，周河彦义无反顾的站到余纵那边。一老一少相依为命的过了几天平静日子，一天，他们遭遇了降临者。
而其中一人，是余纵失散的亲叔叔。
那位叔叔对余纵深恶痛绝，这一情绪被他隐藏起来，然后戴上友好的面具，将两人引入陷阱。
为了掩护余纵逃跑，周河彦用自己的身体筑成壁垒，替他挡下了最猛烈的火力攻击。余纵亲眼看见他的尸体被拖走，挂在了雕像上。
秃鹫们日夜分食，直到尸体被啄成骷髅架子，没等到余纵上门的降临者失望离开。
从那一刻起，余纵发誓要杀光所有的降临者。
攸关攥着这些记忆，心里七上八下，他的出现已经影响到了前期一些剧情的走向，那么现在，他介入的话能不能也改变周河彦的命运呢？
好人应该有好报，凭什么总是被坏人欺负。
想着想着，他捏紧拳头，觉也不睡了，打算去找余纵。可当他走到门口时，又把脚收了回去。余纵戒备心很强，不会因为自己帮了他就交付信任。
攸关叉着腰转过身，忧愁地靠在门上。
逃班出来见哥们儿的王秋天正式下班回来，用力一推，门后的人往前踉跄，一头撞在墙上。
听见攸关的惨叫，王秋天闪身进门，拉开一看。好哥们儿正捂着额头蹲在门板和墙壁之间，不停地倒抽冷气。
“你，你站在门后干什么！”
“因为这个位置能刚好看见远方的太阳。”攸关不敢大力揉搓额头，“在地下室待久了，我需要采阳。”
王秋天：“……”
“关啊，你没事吧。”王秋天忧心忡忡，以为他受了刺激脑子不正常了。
攸关白他一眼，不懂幽默的憨憨。
他推开王秋天伸来的手，起身去到洗漱池前，那里有一块贺欢欢从外面捡回来的小镜子。镜子里的青年额头起了一个红肿的大包。
王秋天出去找了一圈药，空手而归。药品在当下是稀缺物品，去药店买药必须手持单位开的条子。
“怎么办啊，明天起来肯定肿更吓人。”想起攸关头顶大红包的模样，王秋天忍不住哈哈大笑。
攸关郁闷地用湿毛巾冷敷额头，他眼珠子一转，拉着王秋天问，“别笑了，你听人说过贫民区的事吗？”
“没有，不过我听说那边挺乱的。”王秋天怕他又要弄什么幺蛾子，“你可别去那地方，好不容易张卯倒下了你能休息休息，要珍惜光阴。”
说起张卯，王秋天放松的神色荡然无存，脸黑成了锅底色，“对了，张卯没死。”
攸关放下帕子，一脸不信，“他被救起来的时候呼吸已经停了，而且王旸的人给他做了那么久的急救，他怎么会还活着。”
王秋天：“他是副所长，又是所长的儿子，研究所和医疗队的人一起抢救他，醒不过来才是怪事吧。”
攸关还是觉得可疑，就去问系统：“张卯真的还活着？”
【昏迷中。】
“醒来的几率有多大？”溺水造成的脑组织缺氧会直接影响脑神经，攸关不信张卯真的能毫发无损。
【20%，目前正在ICU病房里。】
比起已经知道下落的余纵，攸关更怕张卯这个祸害平平安安。
他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去医院看看。
抵达医院，一路打听出了电梯，攸关奇怪的看着面前空旷的走廊。
空无一人，而值班台里的护士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的模样如同老鼠见到猫。
攸关经过台前，其中一名护士叫住他：“你谁啊。”
“我是张卯的下属，我想来看看他。”攸关决定不要脸了，拉着护士的袖子恳求，“小姐姐你人美心善，放过我过去好不好，我知道张博士还没醒，我就偷偷看一眼。”
那gay里gay气的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人想歪。
护士被他搞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刚要数落人，攸关从她抬起的手臂下钻了过去，撒丫子就跑。
“喂，你……”
“别喊。”同事拉住她，“你忘了张所长喜静了？而且病房外有人守着，他进不去的。”
果不其然，攸关在病房门口被拦下。
张海山的亲卫们手里拿着武器，二话不说就要抓人，攸关急忙高喊救命。
张海山不悦的从里面出来，步伐很慢但沉稳，看见是攸关，换上另一副面孔笑着问：“小朋友，你怎么来了？”
像张海山这样表面和煦，内心阴暗的人才是最可怕的，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我来看看张博士。”攸关又开始装局促，手指头纠在一起，“所长，博士醒了吗？”
“没有。”张海山打量着他。
知道老变态在看自己的额头，攸关轻轻“嘶”了一声，病恹恹的捂着额头。
“怎么？”张海山笑容不变，“你不相信我？”
攸关摇头：“没有没有。”
张海山笑容加深，走到攸关面前手指触上他的伤，语气怜悯：“这是怎么弄的，你现在可是我们研究所的重要保护对象，就算余纵走了，也还有许多其他变异体在等着你。”
攸关心里有无数只草泥马，“……”
张海山畅快一笑，“哈哈哈哈哈，逗逗你罢了，你可是我儿子看中的人，我不会动你。”
他吩咐下属去给攸关取来活血化瘀的药，想起他刚当过承受体，又命人送来了消炎药。
攸关捧着药期期艾艾道：“所长，我能留下来等博士醒来吗？”
后背一直在冒冷汗，攸关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怪异。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当爹的会像张海山这样，儿子在里面生死未知，自己在外面神经病的哈哈大笑？
张海山隔着玻璃看了眼昏迷不醒的人，“那就辛苦你了。”
*

第030章 看了不该看的
病房里开着加湿器, 各种仪器运转着。
张卯躺在病床上，苍白得像个纸人。
攸关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盯着不断跳动的心电曲线, 苦恼为什么还没有变成直线。
有医生进来检查病人情况，他翻了翻张卯的眼皮，双侧瞳孔对光反应迟钝。
“你是他亲人？”医生收起手电，探究的看着陌生青年，他记得张所长只有一个儿子, 两人相依为命。
据说张卯调派到夜枭基地的日子，老所长一直孤零零一个人, 儿子不在家, 也总是为他留一盏灯。
是个顶好的父亲。
“我是博士的下属。”攸关从沙发上起身，担忧地问，“医生, 博士他什么时候能醒？”
“不好说, 溺水造成的脑损伤昏迷情况很复杂，可能今晚, 可能明天，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医生说完觉得奇怪，质问道, “怎么, 派你来照顾病人之前他们没告诉你？”
当然没有, 我是厚脸皮求着来当护工的。
“没有。”攸关眼睛里全是期盼，“希望博士能早点醒, 研究所不能没有他。”
门外的守卫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心说所长找派来的小护工还挺靠谱。彼时张海山正赶往研究所B区查看其他实验体的繁衍情况。
他们把能收集到的少量黏液, 妥善保管在冷藏箱里, 冒着寒气的玻璃柜上映出老人枯瘦的脸。张海山一一视察，等不急从下属手里拿到报告，他亲自上阵用仪器观察了它们的活跃度。
结果大失所望。
“我们需要胚胎，你们懂我的意思吗？”张海山平静的脸骤然乌云密布。
下面的人纷纷抹冷汗，“明白。”
张卯只醉心于研究，偶尔的阴晴不定在可接受范围内。可是张海山不同，他的威压让在场的每个人心惊肉跳，无形的铡刀就悬在他们头顶。
张海山满意他们的回答，脸色瞬间好转，“带我去看看实验体的状况。”
结束繁衍后的实验体情绪暴躁嗜血，暂时没有将他们送回各自区域。研究员带着张海山去了繁衍区，实验体被关在玻璃囚笼中，每一个身上都带着血。
荣一金低着头，呼吸剧烈，他的胳膊在厮杀中被对方咬伤，血流不止，愈合缓慢。
张海山站在玻璃墙外，眯了眯眼，“我记得他。”
自愿加入且身体素质极好的实验体不多，他对荣一金的印象极深。想起什么，他笑了下，语气温和拨开小窗口问：“小荣，最近见过你妹妹吗？”
荣一金起身冲过来，狠狠撞在玻璃上，像头发怒的狮子那样吭哧吭哧的喘。
张海山：“别紧张，我只是好奇问一问罢了。我记得上次小姑娘来看到你的样子后被吓哭了，真是太不懂事了，你明明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的。”
荣一金的拳头不断砸在玻璃上，骂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老阴逼，想挑拨离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看你是找死。”张海山身处高位，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忤逆了，一口气没提上来，嗓子泛起强力的痒意。
他的咳嗽和平常人不同，佝偻着身子，一只手用力捂着胸口，脖子上的血管也跟着突起来。旁边的人急忙递上手帕。
很快，帕子染上一团污血。
荣一金嘴巴总爱犯贱，“老不死的，都咳成这样怎么还不死。”
张海山的咳嗽不断，愈演愈烈，他眼尾的光淬了毒，在不间断地咳嗽中下了命令，“把他送去C区，之前那些失败品不是还没来得及销毁？正好给他们送点吃的。”
因为沈岚风出人意料的表现，张海山亲自叫停了销毁计划。他命人详细检查失败品的大脑，用各种外部刺激来试图证明沈岚风不是特例。
结果令人失望，那些东西根本没有智商，只有进食的本能。
荣一金被电晕了送往C区。
C区中有一个圆形的室内角斗场，角斗场边缘分布着八道铁门。张海山的助手计算着时间，抢在荣一金醒来的前一秒远程打开所有门。
失败品从里面冲出来，荣一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人就被撞飞出去。
他的后背撞到墙上，又重重跌落，肚子上破了一个洞。
袭击他的人不知道和什么基因结合过，肩头长着粗壮的骨刺。森白的骨刺上，血沿着尖部往下流。
荣一金试图站起来，可肚子太他妈疼了，眼看着那玩意儿又要朝他发起攻击，急忙爬起来闪身进了旁边的门内。
门内满是血腥，他屏住呼吸，用指甲勾住墙，在那东西冲进来的瞬间落下去，抱住他的脑袋，两根手指插|入他的眼睛。
——
凌晨两点，攸关蜷缩在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
他看了眼张卯的状况，蹑手蹑脚地离开病房，想去楼下的小花园里转转。
乘坐电梯来到一楼，刚迈出去，两辆担架床一前一后的从外面的救护车上下来。从被子的形状看一个体格瘦弱，一个健壮魁梧。
攸关有点好奇到底是谁，踮起脚尖一看，嘴角一抽。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老变态肯定又犯病了！
张海山的状况差到了极点，血不要钱似的从他嘴里流出，被子下的身体颤抖得厉害。跟着担架床移动的医生护士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试图让他保持意识。
攸关垂眸，看向从自己前方经过的另一张床，鲜血染红白色的被子，里面的人不是荣一金还能是谁。
今天这是唱的什么戏，一二三到齐了。
逛花园哪里有看戏有意思，他脚下一转，跟着就要挤进张海山所在的电梯里。
“你等下一趟。”戴口罩的医生说完，伸手想把攸关推出去。
“医生我尿急，得马上上去才行。”攸关侧身躲开，飞快按下关门键，下一秒，电梯开始上升。
那名医生狠狠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张海山的眼皮颤颤，从裂开的眼缝中窥到几道模糊的人影。他遮在被子里的手抬起，想要握住什么。
医生忙低下头，将耳朵贴到他嘴边，同时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握住张海山的手。
说话声音太小，攸关什么也听不见。
很快，医生直起身，电梯也到了。
看着那些人把张海山推出去，攸关慢慢停了下来，他看见担架床一路直行，被推进了张卯的病房，而外面看守的人也从之前的两人增加到了六人。
有猫腻。
攸关舔了下唇，趁看守人没注意到自己摸进一间空病房。他轻轻合上门，从窗户翻了出去，踩着楼下窗户延伸出的水泥雨棚缓慢移动。
病房中，张海山被放置在张卯的病床旁。
两张床中间的仪器被搬走了，两人的手耷拉在被子外，手指碰在一起。
戴着氧气罩的张卯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睁开眼睛，偏头便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父亲，可是今天的父亲比之前更加憔悴，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在快速流逝。
落水昏迷后，他一直在做梦。
梦见自己第一次踏进宽敞明亮的家，面对陌生环境的他有些害怕，想要去拉父亲的手。
父亲冷漠地推开他，“我把你领回来，并不是想要一个懦弱无能的儿子。”
后来他长到六岁，第一次见到余纵。
余纵和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余纵那时候很粘他的父亲，也爱撒娇，不小心摔倒他的父亲会把他抱起来，问他疼不疼。
他真的好羡慕，回家路上假装摔倒。
父亲没有抱他，而是居高临下地看他说：“你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废物。”
梦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晃他十四岁了。他不再哭，不再闹，不再用各种蹩脚幼稚的方式去吸引大人的注意。而是靠优于常人的智商，成了父亲的骄傲。
为了留住父亲的目光，他近乎疯狂的执着于研究，人鱼也好，丧尸也好，都只是吸引父亲的工具。
那天，父亲终于夸他了。
他不再骂他是废物，而是笑着说：“你不愧是我的儿子。”
“所长的心跳骤停了！”一名女护士惊叫道。
戴口罩的医生抬眸，摘掉口罩，脱了白大褂，里面的浅军绿色衬衣分明是研究所的衣服。
随后其余人也脱掉了碍事的褂子，露出本来面目。
“所长交代过，一旦他病危到无法救治的地步，就将他的血注入张博士的身体里。”假医生看着半睁着眼睛的张卯，情感真切，“博士虽不是所长亲生的孩子，但一直将他视如己出，他们的血型相同，输一点血没关系。而且只有这样，两父子才能永久相伴，所长也能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几人相互协作，简单的消毒过后，将注射器扎进了张海山的静脉中。
抽|出的血颜色很深，是暗红色。
攸关看得啧啧称奇，正想跟系统讨论一下，被注射了血液的张卯忽然浑身抽搐。他的手脚用力，腰身朝上挺，整具身体绷成一张弓。
半阖的眼皮迅速的上下翻动，里面的眼球也在滚动。
张海山的下属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一起上前把人摁住。
病床的吱呀声消停了，张卯恢复平静，另一张床上的老人却永远闭上了眼睛。张海山明明还是之前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却像死去几十年的骷髅，一碰就会碎掉。
眼前的一切太诡异了，攸关无法全部消化，他按原路返回到室内，蹲在窗帘后面，背靠着墙，咬着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一遍一遍的回想看到的画面。
“25哥，刚刚的事你怎么看？”
【我希望你能独立思考，还有，别叫我25哥。】像骂人。
攸关就自言自语：“我觉得像寄生。”
假医生提到了一个关键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攸关总觉得这几个字不是简单的情感寄托，而是一种新的生存方式。
张海山寄生到了张卯的体内，所以他的身体才会瞬间死亡，可一个人到底要怎么才能寄生到另一个人身体中？而且那可是他的儿子，养这么多年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攸关两手抱头，眼神茫然，完全想不通。
走廊逐渐渐安静，张海山的尸体被拉走后，外面的守卫又只剩下两个了。没一会儿，攸关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他揉着眼睛走出去，打了个哈欠，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偷懒溜出去睡觉了。
发现他的守卫很不满，“所长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博士吗，你小子溜哪儿去了？”
“我太困了，博士房间的沙发又太短，就去其他病房睡觉了。”
“请你来是照顾人的，不是来享受的。”守卫推搡他一把，催促，“走快点。”
攸关随着那力道踉跄两步，见到张卯后演技自动上线。他睁大眼睛，“博士，你醒啦，真是太好了。”
张卯虚弱道，“听说是你在照顾我，多谢。”
“应该的应该的。”攸关心头发凉，面上镇定，“你感觉还好吗？我刚刚偷跑出去睡觉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张卯十指交叉搭在腹部，吩咐道，“我没什么大碍了，你可以走了。”
攸关看着他的手，先入为主的缘故，觉得得张卯这一动作有点老气。
“那我先走了。”
“去吧。”
张卯目送攸关离开，随后去了卫生间，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发呆。
镜子里的人像生出了重影，他用力眨了眨眼，重影也跟着消失了。脸还是自己的那张脸，却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他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低低笑起来。
死了，他终于死了。
临死前还把血留在他的身体里。
张卯笑着笑着就哭了，他从小没有家，是张海山给了他一个港湾。只是港湾里只有风暴没有温暖，他万分眷恋，万分想要逃离。
张海山对他的贬低和控制，将他分割成了两面，一面竭尽全力的完成父亲的命令，一面疯狂厌恶他的父亲。
病房里的笑声越来越大，时而传出恸哭。
“我果然是个冷血的怪胎。”
“死了好，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我要刀，我不要他的血！给我一把刀！”
病房里传来一声脆响，张卯摔裂了水杯，碎片划破了手腕。
“博士！”一名看守冲进去抢下碎片，另一名去叫来医生给他包扎。
张卯看着血流不止的手，晕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基地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研究所的一把手疾病去世。
张海山曾带领研究团队取得过重大突破，研究所上上下下的人对他又畏又敬，得知这一消息后，众人眼底多多少少涌出一些难过。
“还好张博士回来了，要不然谁来帮忙料理后事。”
“可博士不是在医院吗？听说溺水造成了脑损伤，可能要瘫一辈子……”
“可我怎么听说人醒了？”
“……艹，可不是醒了吗！你们看，是张博士。”
“不对，他的手上怎么包着绷带，而且还有血。”
“我听说，博士昨晚醒来得知他父亲去世的消息，悲伤过度，做了傻事。”
张卯在一片惊诧中出现，他穿着黑色衬衣，外面是合身的白大褂，长腿有力矫健，怎么也不像头天还在ICU里住的重病患者。
攸关也在这些人行列中，站的笔直。
在一段诡异的静默后，大厅中的人开始鼓掌欢迎他的归来。
张卯淡笑，口吻公事公办：“父亲过世后研究所的一切事宜将由我全权负责，接下来的日子，希望大家能与我共同奋进。争取早日研究出丧尸病毒的解药，早日解开人鱼的基因密码，带领人类迈向新的纪元。”
掌声整齐如雷鸣，攸关藏在王秋天后面，看着张卯意气风发的带人走入所长的专用电梯。
“柚子。”王秋天扭身看他，“你躲着他干什么？”
还能是什么，因为昨天看了不该看的心虚呗。
攸关心里苦，攸关不说，攀着王秋天的肩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张卯很诡异，明明昨天还病得快死了。”
“可不是吗。”后面突然蹦出一个人，同为后勤部的饲养员。
被人发现偷听后他毫不心虚，自来熟的挤入攸关和王秋天之间，“昨天张博士被抬出地下室的时候我看见了，呼吸都停了，怎么一晚上的时间就生龙活虎成这样？”
他想到什么，抽了口气，“该不会是鬼上身吧？”
“……”攸关在心里竖起大拇指，从某个角度来说，老哥你真相了。
老变态的血进了小变态的身体里，可不就像是死鬼上身吗。
那位老哥说完又笑着打自己嘴巴，“呸呸呸，我瞎说的，你们不会去告我状吧。”
“没那么无聊。”王秋天挤开他，重新和哥们儿肩并肩的走。
那人见自己不受欢迎，自讨没趣的独自走了。攸关回头看了他一眼，问王秋天，“你认识他？”
“不熟，但不是个好东西，昨天你没去喂荣一金，他暗戳戳的想抢你的工作。”
“……”攸关很想说就让他去抢好了，少干份工能长寿。
提及荣一金，自然而然想起了昨天半夜的事，为什么荣一金会和张海山一起被送进医院，那荣一金现在回来了吗？
如果没回来，是不是代表他今天不用工作，可以放假？
半小时后，美梦碎了，后勤部长通知攸关去医院投喂，顺便给他上药。
攸关问：“研究所没有派人去守着他吗，那医生呢？上药该是他们的工作吧。”
“研究所最不缺的就是饲养员。”后勤部长在暗示他，饲养员属于非技术人员，死了就死了，命比其他职位的人贱。
“更何况。”后勤部长一顿，“荣一金只认你。”
攸关认命，拎着投喂箱去了医院。
余纵出逃后，基地连夜将所有人的制服纽扣更换成了塑料和木质的，进出门的安检由一次变成了三次。
出了研究所，后勤的同事把他送往医院。下车时那人就叮嘱，“荣一金是个很狡猾的人，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他是不如M001、M002重要，但在上头眼里也是排得上号的。”
攸关谢过对方的提醒，进了医院。
守卫一共有四个，其中一人手中拿着控制器，另外三人腰间别着枪。在搜过四次身后，攸关被放进去。
荣一金伤得很重，身上伤口裸露没有消毒包扎，脖子和四肢上扣着与病床架子相连的金属环。
“哟，小娘炮来了。”
攸关很好奇，“你伤的为什么不是嘴。”
“这你得问问我的拳头。”荣一金举起一只手，手臂上的鱼鳍被撕掉了半截，“昨晚就是它救了我的嘴。”
“……”攸关冷笑，取出一块儿肉在他眼前晃了晃，“既然这么了不起，吃饭就别让我喂，自己起来吃。”
荣一金一动病床上的报警器就响了，外面四人冲进来，举枪对着他的脑袋。
荣一金：“……”
攸关把肉递到他嘴边，他张口咬下去一半，舌头舔过嘴角的血，吃得津津有味。
“你为什么不让别人喂你？”攸关好奇，余纵不进食是怕饮食有问题，难道荣一金也是吗？
荣一金：“你以前不会撒谎，食物中有药物时，你的眼睛会心虚的快速眨动。现在嘛，小娘炮变成了小爷们儿，好像没这个破绽了。”
“你不说骚话能死？”攸关威胁他，“还想被电击？”
“谢谢，不想。”荣一金知道现在的攸关不好惹，憋屈的收敛了性子。进食完毕，他打了个响亮的嗝，指挥攸关给他擦嘴。
攸关把扯起床单粗暴地给他擦了两下，用护士送来的药品帮他简单处理了伤口，收拾完毕就要走人。
荣一金：“你等等。”
“有事？”
“有。”荣一金看了眼门口的守卫，“我希望你个帮忙。”
攸关挑眉，“你说，我考虑。”
“你能帮我去看看我妹妹吗。”荣一金说，“她住在贫民区。”
攸关眼前一亮，好耶，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贫民区找纵纵了！
见青年不吱声，荣一金有些难堪，以前都是他欺负攸关，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需要对死娘炮低三下四过？可是在听了张海山的话后他一直心神不宁，怕妹妹出意外。
他肉痛的说：“我以前存了一些贵重金属，你可以用来和商贩交换其他东西。”
攸关怕表现得太急切引人起疑，捏着下巴故作深沉的想了几分钟，勉为其难道：“看你可怜，成交。”
*

第031章 不报仇不是人
荣一金藏了心眼, 藏金点的地址只给了一半。
“剩下的地址等你回来告诉我她的情况后，我再告诉你。”
攸关眉心紧蹙，荣一金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你这么做不地道。”攸关冷下脸, “好吧。”
已经打算不耍心眼的荣一金：“……”
感觉被小娘炮给耍了，可我没有证据。
“不过……”听见青年慢悠悠的声音，落回去的心又悬起来，荣一金咬牙切齿，“不过什么！”
攸关：“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荣一金：“凭什么？”
“大兄弟, 你是不是傻，凭你求我办事呗。”攸关无所谓道, “你爱说不说, 不说的话我就不去了，反正我也看不上你的钱。”
“我说，我说！”荣一金暴躁。
攸关走近一步, 压低声音问：“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海山为什么突发疾病？”
“太激动了呗。”荣一金嗤笑，“那就是个傻逼, 自己身体怎么样没点数吗，非要来看竞技格斗。”
“竞技格斗？”
“我单方面单挑三个C区的怪物。”
“哦，你被三个怪物群殴了。”
“……”荣一金的拳头硬了。
攸关问他要了妹妹的地址, 转身就走。回研究所复命的路, 他一直在思考荣一金的话, 张海山的身体看上去是强弩之末，但他万万没想到会脆到激动之下直接嗝屁的地步。
根据昨晚的情形来看, 张海山似乎早就料到自己的结局, 交代好了下属, 否则不会死到临头不去抢救室反而找自己昏迷的儿子。
“这么快就回来了。”后勤部长忽然出声, 吓了攸关一跳。
他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进了领导办公室，“一切顺利，部长，荣一金身上的伤很重，他没有自愈能力吗？”
“他哪儿有。”部长哼笑一声，歪身靠在椅子里，“咱们基地除了M001和M002，其余实验体的自愈能力只比人类好一点，不过陈小姐除外。”
说到这儿，部长脸上浮现出几丝轻蔑，“陈家有自己独立的实验室，陈小姐的一切对外都是保密的，不过现在嘛，不好说咯。”
看得出来，部长对陈家有意见。
攸关识趣的没有多问，简明扼要地说了荣一金的状况和情绪，打卡下班。
饲养员的工作除开危险系数高，其实很轻松，从十二点半到傍晚六点可以自由活动。攸关和王秋天碰头一起回去的时候，出去搜寻了一夜的救援小队正瘫在各自床上休息。
从一张张生无可恋的脸就能看出，昨晚又白忙活一场。
“还没找到吗？”攸关抓着罗俊明所在上铺的护栏，垫着脚问。
“没有，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长翅膀飞出去了。”罗俊明扒拉几下头发，刚要说什么，宿舍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门板撞到墙上又弹回去，被一只带着半指手套的手撑住。
王旸站在门口，“罗队，上头说在种植区发现了余纵的踪迹，让你立刻带人赶过去。”
罗俊明单手撑着床边翻下去，光脚落到他面前，“按计划现在该是你的小队出去搜人。”
“这话你跟上头说去，跟我说不着。”王旸扫了眼疲惫的队员们，“不去也可以，按违抗军令处置。”
“……”
“艹他妈的，什么玩意儿！”王旸一走，安奇就从被子里钻出，一把摔上门。
攸关：“不是刚回来吗？”
“肯定是王旸那逼在背后使坏！”说话的是贺欢欢，她顺着梯子爬下来，打了个哈欠，伸手按住攸关的肩膀，“宿舍又是你们俩的了。”
王秋天心疼道：“我看你们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睁不开眼睛算什么。”李鑫良勒紧皮带，绑好鞋带，直起身说，“种植区在基地城墙外，运气不好遇到丧尸才是大麻烦。”
生活如此艰难，大家都不容易。
攸关目送他们离开，对王秋天说了接下来的打算，“我要去趟贫民区，你一个人留在宿舍没问题吧？”
“我和你一起。”王秋天不放心道。
“不用。”攸关心里感动，真是好兄弟，“我是去帮荣一金办事的，不方便让你知道。”
“他一个实验体，能让你办什么事情！柚子，他该不会是想让你帮他逃出去吧！”王秋天越想越可怕，开始原地打转。
“我去看他妹妹。”
“真的？”王秋天一脸怀疑，自从攸关被陈锋打了脑袋后，他就开始看不透这个人了。明明大家的关系还是很好，但攸关也多了许多小秘密。
王秋天不排斥这些秘密，因为他知道，攸关是不想他跟着一起担心。
两人间的气氛陡然低迷，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挺着的大肚子：“都怪我太胖了，总是拖你后腿。”
“没有的事。”攸关摸摸他如同怀胎六月的肚子，“等孩子出来我要当干爹。”
王秋天：“……”
贫民区名副其实，从高处望过去，整片花花绿绿。等到走进了才发现，那些花花绿绿来自于破烂斑驳的房顶，和用各种废弃材料搭建的“墙”。
这一带很少有其他区的人过来，攸关这样身着衬衣裤子高帮靴，身上还挂着小布包的年轻人一出现，立即引来许多瞩目，都以为他和之前搜查的人员是一伙的。
他每经过一个地方，那附近的门窗必然紧闭。
攸关觉得像极了过街老鼠，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嫌弃成这样。
对，余纵除外，小美人鱼也不太喜欢他呢。
这一带街道划分模糊，攸关根本找不到荣一金给的地址。他不慌不忙地在贫民区内瞎转悠，终于转到了系统说的地方。
他抬头看天，眼下气温高达48度，皮都快晒掉了。
攸关扶着晒得滚烫的铁门，摇摇欲坠，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听见门外的响动，屋内的周叔立即用盲杖去戳余纵，让他赶紧躲到地窖里。
“不用躲，我认识他。”余纵藏在暗处，从墙上的缝隙看见了攸关。
周叔前去开门，手往前伸摸了摸，没感觉到有人。随即试探性的用盲杖往外点了点，心里一慌，这是晕倒在他家门外了。
“喂，醒醒，喂。”
盲杖在身上戳来戳去，弄得攸关又疼又痒。忍住笑假装刚刚醒来，抬眸对上周叔布着伤痕的眼睛，声音沙哑：“大叔，我现在很不舒服，能进去讨口水喝吗？”
周叔戒备心很强，“你等着，我给你端出来。”
“……”攸关戏精附体，撑着地面站起来一半，又跌坐回去。
周叔听着他落地的声音心里不忍，答应让攸关进去休息下。
攸关走路很慢，仿佛快亿点点就会再度晕厥。他迅速扫了眼大致环境，破旧的屋子里只有简单的床椅，哪里有余纵的影子。
奇怪，系统说了他就在这里。
攸关在四方桌边坐下，手指捏着桌沿，寻思这间简陋的屋子里是不是有密室。
“喝吧。”周叔熟悉小空间里的一切，行走无碍，他立在青年面前，鼻尖嗅了嗅，“你不是这一带的居民吧。”
攸关惊讶：“您怎么知道？”
周叔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能闻出来，这一带缺水，有喝的就不错了，没有多余的水做个人清洁。”
攸关：“……”受教了。
话虽如此，周叔这里却没有异味。攸关小口抿着水，顺便打听荣一金妹妹的地址。
“你找荣一婷？”周叔握着盲杖的手紧了紧，胳膊上的肌肉绷紧，进入了备战状态。
盲杖的另一头是金属质地，一棍子下来脑袋铁定开花。
攸关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退到墙角处，“我不是坏人，地址是荣一金给我的。”
荣一金被关在研究所，接触到的都是工作人员，周叔判断出攸关的身份，态度一下子冷了八百度，没好气的给他指完路，让他赶紧走人。
这也是个被基地深深伤害到人，攸关表示理解。
无视了周叔的臭脸，将中午没吃的列巴留在桌上，“谢谢您给我的水，我先走了。”
到门口时想起自己没刷存在感，他转身真诚道说：“对了大叔，我叫攸关，在研究所的工作编号是0771，住宿编号是1608室3号床。今天要不是您让我进来休息喝水，我肯定渴死在外面，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周叔：“……”
攸关走后过了十几分钟，余纵从地窖里出来，嘴角往下压着，被睫毛敛住的眼眸很冷，“他是冲我来的。”
“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周叔回忆这刚刚与攸关相处的细节，“真要是那样，他为什么不直接报告上去？”
贫民区附近24小时有人巡逻搜索，青年只需要在外头喊一声，不出五分钟就会有人赶过来。
余纵：“……”有道理。
如果是之前，余纵一定不会怀疑自己的猜测。但在经历过逃亡后，他对攸关的情绪很复杂。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余纵有种莫名的恍然，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鱼缸中。
黑水中多出了一点光。
很微弱，却能帮他找到出口。
打从一开始攸关就说过他不是张卯的人，他没有相信，现在心里坚固的防备有了坍塌的趋势。他想尝试着，去相信这个人。
“就是那小子救了你吧。”周叔回到床边坐下，悠哉的拿着水杯。
余纵没有否认。
周叔笑而不语，两只耳朵听着余纵的动静，“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对他态度不一般。”
从研究所逃出来的人不可能心慈手软，倘若余纵真的怀疑青年的来意，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这小子身上的戾气很重，稍有不慎就会把人刺伤。
周叔的话轻易撬开了那段记忆，攸关假装出的呻|吟闷在氧气罩里，余纵当时靠在石壁上，身体里的热流四处流窜，心跳快得要爆炸，他努力克制，好几次想去捂住对方的嘴，可是他不能，他怕一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会无法自控。
攸关装得很像，高声时情绪激昂，低吟时欢愉中夹杂着痛苦。那些声音在荷尔蒙的印象下有种奇异的魔力，强势而温柔的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缱绻的画。
“你小子想什么呢！”周叔不满自己被无视，“我在问你话。”
“没发生什么，经过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周叔：“那也能叫经过？”
“为什么不能？”余纵反问。
周叔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两人见面后他曾问过余纵是怎么出来的。
余纵的回答是：“逃出来的。”
要不是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他还以为是只锯嘴葫芦。周叔语重心长，“你以后对自己老婆可不能这么说话，会把人气跑的。”
余纵抱着胳膊看他，脸上没有情绪变化，“我不会娶妻生子。”
周叔在心里叹气，还是太年轻了，真爱就像龙卷风，来了挡都挡不住。
——
攸关结合周叔告诉他的信息，又花了半个小时才穿过贫民区，抵达西面废品站。
废品站外挂着一个小小的牌子，牌子上写着【营业中】。他拽着门上的绳子晃了晃，系在绳子顶端的石头碰上玻璃瓶子的内壁，当啷作响。
荣一婷的眼睛和荣一金很像，她一出现攸关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是想修东西还是买东西？”女生打量着陌生来客。
攸关：“我受你哥哥所托来看望你。”
“我没有哥哥。”荣一婷脸色阴沉转身就走，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她加快步伐冲进门，反手上锁。
攸关站在紧闭的木门前，“荣小姐，你哥哥很担心你。”
“我不要他的担心，你赶紧走，我不想看见和他相关的任何人。”荣一婷情绪激动，手指用力按在门锁上，生怕外面的人破门而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没了动静。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轻轻拉开门。
“荣小姐。”清秀好看的脸突然挤进门缝中，荣一婷惊得后退几步，忍不住尖声骂道，“你有病啊，鬼祟祟的躲起来吓人！”
攸关被骂了也不在乎，一只脚抵在门上防止她关门，“你哥哥很担心你。”
“我吃得好睡得好，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有，我希望他离我远远的，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荣一婷用尽了浑身力气在吼，好像这样就真的能和荣一金彻底断绝。
攸关静静看着她，也不打断。
等对方吼得差不多了，他冷酷的指出：“你觉得是自己的原因让荣一金进了研究所，你很愧疚，但是也很无力。你甚至天真的以为，和他断绝往来就能让研究所的人放弃对他伤害……”
“我没有，我就是讨厌他。他是个怪物，他身上长出了绿色的鳞片，那还是个人吗？他不是人，更不是我哥哥。”荣一婷情绪激动地嘶吼完，抱着头蹲在地上，眼睛怔忪地盯着凹凸不平的地面。
这些话伤人伤己，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脆弱得像个纸人。
攸关也蹲下|身，两手放在膝盖上，轻声问：“那你真的恨他吗？你其实很想他吧。”
抬手一指，斜右方的小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
相框上面贴着金属碎片拼出的小花，边框擦很干净，在这间破旧的堆满杂物的小屋里，显得格格不入。
相片上的小姑娘笑得很开心，而半蹲在她身后将她紧紧环抱的少年一脸痞气。
荣一婷起身冲过去，把相框扣下来，“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攸关：“荣一金没有后悔用自己换你活下来，不过这话不该我来说，我相信有天他出来了，一定会亲口告诉你。”
走出房子，攸关看着天空感叹：啊，我这是个好人。
又是被自己感动的一天。
青年离开很久，荣一婷将相框重新摆好，拇指揩过荣一金的脸，热泪从眼眶涌出，流进了嘴里。
湿咸的味道里泛着一点苦，荣一婷追了出去，站在山上往下看，发现青年才走出去不到两百米。
攸关似有所感，回头看见女生后高兴地挥手，眼睛亮晶晶的。
荣一婷有种被抓包的窘迫，硬着头皮，假装不甘愿地走到攸关面前，不耐烦道：“你告诉他，我很好。”
攸关点点头，继续看着对方。
荣一婷张了张嘴，又说：“我，我等他出来，我想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没问题。”攸关想起余纵，要是大家能组队就好了，到时候人多更热闹，可以温暖主角冰冷的内心，“缺队友吗？”
荣一婷慢半拍反应过来，“你也想走吗？可是你不是在研究所上班么……”
“这破工作干的我不开心，不要也罢。”攸关从来没这么豪横过，说完自己有点骄傲的抬起下巴。
荣一婷：“那我缺队友。”
攸关跟她拉钩，“说定了，我到时候会带个小朋友，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的。”荣一婷发现把心里话说出来后，整个人轻松不少，听着对方轻松惬意的话，她有种真的能离开的错觉。
十二岁那年，研究所履行承诺治好了她，获得健康身体的同时，她也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青年的话让她生出一种希望，还能和哥哥团聚的希望。
荣一婷别扭的表情终于自然了，“你说的小朋友，是你弟弟吗？”
攸关：“差不多。”
两个世界加起来他的岁数有四十多了，当余纵爸爸都绰绰有余，当他哥算是便宜他了。
荣一婷点点头，瞥见前方走来的人，她脸上一亮。
攸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长相周正的年轻男人，对方正露不善地盯着自己。
攸关不觉得自己得罪过他，或许他只是很防备荣一婷身边出现其他男人。
荣一婷迎上前，拉着男人向攸关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吴鹏。”
吴鹏走近看见攸关穿着研究所的衣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络的做了自我介绍，又对荣一婷道：“有朋友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句，我好弄点吃的回来招待。”
攸关以前虽然是条咸鱼，但是也是只见过世面的咸鱼，一眼看出这人是个势利眼。
“客气。”攸关也拿起架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荣一婷上前两步要送他，被吴鹏拉住，“他是研究所的人？和抓走你哥的那些是一起的？”
“不是。”荣一婷不喜欢他提自己哥哥。
其实吴鹏对她还行，可每次提到研究所和荣一金时，他眼睛里都会闪过一抹精明的算计。
“这么冷做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吴鹏没继续追问，只是盯着攸关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他的目光太直白，太直接，攸关后脑勺不长眼睛也能感觉到。
攸关忽然就想起原文中令余纵和荣一金反目的原因，荣一婷的死。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他问系统：“吴鹏是个什么样的人？”怕系统拒绝回答，他先发制人，“他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说了也没关系吧。”
【啃老族。】三个字说明了一切。
“……”都住贫民区了还不知道上进，这人多半是废物，“之前啃老，现在啃荣一婷？”
【你也看见了，荣一婷动手能力很强，她在机械方面很有天分。】
荣一婷的房子里堆放着各种零件和废旧的机器，她平时应该是靠收废品，然后改造机器来赚钱。
这么好的苗子，摊上那么个货色也是倒霉。
别人的感情故事攸关不好直接插手，而且今天特意跑这一趟没看见余纵，他心里不得劲儿。
“250，他到底藏在哪里呢？”攸关在一个台阶上坐下，看着贫民区里忙忙碌碌的人走神。
系统装死。
攸关也跟着装死，躺到地上，“那我就不走了，等到天黑不去上班就会算旷工，旷工我会遭到处罚，那就不能来找余纵了。哎，主角一个人在外孤苦伶仃，万一受了委屈……”
250：【……】
这是他遇到过最赖皮的宿主！
【周河彦的屋子里有个地窖，就在他出床前的地板下。】
攸关鲤鱼打挺跳起来，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笑。
贫民区的人见到他这副样子，又纷纷躲回了屋子里，趴在门缝看他到底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还是研究所跑出来的小疯子。
小疯子攸关再次来到周叔门口，礼貌敲门。周叔摸索过来打开门，迎面感受到一股热情。
“大叔，又见面了。”
“……”周叔，“有事？”
攸关可怜巴巴地问：“我能再讨杯水喝么？”
这小子好歹也算余纵的救命恩人，周叔犹豫着把人让进屋内。
攸关乖乖坐下，瞄了眼周叔床前那块地板，心里乐开了花。
说不计较被利用是假的，心里已经模拟了无数次用力戳余纵脑袋瓜的画面。现在机会送到眼前，不报仇不是人！
*

第032章 兔死狗烹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 但在知道余纵的藏身点后，攸关觉得小破房可爱起来。
他捧着周叔推过来的杯子，开始与人闲聊。
“大叔, 这里平时都是你一个人住吗？”
“嗯。你去找荣一婷有什么事，是她哥哥出了什么事吗？”
“荣一金挺好的。”攸关怕说了实话会传到荣一婷耳朵里，想起她那个男朋友，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您知道吴鹏这个人吗？”
“吴鹏？”周叔把脸偏向攸关的方向, 不屑地轻笑，“他在我们这里是个名人, 三十岁的人了不知道努力工作补贴家用, 成天就知道游手好闲。”
他猜到发生了什么，“怎么，你在荣一婷那里遇见他了？”
攸关：“荣一婷说是她男朋友。”
周河彦是个好人, 单靠一双听觉优秀的耳朵, 在后面帮过主角不少。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酷大叔应该不会嚼人舌根子的, 攸关就跟他说了心里话：“我觉得他不是好人，和荣一婷在一起是有利可图。”
“荣小姑娘是个可怜人，就因为她哥是实验体, 这一带的居民对她避如蛇蝎, 要不也不会独自住到小山坡上。吴鹏帮过她一次, 她记下了这份恩，久而久之你来我往两人生出感情。”
周叔看不上吴鹏这种寄生虫, “大家不待见荣一婷, 但是又得靠她修东西, 收入维持日常开销后能有结余……反正我是不信吴鹏对她是真爱。还有啊, 有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
来了，来了。
攸关觉得自己看错周叔了，这语气一听就是有八卦！
“您放心，我肯定不告诉第三个人。”攸关说了经典台词，默契的和周叔一起暂时不把躲起来的余纵当人。
周叔：“之前有天夜里我出门倒垃圾，听见吴鹏和另一个女人在拉扯，我听得出来，那个女人绝对不是荣一婷。”
住贫民区的海王？
攸关觉得荣一婷肯定是被骗了，“可是您没有证据。”
“所以啊，哎。”周叔唉声叹气。
“没事的，他要真是个骗子我一定逮到他的狐狸尾巴。”攸关热心道，“周叔，你能跟我多说吴鹏的事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周叔平时一个人住，盼来的余纵是个闷葫芦，有等于无。听了攸关的话，立刻就把要将人支走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攸关一边听，一边注意地板的动静。
从房子的面积和周叔的身体情况看，地窖应该挖得不大，余纵那么大的个子还要委屈巴巴的龟缩在下面，攸关心里一阵暗爽。
憋不死你。
攸关心里恶狠狠，满面春风。他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时而的捧场应和勾得周叔一连说了两个小时。
意识到时间快到傍晚了，周叔尴尬地停下：“瞧我，说得把时间都忘了。”
“没关系的。”一想到余纵在下面腿麻得站都站不起来，攸关脸上的笑容更大，“周叔，我上班时间快到了。”
“我送送你。”周叔杵着盲杖起身，攸关把他按回凳子上，脚顺势转了个方向，故意在主角头顶踩来踩去。
笑眯眯的说：“不用，您好好休息。”
攸关拉开铁门走出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当然，他是装的。
在十几米外站了大约二十分钟后，他脱掉鞋子光脚踩在泥地上，像只做贼的小老鼠偷偷摸摸倒回去，想杀余纵个措手不及。
周叔屋子里仍旧只有他一人。
攸关奇怪的“咦”了一声，用手指去拨铁皮墙上的缝隙，另一只手赫然出现，扣住他的手腕。
高大的身躯挡在他背后，男人的下巴往下压着，距离他的肩膀很近。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余纵说话时，拇指扣着攸关手腕上的动脉。
攸关第一反应是看左右有没有人，气得大骂：“你疯了吗，这么大摇大摆出来就不怕被看见？”
余纵盯着他的脸，那份关心不似作伪。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攸关偏不，“你先说你是不是疯了。”
“……”余纵，“我没有。”
攸关反客为主，催着余纵往屋里走，“你快躲起来，被抓到就惨了。”
余纵自然有不被抓到的自信，但他没说，顺着青年的力道进了屋，好整以暇的抱着胳膊挡在门口。眼神在青年身上略过，确定他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杀他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
“你看着我干嘛。”攸关丝毫没有刚把人折磨一通的心虚，气焰很高，“我又是当工具人，又是陪你演戏，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你为什么不走。知不知道满基地的人都在找你。”
这通指责让余纵又想起了鱼缸里的事，他敛了神色，上前一步把人逼到床边，“那你呢，为什么帮我？”
攸关理直气壮，说得很真，“我看你帅不行？”
青年踮起脚，叉着腰，眼睛又圆又亮，脸都快怼到他的脸了。余纵后退，把人摁回地上。
“哦。”
“……”攸关，“哦是什么意思？”
敷衍的意思很明显了，余纵觉得青年在故意找茬，但重新强调解释似乎会显得他过于幼稚较真。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线，拒绝再多数一个字。
大约是身处环境不同，余纵觉得今天的攸关很放松，身上散发着一种闲适温暖的气息。脱离了张卯的掌控范围，他不再卑躬屈膝，不再强笑迎合。他又回到了当初从夜枭基地出来时的状态。
攸关也在打量余纵。
不大合身的衣服绷在他身上，鳞片鱼鳍消失，眼瞳恢复到正常色彩。就是脾气还是那么臭，浑身长刺。
静谧中，默默旁听的周叔觉得此处应有掌声。
他烦余纵的哦字诀很久了，又不敢招惹。看白斩鸡一样的小年轻居然把人凶得话不出话，心里畅快到了极点，他清了清嗓子出来打圆场：“小关啊，不是说急着上班吗？快去吧，别耽误工作，有空常来。”
“好，我下班就来。”
“……”余纵冷笑，别以为他没看见攸关挑衅的眼神。
这小子是真的皮痒。
“对了。”攸关跨出去的脚顿住，他侧身回头望着余纵，“你认识荣一金和他妹妹吗？还有，我出门前听说有人在种植区看见你了，你去过那边吗？”
“不认识，没有。”
攸关兴高采烈的来，心事重重的离开。
余纵如果没去过种植区，王旸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是有人看错了，还是他在故意骗人？不安的情绪在心间晃动，促使攸关加快步伐。
他匆忙去研究所报道，从后勤部长那里得知刚派人给罗俊明的队伍送过补给，攸关心里还是不安，决定投喂完荣一金亲自去看看。
医院里，荣一金被束缚在病床上，伤口没有继续流血。而且今晚没有肉，只有两管营养剂。
在他开口前，攸关说了荣一婷的情况。
得知自己妹妹有了男朋友，而且对方还是个寄生虫后，荣一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等我出去弄死他。”
“弄死他之前，你先跟我说下种植区的事。”攸关道。
“什么事？”荣一金又开始犯贱，无法翘二郎腿就抠手指玩儿。
“罗队他们去了种植区搜索余纵。”攸关没有特意避开门外的守卫，“线索是王旸提供的，我怀疑有诈。”
“有又怎么样，你还能去救他不成？”荣一金露出恶劣的笑。
攸关头皮发麻，“你知道什么？”
“种植区有大型收割机，每次运行机械声音很大，容易吸引丧尸。”荣一金不关心罗俊明等人的安危，反而有种想看热闹的兴奋。
旁边人影一闪，荣一金转头看过去，攸关已经走出病房。
他无趣的撇嘴，转眸看向窗外，太阳落山了，黑夜快来了。
攸关回研究所打完卡下班，问同事借了一辆小汽车。
同事心不甘情不愿道：“我是看在博士，不，应该是看张所长的面子才借给你的，你一定要小心开。”
攸关让他放一百二十个心，关好车窗，踩下油门很就消失在街道上。由系统指路，足足一个小时后，他到了用来阻隔种植区和基地的那道城墙。
城墙高达二十米，仰头看上去如同耸入夜空。奇怪的是，城墙附近空无一人，就连通往外界的大门口也没有守卫人员。
正在等队员归来的王旸站在远处，他在罗俊明的宿舍见过攸关，一眼认出来，几个人大跨步上前，想拦住打算爬上城墙的青年。
“基地的城墙是禁地，闲杂人等不得上去。”
攸关喘了一口气，看着他：“我找罗队。”
“罗俊明他们已经回兵团了。”王旸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攸关知道，他们一定还在种植区内。
攸关假装信了他的话，转身回到车上。发动汽车后将油门轰到最大，两手握紧方向盘迅速转向。
一个甩尾，汽车稳稳卡在通往城墙上方的石阶入口处，他从车门里挤出去，隔着车顶跟王旸对望。
王旸暴跳如雷，“你要敢往上走一步我就开|枪。”
攸关不怕他，上了几个台阶后回头道：“兵团的人不得向平民百姓开枪，更何况我不是普通居民，我是张卯的人。”
王旸抬起枪的手不得不放下，踩上车头想翻过去，攸关见状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脱下鞋子朝王旸丢去。
王旸：“我艹你妈！”
趁着他停顿的功夫，攸关闷头往前冲。不知道究竟爬了多少石阶，就在他膝盖发软，险些跌倒之际，眼前多出一扇铁门。
铁门没锁，门的另一面有机械运转的轰隆声。
攸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跨进去，反手关上门，看到一个类似于电梯升降机的大型设备。与升降机线缆相连的另一头，是直达外城墙底部的轿厢。
设备上有个密码操作盘，攸关不知道该怎么解，他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一边，走到边上眺望那片无垠的种植园。
有金黄色的小麦和土豆，也有少量需水量少的水果。而在种植园的另一侧，是一个很大的养殖场，密密麻麻的棚子里养着数量庞大的牛羊猪。
这些食物主要为上层和像余纵这样重要的实验体供给，与普通居民无关。
铁门另一面，王旸追了上来，而他的下属也从其他地方赶过来。正试图暴力破门。
攸关被粗暴的打砸声吵得耳朵疼，捂着耳朵转身眺望远处，种植区太大了，他完全是靠猜测来判断，边缘地带的几个移动的小黑点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
罗俊明带着队伍，从中午一直忙碌到现在，这片区域中有活动痕迹，但他们无法确定是不是余纵的。
头顶烈日炎炎，两名队员已经中暑了，每当他们想放弃返回时，附近的区域就会有传来异动。
一次是这样，两次三次还是这样，大家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对。
就好像有人在故意吊着，不让他们离开。
罗俊明当机立断下令撤回城内，却发现不知何时，种植区中间竖起了防御电网。
电网有两米高，为了防止丧尸，电网应用了类似于新型防|弹衣结构的密集编织金属丝，子弹和丧尸的手无法轻易穿透。
他们没有可以切割电网的工具，即便知道没有用，也只能徒劳的用枪扫射。
突突不断的枪声传播出去，惊动了附近游荡的丧尸。站在高处放哨的李鑫良用望远镜看到后，立刻通知了罗俊明。
罗俊明气得破口大骂，事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是陈启彪在搞鬼，一定是他。
跟着他的这些队员都是被连累的。
早知道自己成了陈启彪的眼中钉，但没想到自己这根刺会被拔得这么快。
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感受，失望、愤怒、绝望，为了基地罗俊明付出了很多，到头来基地的人却想要他的命。
他发泄的踢了一脚地上的泥土，泥土飞到电网上，电光游走四溅。他的脸更黑了，握着枪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
“罗队，有人在对我们挥手！”李鑫良仔细辨认望远镜中的人，“好像是攸关。”
攸关在城墙上又蹦又跳，喊得嗓子都哑了，而他身后那道门锁在撞击下已经变形，随时有破开的风险。
王旸不再顾及他是不是张卯面前的大红人了，他气红了眼，直接命令手下开枪。
子弹的冲击力不断叠加，铁门上多了许多弹孔。
王旸捶了把铁门，怒吼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叫他们去种植区，那是上面的命令，攸关，你这是违抗上级命令，我随时可以自己把你击|毙。”
“兔死狗烹，你们领导真是棒棒。”攸关不甘示弱的吼回去，一阵心寒。
上次王旸犯下那么大的错，得到的惩罚却不痛不痒，那时候攸关就知道，罗俊明在基地的处境很差。
而今天，上面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随意寻个理由把人引出去，再借用丧尸之手杀掉。
不。
不对。
“子弹可不长眼睛，打坏了设备上面问责你承担不起。”攸关躲开打来的子弹，来到门侧的墙边，厚厚的墙壁是最好的防御，“我可以开门，但你要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想把事情推到余纵身上。”
*

第033章 我不喜欢男人
“跟你有关系吗。”王旸彻底失去了耐心, 启动电网需要很大的电量，耗电到一定程度会自动断电。
除非上面总控干预。
这场计划是陈家主导的，其他派系尚不知情, 事情一旦闹大再想弄死罗俊明就难了。
王旸不管不顾，用枪把门锁打得稀巴烂，又一脚踹开冲上前去，箍住攸关的胳膊，粗暴地把人往外拖。
攸关挣扎, 弯腰一口咬在王旸的小臂上。
王旸吃痛，暴躁的把他推到地上, 攸关勾住他的小腿一个用力, 趁他摔倒冲向线缆，纵身跳了下去。
“老大，他跳下去了！”
王旸跑到边上一看, 攸关两手抓着线缆, 正从高处往下滑。
下属脸色难看道：“怎么办，他要是死了, 张卯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
“不就是一个承受体，博士知道了顶多只是发发脾气。”王旸心虚，他见识过张卯对研究的疯狂, 也听闻过攸关在他面前的放肆, 但他面上不显, 依旧梗着脖子说，“分两拨人, 一拨人守着4号大门, 一拨人跟我一起守在上面, 只要我们不启动轿厢, 他们就是越过电网也没用。”
人群中有人有异议，但是不敢说，老老实实领命去办。
线缆的外表粗糙，攸关掌心磨出了血，他从轿厢上跳下去，脚踩在柔软的泥土上。
金色的小麦拂过他的脚踝，四周一片静谧，与那充满丧尸和恶毒研究的世界既然不同。攸关凭着感觉朝罗俊明等人的方向走，耳边听见一阵猎猎风声，下意识停下来。
抬头一看，两架挂着大铁笼的运输机正朝前方飞。
“250，那是什么？”
【C区的失败品。】
上头计划，将失败品投放在罗俊明他们附近，待他们把人杀死后再集中灭杀，既铲除了异己，又除了无用的废物，最后还能将事情推到逃脱的M001身上，一箭三雕。
攸关很快就想通了个中关键，“卑鄙！”
他跑起来，呼吸声回荡在田野中，经过的地方小麦塌了一路。肺部被焦躁的火苗烘烤，烘得嗓子干疼。
“罗队！”攸关抵达电网的时候，看到的是两具尸体。
那两名队员跟他不熟，但他们待人友好，没有排斥他和王秋安这样没什么能力的投靠者。两具尸体开膛破肚，其中有人脑袋和身体分家，颈骨露在外面。
攸关打了个激灵，面前的电网猛烈晃动，他朝左方看去，十几米外，安奇被一名失败品按在地上，暴力折断了小腿，
罗俊明握着专门用来对付变异者的高电压枪，从背后冲上去，被电|击的失败品身体飞出去，手却没有松开，生生扯断了安奇的小腿。
然后撞到电网后浑身抽搐，背上那块迅速焦黑。
攸关跑过去，“罗队。”
“你怎么会来这里！”罗俊明脸上被挠出一条很深的伤，手中的高电压枪滑落，枪柄杵在地上，借力支撑自己。
他伤的不只是脸，还有后背。从左肩膀到后腰，划破的衣服下伤口深可见骨。
攸关不敢碰电网，只能干着急，“你的通话器还能用吗，马上给张卯发消息，就说我和你们在一起！”
张海山临死前玩笑说，希望他去当其他变异者的承受体，攸关相信张卯也有同样的想法。
紧要关头只能赌一把。
看着攸关的坚定的表情，罗俊明回过神来，他这是要拿自己的命威胁上面。
“罗队，别愣着啊！”攸关急的跳脚，眼睛突然睁大，指着他身后说，“你后面！”
那个失败品的五官走位，口鼻歪斜，可怕的不是这张脸，而是他身体中多出来的，从皮肉下刺出来的骨骼。
和沈岚风完全不同，这些失败品是真正的怪物。
他身上的骨头随着行走姿势在蠕动，像有张嘴在下面咀嚼。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而且似乎没有视觉，只有听觉，耳朵一直在快速抖动。
攸关急忙捂住嘴，罗俊明也放轻了呼吸，慢慢把枪扛到肩上。
躺在地上的失败品喘息声很大，他的痛呼声刚溢出口，骨骼变异的失败品精准的跳到他身上，脚掌踩中肚子，指甲在皮肤上抠出几个血洞，然后一口咬断了他的颈部动脉。
鲜血喷在电网上，引起一阵细小火花。
破坏力如此之强，罗俊明不敢贸然靠近用电|击武器，他无声的拔出别在腰上的手|枪，眯起一只眼睛瞄准。
失败品捕捉到那点几乎为零的扳机声，扭身就朝罗俊明扑去，攸关疾声喊：“这边！”
失败品挥动的爪子停在半空，泛着白的眼珠子动了动，他偏着头，舌头伸出来舔了下嘴唇，竟然是类似蛇一样的信子！
攸关给罗俊明使眼色，让他赶紧想办法，故意用脚踩出声音。他行走的速度由慢到快，由轻缓到急促，最后双腿用力蹬地跑起来，将失败品引向电网的另一头。
罗俊明抬手开枪，那东西后脑勺长眼似的，身形一侧避开了！他盯上了新的猎物，之前的跳蚤就变得没那么重要，好几次他试图翻过电网想跳进去。
多见识了几次失败品被电网电得弹出，攸关没那么怕了，一边吸引火力一边问系统：“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的变种？”
【蛇和某种节肢动物的综合变种。】
节肢动物的外骨骼支撑和保护器官、组织，攸关猜研究所的本意应该是希望人类也有能抵御外界伤害的外骨骼，结果三种基因结合在一起发生变异。
他难以相信，骨头从内部生长出来该有多疼。
“攸关！接住！”贺欢欢的声音骤然响起，攸关条件反射地望过去，一把电枪被投掷过来。与高高抛过来的枪运动轨迹相同的，是那只变种的失败品。
失败品踩着附近一个同伴的肩膀，从电网另一边飞跳过来。
他的力量很强，被他踩过的同伴跪到地上，贺欢欢算是捡了个人头，拔|出靴侧的匕|首割喉。
来到末世的这些天，攸关看过生死也参加过战斗，却是第一次摸到能一击毙命的武器。他手指扣下开关，电枪的顶端窜出电流，像一个微缩的闪电。
失败品脑袋随着电流声转动，他似乎能够分清人和死物的区别，没有贸然攻击，耳朵更快的抖动。
攸关小口缓慢地吞吐气息，取下身上的背包用力砸向远处。失败品的速度极快，他发现那只是一团破布后，嘴里发出一声怒吼，快速朝有关的方向奔跑。
攸关不再憋着呼吸，抬高电枪，努力稳住双手不要颤抖。可惜失败品的速度太快，冲击力太强，他无法精准的估测开枪时间，只得持续按压电枪开关。
引起的后果是，枪|支后座发烫。
掌心下的温度顷刻间高到烫手的地步，攸关必须忍着。奇怪的是，在这种疼痛下他能更好的高度集中注意力。
快了，快了，他离得已经很近了。
短短两三秒，攸关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眼前陡然一暗，高大的躯体举着爪子，张开了血盆大口，攸关手上偏移，将电枪怼向对方的嘴巴。
却不料，失败品的手太长，攸关连人带枪被挥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浑身酸痛的爬起来，失败品从后方撞上来，将他牢牢按在地上。
长着锯齿的嘴有血滴到攸关脸上，他别开脸，身子恐惧的颤抖。失败品压低头颅，像在观察什么，丑陋的脸几乎要贴到攸关脸上。
“他没有咬我，250他没有咬我！”
“为什么，我现在该怎么办？你之前不是说有奖励？能预支吗？能不能把他瞬间干翻？”
【……奖励无法预支，这边建议宿主可以攻击他的腹部。】
带着腥臭的气息在额角一圈徘徊，而他的双腿被对方压制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反抗。攸关用余光偷看，失败品像在寻找什么似的，迟迟不下口。
为什么？
是我的肉不够香吗？
胡思乱想间，压在身上的重量一轻。失败品被人从侧面揪住骨骼扔出去，攸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张背光的，被阴影覆盖的脸。
余纵身后是刺眼的阳光，发梢镀上一点金色。这种角度下，攸关看不见他眼底的其他色彩。
他伸出一只手，余纵冷淡的拒绝，“自己起，你的腿没断。”
“……”
攸关四肢发软，手指揩过额角，一片濡湿，是失败品留下来的混着血的口水。他揪起一把小麦粗暴地擦蹭，紧接着看见什么，拉着余纵往后退。
失败品被激怒了，没头苍蝇似的胡乱攻击，攸关把手里的电枪递给余纵，余纵没有接。
相比之下，他享受更直接的厮杀。
男人迎面冲上去，和失败品对撞在一起，又双双后退。余纵压低身体，双脚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他回忆着从陈亚沙脑海读取到的记忆，试图尝试次声波攻击。
瞥见距离不远的攸关，他又打消了念头。
次声波可以绕开障碍物直接攻击目标，攻击范围很广，他和攸关距离太近，一旦尝试成功，杀死失败品的同时，攸关也会没命。
余纵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人类的渺小和脆弱。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攸关一眼，手臂上开始覆上深蓝色鳞片，纵身一跃，落下时利如钢铁的指甲延伸而出，精准的从失败品的头顶刺入。
失败品的头骨裂开，身体倒地。
攸关握着电枪走近，他歪着头，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脑袋缝隙中爬出来，稍纵即逝，令人分不清到底是眼花，还是真的看见了。
“你看见了吗？”攸关指着地上问。
余纵眼神涣散，额角有汗水滚落，鲜血飘过鼻尖让他异常亢奋，他舔过唇角，笑了，“什么？”
“没什么……”男人白皙的脸上又是鲜血又是白色的脑浆，竟然还笑得出来，攸关觉得好诡异啊，肩膀缩了缩，扯着袖子给他擦脸上的血污。
作法似的，嘴里喋喋不休：“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青年身体的热量源源不断传过来，余纵回过神，垂着的眼眸下是一截纤细的皓颈，锁骨隐在衬衣下。
“你有病。”余纵别开眼，示意他别再叨叨。
本以为青年会生气，余纵说完后有点莫名的心虚，谁知道攸关煞有其事的点头说：“对，我有，刚刚吓出了心脏病，你有药吗？”
余纵：“没有。”
攸关拉住他的袖子，“你怎么出来的？他们没有发现你？”
“没有。”余纵说，“我速度很快。”而且他已经摸透了每个天|眼的位置，很容易避开。
攸关拖着声音哦了一声，“对，你很快。”
余纵的脸黑了，拇指和食指捏住攸关的两腮，把青年红润的嘴捏成了小鸡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攸关无辜，嘴唇费劲的动了动，口水沿着嘴角流到余纵的虎口上。
余纵放开手，气压很低。
攸关搓着脸，“我没有其他意思的，这么激动干什么。”
青年表情正常，眼神清澈，可余纵就是觉他言语中藏着几分促狭。男人的掌心压在攸关肩膀上，脸庞靠过去，“我警告你，别跟我开些暧昧不清的玩笑，我不喜欢男人。”
“巧了，我也不喜欢。”攸关举手发誓，想起自己的某些传闻余纵可能知道，他真情实感道，“之前受过刺激，有心里阴影，性向变了。”
说完话风突转，“纵啊，你怎么来了？”
“叫我全名。”听青年说了不喜欢男人后，余纵的防备降低，语气还是很臭。
攸关点点头：“纵纵，你怎么来了，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我不想欠人情。”余纵在电网前半蹲，起跳，修长的身躯在半空伸展开，腰线和腹部的肌肉弧度漂亮到完美，他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落地。
有了新的更强势的力量加入，罗俊明等人的劣势迅速扭转。
看着躺在地上不再动弹的失败品们，贺欢欢抹了把脸上的血，一瘸一拐的走到安奇面前。安奇抱着断掉了的左腿在地上打滚，他一直隐忍着，咬得牙龈出血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贺欢欢抱起他的身体，将他的脸按在自己怀中，一遍一遍的安抚：“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很安全，痛你就叫出声。”
攸关心里酸涩，安奇才二十出头，跟了罗俊明刚满一年。在这刚开始的人生里，他失去了一条腿。
猎鹰基地会吃人，里面住着的都是怪物。
失败品只有进食本能，攻击是最直接明了的。而基地内部那些张牙舞爪的人面怪物却有两副面孔。
一副笑语晏晏，一副吃人不吐骨头。
撕心裂肺的喊声在空旷的田野中回荡，安奇用力抓着贺欢欢的手臂。而贺欢欢被碰到伤口后一声不吭的强忍着，她的眼底有悲戚，更多的是恨。
电网正在下降，隐没回地面下，几辆汽车从城墙内开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抵达。
张卯从车上下来，见攸关只是受了擦伤，他阴沉的脸色稍霁。然后才走到罗俊明面前，“都没事吧？”
“你去跟那些怪物干一架就知道了！”李鑫良捂着肩膀上前，大片衣服被血染红。
他发泄着怒火，“我们为基地出生入死，你们却想卸磨杀驴，你们这些基地上层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张卯态度高傲，嗤笑一声：“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下的命令。再说了，这件事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蠢。”
“你！”李鑫良气得气血翻滚，再加上有内伤，当场一口血喷在张卯脸上。
张卯气得脸色涨红，一脚踹过去，被罗俊明用脚挡下来。
两人对视，空气中有无形的硝烟味。
“博士，没有发现M001的踪迹。”助手上前，附到张卯耳边说，“总控那边给了答复，天|眼也没有拍到。”
张卯刚被忤逆过，正在气头上，他转身看着助手，下巴微抬，“你刚刚说什么？”
嗅到一丝不对劲，助手瑟缩，磕磕绊绊起来，“派出去的人，没，没有在附近发现M001，天，天|眼那边也……”
话没说完，张卯的巴掌就落到对方脸上。
攸关后退半步，和罗俊明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卯的脾气比之前大了。
从前的张卯，情绪一般体现在研究上，哪怕是上次他逼着自己看审讯过程，张卯眼底仍旧一派平静。而今天，攸关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怒火。
这种怒火他似乎不想压制，而是用暴力的方式排解。
不知怎么的，攸关又想起张海山注射进张卯身体里的那管血，以及被注射后，张卯绷紧成弓状的身体。
仿佛有东西要从那具身体里钻出来。
这一想法让攸关感到一丝丝恐怖，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他抬眸，恰好对上张卯的冰冷的视线。
“0771，我需要向你了解事情经过。”张卯平淡的命令完，侧身看向罗俊明，“你们很聪明，知道利用攸关逼迫我出面。下不为例，毕竟，你们不归我管，有事情可以直接去找陈启彪。”
仇恨被罗俊明一丝不漏的藏在睫毛下，他低头，是顺从的态度。
队员们看着攸关上车离开，贺欢欢扶着安奇，冲前方罗俊明的背影喊了一声，“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么对我们，我们没必要再为他们卖命。”
李鑫良朝着张卯发泄一通后平静了不少，“离开也好，反抗也好，都不是现在。”
基地对物资管控十分严格，尤其是武器，而猎鹰最近的大型宁安基地，距离他们有八百多公里。过去的一路上有丧尸，也可能有降临者。没有足够的装备武器，他们等于去找死。
贺欢欢当然知道这点，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气闷。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罗俊明眺望远处的眼睛明灭不定，什么也没说，但眼睛里的光灭了。他的拳头攥地很紧，腮帮子两边的肌肉鼓动着，行走的速度很快。
他的左手无意识的抬起，在右手臂上方摸了一下。
——
攸关坐在汽车里，等着张卯发话。
张卯两手交叉放在腹部，是一个老气横秋的姿势。攸关皱了皱眉，改变主意打算先开口：“我刚刚看见余纵了。”
“我知道，是他救了你。”张卯左手的手指在右手背上轻点着，“他为什么救你？”
攸关摇头说不知道。
张卯望着前方距离越来越近的4号门，嘴角扬起，“传说人鱼对伴侣忠贞不渝，情感偏执，你猜这个传说到底是真是假。”
“博士，我觉得传说不可信。”攸关尽力撇清自己和余纵的关系，“你忘啦，他们有性食同类的行为，忠贞的人怎么会吃掉自己老婆呢？”
青年的语气天真，打心眼里这么认为。
张卯靠近，呼吸扫在攸关脸上。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他的五官，细致到每根睫毛，低哑古怪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其他实验体终究不是真正的人鱼，可余纵不同，否则你不会从头到尾都安然无恙。”
攸关被他逼到了角落里，干笑道：“可是繁衍过程中他感觉到了他的杀气，我觉得他没有吃掉我，是因为他的克制。”
“是吗。”张卯似笑非笑，手指慢条斯理地落上攸关的额头，沿着光滑的皮肤游走。
攸关战战兢兢，不确定这傻逼是不是又犯病了。看出他要躲开的意图，张卯另一手搭上来扣住他的肩膀。
泛凉的指尖把青年的脸蹭了个遍，最后停在他的颈侧，指腹贴着下方动脉。
“你说我现在杀你，他会不会找我报仇？”张卯笑起来，肩膀抖得厉害，“开个玩笑，放心，你活着还有用。”
当天晚上，攸关就被带到了B区的某个区域。
这一片攸关没来过，但看到那一排玻璃隔出的囚禁室，他就猜到死变态想要他干什么了。
“这一次主动权交给你，去吧，选两个看得顺眼的。”
语气听起来像皇帝选妃，实际上是按头翻牌，不翻就死那种。攸关看向最边上的M002和相距不远的，正裹着纱布瘫在里面的荣一金。
“他，还有他。”攸关征询道，“可以吗，所长？”
“你可以继续叫我博士。”攸关的选择不出张卯所料，M002上一次繁衍失控时，攸关的眼里出现了怜悯。
至于荣一金……
“除了余纵，你还喜欢这款？”张卯无所谓的笑了下，瞬息间眼神狠厉，“你选择谁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只许成功。”
攸关为难道：“我和余纵能顺利，是因为曾在逃亡路上相处过。可是M002和荣一金跟我不熟，我怕……”
张卯的手轻轻搭在攸关肩上。
他好像很喜欢按压住他人动脉的姿势，此时也是，攸关的颈侧动脉再一次被按住，听见张卯说：“我的父亲虽然过世了，但研究不能停止。我们需要胚胎，很多的胚胎，活跃度高的健康j子至关重要。为此，我不介意多给你一些时间和他们熟悉，培养感情。”
“谢谢博士。”攸关笑着，心里mmp。
从现在开始，他的梦想只有一个，炸了研究所，创造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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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哟嚯，小屁孩
“走吧, 带你去看看其他的。”
攸关以为选完妃完毕就没事了，然而没有，张卯又带他去了B区顶层, 里面的研究人员都在埋头工作。
张卯领着攸关来到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柜子前，柜子有一米长，半米宽，密封结构，与之相连的是几根半透明软管, 有源源不断的气体输入液体中。
“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吗？”攸关问。
张卯：“实验体的j子与人类女性卵子成功融合后的受精卵。”
液体中还什么也看不见，张卯的表情却像是已经看到了旷世杰作, 眼尾挑着, 嘴巴咧开，单手按住攸关的头，让他的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0771, 你想成为他的父亲吗？”
“………”攸关震惊到失语。
张卯：“只要M002和荣一金能信任你, 服从你，他们的孩子自然也会敬你、爱你, 竭尽所能的去保护你。攸关，这样的殊荣你可以轻易拿到手。”
从一开始张卯就在不停地画大饼。
攸关快被这块大饼噎死了，强压下心头的恶心, “博士, 就算胚胎培育成功, 他们又怎么会愿意叫我父亲呢？”
张卯：“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看见张卯笑，攸关也跟着笑, 落在两侧的手指用力捏着裤子。在张卯眼里, 他只是个取j工具, 所谓的当爸爸只是个诱饵。
如果换成一个利益熏心的傻逼可能真的会被诱惑。
毕竟在这个丧尸吃人, 变异体吃人，连人也吃人的社会，高高在上的地位，强大的保护是生存下去最有力的武器。
这点蝇头小利在攸关眼里是毛毛雨，他志向远大。
只要跟主角搞好关系，将来余纵建立基地甚至称霸世界，作为好兄弟的他自然也能跟着吃肉。没必要靠出卖屁股，辛辛苦苦奶孩子出人头地。
“我一定会努力的。”攸关两脚并拢，差点敬礼。
“M002和荣一金已经被送回自己的囚禁室了，你可以去看看他们。”张卯转身要走之际，补充道，“M002在二十分钟后会有格斗测试，你可以去看看。不要被那天的繁衍吓到，那孩子其实很可爱。”
攸关抵达格斗场时，M002已经在里面了，离开水后他身上的变异者特征没有消失。
看到熟悉的脸，M002想起他就是那天进行繁衍项目时，和张卯一起围观他的人。
耻辱和愤恨令他的眼神变得可怕，M002苍白的脸阴鸷，脚踝上方的鱼鳍动了动，脚掌移动，做出了一个准备攻击的姿势。
即便知道有钢化玻璃阻隔，攸关还是后退了一步。
M002碧绿的眼睛微闪，突然朝攸关的方向冲过来，然而他的攻击对象并不是玻璃外的人，而是后方。
格斗场内的一道铁门打开了，十几只丧尸冲出来。
见M002借着冲击力顺着玻璃往上走，后空翻落下后骑在一只丧尸头顶。那只丧尸仰头去咬，被M002揪住他的舌头，用尖利的指甲把它割断了。
他像个顽劣到极致的小孩，冲着攸关挑衅一笑，膝盖一顶就扭断了丧尸的脖子。
攸关看得小心脏噗通直跳，终于懂了为什么张卯看中M002。他的速度很快，下手狠厉，身上有余纵的影子。
十几个丧尸还剩下三个。
M002靠着手脚的支撑，像蜘蛛一样盘踞在天花板上一角，吹着口哨吸引丧尸的注意力。他看了攸关一眼，发现青年并没有被自己之前的杀戮吓到。
略带弧度的嘴唇压了下去，落下去扣住丧尸脑袋撞向墙壁。
脑浆四溅，看得攸关眉梢抽|动，看得出这小子是故意的，所以他更加表现得更加镇定。嘴角一勾，像是在说：“哦，就这样？”
青年转身，指甲刺进丧尸肚子往上一划，开膛剖也不过如此。
最后一只，他直接弄死后扔到玻璃上，丧尸的身体滑落下来，留下一条暗红色的，令人作呕的痕迹。
看到玻璃上粘着的东西，攸关喉头动了动，差点吐出来。
他上前，叩响玻璃，随后打开旁边的按钮，让自己的声音传进去，“你吓不倒我。”
青年面色冷凝，二话不说抬脚就踹。
钢化玻璃颤了颤，仍旧坚固。暴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滚！”
攸关忍了忍，没忍住，“你跟余纵真的很像。”
叫人滚的语气一模一样。
“滚。”M002吼了第二次，捡起丧尸尸体撕扯分解，把一块块血肉模糊的东西砸向攸关。
这一次，攸关忍不住了，来不及去厕所了，冲出去在走廊边就“呕~”了一下。
外面的守卫关切道，“你还好吧。”
攸关摆摆手，又是一阵干呕。
守卫被他搞得都快一起组团呕吐，纷纷把脸别向一旁。等攸关消停了，其中一人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他。
“谢谢。”攸关喝着水轻轻拍打胸口，给自己顺气。
M002完全就是个熊孩子。
“大哥，”攸关把水壶递回去，顺便打听道，“M002每次都来这里做格斗训练吗？”
“不是每次，除了繁衍期他每天都来三次。”守卫探头看了眼里面的狼藉，小声说，“他心理有问题，每次都把场面弄得很恶心。”
攸关不这么认为，他坚信M002心理正常，只是在报复罢了。
就像一只被剪掉利爪的小猫，他无法真正伤害到研究所的人，就用这些不痛不痒的手段恶心人。
攸关揉了揉眉心，事情不太好搞。
照M002的性子，在知道他是新派去的承受体后，对他的厌恶值会达到顶峰。当初和余纵套近乎，好歹还有张卯助攻。
现在嘛，一切得靠自己。
攸关离开格斗场后，一路若有所思，没太注意前方的情况。直到有人狠狠推了他一把。
那人是一名保镖，他身后是满脸寒霜的陈启彪。
陈启彪走的太快了，敞开的风衣下摆随着风摆动，步子跨得又急又大。想到陈亚沙暴|露出的新能力，攸关大概猜到老东西为什么这么急了。
陈亚沙一定就在附近。
如果说之前陈亚沙只想着和余纵结合，再借着父亲的庇佑站到更高的位置去，那么现在，她一定恨透了这个地方。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是不可能甘心用自己的生命去浇灌科学的。
纸包不住火，像陈启彪这个级别的人，一旦和张卯发生冲突，事情很快就会流传出来，攸关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冒着风险去探听什么。
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十点过，攸关推开门，发现宿舍内一个人也没有。
王秋天后一步回来，手里拎着两个大列巴，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攸关的。他们俩的物资混在一起，没有分清你我。
攸关吃了半个，把剩下的给王秋天，“为什么罗队他们还不回来？”
王秋天一怔，列巴从嘴里落到裤子上。他捡起来重新塞进嘴里，喝了口水顺下去，“你居然不知道！”
攸关抿了下唇，“太阳落山后我一直跟张卯在一起，后来又去了B区。”
王秋天愁眉苦脸道：“罗队他们要遭殃了，我听说他们违规破坏了种植区的电网，导致电网大面积瘫痪，要负很大的责任。”
“事情明明是王旸他们干的！”攸关说完就发现自己犯了蠢，上面当然知道是王旸干的，他们是故意把黑锅扣在罗队他们头上。
“你怎么知道？”王秋天懵逼。
“我当时就在现场！”
攸关把情况简单叙述了下，王秋天听得一愣一愣的，“柚子，你真跟王旸他们杠上了？糟了糟了。”
他坐不住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听说王旸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基地里的人没少被他坑过。而且他背后还有陈启彪当靠山，惹谁都行，就是不能惹他。”
攸关：“陈启彪是他爹吗，为什么那么护着他。”
王秋天心虚，小声说：“我听说王旸是陈启彪用来制衡罗队的棋子，你都不知道罗队有多牛逼，有头脑，有手腕，而且武力值高。在武器充足的情况下，他曾经带着整个小队打死几千丧尸。”
“没有整个小队了。”攸关脸色晦暗，眼前晃过那队员们的尸体，安奇失去的那条腿，还有罗俊明背上的伤。
王秋天张开的嘴僵住，他丧气的蹲下，因为圆滚的肚子，这个姿势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我听说了，罗队他们死了好几个人……”王秋天打了个寒颤，“关啊，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上头为什么要害罗队他们？”
攸关摇了摇头，陈启彪视罗俊明为眼中钉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偏要在眼下关头下死手？这其中除了忌惮罗俊明功高盖主，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到底是是什么呢？
罗俊明等人一夜未归，不知是不是错觉，攸关觉得兵团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去食堂吃早餐的的时候，他带着王秋天特意选了一个人多的地方坐下。很快，就听到有人在讨论罗俊明等人的事。
经过夜里的发酵，故事的版本又变了。
“我听说罗队一直不满自己没被提上去，这次是故意带队员出走，结果遇到了丧尸。”
“那这不是自找的嘛，不值得同情。”
“可我怎么听说是上面忌惮他有群众基础，怕他有天爬上去……”
“呸呸呸，这话可不能瞎说！”
攸关分着干巴巴的面包，吃得毫无感情，王秋天不一样，吃什么都津津有味。
他喝了口清汤跟攸关说：“当初要不是罗队，我们俩早就被丧尸吃了。要是能帮上忙就好了，可惜我们人微言轻。”
攸关掀起眼帘，放下筷子把两只胳膊叠在一起，身子往前探，“首先我们得知道上面的态度。”
王秋天皱眉，“我们连上头的脚尖都摸不到。”
攸关：“没关系，我有办法。”
饭后，一天的工作开始了。攸关带着鲜肉先去了荣一金那里，这位兄台裹着浑身绷带躺在那里，过了疼痛的劲儿后，他又是一条悠哉悠哉的好汉。
听见进来的脚步，他人没起来，声音先响起，“早啊，小娘炮。”
什么叫死猪不怕开水烫，说的就是荣一金吧，都成这样了还不忘过嘴瘾。攸关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打开窗口把肉丢进去，转身就走。
荣一金：“……”
艹，吃枪子了吧。
推着车子路过几个囚禁室，攸关来到一个单独的研究室外，张卯已经提前帮他录入了生物信息。
玻璃囚禁室里，M002曲着上腿躺在地上，正在做快速仰卧起坐。
攸关：“……”
确定了，一定是基因问题，这小子和主角连打发时间的方式都一样。他打开小窗口，把装着带血鲜肉的盆子递进去，小机器人殷勤的跑来接住，送到M002面前。
M002好像一个复读机，他只会说一个字：“滚。”
攸关：“……”
攸关耸耸肩，看了眼落到地上的肉块，从推车下面拿出两管营养剂递进去。机器人这次学乖了，延迟了“包裹”派送。
“你想和研究所对抗，至少得有个强壮的身体，就你这弱鸡样儿别说离开这座牢笼，就是打蚊子都费劲。”
一通冷嘲热讽后，人溜了，留下M002独自干瞪眼。
攸关躲在门外，利用反光的金属门观察囚禁室的情况。半分钟后，M002从机器人头顶取过营养剂喝下去。
刚要走，门上的影子又动了。
攸关借着门边柜子的遮挡看进去，M002捡起地上的肉粗|暴地塞进嘴里。他垂着的眼眸一抬，捕捉到柜边露出的脑袋，立刻将手中的肉投掷出去。
“你慢慢吃，我马上走。”攸关眉眼含笑，嘴里哼着歌儿，走路时脚尖踮起像在跳舞。
M002：“……有病。”
之前的饲养员都很怕他，其中有两个见过他的格斗训练后当场心梗猝死。这个人的胆子比他们大许多，不但如此还像个变态一样偷看他。
M002咀嚼着肉块，用手背擦掉嘴角流出的血，香喷喷地把嚼得半碎的肉咽下去。
他从小就生活在研究所，自有记忆起就没有人喜欢他。偶尔得到一点微笑，也不过是那些人为了能更顺利地把他送上试验台。
记得五岁那年，张海山亲自莅临基层实验室，手里拎着一个银色箱子。他打开，里面躺着一根透明针管，里面装着淡黄色液体。
什么都不懂的他被一颗糖诱惑，乖乖打了一针。
之后噩梦就开始了。
从前的他瘦弱苍白，是研究所最不受待见的“孩子”，自那日之后，他每天都如同活在炼狱，骨骼、肌肉、血液，身体中的每个部分像被一根棍子打散、搅乱，再被一只手强行重新糅合。
整日整夜的疼痛折磨他到十五岁，之后他们开始将他关在丧尸笼子里，让他用不足一米五的身体去对抗。
第一次的时候，他差点就死了。
他当时被丧尸按在笼子上，经受过撞击的脑袋里一片漆黑。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有人在对他说：“你就这点能力吗，想死的痛快点就放弃挣扎。”
M002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杀戮的感觉——恐惧。
之后的每一次格斗，需要对抗的丧尸数量都在增加，他已经麻木了。
囚禁室的灯自动熄灭，就近的两盏射灯散发着微弱的白光。M002舔干净手指上的血，靠坐在墙边，脑袋机械性的，节奏一致的碰撞墙壁。
咚、咚、咚的脆响在密闭空间中回荡。
张卯透过监控看到这个画面，并没有放在心上，就算是个小动物关久了也会有心理上的疾病，何况是拥有人类智商的变异者。
他的目光落到了另一个监控显示屏上。
屏幕中研究员们为陈亚沙做次声波测试，看了会儿张卯不悦的离开。几分钟后，身影出现在了监控里。
研究员看到新上任的所长突然出现有些惶恐，张卯的助理给他搬来椅子。
“进展太慢了。”
短短五个字，在场人员宛如感受到寒冬的风，一个个低头不敢言语。
张卯的手在扶手上敲打着，目光穿过玻璃，看向隔离在内的女人。陈亚沙穿着病号裙，仰着脑袋在观察除了四面墙壁，顶部的天花板能不能出去。
不记得自己究竟被关进来了多久，耳朵里只有噪音，那些神经病试图用声音来刺激她。
挪动的双脚一停，陈亚沙看见了张卯。
她走至玻璃前开始重重拍打，龇牙的模样像只发怒的狮子。
张卯冲她笑了笑：“陈小姐，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没有上面的指示，你父亲不可能进得来这里。”
陈亚沙气得浑身发抖。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憋屈无助，突然，她想起了余纵。父亲救不了她，那余纵呢？大家都是同类，他会不会来救她？
他那么强大，如果是他，一定可以把自己救出去。
“要我配合你们可以，我要先见一见我的父亲。还有……”陈亚沙指着嵌在天花板角落的扩音器说，“把噪音关掉。”
张卯遗憾道：“陈小姐你大概还没看清如今形式，不需要机器，单靠人体就能发出次声波攻击，对人类来说有多重要。除了你父亲，基地议会的所有成员都投了赞成票，就在刚才还催着我尽快从你身上拿到声波测试结果。”
陈亚沙的脸白了白，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张卯欣赏着她的表情，“你放心，你只需要张张嘴，发出一点我们用耳朵无法捕捉的声音就行，很简单。”
陈亚沙有些动摇。
如果父亲不能救她，如果也等不到余纵，她只能自救。
“都知道你们张家两父子为了研究，什么龌龊事都干得出来。我没办法相信你。”陈亚沙试图和他谈条件。
张卯不吃这套，“是吗。”他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助手走到仪器前按下按钮。
刺耳的鸣响将陈亚沙紧紧包裹住，她捂着耳朵，死咬着牙关，心脏因为噪音跳得快了些许。她告诉自己不能屈从，次声波是陈家的秘密，是她的杀手锏。
张卯又打了个响指，噪音增强，陈亚沙的身体无法继续支撑，摁在耳朵两侧的手越来越用力，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挤爆，一了百了。
张卯的脸色逐渐变化，他终于开始正视这个女人，两步走过去推开助理，指尖压着按钮不放。
噪音不断增强，外面的人虽然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能看到陈亚沙的表情。女人的耳朵在流血，眼睛和鼻腔里的毛细血管破裂，也在开始流血。
这么下去陈亚沙会死的，可是谁都不敢上前劝阻，他们认识到，张卯比以前更加心狠手辣。
在场有人开始感到头晕，其中两名女性研究员捂着胸口开始呕，脑海中是凄厉的尖叫。
经验丰富一点的人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快给她注射镇定剂！”
话音刚落，反应最严重的一名研究员倒在地上，抽搐间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是内脏受损。
张卯头痛欲裂，人却处在极度亢奋的状态。
他踉跄走到电脑前，迅速点动各种数据观察，陈亚沙的次声波极不稳定，因为振动比普通声音慢一些，人的耳朵无法捕捉到，但是不知为何，大脑会在受到伤害后自动模拟出陈亚沙的尖叫。
“太不可思议了。”张卯用手捂住鼻血，眼前出现了跳动的噪点。
他转身想对下属说什么，身形一晃，眼前漆黑一片，紧接着人就晕了过去。
次声波的波长穿透建筑物，沿着空气四处传播，攸关刚走到一楼的卫生间就开始耳鸣，一个正在尿尿的大哥连裤子都不提，当场捂着耳朵蹲下。
攸关淡定的走过去，善意提醒：“这种声波是捂不住的，好在我们距离声源远，不至于掉血丢命。所以大哥，先把裤子穿好。”
“……”大哥尴尬得脚指头抠地，起身背对着攸关穿裤子。
攸关看了眼他掉在裤子外的工作证挂绳，拉着人一起躲到墙角，“我们等一等再出去吧。”
大哥对攸关早有耳闻，他的五官长相早就在众人间传开了，大家心里有个共识，不要去惹所长面前的小红人，见了面要绕着走。
今日一见，攸关和传闻中谄媚狗腿形象不大相同。
明明就很平易近人嘛。
平易近人的攸关在耳鸣中冲着大哥露出白牙，笑得十分亲和，手上的动作很贼，悄咪咪地顺走了工作证，塞到自己屁股下压住。
*

第035章 鱼死网破
为了躲避次声波的伤害, 大家都在忙着逃命。
攸关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等到静悄悄了才走出去，偌大的门厅空无一人, 全跑没了。
那位大哥两腿发软，耳朵的鸣响还有余韵，他拍拍脑袋瓜，又掏了几下耳朵。心有余悸地对攸关道：“还好咱们离得远，声波持续时间不长, 要不咱俩都得交代在这厕所里。”
接下来还有事，匆忙看了眼腕表对青年说：“我有事就先走了。”
“大哥慢走。”拿了人家的东西, 攸关显得格外热情。
他回到之前坐过的墙角捡起工作证, 眉梢一挑，这人居然是A区检验科某组组长，权限应该不低吧。
把工作证揣进兜里, 大摇大摆离开了研究所。
王秋天在宿舍里摇头晃脑, 次声波时他在下面几层，距离不算很远, 直到现在耳朵还嗡嗡作响。他拉着刚进门的攸关说，“快，冲着我耳朵吼一声, 我觉得我可能聋了。”
攸关深吸一口, 使出了狮吼功。
王秋天捂着耳朵连连后退, 哭丧着脸：“完了，这下真的聋了！”
攸关：“……”
“250, 他真的聋了吗？”
【大概率没有, 或者你可以再试试。】
“……”攸关嘴角抽了抽, 帮王秋天揉了揉耳朵, “没事没事，摸摸就好了。”
去吃饭的一路上，王秋天因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说话音量特别大。和他情况差不多的人有许多，全是当时在研究所的工作人员。
于是平时总是传来窃窃私语的食堂，变成了喊麦现场。
攸关忍着笑吃完饭，把王秋天带到隐蔽的地方，“想救罗队他们吗？”
“当然想！”王秋天耳朵恢复正常，声音降下来。他想到什么，两手抱着自己的肚子惊骇道，“你不会是想去劫狱吧？那不成，我跑不动。”
攸关：“你是不是该减减肥，万一哪天我们需要逃命怎么办？”
“为什么要逃？我们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只是一个假设。”攸关没有说太多，到时候是走是留全看王秋天自己的选择，他不会去强迫他。
“好吧。”王秋天没太放在心上，“那你打算怎么救人，有计划吗？”
“传播谣言。”攸关的计划很简单，他们要在上头做出决策前，用人民群众的态度去施压。
“先用谣言让上头分心，有所顾忌，帮罗队他们拖延一下时间。”
“然后呢？”王秋天紧张的捏着拳头。
“然后我需要见一见罗队，看看他们的打算。”
“你怎么见？”王秋天不理解，“我们的工作证使用时间截止到7点。”
“将将将将。”攸关掏出检验科的工作证晃了晃，简单跟王秋天交代了几句，踩着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去了贫民区。
周叔刚吃过饭，正在用自己摸黑削出的小木棍剔牙。
自从余纵来了，有人出去帮忙找吃的，他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攸关再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红光满面。
“周叔。”攸关半蹲在他面前，老人正在晒夕阳，脸上红扑扑的。
周叔听出他的声音，动作一顿，“你怎么来了？”
“有事。”攸关抿抿唇，目光落进门缝中。
“别看了，他不在。”周叔拿起凳子，握住盲杖进了家门，听到青年的脚步声跟进来，他反手关门。
“什么事？”
“我想请余纵帮个忙。”攸关补充道，“互惠互利的忙。”
“他不在。”周叔两手搭在盲杖顶端，眼皮子抖了抖，脑袋偏向攸关的方向。
这是让自己把话说清楚的意思，攸关道：“我想去研究所找罗俊明。”
“小朋友，大叔劝你不要去找死。”
“所以我才……”
“他不会去的，你走吧。”周叔态度明确，他不希望余纵参与进基地那些烂事中，最好是能走得远远的，永远别回来。
怕余纵回来撞见攸关，周叔用盲杖敲打地面，“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听见青年磨磨蹭蹭的挪步声，周叔心狠地扬起棍子。攸关来不及躲开，只能护住脑袋。
木头落到身上，很疼。
攸关闷哼一声，弯腰从桌子下面钻了过去。
“砰”一声，门关上了。
周叔放下高举的手，愧疚地对着无人的屋子说一声对不起。
攸关后肩痛到麻木，反手轻轻揉按，疼得他倒抽几口凉气。没想到周叔看着憔悴沧桑，下手这么重。
他没注意路，被迎面过来的人狠狠撞了下，身子撞到一旁的垃圾桶，险些整个人翻进去。
“哟，攸关。”随着惊喜声落下，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回去。
攸关站稳，看到眼前人微愣，“吴鹏？”
“是我。”吴鹏打量着青年的装扮，还是那身研究所的工作制服，衬的人挺拔又体面。
这肤白唇红的模样，一看就是没怎么受过苦的。
“你怎么又来这鬼地方了，不会是来找我们家荣一婷的吧。”荣一婷目前还是他的饭票，吴鹏有点防备攸关。
“我找周叔。”
“姓周那老家伙怎么还不死。”吴鹏口吐恶言，意识到面前的是外人，他干笑一声，“那老家伙眼睛瞎了也不消停，成天就知道多管闲事。”
攸关猜，多半是吴鹏知道自己和其他女人勾搭，被周叔听到了。
他笑笑没有回应，态度很冷淡。
吴鹏仿佛感觉不到他的排斥，自来熟的问：“你找他做什么，要是需要帮忙的话，你可以找我，别看我住贫民区，手里的人脉有很多。”
“周叔年纪大，而且曾经在兵团待过。”攸关看了眼天色，半开玩笑地说：“我想问问他，知不知道罗俊明的救援小队到底为什么被抓。”
误打误撞，吴鹏竟然真的知道！
“咱俩能碰见真是缘分，实不相瞒，我一哥们儿他爸爸在基地当官，我刚好听他过一嘴。”他揉了揉嗓子，吧唧几下嘴。
攸关今天没带包，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子，示意：“可以吗？”
高帮靴是纯牛皮做的，配上上好的牛筋底，耐穿耐磨，吴鹏不客气道：“这点可能不够。”
“我宿舍有消炎药。”
药物在基地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卖高价，吴鹏腆着脸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攸关很社会的搭上他的肩，“客气，你继续说。”
“上头看不惯罗俊明很久了，一直想找机会弄死他。我听说这次是因为陈启彪和研究所做了交易，想用罗俊明和他的队员换自己的女儿。”
救援队的队员身体素质强，若及时注射病毒，他们死后身体器官不会立刻衰竭，而是逐渐异变，最终成为丧尸。而从失败品手里活下来的人，除了用于丧尸病毒研究，还能像沈岚风那样，接受其他物种基因改造。
攸关：“真不是东西。”
“谁说不是呢。”吴鹏吊儿郎当的说，“换做是我，我就跟研究所同归于尽。”
“你说的话靠谱吗？”攸关怀疑道。
“当然靠谱！”吴鹏以为他听完消息想赖账，威胁道，“你可别想耍我，我哥们儿他爸是安全部的副部长，你敢赖账我饶不了你！”
“关系那么好，你好哥们儿为什么不把你从贫民区捞出去？”
“我，我……”吴鹏只是对方手里的一个虾兵蟹将，没那么大面子。
攸关冷笑起身，“放心，答应你的东西不会少。”
吴鹏心里不安，想去小山坡找荣一婷再问问攸关的事，发现人竟然不在。他绕到后面的垃圾堆，看见那道瘦弱的身躯又在垃圾里翻找机械配件，脸上的嫌恶一闪而逝。
听完消息后，攸关心里沉甸甸的，有人从他身旁经过。
“你听说了吗，罗俊明被随便找了个由头抓了。”
“谁说的随便？分明是陷害，他罗俊明没事带着队员去种植区做什么？而且还启动了电网，电网不是由总控操作吗？罗俊明又不是有分|身术，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罗队人挺不错的，有次我跟着佣兵团出去，遇到丧尸差点就死了，就是罗队救了我，还把他的干粮分给我吃。”
“谁说不是呢，几乎每次出任务他都会额外带些东西回来，分给老弱病残。”
“这么好的人，可惜咯。”
攸关放慢的脚步重新加快，很快就听到又有人在讨论罗俊明，看来王秋天的谣言散播很成功。
白天被昼夜取代，天边只剩下一线火烧的红云。
研究所附近，路灯下晃动着几道影子，是几个年纪较大的老人。
她们拉着研究所大门口的守卫问：“你们到底为什么抓罗队长，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哪知道。”守卫挥开老太太的手，烦躁道，“都给我走，研究所附近不能逗留无关人员。”
“我们不走，有本事你打死我们！”一名老太太情绪激动，叉着腰凑到守卫面前。
很快，几位老人的家里人也赶过来。
守卫忙说：“赶紧的，把人弄走！”
谁知对方不但不把人带走，还带来了小板凳，要和老人一起守在研究所外。他们静坐抗议罗俊明被抓，要求基地一定要给个合理的解释。
攸关趁乱溜进后门，用工作证刷卡进了电梯。
他一路贴着墙走，躲几波巡逻士兵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审讯部。
审讯部里灯火通明，走廊里一片死寂。
眼下攸关正位于十字路口，前后左右无论哪边突然有人出现，都会看见他。
背后有说话声传来，攸关的冷汗簌簌往下掉，他左右看了一圈，上前两步握住一间办公室的门把。
轻拧，门开了。
好在，里面没人。
攸关钻进去，留下一条隐秘的门缝。
几名审讯部的工作人员拿着文件从外面经过，其中一人说：“罗俊明不愧是军人世家，吐真剂打了三针还不肯认罪。”
“其他几个也是硬茬，尤其是贺欢欢，说实话，她那张脸，那副身材，我真的下不去狠手抽鞭子。”
“有什么下不去的，就当玩SM呗哈哈哈哈。”
呸，恶臭。
攸关手指甲用力抠门，想冲出去把人打一顿。
他轻轻锁上门，爬到桌子底下蹲了半晌，等外面的人走远后，他踩着凳子爬上天花板。
“25哥，靠你了。”
【没问题。】系统给出平面实时地图，上面显示罗俊明几人的审讯室就在走廊另一侧。
攸关爬过走廊区域，根据提示到了第一间审讯室，下方正在接受审讯的人是安奇。
安奇的腿断了，没有得到好的救治，他们把他扣在椅子上，用那条腿威胁他。
“你只需要在文件上签字，我们可以马上送你去医院。”
安奇痛到没了知觉，桌对面的几人重影晃动，他扯起嘴角笑了下，朝着对方啐了一口。
“一条腿而已，没了就没了。你们觉得老子在乎？”
审讯员抹了把脸上的黏液，拿起桌上的东西就朝安奇砸去。血从安奇的脑袋上流出来，染红了他的视野，他却只是咯咯咯的笑。
笑声悲怆，令在场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不会是疯了吧？”
“疯了也要审！”主审讯员做主道，“休息十分钟再继续。”
审讯室内一下子少了两个审讯员，留守的审讯员小心走到安奇面前，轻轻拍拍他的脸，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单靠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把他救出去，攸关缩回脑袋，慢慢往前爬。
第二间审讯室的审讯员同样也在休息，李鑫良被他们打得晕死过去，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抽烂，血从里面是渗出来。
即便这样，审讯员也不打算放过他，正在用脚踢他的肚子。
之前以为审讯部只是对敌人残忍，眼下才知道，这些人根本就是畜生，而且很可能是陈启彪的人。
“认罪书”上的内容，绝对不止损坏电网那么简单。
陈启彪肯定想一次把罗俊明弄死，永绝后患。
攸关找到罗俊明时，他正坐在审讯桌前与审讯员对峙，审讯员明显怕他，说话声音不稳。
“王旸说他在你们前往种植区前根本没见过你，分明就是你不满提干的事，故意蓄意报复。弄坏了基地电网，还害死了自己的同胞！罗俊明，你，你就是个人渣。”
罗俊明的手搭在扶手上，什么都不说。
审讯员一巴掌拍在桌上，通讯器突然响了。他走出门去接通，再进来时就像有了底气，声音比之前高昂，出口的内容令在场的其余两名审讯员是十分惊讶。
“上面说了，你不肯认罪就算了。”
“组长，上面到底什么意思？”和他一起审的，正是之前审讯过攸关的女审讯员。
“能有什么意思，你把手续拿给他签字，放人。”
女审讯员在组长出去后，把自己的手|枪“遗落”在罗俊明的椅子旁边，又借着让他签字的动作，飞快说道：“罗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罗俊明扫了下文件内容，只是一些简单的流程文件，与“犯罪”无关。
攸关在天花板上也看的一头雾水，“250，谣言真能逼得陈启彪立刻放人？”
系统没有回答，几声滴滴的奇怪声音后，他对攸关说：【你自己看吧。】
攸关脑海中的多了一道屏，屏幕上，越来越多的人静坐在研究所外，有些手里举着横幅，希望上面给出明确的回应，更有甚者直接要求放人。
画面一转，变成了一间会议室。
巨大的圆桌周围坐着十二名个人，男女各占一半，陈启彪和张卯都在之列。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启彪看张卯的目光恨不得把他吃了，“你他吗之前明明答应过我，同意用我女儿换罗俊明他们！你敢反悔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张卯靠坐在椅子上，态度闲淡，“当初答应你是因为陈亚沙一直不肯屈从。如今她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又怎么可能放人？”
陈启彪被他讥诮的眼神看得火冒三丈，踢翻椅子冲上去，手指还没碰到张卯的衣领，守卫就冲进来把他团团围住。
“好，好得很。”陈启彪的手指从在场所有人脸上指过，一一记在心里。
张卯正了正衣服外套，对圆桌首位上的威严男人说，“领主，如果可以的话把罗俊明他们放了吧，这些人留着还能为基地做点事。”
“对，放了好，放了好。”陈启彪鬼上身似的，呵呵笑着点开通讯器，对另一头的人说，“把他们一起放了吧。”
“一起”两个字咬得很重，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深意。
画面戛然而止。
攸关还没看够，“哥你别急着关啊。”
【之后的内容属于剧透，宿主没有获知权限。】
“……吊人胃口天打雷劈你知不知道。”
下方，罗俊明已经签好字，女审讯员将通讯器放在耳边，随后拿上文件就走，出门前她回头看了眼疲惫的罗俊明。
提醒道：“罗队，带着你的人快点走，立刻，马上。”
她的语气和神情分明在隐瞒什么，仿佛接下来要发生很可怕的事。
攸关把系统揪出来，“你刚刚给我看的是直播还是回放？”
【回放。】
“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攸关揭开天花板上的通风盖子，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罗俊明已经走出门。
他站在门口朝右手方看去，一名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的研究员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姿势僵硬的慢慢转过身。
罗俊明退回审讯室，迅速关门，立即就有东西撞上来。
力气很大，两只残缺的手指从门外伸进来胡乱抓挠。
“艹！”文明小朋友攸关爆着粗口从上面跳下来，落到审讯桌上。
原来陈启彪的“一起”指的这个，放了罗俊明的同时，他把丧尸也放出来了！
这是看张卯不放人，要来个鱼死网破。
更重要的是，研究所的安保一旦崩塌，按照陈亚沙的能力，很容易就能跑出来。
果然父爱伟大。
陈启彪这个狗的东西，干了他最想干的事！
罗俊明看着突然出现的青年，只愣了一秒就回过神，“帮我拔枪。”
攸关从他腰上取出枪，直接崩了丧尸的脑袋。尸体倒地，沿着撞开的门滑到地上。
“老大！”贺欢欢从审讯室里出来，同一时刻，头顶响起警报。
【各位工作人员必须马上撤离，防御体系将在三分钟之后开启，各位工作人员必须马上……】
“防御体系是什么？”攸关把枪塞回给罗俊明，这玩意儿只有在好枪｜手手里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出口将全部关闭，然后启动消杀系统。”
“毒气？”
“火烧。”罗俊明检查了下枪的子弹，竟然还剩下三颗，一开始里面就不是满弹。
借系统的光，攸关知道一条最近的出口，“跟我走。”
那条通道距离审讯部很近，一行人相互帮扶着走过廊桥，来到电梯旁的安全通道前。指尖握住门把刚要拉开，有东西撞了过来，震得打头的攸关和罗俊明连连后退。
“那，那是什么……”安奇声音嘶哑，他刚从昏迷中醒来就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在做噩梦。
罗俊明拉着攸关后退，戒备的盯着那只怪物。
他的眼睛和丧尸相同，可是却长着两颗脑袋。嘴里的牙齿尖利的锯齿状，身后拖着一条蛇尾。
贺欢欢喃喃：“他们到底在研究所里干了什么。”
怪物正在撞门，巨响声吸引来了其他地方的丧尸，原本快要逃出去的几人，瞬间落入前后包抄的境地。
蛇尾啪啪拍打地面，节奏一致，仿佛在释放某种信号。
“快跑！”攸关喊完，抄起安奇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推着贺欢欢往前跑。
大概是尾巴限制，怪物的速度并不快，可谁让人家数量多呢。没几步，他们就被另外两只蛇尾怪堵住去路。
攸关两眼发直，“完了。”
剧透提到过，全文中期时突然出现了一种双头、人身、蛇尾的怪物，他们能用尾巴交换信息，协同捕猎。当时贴子下有好多网友群嘲，说主角太能掰了，把女娲都扯出来了。
当时攸关也跟着打了一串哈哈哈。
他闭了闭眼睛，用猜测的口吻提醒大家：“我觉得他们拍尾巴是在交换信息，大家小心。”
“啊！”贺欢欢一声尖叫，蛇尾勾住她的腰，把人拖了过去。
罗俊明也遭到了攻击，他的手腕被蛇尾缠住，蛇尾怪的一颗脑袋张开嘴要去咬他的手。攸关无法再镇定，把安奇推给李鑫良，扑上去勒住蛇尾怪的脖子。
他下手狠，蛇尾怪呼吸困难，暴躁的松开罗俊明后尾巴一甩，以牙还牙缠住攸关的脖子。
*

第036章 饿饿
滑腻的蛇尾不断收紧, 攸关的眼睛开始充血，两只脚在半空用力蹬踹。
意识模糊间，他看见不远处的天花板上落下来一个人。
那人身如闪电, 顷刻间逼近，利爪插|入蛇尾，拔|出时把里面的骨头一并勾了出来。蛇尾怪吃痛挣扎，浑身的力量灌入尾巴将那人甩飞出去。
矫健的身姿落地，是余纵。
余纵的身体和脸都是正常人类, 唯有手部发生异化，他低头看了眼沿着指甲滴落的黑血, 腥红的舌尖伸出来舔了下唇。
攸关揉了揉眼睛, 确定自己没看错人，只是刚经历过杀戮的余纵周身气压很低。
“B区已经被全面封禁，三分钟之内你们不可能出去。”男人声音低沉, 利爪逐渐恢复成正常状态, “你们打算走的那条路行不通，必须重新想办法。”
“什么意思？”攸关回过神。
“头顶和下水管道全部封死。”余纵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摄像机, 目光尖锐，仿佛能透过小小的镜头看到另一面。
张卯隔着摄像头与他对视，撑在桌上的手收紧成拳。
助手也看到了屏幕中的余纵, “博士, 余纵也在里面, 防御系统还开吗？”
张卯瞬间做出决定，“再等等。”
再等等是等多久？助手不敢问, 但他想起了攸关。
防御系统开启后, 作为变异者的余纵能坚持住, 可作为普通人类攸关怎么办？
助手迟疑道：“可是0771也在里面……”
“岂不是正好？”张卯直起身, 目光落在攸关的脸上，“只有在危险的时候才能测试出人鱼对自己的交|配者是否存在感情和占有欲，如果是，攸关会成为我们牵制余纵的重要筹码。”
“对了。”张卯又说，“把剩下的丧尸全部投放进去。”
助理打了个哆嗦，恐惧自心底蔓延。陈启彪恐怕死也不会想到，他气愤之下做出的冲动行为，反而成了满足张卯研究欲|望的催化剂。
在人为敲击声的引导下，先后放置进来的几十只丧尸在走廊里摇摇晃晃，仰着脑袋寻找声源。
张卯抱着胳膊立在屏幕前，唇角愉悦的勾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将攸关推向安全地带的余纵。
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联系。
张卯咯咯笑起来，肩膀不停地抖动着，一旁的助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
啪、啪、啪。
啪、啪、啪。
三只蛇尾各站一个角用尾巴拍打地面，呈三面包围的阵势。攸关和罗俊明等人站在一起，余纵站在最前面，黑眸中跳动着暗火。
救援队的几人中只有罗俊明有枪，他挡在他们前面，喉头忍不住动了动。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有智商的怪物。
比种植区那些失败品更难搞。
思绪刚落，骨头外露的那只蛇尾怪扑过来，他聪明的绕过有武器的罗俊明，张嘴咬住李鑫良的肩膀。
贺欢欢松开安奇冲上去，不管不顾的去抠蛇尾怪的眼睛。
吧唧一声，眼珠子爆裂，黏液沾了她一手。贺欢欢抽出手，一脚瞪着蛇尾怪的咽喉部，两只手由抠的动作变为抱，想将他的头从李鑫良肩上扯开。
一只蛇尾怪见攸关想上去帮忙，粗壮的尾巴挥过去，攸关被绊住，身体直挺挺地砸向地板。
余纵的手指勾住青年的衣领，把人带了回去，上前扣住蛇尾怪的咽喉部位。
贺欢欢刚把脚拿开，余纵的手指插|进去，将喉结处那块软骨给摁碎了。
蛇尾怪被血呛到开始发狂，尾巴胡乱挥舞，另外两只迅速从左右袭击。
安奇和李鑫良被他们分别抓住，拎至半空，蛇尾推动身体快速消失在走廊两头的拐角。
罗俊明选择去追击受伤更重的安奇，贺欢欢和攸关对视一眼，就听余纵说，“你们藏到屋子里，我去追人。”
说完，他的指尖割开了蛇尾怪的肚子，比常人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蛇尾怪之前制造出的声音将丧尸吸引了过来，攸关拽着贺欢欢进了一旁的办公室，刚关门，几只丧尸撞上门板，嚎叫着抓挠、撞击。
贺欢欢浑身是伤，衣不蔽体，攸关把办公室里的一件白大褂取出来，让她穿上。
“谢谢。”贺欢欢忍着疼穿好衣服，“你怎么会来？”
攸关：“本来是找罗队的，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打算，谁知道有进无出，居然被困住了。”
贺欢欢：“陈启彪竟然想用我们几个人的命去换他的女儿，气死我了。”
“他和张卯的交易没有成功，否则也不会让人放出那些东西。”
“什么？！”贺欢欢吃惊道，“刚刚那些怪物和丧尸不是张卯放的？”
“不是。”攸关没有说自己通过系统看到过什么，只说，“张卯那么珍惜自己的研究成果，干不出这种事。至少之前是这样，可如果让他知道了余纵也在这里，事情就说不准了。”
撞击声引来了更多的丧尸，两个没有武器的人凑在一起，除了逃跑没有别的办法。攸关打算采用老办法，他站上天花板揭下通风管道盖。
昏暗的甬道中，一张缺了下巴的脸出现在眼前。
丧尸在管道里蠕动，掉下来砸到地板上。
贺欢欢拉着攸关退到墙角，伸出一条大长腿搭在椅子上，用力一蹬，椅子腿在地上刮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撞到了墙上。
丧尸从地上爬起来，朝椅子扑过去，攸关拿起桌上一个摆件砸向他的后脑勺。
一击即中，但丧尸没有倒地，转身就将攸关摁到地上，张大嘴去咬他的脖子。贺欢欢刚要去帮忙，又一个丧尸从通风管道里掉了出来。
丧尸没有智商，不可能自己搭梯子爬进管道。
除非是有人提前把梯子摆在通风口附近！
没工夫去纠结梯子到底是被人忘了，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贺欢欢屏住呼吸，见丧尸爬起来要朝攸关的方向冲去，她脱下白大褂跳到办公桌上，借着高位用衣服将那只新丧尸的脖子套住，往后拽。
血滴到脸上，攸关别开脸，使尽浑身力气反抗。
这只丧尸生前也不知道吃什么长的，力大无比，攸关抻直的手臂开始脱力弯曲，那颗脑袋已经离他很近，带着血的牙齿贴到皮肤上，迟迟没有咬下去。
攸关一愣，他感觉对方的鼻尖正沿着他脖子往上走，最后停留在鬓角附近。
之前在种植区被袭击时，那只失败品在占据优势后，也曾出现过同样的举动。
为什么？
他们是寻找某种味道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不堪重负，被走廊里的丧尸撞开。贺欢欢勒紧手里的白大褂，用力一脚踹向丧尸的背脊，咔嚓一声，脊骨断裂。
失去了腰部支撑的丧尸摔到地上，扭曲着姿势在地上爬行。
“攸关……”贺欢欢看见攸关被十几只丧尸压在了下面，她不管不顾，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徒手举起办公桌朝那些丧尸砸去。
被袭击的丧尸从争食中回过神，又朝贺欢欢的方向攻击。
贺欢欢放下桌子，踩上去后纵身一跳，两手抓住书柜边沿翻上顶部。她把手腕放到嘴边，打算咬破后用血吸引丧尸，便看见攸关手里抓着一块玻璃，满身是血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脖子上有个浅浅的牙印，肩头的衣服被撕烂了，腰上、小腿上、到处都是带血的牙印。
贺欢欢捂着嘴哭出来，但她不敢发出声音，只能远远和青年对视。
攸关对她笑了下，制造出声音把丧尸全部带了出去。
地板上，是一个碎裂的相框，碎开的玻璃把带血的照片分割成几块，上面一家三口快乐的笑变得有些恐怖。
走廊里，攸关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数。
“1、2、3、4……”剧透提过，丧尸病毒扩散很快，顶多30秒被咬伤的人就会丧尸化。
“22、23、24、25……”
攸关在走廊里疯狂地跑，回头看向身后，追来的丧尸越来越多。绕开一个正在吃人的丧尸，拐了个弯，一头扎进某人怀中。
余纵箍他的肩膀，瞬间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
攸关见到他后紧张的心平静下来，他一手捂着颈侧，笑着说：“我被咬了，怎么办？之前还说要跟你一起逃出这个破基地的，现在好了。”
余纵身后是被救回来的李鑫良，看着攸关的笑他跟着瘪了瘪嘴，嘴唇翕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甚至伸手把攸关拉到自己身边。
余纵护着两人，微眯起眼睛盯着前方。
十几只丧尸已经增加到了二十几只，还有更多的从走廊上方的天花板里掉下来。
攸关捂着心口继续默数，刚刚一打断，他忘了自己数到几了。
“250，你帮我数了吗？”
【该89了。】系统提示。
攸关眨着眼，我居然没变成丧尸？低头看向下方，小腿肚的肉挂在那里，被一点皮肉牵住要掉不掉的。
一股寒气蹿上背脊，攸关抬头，上方的摄像头亮着绿灯。
监控是开着的，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被记录了下来。
丧尸被余纵从中生生撕开，丢到了地上，刚好从攸关和李鑫良身前擦过。
李鑫良吞咽了下口水，小声惊呼：“是因为他刚刚救了我吗？真奇怪，我好像没那么怕他了。”
相反，居然觉得有点酷。
攸关浑身疼痛，唯一的精力落在主角身上，没有回应李鑫良的话。李鑫良却以为他的身体正在异变，情绪紧绷起来，悄悄握住他的胳膊，以防他突然咬人。
丧尸前赴后继，余纵动作利落的抓住一只朝其他丧尸砸去，丧尸们如同多米诺骨牌齐齐朝后倒。
男人身形一闪，右手食指的指甲延伸出去，宛如一把半透明的长刀，每经过一个丧尸，长刀就会从他腰身切过。
丧尸上下躯干分家，拖着从腹腔掉出来的脏腑在地上爬行。余纵随手拽起一只，丢向顶端的摄像头。
滋滋的电流声响，摄像头落了下来，砸中一只丧尸的脑袋。
“攸关，你没事吧……”
李鑫良的声音颤颤巍巍，快要哭出来了。他盯着攸关眨动的眼睛，有种它们马上就会变成灰白色的错觉。
“他怎么了？”余纵一身血腥，迟疑了下，大手盖在攸关额头上。
人类被咬伤后血液加速流动，身体免疫系统全面开启，集中攻击病毒。病毒攻破免疫系统后，会在毫秒间高速扩散分裂，引起高热。
而此刻，攸关的额头很烫。
余纵脱下身上的衣服，把攸关整个绑住，扛起人对李鑫良说：“走，去找其他人。”
半路上，安全通道里传来一阵打斗和属于人类的闷哼。
罗俊明一身狼狈，而他对面，蛇尾怪盘踞在墙角，随时准备攻击。
他的生命很顽强，身上插着一根钢筋，却能安然无恙。
罗俊明的目光落在他的腹部，如果他有余纵的能力，长出能贯穿金属的指甲，眼下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可惜他没有。
他只有手里的枪，和一颗子弹。
罗俊明没有把握能一下子击中对方的脑袋，倒不如用来自我了结，还能少点痛苦。可是他不甘心，手指无意识的伸向口袋，指腹摩挲着里面的照片。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低吼着冲上去，脚下速度越来越快。
蛇尾怪的尾巴将他的上半身支起，双手张开，两颗脑袋也一起张开了嘴巴。就在他咬住罗俊明脖子的瞬间，一枚子弹从斜下方飞出。
就近那颗脑袋躲开了子弹，另一颗却受到牵连，被子弹贯穿耳骨。蛇尾怪尖叫着用尾巴卷起罗俊明砸向墙壁，一下接着一下。
罗俊明的脑袋磕破了，鲜血直流。
他咬住舌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手脚在半空中挣动。见他还不死，蛇尾怪的尾巴越发收紧，人类紧实的肌肉和坚硬骨骼在他这里不堪一击，内里的脏腑因为挤压开始疼痛。
罗俊明知道自己快死了，他笑了，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笑声回荡在楼梯间里。
自问自己是个还算豁达的人，等到真正面临死亡才知道，原来他也会不怨，会恨，为之战斗的基地成了个狗屁。
意识即将消亡间，他突然感觉自己卷在身上的力量松懈了。
他咳出两口血看过去，不知何时出现的余纵两条腿骑在蛇尾怪的肩膀上。青筋凸起的手捏住怪物的脑袋一扭，脑袋和颈骨分家，无力的垂下。
“队长。”李鑫良扶着攸关站在上方缓台上。
余纵从蛇尾怪身上跨过去，接过攸关重新扛到肩上，对罗俊明道：“自己能走吗？”
前一秒还在去跟阎罗见面的路上，后一秒就重回了人间，罗俊明有些云里雾里，看看昏迷不醒，造型有些奇怪的攸关，又看看李鑫良，最后才将目光停在余纵脸上，“能，我能。”
余纵颔首。
罗俊明看着被衣服绑住的青年，心里疑惑，看到他小腿肚上的咬伤他想到什么，瞳孔紧缩了下，这一情绪被他收敛得很好，走在他身旁的李鑫良丝毫没有发现。
回去路上，不少丧尸从四通八达的走廊中涌出来，估算共有三十几个，余纵扛着人丝毫没有影响发挥，每杀死几个他就会把丧尸尸体抛上去，把摄像头砸下来。
几人抵达分头行动前的地方，没花什么功夫便找到了贺欢欢。
她仍旧趴在书柜顶部，身体因太久没有活动而僵硬发麻。余纵把攸关放下，只身去找被罗俊明救下，暂时安置在楼下的安奇。
“他……他没有变成丧尸！”贺欢欢从柜子上爬下来，第一时间奔到攸关面前。
青年晕了过去，脸颊因为高烧泛着红，眼尾渗出一点湿润。
罗俊明没有说话，看了眼门口，“研究所的不知道放出了多少丧尸，而且三分钟早就过了，防御系统却一直没有开启。”
贺欢欢给攸关擦了擦汗水，抿着唇没吭声。
李鑫良蹲在一旁小声回应，“那些人肯定还憋着坏。”
“嘘。”贺欢欢打断两人的谈话，耳朵靠向攸关，被李鑫良拉了一把。
李鑫良：“你就不怕他张嘴咬你一口。”
贺欢欢还是把耳朵贴上去。
攸关在梦呓，言语不清。
贺欢欢把耳朵贴得更近，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这次她听清了，青年在说：“饿……好饿……”
李鑫良抓耳挠腮，“他在说什么？”
贺欢欢古怪的抬起上身，“他说他饿了。”
“……”李鑫良，“靠，烧成这样还想着吃，之前也没发现他是个吃货啊。”
“大列巴那种东西连续吃下来谁不想吐？是个正常人都会渴望换换口味。”罗俊明皱着眉头，伸手去摸攸关的额头，烫手。
顺着攸关的脸看下去，肩上的伤口是鲜红的，最严重的小腿肚伤口也没有红肿的趋势。罗俊明把手收回来，叹了口气。
李鑫良看了眼外面空荡荡的走廊，“现在怎么办，攸关这样下去会有危险吧。”
贺欢欢：“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要不是他把丧尸吸引走了，我早就被咬死了。”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陈启彪和张卯。”罗俊明沉声说完看向天花板，每间屋子的天花板正中心都有一个小拇指粗的管道。
与管道相连的有两根输入管，一根是输入易燃气体后喷火，一根是释放气体，譬如麻醉或者其他有毒气体。
以防万一，罗俊明在地上捡起一根笔在墙上留下一行文字，吩咐两人一起把攸关抬到另一间门窗完好的屋子里。
“我去找输入管道的阀门，你们守好他等余纵回来。别发出声音，免得引来丧尸。”
贺欢欢拉着罗俊明：“你没有武器。”
“总会有的。”
走出屋子，罗俊明才捂着肚子弯下腰，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唾沫。
五脏六腑像被千百根针狠狠的戳，疼得他好几次差点喊出声。
他扶着墙壁往前走，等到这一波疼痛过去才直起身往继续往前。
这层楼的丧尸已经被余纵清理完毕，遍地死尸，罗俊明目不斜视的跨过，用卡在消防柜上的破窗锤砸开柜门，取出里面的斧头。
从前送犯人的时候他来过B区，对路线还算熟悉，很快就找到了通往C区的廊桥。
他深吸一口气，挥舞着斧头砍向大门。
金属空心大门很快凹陷变形，暴露出连接两扇大门的锁舌。罗俊明看了眼身后，有东西过来了。他加快手里的动作，大力之下门终于开了。
推开门的瞬间，一只丧尸从旁边的安全通道冒出来，被罗俊明劈中脑袋，当即倒地。
他抽|出卡在头骨中的斧头，进了C区。
今晚的C区撤走了所有科研人员，巡逻的守卫听到动静赶出来时，只看到一只躺在地上抽搐的丧尸，罗俊明早已从另一条路深入内部。
站在总控室的张卯遥控指挥他们，“人正往试验区的方向去。”
他打开扩音器，警告罗俊明：“我不管你要做什么，马上收手。”
一把斧头飞向镜头，监控屏幕失去了信号。
张卯砸了手里的话筒，对助手道：“C区戒严，加派人手。”
研究所的三栋大楼成三角形，并由廊桥连接，想起他可能想从C区直接进入A区，张卯决定暂停观察，亲自打开了B区的防御系统。
防御系统启动后，紧挨着每一道门的隐藏式安全门全部落下，厚重的金属壁垒将所有出口封得密不透风。
气体通过管道迅速输送，正守着攸关的贺欢欢敏锐地抬头，“糟了。”
也不管有用没用，李鑫良把柜子移动到屋子正中央，用屋子里的纱布和试管堵住管道。
“余纵怎么还不回来。”他急吼吼的望着贺欢欢，“欢姐，要不我们走吧。”
“再等等，再等等。”贺欢欢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青年，她和李鑫良的身体状况不行，拖着攸关会走得很慢，怎么着都是死。
不如等等余纵。
直觉告诉她，余纵快回来了。
“有人来了！”李鑫良惊喜地站起来，迎着逼近的脚步声跑出去，白色烟雾自走廊另一头蔓延过来，其中有几道穿着白色的，厚厚防护服的人影。
“艹，不是余纵。”
贺欢欢浑身一僵，抬头望斜对面的监控。
张卯一定是发现了攸关被咬伤后没有丧尸化，想把他抓走带回去做实验！
他们带着人根本跑不快，不如死守在里面，贺欢欢道：“快关门！”
等李鑫良关好门让开，她将桌子和文件柜推过去抵住。
头顶有袅袅白烟飘出来，在玻璃试管中旋转翻滚，但还是有一些从纱布里泄露了出来。
贺欢欢连忙去捂住攸关和自己的口鼻，隔着手掌说：“里面混了煤气。”
煤气中毒有抢救的机会，上面是想把他们弄晕后，再把人带走。
贺欢欢更加明确了，这些人的目的是攸关。
*

第037章 贺欢欢：余纵肯定是直男
烟雾中除了煤气, 还有一些麻醉成分。
不过两三分钟，李鑫良的脑子就开始晕乎乎的。
贺欢欢狠狠拧了圈他的胳膊，“保持清醒！”
李鑫良捂着迅速红肿的皮肤点点头, 心里委屈，欢姐的手劲儿太给力了，作用明显，就是疼得他鼻头发酸。
贺欢欢去翻攸关的眼皮，眼球正常, 身上的伤口和之前的状况一样。
她咳嗽几声，“不知道罗队和余纵怎么样了。”
“欢姐, 要是余纵赶不回来怎么办。”李鑫良说完敲了敲天花板, 是空心的，但没有通风管道口。他们只能坐以待毙。
贺欢欢没说话，从地上站了起来, 转着圈观察屋内环境。这是一间简陋的实验室, 平时只用来做一些简单的小实验。
用手扇走眼前浅淡的白烟，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贺欢欢扔了两块浸湿的纱布给李鑫良, 让他捂住自己和攸关的口鼻。潮湿冰凉的软布盖在口鼻处，暂时隔绝了有害气体。
贺欢欢弯下腰，在架子上翻找一通发现了一瓶甘油。
凝重的脸上瞬间惊喜, 她将甘油取出, 很容易就在架子上发现了常见的硝酸和硫酸, 她没有什么化学基础，只记得听罗俊明提过硝酸甘油炸|弹的制作方法。
将硝酸倒入另外两种高浓酸的混合溶液中, 再倒进密封玻璃瓶子里。贺欢欢捧着瓶子小心脏在颤抖,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打开门走出去。
几道人影不远不近, 就守在外面走廊里, 打算等到里面的人晕了之后捡尸。
“他们出来了！”其中一人大喊，另外几人朝贺欢欢的方向看过来。
贺欢欢冲着他们“嗨”了一声，用力摇晃手里的瓶子，突然投掷过去。
瓶子落到地上发出爆|炸的声音，玻璃碎片因爆炸产生的能量四处乱飞，穿透防护服扎到了那些人的身体里。
贺欢欢憋着一口气，趁乱冲上去，矮身长腿横扫而过，成功放倒一人。她抢下那人的枪，用力把人提起来挡住自己，砰砰几声枪响，每发子弹都在了他们同伴的身上。
贺欢欢推着尸体往前冲，手里的枪用得越来越顺手，很快前来抓捕的五人就只剩下一个。
那人双膝一软，跪到地上。
贺欢欢：“把你的面罩取下来，快。”
防毒面罩能让他们再多撑一会儿，贺欢欢见那人磨磨蹭蹭，踢了过去。那人骤然起身，手里多了一把匕首，精准的刺向贺欢欢的腹部。
“喂，看这边！”李鑫良出现在走廊正中央。
那人下意识朝他看去，又是一个玻璃瓶扔过来，正好砸在他脸上。
里面的溶液流出来穿透了防毒面罩，强大的腐蚀能力将他的脸和面罩连在了一起。
贺欢欢一记收刀把人劈晕过去，自己也因消耗过度瘫软到地上。
李鑫良把敌人的防毒面罩取下来给贺欢欢戴上，她闭着眼睛吸了口过滤后的空气，感觉整个世界都干净了。她推了推李鑫良，催促他去照看攸关。
攸关的意识其实很清醒，眼皮像是坠着千斤重物，怎么也睁不开。他感觉有一团火在身体里流窜，每经过一个地方，那一处就灼烧一般的疼。
有人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往他脸上戴上一个面罩。
胸腔里的窒息感得到减缓，他努力张开嘴，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渴……”
李鑫良背着人，攸关的声音就贴在他耳边，激动地对贺欢欢说：“他又说话了！是不是要醒了？”
贺欢欢伸手一探，青年的额头仍旧烫手，“先出去再说，张卯那边肯定会加派人过来。”
李鑫良把人往上颠，调整了下姿势，正想说说罗俊明，突然感到地板在震动。
两人一起回头，一个庞然大物撞开了走廊另一头的门冲出来，随着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被顶飞的人。
安奇在地上摔得不轻，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怎么也爬不起来。李鑫良把攸关放下来，跑上前去揪住他肩上的衣服。
庞然大物的外形与人类无异，身高至少两米五，胳膊比李鑫良的两条腿加起来还粗。他暴躁地在原地扭动挣扎，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伸长手去够自己的后背，仿佛那里有一只令他十分痛苦的虱子。
李鑫良没顾得上多看，拖着安奇开始往后退。
转弯时，他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余纵从怪物的身后绕到了前面。
定睛一看，靠，可不就是余纵吗！
余纵的指甲勾住怪物的皮肤，双腿夹住他的腰，这东西皮肤上覆盖着和皮肤颜色相同的软甲，无法像对付其他东西那样直接割开。
被他缠住的巨人犹如发狂的，失去理智的暴躁野兽，没有章法的胡乱攻击。突然，他脑袋一偏，听到某种常人耳朵无法捕捉到的声音后，他的理智迅速恢复，用身体去撞击墙壁。
余纵在被夹成肉饼前从他身上落了下来，借力跃起，膝盖撞向。
怪物原地打了个转，倒在地上。他笨重的想要爬起来，余纵压上去，膝盖正好顶住他的喉咙。尖利的指甲遇到了某种阻碍，最终还是穿刺进去，怪物没有流血，嘴里发出震耳的嚎叫。
李鑫良把安奇交给贺欢欢，回头想去帮忙，看见余纵从巨人身体里掏出一个能源装置。
谁能想到这他妈居然是个机器人！
余纵把能源抛过去，人形怪物的嚎叫声渐渐低弱，最终彻底断电。
李鑫良被装置压得直不起腰，余纵漠然地从他身边经过，几步走到攸关面前，捞起人甩到自己背上。
贺欢欢：“……”
她算是信了，余纵绝对是直男！
别说是晕倒的人，就是正常人被这么一甩都要吐的。
只有直男才这么不体贴！
张卯派来的后续部队来得很快，余纵背着攸关走得更快，后面的安奇一瘸一拐，他整了整防毒面具，气息不稳地对李鑫良道，“张卯派了上百人过来。”
“真没想到，我能有这种牌面。”
“你以为是来抓你的吗？”安奇翻个了白眼，“明明是余纵和攸关的面子最大。”
他脸色苍白，试图用说话来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忽然想起什么，他抓着安奇的袖子问，“队长呢？！怎么没看到队长！”
“他说他去总控室。”
回答他的人是贺欢欢，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其他人，她停顿几秒继续道：“队长带着咱们闯过那么多龙潭虎穴，他一向命大，这次一定也没事。”
C区。
罗俊明把斧头别在腰后，手里拎着一把轻型勃朗宁，他一路缴获了不少子弹，除了枪里的，身上还装着好几个弹夹。
走廊里的监控被全部打碎，他大致估算了下到A区的距离，心里有了打算。
转角另一面有人过来了。罗俊明半蹲下，手指抠住扳机，正准备瞄准，对方居然把枪直接丢到地上，用脚踢了过来。
“罗队，我们没有恶意。”
说话的声音陌生，罗俊明无法判断是敌是友。
一颗脑袋露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士兵也纷纷丢下枪，踢至走廊中间。
罗俊明没有放松警惕，透过瞄准镜看对方：“什么人？”
“我叫刘义，他们跟我是同一批受训士兵，当时训练我们的人就是你。”
“你把手举起来，过来。”罗俊明起身，待人走近后搜了他的身，取出两个手榴弹放到自己兜里，又拔走了青年靴里的匕首。
刘义：“罗队，我们不是来抓你的，这个地方我早就受够了，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继续留在猎鹰基地，你带我们一起走吧。”
罗俊明没有搭理他，用枪抵着刘义的脑袋，威胁其他人把身上的武器全部丢到地上。
几人全程配合，完了还把裤兜拽出来，冲罗俊明嘿嘿笑，“罗队你看，一个不剩，全在地上。”
“……”罗俊明无语，这几个人都是傻子吧。
他没办法相信他们，找了间屋子把几人锁进去，扛着枪去往廊桥。
廊桥上，安全门正在下落。罗俊明丢了个手榴弹过去，被炸碎的墙砖块滚到地上，被他迅速垫在下方，刚好卡住门。
随后他贴着地面爬过去，尚未抬头子弹就落了下来。
罗俊明翻滚着躲开，手背上多了一个弹孔，疼痛没有让他分散意识，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突然，几双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脚。
居然是之前那几个小子。
门升了回去，罗俊明被几个青年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愤恨的眼神恨不得把人撕碎。几个青年心虚的别开眼，叫刘义的人清了下嗓子，对着前面的士兵说，“人是我们抓到的，自然由我们带过去。”
总控室里，张卯坐在屏幕前，而他身后，其余议员也在。
坐在首座的领主让人打开门，把罗俊明“请”了进去。
领主满头白发，神色倨傲的走过去，一巴掌扇到罗俊明脸上。
“基地为你们提供最好的装备和物资，到最后养出一头白眼狼。”他说完又是一巴掌，说话的口水因为过于激动四处飞溅，“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罗俊明的舌头顶了顶口腔囊壁，出血了，他没打算咽下去，全部吐到了领主脸上。
“领主！”议员们齐齐围上来护住领主。
其中一人指着罗俊明的鼻子骂：“你放肆！”
罗俊明像是没听到，目光投向一直站在远处的张卯。张卯的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监控视频上，屏幕中，余纵背着攸关抵达了B区通往A区的廊桥，指甲劈开门旁的开关外壳，换成了贺欢欢上。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黏在余纵脸上，反复确认他的状况。
余纵周身仿佛有一个透明的保护层，有毒气体对他不起丝毫作用。张卯唯一能想到的是，人鱼的特殊性腺激素不只能杀死入侵病毒，就连有害物质也能被特殊的免疫系统消化代谢掉。
*

第038章 楼塌地陷
屏幕中除了余纵, 攸关的情况也令张卯感兴趣。
这个意外跟着他们一起逃出来的青年，从路上起就一直在给他惊喜，他对余纵的态度, 余纵对他的反馈，两人被迫进行繁衍……每一个过程他都全程旁观。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他被咬后没有立刻丧尸化？
难道他的身体和沈岚风等人一样，免系统优于常人？对了，他咬过余纵，他尝过余纵的血！
张卯身体中的血液在翻滚, 视旁人如无物，冷静的按下通话键下达命令, “余纵和攸关必须完好无损, 其余人直接杀掉。”
刘义感觉到罗俊明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上的肌肉僵硬了一瞬，他和同伴不得不花更大的力气去压制他。
罗俊明挣扎, “张卯你这个科学疯子！我当初就不该把你从夜枭带出来！”
“罗队, 我也是为了人类啊。”张卯终于转过身，拿正眼打量罗俊明, “当初陈启彪用你跟我做交换的时候，我真的很心动。”
他走到罗俊明面前，领主看他一眼, 有点担心在场的士兵把话传出去, 冷冽的目光警告的看着他们。
刘义几人立刻低头, 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张卯像个正在给病人手术的杰出医生，手指轻柔地滑过罗俊明的肩颈部位的肌肉, 来到他的右手臂。
“是这里, ”他叹息一声, 抬头看向对方, 嘴角含笑，“对吧。”
罗俊明微讶地抬头，张卯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可能知道！
“罗队大概不知道吧，每一个被丧尸咬过却没有病变的人，身体中都会产生一种特殊酶。而每一次你们任务归来，我都会取走你们做体检的血液进行检验。”张卯得意的昂着脑袋，“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难怪你会答应用他去换陈亚沙，原来如此。”领主恍然大悟，紧接着又勃然大怒，指着罗俊明的鼻子骂，“你为什么瞒报自己被咬的事！你这是对全基地的人不负责！”
“他怎么也被咬过。”
“你们说罗俊明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沈岚风，张卯，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按张卯的性子，肯定是把人丢进实验室的。”
如果能创造第二个沈岚风，催眠他或者使用其他手段进行思维操控，罗俊明将会成为他们手里的一大杀器。
猎鹰基地终究只是个二级基地，总有一天会被其他大基地吞并，他们要为自己创造更多的“武器”。
罗俊明恨不得杀了眼前的人。
张卯：“你每次领走的营养液中，属于你的那瓶里我都添加了少量的催化剂，不得不说，你的确很优秀，不过和能使用次声波的陈亚沙相比就要逊色些了。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自己不够强。”
“你们以为制造出足够多的生物武器，就能防止基地被吞并吗？我告诉你们，就在今晚，整栋实验室就会爆炸。我死了也要拉你们一起垫背！”
领主脸色大变，“你们做了什么！”
罗俊明他们什么也没做，但他故意不说，而是冷冷看着对方。
在他的眼神注视下，领主更加肯定，这些人一定在暗中埋下他们所不知道的隐患，不惜将抓捕余纵和攸关的人分走大部分去搜查“炸|弹”。
从研究所到基地事务办公大楼，每一个边角都不能放过。
原本还有些淡定的议员们开始慌乱，对罗俊明的态度从“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变成了“全基地的敌人”，痛骂他无情无义。
张卯也被他镇定的表情迷惑了，研究所已经失守了B区，其他两区绝对不能再出事。
再一次看向屏幕，贺欢欢把安全门开关的两根线拔|出来，割断后把两根红线搭在了一起。
短路的安全门很容易被打开。
张卯心里疑惑，罗俊明的救援小队在种植地死了一半，剩下的这些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又怎么可能派出人手去布置炸弹？
罗俊明漠然看着这些贪生怕死的人，想趁他们慌乱反抗，谁知道他还没动，押着他的刘义先松开手了。
刘义把自己的枪塞给他，又从后腰拔出一把手｜枪，大喊一声：“兄弟们，干死他们！”
罗俊明：“……”
啊这……这真的太突然了。
以为想要迷惑自己的人实际上并不是在迷惑自己而是在迷惑共同的敌人。
总控室内守着二十几个守卫，第一声枪响后，罗俊明箭步上前，勒着毫无防备的领主往后退。
黑洞洞的枪口抵在太阳穴上，领主浑身僵硬，而他的手下被这一幕镇住，不敢轻举妄动。
刘义和他的几个兄弟迅速缴枪，把所有武器踢到中间的空地上。
罗俊明的拇指打开枪上的保险，对张卯道：“关掉B区的防御系统，命令所有人停止攻击，让余纵他们安全离开研究所。”
张卯面无表情的跟他对峙，“不可能。”
余纵身上没有颈环，如今要是连攸关也被带走，他的研究会彻底陷入停摆。
张卯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罗俊明轻轻呵了一声，枪口朝下，崩在领主的左大腿上。
原本打算暗中挣脱的领主倒抽口凉气，颤抖地用手去捂住血流不止的大腿，慌忙大喊：“都别动！都别动！张卯，你照他说的做！”
“抱歉领主，升为所长当天，你亲口许诺我，研究所各项事宜由我全权负责。”张卯死死的盯着监控，看见余纵轻易间杀死了几个士兵。
他的速度太快，下手狠辣，几乎无人能敌。
除非用重火武器。
不行，重火武器的损伤太大，万一余纵死了呢，万一伤及要害呢？他至今没有对余纵做过开颅研究也是因为这个，他怕稍有差池，完美品就彻底毁了。
“张卯！”领主气血上涌，差点呕血。
张卯仿若未闻，在操作台上快速点按的手指一僵——屏幕里的人不见了。
紧接着，监控画面全部消失。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张卯暴躁的捶打操作台，愤怒暴起的额角青筋一股一股的，仿佛有东西在里面攒动。
“丧尸，他是丧尸！”一名议员惊恐大喊，“只有人类变异成丧尸的时候，皮肤下才会有像虫子一样的东西在钻！”
“什么？！”
众人嘴里是质疑和愕然，身体却很诚实的开始后退。
充满戒备和恐惧的眼神让张卯极不舒服，他冷笑道：“你们都疯了是不是，丧尸怎么可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对，张博士说得对，李议员你不会和罗俊明是一伙的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不要含血喷人。”那名议员开始自我怀疑。
张卯一直在研究所里待着，无论是当初从猎鹰基地调派去夜枭，还是这次回来，他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上哪儿去感染丧尸病毒？
一定是他看错了。
罗俊明没闲工夫和他们掰扯谁是丧尸，挟持领主上前，给刘义使了个眼色，刘义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在对方打下暗号后，立即朝张卯的手腕开了一枪。
枪法很准，没有分毫偏离。
张卯痛呼出声，刘义的一个兄弟扑上去把人摁倒，顺势把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都按了一遍。
【系统监测到B区内仍有丧尸和其他不明物种在移动，请各位研究员立即撤离，防御系统关闭后丧尸扩散到其他实验区的时间为十分钟，为保居民的人身安全，我们将在十分钟后封锁所有出口，三十分钟后启动消杀程序，倒计时开始9分59秒，9分58秒……】
当初为了绝对安全设置的程序，成了困死众人的牢笼。
谁都不想死，只要能在十分钟分钟内逃出去研究所，他们就能顺利活下去！议员们争先恐后的往外跑，没人去管领主的死活。
罗俊明打晕了领主，示意刘义他们跟上自己，他根据最后看到的监控画面，朝A区三层赶去。
B区的防御系统解除后，剩余的丧尸和放出的异形实验体开始朝其他两区游散，李议员刚跑到A区大门口，一条触手伸来卷着他的脚踝在地上拖行。
那一个长着章鱼触手的年轻男人。
男人眼尾狭长，笑起很魅气，可当他张开嘴，露出稀松的尖利牙齿后，议员的魂没了，当场吓晕。
男人觉得没劲，松开触手去找下一个目标。
罗俊明找到余纵几人时，他们正在A区5楼M002的囚禁室外。
M002在见到余纵时，碧绿的眼睛如宝石般闪耀，他知道，犹如地狱般的研究所快完了。
“放我出去。”M002急切的捶打玻璃。
余纵淡定地看着他，“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吗？”
M002：“我能。”
余纵：“如果不能，我会杀了你。”
M002漂亮的脸垮下去，即将“出狱”的兴奋没了。
余纵抿唇不语，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M002烦躁的抓抓自己的头发，凶巴巴的低吼，“要杀要剐随便你！”
安奇递上一把刚刚从消防柜外取来的救生锤，小小的锤子大大的力量，钢化玻璃再好不过被余纵敲了一下，就多出许多蜘蛛网纹路。
一个肘击，玻璃碎片如雨幕落下。
M002被困在研究所整整二十年，突然得到自由，他有种深切的不真实感。
“颈环，颈环！”李鑫良指着M002正闪着绿灯的装置。
“得赶在张卯逃出去前找到他。”罗俊明说。
余纵冷静的分派任务，“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去把所有还保持着人类意识的实验体救出来，我去找张卯。”
“没问题。”李鑫良回应。
“我也要去。”M002跃跃欲试，等抓到张卯一定把他大卸八块，将这些年的羞辱和痛苦双倍奉还给他。
“你留下。”余纵眸光转冷，暗含命令，“你保护他。”
说话间，他半蹲下来。攸关无力的身体自然滑下，贺欢欢急忙伸手接住。
“一个人类而已，死了就死了，当初张卯还想让他做我的承受体！”只要一想起这件事，M002就浑身不舒服，不受控制的伸手想去抓攸关的肩膀，把人扔到地上。
黑色尖利指甲毫不留情的刺进他的手腕，当场见血。
余纵在警告他不准伤害那个人。
M002不甘心的缩回手。
张卯是个科学偏执狂，离开之前他一定会先回办公室，将所有研究资料调出来带走。余纵原本打算亲自制造一场混乱，趁机把资料毁掉，没想到基地先起了内讧。
丧尸横行的世界，人类早就受够了蜗居在一个小小的城池内。
为了“拯救”世人，解放世界，除了张卯还会诞生许许多多李卯、王卯。
资料不能落在任何一人手里。
这些日子以来，余纵把研究所的地形摸得很透，不到两分钟就发现了正忙着传输资料的张卯。
他看看腕表上的时间，又看看电脑屏幕上的传输进度，烦闷的抓起一个摆件砸到了地上。
他的额角突突的抽痛着，身体里如同住着两个人，一个濒临爆发边缘，一个不停地说“冷静，要冷静”。
张卯想起ICU病房里的事，他走进办公室内的隔间。
里面的温度在零度以下，一台制冷剂24小时不停转的维持着低温状态。
房间中央，停放着张海山的尸体。
手术刀一刀接着一刀的扎进去冻僵的肉里，没有流血，张卯却感觉自己看见了大片的红色，恶心到呕吐。
他擦了下嘴角残留的胃液，拽起尸体质问：“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从你死后起我就一直感觉不对，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就连对你的恨意也快消失了。父亲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死了也不肯放过我！”
外间传来报警声。
张卯如梦初醒，阔步走出去，外间空无一人，唯有警报器的红灯在不停闪烁。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枪，低头去看电脑，屏幕上的传输进度暂停了。试探性的敲了下回车键，传输画面消失了，黑漆漆的桌面映出他青白交加的脸。
“怎么回事？”张卯弯下腰，发现连接主机的硬盘不见了。
黑影自他余光中晃过，一个人从天花板上落下来，迫使张卯的上半身砸到办公桌上。
余纵的小腿压住他的后颈，手里捏着硬盘，张卯是个很谨慎的人，除了电脑和硬盘，他一定还在其他地方留有备份。
“其他资料在哪里？”
“M001，我早该想到是你。”张卯神经分裂似的，脸上的表情从暴怒，变为饶有趣味。他的眼珠子拼命往右边移动，想看余纵的脸。
余纵用力，张卯的胸骨和颈椎因为压力发出声音。
他完全不怕，嘻嘻嘻笑道：“不告诉你，不能告诉你。”
余纵把人转过来，拎起来与自己面对面，他眼里是汹涌的海水，海水拍上，试图卷走岸边的一切。
张卯的神志涣散，意志力却在抵抗。余纵察觉到这次进入他的意识比上次更困难，只捉到一点模糊的片段。
张卯是在剧痛中清醒过来的，他一只眼睛被挖掉，手指也缺了一根。他当即反应过来，余纵拿走这些部位是为了解开实验体的颈环！
颈环的控制器在他的保险柜里，而此时的保险柜被利器劈成了两半，里面空空如野。
“不能让他们逃走，不能……”
恐惧让他忘记了疼痛，张卯跌跌撞撞爬起来，却发现办公室门打不开，变形的锁舌将门卡的死死的。
“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时光，你会至死难忘。”余纵的声音就在门后，听得人一头雾水。
“余纵，你不能放走他们！那是我们将近二十年的心血！余纵！”张卯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他没有深思，开始打砸桌椅板凳，无能的怒火发泄在张海山的尸体上。
天花板上有嘎吱的摩擦声，张卯以为有人来救他了，搭着凳子站上去。
他两只掌心贴着天花板，感觉到天花板内的人在爬动，他开始拍打，叫喊。
震动到他手的位置停了，张卯听到了呼吸声，欣喜若狂，“快救我，快，我得立刻去阻止余纵！”
板材传来不堪重负的悲鸣，张卯一怔，与他相距不到十公分的裂缝中露出一只眼睛。
灰白的眼球中没有瞳孔。
惊恐间，张卯从桌上滚到地上。天花板内的丧尸也跟着砸下来，其中一只正好落到他面前。
余纵早就知道丧尸钻了进来，所以才故意弄坏门，他是故意的！张卯怔忪间，一只丧尸扑到他身上，带血的脸贴着他皮肤蹭过，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
余纵踢开搭在天花板入口的长梯，白大褂打包带出的小包袱里装着几个颈环控制器，头顶一直播报的倒计时接近了尾声。
刚才窥见到的信有限，余纵只知道其他资料的存放点是一间屋子的密室内。
具体哪一间，他不知道。
余纵取出一个写有M002的控制器，按下通话键，控制器里流出轻微的电流声，随后是喘|息。
“把机器人的能量源留在一楼东北角的花盆边，你立刻带着其他人离开。”
“那你呢？”M002追问。
“不用管我。”余纵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用张卯的手指和眼珠解锁，转瞬进了安全通道，从楼梯转角形成的四方天井中跳下去，落到了负一楼。
他用手臂上长出的鱼鳍骨骼刺穿各个管道，大量的煤气从里面泄露出来，迅速蔓延至整片地下室，然后朝楼上飘去。
大楼内一片狼藉，被咬过的人变异成丧尸，壮大了丧尸队伍，被武|装人员用电网暂时围堵在一楼大厅门内。
大厅一角的卫生间里，刚把能量源放好回来的李鑫良捏着鼻子说，“欢姐，你有没有闻到熟悉的味道。”
贺欢欢努力嗅了嗅，“是臭鸡蛋的味儿。”
“程序不是已经关闭了吗！为什么管道的阀门没有还开着？”
贺欢欢望向罗俊明，罗俊明很肯定的说，“我确定系统已完全关闭。”
贺欢欢想了想，“会不会是余纵？”
“他把煤气放出来做什……”安奇话到一半，指着卫生间门外道，“那东西如果爆炸了，再加上煤气会怎么样？”
“楼塌地陷。”罗俊明大喝一声，“他应该是想毁了研究所，我们别等他了，快离开这里。”
跟他们一起猫着的刘义背上缺了腿的安奇，又让自己兄弟搀着李鑫良和贺欢欢，他们怯懦的看了眼M002，不敢出声命令他。
M002轻轻踢了一脚攸关的小腿，很郁闷，“每个人都在经历生死考验，只有他从头睡到尾。命真好。”
贺欢欢想帮攸关说话，胳膊就被拽到了一道肩膀上。
那人用雄壮的后背将她驼起来，两条腿快得像风火轮，径直冲出走廊，与嚎叫的丧尸群面面相对。
是新鲜的，没有电网阻隔猎物。
“趁他们把丧尸引开了，快点把门关上！”留守到最后的守卫队长一声令下，下属们迅速后撤收起电网，将玻璃大门合上，缠上沉重的锁链。
丧尸调转方向，朝新的猎物追去，罗俊明等人不得不重新退回到卫生间里。
脆弱的门在撞击下开始破裂，几只手伸进来，想把里面的活人抓出去。
作为指挥的罗俊明却突然沉默了，像一根木头桩子立在地上。
贺欢欢去拽他的衣服，“队长，你怎么了？”
罗俊明抬头，话是对刘义说的，“枪里还有子弹吗？”
刘义茫然点头：“我这里还有三发，其余加起来可能只有十几发。”
罗俊明：“如果我变异成了丧尸或者其他怪物，你们就趁我还有理智，一枪崩了我的头。”
“罗队你在说什么？”说话的不是人群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攸关。
“你醒了！”攸关的脸色很差，眼睛里雾蒙蒙的，李鑫良去摸他的额头，为什么还在发烧？
攸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软绵绵地推开挡住眼前的李鑫良，望着罗俊明说：“你是不是从实验室拿走了什么？”
“我不清楚，可能是丧尸病毒，也可能是人鱼或者其他生物的血清。”罗俊明从腰包里取出一个小冰盒，里面躺着一支装有淡黄色液体的注射器。
“如果，如果我能变得更强，我们不止能击退外面的丧尸，还能成功在爆炸前离开这栋大楼。”
“这个赌注太大了！万一，万一你……”李鑫良哽咽。
新成员刘义眼泛泪光，“罗队，我们不同意。”
一只丧尸的身体从门上的破洞挤进来，贺欢欢抢下刘义同伴的枪，发现没有子弹后，枪杆子在她手里转了一圈，坚硬的枪柄便朝丧尸脑袋砸去，没有停顿的，发泄一般的砸。
丧尸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头骨四分五裂。
攸关发沉的眼皮在看到一抹白色后猛地掀开，他拍拍M002的肩膀，“有东西，有东西从丧尸脑浆里钻出来！”
*

第039章 罗队：嗷呜
白色的, 细细长长的像蠕虫一样的东西在地上扭动。
贺欢欢用枪口拨弄几下，那东西蜷缩成蚊香状，随后便自燃成了一团灰烬。
“见光死吗？”攸关趴在M002背上喃喃。
M002瞪他一眼, 烦闷的啧了一声，“说话别离我太近。”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浑身没力气，只能趴在你肩上。”攸关委屈的解释，四肢软得像面条。
“里面没有东西了。”贺欢欢用枪头把那一小堆灰烬拨来拨去, 烧得很干净。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玩意儿……”攸关的脑袋两侧胀痛着，拉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死了一个同伴的丧尸群并没有因此感到悲伤, 越来越多的爪子穿透门板, 其中几只把挡路的尸体给勾了出去，换成两只丧尸一起往里挤。
罗俊明呼吸急促，果断打开冷冻盒。寒气纠缠上他的手指, 魔咒似的催促他拿起注射器。
“罗队, 我们再想想办法。”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刘义说着悄然靠近, 罗俊明已料到他想要做什么，闪身躲过偷袭。
针尖扎进皮肤，液体快速推进去。
罗俊明的心跳得很快, 有东西沿着血管扩散, 缠绕上体内的每个细胞。
他的视野瞬间就发生了改变, 四周场景变为了模糊的灰白，贺欢欢担忧的表情逐渐模糊成一团。
肌肉在抽搐, 难以言喻的疼痛自针孔处往全身游走。
这种痛苦比当初被丧尸咬到更令他恐惧, 罗俊明瑟缩着蹲到地上, 双臂抱着膝盖, 身子歪斜地倒在地上。
“队长，队长你怎么样？”贺欢欢上前，罗俊明突然睁开眼睛，眼球快速的上下翻动，看上去有些恐怖。
他说：“别靠近我。”
“他身上的肌肉在动……”不知是谁轻说了一声，大家立刻朝罗俊明裸|露在外的小腿看去。
他的肌肉痉挛得很厉害，每个部位的肌肉都在朝不同的方向蠕|动。
挤在一起的两只丧尸各自发力，眼看着门要彻底碎了，贺欢欢再一次举起枪柄，另一道人影比她的速度更快，暴力地将其中一只丧尸拖出来摁到墙上。
拳拳到肉，丧尸脑袋被生生锤爆了。
刘义赶忙上前，用了一发珍贵的子弹，爆了另一只丧尸的脑袋。
罗俊明立在地上，两只眼睛失去了虹膜，只剩下黑色的瞳孔，血丝包裹在四周，额头的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滚落。
他伸出舌头接住那滴汗水，眼皮颤了颤，从门上的洞钻了出去。
丧尸的嘶吼、拳头击中肉｜体的闷响、血液洒到门上的声音……代表着血腥和邪恶的一切声音交织到一块，最后回归到静默。
大厅门口，看到这一切的研究所人员惊呼出声，“他果然是丧尸，刚刚我就在总控室，亲耳听到他被丧尸咬伤过！”
“你们外面这些人才是疯子，想靠静坐换一个丧尸自由，现在被打脸了吧。”
有群众争辩：“罗队不可能是丧尸，一定是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维护的声音逐渐拔高，一字不漏的传进攸关等人的耳朵里。
不知过了多久，贺欢欢忍不住呜咽出声。基地要逼死罗队，可是有心人不会忘记罗队的付出。
M002把攸关放下，开门走出去。
卫生间走廊外横尸遍野，锁住的玻璃门后有无数双眼睛在望着手提丧尸的罗俊明。他们有怀疑、惊恐、难以置信，还有心疼和愤然。
M002暂时没去管罗俊明，而是先蹲下来查看。三十几具丧尸尸体中，只发现了一条虫子。
并且在两秒内快速化为灰烬。
罗俊明粗|重的喘息自上方压下来，M002不慌不忙，脚踝两边的鱼鳍扇动，暗自提高戒备。在那只手落到自己头顶的前一秒，他抬手扼住罗俊明的下巴。
青年的身材瘦削，比不上失控的成熟男人。
罗俊明的力气很大，张嘴哈出的气带着丧尸独有的血腥臭气，这说明他刚咬过丧尸。
M002顾及他是自己人，没下死手，抬膝将人顶出去。
健硕的身躯撞到墙壁上又弹回来，罗俊明再次朝青年扑去，搞得M002烦不胜烦。他从地上捡起一个花盆，正准备把人先打晕，突然发现罗俊明蹲了下来，耳朵动了动，嘴里发出呜呜声。
M002拎着花盆走近，脚尖拨了下他，“喂。”
他谨慎的弯下腰，看见罗俊明瞳孔四周的虹膜恢复了一圈。
侧耳一听，呜呜声还在继续。
“你是不是没事了？还有自己的意识吗，能不能听见我说话。”M002发出了灵魂三连问。
罗俊明像在自我挣扎，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扭曲狰狞。
M002：“罗队，听见我说话请回应一声。”
罗俊明：“嗷呜。”
M002：“？？？”
一群残兵残将从卫生间走出来，正停在走廊口子上，看到这一幕的安奇遭到了晴天霹雳，“‘嗷呜’是什么意思？”
现场唯一能回答他的罗俊明开始浑身抽搐，哐当倒地。
同一时间，蓝色火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喷射过来，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在他们距离大门近，不过几秒就冲到了门边。
守卫们冷漠的看着里面的人，目光在扫过罗俊明和M002时露出厌恶的神色。
M002冲他笑了一下，利刃般的指甲出其不意的从门缝中伸出，戳在了那人下巴上，“开门。”
守卫冷汗直冒，两腿发抖，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打开锁。
第一次爆炸后，一楼大厅的承重柱开始崩裂，楼板大块大块的掉落。紧接着，第二波爆炸比之前的威力更强，一行人完全是被那波能量推出的研究所。
“余纵，余纵还没出来……”攸关拍拍安奇抓着自己那只手，想返回去找人。
M002揪住余纵委托的麻烦精不放，闭上眼睛，过了会儿他说：“我们先走，他没事。”
攸关对他轻慢的语气不爽，偏偏身上难受，连骨头缝都在疼，想质问两句却提不上劲儿。他惶恐的呼叫系统。
“250，我不会要死了吧？”
【不会。】
“你这么肯定？”攸关又被M002不情不愿地背了起来，他趴在对方背上，两只胳膊不轻不重的环着青年的脖子。
【嗯。】
“我为什么被咬了到现在还没变异？刚刚的白色虫子到底是什么？”攸关语气随意，其实是在试探。
系统很谨慎：【我什么都不知道。】
攸关翻了白眼，回头看向研究所的大门，被贺欢欢揉了脑袋。
贺欢欢说：“他会没事的，你还在发烧，不要消耗太多精力。”
身后是震天巨响，楼宇坍塌带起漫天尘埃，无数砖瓦在顷刻间坠落，化为碎片。
外围静坐的普通居民急忙后撤，看见罗俊明被人抬出来，打算上前帮忙。可以想起之前对方那诡异的样子，又把上前的脚收了回去。
万一研究员说的是真的，万一罗俊明真成了丧尸，万一他们过去后遭到攻击……
“他们在那里！”是基地内的城防兵。
群众们担心的望向攸关一行人离开的方向。
“大家别愣着了，快挡住他们！”
一声号召下，害怕的人们试探性的往城防兵靠近。似乎是嫌弃大家动作太慢，有人骂了一句娘，率先往前冲。
其他人受到影响也加快了步伐，他们手拉手连成厚厚的人墙，把士兵牢牢挡住。
“领主说了，阻拦抓捕逃犯的人格杀勿论！”城防兵的团长说完后，朝空中开枪示警。
人们如受惊的群鸟，抱着脑袋朝四方逃窜，弄得士兵们眼花缭乱。等人彻底散去，哪里还有罗俊明等人的影子。
领主被搀扶着走过来，把城防团长踹翻在地，“给我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不过是被关在研究所笼子里，不人不鬼的怪物，居然有能力毁了整个基地的根基。汹涌的怒火烧得他两眼通红，领主身上杀气四溢，他发誓要把这些臭虫抓住来碎尸万段。
“领主，我们这些人根本不够。”城防团长从地上爬起来，有些话他必须要说，“陈长官被软禁了，兵团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只听他的命令，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领主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他一个安保负责人比我还有威望？”
城防团长缩成了鹌鹑，不敢再说实话。
陈启彪是贪恋权势，但治人有方，兵团里的人全都服他。当初听说陈亚沙被抓，就有许多人不满。
没多久，派去陈启彪家的人回来说人不见了，最令领主愤怒的是，无论如何恩威并重，兵团里那百分之八十的士兵没有一个肯听令去搜人，全都在宿舍里睡大觉。
——
陈亚沙抢在爆炸的前一秒离开研究所，随后突破防守，救走了陈启彪。
陈启彪知道领主忌惮自己，就像他防备罗俊明那样，所以早早做好了另一手准备，指挥女儿一起来到这间隐秘的地下室中。
他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走不了路，陈亚沙蹲在父亲面前，“余纵带走了好几个实验体，我们可以跟他合作。”
“你别忘了，他们中还有一个罗俊明，他知道我当初和张卯的交易，他一定会报复我。”陈启彪有把握让兵团的人帮自己逃出去，但也知道那些人不会跟自己走。
可他需要物资，需要武|装力量，以确保接下来的行程绝对安全。然后再重新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基地。
“我可以去求他。”陈亚沙说。
当初信誓旦旦的向余纵承诺可以帮他，到头来她连自己和父亲的安危都无法保证。以前生活在玻璃城堡里的公主，转眼成了荆棘森林里的可怜虫。
“不用，我们靠自己也能离开。”陈启彪给她一把钥匙，说了一个地址，“你把保险柜里的贵重金属拿出来，另外还有两张我早就做好的，星曜基地的通行证，和一个乔装打扮用的包。”
陈亚沙拿了钥匙后，没有按照陈启彪吩咐的去做，而是中途变道去了贫民区。
余纵救她出来时告诉过她，可以到这里找他。
一路隐匿行踪找到小山坡下，上面堆满了垃圾和废物，一座小房子屹立在其中。
“咚咚”两声脆响落在木门上，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荣一婷靠着门框，打量外面的女人：“找谁？”
陈亚沙：“我找余纵。”
荣一婷：“暗号。”
“他没有告诉我暗号！”陈亚沙开始焦躁，频频看向身后。
荣一婷耸耸肩，“没有暗号就是正确的暗号。”
陈亚沙：“……”
荣一婷把人让进屋，里面只有家具和一堆电子废品，没有余纵等人的身影。
“他们人呢？”
荣一婷看了她一眼，这个陌生女人跟她说话的态度有些高高在上，第一眼就喜欢不起来。她皱了下眉，留了个心眼，“他们来过，走了。”
“那在这里等他。”陈亚沙知道这个女人没说实话。
“随你便。”撒过谎的荣一婷略微心虚，转头看向斜对着窗户的垃圾山。
垃圾山下，有一个她为荣一金准备的，本以为这辈子都派不上用场的秘密安全屋。
想起哥哥那张成熟了许多的，带着些许陌生的脸，荣一婷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大概是兄妹间的默契，荣一金蹲在垃圾山下的防空洞中，也是一脸痴笑。一想到自己重获自由，能和妹妹一起生活，他就忍不住傻乐。
爆炸发生后，余纵特意返回寻找荣一金的下落，并在一个垮塌的楼板下把人救了出来。
救人之前，他提了一个条件。
荣一金必须想办法安置所有人。
没什么情绪地扫了眼继续傻笑的荣一金，余纵走到墙角，检查罗俊明的情况。
离开研究所后，他和荣一金跟着M002留下的暗号，成功与大部队汇合，中途又是一番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躲到这里来。
抵达后不久，罗俊明就醒了，开始发狂。
他躁动地挣扎，嘴里发出嗷呜的吼叫，张嘴时能看见他的所有牙齿在变长，变尖。
刘义带着他的弟兄，用绳子把罗俊明绑在椅子上，往他嘴里塞上抹布。
他愁眉不展，“罗队到底是要变成丧尸，还是变异者？”
如果是前者，他真的下不去手。
M002蹲在罗队面前，好奇地去拨弄他的胳膊，皮肤下的肌肉鼓动着，蕴含着可怕的力量。眼看着布条就要被他挣断，余纵利落的将人打晕了。
他闭眼靠上去，脸停在距离罗俊明面庞大约三厘米的位置。
男人安然昏睡的面孔上出现了裂痕，仿佛梦到了可怕的事物，那是他的潜意识察觉到有力量入侵，在努力反抗。
片刻后，余纵睁开眼，对贺欢欢道：“他的意识很混乱，如果不加以干涉，他很快就会成为一个疯子。”
“需要我们做什么？”安奇单腿蹦过来。
余纵没有相关经验，只能凭猜测给意见，“多跟他说说以前的事，让他记住自己是个人。”
安奇迷茫：“他除了是人，难道还有可能成为别的？”
攸关举手发言，“可能成为一条狼……或者是狗？”
众人：“……”
刘义跳起来，压着声音呵斥：“你瞎说什么！”
“还记得罗队那声嗷呜吗？”攸关口干舌燥肚子饿，没骨头似的懒洋洋的靠在墙上。
见他虚弱成这样，余纵眉心微蹙，提醒大家：“他的情况和沈岚风相似，身体中的免疫力抵抗住了病毒的攻势，但在被注射进其他物种的基因液体后，自身基因与之发生反应。”
谁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刘义帮忙把罗队搬到一边，安奇和李鑫良轮番上阵，跟罗俊明说从前的故事。
“队长，记得有次咱们去001基地吗，那一片被炸成了废墟，你当时着内急却找不到厕所，憋得差点尿裤子。”
“对了，还有上上次出任务，你从我这里借了半个列巴，当时说好回基地后还我一块的，等我问你的时候，你竟然赖账不承认了！”
“记得那次我们被困在大楼里，你让大家写遗书。我们家里人都不在了，你就让我们写给老天爷，内容必须统一：球球老天爷让我们下辈子去和平的世界当富豪。”
刘义听得目瞪口呆，罗队听起来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样。
他的几个兄弟分别叫唐六、唐八、唐九，是亲生的三兄弟。唐八感叹道：“偶像照进现实后原来也跟我们一样，有七情六欲，也有犯二的时候。”
刘义拍他脑门，“罗队就是犯二也跟咱们不一样，少在这里逼逼赖赖。”
唐八郁闷的捂住额头，抬眼便看见正在与贺欢欢说话的攸关，比起被四人小队奉为神明的罗俊明，他反而更佩服攸关。
他们一起躲在卫生间的时候，攸关的体温高到烫手，至少有五十度。
换做任何一个人肯定已经烧死了，可他安然无恙地熬了过来。
唐八挪过去，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指尖距离攸关皮肤还有两厘米时，背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你想做什么？”
仰头对上与余纵的眼睛，里面渗出的凉意令人畏惧，唐八小声说，“就想看看他还烧不烧。”
“如果还在发烧呢，你要做什么？”
“我没有医学和生物学知识，大概……”唐八反问，“只能干看着？”
“既然你毫无作用，就不要挡在这里。”余纵下了逐客令，让唐八滚得越远越好，不要打扰攸关休息。
攸关帮他逃脱牢笼的恩情，被余纵刻在了心里。
而这份恩情不是简单的救人一命，或者帮攸关渡过病痛期就能还清的。
他认为自己有责任保护好青年，让他接下来的人生平安顺遂，或者把人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父亲死后，余纵再没有与人和平的亲密相处过，他不大自在的清了下嗓子，大掌落在攸关的胳膊上，体温比之前低了一些，看来他的身体正在好转。
“你感觉怎么样？”他弯下腰，气息喷过攸关的发梢。
攸关眼尾泛红，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还好，就是肚子很饿，纵纵啊，有吃的么？”
奇怪的叠字称呼让余纵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
算了，他是个病人。
他忍住反驳的欲|望，耐着性子说：“有，你等等。”
出了安全屋，余纵从房屋背面的窗户钻进荣一婷家。他悄声落地，像道虚无缥缈的影子静静站在陈亚沙身后。
陈亚沙一直紧紧盯着窗外。
太阳快下山了，相距不远的地方传来叫骂和枪声，领主调动了一切能调动的兵力，正在各处搜寻。很快，他们就会搜到小山坡上。
“你找来这里有什么事？”
陈亚沙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转身一个侧踢——身后竟然没有人。
余纵绕到她身后，手扣住陈亚沙的命脉，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话。陈亚沙一动不敢动，延长的指甲缩了回去，垂眸看向落在自己脖子下方的手。
手背骨骼分明，青色血管蜿蜒在冷白的皮肤下，显得性感而有力。陈亚沙近日沉寂的心有些萌动，声音里藏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我想跟你们合作。”
余纵松开手，看了眼眨巴着大眼睛的望着他们的荣一婷。荣一婷翻了白眼，转身出门放风。
“我父亲手里有一笔物资，还有两张去星曜基地的通行证，我要你帮助我和我父亲离开这里。余纵，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开出的条件如此诱人，陈亚沙不认为余纵有理由拒绝。
“我不去星曜基地，物资我们可以自己搞定。”余纵毫不留情的拒绝，“我没有必须帮你的理由。”
陈亚沙难堪到羞愤，十指用力掐着掌心，“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
“我不想帮你。”
余纵的直白和冷漠刺伤了陈亚沙，她恼羞成怒，“你们那群人中又是伤员又是普通人，目标太大，你们想弄到物资简直白日做梦！我父亲有人脉有旧部，跟我们合作你们会省去很多麻烦。余纵，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你说够了吗。”尖锐的语言碰上铜墙铁壁，丝毫不起作用，余纵神色淡淡，“说完了就走吧。”
陈亚沙的脸青了红，红了白，眼看着男人朝门口走去，她上前两步抓住余纵的袖子不放，“你对我真的一点好感也没有吗？如果没有，你为什么要救我？”
余纵甩开她的手，不解地反问：“救你是因为我们是同类，如果按照你的逻辑，我还救出了荣一金，难道我也喜欢他？”
“哎哎哎，管我什么事。”荣一金的声音从窗外飘来，他利落的翻进来，找了一圈发现妹妹不在，失落的把注意力落回到屋内的男女身上。
他啧啧两声，背着手围着陈亚沙转了一圈，“小姐姐长得这么漂亮，何必要吊死在余纵这棵树上，我告诉你，他那张死人脸初看的确不错，看久了就不行了，倒胃口。”
“滚开。”陈亚沙推开荣一金就走。
这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荣一婷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哥，望着余纵飞快说道：“士兵已经到山坡下了，快躲起来。”
铁皮房子外，穿便衣的年轻男人殷勤地为一队士兵领路。
吴鹏带着人来到门口，语气和煦地敲着门说：“婷婷，你在吗，有几位长官想找你聊聊。”
荣一婷开门走出去，看到穿制服的人有些紧张的捏着手指：“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荣一金是你哥哥？”
“是。”
“让开，我们需要搜查你的房子。”说话人态度蛮横，不等荣一婷做出反应，用力将人推开。
吴鹏扶着荣一婷，小声问：“放心，他们的头儿是我朋友，不会乱砸东西。宝贝，你偷偷告诉我，你哥到底有没有来找过你？”
*

第040章 果然是我哥们儿看上的男人
“吴鹏, 你想什么呢？”荣一婷抱着胳膊斜睨着他，“就算我哥真的在这里，你觉得我会当着那些人的面告诉你吗？更别说人根本不在。”
吴鹏被嘲, 心里太不舒坦，压着火气说：“我当然知道不在，研究所塌的时候你我不是在那附近找过么，之后我们也一直在一起。”
荣一婷没理他。
吴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从敞开的屋门能瞧见有人正在暴力掀柜子。他尴尬的收回视线, “是我说话没考虑场合，对不起啊宝贝。”
荣一婷推开挡路的男人走进屋, 看到满地的狼藉又气又心疼, 柜子被翻出来的零部件是她搜集了好久，打算用来做小机器人的。
吴鹏按着她的肩安慰：“他们这些人我们惹不起，等他们走了我再去帮你找些新的回来。”
“下面有居民举报说你这里有地下室, 地下室在哪里？”一名士兵走过来, 拿枪抵着荣一婷的肩膀。
荣一婷的脸微微一白，咬着嘴唇不开口。
吴鹏拽了拽她的袖子, 示意她别甩脸子，“几位大哥，地下室在那块地板下, 是我女朋友的工作室。”
掀开陈旧的木板, 几个士兵警觉地举着枪走下去。
下面亮着一盏油灯, 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中央的小桌子，其余地方一片漆黑。荣一婷踩着窄梯跟下来, 不动声色的走到一个大柜子前挡住。
眼看着有人要拿枪扫桌上的东西, 荣一婷疾声阻止：“别动我的东西！”
那人故意犯贱, 偏要把所有东西扫到地上, 看它们摔个稀巴烂。一墙之隔的防空洞中，所有人进入备战状态，拿枪的拿枪，拿刀的拿刀。
攸关被护在角落里，手指活动几下，感觉力量恢复了一些。
他仰头，看到是余纵修长的后颈和浓黑的头发，身高差异让他的视觉受限，只能踮起脚。
目光成功完全越过男人的肩头，看到一道被焊死的，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四四方方的狗洞。
搜查的声音就是从狗洞后传来的。
系统那里可以问出一些往事，他道：“250，荣一婷就是通过那个洞连通的防空洞吧？”
【是的，最初的防空洞里面全是堵塞的淤泥，是荣一婷日复一日，偷偷趁着夜晚挖干净的。她虽然对荣一金不算太亲昵热情，但内心是爱这个哥哥的。】
“那在上一世里，杀她的人会不会是吴鹏？”吴鹏这人爱好攀附权势，他能主动领着士兵到女朋友家搜查，自然也能干出其他为了利益出卖女友的事。
比如……
害死荣一婷后，把荣一婷的死栽赃给余纵，离间余纵和荣一金的关系。
【在上一次中，余纵就是杀死荣一婷的凶手，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看到、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相。”攸关举例子，“比如我吧，我现在骂你是个蠢货，可是在我的心里，你是个很好的系统，比我以前看过的小说里的系统更有人情味。”
攸关：“你看，就连我亲口说出来的都不是真相，何况是旁人主观意愿上的判断呢。”
【……】系统无法反驳，宿主举的例子让它又爱又恨。本来还想说一说奖励的事，让宿主高兴高兴，算了，不说，死机也不说。
系统一沉默，攸关的大脑也静了下来，听着隔壁翻箱倒柜的声音，他不禁想到可能会遭受牵连的王秋天和周叔。
——
地下室里，搜索队长在搜寻无果后，把主意打到了荣一婷身上。
荣一婷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可他看得出来，这个脏兮兮的女人洗干净后一定是个美人。
队长似笑非笑的看着吴鹏：“小吴啊，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藏着一个小美人。”
吴鹏上前，弓下身子说：“长官，她就是个收废品的，算什么小美人。现在那位扶正成了正部长，他的儿子，也就是我们亮哥也当上了小领导，你之前不是想再往上提一提？我待会儿帮你引荐引荐？”
安全部的二把手在陈启彪被夺权后，升了上去，眼下正缺信得过的人。
小队长打算去摸荣一婷脸蛋的手，方向一转，攀上吴鹏的肩膀，“那感情好，走，事情成了哥请你吃饭。”
吴鹏陪着人往上走，暗中给荣一婷打了个手势，让她暂时别跟过去。
地板盖子落下来，隔绝了上面的声音。荣一婷拿出藏在身后的手，手上一直捏着一把小刀。如果刚才那个人真的敢碰她，她一定杀了他。
深吸口气，她转身挪开装杂物的柜子，在墙上敲了几下，长短不一，暗含某种节奏。
听到声音后，荣一金松了口气，也在狗洞上敲了敲。几番呼应后，他对大家说：“婷婷说那些人还在家里，让我们不要放松警惕。”
刘义指着他的手问：“你们居然会使用摩斯密码。”
荣一金昂首挺胸，骄傲道：“当然，我妹妹智商很高，从小就喜欢钻研这些东西，这玩意儿还是她八岁那年教我的。”
“所以你的智商还不如一个八岁小孩？”
“……”荣一金，“你找死。”
出来后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除了攸关，还有千千万万的人会怼他损他。
想起攸关，荣一金走到他面前，余纵铜墙铁壁一样耸立在那，见他过来也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荣一金拍他的肩，示意他让开。
余纵寸步不让，加上个子比荣一金高，当他不低头，只是耷拉着眼皮看人的时候，荣一金有种被藐视的感觉。
他撸起袖子：“嘿，我说，这不像你。我听说你以前和其他实验体一参加格斗训练，只有同伴在快被打死，张卯亲自下命令的时候你才会出手帮忙。”
“余纵。”荣一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可不是一个好心肠的人。还是说，攸关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
攸关从余纵背后绕到前面，插着腰对荣一金说，“他要什么我给什么。”
“他要你命你也给？嚯，感情深厚啊。”荣一金说话间手痒，想上手推搡揉攸关的脑袋。
余纵捏住他的手，低头看着攸关平静问：“让他碰吗？”
攸关的头发油得要死，连他自己都嫌弃。他把脑袋伸过，“你不嫌弃就碰呗，看最后谁恶心谁。”
柔软的黑色头发油得放光，荣一金下得去手才有鬼。冷哼一声，捏着下巴站在一旁，目光在攸关和余纵间晃来晃去。
思忖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荣一婷回到楼上不久，吴鹏烦躁的推门进来。
张口就骂：“我都看到了，你刚刚手里捏着一把刀。你是不是疯了，知道不知道刚刚那些人手里都拿着枪。”
“怎么，不反抗等着被他们性骚扰吗！”
“骚扰怎么了，总比丢命强吧。刚刚要不是我突然站出来，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我该谢谢你。”荣一婷要笑不笑的表情，刺痛了吴鹏的眼睛。
他质问：“你什么意思。”
“是你主动带他们来的，对吧。”荣一婷笃定的语气，让吴鹏下不了台，仿佛自己是个叛徒。
“我，我那不是为了咱俩好吗。”
“为咱俩好？”荣一婷气势逼人，手指戳着吴鹏的胸口说，“让我猜猜，一定是亮哥一家想在领主面前立功，就派你带来人来找我，想从我这里打听我哥的下落。”
看着吴鹏变化的脸色，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荣一婷失望地垂下手，“吴鹏，你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唯利是图。你当初不是这样的。”
“对，我当初不傻，我无私，我怕死的英雄救美，到头来我捞了一身的伤！”他扒掉衣服，露出胸口的伤疤，“你骚里骚气，招摇过市引来流氓，我为了救你差点去了半条命。你当初要不是因为有负罪感，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我们在一起三年了吧，你真的喜欢过吗？每天除了搞那些没用的破玩意儿，你还会什么？我找你借点钱你都不肯。”
把憋在心里的火撒出来后，吴鹏更加烦闷，恨不得把这些年受的气全部倒出来，“你欠我的这辈子都换不清，更别说只是利用一下你。我告诉你，你要是知道荣一金他们的下落就立刻告诉我。否则上面真查到你头上，老子不会保你。”
荣一婷的表情从惊愕到愤怒，再到平静，“这些是你的真心话？”
被女人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盯着，吴鹏莫名的心虚。
为了掩盖这些微妙的情绪，他说得更过分，“是，我忍你很久了，一个女人整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真他妈倒胃口。”
“还有吗？”荣一婷居然笑了，她的眼睛弯着，嘴唇翘着，是脏污遮不住的风情。
吴鹏被这笑晃了神，立刻又心软了，“你哥和余纵他们混在一起没有好下场，现在整个基地都在通缉他们，你只能依靠我了。你听话点，我还像以前那样对你。”
荣一婷点点头，对他勾勾手指。
吴鹏走过去，看到荣一婷勾人的眼神，忍不住想跟她温存一下。手刚握住对方的布满茧子的手，荣一婷突然发难，一巴掌扇到他脸上。
吴鹏被打懵了，捂着脸没反应过来。
荣一婷趁机又是一巴掌，顺便踹向他的下三路，“都撕破脸了还想着那档子事，这世界上就属你脸最厚。”
“你！”吴鹏疼的嘴皮哆嗦，手指隔着裤子刚碰了一下，就疼得他浑身战栗。
他扬起手想还回去，荣一婷的速度比他更快，踩住他的脚尖用力碾压。
吴鹏脸都青了，荣一婷揪住他的衣领，那枚藏在掌心的刀子正巧抵在吴鹏脖子上。
危险近在咫尺，吴鹏一动不敢动，颤着声音说：“有话好好说。”
“我也忍你很久了。”荣一婷做了个深呼吸，“老娘早就看出来你嫌弃我了，忍着你是因为我的确欠了你一份大人情，不过我仔细想了想，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把我当成长期饭票，当成老妈子使唤，人情我早就还够了。”
“我当初可是救了你的命！”
“我求你来救了吗？”如果是以前，荣一婷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可一想到吴鹏想让她背叛自己哥哥，她就什么都不顾了，“当时那几个臭流氓我自己也能收拾，收拾不了我就一头撞死。你来救我，还不是因为早就对我见色起意！”
“你个臭婊｜子，娼……”不堪入耳的话说到一半，荣一婷顺手将桌上的细碎的零件塞到他嘴里。
吴鹏呼吸困难，咳不出又不能咽下去，涨得脸通红。
荣一婷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连拖带拽的把人扔出门。然后把屋子里渣男的东西一股脑全扔出去，精准的砸在吴鹏脸上。
吴鹏下三路、脚尖、嗓子……哪哪都在痛，恶毒的本性完全暴|露出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时不时就去找姓周的老瞎子，他年纪那么大你也下得去嘴，臭娘们……”
荣一婷怒火上头，拎着菜刀走到门口，手一扬，菜刀飞出去，正好落在吴鹏的裤｜裆前一厘米的位置。
他浑身僵硬，两眼发愣，打了个激灵后下面湿了。
反应过来自己吓尿了，吴鹏的脸色比调色盘精彩，软着手脚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往下跑。
他两手捂着裆，一瘸一拐，好几次差点跌倒。
进了家门，屋内正在收拾的吴母看见他的裤子愣了好一阵，“你这是……”
“我没事。”吴鹏气冲冲的回房间换了裤子，无论如何都压不下这口气。再次离开家，他想去找人好好收拾一下荣一婷，最好是多找几个彪形大汉把她强了。
不，要强也得他先上。
之前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贱女人不肯跟他做，现在才知道，她压根就没真拿他当过恋人！一想到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打了水漂，吴鹏就气得牙痒痒。
贫民区的房子错乱无章，凹凸不平的小道没有经过任何规划。吴鹏在里面七拐八拐，刚走到一颗老槐树下，一枚石头落下来砸中他的脑袋。
眩晕感来的猛烈，他身体摇晃几下，倒在了地上。
两道人影从书上跳下来，荣一金问旁边那人：“他是想去找人来帮忙吧，嘴里一直嘀嘀咕咕不干净。”
“不知道。”余纵看着吴鹏闭着眼的脸，想起他刚刚说周叔的那些话，下颌绷紧，“先带走。”
贫民区旁有片空地，是基地专门用来扔尸体的地方。
吴鹏迷迷糊糊间感觉呼吸困难，下意识张开嘴呼吸，随后就被人用泥巴堵住了嘴。惊醒后的他心脏砰砰直跳，视线里有两道人影晃过。
他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
看清两人的面孔后，他立刻想起前不久刚看到的通缉令。
余纵，荣一金，居然是他们！
通缉令上说，发现一个赏十根金条，两个赏三十根金条，发现三个及以上后可以直接进首领的秘书办工作。
吴鹏欣喜若狂，没想到金钱和权利会主动送上门。
“这傻｜□□笑什么呢。”荣一金看吴鹏笑得不爽，一拳头打过去。
吴鹏从美梦中醒来，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他双手蹭着地面后退，掌心摸到什么湿润的东西，低头一看，一具腐烂的尸体赫然横亘在身后。
“啊！”他吓得站起来，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尸体和白骨。
这里是贫民区旁边的抛尸地。
除非抛尸，平时没有人愿意来这里。而且他听说这一带有很多病菌，有人只是在这里待了一小会儿，回去后就染上了怪病，没几天就死了。
不能呆在这里，会死人的，会死的。
吴鹏转身想跑，被荣一金抓回去。荣一金揪着他的头发摁在泥土中，“我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妹妹，你有什么资格骂她？”
这人在屋外骂得那样难听，他们没听见的那些争执，肯定骂得更过分。
这么想着，荣一金的手暗中又使了点劲儿。
吴鹏嘴巴和鼻孔里全是半干的松散泥土，他呼吸困难，无法回头，四肢徒劳地在地上挣扎。
“够了，他快死了。”余纵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不是怜悯，只是在简单陈述。
压在脑袋上的力道一撤，吴鹏赶忙捂着胸口往外呸土，他揉开眼睛上的泥，面前是一张刀削般精致的面孔，然后便看见男人和寻常人无异的手指上，延伸出一根黑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指甲。
荣一金抓起土塞进他嘴里：“不准叫，否则弄死你。”
余纵的指甲带着诡异的冰凉感，声音也同样冰冷，“你跟韩亮很熟？”
吴鹏摇头，“不熟，我，我不认识他！”
他往后缩一寸，余纵的指甲就往前动一分。死亡近在咫尺，吴鹏没撑几秒就说了实话，“认识，他是我大哥。”
余纵收起“武器”，把人丢给荣一金，“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办。”
荣一金：“你呢？”
“去找人。”
——
宿舍里，王秋天肥胖的身躯塞在床下，宿舍门外有人正在对峙。
在得知看押陈启彪的人被变异者打伤后，加上一些有心人的渲染，陈启彪的旧部们把事情扣到了余纵头上。
他们聚集在宿舍外，想抓住王秋天跟余纵交换陈启彪，谁知道另一拨人赶到要和他们抢人。
“各位，都是自己人，你们何必这么为难我们呢。”新部长的人赔笑，掏出珍藏的香烟递过去一根。
对面的人收了烟，点燃，吸了一口后冲他吹了一口烟，“谁跟你们是自己人，王秋天我们要定了。”
那人脸色骤变，“领主念你们为猎鹰基地厮杀拼搏，暂时不计较你们最近的行为，但不代表你们可以为所欲为！”
“我们还是那句话，人，必须由我们带走。”
新部长的人气结，给身后的下属使了个眼色，无视阻挠，继续粗暴地砸门。
两拨人瞬间群殴到一起，把走廊搞得乌烟瘴气。
王秋天的肚子将床板给顶了起来，他两手用力按住肚皮，第一万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吃那么多。
而且也不知道柚子怎么样了，是不是逃出基地了。
他忧愁地叹了口气，忽然听到一点细微的响声，然后一道影子落在他眼前。王秋天的眼珠子往上滚，看到一双被高帮靴和工装裤包裹的修长小腿。
完了，我要死了。
“别抓我，你们抓了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王秋天哇哇大叫，带着一点哭腔。
余纵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拖出来。
王秋天吓得不敢睁眼，求饶声喊得更大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和攸关一点也不熟！我，我也不是王秋天！”
斗殴的走廊安静一瞬后，宿舍门轰然弹开。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蜂窝一样密集地挤在一起，直接开枪。
余纵用最快速度背上王秋天的身体穿进阳台，从窗户翻了出去。
身上多了个胖子，他朝后看时视线受限，无法完全避开子弹，而趴在他背上的王秋天就成了靶子。
余纵灵活的踩着下层的窗沿跳跃、下落，平稳落地后他把王秋天放到地上。
看到男人胳膊上的血，王秋天有点内疚：“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瞎几把叫才把他们引进来了。”可当时的他真的很害怕。
“别废话，你走那边，我把他们引开。”余纵说完就走，转瞬消失在灌木丛里。
兵团里的人重新站到一条阵线上，新到任的安全部长韩平坐在上空的直升机中，统一调配和安排人手，让他们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包围圈。
为了活抓余纵，上面不惜开启了军械库，运送出了大量的枪支弹药支援。
余纵故意留下痕迹，将人引进一间巨大的仓库，他绕着墙快速移动，子弹与他擦肩而过，唯有少量几颗准头高的，在他的脸和胳膊上留下血痕，又很快愈合。
士兵们端着枪的手开始不稳，真正的人类怎么可能有如此快的速度，上面说的没错，这是怪物！
恐惧让他们下手更狠，子弹越来越密集，在武器送到后，他们的火力再次加大。
“快关门，把他关在里面往死里打！”
留在外面的士兵齐力合上仓库大门，谁也没发现，余纵沿着大门上侧的缝隙翻出来，上了屋顶。
枪声从有到无，外面的人终于发现人不在里面。
——
王秋天用尽全力狂奔，在旁人眼中，他却慢得像蜗牛。路过告示牌，他看到了攸关的通缉令，旁边的空白位置上浮现出一张新出炉的照片。
王秋天眨眨眼，又眨眨眼，心里靠了一声。
新的通缉犯居然我是自己！
“他在那儿！”后面的人追来了，王秋天挤进集市，一头扎进摆摊人翻倒的背篓中。
……他高估了自己的体积，整个屁股露在外面。
“过来。”低沉的声音落下，冰凉的手指握上王秋天的脚踝，把他拉进了旁边的汽车下。
王秋天感动的扭头，果然看到了余纵，“果然是我哥们儿看上的男人，太给力了！”
余纵冷眸微眯，“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
*

第041章 余纵：我，不讲口德
穿着黑靴的脚从眼前经过, 王秋天内心很慌，这种慌乱自他们脱离丧尸包围圈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人呢, 我明明看到他进了集市。”
“仔细搜，抓到一个赏金我们平分。”
王秋天长得胖，五官被肉推得挤在一起，人群中的存在感很低。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重要程度也可以和贵重金属挂钩。
他咧嘴笑, 里面有掩藏不住的苦涩。
苦涩自己拖人后腿，也苦涩当下的处境。他抱歉的看了余纵一眼, 只见男人眉峰微蹙, 掌心贴着地面，耳朵尖轻轻动了一下。
纷乱的脚步声中，整齐有力的步伐渐行渐远, 余纵两手抓着汽车底盘滑出去, 王秋天赶忙跟上。
他气喘吁吁，肺部在燃烧, 烧得他咽喉干疼。
看着前方脚下如飞的男人，他内心生出许多羡慕，暗暗下定决心, 一定要瘦下来, 而且要变强, 至少要强到能和攸关一起作战，强到再也不用当拖油瓶。
跟着余纵穿过人群, 两人来到一处偏僻地, 王秋天这才看清自己到了贫民区。余纵让他暂时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闪身离开。
周叔家附近蹲守着许多人。余纵悄无声息地落在房顶上, 用在指甲割开铁皮开出一个洞。
周叔杵着盲杖坐在房屋中央，旁人无法轻易捕捉到的声音，被他尽数收进耳朵里。
他摇了摇头，盲杖在地上敲了几下，“我饿了，要吃饭。”同时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快速写了两个字。
外面负责软禁他的小领导走进来，恶狠狠地说：“没有！”
周叔往桌上一趴，就一个碰瓷小老头，“哎哟喂，我低血糖犯了，头疼，头晕，这毛病严重了会死人。我不要是死了，你们拿什么诱骗余纵现身？”
小领导牙龈紧咬。
余纵的社会关系几乎为零，周河彦是他们深挖很久后才翻出来的余纵父亲的旧部，也是唯一的，或许能诱出余纵的筹码。
变异者感情淡漠，嗜杀成性，小领导并不认为余纵会管这个糟老头子，可耐不住上头看中。
他没好气道：“等着。”
小领导消失在门口，周叔哼着歌在快要干涸的字迹旁敲了敲，示意余纵暂时不用管他。耳朵再一次动时，房顶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周叔：“……”
没良心的东西，说走就走，白收留他几天。
比余纵对攸关的态度，周叔胸口好痛，有过命的交情就是不一样。想着想着，他轻笑着摇头，曾经天真烂漫的孩童被研究所折磨得不成人形，心里只有恨意，如今因为有了救命恩人，反倒多出几分人情味。
是好事。
——
小山坡上的防空洞里乱成了一锅粥，罗俊明在余纵和荣一金离开后不久就醒了，他情绪激动，没几下就挣断了束缚，像只丧尸一样到处咬人。
M002靠蛮力把人摁在地上，罗俊明的虹膜一会出现一会儿消失，短暂的出现过人类意识。
他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有记忆，清醒后说过的第一句话是：杀了我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难过的情绪弥散在空气中，他们下不去手。
“余纵到底什么时候回来。”M002坐在罗俊明的背上，表情不爽，他耐心极差，稍有不对就想发脾气。
“你直接喊他名字真的好吗？”攸关低头看他。
M002：“我爱怎么喊怎么喊，你管得着吗。”
“他不是你的……”攸关看了眼四周，不打算将M002和余纵的关系告诉大家，于是靠近对方的耳朵说，“他不是你爸爸么。”
M002抬手想揍人，刚起身，罗俊明就爬起来，两只手抱住他的腿，张嘴就要咬。
“放开！”M002粗暴地薅起罗俊明的头发，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腮帮子。
罗俊明吃痛，泪眼汪汪的松开嘴，嘴里发出嗷呜一声。
众人：“……”
刘义轻咳一声，“那个……罗队到底什么情况，怎么看着真的有点像狗狗？”
直接说“像狗”像在骂人，他选择可爱的叠词。
这一瞬间，他忽然懂了攸关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叫余纵“纵纵”，可不正是同样的道理吗！
可怕的生物有了可爱小名后，危险的外貌和气息就被弱化了。
刘义冲攸关比了个大拇指，有想法还敢干的人现在不多了。
攸关被夸得莫名其妙，伸手去翻罗俊明的眼皮，他的瞳孔缩得很紧，说明他体内的动物基因正在与自身基因争斗，双方都试图控制身体的主动权。
“到底该怎么做呢？”他盯着地面思考，脑海中缓慢形拼凑出一个名称——B-2试剂。
B试剂能协调和缓冲两种基因的冲突，让他们以更平和的方式相融。
这种状况要持续24小时到48小时，越早使用试剂，人类基因占主导的几率就更大。可即便这样，也大不过50%。
这些内容自然而然出现在脑海中，分门别类的摆在那里，攸关需要什么，什么就会自动弹出。
他惊惶地抱住脑袋，“25哥，这具身体里到底有几个灵魂！为什么我脑子里会有这些东西！之前我被咬死了对么，其他魂就趁机住了进来。该不会张卯吧！”
【一个躯壳中当然只有一道魂。】250说，【本来之前就想告诉你的……】
“你现在说也不晚！”攸关的手指在太阳穴上按来按去，又捏了捏身上其他部位——感知清晰。
说明身体和灵魂是相通的。
【你帮助主角逃离了研究所，上面决定发放奖励。】
“？”
【我们在你的大脑里置入了大量的，有效的科学研究数据，以及与各种研究相对应的试剂名称、用法等。这些知识足够你解救更多的实验体，并帮助他们完成进化。】
“一觉醒来我成了科学家？？？”
【刚刚是奖励一，奖励二是，你被丧尸撕咬后身体不会产生病变，这一奖励相信你已经深切感受过了。】
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其实是开挂。
攸关欣然接受，“我明白了。”
250的语气变得郑重，【宿主不得用已有知识做出任何有违公序良俗的事，一经发现，我会立刻剥夺你的一切奖励，并加以最严厉的惩罚。】
攸关表示理解，“25哥你放心，我是个好孩子。”
【好的，希望宿主再接再厉，赢取更多奖励。】
攸关心里美滋滋的，嘴角快咧到耳根了，被贺欢欢从背后拍了一巴掌。
女人金色的长发垂下来，落在攸关眼前，贺欢欢捏住攸关的脸皮扯，“队长都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攸关夸张的“嘶”了一声，“欢姐，我知道怎么救罗队了。”
贺欢欢立刻松开手，给他揉了揉脸：“怎么救？”
“B-2试剂，一种专门用来促进两种基因融合的药剂，但不适用于人鱼基因实验体。”攸关决定把事情全部推给张卯，反正余纵说他已经被丧尸吃掉了，“是我意外听到张卯说的。”
“可实验室已经塌了！”贺欢欢一脸灰败，“就算有试剂也毁掉了吧。”
攸关一愣，问250，“对啊25哥，实验室已经毁掉了。”
250：【你再想想，仔细想想。】
攸关的大脑被优化后，用起来不太顺，他咬着下唇努力想了想，正色道：“我需要一台能高速计算的电脑和两种特殊的高纯试剂。”
“……”众人齐齐摇头，异口同声说，“这些我们都没有。”
攸关说：“罗队的时间只有三天，如果没有这些，他变成失败品的几率为80%。”
唐家三兄弟异口同声地追问，“失败品是指C区那些鬼东西？”
“对，一群没有人性，样子也和人类相差甚远的怪物。”安奇看向自己的那条腿，“严格说也不是毫无人性，他们还有饥饿感，知道肉可以饱腹。”
那条断腿上没有布料包裹，骨头和肉露在外面，这样下去很容易发炎感染。
刘义说：“你的伤必须上药和消炎。”
“上哪儿弄？”李鑫良丧气地蹲在角落里，没有药品，没有突围的武器，看似安全，实则仍旧是瓮中之鳖。
“我知道哪里有。”贺欢欢在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张卯有一个保险柜，是随第一批实验体一起送来猎鹰基地的，我们问过他里面具体是什么，他没说，只是再三交代保险柜很重要。送到后由张海山亲自接收。”
攸关问：“保险柜在他家里？”
贺欢欢点头：“如果他们没有带去实验室的话。”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啊。”刘义蹭地站起来，要不是罗队牺牲自己解决了丧尸，他们这些人早就被丧尸吃掉了，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去试一试。
贺欢欢：“现在到处都是通缉令，去的话也要从长计议。”
“通缉令上没有他们。”伴随着清亮的女音，俏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荣一婷放下手里的食物，简单说了一些基本情况，“通缉令上只有救援队、攸关、余纵、我哥，以及所有出逃的实验体，没有唐家三兄弟和刘义。”
思忖了下，她道：“或许我可以帮忙。”
“不行。”贺欢欢分析，“你没有经过特殊训练，你去太危险。”
荣一婷将切割好的面包发到几人手里，“可我想帮你们做点什么。”
荣一婷冒险收留大家，已经是帮了大忙，众人不想让她再冒险，更何况荣一金也不会答应。
从沉闷的气氛中品出了大家的意思，荣一婷视线一转，落在安奇的腿上。
那条腿血肉模糊，裤子的布料和干涸的血紧紧黏在一起，有些骇人。她把安奇那份面包送到他手里，轻声问：“或许我能帮你做一条机械腿？”
安奇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只能当个瘸子了，闻言激动地站起来。他忘了自己只剩下一条腿，没保持住平衡，身子一歪险些摔倒，是荣一婷扶住了他。
“小心点。”她不好意思道，“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做出来，一来我以前没做过，二来零部件缺失，要花大力气才能找齐。”
“没关系，我，我……”安奇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荣一婷冲他笑了笑，又对其他人道：“我先上去了，等下有人来找我取东西。”
M002望着荣一婷离开的背影，觉得她好温暖，突然就想自己的母亲了。
他其实没有关于那个女人的记忆，可有些东西是刻在潜意识里的，温柔的笑声，亲密的抚摸，亲昵的“宝宝”，这些片段为他描绘出一个温柔可人的女人。
就像荣一婷这样。
M002鬼使神差的看向攸关，青年像只小老鼠一样蹲在地上，正跟刘义他们商量计划。从开始到现在，这人可从来没照顾过他，反倒是他这个年纪小的又是扶他，又是背他的。
这样无能的人配不上当余纵的承受体。
攸关挠了挠后颈，凉飕飕的视线让他警惕，扭头瞪过去，跟M002的眼神恰好撞上。
“怎么？”攸关一脸莫名。
M002扭头看向另一边，手指在罗俊明的头上摸来摸去，真的像在抚慰一只暴躁小狗。
“你真的要去？”刘义不赞同，“恐怕基地里都知道你对丧尸病毒有免疫，现在出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我怕你们拿错试剂。”攸关信心满满道，“而且我有办法伪装。”
贺欢欢凑过来，“怎么伪装？”
攸关毫无心理负担地说：“下防空洞前，我在垃圾堆里看到一顶假发，跟欢姐你的发色一样。”
“你要男扮女装？”贺欢欢难以置信，“关啊，你老实告诉姐姐，你真的是直男吗。”
直男能随随便便，如此轻易地接受男扮女装吗？
“我哪里不直男了吗？”攸关说，“特殊情况没必要讲究太多，为了世界和平，牺牲一点色相算什么。”
贺欢欢：“……你对自己好像很有信心。”
二十分钟后，攸关向大家证明了自己确实很有色相。
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假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显得脸庞秀气可人。炭笔代替了眉笔和眼影，在荣一婷的巧手下画出了烟熏效果，成功遮住了青年本来的面貌。
攸关身形比荣一婷高大，穿上她的衣服后，无论裙子还是T恤都缩短了一截，乍一看还以为是为他身打造的辣妹装。
将高领T往上拉，盖住下方的喉结，攸关大手一挥，出发。刚好和余纵两人错开。
街上还处在混乱中，到处都是搜查的士兵。
刘义带着三兄弟跟在攸关身边，神态自若镇定，他伸手牵住攸关的手，伪装成一对甜蜜恋人。每每有人朝这位身形比普通姑娘高挑的“女人”看来时，四人就神经质的围成一圈，把人护住。
张卯家的地址是贺欢欢给的，就在相距研究所一公里的高档别墅区内。
别墅区里住的都是高层领导，曾经的漂亮的小区里绿化带被划成了普通居民区，修建了许多房屋。
攸关核对了下脑海中的地址，跟刘义说：“东面靠左第一栋就是。”
那栋房子外寸草不生，几米外的几间房屋全是空的，窗框内挂着破烂腐朽的窗帘，桌椅板凳一应俱全，明显有人住过一段时间后又搬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嫌弃，或者怕了张卯父子俩。
余纵的行踪暴露，反倒对攸关他们这边有积极的影响，本该二十四小时巡逻的士兵，分了一半出去增员。
一行人很快就猫进了其中一间空房子里，屋内挂着未来得及拿走的照片，桌上的食物已经干瘪发霉，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刘义嘀咕：“怎么看着像住到一半突然逃命的？”
唐九说：“可不是么，你们看，床上还有一个打开的行李箱。”
攸关撩了把头发看过去，除了行李箱内乱糟糟的衣服，床上也洒落了几件，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匆忙。
他蹲着挪到窗口，偷偷看出去，发现这间屋居然是正对着张卯家的。难道真是被张家人吓跑的？
为什么呢？
“有人来了！”刘义拽了把攸关的辫子。
攸关急忙捂住差点拽掉的假发，跟其他人一起移进内里的房间。士兵从房子外面走过，绕到上面去了。
“安全起见，还是晚上再进去吧。”唐七提议。
刘义和攸关都没有意见。
现在距离入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攸关靠在墙上，不知不间睡着了。四周一派安静，勾着他陷入梦乡。
这是自来到末日后，攸关做的第一个梦，噩梦。
他又回到了那片种植区，与那只凶残畸形的失败品仅隔着一个电网。梦中的电网没有通电，被失败品轻易破开。
攸关不要命的跑，与现实不同的是，梦里的他没有枪。
身体被扑倒在地，肩膀被贯穿，他疼得喊不出声。突然余纵从天而降，把他解救了出来。
男人用坚硬的拳头打碎了失败品的头盖骨，一条虫子从脑浆里钻出来。
然后，它沿着泥土爬到了他的脚边，瞬间钻进他的脚踝里……
攸关被吓醒了，险些出口的惊叫被一只炙热的手堵在嘴里。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珠一转，看到了余纵的脸。
刘义和唐家三兄弟跪趴在余纵身后，担忧地看着他。
刘义：“你刚刚好像被梦魇住了，我们怎么喊你都不醒。”
唐家三兄弟整齐点头，“都不醒。”
攸关：“……”复读机转世吗。
他拨开余纵的手，随着几下深呼，心悸感减缓不少。
攸关闭了闭眼睛，着急之下忘了余纵不爱被人碰，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我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那个虫子了！就在种植区，它从被你杀死的那只失败品脑浆里钻出来的，消失得很快，我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丧尸脑子里有白虫，失败品脑子里也有。
这两者之间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曾感染过丧尸病毒。
余纵看着揪住自己的那只手，不动声色的拨开，“头发。”
“……”攸关尴尬的正了正歪到没边的假发，盯着余纵问，“你怎么来了，秋天怎么样了？”
“已救回。”说完觉得太过冷漠，余纵补充，“他没事，很好。”
王秋天虽然跑得不快，但还算听话，一路上很配合。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不悦的情绪自余纵周身的散开，变成沉沉黑云压在攸关头顶。
“你又怎么了？”
余纵薄唇抿成一条线，按捺着情绪。
“……”攸关捅了捅他的胳膊，余纵就把手拿开，嫌弃得不行却又必须忍耐的样子，让攸关想起了卖身葬父的黄花大闺女。
他扶额，语重心长：“哥，你大可不必，真的，你讨厌我可以直接表现出来。当然，你喜欢我更要表现出来。”
“我不喜欢你。”余纵及时反驳，视线扫过看戏的四人，怕引起更多人的误会。
攸关耸耸肩，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余纵条件反射的掐住他的腕骨，攸关忍着疼，把人勾得更紧，带着男人一起转过背，做贼似的脑袋对着脑袋说悄悄话。
“我救你是因为看不惯研究所残害同胞，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更别因为欠我人情特意对我好，说实话，不止鱼哥你别扭，我也挺别扭。”
“说完了？”余纵眼里没有任何波动，令人摸不清他到底怎么想的。
攸关：“完了。”
“好，我知道了。”余纵挪开脖子上的那只胳膊，指腹碰到的皮肤温软弹性。
攸关故意啧了一声，“怎么还不放，揩我油啊？”
余纵的眼里升腾起攸关熟悉的杀气，他心里舒坦了，拍拍余纵的肩说：“兄弟，保持住。”
“把手拿开。”余纵颈侧微凸的筋随着说话而轻微鼓动，下面的血液在奔流，让他的体温比常人高出一些。
攸关乖乖把手拿开，还想再调侃两句，目光一定，指着窗外说：“有人进去了！”
虽然侧脸一晃而过，但他还是认了出来，是张卯的助手。
巡逻人员刚好经过，几人一个挨着一个趴伏进草丛中，一点点朝别墅靠近。
助手进了别墅后没关门，攸关看见他一路上了二楼，然后打开了某间房间的灯。人影在窗帘下晃动，他弯下腰在找什么东西。
攸关就在余纵旁边，温热的身体靠过去，挨着男人的手臂说：“上去看看，你带我。”
“那我们呢？”刘义参与活动的积极性很强。
三兄弟的三双眼睛亮成了小灯泡，眼神示意想上去康康。
余纵无视了他们，搂着攸关的腰，以双腿为助力，单手抠着墙壁往上爬，停在二楼的小平台上。
攸关小心站直，有点尴尬地看着余纵，用手指比了比自己和上面窗台的差距。
余纵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人扔下去的冲动，矮下|身，让攸关坐上自己的手臂，打算送了上去。
攸关羞涩：“这多不好意思。”
“不坐滚下去。”余纵变回了以前的余纵，不留情面，不讲口德。
攸关内心：这该死的，是熟悉的味道。
*

第042章 攸关：我知道你的小秘密
余纵的胳膊修长有力, 附着在健壮骨骼上的肌肉硬邦邦的，外形并不夸张。
之前穿女装时的豪气没了，攸关尴尬得连屁股肉都僵硬了, 可他怕掉下去，坐上去后一手死死揪着男人的衣领不放。
他小心直起身，手按在窗台上，清楚地看见助手单膝跪地，手忙脚乱的把保险柜里的东西全都扫到地面上。
他嘴里念叨着：“哪一个, 到底是哪一个……”
拿起一个试剂放下，他又拿起了另一个, 重复了十几次这个动作后,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侧脸的表情惶恐至极，人在发抖。
瘫坐了大约半分钟，助手想起什么, 踉跄爬起来出了房间。
余纵抬起胳膊, 轻松把攸关送上窗台，等青年撅着屁股笨手笨脚进了房间, 他双手一撑，借着腰腹力量将身体带进去，双脚无声落地。
攸关对比了下自己的刚刚姿势, 心里的落差极大。
他告诉自己, 每个男人都是不一样的烟火, 我们要做到不嫉妒、不羡慕。
助手心情急躁，完全没想到背后有人, 他进入书房, 走到书柜前拧动一个摆件, 紧跟着靠墙壁的另外两面书架自中间分开。
他吞咽了下, 手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脚踏了进去。
这样子不像做贼，更像在惧怕什么。
攸关忽然附在余纵耳边问：“张卯真的死了吗？”
“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我知道有丧尸顺着梯子，从天花板上爬进了他的办公室。今天外出时我打听过，基地的人都说他已经死了。”
“梯子？”攸关上下扫视一番，“你放的？别骗我，我知道丧尸没那个智商。”
“不是我。”
梯子是工作人员逃命时放下来的，只是人尚未爬上去，就被丧尸咬死了。余纵当时亲眼看见丧尸爬上梯子，没有阻止。
他无法磨灭对张卯的恨，没有亲手把人碎尸万段是他最大的克制，但不代表他会去救人。
可他还是低估了张卯这两个字对他的影响。
宛如落入水中的毒液，它快速的分散，溶解，企图污染清澈的水源。余纵的情绪波动，眸色变幻的瞬间，一只微凉的手覆盖在他眼睛上。
攸关绝对是个破坏气氛和情绪的小高手，“想被连锅端的话，你就是跑到他面前蹦迪都没关系，不想就憋着。”
余纵：“……”
气息擦过耳边，余纵耳根下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起胳膊将人顶开，目光在虚空中画出一段距离，意思是别再任意靠近。
攸关撇嘴，暂时不跟主角掰扯。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人，发现助手停在墙角，那里还有一个保险柜。
这个保险柜的体积更小，从锁盘来看，安保等级明显高于外面那个。
似乎发现这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助理紧绷的肩颈放松下来，在连续输入了三道不同的密码后，保险柜开了。
他伸手抓了个东西塞到兜里，起身就走。
攸关被余纵拉着躲到附近一个柜子后，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只需要仰头，攸关的下巴就能戳到余纵的喉结边缘。
他别开脸，嘴唇隔着衣服从男人锁骨上擦过，下一秒就听见对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攸关：“……”屁事真多，碰碰能少块肉吗。
书柜伪装的两道门合上了，屋子里最后一点光亮消失。攸关见鬼似的退离到三米远的位置，故意掸了掸挨过对方的胸口，以牙还牙的“啧”了一声。
余纵嘲笑他幼稚，冷嗤一声，越过攸关走到门口查看，门合得很紧，除非暴力撞开。
可如果这么做了，他们就会彻底暴露。
余纵回头，看见青年举着两只手，摸黑朝保险柜走去。见不得他这副笨蛋样子，余纵两步上前，捏着他的手腕把人带过去。
“知道密码？”
“不知道啊。”攸关答得理所当然，“但是你肯定知道。”
余纵的个子高，助手当时又是蹲在地上，他手上的一切操作被余纵全部记了下来。男人拨开攸关，半蹲下来，飞快输入了三串数字。
保险柜门弹开，攸关的眼神被柜子里的灯照得铮亮。里面有阵阵寒气冒出来，瞬间模糊了攸关的眼。
不确定是不是受新记忆的影响，当攸关看到那一排排排列整齐的试剂时，心跳加速，血液直冲脑仁。
如同巨龙发现了闪烁的宝藏，他一头扎进去，双手抱住不肯撒手。
余纵捏着青年后颈的皮肤，把人拎出来。
攸关抬头，眼睛里带着讨好，是渴求的语气，“能全带回去吗，我好爱。”
余纵习惯了他怼人和不着调，突然被撒娇有点错愕。
他轻咳一声，提醒：“需要制冷装置才能保存。”
攸关：“那我们把保险柜抱回去。”
余纵：“可能会牵动报警装置。”
“那就想想办法。”攸关一边说一边观察余纵的表情，发现他在认真考量后，开始挨个抚摸试剂外的胶囊状保护壳。
“你去门口守着，我检查下柜体。”
余纵将保险柜搬出来，在后面发现了一些黏液，他用手指沾起一些放到鼻尖闻了闻，气味怪异，是血腥和类似于霉味的混合气味。
柜子后果然有报警装置，余纵用指甲齐齐切断，报警声没有响。随后单手抱起保险柜，用脚踹开了密室门。
红色的警示光自房间各个角落亮起，余纵把保险柜塞给攸关，把人拎起来放到二楼窗台外。
匆忙赶来的刘义张开双手，攸关就把保险柜扔了下去。
“跳下去。”余纵像个严格的教|官，勒令学员必须完成任务。
别墅每一层的层高都高于普通住宅，攸关的腿在发软，抓着余纵的胳膊说：“从这里跳下去有七八米，我腿要是断了……”
余纵做任何提醒，指尖一推，攸关就掉了下去。
攸关的心蹦到了嗓子眼，他很硬气的没有尖叫出声。半途中，金色的辫子假发飞了出去，挂在一根树杈上，随风飘摇。
下面四人有惊无险地接住他，抬着人就跑。
不一会儿，一队人马赶到，把别墅团团围住。余纵站在屋顶上，目标醒目，他顺着倾斜的房顶滑下去，落地后翻滚一圈，藏进了后面一栋别墅内。
那里面住的是领主，搜寻队不敢贸然进去。
等别墅的主人首肯他们进入后，余纵早就不见踪影了。
领主气血上涌，将手边的东西全砸了，“这么多人都抓不住他一个，我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对面躬身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下，额头不停冒着冷汗，面色苍白，嘴唇翕动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领主揉了揉眉心，再睁开眼时怒火已经散去，他缓缓开口：“他们既然愿意以身涉险救出其他实验体，说明有恻隐之心。”
嘴唇勾起，他微眯起眼意味不明的笑了，“不是抓到两个？把人钉在城墙上。”
下面的人打个哆嗦，哑声说：“是。”
“对了，还有那个姓周的老东西，一起挂上去。记得把他的命留着，别把人真弄死了。”
“是。”
下属领命匆忙离去，余纵藏在巨大的水晶灯吊灯上的身体显露出来。
三楼上，一个士兵走出来，发现余纵的他第一反应便是抬枪。余纵飞身过去把人按倒，掌心捂住他的嘴。
士兵抽出一把腰间的匕|首，眼底的贪婪一闪而逝，手起刀落，他吃惊的张大嘴，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
意图刺向对方的胸口的匕首，被余纵的手隔挡回来，插在了他自己身上。
士兵拔掉匕首想要反击，鲜血全渐在余纵的脸上和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包裹住他的鼻腔，像只撩人的手，在拨弄他的心神。
余纵的眼神有些恍惚，耳边是张卯曾经的话。
“你天生就是个怪物。”
“你不想吃生肉，其实是在抑制自己对人肉的渴望，我们每次给C区那些失败品丢去死人的时候，他们都高兴得快要疯掉。”
“你没见过他们吃肉的样子吧，原始的兽性也不过如此，他们甚至会为了争抢食物互相厮杀。”
“M001，我盼望着你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真正的人鱼也不过如此。”
“只有少数人知道，那四条原始人鱼厮杀起来只比这些失败品更加残忍，你将来一定会蜕变得和他们一样。”
一字一句，全是恶毒的诅咒。
张卯的脸浮现在眼前，压抑在心底的仇恨席卷而来，可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成为野兽。
士兵见男人忽然不动了，这一次他刺得很准，刀尖刺破余纵胸口的皮肤，看到冒出来的血他兴奋大喊：“我抓到他了，领主我抓到他了！”
余纵是特殊通缉犯，金条和官职他都能拿到手了！
疼痛唤醒了余纵，浑浊的眼睛变成了漆黑的深渊，他握住对方的手，将只刺进去一点的刀子拔|出，毫不留情地插|进士兵的喉咙。
前后不过几十秒，领主的人赶到时，原地只有一具新鲜的尸体。
领主从后方走来，脚踩着那滩鲜血，怒极反笑，余纵和那些残次品果然不一样的，他拥有强大体魄、人性，还拥有人类的独有的丰富情感。
如果是为了周河彦，余纵应该赶往贫民区，如果是为了被抓的实验体，余纵该去的地方是监|狱。
他忽然知道了余纵潜入的目的，笑声愈发狂妄恣意。
真有意思，原来他有软肋。
这一夜，领主的别墅内灯火通明，众人严阵以待守在房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领主坚定认为余纵会在此现身。
攸关和刘义四人一路躲躲藏藏，凌晨才回到防空洞里。
里面没有人休息，看到几人身后没有余纵的身影，M002走到他们身后瞧。
“你站住。”他叫住往里走的攸关，三两步跨过去挡住他的去路，目露凶光地质问，“他人呢？”
攸关：“他去引开追兵了。”
“那你就好意思回来？你为什么不去救他？”M002这个炮仗一点就炸，他对攸关的偏见和轻视在余纵不见后，变得变本加厉。
“我们几个跟去只会拖后腿。”攸关客观的解释，而且他亲眼看见，余纵在可以直接离开和从侧阳台翻进去之间，选择了后者。
那一刻他才明白，帮他们潜入拿到试剂只是余纵今晚的目的之一。而进入领主家，是他的第二个目的。
“你让开，我要去看看罗队。”攸关的手搭上M002的胳膊，想把人推开。
M002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拇指用力推他的手背，咔嚓一声，攸关的手腕脱臼。
“柚子！”
“攸关！”
王秋天和贺欢欢异口同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没有人反应得过来。距离最近的刘义直接拔枪，对着M002说：“放开他！”
M002脸色精彩，其中藏着一抹不明显的无措和震惊，他没想到攸关会这么脆弱，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
心虚之下，他的态度更加蛮横，“把枪拿开。”
刚一起逃过命的攸关，已经被刘义视为生死之交，何况攸关还能救他的偶像。刘义打开保险，手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
和他一起的唐家三人也纷纷拿起枪，大有撕破脸的架势。
离开那个鬼地方后，M002已经快忘了被人针对的感觉了，愤怒冲撞着他的胸腔，脚踝两侧的鱼鳍炸开立起，颈侧浮现出蓝色鱼鳞。
“他要攻击人！”安奇大喝一声，拎起桌上的一个扳手砸过去。
M002抬手接住，反扔回去，刚好砸中安奇的那条断腿。剧烈的疼痛瞬间蚕食了他全身，痛得他险些当场晕厥。
“M002，你过分了。”攸关的声音出奇的冷静，看向M002的眼神克制中带着责备。
早在第一次看见M002起，攸关就知道他是个容易被情绪操控的孩子。他从小就被困在研究所，一直在承受张家父子对他残忍的伤害。在他的认知中，世界上没有好人。
没有被触怒的时候，他能与人和平相处，一旦被推向“对立面”，他的攻击性就出来了。
有些话攸关不想让其他人听见，朋友归朋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主动上前，M002龇牙，压着眉眼，准备攻击。
“你干什么！”贺欢欢上前，拉住攸关没受伤的那只手。
“我想和他说句话。”攸关对她笑了下，“没事的。”
M002的指甲闪泛着寒光，脚踝的鱼鳍动了动，这两样随便一个就能轻易杀死普通人类。说不心慌是假的，攸关的小心脏紧缩成一团，面上不显，反而冲M002友好一笑。
贺欢欢和刘义一左一右站在后面，手里都握着枪。
攸关在两人注视下停在M002面前，声音很轻，旁人听不见，“我知道你可以和余纵远程沟通，是不是我们丢下他不管，你一问便知。”
M002的瞳孔紧缩一瞬，研究所坍塌时，攸关因为担心余纵想要返回，他当时就用脑电波和余纵沟通的。
这一能力连张卯都不知道。
不只是他，包括荣一金在内，所有变异比较成功的实验体都有这项能力。
攸关：“你不用担心，他们不知道。”
当时情况那么混乱，没有人注意这些细枝末节，都以为是余纵趁他们不注意，提前跟M002交代过什么。
攸关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最初那四条人鱼。
原文开篇就说过，研究所怀疑他们采用了，某种常人无法探知的技巧沟通一起自|杀。
看着M002愣怔的表情，攸关肯定这不过是个看似牛高马大，实际上心理年龄只有十岁的小屁孩。
“问完之后，我希望你就刚才的事对我道歉。”
青年四平八稳的态度，让M002有种自己犯下天大过错的感觉，明明是攸关不在第一时间说清楚，明明是他先朝他伸手。
对，都是他的错，他的错。
M002眼底的戾气不降反增，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了防空洞。
攸关站在后面喊他，没能把人叫住。贺欢欢看着他垂着的手掌，叹了口气道，“我帮你接回去。”
“什么玩意儿，这么横。”刘义骂了一句，怜悯的看着攸关，“脱臼没那么容易好，而且可能将来会有功能障碍，运用没那么自如。”
攸关在心里把M002大卸八块，脸上一派淡然，很佛的说：“慢慢养着，应该没事。”
“逃命都来不及，这种特殊时期怎么养。”安奇的腿被砸到后再次流血，心里对M002的不满攀升到顶峰。
“喂，我们真要带着他一起吗？这人根本就是个定时炸|弹。”说话的是李鑫良。
对余纵的恐惧，在对方不计前嫌救了他们之后消失了，但也仅仅只是对余纵。新出现的M002让李鑫良生起了戒备，他们对实验体一无所知，万一M002突然发狂，防空洞里的人谁都逃不过。
这事不能深想，越想李鑫良就越惧怕。
“不能让他留在我们队伍中，让他走。”李鑫良怕大家觉得他太过无情，慌忙解释，“实验体就是个未知数，谁敢保证他们永远不会伤害人类？M002年纪是小，但他有能力自保。相比之下，你我这些人简直就是他砧板上的鱼肉。”
“或许余纵能管教他呢？”贺欢欢道，“他好像很听余纵的话。”
“余纵？”李鑫良迁怒无辜，“说不定连他也不能信，毕竟他和M002是同类。”
话音刚落，失去了M002压制的罗俊明突然醒了，他的身材较之前更加健壮，不知何时长出的獠牙露出来，卡在嘴角两边。
他的瞳孔附近的有一圈很窄的虹膜，身上的肌肉和之前一样，仿佛下面有东西在蠕动。
攸关现在知道了，那是在重组变异。
实验体的肌肉比人类的发达强健，爆发力也更大，从外表的皮肤到内脏器官，罗俊明身上的每个部位，无时无刻不在强化。
攸关用完好的那只左手对刘义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打开保险柜。
保险柜里的冷气释放出来，白雾消散在空气中，每个存放试剂的透明胶囊上都没有贴识别标签。
张卯当初将东西交给罗俊明等人护送时，就起了防备，他故意不标注，为的就是防止东西被人抢走后自如使用。
他千算万算算不到的是，攸关有外挂。
粗略扫了眼试剂，攸关脑子里的资料自动核对匹配，帮他找出了B-2，“第一排，左数第三个，从罗队的颈侧打进去，要快。”
罗俊明体内的动物基因占了上风，短暂的判断四周环境后，他朝距离最近的李鑫良发动攻击。
李鑫良毫无防备，摔倒在地时脑袋磕在了椅子上，疼得两眼发黑。罗俊明的指甲只比之前长长了一点，坚硬度大大提升，轻易就挠破了李鑫良的脖子。
鲜血从伤口里渗出来，刺激着罗俊明的味蕾。
长久没有进食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饥饿，张嘴就咬。
“帮忙！”随着贺欢欢一声指挥，在场还有战斗力的人一起扑上去。
刘义和唐七一起勒着罗俊明的脖子，唐八唐九则一人抱着罗俊明的一条腿，安奇和贺欢欢抱住罗俊明的腰。王秋天则用脑袋用力去顶罗俊明点肚子。
几人一起同一个方向施力，罗俊明如磐石般岿然不动，下盘很稳。
攸关从桌上拿起刘义取出的试剂，拔掉外壳扎进罗俊明的颈侧，将液体推入。
李鑫良被咬得喊不出声，颈侧的皮肤被撕裂了一块，尖利的牙齿正在撕咬。
他吓坏了，脑子里晃过刚进队伍时，罗俊明对他说的话：“好好跟着我干，少不了你肉吃。”
可惜，罗队许诺的肉他连影子都没看到，反倒是自己成了队长的盘中肉！
李鑫良哽咽，眼泪从眼角流出，心里不恨罗俊明。他自嘲的想，是不是刚刚的那些话太没良心，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在惩罚他。
颈部的咬合忽然松懈。
罗俊明的身体随着众人拉拽的方向，往后倒在地上。
他发狂抓挠自己的脸、胳膊、脖子和肚子，带出一条又一条血痕，他的身体中像藏进了数不清的虫子，不停地穿梭于肌肉之间。
*

第043章 是弟弟哦
“罗队这是什么情况, 他身体里是不是也有那种虫子？！”唐九是这群人中胆子最小的，此时躲在距离罗俊明最远的地方。
罗俊明在注射后反应很大，李鑫良轻捂着脖子上的伤口, 退到了贺欢欢身后，眼神惊恐又带着些许怜悯。
他伸手握住贺欢欢的脚踝，结结巴巴道：“欢姐，我会不会也被感染……”
攸关的精神放松下来后，疼痛也接踵而至, 脸色瞬间就白了。贺欢欢没空搭理李鑫良，一手握着攸关的手腕上方, 一手小心抬着他的手掌。
“攸关, 你还从张卯那里听到过什么吗？比如像罗队这种情况，有没有恢复成正常人的希望。”
攸关知道她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配合着认真地在脑子里搜索一番, 从现今的所有资料来看, 答案是：“没有，据我所……”
贺欢欢两手用了巧劲儿, 攸关还没来得及喊疼，手就接好了。
接好后的手持续疼痛，使不上力气, 至少废15天。中途不再发生二次伤害, 要30天才能彻底恢复。
贺欢欢这才有工夫去管李鑫良, “这么久过去了，你要感染早变异了。”
李鑫良松了口气, 身上那股一直支撑的他的力量散去, 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墙上, 大口大口的喘气。
攸关走到罗俊明身边, 掌心搭上男人的胳膊上，与其说皮肤下的肌肉在蠕动，不如说是肌肉与肌肉间在碰撞拉扯。
他跪在地上，声音盘旋在罗俊明的耳边：“罗队，你要坚持住，有人还在等你去接他，那是你弟弟吧。”
罗队这样有责任心的人，在不能确保自己安全的条件下大概率不会选择结婚。他珍藏的小照片上的男孩，应该是他的亲人。
罗俊明的眼睫颤了颤，突然睁开眼睛，两手死死抓着两侧大腿，指甲勾破了裤子，将下面的肉刮下来一层。
“罗雨，小雨……”嘶哑的声音里透着两种矛盾的情绪，绝望和希冀。
攸关想了想，继续说：“他肯定还活着。”
罗俊明的瞳孔紧缩后又松弛开，窄窄的虹膜扩大了一点。随后人就再次失去人类意识，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贺欢欢见势不对，抓起一张抹布塞进他的嘴里。
又招呼其他人一起过来，把人绑住。
这一次，大家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拧成一股很粗的绳子，成功把人压制住了。
做完这一切，每个人身上大汗淋漓。贺欢欢没闲着，她帮攸关用布条将手固定住，勒令他千万不能活动手腕。
攸关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疼痛是有的，还有一点小小的新奇。
“大哥，你是废了手，不是捡了金子，这么高兴做什么。”安奇翻了个白眼，感同身受道，“你很快就会发现，少了一只手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单是跑路就无法维持平衡，容易跌倒。”
攸关：“没关系，就当是人生新体验了。”
“搞不懂你。”安奇蹙眉，“你这态度什么意思，你就一点也不怪他？圣父吗你？那我们刚刚帮你说话算多管闲事咯？”
被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想起了“离家出走”的青年，无法理解攸关对M002的态度。
“他只是个小孩子。”攸关说。
“你逗我们呢。”安奇觉得可笑，“他怎么也十七八岁了吧。”
“他没有十七八岁。”攸关严肃的纠正。
安奇觉得更可笑了，“就算才十五六，可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都分不清吗？从头到尾，我们对他哪里不好了？结果说翻脸就翻脸。攸关，这种人我们真没办法和他相处，就算相处下去，也会心有芥蒂，无法真正的交心。”
“M002今年20岁了。”
众人神色各异，有人想笑，有人想骂。
紧接着就又听攸关说：“这20年里他一直待在研究所，每天面对的只有研究员、药剂，以及丧尸。”
二十年是什么概念？他们所熟悉的余纵，在研究所待的时间是15年，十岁之前，他已经初步形成了世界观和道德观。
M002没有这个机会。
现在的他是一张白纸，又不是一张白纸。
他的观念中，世界是灰色的，只有险恶和算计，周遭的一点敌意和防备，都会让他产生应激反应。
“M002的心性就是一个小孩子，可他真的不坏。逃亡路上，他虽然曾表现出不耐烦，却从来没有丢下我不管。我当时是发烧烧晕了，可我的大脑很清晰，我记得他背着我跑了很久。”
攸关一直表现得很安静，这种安静让大家浮躁的心受到了影响，渐渐开始客观思考M002。
见大家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反感M002，攸关继续道：“坏孩子是不会耐心照顾人的，好孩子偶尔也会发脾气，就连我们成年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吧。”
在场无一人说话。
过了半晌，受之前的“报应”说影响的李鑫良道，“当时我表现得最激烈，肯定是我把他气跑的。”
“让他出去冷静一下是好事。”攸关看着自己的手腕，语气像个遇到熊孩子的大家长，“当时那种情况，我们说什么都没用。”
他忽然想起张卯以前说过，人鱼都情感偏执，余纵是不是这样攸关不清楚，反正M002有这个趋势。
攸关突然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两条鱼的爹，亚历山大。
不，按辈分来说，他是M002的爷爷！
李鑫良：“那他一个人跑出去，不会有危险吧。”
“他不会跑远的。”攸关胸有成竹，按照熊孩子心理，最后发怒是因为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羞于承认。
愤怒离家是想远离他们，也是想接近他们。
M002一定就在附近，等着余纵回来，也在等有人去找他。
攸关调整了下脖子上的布条，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气。”
“可……”李鑫良还想说什么，被贺欢欢瞪了一眼。
李鑫良嘀咕：“现在外面那么危险，别两人一起出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贺欢欢怼他毫无心理障碍，见李鑫良要去抓脖子，厉声呵斥，“别去碰你的伤口，咱们现在没有药品，挠感染了你就等着截肢吧！”
李鑫良伤的是脖子，截肢等于砍头，他立即放下手，嘴里时而发出疼痛的抽气声。
攸关钻出防空洞，一直守在屋子里的荣一婷看见了他，急忙走过来。
“怎么出来了？刚刚下面还有人在搜查。”
“出来找个小朋友，你看见他了吗？”攸关四下扫了一圈，没发现M002的踪影。
荣一婷“咦”了一声，指着某个方向说：“我记得刚刚还看见他蹲在那边，怎么啦？闹矛盾了？”
“没事，跟我玩捉迷藏呢。”攸关笑得很放松，荣一婷信了他的话，噗嗤笑出声。
攸关站在高处往下看，贫民区里的灯全灭了，基地其他区域留着路灯，唯有别墅区内灯火通明，说明他们很可能还没抓到余纵。
他朝荣一婷手指过的方向走去，心里却在疑惑余纵到底想做什么。
沈岚风的事情之后，基地当天就更改了所有城墙大门的密码，
余纵是想从领主那里弄到打开基地城门的密码吗？或者是军械库和军需库的密码？攸关心里划过各种猜想，直觉告诉他，这些都不对。
——
别墅区内，士兵把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一无所获，余纵的确不在别墅内。
领主就像是有病一样，万分肯定自己的猜测，命令他们一遍又一遍反复搜索。士兵里有人不太耐烦了，他不敢表露，只是跟战友抱怨。
“我怀疑领主脑子有问题，从晚上到现在，整栋房子我们搜了不下三十遍，他是不是魔怔了。”
“别瞎说，小心被听见。”
士兵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用枪挑开不可能藏人的小柜门，他一转身，脸上神色大变，下意识拉住战友的袖子。
战友两眼呆滞，站得笔直，嘴唇蠕动，有声音发出：“这里没有……我们去别的地方……”
士兵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余纵就站在自己对面！并且一只手按在他战友的肩上，像在暗中发力。
“来……”第一个字尚未完全出口，余纵就掐住了他的喉咙。
他看见男人的眼睛变成了一个旋涡，里面有暗红色的光。
脑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什么都没看见……他明白为什么搜寻几十次都找不到人了，因为他们即便发现了通缉犯也会忘记！
余纵松开手，两个士兵一起转头朝外走，嘴里说着：“我觉得他早就跑了。”
“这里面我们刚找过，没人。”出门碰见其他士兵，两人勾着对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全然忘了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余纵隐没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领主彻底失去了耐心，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亲自去了监控室查看别墅监控。最后，他让人把画面停在自己的书房外。
书房里做了特殊安保，设有机关，杂乱分布的激光线，能把人在一秒间切成碎块。他不信余纵能躲过去，可就在半秒之间，一道影子推门掠了进去！
不可能，是看错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快！
领主推开监控人员，一帧一帧地看。
虽然只是一个虚影，但他可以肯定，一定有人进去了！而且在那一瞬间，书房内的激光线没有发射。
领主从副官手里抢过枪，步履匆忙，直接跑起来。
副官的脸色也不好看，紧跟其后。
书房里有许多秘密文件，除了猎鹰基地的，还有一些与上级基地签署的重要文件。
一想到有些东西可能会被余纵知道，领主的脸色就沉得能滴水。他命人关掉了安保系统，踹门冲进去，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书柜和保险柜敞开着。
想到什么，他疾步走到书桌前，低头看向平日常坐的那把椅子，藏东西的轮轴好好的，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他闭了闭眼睛，命令所有人对着书房各个地方胡乱扫射。
“给我打，他一定还在屋子里，别给我留活口！”
领主前所未有的慌乱，他之前以为余纵现身是想打听自己父亲的死因，现在才知道，他的目标更大。
书房的墙壁、家具千疮百孔，火药味和木制品的碎屑漂浮在空中。领主死死盯着前方，没有鲜血，没有倒在地上的尸体……人呢，人究竟在哪里！
死寂一般的屋子里，忽然响起细微的电流声。
领主从愤怒和恐惧中回过神，揪住一旁的副官推出去，一道激光从墙上射出，贯穿了副官的胸口，紧接着第二道激光射出来，将副官跌落的身体从中切断。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跑出去，几分钟后，趴在天花板上的余纵这才现身，藏进落地窗帘后。
他抠掉手背上碍事的子弹，其他的子弹被正在愈合的伤口推挤出来，掉到地上。
——
领主出了书房，将负责安保的技术人员叫到跟前。
他脸上带笑，言语还算温和，“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总负责人发着抖说：“我，我不知道，是他鬼迷心窍突然打开的安保系统！”
下属脸色苍白，冷汗连连，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刚不知怎么的，我，我关闭过一次系统，不过领主你放心，只有一秒钟，不，只有半秒我就反应过来了，并且重新打开了系统。我以为是主机出了问题，就去了隔壁检查。所以主管再次进去关闭系统的事我并不知情，回来看到系统显示关闭状态，还以为是真的很出了问题，才又重新打开……”
“做的不错。”领主笑得眼角挤出了褶子，手指搭在扶手上轻轻敲打，“你是个很负责任的人，看来我得给你一些奖励。”
下属心头一喜，信以为真，“多谢领主，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工作。”
笑僵在脸上，子弹飞过来，命中他的眉心。
领主扫了眼染红的地毯，命人用地毯把尸体裹住，一并带出去扔掉。
整整一夜没睡的他有些神经衰弱，额角两侧一抽一抽的疼，他想不通余纵整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借此试探那些资料的位置，可他在进屋以后并没有把东西拿出来过。
领主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带倒，哐的一声砸到地上，他眨了两下眼睛，猛地抬头朝书房方向看去。
他的确没把东西取出来，可他用眼睛看过！
“上楼！快！”领主话落时，人已经如离弦的弓箭飞奔出去。
他眼底那种巨大的慌乱让众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还在路上，他们就拉开了枪|支保险。
书房内，常坐的办公椅子翻倒在地，四个万向轮化为碎片落在地上。
领主捡起一个碎片，死死捏在掌心——藏在里面的东西不见了。
四个U盘内装着的资料不同，其中一个是张卯从前传给他的实验记录，另外两个是和上级基地的秘密协约，剩下的一个，是四道基地大门的初始密码。
初始密码一直都在，只是被新密码覆盖了。
只要插入U盘就能越过新密码，直接打开大门，算是基地的备用密码。这一设定嵌在母程序中，现在更改根本来不及！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把所有的重型武器全搬到城墙上，另外装好炸药，全部狙击手就位！还有兵团里那些废物，把他们家里人都抓起来，再不听命就全杀了！”
领主两眼腥红，忽然想到什么，他揪住身旁的人拉近，“周河彦呢，还有那两个变异者，把他们的皮剥了，脑袋和四肢砍掉，挂到最醒目的位置，我要让余纵知道得罪我的代价。”
十分钟后，有人来报，周河彦和那两名异能者全都不见了，现场厮杀惨烈，救人的正是余纵。
像是故意在跟他们作对，领主之前说明天一早就挂人，余纵偏抢在他们行动之前把人救走。
姓周的老头子看着是个瞎子，耳力惊人，竟然能精准捕捉到扳机被扣动时的方位。那两名实验体就更别提了，受伤的镣铐被余纵用枪崩断后，他们瞬间化身成了怪物。
“领主，他们不是人，其中一个的手竟然能变成章鱼的触手！上面的吸盘能把飞过的子弹给吸住，又丢回来！”来汇报的人当时就在现场，他浑身带伤，现在想起那些画面还心有余悸。
“对了，还有一个，他，他是人鱼基因携带者，他一开口我们就会产生幻觉！”
“我不管他们是什么，我要他们死，一个都不许留！”
混乱的基地内掀起了血雨腥风，所有失败品和实验体的家人都被抓了起来，他们被捆绑在一起，放置在一个铁笼子里。
笼子悬挂在1号门外，根据勘察，明天气温突变，寒潮即将来袭。
游荡在附近的丧尸为了躲避寒潮，会本能的朝有人聚集的，温度更高的基地聚拢。
笼子一旦开启，里面的人就会掉下去，成为丧尸的盘中物。
城墙上24小时戒严，方圆三公里内不许有人，所有居民全部撤离。
——
攸关一直坐在小山坡上，他用荣一婷自制的粗糙望远镜看出去，发现许多人正在城墙上布置炸药。
照这数量，别说人了，连城墙都会被炸掉一半。
基地的人是不是疯了？
而且从此举动推测，余纵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002，你爸很快就回来了，你高兴吗？”攸关坐在垃圾堆上，身上披着麻袋伪装自己，不走近的话无法辨别出他是个人。
M002不知所踪，但攸关知道，他就在附近，因为时不时他就能听到一点响动。
有时候是塑料袋突然飞起来，有时候是一个纸团莫名掉在自己附近。
真是个别扭的孩纸。
攸关在寒冷的空气中打了个喷嚏，又一个麻袋扔过来，罩在他头上。
笑了下，他道：“小二啊，你是还在生大家的气吗？你要知道自己是个很厉害的人，相对于你和余纵来说，我和其他人都是弱者，弱者畏惧强者是很正常的。”
“你骗人，他们根本不是怕我，是厌恶我！我有眼睛，我看得见。”M002从一堆垃圾里钻出来，头顶上还有一个铁皮盖子。
他随手扯掉，眼神凶狠，“你也一样，你也讨厌我。”
“如果我讨厌你，为什么要来找你呢，我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了。”攸关不解地看着他，“难道你讨厌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吹着冷风跟他聊天？”
M002冷哼，“那你刚刚还说你畏惧我。”
“畏惧只是从能力角度来说，可是从其他角度，我们把你当成弟弟。你如果想和大家打成一片，单靠拳头造成的威慑是不够的，你要让他们知道，你和他们是一样的，不是异类，而是同类。”
攸关打断想要开口的M002，“我希望你能忘记自己和人类的差异，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
M002之所以应激反应强烈，有个根本因素是他排斥自己的身份，甚至有些自卑。
越是自卑，被人针对时他的反弹越厉害。
从张卯对余纵的态度可以想象，那傻逼一定没少在M002面前强调过他是怪物，二十年的时间，这个自我定位在他心里扎了根，一时半会儿无法拔除。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M002死鸭子嘴硬，落在大腿两侧的手收紧成拳，眼神飘忽。
攸关伸手，掌心将他的拳头包裹住。嗯，这小子拳头很大，一只手居然包不住。
“你干什么！”M002想要挣开，可在看到攸关吊在胸口的手后，他停下了动作。
他眉头紧拧，一副想揍人又被束缚的烦躁表情，胸腔里的小火山正在喷涌。
“放手。”
“不放。”攸关手指一点点往上移动，捏着他的手腕说，“碰一下你能少块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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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002眼神微乱，眼珠子左右移动，耳根子都红了，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你，你对他也是这么厚着脸皮死缠烂打吗？”
攸关冷下脸，M002心里小小的慌了下，不会吧，这样就生气了？
他咬了下唇，正想解释刚刚自己是乱说的，就听攸关道：“怎么可能，是你爸对我死缠烂打。”
“哦，是吗。”
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攸关一时没反应过来，扬起脸笑着回应，“我向来只说实话。”
看见余纵死气沉沉的脸，他的笑容凝固了。而余纵身后的周叔正一脸姨母笑的望着他，另外两个陌生人则是一脸戒备。
*

第044章 我能叫你爸爸吗
攸关以前听人说, 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容易被抓包。
现在他信了。
攸关尴尬得脚指头抓地，眼睛四处乱瞟, 他从垃圾堆里站起来，披在身上的麻袋自然掉了下去。
余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沿着攸关脖子上的布条落到他吊着的手臂上。
拆台的念头瞬间消失，男人把人拎过来正对着自己，“手怎么了？”
M002雀跃上前的脚步顿住, 后退一步。
他对余纵的感情起初是厌恶，因为他, 自己才开始被研究所重视, 真正开启了噩梦。可在M002第一次和丧尸格斗，余纵用冰冷的言语反向激励他后，这种厌恶渐渐的被时间消磨。
他深切的感受到, 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面对困境。
攸关说普通人会畏惧变异者的能力, 作为变异者的M002有同样的心理，从被余纵救出实验室的那一刻, 在他终于可以和他面对面的接触后，他对余纵生出了莫名的畏惧。
臣服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此刻见到余纵阴翳的脸色, 他下意识想跑。
脱口而出：“是我, 是我伤的。”
M002两腿发软, 脑袋垂得很低，睫羽颤抖着。他用余光瞥见余纵的手抬了起来, 条件反射地蹲下, 抱住自己的脑袋。
“你干什么。”攸关挡在两人之间, 余纵身上的气势不对, 不像要教育孩子的家长，倒像要一爪子拍死小兽的凶狠猎豹。
看了眼攸关脏兮兮的脸，余纵语气平静道：“让开。”
完了完了，这一听就知道是要请M002吃竹笋炒肉。
“不让。”攸关故意把受伤的手往前举，余纵要敢往前，他就敢碰瓷倒地打滚。
这份维护是M002完全没想到的，他以为攸关会告状，甚至添油加醋让余纵好好收拾他一顿。然而攸关什么也没做，反而护着他。
为什么？
攸关出来之前，他其实偷听过他们在防空洞的谈话，所以他真的是圣父吗？
“你打算做什么？”余纵冷脸，攸关也跟着冷下脸。
余纵轻松越过青年的头顶，命令道：“跟我来。”
M002挪到余纵面前，他面容幼态，个子跟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差不多，在一米九多的余纵面前，当真像个小孩子。
攸关想阻止，被轻咳一声的周叔拉住，“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他不会打孩子吧？”
“说不准。”周叔说的是实话，“不过我想他有分寸。”
“……”攸关无语，不愧是八卦老头，就爱讲废话。
“有人上来了。”一直沉默的两名陌生人中，有人忽然开口。
有一队士兵举着火把快速穿梭于贫民区，从方向看，应该是朝着小山坡来的。
攸关：“你们跟我来。”
他把人领到防空洞的入口，折身返回荣一婷的小房子。荣一婷听说后，从床底下拖出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牛皮行李箱，将自己的宝贝零件全部扫进去。
“你等等。”她让攸关等在楼上，揭开木板爬下去，把地下室弄得乱七八糟，故意让两个柜子倒在一起，更好的遮住狗洞的同时，造成跑路前一通乱翻的假象。
两人回到防空洞荣一婷才知道，哥哥自之前和余纵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我哥他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攸关摇了摇头，刚跟着荣一婷走到防空洞中央位置，外面突然响起“咚”的一声。
在垃圾堆的隔绝下，那声音很小。
“草他妈的。”伴随着一阵骂声，荣一金回来了。
他以上来就拉着荣一婷往角落走，“那群臭傻逼正在往垃圾场投掷火种，大家都趴下，尽量少吸入浓烟。”
垃圾山外，一个个布条上裹满了油腥红火把扔了过来。
为了陈启彪打抱不平的士兵受到要挟，不得不站出来作战，谁能立功，谁被困的家人就能第一个被放出去。
无论这个垃圾场有没有通缉犯，他们都要先把这里夷为平地。
他们的眼睛被火光照亮，焦黑烟狂放的升起，其中一部分从防空洞出口的缝隙漏进了进去。
洞内的气温迅速升高，荣一婷拨开她哥的手，冲到角落打开柜子，里面有她囤放的急救物资。
清亮的水被她从一个个罐子里倒出来，打湿撕碎的布条，然后递给大家
飘进来的浓烟越来越多，隐约可以听见有人从垃圾堆上经过。
大火漫天，垃圾堆上的易燃物疯狂燃烧，火舌扭动着往上攀升。很快，火势蔓延到了旁边的小房子。
几个士兵迅速从里面钻出来，用嘴里的对讲机和下方的长官沟通，“人已经跑了。”
“‘天眼’24小时监控，她跑不出基地，马上去追。”
话音刚落，一阵大风刮过，火舌嚣张地伸过来，舔过那人的手，把人烫得惨叫一声，对讲机也跟着掉下去，顷刻间被火吞了进去。
“快走！火烧过来了！”
士兵们匆忙离开，守在唯一的通往下方的路上，盼望着荣一婷会从某个地方钻出来。
大约一分钟后，有两人从燃烧的垃圾堆里爬起来。余纵压在M002的身上，后背被烧掉了一层皮。
M002用力咬着下唇，湿润的眼睛里藏着千言万语。
余纵把他叫到一边时，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而余纵也的确打算采用极端手法，让他也尝试一下攸关的痛苦。
还没来得及动手，变故突发。
M002并不害怕手被折断，他的恢复能力不如余纵，但是强过人类太多。面对肉｜体上的体罚他没有太多害怕，反正在实验室里已经习惯了。
可在看到余纵为了保护他，后背烧得血肉焦黑，他的心触动了。
余纵的大手狠狠推把他的脑袋，“走。”
M002从愣怔中回神，连忙快步跟上。余纵背上的衣服烧光了，皮肉暴露在空气中，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你为什么那么护着他。”
青年的声音很轻，夹杂在噼里啪啦的焚烧声中。
余纵头也不回，只是伸手把落后自己一步的人拽到了身旁，“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出来？他救了我，我才有机会救你，否则你小子还不知道要在囚禁室里关多久。”
“就因为这个？”
“不然？”余纵嫌他话多，嘴唇抿了抿。
“不是因为他是你的承受体吗？”
“……”余纵嘴唇往下压着，憋了几秒说，“不是。”
“哦，我以后会对他好的。”M002保证，决定等下见到攸关一定要郑重的道歉。
“还有。”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余纵找来两根铁棍，扔给M002一根，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合力将掩藏防空洞的垃圾刨开。
“最后一个问题。”
余纵将最后一点燃烧的垃圾踢走，弯下腰握住洞口的拉环，“说。”
“他说你是我爸爸，那我能叫你爸吗？”
“………”余纵眼角迸射出的寒光，逼得M002瑟缩起肩膀。
他微抬高下巴，手里的动作不停，用嘲讽的目光看向好大儿，“你看我像需要儿子的吗？”
M002失落，化悲愤为力气，在余纵打开出口的第一时间跳下去。
防空洞里的浓烟沿着出口争先恐后地往外散，攸关被熏得睁不开眼睛，刚拿开湿布就忍不住咳嗽，眼泪狂飙。
朦胧间，他看到有人朝自己走过来，是M002。
那副看似瘦弱的身体中藏着巨大能量，攸关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人被M002倒着扛到了肩上。
胃部被青年的肩头顶住，攸关快吐了，胳膊也因为垂落的姿势更加疼痛。
M002把人扛出去放下，又进去找第二个。他挑的是相对较弱的人，不一会儿，荣一婷也被扛了出来。
她揉着肚子，表情纠结，“本来还以为能多撑一会儿的，被他这么一扛，我差点当场去世。”
攸关摆了摆手，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荣一婷：“……”
下面状况好一些的人选择自己走出来，他们察觉M002是在特意表现自己，拒绝当沙包的时候很有礼貌，没有伤害心理年龄只有10岁的男青年。
火焰高涨，映红了大家的脸，上方空气对流，比下面好过一些。
荣一金走到余纵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攸关狐疑的盯着两人，他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
这群人中有老有少，有伤兵也有壮丁，人员分工成了很大的问题。
安奇杵着一根钢管当临时拐杖，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蹲守在下面的人。那些人耐心十足，目光炯炯的盯着上方。
荣一金抬腕看了眼表，荣一婷踮起脚看了一眼表盘，“之前你手上没有这个。”
“哦，路上抢的。”荣一金语气稀松平常，他嘴唇翕动，小声的跟着秒针数数。
数到60时，分针指到了8点。
太阳彻底脱离了地平线，悬挂于空中，基地刚好把几台火力猛的武器运上城墙。众人的视线越过正在消散的黑烟看出去，城墙上有人正在冲他们的方向挥动手臂。
“怎么会是他！”荣一婷惊讶地扭头看向荣一金。
荣一金冷笑，“那是他欠你的。”
*

第045章 一拳超人
吴鹏借口帮新任安全部长的太子爷上城墙检查为由, 在城墙上装了定时炸弹。这么干是赤|裸裸的背叛，可他没办法。
自从荣一金给他喝了血后，他觉得浑身发痒, 好几个地方都抓破了。荣一金告诉他，他已经感染了“人鱼病毒”，这种病毒只存在于人鱼变异者的血液中，必须每隔5小时就喝一次血才行。
刚走出去没多远，吴鹏就感到后颈像被羽毛撩过一样酥痒。
他起初以为是荣一金在故意吓唬他,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紧接着，后颈又是一阵痒意, 这种痒钻心似的, 渐渐地遍及全身，吴鹏不得不信了。
他想过去找研究员，可他要怎么解释自己喝下了荣一金的血, 却没有及时告发？他也尝试过去找亮哥坦白, 结果却亲眼看见他杀死了一个变异者的母亲。
原因是怀疑那个可怜的女人想给自己儿子报信。
这种情况下，吴鹏当然会选择保命。
他听了荣一金的话, 不只是在城墙上装了定时炸弹。还在跟随亮哥检阅装备，以及汇报工作时，在武器库和领主所在别墅区安置了炸弹。
吴鹏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他停下挥动的手, 希望这群怪物能在出逃后立刻被丧尸咬死, 这样他“背叛”的秘密就能被永远隐藏。
可他的体内的病毒怎么办？
吴鹏越想越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怪圈中。
这头, 荣一婷从自己的小腰包里掏出了望远镜, 更加清晰地将吴鹏纠结的表情纳入眼底。
听完哥哥的讲述后, 她疑惑道：“真有人鱼病毒？”
荣一金正欲开口, 荣一婷挥开他，去问了攸关同样的问题。
攸关果断摇头：“没有的，你哥瞎掰吓唬他的。身上痒要么是吴鹏心理作用，要么是你哥在搞鬼。”
荣一金郁闷，明明问他就可以，为什么要去问别人！
难道攸关的回答自带香气吗！
他转身继续看表，分针在又走了一圈后，他朝吴鹏所在的城墙扬起手。
吴鹏捕捉到他的动作，慌乱的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咬牙按下了手里的定时器。三声爆炸同时在基地三个地方响起。
“出什么事了！”
“爆炸，武器库爆炸了！”
“那这垃圾场咱们还守吗？”
“守个屁啊，赶紧去那边看看！”
守在下面的人匆忙离开，顾不得再等待二次清扫现场。他们一路跑出贫民区，撞见另一队士兵，双方一交流才知道，领主所在的别墅区也出事了。
“领主怎么样？”问话的人语气焦急，内心恨不得领主死，这样他的家人就能从仓库里出来了。
“领主已经撤离。”
“……”
爆炸声引起了基地内的恐慌，上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自己内部出了问题，还以为是那群怪物干的，派了一波又一波人前往增援。
出了如此严重的袭击，他们仍旧不忘领主的命令。
长官特意分布一小队人马，将无辜居民们推上城墙，关进笼子里，再由吊钩挂起来往下放，悬在半空中。
妇女儿童的哭喊声听得士兵有些揪心，有人上前劝说。
“你们想活命，就让他们来自首。他们已经成了怪物，就算逃出去也不可能被其他基地接纳，不如乖乖回去继续当实验体，为人类做贡献。”
“既然他们是为人类做贡献，那你们为什么不好好对他们？如果他们在实验室里过得好，他们为什么要逃走？！”
尖锐的质问落下，笼子里的实验体亲属们忽然就不哭了。
是啊，如果研究所真的按照当时承诺的那样，给他们的一份生活的安逸，只偶尔抽抽血，剪剪指甲，他们为什么要不顾生命危险的逃跑？
研究所骗了他们，政|府骗了他们！
“他们是骗子！一定是他们在虐待我们的家人！”
几个士兵被高涨的怒意逼得心慌，好像自己也是那个施虐的人。
他们心里很清楚研究所的干的事情，却要强行反驳，“都别乱说，政|府一心为了你们好，怎么会骗你们！再乱说就开枪了！”
距离士兵最近的一个女人看见什么，眼神闪烁了下。
她继续大声说：“他们心虚了，大家知道我侄子变成什么样子了？他长出了一条触手，他们把他变成了怪物！你们再想想自己的家人，他们会不会也成了研究所的牺牲品！”
指责和谩骂声接踵而至，笼子里的十几个人一声高过一声，令士兵们心慌意乱，其中一个高举起枪朝空中开了一枪。
枪声响起的瞬间，一道人影爬上城墙。
那是一个样貌大约十几岁的小青年，他有着碧绿色的瞳仁，脚踝上长有鱼鳍。这是笼子里的人第一次亲眼看见活的变异者，有人面露惊恐，有人捂着嘴说不出话。
靠外的那名士兵被顷刻击倒，M002抢了他的枪，迅速怼上令一名士兵的脑袋。
一枪枪|响，子弹从两名士兵额头贯穿。
M002朝下看了一眼，有人赶来了，他两只手抓住笼子，试图把它推下去，避免里面的人类被接下来的子弹打伤。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突然，一条章鱼触手从斜后方刺来，一名眼型狭长的男人扫退石阶上的敌人冲了上来。他力气很大，触手卷住笼身猛力一掀，偌大的笼子瞬间跌落下去。
数不清的子弹从城墙入口飞射而来，士兵们拿着轻机枪疯狂乱扫，两人即便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完全避开这样的枪林弹雨。
M002的肩膀被穿透，可他的血液在沸腾，伤痛点燃了他身体中的暴虐因子，不顾打进身体中的子弹之际冲进敌人中间，从后方攻击。
指甲宛如尖利的钢刀，划出一条锋利的直线，那排士兵的后腰裂开一条鲜红的血口。
躯体倒地，其余士兵警觉地转身，章鱼触手纵向劈入他们之间，左右一摆，将人从城墙上推了下去。
两人重新将笼子捞起来，打开。
“晨曦，真是你！”中年女人扑出来，用力抓着侄子的胳膊，她的手颤抖的拂过那条异类手臂，眼底的心疼多过恐惧。
M002无语：“大妈你能不能别叙旧，赶紧跟其他人一起跑。”
韩晨曦拍拍姑妈的肩，将她推向出口，他眸光一凉，触手黏上城墙墙壁，将身体带了下去，借着拉力凌空踹翻了增援的人。
M002坐着城墙扶手滑下来，抬眸便看见不远处，余纵将王秋天丢上一辆装甲车。
王秋天被逼急了，今天表现得十分英勇，用铁头撞晕了司机，用司机堵住副驾驶士兵的枪口，硬是把两人挤出了窗外。
他踩下油门，兴奋地加快车速，怼上一辆装有士兵的卡车。
里面的士兵被撞得东倒西歪，反应过来后立即朝这边开枪。王秋天一点不怕，装甲车的玻璃是防弹的，除非用炸弹。
还没得意太久，一枚手榴弹扔了过来。
“卧槽！”王秋天急转方向盘，车头撞进了路边的无人小店中。他迅速倒车，看了眼后视镜，骤然加速，准备爬车偷袭的人被撞飞了出去。
没有多耽搁，确定M002和章鱼哥掩护那些人离开后，他也开车溜了。
等增援士兵重新上车想去追时，已经晚了。带队的人呼叫了天|眼控制室，那头说在西北角发现了被盗的装甲车的影子。
他一声令下，“装甲车里的武器必须全部抢回来，绝不能落在那群叛徒手里！”
基地里的人都躲在屋子里，王秋天仗着马路空旷，开着车在基地胡乱冲撞。
眼看着几辆汽车要追上来，他在一个十字路口拐弯，按了几下喇叭，贺欢欢开着另一辆装甲车飞出来，推土机一样，把那几辆车推到了一起。
“太爽了！老娘今天要干死他们！”贺欢欢冲着攸关吹了声口哨，接着道，“还得多亏了余纵，我才能开着这种豪车。”
算上车后面的装备，车价得上百亿了。
攸关勾着嘴角，笑得有点骄傲，“他是很厉害。”
余纵帮他们搞来的可不止这一辆装甲车，他单兵潜入，威胁士兵将装甲车开到指定地点，然后再对对方进行精神操控，抹去他的近期记忆。
这一招屡试不爽，倒是攸关有些担心余纵的身体状况。
按照剧透来看，主角的精神力是逐步增强的，现阶段正处于初期水平，消耗过度对他的身体没有好处。
——
别墅里，领主十分恼火，他站在天|眼控制室内，拿起话筒。
“如果你们不束手就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目光阴沉的盯着屏幕，见几辆车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叫来安全部的韩平，命令他用长钉。
长钉是末世来临前，M国刚研发出不久的新型微型导|弹，射程能达到八千米。可以精准打击不太远的坦克，完美完成追踪打击的目的。
韩平不赞同：“领主，长钉可是我们的秘密武器，万一遇到其他基地或者降临者进攻……”
“怎么，我现在说话不管用了？”领主目露阴沉，手搭在了腰间的枪上。
韩平卑微的躬身说：“是，我马上去办。”
领主坐回椅子上，疲惫的闭着眼。寂静的大厅中，脚步声去而复返，他猛地睁眼，随即惊惶地瞪大了眼珠子。
“陈启彪！”领主险些从座椅上跌下去。
这附近的守卫兵比之前增加了至少三倍，陈启彪竟然能安然无恙走进来！
领主告诉自己不能慌，他强撑着坐直身体，“你是来送死的吗？”
陈启彪哼笑，他侧身让开背后的陈亚沙，好让领主看清她的样子。
火红头发的明艳女人，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却长着黑色的长指甲。而她的指甲上，粘稠的血液从内侧凹陷缓慢滴落。
领主猛地按住扶手，瞳孔紧缩。
竟然是单凭一个女人杀到进了总控室！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的气势明显弱下来。
“我想坐上你的位置。”陈启彪言语猖狂。
他本打算另起炉灶，可是余纵给他带来了意外惊喜，将整个基地搅得天翻地覆。
陈启彪熟悉猎鹰基地的一切，他是兵团的精神领袖，兵团内从上到下有至少百分之八十的人听命于他。既然这样，倒不如趁着基地混乱，抢下这个他觊觎已久的座位。
他朝身旁的女儿看了一眼，“动手。”
望着脸色苍白的领主，陈亚沙迟疑了，她宁愿和父亲一起离开，去创建一个属于他们的基地，也不想留下来要这个烂摊子。
整个猎鹰基地早就里外烂透了。
“父亲，我……”
“建立自己的基地然后呢，天天被追杀吗？你以为我们离开了，他就会放过我们？”陈启彪游说，“沙沙，你是爸爸唯一的亲人，爸爸不会害你。杀了他，你将会成为新领主的掌上明珠，爸爸会组建一支优秀的科学团队，帮你增进能力。”
“只有这样，你才能和余纵相配。”
最后一句让陈亚沙动摇了，想起余纵的拒绝，想起他离开的背影。陈亚沙心里的屈辱和不甘化为了强烈的征服欲。
她走到领主面前，在对方拔枪前切断了他的手。
领主捂着那只断手，疼得在地上打滚，眼底的恐惧让他看上去有些可怜。陈亚沙有些心软，这个人是看着她长大的。
谁知下一秒，领主竟然哈哈笑起来。
“你笑什么。”陈启彪不悦，一脚踩上他的断手。
“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当基地的掌权人？殊不知我们每个人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领主痛得脸色苍白，但陈启彪难看的脸色令他快慰，“陈启彪，我等着看你怎么死，我会一直看着你！”
鲜血喷溅而出，洒在了白墙上。
陈亚沙颤抖着手，连续吞咽了好几下，她轻声了一句：“爸爸，他死了吗。”
陈启彪的目光转动，停在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上。
领主的脑袋被整个切下，正好滚到他脚尖前。
想起他临死前的那番话，陈启彪没来由的心慌，抬脚狠狠踩下去。一下又一下，恨不得将那颗脑袋踩爆。
陈亚沙浑身发软，刚刚那一下消耗了她所有的戾气，她现在只觉得很累。
走神间，眼睛似乎瞥到什么，她定睛一看，尖叫了一声。
——白色的虫子从首领的眼珠子里爬出来。
恰好首领的人赶了过来，陈启彪的反应很快，他大喊道：“首领被感染了，首领被感染了病毒！”
冲在前面的人恰好看见那条白虫昂扬起柔软的身体，它朝着某个方向弯出一个弧度，仿佛叩拜。
随后，就化成粉末消失了。
两名守卫队队长面面相觑，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惊恐的神色。
陈启彪走到窗边，信号枪朝空中打了一枪，红色的烟雾弹在空中散开。已暗中联系好的旧部们立刻带着士兵赶到，将别墅团团围住。
“我上位的第一件事，放了所有士兵的亲人。第二件，招|安余纵等人。”
陈启彪坐在明亮的大厅中，这套别墅的视野极好，站在露台上能将整个基地纳入眼底，就好像将万千民众的命也握在了手里。
下面的人通过广播将他的意思散布出去，并且暂停了一切对变异者的攻击。民众欢呼雀跃，高呼陈启彪的好，对他的仁慈和大赦感恩戴德。
余纵冷眼看着这些人，迅速穿过人群去到一个角落，用抢来的对讲机说：“想走的可以跟我走，想留下的可以留下。”
说完便利落的逆着人流而上，潜入政|府的办公大楼。
大楼内能跑的都跑了，剩下零星几个胆子小的，仍旧后怕的躲在卫生间里。余纵揪出一个给自己带路，径直去了广播部。
他将一个优盘插|进电脑，然后又换了另一个，确定这是自己需要的东西后，一目十行将里面的内容过了一遍。
工作人员被迫看完了所有内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余纵腰后的对讲机里，传出贺欢欢的声音：“要走一起走，我可干不出抛弃兄弟，自己留下来享清福的恶心事。”
“我也不走，我要跟柚子在一起。额，关啊，你应该会跟着余纵吧，我总觉得你俩不在一起不圆满。”王秋天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自言自语。
“别把我跟他捆绑在一起，谢谢。”攸关语气嫌弃，不忘表明自己的态度，“纵纵，我跟你朋友一生一起走。”
余纵：“……”
接下来陆陆续续的，大家都表示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他们看来，陈启彪和上一任首领不会有区别，他太看重权利，不可能容忍会动摇自己地位的变异者存在。
更何况变异者中，还有一个他一直视为眼中钉的罗俊明。
谁都不傻，知道所谓的谈和不过是缓兵之计。陈启彪想就“招|安”在群众面前立威立信，他们就偏不让他如愿。
安奇：“原计划，干起来。”
停下来的装甲车从各个不同的地方，朝3号门前进。
“敬酒不吃吃罚酒。”陈启彪接到消息后，摸了摸下巴冷笑一声，“听说长钉已经出库了？既然这样，那就上吧。”
细长的微型导|弹被士兵扛上卡车，按照天|眼总控室的指挥，朝几辆装甲车靠近。
明艳的天忽然乌云密布，随着一声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幕模糊了一切事物。
提前一步抵达3号门的M002正一手拽着皮带，而皮带紧紧圈着罗俊明的脖子。
他眯起眼睛，隐约看见有卡车停在大约两三公里外。卡车掩在一群房子后，只能辨别出一个车头。
罗俊明烦躁的抓扯着皮带，他刚醒来，处于有点懵的状态，听到M002低吼“别闹”他愣了一下。
M002上下一打量，心说这位大哥的肌肉比之前更发达了。
“接着！”荣一婷把自己的望远镜扔给他，M002从副驾驶翻上车顶。
镜头中，一辆军绿色卡车的车尾对着他们的方向。
两名士兵单膝跪着，肩上正架着一个细细长长的武器。
“那是什么……”M002用对讲机向大家描述。
几秒后，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军事新闻的攸关率先反应过来，“快隐蔽！是长钉跟踪弹！”
“跟踪”二字令人头皮发麻。
这声呼喊刚落，一枚铜黄色的导弹迎面飞来！
荣一婷的速度根本跑不出驾驶舱，惊慌之下她害怕的大喊一声：“哥哥救我！”
奇迹般的，荣一金从天而降，打碎玻璃将人从里面拖出来，然后把荣一婷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抱着人就跑。
导弹击中了装甲车，里面的武器被迅速引爆，震天的爆炸声让整个基地的地面颤了颤，城墙内侧的砖石被波及到，有一半化为碎片垮塌下来。
M002趴在罗俊明的背上，惊险的避开这一次袭击。男人带着青年在雨幕中穿梭，靠近卡车时突然藏进附近的房屋中。
“02你还好吗？”对讲机里有杂音，勉强能辨别出是攸关的声音。
“我没事，就是罗俊明不太对。”M002感到与自己相贴的那片后背，肌肉仍然在鼓动，可罗俊明的状态看着很清醒。
他看不见他的瞳孔，无法辨别他的意识种类，但直觉告诉他，“我觉得他好像恢复了。”
背上的重量对罗俊明没有任何影响，他单手撑住一个护栏，轻巧落到房顶上，警觉地蹲下|身，对M002说：“下去，还有，把我脖子上的皮带解了。”
M002按着对讲机的手指一直没松开，攸关将罗俊明的要求听得一清二楚。
他礼貌询问：“请问罗队，你对自己目前的认知是？”
“谢谢，我是个人。”罗俊明撂下话，撇开M002就从平方房顶跳出去，一拳将准备继续发射导弹的士兵打趴下了。
M002看到强者就兴奋，语气难得染上几分雀跃，免费为攸关做了现场播报。
攸关听完热血沸腾，眼睛亮成了星星，罗队没有变成纯种小狗狗，而是成了一拳超人！
*

第046章 揭露
罗俊明的爆发力很强, 干净利落，从副驾驶绕过来的士兵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打晕过去。
雨幕笼罩的暗淡天地间, 他的视力比从前更好，能精准捕捉到两公里外正在移动的卡车。
两人才能合作发射的微型导弹，被罗俊明轻易扛上肩膀，他单眼瞄准，发射。那辆车上的人意识到不对时, 导弹已经近在眼前。
满意地看着火光随浓烟燃起，罗俊明扶着后颈活动两下脖子, 神色惊喜。
这段时间里兽性占据上风, 压到了人性，但发生的事情他全记得。不敢相信，“嗷呜”这样的声音竟然是他自己发出的, 还有……
罗俊明目光一转, 偷偷瞥向右侧房顶上的人。
大概是兽类天生对危险的感知力在作祟，他竟然会乖乖被一个二十岁的小屁孩牵着走！
M002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抱着胳膊昂着下巴喊：“解决了就把车开上，走了。”
东北方向，一座房屋突然倒塌, 浓烟升腾。
M002心里咯噔一下, 是攸关那只弱鸡。
攸关和贺欢欢组队, 团队里没有异能者，一旦被导弹盯上根本跑不了。装甲车被击中后, 方向偏移主干道, 汽车刹车紧跟着失灵, 一头扎进街边的门店中。
建材店内的钢管斜着插进车里, 浓烈的汽油味快速地在空气中弥漫。
贺欢欢率先醒过来，眼睛上糊着血，隔着红色的视野摸了摸攸关的颈侧。
还活着。
“柚子，快醒醒。”
外面有追兵赶到了，碍于车尾堵住入口，暂时无法进入。
“把洞口炸开！”小队长兴奋地对下属命令道。
一下子抓到两个，该是多大的功劳啊！他迫不及待的接过手|榴|弹，打算从上方塌陷的屋顶扔进去，一根钢筋沿着车尾和墙壁间的缝隙突然伸出，直戳他的眼睛。
“啊！”小队长捂着眼睛，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痛的无法出声，一个劲儿的倒抽冷气，另一只拳头用力捶地，“继续用导弹攻击！”
“可是我们离得这么近……”爆炸冲击波不可小觑，他们也会跟着被炸飞。下属嘴上不说，心里吐槽这位领导怕不是痛傻了吧。
小队长后知后觉，觉得面上无光，他挣扎着站起来，嗅到一阵汽油味。
“他们油箱泄露了，打油箱！另外分出十人跟我一起绕到后面围堵。”
这排店面没有后门，除了正门，唯一的出口是一扇窗户。
贺欢欢取出应急包，光是听外面的跑步声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妈的，一群傻逼想把我们堵死在里面。”
子弹击打金属的声音接连不断，如果外壳被打穿，只需要一点点火花装甲车就会爆炸。
“一天烧烤两次，也是没谁了。”攸关睁开眼睛，声音沙哑。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自己的右手腕，没什么大碍，就是擦破了点皮。瞥见腿上被钢筋划出来的伤口，他努力将眼珠子往上转，尽量忽略腿上的疼痛。
贺欢欢看他可怜，“余纵的复原能力那么强，你喝点他的血，或者吃点他的其他东西，会不会康复快一点？”
“……”攸关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脸红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我说什么了吗？”贺欢欢嘴上打趣，脸色却没好看到哪去，活跃气氛不过是为了缓解紧张，好让脑子清楚一点。
绷带被剪断，贺欢欢迅速给他绑了个结。攸关尝试着动了下腿，“欢姐，我没事了。”
“你确定？”贺欢欢摸摸他的头，“小可怜，旧伤没好又新添一道，等出去了给你补补。”
粗浅的包扎暂时帮攸关压住了动脉，让血流得不那么快。
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基地没有履带装甲车，现役的轮式装甲汽车，经过改装后后车厢的面积更大，多用来机动运输兵力和武器。
贺欢欢把驾驶座交给攸关，“你可以吗？”
“你放心，我是马路杀手。”攸关提起精神，冲她一笑。
贺欢欢没有经历过和平年代，get不到这句话的潜在含义，只当攸关真的在鼓吹自己的开车能力牛逼。
她冲青年点点头，翻进后厢取出其中火力最猛的，能袭击薄壁装甲车的大口径机|枪。
贺欢欢的状况其实不比攸关好，小臂在撞击中轻微骨折，她吃力地将机枪抗上车顶，又搬了一箱子弹上去。
然后故作激昂，用力拍打车身，“直接撞出去！”
攸关第一次开大家伙，而且要单手开车，忐忑又兴奋。他深吸一口气，油门轰到最底，装甲车嗡嗡启动，毫无征兆地破墙而出。
围在窗外的士兵被顶飞出去老远，小队长举着枪追上去，子弹朝已经被他们打得凹陷进去的车尾继续射击。
贺欢欢趴在车顶，子弹入膛后，她按住扳机不放。
口径超过了12毫米的子弹杀伤力巨大，不需要瞄准，她操控着机|枪左右摇摆，追来的人无一例外，全都中了枪。少数几个躲在房屋后，惊险避开了。
小队长不想放弃这个立功的机会，命人驾车跟上，从左右两边包抄。
他们的武器杀伤力不如重型机枪，可他们人多，哪怕只是一直跟着不开枪，只要装甲车油量耗光，就能把人抓住。
“把人抓到了赏金平分！”小队长的呼喊振奋了军|心。
几辆小型军|用车很快就和装甲车并驾齐驱，里面的人掩藏在窗户下，枪|口正对上攸关的位置。
攸关的第一反应不是有人要爆他的头，而是有人要别车！
心里一慌，双手就开始不听使唤，汽车不受控制的朝右边撞去。
已经准备开枪的士兵一愣，没想到装甲车会朝反方向撞。而那辆车猝不及防遭到攻击，直接被挤到了墙上，摩擦出一路的火花。
车顶上的贺欢欢单手扣住车顶，扛着枪侧过身，朝着左边的汽车猛烈射击。
连续三发，命中油箱。
汽车爆炸并没有影响攸关的发挥，刚刚挤车挤出了瘾，这一次是有意识的撞击。里面的人眼看着汽车撑不住了，打开车顶翻了下去。
贺欢欢再一次瞄准，无一虚发。
等M002和罗俊明开车赶到的时候，现场停着一辆漏光油的，车身战况惨烈的破装甲。
罗俊明：“快上来！”
听见罗俊明的喊声，贺欢欢下意识的服从命令，拉上攸关迅速上车。
刚坐稳，一架直升机悬停于上空，子弹和手榴弹从上而降。
罗俊明开车挤进小路，直升机紧跟而上，他们似乎真的以为把人逼近了绝路，一条软梯放下来，四名特殊武|装的士兵落到车顶上。
高爆散|弹枪的枪口瞄准了驾驶座，子弹击穿车顶的瞬间，小钢珠飞出去。
罗俊明的脑袋躲开了子弹，可手臂和肩膀嵌进了钢珠。M002看了眼他的血，舔了舔嘴唇，放下车窗，身体如蛇一般滑了出去。
车顶上，枪口对准了同一个目标。
M002想起刚刚车里的血腥味，越发口干舌燥，凌空翻滚，落到了四个士兵身后。紧接着便是一记扫腿。
四人中有两人滚到了车下，另外两人爬起来后脸色苍白地看着对面。
这不是人，人的脚踝上不会长鱼鳍！
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慑住了他们的心神，浑身僵硬，谁也不敢动。
M002嘲讽地看着他们，一抬手，两人就惊恐地胡乱开枪。弹壳噼里啪啦掉得到处都是，却没有一颗子|弹命中目标，两人正疑惑人去了哪里，他们的脑袋分别被一只手扣住，朝对面的战友撞去。
直升机上的人发现情况不妙，正想驾机离开，意外发现M002正沿着梯子往上爬。
驾驶员目光闪烁了下，在青年爬进来的瞬间哇哇大叫，双手作投降状。
“求求你别杀我，我们也只是在执行军|令，求你了，别杀我，别杀我……”
随着他磕头的动作，一个吊坠从衣服里落了出来。M002伸手摘下，上面是驾驶员一家三口的合影。
“你已经有孩子了？”M002问。
驾驶员忙说：“有，他才五岁，你放了我吧，回去后我立刻退出兵团，绝对不会参加后续抓捕……”
“你走吧。”M0002把项链扔回他怀中，示意他立刻从软梯下去。
驾驶员眼神阴沉，猫着腰从他身旁经过，在即将跳下去时突然转身，抛出一枚炸|弹！
轰然一声巨响，直升机爆炸了，驾驶员从坠落的软梯上跌下来，跟他之前计算的一样，正好落到房顶上。
他朝着半空呸了一口，“去死吧怪物！”
装甲车内的视野受限，无法看清M002到底掉在了什么地方。攸关在贺欢欢掩护下，终于在一个房子里找到被炸伤的M002。
躲在不远处的驾驶员见这边的战斗力被削弱了一半，掏出对讲机跟另一边汇报。埋伏在附近大街小巷中的部队冒出了头，整齐的踏步声形成一个大大的包围圈。
直升机只是一个小小试探，而四名特殊武|装和驾驶员是敢死队。
攸关忍着手疼，拽起M002背到背上，“一人背一次，咱俩扯平了。”
豆大的雨滴砸下来，贺欢欢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面护攸关往装甲车方向走，一面帮忙扶着M002的背。
装甲汽车重新发动，穿过一条街道，街道尽头至少站着上百人，在汽车出现的瞬间，子弹穿过雨幕直接打在了玻璃上。
防弹玻璃上出现了蜘蛛网上的裂纹，将那些人的面孔切割成无数片。
罗俊明不想撞过去，那些都是他曾经的战友，曾经的兄弟。
可如果不撞，贺欢欢怎么办，攸关怎么办？还有那个小子……
纷乱的思绪在脑子里搅出风暴，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
罗俊明瞳孔发散一瞬，虹膜放大一圈，只剩眼角还残留着一点眼白。
两颗比普通犬类更长更加尖锐的犬齿从嘴角两侧伸出，身上的骨骼劈啪作响，肌肉开始鼓胀。
“罗队，你……”贺欢欢意识到什么，拽着攸关和M002一起往后仰。
罗俊明松开油门，任凭汽车滑行，被子弹打到也不知疼痛，像一颗失控的子弹扎进敌人中心。
平静的水面激起千层浪，整齐排列出的人墙顷刻间溃散，被罗俊明抓住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折断了腰。
他的攻击没有停顿，举起一人砸向朝自己开枪的人。
“为什么，罗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罗队长，我们是你的战友啊。”
“屁的战友！这就是个怪物，他跟余纵一样，已经被畜生的基因控制住了，杀了他！”
这声“怪物”将大家的慌乱和恐惧彻底点燃，他们不再顾忌罗俊明毫无章法的胡乱攻击，无情的子弹一颗又一颗打他的身上。
可那只怪物仿佛披着铁甲，子弹无法将他彻底穿透。
他们甚至怀疑，子弹根本就没有伤及他的内脏！
“他是第二个余纵！他会把我们都杀了！”
那些子弹全部嵌在罗俊明的皮肉中，密密麻麻的，十分骇人。
“打他的头！狙击手！”
贺欢欢终于把车停了下来，抬眸便看见罗俊明的额头上有一个红色瞄准点。
四下找去，终于发现了一直在尝试瞄准的狙|击手。可她离得太远，等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欢姐你看。”攸关指向前方，一个拖着章鱼触手的男人跳过房顶，精准卷住狙|击枪的子|弹。
贺欢欢趁机爬上车顶，调整重机|枪的方向——
砰砰两声，后坐力震得她骨折的手瞬间是渗出了血。而准备回击章鱼哥的那名狙击手，直到死也不知道子弹是从哪里来的。
罗俊明粗暴的攻击没有结束，周围那些人的厌恶，诅咒的恶毒语言，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举起一块石板朝他们扔过去，试图让这些人闭嘴。
“打死他，打死他！要不然他会杀了我们的！”越害怕，射向罗俊明的火力越猛烈。这些人全然忘了，明明一开始是他们想置罗俊明于死地。
罗俊明被吵得头痛欲裂，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他们，要带着自己的队员走。
尖叫声，逃跑声，在一片嘈杂后，世界变得安静。
罗俊明的意识恢复，视野重新清晰，现场一片血腥。而那些朝他开枪的人已经退得很远，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恶心的臭虫。罗俊明任何一点举动，都能让他们退避三舍。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上面沾满了血，人类的血。
罗俊明知道，回不去了。
他真的成了一个怪物，无法自控，只会杀戮的怪物。
雨不知何时停了，短暂的沉寂后，四面八方的扩音器中传出一段声音：“2029年第003号文件，星曜基地将全额资助猎鹰基地进行人体研究，研究成果共享，实验体的种类包括但不限于丧尸病毒感染者、免疫能力优异者等，人鱼基因融合者为特殊实验体，一切研究成功归星曜基地所有，并且对外保密，由研究主导者直接向星曜基地汇报……”
“2035年第029号文件，进出基地的所有人员必须及时采集血样，及时送检，血样检测结果为“特殊”的人员必须着重标记，之后须派专员洽谈沟通，让他们自愿成为研究所的一员。”
“2039年，夜枭基地实验记录001：夜枭基地今日发现一名异瞳男性，在注入一定量的丧尸病毒后，两只瞳色一起发生变化，三十秒后彻底变为丧尸。”
“2039年，夜枭基地实验记录002：卫队编号039号士兵被丧尸咬伤后没有变异，我们为他注射了改造后的黑曼巴基因。1分30秒，他的皮肤上长出蛇类的鳞片；5分53秒，他的瞳孔异化为竖瞳；10分12秒，变异者浑身抽搐，抢救无效身亡。”
“2039年夜枭基地……”
“2042年，猎鹰基地实验记录：动物基因改造进入新的阶段，根据夜枭基地提供的最新消息，感染过丧尸病毒的人类与动物基因的融合率仅20%，下面是猎鹰基地首个动物基因实验体的进展报告。这一次选用的是经过基因编辑的ysl金蝎基因。1分05秒，实验编号A001的双目失明，皮肤呈现青黑色。2分55秒，双手异化为蝎钳。8分60秒，实验体尾椎骨异化出蝎尾……30分43秒，实验体暴毙。”
“……”
一篇又一篇实验记录被广播声带到每个角落，准备去包围叛逃者的运兵车停下来，里面的人纷纷摇下车窗，让广播声更加清晰。
他们没有听错，夜枭基地一直在向猎鹰基地传送实验记录，而他们保护的猎鹰基地，却是星曜基地的试验场！
他们用诓骗的无耻手段，诱哄普通人成为实验体。
他们不顾本人意愿，私自采集所有人的血样！
那他们自己呢？
所有人的血样数据都被采集了上去，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被标记了特殊血液，就很可能会成为研究所的下一个目标？
研究所是塌了，可研究员还在，完全可以继续疯狂的研究。
可是这些资料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领主，是从领主书房里流出来的！”
广场上一名士兵说，“那天余纵潜入领主别墅时我就在现场，领主派我们进书房搜索了两次。最后一次他走到书桌前，将平日坐的那把椅子翻起来，还从地上捡了轮子碎片，然后，然后他的表情很奇怪，就好像天要塌了……”
“我也想起来了，我听说那天别墅里的安保系统出了故障。”
讨论声越来越多，正在追击叛逃者的车子全部停下，不再继续开火。
躲在房子里的居民慢慢走出来，聚集到广场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基地对外公开说，他们只研究可以用来对抗的丧尸的人鱼基因。更加没有告知过他们，所谓的志愿者进了研究所会遭到非人的对待。
相反，当初研究所派来的人说，志愿者是为人类做贡献的英雄，他们会好吃好喝供着他们。
有人想起了今天看到章鱼青年，也有人想起了失去理智，手撕丧尸的罗俊明。
他们都是被研究所害的，既然这样，他们和基地对抗的行为就不能称之为叛逃，而是在自救。
“你们能不能放了他们……”
“我觉得他们和丧尸不一样，虽然外表奇怪，可是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
“上午我在城墙上时，就是韩姐的侄子救了我，他人很好，真的很好。”
大家的呼声很高，而头顶的广播还在继续。
坐在天|眼总控室的陈启彪勃然大怒，广播纰漏的一切，作为议员之一的他自然知道。
但余纵千不该万不该选择在此时曝光，打他这个新任领主的脸！
陈亚沙的指甲掐着掌心，“这些都是真的吗？”
“基地也有基地的难处，星曜基地作为大型基地，随便一点甜头就够我们基地吃一年，而且联合研究对大家都好。爸爸已经和那边沟通好了，一旦把余纵他们抓起来，他们立刻派新的团队过来帮助你。”
“我不要！”陈亚沙后退。
“你不要也得要！你以为为什么你的能力会进展得如此顺利？那是因为我们从其他实验体身上得到了数据经验！沙沙，你是这一系列研究中最大的受益者。”
陈亚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伸出来，泛着漆黑的金属光泽。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能力来源于自身优良的基因，结果却是建立在无数普通人的痛苦上。
广播里的揭露已经到了第272号实验体，陈亚沙捂着自己的耳朵，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看出她无法接受，陈启彪叹了口气，这个女儿终究是被他保护得太好了，以为自己能安然当他的掌上明珠，世界就真的一派平和。
他蹲下，两手握住女儿的手，将她的两只手拿开。
“除了你，余纵和其他人鱼变异者都是受益者。沙沙，你们应该站在一条阵线上才对，可他们正在背叛你。”
陈亚沙摇头，陈启彪继续道，“这些人是基地的隐患，不能留。你想要爸爸遇到危险吗？世界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万一我死了，你……”
陈亚沙年幼没了母亲，父亲陪伴她走出了人生中的所有困境。
她不能让爸爸出事。
“我不想杀他……”
“不用杀掉。”陈启彪诱哄，“只需要废掉他，让他暂时失去行动力就行。爸爸会帮你，让他永远留在你身边。”
“去吧，乖女儿，他现在一定就在政|府大楼中。”
猜得没错，余纵的确还留在广播室内。
被他押来的工作人员正颤抖地盯着电脑上的文字，一字一句地往下念。
男人闭上眼睛，尝试释放精神力，他看到了无数的丝线在一片白光中穿梭。
*

第047章 破开牢笼
精神力没有具象化, 潜意识为了帮助人体更精准的攻击，将无形化为有形。
余纵看见了无数人像，区分开普通居民后, 将精神丝扎根在站在原地的士兵们身上。
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自己的意识防护被破开。
大批量的攻击让余纵逐渐吃力，冷汗从额角滚落，嘴唇开始泛白。
他把一切能调动的力量全部花在了精神力上，没能在播音室房门打开的时分出精力, 任凭一道利刃刮过他的身体。
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陈亚沙，在看到余纵背上的血后怔了怔。
她上前两步, 看到男人闭着眼睛, 眉心微微蹙起，对外界的似乎没有感知。
现在是打败他的最好时机。
钢刃般的指甲在陈亚沙短暂的犹豫后，决绝的刺进余纵的手肘关节, 随后是手腕, 她想要彻底破坏他的行动力。
迈过了心里的坎儿后，她下手一次比一次利落。
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 她心里闪过浓烈的快|感。终于，余纵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对自己不屑一顾了。
“余纵，你看看我啊……”陈亚沙笑着说, “你为什么不睁眼。”
精神世界中, 精神丝放置在每个士兵身上, 余纵下颌绷紧，牙关紧咬, 身体因为暗中施力不断颤抖。被陈亚沙刺伤的地方, 血蜿蜒流到了地上, 将他身上的衣裤染成暗红色。
“你以前总是不听我说话。”陈亚沙弯下腰, 掌心抚上男人的脸。
“你安安心心跟我留在基地，我会好好对你的。”
“爸爸说会有新的团队来帮助我，我保证，我会让你一起变强。”
“这次的事情让我感触好深，任何时候，唯有自己强大才能掌控大局。”陈亚沙垂下头，“悄悄告诉你，我知道我爸想利用我，可是没关系，我也在利用他。”
说了这么多，余纵竟然还没有醒来。
陈亚沙开始惶恐，“你到底怎么了？”
她所无法看见的意识空间中，一根精神丝从她眉心刺了进去。
陈亚沙摇晃余纵的动作停下，有个冰冷而强势的声音对她命令道：毁掉天|眼，毁掉军|械库，毁掉一切阻拦他们离开的人。
她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只知道必须照做。
陈亚沙站起来，像个提线木偶离开了播音室，汇进同她一样，暂时失去自我意识的士兵队伍中。
陈启彪站在露台上，得意的欣赏这片刚到手的城池。
他想这一天想得太久，曾经受过的屈辱都是值得的。两只手惬意地撑在扶手上，陈启彪微眯起眸子，发现别墅区外走来一队士兵。
他们摇摇晃晃，如果不是外表完好，陈启彪差点以为那是丧尸。
这些人不是应该去抓人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陈启彪怒气冲冲的下楼，发现附近的守卫队都不见了，他奔出去，大惊失色。
那些人整齐的站在大楼外的空地上，像一排排失去生命的石像。
第一队士兵抵达后不久，另一队也踏步走过来……越来越多的士兵在空地上集合，无神的眼睛仿佛监控器一般，死死盯着陈启彪的一举一动。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陈启彪揪住一个人的领子，隐约察觉到他们的意识出了问题。
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能力？！
寒意自背后升起，察觉到身后有一道尖锐的视线，陈启彪猛然转身，看到满身是血的余纵。
余纵的伤口已经愈合，他踱步到陈启彪面前，“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余项是个对科学事业充满赤忱的人，他的赤忱中没有偏执，只有热爱。为了能探索更多的生物科学，他一向注重养身，每隔半年一次体检，还要连带上余纵。
父亲的身体不可能出状况，余纵一直不信他是自己突然暴毙的。
“你怎么进来的！”陈启彪朝他开|枪。
余纵躲开子弹逼至他眼前。
近距离之下，陈启彪这才发现他的状况很不好，看似威严镇定，实则摇摇欲坠。再联想到他身上的血……
一定是他女儿重伤了他，那沙沙去了哪里？沙沙为什么不回来保护他？！
面对外强中干的敌人没什么好怕的，陈启彪挺起胸膛，这次将枪|口对准余纵的脑袋。
人鱼的恢复能力再强，也不可能修复自己受损的大脑。他们和丧尸一样，脑部攻击是致命性的。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余纵的语速不紧不慢，但他眼底的血丝正在迅速增多，暴露了他急躁的情绪。
“我不知道。”陈启彪又开了一枪。
这么近的距离余纵肯定会死吧，然而没有，他居然又一次躲开了！陈启彪扣动扳机，开了两发空枪，意识到没有子弹后，手忙脚乱的更换弹夹。
余纵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于 严师耐着性子重复问：“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反复质问让陈启彪有些慌了，恍然间听到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他惊喜的转头，如同看见救星，“沙沙！”
陈亚沙从人群中走出来，她行走的姿势僵硬刻板，和平时相差很大，可是陈启彪没有注意到。
他指着余纵道：“他要杀了我，乖女儿，你快替爸爸杀了他！快！”
陈亚沙眼神微动，她的意识中一片混沌，催眠她的话语盘旋其中，让她刚要清明的意识再次陷入混沌。
“爸爸，你要想杀了余纵吗？”她怪异的反问。
余纵不知何时绕到陈启彪身后，阴沉的目光犹如晦暗的深海，将他的脸衬得宛如鬼魅，“人是你们杀的。”
“不是我，是张海山杀的！跟我没关系！”陈启彪慌乱下说漏了嘴。
余纵轻笑一声，陈启彪头皮发麻，紧接着脑袋就被对方牢牢扣住。
不似对待其他人那样悄无声息，余纵对他的精神攻击堪称猛烈，不到一秒就破开他的意识防护，进入到了他方才的短暂记忆中。
方才陈启彪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回忆，没能逃过余纵的精神丝，他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余项应该是在研究所的办公室内，他愤怒地瞪着张海山，张海山的嘴唇动了动，然后拿起一个摆件砸向转身去取文件的余项的脑袋。
紧接着，陈启彪推开门进来了。
余项挣扎想要求救，他别开眼不敢看对方，颤抖着手掏出一个注射器，从余项颈侧扎下去。
短暂的回忆戛然而止，余纵抽|出精神丝，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他的指甲插|进陈启彪的头皮中。
血顺着发丝流到了脖子上，陈启彪在疼痛中回过神，“你对我做了什么！沙沙你快杀了他！”
陈亚沙一动不动，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
“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冰冷坚硬的指甲贴着头骨延伸，眼神阴戾到了极致。
陈启彪疼痛得精神恍惚，连抬手护住头皮的力都使不出来。
他见过陈亚沙用指甲轻易劈开钢板，知道它们有多锋利，不敢再有半点隐瞒，“我没有杀他，我只是给他打了一针，我以为是麻醉剂，我真的以为是麻醉剂！”
余纵的身体快到极限了，强撑着再一次探入他的意识。
陈启彪没有说谎。
他在给看到余项捂着心脏难受挣扎的时候懵了，拉着张海山问给自己的药到底是什么，张海山告诉他那是一种诱发心梗的药。
欺骗他的目的很简单，他要把陈启彪绑到自己的船上。
至于杀人的目的，只是因为双方理念不合。
仅此而已。
余项主张温和的研究，希望能让自己的儿子回归正常。而张海山派系的人则希望将人鱼实验体变成生物武器。
至于丧尸病毒的解药，从很早之前起就是谎言。
陈启彪意识到了余纵的能力，他放弃抵抗，喃喃道：“一开始，的确所有人都以为人鱼能与远古病毒相抗衡，是拯救人类的希望。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科学家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之所以还在进行项目，除了想研发生物武器，另一个原因便是他们想得到不惧伤病的强大体魄……”
“我父亲是你们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你们剔除了他。”余纵的眼神浮现出几分悲凉。
大肆宣扬的伟大科学，到头来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自私膨胀成了恶魔，蚕食着每个人。
余纵的肩膀轻微抖动，笑声从胸腔内震荡出来。
陈启彪吓得跪在地上，膝行过去抱住余纵的双腿，“我真的不是故意杀你父亲的，我也是被人利用了，我……”
“你了解张海山的为人，你真的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吗？”余纵讥讽地看着他。
陈启彪心虚得不敢看他，的确，在接过那支注射器时，他曾害怕地问过里面是什么。张海山回答他是麻醉剂时，眼神明显不对。
他当时选择了自欺欺人。
余纵将手从他的头上拿开，指甲上全是血。陈启彪痛得两眼发黑，听见余纵说：“我可以相信你，用你的行动证明给我看。”
陈启彪不明所以，他只知道余纵打算离开。
没有做任何多余考虑，他一耳光扇向陈亚沙的脸，“把他抓回来！快！他要是跑了，上级基地会立即收回给我们的所有支持！”
陈亚沙被扇得清醒过来。
她看见余纵的身形在那些士兵中逆行，孤寂、失落、绝望，他像一个长时间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在发现一片绿洲后，又醒悟那是一场幻觉。
陈亚沙莫名的心痛，父亲的催促声仍在继续，她头痛得要炸了，反手一爪子挠过去。
陈启彪的胸口多了三条长长的伤口，他震惊的坐在地上。
“不能伤害他，不能伤害他们……”陈亚沙无意识的重复着这些指令，她察觉到了意识不受自我控制，可她无法挣脱。
陈启彪不敢再叫自己的女儿动手，他爬起来站到高处，看着围绕在别墅四周的人群，企图用利益引诱，“抓住余纵，谁能抓住他，谁就可以升任团长！享受基地最高的物资配给！”
“抓住余纵……”
“抓住余纵……”
士兵们重复同样的话，陈启彪忙道：“对，抓住他，杀了他……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
一名士兵走上前来，把陈启彪拽到地上，开始朝他的脸挥拳。
陈启彪捂着脸痛出声，难道余纵控制了他的女儿，还能将所有士兵都控制住吗？他不信！
“来人啊，救命啊！”
“你们都疯了是不是，我让你们去杀余纵，而不是来对付我！”陈启彪的肋骨被打断了，他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爬出来，终于意识到余纵拥有多么骇人听闻的强大能力。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余纵必须消失。
只有杀了他才能停止这一切。
他不能让刚到手的基地就这样毁了。
士兵们意识到他的意图，将汽车团团围住。如果是一个人陈启彪还能撞过去，可是这么多人，汽车宛如陷入沼泽，无法挪动！
“你们这些疯子，都给我滚开！”
陈启彪拔出枪射击，子弹毫不留情的击穿一个人的脑袋。
倒下一个又上来一个，根本打不完。
接连不断的枪声惊醒了暂时失去神志的士兵，他们茫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尸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枪声没有停止，看着不断倒下的同伴，大家的眼底怒气升腾，用枪柄敲碎车窗，把人从里面拽了出来。
陈启彪被人踩在地上起不来，有人揪着他的衣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你们先袭击的我！我开枪有什么不对！”陈启彪恶声反驳，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恢复了。
“我们对你开枪了吗？”士兵的眼神受伤。
今天他们为了抓捕叛逃人员伤了很多人，在得知基地政|府的一系列恶心后，紧跟着就遭到了新任领主的袭击……所有事情都在颠覆他们对基地的认知。
士兵们的拳头雨点一样的落下，有人折断了陈启彪的手臂，有人踩断了他的肋骨，断骨刺到肺部，陈启彪当场吐血。
一时间，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头皮更痛，还是身体更痛。
意识模糊间，他的眼睛被一名士兵的刺|刀戳中，眼球顷刻间被血红色覆盖。
“我的眼睛，我的眼……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没有人听他说话，每个人都在发泄。
起初只是为了给被打死的兄弟出气，在听到陈启彪的惨叫后，他们开始兴奋。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就这样被踩在脚下，无助卑微的向他们求饶，还有比这个更爽的事情吗？
陈启彪痛的快要失去意识，他的脑袋再一次被打偏过去，躺在地上的十几个士兵死不瞑目，眼睛刚好对上他。
“放开我父亲。”从意识中挣扎出来的陈亚沙，拨开人群走出来。
面对着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她垂下眼说，“你们是没有对我父亲开枪，但你们先主动攻击了他，所以他才会开车打算离开。又在被你们围堵后，迫不得已开了枪。”
士兵没有之前的记忆，在看到陈亚沙后开始心虚，反而将眼睛瞪得更大。
“你是他的女儿，谁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我没有！”陈亚沙捏成拳头的手松开。
余纵已经走了，他不会回来了，至少她要保住自己的父亲，才能保住自己在基地的地位。
心思活络一圈，陈亚沙把一切事情推到了余纵身上，“他控制了我们的神志。”
“不可能！他要是有这种能力，之前被关起来的时候怎么不用！”
“对啊，这么厉害逃跑还不是分分钟钟事。”
陈亚沙不知道余纵的考量，编造出的理由歪打正着：“他故意隐瞒，为的就是找个合适的时机把所有实验体一起救走。而且你们自己仔细想想，是不是缺了一段记忆。”
“好像是，我记得自己之前在追车。”
“我刚刚明明在广场上。”
“我是在军|械库救火！”
“我听说有人破坏了天眼，正要赶过去……”
能控制旁人的神智是多恐怖的一件事，陈亚沙内心的震撼不比他们的少。
按捺下情绪，陈亚沙严肃道：“余纵控制我们，让我们反目成仇，甚至毁灭我们辛辛苦苦保卫的家园，我们不能被他挑拨成功，自相残杀。”
非我同类其心必异，余纵终究是个怪物，士兵相信了陈亚沙的话。
“领主，我们刚才……”
有人尴尬地扶起被打的不成人样的陈启彪。
他肺部剧痛，咳嗽一下就有血从喉咙里涌出，身体狼狈的佝偻着，他被紧急送往医院，进了手术室。
陈亚沙暂代领主的职位，即刻派人去拦截，却得知丧尸围城，里面的人根本出不去。
丧尸是被爆炸声吸引过来的，而余纵一行人已经开着装甲车飞驰而去，将车暂时停在了种植区的边缘地带。
一群挂了彩的人分为两拨，一拨在努力的掰玉米，另一拨去了畜牧区。
余纵休息了片刻，状态好转了一些，几下就杀死了一头牛，把肉一块块切出来，让攸关找东西包起来。
安奇站在栅栏顶端，踮起脚眺望城墙方向。士兵上了城墙，射击准备借同伴往上爬的丧尸。
“不对吧。”安奇伸长脖子，双眸微微睁大，“那个丧尸好像有意识！”
攸关矮了一点看不到，但余纵能看见，一只穿着黄色衣服的丧尸没有僵硬地重复攀爬动作，他跳上4号门外的石墩。
周围的丧尸朝他聚拢，一个叠着一个，形成高高的人形塔楼。
不一会儿，接到士兵汇报的陈亚沙出现在城墙上。
她换了一声干净的军绿制服，腰上系着黑色皮带，红色长发被粗暴的剪断，亭亭玉立，气势锐利。
雨后潮湿的风刮过她的脸，陈亚沙的视线从那名特殊丧尸身上越过，看见了畜牧区的余纵。
她张了张嘴，转瞬就想起医生的交代。
“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肺部穿刺，多处骨折……即便康复，你爸爸的四肢也无法恢复到正常地步。”
直白来说，陈启彪被打成了废人。
陈亚沙的眼底有风暴席卷，再次低头，发现那只丧尸将要爬上城墙。
她浑身戾气暴涨，拽着缆绳落下去，从半空中将那只丧尸抓起来扔上城墙。
士兵们连连后退，正要开枪，就见那只丧尸竟然用比其他丧尸更加灵活的姿势，想从城墙上直接跳进基地里。
“抓住他！要活的！”
有一定智商的丧尸闻所未闻，基地现在是正需要物资的时候，她能用他向上面邀功。
几个士兵将丧尸逼到了墙角，他的眼底闪过几丝惊恐，张开嘴，用断断续续的，嘶哑的声音说：“我……不会……咬……人……”
“他会说话！”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丧尸出奇的镇定。他的眼睛轻微弯着，像是在笑，镇定地说出自己诉求：“我……来找我……哥哥……”
种植区边缘，见基地控制住了事态，一行人陆续上车离开。
刚把东西归置好，准备拉上车门，装甲车内的罗俊明突然从梦中惊醒，他梦到自己的弟弟被咬了，变成了丧尸。
他心脏轻微的抽痛一瞬，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又摸摸自己的头顶。
太好了。
他没有像噩梦里那样，变成了一只浑身长毛，头顶多出两只狗耳朵，不人不鬼到连连亲弟弟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你怎么了？”M002怪异地看着他。
罗俊明讪讪的放下手，尴尬的笑了下，“没什么。”
自从变身后，他一直处于虚弱状态，嗜睡，多梦，浑身无力。相比之下，同样消耗过度的余纵就比他好太多了。
罗俊明拍了下余纵的肩膀，“哥们儿，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问你个问题。”
余纵的头间歇性的抽痛，他眉头紧蹙着，“说。”
“精神力那一招，能教教我吗？”罗俊明眼含期待。
余纵：“不能。”
罗俊明：“为什么？”
余纵：“因为你智商不够。”
男人唇角轻轻勾起，眼神清亮，他从车窗望出去，金黄色的田野被抛在了后面。本想据理力争的罗俊明见状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到时候打起来不好收场。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变异后脾气大了不少。
连他都这样，更何况是余纵。
可平时这人很少真正的出手，难道自己想错了？罗俊明道：“你平时会时不时想打人吗？”
余纵看他一眼，闭上眼靠在车上，“不会。”
自从离开基地，罗俊明就成了十万个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兴奋情绪，“你是怎么忍住暴戾性子的？”
余纵不再给他面子，沉默地假寐。
攸关看罗俊明杵在那里有点尴尬，做好人好事，替余纵回答：“因为他是忍者。”
余纵：“……”
*

第048章 第二次变异
车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攸关偷偷觑了眼余纵，担心地碰他一下。
“你还好吗？”
M002抬眼朝余纵看去，别别扭扭的抿着唇, 其实从上车起他就想关心余纵的，就是问不出口。
作为“同类”的他，感知比攸关敏锐，从再见到余纵起，对方的神经就一直没有放松过。
可事情明明已经结束了。
余纵皱起的眉心放松些许, 他睁开眼，眸底的暗色令人生畏。M002下意识眼神闪躲, 看向别处。
“我在陈亚沙身上留了一段精神丝。”
攸关震惊地望着他, 怎么可能，意思是可以远程监控吗？这在原文中是没有的！
是因为这次精神力透支才变异出的新能力吗？
“250，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跟剧透的不一样！”主角变得更强是好事, 可是剧情脱轨就让人有点慌。
【一切以实物为准。】
“……”
【剧情是随事态发展而改变，人物性格又随着剧情改变而转变, 一切都是正常的，宿主不用担心。】
攸关忧心忡忡，“他还会展现出什么我不知道的能力吗？”
【不好说, 只要男主不黑化, 你好好的辅佐他, 你们最后一定能收获一个美好的明天。】
太官方的话，听听就算了。
一旁的罗俊明眼神闪了闪, 余纵可不是憨憨, 他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的能力, 不是在坦白, 而是在威胁。
他的淡然的面容下，藏着对所有人的猜忌。
除了攸关。
罗俊明看向对一切毫无所知的青年，攸关似乎刚从震惊中回神，拉着余纵问：“那你从那一段精神丝中感知到什么了？”
“陈启彪废了。”余纵说话时面无表情，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快意。
陈启彪和张海山、领主等人是一丘之貉，但他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父亲以前说过，要他做个善良的人。
他明知道陈启彪不会放过自己，故意在临走时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给对方在潜意识中造成一种“他会继续对付我的”恐慌。
陈启彪惊恐他的能力，叫嚷着要杀了他，继而引出一系列连锁反应。
要不是陈亚沙突然挣开精神束缚出现，陈启彪恐怕已经被打死了。
不过废了也不错。
陈启彪会像被切了手脚的人彘，一辈子只能待在轮椅或者病床上。像他这样对权利拥有渴望，想成为人上人的野心家，像个废物一样的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
倒是陈亚沙能短暂的挣开精神控制令余纵感到意外。
还是说，精神控制对人类的作用更强？
余纵嘴角的笑容弧度很浅，眼底漆黑一片，攸关轻微拧眉，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
大家靠鲜血换来了阶段性的胜利，至少能过上一段平稳的日子了。可攸关感觉不到余纵的放松，除了刚上车的时候，其余时间他就像又深又广的死水，浑身散发着让人压抑的情绪。
“是不是精神力使用过度，有些头疼？”
攸关的话很柔软，也很强势地挤进余纵的耳朵里。男人转眸看过去，情绪藏得一点不剩，下意识不想把自己借刀杀人的事情告诉对方。
莫名的，余纵希望攸关认为他是个好人，正常人。
“嗯。”余纵随口应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说，“基地把那只丧尸抓到了。”
“是之前那个吗？！”安奇从驾驶座回过头，旁边的贺欢欢立刻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开车看路！”
安奇委屈的摸摸后脑勺。
贺欢欢：“双手握方向盘！”
安奇：“……”
攸关：“你具体一点。”
余纵：“那只丧尸能说话，他告诉陈亚沙他在找人。”
透过精神丝，余纵看见陈亚沙亲自带着特殊丧尸进了别墅区，关在一个房间里。
“小弟弟，你来我们基地找什么人，或许姐姐可以帮你。”陈亚沙把人安置在椅子上，努力挤出亲切温和的笑。
丧尸年纪应该不大，十五六岁，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颈侧缺了一块肉，边缘分布着牙印。
紧跟而来的研究员戴着手套，大致为他检查了下，对陈亚沙汇报：“让他变成丧尸的伤口在颈侧和手臂上，眼下实验室毁了，没有能检验他血液的工具……”
新的收获让陈亚沙无比振奋，带着迫切的心情去了医院。
麻醉失效后，镇痛针的效果逐渐减弱，陈启彪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
“我需要你和上面的联络码。”陈亚沙居高临下的站在病床前，眼神怜悯，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见父亲如此狼狈。
仿佛一下子老了三十岁，只能绝望地躺在那里，等待生命流逝。
“你想做什么……”陈启彪虚弱的问，他预感到了女儿想取代自己，眼神防备。
陈亚沙：“我们抓到一个会说话的丧尸，可以趁机向上级请求支援。”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父亲，陈亚沙弯下腰，用从前那种撒娇的口吻说：“我可以趁机提出送爸爸去更好的医院。”
陈启彪的眼里燃起了希望，毫不犹豫的，他报出一串数字。
陈亚沙记下后，余纵“看见”她再一次回到别墅，去了地下室。
那里有一套完整的，接通卫星的通讯设备。
数字在输入电脑后自动隐藏，跟在她身后的人只在屏幕上看到一排“*”号。
信号接通，那边用的是电脑处理过的声音。
陈亚沙快速介绍了自己的和基地的情况，又把丧尸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只丧尸是在转运过程中，从星曜的基地车上逃出去。我命令你马上送还。”
不但没得到任何口头许诺，还要把战利品归还？
陈亚沙杵在原地，星曜基地不可能搞丢这么重要的东西，分明是想把人从她这里直接套走！
余纵和其他实验体的失踪，让这个基地成了弃子，她意识到，上面不会再为猎鹰基地买单了。
“距离我们四百公里的06基地，目前还有人在吗？”陈亚沙看向身侧下属。
“已经没有了。”下属说，“三个月前那场丧尸潮，基地里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06基地是猎鹰的附属基地之一，在大型研究所没有建成之前，他们一直在那里做研究。从仓库搬一些实验器材过去，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陈亚沙放弃了继续和星曜基地合作的念头，她要让那些自诩高高在上的人亲自来求她。
回到房间后，她立刻对丧尸说：“我带你去找你家人，对了，你有他的照片吗？”
丧尸缓慢摇头。
陈亚沙不耐烦地皱眉，刚想发脾气，丧尸的脑袋朝左边夸张的歪了一下，脖子里的骨头发出一声脆响，两手抓住岑亚沙的肩膀，凑上去就想咬人。
想起得留活口，陈亚沙不敢下杀手，只能用手隔开丧尸。外面的人急急冲进来，把丧尸用铁链子捆好，重新按回到椅子上。
陈亚沙气得上去就是一耳光，丧尸在短暂的失去人类意识后，又清醒过来。
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茫然的看着对方。
陈亚沙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她深吸口气，在一次挤出笑对丧尸说：“你还记得自己哥哥长什么样子吗？”
“记……得……不……”
“……”丧尸的脑子似乎有点僵化，有时候语序混乱，陈亚沙强忍住脾气，“我们基地刚被人袭击过，不方便安置你……你也知道，你的存在会引起百姓的恐慌，我打算把你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余纵的精神丝无法持续太长时间，看到这里“画面”就断了，睁眼就看见攸关托着腮，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攸关：“那只丧尸怎么样了？”
“基地打算将他转移去06基地的实验室。”余纵回忆着那只丧尸的外貌，转头看了眼罗俊明，眉眼有点相似。
罗俊明抱着胳膊靠在车上，在等待中睡着了。
“06基地距离我们不远。”安奇开口，一条腿开车有些费力。
休息够了的贺欢欢为了大家的安全，主动跟他换位置。
安奇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对后面的人说，“你们不会是想去吧。”
他们前方有一条岔路，往左边再走一百公路便是06基地。那地方从前是城乡结合部，牛逼钉子户村，为了抵抗拆|迁，他们故意修了墙壁将整个村子围起来。
安奇觑着余纵的脸色，猜他可能对特殊丧尸有兴趣，“我们才刚逃出来……”
攸关站在变态科学家的角度分析，“我们最好是把人抢过来。上面想创造生物武器，除了变异者，能说话的丧尸也是很好的研究对象。试想一下，现在全球有多少丧尸在游荡，如果他们能让所有丧尸听命……”
安奇脸色一白。
说不定为了壮大队伍，他们还会把活人也变成丧尸。
安奇重重拍腿，“去去去，欢姐，前面左拐。”
精神丝断裂后，余纵到了极限，他的呼吸一向很平静，没有人注意到他其实已经晕了过去。车子一晃，人直接滚到了地上。
攸关连忙把人扶起来，发现他浑身冰凉。
没一会儿，余纵开始发抖，上下牙齿咯咯咯的打架，时而打个寒颤。
贺欢欢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紧紧抱着人的攸关，“他怎么了？”
“精神力消耗过度……”攸关手覆上男人的额头，比身体还要凉。
……换成普通人，这种凉透的情况只会发生在死亡后。
攸关对这人鱼精神力的认识十分欠缺，不知道该怎么帮余纵缓解，只能把人抱在怀里。
M002想上去帮忙，被安奇“啧”了一声。
当初攸关被王秋天点破暗恋的时候，他也在场。
那时候觉得可笑，无法理解，但在经历过这么多之后他想通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在苦难生活中能看别人甜甜蜜蜜谈恋爱也不错，就当吃糖了。
M002不懂他为什么瞪自己，固执的想伸手去抱，被安奇丢来的子弹砸中脑门。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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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奇冲他眨眼，平心而论，M002不发疯还是挺好玩的。青年浑身挂彩的样子，也挺让人心疼。
算了，以前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从此以后他们将走上一条崭新的路。
余纵身上太冷了，在热源上拱来拱去，攸关的下巴和脖子被他的头发蹭得很痒，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他一手按住余纵的头顶，“喂，你够了。”
以为找奶吗，一直在他胸口蹭。
啊啊啊啊要烦死了，还不能把人推开。
他必须在主角最缺温暖的时候好好表现，让余纵知道人间还有真情在。
攸关求救的眼神和后视镜里的贺欢欢对上。
贺欢欢默默别开眼，“别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我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男女授受不亲。”
攸关认命的环住余纵的身子，低声喝斥，“别动了！”
余纵的冷是从意识深处往外扩散的。
意识世界生出的海水从深层意识往外淹没，无边无际的海温柔又强大的吞没一切。
冰冷的海水试图渗透的余纵的皮肤，与他融为一体。
让他想起在实验室时，第一次被困进玻璃鱼缸中的情景。当时他十五岁，他们让他站在空的鱼缸内，然后往里注水。
冰凉的水没过脚背、小腿，到下巴时，余纵害怕得全身颤抖。
水的浮力和温度让他感到恐惧，他知道，自己会被淹死。
水位越升越高，从他的鼻腔和咽喉往里灌。而在他挣扎时，张海山抱着胳膊静静看着他，在对他笑，眼神里的轻蔑显得他异常刻薄恶毒。
余纵当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在报复我。
可是报复什么呢？
现在他才知道，张海山将对父亲的仇恨和嫉妒，全部转嫁到了他身上。
“谁来帮个忙，我快抱不住了！”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抱住自己的人是攸关。余纵尝试着想要睁开眼，可惜失败了，某种力量一直拖拽着他。
“他是在做噩梦吗？”罗俊明被吵醒了，刚伸手就被余纵踹了一脚。
这一脚不轻，他撩开衣服看肚皮，淤红了一大片。
攸关索性把腿也用上，从后方缠住男人的大腿。他看了眼M002，“别愣着，帮我把他按住。”
M002看了眼挨打的罗俊明，朝后退了一步。
他想了想，道：“我和罗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他的同类，同类相斥嘛，我靠近也会挨打。”
“？？？”攸关一脸懵逼，关键时候连亲儿子都靠不住，“所以呢，就丢给我一个人？”
M002也觉得这样不好，尝试着往前进。余纵感知到同类气息后，颈侧的鳞片炸了出来。
攸关低头仔细一看。
不得了，颜色又发生了变化。
余纵之前的鳞片是浅蓝色，成年渡劫后，他的鳞片颜色深了一些，根部与皮肤相连的部分多了一条黑线。
而现在，那条黑色扩宽了，像墨汁一样，想要晕染其他蓝色区域。
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这是余纵变强的征兆。
攸关眼前一花，是M002丢来的绳子落进他怀里。可余纵又不是小猫小狗，不听话就绑起来也太伤人了。
“我还能再撑一撑。”攸关不清楚余纵陷在什么样的梦境中，但一定不好受。
他想起儿时妈妈诓哄自己睡觉的场景，试探的腾出一只手放在余纵头顶，轻轻的抚摸揉搓他的头发。
同类的气息远离后，余纵的反抗减弱。
肌肉结实的高大身躯嵌在青年的怀中，看上去后者有些吃力。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给人的感觉很和谐。
——
贴在后背上的凉意让余纵很舒服，他在窒息感中攀上了这根浮木，本能地想转身抱紧，而他也这么做了。
“他这是？”罗俊明和M002坐在对面的军|火箱子上，一脸看不懂的表情。
刚刚还是攸关从后面抱住余纵，转眼，就成了两人面对着面，余纵半个身体掉在地上，胳膊如同铁索死死缠住攸关的腰身。
他的喘|息声很大，胳膊上的肌肉鼓起，鳞片已经从脖子上延伸到了手臂和脚踝。
M002无法掩藏自己的人鱼特征，他很羡慕余纵，看得目不转睛。罗俊明看了他一眼，把手伸过去蒙住他的眼睛。
“虽然他们很纯洁，但你一个小孩子还是别多看了。”
这是出来后，第二次被人教育。想起上次自己听话后，攸关温和鼓励的眼神，M002不甘心的把手放在膝盖上。
余纵的身体变化很快，脚踝两侧长出的鱼鳍刺穿了裤腿，他的窒息感在不断地加重，已经到了心脏快停止的地步。
听着胸口传来的微弱呼吸，攸关赶忙在脑子里搜索一圈，终于找出了一篇，余纵初次异化出人鱼形态的实验报告。
报告说，当时余纵被封闭在盛满水的玻璃缸后，曾出现过窒息死亡。
他的心跳停止了整整七分钟，超过了人体最极限。就在研究员已经开始放水，打算将尸体拉走处理的时候，余纵又活了。
复活后的他的身体数据激增，细胞呈现出令人惊异的修复能力。
或许是精神力促使了他的第二次变异……攸关想起报告中的其他记录，心脏猛地一跳，用拳头捶了下前后座间的金属隔板，“欢姐，再开快点。”
贺欢欢已经把速度提到一百二，再快就到极限了，咬牙又提了五迈。
“操，有丧尸！”安奇指着前方大喊。
跑在他们前面的那辆装甲车明显减速，待两车并行，王秋天放下车窗征求贺欢欢的意见，“需要等他们过去以后再走吗？”
远处，几个丧尸朝着他们来时的路奔跑。
想起刚刚攸关的焦急语气，贺欢欢道：“继续前进。”
她嘴唇往下压着，已经做好丧尸攻击车子，就直接碾过去的准备。可是丧尸在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后竟然没有反应，只是微微偏了下脑袋，就继续往前行驶。
“他们怎么回事？”贺欢欢疑惑道，这种情况以前从没遇到过。
安奇摇了摇头。
攸关推开已经拱到自己锁骨上的脑袋，费劲儿地说：“会不会是那只丧尸在召唤他们？”
“真要是这样，那猎鹰基地岂不是完了？”
“不会，基地的城墙很高，丧尸轻易爬不上去。”罗俊明对那只特殊丧尸很好奇，可惜没能看到。
猎鹰基地的境况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轻松。
基地内的居民闭门不出，有条件的躲在早就挖好的地下室里，条件不好的，正收拾东西准备搭车逃命。
城墙外围的丧尸越来越多，城墙上的士兵打都打不完。他们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即便城墙内寂静无声，依旧不断地踩着同伴往上爬。
为了抓捕叛逃者，基地已经消耗了一部分武器，接着又被抢走了两车，他们手里的枪支弹药没有多少了。
陈亚沙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城墙上，死死盯着下方如蝼蚁密集的丧尸。
下属大胆的猜测道：“他们是不是为了那只特殊丧尸来的，首领，要不我们把他放了吧，万一他们爬上来……”
“不放。”陈亚沙：“我让你们改装的车准备好了吗？立刻把他运走！快！”
几分钟后，特殊丧尸被塞进车里，他的双手被反绑在后，明明是和其他丧尸一样的灰白色眼睛，陈亚沙却觉得他正隔着窗户，嘲弄地看着自己。
汽车抵达1号出口，副门放下来形成一个包围圈，正对面的大门缓缓升起。
瞬间，丧尸围上来。
数量太多了，他们把路围的水泄不通，车子无法挪动分毫。
司机颤巍巍地向后面的人求饶：“丧尸大哥你放了我们吧，你要逃跑我们绝不拦着，能不能先让我们出去……”
丧尸的眼球转动，盯着车内的几人，“你……们见过……我……我的哥哥吗……”
这位小兄弟除了会说这一句，啥都不知道，简直是个复读机转世！
一人语带哭腔，“没见过，我们真没见过，你放了我们吧。”
丧尸又极慢的点头，半天憋出一个字，“好。”
然后，然后车窗就被丧尸给挤出了裂缝。
车身四周的丧尸开始后退，让出一条窄窄的路。司机为陈家卖了三十年的命，率先跑下车，毫不犹豫地按下之前偷听到的开门密码。
“张叔！你不能开门！这样很可能会把丧尸放进来！”陈亚沙急急绕过来，开枪将人击｜毙。
司机身体倒下，副门开了。
特殊丧尸被枪声惊扰，人类意识被吓了回去。失去控制的丧尸们遵循吃人的本能，涌进基地。
*

第049章 重组
陈亚沙跟着出任务时, 见过丧尸袭击人，也跟着队伍一起打过丧尸，可她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个, 顶多就是开一两枪，然后就被护着撤退。
她没有在同一时间内直面过这么多丧尸。
“都愣着干什么，快开枪啊！”一声命令引得下方的丧尸看上来，陈亚沙刚好和那一双双灰白的眼睛对上。
脑海中空白一瞬，好在她反应及时, 拿出通讯器，命令城防的总控立即关门。
城门放下来, 将跑进来的丧尸困在城内。
陈亚沙轻微松了口气, 忘了这些东西并不是人类，不会随便被打中某个部位就痛不欲生，无法动弹。丧尸不会流血, 除非击中头部否则根本不会死亡。
子弹射中他们的身体, 丧尸不但没停，反而朝着枪声和有人类气息的方向跑来。
他们爬上石阶, 就踩着同伴的翻过阻拦的铁门，落地的瞬间便咬死了一个没来得及躲开的士兵。
鲜血喷在铁门上，那人落地时手打到了锁扣, 门开了……
之前为了防御, 这一段城墙上聚集了五十几个士兵, 大多数人在见过战友被咬死后慌乱奔逃，只有少数强自镇定, 试图开枪击打丧尸的头部。可丧尸一直在移动袭击, 根本不好瞄准, 一名枪法准的士兵刚击毙一个, 就有另一只丧尸从后面袭击，咬中了他的肩膀。
那块肉被撕下来的瞬间，士兵感觉自己失去了听觉，眼睛里只有各种血腥的画面。
而陈亚沙，竟然趁他们被袭击的工夫，杀掉两只丧尸后想要逃跑！
他们名义上是基地的守卫者，可一直在暗中为陈家效力，这个女人竟然不管他们的死活。
那名士兵站起来，意外的发现被咬过的地方不疼，只剩下一片麻木了。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踉跄地撞开其他人，朝陈亚沙喊了一声。
陈亚沙杀死挡路的丧尸，应声回头，纷乱中到处都是血和惊恐的尖叫。
那些变成丧尸的士兵们眼睛都变成了灰白色，肤色发青，黑色的脉络分布在颈部，正朝着自己曾经的战友咬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她接手了基地，才刚活捉到一只会说话的丧尸，并且已经准备好去迎接一个更美好的明天……所有的想象在眼前化为灰烬。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身后追着她的丧尸士兵越来越多。
他们不知疲惫，跌倒了就爬起来。可是陈亚沙不是，她很累，一不小心就摔到了地上。
陈亚沙翻身坐起，用爪子砍下一个丧尸的脑袋，看着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她感觉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耗尽了。她像只捂住的小鸟，紧紧抱着自己，大声的呼喊求救。
在经历过一些基地的覆灭后，人们学会了用完全封闭的空间抵抗丧尸。
一旦有丧尸入城，他们便会将门窗紧闭，不漏半丝人气。
丧尸在城内游荡一段时间，期间内有人忍不住饥饿铤而走险，因此丧命。也有人为了活命，强忍到丧尸离开才现身。
他们不会为了救人离开自己的安全空间，而是藏在密封的玻璃后，怜悯地盯着被丧尸包围的女人。
陈亚沙看到了他们，呼喊声更大了，换来的是丧尸更加猛烈地攻击。
寡不敌众，一只丧尸抓住她的脚踝，将人拽倒在地，张嘴咬下去。完好的脚背顷刻间少了一块肉，淋漓的鲜血让丧尸更加兴奋。
陈亚沙不断地挥舞手臂，被指甲从中劈开的脑袋滚落在她脚边，一条白色的虫子钻出来，爬上她的脚背。
想起领主死时的状况，她下意识想去将它拔|出来。
虫身在钻进去一半时，吸饱血液后的身体变成了淡淡的粉色，可它的身体太细了，陈亚沙根本抓不住它。
“不要，不要！”
丧尸的抓挠撕咬，脚背被东西钻入的恐怖，让她的精神走向了崩溃，眼睛在流血，有声的呼喊变成了无声的尖叫。
次声波在空气中迅速传播，大街小巷的玻璃震碎了，路灯爆裂，躲在屋内的人无法忍受的躺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叫声。
距离陈亚沙最近的丧尸无知无觉，随着次声波的时间延长，他们的行动变得缓慢，其中几个率先倒下，眼球爆裂，头骨内部的结构被震碎了，竟然有脑浆从眼眶里流出来……
这项能力消耗的精神力过大，陈亚沙只坚持了不到三十秒就倒下了。
仅剩的几个丧尸踉跄地趴在她身上，吃掉了她的耳朵，鼻子，然后剖开她的肚子。
疼痛清晰地折磨着陈亚沙，她无助的流着眼泪，想起曾经跟余纵说过的话，她说要建立自己的基地，要提高变异者的地位。还想起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不知道有没有丧尸进医院……
模模糊糊间，看到有人从街边的屋子里出来，那人精准的命中几个丧尸的眉心，走到了陈亚沙面前。
她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很努力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她的肚子上有个很大的血洞，可以看到里面的肠子。
那人紧紧抱着她，轻声安抚：“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
基地外，汽车内的其他人在看到丧尸涌入基地后，果断的选择载着特殊丧尸逃离。即便这样，还是受到了一点次声波的冲击。
车上几人头昏脑涨，视野模糊，不得不在脑子里的幻化出的尖叫声停止后，把车停在路边。
他们各自揉着太阳穴，商量后续，“基地肯定被攻陷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还去06基地？”
“去，那地方离咱们最近，而且我听出外勤的人说过，他们去清扫物资的时候没能把东西全部带走，我们在那里能待一阵子。”这人说完回头朝基地方向看了一眼，“车里那鬼东西肯定是宝贝，咱们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哪个基地给的条件让我们满意，我们就带着他去哪个基地。”
“就算是个巴掌大的小基地，军力也足够干翻我们三个了，人家直接抢不就完了？”
“呃……”
“那怎么办？”
“还是送去星曜吧，直接送给他们，就当是我们投靠他们的诚意。”
商量一通，身体的不适有所缓解，继续赶路。
被困在后座的特殊丧尸忽然发出声音：“哥……哥……们……我们要去……哪……里……”
几人：“……”
副驾驶那人转头道：“小兄弟你别开口说话了，听你说话我感觉自己快断气了。”
“好……的……”特殊丧尸应道。
“……”那人仔细打量着他，发现这小子褪去丧尸的特征不看，其实还挺好看。
想起自己的儿子如果还活着，大概也有这个岁数了，他黯然伤神，情绪低落的问，“你刚刚突然咬人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丧尸缓慢摇头。
之前陈亚沙的枪声一响，这只丧尸就像受到了刺激，张嘴就要袭击人。
“行吧，你就是个弱智，问也问不出什么。”那人骂完重新坐正，背对着后排两人吩咐，“把他看好，咱们能不能在星曜立足，全靠他了。”
“放心吧陈哥。”
特殊丧尸慢慢裂开嘴，发出两声笑：“嘿……嘿……”
极其诡异，听得后排两人头皮发麻。汽车一路行驶，再没有遇到过丧尸。
抵达岔路口前时，汽车忽然停下。
陈哥推门下车，在往左的路上看到了明显的车轮印。
停雨两个小时不到，泥印子的外部干燥，捏碎后发现内里微微湿润。这轮印这么大，应该不是普通轿车，至少是个越野。
“陈哥，愣着做什么？赶紧上车啊。”那人说完突然回头，戒备的盯着丧尸，“你不会召唤丧尸来攻击我们吧。”
丧尸摇头。
陈哥回到车上，脸色严肃：“有人也去了06基地的方向，大家提高警惕，都把子弹上好。”
距这行人一百公里处，两辆装甲车先后停下。
城乡结合部外一片萧条，围绕在外的墙上到处都血，横七竖八躺着许多腐烂成骨头的尸体。
攸关低头看了眼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在抵达之前，余纵的呼吸停止过两次，每次都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M002推开车门跳下去，“我去看看。”
后面那辆车上，韩晨曦下来了。M002冲他颔首，两人一起朝围墙大门走去。
大门上挂着一具干瘪的尸体，枯草般的头发垂下来，随风飘着。韩晨曦的手化为章鱼触手，卷起尸体丢到一旁，推开铁门。
铁门发出嘎吱的陈旧声音，两块锈烂了的铁皮从上面脱落。
M002回头对车内的人打了个手势，随着韩晨曦一起走进去。内里一片死寂，自建的小楼里空无一人。
韩晨曦倒回去，对王秋天说：“没问题，咱们进去。”
贺欢欢在后视镜里看到王秋天打的手势，车轮往前滑行一段后均匀慢速行驶。
她捏着方向盘的手收紧，跟身旁的安奇道：“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安奇挠了挠头，“哪里怪了？这不是挺好的，整个地界全是咱们的……”
笑容凝固在嘴边，他也意识到了有问题。
这一带有这么多腐烂的尸体，哪怕没有丧尸也应该有以腐肉为食的动物活动才对。
“停下，我们倒回去！”贺欢欢探头朝前面喊道。
王秋天紧急刹车，倒车到一条巷子外时，碾过什么车身猛地颠簸一下，轰然一声，突发的爆炸将整辆车掀起，随着一同炸碎的砖瓦从后面的装甲车上飞过。
韩晨曦踹开车门，触手将车里的人卷作一团，跳了出去。
“有情况！”贺欢欢冲后面的人挥手，“快下车。”
M002护着攸关，和罗俊明一起撤退到建筑内。
罗俊明：“你们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一只脚踏出去，子弹从斜上方射下来。罗俊明躲回室内，爆了句粗口从侧门翻出，爬上对面的房顶。
房顶上趴着一道瘦削的背影，机关枪开得突突突的，全然没发现身后有人。
罗俊明蹙眉，心想这警觉性不行啊。正要偷袭，黑影从天而降，落下来把罗俊明压趴在地。
对方力量强大，浑身是他熟悉的戾气。
罗俊明用蛮力把对方拱起来，撞上后方的墙壁。
“不许动！”机关枪青年用枪抵住罗俊明的后腰，咬牙威胁，“放开他。”
罗俊明手中的力道有所松懈，疑惑地看着对面那张脸，“沈岚风？”
后面的林琅一愣，举着枪绕到罗俊明对面，跟沈岚风站在一起。
他惊讶地张大嘴，目光滑过罗俊明那身突然暴发出的可怕肌肉，难以置信道：“罗队，你怎么？”
“说来话长。”罗俊明见沈岚风没有彻底卸下防御，叹了口气道，“不用紧张，咱们算是自己人了，我现在也是变异者。”
“不可能。”林琅不信，记忆中罗俊明是基地安全防卫和物资搜寻的先锋战士，上面很器重他，不可能拿他去做实验。
“罗队！”见上方没有动静，M002追了上来，感觉到同类气息的他瞬间进入战斗模式。
“自己人，别动手。”罗俊明走过去挡在M002面前，低声说，“冷静点。”
“自己人会差点把王秋天他们的车炸了？！要不是韩晨曦，他们现在已经死了！”M002拨开罗俊明走到沈岚风面前，挥拳的同时手臂上鳞片炸开，坚硬的鳞片蹭过对方手臂上的皮肤，留下数道很深的伤口。
沈岚风自知理亏，没有还手。
直到M002第三次挥拳，他才抬手挡下，诚心实意道：“抱歉，我看到装甲车，以为是基地发现了我和林琅的踪迹，来抓我们的。”
M002挣开他的桎梏，“这个话你该去跟王秋天他们说。”
被谈论的对象王秋天余惊未定，落地后两腿发软，扶着电线杆直喘。
半天后他反应过来，抓着李鑫良问，“攸关他们有没有事，怎么没听见动静。”
说完想去掏对讲机，慢半拍反应过来，对讲机早跟着装甲车一起亡了。
“我们在这里！”贺欢欢站出来冲他们挥手。
王秋天领着人过去，看到攸关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比他还高的男人。
“他怎么了？”
“精神力消耗过度，没事。”攸关的眼神在他身上绕了一圈，确定人没事后拍拍身边的空位，“休息下吧，刚刚罗队传信说上面没有危险，是沈岚风和林琅。”
说曹操曹操到。
沈岚风和林琅跟在罗俊明身后进来，M002一脸不乐意的落在末尾。
“刚刚真是对不住，我真不知道是你们。”沈岚风再一次道歉，生怕因为这次的误会反目成仇。
“嗐，有惊无险，不用放在心上。”王秋天大大咧咧地摆手，被韩晨曦瞪了一眼，不敢再笑了。
韩晨曦没吱声，如果要给这群人划一个圈，他一定是站在圈子外的那个。他和他们没有感情基础，处在相互了解的阶段，不想因为今天的事跟大家产生龃龉。
林琅越过沈岚风来到攸关面前，他的伤好了大半，身上的衣服很干净，语气温和：“我先带你们去休息吧。”
余纵不让任何人靠近，攸关老妈子似的，认命地用左肩架起他，胳膊绕过后背，把人扶起来。
林琅带着大家去了城乡结合部的中心位置，一路上讲了许多注意事项：“刚刚袭击你们的炸弹是我们在城中村里搜集的，应该是之前清扫丧尸的队伍落下的，还有一些其他的我们埋在了这附近，每个地方用黄色的点标记过，所以你们最好不要乱走。”
“你带他们去休息，我先去实验室。”攸关道。
“我记得那个实验室在一个仓库下面，里面关着十几只丧尸。”林琅看了眼余纵，男人一直在发抖，苍白的皮肤衬得颈侧脉络清晰，仿佛能看见下方有血液在流淌。
攸关看向距离自己两米远的M002，“你和罗队去清理丧尸，我把余纵带下去。”
“我也去。”贺欢欢说，“我以前跟罗队进去过，我熟悉下面的地形。”
见攸关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放心吧，我没事，都是小伤。”
下雨的缘故，外面温度骤降，地下室内反而温暖不少。
罗俊明走在最前面，找到开关按了下去，灯光充盈了整条走廊，远处有丧尸声音传来。
对其余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他先一步往前走。
丧尸声越来越大，突然从拐角处窜出几道黑影。
罗俊明开枪打死一只，第二只从左侧袭击，他脖上的肌肉鼓起，用力挥过去，将那颗脑袋摁在墙上，生生挤裂开了。
见其余丧尸一哄而上，不等贺欢欢出手，M002就已经冲了出去，抓起两个掼到地上，正准备爆头，攸关大喊：“别，把脑袋留着。”
“事真多。”M002嘴上不耐，动作换了方向，将丧尸的四肢一一折断。
罗俊明和M002合力解决掉第二拨丧尸后，将他们和之前那拨堆在一起。
扶着余纵经过时，攸关突然把脚伸向丧尸。
有一瞬间，丧尸似乎不明白是什么，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才张开嘴。
攸关若有所思，一边走一边问系统，“丧尸对我的反应有些迟钝，是因为我的身体被你们改造过的缘故吗？”
【是的哦。】
“奖励二不是这次一起发放的吧，你们早在之前就已经给我了。”
【……】
“之前在种植区遭到袭击那次，那只失败品本来可以在余纵赶来前杀了我，但他迟疑了，延误了时间。”攸关记得很清楚，能回忆起每个细节。
【提前发放提前享受，你应该开心。】
“……”这么一想也对，攸关义正言辞，“如果还有类似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及时通知我，我上次真的差点吓死。”
【好的哦。】
“……”答应得好好的，攸关觉得系统以后还会再犯。
“到了。”贺欢欢推开一扇门，眼前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大厅四周分布着许多实验室。
攸关扶着余纵随手推开一间，把人放下的瞬间，他有种重生的感觉。
“大兄弟，我一个独臂扶了你一路，醒来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他伸手去推余纵的脑袋，“我伤的是右手，以后吃饭穿衣都得靠你，上厕所就算了，我自己就行。”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呢？”罗俊明从后面走近，“贺欢欢说仪器的线已经接上了。”
实验室内一些大型的基础检测设施还在，攸关从角落里找到一根注射器，清洗干净后抽了余纵一管血。
贺欢欢审视道：“你虽然有点手抖，但是有条不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以前就是研究员呢。”
攸关心虚地别开视线。
把血推进玻璃皿中，放进了检测仪。显示器上跳出各种数据和曲线，攸关目不转睛的看着，面色越来越凝重。
余纵的细胞活跃度很低。
他又去抽取了第二管进行检测，数据更低了。
主角的身体状况每分每秒都在变得更加虚弱，到底在怎么回事？
“余纵，醒醒，余纵。”攸关拍拍他的脸，接过贺欢欢递来动态心电图仪器，放置在余纵身上，心跳从一开始的90降低到了60。
“为什么会这样？！”贺欢欢扭头去看余纵的脸，不知从何时起，苍白的脸上泛出一层只有死人脸上才会有的灰色。
她伸手去碰了一下余纵的胳膊，指尖颤了颤，这不是活人该有的体温。
“他之前一直这样？”
“不是。”攸关摸了摸余纵颈侧的皮肤，又把脑袋垂下去，用自己的额头去碰对方的。
寒气扑面而来，男人的体温比之前还要低很多。
贺欢欢欲言又止：“他会不会……”
“不会。”攸关坚定注视着余纵的脸，可是现实的残酷却在告诉他，余纵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心跳指数越来越低，在两分钟后拉成了一条直线。
“嘀”的一声，将在场的三人拉入到了灰色地带，罗俊明惊讶错愕，贺欢欢难以置信，唯有攸关蹙眉死死盯着余纵的脸。
不可能，余纵不会这么轻易死掉。
如果他真的死了，世界就会崩塌，可是他们明明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一定有转机。
攸关再一次将那份实验报告翻出来，闭着眼睛在脑海中反复阅读，他们将余纵溺入水中，故意把他逼入死地，为的不仅仅想测试他当时的身体极限。
是想他置死地而后生。
靠“死亡”激发人鱼基因，促使余纵的身体自动重组！
*

第050章 唯一的联系
“水, 可以用水……”
上一次张海山能用溺水的方式激活余纵身体的复原能力，这一次应该也可以。
攸关声音拔高，用力握住贺欢欢的胳膊, “这里作为初期的实验室，一定也有大型鱼缸，欢姐，你知道在哪里吗？”
贺欢欢还没从余纵的死亡中回过神，木讷的回道：“我记得有……”
“我记得位置, 我带你去。”罗俊明按了按贺欢欢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
余纵和大家相处的时间不长, 却几次救他们出死地, 不是战友胜似战友。
突然就这么死了，换了谁都会难过。
“好，我, 我把他背起来。”连攸关自己都没发现, 他的眼睛微微泛红，说话声音微微颤抖。
罗俊明握住余纵的胳膊, 确定他不会突然暴起揍自己一拳，这才把人背上。
看外形，罗俊明笃定余纵肯定不如他强壮。可是论体重, 这不是一个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人, 而是一座山, 压得罗俊明直不起腿。
攸关看出他的吃力，“要我帮忙吗？”
“没事, 我可以。”罗俊明每一步都落得很重, 前方的声控灯挨个亮起, 映照出一间缺了门的房间。
房间内的确有鱼缸, 只是已经坏了。
攸关茫然的看着盛满灰尘的玻璃缸，不知道该怎么办，魔怔一般，大脑中翻来覆去只有两句话：余纵不会死，余纵不能死。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除了水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他蹲在地上，手指用力揪自己的头发。
大概是头皮被扯疼了，连带着眼眶也变得火|辣辣的，他吸了吸鼻子，睫毛眨动间，一滴泪水砸到了地上。
“攸关啊，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了，他不可能再醒过来。”
“他上一次的记录是七分钟，这一次说不定会更久，我再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头顶的灯照得攸关脸色惨白，他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又茫然的看着地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余纵没有醒来。
罗俊明彻底放弃了，“已经十几分钟了，面对现实吧，他已经死了。”
“怎么会呢，我还在这个世界，他不可能死……他可是余纵啊，上一世唯一活到最后的人。”攸关的声音很小，罗俊明听不清，只觉得他悲伤过度，无法接受现实有些情绪失常。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再陪他多等等吧。
不知过了多久，僵直站在那里的攸关忽然动了，在房间里四处打转。
当初迁走时，他们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几片碎玻璃，和一个坏掉的，专门用于囤房试剂的冷藏柜。
攸关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走近打开柜门，又费劲地把柜子搬出来查看后面的线。
大概是有小动物筑过巢，机箱盖子变形，里面塞满了干草。
“这里有大一点的冻存仓吗？”末世的基因类实验室为了保存细胞，一般会有冻存仓。
“我想想……”罗俊明仔细回忆当初下来搜查时的状况，灵光一闪，“有，我记得就在附近。”
冻存仓的位置极其隐蔽，在一间操作室后，而操作室内放置着大型制冷设备。
“你想做什么？”
“如果余纵真的死了，我们可以先把他冻存。”只要尸体不损伤，并且用另一种方式阻止他的身体细胞衰亡，他一定能找到其他办法救活余纵。
就像当初的科学家，能将冰川中的人鱼唤醒一样。
攸关帮罗俊明一起将余纵移到冻存仓内，然后去了外面的操作台。他没能在脑子里找到相关知识，索性把开关全部打开。
机器内传出设备运行的细微响动，攸关走到冻存仓门口，举起左手试了试，微弱的冷空气从里面吹出来。
攸关：“成了！”
“但愿有用吧……”罗俊明看着躺在地上的余纵，怀疑攸关是太难过在发癔症，死了的人就算冻存又有什么用？
解冻后还不一样是个死人。
冻存仓内，墙上的温度计显示室内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攸关站在两个房间之间，犹豫几秒后。咬牙冲到罗俊明面前。
“罗队，你在这里等等，我出去一趟。”
“哎，你去哪儿？”罗队喊完话，攸关人已经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攸关手里抱着一堆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白大褂回来。他把衣服放在地上，一件一件地往自己身上套。
“你要进去？”罗俊明猜出他的意图，不赞同地厉声骂道，“你疯了？那里面的气温会一直降到零下七十度。”
只有在这个温度下，细胞内的酶活性才彻底停止。
这是系统早就设定好的，谁也改不了。
“我需要时时刻刻注意他的情况。”攸关将脑袋往前伸，“帮我把布条摘了吧。”
“你的手腕不能冻，以后会落下病根的。”罗俊明话音刚落，贺欢欢走了进来，背后还跟着M002。
M002瞪着攸关：“你一个弱鸡进去能干什么，冻死了还要麻烦我们帮你收尸。”
“呸呸呸，赶紧打嘴巴。”贺欢欢用目光威胁M002。
M002冷哼一声，上前抢下攸关手里的衣服，“就知道给人找麻烦，你在外面待着，我进去。”
“我需要监控他的状态，随时取样出来检测，你会吗？”攸关把衣服拽回来，揉了把M002的头发，“在外面等着，冻久了你会更长不高。”
M002气得两眼喷火，攸关冲他略略略，笑嘻嘻的又往身上套了一层，麻溜的进了冻存仓。
贺欢欢站在门口，刺骨的寒意往身体里钻，拽上M002就走。
“你放开我。”M002反感旁人的触碰，尤其是他现在心情特别糟糕，他不想承认，他就是怕攸关会被活生生冻死。
“你那张嘴可真臭，担心就担心，干嘛说得那么难听。”贺欢欢一边走一边用手指戳他的脑门。
M002气呼呼地扭头躲开，“他跟我非亲非故，我才不担心他，死了最好，反正，反正……”
“反正什么？”贺欢欢身材高挑，和身高偏矮的M002几乎一样高，她抱着胳膊站到他对面，挑着眉说，“反正你也不难过是吧？可我看你快哭了。”
“我没有！”M002攥紧拳头，嘴硬道，“我长大从来没哭过。”
“哦，你马上就会有第一次了。”贺欢欢轻飘飘的态度让M002又羞又恼，脸都红了。
贺欢欢把欠扁的模样一收，笑着拍拍青年的肩，“余纵不会有事，攸关也不会有事的，咱俩去想点办法，帮攸关取取暖。”
M002一脸烦躁地推开肩上的手，走得特别快。
攸关驮着十几件白大褂走进去，蹲在余纵面前，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然后又去抓他的手，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冷气的温度更低，还是余纵的体温更低。
“纵纵啊，你一定是睡着了对么，能听见我说话吗？”
“悄悄告诉你，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因为你才来的。你要对我负责知道吗，就这么走了不算男人，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攸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盘腿坐下来，上手用力的夹着余纵的右手努力搓揉，希望他的身体能温暖起来。
罗俊明一个大男人，看着一幕差点心酸地哭出来。
攸关活脱脱就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小媳妇，可怜的柚子，暗恋都还没转成明恋，就已经丧夫了。
他抬手蹭了下眼角，曲指在门上敲了下敲，“温度已经下降到零下二十了，你身体撑不住的。”
“没关系，我可以。”攸关进来的时间还不长，又一直用层层叠叠的衣物捂着，他觉得自己至少能再撑半个小时。
寒气从风口吹进来，哈出的气瞬间就成了白雾。
攸关打了个喷嚏，往余纵身前移，两只手继续捧着他的手搓，“我不知道你能承受的极限温度到底是多少，你要是忍不住了，就睁开眼睛告诉我，哪怕只说一个字呢。”
“来了来了，热水瓶来了。”贺欢欢拿着两个玻璃瓶走进来，里面是他们刚灌的开水。
经历过极寒天气的她，瞬间察觉出里面的气温有多低。她看了眼余纵，用温热的双手捧着攸关的脸，“出去等吧。”
“万一他醒来呢？”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上次他们用溺水的方式逼迫余纵，这次我换了一种方式，肯定一样有效。”攸关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什么上次这次？”贺欢欢摸了摸攸关的额头，心说这小子不会冻病了在说胡话吧。
“哦，我忘了你们不知道。”攸关将张海山的实验报告大致讲了一遍，一字一句特别清晰，过程中攸关更加坚信余纵会活过来。
贺欢欢听完后与他感觉相反，之前听说要冻存余纵，她以为攸关只是把人送进来就出去，没想到这人这么固执，非要守在这里。
这一守，至少过去三个七分钟了。
可是看着攸关明亮的眼睛，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无言的出去了。
M002扒着门框看里面，听见背后的贺欢欢和罗俊明低声说：“攸关这样太可怜的了，如果他走不出来怎么办？”
“时间而已，有这么多朋友陪着他，他不会有事的。”
贺欢欢想起攸关那副表情，“余纵的死对他来说简直就像天塌了一样，我没有想到攸关对余纵感情这么深。”
“所以说，感情这个东西，跟时间长短没关系。全看心。”
屋子里的攸关紧紧抱着暖水瓶，左手放在右手背上搓了搓。他低头检查手腕，又活动几下，还是疼。
他伸手捏住余纵的脸颊，“因为你我先是被张卯欺负，后来又被M002欺负，你醒来了我才能找你算账。”
黑暗中传出遥远的说话声。
余纵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却想不起是谁，甚至听不清对方的说话内容。他感觉到了对方言语中的怨气，而这点怨气化成烟雾，在他眼前描绘出一张精致好看的面容。
好像在哪里见过。
脑海深处的记忆告诉他，他对这个人的感情很复杂，从一开始的试探、利用，慢慢转变成探究、疑惑、错愕。
到最后，成了感激和责任。
在过去的人生中，他从来没有对谁产生过如此多的情绪。
可他到底是谁呢？
余纵想不起来。
暗色的冰水紧紧包裹住他，他的手脚被坚韧的海藻缠住，将他拖向更深的黑渊。
不想去抵抗了。
父亲死于人类的谋杀，世界处处充斥着阴谋算计，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活着心里只有仇恨。他曾经想要毁掉这个世界，可就算做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的亲人回不来了。
就这样吧，余纵想，跌进黑暗中不用再爬起来，摒弃一切外界的嘈杂，永远地安睡。
——
攸关说了很久的话，怀里的暖水瓶已经冰凉，贺欢欢又进来给他换了新的。
她张了张嘴，哑声问道：“他有反应吗？需要我送什么仪器进来吗？”
“不用。”攸关紧紧握着余纵的手，“可能还要再等等。”
“不能再等了，再他妈等下去你就冻死了！”罗俊明冲进来，从后方把攸关整个提起来。
“我不走。”攸关心里没底，他脑子里空有理论和数据，根本不会做研究，他不可能像余纵父亲那样，把冰冻在深海冰川中的人鱼唤醒。
那是他的空想。
是自我安慰。
也是自欺欺人。
“我不能走，万一他醒过来怎么办？我们难道要把他一个人留在冻存仓里吗？！”
“他死了，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相信！”罗俊明近乎是在怒吼。
这他妈的感情也太深了，搞得自己像要棒打鸳鸯的恶毒继母一样。
“我跟你们说不明白，你们先把我放了。”攸关还是相信余纵会醒来。
贺欢欢狠下心，要把人打晕，攸关发现她的意图，挣开桎梏躲到余纵另一侧，虚虚掐着他的脖子低吼，“是我救了你，你还欠我一条命，我不准你死。”
贺欢欢和罗俊明对视一眼，打算采取暴力手段。
“他醒了，他醒了！”攸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余纵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贺欢欢看过去，人明明还闭眼躺在地上。
罗俊明只能去当恶人，强行把攸关的双臂反压在背后。攸关身体灵活的转了一圈，从他胳膊下的空袭钻出去，扑到余纵面前，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腔上。
他身上的白大褂在挣扎中落到了地上，皮肤被冷空气冻出了鸡皮疙瘩，只几秒的功夫，攸关就冻得浑身发抖。
为什么还是没有心跳……
“走吧。”罗俊明再次将人拽起来，攸关死死拉着余纵的衣服不放。
从上车起，余纵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在他们不知道的那段时间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他现在的状态，会不会是因为受到某种打击，而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寒气沿着毛孔往里钻，贺欢欢和罗俊明已经冻得受不了了，正想采取暴力手段，头顶突然传来枪声。
“我上去看看。”罗俊明走出房间，看了眼不肯进门的M002，他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呆站在那里，让人有些心疼。
枪声越来越密集，罗俊明不得不加快脚步上楼。
攸关执拗地趴在余纵身上不肯起，嘴里说着威胁的话：“我相信你能感知到外界，对么。有人进了06号基地，多半是我们的敌人，我和M002很可能都会死在这里，我们一起去陪你好不好？”
贺欢欢惊诧地看着他，可是下一秒，她看见余纵的睫毛居然真的颤动了。
“心跳记录仪，欢姐，快拿进来！”攸关发现偏激的语言能刺激到余纵后，继续阴森森地说，“你欠我的命我不要了，你要是能醒来，记得帮我收尸。”
漆黑的意识空间里，余纵下沉的身体开始挣扎。
他记得自己曾在心里对一个人许诺，要保他平安。
那个人不能死，他不能食言。
余纵挣扎的力度突然变大了，海藻拥有自我意识般，从深渊内生长出来，一圈圈地缠在余纵身上。他们从余纵的四肢爬上他的胸口、脖子，甚至是下巴和嘴巴。
它们想彻底控制住他。
余纵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你没有时间耗在这里，你要出去救他。
那个人叫攸关。
话多又爱笑，总是在你身边叽叽喳喳。
但他很重要。
余纵的颓然被想要救人的信念逼退，四周冰冷的海水像被大火煮热了，变得温暖，死水波澜渐起。
他睁开眼睛，瞳孔中的虹膜扩大到占据整个眼球，暗红色的隐藏其中。
既然无法挣脱，那就从内部穿透吧。
鳞片刺破皮肤从肉里面生长出来，鲜血将四周的黑水染成了红色，泛着蓝黑色光泽的鳞片从他的腰部往下延伸，尾鳍自脚尖往外生长。他的后背被一把无形的利刃剖开，坚硬的背鳍骨骼从脊椎里生长出来，耸立在后背上。
碎裂的水藻从身上脱落，余纵重获自由往海面上游去，见到光明的瞬间，他从意识空间中抽离出来，看到一双水润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余纵从来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他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重要性，无关研究，只是因为他是余纵而已。
“你他妈的吓死我了！”攸关把人抱得很紧，脸颊埋在余纵的锁骨处。
湿润的睫毛撩过男人的皮肤，带起轻微的酥|麻。
余纵的身体在瞬息之间变得火热，是攸关熟悉的，带着鲜活生命气息的温度。
“抱歉……”余纵低声道歉，为自己想要放弃生命而道歉。
他没有拉开怀中的人，抬眸看向门口，M002正抓着门框望着他。可就在他打算开口的时候，M002转身就走，嘴里说着：“懒死了，大家都在抗击敌人，就你睡大觉！”
余纵：“……”
一句话伤害到了两个人，攸关不好意思的从余纵怀里起来，扯着他的衣领悄悄擦掉眼角的泪水。
他清了清嗓子，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没哭，我就是太高兴了。”
说话间不放心地伸手摸向余纵的额头，真好，是热的。
人鱼世代生活在极地冰川下，余纵当然不会觉得冷。攸关觉得他像个大火炉，忍不住往他身上贴，假装哥俩好的搭着对方的肩膀取暖。
余纵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许。
是攸关把他从意识空间里拉出来，成了他和这个世界之间唯一的联系，偶尔纵容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雨停后一直乌云密布，这会儿忽然天放晴了，阳光落入两人眼底，刺得攸关不得不闭上眼睛。
远处有子弹飞过，余纵把攸关推进回仓库，轻巧跃上房顶。
攸关的视线追逐上去，余纵的姿势比从前更加轻盈，速度更快，不知道他的鳞片颜色是不是又变了，好想见识见识。
前方正在激战。
陈哥一伙人护送特殊丧尸，车上配备了许多武器，刚到基地门口就看到了那辆被炸毁的装甲车。意识到事情不对，他派出一人先进去探路。
那人潜入后不小心踩到了沈岚风提前设置好的陷阱，差点被飞来的钢钉扎成筛子。
他后空翻躲开，开着枪往后退。
沈岚风知道他们这群人全是通缉犯，暴露行踪只会换来更多人的追杀。于是全部潜伏在楼顶上，朝下方那辆车开枪。
寡不敌众，陈哥几人节节败退，颇为狼狈地躲回到汽车里。
“操他娘的，咱们赶紧撤！”
“撤个屁，汽车快没油了！”
陈哥快速清算了下武器数量，随即看向后座的特殊丧尸，压抑着焦躁的情绪诱哄道：“我们需要进去找点汽油把车加满，但是里面的人不让我们进去……”
其余几人明白了陈哥的意思，跟着说：“只有汽车加满了油，我们才能带你去找人。你赶紧召唤丧尸过来把里面的人统统吃掉。我们保证，三天后你一定可以见到你的哥哥。”
*

第051章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黏糊
特殊丧尸没有是非观, 也没有足够的智商和情商去思考这些话的真假。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哥哥。
“好……的……”
“……”陈哥完全没有骗到人的高兴，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小傻|逼是个定时炸弹，越快送走越好。
他定下心，让几个兄弟用更猛的火力攻击，避免那群人靠近车辆，然后转头死死盯着丧尸, 发现他从头到尾就像一根木头一样立在那里，不出声也不动。
草他妈的, 这傻|逼不会耍我们吧？陈哥郁郁的想, 他要是真敢这么做，趁现在离这么近，可以直接一枪崩了。
“陈哥, 有人过来了！”小弟端枪的手轻微不稳, 来的不是普通人，那是他妈的变异者！
这些一直不露面的人突然现身, 他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枪林弹雨中，他们杀红了眼，变异者的身形快成了残影, 肉眼个无法捕捉到他的运动轨迹。
“不见了, 他, 他好像不见了……”
“别他妈停火！继续开枪！”陈哥暴躁的推开手下，察觉到是有什么落到了车顶上, 他不顾一切的朝上方开火。
子弹壳噼里啪啦落回车内, 而车顶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心里不安, 又不敢探身出去瞧。手下们被他影响, 纷纷顺着他的目光朝车顶看。突然，几根尖锐的东西猛地刺穿车顶，把半个车顶盖掀了起来。
余纵扬了扬手里，“继续开，子弹全在我这儿。”
一部分弹头夹在男人指间，另一部分被他用脚从车顶推到了地上。余纵的视线从震惊的几个废物身上略过，落到特殊丧尸身上。
他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暂时失去了人类意识，还是因为别的。
余纵把整个车顶盖撕下来扔到地上，金属撞击地面的“哐当”声把几人惊醒，陈哥扣下扳机，子弹直朝余纵的脑门上去。
还没看清变异者是怎么动作的，陈哥停下枪，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状。
余纵的手从椅背后绕到前方，掐住陈哥脆弱的喉咙，他看向拿枪对着自己的其他人，意有所指，“你们想清楚，开枪后打中的未必会是我。”
这个人的移动速度有目共睹，这不是在放狠话，这是在预言！
“赶快把枪都放下！”陈哥抖着嗓音呵斥，明明余纵贴着他的手指温热，可他就是觉得背脊发寒，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
“有话好好说。”陈哥没出息的说好话。
“你们打算把他带到哪去？”余纵再一次看向丧尸，他的状态和自己之前很像，是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的状态。
余纵能感觉到一点对方的精神波动。
咚咚，两根手指敲在车窗上，罗俊明和沈岚风一起过来了。待车窗放下，两根枪|管伸进来，怼在其中一人脖子上。
罗俊明看到丧尸的第一眼就觉得可怜。
没错，是可怜。
从外形判断这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不说放在末世前，就是放在基地里，也正是被家长保护的年龄。
他脖子上的伤口很深，肌肉组织暴|露在空气中，脸颊瘦到凹陷，再配上灰白色的眼睛和呆滞的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下车。”余纵撂下话，从车顶跳下去。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指甲，挥手朝一旁的墙壁劈去。
指尖滑过的瞬间，身体中蕴含的力量透过指甲穿透墙壁，墙壁裂开一条还算平整的口子，上半部分朝后倒塌。
韩晨曦冲余纵吹了声口哨，“兄弟……”
夸赞的话语还没出口，就被对方的阴郁的眼神给逼退了。
余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黑色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但韩晨曦知道，他此刻的情绪是厌倦。
具体厌倦什么，他说不清楚。
余纵放下手，周身的情绪快速散去，侧首朝汽车望去，那几人已经从车上下来，被罗俊明用绳子绑了起来。沈岚风走过来看了一眼，紧紧皱眉，他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丧尸。
罗俊明看着那只呆愣的丧尸，“他怎么回事，怎么推搡都没反应。”
从车上拽下来后，他依旧维持着悬空的坐姿，非常古怪。
余纵想了下，“先把大门修好，丧尸快来了。”
“什么？！”罗俊明这才想起这玩意儿能召唤丧尸了，狠心道，“要不直接杀掉？”
“不能杀，不能杀！”攸关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又是一个喷嚏，可能感冒了。
他站定，“这可是唯一一个变成感染后还有人类意识的丧尸，说不定我们能从他身上找到攻克丧尸病毒的办法。”
“这里的围墙不到三米，丧尸很容易翻进来。只要杀掉他，丧尸就不会聚集过来。”罗俊明冷静的分析。
“我试试给他注射镇定剂。”之前从张海山别墅里带出来的箱子一直都在，“我让刘义他们送过来。”
汽车爆炸的时候，刘义和唐家三兄弟在后车厢内睡觉，韩晨曦只来得及把王秋天和李鑫良带出去，随后才去救的他们。
好在后车厢外壳坚硬，里面的人没有大碍，饶是这样，几人还是被吓萎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一个比一个沉默，偷摸躲在某个屋子里养神。
听见对讲机响，他们条件反射地坐起来，几颗脑袋凑在一起，死死盯着对讲机。
听见说只是让他们送东西，刘义一屁股跌坐回去，只要不是基地的人追来了就行。
唐七：“我以为出来以后就能自由自在，结果还是这么多事。”
刘义瞪他：“你可以选择单独混，我们不留你。”
其余两兄弟连连点点头，末世到处都是危险，单枪匹马死得快。
刘义点了唐九，让他把保险箱抱出去，自己则去地下实验室中取了注射器。
保险箱的制冷设备是太阳能的，箱子一打开，里面的冷气就冒了出来。
攸关打开胶囊壳，用注射器抽了一半出来，扎进了丧尸脖子里。
看了眼毫无反应的丧尸，罗俊明担心问：“你给他打的是什么？”
“针对人鱼实验体专门研发的麻|醉剂，对人鱼效果不错，至于丧尸……”攸关看向那双灰白的眼睛，摇头道，“不好说。”
罗俊明点点头，又去紧了紧丧尸身上的绳子。
目光滑过对方脸庞的时候微微停顿，他凑近，觉得这小家伙其实长得不错，属于很乖的那种。
“我弟弟估计跟他差不多大……”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可能也跟这只丧尸差不多高，差不多瘦。
既然罗俊明主动提了，攸关顺嘴问：“罗队，你是怎么跟你弟弟失散的？”
“我二十岁，我弟弟六岁那年，我们当时所在的基地遭到了降临者的袭击。他们攻破了城墙，紧跟着丧尸就来了，整个基地的人来不及逃脱，最后活下里的人只有百分之一……”
“我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时候，城里空无一人，我挨个把所有尸体都翻过来检查了一遍，都不是我要找的人。我猜，我弟弟应该是被人救走了。”
“人肯定还活着。”攸关装好剩下的药剂，放回到保险柜中，仔细观察丧尸的状态。
他的眼神很专注，表情很严肃，给人的感觉很诡异。
这一幕让沈岚风和林琅一起联想到了张卯，不过两人间的相似之处很少，攸关的专注是出于对待科学的严谨态度，而张卯却是偏执无度，没有底线。
“他的瞳孔好像在收缩。”攸关靠得很近，鼻尖马上就要贴上丧尸的鼻尖。
“离他远点。”大手掐住攸关的后颈，不容置疑地将人往后拖，余纵不赞同地用目光丈量攸关和丧尸之间的距离。
这个人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当初跟自己见面时，也是这么没有距离感。如今换到丧尸身上，依旧如此。
余纵怀疑，攸关的字典里应该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你松开，离太远我看不清。”攸关拍开余纵的手，这一次是真把鼻尖怼到了丧尸脸上。
灰白色眼睛下，曾经的虹膜似乎还在，随着药物起效，他似乎看到丧尸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的眼睛没有闭上，但身体失去力量的支撑，摔在了地上。
同一时间，余纵感知到的精神波动消失了。
罗俊明离得近，顺手扶了一把，手摸到丧尸背脊时，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太瘦了，简直就是一只小鹌鹑。
理智上他觉得这只丧尸很危险，是个隐患。可情感上，这只奇怪的丧尸总让他想起失踪多年的弟弟。
暂做休整的那栋房子是沈岚风他们的三层小楼，林琅把大家领进去后，李鑫良就一直坐在里面擦枪。
听见声音他头也不抬，“我就知道你们能搞定，对了，罗队……”
一旁的安奇蹭的站起身，惊愕道：“是那只丧尸！”
“嗯，是他。”罗俊明把丧尸搬进里面那间屋子。
安奇单脚蹦跶过去，摸着下巴思索道，“我看他和其他丧尸也没什么区别。”
“有没有区别很快就能知道。”罗俊明沉声道，“在我们控制住他之前，他已经召唤过丧尸了。”
李鑫良也走进来，肩上扛着枪，目光不善盯着丧尸，“那还留着干什么。”
“研究丧尸病毒。”罗俊明言简意赅，伸手碰了下李鑫良的肩膀，语含警告，“你小子克制点，他对我们很重要，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
李鑫良对变异者的恐惧消失了，对丧尸深恶痛绝却没变，他永远忘不了家人死在丧尸口中的画面。
他抿了抿唇，垂眸道：“知道了。”
罗俊明别有深意的按了按他的肩膀，抬脚朝外走，李鑫良被委以重任，只能老实守在这里。
瞥见安奇的腿，他顺势转移注意力，问：“荣一金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离开基地时，余纵他们开的车目标更大，故意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荣一金负责妹妹和周叔的安全，开了一辆太阳能的面包车走的另一条小路。
“应该不会，我们在岔路口留了记号，他们看到后应该很快就能赶到。”安奇低头看向自己的断腿，他还等着荣一婷给他装机械假肢呢。
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外面陆陆续续又走进来几人，是一直没露面的刘义四人。
看到刘义手里的保险箱，安奇迅速联想到丧尸昏迷的原因，他问：“那里面都是些什么药？”
“我们也不知道。”刘义有点佩服攸关，居然能在短时间内从张卯手里偷学到这么多，这得是颗多聪明的脑瓜子。
“那攸关他们人呢？余纵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谁也不知道，余纵曾陷入过死亡状态。
“又去实验室了，余纵现在也没事了。”刘义没有亲眼目睹余纵攻击敌人，但他看到攸关贴近丧尸时，男人脸上不悦的神色。
很隐晦，又令人无法忽视。
余纵身上的气势比从前更强，对方只是轻微皱眉，刘义就觉得自己两腿发软，没出息的想尿。
到底怎么回事，总不会睡一觉醒来他又变异了吧。
实验室里。
攸关把扎过丧尸脖子的针头摘下来，放进检测仪里的玻璃皿中，随后去了隔壁。
丧尸尸体横七竖八的堆在一起，余纵蹲下捡起一颗脑袋，问他：“你想怎么处理？”
明明是想帮忙，非要用这种冷肃的口吻。攸关抬手一指，“你把脑袋放到那张桌上，然后锤爆它。”
“噗……”刚下来的王秋天听到这句，直接喷了。
他用陌生的眼神盯着好友，“关啊，咱们才分开多久，你已经凶残到这个地步了。”
“我对你还跟以前一样亲。”攸关勾着王秋天的脖子，状似要亲上去。
余纵皱眉，不明白普通男性友谊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动作，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朋友黏糊成这样。
哪怕对方是攸关也不行。
王秋天夸张地哇哇叫，跟攸关打打闹闹，撞上余纵的眼神他缩了缩脖子。
攸关还有正事，接过好兄弟送来的新烧开的水喝了一口，转手就递给余纵。
攸关：“喝点吧，你嘴唇有点干了。”
余纵看着刚刚沾过攸关嘴唇的瓶口，犹豫两秒，仰头，隔着一点距离往嘴里倒。
他拧好盖子，把瓶子丢回给王秋天，再次拎起那颗脑袋，手臂上出现了一层泛着金属光泽的蓝黑色的鳞片，鱼鳍从中长出来，尖利的鳍骨插|入头顶，往下一压，坚硬的头骨分割成了两半。
王秋天咽了咽口水，看着流淌出来的脑浆，干呕一声。
本着科学的精神，攸关一点也不觉得恶心，他走上前，戴上丁｜腈手套，手指插|进脑浆里搅动一通，始终没找到那种虫子。
他又让余纵把其他几颗脑袋切开，同样的。
他望着余纵：“难道之前几次看见的白色虫子都是巧合？”
“什么白虫子？”王秋天捂着眼睛走近，闻到那股难言的腥臭差点又呕出声，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攸关变得这么大胆又重口味。
就因为他喜欢上了余纵吗，连带着对上丧尸的接受度也高了？
“一种细细长长的，见光就死的虫子。”攸关道，“我和罗队他们都看见了它们从丧尸脑浆里爬出来。”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清楚。”攸关用手把桌上流出的脑浆一一抹平，依旧没有发现。
“或许虫子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死了。”余纵猜测，“未必非得脑袋被击碎，虫子就会爬出来。丧尸生命的终结，其实也预示着虫子的死亡。它们的死亡契机不是见光，而是因为丧尸。”
攸关有了新灵感，立马来了精神，“等下丧尸来了，你去帮我抓几只。”
怕余纵不同意，他故意用受伤的那只手去抓余纵的袖子，一边说“好不好好不好”，一边龇牙咧嘴地说，“哎哎哎，手疼，好疼。”
余纵知道他演苦肉计，冷着脸避开，“可以。”
攸关高兴地哼着歌儿摘掉手套，拽着王秋天往上走，商量今晚要怎么处理车上的牛肉。
余纵跟在后面，低头看着自己被拽过的袖子，又抬眸去看攸关垂在腿侧的手。
那只手从外观看很健康，疼痛却至少还要持续半个月。
从假死状态醒来后，他的大脑更加清明，混沌中无法捕捉和分析到的信息，此刻却变得清晰起来。
接下来他需要负责给攸关喂饭，帮他穿衣脱衣，如果攸关真的不行，上厕所时他……只能忍着脾气搭把手。
而且罗俊明说手伤冻过后会留下后遗症，那他可能要照顾攸关一辈子。
余纵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他的一辈子或许会像人鱼那样漫长，陪伴攸关足够了。可是攸关死后，他接下来的人生又该怎么办呢？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害怕独自一人留在这个世界。
到处都是杀戮，到处都是丧尸，人类惧他怕他，变异者未必会把他当成真朋友。他当然可以把背弃和与自己敌对的人都杀掉，可是那样的话世界太空旷了。
余纵看见了一副画面，夕阳如同残血挂在天上，沙滩上横尸遍野，除了尸体就是污秽的黑色血液。
在研究所时，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光里，他曾不止一次想在自我毁灭前，把整个世界也毁掉。
那种想法与日俱增，如同大石压在心头，只有把所有人杀掉他才能解脱。
大概是因为攸关不顾自身安危帮他救他，大概是因为更早那次，攸关独自一人钻进铁皮房子里查看他的情况，那种黑暗的想法又被他压制了回去。
“纵纵，你愣在那里做什么？”攸关站在原地，奇怪的看着余纵，心里有一点害怕。
余纵的眼神很空荡，周身散布着奇怪的气场，压抑得宛如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团死气。
“没事。”余纵眼前的画面顷刻间溃散，淡然地上攸关的视线。
青年背对着刺眼的眼光，周身布满浅浅的金色光芒，他冲着他笑，眼睛微微弯着，就好像他是一个值得被温柔对待的正常人。
余纵不想承认，他一直在期待有人能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而给予他这份和煦和包容的人，是他曾精心算计，处处防备的青年。
余纵走到攸关面前，第一次带着友好意图，不太自然地触碰对方，“走吧。”
攸关一脸莫名，心里七上八下，“250，主角到底怎么回事，阴晴不定的，刚刚还一副死人气息，现在又变成小太阳。”
【系统只负责监督和帮助宿主挽救故事结局，不负责解读主角内心，你可以尝试着探索一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谢谢，大可不必。”他可没那个智商，别窥探不成，反倒被套出不该说的话。
陈哥几人被绑好了丢在角落里，贺欢欢问什么都不说，直到被狠狠揍了一顿后，开始嘴里喷|粪。
“要不是你们这些叛逃者，基地根本不可能引来那么多的丧尸！”
“笑死老娘，姓陈那父女俩是给我们多少好处，我们是脑残吗，枪都怼到脑袋上了还不跑？”贺欢欢叉腰嘲讽，看他们的眼神像在看智障。
攸关走进来时刚好听了一耳朵，不解地反问：“吸引丧尸的爆炸声难道不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
陈哥被两人说得哑口无言，见到后一步进来的余纵，齐齐朝墙角躲。
“我们走后基地怎么样了？”攸关问，“除了你们，基地有没有派其他人来抓我们？”
畏惧余纵在场，陈哥老实交代：“你们离开后陈大小姐本来打算派人追击，可是我们发现了那只特殊丧尸……抓捕过程中他使用能力，引得更远处的丧尸也围攻过来。陈大小姐就让我们把丧尸送走，结果刚到副门，丧尸就把我们团团包围了。然后，然后……”
贺欢欢耐心有限，“再磨磨蹭蹭杀了你。”
“然后司机害怕地下车，在打开城门时被陈小姐击杀了，丧尸涌进去！”陈哥说到这，俨然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狠狠抖了一下。
攸关小声呸了一下，瞬间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回击，“哇哦，像你们这样忠心的人都没想舍己为人，回去救一救？太忘恩负义了吧。”
*

第052章 找哥哥找哥哥
陈哥脸色难看, 无法反驳。
他不是没有想过回去救人，可丧尸太多了，回去只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死。陈家待他们不薄，但还不值得他为此豁出命。
想起那位刚上位的女性领主，陈哥心下怜惜，可怜了，死得这么年轻。
“后来呢？陈亚沙和陈启彪还活着吗？”攸关问, 剧透中陈亚沙没死得这么快，在后期余纵离开研究所, 组建了自己的小团队后, 她依旧不放弃拉拢余纵。
她对余纵的是痴缠，是有征服欲的，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
陈亚沙的次声波很厉害, 据攸关了解, 现今的陈亚沙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能力。
声波的释放与她的情绪关系很大，只有被逼到极致的时候, 次声波能力才会显现。
攸关不相信陈亚沙会这么轻易死掉。
“我们不知道……丧尸进去以后我们就赶快离开了。”
罗俊明走到几人面前，捏着陈哥的下巴逼问：“基地已经覆灭，你们打算把那只丧尸送到哪去？”
“我们, 我们……”陈哥也知道他们的打算很卑鄙,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攸关道德绑架过, 他居然羞于启齿。
“基地没了，你们需要找新的靠山。人往高处走, 水往低处流, 我猜你们是想带他去投靠星曜基地。”
罗俊明的话精准的戳中几人龌龊的心思, 陈哥别开脸盯着地面说, “我们也需要活下去，我们没有别的办法，这也有错吗？”
“说得自己有多委屈似的。”贺欢欢恨不得上去扇两巴掌，这几人她有点印象，是陈启彪亲卫队里的人。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陈启彪不是个好东西，下面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之前广播里的东西你们也听见了，基地一直和星曜有秘密协约，他们在联合研究生物武器。你们把他送过去，和助纣为虐有什么区别！”贺欢欢越说越气，忍不住踹了一脚。
陈哥倒地，挣扎着坐起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不送，他们就不研究了？”
贺欢欢气笑了，跟安奇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撸袖子就干。
韩晨曦带着M002从外面走进来，看到陈哥的猪头脸惊了一下，他清了下嗓子对余纵道：“门暂时修好了，但不能保证能抵挡多久，我把村里的汽车也都搬了出去，在门口围了一圈，不知道能抵挡多久。”
沈岚风带着林琅也走了进来，“提示的陷阱也弄好了，我说，你们弄出来的家伙挺多啊，如果只是少量丧尸应该没问题。”
在他看来，一个丧尸就算拥有精神力，又能一次召唤来多少？总不会把他们这些都困死。这里面可是有四名变异者，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最强武力值了吧。
M002心不在焉的听着，抿着嘴看了眼余纵，跟男人的眼神对上，忙扭开脑袋，又跟攸关对上。
M002：“……”
攸关悄悄跟他说：“放心，你爹没事，体格比以前更棒。”
“关我什么事。”M002推开人就走，特意绕路经过余纵身后偷看他。
攸关笑了笑，心说真是傲娇的小屁孩。
不过得找机会给M002取个名字，总是叫代号，会让他想起还在研究所的日子。这事儿很重要，得让孩子他爸来解决。
身后传来脚步，攸关回头一看，是刘义带着唐七进门。
刘义汇报说：“剩下那辆装甲车的油只加了半箱，另外，唐八唐九正在把废弃装甲车里的武器往外搬，如果要用的话，可以拿出来一部分对抗丧尸。”
“不到万不得已暂时别用。”罗俊明道，“我们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有多远，会遇到什么，而且……”
他缓了片刻继续说道：“猎鹰基地破城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那些对变异者感兴趣的人，可能就在赶来的路上。”
大家心知肚明，他指的是降临者。
这是清扫“污秽”的最好时机，降临者们会想方设法把变异者抓起来，折磨致死，他们还会去清扫猎鹰基地，抓走里面还活着的科学家。
06基地里的这些人，不单是各个基地的通缉对象，还是降临者的狩猎目标。
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他们必须尽可能保存实力。
眼下的境况令在场的人沉默下来，脸上没有半点轻松神态。寂静间，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爆炸。
余纵出去，站到最高处往前方看。
他们事先用线绑好的定时器被丧尸绊到，牵扯到了埋在地里的炸弹。
那只丧尸准备炸掉了一只胳膊，爬起来后继续往这边跑。
“来了几只？”攸关站在下面仰头问道，他踮起脚往远处看，第一只丧尸之后还跟着两三只，至于更远的地方，他们暂时看不见。
攸关在心里数了下目前的人数，就算把陈哥他们的车子抢过来也不够装。
实在不行，就只能丢下一部分物资了。
光是想想就心疼。
“你先下去，跟安奇找地方躲起来。”余纵推着攸关往梯子去。
攸关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索性带着安奇和丧尸暂时躲进了实验室。之前放进仪器中的针头还在检测，他重新将丧尸绑好，仔细观察他的外表。
估摸着麻醉时间快过了，伸手戳戳丧尸的脸，“小弟弟，醒醒。”
丧尸迅速醒来，眼睛里空荡荡的毫无情绪，攸关觉得他此刻其实处于一种，类似于人类的，刚睡醒的茫然状态。
“你好，我叫攸关。”攸关蹲在丧尸对面，像跟新朋友做自我介绍。
丧尸轻微动了下，“我……要……找……哥哥。”
攸关眼睛一亮，说话慢，咬字不算清晰，可是语序正常，明显是只接受过教育的丧尸。
安奇杵着临时拐杖走过来，“卧槽，居然真的会说话。”
亲眼见到才确信，世间真的有奇迹。
“哥……哥……”丧尸张张嘴，脑袋扬起，攸关警觉他可能在召唤丧尸，立刻回到上面。
战况比他刚下来的时候更加激烈，零星的几只丧尸已经发展到了上百只，而且有更多的丧尸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
……这只丧尸也太厉害了吧。
回到实验室的第一件事，攸关把剩下的半瓶麻醉打入丧尸体内，怕剂量不够，又拆了一个胶囊壳。这一次，他注射了一整管的麻|醉。
很快，丧尸再次晕过去。
“赶紧换个地方！”王秋天从上面下来，急吼吼的催促，“刚刚我抓到一只不知从哪个缝钻进来的小孩子丧尸，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朝着实验室来的。而且那些丧尸不会主动伤人，他们进来的目的是他！”
有特殊丧尸的地方，意味着危险。
如果外面没守住，所有丧尸都会汇集到这附近。
攸关：“撤去我们休整的地方，把他放进三楼锁好，我们去隔壁那栋楼。”
“你是想……”安奇瞬间懂了，“我去设埋伏。”
王秋天胆战心惊地把丧尸背起来带出去，努力扭开脖子，生怕对方醒来咬他一口。攸关这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尴尬的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根布条，把丧尸的嘴巴绑住。
古早的检测仪效率很慢，还在运转，攸关看了眼进度，跟在后面撤了出去。
将丧尸安置妥当，攸关三人去了隔壁三楼。
“草，又进来一只！”王秋天把望远镜递给攸关，还不忘夸一下自己，“这玩意儿还是我之前从敌人手里抢来的，还好之前车翻的时候没掉出去，你看多好用。”
“是是是，我们秋天最牛了。”攸关很快就用望远镜发现那只丧尸，他从小巷子进来后，一直在直行，好像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不到三分钟，丧尸来到隔壁楼下，因为门窗阻拦，他仰着头，张着嘴，然后开始用脑袋去撞门。
“秋天，开枪。”
“我，我不会啊。”
“你迟早要会的。”攸关说，“你之前不会装甲车，后来不也开得很好吗。”
想起自己在基地拉风的样子，王秋天信心倍增，扛起枪单眼瞄准下方。
丧尸的动作迟缓，他先是一枪把丧尸击倒在地，趁对方翻身的工夫，用第二颗子弹命中了他的后脑勺。
“我真牛逼。”王秋天摸着滚烫的枪杆，跟做梦一样。
攸关：“注意附近，我下去一趟。”
村子外的枪声并不多，余纵他们大部分时间在肉搏，只有贺欢欢他们这些普通人在火力第二排，用狙|击枪击漏网之鱼。
刘义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这他妈的鬼天气，刚刚还冷，现在又开始热了，要是冬天也这样就好了。”
“你做梦呢，去年最冷的时候零下四十。”唐七说完惊呼一声，“纵哥果然不是人，太他妈厉害了，我要能有这水平，不当人也行。”
前方的余纵简直就是杀丧尸机器，那指甲简直了，唐七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们说，他真的会跟我们一条心吗，还有罗队和韩晨曦，万一遇到危险，我们可都是他们的累赘，他们会不会……”
“你跟谁挑拨离间呢。”刘义是罗俊明的脑残粉，这一点不管罗俊明是人还是变异者都不会变。
“我就随口说说而已。”唐七嘴上一向不把门。
“再这么说我撕烂你的嘴。”刘义冷着脸道，“我之前说过，你们要走我不会阻拦。”
“我没有……”唐七自知理亏，求助的望向两个弟弟，唐八唐九也不看他，继续观察战况。
丧尸不攻击余纵三人，他们只是一味的往前冲，遭遇到阻拦时才会张嘴咬人。
余纵杀死一只丧尸后，蹬上他的肩膀，借力跳到另一只丧尸身上，巨大的力量压得丧尸跪到地上，下一秒，他就用食指上指甲将他的脑袋切了下来。
韩晨曦羡慕地望着余纵，他的部分肢体异化程度非常高。
不像他，必须整条胳膊异化，耍不了帅。
他又看向砍杀得很投入的新队友沈岚风，这人也不知道是跟什么动物基因结合的，外形不太酷，但是骨刺的坚硬度非常强悍。妈的，全队就他最low！
“别他妈走神！”罗俊明冲韩晨曦大喊，“接住了！”
他力气大，一下子举起四只丧尸丢过来。韩晨曦用触手卷住，用力挥出去。四只丧尸撞到坚硬的墙壁上，四肢骨折失去了行动力。
余纵看了一眼，打算待会儿把这几只给攸关带回去。
不知道够不够。
实验研究很费丧尸，余纵手下的动作更快，也留了情面，不再直击要害。
“你们看！”贺欢欢站在围墙后的房顶上，手指指向的尽头黑压压一大片，全是丧尸。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Ｔ_八_０._Ｃ_ǒ_Ｍ 
罗俊明应声看去，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若是换做从前他一定会招呼兄弟们撤退，站在高处伏击。可是现在，压力归压力，更多的是血液沸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杀戮能让他获得快|感。
罗俊明身上的血液在沸腾，肌肉和骨骼逐渐膨胀生长，腿上的肌肉撑烂了裤子，衣服也裂了，个子窜到了两米。
M002艳羡极了，他也想长到两米！比余纵还高点！
余纵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冷嗤一声，“别做梦了，你已经二十岁了。”
M002气得拧断了一只丧尸的胳膊。
一旁的韩晨曦看到罗俊明他嘴里露出的獠牙，不甘示弱，章鱼触手更加粗壮，和其他人分开有一点距离，免得影响发挥。
丧尸很快就无师自通地翻越过汽车，他们的速度又快又猛，余纵的黑眸变得专注，瞳孔轻收缩，像一柄利剑劈砍出去。
他的手上沾满了黏腻的血，丧尸血的腥臭紧紧包裹住他，他们必须守好这道防线，否则按贺欢欢他们现在的火力会抵挡不住，丧尸进去后便是直扑向攸关所在的位置。
我必须保护他，余纵在心里告诉自己。
想起当初攸关强忍着害怕，也要跟发情期的自己缩在洞穴中的样子，余纵忍不住笑了一下。
攸关的保护是不动声色的，即便是他当时意识处在失控边缘，攸关也只是害怕的喊了几声，没有对他采取过激烈措施。
他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余纵知道，攸关不是一个会因为害怕而完全失去理智的人。
他很聪明，他当时可以将氧气瓶摘下来，重重砸向他的头。
亦或者用氧气管的金属接口，戳瞎他的眼睛。
他都没有。
从回忆里回过神，余纵看到自己身上和附近全是血。丧尸死了一大片，有些被切掉了头，有些身体被他生生撕裂，还有几只被折断了腰身，继续村子的方向爬。
余纵上前，抬脚，落下，迸裂的脑浆溅到了他的鞋上。
男人微蹙着眉，就着丧尸的衣服蹭干净了鞋边，又开始下一轮的厮杀。
从猎鹰基地离开的丧尸全都被召唤了过来，数量比之前的多了十倍，之后可能会更多。
再怎么拼命，变异者也和丧尸不同，他们会因为能量消耗而渐渐弱势，甚至力竭而亡。
丧尸宛如过江之鲫，相互拥挤着前进，这不是巧合，是策略，是特殊丧尸在昏迷前对他们下达的指令！
他们“故意”用身体形成的壁垒，将几个变异者包裹住，外围的丧尸则迅速掠过。
刘义几兄弟呆住了，只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丧尸“布阵”，罗俊明他们随着丧尸大部队往里冲，对另一个处房顶上的贺欢欢高喊：“通知他们撤退！把物资卸下来一半，不行就全卸掉，所有人必须全部上车。”
他们是一起出来的，要走也要一起走。
攸关听见远处的喊声，站起来一看，丧尸进了村子，从各个巷子里钻出来，朝这个方向来了！
他放弃了切割丧尸脑袋的打算，楼上的安奇击杀了一个跑在最前面的丧尸，“攸关，上来！”
攸关丢掉血糊糊的手套，握着匕首上楼，他问安奇：“准备好了吗？”
“布置好了。”安奇手里是定时器，上面没有数字，等时机一到他就按下去。
攸关眯起眼睛，对王秋天道：“给罗队他们打手势，让他们暂时别过来。”
“这就去。”经过剧变后的王秋天，跑步都比以前利索。
他将上半身挤出窗口，不住地冲着远处挥手。
收到讯息的罗俊明拦下韩晨曦，又伸手抓住贺欢欢和刘义他们，沈岚风担心身体不太好的林琅，硬是杀出一条路去找人，而距离较远的余纵却已经冲了出去，他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被困在楼里的攸关。
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马路塌陷，房屋倒塌，涌进来的丧尸落入了炸|弹炸出的深坑中，然后被附近落下的水泥块砸中。
紧接着，又是一声爆炸，另一个方向发生了同样的事。
通向这两栋小楼的四条主干道接连发生大型爆炸，暂时困住了不少丧尸。
战况得到了缓解，罗俊明带着人重新陷入厮杀。
余纵翻过建筑堆出的山，爬上小楼，他一拳击碎窗户爬进去，看到安然无恙的攸关的那一刻，他的紧绷的神经断了。
上前把人抵在墙上，冷肃的脸布满冰霜，“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可是很有效不是吗？”攸关佩服自己的计划，既解决了一部分丧尸，又帮住队友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余纵显然不赞同他的话，攸关被盯久了也莫名的开始心虚，抓着人走到窗口，本来是想让他看看自己的杰作，却发现那些没有被爆炸波及到的丧尸不知何时聚拢在了两栋楼楼下。
他们仰着头，腥红的口腔不住地张开、闭上，像一台台机器人在重复主人的指令，几秒后，他们开始像之前那只丧尸一样，用脑袋撞击墙壁。
想到什么，攸关朝隔壁看去，那只特殊丧尸竟然醒来了！
怎么可能，第二次他可是给的三倍麻|醉计量！
他以为特殊丧尸昏迷的时间，至少应该有一个半小时！
“麻醉对他的效力越来越小了……”攸关喃喃，丧尸和变异体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能抵抗人类研究出的药物。
是不是说明，这些变成丧尸的人类，可能永远也变不回去了……
不，他们还没试过血清。
万一血清有用呢。
两栋楼挨得极近，特殊丧尸挣开了绳子，站在窗户前，攸关绕到侧面的窗户，死死盯着他。余纵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眼眸幽暗，脚踩上窗框，随时准备过去将丧尸杀死。
*

第053章 想谈恋爱吗
楼下丧尸越围越多, 后面的无法挤进去撞墙，就把脑袋扬起，脸朝着特殊丧尸的方向。
攸关想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丧尸皇。
这不科学。
“250,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我的出现造成了蝴蝶效应吗？可我在原文中只是个连名字都没出现过的炮灰啊！”攸关百感交集，他作用应该没这么大吧。
【当你出现的那一刻，故事就已经在改变了，一人一生中要遇到很多人, 他可能会对每个人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这些影响促使了世界不断变化，你要认清这一点……】
“我怀疑你在故意绕我。”
【我没有, 我只是告诉你, 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要感到奇怪，显得你格局不够大。】
“……”攸关无语了，他抱着脑袋蹲到地上, 眼前有点眩晕, 纯粹是被气的。
狗逼系统！
攸关：“我怀疑我掉进了坑里，但我没有证据。”
【努力, 看好你。】250大约真的想好好安慰宿主，没有直接遁走，又说了一句, 【福祸旦夕, 乐观点。】
攸关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王秋天也跟着蹲下来, 拍着好哥们儿的肩膀关心，“你是在担心吗？没关系的, 有你家余纵在呢。”
他朝余纵的方向努了努嘴, 男人始终没有动, 单方面的和特殊丧尸对峙。
下方已经有丧尸撞碎玻璃, 钻进了楼里，攸关想起什么，让余纵把玻璃击碎，两手圈在嘴前冲着那头喊道：“我带你去找哥哥，我知道你哥哥在哪里！”
丧尸脑袋歪了歪，似乎在思考。
“哥……哥……你……带……我找……哥哥……”
攸关在心里暗骂陈哥几人不是东西，欺骗丧尸真不要脸，害得他现在都不好骗了！
“对，我知道你哥哥在哪里！”攸关扯着嗓子大喊，心说，罗队，我对不起你了，“他就在我们队伍里！你再不收手，你哥哥就要被丧尸咬死了！”
丧尸挤进楼里，争相往上跑，很快就抵达了特殊丧尸所在的房间。
他们将他围在中间，脸却一致朝向攸关的方向。
余纵攥住了攸关的胳膊，目光不善，这么近的距离，丧尸完全可以扑过来。
攸关被盯得心里发毛，两眼一闭继续骗：“你哥哥叫罗俊明，是个很优秀很勇敢的人，是不是你哥哥你看看就知道。”
实际上攸关知道，特殊丧尸毛也不知道。
用陈哥他们的话来说，这只丧尸只有找哥哥的执念，姓名、样貌一概不知。
特殊丧尸移动到窗边，“找哥哥……”
“你先让他们都退开，我带你去找他！”攸关见有希望，再一次保证，“或者你可以让丧尸跟着我，如果我骗了你，你就让他们吃掉我。”
特殊丧尸定定站了会儿，余纵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对攸关说：“我能感知到，他的精神波动比之前更强烈。”
拥挤在对面房间里的丧尸们调转方向，开始往下走。
特殊丧尸慢慢跟在后面，去了楼下。
正与丧尸激战的罗俊明等人皆是一脸茫然，刚刚还拼命往前冲的丧尸怎么突然就朝四周散开了？看到攸关几人从楼上下来，他们连忙跑过去。
罗俊明问：“发生什么了？”
丧尸们没有走远，他们堵在各个街道的路口，蓄势待发，等候着特殊丧尸的命令。
“罗队，跟你商量个事。”攸关拉着罗俊明去了角落，一通嘀嘀咕咕后，罗俊明惊得差一点跳起来。
他扒拉两下头发，烦躁道：“这怎么行，纸包不住火，万一哪天倒大霉遇到他的真大哥，我们怎么收场？！”
攸关道：“如果不骗他，我们现在就收不了场。”
听出他的弦外音，罗俊明朝四周看去，面容狰狞的丧尸挤在各个地方，他觉得自己瞬间成了一只被架在火上烤的鸭子。
“当哥哥就当哥哥呗，你不想当我来当。”M002从攸关身后冒出来，攸关回头一看，余纵竟然也来了。
他顺手推了把M002的脑袋，低声教育：“你连儿子都没当好，当什么哥哥。”
“谁当他是儿子了。”余纵漠然地看着两人。
M002撇嘴：“跟谁稀罕你似的，当我爹你还嫩了点，你只比我大五岁！”
“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你的心理年龄比他至少小二十岁。”攸关说完急忙打断M002的反驳，对罗俊明道，“他找哥哥，你找弟弟，你俩刚好互补，万一哪天真的找到了，你好好跟人家哥哥聊一聊，说不定人家还得感激你照顾他弟弟。”
“……”罗俊明快速权衡了下利弊，转身朝丧尸走去。
攸关追上，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尾巴，他问：“你干什么去？”
“我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胎记……”罗俊明说，特殊丧尸和他弟弟的年龄相当，而他看到对方又总产生一种莫名的怜悯，万一，万一就是这么凑巧，就是他弟弟呢。
停在特殊丧尸面前，罗俊明忽然有点紧张：“你是小雨吗？我能不能看看你身上有没有胎记？”
特殊丧尸眼珠子动了动，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罗俊明弟弟的事，他不说，大家也就不问，但他们都知道，队长一直在找那张照片上的小孩。他的执着程度，就连待在研究所打杂的林琅都知道。
贺欢欢：“不会这么巧吧。”
“无巧不成书嘛。”攸关成了穿书者后，对这句话无比确信。
罗俊明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我看看你的腰，就看一下。”
他伸出一只手，捏住特殊丧尸破破烂烂的衣服，见他没有反抗才一下子掀开。
在场的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特殊丧尸后腰上缺了一大块皮肤，附近还有牙齿啃咬过的痕迹，罗俊明的手颤了下，狠心拉下他的裤子，屁股上也少了好几块肉。
这是落进了丧尸堆里，被狠狠分食过。
罗俊明心头泛酸，紧咬着牙关问：“还记得自己怎么被咬的吗？”
“不……不……记、得……”丧尸摇头，连带着身体也在摇晃。
贺欢欢大着胆子把手落到他肩上，发现这只丧尸只要不发飙，其实很温和。
她说：“有没有都不重要啦，反正他肯定要跟我们一起走，罗队你要是不想……“
“我认，我认他当弟弟。”罗俊明想，多一个弟弟也挺好，只是希望将来的罗雨别介意他丧尸的身份。
跨过了心里最后的坎儿，罗俊明看丧尸更亲近了，而且越看越觉得他和弟弟相像。要是罗雨真的变成了丧尸，他恐怕要愧疚死，会恨自己把人弄丢了。
当初父母是牺牲了自己才让他们兄弟俩从丧尸嘴里逃脱的，他始终记得母亲撕心裂肺的交代，交代他要好好照顾弟弟。
他没能做到。
罗俊明看着特殊丧尸的眼睛，有些僵硬地将他环住，“我是你哥哥。”
丧尸的关节不够灵活，回抱的动作有些吃力，他就将脑袋靠在罗俊明的肩膀上，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
那一瞬间，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丧尸散开了，听从命令去其他地方游荡觅食。
被捆住丢在屋内的陈哥一行人，惊愕的看着离开的丧尸。
陈哥喃喃：“他控制丧尸的能力竟然这么强大，不能让他们把丧尸带走，必须抢回来。”
“可我们一没武器二没人，要怎么抢……”
陈哥的舌头在嘴里动了几下，咬碎了一个定位器。
当初陈亚沙让他们送走丧尸做了两手准备。
一当然是把丧尸带走，留着自己研究。二是万不得已时，咬碎嘴里的定位器，将坐标发给星曜基地，就当是服从他们之前的命令。
不管怎么样，至少先让丧尸待在她的可控范围内。
陈哥本来想以自己的名义，做这份顺水人情。谁知道他们拼死拼活，还是给陈亚沙做了嫁衣。
可转念一想，陈亚沙肯定已经死了。
他跟兄弟们成了护送丧尸的大功臣。
信号刚发出去，余纵的脑电波就和通讯产生的电磁发生反应，形成了尖锐的耳鸣，让他瞬间捕捉到了信号方向。
陈哥还在高兴，他身旁的兄弟却已经苦下脸，拼命地给他挤眼睛。
“等着吧，这些人死定了。”陈哥洋洋得意，忽然后颈一凉，猛地扭头，脸色瞬间惨白。
余纵盯着他的眼睛，陈哥惨白的脸开始僵硬，他的几个兄弟屏住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陈哥就像被妖怪吸干了精气似的，失去了意识。
余纵读取了他刚才的记忆，知道了陈亚沙的计划，转身出门找到罗俊明：“星曜基地的人应该很快到，我们必须马上走。”
罗俊明抬头看了眼天色，“雨后的夜晚往往温度很低，如果现在赶路，我们今晚很可能要在外面露营。”
“那你就留下。”余纵说完不顾罗俊明的反应，拎起攸关朝装甲车走去，把人塞了进去。
M002自动跟上，他两手插在兜里，这是他最近才学会的动作，觉得很酷。
贺欢欢有点着急，走到罗俊明跟前问，“队长，我们到底走不走啊？”
“当然要走啊！”罗俊明无语，余纵的脾气也太急了，多说一句都不行，这种人以后是找不到媳妇的！
他认命的催促大家快点上车，权衡了下，放弃了陈哥他们那辆车况不好的轿车，然后让韩晨曦坐到车顶上，用章鱼触手将垒起来的武器箱子护住。
韩晨曦生无可恋，坐在车顶迎接风沙。
装甲车发动，被扔下的屋子在距离他们越来越远，其中就包括那头还没来得及吃的牛。
装甲车内，攸关无比珍惜地摸着剩下的两条牛后腿。余纵挡在他与其他人之间，悄然中为他营造出一个宽松的空间。
罗俊明他们就惨了，相互挤着也就罢了，有些人得抱着叠坐在一起才行。林琅瘦弱，坐在沈岚风怀里正好，安奇跟他们颠倒过来，身材健壮的他坐在了贺欢欢的腿上。
贺欢欢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这条腿连我男人都没坐过。”
“欢姐，你就凑合吧，我也不想，我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呢。”安奇心里苦，低头看着自己的断腿更苦了。
本来末世就难找对象，现在他成了瘸子，怕是要注孤生了。
贺欢欢轻轻拽他的袖子，“实在不行，你也学攸关换个取向，男男出真爱，性别什么的都是扯淡。”
“……”安奇闭上嘴，他怕再聊下话题会收不住。
他看向右手边的王秋天，“你怎么了？”
王秋天捏着自己肚子上的肥肉说：“要是肉实在不够吃，可以吃我的。”
安奇：“……”
真是谢谢你哦。
王秋天对面的刘义说：“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虽然大家在逃命，但是没有以前做任务的紧张感。从前在基地内外奔波，头顶仿佛压着一座山，那种憋闷感别提了。”
“如果有地方可以暂时歇下来，你们会留下来吗？”攸关忽然开口问道。
“哪里能留下来？我们现在正在被通缉呢。”贺欢欢苦笑。
“可以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啊。”攸关刚想起，剧透中余纵离开基地后为了躲避追兵，在一个小山村里躲了一阵子，当时他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那一晚，余纵因为伤势过重，免疫力降低，身体修复能力变弱了，他几乎花了一整夜才复原。
肉|体上的疼痛深深刻在了余纵的骨子里，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他得到了重生，心却在枯死。
余纵永远忘不了那种密实的、深入骨髓的疼痛，所以在后来的杀戮中，他保留了最后的仁慈，从来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杀死对手，不会故意留对方一口气，让他在苟延残喘的痛苦中死去。
除了最后出现在沙滩上的那人。
那时候在余纵的潜意识中，大概已经有了自我了解的打算，他孤独了一辈子，也最怕孤独，所以多留了那人一阵子。
攸关想着想着差点泪崩，他吸了吸鼻子，这才发现其余人都在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态了，他急忙调整表情：“抱歉，走神了。“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攸关再一次把事情推到了死人张卯身上，“我无意间听到张卯和他爸提起过，这附近有座没有人烟的小山村，其他人不知道，那是他们父子俩给自己留的退路之一。”
“山……村……我、我知道……”说话的是丧尸，大家惊诧地齐齐看过去。
罗俊明温和地问：“你知道在哪里？”
“嗯……嗯……”丧尸点头，但他不会指路，罗俊明陪他一起下车，用跑的方式在前面为大家引路。
村子远离公路，好在装甲车的底盘高，爬上长满杂草的山坡后慢慢往里开了一段，终于上了一条隐匿在草丛中的乡村公路。
路的宽度和装甲车几乎一样，李鑫良开得十分小心翼翼。
走到一半的时候，余纵忽然喊停下，他下了车，对车上的人说：“我去处理一下车轮痕迹，稍后来找你们。”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攸关不放心他一个人。
余纵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吧。”
攸关被看得莫名其妙，小跑着追上余纵，“那几个人你们怎么处理的？”
上车离开之前，余纵和罗俊明单独处理了陈哥几人，说要把他们换了个地方放置，再这之后的事攸关就不知道了。
“放进了丧尸堆里。”
“……”攸关深感佩服，太损了，果然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余纵有点在意攸关的看法，眸光闪了闪，冷着声音反问：“觉得我们很残忍？”
“没有啊，只要他们不弄出动静，丧尸应该不会发现他们吧，一切听天由命了。”陈哥几人想置他们于死地，余纵和罗俊明就把他们放在死地中，很公平啊。
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是真话，攸关用力鼓掌。
余纵嘴唇勾了勾，眼皮轻微垂下，视线随意地落在前方路面上，“你是怎么听到张卯和他父亲的谈话的？”
攸关脸上的笑有点垮了。
“你身上总有很多‘刚好’，听到小村庄是‘刚好’，偷学到张卯的研究也是‘刚好’，遇见我会不会也是‘刚好’。”余纵声线平稳，不疾不徐，听得攸关不敢抬头。
他有种秘密被发现的恐慌和心虚。
踩下前面耸立的杂草，攸关磕磕巴巴地干笑道：“我，我这个人运气好，对，运气特别好。运气不好能认识你，跟你做朋友吗？”
余纵：“……”太会说了。
攸关站定，背着手看向余纵，“怎么突然这么问，你还在怀疑我吗？我以为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已经愿意相信我了。余纵啊，你这样我很难过。”
说完，脑袋失落的低下去，睫毛眨动间泛起一点水光。
余纵：“……”
不管余纵为什么这么问，先发制人、倒打一耙肯定没错。
攸关默默感受着两人间的气氛，很好，没有更加僵硬，说明余纵是相信他的，而且大概率没有继续逼问的意思。
攸关竖起耳朵，见男人不说话，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哀愁的叹了一声：“哎，我命苦啊。”
“有我护着，你的命苦不到哪里去。”余纵睨了他一眼，“我看你想哭又哭不出来，是需要我帮你？”
“……谢谢，不必了。”攸关扭开头，过了会儿又把脸转回来，正大光明地盯着余纵的侧脸观察。
既然相信又为什么要问呢，是纯粹的好奇吗。
男人心，海里针，只要主角不整幺蛾子，爱怎么想怎么想。
从马路边到上山这一截，车轮印很明显，余纵让攸关站在上面，自己去了下方将压塌的野草扶起来，又去了路面上抹去车轮印。
天边突然电闪雷鸣，白亮的光照亮了半边天。
攸关正想说要下雨了，豆子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
脑袋上一疼，一颗冰凉的硬物从头顶滚下去，刚好落进他手里。
“下冰雹了！”攸关淋着雨，护着脑袋冲下方喊。
余纵抬头看天，拉着攸关疾步快走，钻进了来时路上的一个山洞。
雨量骤然增大，拳头大小的冰雹用力砸下来。
末世的天太奇葩了，变脸比主角翻书还快。
余纵看着攸关淋湿的鞋面，拉着他往后退，两人的后背一起抵在石壁上，肩挨着肩。
男人炙|热的体温让攸关在寒冷中感受到了一丝熨帖，他毫不客气的往余纵身后蹭，“哥们儿，帮我挡一挡，快冻死了。”
之前在冻存仓中受凉后，攸关一直不太舒服，身上被雨水淋透后，那些轻微的症状变得严重起来。
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抱着胳膊颤抖。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到攸关身上，他悄悄闻了下，哇，好像有体香。
极其浅淡的，海洋的湿咸气息。
攸关在心里跟系统呜呜呜呜：“纵纵太体贴了，将来对老婆肯定更体贴。”
【这是好现象，说明主角的心正在被你温暖，宿主很棒。】
攸关也这么认为，他把衬衣领口拉紧，蹲下来，仰头便是男人修长的大腿和屁股。
这个角度有点微妙，他两脚朝旁边移动，轻咳一声，用闲聊的口吻问道：“纵纵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想谈恋爱吗？”
余纵把上身唯一的衣服给了攸关，从胸肌到腹肌都在直面冰冷的空气，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并不觉得冷，只是察觉到攸关的注视，心里有些许不自在。
后背的肌肉收紧几分，块状分明，然后朝右方移动，用高大的身躯替攸关挡住侵袭而来的风雨和冰雹。
余纵回头朝下看，和青年飘忽的目光对上，是轻嘲的语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攸关一抬头，又是那双大长腿和紧｜翘的屁股。这一次，他不客气地把目光放在余纵裤腰上的那对腰窝上，羡慕又嫉妒，反手仔仔细细摸了摸自己的腰，啥都没有。
不想继续被打击，他又往另一边移动。
嘴里说道：“没事聊聊天嘛，你这个年纪正是谈恋爱的好时候。我知道在基地的时候你没那个心思，可是现在不一样，你自由了。男人，不要浪费你的青春！”
*

第054章 是不是男人
雨水冷冷拍打着余纵的脸, 他抬手抹掉，后背的肌肉随着动作伸展开。
攸关垂下眼，两手抓着膝盖上的裤子, “250，他不会想打我吧。”
【一切皆有可能。】
“……”攸关沉默了下，没有等到迎面一拳，壮着胆子站起来。
眼睛终于不用再看着主角的屁股了，他感觉压力小了不少, 从后方攀上男人的肩膀，厚实紧致的肌肉很有手感。
攸关捏了捏, 疑惑道：“你身上的肌肉是不是比之前更……”
一时间他形容不出来。
流畅的线条勾勒出的不只是力量, 还有性感和美感，和罗俊明那种突然暴发出的肌肉不同，余纵的耐看很多, 在审美上对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更什么？”余纵终于开口了, 寒意直扑到攸关脸上。
“更有弹性，更漂亮。”攸关是个诚实的人, 从来不会吝啬的夸奖。
如果说之前的余纵还处于青年到男人的过渡期，那么现在，他是一个真正的, 浑身充满了荷尔蒙气息的成熟男人。
比他刚步入成年期的时候更有味道。
尤其是刚刚他抬手抹掉雨水的动作, 攸关发誓, 如果自己手里有相机，肯定要给男主咔嚓几张裱起来。
余纵对攸关真情实感的夸赞没有反应, 他并不喜欢这副身体, 甚至是厌恶。他再一次看向自己的手, 粉色圆润的指甲从根部开始慢慢变成黑色, 伸长到五厘米左右，尖利的尖部泛着骇人的光泽。
他把异化后的手举到攸关眼前，神情说不出的晦暗，“这样你也觉得好看？”
攸关假装没听出男人口中的自嘲，伸手碰了碰，指腹上立刻出现一条浅浅的，极细的划痕。好在他动作轻，没有流血，但外面的表皮破了一点。
就是这样的手，一路在保护他们。
攸关把自己的手指头伸出来，原主有抠指甲的坏习惯，很多指甲被抠得很短，很难看。攸关来了之后养了这么久指甲也没全部长好。
“你看我的指甲又短又难看，你的确实更好看。”
从这一角度看，余纵无法否认这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了，攸关似乎总是变着法子，拐弯抹角地安慰他。余纵想不明白，真的只是单单的崇拜，就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这么好吗？
他确信攸关并非想从自己身上图谋什么。
如果不是利益，难道是出于情感吗？
“就这么想跟我当朋友？”余纵侧身，滚落着雨水的胸口展现在攸关眼前。
“话题跳跃得这么快吗？”虽然不知道主角为什么突然转变话题，拍马屁总不会错，“那是当然，我做梦都想跟你当好朋友。”
余纵没有忘记昏迷时攸关的话，这人身上的秘密有很多，“多好的朋友？”
“我有一个面包，就舍得分你一半的那种好；你谈恋爱我就默默隐退，不当电灯泡那种好；你将来生病了、老了、残了，我愿意照顾你饮食起居的那种好……”
“够了。”见他还有继续举例的打算，余纵出言打断他，这些都不是他想听的。
“你会离开吗？”余纵问。
攸关感觉到气氛压抑起来，目光不由得变得警惕，“为什么这么问？”
余纵注视着瞬间变成刺猬的青年，像是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般，他紧抿的嘴唇忽然放松，笑了，“好朋友之间可以亲密无间，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也可以相互理解。如果你只是想和我同行一段，留在这一带比其他地方更安全。如果你想去其他地方，我愿意送你过去。”
攸关松了口气，吓死爸爸了，还以为之前说的那些话被主角听到了。
“我当然要跟你走。”攸关被冰雹砸到了脚背，往后退了一点，“而且我想去找克服丧尸的办法，我想你也一样吧。”
余纵对上丧尸并不关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出神片刻，他颔首“嗯”了一声。
攸关成了一根风筝线，他将一头系在余纵身上，另一头系在这个混沌的世间。余纵甘愿就这么被牵着走，他想看看，这个不一样的青年会不会带他见到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下雨了，路上没来得及处理的车轮印，被雨滴和冰雹毁得一干二净。
雨势减小后，余纵又返回去查看一番，确定痕迹被处理掉后，带着攸关去往山村。
山坳坳里耸立着几座无人居住的，带院子的房子。
房子群落依山傍水，前面是一口清澈的潭水，不远处停着一辆长满锈斑，爬满了藤蔓的拖拉机。几只野猫躲在车底，见了有人经过不但不跑开，反而龇牙打算扑人。
攸关跟在后面，快走到大本营才反应过来，主角还没回答他的恋爱提议呢。
“纵纵，之前说的恋爱问题你考虑考虑呗。”其实他觉得贺欢欢就很不错，又美又飒，性格开朗果断，可是两人对彼此不来电。
至于其他的……
攸关惊讶地发现，主角的关系网中，只有贺欢欢和荣一婷两名女性，陈亚沙是个反派，已经被pass。
作为一个有颜有身材，还武力值爆表的大男主，难道不该莺燕环绕吗？
好吧，退一万步，假设余纵是bl世界男主，那小零呢？
清纯受、健气受、白莲、绿茶一个没有。
故事因为他的到来发生了改变，可主角的感情线仍旧贫乏得一塌糊涂。
这怎么行！
这世界上除了父母孩子，最亲密的就是老婆，一段良好的爱情关系能净化人的心灵。
“你呢，你有谈恋爱的打算吗？”余纵挡在发呆的青年面前，目光审视，他在想是不是攸关觉得自己烦，想把他这个包袱甩出去。
只要一想到这点，压在心里的阴暗情绪就开始上涌。
攸关茫然地抬起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摇头说：“不谈，男人嘛，先搞事业。”
“既然这样为什么催我，你觉得我不是男人？”余纵危险的眯起眼睛，“要我给你看看？”
“……”恋爱可以慢慢来，但是有些东西不能看，攸关妥协，“我不催你，我不催了行不行。为你好还不乐意了。”
“对，不乐意。”余纵按住要走的人，前面居然有个坑，看着像从前人为挖出的粪坑。
汽车的车轮刚要压住粪坑两边开过去，换成是人，得靠两条腿迈过去。
攸关犯难，他腿短了点，弹跳力差了点。
余纵已经到了对面，他在气攸关催他找对象的事，故意不伸手帮忙，看着攸关像只猴子一样蹦来蹦去。
“大哥帮帮忙，别看着啊。”攸关插腰瞪着对面，知道余纵是在发泄之前的“不乐意”。
早知道主角对找对象这么排斥，就不说了。
攸关垂下脑袋，垮着肩膀：“我错了大少爷，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余纵施施然跳过去，直接把攸关扛上肩膀。
修长的手指和宽大的手掌，牢牢按在攸关后腰上，一块指腹搭在脊骨上轻轻一按，余纵蹙眉，太瘦了。
攸关本来就不舒服，连续被颠了两下，头晕脑胀。
两只脚毫不客气的踢向余纵的后背，“大哥，真的快吐了。”
余纵嫌他事多，啧了一声，手臂勾着青年的身体带下来，另一条胳膊绕过肩膀，来了个横抱。
“……”攸关好想捂脸，他又不是妹子，“求求了，放我下来吧。”
“你确定？”余纵面前又是一个坑，攸关探头一看，“咦”了一声，再朝前方看去，发现每隔几米就是一个坑。
原来这不是粪坑，应该是末世初期时，村名为了抓丧尸挖的。
除了路上，旁边山坡上，近处的树林中也有。
余纵抱着人一路走到某座有人声的房子外，林琅端着一盆水从里面出来，惊喜道：“你们回来啦，村子里有口井，可以先打水去洗个澡。”
攸关朝院内看去，王秋天把牛腿放在地上，正用找来的菜刀割肉，安奇坐在一张实木小凳子上，正在剔竹签，准备穿肉。
是要烧烤的节奏。
刚走进去，洗完澡正擦头发的贺欢欢“哟”了一声，冲攸关挤了挤眼睛，“你俩也太黏糊了，大白天的抱来抱去，理解一下单身狗行不行。”
“我也不想，腿短，迈不过坑。”攸关说起自己的短处毫不脸红。
贺欢欢笑了笑，“说实话，余纵对你真的不错，他是不是也对你……”
“没有是不是，他就不是！”攸关竭力撇清，“我们只是纯真的普通男性友人关系，不要想歪。”
贺欢欢上下扫视一番，“可之前在基地……”
“误会，都是误会。”攸关朝里面走去，从厨房的后门出去后，果然看到了一口井。
“真的？”贺欢欢注意着攸关的神色，“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上了。”
“那真是太好了。”攸关恨不得放礼花表示鼓励。
“我开个玩笑。”贺欢欢终于肯相信攸关的话是真的了。
看来之前真是大家误会了，都怪王秋天的大嘴巴，非要说攸关跨物种搞对象。
他们说话时为了不让旁人听见，凑得有点近，余纵不知何时跟上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脚下加快越过两人走去了前面。
被迫分开的两人面面相觑，贺欢欢揉着肩膀，觉得有点疼。
攸关也揉着肩膀，不疼，就是觉得余纵经过的时候，狠狠剜了他一眼。
他猛地转头看向贺欢欢，不是吧不是吧，被他蒙对了？！
*

第055章 主角给的殊荣
攸关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跟贺欢欢打了声招呼，小跑着追上余纵，勾肩搭背。
“手拿下去。”余纵说完不等攸关动作, 捏住他的手腕命脉。
疼，又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攸关乖乖把手放下去，揶揄道：“你刚刚干嘛呀。”
“不干嘛。”余纵烦闷道。
攸关太三心二意，前一秒刚说过想和他当好朋友，后一秒就能和其他人说说笑笑。
大概在攸关的世界里可以有很多朋友, 而他做不到，对余纵来说要信任一个人很难, 就连对M002都无法完全信任。
在从前的过往中, 他在M002面前一直充当引导者的角色。攸关不一样，他帮他，护他, 两人的关系从这个层面来说是对等的, 是有来有往的相互帮助。
即便他现在不再受张卯威胁，这个想法依旧没变。
“怎么又不高兴了。”攸关纳闷。
男人眉心紧锁, 腮帮两侧的肌肉明显咬紧，明显是在克制情绪。
余纵看向眼前这张脸，心里无奈的想, 先付出的不一定是被动的, 他现在反而成了被选择的那个。
“没有不高兴。”余纵撇下人就走。
攸关厚脸皮追上, 眼珠子转了转，“你在吃醋吗？你放心, 欢姐跟我是普通朋友。你看上的人我是不会抢的。”
余纵脸上的表情要裂开了, “我看上的？”
不知道是该笑攸关异想天开, 还是他脑子里进了水。首先, 余纵承认自己在吃醋，但与情爱无关，仅仅是因为攸关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而他不是唯一。
其次。
余纵面无表情的陈述：“我对贺欢欢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
攸关被男人的气势吓得缩起肩膀，连连点头。
发现余纵还盯着自己，他举手发誓：“我懂，我懂。”
“不造谣，不传谣。”余纵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指甲伸出来，掐着下方的皮肉。
攸关打了个激灵，“不造谣，不传谣，我保证。”
看着对方战战兢兢的样子，余纵心里的郁结吐出去不少，收起异化的指甲。
攸关愣在原地，过了会儿才拍拍胸口跟系统说：“纵哥的情绪比以前丰富了，好事好事。”
就是威胁人的时候，那双墨黑般的眼睛很吓人，让他有种随时会被撕碎的错觉。
前方井口旁站着几个人，大家不分你我，遛着鸟，打了水出来正在相互搓背。
M002不耐烦地拧了帕子，在罗俊明背上揉搓，彪形大汉皮糙肉厚，搓起来特别费劲。两相对比，罗俊明就显得惬意多了。
基地洗澡需要计时，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舒舒服服洗过澡了。
反手从M002手里扯过布，“转过去，我帮你。”
余光瞥见余纵和攸关过来，罗俊明从地上的T恤上又撕下拉一块，抛给攸关。
攸关追上余纵，“你也洗洗吧。”
“嗯。”余纵应声，修长的手指解开领口的扣子，慢条斯理把衣服脱下来，挂到一旁的树枝上。
那身漂亮的肌肉一亮出来，正在用触手玩水的韩晨曦就呆住了，盯着余纵看了又看，啧啧称奇，“这身肌肉真绝，羡慕。”
刚要伸手，余纵的手比他更快，用力在他手背上拍了下。
韩晨曦撇嘴：“摸摸怎么了，大家都是男人。”
攸关背对着两人，一边脱衣服一边暗喜，纵纵果然把我当成了自己人，刚刚捏他肌肉没有打我。
这么一看，他们的关系至少往前迈了两步。
不对，应该是三步。
他们现在是脱了衣服能一起泡澡堂子的关系。
不一会儿，刘义领着几兄弟也到了。
院子里，贺欢欢朝四周看了圈，发现林琅和沈岚风不见了，她按住安奇正在剔竹签的手，“那两人呢？”
安奇：“说是去山上看看有没有野味，咱们可以吃熟食，丧尸可不行。”
即便保留意识，丧尸依旧还是丧尸，无法摄入熟食。
贺欢欢哦了一声，去地窖查看丧尸的情况。
他正盘腿坐在窗前发呆。
说是地窖，其实只是地基打得较深罢了，从小窗户望出去便是山林。丧尸脑袋微微偏着，似乎在听动静。
贺欢欢心里还是有顾及，不敢离得太近，她温声问：“在做什么？”
丧尸转头看过来，贺欢欢这才发现，他的头发微湿，脸颊很干净，队长应该是给他洗过澡了。
她又往前走近一点，“你在做什么？”
“听……”特殊丧尸张开嘴，拖着声音说出一个字。
贺欢欢心累，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她吞咽几下口水，掌心悬空在丧尸的头顶，见对方没有露出攻击性，把手放上去。
刚感受到冰凉的体温，丧尸突然张嘴，白色眼球上爬上一点血丝。
贺欢欢迅速后退出去，关上门的瞬间，丧尸撞到了门上。从丧尸嗓子里挤出的低吼声近在咫尺，她迅速上去告诉了大家情况。
罗俊明从后院赶到的时候，地窖门的锁已经被撞坏了，他不得不掏出枪指向地窖入口。
“你们在干什么？”见到一群人围在地窖外，刚进门的林琅一脸错愕。
“丧尸刚刚差点攻击我。”贺欢欢道。
沈岚风后一步进门，手里拎着一只正在流血的野鸡，暗红的血滴在地上，仿佛时间也跟着慢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木门被彻底撞开。
罗俊明看着干干净净的丧尸脸，竟然下不去手。
他挥手吼道：“都躲开！把院门守住，别让他出去！”
丧尸出来后没有袭击任何人，而是朝沈岚风冲去，他弯下腰，一口抢下野鸡，拔腿就跑。
贺欢欢：“他刚刚袭击我，难道是因为闻到了血腥味？”
罗俊明看着蹲在墙角的背影，“应该是。”
他想了想，在自己胳膊上划出一条口子，走到丧尸面前将手递过去。
丧尸身形僵住，带血的鸡肉从他嘴里掉出来，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把之前的吃下去的全吐了出来。
“他对人类血液有抵触心理。”攸关看着发抖的丧尸，没能从脑海中捕捉到任何有用知识，说明他的这一心理与现今的任何科学研究无关。
会不会和变成丧尸时的遭遇有关？
攸关走到罗俊明身边，“我想跟他聊聊。”
罗俊明紧张地盯着丧尸，见他有要把吐出来的东西吃回去的打算，赶忙抓住他的手，把那只鸡塞到他嘴边，“吃这个。”
“能行吗？”罗俊明说，“他的智商有限，之前给他洗澡，我说‘抬手’他都要反应很久。”
“试试看，反正我们现在有时间。”攸关遗憾，“可惜之前的血液检测没有出结果。”
“还有机会。”罗俊明不是在安慰，小山村内外虽然没有丧尸，但不易防守和进攻，等大家恢复过来后就要马上离开。
攸关心里比谁都清楚，除了06基地，往东走有一座废弃的大型城市，里面有一间病毒研究所。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不急。”
丧尸吃完野鸡似乎不够，换罗俊明亲自去抓。
攸关把他带回地窖，让他坐在干枯的稻草堆里，走出去刚想喊余纵，男人已经沿着梯子走下来。
主角真体贴，肯定是来保护我的。攸关心里美滋滋，招手让余纵走到丧尸面前，“他对人类语言的回馈程度很低，你能用精神力干预他的思维吗？”
“可以一试。”余纵不会把话说得太满。
攸关：“那开始吧。”
余纵半蹲下，漆黑的目光直直看进丧尸的眼睛里，灰白色下，属于人类的那双眼睛还在，听到攸关说“死”这个字的时候，丧尸晃动的动作忽然停顿，似是不解。
攸关重复道：“你还记得自己死前发生过什么吗？死前。”
“死前……死……前……”丧尸沙哑的声音喃喃，余纵在他开口的瞬间，精神力成功探入。
内里的精神世界混沌不清，仿佛笼罩在灰黑色的雾霭中，而且非常凌乱。
攸关不断地重复，诱导：“对，死前，死前。”
丧尸的脑海中开始出现许多画面碎片，余纵快速地捕捉、记下。
原本还算平静的丧尸突然开始发狂，嘶吼声刚要出口，就被余纵用稻草给塞住了嘴，两只手也被压在了背后。
“怎么了，怎么回事！”听到动静的罗俊明匆忙跑下来，看到被压在地上的丧尸怔了怔。
“我刚刚问的问题刺激到了他。”攸关没想到丧尸对生前事会抵触到这个地步，只能暂时放弃询问其他问题。
罗俊明代替了余纵的位置，把丧尸按在地上，他的力气很大，灰色的眼珠子微微外突，脖子上黑色的脉络比之前清晰许多，看上去和那些只剩下进食本能的丧尸没有区别。
这是罗俊明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手劲儿增大，用膝盖压住他的腰。
他问：“还有麻|醉剂吗？”
攸关还没开口，刘义就抱着保险柜跑下来，“来了来了，麻|醉剂来了。”
这一次攸关只给他注射了三分之一的计量，他想看看，短暂的失去意识能不能让丧尸恢复人类意识。
大约过了十分钟，丧尸就醒了。
沈岚风掌心按着自己的脖子，不禁想起了从前的自己，“这是07号麻醉剂，专门针对丧尸研制的，我记得。”
攸关点点头。
林琅小声问沈岚风：“怎么了吗？”
“这种麻醉剂用在普通人身上，只四分之一的计量就会造成死亡。一般来说，实验体只需要一支就能昏迷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可是他……”持续了十分钟的药效，对丧尸来说只是一段浅眠，再联想到之前还在06基地的事，沈岚风可以断定，“要彻底放倒他，恐怕至少需要两支，可保险柜里……”
他熟悉的针剂已经没有了。
意味着如果丧尸再失控，他们只能对他采取武力。
攸关揉了揉眉心，头痛道：“以后特特就是我们的特殊保护对象，不准刺激，不准欺负，不准用血刺激他。”
“请问特特是……”
“小名，他有人的意识，不好总是喊丧尸。”攸关认真解释，“而且叫小雨的话也不太合适。”
在罗俊明心里，亲弟弟是亲弟弟，丧尸弟弟是丧尸弟弟，可以用相同的态度对待，但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罗俊明也赞成：“特特也不错。”
丧尸醒来后，人类的意识恢复得七七八八，像条死鱼趴在地上不动。过了几秒，他小声地喊：“哥……哥……哥哥……”
罗俊明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把特特从地上拽起来，给他拍掉身上的草屑。
攸关拉着余纵出了地窖，“你从他的大脑里探知到了什么？”
“他死前的一些片段。”细碎的信息从余纵眼前晃过，他快速的分拣、排列，使之形成完整的逻辑链，“他之前是星曜基地兵团的人。”
罗俊明拉着特特上来，未免再发生意外，用布条暂时勒住了他的嘴，特特没有反抗，很乖，他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我也要听。”
“可是他……”攸关望向丧尸，“你就不怕他再受刺激？”
“我不放心再把他放在下面。”地窖很安全，但现在，罗俊明认为自己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我们小声点，你把他耳朵捂住。”攸关说完就又望向余纵，眨巴着眼睛示意他继续说。
余纵：“临死前他是第一次出任务，队伍里的人欺负他是没接受过训练的新兵，让他去一个地方吸引丧尸。”
M002看向特特，他的表情木然，可是能感觉到，他很享受罗俊明亲昵的对待。他看向自己大腿两侧，一边是攸关垂落的手，一边是余纵的。
他也想有人能捂住他的耳朵，虽然他并不害怕这些残忍的内容。
攸关轻咳一声，就像M002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伸手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摸摸头，不怕。”
“谁怕了！”M002挣扎坐直，耳根子微微泛红。
余纵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他逃跑过程中摔了一跤，落到了一个坑里。坑里有躲藏的普通人，丧尸跳下去后发现了那些人，当着他的面把那些人咬死了。”
特特的记忆远没有这么轻描淡写，他不是故意把人引下去的，却无法否认自己间接害死人的事实。
看到的是满地鲜血，听到的是最凄惨的求救声，当丧尸转头扑向他的时候，他不害怕，反而露出解脱的表情。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找到哥哥。
“大概是想要寻找亲人的愿望已经变成了执念，所以他才能保留一点人类意识。”余纵说着看向罗俊明和沈岚风，最后是韩晨曦。
这三人身上有个共同点，他们的免疫力能抵御丧尸病毒。
他推测道：“除了执念，应该还和他的免疫系统有关。”
贺欢欢看着木楞的丧尸，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去吸引丧尸。
“想不到星曜基地这么恶心，白给物资老子都不去。”李鑫良以前很憧憬星曜，听说那里的安防很牛，百姓安居乐业，兵团的武器先进。
当然比起顶级基地还是要差一点。
贺欢欢斜睨他一眼，“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鑫良的表情像吃了苍蝇，“我那时候是眼瞎耳盲。”
一直安安静静的林琅叹了口气：“我还说去星曜附近安家的……”
“没事，我们再找其他地方。”沈岚风搂着他的肩膀，“我们可以去B市，听说那里有许多流浪者，我隐藏好变异者特征，应该能伪装成普通人加入他们。”
流浪者是被基地放逐的人，有逃犯，也有因为各种原因没有通行证，无法进入各个基地的普通人。
他们虽然没有异能和武器，但长期的野外生存，造就一身不俗的求生本领。
据说这些人在吸引和躲藏丧尸方面很有经验。
攸关眼睛一亮，“B市有病毒研究所。”他征询地望向其他人，“去吗？”
罗俊明代表大家道：“我们都可以。”
“那什么时候出发？”林琅对未来有个完整的计划，他迫切的希望尽快落实。好像只有这样，他和沈岚风才能真的安全。
攸关回答不上来，去看罗俊明，罗俊明又望向余纵。
余纵：“……”
“先过了今天再说。”余纵道，“今晚寒潮，大家尽快找东西避寒，不能生火堆。”
“不能生火怎么烤肉？”王秋天举着牛肉问。
李鑫良板着脸思索片刻，“用欲……火？”
“你傻|逼吧。”贺欢欢从背后给他了一巴掌，翻着白眼走了。
屋子里没有供暖设备，屋子的原主人一定会想其他办法取暖，很快，她在一个杂物间中找到了一个电暖炉，炉子里有加热管，只需要插电就能暂当烧烤炉使用。
好在运气好，村子里的电线是通的，没断。
导热管烧得通红，王秋天和安奇坐在一旁烤牛肉，李鑫良负责扇风，以免烟雾集中被人发现。
肉熟起来很慢，这一顿饭吃了整整三个小时，没盐没味，大家却吃的异常满足。
黑夜来临，气温越来越低。
带着雨水潮气的冷空气拼命往衣服和骨头里钻。
攸关又是连续几个喷嚏，感冒的症状已经重到无法忽视的地步，好在没发烧，意识清醒。
大家在一个避风的房间里挤作一堆，旁边放着小小的取暖器，不知冷热的丧尸被绑在门口，面朝外面。他的嗅觉和听力敏锐，有任何动静都会发出预警。
攸关看着他的背影，月光撒下的微光中，丧尸身上裸|露在外的伤口是黑色的，这些伤口不加重，也不复原，只是表面变得干涸，形成了一个保护罩。
系统发放奖励的时候说过，他脑子里的科学知识，是迄今为止所有科学家的研究成果。
找不出与特特相关的内容，就说明全世界只此一只特殊丧尸。
“不睡？”余纵低沉的声音传来。
沉思中的攸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偏头的动作大了点，撞到了男人的鬓角。
他捂着额头说了声抱歉，压着声音说：“科学家以前说只有人鱼这样古老的生物，才能打败远古冰川中释放出的丧尸病毒，可是单从麻|醉对两者的影响看，他们在对药物的免疫上有很大差别。纵纵，你说人类还有希望吗。”
“不清楚。”余纵语气中没有丝毫怜悯或者是惆怅，完全置身事外。
攸关没有察觉到，朝好的方向想：“肯定有的。”
他心里没什么底，因为剧透说过，直到最后一刻，人类仍旧没有研制出病毒血清。
甚至在后期，丧尸不断地攻占城市、基地，疯狂压榨着人类的生存空间，导致人类不得不迁徙去其他的基地。
而这些人，往往会在路上就被丧尸消灭掉。
攸关忽然觉得冷，寒意沿着尾椎骨爬上后脑勺，从脖子到脸侧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剧透对很多内容是一笔待过，甚至没有提起，只是大概讲述了故事的走向。
直到这一刻攸关才发现有问题。
丧尸们没有思维，都是些散兵散将，如果没有得到某种提醒、指示，或者受恶劣天气趋势，他们不可能集体朝着某个方向移动。
攸关越想越恐慌，再一次看向门口的丧尸。
如果至始至终都只有特特这一只特殊丧尸，他会不会为了找哥哥，故意让丧尸攻占人类基地？
如果除了特特，还有其他拥有同样能力的丧尸呢？
不管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人类都将面临巨大的困境。
还有那该死的白色虫子。
攸关实在好奇，特特的脑子里是不是有和普通丧尸一样的虫子。
“找机会帮我抓几只丧尸，我检查一下他们的大脑。”想起之前06基地里的丧尸们，攸关十分遗憾，要不是时间紧急，有些小谜题已经解开了。
“嗯。”余纵垂眸看他，“冷？”
“还好。”攸关说完，身体很诚实的打了个冷颤。
更丢脸的是，鼻涕流出来了。
余纵看着他嘴唇上方晶莹的液体，嘴上不耐地说着“脏死了。”，却用手背帮他蹭掉，然后脱下衣服丢给攸关，“穿着吧，我去外面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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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关捧着带着灼|热体温的衣服，从脸颊到脑子热烘烘的。
主角居然亲自帮他擦鼻涕，这，这得是多大的殊荣！
*

第056章 吃人
夜已深, 攸关不知不觉靠在墙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丧尸忽然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睁开眼, 发现其他人也醒了过来。
罗俊明起身走到丧尸面前，目光朝外面望去，只有黑色的树影和落在草叶上的微光。
丧尸耳力优于人类，而罗俊明的也不遑多让，变异后他的听觉被犬类基因优化, 是普通人类的十六倍。
片刻后，他耳朵微动。
“路上有汽车过来了, 警戒。”话音刚落, 一道人影从树林中迅速掠近，是余纵。
他指尖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很低, “三公里外有车辆朝这边开过来, 大家做好准备，先找地方隐蔽。”
“我和你去外面侦察。”沈岚风给林琅披上衣服, 从人群中走出来。
余纵：“走吧。”
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树林中虫鸣不断，没隐匿多久，有车队从道路那头开过来。一共三辆汽车, 能看到驾驶座和副驾驶坐着的是兵团的人。
配备比猎鹰基地的更精良, 卡车后箱内应该全是兵团战士和武器装备。
汽车停下, 第一辆汽车上只下来了八个人，带队的小队长手里牵着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
他们是从车轮痕迹消失的地方一路搜过来的, 耗费了不少人力。
小队长走到第二辆车前, 对着驾驶座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很快, 后车箱里又下来二十几号人，随着小队一起进入山林。
“怎么办？”沈岚风捏着拳头，身形又往草里藏了藏。
余纵抿着薄唇，观察那些人行进的方向，至少目前为止，他们不是朝着小山村去的。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沈岚风问。
余纵把陈哥几人的事简单说了下，沈岚风憋了几秒，忍不住道：“扔丧尸堆里还能活？”
“不一定。”余纵看向远方攒动的黑色人影，“但他们落到这些人手里，一定活不了。”
特殊丧尸的事情是惊天秘密，一旦暴露不知道多少基地要争抢，像陈哥几人这样贪生怕死，利益至上的人，星曜基地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沈岚风听出了弦外音，他手指比了个动作，“跟上还是？”
余纵反问：“带刀了吗？”
“你那指甲不比刀强？”沈岚风盯着余纵的手看，月光下他的手关节修长白皙，指甲圆润得像精心打理过的，可当它们异化后，美感荡然无存。
沈岚风默默地收回视线，余光瞥见身旁的人影一闪，再转头时余纵已经不见了。
余纵追着搜寻队的轨迹，在发现猎犬有往小山村去的趋势后，他划破掌心，带着血一路往东。
猎犬嗅到血腥味开始狂奔追逐，最后在一棵树下停住。
那里躺着一只死的兔子，白色皮毛上沾满了新鲜的血迹，明显刚死不久。
猎犬到了这里就不再前进了，开始绕圈，试图分辨出之前的血腥味和现在的有什么不同。它们的大脑处理功能有限，很快就陷入混乱的境地，歪着脑袋看着小队长。
小队长为了追狗和其他人走散了，烦躁地啐了一口，“操，哪儿他妈来的野兔子，真晦气！”
末世中少了人类的活动痕迹，植被扩散，连带一些野生动物的繁殖速度也在增强。山林中时常会有野兽出没。
正想调头，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强迫他转身。
黑暗与月光将眼前的脸切割成明灭不同的几块，小队长很快就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失去神智，在余纵松开手后，像个游魂沉默地立在那里。
沈岚风抵达时，余纵正在跟小队长说完话。沈岚风听完后迅速将兔子皮剥了，塞到狗嘴里。
猎犬嘴里发出护食的低吼，尖利的牙齿撕碎兔肉，嚼烂了骨头。
两眼发直的小队长转过身，强行拽着狗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走，狗叼着那只兔子边走边吃，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小时后，小队与大部队汇合。
小队长带着猎犬向上级汇报：“报告长官，我们带着猎犬搜寻了整座北山，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长官看了眼猎犬嘴里上的血，“怎么回事？”
小队长：“路上抢了一只野狼的食，长官，您是没看到它有多凶猛，这狗平时没白喂。”
长官不疑有他，命令众人上车，继续去下一段搜寻。
余纵和沈岚风一直暗中跟着车队，偷听到这些人其实是兵分两路，他们还特意留下一部分人在06基地做调查。
“那之前没来得及带走的检测资料……”那些人不会无缘无故留下，他们一定是在检测结果中发现了什么重要信息，特意留下来分析研究。
沈岚风喉结动了动，继续道：“他们竟然还带了科学家一起过来，就这么肯定陈亚沙的消息是真的？”
余纵：“或许在陈亚沙告诉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特殊丧尸的存在。”
特特一路过来的动静很大，被人发现了也不奇怪。
“我们现在怎么办？还继续跟吗？”沈岚风问。
“再跟一下。”
车队往前走了大约三公里就再次停下，换另一批人进山搜寻，他们漫无目的地毯式搜索，几小时后回到车队前。
结果和上一次一样。
长官手里拿着一根长鞭，腰上别着枪。
昨天的天气不利于赶路，他断定那些人会找地方暂时躲避，等恶劣天气过了再走。
可这一路走下来，别说是能召唤丧尸的丧尸皇了，就连普通丧尸都没看见一个！
长官命众人原地休整，派人去第三辆车里拽下来两个人。
是陈哥和他的一个兄弟。
为了从绳子里挣脱，陈哥不惜扭断自己的手腕，刚解开其他人的绳子，一只丧尸就游荡了过来。短短的一天内他们经历了太多，精神太过紧绷，下意识的，一个兄弟叫喊出声。
结果可想而知，丧尸被吸引了过来，追了他们一路。
要不是，要不是推了两个兄弟出去，他们根本跑不出来。
“你确定他们只开了一辆车子走？”长官用鞭子的手柄挑起陈哥的下巴，目光钉在他脸上。
陈哥连连点头，“我确定，他们……”
“他们离开猎鹰基地时偷走了两辆装甲车，其中一辆在06基地外侧翻撞坏了。长官您来的时候也看见了，我们开去的车就停在外面，没有被他们开走。”陈哥的下属叫老二，他在亲眼看见陈哥把兄弟推进丧尸嘴里后，开始对他各种防备。
不但如此，他还屡屡在长官面前抢陈哥的风头，恨不得找到机会就踩他一脚。
陈哥愤恨的瞪着老二，着急表现，“长官，他们中的特殊丧尸非常危险，我们必须在他们抵达下一座城市前抓到他们。”
城市被攻破后，里面游荡着数不清的丧尸，这些都是特殊丧尸的助力。
长官淡淡看着他，“需要你来提醒我？”
陈哥冷汗直冒，“不敢。”
长官扫视四周，正要开口，最后那辆车上下来一名身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
长官一改在陈哥面前的高高在上，笑着迎上去，“申助理，你下来是那位有什么指示吗？”
申助理：“那边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长官看了眼站在自己背后，下意识绷紧身子的陈哥，冷了一笑，回头对申助理说：“你说。”
申助理也不怕旁人知道，“特殊丧尸身体内的免疫系统与人类相似，最大的不同是他的自身系统在与病毒博弈中，生成了一种新的吞噬细胞。我们做了比对，他的吞噬细胞比动物基因变异者的更强悍，暂时还说不好这种改变来源于他自身，还是其他外力影响。”
长官知道他告诉自己这些是有目的的，做出洗耳恭听状。
“必须尽快抓到变异者，我们需要比对对象。”申助理话音刚落，便听见车箱内传来通讯器的声音，他头皮一紧，加快了语速，“而且要越快越好，这关系到接下来的研究方向。”
“我明白了。”长官殷切的把人送到车箱下，等人上车后才离开。
陈哥和老二心里七上八下，这些内容不是他们该听到的，可长官并没有阻止。
除了自己人，只有死人的嘴不会往外说。
在长官走近的瞬间，陈哥和老二噗通跪地，“我们对星曜基地绝对忠诚，长官您放了我们吧，我们可以给您当牛做马，您让我们干什么都可以。”
“其实早该杀了你们这样没用的东西，只是之前太忙了，顾不上。”长官说话时眉眼含笑，就像在与人拉家常，他取出手｜枪，戴着白手套的手抹了把枪口。
像是懒得听两人再废话，在陈哥开口求饶时，子弹飞进去，贯穿了他的后脑勺。老二吓尿了裤子，转身想跑。
长官冲下属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理会，他眯起一只眼睛瞄准目标。
老二无声地倒下，鲜血从他眉心流出来，将他的脸染成了红色，而他的眼睛恐惧的睁着，没有闭上。
长官收起枪，没有要立刻动身的意思。
正午，一辆改装过的卡车驶来，停靠的车辆朝前后两方移动，将它夹在中间。那辆车的车顶有一个小型接收器，而接收器的旁边，停着一架很小的无人机。
无人机被|操控着缓慢升起，飞向树林。
有了无人机的帮助，搜寻工作变得轻松，一直没休息过的兵团士兵可以好好休息下了。
技术人员坐在副驾驶座上仔细操控，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余纵和沈岚风悄无声息地返回村子，众人一看两人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好，什么也没问，罗俊明下令立刻收拾东西撤离。
他们的装甲车停在后面的井口边，一行人上车，几名变异者徒步跟随。
罗俊明这才顾得上询问情况：“他们来了很多人？”
“一共四辆车。”沈岚风答，“一开始是三辆车，我们以为里面都是士兵，后来发现最后那辆车内可能是科研人员。中午之前，又新到一辆车抵达，车内的人应该很重要，并且携带了无人机。”
“……我现在听到科研人员四个字就紧张。”从前不知道张卯父子俩的真面目，罗俊明以为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后来发生的种种告诉他，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们，实际战斗力顶得上一个团。
沈岚风看了罗俊明一眼，冷笑：“你见识的还是不够多，C区的失败品大多数都是被他们逼疯的。人类的那部分精神力一崩溃，兽性就会占据主导。要我说，张卯和他爹不配为人。”
“你们听。”罗俊明忽然道。
余纵抬头，视线投向斜前方，是无人机朝这边飞来了。
罗俊明几步冲到装甲车前，“停下。”
余纵带着沈岚风和韩晨曦快速将附近的杂草收拢过来，将迷彩色的装甲车暂时盖住，随后躲到了树上。
韩晨曦单手抱着树干，另一只手化成触手伸出去，卷住一只鸟丢向空中，刚好砸中无人机。
汽车里的操控员盯着晃动的画面皱起眉头，申助理站在车外问他：“怎么了？”
操控员道：“一只鸟没长眼睛，撞到了无人机上。”
这种情况偶有发生，没什么好奇怪的。
自然而然的，他操控着无人机换了个方向。山林中的树木茂盛却不密集，许多长满荒草的田地卡在中间。
申助理忽然指着屏幕道：“有田地说明这里以前很可能有人住，找找附近有没有房子。”
这句话点醒了操控员，他加快了无人机的速度，很快就发现一片带状的杂草，沿着这些杂草一路上去，画面中出现了几座农屋。
申助理惊喜道：“他们很可能就藏在这里！”
操控员让无人机下沉，在农屋里拍摄一圈，放下操控器跑去找领导汇报。
听了他的汇报后，长官立即命人进村。
最后，他兴奋地朝中间那辆改装车走去，站在车尾，透过缝隙对里面的人道：“博士，人已经发现了，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抓到他们。”
车箱内传出一阵咳嗽，长官听见“咚、咚”两声，长官识趣的退到一边。
他的亲随朝卡车看了眼，低声道：“长官，您说那位撑得到回基地吗？毕竟流了那么多的血……”
“闭上你的狗嘴。”长官警告，“那是上面看中的人，若是把他得罪了，谁也保不住你。”
亲随畏缩地退到一边，好奇地频频偷看。
两辆车上一共下来六十名训练有素的老兵，休整过后他们一扫之前的疲惫，士气大增，每人身上都配备了轻型机|枪和手榴|弹。
“去吧，带着战利品回来。”长官一挥手，士兵自动分成四支小队进入山林。
雨后山路不好走，前进的速度遭到了阻碍。队伍花费了比正常情况高出两倍的时间抵达村子，发现里面里面的确有人待过的痕迹，而且刚离开不久。
第一分队将事情汇报给了长官，长官又让亲随把消息转告给中间那辆车里的重要人物。
亲随没资格上车，只能站在车门外，说话时他的眼睛止不住地往里瞟，被申助理从后面拍了一下。
申助理阴沉地威胁道：“好奇不只能害死猫，还能害死人，管好你的眼睛。”
亲随苍白着脸点头，正要走，车内忽然传来低沉沙哑的嗓音，“你到车上来。”
申助理脸色大变，动作僵硬地替亲随拉开车箱的门栓，把人推进去。
白光一闪，车箱内又黑下来，亲随还没来得及看清博士的脸。
他站在黑暗中，鼻尖萦绕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这得是受了多重的伤，流了多少血。
“您，您找我上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你过来。”
明明是青年人的嗓音，却透着无尽的疲惫，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亲随没来由的两腿发软，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指开始颤抖，潜意识再告诉他，别靠近，别靠近。
“过来。”那把嗓音突然拔高，亲随一个哆嗦，往前垮了一步。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揪住了他的衣领。对方的力气不大，可他就是无法挣脱，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绑住了手脚。
这是弱者对强者，生于本能的畏惧。
僵硬的肌肉被手指抓疼，亲随惨叫一声朝后退了几步。车箱内太黑了，他看不清自己的伤口，只知道有血从指缝间往下流。
紧张的气氛中，舌头舔|舐的水声令人头皮发麻。
亲随退无可退，只能拼命的砸箱门。
守在外面的申助理神色纠结，手举起来又放下去，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我不能，你忍一忍，你忍一忍就好了。”
亲随又怕又急，“你快开门，快啊！”
“别敲了，他不会开门的。”博士咳嗽几声，鲜血味更浓了，大概是伤口又被震裂了。
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亲随后背靠着车箱，死死盯着那道黑暗的人形轮廓，见那人弯腰捡起一个东西丢了过来。
一声脆响落下，亲随的脚尖移过去，踩了踩，心头狠狠一跳。
是一把刀。
“我伤的很重，没有力气动手，你自己来吧，挑一块儿肉割下来，用这个杯子把血接住，别滴到地上……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后，那人吃痛的呻|吟了一声。
“割、割了，你，你就放我出去吗？”亲随恨透了自己的好奇，如果他没有试着偷看，没有引起这位博士的注意，他就不会落到眼下的地步。
没有人告诉过他，不，或许连长官也不知道，这个人会吃人肉。
这和丧尸有什么区别？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博士咯咯笑起来，“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丧尸，我和那些低贱的生物不同。”
*

第057章 新的研究对象
亲随吓得无法出声, 脚尖一不小心碰到那把刀，他如梦初醒，蹲下捡起来将刀子紧紧握住。
“你让他放我出去, 我保证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你以为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博士仍旧在笑，像是在嘲弄他的愚蠢，“你杀了我，外面的人，甚至整个星曜基地都会追杀你, 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保你性命无忧。”
“你他妈骗傻逼呢！你是丧尸, 你肯定是丧尸！只有丧尸才会吃人肉……”亲随恐惧到了极点, 他低吼一声，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重伤的人无法躲开他的攻击，可是连续几刀之后, 博士竟然没有要死的征兆！
他在流血, 也在笑。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 不可能……”亲随连连后退，冰凉的车箱壁挡住他的去路，两腿一软, 直接坐到了地上。
博士的咳嗽在加剧, 他虚弱到了极点, 鬼魅一样爬到亲随面前，趁对方吓懵的工夫抢下刀, 狠狠插|进他的大腿。
同样的事情他似乎干过很多次, 手腕熟练地转动, 一挑, 新鲜的肉被割了下来。腿上的凹陷内积满了血，他趴下去大口的喝进嘴里，吞咽时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亲随已经被吓晕过去，博士擦干净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申助理叫进来。
申助理全程不敢抬眼，“我马上把他弄走。”
“等他醒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
申助理把人拖下去，长官看到满身是血的人一怔，当即想起车箱里重伤的那位，“怎么回事？”
“他是其他基地的内奸，刚刚想暗杀博士。”申助理佯装出一脸厌恶，眼底藏着很深的害怕。
上面不知道博士的异样吗？他们知道，他们只是对下面隐瞒罢了。
申助理的亲人朋友都在星曜，他别无选择，必须当博士的狗。
深吸口气，申助理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我知道……”长官命人把亲随拖走。
他没有完全相信申助理的话，而是在角落里一耳光把人扇醒。谁知，自己还什么都没问呢，亲随就疯疯癫癫的抓住他的裤脚，语无伦次。
“他没死，他怎么会没死……不可能，为什么……丧尸，有丧尸……”
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长官心里的疑惑打消了。这人跟了他三年，不算很聪明，只是比较听话。
没想到这些都是伪装。
长官没有亲自动手，派人把他带到树林里，朝着心脏给了一枪。
他们离开后不久，一只手从草堆中伸出来，把人拽走。
余纵和M002是来炸运输车的，却有意外撞见这些人在闹内讧。那一枪微微偏移，没有直接命中心脏，亲随还剩一口气在。
他张着嘴无声地喊着救命，脑子里不是亲人朋友，而是车箱里的那一幕。忽然，一道影子落到他脸上。
“你……是……你……”余纵的脸让他从恐惧中回过神，连带着胸口的疼痛也接踵而至，他的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发出的声音很微弱。
将死之人的意志力薄弱，余纵不费吹灰之力就读取了他的记忆。
而在对方短暂的近期记忆中，他看到了张卯。
当时那种情况，张卯不可能逃脱丧尸之口，他会被一点点的分食干净。更何况爆炸时余纵特意关注过张卯办公室的位置，那地方因为结构问题，垮塌的楼板和墙壁块状很大，顷刻间就能把人压成肉泥。
人会撒谎，藏在脑子里的记忆却不会出错。
张卯的的确确还活着。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气氛陡然低迷，M002小声问：“你看到什么了？”
余纵没有说话，他在想，当初该亲手割下张卯的脑袋。
低头再一次看向自己的手，那是没有任何异化的人类的手。
余纵的内心一直很混乱矛盾，既要用变异者的身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又厌恶这贯穿周身的，与人类截然不同的能力。他想像父亲那样成为一个宽厚善良的人，可是这些人总是在逼迫他走进深渊的更深处。
在黑暗的世界里行走，要想活命就无法再奉行父亲曾经的教导。
他可以保留一部分人性，但有些，他必须要丢掉。
“他们的大部队都在山里，你把这些炸弹装在车底，我去拦截士兵。”
M002太久没有动手，跃跃欲试，绕到最后面那辆车下，用湿润的泥土把炸弹糊在车轮内侧。然后倒挂在车底往前移动，身体灵活得像条蛇。
给四辆全部装好炸弹后，按照之前余纵交代的，M002开始在心里默数。
到三十的时候，他离开车底冲进树林。有人看见了他，刚要开口喊人，热浪与火光一下子袭来，那人被掀翻在地，当场死亡。
四辆汽车全部侧翻，每辆车的车底都被炸出了洞，漏出来的汽油造成了二次爆炸。一时间，留在车里的人痛苦呼喊，跑出来的人没有一个返回去救人的，全都在往远处逃命。
长官当时窜逃及时，只被炸伤了大腿外侧，他捂着伤口朝着对讲机喊：“赶紧回来！车队被袭击了！”
他现在怀疑，村子里的生活痕迹是余纵他们故意留下来的，为的就是调虎离山。
这群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
预想中的人员一个没到，长官看着爆炸过后一片死寂的山林，心里生出几分恐慌。
凶猛的火势下，留守的士兵将张卯从车里救出来。他命大，爆炸时刚好在车箱角落，金属夹角成了坚固的保护外壳，让他得以幸免。
“你没事吧？”长官忍着疼一瘸一拐走过来，恶狠狠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他们都抓起来。”
“我还好，我的助理……”
“申助理在车外，只是受了一点轻伤。”长官弯着腰低声道，目光略过时一顿，惊愕道，“你的伤口……”
“吃了研究所的特效药，好得很快。”张卯面如金纸，一说话血就从嘴里溢出来，胳膊和后背大面积烧伤，看上去骇人又恶心。
长官的眼神变得诡异，眼前的文弱男人一路坚持到现在，好不容易修养了一天一夜，又被大火烧到了背部，再加上他的之前受的重伤……
长官忘不了他们从废墟中挖出张卯时的情景，这个人身边围满了丧尸，但他的奄奄一息不是因为丧尸，而是因为爆炸引起的大楼垮塌。
他的肚子被钢筋戳穿，脸上扎着很大一块玻璃，心脏处也被建筑物中飞出的长钉给扎中。
即便这样他都没有死。
解决掉那些丧尸后，长官亲自带人把他从石板下拖出来。张卯被放上担架后，随着他们的车队一起去了06基地。
他单独一个车箱待着，由随着车队一起前来的申助理照顾。
想到这里，长官忽然一震，他记得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张卯对星曜来说很重要，他怕一个伺候不好回头张卯告状，于是在申助理之后又单独拨了一个人过去照顾。
那人没有疯疯癫癫，也没有搞出什么刺杀，只是跌下车摔死了。
“你在想什么？”张卯想到什么笑了下，“是在想特效药吗？这种药可以促进身体各个机能和细胞分裂。不过还在试验阶段，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
长官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他讪讪一笑，恰好后方有动静，转身去查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是一具尸体从上面滚了下来，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有人快速清点了人数，进山的人竟然一下子折了一半！
树林中不断传来开火声，声音凌乱急促，很明显，他们这边的人正处在混乱中。长官迅速掏出联络器，给基地发了求救信号，那边刚回复过来一条消息，一道人影从右侧撞过来。
联络器摔到地上，被一只脚踩得粉碎。
M002死死盯着张卯：“你怎么还没死。”
难怪余纵脸色那么差，原来是因为这个。M002往前一步，留守人员立即朝他开枪，他的速度没有余纵的快，但要攻击最近的人易如反掌。
抢下枪，他直接朝张卯射击。
张卯躲避不及，被打中膝盖摔到了地。
长官回过神，“保护博士！快保护博士！”
这些人都穿着防弹衣，M002枪法不准无法一次命中，索性地丢下枪支，近身搏斗。在他的鱼鳍炸开时，张卯镇定的命令申助理拿来机器现场拍摄。
申助理手抖得厉害，M002战斗经验不足但下手狠辣，鳍骨划过的瞬间，士兵的喉管断裂，止不住的往外喷血。
“这么弱鸡怎么好意思跟我们混。”随着一声嘲讽，韩晨曦到了，看到张卯后的第一句话是，“祸害遗千年，丧尸咬不死，炸弹炸不死，牛逼。不如看看我的触手能不能弄死你。”
章鱼触手上的吸盘一旦卷住猎物，就会牢牢的吸住他们不放。
M002看了眼被抓住后徒劳挣扎的张卯，专心对付其他人。
张卯看着卷住自己的东西，肥厚柔软，外表滑腻，和真正的海洋生物没有区别。这些怪物比他料想的成长得更快。
“别他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韩晨曦浑身起鸡皮疙瘩，故意收紧触手，要不是余纵有交代，他真想现在就弄死这个人。
星曜的人在山上里被潜伏的余纵和罗俊明他们挨个击杀，一个不剩，意识到情况不妙的长官拔腿就跑，被一颗石头打中脚踝，在地上滚了两圈。
沈岚风收缴了他的枪，扯下长官身上的皮带，把他的手困住。
仅剩的两名士兵放弃抵抗，抱着脑袋投降。
不杀俘虏是每个战士心中的铁律之一，罗俊明让两人脱了外衣和鞋子，裸|奔回去。
“不杀真的没问题？”韩晨曦蹙眉，转头还能看到几瓣掩藏在山林中的白屁|股。
“杀不杀星曜都知道了我们的位置，很快就会派兵过来，而且他们也是听命行事。”罗俊明曾经去星曜学习过，星曜兵团内部就军|纪严苛，这两人算是逃兵，回去的结果只有死，他们大概率会找地方躲起来。
“哦，那他怎么办。”韩晨曦把张卯拽过来。
张卯盯着五名变异者，仿佛在欣赏什么昂贵的瓷器。可是这份欣赏又和从前不同，多了几分浓烈到令人无法忽略的厌恶，两种矛盾的情绪糅杂在了一起，让他的脸愈发可憎。
“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可都是你的杰作。”沈岚风微眯起眼睛，一拳打在张卯的脸上，“再看老子还揍你。”
张卯的脸被打偏过去，他转过头来，咧开嘴笑得有点疯，“我死不了的，你们根本杀不了我。”
他口腔破了，流到嘴角的血被舌头舔进去。
不管内在怎么样，张卯的外表总是文质彬彬，就算发疯都发得绅士而克制，与现在这种带着邪气的模样差别很大。
余纵想起亲随记忆中，张卯剜肉喝血的模样，那时候的他比现在还要疯。
即便是他否认，但那种进食方式就是与丧尸无异。
攸关自从高烧醒来，就对研究丧尸病毒产生了兴趣，张卯就是最好的研究对象。
余纵让韩晨曦把人压在地上，沈岚风猜测道：“打算找定位器？”
“既然星曜会特意派人去找他，就说明他的脑子对星曜很重要，他们不会没有防范。”余纵撕了张卯的衣服，指甲沿着他的肩膀往下滑。
张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一部分在他吃了人肉喝了血之后已经开始愈合。
预感到了余纵要做什么，张卯身体紧绷，骤然而来的疼痛令他浑身一颤，他清楚地感觉到有尖利的东西刺进了自己的肉中，刮过他的骨头。
他死咬着牙关，强忍着疼痛过去，紧接着，又一个伤口被撕裂，这次余纵将小小的伤口撕成了巴掌长，血疯狂的往外涌。
“怪物，都是怪物……”张卯疼得说不清话。
这种疼痛堪比凌迟，让他连喘|息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剥了皮的牲畜，人类拿着刀子在他身上恣意切割，毫不手软。
余纵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张卯还记得第一次见余纵的情景，他就像长在温室里的花，笑得憨傻又天真，软糯糯的拉着余项的衣角喊“爸爸、爸爸”。
而他，像只阴沟里的臭虫，畏畏缩缩地躲在张海山身后。
他不敢出声，更不敢像余纵那样撒娇，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得不到张海山的关爱，反而在回家后会被关进小黑屋中。
他当时就在想，要是有一天余纵和他的位置对调，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后来这一念头成真，失去了庇佑的余纵被送进了实验室。从那时候起，他就经常偷偷地去看余纵。
看他像个疯子在囚禁室中哭闹，看他越来越沉默消沉，看他从娇贵的花朵枯萎成漆黑的杂草……张卯永远记得生命中最快乐的这段时光。
就连被关小黑屋，只要一想到余纵的惨状，他也会没那么害怕。
后来他进了研究所，在猎鹰工作一段时间后，特意申请随着余纵一起调派到夜枭基地。每次从他身上割肉、抽血，反反复复打开他的腹腔……张卯心里都会产生一种难以描述的快|感。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和余纵的角色会调过来。
余纵的动作很慢，眼神冷静，罗俊明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沈岚风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终于，余纵在张卯后颈的皮下发现了定位器。
抠出定位器，用力捏碎，余纵站起来，掌心里全是血。他看向罗俊明：“我去洗一下，你们把他带进山里，我等下来追你们。”
“我跟你一起去。”M002想跟上去。
“不用，你回去找攸关。”余纵的语气不容置喙。
M002本来就有些畏惧现在的他，眼下更是，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
临走前，余纵提醒沈岚风：“记得给荣一金他们留下暗号。还有，把他和那名助理解决掉。”
“放心吧。”沈岚风看了眼瑟瑟发抖的长官，意识到自己死亡将至，他彻底放弃了抵抗。目送人离开后，沈岚风的笑容消失，眉头也皱了起来。
上一次见面时，余纵对未来还有希望，否则他不会放他和林琅走。可是刚刚他低头撕开张卯伤口的时候，沈岚风确定他眼底的光没了，暗沉得万古深潭。
“你们抵达06基地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沈岚风问。
罗俊明：“该说的之前都告诉你了。”
“各位叔叔叔伯伯，私下讨论别人不好吧，像长舌妇。”M002的嘴巴一向很毒，尤其是余纵才刚做过那种事，他担心他们会因此对余纵产生防备。
韩晨曦用触手卷住张卯的双腿在地上拖行，“放心，我们只是随便聊聊，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对余纵产生不好的印象。而且刚刚那几下，说实话，我看得挺过瘾的。”
他回头看向狼狈的张卯，“是吧张博士。”
干枯的树枝和碎石从张卯背上磨过，他整片后背火|辣辣地疼。
当初被丧尸包围时他曾恐慌过，但在发现丧尸对自己的反应迟钝后，这种害怕就消失了。之后爆炸，他的身体被钢筋贯穿，血快流干时他也曾害怕过，可那时候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不会死”。
但是刚才，余纵每一次下手都带着故意折磨的意思，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张卯的内心远没有他表面那么镇定。
他睁开眼，看着上方蔽日的高大树木，冷冷笑了下，“你们最好是能一次杀死我，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M002走在他后面，一脚踩在他的嘴上，“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这个人出现后，余纵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M002有些烦躁，恨不得踢爆张卯的脑袋。
后方有脚步声传来，余纵一身清爽地追上来，几人这才发现，张卯的血半点没沾到他身上，唯一沾血的手还微微湿润。
“专门掉队就为了洗个手啊？至于么。”罗俊明无法理解，地上草叶子那么多，随便擦两下不行吗。
沈岚风笑他看不懂：“单身男人不会懂的。”
“跟单不单身有什么关系，余纵不也是单身么。依我看，就是穷讲究，矫情。”罗俊明说完加快步伐，生怕余纵瞪他。
山的背面有个天然形成的空洞，装甲车就停在那里。
贺欢欢在清点物资，李鑫良在帮安奇包扎断腿，伤口发炎了，红肿得厉害，他们必须尽快赶到下一座城市寻找药品。
草丛里有人冒出头，是刘义。
他屁股后面跟着唐家三兄弟，一个两个跑得气喘吁吁，“星曜团灭了，他们已经到下面的大石头附近了。对了，他们还拖着一个人。”
攸关问：“谁？”
“没看清楚，但是从外形看年纪不大。不像普通俘虏，更像研究员。”唐七说。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看到张卯的那一刻，攸关终于知道什么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拉着余纵去到石洞深处，“他怎么会没被丧尸咬死？”
“我怀疑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张卯了。”余纵提醒道，“还记得之前在医院偷看到的事吗，张海山把自己的血打进了张卯身体里。”
“记得……”攸关回忆着之前，眼睛渐渐睁大，“你是说……”
“只是猜测。”余纵道，“我确信当时有十几只丧尸爬进了他的办公室，他没有被咬的原因，除了他和丧尸是同类，我不做他想。”
“可他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差别。”攸关有点混乱，如果张卯是丧尸，那他的外貌为什么一点变化也没有？
余纵摇了摇头，“他还喝血吃肉。”
“人的？”
“嗯。”
攸关咬着下唇，板着脸思索片刻，“你带他回来是？”
“研究。”余纵看他神色凝重，以为自己想错了，“不喜欢？那我现在就会把他杀了。”
攸关挠了挠脸，不敢看主角的眼睛，“如果我说喜欢，你会觉得我是跟张卯一样的变态吗？”
“不会。”余纵认真道，“他跟你没有可比性，他是垃圾。”
攸关：“……”可以，这个主角很接地气。
“那我是什么？”攸关问。
“你就是你。”余纵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攸关摇了摇头，“不对，你应该说，你是宝贝。纵纵啊，哥哥教你，这叫土味情话，虽土但好用。记住了，将来可以套路到喜欢的人身上。”
*

第058章 可怕的存在
张卯被扔在地上, 挣扎几下没能爬起来。
没有新鲜的血和人肉，他的伤口会像正常人的一样发炎、溃烂、坏死。
攸关回来，低头看了他一会儿, 蹲下来静静观察。真是太奇怪了，假设张卯真的是丧尸，为什么他和特特差别这么大。
“给你吃死人的肉有用吗？”攸关问话的时候，有类似于孩童独般有的，对未知事物纯真的好奇。
张卯无端地感到发冷,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冷笑讥讽：“不如把你的手伸过来试试？”
攸关偏不回应他的挑衅, 摇了摇头。很快，罗俊明给他送来一只新死的野鸡。
张卯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嘴里开始咒骂, 可无论他如何抗拒, 那只带毛的东西还是塞进了他的嘴里。鸡毛卡在喉咙，腥臭的血顺势沿着咽喉往下流, 张卯感到强烈的恶心，痛苦地呕吐起来。
“看来你不喜欢动物，为什么一定要是人呢？”攸关的话听上去像自言自语, 却极具诱导性, 往往这种时候, 人都会下意识回忆。
脑海闪过某些画面，快得连张卯自己都无法捕捉清楚, 下一秒他的脑袋就被余纵摁住。
那种被大海席卷的, 意识不断下沉的感觉又来了。
张卯不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能力, 下意识咬牙抵抗, 这种抗拒是扎根在他骨子里的，头部传来的钝痛让他无法再克制，开始在地上打滚。
“他的意识世界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但余纵可以肯定，他不具备精神力，至少现阶段是这样。
“连你也无法入侵？”攸关惊讶，余纵的精神力很牛逼的，除了特殊丧尸外，张卯应该没有那种能力才对。
总不会蝴蝶效应把张卯的故事线也改变了吧！
“250，在吗。”攸关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找系统，系统立马上线。
【在的，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这殷切的语气……攸关嘴角一抽，“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不知道呢，你问。】
“……”攸关看了眼痛苦到五官扭曲的张卯，“张卯的精神世界为什么和常人不同？剧透为什么没有提过，不只是这件事，我认为很多重要的事剧透都没有提。写帖子的人是写着写着就把剧情忘了吗？”
【你知道为什么作者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完结吗？因为他在接收到这个世界的信息后，精神力会在短期内爆发式的增长，就像给运动员注射了大量的兴|奋|剂，他会不眠不休，像个机器人一样不知疲惫的工作。可是当作者接收到的异世界信息减弱后，他的码字速度会恢复到正常状态。】
【他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能力，终究也会失去这种能力。而看过全文的读者同样如此，他们只是另一个世界的普通人，没有资格去窥探这个世界，他们关于异世界的记忆会迅速减退，直至忘记。】
“可我没忘啊。”攸关说完一顿，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点蠢。
从本质上来说，他现在是这个世界的人。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答案，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攸关无语了，还好他因为太虐主角气得没追下去，要不看了等于白看，钱等于白花。
不对啊，系统规避了张卯的问题。
太狡猾了！
张卯头部的疼痛慢慢减退，余纵再一次尝试入侵，这一次他调动的精神力比之前更强，眼底浮现出暗红色的光。
张卯被罗俊明和沈岚风一起固定在地上，M002上前压住他的腿。
余纵两只手掰开他的眼皮，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张卯开始感觉到眩晕，紧接着，就像有一柄斧子破开他的头颅，要将他的脑仁和血管全部掏出来。
“不要，放开我，余纵你个畜生，劣种，跟你父亲一样……”说到后半截的时候，张卯的声音变了，粗哑，更低沉，像张海山的声音。
“你们这些低劣的畜生，你们杀不死我，杀不死我！”张卯开始哈哈大笑。
“他这是鬼上身吗，太诡异了。”贺欢欢无措地看着其他人，眼前的张卯不只是声音，连神态都变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世界上有鬼还不早把这些傻|逼给杀了？”李鑫良一脸紧张，拔|出枪指着张卯，以防他突然挣开。
余纵的精神丝凝成一股，强势灌入张卯的精神层面，那里坚硬无比，似有屏障耸立在其中，不容入侵。
可他偏要破开这道封锁。
余纵眼底的暗红色愈发明显，额头渗出细汗，箍着张卯脑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小臂上的肌肉因为过于用力轻微颤抖，腕骨凸出，指节泛白，他的指尖处渐渐变成了黑色，指甲伸出来刺进张卯太阳穴两侧的头皮中。
疼痛让张卯轻微走神，瞬间，精神力穿透进去，张卯就像断电的机器人，骤然闭上眼睛。
当场死亡。
看着突然瘫软的人，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余纵探了探他的鼻息，真的死了。
一旁的特特睁大眼睛，“啊，啊……啊啊……”
他无法抬手捂住脸，就转过身去，面对着石壁。
是逃避的姿态。
他在害怕。
“如果张卯真的是丧尸，他脑子里说不定也有虫子。”攸关话音刚落，余纵已经手起落下，对半切开了张卯的头。
那一瞬间，一根吸饱了血，身体呈现出粉色的虫子从张卯的脑花里爬出来，因为后半部位连着一根血管，又无法真正的逃脱。
攸关刚想找东西去抓，虫子挺直的身体软塌下去，化成灰烬融进了血中。
山洞里安静到了极致，每个人的脑海中都回荡着一句话——
“你们杀不死我”。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们，张卯很可能还活着。
不，或者说是张海山还活着。
以寄生的方式，操控着另一个人的意识。
这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比变异者的存在更骇人，比丧尸更加可怕。
众人一致朝特特看去，他正用额头抵着石壁，嘴唇微微嘟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这副纯善的面孔下，会不会也藏着一个不死的精神力。
可是他们做不到像对待张卯那样对待特特。
或许是身后的安静让特殊丧尸感觉到了不安，特特慢慢转身，眨着眼睛望向罗俊明：“哥……哥……哥哥……”
罗俊明凝重的脸瞬间就软和下来。
“大佬们，尸体怎么办？”刘义轻咳一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余纵：“烧了。”
想到什么，他看向攸关：“需要取样本吗？”
之前装麻|醉剂的胶囊外壳和玻璃管都在，保险箱也有暂时的冷冻作用，可以一试，攸关道：“要。”
贺欢欢连忙掏出一把菜刀，“之前从农屋里顺的，不锈钢的，末世这么多年都没生锈。”
“欢姐，你不去打广告浪费了。”攸关接过刀看了看，刀锋锋利，可惜条件有限，无法进行消毒。
他现在是抱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心态，用刀将张卯的脑花切开成小块，装进玻璃管中。
刘义忍着想吐的冲动，别开脸，伸长胳膊把保险柜举到攸关面前，“哥，好了吗？”
“等下，还要取指甲和皮肤组织。”攸关动作稳准狠，下刀利落。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你以前跟我一样是饲养员，我都怀疑你是研究员本员。”王秋天骄傲地说，“我们家柚子干啥都很有天分，你这动作这手势，就跟操刀几十年似的。”
攸关默念：我不心虚，我不心虚。
张卯的尸体被架在柴火堆上，看着火焰中平躺着人形的轮廓，众人的心像压着千斤巨石，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特特和其他丧尸一样喜欢温暖，却又怕火，躲在罗俊明身后偷看。
尸体焚烧殆尽花了很长时间，沈岚风回头朝村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接下来怎么办？我看他的腿有些严重了。也不知道，星曜的人什么时候，会从哪个方向赶来。”
“我没关系。”安奇看了眼被脓水浸湿的裤子，“大局重要，大不了我这条腿不要了。”
李鑫良：“再往上截，你下半身就没了。”
安奇：“……”
林琅看向攸关，小声道：“咱们队伍谁做主啊？”
照理说应该是罗俊明，但罗俊明没有出声，而是看向最队伍中厉害的余纵。余纵不喜欢肩负起一个团队的责任，把球又踢回去，“罗队，你说个话。”
“咳咳，依我看，原计划去B市。但是需要有人做侦察兵，我们必须随时掌控前后至少三公里外的情况。”
这项任务普通人无法胜任，自然落到了变异者身上。
余纵道：“我和沈岚风。”
余纵的移动速度快，而沈岚风的跳跃能力强悍，这两人当侦察兵再适合不过。
见大家没有意见，罗俊明拍板：“那就这么定了。”
装甲车原路返回下面的大马路，开车的李鑫良眸光一凝，他从后视镜中看到之前投降的两人，光着屁|股又跑回来了。
韩晨曦从车内翻出去，触手拦住两人的去路。
两人吓得抱头蹲在地上，“别杀我们，我们不会害你们，也不会去通风报信。”
罗俊明让李鑫良继续开车，也来到两人面前。
“你们回来干什么？”
“回去也是死，我们想去B市，听说那里的流浪者会接纳逃兵。”其中一人说。
罗俊明戒备的拎起其中一个皮肤较白的青年，“我再问一遍，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胳膊上的肌肉直接鼓了起来，韩晨曦的触手也高高举起，把两人吓得够呛。
“我没骗你们，我真的没骗你们……”那人跪下来开始磕头，“我们也不想对付你们，可是军令难违，不出任务他们会把我们枪|毙的。”
“罗队。”贺欢欢探出脑袋，“先别急着收拾他们，正好问问他们星曜的情况。”
两人被扭送上车，蹲在武器箱子上。
四周不是持|枪的人类，就是变异者，他们吓得浑身发抖，差点背过气。
攸关的位置依旧较为宽敞，还能跷二郎腿，他手肘撑在膝盖上，问：“你们是星曜哪个部门的？”
“兵团，我们是兵团的人。”为了表现，皮肤白的那人主动道，“我叫小白，他叫小黑，我们是刚从文职部门调进兵团的，他们说想先测试一下你们的战斗力，就派了我们这些小喽啰来。”
“你们长官也是？”安奇问。
“他之前是个小连长。”说话的是小黑。
名字很随意，是他们被编进队伍后，老兵欺负人故意取的。当初那些人的本意是嘲笑他们弱鸡，比狗还弱，后来居然也听习惯了。只要自己不觉得自己弱鸡，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嗤。”M002抱着胳膊，半垂着眼皮点评，“他们的算盘打得挺响。”
攸关点点头：“不是精锐部队，折了就折了，对基地来说没有损失。”
小黑小白两人听得心里难受，谁都是娘生爹养的，就这样被当成了诱敌的羔羊，那种屈辱和气愤旁人是无法感知到的。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你们肯放了我们。”小白反复强调后一句，生怕问话后，自己的小命也没了。
“星曜兵团一共有多少人，城防部署如何，还有武器装备和通讯情况等等。”
小白：“兵团一共有三万人，城防部署很严密，由机器人二十四小时巡逻，人类士兵负责放哨。而且在城墙下方他们安装了激光线，只要有丧尸靠近，激光线会自动触发，把他们的身体切成两半。”
“这只能阻拦少部分丧尸吧，丧尸数量庞大了，激光线根本顾不过来。”安奇道。
小黑说：“是的，激光线的扫射范围有限，丧尸越境就没用了。”
“武器和装备……”小黑看了小白一眼，低声说，“装备最近刚更新过，但大部分是重机|枪和新型轻型机|枪，对了，还有微型跟踪导|弹。”
“是长钉吗？”攸关道。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我们还没见过。”小黑说，“我听其他老兵说库里有三十几枚。”
罗俊明：“你再说说这次的任务。”
小黑和小白下意识再一次搜寻张卯的身影，罗俊明道：“别找了，人已经化成灰了。”
刚才被抓时两人就闻到了这些人身上有焚烧过的烟味，原来是去烧尸体去了。张卯那么厉害的人物都死在他们手里……两人越发小心翼翼。
“基地先是收到猎鹰基地破城的消息，然后又收到了定位信息。进了队伍后我们先去废墟里找张博士，把人救出来后，又马不停蹄赶往06基地。”
听到张卯的信息，攸关放下二郎腿，坐直：“你们发现他的时候，他什么情况？”
“伤得很重，钢筋从他背后穿透都没死，心脏里还扎了一根长钉……”小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眨了眨眼，目光变得惊骇，“是啊，他居然没有死，怎么会没死呢……”
攸关顺着他的往下说：“是啊，正常人早该死了。”
“那你们知道他喝人血吃人肉的事吗？”说完后他一直看着两人的神色，皆是错愕不解，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来张卯的确把自己的秘密藏得很好。
攸关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们继续讲之前的。”
小白：“博士伤势过重，没办法搬运，把他救出来后暂时放进一家商店里。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他的伤口就不流血了，而且，而且开始愈合！”
暂时卸任侦察兵的余纵皱了下眉。
从窥探到的记忆里，他感觉到张卯对血的渴望很异常，而且亲随亲眼看见他在喝了自己的血后，身上捅出的伤口在好转。
余纵问：“当时你们队伍中有人意外身亡吗？”
“没，没有……不，也不是没有，有一个人失踪了……”小黑抢在小白开口前道，“当时长官以为有人埋伏，还派人四处搜寻，没发现其他人。张博士伤情稳定后，我们就带着他上路了，经过06基地时他说要留下来，进了一间仓库下的实验室。你们袭击我们之前，我听见申助理对长官说……说……”
小白快被他蠢死了，“说他们在实验室里拿到一份检测报告，特殊丧尸的免疫系统中存在一种全新的吞噬细胞，比动物基因变异者更加强悍，但是，但是他们还无法确定，这种细胞的产生是因为丧尸本身，还是受外力影响产生的异变。”
小黑被抢了表现机会，气得牙痒痒。
小白斜他一眼，继续道：“之后没多久，张卯就到了。按照任务内容，我们必须在9号之前把他送到前方的一个安全站，由基地的直升机过来接人。我们剩下的人继续追……追……叛逃者……”
“安全站在哪儿？”卢俊明问。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在a2河道的分支处跨河，安全站点在河对面的树林里。里面有物资，就藏在地下室……”小白巴巴望着一群人。
装甲车突然颠了一下，小白和小黑从箱子上滚下去，脑袋磕在一起。
“有汽油和药品吗？”罗俊明问。
小白捂着额头说：“都有。”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叛逃者的装甲车是耗油的。
“基地新研发出了以太阳能为动能的大型装甲车，说不定就在援军队伍中……”小黑话刚说完，就被M002一脚定在车门上。
M002：“你想骗我们。”
小黑快哭了，他只是刚好想到了，“大哥我真没有。”
除了特殊丧尸，M002是这群人中最小的，第一次听有人叫自己大哥，他面上不显，心里有点暗爽。
偷看了眼余纵，见他仍旧保持着沉默，M002清了下嗓子，声音染上几分威严，“真的？”
“我们小命就在你们手上捏着，我们怎么敢。”小黑心里苦，委屈，大老远跟着队伍出来，任务失败就算了，还被扒光了衣服裸|奔。
要是自尊心强一点，羞耻心重一点，早一头撞死了。
小白说：“我们能帮你们带路，还有，放我们之前能不能给件衣服……”
“……”罗俊明大发慈悲，“可以。”
a2河道正是余纵洗手的浅水河，分岔口却在一百多公里之外。装甲车底盘高，还算平稳，车里的人随着车身摇摇晃晃，很快就睡着了。
小白和小黑挤在一起，皮肤相贴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刚想动，就听见脚踝长着鱼鳍的变异者不悦地啧了一声。
两人吓得一哆嗦，垂眉耷眼，像两只受惊的鹌鹑。
M002找到了小学校校霸欺负人的快乐，每当等两人神经放松，他就故意动一动，或者发出一点不耐烦的声音。
攸关看不下去了，在M002对两人再次露出恐吓表情时，从领子上摘下一颗纽扣扔过去。
M002凶巴巴的瞪回去，看到的是余纵那双盯死人一样的眼睛。
余纵：“老实点。”
M002撇撇嘴。
攸关看他吃瘪心里乐开了花，他没找到当校霸的感觉，就是尝到了狐假虎威的甜头。
余纵和沈岚风先后下车，借着道路两旁的树木攀爬跳跃，很快就超过装甲车的车速。
下午两点，汽车抵达岔口。
这条河道因为源头位置特殊，一年中有大半时间是枯水期，看似宽广的河面，实则水深只有三十公分。
一行人下来活动腿脚，攸关光着脚踩进石滩中，冰凉的水没到小腿位置。阳光照下来，他的皮肤白得近乎发光。
贺欢欢淌水走过来，啧啧两声：“你这皮肤比我的还白，是在研究所里闷出来的吗。”
王秋天带领着刘义几兄弟脱了衣服，往水里一兜，全是两指粗的小鱼。
他兴奋地冲这边挥手：“柚子，中午吃鱼。”
抢来的物资除了牛肉，没有别的，转眼间，又饿了大半天了。攸关仰头看天上的太阳，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知了疯了似的嘶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鸟兽的声音。
余纵坐在岸边，目光时时刻刻注意着攸关的动向。
他的皮肤和常年不见阳光或者病态的苍白不同，脸颊两侧有很浅的红，激动和剧烈运动后就变成绯红。
*

第059章 降临者
在水里忙活一通, 获得了大丰收，中午又能吃肉了。
小鱼被穿成串，架在火上烘烤。
攸关的上半身藏在树荫下, 脚放在阳光下晾水。王秋天这两天跟着奔波似乎瘦了一点点，攸关碰了碰他的脚踝，“我吃不了那么多，匀三分之一到你那边吧。”
说完想起实验体的食量很大，又道：“再匀三分之一给纵纵。”
M002不想抢食, 只是觉得自己被忽视了，闷闷的拨弄着签子, 拿了几串放进属于攸关那堆食物中。
“我们002真乖。”攸关笑弯了眼睛,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余纵，微微提高音量，“商量个事, 你过来点。”
衬衣绷在男人的胸肌上, 再配上宽肩窄腰，高挑颀长的身材, 光是寻常走路都会有种说不出的性感。攸关在余纵靠近后拽着他的袖子，让男人跟他一起坐在石头上。
攸关：“M002没有名字，作为家长你是不是该取一个？”
“关我什么事？”
“我没有家长！”
余纵和M002异口同声, 又一致转头去看对方。
一个漠然, 一个嫌弃, 特别像内部矛盾闹了很多年的冤家父子。
攸关撑着下巴饶有趣味的看着两人，贺欢欢在他身边坐下, “我一直很好奇他们的关系, 是兄弟吗？长得不像。那是其他亲戚？”
总之肯定不是陌生关系。
余纵和M002虽然直接交流的时候不多, 但看得出来, M002有很依赖余纵。更奇怪的是，M002对攸关的态度也与对其他人不同。
匪夷所思。
“后者吧。”攸关的脚和袜子都晾干了，正低头穿上。末世好处之一是太阳下晾衣服超快，第二个好处是，野外动植物种类丰富，不愁吃喝。
烧烤没有加任何作料，有点鱼腥味，攸关吃着吃着忽然朝余纵靠过去。
“纵纵，问你一个问题别生气。”
“那就别问。”余纵盯着青年的嘴，直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攸关：“你身上为什么没有鱼腥味？没有异变的时候连海腥味都没有。”
“……”余纵，“不知道。”
攸关点点头，哦了一声，“河水很清澈，前面不远处有个下沉带，那里的水深一些，如果你想，可以去那里面泡个澡，变个身。”
“不必。”余纵说完后发现攸关还盯着自己。
青年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很好懂，他就是想看他的异化形态。
余纵从来不觉得人鱼形态有什么好，却在攸关的注视下难得的生出几分羞恼的情绪，他沉下脸，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你休想。”
攸关耸耸肩，接过对面递来的串，看了眼满头大汗的韩晨曦，“辛苦了。”
韩晨曦皮笑肉不笑，为了不让烟雾聚集被发现，他们居然让他一个章鱼变异者坐在火堆边扇风！
就不怕他变成烤章鱼吗！
可是转念一想，换成沈岚风就变成了烤蜥蜴，罗俊明就是烤狗子，再加上另外两只人鱼，刚好凑一桌珍馐。
他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了，朝着余纵递去一串。
余纵接过吃进嘴里，在研究院时他很少进食，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被迫打营养针。偶尔进食也带着十足的戒备。
像这两次这样，毫无防备的接过旁人手中的食物，以前从未有过。
余纵吃着鱼肉，又想起攸关刚才的提议。
大约是能完全异化的缘故，以人鱼形态游在水中的时候，余纵有种微妙的畅快和安心感。当浑身的鳞片被水亲吻，尾鳍自如摆动的时候，他的心获得到短暂的平静。
也更容易被激发出潜能。
张卯他们通过检测数据推测出这一点，所以每次一到他进化的关键时刻，就把他扔进水中。渐渐地，余纵开始厌恶入水。
可是现在没有人能再束缚他。
余纵心痒地看向攸关说的深水区，嘴唇抿了抿，忍住了。
饭后，装甲车开进树林，往里走了大约三公里，他们在树林中心位置发现了一座小木屋。余纵和沈岚风前去侦察，屋外被其他车压出的车轮印不是新的，屋内桌上沉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附近一圈设有陷阱，被两人合力破除。
正如两名俘虏所说，这座木屋看上去只是一间废弃的猎人房屋，所有的好东西都藏在下面的地下室。
不只如此，地下室与一条很长的地道连通，一直往东，贯穿前方一整座小山。
地道两侧有微弱的壁灯，余纵和沈岚风快速穿过，钻出地道，他们看到不只是阳光和山野，还有一片营地。
营地上散布着两百多号人，大部分在听长官训话，小部分在生火做饭。
这么热的天，这些人却穿着黑袍，用兜帽遮住上半张脸。宽大的袍子下，是能够散热降温的特殊材料的作战服。
是降临者。
沈岚风吓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他们中途停下来休整，直接沿着路往前开，岂不是正好撞进包围圈里？
抓来的两只胆小鬼还是有点用的。
“我们要不直接从地道走？”沈岚风低声道。
“装备和车不要了？”余纵睨了他一眼，“没有装备之后进城拿什么打丧尸？”
“不是有个大杀器吗。”
“如果他的精神力不够呢？我们的下场就是被丧尸生吞。”在没有一定的把握前，余纵不会轻易去冒险。
他目光一转，停在那辆装甲车上。
装甲车比他们现在开的那辆更长，是八轮的。顶部有个很大的，被特殊透明材质罩住的太阳能充电板。车顶靠尾部位置架着单兵导弹，两把重型机|枪。机枪后是一个天窗，可以从下面站起来直接朝四面开枪。
除此之外，车身四周围绕着一圈很小的窗口，黑洞洞枪|口就架在窗口上，里面的人在行车途中遭遇袭击，打开窗口就能取枪还击。
无论是性能还是安全性，都比他们现在的好太多。
“这车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沈岚风心痒难耐，好东西谁不爱呢，“咱们把它抢过来。”
余纵往后退了一点，将身体隐藏得更深，“车子要，那些装备也必须拿到。后面追杀我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基地的人加入。”
一个能与实验体成功繁衍的人类，一名现今唯一能完美异化出人鱼形态的变异者，现在还多了一个丧尸皇。
小基地为了讨好大基地，会把他们抓了交上去。
而一些大基地为了他们不落入敌对基地手里，会不遗余力地杀了他们。
他们现在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必须扩充人员，就这么几个人，要是遇到大部队肯定死狗。”沈岚风看向那群人中一名打扮与其他人不同的黑袍男人，他的肩膀上搭着一圈银色，代表了他在这些人中的地位最高。
“人员问题以后再说。”
“也是。”沈岚风自我调侃，“我们可是怪物军团，没几个人愿意加入。”
“嘘。”余纵拖着沈岚风侧身躲开，有两人从那边走了过来。
在进入树林后，个子高的那人摘下兜帽，拉住了个子矮的那个。两人开始争执了几句，之后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突然抱在一起拥吻。
“啧啧，这么饥渴，也不怕遇到伏击。”沈岚风觉得辣眼睛，想他的林琅了。
余纵：“你能不能闭嘴。”
沈岚风不怒反笑，“兄弟，你这眼神就像在看两个物件，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那名矮个子忽然被抵在树上，发出一声暧|昧的呻|吟，余纵无法理解的皱起眉头，觉得声音很难听。
沈岚风：“你看到这幕不会想起攸关吗？”
“我为什么要想起他？”余纵不解。
沈岚风：“你们不是一对吗？如果不是你老是看他干嘛？”
“我看他是担心他的安全，没有别的意思。”余纵警告，“别乱想，也别去乱说，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那也用不着时时刻刻盯着吧，但凡两人之间的距离超过了三米，余纵的视线就会落在攸关身上。那黏糊劲儿，比他看林琅的眼神有过之无不及。
“好吧。”沈岚风没再多说，可能大佬对好朋友的在意程度就是这么深吧，跟他们这些凡人不同。
再次朝那两人看去，他们已经干起更激烈的事情了。
沈岚风又开始想老婆。
那边的动静没持续多久就偃旗息鼓，两人提上裤子，整理好黑袍戴上兜帽，往队伍里赶。余纵和沈岚慢慢后退回去地道出口，返回后向大家简单说明了前方情况。
“降临者竟然来得这么快，照理说星曜基地的应该不会把我们的行踪透露出去。”罗俊明想起了当时出卖他们任务计划的王旸，“星曜内部有奸细？”
“有也不奇怪。”沈岚风道，“降临者实力那么强，最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武器从何而来，又是谁在资助，我总觉得他们不是一个单纯的反丧尸组织。”
“那个……”小黑颤巍巍的举起手，“我有话想说。”
罗俊明颔首。
小黑：“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我们，星曜的人要来了，降临者也来了……”
“现在放了你们，你们去通风报信怎么办？”贺欢欢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正好，你们能当诱饵。”
小白快哭了，“姐姐，我们都这样了你让我们怎么去当诱饵。会死人的，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
“放心，死不了。”余纵从地下室拎了两套衣服丢在两人身上，“先穿上。”
M002的精灵耳动了一下，忽然凑近，两人被他碧绿的眼眸盯住后齐齐后退。M002捏着小黑的耳朵问，“找根线把他们的耳朵穿起来，免得他们跑了。”
攸关：“弟弟，你真是个人才。”
余纵额角微微一抽，“老实点。”
攸关在一旁点头，“对，不许调皮。”
李鑫良悄悄跟安奇咬耳朵，“怎么感觉像一家三口？”
安奇：“想挨揍你可以说大声点。”
李鑫良看看余纵，又看看无法隐藏变异者特征的M002，怂怂给嘴巴拉上拉链。
M002觉得自己的办法很好，可是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成了无理取闹，他憋闷的咬着牙关，泄愤似的走到凳子边，重重坐下。
“求你们了，我们真的不会跑。”小黑捂着自己的耳朵，穿过去耳朵就废了，他不想当聋子。
余纵没有理会两人，让刘义和唐家三人去车上搬了一些枪|械下来，暂时储存在地下室里。随后又从地下室搬了两箱子手榴弹上来，在余纵指定的位置埋出一个大大的圈。
——
三小时后，降临者找到了安全站。
他们一身黑袍出现，分两批行动，一批守在外围围堵，一批有那名银环黑袍人进去搜索。
他们得到的消息是，星耀的人在抓到叛逃者后，会来这地方补寄休整，顺便与基地联络。眼下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想必是还没有把人抓到。
他们下了地下室，挑挑拣拣一部分还算优良的武器放进自己的装甲车内。
带队的黑袍人坐在凳子上，摘了兜帽，额头上没有半点汗水。
他叫来手下：“附近搜过了吗？”
“搜过了，的确没有人。”
“地道呢？”
“也没有。”下属答完看了眼一队长的脸色，笑着道，“林队，我已经跟那边的人联系过了，他们说星曜派来的第一支队五被叛逃者灭了，后派来支援的部队距离我们还有五十公里。”
林霄冷冷扯了扯嘴角，“一群废物，那么多人连十几个人都抓不到。”
他们一路过来没有发现任何车辆，附近山林也用直升机搜查过，那些人一定就在藏在这五十公里范围。他将兜帽拉得很下去，遮住了半张脸，抿紧的嘴唇显得他神情阴鸷。
下属弓着身子往后退，待林霄出门后才跟上，紧接着，十几架无人机平地而起，飞向高空。
“林队，这次有你出手，咱们肯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林霄看了眼身后的马屁精，冷哼一声，眼底充斥着浓烈的厌恶情绪，“等我抓到那些肮脏的东西，我一定剥了他们的皮。”
林霄的手段在降临者中是出了名的狠辣，落到他手里的科学家生不如死，最后活活疼死。想到曾目睹过的那些惨状，下属往林间的那辆车上看去，车里有个笼子，里面装着一名变异者。
为了抓他，他们折了不少人进去。
也不知道这名变异者最后能不能有个全尸。
他不会为那名变异者感到可怜，相反，一想到这些肮脏的怪物会以各种方式死亡，他内心升腾起愉悦感。
降临者的最高意志告诉他们，丧尸和变异者都是最肮脏的产物，他们违背了人类，违背了自然，应用最残忍的方式铲除他们。
连带着研究这些的科学家也成了毒虫般的存在。
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些污秽从这个世界清理干净。
林霄顺着下属的视线看向那辆车，这名刚抓的变异者能力特殊，他的外形与人类无异，但他的声音却能让人产生幻觉。
当初就是着了他的道才受了一枪。
林霄低头看向自己腹|部，衣服下是几圈厚厚包扎的纱布，略微一动伤口就会发疼。
林霄过去，打开改装面包车的后门钻进去。
不足一立方米的狗笼子里，蜷缩着一个年轻男人。他身上被鞭子抽得皮|肉翻开，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头发被血糊住黏在鬓角。
余光瞥见一双军靴，他低低笑起来，“林队长为什么这么恨变异者，总不会是变异者杀你全家吧了？”
反正都要死了，死前过过嘴瘾也不错。
林霄狠毒地眯起眼睛，从身上掏出一根电棍。黑色的棍子从笼子缝隙伸进去，用力戳在变异者的伤口上。
“等把其他怪物抓到，我送你们一起上路。”
电流穿透伤口窜遍全身，变异者疼的浑身发颤，眼底腥红，他想过去死，可是林霄让人拧断了他的手腕和脚腕，嘴里也塞着东西。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就该和余纵他们一起走的。
“你在仇恨我吗？”林霄整了整衣服，黑袍上沾了灰尘，他现在很不高兴，一脚踹在狗笼上。
“你有什么资格仇恨我，你们这种低贱的东西全都是研究室的产物，你们连人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嗯？”
林霄笑了下，“对，你们曾经是人，可是现在你连狗都不如。”
变异者忍耐过一波疼痛，还没缓过神来，林霄再一次踹了过去，这一次比上次用力，笼子翻过去，撞在了车上。
变异者的手脚被撞到，发出痛苦的声音。
林霄昂着下巴，脚踩在笼子顶部，他实在想不通，像变异者这样丑陋扭曲的东西，为什么会被各个研究所像宝贝一样的藏起来。
他们都该死，都该去死！
林霄闭了闭眼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片刻后，下车。
车外的下属浑身僵硬紧绷，轻微发抖，队伍里没有一个不怕林霄的，不只是因为他对变异者和科学家的残忍手段，还因为他对下属的严厉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
“无人机那边有消息了吗？”林霄的黑色斗篷被风吹的轻微摆动，他阔步朝前走去。
下属这才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急忙禀报，“发现了一个星曜基地的逃兵，正在扭送回来的路上。”
抓到的逃兵是小白，他身上的衣服被刻意撕烂，抹了泥巴，脸上和胳膊上还有变异者挠出的血痕。看到如此狼狈的他，没有人会怀疑他言语的真实性。
“战场逃跑和叛逃者无异，你胆子不小。”
带着嘲弄的声音靠近，小白浑身一哆嗦，回头看去，一名带着银圈的黑袍男人的走近，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很浓。
小白没骨气的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把位置告诉你们，你们把我放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霄弯腰，黑袍一侧落下来，垂在小白脑袋旁。
那股血腥味更浓了，小白的眼珠子低垂，恰好看见对方脚底踩着的血，怯懦的缩了缩肩膀。
各个基地兵团和降临者势不两立，不论在任何地方遇见，都是一片厮杀。余纵他们派他来演戏的时候，小白就已经放弃了活着的希望。
他根本不信那些人能把自己从这两百人手中救出去。
小白吞咽了几下口水，撑着地面的双手发软，整个上半身几乎趴在地上，“我，是我亲眼看见的，跟我一起逃跑的另一个人正跟着他们。”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掉队？”
“我知道星曜的援军快到了，我是去搬救兵的。而且，而且我的战友会一路给我留下记号。”
一名技术员走过来，凑到林霄耳边快速说道：“星曜基地的人距离我们还有十公里。”
林霄挥手示意那人退下，用脚尖抬起小白的下巴，“带我们去找他们，快。”
小白软着四肢站起来，心跳的很快：“你们跟我来。”
*

第060章 狗咬狗
树林里四处都是阴影, 光斑透过树叶打在人的脸上，有些晃眼。
林霄走在队伍中间，手里拽着一根绳子, 绳子的尽头是小白。这个人的掌控欲很强，必须确保人在自己能触及的范围内才放心。
小白一手卡在脖子和绳子之间，一手拨开半腿高的杂草，心头七上八下，脑子很乱。
队伍突然停下, 林霄走到小白身边，手指抓着他的头发逼问：“他们到底在哪儿, 你在故意带我们兜圈子？”
这该死的逃兵已经带着他们在树林里走了快一个小时, 林霄的耐心告罄。
“快了，真的快了……”小白疼得眼底起了一层水雾，“那些叛逃者杀了我们那么多战友, 我恨他们还来不及, 怎么会拿这种事骗你。”
林霄松开手，抬脚踹向小白的屁股。小白往前踉跄几步, 就听见背后的人说：“再给你最后十分钟，如果再找不到他们，我就只能先送你上路了。”
“马上, 很快的, 马上就到了。”小白瑟瑟发抖, 走路时膝盖发软，扶着树才能往前迈步。
心脏声贯穿耳膜, 用力撞击着胸腔, 他闭上眼睛,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鸟叫。
他紧张的捏住拳头, 脚踩上一个突出来的石头。
巨大的爆炸声震得附近几座山都在颤抖，第一声爆炸尚未结束，第二声，第三声，接连的爆炸呈现一个巨大的圆将降临者的前半截部队包围住。
有埋伏！
林霄抓着一个炸飞过来的人挡在身前，爆炸在环绕一圈后开始朝中间靠近。躲藏不及的降临者们被炸得四处乱飞，肢体落得到处都是。
林霄丢掉尸体，快速联系了外面的人。
硝烟和火药味弥漫了整片树林，他耳朵微动，听见了杂乱的奔跑声，来的人绝对不少。
意识到来的人很可能是星曜的救援军，林霄拔|枪下令，“开枪，一个都不许留！”
——
星曜的人是跟着余纵过来的，爆炸之后已经消失的变异者再次出现，并且径直朝声源方向去，他们也跟着追了过去。
灰色的烟雾中，不断闪过子弹与枪口摩|擦出的火花。一枚子弹从中飞出，击中了一名士兵，双方立即展开激战。
小树林上方，小白被韩晨曦卷着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他面色发白，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依旧无法回过神来。
“我以为我会死……”小白冷汗涔涔，两手死死抱着章鱼触手不放。
韩晨曦拖着他去了安全地带，把人丢给李鑫良后便再次前往“战区”。
李鑫良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无语道：“瞧你这点出息。”
一旁的小黑为战友暗暗捏了把冷汗，余纵他们的计划其实很冒险，让小白去演戏已经很吓人了，还亲脚踩地雷。
小白嗓子带着哭腔，“我差点就死了，要不是韩晨曦及时出现……”
“我们的人一直暗中跟着你，不会出事。”攸关安慰，“之后你就自由了，该高兴才对。”
小白完全笑不出来。
枪声从远处传来，攸关算了算时间，跟M002说：“去玩吧。”
M002这两天憋坏了，抄起一箱子从安全站带出来的烟雾弹，单手攀上树枝。不多时，硝烟刚散的树林里再次升腾起乳白色的烟雾。
烟雾带有催泪的成分，星曜和降临者谁都不敢停火，靠着朦胧的泪眼锁定目标。
几名变异者在他们之间快速穿梭，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可是在沈岚风向林霄靠近时，他被发现了。
林霄比普通人更加敏锐，尚未转身就已经反手朝身后射|击。
沈岚风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觉得轮廓有点熟悉，随之一个画面从脑海中滑过。
这个人他认识。
走神间，一只手从旁伸过来把他抓了过去。回神的瞬间，一枚子弹从他刚刚的位置穿过。
余纵：“想死是不是。”
“我认识他。”沈岚风的身体拱起来，后背的皮肉分开长出脊背刺，手背上也附上了蜥蜴鳞片，“小心那个人，他不简单。”
林霄的战斗力很强，视力优异，对烟雾弹的耐受能力明显高于普通降临者。且手法狠辣，不管是谁都是从下巴往上击穿脑袋。
两道车灯打过来，装甲车开过来了，里面的士兵借着防弹外壳的掩护疯狂朝前方开|枪，林霄刚要上车，有人先他一步将位于车顶的士兵拽了下去。
毫无防备下，他的小腿被装甲车轮碾得粉碎。
那声惨叫在枪战中引不起半点波澜，他扶着那条腿快速朝后蹭，看见一道人影从他刚才的位置钻了进去。
装甲车里的人在发现战友失踪后，就将枪口对准天窗。
哐当一声，一枚烟雾弹落进来。
一发发子弹打在车壁上，又砸到地上，预想中肉|体中枪的声音却没有传来。
停火的瞬息间，有人出现在烟雾中，坐在两边的降临者只觉得有阵凌厉的冷风刮过，有阵热意从脖子上涌出。
被割断的喉咙无法出声，因为伤口太深，他们甚至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就失去了生命。其中几个的脑袋垂下来，被一层薄薄的皮肉扯住，没有直接掉到地上。
车内死寂一般，前方的司机意识到后面出了问题，脸上浮现出狠意，加快车速，意图朝树上撞去。
这是上面给他们下的命令，绝对不能让武器落入敌人手里。
装甲车冲开烟雾，粗壮的树枝耸立在前方，千钧一发间，头顶忽然有脚步声。
一双碧绿的眼睛出现在挡风玻璃外，M002露出恶劣的笑，颈侧的鱼鳞突然炸开，带着尖利指甲的爪子啪一声打在玻璃上。
司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松开方向盘想要躲避，紧接着，他便感觉汽车凌空。
打开车窗往下一看，汽车底盘距离地面足有两米多高！
怎么回事，攻击他们的不是星曜基地吗，他们是怎么做到将三十吨重的东西举起来的！不，好像不单单是举起来。
司机分辨出了触手的轮廓，一根很粗的章鱼触手从附近某个大树上延伸过来，卷住了车身！
“怪物，怪物！”
降临者的最高意志告诉他们，变异者都是怪物，但没有多少人真正的与变异者交锋过。关于变异者的可怕，大家都是道途听说。
直到亲眼看见才知道，最高意志为什么称他们为怪物。
他们拥有反人类的速度和力量，如果由这样的生物留存于世，发展繁衍，人类迟早成为底层生物。屠杀他们不是在残害，而是在为下一代谋福。
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仇恨的表情，就在这时，一只手从窗户外伸进来，穿透他的脖子，将颈骨生生折断。
余纵把人从车里拽下去，韩晨曦松开触手，车底的罗俊明一个人无法支撑，后退的同时把车放了下去。
M002钻进装甲车后箱，把里面的尸体丢了出去。余纵坐在驾驶座上，转弯，加速，撞进正在交战的两拨人。
血溅在了车窗上，他再一次急转方向，又撞了过去。
两边人惊慌地四处逃窜，林霄的命令一点用也没有，他暴跳如雷，失去了理智，举着机|枪不分敌我的转着圈胡乱扫射。
头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一条软梯放下来。
林霄跳上去抓住梯子，取出身上最后一颗手榴弹扔下去。
抱着他的腿，试图一起离开的降临者被近距离的爆炸波及，肉沫横飞，剩下一截还算完好的手臂，被林霄从空中蹬了下去。
“操，别让他跑了！”沈岚风扇开眼前的薄烟，盯着越飞越高的直升机，林霄已经爬到了梯子中部。
罗俊明迅速爬到树上，朝着直升机来了一枪，子弹惊险的打中了林霄的大腿|根。紧接着，眼看着人就要掉下来，直升机副驾驶的人伸手把人拉了上去。
树林中一片混乱，烟雾转淡，露出满地的尸体和争相逃跑的人。
连续十几下枪声后，那些人全部倒在了地上。
贺欢欢开着四轮装甲车，带大家来捡战利品。
这一次算是侥幸，刚好让两拨人撞在一起狗咬狗，下一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攸关下车后跑到余纵面前，发现一旁的M002正低头查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到嘴边的关心话咽了回去，脚下一转走到M002跟前。
“受伤了？”
“小伤，死不了。”M002无所谓的放下手臂，眼眸闪了闪，鬼使神差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微不可查的“嘶”了一声。
余纵眉头蹙了蹙，站在几步远外道：“一点小伤疼成这样？”
攸关没理会背后的声音，抓着M002的胳膊查看，伤口不小，大概是被什么金属划伤的，大约有十来公分长。
他的复原能力弱一些，伤口还在凝血中。
攸关去车上取下急救箱，把M002按下坐在一块儿石头上，“我给你消消毒，忍着。”
大部分变异者身体强悍，普通感染和病毒奈何不了他们。余纵嘴角抽了下，冷笑出声，与M002的眼睛正好对上。
M002立即低下头，去看攸关的表情。
青年弯着身子，脸距离他的伤口很近，轻微的鼻息擦过皮肤，让他觉得有点痒。M002望进那双眼睛，里面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和在意，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普通人类的关心。
他看着攸关微微撅起嘴唇，朝着伤口吹了下，用湿润的棉签轻轻点过伤口。
M002忽然脸上泛红，他觉得，觉得攸关好像记忆中的妈妈。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攸关不知何时抬头，疑惑的目光让M002脸上火烧火燎的，仿佛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坏事。
“看看怎么了，他也在看你。”M002朝旁边使了个眼神。
攸关转头，余纵也在看这边。
攸关眨了眨眼，余纵的衣服和裤子上都是血，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他，一阵懊恼。
天大地大，主角最大。
三两下给M002处理完毕，拎着药箱去到余纵面前，嘴唇翕动几下，尴尬道：“你这伤口都好了。”他凑近，手指按上一条浅得不能再浅的伤口上，能清晰地感知到下方的皮肤在轻微的朝中间黏合。
“摸够了吗。”余纵抽开手臂，被青年摩|挲出的痒意还在，轻微而密集，沿着皮肤窜上了他的颈侧，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不动声色的将手臂在身上蹭了下，他问：“刚刚你们那边怎么样？”
“放心，没事，就是特特受了点惊吓，好在没有失控。”
虽然余纵他们这边牵制住了两方人马，但还是几个逃跑的人意外闯进他们的躲藏点，李鑫良的枪声响起后特特就变得不对劲，贺欢欢一直帮他捂着耳朵，不停地跟他说：“哥哥马上就回来，你已经找到哥哥了……”
好在，丧尸争气，在贺欢欢怀里渐渐安定下来。
“余纵，那边车里好像有人！”
沈岚风叫上其他人，朝那辆车走去，尚未走到车边，余纵就已经感知到变异者的气息，沈岚风刚要收起的棘刺也再次直立起来。两人站在其他人之前，做出保护者的姿态。
“韩晨曦，你上。”罗俊明道。
韩晨曦刚要说“为什么是我”，李鑫良就用枪柄戳了戳他的触手，“因为你手长啊。”
韩晨曦：“……”
触手伸出去三米远，尖部的吸盘黏在车门上，随着韩晨曦猛地一用力，车门被拽下来扔飞出去。一行人齐齐朝两边闪躲，扛枪的人也将枪口对准车内。
车内没有任何危险，只有一个狗笼子，里面蜷缩着一个人。
韩晨曦转头看向余纵，指着笼子说：“有没有觉得眼熟？”
余纵看也没看他，径直走过去把笼子拖出来，那张被光线遮住大半的脸全露了出来。
攸关戳了下余纵的腰，被余纵反手抓住。
他挣开男人的手，问：“你们认识？”
“田港啊，当初跟我一起被余纵救出来的，我记得他的异能是致幻。”韩晨曦看到熟人很开心，卷住笼子将其竖起，里面的人立刻从蜷缩姿势变成了蹲着。
田港奄奄一息，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攸关担心他会被韩晨曦折腾死，“大哥，再颠两下他就挂了。”
“抱歉。”韩晨曦又轻轻把笼子放倒。
攸关：“……”
余纵劈开笼子，刘义带着唐七小心地把人搬到旁边的空地上，田港的眼睛被血糊得睁不开，轻微一动就身上的口子就开始往外剧烈渗血。
林琅紧紧拉着沈岚风的手，踮脚看了一眼，他对整个人有些印象，以前在研究所打杂的时候见过。
那时候的田港属于较听话的那一类，张卯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
“他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趋势，看来复原能力和人类差不多。”贺欢欢看着罗俊明，“队长，你说他还有救吗？”
“先喂点药再说。”罗俊明让安奇炸毁了车子，带着大家上了抢来的新车。
太阳能的装甲车动力很足，开起来不比柴油发动机差，他们返回安全站，挑选了一些精良武器搬上车，不敢做半点停顿，继续往前行进。
他们离开后，一根长长的引线着火，火星爬进了地下室。
火光冲天，树林中的鸟兽吓得四处奔逃。
攸关透过车上的小窗口看了片刻，正色道：“找到机会一定要把装甲车的外形改装一下，太打眼了。”
“我们距离B市还有多远？”王秋天问一边整理新搜刮的药品，一边问。
“好几百公里。”罗俊明常年带队在外面做任务，对路线十分了解，“但是中途我们会经过一个小镇。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
田港的情况很糟糕，很多伤口开始红肿发炎。
光用药是不行的，他还需要在安定的环境中修养。
攸关：“先去小镇，让他养一养伤。而且星曜和降临者是在这条路上和总部失联的，两边很快就会派人过来调查，我们最好是等风头过了再走。”
“可以。”罗队道，“那座小镇我和欢欢他们很熟，而且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藏人，绝对不会被发现。”
天擦黑的时候，装甲车抵达小镇。
八轮的装甲车目标太大，罗俊明没有让大家进小镇。绕过小镇后上了一座山，盘山公路崎岖不平，颠得昏迷过去的田港吐了两口血。
贺欢欢帮他擦了擦嘴角，跟大家解释：“山上有座废弃煤矿，队长在里面藏了不少东西。”
“……”攸关猜，“是因为陈启彪吗？”
贺欢欢：“罗队一直知道陈启彪对他有意见，有时候带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会顺带藏点物资，当做退路。”
“想不到罗队还挺贼。”刘义感叹。
王秋天踢了他一脚：“这叫自我保护。”
“对，自我保护，贼这个词不太好。”刘义打哈哈间，装甲车停在了矿井外。
罗俊明跳下车，抽出腰间的皮带。
攸关挑眉，视线盯着罗俊明的手，见他用指甲在皮带上抠出一条缝隙，又从里面扯出一根绳子，绳子的尽头是一把钥匙。
“走吧。”罗俊明带头走在前面，打开了矿井入口处的挂锁。
李鑫良说：“锁是罗队后来挂上去的，门也经过加固，等我们进去后再把门锁上，没有人会知道里面有人。”
攸关默默举手，“万一钥匙丢了怎么办？”
罗俊明回头：“藏在皮带里的东西，除非我人没了，不可能丢。”
攸关收回手，挠了挠脸，“哦。”
罗俊明嘴上说一套，心里也浮现出同样的担忧，他把钥匙的挂绳打了个结，挂在了脖子上。
巷道内打着半圆形的钢结构，这么多年过去了，结构依旧稳固，外层长出了一点红色的锈。
大家沿着下井的轨道往前一直走，拐过一个弯道，又拐过一个弯，停在了一个丁字口。
罗俊明让大家往左走，自己去了右面，很快就搬着一个木箱子走过来。
左边巷道内因为塌陷，被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布置了简单的桌椅板凳，和两张破烂的席梦思床垫。
地上一个大铁箱子里是当年煤矿的应急物资，已经过期二十多年了。
罗俊明把箱子放下：“这是之前在镇上搜集的药品，你们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左边巷道内还有锄头和斧子，紧要关头能当做武器使用。对了，还有衣服，不知道有没有被老鼠咬烂。”
咕噜一声，王秋天尴尬的捂着肚子问：“你们不饿吗？”
攸关拍拍他的肚皮，又摸了摸自己的，“饿。”
余纵起身，“你们留在这里，我们去打猎。”
罗俊明忙掏出钥匙，“一起吧。”
“罗队，里面有柴油或者汽油吗？”攸关问。
罗俊明猜到他要干什么，“火把和柴油的话那面的巷道里都有，里面还有一个打火机，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攸关：“明白，交给我们吧。”
贺欢欢催促：“老大你赶紧走吧。”说完便带着攸关起身朝对面岔道走去。
这里的东西是两年前藏的，贺欢欢对各种物品的方位记忆不算深刻，只记得大致位置。攸关跟着她抹黑找到了火把，然后是打火机。
打火机里面的油早没了，攸关走到光亮处一看，居然是个M国产的军|用打火机。瞬间，他有种回到原来世界的错觉。
“怎么了？”林琅见攸关一直不回去，过来看看情况。
两人站在巷道口子，借着光研究了会儿，拆开后盖加了一点柴油到棉花里。咔嚓一声，火光跳跃而出。
攸关松了口气，帅气的用拇指轻轻一拨，盖子就合上了。
火把被点亮，整个右侧岔路呈现出暖暖的橘黄色，踩着光亮过来的刘义四人整齐地“哇”了一声，听到惊叹声的王秋天也从跑来这边，定在原地。
岔道两边的矿石中夹杂着数不清的金色。
刘义扑到矿壁上，轻轻抚摸这些金色的物质，“这都是黄金吗？那我们岂不是发财了！”
在钞票不管用的末世，金币、金条、包括一些没有被提炼的小克数金矿原石都是流通货币。但大部分物资，还是需要用工作换来的积分点兑换。
攸关拍拍衣领，小课堂开课了，“煤矿和金子的形成原因截然不同。前者是动植物的尸骸经过亿万年的演变形成，后者是通过天体运行、火山爆发等因素，金元素被带到地球表面而形成的矿石。这些东西是形成原因和煤矿相似的琥珀石，也有可能是硫化物。”
王秋天从来不知道自家兄弟如此见多识广，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柚子，你怎么知道这些。”
“看书看的。”攸关在心里感谢感谢一番，儿时逼他看科学读物的老爸老妈。
“别吹了。”M002从黑暗中走过来，无语的看着攸关骄傲的小表情，“田港醒了，说有重要的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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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神奇的队伍
田港意识还算清醒, 身体虚弱，胸口的起伏剧烈，好在口齿清晰。
“攸关, 我认得你。”他盯着攸关的脸，笃定道：“你是张卯的下属，余纵的饲养员，还有王秋天我也认得。”
说着目光转过来，停在林琅身上, “好久不见。”
林琅冲他点了点头。
M002没耐心听他叙旧，脚尖在床垫上踢了踢, “说重点, 别浪费时间。”
田港的脾气是真的很好，身体状况差到这种地步，还有力气对M002释放善意的微笑。
M002觉得自己在欺负老实人, 啧了一声, 别开脸不看他。
攸关将水壶递给田港，让他润润嗓子, “你想说什么？”
“你们走这条路，是想去B市对吗？”田港紧紧捏着水壶，眼底闪过一丝惧怕, “不能去, 降临者有一支部队就驻扎在那里, 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攸关看着他一身的伤，“你已经去过了？”
田港苦笑：“当初被余纵救出来后, 我, 我自私的不想参与进什么捣毁研究院的伟大计划中, 就找机会偷偷逃离了基地。你也看到了, 我身上没有变异者特征，按照原计划，我想加入到流浪者队伍里，装成普通人过安静的日子。可降临者手中竟然有所有变异者的画像！我刚到B市，他们就发现了我，没多久我就被抓了。”
“那个林霄简直是个变态，不，应该说所有的降临者都是偏激的疯子，他们手里还抓了几个其他基地的科学家，全都被虐待致死，挂在进入B市的高速路口大门上。”
“他们要昭告所有人，变异者是邪恶的生物，帮助变异者进化的科学家就是魔鬼的帮凶。”
攸关看到的那点小说开头，提及降临者的笔墨不多，大概是剧透的人把内容忘了吧，帖子里也没提到降临者的下场，可从他们眼下的行事作风来看，后期一定是被余纵杀光了。
心里又是一阵哀嚎。
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手握剧透，是个王者，到头来是个连攻略都拿不全的青铜。
攸关让帮他轻轻拍背，“不急，你慢慢说。”
田港对眼前这些人有些好奇，他当初不跟余纵和韩晨曦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相信人类和变异者能和平共处。
尤其是队伍中还有一个张卯的下属，这无疑是把自己的命放在刽子手手里。
“我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类好一些，他们抓到我后每天都拿鞭子抽我，尤其是那个叫林霄的。他在降临者的这支队伍中职位不算很高，但很多人都因为他的手段敬他怕他。”
“很奇怪，就连队伍里的最高长官都对他敬让三分。”
“为什么？”林琅问。
“不知道。”
巷道里有人来了，刘义几人在那边欣赏够了“金子”，一脸喜色的走回来，看到田港后点了点头，纷纷盘腿坐在地上，打算听他说接下来的故事。
田港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这是个神奇的队伍。
他从来没见过人员配置如此奇怪的小队，变异者、人类、逗比，还有一只……丧尸。
特特听得费解，一直用呆滞的目光盯着田港。田港无法适应他那双灰白的眼睛，躲开他的注视，继续道：
“林霄对变异者恨之入骨，其他人对变异者仇恨来自于降临者最高意志……”
攸关礼貌打断：“请问一下，降临者最高意志是他们的准则或者口号吗？”
“据我推测，应该是个人。”田港说，“他们每天早上都会做一场奇怪的仪式，仪式的大概内容是歌颂最高意志的崇高地位，立誓要清洗世界上的一切污秽，你我这些全是他们的目标。”
“哦，对了。”田港舔了下唇，看着攸关说，“他们说你是异种之母，是排在余纵之下的第二号追击目标，第三个是M002，因为他是余纵的后代。”
刘义五人和王秋天齐齐张大嘴巴，M002气得满脸通红，绿油油的眼睛冒着火光。
攸关急忙拉住他，懵逼的问田港：“你说我是什么母？”
“异种之母，这是他们给你的代号。”
“………”攸关头顶阴云密布，M002心理平衡了，随之便想起青年之前给他擦拭伤口时的温柔模样。忽然觉得这个代号很贴切，他就是异种，攸关就是男妈妈。
这种称呼只能放在心里，M002不敢，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林琅忍不住笑了下，看到攸关的脸色后连忙收敛表情，刘义几个就绷不住了，夸张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巷道。
王秋天轻咳一声，抚摸着攸关的后背说：“没事的，只是个代号而已。”
对，只是个代号，不会少块肉。
攸关自我安慰完，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叫我？”
“你成功和余纵进行繁衍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不只是降临者知道，我刚进B市还没被抓的时候，听流浪者也提过这件事。”
田港的话几不可查的顿了下，他不打算告诉攸关，他现在除了是降临者的击杀对象，流浪者也很厌恶他，认为他为了苟活出卖身体，甘愿把屁|股送给怪物。
没有下限，不知廉耻。
在他们看来，攸关事后就该自我了解。他不但没有，反而跟变异者和叛逃者混在一起。
是人类之耻。
攸关一肚子火，已经没有力气深究事情是怎么传开的，他无力道：“你跟流浪者相处过吗，他们人怎么样？”
“他们抱团排外。”提起那些鸟人，田港就气得直喘，一个不注意呛了口水，捂着胸口开始咳嗽。
这一咳就停不下来，王秋天拉着刘义他们起身让到一边，好让空气更流通。
半晌，咳嗽制住了，田港的嘴角流出一丝血，他用手背抹掉，“我要是能活下来，迟早杀了林霄。”
说完又是一阵急|喘，闭着眼睛努力平复呼吸。
压下嗓子眼里的血腥味，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无力，“流浪者对外人相当警戒，非常团结，降临者没有贸然攻击他们，而是选择暂时和平共处。”
“降临者留了多少人在B市？”攸关问。
“还剩200人。”田港记得很清楚，“他们分了两百人来围堵星曜部队，剩下的两百人留守营地，架了不少武器在高速路口处。”
刘义以前也出过简单的任务，对B市有印象，“我记得B市没有城防墙。”
“的确没有，他们把建筑炸碎后，用装甲车把水泥块拉到高速路口。除此之外，高速路两边的山坡上有电网，是通了电的。”
田港说着叹了口气，“流浪者们都聚集在一个小区里，他们把附近开拓出来种菜，还养鸡养鸭。但也不是长久之计，降临者去的第一天，就把这些东西都毁了，两方差点干起来。”
“为什么没干？”唐七好奇问道，“要是干起来就好了，我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林琅分析：“因为降临者不想有人员损失吧，双方交战总会有人丧命。而且他们有武器傍身，知道流浪者不敢真的攻击和报复他们。”
攸关补充道：“还有一点，他们需要树立形象。不能让人真的觉得他们杀人如麻。”
“要是能策反流浪者就好了。”王秋天嘀咕一句。
攸关赞同地点点头，见田港没有话再说了，起身和林琅一起把人扶着躺下来。
攸关趴在床垫上对田港说：“我们手里有实验室的药剂，其中的一种可以帮你促进伤口愈合，但是药效很强，按照你现在的虚弱程度会受不住。所以得再等等，等到你身体好好一些，我就给你用。”
田港想起了张卯，看攸关的眼神也变得陌生而戒备。
攸关举手发誓：“我不是变态科学家，只是知道一些研究资料，我猜你以后肯定不会想再单独行动了吧。我们以后就是一个队伍里的人，最好不要相互猜忌。”
田港的脸色在火把的暖光中依旧很白，他盯着攸关看了很久，闷闷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外出打猎的人傍晚才回来，收获颇丰。
余纵走到攸关面前，掏了掏，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大颗粒的粗糙海盐。
“那可是他特意给你找回来的。”罗俊明心情大好，笑呵呵的走过来，献宝似的掏出一个包袱抖开，“去镇上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奶酪，调料，对了，还有这个。”
他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是废旧的电子产品。
安奇还想着自己腿的事，“专门给荣一婷带回来的，她应该会喜欢。”
“也不知道他们走到哪儿了。”李鑫良蹙眉，他们留的暗号很隐晦，不会被敌人发现，就怕荣一金也发现不了。
安奇最近杵拐杖习惯了，行动还算自如，他把电子产品放进右边岔口内，出来时手里拎了一把斧头，叫上李鑫良一起出去砍柴。
“我去吧。”罗俊明不放心他的腿。
安奇笑了下，“队长，我是伤了腿，又不是伤了手，这点活儿还是能干的。”
罗俊明不再说什么，只是在安奇出去后表现出些许忧虑，“刚刚在镇上和山里也是这样，他总想着帮大家干活。”
话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明白，安奇是在努力证明自己不是个会拖累大家的废物。
夜里几个变异者轮流值夜，众人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
巷道口的大门没锁，余纵坐在外面的石头上，一瞬不瞬的看着远处。
攸关走出来，被冷空气一碰，冷得直抖。这该死的末世昼夜温差大得夸张，他吸了吸鼻子，忽然发现自己之前的感冒症状没有了。
他激动地问250，“是因为我体质和以前不同了吗？”
【是的，只要不伤及要害，例如被打中心脏或者砍头等，普通的小病毒对你起不了作用。】
攸关忽然好奇：“如果疾病伤害不了我，那我岂不是和主角一样，可以永葆青春，享受很长的寿命？”
【看你表现吧，只要你能稳住这个世界，系统后期会给予更多奖励的。】
攸关感觉不到寒冷了，心里充满了暖意和兴奋，蹦蹦跳跳的跑到余纵面前：“纵纵啊。”
“……”余纵盯着他单薄的衣服，“出来做什么。”
“看看你呗。”攸关在他旁边坐下，嘴里轻轻倒吸一口气，抬起屁股朝余纵身边靠了靠。
看主角没有露出厌恶的神色，攸关假装无意地将肩膀跟余纵的靠在一起。
人类形态的余纵体温高于常人，像个大暖炉，人鱼形态时体温低得像冰雕，这和始祖人鱼曾经生活在极地地区有关。
通常来讲，鱼的体温会比生活的水域温度高零点五至一度，放在人鱼身上也不例外。
攸关呼出的气生成了白雾，仰头看向天空。
明明来了末世没有多久，他却感觉像过了几年一样。
同样的星空下，世界截然不同。
余纵把衣服脱下来，丢到攸关头上，“穿上。”
“谢了好兄弟。”攸关连忙用衣服把自己裹严实，蜷起腿，脑袋枕在膝盖上，“B市是肯定要去的，降临者迟早会离开，要是那些流浪者排斥我们怎么办？”
“杀了。”余纵的声音冰冷肃杀，他转头看向攸关，微抿着的嘴唇放松下来，“开个玩笑。”
攸关愣愣看着他，吞咽了下。
说实话，他觉得主角说的是真话，可是认识这么久，他自认为对余纵的了解还算深。主角那么爱自己的父亲，内心一定会尊崇父亲的教导，当一个宽厚的人，他不会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是错觉吧。
“是人就会想要利益，更何况他们长期生活在没有城墙保护的废弃城市中，以我们手里的东西完全可以和他们交涉。”余纵看着远处，声音清冷低沉，“我还没有和其他人类接触过……”
之后分明还有话，但余纵没有说。
气氛有点怪怪的，攸关清了下嗓子，恰好沈岚风来了，他偷偷舒了口气，推了下余纵，让他挪一挪位置。
沈岚风在攸关身旁坐下，礼貌的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晚上忙着收拾猎物和整理睡觉的地方，有件事情他忘了告诉大家。
“林霄我认识。”沈岚风说，“很早之前，他是星曜一个小队的队长，有次随猎鹰的兵团出任务，我们跟他们恰好碰上过。”
攸关忙问：“那他为什么会成为降临者？”
“因为他跟我们一样，叛逃了基地。”听见什么，沈岚风回头便看见罗俊明走了出来。
罗俊明听了一耳朵他们刚才的聊天，严肃道：“我对这件事有点印象，当时陈启彪拿星曜士兵叛逃的事当成反面教材训过我们。”
“对，就是那次大会上他提起的那件事。”沈岚风说，“后来我外出任务，从其他小队口中听说，那个人是因为犯了错误，被扔进了星曜的变异者训练场。星曜不止对变异者进行研究和实验，他们还推崇靠格斗的方式竞争，厮杀后的胜利者能在短期内获得一定人类的待遇。失败者在伤好后，会继续进行格斗。”
“我知道他们的规矩，可那是变异者和变异者格斗，跟林霄有什么关系？”罗俊明不解，一个人类还能去跟变异者近身搏斗不成？
这一念头落下，他便看见了沈岚风眼底的肯定，“他们真让普通人去跟变异者打？”
“不止如此，还没有给他任何武器。”沈岚风，“听说他因为失血过多，还没抬出训练场就死了，现在才知道人不但没死，还被降临者救了。”
“降临者和基地兵团难道不是势不两立吗？”攸关问。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直安静听着的余纵道，“有了林霄在队伍中，降临者会获得很多方便。”
攸关：“田港说林霄在降临者中的地位很特殊。”
“他和高层肯定有关系。”罗俊明肯定道，“而且对方身份还不低，能给他撑腰。”
“你们说星曜为什么要采取武力竞争机制？只是为了挑选出最优秀的变异者吗？如果变异者在被优待的过程中被洗脑，他们会不会成为星曜的另一批武|装？”攸关的问题很犀利，一时间谁也没出声。
寒夜漫漫，罗俊明率先打破气氛站起来，“时间不早了，都去睡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攸关没办法睡着，躺在床上把系统叫了出来。
“为什么别人穿越一直爽，我却不能。”
【你也爽过，两拨人狗咬狗的时候你不爽吗？】
“爽。”攸关想起那件事就兴奋得想打滚。
【偶尔爽才能长久，总是爽容易肾虚。】
“……”好有道理。
巷道里只有两张席梦思，要睡下十几个人很难，几个变异者照顾普通人，就把位置让出来，靠在石壁上睡觉。
攸关翻了个身，一旁的王秋天说了句梦话，一脚踹过来。
攸关：“……”屁股痛。
一团黑影走过来，立在床垫边，余纵俯下|身，扒掉王秋天的衣服，把他的双腿捆起来，往里面一推，“睡吧。”
攸关：“谢谢大佬。”
第二天醒来，王秋天胳膊又酸又麻，巷道里一个人不剩，外面传来说话声。
刚走出去，一把枪扔了过来。
王秋天双手接住，“这是？”
“操练操练。”罗俊明走过来，“你今天先练一下开枪，我观察过，你开枪的准头全靠运气，这样可不行。”
王秋天乖乖握着枪，去了树林里，临时找来的矿泉水瓶子就是他的靶子。
另一边，攸关正在给特特检查身体。
特特很乖，前提是要有罗俊明在场，他的一切行事只听哥哥的命令。
特特的体温很低，只有二十三度，他藏在灰白色薄膜内的眼睛对光的敏感度非常迟钝，只有在强光快怼到眼球时，攸关才看见一点正在收缩的瞳孔。
他的口腔内没有异味，身上血腥味不浓，肢体的僵化程度比其他丧尸好。
攸关把以上记录下来，找到余纵，“我需要一只丧尸。”
韩晨曦朝这边看了一眼，看见余纵二话不说就往山下走，挑了挑眉。
他追上，胳膊刚搭上对方的肩膀，就被余纵死亡凝视。
韩晨曦讪讪的放下手，“都是兄弟，不用这么见外吧。”
余纵步伐很快，韩晨曦小跑追上，揶揄地去撞他的胳膊，“你为什么那么听攸关的话啊。”
“因为他重要。”余纵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就和在说“他是个死人”没有区别。
韩晨曦忽然不敢再问，怕问多了挨打。
这座小镇不大，一条马路纵贯南北，一条连通东西，中间有许多巷子。经过二十多年的风吹雨淋，房屋外墙大多斑驳陈旧，走在其中难免有些阴森之感。
昨天来过一趟，两人对这里的路线已经很熟悉了。
韩晨曦用触手打开一扇门，探头瞅了瞅，这是迄今为止他们搜过的第十二栋房子，里面依旧没有丧尸。
“昨天来就没看见丧尸，今天又没有。这里没有人居住，丧尸来了也不会留下来，咱来注定没有收获了。”
余纵却说：“有，我能闻到他们的气息。”
韩晨曦懒散的表情一收，收回触手往余纵的方向靠拢。
他仔细嗅了嗅，的确有淡淡的丧尸身上独有的臭味。
“你说他们会在哪？我们进小镇时没有刻意放轻动作，照理说丧尸应该能听见才对。”韩晨曦的触手悬在半空，准备随时攻击。
余纵走到一旁，拿起一块砖砸向橱窗玻璃，碎裂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十分刺耳，丧尸仍旧没有出现。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上到街道两边的房顶上。
余纵快速奔跑，在跨过一个房顶时，他看见藏在下方巷子里的东西。
不是丧尸，是一群野狗。
见余纵静站着不动，韩晨曦用触手吸住墙壁，将身体荡了过去，落地时，不小心把一块石头踢了下去，正巧落在那群狗中间。
十几只模样各异的犬类抬头看来，其中一只最为高大的，爪子蹬着墙壁从狭窄的巷弄里飞出来，落在距离两人五米外的位置。
它的眼睛是和丧尸类似的灰白色，口水从尖利的牙缝中流出来，爪子焦躁的摩擦着地面，想要进攻，又似在衡量什么。
与低等的丧尸不同，它似乎有一定的智商。
韩晨曦和余纵隔开一些，那只狗从嗓子里挤出兴奋的低吼，它张开的嘴巴朝四面撕裂开，变成了四瓣，十几根像触须一样的东西，从它的喉咙深处伸出来。
*

第062章 生变
触须的顶部像小花苞, “花苞”打开里面是像尖刺一样的针刺。
这东西根本不是狗，是变异后的丧尸犬。
余纵掐住飞来的怪物，翻身按在地上, 手直接伸进他的嘴里，将那一束触须连带着下方的喉管一起拔|出来。
韩晨曦骂了声娘，“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动物也会变异，是病毒又进化了吗？！”
余纵没理会他，一脚踩碎了丧尸犬的脑袋, 在里面没有发现虫子。他踢开丧尸犬的尸体走到墙边，再一次朝下看去, 巷子里那十几只狗不见了。
有声音自背后传来, 两人齐齐转身，丧尸犬呈半圆形分布在四周，将他们包围住。
余纵露出利爪, 在丧尸犬扑来的瞬间迎上去, 指甲从下方划破了它的肚皮，脏腑落了一地。
那些本该血糊糊的器官全都是黑色的, 唯一还挂在腔内的心脏没有搏动，但是狗还残存着一口气。说明内脏对它们已经没有作用，驱动它们的是丧尸病毒。
韩晨曦被五六条丧尸犬缠住, 章鱼触手刚将一只扔出去, 另一只又扑上来。
眼看着就要咬上他的脚踝, 余纵冲上来一脚把丧尸犬踢了出去。
两人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丧尸犬解决干净了，留下一条活口准备带回去给攸关。
韩晨曦心疼的摸着自己的触手, 上面被丧尸犬的爪子挠出两条口子, 白色的肉翻出来, 正在缓慢愈合。
再转头去看余纵, 行吧，大佬在烈日下依旧浑身清爽，不像他一身的臭汗。
余纵找来铁链把丧尸犬捆好，从楼顶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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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物落地传来一声闷响，丧尸犬安然无恙，嘴里发出恶狠狠的声音，声音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似狼一般的嚎叫。
韩晨曦抬眸朝远处看去，又有十几只丧尸犬从小镇边缘地带跑出来。
“这鬼玩意儿居然懂协同作战！”韩晨曦惊呆了，它们将队伍分成两拨，一拨攻击，一拨埋伏和后期增援，比丧尸可聪明多了。
余纵纵身跃到前面那栋房子的天台上，沿着临街那面的墙壁往下爬。
丧尸犬的爪子不容小觑，类似于鹰爪，能直接插|入建筑物往上移动，很快就将猎物包围住。
余纵看着它们张开的嘴，以及那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它们的目标是他的头。
轻笑一声，插|入墙体的指甲忽然收回去，余纵任凭身体往下坠落。丧尸犬们也松开墙体，后退用力一蹬，飞扑向猎物。
可就在它们靠近的瞬间，余纵的小臂上竖起鱼鳍。他靠着腰腹力量旋转身体，四周及近的丧尸犬无一例外，全被鳍骨割破了脖子。
同之前一样，余纵将那些脑袋依次踩碎，只有一颗内有那种白色虫子。
韩晨曦蹲在地上，手里木棍刚戳上去，虫子就化成粉末融进了脑浆中。
他呸了一声，“真恶心。纵哥，攸关说他怀疑张卯脑子里的寄生虫，是在注射张海山的血后才有的，那这些玩意儿跟丧尸脑子里的，又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病毒本身就是寄生虫呢。”余纵说的只是他和攸关的猜测。
“既然这样，以前那些科学家为什么没有发现？”韩晨曦很纳闷，他们每天搞研究搞出了个屁？
“或许是近期才变异的，说不准。”余纵用路边的草蹭干净鞋底的血迹，抬起修长的手指整理衣服。
韩晨曦：“……”
他也是近期才发现的，余纵很在意自己的外表。
是个闷骚。
两人在小镇绕了一圈，没有找到丧尸，只在一个地下停车场内发现了几只丧尸的尸体，尸体被咬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牙齿印，身上还有弹孔。
想来是有人途经这里击毙了丧尸，而附近的野狗因为饥饿，在吃下肉后发生了变异。
即便知道丧尸脑子里的虫子已经死了，余纵还是挨个开瓢。
韩晨曦理解他的行为，压不住心理上的不适感。
那些习惯了开颅的科学家，在面对过于血腥事件时，尚且还会皱皱眉头。
而余纵的表情全程冷淡。
他半垂着眼帘，动作慢条斯理，手指在搅动完脑花后不会有任何停顿，又会去切开另一颗。
“走吧，里面什么也没有。”余纵率先走出去，找到一个水龙头洗了手。
水龙头打开后，水很清亮干净，没有任何锈迹，说明有人在他们抵达前，刚放过水。
余纵不放心，让韩晨曦先回去，沿着马路走出小镇，果然在外面的土路上发现了车轮印。车轮印很大，去向是他们来的方向。
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降临者。
两人拖着丧尸犬回到山上，众人已经开始生火做饭，王秋天和李鑫良各拿着一个木板，正在卖力扇风，免得浓烟聚集引来追兵。
王秋天因为胖，没几下就热汗淋漓，喘个不停。
罗俊明看他一眼，拳头不轻不重地砸在他背上，“好好扇，用力。”
“是，队长。”王秋天大声应道，真有一点当兵的意思。
罗俊明满意的点点头，转身便看到从下方走来的两人，目光顺势一扫，停在韩晨曦拖着的东西上。
“狗？”作为犬类基因变异者，在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狗后，罗俊明身体里涌现出一股薄怒。
他上前攥住铁链想把狗抢过来，丧尸犬突然扭头，嘴巴咧开后触须伸出来牢牢卷住他的手腕。
针扎一般的刺痛袭来，罗俊明一脚踹上去，后退到一旁低头检查手。
腕骨上方有一个很浅的血点，皮肤受到挤压后，血珠就冒了出来。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罗俊明感觉手腕有点发麻，指头发胀，像中毒了。
M002盯着罗俊明快速肿成香肠的手指嗤笑一声，“蠢死了，那只狗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只有傻子才会拿手去碰。”
罗俊明没法说潜意识中，觉得那是自己的“同类”。泄愤似的，接过余纵手里的锁链在手腕上缠绕两圈，把丧尸犬提起来。
M002用手指戳了下丧尸犬的眼睛，滑腻水润，遭到刺激后会条件发射的眨眼。
因为嘴巴被罗俊明的手捏住，只能憋屈的从嗓子里发出呜呜声，软化了他凶狠的外表。
余纵问M002，“他人呢？”
“跟林哥一起给田港处理伤口。”M002对丧尸犬兴趣正浓，戳了眼珠子又去戳它的肚子。
余纵警告地看着他：“别弄死了，给攸关研究用的。”
“知道了……”M002拖着声音回答，等人一走就跟罗俊明吐槽，“每天张口闭口都是攸关，你说他烦不烦？”
“他肯定不烦，你烦吗？”
“不烦。”
“那不就结了？”罗俊明拎着狗往前走，“他们关系不好，发愁的就该是你了。”
M002不出声，算是默认了。
他不想跟余纵分开，也不想和攸关分开，两人融洽最好，不然他都不知道该选谁。
巷道内满是血腥味和药味。
田港身上的衣服和伤口黏在一起，攸关和林琅废了很大功夫帮他清理。皮|肉伤势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攸关看到余纵的第一句话是：“他快不行了，可能撑不过今晚。”
他们手里没有检测的仪器，攸关每隔几分钟就让王秋天帮忙计时，把耳朵贴在田港胸口帮忙他数数心跳。
他的心跳数值很无限，随时可能跳停。
“催化剂呢？”余纵问。
攸关不敢去冒险，“现在给他注射很危险。”
“给我打吧，现在这样也不比死了强到哪去。”田港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死了也不错，不用东躲西藏，也不会再感到疼痛。”
说好听点他是脾气好，说不好听的那是懦弱。
田港从进入研究所第一天起就开始当狗，他不敢像余纵那样用武力抵抗研究员，也不敢像荣一金那样张口嘲讽，发泄心里的屈辱。
他只会低着头，就算有人让他扒光衣服，赤|裸地站在灯光下他也会照做。
没有骨气，武力值也不如其他变异者，他时常在想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不会长久。
攸关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烧得很厉害，眼底和脸颊绯红一片。
“打了催化剂后，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不会怪你们的。太痛苦了，我身上到处都在灼|烧、发痒、刺痛，脑子里就像有个电钻一样，攸关你知道吗，我听见我女朋友在叫我，不，我看见她了，她在冲我招手，她想要我去陪她……”
田港眼神涣散，声音越来越小，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他何必逃出来呢，不如直接死在垮塌的大楼里，还能痛快点。
刘义把放在外面充电的保险箱抱进来，“用吗？”
攸关翻了翻田港的眼皮，瞳仁在往上翻。
他用力掐了下田港的人中，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
田港转过头，因为咬合得过于用力，他的牙龈在出血，把的嘴唇染成了血红，“我撑不下去了，我也不想活了，就让我听天由命吧。活下来，我以后跟着你们好好混，要是死了……”
他望着漆黑的洞壁笑了下，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比划。
画出了一张线条简单，气质柔和的脸。
“要是死了，说不定真能见到她……对我来说是好事。”田港脸上的痛苦狰狞的表情，在这一刻放松下来，平和而淡然，眼神中多了几分期盼。
他喃喃重复，“我太想她了。”
田港的女朋友是他在进入研究所第二年死的。
她不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又想去见男朋友，就起了做任务攒积分，贿|赂工作人员的念头。那一天她瞒着家人，偷偷跟着雇佣兵离开基地，在抵达一个加油站时他们遭遇了丧尸。
她跑得不够快，枪法也不够准，在受伤后被队友撇下，活活被丧尸咬死。
田港始终觉得他和女友心有灵犀。
因为就在那一天，他的心忽然很慌，落不到实处。这种异样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女友的家人托人带了口信给他，告诉了他女友死了。
其实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
他懦弱了二十几年，那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追求的人。研究所当初承诺他，只要能配合研究，会在事情结束时给他一套房子，和一份足以养家糊口的工作。
他梦想着可以和女朋友组建一个温暖的家。
到头来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爱人没有了，得到的许诺是欺骗，他人生的支柱断了。
“田港，你确定要现在用吗？”攸关看出他情绪不对，更加担心。
“确定，算我求你了。”田港的眼睛里含着泪，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是立在周围的是人，不是木头，他们能感觉到他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他那些消极的情绪影响到了大家，安奇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眼眶红了，李鑫良也默不作声的走出去。
贺欢欢张了张嘴，想要鼓励两句，可是看到他眼睛里复杂的情绪，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保险柜重量不轻，刘义胳膊有些酸痛，一旁的唐七帮他扶住，随后便听见攸关说：“编号c-23。”
打开柜门，冷气瞬间涌出来。
“给。”他小心捏着胶囊壳递给攸关，从外壳的空隙看见里面的液体呈现淡黄色，很像血清的颜色。
林琅轻声问：“这是什么？”
“研究所研制出的人鱼血清。”攸关取出里面的玻璃管，注射器刺破管口的橡胶扎了下去。
余纵漆黑的眸子在看到血清后闪烁了下，耳鸣和刺痛一起袭来，他后退出去。不多时，韩晨曦和沈岚风也出来了。
M002走在最后。
他停在余纵身边：“是那个东西吗？”
“是。”余纵脑仁中的刺痛没有减轻，眼前不断出现张卯将针筒扎进他身体的画面。
人鱼血清是最初代的催化剂，也是效力最强的，包括他在内，所有的人鱼变异者都是靠它发生的第一次变异。
沈岚风说：“促使我们变异的催化剂跟试管里的差不多，只是颜色更浅。我现在一看到那东西就心里不舒服，张卯死得太便宜了，早知道该把他吊起来，像降临者对待科学家那样把他的皮剥了。”
“沈岚风，你说什么呢。”林琅走出来，叉腰盯着沈岚风，“故意折磨人那跟林霄还有什么分别？我们可以报仇，但是不能变态。”
M002看看林琅，又看看沈岚风，恍然大悟，“他们是一对吗？”
罗俊明心里的低落被这一打岔，没了，捏着鼻梁骨消化情绪，“看样子是。”
林琅和沈岚风没有做出过他太亲密的举动，两人的关系非要用“好朋友”硬套也不是不行。
“我错了宝贝。”沈岚风伸手箍住林琅的腰，一脸委屈。
罗俊明：“……”
他蒙住M002的眼睛，“少儿不宜。”
余纵在听见那声“宝贝”的时，想起了攸关教他的土味情话，眼底的冰雪随着脑海中不快的记忆一起消融。
M002拨开罗俊明的手，严肃地看着余纵。
这个人很少笑，总是对他态度严厉。可是在离开猎鹰基地后，他已经笑过好几次了。
“你们快来！”刘义惊呼。
巷道里响起东西坠落的声音，余纵加快步伐，发现里面的火把不知何时灭了，剩下一点红色火星在闪烁。
视线在黑暗中梭巡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坐在地上的攸关。
青年捂着手腕，气息粗|重。
“怎么样？”余纵捏住他的右手腕，不敢用力，拇指按在腕骨上摩|挲。
“被撞了一下，没有什么大事。”攸关吸了口气，手指紧紧攥着男人的衣服，“催化剂让他发生了二次变异，他目前已经失去了人类意识，你小心，他藏起来了。”
余纵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将攸关藏自己身后，朝右前方看去，田港的人类形态还在，只是颈侧长出了鱼鳃。
鱼鳃翕动着，能看到内里的肉。
他目光凶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消炎，愈合情况比之前好很多。
催化剂在他体内发生了很大的作用。
“小心。”意识到余纵想用蛮力制服田港，攸关低声嘱咐，面前晃过一阵冷风，余纵已经朝田港的方向靠近。
巷道内不利于搏斗，田港很快就败下阵来。
余纵掐着他的脖子，将人抵在轨道上，田港的脑袋左右扭动，张开的嘴里是锯齿一样的三角形的利齿。
他无法发出人声，嗓子里冒出如同兽类的低吼。
喀嚓一声，跳跃的火光照亮了攸关的脸，也让大家看清了田港的脸。
除了颈侧长出的鱼鳃，他眼球变大了一些，微微凸出，和鱼类似。
攸关用打火机重新点亮火把，灯光充盈了黑暗的空间，王秋天害怕的从对面跑过来，紧紧捏着好友的胳膊。
催化剂使田港身上伤口愈合的同时，也改变了他的身体细胞，现在的他人不人鬼不鬼，已经没有了人类的神志。
攸关紧紧捏着火把，心脏像被重物拉扯，止不住往下坠，“不要杀他，说不定他睡觉醒来就会恢复人类意识。”
火光倒映在余纵眼底，他漠然的指出大家都在逃避的事实，“他不会恢复了，你很清楚，他没有求生欲。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失去自我意识。”
攸关看着他固执道：“再等等，等等看。”
余纵对他狠不下心，将田港的嘴堵住，绑起来扔进了角落里，由刘义四人轮流看守。
巷道里因为这场意外，气氛凝滞得令人窒息。
攸关一走出去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丧尸犬，可惜他现在一心牵挂着田港，没有心情去研究新物种。
站在外面透了透气，他问林琅：“你知道田港有什么很在乎的人吗？如果在他耳边说起……”
“我不知道。”林琅道，“我只见过他几次，没有交流过。”
他就地坐下来，眼前就是茂密的山林，山林下面有一口清潭。
林琅看着清澈的潭水说，“出逃之前我在研究所只是一名杂工，后厨分拣，拖地打扫，偶尔会进训练室收拾一下丧尸残骸。有一次进去的时候，变异者还没走，那个人就是田港。”
“田港当时蹲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刀，而他旁边全是丧尸的尸块。张海山故意没有让人在结束厮杀后第一时间拖走他，为的是想看他的精神会不会崩溃。”
“后来我才知道，田港是人鱼变异者中性格最温和的一个，研究员们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从不反抗。他只有一个要求，待满三年期后，给他的亲人一个进来探视的名额。”
林琅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出来后，有没有见到那个亲人。”
攸关想起刚刚田港口中的“她”，想必是没有见到，所以才会在最痛苦的时候产生幻觉，看到对方吧。
田港的状况越来越糟。
凹凸不平的地面把他的皮肤磨得稀烂，他不知疼痛，眼珠子突出得更加厉害，鱼鳃部位也比之前张得更开，远远看上去就像张开的三张大嘴。
刘义吓得往后退一步，不敢近距离看守，他让守在门口唐八去跟攸关汇报了一下情况。
攸关沉默的低着脑袋，他已经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见他连眼尾都仿佛垂了下来，余纵出声道：“我和韩晨曦在小镇上遭遇了丧尸犬的围追堵截，它们有明确的分工意识，并且习惯性群居。”
攸关的注意力被转移，这才想起他们拖回来的那只狗。
他一边朝那边走去，一边问：“你检查他们的脑袋了吗？”
“只有一只有寄生虫。”余纵刚说完韩晨曦就来了。
他走在攸关的另一侧，“难怪他见到脑袋就切，原来是你交代的。”
“我没有交代哦。”攸关语气带着几分表扬意味，踮起脚勾住余纵的脖子说，“是我们纵纵时刻记得我的需求，不愧是好哥们。”
余纵的体温本来就高，被青年揽着热意直接涌上脸，他推开攸关，弯腰把那只丧尸狗拎起来，用铁锁将它绑在树上。
一脸的严肃不耐，“少说废话，先干正事。”
*

第063章 唐僧肉
攸关的胆子很大, 见他还想往前走，韩晨曦连忙抓住丧尸犬的嘴，以防它咬人。
丧尸犬也不知道饿了多久, 嗅到纯种人类的气味后，明显吞咽了几下。余纵扫了它一眼，手指攥住它的耳朵，将脑袋拎起来。
攸关顿住的脚这才又往前迈了半步。
韩晨曦不敢相信地打量着青年瘦弱的身板，“你确定要靠这么近？”他怀疑这人的字典中就没有“害怕”两个字。
“没关系, 有余纵和你在不会有事。”攸关拍拍余纵的手背，又示意韩晨曦, “松开吧。”
丧尸犬的眼睛翻了翻, 萦绕鼻尖的人类气息久久不散，令他狂躁而兴奋，张开的上下两半吻从中间对半分开, 里面没有舌头, 只有从深处伸出来的触须状物体。
那些东西很像活动的植物花蕊，细看能发现顶端的花苞之下藏着凶器。
眼看着触须要朝攸关的眼睛戳去, 余纵快速揪住，一旁的韩晨曦忙从身上撕下布条将其绑好，还贴心的打了个蝴蝶结。
大约是因为生理结构的原因, 丧尸犬嘴里的触须在被扯住后, 嘴巴就无法闭合了, 口水沿着嘴瓣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攸关掐住其中一根触须，发现它们的顶端有细小的孔, 孔中一根细如蛛丝的东西在扭动。
重伤罗俊明的毒素, 应该就是从这些孔里分泌出来的。
这种捕猎方式和蛇很像, 先用毒液麻痹猎物, 再用其他方式将其杀死，顺利吞入腹中。
攸关松开手，指尖黏呼呼的，是丧尸犬的口水。
他让刘义抱来保险柜，取出一根空的玻璃管，徒手拽下一根触须放了进去。丧尸犬不知疼痛，只是在被拔的时候，生理性的浑身抽搐了下，没有发出惨烈的嚎叫。
“你们在和其他丧尸犬搏斗中，有发现它们有疼痛表现吗？”
“没有，和丧尸一样。”余纵看着青年的手指，心里有点不舒服，“先带你去洗手。”
攸关：“好。”
潭水清澈，攸关看见后就走不动道了。看多了末世的苍凉和混乱，这片潭水简直就是净化心灵的圣水，不只能静心，还能洗洗眼睛。
攸关洗干净手，在潭水边坐下，路上余纵已经跟他讲了与丧尸犬搏斗的全部经过。
他感到不可思议：“协同捕猎和分工合作是一些高智商群居动物的天性，例如狼，狮子等。照这样看，丧尸犬虽然没有疼痛感知，但智商优于普通丧尸。之所以你们昨天下去搜集物资没碰见，很可能是因为它们意识到你们人多，躲起来了。”
“嗯。”余纵看着青年阳光下的指尖，水光盈盈，“你再洗一下。”
“啊？”攸关翻了翻自己手，“挺干净啊。”
余纵掐住他的手腕，把那只手重新按进水里，“自己洗。”
攸关手指在水里晃了晃，“不会。”
余纵冷笑，粉色指甲变成了黑色，攸关立马就怂了，“突然想起我会洗，你快松手。”
水波随着青年的动作荡漾，涟漪缓缓扩散开，形成一圈圈好看的波纹。水潭下的石头在阳光下分外惹眼，红白蓝各色都有，几尾小鱼从中悠闲的游过，好不惬意。
相比之下，这些偏安一隅的小动物真是太幸福了。
攸关捡起一个石头扔出去，受惊的小鱼迅速逃散。他把手举起来，正面反面都给余纵看了一遍，“老板，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余纵盯着青年的额头看了片刻，猜不透他脑子里成天想些什么，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称呼，“别乱叫。”
男人的睫毛垂下，满意道：“可以了。”
攸关无语了，不就是因为他的手指沾了丧尸犬的口水吗。
自己洁癖就算了，连带着周围人也要跟着一起遵守他的洁癖准则，服了，也只有主角才会这么霸道，还不招人讨厌。
攸关心里嘀咕一通，刚回到上面就见林琅急急忙忙跑出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用力喘了一下道：田港突然安静下来了。”
火把的光让昏暗的巷道少了一些冰冷，攸关借着微光看向深处，田港浑身湿漉漉的，从流淌到地上的质地来看，更像某种黏液。
他眼下的安静也不是因为虚弱，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双没有生气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他的颈部鱼鳃张开和收敛的幅度比之前大了很多。
如同一只被抛上岸边，正在等待死亡的鱼。
特特乖乖坐在床垫上，遥遥望着那边，看到罗俊明他伸手去碰了碰对方的手：“哥哥……哥哥……”
罗俊明对他“嘘”了一声，“特特乖，小声点，田叔叔现在很难受。”
特特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
“田港，能听见我说话吗？”攸关继续靠近。
田港的眼珠子动了下，攸关能感觉到，他正在看自己。
“田港。”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说完后，攸关等了片刻，回应他的是被阻塞在喉咙深处的呼吸声。
两种基因无法相融，最后的结果要么是人类基因战胜人鱼基因，要么是人鱼基因战胜人类基因，亦或者，还有最可怕的第三种可能，也是发生几率最小的情况——
消融。
攸关的心脏跳得快了几分，林琅站在他身后，轻声问：“如果现在把他送去B市，还有救吗？”
攸关：“没有，只能靠他自己。”
催化剂已经进入身体，外界的干涉对田港没有任何作用，他只能靠自己。
“你还记得最想见的那位亲人吗？”攸关蹲下来，田港的脸似乎朝他的方向侧了过来，但不明显。
攸关继续道：“她对你一定很重要吧。”
“啊……啊……”田港的身体忽然绷直，颈部的线条拉扯到了极致，他死死盯着前方，灰白的眼睛里出现了人类见到心爱之物才有的光彩。
余光瞥见攸关的动作，林琅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
“把他嘴里的布条拿出来，他好像有话要说。”攸关挣开林琅的手，指尖快碰到的时候，田港的身体又蜷缩起来，开始在地上打滚。
那些黏液沾得到处都是，有奇怪的死鱼死虾的臭味传来，而且越来越浓烈。
攸关被迫起身后退，撞上一具滚烫的身体，回头一看是余纵。
“出去吧。”余纵作为人鱼变异者，比任何人都清楚田港的死亡会有多惨烈。
攸关摇了摇头，“我想守在这里。”
不只是想看催化剂的带来的负面后果，更是想陪着田港，不管他是人类还是失败品，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未免太孤寂了。
“我们也留下来吧。”罗俊明就地坐下，安奇和李鑫良也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受情绪影响，洞穴里众人的呼吸声都很压抑，衬得田港的呼吸愈发粗|重。
他的皮肤有了溃烂的迹象，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先是长出针尖大小的红色小点，红色缓慢往四周扩散，形成斑块。
田港的意识已经朦胧到不知疼痛，听不到外界的地步，可是他又很清醒，能感知自己身上的每一处变化。
他知道自己身上长出了斑点，更加知道那些斑点处的皮肤正像被绷到极致的橡胶，变得越来越薄，最后它们会从中裂开，露出下面的红肉。
视野中，大家模糊的身影围在四周，他张嘴想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发出的却是嘶哑难听的“啊啊”声。
田港意识到，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可这些刚结识的人并没有害怕他，那些关切的情绪有如实质，化成细密的雨落在他心上。
值了。
临死前还有人真正的关心他。
田港又想起死去的女友，两人第一次相见很戏剧化，他是个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的孬种，而她胆大果决，拿起木棍帮他吓退了小混混。
田港从那时候起就喜欢上了她，他一直在追逐，不敢表露心迹，直到有一天被女生堵在墙角，逼问他到底喜不喜欢，喜欢就好好追，不喜欢以后就别再跟着她。
那一刻，瓢泼大雨突然停了，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田港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向女生表白，开始了长达半年的追求。女生的家人很好，不嫌弃他无父无母没有背景，可是田港希望给她好的生活。
这一愿望非常强烈，以至于研究所找到他的时候，他没有半点考虑就答应了。
如果当初没有轻信，没有答应，他心爱的女孩或许就不会死，眼下他们一定结婚生子，过着清贫而快乐的生活。
可是回不去了。
“他是不是好了？”王秋天忽然轻声说道。
攸关看过去，田港溃烂的皮肤毫无征兆的愈合了，灰白色的眼膜褪去一些颜色，显出下方的人类虹膜。
距离最近的沈岚风帮他摘掉了塞在嘴里的布。
田港从嗓子里挤出一个模糊的名字，只是声音太小，谁也没听清。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他的视线尽头是黑色的石壁和冰冷的钢结构，可他眼神很温柔，很幸福。余纵眉头轻微蹙起，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精神力。
这种精神力只能围绕在人类的表层意识中，无法攻击深层意识。
“他在制造幻觉。”余纵首先看向攸关，见他没有面露异样，又看向其他人，“你们感觉怎么样？”
“没事。”
“我没有出现幻觉。”
“我也没有。”
“所以田港在给谁制造幻觉？”
攸关看着田港嘴边勾起的浅淡笑意，“给他自己。”
田港耗费了所有精神力，为自己描绘出一场盛大的婚礼场景。鲜花绿草，蓝天白云，亲朋好友坐在草坪上，而他们的对面是神圣的白色教堂。
他最爱的女孩穿着圣洁的婚纱朝他走来，温软香甜的嘴唇落在他脸上，“我来接你了，别怕。”
听到这句话后，田港闭上了眼。
而现实中，他的眼睛再次被灰白色覆盖，刚刚好转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溃烂，彻底崩坏了。皮肤下的血管、肌肉、骨骼化成了一滩水，混着皮肤外层的黏液一起流到地上。
贺欢欢捂着嘴，手指用力掐着手心。
这是他们逃出基地后，失去的第一个同伴。
大家红了眼眶，气氛僵硬压抑得令人窒息。攸关低下头，那些液体淌到了他的脚边，是淡淡的粉色。他想，田港到底让自己看到了什么呢？
随着时间加剧，粉色液体的腥臭味逐渐变浓，颜色也变成了黑色，像一团团发霉的黏浆。
巷道外的山野中，传来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擦声。
余纵和沈岚风对视一眼，疾步走出去。白亮的日光中，矿井四周的树木摇曳，半人高多的草丛也在晃动，隐约可见黑影从中穿梭而过。
田港所化的黏液气味比他们想象的飘散得更远，更浓烈，将躲藏在山林中的东西全都吸引过来了。
“怎么回事？”罗俊明追出来，两脚刚站定就看见正对面的一棵树里，钻出一条蛇尾人身的怪物。
这玩意儿他太熟悉了，当初差点要了他的命！
一定是从研究所跑出来的！
蛇尾怪竖起上身，尾巴在地上滑动扭摆，竖瞳下是金色的虹膜。
沈岚风扶着脖子活动两下，“我来。”
他身上迅速覆上一层坚硬的鳞片，背后的衣服被长出的棘刺穿透，眼睛同样也变成了竖瞳。
蛇尾怪吐着信子从草丛中蹿出来，即将靠近时突然转身，一条蛇尾甩过来卷住沈岚风的腰，将人拖入了草丛中。
这就像是一个开战的暗号，四周杂乱的动静忽然停顿，紧接着，一只只黑影从四面八方蹿出来，团团围住矿井洞口。
韩晨曦出来一看，大骂一声。
本以为已经全部消灭的丧尸犬，一下子又冒出来十几二十只，比打不死的小强还烦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丧尸猫丧尸鸡，连丧尸鸭都有！
“怎么会这样……”攸关站在韩晨曦身旁，有点懵，在看到一些动物身上的伤口后，他猜测是丧尸犬因为饥饿攻击了山里的动物，导致了这场可怕的变异。
至于那东西……
攸关看向沈岚风的位置，蛇尾怪被甩了出去，他的尾巴灵活的挂上一根树枝，将飞出去的身体及时拽回来。
“岚风！”意图上前的林琅被攸关拽了回去。
攸关说：“不会有事的。”
与其担心沈岚风，不如担心担心自己。那些变异的动物眼睛都有一个共同特征，眼睛都和丧尸一样，至于嘴里会不会有触须，还有待观察。
“罗队！”刘义带着其他人跑出来，艹了一句，眼前的一幕和丧尸潮没有区别。
“这他妈是开动物大会吗？！”安奇吐槽。
被他这么一提醒，攸关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书的内容很奇幻，也很讽刺。动物当家做主成了人类的主人，而人类却成了被圈养的，可以任意宰杀使唤的牲口。
和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
攸关看着王秋天问：“你可以吗？”
“没事，我不怕。”王秋天的双脚在地上动了动，两只手握住枪|柄，眼睛朝甲车的方向斜了斜。
李鑫良：“别看了，等你跑过去，早就被野鸡啄了眼了。”
一只身披暗红色羽毛的大公鸡扑上来，当真朝李鑫良的眼睛啄去。它张开的翅膀上有明显的被啃咬过的痕迹，爪子带着类似鹰爪的弯钩，指甲厚实而尖锐。
“难道不该去啄王秋天吗！为什么是我！”李鑫良朝着它的脑袋开了一枪，丧尸鸡从半空落了下去。
四周的丧尸动物在同一时间对他们发动攻击，鸭子的翅尖长出爪子，嘴喙中的舌头分叉，变成了和丧尸犬一样的触须。
王秋天不小心被戳了一下，手掌立刻肿胀成了馒头大小。
攸关掐着丧尸鸭的脖子摁在地上，一脚踩它的脑袋，里面的虫子也暴|露了出来。
王秋天一脸佩服，有样学样在丧尸动物撞过来的瞬间抬手肘击对方头部，随后再用枪柄将其打向地面，用脚踩碎它们的头。
丧尸动物个头都不大，对打起来自然是人的胜算更高，可耐不住它们数量多，而且不要命，越是靠近矿井口就越疯狂。
贺欢欢手里的机|枪就没停过，连续不断的后座力把她的脖子磨得通红。
安奇作过去将人挡到身后，抢下她手中的机|枪，又把自己的轻机|枪丢给她。
贺欢欢再次扣动扳机，死死盯着那些小怪物，“太多了，怎么会这么多！”
“丧尸病毒爆发后，人类养殖的牲畜和宠物没人管，全都跑进了山里，没有了人为干预，它们开始没有限制的繁衍，数量自然越来越庞大。”
尤其是鸡鸭鹅每天都能下蛋，时间一长就形成了“军团”。
安奇看向说话的林琅，眼睛忽然微眯起，枪杆子架在林琅肩上，砰一声打穿了意图偷袭的丧尸犬。
丧尸犬落地，嘴里的触须在半空晃动几下，彻底失去了生气。
林琅擦了把头上的汗，“谢谢。”
“客气。”安奇看了眼他不断颤抖的手指，没经受过正经训练的人根本无法长时间开|枪，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投入到战斗中。
“你没事吧？”攸关和林琅背靠着背。
林琅摇了摇头，微喘着气说：“这些东西太疯狂了，像饿了几辈子似的。”
可不是吗？
这地方不知道荒废了多久，来去的人匆匆忙忙，根本不会给它们攻击人的机会。
可是今天又是为什么呢？
这些东西从昨天一直潜伏到刚才，如果按照对丧尸犬的推理，它们应该害怕人群，更倾向于攻击落单的人类才对。
突然攻击他们真的是因为需要进食吗？
“操！”那边响起一声低吼，唐七的腿被丧尸犬咬住不放，正被朝远处拖去，其他的丧尸犬却并没有按照动物习性前去支援，而是继续攻击这边的人。
唐八唐九兄弟俩提着枪冲上去，击|毙丧尸犬把人救下来。
“你没事吧？”
“草他妈的，差点把老子肉咬下来！”唐七挽起裤腿，大大松了口气，“还好老子聪明，出来前绑了一圈麻绳在里面。”
唐八无语了，真够贼的，有这种好办法居然不跟兄弟们讲。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唐九说完用力推了前面的兄弟俩一把，转身就是一枪。
攸关疑惑地看着他们重新回到队伍中，一路畅通无阻。他低声跟林琅说了一句，又叫贺欢欢开枪掩护，意外发现袭击他的丧尸动物竟然不多。
它们瞄准的基本都是矿井洞口外的人类。
林琅跟他背靠着背，抬眼便看见从远处回来的沈岚风，他手里拖着蛇尾怪的尾巴，用力一甩，蛇尾怪的尸体正好砸中丧尸动物群。
攸关趁机拽上林琅跑回去，越过其他人回到巷道里。
“你想做什么？”见他要去碰那只特殊丧尸，林琅下意识抓住他。
攸关：“我有个猜测，想试试看。”
林琅：“万一猜错了呢？”
“状况不会比现在差，顶多就是被半包围变成了全包围。”说话间，攸关的手握住了特特的手腕。
特特抬起灰白的眼睛看着他，攸关跟他对视两秒，软声哄道：“找哥哥。”
听见“哥哥”两个字，特特的眼珠子动了动，主动跟着攸关往外走。抵达洞口时，他歪了下脑袋，而丧尸动物依旧凶猛。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可能是田港！”攸关意识到什么，冲着罗俊明喊道，“罗队，我们往外突围。”
罗俊明一回头，后方一只丧尸犬就扑到了他背上。
余纵的手从丧尸犬背部插|进去，手指勾住里面的脊骨将其扔到地上，“注意后背。”
罗俊明惊出了冷汗，僵硬地点点头，护着武力值较低的几人往外闯。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
丧尸动物在人类让出巷道口后停止了攻击，争先恐后地往里面冲，从山上新下来的动物同样如此。从前在它们眼中无比诱人的猎物，眼下已经无法激起它们的食欲。
就像……
攸关想到了一个词：唐僧肉。
比起普通人肉，能让他们变得更强大的唐僧肉自然更有吸引力。
*

第064章 嗷呜嗷呜
这座煤矿的巷道入口大小中等, 高有三米左右，宽四米多，集结在一起的丧尸动物们像一条散发着腥臭味的流动河水, 源源不断的往内涌。
其中体型较大的就是丧尸犬，它们跑在最前面，其后的鸡鸭鹅挥着翅膀追上去，生怕自己落下似的。
一群人类站在外面根本挤不进去，攸关让罗俊明把铁门暂时锁上, 余纵转身去把装甲车开下来，停在洞口。
铁门上缠绕着锁链, 里面传出舌头舔舐液体的声音。
攸关怔怔地听着, 在他的脑海中，猎鹰基地的确做过丧尸病毒和人鱼变异者的融合试验，结果是人鱼变异者的免疫系统吞噬了丧尸病毒, 没有发生新的变异。
且用显微镜观察发现, 丧尸病毒会躲避人鱼的特殊吞噬细胞。
丧尸和丧尸动物并非本身就想吃人，而是受病毒驱使, 对人血人肉有渴求的是病毒。照理说，它们应该对因为人鱼血清而变异失败的田港感到害怕才对。
可是眼前这一幕推翻了这些。
一些无法挤进去的丧尸动物，踩上同伴的身体往里面爬, 想尽办法摄取“养分”。
“我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 还不如一滩血水香？这没有道理啊。”李鑫良一脸费解, 眼前的画面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
“不是优先选择不好吗？”贺欢欢揉着肩膀说，“非要那么多鸭子一起上来啄你你才开心？”
“倒也不是。”李鑫良挠了挠后脑勺。
“你们看！”攸关往前, 两只手抓住铁门, 恨不得挤进去看得更清。
M002伸手拎着他的衣服往后拽了一下, “小心。”
巷道深处, 拼命往前的动物队伍忽然混乱起来。肉|体撕裂的声音，凄厉的叫声不断，一个个带着血的肢体被抛掷半空。
鲜血味道越来越浓，前面就像有一个绞肉机，把意图进食的动物绞得粉碎。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秋天害怕地往后退，眼睛里流露出恐慌。
刘义按住他的后背，“没事，门锁着呢，出不来。”
“出不来也要做好防范。”余纵打开装甲车后盖，取了几把火力强的武器抛给其他人，又拿了几个雷|管出来，布置在铁门外。
刘义和唐家三人站在最外围，他们紧紧握着枪，心脏扑通直跳，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胆小的唐七颤抖着声音道：“我怎么感觉里面有东西变异了，正在虐杀丧尸动物……”
“不是感觉，事实就是如此。”唐八安慰他，“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唐七怯生生地看向刘义，刘义的脸顿时就黑了，龇着牙想揍人。
“别吵！”贺欢欢警告地瞪着四人，这几个也不知道是心态太好，还是根本不长心，都这时候了还能吵得起来。
巷道内的火把灭了，黑暗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大嘴，静候着丧尸动物自投罗网。
不知过了多久，充斥着血腥和痛苦的巷道安静了。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一道血溅在洞壁上，两只丧尸犬的身体被扔出来。它们的脑袋和上半身不见了，只剩下后半截身体。
留在道口没挤进去的那部分丧尸动物嗅到了强者的气息，本能的畏缩起来，可是眼睛里依旧绽放着贪婪的光。
它们很饿，也渴望变强，是本能。
咚。
有重物落到地上。
咚。
又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巷道随之震颤，黑暗中耸立着一个高大的轮廓。攸关眯起眼睛看进去，它的身形比之前进去的任何一只丧尸动物都要高壮庞大，刚刚的异响便是它的脚踩到地上的声音。
“这他妈是哪冒出来的怪物，总不能之前就躲在巷道里吧！”李鑫良害怕地吞咽两下，在看见怪物完全露出的面目后，惊恐地张大嘴巴。
死去的丧尸动物的尸体黏合在一起，勉强组合出四肢和脑袋，触须穿透他的肌肉伸出来，缠绕在身体各个部位上，尖部的“花苞”打开，露出里面的尖刺，使得它看上去像一只可以两脚站立的刺猬。
怪物一脚踩烂了脚边的丧尸鸡，畸形的爪子捞起那滩烂肉塞进嘴里咀嚼，它僵硬而缓慢地转头看过来，身上的刺突然伸长，穿过铁门的缝隙后四散开来，分别刺向大家的眉心。
余纵带着攸关急速后退，M002挡在两人面前，斩断三条触须迎上去，揪住一束往外拽。
黏糊糊的触须一直在延长，无论他怎么拽都拽不到尽头，M002恶狠狠地从中斩断。庆幸的是，还连在怪物身上的部位没有即刻再生，而那些落在地上的尖刺在蠕动几下后，就变成了焦黑色，一踩就碎成粉末。
罗俊明看了M002一眼，使了个眼色，M002淡漠的转开眼，利爪劈开锁链冲进去。
怪物的行动没有那么灵活，双方没缠斗几下，它就被M002的利爪贯｜穿了身体。它没有倒下，伤口附近的肉开始蠕动，试图将M002的手包裹住。
细细密密的疼痛传来，M002眉心一皱，试图把手缩回来，却被它肉中长出的牙齿咬住，那些牙齿分工合作，一些固定住他的胳膊，一些正在啃食他的肉。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M002诧异间，罗俊明一脚将怪物给踹了出去。他浑身的肌肉夸张的鼓起，个子拔高到两米多，皮肤上散布着深灰色毛发，宽大的脚掌撑坏了鞋子，指甲变成了灰白色的钩子状。
他将M002推出去，在怪物爬起来的瞬间蛮力撞过去，砰的一声，那副硕大的身体撞到石壁，四周出现了裂痕，
灰烬和细小的石头从头顶落下来，罗俊明转头冲外面大喊一声：“躲开。”
撤开后他迅速奔向巷道口，余纵在他出来的瞬间引爆了炸|弹。
巷道垮塌，巨大的石块砸下来，将怪物压在下面。
“罗队！”贺欢欢上去查看罗俊明有没有受伤，M002把她拦住，“别过去。”
垮塌的动静消停了，飘起的粉尘却没有散去，矿井附近像被一层灰白色的浓雾罩住，谁也看不清前面是什么情况。
罗俊明抬手在眼前扇了两下，瞥见什么他动作一顿，盯着自己的手心和手背仔细看。
掌心比从前厚实，骨骼比从前健壮，最可怕的是，手背上的毛发比胳膊上的更多，看上去有种毛茸茸的感觉。
卧槽。
“嗷呜。”
罗俊明捂住嘴，慌张看向四周，还好没有人过来，他清了清嗓子，重复一句心里的低咒，“卧槽。”
闭上眼深吸口气，还好，刚刚肯定是个意外。
咔哒一声，一枚小石头从堆积的山石上滚下来，碰到了罗俊明的脚尖。
余纵从后方走上前来，与罗俊明并肩站在一起，紧接着韩晨曦和沈岚风也走过来，几人形成一堵结实的人墙，保护着后面的普通人。
M002严阵以待，留在攸关附近，见青年踮起脚想往前凑，他无语地把人拽住：“别去送死，他一张嘴能吃掉你两颗脑袋。”
“我觉得不太对。”攸关回忆着刚刚看到的情景，“那些被你切断的触须，跟丧尸脑子里的虫子有点相似，脱离主体后就迅速干化成齑粉。”
M002的注意力在前方，回答得漫不经心，“那又怎么样？”
攸关两手圈在嘴巴上，冲着余纵喊：“他肯定还没有死，试试攻击它的头部！攻击其他部位很可能没有作用。”
轰然一声，静止的巨石朝四周飞去，怪物从层层阻碍中爬出来。
正如攸关所说的那样，它肚子被罗俊明打出来的伤好了大半，而里面的藏在血肉中那一张张嘴巴也暴露了出来。
嘴里长满了三角形的尖利牙齿，与田港异化后的牙齿一样。
攸关蹙眉，这才发现，在怪物的颈后分布着两副鱼鳃。
“它的触须也长出来了。”M002死死盯着怪物，即便攸关不说，他也猜到了造成眼下状况的原因。
——丧尸病毒吞噬了人鱼的能力，达成了更高等级的丧尸变异。
攸关沉默了下来，问250：“你们给我的科学知识有遗漏吗？”
【没有，发放给你的是迄今为止最全面的知识，我可以保证。】
“那就是病毒变异了。”攸关自言自语，“它们在不断地进化，从最开始的非细胞生物，进化成了细胞生物，再由细胞生物进化成个体，就是那个白色的虫子。”
“可是为什么并不是每只丧尸都有寄生虫呢？”他想不明白。
难道进入丧尸或者丧尸动物体内的病毒不是同一批？
这样一来，他们的进化程度也不相同。
可病毒并不具备细胞结构，要怎么达到进化？
攸关一个头两个大，满脑子都是病毒和细胞两个词。
“攸关！”M002突然大喊一声，攸关回过神，发现一根触须朝自己的方向袭来，连忙抱头蹲下。
M002捏着那根触须捻断，掐着攸关的肩膀把人提起来，“你他妈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你凶他做什么。”余纵的声音接踵而至，M002的身体僵了一瞬，不满的转过头，看见余纵将怪物的胳膊砍了下来。
那只奇形怪状的手掉在地上后，手指仍然在动，林琅和刘义跑上前去，发现它和触须一样迅速焦黑。
最胆小的唐七吓得“啊”了一声，条件反射般闭上眼睛疯狂踩踏，和那几根触须一样，手臂几秒后就碎成了粉末。
余纵警告地看了M002一眼，对韩晨曦命令道：“缠住它。”
被缠住得像球一样的怪物四处乱撞，韩晨曦感觉自己的触手支撑到了极限，他咬着牙关，脖子上扯出一根青筋，脸上涨得通红，不敢有半点放松。
因为一旦放松，被他出手压住的“花苞”就会打开，到时候他的触手会被扎成筛子。
沈岚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隔着距离与余纵对视了一眼。
两人配合得很好，在罗俊明跳到怪物背上，把它压得跪在地上后一起冲上去，打算将他的头和上半身一起割下来。
眼看着余纵与指尖相连的利刃就要劈下去，罗俊明忽然抬眸：“有人来了！”
指甲偏斜，从怪物的额前滑过，削下来一块肉。
余纵落到地上，耳朵轻微动了动，捕捉到从远处的盘山路上传来的汽车发动机声。他看向沈岚风，不用说出口，沈岚风就领会到他的意思，代替了余纵的位置，抵住丧尸怪物的要害。
羡慕看了眼潜入树林的余纵，韩晨曦为自己在心里默默流泪。
贺欢欢看他可怜，难得温柔地替他擦了擦汗水，“辛苦了，你再支撑一下。”
沈岚风仰头看向骑在怪物身上的罗俊明，“还撑得住吗？”
“嗷……”罗俊明闭上嘴，深吸口气，“可以。”
他深切意识到，他的犬性和潜力爆发的程度相关，潜力激发得越多，犬类特征就越明显。
比如，无意识下脱口而出的嗷呜声。
罗俊明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脸过，早知道当初就拿旁边那根试管的！可转念一想，试管上没有贴标签，万一是猪的基因催化剂怎么办？岂不是更惨。
想着想着，心里竟然多了几分安慰。
“我刚刚听到了。”M002见危险暂时解除，悄无声息地走上前。
罗俊明警惕地看着他，“你听到什么？”
M002冷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那什么。”帮忙一起制住怪物的沈岚风轻咳一声，“我也听见了，不出所料的话，韩晨曦和余纵都听见了，毕竟，变异者的听力优于常人，你应该比我们更懂。”
M002故意朝呆呆愣愣的特殊丧尸看了一眼，“不过你放心，特特肯定没听见，至少保住了在弟弟面前的尊严。”
罗俊明：“……”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现在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你们在说什么？”攸关走过来，被M002用脚挡住，他乖乖站住脚，停留在一个还算安全的位置观察。
怪物身上凹凸不平，没有可以保护内里的皮肤，血糊糊的丧尸动物的身躯就像橡皮泥一样，一团又一团的黏在一起，竖在上面的尖刺刚要伸出来，就被M002斩断了。
它的嘴巴腥臭，嗅到活人的气息后立刻露出牙齿和舌头。
韩晨曦的触手缓慢地活动，将怪物又缠了一圈，吸盘牢牢压住那些包裹着尖刺的“花苞”。
攸关看向罗俊明的胳膊，罗俊明觉察到他的眼神不对，也低下头，差异地发现，在潜力爆发出来后，他肿胀的手消下去了。
也算是好事，至少被扎了一次后，他们知道丧尸动物的毒素不会立刻导致变异者死亡。
余纵很快就回来了，“降临者来了，就在五公里之外，从队伍人数来看，应该是从B市派出去调查我们行踪的那队人。”
沈岚风：“他们肯定听到了爆炸声。”
大型爆炸的声音能传出几十公里，更何况这场爆炸还引起了小范围内的山体垮塌，无论是声音还是引发的震动足以惊动外界。
*

第065章 穿一条裤子的关系
降临者的调查部队是在六十公里之外听见爆炸声的,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只发现一片废墟。
无法形容的气味飘在空气中，调查队长命侦察兵四处查看, 什么也没发现。
他走到垮塌的矿井前，发现气味是从里面飘出来的，血腥味和丧尸味夹杂在一起，令他生出一个诧异的想法。
招手叫来副队长，“你说他们会不会在矿井中压着？”
副队长看向堆积的黑石, “应该不会吧，他们当中可有不止一个变异者, 要从里面出来应该不难。而且我们之前路过这里的时候不是搜过吗, 我记得这个矿井外有铁门锁着。”
“锁着就进不了？”队长神色犹豫，抵达往星曜基地的安全站前，他们是抱着立功的心态去的, 结果逛了一圈, 只收获了几百具被动物蚕食过的尸体。
一想到回去后要面对林霄嘲讽的言语，和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他心里就气不过。
“用炸弹把外面的石头轰开！”
不多时，计算好爆炸角度的降临者安置好炸药，几声不算太大的爆炸声落下后, 山体没有崩坏的迹象。堆积在洞口的巨石碎成了小块, 自动滚落出来。
将拦路的石头搬开, 调查队长亲自走进去。
越往内深入，气味就越大, 而且鞋底的脚感也变得怪异。
副队长为他拿来手电, 看清巷道内的情况后, 两人迅速退出去, 在对方眼底看到了同样惊诧的情绪。
除了血就是模糊不清的肉块，里面到底发生过什么？
队长命人继续深入，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下属出来汇报说：“巷道内有个丁字路口，左右两边岔路径深大约二十多米后皆由石块阻挡，在我们听到的那阵爆炸之前，这里面应该还曾发生过一次爆炸，从石头缝隙的土质推断，时间至少在一年前。”
“所以他们不可能藏在岔道后。”队长严肃的皱起眉吗，“那些血迹呢？”
“我们在血迹中发现了大量的动物发毛和羽毛，从少量完整的肢体判断，这些动物似乎变异了。”
“变异？”队长转身盯着下属，“哪种变异？”
“丧尸类型。”下属说完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攥紧拳头，一想起里面那满地的东西就头皮发麻。
丧尸不会互相攻击，动物应该也是同样的道理。
它们自相残杀的几率很小。
既然这样，又是什么把他们伤成了这样。
是余纵他们吗？不，不太可能。他们是人又不是疯子，逃命路上专门留下来折磨丧尸动物做什么。难道还有另一批人在附近？
下属心里乱糟糟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调查队长将兜帽往下拉了拉，手捂着嘴再次走进去，副队长只好忍着恶心跟上。进去之后，他让副队长用相机拍照取证，又从地上的血液中取了样本。
副队长揣宝贝似的带着这些东西走出矿井，打算放去车上，忽然听见下方的盘山路传来爆炸声，山泥带着石头一起滑坡，堆积在唯一的路上。
紧接着，后方的山道也传来了爆炸声。
看着飞扬而起的尘土，副队长脸色大变，“埋伏，有埋伏！”
巷道内的人匆忙跑出来，有人不知道看到什么，惊慌失措的“啊”了一声，其余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什么东西？”
“它朝着这边过来了！”
“快开枪！”
失去了束缚的丧尸怪物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每一次跺脚都引得地面震动。
队长命人拿来单兵导|弹，第一发射|出去后，一条触手从矿井边的森林里伸出来，卷住丧尸怪物的胳膊扯了一下，刚好避开。
“有变异者在树林里！”降临者们两眼激得通红，简直像看见了杀父仇人，举起枪开始扫射。
韩晨曦缩在树干后，观察着怪物的一举一动。
为了把它暂时困住，余纵几人废了不少功夫。大概是被压制得太狠了，丧尸怪物将精力全都发泄在了降临者身上，以至于他们无法分出精力进树丛追捕。
数不清的触须在怪物身上扭动，它们的尖部慢慢竖起，在子弹集中飞来的瞬间弹射出去，和弹头对撞上。
降临者意识到这东西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厉害，立刻加大火力攻击，连队长也加入了战斗。
他爬到一个略高的小坡上，想要趁乱射击怪物的头部。刚趴下，一根触须绕到后方，扎进了他的屁股。
起初只是针刺一般的轻微痛感，他并没有在意，眯起一只眼睛重新瞄准。
瞄准镜中的怪物疯狂乱撞，那些打进它身体中的子弹，很快就被复原的肉挤出来。触须在半空中飞舞，总能精准的扎中猎物。
队长摇晃了脑袋，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出现花花绿绿的光斑。而且双腿难以挪动，沉甸甸的，有种说不出的酸胀感。
他努力支起上半身朝后看，屁股连带着两条腿全都肿胀起来，把裤子绷得紧紧的。
“操！”调查队长牙关紧咬，发誓要亲手杀了那只怪物。
“用炮筒！快去车上拿炮筒！”副队长在下方喊道，子弹的个头太小，对怪物的杀伤力有限，可是炮筒不一样，连续几枚发射出去，只要能瞄准就能将它重伤，他们便能趁机将它彻底杀掉。
在同伴的掩护下，几名降临者跑向装甲车，眼看着就要打开后箱，几根触手越过层层掩护，戳进了他们的眼珠子。
树林中，攸关从贺欢欢手里接过望远镜，手指收紧几分。
原来怪物的触手不只是用来麻痹猎物的。
居然是用来吸食脑髓的！
“你看到什么了？”贺欢欢把望远镜接过去，看了不到两秒就骂了一句，然后又把望远镜递给了罗俊明。
众人挨个看了一眼，脸色都和吞了苍蝇一样。
吸食脑髓只是第一步，那些触须以惊人的速度吸食完脑袋里的东西后，又将身体里的血肉吸走了，一百多斤的人类躯体，最后只剩下骷髅架子和外面的皮囊。
看到这一幕的降临者们怔在原地，有两名胆小的转身想要逃跑。
趴在高处的队长一枪打在他们脚边，中毒后的他心情本就不加，此刻更是暴虐，“逃兵必死！”
没有人敢再多走一步，可是丧尸怪物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害怕就饶过他们，眨眼之间，一根又一根触须扎进他们的身体中。
“都愣着干什么！开枪啊！”见下面的人站着不动，队长举枪朝上方开了一发。
怪物猛地扭过头，奔跑的动静将附近林子的鸟兽吓得四处奔逃，它一头撞上土堆起来的小坡。
队长感觉身上一紧，几根触须缠住他的腰身。怪物张开的血盆近在眼前，利齿开合间，队长的脑袋被整个咬掉。
十几根触须将尸体紧紧缠绕，尖部穿透皮肤刺进去，很快吸食一空。
“队长，队长！”副队长眼底充满了恨意，抢过一架炮筒扛在肩上。
空荡荡的皮囊被扔过来，盖住了他的视线，四周的惊呼和叫喊让他心里猛地一沉。副队长拽下那副皮囊，一束触手逼至眼前，从他的七窍插|入。
剩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一名长相凶狠的男人仇视的瞪着眼睛站在原地，见又有人想跑，他愤怒地大喝道：“一个都不许走！谁敢多走一步我就杀了谁！”
他深吸口气，昂扬的语气中带着必胜的希望，“前面的路被山石堵住，根本过不去！既然这样不如留下来把它杀掉，说不定还能博一条出路！”
“那鬼东西我们根本打不过！你让开！”
说话间，又有一个人死了。
“降临者的最高意志告诉我们，要清洗掉世界上的一切污秽，你们都忘了吗？叛逃者与那些肮脏的东西无异，战斗，或者去死，你们自己选。”
“涛哥，我们只是回去搬救兵，不是要逃跑，你放心，我们一定把林队他们带过来。”
涛哥的两只眼睛里爬满了血丝，他对这些贪生怕死的新人很失望。降临者的意志是所有降临者必须奉行的准则，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他上前两步，揪住其中一人的衣服，用尽浑身力量将他扔向怪物。
丧尸怪物将一名降临者从中间撕扯开，踩过落在地上的肢体，接住了被扔来的人类，触须如蛛网瞬间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先把这只怪物杀了，然后再去杀了变异者！”涛哥低魔怔似的，两只手胡乱的在身上摸索一阵。
“炸弹，把炸弹全部给我，我来杀了他。”
站在他身边正在开枪的降临者知道他要做什么，脸色微变，“涛哥，你……”
“给我，都给我！”涛哥的情绪很激烈，满脑子都是弟兄们被撕成碎片的画面，这种邪恶的东西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上。
那名降临者将身上的手|榴弹递给他，涛哥还嫌弃不够，转身要去车上拿时，被其他人绊住的怪物冲了上来，手臂一挥将偌大的装甲车掀翻过去。
涛哥被带得滚到一边。
他从地上爬起来，一看到那些触须和凹凸不平的身体就一阵恶心。
这样丑陋的东西没有资格留在世界上，他不但要把它杀了，还要把它大卸八块，用它的血来祭奠死去的兄弟。
“恶魔降临人间，赋予人类肮脏的外壳，神将终结这一切，我们至高的领袖终将带领我们走向圣洁和光明。”涛哥的话让他自己和其他人都受到了心灵上的鼓舞，身体里多出许多用不完的力量。
仅剩的几人看着他的膝盖，那地方在摔倒时在地上磨烂了，黑色的宽大长袍染满了弟兄们的血。只见他把黑袍脱了下来，放到地上，朝怪物冲了过去。
几人闭上眼睛，嘴里默念着送别词：“为勇敢而圣洁的灵魂致敬，我们终将在黎明之都会面。”
喃喃声从细微变得洪亮，他们朝涛哥看去，在他将炸|弹全部塞进怪物嘴里的瞬间，又一起闭上眼睛，将双手摊开举过头顶，就像在托举某样珍贵的物品。
丧尸怪物的脑袋在爆炸声中变得粉碎，降临者们进行了最后的扫尾工作，将身下的肢体切割分离。可惜之前拍照片的相机都被踩碎了，无法给组织提供新物种的证据。
“这玩意儿跟丧尸很像，爆头后复原能力也消失了。”
“打过它的枪老子都嫌恶心。”
“咱们把它烧了，还有刚刚那几个逃兵的尸体，把肉割下来吃了吧哈哈哈哈哈”
“那种低贱的人，吃了你也不怕闹肚子。”说话的人轻微一顿，猛地站起来看向树林。
其他几人这才反应过来，趁乱偷袭他们的变异者似乎没动静了。
降临者只剩下三人，而变异者加上同伙有十几个人，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们急忙返回装甲车附近，尽可能的多拿武器。
四周不知为何安静得出奇，连最轻微的风声都能听到。
三人紧紧靠在一起，不同程度的紧张。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有东西在草丛里。”
“安静！”
他们无法看不见的盲区，攸关他们却能用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
大约有十来只丧尸犬潜伏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嘴保持着张开的状态，喉咙里伸出的触须沿着地面往前“爬行”，突然缠住其中一个降临者的脚踝。
降临者吓了一跳，用机枪扫向自己脚边。
“小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可惜已经太迟，几人一起被丧尸犬们扑倒在地。枪失去了准头，大部分打向天空，丧尸犬受到的伤害极小。
其中一个还算幸运，子弹刚好打中丧尸犬的脑袋，刚挣脱出来准备救人，已经咬死一名降临者的三只丧尸犬一起扑上去。
它们一只咬住他的喉咙，一只咬住他的胳膊，还有一只将触须伸进了他的耳朵。
那名降临者浑身颤抖，嘴巴夸张地张着，眼皮不住的往上翻。
触须从他的脑子里钻出来后，又从皮肤下钻进肌理中，远远看去就像有虫子在里面蠕动。
藏在树上的攸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恶心的把望远镜递给余纵，“它们的进食方式太别致了，看得我想吐。”
李鑫良心里好奇得要死，却不敢开口。虽然在相处过程中对余纵已经没有从前的恐惧，可还是有些怯懦。
余纵斜睨他一眼，丢了个过去。
李鑫良险险接住，正巧看到降临者干瘪轻飘的尸体落到地上。他啧了一声，心说还好团队里有人武力值爆表，否则被这些东西缠上，他和安奇肯定是头两个被吸干的。
等动静消退，丧尸犬一一离开，大家从树上下来。
攸关看着站在下面的一群人，有点发愁。他现在两手抱着树干，脚下没有着力点。跟他一样进退两难的还有王秋天。
“咱俩真是难兄难弟，这种事儿也能凑到一起。”王秋天憨憨的笑，一点不愁下不去的事。
攸关：“这真的不值得骄傲，再等下去，丧尸犬就该过来了。而且我总觉得树林里还有其他没出现的丧尸动物。”
几十年下来，整个小镇早就形成了自己的生态圈。
正常的家禽走兽继续繁殖，掌握了如何对抗丧尸动物的生存本领。而已经变异的动物将它们当成食物，每咬死一只，很可能就会多一只丧尸同类。
两种生物都在“繁衍”，没有人能计算出它们的具体数量。
“柚子啊，我以前说过你是乌鸦嘴吗？”王秋天｜朝远处看了一眼，“我好像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罗俊明耳朵最灵，他抬手掐着鼻梁问：“两位，到底能不能下来，那些鬼玩意儿又来了。”
攸关装不下去了，求救的看着余纵：“大佬，能帮个忙吗？”
余纵看着像树懒一样挂在上面的青年，挑眉，“松手。”
攸关毫不迟疑，说松就松，正好落进余纵怀里。王秋天一脸羡慕，扭头望着力气最大的罗俊明，“队长，麻烦你了。”
罗俊明：“好说。”
声音落下时，王秋天圆滚滚的身体直接砸到了他脸上，颈椎差点就断了。
罗俊明狼狈的去推王秋天，“你快起来！”
王秋天从他身上滚下去，一脸愧疚：“罗队，你没事吧？”
罗俊明当然不能说有事，说了就没面子了，强忍着颈椎和腰部的不适，招呼大家赶紧上车。
长达八米的机械怪物从伪装的草垛中开出来，正在靠近的丧尸动物一下子静止，不敢轻举妄动。
攸关从侧面的小窗口看出去，正好和一只小体型的丧尸犬对上。
丧尸犬上半身压低，灰色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人类。伸手拍拍余纵的肩膀，攸关讨好的笑着说，“我想把它抓住。”
这辆车的空间很大，余纵习惯性地和攸关坐得极近。
手指顶开小窗口的盖子看出去，他颔首：“可以。”
M002冷嗤一声，没发现自己嘀嘀咕咕的话中有酸味：“他说什么你都可以，怎么没见对我这么好。”
林琅挑眉，肩膀轻轻撞上他：“你还小，不懂，这是爱情的萌芽。”
听到这话的攸关浑身一僵，往一旁挪了小半米，对余纵比了个手势：“男男授受不亲，未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往后我们保持距离。”
车内的气温骤降，冷嗖嗖的，余纵平静的眼眸内聚集起暗黑的情绪。
攸关没想到一个小玩笑而已，会引起主角这么大的反应，急忙哄道，“男人和男人之间哪里讲究那么多，穿一条裤子都行，何况是挨得近一点。”
*

第066章 他有毛病
余纵嘴上不说是否原谅, 动作却很迅速，很快就把那只小小的丧尸犬抓了回来。
丧尸犬呈大字型趴在地上，四肢被牢固的麻绳绑住。攸关看了眼安安静静的特殊丧尸, 除了最初在06基地时因为情绪失控造成过一点小麻烦，特特一直都很乖。
他依偎在罗俊明身边，僵硬的手指轻轻捏住男人的衣服，和攸关对视几秒后，他歪着脑袋, 眼皮半垂下去，目光似乎落在丧尸犬身上。
攸关用绷带把丧尸犬外凸的嘴缠好, 拎着它的耳朵迫使它抬头, “你们说特特能控制丧尸动物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到特特身上。
罗俊明摁住特特的肩膀，语气完全是在哄三岁小奶娃, “特特, 能对那只丧尸犬用精神力吗？哥哥害怕它，哥哥希望你控制它。”
被那双灰白色的眼睛盯久了, 很容易生出惊惧感，罗俊明脸上挤出的笑快要坚持不住了，正想换个表情, 特特忽然喊：“哥……哥……”
冰凉的触感落在罗俊明脸上, 是特特的手捧住他的脸。
罗俊明怔了怔, 想起很多年前的雨夜，弟弟因为怕打雷, 悄悄爬进他的被子里, 两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脸, 委屈又害怕地喊着“哥哥, 哥哥，我怕”。
他不明所以地望向攸关。
攸关摇了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特特的特殊，使得他的任何举动都带有研究性，攸关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哥哥……我……我保……护……你……”特特把脸埋进罗俊明的胸口，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孩，艰难而固执的抬起双腿，将身体蜷缩起来。
他灰白色的眼珠子往丧尸犬的方向转动，分布在皮肤下的黑色脉络爬上脖子。
看得出来，特特很吃力。
贺欢欢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是因为物种不同吗？”
攸关觉得没有这么简单，“特特是被丧尸咬伤后，通过自身的免疫生成了特殊酶来抵抗病毒。可丧尸动物和丧尸不同，它们拥有一定的智商，单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它们体内的病毒和丧尸的病毒有差别，至少丧尸病毒没能全部蚕食他们的大脑。”
“可是丧尸动物脑子里也有虫子。”王秋天看向韩晨曦，“对吧？”
韩晨曦点头：“嗯，我和余纵都看见了。”
攸关：“有可能是在感染后出了其他岔子。”
科学上的事，只要发生一点点小意外，最终得到的结果都会天差地远。攸关蹲下，尝试着将手放在丧尸犬头顶。
这只丧尸犬大概刚满月就被咬伤变异了，总体长也就二十公分左右，是真的很奶。
攸关将手拿开，望向其他人：“而且你们发现了吗，除了丧尸犬，其他丧尸动物变异千变万化，不统一。像之前有只鸭子，它的翅尖长出了爪子，另一只的翅膀却光秃秃的，骨骼畸形得像人类的手。”
“越说越瘆人……”林琅两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会不会和体型有关？”
攸关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如果把病毒比喻成一个改造工，工程的体量越大，改造工需要的能力越大，整体改造越困难。可如果改造项目体量小，改造工可以轻松驾驭，就能随意所欲的完成改造。
真想快点抵达B市，把小奶狗扔进实验室好好研究。
特特脸上的脉络一直没有消退，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抓着罗俊明的手突然收紧。
趴在地上的丧尸犬突然唧唧叫了一声。
没错，不是犬吠或者丧尸的嘶吼，而是唧唧叫。
唐七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拼命挤进两个兄弟之间。刘义距离最近，“卧槽”一句蹲下去推了推丧尸奶狗的脑袋。
丧尸奶狗像是感应到特特的精神操控，十分排斥，爪子上的灰白色指甲在车上剐蹭，发出咯吱的刺耳摩擦音，嗓子里的唧唧声变成带有威胁性的低吼。
没坚持多久，特特就放弃了精神操控，从罗俊明怀里出来，趴跪在地上，努力让视线与奶狗平视。
他呲牙，咧嘴，一气呵成，嗓子里发出丧尸独有的咯咯声。
罗俊明：“……”
安奇扶额，“这俩到底什么属性，一个是要奶不奶的纸老虎，一个是长着丧尸外表的幼稚鬼。”
李鑫良：“是三个。”
默认似的，大家的眼神齐齐转过来，停在M002的脸上。
对了，还有一个傲娇怪。
M002一一回视，脸臭得很。
攸关的胳膊从余纵颈后越过，覆在M002的肩上，“摸摸毛，不生气昂。”
温柔轻哄的语气，让M002从脖子一路红到侧脸。脸上越燥，他越要冷着脸，起身去了角落，用额头抵着车箱闷声道：“我睡会儿，谁都不许吵我。”
林琅坐到M002之前坐过的位置上，轻咳一声，给余纵使眼色。
在余纵心里，攸关身边的位置是属于他的，林琅的行为无疑是在侵犯他的领地。男人下颌线绷紧，两眼一闭，养神。
攸关叹为观止，不愧是父子。
攸关在摇摇晃晃的车内站起来，走到林琅和余纵之间坐下，“怎么？”
“如果B市环境可以的话，我和岚风可能会选择留下。”从还在研究所时，林琅的心愿就只有一个——安定。
他心里没有家国大义，只想找个地方和爱人平静地生活下去。
攸关觉得他想得太简单了，很多时候人做出的选择都是被动的，是环境、周围的人和事在推着往前走，“你们的通缉和我们挂在一起，你想定下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也是林琅心里最担心的事。
沈岚风扶着车顶走过来，把人拉回去，不知两人耳语了什么，林琅最终点了点头。
“说说正事吧。”罗俊明鼓掌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降临者的那支调查队伍在被全歼前，肯定已经通知了留守b市的其他人，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也一定早有防范。”
“而且他们在高速路口设置了路障，我们一出现就会被发现。”安奇抿唇想了想，“队长，我记得咱们上次去b市的时候，搞了一张地形图。”
贺欢欢对此也有印象，“有也没带出来啊。”
“我单独潜入，了解大概的地形后再做其他安排。”余纵的语气不容置喙，俨然已经在心里决定好了。
攸关认为必须时时刻刻让余纵感觉到来自世界的爱意，“林霄那个疯子撤走后说不定就待在b市，你要多加小心，别受伤。”
听上去平平无奇的语气，表现在脸上却是依依不舍。
余纵注视着他的脸，“要不带你一起去？”
“……”攸关，“谢谢，大可不必。”
余纵心里是真的在这么打算，他不想把攸关留下，总认为和自己在一起才是绝对安全的。这种认知根深蒂固，无法动摇，就像他之前介意攸关的那句玩笑一样。
世界上没有谁非得和谁绑在一起才能活下去，可他就是无法接受攸关的远离，哪怕只是半尺也不行。
攸关怕主角误会自己的贪生怕死，跟队友不团结，解释道：“我跑得太慢了，遇到危险会成为你的拖油瓶。”
“你不是。”余纵眼中带着点执拗。
攸关看着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心里感叹纵纵真的好好啊，认真起来真可爱，爸爸好想抱一抱摸一摸你的小脑袋。
下午太阳快下山前，装甲车停在距离b市大约50公里的加油站后。
加油站里也有丧尸犬，它们藏在阴暗的角落，畏惧于汽车的庞大没有上前。
攸关用绷带把丧尸奶狗的嘴巴和四肢缠得紧紧地，摁着它的脑袋和外面的弟兄们打招呼。
丧尸奶狗的牙齿磨出细微的响声。
攸关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礼貌一点，再叫扔你出去。”
沈岚风送余纵下车，一回来就听到这句话。他靠在车门看了攸关几秒，“你是想把它驯化成家养的？”
“试试看呗。”攸关喊出口号，“一切皆有可能。”
韩晨曦：“……”
他斜睨了眼小奶狗，下车去抻了个懒腰。
太阳正在下落，天边只剩下一线火红装点远处连绵的山丘。
他们已经抵达了平原地区，风沙和昼夜温差比之前猎鹰基地附近稍微好些。
韩晨曦眯起眼捕捉到余纵即将消失的一线身影，感叹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余纵的精力和体力好得有点太夸张了。”
“他是最完美的变异体，体力和精力好才是正常状态。”攸关语气带着小小的骄傲，“根据始祖人鱼的研究表明，人鱼的精神长期处于高度活跃状态，即便是睡觉，他们对外界的警惕也半点不会少。至于体力，说道起来话就更长了。”
韩晨曦对人鱼变异体很好奇，“你慢慢说，反正我们现在有时间。”
攸关挪到车门口去坐，“人鱼能在水里以最快速度游动至少十个小时，耐力和体力十分优秀，他们的肌肉不像罗队那样鼓胀，可是爆发力同样惊人，根据张卯他们从前的研究，人鱼的肌肉结构和人类的不太一样，肌肉纤维更强劲，而且会持续分泌一种特殊物质。”
“嗯，怎么说呢？”他仰头望天，想出一个词，“类似于兴|奋|剂，那种物质能缓解肌肉疲劳，促使他们持续爆发潜力，可是这一物质的生成条件和方式，人类这边至今没能取得研究上的突破。人鱼之所以处处充满了神秘，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体内的许多酶与人类不同，而且无法破解。”
沈岚风道：“一旦破解，他们就会用到人类士兵身上。让他们去对抗丧尸，夺回从前的生存之地。”
攸关没有否认，人类一直在致力于创造战争机器。
想到这里，他仰头问沈岚风：“你知道猎鹰基地在研究机器人吗？”
“不知道。”沈岚风道。
“机器人？”韩晨曦和其他人全都凑了过来，“什么机器人，你们之前遇到过？”
攸关：“嗯，而且很强。”
贺欢欢还记得那件事，要不是余纵及时赶到，掏出那只失败品体内的动能装置，他们到死都察觉不出异样。
刘义颤巍巍的举手，小声说：“那个，我好像知道一点。”
唐家三兄弟围住他，“没听你说过。”
刘义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上头交代的秘密，当然不能说出来。”
他清了下嗓子，被大家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大约两年前，我还没有正式加入兵团，张海山曾派遣一队人秘密前往星曜基地接一个东西，我当时就在队伍中。”
“与我们接洽的是一组科研人员，他们的制服不是变异体研究员那种白大褂，而是银黑色的，并且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猎鹰这边没有告诉我们东西是什么，那些科研人员也没有说，只是离开前再三交代务必轻拿轻放，不能磕碰，否则会发生爆炸。”
“东西的外包装大吗？”攸关心里有个猜测。
“不大，只是三个小箱子。”刘义道。
“你们说里面的东西会不会是驱动机器人的能量装置？”攸关说，“动能装置太复杂，按照猎鹰的科学水平很可能无法制造出来，于是就从星曜买过来？”
“还真是买的。”刘义道，“我们去的时候还带了一箱子金矿，足有500斤重，抵达后我们和星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另外两个机器人呢？”贺欢欢奇怪道，“我们当时只遇到了一个。”
那个失败品给大家留下了一点阴影，没找到那两个要是被猎鹰自己搞废了最好，如果没有，只怕会成为隐患。
“东西接回来后，我们就被召集起来签订了保密协议，后续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刘义啧了一声，“早知道有今天，当时就该把那玩意儿炸了。”
“哥，东西炸了你人也没了，你以为猎鹰会放过你？”唐七翻了个白眼。
刘义“嘶”了一声，作势要打人。
唐七急忙抱住脑袋躲开。
攸关一副沉思状，在心里呼叫系统，“25哥，你们给我的科学研究内容里没有包含机器人。”
【发放给你的都是公开或者半公开的科学知识，机器人项目连张卯都不知道，何况是你呢？末世生存困难，基地和基地之间相互猜忌防备，有自己的秘密武器很正常。希望宿主能尽可能的多多挖掘，为生活增添乐趣。】
“……”攸关叹了口气，对罗俊明道，“星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水很深。”
“可惜小黑和小白走了，要不然还能多问问。”安奇遗憾道。
想起那两人，林琅有点忧虑，“希望他们没有碰到丧尸动物。”
小黑和小白在林霄的队伍被消灭后，就向大家告别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
天光渐渐消失，夜幕降临，空气中的温度快速下降。
余纵纵身跳过电网，沿着山坡绕行潜入城市。
b市从前是政|治文化中心，马路宽广平整，高楼林立，丧尸的入侵带来了死亡，却没能完全破坏城市繁华的轮廓，只是让它的外表看上去多了几分萧条罢了。
一支队伍拿着枪自前方巡逻而过，余纵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哨岗点。
哨岗点由铁架子简单搭建，位置大约有十米高，由绳索和轮滑运输人上下。他暗暗记下这一位置和人员配置，消失在黑暗中，正式进入城市。
父亲在世时，余纵的生活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父亲过世后，他被关进了研究所。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末世前遗留下来的完整城市建筑群。
月亮升空，换了个角度看，像戳在建筑物顶部的针塔上。
余纵从一条巷子急速穿过，来到了一个中央广场。广场附近有从另一个入口游荡过来的丧尸，他们张着嘴僵硬地走动。
哐当一声，某种金属从角落掉出去，惊动了他们。
余纵看见有人从一家超市跑出来，钻进汽车后直接开车撞过去。两只丧尸飞了，刚落地，那辆车再一次碾上去，将他们的身体压得粉碎。
有一男一女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枪。
那名男性走到丧尸面前，见他们不但没死，反而顺从本能地仰起头想咬人，直接来了一枪。
紧接着那名女性也走上前来，将丧尸身上粘肉带血的衣服扒下来，带回到车上。
城市荒废得太久，流浪者们创造资源的能力又受到自身和环境限制，除了自己努力，他们还要不停歇的从其他人，甚至丧尸身上获取。
无论何人，只要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多一个人与流浪者抢夺生存资源。可以预见到，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在b市扎根。
余纵敛眸退回到阴影中，走了另一条路。
他的记忆奇好，能清楚地记下每个道路细节，包括所有商店、药店等的位置。
b市在当初丧尸爆发撤离的时候，轰掉了半座城市，余纵在深入后才发现，以城市的中心广场为界，剩下的半座城全是废墟。
废墟中，有人正在翻砖块。
他靠近，听见那人竟然在嘿嘿傻笑着自言自语，“我的，都是我的，我的，嘿嘿嘿全是我的……”
“喂。”余纵没有现身，以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冲那人喊道。
从面容看，他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口齿清晰，但是精神状态不好，回头时嘴角怪异的笑容没有收敛，变得更加夸张，眼珠子微微凸出。
他朝余纵的方向走去，余纵借着建筑物玻璃，看到在男人背后不远钻出来两个衣着干净的男性青年。
他们似乎一直跟着这个人。
确定那两人没有跟来，余纵握住男人的胳膊往里拽，让他面对着自己。
男人的精神世界混乱不堪，充斥着鲜血和惨叫，余纵把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暂时收进脑海。打了个清脆地响指，男人清醒过来，疑惑地看着空荡的巷子挠了挠头。
夜里三点，余纵回到加油站。
罗俊明正在值夜，而他不远处，几只丧尸犬趴伏在地上，虎视眈眈的看着。
它们饿了很久，口水从牙齿的缝隙流出来，很快就在地上积攒了出一小滩。
听见动静，几只蹭的站起来，发现新猎物和那伙人是一起的后，又趴了回去。
未免被发现，他们没有生火堆，其余人都缩在车箱内，将从安全站顺走的大衣棉被披在身上。
罗俊明抬头，男人的轮廓高大颀长，大约刚从高危地回来的缘故，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狂放，没来得及收敛。
一时间，他居然有点怕他。
“咳。”罗俊明整理好情绪，问，“怎么样？”
余纵在他旁边坐下，“情况有点复杂。”
“有多复杂？”攸关披着被子，从车内伸出一颗脑袋。
其余人也揉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他们下车围坐成一圈，特特和丧尸奶狗相互对望，一个眼神木讷呆板，一个充满敌意和戒备。
攸关手腕转动，让绳子绕到小臂上，把丧尸奶狗拖到自己旁边，“老实点。”
丧尸奶狗憋闷的将脑袋放到地上，颇有点生无可恋的味道。
远处几只丧尸犬看到这一幕，齐刷刷地又站起来，这是它们第一次看到同类混在人类群体中。
看了眼身边的奶狗，攸关伸手戳了它几下，又转头去看另外几只。它们露出利齿，试探性地往这边靠近。
所以这些动物不只有协同力，还有团结精神？
攸关对丧尸动物的兴趣越来越高，给丧尸奶狗顺了几下毛，“你乖点。”
一道影子落下来，将丧尸奶狗整个罩住，它一抬头便看见背光站立在跟前的男人。
余纵淡淡看着他，眸光森然。丧尸奶狗往后缩了缩，紧接着就被对方伸来的一只脚拨到了旁边。
男人挨着攸关坐下，面不改色的开始说自己窥探到的信息。
M002撑着额头，一头雾水的把脸转向另一边。
人鱼最了解人鱼，余纵这只大怪物刚刚分明是在跟一只丧尸动物争宠！
他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

第067章 灼热的梦
“b市的高速路口附近有近百名降临者, 林霄的确在里面，但总指挥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叫何塞的中年男人。何塞和林霄不太对付, 曾因为兵力布置问题发生过很严重的争执。”
“等等。”罗俊明纳闷，“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消息恐怕只有降临者内部才知道吧。”
“从一个疯子脑海中获知的。”余纵简单说了发现那名疯子的过程。
“那两人为什么要跟着他？”安奇觉得很奇怪，这个时代人人自顾不暇，谁会去跟着一个疯子？
脑海中的信息太过庞杂，余纵一边快速整理, 一边说：“疯子曾是这群流浪者的领头人，也曾是08基地的主负责人, 因和其他人理念不合选择带着家人离开基地。他们在b市呆了足有三年, 渐渐吸纳了不少人。可是前不久，降临者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平静。”
攸关听得有点紧张，往余纵身边靠了靠, “降临者一向和基地人员势不两立, 他们伤害了疯子的家人？”
“嗯。”余纵语气平淡地将脑海中信息叙述出来，“降临者抵达后不久就与流浪者发生过冲突, 他们当着疯子的面，残忍杀害了他的女儿，死后还进行了鞭|尸。”
罗俊明觉得不对劲, “降临者不会这么对待普通平民。”
余纵眸底浮现出一丝情绪, “他们在她的身上发现了研究所的记号, 然后将尸体和另外几名被杀掉的研究员一起挂在高速路口处。”
“什么记号？”
余纵看着攸关，“想知道？”
其他人也是一脸懵逼, 纷纷望着男人。
余纵从地上站起来, 攸关下意识的仰起头, 便看见男人将掖在裤腰里的衬衣撩起来, 解开了裤子前方的纽扣和拉链。
不是吧不是吧，主角这是喝了假酒，要发酒疯？
“……”攸关后退一步，指着那边的几条丧尸犬说，“纵哥，这里是公共场所，大小朋友们都看着呢！”
余纵淡漠地扫了眼丧尸犬和周围的人，“没关系，沈岚风他们都有，我只是想给你看。”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就这么简单。
攸关领会到了其中意思，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转头看向贺欢欢，发现这位性情豪放的小姐姐诶居然也害羞起来。她不自在的抓了抓头发转过身去，仰头看天。
贺欢欢忽然无比想念荣一婷，有小姐妹在，就有人跟她一起尴尬了。
衣物摩擦的声音传来，攸关眼珠子一转，视线随着余纵的手指来到后腰。
“你就给我看这个？”攸关茫然，“腰窝？”
“近点看。”
攸关依言凑近，余纵的左侧腰窝下有一串代码：M001。
不知道研究所用了什么办法，他们将字体刻在实验体的皮肤下。攸关的指腹贴上去摸了摸，字体有不太明显的凸出感。
体温差异的缘故，青年的手贴上来的瞬间，余纵就感觉到了那抹凉意。他腮帮子两侧的肌肉咬紧，眉心微蹙，“你做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好奇摸一摸。”攸关的手拿开，目光暗戳戳的滑向男人的腰身。两侧肌肉结实，形状修长，线条完美，衬得中间的脊沟十分养眼。
余纵整理好衣服，重新回身坐好，“荣一金、韩晨曦、沈岚风的编号都在同一个位置，还有M002的。普通人不会有，除非，疯子的女儿也曾经是实验体。”
“这就是他离开08基地的原因？”贺欢欢手捂着眼睛，手指分开一点缝隙看出去。
见余纵衣裤整齐，心里涌现出一股又失望，又庆幸自己没有被辣到眼睛的矛盾情绪。
“从碎片信息中推断，应该是这样没错。”余纵低头挽着袖子，继续道，“疯子情绪崩溃后，流浪者开始由他的弟弟暂时带领。那人与疯子不同，他贪生怕死，对降临者态度恭敬畏惧，为了避免双方再次冲突，他主动将收费站一带的地盘全让出去。当然，这一举动也引起了旁人的不满。”
“你说他们有内讧？”刘义两手放在膝盖上，两眼放光，“能从这点下手吗？”
“不能。”余纵面无表情。
刘义：“……哦。”
罗俊明带着小队在外面多次执行任务，很快就想通余纵为什么否定，对刘义道：“我知道，你是打算离间流浪者和降临者，让他们相互消耗。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流浪者在这种情况下，会站在降临者那边。”
唐家三人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
“因为降临者自备物资。”罗俊明说，“但我们的出现会直接影响到当地流浪者的物资，并且很可能引来其他人的追杀，打破这一地界的平静。与其想办法和我们斡旋，不如直接和降临者合作，早点把我们铲除，他们就能早点过自己的安生日子。运气好，降临者临走前还会给他们留下一些武器。”
“降临者有这么大方吗？”唐七盘着腿问。
攸关的手从余纵背后绕过，捏住丧尸奶狗的尾巴揉捏两下，脸上一派认真，完全看不出在干坏事，“可能是为了名声？”
罗俊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的确，降临者对科学家、变异者残忍至极，对流浪者的态度还算过去的。人活在世上，哪能处处树敌，降临者组织又不是智障。”
“照这样看来，只要他们舍得给东西，岂不是所有有流浪者的地方，他们都可以畅通无阻？”李鑫良道，“损失一点武器，能换来更多的方便，这帮人也不是心里只有杀戮的莽夫。”
看来从前对降临者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罗俊明点点头，问余纵：“还有别的信息吗？”
“整座城市共有63家医院，181座大小银行，1050家药店，以及345家超市。我粗略逛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基本已经搬空，医院内没有药品。你们之前说的那间病毒研究所的出入口全部从外部封闭，说不好里面是否有人或者丧尸。”
攸关的手指卷着狗尾巴，丧尸奶狗玩具一样被他在地上拖来拽去，大概是无力反抗，此刻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问：“病毒研究所距离我们有多远？”
“约30公里，省道和附近一些自建路我看过，全都被他们炸断了，所以我们必须经过高速路口。要想不惊动降临者，就只能弃掉装甲车。”余纵看了眼身后的庞然大物，这辆车外壳防弹，又是太阳能作为动能，舍弃它相当于扒掉大家身上的保护壳。
攸关撑着下巴，扫了一圈众人的表情，很好，全都卡壳了。
王秋天打了个哈欠，“明天再说吧，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有点子了呢？”
“除了睡就是吃，懒死你算了。”李鑫良说完爬进车里，两眼一闭，后仰躺下来，“我也想懒死，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能给我这个机会。”
“滚进去点，别挡路。”安奇用拐杖去戳李鑫良的腰。
李鑫良痒得哈哈大笑，卷着被子滚到最里面。
罗俊明看向攸关：“你也去睡吧。”
攸关提起绳子，将丧尸奶狗拖回到车里。余纵跟在后面，脚尖故意轻轻踩住狗尾巴。
感觉到不对劲，攸关停下，回头。余纵迅速收回脚，嫌弃的踢向丧尸奶狗的屁股：“你打算留下它？”
攸关：“丧尸犬的智商和正常犬类差不多，我想试试看能不能驯化。”
余纵看着那只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东西，“交给我吧，睡觉留它在身边不安全。”
丧尸奶狗似乎有点怕余纵，在攸关把绳子交过去的时候，像条毛毛虫一样拼命地往攸关鞋子蹭。
余纵冷酷的拖着它走向值夜点，与罗俊明坐在一起。
“也只有攸关才会喜欢这些。”罗俊明好笑道，“你，我，还有韩晨曦他们，哪一个放出去不是被人喊打喊杀，他倒好，一天到晚好像什么也不怕。”
“这样不好。”余纵说得没头没尾，罗俊明一时没听懂，“怎么不好了？”
三心二意，对什么都充满热情。
余纵含糊带过：“没什么。”转而与罗俊明说起降临者在高速路口外的详细布置。
攸关趴在窗口，看了大约有二十分钟才回去躺下。
用被子将自己裹成蝉蛹，两眼闭上，双手放于腹部。他想，纵纵的精力果然非同一般，傍晚出门浪到凌晨才回“家”，还能丝毫不带疲惫的跟队长说话。
这么可怕的精力和体力，万一以后有了对象，还不得把人折腾死？
攸关忧虑地咬着手指，决定从这一刻开始，他要见缝插针，只要机会合适，就不动神色的给主角灌输好的恋爱观。
至少要让余纵知道，对待女孩子一定要温柔，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必须要温温柔柔的。
这一念头盘旋在脑海中，形成一个旋涡。强烈的睡意袭来，攸关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很快就睡着过去。
四周一片安静，偶尔响起王秋天的鼾声。
迷迷糊糊间被吵醒，攸关翻了个身继续睡。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暖炉，他觉得热，手脚并用地蹬掉被子。紧接着，好不容易凉快点的身体，又被热烘烘的被子罩住。
后面的事，他就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强硬的箍住他的身体，把他关进了蒸笼中。灼|热的高温烘烤着他，身体变得滚烫。攸关就像遇到了鬼打墙，在巨大的蒸笼里四处乱转，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忽然，一阵凉风袭来。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天亮了。
今日天阴，灼热的气温被冷空气驱赶，空气中悬浮着淡淡的水汽，没多久，天上飘下小雨。
贺欢欢用手遮着额前跑上车，见攸关醒来笑了下，“你这一觉睡得也太沉了，马上就中午了。”
攸关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胳膊被冷空气包围，他打了个冷颤，“今天怎么这么冷。”
“寒潮来了。”贺欢欢抱着胳膊，仰头靠坐在武器箱子上，“末世除了丧尸，最烦人的就是天气，阴晴不定，我怀疑有一天地球会爆炸。”
她放松的表情一收，正色盯着攸关：“你说，丧尸病毒会不会是地球的清洗计划。”
“病毒扩散不是人类自己作的么。”攸关跪坐起来，把被子叠好。
发现四条人鱼之后，人类并不满足，他们想要更多的研究体，派出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极地冰川中挖掘。
最终却在千米冰层中“惊醒”了沉睡的病毒。
最初的丧尸病毒具有潜伏性，被感染的人不会立刻变异，被感染的科研人员毫不知情，他们立即带着大批设备潜入天然空洞中勘察检测。
大约过了两天，勘察工作告一段落，极地科学家们返回极地观测点后，病毒正式爆发。
有人不知道自己感染了病毒，连夜开车逃跑，最后登上了回国的飞机，致使整架飞机的人全部变成丧尸。
机场的大爆发是每个人心中的隐痛。
因为从这里开始，病毒扩散到了全世界。
前前后后不到三年，人类的生存空间仅剩二十几个基地，从前可以随意去到任何地方的人类，如今只能憋屈的躲在高大城墙圈起来的城市中。
贺欢欢也想起了这些糟心事，骂道：“欲|望真是万恶之源！”
谁说不是呢。
王秋天举着一只烧鸡跑过来，嘿嘿笑着道：“起来得正好，快吃，还是热的。”
下雨了，烟雾不会飘到空中去，沈岚风和林琅将抓来的几只鸡全烤了。三只大家分着吃，剩下两只裹起来，暂时放进了攸关的保险柜里。
王秋天将外面的包裹的叶子拆开，对攸关说：“沈岚风在附近洞穴里发现了一个野鸡窝，里面还有好几个鸡蛋，不过他没掏回来，说是有借有留，再借不难。”
攸关掰下只鸡腿放在嘴里，有淡淡的咸味，“他留了一只母鸡？”
“对啊，留着好孵蛋。”王秋天嘿嘿憨笑道，话锋一转，说到了变异者的编号上，“沈岚风的编号是A101，是不是说明他前面还有100、099？”
攸关：“是，只是其中百分之九十最后都沦为了失败品。算上罗队，目前所有基地的动物变异者至少有25个。”而已知的正在进行的项目还有上百个，不知要牵扯多少无辜的人。
“那人鱼变异者又有多少？”
攸关在脑海中搜了搜，“所有基地中的人鱼变异者加起来，总共有18个。猎鹰基地最多，应该是七个。”
贺欢欢：“也就还说，除了死去的田港，还有一个在外面？”
“嗯。”攸关吃得满嘴是油，都快顾不上说话了。
雨一下就半天，快中午的时候突然雨势变大。蜷缩在暗处的几只丧尸犬突然站起来，冲入雨幕中，紧接着，前方传来爆炸声。
“怎么回事？”正在烤鸡的沈岚风站起来，盯住爆炸传来的方向，“好像不是高速路口。”
大家在装甲车内汇合，余纵最后一个到，第一句便是：“会不会是荣一金他们？”
攸关：“他们不会这么倒霉吧。”
“有啥不可能的。”李鑫良道，“给他们留的上一个标记在十公里开外，如果真是他们，看到之后一定会想办法进入b市与我们汇合。”
安奇想不明白：“既然这样，他们应该走高速路才对吧。”
罗俊明撬开了武器箱子，给大家分发武器，头也不抬道，“他们一定是发现了安全站的枪|战痕迹，担心走大路会遭遇埋伏，于是想从小路进城。”
“那也太倒霉了点。”林琅从罗俊明手里接过枪，“但愿别真的是他们。”
攸关看着他孱弱的身体，“你的伤没事了吧”
“没有大碍。”林琅当初肚子上的伤很重，能活下来纯属侥幸。
“攸关和贺欢欢留守，其余人跟我走。”罗俊明下了命令。
“队长，我想跟你们一起去。”一想到战友们都在外面厮杀，贺欢欢的心就火烧火燎的。
“你留下来保护攸关和特特。”罗俊明的话提醒了她，队伍中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存在。
目送大家离开后，贺欢欢便带着攸关上了车，全副武装戒备。
攸关蹲在车里想了会儿，取出八把轻机枪架在车身侧面的小窗口上，用绑武器箱子的皮带打了几个结环。
他在结环上挂上钩子，分别固定在枪|械的扳机上。
轻轻敲了下前后之间的隔板，“欢姐，我们走。”
贺欢欢立马来了精神，果然是好兄弟，“好嘞。”
特特坐在副驾驶上，身上的安全带系得很紧，一听要带他找哥哥就特别乖。
黄豆大小的雨滴砸到车顶盖上，哐当作响，攸关看向脚边的丧尸奶狗，弯下腰，捏着它的耳朵往上拎了拎。
从高速路绕到省道贺欢欢花了二十分钟，抵达后果然在附近发现了血迹。
装甲车太大，开到一半就卡在道上。
攸关爬上车顶，用望远镜看出去，在道路一侧的玉米地中发现了余纵的身影，而在他不远后，是一群追兵。
攸关的手在车顶敲了几下，大声喊道：“欢姐，九点钟方向，把车开下去。”
汽车颠簸两下，压进了玉米地里。攸关在上面指挥方向，声音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急忙缩下去，“欢姐，东南方向有人靠近！”
贺欢欢急转方向盘，巨大的装甲车在玉米地中横扫而过，紧急停下。在那些人钻出来的瞬间，攸关用力拉皮带。
八把轻机|枪同时开枪，打得人措手不及。
闻到血腥味的丧尸奶狗开始嚎叫，疯狂的挣扎起来。攸关把它踢进武器箱子里锁好，看见有人想跑，他朝左方移动，飞射而出的子弹也跟着换了方向。
贺欢欢停车的同一时间，攸关松开力道，三五秒的时间，英姿飒爽的身影利落地补刀。
另一边，余纵将降临者引向深处，借着玉米杆的高度隐藏身形。
降临者们后背相抵，带有压迫性的脚步声就在附近，而四周的玉米也在晃动，他们却无法捕捉到对方的身影。
林霄给枪支换|弹，他胳膊上的骨头露了出来，伤势不轻。
八名降临者将他围在中间，其中一人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
一小时前，他们意外发现有人试图从省道进入b市，于是暗中埋伏在断路处，准备看情况行事。
车辆靠近时，有人一眼就认出来里面的人是星曜最新发布的通|缉令中的人，于是迅速调整计划。
刚准备开枪，那些人却像是车顶长了眼睛似的，发现了他们躲藏的位置。
紧接着一个炸弹就扔了出来。
林霄这人果断冷静，得知情况后立刻派了二十几号人过来，将面包车逼入田地中。
这些无人管理的田地一直在野蛮生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丧尸病毒也影响到了庄稼，长势比以前喷农药施肥还要好。那些该死的通|缉犯进入之后，弃车逃跑，就像老鼠一样狡猾的躲了起来。
他们进去搜索，另一批人从后面突然钻出来，火力很猛。
林霄收到降临者被变异者围攻的消息后，便亲自带人赶了过来。即便是眼下陷入逆境，他也丝毫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
在他眼里，这些都是蝼蚁。
蝼蚁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罗俊明、沈岚风，还有……”林霄咧嘴笑了，“韩晨曦。你们的大名我已是如雷贯耳。”
“反派死于话多没听说过？都要死了还在这里装逼呢。”韩晨曦讥讽，说完触手就朝林霄的方向袭去。
原本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林霄竟然以普通人之力，用枪杆将韩晨曦的触手戳穿了，牢牢定在地上。
韩晨曦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疼得咬牙切齿，触手的其他部位不断抽搐。林霄朝罗俊明几人的方向开了一枪，趁他们闪躲之际，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将韩晨曦的触手切了下来。
钝痛感冲得韩晨曦险些昏死过去，本能地把触手收了回去，他完好的手上，赫然多了一道血口。
血口边缘迅速泛黑发紫。
罗俊明：“刀上有毒。”
*

第068章 纵容
围在林霄附近的都是他的亲卫, 能力比其他降临者更强，发现目标后立即扣下扳机。
变异者们护着李鑫良等人躲避，罗俊明一回头, 肩膀被一只手按住。
是余纵。
他刚刚就站在后方，将林霄的一切反应看得清清楚楚，普通人的速度和力量不可能达到那种地步。
“林霄不大对劲。”余纵说道，“他身体可能被改造过。”
“他看着就是个普通人啊。”罗俊明感到不可思议，眼看着又一枚子弹飞过来, 余纵抬起胳膊，上面的坚硬鳞片将子弹挡了下来。
余纵：“让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也不要浪费子弹, 但也不要远离。”
“明白。”这一路，罗俊明一直在刷新对余纵的认知。
从前的他一直以为变异者都是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他们心里只有杀戮, 没有情感和太高的智慧。现在被啪啪打脸了, 余纵的克制冷静，敏锐果断, 有时候比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还优秀。
罗俊明从腰后取下对讲机，“消耗他们的子弹，不要暴|露自己, 另外杜绝外围的降临者接应支援。”
要先拔掉他们的刺, 再去攻击要害。
包围圈内, 意识到变异者的目的后，降临者的脸色变了。他们就像砧板上的鱼肉, 不反抗, 等来的只有死亡, 若是反抗, 他们的武器会很快被消耗掉。
“林队，怎么办？”一名下属皱眉问道，他低头看向手上的通讯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他们恐怕撑不到直升机赶来。
林霄舔了舔牙齿，黑眸眯着，他的手腕转动几下，骨骼里发出咯吱声。
他问：“药都在身上吗？”
“在。”
“即刻注射。”林霄看着静悄悄的玉米地，上面知道他们这次任务艰巨，特批了一批增强人体潜能的药剂。
通过实战比对，这种药在进入身体后能迅速激发人体的骨骼和肌肉力量，足够和变异者周旋一段时间。
藏在草丛中的安奇见势不对，对身旁的李鑫良道：“他们掏的什么出来？”
“好像是一个注射器。”李鑫良连忙通知了罗俊明。
罗俊明的回复是：“射击。”
李鑫良静心瞄准，子弹刺破朦胧的细雨直接打入进一名降临者的手腕，注射器从他手里脱落出去，掉到地上。
见他要去捡，李鑫良打算再来一枪，林霄的人先一步反应过来，低吼着四处扫射。
那名降临者咬掉针头盖子，隔着衣服将针尖扎入肌肉中。这是他第一次注射潜能药物，身体内部像是遭到了攻击，每个细胞都膨胀继而爆裂，衍生出新的力量。
而余纵眼里，那人皮肤下的筋脉夸张的凸起，身上还算宽松的衣物变得紧绷，仿佛身体里的肌肉壮大了两倍。
和罗俊明变异时的样子很像。
“加大火力，给我使劲的打！”罗俊明一声令下，连同变异者在内的五六个人用力扣住扳机，一边移动位置，防止对方发现射击点反击，一边缓慢朝中心靠拢。
韩晨曦看了眼自己的触手，被伤到的地方溃烂得十分严重，低声咒骂一句，他用尽一切力量将触手变长，形成一个宽大的环带努力护住大家。
枪|弹无眼，降临者这边根本分不出空余精力注射药物，很快就只剩下林霄和那名注射过药物的下属还活着。
下属伤得很重，膝盖和胳膊、肚子多处受伤，就连耳朵都被打掉了一只。
林霄扣着他的肩膀，“撑得住吗？”
“队长放心。”下属眼底没有丝毫恐惧，反而闪烁着精亮的光，仿佛接下来即将发生一件对很光荣的事情。
他以后背替林霄挡住子弹，护着他突围。
药物带来的疼痛尚未褪去，子|弹击中肉|体的疼痛接踵而至。
他疼的眼底腥红，嘴角却在笑，只要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只要队长能赶上直升机，他们就能把变异者的消息送出去。
这些杂碎不配活在世界上，哪怕用他的命去交换除掉他们的机会，也在所不惜。
看着身旁一路护着自己的下属，林霄眼底的恨意愈发浓烈。听到什么动静，他推开下属朝左面迎上去，匕首划过的瞬间，余纵的身影暴|露出来。
林霄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厌恶的啐了一口，匕首一转从袖扣中滑出一把手|枪，保险是打开的，扳机扣下的瞬间子弹冲向余纵的眉心。
他眼底的阴狠刚浮现出来，就换成了错愕，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对方竟然用胳膊生生挡住了。
林霄甚至听到了子弹撞击到骨骼的声音。
余纵将子弹从肉里抠出来，单手扣住林霄的脖子，掌心带着子弹拍向他的额头。
挣脱之下，子弹拍进了林霄的脸。
他疼得面部的肌肉颤抖，低吼着抱住余纵，出拳的速度很快。
渐渐地，余纵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他攥住飞来的拳头，膝盖猛地抬起击向林霄的手肘。
咔嚓一声，肘股错位脱臼。
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林霄的上下手臂骨头分别从中断裂，尖利的断骨从皮|肉下刺出来。
余纵觉得不够。
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田港浑身的伤，和他死后被丧尸动物舔舐的画面。
变异者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从来没有主动去伤害过任何人，得到的却是无尽的残忍和厌弃。
到底是谁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余纵脚下一转，用后背将林霄顶起来扔了出去。凌厉的身形闪过，眨眼之间逼近，单手攥住林霄的脖子将其狠狠砸向地面。
他骨骼比常人更加坚硬，连续几下下来也只是后背淤青。
林霄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他得意于降临者的潜能药物，有了这个他们可以对抗任何一个基地。更加得意的是，余纵竟然没有直接杀死他。
早就知道余纵的父亲是曾经闻名全球的生物学家。
传说余项教授善良宽厚，教出来的儿子是个小天使。后来小天使被关进实验室，明明有强大的武力值，却不愿意从研究所逃出来。
林霄认为他被驯化成了一条不敢咬人的狗，在生命没有受到绝对威胁的情况，他不会主动去杀害任何人。
他笃定余纵不会立刻杀了他，笑着的嘴角几乎咧到耳朵后。
谁知，余纵竟然也对他笑起来。
“刚刚断了你的左手，现在该换成右手。”
林霄的胳膊被五根手指牢牢握住，不过是轻微收紧罢了，他却感觉清晰感觉到内里的骨头呈粉碎性骨折，坚硬的骨骼碎片深深扎进肉里。
“啊！”惨叫声溢出来，林霄对变异者的仇恨到达了顶峰。
他用最后的一点力量抬起腰和腿，剪住余纵的脖子将人撂倒。翻身坐起，双臂无法使劲就脑袋去撞击余纵的头部。
余纵仿佛一具感知不到疼痛的石雕，而林霄更像是一个卖力表演的跳梁小丑。意识到自己无法对对方造成半点伤害，林霄有些慌了。
他的匕首在打斗中丢失，枪也在被折断手臂时候掉落，如今的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能对对方造成上伤害的武器。
余纵抬起一只手掐住林霄的脖子，翻身对调了两人的位置。
他居高临下，轻蔑的看着林霄，手指上延伸出的指甲从他眼睛上滑过，皮肤裂开，露出了下方的红肉，血开始往外漫延。
林霄最初是能感觉到疼的，可当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他的疼痛感也变得麻木，嘶喊的声音沙哑到极致。
已经做完收尾工作的罗俊明带着其他人过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血腥的画面。
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玉米地，而余纵浑身是血，手指被尽数染红。他眼神阴沉，脸上不带丝毫情绪，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M002从另一个方向赶来。
荣一金和荣一婷受了伤，周叔伤得最重，肚子上中了好几枪。解决掉追兵后，他将人暂时留在那边，独自赶来增援。
没想到会撞见余纵这样可怕模样。
见谁都不敢上前，M002忽然喊了一句：“攸关。”
余纵切割林霄大腿的手一顿，眼神中的阴戾迅速褪去，他低下头，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沾满血的双手。
“攸关的名字真好用。”M002嘟囔一句，对余纵道，“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他了，他和欢姐都很好。”
罗俊明回过神，忽然觉得嗓子很干，用力吞咽几下。
他的视线仔细扫过林霄千疮百孔的身体，发现这些伤口的位置，与田港受伤的地方一模一样。余纵不是在发泄心底的杀戮，而是在为田港报仇。
余纵站起来，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穿过玉米地去到小溪边洗手。
M002跟在他屁股后，小声道：“我不会跟攸关说的。”
余纵看了他一眼，“说了也没事。”
M002：“哦，那你放心，我一定告诉他。”
“你可以试试看。”余纵把手放入溪水中，流水带走了上面的血污，意外蹭出的伤口迅速复原。
M002偷偷撇嘴，蹲下来一脸诚实地对余纵说：“我最近新学了一个词语，觉得很适合你。”
余纵连眼睫都没动一下。
M002自顾自地说：“精分。”
“……”余纵冷笑看着他，起身后半垂的眼眸带着轻微不屑，“那你什么，精分二代吗？”
背后传来噗嗤一声，有人拨开高高的玉米杆走出来，是荣一金。
多日不见，荣一金有些邋遢憔悴，衣服上破了好几道口子，锁骨下方还有一个正在愈合的弹|孔。
“你们俩也太幼稚了，小学鸡吵架吗？”荣一金蹲在溪水边，压低上身去清洗胳膊上的伤口。
一个不察，有只脚从后面踹上来，他整个人呈□□姿势扑到小溪对面。
等他起身，那两人早没了影子。
“操，到底是谁踹的我！”荣一金草草拍了身上的泥，追着两人的背影跑，与大部队汇合。
看着躺在地上，伤得不成人形的林霄，他挑了挑眉，吊儿郎当的吹了声口哨，故意用脚去碾林霄的伤口。
林霄痛得浑身抽搐，憎恶的情绪让他五官扭曲。
“你们这些杂碎，劣种，最高意志迟早会将你们诛杀殆尽，他会将你们大卸八块，用你们的血去祭奠我死去的兄弟……”
余纵的脚踩住他的胸口，迫使他无法移动。
林霄以为他还想折磨自己，故意睁大眼睛，不屈地死死瞪着他。因为角度和光线的缘故，余纵的眼睛宛如黑潭，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暗藏着汹涌的力量。
林霄只感觉自己被吸进了旋涡，一只手伸进他的意识中想要窃取什么。
想要窃取什么呢？
他的瞳孔忽然紧缩，“你……”
同一时间，余纵发现了他脑海中的屏障，手起刀落，将他的头割了下来。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罗俊明和荣一金来不及躲，被溅了一身的血。
荣一金觉得余纵在报复他，刚要发作，安奇拽了他一把，声音严厉，“别吵。”
余纵用指甲切开了那颗脑袋，原本该是大脑的位置，里面没有任何血丝。
乳白色的一团，是用足以媲美真物的特殊材质仿照出来的假脑。
荣一金目瞪口呆，惊讶得舌头打结，“这这这……”
“我就说，沈岚风之前明明说过他被星曜杀死了，死人怎么可能复活。”罗俊明看着余纵的手指从假脑中取出一个散发着荧光的柱状物体。
物体中装着荧光色的气泡液体，液体中悬浮着一个芯片，芯片两头延伸出的细如发丝的线穿过柱状物体，深入到假脑中，然后连接到各个器官。
整个科学工艺精细繁杂，前所未见。
余纵对M002道，“把攸关带过来。”
——
攸关在路上听M002说了一些，好奇心被勾得直痒痒。看到那具划得稀巴烂的尸体时，当即根据伤口形状判断出是谁干的好事。
啧啧啧，主角的报复心很强啊。
也很重情谊。
这一看就知道是在为田港报仇。
攸关目不斜视的经过，一脸见过世面的淡然。
他弯腰，看向躺在余纵掌心的东西，“降临者的科技已经发达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然后小心的接过来，仔细翻转观察。
柱状物体是整个大脑的核心，负责记忆、储存、分析、以及判断等多项职能。而当初降临者救走被变异者杀死的林霄，目的是为了获取星曜基地的信息。
所以芯片里的“意识”很可能是林霄本人的。
他的身体死了，可是意识以另一种方式，寄托于机械载体活了下来。
跟张海山靠寄生虫方式存活异曲同工。
“星曜基地兵团的人，身上有什么无法磨灭的印记吗？”攸关看着罗俊明问。
罗俊明仔细想了想，“听说星曜兵团的人身上都会有烙印，表示誓死忠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攸关对M002说：“扒开衣服看看。”
“就喜欢命令我。”M002嘀咕，随后便感觉一只手落在自己的头顶轻轻抚弄两下。
他僵硬的脖子骨头都软了，扒衣服的双手比最锋利的尖刀还利落迅速。
衣服袒露开，他们在林霄身上发现许多大大小小的平整伤疤，并且于腰侧发现了一个圆形烙印。
烙印的团是一个四角星。
看来之前猜得没错，机械“意识”和身体是成套的原装货。
攸关说，”星曜基地肯定是在确认林霄死亡后，才把人丟出去的。”
余纵捕捉到他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你怀疑这具身体有问题？”
攸关：“对，沿着伤口切开看看。”
跟来的贺欢欢听到这一句是由衷的佩服，记得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攸关还是一个看到丧尸群会吓得僵硬的弱鸡。
余纵食指的指甲刺入一道疤痕，沿着痕迹划开，罗俊明伸手将伤口撑开。
下面是与常人无异的脏腑。
攸关指着林霄胸口的伤口说：“切那个。”
这一次有了发现，里面居然装着一个机械心脏。
心脏连接着各大动脉，完美代替了人类心脏。里面的起搏器没有停止运转，一个小小的红点正在闪烁。
“快扔掉！”余纵反应过来，捏住罗俊明的小臂往外一挥。
机械心脏扔出去不到一秒，就在半空中爆炸了。
碎片随着飘扬的雨一起落回到玉米地中，气氛也跟着凝滞。
李鑫良指着荧光的柱状物体道：“这玩意儿不会也爆炸吧。”
“这么小，应该不会。”攸关脑海中关于机械研究的内容非常少，猛地一下接触到高科技，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我想带回去研究，可以吗？”
青年仰着头，从余纵的角度看下去，显得眼睛又圆又大，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他抿了下唇，“可以，不过里面可能会有追踪器。”
不但如此，机械“意识”装置，还可能即时捕捉和反馈最新消息给终端。
攸关退了一步，“那我在这里拆开看看可以吗？然后毁掉。”
余纵依旧是那个答案：“可以。”好像攸关说什么他都会同意。
M002皱着张脸，嘴唇抿得紧紧的，十分不满。
他犯错误就是冷脸，甚至想揍他。
到了攸关这里，嗯，攸关那么优秀，怎么会犯错呢，就是错了余纵也会说没错。
他只会纵容！
“你小子想什么呢？”罗俊明看他表情纠结，揪住他的衣服往其他地方走，“跟我去找找沈岚风他们。”
沈岚风担心降临者的小头目逃跑，中途带着其他几人去了高速路口堵人。
他们刚到就发现了不对劲，这里作为营地不可能一个人也不留。
王秋天：“会不会有诈？”
沈岚风让林琅和其他四人留在原地，只身前往，穿过高速路口大门时，斜上方一枚子|弹打下来，在他脚边的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沈岚风两条腿的肌肉鼓胀，连续两次借力跳跃，成功趴在了降临者搭建的哨岗塔上。
见变异者手脚并用地往上爬，降临者朝下开枪。
林琅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喊道：“小心！”
沈岚风将力量积攒在两条腿上，抓住哨岗塔内的柱子，将身体带了进去，双腿正好将两名降临者从塔上踹了下去。
“岚风，他们想要逃跑！”林琅指向沈岚风的右手方，那边有个休息站，休息站外空荡的停车场上一架直升机正准备起飞。
罗俊明刚好赶到，“肯定是那个爆｜炸装｜置给这边发了信号！”
从他们的位置到收费站有将近一千米，他就是把两只手放在地上一起用也跑不过去。
沈岚风和罗俊明赶到时还是晚了一步，直升机已经飞到了五十米的高度。
看着机舱内那名肩颈上配有银环的人，沈岚风猜测他应该就是余纵说的叫何塞的领队，左右看了一圈，实在没有能借力助跳的建筑。
罗俊明快速爬上休息站的房顶，“借我的力，赶紧上来。”
沈岚风在平直的屋顶上进行了短距离的助跑，踩上罗俊明的交叉放于胸前的双手，在他起跳的同事，罗俊明的双手也在施力。
两方作用下，沈岚风的身体仿佛长了翅膀，跃起的高度刚好能抓着直升机的起落架。
陪何塞一起撤退的降临者来到舱门边，朝沈岚风连续开枪，为了躲避子弹，迫使沈岚风无立即爬进机舱。
就在他打算改变策略，袭击驾驶舱时，有人从下方抓住了他的脚。
低头一看，是自己人。
余纵踩着他的身体爬上来，纵身去到对面，用腿勾住起落架。
一下子来了两名变异者，降临者扣住扳机的手指没有松动，双脚不断后退。
就在他想转身去射击余纵的时候，对方的身体突然探上来，泛着寒光的利刃从他脚踝上滑过，连疼痛都没感觉到，人就已经跌到了地上。
他傻了眼，像是不明白自己的双脚和小腿为什么突然分成两部分。
疼痛迅速涌上来，降临者哀嚎痛叫，何塞听得心慌意乱，一脚把人踢了下去。
“想让我死，没那么便宜！”他冲进驾驶舱，打开舱门将驾驶员推了下去，用枪柄胡乱的砸向操作盘。飞机失灵，开始在半空旋转，何塞的眼底闪过得意。
能让两个变异者给自己陪葬，值了。
*

第069章 感恩的心
直升机斜着朝下坠落, 直冲对面的山丘。
余纵和沈岚风从后舱门钻入，之前倒地的士兵仍在哀嚎，双手轻轻按在小腿下的伤口上。看到变异者上来, 他颤抖地重新拿起枪。
太疼了，扣动扳机都困难。
最高意志说过，如果无法在有尊严的情况下保全性命，不如自行了断。
降临者看向自己两条腿，又看向朝自己伸手的变异者, 他双手扣住舱门，在直升机倾斜时任凭身体滑落出去。
“你们永远得不到自由和地位, 你们的存在违背自然, 最高意志会惩罚你们的！”诅咒的恶言在半空中回响，久久不散。
沈岚风抓着扶手，朝下看去。
降临者的身体戳在一个嶙峋怪石顶部, 两眼盯着上方的天空, 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沈岚风回头，发现余纵已经进了驾驶舱, 他想留活口没有直接下死手，正用胳膊勒着何塞的脖子。
何塞明显没有林霄厉害，只会一些普通格斗。在没有武器加持的情况下, 三两下就被彻底制服。
余纵踹开驾驶舱舱门, 跟沈岚风打了个手势。
领会其中含义, 沈岚风转身直接跳了出去，紧接着, 何塞就被推下了飞机。
他的身体被直升机带出的风吹得几乎要飘起来, 紧跟着, 强大的失重感就替代了那点浮力。何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恐惧过, 脑海中不可抑制的出现自己被摔得头破血流的画面。
这种感觉比直接被枪|杀更骇人。
从半空中落地的这几秒钟里，心里的恐惧被自己幻想出的画面不断放大，他开始后悔参加这次的行动。
余光瞥见周遭一晃而过的树梢，他知道，下一秒自己就会摔得粉碎，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预期的疼痛没有降临，他被一只手抓住，半挂在空中。
何塞朝脚尖方向看去，是那名蜥蜴变异者，他的手指正紧握着自己的脚踝，而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根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绳子，正将他的双脚和树枝绑在一起。
打结完毕，沈岚风从大树上跳到地上。
他拍了拍手看向远处，直升机撞进高速路边的山丘上，燃起一阵火光。
何塞哈哈大笑，“死了，余纵死了。”
沈岚风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你说谁死了，我看你们降临者才是毒瘤，好好的流浪者基地快被你们霍霍没了。”
何塞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更何况这份屈辱还来自他们最憎恶的东西，眼神像淬了毒一样，恨不得能一口将沈岚风咬死。
沈岚风无所谓的耸耸肩，“再瞪信不信我再给你巴掌。”
因为倒挂，他的脸很快就涨得通红，沈岚风就像故意报复，有一下没一下地踹他，让他像个风铃一样前后摇晃。
听见停在身后的脚步声，何塞怔了怔，紧接着便看见一名相貌出色的男人走到了他的正下方。
是余纵。
他竟然没死！
“不可能，我刚刚亲眼看见了飞机爆炸……”何塞不敢置信，不知想到什么，面目忽然狰狞，“恶魔，只有魔鬼才会不死，你们都是恶魔！”
余纵转身就走，何塞的咒骂声越来越不堪入耳，沈岚风听得额角青筋直跳，一拳打过去，人就晕了。
收费站外，几人见余纵毫发无损的回来，纷纷松了口气。
林琅上前：“岚风有受伤吗？”
“没有。”余纵给他指了个方向，“他在前面的绿化带里。”
林琅感激的点点头，小跑过去。王秋天跟在余纵身后往回走，见他一身干涸的血愣了下，“你受伤了？”
“没有。”余纵脚下不停，吩咐道，“你等在收费站门口，我们很快就过来。”
“哦。”王秋天乖乖停下，背着手站在原地。
朦胧细雨中，男人带血的身影说不出的孤独倨傲，却令人无法靠近。余纵身上的森冷不是短暂的，是从骨头缝里散发出来的。
让人想说几句关心的话，都要先掂量掂量。
唯一的柔和全给了一个人。
王秋天很佩服攸关，搞不懂他是怎么做到跟大佬嬉笑的。就是给自己一万张厚脸皮，他都做不到啊。
余纵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玉米地，大伙儿还围在原地。
攸关正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几个零件，在他对面，是被荣一金背过来的荣一婷和躺在地上休息的周叔。
荣一婷没有外伤，只是崴了脚，她歪斜着身体坐在攸关对面，细长莹润的指尖点点了攸关的虎口，“不对，你应该先拆这根线。”
攸关的手指移向另一根：“这个？”
“对。”荣一婷正色道，“刚刚那根应该是链接眼球神经的。”
机械“意识”装置太复杂，太高端精密，听说他们打算现场拆掉后就毁掉，荣一婷举双手反对。商量后，她跟攸关决定将大部件拆开，看看里面是否有跟踪器或者反馈部件，有就先拆下来。
两人的聊天内容听得旁边几人云里雾里。
见大家对高科技兴趣缺缺，韩晨曦颤抖地举起自己的触手，可怜巴巴地问：“现在大家都没事了，能不能先管管我？真的快他妈疼死了……”
“……”罗俊明轻咳一声，“抱歉，忘了。”
韩晨曦：“……”
路过时，余纵看了眼韩晨曦的触手，上面布满了弹|孔，毒素已经往上蔓延到五公分左右。
“需要切掉才行。”
余纵的声音一出，韩晨曦和罗俊明同时想到他折磨林霄的画面。
可怕归可怕，哪里有命来得重要？
韩晨曦蒙住自己的眼睛，脑袋别向另一面：“不客气，兄弟。”
余纵挑了下眉，右食指的指甲延伸而出，看得罗俊明后背发凉，只听见叭的一声，肥厚的触手落到地上。
韩晨曦痛得浑身颤抖，哭也不是，喊也不是，最后一扭头咬住罗俊明的肩膀。
M002蹲在两人身后，等韩晨曦的牙口松开，他大喇喇的扒开罗俊明的领子一看，那么重咬下去都没出血，皮不是一般的厚。
“罗队，你真棒棒。”M002对罗俊明竖起大拇指。
“……”罗俊明揉捏着眉心，“别学攸关讲话，阴阳怪气的。”
M002起身就走，很有个性。
罗俊明摇了摇头，想当初他失控发狂，就是被这么一个熊孩子拿捏住的。他接过安奇递来的镊子，开始帮韩晨曦夹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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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后后总共夹出来三十八颗，解除异化形态后，他的右胳膊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腕骨往上两三公分处仍有一部分小小的黑色腐肉。
罗俊明掰着看了几下，“让攸关帮你看看，林霄用的肯定不是普通毒素。”
话音刚落，攸关就过来了。
他跟荣一婷正在研究到兴头上，余纵忽然出现打断两人的谈话。听说韩晨曦已经严重到截肢的地步，攸关哪里还敢研究新鲜玩意儿。
被切断的触手没有消失，就躺在地上，攸关检查了毒素入侵的部位，很肯定道：“是高浓度的变异肉毒毒素。”
这种毒素在和平年代曾一度成为美容秘方，许多人并不知道，它是已知的天然与合成毒素中，毒性最强烈的生物毒素。
能引起肌肉松弛，甚至造成呼吸肌麻痹，进而导致死亡。
林霄用的是2.0版，浓度更高，蔓延方式却很刁钻，除了具有腐蚀性还有一定的潜伏期。普通人被感染后，会误以为伤口只是普通发炎。
降临者一定有自己的研究员，专门攻坚人体潜能和机械科技等。
只是不知道，星曜基地的机器人与降临者有没有联系。
攸关的目光转移到韩晨曦的胳膊上，要不是触手足够肥厚，断臂及时，现在毒素肯定已经蔓延进其他地方了。
“需要给他静肌注射，最好再配合催吐和洗胃。”
“那还等什么，去医院，我们马上去医院！”罗俊明背上韩晨曦就往装甲车的方向跑。
韩晨曦被颠得当场就吐了，罗俊明以为他毒发，跑得更快了。
韩晨曦：“……”
谢谢，我真的会死。
没了降临者的阻挠，装甲车很快就开了过了收费站。车内韩晨曦和周叔并排平躺在一起，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直犯恶心。
韩晨曦的毒性这次是真发作了，眩晕感加重了胃部的不适，接连又吐了两次。
他遗憾的看着吐出去的污秽，痛苦地想：之前的烤鸡都白吃了。
距离收费站最近的是一家大型私立医院，大约是距离流浪者聚集地较远，不容易获取物资的缘故，他们东翻西找后，在药房后面的冷藏室找到了几种遗留的药品。
攸关让刘义打开保险柜，指尖点过那些胶囊壳，最终取出一支透明液体。
是一种解毒剂。
攸关：“只能用这个试试看。”
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只能这样活马当成死马医。
韩晨曦眼前开始出现重影，瞳孔散大，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他张了张嘴，吞咽和说话已经变得很困难。
攸关让罗俊明将放平在地上，又让人找来注射器。
药剂进入静脉的瞬间，韩晨曦长长舒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攸关翻他的眼皮，瞳孔散大的情况没有好转，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样？”
“还是很模糊。”韩晨曦声音含糊，舌头似乎有点僵硬。
“他的伤口里的黑色没有继续扩散了。”贺欢欢惊呼道。
攸关看了一眼，心说不愧是变异者，只需要一点辅助药物，自身免疫就能竖起高墙，将病毒重新拦截。
如果换成普通人，就算被救下来，也要数月才能彻底恢复。
王秋天拎着两个瓶子从外面走进来，“这里还有两瓶氯化钠溶液，要不要？”
刚刚因为不知道需要的剂量，攸关只用了一半，他观察了下韩晨曦的反应，见他没有任何不适后，将剩下的解毒剂注射进溶液中，让王秋天过两小时给他扎吊瓶。
医院环境不错，接待的小楼两边是玻璃搭建的透明长廊，长廊尽头是综合门诊，从门诊穿过去便是三栋五层的住院部。
前后一共两座花园，植被茂盛得几乎要挤碎玻璃，钻进室内。
之前吃过变异动物的亏，罗俊明带人上下清扫一番，将前后大门全部锁起来。偌大的医院便成了临时的驻扎点。
“今晚暂时在这里休息。”罗俊明一进门就把决定告诉了攸关。
“我没意见。”攸关看向病床上的两人，“先让他们休养一下，晚几天去研究所也没关系。”
想起还有一个活着的降临者，他问余纵：“何塞人呢？”
“沈岚风看着呢，正往这边赶。”
为了防止何塞作妖，他的嘴巴被破布塞住，双手和双脚也被绑住。沈岚风可不想背着他或者抱着，拖麻袋似的带着他来到私立医院。
安奇过来给他开的门，待人一进来就喜滋滋的介绍：“这里是咱们的临时根据地，刚刚荣一婷去看过了，他们的发电机是好的，修理一下，围墙四周的电网就能正常使用。而且前后两个花园中有不少植被，咱们还有野菜吃。”
沈岚风：“都搜查过了？”
“放心，这里很安全。”安奇遗憾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距离病毒研究所太远。”
如果攸关真的要做研究，每天来往路程有将近四十公里，太远了。不说能源消耗，单是路上的安全就是个大问题。
两人说着话来到接待小楼，韩晨曦在输液途中脸色就好转起来，正拎着吊瓶要去卫生间，看见两人还举手打了个招呼。
沈岚风拖着人走进去，往地上一扔。
罗俊明走上前去，摘掉他嘴里的破布，“你是想主动交代，还是被动交代？”
何塞死咬着牙关，眼神冰冷，“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
罗俊明起身让出位置，示意余纵上场。
要从一个普通人脑子里获取信息，对他来说太容易了。余纵扣住何塞的脑袋，放出的精神丝轻易钻进他的大脑。
何塞感觉脑海昏沉，听见有人在问：“谁派你来的，有没有后续部队。”
“我们是单线联系，没有后续部队，除非上面接到我们的求救信号。”这些内容没有经过大脑的仔细思考，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不容他深思，那阵眩晕感加重了，就像有一根手指在里面搅动，一切都变得混乱。
“林霄明明死了，你们怎么让他活过来的？”余纵捏着何塞的下巴，不让他的目光与自己错开。
何塞两眼发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问话时余纵窥探了他脑海中即时反馈出的相关记忆，的确如此。何塞记忆中，林霄是突然空降下来的，而且上面交代过，无论发生任何事首先要保林霄的性命，是个非常重要的人。
“求救信号要怎么发出去？”余纵换了个话题。
“我们有特殊的联络频道，用无线电发送，接通后三声嘟响自动挂断，意味需要援军。”
“他们有没有在你身上装窃|听和跟踪装置？”
“没有，降临者是最高意志下派的使者，我们是绝对自由的。”
何塞将组织的秘密一个字不漏地说出来，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恐慌，可是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和脑子。
接下来换其他人问了几个问题，何塞一一回答。
问话完毕，罗俊明道：“他怎么处理？”
余纵松开手，任凭失去意识的何塞倒在地上：“不用管他。”
他对何塞实施的精神控制并不牢靠，让他保留一定意识来回答问题。何塞在问话即将结束时，意识到自己背叛了组织后后，他脑海中便涌现出最高意志的法则之一：
遭遇逼供被迫吐露基地秘密的人，被视为与变异者同等的低贱之物，须以鲜血浇灌，洗礼自我，以得到重生。
“怎么能不管呢？万一他跑了怎么办。”罗俊明无法接受，他其实不太信任余纵的精神控制。
毕竟余纵获取到的，都是身体的主人浮现于脑海的东西，那些东西可能因为记忆错乱和遗忘而不准确。
余纵笃定：“不会跑，他会自我了结。”
——
韩晨曦的液输完后不久，周叔就醒了，他撑着地面坐起来，疼痛让他呼吸轻微一滞，咳嗽起来。
余纵看过去，“周叔。”
周叔捂着胸口，在听见余纵站起身的动静后，他身旁似乎还有一个其他人，那人问了句什么，听声音是攸关。周叔偏了偏头，又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这屋子里竟然有丧尸！
“这，那……”周叔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得更加厉害，将所有人都惊动了。
余纵递了个水壶给他，周叔平复下来，接过来喝了两口。将未来及说完的话补充完毕，“那里怎么会有一只丧尸，你们带丧尸在身边做什么，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他不会咬人。”攸关走到周叔正对面，脚边是不肯配合走动，被硬拖过来的丧尸奶狗。
周叔扬起下巴，耳朵捕捉到攸关手里那东西的喘｜息声，“这又是什么东西？”
“丧尸犬。”攸关举起丧尸奶狗，“它很听话，不咬人。”
周叔无言以对，他伸手摸了摸，心想你小子都把它的嘴和爪子都缠起来了，它还能怎么咬人？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余纵会和这些人走到一起，还一路到了b市。
而且根据之前两人靠得极近的姿势判断，余纵现在似乎关系还不错。
周叔的伤口疼得厉害，没有太多精力说话，攸关主动给他讲了近期发生的事情。
“降临者跑了。”李鑫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扶着门快速说道。
他们搜查过，何塞身上没有武器，单靠两只手是不可能逃出医院的。
罗俊明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分派大家守住各个出入口。
不到十分钟，林琅就发现了何塞的踪迹。
人死了。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出不去，他在一间卫生间内，打破玻璃后用碎片切开了自己的脖子，并且在地上写下了一串文字。
罗俊明看向面容冷淡的余纵，心里惊骇于他的能力，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能力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而不是单单窥探一点短期记忆。
他不但从何塞嘴里掏出了信息，还触碰到了他心里的死念，“你为什么确定会选择自|杀？”
“在何塞看来，自己背叛了组织，跟你我一样脏。”余纵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人，“就算逃出去也不会苟活。”
贺欢欢：“降临者组织到底给他们洗了什么脑，像个邪|教。”
何塞的死亡像一场献祭，他跪在地上，上身趴在地上，两手伸直掌心贴地面。
攸关走上前，看向脚尖前那串弯弯扭扭的文字，“你们有谁认识这些吗？”
众人纷纷摇头，攸关又去问系统，系统直接装死。
很好，逃避问题说明这些东西与剧情相关，必须记下来。
攸关冲余纵招招手，“纵纵，过来。”
余纵靠近，视线顺着青年的手指落在血字上。
攸关：“能记下来吧？”
“嗯。”余纵只扫了一眼，就全记在了脑子里。
扶着墙跟来听了个全程的周叔傻了眼，他揉了揉耳朵，不敢相信在没有任何逼迫的情况下，余纵竟然会这么听攸关的话。
果然是救命恩情大过天。
周叔感到欣慰，有感恩之心是好事，说明余纵的内心还没有完全被仇恨侵蚀。
“这些文字太奇怪了。”贺欢欢蹲下仔细看，“就像……就像那些虫子。”
经她这么一提醒，大家也想起了丧尸以及张卯脑子里的寄生虫。
果然很像。
但这也可能只是巧合。
毕竟一个是文字，一个是能将活人变成丧尸的生物。
白天气温太高，尸体留在附近容易滋生病毒，刘义和唐七主动将尸体拖出去。他们来到大门口，解开上面缠绕的锁链。
“等等！”刘义压低声音，拽住真要开门的青年。
唐七透过门上的空袭看出去，一个丧尸晃荡着走过来，而在他身后大约几米处，还跟着十来只。
全部朝着医院方向来。
刘义用对讲机问：“罗队，有丧尸过来了，是特特在操控他们吗？”
一旁的唐七想了想，从刘义手里抢过尸体，使出浑身力气将其踹了出去。走近的丧尸被绊倒在地，扭过身开始啃食。
接到消息后，攸关跟余纵一起赶了出来。普通人无法闻到的细微气味，没能逃过余纵的嗅觉，他眯起眼睛看出去，在被淋湿的地面上，发现一些洇开的血迹。
是有人故意把丧尸引过来的！
*

第070章 渴望
距离医院二三十米开外的丁字路口, 一辆汽车疾驰而过。
发动机的轰鸣声引得丧尸回头，他们朝着那个方向嗅了嗅，没捕捉到想要的气息后, 继续追着血迹往医院方向来。
刘义：“肯定是那帮狗逼把他们引过来的！”
唐七懵懂：“谁？”
“除了流浪者还能是谁！”刘义用力戳他的脑门，“你小子以前蠢兮兮就算了，要是往后也这样，迟早要把自己害死！”
唐七胆小怕事又懦弱，没有主见, 做事情都是跟着刘义和两个弟弟。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有问题，可是改不了, 没办法。
刘义见他低着头脑袋不吭声, 气不打一处来，“你去叫人，我在这里看着！”
唐七转身就跑, 还一边回头看, 一只丧尸已经抵达了医院的大铁门，正伸手往里面抓。
——
“有丧尸！丧尸来了！”
“余纵！罗队！有好多丧尸！”
接待小楼里, 众人的聊天被疾呼声中断。罗俊明走出去，在门口刚好撞见往里面扑的唐七。
他问：“怎么回事？”
“那些流浪者把丧尸引过来了。”唐七艰难的吞咽了下，喘着气说, “好多, 好多……”
罗俊明把人推给跟来的李鑫良, 打算去查看情况。
余纵对攸关说：“我出去看看。”
“好。”攸关点头，便看林琅和沈岚风也开始往外走。
对面墙角的周叔已经睡着, 跟王秋天的鼾声正在合奏。而两米外的特特脸朝着门口方向, 鼻尖微动, 他在追逐哥哥的气息。
“哥哥, 要……哥哥……”
“走，我带你出去。”攸关抓着特特身上的绑带，将他拎起来站好。
今天的雨从白天一直下到晚上，寒风刺骨。贺欢欢走在最前面，微眯起眼睛看向铁门外，已经堆了十几只丧尸了。
雨声掩盖不住铁门发出的哐当声，把其他地方的丧尸也吸引了过来。
看着越来越多的丧尸，刘义一个头两个大，要想在不消耗任何武器的情况下停止这场骚动，就必须把立刻把这些丧尸都杀掉。
他反手摸向自己后腰的枪，打开保险后又犹豫了，枪声只会吸引来更多的丧尸。
“草他妈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一定让罗队一拳打死他。”刘义骂完浑身一僵，尴尬地看向突然出现在身旁的罗俊明，“队长。”
罗俊明拽着他后退一步，避开丧尸伸来的手。
他从靴子里拔出匕首，用力戳进丧尸的脑门。那只丧尸摔到地上后，立刻就有其他丧尸踩着他的身体，垫高了位置。
罗俊明对荣一金道：“去把电网打开，快！”
医院大门顶部有防盗用的尖刺，一只丧尸刚翻过来，身体就被几道尖刺戳中，悬在顶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手脚胡乱的抓挠挥舞。
罗俊明一拳将他打飞出去，紧接着第二只也爬上来。
没来得及出手，第三只踩着同伴的身体，直接爬到了第二只的后背，顺着对方的身体滑落到门内。
余纵拧断了他的脖子，将脑袋切开踢给攸关。
攸关蹲下来，用木棍轻轻一戳，里面除了发黑的大脑，什么也没有。他连忙让唐八找来一根试管，清洗干净后用木棍挑了一些样本放进去。
丧尸还在往里面爬，接连又掉进来几只，很快就被杀掉了。
流浪者弄的血是从城外一路滴过来的，捕捉到血腥味和动静的丧尸就和野兽出笼似的，飞快跑来，不到十分钟就把医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罗俊明火大：“管那么多呢，直接开枪，来多少咱们打多少！”
“子弹非可再生，用完了拿什么对抗基地？”余纵一个反问，将罗俊明给问住了。
罗俊明心情烦躁郁闷，胸腔内像是藏着一只横冲直撞的猛虎，催促着他出去杀戮。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容易控制，索性转身眼不见心为净。
滋滋的电流声在雨声中响起，绕在铁门和围墙顶部的电流随着雨水蹿到了其他地方，将紧贴在四周的丧尸打飞出去。
“草！”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余纵猛地回头，看到攸关跌坐到地上，神情痛苦。
他冲过去，捏着青年抽出的小腿问：“怎么回事？”
唐八才反应过来，颤抖声音说：“钻进去了，那只白色的虫子从丧尸眼睛里爬出来，钻进了攸关的小腿里！”
余纵掌心下，有东西迅速朝上方游走。
攸关疼得浑身发抖，他以为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想用脚将那半边丧尸脑袋挪开，完全没想到虫子会突然钻出来。
而且速度之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丧尸的死亡时间早就过了十秒钟，就算真有寄生虫也该死掉了才对。
是又进化了吗？
病毒结构单一，容易受人种、人群、环境等因素发生变异。可是寄生虫已经是一种生物，生物的进化最快也需要数年。
任何事物都不可能脱离自然规律，除非是外来生物，或者是像变异者一样被改造过。
亦或者，这种寄生虫一直在伪装自己。
从“病毒”形态起，就只是一种专门针对人类的伪装。
猜测终究只是猜测，攸关快速冷静，看向自己的小腿，它仿佛已经脱离了肢体，疼痛感知变得很低，但是一直在颤抖，内部的肌肉不断抽搐。
系统说过，他不会被感染，翻译一下就是不会被寄生。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余纵并不知道这些，当他意识到寄生虫想要钻向其他地方时，立刻就联想到了外面那些丧尸。如果攸关真的变成丧尸怎么办？
他就带他离开，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他要血自己可以割破手腕去喂他，反正伤口复原很快。幸运的话，攸关可能会成为特特一样，没有被完全控制的，还保留着人类意识的丧尸。
这样也很好，全世界攸关只会记得他一个人。
不用嫉妒他和旁人走得近，不用担心有一天他会离开。
心里阴暗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还是被担心的情绪压制了下去。攸关不能变成丧尸，也不能死，他要救他。可是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余纵根本没办法阻止寄生虫转移到其他地方。
强烈的无力感让他产生了一种很深的自我厌弃。
明明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却没能好好护住。
他还是不够强大。
眼底暗红色的光闪过，鳞片在瞬间遍布全身，从前与人类无异的耳朵上竟然也长出了细小的浅色鳞片。
抬头看向攸关的同时，这些变化也都停止、复原，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可以吗？”
就算知道自己不会变成丧尸，攸关也受不了一只线形的白色虫子住在自己身体中，他道：“你把它弄出来吧，我能忍得住。”
余纵单手箍住攸关的小腿，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下面骨头给捏碎。
遭到挤压的虫子蠕动得更加厉害，很快就被逐渐缩小的活动压成一团。黑色的指甲刺进去，迅速将它挑出来扔到了地上。
泥水将白色的虫子染成了黑色，须臾间变成了粉末，融入泥水中。
看着攸关白皙小腿流下的蜿蜒血迹，余纵喉咙莫名的干痒。他抿着唇，敛下眼底的神色，捏着青年的胳膊把人拎起来站好。
贺欢欢和其他人围在四周，“怎么样？”
青年的小腿流了很多血，赫然一个血洞暴|露在空气中。
“没事。”攸关疼得脸色发白，声音不稳，M002急忙背过身去，想让他趴上来背自己上去。
余纵挤过去，反手抱住攸关的腿直起腰，青年的身体失去着力点，本能地趴下去，两手紧紧勒着的余纵的脖子。
血腥味萦绕于鼻尖，余纵的身体开始燥|热，仿佛又回到研究所的玻璃鱼缸中，他像只发|情的野畜生一样，无法自控的产生了异样。
可是今天与之前又有些差别。
他渴望攸关的血，却并不想进行繁衍行为，无关欲|望，只是单纯的想摄取。
一路经历过的战斗不少，周围的人除了攸关谁没流过血？可他只对攸关的血有隐|晦的渴望。
回到室内，余纵将人放在墙边，扯过铺在地上的白色床单替青年擦了擦。那些血染到了余纵的掌心，他的心跳变快，口干舌燥的感觉更加严重。
忍不住舔了下嘴唇，“你自己擦，我去找点消毒的药品。”
攸关嗅到了空气中浅淡的海腥味，这种味道他只在余纵的发|情期和进化后闻到过，最近已经很少捕捉到了。
“25哥，他怎么了？”攸关嘶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附近的血。
【不清楚，想知道你可以亲自问问。】
攸关撇嘴，按照余纵的性格肯定问了也不会说，否则刚刚就不会走那么快了。
其他人回来了，见周叔跟王秋天还在睡，放轻了脚步声。
罗俊明问：“余纵呢？”
“帮我找药去了。”攸关仰头看着他，“唐七他们留在外面了？”
“嗯，虽然电网暂时制住了他们，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罗俊明烦闷的啧了一声，“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他们谈判，谈不好就只能撕破脸了。”
流浪者毕竟是先来的，又都是普通人类，如非必要罗俊明不想“恃强凌弱”。
李鑫良道：“我去上个厕所，顺便看看纵哥需不需要帮忙。”
发电机需要柴油供应，他们必须省着用，离开了生火的屋子，外面一片漆黑。
李鑫良摸着墙壁一路直走，到了卫生间，里面的水声哗啦，高大的漆黑身影立在镜子前。
余纵看着掌心，血迹已经清洗掉了，可是温热的触感还在。他喉头难耐的攒动，无法克制地凑近，伸出舌尖舔过自己的指尖。
好像还有攸关血的味道。
“纵哥？”李鑫良试探喊道。
刚刚信誓旦旦说来帮忙，可真到了独自一人面对余纵，他又忍住有一点害怕。
余纵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懊恼的同时，又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就好像终于做了一件强忍多时的事。
李鑫良不敢贸然靠近，一只脚往外面移，“纵哥，你在那里站着做什么？”
“洗手。”
听声音还算正常，李鑫良这才走进去，拘谨地站在余纵身旁。
医院的水太久没用，水管堵塞发出奇怪的声音，大约三五秒后终于有水流出来。李鑫良把手放到水龙头下，余纵的手突然伸过来，吓了他一跳。
“前面的水不太干净。”余纵说。
李鑫良尴尬地“哦”了一声，随即便又听见男人说：“你很怕我。”
“是有一点。”李鑫良努力放松身上的肌肉，自暴自弃，不打算再隐瞒，“我还小的时候看见过你杀人。”
余纵25岁，而李鑫良也已经二十出头，往前推算李鑫良的小时候，余纵顶多也才十几岁。
“□□参观那次？”
“嗯。”仔细想想，基地的用心也挺险恶的，想从他们还小的时候起，就在他们心里建立起对变异者的恐惧和仇视。
李鑫良羞愧地抓了抓后脑勺，“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不是。”余纵道。
李鑫良以为他在谦虚，笑了笑，两人间不好的气氛一下子就冲散了。他洗了手，努力在黑暗中辨别了下，奇怪道：“你不是去找药了吗？没找到吗？”
“马上去。”经他这么一说，余纵又想起自己刚刚的行为。
不能让攸关知道，会被以为是变态的。
两人把医院内外翻了个遍，只在地下停车场的废弃救护车里发现一个医药箱。里面的药物早就过期，酒精和绷带还能用。
贺欢欢看看酒精，又看看攸关瘦弱的身板，“你确定要直接倒下去？”
只要一想起白色的虫子在自己身体里待过，攸关就浑身发痒，想吐，他张嘴咬住自己的拳头，用力点头。
贺欢欢狠下心倾斜瓶口，余纵在攸关咬下去时，忽然把自己的小臂伸过去。
在没有特意使用异能的情况下，余纵的皮肤和普通人类一样脆弱，他睫毛轻微颤动，视线停留在攸关的嘴唇下，洁白的牙齿咬进他的皮肤，渗出的血刚好沾到上面的唇。
激烈的疼痛令攸关眼前一黑，之后的痛感持续减轻。他维持着咬人的姿势，眼珠子往下看，浑身僵硬，嘴唇还抿了抿。
“呃……”他挪开脸，指了指余纵胳膊上的牙齿印，“流血了。”
“没事。”余纵捏着他沾满酒精的小腿看，问他感觉怎么样。
“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攸关面上不显，内心天啦噜，我居然把主角咬流血了！！！
剧透贴说过的，有人伤主角一分，他就还十分。攸关为自己心疼一秒，故意把脱臼的那只手伸过去卖可怜。
“你要咬回来吗？”他绿茶的眨眨眼，“没关系，我很能忍住疼。”
余纵把他的手按下去，“不用。”
攸关放下心来，见他还抓着自己的小腿不放，稍微挣动两下。余纵松开手，叮嘱：“这几天不要乱动。”
“好的哦。”攸关一脸乖巧。
折腾一晚上，该是睡觉的时候了，余纵就躺在攸关身旁的位置，两眼闭合，呼吸轻微平缓。
攸关翻身侧躺，两只手垫在脑袋下。
纵纵是真拿他当兄弟，居然拿自己的胳膊给他咬，咬流血了也不吭声。这么好的人最后却被逼到那种地步。
攸关悄悄抬起一只手，朝余纵的方向伸去，余纵忽然睁眼，看着那只手落到自己的肩上。
“睡不着？”
“想跟你说一句话。”
“说。”
“朋友一生一起走，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等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基地，自己的军|队，我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你千万别嫌弃我是个米虫。
我的终极梦想就是在末世当咸鱼。
“你有几个朋友？”
余纵这话问得刁钻，攸关从中品出一点阴阳怪气，怕得罪其他人，他凑到男人耳边轻哄：“朋友分很多种，你是最……最特别的那个。”
余纵垂下眼帘，抿直的嘴唇扯出浅浅的弧度，没被攸关发现。
他刻意压低声音，有点喜怒不变的味道，“闭眼，你需要休息。”
“好的。”攸关躺回去，将受伤的右手搭在左手上，一起放在腹部，很快就睡着了。
余纵侧身，视线被火光染上几分暖意，指尖捏住攸关的手查看了下，轻轻放回去，又来到攸关脸上。
触碰的动作太暧昧，他没有做，只是悬在半空描绘青年的嘴唇轮廓。
就是这张嘴，总是说出让他安心的话。
按下去会是什么感觉，是不是比他的性子还要软和？
“你干嘛呢。”M002的声音猝不及防。
余纵脸色骤然冷下去，起身扫向对面，“没睡？”
“你又不是不知道，变异者精力旺盛。”M002好奇追问，“你刚刚是想摸他吗？”
“……不是。”余纵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对M002打了个手势。
MA002什么也没问就先走了出去，一回头，发现余纵正在给攸关盖被子。
M002：“……”
还在研究院的时候，余纵偶尔会通过精神力指导他如何操控自己的能力。
记忆中，这个人说话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语气没什么太大的起伏。无论他是做错还是做对，余纵都不会将多余的情绪放在他身上，更遑论直白的批评或者表扬。
M002一度以为真正的人鱼都是像余纵这样的，没有人类的情感，也丧失了表达情绪欲|望。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余纵的所作所为不断刷新他的三观。
他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于是，在余纵出来后，他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没有得到男人的冷眼，M002只得到一句平淡的讥讽：“我只是单纯想对他好点，有什么问题？”
“那你就是双标。”M002口头没承认过，但余纵对于他来说就是亦师亦父，他也想被夸奖被照顾。
余纵：“哦。”
M002：“……”
“你都不否认一下吗？”M002气得直咬牙。
“你希望我骗你？”余纵因为身高，不低头看人时带着一点睥睨的意味。
M002生气道：“你这种说话方式，攸关居然也愿意搭理你。”
余纵沉默了，平静目光中潜藏的威慑力让M002意识到自己的逾越，他咬着下唇，委屈又害怕，倔强地不肯认错。
“你如果跟着我和攸关，接下来还会面临很多问题，怕吗？”
“不，不怕。”M002错愕地看着对面的人，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然后，头顶就就被一只大手按住，轻轻往下压了压。
是肯定，也是鼓励。
M002的眼眶泛起热意，咬住下唇的动作更加用力。这是有史以来，余纵第一次对他释放柔和的情绪，他呆住了，等回神时对面的人早就不见了。
他抬起手，碰了碰被摸过的头顶，咧开嘴兀自傻笑。
余纵去了大门口，唐家三人见他过来，急忙从地上站起来，整齐喊道：“纵哥。”
“情况怎么样？”
“有高压电网在，他们没有再靠近。”实际上只要医院里不再有动静，地上不再有血腥味，被电飞的丧尸爬起来后就会去其他地方。
余纵看着几人冻得发紫的嘴唇，“进去吧，这里我来守。”
“谢谢纵哥。”三人万分感谢，再冻下去就要成冰棍了。
余纵翻出铁门，披着夜色潜入市中心，来到最高的移动楼下。
上面有几扇窗亮着灯，他没有惊动守在楼下的流浪者，沿着大楼侧面徒手爬上去。
被太阳能电灯点亮的屋子里，男人正在和女人亲密的搂抱着在一起。
男人身强体壮，剔着光头，说话的模样带着几分得意。
“哥哥，那些异能者连降临者都能打败，何况区区几个丧尸，我听兄弟们说，他们把电网激活了，现在没有丧尸再靠近。”女人娇滴滴的声音里带着些担忧。
男人一巴掌拍在女人的屁|股上，大声道：“怕什么，降临者刚给了咱们武器，我们的多的是能对付他们的东西。”
“可是他们……”
“没有可是，来宝贝，亲一个。”男人的嘴唇凑上去。
女人眼底的厌恶稍纵即逝，脸上是迎合享受的神情。
忽然，她后颈一凉。
一道冰冷的利刃贴上她的细颈。
“别出声，出去。”余纵命令道。
女人拉好垮到肩上的衣服，跌跌撞撞往外跑，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
房间的窗户上被切割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圆洞，侧对着她的男人侧脸英俊，身形挺拔，而之前威胁她的利刃，竟然是从男人食指延伸出的指甲。
是变异者！
*

第071章 打牙祭
“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们的人可都在外面，你要是敢动我一下……啊！”
男人惊恐地喊出声, 拼命往后退缩，最终被沙发的扶手阻拦了退路。
那根黑色的，像细长钢刀的东西竟然是指甲！
变异者，变异者是怎么进来的？
这栋楼是流浪者的营地，每一道出口都有人戒备防守, 毫不夸张地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想到眼前的年轻男人很可能把他的人全部杀光了, 男人干脆在沙发上跪下来, 不住磕头认错：“大哥你饶了我吧，想要什么尽管拿，你你你……你就当我是空气……”
回想之前跟女人大放厥词的自己, 实在太蠢了。他怎么会以为降临者施舍的一点武器, 就能防得住变异者。
今天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并且接触到变异者, 外表与人类一模一样，异化出的肢体和怪物没有区别。
难怪人人都惧怕他们。
余纵：“和平相处，做得到吗？”
“做, 做得到。”男人连连点头, 想从他杀意的眼神中品出点什么。
余纵抬起手, 男人吓得闭上眼睛，耳边有冷冽的冷风刮过, 随即便是一声巨响。等他再睁眼, 面前的茶几已经成了两半, 塌在地上。
他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 过了十几分钟两腿还软得像面条。
又过了几分钟，他张嘴喊道：“来人，来人！”
对他忠心的几个小弟带|枪冲进来，一眼就看见窗户上的洞，冷风正呼呼地往里面吹，而他们的老大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余纵回到医院，罗俊明正守在大门口。
他在保安室中升了火，正用木棍挑起一根燃烧的柴火。见余纵进来，随口道：“去找流浪者了？”
“应该能老实一段时间。”余纵简单说了经过，顺手丢了一个小壶给罗俊明。
罗俊明抬手接住，放在耳边晃了晃，又不敢置信的揭开盖子闻了闻，“怎么会是酒？！”
这玩意儿太难弄了，他也只是在搜集物资途中碰巧喝过几次。
“顺来的。流浪者所在大楼里堆了不少物资，喝完还想要自己去弄。”
“谢了。”罗俊明美滋滋地仰头喝了一口，闭着眼睛“哈”了一声，“那明天我不用带人去谈判了。”
想起男人那副软脚虾的模样，余纵摇了摇头，“降临者临走前，除了武器一定还给他们留了通讯方式。”
罗俊明冷笑，“胆小怕事的人不可信，自然是谁能给利益谁就是大爷，我明白。”
快天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流浪者那边派人主动送来了邀约的口信，“我们老大说了，大家以后就在一个城市居住，能和平相处自然是好的，为了欢迎你们的到来特意准备了饭菜，邀请你们一起享用。”
罗俊明把人打发走后，回到接待大厅。
“去不去你们举手表决。”他抱着胳膊倚着门，冲特特招了招手。
特特僵硬着四肢走过去，依恋地拉着罗俊明的手，眼睛眨动的动作很慢。
罗俊明捏捏他冰冷的脸，忽然问攸关：“柚子，你说特特能恢复成正常人类吗？”
“说不好。”经过最近的观察，攸关发现特特的自我情绪控制其实很好，只要不受到过大的惊吓，不会突然丧尸化。
罗俊明叹了口气，扫向其他人：“还没想好？”
刘义苍蝇搓手，嘿嘿笑道：“队长，既然是请客，他们应该不好意思用素菜招待我们吧？”
唐家三人外加一个王秋天默契的吞咽着口水，巴巴望着。
罗俊明：“除了吃就没点别的盼头？”
“没了。”刘义揉着肚子，“自从出来开过荤，我就每天想吃肉。”
唐七：“馋死了，队长。”
罗俊明看向王秋天，王秋天强忍着食|欲道：“我，我减肥，不是很馋。”
罗俊明又看向贺欢欢和其他几个变异者，那几人表面淡定，眼底却充斥着对食物的渴望。
很好，不愧是一家人。
回头，罗俊明就把决定告诉了等在大门外的流浪者：“我们准时到。”
流浪者在城市里圈了地方养牲畜和种地，甚至种植了香料和部分调味菜，一顿饭做的色香味俱全。
刚到会面的地方，香味就勾得大家连连咽口水。
攸关舔舔唇，在首座的男人发话后，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流浪者如今的临时领导叫郑云，前任领导，也就是已经疯掉的那位叫郑风，两人是堂兄弟。郑风精神状态正常的时候，对郑云可谓是比亲兄弟还亲。
疯掉后，郑云本来想杀掉郑风的。
贺欢欢伪装八卦女，跟其他流浪者打听才知道，后来没杀掉的原因是，郑风知道怎么成为变异者。
攸关听了贺欢欢的转述后，陷入了沉思。
也不是没有可能。
出来的这段时间，他们见过变异动物，也见过被人鱼基因激化的丧尸怪物，而现在，就连病毒都在不断变异。
这个充满畸形的世界里，人类找到其他办法改造自己的身体，也不是不可能。
“我觉得不可能，可是他坚持说郑风一定知道，而且这件事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还暗地里嘲笑郑云是个蠢蛋，竟然相信一个疯子的话。”贺欢欢指了指依偎在郑风身边的女人，“还有那个女人是郑风的义女，他们说她背信弃义，曾经郑风对她有多视如己出，现在她对郑风就有多恶劣。”
郑云正在与罗俊明协商接下来双方人马的活动范围。
从字里行间可以感觉出，流浪者虽然表面对变异者不屑一顾，连带着攸关这个“异种之母”也不受待见，但心底里对特殊力量的野心是掩盖不住的。
否则也不会至今还留着郑风的命。
如今环境下，兄弟情分，父子亲情已经没那么重要，是很多人为了利益和活命，可以随时抛下的东西。
“那个人有透露郑风具体说过些什么吗？”
“没有……关啊，难道你也信这种鬼话？”贺欢欢用筷子夹肉吃，“如果真的有这种方法，余纵上次为什么没有从郑云的记忆力看到？”
“余纵看到的是短期和即时记忆，如果就连郑风自己都不知道他发现的事有多重大呢？”
贺欢欢：“如果不知道，郑云又为什么那么肯定？”
“疯言疯语中推测出来的？”攸关也只是猜测，郑云改变杀人想法的时间很耐人寻味。
“柚子，跟你说个秘密。”王秋天凑过来，说了跟贺欢欢一样的八卦。
紧接着，攸关看见罗俊明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就连余纵也挑了挑眉。
透露给贺欢欢的八卦可能是醉酒后的失言，二三四五六个人全都在告诉外人自家的秘密，那就有猫|腻了。而此刻的郑云在说完惊天秘密后，正贼眉鼠眼地盯着罗俊明，似乎在揣测他的心理。
“他自己也不确定变异者的事情，故意在套你们的话。”冷飒的女声冷不丁响起。
攸关三人一起转头，发现郑云的女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手里拿着一个行军水壶，里面装的是酒。
女人仿佛真的只是路过，说完话给三人各倒了一小杯酒，回到了郑云身边。
贺欢欢捏着酒杯小抿一口，“有点意思，看来他们内部矛盾很多。”
女人像个没事人一样，没骨头的软在郑云身边，手指在男人的胸口划拉着。
嗯，有点油腻。
攸关收回视线，感觉肚子里堆积的食物消化一点了，拿起筷子继续吃。
流浪者丰富的物资大部分是用来应对冬季的，平时并不是这样大鱼大肉。而且为了招待客人，老大还特意取出了珍藏多年的酒酿，一高兴，很多流浪者都喝多了。攸关一行人离开的时候，他们有的趴在桌上，有的躺在地上，睡得正香。
这里距离病毒研究所只有十几公里，攸关想去看看，余纵担心他的腿伤，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攸关也喝了一点白酒，已经上脸了，他站在原地叉腰看着余纵，“我没有培养基，昨天取的样本细胞很可能已经死透，我想去研究所找找营养基质，否则你杀再多丧尸，取再多样本都没用。”
余纵看进攸关的眼睛里：“你担心我白费力气？”
“差不多吧。”是咱俩都在做无用功啊大哥。
攸关：“你到底去不去。”
被关心总是心情不错的，余纵松口：“去。”
贺欢欢走在后面，跟王秋天说悄悄话：“以前听说变异者性格阴鸷嗜血，懂不懂就喊打喊杀，现在才知道，他们善变起来比女人厉害，想一出是一出的。”
“我也……”王秋天的话说到一半，瞥见走在周围的韩晨曦、沈岚风和荣一金，再一回头，后面是M002和罗俊明。
赞同的表情立刻变为不赞同，“千人千面，变异者肯定也一样，谁还没点性格了。”
贺欢欢一巴掌把人拍得踉跄，“怂死你得了。”
他们是开装甲车来的，周叔作为无法起身的伤患一直留守在车上，旁边还有一个木呆呆的特殊丧尸，和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
听见众人回来，周叔敏锐捕捉到了食物的香气，连忙将脸转向车门，首先听见的是荣一金的声音。
“哥。”荣一婷脚受伤，不方便挪动，有气无力道，“我快饿死了。”
安奇把连盆一起打包走的饭菜递上去，“专门给你带的。”
周叔要气死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围着姑娘转，就没人来管管他这个孤寡老人，“我的呢！”
余纵把手里的饭盒递到他眼前，周叔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灭了。
b市的病毒研究所是曾经的y洲之最，不但拥有面积最广的实验区，还具备各种最尖端的实验设备。末世之后，各个基地多次派人来过。
所以罗俊明对此行并不乐观：“我们小队上一次来的时候，里面还剩一些检测设备，另外就是一些不重要的实验器具，不知道这些对你有没有用。”
上一次来b市救援小队人员齐全，如今却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罗俊明神色黯然，特特的手放在他肩上，身体往下弯，看着男人低垂的脸：“哥哥……你……你在……难过……”
周叔差点喷饭，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丧尸说话。
荣一婷也愣愣地抬起头，“你们之前说我还不信，居然是真的！”
荣一金替她拿走嘴边的白米饭，“就是真的才可怕，咱们这群人全是重点目标，走到哪儿都是被狙的对象。”
“昨天没来得及问，你们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据攸关所知，周叔和荣一婷的伤都是遇到降临者之后才受的。
“没遇到什么人类部队，倒是遇到了丧尸潮。”荣一婷说完往嘴里扒了口饭。
荣一金接着道：“其实在你们吸引走了全部火力后，我们曾偷偷返回过猎鹰基地，帮一婷取落在铁皮屋里的东西，没想到倒霉催的遭遇了丧尸潮。听说那些丧尸是从城门口冲进来的，我们三个被人群一路推到进医院，刚好看见陈启彪的病床被医生推着撤离。不用我出手阻止，几只丧尸就冲了上去。那些医生胆子是真小啊，丢下人就跑，我亲眼看见陈启彪被活活咬死了……”
想起那惨状，荣一金摇头晃脑：“真是活该，而且从头到尾他女儿都没有出现。”
攸关：“陈亚沙当时在城墙附近和丧尸作战。”
荣一金一怔：“你怎么知道？”
“靠我们纵哥的精神力知道的。”攸关攀着余纵的肩，对荣一金道，“后来她用次声波制服了所有丧尸，其他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这就难怪了……”周叔摸向自己的耳朵，“当时我们都感觉到了耳鸣和眩晕，如果时间稍微再长一些，我们怕是没有命活着出来。”
攸关看向荣一婷：“你们回去取的什么？”
“做假肢的东西。”荣一婷笑眯眯地说，“以前在垃圾堆里捡到的钛钢部件，给安奇装假肢的时候，可以给他当关节使用。”
安奇怔愣地看着她，心里话太多，一时不知道该说哪句好。
荣一金吃味，用力捏着他的肩膀，“当时我不想回，我妹妹连绝交的话都放出来了，你小子哪儿这么大的面子，嗯？”
安奇发誓，荣一婷的这份情他要记一辈子。
“谢谢，我……”
“没事没事，以后都是一家人。”荣一婷摆摆手，被安奇泪汪汪的眼睛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清了下嗓子，回归高冷的姿态。
安奇偷看女孩一眼，觉得她脑袋上仿佛顶着光环，像天使一样美好。
装甲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遇到拦路的汽车和丧尸就直接撞过去。拐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副驾驶座上的刘义打开中间的隔板。
“后面有车一直跟着我们。”
“不用管，开你的。”余纵抱着胳膊稳坐在凳子上，“是郑云的人。”
“他们跟着我们干什么？”刘义一脸不解。
唐八站起来，打开顶部的窗口往后面看去，那是一辆很破旧的奥拓，目标很小，不易被发现。
“开这种车也不怕被丧尸围攻？”唐八说完，弟弟唐九也挤进了天窗，观察后得出结论，“那辆车改造过，你看它的前盖上长长的钢钉，还有车尾明显比普通小车更宽，顶部还有太阳能板，是为对付丧尸量身定做的。”
两人回到下面坐好，刘义说：“其实能像流浪者这样占山为王也不错。”
“你们是没看到他们惨的时候。”罗俊明显然想到不好的事，神色严肃起来，“有些基地兵团专门抢流浪者搜集的物资，还欺负妇女儿童，上面的人对这种事情睁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流浪者不是逃犯，就是犯了错被驱逐出基地的，要么就是自己不识好歹非要离开基地的，上头不觉得他们可怜，只认为是罪有应得。”
“老大，这些事情以前都没听你提过。”贺欢欢道。
“又不是什么好事。”
安奇：“难怪我们每次出任务都碰不见流浪者，原来是躲起来了。”
那辆奥拓一直跟在后面，直到装甲车抵达研究所门口。
攸关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似乎是个女人。
“会不会是之前跟我们说话的人？”
贺欢欢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戴着口罩和帽子，认不出来。”
周叔留下来看着车，右手是信号枪，左手是重机枪，一旦听见异响就胡乱扫射，不用顾及其他。
“放心，我耳朵灵着呢。”周叔摸摸结实的枪柄，笑得嘴角咧开，他有快二十年没好好摸过枪了。
余纵拍拍他的肩，对刘义几个人道：“刘义守在研究所门口，唐七你们三个每隔五十米站一个，确保发生意外时可以及时通报里面。”
“没问题。”刘义给哥几个丢了武器过去，今天酒足饭饱，真要遇到危险正好消消食。
罗俊明往腰上别了两把手|枪，对其他人道：“走吧。”
研究所大门上的锁链缠绕了很多圈，拆下来才发现，居然是三套锁链。
“没事挂这么多锁干什么？”李鑫良拎起锁链甩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研究所的和私立医院建筑结构相似，穿过花园后是一个正厅，进入便看见一个巨大的布满灰尘的黑色屏幕，下面是一张接待桌。
听见入侵者的动静，藏在桌子下的老鼠被惊动，一下子冒出来十几只，吱吱叫着四处逃散。
“兵分两路？”余纵问。
罗俊明看一圈四周环境，大约是建筑材料隔热的缘故，里面的温度比外面低很多，凉丝丝的空气让人心生不安。
他考虑片刻，“还是算了，一起行动吧。”
最后决定，他和余纵走在最前面，普通人走在中间，沈岚风和韩晨曦、M002守住后方。
左边的玻璃廊道外，是一片茂盛得可怕的绿化，树木高耸入云，藤蔓比人的大腿粗。攸关透过植物的间隙看向花园后的几栋建筑物。
听见他轻轻“咦”了一声，林琅也看过去，“你是不是觉得建筑群的组成，和私立医院一模一样？”
“是。”攸关数了数那几栋楼，连数量都和医院的一致。
“医院和研究所会不会是同一家公司？”王秋天问。
“看看再说。”攸关道，“如果是同一家肯定能找到相关的信息。”
他低头看向脚下，又回头朝后看去。
M002问他：“怎么？”
“脚印。”攸关绕开M002和其他两人，站在最后看向他们走来的那段路，全是脚印。
“这个地方流浪者没有搜查过吗？”攸关自言自语。
沈岚风也看向地面，的确，那些脚印全是他们的，没有之前留下的，“或许是以前来过，之后就再没来过？”
攸关回到队伍中间，问前方的罗俊明：“罗队，你们上次来是两年前？”
“差不多。”罗俊明脑海中有东西闪过，停下，“研究所易守难攻，流浪者为什么不选择在这里驻扎？”
平安无事的走出廊道，余纵转身对大家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单手按住眼前的紧闭的大门，罗俊明立刻拔|枪指向前方。
随着白色的门打开，浓厚刺鼻的灰尘扑面而来，同时混杂着一种腐烂的臭气。
贺欢欢捏着鼻子：“这味道和丧尸的好像。”
“……”李鑫良捏紧拳头，“你别乌鸦嘴。”
贺欢欢撇嘴，轻轻撞了下攸关的肩膀，“你仔细闻闻。”
要说嗅觉，罗俊明最有发言权，他转身朝斜后方的一扇门走去，耸了耸鼻尖，“味道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余纵示意他让到一边，发力踹门。
门板弹开后撞到墙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同一时间，里面被啃咬得差不多的新鲜尸体也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攸关只看了一眼那些牙印，就将其与脑海中的知识对号入座，“是动物变异者。”
保有人类意识的变异者不会吃人，只有失败品才会。
难怪外面的大门要挂那么多道锁链，原来是怕里面的东西跑出去。可变异者的能力那么强，区区的铁门又怎么拦得住？
“如果真有，住在b市的流浪者不早被杀死了？”林琅只看了一眼，就捂着嘴往后退了。
攸关摇了摇头，仰头看向面容冷峻的余纵：“纵纵，我们还往里走吗？”
一声纵纵喊得，大家莫名觉得余纵那张棺材脸柔和了下来。
*

第072章 啊啊啊想不出提要
“一部分留在原地, 变异者跟我走。”一番商量后，罗俊明宣布道。
普通人中攸关是带着目的下来的，他必须跟进去, 像个移动的大宝藏似的被人几名变异者簇拥着往前移动。
沈岚风回头冲林琅点点头，示意他安心，跟上小队。小队前方的走廊被透明的玻璃结构照亮，光洁的地板上开始出现血脚印，继续往前的那段走廊与玻璃廊道不同, 四面皆是壁垒。
而且外墙因为安装了消毒设备的外机，内里的通道被挤压的十分狭长, 光线也跟着昏暗下来。
他快步追上去, 被韩晨曦用触手挡住，“脚步轻点。”
沈岚风看向他的触手，被毒素腐蚀的伤口已经长好, 断掉的部分也长出了新的。
他刻意放轻动作, 抬眸时顺势看向前面的攸关。
青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的, 他身旁的M002用半个身体将人挡在后面，正警惕的看向四周。
最前方，罗俊明举起拳头, 示意停下, 然后看向了荣一金。
荣一金意会他的意思, 充当临时侦察兵贴着墙进入了前面昏暗的走廊。走廊不算长，推开尽头的大门便是真正的试验区。
门打开的瞬间, 室内和廊道的光共同照出了眼前的景象。
前方走廊左右和顶部全是深咖啡色的藤蔓, 它们似乎惧光, 正在缓慢地回缩进墙角的洞里。
攸关：“不愧是试验区, 连植物都这么厉害。”
“那也没有你牛|逼啊，一个普通人类被咱们这么多变异者保护，感觉是不是很爽？我听说你从张卯那里偷学了不少东西，现在又这么热衷研究……怎么，想当变态二代？”荣一金一路奔波劳累，终于恢复过来了，忍不住开始嘴贱。
不等攸关开口，M002冷冷怼回去：“关你屁事。”
攸关：“……”
荣一金：“我花力气保护他，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你可以现在回去。”余纵冷冷看着他，“要么就闭嘴。”
荣一金看了眼余纵的胳膊，跟他差不多粗，可是他的指甲比自己厉害，鳞片也比自己坚硬。又去看M002，那小子的人鱼特征比他明显，眼睛比他漂亮，耳朵还挺特别……好吧，首先他打不过这俩。
其次，如果现在回去，就意味着要和大家站在对立面，他没那么傻。
最后，要是被荣一婷知道自己因为嘴贱把所有变异者都得罪了，今晚可能要被打断腿。
综合考虑后，荣一金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我认错。”
沈岚风嗤笑：“别嘴贱，变异者的脾气都不怎么好，别逼着自己人打打自己，会让外人看笑话。”
外人指的是流浪者。
攸关：“大家是不是都听流浪者说了人类成为变异者的事？”
“你也知道？”韩晨曦道，“反正我和沈岚风是听一个胖子说的。”
攸关问余纵：“你和小二也听说了吗？”
“嗯。”余纵专注于前方的路况，没有回头。
攸关：“所以大家都知道了。他们故意把‘秘密’透露给我们，会不会就是想引导我们来研究所一探究竟？”
前面的实验区大厅内没有任何发现，罗俊明带着大家拐进左边的走廊，单手推开白色大门后，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全是尸体。
一些只剩下骨头，一些还剩一半肉挂在上面，还有一两具是新鲜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天。
经过长时间的荒废，大楼内的灭菌换气设备早已失效，许多尸体上有白色的虫子在翻滚爬动。几只被开门声惊动的老鼠从尸体肚子里爬出来，叼着红黑色的肉跑了。
大门上下有密封条，味道是一点没散出去，浓到极致的尸臭和血的混合味道熏得人两眼发黑。
余纵捂住攸关的口鼻，带着人迅速通过，到了这间房子另一面的小房间内。
“你在这里待着，我和罗队他们去看看。”余纵把M002叫过来，“你看着他。”
M002走进去跟余纵换了位置，抬手甩上门。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四面都是钢板，钢板上是数不清的没有规则的抓痕。攸关觉得这跟猎鹰研究所的变异者囚禁室很像，只是空间更小。
在钢板上敲了敲，竟然收到了回应。
嗒嗒，嗒嗒。
攸关又敲了几下。
嗒嗒，嗒嗒。
攸关皱起眉，想问M002听见声音没有，却发现他正仰头看着顶上。
顶部的天花板很轻微的颤动了下，意识到上面有东西，M002护着攸关推开门，刚出去，右手方一个黑色的东西贴着墙壁快速爬过来，直往攸关的脸上扑。
余纵冲上来，用掌心盖住攸关的脸，在那东西咬住他手背的瞬间，鳞片从皮肤下长出来，崩碎了它的牙。
怪物的四肢牢牢抓着余纵的手不放，想越过去爬到攸关的头顶。
咔哒一声，背后小屋内的天花板被刺穿一个洞，另一只小怪物俯冲而下，被M002一把捏住了身体。
余纵用另一只手拿捏住怪物，指甲穿透了它的腹部。见它还在挣扎，直接拧掉了脑袋。
攸关按住余纵即将踩下去的脚，让他把小怪物的脑袋切开，里面有白色的，细小得像一根鱼线的小寄生虫。
M002把自己手里那只的脑袋拧掉，放到地上，切开后脑袋里有同样的虫子。
攸关：“它们被病毒感染了，像那些丧尸犬一样，具有一定智商。刚刚我和小二在房间里听到的嗒嗒声，是它们故意弄出来好引我们离开房间的，然后潜伏在外面的另一只再趁我们不备，突然袭击。”
荣一金用手指戳了戳小怪物的带毛刺的腿：“八条腿，背部有绒毛，可是脑袋却像微缩版的人头，而且你们看，它长了牙齿。”
罗俊明定睛一看，可不是么，巴掌大的东西嘴里长满了三角形的利齿。
“是蜘蛛的变异体。”攸关在寄生虫死亡后站了起来，不经意间瞥见那堆血糊糊的尸体，急忙背过身，闭着眼睛自我平复。
荣一金不屑的嗤笑：“胆小怕事。”
刚说完就感觉到有人在死亡凝视，他僵硬地扭头看向余纵，轻轻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
荣一金的嘴贱是习惯。
每天都被迫做研究，他总要找个渠道发泄心里的痛苦和憋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对研究员和普通工作人员说些令人生厌的话，对方越是愤怒，他心里就越痛快，哪怕事后被狠狠整治也无所谓。
“你们过来看看。”沈岚风将其中最完整的一具尸体翻过来，正面朝上。
他指着上面的牙印道：“刚刚那些蜘蛛怪出来的时候，我以为这些尸体都是他们吃的，可是这些牙印和它们的口器形状对不上。”
M002比较凶残，直接捏起半个脑袋过来，将牙齿放到尸体上比对。
大小相差太多了。
“这些牙印和外面那具尸体很像。”攸关只看一眼，就逃避地仰头盯着天花板。
真是没出息，见过那么多尸体，竟然还没有彻底适应。
“25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主角那样，看到再恶心再惨烈的画面，都能面不改色。”攸关丝毫不怀疑，此刻就是给余纵摆上一桌饭菜，他也能一脸平静的吃下去。
【你不是主角，所以永远不可能。】
“……”攸关丧气的在心里叹息一声，再一次低头去看尸体，并贴心的在那脑海中给周围的尸体打上马赛克。
“你想干什么？”余纵握住他往前伸的胳膊。
“看看他身上的其他伤口。”攸关道。
“不用看了，他致死伤口应该是后脑勺。”沈岚风道，“后脑勺几乎全部凹陷了进去，是被硬物砸出来的，除此之外全是咬痕。”
这种环境对于嗅觉敏锐的罗俊明来说，就是地狱般的折磨，不得不走到门口去透气。
“走吧，不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他突然反手拔出手|枪，朝着前方开了一枪。子弹没击中目标，打在了一根柱子上。
“有个影子从前面晃过！”罗俊明说完，其余人立刻按照进来时的位置把攸关夹在中间。
他们离开这间屋子，又穿过一条宽敞的走廊，发现左右两侧全是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面凌乱不堪，到处是散乱的文件。
“不对劲。”罗俊明说，“上次来的时候，这些屋子里都是空的。除非，在其他基地放弃b市的这两年中，有人偷偷待在实验室中。”
攸关推开一扇门走进去，地板上的纸张很干净，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起身走向文件柜，里面空荡荡的，也积了一层很少的灰尘，和外面玻璃廊道中厚厚的灰尘对比鲜明。
“这里还有其他通道？”
“有。”罗俊明说，“除了我们进入的主通道，还有三个副通道。”
“藏在这里的人会不会是因为降临者来了，才突然撤离？”攸关望着众人，可是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地上仅有的几张文件是研究报告，关于基因分析的，而对象正是蜘蛛。
攸关：“那些蜘蛛很可能是人搞出来的。”
而且是在他收到系统奖励后的这些日子，否则脑子里不会没有相关信息。
攸关把文件递给余纵，余纵捏着纸张的手捻了捻，递给罗俊明。
他说：“闻闻。”
“……”兄弟，你没那个大病吧，我他么又不是狗！罗俊明心里妈卖批，表面配合，鼻尖凑上去用力吸一口气。
他品了片刻，“是花的味道。”
余纵：“能寻着这个味道找出碰过文件的人吗？”
“如果他在研究所内，应该能。”罗俊明的个子开始拔高，肌肉几乎要将衣服给撑破了，为了舒服三两下就把衣服撕掉扔到地上。
变异形态的他嗅觉比人类形态时更强，在四周闻了一圈，轻易捕捉到了那一缕微不可查的气息。
一行人追着气味来到了大楼的中心位置，是一个很大的，圆形实验场。试验场四周全是玻璃囚禁室，其中几个里面是已经干瘪的实验动物到尸体。
这里气味杂乱，罗俊明的嗅觉有点不灵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闻一闻。”说完人就快速走向左手边。
攸关有些佩服罗俊明，无论是对变异者的身份，还是对自己的能力，都适应得很快，没有过什么太激烈的挣扎。
系统突然冒出来：【你佩服的人好多……】
“瞎说，我最佩服的肯定是主角，跟他比其他的都得排在二线。”
【这样最好，你要一心一意为主角的未来谋发展，不要因为其他人冷落了余纵。】
“你放一百万个心吧。”
攸关正悠哉哉的和系统说话呢，胳膊突然被人抓住朝旁边扯去。
一根带刺的藤蔓从斜上方刺下，在他刚刚站过的位置砸出一个大坑。
余纵搂着人跳到几米远外，胳膊上的力道几乎要将青年的腰勒断。
“别走神，命不要了？”
相似的话余纵不是没有说过，语气比之前柔和了十倍不止。
“要的，要的。”攸关也软声回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看向天花板，原本的通风口盖子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成年人大腿粗的藤蔓。
罗俊明踩着窗台跳上去，抓住藤蔓的两根刺弓着身体往上爬，很快就分辨出天花板上有那种花香味。
在场的人都不如他皮糙肉厚，韩晨曦的触手在半空中挥舞，发现没处下手。他看了沈岚风一眼，“把你的棘刺亮出来，试试看谁的更硬。”
沈岚风横他一眼，反手从背上折下一根刚异化出的棘刺。
韩晨曦对他竖起大拇指：“狠人。”
“这一招还是余纵教我的。”上一次和余纵战斗，对方硬生生将他的棘刺抽出来，也是那次之后他才知道，棘刺和身上的伤口一样可以再生。
余纵将攸关放下，手臂上的鱼鳍展开，给M002使了个眼神，两人一起朝那根藤蔓进攻。坚硬的鳍骨刀子似的，将藤蔓从中切断。
荣一金撸了把柔顺的头发，抓住藤蔓的横切面，硬是将整条手臂穿透进去。里面似有软骨一样的东西，他手腕一转抓住后用力往下拽。
轰然一声，交织在一起的藤蔓簇像一个巨大的毛线球，就这么连着天花板一起掉下来。
突然的坠落感，让罗俊明有点懵。
他反应过来后立即从藤蔓上跳回地上，握住没刺的部位开始往外拔。他能闻到，越往里的藤蔓香味越重。
四面遭受攻击的藤蔓不再像之前那样瞄准攸关，而是无差别的攻击，隐隐的，内部传来喘|息声。
攸关站在角落，快速的在脑子里记忆藤蔓的外形和攻击特征，它上面一定有能感应活人的“器官”，否则不会每次出手都那么准。
余纵很快就失了耐心，攻击的动作狂躁起来，他身上披满了鳞片，藤蔓的刺无法奈何他，试图攻击他的面部。
就在藤蔓即将靠近时，藤尖顶端位置朝四面打开，伸出一根和丧尸犬样相似的触须。
触须里面不是吸管，而是一根刺。
余纵的拇指避开顶端，将触须从藤蔓中拽出来。同时，另一只手的手指异化出刀刃，沿着顶端逆向切割下去。
攸关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总之最后那根藤蔓只剩下中间的，被余纵生生折断成几节的软骨。
包裹在外的藤蔓肉连表皮一起掉在地上。
攸关叹为观止，这么好的刀工，纵哥你真的不考虑去当厨师吗！
藤蔓吃痛，开始迅速回缩。
罗俊明以一己之力将其拽住开始转圈，又倏地松开手。偌大的一堆藤蔓砸向墙壁，坚硬的壁垒顷刻间垮塌，砖块全落在了藤蔓上。
罗俊明上前，发现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
那条胳膊莹白细腻，挂满了新鲜的伤口。它的主人正努力的从砖头堆里往外爬，嘴里发出细弱的，带着几分痛苦的呻|吟。
攸关奇怪的走上前，被余纵拦在一个安全范围内。
女人花了很大力气才爬出来，右腿上少了一块很大的皮肤，赤|裸的身躯上有几个血洞。她抬起沾满灰尘的脸，冷冷一笑，数不清的拇指粗细的藤蔓从大藤蔓中分化出来，朝四面八方散开。
这些藤蔓又多又密，余纵将攸关挡在自己和墙角之间，眼神逐渐变了，在暴雨一样倾轧而来的藤蔓中，他就像是拥有某种可怕的直觉，精准的抓住女人的命脉。
被割断的一刹那，腾于半空的藤蔓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全部落地。
死了一样，不再有任何动静。
女人吐出一大口血，艰难地蹭着地面退到距离众人最远的墙角。
她身上的伤口快速扩散，像被剥掉了皮一样，只剩下一身血粼粼的肉。
即便这样她都没有死。
像朵残破而骄傲的花，固执的屹立在那里，死守着最后的阵地。
攸关从余纵背后探出脑袋，问她：“你为什么攻击我们？”
女人有害怕的情绪，而不是只知道杀戮，说明她是个拥有完整人格的变异者。
“是你们闯进了我的地方，我不该杀了你们吗？”嘶哑的声音显她更加恶狠。
攸关环顾一片狼藉的四周，“这里又没刻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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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是女人了，连看戏的荣一金都被狠狠噎了一下，忍不住道：“她伤得很重，你再多气她几下人就没了。”
攸关给自己嘴拉上拉链，不吭声了。
换成罗俊明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低低地笑起来，凌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显得恶毒而疯狂，说的话也莫名其妙：“再等等，再等等……”
“你是在等失败品赶来吗？”余纵清冷的声音一出，女人的笑声就停了。
余纵：“外面那些尸体不是你吃的，你是郑风的女儿。”
“什么？”罗俊明一惊。
余纵看他一眼，继续道：“郑云说郑风知道普通人类怎么变成变异者，是因为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儿变异，疯了后他因为太过想念你，时不时就说几句关于你的事情，也误导了其他流浪者。”
女人盯着余纵，浑身发抖，不知道太愤怒，还是因为太疼。
沈岚风：“可林霄不是把郑风的女儿杀死了吗？”
“这你就得问她了。”余纵朝女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攻击我们，是因为误以为我们是林霄的人，你难道不知道降临者已经战败了？而且降临者中也不可能有变异者。”
“怎么不可能！那个林霄他……”
“他不是变异者。”攸关说，“他只是给自己注射了某种药物，能短时间内激发身体潜能。”
“不可能，当初他抓我的时候……”女人回忆着之前的种种的，声音越来越小。
是啊，林霄除了速度增强，力量增以外，他没有发生过任何外形上的异化。他……他好像真的是个普通人类。
她眼里的仇恨消失了，带着些许茫然：“你们真的不是降临者？”
“降临者的标配不是黑袍吗？我们穿的都是便装啊。”攸关扯着衣角给她看。
余纵见再往上扯就要露肚子了，伸手握住青年的胳膊朝下按，荣一金像发现了新大陆，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他们真的走了吗？”女人跌跌撞撞爬起来，被她身体沾过的墙壁和地面全是血。
攸关两手抓着衣服下摆，想要把衣服脱了，余纵眉心拧紧，“你干什么？”
“人家是女孩子，总不能让她一直光着吧。”攸关说得理所当然，利落的扒了衬衣盖在女人身上，“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我知道了……”如果之前她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她信了。
坏人不可能这么对她，要么杀，要么抓。
攸关蹲在她面前：“你是怎么从林霄眼皮子底下逃脱的。”
“假死，我可以将身体内部异变成植物状态。他们查看时发现我没气了，就把我扔进了火里……”那种被大火焚烧的痛苦，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我当时真的太疼了，就在快坚持不住的时候，那些人接到命令要去抓捕猎鹰基地的叛逃者。他们一走我就从火堆中爬了出去，又从地上抓起一具研究员的尸体扔了进去。”
听她说得这么可怜，罗俊明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刚刚下手太狠了。再看向旁边那位大神，余纵下手更狠，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和歉意。
不是，这小子的脑子里是不是就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啊？
*

第073章 余纵：不高兴
“那什么……”罗俊明终究没有抵抗住欺负女流的心虚, “刚刚真是对不住，我们不知道你是郑风的女儿。”
“不怪你们，是我先攻击你们的……”女人僵硬的提起嘴角, 想笑一下，可惜脸上的皮肤没有了，鲜红血肉堆积出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让攸关想起了恐怖片里的女鬼。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笑得很难看，女人嘴唇抿直，低声做着自我介绍：“我叫郑招娣, 别误会，我父亲对我很好, 他只是希望我能像男孩一样勇敢坚毅, 不是重男轻女。不过，当时的他和我母亲也的确还想再生个儿子，跟我一起凑个‘好’字。结果母亲不幸难产, 一尸两命。”
郑招娣并不是健谈的性格, 可是她太久没有和人正常交流，忍不住说得有点多。
“我被抓进研究所后, 父亲帮我逃了出来，带着我一路逃亡到b市。你们别看现在的流浪者吃喝不愁，刚刚开始的时候日子很苦, 我们俩好几次差点被丧尸吃掉。这种环境下, 弟弟没出生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郑招娣的眼神晦暗, 已经被末世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别说旁人，就连她也感觉到自己变得激进易怒, 刚刚下手时没有丝毫保留, 恨不得将这几个人全部弄死。
当然, 结果和料想的相反, 她被搞得去了半条命。
“你有复原能力吗？”攸关问她。
青年的嗓音温软低沉，音质清澈，清风一般拂过耳畔。
郑招娣怔了怔，点点头。
她一手撑着墙壁站起来，抬起一只蜷缩在藤蔓堆中的脚。脚指头附近的皮肤缓慢往脚背上生长，后背也是同样的情况。
“你是植物变异者？”沈岚风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只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植物类型的。
“我的原始基因是蔷薇。”郑招娣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十分了解，“他们往蔷薇里注入了丧尸病毒，再把变异后的蔷薇种在我身体里。”
郑招娣两手紧握成拳，声音冷凝，“变异后的蔷薇会没有限制的一直生长，他们尝试过将它转移到很多人身上，都没办法抑制这种现象。”
“我小时候被丧尸咬过，这件事情除了我父亲没有其他人知道。可是五年前，上面收到举报，说我隐瞒被丧尸咬过的事实，是对广大群众极不负责任的表情。他们用这个理由把我抓进了研究所，当天晚上，我就被推进了那间屋子。”
“谁举报的你？”作为被人背后通过刀子的人，罗俊明对这个事非常敏感。
“我不知道，但肯定是跟我们很熟的人。”过往的事情让郑招娣的情绪越发低迷，“蔷薇先是爬上我的身体，将我整个缠住。我连害怕都没来得及，那些刺就扎进了我的身体里。我能感觉到，它们扎进了我的心脏、肝脏，盘踞在整个腹腔内……”
这段话听得大家头皮发麻，画面很强。
M002想到了自己，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攸关猜到孩子在难过什么，紧紧握住他的手，“都过去了。”
M002闷闷的“嗯”了一声，反扣住对方的手。
跟他的手没有分别，可就是觉得温暖，只是轻轻握在手里就觉得心安。
余纵平直的唇线往下压了点，不太明显，他收回落在两人身上的视线，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郑招娣身上。
他淡淡的开口：“所以空气里的花香味是你散发出来的。”
“是我。”郑招娣抬起一只手，掌心开出一朵鲜红的蔷薇花。
变异的缘故，蔷薇的外形更加华丽美艳，花瓣形状更大。花朵被花托和茎支撑起来，微微收拢的花瓣彻底打开，里面的黄色花蕊水藻似的飘动。
余纵靠近一看，“刚刚想用来袭击我的是花蕊？”
“是。”郑招娣的花蕊很脆弱，又很危险，尖部刺进人体后会在毫秒间分化出无数个，就像之前的藤蔓一样。
“它们进入人体后，会像种子一样分化、扎根，迅速长出花茎和花刺，从敌人内部瓦解。”
“有点意思。”韩晨曦的触手变成人的手臂大小，也在空中摇摆几下，“比我这玩意儿有用多了。”
郑招娣看着他的触手，没吭声。
韩晨曦“嘿”了一声，“你什么眼神？”
“领会不了？”荣一金抱着胳膊斜倚在墙上，“那我翻译一下，她说你弱鸡。”
韩晨曦的触手飞速伸过去，死死锁住荣一金的腰。陡然施加的压力，差点把荣一金的脏腑挤出来。他很懂得分寸，不会真的得罪人，给了荣一金一点颜色后就把人放了下来。
荣一金的腹部又酸又痛，他算是知道了，这里面没一个人好惹。
郑招娣焦急地解释：“我没有小瞧你的意思，就是觉得惊奇，难得看到有跟我异化后形态相似的人。”
韩晨曦：“你以前在哪间研究所？”
“黑马市的研究所。”郑招娣问他们，“你们听说过吗？”
这群人中，唯一在外面跑过的只有罗俊明，他点头道：“听说过一些。”
黑马市是丧尸爆发后，唯一一个守住的城市，因为那是一座古城，四面都皆由城墙围绕。里面的人在病毒爆发后第一时间，迅速隔离了所有被感染和可能感染的人类，并在事后将他们全部烧死。
听罗俊明说完后，大家都觉得很奇怪。
沈岚风：“他们的应对措施完善就罢了，为什么隔离的地方都能在第一时间腾出来，还有焚烧丧尸的武器，末世前每个驻守部|队配备的火|枪有限，他们从哪里调集来的这些东西？”
攸关：“听你这么一说，感觉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会爆发病毒危机。”
沈岚风：“他们的应对措施太及时有效，很难不让人怀疑。”
“我没想过这些……”郑招娣说，“我出生的时候，城市里还剩下十万人，资源已经很紧张了，每天都有队伍出去寻找物资。他们的研究所是物资供给最好的地方，小时候我跟我父亲进去送过一次东西，里面到处都是痛苦的尖叫。我能感觉到，很多人不是自愿配合研究。”
“这不是废话吗，黑马基地的人估计跟星曜基地一样，很多人都是被骗进去的。”荣一金想起当初研究所给自己的承诺就一肚子气。
他们的确治好了荣一婷的病，可是却没有按照之前说的那样，在五年内放出他出去。
要不是最后余纵他们干大事顺带救了他，他现在还被每天关在笼子里。
这么一想，荣一金朝余纵瞥了一眼，罢了，以后少点嘴贱，多点嘴甜，好歹是救命恩人。至于攸关，谁让人家跟大神关系好呢。
“你看他干什么。”余纵不知从何时起情绪就不太好了，阴沉沉的。
荣一金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没看。”
攸关挠了挠自己的脸，也察觉到了主角在不高兴。
他轻咳一声，对郑招娣说：“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遇到了两只蜘蛛怪。这里面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我也不知道，但是……”郑招娣闭了闭眼睛，仍旧没能藏住愤恨的情绪，“流浪者每天都会丢一个人进来喂养他们。”
韩晨曦：“蜘蛛？”
郑招娣摇了摇头，罗俊明皱眉，“那些失败品？”
“嗯，他们把外面的门锁住，然后爬上建筑，从没有穹顶的花园往下扔活人。那些东西在发现人类后，就会把人弄死再叼到巢穴中。”
“消毒走廊链接的那间屋子？”
“对，就是那里，一共有三只失败品，我说不好他们是什么基因改造的，总之长得很恶心。”郑招娣忽然着急起来，“马上就到他们的进食时间了，快，都快躲起来。”
“你之前说的‘再等等’指的是这个？”攸关忽然问。
“我当时以为你们是坏人，就想进食时间一到就弄出动静把他们引过来……”
“他们不会攻击你？”
“不会。”郑招娣带着几人从一个房间穿出去便是花园，然后站在花园中央最大的一棵树下，对大家道，“都到我身边来。”
余纵扣着攸关的手腕走过去，将人夹在自己和M002中间。
深咖啡色的藤蔓从郑招娣身体上长出来，朝四周扩散，将在场的人与背后的那棵树包裹在一起。藤蔓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
馥郁的花香顷刻间盈满众人的嗅觉，攸关陶醉其中，有种回到和平年代，漫步花丛的感觉。
余纵：“觉得好闻？”
“嗯，很香甜，和以前闻过的蔷薇不太一样。”改良版的蔷薇香味层次丰富，后调有点像被稀释过的薄荷味。
“你以前闻过？据我所知，无论是猎鹰基地，还是星曜基地里都没有种植这种植物。”
攸关别开脸望向上方的孔隙，有一缕阳光洒下来，刚好落到他的眼皮上。
他眨了眨眼，心里有了说辞，“张卯在猎鹰基地的办公桌上养了一盆，用玻璃罩子保护着，每天定时揭开罩子让它透气晒太阳。我在它开花的时候有幸闻到过。”
余纵脸上没有波动，鹰隼般的目光让攸关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他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撩起眼皮盯着男人的眼睛，“上次你精神力消耗过渡昏迷时，有听见我说什么吗？”
余纵：“我应该听见什么吗？”
攸关实在无法从这张俊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故作严肃道：“是我在问你话，请你正面回答我。”
余纵垂下眼帘，嘴唇抿了抿，睫毛轻颤，很遗憾的样子：“002告诉我你一直守着我说话，试图唤醒我，很可惜，我一句也没听见。”
M002：“我……”
余纵勾唇看向他，“是你告诉我的，你忘了吗？”
M002在男人的眼神逼迫下，将嘴边的话咽回到肚子里。他不敢看攸关的眼睛，在心里痛骂余纵不是人，竟然强迫他成为一个撒谎的坏孩子！
攸关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暗涌，正悄悄松了口气。
真的要吓死了，还真以为余纵当时听见他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们一家三口能不能别说话了，那些东西估计快到了。”荣一金翻着白眼，鼻孔朝天，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回击办法。
果然，攸关闭上嘴后，其余两人也沉默了。
罗俊明在心里“啊”了一声，悄声问沈岚风：“一家三口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他们很像一家人？”
在罗俊明眼里，攸关跟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就发现M002笑了。青年绿色的眼睛在丝丝缕缕的阳光下异常耀眼，虽然他始终紧绷着脸，但眼神变得柔和很多，俨然是在高兴“一家三口”这个设定。
罢了，追问那么多做什么，他对团队的管理理念一直都是——你快乐，我快乐，我们大家都快乐。
而且队员能和谐相处，是一个小队最完美的状态。
思维发散间，藤蔓外部传来响动，几人一起透过空隙看出去。
三只外形随心所欲的失败品从花园边上爬过，他们虽然有大致的人类轮廓，却是四肢着地，因为手臂较短，上身往下压着，屁股撅着。
枯瘦的身体上，只剩一层皮贴在骨头架上。
他们的移动速度非常快，掠过时众人只看到三道残影，然后停在墙边焦躁地仰头看向上方。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攸关看见有人爬上了花园高高的围墙，那人不敢完全将身体露出来，和另一人一起将巨大的麻袋用力抛进来。
现在想来，研究所和私立医院的整体造型很像一个葫芦。
按照他们的位置推断，这些人此刻是在葫芦的外侧，所以位于葫芦口子的周叔他们不会发现流浪者的这些动作。
麻袋重重落地，里面有人类挣扎发出的“呜呜”声。
他们把人丢进来，和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三只失败品的动作迅猛得惊人，眨眼间就冲上去分别咬住麻袋的不同位置，拖进了室内。从他们的方向看，应该是往巢穴去。
“不去救人吗？”攸关着急的望着余纵。
余纵皱了下眉，“没救了。”
郑招娣：“他说的没错，他们进食跟野兽很像，拖进室内后第一时间就会把人弄死。我曾经尝试过救人，可惜他们的速度太快，我追不上。那次他们把人扔回巢穴后，突然返回来找我，要不是我跑到花园，及时异化成植物掩盖住了人类气息，早就被他们吃掉了。”
“他们没有视觉？”罗俊明道。
郑招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自己话中分析出了这点，“他们的眼睛退化了，无法视物，但是听觉和嗅觉很灵敏。”
罗俊明心想，只要没有我的灵都不算灵。
攸关听得颈侧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麻袋里的人是流浪者吗？”
郑招娣：“是。”
“我们之前刚和所有流浪者吃过饭，总共加起来才不到三十人，每天扔一个进来，能扔几天？”罗俊明感到很气愤，他以为流浪者团结，一心对外，没想到他们也这么丧心病狂。
在极端环境下，人真的就没有本心了吗？
“他们是自愿的……”郑招娣的话让大家哑口无言。
荣一金冷笑：“这世界上还有不想好好活着的人？”
“降临者来之前，b市突然出现了失败品，他们杀了很多人，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才将他引到研究所内。郑云说他们伤人是因为饥饿，就提出用活人献祭，只要能喂饱他们，他们就会安静待在研究所内。”
“大家起初不相信，后来有两位病重的大叔自愿站出来牺牲。第一天，一位大叔进入研究所后没多久，外面的人就听到了惨叫声，当天失败品没有出来过。第二天，另一位大叔进去后，失败品同样没有再出来杀戮……”
“能在b市扎根不容易，大家不想离开。为了让自己的家人活下来，老弱病残自动离开人群，去了距离驻扎点不远的汽车仓库居住，他们觉得分开时间长点，自己死的时候亲人就不会那么难过。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仓库里每少一个人，驻扎点里就有人哭得肝肠寸断……”
“既然那么伤心难过，为什么不自己去死。”余纵冷不丁出声，让现场的气氛僵硬起来。
罗俊明也说：“你们有武器，完全可以合力把怪物杀死。搞得自己好像多伟大一样，其实就是胆小的推傻子出去给自己当替死鬼。”
“我爸尝试着阻止过，可是站在郑云那边的人很多，而且那些爷爷奶奶们都觉得用自己的命换子女的命很值得……”郑招娣苍白的解释，很多事情她也无能为力，尤其是郑云在流浪者中的威望越来越高，许多人根本不听她父亲的话。
“是因为这件事上你爸爸和郑云的理念不合，所以郑云才先要杀了他吗？”攸关突然问道。
郑招娣一愣：“你们怎么会知道？”
父亲已经疯了，没有清晰的逻辑对外人倒苦水，郑云更不可能把自己想要杀兄弟的丑事抖落出去。
郑招娣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欣喜道：“难道我爸爸康复了？！”
“没有，我们也是无意间知道的。”攸关模糊带过，追问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确觉得我爸活着是个阻碍。”郑招娣苦笑了下，“我爸一直认为我被咬是他的疏忽造成的，心里很愧疚，母亲死后，他更是把全部感情寄托到了我的身上。”
郑招娣的目光像含着水，温柔而留恋。
“我们是世界上对彼此最亲近的人，所以当他目睹我被吊在高速路口后才会难过到崩溃，可是他一个人对抗不了降临者，被打得遍体鳞伤，最后还是流浪者们过来把他强行拖走的。那几天父亲每天都来看我，直到降临者以为我死了，把我扔进火堆里。”
“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对爸爸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也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很深的烙印。精神彻底崩溃后，他便开始颠三倒四到底说话，一会儿是说‘我女儿是正常人，她不是变异者’，一会儿说‘她被花吃掉了’、‘我女儿能复原’……郑云听得多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相信普通人也能变成变异者。”
“这是好事，不是吗？”攸关冲她笑了下。
“对。是好事。”郑招娣说，“亏得他的那些话，郑云没有伤害他，所以我就一直躲在暗处观察。”
“你应该不想这么躲一辈子吧。”沈岚风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郑招娣：“我要找机会杀了郑云，扭转那些老人迂腐的想法，我想重振流浪者的据点，让大家像最开始那样团结一致，遇到任何困难都能扛过去。流浪者不是没有倚靠，我们就是彼此的家园，我们靠自己也能获得一个绝对安全的领域生活。”
说完这些激昂的话后，她的肩膀忽然垮下来，“可是太难了，我没有那么厉害，而郑云他们手里的武器又太多。我怕自己刚出现，就被他们用火|枪烧死了。”
“他们有火|枪？”攸关有些惊讶，“所以他们也有燃烧使用的能源？”
“有，郑云他们藏了好多煤气罐，我至今没有探出具体位置。”
“嘘，他们回来了。”远远的，罗俊明就听到了失败品的脚步声，疾声提醒。
攸关屏气凝神，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同一时间，已经淡了一些的花香重新变得浓烈，将内里的人类气息压制得死死的。
三只失败品从藤蔓蔟旁经过，他们没有离开，而是跳到了大树后的一个凉亭顶部晒太阳。
“这是吃饱了，闲得没事干了。”攸关看向其他人，每个人的眼底都闪过同样的情绪，就连郑招娣也因为有了同类帮助变得强硬起来。
攸关明白了，拍拍M002的肩膀，热血沸腾地喊出口号：“去吧，少年！”
M002：“……”
*

第074章 他有一头绿毛
藤蔓打开后, 花香味自然散去，嗅觉敏锐的怪物瞬间捕捉到隐藏其中的人类气息，趴伏在凉亭顶部的姿势改为了四脚站立。
他们的耳朵动了动, 从斜下方看上去，攸关才发现他们的眼睛是和丧尸一样灰白色，而且和眼皮黏连在一起眼球无法转动。
余纵对攸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轻巧地拎起人放到了那棵大树上，随后与其他变异者一起, 朝几个不同的方向扩散开。
三只失败品的听觉被杂乱的声音扰乱，一时间无法确定猎物的具体位置。它们努力的嗅闻, 吸进鼻腔的是浓烈的花香味。
韩晨曦咧嘴一笑, 跟郑招娣配合着伸出触手，敲击对面的建筑体。
听见啪的一声后失败品急速掠过去，一头撞在墙上。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他暴躁地低吼, 传递信息。
其他两只当即进入备战状态，不再轻举妄动。
荣一金扶着后颈活动脖子, 这是他第一次跟失败品战斗，想多吸取点战斗经验。
更何况，有这么多人在呢, 就算打不过也有人帮忙。
“今天一下子得罪了好几个人, 就当赔罪了, 这几个交给我。韩晨曦和郑招娣帮帮忙，声东击西逗逗他们。”
罗俊明挑眉, 默许了。
荣一金无法异化肢端, 他和罗俊明有些相似, 只得到了力量和速度上的提升。在失败品扑来的瞬间, 双膝点地往前滑行，又在对方身躯越过头顶时突然站起身，两手抱住那只失败品撞向花坛。
攸关在树上看得很起劲，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爆米花和奶茶。
其他两只追着响动，冲进花坛，M002扭头问余纵：“真的不用帮忙吗？”
余纵：“再等等。”
荣一金看似吊儿郎当，实际上是个对自我实力隐藏得很深的人，余纵也想知道他的能力到底怎么样。
花坛中，荣一金烦躁地看了眼胳膊上新鲜的伤口，疼痛和鲜血没有破防他对怪物的胆量，反而增加了他的士气。
他舔了舔嘴唇，戾气之下身体充满了力量，掐着那只失败品的脖子掼到地上，在另一只袭向后背时，顺手将地上那只半死不活的失败品砸过去。
他黑色的头发毫无征兆的变成了绿色，凝成一股绳子将两只失败品捆在一起。
第三只做出攻击的姿势，嗓子里不断挤出低吼，无法转动的眼睛像是钉在荣一金身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打不过眼前的人，调头想跑，被扑上来的荣一金按在地上。
他五指施力，摁着失败品的脑袋往地上砸，头破血流的怪物很快就有些晕晕乎乎，即便是在被松开后也无法站稳，在众人的注视下原地踉跄两步，噗通倒在地上。
郑招娣不敢相信，这些鬼东西居然这么快就会被解决了，她之前只要一放出藤蔓，他们就能精准定位她的位置。
惊慌之下，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逃跑。
其实只要能将其中一只制住，再想杀掉其余两只也没那么难。
韩晨曦鼓掌走出去，饶有兴趣地打量荣一金的绿毛，“你头发挺有个性。”
荣一金撩了把长发，绿色转黑，缩回到正常长短。
攸关被余纵从树上带下来，好奇地绕着荣一金走了一圈，竖起拇指：“好头，好发，这么生机勃勃的颜色全世界只有你拥有。”
罗俊明一脸正色道：“之前以为你跟我一样，是力量型的变异者，现在看来，人鱼基因还是在你身体里有点作用的，至少有催发的功效。”
荣一金没好意思说，这项异能是刚才激发出来的。
被按进花坛里后，那只怪物用爪子抠着他的头皮，张嘴想去咬他的脸。荣一金当时心里羡慕的不是余纵，而是那个被他嘲讽过的韩晨曦。
他想，要是老子也能有个东西把这畜生勒住就好了。
然后，他头皮就开始发痒。
整个过程玄幻至极，荣一金发誓这辈子就是被打死也不会把整个过程和心理历程说出去。
“原始人鱼不就是长头发吗？”沈岚风看向余纵，男人的短发一直都是这种利落的造型。仔细一想，余纵的头发似乎一直是这个长度。
这也能控制？
他摸着下巴打量余纵两秒，“作为完美的人鱼变异体，你的头发应该和原始人鱼一样才对。”
“想看吗？”余纵微眯起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反射着寒光，俨然是在说反话。
“谢谢，不必了。”沈岚风讪笑两声，随即便看见余纵跟着攸关往失败品的方向走。
三只失败品被一根根绿色发丝缠得死死的，在看见纯种的人类靠近后，眼底的饥渴达到顶峰。
攸关上去一脚踩上失败品的胸口，将其压制在地上。
失败品的喉咙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喘|息，攸关弯下腰，专注地看着他的面孔。五官相比起正常人类来说更加拥挤，像一团被捏在一起的面团。
最特别的还是那双眼睛。
攸关的视线顺着他的脸往下走，脖子瘦得能清晰看见下方凸出的血管，锁骨和人类无异，肋骨居然只有三根，部分皮肤薄到能看见里面器官的地步。
“这到底是什么……”
“失败品的基因突变没有规律可言，只和实验体自身的免疫有关，判断不出来很正常。”余纵嫌弃得看了眼被青年脚踩着的东西，“你把脚拿开。”
攸关照做，看了眼自己鞋底，沾了很多血。
失败品的肉就像腐朽的木头，轻轻一碰就会沾上。
荣一金的头发丝已经绷断了一些，郑招娣放出藤蔓将失败品又缠了几圈。确定不会被挣脱后，她自断藤蔓，回头问罗俊明，“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罗俊明：“只是口头告诉外面的人，他们未必会相信失败品已经死了，带出去，当着面他们的面烧了。”
郑招娣想了想，“好，我到时候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
罗俊明笑了下，“不躲了？”
郑招娣老实说道，“你们能打败降临者，郑云肯定对你们有忌惮。跟你站在一起，他就不敢对我怎么样。”
从前因为是变异者，郑招娣又总是在流浪者中充当保护者的姿态，部分人很听她的话。她相信，只要自己能回到队伍中，曾经的那些支持者还会回来，拿回老大的位置不是难事。
“大家互惠互利，你要是能当家，我们在b市的日子也能好过不是。”罗俊明笑呵呵的说完，冲着还在观察的攸关道，“不是要去找什么培养基吗？还不走？”
“马上。”攸关后退几步，“纵纵，该你上了。”
余纵照例将失败品的脑袋剖开，只有一个大脑中有虫子。
郑招娣惊讶的看着变成灰烬的白色线形虫，“那是什么？”
“寄生虫，确切的说，它就是‘病毒’。”想起什么，攸关的眼神变得怪异，问余纵，“失败品和动物变异者一样，曾经都被丧尸咬过？”
罗俊明和沈岚风举手，韩晨曦统一队形，一起举手。
郑招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跟着举起手来。
攸关说了一件让四人毛骨悚然的话：“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脑子里可能也有寄生虫？对了，还有特特。”
罗俊明两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可我已经战胜了病毒，有没有可能，我的身体已经把它代谢出去了？”
攸关耸耸肩膀，两手一摊：“不如让纵纵开个颅？”
罗俊明瞪着他：“皮痒是不是。”
攸关闪身躲到余纵身后，探头冲罗俊明挑衅地挤眼睛，没调皮多久他就恢复了严肃表情。
“你们身体有任何不对劲，都要立刻告诉我。”攸关强调，“注意，是任何，不管症状是否明显。”
见几人还沉浸在恐慌中，荣一金又开始得意洋洋，没想到当人鱼变异者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不用担心寄生虫的问题。
随后就听见旁边的M002问攸关，“我的眼睛是绿色的，我的头发会不会也是绿色？”
攸关摸摸孩子的毛，“说不准，有我们也不会嫌弃你。”
荣一金勾着M002的脖子，带着人往前走：“有不好吗，多么充满生命力的颜色。”
“出轨叫戴绿|帽，我觉得绿头发和绿|帽是一个意思。”M002上午刚从流浪者口中听来的新词，第一次拿来用就把荣一金气得七窍生烟，扭头就走。
他步伐迈得又大又重，恨不得把地面踩碎。
“你们去找东西，我在这里守着他们。”韩晨曦冲着几人的背影喊道，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存在感绝绝子。
郑招娣对研究所内部了若指掌，她很确定的告诉大家研究所内已经被搜刮一空，然后带着人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一扇门进了电梯，从上层下到了负三层。
罗俊明惊讶地摸着冰冷的电梯壁，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我两年前来的时候，没有这个地方。”
郑招娣：“我和爸爸刚来的时候也没有，是这次躲进来后才发现的。”
处了电梯，穿过负三层，郑招娣停在一扇门前。
那扇门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放在铁轨上的火车头。
车头后拖着一个小小的车厢，里面顶多能容纳十人。郑招娣打开车头钻进去，待所有人在后面坐稳后，车头缓慢发动。
攸关看向玻璃窗外，初步推断这是去市中心的方向。
罗俊明怔愣在座椅上，眉头拧得很紧，“抵达b市一次不容易，每次有人来都是能带走多少东西带走多少，每个角落都要仔细搜索。我们下来的那扇门，地下三层，还有这个隧道，我确定之前绝对没有发现过，一定是有人后来建造的。”
“可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在末世建造这样一个地下工事？”攸关指着外面说，“你看隧道壁，这么光滑是需要许多人力和机器一起协作完成的。做这些事情不可能不弄出动静，距离远的人或许会听不见，可是丧尸呢？”
来的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碰见几个游荡的丧尸。
除非把它们的听觉能力抹杀，否则不可能不惊动他们。
“你怎么说得我瘆得慌……”荣一金看看四周，因为长期位于地下的缘故，车厢内有种说不出的阴冷。
“朋友们，坐稳了，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郑招娣的声音从车厢顶部的通话器传来。
攸关端端正正坐好，期待的望向对面的圆形玻璃窗户。
在度过一段黑暗后，前方出现一点微光。
光亮从小小的一团迅速变大，充盈所有人的视野照进车厢。
铁轨两边是绿茵茵的草地和高大的树木，往前大约五十米后，火车头停下，车厢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是带着些许湿润和植物气息的气味。
这是个天然形成的，非常巨大的地下空洞，被人为改造成了一片绿地。
郑招娣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深呼吸，“那次和失败品对上之后，他们记住了我人形的气味，一直紧追着我不放。前天我出去找食物又被发现了，东躲西藏下意外发现了进入地下的那扇门。刚进来的时候，这里面的植被因为长久无人打理快死了，我当时体力不支倒在地上，血液流进了泥土中。”
“醒过来后我发现渗入泥土的血一点不剩，全都不见了，而这些濒死的植物重新焕发生机。然后我做了一点实验，发现植被每次在吸了我的血后，就会更加茁壮。”
攸关蹲下，指尖捏着一朵花，仰头把余纵也拽得蹲下来，“你看，花蕊中间是不是很像一张脸。”
每片花瓣根部都会有一些白色，这些白色围着花蕊绕一圈后，组合出人脸的轮廓。
郑招娣：“它们是吸我的血后才变成这样的……我不知道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不过我可以保证，它们不会伤人。”
“前面是什么？”攸关起身朝远处眺望，那里屹立着一栋房子。
房子上方有一根高耸的透明圆柱，圆柱连接着巨大洞穴的顶部。郑招娣带着大家走到房子前，得以看清洞穴顶部的构造。
圆弧形的洞穴顶部由一种银白色的特殊金属组成，他们将地面草丛中的灯光反射向四面八方，使得整个空间亮如白昼。
这么高的距离，修建的人是如何把金属装到顶部的？
他低下头，平视前方的白色房屋。
四四方方，是一座至少有几百平的独栋别墅。
推门走进去，别墅内的安保系统传出报警声，红色的激光直直朝门口|射｜来。余纵抱着攸关滚到地上，罗俊明立刻关上那扇门，警报解除。
沈岚风问郑招娣：“你之前没进来过？”
“没有，这栋房子屹立在这里太诡异了，特别像我爸以前跟我讲的鬼屋故事。”
“……”见余纵和攸关都没事，沈岚风把身体贴上那扇玻璃门，看向内部天花板。
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分布着许多发射器，没有防备的人直接走进去，当场就会被射成筛子。刚打算退开，脚下一绊，是M002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脚边。
“你们看。”M002索性趴到了地上，眼睛挤在门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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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水产大王
攸关取代M002的位置, 先目测了下门缝宽度，顶多只有一毫米。
他闭上一只眼睛，费劲地盯着里面看了好几秒, 什么也没有。退开后，他示意其他人上，余纵在脑海中模拟了下自己跪在地上的姿势，抿着唇后退一步，用眼神暗示沈岚风上。
沈岚风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不想跪着难道我就想吗？
余纵继续看他。
沈岚风叹口气, 认命的撅起屁股小狗趴。
很快，他怨愤的表情正经起来。
“门缝中间有一根线。”
M002：“攸关就是碰到了线才会触发激光。”
攸关：“很细？”
“嗯。”沈岚风觉得如果非要找个对比的话, “比蛛丝还细。”
蜘蛛丝能有多细呢, 人在不注意的情况下走过去，被网住了也不会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为什么攸关碰到了触发关键，却没有察觉分毫的原因。
攸关：“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了, 到底是谁在地洞中修了房子, 还设有防止他人进入的机关。你们猜猜，里面到底有什么？”
“会不会和研究有关？”罗俊明提到外面的失败品, “我怀疑他们就是房子的主人搞出来的。”
“那主人在哪里？”荣一金睨着门缝，拔了一根嫩绿的新草，侧着放入门缝中。
草尖儿碰到了丝线, 顶部没有发射激光。
他多施加了一点压力, 天花板上依旧安安静静。
攸关手按在M002肩上, “把门推开，脚踩上丝线, 别进去。”
M002一转头就看见青年关切的眼神, 耳边是他关切的话语：“小心点。”
“好。”M002忽然有一点点点懂了, 为什么余纵会纵容这个人, 当他用纯净的眼睛望着你的时候，真的很难拒绝。
双手分别落在两扇玻璃门上，用力推开的同时，M002的脚背模拟自然行走的姿势提起，脚背带着一定力量碰上丝线。
红色的激光线再次射下来，被击中的地板上全是冒着烟雾的黑色烧焦痕迹。
然后他又试了一次，发现“脚”并不是必备条件，门打开后的宽度才是。
一旦丝线随着大门拉扯到一定地步，机关就会收到发射的“指令”。
玻璃门在M002收回手后自动弹回来，再次闭合，丝线回归“安全”状态后，激光停了。
“不是，咱们直接跨过去不就行了？”荣一金不以为意。
“你不用开门？”罗俊明的手在玻璃上敲出几声脆响，“你还会穿墙术？”
荣一金噎了下。
自从出来以后，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变异者作对比，他时常感觉自己的智商和武力值不够用。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外有人不要比，要比就要被气死。
余纵沉默的站在原地，视线一直望着屋内白色的天花板。
那些激光线并不是同一时间内｜射|出，门口正中间这一排和左边第二排之间，有极其短暂的间隔。
罗俊明跟大家商量了下，准备分头行动，看看是否有其他入口。
一转身，看余纵该还站在原地，他纳闷地问：“怎么？”
余纵什么也没说，轻轻摇头。
罗俊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挥手示意其他人赶紧行动，又叮嘱攸关和郑招娣好好待在原地。
“我们小二真细心。”攸关夸奖完M002，鼓励他继续加油。看他一脸愚蠢的捏拳头为自己打气，M002不争气的耳朵红了。
板着脸道：“蠢死了。”
攸关就冲他笑。
M002受不了的转过身，临走前偷偷看了眼余纵，发现他似乎没听见自己凶攸关的话，暗松口气。
郑招娣拽了拽攸关的袖子，小声说：“他到底怎么了？”
“思考问题吧。”攸关发现余纵正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弧度翘起。攸关走他对面，背着手站好，男人睁开眼看着他说，“我去试试看。”
随后又对郑招娣道：“你来开门，动作要快，而且动作必须大。”
郑招娣没多问废话，用力将门推到最开，一阵带着海腥味的风掠过面前，等她的视线追逐进去时，余纵正借着墙壁当助力，爬上天花板，用拳头重重击打吊顶。
复合材料的吊顶板很快被打出一个洞，激光随着震颤的天花板轻微晃动，没有停止。
它们背后有程序设置，收到“大门长时间敞开，可能有人入侵”的反馈后，激光由线状变为片状，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纵横交错在一起，谁走进去都会被大卸八块。
室内传出的击打声，把其余几人吸引了过来，罗俊明诧异地盯着里面：“他怎么进去的？”
攸关仔细回忆了下余纵进去的时机和方向，“应该是时间差。”
罗俊明听得一知半解，倒是荣一金讷讷的感叹：“不管什么差，他的速度都太快了，激光触发的时间不过毫秒之间，他不但进去了，还毫发无损。”
知道余纵厉害，但没想到会厉害到这个地步。
有这种速度傍身，不管是丧尸、变异者还是追兵都不可能抓到他，一个人行动会方便很多。可他偏偏选择和一堆能力不如自己的人同行。
荣一金想不通，余纵到底图什么。
图大家没水洗不了澡的时候，臭烘烘的挤在一起吗？还是图一起饿肚子，比一个人饿肚子更欢乐？
“他把天花板击穿了……”郑招娣的惊呼声打断了荣一金的胡思乱想。
大家不敢进门，全围在门口往里瞧，天花板上的洞很大，余纵两手撑住洞口，把身体带进去。少时，激光停止，一台激光发射器从天花板上砸落下来。
余纵从上面跳下来，手里拎着发射器的一截电线，电线一头接着一个方块，是密码盘，也是发射器的开关和电源。
“里面有块核电池。”他把密码盘递给攸关，“装起来，后面可能会有用。”
现如今的核电池是末世后在原有基础上改良的产物，拇指大小的就能供应一台大型设备至少五十年的运转。罗俊明逃离猎鹰基地之前，原定的任务便是出去寻找核电池。
丧尸爆发后，人类东奔西走，在不同的地方建立起大大小小的基地。而这其中有许多地方没有核能源，更别提去提取钚238。
经过多方沟通，各个有核试验基地的基地达成了合作，形成了搜集核能源、制作电池外壳、提炼、组装封存的流水线。
那时候，大家以为丧尸病毒的爆发只是暂时的，人类这么聪明强大，连地心都能探测，区区一个病毒算什么？可是随着时间推移，病毒数量不断增多，被侵吞破坏的基地数量逐步增加。
那些千辛万苦做出来的核电池也跟着大家逃亡，流落到各个地方。
攸关就像捧着一件宝贝，心情无比激动，以前世界中，核电池只用在航天或者心脏起搏器中，寻常人是见不到的。
更何况这还是蓄电时间更长、安全性更高的plus版本。
“行了，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一样。”罗俊明的小队曾好几次为了寻找它陷入险境，一看到这东西就心情不好。
他让攸关把电池收起来，朝左边走去。
房子一楼的格局非常简单，中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地，除了门口，其余三面全是房间，外加一部通往二楼的楼梯。
攸关随意推开一扇门，刚要迈进去，一只手从后方伸来握住他的胳膊。
“刚刚的事情还没长记性？”余纵目光冷沉，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很紧，握着青年的手却力度正好，他在克制自己的脾气。
“当然没忘。”攸关指着自己的脚尖，“所以我没打算用脚跨进去。”
余纵顺势一看，青年穿袜子的脚踩在另一只脚背上，原本穿在脚上的鞋落在门口。
攸关：“我打算把鞋踢进去，试试有没有机关。”
“……”余纵松了手，“你试。”
攸关轻轻一踢，鞋子飞了进去。静待十秒后，他单脚跳进去，回头跟余纵说：“进来吧，很安全。”
余纵掐按着眉心，有点头疼。
有时候真想把攸关的脑袋也切开看看，里面的脑回路到底有多奇形怪状。
敛住思绪，余纵想到什么，情绪一下子跌落冰点，用力摁着攸关的肩膀，让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
“你之前说被咬过的人，脑子里可能有寄生虫，那你呢？”男人眉头紧皱，语速很快，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焦躁。
攸关似乎才想起这个问题，一脸呆滞。
他在心里疯狂的呼叫系统：“我确定我脑子里没有虫子，你也别敷衍我，我就是知道。”
【所以？】系统回答。
攸关：“为什么没有？”
【没有为什么。】
“让我猜一下，是不是因为你？”攸关分析得头头是道，语气冷静，“病毒能驻扎在脑部，控制人的神经。可是我的大脑里已经有你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你不可能让他抢你的宿主，瓜分你的田地。”
【……】
攸关没等到系统的回答，知道自己十之八|九猜对了。
“攸关！”余纵实在不能理解，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走神，语气不由得加重。
攸关被吼得一个激灵，急忙回道：“我在回顾之前的身体状况。”
余纵生怕他有个好歹：“怎么样？”
“放心，我很健康。”攸关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被寄身。”
余纵的视线像一根根细细的针，密集的，反反复复的在青年脸上梭巡，想找到一些他在安慰自己的痕迹。
然而没有，他说的是实话。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余纵身上担忧的情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害怕的凌厉感。
攸关藏在起来的心虚又爬了出来，硬着头皮说：“没有为什么。”
余纵深深看他一眼，闭上眼睛。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两下，是在做深呼吸。
片刻后，男人眼底的情绪散去，脸上恢复平静，眼神严肃到近乎严苛，“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动物变异者脑子里没有寄生虫最好，如果有，攸关就成了唯一一个被咬过后没有丧尸化，且没有被寄生的人。
一路走来，人心的恶毒和贪婪他看得清清楚楚，攸关的秘密一旦暴露，那些人会将他当成真正的，能拯救人类的“解药”。
攸关：“你不就是第二个，难道你……”
“我是！”余纵汹涌的思绪被打断，真想堵住他的嘴，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用两根手指把青年的上下嘴唇捏在一起，继续道：“除我之外。”
攸关举起三根手指，表示自己在发誓。
余纵松手时，食指的指腹蹭到了青年柔软的嘴唇，他捻了捻手指，轻咳一声放下手。嗓子里又冒出上次被鲜血蛊惑时的干燥感觉。
好在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若无其事地对攸关说：“架子上有东西。”
攸关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朝书架走去。柜子里有几张遗落的研究资料，从上面罗列的步骤和实验用剂来看，是在做细胞测试。
余纵读完一张又去看第二张，可惜这张只剩下一半，大致推断这次的细胞测试不成功。
“纵纵，你还记得我们进来时路过的房间吗？那里面也有几张文件。那些文件会不会跟我们手里这些都来自于同一个人，同一个团队？”
到底是什么样的研究，非要藏在已经被人类放弃的研究所内。
不但如此，还在下方挖掘出一个更加的隐蔽的地方。
“艹他妈的！”罗俊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很少这样爆粗口，攸关一听知道这肯定是发现什么丧心病狂的秘密。
出门时，刚好碰见M002从旁边的房间出来。
他朝攸关的方向歪斜，低声说：“你的秘密我也听到了。”
“……”攸关不确定，被三个人知道的秘密还算不算秘密。
余纵低下头，近乎俯视M002。M002不敢和他对视，别开视线小声跟攸关说：“他的听觉虽然不如罗队，可是也很厉害的，他早就知道我在听，故意没提醒你。”
“我不是故意不提醒，只是没顾得上。”余纵发现M002不只学会了找靠山，还学会了告状。
嗅到空气中的火药味，攸关急忙站出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而且我相信小二不会说出去。”
M002对余纵挑衅地挑眉。
余纵的眼神愈发冰冷，很快，青年脸上嚣张的表情变得畏惧，埋头快步走到了前面。
“你别看他二十岁了，其实还是小孩子心性，你多包容包容他。”攸关帮M002说完话，啧了一声，一边走一边郑重其事地问，“他的名字还没起呢，要不找本书让他自己选？”
“野。”余纵忽然道。
“什么？”攸关不解。
“叫余野吧，我听他母亲叫过他小野。”余纵说起了十几年前的事。那时候父亲还在，他去研究所时在门口看见一个趴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
当时女人的嘴里一直喊着“小野”。
工作人员问她“什么小野”，这其实只是一句不耐烦的斥责，女人却以为他们真的不明白。手边没有纸笔，她就咬破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野”字。
没多久，女人就被安保拖走了，再也没出现过。
工作人员都知道余纵是余项的儿子，在他经过时轻轻拉了一把，免得他踩到污血。余纵顺嘴问了一句，她要找的人是谁。
原来工作人员不是不知道，只是漠然。
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女人找的孩子就是M002。
M002生下来没多久就进了研究所，脑海中没有关于自己的母亲的记忆，对这段往事更是一无所知，没有人知道那个女人是否还活着。攸关沉默了片刻，重新打起精神，小声念了一遍M002的新名字，由衷道：“妙啊。”
爸爸是鱼总，儿子是渔业，加在一起就是水产大王。
攸关兴匆匆地追上M002，“你爸给你起了个新名字，叫余野，怎么样？”
M002：“干嘛给我名字，我不是……”
他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实验体编号。
攸关亲昵的揽着青年的肩膀，“不喜欢吗？”
他努力想了片刻，安利道：“狂野男孩很酷，余纵起的名字是对你寄予了厚望。”
看M002始终不说话，攸关又想了片刻，用更灵活的左手比了个“耶”的手势，“‘野’和‘耶’同音，可以用这个手势代替，你看，还是个二。不喜欢新名字，那我就继续叫你小名。”
M002被绕晕了，“都可以。”
攸关的声音忽然放轻许多，“叫小二会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吗？”
“不会。”M002垂下眼帘，声音很低，“张海山和张卯连叫我编号的时候很少，他们叫得更多的是小怪物。”
攸关在心里痛骂两人不是个东西，给M002摸摸毛。
“跟着余纵混，将来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你信我。”
“真的可以吗？”M002对未来是没有概念的，他只是想跟攸关和余纵在一起，可是在听完攸关的话后，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攸关用力点头。
下来好人的罗俊明刚好听了一耳朵，举起手比了个“耶”，用口型无声调侃：“欺负孩子不识字？”
攸关假装没看懂他的唇语，M002却盯着罗俊明的手，轻轻应了一声。
这是他第一次有属于自己的，与人类身份更贴合的名字，应完后竟然有点害羞，耳根子上的红一路蔓延到脖子。
罗俊明以前当他是熊孩子，眼下却意外发现，这孩子也有惹人心软的一面。
像个长辈一样拍拍M002的肩，“那我们以后可就叫你余野，余小二了，念着挺上口。”
M002快烦死他，心里又忍不住高兴，脖子越来越红。
罗俊明发现了新大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正起劲，恼羞成怒的余野陡然变脸冷声问他：“你不是有重大发现吗？”
“……”罗俊明看看眼前的小子，又看看跟在攸关身后的余纵，不愧是一家子，连变脸的能力都继承到了。
二楼上，沈岚风和荣一金正守在一间屋子外，两人的表情一个赛一个难看。
尤其是荣一金，脸上的厌恶已经直接反应到了身体上，捂着胸口干呕了下。
“你怎么了？”攸关问他。
“想到以前在研究所的事，艹，老子一辈子的阴影。”荣一金骂完，回头朝屋内看了一眼，“一群疯子。”
尚未走进去，攸关就先看见了散落地上的文件，以及横躺在地上的玻璃罐子中，已经死去的蜘蛛怪。
他走进去，捡起罐子晃了晃，这里面的蜘蛛怪和在外面遇见的一模一样。
沈招娣从一个柜子后直起腰，手里是一张刚从柜底勾出来的文件。与其他那些不同，这张文件是红头，内容居然是蜘蛛怪第三次攻击力的测试报告。
攸关看过后因为太惊讶，太震撼，一时间无法言语。
余纵接过纸看完，冷冷地轻笑一声，“有人在专攻蜘蛛变异体，并且已经取得了一定成就，批量培育出了上万只。”
“什么？！”这张文件罗俊明和其他人都还没看过，他一把抢过去。
心惊，震怒，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主动培育这种东西。
余纵和M002能轻易杀死两只蜘蛛怪，是因为数量少。试问，这种玩意儿若是成千上万只的出现，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更何况文件末尾还提到了外面长相如干尸的失败品。
显然，如他们之前所料，那三个也是特意研究出来的。
疯了，这个世界的人都疯了吗。
有丧尸不够，还要再搞一群失败品出来！
除非用硬性武器在同一时间内大范围的攻击，否则不管是谁，都会被变异蜘蛛纠缠死。
看着被罗俊明捏成一团的纸张，余纵的气势随着心里的情绪翻涌出来，“猎鹰的失败品不是刻意为之，是基因畸变的结果，而且确定为失败品后会迅速销毁。但是这里的失败品是按照特定方向培育出来的，报告上的内容已经很明显了。”
郑招娣把文件勾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上面的内容。
她咬了咬下唇，不知是因为惊惧，还是单纯的震惊，声音颤抖：“他们研究的目的是什么？是，是想用另一种方式拯救人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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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对峙
“拯救？”如果进来的是普通人, 早就被外面三只失败品杀死了。
荣一金嘲讽地笑了下，“未来的事情我看不到，但至少现在, 他们创造出的失败品正在伤害人类。”
郑招娣讷讷的低下头，流浪者中的确有许多愚昧无知，固执又懦弱的人。可他们之所以选择主动羊入虎口，正是因为这几只失败品的恣意杀害。
“不是为了拯救，这些失败品还能有什么用？”郑招娣不解, “还一下子创造出那么多。”
上万只，那是多庞大的数字。
而且蜘蛛怪可以飞檐走壁, 体型不容易引人注意。
如果有人特意引导它们去偷袭, 一座基地很快就会沦陷。
“最好是把有人故意研究失败品的消息放出去，不管他们信不信。”罗俊明沉吟片刻后说道。
想起几人的特殊身份，郑招娣主动道：“我来吧, 流浪者偶尔也会离开b市去外地寻找一些特殊物资, 我想办法让他们把消息传递出去。”
“谢了。”罗俊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攸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能带走的尽量带走，这栋房子……就毁掉吧。”
“好。”攸关离开去了其他房间，发现整个二楼和楼下一样, 也是办公区。
直到他去到三楼, 终于发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三楼是开放式结构, 靠墙放着许多侧面打孔的高约两米，宽一米多的金属柜子, 柜子顶端有连接管。
见青年想上手, 余纵把人推开, 利落地拆下管子。
只需轻轻一闻, 他就知道这根管道曾用来输送过什么。
“怎么了？”攸关发现男人的脸色突然很差，睫毛遮住眼底，分辨不出具体情绪。
余纵：“里面沾有混了高浓度麻醉的混合气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这种气味他闻到过很多次，是死死刻进骨头中的记忆。
攸关两手放在柜子上，发现整个柜子四面焊死，余纵示意他让开，蛮力将柜子从中劈成两半。
“出什么事了？！”
下面的人听到接连不断的金属撞击声赶上来，发现环绕四面的柜子已经被全部劈开。每一半柜子内部都沾有怪异的，似血非血的痕迹。
攸关跑到楼下找来两根试管，让余纵用指甲将那些东西刮下来，弄到试管中，小心捧着送到左手边靠墙放置的一张长桌上。
那里有一台遗落的显微镜。
显微镜下的细胞颜色暗淡，内含颗粒状，隐隐发黑，正处在濒临凋亡的状态。而且外观特征和攸关脑子里的知识没有任何重合，说明细胞的主体，是现今科学家没有发现，或者没有被研究出来的生物。
“250，这也太可怕了叭。”
小别墅中的温度适宜，攸关却感到有一阵风从他的心口贯穿，冻得他整个人有些瑟缩。
【是啊，很可怕，所以你们要多多加油。】
身体里流窜的那股阴冷没有散去，激得攸关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关啊，怎么不说话一直发呆，让我有点慌啊。”罗俊明在看到青年的神色后心里就开始不安。
攸关向来是能镇定就镇定，不能镇定，也很少表现出慌乱的人。可他现在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是恐惧。
“在郑招娣藏进研究所之前，里面的人就撤离了出去，包括他们创造出的那些东西，所以柜子里的这些不明分泌物至少已经脱离主体三天以上。”
青年的声音褪去了往日的清亮变得沉厚，众人下意识的集中注意力仔细听，“可是普通人的细胞在脱离母体或培养基后，只需几小时就会死亡。再看这些，在至少72小时没有任何营养供应、低温保护等恶劣环境中依然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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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招娣怔怔道：“细胞只是构成人体组织的基础，那，那它们的母体该有多强大……”
攸关冷肃的表情一收，“这些是我的初步猜想，你们也别太当真了，一切该以实物为准。”
“实物？”荣一金嫌弃的用脚顶开柜子，“真要对上了，能不能活着逃跑都是未知数。反正据我所知，失败品都是硬茬。”
攸关自己当初就差点被失败品咬掉，心理阴影面积很大，“但愿不要对上。”
有句话他没说出来，那就是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研究所在隐藏某个与人类安全相关的滔天秘密。
罗俊明听得头都大了，伸手打住：“坏事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的，诸位，慎言。”
“自欺欺人。”沈岚风走到攸关身侧，这张桌子上除了旧旧的显微镜，还有一些实验器具。
攸关在桌上桌下一阵翻找，找到几十毫升培养基。
“那些人果然离开没有多久，这东西需要低温保存，时间长了就会变得浑浊。”攸关晃了晃手里的密封玻璃瓶，培养基颜色正常，还没有变质。
放到保险柜里的话，至少还能再存放三个月。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郑招娣又想起她爸讲过的鬼故事，“鬼吗？”
“世界上没有鬼，至于心里有没有鬼，只有他们自己清楚。”罗俊明蹙眉道，“走吧，单独把他们留在上面我心里总不踏实。”
郑云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行人搬着东西回到一楼，看到那台激光发射器时，攸关下意识摩|挲两下余纵给自己的核电池。
“想带走？”青年的眼神黏在发射器上的眼神太明显了，余纵想不发现都难。
“想要就搬走。”M002挣扎上来表现，撸起袖子，两手拎起重物甩到背上，看得出抗得有点吃力。
地面建筑，韩晨曦等得快睡着了。
他打了个哈欠，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扛着一大坨机械的M002，“嘿，你小子个子不大，力气倒是挺足。”
M002最介意的就是这个，凶狠的瞪着韩晨曦：“首先，我不叫‘你小子’，其次，我叫余野，攸关新给我起的名字。”
语气中透露的得意和炫耀感满得要溢出来了。
“好名字。”韩晨曦没太放在心上，说了说冰冷的机械外壳，“这什么玩意儿？”
“激光发射器。”
韩晨曦怎么也想不到，去找一趟东西竟然能收获这样的大杀器，见其他人也回来了，他回到三只失败品前，用触手尖勾住藤蔓，拖着它们跟上M002的脚步。
研究所大门口，两方人马正在对峙。
郑云带着流浪者堵在装甲车外，并且在前方三米处设了金属尖刺的路障。
从余纵等人离开驻扎点起，他就一路派人偷偷跟着。此时双方人马正在对峙，周叔的耳朵贴在金属车厢上，流浪者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进他耳朵里。
那些杂碎们见余纵他们下去的时间过长，以为他们死在了里面，想趁机打劫他们。
“一群畜生。”周叔悄悄揭开一个窗口，枪|口抵在边沿，耳朵一动一发子弹射|出去，打在一名流浪者脚边。
那人是听郑云的命令，想要去查看装甲车内是否有人的。
他低头看着脚边的弹坑，一滴冷汗滚落下来。
弹坑紧挨他的鞋底边沿，对方没想杀他，只是用子弹告诉他，要杀死企图靠近装甲车的人易如反掌。
“蠢货！”郑云从腰间拔|出枪走过去，捏着那人的肩胛骨，推着人还想继续靠近。
四周的一切声响在这一刻消退了，周叔的耳朵里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对方鞋底踩过地面的声音。
他测算着对方的步数，再一次开枪。
不偏不倚，子弹从郑云耳边擦过。
郑云前面是有个肉盾的，他以为推着人过来自己就能安全，却没想到，子弹还是碰到了他！耳朵上泛出一点温热的濡湿，颤巍巍的抬起手摸了一把，出血了。
郑云险些晕倒，还好有人支撑着他。
前面的流浪者声音颤抖，“老大，我，我们，还，还前进吗？”
“走啊，继续往前走。”声调高昂的挑衅声自装甲车后响起，贺欢欢把肩头的枪拿下来握在手里，缓慢打开保险，手指落在扳机上。
除她之外，其余藏在暗处的人也走了出来，各个手里都拿着重型机|枪，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
这是被追了一路的叛逃者？地狱爬出的恶鬼还差不多！
郑云胆小的毛病又犯了，拉着人退回到自己的队伍中，“还前进个屁！”
贺欢欢朝着两方人马中间开了一枪，高声喊道：“以弹坑为界，谁敢上前我就杀谁！”
郑云被流浪者保护着往后退了一点。
有人骂道：“就这么几个人还嚣张成这样！”
“对啊老大，咱们有那么多武器，怕他们个鸟。”
“你傻逼吗？！我们开枪他们就不会开枪？你想去送死？”
在面对降临者时，他们也有同样的想法，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流浪者的命都是捡回来的，好不容易在这里安下家，多过几天太平日子不好吗？
郑云被他们吵得心情烦躁，“够了！我们要尽量不费一兵一卒把他们拿下，而且刚刚的枪声肯定惊动了丧尸，留下三个在大楼里观察他们，其余人跟我们撤！”
不出所料，流浪者离开后没多久丧尸就来了。
贺欢欢让身后的其他人噤声，眼看着就要追着味道来到装甲车边，李鑫良一枪打向对面的大楼。
大楼中正在蹲守的人被吓得骂了一句，几只丧尸寻着窗户破碎的声音跑进大楼。
贺欢欢冷冷看着那边，骂了一句活该。她拉开车门钻进去，见周叔毫发无损，挑了挑眉，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别晃了，我看不见，光线好时能看到一点很淡的轮廓。”周叔精准的握住贺欢欢的手腕按下去。
贺欢欢：“你的枪法很准，是怎么练出来的？”
据她所知，周叔受伤后就离开了兵团，之前配备的所有武器全部收回。手里没有枪，他拿什么继续练枪法？
“小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贺欢欢很多年没被人叫过小姑娘了，一时间无法适应。
“瞎子也需要消磨时间吧，我没事就丢石子，时间长了就练出来了。”周叔摸向自己的眼皮，声音透着股苍凉。
周叔也算是兵团里的传奇人物，在没听罗俊明提过之前，她一直以为兵团会好好安置他。
说到底，一切都是以利益为重。
哪怕是为基地立下过汗马功劳，只要你没了利用价值，基地随时都会抛弃你。
沉默间，周叔忽然站起来，步伐稳健地走到车厢门口。下一秒，车门被用双手往外拉开。
“你们……”贺欢欢惊讶突然出现的几人，走近后才发现攸关身后的陌生女人，“她是？”
攸关简单的介绍了下，“说来话长。”
周叔最爱听这四个字，绷着脸，八卦的竖起耳朵。
不远处的大楼里传出枪声，很快几名流浪者就被丧尸追着跑出来。落在最后的那人被跳起来的丧尸扑倒在地，肩膀被摁住无法动弹。
丧尸独有的腥臭让他恐惧到了极致，连呼救声都发不出来。
流浪者浑身僵硬，仰头看向自己的兄弟们。
他的视野中所有景物都倒转过来，曾经说要同生共死的人不要命地往前狂奔，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锁骨被丧尸的手压断了，他阻隔在双方之间的手臂无力再继续支撑，倏然松开。
丧尸冰冷的牙齿贴上流浪者的皮肤，他绝望的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为了保护自己，自愿前往仓库等死的病重母亲。
视线模糊了，眼泪淌出来，本已经准备咬下去的丧尸突然就飞了出去。
流浪者擦掉眼泪看过去，一根细长的藤蔓卷住丧尸的身体，将他扔进一堆爆炸后的建筑垃圾上。
水泥块中支棱出的钢筋，将丧尸的脑袋戳了个对穿。
“招娣姐？！”流浪者震惊地看着郑招娣，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两只眼睛。
用力眨了眨，再定睛看过去。
是郑招娣没错！
“招娣姐你还活着！”流浪者跑上前来，激动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郑招娣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点，我回来了，不是做梦。”
流浪者又哭又笑，看得出他和郑招娣的关系不错。
“你先回驻扎点去，我去找我爸，记住，暂时不要把我的消息告诉他们。”
“我知道了。”
——
郑风游荡的地方很固定，一个是郑招娣的死亡点，一个是父女俩刚来b市时的藏身点，也是上次余纵遇见郑风的地方。
今天他又在这里，嘴里一直念着：“都是我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同样的话上一次余纵也从郑风嘴里听到过。
他问身旁的女人：“他为什么重复这句话？”
“我们抵达b市时，这里并非一个流浪者也没有。”郑招娣走到爸爸面前，牵住他的手，“有一次我发烧快饿死了，爸爸背着我出去找吃的。我们走了半座城市，从一个死去的兵团士兵身上搜出了一块列巴，和一个罐头。回程路上，我们被其他流浪者袭击了。”
“没了食物，我就会饿死，可是守住了食物，他就无法顾及到我的安全。于是他用身体压住我和食物，那些人就一直用脚踢他，踩他的后背。”
“爸爸当时一直在我耳边说‘我的，都是我的，都是我给囡囡的食物，谁都不能抢走’。”
郑招娣说着说着就哭了，而郑风像是被女儿的情绪感染了，像个孩子一样开始抽泣。
攸关碰了下余纵的手背，滑腻的皮肤轻轻擦过，引起一阵细微的电流，从余纵的手背一路蹿上心口。
他被针扎了似的挪开，“有事说事，别……”
“别动手动脚是吧，我知道。”攸关分得清男人话不是从前那种冷漠的厌恶，故意握住他的手腕。
余纵浑身一僵，没有太用力的去挣扎，紧蹙着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的精神力能帮郑叔叔吗？”
余纵看了攸关片刻，反问：“你想帮他？”
攸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重复问一遍，“啊”了一声，“如果你不想的话……”
“可以试试。”余纵打断他的话，转身对郑招娣道，“让我单独和你父亲待会儿。”
男人说话很直接，没有任何称谓或者礼貌用语，郑招娣不会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她见识过余纵的强大，强大的人有资本站在高处俯视他人，这种思维固化在脑海中，就像是一道需要她去遵从的命令。
郑风没有认出自己的女儿，嘴里的内容又变成了“囡囡你在哪里”。郑招娣只好牵着他去到一旁，背过身去，给余纵和父亲让出独处的空间。
人类的精神世界很复杂，余纵两手扳住郑风的脑袋，让他的视线与自己的对接上。
精神丝在空气中散开，环绕在郑风脑部四周，在余纵闭上眼睛的瞬间，精神丝尽数扎了进去。
郑风的精神世界和之前一样混乱，充斥着各种各样血腥的负面东西，其中涌现得最多的便是血淋淋的郑招娣被挂在高处的画面。
透明的精神丝缠绕上记忆碎片，快速将它们重新组合。余纵不敢保证这样是否有用，所以在离开时，又在郑风的脑海中加了一道枷锁。
“你的女儿回来了，她叫郑招娣。”
只要有枷锁在，哪怕他依旧是疯癫状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最亲的人都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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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真的要不行了
郑招娣不敢抱太大希望, 可是内心又渴望发生奇迹。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让她来猜测、判断余纵到底在干什么。她只能去相信，以他的能力真的能帮助爸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身后忽然有了响动。
“囡囡。”是郑风的声音。
郑招娣浑身轻颤，两手紧握成拳，小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她慢慢转过身去。
郑风浑浊的眼睛有了亮光，双手在靠近后轻轻落在郑招娣的脸颊上, 嘴里又喊了一声：“囡囡。”
郑招娣的眼泪如断线珠子滚落，她紧紧咬着下唇用力点头, 轻轻“哎”了一声。
郑风“咦”了一声, 拇指和食指收拢捏着郑招娣的脸蛋，“我的囡囡怎么就长这么大了，爸爸是错过了什么吗？”
看向四周, 破败的环境让他感到陌生,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记得我们明明在黑马市。”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都不重要了。”郑招娣意识到, 爸爸把这些年不好的回忆都忘了，好在，他能一眼认出自己。
郑招娣高兴地抱住郑风, 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弯弯的眼睛冲着余纵笑了下。
余纵向她颔首, 目光随意扫向其他人。
除他之外，每个人的情绪都因郑风的病情有起色而高涨, 余纵默然一瞬, 跟着勾了勾嘴唇。可是他知道, 自己的内心毫无波动。只有当他看到攸关眼底的笑意时, 平静的心里才会泛起浅浅的涟漪。
手摸向胸口，他在心里问自己，我果然是个怪物吗，已经到了很难与人共情的地步。
还有之前，从他个人出发是不会去帮助郑风的，旁人的死活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可是攸关希望他这么做，他就做了。
既能满足攸关的期盼，又能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正常的，有同理心的人类。
“你不舒服吗？”攸关盯着看着男人放在胸口的手，跟着把自己的手按在了余纵另一边胸口上。
余纵：“……”
余纵怀疑这个人天生就是来克自己的，每每有一点不好的情绪，总能被他打断。
“我没事。”无奈的轻笑了一声，他扬声对大家道：“都上车，郑云就是个定时炸|弹，必须尽早解决，以防他和降临者联系。”
那晚夜袭，他搜索过郑云近期的记忆，确定降临者未曾给他留下通讯方式和设备。
可余纵总觉得不对劲。
何塞死前一直留守在据点，没有离开过，有许多时间跟郑云交代接下来的事。像疯狗一样的降临者一旦咬住猎物就不会轻易松口，他们会早早的安排后面的事，以防把猎物跟丢。
如果被收买的人不是郑云，就是其他人。
上了装甲车，郑风和郑招娣不愧是父女，好奇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车身猛地震颤一下，似有重物压下来。
郑招娣惊愕的看着刚在斜对面坐好的攸关，“你们真要把发射器带回去？”
荣一婷对攸关这次干的事赞不绝口，“发射器内部构造很复杂，只有带回去才能好好研究。”
郑招娣跟大家还不是很熟，只是大致了解了每人的姓名。她有些好奇看着荣一婷，又看了看荣一金，发现他们俩长得很像。
攸关：“刚刚忘了说，他们是亲兄妹，荣一婷对机械和电子很感兴趣。”
郑招娣眼睛一亮，“通讯器也能修吗？”
荣一婷淡定道：“可以试试。”
“聚集地之前有一台通讯器，是可以自动翻译摩斯密码的那种，我们以前用来偷听过其他基地的消息。”路过一个颠簸带，郑招娣紧紧拉住父亲的手，等过了这一段她继续道，“要是能修好，我们可以尝试着破解降临者的信息，这样就能提前防备。”
“那至少还需要一台电脑才行。”荣一婷说话时眼睛里的光能闪瞎人眼。
郑招娣宛如找到知音，身体前倾兴奋道：“有，而且不止一台。”
说完脸色一僵，她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视线落在自己脚尖上，不敢直视其他人的眼睛：“之前我对你们其实有一些防备，不过……咳，余纵帮我治疗了爸爸，我要是再像之前那样就太小人了。”
“其实……”她小心地抬眼看了眼距离自己最近的韩晨曦，羞愧道，“我之前在研究所发现了一些其他东西，就藏在前面一栋大楼里。”
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可换位思考一下，谁会一下子就相信一群陌生人呢。
罗俊明眸子微沉，声音也冷了几个度，“研究所底下的那栋房子，你到底进没进去过，是不是早知道里面有机关！”
“没有没有。”郑招娣连连摆手，一旁的郑风厉声呵斥，“你凭什么吼我家囡囡。”
郑招娣急忙安抚爸爸，向大家解释道：“除去隐瞒了物资这一点，我之前说的都是实话。而且那些东西对你们的用处可能……”
“可能什么？”攸关追问。
郑招娣低声惊呼一下，“啊，不对，攸关你以前是研究员对吗，我看你用显微镜的样子很熟练。那那些东西对你或许有些用处。”
攸关一下子就猜到了：“是研究资料？”
“我是在小火车座椅下发现的，应该是他们撤离时太着急遗落的。至于电脑，是在研究所的仓库里找到的……”因为心虚和愧疚，郑招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荣一金打圆场道，“瞧瞧人家小姑娘都快哭了。”
“你能不能闭嘴。”荣一婷冷冷呵斥，荣一金安静如鸡。
贺欢欢发了话：“你可千万别哭，我们大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好奇，电脑就算了，研究资料你留下来做什么？你能看懂上面的内容？”
“变异者的确很厉害，可是其他人总是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对自己的身份一直很矛盾。就想看看，能不能从研究资料中找到治好自己的办法。”
“基因变异是不可逆的。”攸关的话让郑招娣的眸光暗淡了下去。
郑招娣一直就没抱多大希望，眼下好了，希望彻底死了，她沉默的靠在车上，片刻后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其实当变异者也挺好的，可以保护家人和朋友。”
余纵掀起下垂的眼帘，看向攸关的侧脸。
攸关对身旁的注视毫无所觉，正努力安慰郑招娣，“变异者也是人了，只是更强大而已，可以把异化的肢体部位当做一种特殊武器。可以不费任何弹药击退敌人，多爽啊。”
“你真的这么认为？”
余纵的声音自耳后传来，发问中带着某种奇怪的执拗。
攸关侧身和他面面相对，“对啊。”
他知道，感动主角的时候到了，赶忙正色道，“纵纵，我以前也这样安慰过你的，你忘了吗。”
那时候余纵一心以为攸关是张卯的爪牙，把他说过的所有话都当成耳旁风，没有一句听进心里。
他有点尴尬的别开脸，须臾又将视线重新落回青年脸上，“我没忘。”
攸关这人就喜欢顺杆爬，看他心虚就开始心痒，“我看你那时候就是太不把我当回事，觉得我是个跟张卯一样的大坏蛋。可是我从那时候起就真心实意拿你当朋友。哎，心里难受，想哭。”
王秋天从兜里掏了半天，递上一张破布，“柚子啊，擦吗？”
“脸会越擦越脏，你确定不是在逗我？”攸关的身体弯成了一把弓，好像怀里抱着一大堆的委屈。
“我不是，我当时……”看见青年眼角的湿润，余纵整个人像被架在了火上烘烤，慌乱无措，下意识站起来想解释。
他忘了自己个子高，脑袋“砰”的一下撞在车顶上。
罗俊明紧紧抓住膝盖，故意问安奇：“刚刚车子是抖了一下吗。”
安奇连连点头。
刘义一举手，唐家三人也跟着齐刷刷举手：“我们也感觉到了。”
攸关笑盈盈地看着扶着头顶的男人，“你说你是不是头铁。”
余纵怕真把人惹哭了，心理着急，没过脑子就点头道：“我是，我……”
看出青年眼底的戏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他闷闷的坐下，脸色微微沉着。
攸关一点不怕他，凑到男人耳边小声说：“别装了，我知道肯定在心里揍我。”
“你们俩挨那么近热不热啊。”林琅揶揄道。
攸关连忙坐回去，两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是有点热，毕竟咱们纵哥心里有火。”
余纵呼吸粗|重，真想把人狠狠收拾一顿，又不知该怎么下手。他力气大，稍微用一点力攸关的手腕就会红。
最后只能一个人故作冷漠地抱着胳膊，仰头靠在车上，假装闭目养神。
攸关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整个人十分放松。重新将话题转回到郑招娣身上，“对了，那些资料你看过了吗？”
“看过，但没看懂。”郑招娣一直注意着车外的路况，视线即将经过一个路口时定住，敲了下隔板提醒开车的李鑫良，“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左转就是。”
车子拐过去，透过侧面小小的窗口，一棵参天大树暴露在大家眼中。
郑招娣下车，路过时掌心按在粗糙的树皮上，“这棵树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也是我救活过来的。”
贺欢欢摇了摇头，“妹子，听姐一句话，有些事情虽然听上去很牛逼，但是不要轻易向人吐露。你这项能力可不是什么好事，基地和降临者若是发现它，你猜猜他们要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不需要肥料和药物，就能让植被起死回生。如果应用到农业中，郑招娣一个人能当一个基地的种植人员使用。
郑招娣后知后觉，贺欢欢又说：“放心，我们是好人。”
“欢姐。”安奇吐槽，“坏人骗人之前都会这么说自己。”
贺欢欢：“滚蛋！”
古树枝繁叶茂，在吸收了郑招娣的血液后，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一个小小的人脸轮廓。攸关记得电视上的科普频道说过，植物是有记忆的。
手背轻轻碰了下余纵的手，“纵纵啊，你试试看，能不能和植物创建连接。”
“不会吧，植物又没有神经系统……”安奇怪异地看着这棵树，树干粗壮，上方的叶子与叶子相接，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攸关：“植物为什么会有记忆这件事至今是个谜，我也不是想探究什么，就想知道吸了郑招娣血的植物，会不会有本质的变化。”
攸关说完又轻轻碰了下余纵，“可以试试吗？”
这种语气谁受得了啊。
M002轻咳一声，也看着余纵，分明是在用眼神催促。
余纵：“……”
“我试试吧。”他走到古树下方，抬头看着顶部由繁茂枝丫组成的巨型“伞盖”。人的神经中枢在大脑，如果植物也有神经网络，应该在哪里呢？
脚尖碰到了一根暴露在土壤之外的根茎，余纵蹲下，将掌心覆盖上去。
闭上眼睛，精神丝刺入大树后，他看到了一个四通八达的网络。
一条条笔直的透明线路在输送什么，余纵“走近”一看，那些位于“传送带”上的东西是一幅又一幅微小的图片。
其中一幅，正是他们这群人站在大树下的情景。
古树在采集信息。
这些信息只是走一个过场，走到大树顶部后就消失了，这说明古树的记忆储存时间很短。余纵睁开眼睛，红色的暗芒闪过，往后退离几步，再一次抬头朝上方看去。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莫名的刺耳。
凉风拂过颈侧，攸关觉得有点冷，往余纵的身边靠了靠。男人的胳膊突然伸过来环住他的腰身，带着他急速后退，并对其他人道：“都躲开！”
众人不明所以，条件反射的迅速朝四周散去。
脚下的地面在震动，掩埋古树的泥土有了松动，一根根遒劲的根从地底下拔|出，紧接着其他根也一一从地下钻了出来，支撑着大树像人类般直立行走。
攸关：“……”
这种发展连系统都无法想到吧。
250：【是的哦。】
古树有几十米高，笔直的树干随着行走摇晃，顶部的枝丫伸出去，将路过的一切建筑毁得一干二净。
攸关被余纵由搂着，改为了背着，他趴在男人背上，时不时回头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古树。指尖捏了下男人肩上结实的肌肉，“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它为什么突然动起来了？”
余纵专注于脚下的路，尽量选择平坦的地方下脚，免得把人颠吐了。
“我看到了它正在采集信息的神经网络，应该意识到了我的入侵，才突然解除伪装。”
世界上只有部分非常原始和古老的昆虫，以及植物没有神经细胞，而古树俨然是打破了这个亘古不变的定律。
而这，仅仅是依靠郑招娣的血。
想起郑招娣刚刚一脸骄傲的样子，攸关张嘴就想吐槽，贺欢欢比他更加激动，叫喊声都破音了。
“郑招娣老娘命令你以后不准流一滴血！一滴都不行！”
古树太大，波及的范围很广，即便没追着其他人跑，其他人也必须被迫逃命。变异者还好，几个普通人类气喘吁吁，尤其是安奇，单脚蹦了半天还在原地打转。
韩晨曦用章鱼触手卷起他就跑，因为跑得太快，安奇的身体就像被拉扯在半空的风筝。
腰部的拉力让他头晕目眩，停下的瞬间，他两腿发软跪到地上。
荣一金放下荣一婷，捏着下巴困惑地望着前方，“它为什么总是追着余纵和攸关？”
林琅想了下，“可能是它察觉到是余纵发现了它的秘密？”
“太狡猾了，谁能想到一棵树也学会了装死。”罗俊明瞪向刚跑过来的郑招娣父女俩，“招娣啊，你以后……”
“罗队，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郑招娣快哭了，想起自己把研究所下的那些东西全部救活了过来，整个人都不好了，“队长，研究所下面……”
“等弄到郑云藏起来的火｜枪，就去把它们都烧了。”地洞中的花花草草罗俊明并不忌惮，那些东西如果要攻击人，早在他们离开地洞前就动手了。
最大的可能是，它们的攻击能力不强，甚至没有。
“这末世没法活了，都毁灭了算了。”停下来的刘义骂完又后悔了，呸呸呸三声，“说错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是活着好。”
“各位……”周叔听了半天忍无可忍了，“能不能别聊了，给我个炮筒，我轰了它！”
“周叔，你安心坐着吧，有我们在哪能让你动手。”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不等罗俊明的命令M002就冲了出去，在距离古树大约二十米时猛地加速，踏上一根翘起的根跳到树干上，快速冲到树梢位置。
从他的方向看下去，余纵并没有被追得有多惨，游刃有余，还有闲心跟攸关说话。
古树感觉到了入侵者，摇晃着树梢想把M002抖落下去，叶子相互摩擦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M002觉得很吵，揉了揉鼻子，随后那些声音就像钻头一样钉进他的大脑中，声音逐渐增大。
等回过神时，他的身体正从树梢上落下去。
下方，看到自由落体的声音，攸关用力拍打余纵的肩膀：“是小二，你儿子！赶紧去救他。”
余纵避开一根挥来的根茎，找了个地方放下攸关，抢在树根攻击过来之前，率先迎上去将其切断。又踩着树干爬到中央位置，在M002经过时扑出去，抱着人在地上滚了两圈。
M002被声音干扰，意识意识有点迷糊，揉着耳朵说：“树叶一直在说话，越来越吵，然后我就失去了一段意识。”
“保护攸关，剩下的交给我。”
受了伤的古树勃然大怒，树冠延展形成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方。它更加疯狂地破坏周围建筑，好让掉落的建筑物块砸到下方的人类。
追着巨大声响赶来的丧尸刚跑近，就被一块水泥板砸成了肉泥。
余纵站在对面的屋顶上，精神丝再次展开游走于空气中。
这一次，它们隐藏起了攻击性，如水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搭上树干内的神经。
精神丝随着那些脉络一路往上，抵达紧挨树冠的位置，那里似乎有一团能量源，自我包裹成一团，有东西正在外表来回蠕动。
粗壮的树枝弯着过来，撞向余纵，他起身越过它的攻击，两手抓住树梢，一个空翻落进树冠中，沿着树枝一路滑下去。
古树意识到什么，放弃了继续破坏的行为，像只被虱子啃咬的猴子疯狂的抖动枝丫。
树叶发出的摩擦声更大了，不止如此，它们开始散发出一种很清淡的草木气息。
M002脑海中灵光一闪，让攸关捂住口鼻，背上他冲队伍，“树叶的气味有迷幻作用！快把嘴捂上！”
余纵抓紧时机，在树身倾斜时跳下去，滑到树冠正下方时将五根指甲扎了进去。
手腕转动之下，古树停止了移动，不知是不是错觉，大家仿佛听见了某种痛苦的嚎叫。
攸关捂着口鼻望去，看见余纵的手从树干中抠出了一块带树皮的木头，丢掉后，又再一次把手深进去。
古树轰然倒地，树叶在顷刻间变成黄色的枯叶。
攸关跑过去，看到余纵从树冠下抠出一块颜色很浅的木头，是树心部位。
“这是什么？”罗俊明喘着气跑过来，奇怪地看着那团白色木头。
“里面应该是寄生虫。”这只是余纵的猜测，所以在彻底将其掏出来前，他特意留了一层木头在外面。
“看看。”荣一金没见过寄生虫，好奇地示意余纵放到地上。
木头块看上去平平无奇，他没太放在心上，一脚踩碎，藏在里面的纠缠成一团的白色虫子散开，在刺眼的阳光下扭动。
荣一金恶心透了，当即脱下鞋子踢出去老远，“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攸关淡定道：“可能存在于你大脑中的寄生虫。”
荣一金捂着胸口，呕，真的要不行了。
*

第078章 瓜有点多
“天, 怎么会这么多？”贺欢欢隔着两米远，想靠近又嫌弃的样子。
攸关看着快速衰败的虫子团，“可能和体积大小有关, 体积越大，神经网络的分布越广，操控能力和这一点应该是成正比的。”
荣一金揉着不断反酸的胃部，“所以我脑子里的很可能是一根，而不是一团？”
这样一来勉强能接受。
攸关随手摘下几片叶子, 虫子被掏出来后，叶子枯败发黄, 上面的人脸轮廓也消失了。
将叶子丢给助理团, 他吩咐刘义：“单独装起来，放进保险柜里，回头我要用它做个实验。”
刘义：“放心, 丢不了。”
四个兄弟伙大约是当助理习惯了, 走在陆路上时哪怕看到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只要他们认为可能对攸关有用, 就会捡起来弄干净放好。
唐七从衣服兜里掏出捡来的密封袋，刘义接过去负责装袋，一条龙配合。
看着他们打开的保险柜里, 竟然装着许多研究所才有的特殊试剂, 郑招娣惊讶得合不拢嘴。
猎鹰基地破城的消息传很快, 流浪者是在偷听其他基地消息时意外得知的。她所知道的是这些人中有科学助理、变异者，和曾经的猎鹰救援小队成员。
眼下看来消息有误, 攸关这人就是个很大的谜团。
普通的科学助理会说自己要回去做研究吗？而且这些人对白色虫子很熟, 在看到它们如化为灰烬时丝毫不感到惊讶。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郑招娣直言问道,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冷硬, 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我们的人员配置，和你接收到的消息应该差不多。”贺欢欢勾住小姑娘的肩膀，没有隐瞒，“唯一有出入的可能就是攸关了，他脑子里有点东西，并不是普通的助理。”
“我们柚子可厉害了，跟了几天研究员学会了不少东西。”王秋天毫不吝啬对攸关的夸奖，在他心里攸关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以前脑子不好使肯定是被恋爱耽误了。
“好了好了。”攸关被夸得怪不好意思，“招娣，你先带我们进去吧。”
郑招娣这才想起正事，去前方引路。
大楼内部保存完好，他们从安全楼梯下到车库，在连续几个弯弯绕绕后停在大型配电柜前。
配电柜被掏空了，资料和电脑就藏在里面。
攸关只看了几行，就知道这资料很有用，兴奋地紧紧捏着纸张，嘴角不自觉地咧开笑，“是关于变异者的研究，除了蜘蛛怪，那三只失败品的动物基因为鬣狗。”
罗俊明恍然大悟，“难怪是四肢着地。”
攸关话语一转，语气轻松了些：“好在他们对是失败品的研究还不太成熟，企图创造出新的神经元控制失败品。”
“军团？”林琅紧紧着眉，光是想象一大群失败品倾巢出动就浑身发毛。
没有哪个基地能抵挡得了这种攻势。
郑招娣的内心还是很善良的，没有被残酷的外界影响太多，“会不会是想以毒攻毒，用失败品去打击丧尸？”
攸关点醒她：“你忘了，所有变异者都曾是普通人类，包括失败品。假设他们真的是像你说的这样打算，那也是建立在牺牲人类的基础上。”
“我相信不会有人自愿成为丧失理智的怪物。”
郑招娣沉默了，郑风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无声安慰。
在场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心情各异。之前以为离开后就是海阔天空，可随着事态发展，他们不但一路被追杀，眼下还发现了一个与人类生存相关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背后的操控者，他的目的，他们一无所知。
藏在背后的手宛如一片巨大的，足以铺天盖地的乌云，沉甸甸的压在众人头顶。
韩晨曦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都垮着脸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屁。搬上东西回医院吧，快他妈累死了。”
“是啊，现在愁有什么用，先过几天安生日子再说。”罗俊明以前带队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眼下形式不同，他根本看不到前路。
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慌乱紧张。
看着团结一致的大伙儿，反而信心高涨。
——
这一次出门可谓是满载而归。
一抵达私立医院攸关就抱着自己的显微镜，让刘义带着保险柜和自己一起进了临时收拾出来的实验室。
他将一片叶子放在显微镜下，叶片细胞全部坏死。
正巧郑招娣进来参观，他头也不抬道：“招娣，给我一滴血。”
郑招娣用自己藤蔓上的刺扎破手指，拇指尖推挤出一颗血珠，“滴在哪里？”
“玻璃培养皿中。”
郑招娣的血一落进去，叶子细胞黯淡的颜色迅速褪去。攸关让系统在心里帮自己读秒，仅十秒而已，叶子里的细胞复活了。
晶莹的细胞缓慢的游动起来，同时，他们的外形也在发生变化，球形的边缘开始长出类似于触角的东西，随后变化停止。
攸关挪开显微镜，看见重新变绿的叶子上，出现了一个浅淡到容易被忽略的脸型轮廓。
如果说之前他还怀疑过，那棵古树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感染的，那么现在可以确定郑招娣的血的确有问题。
培养皿只找到两个，刘义捡了碎玻璃来，清洗干净擦拭后递给攸关。
攸关又让郑招娣滴了一滴血上去。
显微镜下，郑招娣的血液细胞与其他动物变异者的细胞一样，说明血液是在进入植物后发生的变异。攸关又从韩晨曦那里借来一滴血放到新的枯叶上，叶子毫无变化。
攸关自言自语道：“看来植物变异者和动物变异者的基因序列有差异，只有植物变异者的血能复活死去的植物。”
250忽然蹦出来：【请问研究结果需要归档吗？】
攸关回过神：“要的要的。”
250：【默认今后自动归档吗？】
“是的。”系统这个功能太好了，攸关本来还担心自己脑容量不够，现在好了，多了个无限内存设备。
攸关跟系统说了再见，继续思考。
当今科学界认为，能成功变异的动物变异者，首先体内有病毒抗体，其次还要有防御能力超强的免疫系统。
在见识过罗俊明和田港的变异过程后，攸关认为还必须加一条——个人意志。
古树作为植物，只具备前面两点，它没有思维，自然不可能和“病毒”的意识对抗。
最后想变成什么样子，全看病毒的意愿。
就像研究所里那些被病毒寄生的蜘蛛怪一样。
“攸关，你快看。”刘义惊呼道，指着盛在复活叶片的玻璃皿说，“长出根了！”
攸关两步跨过去，发现那片叶子的茎部长出了细小的根须，根须生长的方向很奇怪，一边少，一边多，多的那边长度也更长。
他看向放在不远处，刚拿出来的培养基，略一思考后拿走放到了另一面。果不其然，根须带着叶子转了个圈，又往新的方向延伸。
“和植物摄取水分和营养的本能很像。”林琅和王秋天一起走进来，惊异地看着这一幕。
攸关将培养基移动到培养皿旁，紧紧靠在一起，细如丝的小根须就像找到家，快速地往前爬。
触碰到培养基的那一刻，根须放松下来，爬行的速度减慢，悠悠地拖着叶子躺进去。
叶片的每个部位瘫软下来，令攸关想起了自己以前舒服窝在沙发里的状态。
“这是成精了？”王秋天颤抖着手指，满脸难以置信。
“成精”这一说在古树活动起来时，大家就已经有这种认知了，那棵树知道谁是“侵害者”，知道借助周边环境来攻击目标，这种思维可不是植物会有的。
攸关捏着他的手指按下去，“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搬出去，门窗锁好，明天一早我们再来看。”
然后取出不明失败品的黏液，放入新的培养皿中，滴入培养基存入保险柜中。
锁好门，攸关叫上林琅和郑招娣转身就走，刘义则带着王秋天和韩晨曦一起挤在门缝中看了许久。
王秋天挠着后脑勺道：“怎么不长了？我以为会一下子长出一棵新树。”
“长不长明天就知道了。”韩晨曦拽住他的领子把人拖走。
郑招娣一步三回头，紧捏着自己戳破的那根食指，心里说不出的失落，谁能想到以为的奇迹，转眼间变成了一场灾难。
“不用太放在心上。”攸关怕她对自己产生自我怀疑，绞尽脑汁的画大饼，“余纵有精神能力，说不定你也有呢，到时候就能控制住这些植物，让它们为你所用。”
“我不行，我没有他那么厉害。”余纵治疗爸爸和连接古树时，郑招娣明显感觉到四周的氛围变得怪异，有种诡异的东西掺杂于其中。
攸关提出的设想也不是没有希望。
“植物在承受到生命威胁的压力时，会发出一定赫兹的超声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是植物，可朝着这方向试试看。”
“你的意思是用声波和它们建立沟通，再尝试着操控？”郑招娣顿时来了精神，振奋道，“听起来很有意思！”
攸关笑了下，心里想着余纵的精神能力后面会越来越强，有一天他是不是也能控制其他人鱼变异者和人类？
接待小楼里，罗俊明刚把特特和丧尸奶狗从隐秘的地方牵出来。
特特大半天没见到哥哥，像条小尾巴一样死死黏着不放。罗俊明只好慢下步伐，将就他的行走速度。
丧尸奶狗还是那副倔驴样，宁愿四肢趴在地上被人拖行，也不肯屈辱的自己行走。攸关接过绳子，用脚尖碰碰奶狗的肚子，皱了下眉，捏着狗嘴将它的脑袋抬起来。
“它嘴上怎么有血。”
“我在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只死老鼠，血都被吸干了，估计就是它干的。”罗俊明道。
攸关检查了缠住丧尸奶狗的绷带，完好无损的。
又去翻它的耳朵，里面没有伸出奇奇怪怪的触须。
攸关叉着腰，冷冷凝视它：“你用什么吸的老鼠血？”
丧尸奶狗把脑袋转到一边，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高大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影子落到头顶，奶狗身体一僵，四肢划动着往后蹭，直至墙角。
余纵的出现让它感到害怕，嗓子里挤出的威胁声消失得一干二净，像只笨重的大胖猪扭动身体，将脑袋塞进墙角中。
攸关蹲在它背后，一手掐住它的耳朵，“再不听话，就把你丢给余纵养，让你每天都生活在担惊受怕中。”
奶狗：“……”
余纵朝它屁股踹了一脚，奶狗开始发抖，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捏住拎起来，它浑身僵硬，想挣扎又不敢。
这些表现和普通的小奶狗无异。
攸关双臂环在胸前，脚尖在地上点了点，煞有其事道：“今晚把你炖了吧，昨天试了下火烤丧尸，味道不错，今晚试试火烤小奶狗。”
余纵：“……”
丧尸奶狗浑身一抖，不再畏惧强|权，它被绷带包裹的爪子在半空中扑挠，牙齿从嘴里延伸出来。
攸关看见它脑袋顶上长出了三根像呆毛一样的触须，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的飘在半空。
前面的柔软似乎只是伪装，在发现敌人想要靠近后，三根触须倏地朝攸关的脖子扎去。
“啧。”余纵嘴里发出不耐的声音，触须停顿一秒，随后就被男人捏住打了个结。
丧尸奶狗失去了最有杀伤力的攻击能力，像条抹布一样彻底静止不动了。
弹了弹无法收回去的触须，攸关终于明白了：“你就是用这个吸的老鼠血？”
丧尸奶狗继续装死。
一旁静静看着的罗俊明忍不住道：“他的触须出现的位置和其他丧尸犬不大一样。”
攸关让刘义取来一根针管，丧尸奶狗看到泛着寒光的针尖，身体快扭动成蛇了。
刘义犹豫了下，大着胆子将其按住。
丧尸犬的血颜色很暗，而且非常浓稠，攸关就地用显微镜观察了下血液细胞的形状和活跃度。
他有些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挪开后再次将视线放在显微镜上，又把系统叫出来，调出一组图片仔细对比。
余纵蹲在地上，一边膝盖点着地面，看攸关脸色不对，他问：“怎么了？”
“非要给它的变异程度定个百分比的话，小奶的数据应该是50%，它可能不是被直接咬伤变异，而是通过孕育方式感染。”
前方传来“哐当”一声，提着一个烧水壶经过的唐七惊讶地瞪着眼睛。
“你你你……你刚刚说什么？”
攸关抿了下唇，张嘴打算再说一遍，唐七忽然举手示意他停下，飞快说道：“你停下，我去把其他人都叫过来。”
“壶，把水壶拿走！”攸关捡起地上的水壶，追了几步没追上。
余纵接过去：“我来拿。”
攸关上下打量着他，“你是怕我拿不动吗？心疼我？”
余纵把没盖子的烧水壶扣在青年脸上，攸关下意识伸手接住，等把壶挪开时男人已经不见了。罗俊明若有所思，不是他的错觉，余纵对攸关是真的很特别。换成是他开这种玩笑，早就被余纵那双眼睛剜死了。
“你是用什么办法跟他搞好关系的？”认识时间长了，罗俊明觉得余纵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可惜余纵不爱搭理他。
韩晨曦和王秋天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一脸期盼的望着。
“用这个。”攸关给三人招手，让他看向自己的手。
青年的左手虚握成拳头包住右手，罗俊明凑近观察了下，摇摇头，“什么意思？”
攸关颇具神秘感的撤开左手，露出捏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心啊。”
“……”罗俊明扶额，“关啊，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油？”
攸关：“你是第一个。”
韩晨曦举手：“我是第二个。”
“我第三。”王秋天道。
郑招娣和刘义的手举起来又放下去，一个是因为不熟怕开玩笑把人得罪，一个纯粹是因为怂。
虽然嘴上不说，但罗俊明无法否认这一说法，攸关的确是他们这群人中对余纵最好的人。即便最初的余纵冷心冷肺，也没有打消过对他的热情。
“你……真的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罗俊明不肯相信。
“真的，骗你未来三天不吃肉。”攸关认真发誓。
这真的可以说狠毒了。
罗俊明信了。
大伙儿们陆续到了，余纵走在最前面，脸色很难看，活像是被人掘了祖坟。看到攸关后，他眸光晃动了下，更冷了。
攸关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拖过奶狗向大家展示头顶那被打结的触须。
贺欢欢一个女汉子差点被萌哭了，“你们看它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是在三根呆毛的点缀下不但不凶了，反而有种反差萌。”
丧尸奶狗郁闷的操控触须，想解开后教训骂它丑的人类。
可惜不能。
那是个死结。
林琅轻轻摸了下丧尸奶狗的头顶，问道：“唐七说你有事情要告诉大家。”
攸关把刚刚丧尸犬血液细胞的结果和推测说了一遍，“造成这样结果的可能性有三个。第一，小奶狗本身的免疫修改了病毒，没有被完全丧尸化；第二，狗妈妈在怀他的时候被其他丧尸犬咬过；第三，也是最可怕的一种可能性，丧尸动物具备繁衍能力。”
“这些只是根据血液细胞外形的一种猜测，最好是做个基因的详细对比，看看小奶狗和其他丧尸犬的基因组成是否一样。”
“繁衍能力……”周叔握着盲杖，眼皮下的眼球快速滚动几下，一把抓住身旁荣一金的胳膊，“我们来的路上，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女人，一个丧尸女人！”
荣一金当然记得。
当时正在赶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从草丛中游荡出来。她的衣服看上去并不是很破，加上背对着他们，荣一金以为是落单的人类，还停车叫住了她。
那名女性丧尸不像其他丧尸那样，听见人声后立即转身，而是僵硬的立在原地。等荣一金站到她正后方后，突然转身扑上去。
当时，周叔捕捉到丧尸声后，大喝一声“躲开”，朝着传来丧尸声的地方源开了一枪，正好击中丧尸的后脑勺。
荣一金推开丧尸后躺了一会儿才起来，上车第一件事就是跟大家描述自己被骗了有多心痛。
——
听荣一金描述完后，荣一婷立刻反问大家：“你们有见过怀孕的女丧尸吗？”
还真没有。
被感染后的人会在一到两个月内迅速消瘦成皮包骨，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挺着大肚子。
沈岚风说：“我和林琅一路过来从来没看见过，倒是……”停顿了下，组织了一番措辞继续道，“倒是在路上看见一个肚子破了洞的女丧尸。”
李鑫良问：“你怎么知道是丧尸？”
“她脖子上有丧尸特有的黑色脉络，而且身体没有腐烂。”林琅的话让大家再次陷入凝滞状态，空气粘稠得让人呼吸困难。
郑招娣声音轻颤，死死住着爸爸的手问：“你的意思是，丧尸婴儿自己从母体爬出来后，母体就死了？”
“不好说。”林琅摇了摇头，“毕竟没有亲眼看见。”
这个版本听上去就像一个鬼故事，王秋天害怕地紧贴着攸关，被一只手隔开。余纵本就冰冷的脸绷得更紧，眼睛里藏着刀子，直勾勾的戳在王秋天脸上。
王秋天害怕地往旁边移动了一点，假设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被掏出来吃掉了，或者被其他丧尸吃掉了？”
“谢谢，你这个故事并没比前一个温和。”李鑫良给安奇看自己的鸡皮疙瘩，被嫌弃的推开。
安奇调整了下拐杖，语气沉重：“所以病毒其实一直在悄然进化。先是伪装成普通病毒感染人类，然后变成寄生虫扩大寄生范围，人类、动物、植物、包括动物变异者，然后，它们开始尝试着繁衍后代。”
李鑫良给战友竖起大拇指，“犀利啊哥们儿。”
刘义跟唐家三人蹲成一排，郁闷的想：同样是人，为什么他们就只会吃瓜，说不出这么经典的总结词。
罗俊明做了最后发言：“今后发现女性丧尸多观察一下再动手。”
看到站在自己斜对面的“异种之母”，以及考虑到各个基地打算用体格较好的男性做人鱼变异者，罗俊明又补充道：“还有大肚子的男性也要注意。”
三小时前发现第一棵变异植物，一小时前攸关发现了丧尸奶狗的特殊性，五分钟前，他们得知丧尸很可能具有繁衍能力。
一下子摄入这么多信息，大家有些消化不了，打算晚上多吃一点抵消一下。
攸关：“我们自己做吗？”
余纵斜睨着他，半垂的眼帘显得他的眸光阴冷。攸关望着那张俊脸认真问道：“你是脖子拧住了吗，不能低头用正眼看我？”
余纵：“我为什么不能你不知道？”
攸关像个渣男，两手一摊，往墙上一靠，“那你说说，我怎么你了。”
*

第079章 灵魂拷问
周遭忽然安静, 所有人都望着两人。
林琅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贺欢欢放亮眼睛，王秋天就不是很懂了, 觉得兄弟是真的有点渣，这不就是在撩直男吗。
你说你又不喜欢，干嘛老逗人家。
准备找个借口把人拖走时，周叔伸手拽住王秋天。他现在基本摸清了接待小楼的格局和路况，不用盲杖就成功把王秋天拉了出去。
今天天热, 王秋天稍微一动就满头大汗。
周叔走到门口，背对着屋内的人坐在台阶上, “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初见之时, 王秋天是有点害怕周叔的，周叔身上有长年累月积攒出的杀气和戾气，这种人自带气场。多相处几天就发现, 这根本是个看似严肃, 其实很八卦的普通老头子。
“周叔，你这是在嗑西皮吗？”王秋天叹了口气, “别想了，柚子已经跟我澄清了，他不喜欢余纵, 人家就是俩铁哥们儿。”
言语间多少散发出一点醋味。
周叔的盲杖在地上敲了下, “你确定？”
“嗯。”王秋天回头看了眼, 余纵还是没有说话，眼神很深, 仿佛藏着很多控诉。
周叔：“你给我形容下两人的状态。”
王秋天开始现场播报：“余纵站得很直, 眼睛死死盯着我们家柚子, 像要吃人。而且……”
他觉得那两人的氛围不大对, 一方态度坦然无所谓，一方特别像被拔diao无情。
“是错觉，一定是错觉。”王秋天碎碎念道。
所谓三岁看八十，周叔看着余纵长到十岁，这么多年下来，他的骨子里的东西并没有被残酷的研究磨灭掉，鲜明的刻在骨子里。
譬如长嘴不用，有事闷在心里。
又譬如他越在乎的人，面对时就越谨慎小心，谨慎对方的安危，小心于对方的脾气。
放在夫妻相处之道中。
周叔脑子里蹦出三个字：妻管严。
越想越不对味，周叔身体往后仰，好像这样就能听见余纵的心声似的。
“小王啊，你没觉得那两人相处怪怪的？”
“很正常啊。”王秋天为自己好友感叹，“那颗心可是柚子废了好多心思才捂热的，关系好点不是很正常？”
“你不懂。”周叔摆摆手，恨自己是个瞎子不能看得更透彻。
余纵的心是随随便便就能敲开的吗？
你花再多的力气去感动他，那也需要他的配合，两人才能走到今天这种友谊互通的地步吧。
“你还是太年轻啊。”
王秋天被盲杖敲了敲脑袋，一脸懵逼。
屋内，大家等得不耐烦，已经打算散了。
余纵终于动了。
周遭的目光再次盯过去，失望地看见男人揪住青年的胳膊，正拖着人就往外走。怕有人跟去凑热闹，临出门前，余纵阴鸷地看了眼那一双双八卦的眼睛。
“我有事要和他单独谈，你们想一起？”
“不了不了，你们聊。”罗俊明连连摆手。
感觉到有人从身旁越过，周叔急忙侧身，和王秋天一起给两人让出一道窄道。
余纵垂眸看着两人，周叔被后颈上的视线戳得浑身发冷，干笑着握住盲杖站起来，拉着王秋天就走，嘴里责问：“你把我一个瞎子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也不怕我从台阶上摔下去。”
王秋天机敏的配合：“叔，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周叔一转身，手从额头一路抚到后脑勺，“这小子，嘿。”
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不管余纵现在对攸关什么感情，愿意为他打破自己的行事方式这点，足以让人惊喜。
也不知道哪来的缘分。
明明该是对立的两人，竟然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
余纵拉着攸关去了花园，四周一派静谧。
“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说给大家听吗？”
“如果你不怕尴尬的话，我都可以。”
攸关：“……”
两人停在一棵树下，攸关的第一反应是抬头看看有没有变异，确定这是一棵正常的树后，他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来。
“你很嫌弃我。”余纵表情很淡，眼睛却紧紧锁住青年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表情。
攸关一脸问号：“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我怎么可能嫌弃你！”
余纵剩下的话挤在嗓子眼出不来，怔怔看着青年一脸愤然的神情，好像自己的质问让他很受伤。
“你……”余纵的心跳得有点快，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看他表情僵硬，攸关想起刚认识不久，主角误会了自己对他有男男之情时，所表现出的极度厌恶。
轻轻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攸关纠正：“朋友，朋友那种喜欢，我是打心眼里的拿你当自己人。”
宛如温暖的阳春三月突然遇西伯利亚寒流，余纵的脸倏然变得十分难看，心跳依旧很快，同时呼吸也变得粗重，眼神黑如浓墨。
一种强烈的落差感贯穿于心间。
他没去想为什么，只知道心里有股莫名的冲动，恨不得时间倒流，让攸关把刚刚说的话咽回去。
很久没见过余纵黑脸了，攸关怯怯地拽住他的衣袖，“你不喜欢这个回答？”
到底又怎么了。
欢姐说得不能更对，变异者翻脸的速度太太太太快了！
余纵眸子微动，顺应内心“嗯”了一声。
攸关心里松口气，会应声就行，说明自己还有救。他绞尽脑汁，“这么说吧，你对我不只是特别，还是唯一。”
余纵焦躁的心被简单一句话抚平了，汹涌的海水被重新封印住。他嘴角提了下，很快压下去，声音冷硬，“王秋天和其他人呢，他们就不是朋友？”
将来可能血洗世界的主角也会使出灵魂拷问。
攸关张了张嘴，大脑宕机。
“你向罗队否认时，语气听上去像是很怕与我有亲密关系。”余纵低垂的视线中，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青年的一字一句对他都很重要，于是他用了剩下的所有耐心静静等待。
如果攸关说是，那他就……
余纵知道自己暂时拿攸关没办法，但总会有机会收拾他。
一定会。
“我那是怕他们传谣耽误你未来的感情。”攸关摆正态度，认真的眼神里仿佛藏着火星，飞溅到余纵的脸上，让他燥|热。
“你迟早要结婚生子，而我会是你一生的挚友，除非哪天你不需要我了。”攸关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他是真的很喜欢余纵，不单只是任务对象，更是可以同生共死，交付后背的人。
如果有天余纵不需要他了，他留在这个世界就没有了意义。
不过没关系。
如果那时候世界和平了，他可以开车去旅行，找寻其他新的人生意义。说不定会在一个无人的小岛安家，每天睁开眼就是阳光沙滩。
死后再醒来，或许人已经回到原来的世界。
“谁说我要结婚了？”余纵明白了攸关的意思，但他不需要这样的体贴，“我不需要异性，我有你就够了。”
攸关：“可是两个同性朋友怎么可能相伴一辈子呢，你总会有其他情感需求吧。”
哎，纵纵，看到的天地还是太窄了，接触的人不够多。
有些人在遇到对的人之前，还说要当一辈子单身狗呢。
等遇到了还不是兴高采烈地去当舔狗。
余纵想说“我有你就够了，你就是我的情感需求”，可怎么也张不开嘴。一想到这样充满依赖的话要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他就臊得慌。
想着想着，男人的脸就红了。
看他又成了锯嘴葫芦，攸关善解人意道：“好吧，我尊重你的个人选择。”
上次被催着找对象的事还记忆犹新，见青年居然真的就这么算了，余纵悬吊的心落会胸腔内，微微昂着下巴，“嗯。”
“……”攸关心里好笑，真会装啊，好像刚刚脸红的人不是你似的。
“误会解开了，咱俩能和好吗？”
对上青年含笑的眼睛，好不容易消退的羞涩感又来了。
余纵颔首，绕过树就往前走，泛红的脸正好避开攸关的视线。
——
罗俊明把特特和丧尸奶狗带到地下室藏好，正带领大家要出门。
见刚回来的两人神色正常，气氛和谐，心安了：“有话说开就行，兄弟间有事千万别瞒着。”
林琅说：“家人和家人，爱人和人之间也尽量不要有隔夜仇，有些矛盾堆积久了，爆发出的威力会很伤人。”
余纵看向攸关。
严格来说，攸关不是他的家人，可是又比朋友更重要。
恰好看到林琅和沈岚风的拉在一起的手，余纵脑海中一下子晃过很多画面，他也在紧要关头抓过攸关的手，被对方的嘴唇碰过耳朵，还有之前，他背起攸关时，掌心刚好落在他的后腰上。
青年的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很细。
长久的奔波劳累，让本就不算健壮的青年更加消瘦。
余纵想，要想办法给攸关多弄点肉吃，把人养胖一点。
身后的视线太明显了，攸关快步走几步，用王秋天挡住自己。王秋天撞了他一下，好奇道：“你们到底出去聊什么了？周叔特别好奇。”
周叔用力敲盲杖，“你不好奇？”
王秋天缩了缩脖子。
“没聊什么，就是解释清楚了一个小误会。”
见好友脸色如常，王秋天失望了，“就这样，没别的？”
周叔也不相信，盲杖点地的频率明显变大，“余纵那小子不是能随意拉下脸对人袒露心扉的人，他愿意单独找你说出来，一定是经历过一番挣扎。”
王秋天：“啊？看不出来纵哥表面高冷，内心这么丰富。”
攸关内心震动。
主角孤傲坚毅的内心，正在对他塌陷。
攸关回头，冲着余纵笑。
夕阳从远处照过来，青年黑色的头发被晕染得有些耀眼。背光的缘故，他的脸陷了四周建筑打落而来的影子里，衬得眼睛又黑又亮，像璀璨星河中最耀眼的那颗星。
余纵短暂的怔愣两秒，自然垂落的手臂无意识的使劲，手指紧紧握成拳头。
他想攥住这短暂的凝视，收藏起来。
“上车，待会儿大家表现凶狠一点，能不能吃个饱饭，就看你们了。”罗俊明粗犷的声音响起，看到还没上车的余纵，重重打了个响指。
余纵回神的第一时间便看向攸关身旁，还空着，他一脸漠然越过罗队，坐到自己的“专座”上。
“我们去哪儿？”装甲车发动，攸关奇怪的看着外面的建筑，有点眼熟。
李鑫良笑嘻嘻地说：“队长说带我们去吃大户。”
整座b市就一个邻居——流浪者。
攸关看向郑招娣父女俩，看来他们是要回去找场子，很好，有好戏看了。
聚集地中，流浪者们心神不宁。
坐在沙发上的郑云坐立不安，用力揉了把怀中的女人，烦躁道：“头疼，你给我按按。”
女人压住不情愿的表情，嘴唇扬起漂亮的弧度，“好。”
靠着郑云这座大山，她在末世过的衣食无忧，将包臀裙提起来一点，她坐到郑云肚子上，弯腰给他揉按太阳穴。
闻到女人身上清雅的香水味，郑云心里的浮躁也散去一点，他的一只手落在女人的大腿上，“我本来计划，不管是失败品把他们灭了，还是他们把失败品灭了，总要死一方。可是看到他们平安无事的出来后，我心里反而更加不安了。小敏啊，你说他们是不是知道我们之前是故意引他们去的实验室？”
“云哥是担心他们打击报复吗？”小敏笑声如玲，听得郑云心头燥热。
她道：“你呀，就是想太多。如果要报复，他们早就来了。”
“不是最好。”意识到那群人的厉害后，郑云这回是真的动了拉拢的心思。
流浪者就像蝼蚁，基地兵团、降临者、失败品……谁都能来踩上一脚。要是他们的队伍中能一下子加入好几个变异者，以后谁来都得先掂量掂量。
可是也有坏处。
b市将不会太平，他们会成为各方势力的攻击的目标。
“不行，我得好好想想。”郑云的自言自语让小敏翻了个白眼。
她心里根本瞧不上胆小怕事、瞻前顾后的郑云，依附于他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
“您想吧，我出去看看。”
郑云摆了摆手，闭着眼睛养神。
让叛逃者留在b市还有个问题就是，他的地位会受到威胁。
当初郑招娣活着时，大家对她的确很忌惮，从不掩饰眼神中的异样。可是在这些背后，也有隐藏的崇拜。
可要是他能把变异者掌控住，那就另当别论了。传说攸关是“异种之母”，要是他能把攸关控制住，就能瞬间扭转流浪者和变异者之间的强弱关系！
他激动地站起来，张口叫人进来。
下属比想象中的来得快，话音落下的同时就有人直接冲了进来。
“慌慌张张做什么！”郑云对强权畏缩，对下面的人却凶狠霸道。
下属结结巴巴道：“他们……他……他们来了！”
“谁来了。”郑云，“把话说清楚。”
下属喘了两口气，快速道：“是那些叛逃者！他们突然把装甲车开到我们楼下，已经冲上来了！”
降临者的武器向来精锐，变异者连降临者都不怕，何况是他们这些没接受过训练的人？楼下和附近值岗的流浪者不敢开枪，也不敢靠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变异者走进大楼。
除了害怕，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看见了郑招娣和郑风。
“郑招娣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到她被降临者吊在高速路口……”
“当初郑风就是因为亲眼看见女儿死才疯掉的，怎么就活过来了呢？”
“传说是真的吗，变异者真有不死之身？”
流浪者们在彼此脸上看出了惊恐之色，连枪都不敢举了，反复回忆自己以前有没有招惹过郑招娣，郑招娣死后有没有欺负过疯子郑风。
余纵等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郑云所在的楼层。
这栋楼用作办公，整层楼除了里面属于郑云的房间布置过，外面的办公间被清理一空，用来放置会客和开会用的桌椅板凳以及物资。
郑云坐在进门便能看到的正前方，两手放在沙发扶手上，假装强硬。
虽然已经听说了郑招娣还活着，可当他亲眼看见那个女人时，还是被狠狠镇住了。死而复生，身上没有一点外伤。
想到她很可能是从焚烧尸体的火堆中逃跑出去的，郑云就头皮发麻。
他调整表情，摆出好二叔的姿态，“招娣啊，来让二叔看看，怎么逃出去了也不回来找二叔。”
“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郑招娣不打算和他周旋，直接说明来意，“我和我爸爸回来了，二叔你该退位了。”
郑云的脸色倏地阴狠，又迅速和缓。
“招娣啊，你爸爸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郑云靠在椅背上，半眯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轻蔑，“而且就你父亲这个样子，我怕他回到位置上没坐几天，就滚下去摔死了。”
这是要彻底撕破脸。
郑云的无耻早在他要对爸爸下手时就暴|露出来了，郑招娣没想到，他当着众人的面竟然也会这么恶毒，连装都懒得。
见侄女不说话，郑云继续道：“至于你，小侄女，年纪轻轻心比天高，你自己去问问有几个人会服你？你又有什么资格带领人类？”
“为什么没有资格。”清冷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郑云刺回去，“她是人吗？”
“那你说说，我是吗？”
那道声音毫无波澜，郑云心里咯噔一下看过去，险些滚下去，说话的是余纵。
罗俊明站出来：“还有我。”
“……”哪有人自己把骂名往自己身上揽的，这两人分明是在故意找茬！
接连两名变异者站出来，郑云就是傻子也明白，今天这个位置不让也得让，可他不甘心。郑风在的时候他当牛做马，郑风疯了他女儿又冒了出来。
凭什么他就该被低他们一等？
手握权力，可以对人颐指气使的感觉令人上瘾，郑云说什么也不想放手。
他沉住气，“是我言语不当，让大家误会了。招娣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能力出众性格好，把聚集地交给她打理我自然放心。可是你们也看到了，她年纪小没有经验，下面的人不会服她。”
“对，云老大把聚集地打理得好好的，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郑招娣你作为晚辈这么跟长辈对着干，也不怕天打雷劈！”
“就是，要不是云老大去跟降临者协商，我们这些人早就不在了！发生这些时候你也在场，你做什么了？”
“我做了什么？”郑招娣两眼血红，走到那名流浪者面前质问，“我为了保护你们去跟降临者对抗，被他们抓了起来。而你们呢，没有一个人来救我。我为你们付出，你们回报给了我什么？我父亲疯了，你们谁敢出来说一句自己照看过他？甚至于郑云想以‘活着也是痛苦’的名义杀他的时候，你们还举手同意！”
郑云惊愕地站起来，“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郑招娣冷哼，“因为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我就在暗处看着你。你真该好好庆幸自己就当时没有打开手|枪保险，否则我早就把你杀了。”
郑云跌坐回去，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们从b市逃出来的时候我和爸爸刚站稳脚，二话不说就收留了你们，给你们吃穿，教你们怎么对付丧尸。这些年对你的好全都喂进了狗肚子！我看你才该被天打雷劈！”
郑招娣越说越气，指尖化出藤蔓，守在门口的郑云那方的人马纷纷刻掏出枪，着重指向叛逃者中那几名脆弱的人类。
攸关无语了，他从头到尾话都没说过，这样也能躺枪？
余纵看了眼攸关揣在裤兜的手，挑了下眉，随即便看见青年从衣服里掏出一把枪，指向用威胁眼神看着自己的流浪者，“大哥，像今天这种可能发生冲突的情况，最好提前打开保险。比如，像我这样。”
话音一落，子|弹飞出去。
慢了一拍拉开保险的流浪者手臂被射中，剧痛之下手|枪落地，嘴里发出吃痛的闷哼。
罗俊明打了个响指，所有人都把枪举起来，蓄势待发。
*

第080章 内奸
眼前局势突转,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郑云的人被那一把把枪震慑住，一动不动。
不知是谁的喘|息声传来, 攸关抬眼看过去，四周的流浪者虽然态度强硬，可是握着枪的手一直在发抖，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自己人多，也不可能打得过有变异者的队伍。
郑招娣看着郑云：“怎么, 二叔这是彻底不顾跟我爸爸的兄弟情了？”
郑云喉结动了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出声。
他太紧张, 太害怕了。
两条腿止不住的发抖, 落在扶手上的手需要很用力才能勉强维持镇定的姿势。
“招娣，有话好好说。”
“那就让你的人先把枪放下。”罗俊明的眼睛毒，这些人扛|枪的手势并不专业, 都是半路出家, 被迫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普通人。
放下枪相当于举手投降，郑云不答应, “先叫你的人放下枪。”
罗俊明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看向李鑫良。李鑫良的枪口突然左移，子弹贴着一名流浪者的耳朵飞过, 直接打进郑云所坐的沙发上。
郑云被吓得不轻, 火气冲散了他的理智, 不管不顾的大喊道，“给我开枪！一个都不许留！”
“谁敢！”
熟悉的女声让在场的流浪者多少有些顾及, 扣动扳机的手微微停顿。
正是这短短一瞬, 韩晨曦的章鱼触手异化而出, 宽大肥厚的软体向一道墙壁围在四周, 而郑招娣的藤蔓则贴着地面滑行出去，瞬间卷住了郑云的脖子。
尖利的刺紧贴着颈部，郑云闭着眼睛颤声道：“有话好好说！”
郑招娣没有将人松开，一根藤蔓竖在半空，前段弯曲，尖部悬停在与郑云左眼球相距一毫米的位置。
这下子，郑云连挣扎都不干了。
他手下的兄弟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想开枪吧，知道自己的子弹无法穿透触手。不开枪吧，老大被人死死攥住，这无疑是种猖狂的挑衅。
郑招娣拍了拍韩晨曦的触手，下一秒，触手解除了异化。流浪者们鸦雀无声，有胆小的往后退了一步，紧握在手的枪也放了下去。
“你们……”郑云又气又怕，刚张口就感觉藤蔓似乎又往前移了一点，立刻噤声。
他咬着后槽牙低吼：“你到底想该干什么！”
“让位。”经过这次的事，郑招娣深切意识到只有绝对的力量和权利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
她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必须一次解决掉郑云这个隐患。
可真到要下手的时候，又于心不忍。
人心怎么能变化得这么快呢。
郑云和郑风的关系一向很好，幼年时期郑风因为忙着赚积分点，没空照顾郑招娣，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跟着郑云一起生活。
每次她乖乖叫二叔的时候，郑云都会笑着把她抱起来，捏捏脸蛋，再说一句我们囡囡真乖。
那些平和温暖的回忆，支撑着她和爸爸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时光。每当他们陷入困境，将这些珍贵的宝藏拿出来看一看，就能获得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东西在悄然变质腐烂，成就了如今的二叔。
看出郑招娣眼睛里的松动，郑云打算改变策略。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活着，兄弟们还在，把位置在抢回来不是难事。
“招娣，二叔错了，二叔一时间迷了眼，你原谅我吧……”类似的话在和降临者的“谈判”中他用过，此刻说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且越说越顺口，“二叔不是个东西，你何必跟我计较呢。你听话，先把二叔放了，往后我一定好好照顾大哥，帮你分忧解难。”
“谢谢二弟，大哥我好手好脚用不着你照顾。”
郑风的声音从那群人中间传出来，降临者们这才发现，他们中间竟然夹着一个人。郑风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从王秋天身后走出去。
眼神清晰，外貌干净整洁，口试利索，和正常人无异。
别说是末世，就是放在正常社会也不可能有精神病人突然好转的奇迹。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哥你、你好了？”郑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挣动着想去看看郑风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可是郑招娣不肯放过他，刺随着藤蔓一起勒进皮肤，疼得他两眼发黑，当场跪地。
郑风走到他面前，一脚踹上去。
没有了这些年的记忆并不妨碍他对女儿的信任，郑招娣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气愤不已。郑风不恨郑云想杀自己，只恨郑云对女儿见死不救。
他当然知道敌多我寡冲上去就是送死，但你至少要有个态度。郑云没有半点心痛和想要救人的意思，还阻拦他去救援，最后只能看着女儿惨“死”。
郑风忽然头痛欲裂，眼前闪过一个画面，女儿浑身是血的挂在那里，而那个叫林霄的降临者正用力朝她身上甩鞭子。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是让你们这么对待的？”郑风一时分不清记忆和现实，忍不住怒吼出声。
他的速度极快，抽出郑云腰上的配|枪，当场崩了他的脑袋。
“老大！”郑云派系的人想要冲上去，可看到握着枪的郑风后，又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去。
郑风被溅了一身的血，从地上站起来后身形一晃，晕了过去。
“爸爸！”郑招娣跪坐到地上把人扶起来，罗俊明简单地查看了下，还有呼吸，可能只是普通的昏迷。
他叫来刘义和李鑫良，帮忙把人抬进了郑云的房间里。
这间屋子是郑风疯掉后，郑云特意命人布置出来的。他认为自己不再只是小喽啰，居住环境必须和其他下属区分开。
正是因为这样，里面配置划算齐全，给郑风留了一个还算舒适的休息环境。
“招娣姐。”房门口探进来一颗脑袋，是小杰。
小杰回来后一直忐忑不安，怕郑招娣冲动之下把郑云杀了，将来在聚集地不好立足。谁能想到，杀掉郑云的竟然是他的那疯疯癫癫的亲堂哥。
“有事？”郑招娣紧握着爸爸的手，转头问他。
小杰走进来，跟她简单讲了外面的情况，“郑云的尸体被拖出去了，刚放到楼下就被丧尸拖走了，等我们追到的时候已经被吃掉了大半。还有那些叛逃……咳咳咳，你的朋友，我们已经安顿好了，就在楼下。”
郑招娣疲惫地点点头，去到卫生间洗了把脸，“你在这里帮我看着爸爸。”
小杰：“放心吧。”
楼下和上面差不多，末世前留下来的桌椅乱七八糟的堆在角落，剩下一些拼接成长桌供人吃饭用。
攸关和其他人一起排排坐，等着上菜。
流浪者们像鹌鹑一样站在角落里偷窥，忌惮又恐惧。明明是他们的地盘，闹到现在他们反而成了被欺压的外人。
罗俊明不屑的嗤笑一声：“胆子小成这样，难怪不敢跟降临者斗。”
郑招娣走出来，和他们坐在一起，不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
办公楼里有公用的食堂，灶具齐全，新鲜的肉菜配上流浪者自己种的葱姜蒜，再佐入干辣椒，食物入口的瞬间攸关便有种回到原来世界的熟悉感。
王秋天捧着碗夹了一筷子肉，张大嘴扒了一口饭，眼角微微湿润：“太好吃了，伙食甩了基地百条街不止。”
“何止。”贺欢欢吃着香喷喷的辣椒炒肉，“咱们以前吃的就是猪食。”
李鑫良闭着眼睛喝了口汤，嘴里发出“哈”的一声，“欢姐，话不能这么说，吃的是猪食那我们是什么？”
“你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是你大爷。”贺欢欢狂放的言语吼得李鑫良缩了缩肩膀。
攸关一脸幸福地捧着碗，“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余纵默默的给他夹菜。
听到这句话的流浪者脸都绿了，M002瞪着他们，“怎么，不服？”
他的精灵耳和碧绿的眼睛极具震慑力，只需要一眼就能辨别出他是人鱼变异者。据说人鱼变异者比动物型的更加凶悍，流浪者这一次直接退到了墙角。
M002嘲讽：“一群废物。”
攸关用筷子轻轻敲他的脑袋，“小野继续吃饭，不准欺负人。”
M002护着头顶，抿了抿唇，忽然找到了吸引攸关关注度的办法！他故意动作很大，筷子不断敲击着瓷碗，发出铛铛铛的脆响。
果然，攸关的筷子又来了，M002坐直，吃饭的动静小了不少，眼底闪过一丝小小的满足。
余纵轻易就看透了他争宠的小心思，精神丝分散出去，给了小青年一个严厉的警告。M002端着碗往攸关的方向靠了几公分，挑衅地冲余纵笑了下。
余纵：“……”很好。
“大家吃得怎么样？”见吃得差不多了，郑招娣站了起来。
下面的人不服她，可是服拳头，见状立刻端来水果，每一个水果上都插着小牙签。
罗俊明跟郑招娣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郑招娣走到中央，双手高举击掌，“十分钟后让大家去楼下集合，把仓库里的人也放出来。”
“你说放就放？”郑云的人很不服气。
余纵稳坐在凳子上，一掌击在桌上，嘈杂的声音瞬间归零。他面色严肃，黝黑的眼睛里有种上位者的威严。有异议的人不敢再吭声，推搡着和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见外人都走光了，郑招娣强撑着的腰杆弯了下来。
她趴在桌面上，脸埋在掌心中，对未来感到迷茫，自己亲自接触后才知道要管理上百人有多困难。
“罗队，你们留下吧，我一个人根本管理不了这么多人。”当初的豪言壮语成了过眼云烟，她之前把事想得太简单了。
罗俊明朝余纵看去，余纵正低头打开一包餐巾纸，从中抽了一张递给攸关。
等青年接过去，他抬头道：“先把内奸抓出来，其他的再说。”
“何塞连郑云都不信，还能相信谁呢？”郑招娣考量过聚集地的每个人，其中最容易和何塞接触的其实是她的好朋友小敏，也是爸爸的干女儿。
因为她一直跟在郑云身边，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记忆中的小敏温柔善良，性格软弱，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你心里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
男人的笃定的语气让郑招娣心里一慌，她紧咬着下唇，片刻后小声说：“小敏是我的好朋友，在爸爸疯掉后，她就跟郑云在一起了。这次回来后我一直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余纵对这个女人有印象，上次夜袭她当时就和郑云待在一起。
余纵：“先把人找到。”
降临者分布于各个地方，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据点在何处，但是每次发现目标他们都会紧急出动，尽快赶到，拦截目标。
如果关于他们的信息已经发送出去，降临者应该很快就会抵达。
郑招娣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叫来几个流浪者询问小敏的下落。
“之前还见着人，你们来之后她突然就不见了。”
“对，我记得阿彪向郑云通报你们来的时候，她刚从屋子里出来。”
“我看见她从另一边的安全通道出去了，行色匆匆的。”
郑招娣不想怀疑自己的好朋友，眼下情况特殊，于是主动道：“我去找她。”
大楼分东西两部安全通道，郑招娣从西面通道一路下到地下停车场，没发现人。和她一起的贺欢欢皱了皱鼻子，拽住郑招娣往后退。
“有丧尸。”
郑招娣心里装着事，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异样，她回过神后立刻闻到了丧尸特有的腥臭味。两人放轻脚步，缓慢举起枪往前移动。
寂静的停车场内，响起了第三人凌乱慌张的脚步声。
贺欢欢直起身朝前方射|击，一个穿着连衣裙的长发女人捂着耳朵尖叫一声。正在寻找失踪猎物的丧尸循声而出，朝女人冲去。
“小敏！”郑招娣异化出藤蔓，卷起丧尸扔向远方，疾步上前抓住女人的肩膀。
“子弹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我刚好躲开了……”小敏瑟瑟发抖，用恐惧的眼神看了眼倒在地上，正在嚎叫的丧尸。
贺欢欢扣住扳机，子弹射出去之前她突然想起了攸关，直接用拳头击碎了旁边一辆报废汽车，撕下车座上的人造皮塞进丧尸嘴里。
“招娣，咱们需要把这只丧尸带回去。”
“好。”郑招娣点头，再次看向自己的好友，“你这两个小时跑到哪里去了？”
“我听说你还活着后，担心你们对郑云没有防备，想来通风报信，结果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直接滚到了停车场，然后就遇到了丧尸。为了躲开他们，我慌慌张张跑出了大楼。好不容易等他们都走了，刚回来就又碰到丧尸。”
贺欢欢：“啊？”这也太倒霉了吧。
小敏抽泣一声，激动地望着郑招娣：“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出事后干爹就疯了，我，我怕被人欺负，就跟了郑云，你会因此看不起我吗？”
“怎么会。”郑招娣安抚了几句，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发现她的确从头到脚都是擦伤和淤青，应该没有撒谎。
贺欢欢混在男人堆里，接触到的女性不是荣一婷那种高冷的技术女，就是郑招娣这样坚毅类型的，对小敏这种柔弱类型不太感冒。
而且她实在理解不了，通风报信为什么要穿高跟鞋包臀裙，还带着一条毛茸茸的披肩。
好吧，她不该对此有偏见，穿什么是别人的自由。
女人在末世也有打扮的权利，就是有种违和感。
贺欢欢：“没事就回去吧，余纵还等着我们呢。”
郑招娣感觉握在手里的细腕颤抖了下，她以为小敏是刚才被吓到了，连忙搂住她的肩膀，“都过去了。”
“余纵……是那个变异者吗？”小敏眼睛里含着水光，很害怕的样子。
贺欢欢哟了一声，“想起来了，我们刚来那天夜里，他来找过你和你男人。”
小敏尴尬的撇清关系：“郑云他不是我男人，我是被迫和他在一起的。”
贺欢欢不再吭声，一个人走在前面，很快就没了影子。
小敏抽泣两声，“招娣，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欢姐就是那种飒爽的性子。”
贺欢欢就在两人头顶那层，听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这种性格的女人只能依附于男人，自己一个人很难过下去。
上楼后第一时间跟荣一婷吐槽，“小敏找到了，发现她的时候正被丧尸追呢，一看到郑招娣就嘤嘤嘤。”
“怎么了？”攸关晃荡过来，贺欢欢一拍大腿，“差点忘了，给你新抓了一个丧尸。”
“在哪儿？”
“不知道郑招娣带上来没有，我去看看。”
余纵来到攸关身后，看了眼青年欲张开的嘴唇，“我去。”
贺欢欢：“在西面的楼梯。”
余纵个子高，腿长，不过半分钟就和正往上走的郑招娣碰在一起。
看到突然立在跟前的男人，郑招娣愣了下，跟在她身侧的小敏却开始后退，晃在眼眶中的泪水滚落下来。
余纵的视线越过女人，落在丧尸身上。他缓步下楼，手指掐住郑招娣的藤蔓折断，单手将丧尸拎起来。
小敏紧靠着墙壁，连呼吸都变很轻。
余纵经过她时忽然停下，意味不明道：“是你吧。”
小敏紧张到大脑缺氧，紧张地反问：“什么是我！”
余纵：“降临者的联络者。”
*

第081章 集体生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敏害怕地缩了缩肩膀, 声音细弱，含着眼泪向郑招娣求助。
“招娣你朋友好像误会了什么，他这样看着我, 我好害怕。”
余纵的眼睛黑得可怕，像两个旋涡能把人吸进去。小敏的意识有些飘忽，身体忽然绷得很直，视线变得呆滞。
郑招娣张了张嘴，“余……”
“闭嘴。”余纵冷声呵斥, 专心地探知郑招娣在自己刚刚的言语试探下，反馈出的即时记忆。
她撒了谎。
被丧尸追是借口。
她独自去了距离聚集地约有一公里的大楼, 用那里的通讯设备给降临者发了消息, 那边无人回应。
余纵撤走精神链接后，小敏两眼一闭瘫软着身体滚下了台阶，是郑招娣用藤蔓拽住了她。
“纵哥, 你看到了什么？”郑招娣扶着小敏, 觉得余纵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可怕。
“她和降临者有联系，等人醒来后, 把她交给罗队，让他去审问。”余纵说完就走，丝毫没有安慰郑招娣的意思。
他独自踩着楼梯往上走, 脑海中是小敏回忆中的一串联络秘钥, 由三个短号组成。
第一个短号他曾在和大家逃出基地时, 通过放在陈亚沙脑海中的精神丝窥探到过。
当时陈亚沙用相似联络号，联系了星曜基地的人。
可是单凭这点, 还不能确定降临者就潜伏在星曜。
楼上, 大家酒足饭饱, 正在聊天。
荣一金歪斜着身体, 剔着牙说：“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呗，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
流浪者们敢怒不敢言，眼睛里充斥着被欺压的屈辱。
荣一金扫了一圈，讥讽道：“被降临者欺负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副表情。怎么，那些十恶不赦的人欺负你们就能忍，我们这些可怜的叛逃者欺负你们就不能忍了？做人不能这么双标吧。”
余纵一进门，气氛更加滞涩。
他低声跟罗俊明说了几句，罗俊明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降临者竟然能潜入星曜内部。
星曜和其他几个大型基地几乎是人类的根基，如果连根基都被蛀虫入侵，人类想要扩展的蓝图机会搁浅，更别提向上发展了。
末世的联络号是有规律的。
第一段短号是基地代码，第二段是所属部门，第三段是各联络人代号。
罗俊明：“你放心，我一定问出来，不行你再上。”
“从她的记忆看，暂时没有和那边联络上，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联系，我猜测降临者那边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郑招娣前脚扶着小敏进门，后脚就有流浪者跟进来，通报说楼下集合完毕。
“我们马上下去。”
郑招娣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人，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越想越恶心反胃。郑云的背叛还梗在心头，现在又来一个。
一气之下，她用力把小敏被扔进墙角，由刘义和唐八看着。
城市被夜幕笼罩，下属按郑招娣的要求堆起来了干柴，流浪者们围着柴堆站了一圈，有人手里提着煤油灯，有人拿着太阳能手电，表情各异地猜测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很快，被关在隔壁仓库里的老弱病残形容狼狈地走了过来。有几位年纪约莫六七十的老人，需要有人搀扶才能站稳。
见到死而复生的郑招娣，老人们惊异不已，站在他们对面的另一拨人却面露凶狠。
“把我们叫来到底要干什么。”
“郑招娣，你二叔死了就这么迫不及待上位吗，还有郑风，他说杀人就杀了人，就因为他是疯子就不用负责吗。”
“把他叫出来，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郑招娣看着带头起哄的几个，真想下去撕了他们的嘴，“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我看你是在心虚转移话题。”
“我们要说法，郑云的死到底怎么办。”
“我说……”罗俊明的声音一出，现场立刻鸦雀无声，那是刚刻进骨子里的，对变异者的恐惧。
罗俊明：“郑家的家事人家内部料理就行了，关你们什么事？”
往小了说，郑云和郑风的纠葛可不就是家事？下面有人不服，却不敢忤逆变异者的话，一个个气得脸绿。
“别看罗队平时总是严肃的老大哥脸，生气时怼人很厉害的。”贺欢欢笑眯眯的看着罗俊明。
周叔哼笑：“那小子以前就是这副德行。”
攸关看了眼周叔的嘴角，小声提醒：“叔，饭吃到鼻子上了……”
周叔捂着口鼻剧烈咳嗽，眼皮下的眼珠子往攸关的方向动了动，似是在瞪他。
现场的人被罗俊明镇住，安静几秒后，又传出了另一种声音。
类似于重物与地面摩擦。
流浪者们开始探头探脑的四处寻找，看见那名叫韩晨曦的变异者正拽着几根藤蔓，从大楼后方的巷子里走出来。
随着重物的外貌暴露出来，哗然声逐渐增大，最后变成吵吵嚷嚷的喧闹。
“是那几只怪物！”
“我记得当初就是郑招娣也没有打败他们，是被这些变异者收服的吗？”
“你们看他们长得真可怕。”
“是要弄死他们吗？太好了，可以给我妈妈报仇了！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高喊烧死怪物，丝毫不怕引来丧尸。
随着失败品的靠近，流浪者自动朝四面退开，留出一片很大的空地。郑招娣的一只脚踩在一只失败品上，“郑云藏的火|枪在哪里。”
“我知道！我带你们去拿！”一名老者激动道。
他主动带路去了一家超市，大家在一大堆货架后面找到了两把喷火|枪和二十几个液化气罐。
喷火|枪前端改良过，火力迅猛很多。
李鑫良扛起一个气罐，将火|枪的管子绕在自己身上，掌心贴在罐身上摸了摸，咧嘴笑道：“这可是好东西，来一个烧一个，来一对烧一双，来一队更好，直接烤人串！”
老人低声说：“这些东西是我负责藏的，其实仓库后面有条巷子，里面还有好东西。”
“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们，就不怕其他流浪者恨你们？”
“恨？”老人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我们辛辛苦苦把他们养育长大，最后却要拿我们这些老东西去喂怪物，我没打死他们算好的了！”
李鑫良和荣一金对视一眼，心说这群老头老太太们也不全是迂腐脑袋。
只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反抗声太弱了，最后还是被送进了仓库等死。
荣一金：“老爷子放心，我们来了，没人再欺负你们。”
“我看得出来，你们是好人……”老人明事理，“你们进了b市后打跑了降临者，没有抢我们的地盘和物资，还救了郑家姑娘，你们肯定不是坏人。”
荣一金平时接收到的是满满的嫌弃，头一次被人当面夸，不好意思道：“您过奖，过奖了。”
老人摆摆手，不再说话。
大楼前的说话声没有停止，已经有丧尸被吸引过来。
早早蹲守在附近高地的流浪者，一发现他们就会开枪狙击，等杀到第三十个时，取火|枪的人回来了。
荣一金从李鑫良身上接过装备，手握住前方的金属柄。
按下按钮后，内部喷出液化气碰到擦出的火花，蓝色的火焰喷射出来。已经被放上柴堆的失败品疼得痛苦嚎叫。
眼看着藤蔓快被烧断了，郑招娣又放出新的把他们牢牢缠住。
它们的外皮烧成了焦黑色，霸道的火焰钻进了他们的骨头缝，让他们的每个细胞都在经受巨大的煎熬。枯瘦的身体宛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在烈火中无力的挣扎，再颓然倒下。
火光变成了橘红色，映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眼里有恨，也有不忍。
这些从前也是活生生的，能说话，能笑能哭的人啊。
火焰中不断有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火灭后，里面只剩下一堆骨架。
有人大着胆子泄愤踢了一脚，完整的烧焦的骨头立刻断成了几节。
“死了，他们死了！”
“变异者杀了这些怪物，是变异者杀了这些怪物！”
“我们不用再去研究所了，我们平安了，我们可以好好活下去了……”
没有什么比继续活下去更幸运的事，有人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每天待在仓库里，眼睁睁看着认识的人一个又一个的消失，心里怎么会没有恐惧？他们也害怕去死，害怕面对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
空地上的人在欢呼，在激动。
还盼望着靠“郑云”两个字扳倒郑招娣的人，说不出话来了。
杀死三只怪物在流浪者中是一件大事，就凭这一点郑招娣就能站稳脚。
叫嚣得最厉害的那几人心虚地后退，再后退，灰溜溜地滚回了大楼内。
“b市的三只失败品都被我们杀掉了，从此以后大家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情团结面对。我和我爸爸保持同一个观点，没有人必须为了谁牺牲。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活下来的，就算是疾病和衰老也不能剥夺你们活下去的希望。”
“要珍惜现在，别再犯傻了。”
郑招娣说得口齿干燥，在场人也都在点头，可是她知道这只是表象。
算了，活人还能劝得了死鬼？有些人的选择谁也左右不了。
但是某些余孽必须得看紧了。
郑风从前的老部下都在，郑招娣安排了一些人去盯着郑云留下来的心腹，让其余人就地解散，并且注意四周丧尸动静，一旦发现全部击毙。
不远处传来几声枪响，流浪者们已经习惯了，头也不回地进了大楼，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攸关跟着回到楼上，刚进门就看见一个女人蓬头垢面的跑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沈岚风一把攥住她的脖子，将人一下子抵在墙上。
他深深看了眼女人仓惶的表情，“你想去哪？又去通风报信？”
罗俊明把余纵告诉他的事，一个接一个的传给了小队所有成员听，都知道小敏就是那个内奸。
小敏被掐得呼吸困难，林琅拍拍沈岚风结实的胳膊，“别把人掐死了。”
沈岚风厌恶的松开小敏，掌心在墙上擦了擦。
小敏脸上青白交加，也不知道是被掐出来的，还是被沈岚风的动作刺激到了。
她捂着通红的脖子喘|息几下，发现周围的眼神不对，脚下朝郑招娣的方向靠拢。
郑招娣推开她，冷眼看着踉跄两步后跌坐到地上的女人，“降临者给了你什么条件。”
“我没有，招娣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敏用受伤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好友，委屈的扁了扁嘴，“当初郑云是单独和降临者谈判的，我连他们的脸都没见过……”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低沉的男音带着蛊惑传进耳朵里，小敏转头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就在几十分钟前，她刚迷失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想要挣脱，可是身体和眼睛都不听使唤。
余纵的精神丝环绕在四周，磁性的声音仿佛带着钩子，让小敏的呼吸有些急|促，忍不住想要朝男人靠近。
“好好回忆一下，给你联络方式的人是何塞，还是林霄。”
余纵的话落在旁人耳朵里很正常，可是攸关曾听他用这种语气和语调对自己说过话。
那是一种蛊惑。
借由精神控制扰乱大脑的正常运转，思绪便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话走，不过当时他没有中招。
攸关打了个哆嗦，找到系统：“在吗在吗，之前在研究所余纵也这么对过我，为什么没有成功？”
他当时就很困惑，余纵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
原来是在对他用精神控制！
攸关气得踢了余纵一脚，对上余纵的目光，他抱歉一笑：“脚滑，踢疼没有？”
“没事。”余纵看向裤脚上脚印，比他的脚小几个号。
攸关脑海中，系统自豪道，【我们是高维度空间的科技产物，他不可能穿破我们对你大脑的保护，他的精神控制对你没有用。不过这个世界的人不可能逃过主角的精神探索，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和上级申请，给你创造一段拟真记忆。】
“……脑子里有一真一假两组记忆，会不会对我心理健康造成负担？”
【放心，不会的。】
攸关总觉得加一段假记忆怪怪的，“一定要吗？”
【必须。】250说，【其实是一段关于原主的记忆。】
一听是原主的记忆，攸关松了口气，“行吧。”
“三天前午夜十二点，你用绳索扣住窗户滑到楼下，被一辆静音摩托接走。”余纵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安静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攸关急忙收回心神。
小敏明显慌了一瞬，用眼泪掩饰过去。
“接你的人不是何塞，是林霄。”
余纵声音一落，郑招娣第一个低吼出声：“林霄？怎么会是林霄？！”
她当初就是被林霄抓走再“杀死”，小敏明明是知道的，她为什么还要和林霄合作？！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郑招娣粗|暴地将人提起来，藤蔓缠上小敏的腰，刺毫不留情地扎了进去。
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栋大楼。
小敏苍白着脸，垂眸便看见自己胳膊和腰身上涌出的血。她疼得无法出声为自己辩解，而那些被掩饰起来的，藏在阴暗角落的情绪也无处遁寻。
郑招娣觉得很可笑，她从小敏眼睛里看到了仇恨。
“你恨我？”
“我不止恨你，还恨你爸爸，你们为了自己根本不顾别人死活！你们是逃了出去，那我们这些剩下的朋友家人呢？你们想过他们会怎么会对我们吗？！他们把我们关起来，一遍遍地拷问你们的去向。你们离开后根本没和我们联系过，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呢？于是他们抓着我的头摁进水里，让我一次又一次在生死之间挣扎！我当时就恨不得你已经死了！”
小敏撕碎了伪装的面具，露出最狰狞的面孔。
她咯咯笑了几声，身上的血随着肌肉抖动流得更多，她全然不在乎，“反正事情也暴|露了，我不如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被丧尸咬过的事情，是我说出去的。我们一起去洗澡的时候，我看到过你的疤，我偷偷画下来后拿给了研究员，他们做了丧尸咬痕的比对。”
“惊喜吗，我的姐姐。”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郑招娣的藤蔓收紧，其中一根刺直接扎穿了小敏的胳膊。
身体上越疼，她就越想刺激郑招娣，“因为干爹太爱你了，他说把我当成亲女儿，可是我却总穿你的旧衣服，用你剩下的纸笔，他不在的时候还要负责照顾你。我是你们家请来的免费劳工吗？可是自从你进了研究所，干爹对我的关心果然更多的，积分点换来的衣服全都是我的，家里的吃的喝的也是我的……”
她没爹没妈，不代表她就得受委屈。
受委屈也没关系，她想办法去争去抢。
郑招娣不在的那几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可以享受郑风给予的全部父爱，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亲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人群之后，郑风腥红的眼睛怔忪地望着这边。
郑招娣惊讶：“爸，你什么时候醒的？”
小敏脸上涌出几分难堪、羞耻，她没想让郑风听见这些，更加没想到他真的好了。
郑风什么也没说，拨开人群走进来后，只问了一句：“你向降临者透露过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过……”在面对郑风时她有明显的愧疚。
干爹险些被杀的时候，她曾试图阻止郑云。后来郑风疯疯癫癫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她想去帮他又总被郑云看着。
她曾经很喜欢这个长辈，享受他的庇佑，珍惜他给的每一个关切。
可惜从此往后，这些都不会再有了。
“我知道背叛者都该被枪|决，杀了我吧。”小敏闭上眼睛，不打算再为自己辩解。
“我不会杀你。”郑招娣让人把小敏带下去。
小敏流了很多血，被她身体蹭过的地方都是血痕。李鑫良收回视线，不解道：“为什么不杀？”
“背叛”放在哪里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名，这是置弟兄们的生命于不顾。
“降临者折了那么多人在b市，他们但凡有点脑子就会猜到我们一定就在b市。她就算是联系上那头，也不过是透露一些人员信息给他们。”说话的是罗俊明，原本还以为会有一场残酷的审问，没想到那个女人主动把话全交代了。
沈岚风抱着胳膊，语调微扬，“所以我们要守株待兔？”
“来的队伍究竟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不过留着小敏在，我们能误导他们。”
“那得把人看紧了，千万别让她跑了。”刘义一脸紧张，随即又有些烦躁的用力挠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踏实日子。”
余纵：“可以把通往外界的路炸了，我们出不去，其他人也别想进来。”
“可要是他们空袭怎么办？”林琅说，“听说他们武器装备很厉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攸关的笑声带着一点小得意，“你们忘啦，我们有激光发射器。”
他看向荣一婷，没有任何言语，荣一婷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荣一金不满地将妹妹的肩膀掰向自己这边，“你们俩互抛什么媚眼呢，当我这个哥哥是死的？”
余纵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动声色地将身体隔在攸关和荣一婷之间，低头看着青年问：“累吗，累的话去休息。”
攸关仔细品味，觉得短短几句中隐含某种威胁，好像他不走余纵就要强行把他扛走似的。
看了眼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两手高举伸了个懒腰，攸关问余纵：“我们今晚睡哪儿？”
明明知道“我们”指的是所有人，可余纵的心还是重重一跳，声音发涩。他舔了下唇，回头看向罗俊明。
“罗队，现在回医院？”
“我已经让小杰带人去准备休息的地方了。”郑招娣说，“这栋楼里有一家宾馆，大部分东西被我们搬了出来，还剩下一间套房是完整的，大家以后就住在聚集地吧，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有床？”攸关只关心这个。
郑招娣说有，“我记得套间很大，有三个房间，大家挤一挤凑合睡，明天再想办法搬些必需品进去。”
“已经很好了。”攸关暗喜，已经开始暗戳戳的帮余纵规划今夜的集体生活。
这可是让他感受大家庭温暖的绝好机会！
他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正色道：“荣一婷和欢姐住一个房间吧，剩下的两个房间我们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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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这就是喜欢
正如郑招娣描述的, 套间很大。
放在现实世界就是妥妥的总统豪华套房，大家把采光最好的一间留给贺欢欢和荣一婷，罗俊明带着李鑫良和安奇在客厅打地铺, 其余人分剩下的两间。
攸关带着M002走进属于他们的那间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
紧跟进来的荣一金和韩晨曦默契的挑了挑眉，荣一金说：“豪华大床够我们几个人睡了吧。”
攸关看向走在最后的余纵：“纵纵你睡床还是睡沙发？”
考虑到主角个子最高，和大家挤在一起有点勉强。靠墙的沙发是四座的大沙发，一个人睡应该够了。
攸关坐在沙发上试了试, 太软了，他征求地看向余纵：“要不然我睡沙发也行。”
荣一金往床上一瘫, “活了二十几年, 第一次躺这么舒服的床，反正我睡这里。”
韩晨曦直接用触手卷住床头，誓死不松的架势。
余纵看向M002, “你睡沙发。”
“你就会欺负小孩子。”周叔从外面进来, 用盲杖点了点四周摆设，朝沙发走去, “沙发我睡，谁都不许跟我抢。”
攸关默默看向周叔的肚子。
这老头从入席起就一直埋头苦吃，后来大家都去了外面, 他就一个人继续埋头苦吃。看他嘴角残留的米粒就能猜出来, 铁定刚才吃完。
屋子里响起叩门声。
韩晨曦出去一看, 是郑招娣的新跟班小杰。
小杰手里抱着一叠衣裤，连内裤都有。
“流浪者定居在b市后, 这些年搜刮了不少衣服, 这些都是新的, 你们看看能不能穿。”
韩晨曦双手接过, 指腹碰到柔软的布料，连带着心也变得柔软，“行，替我们谢谢招娣。”
“对了，这栋楼的供水设备正常，就是太阳能供电有限，晚上九点一到就会统一断电，半夜起来得用手电筒。”小杰从兜里掏出两把小手电，放到衣服上。
郑招娣将一切安排得十分妥当，韩晨曦又说了声谢谢，目送小杰离开后，他兴奋地用脚踢上门，对房间里的兄弟们喊道：“来来来，发衣服了，领完衣服各自去洗澡。”
衣服是均码号的普通短袖黑T恤，可能考虑到攸关和周叔是普通人，郑招娣特意给两人准备了一件长袖外套。
周叔不屑地将外套扔向攸关的方向，“你拿去换着穿，我身体好，用不着。”
攸关想说您不服老不行，怕挨棍子，忍住了。M002是个愣头青，完全不考虑周叔是个要面子的人：“你昨晚还冻得直打哆嗦。”
“你看错了！”老头气得吹胡子。
M002知道尊老爱幼，举起手投向，“你说什么是什么。”
选择性有限，郑招娣准备的裤子也是均码，清一色的超大号。
荣一金比了一下长度，嫉妒的看着余纵笔直修长的双腿，“我穿的话有点长，动起来不方便。”
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小杰去而复返，手里举着一卷黑色细棉线，上面扎着一根针。
“招娣姐说裤子要是长了可以卷起来，用针线固定一下。要是短了就爱莫能助了。”
韩晨曦举着线团，一脸愁苦。
转身便对上几双锐利的目光。
他问：“你们会吗？”
在座各位都是混实验室的，只有被针扎的份儿，针线活的技术含量比用异能更高。
攸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举起手：“我会一点。”
“这么贤惠。”荣一金又开始了，“将来谁娶了你谁有福气，小基佬，哥哥这样的喜不喜欢？”
脸上调侃的笑还没散，一道影子逼近，有利器穿过荣一金的肩膀，将他直接钉在墙上。
余纵粗重的呼吸近在咫尺，眼底的暗红一闪而过，“你说谁？”
“你个疯子，我跟你可是自己人！”荣一金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我问你在说谁。”余纵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另一只手眼看着就要掐上荣一金的脖子，一双胳膊忽然从他身后绕上来，紧紧箍住他的腰往后拖。
“他就是嘴贱你又不是不知道。”攸关给M002打了个眼色，让他过来跟自己一起拖人。
周叔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关你快过来，小心被误伤到。”
“都什么时候了还凑热闹，你赶紧来劝劝啊。”攸关焦急喊道。
周叔偏头，假装自己没听见。
韩晨曦回过神后立即用触手卷住余纵，却发现对方的下盘稳如磐石，根本拽不动。
“怎么了？”客厅里的罗俊明冲进来，一眼就看见荣一金肩上的血。
余纵的眼睛执拗得可怕，得不到回答誓不罢休，“我再问你一次，刚刚在说谁。”
荣一金感觉插|在自己锁骨下的指甲似在转动，钝痛也变成了绞痛。
他想反抗，又怕余纵真的杀了他，憋屈的低吼道：“我他妈的说我自己行不行！大哥，你快松手，再这么下去老子肩膀就废了。”
余纵的声音沉得像贴在耳边的鬼魅之音，一字一句都浸染着阴森可怖。
“你让他喜欢谁？”
荣一金心里卧了个大槽，震惊地看着余纵，终于明白过来之前为什么每次调侃攸关都要被瞪，原来他妈的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他喜欢你，喜欢你……”荣一金疼得身体一缩，声音低了八个度，只有余纵听见他在说什么。
“喜欢我？”
“对对对对，他就喜欢你，不喜欢别人。老大，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开玩笑了……”荣一金努力挤出两颗眼泪，“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以前嘴贱就嘴贱，顶多被瞪两眼，谁知道有朝一日会见血。
荣一金悔得肠子都青了，余纵终于松开手，神色莫名。
攸关松了口气，推着荣一金出去找人包扎，刚到门口就被余纵拽住，“让小野跟他去。”
M002：“收到。”
两人前后离开，攸关收回视线，抓着余纵的胳膊教育：“你生气抽他两下不行吗，非要把人伤得那么重。”
余纵默不作声，视线落在攸关的脚尖上。
攸关：“抬头不见低头见，看不惯不搭理就是。”
余纵的目光缓慢上移，停在青年的膝盖上。
攸关气得戳他的肩膀，“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听。”余纵回道，视线又滑向攸关的脸。青年双目明澄，鼻梁挺翘，嘴唇看上去很柔软。此刻白皙的皮肤因为情绪激动，染上了一抹绯红。
余纵忽然问：“他刚刚那么说，你就不生气？”
“还好，也没有很生气。”攸关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荣一金管不住自己的嘴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今天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动手？”
“没有为什么。”余纵面露一丝阴狠，“就是想揍他。”
不是在敷衍，他的确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荣一金用戏谑的语气夸奖攸关贤惠的时候，他只是心里不舒服。可当荣一金的话由戏谑变成调戏后，心里那团火骤然膨胀，恨不得毁灭一切。
攸关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他绝不允许有人抢走他的目光，成为另一个特别的存在。
脑海中各种纷乱的情绪交织，他从中剥离出一丝清明，想起攸关不会喜欢他伤害同伴，于是才克制住冲动，将人抵在墙上质问。
“他喜欢你。”
听到荣一金的话后，余纵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跳得很快，有种激烈的情绪在血管中疯狂的冲|撞。
——
“好了好了，等荣一金包扎好后，去给他道个歉吧。”攸关没有强迫的意思，柔和的目光轻轻落在余纵的脸上，有些诱哄的味道。
荣一金说话的确招人讨厌，但他先动了手，就是不对。
余纵耷拉着眼皮：“好。”
沉默了大约十来秒，攸关以为他没有话说了，想去看看荣一金，被余纵拦了下来。
男人像座巍峨的大山挡住他的去路，目光逼人，“你会喜欢他吗？”
一个人的心只有拳头大小，如果攸关对荣一金产生了特殊情感，将意味着他在攸关心里的位置即将缩小。
这小小的一块地方再被时间一磋磨，最后只会一点不剩。
余纵无法接受，从此以后攸关的眼睛里再也没有自己，刚压制下去的戾气又升腾起来。
“首先，我不喜欢男人，其次，我就算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荣一金。”攸关把手抽|出来，“我出去看看。”
青年离开的背影果决，没有回头看他。
余纵的心情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起落不定，他感觉心脏有种尖锐的酸涩感，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暴躁，又忍不住难过、害怕。
细长的章鱼触手贴着地面滑向门口，轻轻一推门就合上了。
角落里的韩晨曦走出来，两手紧张地攥成拳头，走到余纵身边。
“咳咳咳。”韩晨曦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男人，做贼似的掐着嗓音问，“纵哥，你是不是喜欢柚子啊，要不然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还用问吗，我没眼睛都能看出来。”周叔恨铁不成钢，“也就他这个榆木脑袋才会想不透彻。”
“喜欢？”余纵眉头紧蹙，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喜欢他？哪种喜欢？”
“爱情呗。”见他这幅模样，韩晨曦的腰板当即挺直，“你没有发现吗，不管柚子在哪里，在做什么，只要在你视线范围内，你的视线总会锁定在他身上。就拿今天来说吧，他只是和荣一婷用眼神交流了下，你就不高兴了，还用身体隔在两人中间。”
韩晨曦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喜欢男人。”余纵有种被人拆穿的慌乱，抓上衣服匆忙进了浴室。
他站在花洒下，任凭冷水浇透身上的衣服。
“我怎么会喜欢男人……”余纵喃喃，焦躁地扯掉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矫健的肌肉。
张卯和其他研究员的缘故，他对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好感，建立起特殊情感更是不可能的事。既然这样，他对攸关的那些情绪又该怎么解释呢？
真的只是将他当成与这个世界的连接那么简单吗？
——
荣一金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毕竟，是他先言语不当惹怒了余纵。
本打算忍住谁都不说，可一见到荣一婷，面子里子都忘了，委屈地吐槽道：“你们是没见到余纵那个鬼样子，跟吃人的野兽差不多，要不是看在兄弟的份上，我铁定一拳打回去！”
“你打得过吗？”荣一婷和M002异口同声。
荣一婷故意用力在他哥伤口上按了下，荣一金连续几声哎哟，用力拍打妹妹的手背：“轻点，轻点！”
荣一婷冷哼，“疼死你活该，其他玩笑就算了，余纵和攸关的玩笑你别乱开，小心哪天被人弄死！”
贺欢欢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地上的带血的纸巾一怔。
“怎么回事？”
“我哥调戏攸关，被余纵打了。”荣一婷剜了她哥一眼，臊地荣一金恨不得把脸埋进裤|裆里。
贺欢欢淡淡“哦”了一声，并不惊讶，余纵和攸关好得就像连体婴，荣一金想撬人墙角被打再正常不过。
女人打湿后的头发水藻一般披散在背上，抬手擦拭头发时，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十分漂亮。
荣一金伤还没好就忘了疼，“欢姐，你身材真好，将来哪个男人娶了你……”
“我看你被打得不够狠！”荣一婷推搡着荣一金走到门口，一脚把人踹了出去，“滚！”
M002跟着要往外走，被贺欢欢给拉回去。
讨厌鬼走了，可以专心听八卦了！
伤口才包扎到一半的荣一金，因为妹妹区别对待更加郁闷了。
他愤怒的转身，被背后的攸关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往旁边跳了半米，“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刚被赶出来，对着房门挥拳头的时候。”攸关冲他笑了一下，“我来帮你包扎吧。”
正对面，刚洗完澡的余纵拉开房门，煞神一般立在门口，“我来。”
荣一金往后退，“不用了谢谢大佬我自己可以。”
余纵不容置喙，抓着荣一金进了房间。客厅里的罗俊明三人面面相觑，提醒正在发呆的攸关，“别愣着，赶紧进去拉架。”
攸关急急忙忙冲进去，发现余纵竟然真的再给荣一金查看伤口。
“要帮忙吗？”攸关问。
余纵头也不抬道：“不用，你先去洗澡。”
攸关缩了缩肩膀，一步三回头。进了卫生间后，他连忙把系统叫出来，问它能不能看着外面，万一又打起来他好及时冲出去。
250：【没问题。】
攸关放下心，脱了衣服站到花洒下，看到落在地上的衣服时想起自己忘了拿换洗衣服。
扯着嗓子喊：“纵纵，等下帮我拿下衣服。还有，别再打架！”
房间里，余纵一手按着荣一金完好的肩，一手帮他用酒精棉消毒。
见他没有要整自己的趋势，荣一金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别扭地看向别处：“那什么，我不知道你和他是那种关系。”
“我们不是，别乱说。”余纵掀起眼皮，压迫力很强。
荣一金舔了舔嘴唇，不知死活道：“那就是你暗恋他。”
余纵皱了下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荣一金在心里咂摸两下，恍然大悟，搞了半天这位老大哥是还没理清自己对攸关的感情吗？
平时看着挺聪明一人，怎么轮到这种事情脑子就废了。
荣一金看破不说破，就想看余纵纠结。
“刚刚抱歉。”余纵将绷带给他缠好，“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说出后半句的时机很凑巧，刚好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加上余纵的声音拔高了点，打开浴室门探头出来的攸关刚好听见。
他满意地笑了下，伸出一条白皙的胳膊冲余纵招手，“纵纵，衣服。”
“你先进去。”威胁地看了眼饶有趣味打量自己的荣一金，余纵道，“外面凉。”
荣一金噗嗤一声笑出来，凉个屁啊。
大楼的墙体保温做得不错，外面的冷风一点没刮进来，就是打着赤膊走出来温度也正好。
不就是不想让他看到攸关的身体吗？一个大男人这么斤斤计较。
谁能想得到，现今最完美的人鱼变异者喜欢上一个人占有欲会这么强。
荣一金发现了新大陆，两眼放光道：“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不过我复原能力没有你强，接下来要是遇到麻烦，可能得劳烦你多出点力。”
余纵看了眼隙开的门缝，痛快道：“可以。”
荣一金勾了勾嘴唇，余纵频频看向卫生间，说明他很在乎攸关的看法。他身体后仰，两只手撑在身后，吊儿郎当的晃了下脚。
“我有点口渴，劳烦纵哥给倒点水，谢谢。”
余纵捏紧拳头，小臂上的青筋凸起，卫生间里再次响起哗啦的水声，他压着声音道：“我劝你适可而止。”
荣一金哈哈笑了两声，逗余纵真是太爽了，容易上瘾。
还想再多说两句，男人已经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衣服，进了卫生间。看见扑出来的雾气，荣一金终于想起攸关没拿衣服的事情。
周叔这才出声：“我劝你好自为之，世界上逗了余纵还能活着的人，只有攸关。”
韩晨曦点点头，指着荣一金的肩膀说：“金哥，你已经用自己证明了，就别再犯贱了。”
荣一金隔空点了点韩晨曦：“你小子说谁贱？”
韩晨曦躲到周叔背后，冲荣一金竖了个中指。
——
卫生间内水雾缭绕，攸关光着身体，背对着门洗衣服。
他回头看了眼余纵，朝架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放上面就行。”
潮湿的热气让一切变得模糊，偏偏余纵视力好，阻挡的雾气对他不起丝毫作用。视野中只有青年纤细的腰、覆盖一层薄薄肌肉的后背、平直的肩膀线条，以及那双随着手臂动作，轻微活动的蝴蝶骨。
感觉到鼻腔有热意，余纵连忙抬手捂住鼻子。
是错觉，什么也没有。
“你怎么了？”攸关看过去，因为洗澡时特意调高了水温，他的脸被熏蒸成粉色。
余纵没来由的心虚，不敢看攸关的脸，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他胸口上……
房间里盘旋着不成调的口哨声，荣一金的第一段没吹完，就见余纵从卫生间退出来，砰的一声关上门。
“这么快啊，我以为你会多待会儿，给他搓搓背什么的。”荣一金盘腿坐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道，“怎么你一个人出来了，攸关呢，还继续洗呢。”
余纵靠着卫生间门，两眼发直地盯着地毯。
心里生出的滚烫热流浇得他浑身发热，耳朵里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了。他抬脚朝房门口走去，步伐迈得又急又大。
离开房间后，在客厅外的阳台站了会儿。
阳台旁边就是他们住的那间卧室，余纵敏锐捕捉到攸关走出卫生间的声音，他的脸蹭的就红，卫生间内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
身体里的那股热愈发汹涌，他低下头，有些吃惊地看向无法自控的地方。
“纵纵人呢？”
攸关的声音穿过墙壁，一字不落的闯进他的耳朵里。
余纵倏然转身，拿出了战斗时的移动速度，离开了套房。客厅中的罗俊明和其余两人皆是一愣，罗俊明问：“余纵刚刚过去了？”
李鑫良点点头：“就看到了一点影子。”
罗俊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么晚了还出去，是特特和狗子出了什么事吗？”
他不放心地尾随出去，发现余纵不是回医院，而是往楼上走。
这一跟，就跟到了顶楼。
见余纵翻出护栏，坐到了围栏矮墙上，他一个激灵冲上去，“大晚上你坐这么高，不要命了啦！”
“你跟上来干什么。”余纵心烦意乱，怕罗俊明看到自己的反应，稍微侧了一下身。
罗俊明吓得一身冷汗，“别动！小心掉下去。”
“我有分寸。”余纵懒得搭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不清楚攸关在自己心里的定位，那么现在，之前的占有欲和在意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他不想当朋友，不想当亲人，他只想占|有他，从身到心，从眼神到情感。
他想要攸关的全部关注，想要他和自己有更亲密的关系。他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厌恶狡诈多端满心丑恶贪念的人类，唯独除了攸关。
他喜欢他。
或许是因为攸关救了他，自己因为感激开始接受他，继而日久生情。或许是因为攸关一开始不管不顾的闯进他的世界，在他心里播下了种子。亦或许是在他发|情时，攸关为了欺骗张卯，在他耳旁暧|昧的吐息……
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余纵实在想不出到底会哪一件事是自己感情的萌芽。
那些点点滴滴造就了如今的他，攸关应该对他负责。更何况全世界都知道攸关和他进行过繁衍行为，他们是公认的一对，哪怕那只是做给张卯看的假戏。
攸关现在不喜欢男人没关系，他只需要拿出足够的耐心来把人看紧，相信总有一天青年会以择偶的眼光来看待他。
“原来这就是喜欢……”
心从来没像此刻这样活跃过，被温情包裹，被暖流充盈，它似乎找到了一种新的存活方式。
余纵想了很多，反应终于下去了。
一回头，罗俊明还站在身后。
余纵：“罗队，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就是看看风景。”罗俊明望着远处破败的城市，“你小子刚刚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余纵微眯起眼睛：“你听到了？”
罗俊明无语：“就是没听到才问你啊。”
“没什么。”余纵从矮墙上翻回去，“走吧，回去了。”
罗俊明的心踏实了，一边追上余纵的速度，一边说：“你突然出来，其他人都以为出事了。特别是攸关，你们关系那么好，他指不定多担心呢。”
余纵哼笑一声，轻飘飘地说：“他不担心我还能担心谁。”
“……”罗俊明一脸莫名，就不能是我吗？
*

第083章 偷亲
推开套房门, 里面一片漆黑。
料想中的“大家担心得睡不着觉”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
王秋天震天的鼾声从对面的那间屋子传出来，丝毫没有惊醒客厅里的人。罗俊明对余纵“嘘”了一声，示意小声点进屋。
穿过客厅, 余纵握住门把手。
他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轻轻拧动，缓慢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沙发上的周叔侧躺得很规矩，大约是知道所处环境很安全，脚步声没能把他吵醒。
余纵视线一转, 落在两米宽的大床上。
四个人并排躺在一起，韩晨曦的腿搭在荣一金身上, 荣一金的手盖在M002脸上, 攸关和他们之间隔着一点距离，身体呈大字摆放，将剩余空间占据得满满当当。
余纵抓住M002的小腿将他整个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拖, 熟睡的人一下子就醒了, 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看见是余纵, 他翻了个白眼。
“给你留了位置。”M002打了个哈欠。
他不是余纵那种完美型变异体，犯困的时候倒地就能睡着。
余纵看了眼攸关手脚旁那点窄窄的空位，对M002道：“你再往那边移一点。”
M002看向荣一金, 二话不说把人拎起来叠到韩晨曦身上, 他两手拍了拍, 重新钻进被子里，迷迷糊糊间, 似乎看见余纵和衣躺下, 侧面朝向攸关的方向。
攸关睡得很熟, 嘴唇微微张开, 发出细微的鼾声。
余纵帮他手脚塞进被子里，回头看了眼已经睡着的M002，偷偷躺到攸关的枕头上，静静看他的侧脸。
以前他偶尔会觉得攸关五官长得好，但从没像今天这样怎么也看不够。他撑起上身，朝攸关的方向倾斜，对方吐出的气息正好擦过他的嘴唇。
余纵的脸又开始发烫，热浪冲向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心里有个声音在蛊惑，近一点，你可以更近一点。
他不受控制地靠得更近，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擦过他脸上的毛孔。嗓子干得厉害，喉咙上下动了动，刚想舔一下唇，攸关突然睁眼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等他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余纵已经翻身朝向另一面。
攸关的大脑被困意操控，没有精力注意别的。他刚刚出来晃荡一圈，觉得有点冷，重新上床后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裹成了茧蛹。
不知过了多久，余纵借着身材优势，轻而易举把攸关连带着被子一起抱住。
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脚微微发麻，却怎么也不想放手。朝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每个人都闭着眼睛，余纵的嘴唇在青年头顶轻轻碰了下。
似乎觉得痒，攸关脑袋动了动，将脑袋一并埋进被子里。
余纵觉得自己有病，可他就是不想挪开，一会儿去摸摸攸关的头发，一会儿又将青年拿出来的手轻轻握住，顺便捏一捏他的细长的手指。一晚上忙得不亦乐乎。
以前长夜漫漫，碍于体质缘故他很难入睡，闭目养神眼前也总是晃过张卯那些充满侮辱性的话。
这是第一次，他庆幸自己拥有比普通人类更旺盛的精力，可以让他有更多的时间亲近喜欢的人。
这个季节天总是亮得很早，朝阳刺眼的光芒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余纵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盯着攸关看了一晚上。他尴尬地躺回去，闭上眼睛。不多时，旁边的M002醒了。
M002一动，其他两人跟着醒过来。
荣一金打着哈欠，揉着头发道：“昨晚睡得真爽，早知道出来后能睡个好觉，以前就不乖乖呆在研究所了。”
“说得好像你想出来就能出来似的。”韩晨曦下了床，发现平时醒得最早，甚至有时候干脆不睡觉的余纵竟然还躺着。
他伸手戳了戳M002，“他怎么还在睡。”
“管那么多做什么。”M002提议，“不如你把他叫醒问问。”
韩晨曦连连摆手，招惹了余纵差点连坟头草都长出来的荣一金，就坐在他旁边，他可不敢再去摸老虎屁股。
“小声点。”余纵装不下去了，翻身坐起，垂眸看了眼熟睡的人，心里觉得攸关像个小猪仔真可爱。
很快，大家陆陆续续都起来了。
周叔穿戴整齐去了客厅，罗俊明坐在他身旁讲今天要做的事情：“我们等下先送你和荣一婷回去，看看特特和狗子，然后出发去城南大桥。”
“对了，攸关也得留下来，一婷说想和他一起研究激光发射器。这么一看，他的助理也得留下来才行。”
刘义道：“我和唐七留在医院，唐八唐九跟你们一起去。”
进入b市共有两条要道，一条是高速路，另一条便是城南大桥。大桥横跨一条大江，而眼下，正是汛期，江水是最湍急丰沛的时候。
只要破坏了大桥，就相当于切断了敌人的一部分进攻。
罗俊明有些发愁：“大桥可以炸掉，高速路却不能。”
“炸个地坑出来。”周叔说起早年出任务时遇到的事，“二十多年前末世刚至，许多基地没有建成，一些城市就用炸|药在同一个地方反复爆|破，让那一块地陷下去。丧尸无法辨别眼前事物，直接就栽了进去，再往里面浇汽油烧死他们。”
罗俊明仔细想了下，这办法对降临者并非没有效果。只要地坑够大，大到他们无法跨越就行。
房间里的人挨个走出来，攸关打着哈欠走在最后，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余纵跟在他身边，心虚的平视前方，“没睡好？”
“昨晚好像有蚊子。”攸关说完挠了挠脸，抱怨道，“一会儿在我头上飞，一会儿又在我脸上爬，要不是我实在太困，早一巴掌拍死它了。”
奇怪的是，蚊子只发出噪音，却没有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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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关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望着余纵问：“你说这是为什么？”
“可能是你的血太甜，它怕叮了就舍不得走了。”余纵的手指蜷缩成拳，面上依旧没有表情。
攸关眉毛蹙了蹙，叹了口气点评道：“你好土，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
余纵：“……”
聚集地里的生活很规律，出去轮流巡逻的人，其余人的一日三餐定时定点，和基地内忙碌生活的人完全是两个状态。
韩晨曦感叹：“这里有种桃花源的感觉。”
荣一金指着前方道：“桃花源里有丧尸？”
两只丧尸晃荡过来，在确定人类气味的方向后，刚抬脚准备冲过来，就被守在左右两边高楼上的流浪者打死了。
攸关走过去，余纵帮他切开丧尸脑袋，里面没有虫子。
郑招娣走过来说：“这两只丧尸应该是新来的。”
附近游荡的丧尸流浪者们已经很熟悉了，只要他们不危及大家的生活，一般不会贸然开|枪。
“衣服较干净，身体的消瘦程度也还好。”贺欢欢直起身问郑招娣，“城外有新来的人？”
流浪者基地的位置并不隐秘，时常有人过来投奔。
郑招娣摇了摇头，“不清楚，吃过饭去看看。”
早饭是稀粥和大馒头，居然还有腌菜。攸关一口气喝了两碗粥，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往上面轻轻一拍，声音发闷。
王秋天吃着大馒头含糊道：“再这么下去，你快成我这样了。”
攸关看看自己的肚子，又看看王秋天的肚子，居安思危，不能让自己有机会长出怀胎三月的皮球肚！
王秋天在好友的注视下，默默放下了馒头，终于想起了自己要减肥的事。
饭后，一行人回了私立医院。
特特和丧尸奶狗乖乖待在地下室里，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特特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向铁门。
罗俊明打开锁，推开门便看见一双灰白色的眼睛。
这些日子已经看习惯了，他倒没被吓到，只是第一次见到特特的郑招娣着实惊讶了一下，当听到那声“哥哥”后，郑招娣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他会说话……”
余纵：“吓到了？”
“没有。”郑招娣看出他眼里的防备，急忙举手发誓，“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有没有坏心思，余纵只看一眼她的眼睛就知道，得到精神丝的反馈后，余纵朝里面走去，将地上的奶狗拖出去，把绳子的一头塞进攸关手里。
“你留在医院，我和其他人去附近转转。”
“没问题。”攸关说完一手拉着荣一婷，一手拖着奶狗转身出了地下室。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余纵心里低落烦闷，他收回视线，看向M002的视线十分严厉，“你留下来。”
“……哦。”M002一脸莫名，不知道他又在生什么气。
攸关今天的事情有很多，他回到接待小楼不久，刘义就带着唐七跟了过来，怀里抱着不离手的保险柜。
“整理一间屋子出来，把郑招娣带来的东西先搬进去。对了，电脑最好是先插上电源看看能不能用。”
刘义动作利索，带着唐七很快就将隔壁房间清扫一空，把之前从研究所带出来的显微镜和玻璃皿放在干干净净台面上。
电脑是手提的工程机，内在配置高于普通笔记本，刘义让唐七把三台并排放在桌子上，插上电后，电脑成功启动。
开机画面结束后，跳出空白一片的桌面。电脑里的所有东西都清洗干净，只留下与电脑系统相连的，无法删除的基础应用。
在无法登录网络的时代，几台电脑和废物无异。
攸关让荣一婷先去研究激光发射器，自己则搬着电脑坐到窗边，又让唐七去给自己倒了杯水过来。
刘义守在门口，注意外面的情况，不一会儿便听见唐七的惊呼声：“柚子，你会写编程？！”
猎鹰的研究所有专门的编程人员，负责按照研究员们的需求修改程序、创造新的应用软件。唐七有次送东西刚好看见他们赶项目，那一根根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劈啪作响，比机器人还机器人。
攸关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眼睛倒映着屏幕上敲出的代码。
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以至于一撕开口子就井喷式的往外涌，他必须很专注才不会乱套。
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敲打键盘的声音。荣一婷撑着下巴望着攸关，满眼都是星星。第一次见攸关的时候，她并没有太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以为在替荣一金传完话后，两人就不会再有交集。
后来大家被迫同路，攸关不断刷新她的认知。
荣一婷最喜欢的一类人，就是专注于自己领域的人，他们专注、执着，像一只不只疲惫的蜗牛永远在往上攀爬。
不过有个前提，他们必须保留初心和良知，否则就会成为张卯那样丧心病狂的科学疯子。
攸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身体和大脑一直在同步，手速越来越快，跳行、翻页，字符形成新的短语。
刘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给唐七打了个手势，让他把攸关空掉的杯子拿出来。在隔壁休息的周叔杵着盲杖走过来，刚要说话就被刘义拍了一下。
“别吵到他。”刘义拉着周叔走到一旁，“怎么了？”
“外面有动静。”周叔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见外面外面有动静，有人潜入。”
刘义给唐七使了个眼色，让周叔领路。
一名流浪者偷偷摸摸翻进来，正朝接待小楼靠近，刚踏上水泥路就被一把枪给顶住了。刘义记得他，是郑云留下来的心腹之一。
“你来干什么。”刘义故意打开保险吓唬他，果然，被抢抵着的人举起双手跪在地上大喊饶命。
“我，我……”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周叔一盲杖打下去，那人疼得低喊一声，随即就被刘义一拳头打偏了脑袋。
刘义：“不准发出大的声音。”
“是是是，我知道了……”流浪者捂着快速红肿的腮帮子，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刘义，“我是来帮人传递消息的。”
刘义接过来一看，纸条是给攸关的。
“写纸条给你们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蒙着脸，而且还威胁我，如果不听他的话就杀了我。”那人两手抱头，怯生生地望着刘义，“我本来是想偷偷把纸条放在你们桌上就走的，结果……”
刘义收了枪，那人意识到他想放了自己，忙不迭往外跑，在半路就被前来找他的人逮了个正着。
带头的人是小杰，小杰狠狠教训了那人一顿，匆忙找到刘义询问他到底做过什么。
“没什么。”刘义面色如常道。
既然流浪者中除了已知的几人外，还有其他人心思不纯，他们也没必要什么都全盘托住，必须有所保留才行。
“是我们的疏忽才让他跑来骚扰你们，我保证之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小杰说完便把人押了回去。
他们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刘义还能看见那人被推搡问话的场景。
周叔还不知道纸条上的内容，问道：“上面说什么？”
刘义垂眸看了眼纸条，含糊道：“就是些想拉拢攸关的内容，没有其他的。”
“你最后一句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纸条上到底说了什么！”
刘义实在说不出口，念出来会很尬。怕周叔继续追问，他索性小跑回去。
攸关刚好写完一轮，正起身活动腰身。他扶着后腰扭动屁股，见刘义匆忙进来，好奇地问了一嘴。
刘义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吭哧半天，最后将揉成一团的纸条展开，“你自己看吧。”
【恶魔降临人间毁灭世界，而你是承载污秽的母体，若是你愿意接受我们的洗礼，我们将为你敞开大门，若你不愿，我们将视你为万恶之源，以光明的名义审判你的罪恶。】
这些脑残的内容，一看就知道来自于降临者的手笔。
可是攸关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给自己递这样的纸条，他摆明了不可能会答应。而且这张纸条的存在，很可能会让他们的内奸暴露。
得不偿失。
降临者不会这么蠢，那就是有人在挑拨离间，可目的是什么呢？
攸关自认为身上没有值得别人图谋的东西，除了，他能完好无损的，和人鱼变异者共同度过发|情期这一点。
是想借降临者的手，让大家对他产生防备吗，然后被逼得出走落单？
攸关打住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他将纸揣好，对刘义道：“这件事别告诉其他人。”他转头看向周叔，“周叔，也不能告诉余纵，知道的人少，背后的人才会相信我真的在考量他们的提议。”
周叔张了张嘴：“可我连纸条上写的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攸关冲他摆摆手，想起他看不见，又补充道：“那不重要。”
周叔：“……”
攸关把纸条揣上，转身回到屋内，他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是左看右看，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异样。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攸关继续窝在屋子里写代码，转眼到了中午。坐在屋顶上的M002看见从远处走来的一行人，心里十分纠结，降临者想抢走攸关的事，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

第084章 哄
回来的路上, 大家一直在讨论。
“我仔细看过了，城南大桥的建筑结构很稳固，再过一百年都不会倒。要炸掉的话, 要消耗很多炸药。”
罗俊明忧心忡忡，“最重要的是，我们上哪儿去搞那么多的炸药？”
“用煤气罐引爆。”余纵眺望着前方，一心二用地跟旁边的人解释，“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我看过, 西边有一家液化气公司，里面的液化气如果没有被搬走, 我们可以借来一用。”
视线尽头, 攸关没有在门口等他。
余纵心情如常，并没有受多大影响，倒是旁边的林琅突然用手给沈岚风擦了一下汗, 让他从对比中收获到一点小小的失望。
走在他左手边的李鑫良道：“液化气罐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要是能找到能源，我们就能把自己的炸药节省下来。”
说话间, 一群人进了私立医院。
M002从绿化带一棵茂密的树上跳下来，看了眼余纵一眼，嘴唇轻轻抿了一下。
“有话要说？”
“没有。”M002从没撒过谎, 心虚地转身就走, 很快就被余纵追上。
身形高大的男人从未像今天这样跟他亲近过, 一条手臂轻轻搭在他肩上，语言和煦。
“作为成年人, 要学会的第一条准则就是不要对亲近的人撒谎。”余纵停下, 手臂猛地收紧, M002不得不跟着停下, 两只手在裤子上抓出几道褶皱，手心出了不少汗。
“余野，你看着我。”
命令中暗藏地威慑力让M002抖了一下，匆忙瞟了余纵一眼。只这一眼，余纵就进入了他的意识，搜寻他们出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漆黑的眼眸微眯，男人轻笑了一声，松开M002阔步进了接待楼。
接待大厅里只有周叔坐在桌后，判断出是自己人后，他笑着站起来，询问今天的事情是否顺利。
罗俊明摆摆手道：“进去说，事情有点复杂。”
他探头往里面瞅了瞅，发现特特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坐着，同样也探着头往外“看”，鼻尖耸动，在繁杂的气息中搜寻哥哥的味道迹。
“特特。”罗俊明走上前去抱住少年。
一旁的奶狗丧尸发出呜呜呜的低吼，对众人的敌对感丝毫没有减少。
荣一金走上前去，用脚尖碰了碰它露在绷带外的鼻尖。谁也没有发现，狗子的头顶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三根触须弹射|出来，紧紧卷住荣一金的脚踝。
“卧槽！”荣一金怒骂一声，余纵厉呵，“放开。”
奶狗的触须越缠越紧，触须尖部打开准备用尖刺中的毒素将敌人放倒。
空气中来自人鱼变异者的威压渐浓，如有团阴云压在空间里，余纵身上的杀气倾泻而出，精神丝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刺入丧尸奶狗的意识层。
它像被人毒打了一顿，翻着肚皮呜呜叫，灰蒙蒙的眼睛里沁着眼泪。
“怎么了？”攸关急忙跑出来，看见狗子正四脚朝天的挣扎。
余纵的意识游离，回过神后即刻收回了进攻。
就在刚才，他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并可以将其肆意摧毁。可对方明明是只被丧尸病毒感染的动物。
余纵看向特特，特特小步子挪到罗俊明背后，害怕的情绪十分明显。
“躲什么？”罗俊明不明所以，看看余纵，又看看身后的少年，摸着特特的头发安抚，“余叔叔是自己人，不会伤害你。”
特特的眼睛和寻常无异，可周围的人愣是感觉出他怯生生地看了眼丧尸犬。眼睛连着心，说明特特刚刚的确被吓到了。
小奶狗呜呜叫唤几声后，一下子翻过来，蹭到攸关脚边，依恋似的蹭他的鞋子。它长得丑，可是智商在线，知道这时候讨好谁对自己最有利。
攸关把它抱起来，问它：“是你惹我们纵哥生气了？”
整件事情因荣一金而起，要不是他犯贱去逗狗，也不会差点被“咬”，他举手积极地把责任揽过去，“我的问题，跟余纵没关系。”
攸关捏着狗耳朵教育：“跟你也没关系，肯定是它的错。”
说完抱着狗，拉着沉默的男人去了隔壁新弄出来的实验室。
攸关捏着狗爪子把玩，绕着余纵走了一圈，又一圈，站定后他忽然踮起脚，直直看向余纵的眼睛。
“我刚刚出来的时候，你距离狗子有足足两米，在这之前，我没有听见你动手的声音。”攸关顿了顿，“纵纵啊，你是怎么办到的。”
余纵不语，刚刚那一下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意外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怕攸关知道了会害怕自己。
攸关认真看着男人沉默的脸，想起自己之前的某些猜测，惊讶道：“你能控制丧尸了？！”
“不是。”余纵否认，“没到那个地步。”
“那就是能控制丧尸犬。”攸关说。
“我能攻击它的意识世界。”大概是因为基因差异太大，他无法控制和入侵，但能直接粉碎，“暂不能确定刚刚是否是意外。”
攸关听得津津有味，没有半点害怕。
余纵紧张地看着青年，目光不敢与他相接，怕看到嫌弃厌恶的眼神。
旁人的恶意他可以不放在心上，攸关的不行。要是攸关憎恶他，远离他，他就用最坚硬的锁链把人绑起来，让他永远只能跟着自己，看着自己。
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就很难控制，像条可以无尽延伸的藤蔓，将他的心脏紧紧包裹住，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心。
只有这样，攸关才不会离开他。
余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及时打住，声音里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怯懦：“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大哥你是主角啊，就是厉害到捅破天也是合理的！
攸关一只手放在余纵肩上拍了拍，“你厉害，跟着你混的我就会更安全，是好事啊。倒是你，会不会嫌弃我太没用？”
“当然不会。”余纵的拳头握得很紧，骨头间发出咯吱的声音。
攸关默默看了眼他青筋暴起的手背，有种要被一拳打死的错觉。
“而且……”余纵忽然转身朝外走，到门口时丢下一句“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人就没了。
是真的没了。
攸关扑到门口，考虑到余纵身影消失的方向刚好是厕所，他突然就懂了。
人有三急，主角也不能免俗。
经过一上午的勘察，初步确定了需要炸毁城南大桥的炸|药总数，以及敌人渡江的可能性。
等所有人到位，大家围坐成一个圈交换意见。
b市作为曾经的一线城市，城市面积非常广，而且各种配置齐全，郊区还有各种规模不等的工厂。长此以往的在这里生活的好处很多，但前提是他们必须修建城墙，并将城南大江利用起来，让它成为他们武器。
郑招娣：“昨晚我让人清点过降临者贿|赂的郑云的武器，重型机|枪300把，单兵导弹20枚，手|雷和地|雷各有200个……”
听着她口头罗列出的数据，众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降临者的经济来源到底是什么？仅仅只是送人出手就这么大方！”韩晨曦惊讶到面部扭曲，“他们的根据地会不会刚好有个兵工厂？对了，还有之前的林霄，他们有能力做出机械意识和心脏，是不是说明他们不只是有钱，有资源，还有高于基地的科技？”
“科技方面未必。”韩晨曦指着刘义道，“刘义不是帮猎鹰基地去星曜接过机器人的能量核？”
刘义拍着大腿说：“是啊，这么说来，星曜的科技应该和降临者差不多厉害。”
周遭的声音退去，攸关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发现了华点。
“250，我的任务奖励发放明明是在遇到失败品机器人之后，为什么给我的科学知识里不包含机器人和能源核心项目？”
【抱歉，这些内容与剧情相关，直接发放等于剧透，是违规行为。】
“……”攸关呆滞，“四舍五入，你这是在间接告诉我机器人项目很重要？”
【所以呢？】系统很刚的样子。
攸关：“……”
是啊，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什么也改变不了。
“柚子。”王秋天怼了怼攸关的胳膊，“你觉得是星曜先有的机器人，还是降临者先有的机械大脑？”
“我觉得降临者的科技更超前。”攸关回过神来，“他们不但能提取人的记忆，还能将人的记忆以机械的形式重新植入到活人的大脑中，这项总技术应该比普通机器人厉害吧。”
荣一婷赞同道：“我也这么认为，提取记忆的技术在我的所知道的领域中根本不存在，星曜如果有这么厉害，那还打什么丧尸，直接将对丧尸的仇恨复制很多份，植入机器人的控制中枢中，直接让机器人去打就好了。”
“机器人的造价很大吧。”李鑫良道。
一旁的安奇摇了摇头：“那也没有失去一个精心培养的士兵大。”
人类数量锐减，出生率远远低于死亡率，有很多人为了不让孩子受苦，甚至选择不去生育。兵团中的每个人都很重要，他们的存在不仅仅只是保护基地不受侵袭，他们还在不断为人类搜寻活下去的必需物资。
没有那些物资，基地里将没有水电气，没有可以抵御丧尸的武器。
就算整个基地装满了食物和饮用水，里面的人迟早也会成为丧尸口中的肥肉。
荣一婷撑着下巴望向安奇：“对了安奇，下午的时候我构想了下你的机械腿，开完会能让我先看看你的腿吗？”
安奇猛地抬头，嘴角扬起似乎想笑，又因为太过激动无法控制表情：“可以，我，当然可以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语无伦次，掌心贴着裤缝蹭了蹭几下，眼眶慢慢红了。李鑫良揽着他的肩膀，真心为好兄弟高兴。
虽然安奇嘴上不说，可是李鑫良曾看见他半夜坐起来，抱着那条断腿黯然伤神。
对安奇来说，能跑能跳是一件看上去普通，却很奢侈的事。
机械腿的设计并不简单，不能凭空想象，还必须结合他们眼下的材料。会后，攸关给荣一婷打下手帮安奇量了腿围，需要的机械腿长度等等。
荣一婷拿着笔在安奇的腿上画了一个范围：“卡扣在这个位置可以吗？”
“可以的。”安奇脸色通红，他还是第一次被女生这么温柔的对待。
荣一婷点点头，“机械腿和其他假肢没有区别，开始装上的时候走路很疼，随着肌体对假肢的适应，疼痛症状慢慢减缓。如果顺利的话，在一段时间后你就能像以前一样正常活动。”
攸关帮忙收起记录腿围的绳子，好奇道：“机械腿是自带动能，还是？”
“最好是自带动能，你还记得之前从林霄脑子里取出来的荧光柱吗？下午你写代码的时候，我用力摇晃了下它，发现里面闪过电流。然后就让唐八帮我去流浪者那里找来了一根电笔。很奇怪，荧光液体中有电流产生。”
“里面的液体是能量供应？”
“应该是，可是这种物质闻所未闻，不知道降临者是靠什么方式搞出来的。”荣一婷又兴奋又苦恼，科学无止境这句话果然没错。
“用显微镜看过吗？”
“什么也看不出来，显微镜下它们就像纯水一样，没有任何杂质。”荣一婷说，“我在想，如果能让它像连接林霄的神经一样，和安奇的腿部神经相连，再加上动能装置，这将不是一条普通的腿。”
攸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飞毛腿。”
无敌的那种。
荣一婷：“……”
安奇听得热血沸腾，迫不及待的希望机械腿早点做好，对他来说，能变得更强当然更好。这些日子罗俊明和其他人总是有意无意在战斗中保护他，他不喜欢这种状态。
接下来整整两天，攸关继续写代码，荣一婷开始制作机械腿。
两人分别坐在实验室的两边，各不打扰。
这天中午，去城西液化气厂勘察的几名变异者回来了。其中唯一的普通人类贺欢欢身负重伤，胳膊全是血。
唐八唐九忙跑去找来医药箱给她包扎。
撕下被血黏连的衣服，看到伤口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贺欢欢从右肩膀到臂弯位置，被削掉了很大一块肉。
闻到血腥味的丧尸奶狗疯了似的挣扎，不断用爪子拍打缠绕在嘴上的绷带，被余纵呵斥了一声后，畏惧强|权的它不甘心地呜呜几声。
看着贺欢欢咬紧的腮帮子，攸关让罗俊明按住她的肩膀，自己则帮忙按住她的胳膊。酒精沿着伤口浇下去，攸关明显感觉到掌心下的胳膊狠狠颤了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攸关问。
“跟流浪者起了冲突。”贺欢欢的声音抖了一下，她闭着眼睛，仰起头努力平复几秒，“我们抵达液化气厂后，罗队和余纵去外面视察，我和李鑫良他们去仓库搬液化气罐子。”
看她实在疼得难受，荣一金代她说：“贺欢欢走在最后，被突然冒出来的流浪者拦住。等我们返回去找她的时候，那几个流浪者已经跑了。老子把他们抓回来后狠狠打了一顿，他们还不服气，说我们抢他们的东西。”
“可是郑招娣是知道我们需要那些的。”攸关不解，郑招娣做事还算稳妥，肯定会提前吩咐下面的人。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在暗中挑拨。
谁在挑拨，又为什么挑拨，已经关系到了双方暂时和平的关系。
攸关觉得降临者送小纸条的事不能再瞒着，就算会打草惊蛇也必须说出来。
“上前天我收到一张纸条。”他把揉皱了的纸条拿出来，放到余纵手里。
上面的内容俨然将攸关当成一件可以被随意处置的物品，余纵强忍着撕碎纸条的冲动，递到其他人手里。
余纵：“我以为……”
攸关抢话道：“你以为我会继续瞒着你，这两天你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我猜肯定是刘义那小子没瞒住。”
刘义躺枪大喊冤枉：“不是我。”
M002不说话，反正也不是他，是余纵自己从他脑子里窃取的。
周叔赶忙举起盲杖：“我是个瞎子，没看过纸条上的内容，拿什么去打小报告。”
“不重要了。”攸关说，“重要的是写纸条的人到底是谁，会不会和挑拨流浪者攻击你们的人是同一个人，你们真相信他是降临者吗。降临者人菜全靠装备，单独出现的可能性极低。而且流浪者聚集地中有郑招娣在，有陌生人潜入她不可能发现不了。”
“唯一的可能是，降临者收买了流浪者，并且很可能是比收买小敏的时间更早。要么，对方将自己伪装成降临者，在故意误导我们。”
放钉子要趁早，如果真的有另一名内奸存在，恐怕连小敏都不知道。
只有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内奸身份，才能真正的坐到保密。
“降临者是脑残吗，这么……”荣一金看完纸条，实在找不出言语来形容，虽然他平时喜欢调侃攸关，可真当他被人贬低，心里又开始不得劲儿。
“他们不是脑残。”余纵撕了纸条，“是快死的人。”
荣一金由衷道：“霸气。”
攸关想捧场跟着哄一哄生闷气的男人，结果余纵根本不搭理他，径直越过众人进了房间，很快就拿了枪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往衣服里藏。
罗俊明挡住他：“哪儿？”
余纵：“聚集地，把人先找出来。”
不管人是谁安插的，都得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攸关拉住罗俊明，摇了摇头，站到余纵身边，“我跟你去。”
余纵昂着下巴，快拿鼻孔看人了，隔了几秒才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攸关真想锤爆他的狗头。
算了算了，主角的脾气臭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哄人也不费力，就浪费一点口水而已。
*

第085章 余纵：他嫌弃我
两人没有大张旗鼓走进去, 余纵背着攸关从侧面的窗户翻进室内，躲过一队巡逻人员后，沿着无人的走廊一路前行。
每次和郑招娣商议要事时她都会摒弃旁人, 能够知晓他们计划的，一定是郑招娣身边最亲近的人。
流浪者聚会地24小时有人巡逻，每层楼两人一组，一前一后的在各个走廊巡视。
前些日子麻烦一桩接着一桩，如今降临者走了, 失败品也被烧死了，还有变异者在镇守, 不自觉的这些人就开始懈怠, 工作时间聊起八卦。
“你听说了吗，我们的人把变异者伤了。”
“不是变异者，是人类, 就是上次那个金色头发的大美女。”流浪者比了个尺寸, “据说伤口有这么长。”
“我怎么听说伤口有三寸？”
“你听谁说的？”
“阿健本人呗。”另一名流浪者绘声绘地复述一番听来的经过，一脸无法理解, “你说郑招娣父女俩都不着急，他们急什么？我记得阿健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怎么能不急，我听说最近城里有新来的丧尸,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 就是要来新的人了。比起不同类的变异者, 大家还是更相信普通人类。”
“话不能这么说吧，人家好歹帮咱们把失败品杀了。”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这么干？肯定是和郑招娣商量了, 以此作为留下来的条件。”
攸关就在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 听得连连摇头, 什么叫吃力不讨好？就是眼下这种情况。当初杀失败品纯粹是为了帮人, 现在倒成了算计。
余纵示意青年噤声，跳了下去，两名流浪者毫无所觉，继续嚼舌根。正在兴头上，他们的脖子同时被手刀狠狠劈砍，瘫软倒在地上。
朝着两人的耳朵说了一句什么，余纵一人一巴掌，把人扇醒了。等他们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的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其中一人揉了揉疼痛的后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刚刚好像眩晕了下。
他挠了挠头，对旁边那人说：“你之前说我们内部有人和降临者勾结？”
“对，我，我……”那人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但脑海中确实有一段相关记忆。
他困惑了一阵，很快就恢复正常神态，“要不然阿健怎么会好端端的跟人起冲突？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突然性情大变，肯定是受人挑唆。”
语气笃定，仿佛亲眼看见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每碰到一组巡逻人员，就像复读机一样把事情说一遍。不到半个小时，整个流浪者基地都知道阿健被人挑唆，才会突然暴戾的伤了变异者那边的人。
郑招娣因为今天贺欢欢受伤的事情发了好一顿脾气，被郑风耐心安抚了很久，刚去外面看了一圈回来，刚好就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余纵他们一路逃亡，能有个安居的地方当然很好。可是郑招娣知道，在这场事件当中，她才是真正占到便宜的那个。
她单独把阿健叫到楼上谈话。
阿健局促紧张，嘴巴翕动，欲言又止，最后主动把责任全都拦到自己这里，“我没有受人挑唆，我就是看不惯他们。”
“大家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是什么脾气我知道，阿健，你从来就不是脾气暴躁的人。”
阿健不吭声。
两人的正上面，攸关和余纵趴在一起，因为离得太近，两人的脑袋挨着脑袋，呼吸相闻。
“你说背后的人什么时候才会跳出来？“攸关知道余纵还在生闷气，故意贴的很近说话，见人不答，还用脚尖碰了碰余纵的腿。
余纵浑身一僵，手猛地压住攸关的肩膀，钉子似的将人固定在吊顶板上。
攸关的脸被迫贴在板子上，一侧嘴角被挤压到变形。男人的手劲特别大，恨不得把他骨头掐碎似的。
卖惨地倒抽着凉气，他连声喊道：“疼疼疼，你快松手。”
下方，郑招娣挑了下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压着脾气又问了几句，阿健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是我自己看不惯他们。”
“他们来了之后吃我们的，喝我们的，现在还要和我们抢能源。是，那些液化气会用来炸大桥，可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偷偷私藏起来。招娣姐，你不能那么相信他们，他们是叛逃者。之前可以背叛猎鹰基地，将来就可能会背叛我们！”
“闭嘴！”郑招娣一巴掌扇了过去，“要不是他们，下一个该去喂失败品的就是你爹！”
阿健难堪地闭上嘴。
他的父亲有慢性疾病，无法干太多的活，更别提出去找丧尸了。按照每天“献祭”一个活人规定，今天，就该轮到他父亲了。
郑招娣气得脑仁疼，手指着门口方向：“出去，好好反省！”
门被拉开又被合上，屋内回归了安静。
两条藤蔓贴着墙壁安静爬上天花板，缠住通风口盖子用力一拽，露出两张熟悉的脸。
攸关冲她嘿嘿一笑，余光中的人影一晃，余纵轻松跳到地上。
两米多高的距离，一不小心就会摔断腿，攸关只能一点点的往下摸索，两只手撑住吊顶板，双腿悬吊在半空。
他朝下看了眼，催促：“纵哥，帮帮忙。”
余纵没听见似的，跟郑招娣说起话来。
郑招娣不参合两人间的小矛盾，主动忽略了半空中不断晃腿的青年，大脑随着余纵低沉的声音开始思索。
“可是我身边除了小杰……”郑招娣猛地停住，同一时间余纵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门缝中有影子。
郑招娣拉开门，小杰正抬起一只手准备敲门，他朝里面扫了一眼，“招娣姐，我听说你又把阿健喊进来骂了一顿。
“今天风言风语有点多，大家都说他是被人挑拨才那么不理智。小杰，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也不清楚。”小杰苦恼的皱着眉头，“人的情绪有时候的确很难控制，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事发后郑招娣第一时间把阿健，和当时的其他流浪者叫来询问了情况。
人嘛，很难做到公平对待。
尤其是在自己犯错的时候。
阿健几人的说辞明显偏向于自己人这边，郑招娣并没有全信。如今听到小杰的话，那种偏颇之感更加强烈。
“听你这意思，阿健他们隐瞒了什么？”
“招娣姐，我可什么都没说。”
攸关已经被余纵掐着腰抱了下来，两人正蹲在沙发后面，听到这儿，他实在忍不住，又凑到余纵耳边说了一句：“小杰真是泡得一手好茶。”
余纵报复似的靠过去，唇齿轻启，故意伸出一点舌尖，“什么意思？”
攸关捂着耳朵，上面残留着一点温热的濡湿。他用力搓了搓，压着声音控诉：“你刚刚是不是咬到我耳朵了！”
一想到自己被个男人的牙齿碰到了耳朵，攸关就浑身发痒，起鸡皮疙瘩。可是转念一想对方是余纵，而且也不是故意的。
勉强能忍。
余纵将他的一切反应纳入眼底，面色阴晴不定。
攸关的嫌弃狠狠戳在他心上，很难让人不在意。他再一次确定，攸关的确不喜欢男人了。
就因为前男友？
从来没有在意过的人，面目忽然涌入脑海，陈锋的脸让余纵心情更加糟糕。
来自身旁的视线快把攸关的脸戳出窟窿了，他古怪的看了眼男人绷紧的侧脸，心想难道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我耳朵，被恶心到了？
“我都不介意，你也别介意了，反正也没少块肉。”攸关大度的劝解道。
余纵继续盯着他看，视线中夹杂的冷意，冻得攸关打了个哆嗦。
随即便听见男人问：“还记得你前……”
余纵深呼吸，实在不想说“前男友”三个字，便换成了人名：“陈锋长什么样子吗？”
“当然记得。”化成灰都不会忘。
“小杰，你到底知道什么，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郑招娣佯装失去耐心，语气也变得冷冽。
小杰支支吾吾。
郑招娣喊他的名字：“小杰。”
“他们发生争斗的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贺欢欢说流浪者聚集地迟早是他们的。”小杰看了眼郑招娣的脸，已经气红了。
他继续火上浇油：“还说你和郑叔能有今天，全是他们的功劳。”
“够了！”郑招娣脚下生出藤蔓，卷起一个摆设砸到地上，她怒吼，“滚，马上给我滚！”
小杰吓得缩起肩膀，像只老鼠一样害怕地跑了。
到了通往下一层的缓台处，他恐惧的神色一收，阿健正在那里来回踱步。
“杰哥，怎么样？”阿健担忧地追问，“欢姐跟你说什么了？”
“你放宽心，她不知道我跟你私下聊天的事。”小杰眼底滑过一抹阴狠，“另外，招娣姐要是再叫你去问话，你就说贺欢欢说过这些话……”
听他说完后，阿健有些迟疑，“可她没有这样说过，这不是让我骗人吗？”
“善意的欺骗算什么骗人？”小杰像是一个人生导师，悉心的，关切的教导迷失的学生，“招娣姐能有今天不容易，你想看着她被变异者挤下台吗？他们之间只能是合作关系，无法当平等的朋友，你听说过变异者和人类做朋友吗？”
“没有……”阿健摇了摇头。
变异者强大又可怕，又常年被科学家欺压，他们不恨人类就不错了，又怎么会真心实意的和人类当朋友呢。
是郑招娣太傻了，以为真心能换真心。
其实只需要仔细一想就能发现，变异者在一步步侵蚀他们打下来的地盘。
小杰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你不用担心贺欢欢，只要我们咬死她说过那些话，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我知道了……”
他们忽略了一点，如果郑招娣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那自然是说什么信什么。若是已产生了怀疑，小杰说的每一句，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郑招娣都会反复求证。
所以攸关并不担心她被人蛊惑，平心静气的问她：“你和小杰认识的时间很长吗。”
“小杰十五岁那年，他的爸妈把他带到了聚集地，刚下车就丧尸咬了。知道自己没救了，为了保护小杰，他的父母用身体堵住车门，不让丧尸撞破窗户。我们赶到的时候，小杰已经从前座位爬到了后备箱中，而变成丧尸的父母正伸手想去抓他。”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做噩梦，爸爸在发现他愿意亲近我后，就总让我晚上去陪他，等他睡着后我才会离开。”
情感上郑招娣不愿意相信小杰是叛徒，可是理智又告诉她，小杰的确有问题。
“我们没有证据说一定是小杰，只是他的嫌疑更大。”好半晌，攸关想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郑招娣：“我会注意他的。”
“不用特意注意他，你假装不知道。”余纵提议，“我们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那小敏……”
“明天再让她试着拨一下联络号，看看那边的人会不会有回应。”余纵好奇降临者的真实身份，那段号码到底是他们窃取的星曜基地的号段，还是说他们本身就是星曜的人。
攸关和他想到了一起去，“但愿星曜只是内部出了奸细，否则麻烦就大了。”
降临者行事诡谲，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动轨迹、行动时间，更加没有人知道，他们接下来的攻击对象将会是谁。
可是有一点可以明确，他们残忍血腥的行为方式决定了，他们只会是各个基地的敌人。
“对了，今早有人去距离这里一百公里的小基地出任务，我让他把有人在故意研究失败品的信息带过去了，相信很快消息就会传开。”
突变发生。
一名流浪者连门都顾不上敲，跌跌撞撞冲进来，“城南大桥那边发现很多人类，身后跟了好多丧尸，距离城南大桥还有大约五公里！”
攸关和余纵对视一眼，当即赶回医院去送消息。
从看见新丧尸起，一切就已经有迹可循了。只是谁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流浪者和攸关等人赶到大桥的时候，上百号人正在疯狂地往这边奔跑，他们身后的丧尸穷追不舍，张牙舞爪，数量至少是人类的三倍往上。
荣一金骂了一句娘，“怎么会引来这么多，这他妈哪里打得完！”
他们开的装甲车过来，罗俊明让普通人类坐在车里，和余纵几人一起去打头阵。那些人类在看到韩晨曦异化出的触手后，恐惧加深，比看到丧尸还要惊慌。
有小孩子大哭起来：“怪物，妈妈怪物又来了……”
女人用力捂住孩子的嘴巴，颤抖着从韩晨曦旁边经过，她的眼里充斥着深深的恐惧，那不是看见救兵的眼神，而是看见了仇人。
韩晨曦被恨得莫名其妙，顾不上多想，投入到战斗中。
丧尸的数量比想象的多太多了，加上不少人类因为力竭而慢下速度，他们顾着救人，又要忙着攻击丧尸，总有疏漏。
人群中有人为了逃命，抓住前面的人往自己身后推，丧尸立刻扑上去。那人吓得浑身僵硬，忘了该作何反应，睁着眼呆看着围在自己四周的血盆大口。
一辆装甲车斜后方开过来，急转，直行，撞开了那些丧尸。李鑫良拉开门一阵扫射，攸关连忙和王秋天一起把人从地上拖进车里。
今天天气好，光线足，站在天窗上的周叔能从那些移动的轮廓区分开谁是人类，谁是丧尸。捕捉到细微的声音，扭身击毙一只试图扑上后车门的丧尸。
他用枪柄敲了敲车顶，对驾驶座的荣一婷道：“快开车，我听到前面有人在喊救命。”
距离装甲车大约五十米处，一个小孩子坐在地上，正往前跑的丧尸发现了她，立即倒回来。
副驾驶的安奇用机枪扫射小女孩的外围，刘义和唐七一起下车，一个掩护，一个抱起小女孩回到车内。
刚要关上车门，几只手伸进来，并且快速增加到了十几只。攸关透过门缝看见堵在外面的丧尸远远不只十几个。
他大声催促：“快开车！”
荣一婷看了眼后视镜，丧尸吊在装甲车尾部，相互拥挤着试图冲破车门。
她死咬着牙关，用力踩下油门，没想到的是，不但没有甩掉丧尸，他们反而相互抓住同伴，形成一条长长的，挂在车后的巨大尾巴。
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丧尸，荣一婷还算冷静，她加快车速，又一个急转弯，可是没用。那些鬼东西就像被胶水黏在车上，怎么也甩不掉。
刘义和唐七得拽着车门，攸关和安奇一人站一边，朝着丧尸的手胡乱射击。接连不断的枪响吓得小孩子哭得更加大声，之前救上来的人也捂着耳朵大声叫喊。
王秋天一拳头打过去，那人立刻老实了。小女孩被这一幕吓坏了，捂着自己的嘴无声抽泣。
丧尸没有痛觉，手背被打烂了也没用，只要还有一个指节能用，他们就继续抓着猎物。攸关把枪别再腰后，用手去掰。
突然，一个脸上只剩下骨骼的丧尸扑上来。
森森白骨的手从缝隙中自如地伸进来，抓住了攸关的领口，将他拖过去紧贴在门上。
那一瞬间，十几只流着黑血的手摸上他的脸和脖子，还有几只抓住了他的脚踝。
再这么下去，他会被这些丧尸用指甲活活挠死。
“柚子！”王秋天想上前，被攸关制止了。
他大声对荣一婷说了一句，随即抓住领口那只丧尸手，朝反方向一折，刘义和李鑫良立刻借着外面丧尸往里推搡的力道，松懈一秒后猛地加重力量，再配合上急刹车。
只听见“咔嚓”一声，那一根根手被生生夹断。
攸关终于得到了解|放，脖子被衣服勒得通红，随手揉了一把。王秋天踢开掉在车内的丧尸手，抓着人上下检查，“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车门成功关上，可是更大的麻烦来了。短暂的停车后，周叔的枪声愈发密集，间隔时间不断缩短，说明好不容易摆脱一些的丧尸又围了上来。
前方的荣一婷喊道：“怎么办，太多了，根本开不动。”
攸关从后车厢爬到前面，荣一婷迅速腾出位置，去跟安奇挤在一起。
后视镜里，丧尸密密麻麻的围住装甲车，他抬手锤了几下车顶，提醒周叔：“站稳了。”
周叔两手抓住天窗，汽车骤然加速导致的颠簸，差点把他撞晕过去。这小子竟然不管不顾的，靠装甲车的最大动力从丧尸身上碾压了过去。
丧尸身体叠出的连绵起伏的小山，让车内的人随着车身东倒西歪。
“哐”的一声，有东西跳到了车顶上，两张溃烂的，挤在一起的大饼脸赫然出现在挡风玻璃上。那两张脸坑坑洼洼，舌头分叉，一下一下的拍打玻璃。
周叔听见声音转身，耳朵捕捉到了一阵奇怪的风声，被阳光照得亮堂的视野突然变黑，一个巨大而坚韧的东西飞过来，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耳朵里传来尖锐的鸣响，眼前阵阵发黑，周叔只觉得脑袋晕的厉害，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他的身体倒进车内，刚好砸到下方的王秋天。
“周叔？”王秋天把人挪到凳子上，颤抖着手试探他的鼻息。
刘义焦急道：“怎么样？”
“还活着。”王秋天掐着周叔人中，“周叔，周叔，你醒醒。”
刘义和李鑫良握枪站到天窗正下方，一条像尾巴一样的东西从上方晃过。
刘义踮起脚，想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却对上两张可怖的脸。其中一张脸张开嘴巴，分叉的舌头伸出来卷住他的腰。
李鑫良从小腿上抽|出匕首，用力劈砍下去，怪物意识到了他的意图，收回舌头的同时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下。
“他的口水有腐蚀作用！”刘义低喊着将身上的衣服脱掉。
王秋天反应过来，先跳上去关了天窗，然后用自己的衣服给李鑫良擦脸，表皮被口水腐蚀掉了两层皮，轻轻一碰就刺痛。
“刚刚那个是失败品吗，还是单纯的动物丧尸？”
刘义的问题李鑫良回答不了，倒是救上车的那名成年男性说：“是怪物，你们没看见吗，他有两张脸！他的身体像蜥蜴，是怪物……”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车身开始倾斜。
装甲车自重本就重，加上车顶上的东西干扰，根本无法继续前进。还没来得及熄火，车子侧翻在了路上。
丧尸再次围上来，那只怪物也趴在车窗上，贪婪地盯着里面的人类。
发现这边的情况后，余纵迅速解决掉面前的丧尸，罗俊明也想要赶过去，被几个人给缠住了。
“你不能走，你要护送我们进城……”
罗俊明把人推给流浪者，身体也发生了异化。前一秒还抓着他喊不能走的人，当即退避三舍。他冷笑了下，追上余纵。
*

第086章 好大一片丧尸群
装甲车的车身坚固, 没有在刻意的粗暴踩踏下变形，倒是车窗在怪物一次次的重击中出现了裂痕，周围的玻璃也变成了蜘蛛网状。
攸关三人从前座爬到了后车厢, 和其他人挤在一起。
李鑫良死死握着枪，想破罐子破摔从天窗钻出去偷袭，安奇把他给摁住了。
“周叔被抽了一下现在还没醒，你也想试试？”
李鑫良看了眼周叔，从太阳穴到右边的脸颊肿成了馒头, 泛着紫，嘴角也裂开了, 看上去惨不忍睹。
他连连摇头, “可我们总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吧。”
攸关看着车顶，那东西比之前更加焦躁，每次动作都使得车身颤动摇晃。而且他很聪明, 知道车窗是薄弱地带, 一直用尖利的爪子袭击同一个点。
“再等等看。”攸关把脚边的枪拿起来，从木箱子里取出一个单兵炮筒递给王秋天。
王秋天惊得合不拢嘴, “这玩意儿我玩不转啊！”
“单兵炮筒的后坐力太强，你当肉墩扛着它，李鑫良来瞄准。”呲啦一声, 钢化玻璃碎了, 攸关拽住荣一婷的胳膊, 对其他人说，“车内的武器不要了, 等下他肯定会从前面钻进来, 我们抓紧时机跳车, 把他连车一起炸死。”
保险起见, 搜集来的物资全都在车里。想到辛辛苦苦攒起来的这些东西即将付之一炬，李鑫良满脸心疼。
前后之间的隔板发出哐的一声，一个凹凸不平的爪子轮廓显现出来。
攸关和大家一起挪到车门口，在隔板摇摇欲坠时抱起小孩跳了下去。
本以为拆开板子就能杀死猎物的怪物，在看到空空如野的后车厢后暴跳如雷，他四肢着地，在即将弹射出去的瞬间，炮筒架上了王秋天的肩膀。
这个距离很危险，稍有不慎爆炸就会波及到自己人，可是他们没有选择，按照那只怪物的移动速度，很快就会近到他们跟前，到时候再开火才是真的要同归于尽。
攸关：“开火！”
荣一婷帮忙打开带下来的木箱子，李鑫良取出导|弹塞进炮筒，正要开火，怪物已经冒出车厢一半的身子突然后退。
荣一婷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惊喜道：“是罗队！”
罗俊明两只手抓住怪物的尾巴从车窗往外拖，残留的尖锐的玻璃对尾巴上的鳞片丝毫不起作用，他能感觉到掌心下的尾巴肌肉僵硬，并且鳞片有炸开的趋势。
照理说，鳞片会服帖在皮肉上，不可能竖起来。
罗俊明心里的怪异感愈发强烈，大喊一声余纵的名字，却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车内。
余纵的双手同时异化出人鱼的利爪，试图插|入怪物的肚子。意识到危险的怪物愈发剧烈的挣，扭动的身体带着余纵一起撞上汽车内壁。
“抓稳。”余纵也发现了鳞片的怪异之处，它们迅速翘起来，化作锋利的刀刃，当场割破了他和罗俊明的掌心。
“草他妈，这是刺猬吗！”罗俊明疼得分神，被粗壮有力的尾巴抽到了肚子。
没有防备的变异者飞出去好几米，刚好摔进丧尸堆里。被砸到的丧尸在罗俊明身下挣扎，而四周那些如饿狼抓上他的胳膊和大腿，争先恐后的想要撕咬。
“罗队！”韩晨曦的触手强势从外围突破，卷住罗俊明朝自己的方向带。不料，把两只抓着罗俊明的丧尸一起带到了眼前。
韩晨曦被其中一只抓住，当场咬伤了脖子。
罗俊明连忙爬起来，徒手捏断了那只丧失的脖子，又抓住另一只丢了出去。
他紧张地看着韩晨曦：“怎么样？”
“没事，我们身体里有抗体，不会有事。”韩晨曦摸了把脖子，那块肉悬吊着，撕也不是，留也不是，快他妈疼死了！
罗俊明朝装甲车看去，余纵一直在车内没有出来。他看了眼正在和丧尸厮杀的M002，那小子大概是担心余纵的安危，拼杀的表情十分狰狞，下手也狠辣。
只见他将迎面而来的丧尸拦腰砍断，一脚踩碎了他的脑袋，风一样冲向攸关一行人的方向。
先帮攸关解决掉一部分围住他们的丧尸，M002绕到车头，像之前罗俊明那样抓住怪物的尾巴。他从破烂的车窗望进去，余纵正两只手抱住怪物的脖子，黑色的衣服被鲜血浸得湿透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余纵受这么重的伤，对怪物的厌恶数值一下子飙升到了顶点，眼看着那些鳞片又要炸起来，他发泄似的，用力将附近的鳞片生生拔掉。
怪物被疼痛刺激，两张脸的嘴里同时伸出舌头，想要卷住勒着他的余纵丢出去。
他的舌头有非常敏锐的感觉末梢，在触碰到变异者的瞬间用力收紧。他的攻势十分顺利，兴奋的将余纵拖至眼前。
吃掉他，吃掉他。
他能感觉到这人的肉质会比其他人类更加鲜美。
怪物的两张嘴同时张开到最大，受困的变异者忽然冲他狞笑，出手如电，两只手顺着他的张大的嘴摸向舌头，继而深入到他的喉咙！
余纵的眉头轻微蹙了一下，怪物的牙齿穿透他手臂，紧紧钳住内里的骨骼。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眉头舒展开后即刻放出精神丝，与M002建立了思维连接的同时，手腕转动握住怪物喉咙的根部。
收到指令的M002扭头冲罗俊明和韩晨曦一起喊道：“过来帮忙！”
见两名变异者要走，刚被护住逃过丧尸围堵的人类纷纷伸手抓住。
他们的速度慢，又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离开了变异者庇佑他们很快就会再次被丧尸追上。
另一边的荣一金看到这一幕，冷冷眯起眼眸，拽上沈岚风朝装甲车赶过去，配合M002一起，六只手一起抱住怪物的尾巴往后拖。
怪物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迫绷成了一条直线，骨骼天然的弯曲形态正一点点被几名变异者蛮力抽直，他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只知道从颈骨到尾骨，每一节骨骼都在疼痛。
他加重了咬合的力度，可是这名变异者的骨骼出奇的坚硬，他的牙齿都崩碎了，对方的骨头依旧无恙。
疼痛和对强者的畏惧让他想要退缩，余纵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手指从内部穿破，紧紧握住他的两根颈骨，又沿着往下穿刺，触碰到由颈骨结合而成的粗壮骨骼。
余纵身上泛起蓝黑色的鳞片，鳞片从他鲜血淋漓的手臂一路延伸出来，分布在脖子和胸膛上，随着眼底闪烁的暗红光芒，他发出一声低吼，两只手同朝外用力，和其他三人一起，将怪物的生生扯成林两截。
荣一金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什么鬼玩意，鳞片这么锋利。”
“你这算好的了，瞅瞅余纵。”沈岚风朝余纵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男人浑身的衣服都被割裂了，从脸到脚背，几乎没有一处大面积的完好地带，隔着裂口能清晰看见里面正迅速愈合的伤口。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他将怪物的整个上半身拖着，朝攸关走了过去。
荣一金一脸费解：“你会拖着这种东西去找林琅吗？”
“除非我今晚不想上床。”沈岚风怕荣一金想歪，补充道，“上床，一个简单到只需要花一秒的普通动词，不是持续的那种。”
荣一金：“……”
此时，攸关几人退到了花坛马路边隆起的小坡上，下面的围满了丧尸。
李鑫良和王秋天瞄准一只，发射导弹，那只丧尸被微型导|弹撞飞出去，身体撞上电线后轰一声爆炸。
电线杆断裂，倒下去后刚好将几只丧尸压趴在地上。
攸关手里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他用枪柄砸碎了一个丧尸的脑袋，抬头便看见余纵拖着两张变形的脸过来。
他惊了一下，抱起小孩，拽上那名普通人往旁边退让。
带血的半截怪物的身体随着男人的力道，撞开围在坡下的丧尸。
他痛苦地在地上挣扎，恶狠狠的眼神死死盯在攸关身上，本能的想伸舌头去舔｜舐，却发现舌头已经被拔断了。
啪嗒，啪嗒。
几声脚步落在耳边，他瑟缩了起来，巨大的恐惧慑住他的心神，驱使他收回伸出去的爪子。余纵踩着他的爪子越过，把攸关护在身后。
绝大多数逃出来的普通人，已经躲到郑招娣用藤蔓编织而成的围墙后，正着急忙慌地渡过大桥。没了猎物的丧尸，便将目标对准了还在战斗的那些人。
看着围上来的，越来越多的丧尸，李鑫良头皮发麻：“根本打不完！而且我怎么发现丧尸的数量一直在增加！”
“我也发现了。”王秋天调整方位，又一颗导|弹打出去，击垮了树立在绿化带中央的大型广告牌。
巨大的倒塌声下，是一片被压住的丧尸。他们像一条条不屈的蚯蚓，不断地拱动，试图挣脱。
普通人不可能毫发无损的从丧尸潮中通过，没有坚硬的外壳保护，总会有人受伤。
余纵一面攻击丧尸一面对攸关说：“你们再坚持一下，我去把车扶起来，送你们上车。”
攸关：“你小心。”
杀死一圈丧尸，很快就有新的丧尸围上来。余纵心情躁郁，怒火和杀意让他的情绪有些不稳，那些沾染到他身上的血蜿蜒流下，像一条条丑陋的虫子。
他将攸关和那个小孩推到李鑫良和安奇之间，以最快的速度踩着丧尸的肩膀离开。
装甲车太重了，他无法一个人搬动，好在罗俊明和其他人赶了过来。车子一稳住，他便和韩晨曦一起去救人。罗俊明和荣一金坐进车里，野蛮地撞开丧尸，碾压而过。
车一停稳住，余纵负责开路，韩晨曦负责用触手护在几人四周。
荣一金从里面打开车门，攸关带着小孩第一个上去，然后才是其他人。韩晨曦有些支撑不住了，咬着牙大喊：“快点，快被咬死了！”
丧尸一个挨着一个，数不清的脑袋往他身上拱，余纵杀退一波，下一波立刻就会踩着同伴的身体冲上来，没完没了。
地上刚被咬死的人类从地上站起来，他的眼睛迅速覆盖上一层灰白色，跳到余纵背上咬住了他的肩膀，嘴里发出兴奋的低吼。
鲜血涌出的那一刹那，余纵感觉自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眼睛渐渐染红，他反手抓住那只丧尸扔出去，肩上的布料被撕扯开，肉少了一块。涓涓流出的鲜血带着铁锈的气息刺激着他的每根神经，让他本就不稳的情绪更加暴躁。
血管内的血液变得湍急，呼吸迅速急|促。攸关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放下小孩，张嘴咬破自己的手指，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把血抹在上面。
他把布料虚虚的堵在枪口，从其他人手里借来一颗子弹。
扣下扳机，子弹带着血飞出去，打在一个丧尸脑门上。
其他丧尸被突如其来的人类血吸引，朝那只丧尸扑去。可那一点血腥味，哪里有汽车里散发出的更浓重的血腥味诱人？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攸关将韩晨曦推上车，迅速爬上车顶，站到天窗处。
围堵在车门附近的丧尸有一部分朝车头移动，剩下一群将余纵紧紧围住，贪婪的牙齿把刚愈合的伤口咬开，品尝到血的味道，啃咬的动作更加密集而疯狂。
突然，其中一只丧尸浑身一顿，一只手穿透他的肚子，将里面的内脏拖了出来。余纵手上全是黑血，他将那只丧尸撕成了两半，又拧下他的脑袋，狠狠砸向另一个。
反击不再像从前那样利落，更加粗|暴野蛮，没有章法。
更奇怪的是，啃咬过余纵的丧尸忽然不再动弹。普通人看不到地方，余纵的精神丝自动找到了吃下他肉的丧尸，像一柄剑，一把斧子，同它们的主人一样，以暴虐的方式攻入了丧尸的意识层。
那些丧尸的身体开始抽搐，狰狞的表情开始扭曲。
紧接着，嘶吼的声音突然消失。
丧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控制住，在同一时刻，从脑袋开始，他们的身体从内部遭到破坏，碎裂成许多块状，掉落到地上。
骇人的煞气盖过了丧尸的腥臭，更加令人恐惧。
攸关看着围绕在余纵四周的肢体残骸，心头一紧，两只手圈在嘴边催促余纵快点上车。
余纵的头疼得厉害，丧尸的血，他自己的血，还有攸关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促使每根神经都在突突的剧烈跳动。
待男人上车后，攸关立刻从天窗跳进了车内。
他双手捧着余纵的脸，发现男人体温有些烫手。
传说中的人鱼是喜爱杀戮的异种，而这种天性在后期的实验中被证明。那些被关入人鱼囚禁室的人无一不是被以最残忍的方式杀害。
而这一天性镌刻在基因中，带入了余纵的身体。
余纵十八岁时，曾被关在有五十只丧尸的格斗室中，与他同岁的张卯就站在玻璃外静静地看着，一边看一边拍摄视频记录。
这些用于研究的重要资料，全被系统放进了攸关的脑海中。
他记得余纵当时的武力值远不如现在，从外表看也只是一个瘦弱的少年人。
当那些丧尸围上去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害怕，被迫迎战后不久，他渐渐失去了优势，最终被十几只丧尸摁在地上袭击。
死亡即将来临之际，他潜力爆发，像头失控的野兽，用最简单残忍的手法将丧尸全都撕成碎片。
当时的情况，和余纵刚刚很像。
只是从前的余纵用的是上手的力量，而刚刚……攸关敢断定，他用的是精神力。
就像当初袭击丧尸奶狗一样。
而且他的精神攻击已经从意识层面，上升成对肉｜体的物理性攻击。
攸关捧着男人的脸，又连续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的人却毫无反应。
汽车停下，所有人随着惯性往前方倾，与丧尸缠斗的M002和沈岚风一起上车。两人就蹲在车顶上，一旦发现有丧尸快爬上来，就将其杀死。
M002忽然皱眉，看了眼天窗，同样是人鱼变异者的他察觉到了余纵的气息。
和往常不同，现在的余纵攻击性很强，海腥味传到他鼻腔内的瞬间，便感觉到了一股疼痛。细细密密的，像千万只蚂蚁存在于骨骼和经脉上啃咬。
沈岚风的感觉不如他那么深刻，可也觉得压抑。
他强忍着心里本能生出的反抗情绪，打开天窗的卡扣看下去。
余纵的眼睛里，暗红和纯粹的墨黑交替变换，拳头上黛色的青筋凸起，五指攥紧。而之前留下的伤口，随着他的身体迅速复原，留下一层层干涸的血迹。
沈岚风虽然不是人鱼变异者，却也经历过这种情况。
他知道该怎么做：“他的情绪不太稳定，你尝试着多跟他说话，或者其他什么办法，尽快让他平复。万一真的失控，照他的实力……咱们得全死在这儿。”
M002淡淡道：“没那么夸张，攸关肯定不会死。”
沈岚风：“……”
那段研究记录中，张卯在余纵失控后不但没有想办法让他冷静，反而用他父亲的死去激怒他，导致余纵从囚禁室中出来，差点将他当场杀了。
最后是张卯按响警报，冲进来二十几个士兵才将余纵制服。
张卯的办法不可取，攸关只能靠他自己。
他捧着余纵的脸的手加重了一些力道，拇指和其他食指收拢，捏住男人的脸皮。
“纵纵啊，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觉得知道的人越少，演起戏来才会更逼真。毕竟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多防备一下总不会错。”
“我得让他们知道，我在认真考虑他们的提议，考虑的时间越长，他们越会按捺不住，然后就会推进下一步计划。而且我也不会单独行动，他们再派人来时，我肯定会把事情告诉你们。”
余纵的情绪在青年的絮絮叨叨中稳定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有点怔忪。
他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干涸的嘴唇张开，说道：“告诉你们。”
攸关急忙改口：“告诉你，第一个告诉你。”
余纵：“告诉你。”
“……”攸关用手摸摸他的额头，没烧傻啊，到底怎么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问：“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意识清醒的余纵肯定不会说实话。
果然，余纵继续复制之前的说话方式：“好朋友。”
攸关松开落在余纵脸上的双手，叹了口气。视野中多出两只属于余纵的手，男人抓住他的手，重新放回到自己脸上。
攸关：“……”
王秋天挠了挠头，对安奇说：“他好像个宝宝。”
安奇扶额，“根据沈岚风刚刚的话推断，我估计余纵现在正处于失去理智和回归正常的过渡阶段。所以懵懵懂懂，攸关说什么，他就重复什么。至于刚刚那个动作，抱歉，我看不懂。”
攸关抿了抿嘴，继续试探，“纵纵啊，你觉得自己长得好不好看”
余纵：“好不好看。”
攸关：“不好看。”
余纵：“好看。”
众人：“……”
丧尸没了攻击目标，成群结队的追着装甲车跑，罗俊明看了一眼后视镜，被那黑压压的一片吓了一跳。
之前不是错觉，这些丧尸的确在增加！
车顶上的沈岚风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捶打车顶喊道：“加速！必须在丧尸靠近之前过桥。”
车开到了最高速，好在郑招娣他们将堵在大桥入口的普通人疏散，才得以顺利通过。
刹车，罗俊明推开车门跳下去。
距离大桥五百米到一千米的这段路程中，断断续续大约只有几十个丧尸，而在一千米之后，丧尸多如过江之鲫，攒动的人头看得人起鸡皮疙瘩。
郑招娣走上前来，“必须马上炸桥。”
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么多丧尸一旦进城，流浪者基地就此覆灭不说，那些刚救回来的人也将全部落入丧尸之口。
*

第087章 失败品
“那也得想办法先把丧尸拦住！”
罗俊明一脸凝重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丧尸, 心里快速的算计把炸|药搬运过来的时间，根本不够。
攸关把孩子推给那些普通人，紧紧拉着还有些呆滞的余纵, 转头问荣一婷：“装甲车上的太阳能设备能拆下来吗？”
荣一婷转头看了一眼，笃定道：“能。”
罗俊明摇头道：“你想用装甲车里的军|火炸桥？恐怕火力不够。”
“至少能把桥上的其他结构炸下来，暂时堵住他们的去路。桥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粗壮的四方柱体，我们想办法把柱子叠在一起。”
罗俊明想象了下，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堵现成的墙壁。
“可……”钢筋水泥的柱子可比一辆装甲车的重量大多了, 这能扛得住？
“我和韩晨曦可以试试看。”郑招娣主动道。
“来了，丧尸来了！”身后那些普通人开始往城内跑, 很快就把维护他们秩序的流浪者们给冲散了。
“别跑, 别乱跑！”小杰大声呼喊，“城里也有少量游荡的丧尸！”
一听其他地方也有，人们更加慌乱。
他们以为进了b市就能安全了, 没想到这地方也不太平。慌乱之间, 有人看见了被战斗声吸引来的游荡丧尸，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丧尸, 丧尸！”
流浪者和丧尸共存久了，能快速放轻动作，停下一切响动, 可是普通人类没有相关经验, 他们以为这些丧尸也会像之前那些一样越来越多, 没有一个敢上前。
前有狼后有虎，一群普通人又退回到了郑招娣他们附近。
流浪者们越过他们开始厮杀, 同时还要嘱咐普通人千万不能被咬, 咬伤后一定要记得上报。谁知叮嘱刚落下, 一个普通人就被丧尸抓到, 他惊慌害怕，完全不记得从前基地的培训，当场被咬伤摔到地上。
“有人被咬了！”
随着一声惊呼，普通人连连朝四周扩散。流浪者杀掉那十几只丧尸回过头，发现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丧尸，正踉跄的爬起来朝一个小女孩儿冲去。
乍然一声枪响，慌乱的人群奇异地陷入了沉默，惊恐的看着杀死丧尸的贺欢欢。
贺欢欢被他们吵得头疼，烦躁道：“没看见他都变成丧尸了吗，不杀打算留着过年吗？！还是说你们打算割肉喂鹰，奉献自己？”
之前她一直帮助郑招娣安抚普通人，可渐渐地，这些人的表现越来越气人。别以为她没看到他们望着变异者的眼神，又要寻求庇佑，又发自内心的厌恶，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
空气里静悄悄的，衬得桥另一头的丧尸死后十分诡异。
罗俊明已经坐上装甲车，正要返回桥的另一头。沈岚风坐在副驾驶上，还有心思闲聊。
“罗队啊，你是没看见余纵刚刚那傻样，咱们可一定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千万不能失控。”沈岚风恨不得把最后一句说三遍。
罗俊明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记得当初刚刚变异与体内动物基因作斗争的时候，他还学过狗叫。
想到这里，他问道：“你的动物基因是鬣蜥，那我是什么品种？”
“……”沈岚风无语，“罗队，你不觉得这话是在骂你自己？”
罗俊明踩了刹车，利落的跳下车，“我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所以我并不这么认为。”
“从你异化后的肌肉爆发力，和，咳咳长出的毛看，应该某种大型烈性犬。”沈岚风十分理智的与他分析，“有设备的话，可以让攸关给你做个基因比对。”
“好主意。”
罗俊明赞同地点点头，拉开门钻进后车厢把那些武器箱子全部推下去。回去的路上由沈岚风开车，罗俊明手里握着手榴|弹，将所有力量灌入手臂，拉开环扣将其扔了出去。
手榴|弹的爆炸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其中威力最大的几颗单兵微型导|弹的威力最大，两轮爆炸后，左右两边的柱子裂开，往中间倾倒。
这一过程中，不需要太多的外力，便能改变他们的倒塌方向。
郑招娣和韩晨曦一个放出藤蔓，一个伸出触手，卷住柱子往前方推动。大型重物落地，引起脚下的地面震颤，灰尘平地而起，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攸关刚要用手扇开，余纵的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捂住他的口鼻。
他一怔，诧异地看向余纵。男人的眼神还是有些呆，显得表情也有些傻兮兮的。可即便是这样，他还在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果然，不管发生什么，遇见了什么，主角内心依旧保留着一份赤子之心。至少对他这个兄弟是没话说的。
攸关心里感动，举起手也捂住了余纵的口鼻。
看着两人交叉在一起的手臂，贺欢欢直翻白眼，“行了行了，人家那头大爆炸呢，你们俩就别在这儿卿卿我我了。”
爆炸持续了足有两分钟，黑色的云雾自桥上升起，蘑菇一样耸立在天地间。
很快，爆炸烟雾被风吹散。
方柱每根足有四米多宽，两根不规则的交错在一起，勉强挡住了冲来的丧尸。大家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丧尸对食物的本能十分可怕，他们迟早会在无意识情况下，“发现”踩着同伴就能翻越障碍。
罗俊明把装甲车停在半路上，车身下的桥体短暂爆炸式轻微震动，没有任何结构损伤。要彻底炸掉桥，需要至少三倍以上的火力才行。
沈岚风踩着车轮胎爬上车顶，眺望远处。
除了阻拦下来的这些，还有丧尸从马路另一头冒出来。他跳到地上，快步走向郑招娣的方向，“我怀疑你说的那个小基地覆灭了。”
郑招娣尚未开口，那些普通人类中几名女性呜呜哭起来，其中一人控诉道：“是变异者逃出了实验室，引起了基地混乱，也是变异者毁掉了城门，让丧尸冲进了城里！是变异者，是变异者！是他们毁了我们的家！”
想起破败的家园和死去的亲人，那群普通人的情绪渐渐悲愤，看向变异者的眼神也开始充满攻击性。
“逃出来的变异者指的是刚刚那个怪物？”攸关走出来问道。
“对，就是他们！他们是低等级的变异者，和你身后只有外形区别而已。”一名中年男人护着自己的家人往后退，生怕说完接下来的话会被打，“我劝你们也离他们远一点，他们随时可能发疯发狂。”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发疯呢？袭击你们的是只有嗜血本能的失败品，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人性。可是我的朋友不一样，他们是人，也算是变异者，至少现在看来，他们可比你们理智多了。”
“冥顽不灵！”中年男人怒斥一声，挤进了人群中。
攸关把余纵拽到身边，男人任他拉着，像根木头一样戳在那里。
“仔细看看他，再想想那些怪物，你们真的认为他们是一样的吗？”攸关随便点了一个人问，“失败品是不是毫无目的的攻击你们，见人就咬，就吃？”
那人讷讷的没有吱声。
攸关又指着一个人问：“你们见过的失败品，没有一个能拥有人类形态，对吗。”
“妈妈，这个哥哥没说错，那些怪物都长得好丑。”抓着破布洋娃娃的小女孩仰着头，抓着自己母亲的裤腿说道。
女人赶紧捂住女儿的嘴巴，“别乱说！”
小女孩缩了缩肩膀，眼睛委屈的眨了眨。
攸关松开余纵走上前，男人的动作与他同步，也往前走了半步，和青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三十公分以内。
一脸莫名的看了看余纵，攸关蹲下，拉住小女孩儿的手。
小女孩的妈妈情绪激动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问小妹妹几个问题。”攸关征询地看向小女孩，“可以吗？”
小女孩望向自己的妈妈的，女人刚要开口，郑招娣以想知道逃亡人数为由，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将人拐到一边。
攸关拍拍小女孩儿手背上的灰，轻声问：“今年几岁了？”
“五岁。”小女孩面对陌生人有些害怕，回头看了眼妈妈的背影。
“那哥哥问你几个问题”攸关全程都是轻柔宠溺的语气，一旁的M002不悦地绷着脸，在他记忆中，攸关从来没这么哄过他！
愤然地瞪了眼攸关的后脑勺，他走到余纵身边，好奇地打量他的表情。
余纵进入研究所的时候，M002已经在里面待了整整五年了，而这接下来的十五年中，他从未见过余纵像今天这样，看上去又蠢又笨，只会跟在攸关屁股后面，像个跟屁虫。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M002背着手，身体从余纵背后探出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仔细观察。
漆黑的眼眸宛如深沉的湖底，再配上面无表情的脸……M002无法判断。
他悄悄伸手掐了下余纵的胳膊，很好，全无所动。
可当他伸手去碰攸关的时候，男人突然抬手，把他悬在半空的手给拍了下去。
力气很大，并且异化出一点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两条浅浅的血印子。
M002气笑了，“我看你就是装的！”
余纵的睫毛眨动，眼神闪烁了下，身上那股呆板的气质迅速消退，眸光深暗锐利。
M002浑身一僵，假装无事发生，动作自然的走到攸关身后。
余纵垂下眼帘，耳朵里听着攸关的声音，脑子里却回想着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包括和攸关一问一答的那些蠢话。
“你说那些怪物有很多？”攸关见小女孩有些害怕，指尖搭上她的肩膀，轻轻安抚道，“别怕，怪物都不在了。”
小女孩想起了可怕的事，忽然哭起来：“在，有好多，真的有好多。他们到处杀人，我爸爸，爸爸他……”
女孩的哭声把妈妈引了过来，女人紧紧搂住女儿，戒备地看着攸关：“你们烦不烦，连这么小的孩子也要逼迫。”
攸关没有解释，“抱歉。”
“我看你们和基地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根本不顾我们底层人民的感受，如果不……”
女人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浑身动弹不得，她的嘴巴翕动，脖子僵硬的梗着，像只被定格住焉着脑袋的鸭子。
她的眼神渐渐惊恐，目光攸关这里转移到了余纵身上。
余纵的脑袋半低着，垂着眼眸，姿势和之前没有差别。攸关的眼睛随着女人目光的方向看了眼他，便将脑袋扭回去，张开五指在女人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了？”
小女孩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变得僵硬，伸手推了推她。女人随着小姑娘的力道倒在地上，屁股传来疼痛的瞬间，她的身体又能动了。
她恐惧的看向四周，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正常。
那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身体就像被下了咒一样，莫名其妙的忽然就不能动了。女人慌里慌张地站起来，抱起女儿逃命似的躲进了人群中，嘴里念叨着邪门。
攸关茫然地看向郑招娣，郑招娣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画了两个圈，表示自己也无法理解。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需要了解小基地的具体情况。攸关不是流浪者聚集地的发言人，那些普通人根本不搭理他，只能由郑招娣出马。
在几番争执下，那些人屈服在流浪者霸道蛮狠的态度中，选派出一名代表。
“昨天夜里，我们突然听见防空警报的声音。基地每隔一段时间会来一次丧尸入侵的演习，所以许多人并没有当回事，继续睡觉。直到有人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
“即便这样，大家也没有太当回事，以为是有人家里闹矛盾在打架。可是那声尖叫很快就变成了呼喊救命，而且声音从街道的一头跑到了街道的另一头，显然是有人在逃命。我们赶紧起来，却发现一团黑色的身影在追逐一个女人。”
女人光着脚不停地往前跑，她太着急，太害怕了，一个不注意就被石头绊倒在地。住在道路两旁的人全都看见，她被那团东西压在地上开膛破肚，最后的尖叫声还没出口，就随着被咬断的喉咙消失了。
除了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基地里的普通人谁也没有见过这种怪物。大家连忙缩回脑袋，紧闭门窗。他们以为这样就安全了，然而没有，除了马路上那只正在狼吞虎咽人类的怪物外，还有许多只正从他们的房顶上踏过，然后趴在墙上，击碎他们的窗户，将他们一个又一个的抓出来。
昨夜的事成为了他们记忆中最灰暗的一段，听到男人的讲述，在场许多人都捂着嘴哭起来。
“有跟我们一起逃跑出来的人说，那些东西就是变异者，是科学家们一直在研究，说是能克制丧尸病毒的东西！他们杀了我们的家人、朋友……”讲述者倏地抬头，手指指向余纵，“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他们不会伤害我们！”
郑招娣：“不信你们可以离开，或者留下也可以，不过你们得自己保护自己。”
变异者和流浪者的关系一直在恶化，再搅和进来一群人，b市就要被闹翻天了，谁都别想好过。
听到这话，幸存者们静默了一瞬。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在思索不依靠这些人，自己生活下去的可能性。
贺欢欢看着那一张张脸，忍不住冷笑出声，“救了一群白眼狼，还不如救几只阿猫阿狗呢。”
“你什么意思？！”讲述者指着贺欢欢道。
“骂你们不长脑子。”贺欢欢叉着腰，用鄙夷的口气说，“和你们在一起，我们的智商肯定也会下降。b市多的是好房子，对了，还有别墅呢，你们最好是住得离我们越远越好。”
攸关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好笑的抿了抿嘴。
贺欢欢是故意要激怒那些人，免得真的被人当成救命稻草，把心怀芥蒂的人留在身边是隐患，而他们现在最忌讳的便是这个。
见那些人迟迟不做决定，荣一金直接抱着胳膊靠在装甲车上，一脸嫌弃道：“我可不跟低等生物待在一起。”
在基地的时候，他们就被高层欺压剥削，如今逃出来了还要继续被压榨，谁能忍得了？
“你们可以组成流浪者队伍，我们自己也可以！”讲述者一声高呼，其他人也跟着响应起来。
郑招娣没有挽留，“既然这样，不送。”
围绕在四周的流浪者让出一条路，用目光催促那些人赶紧离开。人群中有人不想走，可是又不想和大部队作对，只能不甘心的一步三回头。
走到最前面的人忽然回头，郑招娣先一步对上他的嘴：“你们刚刚亲眼看见我们用车里的武器炸了桥，眼下手里最缺的就是装备，别开口问我要，开口就是没有。”
那人悻悻地闭上嘴。
“呸，不是好东西。”李鑫良冲着那些背影骂了一句，冲罗俊明道，“队长，咱们是不是去把炸药搬过来，赶紧把桥炸了？”
罗俊明征求郑招娣的意见：“你怎么看。”
郑招娣看向桥头，丧尸挤成了一片，张牙舞爪的冲着这边嘶吼，“炸，我马上派人去把物资全弄过来。”
流浪者虽然对变异者不满，但也知道轻重缓急，更知道此刻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怕自己人手不够，还把力气最大的罗俊明叫上了。
十几辆车穿过城市，抵达了流浪者隐藏武器的地点。看到一个个摞在一起的木头箱子，罗俊明夸张地咽了口口水。
小杰防备的盯着他：“只能带走炸药，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小兄弟，我们为了阻拦丧尸，把所有军|火都舍弃了，作为收益人中的一份子，你跟我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
“那是你们自愿舍弃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小杰说完便继续指挥其他人。
罗俊明气得直冷笑，“行，你给我等着。”
爆炸所需的炸弹被全部搬上汽车，罗俊明坐进车内，全程不再与小杰交流一个字。他算是看出来了，整个流浪者聚集地中，除了郑招娣和郑风，没有人拿他们当自己人。
城南大桥上，M002忽然踩住护栏爬上顶部的金属框架。他望向远处，发现丧尸群中不知何时多了两只失败品混在其中，并且正朝他们的方向跑来。
“失败品出现了。”M002的冷静的言语，却像一颗炸弹落入平静的湖面。
贺欢欢得意一笑，将背上的重型步|枪抽|出来握在手里，“我的老宝贝可以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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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眼，攸关的眼睛就亮了，“重型反器材步｜枪？”
“我们柚子挺识货。”贺欢欢说着就要勾青年的肩膀，被横插过来的余纵给隔开了。
贺欢欢“嘶”了一声，知道余纵现在神志不清，她嚣张地叉着腰，仰头挑衅的瞪着对方，“怎么，我跟我姐妹勾肩搭背还要你同意吗？”
攸关：“……谢谢，我不是你姐妹。”
“不重要。”贺欢欢推了推余纵，发现推不动，抬脚绕开，又再次被挡住去路。
余纵俯身，平视着贺欢欢的眼睛，礼貌喊了一声：“欢姐。”
贺欢欢的气焰直线下降，一秒熄灭。
她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我们余纵恢复啦，挺好，挺好。”
M002撇撇嘴，恢复了还要继续装，就是想找机会黏着攸关。他不甘示弱，走到攸关身边站的笔直。
攸关看了看左右两边的门神，“大家好，我是个门。”
他侧身，探究地打量余纵的神情，和之前呆板的模样相差不大，“你什么时候恢复的？”
“刚才。”
“具体多久？”
“忘了。”
“……”
郑招娣被两人的对话逗得笑出声来，因为丧尸和失败品而低落紧张的情绪缓解不少。一回头，一列大小不一的汽车疾驰而来。
炸药被很快卸下来，可是普通人的能力有限，无法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悬挂到桥墩位置安置炸药。
韩晨曦正想上前，被罗俊明给拽了回去，他抱着胳膊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上赶着不是买卖，他们不是防备我们吗，那就分工合作。之前我们自己炸过一次桥了，这次该轮到他们。”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流浪者的耳朵里。
感觉到郑招娣投过来的视线，小杰浑身绷紧，用力握紧拳头，“我去，你们用绳子拉住我。”
“可是一个一个放置速度太慢，如果一起放置的话，绳子又不够……”阿健小声提醒。
小杰被不上不下的架在那里，脸上挂不住，憋得通红。
郑招娣道，“我装炸药。”
说完便开始指挥下属用胶带纸黏住炸药外壳。
藤蔓自她周身散开，一部分卷住炸药，另一部分缠住大桥护栏，一点点地将郑招娣放下去。
“来了。”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随后郑招娣便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直线坠落。
在余纵即将落入河面的瞬间，一只失败品从她的斜右方俯冲下来，利爪插|入墙体，稳稳将自己固定在她对面的桥墩上。
下面的江水湍急，滚滚河流下很少有活物能逆流而上。
除了郑招娣，其他人也都纷纷趴到桥朝下看去。攸关抿着唇，手指捏着M002的袖子不放。虽然知道主角不会死，也知道余纵突然入水肯定和那只突然出现的失败品有关，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M002斜扫他一眼：“放心，他死不了。”
攸关戳他的脑袋：“你个死孩子，他是你爹，语气就不能担心一点？”
“我爹早就死了。”
“行，余纵回来我一定会替你转达。”
“……”
*

第088章 不能被看光
对面桥墩上的怪物长相极其丑陋, 青面獠牙的样子像只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而他的身体却和蝙蝠十分相似，手臂与腰腹之间有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皮膜供他飞行。
强壮的后腿用力一蹬, 怪物的身体飞速朝郑招娣的方向滑行，他张开嘴，发出一种极其尖锐的声音。
声音的穿透力很强，就连桥对岸的人也纷纷被迫捂住了耳朵。
攸关蹲在角落里，身边的王秋天正龇牙咧嘴, 李鑫良也是一脸痛苦。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声音对我们产生的作用, 有点熟悉……”攸关说话声音模糊, 他脑袋里像被人插|进了一根针，刺痛和尖锐的鸣响齐头并进。
经他这么一提，李鑫良立刻想起陈亚沙的次声波, 可是又有些不同。
陈亚沙的次声波是听不见的, 直接作用于大脑和脏腑器官，甚至还有致幻作用。可蝙蝠怪的声音对人体的伤害目前来看不算大, 但若是时间持续过长……
李鑫良骂道：“又他妈是哪个研究所搞出来的怪物，被我知道是谁研究的，老子一定要杀了他！”
“我们还好点, 招娣才惨, 离得那么近。”王秋天刚说完,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郑招娣被那只蝙蝠怪击落了！
她坠落的身体被怪物捉住，双方只往下坠落了几米便随着蝙蝠怪扇动的翅膀重新上升, 即将离开桥墩高度的时候, 一道影子突破水面冲出来。
蓝黑色的尾巴在阳光下闪耀着珠光般璀璨的光, 流线型的身体线条最大的减小了阻力, 在撞开郑招娣和怪物后，余纵的爪子抠住怪物的肩膀，带着他高速俯冲回到水面之下。
“是美人鱼，竟然真的有美人鱼……”
“那四条美人鱼不是自杀了吗？刚刚那个是从哪里来的？！”
“妈妈，刚刚那条鱼的尾巴好漂亮。”
“我听说美人鱼很凶残，刚刚那只怪物死定了。”
“他根本不是原生的美人鱼，他是基因改造出来的变异者！你们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更加不能忘记家人的惨死！”
总有人情绪激进，而这声高昂的呼喊声就在攸关耳边。
刚刚被噪音吵得心烦意乱，如今正好发泄一下，攸关提脚踹向那人的屁股。其余人张嘴想指责，被M002给吓唬住了。
M002收回暗含威胁的目光，对攸关道：“他忽然入水应该是想借环境完全异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对方拖入水中。”
水是余纵的主场，战斗起来会轻松一点。
平静汹涌的水面上不见余纵和怪物的踪影，他们还在水下，或者去了其他水路段。
“250，你知道余纵在哪里吗？”
【第三个桥墩下，正在和怪物打斗。余纵的速度在水下果然更快，怪物连他的身形都无法捕捉到，而且那只怪物似乎有缺氧的征兆……】
“我能看看吗？”攸关可怜巴巴地恳求，“就一眼。”
【稍等。】
两秒后，系统将自己捕捉到的实时画面投放到了攸关的脑海中。
河道下方竟然有一条固定船只的锚，锈迹斑斑的铁链将怪物的脚与一根深入江水的粗壮树根捆在一起。
每当他要挣脱出来，余纵就会突然出现，爪子狠狠挠过他的要害部位。
每一次攻击都很精准，且留有余地，能阻断怪物的挣扎，又不会让他立刻死亡。
这不符合他的行为方式。
自从那次被张卯等人追上，大家险些被包围之后，余纵就彻底抛弃了父亲那套宽厚仁善的做人态度，下手利落干净，如果不是报复，他一般会在摸清对方弱点后，直接攻击要害。
攸关不认为这只怪物和他有过节，可如果不是报复，还能是为什么呢？
怪物的血越流越多，胸腔内的空气也消耗殆尽，他不得不张开嘴。
江水疯狂地灌入他的咽喉，生存的本能让他挣扎得更加厉害，余纵鬼魅一般从他身后出现，手指插|入他的锁骨，将其固定在原位。
不知过了多久，蝙蝠怪闭上了眼睛。
锁链环套复杂，余纵怕他溺死，便用指甲劈断锁链，拽住对方朝水面游去。
男人后背的肌肉充满了立体感，流畅的脊沟衍生到腰窝下方，没入蓝黑色的鳞片。余纵的尾巴很长，攸关觉得算上尾鳍至少有一米八，使得他整条鱼看上去异常高大健壮。
“250，他的人鱼形态是不是……又变了？”
记得余纵刚成年时，肌肉块状分明，却没有眼下这样充满了爆棚的荷尔蒙气息。尾巴也没有这么长，尾鳍的宽度比现在窄一点。
上次的假死昏迷，是他又一次蜕变。
就像是一只不断重复破茧的蝴蝶。
蝴蝶的生命期很短，余纵的很长，他漫长的一生或许会经历很多次蜕变。
大约是“科学家潜质”作祟，攸关心里生出浓烈的期待，迫切的想看看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离开水面的瞬间，余纵将怪物抛上岸，韩晨曦急忙用触手将其卷住。这边的荣一婷已经安置好炸药，打手势让他快点上岸。
众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目光随着男人逐渐上岸的姿势移动，从胸口到腹肌，再到人鱼线下半截。
鱼尾的异化解除，恢复到了正常的人类形态。
还没来得及失望，更劲爆的来了。
就在他们以为能看到龙出江水的历史性画面时，攸关忽然大喊一声“等等”，他脱下外套跑下去。在余纵上岸的第一时间，用衣服将他的重点部位严密包裹住。
“特殊情况也要注意点影响，有那么多姑娘看着呢。”
万一，万一里面有未来的嫂子，她要是哪天想起自己的老公被其他女人盯着看光过，那还不得醋死。
听着青年关心的语气，余纵心里最后一点气也消了，他低头将腰间的衣服整理好，下|半身遮得一点不露。
随着攸关一起往岸上走，语气闲淡地问：“你也看了？”
被迫看到的画面，被男人的话语重新勾勒于脑海中。
不愧是大男主小说，主角的硬件非比寻常。攸关倒不觉得自己被比下去有什么好沮丧的，反而很高兴，余纵嘛，合该浑身上下都最出挑优秀。
“看了一点。”男人最了解男人，他毫不吝啬的夸奖，竖着大拇指说，“我们纵纵是这个。”
面对青年直白的坦然，余纵内心有慌乱，也有高兴和害羞。
这种情况点头是过于自傲，摇头是过于自谦。
他轻咳一声，择中回答：“还行。”
攸关笑得一脸灿烂，也不知道将来谁会娶走他家纵哥。余纵被眼前的笑晃了眼，有那么一瞬间，险些将藏在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还好他克制住了。
余纵反复告诫自己，慢慢来，不能急。
世界上只有一个攸关，不能把人吓跑。
攸关脸上的笑容坚持不住了，余纵刚刚还算温和的眼睛变得冰冷，无形的牢笼笼罩在他四周。
“怎么？”攸关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嗯。”余纵抬手，捏住攸关的脸，用力。
“余纵你给我松手！”攸关疼得咧嘴，不住拍打余纵的手背，“你在报复我。”
余纵没有否认，赤|裸的肩膀与攸关靠在一起，体温穿透布料，过渡到攸关身上。
被一个半赤|裸的男人挨着，攸关总觉得怪怪的，他再一次肯定，一定是自己平时的某些行为太过亲昵，让余纵对他太没有边界感。
这样可不行，对他也就算了，出去对其他人也这样的话，容易被当成性骚|扰。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余纵端详着青年的表情，“我特意留他一命是想送给你做研究。”
男人声音磁性低哑，攸关听后莫名觉得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凶你。”攸关的手在余纵肩上停了下，最终还是放下去。真正摸到后，那种别扭感就消失了。
主要是纵哥这身腱子肉手感太好了。
攸关打住自己的思维，转移话题，“你觉得他刚刚的声音攻击和陈亚沙的有什么关联吗？”
“不确定。”余纵道，“但陈亚沙的声波属于低频，看不见、摸不着，作用于身体每个部位。可是刚刚那只怪物的声音只作用于我们的听觉，简单地说，他的声音只是比普通人的更尖锐。我怀疑他们是想将蝙蝠的超声波改造到人类身上，可惜失败了。”
“余纵。”郑招娣跑过来，见人没事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派人做好准备工作，那两只失败品已经上桥了，找准时机爆破，把他们一起炸死。”
“我知道了。”郑招娣把任务布置下去，一部分人守在隐秘位置瞄准，另一部分站在桥头吸引目标。
两只蝙蝠怪攀爬上桥中央的钢绳，他们的爪子尤其锋利，手臂张开带动皮膜一起展开，两边加起来宽度能达到两米多。
郑招娣高举起手，做出精准判断后，一声令下：“引爆！开火！”
震天的巨响下，各个桥墩发生爆炸，火焰如同一条条环绕的长龙。蝙蝠怪穿过浓浓的烟雾 ，兵分两路朝敌人冲去。
这一刻，众人才知道余纵为什么会将第一只按进水里。
他们在空中滑行时的速度太快，利箭一般，而且会躲避子弹的攻击。
流浪者见那么多子弹都打不中他们，强势的士气弱下来，有了想退缩的意思。郑招娣抢下枪，便听见余纵道：“打他们的头。”
郑招娣瞄准，射击，子弹贴着蝙蝠的腹部飞过。
“给我。”刚刚在水下余纵已经摸清了蝙蝠怪的行为轨迹，这些东西不会预判，可是反应灵敏。
郑招娣紧张的站在后面，发现余纵没有朝着蝙蝠怪开枪，子弹飞出去后精准的击中一颗刚被躲开的子弹。子弹遭到撞击，改变了移动轨迹，从蝙蝠怪的太阳穴位置穿了进去。
贺欢欢忍不住欢呼一声，这种技法要练出来比登天还难，余纵能办到靠的是自身扣扳机的速度，和高于普通人的视力。
她勾起唇角，在心里读秒，枪口忽然偏移。
大口径的子|弹冲破空气，在蝙蝠怪躲开其他袭击时，正中他的一只前爪。那只爪子受了伤，飞行速度明显减慢，流浪者们立刻加大火力。
下方。
大桥正在坍塌，庞然巨物失去了坚毅的姿态，各个部位开始断裂。钢筋龙骨落入水中，桥面迅速裂开砸入江水中，堆积在方柱附近的丧尸也全落下去，消失在江水中。
“他们会被淹死吗？”荣一婷问。
“会。”攸关看着那一个又一个落入水里的丧尸说，“科学家做过实验，在没有氧气的地方，丧尸顶多只能活半个小时。”
江流中的他们无力反抗，会随着水一直往下飘，死是必然的结果。
“击落了！我们把他击落了！”
流浪者惊喜的呼喊声中，第三只蝙蝠怪直直落下来，轰然一声砸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攸关连忙上前，从贺欢欢手里接过一把长|枪，用枪口戳开了头骨的裂缝。
“没有虫子。”攸关蹙眉。
刘义连忙将放在安全处的保险箱抱过来，熟练地取出之前搜集的实验器皿，将攸关挑起来的脑浆收进去。
眼下条件有限，只能先把样本收集起来，每天用显微镜观察变化。
他回头看向桥对岸，丧尸焦躁的在那头嘶吼，最外排的一些被后面的丧尸推挤下去，瞬间没了影子。
火药味飘在空气中，和江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渐渐冲淡了人类气息。大约过了半小时，那些丧尸不再执着于河对岸，朝四周分散开。
危机解除，大家相互拥抱，小杰转身便看见救回来的人正在偷他们剩下的武器。
“你们干什么！”他冲上去抢下其中一人手里的东西。
“我知道b市还有一条路没有堵死，肯定还会有新的丧尸游荡过来，我们总需要一点武器防身吧。”那人说的理所当然。
小杰把箱子摔向地面，木头箱子里的手榴|弹弹跳到地上。
“……”罗俊明无语，小声跟安奇吐槽，“这小子也太敢了，万一摔爆炸了怎么办，多危险。”
“炸了不是更好，我们正好少个敌人。”这人对他们成见很深，如果有天他刻意煽动，双方直接打起来也不奇怪。
听见毫不避讳的交谈声，小杰阴冷的看安奇一眼，回过头对那名普通人说：“救你们已经仁至义尽，想要武器自己去找，另外，你们生活所需的一切东西必须自己想办法，别妄想我们给你们。”
“你们怎么能这样……”一名年轻男性道，“大家都是同胞，万一我们出了意外全变成了丧尸，对你们也没好处吧。”
“怎么没有好处了。”攸关说完，贺欢欢捧哏，连忙将自己的大杀器拿起来，“到时候我就趴在距离你几公里外的高楼上，正好练习远距离狙|击。”
“你，你们……”那人气得浑身发抖。
郑招娣捡起一个手榴|弹，作势要取下保险夹，“不滚你现在就死。”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那些人跑出去很远，还有谩骂声从前方飘回来。
郑招娣将剩下的武器清点一通，推向罗俊明：“这些剩下的你们都拿走吧。”
“招娣姐！”小杰的反对声出现后，紧跟着出现了其他声音。
“我们同意他们留下来已经很不错了，凭什么要把我们辛辛苦苦搜集起来的武器给他们！我们不服！”
“对，不服。”
刺耳的冷笑声在这些声音中显得有些刺耳，流浪者们纷纷把视线放在一个身材瘦小的大男孩身上。
M002轻蔑地打量，“你们不服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去把降临者都杀了。他们是我们杀的，这些用来贿赂你们的武器现在当做补偿落到我们手里，有什么不对？”
“谁说的这是降临者……”
“你眼瞎？”M002踢过去一个手榴|弹，顶部有一个小小标记，是一对天使翅膀。
流浪者消音了，小杰仍旧不肯罢休，“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能全部拿走，这些炸药是我们剩下的全部了！”
罗俊明思索，觉得有几分道理，万一他们遇到了麻烦无法抵抗，最后还是不是他们去救人？
“可以给你们留一部分。”余纵越过罗俊明，将一个箱子分出来放到右边，“这些，是我们……”
小杰下意识认为他们只要这一箱，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余纵继续道：“是我们不要的。”
“你他妈耍我！”小杰上前两步，狠狠撞向余纵。
谁知对方浑然不动，不但没有被伤到，他自己反而在力的相互作用下，被弹到了地上。
“够了！”郑招娣对小杰说不出的失望，她闭上眼睛竭力平复心里的怒气，免得一气之下将他们对小杰的怀疑说漏嘴。
小杰很在乎郑招娣对他的态度，忍下辩驳的欲|望，对余纵道：“刚刚是我失礼了，希望你能谅解。”
余纵：“嗯。”
明明对方应了他的道歉，可小杰还是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按捺住心里的情绪，抱起箱子扭头就走。
阿健看看郑招娣，又看了看小杰离开的背影，还是选择了去追后者。
“杰哥，你等等我。”他气喘吁吁地追上，见小杰脸色难看，说话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其实那些东西给他们也没什么不对，要不是他们把柱子炸倒，丧尸早跑过来了。”
“你懂什么！”小杰大吼一声。
他喘着粗气，眼神凶狠，“根本不是炸药的事，是招娣姐根本不顾我们，一心只想着变异者！长此以往下去，她心里真的还会有我们的位置吗？”
“招娣姐不是那种人……”
“那也捱不住有人挑拨离间。”小杰气得胸膛起伏。
那些人一唱一和，郑招娣一句话也没帮他说，只要一想到这点，小杰就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流浪者的基地绝对不容许外人破坏。
回到聚集地不久，小杰放下东西后很快就以巡察丧尸为由离开，一路前往私立医院。
接待小楼的正厅里没有生活痕迹，他快速穿过去了右手边的第一间房。房间内的地上铺着许多军绿色的床褥，上面放有叠好的干净衣服。
小楼外面的花园里，忽然传来人声。
屋子里没有能躲避的地方，小杰只好去了旁边屋子。
郑招娣陪着余纵他们一起回来，快进小楼时，余纵脚下停顿了半秒，便若无其事的继续往里走。大家进了“起居室”，李鑫良没形象的躺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翻身侧躺，看着大家来回移动的双脚，忽然想起周叔。
操，怎么把老头子给忘了！
他连忙翻身坐起来，“周叔人呢，还在昏迷中吗，有谁看见他了？”
韩晨曦最后一个进来，背上的正是李鑫良要找的人。
看着昏睡不醒，发出微微鼾声的周叔，攸关由衷道：“周叔是个有福气的人。”
“可不是么，从头睡到尾。”王秋天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招手叫来唐七唐八分站左右给他揉按肩膀。
攸关一脸嫉妒，M002抢在余纵前道：“我，我也能帮你。”
这话说完他自己先愣了一下，忙补上一句，“你要是累死了，谁来做研究。”
攸关：“……”
“我说的是事实。”M002梗着脖子，不耐地催促道，“你到底按不按。”
“不按。”余纵抓上攸关的手往外走，又对罗俊明和郑招娣说，“出来聊点事。”
郑招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罗俊明的狗鼻子已经闻到了。
有老鼠溜了进来。
“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郑招娣嘀咕着，跟几人一起去了后面的花园。少了失败品的花园生机盎然，而从这里，也恰好能看到攸关的实验室。
别人看不出来，但是郑招娣不会看错，她在窗帘附近看到了一道影子，只一眼就断定那人是谁。
“他……”郑招娣咬住下唇，“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虑我。”
*

第089章 蔫坏
郑招娣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她实在不明白, 小杰在明知道她和变异者交好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他到底是被降临者蛊惑了，还是早就和她离心。
罗俊明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种被人背叛的感觉他太懂了，剜心割肺也不过如此。
“人各有选择，既然你选择站在我们这边，到时候他向你求情你可千万别心软。”
“我不会的，不管是谁都不会例外。”郑招娣坚定地摇头。说来也怪, 现在除了父亲和愿意真正对她好的人，她对其他人并没有多在意。
就算是知道小杰的背叛后, 也仅仅只是失望愤怒。
这种感觉并不激烈, 而且散得很快。
难道成为了变异者，性情也会逐渐改变吗？
“罗队。”郑招娣犹豫道，“你变异多久了？”
“不到一个月, 怎么？”
“你有没有察觉自己的性格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罗俊明看了余纵和攸关一眼, 点头道，“有, 有时候会很暴躁，容易冲动行事，不过我能克制。”
人类研究出基因稳定的变异者时间不长, 关于性情方面的研究记录偏向于笼统的“性格暴躁易怒”。
攸关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好像比以前更冷漠了。”郑招娣一五一十地描述着自己内心的感受, “如果是以前, 发现亲近的人背叛了我，我肯定会哭个三天三夜。”
攸关又问罗俊明：“队长, 你呢？”
“我？”罗俊明道, “以前我算是比较冷静的, 而且……”
他忽然闭上嘴, 惊诧的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性格比从前活跃了，话也多了。他以前很少和队员开玩笑聊天，习惯性的下达命令。
可是现在……
罗俊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欲言又止。
攸关懂了，罗队的性格在朝忠犬的方向发展。而郑招娣的变异方向是植物，植物没有心，一些情感在不知不觉中淡化。
“纵纵你呢。”
“和之前一样。”余纵表情平淡，令人无法辨别真假。
攸关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以为没有同理心的事被发现了，余纵心头发紧，指尖跟着泛起一阵麻意，酸涩的感觉电流似的窜过。
他很怕攸关知道自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
“你比以前爱笑了，说话语气也好多了。”攸关分析道，“你的性格变化是趋向于温和型的吗？”
余纵眼帘半阖着，轻轻“嗯”了一声。
变异者的性格受基因影响，进而发生变化并不奇怪，攸关担心的是，这种悄无声息的变化，会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甚至影响到他们的记忆，将当事人彻彻底底更换成另一个人。
罗俊明有点担心：“怎么了？”
“没事，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吧，有任何不对都要告诉我，包括你的心情、性格变化。”攸关再三叮嘱。
“知道了。”罗俊明被攸关认真的眼神盯得瘆得慌，默默转头看向小杰藏匿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的影子还在，眼下这种情况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要窗外和隔壁有人，他死也得藏下去。
“走吧。”余纵忽然道。
“不计划一下怎么让他露出马脚吗？”攸关拽住他。
余纵：“我们在这里说了这么久，他心里一定很好奇我们究竟在密谋什么。”
“没想到你还有演戏的爱好。”罗俊明道，“对了，研究所下面的空洞还没烧。”
“让余野跟你一起去。”余纵的安排M002不敢不听，扛着液化气罐和喷火|枪去了地下。
那里的花草依旧鲜艳脆嫩，经历过一小段时间的生长，他们居然已经高至一个成年男人的脚踝。
罗俊明打开装备，火焰喷射而出，小花小草立刻吃痛地扭动起来。
为了保护自己，他们的叶子伸长后缠住两人的脚踝，并快速往上攀爬，想把人卷成木乃伊。
“果然是郑招娣的血培育出来的东西，连属性都这么相似。”当初那棵古树也是这样，根茎和枝丫一直延伸
罗俊明抬起一只脚，将缠住他的草连根拔起。放眼看向四周，他催促M002必须加快动作，否则等全部草一起围攻上来，他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两人花了很大的力气，中途又让荣一金送了三罐液化气下来。
黑色的烟雾模糊了空洞中的光线，焦臭味熏得荣一金捏住鼻子，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你们对今天新来的那些人怎么看？”
“迟早要完。”罗俊明觉得那些人又自私又愚蠢，不会审时度势。
荣一金说：“你们下来后，郑招娣又回来了，告诉我们说小基地被失败品屠戮后，有人打开城门往外跑，刚好遇到被血腥味引来的大批量丧尸，正是一路追着他们跑来的那些。这些丧尸的数量非常庞大，而且其中一部分明显是刚丧尸化不久的。我们推测，很可能其他基地也遭到了破坏。”
罗俊明推着M002坐进小火车，“现在基地城防都很牢固，除非内部敞开大门，丧尸轻易进不去。”
荣一金摇了摇头，“余纵说，今晚要去对面看看。”
M002第一反应是攸关怎么办，“他不留下来保护他吗？”
“有这么多人在呢，而且……”荣一金揉着眉心道，“他说回来时要顺便把丢在外面那只半死不活的失败品带回来。”
罗俊明：“……他好执着。”
荣一金一脸坏笑：“为了攸关嘛。”
M002觉得他语气阴阳，白了他一眼。三人抵达私立医院时，余纵和沈岚风已经离开，留下韩晨曦和郑招娣。
韩晨曦坐在攸关实验室的走廊里，郑招娣则坐在靠墙的凳子上，她两手抱胸，时而将目光飘向窗帘。
整个下午，攸关一直坐在研究室里，一步也没离开。
“刘义，把之前从地下空洞里取出的不明黏液拿给我。”攸关说话没有刻意避讳小杰，透露出去的信息越多，小杰就会越迫不及待地把事情传递出去。
尤其是在发现，他的价值比一个所谓的“异种之母”更大后，他一定会铤而走险。
刘义打开保险箱，被吓了一跳。
“卧槽，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盛放蝙蝠怪脑浆的玻璃皿被半透明的黏液包裹住，它从指甲盖大小的固态，在低温环境下变不断分裂变化，成为了一张软哒哒的黏糊状薄膜。
并且在缓慢蠕动。
就像是沙漠里濒死的人突然发现了绿洲，它在想办法渗透进封盖的玻璃皿中。
这东西有进食的本能。
它根本不是什么分泌物或者其他，而是不明怪物本身，亦或者是它的分裂体。
一个在进食后可能迅速长成的分裂体。
寒意从心头穿过，攸关被脑海中一晃而过的想法吓到了，“得告诉罗队，必须把那些金属柜子一起烧掉，快去！”
刘义被他惊慌的语气喊懵了，还是郑招娣先反应过来，立刻前往研究所。
“到底怎么回事？”隔壁房间的人被喊声引过来，见攸关面色苍白，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韩晨曦指着敞开的保险箱，下一秒，黏液渗透成功了，在瞬间吞噬了脑浆。
它像一只蜗牛般又缓慢退缩回自己的器皿中，还不忘盖上盖子。并在大约十几秒后回归到固态，与之前攸关放它时的大小形状一模一样。
要不是刚好打开保险箱抓到它作案，谁也不想到它是个戏精。
“不是……”贺欢欢惊诧又疑惑，“它没有听觉和视觉吗？我们这么多人围观，它还有什么好演的？”
攸关戴上手套，把玻璃皿取出来放到显微镜下，细胞比之前活跃许多，在培养基的包围中窜来窜去。
拆开被余纵包扎好的手指，稍微一用力已经凝血的伤口就再次撕裂。
鲜血冒出来，沿着指腹滚动。
显微镜下，细胞迅速分裂膨胀。
攸关将眼睛从目镜上移开，发现固态快速“融化”朝四周平铺开。用食指按住伤口下方，更多的鲜血致使那颗尚未滴落进去的血珠又往下坠了坠，要掉不掉的悬在指甲上。
“小心！”贺欢欢看到什么冲上去。
攸关在同一时间盖上玻璃皿，黏液撞上盖子弹回到器皿底部。而那滴血，滴在了盖子上。
“看来它的进食方向不只是失败品的脑浆，还包括人类。”目前为止，丧尸是最具代表性的嗜血生物，粘液的本体会不会也被感染了丧尸病毒？
玻璃皿被里面的东西撞得左右移动，攸关的手死死压在上面，直到指尖重新被包扎好，空气中的血腥味散尽，黏液才慢慢安静下来。
一直盯着玻璃皿的众人出了一身冷汗。
不多时，罗俊明三人也回来了，他浑身热汗，衣服一角被火焰燎了，脸上也沾着黑灰。M002看他的眼神像在看蠢货，越过他去找攸关。
“回来了？”
“嗯。”
“那些东西烧掉了吗？”
“烧了。”M002皱了皱眉，“他们怕火焰，烧的时候黏在柜子上的那些东西融化了，想逃跑，被我和罗队解决掉了。”
他看着被攸关摁住的玻璃皿，“它们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一种新的失败品，也可能是一种新的，具有分裂复制能力的丧尸，目前我无法给出你们准确答案。”攸关松开手，在确定黏液不会再次变化形态后，起身道，“它们的细胞能快速分裂复制，而且在极短时间内长大，我怀疑它们有和人鱼变异者一样的复原能力，甚至更强。”
人鱼不可能分裂自己，但是黏液细胞可以。
到底是谁在研究这些怪物，是科学技术更高的降临者，还是某基地科研人员？
罗俊明不想事情变得更复杂，可是一桩桩怪事就摆在眼前，他们必须面对，“除了我们已知的，会不会还有是第三股势力？”
“我觉得不会。”郑招娣说，“要建立新的势力需要很多条件，人员，地盘，各种物资，就拿这些不明生物来说，研究它们需要花很大力气吧，怎么可能没有动静？”
李鑫良：“你们不也没发现有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做研究，不但如此，人家还挖了个地下实验室。”
郑招娣哑口无言，这件事成了b市的未解之谜。
“反正我不信还有新的势力。”
“会不会……”攸关目光轻转，掠过窗帘，“是降临者？”
窗帘动了一下，恰好窗户是敞开的，大家都以为是风没放在心上，攸关和郑招娣心照不宣。
“可降临者不是最恨丧尸和变异者吗？”
“你们不觉得降临者像一群被洗脑的敢死队吗？”攸关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降临者行事残忍，激进，对他们所谓的最高意志十分忠诚。如果上面给他们洗脑，说需要研制更高等级的失败品就能清理掉世界上的所有污秽。你们觉得，他们会不会听从？”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荣一婷道，“他们背后有资金支持，自身也拥有比星曜还要强大的科学技术。”
“这太扯了，我还是赞成招娣的观点。”李鑫良觉得他们的设想立不住脚。
安奇：“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创造出来后又自己花力气杀掉吗？”
“攸关刚刚已经说过了，用来对付变异者。”M002看向李鑫良的眼神像在看智障。
李鑫良摇了摇头，无法接受。
如果降临者不是铲除“污秽”的使者，反而成了创造“污秽”的创造者，那么这个世界将真的成为地狱深渊。
变异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强悍的保护，这一路上如果不是几名变异者，他们这些普通人早就死几百次了。
如果变异者不再是无懈可击的存在，剩下这些脆弱的人类又该如何自保？
按照降临者的行事风格，他们会屠戮每一个基地，每一个流浪者聚集地。
与其说他不相信攸关的推测，不如说他是不想面对一个更加糟糕的世界。
“如果真的是他们，我们该怎么办？”李鑫良眼眶微微泛红，他觉得很痛苦。
以前他一心盼着可以跟着队长做任务，多攒点积分，等年纪大了就去换一个小房子度过晚年。后来逃离基地，他又盼着能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摆脱东躲西藏的生活。
现在，连这个愿望也要破灭了。
罗俊明了解自己的队员，知道李鑫良是个渴望安定的人，他叹了口气，搭着他的肩说：“那么难的时候我们都走过来了，就算猜测成真又如何，我们大家团结一致，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没什么好怕的。”
攸关嘴角抽搐了下：“罗队，你到底是在安慰人还是在咒自己。”
罗俊明拍自己的嘴，“呸呸呸，我把话吞回去。”
李鑫良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他摇了摇头，“让我缓一缓，睡一觉就好了。”
他回到隔壁躺平，和周叔并排躺在一起，乍一下看见还以为是两具死尸。
贺欢欢进来后踹了他一下，居高临下道：“别垂头丧气，他们能研究失败品，我们就不能吗？没听见攸关说那玩意儿能分裂？”
“你的意思是？”李鑫良听出了潜台词，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那不行，太危险了。而且欢姐，不是我不相信他，是这事技术含量太高，他一个研究助理怎么可能做得成。”
贺欢欢蹲在他旁边，捏着下巴思索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攸关有种迷之信任。”
“……”李鑫良觉得无法沟通，给自己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晚安欢姐。”
“臭小子！”贺欢欢笑骂道，转头去看一直在这边照顾周叔的林琅，三两句就把最新资讯传递过去。
林琅：“其实在你们抵达06基地时，我和岚风见过降临者。他们没有进入基地绕路，而是直接从外面一条更近的小路经过。他们当时很匆忙，而且，我听到了女人的惨叫声。”
“你早怎么不说！”贺欢欢焦急地站起来。
“我和岚风以前没离开过基地，不知道他们是降临者，直到后来亲眼见过他们的装扮才对上号。进了b市后麻烦一直不断，我们就把那件事给忘了。”林琅自责的望着贺欢欢，有些无所适从。
贺欢欢平复两秒冷静下来，“抱歉，我不该凶你。”
“是我不对。”当时经过的是一辆普通越野车，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四个人，他和沈岚风都以为是从猎鹰基地逃出来的普通民众，就没放在心上。
林琅担心地望着贺欢欢：“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我也不清楚，总之先告诉他们。”林琅是个很温柔的人，贺欢欢怕他往心里去，又跟他说了两句才去隔壁。
“队长，我们在抵达06基地之前……”
“我知道了。”罗俊明打断她的话，防备地看了眼窗帘方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们在隔壁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贺欢欢：“……”
可是其他人听不见啊。
贺欢欢狐疑地顺着罗俊明的视线看过去，猛地睁大眼睛。罗俊明对她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贺欢欢将口边的话咽下去，终于知道为什么整个下午攸关都呆在实验室里了，原来是在堵人。
一时间竟然觉得那只躲在暗处的老鼠有些可怜。
连续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不拉，人快憋废了。没想到啊，他们柚子也有蔫坏的一面。
贺欢欢给攸关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攸关欣然笑纳，他就是故意折磨小杰，让他知道当老鼠没有好下场。
夜幕降临，流浪者把做好的饭菜送过来。
为了配合攸关的报复行为，吃饭地点改到了实验室中，周叔伴随着饭香醒来，杵着盲杖走进来，刚要落座，耳朵捕捉到“咕噜”一声。
他转身面向落地窗帘，被攸关伸手拽住了一下，“大家饿得肚子咕咕叫，就等你了。”
周叔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摸着空荡荡的肚子坐下来。
攸关给他夹了菜，又提醒郑招娣多吃点。郑招娣放下碗，“刚刚阿健跟我说，新来的人到处捣乱，一直试图抢我们的物资。”
“打死一个算一个。”贺欢欢道。
郑招娣：“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怕他们做出更过分的事。”
攸关停下筷子，望着天花板想了想道：“你派人把物资看好，对这种人不能心软，你帮了他们会觉得理所因当，不帮他们就记恨你，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念你好。”
已经离开的阿健匆忙跑回来。
“打起来了，那些人跟我们的人打起来了！”
流浪者聚集地大楼的停车场内，两方人马对峙。新来的人手里握着从废弃建筑物中捡来的钢筋，高高举在手里，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像刚逃难过来的。
有流浪者的胳膊被钢筋条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流了很多血，剑拔弩张间见郑招娣赶来，他们一下子围上去，吵嚷着要报仇。
攸关派了刘义和唐家三人守在实验室，自己跑出来看热闹。
看着看着，就发现那群人有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很眼熟，想起是谁，他回头看向荣一婷。
荣一婷盯着那人看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居然是吴鹏。
他居然从丧尸堆里逃出来了！
吴鹏完全变了一个人，正被旁边的人左右拉扯推搡，似乎想让他出去背黑锅。吴鹏不愿意，一直往后退缩，被揍了一拳。
他明显察觉到了攸关和荣一婷的注视，不但没有抬头回视两人，反而侧了侧身体，像在遮挡什么。
攸关记得吴鹏是个很油滑的墙头草，现今情况下荣一婷的地位明显比他更高，他应该巴结才对。
他跟罗俊明说了一句什么，罗俊明径直走过去。那群正假装强硬的普通人见到变异者，当即露出厌恶而恐慌的表情，吓得连钢筋都握不稳。
吴鹏也跟着那些人后退，发现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后更加想躲。
罗俊明把人拎出来，拖到攸关面前，“你问吧。”
“你怎么逃出来的？”攸关单刀直入，目光停在吴鹏的侧脸上，那半边脸不知被什么烫过或者灼烧过，皮肤坑坑洼洼的。
吴鹏捂着自己的右脸，不敢去看荣一婷。
攸关：“你不说，我就告诉郑招娣是你带头闹事。”
“我没有，不是我！”吴鹏吓得直发抖，他吞了吞口水，颤抖着声音说道。
“陈亚沙，陈亚沙被带走了……我是抓着那些人的车底盘才逃出基地的。他们在抵达隆恩基地后，我就找机会悄悄跑了。”底盘接近发动机的位置温度很高，他的脸是在路上被烫伤的。
从猎鹰基地到隆恩基地的路程很远，一路上他产生过无数次放弃的念头，也想过暴露自己，哪怕是被杀掉也比待在车底强百倍。
他以为到了隆恩基地，就可以重新开始。却不想基地对人员身份监察十分严格，很快他就被人发现关了起来。
“那陈亚沙呢？”攸关以为，就算陈亚沙还活着，大概率会被后来赶到的星曜兵团救走。
贺欢欢想起林琅的话，“林琅跟我说他和沈岚风曾发现一辆，从06基地外围经过的汽车，里面有女人的声音，会不会……”
“是她，就是她！”吴鹏疾声道，“我们的确路过了06基地！”
贺欢欢：“那辆车上的人是降临者。”
吴鹏一脸茫然。
攸关：“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怕他们不相信，吴鹏指天发誓。
荣一金恶心地打量他的脸：“你就是那个渣男？”
吴鹏没有辩驳，他看了眼荣一婷，女人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梳着两个麻花辫，和在猎鹰基地时一样沉静。而他成了一个处处被人嫌弃的丑八怪，就连这条命都是被变异者救回来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没吱声。
“吴鹏，看样子你和他们很熟啊，既然都是朋友，大家就不要这么小气了。我知道你们物资丰富，指头缝里随便漏一点……”
“我漏你大爷！”一名流浪者怒骂一声，二话不说带着其他人撸袖子开干。
郑招娣让到一边，不但没有制止，还轻飘飘地复制了贺欢欢的原话：“打死一个算一个，我兜底。”
前段时间郑云当家，干什么都畏首畏尾，大家心里憋了不少气，今天正好一次性发泄出去。
经历了上百公里的逃亡，普通人每一个都身心疲惫，根本不是身强体壮的流浪者的对手。不到三分钟，他们就被围在地上踹得哎哟连天。
“软蛋成这样还来挑衅。”郑招娣叉腰怒吼的样子像个女霸王，“再敢来我剁了你们的手！”
普通人相互扶持，一瘸一拐的要走，他们想叫上吴鹏，却发现那个懦弱丑陋的男人像只灰暗的影子一样蜷缩着那群人之中。
不过是个废物，就当他死了。
看着走远的几人，吴鹏心里松了口气，为了跟他们一起逃出来，一路上他当牛做马没少挨欺负，终于可以摆脱了。
“吴鹏。”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吴鹏吓了一跳。
攸关似乎失了耐心，盯着吴鹏的样子目光尖锐，“基地破城后，陈亚沙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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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小媳妇
四周那些齐刷刷扫过来的眼神太具有压迫感, 吴鹏一下子想到被抓起来后，那些人在自己身上拳打脚踢的画面，害怕地抱头蹲在地上。
攸关一把将他扯起来, “你跟他们一起进的隆恩基地，你一定知道。”
“我，我……”吴鹏颤抖得厉害，“我看见他们的汽车一路畅通，而且他们有身份证明, 明显不是第一次进基地。”
罗俊明道：“他们露脸了吗？”
吴鹏：“露了，他们把兜帽摘了下来, 可我没看见他们的脸。”
罗俊明看了攸关一眼, 沉吟片刻道：“把人带回去再问。”
听见他们不是要把自己送回去，吴鹏放松了些。逃命途中他看见了这些人是如何救助幸存者的，哪怕自己因为从前的错事被他们冷言冷语, 也好过回那边被人殴打欺负。
从前以为只要能巴结上权贵, 自己就能跟着平步青云。可他的母亲，却正是死在这些势力之下。他胆小油滑, 但也分得清是非，所以并不怨恨变异者和救援小队叛逃基地。他清楚地知道，是那些所谓的高层背着民众搞不人道的试验, 配合星曜基地的恶性才最终导致了这一系列的后果。
母亲被丧尸咬死的画面, 每天夜里都会在梦里重现。
一想到自己曾帮助基地去荣一婷家抓叛逃者, 一想起自己当初的劝说的种种言论，他就觉得母亲的死自己也有一份责任。
回程路上谁都没有搭理吴鹏, 荣一金暗地使坏, 好几次把人被绊倒在地。
荣一婷一句话也没说, 她对吴鹏已经彻底没有感情了, 不过是看他如今这幅样子心里唏嘘。而吴鹏似乎也明白两人之间的沟壑，一和她的眼神对上，就像做错事一般快速低下头。
私立医院内，几人寸步不离。
刘义守着保险箱，翘着二郎腿，正在和唐家三人打扑克。扑克牌很旧了，郑招娣拿给他们的时候像在移交什么重要宝贝。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唐七停下抽牌的手，眼珠子落向窗帘，发现那里有一小团洇湿。
唐七也跟着看过去，嗤笑一声，“没有。”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唐七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是他们。”
攸关进入小楼后直奔实验室查看黏液，如离开之前一样是固体形态。他关上保险柜，又看向小杰的方向，眼睛瞪圆了。
刘义憋着笑，“实验室一切安好。”
他目光一转，停在一张陌生的脸上。
吴鹏又往后退了半步，身体藏在门后，被唐家三兄弟拎出来询问身份。
见吴鹏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几人推搡，罗俊明开口把他们叫过来，“吴鹏亲眼看见降临者抓走了她，并且混进了隆恩基地，我怀疑隆恩基地的失败品就是他们放出来的。”
“他们已经丧心病狂到连普通民众也不放过了？”刘义感到不可思议，“目的又是什么呢？”
“让世界重新洗牌。”声音是从门外飘进来的。
沈岚风风尘仆仆赶回来，余纵紧跟其后，身上干干净净。
林琅急忙跑上前去，手指一抹沈岚风的脸，全是黄土。
他们没有开车，全靠体力和双脚支撑全程，看到心心念念的爱人，他忍不住不吐槽：“余纵太不是人了，三百多公里，愣是不带停的！我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停下来休息。”
说完整个人靠在林琅身上充电。
余纵看了眼两人亲昵的姿势，眉心微蹙，不动声色地又看了看攸关单薄的肩膀，正要走过去，便听青年公事公办的追问：“沈岚风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除了隆恩基地，方圆两百公里内的其他两个小基地全灭了，到处都是丧尸，没有一个幸存者。”
说是尸海也不为过。
余纵声音沉沉，继续正色道：“我们赶到最后一个基地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人苟延残喘，他被吊在高架上，身上被人用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手法和当时对待郑招娣的一模一样。”
“把人救下后，他告诉我们，有一群人穿着研究员的制服闯入实验区，放出了里面所有的丧尸和失败品，并且大肆枪|杀工作人员，其中职位较高的就捆绑起来吊在高处抽打。他是最后一个被抓住的，而之前那些，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下被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从高处推入了丧尸群……”
周叔气得破口大骂，什么样的人能心狠到这种地步。
“然后呢？”贺欢欢追问，“你们检查过吗，三个基地加起来至少有上万人，真的全没了？”
“没有了。”沈岚风依旧靠在林琅身上不肯起，“我和余纵大致搜索了一下基地的房屋，到处都是血和尸体，他们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袭击的。最奇怪的是，几个城门大肆敞开，跑出去倒在外面的人却没有几个。从伤口判断，应该有人守在城门出口，对他们进行扫射。”
屋子里一片静谧，众人神色各异。
不知过了多久，郑招娣幽幽道：“你们怀疑，是降临者埋伏在城外，对么？”
“嗯。”沈岚风从身上取出一颗弹壳，底部有翅膀图案的钢印。
“小型基地人口少，城防也差一些，可如果被破坏的基地数量增多，再加以引导，新旧丧尸加在一起逐个攻击，相信没有哪个基地抵挡得住。”
攸关想起了关在下面的特特，如果，降临者手里有一个像特特这样的丧尸，余纵的设想轻易就能实现。
他抬眸，视线正好与罗俊明撞在一起。
罗俊明捏紧拳头，俨然也想到了特殊丧尸。
如果真有降临者打入到星曜内部，那么他们也一定知道，特特正和他们待在一起。小杰的目标除了攸关，还有特殊丧尸。
他们需要给数以万计的丧尸指派一个“首领”，用以开疆拓土，血洗所有看不顺眼的基地和敌对。
从前攸关以为，降临者就是一群残忍的，脑子有病的极端邪|教|徒。现在，说他们是邪|教都是抬举他们了，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魔鬼，污染地球的垃圾。
这么可恶可恨的一群坏种，却科技发达，资金充沛，如今还要再加上一条——人员充足。
没有充足的人手，不可能又拦截他们，又去排兵布阵偷袭小型基地。
“连续攻击三个基地，并且都成功了，需要的不仅仅只是火力，他们一定有内应。就像，带走陈亚沙的那几人，他们很可能以其他身份潜伏在各个基地中，随时和成员里应外合。”
“我忽然觉得全世界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李鑫良怔怔看着地面，声音飘忽，“不，和你们在一起才最安全。”
罗俊明被搞得心情沉重不已，忽然想起郑招娣之前提起的出任务的人员，“那流浪者呢？招娣不是让流浪者给其他基地传递消息？”
“死了。”余纵说，“死在了半路上，后背中枪。”
“那我们b市……”
“暂时安全。”在发现流浪者的尸体后，他和沈岚风立刻开始在周围寻找痕迹，所有的脚印和车轮印，都是从隆恩基地方向过来的。
“降临者应该是早早埋伏在半路上截杀通风报信的人。”
“为什么？”刚问出口贺欢欢就明白了，因为降临者知道他们发现了研究院下的空洞！
“居然是他们搞出来的？！”安奇一下子跳起来，手撑着李鑫良的肩膀，以免自己跌倒。
李鑫良顺手扶住他，“那些人逃到b市会不会也是他们引导过来？那里面会不会也有降临者！”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脸色煞白，如今他们只有高速路这一条出口，万一那头也被堵死，就真成了瓮中鳖了。
“我马上排查！”事情刻不容缓，郑招娣转身就朝外走。
“我，我知道有两个人很可疑！”吴鹏忽然大声说道，可是他也有条件，“我给你们提供消息，你们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
大家对此没有意见，主要是看荣一婷和荣一金。
荣一金眼珠子转了转，人留在面前好收拾。他小心瞥了眼荣一婷，见她不吱声，大气的摆手道：“可以，以后你就跟着我，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那群人中有一个高个子，满身肌肉的男人，从头到尾他没有和我们说过一句话，不过遇到危险他也会出手帮助。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就是之前在大桥边，说，说变异者很危险的那人，我在他胳膊上看到过奇怪的针|孔。”
攸关立刻想起当初林霄往自己身上扎的催化针剂，追问：“他战斗力怎么样？”
“很强，所以地位很高，那些人很听他的话。”吴鹏怯懦看了一圈四周的面孔，“刚刚幸存者来挑衅，就是他在煽风点火，其实大多数人是不想和流浪者发生冲突的。”
“我这就带人把他抓来！”郑招娣撂下话匆匆离开。
这一走就是一个小时。
夜空疏朗，皓月当空，空气中的冷意愈发明显。攸关去到花园中，蝙蝠怪被余纵用钢索缠着，深至暗红的粘稠血液从他身上勒出的伤口流到草坪上，刚要张嘴，攸关就把鞋子脱了，塞进他嘴里。
余纵：“……”
他踩着自己的另一只脚，盯着那张脸想了想，骂道：“你可真是个丑八怪。”
蝙蝠的眼神凶狠至极，舌头无法将鞋子顶出来，便直接用牙齿将其咬成了两半。外面半截掉在地上，他的眼神中也染上几分挑衅。
攸关：“原来有点智商啊，可是我该把你关在哪里呢？”
私立医院中没有玻璃囚禁室，研究所倒是有，可是都嵌在墙体上。他仰头看向挺拔立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我们要搬家吗？”
余纵：“随你。”
罗俊明走过来道：“研究所下面已经烧得干干净净，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别搬过去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除了地下空洞，那下面是否还存在其他东西。万一他们埋了炸弹什么的……”
“那就把他拴在院子里吧，正好看门。”攸关做了决定，余纵立刻执行，拽住钢索的一头将怪物拉到了靠近门口的方向，将他绑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大树长了几十年，根茎深埋地下，抓地能力不容小觑。蝙蝠怪在余纵离开后第一时间想要逃跑，却发现连番挣扎下，树干只是被钢索蹭掉了一点树皮。
最终他体力不支，徒劳地倒在地上。
攸关让刘义取来干净的刀子，轻轻割了一点蝙蝠怪的外皮，又取了一点皮肤下的血。怪物全程一动不动，脸上表情也很平静，似乎耐痛性很强。
攸关还没变态到故意去测试他的疼痛阈值，完事后细心的贴上一块纱布才走。
怪物暴躁的扭过头，将脑袋重重的放到地上，刚好撞到花坛边，发出砰的一声。
荣一金两腿交叉斜倚走廊上，摇头道：“他看上不太聪明的样子，有智商估计也就三岁吧，还不如我们……”
“闭嘴！”贺欢欢低喝道。
小杰就藏在实验室里的事，大家已经通过手势和眼神交流过了，荣一金立刻闭上嘴，冲贺欢欢讪讪一笑。
“别这么严肃，欢姐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关你屁事。”贺欢欢扭头就走。
荣一金气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他敢打赌，同样的话要是攸关说出来，贺欢欢肯定笑哈哈。
同样都是男人，凭什么说出来就被各种嫌弃，他长得也不差啊。
不理解不理解。
夜里由大家轮班值夜，今晚轮到沈岚风，林琅就抱着被子去跟他一起守夜。外面温度越来越低，沈岚风在院子里生了火堆，火苗刚蹿起来，那只蝙蝠怪畏光似的，缩到了大树后面。
沈岚风看了一眼蝙蝠怪，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悯。
当初变异时，如果不是林琅偷偷来看他，他根本撑不过来。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的自己的神志已经快被动物基因占据了，意识朦胧间，忽然就看到一张哭泣的脸。
林琅偷了领导的通行证，冒着生命危险偷偷跑来看他，见到的却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沈岚风。
沈岚风快被压倒的人性，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他咬牙从地上站起来，用尽浑身力气爬过去，将脸贴在玻璃上。
林琅明明只是隔着玻璃摸了摸他的脸，他却像是真的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那一点温暖，帮他度过了未来几年最灰暗的日子。
沈岚风紧紧搂着爱人，向他保证：“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用性命来保护你。”
林琅嘴上没说，心里却想，如果沈岚风真的没命了，他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蝙蝠怪躲在暗处，火光将他的眼睛照亮，铁门外面，几只丧尸循着温暖走过来，灰白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里面的人。
他们的手在快穿过铁门时，被高压电给击飞出去。
蝙蝠怪瑟缩了下，将脑袋埋在树干上。
“他怎么样？”攸关哈出一口寒气，搓着手从里面走出来。
仰头看向太空，黑色幕布中点缀着无数璀璨的繁星，这样的夜色在天气好的时候每天都能见到。
“好像畏光，不知道是不是和蝙蝠怪的生存习性有关。”林琅指向那棵树后。
攸关走了过去，余纵拿着被子跟出来，粗暴的丢到他头上，重量差点把青年的脖子压断。
余纵先发制人：“小心着凉，特殊时期没人能照顾你。”
攸关用被子将自己裹好，目光将男人从头扫到脚，“论血缘，你是小二的爸爸，当爸爸的怎么能学儿子嘴硬的毛病呢。”
“我没有！”M002又坐在房顶上放哨，大声控诉。
攸关急忙安抚：“好好好，你没有。”
“我也没有。”余纵说完，手握住钢索将蝙蝠怪拽出来，越是靠近光源，它就发抖得越厉害，嘴里因为塞着鞋子，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好了。”攸关听出他的恐惧，按住余纵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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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纵假装还要继续，果然，青年拿走的手又放回到他的手背上。柔软的掌心暖融融的，看向被火光照出的影子，就像一个人从背后抱住另一个蜷缩的人。
“那个……”沈岚风纳闷的问道，“你到底是想松还是不想松，他快被吓死了。”
余纵若无其事的松手，蝙蝠怪在第一时间往回爬。
“畏光的确是蝙蝠的习性，可是他又与其他失败品不同，不只有纯粹的攻击性，还懂得分辨强弱。”攸关看了眼实验室的方向，压低声音说，“和小奶狗很像。”
沈岚风：“你是说他……”
一想到怪物生产的画面，沈岚风浑身不适，林琅连忙替他顺胸口，同时小声问道：“他还没走吗？”
“隔壁和外面都有人，他能跑去哪里，而且晚上还开着高压电网。”攸关话锋一转，“不过等下我们再给他透露一点信息，就把他放出去，到时候要你们配合一下。”
回了实验室，攸关合上电脑，又去看了眼保险柜的情况。
余纵忽然从背后贴上来，双手紧紧搂住他，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摇摇晃晃走到窗边。
相距一步之遥的地方，正是小杰躲藏的窗帘。
鼻尖萦绕着攸关头发上的气息，余纵心跳微快，拼命克制着手上的力道，怕把人勒得太紧引起怀疑。他声音微哑，嘴唇贪恋的擦过青年的耳尖。
从小杰的角度，两人的脸贴在一起像在接吻。
外界传言的是真的，这两人果然不清不楚。
紧接着，他便听见攸关厉声道：“放开。”
余纵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低下头，听话得像个被按下了开关的机器人。对外的那副强势冷漠不见踪影，余纵简直像换了个芯子，伸手去勾攸关的手指。
攸关嫌弃的甩开，紧接着又被勾住。
这小媳妇的黏糊劲儿没谁了，小杰在心里惊讶又鄙夷，死死盯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
男人修长的指尖仿佛轻轻拂过琴键，在松开攸关后，沿着他的手背爬上青年的手腕，略一用力便把人再次拖进怀里，一副怎么也亲密不够的模样。
攸关靠在他怀里说：“我想接受变异者的提议，只要加入他们，我们就不用逃亡了。可以的话，我们把变异者一起带走，反正他们自己也在研究失败品，就把他们作为筹码去和降临者谈。”
“我听你的。”余纵的下巴抵在青年头顶，趁他不注意，飞快吻了下发梢。
男人的气息扫过头顶，攸关强忍着痒意，手指捏住着他腰后的衣服，小声耳语：“这样够了吧？”
余纵看了眼微微晃动的窗帘，“不够。”
他低下头，拇指按住攸关的嘴唇，隔着亲了一下。攸关瞳孔震颤，呼吸都惊得停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余纵心满意足地看着青年呆傻的样子，拉着他的手离开了实验室。
被走廊里的冷风一吹，攸关打了个寒颤，终于回过神来。他摸摸自己的嘴唇，又低头去看余纵的手指。
其实仔细一想也没什么不对，他们目的本来就是坐实外界流言，再给小杰加深一下“异种之母”的确可以掌控最强变异者的印象。
脑子转过弯来后，攸关揽住余纵的肩膀：“刚刚表现不错。”
“是抱你那段，还是亲你那段？”余纵神色平静，眼底毫无波澜，仿佛在与他讨论学术问题。
攸关心里的那点怪异感很快就散了，“还凑合吧。”
余纵勾了勾唇，视线掠过背后走廊里一闪而过的身影，贴上青年的耳朵说：“没关系，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机会练习。”
攸关连连点头：“得跟其他人说一说，免得他们真的误会我们。”
余纵的脸顿时就黑了，“你就这么介意和我扯上关系？”
“我们已经扯上关系了呀。”攸关笑着道。
余纵被堵得明明白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杰从走廊另一头出去，围着墙绕了大约十几分钟，忽然发现电网的电断了，连忙踩着假山翻墙爬出去。
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他捂住嘴，小心翼翼经过巷口，没有吸引到丧尸。
他从下午站到半夜，在彻底安全后，因为紧张而暂时忽略的沉重的疲惫席卷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小腿酸胀发麻，脚后跟一阵阵的疼，小杰捶着膝盖走进自己的屋子，刚坐下，一根藤蔓自黑暗中伸出来，尖刺刺入皮肉，将他整个卷住悬在半空中。
*

第091章 怪你爹
“你去哪儿了？”
郑招娣手中的藤蔓绷紧, 尖刺继续往里延伸，毫不留情地刺进去，血顺着藤蔓流到了她手上。
“招娣姐, 我……我做错了什么……”
小杰疼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想不出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难道是那件事情被发现了吗，可真要是这样为什么不直接问他，要用这样的方式对待他！
短短须臾间，他心里晃过各种可能性。
小杰一直是个很坚毅的孩子, 郑招娣知道他不会轻易服软，操控着藤蔓把人放到地上。
看着落地后疼得浑身颤抖的人, 她心情复杂, “你明知道我们内部可能混入了奸细，为什么不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你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不知道这样会招人误会吗？”
“巡视, 我去巡视了。”
小杰捂着肚子上, 热血染红了他的手心，心却越来越冷。从小长到大, 郑招娣从来没有用如此严厉的态度对待过他。
她变了。
就因为和那群变异者混在一起！
小杰痛苦的呜咽一声，肩膀轻微抖动，嘴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今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我怕声音会引来其他地方的丧尸, 就一直躲在高速路口附近……从下午蹲到刚才，我没喝过一口水, 没吃过一口东西。本来是想回来后就向你汇报的, 没想到姐你自己找过来了。”
郑招娣听出他笑声中毫不掩饰的怨气, 更加确定小杰不会回头了。
将散布四周的藤蔓收回体内, “你最近对我似乎有很多不满，可以直说出来。。”
“你整天和变异者待在一起，真的还在乎我们吗？我跟你说过他们不是好人，他们会慢慢侵吞我们的地盘，你为什么不信？！就因为他们救了人，我们内部已经有不少人改变了对他们的敌对的看法！招娣姐，你和叔叔辛辛苦苦建起来的聚集地，真的要这样拱手让人吗？！”
“聚集地是大家的，我从来不认为他是我一个人的！”郑招娣平下心，深吸口气继续问：“还有吗？”
念在从前的情分上，她还是想给对方一个机会。
小杰憋了一肚子的火，今天索性一次发泄干净，“还有那个余纵，你是不是喜欢他，今天在桥上你们配合得天衣无缝，连我这么个外人看了都想鼓掌。可你知不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之前我以为人类和变异者搞在一起的传闻都是假的，可是我今天亲眼看见他和攸关抱在一起！”
一时间他竟然无法用语言描述，人类和变异者怎么能亲在一起？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接收到重磅消息的郑招娣嘴唇微微张开，想到自己正在发火，又连忙闭上。
“我不喜欢他，你小子脑子里成天装的什么鬼东西！”她呼吸粗重，俨然是被气到了。
盯着小杰看了片刻，她忽然反应过来，这小子背叛他们难道是因为嫉妒？小杰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他一个人的姐姐。甚至为了破坏他和小敏的感情，故意跌倒栽赃给小敏。
只是在被父亲严厉教训过一次后，这种事情就再也没发生过。
现在想来，那可能不是单纯的怕被抢走亲人，而是来自于另一种情感。
“你喜欢我？”郑招娣问得毫无心理负担，脸不红心不跳，完全是一副看客态度。
“我没有。”小杰矢口否认，他紧咬牙关，“我只是怕你真的和那些人搅和在一起！”
“就算是，又有什么问题呢？我是变异者，他们也是变异者，从我基因层面来说，我和他们才是一类人。”郑招娣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讨厌小杰的固执。
他捂住耳朵，听不进旁人的任何话。
“你到底怎么了？”郑招娣想起攸关说降临者都被洗过脑，看向小杰的眼神愈发古怪。
小杰无法忍受这样的注视，暴躁地转过身：“既然你觉得自己和我不一样，你的事情我以后也懒得再管。”
“我希望你说到做到。”郑招娣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甩手走人。
看到被打开又被关上的房门，小杰将手边的一切全砸到地上，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像头暴躁的野兽。身体里仿佛充斥着无数气泡，一个接一个的炸开。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伤口一直在流血，郑招娣却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那已经不是他曾经认识的姐姐了。
门外早早就被郑招娣赶出去的流浪者一个挨着一个，开火车似的排队走进来。郑招娣上位后，他们对小杰诸多巴结，和他搞好了关系，自己在流浪者中也硬气。
这些人中只有阿健真心拿小杰当朋友，他走过去，刚要开口安慰便被小杰的神情吓住了。
那张脸狰狞无比，眼眸淬了毒，腮帮子两侧的肌肉蠕|动，嘴唇时而翕动两下，似乎在自言自语。
“杰哥你没事吧？”阿健害怕地问道。
小杰看看了他几秒，咧嘴笑道：“没事，我们招娣姐和以前不一样了，各位也要多个心眼，别哪天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阿健错愕地看着他，难以相信这些话是从小杰嘴里说出来的。
就连小杰自己也愣住了，烦躁的捋了把头发，起身冲出去，穿过走廊去了公共的卫生间。
卫生间里没有灯光，月光透进来的光从地板反射到镜面上，刚好照出他阴沉的脸。
夜里水比白日更凉，水流刺骨的寒意冻得小杰打了个激灵。强忍住寒冷，将整颗脑袋放到水下冲洗，浮躁的心情真的冷静下来。
他关掉水，抬起湿漉漉的脑袋。
镜子里的自己一脸落魄，脸颊因为消瘦凹陷，显得眼睛格外加凸出。小杰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丑陋，眉头皱了起来。
褶皱隆起的眉毛中间，有东西蠕动而过。
他舒展眉心，抬手揉按几下，确定那里什么也没有。他想，一定是近来心里装的事太多，导致他产生了幻觉。
相距十几公里外的私立医院中，罗俊明和余纵同时起身坐起，两人隔着距离对望一眼。
罗俊明快速出了屋子，去到院子里眺望聚集地的方向，“我刚才好像闻到了丧尸的味道，从那个方向飘来的。”
沈岚风鼻子不如他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桥不也在那边？”
那么多丧尸堆积在一起，闻不到才奇怪吧。
沉稳的脚步响起，余纵走到罗俊明身边，摇头道：“不一样，准确来说是类似于丧尸的气味。”
“类似？”林琅疑惑地看着他，迅速反应过来，“将变未变？”
“差不多。”可是普通的丧尸或者感染者的气息应该不至于飘散这么远，对方的实力应该很强。余纵和罗俊明一前一后离开医院，沿着气息传来的方向回溯寻找，最终停在了半路上。
那种气味被彻底吹散了。
“什么人！”两名巡逻的流浪者举着枪冲上前，见是变异者，微微松了口气。
其中一人向两人点了点头，询问他们这么晚出来做什么。
罗俊明：“附近有发现丧尸吗？”
“没有。”一人摇头道。
罗俊明颔首：“白天的动静太大，我和余纵不放心出来看看，你们继续巡逻，不用管我们。”
“好。”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相貌和常人无异的变异者。
“我觉得他们也没那么可怕，可能真的像攸关说的，只有失败品才没有人性。”
“谁知道呢，别管了，有他们在一天，我们的安全就能多一份保障。反正我是不理解小杰为什么会那么排斥变异者，搞得像变异者杀了他全家似的。”
“你们在说我吗？”小杰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缘故，他的眼睛泛着些许灰白。
——
余纵和罗俊明一路仔细搜索，毫无发现，却在回程时发现了两具新鲜的尸体。
尸体上有被撕咬的痕迹，流出的血染红了很大一片地面。
变异者的地位本就尴尬，余纵知道附近有摄像头，拉着罗俊明站在摄像头能拍到的位置。
郑招娣赶到的时候，尸体还是温热的，刚要走近就听见提前赶到的小杰在怀疑余纵和罗俊明。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贼喊捉贼！”他神情凶恶，已经完全不顾及郑招娣这个新掌权人的面子。
瞥了眼走至身旁的女人，让与自己交好的几人将余纵两人团团围住。
余纵觉得这人蠢得可笑，指向十米远外的红绿灯，上面的摄像头绿灯闪烁，“我们口说无凭，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查监控。”
罗俊明：“知道你会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发现尸体后我们一直没动过。”
聚集地中有八个监控，全部集中在附近的几条主干道上，监视是否有他人入侵。
郑招娣没有偏听偏信，把所有人都带去了位于交管中心的监控室。
这一带因为没人员活动，被破坏的程度没有那么大。监控室外面守着四名流浪者，见到郑招娣后，他们纷纷点头致意，推开了紧锁的铁门。
八个监控运转正常，很快就找到事发附近的画面。
余纵和罗俊明没有撒谎，他们在第一次见过两人后就离开了，而中途唯一和两人接触过的便是小杰。
画面中的小杰僵硬地立在那里，给人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周围人纷纷侧目，而被盯着的本人却一副稀松平常的态度。他没有对两人做什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小杰走后，两名死者沿着马路继续巡逻，并在二十分钟后归来。按理说，下一步就轮到交接了，可他们却并没有等在原地，其中一人身体往前倾，是看到了什么，拉着两一个人往左方走去。
余纵记得，那边是一条漆黑的巷子。
两人消失不到三分钟，尸体被凌空抛出来，横躺于马路中央。
有谁杀了人会将尸体故意抛出来？郑招娣气愤地垂了下桌子，“那个杀人犯在挑衅我们！”
因为没有拍到凶手，余纵、罗俊明、小杰成了嫌疑最大的人，聚集地的其他人也逃脱不了嫌疑，包括郑招娣本人。
“招娣姐，你让我们去抓的那两个人不见了！”一名流浪者焦急赶来，他撑着膝盖喘了几下，继续道，“不但如此，新来的普通人也少了三个。”
“是我们打草惊蛇了……”郑招娣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小杰。
不会是他，整个下午乃至晚上，他都在攸关和她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没有时间去通风报信。
“小敏呢？”
“一直被关在房间里，我们刚确认过，人还在。”
“他们应该很清楚自己行事和常人不同，容易引人注意，所以在达到混进来的目的后，很快就找机会脱身了。”
罗俊明看着余纵，“那两个人会不会是他们杀的？”
余纵不出声，叫了一声小杰的名字，小杰下意识看过去，听见男人质问凶手是不是他后，像个被引爆的炸药，冲上去想打人。
余纵侧身闪过，单手握住他的拳头，拳头下似有东西贴着他的掌心蹭过。他立刻加重力道，巨大的力量险些将小杰的骨头捏碎了。
“喂，你干什么！”
“快把人放了！”
流浪者们纷纷上前，把余纵围了起来。同样被围在中央的罗俊明挑了挑眉，他知道余纵做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不但不劝阻，反而帮腔说道：“怎么，你们先出手还有理了？”
“那不是也没打到吗……”有人诡辩。
罗俊明：“所以我捅你一刀，但你没死，是不是我也可以用‘反正也没把人捅死’给自己开罪？”
“这他妈怎么能相提并论！”阿健心疼他杰哥，求助的看向郑招娣。
郑招娣还没开口，余纵就把人放了。
短暂的对视中，他已经确定小杰不是凶手，只是意外发现了其他有趣的事。
带着生人勿进的冷酷气场，对小杰道：“你身体有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杰揉着手，骨头剧烈的钝痛感没有消退，连带着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的疼。
余纵看了郑招娣一眼，郑招娣垂下眸，片刻后她重新抬头对下属命令道：“立刻派人去把他们找回来。”
流浪者全数出动，开始密集搜索，同时加派人手24小时盯着监控。
罗俊明返回去了一躺，其余人还在睡，他向沈岚风讲述了大概经过。
看了眼靠在自己肩头睡着的人，沈岚风放低声音问：“要立刻把人抓起来吗？”
“暂时不，小杰是那边安插的内奸，又何尝不会我们放出去的诱饵呢。看余纵的意思，应该是让郑招娣先监视着。”
沈岚风：“我要去帮忙吗？”
“不用，我去叫韩晨曦和荣一金，你和M002留下来看家。”
罗俊明说完便匆忙走进室内，昏暗的环境中，所有人都躺着，唯独M002盘腿坐在余纵的铺位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攸关。
那模样像极了一座墓碑，吓了他一跳。
“你干什么呢？”
“没什么。”M002被人打搅了十分不爽。
余纵出门前盯着这张脸看得特别投入，可是M002左看右看，都快把攸关的脸看出花来了，依旧毫无收获。
他奇怪地问罗俊明：“余纵出去前，一直用手比划攸关的腰是什么意思？攸关的腰受伤了吗？”
罗俊明挠了挠头：“这个，不如你把人家叫起来问问？”
“……问你不如问条狗。”M002脸一黑，想到罗俊明现在就是一只人形大狗狗，这句话骂得毫无杀伤力。
他憋闷地躺下，侧身面对着攸关的方向，小声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赶紧走，别打扰攸关睡觉。”
你在那里叽叽咕咕就不会打扰？罗俊明一肚子的委屈，一脚把韩晨曦踹醒，又弯腰去扯开荣一金的被子。
两人一脸睡意，荣一金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不清，刚要开口就被M002扔过来的枕头砸中脸。
罗俊明憋着笑提醒：“柚子在睡觉。”
荣一金恨不得将手里的枕头撕碎，气哼哼地站起来，路过时故意拿鼻孔看M002，用夸张的唇语无声说：“小矮子。”
M002最在意的就是自己这副十几岁的外貌，刚要站起来，脚踝被人攸关的脚尖碰了一下。
他低头看过去，人醒了。
攸关半支起身体，迷迷糊糊地把M002拽近，手臂绕到后面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余纵25岁才成年，你现在才20岁，还有五年成长期呢，不着急。”
“可是张卯说我的成年期是20。”
“死人说的话能信吗？”攸关困顿的喊了一声“乖宝”，“睡吧，多睡觉就能长高高。”
青年身上残留着皂香，M002感觉周身似乎被软和的棉花包裹，心里无比踏实，一想到攸关的那句“乖宝”他就浑身发烫，这个待遇连余纵都没有得到过！M002不知道母亲怀抱有多温暖，可是在攸关这里，在他轻柔拍打他后背的动作中，他感觉到了来自亲人间独有的关怀疼爱。
身体蜷缩起来，额头抵着青年的胸口，M002抿了抿唇，用天真而期待的口吻问：“万一长不高怎么办，荣一金会一直嘲笑我。”
不露委屈的人突然表露内心感受，格外让人心疼。
可是攸关太困了，还没来得及心疼就又睡着过去，嘴里发出一句呓语：“那就怪你爹去，他基因有问题……”
M002：“……”
——
荣一金走出去老远还在想M002对攸关的照顾，太刺激了，父子俩都喜欢一个？
听到耳旁传来的笑声，韩晨曦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一个人傻笑什么？”
“没什么。”荣一金的话刚落，罗俊明就抬起一只胳膊把他和韩晨曦一起拦下。
“有血腥味，就在附近。”
韩晨曦进入戒备状态，手臂开始异化，荣一金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神变得凌厉。他们每一步都落得小心仔细，在罗俊明的带领下，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靠近。
血腥味来自于一个巨大的四方垃圾桶，盖子敞开着，附近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三具尸体被啃咬得面目全非，以扭曲的姿势折叠在一起，其中一张脸正面朝上，死不瞑目的眼睛呆板地看着外面的人。
罗俊明记得他们的脸：“应该是失踪的那三人。”
“可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荣一金朝四周打量，看到一道人影从两栋高楼间的空隙跨过。
“上面有人！”韩晨曦也看到了。
正打算去追，消失的人再次出现在头顶，紧接着，一个大铁笼子从天而降。
罗俊明的身体瞬间拔高，举起双手撑住笼子，让韩晨曦和荣一金快从底部钻出去。
韩晨曦的身材大概是因为章鱼基因更加柔软，两手撑住地面，核心用力，轻巧地将双腿带了出去。
就在罗俊明试图将笼子扔出去的时候，上方的那人跳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重力，将他刚站直的双腿又压弯了，爬到一半的荣一金更惨，刚好卡在笼子和地面之间，差点吐血。
偷袭者拥有比罗俊明同样健硕的肌肉，甚至比他更高，额头上长着一个很大的肉瘤，眼皮往下压着，显得眼睛小得只剩下一条缝隙。
他身上的肌肉动了动，双腿分开同时往下用力。
荣一金这次是真的吐血了，韩晨曦立即将触手伸进去，卷住笼子往上提，却发现对方的力气竟然比他和罗俊明两人加起来还大。
“你到底是谁……”荣一金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头发在黑暗中变成了绿色，沿着笼子无声爬上去缠住了对方的腰身。
那人反应极快，反手握住那束头发，将荣一金从笼子下蛮横地拖出去。
预判到他要做什么，韩晨曦在荣一金被扔出去的瞬间，触手也跟了上去，在他即将撞向大楼时用将他裹住。韩晨曦分心的同时，那人也找到了攻击他的时机，脚下用力一跺，跳下去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摁进了水泥墙壁中。
韩晨曦头破血流，眼前阵阵发黑。按着他的人露出恶劣的笑：“变异者也不过如此。”
“收拾你足够了！”罗俊明终于抓住机会反击，从笼子上拆下一根钢条插进偷袭者的后背。
偷袭者疼得面部极快的扭曲了下，他反手握住钢条抽|出，转身就要扎向罗俊明的头颅。
*

第092章 告状
攸关睡得很沉, 近日的安稳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放低了警觉性，没能在有人入侵的第一时间醒来。
还是周叔用拐杖把他戳醒的。
他一脸困意地坐起来, 发现M002正站在门口，屋外的沈岚风带着林琅跑进来。
林琅走过来，将他从铺位上拉起来，飞快说道：“有动静。”
其他人也被吵醒了，拿起武器进入到警戒状态。
院子里传来火焰焚烧木头的噼啪声, 风拂过草地和树叶，唰啦作响。
沈岚风和M002挡在门口, 视线越过黑暗的走廊, 投向右手方的走廊尽头。细看便能发现，那里藏着一只眼睛。
攸关看不见走廊内的情况，又不敢贸然出去, 把系统叫了出来。
250随叫随到, 知道他要问什么，提前说道：【是吴鹏之前说的那两名可疑人员之一。】
“普通人M002不会戒备成这样, 他们是变异者还是打了药的强化人？”
系统不出声。
攸关更倾向于后者。
变异者有自己的思维，不容易控制，万一被策反更麻烦。降临者不一样, 他们被成功洗脑后将“最高意志”的话奉为圣旨, 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这种走狗放出去会自动归家, 不必担心失控的问题。
“应该是像林霄那样，打了潜能药剂的人, 你们小心。”攸关说完便想起吴鹏说过, 其中有一个人胳膊上有针|孔, 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猜想。
沈岚风：“明白,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里面的人都不要出来。”
所在角落里的吴鹏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刚要去抓攸关的袖子，就被刘义给用力挤开了。刘义冷眼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想问攸关，他说的药剂是不是装在针管里的，我看见过他们有一个随身携带的金属匣子，里面有东西。”吴鹏把知道的全说了。
M002回头看他一眼，吴鹏吓得又回到自己的角落里。
尽头的人忽然消失了，沈岚风打了个手势，抽出背上的棘刺踩上走廊对面的窗台，纵身一跃。坚硬的刺划过偷袭者的肚子，血哗啦流出来，滴到下方的地板上。
偷袭者从倒挂着的天花板上落下来，众人这才看清他的样貌。
脑袋上不知长的什么，显得凹凸不平，身形高壮威猛。强化后的效果比林霄的更明显，说明药效更强。
M002舔了舔牙齿，碧绿的眼睛里精光闪过，冲上去和对方撞在一起。大力之下，双方分别往后倒退。
偷袭者低头看向自己肚子上的伤，正在快速的愈合。他兴奋地盯着两名变异者，低吼一声用力跺脚。
在强大的力量之下，地面皲裂，天花板上的腻子脱落。
林琅看着裂开的墙壁道：“他想把我们逼出去？”
“恐怕不止。”攸关担心他们还有另一个目标，思绪一顿，忽然反应过来，问系统，“余纵人呢？”
【答案不就在你面前？】
两个可疑人员一个在这里，另一个肯定在其他地方。
是调虎离山。
他们把余纵和罗俊明几人调走，为的就是让他们这边缺少防御。
攸关目光微闪，在心里请求老天爷千万别让特特搞出动静，暴|露自己的位置。
走廊里传来一声嘶吼，M002绕到偷袭者的背上，爪子从他的胸口插|入。沈岚风立刻上前揪住他的头发，想直接将脑袋切下来。
敌方的力量太大，在他动手之前突然疯狂用后背撞击墙壁，扭动着身体握住沈岚风的胳膊，将人直接扔了出去。
王秋天拦下想出去的林琅：“别出去，外面太危险。”
攸关跟着一起把人拉回去，转头对荣一婷和刘义道：“把发射器搬过来。”
那可是个大杀器！刘义和唐家三人眼睛亮成了小灯泡，合力去墙角把东西抬过来。攸关从兜里取出核电池，犯难地捏着断掉的电线，无措地望向荣一婷。
林琅冷静下来，“我给你们打下手。”
接线不算什么技术活儿，荣一婷手脚很快，不到两分钟就把电源重新接上。
攸关让他们将设备搬到门口，调整好射击角度，对M002拼命挥手。
M002被偷袭者撞得五脏六腑几乎要碎裂，咬牙收紧利爪，将对方胸口的整块肉都撕了下来。肋骨暴露在空气中，再往里进一步便是心脏，攸关看见红肉间闪烁的红光。
是机械心脏！
“小野！离他远一点！”
攸关的提示让偷袭者警觉到什么，他扭身抱住M002不放。被扔出去的沈岚风从地上爬了起来，瞳孔紧缩，用尽全力扑上去，在偷袭者自爆前，蛮力将人拽向自己的方向，掏出机械性心脏扔向半空。
在爆炸的前一秒，发射器射|出红色的激光线，把心脏切成了两半。
黄色的粘稠油状液体洒在草地上，而附着在外面的机械心脏还在持续地快速搏动。如果没有被破坏，这一管浓缩的硝|酸甘油会在剧烈震动的作用下引起不小的爆炸。
偷袭者的身体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没气了。
心脏上绿色的灯在闪烁。
荣一婷对攸关嘘了一声，掩着嘴巴悄声道：“是接收器。”
和林霄“机械意识”的反馈装置类似，只是他们眼前这个更加低端，随着“心跳”停止绿灯彻底熄灭。
而走廊里的那具尸体，在丧失生命力后，药力失效，偷袭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回正常人类状态。
周叔走过来，用盲杖怼住偷袭者的肩膀，将他翻了个面，胸口上赫然的血洞也暴|露了出来。
机械心脏四周的主动脉上皆有一个连接“心脏”用的环扣，安奇手伸过去，替他们将血管勾出来，好看得更清楚。
贺欢欢对这些兴趣缺缺，扛着枪走向大门处，蝙蝠怪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明明它可以在第一时间发出警戒的。
她黑洞洞的枪口怼上那张狰狞的脸，“你是故意不提示我们的？”
蝙蝠怪不怕枪|支弹|药，目前只怕余纵，倔强地扭开脑袋，脸朝着树干。
贺欢欢气得踹了他一脚，朝外面看去，罗队他们至今未归，就连余纵也没回来，是被什么给绊住了吗？
她直起腰，终于在新生的黎明中看见了几道影子。
远处，几个身材高壮的男人正快速赶回来，除了余纵，其余几人全是灰头土脸。
因为担心医院里的同伴遇袭，余纵带头一路狂奔，迈过大门，看到地上的被平整切割的机械心脏后，他悬着的心落回到实处。
贺欢欢大喇喇地冲大家招手：“回来晚了，没看到刚刚的好戏。”
韩晨曦叹道：“不遗憾，毕竟我们亲身参演了。”
贺欢欢的视线从韩晨曦身上，缓慢移动到荣一金身上，衣衫褴褛，脸上和身上全是黑色烟灰。
“谁能想到又是一个装假心肝的鬼东西，早知道就踹远一点了。”罗俊明气得不顾形象地骂了一声“操”，跟贺欢欢吐槽，“假心脏爆炸的威力不容小觑，你们怎么一点事没有？”
贺欢欢朝地上努了努嘴，“喏。”
盯着草坪上的东西看了两秒，罗俊明惊讶：“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柚子先发现的。”想起激光发射器的威力，贺欢欢心情不错。
韩晨曦缠着她讲了事情经过，津津有味道：“这两个偷袭者的共同特点就是力气大，会一些简单的战术，可是不太聪明。”
“会不会和注射了药剂有关？”贺欢欢狐疑，开口把吴鹏叫了出来。
吴鹏老老实实地把路上的事情说了一遍，连那两人上了几次厕所他都记得，最后总结道：“他们智商应该没有问题，口齿清晰，不像你们说的是只知道打斗的愚蠢莽夫。”
罗俊明沉吟片刻，进了屋，准备把事情告诉其他人。
屋子里，攸关正绘声绘色和余纵描述发射器的威力，他和荣一婷之前就设想过，将发射器的射程修改一下，专门用来对付空袭。
今天小试牛刀，效果不错。
余纵一面耐心听，一面递给M002一个赞许的目光。
M002在心里撇嘴，保护攸关本来就是他自己想做的事，不管余纵有没有嘱咐，他都会尽全力做好。
得到了表扬他心里高兴，可是余纵这种仿佛将攸关已经占为己有的态度，又让他很不爽。
他走到攸关身后，伸手牵住青年的衣角，心里终于舒坦了一点。
余纵皱了皱眉，把刘义叫到一旁：“余野和攸关之间发生了什么？”
“啊？”被偷袭前刘义一直在睡大觉，什么也没看到听到。
余纵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探究的目光正好对上M002看过来的视线，对方挑衅似的冲他挑了下眉。
余纵：“……”
荣一金笑哼哼地走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我啊。”
他神秘兮兮拉着余纵走到角落里，“我离开的时候，攸关正搂着小弟弟睡觉呢，手还轻轻拍打他的后背，那副宝贝的样子仿佛在哄一个小宝宝。”
余纵的脸色倏地冷下去，眼底燃起火光，连带着周遭的气压也变得低了许多。
荣一金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地拍拍余纵的肩膀：“被自己的儿子抢了心上人就认了吧，反正攸关和你也没确定情侣关系。”
说完贱嗖嗖地捂着嘴巴，“对不起了纵哥，我忘了你还在单恋，距离确定关系十万八千里。”
余纵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一拳打过去。
荣一金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却感觉拳风从耳边擦过，睁眼一看，余纵已经转身离开。
他劫后余生的拍着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余纵忽然去而复返。
“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荣一金的脸色顿时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偷袭者自爆的时候，他距离最近。余纵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脚踹向他的肚子。荣一金整个人飞出去十几米远，双腿|间差点撞到地面支棱起来的水泥块。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废了！
这件事成了荣一金无法忘却的羞耻烙印，他死死盯着余纵的脸，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谢谢你。”
余纵微偏着脸：“没听清。”
荣一金通红着脸大吼：“我谢谢你！”
余纵冷嗤一声，目光晦暗下来，荣一金感觉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攫住，轻微的发僵。随着对方的目光变化，这种怪异的感觉也在加深。
“余野还小，别拿你的豆腐渣脑子去肆意评判他和攸关的关系。”
余纵收回视线，这回是真的走了，留下荣一金一个人傻在原地。
他的脑子怎么就豆腐渣了？？
余纵以前沉默寡言，半句话不肯多说，什么时候起这人还学会人身攻击了！肯定是攸关教坏的！
*

第093章 我的，我的
幸存者阵营中一下子失踪了五个人, 这是多严重的事情，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来过问他们的死活，更加没人询问那五人的下落。
明明流浪者已经知道了消息。
是真的不打算管他们了吗？
“你们老大呢, 我们要见她。”一名幸存者扯着看守他们的流浪者问道，留下来可不是为了孤军奋战，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靠山。
流浪者烦躁地推开他，“我们老大忙着呢，哪有时间顾得上你们。”
“她怎么能这样, 我们……”
“你们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别拿同类说事。”流浪者知道他要说什么, 截住他的话头把人推开。刚刚那声爆炸至少传遍了十几街道, 而他却只能被困在这里看守这些傻|逼，不能前去帮忙，想想就火大。
话被人抢先堵住, 那人讪讪的闭上嘴, 不甘心地回到人群中。
天马上就亮了，流浪者警告的点了点那些人, 抱着枪继续看守。太阳出来，光芒将他黑色的影子从脚下拖出来。而正前方，在地平线漏出的光亮中, 有一群人正朝这边走来。
他顿时来了精神, 站得笔直。
郑招娣和余纵一起, 将那五具尸体带过来，血液模糊的肉|身畸形地叠在一起, 吓坏了许多人。大人捂着孩子的眼睛, 愤然地盯着他们。
而一些本就心怀不满的人, 眼神近乎带上了仇恨。
“你们杀了他们？！”之前带头想偷军|火的光头男人站出来, 用自己的身躯把其他人挡在背后。
郑招娣往后退一步，把主场让给余纵。
“你们当中有谁和这两人接触过。”余纵指向两名降临者，看光头的眼神毫无波澜，却莫名的令人畏惧。
光头的气势弱了一瞬后又重新提起来，“大家一起逃亡出来，我们每一个人都跟他接触过。”
余纵被他这副找死的样子逗笑了，脸上刚爬上一点鳞片，男人就想起这人的变异体态，当即跪地，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女人道。
“她，她仰慕强者，一直缠着那两个人，还摇摆不定不知道选哪个好。”
被点名的女人气得脸色通红，上前就是一耳光，“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个依靠，我有什么错？！反倒是你一直和他们关系亲近，要不是他们怂恿，就你那老鼠胆子怎么干公然跟流浪者叫板！”
余纵看了眼光头，扫向其他人：“还有。”
笃定的语气让人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有人主动站起来说：“我和我女朋友都和他们接触过。”
余纵仍旧不说话，阴戾的样子让攸关想起了很早之前。那时候的余纵就是这样，沉默时的眼神能把人冻死。
又有两人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主动坦白。
剩下的人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个劲儿的往角落里缩。余纵收回视线，把那些人叫到一旁。
一共七个人，全都战战兢兢。
余纵：“把你们一路上的事情全部回忆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光头在心里冷笑，我就是不回忆你又有什么办法知道呢？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余纵就走到了他面前。
他笑容一僵，嘴角抽搐着。
余纵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笑什么。”
光头想走开，被对方掐住了脖子，呼吸的渠道被忽然遏制住，惊愕地瞪大眼睛。他看见余纵的眼睛很黑，很沉，像最沉静的深海，人一旦跌落进去就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仿佛真的跌进了水中，下方有只无形的手拖着他往下坠。
窒息感袭来，肺部开始灼烧，缺氧的感觉让他恐慌。
忽然，他听见有人在问，你和那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意识混沌间，光头的思绪随着提问开始回溯过往，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嘴巴正在说话，更不知道，余纵已经窥探到他回忆里的一切。
旁边六人见最嚣张的光头魔怔一般，语调平板地交代事情经过，纷纷露出恐慌的神情。
他们意识到，那名人鱼变异者恐怕不只拥有强大的体魄和战斗力，他似乎还能让人吐露真话。
光头说完后，身子晃了晃晕倒在地，又很快被李鑫良掐住人中弄醒。
醒来的第一时间，两只手快速摸向胸口和脖子，继而仰头看向早已经撒手的余纵。他瘫软在地，脑子里像蒙着一层雾，怎么也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样，怎么突然就晕倒了，他，那变异者是会读心吗，还是会催眠让你吐露真话？”一个女人死死揪着他的衣服追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突然，突然……”他无法描述那种可怕的感觉，在对上余纵的目光后，那种溺水感再次袭来。
剩下的近两百人看到这一幕，脸上神情各异，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说他们都和那两人接触过，变异者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密集的人群中，有几个人正动作小心的往后退。
郑招娣一个眼神，流浪者们立刻将人群外围团团围住，后退的人也跟着停下动作，纷纷从随身的铁盒子里取出针剂。
红外线定格在眉心正中央，挨着那些人的幸存者们朝四面闪躲，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些人很可能和五人的失踪有关系。
随着郑招娣的手势落下，潜伏四周的狙|击|枪在同一时刻发射，一共八名可疑人员，只有一个活下来。因为子弹击中的不是他的眉心，而是手脚关节。
这四枪是贺欢欢打的，埋伏的人下来后一脸兴奋地围住她。
“欢姐，你的枪法也太准了，关节比脑袋更难瞄准，更何况你还是动态瞄准。”
“是啊是啊，你究竟怎么办到的。”
以前在兵团的时候，贺欢欢就以枪法精准被人崇拜，今天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她畅快地哈哈笑了几声：“没有诀窍，多练罢了。”
“那你练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一年吧。”贺欢欢在枪法上很有天赋，这也是当初罗俊明破格将她提前带入队伍的原因之一。
贺欢欢在这些年的行动中，凭借着一手好枪法，救了不少人。
“……一年……”流浪者们说不出话，真的不是在凡尔赛吗？？？这样的枪法，有些人就是一辈子达不到。
被枪声惊吓到的幸存者逐渐冷静下来，看流浪者和变异者的眼神宛如洪水猛兽。
这些人可是跟他们一起逃难出来的同伴啊！就这样被无缘无故的枪杀了！
“你们和那些屠城的一样，都是恶魔！残暴的杀人凶手！我们要离开这里！”
高呼点燃了众人积攒的所有不满，他们辛辛苦苦逃过来，不但没有得到最好的保护和照顾，还要接受各种精神上的刺激。
流浪者聚集地和他们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要走就走。”小杰冷冷看着那一张张恶心的嘴脸，“你们这些不安定的因素留下来全是隐患，真以为我们愿意留下你们？”
郑招娣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能感觉出小杰仍旧一心为聚集地谋划，可是他的背叛行为证据确凿，她无法视而不见。
他到底要干什么？
叫嚣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众人心里都明白，离开了这里他们出去就是死。哪怕给他们武器，他们也不会用。
一个个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不好意思再抬头。
见余纵走过来，他们自动朝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
躺在地上的男人无法动用关节，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挪蹭。他的脸上没有害怕，只有愤恨。
余纵单膝蹲下，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变异者灭过你全家？”
攸关：“……”
来了来了，好久没听见主角嘴毒了。
那名降临者的眼睛瞪出了血丝，“你们是人类肮脏欲|念的产物，本就该死在实验室里！我们降临者不过是替天行道！”
“你们研究出失败品，引导他们屠杀基地也是替天行道？”罗俊明忍不住站出来质问。
“那些愚昧的人本就该死，他们被基地迷惑，愚蠢的以为研究可以治愈丧尸病毒！这个世界需要重新洗牌！人类必须繁衍出新的一代，才能重新掌控世界！他们该死，所有人都该死！一切只是刚刚开始，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世界会冲破黑暗重新迎来光明！这些只有我们降临者才能完成！”
一直没吭声的周叔忍无可忍，一个盲杖抽过去，降临者的两颗牙从嘴里飞出去。
“你知不知道，早期那些人为了建立基地，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死了多少人！”丧尸爆发后，基建被大肆破坏，因为各种连锁反应引起的爆炸，毁灭了许多大小城市的重要设施和工厂。
没有砖瓦，没有水泥，没有足够的武器，为了获取这些东西，很多时候是拿活生生的人去堵住丧尸的攻击。他们将土制炸|弹绑在身上，把汽油浇在身上，只为了让自己的同伴将物资成功带走。
用血和泪换来的一切，正在被这些该死的疯子一点点摧毁。
周叔已经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了，他的眼睛瞎了，泪腺似乎也跟着失灵。
可是今天，湿润的热泪争先恐后的从眼皮下滚落出来，只要一想到还有更多的基地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他就无比痛心。
降临者始终是那副执拗的模样，嘴里发出一声冷笑，目光锁定在了攸关身上。
“就连异种之母都愿意站在我们这边，你们这些普通人又算什么？对吧，攸关，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要带着变异者投靠我们吗？”
攸关没想到自己会被注意到，微微一愣，他快速反应，如对方所期盼的那样，露出慌张地神情，“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郑招娣的目光闪烁，第一个发出指责的声音：“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名降临者高声呼喊道：“只要愿意归顺‘最高意志’，我们就饶你们不死，并且在将来，你们会成为新世界的开创者，让无上的光荣加身，让你们的内心寻找到真正的归属……”
荣一金看到荣一婷轻微皱了下眉头，猜测她估计是听烦了，一个侧踢过去，又有两颗牙齿从降临者嘴里飞出去。
这下好了，剩下的洗脑说辞因嘴巴漏风，众人一个字也听不清。
郑招娣的藤蔓悬于半空，尖刺正对着攸关的眼，“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攸关的惊惶显露得不多不少，刚刚好，让人觉得他像在竭力伪装，又像真的无辜，“我真的没有！降临者是暴|徒，我怎么可能归顺他们！”
“那他为什么那样说！”郑招娣的表情俨然是更相信降临者，而追随她的流浪者自然是站在老大那边，迅速和变异者分开成两拨。
小杰看向攸关的目光变得幽深，用严厉的语气说道：“降临者对我们做的事情惨无人道，归顺他们的人不能留！”
此话一出，现场鸦雀无声。
因为所有变异者都站在了攸关身后。
青年还是那副“伪善”的表情，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无辜说道：“我没有。”
贺欢欢和荣一婷的嘴角同时抽了抽。
在这一刻之前，她们不知道攸关竟然有白莲花的一面，楚楚可怜四个大字应该钉死在他脸上。
“……”郑招娣深吸一口气，“疑人不用，你们不能再留在这里。”
有心思狠毒的人想提议把人杀了，可转念便想到以自身的实力根本不是变异者的对手。
周叔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攸关真的怕死想投靠降临者，不可置信的面向青年的方向，一棍子朝他挥过去。
余纵抬手接住，一推，周叔被迫往后踉跄。
要不是安奇扶住他，老骨头铁定摔散架。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要和降临者为伍，好，好得很……”周叔失望至极，又开始老泪纵横。
攸关脸上的无辜可怜渐渐消失，整个面部情绪层次分明，“你们没听见降临者说吗？他们会毁掉所有基地，与其和他们站在对立面等死，不如提早为未来谋划，与他们一起成为新时代的开创者。既然大家道不同，也不用再硬凑在一起。”
说着，他看向身后几名变异者：“你们谁愿意跟我走。”
余纵不需要表态，没有人会怀疑他对攸关的情谊。
以M002目前的情商，暂时看不懂大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他这里没有善恶，只要能跟着攸关和余纵就行。
他往左边跨了一步，对攸关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荣一金和罗俊明在攸关变脸后也表现出了动摇，选择和其他人一起留在流浪者这边，沈岚风和林琅在犹豫几瞬后，选择了攸关的队伍。
郑招娣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命人将仅剩的那名降临者一并带走。
清晨带着昨夜留下的寒气，微风一吹，攸关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摸了摸裸|露在外的脖颈，回头对余纵道，“我们走吧。”
沈岚风搂着林琅的肩膀，心情不错，按照计划，小敏应该已经“逃走”了，她会迫不及待地再次联系降临者，而小杰也会在近期告诉那边b市的情况，坐实小敏的说辞。
不出所料的话，降临者很可能会露面，直接找到攸关。
——
郑招娣回到聚集地后发了好大的火。
见她不听自己的劝解，落到被攸关背叛的下场，小杰心里畅快无比，冷眼看着她把下面的人骂得狗血淋头，然后才施施然出面安慰。
“招娣姐，我早就提醒过你，他们根本不是好人。剩下的十来个人你也要好好防备，小心他们跟那几个叛徒里应外合，联合降临者一起把聚集地端了。”
荣一金看他完全不把自己这伙人放在眼里，阴阳怪气道：“我们或许会立场不坚定，可是有些张口闭口挑拨离间的人，爹妈在天有灵知道了，肯定后悔当初没把你喷墙上。”
小杰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屈辱和愤怒蚕食着他的心。
郑招娣侧眸，将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抬手挥了挥，叫停了空气中就要爆发的硝烟，“大家一夜没休息，都去睡会儿吧，小杰，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小敏，我想问她一些事。”
两人抵达后，被告知小敏不见了。
看守的流浪者说道：“我们也是刚刚发现的，明明之前还在的，而且，而且门也好好关着……”
郑招娣发现小杰的表情比她还要惊讶，抓着那名看守审问：“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我们……”
看守眼神飘忽，变异者突然要投靠降临者，这么刺激的事情当然要去围观。接到同伴特意传来的消息，并受到怂恿后他们火速赶往现场，又在事情结束前赶回到看守点。
他害怕的轻轻侧身，掩饰性的摸向腰后，那里本来有一串钥匙，不知何时弄丢了。
郑招娣：“你在藏什么？”
“我，我……”看守害怕得浑身发抖，看到从郑招娣脚边延伸出来的藤蔓后，白眼一翻，当场晕厥。
郑招娣走到关押小敏的铁门前，上面挂着一把扣紧的挂锁。
给看守送消息的人是她派的，钥匙也是她让人偷摘下来丢到铁门外的，可是这人为了不被追责，人在密室中凭空消失的蠢借口也想得出来。
没有担当，满口谎言。
郑招娣：“把人拖出去，暴晒三个小时，让他知道撒谎的下场。”
“招娣姐，你是怎么知道他在撒谎的？”小杰自以为不动声色，不知道自己探究的嘴脸已经显露。
“大活人怎么可能不翼而飞？”郑招娣盯着他，“小敏不见了，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为了封住小敏的口，降临者迟早会来救她，不过我觉得更可能是杀了她。”小杰语气淡淡，谈论到熟人的生死没有丝毫怜悯。
察觉到郑招娣的视线，他不再遮掩内心情绪，直说道：“她之前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你不要告诉我对她还有姐妹之情。而且你知不知道她……”
“她什么？”
“没什么。”
小杰明显有话没说完，郑招娣佯装还在气头上没心情追问，吩咐道：“派人盯紧余纵他们，想办法把人逼走，这种人不能继续留在b市。”
“招娣姐。”看她还是这样信任自己，小杰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我这几天……”小杰心软了，他想告诉郑招娣实情，话已经涌到嘴边了，一股暴躁感先一步蔓延在心头，看向郑招娣的眼神也带着几分不耐。
郑招娣摆摆手，“先去办事吧。”
人一走，她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她看到了余纵所说的，藏在小杰身体的东西。
就在刚才，那东西从他紧皱的眉心下蠕动而过，而小杰的脸色也在那一瞬间突然转变。
不管那是什么，是否对小杰的性情产生了影响，都无法磨灭他背叛的事实。
——
余纵五人回到医院，被褥凌乱的屋子里一下子冷清不少。
攸关去了地下室，特特因为没看到哥哥显得很焦躁，好在他们有所准备，出门前让罗俊明把身上几天没换洗的T恤脱了下来。
他把衣服塞进特特怀里，“给你，哥哥。”
M002：“……”
如果自己智商也有问题，肯定也会被攸关这么糊弄。
鼻尖扑来熟悉的气息，特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攸关对他招招手，“你过来，我有话悄悄话要告诉你。”
看着歪着脑袋，一步步挪过去的特殊丧尸，M002冷笑，身体往左｜倾斜，“还没把你弄走，又来一个。”
余纵以睥睨的目光斜视他，“你大白天也做梦？”
“攸关是我的。”M002太喜欢被攸关诓哄着睡觉了，可是有余纵在，这种事变成了奢望。
余纵微眯起眼睛，咬牙切齿：“他是我的。”
“我的。”
“我的。”
一旁的沈岚风扶额，跟林琅吐槽：“这俩的心智都只有十岁吧，攸关一下子带两个儿子，为他默哀。”
余纵眼带冷锋看向他，幽幽吐出一个字：“滚。”
*

第094章 攸关：你太黏人
特特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 抱着衣服点点头，嘴里喊着“找哥哥，找哥哥”。
攸关摸摸他的头, 笑得十分慈祥。
M002不满地嘟囔：“感觉他在拐小孩。”
余纵：“……”
“他真的听得懂吗？”林琅走过去，好奇问道。
攸关继续给特特摸摸头，“嗯，他的思维模式比较简单，基本关于哥哥的话题他都能听懂。”
林琅：“其他的呢？”
“希望他以后能懂吧。”攸关惆怅道, “否则以后罗队娶媳妇，还得夹一个弟弟在中间, 多尴尬。”
外面的天彻底亮了, 攸关把丧尸奶狗牵出去晒太阳，院子里的蝙蝠怪因为饥饿，蔫了吧唧的打不起精神, 相比之下, 天天吸老鼠血的小奶狗可以说是非常油光水滑。
攸关怕他饿死，特意让余纵找来长一点的链子, 好让他可以小范围的捕猎。
蝙蝠怪畏惧强权，不敢在私立医院造次，自觉跳出医院大门, 潜伏在墙边, 附近一旦有经过的老鼠或者鸟类, 就会被他的叫声给震下来。
强忍三次后，M002在他第四次张嘴时狠狠给他一拳。
蝙蝠怪：“……”呜呜呜。
流浪者来的时候, 刚好看到他挨完揍, 识趣地停下来。他们看着自己手里的烟雾弹, 又想起小杰让他们务必把人逼出医院的嘱托。
可对方这种连失败品都敢徒手殴打的实力, 他们真的不敢得罪。
几人决定见机行事，在确定电网没通电后，他们翻墙跳了进去。刚刚还在的三名变异者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攸关和林琅两个普通人。
攸关看了眼有人影晃过的窗外，正在写新的代码，他需要写个可爱的病毒代码，以备不时之需。
林岚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小声道：“是他们吗？”
“不是，降临者不会这么偷偷摸摸。”攸关手指如飞，一心两用，脑海中快速翻找各个基地的程序漏洞。
“我们真的要那么做吗？会不会太冒险了。”林琅还是有点担心，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是入了狼口，就真的那么容易脱险吗？别到时候把自己给玩进去。
“你对沈岚风没有信心？”攸关停下手里的动作，分神反问道。
“倒也不是……”林琅摇了摇头，现在担心再多也没用，降临者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否则也不会安插奸细和派人混进来。
他们不出手，就只能被动等待被袭击，迟早要背水一战。
而且眼下被孤立的立场，让他们有足够的借口投诚。
“算了，不想了。”林琅将手边的东西整理到一起，用黑色的篷布盖好发射器盖，起身看向窗外，刚好瞧见一名流浪者鬼鬼祟祟跑过去。
“什么人！”他故意大喊一声。
那名流浪者将手里的烟雾弹扔进来，熏人的刺鼻烟雾迅速盈满整间屋子，攸关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样东西藏进衣服里，拉上林琅往外跑。
烟雾弹刺激泪腺，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呼吸到新鲜空气后张大嘴用力呼吸，咳嗽不断。
两名流浪者走出来，各自拿着一把枪：“识趣的话就离开我们的地盘，今天只是一个警告，你们再继续赖在这里，我们会用过更厉害的手段对付你们。”
林琅嚣张跋扈道：“我老公是变异者，信不信我让他杀了你们。”
流浪者被吓唬住了，随即露出嫌弃的眼神，“我说你和沈岚风之间气氛怎么怪怪的，原来是那种关系，我呸！”
“我呸！”攸关呸回去，“怪不怪跟你有什么关系，再不滚我喊人了。”
两人慌张地左右看了一圈，丢下几句狠话匆忙跑了。
最近两天小杰的脾气越来越大，喜怒无常，聚集地内很多人都躲着他走。复命时，他们都快卑微进尘埃了。
“我们严正警告过他们，如果不走就明天再去一趟，到时候就不是口头威胁那么简单了。”其中一人偷望着小杰的脸色轻声道。
小杰平和的脸瞬间狰狞，一脚将那人踹到墙上，对方捂住肚子咳出一口血。
另一名流浪者把人扶起来，不满地质问：“你凭什么打人！说白了你和我们的地位一样，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的动手！”
小杰的眼睛里多了一些血丝，显得瞪圆的眼睛十分恐怖，“凭我知道你们偷过库房的物资，这个理由够不够？”
两人心虚。
偷盗物资是重罪，严重者会被驱逐出基地。
小杰不屑地斜睨着两人，“这件事情你们不用再管了，剩下的交给我。”
第二天清晨，攸关发现医院外围满了丧尸，流浪者故技重施，将牲畜的血滴在医院墙内，一夜下来墙外围满了几十个丧尸。
门口的蝙蝠怪懒懒抬了下眼皮，扭头继续睡。
一枚石头从他的斜后方飞来，刚好打中门上的锁链，再加上丧尸的推动，不够两三分钟，铁链咔嚓一声断了。
攸关对着屋内大喊：“丧尸进来了！”
林琅连忙打开门，让攸关进去。
两扇孱弱的玻璃门危在旦夕，在一双带着黑血的爪子的抓挠下哐当作响。
余纵三人假装从外面狩猎回来，扔掉手里的野鸡就要动手救人。一颗子弹从两人之间飞过，正好打穿玻璃门的锁扣。
医院正对着的高墙上，贺欢欢握着狙|击枪的手全是汗水，她与罗俊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没有回头去看一直盯着他们的小杰。
“不会有事。”罗俊明用唇语说了一句，抬手拍了拍贺欢欢的肩膀，扬声道，“这是他们选择投靠降临者的必然结果，不用内疚，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你不杀他们，他们迟早会和降临者一起来杀我们。欢欢，我们这是在自保。”
“我知道了，队长。”贺欢欢站起来，看向医院的方向，丧尸已经全部涌进去，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攒动的丧尸脑袋。
小杰笑着抬手一指，“那边好像又来了一群丧尸。”
贺欢欢顺着看过去，里面不止有丧尸，还有一只失败品！
这附近如果有失败品，不可能现在才到，肯定是小杰昨晚和降临者通风报信，让他们故意放出来的。
小杰笑着对罗俊明说：“走吧罗队，咱们可是重建b市的中坚力量，要惜命。”
他带着两人驾车回到聚集地时，大家早就准备好了腥臭的淤泥。
刘义拎着一个大桶走过来，“欢姐，罗队，是你们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们抹？”
这些是他们特意从附近化工厂弄来的污泥，因为化学残留不能长时间留在身上，所以都尽量抹在衣服上，以掩盖人类气息。
做完这一切，所有人进入了地下安全屋躲藏，只留两人守在交管部的监控室中，关注外界情况。
罗俊明顶着一身臭泥浆走到郑招娣面前：“外面不止有丧尸，还有一只失败品。”
周叔紧张的握住盲杖，想去救人，被小杰拦下来：“你要是走出这个门，就是跟他们一伙的，你想清楚。”
“我……”周叔定在原地，想起了余纵的父亲，想起了自己在他手下干活时，对方对自己的好。当初余纵被研究所带走，他无能无力，可是现在呢，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鬼地方，没有人要挟他。
“我还是放心不下他。”周叔说完，点着盲杖准备离开安全屋。
好不容易把人逼出b市，小杰不容许事情出现变化。他上前，一记手刀把人打晕了。
“你干什么！”罗俊明用力推了他一把，扶起周叔。
李鑫良带着刘义几个将小杰团团围住，被罗俊明绊了一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刘义忍下来，转头就看见小杰审视着自己。
他抬起一只手，挑衅地对小杰竖起中指。
“你找死！”小杰动手想打人。
“够了！”郑招娣的藤蔓在地面重重抽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你们是想把丧尸和失败品都引过来吗！”
小杰感觉到，郑招娣愤恨地看了自己一眼。
他近来憋屈的次数越来越多，好几次都怀疑是郑招娣在故意压制他。可是很快，这种疑虑就会在郑招娣一如往常的态度下消失。
他在心里给刘义记了一笔，转身走向出口处守着。
医院。
丧尸在特特的控制下，一直堵在走廊里，他们的身上腥臭成功遮住了活人气息，失败品在附近逛了一圈。而此时，那东西现在就在他们头顶。
每走一步，吊灯就随之震颤一下。
攸关甚至能感觉到他从这头慢慢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我去把它引开，但为了防止你擅自行动，我需要放一根精神丝在你身上，可以吗？”余纵这根本不是商量的表情，而是命令。
攸关偷偷跟系统说：“还好你有先见之明！”
【不用谢，我会让出一部分空间给主角，然后弱化自己的存在，这段期间，你不要想起我，更加不要呼叫我。当然，我也会竖起一道屏障，让他无法窥探你脑海中的250到底是什么。】
“没问题。”攸关对余纵比了个ok的手势，闭上眼睛，“来吧。”
林琅一脸怪异：“……”你好像在索吻。
余纵看着青年轻轻阖上的眼帘，浓黑的睫毛卷翘，轻微颤动。他努力按捺住思绪，不要乱想，放出一根精神丝。
精神丝没有实体，不会给人造成痛觉，余纵的态度仍旧就像在对待一只易碎的瓷娃娃般小心。
攸关的视野中只有黑暗，他竭力放松警惕接纳对方。
听见余纵叫自己的名字，他睁眼，顷刻间跌入到男人眼里的深海中。
意识很快清醒，身上不痛不痒，没有任何感觉。
人的大脑构造复杂神秘，里面装着太多太多的东西。余纵在进入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隔他，疑惑间，那股力量又消失了。
他不确定，那是否是攸关潜意识对外来侵入的抵抗。
布满了丧尸掌印的玻璃上，突然出现了一张奇形怪状的脸，刚回过神来的攸关毫无心理准备，吓得打了个嗝。
难怪之前总觉得头顶的脚步声怪怪的，原来他根本就没有人形！
这只失败品像一滩烂泥，很快就把身体从门窗的缝隙中挤了进来。
大概是离得近的缘故，他糊成一团的鼻子耸动几下，从丧尸的气味中捕捉到了人类气息，流动的身躯突然朝着攸关几人袭去。
余纵拎起攸关从窗户里翻出去，冲出了医院。
很快，沈岚风也带着林琅跟了上来。
两组人的速度极快，不过十分钟就出了b市，停在高速路口外。
“小二能搞得定吗？”攸关望向来时的路，他所看不到的地方，M002正快速的在街上奔跑移动。怪物的身体类似于流动状态，加上身躯庞大，好几次都差点被追上。
M002：“再继续下去我怕他发现流浪者的藏匿点。”
他的脑海中是余纵的回应，“摸清他的行为模式了吗？”
“嗯。”
“失败品会无意识的护住自己的弱点部位，就像你曾经的格斗训练中，遇到的那名叛逃士兵一样。”
在猎鹰基地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M002就要被迫接受一场训练。有时候对手是丧尸，有时候是训练有素，犯了死罪的士兵。
其中一次，M002遇到了一名外国雇|佣|兵，对方的身材有两个他那么强壮。因为当时的能力不足，他被对方打中了好几次。
是余纵在脑海中提醒他，攻击要害。
所有存在自我意识的生物都有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人类在格斗时会条件反射的保护自己的头部和心脏，或者其他脆弱部位，野兽在战斗时很少会将腹部露出来。
所以失败品也一样。
可是……
M002在脑海中问：“万一这只失败品是只弱智，只会挨打怎么办？”
余纵：“自己判断。”
M002：“……”
如果是攸关肯定不会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他会摸摸他的头，对他说：“不怕，判断错了也没关系，有你爹给你兜底。”
M002突然站住，表情裂了。
他刚刚是默认了余纵是他爹？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见人突然停下，怪物没有横冲直撞过去，反而也停下来观察M002下一步要做什么。他的身体渐渐塌陷，像一滩巨大的水铺在地面上。
M002微微蹙眉，发现在他的身体中有骨骼的痕迹，十分微小。
他一脚踩上旁边井盖边缘，井盖随着他的力道翘起，被一脚踢过去。
沉重的金属块带着破竹之势飞进失败品的身体中。
咔嚓，咔嚓，是坚硬物体碎裂的声音。
M002看见他的身体内部在蠕动，仿佛咀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拔起一个消防栓扔过去，失败品再一次将其吞没，随后发生的一切与之前的情况一样。
失败品将金属咀嚼掉，那些碎片化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
M002觉得有趣，想起什么，反手摸了下临走前攸关塞给他的东西。
他吞咽了下口水，沉默几秒对余纵道：“我可能一时半会儿搞不定他。”
脑海中没有再传来余纵的声音，M002正式拿出战斗的态度，手臂和脚踝上方的鱼鳍同时延伸而出，鳞片也遍布全身，形成一道坚硬的铠甲。
正打算偷袭，失败品突然像一张平铺的纸站立起来，身体一缩一张，无数的金属渣滓“吐”出来，尽数朝目标飞去。
千钧一发间，余纵闪现于M002身后，抓着他的肩膀将人带到了失败品背后。
“记住了，所有失败品的弱点都在头部。”余纵的眼神说不出的严厉。
M002后知后觉，失败品都是由丧尸病毒免疫人群异化失败而来，他们脑子里都有丧尸病毒，嗜血的本性也是受病毒影响。
刚刚余纵其实已经提醒过他，但他没反应过来。
M002又羞又臊，化悲愤为力量，即将靠近失败品的瞬间侧身，用鳍骨从失败品的头顶一路划下去。
“动作快点，在他愈合之前毁掉他的大脑。”余纵背着手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M002掏出包裹在内的大脑。
这只失败品脑子里的虫子数量非常大，M002一脚踩下去，好几只漏网之鱼还想爬回脑浆中。它们快速地蠕动，像饿死鬼，迫切盼望回到食物的怀抱。
余纵迅速离开，又很快带着从聚集地大楼中找到的火｜枪回来，将失败品的另一半身体烧得干干净净。
他拦下M002想将所有虫子消灭的动作，“让它们回去。”
“可是……”
余纵：“没有可是，你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还是说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当然有。”M002反驳。
幸存的白色线虫迅速爬回到剩下的大脑中。
因为失败品还没有彻底死亡，虫子也没有化为齑粉，在大脑中团抱在一起重新筑巢。
M002愣愣的看着，抬头问：“是要给攸关带回去吗？”
“带回去也晚了。”余纵皱了下眉。
M002的表情很奇怪，“他们出事了？”
“被抓走了。”余纵语气平平，好像被抓走的是个不相干的人。
仿佛有些某些脱离了轨道，M002出奇的焦急：“你就不该来救我，我自己多花点时间也能搞定！你怎么还不走，再等下去他就死了！你不知道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类有多弱吗？！”
余纵嗤笑一声：“骗你的。”
“……”M002，“你有病！”
“你小子皮痒。”余纵揪住他的领子往城外带，教训道，“我早就想收拾你了，自从找到了新靠山，你是越来越嚣张了，还想跟我抢人。”
“他脑袋上写你名字了吗？没有就不是你的，我凭什么不能抢！”M002心里有气，近乎是用吼的。
余纵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嘴唇抿了一下，眼底灰暗的色彩流转。
若是能亲手在攸关身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也不错。
无论谁看见，都会知道他属于他。
这种念头恣意蔓延，从一点小小的想法变成执拗的坚持。
“你怎么了？”M002对余纵的情绪十分敏感。
“没事。”余纵收了情绪，眸光里一点寒光，M002先一步将针筒扎用力扎进他的颈侧。
“余野！”
“我也没办法，攸关交代的。”M002有恃无恐，心里暗爽。
这是他第一次把余纵放倒，虽然用的手段有点卑鄙。
“攸关说了，他要打入敌人内部，而你太黏人又总是怕他遇到危险，难免会影响他的计划。对了，他还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危，如果降临者真想杀他，就不会让小杰大费周章地挑拨离间了。他们留着他一定有其他用处，这次正好将计就计，摸摸降临者的底，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和星曜有关系。”
余纵捂着颈侧，麻|醉剂的剂量很大，攸关肯定是按照他现今的身体情况，特意调高了剂量！
没有闲工夫跟M002算账，他飞速赶往高速路口，恰好看到一辆黑色改装车停在路边，几名黑袍的流浪者手里举着枪。
攸关和林琅一起举着手，沈岚风则被人戴上了控制器，并且已经昏迷过去。
M002死死勒着余纵，“你不能过去！”
“放开。”余纵声音冷厉，抬高的手肘重重落下，M002的后背上传来“咯”的一声，内里的某根骨头裂了。
他忍着疼，用尽浑身力气把人拖住，飞快说道：“攸关说你能催眠降临者混进内部，和他里应外合，他需要失败品的最新研究资料，否则这个世界就完了！”
研究所特制的麻|醉|剂生效快速迅猛，余纵的视线开始模糊，四肢无力。
他低头，将利爪刺进大腿，可即便是疼痛也无法抵抗凶猛的药效。
只能眼睁睁看着攸关被那些人押上车。
心撕裂一般，攸关即将脱离掌控这个认知，将他内心最灰暗的情绪激起，令他头痛欲裂，眼睛迅速转变为暗红色。M002的呼吸变得急促，无形的手摁住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余纵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身形轻晃，离开的汽车变成一团模糊的黑色，笔直的高速路变得扭曲。
他用力摇头想把眩晕感驱赶出去，可惜不行，该死的药效似乎知道他的抵抗情绪，在两三秒内达到了顶峰。
不过三秒，黑暗彻底侵吞了余纵的意识。
他倒地的同时，M002也从空中落下来。
青年跪坐在余纵身边，后怕地摸着自己的脖子，郁闷的对着攸关消失的方向低声说道：“万一他醒来后揍我，你必须连续安慰我十天。不，我要半个月！”
*

第095章 我可以拿你当爸爸
汽车在平坦的路上行驶, 耳边只有呼吸声和汽车发动机的轻微轰鸣。
从被抓走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天，途中汽车拐过弯，走过泥路和山道, 还涉过水，令人无法判断具体的路线。
攸关的眼睛被蒙住，胳膊轻轻靠在林琅身上，确保他一直在自己身边。
“你们到底要带我们去哪？”他声音里带着轻颤，身体像虾米一样佝偻着, 任谁看了都觉会觉得他在害怕。
整辆车上一共六名降临者，两人坐在攸关和林琅后面, 一直用枪抵着他们, 两人坐在他们左右两边负责看守，剩下两人分别坐在正副驾驶位上。
这些人十分沉默，如非必要不会多说半句。
细微的光线透过黑布照进攸关眼睛里, 睫毛撩过粗糙的麻布, 他再次开口：“我想上厕所。”
后排两名降临者用枪口顶住他的后颈，“闭嘴。”
“大哥, 我真的很急。”攸关用脚尖碰了下林琅，林琅连忙也跟着说道，“我, 我也想上厕所, 再憋下去就要尿裤子上了。”
“那就尿！”左边的降临者不耐发地低吼一句。
攸关尴尬的咬着下唇, 声音委屈：“那好吧，你们别嫌我脏。”
不提还好, 一提“脏”这个字, 降临者们立刻想到尿骚味会伴随他们接下来好几百公里。
驾驶座的人踩下刹车, 紧接着两人就被降临者推搡下去。
过程中他们眼睛上的遮挡物没有被摘下来, 并且被铐上手铐。
攸关紧挨着林琅往前走，通过脚下的触感和滑过胳膊的东西判断，他们应该在路边的小树林中。
他用手抓住一根植物连根拔起，根茎微微湿润，可是上面干燥的叶子一碰就掉，说明这一带气候干旱。这些人不是往南方走，而是去往北方或者西北方向。
汽车方向传来动静，林琅猛地回身，被背后的降临者狠狠推了一把，“老实点，别东张西望！”
他固执地维持“回望”的动作，听见沈岚风正在捶打汽车后盖。
“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降临者掏出电棍，打开后顶部有电流窜过，滋滋作响。
攸关去拽林琅的袖子，慌张地对降临者道：“我们走，马上就走。”
降临者盯着青年看了半晌，冷嗤一声，“异种之母”的名头响亮有什么用，这么胆小怕事，担不了什么大任。
不过这也恰好符合传闻。
据说攸关在猎鹰基地时对张卯博士狗腿恭顺，就差跪舔了。这种人竟然也敢跟着变异者和救援小队反抗基地。
难道都是装的？
降临者一脚踹向攸关的屁股，青年随着那力道往前几步，脚下踩中一颗石头打滑，正面朝下摔了下去。
林琅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
“我没事。”攸关声音隐忍，疼得身体抖了一下，膝盖被刺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手肘磕掉了一些皮，被旁边的枯草叶子刮得生疼。
“哟，抱歉啊，脚滑了一下。”降临者没有诚意的道歉声，听得人恼火。
攸关紧咬着牙关，弓着背爬起来，“没关系，是我自己没站稳。”
林琅：“……”
这幅委屈求全，任打任骂的样子演得实在太像了，尤其是声音中的哽咽和屈辱，要不是相处过，对攸关有所了解，恐怕连他也要被骗。
降临者盯着青年敢怒不敢言的脸看了几秒，挥手道：“就在这里方便。”
荒郊野外的，攸关被迫做了一次没有素质的人，完事后故意用手被铐着不方便为由，磨磨蹭蹭好半天才穿好裤子。
一路上他想过各种各样的办法拖延时间，效果不大，降临者似乎有任务时限，对他们的那些合理、不合理的要求基本无视，拼命赶路。
重新坐回车内，后备箱的声音停了，紧接着攸关便感觉有人拉开车门，坐到了他的右手边。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林琅对沈岚风的担心不需要任何伪装，他挣扎起来，后排的人立刻打开手｜枪保险，枪|口上移怼住他的后脑勺，“不许动！”
当初从猎鹰出逃，只会比现在更难更危险，经历过那些的林琅根本不怕死，“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你别以为我不敢，像你这种和变异者搅在一起的贱|货活着也是罪过。”那名降临者说着竟然真想开枪。
“住手！”攸关强势了一秒，下一秒就软弱下来，赔笑道，“几位大哥理解一下，你们刚刚对他男人动了手，他激动一下也正常。而且我相信，上面更希望你们能带活人回去。”
“真恶心。”降临者锁上保险，朝着林琅啐了一口。
路上半点没有耽搁，接下来将近十个小时不吃不喝的赶路，终于在第二天天黑前抵达了目的地。一下车，攸关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有冰凉的轻柔的东西拍在他脸上。脚下触感略微柔软，走路时咯吱作响，像踩在雪地上。
之前无论是猎鹰基地还是b市，刚刚入夜时才会有这么低的温度，显然，他们所处的位置更加偏北方，日照更短，夜里的寒气来得更早，并且已经提前入冬。
攸关和林琅由人押着往前走，而他们身后是被注射了麻|醉的沈岚风。
“进去。”
降临者带着两人去到一个狭小的空间内，攸关抬脚，发现前面是一道壁垒，紧接着，带着潮气的雾气喷到他们身上，并且伴随着浓浓的刺鼻气味。
是在消毒杀菌。
隔着蒙眼布，他看到了蓝色的荧光自四周落到身上，他们抵达的绝不是普通基地，而是研究所。
头顶传来“滴滴”的提示音，脚尖感觉到的壁障消失，有人按开门，箍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出去。
“攸关！”感觉到身旁的人不见了，林琅焦急喊道。
攸关高声道：“我在这里。”
“嘘，小声点。”有人在他耳边提醒，那声音沙哑，是名成年男性，“你们周围有很多刚接回来的小可爱，你们会吓到他们。”
距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位置，几个特殊制造的铁笼子里，装着几只失败品。他们身上麻|醉正在逐步失效，其中两只已经睁开眼睛，正试图用爪子攻击外面的人。
男人贴得极近，攸关能感觉到他洒在自己颈侧的气息。然后就被对方推上了一个类似汽车的交通工具，林琅也坐了上来。
看来这个试验区的面积很大。
攸关：“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很快你就知道了。”男人声音带笑，丝毫不打算遮掩自己的眼底的兴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青年的侧脸。
他抬起一只手，指尖从攸关的额头滑到鼻尖，然后是嘴唇和下巴。
“这张脸长得的确不错，难怪连变异者都会被你诱惑。”男人说话不带暧|昧，反倒有一种怪异的欣赏。
他再一次靠近，嘴唇贴上攸关的耳朵：“你被丧尸咬过却没有感染，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什么时候被咬过？”攸关慌张否认，“你的消息肯定有误，我从来没被丧尸咬过。”
“猎鹰的研究大楼塌陷之前，有人看见你被一名青年背着，你当时应该正在发烧吧。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否认，我只需要验一验血，或者扒光了你的衣服就能知道答案。不过……”
男人故意拖长声音，再开口语调中透着些许阴冷，“到时候，可没有你亲口承认来的轻松。”
“我的确被丧尸咬过！”攸关疾声喊道。
男人轻笑一声，抚摸着攸关的头发：“别紧张，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不会伤害你。”
电动车停下，攸关和林琅被拉下去，分别关进两间屋子。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沈岚风也被带了过来。
他和林琅关在一起，脖子上的控制器换了一个新的。
摘掉蒙眼布，他们看到的是一张和墙体连在一起的单人床，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小桌子。而房间的西北角，隔了一个可以洗漱淋浴，上厕所的小空间出来。
林琅：“……”
环境比在b市还好，和他想象中来了就被鞭打折磨的情形大相径庭。
他走到与攸关房间相连的那堵墙壁前，曲指叩响。
咚，咚，咚。
刚上完厕所出来的攸关连忙跑过去，趴在墙上也敲了几下，大约是知道他平安无事，林琅那边没再多做反应。
不能和系统聊天，没有人说话，攸关百无聊赖地走到窗边，窗外是一片茂密的，没有经受过任何人工干预的茂密树林，目测足有两亩。透过树干间的缝隙，能看见树林对面的另一排房屋。
其中一间窗帘紧闭，边缘轻微晃动了下，里面有人。
会是像他这样被抓来的人吗？
天色暗了，树林中一片漆黑，不多时，房门被人敲响，一个餐盘从门下方的小窗口递进来。外面的人恶声恶气道：“赶紧吃，吃完放到门口。”
伙食不错，有菜有肉，还有一支注射器。
攸关端起盘子走到窗边坐下，饭菜味道不错，比得上穿越前在学校吃的一食堂大师傅的手艺。攸关愈发好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但能供应饭菜，还有大面积的实验区。
如果是在利于人类生活的地方，应该早就被发现了才对。
除非。
联想起下车时的寒气，他们现在很可能身处靠近极圈的严寒地带。
末日后赤道和两极气温极端恶化，越是靠近极圈，越寒冷，人类无法存活。唯一的好处是，这两个地方没有丧尸。
可是在极度低温的情况下，植物不可能长得如此茂盛。
行吧，思维走进了死胡同，那就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
他两手搭在腹部，躺得平平整整。
三分钟后，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在脑子里一个劲儿的喊“纵纵啊，纵纵”、“hello纵哥你在吗”、“余纵小宝贝出来聊五毛钱的可以么”……
喊到头昏脑胀，余纵仍旧没有回应。
攸关彻底睡不着了，精神丝无形无色，看不着摸不着，更加无法感知。万一真的和余纵断了联系，按照余纵的黏人程度，肯定要发疯了，说不定还会因为突然失去他心理不适，对“叛变”的小二拳打脚踢。
“我黏人？我发疯？”
余纵声音清晰，攸关浑身一震，翻身盘腿坐起，腰身挺得笔直。
他对着墙嘿嘿傻笑，在心里说道：“你在啊。”
攸关等啊等，又没有声音了。
“？”他挠了挠脸，开始脑补余纵因为丢失了贴身人形挂件，暴躁易怒，坐立不安，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最后掉成了秃子。
这一招很灵，余纵警告的声音响起：“你让余野暗算我的账还没算，是打算再添几笔新账？”
“不敢。”攸关单手撑着下巴，偏头看向黑漆漆的窗外，“你还好吗？”
“跟你有关系？”余纵像只浑身扎满刺的刺猬，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攸关能好好道歉，好好哄他，把那一身竖起的刺给安抚下去。
可对方偏偏反其道而行。
“哦，那好吧。”
“……”冰原上的余纵气血上涌，险些爆粗口。
M002眼底暗藏着浓浓的羡慕，要是他也有强大的精神力就好了，就能和攸关说话了。
余纵拉不下面子让攸关必须道歉，黑着脸一路往前，在一个废弃的哨岗中停下。
哨岗四面漏风，暴风雪从窗户飘进来，落在两人脸上。
M002终于找到机会问了：“攸关还好吗？”
“嗯。”余纵靠墙坐下，抹掉脸上的雪。
M002：“他在什么地方？”
他们抵达附近后只发现了一条新铲出来的路，而路的尽头就是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一片茫茫无际，冰层厚度至少达到两米的雪海冰原。
“不知道。”余纵闭上眼，“这么找下去也是白费力气，等明天再看。”
“可是……”
“外面的雪那么大，那条路很快就会被再次遮盖，降临者如果要出行，一定会派人重新铲雪开路，我们再找机会混进去。”
M002心里着急，又不太敢忤逆余纵：“我怕他有危险。”
余纵冷笑：“他住着温暖的屋子，吃着可口的饭菜，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毕竟，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惩罚你。”
M002屏住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余纵刚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对劲，鳞片呼之欲出，眼底的暗红光芒也在闪烁。M002 当时很怕他，刚想逃跑就被卡住了脖子。
鳍骨分别刺进他脖子两边的墙壁内，鳍骨间的鳍膜锋利无比，余纵只需要用一点力，他的脖子就会被切断。
要不是他忽然提到攸关，余纵当时很可能会杀了他。
越想越委屈，M002嘴巴瘪了瘪，眼眶微红。
“你又怎么了。”余纵睁开眼看向他，眉心微蹙。
见他这副不耐烦的模样，M002用力将脸转开，绷紧的颈部线条上，横亘着一条极浅的被新割出来的血痕。
余纵垂眸道：“抱歉，我当时失控了。”
“这话你对攸关说，你问他接不接受！”M002听到道歉声后情绪加重，瓮声瓮气地指着窗外道，“他要是知道你差点杀了我，肯定会很生气！”
“你再说一句。”余纵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M002竟然真的哭了，抽泣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你一直很讨厌我抢走了攸关的注意力。你不杀我也只是因为追人要紧，我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
余纵怔怔看着青年脸上的眼泪，无法为自己辩驳，内心泛起的微澜很快就消失了。
“你说的没错，但只要攸关喜欢你，把你当成家人，我就会尽可能的保护你。”余纵靠近他，坦然道，“你想要的家人给予的情感，我暂时无法给你。抱歉。”
“那以后就能给吗？”M002目光希冀，双臂紧紧抱着膝盖。
“或许。”余纵没有骗他，他仅剩的一点情感全都倾注在了攸关身上，没办法分出更多了。
“那好吧，我可以等。”M002很少表露心迹，大概是到了新的陌生环境，他心里不安。亦或者仅仅只是因为余纵给予的那些委屈，让他有一次想把所有话都说出来的冲动。
“我一直把你当成长辈，而攸关，他很像……妈妈。”
余纵：“……”
“我知道你一直想跟他建立与林琅和沈岚风一样稳定和谐的关系，如果你愿意对我好一点，我可以拿你当爸爸，这样你们就能凑成一对。而且你长得那么老，而我又刚好显小……”
“你给我闭嘴。”余纵一脸嫌弃，“我不需要儿子。还有，是谁给你灌输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M002：“荣一金临走前告诉我的。”
……又是荣一金。
余纵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大掌捏住M002的肩膀，“我们今天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告诉攸关。”
M002不解：“为什么？”
余纵：“你不需要懂。”
M002想了想，问道，“你怕他知道，对吗？”
“我觉得你现在最好保持安静。”余纵说完一把捂住M002的嘴，带着人翻出窗外，躲到了房顶上。
*

第096章 接受不了更多的鱼
房顶倾斜, 正前方走来的人无法看见屋顶后半部分的情况。
来人一共三人，他们骑着冰上摩托，其中两人装备精良, 身着保暖衣物，携带武器。另外一人则被绑在摩托后面。
摩托车停下后，灯光朝来时的方向照过去，被拖行了一路的人在强光刺激下，不得不闭上眼睛。
他身上全是擦伤、冻伤, 因为温度过低，裸|露在外的皮肤冻成了紫红色, 能看见些许皲裂的红色口子。
M002看了眼余纵搭在自己背上的手臂, 睫毛眨动，抿了下唇。就算这种保护是因为攸关，他也还是受用。
“就在这里吧。”一名流浪者摘掉碍事的兜帽, 对同伴道, “现在什么时候？”
“九点整。”
“再等半个小时。”两人原地坐下，不管第三人的死活。
M002撑起胳膊, 一条腿做出往上蹬的姿势，余纵把人按住，借着风声的遮掩压低声音道：“你想干什么。”
“去杀了他们。”
“杀了之后呢。”
“换上衣服混进去。”
“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M002卡了一下, 挠了挠头。
余纵：“……”
基因相似率高达百分之98.67, 为什么智商差距这么大。
他深吸口气, 耐着性子道：“两个人同时失踪，就算我们可以篡改一部分的记忆伪装成他们, 又该怎么回去？你知道路线？”
“哦。”M002懂了。
余纵揪着他的一只耳朵命令：“一切听我的命令, 不准擅自行动。”
“明白。”M002护着耳朵往后缩了缩, 侧目看过去时, 余纵若无其事的松开手。
报复，他肯定是在报复自己偷袭他的事！
暴风雪越来越大，那两人等得有些烦了，开始频频看时间，时而抬眸朝远处眺望。
白色的雪很快就将屋顶上的两人覆盖，M002抹去眼睛上的雪花，露出一双眼睛，意外发现那两人站起来了。
他们快走几步，明明前方什么也没有，却一脸喜色。而被绑住的第三个人与他们恰恰相反，打着滑从冰面上站起来，拼命去解绳子。
他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嘴巴翕动不停地说着什么。
余纵微眯起眼睛，在看见那两人的目光不是往前看，而是往前方冰面看后，他的视线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冰层太厚，即便有东西也看不见，可是身下的屋顶开始震动。
哨岗屋前方百米处，忽然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一团黑色的影子出现在雪中，它快速逼近，用身体撞开阻挡的厚冰，直达哨岗前五十米处。
余纵这才发现，冰层下面有一道类似于金属墙壁的东西。
庞然巨物是一条超大型的鱼，皮肤溃烂，眼睛是正常色彩，应该不是丧尸动物，而是因其他原因导致的异化。
它张开嘴巴，锯齿形的牙齿内是腥红的口腔，黑暗的咽喉深处走出一个人。
那人的脖子上带着控制颈环，身上是紫色鱼鳞，瞳孔也是紫色的。
是一只人鱼变异者。
“不要，不要！”无助的人类更加用力地想挣开绳子，眼神中是极致的恐惧。
两名降临者二话不说拽住绳子把人拉到断裂的冰层边缘，一脚把人踹下去，淡漠地看着他跌进大鱼嘴里。
人鱼变异者张开的手指捏住那人的脖子，张嘴咬掉了他脸上的肉。
从他享受满足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降临者冲着人鱼变异者道：“他偷东西不说还杀了自己的同伴，阁下请尽情享用，毕竟下一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人鱼变异者停下咀嚼，冲着降临者凶狠地龇牙。
反正有颈环在，这玩意儿奈何不了他们，降临者嚣张道：“瞪我也没用，谁让你是个低贱的畜生呢，别以为叫你一声‘阁下’就真拿自己当个人，我告诉你，你的繁衍对象到了，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学会如何与活人相处，别到时候把我们千辛万苦弄回来的承受体玩儿死了。”
人鱼变异者仿若未闻，短暂的敌视一阵后继续埋头啃食。
而他身下的那头大鱼始终保持着张开嘴的姿势，好似一个定格的巨大雕像。
屋顶上的余纵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立刻就变了，当初攸关就是因为与他的相处模式特殊，才被迫成为他的繁衍对象的。
如今降临者是想拿他去和另一只人鱼变异者交|配吗？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珠黑沉沉的，M002察觉到不妙，率先拽住余纵的衣服。
“你不会是想出去吧，之前跟我说的话你都忘了？”而且现在还多了一个人鱼变异者，他们对他的实力一无所知，就这么样冲出去太冒险了。
“放手。”余纵耷拉着眼皮，扣住屋顶的手指上长出黑色的指甲，将钢筋水泥的屋顶戳了个对穿。
M002更加不敢放了，敏锐地察觉到余纵忽然发疯可能和攸关有关，“你是不是以为他说的繁衍对象是……”
“繁衍”两个字一出口，那双漆黑的眸子就直直看过来，同时周遭的空气仿佛变的稀薄。
M002咽了下口水道：“说不定他们指的是别人也不一定，我觉得他们抓攸关肯定有别的用处。”
犯错的降临者已经彻底断气，正在啃食他肩膀的人鱼变异者猛地抬头，就在刚才他分明察觉到了同类的气场。
可视线尽头只有雪色和一个废弃多年的哨岗，没有其他同类。
“你他妈能不能吃快点！”降临者开始催促，他们必须确定变异者进食完毕，对上面汇报后才能离开。
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实在太冷了，他们有些撑不住了。
人鱼变异者任他们谩骂，进食的速度不见加快，有故意唱反调的嫌疑。其中一名降临者从衣服里拿出一根鞭子，手柄处的开关打开后，电流会顺着鞭身蹿出去。
唰啦一声，鞭子打在大鱼身上，它吃痛的动了下，里面的人鱼变异者立刻将手指插入大鱼的舌头，稳住自己。
他抬起头，低矮些许的姿势并没有妨碍他的气势，刚要动作，颈环忽然红灯闪烁。
是有人在远程监视和控制。
降临者得意洋洋，又一鞭子挥下去，这一次鞭子抽在了变异者身上。他张开嘴，发出一声兽类的低吼，反手拽住长鞭。
降临者露出恶劣的笑容，加强了鞭子上的电流，直接把人鱼变异者电晕过去。
大鱼似乎感觉到嘴里的人不动了，合上嘴，潜进海水中。
两名降临者很快就骑摩托离开了，余纵让M002继续留在屋顶上，纵身跳入水里。
深蓝色的海水包裹住他，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手指、发丝、双腿仿佛正在融化进水中。
蓝黑色的鳞片迅速蔓延，尾鳍轻微一摆动，余纵的身形就如利箭一般射|出去。海水让他无比舒适，动作比在江水中更加迅猛急速，很快就追上了那条正在通过巨大铁门的大鱼。
大鱼身形微顿，醒来的人鱼变异者从他嘴里游出来，坐到它的头顶上。
奇怪，又是什么也没有。
可他明明感觉到了。
“明路，上来。”门内有人命令道。
变异者随着大鱼回去，没发现有一道影子从门边游过，快速往水面上去。
一见余纵回来，M002连忙拍掉身上的雪花迎上去，“有什么发现吗？”
“基地应该在水下。”余纵两手撑住岸边，身体离开水面的同时，鱼尾也化为了肢体。
M002：“……衣服没了。”
余纵：“……”
想起上次自己离开江水时，攸关特意拿来外套替自己遮掩的情形，余纵失落地垂下眼帘，甩了甩滴水的头发，回了哨岗。
变异者不怕寒冷，不惧炎热，余纵坐在四面灌入冷风的小空间里，闭着眼靠坐在之前的位置上。
另一边，攸关睡得正熟，忽然听见有人叫了自己一声。他警惕地翻身坐起，后知后觉是余纵在意识里叫自己。
他搓了搓脸，抬头时动作一滞，天花板一角有个微小的绿色光点。
是监控。
攸关假装没有发现，脸朝着墙壁方向侧躺下，在脑海中问：“你有什么发现吗？”
“你那边有异常吗？”
两人同时开口。
攸关仔细想了想，事无巨细的汇报进来之后的一切事务，“该说我都说了，放心，我这边一切安好。唯一奇怪的是那只注射器，我没有动它，那些人也没有告诉我该怎么使用。”
“抽血，他们肯定要检测你的血液，确定你的身体中是否有抵抗病毒的特殊酶。”
余纵语气很平，攸关就是觉得他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如果两人面对面，此刻的主角的眼神一定很幽深。
“你怎么了？”攸关问。
余纵：“你所在的地方有人鱼变异体。”
“几个？”攸关差点激动地又坐起来，两只手紧紧攥着被子，“男性还是女性。”
“你听上去很高兴。”余纵的声音多了几分起伏。
攸关快速在心里说道：“已知范围内人鱼变异者并不多，你说的这个我……我在张卯那里没有听说过，可能是近期刚诞生的新的变异者。”
“一个，男。”余纵简明扼要，只有M002知道他此刻的脸很臭。
攸关：“你不高兴就是因为这件事？放心，我一定找机会打探清楚。”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准去接近他！”当初攸关一个人养两条鱼，后来又多了一个M002，三条已经足够了，余纵无法接受再多一条。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我会注意安全的。”攸关张嘴打了个哈欠，“我房间里有监控，先不说了，我怕被人察觉到。”
说着将被子往上拽了拽，任凭余纵在脑海中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终于消停了。
记得余纵第一次在陈亚沙身上释放精神丝的时效很短，而现在，精神丝在自己意识中放置了快三天的时间。
主角的成长速度真够恐怖的。
这一夜过得出奇的快，酣睡醒来，精神比昨天好多了。
攸关坐起来抻了个懒腰，下床洗漱。
镜子里的青年精神饱满，气色不错，不像被人抓进来的，更像是来度假的。他慢条斯理地刷完牙，把窗边的凳子搬到门口，等待早餐。
肚子饿得咕咕叫时，有人来了。
“用注射器抽一管血递给我。”说话的人正是昨天接他们进来的男人。
攸关：“……”被说中了。
他老实照做，扎进胳膊抽满血拔|出来，从底部的小窗口递出去。这之后整整一周时间，攸关没有再听过这个人的声音。
送饭的人一日三餐照旧，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他们，导致他无聊到需要靠数窗外的叶子打发时间。
要不是余纵偶尔不冷不热地跟他说几句话，人就要憋疯了。
第八天清晨，余纵告诉了他从小杰身上的精神丝获悉的b市最新消息。
——
余纵几人离开后的这几天，小杰一直焦躁不安，却迟迟没有拨通那串联络号。
昨天大概忍耐不住了，拨通号码的第一时间就质问对方，为什么没有兑现承诺。
“明天一早见。”降临者的声音做过变声处理，丢下一个模棱两可的见面时间，那头切断了通话。
小杰不但没有安心，反而比之前更加浮躁，回去后怎么也睡不着。天一亮，他避开众人去了高速路口等待。
结果等来的不是降临者之前承诺的大批量武器，而是一支多达两百人的部队。
他愣了愣，反应过来降临者想要干什么后，拔腿就往聚集地跑。
“降临者来了，大家快躲起来！”
“招娣姐，是降临者！”
“招娣姐，阿健！陈亮！方子！人呢，你们人呢！”
聚集地所在的大楼里一个人也没有，小杰愣怔片刻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早就被郑招娣知道了。
而她之前那些试探和劝告，或许不仅仅是对变异者的维护，而是在给他机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跌坐在地上，悲痛和愤怒一起袭上心头，一股剧烈的疼痛贯穿他的身体。他抬手摸向自己的脸，指尖颤了颤，那凹凸不平的纹路是什么？
起身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镜子里的人可怖得令他感到陌生。
他的一只眼睛变成了和丧尸一样的灰白色，脸和脖子也分布着和丧尸类似的黑色脉络纹路。摸向自己的肚子，在看见皮肤下有东西在攒动后，他吓得大叫一声，一拳头砸碎了镜面。
小杰忽然想起余纵质问他的话。
“你身体里有什么。”
他茫然地抬头，发现自己的另一只眼也蒙上了灰白，只是比另一只颜色更浅，依稀可见下方的虹膜。
意识开始昏沉，四肢僵硬，小杰无法自控的用鼻子在空气中嗅闻，想捕捉人类的气息。
他踉跄跑出去，看见降临者们开着重型装甲车进入了主干道，十几个小分队从各个巷子穿过。
看到逐步丧尸化的小杰，任务小队的队长从装甲车上翻下去。
“攸关发现的那些黏液在什么地方。”他知道小杰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粗|暴地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在医院的保险柜里……”小杰花了很大力气才说出完整的句子。
“我们已经搜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队长松开手，泄愤般一拳打过去。
小杰僵化的身体倒在地上，他转头，张了张嘴。
队长以为他在说话，俯身想要听清，却不想小杰突然起身，抱住他脖子张嘴就咬！
饿，血。
进食的欲|望盘旋在脑海中，小杰想用仅剩的意识控制自己的牙齿和嘴巴，可是不行，他的行动与意识完全相反。
最可怕的是，他感觉身体中有千万条虫子正朝着他的大脑爬去。
他们要控制我的思想，让我变成真正的丧尸！这个认知让小杰彻底陷入了恐慌，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克服了“本能”，用力推开降临者的队长。
他跪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喘气，发现手背上的乌青色的脉络消失了。
下一秒，他就被两名降临者抓住，押上了装甲车。
车内还坐着近二十名降临者，个个手里拿着武器。
“你们骗了我，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小杰回过神后冲上去，被降临者伸脚绊了一下，摔趴到队长脚边。
“为什么？因为流浪者不会真的归顺于我们，既然这样不如全部灭掉。”队长踩住他的手背，故意碾压，“要怪就怪你自己蠢，竟然真的相信我们会因为你的一点配合，就送上大批的武器物资。接下来每一个流浪者的死，都有你的一份功劳。”
“哟，怎么又变回去了。”队长弯腰，像在一只肮脏的老鼠，“没关系，这是最新变异的病毒，可能还不稳定。等你的身体虚弱到一定的地步……”
说着，他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故意折磨似的缓慢地从小杰的后背插|入。
血流出的瞬间，小杰感觉自己的心跳猛然加快，剧烈的搏动令他呼吸急促，身体开始痉挛。
“嗬……嗬……嗬……”
艰难急促的呼吸声在车厢内回荡，分列坐在两边的降临者见怪不怪，漠然地看着他一点点变成丧尸。
*

第097章 报应
“队长, 他的一只眼睛始终没有完全丧尸化。”
一名降临者发现异样，蹲在小杰面前观察。他从另一人手中接过相机，把这一幕录下来, 然后走近，用鞋尖去推小杰的脸。
小杰的两只眼睛睁得很大，右边那只灰白色很浅，丧尸独有的深色纹路正爬上他脸颊。
“不重要，你们把过程记录下来就行。把他绑好, 等下可能会发狂。”
“是，长官。”
小杰被五花大绑, 丢进了角落里。
队长一脚踩在他身上, 一手拿着联络器询问搜寻结果。那头汇报说b市是一座空城，除了小杰之外，没有任何一名流浪者, 物资也被搬空了。
“那么多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撤走。”队长发话, “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特殊丧尸和攸关的实验标本一个都不许少！”
这些话一字不漏，全传进了小杰的耳朵里。
意识被分割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主导欲|望，操纵身体，一部分还维持着人性。
他在b市生活了十几年, 看着聚集地的人数从零散的十几人增长到上百人。他们在这里生活、社交, 建立属于自己的没有压迫的小型“基地”。
而现在, 一切都将毁灭。
都是因为他。
小杰痛苦扣住眼前的木箱，努力驱动僵化的身体撬开盖子。手指刚伸进去, 摸到枪柄, 一只皮靴踩上来。
带血的匕首从他眼前晃过, 从后方扎进肩膀, 将他的身体固定在木箱上。
“没想到你的意志这么坚定。”队长握着刀柄往下压，另一只手摸向他后背的骨骼，“虽然我很厌恶你们这些低|贱的东西，可是也不得不承认，目前对我们来说你们的用处很大。”
疼痛在逐步摧毁人类意志，小杰用力摇头，两只手同时用力，硬生生用身体将匕首顶起来。
“你们利用我……”
他突然翻身，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队长不放。人类的气息催发了他的兽|性，以极快的速度咬了下去。
两名降临者一起冲上来，一人攻击他的头部，一人拔|出他肩膀上的匕首，从后方插向他的心脏。
电光火石间，小杰的后背靠近肩膀的位置，长出一对与蜘蛛相似的螯肢，背上其他部位也长出了三对步足，其中一根恰好刺进偷袭他的降临者胸口。
队长半点不怕，惊喜和厌恶两种相反的表情让他的脸变得狰狞。
“快记录下来！”他呵斥发愣的记录员，“他是第一个在短短半个月内变异成功的失败品！咱们得把这个宝贵的材料带回去。”
听了这话，小杰还有什么不懂的。
当初降临者让小敏带话要和他见面，约见的地方是一条小巷子。抵达时，他被偷袭了，再醒来人却出现在一家废弃酒吧内。
事后他质问对方给自己注射了什么，对方的答案是：为了防止他认出真正的见面地点，给他注射了效力很低的普通麻|醉。
可是紧跟着，对方又给他打了一针，说是消除缓解麻醉的药剂。
原来一切都是在演戏。
什么交易，什么可以帮助流浪者聚集建立城墙，全都是假话。
现在的他变成了失败品，成了比他敌视的变异者要低等很多倍的怪物。不但如此，他还亲自将敌人带来了这个平和的家园，郑招娣和其他人都不可能放过他。
激烈的情绪下，他的身体持续变异。
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撕裂，病变。他的视线往下，看到自己逐渐隆起的腹|部，面部发胀，眼睛里像是装进了膨胀物，迫使他的眼眶也跟着扩大。
“怪物……我是怪物……”
小杰的表情有多惊悚害怕，其余人的目光就有多兴奋。就在他的外形完全变异的瞬间，装甲车的车门打开，有人在他脖子上扣上颈环，抬脚把他踹了出去。
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小杰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从地上站起来，视野内光线晦暗，可触觉和对振动的感知变得十分敏锐，能清晰地分辨出有多少人在走动。
大约是知道他的这项能力，那些步伐齐齐停下。
出于生物本能，他开始四处搜寻猎物，大脑不受控制的把流浪者可能藏匿的地点全都翻了出来。
某酒店的冷藏库，公园的卫生间，废弃工地的烂尾楼……他找遍了市区的所有地方。
小杰狂躁地掀翻了一张桌子，感知到人类脚步引起的振动，他猛地转身，二十多名流浪者拿着枪冲进来。
刚想发动攻击，脖子上的颈圈忽然启动，强电流贯穿全身。
小杰的脑海中不停地喊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身体却在电流的胁迫下，慢慢退出室内，朝着高速路口的方向奔去。
意识到身体要去的地方，他用尽全力想要拿回身体的控制权，步足刚停下，电流再次蹿出来，打破了他刚凝聚起来的人类意志。
距离高速路口一公里的位置，有一个大型加油站，里面配置了小超市和卫生间。失败品的四对步足带着人类身躯快速爬进屋内，推开货架，露出后面的门。
这里是加油站的地下油库，早期时郑风特意派人打通通道，将里面收拾出来作为特殊时期的藏身点。
破开坚固的铁门，失败品顺着水泥楼梯往下。
跟在他身后的降临者队长挑了下眉毛，嗤笑：“口口声声说自己为了流浪者，结果不过是被注射了一点病毒和催化剂就把自己的同伴卖了个底朝天，我看你本来就是个畜生，跟变不变异没有关系。”
其余降临者纷纷露出鄙夷的目光，他们已经断定流浪者一定藏在这里，故意大声议论，想给藏起来的流浪者造成恐慌。
失败品的一条步足勾住面前的铁门，发现另一边似乎有股不大不小的拉扯力道。他的大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可是属于人类那一部分意识知道，门内一定有陷阱。
小杰没有去阻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将铁门抛向后方。同时，一根鱼线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炸药爆|炸的声音和火光齐发，降临者来不及逃跑，全被压在塌陷的是水泥板下。
等在外面的降临者立刻展开营救，同时呼叫留守城内继续搜索的人。呼叫器内传来的不是回应，而是接连不断的枪声和爆炸声。
他们被偷袭了！
这个认知让刚失去了指挥的降临者不知所措，正在犹豫是继续挖掘，还是返回去增援的时候，废墟中有东西在试图挣扎出来。
一根长着刚毛的粗壮步足从下方伸出来，支撑着身体顶起一块巨大的水泥板。
而他们本以为已经死去的队长，恰好跌倒在失败品的身边。失败品为他挡住了百分之八十的重压，身上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在下属的帮助下，队长从里面爬出来。
他眉眼阴鸷，“他们一定早料到小杰会带我们来这里，所以提早设下埋伏。跟我玩儿灯下黑，找死。”
流浪者根本就没有藏起来，他们故意搬空物资给他们造成藏匿的假象，其实一直埋伏在暗处。巷子里他们的人已经搜了个遍，所以他们不在地面，而是在高楼中！
降临者们群情激奋，不管废墟中的其他人的死活，随队长一起赶往市中心。远远的，就听见了激烈的枪声，火光在各个建筑体间穿梭。
队长看向失败品，“你应该能分清谁是同伴，谁是敌人。”
下一秒失败品就爬上就近的建筑物，朝远处吐出一团带有毒性的蛛丝。
灰色的蛛丝在即将射中目标时突然张开，黏性的网状结构将一名流浪者紧紧包裹住。
蛛丝像一根根被烫得滚热的铁丝，流浪者的皮肤开始冒烟，很快他的身体就随着不断收缩的蛛网变成了散碎的块状。
小杰意识到兽性窃取了他的记忆，带着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曾经的战友、同伴。
他能想象出郑招娣的指责和失望，阿健的愤恨，还有亲手养大他的郑风的怒骂。
变成失败品后他惶恐于现状，但对未来没有太多恐惧，他甚至期盼能借此翻转结局，靠失败品的身体打败降临者。
这一刻，他害怕了。
怕自己杀害更多的同胞，怕自己真的会变成没有自主意识的怪物。
可无论他如何抗拒，身体都在继续移动。
“他，他是，是小杰！”一名流浪者忽然大喊，失败品转身，身体先一步放出蛛丝。
流浪者被包裹住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原来你才是怪物！”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就碎了。
“不，不，我不是，我不是！”小杰疯狂地呐喊，他越激动，占据主导的兽性挑衅似的，操控着身体攻击得愈发迅猛。
看着一个又一个流浪者被蛛丝切成碎块，看着自己的步足沾满鲜血，然后视野中的尸体块放大，被一根步足叉起来，放到了嘴里咀嚼。
太恶心了，生理和心理双重折磨下，他疯狂地嘶吼。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又抢回了控制权，当即将一只步足插|入自己的腹部。清晰的疼痛传来，小杰欣喜若狂，转身开始攻击降临者。
队长按下控制器，失败品在短暂的瘫倒后爬起来，朝他扑过去。
“失灵了，怎么可能……”附近的降临者掩护队长往后躲闪，队长将控制颈环的电流调到了最大。
“他倒下了！”有降临者大喊道。
队长停下，拿过一把重型机|枪对准失败品的方向，记录员连忙打开相机，快速阐明眼下情况，“第018号失败品，变异时间短暂但极不稳定，人类意识屡次占据上风，按照规定必须即刻销毁。”
第一枪打出去，失败品的身体震动了下，还活着。
队长紧接着又打出第几枪，失败品依旧有呼吸。
“怎么回事，怎么打不死！”
队长：“身体外形发生了变化，身体内的器官位置也会跟着偏移。打，一起开枪打死他！不能让他落到流浪者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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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发发子弹射|入身体中，疼痛加速了失败品人类意识醒来的时间。
他咧嘴笑了，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蛛网飞向队长把人拖到面前，张嘴咬断他的脖子。
怪物痛快地咀嚼着嘴里新鲜的人肉，半点不觉得恶心，只要一想到是他们把自己和大家辛苦建立的家园害成这样，他就越吃越开心。
降临者们围着他攻击，小杰丢下死去的队长，蜘蛛网射出后，身体随着蛛网的拉力去往到面那栋楼，刚好与郑招娣面对面。
郑招娣的藤蔓飞舞着，卷起几个降临者砸到墙上，罗俊明趁着对方眩晕的时机，冲上去把人扔出窗外。瞥见赫然出现的蜘蛛怪物，他护着郑招娣往后退了几步。
看到两人防备的目光，小杰急切地想上前解释，迎接他的不是郑招娣关切的目光，而是罗俊明的拳头。
“招娣姐，是我啊。”
他张嘴，发出嘶嘶的声音。想起来了，他的嘴巴和舌头早就变成了和蜘蛛相似的口器。
“罗队，他身上的衣服……”电光火石间，郑招娣想到什么，惊讶地睁大眼睛，“小杰？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罗俊明也想起之前余纵的提醒，肌肉夸张的胳膊从破败的墙壁中抽|出一根钢筋条，二话不说朝前方刺去。
小杰灵敏地躲开，他以为郑招娣在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后，会追问他事情的经过。女人却冷酷的放出藤蔓，缠住他的身体。
藤刺一点点扎进身体中，小杰疼得嘶吼。他失望又愤怒，内心的痛苦和委屈令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可怜。
郑招娣一愣，可是失败品怎么可能露出可怜的表情呢，他们的脑子里只有杀戮和饥饿。她咬紧牙关，狠下心勒紧藤蔓。
罗俊明趁机踩上小杰的后背，一拳头击穿他鼓胀的腹部。
被步足支撑的身体轰然趴在了地上，郑招娣的心猛地一痛，紧急叫住试图打第二拳的罗俊明，“罗队，停下！”
罗俊明收住拳头，单膝压制住失败品。
郑招娣走上前，发现失败品对她的确没有任何攻击性。
她的一只手落在对方头顶：“小杰？”
小杰漆黑外凸的眼睛动了动，口器张开，似乎想说话。
郑招娣看着他：“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枚子弹从窗外飞进来，目标精准，直接打中了小杰的肚子。
他愤怒地甩掉罗俊明，爬到窗口朝着对面大楼射|出蛛丝，灰白色的丝线将他拽过去。按倒一名降临者开始啃食，热的血，热的肉，口器下的动脉在搏动，这一切都在激发他的兽性。
小杰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吃人的感觉。
新鲜血肉带来的饱腹感和满足感，是普通食物根本无法比拟的。
周围的一些降临者逐渐对流浪者减小火力，集中攻击失败品。小杰将吃到一半的尸体扔过去，贴着墙竖着爬向屋顶，占据制高点开始攻击。
一些处于安全位置的流浪者全都停下了武器，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幕。
明明一开始，这只失败品是混在降临者的队伍中的，他们亲眼看见降临者的队长用电流驱使它，怎么到现在，它竟然开始攻击自己人了。
“那只失败品的脸有点眼熟。”
“是，是小杰！”
“怎么会是他？！”
“听招娣姐说他背叛我们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原来他不但投靠了降临者，还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
“呸，活该，背叛者都该死，变成失败品都算便宜他了！”
讨论的话语传进小杰耳朵里，刺激着他的每根神经。他把所有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在了降临者身上，不停地啃食，不停地攻击，要把这些欺骗他，害他的人全都弄死！
降临者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们失去了领队，又发现无法轻易杀死失败品后，已经有了撤退的打算。
可是这只失败品与他们之前所见识过的任何一个都不同，他的人类意识明显压倒了兽性。
黑色的影子从头顶晃过，人形蜘蛛靠蛛网落到了他们的正前方，用蛛丝封死前方的道路。
“草他妈的，实验室到底搞的什么玩意儿！不稳定的血清也敢拿出来，这是要害死我们！”
“你们掩护，先让a0123走。”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让他把视频送回去！
降临者们开始突围，同时派出两名队员作为先锋。流浪者们迅速反应，分别埋伏到附近高地，开始向敌人射击。
先锋冒死冲进了路边的装甲车，发动汽车撞向失败品，其余人也跟着爬上去。
刚转了个弯，头顶传来巨响。
带着钩子的步足插穿了车顶，用力之下，小半块车顶被掀飞。怪物的口器暴露在上方，蛛丝将里面剩下的二十几个人一网打尽。
“电击，快使用电击！”有人大声喊道。
可是控制器不在他们任何一个人手里。
失败品脖子上的颈环一直亮着绿灯，终于，有人想起可以求救，他冒死推开车门滚下去，从腰间拔出信号枪。
扣下扳机时，狙|击子弹击中了他的眉心。
小杰的动作不见丝毫停顿，他爬到挡风玻璃外，用步足刺穿进去，侧面的刚毛像一根根密集排列的钢针割烂了驾驶座的人。
一枚小型导|弹滑过天际。
听见郑招娣呼喊大家躲避的的声音后，小杰的步足从碎裂的玻璃中划过去，连带着副驾驶座上的人一并杀死，又从装甲车顶部钻进去，恰好躲过一波轰炸。
轰炸来自城外。
赶到的时候，降临者已经朝b市发射了十几枚导弹，知道自己打不过失败品，他们开着装甲车朝小杰撞过去，并且在撞上目标时引燃了车内的炸弹，打算玉石俱焚。
火光冲天，小杰的步足被炸断了，身体被冲击波掀出去老远。
他的身体上燃烧着大火，苟延残喘地往高速路口的方向爬。
没有在地上打滚，也没有去找水坑灭火，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变回人类，也知道降临者不会留他苟活，而人类这边也容不下他。
他只是想在死前见一见想见的人。
火蔓延至全身，他摸向脖子上的颈环。曾经听郑招娣说过，颈环的总控机器上会显示他的身体指标，并且会记录拍摄下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降临者的可怕。
背后的人一直冷眼看着他杀戮，看着他毁灭，却迟迟不远程操控，结束他的生命。
他们是在用降临者的生命做测试！
当初的他是有多天真，竟然以为自己当了内奸，他们就真的会信守承诺。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跑来的女人。郑招娣脸上带着怜悯，跟她一起赶来的郑风更是一脸痛心，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伴们谁也不敢靠近，欲言又止地远远看着。
贺欢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声问罗俊明：“不救吗？”
“你没看出是他自己想死？”罗俊明道，“他心里很清楚没有地方容得下他，而且看降临者对他的态度是不想留下活口，我估计是怕我们把他带回去研究，发现他们的秘密。”
战斗过程中，他们曾听到有降临者说要找到攸关留下的样本，算是他们私下研究失败品的实锤。
“招娣姐，这里发现一部相机。”一名流浪者拿着相机匆忙跑来，
小杰：“他们在改造病毒，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干的……”
落在郑招娣的耳朵里，只有嘶嘶的动物声音。
小杰感到绝望，这是他一意孤行的报应，要是他没有对变异者有成见该多好，要是他愿意相信郑招娣，没有自作主张去和降临者交涉，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
这些悲痛的情绪一一传递到余纵的大脑中，也影响到了他的情绪。
跟攸关描述的时候，他竭力克制住自己说话的语调，以免青年听出其中的焦躁。
攸关面对着墙壁，在心里说：“我赞成小杰的猜测，降临者只是在改造病毒。最初的资料显示，病毒是无意间从极地冰川下泄露的。那时候还没有降临者的存在，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将病毒提前藏在深海冰川中。”
可他们为什么要改造病毒呢，是为了传染更多的人，还是单纯的只是想将其作为失败品的催化剂？
张海山的意识叠加在了张卯的身上，也是他们研究的结果吗？
*

第098章 新身份
夜里周围十分安静, 攸关在床上坐着和余纵聊了会儿，忽然感觉浑身不适。
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他。
他知道是那部隐藏的监|控器。
神色自如的卷好被子，平躺着闭上眼睛, 那道视线还在，像一支笔细细的贴着他的脸描摹。这种目光绝对不是善意的，攸关毫不怀疑对方有多想剖开他的皮囊。
看来他的血液检测已经出来了，并且里面有降临者料想中的东西。
果不其然，天一亮, 就有人进来将他带出去。
“几天不见，气色不错。”熟悉的男音自身后响起, 攸关没有转身, 而是等对方走到对面后才抬眸。
是一个长相偏中性的男子，头发及肩，身上穿着研究所的白大褂。
“这里是研究中心吗。”攸关好奇的望着男人, 眉目间有恰到好处的胆怯。
“先带你去参观一下, 毕竟这将是你生活的地方。”
这句台词和当初刚进猎鹰基地，张卯让他参观时有异曲同工之妙, 多么熟悉的配方。
他一副鼓足勇气的模样，“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我身上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我知道降临者都厌恶研究人员和变异者, 可是我当初是逼不得已才加入的张卯的团队。后来叛逃人类基地, 我也是被胁迫的……”
“嘘。”男人侧身, 食指抵在自己唇边。
攸关乖乖闭嘴，跟在男人身旁东张西望。途中悄悄看了眼对方的胸牌, 被抓包了。
男人对他伸出一只手：“我姓张, 叫我张寅就行。”
攸关顿住, “哪个yin？”
男人：“子丑寅卯的寅。”
“你和张卯什么关系？”攸关脱口而出。
“如果我说没有任何关系, 你信吗？”张寅的脾性比张卯好了不是一点半点，被质问后没有任何情绪，反而笑眯眯地对攸关道，“世界上姓张的人多了，难道每个都要和张卯有关系？”
“不是，我只是……”
“只是害怕。”张寅替他说完，大掌自然地揽上青年的肩膀，“你刚刚住的地方是住宿区，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是用餐区，继续往前是活动区，最后才是我们的实验区。实验区分为生物实验区和农作物实验区，我相信你会对这两个地方感兴趣。”
攸关打量着男人温和的侧脸，想要寻找出他样貌上和张卯的共同点。
冷不丁的，脑海中余纵忽然开口，“你在看什么？”
“看他的脸。”攸关老实说道。
“别看了，盯太久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余纵说得头头是道，攸关觉得有道理，连忙收回视线。
谁知道张寅居然又开始转头观察他，攸关不得不僵硬地扭头与他对视，“怎么？”
“你长得可真漂亮。”张寅停下，指腹沿着青年的轮廓滑动。
“你是没见过男人吗？”攸关的语气听上去像怼人，可是表情羞涩怯懦，低头避开触碰，小声说，“我明明长得很普通。”
张寅额角突突跳了几下，探究地看着他，沉默半晌道：“先去用餐吧。”
用餐区很规范，整齐摆放着上百套桌凳，与大门正对的是一排打饭窗口，每个窗口内站着一名握勺的大妈。
张寅：“想吃什么都可以，我们的食物都是免费供应。”
这么好的生活条件，难怪那些降临者会被洗脑成功，对组织死心塌地。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是联络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联系我。联络号已经输入进去了，第一个就是。”张寅说完便出了门。
攸关看见另一名白大褂正在等他，并且态度恭敬，双手递上一份文件让张寅签字。
打好饭菜，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下来。对面几人看了攸关一眼，什么也没说。
“柚子！”林琅拉着沈岚风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见侧对着他们的青年。
攸关放下筷子站起来，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当面提醒了，这件事他憋了快十天，快内伤了。
“你们俩能别在那边打啵吗，我隔着墙都听见。”
林琅羞得脸通红，“我……”
“你们时不时就撞得墙壁咚咚响，肯定是在干坏事。”攸关脸色微微一沉，“以后还是收敛一点吧，屋子里有摄像头。”
林琅：“……”
沈岚风：“在哪儿？”
“我的房间里是天花板角落，不确定你们屋子是不是也这种布局。”
“不是……”林琅想死的心都有了，对着沈岚风的腰身狠狠一掐，“我们一进门就检查过监控，明面上没有发现。”
攸关心说真是大胆啊，殊不知现实世界中，某些宾馆里连插座和网线接口中都可能藏摄像头！
“以后别做了。”攸关一时口快说漏了嘴。
林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偷偷踩了沈岚风一脚。沈岚风也很尴尬，“要怪就怪墙壁隔音太好，咱们又都不会摩斯密码，而且我都素了这么久了……”
说着说着，还委屈起来了。
林琅羞恼交加，连忙岔开话题，“我们出来发现你房间里没有人，都快吓死了，谁带你过来的？”
攸关：“一个叫张寅的人。你们呢？”
“是每天送饭的人打开门，给我们指路让我们过来用餐的。他还说我们已经顺利度过了观察期，今后只要不是被关禁闭，就不用再在屋内用餐了。”林琅纳闷道，“观察期指的是什么？”
“我猜观察期应该是指我们离开后，其他人的反应。另外，他们突袭了b市。”攸关用气音说道，“小杰变成了失败品，最后反杀了降临者。”
沈岚风：“伤亡怎么样？”
“应该不多。”攸关道，“降临者全军覆没。”
“活该！”林琅骂了一句，迅速调整表情，揉着肚子对沈岚风道，“先去打饭吧。”
沈岚风带着人前脚刚走，后脚余纵就冷笑着问攸关：“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攸关努力扒饭，“我懂什么？”
也不知道余纵在那边搞什么，过了将近半分钟才回：“你怎么知道林琅和沈岚风在隔壁干了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嘴里吃着香喷喷的饭菜，攸关心情不错，耐着性子解释无聊的问题，“因为咚咚咚的频率听起来就很暧昧啊，我以前看片子……”
“什么片子？”
“毛片啊，动作片。”攸关憋了几秒，大大方方说出来。
“跟谁看？”
“……”攸关被质问得没脾气了，“我自己看不行？”
“行。”
“纵纵啊，你说话怎么就阴阳怪气的呢。”攸关戳着餐盘的里的肉丸子，把张寅对基地的介绍，原封不动地复制给余纵，“你说降临者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里面无论是基础建设，还是组织成员的生活水平，可以吊打外面任何一个人类基地。”
“还有其他发现吗？”余纵问。
“暂时没有。”
“你离张寅远点，他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不知道。”
“……好吧。”
“不要轻举妄动，在不危及生命安全的情况下，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硬来。”余纵事无巨细的又交代了许多，换来攸关一句，“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余纵：“……”
收回与攸关相连的精神力，余纵紧拧着眉，问M002：“我啰嗦吗？”
M002掰着手指头：“1，2，3，4……”
“你数什么？”
“计算你和攸关用精神力沟通的时间啊。”M002煞有介事道地举起两只手，十指张开，“十分钟，只多不少，啰不啰嗦你自己判断。”
余纵微眯起眼睛，什么时候起，这小子也学会耍滑头了。
还是打得太少。
暴风雪从昨晚一直持续到现在，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一眼看出去茫茫无际，天地变成了一个颜色。
风雪中出现了一辆皮卡，是从余纵和M002来时的方向冒出来的。
应该是有降临者执行完任务，刚赶回来。
——
“草他妈的，暴风雪大得路都看不见了。”车内的络腮胡烦躁的盯着前方，这种情况下的雨刷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副驾驶的人道：“马上就到了，忍一忍。”
皮卡后的斗子带了盖子，余纵的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一点轻微的呼吸声，而且不止一个人。他带着M002从后方潜上车，劈开上面的锁扣，发现里面全是十几岁的孩子。
孩子们双目紧闭，昏睡了过去，畏寒的本能让他们蜷缩着挤在一起。
余纵清点了下人数，一共十五人，顺势把M002推进去，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合上盖子，翻上去慢慢往车头方向去。
驾驶座上的人脾气不大好，骂骂咧咧了一路，忽然听见咚咚两声。他没打算搭理，继续往前开。
几秒后，又是咚咚两声异响。
副驾驶座的人担忧道：“会不会是那些孩子醒了？”
络腮胡停下车，没好气道：“我下去看看，你在车上等着。”
车门一开，风雪夹裹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他抹了把脸上的雪，朝后面走去。
原本好好的锁扣竟然坏了。
意识到有情况，他连忙转身，尚未开口就被人一把捂住嘴巴，眼前晃过黑色的泛着冷光的利刃。贴上脖子的凉意令他浑身一震，紧接着便感觉自己的皮肤被划破，一股热意流出来。
余纵把人放倒，以最快的速度拖着尸体回到废弃哨岗，将人固定在后面的房顶上。
只要不是特意爬上去看，尸体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
他钻进里，副驾驶座上的人被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吓了一跳，伸手去拿联络器，被对方一下子击中手腕，疼得惨叫一声。
“你要做什么，这里是降临者的地盘，我警告你……”没什么底气的威胁声越来越弱，他的眼神变得呆板无神。
余纵扣住他的后颈，嘴唇凑近对方的耳朵，快速说了一句。
随即再次下车，回到哨岗将络腮胡的衣服全部扒了下来穿上。
两人身材相差无几，正好合适，余纵带上兜帽后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缺点什么。
他垂眸盯着络腮胡的脸看了一瞬，蹲下，慢腾腾地用指甲将他的胡子连带着下面的皮肤割下来，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又把络腮胡的指腹和眼珠子抠出来，藏在衣服里。
重新上车，副驾驶座的上人刚好回过神。
他脑袋晕乎乎地，看着戴兜帽的同伴眨了眨眼，脑海中将余纵与络腮胡的侧脸重叠在了一起。他揉了揉额角，问道：“你老按着下巴干嘛？”
余纵：“关你什么事？”
“……”副驾驶座的人顿了顿，又问，“后面没事吧？”
“嗯。”
皮肤上的血还没干，等到彻底干涸与皮肤黏在一起余纵才能松手。所以接下来，余纵都是单手开车。
“你走错了。”副驾驶从怀里掏出电子地图，指挥道，“往左边三十度。”
他狐疑地看着余纵，“短短几分钟你已经开错三次了。”
“能见度这么低，你行你来开。”余纵不耐烦地松开手。
暴风雪天有多危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副驾驶吓得连声喊道：“你抓紧方向盘好好开车。”
皮卡穿过冰原，抵达一座雪山前。雪山较为低矮，目测只有一百多米高，与它后面那些连绵不断的巍峨山脉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在皮肤热度的烘烤下，暂时凝固的血让络腮胡子服帖在他下巴和脸颊两侧。
副驾驶的人下车，隐藏在顶部的识别器扫描过他的脸，反馈上去，看似无异的山壁内陷出一个拱门性状。
拱门往左方移动，露出一条隐藏的黑色马路。
这是一条壁垒光滑的隧道，隧道顶部是白色的内嵌灯光。开了大约十分钟，汽车停下，车身随着地面一震，开始缓慢降落。
余纵神色淡淡地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马路的横切面自眼前晃过，视野中出现了另一个更加明亮宽广的空间。
空间顶部的银色金属结构，和在病毒研究所正下方空洞中所见过的一模一样。
降落停止，汽车往前开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里面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军用车和运输车。不少工人打扮的人正在清理和检修车子。
余纵所在的这辆车刚停下，一名皮肤黝黑的男人走过来，熟络地和副驾驶的人打招呼。
“米乐言，听说你们这次收获不小啊。”
余纵记下这个名字，随即便听米乐言回道：“还凑合，一共十五……”他一顿，回头看了余纵一眼，“梁牧，我怎么又记得是十六个人？”
余纵点头：“是十六，后来半路我们又捡了一个，你忘了？”
黝黑的眼睛让米乐言有些出神，片刻后，他不好意思地对黑皮男人说，“是我记错了，一共十六个。”
“这次收获不小，上面肯定要嘉奖你们。”
“都是梁牧的功劳。”米乐言看着余纵，笑容腼腆。
余纵一脸莫名的转开脸，拉低的帽子正好遮住他的上半张脸，露出标志性的络腮胡子。
黑皮男人侧目看了他一眼，小声问米乐言：“他心情又不好？”
“他一直就那样，没事。”米乐言从余纵手里拿过车钥匙递给黑皮，“交给你了。”
“放心。”黑皮晃了晃钥匙，走到车斗后，发现锁坏了。他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推开车盖看进去，十六个青春少年少女正在昏睡。
他叫人推来几辆推车，扛死猪一样把孩子们扔到车里，和余纵他们去的是同一个方向。
米乐言进入基地后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默，他心情不错，倒退着跟余纵说话，“这次结束后我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你想休息多久？”余纵抛出话引子。
米乐言笑着说：“半个月吧，剩下半个月去参加一下｜体能训练，免得休息废了。”
余纵点点头，不再出声。
米乐言奇怪地看着他：“你今天话好少。”
余纵想起米乐言说梁牧脾气不好的话，本就冷淡的脸浮现出几丝薄怒，“你能不能别叽叽喳喳的，你不烦我烦。”
米乐言“哦”了一声，终于肯好好走路了。
余纵：“……”有病。
一路上他们和许多人擦肩而过，即便在室内，那些人也都戴着兜帽。看来这是降临者的规矩，除非工作需要。
在攸关向他大致说了基地各部分的作用和分布后，余纵脑海中就已经形成了一张立体地图，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和米乐言即将去的地方是生活区。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不再是被白光充斥的四方通道，而是一扇门。
米乐言看了余纵一眼，余纵走上前，将贴在指腹上那层属于梁牧的指纹按上去。
门开了，入眼便是“生活区”的提示牌。
米乐言抻着懒腰经过一道又一道房门，最终停在编号为404的房门前，他用指纹解锁打开门，走了进去。
余纵站在门口没动，正想从米乐言的记忆中窥探点信息，对方忽然回头道：“怎么不进来？出去一趟把自己家都给忘了？”
余纵：“……？”
米乐言等他进来后才关上门，随意扒掉脏兮兮的衣服，赤|身走进狭小的卫生间。
余纵两腿分开，手撑着膝盖，用精神力联系攸关。
攸关午餐后，回房间睡了一觉，起来后又把剩下的区域参观了一遍。
别说是他了，就连林琅这种在研究所呆了好几年，见过世面的老油条都忍不住感叹，降临者的基地和科研真是太牛逼了。
*

第099章 又是想不出提要的一天
基地总体布局看似简单, 其实每个部门都有明确分工，而且协调程度很高，仿佛一条被程序设定好的流水线。
科研区域分为生物和农作物两个实验区, 生物区域因为没有身份识别卡，攸关进不去，但农作物区域是对外开放的。
偌大的空间被他们用坚固的钢筋搭建成许多层，每一层种植的作物不同，而且生长速度极快, 肉眼可见。
这不仅仅只是基因改造那么简单，供给植物的营养液也有讲究。
攸关心痒得像有许多只蚂蚁在爬, 这些科学技术不可能是在他获得系统奖励后才有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与剧情相关，系统不能将其作为奖励内容发放。
“我已经进入基地，位于生活区的404号房间。”
余纵的声音打断了攸关的思绪, 他清了下嗓子, 照旧面对着墙壁坐，“我在1002号, 林琅和沈岚风在1003号。”
他特意观察过，生活区的布局是一个方正的回字纹，一条走廊从正中贯穿。而他们位于回字纹最里面, 也是唯一能看到绿色植物的宿舍。
攸关轻侧了下头, 瞥向墙壁, “我应该在你的东南方向。”
“我知道了。”余纵暗暗记下，又问, “张寅又找过你吗？”
“没有, 他好像很忙。”攸关尝试着从其他人嘴里套话, 可一提到张寅的名字, 那些人的嘴巴就闭得死紧。
而且他能感觉出他们对自己的排斥和轻蔑，午饭后回来的路上，还听到有人在背后骂他“小娘们”。原因无他，就因为他腰细，可那不是因为吃不饱饭，饿出来的吗！
“降临者给那名人鱼变异者找了一名承受体。”
说到这儿，坐在房间里的余纵抿了抿唇，他烦躁地捋了把头发，嘴唇往下压着，继续对攸关道，“我会尽快想办法来找你。”
攸关：“我现在很安全，你先小心自己的处境，别暴|露了。”
余纵暂时断开精神连接，抬眸看向卫生间的方向，哗啦的水声停了，不一会儿米乐言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
他光着身体，毫不避讳的在余纵面前晃。
余纵皱眉：“把衣服穿上。”
米乐言挑眉，忽然一个身侧，想要坐到余纵岔开的大腿上。余纵起身避开，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米乐言扑了个空，不满的噘着嘴，“你都快十天没碰我了，现在我们回来了，你就不想吗？”
余纵：“……”
他走上前按住米乐言的肩膀，低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们什么关系？”
米乐言的眼神轻微飘忽，思维随着余纵的问话走，“炮|友。”
“……”余纵深吸口气，加深了对他的精神控制，声音低不可闻，“回忆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所有。”
米乐言的瞳孔彻底发散，余纵侧身，按捺住嫌弃的情绪捧起对方的脸。他不确定这个房间有没有摄像头，保险起见，还是把脸靠近了一些。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这两人都像在亲吻。
米乐言和梁牧之间不算复杂，你情我愿的交易。
梁牧脾气暴躁可是有能力，主要负责从外面“回收”适龄少年，带回来后那些孩子会由专人接手，对他们进行洗脑和武力值训练。
这活儿梁牧干了很多年，在领导心目中有点分量。米乐言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和他厮混在一起，加之他也在基地待得腻烦了，便主动和后勤部门提出申请，作为助手和梁牧一起外出开展“回收”工作。
而实际上，米乐言的作用并不大，他最常做的就是在车里和梁牧玩震动游戏，帮他纾解。作为奖励，梁牧会在不违规的情况下，将途中搜集到的一些东西送给他。
可是近期梁牧一下也没动他，并且脾气比从前还要糟糕，经常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甚至动手扇过米乐言一巴掌。
米乐言气得三天没理他，直到第四天他有点慌了，害怕失去梁牧这根支柱，厚着脸皮又凑上去。
梁牧勉为其难的和他亲热了下，没做到最后。
米乐言郁闷了很久，后来灵光一闪，他怀疑梁牧出|轨了。
要说感情，有，但不深，但他不能失去这个长期饭票。所以才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展开勾|引计划，想用身体留下梁牧。
余纵揉了揉额角，这件事有点麻烦。
他还没有到能彻底抹去一个人长期记忆的能力，如果单单只是给米乐言灌输“我们已经分手”，等米乐言醒来肯定不会答应，而且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把“小三”抓出来。
一个不好，就会连累到攸关。
如果给米乐言灌输“你把我甩了”的认知也不行，人的情感和欲|望是抹不掉的，米乐言很快就会反悔，回来继续纠缠。
甩不掉米乐言这个包袱事小，事情一旦闹大他暴|露的风险也会增高。
余纵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撤回精神入侵之前，他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薄唇轻启在米乐言耳边说了一句。随即放出精神丝，全屋搜索摄像头的位置，很快就在床脚旁的插座里发现了它。
从这个角度，拍到的人脸有些走样，可是外貌上的问题还是要尽早解决才行。
看了眼呆坐在床边的米乐言，余纵问攸关：“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外貌？”
攸关：“简单，用人体硅胶，仿真程度高的可以以假乱真。”
他好奇地“咦”了一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改变外貌？”
“我冒充了一个叫梁牧的人，目前暂时……”余纵有点心虚，扫了眼米乐言，“目前和他助手住在一起。”
“你这样很危险，骗得了一个，骗不了所有人。”攸关仔细思考片刻道，“还记得林霄吧，他的身体已经死了，意识留存在机械装置中。降临者大动干戈为他制造机械器官，一定还留有其他后手。”
“你的意思是人造躯体？”余纵明白了他的意思，单单只是一团意识作用并没有那么大的作用，毕竟语言描述有限。可如果套上一副躯体，林霄就可以借用自己对各个基地的了解，带领降临者前去攻打。
攸关：“如果假设成立，这里面一定有人皮硅胶。”
“我明白了。”余纵还想问什么，发现米乐言醒了，“我还有事，晚点再联系。”
攸关还想问问M002的消息，又在脑海中“喂”了几声，余纵始终没有回应。他不介意被余纵的精神入侵，只介意聊得好好的突然失联。
余纵到底有什么事，居然那么着急。
另一边，余纵浑身紧绷地看着即将清醒过来的米乐言。对上对方的视线后，他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碰我。”
米乐言茫然地眨了眨眼，眸光中闪过一丝惊喜。
从前的梁牧总是凶巴巴的，而且身上总有一股油腻感。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气质清冽倨傲，尤其是刚刚说话的样子，刚好戳中他的心。
“梁牧，你……”
余纵被他黏腻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生理性的产生一种排斥，避开对方伸来的手，神色淡淡，“你忘了？”
“我忘了什么？”米乐言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句话，那句话不过几个字，却令他想起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整个人一愣，他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余纵，“你，你真的……”
余纵脸上表情向来不多，这一点在眼下自然而然地被米乐言翻译成了个“悲痛”。
“真的是那次吗？”他知道这件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多屈辱，两只手无措地动了动，“就是你被那个小孩子踢的那次。”
余纵在米乐言的记忆中窥探到，梁牧曾因为诱拐小孩不成反被踢一脚，那一脚刚好踢到他的裆。梁牧和米乐言因此记恨，返回基地的半路中，故意把小孩从车上扔了下去。
皮卡的后视镜中，那个小孩刚从地上站起来，就被一只从建筑堆里冲出来的丧尸扑倒咬死。
余纵看着眼前长相清秀的青年，神态上与凶狠完全不沾边，谁也想不到他会干出那样残忍的事。
“对，就是那次。”
刚好从那之后，两人因为种种原因再没有做过。
米乐言垂下眼，快速思考除了身体，还有什么能留住梁牧的。
答案是没有。
梁牧这人独来独往，对组织忠心耿耿，他对外物的需求也不多。正是因为这样，米乐言能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组织里有医生，也有科学家，我们去找他们看看好不好？”米乐言竭力劝说，“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马虎。”
“不用。”余纵果断拒绝。
米乐言焦躁，“你想一辈子当个废人？！”
“嗯，我打算今后禁欲。”余纵一句话把米乐言堵得哑口无言，青年十分震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那我……我对你……”
“你只是想从我身上捞好处，念在以往的情分，以前给你的东西今后照旧。”余纵说完后就后悔，梁牧算是“回收”队伍中的骨干，组织每个月会额外奖励他一些武器和贵重金属。
这些东西给攸关不好吗。
这么一想，他看向米乐言的目光变得幽深，米乐言又被催眠了，等再醒来，他又要往余纵身上扑。
余纵推开他，“不行，不能。”
米乐言的反应与之前一模一样，余纵都能倒背出他的“台词”，等对方说完余纵才道：“以后见面还是朋友，遇到麻烦可以找我帮忙，至于那种事，你有需要就去找别人做，恕我无能为力。”
他需要稳住米乐言，免得等他和攸关接触后节外生枝。
米乐言：“……”
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能把“我不行”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的。
见余纵神色坚定，米乐言知道事情不会再有转机，垂头丧气一阵后迅速转变心态，好哥们地攀着余纵的肩膀，“行，以后咱们就当哥们儿。”
余纵：“……”
两人刚回来，免不了要和其他人聚一聚。
余纵随意找了个借口没有跟去，米乐言撇撇嘴，穿上组织发的黑袍出门。
聚会的地方定在用餐区，一进门就看见一群人团坐在长桌四周。他挥手走近，笑着拍了下其中一人的肩膀。
那人回头笑道：“我们的业务骨干回来了，这次一共回收了十六个，厉害啊。说说吧，途中又发生了哪些事情？”
“嘘嘘。”对面的人忽然抬头，朝进门方向努了努嘴。
那人扭头看去，是被张寅亲自带回的那三人。
三人身后还跟着一名穿黑西装的男人，记得姓高，是张寅的生活助理。
“张寅怎么把那个人派给他了？这是有多重视？”
“重视个屁，真重视怎么到现在也不让他进科研区。”
“我看是让他来生孩子的，不是异种之母吗，说不定他就跟母猪下崽儿似的，一下下一窝哈哈哈哈哈哈……”
“也对，先养胖点，到时候才好宰。”
污言秽语飘进了攸关的耳朵里，他掏了掏耳朵，跟林琅两人一起走到对角的另一张桌前坐下。
林琅愤恨地瞪了眼那些人，不满道：“他们把我们抓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说话完全不顾及雕像一样立在身后的高助理，反正他们的想法早就被摸透了。
“既来之则安之。”攸关远远望着窗口，寻思着这顿该吃点什么。
沈岚风按住林琅的手背，“先养精蓄锐，他们按兵不动说不定就是在观察我们。”
攸关提醒后的当天，一回到宿舍他就下意识提高警惕，很快就察觉到了那股窥视的视线，每分每秒，如跗骨之蛆令人坐立不安。
闻言，攸关抬眸看向沈岚风，“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什么？”
“变异者性格易燃易爆，动起手必定见血，哪个人类不怕？可是你和林琅却相处得很好。如果，他们想用人工孕育的方式培养新一代，你和林琅就是最好的范本。”
“可失败品和变异者有本质的不同。”林琅不解道。
“失败品和变异者其实是一样的，前者兽性基因占据了主导，后者人性占据主导。那只蝙蝠怪还记得吧，他欺软怕硬，智商应该相当于人类的两到三岁。如果可以人工授|精，一代代培育下去，失败品就会像宠物猫狗一样，性格逐渐趋于稳定，继而发展出‘忠诚’。”
林琅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都，他无法想象，一个连人形都没有的怪物，要怎么和人类互动。
“这都被你猜到了。”清脆的掌声自背后传来，张寅笑眯眯地走来，对高助理挥了挥手。
高助理退到一旁，目光垂落停在地面上。
攸关起身朝窗口走去，张寅跟上，“你的抵抗力很强，身体中的特殊酶也比其他人的活性更高，不过最吸引我的不是这一点，而是你的这里。”
张寅点了点攸关的脑袋，“小杰告诉我，你对基因有研究，还在有限的条件下分析和推断出我们的计划，这可不像一个只当了几天科学助理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他用力拽住攸关的胳膊，似笑非笑道：“我们调查过你，你之前性格怯懦软弱，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可在夜枭基地被丧尸攻破后，你的性格就变了。”
攸关眉头一皱，挥开张寅落到他头顶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张寅无所谓的笑了笑，“不止如此，你连性向也变了。以前喜欢男人，现在厌恶男性的触碰，既然这样，你是怎么做到和M001繁衍的？”
攸关看着张寅变幻的表情，确定这个人就是贱，比荣一金的嘴还贱。
“抱歉，我忘了，你是被迫的。”张寅道，“那后来呢，就因为和你交|配过，M001便认定你不肯放手，强行带着你一起上路？”
攸关攥紧拳头，浑身都在发抖。
屈辱、委屈、愤然，一个不漏全表现在了他脸上。
张寅审视攸关的同时，攸关也在心里思索，这些信息张寅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当初和他们一起逃出基地的人不多，后来又经历了猎鹰基地的覆灭……难道是张卯死前把这些消息告诉的降临者？张卯和降临者居然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和张卯到底什么关系？”攸关攥紧拳头，轻微发着抖。
看着他害怕又戒备的样子，张寅摇了摇头，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我还是那个答案，没有关系。猎鹰基地的人没有死绝，加上你和那些叛逃者现在很有名，要打听你们的事情并不难。”
攸关被迫随着对方的脚步走到窗口前，张寅给打饭大妈打了个手势，大妈立刻按照他平日的饮食习惯，搭配了两份递出来。
将攸关的餐盘递给他，张寅带着他在旁边坐下。
“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在短期内改变性格，更加不可能突然变聪明。”他喝了口清汤，微笑看着攸关，“我不是张卯那种脑子里只有繁殖的废物，我倾向去物尽其用。如果你足够聪明，我可以考虑安排你进入科研部门。”
攸关戳着餐盘里的白米饭，问：“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当然。”张寅道，“听话的话，你能在这里过得轻松点。”
“那林琅和沈岚风呢？”攸关抬眸，恳求的望着对面，“你们应该不会伤害他们吧。”
“暂时不会。如你们所料，他们是很好的观察对象。”张寅毫不避讳。
*

第100章 真正的你
人已经到了降临者组织的基地, 有些事情他们迟早会知道。
张寅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宛如在和友人闲聊, “我们计划自然诞生新一代失败品，不过承受体是个大难题，如果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魅力让变异体臣服，我们就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了。”
攸关在脑海中第一万遍问候张卯，就是因为他搞出那么多事, 才会让全世界都以为他和余纵搞事成功了。
“我和M001当初只是意外。”他闭上眼睛，不太想回忆的模样, “当时的他被注射了药物, 意识混沌但又没到完全丧失的地步，他知道张卯不会轻易放手，所以故意对我……”
攸关的嘴唇颤抖, 一只手放在桌下用力掐大腿, 眼尾发红，“只有让张卯放松警惕, 他才能成功出逃。”
看着他这副“我已经承受太多”的模样，张寅抿了抿嘴唇，“饭后去做个身体检查。”
攸关险些破功, “什么？”
“先吃饭。”张寅和攸关交谈的过程中, 高助理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 要不是看他胸膛微微起伏，攸关还以为是个机器人。
他握着筷子的手一紧, 直接问道：“你认识林霄吗？”
“当然认识。”张寅笑着擦擦嘴, 摆出闲散姿态, “他可是我们基地的大红人, 来组织还不到三年，立下的功劳不计其数。当然，这得归功于他是人类基地的叛徒。”
攸关一脸低情商的天真，“你们就不是人吗？”
“加上这次一共两次了，我总觉得你在骂我。”张寅大度的没有抓住不放，“我们是高等人类，是未来新人类的先驱，与那些低等人类怎么能一样？”
“低等……高等……”攸关小声说，“你们的基因都是一样的，哪里来的高低之分？”
“你在反驳我！”张寅两手拍桌站起来，不悦道，“他们身上沾满了腥臭，哪里配得上跟我们比。就算是你，进了组织也只是最下等的货色！别以为我对你和颜悦色，你就能随意评判……”
事实证明张寅的脾气真不错，当面怼他都没关系，就是不能将他和其他基地的人类放在一起。
“抱歉，是我失言了。”攸关瑟缩着肩膀，眼看着就要抱着脑袋蹲到桌下去，张寅收敛了身上的慑人的气势。
他整了整衣冠，淡笑道：“抱歉，我有些失态。”
对着高助理做了个手势，高助理低头往前，站到张寅身边，“您有何吩咐。”
这是攸关第一次听见高助理说话，声音有点沙哑。
张寅：“攸关先生对我们的文化还不太认可，我认为有必要让他深入了解一下。”
“我明白了。”高助理说完便退回到之前的位置。
攸关怯生生地问：“了解文化具体指的什么？”
张寅又恢复了笑脸，“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攸关不想去体验文化，用脚指头猜也知道，肯定是大篇幅的洗脑内容。他故意放慢吃饭的速度，在最后一粒米也被吃光后，高助理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经过林琅和沈岚风时，高助理停下，“二位一起吧。”
三人开火车似的跟在高助理身后去了活动区域，活动区域分为训练场、会议区、联欢区，以及即将去的文化区。
文化区内十六名少男少女盘腿坐在地上。
老师听见敲门声，转头看了一眼，“进。”
攸关跟在高助理身后，一进去就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M002，他没有做任何乔装打扮，在见到攸关后，弯曲的身子瞬间笔直。
老师走上前来，满眼嫌弃：“他们也是新来的？”
“他们是组织里的客人，你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讲课，他们跟着听一些就可以。”高助理说完就去了门口，看样子是要等他们“下课”。
老师：“你们去最后一排，记住，不要影响到其他人。”
三人在M002好奇的目光中走过去，跟他一起盘腿坐到地上。
攸关皱了皱眉，M002身上的长袖长裤暂时遮住了人鱼特征，精灵耳也被最近长长的头发挡住，可是他露在外面的碧绿色的眼睛十分打眼。
余纵真是太乱来了，居然在众目睽睽下把M002给塞了进来！
攸关对两人如此冒险的行为有些不悦，压着唇角，指尖在地上扣了扣，示意M002别盯着自己看，继续认真听课。
所谓的文化宣传，其实是黑人类。
台上的老师列举了人类历史上所有战争和对环境的破坏，就连病毒的出现，也成了他们有意为之。并且配有半真半假的历史图文，在语言和画面的双重刺激下，那些半大的孩子渐渐想起曾经生活在基地中的情形。
就是因为人类的肆意破坏，环境才会如此恶劣。也正是因为基地将所有资源都给了研究所和兵团，所以他们食不果腹。
造成他们不幸是基地，是人类。
“人类的欲望欲|望永无止境，他们肆意破坏，为了争夺资源发动战争，让这个世界千疮百孔。到最后，为了研究生化武器，他们甚至释放出远古病毒，致使全球几十亿人口感染变成丧尸。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们还妄图利用病毒和人鱼基因、动物基因创造战争武器。孩子们，你们觉得他们这么做是对的吗？”
“不对。”
“大错特错。”
“我听妈妈说过人鱼基因试验，实验体都过的很痛苦。”
这堂课只是开始，接下来的他们还要上两个月的“课”，接连不断的洗脑下，他们会忘却人类基地的一切，成为降临者组织的新鲜力量。
将近一个小时后，第一节 课结束了。
攸关刚要拉住M002说话，被进来的高助理和老师一起拦下。
老师说：“孩子们的胆子都很小，请不要随意跟他们说话。”
M002低着头，在老师伸手摸头时偏头躲开。
老师只当他是叛逆，笑着道：“走吧，该去吃饭了。”
回去路上攸关一直忧心忡忡，M002暂时没有曝光，肯定是因为“老师”和负责管理他们的人长期留在组织基地，没怎么接触过他们这行人的照片。
可随着他留在基地的时间变长，见过他的人增多，迟早要被认出来。
攸关快气炸了，余纵这个当爹的也太不负责了，就是把M002一个人丢在外面，也比让他混进“回收品”中更安全！
高助理走在前方，感觉头顶飘着一片乌云。他回头看了攸关一眼，对林琅和沈岚风说：“既然要做身体检查，你们也一起吧。”
商量的说辞，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两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攸关：“麻烦高助理了。”
高助理看着他，莫名笑了一下，“当然。”
他的笑容很奇怪，嘴唇的弧度完美得不自然，眼神依旧直勾勾的。
难道是个机器人？
检查的地点就在实验区内，在经过三道消毒工序后，几人正式进入实验区。区域内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手里不是拿着文件就是端着重要试剂。
高助理带着他们去到了医疗部，立刻就有穿白大褂的人迎上来，“高助理在外面等，我带他们去。”
高助理颔首，看着三人走入检查室。
室内设备齐全，攸关被推进了一个四面透明的窄小玻璃空间，身体被小空间挤压得无法蹲坐，只能被迫站直。
他抬头，一顶连接着各种线路的金属帽子降落下来，刚好罩在他头上。
冰冷的触感让人心生不安，攸关抬眸，发现四周的玻璃墙面开始朝中间挤压，直至顶住他的肩膀。
蓝色的光字金属帽子中散发出来，攸关感觉到了一股灼|热，心跳也随之加快。
林琅偷偷抓着沈岚风的袖子拽了三下，这是进来之前商量好的暗号，意思是攻击。沈岚风看向守在一旁的医生，藏在衣服里的躯体上渐渐覆盖上一层鳞片。
他朝医生走去，后背的衣服被长出的棘刺顶了起来。
正对面，攸关突然睁开眼睛，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紧接着蓝光熄灭，检查仪器自动打开。
医生丝毫不知道自己刚逃过一劫，快步走向电脑桌，旁边的仪器接连吐出十几张脑部扫描，和脑电波图。
“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把检查结果交给张总。”
等人离开后，攸关再次回到仪器前。
蓝光类似于x光，极具穿透力，落到人身上暖暖的。
通常来说，如果内部存在有带辐射的设备，大门和屋子都会有提示标语。可是这里没有，说明刚刚的蓝光没有辐射。
降临者的科学技术甩了人类基地至少三条街。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林琅紧紧抓着攸关的手。
“没有。”攸关提醒，“屋子里有监控。”
林琅“嗯”了一声，仍旧拉着攸关的手，沈岚风啧了一声，这俩是把对方当姐妹了？？？他轻咳一声，林琅白了他一眼，松开手时一片极小的磁铁碎片从袖子里滑出去，落进攸关手里。
攸关把小磁铁夹在指间，焦躁地在原地等了会儿后，开始假装好奇地闲逛。
他翻了翻桌上的本子，里面是每个人来这里检查的时间和身体状况记录，一页下来，有一半的人脑部活跃度那一栏显示“低”。剩下一半则显示“正常”。
见旁边的电脑开着，他坐过去，在键盘上随便戳了几下，屏幕显示需要输入密码。无趣的撇撇嘴，攸关站了起来，又绕到门口去。
他背着手靠在门上，问高助理：“她刚刚为什么叫张寅张总啊？他是总负责人、总工程师、总管还是别的什么？”
借着说话声音的遮掩，磁铁小小的一块磁铁被塞进了钥匙孔里，钥匙插|入后，磁铁就会被推到最里面，影响钥匙和门锁的匹配度，拖延开锁的时间。
高助理垂眸，“别靠着门。”
攸关：“抱歉。”
医生回来时身后还跟着张寅，张寅脸色严肃，进门后拽上攸关再一次推进仪器中。几分钟后检查结束，他疾步走到电脑旁的打印机前。
检查数据和之前一模一样。
张寅捏着纸张的手在微微颤抖，医生很怕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刚要开口就被张寅一把推到地上，“滚！”
他从医生身上跨过去，像头发怒的狮子一脸狰狞地来到攸关面前，“检查结果为什么是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
攸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结果显示你的大脑构造和活跃度与常人无异！不可能！你的大脑一定经历了特殊变化，所以才会突然变聪明。”张寅万分肯定自己的猜测。
攸关害怕道：“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你不是！”不知是为了说服攸关，还是说服他自己，张寅的语速极快，“人类做了上千次试验，没有人能和变异者成功结合，为什么偏偏你可以？张卯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你参与过真正的研究，你凭什么知道那么多？你一定是用什么办法躲过了仪器检查！一定是这样！”
张寅暴躁地吼完，揪住攸关的领子把人拖出去，嘴里一直低声重复着之前怒吼的内容。
从旁经过的人几乎全避着他走，偶尔还会有一两个对攸关投去怜悯的眼神。
林琅和沈岚风想跟上，被高助理拦下来，“放心，他不会有事。”
——
攸关被带到生物实验区，一路上都有人称呼张寅为“张总”。比起医疗部门，这里的人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虹膜识别通过”，大门旁的密码键盘上传出机械的女声。
张寅拽着攸关走进去，入眼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与天花板连接在一起的圆形玻璃柱。每一个透明容器中，都悬浮着一个畸形的人形怪物。
“别着急，等有机会我们慢慢看，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张寅拖着攸关径直往前，又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后，两人进入一间屋子，头顶立刻传出警报声。
张寅松开手，拍了拍战战兢兢的青年，“用你的能力征服他。”
“我就是个普通人。”攸关死死抓着张寅的袖子，张寅甩开他，笑着道，“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白色的墙壁上裂开一条缝，内嵌的金属大门敞开后，浑身长满脓包的失败品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脖子上戴着控制颈环，见到张寅后不是想要攻击，而是往后退了半步。
他畏惧张寅。
张寅手里捏着控制器，朝着攸关挥了挥，“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失败品这才看见空间内细皮嫩肉的年轻人。
攸关浑身紧绷，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失败品说到底就是长得像人的野兽，没什么智力，不能硬来，要想办法智取。
可智取也需要武器吧。
“张寅，我打不过他的，我会死的……”攸关憋出两滴眼泪，抓着张寅不放。
张寅推开他的手：“你可以。”
“可以你上啊。”攸关也不装了，一脚踹向张寅的屁股，张寅踉跄出去，正好扑到准备进攻的失败品身上。
触摸到恶心的脓包，张寅恶心得干呕一声，他推开失败品，指着攸关的方向道：“把他弄死了，你今晚就能饱餐一顿。”
“攻击他的头部。”脑海中，余纵提醒道，“张寅没有想真的伤害你，而是试探。这只失败品的行动速度不快，你仔细观察，他一只脚微跛。”
攸关一看，果然。
“别怕，我就在你附近。”
攸关眉心一跳，眸光朝天花板上扫了一眼，知道余纵一直在关注自己，他心里稍安，然后迅速分开双腿，在失败品冲来的瞬间闪向一旁，转身偷袭他的跛脚。
那一处的骨头刚伤过不久，被青年猛力一踩，骨头立刻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失败品吃痛，险些跌倒在地。攸关趁机用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使出浑身力气将推着他的身体撞向墙壁。
“咚”的一声，失败品额头上的脓包被撞得裂开，一股极臭的气味散发出来。
察觉到手指上黏糊的液体，攸关一怔，举起来一看，淡黄色的，有点熏眼睛，没有腐蚀性。
一旁的张寅时时刻刻注视着他的反应，攸关并没有如他们所料想的那样，展现出某种可以让失败品驯服的精神力，他的身手反应只比普通的文职人员好一些。
可他眼睛里此刻的光，让他有些许诧异。
这个人对未知事物有和他一样的热爱。
这就是张卯当初留下他的原因？他脑子里那些本不该有的科学内容，也源自于此？
发现同类的张寅眼睛发亮，他又往旁边退了几步，看向攸关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意味。
黄色的黏液流得满脸都是，失败品跛着脚，愤怒地低吼一声，身体突然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攸关嘴角一抽，原来是只癞□□吗。
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蛙类的眼睛只能捕捉到动态事物。
他放轻呼吸不再移动，失败品便只能靠近嗅觉寻找猎物。可是这个空间里除了他的食物，还有一个可以随意折磨他的张寅。
张寅看了会儿，笑了，按下手中的控制器后，正寻找猎物的失败品抽搐着倒在地上，很快就被工作人员拖走了。
攸关没有放松警惕，戒备的盯着正朝自己走来的男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希望你加入我们，但在那之前，我需要做一些测试。”张寅还是那副笑眯眯的好脾气模样，“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不可以。”
“这才是真正的你吧。”张寅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打了个响指，“当初张卯那个蠢货是不是就是被你伪装出的样子给骗了？”
*

第101章 玩得还挺花
张寅和张卯有很大的不同,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脑子里不只有变态的科学研究，还有许多人情世故。
攸关脸上的表情淡了许多, “所以呢？就算知道我的真面目，你也不见得会杀了我。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很好奇，而且你不太喜欢杀戮。当然，这得建立在你心态平和的情况下。”
像刚才那样被突然惹怒, 张寅就有点疯。
“你先告诉我，你脑子里的东西从哪儿来的。”张寅注视着攸关的眼睛。
降临者虽然称变异者和丧尸为恶魔, 可他们并非真正的有神论者, 这种称呼无非是想给他们打上“坏种”的标签。
所以攸关并不担心张寅把鬼神之说套到他身上。
“偷学的，你信吗？”攸关垂下眼，“从小我就喜欢这些, 总是趁家里人不注意偷跑去隔壁老爷爷家, 他家里有很多动物学方面的书籍。”
失败品是动物基因和人体基因的结合体，“动物学”三个字刚好戳中张寅的心。
他的眼睛亮了几分, 催促青年继续说。
攸关叹了口气，“那些书我看了无数遍，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只可惜, 那位老爷爷后来去世了, 听说书也和他的尸体一起烧掉了。”
纸质书籍在这个年代变得珍贵，张寅闻言轻轻蹙眉, 片刻道：“这和你脑子的基因知识有什么关系？”
“受到启蒙后我就开始自己钻研, 从动物学到生物学, 再到一些简单的物理化学知识。”攸关说得有鼻子有眼, 为了应景他脸上适当的表现出些许骄傲，仿佛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世界上并不缺少天才，只是大部分夭折在了半路。
张寅并不全信，“既然这样，你之前为什么要隐藏锋芒，你只需要向猎鹰的研究所展现出一点点才干，他们就会将你升职为研究员，福利待遇也会上涨。别告诉我你不屑于这些。”
“因为张卯。”攸关愤恨道，“因为他是个疯子，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怎么对待的变异者和失败品的，我不想成为他的刽子手。”
张寅眸光闪了闪，“那你告诉我这么多，就不怕我也把你弄进研究所？”
“你和他不一样。”攸关直直看着对方，“你行事手段更温和，不像他那么冒进极端。所以最高意志才把你放在组织基地。我说得对吗？”
攸关的心脏扑通乱跳，既期待又害怕，不确定自己猜得对不对。
张寅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目光幽深阴冷。
攸关强壮镇定，“你们不止安插了人在猎鹰基地，就连星曜也有你们的人，张卯和张海山都是组织的棋子，包括……星曜的一些高层。”
张寅阴郁地绷着脸，“谁告诉你的。”
攸关：“我猜到的。”
张寅脸上的表情渐渐松缓，抬手在玻璃上敲了几下，高助理立刻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控制颈环。
“咔嚓”一声，控制颈环扣在了攸关的脖子上。
他抓着颈圈挣扎几下，在后颈位置摸到一个很细的接口缝隙，构造和曾经戴在余纵脖子上的很像。
“别白费力气了。”张寅掌心落在攸关肩头，“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伤害你。”
他收回手，微微抬高下巴，以睥睨的姿态看着攸关，“你刚刚说那么多，无非是想让我知道你对我有作用，既然这样我就如你的意。我给你三天时间，突破一个基因难题，能做到，我就让你正式加入组织。不能，那你就去死。”
攸关：“……”
他抬手比了个数字，“一周时间，你们要突破的难题肯定和失败品有关，但我对这个一无所知，需要先深入了解才能进行下一步。”
张寅故意似的，“五天。”
攸关：“六天。”
张寅一言不发地看了眼套在青年脖子上的东西，攸关头皮发麻，感觉自己的脖子像被一把无形的刀子划了一下。
他小声妥协：“好吧，五天就五天。”
张寅收回手，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完全不在意攸关会不会到处闲逛。
攸关站在原地跺了下脚，顶部的天花板发出两声十分轻微的响动，他忍不住笑弯了眼睛，背着手朝外走去。
回去的路依旧要经过那些玻璃圆柱体。
它们安静地耸立在地面上，淡绿色的透明液体中时而有气泡产生。
攸关站在一根玻璃柱子前观察，里面的失败品像被注射了某种特殊药物，呼吸很轻很轻，两眼紧闭，正处在休眠中。
他的肢体还有人形轮廓，可是五官和外貌已经完全走样。
免疫力强悍到能抵抗丧尸病毒的人毕竟是少数，这么多数量的失败品，很可能是普通人类变异而来。
像罗俊明那样意志力强悍的人，都险些被兽性压倒，更何况是在遭受了精神和肉|体打击后的普通人。一旦产生恐慌和害怕的情绪，兽性就会占据上风，继而掌控整具身体。
攸关触上冰冷的玻璃，指腹蹭过时发出极小的摩擦声，里面静止的液体有了波动。
他一怔，正犹豫要不要靠近一点，沉睡的失败品忽然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竖瞳紧缩。
失败品张开嘴，里面分叉的舌头伸出来，嘴巴也在翕动。
救……我……
救……我……
他无声的恳求。
攸关转身就走，每经过一个玻璃柱子，里面的失败品就会清醒过来。几十张嘴都在开合，明明没有声音，攸关却觉得很吵，耳边是大脑随着眼前景象幻想出的痛苦嘶吼。
终于走出这片空间，再回头看过去，那一双双竖瞳正盯着他。
不是出于进食欲|望，而是想要解脱。
哪怕他们离开了那些液体可能会死。
攸关满脑子都是那些眼睛，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
“你怎么了！”
林琅的声音击退了那些嘈杂，攸关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宿舍。
“你脖子上……”林琅惊讶的指着攸关的脖子。
沈岚风对控制颈环再熟悉不过，冷笑道：“现在好了，一下子锁死两个。”
偃于说攸关无所谓道：“没事，迟早能挣开。”
见他一脸坦然不像装的，沈岚风瞬间明白过来，这人一定留有后手。他扬了扬眉，转移话题，问起张寅的事。
“他让我在五天内帮他们突破一个基因难题。”攸关两手一摊，“实在不行，第五天咱们就撤吧。”
沈岚风：“你甘心空手而回？”
攸关抬头看了眼上方的监控笑了一下，靠在墙上摆出一副闲聊的姿态，“这五天我们好好努力，争取一锅端。”
林琅：“你怕不是在做梦。”
旁边有人降临者路过，三人自如的切换话题，攸关一副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模样，“这里的伙食太好了，让我一辈子呆在这儿我都愿意。”
降临者一脸鄙夷。
攸关旁若无人的继续吹捧，那几人很快就消失在转角。高助理与他们擦肩而过，阔步走来，递上一张工作证。
“什么？”攸关接过，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张总给你腾了一间实验室，这是门禁卡。”
攸关说了声谢谢，“我可以要个帮手吗？”
“可以，我给你指派。”高助理道，“这也是张总的意思。”
攸关点点头，“我想问一问，张寅平时主要负责什么工作？他看上去好像很忙。”
“主要负责基地的日常事务。”
“那就是总管事？”攸关道，“研究呢，他不需要跟进吗？”
“张总也是研究员。”高助理拒绝再继续闲谈，身体站立的姿势，双手贴着裤缝的角度都十分刻板。
攸关：“那我问一句别的吧，高助理，你是仿真机器人吗？”
高助理又露出之前古怪的微笑，留下一句“我明早来接你”转身走了。
林琅走到攸关背后，“我觉得他有问题。”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攸关翻转着手中的门禁卡，看不出个所以然，索性进屋。
门一合上，摄像头顶部天花板就揭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
攸关和余纵四目相对，用大脑沟通。
“你怎么出来的？”
“催眠。”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未免摄像头捕捉到他的异样，攸关干脆在床上躺下，一脸享受地翘着二郎腿。
“用餐区。”余纵指了指角落。
攸关挑眉，下床去了卫生间，余纵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顺势打开水龙头。
哗啦的水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攸关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你那边到底什么情况？突然失踪你室友就不会发现吗？”
“他聚餐去了。”余纵目光专注地看着攸关，怎么也看不够。
攸关：“……”
这么近的距离，这样的眼神，攸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尴尬，他轻咳一声别开脸，“检查室里有一本病例，你找机会把它偷出来，上面有记录的那些人应该就是近期参与失败品项目的实验体。对了，我在锁芯里动了一点点手脚，听到有人开锁不用惊慌，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余纵：“好。”
男人的声音近在耳畔，攸关被他喷出的鼻息弄得脖子发痒，缩着肩膀躲开。大概是空间太小的缘故，他总觉得有热气往脸上扑，忍不住轻轻扯了下衣领。
“你要不要早点回去？万一被发现就糟了。”攸关视线落在地面，清晰地感觉到余纵的视线还在他脸上。
对方越看，那股热气就越是往脸上扑，他怀疑自己的脸可能红了。
极浅的海腥味自余纵身上散发出来，攸关提醒道：“好端端的你突然激动什么，赶紧收起来，小心被其他人闻到！”
外面，宿舍门传来响动。
听见传来的“滴滴”的开门提示音，攸关整个人一激灵，下意识握住卫生间的门把手想要反锁，被余纵摁住了手腕。
男人的嘴唇贴上他的耳尖，“别动。”
“攸关先生。”来人是高助理。
攸关看了余纵一眼，不知道他想干嘛，硬着头皮回应道：“怎么了？”
青年的声音夹杂在水声中，听不真切，高助理只好走近一点，身体几乎靠在卫生间的门上。
“我给你送研究所的衣服和鞋子。”
“谢谢高助理，放在床上就好。”攸关声音含糊，仿佛真的在洗澡。
高助理并没有动作，而是将耳朵贴在门上，“你的声音不太对，出什么事了吗？”
攸关盯着门把手，发现它在缓慢转动，连忙喊道：“你说什么？”
他用手肘捅了捅余纵的肚子，示意他赶紧藏起来。余纵一反常态，像个无理取闹的小朋友，抱着胳膊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攸关急得去推他，压低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赶紧走，快点。”
余纵扫了眼卫生间的门，忽然低头靠近，“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偷|情？”
攸关嘴角一抽。
恰在此时，门开了，他当即用脚顶住，飞快喊道：“高助理你等等，我没穿衣服！”
高助理从门缝中看到一点被雾气覆盖的白色瓷砖，他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用力推门。
“哐”的一声，木头门撞上墙壁，唿扇两下。
同时，露出里面一脸诧异的青年。
攸关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身上的衣裤沾着些许水渍，双脚光着。而他身后，淋浴喷头哗啦啦地冲刷着墙壁和地面，什么也没有。
青年的两只脚踩在一起，目光也有些畏缩，“高助理你怎么进来了？”
高助理的视线越过攸关的肩膀，停在洗漱台上，那里摆放着一快刚拆开的肥皂。肥皂外表光滑湿润，应该刚用过。
“我以为里面没有肥皂，就说来问问你还需不需要。需要的话，我好去取。”高助理唇角勾出弧度，“看来你是不需要了。”
“高助理真是太客气了，我这什么都不缺。”攸关接连说了好些话才把人送走。
随着“咔哒”的落锁声落下，他的眼神暗了下去。
很明显，张寅还是在怀疑他，故意让高助理来试探。
攸关叹了口气，看来得放大招了。
第二天一大早，高助理就等在门口，他带着攸关去吃了早餐，一路把人送到实验室门口。
实验室中的器具一应俱全，另外还专门配备了存放样本的低温柜子。攸关打开柜门看了看，里面的器皿中存放着指甲、分泌物、皮肤等各种实验样本。
他看向高助理，“张寅说的难题到底是什么？”
“科研部门目前在攻坚人类基因与蛇类基因的融合，目前为止，两种基因得出的产物无法维持人形。”
蛇形怪？
当初在猎鹰基地袭击他们的就是这个东西，后来在煤矿附近的树林中又遇到了。这种生物几乎伴随了整本书，他们的形态一直都是人身蛇尾。
“无法维持人形是指蛇尾人身，还是蛇|头人身？”
“前者。”高助理道，“蛇尾移动的速度固然很快，但不够灵活，我们希望这种失败品既能保有蛇类的移动速度和毒性，又能维持人类形态。”
攸关：“想得还挺美。”
高助理仿佛没听见，继续道：“如果能两种形态随意变换最好。”
“玩这么花吗？”攸关托着腮想了想，冲着高助理挥挥手，“你出去吧，对了，记得帮我找个人打下手。”
“人已经安排好了，在来的路上。”高助理说完，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基因是很复杂的东西，如果要调整两者结合后的产物外形，就得先从双方的基因下手，添加或者截掉某个，甚至某几个基因片段。
这种事情靠人类的双手是达不到的，得靠更加精密的算法和仪器来完成。
攸关专心致志地敲着键盘，对周遭的一切全无所知，更加不知道，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来人个子很高，一身黑袍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走近后便笔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攸关的眼睛注视着屏幕，大脑将各种与程序相关的知识组合着在一起，形成一行行新的代码，被他敲打在屏幕上。
程序完成后，就可以通过电脑计算进行基因组合。除此之外，电脑还会给出融合几率等各项精准的数字。
攸关敲打键盘的动作一顿，搞小动作之前扭头去找摄像头，这才发现背后多了一个人。
那人下颌绷着，黑色的兜帽遮住他的大半张脸，留下一个长着络腮胡的下巴。
攸关眨眨眼睛，暂时按下不安分的念头，继续写。
男人的存在感一下子就明显起来，而且攸关总觉得，对方故意在自己身后走来走去。
“你能别动来动去吗？”
“可以。”男人说完，在电脑正前方站定。
这是个很微妙的位置，恰好挡在摄像头与电脑之间。攸关纳闷地看着男人的背影，眼珠子一转，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腰。
男人的身体绷紧，没有回头呵斥。
攸关偷笑了下，快速从鞋底取出U盘。这是离开前，郑招娣翻遍整座城市，好不容才找出来的绝杀武器。
他把U盘中的代码拖出来，复制到了新写的代码中，然后将U盘重新塞回鞋底，继续一本正经地敲敲打打。
门口的高助理探头看了一眼，发现降临者面对着攸关站立。他收回视线，继续看大门。
代码越写越顺，攸关的精神变得亢奋，这种状态以前从未有过。
午饭时间，高助理敲门进来，喊了几声没听到攸关的回答后就想作罢。谁知，派来的那位“助手”反倒走出来，“我去打饭。”
高助理蹙眉，“这里必须留两个人。”
“你应该很清楚，张总说的五天时间有多紧迫。万一他因为饥饿断了思路，妨碍了研究进度……”男人声音粗哑低沉，像是刀子剐过耳边。
高助理脸色一沉，语含威胁，“梁牧，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就事论事，张总口头说这五天只是一场小小的考验，实际上不过是想借他人之手攻破难题。毕竟人|蛇的基因结合问题，已经困扰大家太久了。我们时间很宝贵，拖延不起。”
高助理盯着男人看了半晌，叫住一名经过的降临者，“你，去替梁牧打一份饭菜过来。”
梁牧耸了耸肩，退回室内。
攸关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一勺饭喂到嘴边。
他下意识张口接住，香喷喷的饭菜瞬间将他扎在电脑屏幕上的思绪拽了回来。他双手接过餐盘和勺子，“我自己来吧。”
他看向对面的人，“你叫什么？”
“梁牧。”男人说着将兜帽掀开一点，露出整张脸。
国字脸，络腮胡，额头宽阔，山根不够笔挺，看上去像被人揍过似的，轻微浮肿。
攸关盯着熟悉的眼睛，笑着道：“我叫攸关。”
余纵板着脸“嗯”了一声。
攸关咬着筷子，仰头望着对方，仔细判断余纵到底在哪些部位添加了硅胶，彻底改变了脸型。
额头靠近鼻子的地方肯定加了东西，还有颧骨两侧。最重要的还是络腮胡，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和无法改变的唇形。
余纵被青年盯得浑身不自在，好奇地想，自己盯着攸关看的时候，攸关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
察觉到什么，他敏锐地转头，正好与米乐言的眼睛对上。
米乐言面色漆黑，视线在男人与攸关之间转悠。他深吸口气，对高助理道：“回收部的负责人让我给梁牧传话。”
高助理看了余纵一眼，“梁牧，出来。”
“什么事？”余纵和米乐言走到旁边的拐角处，满脸不耐。
催眠作用在米乐言的意识中加深，他并不觉得余纵的脸变来变去有哪里不对，好像无论哪张脸，都该是他本来的样子。
他双手叉腰，一脸的兴师问罪：“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余纵冷笑：“哪里不对？”
“太专注，太温柔，你从来没拿这种眼神看过我！”米乐言一大早起来没看见人，一问才知道他跑来给新进来的人打下手。
以往梁牧每次任务回来都恨不得在宿舍躺上三天三夜，可是这一次，他居然毛遂自荐，要来其他部门做义务劳动！
*

第102章 谁是小三
“你来找我干什么？”余纵心心念念回去陪攸关, 已然有些不耐。
往常的米乐言被刺几句不会怎么样，可眼下的他正处在嫉妒和愤怒的中心地带，闻言立刻冷笑一声。
“梁牧, 阳|痿只是借口吧，你就是出|轨了！”米乐言手指戳着余纵的肩膀，气愤难当，“而且还不止一次！当初你不想跟我做，是因为看上了其他人。现在, 你又看上了刚进来的攸关！你不知道大家都叫他什么吗？他一个被变异体干|烂了的贱|货你也看得上？你他妈……！”
米乐言被突然袭来的力道推到墙上，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肩膀被余纵的手用力摁住, 几乎要陷进墙壁中。
他疼得无法开口说话，脸色煞白。他见过梁牧杀人、杀丧尸，招招毙命, 哪怕是对同类, 只要对方拦了他的去路，他也会毫不手软。曾经的自己只是看客, 如今却成了反被针对的对象。
“你再说一遍。”余纵的脸被阴影笼罩，眼神浓墨一般。米乐言瞥见他手背上和露出的腕骨附近的骨骼，忍不住颤抖了下。
他怎么忘了, 这个人一直不喜欢被人干涉。
是他没有摆正位置, 忘了自己和梁牧根本就没有感情牵扯, 没有资格去干涉对方。
可他就是不甘心。
之前以为梁牧真的废了，欣然接受将来当个兄弟也不错。现在知道他不是废了, 是心花了, 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我说, 他是个万人骑的女表子！你……啊！”米乐言被一拳砸打到地上, 捂着脸半天没爬起来。
高助理听到动静，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没有多余动作。
那么大的惨叫声，连攸关这个投入“新事业”的搬砖狗都忍不住好奇，这个人却能做到雷打不动。
真是机器人？
“你为了他打我！你竟然为了他打我！”米乐言不肯从地上起来，就差撒泼打滚大声哭嚎了。
余纵额角突突直跳，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大男人能聒噪成这样，让他的拳头一痒再痒。
“你起来。”
“我就不起。”米乐言说，“组织里可没人知道我和你的交易，都以为我们是情侣关系，我就要闹到所有人知道，让你们就算在一起也被人指指点点。”
余纵：“我求之不得。”
要是真的可以和攸关成为情侣，被指指点点算什么？不过对他说三道四没什么，说攸关不行，他会把那些人的嘴全都缝起来。
“你，你们……”米乐言被气得说不出话，“总之我不会让你们好过！”
余纵下颌绷紧，提醒道：“再闹下去大家都不好看，你想被关禁闭？”
走廊一头，闻讯赶来的巡逻队员正往这边来，按照规定，扰乱公共场合秩序的人轻则关一天禁闭，重则一周。
米乐言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恰好巡逻队走近，严声呵斥：“公共场合禁止喧哗。”
“我只是和我男朋友闹了一点矛盾，实在对不起，我们马上走。”米乐言想去抓余纵的手，被余纵避开，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径直回了实验室。
进门时，高助理抬眸看向他，“别因为私事影响到工作，否则趁早别干。”
余纵：“不会。”
他盯着高助理的眼睛看了一瞬，越过。
攸关八卦的眼睛从余纵刚进门就一直看着他，停下手，托着腮帮子问：“到底怎么回事？他是你男朋友？”
明知道不是真的，非要这么问。余纵知道，攸关就是故意想看他无措、尴尬，他偏不。
“请抓紧时间工作，距离你和张总的赌约结束还有四天零8个小时。”
攸关：“……”
攸关指了指桌上吃到一半的饭，故作为难，“我时间宝贵，没有闲工夫吃饭，可是不吃饭又要低血糖影响进度，不如你喂我吃吧。”
余纵皱了皱眉，目光盯着攸关的嘴，“你确定？”
攸关头：“确定肯定。”
余纵端餐盘的时候明显顿了顿，舌头顶了下口腔囊壁，扫过牙根。
他舀起一勺，“张嘴。”
攸关也就是逗一逗，没想到纵哥会来真的，他往后躲，余纵就往前，眼神有点凶，“吃。”
高助理淡淡扫了眼两人，冷笑一声，故意道：“梁牧，需要我帮忙吗？”
攸关看过去，在脑子里问了一句余纵：“你刚刚进门时停顿了下，是想透过高助理的眼睛窥探他的意识吗？”
余纵维持着举勺子的动作，“他不是人。”
高助理的意识世界一片空白，余纵的精神丝根本就没有办法连接、感受到他的精神世界，要么这人是个没有思考能力的植物人。要么，他根本就没有意识。
就像当初的林霄一样。
攸关没想到会一语成谶，降临者基地的机器人表情可以这么丰富？
他张嘴含住勺子，咀嚼口中的饭菜，思索着，其实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需要机器人的各个部件达到活体人类肌肉的灵活度，再配合他们“记忆”中的各种情景，适时挑选合适的表情表现出来，便可以假乱真。
无法肉眼区分人类和机器人是件很可怕的事。
除了高助理，组织里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人形机器人？降临者创造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的所谓的新人类，难道是指AI？
攸关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机器人是死物，可以用来消灭丧尸，打击变异者，也可以作为士兵精准攻击各个基地。但他们不能作为统治者，因为没有完善的自主意识。
按照张寅之前所说，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让“新人类”统治世界，既然降临者是先驱，新人类自然也该是活的生物。
攸关不明白，如果“新人类”只是人，张寅又为什么要在称呼上他们与普通人类区分开。
这其中一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或许会比降临者研究失败品更加令人震撼。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配合得十分默契。
吃饱饭后，攸关摸了摸肚子，继续专心致志地敲键盘。新程序因为算法复杂，这一写就是连续三天。
这期间余纵一直陪着他，不眠不休地待在实验室中，实在是累了，攸关就闭眼在椅子上靠一会儿。有时候刚闭上眼睛，人就被脑子里的灵感惊醒，继续写。
第四天一早上，张寅亲自来实验室看望。
他对代码一窍不通，只知道攸关的一些初步打算。他身后跟着几个懂行的技术人员，在粗略的看过一部分代码后，两眼放光。
“对啊，我们之前怎么会没想到可以直接人工化学合成……”
“这种办法好，利用电脑控制仪器，达到高精度的截取，可这种程序真的能写出来吗？”
末日后，人类在机械电子方面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断层，许多母程序和资料库丢失，致使许多人是半路学起。他们或许会专攻某个方向，但很少有人像攸关这样，脑子里有一整套全面的理论。
攸关盯着屏幕，手指敲键盘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可以。”
“不过用我的方法培育出来的是类似于克|隆体的新生物，等到培育成熟，重组出新的细胞，发展出早期胚胎，才知道是否成功。”
张寅不太赞同：“这样做的确可行，但浪费的时间太长。”
“张总，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吧。”攸关脚下一蹬，转椅转了半圈，他抬头仰望着张寅道，“我们的赌约是突破两种基因的融合问题。”
“我没有否认赌约内容，但你确定剩下的一天时间里，能成功培育出胚胎？”张寅似笑非笑地盯着攸关，他很享受这种把人命玩弄于鼓掌的感觉。
攸关摇了摇头：“我当然不可以，但你可以。我观察过种植区的蔬菜粮食，他们的生长速度非常快，如果把类似的营养物质应用到胚胎上，我相信一天的时间足够了。”
张寅扯了下唇角，“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就凭我在新程序中留了一段自毁代码，如果不是我亲自输入特定的密语，代码会在即刻销毁。”攸关两腿交叠，冲着张寅挑挑眉，“张总对这个答案还满意吗？”
张寅定定的看了他十几秒，忽然笑了，“既然你这么想加入我们，那我如你所愿，胚胎成形时，就是你入驻生物研究部之时。”
说完，他看向其他人，“照他说的去做准备，我倒要看看，明天我们能不能收获惊喜。”
第二天上午十点，代码写完了。
攸关跑了下程序，确定暂时没有问题后，让高助理找人来把主机和显示器一起搬去了生物研究部。各个实验室中灯火通明，都在等待奇迹的诞生。
重新接通电源后，有人过来帮忙把仪器和主机连接上。
攸关启动了程序，仪器开始运转，发出嗡嗡的声音。
显示屏上出现两组双色基因螺旋图，一号和二号图形下方，配有相对应的详细图谱，图谱四周遍布着各种时时数据。
基因融合设备上发出“滴”的一声提示音，两组基因螺旋开始转动，对应的数据不断变化。
同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看着进度条不断增长的数字，攸关还算镇定的心忽然有点慌了。
万一不成功，他的脑袋就得留在这里了。
余纵作为助手，一直跟在攸关身后，见青年紧张得后颈渗出了细汗，他走上前去，将大掌贴上去替青年擦拭。
男人的手宽厚温暖，攸关莫名地感到安心。
余纵俯身，下巴几乎靠在青年的肩膀上，“别紧张，如果赌约失败，你可以向张总申请由我来杀你，我保证会很轻。”
张寅看着两人，“梁牧，我看你最近是太闲了。新回收回来的那群小崽子里少了一个，你作为回收人员，是不是也该去过问一下。”
“我听说了，是那个绿眼睛的西方小子。”余纵直起身，“少了就少了呗，指不定哪天他就自己冒出来了。”
梁牧一直就是这样，性格大大咧咧，仗着老资格谁都不惧。
张寅冷冷道：“你倒是把事情撇得干净。”
“事实如此。”余纵说完就把咸猪手放到攸关的肩膀上，攸关十分配合他的演出，愤怒的推开那只手，警告道，“再碰我别怪我不客气。”
余纵不屑的嗤笑一声，显然没将青年的愤怒放在眼里。
张寅默默看着，随即便将视线重新放回到屏幕上。进度条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每个人都下意识捏紧拳头。
百分之九十三。
百分之九十四。
百分之九十五点三……
终于，到了百分之九十九时，毫无征兆的，进度条突然停了。
张寅失望地摇摇头，“很遗憾，好像失败了。”
他可以想象出，一定是两种基因的匹配度出了问题。数据在短暂的停顿后，会在瞬间归零。
攸关不知想到了什么，反而不那么紧张了，颇有几分自负的味道，“还没到最后。”
众人屏住呼吸，眼睛因为盯屏幕盯得太久，已经产生了进度条仍在继续的幻觉。
“归零了！失败了！”一名研究员指着显示器大喊道。
进度条迅速回缩，攸关的情绪依旧很淡，好像这件事情尽在掌握。
张寅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个青年，当初他把张卯骗得团团转，只能说张卯太蠢，看不透那些拙劣的演技。可是现在，他竟然也有些困惑。攸关的这些自信到底谁给的，能让他对自己写的程序自信到这种地步？
如果攸关听见他的心声，一定会大喊一句：我纵哥给的。
按照余纵的移动速度，带着他从这个魔窟跑路完全没有问题。
进图条回缩到百分之三十就停下了下来，攸关老神在在地抱着胳膊，“系统在预判到融合结果不尽人意后，便停止了融合进度，继续释放催化剂，重新促使基因裂变和重组。请大家耐心等待，实验一定会成功。”
张寅快气笑了，他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攸关假装怯懦的样子，露出真面目后的他越来越欠了。
在场的人坐过山车似的，心脏一会儿提到嗓子眼，又一会儿跌回谷底。
有人在心中祈祷试验失败，好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踢出他们神圣的研究所。
也有人在祈祷实验顺利，这样就能在减少损伤活体人类的情况下，用更加简单高效的方式直接培育失败品胚胎。
眼看着进度条又要拉满，走廊里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一个满身是血的降临者被人搀着从外面奔进来。
“告诉最高意志，我们的计划败露了……b市全军覆没，实验体小杰号失控，反杀了我们的人！”他是降临者埋伏在b市高速路外的那批人之一，因重伤昏迷，被流浪者误以为是死尸，逃过了一劫。
没有联络器，也没有车子，为了能尽早赶回来，他连身上的伤口都顾不上处理，眼下已经严重到发炎化脓的地步，胳膊肿得像两节巨型莲藕。
张寅上前，郑重地握住对方的肩膀，“辛苦了。”
他抬起一只手在那人眉心正中点了点，闭着眼睛说：“最高意志已经看到了你的努力，回去休息吧，我会吩咐人给你最好的照料。”
那人感恩戴德，站都快站不稳了，竟然还想要弯腰鞠躬。
他激动得无法自已，被人带出去时嘴里还不停地重复：“最高意志永远是吾等心中最光明的存在，吾将誓死效力。”
进度条走完。
研究员小心翼翼地取出器皿，放进营造出的特殊环境中。那是一个透明的四面密封的玻璃容器，而放置其中的器皿看上去空空如也，里面是肉眼无法捕捉到的新基因载体。
张寅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他抬腕看了眼时间，“用加速剂的话，顶多六个小时就会生成早期胚胎，我们拭目以待。”
听到这句话，几个研究员知道中午别想吃饭了，得陪着领导在这里等结果。
攸关可没那么老实，“张总，从昨晚到现在我一次眼睛也没闭过，能不能申请去补个觉？”
张寅看向梁牧：“你和高助理一起跟着他。”
余纵颔首，侧身让开一条路：“走吧。”
攸关无事一身轻，轻松恣意地越过众人离开了。他先去用餐区吃了饭，吃完返回时，在门口碰上匆忙赶来的林琅和沈岚风。
两人好几天没看到攸关，有些担心，“打赌怎么样了？今天是最后期限吧。”
“搞定。”攸关说着冲林琅眨了眨眼。
林琅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青年口中的“搞定”不止打赌这一件事。他闭着眼睛长长吁了口气，“这两天我和……”
他忽然住嘴，戒备地看向攸关身后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张寅派来的。而且这人跟高助理不太一样，高助理向来不会靠得太近，可是这人……
要不是知道对方是降临者，林琅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什么痴汉，靠攸关那么近……
公共场合，攸关没有戳破余纵的假面具，拉着林琅和沈岚风走到一旁。
林琅这才说起最近的遭遇，“你到实验室的第二天，他们就强迫岚风和失败品打了一架。事后又把他隔离起来，严密检测未来三小时的身体数据。不过好在，他们没有给岚风注射乱七八糟的药剂。”
“有受伤吗？”攸关问沈岚风。
“一点轻伤，他们用来和我对战的失败品智商很低，只知道使用蛮力。”沈岚风看着攸关道，“我记得你那天遇到的那只也一样？”
“差不多，有智商的失败品在这里应该只占少数。”攸关越说越觉得奇怪。
低智商的狂暴者除非用武力镇|压，让他们形成条件反射，否则很难顺从听话。制造这么多的嗜血怪物出来，他们到底要怎么控制？难道每次出任务，都要花大力气先把他们制服吗？
攸关陷入了沉思，林琅和沈岚风看着青年呆滞的脸面面相觑，刚要开口，林琅就看到青年的颈侧皮肤上起了一层很明显的鸡皮疙瘩。
“柚子，你怎么了？”
攸关回过神第一时间回头看了眼余纵，在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情绪。他按捺住内心的震惊，摇了摇头，声音暗哑，“没事。”
用餐区人来人往，不适合说太多。
林琅不再追问，陪他一起回了宿舍。两人先聊着准备跨入住宿区的大门，一条腿伸出来，拦着了他们的去路。
米乐言死死盯着攸关的脸，发现自己的确比不过。
对方细皮嫩肉，一看就知道没经历过什么风吹日晒。而他每天跟着梁牧外出任务，细腻的皮肤早就变得粗糙又干燥。
他不服气，冲着攸关喊了一声：“喂，你叫攸关是吗。”
“是，请问你是？”攸关微笑脸。
靠，我语气这么差，他还对我笑！米乐言觉得脾气这一环自己也被比了下去，更气了。
看了眼立在青年背后的男人，他挑衅似的大声说道：“你知道梁牧是我的人吗？”
攸关嘴角一抽，转身看向余纵，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余纵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插|入到攸关和米乐言之间，男人微眯起眼睛警告道：“要发疯也要看场合，还嫌之前丢人丟得不够吗？”
米乐言死死攥着拳头，“我丢人？你见一个爱一个就不丢人？！之前那个小三我没抓到就算了，现在这个我一定要追究到底！”
“你我之间只是交易，你拿了钱，拿了物资，就该乖乖闭嘴，滚得越远越好。”余纵眼神阴狠，俨然动了怒气。
米乐言看着他脖子上鼓起的青筋，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压低声音，是商量的口吻，“你未来三次的任务奖励分我一半，这件事我就算了，否则……”他横了攸关一眼，“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攸关听完当即冷下脸，没有人能当着他的面这么贬低余纵，于是一把将人拖到自己身后，“你拿他当东西？”
余纵：“……”
米乐言哽了一下，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在骂人。
攸关掸了掸余纵肩头不存在的灰尘，声音嘲讽，“要物资是吗，我给你。就是不知道，你到时候这些物资你还敢不敢要。”
*

第103章 被撬了墙角
米乐言在心里问自己：你敢要吗？
攸关和张寅打赌的事早就传开了, 如果他打赌赢了，真的留了下来，他一个能力普通的回收员根本比不过。别说是攸关主动给他, 就是把那些东西摆在眼前，让他自己去拿他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格。
他咬着下唇，求助地看向余纵，想让对方看看攸关的真面目有多嚣张跋扈。
结果余纵根本不看他, 目光像浓稠的胶水黏在攸关身上。
米乐言的心一沉再沉，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了。
嘴巴上还是不饶人, “你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 现在嚣张个什么劲，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牢你费心。”攸关专往他的肺管子上戳，“你跟梁牧是同事吧, 所以也是跑外出任务的？那我得提醒你一句, 外面那么危险，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米乐言被攸关那副“我是真的在关心你的”表情气炸了。
攸关无视他喷火的双眼, 回头对其他人道：“走吧，我快困死了。”
走过转角，他忽然停下, “别以为我刚刚是在帮你说话, 我不过是烦他骂我。还有我警告你, 别再靠近我。”
话是对余纵说的，却是特意让高助理听见的, 免得他困惑自己和“梁牧”突然变好的关系。
看着逐渐走远的几人, 米乐把一肚子火气吞回到肚子里, 背靠在墙上, 借由那冰冷的触感强迫自己冷静。
细想起来，他的情绪完全可以平和一些的，要怪就怪那个人太嚣张！太讨厌！
他闭着眼睛深吸口气，安慰自己，还有机会和梁牧谈的，毕竟他们住在一个宿舍不是吗。
谁知道，当天夜里梁牧竟然没有回来。
彼时，余纵站在攸关宿舍的床边，守着睡着的人。
攸关实在是太累了，躺下后不久嘴里就发出细微的鼾声，意识中漆黑一片。余纵从进门后，就一直没有挪过位置，听着攸关的呼吸声盯着窗外。
漆黑的树林中，时而有风刮过。
攸关或许不知道基地在水下，但余纵知道。一个创造于水下的封闭空间，哪来的风？
余纵的目光闪烁了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眼眸移动时恰好看见对面那间宿舍的窗帘动了一下。
窗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拉开条缝，随即是一只眼睛。
有人一直在偷看这边。
他回头看向睡成死猪的青年，在心里叹了口气，攸关恐怕没有发现这件事，否则早就告诉自己了。
注视太久容易被摄像头另一边的人察觉，余纵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安静的树林。
敏锐的听力穿过隔音墙壁，捕捉到了一阵摩擦声。
唰啦，唰啦。
就近的树被什么摩擦过，不仔细分辨，就像被微风拂过。
张寅是特意把攸关安排在最靠里的这排宿舍的，恐怕为的正是让他和树林中的东西接触。
夜里十点，高助理在外面敲门。
攸关睡得太死，还以为是做梦，翻身用枕头把脑袋蒙住，嘴里哼哼唧唧地喊着“烦死了烦死了”。
余纵：“……”
第一次看到攸关这一面，余纵忍不住笑了下，他俯身，指尖拨开盖在青年头上的被子。正欲把人叫醒，忽然看见青年的嘴唇动了动，似在呓语。
余纵魔怔似的，想靠近听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青年的呼吸带着湿热的潮气，钻进余纵的耳朵里，像被人用舌尖软滑的舌尖轻轻触了一下。
余纵咬紧牙关，猛地直起身，低头看了眼自己下面。
艹。
他背过身走回窗边，看着外面的茂密的树林平复自己。
敲门声停顿了大约有两分钟，余纵手腕上的联络器突然响了，高助理的声音传出来，“你的一言一行全在监控中，别公私不分。现在，立刻去把人叫醒。”
余纵半点不觉得臊，走上前去，一把抽走了攸关的枕头。
青年的脑袋落到床上，一下子就醒了。余纵用枕头遮住下半身，低哑的声音道：“高助理通知我们去实验室。”
攸关睡懵了，还没有完全清醒，看到陌生的脸和熟悉眼睛组合在一起，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他抓着被子往床脚挪，一双脚刚好露出来，干净圆润的脚指头动了动。
热血从身体里蹿出来，余纵自己整个人滚烫，他强迫自己稳住思绪别想岔了，“高助理一直在敲门，应该是试验有结果了。”
攸关松了口气，对余纵道：“你后退，不，你出去，我要起床了。”
“都是男人，怕什么。”
“……”必须承认，主角很有戏剧天赋，这副无赖样仿佛本色出演。
攸关指着门口，拔高了音量：“滚出去！”
余纵冷嗤一声，摔上门。
攸关进入卫生间，很快就洗漱完毕走出来，他穿着高助理之前送来的白大褂，整个人神清气爽。
高助理把人打量一通，“你倒是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攸关将衣服袖子拉得平整一些，笑着道，“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
高助理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生物研究部门内，之前没出现过的研究员全来了，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见攸关过来，他们齐齐朝两边退让出一条路。
攸关面色自若的从中间经过，张寅站在那台基因融合仪器旁。见到青年后，他被光线照得黯然的脸亮了几个度。
早期胚胎已经成型，在营养剂的加持下，于短短十个小时内长成了成年□□头大小，隐隐能分辨出一点人形的轮廓。
一旁的研究员激动道：“三四个小时前胚胎就已经成型了，我们本来想去叫你，可是张总说你太累了，让你多休息休息。攸关，你的程序太厉害了，精准的截取了不必要的基因片段，减小了二者相融时的互斥性。”
“胚胎成长非常迅速，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就能有新生婴儿大小了！”
攸关笑着点点头，问道：“所以营养剂中到底有什么成分？”
“这个嘛……这是种植部门的机密，我们也不知道。”
狗屁才不知道，不过是不想让他知道罢了。攸关没有表现出不满，他走到张寅的正对面，“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吗？”
“满意。”张寅看向其他人，“从这一刻起，攸关正式加入我们的组织。另外，我希望你去见一见我们的最高意志，当然，他也非常想见见你。”
攸关求之不得，有种要初刷大boos的兴奋和紧张，他郑重地点点头，“荣幸之至。”
看他这么上道，张寅露出满意的笑容。
胚胎漂浮在透明的淡黄色液体中，像在母体中一样紧紧蜷缩成团。攸关的掌心落在玻璃上，感觉到里面的液体震了一下。
水波平静，胚胎没有任何异样，让他不确定刚刚是不是错觉。
收回手，他向张寅申请道：“能由我来负责他吗？”
张寅：“会有专人负责。”
攸关想了想，“那我可以经常看望他吗？”
“你想做什么？”
“他是第一个由我亲手创造出来的失败品，我想看着他长大。”攸关看向胚胎的眼神慈爱到了极点。
其余研究员面面相觑，无法理解这种想法。
失败品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消灭低等人类的武器，他们强忍着心里的厌恶研究出这些怪物已经很艰难了，根本不可能把他们当做宠物看，更别说是孩子了。
可是这个人……
想起给攸关的起的代号——异种之母。
难不成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男妈妈？
来搞笑的吧。
张寅微抬高下巴，看向攸关的眼神变的玩味，“看着他长大？”
攸关：“有什么不对吗？”
“也不是不可以，或许我们也可以试一试这种方法……”
张寅的话意味不明，令人摸不着头脑，可这是对于毫不知情的外人而言。攸关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内心没有过多惊讶。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明知故问：“什么这种方式，那种方式？我怎么听不懂。”
“不懂没关系。”张寅首肯了他的请求，“我批准你每天看望他三次，其余时间不得靠近。”
“谢谢张总。”攸关两脚并拢，就差敬礼了。
张寅摇了摇头，“我还是习惯你叫我名字。”
“对了，我什么时候去见最高意志？”攸关适时的表现出一点好奇，“之前逃亡的时候听何塞说起过最高意志，他到底是什么？”
“他是我们心里的丰碑，是指引，他可以是万物，也可以是我们的灵魂。”有研究员迫不及待地说道。
整个一无脑吹。
攸关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很无法理解。
张寅：“明天下班后，你在这里等我，我带你过去。”
“好。”攸关重新回到容器前，弯下腰，目光对准胚胎轮廓还不太圆润的小脑袋。他定睛仔细分辨，隐约可见一点突出的部位，是额头。
下方的鼻子尚未成形，嘴巴的形状也不明显，那张脸就像一团橡皮泥，只有时间的双手能改变它。
视觉上看，胚胎的身体十分脆弱，透过薄薄的皮肤能看见里面跳动的腥红器官。
他的双腿并拢，皮肤还黏合在一起，没有分开。
攸关不确定这双类人的腿会不会长着长着又变成蛇尾，否则到时候张寅可能会提刀砍死他。
曲指在玻璃上敲了一下，“嘿，小东西。”
胚胎静止其中，一动不动。
四周那些人提着的心瞬间落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竟然有种失败品会回应的错觉。
真是见了鬼了。
基地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很快围在四周的研究员就散了。
第二天，攸关从高助理那里得知，自己暂时被分配到动物分析组，负责研究哪些动物基因与人类基因结合的成功率更高。
这项工作枯燥乏味，在电脑前坐了会儿，攸关开始走神。
四周的研究员态度严谨，表情认真，那些数字在他们眼睛里滚动闪过，遇到费解的地方就记录下来，跟旁边的同事商量一起分析解决。
降临者组织与人类组织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的人对任何事情都很认真，来了这么多天，攸关没见过一个人摸鱼。
攸关的声音在安静的分析室中响起，“你们工作的时候都好专注。”
“最高意志为我们提供了良好的生活环境，我们无法像外勤人员一样去消灭低|贱品种，就只能靠认真工作来回报。”
研究员有些看不惯攸关的工作态度，“我们的工作看似基础，实则非常重要，只有完成了初步筛选，他们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定向培育。”
对方说什么攸关都点头，好不容易熬了两个小时，终于可以去看胚胎了。
这小东西似乎又长大了一点。
攸关举起拳头比了一下，的确大了一小圈。
仔细观察发现，胎胚的面部五官比昨天更明显一些，已经到了可以分辨出嘴唇和鼻子形状的地步。
攸关又往前靠了一点，将一只耳朵贴在玻璃上，小声说：“当个善良的宝宝吧，别跟他们一起打打杀杀，不好。等你长大了，我给你吃肉。”
跟在他身后的余纵很煞风景，“张总交代我要时刻督促你认真工作，你的放松时间已经结束。”
攸关直起身，“知道了知道了。”
很不耐烦。
余纵在他脑海中控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想都别想！”
真像一只阻挠主人养二胎的小狗狗。
攸关撇撇嘴，回到自己的工位前。
旁边的同事正在和另一人讨论：“基因融合部门的同事说，下一个项目已经定下来了，最好是能让人类基因与猎豹等大型猫科相结合，但又要求体型必须比普通猎豹更大，这样杀伤力才能更强。这让我们去哪里找？”
“据说，大陆上曾经出现过一种大型猫科动物，叫拟狮……”攸关靠着科普之路，打开了这些人围起来的小圈子。
大家在发现他的确对各种动物都十分了解后，渐渐地也开始发问。你来我往，很快就熟悉了。
中午午休，他们约好了一起去餐厅用餐。
攸关和其中一人勾肩搭背，“孽蜥的弹跳力很惊人，后肢粗壮，沈岚风就是孽蜥基因的变异者。”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攸关追问。
“他是你朋友，我们不敢对他做太过的试验。”张寅对于攸关的看中超乎他们的想象，并且有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包容。
就好像无论他做什么，张寅都能原谅，就连攸关的那两个朋友也跟着沾光。作为活生生的变异者，上头竟然没有下令将他抓去解剖研究。
这不是张寅的行事风格。
降临者和低等人类、变异者势不两立，他不信张寅突然转性。
唯一能想到的是，张寅在温水煮青蛙，或者只是暂时将人稳住，后续要搞大动作。
心里想着阴暗的东西，那人脸上笑容和煦，“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拿。”
攸关还没开口，余纵从后面轻轻推了下他的腰，他连忙改口：“谢了。”
研究员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飘来飘去，悄悄翻了白眼，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男人了，结果一看到男人就走不动道。
真他吗晦气。
那人一走，攸关就坐到了凳子上，不多时林琅和沈岚风也来了。
两人脸色都不大好，欲言又止的。攸关对他们摇了摇头，指了指研究员的方向。
三人沉默互相看着，攸关转头对余纵道：“你也坐吧。”
他神情倨傲，给人一种想让对方坐下，又有些排斥的感觉。林琅皱眉，忽然就想起当年沈岚风追自己的情形。
当时的他成日为生活奔波，根本没有闲暇谈恋爱。沈岚风就像狗皮膏药似的往他身上贴，赶都赶不走。
后来他渐渐软化，在想接受又没有下定决心的阶段，对沈岚风的态度就像刚刚攸关对梁牧一样。
林琅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攸关应该分得清敌我，不可能爱上降临者才对。
可是王秋天以前偷偷跟他八卦过，攸关恋爱脑起来十分夸张，智商直线下降，八条狗都吼不回来那种。
林琅“噌”地站起来，“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攸关看向余纵，余纵漠然的开口，寸步不让，“张总交代，我必须时时刻刻跟着你。”
林琅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人剐了。
攸关轻咳一声，找了个折中的办法，“我和林琅坐在那边可以吗，不离开你的视线范围。”
余纵思索片刻，颔首：“可以。”
林琅：“……”
两人去到长桌另一头，林琅拽住攸关的手迫不及待道，“他看你怎么跟看犯人一样。”
“我们本来就是犯人啊。”攸关一脸的理所当然。
林琅无话可说，又问：“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又是一个误会他和余纵是一对的，攸关叹了口气解释，“没有移情别恋。”
他看了余纵一眼，兜帽将他的上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坐姿也和从前有很大不同。
看着端着饭菜回来的研究员，攸关嘴唇抿紧，过了会儿才继续说：“有那个趋势。”
其实不点破有不点破的好处，林琅和沈岚风的反应越真实，他和降临者之间牵扯不清的事才越可信。这样一来，余纵来找他，两人独处一室就更加方便了。
唯一不好的是，会把“梁牧”的前炮|友彻底得罪。
林琅摸摸攸关的额头，“大哥，你没发烧啊。”
“我还在考虑阶段。”攸关支支吾吾道。
林琅：“……你是打算留下来结婚生子，安享晚年？”见青年摇头，他深吸口气道，“既然这样就不用考虑了，你们不是一路人。”
“我可以把他一起带走，让他走我的路。”攸关对着林琅的耳朵悄声说，仿佛脑子里装满了未来和“梁牧”幸福快乐的画面。
林琅扫了一圈四周，附近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不得不压住火气道：“你确定他会为了你背弃组织？”
“会。”攸关笃定的语气把林琅给气笑了。
王秋天说得果然没错，攸关谈起恋爱就像个弱智！
降临者被洗脑得有多彻底，攸关应该比谁都清楚，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作孽啊。
M002在基地的话，余纵很可能也混进来了。一想到余纵一腔真心还没有表露，就被降临者给抢先了，林琅心里止不住的惋惜。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攸关：“你自己想清楚吧。”
攸关笑眯眯地道：“放心。”
林琅垂头丧气地回到沈岚风身边，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尤其是“梁牧”就坐在他对面！看着那把黑不溜秋的络腮胡，他就一肚子的火。
余纵才消失十来天，就被人撬了墙角。
还有比他更惨的人吗。
餐桌四周的人各怀心事，攸关快速解决完饭菜，回了实验室继续工作。下班时间一到，他就马不停蹄的去看望失败品胚胎。
胚胎的发育情况令人惊叹，之前还黏成一小团的手，已经有了手指的轮廓。
负责照看的研究员走过来，“他的发育情况很稳定，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相信不出三天，就可以给他更换营养液了。”
“有什么不一样吗？”
“营养液的配比与失败品的成长阶段相匹配。”研究员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玻璃容器中的小东西，“我听说你在分析室工作，再忍一忍，只要胚胎不出问题，张总应该会把你调到我们部门来。”
“真的吗？”攸关表现出些许欣喜。
“嗯，我猜的。张总很看中科研人才，他不会大材小用。基地里的人就像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必须把他们装在对的位置，才能让每个人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攸关：“这些话是你想出来的？”
“当然是张总说的。”提及张寅，研究员眼里迸射出浓浓的崇拜。
攸关正想附和，余纵忽然在他脑子里说话，“他有思维。”
他看向玻璃容器，里面那小东西的手指，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

第104章 立起来了
攸关不敢相信, 用手揉了揉眼睛，小小的手指头的确在动。
怕被其他人注意，他漫不经心的直起身挡住, 在心里说道：“他思维活动很频繁？”
“波动很小。”余纵默了几秒，“暂时不确定偏向于人性还是兽性。”
攸关感到很神奇，“你能感知到他的思维活动，应该也能和他建立思想连接吧？能引导吗？”
“……”余纵早就发现了，攸关对幼小生物没有抵抗力, 那只丑不拉几的奶狗是这样，眼下这个不知最后会变成什么的小怪物又是这样。
包括M002。
那小子虽然已经20岁了, 可是心理年龄小, 表现幼齿，极具迷惑性。
已经有两个争宠对象了还不够，可能又要多加一个。
“到底能不能嘛。”攸关很心机的加了个语气助词, 多了几分求人的卑微。
余纵的耳朵动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双方在用意识沟通，他觉得那声“嘛”从大脑沿着颈椎一路窜了下去, 浑身酥麻。
他转过身，背对着攸关回答：“我试试看。”
余纵尝试着对胚胎进行精神入侵，事情比想象的还要成功, 幼小的生物意识中只有一片混沌, 他只能“看到”一团团浓雾。浓雾中有东西在涌动, 正打算进一步时，腰身突然被戳了一下。
余纵浑身一麻, 立即收回精神丝。
张寅走进来, 看着站在培养容器前的攸关, 笑着说：“走吧, 别让他等太久。”
说完又看向欲跟上的余纵，“你留在这里。”
攸关背在身后的手对余纵挥了挥，示意他稍安勿躁，跟上张寅。
最高意志不在任何一个区域内，而是在一座塔楼中。这座塔楼的位置十分隐蔽，在整个试验区域背后。塔楼倚靠着石壁建立，石壁外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层。
“基地在冰山脚下？”攸关好奇问道。
“嗯。”张寅不怎么走心的应了一声，指向正对面的大门，“你走过去，对着上方的摄像头笑一下，会有人给你开门。我就不进去了。”
从他们位置走到门口大约还有一百米，攸关担心有诈，“可是我一个人过去有点害怕。”
“你担心我会设下陷阱杀你？不会，你对我们还有用。”张寅推了他一把，自己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像是为了阻止攸关回来，两人之间升起一道铁栅栏，栅栏将附近范围全都囊括其中，根本无法跑出去。
攸关：“……”
这是逼着他往前走啊。
攸关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背影有些萧条，他紧急呼叫余纵，把这边的情况一一转达。
“确切的说基地不是在冰山脚下，而是在距离海平面大约30米的深海中。”
“你怎么不早说？”
“……抱歉，忘了。”进来后一心想着如何摆脱米乐言，尽快找到攸关，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事就忘了交代。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将你的移动轨迹告诉了M002，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攸关觉得暂时不需要，而且M002的特征太强，张寅一眼就能认出他，“你让他待在原地不要动，保护好自己就行，我能解决。”
想起之前的猜测，他心里多少有些没底，又叮嘱余纵：“如果我的意识遭到攻击，你能护住我吗？”
“能。”余纵不会让他遇到不可逆转的危险，除非自己死。
“好。”攸关仰头冲着摄像头看去，在心里对余纵道，“我进去了。”
摄像头有识别功能，攸关看到镜头上有个类似于相机对焦的框闪现了一下，紧接着眼前的大门朝两边拉开。
一名身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里面。
男人双目无神，苍白的脸色可以和丧尸媲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犹豫两秒，攸关跟了上去。
这是一条很长的隧道，隧道尽头是一个漆黑的空洞。攸关站到洞口的瞬间，白色的光幽幽地自地面四周点亮。
微弱的光线衬得空洞顶部一片漆黑，只隐约看见一点类似于植物气生根的东西垂落在半空。
在黑暗的掩饰下，那些东西显得虚无模糊，攸关总觉得有什么会突然掉下来，落进他的衣服里。
想着想着，就有些头皮发麻。
他回头，看见领路人正站在自己身后，低着脑袋，身体绷得很紧。
洞穴里的温度比其他地方更低，配上昏暗的光线，攸关心里生出几分恐怖感。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有人吗？”
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悄无声息。
等了片刻，攸关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他转身想走，被领路人拦住，“最高意志有话要跟你说。”
“可是这里除了你我并没有其他人，是他还没来吗？”
领路人对他没用尊称的言语十分不满，“请你站回原地去。”
攸关只好站回去，故意打了个哈欠，如果最高意志正在某个位置观察他，一定会对他的行为有所不悦。于是在打完哈欠后，他又吊儿郎当的掏了掏耳朵。
紧接着像站累了似的，蹲到了地上。
领路人什么也没说，而那位一直没露面的大佬仍旧没有现身。
降临者自诩比普通人类高一等，面对他这样无礼行为却毫无反应，实在奇怪。
就在攸关试图再一次试探他们的接受底线时，一股寒意突然从头顶落下来。宛如一盆冰水落到头顶。
他打了个激灵，猛地抬头，什么也没有。
“……”什么情况。
突然从末世转入灵异频道了？
这种怪异的情况正在加深，攸关的皮肤开始刺痛，尤其是脑袋周围。
“余纵，你在吗？”攸关颤抖着声音问。
他不怕丧尸，可是怕鬼啊。
“保持冷静，有东西在试图侵入你的大脑。”余纵声音严肃，为了不被对方发现，他既要减少精神丝在攸关意识中的存在感，又要悄无声息的阻拦对方，需要消耗的精神力比直接性的对抗反而更多。
因为余纵提醒，攸关有心防备的缘故，他居然真的开始感到了一点很微妙的刺痛。
痛感很轻微，像被一根极细极细的针轻轻扎了一下。
而周围那种突如其来的冷意也在加深，有肉眼无法察觉的东西萦绕在他四周。
他不禁怀疑，最高意志真的是人吗？
会不会是一种和人类完全不同的东西？
如果真的不是同类，降临者为什么要听他的话，又是如何被洗脑的？
是精神控制。
攸关定定的站在原地，胸膛因为这个念头激动地起伏着，一定是精神控制。
所以他的意识才会被攻击。
最高意志一直都在这个空洞中，他故意隐藏自己，让他在未知的环境中慌乱、无措，再趁机攻破他的意识，让他也成为真正的降临者。
艹。
老阴逼。
有余纵在，攸关的意识层暂时安全，可是也增加了余纵暴|露的可能性。余纵的精神力是他们的秘密武器，而且也还没到最强的时候，必须养精蓄锐。
不能让余纵被发现。
攸关喊了一声余纵，见他没有回复自己，猜测他正在跟最高意志斡旋，连忙呼叫系统。
系统时刻关注宿主的情况，第一时间冒出来：【在。】
“能切断余纵放在我身上的精神丝吗？”
【我试试。】
系统毕竟是高维度的产物，很快就完成了任务：【OK。】
攸关没想到这么顺利，“突然断开余纵会不会以为我出意外了？”
【放心，我模拟你的声音给他留了话，让他不要冲进来，否则你自鲨。】
“……”攸关无话可说。
精神连接切断后，余纵就无法再干涉攸关的意识层，来自于第三方的意识攻击变得明显，脑部的疼痛开始加重。
轻轻的针扎感变成了重器敲砸的阵痛，攸关浑身冷汗，两手抱着脑袋，牙关紧咬，强忍着不出声。
250问：【你能撑得住吗？】
“能。”攸关浑身发抖，汗水湿透了头发和衣服，身子脱力地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
领路人像个机器人一样，动作刻板地走过来，对着攸关踢了一脚，“你还好吗？”
那一脚踢得很重。
没事的人都能被踢成有事。
这人分明是故意的，故意想让他分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又朝着攸关踢了一脚。
系统心疼宿主：【你可以踢回去，有我在，他不可能入侵你的意识。】
有了这句话还怕什么？攸关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疼得快要炸裂的脑袋让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暴躁，在领路人第三次抬脚时，他也一脚踹了过去。
然后骑到对方身上，不停地挥拳头。
领路人被打得鼻青眼肿，攸关趁机用力按了下他的胸膛，似乎有心跳。
两人扭打成一团，很快攸关就因为力竭躺在地上。
领路人满头是血的站起来，弯腰将青年提起。就在攸关以为他要把自己的掼到地上的时候，对方却扶着他站稳，还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抱歉，刚刚是我失礼了。”
“？”攸关，“有病？”
领路人面无表情，乖乖挨骂。攸关“啧”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忽然反应过来脑袋不疼了。
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摇了几下头，“250，他放弃了吗？”
【暂时。】
“谢了。”其实不用谢的，如果攸关的意识被其他东西破坏，系统就会丧失对宿主的控制权。
【应该的。】250说，【我给他营造了一个假的意识层，里面一片空白。】
攸关：“……哥，你确定不是在给我挖坑？”
又不是植物人，脑子里怎么可能一点东西也没有。他现在已经够特别了，系统如今又给他披了一层更加特别的外衣。
可是转念一想，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能被最高意志惦记上，他在降临者组织能过得舒坦点。
“不对啊，既然意识里什么也没有，他才能更好的将自己的意识填充进去才对。可他为什么突然终止了入侵？”
【可能是怕你死了？】
“我当时疼得有那么可怕？”
【五官扭曲了，我可以调取历史照片，要看吗？】
“谢邀，不看。”攸关擦了把额头的汗水，疼痛的余韵还在，他有些站不稳。
领路人漠然看着，大约三分钟后，他走过来，“我送你出去。”
“……”攸关把手递给他，对方立刻抬手接住，礼貌的半扶着青年离开了。
门一开，攸关就看见张寅那张丧气脸。
张寅：“没事吧，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死不了。”攸关故意道，“看你好像很关心我的样子，不如这样，你待会儿给我亲自按摩一下，怎么样？”
张寅冷冷盯着他不说话。
攸关冲他一笑，“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
说完，非常找死的拍了拍张寅的右边脸颊。
张寅掐住他的腕骨，反向一掰，攸关刚喊了一声“疼，要断了”，他就急急松开手。一副想把人掐死，又不能的恼怒模样。
攸关揉着被捏疼的地方，彻底在心里确定，他跟着领路人出来的这段时间，最高意志一定对张寅传达了什么，譬如“攸关这个人很重要，你要小心看顾”，又譬如“他的身体很重要”。
以至于他一说“断了”，张寅就像被踩了痛脚似的立刻松开。
之前的张寅可不是这样的。
攸关在心里感叹，我真是个精贵boy。
张寅亲自把他送回生活区的宿舍，到门口时，他得寸进尺，“张总，我想去看看胚胎，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不吃饭，直接饿死。”
张寅：“……”
“爱吃不吃。”他说完就要走，被攸关给叫住了。
攸关虚软无力的靠在柱子上，扶着额角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低血糖。低血糖严重了会死人。”
张寅：“……”
他深吸一口气，“你猜到了什么？”
“猜到最高意志让你好好照顾我……”攸关盯着张寅的脸缓缓拖长声音，见对方脸上毫无破绽，他继续道，“……的身体。”
张寅的嘴唇极其轻微地抿了一下，扭头就走。
攸关挑了挑眉，猜对了吗？他往前两步，对着张寅的背影喊道，“我到底能不能去啊？”
“滚！”充满怒火的低吼声传来。
不久后，高助理来了，面无表情地对攸关道，“你的工作证里增添了新的权限，可以随时去看胚胎。”
“替我谢谢张寅。”攸关小人得志，就差原地转圈，终于立起来了！
*

第105章 被玩坏了
实验室里, 有人还没下班。
看到攸关又回来了，他们全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最高意志喜怒无常，威严无比, 像攸关这样不懂礼数的低贱人类去了，很有可能会惹怒对方，直接死在那里。
按住心里的诧异，纷纷看向一旁的“梁牧”。
自从青年离开后，这个人就一直沉着脸, 比死了爹还要沉重。
期间米乐言来了一次，无论他说什么“梁牧”都没有回应。害得他们这些等着看热闹的人空欢喜一场。
攸关扳回一局, 心情不错, 进门后冲着余纵眨了下眼，笑眯眯地来到培养仓前。
余纵斜倚的姿势瞬间变成笔挺的站姿，他快步靠近, 像之前一样紧紧跟在青年身后。
攸关在心里告诉他：“我没事。”
余纵的脸色依旧不好, 没有吭声。攸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主角的脸看上去很正常,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像胀气的河豚。
“你又怎么了？”
这个“又”用很精妙，直接戳在余纵心上,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入侵了攸关的意识, 获取最新的短期记忆。
攸关的眼前花了一下, 反应过来男人在做什么，心里一慌。
生怕系统暴露。
看着余纵越来越差的脸色, 攸关挺拔的背脊渐渐弯曲, 恨不得缩成一朵蘑菇长进阴暗的角落, 不被发现。
入侵结束的瞬间, 攸关脑袋一晕，差点跌倒。
他扶着桌子站稳，用眼神控诉余纵。
余纵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外面，阴戾的眼神把正在加班的研究院吓了一跳，热闹都不敢看了。
众人纷纷八卦地想，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啊。
不是说“梁牧”上赶着喜欢人家吗，为此还踹了交往一年的米乐言。舔狗有发脾气的资格吗？当然没有。
所以不是“梁牧”上赶着，而双向奔赴？
亦或者是攸关背弃猎鹰基地后，又彻底备背弃了人类基地。他入乡随俗，不只要习惯组织基地的生活，还要熟悉组织基地的男人？
“好好工作，看什么看。”余纵的故作粗哑的声音一出，大家立刻收回视线。
攸关半点没有悔过的意思，反而弯腰去逗弄玻璃容器中的小丑八怪。
余纵冷笑，自己在他心里是不是一点分量也没有。
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发现不管是初见之时，还是现在，攸关总有办法把他往死里气。
“现在还能感知到他吗？”攸关轻轻敲了下玻璃，扭头望着余纵。
余纵直接切断了刚放到青年身上的精神连接，不想听他说话。
攸关：“好，我懂你的意思了。”
“我什么意思？”余纵反问。
“不想搭理我呗，这才认识多久就嫌我烦了。随便吧，我无所谓。”攸关两只手一起落在玻璃上，对里面的小东西低声说，“以后在这里的日子就你陪着我吧。”
“我答应了吗？”余纵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些小怪物。
长的有他好看？有他能干？有他听话？
攸关本来只是嘴欠想逗逗，没想到余纵会认真，他看了眼周围的那一双双竖着的耳朵，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们再陪他十分钟就走，我有话跟你说。”
余纵默许了，身上冰冷的气势不减。
攸关在心里轻轻叹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主角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一个不注意就生闷气。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
容器中的胚胎漂浮着，初见雏形小手握成小拳头，手指的关节已经凸显出来。
人类的孩子是一天一个样，这小东西是一个小时一个样。
“你要努力战胜他，不要被他控制。”他感觉自己像在进行胎教，攸关恶寒地直起身，拉上余纵就走。
两人一路疾行，连沈岚风和林琅都没顾得上招呼，直接进了宿舍。
关上门，攸关就把板着脸的男人按在墙上。他表情凶狠，像在骂人，只有余纵知道攸关的语气有多温和，轻轻地给他顺毛。
“你是生气我用自鲨威胁你，不让你进去的事情吗？我那么做是因为有把握，最高意志不会伤害我。”
刚刚回来，身上黏糊糊的，攸关说完就想去洗洗，被余纵一把拉住。
一再逼近下，两人直接摔到了小小的单人床上。余纵的后背刚好挡住摄像头的拍摄范围，他低下头，嘴唇几乎咬上攸关的耳朵，“就这样？”
攸关：“那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余纵本想站起来，被攸关箍住腰给带了回去。
毫无防备之下，他的腿不小心跪在了攸关腿|间，再往前一点就能碰到。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余纵气得冷笑，恨不得剖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他咬牙切齿，“那里面究竟有什么危险你我都不知道，万一，万一你发生了意外，我……”
余纵咬了下牙，“余野怎么办？他那么依赖你，你知不知道他听说你单独和张寅去见最高意志，有多担心？”
“说到小二……”攸关微眯起眼睛，“你冒险把他弄进来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他在实验室里接收不到其他部门的消息，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M002一定正面临降临者密集的搜捕。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当爹真的太难了！
难怪总有家长揍孩子。
余纵滚烫的大掌压在攸关的一个肩膀上，“你想让我心虚，然后对你的审问不了了之？”
攸关的小心思被戳穿，卸去了浑身力量瘫在床上，“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行不行。”
“你说话能算数吗？”在这种事上，余纵对攸关毫无信任可言。
“除了这次，我以前也没自作主张过。”
“怎么没有。”余纵严厉的看着他，就差掰着手指头给他细算了。
攸关投降，“那你想怎么办。”
看着青年说话翕动的嘴唇，他想说，那你亲我一下。不行，说出来后那层纸就被戳穿了，他不想看到攸关排斥的眼神。
余纵：“你抱我一下吧。”
攸关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眨眨眼。
余纵耳根子微微泛红，“怎么，你做了那么恶劣的事，抱一抱我，就当是安慰也不行？”
说着作势又要起来。
攸关连忙环住他，一条胳膊绕到男人背后，另一条环住男人的腰身。这一刻，攸关感觉到了余纵的委屈，就像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金毛，就差呜呜呜了。
掌心从余纵的后背移上去，落在他的后脑勺上，手指插|入短短的发丝间，轻轻地揉弄。
“我以后不会用自己的命威胁你了，我保证。”两人实在挨得太近，攸关一低头，嘴唇就碰上余纵的耳朵，“你相信我一次。”
余纵偏头躲开，心里泛起一股酸软和无措，好半天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一百多斤的大男人很快就把攸关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提醒道：“已经抱了快三分钟了。”
余纵脸都不要了，“要五分钟我才能消气。”
攸关无奈地看着天花板，“你随意。”
余纵：“……”
五分钟一到，余纵没有松手，直到第五分三十秒时才从青年身上爬起来。
攸关给他使了个眼色，凶狠地推了他一把，生气的进了卫生间。
余纵在背对着摄像头的地方笑了一下，舌尖舔了舔牙，意犹未尽。
头顶一声动静，余纵轻咳一声，离开房间去了走廊里。见他要走，立刻就有人来补位，负责代他盯着攸关。
余纵去了这一排宿舍尽头的公共卫生间，里面几人正在方便。
其中一个是监控室的，立刻冲他吹了一声流氓口哨。
“梁牧，看不出来啊，这么快就把人摁在了床上。”那人言语轻佻，抖了抖自己的家伙，提上裤子走过去。
没洗过的手往余纵肩上搭去，被余纵提前重重拍开。
“把你的脏手拿远一点。”
那人知道梁牧向来这个脾气，没有生气，反而嘿嘿的怪笑道：“我在监控里看你压了他至少五分钟，到底亲到没有啊？”
“没有。”余纵越过他往里面走。
那人狗皮膏药似的跟上去，八卦地问：“那压着爽不爽？抱起来什么感觉？我听他跟变异者做过，你说你要是真干起来，到底是松还是紧啊？”
余纵不回答，他反而更加来劲，“你先试试，等玩腻了丢给我玩一玩。我也想尝尝，和变异者干过的人有什么不一样。不过说回来，那小子长得倒是真不错，要是弄在……”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下，卫生间里的空气也跟着进入了静止状态。
那人朝四周看了一圈，上厕所的人都停了下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他们俩。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讪讪地干笑两声，想直接溜走，可在那么多眼睛的观看下，直接走人倒像是他怕了梁牧。
“谁教你说的刚刚那些话？”余纵转身，脸上带着一点笑，眼底一派冷然。
那人见他笑了，松了口气，识趣道：“嗐，自己瞎说的呗，我也是嘴欠。早知道你对他是认真的，刚刚就……”
“晚了。”余纵一拳把人打倒在地，单膝压上去，膝盖正好顶住对方的胸骨正中。
只需要一用力，胸骨断裂，尖锐的骨头就会戳进他的内脏。
真切的疼痛令人感觉到恐惧，那人挥着双手，踢着腿，想把余纵甩下去。可惜没用，男人如磐石一样稳固。
从来不知道面临死亡是这种感觉。
他开始求饶：“我错了大哥，梁牧，我保证以后见到那小子绕道走，你赶紧把我放开。”
“道歉能有什么用？你能把刚刚脑子里想的东西都剔除掉吗？”余纵俯身，单手扣住他的脑袋。
一想到他脑子里产生过那些玷污攸关的画面，就恨不得把他给杀了。
情绪起伏间，被那人头发遮住的指尖，不自觉中长出了黑色的指甲。那人感觉到疼，还以为是余纵加大了力量，吓得脸色苍白。
“别杀我，别杀我！”
卫生间里的动静吸引来不少人，都在看戏，没有一个上前拉架劝架。
攸关听说“梁牧”在跟人打架后，忙不迭赶过来。余纵身上宽大的黑袍半遮着他的手背，令人看不清下方的具体情况，可了解他的攸关只需要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梁牧！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吸引了余纵的注意力，抬头，看到攸关的瞬间，汹涌的暴戾情绪平静下去。
指尖恢复了正常，他从地上站起来后，那人就连滚带爬地抱着脑袋跑了出去，嘴里嚷嚷着“流血了、流血了”。
二十多岁的人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跟人打架，余纵脸上有点挂不住，可他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在攸关走近时，他微扬起下巴，紧绷着脸。
攸关看着他，“你没受伤吧？”
余纵：“嗯。”
攸关对个人道德和素养是有要求的，从他教育M002就能看出来。余纵抢先说道：“是他先嘴巴不干净。”
“我相信，肯定不是你的错。”余纵不是小朋友，攸关不会用对M002的那一套来对他。
余纵眉头皱了皱，看攸关的眼神有些怪异，“你不生气？”
他刚刚的行为的确冲动了，万一闹大暴|露了身份，在基地里的几个人都会有危险。
“没什么好生气的。”攸关拽上他的袖子，把人往外拉。
大家给他们让开一条路，看着一分钟前还跟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一样厮杀的男人，轻易被抚平了脾气，纷纷感叹真是神奇。
梁牧的脾气本就暴躁，他们并不觉得违和。
让他们惊讶的是梁牧对攸关的感情居然认真到这种地步。
“当初他对米乐言可是吆五喝六的，米乐言就跟佣人似的，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
“是啊是啊，梁牧那脾气，米乐言经常被吼得头不敢抬。”
“人不如新啊。”
“对了，梁牧闹这么大动静，米乐言知道吗？”
米乐言就站在人群后面，低垂的脑袋被兜帽给罩住了，谁也没发现是他。他攥紧拳头，气冲冲的离开，直到彻底听不到那些声音才停下来。
换了其他人他早就闹开了，可是攸关在基地的地位一升再升，他不敢再将不满表露在脸上。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默认和梁牧是情侣关系了。
搞得自己现在颜面扫地。
——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生活区与用餐区的衔接处，这里有一片小小的休闲区。
此时正是用餐的高峰期，用餐的人络绎不绝，嘈杂的声音正好为两人创造出一个沟通环境。
攸关在长椅上坐下来，把余纵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的确没有受伤。
“打完人不应该很痛快吗？怎么还是不高兴。”看着余纵板着脸的样子，攸关半点不怕，只想撩开他的络腮胡，把他的表情看得更清楚。
“没什么高兴的。”余纵耷拉着眉眼，两只手肘压在分开的膝盖上，后背弯曲着。
攸关从凳子上下来，蹲在地上仰头看他，“怎么了？”
余纵深深地看他一眼，“没事。”
攸关：“……”
他以前咸鱼在家的时候，偶尔实在无聊就会找一些脑残爱情剧看。里面的女主角明明很生气，男朋友问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肯说。
一旦男朋友真的不再问了，她又会更加生气。
眼下的余纵就很像那种“女朋友”。
如果真的不问，他得把自己气炸。
“说出来，我听着。”攸关把姿态放得很低，“如果是因为我，我一定好好检讨。”
余纵：“你之前的语气不对，那种……的态度，和对小孩子没有区别。”
“什么的态度？”中间有个词攸关没听清，偏头道，“你再说一次。”
“……慈爱。”余纵难以启齿。
攸关：“……”
还真是。
在他眼里，主角一直是需要呵护的大宝贝，可不得慈祥一点，纵容一点吗？
余纵掀起眼皮，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我不是和余野一样不谙世事，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我是身心都成熟的成年男人。”
一说身心，攸关的思维一下子就歪了，想起以前无意间瞥见的凸起轮廓。
余纵的某些部位的确很成年。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余纵的声音发沉，攸关被吼得打了个哆嗦，回过身神来，“有的有的，你继续说。”
看着青年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余纵继续道：“我希望你能以看一个成熟男人的眼光来看我，而且我不需要你包容、纵容……”
余纵一顿，被攸关包容和纵容的感觉很好，让他有种自己很特别的感觉。
他轻咳一声，想把刚刚的话吞回去。
这些日子以来培养出的默契告诉攸关，余纵可能有点后悔刚刚的话，主动道：“不只是长辈对晚辈，朋友、爱人、平辈的亲人间也需要包容和偶尔的纵容，这个我没办法收回。”
看到余纵放松的唇角，攸关在心里偷笑。
余纵“啧”了一声，不太情愿的样子：“那就听你的。”短暂的停顿后，他继续道，“我希望你记住，我和余野不一样，我能保护你，做你的后盾，但他不行。”
“咚”的一声。
攸关张了张嘴，头顶好像有声音。
余纵用余光瞥了一眼弧形的顶部天花板，继续道：“他对你来说只能永远是个小孩子，并且要排在我之后。”
攸关：“……”过分了啊。
余纵：“因为我比他先遇到你。”
“……”攸关揉了揉眉心，这种事情也要攀比吗，“还有吗？”
余纵：“你要学会依靠我，我不会嫌你烦。”
“你敢嫌我烦吗？”攸关站起来，叉着腰低头瞪着余纵。
青年的眉眼间沾上些许威胁，余纵盯着他故意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舔了下唇。
生气的样子也可爱。
余纵：“不敢。”
攸关满意地笑着问：“还有吗？”
余纵仔细思索，“暂时没有了，以后再补充。”
“你没完没了了是吗。”攸关气笑了，又觉得这样的余纵很好，像个正真的大男孩。
“没有。”余纵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写着“有”。
咕噜一声，攸关的肚子饿，“去吃饭吗？吃完好回去睡大觉。”
“……”余纵，“你真的不是来度假的？”
攸关扒拉两下头发，“是啊。”
两人说话恢复了正常音量，路过的人听到这句话心里很不平衡。降临者组织升职有一套严格的标准，像攸关这样一进来就得到礼遇，并且一路上升的人绝无仅有。
真不明白，张寅到底看中他哪一点。
饭后回到宿舍，林琅和沈岚风都不在。敲门没得到回应后，攸关就进了隔壁自己的宿舍。
屋里有人来过，弄乱的东西变得整齐，床上放着干净的崭新的白大褂，和内搭的衬衣西裤。
攸关拿上衣服进了卫生间，一进门，他的脸色就变了。
精神被入侵的后遗症渐渐显露，站在没有开灯的黑暗卫生间中，脑袋开始一阵阵的疼。他低头，撑着墙壁重重喘|息两下，嘴里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攸关心里很清楚自己。
那场千刀万剐般的疼痛给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以至于连他也不确定，此刻的痛感到底来自于心理还是生理。急忙按开电灯，看着被白色光线照亮的一切，疼痛有所减轻。
攸关苦涩的想，完了，被玩坏了。
“25哥在吗？”
【在的。】
“余纵没有在我身上放精神丝？”
【暂时没有。】
攸关靠在墙上，生无可恋，“刚刚的头痛到底怎么回事？”
【如你所想，是心理原因。】系统解释道，【精神攻击造成的疼痛早就过去了。】
“能治吗？”攸关，“距离上次福利发放已经很久了。”
【根据计算，你目前的积分还不足以支撑下一次奖励发放，需要再接再厉。】
看着宿主可怜巴巴的模样，250大发慈悲：【摧毁了降临者基地，可能会有奖励。】
“有动力了，谢谢大佬。”攸关对着空气做了个揖，抬头时瞥见墙上凭空出现的影子，吓了一跳。
M002趴在掀开的天花板缝隙里，露出一只眼睛正奇怪地看着他。
各个基地的天花板已经快被掀遍了吧……攸关照例打开喷头，他踩上马桶盖，踮起脚，摸了摸M002的头发，“好久不见，宝宝。”
*

第106章 余纵：自给自足
M002怔怔的趴在缝隙后, 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心跳也很快。
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M002轻轻合上天花板, 把自己独自放在黑暗中。
攸关有点后悔，是我太热情吓到他了吗？
个子有点不够，他直接站到了水箱上，轻轻碰了下天花板，“小二, 害羞够了就出来哦，我们聊聊。”
M002：“……”
攸关等了片刻, 摇了摇头回到地上, 开始脱衣服。
脱到一半时，又进来一个人。
余纵：“房间里检查过了，没有少东西, 监控还在原来的位置, 没有多安装其他设备。”
攸关把上衣挂到门后的钩子上，“我知道了。”
他低头解开裤子的纽扣, 目光触及到站在自己对面的那双脚，他茫然地抬头，“有什么事吗？”
余纵：“我留在这里。”
“干嘛, 想看我洗澡？”攸关漂亮的眼睛睁大, 倒映着灯光和余纵的脸。
“不是。”余纵咬牙切齿, “余野跟了我们一路，我知道他就在卫生间里。”
“这跟你看我洗澡有什么关系？”攸关不解, 说完把脱下来的裤子也挂在了门后。
“我都说了不是想看！”不管余纵怎么否认, 他既然选择留下来, 那有些画面就是不可避免的。哪怕背过身, 他也能用耳朵判断出攸关洗澡的动作和部位。
忽然就有点心虚。
他转身，两手抱在胸前，“反正我就是要留在里面，正好给监控人员留点往上汇报的素材。”
攸关只穿着一条底裤，微凉的空气触在皮肤上，有点冷。放在裤腰边缘的两只手，往上提也不是，往下褪也不是，看着余纵高大的背影忽然就有点别扭。
“你真的要留在这里？”攸关不确定地问。
“嗯。”余纵是不可能让攸关在这种情况下，和M002单独待在一起的。万一M002那个臭小子不老实，偷看怎么办。
别以为他刚刚没听见那声“宝宝”！
余纵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把那小子从天花板上抓下来打一顿。他放出精神丝，很快就找到了M002的具体位置。
“高兴吗？”余纵在意识中问他。
M002：“就，还好吧。”
他在黑暗中捧着脸，两边脸颊微微发烫，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故意气人，他叹了口气，语气雀跃，“好吧，其实我好高兴。”
余纵：“呵。”
M002：“你知足吧，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守着攸关睡觉！你还偷看他！”
“不准说出去。”余纵警告。
M002：“看我心情。”
“你敢说出去我就让你变成傻子。”余纵的声音已经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这代表他是认真的。
M002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知道了知道了，怂包。”
余纵的拳头捏得咯吱响，这小子这两天没跟在他身边，不知道又跟谁学了这些话。他猝然转身，想去把人抓下来，却看到一片白皙的后背。脑海中瞬间空白一片，心跳声大如擂鼓。
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看见攸关洗澡，上一次他尚未彻底察觉自己的感情，更多的是害臊和慌乱。可是这一次，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些从青年皮肤上滚落的水珠，打在他身上的柔光。
被蛊惑一般，他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
舌头不自觉的舔过嘴唇。
很干。
嘴唇和嗓子都很干。
他忙转回去，轻咳一声，“我先出去。”
攸关正在洗头发，闻言转身，头发上丰富的泡沫沿着额头滑下来，随着眨动的睫毛落进了眼睛里。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低呼一声，已经打开门即将落荒而逃的余纵迅速转身返回。
热水淋在背上，余纵弯着腰去撩攸关打湿的头发。
“怎么样？”
攸关摆摆手，“没事，冲一冲就好了。”
说完仰起头，好让喷头里的水冲到脸上。
透明的水流沿着青年的脸颊往下流动，白皙的皮肤在水和光线下有种剔透的晶莹感。余纵想移开视线，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自控力这么差。
“我，我……”男人声音低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心里和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
眼睛里的疼痛减轻，攸关站直，眨了眨眼睛。
“好像冲干净了。”他一转头，便发现余纵的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在看他的屁|股。
念书的时候攸关就不喜欢去学校的公共澡堂，为此在大二时申请搬出去单独住。恍然间，他有种又回到公共澡堂的错觉。
他想侧身避开余纵的视线，发现这样一来前面也会暴|露。
余纵回过神，随意找了个借口出去了。他背靠在浴室门上，又忍不住咽了几下唾沫，心里像是揣着一只吃了兴奋|剂的兔子。
他弯下腰，双手捂着胸口。
脑海中浮现出浴室里的情景，青年纤细柔和的身姿在氤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察觉到鼻下的湿热，他抬手一抹。
上一次是错觉，这一次是真的。
他流鼻血了。
余纵敲了几下门，得到应答声快步走进去，将脸埋在面盆中。哗啦的水冲走了他流出的鼻血，鲜红一片。
攸关刚洗过澡的身体还很热，掌心刚碰到余纵的后背，男人的身体就猛地一震。
攸关：“怎么突然流鼻血了？不会和基因有关系吧。”
余纵的身体情况相当复杂，系统发放的奖励中，单他一个人的资料就占了十分之一。其中提到过余纵的基因只是目前稳定，谁也无法预料，在后期的成长过程中他的身体会出现什么问题。
“不是。”余纵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尤其是攸关冒着湿热潮气的身体正贴着他的胳膊，身体的热血沸腾得更加厉害，鼻血流得更凶。
余纵：“……”
他捂着鼻子避开攸关伸来的手，“我自己来，你先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你确定自己可以？”攸关不放心，担心他真的是身体出了问题。
余纵连连点头，想伸手把人推开，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身体反而往另一边侧。
攸关看着他别扭的姿势皱了皱眉，忽然明白什么，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踮起脚一看，果然是平时看不到的风景。
原来是憋的。
想想也是，余纵从发|情期至今从来没有和异性有过亲密接触。血气方刚的年纪，完全没有需求才是不正常。
攸关体贴道：“卫生间留给你，你解决一下。”
想起这人以前都是在囚禁室中，不会有人教他自给自足，攸关关切道：“不用着急，慢慢来，可以静静地感受，怎么舒服怎么做。这事儿吧，其实没有什么固定手法。”
余纵：“……”
余纵第一次在攸关面前红了脸，他闭上眼，额角的青筋鼓了起来。
要不是青年表情真诚，他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余纵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不如你亲自教我？”
男人的眼神灼|热得不像话，攸关有种被人架在火上烤的错觉，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后退着往门口移动，“这种事情哪能别人教，自己摸索才能总结出经验。”
终于到了门外，外部清冷的空气让攸关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替余纵关上门，他脸上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也淡了。
余纵刚刚是开玩笑吧？
就算是两人熟悉了，也还没亲密到可以互相帮助的地步。更何况余纵对人界限分明，即便是在团队中待了那么久，他也从没像其他人那样和兄弟们勾肩搭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一直是个很独的人。
攸关用手扇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干燥的嗓子总算舒服了一点。
他放下杯子去了窗边，想看看绿色换个心情，谁知道，卫生间的方向突然传出一声闷哼。攸关整个人一抖，按着椅背的手一个用力，把凳子给掀翻了。
余纵低哑难耐的声音传出：“出什么事了？”
攸关结结巴巴道：“没，没事，你，你继续……”
那之后，余纵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窗外漆黑的密林透着神秘和危险，攸关尽量不去在意卫生间的事后，内心平复了下来。
正想问余纵要不要顺便洗个澡，换身衣服，玻璃外的树木忽然晃动，一道巨大的，漆黑的影子从他正前方的树林中穿过。
攸关猛地站起来，往前迈了一步，一头撞上透明玻璃，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余纵刚好出来，紧张地走过去把人往后拽。他凌厉的目光扫向外部，“林子里有东西，别靠得太近。”
攸关捂着额头看他，“你早就发现了？”
“嗯，但我不确定到底是什么。还有对面那间宿舍……”
“我知道，里面有人。”攸关扫了眼摄像头的方向，叮嘱，“按照故事发展，你我现在还没有亲密到可以平静交谈的地步，你往后退一些，别靠我太近。”
余纵恨透了该死的摄像头，退到距离攸关半米的位置，死死盯着他。
摄像头的另一边，之前被揍过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呸了一声。
扭头跟同事吐槽：“梁牧仗着在回收部门有点权利，已经无法无天了，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听说是他主动向上级申请去监视攸关的，说不定两人以前就认识！”
“米乐言和梁牧一组，认不认识米乐言能不知道？”
“那米乐言也不可能24小时都和梁牧在一起。”
同事知道他挨了揍，心里不舒坦，摇摇头不再搭话。他专心致志的看着监控，在其中一台显示器上看见了张寅的身影，一愣，急忙起身。
张寅恰好推门进来，开口就要两人调集攸关的所有历史监控。
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忙不迭把所有内容都找了出来，快速整合在一个文件夹里，“您慢慢看。”
张寅坐在椅子上，将攸关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行动连续看了三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个人就像真要在降临者组织安营扎寨似的，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到点就去实验区上班。唯一和他有接触的，除了与他一起被抓的两人之外，只有一个梁牧。
张寅看完第六遍监控后离开监控部门，命人把“梁牧”叫到办公室去。
不多时，人被带到。
余纵在张寅的示意下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张寅十指交叉，垫着下巴，将刚泡的清茶推到余纵面前：“先喝口水吧。”
他眼神温和，像个爱护下属的宽容上司，在短暂的客套后问起余纵生活上的问题。
“攸关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他是最高意志指定必须好好对待的人，不得有任何差池，尤其是身体不能有任何不可逆转的损伤。所以你得多费点心思在他身上，期间有任何需要，你可以直接去后勤部门说。另外，你的假期只有两个月，如果到那时候攸关还活着，你的下次任务恐怕得往后推迟。”
余纵敛着情绪，不动声色地望着张寅，“时间一到，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
“这不是你我该过问的事。”张寅摘下兜帽站起来，两只撑在桌上俯视余纵，“你也清醒一点，记住自己的立场和身份。”
余纵没有再多问。
张寅：“没什么事了，不过攸关那边你必须看紧，最好是看看他平时有什么异常，方便的话，取一些他的排泄物偷偷交给研究部。”
余纵：“……我明白了。”
张寅所在的办公区域就在生物研究部内，是一座单独的小楼。余纵从楼里出来，抬眼便看见一辆汽车拉着一个罩着黑布的铁笼子往外去。
余纵收回视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住宿区，发现攸关宿舍的房门敞开着。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路过林琅宿舍时听见里面传出一阵笑声，推开门一看，攸关正在和林琅聊天。
看到余纵，林琅拘谨地站起来。
余纵目光落在攸关脸上，“跟我过去。”
林琅抓着攸关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不会有事。”沈岚风，“他不敢怎么样。”
攸关已经告诉了他们最高意志的事，旦夕祸福，最高意志对攸关有企图的同时，他们的安全得到了一定保障。
林琅这才松开手，死死盯着余纵穿着黑袍的背影，恨不得戳出两个洞来。
就在余纵进来之前，攸关刚告诉了他们一个猜测。
这一猜测颠覆了他对整个降临者所有的认知。
*

第107章 特殊基因
攸关的猜测很有道理, 而且一切有迹可循。
这几天，沈岚风每天都会被送进实验室做各种各样的检查，有时候做类似于x光的透视检查, 有时候是简单的抽血化验。
即便是科技发达的降临者，也无法弄清楚变异者成功变异的根源在哪里。这期间，他们曾把沈岚风关进四面黑暗的房间中，在他脑袋上插上电极片。
沈岚风出来后告诉林琅，没有太大感觉。
可是降临者不会做无用的研究, 他们一定想从沈岚风身上获取什么。
例如，他大脑的活跃度。
如果沈岚风的基因不稳定, 他们可以用某种办法刺激他的大脑, 激发潜藏的兽性。
这样一来，降临者就能得到一个拥有人形的，且能因为情绪、环境等因素异化的失败品。如果再能找到办法控制住沈岚风, 他们就多了一个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按照攸关的设想, 这个办法，就是在沈岚风的脑子里安装机械意识。
林霄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们来了这么久都没看到林霄, 可见他在降临者组织中担任的职位的确不高。当初为了救活他，机械心脏和机械意识同时上阵，而那时候, 林霄并没有真正成为降临者的组织的人。
降临者可不是慈善机构, 他们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知道林霄活过来后会乖乖听话……
用特殊荧光绿的液体为动能，以维持“机械”长期运转, 同时, 他们在机械中编入程序和指令, 就可以远程操控林霄做任何事。
同理, 只要机械意识足够稳定，也可以应用到失败品身上，甚至是大活人身上。
失败品的服从性必然不会有被兽性主导的沈岚风高，可也正是因为无脑，他们的破坏性才更强。
这样强的军团，别说是一千只失败品，就是一百只同时出动，都足以覆灭一个中型甚至大型基地。
庆幸的是，降临者似乎没能达到这种境地。
还处在研发阶段。
林琅看向沈岚风，“你能扛得住吗？”
“有攸关在前面扛着火力，我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沈岚风神色凝重，“而且余纵和余野混进来后一直没露面，我怀疑他们可能有重大发现，正准备搞事情。我们要冷静，以最好的状态面对各种突发状况。”
正准备搞大事的余纵带着攸关回了隔壁，他门神一样靠在门上，奉行张寅的话，更加卖力的看着人。
攸关不耐烦道：“你把我拽回来干什么。”
余纵扫了眼摄像头，故作凶狠走过去，掐着青年的胳膊把人按在床上。他手指着门口，从后面看上去像是在不满攸关私自窜门，嘴里用很低的声音说：“张寅他们让我从你这里取排泄物。”
“……………………”攸关呆住，降临者已经重口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真诚道：“不会很恶心吗？”
余纵：“……有一点，明天早上我取一点尿液样本。”
攸关松了口气，还好主角是正常的。他闭了闭眼睛，奇怪问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要检查这些？是怀疑我身体有问题？”
普通研究的话血样已经足够了。
降临者还在怀疑他。
可是为什么呢，系统创造出的空白意识，难道又引发了最高意志的其他猜想？
攸关头大，苦着脸点点头。
这一幕从摄像头里看，就像攸关被“梁牧”给调戏欺压了。
余纵靠近一点，掐着青年的下巴抬起来，两人的嘴巴只相隔两厘米。他一开口，气息喷在了攸关唇上。
“他还让我加强对你的监控，最近调查的事情交给我和余野，你做好你的研究员就行。”余纵想起什么，“我当初是在生物研究部门发现的人体硅胶，可是后来，余野跟踪张寅，发现他进了一间类似仓库的地方。”
“小二没跟进去吗？”
“仓库里没有通风管道和吊顶板。”
“……”攸关想笑，行动如鬼魅的变异者，最后败在了建筑结构上。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有人类长期时间活动的空间不可能不安装排风系统。那间仓库里到底装的什么呢？
“有人看守吗？”攸关问。
余纵：“有，但只有两人。”
“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看守人数应该更多才对……”攸关脑海中闪过什么，“也未必，如果看守人员足够强呢？”
比如注射了潜力药剂的普通人，或者人形机器人。
这样一来，既可以减轻外部对这间“仓库”的注意力，又能提升防御指数。
余纵笑了下，手指点了点攸关的鼻尖：“还挺聪明。”
攸关一愣，旋即佯装生气地推开人站起来，整了整衣服。
虽然他们是在为了在摄像头前演戏，可余纵会不会演得太自如了？从头到尾不需要任何适应过程，直接上路。
最开始时因为两人离得太近，他心里会浮现出些许尴尬。
直到这两天才习惯。
之前已经洗漱过了，攸关爬上床，盖上被子，闭着眼睛对余纵道：“我睡了。”
“嗯。”这声回应没有经过特意伪装，瞬间让攸关想起之前听见的，卫生间里的闷哼声。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
作为一个欲望不太强的人，攸关很少做那种事，即便做也很安静，有种莫名的羞耻。今天是他第一次听到带有欲|望的性感呻|吟从余纵嘴里发出来。
攸关无法想象，像余纵这样冷淡自持的男人，和真心相爱的人做那种事会是什么样子。
会害羞吗，还是会更强势？
发现思维往越来越可怕的方向发展后，攸关急忙住脑，翻身面对着墙。
余纵靠在与床相对的墙上，眼帘半垂，唇角轻轻勾着。
青年脑子里想的东西，他“看”得一清二楚。余纵站直，慢慢走过去，俯身看向睡着的人。
“你不会让我等得太久，对吗。”
不出所料，攸关又睡得像头死猪。余纵捏了捏他的脸，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胸腔里的心脏不安分的跳动，热血带着酸涩和炽热，像滚烫的岩浆冲刷过他的每一个细胞，偷吻带来的甜蜜让他的心飘上了云端。
攸关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进厕所放水时，“一不下心”弄了一点在马桶边上。他出来后余纵就拿着棉签走进去，取样后直接去了实验区。
实验区中，提前从监控处收到消息的人等在门口，接过样本后匆忙返回。
没多久，实验室中的人一脸急色地找到张寅：“尿液检查出的细胞成分和正常人有些许不同，但是上次检查时我们并没有发现他有器官病变。”
张寅搁在桌上的手指悠闲地点了点，“如果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是正常的呢？或许他的身体本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先把人抓过来，做基因检查。”
研究员领命，很快就抵达宿舍把人给带走了。
攸关一路淡定，他和其他被丧尸咬过的人不同，他的脑子里没有寄生虫，张寅会找到他并不奇怪。
所以进了研究室后，他一脸安然地躺在实验台上。
本以为他们会重新检查他的脑袋，却不想，几个铁扣从实验台上弹出来，扣住了他的手脚。
攸关挣扎起来：“你们想干什么！”
“嘘，别紧张，我们只是需要取一点样本。”张寅穿着白大褂走进来，黑袍被高助理抱在怀中。
他从研究员手中接过注射器，亲自取了攸关的血样。立刻就有人接过去，放进了检测仪中。
实验室外，余纵穿着降临者的那身长袍，死死盯着张寅的一举一动，他已经通知了沈岚风和藏在暗处的M002，一旦他们让攸关见了血，就立刻动手。
“我听说是因为第一次采的血样分析报告出来了，他的基因有点异常。”
“这么久才出来？不是进来之后没几天就取样了吗？”
“据说是反复分析才发现的问题，臭小子藏得挺深。”
旁边的研究员扫了眼余纵，撞了撞他的胳膊，“梁牧，你每天跟着他，有发现他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余纵克制着异样的情绪，藏在黑袍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自手背往上，已经开始泛起蓝黑色的鳞片。
“怎么会没有呢？基因和普通人不同的话，肯定会体现在某些细节上的，你再仔细好好想想。”
余纵看向他，宽大的兜帽罩着他的眼睛，留下一片暗色的阴影，衬得里面幽深的眼睛十分寒凉。
那名研究员遍体生寒，有种要被活剐的错觉，连忙躲到了同事身后。
实验室中，张寅握着一把纤薄的刀片。
银色的金属泛着冷光，他故意在攸关眼前晃了晃，“别怕，我很轻，不会疼的。”
攸关浑身绷紧，肌肉鼓起来，想用蛮力挣脱。下一秒，张寅突然起身，单手按住他的肩膀，刀片落下的瞬间，一道黑影撞开门冲了进来。
余纵握住张寅的手腕，下颌线条绷紧，“你要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吧？”张寅脸上还是那副笑容，“怕我太用力？那你亲自动手。”
余纵看着那枚纤薄的刀片，片刻后接过去，他问：“你想怎么割？”
“从胳膊上随意切一块就行。”张寅感觉到攸关的紧张，他的掌心落在青年额头上，“别担心，不疼，而且很快。”
眸光倏地一冷，他直起身对余纵命令：“动手。”
余纵捏着刀片的手一点点靠近，攸关太了解他，预感到他想做什么，眼睛里浮现出些许恳求。
旁人以为他是在求余纵不要下手，只有余纵知道，攸关在求他不要在这时候跟张寅翻脸。
之前以为，张寅把他抓过来是因为寄生虫的事，现在看来是他的身体有问题。攸关仔细回忆了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异样不代表就没有问题。
许多变化是悄无声息的。
一定是那次被丧尸咬伤引起的。
为了抵御病毒和寄生虫的入侵，身体的免疫系统做出了一定调整，继而引发了其他变异。
攸关越想越心惊，张寅会突然撕破脸，说明他的“变异”非比寻常，搞不好就是什么人类曙光、实验突破的关键。
现在他不敢动自己，是因为最高意志在上面压着。
不，也可能是最高意的旨意。
“没事，我不疼。”攸关放松下来，冲余纵笑了下，随即将目光滑向张寅，对他道，“我也想知道，我的基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会让张总这么感兴趣。”
张寅：“感谢理解。”他面色一冷，“还不动手？”
余纵看了眼张寅，鹰隼般的目光敛了锐利，暗自把这张脸牢牢记下。
他的拇指按住即将切割的部位，落下的瞬间，精神丝入侵攸关的大脑，让他短暂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攸关已经回到了宿舍中。
他的胳膊被包扎了起来，疼得厉害。坐在窗边的余纵急忙走近，“感觉怎么样？伤口喷了他们研制的特效药，暂时止住了血，但要每天去换药。”
攸关只关心两件事，“切了多大一块？我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余纵比了个尺寸，“基因问题他们还在研究，张寅的态度很紧张，也很兴奋。”
“看来问题很大。”攸关两手一摊，“你看，留下来还是有好处的，可以借他们的资源用一用，否则哪天我突然变异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怎么能这么轻松！”碍于周遭环境，余纵将所有激烈的情绪死死压在心里，胸膛不断的起伏着，眼睛微微泛红。
当他亲手从攸关手臂上把那块肉割下来的时候，余纵整颗心都攥成了一团，闷生生地疼。有好几次，他都恨不得直接一刀把张寅杀了。
可是攸关的意见是对的。
留下来，他们的计划才能继续推进。
所以他不得不将那块新鲜的肉递给张寅，看着他们把从青年胳膊里流出来的血一点不剩的收集起来。
那一刻，他的心里有无数的嘶吼。
也有一种只有他知道的渴望。
攸关的血和那鲜艳的红，像是魔咒一样引诱着他。有那么一刹那，他真的很想咬上去，舔|舐血淋淋的伤口。
攸关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他放低声音，快速说道：“我的基因可能真的出了问题。”看余纵脸色不对，以为他不信，急忙补充道，“但是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你别担心。”
余纵呼吸沉重，攸关忙转移他的注意力，“罗俊明他们有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余纵收回了思绪，不悦地看着他，“别跟我岔开话题。”
“我没。”攸关发现之前用在主角身上的招数乎没用了，垂着脑袋叹了口气，一只手搭在纱布上，“手疼，特别疼。”
余纵：“……”
攸关耷拉着眉眼，脑袋垂得更低，嘴里时而发出倒抽冷气的“嘶嘶”声。
“等着，我去帮你找止疼药。”余纵说完就走，不给青年任何反对的机会。
一出门，男人的脸色骤变。
他进了尽头的公共卫生间，紧接着便有人跟进去。
沈岚风站在余纵旁边，拧开了水龙头，缓慢冲洗着干净的双手，“说实话，你演技真不错，要不是你之前抱攸关回来时那副紧张的样子，我还真想不到居然是你。”
余纵面色不变，“有事？”
“互通下消息。”有人进来了，余纵也打开水龙头。
那人进来后瞧见洗手池边的两人，上前挤到中间，笑嘻嘻地问余纵：“梁牧，你今早的壮举咱们基地可是传遍了。”
余纵挑眉。
那人觉得头上戴着兜帽说话不方便，索性摘了，“听说你徒手扳断了试验台的卡扣，把人从张寅手里抢下来。张寅气得破口大骂，还说要惩治你。”
余纵关掉水，淡淡地问：“还有别的吗？”
“说你一怒冲冠为红颜，被狐狸精给洗脑了。”那人啧啧着摇头，“张寅刚刚还派人去找你呢，不过既然你在这儿，他们估计扑了个空。”
说完他看了沈岚风一眼，不屑地冷嗤一声，仿佛沈岚风是什么脏东西。
沈岚风在心里记了一笔，迟早要把这些杂碎全都捏死！
余纵的手指在洗手台上快速点了三下，暗示沈岚风另找机会。他迅速赶回去，果然有四个拿着枪的人正站在攸关宿舍门口。
见脚步声，几人纷纷侧身看过来。
为首的对余纵颔首：“张总要见你。”
余纵进办公室后，站在那里被臭骂了一通，张寅恨不得杀了他，又怕真把人弄死后攸关会作妖。
他并不在乎基地里的人来自于哪个阵营，只要现在能好好为组织做事就行。
可是眼下的攸关俨然成了烫手山芋，他的基因具有特殊性，可是又必须保证他的身躯完好无损。
“攸关的基因和普通人类有所不同，具体的我们还在研究，你每天取一管他的血给我，另外还有头发、指甲等。”
作为一个刚被痛骂过的人，脸上难免会有愤然，余纵偏着脸，嘴唇抿得很紧。
雨yu水张寅嘲讽地呵了一声，“怎么，嫌我刚刚骂得太狠了？”
“不敢。”
张寅又呵斥了几句，语气忽然低沉起来，“在我们发现他的基因问题之前，你和他交往我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多一份绊住他的情感，他也会对组织更加忠心。可是现在最高意志看中他，他的基因也……”
“他的基因到底有什么问题？”余纵打断。
“他的基因链里多了一点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们尚未分析出来。”张寅并不怕攸关知道，“你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如果他愿意，我们也可以让他加入一起研究。”
“这才是你找我来的目的吧，你想让我劝他。”
“这是自然。”张寅道。
余纵思索片刻，“他和我的关系还处在拉锯阶段，有些僵硬，所以我说的话他未必听得进去。”
“b市那帮该死的流浪者把我们的计划泄露了出去，我们好几个安插在人类基地的暗桩都被端了。所以你必须，并且尽快说服他心甘情愿地配合，这样一来……”
余纵敏锐的捕捉到一点信息，“他基因中多出来的特殊东西，和我们研究失败品军团有关？”
“你做好你的本分就行。”张寅避而不谈，挥手示意余纵可以走了。
降临者的这个基地中一共有两百多名正研究员，张寅却仍旧愿意让攸关加入，很明显，那些人的脑子不够用，张寅希望由攸关来解决基因问题。
余纵回去的路上全程低着脑袋，不禁思索，攸关的大脑里到底装着多少科学知识，连张寅都不得对他客气相待。
而这些庞大的知识储备，真的是他偷偷从张卯和什么邻居大爷那里学习，然后自己钻研出来的？
余纵不信。
这份不信源于攸关的身份。
昏迷中青年说的那些话，余纵一直记着，时刻提醒自己必须把人看紧，不能放跑了。
“怎么样？”
熟悉的声音惊醒了余纵，他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走到了宿舍门口。
“张寅想让我打感情牌。”余纵简明扼要的说了他获取的全部信息。
“没问题啊，我求之不得。”攸关想得很开，“况且我不答应合作，他们就会停止研究吗？肯定不会。”
余纵攥着攸关的胳膊，紧张道：“你真的没有察觉身体有异样？”
“没有。”攸关踮起脚，对余纵招招手，对着他耳朵小声说，“和之前被丧尸咬伤有关。”
余纵在实验室中待了十五年，耳濡目染，多少对病毒了解一点，很快就和余纵想到了一起去。
攸关的身体受病毒影响，不止产生了能增强免疫力的特殊酶，还产生了别的东西。
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一阵，做足了表面功夫。
第二天，攸关直接找到张寅，说自己答应了他的提议。
张寅对此并不意外，攸关一直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正好你的基因报告出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实验室中，众人已经等在大门两边，张寅带着人走进去，攸关径直走到桌前，拿起那份长达三十页的报告。
他略过一些熟悉的内容，直接跳到了最后几页。
那几页对他基因链中多出来的部分做了深度剖析，并且说明通过反复试验验证，这段基因与丧尸病毒有直接关系。丧尸病毒的攻击迫使他的免疫系统升级，新生出的特殊酶与其他被咬过，却没有病变的人体内的特殊酶有十分微小的差别。
微小到躲过了研究员的多次对比。
攸关接着往后看，报告到最后才提到，他们正在拿他的基因和动物基因融合，想看看在特殊人类基因的影响下，失败品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张总！”有人匆忙进来，对张寅焦急道，“失败了，两种基因的共同影响下，实验体的确发生了与之前其他实验体不同的异变。可，可是很快他就自爆了！”
攸关望着张寅：“我想去现场看看。”
*

第108章 没有唯一的宝宝
现场一片暗红粘稠的血和肉渣。
根据当时在实验舱外的研究员描述, 爆炸时实验体的各部位肌肉像被充了气一样鼓胀起来。它们在十几秒内快速膨胀，又在眨眼之间血肉横飞。
包括内脏。
“前期的数据很平稳，可是在大约七秒的时候, 所有数据急速飙升……”
“数据给我看看。”张寅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身体激素是增长最明显的，紧接着是各种血液细胞的数据，最后一个是肾上腺激素……整体看起来，就像是实验体的身体在毫秒之间突然增强, 最终身体无法承受强大的负荷，发生自爆。
他把记录本递给攸关, 攸关看完后说：“我的基因数据呢？”
其余人相互对视, 谁都没有吭声。直到张寅发话，才有人把文件拿出来。
攸关一边看一边问：“你们有观察过我的细胞和实验体细胞结合后的情况吗？”
“有。”一名研究员看了眼张寅的脸色，见总管没有反对的意思才继续道, “细胞相撞后没有发生吞噬或者抵触现象, 它们‘相处’很平和，所以我们才做的进一步实验……”
攸关：“观察时间是多久？”
“24小时。”
“不够久。”攸关的话引来一声嗤笑, 会写代码不代表能研究病毒和变异体，从计算机学方面，他们佩服攸关的才能, 只有其他的……
呵呵。
攸关古怪的看着那些人, “不信？病毒一直在变异的事情你们肯定知道吧。”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攸关冷笑道：“那我细胞就不能也变异？”
“病毒和普通细胞的结构又不一样。”有人反唇相讥。
攸关狐假虎威, 仗着张寅在，当即呲回去, “我说不够就是不够！”
研究员被质疑了, 心里本就不爽, 见对方如此蛮不讲理, 撸起袖子想打人。张寅“啧”了一声，呵斥道：“够了！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张寅一直有自己的坚持，很少因为旁人一句话，就改变固有的实验观点。
他的这一声吼，让大家开始以另一种目光审视攸关的存在。
有人撑腰的感觉好他妈爽。
“张总，我需要一间设备更齐全的实验室。”攸关说完，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可以吗？”
张寅被他白花花的牙齿晃了眼，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打人不要打人不要打人”。
现成的实验室就在隔壁，攸关进去后摸摸这里，碰碰那里，眼睛里绽放着精光。这里的设备都很新，而且是最先进的一批。
很快，他就投入到实验中。
一坐就是四个小时，连口水都没喝过。
这一刻，其他研究员多少知道一点，为什么张寅看重这个人了，单是这种不受外物无法侵扰的专注力就没有几个人能达到。
渐渐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少，许多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继续工作。
张寅抱着胳膊等在一边，他想看看，这人能不能给他继续带来惊喜。
下午两点半，余纵带着饭菜直接进了生物研究部。他径直闯入实验室，在对上张寅的目光后脚下急促的步伐有所收敛，仿佛真的在畏惧这位强权者。
张寅按了按眉心，指关节敲了几下桌面，“吃饭吧。”
攸关一声不吭，之前一直和谐相处的两种细胞，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变化。
他的人体细胞上长出了即便是在显微镜下，也十分微小的触须。它试探性的，朝实验体细胞的方向靠近一点，又很快缩回去。
攸关挑了下眉，正想移动一下玻璃皿继续看，一把勺子直接递到他嘴边。
张寅没谈过恋爱，也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看不惯地轻咳一声，给余纵让出一些空间，无语地看着两人你吃一口我喂一口。
攸关和“梁牧”的相处很奇特，而且也好像只有“梁牧”有办法制住攸关，让他乖乖听话吃饭。张寅不知道两人间的这种变化具体是从何时开始的，就连监控也无法“描述”清楚。
“梁牧，吃完饭后你带他出去活动活动。”张寅道。
“是。”余纵恭敬地回复，黑沉的眼睛紧盯着青年随着咀嚼而翕动的嘴唇。
沾上了油渍的唇瓣光润饱满，像两瓣刚淋过雨水的花瓣。余纵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发暗，又舀起一勺抵到攸关嘴边。
嘴唇随着勺子的轮廓凹陷下去，攸关一愣，“怼错地方了。”
余纵意识到自己魔怔了，低头遮掩眼底的羞恼情绪，“抱歉。”
张寅看得倒胃口，转身去了胚胎培育室。
培育室中的人见到领导纷纷颔首示意，其中一人作为代表从凳子上下来，负责回答张寅的问题。
在得知胚胎除了长大了一些外，没有任何其他动静，张寅的眉心蹙了起来。
“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们不是没做过人工培育，只是最终的外形和性格方面都很畸形。正常来说，大约在第二天左右，胎胚就会有一定动静。
失败品的狂躁是刻在基因中的，他曾亲眼见到过，胚胎靠着手指推动营养液，让悬浮的身体撞向培养仓壁。
“听过心跳吗？”他问。
“听过，心跳正常。除此之外，他就像个……死胎。”
张寅猛地扭头，忽然有种被攸关狠狠戏弄的感觉。
当初他和攸关打赌，如果攸关输了就得去死。可现在有最高意志的授意，就算胚胎培育失败，他也不能拿攸关如何。
也就两个月了，只要两个月内他们能攻破攸关程序中的安保程序，一切就就结束了。
这个世界终将被新人类统治。
而降临者作为先驱，将永远以伟大的姿态载入史册。
张寅忍不住笑起来，咯咯的笑声听得实验室中的人头皮发麻。
攸关吃完饭，被余纵又拖又拽地带到了胚胎培育室。小东西已经长到两个拳头合并起来那么大，攸关一靠近，他的身体就在营养液中转了一圈，回到原点。
攸关心都要萌化了，长成后一定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宝宝。
他蹲下，以仰视的姿态看着小小的胚胎，透明的皮肤已经渐渐有了颜色，肉眼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看到内里的跳动的器官。
张寅就站在两人后面，视线被余纵高大的身姿遮挡，什么也看不见。
他往旁边跨了半步，终于看到攸关在做什么了。
他在对胚胎说话。
“宝宝乖，我是爸爸。”
余纵：“……”不知道余野听到这两个字，作何感想，对攸关来说，这世界上没有唯一的宝宝！
张寅在心里嗤笑攸关脑子有病。
一个胚胎而已，根本没有思维，就是蹲在培养仓前喊一万遍“我是爸爸”也没用。
真不知道这人是蠢，还是真的以为有奶就能当娘。
“休息时间到了，回吧。”张寅看了眼腕表，带着攸关继续回到实验室中。
从下午到晚上，整整快十个小时，攸关再一次发现他的细胞伸出了触手。触手挨上实验体细胞外壳时，蛋白质就像被|插|入了一根吸管，在瞬间干瘪。
攸关调高了倍数，睁大眼睛，发现细胞在干瘪之后又再次膨胀。
就像，细胞将吸走的那一部分，又被放了回去。
这怎么可能呢？
攸关感到一阵寒意，这么诡异的细胞，竟然是从他身体里拿出去的。
那他这个细胞主人到底是什么？
他继续观察，发现实验体细胞已经恢复成正常模样。接下来的一切和之前一样，两种细胞安然无恙地呆在一个空间内。
张寅一直在观察，不可能没发现攸关表情上的异样，“你发现了什么？”
攸关一五一十说出来，张寅露出怪异的表情，推开攸关坐到凳子上。两个小时过得很快，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张寅什么也没发现。
他揪住攸关的领子把人摁到操作台上，“你今晚留下来给我盯着，不准休息。梁牧你看着他，你要是敢放水，我连你一起惩治。”
攸关的脸被挤压到变形，他两只撑着台面，想抬起上身，又被张寅摁了回去。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它的异样，明天一早我要看到详细的报告。”张寅对着攸关的耳朵低声命令，距离很近。
余纵无法忍受张寅一次又一次靠攸关那么近，浑身的气压低得可怕，头顶笼罩着一片阴沉的乌云。
他上前挤开张寅，冷冷说道：“张总早点回去休息。”
张寅一走，余纵就彻底取代了他的位置。
攸关嘴角一抽，心说真不至于，张寅又不是真的要拿他怎么样。他隔着黑袍拍了拍男人的胳膊，“听话，你站在旁边就行，这么贴在我背上，总感觉有点不自在。”
余纵：“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攸关望着天花板，是这个道理，可他还是觉得怪怪的。
垂眸看了眼余纵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之前听到那把性感嗓音。
“对，大家都是男人。”攸关压下心里那一丢丢尴尬，很快就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玻璃皿中还有一些用于保持细胞活性的培养基，里面悬浮着各种营养物质，攸关把它们想象成一个小世界的打工仔，而两种细胞是资本家。
实验室中没有计时设备，没有人知道现在几点。
余纵安静陪着，视线从青年认真的侧脸滑向他的后颈。白皙纤细，一个手就能轻轻握住。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落上去，发现攸关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后，拇指覆盖在后颈处，轻轻摩|挲。
“你在干什么？”攸关冷不丁的开口，吓了余纵一跳。
他做贼心虚的收回手，“你脖子上有东西，帮你蹭掉了。”
“哦。”攸关站起来抻了个懒腰，正要扭屁股活动，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吼，紧接着便是撞击声。
两人走到实验室门口，看见一队人马从面前经过，朝另一头赶去。
余纵抓住一个人询问：”出什么事了？”
“新带回来的变异体突然发疯，杀了两名研究员。草他妈的，我就说嘛，就不该把这种东西往基地带！”
说完便甩开余纵的手跑了。
“新的变异体？”攸关望着余纵，用口型说，“陈亚沙？”
余纵有张寅的命令在身，不能随意离开实验室，两人心里再好奇也只能老实留在实验室中。可谁也没想到，麻烦会簸波及到这边来。
那名变异者杀了不少人，出现在攸关眼前时已经浑身是血。
她的头发被剃光了，脑袋上有一圈缝线的痕迹。
“陈亚沙？”开口后攸关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陈亚沙的视线略过攸关，看向余纵，见他穿着降临者的衣袍，面容陌生，当即一爪子挠向他的脖子，却被男人反手捏住，紧接着一把枪顶住了她的脑袋。
陈亚沙灵活的扭身从余纵胳膊下钻了出去，指甲刺下去的瞬间，攸关扑了上去。
好在余纵反应及时，带着他闪开了，没有伤及要害，只是胳膊上多了一条很深的口子。
攸关极快的攥住他的袖子：“冷静点，你不能受伤，复原能力会暴|露你的！”
其他降临者赶到，手里拿着几根带铁钩的锁链。
他们对这种情况经验丰富，几人迅速布阵，外围的则用枪|械攻击，扰乱陈亚沙的注意力。
密集的子弹从攸关眼前飞过，余纵带着他退回到实验室中，两人隔着钢化玻璃看着走廊里，已经被一个铁钩勾住肩膀的女人。
她单膝跪地，阴狠的看着周围的人。
攸关觉得很奇怪，陈亚沙为什么不用次声波呢？
陈亚沙倔强的不肯投降，好几次还想硬撑着站起来反抗，被一个又一个铁钩勾住后，她终究没有力气再动弹。
被拖走的时候，她的眼睛正好和攸关的视线对上，那双眼睛没了曾经的骄傲，没有对他们毁掉基地的仇恨，只有阴沉晦暗，像两口永不见天日的枯井。
她的意志被彻底摧毁了，可是攸关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站起来继续反抗。
陈亚沙被带走不久，张寅闻讯赶来，见攸关安然无恙后他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开始骂那些人看管不利。
很快，他就换了副神情。
“见到老朋友的感觉如何？”
余纵像道影子站在一旁，攸关嘲讽道：“何必假惺惺地问一句，我警告你，不准像对陈亚沙那样对沈岚风，否则我就毁了你这个实验室。”
“你敢！”实验室研究的项目是降临者未来的中坚力量，也是目前对张寅最重要的东西。
“我可以当着你们的面往程序中写进自毁程序，就能悄无声息地把自毁程序写进你们的主机，不信我们试试。”攸关的样子不像威胁，仿佛已经做了。
张寅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作，把进来汇报情况的人臭骂了一顿。
那人缩头缩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卑微地低着头说：“她的精神力好像恢复了一部分，用次声波袭击了送饭的人……我们又不敢随意再使用颈环，怕，怕……”
因为有攸关在场，他心有顾及不肯说。
张寅冷笑：“人都看见了，你以为还瞒得住？直接说。”
“怕她的脑神经受到损毁，彻底失去异能。”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攸关语气不慌不乱，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张寅避而不谈，直接出去了。到达门口时，他又改变主意特意停下，“你，跟我一起去。”
攸关求之不得。
关押陈亚沙的地方，是这条走廊的最后一间实验室，里面的格局设计和猎鹰基地内的很像，同样都是用厚实的钢化玻璃竖起的透明墙壁。
陈亚沙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赤|裸的后背上有几个正在流血的血洞。她两只手握成拳头，咬牙抬起头来，看到张寅的脸后又重新将脑袋埋下去。
张寅接过高助理递过来的通话器，对囚禁室内的女人说：“这是第几次了，陈小姐，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陈亚沙一动不动。
张寅笑了：“没关系，狗都是这样记吃不记打。但我相信，时间长了我一定能驯服你。”
攸关看见陈亚沙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一个字。
然后她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撞在玻璃上，头破血流。
血沿着玻璃往下流，她死死盯着张寅，动作却不停，一下又一下，恨不得把脑袋生生磕裂开。
攸关看出了她的死志。
——如果逃不出去，不如直接死在这里。
“陈小姐，你的身体不属于你个人，而是我们组织的宝贵财富，谁允许你伤害它的？”张寅不悦地从高助理手中接过颈环控制器。
他的手指落在按键上，极其缓慢地往前推，电流从小增大，就像从远处飞来的一根针，陈亚沙只能眼睁睁看着刺进自己的眼睛里，感受着疼痛从轻微到剧烈，直至无法忍受。
当初被张寅从丧尸堆里救出来的时候，她以为他是个好人。
一路上她都昏昏沉沉，每次醒来都会问一句“我们要去哪里”。张寅总是用那副温柔的模样告诉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时候猎鹰基地刚覆灭，最爱的人背叛她，把她的父亲害成了废人，最后被丧尸活活咬死。陈亚沙心里充满了仇恨，同时又很脆弱。
她既想报仇，又想在这份温柔中暂时躲藏休憩。
可是她没想到真正的地狱就在张寅所说的：安全地方。
快到雪原时她渐渐发现了不对，低温下草木不生，路途两边全是荒凉，她心里有些异样，还没质疑就被张寅注射了药剂，昏迷过去。
再醒来人已经在宿舍中。
他们给她送吃的喝的，可是最初给她依赖的男人再也没出现过。
陈亚沙惶恐不安，跟送饭的人说过很多次要见张寅，无济于事。她的请求落进了无底洞，永远不会有回应。
彻底发现自己被骗，是在她被送入实验区那天。
张寅站在实验区的门口，带着那副温和笑意迎接她。他向她伸出了罪恶之手，带她走入深渊。
进来后她见识到了真正的病毒，也见识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要经历过多少痛苦才会被迫变成怪物。而那些曾经她不曾见过的残忍手段，也被一一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永远不会忘记，为了确定她脑子里是否有白色寄生虫，在给她注射麻|醉剂后，他们切开了她的头骨。她清楚的看见带血的镊子从眼前晃过，黏在上面的一滴血，刚好落入她的眼睛里。
比起张卯，张寅更加恐怖。
他笑里藏刀，面具后的脸狰狞如恶鬼。
控制器推按到了极限，电流带来的疼痛让陈亚沙开始眩晕，她的眼前出现了许多颜色的光斑。她翻身仰躺在地上，目光正好落在攸关脸上。
她是故意选择今天发狂逃跑的，因为她知道攸关在今晚要留在实验区。
青年脸上一片冷淡，没有任何焦急和怜悯。
想要联手逃离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破灭了。白沫从她抽搐的身体中涌出，陈亚沙在意识朦胧中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她想，是报应吧。
当初她执着于余纵，言语上多次打压辱骂攸关。如今自己成了阶下囚，而他成了高高在上的看客。
“张总，再这么下去她的大脑可能真的会受损，到时候……”
张寅看了眼攸关面无表情的脸，将开关拨了回去。
陈亚沙还在抽搐，他厌恶地撇开眼，问攸关：“看见老朋友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看到她我就会想起她以前讥讽我的那些话。”
“听说为了M001，她没少吃你的醋。”张寅微眯起眼，“你被抓进来这么久，怎么也不听你提起M001，就算当初他强迫你，可大家一路经历了那么多，担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他不也没来救我？”攸关恹恹地垂着眼皮，看着自己的脚尖，“你不用试探我，只要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我一定好好留在这里。”
张寅轻笑一声，转而问起试验的事。
“和之前一样，之后再没有任何变化。”攸关眼珠子一转，“我建议最好是让大家一起观察，毕竟那种变异很微小，万一我看漏呢？”
张寅神色骤变，“你怎么不早说！”
“这提议太得罪人了。”攸关一脸无辜。
张寅气得肝疼，立刻把所有正在熟睡的研究员全都叫了起来，每个人一台显微镜，重新观察。不但如此，他还分派了另一部分观察攸关细胞与丧尸病毒。
攸关优哉游哉地看着实验室中哈欠连天的人，心里冷笑。
睡个屁，都起来嗨。
他拍拍手，提醒大家：“别喝水，以免上厕所，毕竟细胞的异象发生在瞬息之间，万一错过了张总该生气了。”
正准备拿杯子的人默默收回手，咽了咽唾沫。
接下来这些人连轴转了整整48个小时，愣是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工位。欣慰的是，他们的付出有回报，二十多名研究员一致证实，攸关没有看错，他的细胞吸收了实验体细胞的蛋白质后，又将某种物质输送回去。
在第36个小时时突然膨胀，继而化成一滩纯水。
同样的现象不只发生在两种细胞之间，还发生在攸关的细胞和病毒之间。
简而言之，病毒被他的细胞“净化”了。
降临者想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他们致力于推翻旧世界，建立新世界，病毒净化意味着，攸关的血液、汗渍、头发，甚至是他的一点口水都能杀死病毒。
病毒消失了，因病毒而产生的特殊酶也会消失，失败品也就不存在了。
那他们的宏图大业该怎么办？
这个人不能留！
张寅拿着厚厚一沓报告找到攸关，掐住他的脖子，“原来你才是最该被杀掉的那个！”
只要一想到他们辛辛苦苦的建立起来的一切，会被这么一个瘦弱的青年轻易毁掉，他心里就涌现出一股极致的愤怒。
就好像新世界的建立是梦中楼阁，随时坍塌，不堪一击。
“不能留，不能留下你！”张寅两眼充血，魔怔一般重复着，“你必须死，必须死。”
余纵从背后偷袭，手掌死死卡住张寅的喉结，正要用蛮力将他的脖子掰断时，张寅忽然松手，跪到了地上。
他痛苦地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嘴里哀嚎不断。
实验室中的研究员和外面经过的降临者齐齐跪到地上，虔诚地不停磕头，畏惧着某种无形生物的可怕怒气。
张寅裸|露在外的皮肤下爬上了丧尸才有的深色脉络，攸关看到他的瞳孔急速紧缩，虹膜的颜色在一点点的消失。
余纵护着他后退，阴冷地注视着前方的虚空。
一团存在感极强的精神力悬浮于半空，而它尖锐的矛头正指向张寅。
只是因为张寅对攸关起了真正的杀心。
余纵不禁想起张寅之前说过的话，他说攸关还有两个月的期限。
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最高意志可以用自己强大的精神力让攸关变成跟张寅一样的，看似是个普通人类，其实已经成为丧尸的走狗。
也可以一点点入侵攸关空白的深层意识，取而代之。
*

第109章 刺激
这股精神力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余纵不敢贸然释放精神丝与他对抗，一面防备，一面注视着地上的人。
张寅身上被汗水黏湿, 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和后颈。
那些纹路已经从袖子外蔓延到了里面，一双眼睛几乎要被灰白色的膜全数覆盖。
周围的人瑟瑟发抖，不停地磕头认错，说着攸关听不懂的内容。
攸关静静地看着，丝毫没有为张寅感到怜悯, 除了没必要，最重要的是他知道, 张寅不会死, 因为最高意志需要有人去帮他完成想做的事。
因为他没有人类的躯壳。
当初在洞穴里看到的类似于气生根的东西，恐怕就是最高意志本尊。他也的确“人”如其名，驻扎在人的意识中存活。
靠寄生而活。
放在人类身体里的寄生虫是他的爪牙, 是他的精神的一部分。张卯是, 张海山也是，还有眼下痛得满地打滚的张寅。
攸关看向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的人们, 那他们呢？
那副被洗脑的样子，到底是不是来自于精神控制？他们的身体里有没有寄生虫？
病毒的外衣被掀开，藏着的竟然是这样的秘密。
这样一来, 所有被寄生的物种都可能成为最高意志的触手, 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可能是他的领地。
“我错了, 我不该擅自行动……”张寅落水狗一样，使出浑身力量爬起来, 跪在地上对着空气磕头。
额头砰砰砰地砸在地上, 比之前陈亚沙撞击玻璃流出的血还要多。
就在攸关以为他要把脑浆一起磕出来的时候, 张寅的眼睛恢复了正常, 遍及他面部的暗色纹路快速褪去。
惩罚停止，强势的威压隐去踪迹。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起身，直到十来分钟后，高助理才从地上爬起来搀扶张寅。
攸关偷看了眼，全场最佳淡定奖必须颁给高助理，太淡定了，脸上没有一滴冷汗，和其他人对比，他就像只打扮精致的贵族狗。
不愧是机器人。
血沿着口子往下流，张寅的眼睛被血糊住，视线一片鲜红。他定定的看着攸关，能屈能伸道：“刚刚一时冲动，抱歉。”
“没事没事。”攸关受宠若惊，用安慰的口吻道，“你先去处理下伤口吧。”
张寅离开后，攸关也回到宿舍。
走廊里空无一人，每间宿舍都紧闭着房门。他敲开沈岚风宿舍的门，开门见山道：“最高意志可能就是病毒。”
沈岚风耳力高于常人，听见一声枪响后就把林琅叫了起来。余纵和攸关都不是冲动的人，不可能一声招呼都不打突然行动，所以两人给自己定了个时间，如果再过二十分钟枪声还在持续，就立刻赶过去。
奇怪的是，枪声只维持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按照余纵的武力值，不可能这么快被撂倒才对。
当时两人还以为是失败品跑出来了，现在才知道和最高意志相关。
林琅快速运转大脑，联系起攸关前后给出的所有信息，整理出一条思路。
他的眼睛逐渐睁大，因为过于吃惊而有些结巴，“那张海山父子俩也是他的一部分吗？注射进张卯身体的不只是血，而是藏在血液中的病毒。”
“对，所以后来我们见到张卯他脑子里的虫子才那么多，双份。”
说到“双份”的时候，语气就像在问打饭大妈要两个鸡腿。
“……”余纵强忍着笑意，装样子道，“你该回去休息了。”
林琅已经知道了“梁牧”的真实身份，想起自己屋子里也有摄像头，急忙拉着沈岚风进屋，躲在被子里继续吃惊。
他脑子其实很乱，世界上有数不清的丧尸，就连沈岚风的脑子里很可能也有病毒，这些都是隐藏的危机。
万一有一天，岚风也被控制了怎么办？
黑暗中，沈岚风捕捉到爱人眼底湿润的光，笑着捏住他的鼻子说：“怕什么，我会在被控制之前自我了解，不会给你看到我变成怪物的机会。”
“你不会孤单的，我陪你一起。”
两个人一起经历了太多，早就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
厚实的金属墙壁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有人拿拳头狠狠砸一下。沈岚风挑眉，重重在爱人额头亲了一口。
听到两人对话的余纵嫉妒得不行，他不期盼能抱着攸关一起躺被窝，能光明正大亲一口就行。
狠狠看了眼把脑袋缩进被子昏昏欲睡的青年，带着怨气一把掀开被子。
攸关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眼缝，“怎么了？”
连续几十个小时没睡觉，一沾上枕头，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云雾，什么也想不起来。
看着累得眼皮直打架的青年，余纵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掌心落在攸关额头轻轻抚摸，“没事，被子盖着脑袋睡觉容易喘不过气。”
轻缓的呼吸声响在两人之间，一句话的工夫，攸关已经彻底睡着了。
余纵蹲在床头，贪婪地捏捏青年的脸，片刻后凑上去，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攸关的鼻尖，满足的笑了笑。
他起身，扫了眼头顶，额角微微一跳，转身进了卫生间。
M002揭开天花板下来。
当了几天的天花板少年，他裹了满身灰尘，连带着脸也灰扑扑的，碧绿的眼睛分外明亮。
余纵的个子太高了，正好挡住门口，M002踮起脚想看看屋内的人，被余纵一把按回地上。
“张望什么，说正事。”
“……”M002心里不服，“看看怎么了，他肯定也想我。”
余纵啧了一声，“你小子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他想不想你怎么知道，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你真恶心。”M002一脸嫌恶。
余纵的拳头又紧了，克制着火气，“到底什么事。”
“我看到他们把新回收回来的那批人送进了实验室，往他们身体里注射了丧尸血清。”M002的脸晦暗不明，他和那些孩子相处的时间不多，没有多少感情，可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看到他们害怕的神情，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有好几次都想跳下去，把那些人全给杀了。
“那些小孩被注射后我一直读秒，不到十秒，余纵，不到十秒他们就变成了丧尸！而且，而且我看到注射器里有白色的线性虫子，我，其实我也不确定里面到底是不是血清……”
M002语无伦次，情绪很混乱。
余纵的手落在他肩膀上，往下按了按，“别怕，你已经逃出来了，我不会让他们把你抓回去的。”
M002低着头，“真的？”
“自然。”余纵不太适应和攸关以外的人过于亲密，很快就把手收了回去，“还有别的吗？”
“我看到陈亚沙了……她现在有点惨。”
余纵没有多问，嘱咐他注意安全。
男人低沉的磁性的声音宛如被拨动的琴弦音，M002不得不承认，内心的害怕的确被对方三言两语抚平了。
余纵每说一句，M002就点一次头，完全没发现此刻的自己有多乖。
余纵挑了下眉，从宽大的衣袍中取出两个大馒头塞进M002手里，“这么多天没吃东西，把这些全部吃完，不准剩下。”
“我们又不是攸关那种没用的普通人类，身体底子好，半个月不吃也死不了。”M002嘴硬，双手却悄悄捏紧馒头，想翘起嘴角笑，又努力压回去。
他不能表现得太高兴，余纵会骄傲的。
临走前，余纵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最近你就呆在卫生间的天花板上，不要外出行动。”
“……哦。”
“不愿意？”余纵一瞧他这幅不情不愿的样子就来气，得寸进尺。
“没有。”M002翻了白眼，踩着马桶盖利落地翻上去。
余纵心累地捏着眉心揉按。
大约是他离开监控的时间太长，外面传来敲门声。好在攸关睡得够沉，没有被吵醒。
他大步走至门边，不出所料，出现在门口的是今夜负责巡逻队人。他接到监控室的消息过来查看。
余纵出门前往脸上弄了点水，此时水滴沿着络腮胡往下坠。
那人打量他两眼，似笑非笑，“监控室的人说你消失了，我就说嘛，大活人能消失到哪去，撑死了也就是钻进那位的被子里。”
余纵板着脸，没有半点接话的意思。
那人自讨没趣，讪讪的摸了下鼻子。余纵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对着摄像头的位置看了一眼。
——
在第一次群体观察实验之后，张寅又组织了第二批人对攸关的细胞和病毒、变异体细胞进行观察。随着时间推移，攸关的细胞仿佛具有联动性，它们摸透了进攻方式，净化病毒的速度从36小时，缩短为24小时。
张寅自虐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看数据。
他无法对攸关进行肉|体上的伤害，就报复性的在生活上苛待他，直接命人从后台取消了攸关进入用餐区的权限，饿他整整三天，连带着余纵也跟着遭殃。
攸关饿得难受，双手捂着肚子，看着去打饭的人两眼直冒绿光。
再看余纵，人是铁饭是钢这句话在他身上半点不适用，每天精神饱满。
攸关嫉妒地看着他，咽了咽口水。
看着青年蔫了吧唧，快饿死的样子，张寅的火气消了一些，渐渐回过味来。
攸关的细胞能净化病毒是一回事，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实验体的身体数据又是另一回事。而且他写的程序非常好用，张寅手底下的人已经成功合成了三个新的拥有人类外形的失败品胚胎，正在密切的观察中。
如果，能用程序对攸关的基因和实验基因进行干预和调整，让实验体避免自爆，最终将得到什么谁也不知道。
但一定会令人惊喜。
于是他亲自找到攸关，让他作为新项目的总负责人。
“一码归一码，我虽然厌恶你，但也知道人才不可多得，既然最高意志如此看重你……”
“你就真的甘心当一条狗吗？”攸关打断他，“我已经知道了最高意志就是病毒，他用寄生虫控制你们的身体，让你们不得不听话。可是张寅，你明明口口声声喊着消灭丧尸，怎么能甘心去当病毒的爪牙？你知道当你倒地后，周围那些研究员看你的眼神吗？和看丧尸和失败品没有区别。”
张寅：“你在挑拨离间吗？”
攸关被拆穿后一点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承认，“是，但我也是在真心劝你。”
“有一点你说错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他们不可能，也不敢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并不觉得自己肮脏，相反，能成为最高意志的一部分是我的荣幸。”
“你们不是说丧尸和变异者都是恶魔？做人不能这么双标吧。”
“他们当然是恶魔！”张寅眼里的鄙夷相当明显，那是高等生物看低等生物的轻蔑。
攸关明白过来，张寅身体中的病毒，是经过进化的白色线形寄生虫，而丧尸身体里的是低等寄生虫，或者只是人类观察到的伪装过的，和其他病毒结构相似的“普通病毒”。
就像降临者称普通人为低等人类一样。
在他们眼里，低等的病毒都是垃圾。
“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打碎我对最高意志的忠诚？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张寅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不如我们把实验体换成陈亚沙？曾经住在同一个基地的情敌相互折磨，一定很有意思。”
“我不会去的。”攸关尖锐地指出，“她的次声波是很好的武器，她人要是废了你就不心疼？”
张寅哽了哽，有时候他真的厌恶攸关。
他总能踩住他的痛点。
张寅闭了闭眼睛，“给我滚去工作。”
攸关微笑：“好的。”
张寅气得肝儿疼，眼底蒙上一层浓厚的阴翳，死死盯着攸关正在调整程序的背影。随后派人懂技术的人去跟进，试图偷偷破解攸关的程序，把自毁程序从中剔除。
那人个子不大，瘦巴巴的，研究服穿得松松垮垮，一双眼睛却乌黑发亮。
他手里端着一杯茶，手指随意的搭在攸关的肩膀上，以吸引他的注意力。攸关还没动作，余纵率先把人推开。
那人冷冷扫他一眼，故意又把手搭上去。
余纵忍无可忍，直接把人掀翻在地，那人爬起来就朝余纵冲去，可是进攻的动作幅度很大，手臂挥动时带倒桌上的水杯。
水泼到桌上，沿着桌面流向主机。
攸关眼疾手快地护住，长腿从地上扫过，将人绊倒在地，余纵顺势将人制服。
攸关擦掉主机上的水，逼问他：“张寅授意你干的吧？”
“不是。”那人死不承认。
攸关当着其他人的面朝他身上踢了一脚，阴狠地揪住他的衣领道：“回去告诉张寅，是他先招惹我的，从现在起我跟他势不两立。总有一天，我会挤掉他，成为最高意志最得力的助手。”
那人啐了一口，被攸关躲开了。
他起身，对余纵挥挥手，“放了吧。”
在那人起来后余纵一脚踹向他的屁股，预示着他会像他主人未来那样，连滚带爬的离开。
实验室内鸦雀无声，谁也不敢站出来指责。
最高意志对攸关的维护已经传得满基地皆知，攸关放的狠话未必不会实现。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攸关冲余纵眨了下眼。
而另一边，张寅安排那人一路气呼呼地横冲直撞，走到昏暗地带后，他的脑袋眩晕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事。
张寅让他偷偷搞事，而他却大张旗鼓把事情搞到了明面上。
这是在找死。
很快高助理就找到他，讲述了张寅对他的惩罚安排。当天下午，关于攸关要单挑张寅，取代张寅的话题传开了。
上班时间一到，攸关就像真的要和张寅对着干，态度强硬的闯进陈亚沙的囚禁室。
他调取了陈亚沙的所有资料，又叫人来问了她受伤后的具体状况和表现。
“伤口愈合得很好，但是人总打不起精神。”
“她以前表现怎么样？”攸关微抬着下巴，颇有领导风范。
“之前一直是持续反抗的状态，无论受多重的伤，她都会在醒来后撞击玻璃，或者伺机偷袭我们的工作人员。”
攸关颔首，“我想进去看看。”
那人为难地看了眼旁边的同事。
攸关：“将来我上位，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急忙按下开关，打开了囚禁室的门。
攸关带着余纵走进去，钢化玻璃随即封闭。
一名工作人员拿起通话器听里面的声音。
“陈亚沙，你死了吗？”攸关清冷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那人把通话器放到同事耳边，低声道，“这是来找茬的啊。”
余纵瞥了眼偷听的两人，不动声色的错开脚，用身体侧挡住攸关，以免陈亚沙突然发作。
陈亚沙的眼皮通红，沾满了干涸的血。
“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贱|人，先是叛逃基地，现在又投靠降临者，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怕遭报应。”
“报应，我的报应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在组织里如鱼得水，连大总管也拿我没办法。”攸关就像一个卑鄙的胜利者，摇着旌旗呐喊示威，“你觉得这报应够吗？”
这话听得外面两人直呼不要脸。
看着人模人样，背地里竟然是这副鬼样子。
攸关的脚踩在陈亚沙的手背上，看着重，实际上并没有用力，“你再看看你自己，以前高高在上的陈大小姐像只发霉的蛆虫窝在这里，你心里一定很不痛快吧。听说你一直不配合研究，多次激怒张寅才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奉劝你一句，识时务一点，不要自讨苦吃。”
“你给我滚！你才是蛆虫，你才是人类的耻辱！余纵呢，他为什么不在你背弃人类前把你杀了！”陈亚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扭曲愤怒的脸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攫住攸关，发泄着这些日子的痛苦和屈辱：“你以为他们会接纳你，不，他们迟早会像对我这样对待你！会把你关进玻璃鱼缸里，让你去面对不同的变异者，被他们撕扯、啃咬。我有能力自保，你有吗？你迟早会被他们弄死在里面！不，连具全尸都留不下哈哈哈哈哈哈……”
陈亚沙发疯的咒骂，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
余纵浑身的肌肉紧绷，眼睛涨出血丝，想冲上去让她闭嘴，被攸关悄悄拦住。
陈亚沙将内心的积怨发泄一通后，堵在她胸口的重石消失了大半，她看着攸关丑恶的嘴脸，不懂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这些人害得她家破人亡，反而过得逍遥自在。
越是这样，她心里的不服和执拗就越深。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她要让所有恶人都受到惩罚，要毁了这个罪恶的基地，让这些丧病心狂的人都去死！
攸关看着她眼里燃烧的情绪，松了口气，还行，想死的决心不太坚定。
陈亚沙攥着拳头，盯着走出囚禁室的青年，他对着工作人员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就有佩戴武器的人走进来，把她给押了出去。
“你要对我做什么！”陈亚沙疯狂地挣扎，像只失控的母狮子，扭着头想去咬抓住她胳膊的手。
攸关神色淡淡地跟在后面，指挥人把她架去之前自己检查大脑的地方。
陈亚沙知道他想干什么，挣扎得更厉害。
窄小的玻璃囚笼中，陈亚沙的头部被上面降落下来金属帽箍固定住。她像是一个失去了动力的电动玩具，猝然停下一切动作，承受着接下来的一切。
她已经预见到，在发现她的精神力恢复大半后，这些人会怎么对她。
记忆深处的恐惧慢慢爬出来，将她的心脏裹得密不透风，陈亚沙浑身发抖，死死抱着自己，不停地祈祷检查快点结束，再快一点。
发现她的不对劲后，攸关感到困惑。
他也接受过同样的检查，并不疼，可为什么陈亚沙的反应这么大。她到底是在害怕检查，还是在害怕检查之后的事情？
“把陈亚沙之前的实验记录给我看看。”攸关对工作人员说道。
工作人员拘谨地小声说：“我得问一问研究员。”
“可以。”攸关走到玻璃前，陈亚沙的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浑身颤抖。
检查一结束，攸关就让人打开仪器，把人放了出来。
陈亚沙只往外迈了一步就倒在地，两只手用力抠着脑袋，指甲直接陷进了皮肤里，鲜血直流。
攸关的眼神闪了闪，隐约猜到她经历了什么。
等拿到记录之后，猜测成真。
陈亚沙前前后后经历过两次开颅，每一次都是在脑部检查之后。第一次他们迫使她昏迷过去，可是第二次，为了观察她恐惧时的脑电波状况，他们让她睁着眼睛观看了全部过程。
在那之后，陈亚沙有了应激反应。
攸关想，多了个病友。
检查室里的人对此见怪不怪了，没有要去把人扶起来的打算。他屏住呼吸站在一旁，安静观察着攸关。
“攸关先生，你喝水吗？”
“不喝。”攸关朝他走去，斜身倚在桌边，“上次给我检查的人呢，怎么没看见？”
“她去给明路做检查了，很快就回来。”
“明路是？”攸关没听过这个名字，“是组织的人吗？”
“您还不知道吗？他是组织里研究出来的人鱼变异者。”大约是自己家的劳动成果，说起对方时他表情没那么厌恶。
攸关胳膊闲散地撑在桌上，好奇问道：“人鱼变异者？也就是说和陈亚沙一样？那他们见过吗，有做过格斗训练，看谁更厉害吗？”
“没有。”基地里很多事情都是公开的，那人没有隐瞒，“陈亚沙是他的繁衍对象，目前双方的身体数据一直在调试当中，不适合碰面。”
蜷缩在地上的女人不知何时爬起来，工作人员连忙拿起控制器，作势要按下去。
攸关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等等。”
“她的攻击性很强，万一……”
“她现在没有力气。”攸关笃定地看着颤颤巍巍的女人。
陈亚沙前后踉跄着，空茫的眼神毫无焦点的落在地上，不停摇着头：“我不去，我不去……”
她沉浸在可怕的世界中，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余纵睫毛眨动，精神丝悄然钻进陈亚沙的意识中，他看到一个女人在拼命地反抗一只失败品。
变异者的体能很强，失败品将她压在地上，想在她身上释放本能，被陈亚沙用尖利的指甲掏穿肚子。画面一转，又变成她漂浮在水里，而余纵之前见过的那名变异者在与她对峙。
他的眼神并非将她当成了繁衍对象，而是诱人的，能果腹的猎物。
精神丝抽离的瞬间，陈亚沙昏迷过去，倒在攸关脚边。他弯腰把人抱起来，看着她头上蜿蜒扭曲，明显敷衍的缝针疤痕有些不忍。
陈亚沙的眼皮子颤抖几下，缓慢睁开，看到攸关那张放大的脸时，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猎鹰基地。
攸关对她有所防备，松开手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对门口的人道：“送到三号实验室。”
他一顿，重重的咬字，“我要给她做开颅，看看脑部构造。”
“我不要！我要杀了你！”陈亚沙从怔忪中回过神，愤恨的情绪化作力量，充斥着她的全身。
她集中精神力，赤红着双眼放出次声波，在场的人当即抱头蹲在地上。
次声波对余纵没有作用，他佯装难受地捂着攸关的耳朵一起蹲下，用精神力对陈亚沙说道：“想出去就把次声波发挥到极致。”
陈亚沙嘴唇微微分开，心里情绪复杂，分不清在场的人中究竟哪个才是余纵伪装的。
她照做，努力回忆这些日子的痛苦。
激烈的情绪影响下，次声波的威力越来越大，玻璃碎裂，检查脑部的仪器短路，引发了其他线路损毁，火光从电脑主机中冒出来，引燃了内里的零部件。
*

第110章 按摩
谁都没想到陈亚沙会突然发难, 她浑身充满了憎恨，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疯狂。
在场的人痛苦地叫喊起来，有人已经开始吐血。
而赶来增援的人也因为承受不住次声波引起的内脏受损, 停滞不前。更有甚者扶着墙壁，艰难地往回走，想要逃避。
声波伤害只持续了几十秒，对于现场的人来说比一个世纪还要久。陈亚沙力竭地倒在地上，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滩血。
太好了，余纵肯定不是单枪匹马过来的, 她得救了。
只要有希望在, 再多的苦她也能忍下去。
陈亚沙迟钝的目光移向攸关，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被次声波攻击到的人在地上缓了很久也起不来, 后续的医疗人员赶到后, 将他们一一抬上担架。
他们惊奇地发现，攸关受的伤是最轻微的, 只有耳朵里流了一点血出来。
他有余纵的精神丝保护，根本没有受伤，血是余纵用指甲划破他的耳道弄出来的。不止如此, 为了不被发现, 余纵还用精神力破坏了自己的内脏, 逃过接下来的身体检查。
看着被人用担架一起带走的男人，攸关阴郁的压着眼帘, 将陈亚沙拎起来又砸向地面, 女人的身体撞得砰砰直响, 让人忍不住担心会不会被撞散架。
“你冷静一点。”高助理出现在他身后。
攸关停下手转头看向他, “张寅派你来的？”
“张总听说了这边的事情，很担心你的安危。但他现在手边有实验过不来，否则一定亲自｜慰问。”
“用不着他假好心。”攸关从地上站起来，脚尖拨弄陈亚沙的胳膊，扭头问，“你看看她死没死。”
高助理蹲下，攸关低头看着他的后脑勺。
科幻片里大部分人形机器人的动能都在颅骨内，高助理是不是也一样呢？
余纵脸上的人体皮肤硅胶证明之前关于机器人的猜测是对的，那么除了眼前的高助理，其他的机器人又在哪儿？
会不会在那间完全封闭的屋子里？
攸关总觉得哪里不对，最高意志既然能靠病毒寄生来控制降临者，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搞出ai机器人。
是打算用来对付谁？
高助理似乎完全不在乎以自己的后背对着敌人，他检查完毕后站起来，“我摸到她有脉搏，还活着。不过你得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交给张总，立刻。”
“我不会写的。”攸关冷言刺道，“有本事你就让他弄死我。”
“你何必对张总的敌意那么大。”
“因为他在背后搞小动作，我最恨这种卑鄙的小人。”攸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冥顽不灵的神经病。
高助理看了他片刻，摇头叹气。
陈亚沙很快就被带回了囚禁室，平时负责帮她恢复身体的人立即给做了详细检查。
“外伤没什么大碍，主要是精神力方面，需要等她醒来再做检测。”检察人员恭恭敬敬地说道。
攸关点点头，留下来没走。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陈亚沙醒了，她睁开迷蒙的眼睛，睫毛轻轻眨动，看见攸关后立即想起他强迫自己做检查的事。
“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她看了一圈，除了攸关，还有两名工作人员在这里。
昏迷前她没能记住那些人的脸，眼下就更加不能判断那两名降临者中有没有余纵。
她按捺住内心的波动，审视地看着青年。
不是没有怀疑过攸关知道余纵的存在，可她不能赌，万一余纵是在攸关不知情的情况下混进来的，她问出这一问后，余纵之前所做的全部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
“我想研究你的次声波，陈小姐也不用紧张，我的手段会比张寅温和很多。”攸关认真的样子在陈亚沙眼里格外刺眼。
她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也知道自己的现状不适合惹怒攸关。
“我有反抗的余地吗？既然没有你何必假惺惺跟我说这些！”
“好吧，我只是通知你一声。”攸关站直了身子，冲她挥挥手，“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见。”
陈亚沙抱着膝盖坐到墙角，强电流和精神力消耗过度的带来的身体损伤没有过去，身体里的寒意流窜在她的血管中，让她忍不住一直在发抖。
她呆呆地看着角落，脑子里又想起余纵之前的警告。
她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下意识的配合。现在想来连她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去服从。
对余纵的感情早就随着父亲的死消失了。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那么听话？就这么贱吗。
陈亚沙看向玻璃之外，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的整理攸关需要的资料，嘴巴一直在动，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她垂着睫毛冷冷扯了下唇角，把脸埋进了臂膀中。
精神力消耗过度带来的麻烦就是身体疲乏，她感觉自己泡在冰冷的海水中，有一双手在推着她往前漂。
陈亚沙转头一看，是爸爸。
可是一转眼，他的父亲又换上了另一张面孔，是猎鹰基地的领主。他的那颗脑袋滚到她脚边，自动裂开，白色的虫子从她的脚踝一路往上爬，紧紧缠住她。
“啊！”陈亚沙尖叫着醒来，实验室中漆黑一片，工作人员已经回宿舍了，但外面走廊里还有人轮班值守。
想起梦里的画面，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干呕。
直觉告诉她，那个梦不对劲。
会不会是余纵在害她？
既然他能悄无声息的侵入她的意识与她对话，是不是也能进入她的梦境，制造噩梦来逼疯她？可是她了解余纵，他不是这么阴险的人。
余纵的喜怒好恶表现得十分明显，不会当着一套背着一套。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陈亚沙想尽办法，怎么也挥不走脑子里恶心的画面，她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两只手不自觉的扣住自己的脑袋。
第二次手术，她亲眼看见张寅手里带血的镊子上有一条扭动的白色虫子。
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她神经质的一头撞上玻璃。玻璃的剧烈震颤触犯了警报，外面的人冲进来，纷纷拿枪对着她，“你干什么，又想被电|击是不是！”
陈亚沙的眼前全是一堆堆的绞在一起的白色线形虫，血丝沿着她的嘴角流出来，下一秒，人就晕了过去。
攸关是和张寅一起赶到的，两人互看不顺眼，一起冲进囚禁室，和其他人一起将人抬进了检查室。
根据脑电波显示，陈亚沙的大脑处于高度活跃期，身体的各项指标却在下滑。
这是基地内一些失败品临死前的征兆，张寅没想到陈亚沙会死得这么快，眼睛流露出一点怜悯，转身就走。
攸关追上去，握住他的胳膊不放：“你去哪儿？”
张寅：“你那么聪明，不会自己猜？”
攸关点点头，“我想切开她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张寅：“随你。”
开颅手术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陈亚沙之前已经经历过两次，再来一次，她的死亡率非常高。陈亚沙的次声波对于最高意志很重要，张寅现在就等着攸关把人赶紧弄死。
毕竟人如果死在他手里，被追究责任的就是他。
没有人能承受得住最高意志的惩罚，像攸关这样的身板下场只有一个，暴毙。
下午的时候，攸关让余纵找人安排好手术室，给陈亚沙注射了适量的麻醉后，便亲自把人推了进去。
白亮的手术灯下，她头顶的缝合痕迹更加狰狞。
余纵握住攸关的手，“你确定可以？”
“放心。”攸关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三遍，又反复背诵脑海中的手术知识。清点一番现场的所有物品后，开始做消毒工作。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张寅的眼皮子底下。
张寅站在走廊里，眼前的电子屏幕上是手术室内的监控画面。
高助理恭敬地站在他后面，没有抬头。不知过了多久，那双在视野中闲适交叠着的腿忽然站直，他这才抬起头往向前方画面。
攸关正手持颅骨钻钻孔！
张寅的胳膊垂在两侧，拼命压制内心的惊讶，攸关的动作熟练且稳当，颅骨钻在钻到硬膜那一层时自动停止。攸关形容淡定的将其取出，又去钻另一个画好的点。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连开颅也会！”张寅无法接受。
高助理再一次将眼神垂下去，直到张寅抓住他的领子低吼：“他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饲养员，怎么可能短期内学会这么多东西！我让你去查他说的邻居，你去查了吗！”
“查过了，攸关的邻居早就随着基地覆灭被楼板砸死了。”
张寅张了张嘴，颓然的松开手。
等他再看向屏幕时，攸关正在用铣刀取下骨瓣。
他的手法之精细，可以说分毫不差，没有伤害到脑子里的任何东西。张寅被彻彻底底的打脸了，不但如此，他还给对方送上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
攸关完全取下颅骨，隐约看到白色的虫子在里面闪过。
手朝旁边一伸：“组织钳，尖头的。”
余纵看着眼前带着手套的纤细手指，将组织钳放上去，目光随之移动，看着他不慌不忙地将一根白色虫子夹出来。
虫子暴|露在空气中后就开始剧烈挣扎，其中一头拼命往陈亚沙的大脑伸去，可惜它不是韩晨曦的章鱼触手，可以随意拉伸变幻。
攸关把它放在旁边的金属盘子中，很快又夹出了第二根。
张寅盯着这一幕看了片刻，终于从愤怒和难堪中回过神，冲向手术室的大门。为了保证手术的安全性，大门用的是金属材质，没有里面的人的权限，根本都开。
高助理：“需要武力强攻吗？”
张寅压了压心里的火气，“算了。”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被攸关搞得有些神经质了。
反观刚刚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跳梁小丑，除了无能的发怒什么也改变不了。
当初费力买通小杰，想尽办法离间变异者和流浪者，为的就是让攸关脱离队伍，他们好不费一兵一卒抓住攸关和余纵。
现在事情脱离了掌控，他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
这抓回来的是犯人吗？是劲敌。
手术室内，攸关夹出三条虫子后发现里面还有，可是藏得太深，强行夹出的话会碰到颅内其他组织，只能作罢。
看着那些一直活着的寄生虫，攸关心生烦躁，只要一想到这些东西可能会长在罗俊明他们的脑子里，甚至在某一天反向控制他们的思想，他就恨不得冲进那个山洞，把那鬼玩意儿给烧死。
攸关闭眼静心，须臾后开始给陈亚沙缝合。
余纵站在青年身后，攸关身上的白大褂被罩在手术服中，宽大的蓝色衣物后有几根绳子，上面的蝴蝶结还是他亲手系上去的。
到腰际的时候，因为青年的腰太细，绳子系到了底。
当时余纵的手指关节不小心碰了下，脊沟凹陷，与臀|部之间构出一条饱|满的弧度。当时他就想，要是能亲手剥掉这些外物，抚摸上内里的风景该多好。
白皙，柔韧，每一根线条都像画笔精心的勾勒。
整个手术持续了很久，攸关双腿已经麻了，稍微挪动一下就双膝发软，身体脱力，不受控制地往下坠。余纵伸手接住他，胳膊穿过青年的腋下把人托起来，带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攸关仰头喝了口水，想起什么，冲着摄像头的方向强行挤出热情的笑容并招手。
“张总，手术完成了，我的操作应该没有问题吧。”
赤|裸|裸的挑衅！
张寅刚平息的怒气又上来了，脸上习惯性的维持着得体的笑。
攸关知道张寅一直在等着看他出事故，如今任务完成，该进行下一步了。他拍了拍两条腿酸胀得厉害的腿，还得再歇一歇。
“还是很不舒服？”余纵笔直修长的腿立在攸关面前，低头看着他。
“是啊，就像有很多蚂蚁在爬。”他身体后倾，双手撑在后面，“再等等。”
这个姿势看上去放松而慵懒，余纵藏在兜帽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撩开长袍单膝跪在青年面前。
攸关一惊，伸手去拽他，“你干嘛？”
“帮你按按。”余纵不由分说地握住攸关的脚踝，将他的小腿搭在自己支起的膝盖上。
攸关浑身僵硬，这个姿势过于亲密和暧|昧了。
不喜欢肢体接触的余纵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裤子捏住青年的小腿，力道轻柔的揉按。
酥酥麻麻的感觉太过刺激，攸关不自觉地蜷起脚指头，“停停停，我自己缓一缓吧。”
“陈亚沙就躺在手术台上，你问她能等吗？”络腮胡是最好的掩饰，余纵悄悄勾起嘴唇，语气一板一眼，“你忍忍，我快速给你揉按几下就能走路了。”
“哦。”攸关看向手术台上的女人，觉得余纵说得有道理。
张寅这会儿在外面估计要气疯了。
早点出去也好。
免得真把人惹毛了。
攸关渐渐适应了余纵的力道，酸胀的腿舒服多了。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抬眸看向低头专心为自己按摩的男人。
余纵的身形很高大，肩膀宽阔，腰背挺拔，蹲在他面前却有种臣服的倒错感。
“我好了。”攸关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余纵紧握着他的脚踝突然抬头，幽黑的眼睛直直望向他，拇指落在青年的踝骨上轻轻摩|挲，“你没好，还有另一条腿。”
男人的眼神太炙热，太深，攸关的心脏没来由的跳快一拍，有种想躲起来的冲动。
他抿了抿唇，知道拗不过余纵，索性别开眼看向角落。
可是有些感觉是逃避不了的。
也不知余纵是不是故意的，攸关觉得被按过的地方更酸了，当男人的拇指按下他腿部的某块肌肉时，一股带着酸意的疼痛突起。
攸关忍不住喊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想把腿收回去。
“别动。”余纵无辜地望着青年，“抱歉，刚刚按错了。”
攸关：“你别乱按了！我们赶紧出去。”
青年的小腿肌肉匀称，滑腻的皮肤就像上好的白瓷，令人爱不释手。余纵舍不得放，情绪不自觉间流露出来，锐利的眼眸像被浸泡过水，看得攸关莫名的心虚，好像不让他给自己按腿，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你，你把眼睛闭上，别这么看着我。”攸关外强中干地命令。
余纵轻笑一声，低沉的嗓音撩过攸关的耳朵，有点酥。
他揉了揉耳垂，看到余纵松开手的那一刻，拧巴着的心终于松懈了。
余纵将青年的两条腿放回地上，“好了。”
攸关站起来跺了跺脚，做贼心虚地去看陈亚沙，跟陈亚沙那双瞪出血丝的眼睛正好对上，吓了一跳。
因为变异体的体质缘故，药效退得很快。
陈亚沙醒来后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声音很轻，像在撒娇。
她的身体还有些僵硬，废了很大力气才从床上坐起来，一眼就看见盘子里的寄生虫，险些恶心到把盘子掀了。
她两手撑住手术台，抬眼朝四周看去。
本以为出现在眼前的会是张寅，结果却是一对正在腻歪的狗男男，而其中之一还曾抢走了她喜欢的人。
她厌恶的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

第111章 能不能好好说话
攸关半点没有奸情被抓包的心虚, 他拍拍余纵的肩膀，示意他让开。然后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地和陈亚沙对视。
“你感觉怎么样？”
陈亚沙的恢复能力不弱, 除了伤口有点疼，身上有点无力之外，没有其他问题。
她又扫了眼盘子里的虫子，白色的身躯让她再次想起昨夜的噩梦，浑身恶寒。她撑着手术台边沿下到地上, 眼前黑了黑，好不容易才站稳。
攸关对她有所防备, 立刻按下开门键, 张寅带着人冲进来，粗暴地将人又推回手术台上，不敢置信地检查陈亚沙的脑袋上的缝合处理。
他转头恶狠狠地看着攸关, 就差直接问出口“你怎么什么都会”了。
“把人带走。”张寅对高助理命令道。
随即走到金属盘前, 捏起那些寄生虫，“你探究再多也没用, 消息不可能传递出去。我不管你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最好安分一点，在这里, 没有人能逃过最高意志的眼睛。”
攸关耸了耸肩, “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好吗？而且我已经知道了最高意志就是病毒, 没有想拆穿或者宣扬的意思。我只是好奇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是如何控制变异者的, 你应该跟我一样好奇吧？”
搞那么多研究, 无非是最高意志想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和“信众”。
如此迫切, 说到底还是对自己没有底气, 知道以自身现在的实力没办法和全人类抗衡。
失败品也好，变异者也好，包括降临者在内，都不是攸关担心的事。他最担心的是，其他基地里藏着多少降临者的奸细，而像他们目前所在的这种基地，在世界上又暗藏了多少个？
随着适宜生存环境的锐减，地球上出现了许多无人区，这些地带都能成为降临者的掩体。
这事儿不能细想，越想越头皮发麻。
张寅作为研究者自然对未知事物充满好奇，但他碍于面子不能说，轻蔑地看了眼攸关一眼，甩手出去了。
攸关摘掉手套，嫌弃的看了眼金属盘，对余纵道：“你拿。”
“……”余纵咬牙，“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觉得恶心。”
“可我比你大。”攸关正色道。
余纵眸色流转，便听青年补充道，“地位和权利。”
他认命地端起托盘，跟在青年身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实验室。
一进门，攸关就把托盘接过去，用干净的镊子将寄生虫分别放进三个玻璃皿中，分别注入三种不同的培养基。
他将其中一只放到显微镜下，放大后才看出，虫子的头部长着口器，尖细的锥状物体从口器中伸出来，“啄”着培养基中的营养物质。
头部往下，有一条金色的环状带。
攸关直起身，发现四周都是正在埋头工作的研究员，不敢跟余纵咬耳朵，就用胳膊肘捅了捅男人的腰侧，指着自己的脑袋。
余纵与他精神相连，问道：“怎么？”
“还记得矿井附近那片树林外的降临者吗？”攸关知道余纵肯定记得，提示之后便继续说道，“其中一个军官身上就套着一个金色环带。”
“有这么回事。”余纵的视线扫向显微镜，“两者有联系？”
“这个虫子身上也有，你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金色环带有某种地位上的特殊意义？”攸关一直都是大胆猜测，再谨慎求证。
他低头又看了眼显微镜下的东西，带着余纵离开了实验室。
基地内有供试验用的丧尸，和感染后没有病变的实验体，攸关选择了前者，随意挑了一个蹦跶得最厉害的丧尸，让余纵开|枪打死。
在场的人吓愣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丧尸就躺到了地上。
同一个囚禁室中的其他丧尸闻声扑过来，三两下就被余纵撂倒，看着他一连开枪杀了好几个，负责看守的人忍不住喊道：“别杀了，千万别再杀了！这些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弄回来的！”
天高地远的，要运活丧尸回来真心不易。
看着眉心中枪，倒地不起的丧尸们，看守人员的心在滴血。
攸关指着自己洁白的制服外套，上面有一个小小的丧尸手指印，他态度极其嚣张，“不知道是哪一只弄脏了我的衣服，干脆全杀了好了。”
看守人员敢怒不敢言，半晌后默默地去收拾丧尸尸体。
攸关没让余纵代劳，从男人的靴子侧面抽|出匕首，亲自割下丧尸的脑袋，攥着丧尸稀松的头发将脑袋拎起来。
“呸，神经病！”看守人员对着离去的两道背影小声咒骂道，短暂的调整了情绪，用通话器联系了高助理，告知他这里发生的事情。
张寅听过转达后气得一脚踹倒翻办公桌，“他把丧尸都杀了，我们拿什么去跟失败品做格斗训练！拿什么去测试普通人的抵抗力！”
高助理两手交叠握在身前，没有说话。
张寅闭上眼睛平复片刻，吩咐道：“除了他常用的实验室，切断他去往其他地方的所有权限！现在就去办！”
“是。”高助理安安静静地走了。
看着他消失的位置，张寅的火气不但不减，反而更大了，机器人终究是机器，永远不会有人类的情绪和情感，对着他发火和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有差别。
——
攸关拎着那颗脑袋回到实验室时，把里面的研究员全给吓愣了。
他故意“咚”地一下将脑袋重重放到台面上，沾满污血的手在空中点来点去，最后选定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你，去帮我找个电锯来。”
说着视线扫向墙上的电子时间，“给你五分钟。”
眼镜男推了推滑至鼻尖的眼镜，很快就从其他地方找来一个小型电锯。
攸关没有仔细圈点切割的位置，站到椅子上，一只脚踩住脑袋一侧，直接从中切下去。
鲜血和脑浆横飞，白色的衣服上立刻沾上许多污点。
他浑然不觉，伸手取过工具，在脑浆中搅动翻找。
“好像没有。”攸关自言自语。
这一幕在其他眼里宛如地狱恶鬼在吃人肉，纷纷退让，以免被飞溅。
想起病毒随着寄生时间长短来进化的特性，攸关取出一点脑浆样本放好，拉上余纵跑回丧尸的关押区。工作证放上扫描的机器后，机器发出滴滴的报警声。
前方不远处，还有最后两只丧尸刚被抬出来。
攸关高声喊道：“你们，过来。”
那两人犹豫了下，不敢得罪他，不怎么情愿地抬着丧尸走过来。
攸关进不去，往后退了一步，“把他们抬到我实验室去。”
刚刚打扫干净的实验室里又多出两具丧尸，几个研究员头大了两倍，躲到角落里去，眼睁睁看着攸关再次切开丧尸的脑袋，分别出一份脑浆样本，和一条白色线形虫。
攸关看了眼那些人，“你们不工作了吗？”
不等他们回答，攸关就上前取走了他们桌上的显微镜。
四台显微镜一字排开，攸关调试完后看了第一个，脑浆中的丧尸病毒就像遇到海水的鱼，欢快畅游着。第二个，病毒发生了变化，外形变成了椭圆形。随着脑浆内组织细胞坏死，两个样本中的病毒相继死亡。
第三个，病毒已经长成出虫形，纤细得宛如一根丝线。
它的整具身体都半隐匿地藏在脑浆中，像婴孩蜷缩在母体中，悄无声息的汲取着“母体”中的营养。
攸关调整倍数，虫子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它的头部往下并没有环带，而是透明的。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四个玻璃皿。
这个排列是他无意中促成的，可是从病毒的状态来看，它们恰好是病毒不同成长期的状态。
初始为普通病毒状态，随着寄生时间延长，他们的外形开始发生变化。而且他可以肯定，没有“成年”的病毒，是无法和最高意识建立精神连接的。
越高级的“病毒”，和最高意志之间的联系就越紧密。
所以陈亚沙的晕倒，很可能是病毒在她脑部的成长导致。
攸关又和之前一样，丢下一大摊子恶心巴拉的东西转身走了。几个研究员从角落里走出来，老妈子似的，任劳任怨的收拾。
陈亚沙盘腿坐在囚禁室中，满脑子都是攸关和降临者腻腻歪歪的场景。
她一直以为攸关会和余纵在一起，然而世事难料，最后攸关投靠了人类的公敌，而余纵成了潜入人类公敌内部，要摧毁组织的人。
她觉得自己很可耻，既想被仇人拯救，又割舍不掉对余纵和攸关的恨意。
最让她无能为力的是，现在的她就是半个废人。
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她能争气一点，更强一点，就能从这个牢笼逃出去，把这些败类都杀掉，然后光明正大的找｜人｜报｜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不屑一顾的人，如今高高在上的碾压她的缘故，陈亚沙内心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她将脑袋枕在膝盖上，眼神轻飘。玻璃囚禁室外，这间屋子的大门忽然打开，她疑惑地看过去，在发现是攸关后，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头上缝合的伤口忽然开始疼痛，陈亚沙死死盯着渐渐靠近的青年，像只炸毛的猫，“你还想怎么样！”
攸关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颈环的控制器，紧紧握在手里，带着余纵走了进去。
“你的身体最近有没有异样。”攸关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问到。
“关你什么事！”陈亚沙浑身紧绷，盯着他手中的控制器。
攸关瞟了眼自己的手，“别白费力气，就算你抢走了它，还有总控。我们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杀死你。”
陈亚沙眸色郁沉，沉甸甸的恨意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压抑，“没有。”
有余纵在，攸关很有底气，态度十分嚣张，“你最好是想清楚，如果你不想成为真正的怪物的话。”
陈亚沙倏地转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我再问你一次，身体到底有没有异样。给你三秒，如果还是不配合，那你就等死吧！”攸关语气冷下来，开始倒数。
即将数到一的时候，陈亚沙疾声道：“我昨晚做了噩梦，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异常。”
“什么噩梦。”
“梦到很多寄生虫，它们紧紧缠绕在我身上，想把我吞噬掉。”
攸关紧绷的神色反而松弛下来，之前猜测的方向对了。
寄生虫仍在继续生长，过程中逐步建立与最高意志的精神链接，继而影响到宿主的精神状况。可是“病毒”会不断地分裂，就算是他帮陈亚沙取出来一些，也仅仅只是暂时削弱双方的联系，无法彻底铲除。
必须想办法杀死变异体体内的病毒才行。
见青年一直在走神，陈亚沙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我的身体怎么了？”
“没什么。”攸关敷衍过去，转身要走。陈亚沙上前想拦住他，指尖尚未碰到青年的衣服，余纵将他拦了下来。
世界上没有人不怕死，陈亚沙气急发动了攻击，被余纵轻巧的推了出去。
那一下力道有些重，陈亚沙往后踉跄两步，后背撞到玻璃上。
她两只撑住身后的手猛地一用力，身体弹射|出去，余纵拳头带着威势率先挥出，不需要靠变异体的力量，仅凭着格斗技巧和身体的速度与耐力，很快就将还有些虚弱的女人按在地上。
陈亚沙屈辱地低吼，异常暴躁，像被拔掉了爪子和牙齿的野兽，悲愤地盯着两人。
余纵整理了下袍子，带着攸关离开了囚禁室。
攸关在脑海中问余纵：“能联系到罗俊明他们吗？”
“暂时不能，不过临走之前约好了联络方式。”余纵问他，“你想把病毒的计划和对变异体的危害告诉他？”
“你已经猜到了？”攸关惊讶地停下脚步。
这一幕在其他人眼里十分怪异，攸关急忙快速而自然的将眼睛睁得更大，发怒似的对余纵低吼：“滚，离我远点。”
余纵不没有远离，反而靠得更近。
路过的人指指点点，暗自嘲笑“梁牧”是只舔狗。
舔狗道：“嗯，线索已经很明了了。”
攸关侧目看他，总觉得余纵有点骄傲，他抿了抿唇，瞅着他的表情说：“你好厉害哦。”
这话脱口而出，余纵很受用的点了下头，懒懒地“嗯”了一声。
攸关：“……”
回到干净整洁的实验室，攸关发现除了一二号实验标本，三号标本也死了，只有陈亚沙脑子里夹出来的三条还生龙活虎。
他坐在凳子上，两腿着地，身体随着椅子滑向眼镜男。
眼镜男被他当场切脑袋的壮举吓到了，瑟缩着肩膀不敢抬头，攸关的手搭上他肩膀的时候，眼镜男狠狠抖了一下。
攸关：“……”
“我有那么可怕？”攸关一脸无辜，落在男人肩上的手重了几分，“我离开后，你们肯定观察过我的样本吧？”
几人心虚地把脑袋埋得更低。
攸关大方道：“没关系，公共资源大家共享，想看可以直接去看。”
眼镜男回头看他，嘴角往上提了提，瞥见朝自己投来冷光的余纵，嘴角立马落回去，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客气。”攸关引出正题，“你们之前用这些寄生虫做过结合实验吧？把实验记录给我看看。”
“我，我们……”
攸关当初让这人去找电锯就发现了他是个软柿子，不捏白不捏，语气陡然一沉，“你最好是乖乖听话，否则我就让你滚出这间实验室。”
“我马上去找找！”眼镜男经不住吓唬，说出妥协的话后飞速离开，去了存放资料的地方。
资料塞满了有好几个文件夹，他抱着跑回来，给攸关讲解了下每个文件夹里的大致内容。
攸关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样子，由衷的想，当坏人的感觉真好啊。
主要是有余纵撑腰，他的拳头够硬。
攸关赞许地给男人飞了个wink。
青年很少有这种俏皮的神态，余纵脑海空白一瞬，怔怔地望着，双脚不受控制的往前迈了一步，想把人抱住用力揉捏一番。
等回过神时，攸关已经在认真看报告了。
余纵哭笑不得，撩了人毫不自知，更别提负责了。
舌尖舔过发痒的齿尖，他走到攸关身后，手指轻轻搭在他的后颈上，惩戒似的捏了一下。
攸关缩了缩脖子，拍掉他的手，含糊的抗议道：“别闹。”
声音很低，尾音沾染着水汽似的，带着些许黏意。余纵闭上眼睛深吸口气，俯身凑到他耳边，“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攸关满心都在报告上，气恼地拍开他的脑袋，指着门口说：“你站在那儿去，别来打扰我。”
余纵身形高大，再配上豪放的络腮胡，给人的感觉很有气势。加之大家对回收部的“梁牧”早有了解，知道他是个脾气很坏的人。所以在看到这一幕后，几人齐齐屏住了呼吸。
然而男人什么也没做，就那么乖乖站到门口，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兜帽遮住上半张脸，安静得像一尊黑暗中的雕像。
眼镜男看向攸关的眼神更加畏惧，好像他才是这里最骇人的洪水猛兽。
——
报告内容清晰明了，他们前前后后共做过一百多次实验，病毒的每个阶段，他们都会反复做对应实验。
重复次数最多的是“病毒”和人类抵抗力产生的特殊酶之间的实验，以及在两者之间加入催化剂，促使相融。
随着病毒的成长，它吞噬特殊酶的能力越来越强，吸收脑部营养的速度也在加快。
同时，病毒的繁殖分裂速度直线上升。
照这个趋势发展，到最后的时候，病毒会侵蚀人类的整个大脑。
就像陈亚沙做的梦一样，虫子会爬满她的全身，无论是丧尸还是变异者，最后都会成为“病毒”的躯壳。
*

第112章 软肉
攸关捏着纸张的指关节泛着白, 脸色愈发沉重，砰一声合上文件夹，深吸了一口气。
发觉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 他故作轻松地站起来，坐到自己工位上打开电脑开始敲敲打打。从这之后的一天一夜，电脑屏幕都没有熄灭过。
攸关从之前活生生的人，突然转变成了代码机器，日夜不停, 分秒必争。
谁都看得出来他在赶时间，可是没有人知道究竟是程序出了问题, 还是攸关又在编写新的程序, 他们只能看到一行行跳跃在屏幕上的代码。
第三天傍晚，眼镜男走进实验室加班，惊讶地发现之前一直坐在电脑前的人趴在了桌子上。
“攸……”
“闭嘴。”余纵出现在他背后, “他刚睡着。”
眼镜男捂着嘴, 看向散发着光亮的屏幕，那是一个新的程序, 蓝色的图标悬浮在屏幕正中央，像一个小小的呼吸球，又像一滴带着蓝色荧光的水滴。
他指着屏幕看向余纵：“这是？”
“只是一个初步构想, 能不能行还得看运行起来的实验结果。”余纵的视线温柔地落在攸关背上, 嘴角带着笑意, “你们稍微等等，等他睡饱醒来就可以做第一次实验了。”
眼镜男被他笑得心头发凉, 连连点头。
余纵扫了眼电脑, 警告：“电脑设置了密码, 别乱碰。”
“我不会。”眼镜男举双手保证。
结果人一走, 接到消息的张寅就带着人赶来。程序员打开电脑后，用荧光照向键盘，想从指纹痕迹判断密码数字。
张寅看着程序员呆滞的表情，蹙眉：“愣着做什么，赶紧开电脑。”
程序员吞咽了下唾沫，“键盘上被处理过了，只，只在S和B上有痕迹……”
张寅：“……”
他揉了揉眉心，“攸关的生日日期，0923，试试看。”
程序员戳了几下键盘，“张总，提示密码是十八位数。”
张寅拽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人提至半空，“直接破解密码，两小时内我要看到结果！”
这里没有黑|客，几个程序员只能靠着脑海中的有限知识进行入侵，刚触到防火墙，攸关电脑的输入密码界面变了。
几人面露喜色，紧接着脸色骤变。
屏幕提示：“请在两秒之内将此台电脑断电，否则木马病毒将蔓延至研究所每台电脑，倒计时1……”
两秒稍纵即逝，张寅不敢赌，想都不想强制将其关机。
一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他的所有精力。
抬手抚向额头，一手的冷汗。
无可否认，他们被攸关狠狠摆了一道，偏偏这个哑巴亏还得吞进肚子里。
张寅闭上眼睛，平复再平复，终于将心里的火气压倒，语气轻松地吩咐实验室里的人好好工作，不要把他来过的事情告诉攸关。
攸关是被余纵背回来的，白色外套黑色的长袍颜色差异很大，叠在一起又意外的和谐。
他转头垂眸看了眼压在自己肩头的下巴，白生生的，嘴唇因为姿势的缘故微微嘟着。他错开视线，看向正对面走来的人。
米乐言嫉妒地看着这一幕，“你从来没有这么对过我。”
余纵直白道：“我们是炮|友。”他心里严重不适，无法接受自己和别人做那档子事，光是想一想都会生理性的排斥，何况还要他亲口从嘴里说出来。
米乐言再一次败给了他的这张嘴，直白的言语伤人无形。
“对，你说的都对。”米乐言惨淡一笑，经过时看到攸关眼下熬夜熬出来的青影，心下多了几分快意，他天生的，怎么熬夜也不会有黑眼圈！
这么一想，心里好过多了。
走出去很远后，米乐言回头看向他们。
男人那双手紧紧地护着，生怕人从他背上掉下去。
米乐言想得开，打了那么多次炮都没打成自己人，看来是有缘无分啊。
唯一的遗憾是分开之前没有再狠狠捞一笔。
攸关的两条腿被男人架在小臂上，在半空晃来晃去。余纵走到宿舍门口，肩头倾斜，弯腰，人就从他背上滑了下去，又被他半扶着按在怀里。
房门打开，他把人带进去，刚安置到床上，外面传来哄闹声。
一行武|装打扮的人强横地在检查每个房间，屋子里的人被迫离开自己的空间，去到走廊里等待。
余纵给攸关掖好被子，朝那群人走去。
带队的巡逻队长他在米乐言的意识中见过，曾经和梁牧同为回收部的人。对方也看到了余纵，转头跟队员交代了一句，阔步走来。
他一手搭在余纵肩上，“好久不见，你小子身体怎么又壮实了。”
“你试试每天都在外逃命，到时候你也一样。”余纵扯了扯嘴角，朝进出各个房间的武装人员看了一眼，“怎么回事？是在搜逃跑那个孩子？”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张总怀疑是变异者，就那个什么002。对，人鱼变异者。”队长想起最近的日子，长叹口气，“为了搜那小子，我们最近都是24小时三班倒，每一组人外出不停歇的搜8小时，都快他妈的累死了。”
这种搜索不是随便看看就行的，而是地毯式的仔细搜索。
“其他地方都搜过了？”余纵问。
“嗯，住宿区因为距离活动区最远，是最后一块还没搜索的地方。”队长抱怨完，又扯起别的，“你还要在外面漂多久，回来帮我吧，有你在那些小子肯定听话。”
“外面漂着多自在。”
“他也绑不住你？”队长朝着攸关的房间方向挤眉弄眼。
余纵玩笑地锤了队长的肩膀，“关你屁事。”
正如队长所说，搜索进行得十分细致，等到攸关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攸关被余纵摇晃醒来时迷迷糊糊的，他揉揉眼睛，呆滞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一群武|装人员。
“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让他们进来的。”余纵站在青年面前，用身体挡住队长打量攸关的目光，对他道，“你继续睡，我带他们检查。”
攸关哪能睡得着，M002一直躲在天花板上，万一他们打开天花板看到了怎么办？！
“睡不着了。”抻着懒腰下到地上，攸关站在余纵身后，目光随着一行人动来动去。
队长看他不像心虚的样子，心说张寅的交代真的有些多余，如果这人真的和组织不是一条心，他敢跟梁牧混在一起吗？怕不是嫌命太长。
而且降临者受到最高意志庇佑的同时，也必须承受犯错后最高意志降下的怒气，梁牧不可能为了一个姘头，连自己的命也不要。
巴掌大的房间搜索了近五分钟，床下和柜子这种无法藏人的地方也被扫荡了一遍。然后，有人从外面搬来了梯子。
一名降临者踩上梯子，坐到最顶上，用随身携带的工具撬开拼接而成的吊顶板。
攸关的整颗心提起来，看着那人打着手电，将脑袋伸上去。
顶部空间一片漆黑，一根根吊顶的钢丝绳在光照下若隐若现。他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合上板子对下面说：“没有。”
攸关摸着心脏，里面跳得好快，脑袋随着那群人转向卫生间。
能藏人的，不能藏人的地方，那些人全都搜了一遍。同搜索外面一样，他们把梯子搬了进去。
蹲在天花板内角落里的M002，在吊顶被揭开时便灵活迅速地倒挂上水泥铸造的顶部，以最快速度爬到那人头顶正上方，后背与对方的脑袋只相距一个拳头。
白色的手电光照过边边角角，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发现。
降临者的脑袋缩了回去，爬下梯子对队长道：“没有发现。”
攸关挑了下眉。
得亏这地方是建在与灰尘绝缘的水下，否则吊顶板上一定会积满厚厚的灰尘，只要有人待过，就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队长放过了这间宿舍，去了隔壁，沈岚风和林琅站在走廊里，与攸关遥遥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住宿区被搜索了一整天，每间屋子都检查了三遍。
最后一次检查结束，攸关实在撑不住了，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中。
雪地周围一望无际，除了白就是白。
起初，攸关觉得很轻松，光着的脚踩在松软的雪上，感受十分新奇。可是随着时间拉长，他的身体越来越疲惫，新奇感也逐渐被烦躁和无望代替。
他站定，发现前面有一个小坡。小坡的另一头，似有海浪声传来。
攸关在雪地中费力地跑起来，后脚跟带起不少雪，一不小心就脸朝下的摔进松软的雪中。他迅速爬起来，发现那个小山坡变远了，是不是海也离得更远了？
心里越着急，双脚就越不听使唤，速度不升反而慢下来。
他的身体太累了，累到手脚发软，脑袋发沉，刺眼的白晃得他眼花。攸关终于忍不住了，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不住地喘气。
他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加想不起来这里之前他去过哪里，遇到了哪些人。他只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死。
“攸关，醒醒。”
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醒醒是什么意思？我一直都是醒着的呀。
攸关脑子里三连问，之后他像是被重新打气的气球，干瘪的精神又饱满了，更加卖力地朝海浪声传来的方向前进。
他觉得声音的主人很重要，只要到达那片海洋，就可以知道对方是谁了。
攸关的睡眠状态太诡异了，无论余纵怎么喊也喊不醒，他试过摇晃和掐他的人中，都没用。只好去隔壁把林琅和沈岚风拽了过来。不但如此，附近的人也都被动静惊醒，纷纷站在门口围观。
林琅也没有见过这种状况，在他的观念中，叫不醒的只有死人，可是攸关明明还有呼吸。
他趴在攸关耳边，大声喊他的名字，青年像被扰了清梦，手在半空挥了挥就“砰”地一下落回床上。
林琅：“……”
这种状况，他真的只在某些人临终时见过，不会是睡梦中突发什么疾病吧。
“快去叫医生过来！快去啊你们！”林琅朝周围人喊道，竟没有一个人动作。
也是，这些日子攸关在组织里上蹿下跳，搞得基地鸡犬不宁，他的死活是没人有关心的。
“最高意志很看中他，你们如果不想被迁怒，就继续这么站着吧。”林琅说完回过头，看到眼前猝不及防的一幕，张开的嘴都忘了闭上。
余纵两只手捏着攸关的上下唇瓣，迫使他张开嘴，其中一只手的手指强行撬开攸关的齿关，低头亲了下去。
男人的嘴唇严丝合缝地贴在攸关的唇上，左手往上移动，捏住了攸关的鼻子。
青年的嘴唇比想象中更柔软，余纵没忘记正事，嘴唇死死压住，可终究没忍住，舌头卷住攸关的蹭了一下。
还在雪地中行走的攸关呼吸一窒，捂着胸口跌进雪里。
可无论他的嘴张得多大，都无法将氧气吸入肺中。
他仿佛到了一个真空环境，等待他的是窒息而亡。
“死”的念头给了他当头重击，紧接着，口腔内壁尖锐地疼痛，里面破皮，流血了。
这是自进入雪地后，攸关感受到的最真切，最清晰的疼痛。他的头脑似乎突然清明了，终于知道自己在梦里，不是在真正的冰天雪地。
回忆整个梦境，诡异感愈发明显。
孤独和死亡是人类最大的敌人，前者折磨心智，后者掠夺生机。
这不是梦，是最高意志想摧毁他的意志，好轻松地攻进意识层。
下一秒，在场的人就看见敲锣打鼓都不醒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林琅身体泄了力，跪坐到地上，双手捏着床沿，“你可算醒了，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
攸关坐起来，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
他扯了扯嘴角，“看够了就散了吧，让你们失望了，暂时死不了。”
每说一句话，嘴唇内侧就与牙齿摩擦一下，刺痛刺痛的。
这么多人看着，他不好意思扯开嘴皮让人看看里面，索性从床上下来。走到卫生间门口时，他扶着门看向宿舍门外的那群人，“不走等着看我撒尿？”
那些人悻悻地走了。
攸关把卫生间的门一关，先放水，然后洗了手凑到镜子前，扯着嘴皮子看里面。
“奇怪，我最近没咬破过嘴啊。”鲜红的内壁有个口子，和平时吃东西咬出的泡不一样，更像被尖锐物划破的。
他舔了舔伤口，一股子铁锈味。
“25哥，在吗？”
【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嘴里的血腥味有点浓，攸关捧起水含了一口，咕噜咕噜地漱着口，“而且我怎么觉得你不太高兴。”
【我没有！】
攸关忽然反应过来，系统敢出来，是因为余纵断开了放在他身上的精神丝。
看来刚刚真的是最高意志在动手脚。
卑鄙。
走出卫生间时，林琅已经恢复了正常情绪，“你真的没事？”
“没。”攸关摇摇头，手指着上方，“是他在作怪。”
“这也太可怕了，梦中就能搞事情，谁能防得住啊。”林琅看了余纵一眼，闭上嘴拉上沈岚风出去了。
折腾一通，攸关睡不着了，拽着余纵的手离开房间，打算去看看小东西。
“我的嘴唇是你弄的吗？”走在路上的攸关摸了摸嘴唇，疼，太疼了，也不知道把伤口弄小一点。
余纵忽然停下，被阴影笼罩的眼神深不见底，头顶的微光落在其中，反射出的光有点灼|热。
攸关：“……”我问错了？
他舔了下唇，伸手去拽余纵的衣服，想催促他赶紧走，别挡路。毕竟两个大活人半夜不睡觉，站在路中间很醒目。
“是我弄的。”余纵声音低哑，往前一步，影子宛如黑山峻岭笼罩住攸关，逼得青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不得不抬起头，望向那张冷峻的脸。
“我，我就随便问问。”求生欲告诉攸关，快跑，这时候不要招惹余纵，会变得不幸。
“你在怕什么？”余纵攥住他的手腕，一把将已经转身欲走的人拉回来。
攸关转动手腕，判断挣脱的可能性为零，叹着气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现在的你不能惹。”
难道当初就能吗？
余纵看着眼前漂亮清秀的脸在心里质问，明明一开始是攸关先来招惹他的，像个甩不掉的跟屁虫总来找他说话，还总挑好听的话来安慰他，鼓励他，骂都骂不走。
现在他想招惹攸关，对方反而不乐意了。
“别人不能，你能。”余纵掌心里的手腕纤细，一折就断，他垂眸看下去，发现青年的皮肤有点红，放松了些力道。
攸关推了推男人挡在面前的身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
巡逻人员看他们的眼神写满了八卦，怪让人尴尬的。
“不用聊，回答完你刚刚的问题我们就走。”余纵再一次把人拖住，攸关彻底服气了，认认真真，按捺住想扭头的冲动与余纵对视，“你说吧。”
余纵的眉眼忽然柔软下来，黑亮眼睛中的光比之前还要热烫。
他低下头，嘴唇靠近攸关的耳朵。
“是我弄的，我用唇贴住你的唇，然后用牙齿咬破了下面的软肉。”余纵贴着攸关的鬓角轻轻吸了一下，属于青年的气息钻入鼻腔，安抚着他躁动的，想说出更过分的话的欲|望。
*

第113章 我喜欢你
攸关从来没有被人亲过。
从来！
男人的话像一把强势的利剑, 劈开他的空白相关经验，在其中留下一条很深的痕迹。偏偏那把利剑不肯离开，继续贴着他的耳朵说：“我觉得你的嘴唇好软, 你觉得我的怎么样？”
攸关快炸了，慌乱到不知所措的地步，推余纵的手像是碰到滚烫的烙铁一般飞速缩回来，捏成拳头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这是一种遇到危险时的防范姿态。
余纵垂眸看了一眼，没打算放过他, “你之前到底怎么回事，林琅叫不醒你, 我还以为亲你也没用。”
“不过现在你既然醒了, 说明还是有用的。”
余纵身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热度，攸关受他影响浑身也跟着发烫，颤动的睫毛像两片黑色的蝶翼。他还没有从“被亲”的震惊中回过神, 闻言有些茫然地抬眸看向男人的眼睛。
攸关一向镇定, 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茫然无措，好像你说什么, 他都会乖乖给你回答。
“你还没有告诉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余纵沉着声音诱哄。
攸关慢了半拍道：“他进了我的意识，给我营造了一个梦境, 想攻破我……”
“那为什么没有成功？”
“因为……”攸关陡然警觉过来, 余纵学坏了, 居然想趁他迷迷糊糊间套话，“因为我厉害啊, 我的潜意识地挡住了他的攻击。”
实际上不是他厉害, 是系统的功劳。
系统营造的空白意识层给了最高意志“可入侵、可侵占”的错觉, 所以他才能在其中创造一个仿真的梦境。就算余纵不出手……不出嘴, 系统也一定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在不被最高意志发现的情况下将他弄出去。
既然这样系统为什么气呼呼的？
难道我对它太有信心，想错了？
攸关的目光落在男人肩头，又从肩头落到他的喉结、下颌，最后是那双不薄不厚的嘴唇上，颜色偏淡，给人一种冷情凉薄的感觉。
可是他知道余纵是面冷心热，至少对他和M002就很不错。
脑海中灵光一闪，攸关忽然知道系统为什么那么生气了，是因为他被主角亲了！
正常直男给同性友人做完人工呼吸后多少会有点别扭吧，余纵不但没有这些反应，还贴着他的耳朵详细描述。
什么嘴唇软，什么软肉，这是一个铁直该说的话？
而且他们还不是人工呼吸，是余纵想用窒息感逼他醒来，单纯的嘴贴嘴，不，直接用手捂住他的嘴就行！他疯了吗，非要用嘴巴咬他，还给咬出血了！
攸关瞳孔震颤，有点呼吸不上来。
“哥，哥，25哥在不在在不在！”
【说。】
“主角这是弯了？”攸关不敢相信。
要知道，剧透里上一世的余纵可是单身到死的，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表白都没有被他接受，最后还死在他手里。
【我不知道！】系统知道的，余纵亲宿主的事，不是第一次在它眼前上演，它比谁都清楚主角的感情在慢慢发生变化，但没想到这次会这么过分！
咬破嘴唇是什么操作！好色气啊。
剧情不该是这样的！
250太过愤怒，差点就程序紊乱，【是这样的宿主，主角城府深，心思重，心里的别扭肯定不会表现出来的，你就不要深究了。他不可能弯的，他怎么能弯呢。】
攸关：“……”这话说出来你在信吗。
“那是挺厉害的。”余纵在微眯起眼睛观察片刻后才回答，他的身体依旧挡在攸关面前，巡逻队已经经过了三拨，每一拨路过时都会踮起脚，试图越过余纵宽厚的肩膀看看两人到底在干啥。
之前遇到这种情况，攸关只会觉得降临者太八卦，多管闲事，现在大概是因为和主角苟且了一下，心虚得慌。
“夸你一句而已，躲什么。”余纵把快半蹲到自己胸口的人拽直，“你在害羞吗？”
他弯腰，指尖碰上青年通红的脸，“为什么红成这样？”
攸关有点破罐子破摔，“换做是你被男人亲了，你能不脸红？”
“亲是一个双向的行为，我亲你的时候，你也亲了我。”余纵确定青年的眼睛里没有反感，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低哑的笑声让攸关莫名的脊椎发寒，“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余纵这一次没让着他，狭长的眼睛随着头部压低的姿势，染上一层暗光，“知道我为什么要亲你吗？”
攸关脚指头抓得更紧了，又想要往下缩。
余纵的大掌落在他的肩膀上，牢牢将人钉在墙上，逼问道：“回答我。”
“你善解人意，为兄弟两肋插刀，乐于助人，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攸关一股脑地瞎说。
余纵漫不经心的听着，全盘接受这些夸赞，等到青年一口气说完开始喘气他才幽幽开口，“因为我喜欢你。”
攸关：“……”
余纵不想再藏着掖着，挑开后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对攸关做很多事，就算他逃避也没用，因为他会死死跟着他，黏着他。
攸关不敢去看余纵的眼睛，心里像装着一只兔子砰砰乱撞，满脑子都是问号和感叹号。
余纵步步紧逼，仗着眼下环境限制，知道攸关不可能转身逃跑，继续表露：“我是认真的，而且已经认真了很久。你别想装作不知道，我比你更清楚，你现在有多清醒。”
“……”攸关张了张嘴，还可以这样的吗。
“我……”他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说完，“可我一直拿你当兄弟，以后也不会改变的。这么久以来，一群人中就我们俩相识时间最长，而且你以前也没有谈过恋爱，说不定等你回过味来就会发现，其实喜欢我只是你的错觉。”
“错觉？”余纵喃喃，像是在认真思考。
攸关紧张地盯着余纵，心里乱作一团。
这种感觉很陌生，不是害怕和排斥，就是想退缩，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让那双灼|热的眼睛看着自己。
余纵点点头：“三分钟，我好好想想，你也好好想想。”
攸关一愣，忙喊道：“三分钟怎么够，你要多想想，至于我，不用想，我知道……”
“你不知道。”余纵语气骤然加重，凌厉的视线攫住攸关的脸，发现他又想撇开，索性抬手掐住他的下巴抬起来，“你不想要这三分钟我们可以干点别的。”
攸关忙不迭道：“我想，我想！”
巡逻人员再一次从两人背后经过，好奇地打量着两人，一个强势用两只手撑在墙上，一个像被欺负的小媳妇，缩头缩脑地盯着地面。
之前听说梁牧任打任骂，现在看来不对啊。
墙边的两人气氛尴尬，余纵的眼里的热度没有褪去分毫，像把锋利的刻刀在雕琢自己的心爱的泥塑，慢慢地，轻缓地，每一刀都带着热烈的情感。
攸关脑子里还是空白的，根本不知道余纵所说的“想”指的是什么，总不能是让他考虑他的表白吧。
可这答案还用想吗，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三分钟一到，余纵率先开口，堵住了攸关的所有说辞：“我认真想过了，我对你的感情不是错觉。否则那天在卫生间里，我不会想着你的脸弄出来……”
攸关：“……”
“刚刚你昏迷不醒，我忍不住用自己的舌头蹭了你的，你不会生气吧。”余纵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歉意，故意帮攸关回忆，恨不得让他把每个细节都记下来，“我不讨厌和你亲吻，相反，我非常喜欢，忍不住想汲取更多……”
攸关快要爆炸了，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别说了！”
“哦。”余纵竟然真的扼住了到口的话，并且回到了前一个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会不会生气。”
说生气，那就是不知好歹，毕竟余纵是在救他。
说不生气，万一余纵说不生气就是喜欢怎么办。
攸关紧咬着牙关，打死不吭声，眼睛瞥向前方走廊里的白色灯光。
余纵再一次把他的脸捏住转过来，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不说话就是默认不生气，你连被我亲吻都不生气，难道不是喜欢我？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有意思，只是一直强忍着。”
这一耙打得攸关一脸懵逼，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吗？
“你再这样咄咄逼人，诱导我，我真的会生气。”纸老虎攸关支棱了起来，但是很快竖起的老虎耳朵就蔫了下来，听见余纵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反问，“你生气会怎么样？”
“……”攸关无话可说，他还真不能怎么样。
如果换做其他人这样，攸关早一个大逼兜扇过去，可是余纵不行啊，这么帅的脸他下不去手，而且其他人能和主角比吗？
自然不能。
“反正我是不会接受的。”除了这么干巴巴的一句，攸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余纵面上不显，可是心里却像被刀子狠狠戳了一下。越是疼，他的神色越坚定，“我只是想告诉我的感情，接不接受是你的自由，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够了。”
攸关瞪着圆圆的眼睛，知道男人这是要来硬的。
他还想再说什么，余纵已经转身朝前方走去。攸关在原地站了片刻，双手捧着脸，发现烫得惊人。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原本的计划是给余纵树立健康积极的爱情观，看他人生美满，家庭幸福后就功成身退的。
“25哥，我要怎么办啊？”
【不知道！】系统真的要炸了，攸关不知道，但它很清楚，余纵表面看没有黑化的趋势，可是这一路走来他早就丧失了同理心，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以攸关的意愿为主。
因为大致发展方向一直是好的，它也不能说什么……可是现在！主角连择偶都变成了攸关。
别说是头脑简单的攸关了，连系统这样高效先进的ai都无法计算出余纵感情变化的节点，就更别说出谋划策了。
算了，只要世界不会灭，主角爱谁谁吧。
系统一秒变脸：【不管他喜欢谁，你只要把人稳住就行。】
“他万一又亲我怎么办？”攸关有点害怕，强势的余纵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反正也反抗不了，不如闭眼享受。】
“……”攸关放弃了和低情商系统的交谈，追上余纵。
男人一转头，他就忍不住默默将脑袋转向另一边。
余纵气笑了：“我能一口吃了你？”
“没有没有，我尽量调整一下心情，很快就好。”攸关一边走一边催眠自己：平常心平常心平常心。
培育室内24小时有人值班，正在翻看数据的研究员闻声朝门口看去，一前一后进门的两人气氛和平时不太一样。
攸关睡死诈尸的事情已经私下传开，都在说“异种之母”身体异常和当初与M001发生繁衍关系有关。
投射到身上的眼神想忽略都难，攸关止住去往培养仓的脚步，倒退回去问那人：“你有话想要说？”
“听说你之前陷入了类似于假死状态的深度睡眠，我想问问，你的身体有没有其他异样。”
攸关嘴角一抽，他敢肯定，要是说有，这人一定会提出抽血。
他不答反问：“你们做过噩梦吗？”
“噩梦？”研究员一怔，“偶尔。”
“什么梦？”攸关问。
研究员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迟疑道：“有时候会梦见虫子爬进我的身体里，有时候是在黑暗中行走，有时候又是怪物在背后追我……”那些梦隔三差五就会出现，研究员说着说着，苦恼的叹了口气，“我问过其他同事，他们偶尔也会这样，是精神压力过大造成的。”
不是。
这些人身体里肯定也有寄生虫，只是和张寅一样，一直潜伏着。
初期的病毒会让普通人变成丧尸，所以在降临者身上的寄生虫应该是进阶版。
而降临者却毫不自知。
是最高意志在他们“对自我身体的认知”上动了手脚？
攸关敢打赌，就连张寅也不知道“病毒”究竟意味着什么，否则他不会仍由自己研究。
“你忙吧。”
研究员知道他要去看失败品胚胎，提醒道：“对了，胚胎成长速度正常，目前大小和重量也达标，可他一直没有胎动。”
攸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去看看。”
两三天不见，胚胎长大了很多，五官轮廓清晰，手指和脚指头还动了一下。
攸关：“……”
余纵嗤笑，小小一只戏这么多，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小玩意儿在张寅和其他人面前一动不动的装死，在攸关面前又是动手指，又是转圈的，明显是在博好感。
“看完了吗，看完了我们就走。”余纵催促。
攸关不解地看着他，“这么可爱，哪能看得够。”
“……”
小东西的眼珠子在眼皮下转动，一圈，两圈，三圈，明明什么也没说，攸关却明白他这是在表示自己很开心。
余纵有种强烈的危机感，这东西比余野难搞，他出声提醒：“你的程序还没有经过初试，你最好快点。”
研究员朝这边看了一眼，以为余纵只是单纯的提醒攸关赶紧工作，没太放在心上。
攸关被强行抓走了，恶狠狠地瞪了余纵一眼，要不是这人突然表白耽误那么多时间，他原本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的。
他从男人手中挣脱出去，一阵风似地小跑起来，生怕和余纵单独相处。
事与愿违，从这里到他的实验室有很长的距离，余纵很快就行至他身边。
气息萦绕而来，隐约带着一丝丝海水湿咸的气息。
攸关额角抽|动，“别发|情，你克制一点。”
余纵故意凑到他脸边，情人耳语似的，“我忍不住，怎么办？”
之前一直压抑自己的情感，身体激素和荷尔蒙都快失常了。如今解开禁制，它们就像冲破牢笼的野兽，不受控制地往攸关身上扑，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染上自己的味道。
攸关耳朵发麻，捏着耳垂揉了揉，戳着余纵的胸口把人顶开，“以后不准这样对我说话。”
他算是发现了，他越躲避，余纵越得寸进尺。
简直没皮没脸！
强行忽略掉心里的慌张，攸关面色镇定地走进实验室。
研究员们没有离开岗位，都在中忙碌，用攸关的程序融合成功的三个胚胎情况各不相同，发育最迅速的一个竟然已经睁开眼睛了。
此时三个胚胎都在这间实验室中，一根根电极贴从外部伸进去，黏住他们身体的各个部位。
攸关走到其中一台显示器前，各项数据皆显示正常，心电图上的指数比人类的快一些，但是血氧指数更低。
眼镜男走过来，眼睛里迸射出带着点疯狂的兴奋情绪，“攸关先生，胚胎发育得非常好，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后就能彻底破壳了。”
在降临者眼里，失败品和牲畜无异，“破壳”指的是体态发育完成。
第一个胚胎融合完成时，他们只是惊叹攸关设计的程序。但在看到这三个胚胎的发育状况之后，众人彻底佩服了。如此庞大的计算量被融合成一个小小的程序，而这个程序推动了他们阻塞已久的瓶颈！
“有了人类的形态，接下来我们就能测试机械意识了。”眼镜男激动得浑身颤抖，只要一想到降临者的队伍将注入新的强大的力量，他们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
*

第114章 种子
平时工作中, 这些人看着还算正常。可一接触到和降临者伟大事业相关的事，他们眼睛里的癫狂就显露了出来。
眼镜男在地上蹦跶两下，扯着攸关的衣服走进那三个培养仓, 睁开眼睛的失败品眼睛乌黑，看不出瞳孔和虹膜。
新生婴儿一般大小的他，已经显露出些许不同寻常。眼睛、粗壮的灰白色指甲，背上的甲片，屁股后面还有一截十分短小的尾巴。
他的动物基因来自于蜜獾, 甲片是基因自然变异产生的结果，让他在皮糙肉厚的基础上又多了一层保护。第二只, 身上布满毛发, 是与灵长类动物基因结合的产物，第三只……攸关眉头蹙了蹙。
研究室中对第三只抱有很高期望，眼镜男扶了扶眼镜框, 兴致高昂的指着那只初具人形的小怪物：“你看看他的胳膊和腿。”
攸关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眼神逐渐凝重。
这个胚胎没有睁眼，身上也没有多少动物特征, 但他的骨骼不对，两条小腿的骨头有明显的突出和曲折，用肉眼就能判断皮肉下包裹着与猫科动物一样的骨骼结构。
想起刚来时, 他们在探讨大型猫科动物的。
攸关不可置信地指着胚胎道：“美洲拟狮？”
这不可能！
那玩意儿是冰河时期的肉食动物, 早在冰川期结束后就灭绝了, 他们从哪里弄来的基因？！
看出他的震惊，眼镜男骄傲道：“我们在冰山中意外发现了化石, 然后根据化石检验处的数据进行了多次合成。不是只有你在忙忙碌碌, 大家都在做事。”
“组织里有世界上最齐全的远古动物化石, 现在是美洲拟狮, 未来还会有剑齿虎、猛犸象这些凶残的、大型的生物武器，他们是组织最强大的助力之一。”
攸关盯着培养仓内，胚胎在培养仓内转了一个圈，发现他身上还是有动物特征的。
必须要近距离才能看到。
那是一层很浅很浅的浅棕黄色绒毛，稀疏地覆盖在皮肤上。嘴巴里的牙齿应该都还很小颗，露出了一点不起眼的白色小尖。
越看，攸关越觉得真像只狮子。
他的头骨和额前一带偏平，不似人类那种圆润的弧度，嘴巴和鼻子这部分似乎也有一点点凸出……攸关几乎能判断出如果他无法变成彻底的人形，这该是一张多丑的脸，能把孩子给丑哭。
“他的外貌更偏向动物。”
“是的，我们检测到他融合基因十分活跃，有希望在两种形态之间转变。”
攸关点点头，假装不知地提起眼镜男之前说起的机械意识，“它具体指什么？我好像没在实验室里见过相关东西。”
“机械意识是我们目前的重点项目，眼下我们做的所有事，都是在为它服务。”
攸关的表情比他还得意，“那么接下来，你们将迎来第二个重点项目。”
眼镜男不明所以，又抬手推了推下滑的眼镜。
攸关神秘一笑，“到时候就知道了，先去把张寅叫来。”
张寅一直关注着攸关的一举一动，包括他被梁牧堵在过道里调戏的事。他拎起椅背上的白大褂披上，带上高助理往外走。
他基本猜到了是什么事。
抵达实验室时，攸关已经将他的电脑和基因融合装置链接在一起，蓝色的水滴形图标在被点击后，荧光蓝扩散开占据整个屏幕，紧接着便是他本人基因与某个失败品基因的解析对比图。
仪器开始运转，两个谱图分解开，相似的部分自动重叠，有差异的部分相互发生作用。同时，下方出现了融合进度条。
这一次的融合进程明显比实验体与动物基因的融合慢很多。
张寅好整以暇，他等着看攸关能不能真的创造奇迹。
攸关比他还要淡然，以同样的姿势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等待奇迹发生。
余纵觉得好笑。
攸关偶尔会较真，会故意跟人抬杠。
比如现在。
他不满张寅，故意模仿他的姿势暗中挑衅，等结果出来，他肯定会站在张寅面前耀武扬威。
可是很快，攸关淡定的姿势就维持不下去啦，因为余纵的目光没有丝毫掩饰，直直戳在他脸上。
攸关侧了侧身子，以半个后背对着余纵，假装去关注电脑上的情况。半个小时过去了，进度条才进行了百分之二。
初步估算，整个融合至少需要八个小时。
攸关觉得浪费时间不好，对张寅道：“我知道你很看中这次实验，所以你在这里守着，我去休息一下。”
张寅：“……”
他盯着青年背影的目光逐渐幽深，带着旁人无法察觉的杀意。
攸关一离开实验室，就板着脸对余纵说教：“你不要总是盯着我，会影响我工作。”
“我以前也老是看着你，你不也没被影响到？”余纵理直气壮地反问。
攸关张了张嘴，“你以前也这样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有你在我视线范围我才能安心。”余纵声音中透着一股子执拗，认真地眼神能把攸关的脸戳出两个洞。
攸关真的要受不了了，“工作时间，你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余纵：“非工作时间就可以说？”
“任何时候都不能说！”攸关意识到自己的脸又有发热的趋势，急忙加快步伐。
余纵的确不打算再要脸了，像个无赖一样走在攸关身边与他争辩，“这不行，你不能剥夺我说话的权利。”
攸关冷笑地叉着腰停下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嘴皮子这么利索。”
余纵垂下眼，“我只对你这样。”
男人的头轻微低着，那么高大的身躯却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阴影中。
攸关觉得他在装可怜，可是他没有证据。
余纵在恋爱方面无师自通，之前那句“你不会生气吧”就有一股浓浓的绿茶味。还没见识到余纵那些尚未放出来的其他小伎俩，攸关就开始提前心虚胆怯了。
冷冷淡淡的余纵他能用死缠烂打对付他，傲娇的余纵他也能用迂回的方式对他好。可是当主动的人变成了余纵，攸关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打不得，骂不得，又不能接受。
世界上除了被架在火上烤的小乳猪，不会有人比他更纠结。
“咳，先干正事，正事要紧。”攸关念念叨叨地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是在化解尴尬，还是在自我催眠。
余纵唇角勾了勾，他基本已经摸清对付攸关的办法了。
嘴上说要休息，实际上两人去了陈亚沙那里。陈亚沙自那之后，一直抱着膝盖坐在囚禁室中，没想到攸关一来，就直接让扔人把她丢进了格斗室。
很快，八只新弄回来的丧尸出现在她四周。
陈亚沙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她看了眼站在玻璃外，手里拿着记录本的攸关，阴冷地扯了扯嘴角。
攸关迟早会被自己蠢死。
现在送丧尸到她面前，无疑是在帮她练手。
她收回目光，盯着在空气中捕捉气息的丧尸看了一秒，脚踏过地板借力蹬上玻璃，飞身扑向其中一只。
她的指甲伸出来，三根一起插|入丧尸的脖子。手腕轻微转动，锋利的指甲边缘将颈部内的组织切烂碾碎，又抽了出来。
其余丧尸扑了上去，陈亚沙将那只死掉的丧尸作为肉盾推向他们，顶在墙角。
丧尸嘶吼着，伸长手臂去抓挠。
陈亚沙没有立即杀死他们，她调动精神力，尝试着使用次声波。张寅他们有特殊的检测次声波的设备，在确定自己的精神力又恢复了一些后，她利落的将丧尸全部绞杀。
看着一颗颗滚在地上的脑袋，攸关吞咽了下，暗示性地看了余纵一眼。余纵就像得到了特赦，比平时放出至少多出三倍的精神丝缠绕在攸关身上。
他们像探索的花蕊，温柔的包裹住攸关的身体，只有少量的一些钻进他的意识层。
攸关毫无感觉，在看到对方颔首后，抱着工作的严肃态度对余纵道：“能感觉到她的精神力吗？”
“状况良好，但没有完全恢复。”余纵目不转睛地看着攸关，“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谢谢。”攸关受不了他黏腻的注视，撇开脸思索着，寄生虫对陈亚沙的精神力果然有很大的影响，仅仅只是拔|出了三条，她的状况就比之前好了很多。
之前测试得出的报告显示，陈亚沙的精神力几乎枯竭。
手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一个病毒，对应一条寄生虫，病毒不断的分裂、成长，谁也说不清楚陈亚沙体内到底有多少“病毒”。
攸关：“我需要你配合我完成一个实验。”
被关起来的这些日子，陈亚沙遭遇过各种各样的实验，如果只是简单的从她身体中取走样本，这些科学疯子并不会将其称为“实验”。
真正的实验一定与基因相关。
“我不答应！”陈亚沙像只怒气勃发的母狮子，她调动起刚恢复的精神力，一旦攸关敢对她动手，她就把这里的所有人全部杀死。
逃不出去她也认了。
临死前能多拉几个垫背的也不错。
这么想着，她的神情愈发凶狠，谁知攸关没有试图继续靠近，而是走到角落里，在那一堆控制键上挑了一个按下去，然后推动旁边的另一个按钮。
白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烟雾汹涌地从头顶的喷出来，陈亚沙这才意识到他在对自己使用麻|醉，连忙捂住口鼻，可是分子极小的高浓度麻|醉还是钻进了她的呼吸道。
陈亚沙惶恐地退缩到角落里，身体与那些丧尸的尸体贴在一起。眼神中的恨意尚未聚拢，就被越来越深重的昏沉感取代。
二十秒，一名成年的变异者倒在了地上。
攸关关了麻醉开关后，自动换气设备便将里面的剩余气体全部吸走。又过了半分钟，他让余纵去走廊叫了几个人进来，把陈亚沙送回了她的囚禁室。
他返回实验室，进度才到百分之十。
张寅俨然失去了耐心，把高助理留在了这里，独自回了办公室。办公室中，他调出监控翻看攸关之前去了什么地方。
见陈亚沙被他用麻醉弄晕过去，短暂的困惑片刻后眼神变了，再次回到那间实验室。
“你想用她做什么？”
攸关撞开他的肩膀，去到低温恒温柜前，开始挑选自己需要用的试剂，趁着后面不注意，将其中两瓶掉包。
张寅见他一直在捣鼓，上前查看。瞧见贴在瓶子上的试剂名称后，脸色骤变：“你给她注射催化剂做什么！”
“我想试试看，我的基因是否能让变异者也变强。”攸关安抚道，“放心，在实验之前我一定会布置好安全措施，不会让她失控逃跑。”
“我要用她和人鱼变异者繁衍，你不准动她！”张寅攥住攸关的胳膊，大有翻脸的架势。
“什么人鱼变异者？我怎么不知道。”攸关学着余纵的无赖样，“我不知道就是没有，不管，反正陈亚沙我用定了。”
“你这项实验还没有结束，你就这么肯定自己能成功？而且就算成功，那也是激发的失败品的潜能，和变异者是两码事！”
“怎么就是两码事，我说可以就可以。”
张寅一哽，“不行，陈亚沙和其他变异者不一样！”
“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不一样？难道她还长了三张嘴？”攸关轻慢嘲讽。
陈亚沙会被抓来这里这件事，他一直觉得很奇怪。
降临者向来见到变异者就杀，除非陈亚沙和林霄一样，对他们有点用处。可是林霄是测试机械意识的实验体，陈亚沙又是为什么呢？
攸关只能想到次声波。
陈亚沙的次声波是在他们进入猎鹰基地后才被发现的，起因是她无法接受余纵即将和他商议生命大和谐。
在那不久之后，基地就覆灭了。
难道在张卯和张海山死之前，他们就已经把消息传递给了降临者？可如果他们真的那么看中次声波，又为什么要将陈亚沙折磨到精神濒临崩溃的地步。
而且陈亚沙脑子里的寄生虫数量不少，至少有一条已经出现“高位者”的金色环带特征。
除了被张海山害过的张卯，之前遇到的丧尸和失败品脑子里的都是普通寄生虫。
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些虫子在陈亚沙的脑子里已经很久了。
据攸关所知，陈亚沙成为变异者的时间不长。
她并非与动物基因的结合体，而是基因强化。
三年前陈启彪得知猎鹰基地的实验团队有办法利用人鱼基因强化体能，在与陈亚沙商量后，她自愿接受成为实验体。
实验中途出了岔子，她的基因突变了。
导致她既不会像动物变异者那样肢体和形态异变，也无法像余纵和M002、荣一金一样异化出更多的人鱼特征，她更像一个中间体。
照理说，陈亚沙不是感染病毒后发生的变异，脑子里不可能有寄生虫才对。
攸关之前并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眼下结合张寅的态度，他不得不怀疑，陈亚沙当初在接受改造时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是你们？”攸关明白过来，早在三年前他们就在陈亚沙身体中埋下了种子，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和变异者发生关系，自然受孕，自然生产。
自然结合的基因更加稳定，他们再在此基础上进行克|隆复制，用各种方法繁衍出更多的人鱼变异者。
如果再给这些人鱼变异者换上机械意识，他们将是对付其他变异者的最强武器。
直到这一刻攸关才明白机械意识的真正作用。
难怪眼镜男在提到机械意识的时候会那样兴奋，因为他们可以用来对付这世界上最痛恨，也是最难对付的敌人。
“什么？”张寅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但能从他铮亮的眼睛猜出他一定又有了什么发现，真是令人生厌的敏锐度。
“陈亚沙的改造是你们主导的，也是你们的人透露消息给陈启彪，告诉他可以强化普通人。”攸关笃定的语气让张寅非常不爽，就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对于最高意志，张寅甘愿被对方掌控。
可是试图掌控他，看穿他的人变成了攸关，张寅心里只有痛恨。
他等着，等着看两个月的期限一到，攸关会怎么死。
“你猜得不错，陈亚沙是我们计划的一环，你知道又怎么样。救她？还是想折磨她？”
“我这人有个毛病，有什么猜测就喜欢证实一下。”攸关一脸佩服，“要说厉害还是你们厉害，张总，到底还有哪些基地有你们的内应，说出来我膜拜一下。”
张寅冷笑：“关你屁事。”
攸关：“……”
“对，你们要干什么跟关我屁事，既然这样，我要干什么你也别干涉。”攸关带上余纵，把之前拿出来的试剂全部带上。
看出他要来硬的，张寅派人拦下，“我说过，陈亚沙不能动。”
攸关从余纵手里取下一瓶，拧开就往嘴里倒，他咕噜喝了一口，动作流畅迅速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余纵抛下试剂一把将人拉到跟前，捏着他的后颈往下压，另一只手直接伸进口腔，压着青年的舌根掏弄。
攸关赶紧在脑海中求饶：“里面就是普通培养基，喝不死人，再扣下去真的要吐了。”
余纵：“还继续演吗？”
攸关想了想，“继续。”
于是在张寅的眼里，攸关痛苦的跪在地上，眼眶通红。即便这样，他还在拿自己做要挟不放行就不接受治疗，一定要拿陈亚沙去做实验。
可是在攸关眼里，余纵简直不是个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玩他的舌头！
*

第115章 吃醋
余纵的指尖力度适中的按压, 内里的舌尖被迫与他的手指摩擦，抠嗓子眼的力度不轻不重，攸关没有任何想吐的冲动, 反而喉咙发痒。
他就想不通了，主角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骚操作！
张寅看他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气。他从来没见过攸关这么疯的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喝下去的东西能死人！
如果攸关真的死了，谁都无法预料最高意志会如何发怒。
他可能会重拿轻放, 也可能会迁怒之下把他给杀了。
张寅还不想死，他还没有看到新世界的恢弘面貌, 他醉心的科学事业还没有崛起, 他必须活着。
指甲死死掐着掌心，压抑着想杀人的冲动，他命令道：“送他去医务中心！”
“我不去……”攸关捏着余纵的手腕, 把他的手拿出去, 狠狠瞪他一眼。
抬起头后大家才发现，青年泛着水光的眼睛通红, 连带着鼻尖也微微泛红。
大概是真的难受到了极致，他口中分泌出的口水让嘴唇看上去晶莹湿润，整个人给人一种脆弱可怜, 风一吹就倒的错觉。
张寅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你先用她做实验, 但你必须保证她的安全，陈亚沙的身体不能出现任何状况, 否则就算是最高意志怪罪, 我也会杀了你。”
攸关松了口气, 演戏这么久以来, 这是他碰到的最难的一场戏。
见他低着头艰难地喘|息怎么也起不来，张寅焦躁地催促道：“梁牧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扶去医务中心！他要是有半点闪失，你也别想活！”
余纵看了张寅一眼，单手捏住攸关的胳膊将人拉得站了起来。男人弯腰，另一条手臂穿过青年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攸关的脑袋无力地靠在余纵宽厚的肩上，偷偷睁开一只眼看向侧对着自己的张寅，那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快要气炸了。
嘴里哼起只有他和余纵才能听得见的调子，攸关用气音说：“玩不死你。”
余纵：“……”
攸关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张寅知道，什么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不但要玩，还要把这个基地上上下下玩得透透彻彻，也不枉他被余纵占了那么多的便宜。
攸关冷笑，将注意力转移到余纵身上，缩在胸前的手悄摸爬到余纵胸口，用力捏住一块揉拧了一圈。
余纵身上疼，心里甜。
在他表明心迹后，攸关没有避他如蛇蝎，说明他并不那么排斥他的感情。别说是让青年拧一拧出气，就是让他匍匐在他脚下他也心甘情愿。
男人抱着人一边走，一边面不改色道：“刚刚是你要求我配合你的，用完就扔，不好吧。”
攸关梗着脖子道，气得都结巴了，“你正常抠吐不行吗，你，你那根手指在我舌头上蹭什么蹭！”
就差进进出出了！
攸关越想越气，恨不得跳到地上跟余纵打一架，可是附近到处是摄像头，别说打架，连戳着男人的肩膀怒骂几句都不行。
想着想着，忍不住掐着余纵的胸肌又拧了一圈。
拧完心里更加不爽了。
余纵的肌肉硬邦邦的，手感很差。
看着怀里气呼呼的人，余纵心情飘飘然，一双胳膊猛地收紧把人固定在怀中。
攸关察觉到他的心情起伏，怕他发疯又语出惊人，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能不能走快一点，我是喝了毒药啊大哥，你这样慢悠悠地走，按照毒性蔓延的正常速度，我早就该挂了！”
余纵：“……哦。”
攸关：“……”
两人闹腾了一路，终于在“挂掉”前抵达医务中心。这边已经提前接到张寅的通知，一切设备准备俱全。
攸关一到就被推进手术室进行催吐。
攸关躺在手术台上，生无可恋地盯着白亮的灯光，眼角滑过一滴生理性的泪水。
忙活完，医生也彻底松了口气，“没事了，修养修养就好了。”
攸关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很快就被推了出去。余纵倚靠在走廊上，接过医生手里的病床，“我来。”
医生看着他一脸肃杀，不敢说出反对的话，小声指了一个方向：“沿着直走再右拐，按照他的状况休息半天就能回去休养了。”
余纵带着攸关离开后，护士小声地问医生：“他喝下去的真的是一号合成试剂吗，可我看着……”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是不是我能不知道？”医生心里门清，看到攸关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人喝下去的绝不是什么猛药，哪怕攸关的确装得很像。
降临者终究是人的集合，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和算计，而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能掺和进去的。
进了病房将门反锁后，攸关坐起来，捂着肚子倒抽几口凉气。
喝下洗胃液后不久，医生便开始用压舌板刺激他的咽喉部，那种感觉别提了，比余纵的手法粗|暴很多。
直到现在那种感觉都没有散去。
他掌心捂着喉结处，吞咽了几下，紧接着一杯温水抵到唇边。
余纵捏着杯子往上抬，“喝。”
攸关抿了两口，被胃酸刺痛的嗓子眼舒服了一些，他抬起眼，对上余纵那双黑峻峻的眼睛一怔，缩了缩脖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下次我一定提前跟你说一声。”
当时情况紧急，顾不上。
而余纵的真实反应也是一种助攻。
“难受吗？”杯子被余纵重重放在床头柜上，清脆的磕碰声在安静的环境中略显突兀。
身上的联络器忽然响了，余纵暂时收回停在青年脸上的目光，低头查看。
是张寅在追问攸关的情况，顺道叮嘱休息够了就快点回去工作。
电脑上的进度条已经进行到了百分之二十，它或许会一直维持缓慢的增长速度，亦或者会在某个节点突然变快。
实验是攸关负责的，只有他最熟悉各个环节，所以他必须在场。
攸关伸手拿过余纵手里的联络器，故作虚弱地对那头道：“张总啊，我快不行了，得歇歇。”
“……”隔着电流张寅都能感觉到他的得意，“我再给你三个小时。”
“我要四个小时。”
“……好。”
“算了，我再休息五个小时吧。”
“攸关！”张寅忍不住怒吼，吓得实验室中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他强忍着摔掉联络器的冲动，“你最好是早点回到岗位，就算你不担心试验进度，至少也要想一想陈亚沙，如果她醒来你就得实施二次麻|醉。麻|醉时间间隔太短，容易对大脑产生损伤。”
攸关想了想，“等着，我马上回来。”
“你不休息了？”余纵挂断了通话，不赞同道，“你去镜子里好好看看，你的脸都白成什么样子了！陈亚沙就那么重要？”
攸关托着腮帮子，认真审视主角的俊脸，委屈、怨怼、愤然、不满，四大情绪集齐了。
“你在吃醋吗？”攸关还是不敢相信余纵喜欢他，可是这些表情真真切切的摆在眼前，就像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摁住他的脑袋，逼着他去正视。
余纵本能的想否认，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以前自己口是心非时，攸关信以为真的处理态度。
到嘴的话立刻就变了，“对，我在吃醋。”
攸关：“……这么坦诚都不像你了。”
“我就活该憋着？”余纵还在气头上，只要一想到青年为了一个对他有敌意的女人上下忙活，嫉妒的毒蛇就缠绕上来，死死勒住他的心脏。
攸关：“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两手捂住脸，哀嚎一声，这种小情侣吵架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余纵：“……”
男人清了下嗓子，不容置喙道：“再休息两个小时，我看着你。”
攸关知道拗不过他，只能祈祷陈亚沙不要在两小时内醒来，麻|醉吸多了真的可能变成傻子。
病房里重归寂静，攸关把脑袋藏在被子里，吞吐的气息是热的。
身上的汗水浸透了衣服，不舒服地黏在背上。大约是真的太热了，他的眼皮子被烘烤得有些发沉，昏昏欲睡。
余纵抱着胳膊立在病床前，好气又好笑，就为了躲开他的目光，这人宁愿把自己闷死在里面。
他轻嗤一声，耐心极好地慢慢等待。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睡着的攸关无意识中自己推开被子。汗湿的头发贴在鬓角，脸被被子中的热气熏红，粉嫩嫩的。
余纵垂下视线，肆无忌惮地打量。
第一次见到攸关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人聒噪，可是渐渐地他发现，看似瘦弱的青年在面对大批丧尸时竟然可以临危不乱。就连自己发疯发狂他也敢只身接触，是真的不怕死。
余纵半蹲下来，两只手臂枕在床边，痴迷地看着那张脸。
要不是攸关拼命地靠近，他也不会知道有一天自己能喜欢一个人到这种地步，恨不得蒙住他的眼睛，用锁链拴住他的腰，把人永远困在身边。
……永远。
余纵忽然有些迷茫，攸关说过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身体和时间的束缚对他起不了作用。
不安的情绪自黑暗的内心沟壑中慢慢爬出来，余纵握住青年的手腕，力道宛如铁索一般。
不能让他走，他走了我该怎么办？余纵无法想象没有攸关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无趣、死亡、逃散、尖叫……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墨黑的眼眸下似有熔岩在翻滚，余纵撑起身子笼罩在攸关身上。
他想窥探攸关的曾经，找到留住他的方法。
他赌不起那份万一。
丝丝缕缕的精神丝散出去，将病床上的人包裹得密不透风，将人完全掌控的感觉让余纵有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额头轻轻贴在攸关的额头上，两人鼻尖相抵。
青年的意识层平和得宛如晴朗夜空下的海平面，一切都是那么的柔和。余纵放任自己沉溺，用低沉的声音诱哄着，想要催发攸关久远的记忆。
“你是谁，你来自哪里？”
低沉的男音带着空灵的回荡在脑海中，睡梦中的攸关没有丝毫防备，意识随着提问变幻出许多画面。
是系统构造出的与原主相关的记忆。
余纵看到了“攸关”的出生，他的邻居，早逝的父母，以及上学时的同学和老师。他费尽千辛万苦进入研究所，成为一名兢兢业业的人鱼饲养员。
遇到的第一个饲养对象就是荣一金。
余纵只知道攸关来自另一个世界，却不知道他来到这里的时间，在看到攸关被荣一金用露|骨的语言调戏后，还以为那就是他所认识的青年，气得当场把床沿捏得变形了。
难怪攸关对谁都笑，就是爱怼荣一金，原来是这样。
这股怒气随着他获悉的记忆内容越来越重，因为他看到了“攸关”与陈锋的过去。
那是青年第一次谈恋爱，掏心掏肺，恨不得把一切都给陈锋。
可是陈锋对他不屑一顾，一面把人吊着享受“攸关”对他的好，一面又用嫌弃厌恶的语气辱骂呵斥，有时候连离得近一点都会骂人。
有次“攸关”想亲他，直接被扇了一个耳光。他不但不生气，还委屈巴巴地道歉说都怪自己没忍住。
余纵气得心肝肺都在疼，强忍着怒气继续探索。
无论陈锋对“攸关”做了什么，骂了什么，攸关始终对他不离不弃，像个保姆一样照顾对方的饮食起居。献宝似的，把每个月发放的物资捧到陈锋面前。
陈锋挑挑拣拣，把好的留给自己，看不上的则扔回给“攸关”。
难怪攸关会说自己不喜欢男人，从前的付出让他对感情彻底失望，封闭了那颗柔软的心。
余纵气得粗|喘，立即断开了精神丝，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人晃醒，质问他为什么要为那种人渣不爱惜自己。
两只紧攥着的拳头用力压在膝盖上，上方胳膊上的肌肉鼓胀着，蓄势勃发，如果陈锋此刻就在他面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把人掐死。
急促的呼吸过了许久才平复，余纵心里气愤又嫉妒。
偏偏病床上的攸关在这时候吧唧了下嘴，他没任何犹豫，俯身在那双唇上咬了一口。
最近伙食太好，攸关把嘴巴养馋了，梦见了吃肘子。睡梦中的他感觉到嘴角的湿润，以为是余纵又在对他做什么，翻身坐起。
缓了片刻，他用手背蹭了下唇角。
流口水了。
余纵早已经恢复到正经状态，“醒了？那就走吧，张寅又催了一次。”
攸关摸了摸嘴唇，有种隐隐的痛感，二话不说掀开被子跳下床，奔进卫生间里照镜子。
镜子中的人一头乱发，眼睛有点浮肿，嘴唇安然无恙，没有奇怪的痕迹。
看来是我错怪他了。
攸关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因为纵纵表白就给他打上流氓的标签，你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再饥渴也犯不着逮着机会就偷亲吧。
一番心理建设后，攸关被自己说服了。
他洗了把脸，带着凉意的水流带走了心里那点别扭，他整了整衣襟，走出去对余纵大手一挥，出发。
按照估算，试验进度还早着呢，攸关取了试剂去了变异者的囚禁室。
陈亚沙还在昏迷中，攸关让人把她搬出去，放到这间屋子里的操作台上。女人的身体一落下去，几个金属扣弹出来，将她的四肢和脖子死死固定住。
未免陈亚沙中途醒来一个人制不住，除了守在身旁的余纵外，他又另外叫来几名研究助理。
几人围在操作台四周，看着攸关动作熟练的调配催化剂，在给陈亚沙注射后，助理们七手八脚的在陈亚沙身上各个位置贴上电极贴。
其中一个助理拿来一把剪刀，眼看着就要剪开陈亚沙的衣服，余纵捏住他的手诘问，“你做什么？”
“我需要把测血仪的感应装置埋进她的脊背，得先把衣服剪掉。”
余纵什么也没说，看向攸关的眼神充满了警告。
攸关一本正经地摆摆手：“从肩头插|入吧。”主角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要是敢看一眼异性的身体就把他一口吃掉。
以往一直都是沿着脊椎插|入的，助理想要辩解，抬头时与余纵的目光恰好对上。
幽冷的眸子黑得骇人，仿佛有一口无底的井藏在里面，一旦跌落便是万劫不复。助理打了个哆嗦，打消了辩解的念头。
接下来的一切非常顺利，在注射完一号催化剂后，陈亚沙的各项身体指数开始变化，但都在可控范围内。
她的眼皮子轻颤着，下方的眼球滚动速度很快，柳眉紧紧蹙起。
渐渐地，她的身体开始出汗，旁人无法体会的疼痛在她身体中四处乱窜，紧接着便是抽搐和无意识的挣扎。
攸关看向神色兴奋的几名助理，“之前张总都拿她做的什么实验？”
“两次开颅，三次电击实验，还有五次解剖……”
陈亚沙被抓来的时间并不长，几乎每一天都要面临一次非人的折磨。
助理还在说：“对了，还做了一次强化实验，但不理想。”
“强化实验是因为怕她无法承受那名人鱼变异者？”攸关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他笑了一下，“等这次的实验结束，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几名助理盯着痛苦的女人跃跃欲试，“攸关先生，你真的能让她的能力增强吗？”
“放心。”攸关的自信给了几人一剂强心剂，他勾着唇角来到陈亚沙的脑袋旁边，将最后一个电极贴贴在她的太阳穴上。
与之相连的仪器立刻出现了她的大脑活跃指数。
几人一怔，助理一道：“怎么会呢，她刚进来时大脑的活跃度都没有这么高，更何况前段时间她的精神还崩溃过！”
降临者基地的仪器是可以靠繁复的算法计算出陈亚沙的精神力的，半小时后，另一台仪器吐出一张打印出的白纸。纸上波动剧烈的红色线条充分说明，陈亚沙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大半，前后不过几个小时。
“怎么会，这到底怎么回事！”助理二喃喃自语，迅速转身走向那台仪器，怀疑是机器坏了。
“没什么可奇怪的，大脑中寄生虫阻碍了她的精神力，我把虫子取出来了，自然而然的她就恢复了。”或许就是这些虫子的影响，当初还在猎鹰基地时，陈亚沙的次声波才不能稳定发挥，需要靠极致的情绪去激发。
“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助理对接下来的实验越发感兴趣。
攸关看着脸色神情越发狰狞的女人：“根据她的身体状况继续调整催化剂，必须要将她身体各个指标提升到极限才行。”
就算通过计算，把他的基因中的特殊部分分离出一部分，可如果陈亚沙的身体指数无法与之匹配，她同样会像之前的实验体一样，短时间内增强后爆体而亡。
助理们就像饥饿多时的人碰到了一块甜美的蛋糕，疯狂地记录数据，意图将每个细节都记下来，好应用到未来的研究上。
攸关时刻注意着陈亚沙的状况，一旦她的身体出现排异现象，就立刻注射缓释剂。
操作台上的人在大约半小时后平稳下来，攸关在看过各项身体数据后，为她注入了第二剂混合催化剂。
这一次陈亚沙的皮肤像被烧红的老铁，每一块都又红又烫，体温高得吓人。皮肤下的所有血管都涨大了至少两倍，根根分明地伏在皮肤下。
陈亚沙的呼吸变得急促，无意识的呻|吟起来。
“她的体温已经到42度了，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变异者的身体本就比普通人强，不用担心，再看看。”攸关镇定自若，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心里其实也害怕出现意外，拜托余纵去探知陈亚沙的精神世界。
内里一片混乱，美好的、痛苦的记忆反复交替出现，暂时没有崩坏的风险。
除了攸关，余纵不喜欢待在别人的意识层中，探知完毕便收回了精神丝，语气清冷地把消息传递给青年。
大约是用意识在沟通的缘故，攸关立刻就感知到了余纵心情不好。
他暂时没工夫搭理，目不转睛地注意着陈亚沙的心跳指数和血氧情况。
“疼，好疼……爸爸……”陈亚沙在昏迷中呼喊，她梦到了几年前的事情。
陈启彪在得知研究所的新项目后，告诉她可以变得更强，等到时机成熟，他们就能带领变异者去其他地方建立新基地。
在猎鹰基地时，领主始终压在他们的头顶，如果能离开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当然更好。
她没有太多犹豫，当场就答应下来。
*

第116章 催化
之后的事情陈亚沙记得不清楚, 但那种疼痛很深刻，仿佛有一只手探入，将她的身体撕裂开又重新缝合, 痛不欲生。
修养一段时间后，团队的人就回了研究所，其中之一便是张卯。
陈亚沙的体温上升到44度时便一直维持着，皮肤下的血管比之前更加清晰鼓胀，像一条条盘根错节的树根。
几名助理不敢再说话, 再一次意识到攸关比张寅还要疯。
毕竟之前没人敢给任何一个实验体注射两次催化剂，这是在要人命。
“她、她的心跳会不会太快了一点……”助理二颤巍巍地指着屏幕道。体温升高, 血流增速, 心跳自然会变快，可这个快已经超出了合理范围。
他时刻担心着陈亚沙会不会突然猝死。
攸关有条不紊地调配第三支混合催化剂，“死不了。”
他的语气太淡定, 太平常, 好像陈亚沙的状况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催化剂就是一种“烈性药”，药量越大药力越猛, 可是“风险”和“收益”是画等号的。
攸关的手指在操作台边沿轻轻点着，一下，两下, 三下……助理们因为他的动作更加紧张, 仿佛那不是无意识或者习惯性的动作, 而是在倒数陈亚沙的死期。
不行，不能再看了, 这太折磨人的内心了。
可是不看, 又怕错过某个大的实验发现。
陈亚沙的心跳又登上了一个高峰, 攸关点动的手指停下来, 把催化剂吸入注射器中。
“连续三次，她，她……”
不等那人说完，注射器扎进陈亚沙的颈侧，拇指按下顶部的推压器，只听见咔嚓一声，液体尽数流入陈亚沙的身体。
滴滴两声，是仪器发出的警报：实验体的心跳过载，随时面临死亡。
攸关拦下准备施救的助理，“别动她。”
“她快死了！”助理惊慌失措地大喊道，这可是组织里唯一的女性变异者，明路是否能获得自然生产的后代全靠她，她不能死。
“我知道。”攸关眼里像淬着锋利的冰渣，“你也知道是‘快’，而不是‘已经’。”
助理怔住了，他们知道攸关会写代码，思维开阔敏捷，也知道他的脑子连张寅都佩服，可是不知道这人竟然有这样不顾他人死活的残忍的一面。
“觉得我冷酷无情，很残忍？”攸关淡漠地掀起眼皮，一一扫过他们的脸。
几人一声不吭，用表情说明一切。
“基地里的实验体哪个不是九死一生，哪个不是你们花大力气才能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怎么，自己做过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你们哪来的脸说我残忍？”
“那些低等实验体怎么能和陈亚沙比！”
“怎么不能，陈亚沙变异之前不是人？还是说她变异之后有什么过人之处？次声波？可我也没见你们有多重视她的这项能力。”
助理们讷讷的说不出话。
攸关重重冷哼一声，指尖搭上陈亚沙的手腕，皮肤滚烫，血管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震颤。他看了余纵一眼，只一个眼神，余纵就知道他想知道什么。
探知过后，他把结果告诉青年，“意识层和之前一样，很混乱，我能感觉到她的挣扎。”
攸关的嘴唇抿得笔直，“能感觉到最高意志的精神力吗？”
“不能。”在最高意志出手干预之前，那些寄生虫如同死物。
攸关指向一名研究员：“你，去把脑部检查仪搬过来。”
“啊？”那可是个大家伙，助理为难。
余纵走上前去，粗壮的胳膊勾住对方的脖子，强行带着人往外走。
半小时后，大型机器搬了过来，因为构造复杂，线路太多，后面还跟着四五人帮忙抬着。
把线路接好，攸关将金属头箍戴在陈亚沙的头上。随着机器启动，柔和的蓝光散发出来，攸关走到与之相连的电脑前，快速的设置一番。
不多时，类似于x光片的实时透视图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一张接着一张，每一张上都有不明显的阴影。
这些阴影呈线条状，从第一张开始它们的姿态就各种变幻。很明显，催化剂导致的陈亚沙身体数据攀升的同事，也影响到了“病毒”。
“爸爸……爸爸……”陈亚沙现在梦呓中，她看到父亲因为无法行走趴在地上，保护他的人都死光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冲进基地的丧尸来分食自己的身体。
她还看到了自己为抵抗丧尸，豁出性命不计后果的使用次声波。
那一刻她真的好疼，脑袋要裂开了。
而此刻，那种疼痛又来了。
迷迷糊糊间她分不清眼下是在基地对抗丧尸，还是在实验室中接受张寅的折磨，她只知道疼，这条苟延残喘的命就要结束了。
“滴滴”，机器再一次发出警报，声音比之前更加急促紧急。
攸关盯着陈亚沙的脸，对其余几人道：“谁都不许动她，梁牧，你留下来看着，谁敢动陈亚沙一下就把他杀了。”
余纵：“是。”
走出囚禁室，攸关问系统：“那边计算加速没有？”
【正在加速。】
攸关加快步子，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张寅坐在电脑前，屏幕上的光落在他眼睛里，衬得眼瞳幽深深邃。听到脚步声的他没有转头，而是继续面对着屏幕，道：“进度突然加快了，还差百分之八。”
攸关走到他身后看了一眼电脑，对高助理道：“让人把提取基因的实验体带过来。”
基地中的每一间实验室都有囚禁室，这间也不例外。
那是一只长相异形的失败品，四肢包括手指在内的每个关节上都长着短小的骨刺，面部的骨骼也很奇怪，下牙关的骨骼外凸着，致使他的下牙齿压在上唇上，咬合起来有些吃力。
身体更是枯瘦如柴，像一根弯折的枯树。
攸关：“……”看造型就知道，一定饿了很久。
目光重落回电脑上，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百分之九十九，毫无悬念的，在下一秒融合完成。
有了上一次做铺垫，这一次的融合成功并没有令大家有多兴奋。
融合仪器自动弹开，混合了基因融合物的淡黄色液体被取出来。
攸关看也没看，直接命令：“实施注射。”
失败品在被送过来之注射过少量麻|醉，此刻正是半醒半昏迷状态。几名降临者徒手制住他，高助理亲自为他注射。
注射器推到底，拔掉针的第一时间，所有人都撤出了囚禁室。
实验室中一共二十几个人，每个人都在屏气凝神，安静得落针可闻。
氛围使然，在场的人多少有些紧张不安，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只能用耳朵去听，用眼睛去看，调动所有感官去观察。
“他动了……”有人低低说了一句。
攸关对张寅道：“我需要陈亚沙和我的基因。”
张寅全副心神都放在那只失败品身上，没有闲工夫去管这些事，随手指了个人。
那人赶着回来看失败品的情况，一路跑得飞快，不到三分钟就将之前保存的基因提取物取过来了。
攸关把两个基因分别放进融合器中，电脑上再一次出现了基因比对的图谱。
张寅睨他一眼，冷笑：“你倒是自信，这边的实验体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迫不及待融合陈亚沙的基因。”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攸关一脸谦虚。
张寅：“……”
“他站起来了……他的骨骼怎么……”
“你们看他的眼睛……”
“这是要往人类形态变异吗？”
囚禁室内的失败品意识彻底清醒，本就丑陋的五官因为体内两种基因的冲撞变得狰狞。他往前两步，突然举起拳头砸向玻璃。
结实坚硬的特殊钢化玻璃随之震颤。
外面的人被吓到了，警惕地退到张寅身边。张寅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朝前走，停在与囚禁室相距不到半米的位置。
攸关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实际上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在默数。
奇迹真的发生了，整整过去了五分钟，失败品没有自爆的迹象。
并且在五分钟后，他的外形与人类的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外凸的下牙关缩回进去，骨刺长回到身体中，眼神也不再只有饥渴和杀戮，退去了浑浊，变成正常的黑瞳与眼白。
很快，变化停止。
他的额角处有一条凸起的痕迹，是他脑子里的寄生虫从脑白质中钻出来，它们在皮肤下胡乱的游动。像在狂欢，又像在挣扎。
原本黝黑的皮肤开始褪色，变成了青白色，而他的眼睛，瞳仁失去了正常的色彩，眼白部分变成黄色。
“怎么回事，是失败了吗……”自爆的威力不足以危及到囚禁室的隔离玻璃，在意识到这东西的攻击性可能不如想象的那么强大后，实验室中的人忍不住靠近观察。
失败品还在持续变异，皮肤被新长出的骨刺刺破，鲜血直流，后背像是驮着重物一般渐渐佝偻，而他的双脚和手掌也在变大，每一个骨关节都变得更加强壮宽大。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的身高长到了两米多，体型大了一倍，从前那些被研究员视为累赘的骨刺，因为如今的长度足够长，成了他对抗外物的武器。
张寅离开实验室去了总控中心，那里有控制所有颈环的总开关。
与当初张卯用来控制余纵的颈环一样，除了便携式的控制开关，每个颈环对应一个监测器。只是在降临组织内为了方便观察所有失败品，他们将监测器整合成了一个。
张寅：“调出q17的数据。”
操作员迅速搜索查找，将一个数据框从库内提出。
数据有些许延迟，几分钟后才显示目前状态。
“他成功了……他居然成功了……”张寅一行行的反复看，每隔五分钟数据就刷新一次，每一次都是新的巅峰，没有归零。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失败品继续增强，没有自爆。
这一刻他才知道攸关为什么那么坚持自我，为什么可以狂傲到跟他叫板，因为他有这个资本，他可以有傲气跟他对抗。
张寅无法描述内心的感受，情感上他厌恶攸关。可是在科学研究上，不得不承认对方胜自己几筹。
实验室中的失败品状态稳定了。
研究员们快速反应，立刻将他转移到格斗场，让他与另一只失败品格斗。
两只失败品身上都带着各种测试装置，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跳跃都被数据记录了下来。
几名研究员凑在一起，不住地惊叹：“他的跳跃能力更强了。”
“移动速度更快。”
“上帝啊，他的复原能力也增强了！”血流出来没多久就自然凝固住，不像之前那样需要用药物为他们止血。
“攸关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开发的算法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真想跟他换一个脑子。”
“你们快看。”一人惊呼出声。
那只失败品打赢了另一只，他跳到他身上，利爪剖开了对方的胸腔，继而是腹腔……他疯了一般将对手的身体撕扯成了碎片。
“各位，还满意自己看到的吗？”攸关说着将脸朝向背后的摄像头，冲着镜头笑了一下，他知道，张寅一定能看到。
“满意满意，明天，不，马上，我马上就让人把机械意识送过来！”
攸关眼底流光闪过，看了眼融合进度，笑着走上前去，“我还没见过机械意识，正好可以开开眼界。”
谈及迄今为止最得意的项目，研究员们纷纷露出得意的神色。
机械意识早已经完成所有研发，被装在特殊保险箱中。待东西送到，在场的人谁也没有动手，直到张寅抵达后，由他亲自打开。
开箱需要密码、指纹、虹膜。
而这些信息只有张寅有。
攸关不禁想，藏在那间完全封闭的仓库中的东西，会不会就是机械意识？
除了眼下的这个，到底还有多少？
繁复的金属锁弹开，三声脆响后，白色烟雾带着凉意从里面冒出来。
荧光绿的液体在未使用前需要低温保存，而且具有一定危险性，张寅戴着手套将其取出，打开外壳后，圆柱形的能量源在灯光下越发璀璨，就像具有流动火彩的宝石。
攸关：“这到底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能量源。”
“关你屁事。”
“……”自从张寅被惹毛后，攸关发现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彻底撕掉面具放飞自我。
攸关耸耸肩，“爱说不说。”
张寅撇开视线，命人将失败品弄出来。
激化过后的失败品像只发狂的野兽，一旦发现有人靠近就立刻进攻，只能使用气体麻|醉。放倒后，八个人费力将他抬出来，放到地板上。
攸关很好奇，他们没有送来开颅工具，到底要怎样将东西放进去。
结果就看见张寅拨开失败品的头发，在后方找到一个卡扣，直接打开了脑袋顶盖。
攸关头皮发麻，看来基地内的失败品早就全部改造过，就等着最后一道工序。
机械意识被放入大脑，张寅熟练地将装置的连接线贴在大脑灰质上。
攸关皱了下眉，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又往前一步。之前若隐若现的寄生虫冒出了头，正缠着连接线往深处走。
寄生虫没有自我思维，是最高意志在操纵。
张寅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盯着所有连接线全部嵌入后才站起来，命人把头骨合上。
将近一个小时后，醒来的失败品双眼呆滞无神，像没有灵魂的躯壳。短暂的发呆后，他站了起来。
张寅站在囚禁室外仰头看着他，用通话器大声说道：“门在你的右手边，现在打开它，走出来。”
大约是机械意识还没有与他的身体完全契合，失败品的反应明显慢半拍。
短暂的停顿后，他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
那扇门故意没有上锁，一推就开。攸关看着他穿过门洞，褪去了嗜血的本性，除了外表像一只怪物，其实更像一个懵懂的孩子。
失败品的步伐越来越流畅稳健，最后几步几乎是在飞奔，在抵达张寅面前时他停了下来。
除了一脸癫狂神色的张寅，其余人所有人都戒备退到角落里，负责安保的降临者甚至拿起武器，一旦失败品失控就开枪打死他。
失败品一直定定的站在张寅面前，没有做出攻击行为。
张寅也是第一次在失败品清醒时近距离接触他，他心里厌恶恶心，可是对未知生物的好奇又让他忍不住想触碰。
攸关抿着唇，介于最高意志可能还在附近，他不敢和余纵沟通。想了想，他大着胆子上前和张寅站在一起。
观察后他发现失败品的眼神是空的，没有任何情绪。
他问：“他怎么不动了？”
张寅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落在失败品的头上，然后随手指了个方向，“去，杀了他。”
失败品仍旧不动。
而被指着的人已经汗流浃背，两股战战，附近的人怕被波及迅速远离。
没动。
他没有动！
就在那人以为机械意识没起作用，正要松口气的时候，失败品突然抬头朝他看去。那人瞳孔紧缩，转身就跑，不过三步就被失败品按趴在地上。
强有力的爪子贯穿他的后背正中，捏断了脊椎，掏出了下面的内脏。
就像获得了一件极为难得的战利品，失败品托举着带血的器官，回头看向张寅。
张寅严肃的脸渐渐露出笑意，勾着嘴唇说：“做得很好。”
轻微一顿，他又道：“现在，把尸体吃掉，一点渣也不许剩。”
失败品顺从地将掌心里的东西吞入口中咀嚼，呆板的脸上显露出些许贪婪。大约是血腥刺激了他的味蕾，后面的进食速度加快不少。
前后不到半小时，他把那具尸体吃得干干净净。
攸关看完了整个过程，肠胃里一阵翻涌。恰好融合完成，他取出融合液体就走。
双脚迈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他跑了起来，转过墙角便捂着肚子蹲下开始干呕。
什么也没吐出来，胃酸刺激得嗓子眼火辣辣的疼。他闭着眼睛捋了下垂在额前碎发，仰头靠在墙上喘了会儿气。
快了，等到罗俊明他们抵达，这个地方就会毁灭。
再忍一忍。
攸关深吸口气，将涌上来的那股恶心感压回肚子里，朝陈亚沙的囚禁室走去。
头顶白森森的光忽然闪烁。
他站定，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白亮的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寂静无声。可是在走廊尽头，隐隐绰绰的丝状物在半空飘舞，根根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形成巨大的一团。
深灰色的，像一团浓重的雾霭集结于半空。
攸关定在原地，双手下意识的放进白大褂的口袋中，紧握成拳头。
之前在洞穴中，靠着一点地面灯火窥见到最高意志的虚无轮廓，那时候的他只觉得毛骨悚然，而此刻，攸关开始真切的感到害怕。
它像一团可以随时弥漫笼罩一切的黑暗，从走廊的那头快速蔓延过来。丝丝缕缕的不明物质，似远似近，遮蔽了天花板上的灯光。
刚刚的闪烁原来是这么来的。
攸关的掌心开始冒汗，冻住的血液致使他手脚发麻僵硬，无法挪动分毫。
那团物质越来越近，由灯光投到地面的黑色影子已经抵到他的脚尖前。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四周陷入了真空，攸关感到呼吸困难，看不见的力量扼住他的喉咙，几乎要将他从地面拎起来。
冰凉的东西探上他的脸颊，沿着皮肤往上爬，他垂下眼便看见丝状物贴在他的眼球前。
攸关下意识闭上眼睛。
一双温暖干燥的手从后方伸来，扣住他的脖子和肩膀，带着他转了个身。攸关忽然感觉自己可以呼吸了，独属于余纵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到他的额前，继而慢慢温暖整具身体。
因为遮蔽而变得昏暗的走廊再次明亮。
攸关的视线落向斜上方的天花板，它不见了。
空气静静流动着，心跳依旧很快。攸关浑身僵硬的肌肉慢慢松弛，拿出藏在兜里的拳头摊开掌心，犹豫了下，他紧紧抓着余纵腰侧的衣服。
“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就是想沾沾人气。”
*

第117章 蛊惑
走廊里静谧如斯, 攸关缓过劲儿来，长长吁了口气。
“我刚刚看见他了。”
余纵低头看着青年还有些慌乱的眼睛，明白说的是谁, 在意识中告诉他，“我感觉到了，特意赶过来的。”
攸关最后一点害怕被余纵故意咬重的“特意”二字打散了，知道他是刻意强调对自己的在乎，攸关默默松开手, 轻咳一声：“打扰了。”
“……”余纵不满地轻蹙着眉头，“用完就扔, 第二次了。”
攸关：“你不要记这种账, 而且你以前不这样。”
“那要怎样？像以前一样把‘喜欢你’憋在心里？”余纵摇头，“我办不到。”
攸关尴尬地左右乱瞄，本以为多躲过了最高意志能缓一缓, 没想到更厉害的在这儿等着他呢。
余纵没有逼迫他, 掌心落在青年的额前，替他擦拭掉吓出来的细汗, 转而又恢复到公事公办的那张脸，“走吧。”
攸关这才想起还有要紧事。
隔着衣服口袋摸了摸兜里的东西，还好, 还在, 看来最高意志不是冲着他和陈亚沙来的。
想起那团庞大的巨物他就浑身不适。
两人没有过多交谈, 很快就到了囚禁室。守在里面的研究助理们已经听路过的同事说了那间实验室中发生的事，迫不及待地追问。
“融合基因注入他的体内后, 重新激活了他的人类基因, 导致他在短时间内回归到人类形态。正所谓不破不立, 当他突破人形再一次变异, 体内的动物基因才是真正的被激活了，潜力也被开发到极致。”
头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几人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觉得很厉害。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提高失败品的身体极限，也想过办法激化他们体内的动物基因，企图使之二次变异，都没有成功。
谁都没有想过可以让失败品从人类形态重新出发。
可就算想到了也没有用，因为只有攸关的基因可以。
“先生，我记得你的基因可以净化丧尸病毒，既然这样，融合基因注入失败品体内后，他脑子里的‘病毒’是不是就消失了？”这项质疑一出，其他几个研究员纷纷盯着攸关不放。
“病毒”是最高意志控制是失败品的重要方式，攸关不可能将其直接抹杀掉，这相当于亮了底牌，“我分解了我基因中的特殊部分，摘掉特殊片段后，只需要稍微再改动一下，就能将‘净化’转变为‘激化’。”
助理能想到的问题，张寅自然也能想到，现在对方恐怕已经将那只失败品拖去做脑部检测了。
“她快醒了。”余纵的声音将大家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攸关走到陈亚沙面前，她的状况已经撑到了极限，皮肤因为体温的缘故绯红，好在意识层平静了下来，没有再像攸关离开前那样呓语不断。
“去找几根铁链来，快去。”
随着一声低吼，助理们急急忙忙地跑出去。
基地中最不缺的就是控制各种实验体的工具，几根铁链很快被他们拖拽过来，攸关用它们将陈亚沙缠在操作台上，还上了锁。
即便这样他依旧有些不安。
其实连攸关自己都没有发现，当他惶惶无措的时候，会习惯性地用右手的食指捏住拇指。余纵看着他的手，伸手紧紧握住，“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攸关心头一颤，睫毛飞快地眨动了下，挣了几下没能挣开。
余纵的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青年转头定定望着余纵的眼睛，想到什么，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真的？”
余纵嗯了一声，“想做什么就去做，这里没人伤得了你。”
研究员们各自低头，心里觉得好笑。
梁牧不过是个跑外出任务的，好大的口气，敢说出这种话。张寅不杀攸关，除了最高意志的干涉外，还因为他身上有利用价值。
一旦这些价值被榨干，张寅还不是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攸关先生，她睁开眼睛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说话的人声音很小。
攸关脑子里拉响了警报，一手扣住陈亚沙的脖子，一手近乎粗暴的将带有融合基因的液体推进她的身体中。
陈亚沙昏昏沉沉的，颈侧的刺痛让她精神一震，下意识想坐起来。
哐当的铁链声响在耳畔，转眸一看，身体被结实的金属铁链层层包裹住，只能像个木乃伊一样任人宰割。
她的眼睛昏花，看什么都有重影，而且身上很热，一股看不见的热流在她身体中四处乱窜，恨不得充盈进每一滴血，每一个细胞中。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她看向攸关，颈侧的刺痛她经历过很多次，轻易就能猜出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快了。”攸关意味不明的丢下两个字，拉着余纵站到旁边，助理们跟着纷纷退避。
他们的反应在明确的告诉陈亚沙，你是个怪物。
她慌乱起来，想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和手脚，可是不能，铁链缠绕得太紧太紧，没有任何空隙。
“放开我，你放开我！”
女人的嘶吼声响彻了整层楼，她是真的害怕了，怕变成像失败品一样只知道厮杀和饥饿的怪物。
攸关保持着沉默，目光停在给陈亚沙扎针的位置。
小小的针孔溃烂一般，诡异的红色沿着女人的皮肤扩散，继而包裹住她的脖子。像丝线一样的东西从红色的皮肤下伸出来，根根晕染开，在皮肤下游走扩散，将她整具身体染成了鲜红色。
“什么情况……”助理讷讷地看向自己同事，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
陈亚沙感觉身体又冷又热，耳边的说话声越离越远，模糊成一片粘稠。
大口大口暗红色的血液带着血块从她嘴里呕出来，如果不是有锁链捆着，她的身体早就随着吐血弹动颤抖起来。
眼前的一幕比之前任何一次实验都要血腥残忍，明明没有痛在自己身上，助理们却跟着捏了把冷汗，因为紧张而不住的吞咽口水。
她会死吗？
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是一样的问题。
陈亚沙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皮肤下血管变成了黑色，与鲜红交错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
有人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变成丧尸。
这种现象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盘亘与皮肤下的黑色脉络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扭动，痛苦的嘶喊从她嘴里发出，捆绑的锁链被弄得哐哐作响，困在身体两侧的拳头不住的砸着金属台面。
攸关看了眼各个仪器，没有做出任何措施。
助理不敢提出质疑，他们既怀疑又相信，怕陈亚沙死掉，也怕干预后会影响整个实验。
其中一人悄悄退出实验室，打算去把张寅搬过来。
攸关没搭理那人，专心致志的观察陈亚沙的状况。他没有预知能力，也无法在脑海中模拟实验过程，但他有信心陈亚沙不会出事。
她的身体在重组，从皮肤到肌肉再到血液和骨骼，他的基因会打碎她身体的每个部位，继而蚕食掉藏在大脑中的东西。
疼，好疼。
陈亚沙没有力气再挣扎，生命随着那诡异的森冷渐渐消失，她甚至想干脆死了算了。
活着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
发现心跳数据不妙，攸关俯下|身，双手撑在陈亚沙的脑袋旁边，压着声音刺激她，“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我早就想这样折磨你了。你看看自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如死了算了。”
恶毒的言语刺进陈亚沙的意识中，她猛地睁开眼睛，黑瞳变成了深灰色，与眼白有明显的区分。
看来她没有被“病毒”影响朝丧尸的方向变异。
攸关安心不少，变异者和失败品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拥有完整的自我意识，这一点在任何时候都很重要。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恶意，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显得阴森森的，“我知道余纵就在基地内，等他被抓到，我要把你们所有变异者的皮都扒了，然后扔进丧尸堆里。十个百个你们能对付，成千上万个也能对付吗？像你们这样的低|贱物种，就该被丢去喂丧尸。这个世界是属于降临者的，不管是你的父亲还是你，都将被历史的车轮碾压成烂泥，腐烂在腥臭的泥泞中。”
降临者的口吻太难模仿了，说完后攸关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250：【你真的越来越入戏了。】
攸关：“我还能更加入戏。”
他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盯着陈亚沙血红的脸，指尖落上去轻轻蹭了一下。
戳在后脑勺上的两道视线冰刀一样锋利，攸关努力忽略余纵的注视，指尖往下压，硬是用指甲划破了一点陈亚沙的皮肤。
血珠冒出来，滚到他的指甲上。
青年低头注视着，鸦羽般漆黑的睫毛半垂下来，眼里流光溢彩。漂亮的嘴唇勾着，他低头伸出一点鲜红的舌尖。
几个助理一惊：“攸关先生，你……”
攸关像是从蛊惑中清醒过来，“抱歉，她的血太诱人了，我有点好奇。”
他将那滴血递到一名助理面前，助理反应过来，急忙找来玻璃皿接住，放到了显微镜下，攸关这才施施然的走过去观察。
余纵脑海中再次回忆起对方舌头的触感，湿润，柔软，激起他藏在心底的欲|望。
明知道攸关是在演戏给外人看，余纵还是很羡慕，不受控制的幻想他会不会也对自己的血露出痴迷的表情。
*

第118章 饵
陈亚沙的血液细胞中多了一种不明蛋白, 看上去对其他的没有攻击性。
一名助理站在旁边，紧紧盯着攸关，“怎么样, 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很稳定。”他佯装出沉思的模样，“你们盯着陈亚沙，我再看看。”
“好的先生。”助理的态度比之前尊敬多了，攸关笑了笑, 坐着转椅又转了回去。
哐哐的挣扎声比之前更加剧烈急促，攸关伸手调整面前一个不锈钢金属容器, 上面能反射出陈亚沙的状况。
容器上的倒影有些变形, 红色的一团像面团一样被拉扯开，攸关没有回头，他看见金属容器壁上的陈亚沙肚子位置顶了起来, 仿佛里面藏着某种球形的固体。
那团东西从肚子一路移动, 在快抵达胸口的位置分裂开，钻向她的四肢和头部。
攸关皱了下眉, 起身回到操作台前，陈亚沙的瞳孔上翻，睫毛颤动得很快。其中一团异物已经钻到了她的咽喉部位, 使得颈侧鼓起老大一团。
攸关定了定神, 想要凑近被余纵拽了回去, “危险。”
男人停顿半秒，冷静地说道：“是寄生虫。”
寄生虫应该是被攸关的基因影响, 提前从病毒状态进入到线形虫状态, 想从这具身体中逃出去, 却又不得其法。
寒意从脚跟爬上攸关的后脑勺, 他狠狠打了个冷颤。
一个变异者身体里的寄生虫竟然多到这种地步。
好在罗俊明的变异时间不长，应该不会像陈亚沙这么痛苦，韩晨曦那只章鱼怪就难说了，还有沈岚风……不知道他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林琅得心疼死。
“寄生虫？什么寄生虫？”一名助理不满这种称呼，“那是最高意志的馈赠！只有被他眷顾的人，体内的病毒才会转化成这种状态，这是最高意志在拯救她！”
攸关连连点头安抚，“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难怪张寅看到寄生虫也不怕，在他戳破“病毒”就是丧尸病毒时神色淡然，不否认。
原来他们根本不认为它们是同一种东西。
真的被洗脑得这么严重吗？
根据这些日子观察，最高意志的“无处不在”并非绝对，不是每个降临者都是他的眼睛，其中肯定有什么规律。比如只有体内病毒发展为线形虫的人才能有幸成为他的眼，成为他真正可以自如操控的爪牙。
全世界的丧尸不计其数，最高意志应该还没有能力管控全部，否则就不用洗脑降临者，让他们将自己奉为神明。
攸关又想起走廊里庞大阴森的诡异东西，不禁疑惑，那到底是最高意志的最终形态，还是强大过程中的一个短暂的状态。
操作台上传来女人的急促的呼吸，他收回思绪看过去。
陈亚沙脸上被他戳破的地方自动愈合了，皮肤下的血红没有褪去，鼓胀的那些东西比之前小一点。
这时候，得到通知的张寅来了。
通风报信的助理不敢和攸关对视，灰溜溜地回到助理的队伍中，藏在了后面。他好奇地看了眼陈亚沙的状态，庆幸自己把张寅叫来。
“她怎么回事？”张寅盯着状态诡异的女人，攸关摇了摇头，“不知道。”
张寅心里的戾气又起来了，狠狠剜了攸关一眼，走到仪器前观察数据情况，心跳、血液、脏腑的震动统统濒临极限。他指尖在一台电脑上点了几下，发现陈亚沙的血液成分发生了变化。
转头看向那边的显微镜，他推开攸关走上前去，很容易就找出了新产生出的特殊蛋白。
这种蛋白呈椭圆形，活动速度非常缓慢，没有攻击性。
但往往许多凶狠生物都有这种伪装的能力，诱拐猎物上钩后，好吞噬掉对方。
张寅看了攸关一眼，“你做过测试了吗？”
“这不是知道有人去请你，就等着你亲自做吗。”攸关说完看了眼那名助理。
助理害怕地往同事中间挤，很快就被人不耐烦地推出去。一时不察，脚下被椅子腿绊了一下，他整个人直接到扑了陈亚沙身上，撞得锁链发出异响。
一抬头，恰好对上那双翻白的眼睛，助理吓得大叫一声，随即就看见一只线形虫从陈亚沙的鼻子里滑落出来。
速度很快，眨眼间钻进他的鼻腔中。
眼下的陈亚沙随时可能发生状况，见助理愣在陈亚沙身上不动，攸关赶紧把人拽过来扔给余纵，“咋咋呼呼的，实验要是因为你出了差池，你就是十条命也不够赔！”
助理颤巍巍地被余纵拖了出去，推进旁边的实验室中。
正准备走，那人突然抽搐起来。
关节间发出咔嚓的声音，他的脑袋以不可能的角度往右方弯折，皮肤快速褪去了肉色，取而代之是丧尸的青白。
这一变化发生得快，消失得也快，就像是他的身子在与寄生虫相互磨合适应。
“怎么回事？”另一名助理察觉到不对劲跟过来看，正好瞧见他的眼睛从灰白色变回黑色。
他们做过类似的，在普通人身上直接放入线形虫的实验，虫子成功入侵大脑后，这个人看上去就和常人无异，可是被他咬过的人，却会变成丧尸。
想起这名助理趴在陈亚沙身上的样子，这名助理大喊道：“他被人感染了！”
吼完急忙慌地推着余纵往外走，砰地一下关上了门，然后跑回隔壁。因为太过着急忘了尊卑，直接抓住张寅的胳膊，“张总，小刚被感染了，一定是陈亚沙身体里的东西跑出来了！”
“跑出来又怎么样，那是最高意志的恩赐！”张寅的话一出，那人立刻冷静了下来。
是啊。
低级的病毒才是罪恶的，化为线形虫的病毒是至高无上，不容侵犯的，是他们与最高意志保持沟通的唯一途径。
他迅速恢复到镇定状态，“我马上把他送到营地去。”
张寅忙着观察特殊蛋白，不怎么在意的应了一声，“去吧。”
攸关和余纵对视一眼，他们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个地方。
余纵：“我跟你一起去。”
刚刚被线形虫直接感染的人状态不稳定，多一个人的确更安全。思索片刻，见张寅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那人点头：“好，走吧。”
余纵走在前方，打开门，把感染的助理从里面拉出来。那人似乎忘了之前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余纵要对他施暴，双手抱住脑袋躲避。在得知自己被线形虫感染后，他的反应和余纵身旁那名助理的很像。
先是害怕惶恐，随后是感到无上光荣的陶醉表情。
余纵跟着一起将人送到种植区。
种植区的人忙碌着照顾新发芽的蔬菜，有人好奇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很快弯腰继续干活。
这片区域的边缘地带是一堵很厚实的墙壁，助理走到墙壁前按下密码、录入指纹，余纵故意落后几步才跟上。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环境。
极好的视力穿透密集耸立在泥土中的树干，看到了远处建筑的白色墙壁，按照地下基地的环形构造，那应该是住宿区。
余纵收回视线，突然听见前方的人喊道：“梁牧，跟紧了，树林里藏着一只巨型猛兽，小心被偷袭。”
余纵追上他，冷嗤一声不屑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被感染的研究员说：“它脑子里的机械意识录入了所有科研人员的资料，可你不是我们科研所的人。”
余纵若有所思，“什么样的猛兽？”
这么重要的事米乐言如果知道的话，脑子里不可能没有信息，唯一的解释就是，张寅下令不要把事情公开出去。
“不好说，总之体型很庞大。”他说完后站定在一栋单层建筑前。
同样是密码和指纹解锁，三人走进去。
这座建筑内住着至少十几个人，看上去和普通人无异。
研究员拍拍自己的同事，“进去吧，我们很快就会把你送出去。”
“沈研究员我呢？”一个女人走过来，一脸殷切的望着，她对外界很向往。
研究员看了眼她的胸牌，编号12，“你不是刚出去过一次？等下次。”
女人不满地撅起嘴，撒娇似的讨价还价，“能不能把我往前排一排啊，你知道，只要我出手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得过我的掌心。我一个顶他们两三个用。”
余纵微蹙着眉，很厌烦这样的矫揉造作，故意掐着的嗓音比不上攸关的十分之一。
女人见研究员不为所动，“你不信？”她侧头，见余纵脸生，扭着腰肢走上来，皓白的手臂勾上余纵的脖子，将红唇送了上去。
红润的嘴唇泛诱人的水光，洁白的牙齿掩在下方，稍微好色一点的男人见了肯定会扑上去一亲芳泽。可是余纵不是普通男人，不但没被蛊惑，涌上一股生理性的排斥。
见他一副恨不得杀了自己的表情，女人也不觉得尴尬，“你就是梁牧吧，你的络腮胡真性感。”说着想用手指去戳余纵的胸肌。
余纵捏住她的手腕反向一掰，女人疼得脸色发白，“你放手，疼……”
“这是什么？”他目光落在女人的右胳膊内侧，很靠近腋窝的位置。
是一串字母代码。
研究员想着都是自己人，而且作为外勤人员的“梁牧”迟早要知道，索性大大方方地说了，“是她们的个人编号。”
余纵随手抓了一个从旁经过的男子，扭着他的右手臂一看，也有一串字母。
“这些都是我们的饵……”
余纵从未尽的话中明白过来，哼笑一声，“上头想用他们去感染人类基地，让那些低等人类直接从内部瓦解……嗯，很高明的手法。”
“这是经过大家研究决定的最省时省力的做法。”研究员颇为自得。
“听你们刚刚的意思，是已经撒过几次饵了？”余纵不动声色，暗色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你回来之前刚撒出去的。”研究员说完拍拍同事的肩膀，“你的事情我已经交代给这里的负责人了，两天后出发。”
被感染的研究员的兴奋道：“说实话，这些年一直待在地底下，终于能出去见见天日了，我其实挺高兴的。”
“到时候小心别露馅。”
又叮嘱了几句，研究员带着余纵离开了。
他们原路返回，周围有树叶的沙沙声。研究员嘴上说着很安全，身体紧绷起来，有意无意地往余纵身后躲。
“怎么，害怕？”余纵嘲讽的语气令人不爽，研究员道，“我们自己研究出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怕。赶紧走吧，陈亚沙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余纵扫了眼地面，踩上一块小小的石子，碾了碾，脚尖忽然用力，飞出去的石头正好滑过研究员的脚踝。
“操！”研究员疼得低叫出声，急忙弯腰查看，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流血了，梁牧，你看到刚刚是什么东西碰到我了吗？我的脚踝流血了。”
余纵不以为然，“流就流呗，又死不了。”
“不，赶紧走，我们必须赶紧走！”研究员放下裤脚拔腿就跑。
常年不运动的缘故，他的体能很差，余纵稍微一加速就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跑，“怎么慌慌张张的，到底怎么了？”
沙沙声再一次响起，一凛冽的寒风擦着两人的后背呼啸而过。
研究员见鬼似的“啊”了一声。
恐惧慑住了他的心神，令他裹足不前。明明慌乱得要死，却又按捺不住潜意识中生出的那一丝丝好奇，慢慢扭头看向后面。
树木太过密集，使得光线有些昏暗。一些长相怪异的树木就像怪物一样静静立在那里，渲染出浓烈的阴森感。
余纵眼眸转动，发现研究员在发抖。
“你看到怎么了？”
“嘘。”研究员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死死咬着牙关，等一波冷汗过去才用非常小声的气音说，“我不知道它在哪里，看看情况再说，千万别动。”
树林里有许多粗壮的老木，正好能挡住他们的身体。
余纵靠近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研究员额头上全是冷汗，狠狠瞪了余纵一眼，一把捏住他的胳膊，带着人一起躲到一棵两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树后。
“之前不是说过吗，是巨型猛兽！”研究员又烦躁又害怕。
不怪他们这些搞科研的不喜欢和外勤人员接触，实在是这些人好奇心重，又不知道分场合问问题，十足的莽夫。
四周动静不断，他能感觉到那东西正在以不让他们轻易察觉到的方式缓慢靠近，缩小捕猎的范围。
该死的，刚刚到底是什么东西划伤了他！
正常情况下那玩意儿的确不会攻击他们，可是在血腥刺激的情况下就不一定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巨型野兽。”余纵像个话痨，反复没听见他的警告还在说。
研究员没有搭理，他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致，见余纵竟然有要再次开口的意思，那根神绷断了，他简直要疯了！
“你他妈能不能别说话了！”
声音太大了，研究员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黑色的巨型野兽根据声音锁定了他们的精准位置，庞大的身躯从树木间掠过。
余纵抬头看去，为了让植物继续维持光合作用而创造出的人造阳光刺进他的眼中，一张可怖的脸从茂密的树叶中探出来，正对上他的视线。
似虎非虎，眉心中间嵌着一只圆形的鲜亮的红色眼睛。嘴里的上下獠牙放肆的伸在外面，低落的口水落到了地面上，余纵脚边的杂草变成了焦黑色，散发出一股灼烧后的臭气。
“他吃什么的？”余纵淡淡问道。
研究员两腿软成了面条，竭力抓住树干稳住自己，“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吃人的。”
发现巨兽一直盯着余纵看，研究员心生侥幸，做贼似的往大门的方向悄悄移。
余纵心里冷笑，踩过地面时故意摩擦出声吸引敌方。巨兽飞身落下来，停在余纵和那名研究员之间。
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它兴奋，可是眼前的人类散发出的气息却激起了它的破坏欲，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它：撕碎他，杀了他。
庞大的身躯岿然屹立着，余纵后退半步，突然发力朝研究员的方向追去。
听到脚步声的研究员一愣，在看见余纵之前，他先看见了那只长相凶狠的怪兽！
“你不要跟着我！”他冲着余纵挥手大喊，脚下的震动越发剧烈，说明怪物离他们越来越近。
研究员顾不上再回头了，不要命的往前追。
身后的树木被巨兽的身体撞倒，一片黑色的阴影遮住了研究员的眼睛，他抬头，巨兽的利爪几乎贴着他的头顶飞过，落在前方挡住两人的去路。
近距离闻到的血腥味很诱人，可是另一人同样能激起它的进食欲|望。
贪婪的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尖利的弯钩兽爪刨了几下地面，后退蹬地，身体如利箭一般飞扑出去。
发现它要攻击的对象是余纵，研究员心里大喜。
余纵迅速躲开的同时，又踢了一枚石子过去，这次划破的是研究员的颈侧。
这个位置直接暴|露在外面，血腥味比藏在裤腿里的伤更浓。
狂奔中的研究员没注意到新添的小伤口，他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他不断地在心里祈祷着“梁牧”能把巨兽给拖住。
*

第119章 开战
滋啦一声, 余纵脚边的杂草被巨兽的口水腐蚀，他脚尖碾过，前一秒还鲜嫩的植物成了一小团黏液。
黑色的巨影速度极快, 穿梭于树林中，没有立即发动攻击。
这是程序设定。
降临者在机械意识中放入了许多事先设想好的战斗场景，行动指令会推动巨兽产生具有智慧性质的有效攻击。
余纵被激出几分战斗的欲|望，他没有调动异能，迅速爬上一棵大树折下一段粗壮尖锐的树枝。
多余的旁枝被掰下来扔到地上, 他看了眼已经跑远的研究员，眸色骤然冷冽, 颠了颠手里最后一根细枝, 反手扔过去。
树枝长了眼睛似的，穿过密集的植物，刺中研究员的后背。
研究员惨叫一声, 身上的血腥味迅速加重。
正准备攻击余纵的巨兽动作一顿, 那气味太浓烈，太诱惑, 勾得它饥肠辘辘的肚子咕噜直叫。巨兽没有再犹豫，决定先吃掉散发出血腥气的猎物，再来解决另一个。
余纵追上它的时候, 研究员已经被爪子挠得遍体鳞伤, 连滚带爬地逃命。
平时他们都是用成年的活牛来投喂, 相比之下，瘦小的人类目标太小, 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很快就让巨兽迅速失去了耐心。
它怒吼一声, 尾巴左右摆动, 十几下后屁股后面的树木断裂，交叉倒向地面。过程中，距离较近的几棵小树也被压倒，正好形成一个半包围圈，把研究员压趴在地上。
树枝戳穿他的下半身，将其牢牢固定住。
鲜红的血彻底激发了巨兽的兽性，张嘴咬下去，尖利的牙齿戳咬断了研究员的手臂，他疼得喊不出声来，抱着流血的胳膊，拼尽一切力量想从地上爬起来。
大腿根部的树枝和地面契合得太紧了，连续几下没能脱开不说，反而让血流得更多。
他着急地抬头，看见一张血盆大口。
口水沾上他手臂的瞬间，脆弱的皮肤变成了焦黑色，火|辣辣的疼痛令他忍不住惨叫出声。下一秒，他就被巨兽的牙齿咬着扯至半空。
身上的各种疼痛让他意识模糊，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体一震，落到身上的咬合力不见了。
他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落回地面。
研究员睁开眼，看到余纵两手握住一根粗壮的树枝，从背后猛地刺入巨兽的后颈。
“别！”他心里一惊，第一反应竟然是阻止，那可是他们科研部的财富！
树枝戳烂皮肉，从后方穿透至前方。
巨兽的行动明显慢下来，余纵趁机抽出树枝，翻身从他头顶踩过，凌空落下的过程中，手臂用力将树枝往前方投掷。
巨兽的眼睛被穿刺，树枝直达它脑子里的机械意识。
肉眼无法看见的地方，荧光绿的液体从玻璃容器中流出来渗入大脑。余纵刚落地，巨兽就跟着倒在了他面前。
研究员怔怔地盯从庞然大物眼睛里流出来的液体，红和绿交织在一起，他彻底忘了疼痛，“完了，彻底完了……”
巨兽没有死，失去了机械意识的它完全失控。
短暂的喘|息后它从地上站起来。
野兽的怒吼声震动了整片树林，它被困在这片树林中太久太久，早就厌烦了，只想冲破牢笼得到自由。
树林中树木相继倒塌，研究员见大事不妙，摸向联络器想通知其他人。
“你在找这个？”余纵手里有一个黑色手环。
“对，就是他，你快通知其他人巨兽发狂了！快啊！”
余纵手指松开，落到地上的通话器被他一脚踩得稀烂。研究员愣了一下，继而骂道：“你他妈疯了吗！”
余纵摘掉自己手上那只通话器，同样一脚踩烂。
他摘掉黑色的兜帽和络腮胡，露出坚硬冷厉的脸。
研究员没见过通缉照片，反应不过来这人为什么突然变了一张脸。轰然一声巨响，巨兽正在蛮力撞击种植区与这片树林间唯一的阻隔！
余纵闭上眼，精神丝抵达攸关所在的实验室，通过攸关的眼睛，他看见浑身溃烂的陈亚沙。
他问：“还有多久？”
攸关回头看向正在做血样分析的张寅，又低头看向操作台。
大面积溃烂的皮肤下正在生长出新的皮肤，不断有粘稠的血块从她嘴里流出来。
攸关无法确定具体时间，“我不知道。”
余纵沉吟片刻，“三十分钟后，我通知罗俊明他们进攻。”
攸关估算了下时间，“半小时应该够了。”
之前余纵在他掌心画圈，其实是在暗示小伙伴们已经抵达冰原。
“余野就在你附近，他会保护你。”余纵叮嘱，“注意安全，紧要关头保命要紧，我很快就过来。”
“放心。”攸关敛了敛心神，走到张寅面前敲了敲桌子：“她的实验已经到了末尾关头，我需要再去融合几组新的基因，用在其他实验体身上。”
张寅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显微镜上，特殊蛋白移动的速度堪比蜗牛，他已经足足定在这里半个多小时，一无所获，但这不代表特殊蛋白就没有用。
他坚信“没有攻击性”是它的伪装。
攸关看了他一眼，回了自己的实验室，打开电脑启动蓝色的水滴图标，将剩余的自己的基因标本分别放入五支试管，卡入融合仪器中。
其实根本不需要实验体的基因，所谓的融合实验不过是麻痹张寅的幌子，他只是想找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和流程去改造陈亚沙的身体。
只需要调整和截取极小一部分基因片段，基因溶液就能获得激化和净化能力。
攸关快速敲打键盘，显示器上的进度条走得很快，他心里着急，时不时看向门口和同一间实验室中正在忙活的其他研究员。
二十分钟后，基因溶液完成，他取后放进胶囊保护壳中。
一名研究员发现了他奇怪的动作，皱眉站起来：“攸关先生，你藏了什么？”
攸关耸了耸肩，摊开两手：“你看错了吧，我没有藏东西。”
那人不信，径直走来。
头顶嘎吱一声，天花板上伸出一根黑色的指甲。指甲撬开板材，露出一双碧绿色的眼睛。
在那人靠近的瞬间，M002掀开天花板跳下来。
之前的衣服为了掩盖人鱼特征，穿着不方便，M002早就把裤腿和袖子都截去了一半，只一眼研究员就反应过来，大声呼喊道：“是人鱼变异者！是混进来的变异者！快抓住他！”
攸关被他吼得耳朵疼，转身一拳头挥过去。
长居在实验室中的人经不起这样的暴力对待，踉跄两步撞到桌上。其余人想上前又不敢，神色踌躇。
攸关把胶囊壳抛给M002，“拿好，千万不能丢，要不然你罗叔叔就完了。”
“那只傻狗才不是我叔叔。”M002嘴硬的撇清关系，将胶囊壳塞进工装裤兜里。他别好裤兜的卡扣，揪住两个想去通风报信研究员相互碰撞。
一声闷响，两人当场晕过去。
M002撒开手，又朝另外两人走去。
他们终于明白过来，攸关根本没有真正的臣服，他一直在伪装，包括帮他们做实验。
被骗了。
他们都被骗了！
“不能让他们跑出去！”研究员转身冲向操作台，用力按下警报。
嵌在墙角线中的红色报警|灯亮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M002耳朵动了动，退到正在电脑桌前忙活的攸关身边，“有很多人朝这边过来了。”
“马上。”攸关找到之前用U盘导入的代码，修改了其中一小段。他按下回车键，蓝色水滴程序再次运转。
桌面上的荧光蓝分裂成无数细小的水珠，朝屏幕四周扩散、消失。
实验室中的所有电脑都黑屏了，攸关拽上M002就往外跑。
走廊两头，大批的降临者赶到，他们手里都拿着枪，把两人又堵回到实验室。随着一起赶来的，还有火冒三丈的张寅。
蛋白质分析到达百分之九十八时系统崩坏，而且不只他那一台。他第一时间联系到工程部，那边告知主系统遭到了病毒攻击，病毒轻易攻破了系统防线，窜入各个关联系统。
换句话说。
基地内所有涉及到电脑编程的设施全部瘫痪。
张寅越过一名降临者时，抽走了他手里的枪，途中他打开保险，还没进门就开始胡乱往里面扫射。
冰原基地是降临者最早的一个基地，是他们所有项目的发源，直到现在，这一基地都是其他地下基地的指挥部之一。
可是现在，就因为攸关的病毒，他们失去了对其他基地的联络和控制。
张寅气得眼前发黑，密集的子弹从枪|口中飞射出去。里面的人无处躲藏，几名研究员重伤倒下，攸关在M002的护送下退到墙角，拿两名研究员的尸体挡在身前。
“等他再靠近一点，我就冲出去挟持他，你跟在我身后。”M002转身用后背抵住尸体，两颗子弹穿过两层躯体，打进他的后背。
M002皱了下眉，反手将嵌在骨头缝里的子弹抠出来。
“罗队他们已经进来了吗？”攸关一边问，一边四处寻找可以用的武器。
他不想让M002去冒险，趁着对方分神回话的功夫，攸关抱着脑袋冲向柜子，里面有实验所需的各种化学物品。
张寅看到他的身影后，枪口随之移动，将所有火力集中在柜子附近。
有桌子遮挡，攸关只被飞过的子弹擦破了一点皮。
M002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气地靠过去，只见攸关一股脑将几个瓶子塞到他手里，“混在一起倒在电脑上，要快。”
攸关说的话就是圣旨，M002气归气，还是乖乖照做。
两种试剂混合在一起后快速反应，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怒火中烧的张寅没注意到这点，在M002将液体倒在电脑桌面上后，子弹划过的火星溅进去，大火瞬间包裹住了整个桌面。
火焰随着流淌的液体落到主机上，附近的电线一下子就被烧断了。
大面积短路造成的停电打得降临者措手不及，他们的眼睛无法立即适应黑暗。
张寅的枪声只在黑暗来临时停顿了下，意识到攸关他们可能要偷袭自己，立刻朝身后的人命令道：“朝里面开|枪！”
接连不断的子弹带起无数火光，照亮了整个实验室。
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

第120章 仓库
高助理接过应急用的照明棒, 随着张寅一起踏入实验室。
这间屋子没有其他出口，攸关和那名变异者肯定是从天花板上逃跑的！难怪一直找不到混进来的M002，有攸关帮忙打掩护, 除非他们把基地内的所有天花板都掀开，否则根本不可能找到人。
太狡猾了，比阴沟里的老鼠还要招人厌恶！
张寅阴鸷地盯着地上的研究员尸体，“通知下去，立刻启动备用电源, 分派人手，跟我一起去禁地。”
禁地便是最高意志所在的位置。
那是所有降临者的精神所倚, 哪怕基地覆灭, 最高意志也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张寅心急如焚，漆黑的脸色让在场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高助理的分配下，降临者们训练有素, 按照命令开始执行各项任务。剩下一小部分降临者随张寅和高助理一路疾行, 他们刚抵达活动区便感觉到脚下震动。
“怎么回事，是海底地震了吗？”
“大家站稳, 不要慌乱！从眼下情况看，就算真的是地震震级也不算高，不会有危险！”
震动的频率变快了, 不只是脚下, 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器官都在震动, 手脚微微发麻。
咚、咚、咚，不知从哪来传来响声, 就像巨人的脚踩在地面上, 周围一些沉重的摆件随着这声音东倒西歪, 张寅警惕地带着所有人躲避到建筑物后。
黑色的巨大影子冲破墙壁跃入他们正前方的空地, 看清那是什么的张寅头皮发麻，险些气得站起来，“谁把它放出来的！”
这是试验区的秘密，只有科研人员才知道，居然就这样跑了出来。而他事先没收到过任何消息！张寅微眯起眼睛，他看见巨兽身上，靠近脑袋的位置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降临者的黑色长袍，可是脸分明是余纵的脸！
张寅的瞳孔缩了缩，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巨兽的脖子上还插着那根树枝，疼痛刺激着它的每根神经，令它暴躁狂怒，发疯似的撞向一根粗壮的柱子。
“张总！”高助理惊呼一声，抓住张寅的胳膊，护着人在地上滚了一圈。
十来米高的大石柱倒塌下来，正好压垮了他们刚刚躲避的门廊，藏在后面的人就这么暴露在怪物的视野中。
巨兽在黑暗中也可视物，扑过去一口咬断了一名降临者的腰，血迸溅出来，溅了张寅和高助理一脸。
张寅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狼狈过，汹涌的怒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把安装了机械意识的失败品都放出来，通知大家，每个人必须在右胳膊上绑上黄色丝带！”
电脑系统崩溃，可是通话器这样不需要网络的东西仍旧可以使用。
收到敌人来犯的降临者们迅速找出黄丝带系在胳膊上，他们拿起武器，每个人心里都是对背叛者的痛恨。对他们来说，基地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家园。
种植区与实验区的连接处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降临者们拼死保护张寅撤进安全地带。
张寅揪住赶来支援的队长：“巨兽身上的人是余纵，给他留一口气。”
众所周知，张寅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下属点点头，看了眼男人身上血淋淋的，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肯定是把人抓到后一直折磨到死。
余纵的复原能力是所有变异者中最强的，张寅多的是手段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想到这点，周围的降临者们兴奋起来。
“放干他的血，为最高意志献祭！放干他的血，为最高意志献祭！”振奋人心的呼喊令降临者们士气大涨，张寅委以重任般拍拍那名队长的肩，留下高助理为他们讲述巨兽的具体情况。
巨兽的原始基因来自于冰川时代的巨型动物，后期又经过了多次改造和融合，它的耐力极强，之前一直受机械意识的控制，性情还算稳定。如今挣脱了束缚，嗜血的天性释放出来，见人就吃。
“注意他的口水，具有很强的腐蚀能力。还有爪子，弯钩的尖部可以释放具有麻痹作用的毒素，一定要小心。”
余纵骑在巨兽身上，两手握住插|在它脖子里的树枝稳住身体，建筑里的人影晃动，看来周围围了不少人。
巨兽的攻击毫无章法，一副没吃饱的样子四处乱撞，想要将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猎物翻找出来。
余纵放出精神丝，想要连接上巨兽的意识。
大约是从一“出生”就被放置了机械意识，它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只有一个：吃。
余纵不确定它脑子里是否也有寄生虫，试探性的一点点入侵，确定没有遇到任何其他方面的精神力干预后，精神丝蛮狠接入这个空白的“世界”，像一只无法抗拒的大手，将那团意识捏扁搓圆，融入他想融入的信息。
正在肆意破坏的巨兽忽然停下来，躲在隐蔽处的人趁机抬起手中的枪瞄准，红外线射出去正好落在它的两眼中间。扣下扳机的瞬间，巨兽动了，粗壮厚实的爪子排向一旁的石桌，四四方方的桌面飞碟一般径直朝狙|击手埋伏的地方飞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石桌撞飞了子弹，砸得狙击手措手不及。他的脑袋和驱赶分离，咕噜滚到地上，正好落入其他降临者的视野中。
死不瞑目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瞳孔放大，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队长怔了怔，伸手将那双眼皮抚下去。
脖子断裂处流出的血刺激着他们的大脑，激发了他们的仇恨，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采取保守攻击，扛着武器跑向四周，将巨兽团团围住。
余纵抚弄着它带血的皮毛，俯身低声道：“去吧，享受你的美餐。”
得到指令的巨兽兴奋地吼叫一声，它皮糙肉厚，子弹无法穿透皮肉直达脏腑，全部卡在了皮毛下的肌肉中。
见它迎着子弹冲过来，降临者一边开枪一边逃跑。
“快关门！快关门！”队长喊道。
高助理蹙眉：“系统崩坏，所有控制设备的都死机了，无法启动应急封锁程序。”
身后接连几声惨叫。
队长回头看去，两名下属被巨兽压在爪下，身体被尖利的指甲从中剖成了两半。
作为ai机器人的高助理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应景的露出怔愣的表情，对他解释道：“它的胃口很大，两个人恐怕不够它塞牙缝。”
队长简直想敲碎高助理的脑袋，扭头对其他兄弟们道：“大家快跑，跑到那扇门后面去，那里手动的关门门闸和毒气开关，把那只怪物和变异者一起毒死在里面！”
“张总说过，余纵要留下活口。”
“他的复原能力那么强，一点毒气死不了，先放倒再说！”现在保命要紧，谁还顾得上敌人的死活。
队长的一句话让大家都看到了希望，降临者如同丧家之犬拼命逃窜，眼看着还有几步远就要到那扇门口了，一道身影踩住队长的肩膀轻巧稳当地落到前方。
余纵冲他们勾了勾嘴唇，双手抓住阀门转动。
手动控制的两扇大门在他们眼前关上了。
“怎么办，我们跑不出去了……”降临者们六神无主，相互望着身旁的人。
怎么办？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巨兽将那两人吃得干干净净，它意犹未尽的舔舔牙，似乎知道那群人跑不出去，动作缓慢地踱步过去。
一颗颗子弹冲着它的脑袋飞来，钉子一样扎在它身上，巨兽烦躁地嚎叫一声，降临者们就像被沉重的保龄球击中，被它齐刷刷地撞倒在地上。
爪子拍下来，指甲钩进他们的肚子、胸口、胳膊、大腿，麻痹感沿着伤口蔓延，可是很快麻痹消退，变成了肿|胀火|辣的疼痛。
余纵靠着精神丝与M002沟通，得知了两人的位置后火速赶过去。此时两人正在那间封闭仓库隔壁。
外面全是抓捕他们的人，他们不敢贸然露面。
M002：“余纵说罗队他们正在想办法破冰，对了，他们把激光发射器带来了。”
攸关嘴角一抽，那可是个大玩意儿，大家真的费心了。
“把天花板全部揭开！”有降临者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攸关和M002往角落里缩了缩，基地的面积很大，相对应的吊顶范围同样也很宽广，就算他们不躲藏，要找到这里来也要费些时间。
“你看到林琅和沈岚风他们了吗？”攸关小声问道。
“没有。”M002老实摇头。
攸关没再吭声，心想两人应该没有被抓到，否则张寅早就拿他们来威胁了。
他手指按在吊顶板上，震动比之前更加明显，看来降临者已经找过来了。M002用指甲在板材上戳出一个洞，攸关趴在小小的洞口看下去，一队降临者往这边赶来，看样子是想严密看守这间仓库。
攸关默数着他们的人数，密密麻麻站满了整条走廊，足有一百多个。
“不管仓库里藏的什么，我们都必须把它们毁掉。”思索片刻，他道，“等下我爬到尽头跳下去，他们看到我之后一定会分出一部分兵力，到时候……”
M002不赞同的打断他，“太危险了。”
攸关：“余纵很快就能过来，没事的。”
说完，也不管M002的态度，直接朝吊顶板锤了一拳头。
哐的一声，下方的人严阵以待，开始朝上方开枪。攸关推了M002一把，雨点般密集的子弹冲破脆弱的板材，正好打在两人刚刚脑袋对着脑袋商量计划的位置。
攸关快速往前方爬，下面的降临者跟着吊顶板震动的方向移动。剩下的留守人员因为紧张，纷纷紧握住手里的枪，下意识的将视线和注意力投向走廊另一头。
砰砰砰的枪声遮住了走廊里的其他动静，谁都没有发现，吊顶板里面的钢丝绳被一一割断。最后一根钢丝绳断裂，M002抠进头顶的水泥房顶，双脚用力往下蹬，整条走廊的吊顶全部落了下去，将下方的降临者全压趴在地。
攸关抢下两把机|枪，一把背在身上当做备用，一把握在手中。
有两名降临者从地上爬起来，刚抬起头便看见前方黑洞洞的轻叩，只听见咔的一声，青年连续扣下扳机，一颗命中头部，一颗命中肚子。
“你这准头不行啊。”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沈岚风。
林琅跟在沈岚风身后，胳膊和右边大腿都受了伤，看到攸关安然无恙两人都松了口气。沈岚风对攸关偏了下头，“闪开。”
攸关提着枪走到他身边，看了眼掉在他枪外的弹夹，还剩下大概十几颗，将自己背上的枪取下来抛给他。
M002迅速从降临者身上搜出几个炸弹，对攸关比了个手势。他双脚离地攀上墙壁的瞬间，攸关和沈岚风开始朝地上扫射。
鲜红的血染红了整个走廊，M002拉开炸弹的保险栓，捂着耳朵跑到攸关面前。
攸关下伸手抱住他，将他的脑袋按在肩上。
火光四射，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楼体摇晃。M002呼吸着攸关身上的味道，撒娇似的用额头在他肩头蹭了蹭。
“把脑袋挪开。”伴随着模糊的男声，一只手伸过来，在M002额头狠狠弹了一下。
别看动作不大，实际上很疼。
M002捂着额头瞪着余纵：“你有病？”
“你找死？”余纵掸了掸攸关肩头不存在的灰尘，掌心压在上面，企图用自己的气息掩盖住M002留下的气息。
攸关看看M002，又看看余纵，再看看沈岚风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恍然大悟，“你们背着我拉了小群？”
“什么群？”沈岚风一脸茫然。
攸关盯着余纵：“沈岚风和林琅找到我和小二不是巧合，是你让他们俩来找我们的？”
“你没告诉他？”余纵质问M002。
M002往攸关身后躲，探出一颗脑袋，“我希望柚子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老想着你，反正说不说沈哥他们都会找到我们。”
确实说不说结果都一样。
可攸关一想起刚刚自己做好英勇就义的心情就觉得自己戏好多，像个傻子。
“门开了，先进去看看。”攸关扇了扇眼前的浓烟，过去半分钟了，硝烟味和黑色烟雾一点没散。
余纵把人拖到自己身后，“老实跟在后面，现在不用你去冲锋陷阵。”
攸关撇撇嘴，没再往前冲。
烟雾太浓，他不得不捂着口鼻，身后的林琅忍不住咳嗽一声，脚下被尸体绊到险些摔跤。
沈岚风揽住他的胳膊，半抱着人往里走。
仓库内一片漆黑，M002在兜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强光手电。他献宝似的递给攸关，“之前东躲西藏的时候在其他宿舍顺的，你拿好。”
白色的强光随意扫向某处，一整面墙壁上嵌满了整整齐齐的开放式的金属柜子，每个柜子里都放着一个密码箱。
和之前张寅打开的机械意识的箱子一模一样。
攸关打着手电转了一圈，四面墙壁、天花板，甚至是他们脚下，全部都是。
沈岚风跺了跺脚下的钢化玻璃地板，“草他妈的，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制造这玩意儿的，数量也太多了。”
林琅：“还有基地也是，规模这么大，而且还不止一个，到底是谁在支持他们？”
“这些以后再说，先把这地方毁了。”攸关转着圈看天花板，“小二，之前的炸|弹还有吗？”
“有。”M002从身上掏出两个手|榴|弹，攸关摇了摇头，不够。
他转身往外走，从那些尸体身上又搜了十几颗炸|弹。林琅跟着一起，用衣服将那些炸|弹兜住。
M002有样学样，也兜了一堆。
沈岚风推了下余纵肩膀道：“我怎么感觉他们才像一家三口。”
余纵黑着脸看他，“嘴不想要可以割了。”
沈岚风耸耸肩，迎上去接过林琅怀里的东西。
降临者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赶过来，攸关不敢耽搁，见余纵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望着自己，他啧了一声，扬手冲他喊道：“你是傻大个吗，动起来啊大兄弟！”
余纵：“……”
几人快速地把炸弹沿着墙体放置，攸关让大家后退出去，扬手拉开保险扔出手|榴|弹。
一团团爆炸引出的火攒成一线，墙体和嵌入的柜子随之落下，保险柜的锋利碎片迸射出来，余纵手快地将攸关拉进怀中，红色的火焰把两人的脸照得红彤彤的。
这只是第一波爆炸，大家迅速撤退，刚走出这段走廊就碰到赶来支援的降临者。
沈岚风异变，拔|出脊刺冲入人群中厮杀。
降临者装备好，火力凶猛，子弹不要钱似的胡乱扫射。
攸关带着林琅躲在一间屋子，他左右看了一圈，推出一张桌子挡在过道中，把枪架上去。从开始改造陈亚沙起他的神经就紧绷着，接下来的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是让人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直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一团。
心脏砰砰作响，耳边是降临者的惨叫，鲜血喷溅，子弹横飞。
正前方，余纵掐着一人的脖子摁到地上，他手法狠辣，指甲拉过那人的脖子，脑袋当场就分离出去，滚出去老远。斜右方，沈岚风的脊刺贯穿了一名降临者的心脏。而沈岚风旁边几米远外，M002捏着一人的长|枪，让枪口对着天花板。
那名降临者十分狡猾，他佯装吃力，实际上另一只手已经摸向身后，拔|出一把藏起来的匕|首。
攸关屏住呼吸，开枪。
子弹穿过人与人的空隙，命中那名侧对着他的降临者的太阳穴。
M002一脚把人踢开，冲着攸关的方向咧嘴一笑。攸关刚勾起嘴唇，笑意未达眼底脸色骤然一变：“小心！”
一只满身都是鳞片的失败品从旁边的实验室冲出来，带着M002一起撞向墙壁，厚实的墙体裂开缝隙，大块的水泥滑落落地。
攸关和林琅一起朝失败品开枪，距离最近的沈岚风举起一名降临者砸向地面，调头救援。
失败品的指尖陷入M002的皮肉，指甲勾住他的锁骨，残暴地抬起另一只手爪子，挠向M002的脸。
*

第121章 人鱼
M002被刚刚那一下撞得头晕目眩, 没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他睁开眼睛，视线落在远处, 攸关模糊的出现在视野中。他摇晃了下脑袋，对方脸上的焦急和担心更加真切了。
身体感官迅速恢复，剧痛骤然袭上脸颊的瞬间，他浑身狠狠一震，视线定在眼前的失败品脸上。
他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被毁容了。
M002嘴上不说, 实际上很爱惜自己的脸，毕竟作为一个20的成年男性和人鱼, 他的个子实在太矮, 也就脸能看而已。
这只该死的丑八怪！
M002气得肺要炸了，一把扼住失败品凑上来的脑袋，指甲贴着对方的头皮刺进去。下方的头骨坚硬, 竟然一下子无法刺穿。
他迅速改变策略, 小臂转动方向，把鳍骨刺进了失败品的胳膊里。
失败品吃痛地撒开手, 暴躁地将新鲜的猎物扔了出去。
沈岚风往前跑了几步，伸手把人接住放到地上。他捏着M002的胳膊，看到他脸上的伤口是眼眸颤了颤, “怎么样？”
“没事。”M002想摸摸脸上的伤口, 又觉得这样做太不够男子汉, 强忍着抽泣的冲动看向攸关。
青年担心得脸都白了，M002心里甜滋滋的, 然后又看向余纵。
哼, 果然不是亲生的, 连看都没往自己这边看！
余纵后脑勺长眼睛似的, 在脑海中对他说：“连这种东西都搞不定，不配当我儿子。”
“呸，我只是想认攸关当老妈，谁想当你儿子！”M002怼就跑，跟毁他脸的那只失败品扭打在一起。
攸关几乎成了M002的御用狙击手，用子｜弹帮他干扰失败品的注意力。M002揍得毫不手软，招招狠辣，手臂上的那排鳍骨接连不断地插|进敌人的腹腔。
失败品像是不知疼痛的机器人，除了进攻和防守，他没有嘶吼过一次。
终于，他倒在了地上，再没有反抗之力。
攸关在林琅的掩护下快速靠近，看到几乎被掏开的腹腔内有电流闪过，和之前在猎鹰基地遇到的一样，这是一只改造过的半机械化的失败品。
除非被彻底摧毁，否则他们会无休止的战斗下去。
看来之前猎鹰基地里的那只机械失败品很可能也是降临者的手笔。
猎鹰基地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幸存下来的少数也不知道躲藏到了什么地方，再无从寻找答案。
降临者新的增援抵达，他们扛着火|箭炮，不分敌我直接炮轰。
弹|头打入墙体时，攸关被余纵和M002一人扯着一只胳膊带离地面，送进了旁边的办公室中。紧接着，第二枚炮|弹飞过来。
一根粗肥的触手横空飞来，生生勒住弹头将其逼退。
“啊这熟悉的烤鱿鱼食材。”攸关激动，真的好久没看见小伙伴们了！
“韩晨曦！”林琅顶着一身爆炸波及出的擦伤，兴奋喊道。沈岚风不高兴的睨他一眼，侧身挡住他的视野。
韩晨曦得意洋洋的，一露脸就发现无论敌我都在看着他，心里别提多高兴，这一次他终于有存在感了。
他咧嘴一笑，把弹头投掷出去。
挤在走廊中的降临者慌乱地躲避退让，可令人没想到的是，炮|弹会从他们头顶飞过去。
普通速度和力量根本无法让炮|弹爆炸，意识到这点的降临者松口气，迅速准备二次炮轰。刚举起炮筒，重物与空气产生的摩擦声呼啸而来。
位于最后面的降临者回头一看，一名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男人正站在他们后方大约二十米的位置。
那人浑身长满褐色的毛发，似人非人，似兽非兽，从他的姿势来看，飞来的炮弹正出自他手。
脑海中想了许多，可是现实中不过须臾，眨眼之间，炮弹落地。
爆炸带来的冲击波散向四面八方，滚烫的火舌贪婪地卷住波及范围内的所有降临者，他们痛叫着在地上打滚，拍打身上的火焰。
罗俊明捋了把头发，脸上异化出的毛褪去，露出粗犷帅气的脸庞。来不及叙旧了，举起地上的水泥块扔出去，冲上来的降临者们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
“都别愣着了！赶紧撤！”罗俊明大喊道。
攸关一边跑一边和林琅嘀咕：“罗队是不是更强了，力气明显更大了。”
林琅的思维有点偏：“从毛发你能看出罗队是什么品种吗？”
“应该是高加索。”攸关肯定道，从毛发的颜色看着就像，再加上罗队身上那一拳能打死十头狗熊的力气，绝对是大体型的狗狗没错了。
罗俊明的耳力比之前还好，闻言不但没有不高兴，心里反而轻松不少。
有品种就好。
他最怕的就是犬类基因中混合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时候一变再变，最后不成人形。
基地的大体构造简单，他们沿着走廊一路直行，快到汇合点活动中心的时候，炮轰引起走廊两边的墙体皲裂，快速垮塌下来。
众人抱着脑袋加快速度，越往前，炮轰声音越大。
攸关想到什么，骂了句脏话：“他们想把我们困死在里面！”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炮轰，这一次连带着脚下的地板也裂开了，林琅一不小心踩空，半条腿卡进去，小腿前方的皮肤被粗糙的水泥刮掉了一大块，疼得脸色惨白。
沈岚风托住他的胳膊，余纵叮嘱了两句注意安全，前去查看情况。大块的建筑碎片堆积在前，挡住去路，炮火声渐小。
很快，其他人也到了。
“怎么办？”韩晨曦的触手在半空中摇来晃去，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罗俊明拽住他：“谁知道搬开后后面会不会全是枪|口，小心把你射成马蜂窝。”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韩晨曦听到什么，抬头朝上方看。
圆弧形的穹顶褪去了银色的金属壳子，变成了透明的玻璃，蓝色的海水就在玻璃的另一面。
一条巨大的鱼从穹顶上方经过，投落下来的影子足以笼罩整个活动中心的小广场。
余纵和M002见过那条大鱼，他对攸关道：“是我跟你说过的人鱼变异者。”
罗俊明一愣：“还有人鱼？”
余纵当时只简略的提过一句，后来有天晚上两人假装亲热的时候才在耳边告诉他，那名人鱼变异者可以控制一条变异过的大鱼。
“我好像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攸关喃喃，“他们想用海水淹死我们。”
已经游过去的大鱼返回来一头撞上坚硬的玻璃，不过几下，钢化玻璃就裂开缝隙，海水滴滴哒哒的往下滴。
攸关：“大家快跑！”
一转身，人被余纵的胳膊给捞了回去，男人将他固定在怀中，“你是不是忘了，海里才是我的主场，怕什么。”
碎裂玻璃不堪海水压力，完全裂开。
就像是打开了最坚固的那道防线，其余玻璃变得不堪一击，被灌入的海水顷刻间冲破。活动空间内开始涨水，很快就淹到了众人的腰|腹位置。
余纵的皮肤长出鳞片，眼睛里的墨色愈发浓重，轻微的泛着暗红色，他紧紧搂着攸关的腰，在内部空间被灌满后，带着青年游了出去。
蓝黑色的鱼尾轻轻地摆动，宽大的尾鳍带出轻柔的水波。M002还无法异化出人鱼形态，羡慕地看了眼亲亲密密搂在一起的两人，带着其他人跟在后面往外游泳。
身后不远，几艘微型潜艇从基地内发射|出来。
这里离海平面太远了，按照正常速度其他人很难游上去。余纵中途改变计划，将攸关推给M002，和罗俊明一起折返截下一搜潜水艇。
里面的人拼命的加大动力，可是无济于事，动力设备被一个小小的变异者制约得死死的！
罗俊明的肺部缺氧，再加上使劲儿，憋得满脸通红。只能一直用眼睛示意余纵快点，再快一点。
一条鱼尾从潜水艇窗前掠过，甩向舱门。
舱门受到巨大的压力，内里的锁盘断开，舱门自动弹开。
余纵把里面人抓出来后，第一时间将攸关和林琅塞进去，然后才是其他人。罗俊明捂着脖子凶狠的喘|息，快他妈的要憋死了。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比一个世纪还要难熬，直到现在胸腔里还有浓烈的灼烧感。
攸关强忍着窒息带来的眩晕感，快速点动操作盘上的按钮。
这艘微型潜水艇配备有微型鱼雷和普通子弹，指尖按下绿色按钮，一颗鱼雷追着他们正前方的潜水艇飞过去。
余纵挑了下眉，给M002打了个手势，让他去攻击另一艘，自己则俯冲而下，径直撞向目标。
潜艇随着他的力量撞上水底的石头，能量舱被迫熄灭。里面的人急忙重新启动，不要命的带着试图钻进舱内的余纵，开进峭壁组成的小型峡谷带中。
余纵手臂上的鳍骨紧紧抵住两旁的峭壁，强硬地逼停潜水艇。
坐在里面的降临者终于有些慌了，两人拿起武器从另一道舱门钻出来，顾不上瞄准与否直接射击。
余纵放出精神丝，它们与海水相融，比在空气中的速度更快，更加迅猛，灌入降临者脑海中的那一刹那，扣动扳机的两只手停下来。
“把装备拖下来，放进潜水艇中。”
降临者乖乖照余纵所说的做，随后像没有灵魂的木头人，任凭身体往下自由下坠，直至触到海底。
窒息令他们很痛苦，可是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只在临死前身体出于本能地抽搐几下。
余纵开着潜水艇返回，在距离百米位置时开火攻击。
一共八艘微型潜艇，激战后最终只剩下三艘。他打开舱门，等到罗俊明进入坐上驾驶位后才离开。
海水中，一枚子弹划过眼前，没入深海。
不等人喘息，更多的子弹射过来，余纵掩在潜水艇后，随着其他人一起往上走。可是潜水艇的目标太大了，在第一发子弹穿进去后，又跟着打进去三四颗。
舱体内的气压迅速降低，海水流了进去。
攸关用联络器通知罗俊明加速，将动能装置启动到了极致，靠着巨大的冲击撞碎头顶的冰层。
一束藤蔓打过来，险些戳到他的眼睛。
他余惊未定地捂着胸口，“郑招娣，自己人！”
远处的郑招娣听到声音，操控藤蔓左右摆动，撞掉还嵌在潜水艇上的碎玻璃，把里面的攸关带了出去。
林琅是自己爬出去的，沈岚风和罗俊明分别从另外两艘里钻出来，两人仰头用力呼吸新鲜空气，头顶刺眼的阳光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脚下的冰层遭到重创，前方厚厚的冰从中裂开，隆起。
浑身溃烂的长着利齿的大鱼冲破冰层，身体四处冲撞，大范围内的冰原很快就被它弄得四分五裂，露出下面冰凉的海水。
它只是先锋，真正的部队在后面，一艘艘微型潜水艇从碎裂的冰层中冒出来，浮在水面。
潜艇前端伸出两个钩子，攀附着冰快边缘将艇身带上去，平整的潜水艇底部变形出防滑的链条轮。
直到这一刻，攸关才算是真正见识到降临者的科技水平。
此时张寅就坐在其中一艘潜艇中，五官因为阴鸷的表情而扭曲着。
系统没能在活动中心的海水冲破阻隔前恢复，他们只能在赶在基地淹没前尽力挽救损失，撤离重要的试验品和设施。
这一次的损失无疑是巨大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区区几个人能把固若金汤的基地毁成这样，抢下通话器命令道：“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他们！”
所有潜水艇从水中转移到冰原上，像不知疲惫只知道执行任务的工蚁，朝目标方向行进。
攸关看了眼还在水里的余纵，“你还不上来吗？”
余纵垂眸看着周身的海水，“我和余野从水下攻击，你和罗队他们去找荣一婷，快去。”
担心归担心，攸关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黏黏糊糊，恰好郑招娣的藤蔓伸至眼前，他和其他人一起抓住，两脚分开，随着那股拉力在光滑的冰面上迅速滑行。
藤蔓编织而成的墙壁护在了他们身后，挡下了所有攻击。
荣一婷和其他人驻扎的位置，正是当初余纵和M002潜伏过的哨岗小屋，藏在顶部的梁牧尸体早已经覆满冰霜，被推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台改造过的激光发射器。
激光发射器的发射口由从枪|械上取下来的枪|管组装而成，分上下两排，一共十六个。
在攸关他们踏入最远射程内后，十六道激光一起发射，紧追而来的潜水艇，连带着里面的降临者一起被切割成了碎块。
荣一婷一只脚踩在发射器盖子上，冲远处挥手，荣一金赶紧把人拖下来，“小心摔下去。”
荣一婷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去帮忙。”
“郑招娣一个人就够了，用不找我。”荣一金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行动起来，发丝无风自动开始生长，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厚厚的雪中，刺入冰层，又从另一边钻出来溜进陆上潜水艇的螺旋桨中。
潜水艇登陆后螺旋桨停止了转动，发丝缠住螺旋叶往反方向转动。收到报警的降临者立刻查看情况，“他们想毁掉动能，不能让他们得逞。”
驾驶座上的人说完，操控潜水艇变换方向。
“那是什么？”
“是丝线吗？”绿色丝线从窗前掠过，令人心生恐惧。
“他们果然是怪物！”降临者怒吼一声，加速，试图把“丝线”的源头拽出来。对方反其道而行，在他们开出一段距离后，“丝线”自动断裂。
疑惑间，潜水艇下的冰层猛地一震，修长的人影贴着冰层游过。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冰层裂开了一条口子。
余纵用拳头生生凿开了封闭的壁垒，潜水艇落下来的第一时间和M002一起将其托住，拖入海水中。
鳍骨刺穿玻璃，里面的降临者急忙戴上氧气面罩，再抬眼，发现前一秒还试图袭击他们的变异者不见了。
两人连忙启动潜水艇，绿色的“丝线”再次出现，就像在嘲笑他们的无能，猖狂的在前面晃动几下后钻到了潜水艇后方，紧紧缠住螺旋桨。
遭到阻碍的螺旋桨失控脱落，余纵抓住螺旋叶，感受着海水聚集而来的巨大力量，将其扔了出。
完好的潜水艇从中分割成两半，海水灌进去。
两名降临者从舱内游出来，看到正前方的漂浮于海水中的人鱼一怔。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活的，具有完整形态的人鱼，他面容昳丽却不失英俊，身形矫健优美，流线型的鱼尾仿佛与海水融为一体，鳞片上反射的璀璨珠光令他显得神秘而高贵。
余纵的头发｜漂浮在海水中，四周的海水轻微波动，像在亲吻他的肌肤，柔和又坚定地包裹住他的身体。
降临者呆呆的望着，不知是吓傻了，还是看呆了。
其中一人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每一根脑部神经都在疼痛，就像有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剐蹭它们。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另一人回过神，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了。无形的力量慑住了他们身上的每个细胞，让他们成为砧板上只能任人宰割的鱼肉。
*

第122章 祝大宝贝们中秋节快乐333（想不出小标题）
骨骼发出脆响, 血液在逆流，脑袋里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就连身体上最微小的毛发也在颤栗发抖。
这就是人鱼的力量吗？
明明他看上去什么也没做……
降临者的眼睛开始充血, 头部的疼痛加重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脑部神经在逐根崩断。疼痛、恐惧全都弃他而去，视野内一片漆黑。
看着同伴跌落下去的身影，剩下那名降临者惊恐到了极点，他想求饶, 可是余纵不给他这个机会。
意识逐渐模糊，像是陷入一片白茫茫的沼泽地, 雾霭推着他往前走。
有个声音在他脑子里不断地说话。
降临者的眼球不太灵活的动了动, 钻进变成两半的潜水艇中。
里面已经灌满了水，仪表操作盘无法继续使用，他轻车熟路地绕到另一侧, 手动打开一个小小的舱门, 从里面拔|出一个散发着荧光绿的玻璃圆柱体。
余纵皱了下眉，在降临者脑子里搜索一圈, 没发现与之相关的信息。
上头将荧光绿能源的成分瞒得很紧。
他随即在脑海中命令降临者，带着能量瓶游向张寅的潜水艇。
张寅一脸的严阵以待，死死盯着那道植物编织出的墙体, 当时收到小杰和小敏传来的消息时, 他还惊讶了一下, 毕竟很少有人能从林霄手里死里逃生。
眼下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厉害。
那些藤蔓坚硬牢固，活动自如, 良好的韧性再加上仿照防弹衣的编织方式, 能有效当下子弹攻击。
“炮轰！”看着一发发被挡住后落到雪地上的子弹, 张寅气得睚眦目裂。
得到命令的降临者们停下射击, 迅速更换装备准备发射炮|弹。
张寅冷冷盯着前方，嘴角渐渐露出邪恶的笑。不过这笑意维持了不到三秒，潜水艇下方的水里传来震动。
他的耳朵里是其他降临者的呼喊：“张总，您下方有什么爆炸了！”
“快跑！张总快跑！”
驾驶座上的降临者火速启动，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水下的爆炸致使表面崩裂塌陷，水花升至十几米那么高，冲击波带着潜水艇飞出去老远。
张寅按下座椅旁边的安全键，艇身遭到撞击的同时，安全带将他与座椅固定得死死的。
又是几个天旋地转，潜水艇的玻璃撞击到地面凸起的冰块，飞溅起的玻璃渣像被烈风吹起的雪花，尽数扑向张寅的脸，其中一枚正中他的左眼中央。
比疼痛先来的是黑暗，那只眼睛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位于后面舱位的高助理顶起变形的舱室，扯断安全带，把张寅解救了出去。张寅疼得几乎喘不过气，他捂着流血的那只眼睛，单手扣住椅背撑起身体，由高助理扶着往外走。
刚赶到的救援人员看到张寅血淋淋的脸，立刻红了眼眶，痛心地围着他。
如果说最高意志是他们的精神来源，那么张寅便是这一精神的直接传达者。
变异者对张寅的偷袭是对所有降临者赤|裸裸的挑衅！
群情激奋，他们迅速重整队伍，装备上最先进的武器，一部分当敢死先锋，一部分试图包围变异者队伍。
链条轮的下方，余纵的身形从水中穿过，抵达冰原与陆地相接的边缘地带。
上方的罗俊明与他配合，打算将冰原和陆地彻底断开，他将身上的所有力量灌入腿中，一跃而起，带着泰山般的气势落下来。
起初，他脚边只是裂开了几条很小的缝隙。
哨岗屋顶上荣一金撇嘴，“就这？”
“你闭嘴！”荣一婷呵斥一声，眼睛慢慢瞪大了，她惊讶的发现不起眼的小裂缝在以骇人的速度变大、边长。
很快，冰层板块彻底脱离了陆地，一些位于冰面的降临者们随着冰块往远处漂浮。
他们迅速调整好心态，把潜水艇调整回水下模式，开始朝前方发射火|箭|弹和鱼|雷。
他们的击打没有固定目标，有些弹药落在变异者附近，更多的却是落在大陆后面的山体上。他们想用山石把这些人被永远埋葬。
看着像蟑螂一样四处逃窜的变异者，降临者越战越勇。
基地已经毁灭，他们不需要再有任何顾及，一个个像被激怒的公牛，只知道一味的进攻和报仇。
郑招娣的藤网支撑不了大型炮|弹，她将藤蔓收回来，形成一圈外围保护，带着大家开始撤退。
攸关：“还研究什么机器人和失败品，这些人自己就是大杀器，不管战争还是平日里的争执，最怕遇到这种不要命的。”
罗俊明深以为然，搂着青年的肩膀将他推进停在哨岗后的越野车内。
荣一金将激光发射器搬下来，固定在车上，又催促其他人赶紧上车。林琅上去后，沈岚风抓住车门翻坐到发射器上，按下开关。
激光范围内不留一个活物。
降临者们不怕死的往前冲，看也不看地上的尸块，他们静静听着耳朵里张寅的命令，在对方倒数到一的时候，他们突然打开舱门，从潜艇中跳了出去。
一艘艘潜艇无人驾驶自动朝罗俊明他们追，速度之快，不到半分钟就追上目标。
开车的人是荣一金，他骂了一声娘，急转方向盘。
一艘潜艇直直撞上他一秒前开过的位置，爆炸了。金属碎片穿透车窗，打在了罗俊明的脸上，划出一条三公分的口子。
罗俊明摸到一手的血，还有心思打趣：“今天是咱们变异者小队毁容日吗，全照着脸攻击。”
林琅身上的伤口一直在疼，他小声地倒抽口冷气，“别提了，我看余野快炸了。”
攸关想起M002脸上的伤口有点心疼。
他不像余纵有那么强的复原能力，伤口的愈合需要时间，而脸上肉嫩，被划伤的时候，小朋友该有多疼啊。
车身再一次急转弯，所有人随着一起歪斜。攸关握住车顶上的扶手，朝窗外看去，每一个潜水艇中都闪烁着红光。
通常来说，红色是警报的意思。
想起刚刚那艘爆炸的潜水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东西全部启动了自毁装置。
就算无法精准的轰炸到目标，照眼下这样左右包围，只要一爆炸他难免不受到波及。
为了把他们这伙人一锅端了，降临者可真舍得下血本。
荣一金接连避开几艘直冲过来的潜水艇，还没来得及喘|息，一搜潜水艇从海里冒出来，贴着陆地突然爆炸。
余波震得车身险些翻过去。
荣一金烦躁道：“水里和陆地上到处都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沈岚风：“你我死绝的时候。”
林琅：“……”
韩晨曦：“赶紧呸呸呸，不吉利。”
攸关在成百上千艘微型潜水艇中搜索，卫星设备遭到破坏后，剩下几个的控制权一直握在两个大型基地手中，用来监视和反馈基地四周的丧尸情况，以及部分外联。
所以操控这些潜水艇的装置绝对不在天上。
他深知越急越乱的道理，强迫自己要冷静，尽量不放过每一艘潜艇。
“往东有个绿色的光点，荣一金你能看到吗？！”
听到攸关的话后，荣一金便朝反向看去。
攸关视野中的绿点，在他的视野中却是个小型信号发射塔，这是一种小范围内的信号基站，多用于小型基地的农耕设备上。
他明白过来，就是那个信号塔在控制这些臭虫似的狗玩意儿。
“坐稳了！”荣一金把油门踩到最底。
改装后的高底盘越野压过积雪，好在他们出发前特意更换了更重更粗糙的轮胎，才没有在冒险加速后打滑失控。
潜艇启动了跟踪功能，跟着一起朝信号塔的方向冲。
张寅很快就从他们的行动路线判断出他们的计划，瞳孔轻微收缩，从衣服里取出一个口哨。
口哨的声音特殊，非常尖细刺耳，在空旷的雪地中回荡扩散。大鱼从深海中游上来，冲向越野车。地面遭到撞击后，车底的陆地一分为二，将越野车顶起来五六米。
车内，大家尽量保持静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如果这时候再继续轰油门，车子很可能会往后翻。
四周，水陆两面的潜艇逼近，紧密地绕成圈将隆起的地面团团围住。
降临者的势头明显更胜一筹，张寅心里的怒火被得意吹散些许，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给这些人收尸了。
“十，九，八，七……”
他脸上笑容越发恶毒，数到一的时候，他按下手里一个引爆器。
第一艘潜艇爆炸了，引起旁边的山石滚落，一块很大的石头正好砸向越野车。沈岚风顾不了那么多了，转动发射器朝石头发射极光。
石头被穿透的同时车身往后仰，沿着隆起的陆地往下翻滚。
韩晨曦连忙用触手勾住顶端，将整个车子吊在了半中央。
爆炸围绕，火光溅到了玻璃上，大家下意识闭上眼睛。然而预期的疼痛和烈火没有到来，有什么替他们挡着了这些伤害。
湿漉漉的东西蹭了下韩晨曦的脸，他猛地睁开眼，看到几条触手，和一具望不到顶的硕大湿滑的身躯。
巨大的触腕上进化出了钩子，这不是普通章鱼，意识到这点的韩晨曦笑不出来了，怔愣看着攸关：“是敌是友？”
“肯定是动物界友人啊。”攸关大着胆子，伸手摸摸那滑腻的表皮，“应该是大王酸浆鱿。”
世界上最大的无脊椎动物，一般生活在2000米以下的深海区域，能长到10米甚至更长。
滑腻的动物躯体是最好的缓冲，巨鱿的腕足勾住挂在半中央的汽车放到自己身上，任凭汽车沿着它的躯体滑行至地面。
爆炸还在持续，炸得巨鱿生疼，一怒之下触腕横扫而过，将陆上的潜艇扫进了海里，引起海中震荡，附近一座巨大的山体滑坡，与之连在一起的冰山仿佛被无形的刀刃劈开，大半山体垮塌，激起的浪潮扑向地面，将上面的人全部卷海中。
张寅浑身冰冷，被高助理托举着试图回到岸上。
可岸边覆满了冰块和雪，根本抓不住。
“水里有东西！”一名降临者惊恐的叫喊着，身体不断挣扎，有东西死死缠住他的小腿，咬住他的肉撕了下来。
遭到袭击的不止一个，除了变异者的队伍，所有降临者都遭到了不明生物的袭击。他们举着枪，却怎么也无法扣动扳机，枪口也不再对着敌人，而是对着海面下。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好疼，好疼啊。”
“快爬进潜水艇中！快啊！”
听到呐喊声的降临者像是黑暗中的旅人发现了灯塔，快速朝浮在水中的潜水艇游去。
身体无法适应冰凉的海水，身上的衣服吸饱了水后很重，导致他们游泳的速度很慢。那些刚被摆脱的东西很快就追上来。
被物体附着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张寅低头，看见海水下有一只长着无数黄色细腿的怪异动物，他的足密密麻麻挤压在一起。
是海鳞虫！
这种环节动物生活在极地附近海域的海底，怎么会到这里来！它们花了几天时间达到的这里？又为什么会脱离原本的生活区域，来到更加寒冷的极地？！
还有刚刚的大王酸浆鱿。
深海生物的捕猎范围都在海底，很少会来到海面。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海鳞虫钻进张寅的衣服里，紧紧贴着他的皮|肉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张寅撕开衣服，想把虫子扯下来扔出去，谁知道将自己一整块皮都撕了下来。
血染红了附近的海水，一些还没找到猎物的海鳞虫全游上来，一只挨着一只紧紧贴上张寅的身体。他的身体越来越沉，而扑来的海鳞虫还在增加，相互交叠，好像只是在完成某种动作。
张寅无法描述内心的感受，这种感觉很早之前也有过，那是他初次被最高意志召唤的时候，空气、水、桌上的静物……所有的一切都带着莫名的压力，让人忍不住颤栗和恐慌。
他忽然想起了一直没有露面的余纵。
其余变异者都在陆地上，余纵和M002却不见了。
难道这些令人恶心的生物都是他弄来的，可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无尽的疼痛中，他忽然想起了最高意志的对他们的控制。
精神力，是精神力！
难怪米乐言和梁牧在一起那么久都没发现不对。
因为余纵对米乐言进行了精神控制！
人类的思维是最复杂的，承载思维的大脑更是无法探索，可是最高意志却能控制这些不可琢磨的未知事物。张寅曾无比崇拜他，甘愿当他的狗一路追随。
没想到余纵竟然也有这种能力。
可他依旧比不上最高意志，依旧是最该被铲除的魔鬼。
疼痛麻痹了他的身体，咯咯咯的诡异笑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响起，张寅像个疯子一样高举起手：“最高意志万岁，新世界万岁，让这些低劣的恶魔都去死吧。”
他身上的肉一块块的减少，露出白色的骨头，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两眼充血，仅存的皮肤下蜿蜒出墨色的脉络。
降临者们呼喊道：“最高意志没有抛弃我们！”
张寅的眼睛在这一声声呐喊中变成了灰白色。
他彻底成了丧尸。
这些年在外奔波，罗俊明见过大大小小不少场面，眼前这一幕却令他心里发寒。病毒受最高意志的控制，一直潜伏在降临者体内。
攸关狠狠打了个冷颤，看见一名降临者主动游到张寅面前，扯开领口的衣服，把脖子露给他。
张寅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行动机械，粗|重的鼻息喷洒出来，嘴里发出吭哧吭哧的怪声。
攸关朝四周看去，大家身上的枪早就被刚刚的浪潮给拍走了。
“不能让他咬下去！他想感染其他降临者！”
“操！”荣一金骂了一句，埋头钻入水中，有道身影比他的速度更快，身后还跟着一大片黑压压的海鳞虫。
那些虫子一触碰到人体就迅速附着上去，死死拖住想要“献祭”的降临者。
余纵的精神力已经到了极限，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眼白里的血丝太多，看上去仿佛在渗血。
跟他一起回来的M002冲荣一金疯狂摆手，示意他别过来。
余纵有些失控，脑子里仅剩的清明告诉他，必须杀了眼前的人。短暂的停顿后，他的身体如离弦的箭穿过温柔而冰冷的海水，指尖贯穿了张寅的腹部。
张寅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低下头，竟然会说话。
他并没有被剥夺神志，声音像破旧的风箱般沙哑扭曲。
“你以为你们赢了吗，不，病毒已经扩散至全世界，等到时机成熟，新人类就会觉醒。你们都会死，所有低等人类都会死！”
“只有最高意志统治的世界才能和平美好，眼下的流血牺牲都是值得的，都是值得的……”
余纵不想再听他废话，粗暴地抽|出手当场拧断张寅的脖子，捣穿了他的胸腔。
血喷溅到他的脸上和裸|露的胸膛，余纵头痛欲裂，脑子里的每根神经都在胀痛，激发他嗜血的欲|望。
*

第123章 抱一起
“余纵看上去不太对……”远处的罗俊明疑惑地蹙眉,
余纵给人的感觉阴沉暴戾，就像积蓄已久的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即便没有靠近他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戾气，沉甸甸的压在头顶。
不只是他, 其他人也受到了影响。
M002游到攸关身旁，攥住青年的胳膊，以免他上前。
“别去，余纵在下面的时候就开始不对劲了。”
海洋太广阔了，只靠精神力去搜索费时又费力, 两人以最快速度抵达海底。M002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余纵仿佛天生就该在海中, 他的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很详尽的地图, 后者说他拥有某种其他变异者没有的精准感知，可以找到大王酸浆鱿的位置。
那是一条比在实验室中见过的任何一条都要大的鱿鱼，它漂浮于海底, 在发现余纵后没有做出任何攻击行为, 而是显露出一种臣服的姿态。
余纵的精神丝调动起来的瞬间，M002就感到自己周身的海水就像在沸腾一般, 诡异的波动让他无法克制地紧张。
这和在陆地时完全不同。
精神丝在空气中游走时是悄无声息的，可是在海洋中，它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更加放肆凶猛。
虽然无法看见那些虚无缥缈的丝状物, 可是在大王酸浆鱿的意识被入侵的时候, M002感觉到了海水的震荡，和缠绕在精神丝上浓重的威压和攻击性。
这是不一样的余纵。
大王酸浆鱿被余纵控制后不久, 海水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多不胜数的海鳞虫自远处游过来。那一刻M002才知道, 余纵早在第一次潜入海中, 跟踪那条大鱼找到基地水下入口时，就将自己的精神力释放了出去。
否则这些远在几千海里之外的生物不可能这么及时赶来。
一下子要控制住如此多的海洋生物，需要消耗的精神力无法估量。
M002跟在余纵身后时一直关注着他的情况，开始时一切都很正常，可是随着海鳞虫吃掉的人肉、杀死的人越来越多后，余纵身上的血腥味逐渐加重。
就好像那些被吞食的血，全都流进了余纵的身体里。
对于真正的人鱼来说，血腥味有致命的诱惑，铁锈的气味与余纵体内的嗜血因子疯狂碰撞，逐步摧毁他的神志。
当海鳞虫杀死所有降临者的那一刻，余纵也将彻底失控。
……
M002长话短说完，巴巴望着攸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过阻止他，可是他身上的气势太恐怖了……”
正常的余纵他敢大胆怼两句，失去清醒的余纵他见了只想跑快点。
可不他知道，攸关一定可以阻止余纵发疯。
攸关又在脑子里过一遍M002的话，脸上露出迷之微笑。
——根据前面的经历判定，主角又要升级了。
每一次精神力的使用突破临界点，余纵都会得到成长，就像丑陋的虫子必须破茧成蝶。可是破茧很痛苦，攸关又矛盾地不希望这样。
他有点心疼。
系统冒了出来：【你是不是被他传染了恋爱病毒？这是作为主角的必经之路，有什么好心疼的。换成其他宿主肯定要放鞭炮庆祝。】
【我又不是其他普通宿主。】攸关翻白眼，【有几个宿主能像我这样，和主角处成铁哥们儿的？】
系统无话可说，那是因为其他主角不会觊觎宿主的屁|股！
攸关转眼就把250系统抛之脑后，他的身体还泡在海水里，冷得上下牙齿直打架，一头扎进水里朝余纵游过去。
他往下潜了一些，睁眼便看见一只只贴在降临者身上的海鳞虫，浑身恶寒。
这些虫子将近二十厘米长，头部长着尖利的牙齿，像一把把坚固的小钳子，一旦咬住就不会轻易松口。
绕道而过，攸关一把抓住余纵的鱼尾。鱼尾鳞片坚硬锋利，内部的肌肉强韧，需要两只手才能抓牢。
男人似乎知道是他，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呆呆举着带血的手低头。
两人的视线隔着水面碰撞到一起，攸关对周遭的惨叫充耳不闻，冒出水面嫌弃地皱了下眉，抓着余纵那只沾血的手游向干净一些的水域。
男人粗|重的呼吸响在身后，攸关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竭力克制住不要回头，假装镇定地游向岸边。
其余人也才刚爬上去，纷纷伸手想抓攸关的手，赶紧把人拉上去。
谁知青年刚抬起手想去够，余纵忽然使劲把他拽了回去，一双胳膊缠绕上来，将他死死困在怀中。他目露凶光，眼前的人不是他的战友、朋友，而是敌人。
深邃眼眸中明明灭灭的暗红色，预示着他不平静的情绪。
林琅紧紧攥着沈岚风湿漉漉的袖子，“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荣一金拧着衣服上的水，见实在拧不干，负气地撒开手，“人快死的时候还在惦记自己的宝贝，就这么个情况。”
荣一婷看她哥一眼：“第一次听你说人话，虽然不太好听。”
荣一金：“……”
队友们知道余纵不会伤害攸关，纷纷松了口气，休整的休整，清理伤口的清理伤口。就连已经完成任务的大王酸浆鱿也悠闲的钻进水里，绕着余纵和攸关转圈。
攸关：“……”
余纵的胳膊勒得死紧，攸关尝试几次挣脱不开，直接作罢。
他眼珠子一转，声音可怜兮兮的，“好冷，我快冻死了，我们到岸上去好不好？”
余纵没有说话，肢体动作停顿片刻，带着青年往没有人的岸边游。
两人双双倒在一片干净厚实的雪地上，边缘的雪随着两人的动作落入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纵又紧了紧手臂，急促的呼吸洒在攸关头顶。
人鱼形态的余纵比之前高大许多，下巴亲昵地抵在青年头顶，身体紧贴着青年的后背，精瘦的腰身往前挺，一定要和怀里的人严丝合缝才行。
海水浸泡产生的冷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余纵的身体和呼吸变得滚烫。
攸关觉得抱着自己的不是一条人鱼，而是一个能把人灼伤的火球。
他缩着肩膀，还是想尝试着分开一点距离，现在的姿势实在太奇怪了，而且他总觉得有不太对劲的东西碰到了自己。
大写的尴尬。
“痛。”余纵忽然出声，吓了攸关一跳，还以为是自己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你怎么样？”攸关试图和余纵讲道理，“你让我看看你。”
人鱼的长尾巴在地上拍打两下，柔软的尾鳍将攸关的小腿包裹住，湿滑柔软却又不失坚韧，触感很奇怪。余纵只肯挪出一点点空间，待青年转身又重新把人抱紧。
还没来得及看清余纵的脸，攸关的脑袋就被按着，贴在了男人的胸口上。
胸腔内的心跳很快，攸关被紧挨着的皮肤熏得脸颊发热，又紧张又害羞。他怀疑余纵是装出来的，费劲儿挪动手臂，在覆盖着漂亮肌肉的腰上狠狠掐了一下。
没成想，疼的不是余纵，而是他自己。
男人的肌肉太结实，硬邦邦的，但也没有另一个地方硬。攸关佯装生气：“你把手放开，让我看看你。”
余纵哼哼唧唧，声音沙哑，“疼。”
攸关：“……”
余纵从来没有这样示弱过，攸关有点拿不准，或许真的很疼呢？毕竟之前两次精神力突破临界点时，余纵的身体都会出现异样。
他努力扬起脑袋，只能看到性感凸起的喉结，线条锋利的下颌。
下面的情况有点特殊，攸关不敢乱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被箍着的一只手抽|出来，捏住余纵的下巴，将那颗脑袋拉下来。
两人的脸一下子拉近，呼吸可闻。
攸关这下子确定了，余纵是真的意识不清，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了颜色，浓稠的暗红色嵌在微深的眼窝中，像两颗散发着魔力的诡异宝石。
刚刚喊痛的话，应该是余纵无意识之下说出来的。
他盯着余纵的眼睛：“哪里疼？”
余纵始终只重复着同一个字：疼。
攸关的担心加重，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回抱住对方，用轻柔的语气安慰诱哄，“再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怀里微凉的体温带着无穷的引诱，余纵他胳膊上的肌肉抖动了下，恨不得把青年的腰给勒断，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这样，他们就用永远不会分开了。
永远。
余纵为这两个字而颤栗，姿势别扭的弓着腰背，把鼻尖埋在青年的肩颈处，不知不觉间，鱼尾化成两条修长有力的腿，一起把人缠住。
攸关浑身一僵，意识到余纵此刻的状态，第一反应就是把人推开。
灼热的鼻息落到他的腮边，他听到余纵在不断地吸气，像在闻他身上的味道。
攸关无法看见对方痴迷的神情，但能感觉到他的意图。
似乎是……
想咬他。
脑海中立刻想起了人鱼的性食同类的习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余纵以为他冷，用滚烫的身体把人裹得更紧。
这些行动是刻在骨子里的，由潜意识支配，迷迷糊糊间还知道用嘴唇去寻找美味。
攸关被折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拼命向大家求助：“你们都在干嘛，快来帮忙啊！”
罗俊明假装没听到，对其他人说：“岸上肯定还有漏网之鱼，去追，别让他们跑了。”
林琅提醒：“我没有看到高助理，他是ai机器人，脑子里肯定存着很多降临者的信息。”
新赶到的人不认识高助理，沈岚风道：“我去。”
水里的降临者被海鳞虫咬得哀嚎不断，却没有一个人求饶，有人嘴里吟唱着奇怪的调子。
那调子响起后，其余还有力气说话的降临者也跟着唱起来，他们忘了疼痛，忘了失去基地的愤怒，眼睛里是最虔诚的祷告。
这一幕说不出的诡异。
大家顾不上这么多，留下荣一婷和荣一金看住水里的敌人，其余人兵分两路，郑招娣和沈岚风二人搜索岸上，罗俊明则带着韩晨曦和M002捡起一艘还没爆炸的潜水艇，关掉自毁系统后潜入了海。
他们按照余纵之前提供的方位，很快就找到了那扇位于水面下的入口。
接连几颗炮弹发射出去，金属大门纹丝未动。
罗俊明沉思片刻，“我就不信了，所有鱼雷加在一起轰不开一扇门！”
M002第一次操作高科技设备，有点小小的兴奋，他发光的眼睛一直盯着鱼|雷尽头的目标。又是一阵爆炸，金属门还是没破。
罗俊明：“继续发射。”
鱼|雷一颗接着一颗不要钱的轰炸，比磐石还要坚硬的门终于变形。可同时，这艘潜水艇中的鱼雷数量告罄。
韩晨曦：“我去试试看。”
“你想怎么试？”罗俊明抓着人不放，敛着表情静静思索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金属门方向传来声响，鱼雷都轰不开的坚硬物体，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出一个明显的凸起。
从那凸起看，仿佛是一个很大的兽头！
罗俊明骂了声娘，选择来彻底毁掉这个基地果然是对的，里面果然还有怪物！
他扭头对M002道：“你水性好，先去吸引它的注意力，我和韩晨曦从侧面和后方攻击，争取速战速决。”
话音刚落，入口被彻底撞开，一头巨大的猛兽从窄小的门洞往外钻。硕大结实的身躯无法通过出口的甬道，加上海水的入侵，不需要罗俊明他们出手，巨兽自己就能把自己溺死。
罗俊明：“它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M002想起来了：“之前余纵就是控制着它撞毁了活动中心，折损了张寅一队人马。”
海水无情的堵住巨兽的口鼻，窒息感令它慌乱暴躁，很快就把与大门连通的甬道撞得四分五裂。它挣脱了出来，往海面上游去。
正准备追击，一艘黑色的，具有隐形涂层的大号潜水艇从塌陷的甬道中钻出来，M002眼尖认出来里面的人：“他就是高助理！”
高助理驾驶潜艇逃离，后面装满了重要的实验胚胎和细胞样本，他回头看了眼追来的人，按下攻击按钮。
子|弹飞驰而来，死死钉在微型潜艇的玻璃上。
M002：“我去追他。”
罗俊明打开副舱门，转眼便看见M002的身体从玻璃外晃过，韩晨曦深吸口气，“我也去吧，你开火掩护我们。”
作为身负章鱼基因的变异者，韩晨曦水性还行，只是速度不如M002快。等他抵达时，M002正趴在那艘潜水艇上方，试图暴力破开。
这艘潜水艇比微型的潜水艇大两个号，配备的武器杀伤力强上十倍不止，应该是专门从来逃命的。
高助理神色不变，按照自身程序设定有条不紊地操作。
先是加速，然后启动顶部的枪|械。
人鱼变异者一时半会儿打不死，可他们也不是刀枪不入，顶部的枪有精准瞄准的功能，加上高助理高超的预判能力，M002躲避得很吃力。
又是一颗大口径的子|弹飞来，为了躲避，M002必须松开手，可他的耳朵和头皮位置还是被狠狠擦伤了。
人鱼的血腥气味比人类的气味更浓，坍塌基地中的失败品受到引诱，从层层堆积的巨石中挣脱出来。
饥饿让他们失去理智的同时，也能给他们无上的动力。
看到观测仪器上的热成像红点提示，罗俊明艹了一句。他眼向距离自己很远的韩晨曦和M002，毅然调头，正面杠上那些怪物。
失败品在水里的活动力下降，但他们不怕水，机械意识的操控下，他们的行为多了几分智慧性，知道自己无法追上前面的两只猎物，便集中对付迎面过来的潜水艇。
五个失败品一起围抱住潜水艇，把罗俊明的视野挡得密不透风。
罗俊明冷笑一声，突然发狠地朝坐落于水中的山体撞去。
挡在正前方的失败品脏腑被撞得粉碎，罗俊明后退，转弯，故意用侧面去擦碰。失败品身上的肉被山体锋利的石头剐蹭掉很大一块，疼得他当即撒开手。
其余三只快速转移到潜艇底部，疯狂的用拳头和爪子去击打、抓挠。
潜艇底部破了几个洞，开始往里面渗水。
警报灯闪烁，把窄小的空间衬得血红，罗俊明看了眼操作台上的各个键，不管三七二十一疯狂乱按一同，显示屏上亮起提示：二次启动自毁爆炸，将无法取消。
他操控着潜水艇在海水中后退，到一定距离时骤然加速，撞上山体发生爆炸的瞬间，他身体异变，撞碎玻璃游出去。
爆炸的余波还是伤到了罗俊明，胳膊上的肉被烧焦了很大一团，脑袋嗡嗡作响。
朦朦胧胧间，他看见爆炸产生的无数气泡中，一只还没死透的失败品朝他游过来。罗俊明在心里咒骂降临者的祖宗，他知道自己该战斗，可是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昏迷让他感觉不到窒息和疼痛，海水的浮力让他有种轻飘飘的很舒服的感觉，可以放心的沉睡其中，不需要去担心任何伤害。
M002刚从侧面进入潜艇，从玻璃上看见罗俊明下坠的身体，以及前去营救的韩晨曦。
担心那头出现意外，他放弃去前面抓高助理的计划，打算先把后舱的这些东西全部毁掉。
刚拿起一个玻璃培养仓，里面的东西突然睁眼，震耳欲聋的哭闹声惊动了驾驶舱内的人。
高助理放下位于前后两个舱室正中的金属隔板，打开红外线安保系统。
那些红外线是经过精心计算的，伤不到边上的重要物品，却能轻易将其他猎物割成两半。
M002还记得之前在b市的地下实验室见过这个，在红外线亮起的瞬间就跑了出去，手里还抱着没来得及扔出去的培养仓。
培养仓里的小怪物长得奇丑无比，脸和皮肤都是皱巴巴的。
“别吵，再吵把你扔出去！”M002没有张嘴，却能将声音发出来，小怪物觉得很稀奇，两只肉肉的小手拍在玻璃上，眨巴着乌溜溜的眼好奇地望着。
M002嘴角一抽，晃了晃手里像玻璃罐子一样的东西，里面的小怪物东倒西歪，张嘴又是一阵刺耳的哭声。
杀还是不杀呢？这是个问题。
M002决定把事情丢给家里的两个大人，眼下救人要紧。
罗俊明的身体被韩晨曦的触手拖住，正往海面去。M002游到了韩晨曦正前方，在对方的触手卷住他的腰提高速度，把两人一起带上去。
上岸后，罗俊明就被放平到地上。
韩晨曦跪在他身侧做胸外按压，见人还不醒，想也不想就要开始给罗俊明做人工呼吸。
两人的嘴唇快挨上时，一只手挡在了中间。
罗俊明咳出几口水，苍白着脸艰难道：“谢谢，不必了。”
M002半趴在冰上，下半身还泡在海水中，他把手中的培养仓抛了过去，“你们看着他，我去追那只机器人。”
潜艇的速度很快，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追上，得抓紧时间。
罗俊明刚呛过水，浑身无力，胸口发闷，看到培养仓里的小东西有点懵。
“什么东西？”他两只大手捧着培养仓，表情有点愣，“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这会不会太小了点。”
“……他还没有你的两个拳头大。”韩晨曦默默看了眼罗俊明的大手，点评道。
罗俊明有点怕自己把玻璃捏碎了，小心翼翼地放到旁边。扭头去找攸关，想问问这到底是个什么小怪物。
结果定睛一看，好家伙，他都死过一回了，这两人怎么还抱在一起！
*

第124章 伤口
韩晨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八卦的心在燃烧，“我怎么看都觉得余纵想强吻。”说着眼睛微微一闪，看到无功而返的沈岚风。
沈岚风追了十几公里都没发现高助理的身影, 一脸郁闷。看到岸边搂在一起的两人反应平平，脚下一转直接绕了过去。
余纵变回人形后没穿衣服，好在身体陷在厚厚的白雪中，又有攸关遮挡，他什么也没看见。
想起林琅, 他脚下加快，走到爱人面前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你没看到吧？”
“没。”林琅乖乖的回道。
沈岚风松了口气, 他一个人辣眼睛就算了, 老婆不能被辣到。随即又看向其他人，大家都很识趣，有心没胆, 怕事后被余纵知道了挨收拾。
余纵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感知, 他意识漂浮，唯有攀附着怀中的人才能获得一点安全感。
可还是不够。
攸关的身体一直很僵硬, 他并不想顺从他。
这一认知让余纵内心恼怒，这些情绪全部体现在动作上，胳膊、腿、呼吸, 他用全身的感官去感知攸关的存在。
攸关被抱得快喘不上气了, 刚有推拒的动作, 余纵的呼吸就压上他的脖子。
牙齿咬住他的颈侧的皮肤轻微拉扯，疼痛带着一点酥麻, 电流一样从脊椎一路蹿上去。他喊了一声余纵的名字, 见男人毫无反应便伸手去推。
余纵被他的动作彻底激怒了, 齿关用力, 鲜血溢出的瞬间，藏在身体里的汹涌情绪冲破牢笼，带着凶狠的气势去捕捉攸关的一切。
攸关打了个颤，仿佛有一只手沿着他的背脊自下往上拂过，一直到他的头顶。
是精神丝。
在他看不见的空气中，精神丝编织成一条又一条绳索，密密实实地网住攸关。它们不断地收紧，落在他的皮肤上，然后一点点的往内渗透。
攸关觉得浑身发痒，还有一点无法描述的酥感，有点……舒服，又有点陌生的尴尬。
他疾声喊道：“余纵，你在干什么？”
余纵当然不会回应他，男人的喉结上下攒动着，攸关颈侧流出的血被他一滴不剩地吞进肚子里，还要用舌尖舔过伤口。
他满足的将脸埋在那里，鼻尖蹭过血肉模糊的伤处，没有再继续咬，也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就像守着自己地盘的大狼狗，谨慎的，小心翼翼的，用湿润冰凉的嘴唇轻轻吻过。
攸关被他搞得浑身发毛，又不敢继续挣扎，因为他发现只要自己一挣扎，余纵的攻击性就会增强，于是只能静静等候男人的情绪平复。
视野忽然变得模糊，他晃了晃脑袋，脑子里莫名奇妙的浮现出系统创造的属于原主的记忆。
那些记忆对他来说陌生又遥远，它们被打乱了重组，像一场被拼凑起来的混乱电影，还没来得及去思考，属于陈锋的脸全换成了余纵。
攸关：“……”
如果现在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话，那他就是个大傻子。
人都已经意识不清了，还惦记着吃醋呢。
幼稚到了极点。
攸关的潜意识被系统分成了三个部分。
第一部 分是他自己的自主意识，第二部分是系统创造的原主记忆，第三部分是用来对付最高意志的空白意识。
眼下的他就像个围观的老父亲，一脸纵容的看着儿子在第二部 分意识中胡作为非。
不知道等余纵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干的这些事会不会脸红。
意识不知道混乱了多久，忽然沉寂，攸关以为余纵情绪平复了，正想给他摸摸毛顺一顺，大脑子里忽然传来尖锐的疼痛。
“余纵！”
攸关警告地喊着余纵的名字，可是没有用，他居然在试图入侵其他意识区域。攸关心慌了，不会被发现什么吧？
【放心，有我在他不可能入侵。】
250的话音刚落，系统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尖锐杂音，攸关只觉得耳朵快被那种声音穿刺，难受地低呼出声。
系统的声音变得严肃：【主角的精神力比我想象中的更强，稍等。】
攸关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耳边属于另一个成熟男人的呼吸声不断，余纵胳膊上的青筋暴起，攥紧的拳头用力抵在攸关的背上。他想要侵占得更多的意识空间，想要攸关的脑子里只剩下他，在意识到自己遭受阻碍后，因攸关的顺从而被抚平的情绪再次陷入暴戾。
两股精神力在攸关的空白意识区域内拉扯角逐，谁都不肯让步。
攸关疼得快受不了了，破碎的呻|吟像是个暂停键，刚落下，余纵就做出了让步，迅速退出来。
像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余纵的下巴在伤口附近蹭了蹭。明明对方什么也没说，可攸关就是知道，男人这是在请求宽慰。
待脑袋里的疼痛褪去，他犹豫了下，把一只手搭在余纵的后脑勺上轻轻摩|挲。
他很确定自己对主角没有那种感情，却也无法对他狠下心，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心软可不是好兆头。
攸关告诉自己，不能弯，不能弯，他不想屁股痛。
接下来余纵没有再做什么过激的行为，异常温顺抱着怀里的人，力道不轻不重，不给人逃脱的机会。
颈侧的伤口时而就被一条舌头舔过，攸关已经完全没脾气了，感觉那块伤口就是余纵的安抚奶嘴。
两人一直这样抱了很久，久到大家打扫完战场，把车子修好，已经开始计划要不要生火做饭了。
“喂，柚子，到底完事儿没有啊，大家已经饿得不行了。”罗俊命似笑非笑地说完，眸光一顿，停在不远处的山头上。
那里探出了一颗狰狞的脑袋，一只变异动物龇着牙想要靠近。
……这不是之前从水里跑出来那只么。
罗俊明握住枪站起来，身后，攸关的声音有些模糊，“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可能要再睡会儿。”
说完又尝试着动了动，还是无法从男人怀中出来。攸关叹了口气，认命地瘫着不动了。
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那只巨兽从山上下来，厚实肥大的兽爪踩在雪中，沙沙作响。
所有人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郑招娣的藤蔓藏进积雪中，悄无声息地靠近巨兽，它们环绕成结环，套住了巨兽的一只脚，正要收紧，巨兽忽然纵身跳起，把结环甩掉了。
“它要攻击攸关和余纵！快开枪！”
郑招娣的声音刚落，韩晨曦就“咦”了一声，他歪着头，捏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我怎么感觉它不像要攻击人的样子。”
巨兽落在距离攸关和余纵十几米外，上身趴伏在地上，翘起的屁股扭来扭曲，一条尾巴在空中摇来晃去十分悠闲。
然后，每个人都听见它打了一声响亮的饱嗝。
罗俊明：“……”
M002：“它在下面一定吃了不少降临者。”
“这是没有肚子吃余纵和攸关？”荣一婷不确定地看着荣一金。
荣一金眉毛一竖，“别看我，我跟它不是同类，我哪知道它脑子里想什么。”
“哦。”荣一婷面无表情的移开脸。
荣一金：“……”
林琅想起余纵之前骑在巨兽身上的情景，扭头问沈岚风：“它会不会以为我们要伤害余纵，所以才突然出现，想保护他们？”
沈岚风挠了挠头：“不会吧……？”
他也不太确定。
世间无奇不有，更何况这还是被刻意改造出的变异动物，身上全是未知数。
巨兽半趴在雪地上，突然又是一跳，嘴巴里的口水甩得到处都是，被溅到的降临者尸体当即出现一个黑色的洞。
它舔了一圈嘴巴，把舌头收回去，一点一点地朝余纵和攸关靠近，然后再次趴下来，用身体替两人挡住寒风。
罗俊明轻咳一声，“看样子不是敌人，没事了，大家继续干自己的事情吧。”
基地白昼时间短暂，有些季节甚至只有黑暗。
很快，太阳下山了，浓烈的黑的布满了整个夜空。大伙儿生了一堆火，正围坐在四周取暖。
攸关在余纵的怀里睡着了，醒来时发现男人还没醒。
他拍了拍余纵的脸：“醒醒，快醒醒。”
余纵睡得很沉，呼吸绵长平稳，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仔细一想，这家伙好像根本不需要睡觉，任何时候自己醒来，都能看到他是清醒状态。
可怕的精力。
攸关老实待着，渐渐发现不太对劲，余纵的睫毛抖了一下。
又抖了一下。
他沉了口气，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醒了就赶紧撒手。”
假装没听到这些无情的话，余纵将脑袋埋在青年肩上蹭了蹭，一副刚刚醒来，还很困倦的模样。
攸关咬牙切齿：“你再不放手我要生气了。”
两人被巨兽圈住，四周热烘烘的，衣服也早就被烘干了。身下的雪要化不化，湿漉漉的。
余纵怕他着凉，坐起来，毫不避讳的展露自己的身体。
攸关一哽，这才想起男人身上没有衣服，忽然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何处，心虚的到处瞟，最终定格在巨兽的毛茸茸的尾巴上。
余纵依依不舍的松开手，站了起来，攸关赶紧闭上眼睛，默念：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我没看见很大的那个啥。
“罗队，帮我找套衣服扔过来。”
正在烤鱼的罗俊明一怔，卧槽，醒了，他赶忙捡起事先从降临者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扔过去。
余纵上手接住，远处的篝火光在他身上披上一层蜜色，肌肉块状分明。攸关默默侧身，用一只手撑住脑袋，顺便挡住眼角余光的视野。
衣料摩擦出声音，攸关思绪飘远，罗俊明再体贴也不可能把降临者的内裤扒下来，所以余纵得挂空档。
那玩意儿不会难受吗？
还是说因为没有束缚，会更舒服？
攸关没有干过这种事，有点好奇。
“在想什么？”余纵不知什么时候弯腰靠了过来，攸关一转头，额头正好撞上对方的鼻尖。
“你离我远点。”攸关一脸嫌弃，一想到之前被占尽便宜就一肚子火，“你还记得干过的好事吧？”
“抱歉，我不记得了。”
“……”攸关不敢相信，“忘了？不可能。”
“我没有必要骗你，而且我也不会骗你。”余纵舌尖舔过犬齿，脸上一派无辜。
只要否认，攸关就没有理由再追究。
攸关张了张嘴，牙齿咬住下唇。
余纵看着他洁白的牙齿，咽了咽，“我对你做什么了？”他轻微偏头，视线落在青年的敞开的领口处，指尖轻轻挑开一侧，露出下面的咬痕。
当时那种情况他的确失去了意识，可是强大的精神力能从潜意识中追寻回这段本该埋藏与大脑深处的记忆。
余纵还记得攸关鲜血的味道，记得他皮肤的温度，怎么舔都不够。
意识到身体压抑的东西又要翻滚，他闭了下眼睛，再睁眼时那些浓烈的情绪已经消失，“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能原谅我吗？那不是我的本意。”
攸关：“……”
先卖惨装可怜，再博同情，可不就是绿茶吗。
主角学坏了！
攸关的嘴唇抿了抿，能怎么办，心里再憋火也只能笑着说原谅啊。
“没事，忘了就算了。”攸关话锋一转，眼神有点凶的盯着余纵，“你最好永远别想起来。”
“我尽量。”青年越抗拒，余纵就越是忍不住回味那滋味。可是很快，他的眼神变了，想起了自己试图攻破攸关意识层的事。
普通人，不，就连变异者也只有一个深层意识，那是一个没有边界的空间。
而攸关的潜意识空间中，竟然有壁障阻隔。
看着青年起身离开的背影，余纵神色暗淡下来。
他有种直觉，只要能攻破那层阻隔，让自己的意识完全盘踞于其中，他就能把人永远地留下来。
漆黑的眼底暗红色一闪而过，余纵势在必得。
转头看向还卧在地上的庞然大物，他抬起一只手落在那毛茸茸的头顶，巨兽立刻摇晃脑袋去蹭。
余纵面无表情地看着它，“想跟着我？”
巨兽在地上打了个滚，卖萌的样子有点吓人。
它的智商有限，做出眼下举动完全是出因为被打服了，在它的观念中，强者就是老大，就有支配它的权利。
它的臣服是天经地义的，也是本能。
余纵看向其他人：“你们有意见吗？”
当然没有。
这头巨兽高约四米，身长约十米，是很好的劳动力。当然，这得建立在它不伤人的基础上。
余纵看了它几瞬，在巨兽的潜意识中刻入了两道命令：一，不许伤害自己人；二，攸关才是真正的主人，必须时刻保护，无条件服从。
巨兽顺着他余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青年站在前方，正一脸纳闷的回望这头。
它歪着大脑袋，鼻子里发出喷气的声音，看不上那个渺小脆弱的人类。
余纵的平淡的神色变得冰冷，巨兽梗着脖子站了几秒，脑袋低垂下去，臊眉耷眼地走到攸关面前。
被这样一只口水具有腐蚀性的怪物盯着，攸关浑身僵硬，忘了该作何反应。
巨兽看了眼余纵，妥协地趴在地上，对着攸关打了个滚。
攸关：“……”
罗俊明几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他妈的都叫什么事儿啊，一个大怪物这么轻易的就被驯服了？荣一金手有点痒，故意拿起一团雪砸向攸关的后脑勺，试探巨兽的忠诚。
巨兽低吼一声，纵身扑到他面前，举起爪子正要拍下去，一个紧实无比的雪球从它脑袋旁飞过，正中荣一金的脑门。
荣一金被砸到头晕眼花，揉了几下眼睛，扭头去找人。
等看到余纵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对方手里正掂着第二个雪球，森冷的眼睛暗含威胁。
荣一金：“啧。”惹不起，惹不起。
他一低头，坐在地上的M002也怒视着他。
荣一金哀嚎：“行行行，知道他是团队里的吉祥物，我以后离他八丈远行不行！”
M002戳了戳火堆：“行。”
荣一金：“……”
火堆里木材是韩晨曦找了很久才搜集回来的，他把架子固定好，将穿好的鱼放上去，见攸关走近连忙给让了个位。
他问：“饿吗？”
“还好。”攸关想，一直被搂着都没怎么动过，没有消耗什么能量。
“让一让。”余纵也走过来站在韩晨曦身后，韩晨曦缩了缩脖子，屁股继续往边上挪。可是在余纵坐下之后，那只巨兽也跟着蹲到了他身后。
巨兽身上的毛发早就干了，蓬松柔软，不知它是不是故意的，韩晨曦总能感觉到它喷在自己头顶的鼻息。
安全起见，他直接站起来，给让出一个很大的空间。
其余人只能顺着继续挪。
M002从郑招娣手里接过那个培养仓，朝攸关扔去，“你看看这个。”
攸关伸出双手接住抛来的玻璃容器，容器顶部是一个很小的氧气转换装置，里面的小怪物两只手又贴在玻璃上，眼睛已经睁开，可以看见瞳孔和人类不同，是两道线状的竖瞳，竖瞳周围的虹膜泛着浅浅的金。
只一眼攸关就认出，这是当初由他亲自融合的蛇类基因的失败品。
不同的是，这只失败品的攻击性几乎为零，不知道和“年纪”大小是否有关。
他两手托举着培养仓，轻轻晃了下，“还记得我吗？”
小怪物两只脚颤巍巍的支撑起来，脑袋撞到顶部，又坐了回去。他的身体很小，可是骨骼和肌肉的发育却优于人类婴儿。
攸关觉得她很像巴掌姑娘。
没错，这是个不带把的妹妹。
*

第125章 三三
金色的竖瞳盯人的时候有种诡异感, 攸关隔着玻璃碰了下她的鼻尖，小怪物往后缩了缩，继而又把脑袋伸过来, 鼻尖隔着玻璃与攸关的指腹相蹭。
M002抿了下唇，别开眼冷哼一声。
韩晨曦挠了挠头，“那个，咱们得带一个小奶娃上路？”
攸关扭头：“我的小奶狗呢？”
一提起那只丧尸犬罗俊明就头大，每当那只狗崽子闯祸的时候, 他就异常想念余纵在的日子，只有他才能震得住那只狗东西。
见罗俊明一脸的一言难尽, 攸关好奇地追问：“它怎么了？”
“它……把附近的一些丧尸犬招过来了, 整天在基地里上蹿下跳，不是偷东西吃，就是故意吓唬小孩子。”
韩晨曦接话道：“看着不大, 能力不小。”
荣一婷控诉：“它还老是偷走我的扳手, 然后找人丢着玩儿。”
攸关简直不敢相信这和之前那只成天蔫了吧唧，只知道抓老鼠吸血的丧尸犬, “你们确定它跟我离开前那只是同一只？”
“那只小怪物有点脑子。”郑招娣在大家控诉的眼神中弱弱道，“我其实还挺喜欢它。”
罗俊明无法理解，“它的存在和特特很像, 我觉得它好像能控制那些丧尸犬。”
攸关挠了挠脸, “可是它还那么小……”
“人小鬼大知道不, 同一个道理。”罗俊明神色严肃下来，分析道, “它本身就和其他丧尸犬不同, 知道欺软怕硬, 也知道伪装自己, 我在想，能不能训练一下，让它直接率领丧尸犬。”
攸关叹了口气，“要驯服一个熊孩子很难，要驯服一只低智商的丧尸犬更难。”
“不难不难。”罗俊明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眼睛不住地往余纵的方向看，“也就你们家余纵一句话的事。”
他故意把“你们家”三个字咬得很重。
果然，余纵的眉梢挑了挑，很满意他的称呼，转过身，正面对着罗俊明：“可以。”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攸关恨不得缩成小小的一团，捧着培养仓侧身避开余纵的视线，犹豫了下，还是打开了上面的盖子。
小怪物有些不适应外面的温度，打了个寒颤。
攸关连忙用手把上面盖住，随即便感觉掌心被轻轻舔了一下，湿漉漉的。
M002噌地站起来，指尖在攸关和小怪物指尖来回移动，“你，你们……”他说不出指责的话，憋着口气朝远处走去。
攸关带着小怪物追上去，听到脚步声的M002撇了撇嘴，不动声色地放慢速度。
“怎么啦，吃醋了吗？”攸关对小孩子心理把控很准，M002从小就没有受到过正常家庭的关爱，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什么都在乎。
朋友、亲人，他都想要。
M002嘴硬，睫毛垂下来，“我才没有。”
篝火离两人越来越远，他看了眼轻微反光的雪地，灰扑扑的，光是看着就很不好走。像攸关这样弱小的人类，很容易摔跤。
他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厚实的雪地上。
攸关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把人拉到怀里，这小子是真的很瘦小，也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长。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M002嘟囔道，象征性的挣扎几下就不动了。
他其实很喜欢攸关身上的味道，可惜他不是他一个人的。
以前有余纵跟他抢就算了，现在又多了一只小怪物。
M002觉得自己好难。
为什么不能独占呢。
余纵知道他有这种想法会不会揍他？他忽然有点后悔之前说勉强认余纵当爹的话了，他太凶了，就知道用武力镇压。
“多个妹妹不好吗？就有人跟你一起反抗你爹了。”按照余纵的性格，要让他充满父爱的对待一只失败品是痴人说梦。
“他才不是我爹。”
“从基因层面来说，你们确实是亲缘关系。”攸关摸摸M002的头发，柔软丝滑，像丝绸，碧绿的眼睛在昏暗中熠熠发光。
“你不喜欢他吗？”
“一般，反正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和他只是盟友。”M002一惊，说漏嘴了。
“什么盟友？”
“没什么。”M002含糊过去，转移话题，“你提余纵干嘛，你真的想把这只失败品留下来吗？”
像是为了回答他的话，小怪物两只手抓着玻璃缸的边缘，探出一个头顶。
攸关伸手把她的脑袋按下去，“她的身体没有完全被兽性基因主导，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失败品天生嗜血富有攻击性，而小怪物没有这一特征。
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初生的婴孩一样，对万千事物充满了好奇。
M002的掌心陷在雪中，抓了把雪捏成团，“哦。”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不喜欢。
在这件事上，他和余纵站在一条线上。
“她是她，你是你，你们是不一样的。所以对我来说，你仍旧是最特别的那个。”
“那她就是最特别的另一个，对么。”M002想翻白眼，他怀疑攸关就是靠着这张嘴才把余纵拿下的。
“……”攸关有种骗小孩被当场拆穿的尴尬，轻咳一声，“反正我对你的爱是不会变的。”
“什么爱不爱的，你恶不恶心。”M002一脸嫌恶地站起来，还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走了，你继续坐着吧。”
他起身往回走，嘴唇慢慢勾出弧度，然后咧成了开怀的笑。
余纵看见他一脸傻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被攸关说服了。将脚边的干树枝丢进火堆中，听着哔啵的爆炸声敛下睫毛。
M002忽然凑过来，炫耀道：“你知道刚刚攸关跟我说什么吗？”
余纵想揍他，忍住了。
M002：“他说爱我。”
余纵：“……”
又丢了一根木材进火堆，余纵站起来，二话不说揪住M002的领子就把人摁到地上，高高举起坚硬的拳头。
M002吓得立刻闭上眼睛。
疼痛始终没有落下来，紧接着揪住胸口衣服的力道也消失了。M002睁眼一看，余纵早没了影子。
罗俊明懒洋洋道：“别找了，他在攸关那儿。”他碰了碰M002的肩，八卦道，“你跟他说什么了？余纵刚刚可是拿出战斗速度奔赴过去的。”
M002高兴地抿着嘴，“秘密。”
他是拿余纵没办法，可他有的是办法气死他。
这个季节的极地没有星星，夜空一片漆黑，攸关的身体仿佛要与这片黑暗融为一体，若隐若现。余纵看着那纤细的背影，又想起抱住他时的感受，腰细得一掐就断，腰上的肉软绵绵的，肌肉很薄。
打住眼看着就要走偏的思绪，他轻咳一声走过去，掌心落在攸关的肩上。
攸关不自在的把那只手抖落下去，“干嘛。”
被M002挑衅的时候，余纵的确很嫉妒，可他又不是M002那种心智不成熟的伪小孩，他没办法撒娇要求攸关公平对待，对他也说一句“我爱你”。
他坐到攸关身边，没话找话，“怎么不过去跟大家说话？”
“累了，不想动。”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他有些不太舒服，但是没有发烧。眼下只想有个安全的屋子，让他连续躺三天。
看着青年清俊的侧脸，余纵还是决定把不满说出来，“你怎么能跟余野说那三个字。”
攸关一愣：“哪三个字？”
余纵眸光很亮，像一把正在慢慢燃烧的火，攸关一下子明白过来，见他张嘴要说，扑上去死死捂住余纵的嘴，“别说，你不准说！”
青年的手很凉，余纵微微张开嘴唇，舔了一下。
攸关被烫了似的连忙把手收回去，背在身后，气得脸都红了。
余纵倾身靠过去，“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攸关闭着嘴不吭声。
余纵：“说来听听。”
“你没睡醒可以再去睡一觉。”攸关起身就走，深一脚浅一脚的，不小心差点摔倒趴进雪中，是余纵从后面伸手捉住了他的胳膊。
攸关甩开男人的手，埋头往人多的地方去，两只手紧紧捏成拳头，其中一只还有些湿润，残留着被舔过的感觉。
真是奇了怪了，主角一天到晚都和他待在一起，到底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这些涩情操作。
攸关有点心烦，“25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要做好屁股疼的准备，听说会流血，裂了会很疼，眼下医疗条件有限，恢复起来不容易……】
“打住。”攸关疾声喊停，“求别说了，怕了怕了。”
【其实只要不影响到世界主线，主角谈不谈恋爱都可以，主要是看你愿不愿意，我是提倡恋爱自由的。】
“……可我怎么明里暗里总觉得你在吓唬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他有多大你不是看到过吗？疼不疼还用我说？】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攸关心无力，只想躺平。
忽然，他眉头一皱，一下子来了精神，“等等，别退！基地覆灭了，我的奖励怎么还没有发放？”
【还在计算中，别急，诚信系统绝对不当老赖。】
“……”
攸关把余纵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刚把手里的玻璃放下，小怪物就推倒容器自己爬了出来。她的身体非常柔软，不怕冷，金色的眼睛好奇望着跳动的火焰，伸出一只手。
“别。”攸关一把握住她的手指，心肝颤了颤，真的好小啊，稍微用点力就会捏碎似的。
他皱着眉头把小怪物拎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既然加入了我们，总的起个名字吧，不能一直叫小怪物、小东西。”
余纵随口说道：“小三吧，排在余野后面。”
“这么简单粗暴真的好吗？”攸关不赞成，可他是个起名废，想了半晌迟疑道，“叫三三？”
罗俊明觉得无所谓，名字是个代号而已，“三三就三三吧，还挺顺口。”
“直男起名真的太可怕了！”荣一婷反对，可是又想不出其他名字。
攸关说话的时候小怪物一直盯着他的嘴巴看，模仿似的，她的嘴角往两边咧开，上下开合，从口型判断真的像在说“三三”。
攸关欣慰，还是女鹅懂我，“就这个名字了，我看她挺喜欢。”
“我怎么感觉有点瘆人。”郑招娣摸了摸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胳膊，“她才两个巴掌大小，却会模仿人类的唇语……”
“变异者本来就不是纯种人类，不能用看待人类的眼光看待她。”林琅说着靠过去，伸出手指点了点三三的鼻尖，冰凉凉的，立刻就让他想起了她的蛇类基因。
林琅把手指缩回去，坐回沈岚风身边。
小姑娘身上没有衣服，只有皱巴巴的泛红的皮肤，攸关用自己的衣服把她裹进怀里。
距离不远处的水面上有水波晃动，海鳞虫们还在继续啃食，那头庞大的大王酸浆鱿却不见了，攸关仔细看了一圈，的确没有。
他问余纵：“大王是回海底了吗？”
“追高助理去了。”余纵说完想起什么，把M002拽到跟前，“陈亚沙跟高助理在一起？”
“我不知道，当时我看罗队有危险，就没有进驾驶舱。”
“陈亚沙？”罗俊明惊讶，“她还活着？”
还在猎鹰基地时那个女人就和他父亲同一立场，后来又出了这么多的事，她心里指不定更多恨他们。
林琅解释道：“她被降临者抓到后，就一直被关在基地里当实验体，差点精神崩溃，还是攸关救了她。”
攸关当时的本意是想借陈亚沙的次声波破坏基地，协助他们一起突围，谁知道会到现在都没看见人。
他望着余纵：“她会不会被压在水下了？”
“应该不会。”余纵思索道，“事发时她二次变异快结束了，就算神志不清可是生存的本能还在。”
就连普通人都会在濒死之时挣扎几下，更何况是生命顽强的变异者。
而且攸关记得，二次变异时陈亚沙的自我修复能力有明显的提高。
可如果她真的还活着，为什么没有出现呢？她能去哪儿？难不成还真和高助理在一起？
“她会不会被最高意志控制了？”说完攸关才想起，陈亚沙脑子的“病毒”在二次变异时被他的基因“净化”，没有寄生虫，最高意志就无法直接控制她。
脚下忽然震动，大家警惕地站起来。
远处的尚未重新结冰的海水中，聚集出大片黑暗物质。
一股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攸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是最高意志。”
*

第126章 第二次入侵
那是一团直径至少三十米的巨大阴影, 隐约能看见它延伸出的丝状物在水面下涌动。它慢慢上升，还没完全露出水面，存在感就已经给大家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余纵正打算入水, 脚下的震动陡然增强，反手将攸关护到身后，紧紧盯着那团怪物。
黑暗的庞然巨物有大半脱离海水，浮在上面，大家这才发现, 他的体积比想象的更大，一簇簇黑色的东西沿着水面延伸, 像一根根张牙舞爪的恶心触手。
除了攸关, 没有人见过最高意志，罗俊明惊愕地看着那团物质，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 莫名的压迫感让他浑身紧绷, 血液和细胞就像遭到了阻碍，身上的所有感官在感觉到最高意志的恶意的情绪后, 集体陷入了警戒。
林琅紧紧攥着沈岚风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除了最高意志的出现, 脚下的震动也十分怪异, 就像是有什么在海底深处爆发。
“是那条变异的大鱼。”攸关紧紧攥着余纵的胳膊, “是不是它在撞击山体？”
余纵无法分|身下去查看，摇了摇头, 紧盯着最高意志不放。
它什么也不需要做, 只需要静静的待在那里就是有一种很强的镇压力。
脚下的震动停了, 不远处的山体却开始滑坡, 黎明前的微弱光线让大家看见堆积多年的厚厚积雪正往下滑落，眨眼之间狂暴的雪崩席卷而来，地动山摇。
“快跑！”罗俊明立马上车启动发动机。
余纵直觉对方的目标是攸关，用力箍着青年的腰，几乎是把人捞上汽车的，然后死守门口，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车窗。
改装车在雪地上飞驰，依旧赶不上雪崩的速度，白雪浪潮一样急速扑来，推翻了汽车，将它推向一块凸在雪地外的巨大岩石上。
韩晨曦用触手包裹住车身，以自己的肢体充当缓冲。他强忍住被撞击的疼痛，苦苦支撑着，等大雪的推压消失才抬头看向四周。
视野之下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你们怎么样？”
变异者身强体壮抗摔，没什么大碍，攸关和林琅这样的普通人就没那么幸运，都晕了过去。
荣一金掐住荣一婷的人中，没什么用，又探了探她的呼吸。呼吸还在，而且很平稳，应该只是普通晕厥。
他扭身看向后排，朝余纵的方向说话：“攸关和林琅醒了吗？”
“林琅醒了。”沈岚风低声说道，双手紧搂着自己的爱人，心有余悸道，“你吓死我了。”
林琅摇晃几下脑袋，发现自己肩头有雪，伸手在黑暗中小心摸索，发现是车窗在滚滚中被撞坏了。
他望向旁边，从余纵抱着攸关的轮廓看，人似乎还没醒来。
“怎么还没醒？”林琅觉得奇怪，攸关的身体不比他这个受过重伤的病秧子强？
余纵没有回应，他的精神丝包裹住攸关的身体，防止最高意志的入侵。
车厢内的黑暗就像一道坚固的屏障，渐渐将他和攸关与其他人隔开。
有什么蔓延进来，正试图打破他对攸关的保护。
攸关走在混沌中，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知，前路是一片雾霭，可他却一点也不害怕担忧。因为他能感觉到，余纵一直在。
这种信赖的程度连他自己都惊讶，是什么时候起，对余纵到了可以性命相托的地步。
“25哥在吗？什么情况？”
【你昏迷了，最高意志在入侵你的空白意识。】系统说完骂了一句，【低贱的东西，连你都敢觊觎！】
“……”攸关怀疑他被降临者荼毒了，“他是想占据我的身体？”
攸关并不觉得奇怪，他的基因可以压制病毒，在被咬后脑子里也没有病毒寄身，而那团空白的意识层就像一片空地，最高意志可以在里面建立自己的思维空间。
自己居然这么抢手。
“既然这样你怎么还有闲工夫跟我聊天，别把事情全推给纵纵。你别忘了，这具身体真要是被最高意志占领，你也将没有生存空间。”
宿主都挤出去了，寄身于宿主意识中的系统自然不复存在。
【让他先历练历练吧。】系统嘴上说着为他好，实际上就是摆烂不想动。
攸关却坐不住了，“他刚刚突破精神阈值，再来一次对身体会有影响。”
【他是你男人吗，你这么忙担心。】
“阴阳怪气的，不去就不去呗。”攸关翻了白眼，叉着腰仰头望着灰茫茫的四周，降临者再一次为他营造了一个广袤无垠的梦境。
只是这一次攸关很清醒。
反正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他索性盘腿坐下，复盘基地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高助理在张寅死后，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带着重要的实验物资逃走，要么是张寅在死前就已经为他设定好了突发意外后要逃离的程序。
要么，高助理的真正主人并不是张寅。
如果是后者，高助理到底想去哪儿呢。
他想投靠的基地是否也和极地基地一样，藏在人烟稀少的地界？
如此庞大的组织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藏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却无一个人发现，到底是谁在包庇他们？这个人的身份一定很高，只有这样才能有足够大的权限为降临者遮掩。
雾茫茫的四周渐渐有了波动，脚下变得不再平坦，低头一看，地面像流动的波浪线正在起起伏伏。
他摔到地上，雾霭裂开一条缝隙，黑色的丝状物从缝隙外延伸进来。
走廊里的那一幕重现了，攸关拔腿就跑，可是很快地面也有了裂缝。他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最高意志就是想扰乱他的心绪，才好趁虚而入。
——
“到底怎么回事？”罗俊明坐在雪地上，他们已经从雪中爬出来，车子也由韩晨曦和郑招娣拖了出来，扫出灌入的雪后，里面还是湿的。
他们做完这些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攸关竟然还没醒。
巨兽和三三感觉到什么，一个将脑袋枕在攸关的掌心里，一个将大脑袋埋在雪堆中，只露出一双红眼睛偷看。
天空还是暗的，虽然没有再发现最高意志的踪迹，可是大家知道，它就在四周。那种无法言喻的阴森感和压抑感一直都在。
“再等等看吧。”林琅对罗俊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罗俊明压抑着心头的焦躁，视线一会儿停在攸关脸上，一会儿又转移到余纵脸上。
非要对比的话，余纵的脸色比攸关糟糕得多。
攸关只是轻微的皱着眉头，像是在噩梦，可是余纵整个人绷紧，额头的青筋暴起，眼眶中一片腥红，双手一直握着攸关的手不放。
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和某种旁人无法窥见的事物作斗争。
最高意志顾及攸关身体脆弱，进攻并不迅猛，余纵还是觉得吃力。它的力量太强大了，宛如溪水一般淌进攸关意识层的精神力，蕴含着锋利的攻击性。
两种精神力同时在作用，稍有差池，攸关的精神世界就会彻底崩塌。
余纵不敢冒险，对方进入一寸，他就追逐一寸，长时间的拉锯下，他的精神力有了枯竭的征兆。
他调动剩下的所有精神力，形成一个偌大的包围圈护住攸关的空白意识区域，在最高意志靠近时，精神丝突然撤走，再化作一把锋利的铡刀，将攻入一半的精神力拦腰截断。
昏迷中的攸关，发现自己脚下的皲裂停止了，灰茫茫的雾气变成了白色。
它们迅速消退，变成了一个洁白的没有边界的空间。
睁开眼，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抬眼便看见余纵布满血丝的眼睛。
男人的脸色很苍白，身在冰天雪地额头却布满了细汗。
攸关伸手握住余纵的手，冰凉的。他没有精神力，不知道精神力消耗过度是什么感觉，但之后的这段时间内，余纵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神色阴郁。
“那东西真的走了吗？”一向胆子不小的荣一婷，今天明显被吓到了。
荣一金在心里大骂最高意志是鬼玩意儿，也不知道是谁赋予的这么中二的名字。可是从降临者的角度，这个称呼是最贴切的。
他不只是所有降临者的精神领|袖，还是所有病毒的掌控者。
它没有完整的形态，却有办法让丧尸乃至变异者受它的意志支配。
“只是暂时。”余纵看了眼攸关一眼，“他想要抢夺攸关的身体，这是第二次了。与其说它是败退，不如说是自愿撤退。”
“什么意思？”
余纵薄唇轻轻抿着，有点头痛，攸关拍拍他的胳膊，代为回答：“我身体里没有病毒，他无法直接掌控我的思维，只能采取意识攻击，可是作为人类的我弱不禁风，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变成白痴，所以他只能采取多次谨慎攻击的战术，一次又一次在我意识中留下烙印。”
“滴水穿石吗？好狡猾。”郑招娣一想起之前的事就浑身汗毛直竖，“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团团纠结在一起的寄生虫，太恶心了。”
“很抱歉，这么恶心的东西，你和罗队身体里都有。”攸关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罗俊明险些从地上跳起来。
沈岚风想起自己也被丧尸咬过，他咽了咽口水，眼含希冀，“你的基因不是可以消杀病毒？”
攸关给M002使了个眼色，M002把四瓶基因融合液掏出来，“完好无损。”
攸关在他期盼的眼神中揉了揉他的头发。
那双碧绿的眼睛认真看人时总是令人心软，攸关想抱着他亲一口。转念一想，M002都20岁了，虽然从人鱼角度来看，他才刚刚成年。
忍住蠢蠢欲动的心，攸关退而求其次，用手搂住M002的肩膀，转头对罗俊明几人道：“只要被丧尸咬过，身体里都有‘病毒’，它们会随着而时间成长，到一定程度时，最高意志就可以通过寄生虫直接控制变异者的躯体和思维。”
荣一金摇晃着手中的液体，看上去平平无奇，威力真的有那么大？
攸关看了眼一脸不屑的人，淡淡道：“不信你可以不用。”
荣一金撇嘴，转头看向沈岚风，还没来得及问，对方直接把试管顶部的头掰掉，将针头对准自己颈侧扎了下去。
沈岚风推压的速度很快，随着基因液全部进入身体，他的脸上和身上突然窜出黑色的脉络。
林琅紧紧抱住他不放，一点也不怕。
大约是寄生于大脑中的病毒尚未长成的缘故，沈岚风的反应远没有陈亚沙那么剧烈，他躺在琳琅的大腿上，浑身发颤，流了很多汗。
那些脉络从他的血肉中钻出来，在皮肤下攒动。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他突然睁开眼睛，一根根血丝爬上白色的眼球，虹膜的颜色在往灰白色过渡。
只有丧尸才会有灰色的眼睛，大家心里打鼓，多少有些担心。林琅相信攸关，自始至终没有怀疑过一句。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份信任让攸关的眼眶有些发热，他蹲在林琅身边默默的陪着。
不知不觉间，天彻底亮了。
刺眼的阳光穿破地平线上的黑暗，落到雪地上，视野中终于再次有了明亮的色彩。
沈岚风紧闭的睫毛眨动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来，眉头轻轻皱起，林琅焦急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沈岚风眉间放松，笑着又说了一遍，“很好。”
身体就像被洗涤过，清爽轻盈，仿佛有一层笼罩在身上多年的结痂脱落了。
从前虽然没有头昏脑涨的感觉，可脑子里、胸腔内总有暴戾的情绪在冲撞。
没有战斗的时候还能压制下去，一旦见血这些情绪就会喷发出来，并且有要压倒理智的趋势。
他以为这是变异者的通性，现在才知道不是。
病毒一直在慢慢影响他。
沈岚风说完自己的感受后，一脸后怕：“还好攸关发现了，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罗俊明心里也怕，没好意思表现出来，“你再休息下，车子也晾得差不多了，可以继续出发了。”
沈岚风被林琅扶起来，他活动着四肢，冲攸关道谢：“谢了，兄弟。”
“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攸关叮嘱其他人，“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注射吧，越快越好，当初陈亚沙还在当实验体时，最高意志就曾尝试着入侵过她的精神世界，最明显的表现便是做噩梦。”
“我也做过噩梦……”郑招娣已经变异好几年了，说不定她脑子里的病毒就像陈亚沙的那样，已经长成了寄生虫的样子。
“什么样的噩梦？”攸关一边往车上爬，一边问。
“梦见有东西缠住我，很多很多，起初是我自己的藤蔓，后来那些藤蔓变成了黑色的线状物，它们死死勒着我，一直勒破我的皮肤，陷进我的骨头里……”
想起当时陈亚沙相似的描述，攸关脸色微沉，“什么时候梦的？”
“三天前。”郑招娣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们还在赶来营救的路上，半夜休整时她实在太累了，不知怎么的睡着过去，被罗俊明抱上车都不知道。
快天亮时，她被噩梦惊醒。
惊醒后她的心脏一直跳得很快，身上一阵冰凉，噩梦的场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当时的她很烦躁，甚至有种想自|残剖开皮肤，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东西的冲动。
郑招娣的话意味着什么，无需攸关多解释大家也都明白了。
纷纷打了个哆嗦。
“要是当初那些人没有试图在极地继续寻找人鱼就好了，就不会意外把冰山深处的病毒带出来……”荣一婷低落地说道，指尖悄悄攥住荣一金的袖子。
她嘴上总是说嫌弃荣一金嘴贱，可这世界上她只剩下这一个亲人，她怎么可能真的讨厌他。
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荣一婷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哥。”
荣一金已经很久没听见荣一婷叫自己哥哥了，差点没绷住哭出来，他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发，温声道：“不会有事的。”
改装车载满人上路，大家相互挤在一起，暖融融的。
攸关望着窗外白得刺眼的大地，一不留神，一团雪斜右方飞来，糊了他一脸。
抹掉睫毛上的雪花，朝远处看去，巨兽在雪中撒欢，尾巴兴奋地甩来甩去，真的很像只狗。忽然，变异巨兽憨厚的表情骤然狰狞，上身下压，虎视眈眈地盯着远处。
攸关急忙对开车的罗俊明喊道：“停车！”
距离他们几百米的位置，有东西将冰层撞开至隆起。
罗俊明仔细一听，水声哗啦，“好像是那只大鱿鱼。”
余纵开门下车，步伐越来越快，只见大王酸浆鱿伸出一根触腕，用前端的钩子将一艘潜水艇从水里勾出来，甩到了冰面上。
随后才用身子彻底顶开冰面，从水中弹出来。
湿滑柔软的身躯像座巍峨的小山耸立在那里，巨兽奔跑过去，沉重的身体震得冰面隐隐有开裂的迹象。
余纵揉了揉眉心：“站住，待在原地不许动。”
他走到潜水艇前，抬起长出鳍骨的手臂。他把鳍骨刺入金属舱门与舱体之间，沿着轮廓画了一圈，锁扣尽数断裂，舱门脱落下来。
一道白色身影从里面钻出来，带着利刃袭向余纵。
余纵眼睛一眯，侧身闪过的同时，抬腿将人踢到了十几米开外。
荣一金抱着胳膊连连摇头：“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渣男。”
*

第127章 人祸
白色的身影在地上躺了不到半分钟就爬起来了, 那头红色的凌乱长发很有辨识度。
余纵一靠近她就做出戒备的姿态，后背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从炼狱中回到人间，陈亚沙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所处的环境根本不是失去意识前的囚禁室，而是一个狭窄的驾驶舱，身边还坐着高助理。
没有手持武器的降临者，没有总是用看死物的眼神看着她的张寅，陈亚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她假装自己还在昏迷, 在高助理解开安全带，起身取物品时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腰, 把人扑倒在地。
这个平日看上去清冷平淡的男人, 武力值不低，他迅速反应过来，抬起手肘撞击她的头部。
也正是这个时候, 陈亚沙才发现高助理身体的异样, 他的骨头太坚硬，就像某种冰冷的金属。陈亚沙才刚刚恢复, 她知道按照自己目前的情况无法长时间的与人缠斗，于是速战速决，试图用次声波震碎对方的脏腑。
然后趁机抱住对方的脖子, 用力拧断。
皮肤和肌肉断裂, 流出来的不是鲜血, 而是一根金属质地的颈骨和连接线，陈亚沙把高助理的“尸体”扔到一边, 研究了会儿潜水艇的操作方式。
刚调头, 一个庞然大物撞击过来, 潜水艇随着对方的推动撞进了陷在海水中的山体上。
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再受陈亚沙的控制, 她被迫随着潜水艇一起回到了陆地上。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打开门的不是张寅，竟然是余纵。
“怎么会是你？”陈亚沙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这里是什么地方，降临者呢？还有刚刚袭击我的东西……”
“降临者的基地覆灭了，你自由了。”
余纵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抬脚往舱内走去。
中间的隔板早升起，高助理正瘫坐角落里，被拧掉的脑袋垂落在胸前。
余纵把他拎出来，问陈亚沙，“你做的？”
陈亚沙迟疑片刻，点头，“是我。”
她做了个深呼吸，目光掠过白色雪原停留在远处，每一张脸她都很熟悉。
“攸关……”陈亚沙喃喃，“他怎么也在。”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攸关没有背叛人类，不但如此，他还救了她。睁眼那一刻她就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全面恢复，否则也没那么容易制服高助理。
陈亚沙的内心很矛盾，她和这些人该是敌对关系，可是他们却出手救了她。她无法忘记父亲的死，可也没办法去杀救命恩人。
余纵没搭理她，拖着高助理走到大家面前。
荣一婷如梦初醒般，急忙蹲下身去检查。
高助理的仿真材料用得很好，颈部的接卸骨骼外形与正常人类的相似度很高，只是中间贯穿的不是骨髓，而是一股很细的连接线。
连接线延伸进大脑，暂时无法窥视到内部结构。
这一带气温很低，两个普通人类穿得又太少，罗俊明怕攸关和林琅被冻死，发话道：“把他绑到车顶上带走。”
“好主意。”荣一金打了个响指，利落地爬上车顶，招手让沈岚风把高助理扔上去。
做好这一切，大家继续出发。
大王酸浆鱿一路沿着海岸线追逐，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辆汽车才调头返回海中。除了它，还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也在一路随行。
那些人没有半点要等陈亚沙的意思，他们对她的排斥，陈亚沙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除了跟着他们，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就连由自己和父亲亲自把控安全防卫的猎鹰基地都能混入降临者，其他基地只会更加危险。她不能再去人类基地，她害怕再被抓到那种没有人性的科研基地中。
从前的她是可以在基地内呼风唤雨的大小姐，出去做任务大家也会优先保护她。可是现在，她就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
想着想着，她抬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一个耳光，又一个耳光……不知道她究竟打了自己多少下，直到脸上火|辣肿|胀才停下自虐般的行为。
看着后视镜中又追上来的女人，罗俊明烦躁道：“她到底想怎么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荣一金对陈亚沙感觉一般，耸了耸肩调侃：“跑得还挺快。”
“她想赖上我们？”M002莫名地不喜欢那个女人，“要不然我下去教训她一顿。”
“算了。”攸关思索道，“她未必真的想和我们一起走，但是她一定很想杀了那些降临者。陈亚沙是个容易偏执的人，她一定会为了消灭敌人和我们站到一条阵线上，多个帮手不好吗？”
“你不会吃醋？”余纵的话一出口，所有人安静下来，呼吸很轻。
其他人不知道，可是罗俊明知道啊，当时接幸存者返回猎鹰途中，陈亚沙就是因为不放心余纵才追来的。
也不知道三人当时说了什么，总之陈亚沙气急败坏地走了，攸关和余纵还留在原地。
事后陈亚沙还跟王秋天打听攸关和余纵的关系，言语中充满了嫉妒。
罗俊明没谈过恋爱，可他见过猪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副驾驶座的韩晨曦看眼气定闲神的罗队，又看了眼后座一直盯着攸关看得余纵，品出点什么。
他一只手伸到罗俊明眼前比了个三，用口型说：“三角恋？”
罗俊明摇头晃脑，“不可说。”
韩晨曦看向后视镜中的女人，她一直和汽车保持着同一个距离，说明耐力和控制力都很强，是个狠角色。
“你能不能别看着我。”攸关有些顶不住那两道热切的视线，默默别开脸看向窗外。
余纵失落的想，他和陈亚沙那点事情激不起攸关的半点醋意，可是攸关和陈锋的回忆却能让他嫉妒得发狂。
说到底，还是不喜欢吧。
余纵心头憋闷，汽车还是在行驶中突然打开车门跳了出去，稳稳落在雪地上。
攸关从车窗往外看，余纵是往陈亚沙的方向去的。
低头就开始教育M002和三三，“汽车在行驶中跳车是很危险的，不能模仿，记住了吗？”
M002：“记住了。”
三三从培养舱中爬出来，直接坐到攸关腿上。
攸关捏捏她的脸，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去看窗外。
余纵和陈亚沙停下来，可是汽车仍在前进，两人的身影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两个小黑点。
林琅戳戳他的胳膊，“好奇吗？”
“还好吧。”低头戳了戳三三的脸，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爬过。
他都快好奇死了。
余纵和陈亚沙一直是敌对的，敌人和敌人之间能交流什么？交流他们共同的敌人吗？
余纵回来时身上裹满了寒意，攸关抱着培养舱往旁边靠了靠，上下打量余纵两眼，直接问道：“你们聊什么了？”
余纵：“她想与我们联合，一起对付降临者。”
“哦，好事啊。”攸关把手指伸进培养舱中给三三玩，“没别的了？”
“你希望我们聊点别的什么？”余纵眼底促狭，看着青年微微抿紧的嘴唇吞咽了下，他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没什么。”思忖片刻，攸关说出心里话，“陈亚沙和你不太合适，你们在一起会相爱相杀。当然，我们俩也不合适，我不弯，笔直。”
余纵心里发酸，紧紧盯着攸关的眼睛：“我不信。”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浓厚粘稠，攸关被看得莫名的心虚，“爱信不信。”
他脸朝着窗外，巨兽的脑袋探过来张开嘴一副想咬人的样子，余纵的手伸过来，捂住攸关的额头把那颗脑袋带回车内，警告地瞪了巨兽一眼。
从极地返回b市路途很长，汽车一路颠簸摇晃。
从冰原到荒原，又从荒原到荒漠戈壁，攸关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渐渐变化的景色，心里感叹真不一样。
从城市到大陆板块，和他的世界完全不同。
攸关忽然想，如果他回去了，会不会习惯不了太安宁的生活，肯定会想念这些小伙伴吧。
他朋友不多，只有三两个挚友，偶尔聚一聚喝喝咖啡小酒。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几乎每一天身边都围绕着许多人陪伴。
反正在那个世界自己也无依无靠，要是能留下来似乎不错。
“在想什么？”余纵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脑袋，这几天青年都总拿后脑勺对着他。
果然不能把人逼得太狠。
攸关叹了口气，余纵这么粘人，如果自己告诉他在想离开以后的事情，估计得发疯。
“没什么。”他想起什么，猛地扭头，“不准偷窥我的意识。”
“我不会。”余纵的小心思被戳穿，心虚地攥紧拳头。
攸关微眯起眼，小样，在我面前你就是一张白纸。
一连走了几天，大家很累，罗俊明把车停在路边，“休息一下吧。”
一路上大家轮班开车，要不是身强力壮，早累趴一片了。
“b市那边不需要我们尽快赶回去吗？”攸关不太放心，几个变异者都走了，剩下一群没有城墙的保护的普通人，是没办法应对强大火力攻击的。
“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大家都躲在地堡里。”郑招娣解释道，“地堡在城郊的废弃工厂下，是很多年前留下的军事工程，很坚固。而且……”
郑招娣小心看了攸关一眼，低声说：“临走前我在那一带附近滴了血。”
攸关：“……”
郑招娣：“生人靠近就会被攻击。”
“你已经能控制变异植物了？”攸关惊讶。
“没……”郑招娣说，“熟人也会被攻击，不过我叮嘱他们了，谁都不许出来。”
余纵忽然道：“降临者往基地投放了感染者，基地最近应该来了不少新面孔。”
“感染者？”罗俊明震惊，“不是丧尸？”
“不是。”余纵把听来的消息告诉他们，“成形的寄生虫可以直接寄身于人体，感染者可以将病毒带到人群中。”
“被普通病毒感染的人，就成了丧尸……”他们眼下已经到了温暖的地带，可郑招娣还是觉得冷，人类被丧尸逼得无家可归，不断缩小生存空间，可降临者竟然还觉得不够。
郑招娣：“我们离开前，的确有很多从其他地方逃过来的幸存者。我问过，他们说是内部爆发了病毒，基地里有大半的人都被感染了。”
他们离开b市的头天突然涌来许多人，那些人无一不是狼狈不堪，死里逃生。
原来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天灾，是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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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祸害
天灾可以预先做准备, 人祸却让人防不胜防。
郑招娣有点坐不住了，“还是快点赶回去吧，我心里毛毛的, 总感觉要出事。”
万一逃到b市的人中，有携带寄生虫的降临者怎么办？不需要任何攻击，流浪者就会内部瓦解，全军覆没。
“走吧。”稍作休整，大家的状态恢复了一些, 罗俊明站起来，抬眼就看见藏在树林中的陈亚沙。
这几天他们日夜兼程, 陈亚沙也跟着追了一路, 有好几次可能实在体力不支了，她会消失一两个小时，然后又追上来。
这是在路况不好的情况下。
接下来是一路坦途, 她要再想追上可没那么容易。
罗俊明对陈家父女俩心有芥蒂, 不太想搭理，踢了下韩晨曦的屁股, “你去问问她，想不想搭车。”
韩晨曦揉着屁股跑过去，发现陈亚沙的脸色不太好, 她被从实验室里带走的时候, 身上还是原来那一身, 外面被批了一层白大褂，她光着双脚站在砂石地上, 脚上沾满新磨出的血。
这一路上, 她脚上的伤反反复复, 总是好了又被磨破, 磨破后又重新恢复。她不但不觉得辛苦，反而心里畅快，这种不太严重的痛感，让她能时刻清醒地记住降临者带来的屈辱，记住自己要做什么。
“你要不要搭车，不过车内肯定没有空间，你得坐在车顶上。”变异者的身体强壮，而且这个女人比他还厉害，不需要特殊照顾。
韩晨曦等了片刻，又喊了她一声。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陈亚沙声音沙哑，眼神出奇的平静。
“好吧。”韩晨曦回去后如实汇报，“我语气很好，是她自己不想上来。”
林琅叹了口气：“她是觉得我们在可怜她吧。”
“算了，快开车吧。”荣一金也很记仇，陈亚沙曾经偶尔会来研究所训练，可从来不拿他们这些变异者当人看，那鄙夷的眼神绝了。
可当他回头看向窗外那孤孤单单的身影，心里解气的同时，也矛盾的产生了不忍。
他收回视线，眼不见心为净。
接下来没走太久，汽车上了平坦的马路。路上横躺的干枯尸体和撞毁的汽车也多起来，甚至有一辆新撞烂的汽车中卡着两只活的丧尸。
应该是逃亡途中其中一人意外感染，另一人与他搏斗才发生的意外。
郑招娣的心越跳越快，十指抓着膝盖，频频眺望前方。
罗俊明看她一眼，目视着前方道：“不会有事，普通人穿过满是变异植物的森林非死即伤，就算要绞杀也需要废很大功夫。而且贺欢欢和安奇他们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完全可以趁乱逃跑，不被发现。”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聚集地这么久。”郑招娣和父亲逃出黑马市后就扎根在了b市，那里不只她流浪者的集合地那么简单，还是她的家。
她闭上眼睛，用两只手拍拍脸颊，“我就是爱胡思乱想。”
以前有人还专门挑她这个毛病说教过。
想起那个人，郑招娣扭头看向后面：“对了，你们有看见小敏吗？”
当初为了让降临者相信，他们故意放走了小敏，照理说她应该会去找降临者才对。
“没有看见。”攸关仔细搜索一圈在海底基地见过的所有面孔，“的确没见过，也没听见张寅提过。”
郑招娣想，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作为普通人类的小敏没有武力值，她就像菟丝花必须攀附而活，没了“流浪者内奸”的身份，她对降临者毫无价值。
死了还好些，若是再次沦为实验体才叫真正的痛苦。
第三天夜里，汽车抵达b市的高速路口，那地方的山体被炸毁了，滑坡下来的泥土掩盖住原本的柏油公路，必须绕道。
郑招娣解释：“b市没有城墙，太不安全，我们只能暂时做到这样。临走前我交代过他们，要想出一套能短期内加强b市防护的方案来。”
“城里不是有水泥厂和钢厂？”余纵第一次进来查看地形时见过，只要能启动里面的设备，建造城墙所需的材料手到擒来。
郑招娣：“是有，可是需要修理，里面很多设备早就不能用了。”
机械制造有一定的难度，攸关没再说话，心里微微一动，又跑去问系统奖励发放下来没有。
上一次发放奖励时，他们刚挣脱猎鹰基地那座牢笼，急需生物知识来应对变异者的身体状况。
可以说非常及时且有用。
而这一次，城墙的存在会直接影响大家的生命安全。
emmmm不会要奖励他当土木人吧。
攸关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整天泡在实验室又白又嫩，根本不像逃亡人的手。去做土木也不知道行不行，他怕自己连根木头都拖不动，岂不是要被荣一金笑死？
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荣一金猛地扭头，微眯起眼盯回去，正要质问“你看我干什么”，另一道更加冰冷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
荣一金僵硬着脖子，眼珠子转向余纵的方向。
行吧，不过是回看攸关，这人居然用眼神杀。
他嘴角抽了抽，把脑袋扭回去。
荣一婷斜睨他一眼，再三告诫：“别招惹攸关。”
流浪者聚集地虽然是郑招娣的地盘，可是谁都能看出，郑招娣是臣服于余纵的，余纵说的话她从不反对，而且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但凡余纵开口，郑招娣一定会安静认真地聆听。
其实不只是她，其他变异者也一样。
余纵仿佛生来就有上位者的气势。
除了她的傻逼哥哥。
傻逼哥哥真的不怕余纵吗？荣一婷笃定他是怕的，就是性格太欠揍了。
“哎。”想到这里，荣一婷叹了口气，“荣一金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明明是你妹妹，却像你妈为你操碎了心。”
“……”荣一金拳头痒，可是不能打自家妹子，就去调侃韩晨曦。
韩晨曦两手捂住耳朵，默念我不听。
高速路口被山土堵塞，便只能绕道走附近的山路。罗俊明开车驶入树林，开过一段路过后才找到一条被踩踏出的山路。
山路刚好改装车那么宽，开起来必须很小心。
在山腰上绕了一圈，他们沿着山坡滑下去便是一截被拆掉了护栏的马路，往前行驶了十来公里，正式进入b市城区。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屋建筑，攸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城内有不少丧尸游荡，他们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后从四面八方跑出来，像一条长长的尾巴跟在后面追。
郑招娣柳眉紧皱，“怎么会这么多丧尸。”
不过好在，里面没有熟悉的面孔。
“肯定是附近游荡过来的。”罗俊明加速，眼前晃过一抹红色，红外线从斜前方的大厦射过来。
他抬头，看见那栋楼顶上有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人身影。
“坐稳了。”随着罗俊明的声音落下，他用力踩下油门，汽车以一百多迈的速度疾驰而过。
高楼上的贺欢欢瞄准了早早布置在道路两边的油桶，几个子弹接连穿过，油桶中的汽油立刻流出来，被子弹擦出的火花点燃，像一条火龙朝追来的丧尸奔去。
大火缠上他们的身体，却没能阻止他们的步伐，带着火焰嘶吼着追着汽车跑，直到肌肉和关节都被烧没了，才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
贺欢欢下楼，抄近道抵达罗俊明的停车点，隔着车窗看着里面的几人，嘴是笑着的，眼睛却红了。
攸关推门下车，“欢姐。”
贺欢欢伸手抱住他，“知道你和林琅被抓走后我们都要急死了，以后别再干这种事了，十个心脏也不够你吓唬的。”
她看了眼正从车上下来的余纵，小声对攸关说：“余纵被余野扎了麻|醉，刚刚醒来的时候都要气疯了，你是没瞧见他那副要吃人的样子，特别恐怖。罗队劝了好久他才冷静下来，先和大家商讨计划。”
攸关拍拍她的背，“不会有下次了。”
两人各自松开，贺欢欢假装没看到余纵冰冷的视线，跟攸关嘟囔道：“先去找王秋天他们吧，大家还藏在山里呢，再在土里闷下去就要发霉了。”
攸关私下看了一圈，没发现其他人，“留在外面的应该不止你一个吧。”
“还有安奇和李鑫良，他们在另外两条主干道附近放哨。”贺欢欢走到郑招娣面前，“这段时间聚集地没出事，山上也很安静。新来的那些人还算安分，一直乖乖窝在下面。”
郑招娣悬了一路的心总算定下来了，转头对其他人说：“他们在城外，我一个人搞不定那些变异植物，沈岚风和韩晨曦你们俩能跟我一起去吗？”
“没问题，正好动动筋骨。”韩晨曦扶着后颈活动几下，关节咔哒作响。
大家就地解散。
攸关跟贺欢欢进了一个长满植被的市中心的别墅区，别墅区面积不小，白色小楼错落有致，他们去了东边最大的那一栋。
私立医院靠近高速路口，而且面积太大，很容易被偷袭。罗俊明离开后，贺欢欢三人除了放哨就是熟悉地形，寻找新的住宿点。
精挑细选，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
贺欢欢介绍：“这一带植被丰富，等郑招娣能控制变异植物后，花坛里的东西就全都是我们的助力。”
荣一金不屑地嗤笑：“想得到挺美，等她有那能力，我们早凉透了。”
“就你晦气。”荣一婷白他一眼，上前两步，眼睛直放亮光，“那是什么？”
别墅外的花园里，摆放着一大堆金属物件，有占据几平米的大型器械，也有巴掌大小的拆下来的零件。
贺欢欢：“市里还算太平，丧尸少的时候，我们就把找到的一些废弃机器全搬了过来，希望能对你有用。”
“有用，太有用了。”荣一婷兴奋地冲进花园，摸摸这儿摸摸那儿，只要有一双能变废为宝的巧手，废品也能成为最强的武器。
攸关一边走一边观察，在草丛中看见一双灰白色的圆眼睛。
小奶狗成了大奶狗，似乎把他给忘了，正龇着牙想偷袭。余纵挡在攸关身侧，低头与它对视。
三秒，丧尸犬败下阵来。
它夹着尾巴，像霜打过的茄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屈辱地走到余纵面前，趴在他脚边。
皮毛的腐烂情况不如正常的丧尸犬严重，可余纵还是很嫌弃，他用脚碰了下丧尸犬的脑袋，“再敢冲他龇牙，信不信扒了你的皮。”
丧尸犬把脑袋埋在两只爪子中间，这下子连眼睛都不敢露了。忽然，它感觉到什么，整只狗如临大敌地飞快站起来，死死盯着别墅区外面。
之前路过树林时，巨兽就没有再跟上，自己在树林间穿来窜去，玩得不亦乐乎。如今玩够了，它循着余纵和攸关的气味找过来。
随着距离缩短，地面的震动愈发明显。
不知道真实情况的贺欢欢举起枪，红外线一直瞄准到两公里之外。
发现身后的人全都一副轻松姿态，贺欢欢茫然问：“你们怎么这副反应？还不赶紧掏枪。”
攸关：“那是纵纵的新宠物，它的名字叫巨巨。”
罗俊明：“……”
荣一婷：“……这该死的直男审美。”
藏在攸关口袋里的三三，望着男妈妈的嘴型撅着小嘴模仿，巨巨，巨巨。
贺欢欢被震得头晕脑胀，扶着灯柱子站稳，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颗圆乎乎，毛茸茸的兽头。她心想，长得还挺可爱。
等巨兽彻底走近，完完全全露出那张脸，贺欢欢的脸垮了。
真的是又丑又凶。
他们这里是怪物聚集地吗，蝙蝠怪，丧尸犬，现在又多了一只滴着口水的巨兽。不对，还有一只。
她指着攸关鼓囊囊的衣服口袋，“我怎么看见里面有东西在动？”
攸关把三三掏出来，捧在手心里递给贺欢欢看：“你说她吗，她叫三三，是个小姑娘。”
三三身上裹着简陋的布条，身上的皮肤已经褪去了红色，变成了小麦色，再配上一双金色的竖瞳眼睛，说不出的诡异。
贺欢欢讷讷：“哪儿来的？”
“由蛇类基因和实验体融合出的失败品，不过现目前是人性占据主导，可以算是变异者。”攸关摸了摸三三的头发，柔软得像小动物的绒毛。
她撒娇似的用脑袋去顶蹭攸关的掌心，嘴巴开合，不知道又又在模仿什么。
“失败品？”贺欢欢见过的失败品无一不是丑陋得不成人形。
这还是她见过的第一个，拥有人类外貌的失败品。
她问攸关：“又是降临者创造出来的？”
“是攸关。”林琅简单讲述一番，顺便提起了攸关基因可以“净化”病毒的事。
一下子接收到这么多的信息，贺欢欢脑子有点乱，把大家领进屋子后马不停蹄地去找安奇和李鑫良。
此时安奇正蹲在某通讯公司楼顶，手里捏着望远镜看向远处，那个方向的丧尸正四处游散。听到贺欢欢的声音后他头也没抬，依旧紧紧盯着远处。
“队长他们回来了，攸关他们平安无事，一切都好。”贺欢欢的话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这段时间，安奇听过很多类似的玩笑，狼来的故事在他身上得到了验证，根本不信贺欢欢的好消息。
“哦。”他放下望远镜，问，“刚刚听到枪声，是你开的？”
“我把之前放在路边的油桶打爆了。”贺欢欢见他的眉毛一点点蹙起，知道他在困惑，继续说道，“没办法嘛，汽车的引擎声太大，把丧尸全都引过来了，不开枪不行。”
“为什么会有汽车？”安奇迷茫的脸上渐渐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一拍大腿，“队长他们真的回来了，一个不少？”
不等贺欢欢做出反应，他拎起一旁的拐杖熟练的杵着，进了楼道。
贺欢欢小跑追上，又去找李鑫良。等她领着人回去，安奇已经坐在罗俊明身边，听他说发生在极地的事。
“真刺激。”李鑫良眼冒精光，“他们真的全死了？”
“死了。”罗俊明指着角落里的报废的机器人，“还剩这一个。”
“不对，除了高助理还有一个人活着。”余纵道，“还有一个叫明路的人鱼变异者，整个过程中他只出现了一次，就是撞破活动区穹顶的时候。”
攸关昏迷醒来后问过其他人，最高意志在他闭眼后就消失了。要么是它自己离开，要么是被人带走了。
攸关：“会不会是明路和那条变异大鱼带走了最高意志？”
试图攻破他意识的很可能只是最高意志的一部分，其实主体部分早就跟着人鱼变异者一起离开了。所以赶往禁地张寅才会出现在冰原上。
罗俊明眉头紧锁，“那只人鱼变异者已经被控制了？”
“不清楚，但他脖子上有颈环。”余纵道。
攸关举手，“可是系统被我黑掉的时候，颈环也会暂时失灵。”
“你的意思是，他是自己愿意跟着最高意志离开，或者他已经被控制了。”罗俊明脸上惊疑不定，忽然烦躁地捶了下桌子，“这玩意儿到底怎么才能死，真是祸害遗千年，那只人鱼变异者到底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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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攸关：他到底要干什么
因为系统奖励中没有提及到明路的缘故, 攸关一直以为，明路是近期创造出来的。
可是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
系统不能剧透，所以很可能在发放奖励时, 250提前把明路的信息从奖励中摘了出去。
攸关问250：“前者还是后者？”
系统没吭声。
攸关心说好吧，反正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有一个不明实力的劲敌。
“我有一个问题，他是怎么控制那条大鱼的？”林琅提问。
“那条变异大鱼很听他的话, 会用嘴巴带着那只人鱼四处移动。”M002比划道，“上次我和余纵看到的时候, 他就是这样待在大鱼嘴里的, 等鱼张开嘴他从喉咙深处走出来，岸边的降临者就把人推下去，他直接就开始吃了。”
特别不讲究。
M002曾被逼着吃过一次新割下来的人肉, 大约是余纵一直在脑海中给他灌输, 说他是人不是怪物的缘故，被科研人员强行塞进嘴里后, 他直接就吐了，恶心了整整三天，还因为情绪问题发起高烧。
之后张海山就不敢再强迫他, 怕坏了他的心智, 真的沦为废物。
所以他实在理解不了, 明路是怎么做到咬死人后，还能把人吃掉的。
太恶心了。
光是想想就反胃。
“降临者是不是有病, 一面口口声声说要消灭丧尸和变异者, 一面又自己创造。”贺欢欢骂了句娘, 脾气又有点要炸的趋势。
攸关平淡道：“机器人也好, 机械意识也好，包括变异者，都只是他们消灭人类的武器而已。寄生虫由病毒到长成线形虫需要一个时间，而这段时间里人类与丧尸的对抗并不会结束，普通丧尸你们也知道，只要有武器，能占据好的地势，杀起来并不难。所以最高意志才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毕竟丧尸越多，他未来的臣民就越多。”
贺欢欢单手撑着枪杆子，“你说它们会不会一直藏在冰川深处，就等着被人发现呢？”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安奇道，“这种有思维的物种，说不定早计划着这一天了。”
“光计划没有用，它需要有人能把它们从极地带出去。”攸关想起那些被困在冰川中的美人鱼，当时地球一定发生过很大的变故，把这些强大的生物困在了远离人烟的深海冰川中。
“也对，如果它能自己出去早出去了，何必等到现在。”李鑫良挠了挠头，抬头望向窗外，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你们累不累？要不先休息？”他望着攸关，余光飞快瞥了眼余纵面无表情的脸，心脏噗通直跳。
之前好不容易才突破心理，不害怕这个人了，可是这次再见面，他发现余纵身上的戾气比之前更浓，明明什么也闻不到，却总觉得有股血腥味缠绕在他身上。
这一路他们一定经历过许多厮杀。
余纵不是没感觉到他的视线，不太想搭理，他起身，“带路。”
李鑫良把几人带去三楼，将采光和最宽敞的一间留给了攸关、余纵和M002。
“我们把别墅里的所有房间都收拾出来了，还是有些不太够，大家只能挤一挤了。你们三个住一起没问题吧？”李鑫良不确定地望着攸关，视线一转，又看向他手里的培养舱，里面蜷缩着一个已经睡着的小东西。
“……”问题是肯定有问题的。
既然已经知道余纵喜欢自己了，再住在一个屋子多少有点尴尬。
“没问题没问题。”罗俊明率先发话，“这屋子采光好，还有独立卫浴，能休息得更好，你们三个是我们的脑力值和武力值担当，必须睡这间。”
开玩笑，就余纵那副有人搭个攸关肩膀，都要被瞪几秒的醋王架势，谁敢和攸关一间？就算现在让两人分开住，余纵肯定也会想办法换过来。
何必搞那么多事情。
一步到位算了，还能给余纵卖个人情。
攸关一脸无语地望着罗俊明，罗俊明赶紧看向李鑫良，“带我去看看我的屋子吧。”
李鑫良：“走吧。”
荣一金斜靠在走廊里，伸了个懒腰，“总算是可以休息了。”对着攸关晃了晃掌心，“明天见，祝你今晚好运。”
攸关：“……”
别墅闲置的时间太久，无论怎么打扫还是无法回归到从前的样子，墙皮和天花板有些许霉斑，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腐朽气息。
攸关把培养舱放到书桌上，指尖揩过桌面，很干净。
M002看看攸关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又望向目不转睛盯着人看的余纵，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抿了下嘴，朝卫生间走去，“我先去洗澡。”
进了卫生间，他立刻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外面静悄悄的。
厚实的地毯吸走了余纵大部分的脚步声，空气中轻微的摩擦声仿佛落在攸关心头，无端的让那颗心脏颤了颤。
余纵站在他背后。
“如果我的存在让你这么不自在，我可以到楼下大厅睡沙发。不过沙发的尺寸对我来说短了一点，所以你可能得帮我找床被子，帮我打个地铺。”男人说话的声音很低，身上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包裹住攸关，让他觉得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有点酥痒。
攸关缩了缩肩膀，维持着身体不动，努力用眼睛看向身后，却只能看到一点余纵低垂的脑袋，那种说不出的轻微的落寞感太真实了。
“不用，你睡这间吧。”攸关被卡在余纵和桌子之间，他姿势别扭的贴着桌子慢慢移动出去，身后的压迫感消失的那一刻，他长长吁了口气。
有了之前的经验，余纵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以退为进。
高大的身影像被某种情绪压垮了，身体弯着，双手无力地垂落，可是在攸关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唇角轻微的勾起来。
攸关回头看了眼，心想是不是自己最近反应过激，让余纵对他产生了一种类似“怕”的情绪，过于照顾他的感受和情绪，却愿意忽略自我感受可不好。
之前当兄弟不挺好，为什么一定要当男朋友。
烦死了啊啊啊啊。
攸关脸上的表情凝固，他把系统叫出来，义正言辞的质问：“你为什么老是提醒我小心屁股，我一定要是0吗，就算弯了，我就不能当1了吗？”
他不懂，非常不懂。
系统一定有病。
【余纵比你高比你壮，你压得了他吗，而且，根据他的身体结构和平时的运动量看，他的屁|股肯定没有你的软，不合适当0啊。】
“是这样的吗？”原来不只是性取向合拍就行的，讲究居然这么多。
攸关感到无力。
“你又怎么了？”M002从卫生间里出来，头发在滴水，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那身脏兮兮的。
攸关让他坐上床，捂进被子里，扯过他脖子上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余纵：“……”
M002有些无措，又有点害羞，往被子里缩了缩，羞答答地说：“我自己来吧。”
“我来吧。”攸关低头看着他因为洗了澡而被熏得微微泛红的脸，真的好像初升高的小朋友，又瘦又小，绿眼睛圆溜溜的，身上的肉很薄，按起来还是有点手感的。
忍不住又在心里叹气。
M002的骨骼发育已经定型，不可能再长了，人鱼的寿命很长，人鱼变异者的寿命应该也不低。看来他得当一辈子的小朋友。
隔着毛巾揉弄着M002的头发，攸关问他：“你真的很介意自己的个子吗？”
M002挺直的背脊一下子弯曲，声音很轻：“有一点吧，只要余纵不老是戳我，我就不会那么介意。”
攸关猛地扭头，剜了余纵一眼。
余纵心里正不爽呢，闻言冷哼一声，装什么可怜，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故意在他面前展现和攸关的亲密，偷偷摸摸地示威。
人不大，心思挺多。
说他们基因相似度高达98.67%，谁信？跟他一点也不像。
“砰”地一声，卫生间的门被甩上。
攸关挑了下眉，揉擦头发的手加重力道，“没事，现在这样也挺可爱。多像个乖宝宝。”
M002脸红脖子粗，差点炸了，“你别叫我宝宝，怪别扭的。”
攸关看他这副样子就想逗他，“你不喜欢吗？宝宝。”
见M002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被子里的模样，攸关哈哈大笑。指尖拨弄他半干的头发，将湿毛巾扔到旁边的椅子上。
卫生间里的余纵阴沉着脸脱掉身上的衣服。
外面两人和谐的相处画面不断浮现在眼前，他打开喷头，冰凉的水冲刷过身体的每一块肌理。什么时候攸关才能像对余野那样对我呢？
余纵眉心皱了皱，不，攸关对余野的亲昵，是建立在他把余野当儿子的基础上的。
余纵想，我不当他儿子。
冰凉流动的水让他想起身处海水时的感受，他浑身有些燥热，轻微的想念那片自由无垠的海域。
身上不知不觉间长出的鳞片，悄无声息地覆盖上男人肌肉起伏的手臂，浅淡的分布在小臂外侧一带，随着鳍骨的长出色彩不断加深。
腰|腹下方，快到人鱼线尽头的位置，蓝黑色的鱼鳞已经包裹住他的双腿，两条腿不自觉的并拢，长合在一起。
余纵没有克制继续异变，靠着墙壁坐在地上，长出的尾鳍越往尖部颜色越浅，最后那部分有点微微的透明，与水要融成一色。
人鱼的生理构造和人类一样，只是藏在鳞片中不容易被发现。
余纵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会抬头。
难道是每天想攸关想成这样的？
门外又传来开玩笑的声音，M002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攸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爽朗的笑声拨动着余纵的每根神经，平展的鳞片上弧形更加明显。
他尴尬地看着，用双手捂住耳朵。
可是没有用，他管不住自己的脑子。
思绪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帮他快速的勾勒出一张好看温和的脸，那张脸沾染着笑意，眼睛很亮，眉眼间的平和与温暖让他有种想要摘取的冲动。
余纵的呼吸微沉，手背与小臂暴着青筋，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自己，可能，发|情了。
他是第一次当人鱼，而且刚成年不久，根本不知道人鱼还有这档子事。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喷出的气息像是裹着火。
好在来势不汹，余纵取下花洒再一次把自己从头淋到尾，总算把那股火浇灭了。
余纵松了口气，仰头看着昏黄的灯罩。
经过多年的废弃，灯罩中积累了不少污垢，一块块黑色在灯火下十分明显。余纵觉得自己不能像这盏灯一样莽撞，他一定要藏好自己的欲|望，不能让攸关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废料。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隔壁的喷头临时发现是坏的，荣一金光着上半身跑过来，见攸关和M002都在外面，卫生间虽然开着灯可是没有水声，他想也不想直接冲进去。
看到人鱼形态的余纵后，他整个人一愣。
余纵之前一直沉浸在欲|望带来的焦躁中，放低了对周围的警觉，直到有人站在跟前才回过神。没来得及开口阻止，荣一金已经扭头对外面喊道：“余纵变异了，该不会是身体出了问题吧。”
攸关赶忙走进去，看到蜷在地上的人脑袋空。
卧槽，美人鱼出海图原来是这样的吗？
初晨的日光中，一只姿容昳丽的人鱼蜷着修长的鱼尾坐在礁石上的画面。阳光几乎与他的发丝、肌肤融合在一起，心甘情愿的将他点亮。
有点唯美是怎么回事。
“你愣着干什么，你不是很懂吗，赶紧给他检查检查啊！”荣一金快要急死了，生怕余纵出问题。
他武力值爆表，还能用自己的精神丝影响到其他物种，太可怕了好吗。万一发疯发癫，谁能制得住！
“哦哦，好。”攸关从胡思乱想的画面中镇定下来，和余纵的目光一对上，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尴尬。
他别开眼，轻咳一声，“你能站起来吗？”
余纵低头看着自己的鱼尾，心里有股冲动，既然已经挑明了，很多事情没必要做的太隐晦，难道隐晦一点，攸关就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态度了吗？
他看向荣一金：“你出去，把门关上。”
攸关：“？”
“为什么要关门？大家都是男人啊。”攸关有点慌乱，总觉得余纵的眼神中藏着隐隐的攻击性。妈呀，他到底要干嘛。
是想干……我？
不不不，不可能，我都没有答应他呢！
*

第130章 攸关：啊啊啊啊
攸关一个头两个大, 看着荣一金的目光充满了祈求，荣一金也想围观，可是怕挨揍, 必须背信弃义地把攸关一个人留在里面。
卫生间只剩下两个人了，原本还算富余的空间突然逼仄起来。
攸关竭力按捺住慌乱的心跳，秉持着科学探索的伟大精神走过去，抱着膝盖蹲下来望向余纵。
“纵纵，你有哪里不舒服吗？”他仔细盯着那张脸, 人鱼形态的余纵其实和人类形态时一样，外貌没变,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一条鱼尾的缘故, 攸关总觉得他看上去有点妖，再加上浑身湿哒哒的，有种说不出的潮湿感。
他咽了咽口水, 紧张的握着膝盖, “你现在还能变回去吗？”
“暂时不能。”余纵的声音沙哑低沉，隐藏着压抑的渴切。
声音怎么变得这么性感啊, 攸关又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怎么办，你之前没有过这种情况。现在我们没有检测设备, 没办法知道你的激素水平。”
“不用测。”余纵双手撑着地, 好让腰背挺直, “我知道自己怎么了。”
攸关“啊”了一声，“怎么了？”
余纵紧紧盯着青年的眼睛, 深邃的眼眸中亮着两团火, 能把人给烧化。攸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快要抵住门板的时候, 他听见余纵说：
“是发|情期。”
“……”攸关的脑子里没有相关资料，懵逼的张着嘴，像个傻子。
尽最大努力消化掉这个事，他说话更加结巴了，“那那那那……那我们，不不不不，你，你要怎么办？自己解决是吧，好，我马上出去。”
“站住。”余纵的声音严厉，好像攸关不听话要被揍屁股。
攸关浑身绷紧，嘴角僵硬的翘起一点弧度，“还有什么事吗？”他心脏跳得好快，都快跑出嗓子眼了，看到余纵要说什么，急忙又道，“我外面还有事情呢，刚刚荣一婷叫我，我得马上出去。”
“我没有经验。”
“我也没有啊！”攸关快疯了，大家都是处，谁也不比谁强。
余纵：“嗯，我知道。”
攸关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总之头皮发麻，浑身的热血都往脸上涌。
他急忙转身，手握住门把手。
“攸关，你肯定知道关于人鱼生理相关的事，你跟我讲讲，我可以自己摸索。”卫生间里水声哗啦啦，余纵声音充斥在不大的空间里，像被蒙上了一层雾，微微发闷。
“我不知道。”攸关藏在鞋子里的脚指头抓地，不停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人类研究人鱼的那段期间内，他们一直不停地在他们身上做实验，甚至注射药物诱导他们发生交|配行为。根本没有人知道，人鱼竟然还有天生的发|情期。
攸关蹙眉，“他们对人鱼的研究并不透彻，我知道的内容，你应该都能从自己身上看到。”
余纵声音低落：“可是我很难受。”
攸关听得心头一揪，开始狠不下心。
他深吸口气转过身，走到马桶边放下盖子坐下，眼睛盯着地面，“那我陪你一会儿吧，但是你不能干别的，就坐在那里平复。”
其实他也怕余纵有什么意外。
万一，万一他乱摸索，把自己搞废了怎么办。
“好。”余纵心里升起一股满足。
特殊时期有特别的人陪伴，内心就像找到了一座可靠的港湾，很微妙的感觉。他好想抱住攸关用力蹭蹭他的脸，摸摸他的后颈，亲吻他的嘴唇。
压下去大半的燥意再次涌上来，余纵的呼吸猛地一沉。
攸关还以为他怎么了，急忙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他不太对劲的鳞片，吓了一跳。
余纵抬头对上青年的视线，胸膛的起伏更加剧烈，粗|重的呼吸声在不断告诉攸关那条防线快绷不住了。
“纵纵，工厂距离我们远吗？”攸关试图帮男人转移注意力。
余纵的手搭在尾巴上，冰凉的鳞片被下方流淌而过的血液影响，似乎也有了温度。他浑身湿淋淋的，分不清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普通的水。
修长的鱼尾动了，攸关从余光中看见那条漂亮的尾巴滑过来，尾鳍刚好抵住他的脚尖。
抬眸，余纵不知何时居然靠了过来。
他双手撑在后面，光线落到他的皮肤上，阴影勾出部分肌肉轮廓。他慢慢抬起头，近距离下，攸关觉得这张脸更加好看，嘴唇殷红，湿润的睫毛上缀着光点。
很没出息的，他居然看呆了。
余纵像个蛊惑人心的狐|狸精，双手隔着布料抱住攸关的腿，把脸靠在青年的膝盖上。
“你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虽然是祈求的口吻，可是他的双臂却圈得很紧，不肯放人走。
攸关动了几下，妥协了，用严厉的口吻说：“只是抱一下，你不能乱摸。”
“不会。”余纵依恋的靠着，生生让攸关品出一点小鸟依人的感觉。
等待半晌见人的确很老实，他放松警惕，低头看着男人被水打湿的头顶。
黑发上滴落的水珠沿着脸颊滑落到下颌骨，脖子和肩膀之间覆盖着一层肌肉，锁骨分明平直。
从攸关的角度看不到更下面，可是他能想象出块状分明的腹部下侧分布的人鱼线，那尽头就是蓝黑色的鳞片。
余纵的鳞片颜色很特别，除了自然的反光，还有一种天然的渐变彩的珠光。
这种鳞片在M002和荣一金身上都没有出现过。
是余纵独有的。
攸关想着想着，就有点忍不住去看余纵的尾巴。尾巴曲折地蜷着，勉强能看到一部分。
这条尾巴可真长啊。
难怪在水里的时候，余纵看上去那么高大。
余纵的脸压在攸关腿上，有些变形，他闭着眼睛感受体内汹涌的热意，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就是催化剂，让他的感受越发强烈。
要是那些视线能变成攸关的手该多好。
余纵想象着攸关触碰他尾巴的感觉，气粗了一瞬。脸颊蹭了蹭，仰头望着。
被一个强大的男人以近乎匍匐的姿态仰望，是很有成就感的。
攸关和余纵对视着，渐渐有点迷失，精神丝沿着他的脚踝爬上去，像涓涓细流，缓慢而坚定地侵入他的意识。
不出意外，攸关的意识层对余纵毫无防备。
进入没有遇到任何阻隔，余纵在那片空白的意识中遨游，将精神丝释放出去。他以为会触碰不到边角，却意外发现了攸关的意识对他有多么纵容。
那团空白的意识空间自动包裹成一团，任凭他的缠绕。
攸关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两只手死死压在大腿两边。
他没办法做出身体上的配合，想着意识不过是一片虚无空间，余纵在里面应该翻不出什么浪，在自我意识的推动下，他将那团空白意识缩小了。
没想到的是，余纵的精神丝包裹住他的意识后还不够，一根根精神丝刺破外围穿梭进去，一根连着一根形成密实的网，把空白意识从里到外的禁锢住。
看似强势的禁锢又带着温柔，攸关无法窥探大脑深处的世界，身体却有奇妙的反应。
酥|麻感沿着大脑后侧，一路从脊椎往下蹿。
他颤栗了下，伸手去推余纵的脑袋：“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余纵的头发好像在变长。
攸关怔了怔，伸手去抓余纵的头发，湿滑的触感让他想到了海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是松了口气。他忘了松手，余纵就随着他的力道乖乖把脸抬得更高，呼吸比之前还要重。
什么鬼，被拽一下头发反应这么大吗。
攸关讪讪的松手，别开脸看向墙壁上的瓷砖，“你好了没有，已经快十几分钟了吧。”
可能是空气太灼|热的原因，攸关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余纵：“才过了三分钟。”
攸关简直想跳脚走人，可当他看到余纵胳膊上鼓鼓的肌肉时，又觉得他很可怜。
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他这么个大直男。
要是遇到情投意合的对象，主角现在应该和对方那样这样，地上，洗漱台上。
哎，越想越觉得余纵实惨。
脑子里天马行空间，那种感觉又来了，精神丝撤掉了网缠绕成一束，直接贯|穿了那团空白意识。
攸关浑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想到了很早以前看过的一本修仙文，里面提到一个词。
神交。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余纵，你快放手，我想尿尿。”攸关挣扎，余纵还坐在地上，滚烫的手握住攸关的脚踝，“你想跑。”
“我干嘛要跑啊。”攸关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反正你就是单纯的抱一抱。”
余纵没有戳破他的窘迫，他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你再忍一忍，我马上就好。”
攸关不敢去看，催促着：“那你快点，我真的要憋不住了。”
余纵判断自己只是发|情期的初期阶段，或者说是第一次发|情，并没有到无法自已的地步。
攻城略地要缓慢进行，一次用力过猛就会让攸关产生逆反或者逃避心理，无论哪个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余纵将脑海中的废料逼出去，强迫自己平静。
热度褪去，他闭着眼睛又在攸关的膝盖上靠了会儿，在青年惊异的眼神中，鱼尾变回了人类的大长腿。
余纵的掌心贴着攸关的脚踝握了握，忽然说了一句：“真想抓着你不放。”
攸关吓得差点膝跳反射踢过去，拼命跺脚：“撒手，你快撒手啊啊啊。”
听他差点破音，余纵噗嗤笑出声，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坦荡荡地立在地上。
水沿着腹肌滚落，攸关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忙转身要走。
感觉到余纵伸来的手，他警惕的转身，后退一步，“怎么？”
余纵朝马桶的方向瞥了一眼，“不是要尿尿？”
攸关：“……”
同样的两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是单纯的三急之一，从余纵嘴里出来，就带着奇怪的暧昧。
攸关尴尬的笑了两声，“你先穿衣服，我出去，等你完事儿我再进来。”
开玩笑，他可不想在余纵面前放水。
而且放水本来就是借口，他必须出去酝酿一下。
余纵看了眼不知何时掉到地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他扯过外套围住下身，把湿掉的T恤捡起来准备拿出去晾一晾。
“哎。”刚要出门的攸关看见了，阻止道，“就放在卫生间吧，我待会儿洗一洗。”
余纵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双手放下衣服，带着笑走出门，把空间让给攸关。
房间里摆着三张单人床，M002已经睡着了，张着嘴打着鼾，一只脚横在窄窄的床外。
余纵路过时抬腿把那只脚踢回床内。
外面有人敲门，随着一声“请进”，韩晨曦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三套干净的衣服，“欢姐让我送上里的，说是他们已经提前洗过，也消过毒，尺码应该合适。”
余纵接过，说了声谢，然后问道：“把人都接回来了？”
“接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安顿。”韩晨曦道，“听大家的意思，想一起住在这片别墅区里，好有个照应。对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水泥厂和钢厂，看能不能尽快把城墙修起来。”
“嗯，好。”余纵穿好衣服，外衣还算合身，里面的不太行，有点勒。
韩晨曦挠了挠头，“怎么样？”
“还行。”前方传来咔嚓声，余纵对上攸关的眼睛，指了下旁边的干净衣服，“新送来的。”
攸关点点头，不敢和余纵对视太久，匆忙拿了换洗衣服又进了卫生间。
余纵笑一声，拇指摩挲着下嘴唇，那副样子看得韩晨曦打了个激灵，也不是说有多猥琐，就是有点痴汉，像盯上猎物的狼。
得亏余纵长得帅，这种眼神和动作会让人觉得撩人。
换了长得丑的，真的会被打。
“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韩晨曦觉得自己很多余，“对了，一小时后到楼下吃饭。”
余纵：“好。”
楼下，王秋天瘫坐在旧沙发上，整个人都很狼狈，身上分布着大大小小不少口子。
郑招娣身上早就被汗水打湿了，也挂了彩，“那些东西杀起来太费劲了，早知道当初就不滴那么多血了。”
有降临者找来了医药箱，半蹲在地上给郑招娣消毒伤口。
罗俊明问：“可我怎么看着韩晨曦没什么事？”
“姓韩的太狡猾了。”郑招娣道，“你们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用触手把自己缠了个球，直接从外面一路滚进去的球！”
罗俊明：“……”
王秋天摸了摸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巴巴地看着楼上，“柚子呢，怎么没看见他人？”
“洗澡呢，快下来了吧。”韩晨曦从楼上下来，看到王秋天和郑招娣时有一点心虚，干笑着凑上去，帮忙处理伤口。
罗俊明问郑招娣：“你们清点过现在一共多少人吗？”
“一共四百八十三人，别墅区勉强能住下这么多人，这是在不增加人数的情况下。”郑招娣恢复能力快，随便消消毒就让下属去帮王秋天处理。
王秋天成长了很多，还是有点胆小，但也比以前更加勇敢，他们抵达的时候，王秋天正在教训一个企图闹事的新人。
那名新人不满一直藏在地底下，认为是流浪者在故意虐待他们，一直想办法挑事。这不，他们赶到的前半个小时，那人正准备破门出去。
其实他要离开也没什么，可一旦门打开，那些变异植物也会冲进来。
藏匿点只有一个出口，一旦发生这种事情，里面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变异植物的食物。王秋天跟那人争执几句后，两人就打起来了。
要不是郑招娣和韩晨曦及时赶到，两人恐怕能把对方打死。
想起这件糟心事，郑招娣揉了揉眉心，“人越多麻烦事情越多，越不好管理。现在大家都回来了，赶紧想想办法。我们可不能像某些基地一样，死于内讧。”
罗俊明经历了猎鹰基地的事情后，对权利过于集中有些忌惮，“分区管理吧，让余纵当头儿。”
安奇看他一眼，“队长……”
罗俊明摆摆手，“余纵不看重权利，他只看重……咳，攸关，而且他是我们这堆人中最强的，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变异者都忌惮他。再者，我信任攸关，只要攸关在，余纵永远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另外每个片区的负责人，就由大家信得过的人担任吧。”
郑招娣对权利不看中，余纵当老大也算是顺应时势。
必须要有一个非常强大的人坐镇才行。
而且这个人还能控制人的思维。
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一些心怀鬼胎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郑招娣：“我赞成。”
下属欲言又止，郑招娣看他了一眼，继续道，“流浪者还是归我吧。”丢给其他人他们不会服气，反而会引起矛盾。
“可以。”罗俊明道，“那另外四个区，由两名普通人类和两名变异者担任。”
“你们在聊什么？”攸关头发微湿，手搭着扶手从楼上下来。
客厅里的人一起回头看向他，尤其是王秋天，眼眶红了，他嘴唇抖了抖，起身就朝攸关扑去，站在楼下放抬高手臂抱住对方。
怀里的腰身硬邦邦的，而且有点粗。
王秋天捏了捏，笑嘻嘻的仰头，“柚子，你怎么胖……了……”
站在楼梯上低头看他的不是攸关，是余纵。
王秋天：靠，我的手不干净了。
*

第131章 一定是太短才想不出小标题
王秋天讪讪地看着余纵, 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尴尬的收回手干笑两声。
刚刚明明是柚子走在前面, 这位大哥到底是什么时候挡过来的。
不，重点是他为什么要挡过来？
难道是看见我太高兴？
王秋天抬眼再一次看向余纵俯视自己的脸，面无表情，眉眼都压着，不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抱歉啊, 抱错人了。”王秋天绕过余纵，踩上阶梯, 没心情再来个激情拥抱了, 就一只手搭在攸关肩膀上，见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他终于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情绪又有些激动。
“哥们儿，让你担心了。”攸关看了余纵一眼, 男人已经下了楼梯，正朝罗俊明他们走去。
于是他抬起双臂，刚要抱住王秋天好好安慰一番, 就见余纵忽然转头看过来。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 嘴唇不悦地抿了下, 心里不高兴，但是没有表现得过于明显。
攸关两只手环过王秋天的肩, 飞快搂了一下就撒开手。
并在心里唾弃自己太怂。
他回忆了下刚刚的手感, 不对。
“你是不是瘦了？”攸关问。
王秋天刚回来, 一头的热汗还没散去, 骄傲的嘿嘿嘿，“你才发现啊。”
攸关仔细一看，的确是瘦了。脸比之前小一点，肩膀上的肉也不再是松垮垮软绵绵的大肥肉。
王秋天开始吐槽：“这段时间我们虽然在地底下待着，可是事情多，加上精神压力大，时时刻刻都在提防敌人入侵，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做体力劳动，可不就瘦了吗。”
他哪壶开提哪壶，“柚子，你好像胖了一点。”
攸关郁闷了。
兄弟俩回到伙伴们中间，余纵特意挪出空位，意思不用多说了。攸关像被公开处刑，所有人都盯着他，没办法，只能坐下来。
余纵身上的体温还是不太对劲，显然虽然把火气压下去了，发|情期却没有过去。
脑子里冒出余纵拖着鱼尾，趴在他膝盖上的样子。
真是个迷人的小妖精！
王秋天看着好友神游的脸，又看看余纵垂着视线，盯住攸关的手指的视线，觉得不太对劲。
和他们离开前的气氛不太一样了。
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罗俊明把之前商量的结果又说了一遍，征询地望着余纵。
“我无法胜任。”余纵拒绝道，“罗队你比我更合适。”
罗俊明也不想担此大任，“我不行，我的实力压不住他们。”
贺欢欢和郑招娣在一旁劝说，口都干了，余纵还是不答应。他只想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盯攸关这件事上，不想浪费去干别的。
罗俊明脑海中灵光一闪，碰了下王秋天的脚，王秋天在队长的眼神示意下，撞了下攸关的膝盖。
攸关咬着下唇，侧头盯着余纵看。
其实这是一个让主角与世界产生牵绊的好机会。
现在的余纵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要温和多了，黑化简直是天方夜谭。这种情况下，让他多建立一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能让他更富有责任心，更加心软。
“咳咳。”攸关抿了下唇，声音低软，“你就答应吧，各个分区的事情罗队他们肯定能管理好，你只用当个镇宅的吉祥物就可以。”
“你希望我答应？”余纵的眼神又开始火|热，明明两人的对话很正常。
这个人在经历过发|情初期后愈发不加掩饰自己的感情了。
“好。我答应。”余纵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罗俊明震惊，他们苦口婆心劝了十几分钟，攸关一句话就把人说服了，还没确定关系呢，就已经是个老婆奴了。
往后有事情别找余纵商量，直接派攸关出马。
郑招娣很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让他们把消息放下去。对了，老大，你跟我去露露脸吧，镇镇那些新来的。”
余纵对“老大”的头衔很陌生，被叫了也没有反应。
攸关觉得他橡根木头，推推余纵的膝盖，“郑招娣叫你呢。”
余纵看过去，郑招娣又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两人说完就走了，攸关感觉萦绕在周身的热气一下子就散了，软绵绵的瘫在沙发上，拽着王秋天讲最近经历过哪些刺激。
王秋天一听多了个女鹅，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在哪里，我要看。”
攸关笑着起身，“在房间里。”
屋子里的M002还在睡觉，他脑袋埋在被子里，暖融融的气息好似阳光，让人安心。
攸关一进来，他的身体在被子里动了动，紧接着就感觉一只手落到自己头顶，轻轻地拨弄他的头发。
M002睁开一只眼睛，含糊地喊了一声柚子。
攸关心都要化了，低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了下M002的额头，温声说：“睡吧。”
一旁的王秋天惊呆了，他第一次见攸关这样。
这种行为若是放在从前，是万万不可能的。
印象中的攸关把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陈锋一个人身上，那种偏执痴缠的感情仿佛耗尽了他的所有精力，对其他的都不太上心。
王秋天的眼神变了变，觉得这样的攸关真的很好。
他的脑子里终于不只有恋爱了，有他这个兄弟，还有“家人”。
“小朋友也在睡觉呢。”攸关洗完澡下楼前把培养舱放倒，两边用东西卡住以防止其滚动，然后在里面垫上一件干净的T恤。
王秋天闻言走近，惊呆了，“怎么会这么小？”
不足月的早产儿都比她要大两倍。
“基因融合体，靠培养舱内的营养液成型的，而且成型速度非常快，只用了几天时间。”攸关捏着三三的小脚丫，软软的，不知是不是有蛇类基因的缘故，体温有点低。
王秋天不敢伸手去碰，怕自己粗手粗脚，把小家伙碰坏了。
他问攸关：“那她的身体稳定吗？不会突然异变吧。”
“不好说。”情绪、外部环境、自身健康状况等……任何情况都可能刺激到她体内的兽性基因。
不过好在三三是由基因直接转变成的胚胎，没有接触过病毒。
看到眼前还很脆弱的小宝宝，王秋天叹了口气，“我们在地下藏着的时候，听那些人说了不少事。B03号基地发生内|乱时正是大半夜，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他们基地隔三差五就会进行演习，免得丧尸真的入侵大家没有准备。所以真的有人变成丧尸，引起骚动后，有些人根本没放在心上，该睡还是睡，结果可想而知。那些小孩子，很多都没来得及逃跑……”
基地里大半以上都是普通居民，没什么自保能力，被丧尸追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跑”这一个念头，可当左右的人都变成丧尸时，普通人根本跑不掉。
“那些活着逃出来的两百号人纯属侥幸，刚好基地大门口停了一辆运送物资的汽车。货车司机刚回来，发现基地有异样后，就立刻载着大家跑了。”
攸关：“真有这么巧？”
“但是我们也这么想，所以就把那名司机单独关起来了，还有那两百来人也被隔离过，没有人变成丧尸。”
“罗队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成型的线形虫可以直接进入人的身体，而被寄生者不会马上变成丧尸。”
“啊……”王秋天呆住，脑子一片空白，那些人都混在一起，万一有人作妖……王秋天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
攸关：“把那些新来的人都召集起来，快。”
b市目前一共四百多人，除去流浪者和第一批逃难过来的，其余人全被带进了一座废弃学校。
一路上怕引来丧尸，大家敢怒不敢言，只能把火憋在肚子里。
B03基地是一个规模适中的基地，因为一直保持中立，没有受到其他大基地的侵扰，里面的人过得还算安稳。
好不容易从地下工事里出来，转眼又要被关起来，在确定附近不会有丧尸后，他们的代表站出来说话。
是那名司机。
司机是一名中年女人，穿着作战服，腰上的弹夹和枪套都是空的，武器早就被人收走了。
余纵站在操场边的高台上，视线掠过，能将每一个人的神情收入眼底。
下方的人也在看他。
“他就是各个基地通缉的那名人鱼变异者？看不出来是变异者。”
“嘘，咱们以后归他管，别议论了，小心被抓出去杀鸡儆猴。”
“那我说他长得帅总行吧。”
“他怎么不说话？”
“他刚刚好像看了我一眼……”一名年轻男性缩了缩脖子，不知是不是余纵站得太高的缘故，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郑招娣站在台子右侧，给阿健使了个眼色。
阿健上前对司机说：“你们二次隔离的地点就在这所学校的学生宿舍内，每两人一个房间。”
“时间呢？”司机蹙着眉头，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握成拳头，俨然对这个要求很不满意。
“隔离时间待定。”阿健看了郑招娣一眼，继续道，“我们会保证你的餐食和水电。”
“这怎么行，如果要变成丧尸的话只需要30秒，我们第一次隔离就被关了整整一天。怎么又来一次？”
下方渐渐有人附和，“我们不去。”
“有本事你们就把我们绑起来，强制关押。”
余纵突然从台子上跳下来，迫人的身高往那一站，七嘴八舌的人立刻噤声，警惕又畏惧的看着他。
司机心慌地后退了一步，余纵和她对视一秒，转头对罗俊明道：“不是她。”
“什么不是我？”司机茫然，“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罗俊明把早就商量好的说辞拿出来，“余纵能读取人的思维，也能感知病毒的存在，他说不是你，就证明你没有被感染。”
“笑话，被感染的人三十秒必定变成丧尸，要是我我还能安安稳稳站在这儿？”
郑招娣道：“丧尸变异了，可以长时间潜伏在人类的身体中。”
司机这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把他们再次隔开。
人心惶惶，相互望着身边的人，恨不得用眼睛在对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看看对方是不是病毒携带者。
郑招娣又道，“被病毒潜伏的人类，一旦咬到其他人，被咬的人就迅速丧尸化，你们最好跟身边的人隔远一点。”
这些一唱一和的话半真半假，如果人群中真的混进了降临者，听到这些后一定会乱阵脚。
毕竟，被余纵盯上，他就会暴露；被隔离，他就没办法再继续使坏，无法完成任务。
看着已经开始相互防备的人们，攸关想，如果降临者真的在其中，那他的演技一定是天花板级别的，根本无法分辨谁是内鬼。
罗俊明眼尖，指着其中两人道：“你们拖拖拉拉干嘛呢，赶紧分开。”
一男一女的胳膊挽在一起，他的角度暂时无法看出到底是不肯放了谁。
女人低着头，浑身有些颤巍巍的，像是站不稳。
她身旁的男人也在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别的。
*

第132章 不愧是父子
罗俊明越来越觉得不对, 新人对变异者有畏惧心理，不可能被点到名还无动于衷。
正要发作，女人突然开口说：“他有点不舒服。”
男人的身体越抖越厉害, 身上宽大的衣服也在跟着颤抖，旁边的好心人看了眼冷漠的变异者，咬牙冲上去。
她的手刚搭上男人的胳膊，第一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出来，男人突然抱住她。
当远处的子弹射过来时, 她刚好被咬住脖子。
被击中的男人没有倒下，他抬起头大家才看见, 那双眼睛早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 脸颊上分布着黑色脉络。
难怪，难怪他要一直低着头。
一开始与他勾着胳膊的女人已经瘫软在地，脸上全是吓出的泪水, 她双腿发软, 没办法站起来，狼狈的扭身往远处爬去。
受到惊吓的人们疯狂地奔跑冲撞。
以至于贺欢欢根本无法瞄准那名降临者。
惨叫声响起, 又有人被咬了，罗俊明气得拔枪朝天上开了一枪，“都朝两边散开！”
慌乱的人找到了主心骨, 推搡着往两边去, 很快就暴露出正抓着一个小孩的降临者。
降临者脚边还躺着几个正在抽搐的人, 韩晨曦抢在对方下嘴前，用触手卷住他的双腿。
降临者手中的孩子被冲上去的沈岚风抱走, 他没有反抗, 而是直勾勾地看向余纵和攸关所在的方向, 还没彻底丧尸化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攸关看着他僵硬的嘴唇, 似乎说了一句：找到你了。
他快速地从皮带里掏出早已经藏好的刀片，用力划破手腕。
这一刀太狠了，腕动脉直接被割断，伤口深得能看到骨头，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的手指沾着血，在地上写着歪歪扭扭的文字，让攸关想起了当初自杀的何塞。
临死前，他也在地上写下了同样的怪异文字。
这些到底是什么，是最高意志创造出的文字吗？
血像泉眼一样突突的往外冒，鲜血的气味和之前的枪声，让附近游荡的丧尸变得更疯狂了。
很快，学校的大铁门外就挤满了丧尸。
他们伸长胳膊想要进去，也有些正用牙齿啃铁门。
大门随着挤压发出哐哐的声音，把丧尸犬也吸引了过来。它们的身体比人类丧尸更加灵活，腐烂的皮毛上散发着恶臭，流着口水试图靠跳跃翻过铁门。
攸关一眼就看见藏在一群恶犬背后的丧尸奶狗，他侧身让出身后的余纵。一看到那张脸，丧尸奶狗就往后缩了缩。
罗俊明听见它呜呜的畏惧声，头痛的揉揉眉心，“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它吧。”
丧尸奶狗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熊孩子，打疼了它会闹，可是不打，它闹得更厉害。
余纵：“交给我，你们往后让一让。”
“对了，把那名降临者抓起来，别让他跑了。”攸关叮嘱道。
余纵拧着眉看他，“你也退开。”
攸关想看热闹，“我站在你身后。”
余纵眸光闪了下，改变主意，轻挑着嘴角说：“那你抓着我。”
攸关以为会有什么危险，两只手紧紧攥着男人身侧的布料，指关节贴上对方精瘦的腰身，被烫到似的赶紧拿远一点。
余纵的视线带着某种可怕的穿透力，藏在丧尸和丧尸犬身后的丧尸奶狗畏惧的一退再退，龇着长长没多久的尖牙。
不多时，它突然嗷嗷地打滚。
那些本打算一起围攻过的丧尸犬立刻调转方向，将小奶狗团团围住。
攸关惊讶地瞪着眼睛，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
余纵冷笑：“没什么奇怪的，和‘蠢货容易被聪明人指挥玩弄’是一个道理。丧尸犬的智商低，而奶狗相当于它们的大脑。”
到底不是被病毒直接感染的，丧尸犬还有一些正常犬类的习性，正用舌头怜惜地舔|弄小奶狗的皮毛。
攸关的脑袋从余纵身后探出来，那只小奶狗似乎疼怕了，在余纵的精神攻击减轻后颤抖着站起来，从丧尸间穿过，夹着尾巴凑到余纵跟前，用舌头舔他的鞋尖。
地面传来熟悉的震动，巨兽从远处的楼宇中一路狂奔而来。
丧尸奶狗像是知道它要干什么，怕被抢了表现机会，冲着那些血粼粼的丧尸犬吠起来。丧尸犬立刻扭头咬住丧尸往后方拖。
丧尸对丧尸犬没有生理上的饥渴和攻击性，被扑倒后毫无反应，仰着脑袋“看向”铁门方向，嘴发出凶狠的吼叫。
巨兽临近，看着被丧尸犬拖走的丧尸，歪了下脑袋。
它好奇地走过去，一爪子下去，连带在丧尸犬一起踩成了肉泥。
小奶狗看到同伴被杀了，吠的更加厉害。它的声音和以前不同，不再是粗噶的嘶吼，更像正常狗狗的吠声。
巨兽对它来说就像是蚂蚁跟前的大象，奶狗没叫几声声音就低下去，退缩到余纵身后，嗓子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攸关蹲下，捏着它的皮毛将其拎起来，“你到底是哪边的？你要是丧尸那边的，我现在就把你扔进它嘴里。”
说着朝巨兽的方向扬起手，小奶狗立马用四肢抱住青年的抬起来的胳膊，眼睛泪汪汪的，就连獠牙也收进了嘴里。
攸关拨开它的嘴一看，獠牙居然是可以伸缩的。
不只如此，就连爪子也缩了进去，变成和猫咪相似的纯肉垫。
丧尸犬意识到了威胁，在奶狗奶声奶气的指挥声中迅速散开，躲进附近巷子里，看着剩下的丧尸一个不落，全被巨兽踩成肉泥。
巨兽玩够了，嫌弃地在旁边的绿化带中蹭了蹭爪子，甩着尾巴慢悠悠的走了。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那些张牙舞爪的丧尸就不见了。
操场上的人无一不诧异，茫然无措地望着身旁的人问：“你们看到了吗？刚刚我是出现了幻觉对不对，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猫科动物……”
“谁说是猫科动物了，我怎么觉得像狼……”
“狼能有这么大？前几年出外勤找物资的时候我见过大象，这比大象还要大一点。”
大家小声议论着，反而忘了之前的恐惧，可一种名为敬畏情绪从内心深处点点生起，让他们对这群收留他们的陌生人有了新的看法。
那名女汽车司机面露惭愧，“对不起，刚刚错怪你们了，还以为你们是故意刁难我们，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见她发话，其余人也纷纷上前道歉，说完后又回头看了眼被撂倒的几只丧尸，心里一阵后怕。
要不是这些变异者出手快，被咬到变成丧尸的人就是他们。
之前被降临者挟持的女人已经缓过劲儿来，她哭着说：“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说我不配合他装病，就要咬死我。我本来不相信的，可我看到他额头里有东西在攒动，像一根虫子。我真的害怕……”
有人不满她贪生怕死拖人下水的行为，也有人觉得如果换成自己的小命被攥着，也会一样配合。
“剩下的人全部隔离起来。”谁也无法保证，混进来的流浪者只有一个。
攸关走到那名降临者面前，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丧尸，嘴巴僵硬地张着，口水正往外流。已经失去生机的眼睛里，残留着对鲜血的渴望。
最高意志没有占领他的意识，只是让他带了一句话。
如今这颗棋子被抛弃了。
他旁边躺着四具刚变异的丧尸尸体，攸关发现其中一只没有死透，手指头好像动了一下。
余纵把他拉到自己背后，用脚踢了下那只丧尸，发现子弹打偏了，没有正中他的眉心。
思索了下，攸关说：“我要他。”
余纵：“……”
他抿了下嘴唇，“要来做实验？可以。”伸手将丧尸身上破烂的衣服扒下来，缠住他的手，丢到一旁。
经过刚才的突发事件，这些人老实了许多，不用催，自己就主动往学生宿舍走去。
郑招娣让他们从里面把门锁好，任何人都不准出来。
留下看守的人，他们回了别墅区。房子里飘出饭香味，一打开门，唐家三兄弟和刘义一脸兴奋地冲出来，望着攸关的眼神就像找到妈妈的小蝌蚪。
被余纵那种热度能烫进骨子里的眼神盯过之后，攸关对四人的深情注视接受良好，“你们可千万别哭。”
刘义吸了吸鼻子。
他虽然崇拜罗俊明，和攸关待在一起的时间却更多，感情更深，他拉着兄弟几个簇拥着攸关往厨房去。
厨房里是流浪者自己养的鸡，还有从城外河流中捞进来的鱼。
刘义：“你们离开后没多久，突然下了好几场暴雨，河流涨水，我们趁机捞了不少鱼，就养在别墅区后面的人工湖里。”
他的本意是给卧薪尝胆的攸关大补一番，可仔细一看，攸关皮肤白皙，面色红润，根本不像吃过大苦头的。
攸关尴尬地舔了舔嘴唇，“降临者的伙食挺好。”
刘义：“……”
这一顿饭吃的很热闹，结束后大家各自回了房间，打算早点休息。
房间里，M002揉着眼睛坐起来，抬眼就看见床头放着一大盘食物。而攸关和余纵正站在一张床前，气氛怪异。
事情很简单，余纵的床湿了，拿水时一不小心洒到了床上。
要说不是故意的，攸关打死都不信，可他没有证据。
因为那杯水是他递给余纵的，从余纵接过水杯到打翻水杯，每一个动作的过渡都十分自然，找不到表演痕迹。
余纵弯腰捡起地上玻璃碎片，水沾湿了指尖，锋利的部位正好陷入皮|肉，有种马上就要割进去的感觉。
“我来吧，你……”攸关的视线越过余纵，停在M002脸上。
M002一脸茫然，他反应很快，察觉到攸关想让余纵跟他挤之后，果断躺下，身体呈大字摆放，嘴里发出夸张的鼾声。
攸关：“……”
可以，不愧是父子。
*

第133章 攸关：做了个有颜色的梦
他们房间的床都是一米二的, 两个人挤在一起绝对不行。
攸关对余纵指挥道：“你的床只湿了一半，另外一小半还是可以躺的。你把床搬过来，跟我的拼在一起, 这样就能宽裕一点了。”
“……”余纵退而求其次，“可以。”
见他单手拎起床头柜放到一旁，攸关突然有点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让一下。”余纵双手抓着床尾，腾不出手, 就用胳膊轻轻碰了下攸关的小臂。
攸关被迫让到一旁，欲言又止, 眼睁睁看着两张床拼到一起, 从两张分开的单人床变成了两米多的双人床。
余纵满意地挑眉，无法挤在小床上的郁闷消失不见了。
两张床与M002拉开了距离，那段空间就像一堵看不见的墙壁竖在中间, 他扭头看了一眼, 不满地撇嘴。
明明还是个小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赶了这么久的路, 累得要死，加上吃了饭容易犯困，攸关把被子卷成一条横在两人之间, 躺平闭眼。
余纵气笑了, 避开湿的地方, 枕着手臂侧躺下来，抬眸便能看见青年的侧脸。
空气不知不觉间粘稠起来, 就像有人在里面倒入了高浓度的糖浆, 过分甜腻了。
攸关默默抬起一只胳膊, 挡住眼睛和一侧脸颊, 仍旧能感觉到余纵不加掩饰的注视。
他在心里疯狂呼叫系统，“我到底要怎么办啊，他的眼神越来越火|辣了。”
【请宿主自行解决，这种事情系统也爱莫能助呢。】250说完停顿了大约三秒钟，突然发出嘀嘀嘀的提示音，【正在发放奖励，请宿主做好接收准备。】
攸关一脸莫名，还是按照系统指示来了个棺材躺。
指尖泛起一点酥麻，仿佛有股电流从指甲盖一路沿着小臂往上走。他感觉皮肤在发热，脸颊和脑袋也热乎乎的，眼前出现了重影。
另一半床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余纵的手臂越过被子，按住把身体蜷缩起来的青年，“你怎么了？”
平日里清亮的眼眸水润润的，攸关强忍着这波奇怪的感觉过去之后，才摇了摇头。
“没事。”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他坐起来，低头喘|息几下，视线正好停在指尖上。
指尖怎么比之前更细嫩了？
攸关不信邪的举起双手对光查看，果然，手指嫩的像青葱白玉。
“你到底怎么了？”最高意志精神入侵的能力很强大，余纵担心攸关又被影响，正准备进入他的意识，青年的手突然伸过来，说了也一句很奇怪的话。
攸关：“你捏捏我的手指。”
余纵克制地牵住攸关的指尖，轻轻捏了一下。
被捏住的感觉清晰深刻，无法描述，他甚至能在心里评估出余纵捏他手指用了多大的力，捏手指的时间，甚至是判断出对方指腹的粗糙程度。
他望着余纵，“什么感觉？”
“很软。”余纵喉头动了动，情不自禁的用自己的指腹去摩挲攸关的，像在做某种亲密无间的事。
攸关没注意到这些旖|旎，抽回手指，左右手相互捏了几下。
他知道了。
在意识中问250，“这次的奖励是调整我手指的敏锐度？”
【是的，任何精密物件只要经过你的手，就能迅速而精准的判断出它的重量、尺寸，甚至一些微小的刻度、形状。是一双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当然，它们的优势不只是体现在手工上，也可以体现在其他地方。】
“比如？”攸关纳闷。
250：【某种不可描述的行为。】
攸关：“……再见。”
250：【除此之外，它们还有扫描的功能，只要你的手触碰过的东西，你的脑海中就会出现分解图。当然，这是建立在你想知道的情况下，并非没有限制随时出现。】
说完就消失了。
攸关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下地走到窗口，窗外有一棵很大的树，伸手就能摘下一片叶子。
他望着远处的夜空，指尖细细摩|挲着树叶的轮廓和脉络，脑海中立刻冒出几个十分精细的数据。
正如系统所说，这双手就是一部高精度的扫描仪，只要触碰过脑海中就会自动弹出相关数据。
他兴匆匆的跑下楼，问还在大厅安排事情的郑招娣要来一张废报纸。余纵跟在他身旁，一起坐在沙发上。
青年的手指非常灵活，一张不起眼的皱巴巴的报纸，在他手里变成了一朵灵动的小花。
“这也太好看了吧。”郑招娣伸出手指碰了碰花瓣，上面的褶皱活灵活现，要不是报纸颜色和上面的文字，她都要以为这是一朵真花了。
攸关兴奋地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恨不得立刻冲去工厂试试看手。
系统是个好系统，他缺什么就送什么。
有了这双手，任何坏掉的机器他都能修好，而且还能打磨一些微小的零部件。
“给我一把枪。”攸关摊开的手上，很快就多了一把手|枪。
他没拆过枪，脑子里却自动浮现出拆|枪步骤，只花了不到15秒，完整的枪变成了散乱的零件。紧接着又被他准确无误的重新组装起来，时间比之前更短，只花了12秒。
郑招娣惊讶的看着攸关：“你以前训练过？”
“没有。”攸关捏着枪，脑子里就出现了关于口径、射程的数据，乃至于连原产地都冒出来了。
攸关：“25哥，爱你，笔芯。”
【不用谢，你好好加油，你们的对手很强大，这些福利都是我努力为你争取来的。】
攸关在心里万分感谢，把枪还给郑招娣，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房间躺上床，满脑子都是机械组合和电路板的构造，对了，他必须得好好回忆一下基因融合仪器的组成。
他太兴奋了，完全忘了卧榻之上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余纵盯着攸关美滋滋的睡脸，想钻进他的脑子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会高兴成这样。他调整了下姿势，脸枕在中间的那条被子上。大约是太累了，攸关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余纵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脸，见人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便大胆地把整个掌心贴上去。
温柔的皮肤贴在自己的手心里，有种将人完全把控的感觉。痴缠的目光绕在攸关脸上，从眉梢到鼻尖，再到嘴唇。
“咳咳。”缩在被子里的M002假装咳嗽，提示屋子里还有两个儿童。
余纵咬了咬牙，没有过多的放肆，闭上眼睛让精神丝进入攸关的意识，从里到外的把人缠住。
青年的空白意识里什么也没有，余纵想，总有一天，他会让自己的身影占据攸关所有的记忆。
他们可以组建一个简单的家庭，住在白墙红瓦的小洋楼里。一楼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白色柔软的长沙发正对着窗外，温暖的阳光洒进来。那时候的世界已经和平，他们俩可以尽情的享受午后阳光，相拥在沙发上。
在只属于两人的空间中，他可以对攸关做任何事。
从沙发到落地窗前，冰凉的无机质紧贴着青年的脸颊，而他可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还可以在楼上装一个很大的浴缸，他帮攸关洗澡，一起做更快乐的事。
余纵越想越热，攸关的意识空间太干净纯粹，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放松自己，将不敢宣之于口的欲|望释放出来。
大约是在自己的地盘，不用时时刻刻戒备着，除了值夜人员，众人一觉天亮。
罗俊明习惯性的早起，一下楼就闻到厨房飘出的香味。
今早的早餐是馒头和稀粥，刘义系着围裙，手握住一把锅铲，探头一看是队长，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嘿，你小子什么意思，看到我不高兴啊。”
“没。”刘义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我以为是柚子下来了。”
“让他多睡会儿吧。别看那小子红光满面的，其实在降临者基地吃了不少苦，我听说他强迫自己做了很多实验，还给陈亚沙做过开颅手术，心理上的苦不是你我能想象的。”罗俊明同情道。
提起陈亚沙的名字，刘义恍若隔世，“陈亚沙现在人呢？”
“不知道在哪儿，她不想跟我们在一起，正好我跟她待在一个空间也不自在。”罗俊明从来就不是大度的人，像陈亚沙这种与他结过仇的人，必须提防。
攸关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醒来后趴在枕头上，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揪住被子往上拽了拽。
余纵和M002都不在，只有三三趴在培养舱里往外看着他。
攸关把脸重新埋进枕头，从脸到耳朵全红了。
他两只脚在床上大力地踢了几下，嘴里嗷嗷两声，一下子翻身坐起。三三没见过攸关这样，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咧开嘴，似乎在笑。
攸关抹了把脸，唉声叹气。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纯洁的直男。
可是昨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余纵和自己同居了，住在一栋白色的大房子里，房子一楼客厅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绿茵茵的草坪。
而他，被余纵摁在玻璃上。
两人呼出的热气缠在一起，余纵从身后将把的手压在玻璃上，紧紧扣住。
啊啊啊啊现在可不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就算是，他梦见的对象也不该是主角。
攸关脸上的热度怎么也下不去，听见行至门外的脚步，急忙把脑袋埋回被子里。还好，外面的人只是路过，不是余纵。
他现在很心虚，暂时不想见人。
昨晚的梦太羞耻了，落地窗之后他们又转战到了浴室、厨房，快结束的时候，余纵还抱着他说“真想在每个地方都来一次”。
这是人该说的话？？？
攸关心好累，怀疑自己弯了，颤巍巍地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很干燥，但是有正常的晨间反应。
他松了口气，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下了楼，发现大厅里只有刘义四人，和经常跟着郑招娣的阿健。
阿健上前道：“招娣姐他们和纵哥一起去工厂了，留下我在这里等你。”
攸关火速用过早饭，把剩下的粥倒进干净的碗里，从兜里掏出三三放到桌上。
等她抱着碗喝完稀粥，攸关把她放回兜里，冲几人招招手：“走吧。”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巨兽懒洋洋的从空地上站起来，迈着猫步走过来。它低下头，大眼睛里倒映着攸关的影子。
攸关伸出手试了一下，确定它没有抵触情绪才彻底落上去，顺着毛发的纹理来回撸。
巨兽舒服地眯起眼，爪子在地上刨了几下。
三三从攸关的口袋里露出脑袋，金色的眼睛和巨兽的视线正好对上，动作非常迅速地从口袋里翻出去，抓着兽毛往上爬。
眨眼的功夫，她就爬到了巨兽的脑袋上，双手抓住一只毛茸茸的耳朵，张嘴就咬。
攸关吓了一跳，“下来。”
刘义紧张地吞咽口水，给唐家三人使眼色，示意他们做好应对措施。谁知巨兽看似凶恶，实则并没有过激反应，大概是耳朵被咬得有点痒，狠狠抖了几下。
攸关：“……”
三三听出攸关语气中的严厉，又抱住那只耳朵舔了舔，顺着皮毛滑下来，落回兜里。
工厂在距离市区五公里的位置，那一带是工业区，除了工厂还有许多百强企业的分公司。
末世刚发生的时候，因为远离市区和工厂工作人数密集的缘故，这一带是丧尸病毒扩散的重灾区，眼下却只剩下遍地尸体。
马路边上，破烂的指示牌上蹲着一只乌鸦。乌鸦的叫声很尖利，加上附近开阔，声音可以穿的很广。
发现它要张嘴，刘义赶紧掏枪，射|出的子弹和乌鸦擦身而过，因为它被后方飞来的一枚石头砸落，掉进了巨兽张开的嘴里。
余纵从指示牌后的一间屋内走出来，身旁跟着M002。
“你们上午都干嘛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父子俩脸上沾着黑色污渍，衣服也皱巴巴的，M002用手背蹭了下脸上的机油，“在搬东西，我们在那边的一座工厂里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余纵看了眼巨兽，凶神恶煞的猛兽乖顺的在原地趴下，甩着尾巴安静等待。
把汽车停在路边，攸关下车后和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朝余纵走去，快与男人并肩时嗅道一阵清冽的气息，顿时想起昨晚不可言说的激烈梦境。
他心虚地蹭了下鼻尖，放慢脚下的速度。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余纵没有回头，“怎么？”
“没怎么，早上吃撑了，走快了肚子不舒服，你不用等我。”赶紧走赶紧走，千万别回头。
余纵停下，目光从青年的脸上移动到肚子上，“难受，给你揉揉？”
“……”攸关疯狂摆手。
余纵探究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半天不见，他们之间的似乎又多了一层阻隔，而且他总觉得攸关在躲避他的注视，很羞涩。
他一抬手，青年立刻往后缩，浓密的睫毛快速地眨动两下，从脸到脖子，红了一片，衬得眼睛尤为水润。
余纵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轻笑了一声。
会害羞，说明多的这一层气氛不是坏事。
余纵没有深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双手自然地垂落回去，“那你自己跟紧，这里面很大，容易走丢。”
“知道了。”攸关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衣服领子里。
刘义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后颈，问唐七：“你热吗？”
唐七老实巴交地摇摇头：“不热啊，今天的温度正好。”
唐八和唐九也跟着点头。
刘义：“那就怪了，我看柚子脑门都出汗了。”
唐八：“可能是身子虚。”
“……”攸关扭头瞪了几人一眼，心想，昨晚梦里的事情要都是真的，可不就是要虚吗。
不过按照余纵的身体素质和精力，一夜七次并非没有可能。
他不能以衡量人类的标准来衡量一名人鱼变异者。
此时的电子厂内，罗俊明正带头与其他几名变异者搬运电路板，这是他们今早的大发现，只要能把这些东西应用起来，再修好一些其他工厂里的机器，就能生产成出不少重要设备。
荣一婷力气小，负责清点物品，看到余纵把人接来了，连忙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迎上去。
她拽着攸关的胳膊，把人带到墙角，那里整整齐齐码着许多电子产品的零部件。
“东面还有一个电脑厂，等下我们可以去找找，有没有能用的。”荣一婷热情的跟他讲述着，这些发现对于她这样的机械迷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攸关蹲下来，指尖碰到电路板后脑子里浮现出许多不同使用的方案。
郑招娣的藤蔓伸过来，把垒好的东西缠住打包，她出现在两人面前，“如何修好制造设备是个大难题，否则很早之前，我们就可以把工厂都应用起来。”
“没事，现在有我和荣一婷，小意思。”攸关内心有股火|热的冲动，恨不得立刻试试这双升级的手。
荣一婷只知道他能写程序代码，闻言诧异道：“你会修机器？”
“会。”攸关龇着大白牙，别提有多骄傲。
荣一婷指了一个方向，“走，带你看个东西。”
两人离开这间厂房穿过马路，进入到另一间工厂，七拐八绕后走入一间凌乱的公室。
办公室的地上放着一堆破烂，攸关在荣一婷的示意下，挑开盖在破烂上的塑料布。
下面躺着一个外壳破损的，比一元硬币大一点的小装置，是随身wifi。
*

第134章 妈宝男和舔狗
一行人在厂区待了整整一天, 饭都没顾得上吃。
力气大的变异者负责搬运和拆卸能直接使用的东西，攸关和荣一婷则负责寻找可以维修的设备，工业区中有上百间工厂, 却只有几间能勉强运作。
荣一婷有点焦虑：“水泥厂简直像被打劫过，一点渣都不剩。”
“水泥可以直接运用到工事和房屋建造上，其他基地的人搜集物资的时候，首要瞄准的就是这一类物资。”攸关捏着下巴思索片刻，“没关系, 我们可以造夯土墙，泥土和沙子都是现成的, 固化剂和凝胶材料可以从化工厂那边弄。”
荣一婷后退一步, 抱着胳膊盯着攸关的脸：“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
“你去降临者基地逛一逛，也能什么都学到。”攸关又开始甩锅，“降临者那边有许多我们没见过的资料, 我受益匪浅。”
荣一婷流露出些许羡慕, 很快她就回到了理智状态，“对了, 我都忘了问你，那个机器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拆了。”攸关把刚刚捡起来的各种螺丝分袋装好，“他在被抓之前还想着跑路, 不知道是谁给的命令, 又是什么时候给的。如果是基地覆灭后给的, 他身体中一定有接收远程信号的硬件。”
荣一婷按捺住激动，“可算是找到宝了, 我想把他的腿卸下来, 给安奇装上。”
攸关：“机械腿能源的事情处理好了吗？还有关节。”
“放心, 一切准备就绪, 只欠东风了。”荣一婷能感觉到，阿奇对自己的腿多少有些自卑，时常在看到别人能跑能跳的时候，露出失望落寞的眼神。
攸关很想试试自己的手：“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荣一婷想了下，“有个齿轮总是和旁边的无法完美匹配。”
于是一回到别墅区，两人就进了荣一婷的工作室。
说是工作室，其实只是在车库里开辟出的小空间，各种各样的零件分门别类放在一个个小小的纸盒里，废弃的桌子上，有一半都是各种工具。
荣一婷的手和大多数女孩子的不一样，布满了疤痕，她从来不在乎这些，还很骄傲的告诉荣一金，每一个伤疤都说明了她对这个世界的价值。
她利落地踩上桌子，踮起脚从贴着屋顶的壁柜里取出一个机械关节。
经过这些日子的东拼西凑，关节的各个部位已经组装完成，因为材料差异，看上去有点五颜六色。
“是不够好看，但是可以直接链接机械骨骼，外面再覆盖一层仿真硅胶，我敢保证，安奇将来的移动速度至少能赶上韩晨曦。”荣一婷拍着胸脯保证，“等装上核电池，他绝对会成为普通人类中的佼佼者。”
攸关被她激昂的情绪感染，重重点头。
有问题的齿轮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荣一婷把它取出来后，小心翼翼地托举着放到桌上，指着其中一个部位。
荣一婷：“这个小缺口很容易影响啮合的力道，传导动能时偶尔会出现卡顿现象。能解决吗？”
“有同类金属吗？”
“有。”荣一婷在盒子里找出一个更大的齿轮，“这个可以吗？”
攸关：“可以。”
荣一婷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找了出来，一字排开摆在攸关面前，其中还有一把高温的，可融化金属的喷火｜枪，喷枪的另一头连着一个气罐。
攸关用特殊材质的利刃从大齿轮上刮下碎屑，用喷枪燃烧融化。
随着喷出的火焰方向，碎屑聚合，形成一个小小的半圆形。
待它凝结后，攸关用镊子捏起，放到一旁用锤子狠狠的捶打。
他的脑子里有一套清晰的修理流程，只需要严格执行就好。
“你小心……”在看到青年把烧红的添补材料夹起来的时候，荣一婷下意识出声提醒。
攸关的手非常稳，那么小的缺口也能精准怼上，而且冷却到一半的金属没有因为他的力量而变形。
趁着金属没有完全冷却，攸关将其黏在齿轮上，嘟着嘴唇吹了几下，指腹只需要隔着空气悬在上方便能感觉到内部的冷却情况。
过了大约半分钟，他拿起一把锉刀开始忙活。
多余的部位在锉刀的作用下，越来越少，荣一婷发现攸关不只是手稳，用锉刀的手法和力道也很考究，并非胡乱使劲儿。
“攸关，你以前到底干嘛的？”
“喂鱼啊。”攸关头也不抬道，“你没听王秋天说过吗？”
王秋天简直是个无脑吹，荣一婷拖着声音道：“听过，他把你夸得天花乱坠，还说你要是个女的，肯定是个小仙女。”
“……”攸关嘴角抽了抽。
车库外，荣一金阴沉地盯着小隔间里的一男一女，嘴里时不时发出冷哼。
余纵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之前那大半天里，攸关一直躲着他，好不容易忙完，以为可以回房间休息一下，顺便过个二人世界，谁知道攸关又跟着荣一婷来到这里。
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而且聊得很开心。
荣一金怕自己的妹妹被拐跑，嘲讽地斜睨着余纵：“大哥你到底行不行，这都多久了还搞不定。你最好是把你的人看紧，别把我妹子给拐跑了。”
“你想多了，他心里只有我。”余纵越过荣一金，带着一身冷意走到两人身后。
青年莹白的指尖因为用力的缘故泛着红，一滴汗水从他的鼻尖滚落，正好砸到手背上。余纵舔了下唇，没有打扰攸关，而是问旁边的荣一婷，“还要多久？”
“至少两三个小时吧。”齿轮太小了，力道稍微重一点点都可能会把新补上的给蹭掉，攸关必须非常仔细小心，一点一点的，靠耐心和毅力去打磨。
余纵：“你去休息吧，我陪他。”
荣一婷秒懂，痛快道：“好。”
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说走就走，临走前还指了指半边身子藏在车库外的荣一金。荣一金笑着凑上去，勾着老妹的肩膀往外走。
一直专心致志的攸关忽然停下，他对余纵打了个手势，“转过去，不准盯着我看，还有，你要坐远一点，至少要离我一米远。”
余纵听话照做，带上凳子坐到距离攸关两米之外的地方，用后背对着他。
男人身上的热量终于没有再传递过来，攸关松了口气，重新投入进去。他放空思维，只留下眼前这一件事，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飞快。
兜里的三三已经睡了快一天了，她打着哈欠从兜里站起来，小小的胳膊垂在攸关得口袋外，奇怪地盯着余纵。
长时间的专注和固定的坐姿，让攸关有些难受，他停下手，揉了揉眼睛，垂眸和三三的眼睛对视上。
三三看看攸关，又看了看余纵的背影，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疑惑。
攸关用唇语对她说：“那是你爹，爸爸。”
说完立刻察觉到不对。
他把三三当女鹅，余纵只能是叔叔，不能是爸爸。
“不对不对，不是爸爸，是叔叔。”攸关急忙纠正。
好在三三还太小，除了骨骼发育比普通人类牛逼之外，智商似乎不太高。听了攸关的话后，仍旧只会拿那双眼睛盯着人瞧。
见她没有要模仿的征兆，攸关暗自松了口气。
背对着一大一小的男人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他突然站起来，活动了下略微僵硬的筋骨。
听着他关节处发出的声音，攸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想起昨晚梦里，余纵逼着他做某个高难度姿势时，自己骨头里也发出过类似的声音。
余纵当时还贴着他的耳朵说：“多尝试几次就能习惯，而且我觉得你很喜欢，每次都很……”
最后那个字攸关想都不敢想，太臊啦！
梦而已，做了就做了，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有科学家发表过一篇论文，说人在做梦时，大脑会开启遗忘功能，所以多数时候，人是无法记住自己梦境的。
一定是因为意识层被系统改造过的缘故。
想通这一点，攸关的心渐渐放松下来，正打算继续手边的工作，三三突然从他的口袋里翻到地上。
那么小一丁点，竟然能摇摇晃晃地走到余纵脚边。
大约是趋利避害的本能促使，她知道这名强大的变异者充当的是保护者的角色，于是双手抱住男人的小腿，仰起头，上下嘴唇碰了碰。
余纵挑眉，似笑非笑地审视这只小怪物。
三三在努力发声，嘴唇碰撞两下就停顿几秒，又碰撞两下，攸关隐约能听到些许气音。
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他冲上去拎起三三。同一时间，一声“papa”在小小的空间里响起。
攸关面红耳赤，觉得自己就像个欲拒还应的小贱|人，一面跟余纵说我不喜欢你，一面又暗戳戳的教带球跑生出来的女儿谁是爸爸。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余纵把三三接过去，小怪物顺着男人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坐好，差点把报纸做的小衣服给蹭掉。
“教得不错。”
“……”攸关恼羞成怒，指着门口说，“你们在这里会严重影响我的注意力，你们俩还是先出去吧。”
这一次余纵没有再继续厚脸皮，带着三三转身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到门口时还故意用手指蹭了蹭三三的头顶。
说了一句：“真乖。”
攸关：“……”
他懊恼的将额头放到桌上，心里哀嚎。
自从听过余纵的表白后，他总是出错犯蠢，还总被对方压一头。就好像余纵早就知道这段感情的结果，并且胸有成竹。
攸关越想越气，他凭什么那么笃定自己一定会被搞定？
笑死。
攸关以前不是没被追过，每次都是用严肃的表情告诉对方：我妈妈说上学不要谈恋爱。
时间一长，别人都说他长大肯定是妈宝男，就不来告白了。
攸关挠了挠头，这个办法对余纵不适用，因为在余纵看来，他以前是谈过恋爱的，而且还是个舔|狗。
*

第135章 我喜欢的味道
磨磨蹭蹭到傍晚, 齿轮终于磨好了，攸关用喷火｜枪轻微的融了一下，让缺口和新补上的彻底成为一体。
饭香味从厨房飘向屋子内的每个角落, 让人有种身在和平年代的错觉。
为了帮辛苦一天的攸关补身体，刘义和唐七两人特意炖了一条鱼，罗俊明帮忙把菜端出去，古怪的看了眼余纵。
那位的心情出奇地好，一个小时前还抽空教了M002该怎么更加自如的进行肢体异化。不止如此, 他的肩膀上还趴着一只小怪物。
画面诡异的有点和谐是怎么回事？
罗俊明碰了下正对着桌子咽口水的王秋天，“去叫攸关来吃饭。”
王秋天说了声“好”, 话音刚落就看见攸关一脸喜色地走进大厅, 余纵的目光也跟着黏过去，起身走近，在攸关落座后神色自然地坐到他身旁。
王秋天抓着后脑勺, 实在有点看不懂。
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余纵比之前更黏人了。
之前只是偶尔发现余纵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哥们儿看, 现在是每时每刻，只要攸关出现在视野内, 余纵就像被开启了追踪模式的，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看过去。
王秋天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秘密，又激动, 又为自己的好哥们儿担心。
吃饭用的圆桌是流浪者特意做的, 十几个人刚好围一桌。这样人员整齐的时刻令人心里踏实, 郑招娣给阿健使了个眼色，阿健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 手上拎着两瓶高档酒。
攸关吃鱼的动作一顿, 眼神发直。
阿健把瓷瓶放到桌上, “这两瓶就是在西面那栋别墅里搜出来的, 听他们说在末世前是个好东西，如今又放了这么多年，味道肯定不会差。”
好的酒越放越醇，罗俊明吞咽着口水。
碗不够，又没有酒杯，他提议：“对着瓶子吹吧，一人一口，就当是庆祝今天的大收获。”
这顿饭吃得热热闹闹，酒气冲天。
末世饮酒的机会约等于零，大部分人喝完一大口就开始晕乎乎的，包括攸关在内。他趴在桌上，眼睛被酒气熏得热热的，呼出的气息滚烫，盯着余纵一个劲儿的傻笑。
随着基因越来越稳定，几名变异者的代谢也比从前更强，喝酒就像喝白开水。此刻正抱着胳膊倚在凳子上，看那群醉鬼唱大戏。
荣一婷不再端着平时那张冷淡的脸，满脸依恋的抱着荣一金的胳膊，哭诉这些年来的辛苦。听着她抽泣的声音，荣一金心揪成一团。
“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荣一金第一次对人说这么温柔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迅速扫向其他几人。
很好，没有人注意这边。
其他几个小伙伴对酒兴趣不大，剩下的一点酒全落在了罗俊明手里，他一会儿啜一口，一会儿啜一口，眼前被灯光晃得有些朦胧。
抬手一抹才发现，他的眼睛湿了。
罗俊明情绪上头了，在酒的熏蒸下他头脑发热，抱住一脸冷色坐在旁边的M002，“当初刚变异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成为失败品，还记得你小子当时为了制住我，对我用拳头的事情。说实话，当时是真的丢脸啊。”
M002只喝了一口酒，辣的嗓子冒烟，嫌弃地拍开罗俊明的胳膊，走到攸关面前：“要上去休息吗？”
攸关嘴唇和眼眶都是红的，一笑起来眼睛里像盛着一捧水。
抬手捏住M002的鼻子左右拧，“你小子怎么突然这么乖，是不是怕我跟你抢你爹。你放心，我不会的。”
余纵托着腮看他表演，顺便给M002使了个眼色。
M002屈辱的抿着嘴唇，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不带感情色彩地问：“为什么，他不好吗？”
“谁说他不好了。”攸关迷迷糊糊的，努力思索余纵好在哪里，“他长得高，长得帅，还有八块腹肌和人鱼线，这种完全是男模身材……”
羡慕的情绪浮现在他的眼睛里，攸关嘻嘻笑了几声，两只手肘撑在餐桌上，掌心捧着热乎乎的脸继续说：“而且，他有一个别人都没见过，只有我见过的优点。”
韩晨曦双手用力捏着桌沿，兴奋地追问：“什么？”
眼前花花绿绿的，攸关摇晃几下脑袋，突然站起来，盈满酒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余纵。
余纵抬头与他对视，目光随着攸关的视线，一路落向自己下半身。
他反应迅速，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捂着他的嘴往楼上拖。
M002追上去：“你把他放开，你这样拖着他他不舒服。”
“闭嘴。”余纵撂下话，把人扛到肩上。
攸关的视线瞬间倒转，指着M002笑，“小二你被你爹挂墙上了。”
M002：“……”
醉成这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罗俊明急忙上前把已经踩上楼梯的M002拽回饭桌旁，苦口婆心道：“我看得出来，攸关并不反感你爸……呸，余纵，你给他们一点空间培养培养感情。”
M002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他最怕的就是有一天攸关真的当了他妈，同时也会将注意力全放在余纵身上。
他是个贪心的人，希望攸关的注意力永远不要从自己身上挪开。
罗俊明是个大老粗，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可是林琅看透了小孩的内心。
他坐到M002身边，“如果有一天攸关和余纵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只会是爱情，可是他对你的感情是亲情，不一样的。”
“就算这样，我也不可能得到全部。”M002一脸烦死了的表情，踢了一下旁边的凳子，三三正趴在上面睡大觉。
沈岚风的手搭在椅背上，奇怪的戳了下小怪物的屁股，啧了一声：“还没到冬天就开始冬眠了。”
三三撅着屁股换了一头，想要继续睡，她小嘴张开，舌尖飞快闪现。
林琅一愣，转头看向沈岚风：“你看见了吗？”
“是蛇信子。”沈岚风丝毫不怀疑自己的眼睛，“我记得她之前的舌头和人类是一样的。”
三三多数时候都在睡觉，只有吃饭的时候露下脸。
每次她张嘴，大家就能看到她可爱的小舌头。
沈岚风单手夹住三三的腋下，把她拎起来，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脸颊挤压。
小怪物的嘴巴被迫张开，露出藏在里面的舌头。
林琅探头看了一眼：“很正常啊。”
被人弄醒的三三有起床气，突然张嘴，舌头离开口腔范围后伸长变细，尖端分裂开，和蛇类的信子一模一样。
同时，她从嗓子里发出具有威胁性的嘶嘶声。
沈岚风险些一下子把她扔出去，还好罗俊明摁住他的手腕，把三三接了过去。
他的身体轻微异化，手掌比沈岚风的要大一些，无法找到妈妈的三三在同类气息的包裹下有些应激反应，疯狂地挣扎，双腿也不再像平时一样轻轻蹬踹，好几次都差点从罗俊明的手里挣脱出去。
刚送完荣一婷回房间的荣一金看到了这一幕，贱兮兮地要伸手逗弄，被M002握住胳膊推了回去。
“把他给我吧。”M002刻意冷着脸的时候，和余纵有三分相似，罗俊明把小怪物交给他。在M002身上感知到攸关气息的三三立刻安静下来，又变回了乖巧嗜睡的巴掌姑娘。
不发怒的时候，小怪物的确很可爱。
她的皮肤已经彻底褪去了红黑，白白嫩嫩，脸颊上带着血色，睫毛又卷又翘，像两把黑色的小扇子。不睁眼的时候，看上去和普通人类婴孩无异。
看着那张恢复平静的小脸，罗俊明故作不悦道：“所以刚刚反应那么大，是因为讨厌我们？”
“应该不是。”林琅若有所思道，“你们知道蛇靠什么识别气味吗？”
沈岚风刚被关进研究所的时候，林琅不知道他将被改造成什么。发现他身上偶尔会冒出鳞片后，便想方设法查了很多资料。
其中就包括蛇类。
“蛇类的视力很弱，几乎没有听觉，大概是老天爷为了弥补这些，它们的嗅觉很发达。细长的信子能接收环境中的化学分子，将其送入发达的犁鼻器中，通过犁鼻器黏膜与嗅觉神经相通。”林琅记得很清楚，因为蜥蜴也有类似的特征。
罗俊明：“她刚刚吐信子是在找攸关？”
荣一金哼笑一声：“这是真给自己找了个男妈妈。”说完踢了一脚M002，“有人跟你抢爸爸了，你什么想法？”
小矮子连围在攸关身边的余纵都很介意，更何况这么一个需要时时刻刻有人照顾的小怪物。荣一金恨不得M002现在就跟小怪物打一架，把仇恨先结下。
M002没有说话，这是他第一次摸到三三，她比正常婴孩短小的胳膊和腿看上去很脆弱。
他小心翼翼地把三三放到自己腿上，颤抖着手指拍拍她的后背。
大约是这小家伙真的太弱小了，M002忽然就能原谅她的出现，可以大方的把攸关分一点给她。
“能有什么想法。”M002舔了下嘴唇，低下头，指尖落在三三头顶揉了揉，“她不是我妹妹吗，我肯定要爱护她的。”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M002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懊恼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这么温柔宠溺的话，怎么能从他这样的硬汉嘴里说出来。
三三掀起眼皮又开始模仿环节，“妹妹，妹妹。”
M002不想承认，可是他真的好想亲一亲小怪物。学着攸关那样，把三三放进兜里，冲几人挥了挥手转身上楼。
抵达二楼的时候，他突然蹲到缓台的角落，确定不会有人经过发现他后，把三三又掏出来，戳戳她的脸颊。
“不是妹妹，是哥哥。”他慢慢做着口型，“哥——哥——”
她的眼睛其实并不可怕，单从美学角度考虑，颜色非常漂亮，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中像一颗璀璨的星光宝石。
M002想不愧是我妹妹，攸关也说过我的眼睛好看。
他又教了一次，三三一屁股坐到他手上，“咯咯。”
M002：“……”
上方传来一声响动，M002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抬头就看贺欢欢正往下走。这是已经睡了一觉，起来找水喝。
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问：“小野你怎么在这儿？”
“没怎么，我打算回房间。”M002心虚地低着脑袋，坐在他掌心的三三突然跳起来，摇摇晃晃地抱住他的几根手指，奶声奶气地又喊了一声：“咯咯。”
那音调一听就知道不是在叫“哥哥”，贺欢欢忍不住笑：“公鸡打鸣呢。”
三三扁了下嘴，重新坐下，用后脑勺对着贺欢欢。
贺欢欢弹了下她小小的后脑勺，又拍拍M002的肩膀，继续朝楼下走。
M002回到房间时，攸关和余纵正在卫生间里。
攸关嫌弃自己身上有酒气，吵着闹着要洗澡，余纵怕他摔跤只能跟进去。进去后青年就开始脱衣服，然后一脸迷糊地闭着眼睛站到喷头下。
他意识模糊，掰了两下开关，两手一摊问余纵：“为什么没水了？”
余纵：“……”
余纵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要落到攸关光溜白|皙的身体上，像个许久没有维修的机器人，动作僵硬刻板地靠近，把开关抬了上去。
刚打开时会有一段凉水，余纵急忙握住攸关的胳膊往旁边拽，谁知攸关竟然顺着那股力量倒在了他身上，两只手抓着男人的肩膀，生怕自己摔了。
余纵身上的肌肉在那瞬间紧绷充血，克制的警告：“松手。”
“地上有水。”攸关被酒精的后劲儿烘烤着，浑身发热，口干舌燥。伸出舌尖舔了下嘴唇，继续道，“我怕滑倒，倒了没人来扶我。”
虽然眼睛雾蒙蒙的，可是脸上的落寞做不了假。
余纵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怎么会没人，我不是一直都在？”
“你不在，没有你……”攸关颠三倒四地说，“都、他们都不在了，只剩我一个人。”
父母过世后，亲戚们都只想着吸血抢遗产，把事情交给律师后，攸关就闭门谢客，一个人在屋子里当了半年的鸵鸟，外界才终于消停。
生活中除了父母亲情还有朋友，可是这些感情并不能相互替代。在学校还好，一到放假回家，永远都是他一个人。
他记得最深刻的两次，一次是发烧烧晕过去，抄水表的人敲不开门，又听邻居说他家里有人后，担心业主在家里出事，便帮忙叫来了物业，还报了警。
第二次是在卫生间踩滑摔了尾椎骨，疼得他直飙眼泪，第二天好友上门找他玩游戏，得知后扶着他去了医院。
孤独无依的感觉太难受了，像钉子一样死死扎在他心里，以至于醉酒后以为自己又回到那个没有倚靠的现实世界。
余纵深深看着他，明白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手指温柔地贴着攸关的眼尾擦过，沾上一丝水痕。
他脑子里生不出任何暧|昧的想法了，抓着攸关的肩膀，好让他与自己正面相对。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他的头发，牢牢扣住，用力就将青年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颈处。
攸关的体温高得像个小火炉，额头上的薄汗蹭在余纵皮肤上。
他皱了皱鼻子，是海洋的气息。
湿咸，清冽，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磅礴之感，这种感觉很奇妙，不需要费力去构造，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壮阔的蓝色海洋。
攸关自顾自笑了一声，两只手主动抓住余纵腰侧的衣服，“你知道你身上有味道吗？”
余纵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不受控制的收紧双臂，鼻尖埋在攸关的发丝间。
成熟男性低沉的声音响起：“什么味道？”
余纵说话时胸口轻微的震动着，攸关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又搓了搓脸颊，露出一个憨傻的笑，“我喜欢的味道。”
余纵脑子里空白，心脏狂乱的跳动，手脚轻微的发麻。
他的嘴角往上提了一下，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按捺住笑容，他知道攸关喝多了，不敢多想，可还是忍不住想听他说得更多。
诱哄着：“有多喜欢？”
余纵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涌动，害怕攸关听到自己的心跳，身体往后挪了半寸，然后眼含期待地捏着青年的脸，“嗯？说话。”
“你猜。”攸关嘻嘻笑，身体随着脑袋往后仰。
余纵搂紧他的腰，手指搭在那条弧线上贪婪地揉|捏，之前就知道攸关腰细，没想到这么细，刚好能够把人禁锢住。
花洒里的水不知何时已经热了，带出的雾气萦绕四周，让一切都变得朦胧。
余纵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在说过那两个字后竟然睡着了。他气笑了，扶着人坐到地板上，取下花洒开始帮他冲洗。
喝醉酒后的攸关太乖了，完全就是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冲洗头发的时候，余纵特意用手捂住他的眼，被遮去一半的脸上，那双嘴唇显得尤为殷红润泽，余纵着了魔似的停下动作。
拇指落在青年的下唇上，按压的触感柔软温热，好似香软的糖果，勾|引着人去品尝。
男人的喉结上下攒动，脸朝攸关的方向一点点的靠近。离得越近，藏在心里的欲|望就越猛烈。
两双嘴唇贴在了一起，喷头落到地上，水滑过余纵的侧脸，沾湿了他身上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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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余纵：好气
亲吻在炙|热的环境中温柔而克制, 余纵将人箍在怀中，嘴唇蹭过攸关柔软的唇瓣，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他的呼吸很重, 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焦躁。而被亲吻的人浑然不知，大约是觉得嘴上有东西，他抿了抿嘴唇，嗓子里发出细微的不满的哼声。
余纵的眼神变得幽深，扣着攸关腰身的力道骤然收紧, 两人的胸膛隔着打湿的衣服紧贴在一起，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他的喉结按捺地动了动, “可以吻你吗？”
男人的鼻尖碰上攸关的耳尖, 他闭着眼睛用额头抵住青年的鬓角，感受他身体的温度，倾听他的呼吸声, 攸关身上任何一点微小的反应, 都能激起他的情绪。
很快，余纵就再一次含住攸关的唇。
浅尝辄止并不能填满他心中的欲壑, 于是暴雨来袭，打翻了浴室的平静。攸关迷迷糊糊间感到窒息，嗓子眼像堵着一团棉花, 氧气怎么也进不到肺部。
身体先于意识开始挣扎, 被男人困在臂膀中的双臂不住的拧动。
耳边是沉重的呼吸, 身体像被铁索缠绕住。
他忽然察觉到，刚刚余纵好像对他说了一句话？到底是什么呢？
攸关脑子一阵阵的抽痛, 哦, 他想起来了, 他“嗯”了一声。
猛地睁开眼, 浴室里水声哗啦，白色的雾气让一切变得朦胧，身材高大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模糊的眉眼间目光深刻，让他有些害怕。
攸关揉了把胸口，低头一看，酒精糊住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他没穿衣服。
衣服呢？
余纵没有要走的意思，镇定自若地淡声解释：“你喝多了，累了一天身上黏糊糊的，我想让你睡得舒服些，自作主张想帮你洗个澡。你不会怪我吧？”
“……”攸关再一次闻到绿茶的气息，“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说话时嘴唇有点木，攸关抬手摸了摸，好像有点发胀充血。
“别摸了，你嘴唇有点肿。”余纵低下头，像个虔诚认错，诚心悔过的犯人，“抱歉，是我刚刚咬得太重，没克制住。”
攸关：“……”
他还什么都没问呢，这人就把他的话给堵死了。
两人间的气氛粘稠，焦灼微妙的东西在其中流淌着。攸关张了张嘴，忽然有点庆幸浴室里的高温，帮他的脸红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谁……”攸关开口才发现自己有多气短，他闭了闭眼睛，鼓起一口气质问，“谁准你亲我的！”
“我问过你，你说‘嗯’。”
“……”攸关恨不得捶爆自己的头。
“你不知道，我听到你的回答有多高兴。”余纵知道他当时喝醉了，偏要抓着这个字不放，“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我不是，我没有。”见余纵想靠近，他慌乱地站起来，紧靠着墙，用两只手护住重点部位。
余纵一靠近，他就往旁边移动，仿佛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
“还需要我帮你洗澡吗？”男人抬眸，目光宛如盯上猎物的野兽，又凶又狠。
攸关不敢抬头，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脸有多红，疯狂摇头，催促：“我不需要，谢谢，你给我马上出去。”
说完故意把脑袋扭向另一边，心脏扑通直跳。
一股凉意从右方吹来，很快，被打开的浴室门就重新合上了。
攸关瘫软回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哀嚎出声。
守在门外的余纵摸了下嘴唇，眼角眉梢都是餍足，但是很快，他的情绪就落了下来。
攸关的逃避和排斥让他无法不在意。
余纵想笑一下，可是笑不出来，他定定地在原地站了半分钟。
M002和三三一起坐在床上看他，M002呸了一声，“不要脸。”
“要脸能追上老婆？”余纵的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他走到M002跟前，单手把人推进被子里，勒令道，“等他出来之后，不准废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M002翻了个大白眼，抓着三三塞进自己被子里，又抱着小怪物翻了个身。
余纵推了下他的后脑勺，走到“双人床”前。
他的床单早就干了，等攸关出来一定会提出把两张床搬开。接个吻就被嫌弃成那样，一起睡觉的机会不能也被剥夺。
余纵沉思片刻，回到M002的床边把人拎起来，“交给你一个任务。”
M002来了精神，“你说。”
“把那张床弄塌，之后我可以教你怎么增加移动速度。”余纵利诱。
M002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立刻答应，“好！”
这声应和中气十足，就连浴室中的攸关都听见了，他麻利的洗漱完毕，头在酒精的影响下还是有些晕。
对着镜子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准备穿衣服才发现浴室中只有脱下来，已经打湿了的脏衣服。
没办法，只能站在门后呼叫余纵。
浴室门打开，余纵只沉默地伸进来一只手。
攸关觉得他似乎心情不好，没好意思问，转瞬便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像有人在疯狂蹦床。
他急忙穿好衣服，出门一看，M002人来疯的抱着三三在余纵的那张床上上下跳跃。
“余野！”攸关要气炸了，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就冲出去，拽住M002的裤子就往下拽。
M002顺着他的力道重重往下一落。
咔嚓一声，床板断裂。
攸关的表情裂开了，扭头用力瞪着余纵：“是不是你指使的？！”
余纵扫了M002一眼，M002立刻认错，“是我自己贪玩，跟他没关系。”
M002从来就不是调皮的小孩，为了不被人讨厌抛弃，他有时候乖得让人心疼。可是孩子不抖出幕后主使，攸关又不能摁着他的头逼迫。
这口恶气只能自己吞了。
攸关闭着眼睛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内心平静几分后，他微笑着对M002说：“现在，马上去睡觉。”
床铺还在嘎吱响，他低头一看，三三从床头滑到断裂处，玩的不亦乐乎。
一个两个，一个比一个跳。
小插曲结束，余纵满意地将废弃床拖出别墅，又带着攸关找到郑招娣，询问还有没有床。
郑招娣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前打转，心说这么激烈的吗，而且他们房间还有两个孩子呢！
攸关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强笑着解释，“M002和三三干的好事，你别这么看我。”
“哦。”郑招娣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摊开手遗憾道，“附近我们都搜过了，能用的早就搬到了别墅区，而且你也知道，现在我们一共有四百号人，人手一张床真的很紧张了。”
余纵侧首望着攸关，“还继续找吗？”
“……”找个屁，攸关谢过郑招娣，转身就走。
既然这样，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夜里，两人被迫挤在一张小床上，攸关故意占据大半位置，让余纵只能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侧躺在床边。
要不是他重心稳，早就滚到地上了。
这种“欺负”没能维持太久，在酒精余韵的影响下，攸关很快就睡着。
夜里的气温与白天的温差相差近二十度，余纵下了床，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躺回床上后不到两分钟，攸关就自动滚进他怀里。
攸关身上的气息很好闻，余纵贪婪地埋在青年的肩膀上，过了会儿又抬起头，痴迷地看着他的小半张脸，然后低头在攸关肩膀后方舔了下。
那附近有好几个红印，是他之前在浴室里亲出来。
即便是这样余纵仍旧觉得不够，这些记号的位置太隐晦了，他奢望它们能暴|露在其他人的眼中，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知道攸关是他的。
“我的。”余纵催眠似的，对着攸关的耳朵说，“你是我的。”
说着又想起之前的事情，情绪上头，悄悄钻进被子里，隔着薄薄的衣料在攸关的蝴蝶骨上，惩罚性地咬了一口。
昨天夜里第一次同床共枕，中间又隔了一条被子，男人不敢放肆。可是现在情绪叠加，藏在心里的顾虑消失，变成了庞大的渴望。
大半夜了，男人的精力比白天还好，像个拿到珍贵玩具的小男生，一会儿摸摸攸关的脸，一会儿又捏着他的手指把玩。
一个人腻歪了两个小时，余纵开始怀念被攸关的意识包裹的温暖感觉。
他闭上眼睛，额头抵在攸关的后脑勺上。
精神丝就像他的主人一样，全方位包裹住他的猎物。
它们入侵的目标不再是大脑，而是全身。余纵享受着完全占有带来的隐秘的安心感。
将攸关“舔”了个遍，精神丝温柔的进入到那团空白意识。
这个区域是独属于余纵一个人的天地，不会出现关于陈锋的任何记忆。他又忍不住开始畅想他们的未来。
今天比较克制，没有想象限限制级的画面，而是温馨的陪伴和相守。
——
昨天忙活了工厂的事，搬运了不少小零件回来，早上吃过早饭后，攸关和荣一婷聚在工作室里，打算把高助理拆了。
高助理身上的仿真皮肤内置温度模块，可以让他的体温变得和人类一样。
两人一人拿了一把手术刀，小心地割开他的皮肤，在下面发现了许多细小丝线。那是被透明材质包裹的连接线，它们将皮肤、骨骼、肌肉相互连接，达到模拟人类表情、肌肉状态的效果。
贺欢欢倚在门边，“要搞出仿真度这么高的机器人，应该要花不少年吧。”
“如果把人类的所有资源整合到一起就未必。”攸关将那层皮肤撕下来放到一边，开始拆四肢。
四肢内部由硅胶肌肉填充，内里由被软管包裹的连接线贯穿，从头到脚，完全就是仿照人体结构制造的。
就连腹腔和胸腔内的各个控制器，也是按照人类器官的位置排列。
“我在想，如果最高意志无法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寄生体，他会不会为自己打造一具完美的机械躯体呢？”
昨晚饭桌上，大家已经交换了所有信息。
荣一婷看着攸关轻声说：“所以你只要能拥有顽强的意志力，它说不定就会放弃入侵你的意识，退而求其次使用机械身体。”
攸关：“机械身体的话，战斗起来的难度会加倍吧。”
“可不是么。”贺欢欢从门口走进来，半蹲着拿起一截机械骨骼，她对着光看了十来秒，“机器人不知疲惫，不会流血，如果外壳足够坚硬，速度够快，就能成功躲避和抵抗大部分外来攻击。”
刚才触碰到的时候，攸关脑子已经弹出了这些金属的资料，只是普通的钛合金，硬度是钢材的百分之六十左右。
这也是为什么陈亚沙能轻易把高助理制服的原因。
“怎么了？”见他神色古怪，荣一婷以为有什么大发现。
攸关：“他的骨骼材质是钛合金，很明显，高助理的作用并不是用来战斗的，否则他的身体强度应该更大。”
“有道理。”贺欢欢把机械骨骼放下，猛地抬头，“有办公型的机器人，会不会就有实战型的？”
“不是已经有了吗，我们遇到的机械失败品。”
贺欢欢担心的是，会有比机械失败品更加厉害的东西存在。
“不用担心。”攸关看出她的想法安慰道，“如果他们有足够多的机器人，早就用来进攻b市，把我们一网打尽了，不至于等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高助理的四肢被放在一旁，荣一婷负责组装安奇的假肢，攸关负责将躯干内的部件一一取出，发现它们就连功能也和人类器官相似。
机械心脏由脊椎里的连接线接入大脑，用来供能，机械肺用来输送能量，其余机械部件就和人类的一样，用来排泄其余两大器官消耗能量后所产生的废物。
攸关：“……”
系统突然冒出来：【很有想法。】
“我看是脑子有病。”攸关已经完全肯定了，ai机器人完全就是最高意志为自己打造躯体的试验品。
把高助理的脑袋彻底拧下来，打开后盖，从里面掏出一个机械大脑递给荣一婷。
荣一婷熟练地拆除荧光绿的能量装置，又将里面的记忆芯片取出来，接入电脑。
出现在屏幕上的全是代码，攸关在每行代码中间加入不同的字符后，按下回车键，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无数个文件夹。
每个文件夹的密码防御程度很高，攸关花了大半天攻破它们，然后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文件夹一共分为三部分：普通记忆存储、工作章程、任务内容。
靠他一个人挨个阅览太耗时耗力，攸关把普通记忆存储交给做事细致的林琅，工作章程交给荣一金，自己和余纵负责看任务内容。
这些内容囊括了这五年来的所有任务，从高助理被正式开启的那天起，他就进到了海底基地。
这些年降临者一直暗中做实验，不停地“回收”小孩作为自己的新生力量。他们实验的内容包括变异者、失败品、如何催发普通病毒早日进化为寄生虫、畸形动物改造等等。
项目比人类的科研项目多了两倍。
正如降临者歌颂的那样，他们在为新世界的创造制造各种各样的战争武器。
最重要的是，攸关终于知道带有金色环带的线形虫的作用了，它们是领导阶层，并且会继续进化，直到环带变成纯黑色。
攸关颈侧爬满了鸡皮疙瘩，围观的其余人也露出不妙的神色。
“我见过两次最高意志，一次是在实验室的走廊中，一次是和罗队他们一起，在海面上见到的。每一次出现，它都是被数不清的丝状触手包裹着，你们说……在中心位置，会不会藏着一条拥有黑色环带的线形虫？”
顿了顿，他继续道：“当然，高助理知道的只是最高意志想让他知道的。终极体究竟是什么样，只有最高意志自己知道。”
攸关话说完了，在场没一个人吱声，可是大家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恶心。
刘义道：“你说最高意志的丝状触手，会不会就是寄生虫？只是离得太远，我们看不清罢了。”
攸关想起了张卯。
张海山的血注射进张卯体内后，病毒迅速扩散进化，所以在死前，他脑子里的虫子不是分散的，而是纠结成一团。
“张海山体内的寄生虫和其他的不太一样。”攸关的话，也让大家想起了当时在山洞中的情景。
普通线形虫寄生于人体后，被感染的人会迅速变成丧尸。这些新感染的人，体内的是与寻常病毒结构相似的“病毒”。
而非像张卯那样。
贺欢欢愣怔，“所以寄生在张海山体内的病毒一开始就是高等级的。”
“应该是。”攸关严肃着说出内心的推测，“这就是张卯没没有变异的原因……这种级别的寄生虫，应该不只是单纯的想控制一个人那么简单。”
他站了起来，双手叉着腰重重呼出口浊气，“之前那只丧尸呢？”
“在地下室关着，和特特待在一起。”话锋突转，罗俊明慢半拍地说道。特特还是太特殊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只能藏起来。
攸关在心里说了一句“小可怜”，叫上罗俊明一起去了地下室。
说是地下室，其实是别墅区的管道井。
下方的空间很大，到处都是粗细不一的，露在外面的管道。特特呆在角落里，而那只丧尸没有任何捆绑措施，一动不动地乖乖站在距离他三米的位置。
人类的脚步声惊扰了两只丧尸，特特警惕地站起来，脸朝着罗俊明的方向，灰白色的眼睛快速眨动几下，朝罗俊明的方向踉跄跑去。
他一动，那只普通丧尸也跟着冲过来。余纵怕他伤到攸关，抬脚将其踹出去老远。
丧尸爬起来后还要继续进攻，在特特的指令下停住动作，又回到之前的位置站立。
攸关走到兄弟俩之间，用商量的口吻问特特，可不可以把新朋友借他用用。
特特望着罗俊明：“哥哥。”
罗俊明向他解释了一番，他似懂非懂，但还是动作缓慢地点了点头。
余纵上前将那只丧尸的胳膊和双腿折断，直接拖了上去。攸关紧跟而上，总觉得余纵心里憋着一股气，主要表现在，他今天话少，下手狠。
他揉着太阳穴，满心苦恼，不知道该拿主角怎么办。
硬下心肠拒绝了，可是看到对方不高兴，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

第137章 他是特别的
“25哥, 你说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爱情呢？那么多人恋爱分手，结婚离婚，相比起这种情感, 家人和朋友关系才更牢靠吧。”
【从生物学角度，本性使人类繁衍，繁衍就需要寻找繁衍对象。从感性角度，人是社会性动物，容易有孤独感, 另一半的存在恰好能弥补这种感觉，并且只有另一半能陪伴你到老。从医学角度, 让你产生爱情的最初物质是大脑过分分泌的多巴胺, 当多巴胺……】
“谢谢，我懂了。”攸关打断它，现在的他脑子里全是余纵离开时的孤寂背影, 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你打算怎么做？”罗俊明的声音将攸关拖回到现实中。
攸关回过神, “先观察研究，确定病毒的进化过程。罗队, 我需要你们帮我找点物资，我也会跟你们一起去。”
“什么？”
“一些手术时需要用到的东西。”郑招娣他们把私立医院的简陋实验室搬来了这边，里面除了一些实验器具, 只有两台电脑, 做研究的话这些远远不够, 更何况是提取基因液。
罗俊明对这个确实不太懂，“郑招娣说那些人是从北面的南城基地逃过来的, 那里刚刚经历过丧尸内|乱, 应该还有不少东西没被搜刮走。”
“南城……”攸关忽然想起, 剧透中后期提到过一位奇怪的生物学家, 他不接受任何基地的邀请，一直住在b市与南城间的某个位置。
“距离我们大约有多远？”
罗俊明给不出准话，“我对这边不太熟悉，要问郑招娣。”
两人在下面陪着特特说了会儿话，临走前特特的手指一直勾着罗俊明不放，他不想一个人呆在昏暗中。
罗俊明心头一酸，“很快，等我们彻底安全了就放你出去，好不好？”
这是攸关第一次看见，丧尸灰白色的眼睛里竟然会有眼泪。他伸手碰了碰特特的脸，拉着他冰凉僵硬的手，特特立刻用手指回握，生怕两人跑了。
罗俊明起初对这只丧尸只有可怜，时间久了，竟然真把他当成了自己弟弟。
他觉得这样很对不起小雨，狠下心扯着攸关就往上走。
特殊丧尸在下方发出短促的音节，是挽留，也是在不满。罗俊明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的关上了通向地下室的大铁门。
仅有的亮光被铁门阻拦，偌大空旷的地下室又只剩下特特一个，他的耳边是各种管道里的水流声。
他没办法像人类那样，蜷缩起来抱着膝盖寻找安全感，只能蹲在地上，脑袋顶着墙壁。
身旁有老鼠吱吱经过，他突然扑过去，精准的抓住老鼠的尾巴，发泄一般将它扔出去老远。
离开那间屋子后，罗俊明的情绪一直不高。
攸关问他：“你怎么了？”
“我在想特特。”罗俊明眉头紧锁，声音低落，“攸关你知道吗，他真的很乖，我说什么他都会照做。那地下室里光线差，又潮湿，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想下去看他。他总是一个人待在下面……他有人的意志，那他是不是也能感觉到孤独？”
“理论来说，会。”攸关肯定道，“刚刚离开的时候，你一定也感觉到了吧。”
“我怕他越来越依赖我，等将来分开了……”罗俊明说不下去了，原地蹲下，两条手臂搭在膝盖上，脑袋埋得很低。
“最开始我没想过会对他产生兄弟感情，而且他还那么特殊，等到安家安顿下来，他肯定会被送进实验室。不怕你鄙视我，开始的时候我对他有怜悯之情，更多的还是想安抚他，避免他落到坏人手里。可是现在，我们的境况越来越好，他来的日子似乎也越来越近，我开始担心他离开我之后会不会被人欺负。我也是蠢，他厉害到能控制丧尸，谁敢欺负他。”
想起他一呼百应的能力，罗俊明忌惮的同
时，也觉得他可怜。
一个拥有人类意识的丧尸，一个无法像普通丧尸那样吃人咬人的丧尸，却被迫和那些嗜血的怪物永远待在一起，他的心里一定不好过。
“继续生活在一起不就好了。”攸关知道罗俊明在纠结什么，无非是担心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弟弟后，特特的处境会变得很尴尬，加上外界的胁迫，他怕自己护不住他。
“哪那么容易，就算我答应，其他人未必答应。”变异者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丧尸，普通人类却时时刻刻提防这种危险。
特特的身份一旦暴露，众人就会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罗俊明相信，如果有人说一句“只要喝了那只丧尸的血就不会变成丧尸”，或者“那只丧尸能拯救变成丧尸的人”，多的是人不要命的往前冲。
“现在不是有我了吗。”攸关指着自己说，“我的基因能克服丧尸病毒，你忘了？有我在，他们的矛头不会指向特特，他们还可能将他当成保命的护身符。”
“这不是推你出去挡枪么，不行不行。”罗俊明坚决否定。
“没关系。”攸关笑着说，“我的基因特别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你以为降临者就不会把消息散布出去？”
“可张寅已经死了，高助理也被我们扣下……”罗俊明顿住，忽然想起海底基地里的敌人并非真的死绝，还有最高意志和那名人鱼变异者。
而且谁也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人与人鱼变异者一起撤退。
“操，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罗俊明烦躁的拍了下自己脑门，很快就反应过来攸关的意思。
他想先发制人。
先一步把基因的净化能力散布出去，告诉大家我们正在潜心研究，等研究成熟就会量产，造福所有人。
作为既得利益者，居住在b市的人类一定会保护攸关。哪怕其他基地的人得到消息，想要来抢人也没用。
如果这时候再宣布特特的存在，大家就不会只想着用他来克制病毒，而是借他的力量控制尸，保护b市安全。
罗俊明佩服道：“你总能把劣势转化为优势。”
“哪里哪里。”攸关表情里隐含着一丝小小得意。
回到别墅，专门用来当观察室的房间已经腾出来。没有特殊玻璃制作的囚禁室，只有一个从动物园拉过来的铁笼子。
离开了特特的控制，丧尸开始暴躁，只要听到一点声音就会用力撞击笼子。
经过一天一夜，他的外表已经完全丧尸化，而且身体比之前瘦了许多。
潜伏在大脑中的病毒正在汲取他身体中的营养。
攸关让刘义找来几块布，把笼子整个罩住。隔绝了光线的笼子变得漆黑，人声也跟着远离。丧尸在空气中寻找一番，没有捕捉到人类的气味后便定定站在原地，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
大家轻声离开，回到大厅里。
听罗俊明说想南下寻找物资，贺欢欢第一个站出来，“我去，太久没活动了，全身的骨头都要僵了。”
“我和M002和攸关一起去。”余纵心里的气没散，却也不忘把人看紧。
罗俊明看向另外其他人，“那就沈岚风和郑招娣带着其余人看家。”
“罗队，你们知道路线吗？”郑招娣不放心，“让韩晨曦跟沈岚风留下吧，我给你们带路，方圆五百里内，我熟。”
罗俊明看向余纵，余纵这才想起自己的新头衔，冲女人点点头，“可以。”
攸关：“……”主角空有一身当领导的气场，可是语言和表情不太到位，太僵硬。
荣一婷：“那你们走的这段时间我带人把水泥厂一些简单的故障修理一下。”
“好。”攸关活动几下手指关节，对接下来的行程很期待。
b市的资源被搜刮得差不多了，可是南城才刚沦陷，他们得抢在其他基地前面把东西带走。
第二天一早，出发。
巨兽跟在汽车后面小跑，外面开阔的环境让它身心舒畅。三三两只手抓着窗框，双脚踩在余纵抬起的手臂上，金色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眯成了一条缝。
M002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罗俊明开着车，分神朝后面看了一眼，对副驾驶的郑招娣低声说：“看到了吗，真香现场。”
余纵对三三的情绪一直很淡，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态度突然就变了。
只有攸关知道，是因为那声“papa”。他调整了下坐姿，因为挨在一起太热，就把手臂收了回来，交叉抱在胸前。
余纵不冷不热地睨他一眼，“怎么，就这么不乐意跟我挨在一起。”
攸关一脸问号，“我热不行？”
余纵被怼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咬了咬牙，把三三拎回来捏着她的脸发泄。
小怪物不觉得疼，反而感到很有意思，短得不能再短的小胳膊高高抬起，想去捏余纵的脸。
小小的一只，还挺不自量力的。余纵被她搞得没脾气，松开手仰头靠着，不再多说一个字，可是浑身的气压低到令人窒息，车内的空气凝结，谁都不敢吭声。
“你闹脾气要闹到什么时候。”耳边响起攸关的气恼的质问。
攸关实在受不了了，从昨天到今天，三十多个小时了，余纵时不时就突然阴阳一下。开始他让着他，不吭声。
可是越想越觉得这样不行，万一啊，万一哪天真在一起，他岂不是要被余纵压得翻不了身？
“我没有闹脾气。”余纵羞于承认，作为一名强大的人鱼变异者，他的肚量应该和他的能力匹配，否则曾经也不可能忍受张卯那么久的折磨。
可一碰到攸关的事情，他就忍不住锱铢必较，小肚鸡肠，青年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都可能给他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软肋比敌人更可怕。
攸关侧着身面向他，余纵嘴硬死不承认让他有点气急上头，脱口而出，“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就因为我质问你为什么亲我？”
前排两人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M002则把三三抱进自己怀里，用衣服包裹住她的脑袋，怕她被成年人的世界荼毒。
余纵有点下不来台，紧紧抿着唇。
“又来，一遇到沟通不来了的问题你就当哑巴，锯嘴的葫芦成精吗！”攸关拽着余纵的衣服，迫使他转过身与自己正面相对，“我喝多了，意识不清，你本来就不该把我的话当真，更何况那本就是个毫无意义的发音。别说你不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对，我知道，我卑鄙，我喜欢你忍不住想亲你我有什么错？”余纵破罐子破摔，还不忘警告地踹了下罗俊明的椅子，让他认真开车，少偷听。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情难自禁也是正常的情绪反应，无法遏制。攸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余纵看他一脸怔忪，更加受伤，“你就这么嫌弃我，在浴室里的时候，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现在更是连回应都免了。我以后会注意和你保持距离，不会再逾越。”
男人面上十分冷漠，好像真的要和攸关划清界限。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他还往车门方向挪了一寸。
攸关心里有点慌，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说：“我没有不看你……”
心里有种陌生的情绪在冲撞，他闭了闭眼睛，再次抬头直视余纵的眼睛，“你脸皮怎么那么厚，亲了人就不会觉得害臊吗？我一个被亲的都恨不得钻地缝！”
气氛中的凝滞融化了。
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拒绝。
攸关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了，怎么有种撒娇的感觉。他看向余纵，解释的话在男人的注视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余纵忽然问。
“什么为什么？”攸关还是不敢看他，胸腔里像揣着一只兔子，在疯狂的跳跃撞击。
为了掩饰，他把三三从M002怀里抢过来，假装要安抚小宝宝。摸到小怪物被风吹凉的皮肤，他猛然反应过来周围还有别人，尴尬得想跳车。
余纵把三三拎起来，扔回进M002的腿上，小怪物被一来二去的折腾搞得头晕脑胀，小身体往前扑到M002的肚子上。
“如果你真的那么排斥我的感情，刚刚就该顺水推舟，大大方方告诉我你不喜欢我靠近，让我滚远一点。”
余纵紧紧盯着攸关的眼睛，见他又想逃避的转移视线，强势地捏住他的下巴，逼他面对自己。
“你不但没有，反而在听说我要离你远一点后慌张地辩解。”捏着青年下巴的力道放松了几分，改为了摩挲，“你其实很害怕我会离开，对么。攸关，你对我有好感。”
攸关脑子里一片轰鸣，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的胆小鬼。”余纵松开手，眼睛里的情绪也被收归到了心灵深处。
攸关呆呆坐在那里，汽车的引擎声，M002 逗三三的嬉笑，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全都不见了。
只剩下余纵身上的气息，和他平缓的呼吸声围绕在他的感官中。
“我对他有好感？”攸关急需找人倾诉，这个对象就是250。
系统：【可能，也许，大概。】
攸关：“所以我才会不忍心对他说狠话，所以才会在看他不高兴的时候发愁，还有刚刚，听到他说以后不会再靠近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害怕，明明现在我不是只有余纵一个朋友，我身边有很多人。”
250不善于分析人类感情，可是通过以上它可以推断出：【他对你来说很特别，是无可替代。这很正常，每个任务对象于宿主来说，都是最特别的。】
攸关只听进去了前半句。
一股热气从心底迸射出来，涌上脖子和脸，心脏像被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酸涩感直往外冒，然后化作春水，在四肢百骸间蔓延开。
攸关完全懵了，之前再三强调自己不喜欢，现在直接被打脸。
“我，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磕磕巴巴地半晌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余纵意识到什么，腰背挺直，浑身的肌肉绷着，直勾勾地看着他。青年脸上的别扭和伪装出的强势被羞涩取代，两颊羞出的绯红，勾得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虔诚地捧着亲吻。
“你什么？”余纵的喉结动了动，声音里藏着克制不住的狂喜，“攸关，你想清楚再说，如果你要说的话是我想听的，那就要做好被我缠一辈子的准备。”
“嘻嘻。”郑招娣嘴里冒出一声杂音，对不起，她真的要甜疯了！
两人开始吵架的时候她就想摇cp旗呐喊了，本以为只是小学鸡吵嘴，没想到后面会听到什么亲吻。
天哪，这是她能听的吗？！忍不住脑补两人到底在卫生间干了什么。
这也就罢了，听到最后，余纵竟然能说出那样羞耻的话。和平时高冷自持的样子反差太大，简直是两个人！
罗俊明心说这一波出来不亏，清了下嗓子，拧开了音乐。这张CD郑招娣收藏了很久，多亏了荣一婷修好了车载音乐，才能在此刻缓解气氛。
攸关坐在悠扬的音乐中，顶着余纵灼|热的注视，整个人都要熟透了。
救命啊，他到底该怎么办。
余纵前所未有的平静，因为他知道，这只守了许久的猎物，终于要进入他的包围圈了。他必须很小心，才不会把踩住线圈的攸关吓跑。
浓烈的气氛柔和下来，让攸关紧张得到了松弛。他压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捏成拳，垂着眼眸，自暴自弃地低声说，“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
刚说完，余光便瞥见男人朝自己扑过来，那架势就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了，急忙抬起双手隔挡，“只是好感，你别激动！冷静，冷静！”
能从攸关嘴里撬出这句话，比登天还难，单凭这一点就够余纵发疯了。
*

第138章 繁殖的气息
欢快的音乐就像一对翅膀插在攸关的心上, 忽上忽下，根本不受控制。
他不敢再继续和余纵对视，刚转过头, 手指就被人握住。
男人的手指干燥，因为修复能力的缘故，没有粗糙的伤疤和厚茧，滚烫的温度从他的掌心传到攸关的皮肤上，仿佛点燃了一把火, 从手指一下子蹿上脸颊。
攸关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余纵的手臂从他颈后绕过, 手掌扣住他的脑袋, 把他的脸又转了回来。
“你再说一遍。”直到这一刻，他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向自己袒露心意，他高兴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让攸关再多看看他的感情, 好说出更多好听的话。
他想抱着人用力亲吻，想把他揉进身体中, 想把他困在身下，一辈子也离不开。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海水的淡淡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却只有攸关能闻到, 那是人鱼在繁殖期来临时, 对中意对象的示爱。
攸关觉得有点潮湿，身上变得黏答答的, 空气的细微变化让他有些无措, 下意识咬住下唇。前面还坐着两个假装自己是空气的吃瓜群众, 他可没脸再说一次。
可是不说, 余纵就不放手。
“再说一次，一次就好。”余纵请求，强制性地把攸关往自己怀里带。
攸关赶紧伸手推他的胸口，男人身上的肌肉因为身体的兴奋而鼓胀，不知是不是错觉，掌心之下的心跳得非常快。
他的指尖颤了下，被烫了似的蜷缩起来。余纵的眼底闪烁着灼人的渴望，扣着攸关的手臂缓慢弯曲，把人拉得更近。
再靠近，再靠近就要亲到了！！
攸关心里警铃大作，权衡过后主动倾身向前，在两人鼻尖快要碰到时忽然偏头闪开，在男人耳边快速说道：“我有一点喜欢你。”
余纵顺势把人扣进怀里，喜悦的情绪在他的每根血管中奔腾，不断刺激着他的理智，捧起青年的脸吻上去。
后视镜里，郑招娣的眼睛瞪成了铜铃，虽然两人的情况被余纵的双手挡住了，可还是很刺激啊啊啊！亲他，他让你单恋那么久必须亲死他！！！
就连罗俊明也忍不住瞟了眼，老脸一红。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没有定力，当着孩子和其他人的面就干这种事情。
攸关被突如其来的吻搞懵了，还有人在围观呢！！！感觉到探进口中的东西，他立刻咬了下去。余纵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得寸进尺，急切的用舌尖去扫他的牙齿和舌根。
不对，主角不是这么冲动的人。捧着自己脸颊的双手滚烫，攸关心头一沉，是之前发｜情期的延续。
口腔中的血腥味让余纵更加躁动，理智和克制被欲|火烧地干干净净，熟悉的感觉立刻让他意识到身体的异样，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情动。他睁开眼，目光和攸关控诉的眼神撞在一起。
余纵竭力找回自制力，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挂着的那丝血迹，像只不知餍足的鹰，趁着猎物还没逃脱又靠了上去。
这一次的亲吻很短，攸关甚至能在脑海中复盘余纵舌头舔过他唇角的画面。
从b市到南城有四百多公里，为了不被人发现，入夜后罗俊明没有开车灯，全靠着敏锐的视力才一路安全，于半夜抵达目的地。
罗俊明停下车，回头对攸关道：“你说的忠县我们返程的时候再去，先把物资搜集了再说。不早点把东西搜刮到手，我总不踏实。”
剧透对那名生物学家只是一笔带过，没有提到他的作用，也没有提到他的死亡，就像是剧透到某个地方后突然想起了，随笔一提。
不起眼的面包车停在城外一间废弃的加油站后，大家步行进入县城。
罗俊明和郑招娣走在前面，M002抱着三三走在中间，装了一路蘑菇的攸关，被迫和余纵走在最后。
亲吻过后，两人的手黏在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就连眼下需要分头寻找夜宿点余纵也要死死牵着。
“那什么。”郑招娣假咳一声，正色道，“对讲机的联络范围有限，大家最好别太分散，有事情就鸣|枪。按照我们现在的能力，及时赶到不是什么难事。”
黏糊了一路，攸关认为有必要分开，让余纵先冷却一下，也让大家缓解一下尴尬，于是道：“纵纵带着三三，我和小二一组。”
余纵的手指插|入攸关的指缝中，舍不得松开，见青年态度坚决，又勾了勾他的掌心，“我和你一组。”
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主角怎么就多了年糕属性！攸关用力甩开余纵的手，拉上M002就跑。很远之后，还能感觉到余纵钉在自己背上的视线。
天哪，这还没说要在一起，只是互通了心意就黏成这样，将来要是确定关系，还不知道要被缠成什么样子。
“你们这是正式建立夫夫关系了吗？”M002好久没有和攸关单独想出了，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身侧。
“没。”攸关停下来看着他，“感情是很严肃的，我还需要再考察一下。”
他很确定，自己对余纵的感情没到那种非你不可的地步，而且还有其他顾虑。
“25哥。”攸关握成拳头的手心里全是汗水，“病毒消失后我能留下来吗？”
他舍不得这个世界，更舍不得这个世界的人，余纵也好，小二和三三也好，包括罗俊明、韩晨曦，甚至是嘴贱的荣一金……每个人都让他觉得生活总会有希望，只要大家在一起，再难的坎坷也能翻过去。
他们生活在末世，可是谁都没有放弃和世界的对抗。
“我能留下来吗？”见系统迟迟不回答，攸关不安地又问了一次，期期艾艾的，听着像是要哭了。
系统：【你的去留与否由上面决定，正常来说，任务者圆满结束任务后，作为奖励，上面会赠与任务者生命和巨额财产。而且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同，回去后你还是原来的你，唯一的不同是你成了亿万富豪，钱多得可以拿去烧……】
“……”攸关，“我不缺钱，谢谢。”
“喂，跟你说话怎么不理我？”M002 叫了攸关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伸手碰了碰。
攸关一个激灵回过神，还以为遇到丧尸了，连忙朝四周看去，一切太平。
他拍拍胸口宽心，“怎么了？”
M002不满道：“我问你考察期是多久，要怎么考察，需不需要我帮忙。”
攸关上下打量着他，好笑道：“你想怎么帮？”
“听你命令。”M002怕他不信自己，保证道，“你放心，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瘦小的青年表情认真，碧绿的眼睛光彩熠熠，衬得五官愈发精致，脸盘特别小。攸关伸手把人抱住，掌心贴着M002的后背上下抚弄。
心想，那个世界可没有这么可爱的宝宝。也没有三三那样古灵精怪，卖萌而不自知的小蛇精。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努力试一试，做个热情认真的打工人，说不定就能感动上面，成功留下来。
不是有穿越小说写过么，最后的时候主神可以满足穿越者三个愿望。
他不要那么多，只要一个就好。
M002又别扭，又害羞，他想挣扎，却有舍不得这么温暖的怀抱。攸关身上的味道很淡，和罗俊明那种一身汗臭的气味完全不同，他一直都很喜欢。
“放手。”M002被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冷哼一声，故意跟余纵对着干，偏不。
攸关没抱多久就松开了手，他摸摸M002的头发，“走吧，还有任务呢。”
南城在末世之前是座知名小县城，基建很不错，几十年过去，仍旧保留着不少完好的设施。
攸关和M002穿过两条阴暗狭窄的巷子，来到一处民宅前，民宅是自建房，自带一座小院子，里面关着几只丧尸，从外貌看应该是一家老小。
院子通往客厅的推拉门关得很严实，M002刚想跳进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把丧尸关在外面的，一道身影先他们一步从墙头翻下去，轻盈落地。
那头红发太具有标志性，攸关愣愣看着M002，“她怎么也来了？”
“你不知道吗？”M002说完自顾自的“哦”了一声，“忘了，你是普通人，有些动静是察觉不到的。”
言语中淡淡的怜悯让攸关拳头发紧，勾住人的脖子把人拉近，用力捏捏M002的脸颊。看着他撅起的小鸭嘴，心里舒服多了。
陈亚沙轻盈地落入院子里，转头看了两人一眼，贴着墙根走到玻璃推拉门前，刚打开一条缝隙，攸关就看见有人从客厅经过。
陈亚沙闪身躲起来，不多时，经过的人折回来，是一名身着军绿色作战服的高大男人。
他警惕地盯着外面看了会儿，冲里面喊道：“你们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把门合拢，也不怕他妈的丧尸跑进来。”
紧接着，又有人从客厅深处走过来。这一次是一名女人，女人身上的装备齐全，从外表看这两人都是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类。
女人：“我记得之前关好了的。”
男人烦躁的骂了一句娘，“肯定是丧尸蹭开的，照我说，直接杀了算了，等用的时候再抓不就行了。”
女人：“说得轻巧，但凡有点大的动静，附近的丧尸全都会跑过来，到时候别说抓丧尸了，我们自己活命都难。”
两人的说话声吸引了院子里的丧尸，他们像嗅到了气味的苍蝇，直直朝推拉门处冲去，只听见“砰”的一声，推拉门合上的同时丧尸撞在了玻璃上。
几只丧尸的身上溃烂不堪，衣服上全是干涸的血迹，他们的爪子不停地在玻璃上抓挠，而里面的两人却像在欣赏什么动物表演，那个男人抬起一只手，对丧尸竖起中指。
M002知道余纵的精神丝一直在自己身上，在脑海中告知对方他们的发现，谁知余纵告诉他，另一边也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他把这件事悄声告诉了攸关，攸关奇怪地看向院子，推拉门处的两人已经回了屋内。
看来是队伍先他们一步抵达了南城，而这些人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物资，否则不会圈养丧尸，久久不肯离开。
攸关觉得，他们更像是在守株待兔。
待的兔是不是他们，暂时不好说。
*

第139章 手指
陈亚沙一直藏在推拉门上方延伸出的檐上, 确定两人不会再回来后，她踩着檐翻上平方的房顶，从烟囱滑下去。
M002让攸关留在墙头一角, 也跟着潜入房内。
这座屋子是独栋的小平房，面积不小，却只有一个屋子里有人，三男一女，正围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M002很快就发现陈亚沙躲在一个很高的柜子上面, 整个人紧紧贴着墙壁。看了一圈，发现屋子里没有能遮挡他的家具, M002只能选择躲在门外。
“他到底什么时候进城, 这都第三天了。”
“谁知道呢，都说唐教授性子怪，我看他根本就是怪胎, 有几个人敢躲在深山老林里研究丧尸的, 而且听说他每隔十天左右就会来抓一只新的丧尸，还会故意设下陷阱, 等到有丧尸掉进去的时候，就去山里抓野物投喂。这是人能干出的事？”
“管他呢，就算唐喜河是只牲畜我们也必须把人带回去。”
“说得轻巧, 你倒是把他找出来啊。”
他们要来带走一名叫唐喜河的生物学家, 出发前他们签了生死状, 不把人带回去会遭到很严重的惩罚。可是如果把人带回去了，他们将得到权利和金钱。
雇佣兵游走在刀尖上, 高昂的收获和生命危险是画等号的, 他们深信并且信奉这一点。
几人压着声音专心讨论, 没注意到门外有人身影闪过。M002悄无声息地离开, 侧身挤出推拉门，躲过游魂一样摇晃走动的丧尸回到墙头，对还趴在上面的攸关说：“他们来抓一个叫唐喜河的人，那人正在研究丧尸。”
唐喜河？剧透里没提到过古怪科学家的详细资料，攸关去问系统，系统无可奉告。
见他一脸沉思，M002说：“‘陈亚沙还在里面，我们是现在走，还是等她一起？”
“先等等吧。”攸关实在摸不清陈亚沙的用意，从抵达b市到来到南城，他们没有过任何交流，她的冷漠告诉攸关，那些账她都一笔一笔记在心里，却迟迟不采取复仇行动。
半个小时后，陈亚沙出来了，她就像个孤独的剑客，翻出院子后看也不看攸关和M002 ，转身就走。
她知道，那两人一直在自己后面不远，头也不回地朝之前听到罗俊明说的集合点去，抵达后又越过罗俊明，直接进了对面阴暗的小巷子。
攸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不太确定地对罗俊明道：“她好像在保护我和小二，比我们先一步潜入敌营，返回时也一直和我们保持固定距离。”
罗俊明不敢置信：“她想报恩？”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攸关想了想说：“她把仇和恩区分开了。”
陈亚沙应该意识到脑海中的寄生虫不见了，她无法忽视救命之恩，也无法忘记父亲的死，便只能采取现在这种别扭矛盾的方式与他们相处。
余纵和郑招娣回来了，郑招娣坐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说道：“西面好几个一楼院子里都住着人，四人一组，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往北也是这种情况。”余纵严肃地说着，反手把爬到肩膀上的三三拿下来捏在手里。
“他们是来找一个叫唐喜河的人。”攸关含糊其辞，假装是自己的猜测，“我之前说想去忠县看看，是因为听说那一带在末世前有许多人种植草药，说不定我们能在那里找到对我们有用的东西。现在看来，那位科学家会不会有跟我一样的想法，就住在忠县？”
“之前听你说的时候我就觉得地名耳熟，”郑招娣手扶额， “我想起来了，有次小杰寻找物资回来提到过，忠县有一个人可以用草药治病，不过因为他常年和丧尸打交道，除非病入膏肓，没人愿意去找他。”
攸关：“知道具体位置吗？”
“不清楚，小杰也是顺嘴一提，如果他还在的话倒是可以问问……”郑招娣停下话，苦笑了下，很快就拍拍脸振作起来，“这个人很重要的话我们也可以自己去找，反正忠县面积不大。”
攸关：“人类这边的主导丧尸病毒研究的两名主力军都死了，他们急于寻找人来接替张海山和张卯的位置。唐喜河应该就是他们选定的人。”
罗俊明：“那就更不能让他们得手了。”
星曜基地都能和猎鹰基地成为一丘之貉，利用病毒研究战争机器，谁知道其他基地会不会也有这样的项目。更何况这些基地很可能正潜藏的降临者牢牢把控着。
郑招娣：“听攸关刚刚的意思，那些人至今没见过唐科学家，我们要和他们一起守株待兔吗？”
“时间宝贵，不能浪费时间，找机会逐个击杀他们。”余纵说到一半，无奈地把碰到头顶的三三摘下来，丢给了M002，“再找机会去忠县。”
M002抱着被嫌弃的三三，故意忽略余纵的眼神，像只取暖的小猫紧挨着攸关。
余纵发现这小子又皮痒了，眼眸危险的眯了眯。攸关脸皮薄，当着罗俊明和郑招娣的面他不好做得太露骨，几番示意无果后，彻底失了耐心，直接站起来走到两人之间。
“让开。”余纵自上而下的盯住M002，背对着攸关，用唇语威胁，“找抽是不是。”
动不动就武力镇压和恶语相向，这样的爹他才不想要呢，M002垂下眼，专心致志地捏三三脸蛋玩。
三三巴巴地盯了余纵片刻，举着两只手模仿：“找抽，让开，让开，找抽……”
攸关：“……”
小怪物的模仿能力太惊人了，生怕余纵又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话被学去，攸关默默往旁边挪了一点位置，扯了扯余纵的衣服。
余纵被这个小小的动作打上了封印，凶神恶煞的表情温和了。他的肩膀挨着攸关的，闻到青年身上的气息后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趁攸关不注意，他的手指贴着地面“走”过去，握住青年的手。
攸关挣脱不开，顶着罗俊明和郑招娣八卦的视线，带着余纵的手一起藏到背后。
“咳。”罗俊明收回目光，“先休息吧，我和余纵轮番值夜。”
夜宿在一栋高层大楼中，郑招娣一个人住在房间里，攸关和三三睡客厅的沙发。
他戳了戳小怪物的脸，小怪物撒娇似的探着小脑袋去蹭他的指腹作为回应。
这些天来，她的个子没怎么长，可是皮肤越来越白，智商和模仿能力越来越强，舌头和眼睛已经完全蛇类化。
她的成长界限分明，先从外貌和大脑开始发育。
攸关侧躺在扶手上，借着窗外的月光点点她的鼻尖，“你不会有一天突然就蹿到两米高吧？”
说着掌心在三三的腿上捏了捏，这双腿和人类的有些不同，骨骼发育得很好，摸起来很坚硬。可是每当她趴在怀里不动的时候，那双腿可以软到绞在一起，仿佛没有骨头。
到底是自己亲自看着出生，又亲自养了这么多天的，攸关实在害怕三三有天真的会变成怪物。
胸口突然一痛，他下意识“嘶”了一声，守在外面走廊里的余纵听到声音冲进来，眼睛瞬间就红了。
三三趴在攸关胸口自给自足，因为嘴实在太小，又有衣服阻隔，她只能碰到一点。努力几下发现什么也吃不到后，她小猫踩奶似的用掌心按压。
“她在做什么！”余纵嫉妒、愤怒，恨不得把三三换成自己。不等攸关做出反应，他上前抱住小怪物转去了阳台。
冷风嗖嗖地吹过一大一小的脸庞，三三可怜地颤了颤，抬起双臂和双腿，抱住余纵的手臂。
准备教训的手正要落下去，三三张嘴喊道：“papa。”
男人震怒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回落，他咬着牙，带着小怪物一起蹲到地上，捏着她的脸冷声威胁：“那里是爸爸的，你不准咬，以后饿了跟我说，我给你找吃的，不准吃不属于你的东西。”
三三的脸被捏得变形，眨巴着眼睛，“papa，饿。”
今天一直在赶路，抵达后又分开寻找合适的落脚点，没顾得上弄吃的。余纵跟她僵持了片刻，叹了口气，将小怪物塞给M002，出门找食物。
他一走，攸关立刻冲到由凳子搭起来的临时单人床前，三三正把脸埋在M002的头发里躲猫猫。
这么有活力，肯定没挨揍。攸关松了口气，转身就感觉有东西扑到了自己身上。
刚刚那一下把他咬怕了，攸关连忙把吊在背后的小怪物抓下来，放到M002的脸上，“乖啊，跟哥哥睡。”
小家伙嘴巴不大，牙齿倒挺厉害，攸关重新躺下后掀开衣服一仔细一看，靠，好像有个牙印可还行。
这是把他当奶瓶了吧。
月色高照，月辉在地板上描绘出黑色的轮廓。攸关快睡着的时候，余纵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已经在外面烤好的兔子。
没有任何调料的兔肉有淡淡的腥味，他把其他部位分给其余三人，留下两条兔腿，一条给了三三，让她抱着自己啃，另一条送到了攸关嘴边。
恰到好处的焦香味勾得睡梦中的青年耸了耸鼻尖，眼睛还没睁开，紧闭的嘴唇就先分开了，露出整齐的牙齿和舌尖。
余纵发现自己的定力又崩溃了，攸关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都能燃起他的冲动。
吞咽了下，在对方抬头的瞬间撤开手里的食物，张嘴含住那双唇。舌尖飞快舔过，湿漉漉的感觉让攸关陡然清醒，一下子坐起来，与还没起身离开的男人撞了正着。
他疼的是额头，捂住的却是嘴巴，惊恐地瞪着眼：“你是接吻狂魔吗，又偷袭我！”
嘴巴到现在还沾着男人的口水，光是摸一下攸关就臊得慌，怎么能有余纵这么厚脸皮的人！
以前对他爱搭不理，现在，呵，男人。
余纵面色自如，仿佛干坏事的不是他，晃着手里的兔腿说：“来给你送吃的。”
“？？？”攸关自闭了，送吃的和接吻有某种必要联系吗？
“把肉给我。”他不想跟男人争辩，摊开手伸向对方。
之前是太累了，没了饥饿感，这会儿被肉香味勾得肚子咕噜直叫，吃进嘴里的瞬间，幸福感爆棚，连不完美的腥味也能包容。
攸关慢慢咀嚼着，递给余纵，冷着脸“嗯”了一声，让他也垫垫肚子。
余纵接过，撕下来一块放到青年嘴边，眼神流连在他柔软的唇上。记忆里，还是很小的时候被妈妈喂过药喝，攸关被呵护得心头发软，飞快看了眼附近，确定小二和三三没注意到自己这边，飞快含住。
唇珠不小心抿过余纵的手指。
余纵的眼神在昏暗中熠熠发光，紧紧攫住攸关的脸，呼吸重了一瞬就恢复了平静。他舔了下唇，又撕下一块肉喂过去。
攸关被男人的视线压制着，梗着脖子说：“我自己来吧。”
“你夜视能力不如我，我来吧。”低哑的嗓音竭力克制着什么，攸关尴尬又羞涩地点头。这次他很小心，没再碰到，可是余纵的眼神却比上一次更热。
他不是没看过片，知道嘴在特殊时候有特殊的作用，比如现在，攸关敢打包票，主角脑子里现在一定全是废料。
气氛焦灼粘稠，攸关觉得自己才是那只被人一点点撕开的兔腿，终于熬到结束，他迅速侧躺回沙发上，用后背对着外面。
余纵低头看着自己被啜过的手指，脑子里是青年柔软的嘴唇，他低头舔了一下被抿过的位置，起身站直，片刻后俯身在攸关耳边轻声说：“晚安。”
一夜平静，第二天清早，大家被一声枪响惊醒。
他们所在的大楼正好位于那些人扎营点的中心位置，余纵出了防盗门，迅速朝走廊尽头的窗户走去。
占居高位的他，很快就根据第二声枪响分辨出声源位置。罗俊明紧跟着赶到，“怎么回事？”
余纵指着一个方向，距离这栋大楼一公里的位置有一条主干道，主干道上有什么正驮着血粼粼的一团往前奔跑，后面跟着至少上百只丧尸。
而在他们前面几十米处，几个雇佣兵正拔足狂奔，躲藏在附近大楼里的同伴开枪帮忙他们拖延时间。
两人转身回到屋内，攸关和郑招娣都刚睡醒，一个坐在沙发上揉眼睛，一个打着哈欠打开房门走出来。
看到余纵那张冰冷的脸，她一个激灵，随即便听对方说： “那位科学家出现了。”
攸关推着余纵一起回到走廊里，郑招娣把随身携带的望远镜递给他。
攸关皱起眉头，“那是机器狗。”
不过技术不太成熟，运动轨迹十分单一，而且尾巴上有一根天线，应该是遥控操控，说明唐喜河就在附近不远。
那些雇佣兵守株待兔的同时，姓唐的男人也在偷偷观察他们。可是既然知道有人在抓自己，他为什么不躲起来呢？
攸关带着一脑子雾水继续看，发现那坨血淋淋的东西在一个十字路口，突然转弯，又跑了一段距离后，竟然朝他们的大楼来了。
“操！”罗俊明骂了一句，急忙催促大家往上走。
这一带楼宇密集，在夜宿之前他们已经提前在设定好了逃跑路线，上了天台后，郑招娣就放出藤蔓，在这栋与对面大楼的天台间搭起了藤桥。
余纵扛上攸关快速经过，跟在后面的罗俊明险些没跟上，嗓子里带着不明显的颤音，“老大，你是一点也不怕高啊。”
三十多层高，光是往下看着就眩晕。
余纵只淡淡扫了他一眼，鄙夷的意思明显。在M002安全经过后，郑招娣才从对面荡过来，收起藤蔓。
她喘了口气，似笑非笑地打趣：“罗队，刚刚我在后面都看见了，你两条腿一直在抖。”
一声金属折断的脆响传来，几人回头一看，天台铁门被撞开，机器狗冲了出来。
攸关趴在余纵肩头，胃部被顶得酸水直冒，用力拍拍男人硬邦邦的肌肉，示意他放自己下来，然后拿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看过去。
机器狗身上驮的是一大块连着内脏的猪肉，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滚，一定是刚杀出来的。
很快，那些丧尸也追上来了，除了血腥气，他们还闻到了人类的气息，一部分涌上去分食机器狗身上的猪肉，一部分前赴后继地爬上矮墙，朝前面的大楼纵身跳跃。
两栋楼之间的距离有二三十米，他们根本跳不过来。在本能的驱使下，丧尸接连从高空跌落，摔得头破血流，骨架稀碎。
坠物声把附近游荡的丧尸吸引了过来，不只是攸关他们被围在天台上，就连那些逃命的雇佣兵也在中途遭遇了丧尸，被堵截在街边的商店里。
攸关收回起望远镜，他知道凭借郑招娣的能力，要把他们从顶楼弄出去并不难，可是他还是想等一等，看看背后的人究竟想搞什么鬼。
赶来的丧尸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拥挤在楼下。机器狗的任务还没有结束，摆脱身上的重负后，它带着一身血轻巧地跳上防护矮墙，冲着前方张开嘴。
它两只眼睛里红光闪过，攸关瞳孔猛地一缩，大喊道：“趴下，它要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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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关节
机器狗的嘴里藏着一个枪口, 眼睛则用于扫描和定位目标，藏在暗处的人按下控制键后，子弹摩擦枪|口产生的火光不断闪烁。
子弹迎面而来, 攸关几人趴下躲避，可是紧跟着，他们身后的大门也发出了撞击声。
罗俊明冷笑一声，“有点意思，你们猜来的是什么？”
郑招娣：“我猜还是机器狗。”
唐喜河一个人居住在这座城市, 总要有些自保的手段，而这些看似羸弱憨傻的机器狗就是他的武器。
不需要自己露面, 就能把敌人逼入死胡同。
攸关恍然大悟：“难怪要派这么多的雇佣兵来, 上面的人一定早就知道唐喜河的手段。”
怀里的三三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异常兴奋，攸关一把将想要下地的小怪物捞回来, 沿着衣角撕下来一根布条, 把三三捆起来系在自己腰上。
他抬头，对上余纵一言难尽的眼神, 挑眉，“要不你来？”
离开b市前他们考虑过把三三留在聚集地，可是前脚刚走, 小家伙后脚就偷偷摸出去, 害得贺欢欢他们好一通寻找。
“……”余纵假装没听见, 任何事情他都可以让着攸关，唯独带孩子不行。三三到了谁的手里都是捣蛋鬼, 只有在攸关这里最听话。
小怪物见人下菜碟, 不愧是蛇精。
对面射来的子弹始终没有停, 罗俊明正寻思着直接突围, 身后那扇天台大门终于被撞开了，和另一只机器狗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郑招娣：“往后退。”
藤蔓沿着地面竖着往上生长，形成一面矮墙，子弹被密集编织在一起的韧性藤网挡住。他们看不见网另一面的情况，可是从藤蔓震动的频率，和弹壳落地的脆响可以判断出，机器狗一直在逼近。
余纵示意M002保护好攸关，单手抓住藤网顶部翻出去，双膝落地的同时，机器狗也被他压在了地上。
这台机器的动能很足，被压趴了的四肢迅速抻直，关节处变形成刀刃，刺向上方的人类。却没想到对方的速度比它更快，从骨骼中生长出的鳍骨伸出皮肤，将它的刀刃劈成了两半。
余纵迅速起身，一个扫腿机器狗就飞了出去，刚好落入被它撞开的铁门内。
机器狗没有彻底报废，余纵拾级而下把它捡起来，指尖延伸出的指甲陷进眼眶，将眼珠子挖了出来。
眼球里藏着两枚摄像头，以及几根与脑部链接的黄线。
外面的枪声停了，余纵提着机器狗出去时，郑招娣的藤蔓正好缠着另一只机器狗从对面楼顶收回来。
两只机器狗被丢在了一起，余纵的脚尖碰了下耷拉在地上的眼珠子，“他一直在观察我们。”
攸关快要趴在地上了，对着两颗眼珠子说：“唐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
机器狗没有任何回复，攸关又说：“你手边的材料应该很匮乏吧，如果你不出声的话，我就把它们踩得粉碎，让你没办法回收，我还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那些雇佣兵……”
空气静默一瞬后，机器狗的眼球红光闪烁，属于人类的声音传来：“你们和雇佣兵不是一伙的？”
攸关心说这位偷窥没有偷窥到全貌啊，他将眼珠子拿起来，对着镜头说：“我们是从b市流浪者聚集地来搜集物资的，至于那些雇佣兵，据我所知，他们是来抓你的。”
“这还用你说。”唐喜河说话特别冲，沉吟片刻不耐烦道，“你们等丧尸离开后，从所在大楼的三号安全出口下楼，一路往西直走，左拐，再左拐，然后右拐……”
攸关：“……”
路线很复杂，好在余纵过耳不忘，记下来了。
绕在大楼附近的丧尸寻觅一圈后没有发现，又漫无目地散开了。大家沿着安全通道下到一楼，确定外面安全后才陆续走出去，一路西行，左拐后显现在眼前的是一家游戏厅。
刚经过，游戏厅内的灯光突然亮起，老旧的设备发出刺耳哄闹的音乐，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周围的丧尸如同野猪出笼疯狂的冲入游戏厅。
“他在帮我们？”躲在附近的郑招娣不敢相信的看着其他人，看来朋友和敌人之间，果然只隔着一线之差。
攸关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出声。”
郑招娣急忙捂住嘴，垂下眼便发现挂在攸关裤腰上的三三也学着她的样子捂住嘴巴，大眼睛唿扇唿扇的。
太可爱了呜呜呜呜。
丧尸集中在游戏厅里后，不用再东躲西藏的几人行动快多了，很快就来到在一间商场外。
商场大门紧锁，昔日透明干净的玻璃满是脏污和血迹，旁边展示窗中的模特七倒八歪，其中一个脖子上竟然顶着一颗丧尸脑袋。
攸关望向四周，小声对余纵说：“没看到陈亚沙。”
“楼顶上。”攸关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与商场相邻的一栋矮楼上果然站着一个人。
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陈亚沙冷冷回看过去，蹙了下眉。
“走了。”余纵拉着攸关从侧门进入。
小门内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乱糟糟的，每走一段就能看到被啃咬过的尸体，几只硕大的老鼠叼着腐肉贴墙根飞快跑过。
郑招娣嫌恶地皱了皱眉，捏着鼻子从一具横躺于过道中间的尸体上跨过。这时候，被他们带上的机器狗再次说话。
“到停车场，从逃生通道出去，外面有一辆红色汽车，上车后一路往西南方向前往忠县，我在那里等你们。”
罗俊明无语：“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至于这么神神秘秘吗。”
“少废话，趁那些雇佣兵还困在丧尸的包围中，快走。”余纵攥着攸关走得很快，率先出门打开车，把人塞了进去。
摸上久违的方向盘，攸关兴奋地摆出轰油门的架势，等大家到齐，汽车就如离弦的箭飞出去。
车速很快，一些城市边缘的丧尸尚未反应过来，红色的小轿车就已经没影了。
忠县在南城外三十公里处，县城里有一座大型化工厂和一家纺织厂，而且就在入口处不远，机器狗让他们把车开进化工工厂。
攸关照做。
“现在下车，你们的头上有指示牌，根据指示前往D区，我在那里等你们。”机器狗说完这一句后，两只眼睛的红光熄灭，内部发出烧焦的气味，彻底报废。
攸关望着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蓝色牌子，有种参加竞技综艺的既视感。
D区属于危险区，一个个巨大的搅拌池陷在地面中，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每个旁边都竖着一块画着白色骷髅头的标识。
一行人小心经过，来到一扇铁门前，铁门自动打开。内门是一张办公桌，桌后坐着一名中年男人。
从面相看他的年纪并不大，可是头发已经完全白了。
男人探究的视线从几人脸上晃过，约莫过了十来秒，他紧绷的面容一松，“余纵，我知道你。”
他从桌后径直来到余纵跟前，“我叫唐喜河，喜悦的喜，河流的河，也曾是猎鹰基地的人。我知道你不认识我，那是因为我只是一个外围的打杂人员，连实验室的门都摸不到。但我记得你刚被关进囚禁室中的样子，像头发怒的野兽，疯狂的用肢体去碰撞。那时候的你一定觉得生不如死吧。”
“唐先生，如果你叫我们来只是想说这些，那我们现在就走。”攸关把余纵拽到自己身后，他分不清唐喜河到底是情商低，还是在故意刺激余纵。
余纵默不作声，一如既往地安静享受着青年对着自己的维护，不同的是眼神。郑招娣将一切收归眼底，激动地悄悄掐着自己的手心。
“抱歉，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唐喜河尴尬地搓了搓手，歉意真诚，不像假装。
攸关戒备地盯着他，心里还是不舒服，没什么好脸色道：“直接说正事吧。”
“我提供给你们我的位置，足以说明我的诚意。”唐喜河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推开书柜打开藏在后面的暗门。
这间办公室本来就是一个套间，只是内嵌的房间面积比较大，里面拥挤地摆放着各种资料和实验用品。在这间屋子外面，是一个荒废的院子，边缘是一堵两米多高的围墙。
而在那些杂草中间，放置着一个黑色大铁笼，一只丧尸被关在里面。
草木气息混淆了他的嗅觉，无法在第一时间精准的分辨出人类气息，听到呼吸声后也只是表现出几分焦躁，没有发狂。
攸关仔细闻了闻，问M002，“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是血腥味。”M002在空气中辨别一番，“而且是丧尸的血。”
“流浪者聚集地我了解过，也曾想要加入，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我一直在做丧尸研究。我怕他们无法接受我。”唐喜河脸上没有张寅和张卯等人展示研究成果时的得意和偏执，这是个正常的研究者。
“为什么做这些？”攸关观察着他的表情。
唐喜河苦笑了下，“起初是想看看能不能救活我的女儿，发现不能后就想着消灭这些怪物……”
他关上通往院子的玻璃门，带着大家前往地库，打开了位于西北角的钢铁大门。
寒气迎面扑来，冻得大家汗毛直竖。大家这才注意到，里面躺着一个被冰封的，十来岁左右的小女孩。
唐喜河一点也不觉得冷，俯身隔着冰面亲吻女儿的面颊，转身对大家说：“她被丧尸咬伤的时候才九岁，是我亲手杀了她。”
她的额发下有一个被精心修饰过的血洞。
唐喜河：“咬伤她的丧尸是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张海山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和慰问，反而想把我女儿的尸体带走送去解剖！我脱离了基地，连夜带着她来到这里。原本是想找一些化学品，尝试着让尸体减缓腐烂，没想到发现了这间冷库。”
“冷库的气温足以让囡囡的尸体不腐，之后我就开始抓丧尸来研究。我没有太多的生物学知识，也没有张海山父子俩那么好的头脑和天赋，所以我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就抓一只丧尸来观察。我知道县城里的人都觉得我是怪胎，无所谓，我不在乎……”
唐喜河一人孤军奋战了很久，久到他已经开始绝望了。
因为他发现无论解剖多少只丧尸，得到的资料始终有限。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不自量力。
“你有什么发现吗？”攸关觉得他情绪不太对，转移话题。
“他们脑子里有虫子……”唐喜河，“确切的说，是有的有，有的没有，有些只有一条两条，有些有很多，我在想，在想……”
病毒会进阶成线形虫的猜想太过奇幻，他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被打上“疯子”的标签。
“你的结论没错。”攸关告诉他自己关于病毒的所有研究，“你的研究和我们是同步的，唐先生，你很厉害。”
唐喜河欣喜若狂，原来这么久不是在做无用功。
攸关向他递出橄榄枝，“你愿意加入我们吗？不过我们团队目前的人很少，搞生物研究的就我一个，另一个叫荣一婷的女孩儿负责机械，你来的话，我们来可能得挤一个实验室。”
“当然，我求之不得。”唐喜河欣喜之余又有些后怕，还好这些人有自保能力，要不然就被乱枪打死了，“之前的事情实在抱歉。”
说完想起什么，他又道：“有一个红头发的女人，一直在你们附近徘徊，到底是敌是友？”
“不用管她。”罗俊明道，“目前来说算友。”
唐喜河很有分寸，没有再多问什么，他回自己的工作区把这些年来的笔记全部搬出来。大大小小一共有二十几个笔记本，全是丧尸的观察日记。
他挑出一本递给攸关：“这是十年前的，那时候的丧尸远没有现在这么厉害。”
攸关打开那本笔记，记录简明扼要。
唐喜河抓到的第一只丧尸是一个八岁大的小男孩，他刚被咬伤不久，皮肤僵白，伤口处有溃烂的迹象，但不严重。
在他抓到小男孩的第三天开始，没有进食的丧尸身体开始萎缩，皮肤褶皱，内里的肌肉就像风干了一样，将脆弱的皮肤和骨骼连在一起。
第五天，他开始暴躁，疯狂地撞击笼子。嘴里流出像口水一样微微粘稠的，带血的液体。
第六天，他的身体彻底干枯，嗓子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从头到尾，这只丧尸的行动都很缓慢。
“更早之前的丧尸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十年前的丧尸行动迟缓，当时我想知道病毒对人类肉|体的实际性影响，就把他解剖了，他的关节就像钙化了一样，很僵。”
“其实最初我没有长期观察的打算，只是想尝试着提取血清，用老鼠做实验，看看能不能让女儿起死回生。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抓捕丧尸变得越来越困难，我解剖了一只又一只，他们的关节一天比一天灵活，里面开始掺杂一些像黑线的物质……”
“黑线？”攸关只开过颅，没有对丧尸进行过全身解剖，有些诧异地问，“什么样的？”
唐喜河：“我给你看。”
他回到废弃的院落，途中从实验室中取了一支很粗的针管，攸关目测那应该是用来给猪注射的。
针管中晃动着浅褐色的液体，罗俊明好奇问：“里面是什么？”
唐喜河：“浓缩的草药汁液，能暂时麻痹丧尸。”
几人相互对视，看来郑招娣口中的传言是真的，唐喜河的确很善于用草药。
攸关：“麻痹时间大约多久？”
唐喜河垂下眼，视线从他的腰间滑过，“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三三垮着脸挂在那里，小短腿晃啊晃，朝余纵的方向伸了伸手，寻求解救：“papa。”
唐喜河是有过孩子的人，一下子就听懂了她在说什么，比起拥有金色眼睛的巴掌小姑娘，旁边那个瘦弱的绿眼睛初中生更像余纵的孩子。
他常年生活在小县城中，基地内的人都是附近村民，很少接触外界，“人鱼的繁衍问题已经攻破了？”
“没有。”攸关按住三三乱动的脑袋，“说来话长，先解剖吧。”
唐喜河只对自己的女儿有执念，闻言无所谓的点点头，快速将针筒扎进丧尸抓着笼子的手背上。液体推进他的身体，过了半个多小时才生效。
丧尸没有完全昏迷，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唐喜河熟练地打开笼子把他拖出来，拨开一堆杂草，大家这才看见，地上摆放着一块铁板，铁板呈现暗红色，不知道沾了多少的丧尸的血。
他从杂草中又摸出一把斧头，手起刀落，丧尸的脑袋直接分家，四肢抽搐几下，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郑招娣往后退了一步，拍着胸口跟罗俊明说：“是个用刀的好手。”
罗俊明怎么也没想到唐喜河的力气这么大，只见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布包里裹着几把手术刀。
他随手取出一把握在手里，动作有条不紊却十分迅速地割开丧尸膝盖上的皮肤。
*

第141章 印记
正如唐喜河所说, 丧尸的膝关节内有些僵化，没有足够的玻璃酸钠供关节自如活动，所以他们行动较迟缓。
这些资料攸关脑海中也有,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如同丝线的黑色物质。
它们丝丝缕缕的附着在关节处，黏得很死，仿佛是从骨头里生长出的东西。
“你是不是以为这些鬼东西是病毒导致的骨骼病变？”唐喜河说，“开始时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可是后来我发现, 他们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为了证明这点，我曾经用铁链子锁住过一只丧尸, 割开他的各个关节后, 我每天都去山里抓活物喂给他。随着他存活的时间越长，骨骼里长出的黑色物质越多。”
“你坚持了多久？”
唐喜河：“从三年前至今。”
攸关的睫羽狠狠颤了一下，根据研究记载, 丧尸在没有足够生食的情况下, 最多只能活六个月，刚好是人类一个代谢周期的时间。周期内人类身体中的所有有效物质消失, 病毒无法继续摄取营养。
而丧尸的各个属性，就像是专门为对抗这个周期制定的。
他们的嗅觉、听觉大幅度提升，就连移动速度也在悄然增加。就像人类为了适应环境的不断进化, 被病毒寄生的丧尸也需要进化。
不同的是, 人类进化是自身。
而丧尸靠的是体内病毒的进化。
这些黑色物质的确不是病变, 却是病毒进化的标志和产物。
攸关心中有个模糊的想法，可是还需要证实, 他征询道：“能给我一把手术刀吗, 镊子也行。对了, 顺便再给他开个颅。”
脑袋脱离身体的时间不长, 里面的东西可能还活着。
唐喜河递了一把刀给攸关后，拿起斧头，背面朝下，直接砸向脑袋的面门。五官凹陷，头颅从中裂开。
罗俊明：“……”是个狠人。
M002欣赏地看着这位陌生的大叔，暴|力和野性相结合的行为太酷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余纵捏着M002的一只耳朵，俯身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这种行为只适合单打独斗，对手多的情况下，如果每一次都尽全力攻击，就算你的脑子反应过来了，你的身体和肌肉也不可能即时恢复。”
M002撇撇嘴，“那你能吗？”
“我能。”余纵面上倨傲，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引得M002翻了个白眼，他发现余纵冷归冷，坏毛病还是有很多。
说话讨厌，有时候有点骄傲，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面孔。
这些都不好，他不能学。
唐喜河用斧头锋利的那面撬开脑壳，只听见咔嚓一声，两瓣头骨敞开了躺在地上。
脑仁中没来得及躲藏的线形虫四处乱钻，被唐喜河徒手抓住一头，当场扯出来一根扔到地上。
攸关准备挑关节黑线的动作顿住，心生佩服。
唐喜河虽然是野生科学家，可人家熟能生巧，专业能力比他这个满脑子都是文字和数据的人还要过硬。
罗俊明瞠目结舌，指了指唐喜河的手，又指了指血糊糊的脑仁，“你怎么能直接伸手，你就不怕它反咬你一口，钻到你身体里？”
“只要够快，扔出去的力道够重，它就没那个机会。”唐喜河语气平淡，又从布包里抽|出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咖啡搅拌棍，在脑仁中迅速搅动，很快就又挑出几条虫子扔到地上。
三三兴奋地伸着小手想去抓，见白色的虫子化成灰烬后，还失落地噘起嘴。
攸关抚了把她的小脸，指尖将刀转了个方向，笔直摁进丧尸关节中，切断后，刀尖贴着黑线下方划过，成功将它与骨骼剖开。
指尖摁住黑线的一头开始转动手腕，让其绕上手术刀。
正准备凑近一点，余纵忽然按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接过手术刀：“我来。”
保护的意味明显，唐喜河不知道中间的事情，没什么反应，罗俊明和郑招娣纷纷露出揶揄的笑，尤其是郑招娣，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脚还在地上跺了一下。
攸关：“……”
假装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下，他低声问余纵：“怎么样？”
余纵回头望向唐喜河：“有放大镜吗？”
“有。”唐喜河从自己那堆东西里翻出放大镜递过去。余纵接过后悬于黑线截断处的正上方，然后给众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都围过来。
“虽然目前来说它没有攻击型，可这不是死物，而是活的。”
如果不单独提出来，还真不容易发现，这并不是一根，而是由许多更加细的线组合而成。被放大的截断处，有丝丝缕缕在蠕动，幅度非常小。
攸关瞳孔缩了缩，“你们还记得最高意志的周身的丝状物吗？”
罗俊明连忙点头，打死也忘不掉啊，不计其数的黑丝相互缠绕，组合成一个可以移动的巨型怪物。
攸关：“我猜寄生虫进化的等级越高，丧尸身体中的黑线就会越多，如果线形虫继承最高意志的思维，那么这些黑线就是寄生虫控制身体的关节和骨骼。”
“山上的陷阱里还有两只丧尸，我这就去把他们弄回来解剖，我们可以对比一下！”要打败敌人，首先要了解敌人，一想到病毒在自己眼前掀起了神秘面纱，唐喜河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不等罗俊明开口，就已经匆忙跑了出去。
化工厂就在山脚下，为了抓丧尸，唐喜河时不时就会在附近设陷阱。
掉进去的活物被竖起的竹刀杀死，游荡而来的丧尸便会循着血腥味自投罗网。
“我跟着他。”罗俊明说完追了出去。
唐喜河对山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每隔一段路，就会在树上打上木钉，方便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好爬树躲避。
罗俊明跟在后面，没走多远便看到一个深坑，“这么深，你花了多长时间才挖好的？”
唐喜河：“没算过，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总要找点事情做吧。”
没有人和他交流来往，不解剖的时候他就进山摘草药，挖陷阱，或者去冷库和女儿说话聊天，畅想世界和平之后的美好生活。
陷阱里，一只丧尸动作机械地往上攀爬，毫无技巧可言。
唐喜河又掏出一根打猪的超大针筒，抛给罗俊明：“我下去的话还得往腰上系绳子，太浪费时间，你身手好，你下去，。”
罗俊明痛快点头，直接跳下去。
察觉到背后的震动和气息，丧尸瞬间转身，人类坚硬的手肘迎面撞了过去。罗俊明把他扣在地上，利落地把针筒扎了进去，又迅速返回上面。
两人等到丧尸昏迷后，用绳子捆绑住拖回了工厂。
人工提取的麻醉药效时间有限，一进门，唐喜河就砍了他的脑袋。他用搅棍在里面翻来覆去的找，一共只找到一只线形虫。
而他的关节里，只有一根非常细的黑线，需要很仔细才能看见。
唐喜河与攸关对视一眼，头一次感觉到了汗毛直属的恐惧。之前每次有新发现，他都会觉得兴奋，可是这一次，他有些无措了。
“坚持就是胜利。”罗俊明拍着他肩膀安抚，“当初我第一次看到最高意志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的感觉，可我们不也从极地逃出来了？”
唐喜河定了定心神，“你们之前说最高意志知道你们的行踪，而现在，我们又有了新的发现……他知道后不会采取行动吗？”
“暂时不会。”攸关说，“极地基地刚被毁掉，降临者需要休养生息。”
罗俊明因为这肯定的语气，看了攸关一眼，这不是青年第一次提出相似的看法，可他又不是最高意志肚子里的蛔虫，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笃定？
“柚子，你先后被入侵了两次，真的对身体没有影响？”罗俊明不放心。
攸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没有啊。”
“我就总觉得你对最高意志的想法很了解，就像……”罗俊明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内心的想法，他挠了挠头，“算了，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样的回答后攸关开始心慌，左想右想，还是呼叫系统想要确认。
【你的身体和大脑都没问题，但是空白意识里有他的入侵痕迹。】
攸关：“入侵痕迹？”
【是的，最高意志和余纵不同，余纵入侵你的意识是抱着占有的心态，最高意志则是想侵吞。如果把你比喻成一块蛋糕，前者想把你装在盒子里，当成宝贝藏起来。后者，是想要吃掉你，并且已经吃过两次，留下牙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以为你知道。】
攸关：“……谢谢你，你真看得起我。”
一想起最高意志在自己脑子里留了印记，攸关就浑身不舒服，好像那些黑色丝线爬到了自己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怎么了？”余纵的手握住青年的手臂，掌心下一片冰凉。
“没事。”攸关摇了摇头，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有多勉强。
余纵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在说谎。”
男人的视线宛如实质，攸关有种被看穿的恐慌。其实瞒着未必是好事，万一这种印记加深，会让他产生攻击性怎么办？
“最高意志在我意识中留下了印记。”攸关声音低沉，神情认真，“目前来说，对我的身体没有影响。”
“我就说嘛。”罗俊明叉着腰在地上走了一圈，“你说这些印记，会不会让你和最高意志之间产生某种感应？”
*

第142章 破绽
“为什么这么问？”
罗俊明很少会提出这样尖锐的问题, 攸关觉得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就是觉得你的直觉很准，关于最高意志的直觉。”怕攸关误会自己是在怀疑他，罗俊明急忙补救道, “我不是说你和他是一伙的，就是，就是……嗐，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精神世界广阔无边，攸关敢保证, 就连余纵这样可以自如穿梭于他人意识的天之骄子也无法摸索透彻。
“你不提出来，我可能要很久之后才会察觉到。”攸关从没想过自己对最高意志的揣测, 是源于精神层面上的某种连接。
从他的角度看来, 那些都是合理推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确对预判最高意志的行为，有种奇怪而固执的“笃定”。
“罗队。”攸关笑了下, 没什么好怕的, “放心，不会有事。”
只要有25哥把守, 最高意志也就只能不痛不痒的啃上几口。
攸关忽地蹙眉，觉得哪里不对。
“25哥，你是故意给它放水了？”既然有系统在, 最高意志又怎么可能留下印记？这太矛盾了。
【你只是一个基因有一点特殊的普通人, 不是任何一类变异者, 精神世界中拥有一处空白已经很惊悚了，如果再百毒不清, 会引起怀疑。我们不能让这个世界的人, 尤其是反派察觉到, 自己所在世界是由更高等级的生物构建的, 合理的破绽，对大家都好。】
攸关点点头，察觉到旁边的人还盯着自己，他自然又迅速地收起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就好……”罗俊明挺佩服攸关的，遇到这种事情临危不乱，浑身散发着一种尽在掌控的自信。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对这个世界越来越游刃有余了？他眼眸微动，又落到余纵身上，肯定是跟他待太久了，连年轻人该有的毛躁都没了。
果然是嫁鸡随鸡。
身后响起重物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唐喜河正抓着一具丧尸尸体往外拖。
见大家都愣愣地看着自己，他扶着腰站直，指挥道：“别愣着了，帮忙把他们抬出去，时间长了会发臭。”
唐喜河处理尸体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扔进搅拌池中。
池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尸体一掉下去就被淹没了，黑色的泡泡从下面冒出来，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唐喜河拍拍手说：“我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但是特性稳定，这么多年了挥发量极少，而且腐蚀性强。”
郑招娣：“能弄回去吗？”
攸关看了眼搅拌池底黑乎乎的东西，手指落在金属搅拌池的边缘，“找和它相同材质的容器装就可以，或者玻璃。”
“我去找。”郑招娣说完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离开之前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唐喜河的女儿，温度不够的话，尸体外部的冰很快就会融化，尸体也会在赶路途中腐烂。
唐喜河无法容忍这些事情发生。
“要不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想想办法，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去b市的。”
“你可以留下来等，南城那些雇佣兵却不会等，他们发现机器狗的事情后，就不会再被动的等你出现，而是会扩大搜索范围，加派人手来抓你。”余纵平淡的将现实问题摊开了摆在唐喜河面前。
而唐喜河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如果自己被抓，不会再有人去照顾女儿的尸体。
攸关：“我去看看冷库的制冷装置能不能带走。”
等他进入到控制区，看到那一大坨设施后沉默了。
这没法搞。
攸关叉着腰仰头看着大型制冷设备，片刻后他问身旁的唐喜河：“有冰柜吗？”
唐喜河：“有，县城有小卖部和废弃超市，里面都有冰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
“先去看看。”
唐喜河说：“先用机器狗侦察一下吧。”
机器狗是由从南城收集来的玩具狗和扫地机器人联合在一起改造而成的，内嵌了枪|口和子弹的一共只有两只，为了搞到枪，他当时差点把命都丢了。
“在这些雇佣兵来之前的一个月，还曾来过一批人，带队的是猎鹰曾经的一个安防队长，不过从偷听到的内容看，他在猎鹰破城后，就归顺了星曜基地。他们不知道我一直有所防备，只带了十几个人，折了一大半在忠县。所以我猜，这些雇佣兵也是星曜的人。”
机器狗放出去后，监控室里即刻出现了拍摄画面，唐喜河坐在破破烂烂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控制手柄。
南城破城前刚好遇到兵团的人搜集物资回来，忠县也有不少人去领取物资，他们担心走夜路不安全，就直接留宿在南城内。
谁知道这一觉，会直接梦入地狱。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早就算计好的。”郑招娣愤恨道，“他们趁着人员聚集的时候传播病毒，太恶毒了！”
唐喜河没有做声，他对那些人的死活没有太多情绪，毕竟他们活着的时候，找过他不少麻烦，死了之后变成丧尸还要继续来骚|扰他，烦不胜烦。
“你们看。”攸关指着一个块屏幕道，“有人。”
一名雇佣兵打扮的人鬼鬼祟祟地拿着对讲机说话，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情况，他们以为唐喜河藏在县城中，一直在各个居民楼和□□机关的大楼里搜索。
那么大的人，愣是像人间蒸发了，一点踪迹也没有。
攸关：“还有多余的机器狗和猪肉吗？”
“机器狗有，肉嘛……”唐喜河有点舍不得，毕竟那是他最后一块新鲜猪肉了，打算留着自己吃。
“……”郑招娣利诱他，“聚集地养了不少猪，保证你到时候一次吃个够。”
唐喜河这次去到一间阴面的屋子里，拖出今早新杀的野猪，还剩下半个。血糊糊的内脏挂在上面，正好能用上。
余纵割下一块儿腥臭的肝脏绑在机器狗的背上，“我去引丧尸过来，你们躲好。”
男人消失后不到二十分钟就带着一大批丧尸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铁锅，一边快速移动，一边重重的敲击。
留守南城内的雇佣兵不可能没看到浩浩荡荡的丧尸，他们立刻通知了忠县的人，等县城里的雇佣兵们骑着摩托从打算从小路离开时，那只挂着内脏的机器狗横亘于马路中间，两眼冒光，嘴里不断发出“汪汪汪”的狗叫声。
最令他们恼火的是，附近不知道哪栋房子里有敲敲打打的金属声传来。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几乎响彻整个县城，仿佛在奏哀乐。
“卧槽他妈的！老子要知道是谁，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别骂了，快他妈走吧！”
攸关站在屏幕前，跟郑招娣一起捂着肚子笑，M002忽然从外面进来，没找到余纵后，他用力拽了一把攸关的胳膊，“别笑了，有武|装部队来了，不确定是哪个基地的人。”
攸关笑容一僵，迅速收敛，“你在哪看见他们的？”
“目前还在十公里之外。”M002又往四周看去，“余纵呢？我们最好马上走。”
“物资还没拿，怎么走？”郑招娣插话道，这一趟不能白来。
“余纵在和雇佣兵斡旋。”攸关盯着屏幕上被丧尸包围的雇佣兵，有个想法，“罗队，交给你一个任务。”
化工厂里最不缺的就是灌装用的容器，在唐喜河的带领下，罗俊明和郑招娣找来了不少带盖的玻璃瓶，他们将腐蚀液体小心地装进去，由郑招娣的藤蔓一个个串联起来。
攸关把自己的对讲机摘给唐喜河，由他用机器狗监控各个街口的情况，随后和其他三人一起出了厂区。
距离厂区大约一公里的马路，是进入忠县的必经之路。
罗俊明异化出夸张的健硕的肌肉，把附近的巨型石块全部搬了过来。他们悄悄潜伏着，在汽车在正下方时，将石头推下去。
巨大的石块沿着山坡滚落，砸得兵团措手不及。
武|装人员迅速戒备，一部分尝试着继续通行，留下一小部分下车找地方掩护，负责断后。
一发发子弹打出去，没有命中一个目标。
带队的人脸色难看，从腰间取下一个类似于防风镜的设备戴上，这是热源感应装置，能检测到躲藏在植物后面的活物。
确定目标后，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抬起手，正准备打手势，一道身影从后面贴近。
对方的身躯比他更加高大健硕，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势。
余纵手臂上的鳍骨延伸出来，直接插穿了那人的脖子。附近的人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领队已经倒地身亡，紧接着就看见那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进入到走在最后的运兵车。
下一秒，装有腐蚀液体的瓶子随着凌空落下的藤蔓一起砸下来。
不明所以的人下意识抬枪射击，玻璃瓶随之爆裂，洒出来的液体有些落在他们的脸上，有些落在他们的衣服上，又快速穿透，灼烧着他们的皮肤。
刚刚行驶过去的运兵车突然急转，径直撞上一棵大树。越野卡车后面车斗经过改装，与前面车头之间只隔着一块玻璃，里面的人被撞得东倒西歪，还没站稳，有什么撞碎玻璃，翻了进来。
物体高速移动带过的冷风从面前呼啸而过，只听见砰的一声，两扇车门被锁住了。
“有人进来了！”
“开|枪！快开|枪！”
车头撞瘪了，褶皱的金属挡住了照向后面的所有光，里面的人谁也看不见对方，可是胡乱开枪打死自己人怎么办？
犹豫间，有人发出一声惨叫。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所有人都得死。
“一起朝后靠拢，枪口对外！”
血腥味弥漫在车厢内，刺激着他们每一根神经。之前命令的人开了第一枪，火光在黑暗中闪烁了一瞬便消失了，众人什么也没看见。
“会不会已经出去了？我去开门！”
下一秒，汽车外也响起了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同时伴随着奇怪的震动和动物的低吼声。
很显然，他们遭到了来自某个不明群体的攻击。
是唐喜河吗？
可他只是一个被人孤立的怪胎，哪来的这么多帮手？
“镇定！别慌！”带头的人低吼一声后又连开两枪。
确定前面没有人后，他从身后拽出一人，让他去开门。
周围是来自战友的沉重的呼吸声，让人止不住的紧张。他深吸口气，抬起手摸到车门的那一刻，心头一松，以为那人真的走了。他欣喜地捏住门锁，刚要打开，嘴巴就被一只手用力捂住了。
惊恐袭上心头，只来得及呼出一口气，脖子被人毫不留情地拧断了。
开门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剩下人彻底慌了，在车外一声声的惨叫声中，他们彻底失去分寸，开始胡乱开枪。
外面一些准备进去施救的人被穿透车厢的子弹击中，当场倒地，就连远处正在与罗俊明他们搏斗的人也被伤及。
然而没有人顾及到这些，一根根藤从地底下钻出来缠住了他们的脚踝，拖着他们进入山林深处。
“是变异者！”有人反应过来，“是那名植物变异者！”
“跑，快跑，我们根本打不过变异者！”
他们是作为雇佣兵的增援，对变异者毫无防备，没有携带太多的大杀伤力装备，面对拥有异能的变异者，他们毫无胜算。
不，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树林中草木众多，藤蔓的拖行速度极快，一个个被撞得遍体鳞伤，头昏脑涨。一些能力出众的砍断藤蔓，刚爬起来，就被罗俊明和M002打倒在地。
初次面对强大的变异者，一些胆小怕死的见风使舵没骨气地求饶。
罗俊明捏着手腕转动拳头，一脚踩中其中一人的胸口，“哪个基地的？”
“我们是星曜基地的人。”那人瑟瑟发抖。
M002就站在旁边，他的人鱼特征明显，那人畏惧的看了一眼，恐惧又厌恶的收回视线，他心里屈辱到了极点，为了活命却不得不向这些怪物低头。
“你刚刚什么眼神？”M002阴沉着脸，“嫌弃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脸。”
这群人中好几个都被化学液体腐蚀过，脸上坑坑洼洼，血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那人敢怒不敢言，转而对罗俊明道：“我知道你是猎鹰基地的罗俊明，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不会把你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罗俊明：“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吐露秘密。”
“我们可以发誓！”
罗俊明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全是犬类的毛，光是看着就令人恶心，他们强忍着内心的排斥，匍匐上前抱住罗俊明的腿，另外几个就跪在地上磕头。
“你还真想留他们性命？”
余纵不知何时出现在树林中，郑招娣也从暗处走出来。
罗俊明与他对视一眼，抬脚踹开抱住自己的大腿的三人。那几人见示弱不成，掏出藏在后腰的手|枪，子|弹打出去后，罗俊明毫不避闪，中枪了却没有倒下。
他迎头冲上去，拎起一人扔出去。
那人的后背撞上树干，落到地上后不断抽搐。
余纵没理会背后打斗的动静，走到那人面前入侵了他的大脑，读取近期记忆。
这些人不是什么精锐，都是刚参加兵团不久的新人，而这次的任务也只有抓走唐喜河这一项。有趣的是，正如攸关所说的那样，他的基因可以净化病毒的事已经在人类中间传开了。
除了这一批人，还有另一批人正赶往b市。
*

第143章 初期症状
星曜上下, 关于攸关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就连被读取记忆的本人也因此而亢奋，充满了希望。
研发战争武器的项目, 在猎鹰基地破城后，被逃出去的人带到各个基地。上面见瞒不住了，索性承认，并告诉大家变异者将成为保护人类的新力量。
前提条件是，他们需要更多的志愿者。
余纵能读取的记忆有限, 毫不手软的在他身上割了一下。
皮肉被缓慢划开，疼痛令人痛不欲生, 他却连喘|息都不能, 因为余纵的膝盖狠狠压在他的胸口上，遏制住他的呼吸。
尖利的鳍骨抵在嗓子前端，他浑身颤抖, 吓得直流眼泪。
“除了你们和去b市的人, 星曜一定还有别的安排。”余纵质问的声音很大，其余人全都听见了。
他们不知道余纵背对着做了什么, 十分惊讶他怎么知道有人去b市的事，唯一能想的便是同伴为了求饶，把星曜的部署说了出来。
余纵转身看了一眼, 冷嗤一声, “他们好像觉得你出卖了组织, 就算我放了你，你也百口莫辩。”
说完就松开了对那人的挟制。
被罗俊明和M002打得哀嚎连连的人, 嫉妒又愤恨的盯着这边。
那一双双恨不得杀人的目光, 足以说明余纵的挑拨离间成功了。
那人张了张嘴, 没有做任何犹豫, 用嘶哑的声音说：“上面不只知道攸关的事，还知道你们带着一只特殊丧尸，出动的部队只是探个虚实，想先遏制你们发展基地。等到队伍集结成功，他们会派人来找你们谈判。”
集结的自然是其他基地的联合部队。
这是要动员整个人类的力量来抢夺。
至于谈判……无非是想用资源和利益把攸关换走。
余纵的眼底像是汹涌的海平面，情绪带动精神力，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耳鸣和眩晕。
攸关急忙从树丛后跑出来，光是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余纵的情绪就快速平复。
如果说余纵是那团容易失控的烈火，疯狂起来足以焚毁一切，那么攸关就是可以浇灭他的那捧水。
罗俊明心下“啧”了一声，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攸关，余纵会变成什么样子。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看好余纵。
这个人几乎不和人说话，情绪全藏在皮囊之下，明明有能力却甘心被张卯折辱。后来大家一起逃出来，余纵就像在经历某种蜕变，从对世界的愤怒，到对世界彻底失望。
罗俊明经常出生入死，看过太多的人临死前的样子，某些时候，余纵就很像那些放弃一切，对世界毫无留恋，快死去的人。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些情绪消失了。
变成了对攸关的顺从。
他明明不该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却愿意因为攸关的一句话去救人，去辛苦侦察。每次做那些事情时，他的情绪始终平淡，仿佛出力的人不是自己，而他不过是个看客。
每次完成任务回来，他如倦鸟归巢，会有意无意地去攸关面前晃悠。
罗俊明不想承认，余纵的基因和他或许不同，但是在本性上都有点倾向于犬类。
受伤了、累了、脱离危险……遇到任何一件事情，都希望得到主人的抚摸。
罗俊明心说，我是没遇到那个人，如果我遇到了，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余纵？他吓得打了个哆嗦，清清嗓子。再看过去，余纵已经借郑招娣的藤枝，把那几个雇佣兵捆在了一起。
“你想做什么？”他奇怪道。
余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郑招娣的藤蔓把他们缠成了个球，露出几颗脑袋在外面呼吸。
几人吓得尿裤子，什么求饶，什么留守人类最后的底线全都忘了，将自己知道的大小事情一字不漏的往外说，想换取活命的机会。
郑招娣勒紧藤蔓，冷笑道：“放了你们谁来放过我们？留你们回去通风报信？还是留你们以后又拿起武器来对付我们？”
“不会的，我们不会的，我们……”他们七嘴八舌的赌咒发誓。
郑招娣可不信这些，基地的人都是狡猾的狐狸，“信你们的话可以，除非母猪能上树。”
说完便操控藤蔓，将这些人带出了树林。
余纵和M002去追另外两辆运兵车了，留下攸关和罗俊明几人善后。
唐喜河看着满目的尸体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攸关拍拍他的肩膀，“先把他们身上的武器搜走，对了，看看有没有通讯装备。”
“好。”唐喜河愣愣地点头，鼻尖不是化学药剂的气味，就是血腥味和硝烟味。
之前杀人，都是借助丧尸的力量和陷阱，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么多死人面面相对。唐喜河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开始搜刮东西。
枪、弹药、压缩营养剂和饼干，还搜出了两部联络器。
罗俊明：“看来他们说上面以为唐喜河好抓是真的，否则怎么可能才这么点武器。”
“知足吧，白捡的。”攸关关掉联络器的电源，一起将所有武器转移进工厂。
“等等。”
一直情态轻松的唐喜河忽然压低声音，拽住攸关退出大门，躲到遮挡物后。
“怎么了？”郑招娣警惕地盯着里面，“有人闯入？”
“出门前我在大门口的地上做了标记，现在标记被磨花了。”唐喜河说完瞳孔一颤，“有丧尸！”
那群被丧尸围堵的雇佣兵突围后居然躲到了工厂来，几只跑得慢的丧尸掉队后失去了目标，听见响动立刻从暗处冲了出来。
罗俊明拔|出枪打死一只，那只丧尸倒地时碰到了路边的油桶，噪音扰乱了一瞬其他丧尸的注意力，郑招娣趁机打开藤蔓顶端，露出尖刺扎入他们的眉心。
第一次躺赢，唐喜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快跑！”一声吼叫从工厂内部传出来，紧接着看见有人朝大门方向跑来。
雇佣兵手里没剩下多少子弹了，他们身后的丧尸却比之前还多，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怎么也甩不掉他们。
“前面有人！”其中一人像是看到了希望，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这地方除了他们和增援，再就是唐喜河了。
“唐喜河身边的其他三人是谁？”
“管他们是谁，把丧尸引过去！”那一男一女一看就很弱，另一个长得壮却只拎着一把手|枪。
只要让丧尸注意到这三人，他们不但能逃命，还能趁乱抓走唐喜河。
雇佣兵们很有默契，后面的人领会到带头人的意思后，越发拼命地狂奔。
在追上那三人后，其中一人从腰间取下来一条绳索，绳索的一头的铁钩径直朝唐喜河的方向飞去。
罗俊明离得近，在钩子的尖端快刺进唐喜河肩膀的同一时间，拽住了后端的绳索，郑招娣的藤蔓沿着绳索飞速攀过去，沿着掌根钻入那人的身体中。
藤蔓在身体中分枝，跑在他身旁的人被吓了一跳，紧接着藤蔓就缠住他们的脖子。
逃亡途中最怕的就是遇到阻碍或者跌倒，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摔倒的第一时间拽住前面的人。被拽的人身子一歪，踉跄下又撞倒了其他人。
短短几秒时间，丧尸就压到了他们身上，开始享受美餐。
郑招娣两眼发红，藤蔓形成一堵后墙，把剩下的十几个雇佣兵围困其中，留下一个开口，好让丧尸进去。
接二连三的惨叫传来，鲜血从藤蔓的缝隙冲渗出来，染红了地面。
罗俊明喘着粗气，抓了把一脸仇恨的郑招娣，“走。”
唐喜河赶忙跟上，额头上冷汗直冒，这就是变异者吧，太强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将近二十个雇佣兵！
工厂内到处都是尸体，他们回到监控室，机器狗还在外面四处“巡视”，目前剩下三只是完好的。
通过与之相对应的三个监控画面，他们发现忠县内还有几个雇佣兵，那些人和被打散的星曜兵团的人挤在一起，正着急的想办法联络上面。
大概是听见了响动，其中一人快速起身朝镜头的方向靠近。
监控室这边，镜头晃动几下，画面全黑。
唐喜河：“又牺牲一只。”
攸关尝试着用对讲机联络余纵，想必是离得太远，没有信号。郑招娣想去杀了星曜的人，正准备开口，有人走进来了。
“我去帮你们杀了他们。”陈亚沙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她扫了攸关一眼，“就当还你之前的人情，作为交换，我想知道一些消息。”
“可以。”
陈亚沙一走，郑招娣就朝着空荡荡的门口呸了一声，“真看不得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三三拍着小手接话：“大小姐，大小姐。”
郑招娣无语，“所有人中三三才是最厉害的，就这么在你腰上挂了一路，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个挂件。”
“三三的耐力很强。”他们逃命和作战的时候，她从来不出声，很懂得看时机。
唐喜河再一次发问：“所以她到底是什么？”
“失……”意识到自己的一言一语都可能被三三学去，攸关笑着捏捏小怪物的脸，“是小宝贝。”
刚进门的M002恰好听到这句，怨气冲天，强忍着酸涩走到攸关面前，特别想问一问，你到底有几个小宝贝。
攸关被他幽怨的眼神看得一愣，手落到他的头顶摸摸毛，“你爹呢？”
“后面。”M002神色有些烦躁，抓着攸关的衣角告状，“他好暴躁，杀人像杀牲口。”
之前余纵险些失控过，当时的画面至今留在罗俊明脑海中，几乎是M002话音一落，他脑海中就浮现出许多惨烈的画面。
说到底，大家也曾是同胞，如今为了各自的目的反目成这样，心里不难过是假的。
他有些无措，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难道要一直这样无穷无尽的争斗下去吗。
就算是丧尸消失了，人类的欲念也不会结束，没有人鱼可以研究，还有变异者，而现在，还多一个攸关。
一个能杀死病毒的人类。
罗俊明暂时摒弃掉这些念头，努力收回心神对攸关道：“不只是今天，余纵最近的情绪一直很压抑，我能感觉到。郑招娣，你应该也有感觉吧。”
余纵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气场强大，可是对变异者来说，他在不刻意收敛自己，或者情绪波动明显的时候，对其他变异者在精神方面会造成很强的压迫感。
M002小声说：“我觉得他好像随时都会爆|炸。”
攸关想起刚认识余纵的时候，余纵主动进入夜枭基地去救他们。后来才知道，他是在用“救人”来缓解杀戮的本性。
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余纵回来时身上的衣服裤子湿透了，紧紧黏贴在身上。
刚洗过澡的他发色如墨，大约浸过冷水的缘故，皮肤比之前还要冷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攸关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对余纵说：“我们谈谈。”
刚经历过一番杀戮，余纵浑身肌肉还是充血状态，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臂肌肉跳了一下，攸关尴尬地松开手。
两人去到走廊尽头的开水房。
攸关看着余纵滴水的头发，皱眉，“不冷吗？”
“不冷。”余纵的喉结动了下，等青年发话。
刚刚还有许多疑问，眼下两人独处，面面相望，攸关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还是余纵表白过后，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寂静的空气像塞进了无数棉花，令人喘不过气。
“你之前也会这样。”攸关的指尖掐着掌心，“就是战斗后会先清理一下自己。”
余纵理所当然道：“见老婆怎么能脏兮兮的呢。”
惊！他居然叫我老婆？！！
攸关瞪着眼睛，叉着腰，“你不准乱叫，谁是你老婆，我说要和你交往了吗？你不会是想赶鸭子上架，逼我答应你吧。”
越想越像这么回事。
余纵“哦”了一声，直接承认了，还腆着脸说：“被你发现啦，不叫老婆那我叫你什么。”
不等攸关开口，他自顾自地说：“叫你宝贝行不行。”
余纵平时不是这样黏糊的人，就算黏糊，也是闷骚那种，暗戳戳的黏。
攸关警惕地看着他，“你不对劲，你怎么了？”
余纵挺得笔直的身体弯下来，倒向攸关，下巴嵌在他的脖颈和肩膀之间的弧度中。
他呼出气息很烫，隔着衣服攸关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燥热。
以前看动物世界的时候，旁白提到过，许多雄性动物在进入发情期后或多或少会表现出一些不同寻常。
暴躁、爱表现、有筑巢行为等等。
其他不知道，可根据M002告状的内容看，余纵现在处于暴躁阶段，对于自己的伴侣有不同寻常的黏人情绪。
发|情意味着do爱，一想到这个，攸关整个人都不好了。
之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打了几架回来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双手紧紧握住余纵的双臂，想把人推开，可男人的身体就像一团软泥，脑袋压在他肩头蹭来蹭去，头发撩得颈侧一阵酥麻。
“你站直，好好说话。”攸关声音有点发颤，不知道是余纵的脸颊还是嘴唇，轻轻蹭了下他的耳垂，浑身过电似的，又痒又酥。
余纵的呼吸声很大，杀的人越多，他的血就越沸腾，克制不住的想变出人鱼形态，想要制造更多的杀戮。
而这种杀戮在见到攸关后，就由汹涌的浪潮变成了湍急的河流，想用自己的全部去包裹他，爱护他。
这是一种转化。
人鱼天生嗜血，他们就连交｜配都伴随着血腥味。
可是这种天性在余纵身上得到了中和，发|情期的他不想吃掉攸关，有足够的能量后再去找其他人交|配，他只想找个地方把攸关藏起来，慢慢品尝他。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竭力忍耐，最终还是松开了青年。
“抱歉，刚刚有点失控。”
啊，这变脸的速度……
“没事没事，我理解的。”攸关面红耳赤，又担心余纵的身体，“憋着真的没事吗？”
余纵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脸也红了，“没事，现在只是初期，如果是有天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你可以开枪打我，疼痛能让我清醒一些。”
“我可下不去手。”攸关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神，埋头往回走，“办法总比困难多，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迟。”
余纵抬手蹭了下鼻尖，“嗯。”
两人回到队伍中，几人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特别暧昧浓稠，也不知道背地里干了什么。
余纵体温高，等罗俊明外出找来冰柜，准备离开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干了。唐喜河关掉冷库的制冷系统，等到女儿身上的冰全部融化后将她抱起来，小心放进去。
女孩儿的肢体僵硬，卡住了，唐喜河心疼地摸摸她的脑袋，重新调整姿势后才成功把人放进去。
郑招娣看得心头发毛，悄悄跟攸关说：“这画面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唐喜什么也没听见，他俯身在女儿额头上落下一吻，关上了冰柜。
回头对大家说：“抱歉，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南城的雇佣兵在忠县被一锅端了，现在的南城很安全。剩下的几个被藤蔓缠着，随着汽车一路拖行，抵达南城时已经奄奄一息。
纯属累的。
一路颠簸碰撞，就算是他们内心再不愿意，也无法压抑发自本能的痛叫，引来了不少丧尸。
担惊受怕不说，还喊了一路，换了谁都会精疲力竭。
面包车进入市中心后，突然加速，甩开了追逐而来的丧尸。
就在几名雇佣兵以为他们要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时候，身上的藤蔓忽然动起来，爬上了他们的脸，压进两瓣嘴唇之间。
看着只能发出呜呜声的废物们，郑招娣居高临下地警告：“我们要去搜集物资，你们最好别发出声音，否则丧尸来了，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为了配合主人的表演，一条藤蔓竖在半空，前段分开，露出一根泛着寒光的尖刺。
*

第144章 想捏
各个基地初期要面临的首要任务便是建墙, 以抵御丧尸的侵扰。
南城也不例外。
郑招娣：“我记得前几年的时候，他们曾修复过城墙，不知道会不会有相关的材料物资。”
仓库里的东西早就被搬空了, 好在居民区还有没被搜刮走的食物，和一些杀伤力不太强的武器。
罗俊明就像捡破烂似的，一条胳膊里夹着一堆麻袋，另一只手里还拖着一个，他挨家挨户的暴力破门, 再挨家挨户的捡“垃圾”。
这一路上，收获竟然不少, 光是压缩饼干堆在一起就有整整两箱子。
“这些都是他们刚搜集回来的？”罗俊明捏着一包压缩饼干看了看, 蹙眉道，“包装都很新，不像从受灾区带回来的, 倒像是……”
他扭头看向其他人：“像新生产出来的。”
攸关：“可能是搜集物资途中, 遇到了其他基地的人？”说完就反应过来，这种事情绝对不可发生。
末世年代, 食物和饮用水还有药物是生活的三大必需品，不可能给出这么多。
罗俊明把两个箱子倒出来，发现每一个上面都印有一个星星标记。
他抬头望着大家：“是从星曜出来的。”
攸关想到什么, 转身拎起一个麻袋往外倒, 里面的每样东西里都有星星标记, 全都来自于星曜。
“所以是星曜在养着南城基地，为什么？”郑招娣想不通。
“说不定南城也是星曜的合作基地之一呢？”攸关一边说, 一边把东西装回去, 心事重重的样子。
郑招娣：“可是南城没有研究所, 也没有能运作的工厂。”
“有人就够了。”余纵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子割裂了还算平静的氛围。
大家反应过来, 是啊，星曜在想办法研究变异者，而在这是前，他们首先需要足够多的实验体。
罗俊明面色青黑，“一群畜生！”
“世界演变成今天这样，已经不是人类和丧尸的争斗了，是人类和降临者，是变异者和变异者之间的争斗。”攸关垂着眼眸，睫毛下是扫落出的扇形阴影，“不管他们会不会相信我们，先把消息放出去再说。”
提起这件事郑招娣的脸色有些难看，上一次出去通风报信的人因为那边的基地毁灭全都牺牲了，面对丧尸和失败品，普通人类想要活下来很难。
不管中间发生过多少矛盾，郑招娣还是不希望自己手下的人平白死去，必须找一个更稳妥的办法：“我会抓紧时间先训练一批传信兵……”
“等你训练出来，世界已经灭亡了。”熟悉又陌生的女音从身后传来，郑招娣转头一看，是陈亚沙。
陈亚沙一脸冰霜冷意地从楼里出来，“我负责把消息送出去。”
发现那些人的眼神一个比一个诧异，她冷笑：“我分得清轻重缓急，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我只是暂时和你们站在一条线上。”
她克制着心里的排斥看向攸关：“你把消息整合一下告诉我。”
余纵抓着攸关的胳膊，扫向斜对面的女人，她的眼神充斥着厌恶感，没有杀意，那种矛盾的情绪毫不掩饰地平铺在她的脸上，而她本人也懒得遮掩。
松开阻拦攸关的手，余纵在他后背轻拍了一下：“去吧。”
攸关走到陈亚沙面前，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告诉她：“降临者潜伏在各个基地中，包括星曜基地。当初我们离开猎鹰后，你在发现特殊丧尸的存在后，往星曜拨打过一个密号，同样的开头短号，我们在降临者这边也发现过。”
“不可能，星曜怎么说也是二级基地，如果真的混入了降临者，他们为什么不趁机从内部攻破它？”
“因为研究。”那种“笃定”的感觉又来了，攸关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尽量语气平淡道，“降临者如果能在星曜高层安插人手，自然就能掌控研究所的研究方向。”
陈亚沙不知想到什么，打了个冷颤。
攸关没有错过她的异样，“你知道什么？”
陈亚沙作为猎鹰基地高层的掌上明珠，出行任何一个基地都很容易，刷脸就可以。
“我……”她按捺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都是猜测，没事的，一定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她深吸口气，继续说：“我参观过星曜的研究所，很多，有很多很多的实验体……”
当时，纵观整个世界，她是唯一拥有自由权利的变异者。看到那些被关押的实验体她不但毫无感觉，甚至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一想起那些，陈亚沙就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要不是自己亲身遭遇过非人对待，她恐怕到现在都不会有对实验体的同理心。
闭了闭眼睛，她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星曜的实验区很大，比降临者的海底基地还要大至少两倍，实验区有三个，人鱼实验区、动物变异者实验区，还有失败品实验区。”
“当时分管失败品实验区的主管告诉我，为了节约能源，要等凑够了一定数量才会集中处理。”陈亚沙越说越慌乱，一反高冷姿态，紧张地盯着攸关问，“如果那些失败品没有被销毁呢？”
“如果降临者真的渗透进去，你说的如果，就会变成现实。”攸关深吸口气，“所以到底有多少？”
“我不知道……”陈亚沙摇着头，“二十多个囚禁室，每个囚禁室中有两只失败品，这是在三年前之前……”
罗俊明苦笑：“现在只能祈祷降临者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小，否则星曜离死不远了。”
攸关：“除了小心内奸，你还要提醒他们注意外来者，降临者会安插被寄生者扩散病毒。另外，最好严查每一个实验体，以防他们被偷偷放置机械意识……”
叮嘱的内容很多，事情刻不容缓，陈亚沙迅速调整情绪，即刻出发。
罗俊明见她打算两手空空的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叫住准备出门的女人。
隔空抛过去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些食物，“带上吧，现在正缺人，别饿死在路上。”
陈亚沙捏着袋子，目光划过每一张脸。
无法否认，她的父亲的确对这些人做过不可饶恕的事，就连她那时候也抱着和父亲同样的想法。他们是怎么做不对她露出厌恶情绪的？
至少那些负面的情绪不明显，到不了让她感到膈应的地步。
真是一群奇怪的人。
搜集到的物资越来越多，捡来的麻袋被装满了一袋又一袋。郑招娣用藤蔓把麻袋串在一起，余纵吹了声口哨，不多时震动传来。
团缩在废弃楼宇中的几名雇佣兵一愣，以为是救援开着重卡或者坦克来了，伸着脖子准备呼救。
刚一动，悬在半空的藤蔓突然笔直，尖刺逼近他的眼球。
其余人连忙吼道：“别他妈动！”
紧跟着，几人便看见一只长着深灰色毛发的巨型兽类从马路上经过，跑得特别欢快。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在兵团人员的对讲机里听到有人说有怪兽，说的就是它吧？”
他们忽然庆幸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和变异者正面对抗，否则遇到这么大的野兽，他们还能有活路吗？
答案显而易见，没有。
“他们绑着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听说攸关也懂研究，他是不是要拿我们做实验体？”
他们的眼里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恐惧。
“嘘嘘，他们回来了。”几个雇佣兵的神色尚未摆好，视野中，一张凶恶的兽脸骤然逼近，獠牙滴出的黏液落到其中一人的腿上，立即腐蚀出一个焦黑的血洞。
那人痛得叫喊出声。
听到窸窸窣窣的及近的奔跑声，知道是丧尸追着巨兽跑来了，罗俊明给郑招娣使了个眼色，打算把他们的嘴彻底封死。
余纵阻止道：“等等，今天让他们一次喊个痛快。”
郑招娣茫然地看了他两眼，忍住疑惑照做。
众人迅速上车，由巨兽在前方开路。引擎发动后不到十秒钟，那些丧尸出现了，他们大部分跑得很慢，唯独有两只行动速度极快。
攸关把三三从腰上摘下来，放到椅背上，一大一小一起趴着朝后看。
藤蔓绕成的圆球被迫跟在汽车后约十来米的位置，雇佣兵们的脑袋挤作一团，为了不让圆球翻滚，他们必须努力保持平衡，不敢有丝毫懈怠。
最要命的是，一只又一只游荡的丧尸被吸引过来，成群结队的追着他们跑。
攸关碰了下余纵，“你是不是想用他们钓丧尸？”
“嗯。”余纵心思躁动，而且情况一刻比一刻明显。
看了眼攸关与自己贴在一起的胳膊，明明外面包裹着一层衣物，他却能想象到里面白皙的皮肤，和捏起来软嫩的手臂皮肤。
攸关挑了眉，发现余纵不太敢和自己对视。
想起之前“谈谈”的内容，他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假装没有发现男人的异样。
跟在后面的丧尸不断增加，等到达b市时，已经有近千只。隔得老远，负责侦察的贺欢欢就通知大家警戒，有丧尸潮来袭。
流浪者们对此习以为常，依次把消息传递下去，等他们各就各位，正式躲好后，丧尸却迟迟没有进城。
余纵在汽车进城之前，换到了驾驶座开车，罗俊明在对方放慢车速的瞬间跳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赶进别墅，找到特特暂时控制住了丧尸。
特特抱着哥哥不撒手，浅灰白色的眼睛像是装着两汪水。
刘义和唐七跟着人影追到管道井中，见是罗俊明，两人松了口气，“罗队你快吓死我们了，还以为是有敌人进来了。”
罗俊明向两人颔首：“一切顺利，搜了不少吃的用的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人。”
“谁？”刘义问。
罗俊明：“一名科学家。”
一提到科学家三个字，两人想到的首先是攸关，然后是姓张的那三人，脑子里拉响了警报，“俘虏？”
“是朋友。”
不一会儿，汽车抵达别墅区外，躲在各个别墅中的人陆陆续续探出脑袋，左等右等等不到丧尸攻进来，他们大着胆子走出去。
汽车停下，余纵率先下车，他拉开车门护着攸关下车后，然后是M002。
没有物资。
“不是说去南城搜集物资吗？怎么空着手回来？”有人嘀咕出声。
这句话听上去太像责怪，余纵抬眸扫过去，只冷冷一眼那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名变异者比平时更冷，更暴躁。
有某种力量被他压制在身体中，随时可能喷发。
他悄然后退，拽着自己的同伴小声说：“我觉得他想杀了我。”
同伴回头看了眼余纵，男人已经转过身去，圈着攸关的手腕往属于他们的那栋房子走去。
一团黑影自上方笼罩下来，众人抬头一看，吓得鸟兽四散，嘴里一个劲儿的喊着怪物，怪物。
零星几人知道巨兽不会伤害人，警惕又好奇地观察它。
毛茸茸的庞大身躯自几人面前经过，停在攸关他们那栋别墅外，恪守本职地趴伏在地上看门。而挂在它身上的麻袋也随着动作一一滑落到地上。
南城附近树林的山鸡被它吃得干干净净，眼下正是餍足的时候。
它打了个哈欠，睁开一只眼看了眼傻愣着的人类，懒懒地闭上眼睛打盹。
脱离禁锢的囹圄，它和普通猫科动物没什么两样，当然，这是建立在没有攻击性的时候。几个流浪者见过它刚刚入城时，烦躁的将挡路的丧尸踩成肉泥的情形，只敢隔着一定距离，捡起两只麻袋打开。
聚集地中收留的人越来越多，食物早就不够吃了，发现袋子里是压缩饼干和营养剂后，几人兴奋地跑去找人过来搬运。
之前吐槽余纵他们空手而归的人面上讪讪，没有再吭过一次声。
天气已经从炎热转为凉爽，白天有日头照着还好，一旦暮色降临，气温骤降，呼出的气瞬间就变成了白雾。
休整一番后，所有人再一次来到隔离南城幸存者的学校。
在屋子里待了一天一夜，这些人早就不耐烦了，他们站在攸关等人的对面，之前的女货车司机作为代表发话。
“你们准备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
罗俊明看了余纵一眼，道：“降临者不像丧尸，他们就是普通人类，除非他自己露出马脚，否则我们只能一直关着你们。”
这语气就像是笃定还有内奸一样。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内心不同程度的对旁边的人产生了怀疑。
当初那名降临者暴露，彻底变成丧尸之前，他曾朝躲开的人群中隐晦地看了一眼，攸关不确定那一眼到底是在释放某个信号，还是无意一瞥。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能冒险。
罗俊明在余纵的眼神示意下，继续道：“降临者不但散播病毒，他们还和其他基地高层勾结在一起研究变异者，然后再将这些变异者变成自己的武器，用来攻打人类。人类的生存空间一再压缩，如今就连同类也成了病毒的帮凶，我们现在应该团结在一起，找到所有可以杀死这些畜生的机会，让他们万劫不复，永不翻身，彻底从地球上消失。”
慷慨激昂的声音感染了在场的人，就连流浪者也受到感召，骂起降临者不是人。
想当初在郑云的蛊惑下，他们还当过降临者的走狗，恨不得自扇两个耳光。
攸关默默看了圈众人的脸色，无一不是义愤填膺，很好，罗队请继续你的表演。
罗俊明像是收到他的信号，声音拔高几度，要不是有特特控制了丧尸，学校肯定早被由他演讲声吸引过来的丧尸包围了。
“我想你们肯定都知道，余纵带领我们进入了降临者的基地，在基地中有数不清的人类被抓进去当实验体，他们被大卸八块，然后取出内脏做各种各样的观察，而身体却还活着……太残忍了，降临者们还偷拐小孩，从小就给他们洗脑，让他们融入组织，接受最艰苦的训练……”
罗俊明越编越像那么回事，最后把所有屎盆子都扣在了降临者头上，“他们是世界的蛀虫，病毒就是他们毁灭世界的证据，他们要杀死所有人类，独独留下自己的组织，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降临者自诩为高等人类的先驱，他们是受不了这些黑锅的。
藏起来的那位就算气不死也要被气死。
后面罗俊明又说了很多，知道自己的基地灭亡是因为降临者恶意散播病毒后，这些人的情绪被扇到了最高点，不停的谩骂和诅咒着。
这群人中，每个人的情绪都很到位，看不出哪里不对。
攸关不禁想，难道他想错了吗？
余纵朝他靠了一下，嘴唇贴近他的耳朵：“看到她了吗？”
攸关不知道他具体指哪一个，目光却极有默契地随之移动，停在那名女司机上，大约是常年开卡车跑外勤的缘故，她一直表现得大大咧咧，性格豪爽。
可是此刻，她的情绪和其他人相比，有些平了。
攸关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问余纵：“她对面的人在跟她说什么？”
“降临者那群王八羔子杀千刀的货，就该全部剁碎了拿去丧尸。”余纵神情平淡，没什么表情，配上这些凶狠的咒骂有些违和。
攸关忽然发现，纵纵也是很可爱的。
想捏。
*

第145章 陷阱
女货车司机在对面的人骂完之后皱起眉头, 看似也有些痛恨降临者，却没有跟着一起骂。
对面的人没有从她这里得到等量的愤慨情绪，转头又去找其他人说话。
攸关想了想, 走到那个女人面前。
看到进入视线的鞋子，女人抬起眼眸，面露担忧：“我刚刚听流浪者说你们这次出去遇到了武|装队伍，这一行一定很艰难吧。”
“是很难，说实话, 他们虽然打着星曜的旗号，可我总觉得他们像降临者。”
女人的睫毛轻微一颤, 很自然的露出诧异的神色：“怎么会？听说降临者刚遭过重创, 怎么可能这么快集结新的队伍。”
“有什么不能的呢，我们只是毁灭了他们一个基地，又不是所有。”
“也对。”女人抿了抿唇, 难以启齿的模样, “我这个人性子直，又容易被他人影响, 刚刚我不是真的不满被关在这里，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待在学校获取不到外面的任何资料, 难免焦躁。”
这一刻, 攸关又怀疑自己和余纵是不是想多了, 余纵开口：“杨慧。”
女人下意识抬眸，与那漆黑双眼对视的瞬间, 她的眼神就开始涣散。
短期记忆中, 女人正如她自己所说, 开着货车回来时刚好碰到南城破城, 大批量的丧尸追着那些人跑出来。
而更早之前，她一直在周边负责押运。
余纵减轻了精神控制，放出一点足以让她自身意识可以活动的思维空间。
男人的声音低哑磁性，宛如流畅诱惑的琴弦音，“你是从什么时候进入南城基地的？”
“一年前。”女人的视线没有焦距，整个人成了没有神志的木偶，余纵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你是降临者？”
就在她张开嘴，眼看着要回答的时候，有流浪者紧急冲进来，“他们来了！”
是星曜的部队。
余纵留下一条精神丝在女人意识中用来监视她，让郑招娣立刻把这些人关回去，然后吩咐罗俊明回别墅安排布置，随后赶往城市最高的那栋大楼。
流浪者尽数出动，其余普通人听话地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房子里。
他们屏住呼吸，看着一道道丧尸的影子从窗帘外跑过。
一个小女孩儿刚要说话，就被她的母亲捂住了嘴巴，父亲紧紧搂着妻子和孩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大门。
流浪者已经告诉过他们，丧尸不会伤害城里的原住民，希望他们不要发起主动攻击。
可是听着那一声声的嘶吼，他们怎么能不害怕？怎么能不拿起武器。
男人捏紧手里的镰刀，心提到了嗓子眼，可直到丧尸彻底远离，他的家门依旧完好无损。
等到丧尸的声音消失，他让妻儿躲在角落里，自己探头出去看。
窗外一派安宁，竟然还有几只麻雀落下来，停在草丛中啄食物吃。
丧尸呢？
不只是他，住在附近的其他人也将窗户掀开一条缝偷看。
“流浪者说的是真的？丧尸不会伤害我们，反而会保护我们？为什么？”
“会不会是变异者做的？”
“什么变异者能让丧尸这么听话？”
能让嗜血怪物克制住本性的人，一定非常厉害，他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距离他们较远的那栋别墅里出来一位老人，是周叔，刘义和唐七像一对门神，分别站在他左右两边。
唐七在他耳边说了接下来的计划，周叔捏着盲杖叹了口气，这日子一时半会儿是安定不下来了，几个小孩刚回来，连话都没顾得上说就离开。
好不容易盼回来了，又面临星曜基地的突然进攻。
唐七也有些焦虑，刘义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出去帮忙，听从上级命令，留在别墅。”
周叔轻咳一声，明明没有在说他，心里还是发虚，好像自己的小心思也被戳穿了，捏着盲杖的手紧了几分。
他耳朵一动，拽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刘义闪回门内，唐七还愣愣的立在外面，直到有人从别墅墙外翻进来才反应过来。
星曜的大部队带着重装武器，无法翻山越岭从四周进入城区，却暗中派了三只小队进入。
他们像是在天上安插了眼睛，知道谁住在哪里，一路直逼别墅区，想把里面的人一网打尽，威胁变异者就范。
这三支队伍的火力很强，携带了单兵炮筒，且每个士兵身上的枪都是重型机|枪，弹夹十分土豪的一条条挂在肩上。
客厅里的安奇眼馋地看着，“装备也太好了，把这些玩意儿都给我，我一个人就能干翻十支小队。”
“别逼逼了，来试试看。”李鑫良火速从车库拿来了荣一婷新做好的机械腿。
高助理的腿骨是合金打造，轻便而坚硬，就是膝盖部位与安奇有些不合。
荣一婷紧跟在李鑫良后面进来，单膝跪在地上帮他穿戴，叮嘱道：“你没有经过磨合训练，贸然戴上肯定会很不舒服，只能坚持一下。”
人都打到别墅里了，他必须迎战。安奇点点头：“放心，我能忍得住。”
比起自己，他更加不放心外面的人。
刚刚余纵他们匆忙从学校回来，只简单交代了接下来的布置就走了，身上没有武器，还带着攸关那样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人。
“安奇，你在想什么？”荣一婷一手摁着他的大腿，示意王秋天过来帮忙。
机械关节处不好调整，得王秋天这样力气大又手稳的人才能托住。
看着帮忙自己忙活的两人，安奇说：“在想外面的情况。”
王秋天“嗐”了一声，“没什么好想的，就……”
一颗子弹打穿窗户飞进来，恰好从王秋天的头顶擦过，他吓得一愣，身体后仰坐到地上。
周叔从沙发下摸出事先放好的枪，抛给身旁两人，撑着沙发椅背翻到后面。
他的视野只能捕捉到一点光线，耳朵却能捕捉到轻微的动静，举枪就朝九点钟方向开了一枪。
这一枪就像捅了马蜂窝，外面试探性的火力当即迅猛起来。
刘义拽着有些紧张的唐七，“你冷静点，别他妈每次遇到事儿就慌乱。”
唐七摇了摇头，“我没有。”
他闭着眼睛深呼吸，再睁开眼时的确冷静不少。
枪声不断，唐七举枪瞄准，扣下扳机。他的战斗力其实不弱，只是胆小怕事，一旦克服这点他就是个神枪手，可以发发必中。
门外，星曜的人接到通知，让他们着重抓捕周河彦，说他是余纵很重要的人。
紧接着，周河彦的个人信息就下发到了小队每个人的联络器上。
发现正是刚刚冲他们开黑枪的老瞎子后，小队人员的愤怒涌上来，报复性的拼命朝沙发的位置射击。
火力太猛了，沙发不堪重负，周叔避无可避，抱着膝盖在地上滚了一圈，将身体塞到墙角后。
一支小队带着盾牌冲进门，身后的战友们掩护得很好，刘义他们的火力根本无法靠近。
眼看着他们距离周叔越来越近，一道身影突然横空而出，钢铁组成的坚硬长腿一下子就踢翻了打头两人，盾牌落地瞬间就被周叔摸到，捡起来护住自己。
事态紧急，来不及给机械腿填充外部皮肤，装置在内的荧光绿能量柱十分显眼，有人认出来的士兵睁大眼睛道：“他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是星曜基地最新研发出来的特殊动能，小小的一支便能供一台大型机器运作至少一年，项目完成的那一天，科学家们还大肆庆祝了一番。
因为这一伟大创造，基地居民对掌权者更加信任。
小队成员面色凝重，他们可不认为自己基地的新东西这么快就流出来了。
“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该考虑到，先把人抓到再说！”
火力短暂的减小了一瞬，再次凶猛起来，安奇的脸色因为腿部的疼痛而惨白，可他又十分享受这种痛楚，因为这代表着他的腿终于能像普通人一样跑跳。
他的手指拂过机械腿侧面的按钮，完全充能后，膝盖部位便积攒出一股力量，安奇纵身一跳，直接冲破窗户，落到一支小队后面。
机械带来的变革不只是让他能跑能跳，还加快了他的速度。
荣一婷告诉他的一点没错，有了这条腿，他的移动速度比之前提高了百分之两百。
抬高膝盖撞向其中一名士兵的后腰，只听见咔嚓一声，那人的脊骨断裂，当场倒地。
安奇兴奋地抢下对方的机|枪，在前方子弹射来的瞬间冲向一棵树后，找寻机会反击。
别墅内，得到缓冲时间的周叔已经爬到了二楼，李鑫良和荣一婷一人拿着一把枪，在看到人影从楼梯下闪过时，周叔用盲杖戳放在对面的油桶。
油桶倒地，沿着楼梯往下滚落，里面是空的，根本没有汽油。
楼梯下方的士兵却不知道这点，他们被哐当的滚动声惊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开枪。几发子弹下去，汽油桶也滚到了他们脚尖前。
意识到自己受骗，他们立刻推测出藏在楼上的人趁着刚才的工夫逃跑，“追！”
几人飞快上楼，一道人影闪过，紧接着刺鼻的汽油味迎面而来，泼了他们一身。
唐八将点燃的打火机砸向其中一人，拔腿就跑。
火苗沾上那人身体的瞬间，便沿着有汽油的地方蔓延，他首先感觉到的不是灼烧出来的疼痛，而是恐惧。
一起追上来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了汽油，见燃着火的人朝自己扑来，慌不择路的往下跑，推搡之下几人一起滚下楼去。
“救救我，快帮我灭火！”
“救命啊，救命啊，我好疼，好疼……”
“我要被烧死了……”
声嘶力竭的痛喊声在别墅里回荡着，他死死拉着其他人不放，位于别墅外的小队迅速做出判断，与其让他们活活被烧死，不如提前帮他们结束生命。
砰砰几声枪响，几人躺到地上，火焰在他们的尸体上跳跃，嘲讽一般冲着外面的人嬉笑。
他们一面躲避安奇的攻击，一面迅速缩小包围圈，枪炮齐头并进，好好的别墅很快就被炸得破破烂烂。
躲在其他别墅里的人远远望着，谁都不敢去帮忙。
一些没那么自私的人心有不安。
如果不是这些人收留他们，他们连河都过不了，早就死在那几只失败品的口中了，他们真的要为了保全自己，枉顾这些人的安危吗？
而且那些士兵现在不来袭击他们，不代表之后不会。
基地相互吞并的事情不是没有，其中最著名的一件事，便是某小型基地被大型基地吞并后，里面的人誓死不从，最后被全部抓走。
至今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死活。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落到那种下场？
“操他妈的，不能就这么看着。”西面一栋别墅里，一个参加过军团，因为断臂而被除名的男人拿起一把老式猎|枪站起来。
他的妻子拉住他的手，男人以为她要阻止，却听见妻子说：“我跟你一起。”
他们的儿子和女儿全都死在失败品的口中，如果星曜真的和降临者同流合污，现在就是给孩子报仇的时候。
夫妻俩打开一扇窗户，从背后瞄准远处的一名士兵，砰的一声，士兵倒下。
小队发现有偷袭后，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来应对，七八个人从侧面摸向开枪的那栋别墅，正准备为死去的战友报仇，轰然一声响，一头巨型野兽从外面直接跳了进来。
它的两只眼睛放着幽暗的光，盯着下方鲜活的人类直流口水。
滴滴哒哒的透明口水落到草地上，嫩绿的青草立刻被腐蚀成了墨绿色的黏液。
士兵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浑身发抖，不停地开枪。
“啊！”一声惨叫。
一名战友被巨兽用嘴叼着甩向半空，血盆大口一开一合，活生生的人被咬成了两半。
“快开枪！把他引向房子里，快！”士兵冲进别破败的墅内，他们以为巨兽会用蛮力撞开大门，对方却围着别墅绕了一半圈，将一只爪子伸了进去，恰好勾住正在追逐周叔几人的星曜士兵。
厚实的爪子往下一拍，一名士兵立刻成了肉泥。
安奇放弃与星曜士兵的枪|战，冲上来，趁机背上周叔就跑，一边跑一边跟荣一婷感叹，“我错了，之前不该嫌弃它吃得多……”
荣一婷回头看了眼，巨兽身后不远，那只蝙蝠怪也出现了。
这家伙有碍观瞻，又容易失控，余纵他们前往极地前，特意把它丢进附近的山里。
今天突然出现，应该是余纵他们故意放出来的。
蝙蝠怪俯冲而下，两只类人的爪子抓住一名士兵的肩膀飞向半空，它被禁锢了太久，一朝释放收不住野性，等不及落地，直接停在一棵树上，张嘴咬住人类的颈部动脉。
星曜的士兵们在这一刻无比痛恨自己优秀的视力，鲜红的血，怪物滚动的喉结，同伴张开后因为疼痛无法出声的嘴……画面刻进他们的心里，大脑无情的为他们模拟出血肉被撕扯下来的声音。
疯了，要疯了，什么流浪者聚集地，这里简直就是魔窟！
“撤退，马上撤退！”
市区之外，余纵和罗俊明站在高高的顶楼，下方的丧尸宛如过境的蝗虫，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特特乖乖坐在罗俊明的脚边，两条腿悬在半空，冷风吹过，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即使挨得这么近，仍旧不安地用僵硬的手指抓着罗俊明的裤脚。
攸关蹲在他旁边仔细观察，从动用精神力大规模调遣丧尸开始，特特的眼睛一直在变化，现在眼球几乎被红色的血丝彻底占据。
“他这么硬撑会不会有事？”罗俊明分神问道。
攸关摇了摇头，看向余纵，余纵探知了下特特的精神世界，与外表不同的是，因为和罗俊明待在一起，他的精神世界非常平稳。
听余纵说了这一情况后，罗俊明惊讶的同时，内心愧疚。特特这么依赖他，他却考虑过在找到亲弟弟后把他送走。
下方，之前被雇佣兵吸引了一路的丧尸集结完毕，将星曜的队伍围得密不透风，无论开多少枪，这些该死的活死人都不会倒下，除非击中头部。
直升机在上面盘旋，子弹摩擦出的火光不断闪烁。
驾驶室主驾驶员一直用力按着发射键，他的双眼已经直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杀不完，怎么也杀不完，这些丧尸到底从哪里来的，之前的情报不是说这一带只有几十只丧尸吗……”
副驾驶员的神情也有些惊恐，这些丧尸就像早早守在这里等他们。
他们的行动方向出奇的一致，想到什么，他忽然举起对讲机与下方人员联络：“是那只特殊丧尸！一定是那只特殊丧尸！”
他的心脏噗通直跳，特殊丧尸也是这次的任务内容之一。
听上面说他能控制丧尸的时候，他们还不相信，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信了。
“那边有人！”驾驶员看见最高那栋大楼上有几个黑点。
副驾驶员拿出望远镜一看，面部因狂喜而扭曲，“居然是余纵和攸关，还有从猎鹰叛逃的罗俊明，不对，他脚边还坐着一个人……”
他调整倍数和焦距，定睛一看，是一只僵硬地勾着嘴角的丧尸。
*

第146章 投降
受到控制的丧尸目标精准, 又遭到人类气息的诱惑，一个个发疯发狂地爬上装甲车和坦|克，用手去抓去挠, 用脑袋去撞。
各种各样的杂音宛如无数把锋利的箭矢插在人心头。
星曜这次带队的人叫苟恒，他从坦克的潜望镜看出去，战场几乎是一片混乱，丧尸像打了兴奋剂似的。
镜头前方突然一黑，当亮光重新落入他视线时, 一只被咬掉了半边脸的丧尸出现，沾满污垢的牙齿啃过镜头另一端, 缺了一半的舌头疯狂舔过。
“操！”苟恒低咒一声, 下令往前开。
坦克作为开路先锋继续全速前进，一只只丧尸卷入车轮下，他们不会痛苦的嚎叫, 却拥有“不怕死的精神”, 用身体垫出一座小山。
坦克内遭到了明显的阻碍，驾驶员咒骂一声, 在苟恒的指挥下打算转移方向，可是很快，马路的另一边也形成了一座丧尸山。
“长官, 路被堵住了！”
履带和车轮不同, 车轮或许还能尝试着翻一翻, 可是履带碾压过肉|体后会有残留物，持续前进它们会彻底丧失抓地功能, 继而影响到速度。
千算万算, 万万没想到那只畜生竟然能控制如此多的丧尸。
苟恒握着通讯器, 下令直升机暂停援助, 先集中火力攻击特殊丧尸。
收到消息的直升机调转方向，看到他们指过来的枪口后，罗俊明拽上特特跳下台子。
还没来得及躲，子弹就射|了过来。
大口径的子弹杀伤力极强，地面和墙壁上的弹坑很深。
他两手紧紧抱着特特，不住地喘|息，几乎是在用自己身体给他当肉盾。
直升机上，副驾驶举着望远镜奇怪的“咦”了一声，“明明刚刚还有四个人坐在上面，怎么只剩下两个人了？”
他的视线范围内只出现过罗俊明和特殊丧尸，余纵和攸关不知所踪。
正准备调整望远镜，直升机轻轻一晃，又像被什么给撞了一下。
他们位于低空，偶尔会被飞行的鸟类撞到很正常，两人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继续搜寻目标，一个继续开枪。
攸关握着对讲机藏在角落里，露出一双眼睛观察两秒，对余纵指挥：“继续往前爬。”
余纵挂在起落架正下方，腰腹卷起，双腿勾住对面的起落架，让身体紧贴在直升机的正下方。
他一点一点地移动到驾驶室，听到攸关说“可以了”，隐藏在骨骼中的鳍骨从肌理下长出来，刺穿直升机底部。
驾驶员的脚被贯穿，身体被钉住无法挪动分毫，他还不知道那灰白色的刺到底是什么，心里就已经涌出恐慌，浑身发冷。
他双手握住那条腿用力拔，却怎么也拔不动。
“你来驾驶！快！”操作台上两边的仪表盘都一样，副驾驶代替了驾驶座的职能，余光瞥见同伴掏出了一把手｜枪，强忍着脚部剧痛朝下方开枪。
机舱内空间狭小，即便戴着隔音耳机也能听到枪声。
他忍住心里的慌乱，手指颤抖的按下某个开关，想要用热感应搜查余纵和攸关。突然，身旁的同伴惊恐的“啊”了一声。
副驾驶员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看过去。
驾驶座的正下方不知被什么割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洞，一只长着黑色指甲的手伸进来，把他的同伴拽了下去！
洞口不大，无法容纳一个成人完全通过，正驾驶员的双手用力抓着座椅，下半身沉浸在高空的寒风中。
那股不知来由的力量不断的拉扯下，机舱内惊恐的叫喊声不断。副驾驶员不得不停下搜索，让直升机悬停。
他想把人拽起来，弯腰时有什么撞击到了他身后的玻璃。一只拳头击碎玻璃，从后方扼住他的脖子。
黑色的指甲往皮肉内延伸，血沿着伤口处不停地往外涌，染红了他的白色领口。
正驾驶员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干张着嘴，在余纵打开副驾驶舱舱门钻进来，他看到对方那双红眼睛后，两眼一翻，当场吓晕过去。
余纵把两人一起扔下去，腰间的对讲机里，攸关在为他讲解直升机的操作方式。
这架直升机朝战斗机的方向改造过，内嵌着两枚小型导|弹，如今两个导|弹仓是满弹状态。
“显示器上应该有锁定程序，你看看附近有没有发射按钮。”想起战斗机的构造，攸关又补充道，“看看你右手边的操作杆。”
余纵看向右下方，拇指按住钮后，显示屏上出现了瞄准提示。
相距几十米的下方，坦克成功绕过丧尸山，撞毁高速路口的栏杆，朝市区开进。
苟恒还不知道上面的直升机有问题，对着联络器指挥：“偷袭的三支队伍任务失败，那些人还在别墅区，先别管顶楼的人，先按原计划轰炸坐标位置。”
余纵将士兵扔下飞机时，顺手拿走了正驾驶员的联络器。
他点开，回复道：“好。”
苟恒莫名看了眼通讯器，总觉得里面的声音有些低沉，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情况紧急，容不得他浪费时间多想，下令坦克提速。
“有炸弹！有炸弹！”
外面传来喧闹声，不像几个人发出来的。
苟恒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快速摸上潜望镜，正准备看外面的情况，坦克不知撞到什么陡然一震后，被一双巨大的力量高高抛起。
舱内的人本能的叫喊起来，第一反应便是用力抓紧安全带。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坦克再一次遭到猛烈撞击，正前方的操作盘当场崩裂，屏幕闪烁了下就黑了。
很显然，他们遭到了轰炸。
坦克中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作为长官苟恒的装备最齐全，是唯一没有外伤的人。
他耳朵里是尖锐的鸣响，遭到撞击的脑部钝痛难忍，苟恒废了好大力气才坐直。
视野昏花，耳朵里的轰鸣过去之后，他听见了士兵们的哀嚎声。
昏暗的舱内火花闪烁，通信设备和操作台全都坏了，两名士兵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坦克顶部传来敲打和下属的呼喊，苟恒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发现顶盖已经完全变形。
他用力捶了一下，外面立刻有模糊的声音喊道：“长官，我们马上救你出来！”
第二枚导|弹袭来。
连带着趴在坦克上的人被一起炸飞，肢体残渣洒了一地，在人类面前坚固不摧的金属怪物被炸出一个很大的洞，一具尸体就挂在洞口，浑身呈现焦黑色。
里面的人一个不剩，全死了。
另一拨准备下车上前营救的士兵短暂地怔愣后，放弃搜寻里面是否还有活人。他们迅速回到运兵车内，只晚了半步，几只丧尸就拖住了最外面那人的脚。
车厢内的人朝丧尸开枪，倒下去一只另一只又扑上来，咬住那名士兵的小腿不放。
他们有不成文的规定，战友被咬后要即刻杀死，免得对方变成丧尸。
意识到同样的事情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名士兵慌张地望着同伴：“不要把我扔下去，我没有被咬到，我在小腿绑了钢板，不信你们可以看！”
没有人相信他，两人走过来一起踩上他抓着车子的手，脚底用力碾压转动，带着凶狠的力道。
士兵死也不放，而他身后，已经拖了三只丧尸。
其余丧尸像找到了窍门，尤其是有两只速度奇快，一起飞扑上来挂住前面的丧尸……越来越多的怪物堆积在后面，汽车的负重也越来越多，加上前方也有丧尸阻挡，汽车很快就被迫停了下来。
挂在车上的士兵身体几乎要被撕裂，好在他的手臂没有脱臼，还能继续用力。
刚爬进去，一拳头打在他脸上。
“都怪你，都怪你！”
士兵们把愤恨全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那人抱着脑袋不住地求饶，推开一个砸在自己身上的拳头，连忙拉起裤腿给他们看，“我没有被咬，我真的绑了东西！”
几只手溃烂的手从扯下伸上来，这一次抓住的是他的肩膀。
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翻倒，很快就被丧尸拖了下去，咬住了胳膊。他的胳膊上没有钢板，牙齿穿透衣服，刺破皮肤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冰冷。
视野中是灰色的天空和飞过的直升机，丧尸扑过来挡住他的视线，踩着他的胸口快速翻进运兵车内，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听到了枪声和同伴的惨叫。
后面几辆运兵车绕过被围困的战友，火速前进，在副领队的带领下顺利进入城区。
后有丧尸，前有流浪者的阻拦，他们不能下车，打开车厢侧面的小窗口开始接射击。
“那些丧尸停下来了……”有人说道。
副队从车门上的小窗口看出去，的确，丧尸停在距离他们十几米外的马路后。
“太可怕了，他们竟然真的能控制丧尸。”
“怕什么，攸关的基因就能杀死丧尸病毒，到时候连那只特殊丧尸一起杀死！”副队稳住心神，命令大家不准停火，快速思索接下来的行动路线。
他们的原计划是，潜入城区后三只小队攻击别墅，捉拿周河彦和攸关。结果别墅里只有周河彦一人，攸关却跟人鱼变异者余纵在一起。
最致命的还是这些突然出现的丧尸。
太多了，应该有上千只。
他们做过侦察，流浪者很会躲避丧尸，没有猎物的丧尸自然会荡到别处去，因此b市的丧尸几乎常年维持在十几只到几十只之间。
可眼前的这些丧尸大多数并不干瘦，甚至有一两只身上的衣服还很干净，他们一定刚成为丧尸不久。
“是南城那边的计划失败了，他们故意把新感染的丧尸全引了过来！”副队攥着拳头，面上再怎么镇定也无法压抑心底的慌乱。
“队长，流浪者的火力太猛了。”
“不，他们不是流浪者……”
副队抢下一名士兵手里的望远镜看出去，前方大楼的转角处，一个胖子拿着斧头跑过，而他身后还有一些人拿着猎|枪和不规范的自制手|雷。
他们是普通居民。
“b市一共有多少人？”副队沉声问道。
“四百左右。”下属汇报，他想到什么，颈侧爬上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这些人全部参与进来，不谈他们手里有没有武器，就算是用肉｜体堵枪口也戳戳有余了。
他们得到的情报有误！
这些人哪里不团结了，根本就是太团结！
“打！一个活口也别留！老子就不信了，他们还真舍得拿命来堵枪口！”
副队神色阴沉，眼眶里是被暴怒激出的红血丝，和变异者站在一起的都是叛徒，都该死。
都该死。
士兵们扣着扳机的手指一动不动，没有过半刻放松。可他们毕竟在明面上，那些背叛者是躲在暗处的老鼠，开枪的时候老鼠就躲起来，换弹的时候他们又突然冲运兵车开枪，而且专门朝车胎和玻璃上打。
每个基地都有各自的制度，唯独一件事情是一样的。
那就是阶级。
口头上说人人平等，可是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只要是好的东西就会朝上层倾斜。
下面的人住着铁皮房，上面的人住着别墅。
下面的人每天只能吃列巴，上面的人却能顿顿吃肉。
末世前就是这样，末世后因为生存空间缩减，大家不得不聚在小小的基地里中，距离上层近了之后，阶级间的待遇差别就被放大了许多倍。
辛辛苦苦为基地砌城墙的是他们，加入兵团的也是他们，外出任务，牺牲掉的还是他们。
高高在上的部长、院长、领主……这些人仿佛生来就该享乐，就该踩着他们的骨血安稳享受人生。
不平和愤怒一直藏在心里，从前没有反抗，居民们麻木地假装接受现实，一旦情绪被撕出口子，激愤就都泄露了出来。
他们不再害怕会遭到报复，不怕因为反抗而被扔出基地，他们有了新的安居之所，他们要保住这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激荡的情绪在心里冲撞着，这些从前胆小怕事的幸存者慢慢站了起来。
他们不能再躲在暗处，他们必须和变异者、流浪者一起战斗才能击退敌人，才能真的安全。
打响第一枪的那名断臂男人大声吼一声，带头冲出去。
他参加过兵团，知道这种运兵车有视觉盲区，在他的带领下，他们从西北方向匍匐前进，有人胳膊中枪也不怕。
他们有的在汽车开来时滚进车底，用尽全力勾住底盘，用坚硬的石头去砸，直到油封损坏，滴漏出里面的汽油，然后打燃打火机，将其卡在近处。
汽车顷刻间爆炸。
有的人则爬上运兵车的车顶，站在上面朝下开枪。
星曜的人腹背受敌，在这么下去所有人都得死，正准备加速撤退，几根藤蔓从正前方飞来，击碎了玻璃。
玻璃正后方的驾驶员当场身亡。
绞成一股的藤蔓从前端分开，穿过隔板，不到半分钟，藤蔓收回来时就像是吸饱了血似的血红透亮。
这辆车停下后，后面三辆被迫停下，疯狂的按喇叭。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副队也出了意外？那接下来该由谁来指挥？
谁都不敢担此“大任”。
接连两位长官都被杀害，绝对不是巧合，这些叛徒故意要让他们群龙无首，自乱阵脚。
“给你们两条路，投降或者死。”清冷的男声响在耳畔，仿佛就站在他们的身边。
“我数十个数，如果不缴械，我们只能认为你们打算与我们战斗到底。”
男人的声音落下后，那些普通居民又躲起来，而克制着本性守在远处的丧尸蠢蠢欲动，在“十”落下后，预示着残酷战争的丧尸嘶吼声响起，那一道看不见的限制解除了，他们前赴后继地冲向运兵车。
“我们投降！”副队从车里出来，颤声喊道。可他的声音太小了，被丧尸声给淹没了。
外面已经数到了“三”，慌乱之下，他撕下衬衣，打开车门把手伸出去。
奇迹般的，丧尸的声音停止了。
余纵薄唇抿了一下，停止了数数，他走到那辆运兵车前，用指尖挑开厚重的车门，意味不明地勾起嘴唇，眼眸幽深：“欢迎。”
副队脸色难看，心想保命要紧，之后再找机会和基地联络。
他迅速收起仇恨情绪，主动伸手想和余纵握手。
余纵空空的双手垂在两侧，没有要抬起的意思。副队面上难看，听到某种响动，他朝后方看去。
一只只面色青白，张牙舞爪的丧尸无声的张着嘴，正望着他。
几个车厢内的士兵屈辱到了极点，一想起副队举白旗的样子就面上发热，太丢脸，太没有底线了。
不如真的被杀了呢。
这些可都是叛逃者，是实验室跑出去的怪物啊。
因此下车的时候，他们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的差，尤其是在看到将他们围在中间的丧尸乖乖站那里，迫于命令不敢靠近后，心里对这群和丧尸为伍的人更加厌恶。
一阵寒意袭来。
士兵们同时抬头朝余纵看去，男人的眼神冰冷得宛若实质，仿佛知道他们心里的念头。
听说这名人鱼变异者的能力是这群变异者中最强的，可除了抢下他们的直升机，也没看见他做什么别的。
难道是以讹传讹，他们被谣言误导了？
余纵收回视线，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他看向副队：“你们暂时住在学校里，会有人负责管理你们。”
副队强笑道：“谢谢。”
“不客气。”余纵依旧挂着笑，却令副队有些头皮发麻。
*

第147章 是情趣
负责监管学校的是郑招娣手下的阿健, 阿健是个老实人，但他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只会闷头做事, 很听话。
郑招娣交代的事情他一定会尽全力去做好。
在他的带领下，星曜的士兵住进了隔离南城幸存者的学校，而原本住在里面的南城人搬出来，住到别墅区内。
在正式入住之前，他们每个人都必须先进入一间小房子。
房子是别墅区遗留的保安房, 里面空空如野，只有余纵站在其中。
他必须每一个都审查一遍, 防止还有漏网之鱼。
庆幸的是, 在他的精神拷问之下，幸存者们一一通过。
一群人站在外面等待最后一个同伴，同时也在窃窃私语。
“他问你们什么了？”
“问了问了, 问我是不是降临者, 我他妈当然不是啊。”
“我当时还吓了一跳呢，以为自己被怀疑了, 可是紧接着他就让我出来了。”
“这么问能问出什么？”
“我听说有些人能通过微表情判断是否说谎，说不定他也会？”
“人鱼变异者肯定有某种特殊能力吧……说不定他在窥探我们的内心？比如读心术。”
“哪儿那么玄乎，不过我觉得他的眼神很可怕。”一名瘦弱的女孩说完, 脑子里又浮现出余纵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打了个寒噤。
好看是好看, 就是太冷了，那双眼睛就像两颗无机质的黑曜石, 又像汹涌的漩涡能把人吸进去, 被盯着的时候心里会有很严重的危机感。
养养眼就好, 真要相处起来, 每天都被那双眼睛盯着会做噩梦。
女孩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大家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这一波议论结束，保安房中的人走了出来。
那人揉着额角，似是头痛，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他心头一惊，“怎么了？”
“没什么，他也问了你是不是降临者？”
“问了。”这人精神力的防御能力较强，被入侵后的反应比其他人大，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头痛欲裂，“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张开的嘴又重新闭上，摇了摇头，“没事……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健哥说得所有人到齐。”
阿健清点完人数，就见余纵从保安房里走出来。
男人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睛里似有红光闪过，等阿健眨了下眼再看过去时，又发现什么也没有。
流浪者们虽然没见过他大开杀戒，可郑招娣对他足够恭敬，能让他们老大都臣服的人，一定很牛逼。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对余纵很畏惧。
“纵哥，你还好吧？”阿健谨慎询问，寻思着要不要告诉其他人。
余纵摇了下头，“这些人都没问题，带走吧。”
“等等。”人群中有人站出来，“杨慧人呢？你们把她送到哪儿去了？”
“关于她我们有其他安排。”阿健说完给守在四周维护秩序的流浪者打了个手势。
大家只好收起不满和疑虑，跟着那些流浪者往别墅区深处走去。
四十多栋别墅，安排所有人住进去后只剩下五栋，要是后面再来人就只能分配到其他地方。
别墅门口，攸关坐在台阶上休息，顺便逗狗。
丧尸奶狗呲着獠牙死死盯着青年手里的死麻雀，他扬手一抛，小奶狗纵身飞扑过去，咬住麻雀一口吞下去。
空气中漂浮的鸟类细绒毛引得它打了个喷嚏。
见余纵回来，攸关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站起来，“不是说没有从杨慧记忆中窥探到什么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把她单独留在学校？”
“我最后的提问被打断了。”余纵道，“不代表她没问题。”
男人的眸光落在攸关沾着血的手指上，“以后别去碰脏东西。”
麻雀是被蝙蝠怪拍下来的，它爪子锋利，小小的一只几乎被它开膛破腹，只是还没来得及吃，就被攸关捡起走了。
蝙蝠怪敢怒不敢言，躲在暗处用幽幽的目光盯着两人，像是在筹划报仇计划。
攸关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擦掉手上的血，“什么意思？”
“你相信我？”余纵挑眉。
攸关挤眉弄眼地撞了下男人的肩，“我们俩什么关系，不信你信我还能信谁。”
余纵心里熨帖，目光变得认真起来，“真的？”
察觉到气氛走势不对，攸关嗔怪似的催促：“你先说到底什么意思。”
青年的声音中带着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撒娇，余纵心头一动，又想抓着人用力亲了。
轻咳一声，余纵道：“我能窥探到的记忆中，无论杨慧遇到什么事都很镇定。”
这很不对劲。
一个行走于末世的单身女性，遇到丧尸也好，遇到其他基地打劫也罢，从来不会惊慌失措。
她的镇定是有恃无恐，有所依仗。
“比如呢？”这样说太笼统了，攸关想象不出来。
“南城破城前三天，她在返回途中遇到了一波丧尸，她停下车后没有躲藏行为，而是静静地看着它们经过。”
“丧尸没有反应？”攸关有些惊讶。
“没有。”余纵回忆道，“也可能是离得太远，丧尸没有闻到她的气味。”
“如果她真的是感染者呢。”之前在降临者的基地中，那名研究员被寄生虫直接寄身后，还没来得及咬人就被带走了。
如果不是余纵说出这件事，攸关会一直以为，这类感染者和普通人一样会被丧尸攻击。
毕竟至少从外表看，他们是人类而不是丧尸。
学校里，杨慧行动自如，没有被关起来。她安安静静坐在那群士兵面前，听阿健讲话。
阿健：“我们物资有限，你们必须靠劳动力来换取食物和生活用品，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建墙。”
副队面色阴沉一瞬，什么也没说。
他看了眼杨慧，心里纳闷这个女人到底为什么在这里，很快他就知道了。
阿健按照上面的交代，对杨慧吩咐道：“听说你以前是管车队的，如今聚集地人手不够，他们这些人就暂时交给你管理。”
杨慧的眼神闪了闪，惊讶的指着自己，“我？可我管的车队一共只有五个人，这里有这么多士兵……”
“你不会以为留下来就能白吃白住吧？”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冷硬，阿健缓和道，“你放心，如果你实在应付不了，我们会派人来协助你。”
杨慧犹豫了快半分钟才点头，“我一定努力完成你们交代给我的任务。”
阿健又交代几句聚集地的规章制度，说完就走了。
杨慧看了眼几米远外的持|枪的流浪者，抿了下唇，对星曜副队说：“你们先自己分配一下住宿问题，有事情可以叫我。”
副队冷着脸“嗯”了一声，心里烦躁，这些变异者看似宽和没有杀他们，实际上处处防备，让这个女人盯着他们不说，还派了流浪者24小时轮班看守。
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每四个人住一间。
人员被分散，消息无法及时传递，就算有心要带着兄弟们出逃也不行。
副队咬牙，捏着拳头把住宿分配了，然后就被流浪者送进宿舍楼，还给锁上了门。
阿健让人暗中盯着杨慧，一直到晚上，女人的表现都很正常，尤其是在面对星耀士兵时，她的仇恨恰到好处，已然是相信罗俊明之前在台上的讲话。
这件事情汇报给余纵以后，男人没什么反应，只让阿健继续观察。
阿健走后，攸关才从余纵手里接过镊子，荣一婷和他脑袋对着脑袋凑在一起，给安奇调整机械腿的关节。
因为卡得太死，拆下来的时候卡扣和肉粘在一起，血糊糊的。
安奇很能忍疼，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荣一婷不忍心地看他一眼，塞了张毛巾进他嘴里。
关节终于被拆下来了，攸关托着机械腿放到一旁。荣一婷看了安奇一眼，从医药箱里取出止痛药。
安奇摘掉口中的毛巾，硬着头皮说：“不用药。”
荣一婷：“等下需要消毒伤口，只会更疼。”
安奇坚定地摇头：“不需要。”
药品太稀缺了，要留给最需要的人。
冰冷的消毒液体冲过伤口，安奇整个人浑身一绷，差点把从凳子上跳起来。咬着后槽牙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撑着屁股下的坐凳。
尖锐火|辣的疼痛缓解几分后，他如同虚脱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息。
荣一婷没见过这么有忍耐力的人，侧目多看了两眼。
她喂安奇吃了消炎药，望着攸关说：“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你去忙你的。”
攸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洗了手，一边朝外走一边问余纵情况怎么样。
余纵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身体摇摇欲坠，走三步就要喘一下。
攸关：“戏过了，哥。”
“……”余纵的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半点不尴尬，“没事，精神力消耗过度罢了，休息十天半个月就好。”
攸关：“是吗，那你就好好在别墅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别跟我出门了。”
余纵：“不行。”
攸关：“我说行就是行，身体要紧。”
“行不行我能不知道？”
“……”攸关微眯起眼睛看他，“我怀疑你在开车。”
余纵露出疑惑的目光，攸关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主角怎么可能大白天开黄腔呢。
战斗刚刚结束，外面一片凌乱，知道丧尸被控制了，不会随意伤人后，大家都跑到了外面帮忙收拾战场。
攸关经过广场，两个女孩强忍着害怕，正在拖拽一具士兵尸体。
尸体上停着一只乌鸦，它完全不怕人，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啄尸体胸口上的肉吃。
一名健壮的男人扛起了两具尸体，朝焚烧点走去。就连小孩子也在帮忙搜集散落在地上的弹夹。
攸关发现，这些人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看到他们路过时眼神也不再警惕，很平和，而且脸上带着一种胜利后的喜悦。
当初给他们发武器就是为了让他们一起参与战斗，可无论是遇到丧尸，还是这一次战斗初期，他们都躲在流浪者身后观察形式，能避则避。
现在看，他们应该已经认可b市是自己的家了。
罗俊明从前方走来，神色焦虑。
“你不是在清点武器？”星曜兵团把武器全部上缴后，由罗俊明带着贺欢欢几人规整清点，攸关问，“已经结束了？”
“嗯，让人搬去仓库了。”罗俊明心里装着事儿，说话语速很快，“听星曜的士兵说，他们基地在大量的招募志愿者加入军团。”
攸关：“这是要扩大军|事力量？”
“恐怕不止。”罗俊明说，“这次招募很下血本，加入的人能得到许多积分点交换生活用品和住房资格，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
攸关：“那名士兵人呢？”
“我让他等在原地，这就带你们过去。”
士兵受了重伤，特意批准他可以外出就医，而此时，作为管理者的杨慧正陪着他。
见离开的人又回来了，杨慧意外的对罗俊明点点头，又看向攸关和余纵：“余先生，攸先生。”
罗俊明正想示意她暂时退下，被余纵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默许了杨慧的存在，当着她的面问那名士兵，“在招募之前，你们做了哪些准备？”
士兵真心归顺，没有隐瞒：“血检和身体检查都做过……”
攸关追问：“以前招募也这样？”
“不会。”士兵被他们严肃的表情弄得有些紧张，磕磕巴巴道，“以，以前只检查身体是否有残缺，连疾病筛查都不会有。”
“有注射过什么药物吗？”
这问题实在太奇怪了，士兵茫然地眨了眨眼，在几人紧盯的视线下回道：“后来我就和他们一起来b市了，所以剩下的事……”
进一步扩大招募没什么大不了，为了守住自己基地，他们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放出来对付他们。
怕的是这一命令来自于潜伏其中的降临者。
攸关扭头看着余纵：“我想去星曜看看。”
余纵蹙眉：“很危险。”
攸关想了想，“伪装一下就行，最好是立刻出发。”
一旁的杨慧眼神闪了下，轻轻抿着唇。
罗俊明：“我跟你们一起去，就两个人去那是找死。”
“先回去商量下。”攸关说完就走，一副很匆忙的模样，罗俊明紧跟在后面，小声问，“怎么样，我刚刚演得怎么样？”
“我不是在杨慧面前演戏。”攸关放慢几分脚步，正色道，“我怀疑星曜招募不是为了抵抗外敌。”
余纵挑了下眉，轻声一笑，他和攸关一直很有默契，“你是担心他们制造更多的感染者。”
“不只是感染者。”攸关，“你还记得张寅被最高意志惩罚那件事吗？”
“线形虫相当于最高意志的‘使者’和‘操控杆’。”
余纵的话点醒了罗俊明，他艹了一声，猛拍大腿，“如果招募的新兵都被成为感染者的话……”
他惊悚地瞪大眼睛，“你是不是怕他们像张卯那样，通过注射的方式被寄生，所以才问刚刚那人有没有打药？”
“嗯。”攸关点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出发，不过不是现在，得等等。”
傍晚降临，挂在天边的残阳把两道黑影拖得很长。
攸关要在出发前让水泥厂运作起来，还要跟唐喜河交换下接下来的研究方案，他想试试看，正常人类被注射他的基因液后，能不能抵御丧尸病毒的侵袭。
工厂被夕阳照得昏黄，余纵拎着大型工具箱跟在攸关身后。
青年像是隐在光亮中，身上的线条被橘色光晕照得模糊，好像随时会消失。男人的眸色暗了暗，两步跨上前去。
凭他的耳力，轻而易举便能捕捉到青年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一些，同时，身旁的青年也停了下来。
他们面前是这间工厂的数控室，余纵一拳打下去，门锁处凹陷，锁舌弹开。
办公室里全是灰尘，地上躺着好几具死相惨烈的干尸，好在电脑和主机完好。
攸关捏着鼻子走进去，扇了扇扑面的粉尘，等空气好一点才松开鼻子深呼吸。
余纵将工具箱打开，里面是至今能找到的所有工具，攸关需要什么，他就递给他什么，其余时候就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攸关对屋子里的一切游刃有余，检查过主机内部后，开始蹲在地上处理电源问题。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黑了。
M002来给两人送饭，吃完攸关又继续干活。
数控编程属于末世前的科学资料，攸关脑子里没有头绪，还是系统大发慈悲，破例帮了他一把，只花了十分钟就搞定了程序修复。
在黑暗中沉寂了多年的电子厂在这一晚重新亮起灯火，虽然只有一台机床运作。
主机硬盘中还存着原始的电路板图，攸关在它的基础上做了一些修改，又新写了测试软件检测这样通电后是否会短路。
修修改改了很多遍后，他重重按下回车键。
新的数控程序正式运行，制造区的机床上发出嗡嗡的运作声。
M002隔着生产区域的玻璃，对攸关比了个ok，在攸关的手势指挥下，找了很久才发现一块脏兮兮的覆铜板。
切割机是坏的，攸关带着余纵进了车间，“纵纵，亮出你的宝刀吧。”
余纵：“……”
他伸出黑色的指甲，手动将覆铜板切割成规整的几块。
打印机也是坏的，需要攸关在胶片上手动刻画出路线图。
下手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他必须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才行。余纵就静静的守着，目光像只手轻柔的抚摸他的爱人。
攸关浑然不觉，他第一次做电路板，心里又激动又好奇，满心满眼都是对科技的膜拜。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板子，能操控普通的机器，也能让巨型的钢铁大鸟起飞，还能把卫星送上太空……几乎所有与科技和制造相关的事物都无法离开电路板。
水泥厂要运作就必须要采矿，以他们现在的条件根本无法完成，倒是可以就地取材。
水泥厂的搅拌机可以完成土夯墙黏土的初步搅拌，再从附近的山里找些有韧性的枯草加进去，配上郑招娣的藤蔓，挡枪挡炮或许不行，抵抗丧尸和小火力进攻应该不在话下。
刻完电路图已是深夜，攸关浑身的骨头僵硬，站起来抻了个懒腰。
衣服随着姿势往上爬，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身。
此刻温度在零度徘徊，凉嗖嗖的空气拍在皮肤上，攸关冻得“嘶”了一声，急忙放下两只手抱着胳膊搓了搓。
余纵脱下外套给他披上，打开双臂对攸关说：“抱一下就不冷了。”
还不太适应说这些甜言蜜语的男人，表情略微僵硬，仿佛在说“过来，我送你上断头台”。
攸关：“……”
他紧了紧带着余纵体温的外套，果断摇头：“不必，谢了。”
余纵的双臂失落的垂回两侧，死死盯着他，“给我一个理由。”
“你总是冷着脸，我怕被你抱了更冷。”说完发现是个冷笑话，攸关哈哈大笑。
余纵：“……”
攸关皮完很开心，哼着歌给覆铜板附上感光干膜，把画好的两张一模一样的胶片贴上去。
他回到控制室调整数据，又回到车间，把覆铜板放到了紫外光下。
……因为许多机器损坏，无法衔接，他只能半机械化，半人工操作。而余纵和M002像两根木头，除了看门一点忙都帮不上。
M002心疼攸关，可是嘴上不说，只是对余纵抱怨道：“你可真是个废物，只能干站着。”
余纵胳膊上的肌肉一紧，勾住M002的脖子把人拉近，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两腮往中间挤压。
“你小子是越来越不怕我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拐回家，我发现你好笨，你说的话他都不愿意接。”
“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攸关刚刚是在拒绝他吗？不，那是在跟他玩情趣。
“是，我是不懂，不过除了你多的是人喜欢他。”M002幸灾乐祸的哼笑一声，随即又不满地撇嘴，“比起他，我还是觉得你更合适。”
余纵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眸色幽深，“谁？”
*

第148章 牙印
“可多了。”M002一脸认真地掰手指头, “距离我们最近那栋里有个眼镜男，靠近门口那栋别墅里的小狼狗也喜欢，他还收获了很多粉丝……他们都说攸关做实验的样子很帅气。”
“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余纵蹙眉, 怀疑M002脑子里都是豆腐渣，怎么别人教什么都能记住，他教如何提高速度，讲了三遍这小子还是似懂非懂。
“嘿嘿，是欢姐, 欢姐懂好多，她说你闷骚, 双标, 只对攸关一个人好，还说你是我后爹。好吧，虽然我没有承认你是我爹。”M002说完还耸了耸肩, 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
余纵勾着他脖子的胳膊收紧, 另一只手摁住M002的头顶，“正好, 我也不想承认和你是父子。”
他才25岁，连老婆都还没追到，要什么儿子。
M002切了一声, “反正你的竞争对手很多。”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 余纵就看到了眼镜男和小狼狗。
攸关要前往星曜基地, 丧尸的研究全交给唐喜河一个人不现实，除了刘义四个人, 必须再找两个有一定生物、化学知识的人打下手。
天刚亮, 接到通知的人就在别墅外大排长龙。
男男女女加起来竟然有三十多号人。
坐在面试桌前的攸关疲惫地揉了下眼, 昨晚在电子厂忙活了一夜, 眼下有些犯困。他单手撑着腮，脑袋往下一点，合上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
抬头便对上一张斯文的脸。
“攸关先生您好，我姓沈，最开始是星曜基地的人，因为得罪了上层不得不离开，在星曜的时候，我接受过一定的科学教育，生物和化学都懂一些。而且我身体素质好，可以扛得住熬夜加班。”
“小沈你好。”攸关接过他手里的资料表过了一遍，放到旁边，拿起笔扯过一张旧报纸写了几道题。
他递给小沈，“半小时内做出来算你过关。”
小沈双手接过，蹲在一旁的草丛里奋笔疾书。
M002八卦地对余纵道：“是他是他就是他。”
余纵不甚在意地瞥了眼小沈，皮肤不如他白，个子没有他高，声音比他粗，不够磁性。
哦，连胸肌也没他的大。
余纵对这个对手有些一点点不屑，而且他并没有发现小沈对攸关有太热切的地方。
可等他看到那张放回桌面上的废报纸后，脸立马就黑了。
每道题都答上了，而且字迹漂亮。
在这一点上，余纵被比下去了。
他常年被关在实验室中，没有时间练字，严格来说，他的学识程度还停留在十岁。
余纵越想越气，四周气压变得低沉。
攸关伸出一只脚碰他，余纵不情不愿地收敛威压，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死死盯着那头。
小沈之前听流浪者说过攸关的一些事迹，知道他以前是张卯的助手，如果说要给一位科学家评估的话，他只给攸关打两分。
毕竟，如果一个他真的那么厉害，是不可能在科研人员匮乏的情况下继续当助手的。
小沈认为流浪者对攸关的评价过于夸张。
看到那些题目后，他心里有些诧异，但也只是觉得这人有两把刷子。可在亲眼见到攸关一目十行，对他的故意答错的题目画下一个叉后，小沈对攸关的看法彻底改观。
“你知道答案？”
“当然。”攸关没有做任何手头计算，直接说了答案，还指出他是刻意为之，“这几道题你错得很不应该，我不认为你是粗心大意。你是在考验我？”
小沈讷讷地摆摆手，“我没有。”
攸关的脸很白，小沈之前就觉得他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而且爱笑，有一点很浅薄的好感。如今，这份好感中又掺杂进了崇拜，变得厚重而真实。
他脸色泛红，在攸关疑惑的目光下，脖子也红了。
攸关更疑惑了，“你还不走吗？该下一位了。”
小沈尴尬地让开，顺手抽走那张报纸。
书写题目的字迹工整规范，是很正的小楷，就像攸关的人一样清秀漂亮，很有底蕴。
这一刻小沈才觉得自己真的坠入了爱河。
他小心拂过废报纸上的每个字，眼底充满了珍惜。余纵看得额角突突直跳，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攸关在短短半小时就征服了一个野男人。
他带着一身戾气走过去，而小沈沉浸在自我思绪中，根本没注意到前面有人，经过时半个身体撞到了余纵肩上。
男人的下盘稳，纹丝未动。倒是小沈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即便这样，他也小心护着报纸。
余纵眸色深暗，伸出一只手：“抱歉，不小心撞到了你。”
小沈连连摇头，本来就是他自己没看路，而且这人可是变异者，他不敢得罪，“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用道歉。”
说完小心把报纸叠起来，揣进了内搭的衬衣口袋中，从地上爬起来。
余纵恨不得把报纸抢过来当场撕掉，他没办法忍受有人像他一样对攸关的一切都无比珍视，然后妥帖的收起来。
攸关是个活生生的人，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和社交，不是可以关在笼子里的雀鸟。
余纵不断地告诫自己。
他看了眼小沈胸口露出一角的报纸，强迫自己别开视线，带着一脸阴霾回到树下。
余纵觉得必须要让攸关更喜欢自己一点才保险。
可他除去学识上的欠缺，其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已经到了无法再继续优化的地步。
余纵哀愁地叹了口气，见攸关一脸灿烂的笑容，脸色又变了，恨恨地想，这个人对外界的觊觎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也算是好事，必须把人看紧了。
余纵回到攸关身边，看了下签到表上的人数，还有十几个。他双手抱在胸前，站得很有气势，像个保镖。
面试的人在余纵那双黝黑眼睛的注视下更加紧张，好几个人扛不住巨大的压力，直接放弃面试。
M002在小狼狗快到的时候，再次好心提醒：“是他是他就是他。”
余纵看过去，小狼狗正在低头整理衣服，他个子比小沈略高，但还是比余纵矮。
皮肤黝黑，衬得眼睛也黑，张嘴笑得十分爽朗。
这样的笑容余纵永远不可能有，他内心阴暗冷漠，对谁都有防备。只是长期的相处下建立了足够多的信任，才能安然地与大家住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攸关应该会很喜欢这种开朗的大男生。
“下一位。”攸关又面试了几个，都不太行，趁着下一人还在调整情绪，他飞快地看了眼余纵。
这人今天一直很躁动，不知道是不是初期发|情的缘故。
攸关坐姿板正，私下小动作不断，有一下没一下地勾住余纵的手指晃动。
他很少对余纵做出这种亲密举动，一来害羞，二来是真的没有时间搞这些腻腻歪歪。
恨不得每天能有25个小时。
不过偶尔的甜头还是要给的。
见余纵没有反应，又挠了挠他的掌心。攸关用一只手遮住朝外面的半张脸，用唇语问：“怎么不高兴？”
余纵抿了下唇，手指猛然用力，将青年的手抓得很牢，还觉得不够，又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间用力扣住。
两人间的动作没有瞒过其他人的眼睛，有人震惊的瞪大眼睛，有人无法理解的露出错愕的表情，还有人像是早就料到，果然如此的摸下巴。
余纵掀起眼皮，宣誓主权似的看了小狼狗一眼，青年满脸的不甘心和气愤。
等轮到他的时候，青年变脸似的把所有情绪收敛，在攸关把手从余纵的手心抽走后，他的眼神明显一松。
随即扬起笑容，开始自我介绍。
青年叫姓严，攸关清了下嗓子，“那我叫你小严好了。”
这个称呼明显是在拉开两人的距离，小严抿了下唇，“都可以。”
这人和小沈差不多，都有一定专业知识，攸关照旧给他出了几道题。
瞧着那狗爬似的字，余纵心里舒服，他立在攸关的左手边，精神丝占有欲极强的分散出去，缠住攸关的脚踝上下摩|挲。
攸关毫无所觉，盯着小严写完后满意一笑，“你去叫一下小沈，我带你们去见唐先生。”
唐喜河正在房间里，与他床头相对的位置放着一个冰柜，他的女儿安静地躺在里面，皮肤上布满冰霜。
知道攸关回来了，他盖上冰柜下楼，一眼就看到两个精神小伙。
他跟攸关打了招呼，随便问了几句小沈和小严的基本情况。
“行了，你选的人我放心。”唐喜河摆摆手，“别浪费时间，赶紧开始吧。”
需要做的研究越来越多，车库里隔出来的小小空间无法再满足需求，郑招娣就带着流浪者们将整个车库清理出来，当成攸关和唐喜河的实验室，就算是这样也只是勉强够用。
唐喜河没有藏私，把之前给攸关看过的笔记本，和攸关给他手写的资料递给两人，“这些是目前我们的所有研究，你们先熟悉一下。”
攸关见没他什么事了，转身要走，唐喜河问他：“你去哪儿？之前说好要一起解剖丧尸的。”
“先补个觉。”他眼底有明显的红血丝，看得出是在强打起精神。
唐喜河知道他昨晚在电子厂忙活，挥挥手，“那我先把他撂倒，等你起来再说。”
“好。”攸关说完就回了楼上房间。
余纵推开快要落锁的房门跟进去，径直走到窗边把正在窗台上睡觉的三三拎起来，走回门口，强行塞给正欲进门的M002。
M002对小魔王很抗拒，“我也想进去。”
余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喜欢眼镜还是小狼狗。”
M002一个也不喜欢。
余纵关上门，回头发现青年已经斜躺在床上睡着了。
两张床被挪开了，攸关躺在靠窗的那张床上，一条腿踩在地上，一条搭在床上，嘴唇微微分开，有细微的鼾声。
白色纱帘挡不住刺眼的阳光，只是柔和了攻击性，温柔落在青年脸上。余纵走过去，双手撑在攸关脑袋两侧静静地看着。
如果这时候攸关醒来，一定会被男人眼底的欲念和痴迷吓到，可他没有，就连余纵侧躺到身旁也不知道。
两人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安宁的独处时刻，不大的房间中，不管攸关是躺在身旁还是坐在窗边的凳子上，都离不开他的视线，给人一种极致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余纵觉得自己可以守着这个人一直到死，只要他能乖乖的。
“他们有我好吗？”男人身子往前移，在攸关的唇上亲了一口。
青年呼吸沉了一下，但没有醒。
余纵绷紧的肩膀放松，又凑回去，“全世界只有我最喜欢你，你的性格，你的眼睛，你的鼻子、嘴唇、手指……全都喜欢。”
说话间，他的手指也不安分，沿着青年光滑的皮肤游走。
“你也喜欢我。”余纵的低柔的话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必须喜欢。”
伸手把人抱进怀里，男人的下巴抵在青年头顶，嘴唇悄然勾着。
四周宁静，日光和煦，好像世界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不错。
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就很难摒弃，余纵的大脑不可抑制地想象更多，他们可以放肆的在任何地方做|爱做的事。
攸关是被一阵窒息感惊醒的，梦里的他似乎反抗过，可是没能挣开。睁眼才知道，余纵像条八爪鱼一样抱着他，大长腿压在他身上，两人交颈而眠。
攸关臊得慌，这也太太太亲密了吧，不该贴在一起的，该贴在一起的部位，全贴在了一起。
他扬起头，下巴正好卡在余纵的锁骨上，“放开。”
余纵精力那么旺盛，根本不可能在白天睡着，攸关笃定他意识清醒，等了会儿没得到反应，又喊了一声。
“我知道你没睡，把手松开。”
余纵的脑袋动了，嘴唇在攸关的肩颈上蹭了一下，攸关明显感觉到他的嘴唇分开，露出了牙齿。
正纳闷他想干什么，颈侧忽地一疼。
余纵的牙齿咬住他的皮肤不放，挣脱时能感觉到明显的拉扯。
攸关头皮发麻，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一人一口才公平，也张开嘴咬住了男人的锁骨。
闷笑声在耳边响起，男人的身体随之颤动，攸关翻了个白眼，松开嘴，“有病。”
余纵舔了舔青年颈侧，舌尖滑过牙印的轮廓，他满意地舔了一下，这才松开手。
他低头，发现被咬过的锁骨在视线盲区，于是起身进了卫生间，仔细地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新鲜的痕迹让他心情愉悦，是攸关留在他身上的专属印记，比单方面的强行亲吻还令人欣喜。余纵宝贝的用拇指蹭了下那块地方，带着笑意走出去。
攸关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头发凌乱蓬松，发梢上有些许光晕，显得他脆弱懵懂。
可是在发现余纵出来的瞬间，那点脆弱感变成了结结实实的防备，他瞪着余纵，颇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余纵舔了下牙，率先认错：“抱歉，没认忍住。”
唇齿间还残留着那块皮肤的温度，有点淡淡的咸味。这幅回味无穷的样子弄得攸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跳下床，推开走近的余纵飞快冲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青年脸颊绯红，刚刚余纵被他咬住的时候，很低的哼了一声，沙哑的声音好性感。
攸关放下马桶盖坐下，两只手撑着额头。
以前他是绝对不可能觉得一个男人的声音性感的，自己这是彻底栽了。
仔细一想，他不是第一次对余纵产生“性感”的评价。
第一眼看到余纵他就觉得这人很帅，只是当时时间紧急，不会像现在这样细细品味。
攸关无声的哀嚎一声，“25哥，你那里有恋爱秘籍吗？”
【没有，但我觉得不适合你。】
“为什么？”
【因为里面的男主角都是正常人类，而余纵是非人类。】
非人类的何况是属性，还有其他方面。攸关光是想想就害怕，刚刚余纵进卫生间时他都看见啦，就是那里啊。
他这个午觉刚醒来的都没那样。
洗了把冷水脸清醒了脑子，攸关把恋爱脑藏好，走出门又是那个镇定淡漠的研究员。
他用十分冷漠的声音说：“走吧，上工了。”
余纵：“……”
仿佛刚刚连耳根都通红的人不是他。
自从两人摊牌后，余纵发现了攸关许多的另一面，害羞、假严肃，还是只纸老虎，只要他表现出强势，攸关就会像只受惊的小猫找地方躲起来。
可爱。
想。
昨天的电路板做好后，攸关第一时间交给了荣一婷。如今她已经把水泥厂坏掉的电路板替换掉，正在盯着人修理搅拌机。
“你眼睛还是红的，还得再补觉。”荣一婷已经把攸关当成了志同道合的好友，说话比以前随意多了。
攸关声音还有点刚睡醒的沙哑，“机器怎么样？”
“马上就好。”荣一婷道，“你说的几种土壤我测试过了，b市附近只有东边那座山里的土壤黏性最高，固体时硬度和韧性都符合要求。郑招娣说她会想办法派人去弄，对了……”
荣一婷把攸关拽到一旁，偷偷看了眼余纵，掩着嘴小声说：“你和余纵打算怎么乔装打扮？我可以借衣服给你。”
“……”攸关，“大可不必。”
荣一婷：“你们的照片早就上了各个基地的头号通缉名单，普通装扮肯定骗不过去，最好是差异大一点的，我看性别反转就是个好办法。”
攸关坚决摇头：“我有其他安排。”
荣一婷还想再劝，忽然听到一阵欢呼，机器修好了，超大型的金属滚筒开始运作。
众人围着机器兴奋地吼叫，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
b市是一个开放的地界，任何一辆车，任何一个人都可自如通过，一旦遇到强有力的攻击，他们连最坚固的掩体都找不到，只能东躲西藏，像过街老鼠一样藏在暗处角落搞偷袭。
可如果有了城墙，他们就能在上面架枪架炮，占据高地防守和攻击。
流浪者们看向攸关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和感激，他们没有说那些虚伪的奉承，只是对青年郑重地点点头。
眼下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攸关很满意，这时候余纵走了过来。
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有情况。
攸关问他：“怎么了？”
“杨慧。”只两个字，攸关就明白过来，“戏好看吗？”
余纵思忖着，似乎在评估，“带你去看？”
荣一婷听得心痒痒，“我能看吗？”
余纵不高兴有电灯泡，没等他表态，攸关已经点头，和荣一婷两人好姐妹似的相视一笑，就差手拉手了。
余纵：“……”
学校里，星曜士兵们正臭着脸。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整整六个小时一刻也没闲着，先是去焚烧尸体，打扫街道，然后帮流浪者们翻地播种。
好不容易饭来了，却是一堆干巴巴的大馒头。
星曜兵团行军装备充足，肉罐头想吃就吃，不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基地兵团的伙食更是不错，肉类和蔬菜搭配均衡。
可是到了这里，他们累死累活一天，得到的居然是最底层的待遇。
就在两分钟前，他们还看到流浪者给杨慧送饭菜过来。这些人就是故意羞辱他们，把他当成狗来喂。
星曜的人气炸了，可一看到守在附近的流浪者，又像霜打了的茄子，只能忍气吞声。
副队同样阴沉着脸，眼前的食物让他倒胃口，心里盘算着自己失联的时间。
他们执行外出任务时，按照规定每天正午十二点必须报备一次坐标，超过三天没有报备，基地就自动视他们陷入危险境况，会迅速调遣人员营救。
今天是第二天了，等到第三天他们还没有消息，上面一定会派人来营救他们。
副队的脸色好转些许，看那惨白的馒头都顺眼多了。
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阴狠地对下属们说：“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死他们。”
“队长，那个女人又来了。”一名下属朝副队身后方向努了努嘴。
副队一转头就看见款款走来的杨慧。
距离这群人不远的地方，攸关捧着荣一婷珍藏的瓜子，一边吃一边点评：“我赌五毛，杨慧想跟副队谈朋友。”
*

第149章 小雨伞
荣一婷性子很直, 脑子里只有机械，她纳闷道：“不是说杨慧是降临者的人吗，她为什么要去勾搭星曜的副队？”
“两只狗凑在一起肯定是玩儿呗, 玩着玩着说不定就打起来一嘴毛。”攸关看着好戏说，“你看。”
余纵在一旁安静听着，眼睛时不时就往攸关身上瞟，太过直白的眼神还是被攸关察觉到了，他清了清嗓子, 拽着男人的袖子扯了扯。
余纵这才收敛目光。
杨慧不是空手来的，她手里拿着没吃完的饭菜, 态度有些高高在上, 俨然看不上这些俘虏。
“吃不下馒头？也行，过来把我剩下的这些饭吃了，一粒米也不许剩。”语气就像在打发叫花子。
副队忍气吞声已经够窝火了, 现在又来一个, 抬手就想抢过饭盒砸在杨慧脸上。
杨慧避开他的手，稳稳端着那盒饭, 她拇指轻轻一挑将盖子掀开一条缝，副队一眼就看到里面没动过的饭菜。
他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要姿色有姿色, 要身材有身材, 他眼神逐渐猥琐, 轻笑一声，试探性的伸手接住饭盒, 手指刚好罩在杨慧的手背上。
荣一婷看得打了个冷颤, 点评：“这动作放在情侣间就是会调情, 放在陌生人间就是性|骚|扰, 啧，这两人到底想干嘛。”
攸关：“星曜和降临者是敌对关系，我觉得杨慧是想副队带她离开。”
知道流浪者们处处防备，于是打算另辟出路，和副队一起离开前往星曜。
女人的手滑腻柔软，副队有点心猿意马，他笑呵呵的揭开盖子吃起来，香喷喷的肉菜令人食指大动，围在附近的下属直咽口水。
杨慧怕停留久了令人怀疑，很快就离开了。只是在换岗的时候，她再一次找到副队。
副队捏着塞过来的纸条，左右看了一眼，这才低头打开，这个女人想约他单独见面。
他的位置距离攸关很远，什么也看不见，着急地伸长脖子。
余纵摁着他的肩膀：“跟我来。”
荣一婷按捺住兴奋，跟在两人身后潜入宿舍楼，推开一楼的卫生间木门。
卫生间隔间的空间很小，三人面面相觑的立在一起很尴尬，荣一婷识趣地走到最后一间，锁上门，抬起脚站到马桶上。
攸关也不扭扭捏捏，拴上门栓，示意余纵站到水箱上，他好站在马桶盖上。可是余纵好像没有领会他的意思，高高大大的身躯直接杵在马桶盖子上，比他大两个号的脚占据了大半个盖子。
正想催促他换位置，外面传来脚步声。
有人住进来后，这栋宿舍楼就被里里外外清理过，卫生间里还算干净。
杨慧走到挂着干涸水渍的镜子前，悉心的整理头发。
她最开始的任务是感染这些流浪者，可是没想到同伴那么快就被清查出来。好在她伪装得好，没有露馅。
长久困在b市不是办法，又联系不到组织，她认为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得马上采取行动。
如果真像那些杂碎说的那样，海底基地已经被毁灭得干干净净，那她更要做点什么，让组织多一点喘|息空间。
杨慧把手打湿，摸了摸不太服帖的头发，偏着头将领子扯开一些，露出漂亮的天鹅颈。她用力抿了几下嘴唇，略浅的唇色艳了一点。
属于男人的脚步声自走廊传来，杨慧转身靠在洗手台上，双手在腰后撑着，显得身姿优越修长。
副队挑了下眉，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口头却是一派正经严肃，“杨小姐单独约我出来，也不怕被流浪者知道了，说你想叛变。”
“如果我说不怕呢？”杨慧眼眸半垂，视线也在打量对面的身材健壮的男人。
虽然已经中年，可常年的训练和外出任务让他身上有种野性，这种男人在降临者中很少。
越是特别越吸引人，杨慧轻笑一声，勾起的嘴唇，魅惑的眼神，让她一下子没了那股女汉子的气质，变成了温柔如水的小女人。
副队的呼吸重了几分，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跑，一直没有好好发泄过，他扑上去，一只手覆上杨慧纤细的颈部。
“三番两次勾|引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你带我走。”杨慧说出自己的想法，她知道副队现在处于劣势，他需要盟友，不怕他把事情捅出去，“我知道星曜迟早会来接你们，到时候我帮你通风报信，帮你想办法把那些流浪者支开。”
感觉到脖子上的手放松，杨慧整个人依靠在副队身上，手指抵在他胸口画圈，声音像在撒娇，“流浪者和变异者都不信任我，而且这里的条件太差了，什么都没有，你就带我走吧，好不好嘛。”
“……”藏在隔间里的攸关大跌眼镜，这个女人是变脸大师吧，她真的好会啊。
余纵和他的反应不同，他是嫌弃，难以忍受杨慧矫揉造作的说话方式，可是如果把杨慧换成攸关，他觉得自己是可以接受的。
前提条件是，被撒娇的对象是他而非别人。
余纵恨恨的想，如果攸关敢对别人这样，他一定把那人狠狠揍一顿，然后把青年锁起来，狠狠教训。
他被自己的想象搞得有点生气，余纵故意用下巴在攸关的肩头压了压。
两人个子都不矮，尤其是余纵，此时两人的姿势可以用弯腰驼背来形容，并且必须抱在一起。
男人的下巴骨蹭得攸关有点疼，他手肘往后捅向余纵的腹肌，扭头警告地瞪着他。
余纵假装投降举起双手，攸关的身体失去了保护，随着重力往前倾倒，余纵又一把将人搂回去，贴着攸关的耳朵抱怨：“没了我你连站都站不稳，啧。”
男人说话的声音极小，潮湿的气息钻进攸关的耳朵里。
外面的两人在偷|情，攸关觉得自己和余纵这样也像偷|情，悄悄移动脚后跟，踩住余纵的脚尖用力碾压。
余纵感觉到疼反而不生气，嘴角抑制不住的翘得老高，很享受青年在怀里的这份放肆。
一门之隔，杨慧跟副队搂抱在一起，眼看着干柴烈火一触即发，又有人来了。
流浪者巡逻清点人数，发现副队不见了，立刻展开搜索。
见穿着星曜制服的男人一个人从卫生间出来，带头的流浪者死死盯着他问，“你刚刚在里面干什么？”
说完就闯进去搜查。
他们从最后一个隔间开始，打开门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是荣一婷。流浪者一怔，眼珠子一转，关上门。
他戏演得不错，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目光又转向下一扇门。
铆足了劲儿一脚踹开，余纵的死亡凝视让他差点当场跪下，攸关冲他尴尬一笑，摇了摇头，示意他赶紧走。
流浪者深吸口气，不再推门仔细查看，只随意弯腰从门板下的缝隙看进去。他直起身，失望地对其他人说：“走吧，里面的确只有他一个人。”
副队不满地冷哼一声，挣开抓着他的两双手，径直回了自己宿舍。
过了不知道多久，藏在第一个隔间中的杨慧走出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布满了被吓出的冷汗。攸关被余纵托举着，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的背影，杨慧的后颈处有几条黑色的脉络。
她刚刚是真的被吓坏了，过大的情绪波动影响到了身体，刺激到了潜藏的寄生虫。随着情绪平静，暴露出来的丧尸特征迅速隐退。
杨慧离开后，攸关三人从隔间出来，可能都觉得没有面子，是从后门离开的学校，没有让任何一个流浪者看见。
回到别墅，攸关仿佛耗尽了所有精力，瘫软在沙发上，一想到那名流浪者仿佛发现奸情的眼神，就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唐喜河戴着胶皮手套经过，“回来的正好，丧尸已经放倒了，就等你了。”
攸关决定化尴尬为动力，点了点余纵，“你暂时别跟着我，我需要静静。”
余纵委屈的望着他，手指攥着攸关的衣服不放，像只快被遗弃的小狗。
攸关硬是把衣服从他指缝中扯出来，跟着唐喜河去了车库。
两名新上任的助理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丧尸，哪怕对方已经昏迷也不敢靠得太近。见攸关到了，两人忙装镇定。
“攸关先生。”他们异口同声的喊道。
攸关不太适应这种正式称呼，“叫我名字就好。”
小沈笑了下：“听他们说你要去星曜基地，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小严围在攸关身侧，还没来得及示好，一道身影横插进他和攸关之间。
借着身高优势，余纵垂眸看他：“有话可以跟我说，他马上要开始解剖了。”
小严：“……”
给丧尸注射的是保险箱中的麻醉剂，唐喜河紧皱着眉头，“里面已经没有麻醉剂了，如果可以，你们这次最好带些回来。我也会想办法在附近找找草药，看能不能提炼一些替代品。”
攸关点点头，余纵比另外两人更加适应“助理”身份，在他还没开口的时候，就接过刘义递来的手套。
手套是橡胶材质，很紧绷，他两手捏着手套扯了扯，给攸关套上。
“我自己来吧。”攸关伸手，被余纵拒绝了，“不用。”
手套很服帖，余纵一点一点的往上推，明明是很简单平常的动作，攸关却看得口干舌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他的手指，力度适中，白皙的指尖从攸关的指关节一路抚到指根。
攸关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他脑子坏掉了吧，竟然会把白色的橡胶手套联想成小雨伞。
*

第150章 净化
这只丧尸已经养了好几天, 每天都要消耗一只活鸡，大家为此心疼不已，早就怨声载道了。
听说他马上要被解剖了, 高兴地前来围观。
刘义带着唐家三人手拉手拦在车库门口，嘴里嚷嚷着：“静一静，别推别推。”
攸关背对着外面，嘴角抽了抽，他以为大家会对丧尸解剖避之不及, 实际上恰恰相反。
相当与时俱进。
余纵给他戴好手套，紧绷的橡胶紧贴着皮肤, 束缚感很强, 不如降临者那边的手套轻薄。
“开始吧。”攸关朝旁边摊开掌心，小沈和小严都争抢着去托盘里拿手术刀，却发现台面上空空如野。
余纵冷冷地朝两人看了一眼, 眼底嘲讽, 从手里的托盘中取出手术刀，轻放进攸关手里。
小沈：“……”卑鄙。
小严：“……”犯规。
唐喜河：“……”好热闹啊。
之前干什么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做实验，心情有些微妙。
他专心致志的看着，发现攸关虽然年轻, 可是手很稳, 非常稳, 切割出的刀口平整，深度都恰到好处, 看得出他十分了解人体结构。
丧尸的膝盖皮肤被割开, 攸关一刀抵达骨骼, 手腕一转刺进皮肤下, 将一整块给掀了起来。
丧尸的关节处已经有黑色的丝状物。
唐喜河一看，脸色凝重：“跟我抓的那两只一样，可这才变异几天，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这人变异至今只有四天，病毒已经企图代替原本的人体脉络。
两名新助理看完了唐喜河的笔记，当时心里还有些不信，在所有人看来，病毒就是病毒，一种只能靠自我复制的有生物性质的生命颗粒。
它们不可能像真正的生物一样繁殖生长。
可是眼前这一幕打破了他们脑海中固化的概念。
小沈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或许只是被感染后发生的组织病变……”
唐喜河让开位置：“你，过来。”
小沈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走过去，唐喜河递了一把镊子给他，“你去把那些丝线夹起来，看看它们到底是不是连着人体组织。”
小沈靠近，不知为何手有点颤抖，他看了眼攸关，在对方鼓励的目中生出几分勇气，轻轻夹住一根。
太细了，稍微一用力就会断裂。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夹着往后退。
黑色丝线没有尽头，无论他退到多远都无法感觉到拉扯感。
小严看呆了，不信邪的拿起镊子夹住另一根，他行事更粗暴，不像小沈那样谨慎，挽风筝线似的把丝线缠绕到一支笔上。
“怎么会这样……”
唐喜河：“你们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小沈目光呆滞的摇头，阅读过“事实”和亲身经历事实是两个概念，没有什么比实践更具有说服力。
这诡异的一幕让外围的人也怔住了，这种病毒已经脱离了它本该属于的范畴，变成了骇人的寄生怪物。
他们能寄生、复制、生长，变异成更加可怕的东西。攸关就是希望大家都知道这些，最好是把消息散布到各个基地，让所有人了解到，真正危害人类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还要做什么？丧尸身体里还有别的东西？”外面传来稀稀拉拉的讨论声。
“不知道，实验还没结束吗？”
“自己睁眼看呗。”
胆小的围观人员睁开一只眼睛，看见丧尸的头皮被揭开了，然后，他们竟然拿出了一个电锯！
丧尸没有痛觉，也没有人类的恐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身为人的那部分已经死了。攸关简单粗暴握着小电锯，围着颅顶盖旋了一圈。
头盖骨揭开，唐喜河不敢置信的揉了下眼睛，“他真的变成丧尸才几天？”
“我确定。”攸关道，“我们去南城找你的前一天刚丧尸化。”
“不对。”唐喜河摇头，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不对劲。”
攸关放下电锯走上前，血淋淋的脑仁中一条线形虫自其中蹿过。
“病毒”的生长需要时间和过程的，但绝对不会是这么短的时间。
除了不明所以的群众，知道一些具体情况的人都沉默了，空气被冰霜冻结，有种死一样的压抑在浮动。
他们在想办法研究病毒，病毒为了应对危机也在拼命成长。
而且目前来看，它们暂时领先。
攸关摘掉手套扔进垃圾桶里，转身出了实验室，必须尽快前往星曜才行，否则会出大事。
“怎么突然走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或许是有其他事要忙吧。”
叽叽喳喳的人在看到唐喜河用镊子夹出的线形虫后再次陷入了沉默，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种生物的外貌，细细长长，白色的，它的生命力似乎非常顽强，在拼命地蠕动。
可它又很脆弱。
在离开人脑不到十秒，虫子变成粉末，散落到地上。
一想到那种东西也有可能会寄生在自己身上，他们就浑身汗毛直竖。
刘义无语的看着他们夸张的表情，“别想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被寄生，只有被丧尸病毒感染的人才有。”
——
出行不需要收拾什么，攸关回楼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下楼后，和罗俊明一起进了武器库，往身上藏了好几把枪。
郑招娣跟在后面：“真的不用我去吗？”
“你负责把城墙建起来，荣一婷知道该去哪里找合适的土壤，等下我会跟她交代土壤和枯草的比例，等搅拌好后，你用藤蔓变成网状插|入其中，会牢固很多。”
攸关拿起两颗手榴弹塞进裤兜里，罗俊明背着一把重机|枪，又往小腿上缠上绑带，将匕首藏进去。
贺欢欢拿着一袋子东西走过来。
看着袋子上可疑的轮廓，攸关默了默，假装没看见。
贺欢欢：“我也去，我在星曜有熟人。”
罗俊明一愣：“啊？”
“你别管，反正有就对了。”贺欢欢生怕被追问似的，故作烦躁道，“安奇说他也要一起去。”
“叛逃者”中，余纵、攸关和罗俊明三人是带头人，其余几人虽然也有对应的悬赏金，但不如他们高，关注他们的人也少。
贺欢欢和安奇的脸没那么惹眼，去进入后行动上可能会方便一些。
罗俊明不敢做主，他怕自己护不住他们倆，直到余纵点头，才敢答应。只要余纵愿意出手，贺欢欢和安奇就不会有事。
“罗队，出发前还有一件事。”攸关拽住罗俊明，眼神在武器库昏暗的空间里很深邃。
罗俊明怔了怔，明白了，他突然有点紧张，抿了下唇说：“我去叫他们。”
十分钟后，变异者在客厅集合。
刘义抱来保险箱，门一开，里面的寒气变成白雾扑出来。
几只基因液体安静地躺在里面，淡黄色的液体随着刘义搬运的动作晃动。
只有攸关和余纵见过寄生虫被消灭时的人体反应，攸关取出一只，拔掉盖子露出针头。
罗俊明再三确认：“真的不痛苦？我怎么心里瘆得慌。”
攸关淡定地摇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话音一落，针头就扎进了罗俊明的颈侧。
罗俊明的菊花一紧，等了半分钟，发现身体没有异样。
郑招娣的眼神鼓起勇气道，“我来。”
这一针刚扎下去，坐在沙发上的罗俊明忽然闷哼一声，他身上肌肉颤动着，膨胀起来的筋脉像虫子在皮肤下爬动。
荣一金和韩晨曦回过神，急忙上前按住。
郑招娣被眼前的情况镇住了，她茫然地看向攸关，并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爬满了黑色的脉络。
贺欢欢握住郑招娣的手，担忧地看向攸关：”她不会有事吧？”
攸关摇了摇头，他以为每个变异者被“净化”的时候，都会像陈亚沙那样，眼下来看，“净化”过程的痛苦程度和变异者本身联系紧密。
“招娣是植物系变异者，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攸关也说不准到底会发生什么，只能安抚鼓励，“静下心，别想太多，将专注力放在自己身上。病毒遭到袭击后一定会反抗，你不能让它占据主导。”
郑招娣点点头，神情依旧有些懵懂，直到现在她的身体都毫无反应，她不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因为她变异体和其他人不同，可以免去痛苦。
距离一米远的位置，属于男人的嘶吼传来。
罗俊明咬着牙关，十指抓着沙发扶手，腰身抬起，双腿像被钉在地上。
他的衣服被蹭了上去，腹肌上黑色脉络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
荣一金看得头皮发紧，伸手解开罗俊明的衣服，那些脉络从胸口爬过，缠满了罗俊明的整张脸。
罗俊明的眼睛里，红血丝也变成了黑色，正朝着瞳孔爬去。
粗|重的喘|息回荡在客厅中，围在四周的人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都怕他撑不过来。
攸关让M002把特特叫来，他呆呆的来到哥哥面前，看到那不人不鬼的人一时没认出来。
他歪头看攸关，似是不解。
攸关拉着他走到罗俊明面前，他不确定罗俊明能不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就把特特的手放到罗俊明的手上。
特特好像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灰白色的眼睛里渗出眼泪，断断续续地说：“不行……不行……不能变成怪物……哥哥……”
贺欢欢别开脸，不敢看，从来没有人想过在特特的心里，他自己其实也是一只怪物。
他一直知道自己和人类不同，只是语言中枢受损，无法清晰地表达出来。
罗俊明听不见外界，他的意识漂浮，像被放进了碎纸机中，从小到大的记忆变得混乱凌乱。
他很慌，他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可他出不去。
要出去才行，不能被困住。
可是身体很疼，这种从骨头缝隙，从每个细胞里钻出来的疼痛令他有些崩溃。
越是忍受不了，意识就越混乱。他能感觉到，某种力量正在趁机侵蚀他的大脑。
攸关紧张地掐着掌心，余纵垂眸看着他，片刻后，他漠然的眼神微动，将精神丝探入罗俊明的意识中，从各种碎片中找出属于特特的那部分。
罗俊明掩藏在眼皮下的眼球快速滚动几下，攥着特特的手猛地收紧。他用了很大的力气，特特的僵白的手指变成了乌青。
特特是没有痛觉的，可是这一刻，贺欢欢觉得他的眼神在喊疼，却始终没有挣扎。
他也知道罗俊明在痛苦，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他支持。
余纵的手停在攸关肩膀上，“他不会有事的。”
攸关点点头，起身去看郑招娣的情况。
郑招娣和之前一样，那些脉络无声无息地缠在她身上，温柔如水，病毒没有对她做出任何激烈攻击。
攸关觉得很奇怪。
他让余纵入侵了郑招娣的精神世界，里面一派平和，可就在精神丝抽|出的瞬间，她身上突然开始流血，藤蔓不受控制地从她皮肤下钻出来，让她瞬间成了血人。
郑招娣还是不疼，她不知所措地望着攸关：“不是我，我没有放它们出来……”
余纵：“它在侵占你的意志，集中注意力，把它们一点点收回去。”
余纵的声音有种安定的力量，郑招娣闭上眼睛，回溯自己脑海中闪过的重重画面。竟然真的捕捉到一个奇怪的点。
就在她担心自己会像罗俊明那样痛苦的时候，内心响起了另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
“不要抵抗，把自己交给我。”
她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在那之后就完全放松了自己。
“是最高意志！”郑招娣喊出声的同时，余纵在她的记忆中抓到了那抹声音。
它夹在郑招娣的意识海洋中，渐渐幻化出郑风的外貌。
余纵的精神丝袭去的瞬间，郑招娣的意识生出保护，建起藩篱将“郑风”护住。
“郑风”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化成痛苦，他的对面多了一个人，是余纵。
“余纵”的鳍骨贯穿郑风的喉咙，自下朝上倾斜的刺入他脑袋。
父亲被“余纵”杀了。
这一念头让郑招娣的潜意识对余纵产生了排斥，抗拒他的精神入侵，并在自己的意识世界中建起一道道高墙，想把余纵赶出去。
余纵眼神一暗，精神丝宛若游龙，强势灵活的躲避和攻击。
意识之外，郑招娣面容狰狞，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意识里的动荡刺激到了隐藏在身体中的病毒，她无意识用双手抱住脑袋，指甲抠破了皮肤。
之前为了隐藏自己，余纵从没暴|露过自己的能力，可是眼下，最高意志正在试图将郑招娣变成他爪牙，他的一部分。
余纵脸色阴沉，精神丝发起了全面攻击，它们击碎了郑招娣的意识壁垒，散落进每个角落搜索。
最高意志像是在这颗脑袋里安营扎寨了，无论余纵的精神丝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他潜伏在四周，正在寻找时机攻击他。大概从他们离开极地的那天起，最高意志就已经在等待这一天。
郑招娣的意识世界中，苍茫的雪域出现。
余纵的精神丝定格，警惕四周。灰色的天空中乌云密布，光亮也越来越暗。
他操控着精神丝刺向天空，那里乌云凝聚，无数隐藏与阴云中的黑色丝线出现，绞成铁索，霸道地朝下放袭去。
与精神丝对撞的瞬间，它们紧紧缠住精神丝，然后撤退袭向地面，在触到雪地后忽然溃散，云雾状的黑色物质沿着精神丝迅速吞噬。
余纵的头部泛起尖锐的刺痛，仿佛有千万只虫蚁在啃食。他的眼底泛红，从下颌到颈部长出蓝黑色的鳞片。
攸关：“25哥，什么情况？”
他窥探不到精神世界，可余纵的表现足以说明他遇到了麻烦。
想到郑招娣刚刚喊出的“最高意志”，攸关心里有了答案。
刚好，系统也在回答他的问题：【是最高意志，他在郑招娣的脑海中构架了一片雪原，试图绞杀主角。】
和攸关想象的差不多。
余纵的身体隐隐发抖，浑身的肌肉和皮肤都处在紧绷状态，额角的脉络清晰的突起，眼角渗出一点红色。
眼底的暗红色愈发明显，隐隐有朝眼白蔓延的趋势。
攸关不敢说话，不敢喊他的名字，生怕外界任何一个小小的因素都会影响到余纵，造成可严重后果。
他只能紧握着男人的手腕，无声的告诉他自己会一直陪着。
郑招娣也不好过，眼皮一直在快速抖动，眼球已经完全被一根根的黑色现状物完全包裹。贺欢欢清楚的看见，那些黑线在幅度很小的蠕动……
附近的刘义、安奇、李鑫良……人人身上都泛起了冷汗，气氛压抑，仿佛有重石梗在心头，让人呼吸困难。
他们盼着两人可以平安度过，又害怕发生意外。
荣一婷站在荣一金身后，用力抓着他的衣服，罗俊明每挣扎一次，她的心就会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捏一下。
“招娣。”
是郑风来了，把聚集地交出去后，他就再也没过问过，除去危急时刻，他平时大多时候不是养花就是看书，偶尔和周叔聊聊天，说一些曾经外出任务时发生的小故事。
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也坚信这些人能将聚集地建立得更好。
但他没想到，女儿会不和他商量，私下里就注射了基因液。
“她怎么样？”郑风捏着郑招娣的肩膀，指尖颤抖的抚上她的脸颊，又像是怕碰疼了她，把手收了回去。
“余纵在帮她。”攸关眉心紧蹙，握着余纵手腕的手指紧了几分。
*

第151章 奶妈属性
意识雪原中静静趴在地上的落雪平地而起, 形成一股龙卷风，把天地连在一起，随着它的移动, 黑色的雾气被吸走了不少。
精神丝趁机挣脱束缚，可是下一秒，最高意志对它们发起了总攻。
天上的云层在下降，龙卷风被压缩侵吞，精神丝困在其中不得其法。
余纵的眼睛越来越红, 鳞片在顷刻间遍布全身。
攸关抬手摸摸他的眼角，新流出的血是温热的, 可是余纵的皮肤很凉, 鳞片冰冷光滑，颈侧部位的隐隐有炸开的趋势。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郑风紧紧抱着自己女儿, 那些藤蔓已经收了回去, 可是她的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血洞，不停地往外涌血。
好在, 罗俊明渐渐平静下来，那些脉络正在逐渐消失。荣一金看了韩晨曦一眼，默契的决定暂时不要松手。
“只要招娣能守住自己的本心, 最高意志就无法一下子占据她的意识。”攸关对郑风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似冷静, 实则声音在发抖。
他相信余纵是一回事, 担心又是另一回事。
郑风已经知道变异者的脑子里有寄生虫，也知道女儿迟早要面临这一切。他没有责怪任何人, 只是不停地呼喊郑招娣的小名。
囡囡, 囡囡, 一声接着一声, 夹杂着压抑的哭腔。
余纵忽然闷哼一声，他舒展的眉毛皱起来，冰封的面容上展露出一点痛苦。
“我在，我一直陪着你。”攸关急忙用自己的掌心去贴着余纵的掌心。
觉得不够，他索性踮起脚，双手紧紧抱住男人的脖子和肩膀。
像是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温度，余纵的眸光闪烁了下，他的睫毛轻微颤动，嘴角忽然露出阴沉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安奇不敢吭声，悄悄地问李鑫良：“他怎、怎么了？”
李鑫良摇了摇头，紧张的握着拳头，他一直知道余纵冷漠，没想到他会为了队友做到这种地步。
从他外表的身体变化就能看出，在他们无法窥探的领域中，余纵正在和最高意志艰难争斗。
李鑫良忍不住有些担心，却不知该自己做些什么，攸关忽然对他喊道：“给我一把刀，快点！”
李鑫良见自己终于可以派上用场，忙不迭冲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
攸关一只手抱着余纵，把另一只手伸给他，“割一刀。”
李鑫良紧握着刀柄没有动作：“啊？不行，我……”
攸关快速解释：“人鱼嗜血，血能激发他的兽性，刺激潜能，以余纵现在的能力直接对抗最高意志恐怕有些勉强。”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只能司马当成活马医治，总比两个人一起死强。有作用最好，没用也只是流点血而已。
郑招娣的情况非常糟糕，血已经染红了她身下的沙发，连带着郑风坐的位置也鲜红一片。
变异者强悍的体魄在此刻全线崩溃。
继续这么下去，就算她的意志撑得住，身体也要垮掉，到时候在郑招娣意识世界中的余纵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好。
李鑫良咬牙，刀锋贴着攸关的掌心飞快滑过，白皙的手心裂开一条缝隙，鲜血沿着手腕往下滴落。
他把手放到余纵唇边，血液沿着男人紧抿的唇缝渗进嘴里。
淡色的嘴唇染成血红色，余纵的眸光在短暂的暗淡后彻底变成了暗红，伸出舌头舔攸关的掌心。
这样鲜美的血液他觊觎了很久，将攸关的一部分纳入自己的体内，是他一直都想做的事情。可是这么一点点根本不够，他想要更多，就必须压制住最高意志制造的意识幻境。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安全的环境中，压着他最喜欢的人尽情索取。
攸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血会让余纵产生这种想法，只知道在这之后，余纵的身上炸开的鳞片乖乖的服贴回去，这说明他的失控的情绪重新平稳了。
男人的眼睛像最璀璨的红宝石，嵌在白色的眼白中十分耀眼。
空气中，海腥味自余纵四周开始往外扩散，尤其攸关附近，气味很重。
刚镇定下来的罗俊明睁开眼睛的瞬间，还以为自己再次进入到极地，要不然哪来这么冰冷潮湿的空气？
他浑身肌肉酸痛，视线一转就看到郑招娣，女人柔软的身躯正在与某种强大的力量抗争，腰身往上抬起，整个人绷成一把弯弓，血沿着她的腰身往下流，其中有一两个血洞里像是有东西在爬动。
是线形虫。
罗俊明的脑海中念头闪过。
他挣开韩晨曦的手：“我没事了。”
韩晨曦观察他两秒，确定人没事后才彻底松手，看着罗俊明起身走到郑招娣面前。
郑风两眼通红，双手拼命地想捂住女儿的伤口，不让它们再流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郑招娣忽然大声尖叫，她睁开眼睛，黑色已经完全侵占了她的眼球。
罗俊明预感不好，正想要拉开郑风，郑招娣弯曲的身体忽然打得笔直，被压制回体内的藤蔓从每个血洞中生长出来，缠住距离她最近的郑风，把人扔了出去。
郑风的后背撞到柱子，当场喷出一口血。
郑招娣又将目标转移到正对面的罗俊明身上，带刺的藤蔓带着杀意飞过去，却没能命中目标。
余纵收回精神丝冲过去，掐住郑招娣的脖子，带着她一起撞向墙壁，他抬起一只手臂，鳍骨毫不留情穿透郑招娣的肩膀，扎进她背后的墙壁中，同时用手臂顶住对方。
就在刚才，与他缠斗的最高意志忽然消失了。
余纵以为对方是在伪装，好麻痹他，没想到是找到了空子，控制住了郑招娣的身体。
郑招娣的眼睛机械性的转动，清晰可见的黑线从她皮肤下经过，刺入她的血肉伸出，牢牢包裹住她的骨骼。
伴随着嘴里发出的兽吼声，郑招娣的藤蔓上的刺长得又粗又长，光是看着就让人害怕。
“囡囡，我是爸爸啊，你不认识我了吗？”郑风的情况不太好，后背疼得厉害，脸色苍白，即便这样他还是想靠近郑招娣。
贺欢遇s烟水欢和安奇一起抓着他，强行把人拖到角落里。
郑招娣的精神世界一片混乱，最高意志以寄生虫为媒介，从纷乱的记忆中提取出了她最痛苦的经历，然后不断的在她脑海中播放。
她看见了自己被困在实验室中，那些疯子在她身体里种下各种各样的植物，最后只有蔷薇成功与她的身体结合。
藤蔓刺破皮肤爬进她的身体中，尖利的刺刮过血肉。可这并不是最疼的，最疼的是当藤蔓贴着眼球，从眼眶中钻出来的时候，她浑身骨头几乎要散架了。
画面切换，这次看到的是逃亡路上，父亲被抓走，为了逼她露面，黑马基地的人故意扒掉郑风的上衣，用烙铁在他身上烙下一个个印记。
还有她被降临者吊在高速路口，林霄用鞭子在她身上重重的抽。皮开肉绽，伤口的血还没结痂，下一鞭子又来了。
那一刻，她甚至怨恨命运，为什么没有让她在被咬后变成丧尸。
丧尸多好啊，不会疼不会累，他们摒弃了人的一切烦恼。
这些画面从平面变得立体，记忆中的人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刻在骨子里的疼痛在复苏，仅一秒钟的退缩后，她放出藤蔓朝“林霄”甩去。
杀了他，杀了他就不会有人再来伤害自己了。
“你还要更强大才能杀得了他，臣服于我，我能让你变强。”
陌生的声音西响起，郑招娣的情绪更加暴躁，竭尽全力释放出更多的藤蔓绑住“林霄”。
“对，就是这样，把你的刺扎进他的身体，让他痛不欲生。”
余纵被藤蔓缠住，锋利的藤刺却奈何不了他分毫，遍布身体各个部位的鳞片坚硬如金属，他拔|出插在郑招娣的肩膀上的鳍骨，下手毫不留情，扣住郑招娣的后背，延长的指甲陷入她的皮肤，生生将几根藤从她身体中挖了出来。
剜心般的疼痛像一只手，猛地拽住了郑招娣的神经，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余纵在她眼里的黑色褪去一丝的同时，再潜入意识深处。
精神丝迅猛如箭，穿破那些带着痛苦的记忆，找到了最高意志的痕迹。他追上去，发现了一团物质。
在精神丝靠近的瞬间，黑色物质扩散，又重新凝聚成型，不断地收拢，想彻底将里面的敌人绞杀。却不想，精神丝自动溃散成了雾霭状态，从丝线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余纵舔了下唇，梦呓似的说：“还要。”
“……”攸关忙不迭凑上去，把掌心贴到男人的嘴唇上。
鲜血入口，余纵只觉得甜美，他又舔了下唇，鬓角下方的鳞片变成了黑色，珠光耀眼。
攸关：“……”
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奶妈属性。
余纵操控的精神丝化成的雾霭，模仿之前最高意志的招数，全方位的侵吞。他的动作迅猛，霸道狠辣，在感应到郑招娣将整个意识空间交给自己后，他调动了整个意识世界对最高意志进行围剿。
地上的雪化成无数细小的锋利冰刃，天空中消失的乌云重新压下来，将最高意志封锁住，直到余纵彻底将他吞噬干净。
郑招娣的身体在失去余纵的压制后，顺着墙壁瘫软到地上，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身上的疼痛。
被负面情绪控制后发生的事，她全都记得，她记得自己推开了贺欢欢，也记得自己伤了父亲。
“我不是故意的……”郑招娣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父亲说。
*

第152章 出发
郑风不怕血淋淋的女儿, 他推开左右两边抓住自己的人，朝郑招娣走去。
郑招娣流着眼泪，父亲蹒跚的脚步像踩在心上。
“爸爸,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我听见有个声音……”
“没事了, 都过去了。”郑风把女儿的脑袋按进怀里，掌心抚弄着她的后脑勺, “爸爸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他走路的姿势明显是在硬撑，郑招娣不知道他到底伤到了哪里，不敢回抱父亲, 生怕碰到伤处, 只敢轻轻抓着他的衣服。
“我去叫医生过来……”
“真的没事。”郑风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他摇了摇头, 掌心落到郑招娣的背上拍了拍。
郑招娣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她在疼，只是强忍着没有说。
父亲的怀抱一直是她最安全的港湾, 闻着父亲身上熟悉的肥皂香味, 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出来。
哭声中有委屈, 有害怕，还有愧疚, 她痛恨自己为什么意志不坚定, 轻易就被最高意志影响到心智。
伤害亲人和朋友的时候, 她心里毫无知觉, 要不是余纵制住她，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可怕的事。
父女俩拥抱了会儿，郑风被阿健带来的医生带到沙发前坐下，一番检查后，医生用肯定的口吻告诉郑招娣，郑风真的没有大碍。
郑招娣这才放心，她转头看向余纵，男人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人类状态。
走过去先说了声抱歉，然后对旁边的攸关说：“刚才最痛苦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就藏在脑子里，任何一点负面情绪，都能给他打开一条入侵的口子。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苦苦压抑着内心的暴躁，可是现在那种感觉消失了。是不是代表，最高意志离开了我的大脑，那些寄生虫也消失了？”
“是。”攸关思索道，“病毒的存在多少会让变异者染上丧尸的特性。”
罗俊明一脸“原来如此”，他也有过同样的感觉。
而此刻身上突然卸去了枷锁，无比轻松。
“你们这是打算注射完就走？”沈岚风忽然出现在门口。
考虑到林琅和他生死相依的关系，余纵没打算让他同行，就连前往南城都没有告诉他。
这对小情侣一起帮着流浪者维持秩序、照顾伤患，和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他们正在快速融入到新基地中。
这种日子他们俩盼望了很久，不只是余纵，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希望他们再掺和进来。
“你们什么眼神？”沈岚风不满地哼笑一声，“怎么，我不能出现在这里，你们打算把我孤立出小队？”
贺欢欢睨着他，“你来这儿林琅知道吗？”
从沈岚风的躲闪的眼神看得出，林琅肯定被蒙在鼓里。
两人和攸关、余纵一起潜入降临者的地盘，他们是最清楚发生过什么的人，林琅知道沈岚风要注射基因液，不可能不担心，甚至会阻止。
“不知道。”沈岚风低下头，还没心虚完外面就传来他熟悉的声音，“谁说我不知道了，我们俩在一起这么久，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众人：“……”
林琅一直是个很安静的人，偶尔聊天高兴了也只是微微一笑，这是大家第一次听见他骂脏话。
沈岚风尴尬地立在原地，短暂的沉默两秒后谄媚地靠过去，捏着林琅的手讨好道：“我这不是怕你担心么。”
林琅深吸了口气，走到攸关面前，“我们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就算要过安稳的生活，也是在一切结束之后。我和岚风都希望能帮上忙。这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离开降临者基地不到半个月，当初经历过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此行只会更加危险，林琅对沈岚风招手道：“你，过来。”
沈岚风活像个受气小媳妇，迈着小碎步走到爱人身后。
林琅对攸关说：“我把他交给你们安排。”
沈岚风为人沉着冷静，而且武力值高，由他和郑招娣一起留下，才能镇得住人。动物变异者中就剩下韩晨曦还没有着落了，他犹豫地盯着罗俊明：“罗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罗俊明仔细品了品，“除了最开始的疼痛之外，现在没什么感觉。”
韩晨曦想了想，伸出一只胳膊，“那来吧，早死早超生。”
荣一金从后头朝他脑袋扇了一巴掌，“还没开始就咒自己死，要死你死，人沈岚风还有媳妇儿要照顾呢。”
话音刚落，他就被扎了一针。
攸关就像叱咤风云的神枪手，出手如电，拇指快速按下推注器。
淡黄色的液体消失在针管中，一旁候着的刘义赶紧拎过来垃圾桶让他丢进去。
荣一金平时看着贱兮兮的，到了这种时候忽然沉下来，戒备着两人随时发狂。
基因液注入体内后，攸关的基因暂替了白细胞的功能，充当起了免疫职能，积极寻找和吞噬病毒，病毒遭到攻击后开始激烈反抗。
众人屏气凝神，韩晨曦成了唯一的焦点。他本人却反而很轻松。大约是他脑子里没有什么痛苦的事，接下来的整个“净化”过程比喝一碗汤，吃一口饭还容易，自然而然的过渡过去。
攸关不敢相信，反复低声问韩晨曦，“你真的没感觉到哪里疼？”
“没。”韩晨曦也很奇怪，懵懵懂懂地摇头。
一道影子笼罩过来，余纵抬头，看到余纵的眼睛后他浑身一震，对方身上的气势太可怕，躁动的气息连他这个外人都能闻到，带着很强硬的杀气。
“干，干嘛。”韩晨曦哆嗦着问。
攸关温言细语：“放轻松，他就随便看看。”
那是随便吗？意识被入侵相当于扒光衣服示众，韩晨曦想到自己平时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会被窥探到，就浑身不舒服。
“能不能打个商量……”
“不能。”回归人类形态后，余纵心里一直不平静，情绪里藏着一把烈火，随时可能喷发。
他下意识舔了下嘴唇上干涸的血。
大约是从心灵深处认定攸关的缘故，他的身体对青年的一切都会发生反应。鲜血激发的不只是他埋藏在体内深处的暴戾，还有情感。
余纵看了眼攸关的侧脸，眸色一凝，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精神力进入到韩晨曦的大脑。
他的意识很干净，满满都是对未来和平世界的向往，鲜花、草地、蔚蓝的海洋，除此之外就是吃吃喝喝。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刻意美化了实验室中的经历，自我催眠为那是科学家和优秀人类的一场游戏。
韩晨曦羞耻到了极点，他脑子一直不太灵光，不如荣一金狡猾，不如余纵镇定淡然，也不如罗俊明和郑招娣勇敢，他是变异者队伍里最弱的。
越害怕余纵窥探到这些，脑海中就越是浮现出相关的画面。
余纵真切的感知到了他的自卑和懊恼。
“你可以和海洋生物沟通，这是他们无法做到的。”余纵的声音在韩晨曦的脑海中响起。
韩晨曦一怔，忽然想起极地那只一面之缘的大王酸浆鱿。
他无法描述见到对方时的感觉，是对巨物的震撼，也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感。
自卑消失了，他的意识又是一片澄净。
不知道是韩晨曦的脑子太简单，还是最高意志撤退的缘故，一直到他的心跳和血氧趋于正常人类，韩晨曦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荣一金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郑招娣，又看了看轻松惬意的韩晨曦，一言难尽。
傻人有傻福。
牛逼。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韩晨曦的脸色越来越红润。
他吧唧两下嘴，忽然说：“水。”立刻就有水杯抵到他的唇边。
刘义：“喝水。”
韩晨曦吞咽了几口，用迷蒙的眼睛望着大家。攸关有点紧张，心想是不是身体有什么异样，结果韩晨曦整个人垮下来，长长舒了口气，“净化完成。”
罗俊明的嘴角抽了抽，无语片刻后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可是转瞬，他就想起了其他变异者。
各个基地的研究脚步从来未停止，他们是平安了，其他变异者怎么办？
他望向攸关，余纵却挡在了青年面前，与罗俊明视线相接。
在经历过与最高意志的精神力对抗后，他的能力又提升了，只一个念头就能读取对方的想法。
余纵察觉到，他的精神力必须不断的突破现有阈值才能变得更强，所以他必须加强相关训练。
“他不可能再躺上试验台。”余纵的情绪很淡，眼神漆黑。
“我没那个意思……”罗俊明疯狂解释，“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开玩笑吧，余纵的人谁敢动。
罗俊明焦头烂额的追着余纵解释：“我真的没那么样想，攸关也是我的朋友。我就是好奇，能不能复制基因液。”
攸关两手按着余纵的肩，踮起脚，从男人背后露出一双眼睛：“可以是可以，可是我们没有仪器。”
星曜肯定有。
如果能复制，他们就能让更多的变异者摆脱最高意志的控制，也能少些敌人。
说来说去，还是要马上出发。
郑招娣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了，经历这一场她才知道最高意志的可怕，不由得为大家担心，“你们出发带的东西太少了，我让人再去准备一些。”
汽车还必须加固，太阳能充电板也要再优化，还有装备……郑招娣忽然有些焦虑，比起正规基地他们差得太多了。
“不用准备了。”罗俊明大手一挥，“一路走一路搜刮就是，有手有脚还怕被困难难倒？”
郑招娣咬着下唇，“可是……”
“没有可是。”攸关手搭在她肩头，“放心，我们很快就回来，你照顾好这里，说不定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有新基地的规模了。”
郑招娣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却又忍不住畅想那幅场景，重重点头，“我等你们回来。”
“我带特特出去一趟。”罗俊明说完，拉着姿势僵硬的特特离开了客厅，去了后面的小花园。
小花园里，蝙蝠怪倒挂在一棵树上，奇怪地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人。
他的耳朵动了一下，听见罗俊明说：“哥哥出去一段时间，很快就回来，你和周叔他们一起留在这里。”
特特的脑子转不了那么快，他盯着罗俊明看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缓慢而固执地摇头。
罗俊明心里也不好受，可是特特的外表太惹眼，肢体动作也和普通人类不同，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
小雨生死未卜，他不想连特特也失去。
“特特。”罗俊明从兜里抓出早就准备好的弹壳，上面打了眼儿穿成一串，“一共有十颗，一天代表一颗，等数到十的时候，哥哥就回来了。”
特特不知所措地抓着弹壳，脑海中没有生离死别，只有舍不得。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哥哥，为什么又要分开呢？
“不要……”特特摇头，“不要，不要，不要……”
罗俊明用力抱了他一下，在额头亲了一下，“再见。”
特特捂着额头呆在原地，他记得很早之前哥哥也这样亲过他，在他很害怕的时候。等再细想的时候，捕捉到的是他看着同伴被丧尸分食的画面。
他被混乱的记忆钉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罗俊明回到客厅时，王秋天正把大包小包的食物放下。
他仔细叮嘱攸关：“这些是必须尽快吃掉的，那两袋子能放久一点。”
本来只是相当做一次普通任务的远行，被这些温馨的举动弄出些许离别的悲伤。
攸关用力锤了下王秋天的后背，“好哥们儿。”
星曜基地在温暖湿润的南方，距离b市有三千多公里，几乎要跨过大半个陆地板块。
这次的汽车外壳是特殊金属加固的，车头前方装有高压电枪和金属钢叉，遇到少量丧尸可以直接撞过去。
罗俊明负责开车，副驾驶是贺欢欢，快开车的时候，荣一金、韩晨曦一起爬了上来。
荣一金被盯得很不自在，“没看过帅哥？赶紧开车，别墨迹了，再墨迹下去星曜基地就凉了。”
多个人多分力量，罗俊明白他一眼，见余纵没有要赶人的意思，立即启动汽车。
眼看着快开出去的时候，余纵忽然开口，“罗队，往南走五十公里有个村镇，你知道吗？”
罗俊明知道余纵一直在监视杨慧，一下子就明白了，“有情况？”
余纵似笑非笑，“星曜的救援队会在那里整合。”
罗俊明熄了发动机，站在外面的郑招娣以为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急忙靠过来，“怎么了？”
余纵想了下，说：“聚集地只留你和沈岚风两名变异者恐怕不够，余野你也留下。”
“我不。”M002死死抓着攸关的胳膊，“我要跟你们一起。”
“留下。”余纵的声音威严。
M002瑟缩了一下，扁着嘴放开手，攸关揉了把他的头发，“留下也好，三三就有人陪了。”
一听要陪小怪物玩，M002更加不想下车了，她的精力真的太旺盛了！然后他就被余纵拉开门踹了下去。
攸关：“……”
“暴|力狂！”M002骂完就跑，气鼓鼓的冲回别墅。
“臭小子脾气挺大。”余纵冷笑一声，决定回来再收拾他。
他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对郑招娣交代：“我留了精神丝在你意识里，星曜的增援快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到时候放杨慧和俘虏离开。”
郑招娣没有问为什么，“我知道了。”
楼上房间的窗帘在动，M002攥着窗帘偷看下面，怀中的三三都快被他充满怒气的怀抱勒断气了。
余纵只扫了一眼那个方向，便收回视线，“盯着他，别让他跑了。”
“你放心。”
汽车平稳的开出去，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些躲在别墅里的人才走出来，眼底竟然有些不舍。
郑招娣的身体有些撑不住了，晃了晃，被阿健扶住。
病毒被彻底清除后，不只是精神上的放松，她身体的复原能力也有加强。一个个血洞已经长好了肉，还剩下皮肤没有愈合。
郑招娣笑了下，拉着阿健交代接下来的安排。
两天后，杨慧就有了新动作。
她和副队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每个星曜士兵都知道的地步，副队暗地里告诉过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间要到了。
当天夜里，杨慧借口要找某样女性用品，申请暂时离开学校。阿健把事情汇报给郑招娣后，郑招娣故意驳回了一次，在对方第二次提交申请后才答应。
“可以。”阿健带来了上面的答复，对杨慧说，“不过得有人跟着你。”
“没问题。”杨慧笑着接受，对他们的警惕不以为然。
半小时后，她离开了这个困了她两天的地方。
不得不说，流浪者在躲避丧尸方面很有一套，他们的移动和落脚的方式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杨慧看着前方走过的丧尸，暂时打消弄死身后两人的打算，她得靠他们带着她安全走过这段。
两名流浪者打了个手势，带着她走顺利进入巷子，从这里穿过去是一家医院，而医院旁边，有一家大型超市。
超市里的食物吸引了许多老鼠，它们制造出的响动总是吸引丧尸前往，所以很少有人过来。
“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洗劫过，你自己去找还有没有，我们在外面等你。”
杨慧一愣，“你们不跟我进去？”
流浪者指了指医院：“招娣姐让我们进去找注射器。”
非药品的医疗物品没有被搜走，医院里并不难找。杨慧没有疑心，点点头侧身从挂着锁链的玻璃门门缝中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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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试试别的地方
杨慧进超市后先假装找东西, 确定那两人真的离开，才径直朝角落走去。
角落堆着很多箱子，她翻开面上那些, 在墙角捡起一部星曜基地的联络器。
这是副队担心任务失败被抓，给自己留的后路。
星曜的人接通后盘问了她一通，浪费了不少时间，估摸着两名流浪者快回来的时候，她匆忙结束通话, 跪趴在地上假装到处摸索。
“找到了吗？”流浪者站在门口，眼睛通过门缝盯着她。
“没有。”杨慧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我们走吧。”
这两人不知道杨慧的事, 表现出的不耐和质疑十分逼真，“你到底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想趁机逃跑吧。”
“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安定下来, 为什么要跑？”杨慧把落到肩上的马尾拨到颈后, “你们到底走不走？”
“走。”流浪者隔着口袋摸了摸新找到的几只注射器，把杨慧夹在中间。
夜里两点, 除了轮班值守的流浪者，所有人都休息了。
丧尸四处搜索，零零散散地游荡在各个街道中。杨慧趁着流浪者换岗溜到后门, 用事先准备好的铁丝插入锁孔, 几番操作下, 锁舌弹开，发出咔的一声。
杨慧身体绷直, 警惕地朝四周看去, 还好, 没有人过来。
她捂着嘴吁了口气, 取下挂锁放进旁边的草地中藏好。出去后，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细细的布条，把门和锁扣套住，免得被人发现。
夜色正浓，学校里微弱的灯光无法抵达街道，杨慧完全是凭借记忆往外移动，落脚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垃圾弄出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在脱离流浪者的巡逻范围后，她迅速打开一辆停在路边的破车坐进去。
汽车是坏的，她着急忙慌地下车，连续换了四五辆车才终于启动，朝城外开去。
丧尸听到汽车声，很快就追了上去，其中两只速度奇快，动作也更加灵活，抓着车屁股爬上了车顶。
杨慧不敢搞出大动作，强忍着烦闷继续往前开。
丧尸开始哐哐的撞击前面的挡风玻璃，大约是觉得里面的人味道不对，他们很快就停下动作，用腐烂的脸贴在玻璃上“观察”里面。
视线受限，杨慧开得并不快，就这么慢悠悠的带着丧尸抵达了城镇。
这座城镇没有被启用，到处都是半人多高的杂草。
杨慧停下车，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几分，推开门朝外面跑。
丧尸在她身上感受不到食物的香气，可是她跑步时的摩擦声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追着声源一路狂奔。
之前每次遇到丧尸，杨慧都是停下来，默不作声的看着。今天是她被寄生之后第一次被丧尸追击，久违的恐慌感袭上心头，她的脸上生出几分自然流露的恐惧。
藏在附近一栋三层小楼里的一行人啧啧称奇。
攸关羡慕道：“杨慧的演技真好，该颁奖。”
此刻天蒙蒙亮，余纵的视线中青年的侧脸被光线模糊，想起自己曾经试探时对方的神色，他淡淡道：“你的也不差。”
攸关没多想，咧嘴一笑，两只手抓着窗框，继续看下方的情况。
城镇很小，由一条主街道连通南北两头，不算密集的房屋间有许多小巷子，不过都堆满了尸骸和砖块。
丧尸越追越紧，移动速度最快的丧尸竟然直接跃到二楼，飞扑下来。
杨慧同时被两只丧尸按倒在地上，毫无招架之力，看着近在咫尺的恶心的脸，她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其中一只张开嘴，断掉的舌头在口腔中蠕动，有暗红的黏液滴落出来。另一只也在渐渐放松压制的力道，打算另寻猎物。
杨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能让星曜的人发现自己是寄生者，正要佯装与丧尸搏斗，一枚子弹从左上方飞下来，倾斜地贯穿两只丧尸的脑袋，在她的肩头前的地上砸下一个小弹坑。
丧尸直挺挺地倒地，几名武|装士兵从一堆废弃物后跳出来，又是几枪击|毙了另外几只丧尸。
他们拽起杨慧进入到一家街边小店。
“你现在安全了，不用怕。”偏中性的声音入耳，眼前的士兵摘掉头盔，露出一张明显较男性更柔和的脸。
居然是一名女性，身上各种装备和衣着遮挡，让人看不出性别。
“谢谢你们。”杨慧劫后余生似的，一把抱住女队员的腰，耸动的肩膀伴随着抽泣声。
“别哭了，能不能先把正事说了。”有人打断道。
那名女士兵有些不耐，她烦的就是这种动不动就哭的人。
杨慧没想到装柔弱不奏效，尴尬地松开手。
她抹掉眼角的泪水，恢复到正常状态，“副队他们被关在一个学校里，每个时段至少有十五名流浪者巡逻，而且他们有一只特殊丧尸，很厉害……这件事，你们应该知道吧。”
“他真的能控制普通丧尸？”
“能。”杨慧肯定的点点头，“我亲眼见过，他们就是靠特殊丧尸抵挡住了你们先遣部队的进攻，可是我不知道他藏在哪里。”
“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队长盯着杨慧看了两秒，冲旁边的人微抬了下下巴，那人意会，从腰后的包里摸出什么，突然扎进杨慧的身体。
“你们干什么！”杨慧捂着后颈连连后退，掌心濡湿，流血了。
“我们给你装了定位器，别想着耍花招，否则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星曜也会把你找出来杀掉。”队长阴仄仄的说完，用力推了一把杨慧，“带路。”
这些人离开后，攸关几人从暗处走出来，余纵通过精神丝告诉了郑招娣这边的情况，随即跟在后面一起朝倒地的丧尸走去。
“之前我就注意到了，这两只的速度比其他的丧尸快很多。”攸关用脚踢了下丧尸，确定他们死透了，指着其中一只对余纵道，“割开他的膝盖看看。”
余纵的目光落在青年的手指上，他掌心的伤口还是鲜红的，只是没有再流血。
他视线一转，手起刀落，不知何时长出来的指甲割开了丧尸的关节。
“难怪……”贺欢欢低呼一声。
这只丧尸的膝盖已经完全被黑色丝线缠绕，随着寄生于脑部的“病毒”死亡，这些黑色物质开始枯萎成粉末，融进黑红的血肉中。
另一只的情况比这只更糟，因为死亡时间没有这只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将他身上的皮肤剖开。
大半个骨架上都缠着黑线，尤其是关节部位，原本的软骨已经彻底被替代。
安奇一脸晦气的松开抓着的那只丧尸胳膊，“是不是丧尸体内的病毒进化得越高级，他们的移动速度就会越快？”
“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攸关肯定道，“相对应的，人类在面对丧尸时的微小优势也会消失。”
从前开车就能摆脱的丧尸，在不久后的将来，很可能会像杨慧遇到的这两只一样，他们轻易就能爬上车顶，撞开玻璃，将里面的人抓出来。
更甚至，如果最高意志的能力达到可以控制所有丧尸的地步，各个基地的防御将形同虚设，丧尸会用策略和诡计攻破城墙，让还算安稳的地界变成鲜血的战场。
几人神色怔忪，气氛凝滞。
“脸色都这么难看干什么，哭丧似的。”荣一金两手在空中拍了几下，催促大家赶路。
他们的车停在一堆建筑垃圾后，大约是意识到事态不对，罗俊明车开得很快，白天黑夜都在赶路。
可体魄再怎么强大，也捱不住连续七天的疲劳驾驶，行了大半路程后，驾驶座上的人换成了荣一金。
贺欢欢趴在副驾驶的车窗上，打着哈欠看远处狮子追击野鹿的画面。
那只狮子大概也吃过丧尸肉，外部形态和正常的不太一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坐直了，使唤荣一金开快点，免得被狮子发现。
三天后，在距离星曜基地还有三百公里的位置，汽车终于停下了。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小山坳，在末世前应该是个风景区，如今还竖着钢铁搭建的广告牌。
攸关下车抻了个懒腰，这一路他坐得并不难受，余纵的肩膀厚实可靠，大腿上的肌肉硬起来的时候，刚好能托住他的后颈。
不枕上去，男人还会不高兴。
感觉腰后有点凉，攸关伸手拽了拽衣服，余纵的大手从后面贴上来，自作主张的，替他把T恤扎进裤腰里。
攸关：“……”
“这一带比北方潮湿，小心着凉。”余纵对空气湿度很敏感，潮湿的环境中，他整个人显得慵懒，像在晒太阳的猫。
“天气又不冷。”攸关嘟囔两声，仍由男人给他把外套衣服整理好。
罗俊明拍着车头盖，掌心下滚烫，“多亏了电池容量大，白天充的电足够晚上赶路，要不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赶到。”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贺欢欢道，“一路过来我们几乎没看到人，也没看到大批量的丧尸。”
“是很奇怪。”按理说越靠近人类居住点，丧尸越多，这一路恰恰相反。
荣一金捏着下巴思索片刻，打了个响指，“该不会全都变成丧尸，去围攻星曜基地了吧。”
“别乌鸦嘴。”攸关瞪着他。
荣一金刚要反驳就感觉到了另一道视线，悻悻地闭上嘴。
韩晨曦眼珠子转一圈，确定气氛中没有火药味才开口：“我去前面看看情况吧，你们在原地休整。”
“可以。”余纵带头朝山坳中的树林走去，同时精神力散向四周。
这片树林中与外界一样，除了植物，竟然没有一个其他活物。
“怎么了？”攸关见他眉头微蹙，低声问，“你感觉出什么了？”
余纵：“树林里没有动物和丧尸。”
“不会吧。”安奇不可思议道，“没有人和丧尸就算了，怎么连动物也没有？鸟呢，鸟也没有？”
“没有。”余纵停下来，“就在这里休息吧。”
这一带太诡异了，万一发生意外，距离汽车太远不利于跑路。
罗俊明用几颗石头垒起简易炉子，原地生火，其他几人也盘腿坐下。
寂静的空气中，无形的力量若有似无的环绕身侧，是余纵的精神丝。
罗俊明纳闷：“不是说附近没有活物？那你这是？”
“想办法突破现有阈值。”余纵告诉他，“你们也可以尝试突破自己的预烟收潜力。”
无论是罗俊明还是荣一金，他们都没有进阶到全盛状态，一来是机遇没到。二来，是余纵最近才意识到的问题，他们的能力从未真的达到过极限。
正所谓不破不立，变异者的异能就是这样，必须要不断地打破现有阈值，才能得到进一步提升。
罗俊明想了想，问：“什么状态才算全盛？”
余纵看他一眼，沉默地继续释放精神力，游龙一般朝溢向四周，很快就追上了韩晨曦，继而越过前往更远的地方。
“你真的想知道？”攸关看罗俊明抓耳挠腮的样子，在对方点头后，好心说道：“等你彻底可以变成狗狗的时候。”
余纵的眉心一跳，不满地想，他怎么从来不叫我鱼鱼？
三百公里开外就是星曜基地，除了罗俊明路上提起过的城墙，他们又在外围建起了两圈高墙，墙顶矗立着钢针，每根钢针之间用窜着电流的金属线连接。
第一道墙门口设立了关卡，关卡外挤满了拎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普通人。
显然，他们是从其他地方跑过去的。
而远处，星耀士兵正在与一大群丧尸激战，数目惊人，而且从外表看，这些人明显刚异变不久。
精神力回归，余纵接过攸关递来的水壶。
壶口挂着一滴水，青年刚喝过。
余纵将那滴水含入口，仰头喝了一口。看着他滚动的喉结，攸关眯了下眼睛。他好奇地摸摸自己的，好像没有纵纵的大呢。
余纵把水壶还给他，说了刚刚“看”到的情况。
“所以我们经过的那些小基地里全都覆灭了，剩下的人还全都投奔到星曜来了。可陈亚沙不是把消息带出来了吗？他们没收到？如果收到了，明知道星曜危险，为什么还要去？”安奇一头雾水，如果不是陈亚沙那边出了岔子，就是这些人脑子有问题。
荣一金冷笑：“可能脑子有问题吧，沿海可不止这一个基地。”
攸关摇头，“去看看就知道了。”
“可我们怎么进去？”荣一金睨着攸关，“你和纵哥一露脸就会被枪炮狙。”
“打扮打扮就好了啊。”贺欢欢冲几人眨了眨眼，笑得神秘。
攸关：“……”有种不好的预感。
韩晨曦直到夜里才回来，罗俊明从车里取了贺欢欢嘱咐他拿的东西，正留在车边接他。
回到队伍的第一时间，韩晨曦就开始吐槽：“他们关卡很严，我混在队伍里听了一些，要验血、病毒筛查、面部对比等等。”
贺欢欢：“面部对比是什么？”
韩晨曦：“是和通缉资料库中人员比对。”
“那我们要怎么混进去？”贺欢欢柳眉紧蹙，托着腮道，“这种应该是比对面部骨骼吧，乔装打扮得再完美也没用。”
她失落地看着罗俊明身边的黑色塑料袋，哀愁地叹了口气。
罗俊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袋子，手贱地打开，里面全是假发和假体。
“？”罗俊明到抽口凉气，“你搞的什么玩意儿？”
贺欢欢打起一点精神，蹲到塑料袋前，捧出一块半球假体，“这些都是从高助理身上剔下来的仿真硅胶，我和荣一婷连夜把它们改造成各种形状，可以满足我们各种变装需求。”
“比如这个。”贺欢欢拿起一块贴到脸上，“你们看，我的颧骨是不是高了很多？”
攸关来了兴趣，跑过去乱翻一通，从假胸到假颧骨、假鼻梁，要什么有什么。并且还配套了一小罐熬制的浆糊。
攸关拿起一顶假发，对着余纵的脑袋比划两下，“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纵纵不会催眠吗，要混进去毛毛雨啦。”
女性假发仅此一顶，是从商场里的模特头上揭下来的。
金色长发自男人两颊两侧垂下来，恰到好处的修饰掉下颌骨的棱角。
攸关打了个响指：“完美，不用化妆就是个大美女！”
余纵黑着脸拽下假发，套在攸关头上，双手按住对方的肩膀，把人带进怀里。
“你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怕我。”男人咬牙切齿，想收拾人又怕把人弄疼了，只能不痛不痒的捏着青年脸上的软肉扯了扯。
攸关的脸一捏就红，他抓着余纵的手，拇指按住手腕上的命门。
余纵看着笑了下，凑近，嘴唇差点落到攸关的唇上。
他脸庞微侧，声音滑入青年的耳朵，“区区腕动脉可要不了我的命，不如试试别的地方？”
攸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撒手的速度快如闪电。
余纵脸色平静地收回手，一秒恢复严肃，对正好奇朝他和攸关伸耳朵的几人说：“你们这么想听？”
几人装傻。
余纵点名：“罗队，你坐过来，靠近点我再告诉你。”
余纵一想起攸关红着脸躲避的样子就心情好，难得开一下玩笑，吓得罗俊明疯狂摆手，“不不不，听了我怕辣耳朵。”
余纵：“……”
攸关：罗队你好像很懂的样子，不是万年母单吗。
贺欢欢虽然听不见两人说的悄悄话，可是看到两人恩恩爱爱心里就满足，她一脸姨母笑的冲攸关挤眉弄眼，视线一转，看到荣一金。
荣一金撇着嘴，一脸不屑，之前幸灾乐祸余纵只能单恋，现在两人明显只隔着一层快被捅破的纱后，他又觉得攸关太容易被追到。
好歹隔着物种界限，都不多考虑一下吗。
“喂。”贺欢欢撞他。
荣一金不耐烦地撩起眼皮，“有事？”
贺欢欢盯着他看了两秒，摇头，“没事。”她打了个哈欠，就地躺下，颈部枕着一根不太粗的木头，“睡了睡了，困死我了。”
攸关却不困。
入夜后他们就灭了篝火，只留一盏太阳能露营灯。微亮的灯火吸引了一些藏在丛林草木间的飞虫，它们仿佛没有痛觉，不怕烫，一味地撞向白色的灯罩。
没几下，草地上就多了几具尸体。
攸关将露营灯关掉，剩下几道黑乎乎的影子坐在泥地上，背后树荫婆娑，渲染了恐怖气氛。
他朝余纵身边挪了一寸，两人的胳膊紧紧贴在一起。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攸关问。
贺欢欢闻言，睡意一下子就没了，她坐起来，盯着余纵问：“对了，之前不是说星曜的救援已经把俘虏接走了吗？怎么后来就没消息了。”
“还在路上。”余纵道，“按他们的速度，明天一早就能到。”
贺欢欢：“杨慧这颗炸|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余纵放在杨慧身上的精神丝还在，察觉到对方骤然升起的恶意，他的眸光转冷，“快了。”
贺欢欢一听就知道又有戏看了。
“什么意思？”
“杨慧打算感染整个星曜兵团。”余纵道，“不过还没有具体计划。”
另一边，杨慧坐在满是男人的汽车中很不自在。
那名女性士兵在一开始和她说过话后，就再也没搭理过她，只有副队总是摆出一副视她为所有物的姿态，猥琐的手一直落在她的肩上抚摸，令她恶心到了极点。
杨慧面上不显，心里恶狠狠地盘算着各种计划。
天亮的时候，汽车抵达星曜基地。
得知前方有丧尸后，汽车又倒回距离星曜大约一公里的位置。杨慧注意到，汽车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信号提示。
疑惑间，底盘下开始震动，随即便感觉汽车缓慢降落。
这里竟然有一个升降器！
汽车抵达地下后继续往前开，杨慧从侧面的小窗仰头看向上方的圆弧顶。银色金属打造的坚固壁垒稳稳托住地面。
她内心震撼，没想到星曜竟然打造了这样一条地下隧道。
有了这条隧道，城内发生任何意外，里面的人都能从这里离开。
真是狡猾！
得想办法把这里毁掉才行。
她的脸扭曲了下，忽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一碰。
抬起头，杨慧又是满面笑容，“怎么了？”
副队解释道：“等下我们所有人都要下车接受检查，到时候你跟着安妮一起走，别怕，我会在检查所门口等你。”
“好。”杨慧毫不担心自己被发现，一到地方，她就乖乖跟着安妮下车，前往女性检查窗口。
检查窗口外有一个净化室，感应到有人进入后，四面喷出消毒蒸汽和紫光，杨慧站在其中拼命闭稳住心跳。
听到结束的提示音时，她松口气，随即去到窗口抽血。
星曜的检测速度非常快，即时出结果。
窗口内的人打量着杨慧，眼底轻蔑。
星曜的士兵常年在外面执行任务，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把这种女人带回来。
当然，也有长相好看的男人。
这一类男女进入基地后通常不会干活，都被圈养在家里。不过好景不长，等靠山玩腻了他们就会被赶出去，自生自灭。
检查员默默地想，不知道这个女人又会被宠爱多久。
*

第154章 恋爱的酸臭味
杨慧进入基地后, 副队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万事亲力亲为。
她走进那间宿舍的时候小小的嫌弃了下，星曜再怎么说也算个大型基地, 各方面条件居然只能达到降临者基地的三分之二。
副队拉着女人的手坐下：“先休息休息，然后我带你去参观一下。”
杨慧笑着点头，等副队转身离开，她悄悄跟上去，发现男人进了书房, 正在跟上面打电话汇报之前的经历。
通话很快结束，副队回来, 把人带了出去。
“我们星曜是附近一带最大型的基地, 当然，比起昊天基地还是小了点，可是在科技和军事上绝对是顶尖的。”副队一边走一边介绍。
杨慧：“丧尸的研究方面呢？”
副队宠溺的笑容收敛起来, 目光变得阴冷, 杨慧连忙撒娇，“不想说就不想说嘛, 瞪我干什么。”
她暗自咬牙，之前以为这个男人被自己迷住了，现在看来并没有, 她还得再努力努力。
副队不悦道：“你要想安稳待在这里, 就老老实实的,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杨慧乖顺地点头，眼里闪过阴毒的光。
另一边, 接收到杨慧“反馈”信息的余纵, 正在和大家讲得到消息。
“地下通道？”罗俊明从前来过一次星曜, 走的是正门, “这种通道多半是给上层留的，星曜有几十万人，遇到紧急情况大家争先恐后，会造成堵塞，根本无法通过。”
他又问，“通道内有什么其他东西吗？”
“没有发现，不过与地面相接的穹顶材质和b市地下实验室的很像。”
安奇：“会不会是巧合？很多金属材质都是银色的。”
“不确定。”余纵道，“那名副队正带着杨慧熟悉城市地形，他还在防备着她。”
荣一金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的样子，他和余纵有点不一样，一直强迫自己保留人类作息，到点就要睡觉，久而久之竟然养成习惯了。
“大半夜的，他们俩有什么好逛的。”
“对于星曜这种基地来说，夜晚和白天没什么区别。”那种场景只见过一次，罗俊明就终身难忘，“星曜很看重积分点，每月月底全员审核，达不到最低限度的，就被扔出基地。所以他们白天黑夜都会有人工作，要不是后来我亲眼看到有人被扔进丧尸堆里，我也会认为这是一座和平繁华的城市。”
“丧尸堆？”韩晨曦提高了嗓音，猎鹰再怎么恶心也是背地里恶心，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不把人命当回事。
“嗯，当时刚好遇到一波丧尸潮，他们把那人关进车里，打开自动驾驶，速度设定得不快不慢，刚好能被丧尸追上……结果可想而知。”
安奇没有参与那次任务，扭头看向贺欢欢。
贺欢欢证实道：“当时我也在场。”
安奇骂了一句娘，“这种基地迟早要完。”
一旁的荣一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们到底睡不睡啊，再不睡天就亮了。”
“睡睡睡。”攸关第一个举手，他扭身将一张毯子垫在身下，仰头躺下。
不多时，余纵也跟着躺下来。
男人侧身时身体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攸关敏锐的感觉到自己脸上多了一道视线。
他假装不知道，强迫自己入睡。
几分钟后，他侧身面向余纵，一只手伸过去盖在他的眼睛上，“睡觉，老是盯着人看不礼貌。”
青年的掌心干燥，带着一点植物和泥土的混合气息。余纵故意眨动眼睛，用睫毛去挠他的手心。
攸关心想，纵纵可真幼稚啊，就像幼儿园缺爱的小朋友，随时需要大人的关注。
“哦。”余纵嘴上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攸关能感觉到男人的手覆上自己的手背。
修长的手指弯曲过来，扣住进他指间。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攸关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被丢进温泉里，又热又软。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好像也不错。
两人的手就这么搭在一起，直到攸关睡着后，余纵才小心翼翼地把青年的手拿开，牢牢捏在手里，又把另一条胳膊伸过去，让攸关枕着睡。
荣一金睁开眼，刚好看到这一幕，嫌弃地撇了下嘴。
夜里的山坳寂静无比，快天亮的时候，地面忽然传来轻微的震动，似有动物朝着他们的方向奔跑而来。
余纵倏地睁开眼，一把捞起睡意朦胧的人，“醒醒。”
闭目养神的罗俊明也感觉到异样，警惕的站起来，手摸到腰间取下手|枪。
常年的任务和训练，让贺欢欢和安奇快速进入备战状态，尤其是安奇，他弯腰在金属质地的膝关节处按了一下，机械腿动能启动，他原地跳了几下，有点迫不及待。
贺欢欢骂道：“别骚包，小心玩儿脱了。”
安奇白她一眼，看到身旁的韩晨曦忽然蹲了下来，一只胳膊化成触手直接钻进地下。
触手与土壤紧密贴合，感知变得更加敏锐。
韩晨曦脸色发黑，“的确是朝我们这边来的，迎战还是躲？”
“当然是躲啊，不管是谁一开战我们肯定暴露。”罗俊明问，“你估计他们还有多久到达？”
韩晨曦摸不准，看向余纵，他正在使用精神力。
“按照他们的速度和距离计算，至少还有两分钟。”余纵看向攸关，嘴唇动了动，轻轻一抿后他开口，“抱还是背？”
“啊？”攸关一脸茫然，不是在讨论敌人吗。
余纵自己做了决定，直接把人扛起来，快速移动到一棵大树下。利爪插|入树干，很快他就带着人爬上枝叶茂密的顶端。
攸关：“……”说好的ab选项呢？！
罗俊明快速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一番，迅速异化，强壮的胳膊和爪子抱住树干往上爬。
贺欢欢站在下面傻瞪眼，“我呢？？？”
爬到一半的韩晨曦低头看她，操，忘了还有个人，伸出触手卷住贺欢欢的腰，把人拉了上去。
在树枝上坐稳后的第一时间，贺欢欢揪住安奇的耳朵，“你小子只顾着自己跑，把老娘都给忘了！”
安奇委屈地捂着那只耳朵：“欢姐，你不能专挑软柿子捏。”
贺欢欢拧得更凶，颇有点杀鸡儆猴的意思：“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忘了我。”
话是对安奇说的，眼睛却一一扫过其他几人的脸，除了余纵。
攸关摸了下自己的耳朵，余纵跟他咬耳朵，“有我在她不敢。”
攸关笑了下，快速将嘴唇抿直，“哦。”好像很不在意。
“嘘嘘嘘，小声点，来了。”罗俊明出声提醒，对方已经逼近，单从嗅觉就能确定他们不是人类。
浓烈的血腥味刺得他差点打个喷嚏，还好被韩晨曦的触手裹住了嘴巴。
触手上的吸盘贴在罗俊明的唇上，他两眼发绿，就像有张小嘴在亲他。罗俊明两眼散光，差点晕过去。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攸关循声看去，几个带着颈环的怪物出现在树林中。
队伍中的三名变异者又听见什么，一起朝另一个方向看去。
攸关不敢出声，就用手肘碰了下余纵的肚子。男人的腹肌僵硬了下，收到精神丝的探测结果后，余纵进入到攸关的意识中，告诉他：“有两辆大卡车过来了。”
攸关蹙眉，“路过？”
“应该不是。”余纵又观察了会儿，对攸关道，“有两头活牛从车上走下来了。”
两人的眼神变来变去，一看就知道是在神交，罗俊明视觉被树枝遮挡，抓耳挠腮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快答案揭晓。
那两头大黄牛从另一头走进树林中，蹲守在他们脚下的失败品立刻由一组分为三个独立的个体，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
攸关觉得很奇怪，星曜的人是怎么确定大黄牛一定会来到这里呢？余纵读出他的疑问，指了指他们下方的草。
那些草和其他的不太一样，更鲜嫩，长势茂盛。
攸关恍然大悟，他们一定是故意在这里种了黄牛爱吃的牧草，而勤劳朴实的大黄牛还不知道鲜美的牧草只是诱饵，等待它们的是最可怕的杀戮。
三只怪物脖子上的颈环绿灯闪烁，他们像在倾听什么，动作一致的微微偏着头。
紧接着，本来已经准备偷袭猎物的怪物们，忽然安静下来。
攸关在心里为大黄牛捏了把冷汗，目光稍稍移动，终于从怪物身上找出了人类的影子。
他们是失败品。
只是和之前看到过的不同，人类的特征几乎没有，无论是面部还是移动姿势，更趋向于四不像。
他们像狗、像兽、也像丧尸。
身上皮肤苍白，眼睛覆有灰色的膜，暗色的筋脉纵横于皮下，靠近后背的地方微微鼓起。他们的面部瘦得只剩下一层皮，眼睛外凸，鼻梁凹陷得很厉害，嘴巴长得很大，口腔内一片鲜红。
攸关觉得他们很像西方恐怖电影里恶魔的使者，就连屁股后面的尾巴都很像。
细细长长的一根，看似脆弱，实则力量强劲。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鬼。
星曜的人如果真的在好好研究丧尸病毒，解救人类，他把脑袋拧下来送给他们当球踢。
大黄牛对危险似有感知，突然停下来动作，牧草就在眼前却没有再继续吃。
其中一只叫焦躁的甩着尾巴，鼻腔里喷出吭哧的气音。
四周有沙沙声，大黄牛警惕起来，打算掉头离开。一个失败品突然蹿出去，以极快的速度抱住那头黄牛的脖子。
他的手上没有尖利的指甲，可是指尖纤细，力量很大，竟然直接刺破黄牛粗厚的皮肤，穿了进去。
攸关的瞳孔紧缩，那些滚烫的鲜血明明没有撒到他身上，他却觉得脸和脖子有点凉。
那只失败品就像一个开路先锋，他打响了第一枪后，其他失败品才井然有序的朝第二只黄牛展开攻击。
他们的下手非常规律，全都是袭击致命而脆弱的脖颈，在大黄牛彻底倒地后，枯瘦如柴的手会把颈骨粗|暴地扯出来，掰掉中间那一节。
就像为这场战斗下留下战利品。
做完这一切后，他们脖子上的颈环由绿灯变为黄灯，几只怪物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肉。
暗红粘稠的血沿着他们的嘴角流淌，弄得爪子和胸口上到处都是，吃到内脏的时候，灰白色的眼睛兴奋地轱辘直转，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吃完后，几只怪物开始嬉戏打闹，像犬类一样相互扑倒，尾巴在空中摇来摆去，相互纠缠。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颈环上的灯颜色又变了。
这次是红色，一个代表“禁止”的颜色。
失败品像被按下了某个按钮，四肢着地，像来时那样迅速消失在山坳中。
余纵的精神力追上去，看到他们训练有素的排队进到一个银色的金属笼子中。
笼门关上后，他们就安静蹲在角落里。
一辆叉车将大铁笼子叉起来，紧接着就有人拿来一块黑布将笼子罩起来。
整个过程中，失败品都悄无声息。
余纵收回精神力，把“看到”的一切转瞬给了其他几人，其中脸色最差的要属罗俊明。
“有这种怪物在树林里出没，哪个动物敢待在这儿？”
“他们不会每天都来这里喂食吧？”贺欢欢看着下方的黄牛尸骸，每一根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
“要不再在山坳里待几天，观察观察？”攸关提议，“反正杨慧肯定会把我们要进星曜的事情透露出去，这几天关卡必定戒严。”
这话说的是事实，大家没有反对。
贺欢欢想了想，忽然问：“我看你们爬树都这么厉害，带我们从城墙爬进去，应该不难吧？”
余纵看了眼身边身材瘦削的青年，“不难，不过必须先摸清他们的监控位置，最好想办法关掉。”
“交给我。”贺欢欢打了个响指，“你们继续留在这里，安奇，你跟我一起去趟星曜。”
安奇一愣，“怎么去？”
“开车肯定不行，目标太大，你不是想和机械腿磨合吗，正好，你背我去。”
“……”安奇不敢反抗，委屈的“哦”了一声，转过身把腰弯下去，“上来吧。”
攸关叮嘱：“注意安全，情况不对就快点跑，给我们发信号。”
话落，罗俊明赶忙把身上的信号枪取下来抛过去。
贺欢欢藏好枪，拍拍安奇的肩膀：“出发。”
安奇：“……”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攸关实在忍住了，八卦地问罗俊明：“欢姐到底认识星曜基地的什么人？”
“我也纳闷。”罗俊明想了又想，脑子里蹦出来一件事，“我们上次来做任务的时候一共就待了三天，最后一天自由活动，她独自出去了一趟……对，那次回来后挂了彩，我们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
荣一金哼笑：“不会是会老情人去了吧？”
“不可能。”罗俊明否认，“她说过，傻逼才谈恋爱。”
攸关感觉自己的右膝盖中了一箭，心虚地看向下方血糊糊的牛骨头，余纵则热切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宠溺地笑了。
韩晨曦：“……”
这恋爱的酸臭味是他能闻的吗？
安奇背着贺欢欢一路跑，他们没有走正路，而是在山坳中绕了一大圈，从一条小路前往基地。
远远的，两人看见了高大巍峨的城墙。
城墙有至少二十米高，隐约可见蓝色电流自钢针上窜过。贺欢欢松开安奇的脖子，“放我下来。”
她盯着城墙看了半晌，“你确定这是基地东侧。”
安奇点点头。
贺欢欢蹲下，捡起旁边的石头在泥地上画了一个五角星。随后两人退到暗处。
安奇一脸震惊：“你带我来就为了画简笔画？”
贺欢欢拉着人往暗处躲，“来钓鱼，对方咬不咬钩我就不知道了。”
安奇无奈，来都来了，不等也得等下去。
星曜的安防十分严密，除了城墙附近有人开太阳能汽车的巡逻队，他们躲藏的边缘地带也有人巡视。
外围巡逻的并非星曜士兵，而是基地雇佣的自由战士，顾名思义，就是打游击战的，可自愿参与的一个武|装组织，他们的武器装备都是自己解决，可以从基地内部接任务。
贺欢欢在其中一队自由战士经过时，拇指和食指捏住放进嘴里，用力吹出声。
清脆的鸟叫听得其中一人眉头一蹙，他顿了顿，忽然弯下腰将鞋带拉开。
前方的战友回头看他，见只是鞋带散了便，叮嘱一句“快点跟上”继续往前走。
等前面的人离开后，那人维持着系鞋带的姿势，撅着屁股往后退，嘴里数着：“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
到第十颗的时候，他在地上看到一个五角星。
他眼眸一亮，猛抬头朝四周看去，树丛中有几根草晃动了几下，及忙起身走了进去。
“哥们儿，我在这儿！”贺欢欢抬手挥了挥，把安奇吓得半死，两只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巴，“你瞎喊什么！”
敌人还是走了过来，安奇松开手，闪身隐入一棵大树后，在对方冒出头的瞬间拔|出小腿上绑着的匕首，狠狠刺向对方的后背。
“自己人自己人！”贺欢欢掐着嗓子小喊小叫，又着急，又害怕把其他人引来。
来人惊险避开，后背的衣服被划了一道。
安奇收起匕首，戒备地盯着对面那张陌生的脸，贺欢欢介绍道：“他叫陈焕。”
陈焕对贺欢欢十分仰慕，觉得她性格直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酷。现在几年过去了，他从半大的少年长成了成年男人，仰慕也变成了欣赏，但心里的感激没变。
“欢姐。”陈焕压抑着激动地情绪，声音颤抖。
安奇上下打量着青年，盯着贺欢欢问：“他靠不靠谱，不靠谱我现在就杀了他。”
说着摆出想动手的架势。
贺欢欢按住他的胳膊，对陈焕说：“我需要你帮忙，把基地的摄像头的位置图给我，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能关掉它们。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帮。”
陈焕二话不说答应道：“帮。”
*

第155章 童子鸡小分队
贺欢欢和安奇打道回府。
路上, 安奇不放心地追问：“那陈焕到底是什么人？你亲戚？连名字都挺像。”
“一个小弟啦，不足挂齿。”贺欢欢笑眯眯用力拍着安奇的肩膀，把他当一匹不知疲惫的马, “驾，走快点！”
安奇：“……”
两人回到山坳里，把情况说了一通，见贺欢欢一脸肯定，大家也跟着多了几分信心。
能爬墙绝对不走路, 这是他们的宗旨。
第二天的同一时间，三只失败品又来了, 脖子上依旧戴着颈环。他们的行动极有规律, 就像装了控制器的机器狗。
降临者侵吞人类的事情只能暗地里进行，这三只失败品不可能受他控制，而是被星曜安上了机械意识。
并且还在试验阶段。
叉车按照时间停在树林外面, 失败品在脖子上的信号灯在变为红色后, 它们乖乖离开捕猎点，回到笼子里。
黑布蒙上, 里面静悄悄的。
余纵描述完情况后，罗俊明就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 差点从树枝上摔下去。
他扶着树干站稳, 面色沉冷, “也不知道他们圈养了多少只这种怪物。”
“虽然从外表看丧尸的基因占据了主导，但从他们捕食的状态可以判断眼睛和耳朵都能用, 移动速度也快, 让我想起了鬣狗。”
“鬣狗？”韩晨曦没见过, 又看向贺欢欢, 贺欢欢两手一摊，“什么东西？”
“一种食肉动物，普遍体型偏小，只有一种名为斑鬣狗的品种体型最大，它们都是成群猎食，少的十几只一组，多的可以达到几十只……”攸关将脑海中的内容提炼出来，发现周围的人越听脸色越黑。
攸关叹了口气：“希望他们别养太多，这种又多又凶的野兽最难缠。很多大型的凶猛野兽单独行动遇到鬣狗都要绕道而行。”
“早知今日，当初干嘛要把那些野生动物弄回去，直接杀了在野外打牙祭不好吗。”罗俊明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可见有多懊恼。
他蹲下，两手抱着脑袋狠狠捶了几下。
贺欢欢不赞同：“小猫小狗还是很可爱的。”
“那些猫不是一进基地就被带走了吗？仅有的两只漂亮的，也被送进了夫人小姐们的手里。”罗俊明想起这些事就恶心，被带走的那些没多久就出现在了某些人的餐桌上。
那天他刚好去陈启彪家汇报任务，亲眼看到他姿态优雅的拿着刀在切割一只猫腿。
从那之后，罗俊明他们再没有带过猫狗回基地。
真后悔没有早点看清基地的面目，他们的残忍，其实在很早之前就从这些小事中显露出来了。
接连两天的黄牛尸骸堆在一起，吸引了不少苍蝇，它们嗡嗡嗡地围着骨头飞来飞去。
窝在山坳中的时间有些难捱，攸关干脆拿出携带的纸笔开始演算，如果要复制他的基因液需要的步骤和试剂非常复杂，就算进了星曜基地也未必能马上做出来。
他必须找出另一种更快捷的方式。
投入进去后，时间就像暂停了，攸关坐姿一动不动，握着笔的手不停地写，同时脑海中在分解融合仪器的构造，和与之相匹配的算法。
树林里没有动物，几人只能吃王秋天之前准备的干粮，贺欢欢从包袱里拿出列巴分给大家，轮到攸关的时候，东西递到了眼前了，他却看不到，继续沉浸在科学世界中埋头苦写。
“给我。”余纵伸手接过，分了一点抵到青年唇边。
攸关起初还抿着唇不动，感知到外部的强硬后，嘴唇分开咬住列巴吃进去，等看见他喉结滚动把食物咽了下去，余纵又掰下第二块塞进他嘴里。
韩晨曦：“……”
罗俊明清了下嗓子，盯着攸关握笔的手问：“柚子的手没事了吧？”
攸关自然不会答话，余纵注视着那道暗红的血痂，眼神中似有暗流翻滚。
喉头动了动，他的声音低哑，“嗯，结痂了。”
罗俊明点点头，坐过去，摆出一副切磋探讨的架势，“他的血对你真的那么管用？那我和荣一金他们俩呢？会不会也跟你一样，喝了血就能激发潜能？”
余纵手指在攸关眼前晃了下，见他没反应，才微笑着对罗俊明道：“柚子的血对我有作用，是因为我从内心和身体都接受了他。”
贺欢欢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身体接受是指？”
余纵再次确认他的心思不在他们的对话上，继续道：“我无法跟你们形容那种感觉，尝到他血的那一刻，我的身体会做出迎合反应，从身体的各种感官到最微小的细胞，每个部位都拼命地想靠近他，拥抱他。”
说这些话时，男人一点也不害羞，更像是在做学术讨论。
这是人鱼特有的一种现象，当身心都接受并且认定一个人的时候，对方的鲜血、情绪、声音，哪怕是再微小的东西，也会刺激人鱼的精神世界。
这件事只可意会无法言传，余纵自己也很懵懂，毕竟世界上只有他一条鱼，没有人向他传授这些。
罗俊明虽然没谈过恋爱，可是一点就通，“反正就是要找到灵魂伴侣呗。”
余纵一怔，灵魂伴侣。
肉｜体的交|缠所带来的欢愉只是暂时的，只有灵魂相融的人，才能真的永远在一起。
可是攸关显然还没有做好把灵魂交给他的准备。
余纵是个贪心也很有耐心的人，先交心也是一样的。
“对。”余纵幽深的眼眸闪光亮闪烁，淡色的嘴唇扯出温柔的弧度。
这一瞬间，贺欢欢知道了什么是冰雪消融，春意盎然，原来这个人在发自内心的笑时是这样的。
emmm所以平时偶尔对他们展露的笑容都是皮笑肉不笑吗。
谢谢，有被伤害到。
贺欢欢翻了白眼，抱着膝盖打了个哈欠，盘算着约定好的时间也该到了，陈焕迟迟没有出现。
一看她那副东张西望的样子，罗俊明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真的确定那人靠得住？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八卦听了！
韩晨曦第一个挺直腰背，直勾勾地盯着贺欢欢。
贺欢欢被几双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假装整理头发，垂着眼帘盯着地面说：“就我去红灯区喝酒嘛，遇到他被人欺负……”
“等等，红灯区？是我想的那个？”罗俊明忍不住问。
贺欢欢：“昂。”
她的脸有点红，瞪着罗俊明打量自己的眼睛强硬道：“干嘛，只准你们去逍遥找乐子，不准老娘找小鲜肉？”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也不能冤枉我们啊。”罗俊明十分无辜，“我们救援队一直是纪律最严格的，除了你我们可没出去潇洒过。”
“啊？”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攸关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古怪盯着在场的所有人，“罗队，你们都没谈过恋爱啊。”
罗俊敏大方承认。
攸关若有所思，“所以我们这是童子鸡小分队？”
众人：“……”
贺欢欢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罗俊明面红筋涨，粗声粗气道：“你不是在演算吗！”
“对啊。”攸关说完就低下头去，投入进另一个世界。
罗俊明还是气，神他妈的童子鸡！指着攸关向余纵控诉：“你也不管管？！”
余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敢管。”
罗俊明：“……”
韩晨曦哽了哽，背过身去，不想直面臭情侣。
他正前方的树木摇曳，起风了，树叶摩擦出的沙沙声中夹杂着急促的脚步。
他迅速起身，“有人来了。”
罗俊明也听见了，手摸到腰后的枪。贺欢欢无法从脚步声分辨一个人，跟着拿起武器找到掩体，狙|击枪上的瞄准镜穿过层层树木的间隙，找到了目标。
她惊喜地放下枪，“是陈焕。”
陈焕满头大汗，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基地命令和“叛徒”接触，心跳得很快，手脚轻微发麻，可是心里又很高兴终于可以为贺欢欢做点什么了。
他对基地没有归属感，那地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可以暂居的居所。
咔嚓一声，冰凉的东西抵住他的后脑勺。
他摸了好几年的枪，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立刻举起双手，一直在手里捏着的麻袋也掉到了地上。
罗俊明冲安奇抬了抬下巴，安奇立刻上前搜身，将陈焕腰上的手|枪和匕首全部取走。
“我没有恶意，也不会告发你们，你们放心。”陈焕表明立场，眼睛殷切地望着贺欢欢。
贺欢欢走上前摸摸他的脑袋，转头对罗俊明说：“好了好了，他这个人很老实，不会有那些坏心思。”
陈焕连连点头：“我真的是个老实人。”
罗俊明：“……”
反正武器也搜光了，罗俊明收起枪，用枪柄推着陈焕往前走。停下后陈焕发现四周全是人，只有一个不合群地坐在地上奋笔疾书。
韩晨曦走过去，把那个麻袋拎起来抖了抖，“空的？”
“那是我用来装老鼠的。”陈焕巴巴瞅着袋子，生怕被他们撕坏了。
贺欢欢挥挥手：“行了行了，说正事吧，事情办得怎么样？”
陈焕说：“还没办成，不过快了。”
“什么意思？”
“抓到老鼠就能把事情办成了。”陈焕道，“这片树林有不少老鼠，不过一般夜里才出来，我们嘴馋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吃烤老鼠。”
攸关：“……”
他停下笔，“好吃吗？”
陈焕找到了知音，眉飞色舞，“好吃好吃，撒点孜然味道绝了。”
贺欢欢干呕一声，“你知道老鼠可能会吃尸体吗？”
陈焕点头：“知道啊，反正我吃了一直没事。”他也知道有点重口，迅速转移话题，“我打算把老鼠放进监控中心。”
“你能进去？”贺欢欢惊讶。
“我有门路。”陈焕道，“盯监控的人是我哥们儿。”
“可靠吗？”
“可靠。”陈焕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里的光灭了，“他对基地有意见，恨不得早点覆灭。”
“为什么？”问话的人是罗俊明。
“他哥哥上个月的积分点没达标，被驱逐出了基地。可这是因为本该属于他哥哥的积分点，被挪到了其他人头上！”陈焕义愤填膺道，“他本来不会死的，都是有些人滥用职权害的。”
人吃百样米，自然有百种性格，每个基地都会有老鼠屎。
陈焕和他的朋友都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忍不住憎恨这个地方。
他平复了情绪，声音也恢复镇定：“你们先确定入城时间，到时候他会提前在电线上抹蜂蜜引诱老鼠，监控出问题后灯会变成红色，你们就趁那个时候进城，我会下面接应你们。”
余纵：“你们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没关系。”陈焕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很阳光，“我们会小心点，不会被发现。”
贺欢欢和陈焕的关系也太铁了吧，到了可以为对方豁出性命的地步，攸关停下手，牙齿咬着笔杆子，若有所思的目光来回的在两人之间转悠。
陈焕注意到他，眉头皱了起来，“不过进去之后你们必须换副面貌。”
荣一金抱着胳膊，往后靠在一棵大树上，“不出门也不行？”
“不行。”陈焕道，“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说你们要潜入星曜基地，现在每天夜里他们都会挨家挨户的搜查一次，还把你们的几人的通缉照分发到每一户，所以……”
“我的也有？”贺欢欢指着自己问。
“有。”
“先进去再说。”贺欢欢目光移动到自己那堆宝贝上，对前路充满了兴奋。
罗俊明一看到她这副表情就浑身不舒服，他默默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望向余纵：“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余纵敛目想了片刻，问陈焕：“夜里换岗的时间是多少？”
“我不清楚。”陈焕面露难色，“巡逻队的换岗时间不固定，每天都会有一定调整，就是怕有人钻空子。”
“间隔时间一样吗？”
“一样。”陈焕不敢直视余纵，那张脸很好看，可是给人的感觉极不好亲近，尤其是被那双眼睛看着的时候，心头像压着一块石头。
“你什么时候走？”余纵又问。
陈焕：“我出来的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所以我不能耽误太久，必须去抓老鼠。”
他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也越埋越低，意思很明显，是希望大家一起帮忙抓老鼠，可是他不敢对余纵提出这样的请求。
贺欢欢嘴角抽了抽，“大白天的，怎么抓？”
“我知道几个老鼠窝。”陈焕像重新活过来，一脸欣喜地对贺欢欢道，“走，欢姐，我带你去。”
老鼠的洞口很小，陈焕熟练的往洞里扔了一个烟雾弹，不到五秒，吱吱的叫声传出来，紧接着一下子跑出来几十只老鼠！
贺欢欢和攸关头皮发麻，眼看着两人就要抱到一起，余纵忽然插|进两人之间，伸手揽着青年，将他给抱离了地面。
双脚不能沾地，攸关的安全感立刻爆棚。旁边的贺欢欢就惨多了，捂着嘴在地上蹦蹦跳跳，就怕老鼠爬到脚上。
陈焕喊了一声：“别愣着了，赶紧帮忙抓老鼠。”
其余几人回过神，笨拙地帮忙。
二十多只老鼠入了麻袋，陈焕怕它们咬坏袋子，回去时手一直不停的左右摇晃，余纵就跟在他背后大约五十米处。
回到自由战士的队伍，陈焕把袋子放下，立刻就有人接过袋子放进一个大的塑料桶里。
“去这么久才抓到这么点？”有人不满。
陈焕苦着脸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能……”
说着忽然一顿，他想起那贺欢欢所待的位置，有一堆骸骨。那些人没有告诉他那是什么，他也没问题。
“你们知道树林里有野兽吗？”陈焕低声问，同时观察着队友们的反应。
“野兽？什么野兽？”
大家皆是一脸茫然。
陈焕想了想：“我去抓老鼠的时候，看到了很多被啃食过的骨头，其中一些还是新鲜的，血都没全干。”
“不可能，你确定去的是那个小山坳？”陈焕旁边的人说，“那一带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物了。”
自由战士不受管束的同时，他们也无法获得上面提供的各种物资，时不时就要去林子里打野味改善伙食。
可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那些动物全都没了，只剩下躲在地底下的老鼠。
“我确定自己没走错。”陈焕道。
“去看看？说不定那些动物又回来了。”
陈焕一惊，赶忙阻止道：“上头不是不让我们别再去林子里吗！最近戒严，小心被扣上变异者同谋的帽子！”
大家这才偃旗息鼓。
陈焕暗自松了口气，扶着后颈假装活动，同时抬眸朝身后扫去，如他所料的没看到余纵的身影，可他就是知道余纵还在。
而且就在刚才队友说想进树林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四周的的空气沉了沉。
入夜，余纵在进城时通过精神丝告知了攸关一声，让他们先到城墙东面集合，等待他的信号。
余纵高速移动时摄像头无法捕捉到实体，加上暗光模式图像有点糊，直到爬上高墙也没有人发现他。
等在下方的陈焕紧张得冒汗，眼珠子心虚地左右瞟动，生怕突然有人喊一句“谁在爬|墙头”。
巡逻队身负武|装地走过，没有人注意到垃圾桶后的他。
就在陈焕以为余纵没能成功潜入时，有人突然从背后按住他的肩膀，然后又捂住了他差点喊出声的嘴。
余纵：“是我。”
陈焕的心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惊悚。
这人是鬼吗，为什么来无影去无踪，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

第156章 别找死
“别出声。”余纵的手捂得更紧, 陈焕只觉得呼吸困难。
他死死咬着牙，抿着唇，屏住呼吸, 用行动告诉对方“我真的不会喊”。
余纵松开手，外部的光线被垃圾桶阻挡，他的身体完全隐没于黑暗，唯独一双眼睛有光。
陈焕不敢抬头直视，指了个方向。
余纵跟在他身后离开, 放开精神力去影响每一个从他身旁经过的人，而那些人在看到他的脸后, 脑海中的画面转瞬模糊。
从城墙边到陈焕家, 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们。
陈焕以为是余纵脑袋埋得够低，没让别人看见他的脸才没被发现，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捂着胸口倒在凳子上, “好惊险, 还好你把脸藏得够好。”
“嗯。”余纵没有解释，走到窗口拉开一角窗帘看出去。
正如罗俊明所描述的那样, 星曜的夜晚同样热闹。
街上的人络绎不绝，有人在拉着路人暗戳戳地卖来路不明的货物，有人骑着摩托飞驰而过, 远处也有人正在修葺房屋……
“路线我已经知道了, 你不用专程再为我带路。”余纵淡淡说道。
“可是你们必须告诉我动手时间, 我好通知我哥们儿。”陈焕觉得男人说话没头没尾，重点是对方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就是来自人鱼变异者的蜜汁自信？
“告诉他抓紧时间见机行事就行, 我会直接去找他。”余纵说完就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陈焕都快吓死了, 扑到窗口看出去, 西面没有, 东面没有，下面也没有。
人……人呢？？
他瘫坐在椅子上一手捂着头，另一只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嘶，疼，看来不是幻觉。
他刚刚真的接到了人，并且把人带到了家里，然后，人跳窗了！
陈焕这样的底层接受到的变异者信息少之又少，除了通|缉照片，他只知道这些人性格暴力凶残，杀人时毫不手软，从猎鹰基地到星曜，不少战士折在他们手里。
真正的以一敌百。
但除了敬畏，他并不觉得有多恐惧。欢姐是好人，与好人并肩的战友又怎么能是坏人呢？
他拍拍胸口，着手开始联系哥们儿，让那头先做好准备。扭头去桶里翻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从队伍里偷出来的几只老鼠不见了。
余纵拎着用绳子串在一起的几只老鼠出了门，一部分精神丝抹去周围人关于自己的记忆，另外一部分全面散出去，迅速将整个基地的布局记了下来。
监控中心外是一座二层小楼，小楼外重兵把守。
他绕到小楼背后，刚好碰到一名巡逻士兵，那人还没来得及举枪，眼神就开始涣散，像木偶一般摇晃着身体走到余纵跟前。
余纵对他下了命令，他张嘴冲上面喊了一声：“监控室的，有烟吗？”
星曜条件好，物资充沛，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不一会儿，一名青年推开窗户看下来，正准备回应，一串东西从下方砸来。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捉住。
老鼠受到骤然凌空的惊吓吱吱乱叫，那人一怔，想起朋友打电话说可能有人送老鼠的事，急忙把老鼠串放进窗内，扔到地上，用一只脚踩着绳子。
等他再往下看时，问他要烟的士兵已经不在了。
没想到陈焕那小子能把巡逻士兵给买通了。
牛逼。
夜里的监控中心一共有三名值班人员，刚好另外两人出去摸鱼了，他趁机把早就带来的蜂蜜摸到电线上，剪开捆绑老鼠的绳子塞进裤腰里藏好。
屋子里有人，老鼠不敢轻举妄动，在获得自由的第一时间便钻进落地窗帘里藏起来。
蜂蜜的香甜对于被刻意饿过肚子的老鼠来说，是巨大的诱惑和折磨，它们等待着唯一的人类快点离开。
它们在时间里煎熬着，终于，那名监控人员假装腹痛地捂着肚子起来。
他扭曲着脸来开门冲外面喊道：“两位大哥，你们赶紧回来盯监控。”
门外两人正在一人一口的分一支烟抽，闻言烦躁地啧了一声，其中一人起身回到监控室内。
监控工作乏味无聊，没待多久，他就忍不住站起来，走到门口与远处的同事闲聊。
老鼠悄悄摸出来，一只接着一只往电线上蹿，抱着又舔又啃。
余纵在离开后快速前往城墙处，监控停止的下一秒便用精神力联络攸关，通知他们快速行动。
监控故障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几名巡逻人员正站在下方张望，用对讲机联系监控中心。
有人顿了顿，猛地朝后看去。
就在刚刚那一刹那，他分明感觉有一阵凉风急速掠过。
“监控每天都会检修，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好趁机翻进来？”
“那些叛逃者？”
“不可能，咱们的城墙有二十多米高，除非他们长翅膀飞进来。而且城墙下一直在严密巡逻，有人落下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
“也对……”
猜测间，监控中心已经有了回复，说是线路老化自然脱落，正在快速抢修。
巡逻人员没有多想，叮嘱他们加快速度。
监控中心的人挂了电话，脸色无比难看。
陈焕的哥们儿叫图放，是监控人员中年纪最小，最受欺负的一个。一到上班时间，其余两人就指挥他干活，自己则跑到角落里抽烟侃大山。
图放心里不满很久了，今天老鼠的事情正好让两人吃个哑巴亏。
“让你看个监控都办不好，你比你哥哥还要废物。”
“他妈的，还好老子机智用谎话圆过去了，要是让上面知道我们不好好待在监控室，放了老鼠进来，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惩罚！”说话的人个子高大，用力推图放的肩膀，“你说，那些老鼠是不是你故意放进来的！”
“我没有。”图放怯懦的侧身躲，“那么大的耗子我怎么弄得进来！”
星曜各个部门在上班时，都要经过严格的安检，随身携带活物不可行。
难道还真是自己爬进来的？
图放眼珠子一转，瞅着两人困惑的脸说，“前段时间不是说有人值班发现东西被偷吃吗，说不定就是这几只老鼠干的，你们放心，等我抓到它们一定扒掉它们的皮。”
两人吭哧吭哧的喘着气，显然还在气头上，却不敢再说什么。
因为图放说的偷东西的人就是他们俩，交接班的时候，图放亲眼看见两人撬其他人的柜子，从里面拿东西。
“两位大哥，我去工具房拿东西，你们可得守好了，别让老鼠又钻空子。”
两人黑着脸摆摆手，示意赶紧滚。
图放一进工具房就攥着拳头无声欢呼，随后取出联络器，通知陈焕事情已经办妥。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所以他没有问为什么要切断监控，反正只要能给基地找不痛快就对了。
陈焕收到消息后，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紧张。
他焦躁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时不时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距离收到图放消息已经过去很久，余纵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奇怪的是，他的通讯器也安安静静的，没有收到队里出任务的通知。
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到底是进来了还是没进来？
该不会被一锅端了，已经秘密处决了吧！
那群人可是基地的眼中钉，进了监|狱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折磨。一想起他欢姐那么明艳的人，即将被迫|害成小白菜，心就在流血。
越想越害怕，陈焕无论如何也待不住了，从床底下掏出私藏的枪打算出门找人。
刚到门口，他的视线中门把竟然自己转动了。
陈焕心头重重一跳，握住门把的同时打开猫眼看出去，余纵竟然带着人回来了！
他拉开门，错愕又震惊，“你们，你们就这么走进来了？”
罗俊明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神色古怪地点头“嗯”了一声。
在他身后的韩晨曦别提有多兴奋了，通缉犯在人群中招摇过市那叫一个爽。
一堆人堵在前面一动不动，贺欢欢推着大家进门，这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仰头看了一圈窄小的屋子，“你这里怎么都没有变化。”
“本来就只是个落脚的地方。”陈焕回过神，在荣一金慢悠悠地走进来后，特意走出去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才关上门。
他紧张兮兮地问：“真的没有人发现你们？”
“没有。”说话的是余纵，男人冷冽的声音一出，陈焕就不再问了，不敢有半点质疑。
随后便看见男人像门神一样，立在攸关身边，还替对方拉开凳子，让对方坐下。
这样亲密又体贴的举动，和他冷冽的外表反差很大，看得陈焕愣了好几秒。
他回过神，看了眼已经停止参观，正蹲在地上捣鼓塑料袋的贺欢欢，没怎么放在心上，转而说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你们进来以后打算怎么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没有。”余纵思忖着问，“你听说过陈亚沙这个名字吗？”
“没有。”陈焕低声问道，“是你们的同伴吗？如果是在城里失散了，我可以帮你们去找。”
攸关觉得很奇怪，陈亚沙比他们早离开b市，按理说人应该早就到了，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途中的基地才没有收到与降临者相关的那些消息？
发现一个两个脸色都不好，陈焕问得更加小心翼翼，“到底出什么事了？”
罗俊明问：“你知道星曜内部可能有降临者奸细吗？”
陈焕的脸色一僵，口吻迟疑：“听说了，他们还说降临者在制造失败品和故意投放病毒，可是这些消息已经被禁止了，谁都不准宣扬，否则会遭处分。”
罗俊明和其他人对视一眼，认为陈亚沙已经进了星曜，赶忙追问：“为什么不准宣扬？降临者不是各个基地的敌人吗？”
陈焕道：“基地和降临者之间的矛盾已经够深了，如果任由那些言论宣扬下去，双方关系会更加紧张。”
攸关眼底闪过一丝冷嘲，肯定是降临者的内奸在搞鬼，用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压制言论扩散。
沉默的气氛让陈焕心里越发没底，“大家倒是说话啊。”
“你听到的消息是我们的同伴放出来的。”贺欢欢知道这里只有自己和陈焕最亲近，他只会相信她的话。
于是两手把着他的肩膀认真说：“那些不是谣言，而是真相，降临者早就深入了各个基地，星曜内部也早就烂透了，他们一直暗地里用活人做失败品研究，企图创造生物武器。”
陈焕的眼眸动了动，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因为太震撼反应不过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呆滞的抬起头看向贺欢欢，“真的？”
“比珍珠还真。”贺欢欢不确定他到底信没信。
陈焕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像被砸了个大坑，欢姐说的话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却并不觉得荒谬。
基地在他眼里从来就不是一个温暖安稳的家园，这里充满了人性的贪婪和丑恶。
就算上面的人直接向降临者投降，他也不会觉得惊讶。
“我信，欢姐，我相信你们。”他用力眨眨眼，又吞咽了下口水，被刺激得扑通乱跳的心脏缓慢恢复稳定，“你们是想调查还是潜入研究所，任何事都可以配合你们。”
“你只需要提醒你的同伴多注意安全就行。”男人的声音镇定沉稳。
陈焕看过去，余纵正从攸关手里接过一张白纸，替他仔细折起来。
攸关完成了初步演算，系统正在帮他重新推算，看有没有纰漏。他冲陈焕笑了一下，安慰道：“我们的运气一直不错，你不用太担心。”
运气？陈焕觉得这个词语太玄学，与现在科学当道的世界不相符。可看到这几人皆是神情淡定，又觉得幸运女神真的会站在他们这边。
他捏着拳头点点头，跟大家大致讲了基地的各种情况，以及各个区域的现状。
说得口干舌燥后，陈焕歇了歇，计时器上的闹钟就响了。
陈焕：“该我交接班了，必须去城外。你们自己注意安全，屋子里的东西可以随意使用。”
“赶紧走赶紧走。”贺欢欢把人推出去，关上门后，她冲着几人挑挑眉，“潜伏进来的降临者肯定不止混在高层里，必须要有人配合，他们的计划才能顺利推行下去，所以生活在底层的居民里一定还有他们的人。”
她弯腰把塑料袋拎起来，笑容诡谲，“各位应该不想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吧？”
几分钟后，实在拗不过贺欢欢的软磨硬泡，攸关第一个坐到了她面前的凳子上。
“我不要假发，谢谢。”
贺欢欢撇嘴，遗憾地把假发放下，开始往攸关的鼻梁和颧骨贴仿真硅胶，然后用带来的其他化妆工具修饰假体的轮廓。
余纵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贺欢欢回头问他：“能认出来吗？”
余纵：“能。”
于是贺欢欢用泥巴和面粉的混合物，把攸关白皙软嫩的脸磨成了黄黑色。
她转头，又问：“这样呢？”
“能。”余纵看着攸关笑，觉得他不管什么样都还是那么好看。
攸关起初有点羞涩，被盯久后，脸皮也厚了点，挑衅地回看过去，他想象着余纵看自己的眼神，认真地模仿起来。
“关啊，你眼睛怎么了，锈住了吗？”荣一金阴阳怪气道。
“……”攸关用力眨眨眼，缓解酸胀的眼睛，他恶狠狠地冲荣一金瞪了一眼，心虚地偷看余纵，发现男人又在用那种眼神看他。
像一团火燃在他心上，能从里到外把他给烧熟。
攸关想，还是我爱得不够深啊。
他的妆容较简单，换个肤色，贴点假体就ok了。轮到罗俊明那张盘子大的脸时，就多废了一点功夫。
攸关跑进卫生间照镜子，倒影里的人肤色黝黑，颧骨推得很高，有点丑。
他走出去，把脸怼到余纵跟前，“你再说一次，我真的好看？”
余纵看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舔了下唇，“好看。”
“……”攸关指着罗俊明问，“他呢？”
罗俊明脸上被画出了三道疤，凶神恶煞的，余纵看也没看就说，“丑，没你好看。”
攸关心里暗爽，被双标对待的感觉我爱了，嘻嘻嘻。
贺欢欢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余纵了。
余纵往那一坐，贺欢欢就开始紧张，捏着假体的手在颤。
对其他人她都是直接上手，轮到余纵，她温言细语地问：“你想怎么化？”
罗俊明偷瞄了眼角落里的乌黑的齐肩短发，疯狂心动，悄悄朝攸关“嘘”了一声，暗戳戳的指了指。
攸关眼睛一亮，走过去拿起短发扣到余纵头上。
假发扣反了，刘海扣到了后脑勺上，较长部位把男人的脸挡地结结实实。
贺欢欢强忍着笑意，颤抖着肩膀退到旁边。
攸关取代了她的位置，两根手指插|入假发正中将其分开，露出余纵脸，“纵纵啊。”
其余几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每次攸关这么喊余纵，尾音都像是一块软糖，又黏又甜，还软绵绵的。
余纵能遭得住吗。
肯定不能。
罗俊明知道，事情成了。
余纵看着近在咫尺的双眸，鼻尖是攸关身上的气息，他难耐的动了动喉结，伸出舌头舔了下干燥的唇。
“别找死。”他往前靠，鼻尖擦过攸关的侧脸，“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发|情期。”
*

第157章 思春期
攸关倒吸口气, 噢哟你还在发情期啊，我好怕。
个屁。
经过观察，攸关确定余纵的发情初期更像人类的思春期, 脑子里可能会有点黄色废料，身体上也跟容易情动。
但并不会化身猛兽直接对他做什么。
难怪当时张卯他们迫不及待，非要给主角打药，真要是耐心等待，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呢。
攸关表情夸张地拍拍胸口, 手指在男人的脸颊上点了点，“所以呢？”
余纵在心里冷笑, 你给我等着。
他面上毫无表情, 声音也很冷淡：“没有所以。”
攸关得意地哼哼，拇指捏着男人的脸问：“你尝试一下新风格，作为奖励, 我可以亲你一口。”
话出口后攸关的第一反应是羞耻。
最近忙着赶路都没有跟主角发展感情线, 有一点点生疏了。他偷摸看了眼四周，发现其他人都没有听见, 暗自松口气，水润的眼睛期盼的望着余纵。
余纵很快就败下阵来，默许了。
贺欢欢惊讶地看着攸关兴高采烈地给余纵调整假发, 扭头冲着罗俊明竖起大拇指。
还是老队长厉害, 果然只有攸关能制得住余纵。
余纵这副任人“践踏”的样子难得一见, 几人恨不得自己的眼睛是照相机，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毕竟随着余纵的能力提高, 他们对他的敬畏程度会越来越深。
想再见到这种画面会很难。
可惜好景不长, 看了不到十秒, 男人的死亡凝视就杀了过来, 除了要忙活化妆的贺欢欢，其余几人集体假装失明，扭头望天花板。
余纵的妆很好化，他的脸本来就长得漂亮，头发遮掩后就不需要做太多处理，只需要在两侧的下颌骨贴上硅胶，柔和一下线条就可以了。
凌厉的下巴变成了略微圆润的瓜子脸，攸关看着很满意，没想到欢姐平时不化妆，一化妆惊为天人。
贺欢欢也满意，抱着胳膊冲攸关挑眉，“怎么样。”
攸关鼓掌，“完美。”
余纵顶着一张棺材脸站起来，攸关一眼就看见他的喉结，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贺欢欢准备充分，拿出一条绸带塞进攸关手里。
余纵的眼睛都快把贺欢欢的头顶戳穿了，吓得贺欢欢头都不敢抬，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弱声弱气道：“只能委屈你用这个遮一下。”
余纵：“……”
攸关仔细地在男人的脖子上系上蝴蝶结，歪头看了片刻，打了个响指，“欢姐，衣服怎么办？”
余纵头皮发紧，沉声威胁：“你给我适可而止。”
贺欢欢看到两人又在咬耳朵，遗憾不能凑近听，“没有符合纵哥体型的衣服，你能穿的倒是有两身。”
攸关：“多谢，不必了。”
他急中生智，在陈焕这里借了一条还算漂亮的床单披在余纵身上。
末世到了，大部分人缺衣少食，路上多的是人衣衫褴褛，余纵这样也不算太突兀。
趁着夜色，几人迅速出发。
下楼时，余纵大致跟其他人说了基地的布局，“主城区一共分为五个功能区，中心位置是高层所在地，其次是研究所，平民生活区，种植区，还有交易区。”
罗俊明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没有交易区，他奇怪道：“交易区主要是用来交易什么？”
余纵：“暂不清楚，去看看。”
攸关以前看过的末世文里偶尔会出现类似的地方，里面充斥着各种不干净的生意往来，他想去见识一下。
身旁青年的情绪太明显了，余纵好气又好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爱凑热闹。
他道：“走吧。”
交易区的范围不大，只有其他几个区域的一半，就在平民区隔壁。
街道上到处都是来往的人和车辆，他们大都行色匆匆，眉眼间总是凝聚着哀愁，基地严苛的留取制度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攸关跟在余纵身边，余光轻易就能瞥见他的长头发，再往下便是宽阔的肩膀。白色床单披在他身上，就像个偌大的斗篷，每个经过的人都要看他一眼。
这么高的女人实属少见，偏偏对方还长得这么漂亮，一双冰冷的眼睛不让人畏惧，反而更加勾人。
一路上，攸关帮余纵挡下了好几个搭讪的男人。
开始他还会觉得有意思，多来几个后，攸关开始有点不高兴，看那些老色批的眼神充满愤怒。
系统蹦出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你的演算没问题，不过还可以再优化一下，到时候计算运行起来会更加高效。】
攸关：“OK。”
记下系统意见，抬眸看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前方的人潮中穿过。
攸关站定，拽住余纵身上的床单：“我刚刚好像看见陈亚沙了。”
余纵被那些打量的视线搞得很烦，脸色很黑，“在哪儿？”
攸关感觉他说话时的语气中夹杂着火星，心虚地咳了一声，指着某个方向：“就在那边。”
几人朝那个方向走去。
那一带很热闹，嘈杂的声音从一个暗红色的巨大帐篷中传出来，围观人群把圆形看台外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看台上，几个男人被锁链锁住了手脚跪在地上，脸上和身上皆是伤口，没穿衣服。
余纵皱了下眉，想去蒙住攸关的眼睛，忍了下来。
他的精神力将帐篷团团围住，从外向里渗透，很快就找到了陈亚沙。她正死死盯着看台上的某个人，精神丝沿着她的视线，精准的发现了目标，刺入那人的脑海深处。
余纵看见了他效忠陈启彪从前的画面。
陈亚沙的脸上没有焦虑慌张，很冷静，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余纵正寻思着要不要窥探，附近的罗俊明忽然开口。
“喂，哥们儿，台上是怎么回事？”
“拍卖呗，买回去当奴隶用。”罗俊明身旁是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他偏头看了眼罗俊明，“刚进基地？”
“对，刚来两三天，你们星曜太繁华了，可比我们那小破基地好多了。”罗俊明一个劲儿的吹捧，中年男人自豪道，“那是自然。”
他指着台上的几人说：“这些人是想逃跑被抓回来的，达不到积分点被赶出是一回事，我们好心好意收留却起了二心想逃跑又是另一回事。”
罗俊明连连点头，“基地给了他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就该为基地奉献到死。”
乍一听没什么，可是细细一品又觉得在反讽。
中年男人斜眼睨了罗俊明半晌，见他一脸坦诚，按下心里的想法，“可不是么，听说他们是从猎鹰逃过来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离开星曜他们又能去哪儿呢，外面到处都是丧尸……”
“老哥，你听说那件事了吗？”罗俊明压低声音，做贼心虚似的，“降临者……”
只说了三个字，中年男人就沉下脸警告：“小心惹火烧身。”
罗俊明惊恐地两手捂着嘴连连点头。
攸关看得啧啧称奇，人才啊，小队里各个都是戏精。
为了改变外貌，陈亚沙把头发剃成了寸头，脸颊上多了几道伤疤，再配上瘦到凹陷的脸颊，不仔细看的确和之前差别很大。
她身后是拥挤的人群，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可她还是在第一时间辨别出另一道更加陌生的，企图靠近自己的气息。
对方呼吸逼近的瞬间，她猛然转身掐住对方的脖子。
贺欢欢干咳两声，“是我。”
脸变了，可是声音没变，陈亚沙认出她后松开手，蹙眉道：“怎么是你。”
贺欢欢揉着被掐疼的脖子，翻了白眼，“我还想问你呢。”
陈亚沙冷冷的收回视线，继续望着台上，贺欢欢一反常态地凑上去，“你认识台上的人？”
陈亚沙没有说话，脸上的疤痕随着她紧绷的脸动了动。
贺欢欢离得近，那些疤痕的轮廓和深度，根本不像画上去的，为了进入基地，她竟然把自己的脸划了！
她是疯了吗！
感觉到她的情绪，陈亚沙烦闷地侧身躲了躲。
台上的拍卖进行到了尾声，只剩下陈亚沙一直关注的那名男人没有人买，他始终一言不发的低头看着地面，像一尊没有思维的雕像。
陈亚沙紧绷的脸松弛了些，随着人群慢慢往外走，绕到拍卖台后面。
那名旧部的脖子扣着铁项圈，一根铁索牵着他，另一头攥在一名衣着考究的男人手里。
拍卖会的人对他很客气，嘴里喊着长官。
所以是兵团的人把人抓回来，再丢到市场里换取钱财和其他物资。
陈亚沙藏在暗处，在那名长官把人牵走后跟上去，进入某个巷子后，她直接套麻袋把人打晕了。
“石康，是我。”陈亚沙用了很大的力量才掰断锁链和项圈，拽着人从巷子的另一头迅速离开。
整个过程，余纵几人都看在眼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陈亚沙对人露出关心。
余纵：“时间有限，我只探知到他是陈启彪副官的儿子，在安全部任职。”
“我知道他。”罗俊明道，“陈亚沙的小跟班，以前见过他给陈亚沙跑腿。”
听他这么一说，安奇也想起什么，“我说石康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他是兵团的行政办公室的人。”
大约是说话声吵醒了地上昏迷的长官，他在麻袋里挣扎几下，嘴里发出吃痛的呻|吟。
罗俊明一怔，“怎么办？”
余纵：“再打一顿。”
沉默的荣一金和韩晨曦像是突然找到了乐趣，很快刚清醒过来的人就又昏迷了过去。
他们沿着陈亚沙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在一个简陋的窝棚里的发现了她。
窝棚的原主人突发疾病死了，左右邻居都以为陈亚沙是那个男人捡回家当老婆的，没太放在心上。
陈亚沙把石康放到枯草搭的床上，发现他胸口和腹部交错的鞭痕已经开始化脓。
他睁开一只眼睛，隔着雾蒙蒙的视野看见一张满是疤痕的丑陋的脸。
“沙……”只说了一个字，他就痛得抽搐了下。
“这里条件有限，他的伤口再溃烂下去恐怕有生命危险。”余纵现身，“带上他跟我们走。”
陈亚沙知道他说的事实，把人重新扶起来，跟在余纵身后离开。
抵达安全的室内，她立刻就把近期的遭遇说了出来，“我晚了一步，沿路的基地全都爆发了丧尸病毒，你们进城之前应该看见了吧，城墙外围堵着许多普通人，都是从北方一路逃过来的。”
“路上我也遇到过难民，跟他们说了星曜和降临者的事，一部分人把消息带进城里，可是很快上面就得知了平民区里流传的言论，下令禁言。我不敢再轻举妄动，就先躲了起来。”
余纵颔首，视线扫向躺在地上的人，“你的人自己照顾。”
“我这里有一点消炎药。”攸关从兜里掏出临走前，郑招娣给的药片，分出三粒给陈亚沙。
陈亚沙捏着珍贵的药品，抿了抿唇，低声说了句谢谢。
攸关摆摆手，问：“还有其他消息吗？”
“我发现了几个行踪诡异的人。”陈亚沙给石康喂了一粒药，石康没喝水，直接咽了下去。
余纵意识到，“在你之前住的棚子附近？”
陈亚沙道，“我是挂在兵团的车底进来的，开始时一直躲在研究所附近，那时候我就发现，每隔两天就会有三个人在一大早进入研究所，傍晚天黑前离开。
三天前的傍晚，我跟着他们进入到之前棚户区。住那里的人很穷，靠出劳力换积分点，根本不可能进出研究所。我怀疑他们是降临者的人。”
罗俊明朝石康看了一眼，“那他呢？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那三人不去研究所的时候，基本都待在人多的地方，我是跟着他们去交易场才发现石康的。”
陈亚沙看着石康身上的伤口说：“猎鹰基地覆灭前，我看到他跟我父亲在一起，再后来我遭到丧尸的围攻，过度使用次声波晕了过去……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人是会撒谎的，余纵不打算对陈亚沙再隐藏自己的能力，走到石康靠坐的椅子前，一手扣住他的脑袋。
精神力发动的那一刻，陈亚沙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有无法琢磨的波动，紧接着石康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空洞，像提线木偶。
明明没有人跟他对话，他却自顾自地说起来从基地覆灭那天后所发生的一切。
当初陈亚沙的次声波不只是杀死了丧尸，也害得不少无辜的人内脏震裂，当场丧命。
石康算是死里逃生的那一些。
他跟着仅剩下的几十个人一路逃到星曜，凭借曾在猎鹰基地高层机|关工作的事成功进入基地。
当天夜里，星曜的首领亲自接待他。
星曜对于猎鹰的一切都感兴趣，从石康嘴里问出了不少事，在听到余纵将星曜与猎鹰的合作资料曝光时，还露出了玩味的笑。
比起丑闻被揭露，他对变异者更感兴趣。
所以在接下来的过程中，他详细询问了许多关于陈亚沙的事，就连关于女性的隐私也问了。
石康哪里知道那些，见他实在答不上来，星曜领主便挥手让人把他带了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都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直到星曜再次获得叛逃者和陈亚沙的信息。
那天领主又见了他，没有任何弯弯绕绕，命令他去引陈亚沙上钩。
大约是他们的表情中含着太多的不怀好意，亦或者言语太具有压迫感，石康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拒绝了这一要求，第二天就被扔进最危险的收尸队。
这期间，他和其他人一起不断地从研究所的垃圾仓内运出尸体，送往城外焚烧。
他数不清，前前后后经手的尸体到底有多少。
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已经知道那群叛逃者公布的文件是事实，星曜一直在与猎鹰联合做人体试验。
否则这些尸体是从哪里来的？
这世间谁不怕死，真的有这么多人甘愿为科学，为人类献身？
选择了逃跑的当天夜里他就被抓到，扔进监|狱毒打了一顿，任由兵团发落。
——
陈亚沙呆愣地看着梦呓一般的石康，突然想起一件旧事。
当时张卯那个疯子把余纵和攸关关在一起，她不管不顾命令打算直接闯进去，却不知道为什么昏迷了过去，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
还有在降临者基地时，余纵能轻松取代梁牧混进来。
对了，还有刚才。
他们上楼途中遇到了一个楼里的住户，对方见他们脸生想盘问，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问了，一脸迷蒙的转身就走。
陈亚沙不敢相信，他的精神力居然这么强悍，轻易就能入侵人的意识。
这能力简直和最高意志一模一样！
不，也有不同，最高意志在大多数时候需要靠媒介支撑。
陈亚沙不确定余纵和最高意志哪个更加可怕，她现在只后怕自己没有起什么坏心思。
“石康他……”陈亚沙的声音有些沙哑，视线无力地低垂着，她担心精神入侵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他脑海中意识清明，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余纵撩了下垂落的头发。
陈亚沙被他突兀的动作弄地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余纵竟然是女性打扮！
她微微张开嘴，发现男人一点也不在意似的，正低头跟攸关说话。
攸关听完后轻微皱眉：“ 那你探知到该怎么进入研究所了吗？”
*

第158章 你想多了
石康开始发烧了, 额头滚烫，脸上通红。
陈亚沙算着时间，又给他喂了一片消炎药, 开始帮他擦身体。
谁都没想到，她会对一个曾经的下属做到这种地步，就像在对待一个重要的朋友。
可是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奇怪的，陈亚沙和他们之间隔着她父亲，永远不可能真的和大家相亲相爱, 和谐相处。
而石康是唯一和她产生过联系的人。
陈亚沙拧冷水帕子覆在石康额头上，“你们不用跟我一起待在这里, 如果不放心, 可以留一个人看着我。”
“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在休息。”罗俊明盘撇撇嘴，踢了一脚韩晨曦, “去找点东西吃。”
韩晨曦把随身携带的包袱丢给他, “里面还有罐头。”
他把仅剩的几个拿出来，全都拆开了让大家一起分享着吃。扭头看向窗口, 余纵一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韩晨曦冲着攸关喊了一声，“外面还有没有动静吗？”
“应该没有。”攸关摇摇头, 继续动笔优化之前的算法。
兵团里的长官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多少会砸出一点水花, 那头却迟迟没有动静，真是奇怪。
心里装着事儿, 攸关暂时无法投入, 放下纸笔走到余纵身旁, 跟他一起盯着外面看。
天还很黑, 灯火如流动的水在街上晃动。
突然，东南方向蹿起一团明亮的光，攸关眯着眼睛看出去，似乎有队伍正在集结。
余纵收回精神力，“他们行动了。”
从凌晨到白天，兵团分出大批量的人手四处搜寻，全城都在说有变异者入侵。
攸关也很纳闷，“他们怎么就那么肯定呢？”
荣一金瞥了眼随时关注外部情况的余纵，“揍人的时候给他们留了一点线索。”
攸关一怔，难怪。
余纵从来不是冒进嚣张的人，可是昨天晚上却直接撺掇荣一金和韩晨曦打人，他当时还觉得奇怪。
原来是为了往平静的水里砸一颗石头，激起水花后再趁乱行动。
所在的大楼外有皮靴踩踏的声音，窗口下，一支小小的队伍集合于楼下，打算搜楼。
余纵漫不经心地放下手指勾着的窗帘，举起一个根指抵在唇上，对大家“嘘”了一声。
攸关眨了眨眼睛，有点苏是怎么回事，他垂下眼，乖乖站到余纵身后，其余人也都安静地待在原地。
昏迷中的石康呻|吟一声，陈亚沙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楼梯间脚步声近了，每家每户都被敲开门搜查。
轮到陈焕家的时候，余纵用精神力干扰了搜查小队的记忆，他们直接略过这间，去了楼上。
大约是附近还有其他围观的住户，大家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句：“长官，陈焕家还没有搜查呢！”
余纵闭上眼，精神丝在那群队员中挑选出小队长，在他脑海中加深了那段“已经搜查”的记忆。
小队长从队伍中走出去，直接给提醒的人一个耳光，“查没查过我会不知道？还是说你怀疑我在故意包庇谁？”
那人以为长官在威胁他，捂着红肿的脸一退再退，直接回了自己家。
余纵的肩颈肌肉一直紧紧绷着，直到搜查小队彻底离开他才放松下来。
之前催眠都是面对面，这是他第一次隔空动用精神力给人催眠，成功了。
攸关拽着男人的袖子扯了扯，“厉害。”
余纵很少被人直接夸奖，除了攸关。他面上不显，心里很甜。这种甜蜜滋养着他的内心，让本就一点就着的情绪迅速燥热。
舌尖舔了下牙，余纵似笑非笑道：“夸我也没用，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攸关立刻想到是什么，左右看了一眼，小声说：“我是不讲信用的人吗？你就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听起来像谈生意的口吻，实际上实在谈一个吻。
贺欢欢狐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用气音说：“纵哥，确定他们都走远了吗？”
“去下一个街区了，荣一金，你跟我去研究所，其余人在这里待命。”余纵看了眼攸关，不太放心的交代，“我在你的意识中留了精神丝，有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会马上赶回来。”
攸关赶苍蝇似的，没有半点不舍：“走吧走吧。”
余纵嘴唇动了下，调头出了门。
荣一金嗤笑着跟在后面，谁知脸上肌肉幅度过大，居然把胡子给动掉了，贺欢欢连忙把给他重新抹上浆糊黏住。
韩晨曦羡慕地看着离开的两人，俨然也想出去活动活动，罗俊明安抚道：“稍安勿躁，后面要搞大动静，有的是活动的机会。”
攸关走到窗边，以他的目力根本无法从流动的人群中找到那两人的影子。
余纵和荣一金两人脾气不太对付，一路上都没怎么交流，几乎是沉默地来到了实验中心。
研究所的布局和降临者基地的十分相似，余纵带着荣一金找到石康之前和其他人一起运送尸体的通道。
这条路的守卫少，此时两名穿着防护服的人，正拿着消杀工具消毒。
他们手里拿着细菌检测的设备，每走三米就要测量一次，确保没有病毒沾染到附近。
荣一金：“怕成这样还研究个屁。”
话音刚落，余纵就蹿了出去，身影在昏暗的路灯中宛如一道虚无的烟雾，等他再出现在荣一金的视野中时，人已经爬上监控器所在的墙壁上方。
那里是绝对的盲区。
在精神力的影响下，两名消杀人员朝余纵的方向走去，虹膜解锁后进了通往研究所的大门。
余纵趁机跟进去，吹了声口哨，荣一金壁虎一样贴着墙壁爬，进门后才落地。
消杀人员对身后的人仿若未闻，正在脱衣服，然后把衣服递给余纵。
余纵接过衣服，在两人脑海中创造出一段还算合理的记忆，他们便摇摇晃晃地找到位于前方不远处的仓库，取出两套新的防护服穿上，锁了门，靠在一起闭上眼睛。
等他们醒来只会“记得”自己已经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假期，不用再来研究所。
——
护目镜从外部看是茶色的，里面的人看外面却没有任何滤镜色彩，两人大摇大摆地沿着白色走廊往里走，正好遇到一组从其他门进入的科学家。
他们行色匆匆，嘴里讨论着什么细胞分裂和重组，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洋溢着光彩，仿佛发现了什么巨大的宝藏。
余纵熟悉这种眼神，他沉着脸，情绪镇定地和荣一金一起跟在那群科学家身后，朝研究所深处走去。
刚刚催眠时，他顺便探知了对方近期记忆，两人都是后勤组的人，做完消杀工作后，他们还要去打扫实验室。
实验室位于北区，和那组科学家分路后没多久，两人抵达目的地，用原主的工作证开门。
这一片区域属于老实验区，白色的金属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的工作人员衣着也不如之前的实验区精细，没有穿戴任何防护工具，只披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白大褂。
余纵和荣一金现在的身份是a2和a3，他们需要清理的实验室中，四处都是鲜血和被粗|暴肢|解的尸体。
这里显然刚遭遇过某种失控，囚禁室的玻璃、桌上的电脑、桌椅板凳、实验器材，只要是能搬动的东西，全都被毁掉了。
余纵微微蹙眉，一个东西从袖子里滑落出来，捏在他手里，是离开前攸关塞进他手里的U盘。
“你们可总算来了。”从门外走进来一名工作人员，“赶紧收拾干净吧，等下那玩意儿就要被送过来了。”
荣一金好奇，在那人走后悄悄问余纵：“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余纵用实验室中的打扫工具开始清理，没有回话，窥探来的记忆中有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生物，他不确定他们到底有没有杀伤力。
毕竟a2仅仅见过两次，而每次那种生物都很安静。
清扫工作繁琐，余纵在路过电脑时把U盘插|进去，按下主机的电源开关。
好在，主机没有故障，不用启动显示屏，U盘中的程序会立刻抓去电脑中的所有文件，再顺着网络抓取其他电脑里的内容。
荣一金发现他的动作后，假装后退，用屁股将凳子顶过去挡住。
他们的动作很隐晦，没有被监控发现。
之前的人又回来了，催促他们快点。
桌上和地上的碎玻璃用废纸包住，扔进了垃圾桶中，尸块被捡起来放进黑色塑料袋中，地面的血也被吸水拖把吸走，剩下一些粉色的痕迹，被荣一金跪在地上用帕子擦干净。
两人动作迅速，体力又好，做完这些一点不累，站在一旁等待验收。
没想到最后等来的是一个大铁笼子。
余纵的眸色微变，随着铁笼被彻底搬进实验室内，它的外表和a2脑海中的新物种重叠在一起。
囚禁室的玻璃是特制的，需要时间修复，怪物暂时只能委屈的待在笼子里。
它被注射了麻|醉剂，安静地趴在笼子里睡觉，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着。
比起余纵，护目镜下的荣一金显得十分惊讶。
“你们俩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忙把笼子推进去。”工作人员喊道。
变异者的力气都很大，余纵和荣一金佯装吃力地和其他人一起把笼子推进囚禁室中。
做完这一切两人正想离开，那名工作人员又喊道：“你们俩留下。”
“我们之后还有其他工作要做。”余纵佯装慌乱，一副很害怕怪物的样子。
工作人员看向两人胸口的编码，“a2、a3，我会通知你们的上级，说你们要留下来帮忙。”
荣一金看了余纵一眼，垂在两侧的手指蜷了蜷，点点头。
搬笼子的其他人都撤了，现在实验室里只剩下三人，工作人员抬腕看了眼时间，“它快醒了，你们留在这里照看它。”
说完便离开实验室，同时锁上了门。
荣一金快步走到门口，捏着门把动了几下，“他把门反锁了。”
余纵：“别白费力气了，他是故意把我们留在这里的。”
“有病？”荣一金火冒三丈，“他到底要干什么，和原主有仇吗？”
余纵摇了摇头，看着铁笼子说：“可能是把我们当成它的食物了。”
荣一金：“可我不想跟你骨灰混一起。”
余纵嘴毒的回道： “想多了，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

第159章 荣一金：我发誓
笼子里的怪物与之前在树林中看到的很像, 只是更骨感，皮肤颜色偏深，而且表面分泌出黏液, 看上去整个湿漉漉，滑腻腻的。
荣一金瞥了一眼，托着下巴问余纵：“你这张嘴攸关也受得了？”
“跟你有关系？”余纵神色不耐，心里想着怎么会受不了，说不定他爱死了我这张嘴。
余纵忍不住笑了一下, 引得荣一金一阵无语，他敢打赌, 这人一定满脑子黄色废料。
假正经。
呸。
笼子里的怪物有了苏醒的迹象, 余纵瞥了眼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蹲下。
持续不断分泌出来的黏液流淌到地上, 在余纵单膝点地时刚好蹭到衣服上。
黏液没有腐蚀性, 干涸的速度也很慢。
看上去晶莹透亮，泛着一点很浅的黄绿色。
类似的东西他们曾在b市的地下实验室见过, 当时攸关说过，那种不明生物的细胞分裂能力很强，在没有培养基的情况下都能存活很长时间。
跟眼前这个会是同一种生物吗？
余纵打算试探一下, 于是回退到荣一金身边, “等它醒来后我们假装害怕地躲藏, 它进攻的时候不要抵抗，适当的受点伤。”
“我懂, 毕竟有监控嘛, 戏要演到位。”
余纵没再出声, 一直盯着笼子的方向。
怪物的呼吸变得急促, 几秒后又再次平缓，缓缓睁开了眼睛。
金色的眼睛像两颗珍贵的宝石，紧接着，它的皮肤和黏液之间竟然长出了一层浅金色，很细小的鳞片，像蛇类那样覆盖整具身体。
荣一金：“你说它是蜥蜴的产物，还是人鱼？”
“试试就知道了。”余纵有种直觉，它不是由人类改造出来的失败品，而是基因合成的产物。
荣一金头皮紧了紧，还想说什么，怪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残留在身体中的麻|醉，让它的视野中模糊成一团。
只见它用力晃了晃脑袋，身体也跟着东倒西歪，撞到笼子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疼痛让它清醒了一点，怪物的两只爪子握住铁笼用力的往两边掰。
余纵注意到它指间连着蹼，指甲短但很尖，无法像变异者那样收放自如。
只要不是受“病毒”影响的，余纵都能操控它们的意识。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动用精神力，甚至将自己的气息隐藏了起来，荣一金做不到这样，于是怪物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阴险！”荣一金气得要死，却没有办法，在怪物开始有目的冲撞笼子后，飞快跑到电脑桌后躲起来。
余纵跟上去，看了眼U盘上闪烁的绿灯，不动声色地把桌子往墙角的方向移动。
这个动作看似是在自我保护，正在监控室中盯着的工作人员们不屑地指着镜头嗤笑：“你们看，这人自私的把自己护住，却把另一个人暴露了出来，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桌子移动过后，荣一金大半个身体露在了外面。
他咬着牙问：“你几个意思。”
“看你不顺眼。”大是大非，性命攸关时余纵可以救人，可以帮人，可是私下里，心里的旧账就翻了出来，“你以前没少欺负他吧。”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荣一金怒道：“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
“在他的事情上我一贯如此。”余纵道，“以后离他远点。”
“我现在就离他十公里，还不够远？”荣一金暴躁道，“你别逼我，否则……”
“怎么，你打得过我？”余纵的视线转冷，溢出一点迫人的气势。
荣一金：“你别威胁我。”
“所以？”
“……”能有个屁的所以，难道我敢打回去吗？！
荣一金内伤，不能报复就只能死死盯着笼子撒气。
余纵一直觉得很奇怪，在攸关的记忆中，荣一金对他进行过多次言语骚|扰，有些话连他都没敢跟攸关讲过。
一起逃出基地以来，荣一金被攸关收拾了两次后有所收敛，但那副嘴贱的样子却没怎么变。
直觉告诉他，荣一金对攸关的感情不一般。
说不好是不是爱情，也可能是曾经在研究所里，两人建立起来的另一种微妙关系。
荣一金的嘴唇抿得很紧，咒骂一声，“你放心，我对他没有企图，就是……”
实验室中的生活充满了痛苦，对其他人研究员发泄他们会用电|棍电他，可是攸关不会。
他只会低着头，气得满脸通红的离开。
欺负惯了，就每次见到都想说几句。
荣一金忽然惊悚地扭头，震惊地望着余纵，嘴巴张成了O型。
这是喜欢吗？
卧槽卧槽卧槽。
荣一金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抬起手给自己脸上来了一耳光，茅塞顿开。
隔着防护服，余纵看不到他脸上的情况，可是那一声“啪”听得很真切。
荣一金：“你现在信了吗？我对他到不了那种感情。”
余纵嘴唇动了动，被荣一金的行为震惊到了。
荣一金生怕被打上“情敌”的标签，“我那时候有多惨你肯定想象不到，毕竟你比我更惨，每天都要见到张卯那个变态。”
余纵：“……”
荣一金：“攸关那时候就是个胆小鬼，做什么事情都畏畏缩缩的。我稍微动一下，他都会瑟瑟发抖，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想欺负他，最好看见他哭出来……”
察觉到气氛不对，荣一金心头一惊，余纵的脸黑得不行，眼神很凶。
他急忙解释：“不是床上那种哭，你千万别误会。”
余纵身上已经生出了戾气，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荣一金绝望的仰头，在心里默默流泪，我这张嘴能不能也变异一下。
“我把他当成一个特殊的‘玩伴’了，不会反抗，可以任由我发泄情绪，这种感觉很特殊，当然，我也很渣，全世界最渣……”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余纵相信他的话，嘴上还是要再威胁一下才保险。
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攸关那么招人喜欢，万一荣一金的感情变质怎么办？
他要防范于未然。
监控另一边，工作人员断定道：“他们肯定因为谁先去送死吵起来了，为科学献身多么光荣，全人类都会记得他们。”
“这次的新东西真带劲儿，咱们说不定能见证历史的发生。”
监控室里的人很兴奋，这次的项目很重要，算是他们研发出的新武器，配上新研发的意识控制器后，它们将成为一支精锐。
“艹，那玩意儿把笼子掰开了！”
监控室内瞬间炸开了锅，有两个人惊讶得从凳子上站起来。
他们的眼睛里倒映着怪物挣出笼子的画面，有个胆子小的，当场跌坐回椅子上。
余纵和荣一金仿佛对危险失去了感知，仍旧在继续交谈。
荣一金就差举起双手发誓了，“我要是真喜欢上他天打雷劈。”
余纵：“……”
荣一金心有余悸，“你可千万不能记恨我，我是站在你那边的。”
“……嗯。”余纵微眯起眼睛，怪物的身体拼命地左右摆动，尾巴像条有力的鞭子，拍打着笼子和地面。
它很焦躁。
刚刚醒来的它肚子很饿，而眼前就有食物。
它的四肢趴在地上，健壮的爪子落到地面后，稳固地支撑着它健硕的身躯。
荣一金彻底闭上嘴，一副被吓瘫了的样子。
怪物正在逼近，它的身体因为压得太低，几乎贴在地面，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已经完全不去注意另一个人。
余纵适时的弄出一点响动，引起它的注意，以免让监控后的人察觉到什么。
荣一金在余纵的示意下，开始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移动。感觉到他想离开的意图，怪物突然弹射出去，利爪在荣一金刚刚倚靠过的墙壁上划出几道痕迹。
余纵捞起旁边的椅子砸到它头上。
疼痛激怒了它，猝然扭头，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人，短暂的愣了愣。
余纵的目光落在怪物的头顶，金属凳子腿敲过的地方赫然有一条口子。
出人意料的是，伤口在愈合。
普通变异者的复原能力只是比普通人类好，达不到人鱼变异者那种惊人的愈合速度。
可是眼前的怪物可以。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产物，答案已经很明显。
余纵的面色愈发凝重，他宁愿这种怪物有强大的破坏力，也不愿意它拥有人鱼力量。
不伤不死才是最难缠的，但也不是没有弱点。
它的鳞片显然没有人鱼变异者的保护力。
怪物被彻底激怒了，凶狠地张嘴朝余纵的胳膊咬。为了做戏，余纵生生挨了一口，没有做出强有力的反抗。
旁边的荣一金捡起之前那把椅子，再一次砸向怪物的头部，见对方不肯松口，便去掰它的嘴。
怪物的牙齿和爪子一样尖利，能轻易刺破人类的皮肤。
荣一金的手流血了，大部分都滴进了怪物的嘴里，刺激得它开始发狂。
它的身体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裂，一分为二。
怪物的分体闪现到荣一金背后，爪子钩入他的两个肩膀，抓起他扔向墙壁。
强忍着反击的冲动，荣一金“痛不欲生”地躺在地上。分体立即跳过去，一爪子按着荣一金的胸口，一爪子挠向他的脸。
脸快毁了，还演个屁啊！
荣一金正要反击，怪物的身体突然飞了出去，被它的主体给撞开了。
监控另一边的科学家们神色怔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刚刚还抓着a2要咬的怪物，为什么突然调转目标了？
“会不会是它对a3更感兴趣？”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从主体醒来起它就一直看着a3。”
“之前没出过这种情况。”
“先记录下来，之后再讨论。”
“不对劲……”一人惊慌失措的丢下笔，指着视频道，“它想撞门！”
两只怪物放弃了攻击眼前的猎物，轮番撞向实验室的金属门！
“没关系，不用怕，每个实验室的门都……”话说到一半，这名工作人员忽然惊愕地张开嘴。
他看见了什么？
他居然看见a2和a3踩着电脑桌子，用椅子腿砸破天花板爬了上去！而那两只怪物有样学样！
“快！快通知安全部关闭各个通道！”
从外面的走廊到各个实验室，每块空间都被红色的警报灯照耀着，进入到戒备状态。
最重要的科学家们快速撤离，内部的守卫迅速抵达各个集合点。
他们只知道两只怪物爬进了天花板，却不知道此刻移动到了什么位置，只能干巴巴的盯着上方寻找蛛丝马迹。
不知是不是周围太过安静的缘故，有人听见了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紧张的情绪漂浮在众人之间，突然，不知谁的对讲机传出了惨叫声。
紧接着便是呼救：“东南区13号实验室！东南区13实验室发现目标，请求支援！”
13号实验室正是余纵他们所在的老实验区的边缘地带，荣一金战战兢兢地抱着膝盖蹲在天花板上，亲眼看见两只怪物如同训练有家的猎犬，用爪子抛开吊顶板跳了下去。
余纵的精神力与怪物连在一起，它们的脑子里除了捕猎没有其他思维，很好操控。
收到来自“主人”的命令后，它们用身体撞门。
士兵整齐的踩踏声传来，怪物主体回过身，强健的后腿轻微弯曲，上身压低，在看到第一个士兵从转角过来的第一时间扑了出去。
余纵这才发现，在足够的空间内它的速度有多快，而且反应相当灵敏，子弹射过来的瞬间，撞门的怪物分体与主体一起靠着利爪勾着墙壁，倒挂上天花板。
荣一金：“之前小瞧了他们。”
前来抓捕的士兵越来越多，阻隔新旧实验区的门打开了，另一批部队冲进来，更加强劲的武器一刻不停地朝两只怪物开火。
荣一金：“啧，忽然觉得它们怪可怜的。”
余纵：“你下去陪它们？”
“算了吧，我们赶紧趁乱走。”荣一金推着余纵想往前爬。
余纵：“你先走。”
荣一金蹙眉：“你还想做什么？”
“回实验室拿U盘。”关于这两只怪物的资料必须拿到手，不仅如此，还要想办法毁掉这个项目。
“我们一起来，你让我一个人走？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荣一金贪生怕死。”荣一金秉着来了就要干的精神，问，“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我要做的事情你帮不了我。”
“……”这吊兮兮的语气真的很欠揍。
他气闷的蹲在原地，随即便感觉空气波动不对，余纵释放出的精神力从涓涓细流变成了奔腾的江河，朝下方的两只怪物而去。
怪物的意识深处，有很短的近期记忆。
余纵发现了什么，他的额角紧紧绷着，青筋突了出来。受他操控的精神丝像一只手，将那段记忆从深处托举到浅层意识。
正迎着子弹进攻的怪物突然停下，士兵们以为它们被伤到了要害，乘胜追击，拿出颈环打算把它们铐起来。
静止的怪物突然像从梦中惊醒，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同一张脸，是负责它们研究项目的总负责人。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每次出现在它们眼前都背着氧气瓶，呼吸管插在鼻腔里，走路姿势蹒跚不稳，身旁总是有两个人搀扶着他。
它们突然解除定格状态，一爪子贯穿面前那人的心脏，颈圈哐当一声落到地上，咕噜咕噜的滚远了。
“开枪，直接上炮筒！”士兵们迅速反应，后方的人扛着炮筒冲上去。
炮弹没能击中目标，他们紧接着又发射了第二枚，第三枚。
墙体被打得破破烂烂，走廊里几根重要的承重柱摇摇欲坠。
士兵发现不太对劲。
明明之前在疼痛后还知道曲线躲避的怪物，突然之间想有了死志，不要命地冲破他们包围，撞开他们的枪口。
而且向来受残暴性情控制的行为，也有了策略。
“快追！通知其他人出口警戒！”
两只怪物一前一后，利爪踩踏过地面，发出轻微的脆响。
士兵跟不上它们的移动速度，遇到新的堵截后，它们脚下一转爬上墙壁，从侧面和天花板避开攻击，直接越过下方的人类。
办公室里，还有一名研究人员没有撤离。
项目负责人一直监控观察他们的情况，怪物的失常让他紧张又兴奋，他想，一定是今天的极限实验激发了它们的智商。
犹豫再三，他决定检验一下。
拿起联络器对下面的人说：“暂时停止攻击，看看它们到底想做什么。”
收到消息的士兵们迟疑，万一怪物离开实验区伤害到了高层，他们全都要受罚。
“我说停就停！”老人火气上涌，忍不住咳嗽起来，他喘了几下才平复下来，“它们突然改变固有的行为模式一定有原因，暂时躲避，也好避免一些不要必要的人员伤亡。”
“那各个出口……”
老人思忖几秒，“打开，所有人回避。”
“可是……”
“没有可是，立刻去办。”
士兵们有人愤慨，有人松了口气，他们怕死，很怕，面对高速移动，且能迅速恢复的怪物几乎束手无策，除非直接用重武把它们炸得粉碎。
“撤退！”
*

第160章 加速毁灭
星曜的每条走廊中都设有安全区, 可以在危险时刻用来封闭人类的气息，躲避失控的试验品。
安全区的外门异常坚固，与墙体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他们主动打开，没有人会发现。
士兵们以最快的速度躲进那窄小的空间中，从嵌在门上的潜望镜观察外部情况。
那只怪物并非漫无目的的乱跑，它像在找什么。
可它能找什么呢？
另一边，坐在办公室里的白发老人两眼放着光, 死盯着监控显示屏，他的办公室里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没有人能保护他, 他却一点也不害怕。
瘦弱的两条腿支撑他站起来，老人的脑袋往前凑，眼球几乎贴在屏幕上。
他竟然看见那东西在岔路口时毫不停顿, 直接选择了往右拐。
监控无法拍到挂在天花板顶部的区域指示牌, 但他的桌上的另一台电脑上有定位提示。
画面上是一个平面的研究所地图，他放大图像, 发现一个闪烁的红点朝着自己的方向来了。
老人轻轻皱起眉，将图像再次放大，在下一个岔路口时, 怪物依旧坚定地选择右拐, 并且移动速度越来越快, 定位无法同步反馈，出现了明显的错乱提示。
“封锁我办预y眼 u设公室外的走廊。”
命令下达后, 安全部门放下几道厚度达到三十厘米的金属大门。他们意识到, 那只怪物的目标很可能是研究项目的主负责人。
可它们真的有那么聪明, 能记住是谁创造了它们吗？
如果找到了, 它们要做什么，把人杀掉？还是因为雏鸟情结将像条被驯服过的老狗一样，趴在负责人脚边摇尾乞怜？
知道研究所情况的人们都处在紧张刺激的边缘，他们既害怕事情发生，又期待事情发生。
老人安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杵着拐杖，在无人的空间内，他的眼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虹膜的颜色越来越浅，最后变成灰白色。
他的佝偻的身体慢慢打直，两只手张开。
啪嗒一声，拐杖被扔到地上。
不需要任何外力的帮助，他开始自如的行走。
“哈哈哈哈哈……我又能走路了……”充斥着巨大喜悦的笑声在明亮的办公室里回荡着。
后面的步伐越发稳健，他的眼睛也在朝丧尸的灰色眼睛靠拢。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直到那些深色的脉络从他的肌理中浮到表面。
老人惶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平静的脸慌乱起来，他用力的抓挠抠挖，恨不得把那些脏东西从身体中剥离出去。
惊慌失措间，脑海中响起威严低哑的声音。
老人臣服一般跪趴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他的眼睛一转，停留在自己手背上。
深色的血管里像是藏着虫子，沿着他的手臂钻进身体深处，他恐惧的吞咽了下口水。
“是余纵在操控它们，杀了他，我将赐予你永生。”
老人无比心动，一个健康的身体是他近十几年来的梦想，可是无论他做多大的努力，拥有再多的资源，都无法实现。
如今梦想唾手可得，他自然要听从，“好的，我的主人。”
等到脑海中彻底没了声音，老人利落地站起来。
想起自己在不知情下，把那两只怪物放了过来，而且此时已经快抵达他的门口……老人神色阴森可怖，衬得已经完全灰白色的眼睛十分诡异。
作为掌权者，他不可能出去迎战。
老年人再一次来到办公桌前，用力的敲击了几下键盘后，办公桌的抽屉下方弹出一个键盘。
这是研究所的主控。
脑海中的声音又出现了，“按下去，按下去，只要杀了他，你就能获得永恒而健康的生命……”
病痛的折磨浮现于脑海，他看到自己虚弱的体魄，也看到了无论做出何种努力，都在急速衰退的新身体。
他受够了这种人生。
他智商高，如今世界上的所有研究都有他的功劳，他这样杰出的人绝对不能死。
对，不能死。
他必须活着。
活到……
他脑海中出现了三个从没见过的词语——新人类。
枯瘦的手指按下那排绿色按钮，实验区的所有门在同一时间内打开，丧尸、失败品、未成熟的试验体，以及弱小的即将被推上试验台的人类。
周遭传来嘈杂的声音，余纵将精神力释放到极致，脑海中传来刺痛的同时，他“看到”了每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
实验体被失败品撕碎，拖着半截身体往前爬；会分裂的人鱼怪兽和与之相似的鬣狗失败品成群出现在走廊中，四处寻找食物；长相丑陋狰狞的失败品沿着天花板的洞爬上去，扩散向各个地方。
那些本打算暂时躲避的士兵吓得不敢开门，挤作一堆，只有从外面的响动和唯一的潜望镜得知外部情况。
“怎么会有失败品！”潜望镜下的人吓得惊呼出声。
经过的那只失败品耳力很好，听到声音后朝这扇门靠近。
他们看不出具体哪里是门，只知道声音来自于墙后，其中一个仰头嘶吼，在附近活动的其他同伴很快赶了过来。
躲藏的士兵们吓得半死，安全屋内的空间太过狭窄，如果外面真的要强行冲撞，他们会被三面变形的金属挤压成肉饼。
“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别出声！”
失败品再次听见了普通人类的声音，一起用结实的身体撞击墙壁。
他们数量多达十几只，加上身体构造和不俗的耐力，没几下，墙体裂开一条缝隙。
一只红色的眼睛露在缝隙中，紧接着，黑色的指甲伸了进来。
安全屋内的这群人彻底失去了镇定，举|枪朝缝隙射击。
子弹砰砰砰地打在金属内壁上，因为空间过小，子弹四处弹射伤到了自己人，流出的鲜血刺激着失败品的兽性，让他们更加暴戾。
裂缝随着不断地撞击而扩大，一只失败品刚将脑袋探进来，就被爆头。
他的死并没有阻止后面的其他怪物，他们争先恐后的将尸体扒开，争抢着往里钻。
站在最前面的人被一爪子勾出去，还没开|枪，脑袋就被拧下来，脑仁被掏出来，吃进那张血盆大口中。
再待下去肯定是死，安全屋内的人一边开|枪，一边试图往里外跑。饥饿已久的失败品完全不给他们机会，除去被爆头的几只，剩下的不顾子弹造成的伤害，凶猛地扑进去，胡乱地抓咬。
不一会儿，小小的空间堆出一座小尸山，流出的血染红了外面的走廊。
类似的事情不止发生在一处。
本以为这次的事故会像之前一样，躲一躲就结束了，没想到死神还是找到了他们。
安全地带的人从联络器中得知实验区的情况后快速做出反应，可当再次联系上主负责人的时候，他做出的决策依旧是让他们继续待命。
——
余纵收回一点精神力，看向荣一金的目光很沉，“实验区的所有怪物都出来了。”
荣一金一怔，“都出来？可各个囚禁室的大门不应该是关着的吗？他们是故意打开的？为什么，疯了吗？！”
只是为了抓两只怪物，他们犯得着把事情闹这么大？而且那些东西放出来后弄不回去怎么办？
“是最高意志。”余纵揭开通风管道盖子，跳到染满鲜血的走廊里，一名半死不活的士兵正在地上爬行，刚喊了一声救命，就彻底没了气。
“怎么到哪儿都有他！”荣一金，“你到底又看到了什么！”
“张海山。”余纵眉宇间酝酿着风暴，眉眼都黑压压的，气压很低，“他们应该是用机械意识承载了他之前记忆，只怕除了现在这具身体，他还有其他的。”
“操！”荣一金恶心坏了，“就那个林霄一样，直接意识转移？”
“应该是。”余纵更关心的是最高意志到底从什么时候找到的张海山的，当初父亲突然死亡，会不会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
荣一金：“所以他现在想直接毁掉这个基地？”
除了这，没有别的答案了。
他们制造出的事故引起了最高意志的注意，也让他决定加速了星曜基地的毁灭。
要尽快提醒外面的居民撤离才行。
余纵当即通知了攸关研究所发生的事，并且让他警惕杨慧，她在得到研究所的信息后，一定会趁机作乱。
相距实验区不远的兵团内部，杨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她被副队安置在宿舍中，两手抱着胸淡淡看着下方集合的士兵们。
腥红的舌尖舔过嘴唇，她眯了眯眼睛，转身走了出去。
操场上，得知怪物失控的士兵们脸色都不太好，他们整天在外面出生入死，回来还要帮那群科学家收拾烂摊子，光是想想就火大。
“具体还不清楚实验区到底要做什么，总之我们先待命，做好作战准备。”副队说完看向新上任的队长，仿佛刚想起自己还有个上司，他故作谦卑的后退一步，“李队长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被抢了全部风头的队长黑着脸摇头：“没有。”
他看向其他地方，每个小队都列成了方阵，整装待命，预示着他们将迎来一场硬仗。
“副队。”
下方有人喊道。
副队不耐烦地瞪他一眼，“说。”
“杨小姐来了。”
副队顺着下属手指看过去，杨慧站在操场的铁网外冲他招手。
漂亮又身材火|辣的女人让他脸上很有面子，嘴上却呵斥：“你来这里做什么，赶紧走。”
杨慧不走，委屈巴巴的望着。
副队没办法，冲新队长笑了下，“我去去就来。”
杨慧把副队拉到仓库里开始撒娇，“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你们这次行动一定很危险吧……”
“哪次行动不危险？行了，乖乖回去。”
杨慧依依不舍的拉着他的手， “那亲一个再走。”
副队猥琐的捏了把杨慧身上的软肉，急切的凑上去，两人的嘴唇刚要碰到一起，一股力扯住他的后领往后拖。
副队后退几步，扭头看见一张脸上有刀疤的男人。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兵团，门口守备森严，普通人进不来。
反应过来是入侵者，副队张嘴就要喊人。罗俊明上前捂住他的嘴，看向杨慧：“你刚刚想做什么？想咬他？”
*

第161章 负伤
杨慧的眼睛红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罗俊明神色厌恶，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真面目，恐怕连他都会被这演技给骗了。偏偏被他拽住的人是个傻逼, 拼命地挣扎反抗。
罗俊明不能亮明身份暴露异能，只能靠蛮力制衡，咬牙告诉副队实情，“她是丧尸，而且除了她, 很可能还有其他携带病毒的人藏在基地里，你现在就去通知其他人戒备。”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是丧尸。”杨慧委屈的咬着下唇, 眼睛红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污蔑我！”
“我是你爹。”罗俊明烦躁道，顺手从副队腰间拔|出手|枪, 想直接把人杀了。
杨慧怎么也没料到一个陌生人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仇恨, 难道他发现了她的身份吗？不可能，她在南城隐藏了那么久, 背景和经历没有破绽，不可能有人知道。
黑洞洞的枪|口近在眼前，时间的流速变缓了, 杨慧清晰地听见他打开保险的声音。她不可能跑得比子|弹快, 惊慌失措间, 眼前忽然模糊了下。
下一秒，枪声响起。
子|弹没有打中她, 而是贴着她的侧脸划过, 陷进了后方的大铁门。
罗俊明捂着肚子, 就在开枪的瞬间, 副队突然肘击他的肚子，导致枪口偏移。他冷眼扫过去，一个侧踢。
副队没能挡下，被那股力量逼得倒退几步。
杨慧冲上去：“你没事吧？”
听见枪声的下属和新队长赶过来，将罗俊明团团围住，他们身上都带着武器，枪口一直对准目标。
杨慧站在众多庇佑后，也不再遮掩得意的情绪，微抬着下巴，嘴唇动了下，无声说着：“去死吧。”
子弹出膛产生的火花闪烁，罗俊明躲开，纵身朝杨慧的方向跳去。副队拽着人连连后退，同时掏出匕首刺向罗俊明的胸口。
身上的肌肉尽数鼓起，阻挡了匕首插|入的速度，大手扼住副队的手腕，直接折断。
“是变异者！”
士兵们摸不准他是从外面进来的，还是从实验区逃出来的，开枪的速度反而慢下来。
杨慧见过罗俊明变异后的样子，身上布满了恶心的野兽才有的毛发，她脑海中灵光一闪，高声喊道：“他是你们正在通缉的叛逃者！是猎鹰基地的叛徒罗俊明！”
经过化妆的脸与通缉照片上不相符，可是他异变后的特征与通缉描述一模一样，士兵们再次击中火力攻击。
罗俊明不得不杀出一条路，在附近的一个哨岗中暂时躲避。
副队看了眼去追人的下属们，转身拽着杨慧的手问：“你没有伤到吧。”
枪弹不长眼，他怕慧被误伤。
杨慧摇摇头，紧紧抱住副队，疼痛从身体深处涌出来，她开始干呕，浑身颤抖。
副队紧张地捏住她的肩膀，“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杨慧疼得直翻白眼，身体的抽搐也越来越厉害。
另一边，安奇和贺欢欢站在房顶上，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杨慧的情况，就在狙|击枪的子|弹将要射|出去的时候，杨慧的眼睛突然正常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方向。
拿着望远镜的安奇打了个哆嗦，“我怎么感觉她好像看到我们了？”
贺欢欢的指尖扣住扳机，瞄准镜中，副队的脑袋转过来，刚好完全露出杨慧的脸，砰一声，子弹穿过空气，直直射|入杨慧的眉心。
“出来了！”安奇一下子跳起来，“寄生虫钻进副队长的鼻腔里了！”
副队呼吸困难，鼻腔像被什么堵住，又疼又痒。
而原本被突然病痛折磨的女人也突然没了生气。
其他方阵的人一直克制着好奇心，探头探脑地想窥探更多，见那个女人忽然不动了，有方阵的队长派人前来查看。
“高副队，需要帮助吗？”
副队浑身疼痛，扶着额头晃了晃脑袋，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眼底的灰色薄膜一闪而逝，随即抬头对那人说：“需要，你多叫几个人过来。”
说完他愣住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人来，哦，对了，需要有人跟他一起把杨慧的尸体弄出去扔掉。
这个念头很突兀，可他抵抗不了。
就像有人在他脑海中下了一道禁令，他必须遵照着去做。
另一边，安奇启动机械腿，从那栋楼顶跳到了另一个房顶上，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兵团帮助躲避子弹的罗俊明，贺欢欢负责狙|击被寄生的副队。
“安奇，我在这儿！”罗俊明从一栋房子的天窗里探出头来。
安奇跟他汇合，躲过追击后两人再次返回兵团，正好看见躺在地上的杨慧“复活”成丧尸，将附近的士兵全部咬伤。
操场上有几十个小方阵，每个方阵二十人，意识到不对劲后，他们迅速将几名感染者围在中心。
丧尸化的战友被一一击|毙，只剩下刚刚咬过人的副队。
新队长和其他方阵的队长对视了一眼，不确定到底要不要过去，因为副队的状态实在奇怪，他不只身上有血，就连嘴巴上也有！
就像，刚咬过人。
“高副队，你你你怎么样？”
“高副队，你站在原地别动！我们马上找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副队咧开嘴，眼珠子往上翻了两下，看上去有点神经质。
“快杀了他！他身上有病毒！”罗俊明撕开操场上的铁网钻进去，看到他异于常人的外貌后，兵团的人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反而将背留给副队。
“你们疯了吗，你们的副队长已经成了丧尸！他被寄生了！”安奇又急又怒，见那些人冥顽不灵直接开枪，拉上罗俊明躲到一棵大树后。
副队咯咯咯笑了几声，眼皮子一翻，露出已经完全灰白色的眼睛。
他的丧尸化速度非常快，黑色脉络蹿遍全身，皮肤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丧尸独有的苍白。
“他身体里的寄生虫肯定不一般。”罗俊明一边躲避火力，一边给安奇打手势，让他尽快突围去杀了副队。
安奇取下腰上的对讲机，通知贺欢欢掩护。
狙击枪的子弹，在他话落的瞬间就击毙了一名冲上前来的士兵，安奇直接拽住那人的衣服，用尸体挡下子弹冲出包围。
完成丧尸化的副队和其他丧尸截然不同，他像只野兽一样趴在地上，口水从他张开的嘴里流出来，身体轻微的摆动，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进攻角度。
“你们看！”
“他怎么也变成了丧尸！”
“……”
随着安奇的移动，星曜的士兵终于意识到他突围的真正的目的。
曾经和他们朝夕相处的一队副队长，竟然变成了一只与丧尸差不多的怪物。
在他们的意识中，普通人被咬后三十秒内就会变成丧尸。
可是副队不是这样。
就在刚才，他还叫人帮忙他一起去处理尸体，外貌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可是现在……
“啊！”惨叫迭起。
两名士兵被副队按在地上，当场被撕掉脖子上的肉。安奇加速冲上去，抱住他的后背滚到地上。
副队的行动速度和安奇不相上下，快速扭转局面，将安奇反压在地上。
他没有着急咬下去，而是在防备安奇，先用爪子摁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摁住他的肩膀。他的视觉优于普通丧尸，余光能看见从侧面飞扑而来的罗俊明。
危险及近，他两只手抓住安奇朝罗俊明扔去，转身冲向士兵。
星曜的士兵们哪里见过这么厉害的丧尸，在他们眼里，丧尸就是移动的活靶子，没有脑子只知道往前冲。
可是眼前这只竟然会躲避他们的子弹！
“快开枪！不要停！”
“他在这边！”
“啊啊啊啊——！！！”
又有人被咬伤了，那人颈侧的动脉被咬断，鲜血喷得到处都是。副队舔着嘴唇又袭向近处的另一个人。
罗俊明推开安奇，看了眼他的机械腿，确定没有问题。
眼前彻底乱套，一部分士兵在与副队战斗，另一部分却忙着逃跑，而逃跑的人中又有零星几人身上沾了血，说不好是不是被咬伤的。
“你去追那几个人，不能让他们离开兵团。”
罗俊明下了命令，低吼一声，腿部肌肉快速强化，一个弹跳落到副队面前，掐住他的脖子按进水泥地中。
坚硬的地面出现明显的凹陷，罗俊明另一只手紧捏成拳，带着骇人的力道砸向他的脑袋。
丧尸的头骨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印记，副队依旧活着。
罗俊明再一次抬起拳头，铆足了劲儿。
“罗队！”安奇惊恐地喊道，“小心！”
尖锐的柱形物体刺破了罗俊明腹部的肌肉，贯穿后腰。
远处的高楼上，贺欢欢捂住嘴，瞳孔紧缩，握枪的手颤抖得厉害。
狙|击|枪瞄准镜中，缠绕在副队身体中的黑线从皮肤下钻了出来，绞成股，像带着螺旋花纹的金刚钻头。
罗俊明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当即倒在地上，冰感袭遍全身，呼吸困难。
那些从副队身体中钻出来的黑线调转方向，迎面朝赶来的安奇刺去，黑线仿佛知道他的弱点，佯装攻击上半身，却在安奇抬手躲避的时候，缠上他的机械腿。
副队的皮肤完全裂开、掉落，露出被黑线替代的骨骼和肌肉，它们像凝聚后忽然溃散的液体，沿着地面迅速裹上安奇的身体。
士兵们已经意识到，只靠自己无法击败这些怪物，有人鼓起勇气将罗俊明扶起来，朝远处挪动。
“我不能走。”罗俊明的肚子破了很大的一个洞，悬挂其中的内脏都露了出来。
他挣开士兵的手，努力集中精力。
只要能突破现在的状态，他就能变得更强。
安奇跟了他五年，吃过不少苦，既然把人带了出来，就必须全须全尾带回去。他要保护他，保护贺欢欢、攸关，还有这里许许多多无辜的人。
*

第162章 膨胀
罗俊明感觉身体里的冷意被某种力量驱散了, 疼痛似有减缓。
安奇的身体已经被黑线全部包裹住，像一条条吸血虫，拼命地往他身体里钻。
这一幕在罗俊明的脑海中无限放大, 他好像听见了安奇无声的呐喊，看到了他被丝线勒破的皮肤，甚至感觉到他的心跳在逐渐微弱。
为了感知得更清楚，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血丝从眼角爬出来, 缠绕在瞳孔四周。
他想过去解救安奇，刚走了一步就摔到地上。
身体的修复能力抵不上血流的速度, 他一手捂着肚子, 还是旁边的士兵看不过去，冲上前把他扶起来。
“我们已经叫了救援，其他人很快就会赶过来, 你的朋友他……”
那些黑色的东西见所未见, 他们尝试着开过枪，可子弹击中后那些黑线并没有散开, 反而把子弹包裹住，“吃”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子弹是被吞噬了, 还是带入到安奇的体内。
无论哪种结果都是同样可怕。
“他还活着, 我得救他。”疼痛让罗俊明精神有些恍惚, 双手撑着膝盖强行站起直。
而裹住安奇的黑线仿佛已经准备好“笑纳”他的自投罗网，分出一半, 沿着地面迅速爬过来, 在缠住罗俊明的脚踝后, 它兴奋地抖动, 在场的人都在“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是贪婪和兴奋。
罗俊明没有反抗，顺着它的力量跟过去。
立刻就听见了安奇痛苦而微弱的呻|吟，同时，还伴随着一种类似咀嚼的声音。
他强忍着反抗的冲动，一直到黑线将他和安奇包裹在一起，浑身的肌肉比之前更加膨胀，除了胳膊和腿部，就连他的脸上也长出毛发。
嘴唇开始朝两边裂开，正常人类的牙齿变得尖利，身体的疼痛持续减轻，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被兽性主导，他是人类，就必须用属于人类的方式去杀死敌人。
野兽的嘶吼传遍整片操场，士兵们看见黑线包裹出的人形轮廓越来越高大，越来越强壮，一只手从黑色物质中伸出来，像撕破一道脆弱的茧一样简单。
罗俊明的外形已经彻底变了，他的眼睛血红一片，从嘴里龇出的獠牙又尖又长，身体部位的肌肉块状隆起，灰黑色的毛发布满全身，就连耳朵也变尖了许多。
黑线从碎裂状态重新拼凑回丧尸状态，罗俊明抓上奄奄一息的安奇迅速落到安全地带。
安奇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血洞，稍微仔细一点就会发现，每个血洞下都少了一团肉。
“吃人，它会吃人！”
“快跑！”
子弹打不死，就连变异者也只能勉强扳回一城，留下来就是等死。
“跑啊！”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你都疯了吗！”各个方阵的队长怒不可遏地骂道，“我们有这么多人，还怕杀不死一只怪物吗！都不准跑，都给我回来！”
最终还是有一部分人跑了出去，罗俊明在确定安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走向某位队长。
那名队长刚想迎上去跟他商量对策，一根丝线突然而至，勒断他的脖子，把他拖了过去，速度快得身旁的人无法抓住。
眼睁睁看着他们队长被缠住。
高处的贺欢欢接连开了好几枪，同之前一样，子弹被“吞”了。
这一次，黑线的能力比之前强了一些，蠕动得更加厉害。
就好像，好像之前的吃人行为，让他变强了。
士兵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看向失去人形的罗俊明，不确定他到底是失败品还是拥有人类意识的变异者。
副队却没有这种顾虑，他的进食速度快得惊人，见罗俊明想要攻击自己，他立刻放出黑线攻击失去意识的安奇。
在罗俊明折返回去保护安奇的时候，他又迅速更换目标，像一个巨大的吞噬细胞，将一个又一个士兵缠绕住迅速吞噬。
而那些携带在战士身上的武器却被一一“吐”出来，跟啃食得光滑的骨头一起哗啦砸到地上。
随着“吃掉”的士兵越来越多，副队的身体也在膨胀，双脚逐渐离地。
罗俊明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背上安奇忽然醒来，嘶哑地喊道：“大家都躲开，去远处射击！”
等升到半空的时候，副队的身体已经没了人形轮廓，身体部位彻底成了一个黑色的茧，一动不动地飘在那里。
“出了什么事？”
陌生的声音引起了士兵们的注意，有了杨慧的教训，他们当即对来人举起枪。
韩晨曦举起一只手作出投降状，另一手指着罗俊明的方向说：“我跟他一伙的！”
罗俊明气得头晕，他的肚子还在愈合中，可是安奇快疼死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跟攸关一起去找那三个人了。”
“找到了吗？”
“只抓到一个，当场变异成了丧尸！还好那里是个没人的小巷，没有其他人受伤。”至今攸关还和陈亚沙一起找剩下两个，韩晨曦没多废话，说完后就将罗俊明和安奇护在背后，触手伸长直直朝半空中的黑茧的上半部刺去。
副队的眼睛突然变成了漆黑，他咧嘴阴毒一笑，腹部裂开一条口子，黑线从里面钻出来，紧紧缠住章鱼触手开始吞噬。
韩晨曦尝试着把触手收回来，可对方的力道很大，细细密密的疼痛自触手上传来，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黑线正快速的往他的身体方向奔来。
“匕|首！给我匕|首！”在一把匕|首递来的瞬间，韩晨曦从中砍断了那条触手。
半截软体落地，眨眼间，黑线将它吸收殆尽，意犹未尽的缩回去。
韩晨曦剩下的半截触手回归到人类手臂的状态，上面赫然是一条深可见骨的横切伤口。
副队已经脱离了丧尸的范畴，相当于最高意志的分体。
“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他应该是在吸收之前吃掉的人，吸收之后会进化成另一种样子。”攸关终于赶到了，不知道为什么，罗俊明轻微松了口气。
青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咽了咽口水，提出解决方案，“他的本质更像水，可以随意的变形，要杀了他就必须将他彻底击碎，然后消灭掉所有碎片，让它没有复原的机会。”
陈亚沙跟在他后面，手里各拽着一根铁链子，铁链子的另一头捆着两个人。
那两人还是人类的模样的，可是在他们彻底靠近后，像是在畏惧什么，浑身开始颤抖，恐惧地盯着半空的“人”。
藏在他们身体中的寄生虫感觉到了最高意志的存在，就像奔赴战场的士兵看到了亲临的君王，它们激动无比，恨不得从人类的身体中挣脱出去，虔诚地膜拜。
于是士兵们和各自的队长，皆看见了那两人是如何从人类变成的丧尸。
如果说副队的变化太过突然，令有些没亲眼见到的人心存疑惑，那么现在，他们终于知道原来所谓的病毒并非只有一种，还有更进化得更高级的，可以悄无声息潜伏在人类体内，并且在需要的时候促使人体丧尸化。
这真的是一种病毒吗？
就算是没有生物知识他们也知道，病毒不可能令人类的外表变异成副队这样。
之前的谣言是真的。
病毒在一定时间后会进化成另一种更可怕的状态。
那关于失败品是战争武器的言论呢，难道也是真的？他们的高层很可能有降临者的奸细，这个基地早就被蛀虫给腐蚀得千疮百孔……
“实验室……”一名方阵队长慌张道，“我接到的消息是研究所各主干道出口全部封闭，负责人释放出了所有试验品，用来对抗两名变异者，里面没有人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万一……降临者的内奸真的在里面，他们要是故意打开通道……”
在场的人眼前一黑，如果猜测成真，基地就彻底完了。
另一名队长联系了安防部队和巡逻部队，这两支队伍的人不比兵团的人少，他们一个负责城防，一个负责城内和实验区的安全。
通讯器打通了，却迟迟没有人接。
“打给安防部试试。”
那名队长又拨通了另一个联络号，依旧没有人接。
大家的脸色灰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悬在半空的副队迟迟没有动静，攸关一边观察他，一边和系统沟通，“附近哪里有汽油吗？或者其他燃点较低的燃料。”
不能杀死，但是可以烧死，只要能把这东西弄过去。
【你的西北方向有一个小型发电站。】
攸关转头朝其他地方看去，果然在西北方向发现一个小小的塔尖，他问了一名士兵，“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很小的发电站。”士兵问他，“怎么了？”
“想办法把他弄过去。”
士兵的目光随着攸关手指看向副队，他身体的膨胀程度和之前一样，可是外形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一根根黑线像绒毛一样遍布于浑身。
那些黑线蠕动着，有再长长的趋势。
这不就是最高意志的幼体吗，等再成长下去，它会变成第二个最高意志，成为巨大的一团，就像他在降临者基地的走廊，和海面上看到的那样。
攸关从其他人手里接过枪，试探性的打了一枪，子弹靠近的瞬间被吞没，似乎尝到不太好吃，它又把子弹吐了出来。
“这玩意儿只会被动攻击。”韩晨曦捂着受伤的手走到攸关身边，攸关看着他血淋淋的伤口抿了下唇，思维阻塞了。
“那我们就化被动为主动。”攸关看向那些士兵，“去找单兵炮筒和汽油过来，快！”
兵团仓库就在附近，可是没有上级的指纹根本无法打开。
“我去找兵团团长。”
说话的人是与副队同方阵的新任队长，他说完便朝兵团行|政大楼跑，那栋大楼一共三层，兵团各级别领导都在里面办公。
一进门，就感觉察觉到了古怪。
大楼里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他提高警惕，从后腰摸出手|枪握，步伐比之前慢了一些。
整栋楼里寂静无声，只有团长办公室外的走廊里里冒出奇怪的杂音，像咳嗽，又像呻|吟。
队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来到办公室门口，发现门缝下有东西流出来。
心脏狠狠一颤，他握着门把的手忽然不敢动了。
在他退缩之前，把手自动转开，白色的办公室大门漏出一条缝。那些隐隐约约的东西终于露出原型——是血。
大滩大滩的血。
新队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副队可怕的样子，转身欲跑，一束黑线伸出来绑住他的两条腿，将整个人拖进去。
他努力扭头看去，视觉受限的缘故无法看到对方的全貌，却能将从旁经过的肢体残骸看得清清楚楚。
骨头，到处都是骨头。
残留的红肉和骨头上亮晶晶的口水在告诉他，死亡来临。
队长拾起最后一丝理智，打开联络器对外面的人喊道：“团长办公室死了很多人，团长他也成了丧……”
话音戛然而止。
收到消息的士兵错愕，抬头看向其他人，随即联络器中传出咀嚼声。
攸关望着半空中的“人”，在脑海中迅速整理一番语言，把前后事情用最简短的话转告给余纵。
此时的余纵正在躲避几只失败品的追击，他和荣一金分开行动，他负责引开堵在办公室门口的失败品，荣一金想办法进入负责人的办公室。
那两只人鱼怪兽听从他的指令，负责从旁协助荣一金。
失败品与之前在树林中看到的是同一种类，携带鬣狗基因的怪物在机械意识的控制下协同能力极强，对余纵左右包抄，穷追不舍，可无论如何追逐，速度总慢一筹。
等跑到一个还算空旷的地方，余纵停下。
这里是实验区的食堂。
食堂里空无一人，只有整齐摆放的桌凳。
余纵精神力全开，让精神丝缠住失败品的身体，它们的大脑没有自主意识，却保留了必须与意识相连的脑部神经。
机械意识负责发布指令，神经负责控制和支配肢体行动。
当精神丝探入的时候，它们的动作明显一顿，其中两只用力甩了甩脑袋。脑海中又有了新的指令，那道命令让它们的眼神变得更加凶狠，几十只分成三批，集体朝余纵扑去。
余纵眸底暗光一闪，胳膊上新长出的鳍骨自空中滑过一道弧线，打头的失败品当即头颈断裂，掉在地上。
他出手如电，两只手分别掐住一只，利刃般的指甲迅速长出来，自它们的颈部穿过，随着力道转向，他们的颈骨被生生割断。
机械意识剥夺了它们的恐惧和对同伴的情感，它们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只知道一味地往前冲，去撕咬，去杀戮。
余纵弯腰躲开冲他脑袋扑来的两只，同时双手握住桌下合金横梁用力。
两声脆响后，横梁被拆下来，其中一头握在余纵手中，他起身的瞬间，上身朝右方一转，直接将一只失败品打出去，砸进墙体。
失败品落下来时，脑袋瘪进去了大一半，露出里面的机械意识装置。
荧光绿的液体沿着它的脑壳流得满脸都是。
徘徊在它意识边缘的精神丝趁机入侵，很快，这只失败品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脑袋。
余纵的眼神微变，下一秒，他不要命地咬断了同伴的脖子。
余纵挥动着手里的钢铁，他的速度太快了，总能在下一只扑上来前，将手中的棍子插入上一只脑袋的顶部，深度正好够击碎里面的装置。
精神力的操控下，帮手越来越多，应付起来轻松不少。
几分钟后，余纵解决掉了几十只鬣狗怪物，如法炮制，抢占了机械意识的控制权后，带着被控制的失败品返程。
此时荣一金刚解决掉一只蝙蝠怪。
他一拳打飞一只不太成功的实验体，抓紧时间问靠近的余纵，“那个老东西躲在里面不出来。”
“他会出来的。”余纵身后的鬣狗怪尽数出动，与在场的其他怪物撕咬起来，
他的意识中，那些爬上天花板的怪物们正朝这间办公室逼近，遇到阻隔的墙壁，它们就用蛮力撞开，继续前进。
发生在兵团的事给了他警醒，张海山和副队一样，都会成为最高意志的分体，他会吞噬掉向他进攻的拥有肉身的所有敌人。
于是他立即命令失败品停止前进。
天花板上，失败品像断电的玩具定格不动了。它们静静地呼吸着，身体中捕食的欲|望却在精神力的控制下不断增长。
余纵抬眸，冲荣一金抬了抬下巴。
荣一金会意，踢开再次袭来的怪物，紧紧护在余纵周围。
正在搏斗的鬣狗怪物们忽然停止了撕咬，改为用身体撞击安全门。
门体牢固的陷在墙体中，纹丝未动。
余纵再一次加大精神控制，入侵在场所有未被控制的试验品。他从来没有一下子控制这么多目标，头部泛起一阵刺痛。
余纵咬紧牙，这种疼痛不是阻碍，而是一种令人兴奋的信号。
代表精神力抵达了最高阈值，必须继续突破。
狂暴嗜血的怪物们动作有所收敛，有一小部分受影响较大，停下了进攻，用爪子抱住脑袋。
有个声音告诉他必须停下，想办法打开那扇门。可是原本存在于意识中的另一股力量，又在催促他们立刻杀死眼前的变异者。
对，杀死他们，必须杀死他们。
余纵感觉到明显的阻力，一滴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滚落，眼眶泛出血红，一根凸起的青筋自眼尾一直延伸到鬓角。
蓝黑色的鳞片浮现出来，他的身体异化，暗红的眼睛宛如带有旋涡的深海。
怪物们被两种意识折磨，进入了错乱的状态，鬣狗们却像是发现了濒死的兔子，开始疯狂的啃咬，将他们的肉一块块吃进肚子里。
余纵走上前去，抓起一只鬣狗怪扔到墙上，其余鬣狗怪连忙停下，夹着尾巴缩到一旁。
荣一金吓了一跳，默默也走到角落，他心里打鼓，担心余纵会不会又突然失控，迅速从靴子里掏出一把枪。
*

第163章 吞噬
精神世界中, 余纵在脑海中构建了一幅基地的透视图，涵盖到每个边边角角。
通过精神丝他看到了许多画面，包括兵团办公楼中新队长的死。
杀死他的是和副队一样被黑线包裹的怪物, 不同的是，这只已经异化出另一种形态，像一团移动的菌丝，数不清的黑线漂浮在空中，随时准备捕捉猎物。
最高意志就潜伏在城市中, 所以余纵没有放松警惕，悄无声息地寻找着所有能调动的力量。
将他们全部集合到负责人的办公室外。
荣一金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可能是几分钟, 也可能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走廊里的怪物越来越多，他们大多神色挣扎, 疯狂地捶打墙壁或者自|残。
仿佛在和体内的另一个自己拉扯。
他看向余纵, 鳞片爬满了男人的脖颈，只有锁骨附近还是人类肤色, 他的眼睛一片暗红，虹膜侵占了整个白色眼球，看上去有些恐怖。
“喂, 你没事吧？”荣一金心里发慌, 被怪物包围就算了, 眼前还立着一个可能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他紧了紧枪, 右手食指扣住扳机。
“没事。”余纵说完, 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突然变了。
他眉头紧皱, 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阻力, 随着他感召而来的怪物们开始嚎叫，其中两只甚至挣脱他的精神控制，攻击而来。
荣一金异化出半人鱼形态，迎面冲去与其中一只抱作一团，双双砸到地上。
这只怪物的身体和会分裂的人鱼怪兽很像，持续不断的分泌某种黏液，随着分泌物增多，荣一金感觉自己的五指像被黏住了似的，分不开了。
“操，什么鬼东西！”
怪物咧开嘴，长长的舌头伸出来，在近到荣一金两只眼睛前时突然一分为二，分别戳向他的眼球！
荣一金拼了命的挣扎，没有用。
那些黏液不只黏住他的手指，还黏住了他的身体！
星曜的实验区所研究出的东西，比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只怪物都要恶心，简直是反人类！
知道余纵分身乏术，荣一金只能靠自己，可要是他一不小心死了，妹妹怎么办？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又单纯又蠢笨，很容易被人骗。
只要一想到荣一婷，他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强忍着疼痛，硬是把那东西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连带着胳膊和颈侧的皮也被撕下许多。
被扔出去的怪物双脚蹬向墙壁，用力，子|弹头一样弹射回来。
荣一金快速起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碎裂的砖头，迎面拍上去。
这还不足以杀死对方。
他双腿用力狂奔，同时用另一只手掐住对方的脖子，直直冲向金属大门。怪物的脑袋撞上坚硬的金属后，荣一金手上持续推压，硬是将砖头推进了他的脑袋里。
他拔|出机械意识扔到地上，一脚踩烂。
想起余纵那边还有一只，急忙转身，看到的却是怪物悬于半空。
这一刻荣一金才发现气氛不太对，他的耳边、眼前仿佛有透明的，可以完全融于空气的东西存在，他们漂浮着，有力而沉着地进行着什么。
他再次抬头看向那只失败品。
它的眼睛越来越鼓，呼吸困难让它四肢不住地挣扎。
而站在他斜下方的余纵眼底充满了戾气，脸色可怖，暗红色的眼睛却流光溢彩，仿佛这份杀戮给他带去了快乐。
只听见咔嚓一声，失败品的脖子断了。
被平滑切开的脖子上，脑袋咕噜一下落下来，一直滚到荣一金脚边。同时，荣一金看到一条沾染了血的丝线自眼前经过。
他明白了，余纵用的是精神丝。
心脏猛然一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余纵又增强了。
可这对于余纵来说显然不够，他必须继续冲破新阈值，扩大精神力的影响范围，他眼眸一动，尝试着又调动了两条精神丝，缠住两只猎物后，他将杀戮指令灌入到精神丝中，再断开。
那两根看不见的丝线“听从”主人的号令，快速缠上两只怪物的脖子。
同之前一样，猎物的脑袋被精神丝切掉，断绝了一切生机。
具有反抗行为的失败品被绞杀干净，剩下的受他驱使，乖乖臣服在走廊中。
余纵往后退了一步，操控着他们一起攻击金属大门。遇到想要反抗他指令的，或者察觉到最高意志意图干预，他便直接杀掉那只失败品。
他用不了的棋子，最高意志也别想得到。
荣一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没想到余纵的精神力能达到这种地步。
可是转念一想也不难理解。
就好比一条蚕丝，在经过编织后变得比之前强韧。之前只能困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现在却能拴住一小块重物，继续下去，就算是吊起一头牛也是可能实现的。
只要能继续往精神丝中灌入力量，余纵可以无接触的操控任何东西。
完全体的人鱼全世界仅此一只，就连科学家也不知道，余纵的能力会进化到何种地步。
可是荣一金却感到兴奋。
余纵的能力强弱代表了变异者的地位，只要他足够强，事情结束后，变异者依旧能在这个世界获得话语权。
他沉心做好防护工作，一旦发现有最高意志抢回了某只失败品的意识，不等余纵出手，他就第一时间进攻。
失败品们他们齐心协力，靠利爪和牙齿破开了那道厚厚的铁门。
门内却空无一人。
余纵疾步走进去，精神丝全屋搜索，在一个书柜后发现了一条暗道。
两人随着暗道追出去，眼前瞬间开阔明亮。
与之连通的是星曜基地的唯一一所学校。
学校里挤满了人，他们聚集在操场上，附近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安排他们。
“啊！”
有个小孩看到了余纵暗红的眼睛，吓得连声尖叫，转身跑向自己的老师。
附近的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退避三舍，工作人员们则做出保护者的姿态，将这些普通人围在自己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他的眼睛……”一名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问荣一金。
荣一金的目光滑过眼前的每一张脸，没有张海山的踪迹，他回头看向余纵，余纵摇了摇头，“没有。”
张海山的办公室可以直接连接学校一定是早就预谋好的，他们早就计划到了被识破后会发生什么。而眼前这些人，也一定是他们故意聚集过来的。
余纵像是看出他的疑惑，“是食物。”
荣一金对兵团的事一无所知，一脸纳闷，“什么食物？”
余纵没有回答，而是盯着眼前的西装男人问，“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白头发的老头。”
黑西装眼底闪过无法掩饰的厌恶，“没有，你们到底是……”
荣一金：“放心，他不是失败品，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说完也不管对方信不信，拨开人就往前方走去。他可能就会看漏，余纵的精神丝的搜索速度可比他靠谱，如果余纵说没有，那就……
“你们等等。”黑西装忽然把人叫住。
几乎同一时间，余纵突然朝那人伸出手，指甲当场割破他的喉咙。
荣一金这才发现那人脖子里有东西在钻，可是其他人不知道，他们短暂的错愕后，开始尖叫着四处乱跑，相互推搡。
而那些原本在组织秩序的工作人员却静静待在原地，嘴角挂着诡异的浅笑。
他们眼珠子突然往上翻，丧尸的脉络爬上他们的脖子。
有好心人见他们一动不动，还以为他们是被眼前杀人的怪物吓傻了，上前想把人拉走。
荣一金连忙出手阻止，指尖刚碰到对方的手腕，那人旁边的工作人员忽然动了，他的手扼住荣一金的手腕，黑线从他指尖蹿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刺入他手腕中。
血管和骨骼在剧痛，荣一金一脚踹过去，那人的身体飞了出去。
埋入他手腕的黑线依旧留在手腕中，荣一金掐住上方的血管，感觉到有东西在下方拼命地拱他的手指！
“余纵！”他大喊一声，随即便感觉又有什么钻进了自己手腕。
平滑的皮肤鼓起来好大一团，两股力量在里面冲撞撕打，荣一金感觉自己的血管快被撑破了，直觉告诉他，黑线的目标是他的大脑。
最高意志失去了能直接影响控制变异者的媒介，打算重新创造。
好在有余纵的精神丝缠住了黑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名被踹飞的工作人员再一次冲上来，他从后方爬上余纵的后背，张嘴去咬他的脖子。坚硬的鳞片挡下这一攻击，余纵反手抓住他的衣服，手臂往前方一挥，再次把人扔出去。
这次用的力气很大，那人没能爬起来，肢体扭曲的在地上挣扎。
之前逃跑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这些口口声声说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把他们聚集到学校的工作人员竟然不是人。
除了攻击红眼睛男人的那名工作人员，其余几个也暴露出了潜藏的面孔。
无论是从外形还是行动上看，那都是移动速度极快的丧尸。
试验区的事情他们已经听说了，本就人心惶惶，如今发现除了怪物，还有吃人的丧尸在自己身边，大家逃跑的速度更快了。
只是刚跑开没多久，人群中就传出一声尖叫。
有人被扑倒了。
身材瘦弱的女孩被一个比她年纪更小的孩子按在地上撕咬，那孩子抬起头，灰白色的眼微微一眯，一下子又跳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其他地方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被咬，荣一金顾不上自己，推着余纵去帮忙。刚开口，手臂上凸出的那团骤然上移到了他的脖子上。
疼痛自手腕处转移到了上半身，里面的东西正朝他的大脑方向快递蠕动。
心跳声放大，在脑海中噗通噗通。
下一秒，荣一金失去了意识。
他的身体成了一个余纵和最高意志的博弈空间，精神丝勾住黑线的尾巴往外拉扯，而黑线则故意连接上荣一金的脑部神经。
荣一金的身体开始异变，比起那几只丧尸，他失控后的杀伤力更大，余纵不得不专心先对付他。
精神丝穿透他的大脑皮层，余纵“看见”了正想办法盘踞他脑仁的黑线，强力拔除的话，荣一金的大脑也会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余纵咬牙，制住荣一金身体的手轻微一颤，眼睛红得滴血。
等荣一金再次清醒过来时，正好看到余纵消失的画面。
几只丧尸的身体全部“打开”，暴|露出皮肤下由黑线组成的身体器官，一根根丝线张牙舞爪地缠住余纵的身体，形成一个黑色的球体，然后慢慢升至半空。
哗啦几声，几张带血的完整人皮落到地。
球体内部，他们在啃食余纵的身体。精神丝见缝插针地反攻，带着和他主人一样的戾气，反向缠绕住黑线。
它们在报复，在吞噬，将黑线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空气中，血腥味和难以名状的压迫感让荣一金难受地皱起眉头，他晃了晃抽痛的脑袋，刚刚恢复过来的他脚下还有些踉跄。
“荣一金！”
是攸关带人赶过来了。
余纵在彻底被包裹住前，向攸关透露了自己的位置。荣一金迎上去，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是贺欢欢接住他。
“你怎么样？”陈亚沙问。
荣一金说没事，焦急地指着那个方向道：“快想想办法。”
黑色球体正下方，凝聚出一滴血。
攸关一抬头，正好滴到他脚尖前，他的心狠狠抽痛了下，对贺欢欢说，“开枪。”
他们需要给余纵打开一条“出来”的通道。
学校外面，基地里的所有人都在奔跑，孩子的哭闹、恐惧的叫喊、老人绝望的求助。
他们恐惧到了极点，身边的人总会突然变成丧尸，而实验区的怪物都跑了出来，虽然都静静呆在那里没有动，可是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伤人？
更可怕的是，城墙外，数以万计的丧尸来了！
他们从路过士兵的联络器中听到，那些排队进城的人类不到十分钟就被全部咬死了了。
必须逃离这里，越快越好。
跑路间，忽然听见几声枪响。
有刚好路过学校的人朝里面看了一眼，一名长发女人正朝着一个悬于半空的黑色球体开枪。
那人微微睁大眼睛，他看见了什么？有血色的线从弹孔中伸出来。
那条线起初若有似无，它逐渐变得粗壮，然后平铺开，试图覆盖住那颗古怪的黑色球体！
因为太过震惊，他连跑路都忘了，停下来死死盯着操场内。
挂满鲜血的丝线贴在黑线上，像一根根在吸血的水蛭，逐步的吸收和同化。
攸关浑身发冷地走到球体下方，不该是这样的，黑线是最高意志的一部分，如果余纵把他们全部吞噬，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会对他产生何种影响。
“余纵！”
又一滴血落下来。
这一次是滴在了攸关的眼睫上，他轻轻眨眼，用手接住。
那滴血很粘稠，从掌根滚落到掌心，里面有金色的光点，可等到第三滴的时候，血变成了金色。
攸关抬头的瞬间，被血染成了金色的精神丝彻底将黑线包裹，侵吞殆尽的瞬间，精神丝回到了余纵体内。
他从半空落到地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洞，跟安奇身上的一模一样。
攸关紧张的捧着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看，余纵的眼睛还是暗红色的，渐渐露出了一点眼白。
“你怎么样？”
余纵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看向其他地方，校外的街道上汽车和人流堵在一起，到处都是震耳的喇叭声。
还有不少人在喊“丧尸来了”。
“那几只丧尸被抓起来了，可还是有很多人被咬伤了，陈亚沙和韩晨曦正在追。兵团那边只有罗队和士兵们守着。”贺欢欢迅速说了情况，有些不安地看着余纵的脚下。
男人的衣裤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淡淡的金色折射着太阳的光，像闪烁的夜星。
余纵垂眸，他的复原能力明显随着精神力一起增强了，不过瞬息，伤口全部愈合。
他摸了摸攸关的头：“我没事。”
攸关不信：“真的？”
“我不会被他控制。”余纵有这个信心。
他调动精神力，在失败品的脑海中下了“杀死丧尸”的指令，静候在旁的怪物们争先恐后地翻出学校围墙，挤入人群。
人们开始还很害怕，可是在有人接二连三被他们从丧尸口中解救出来之后，惊慌失措的人们明白了什么，开始避让着迅速撤离。
随着被咬的人陆陆续续变成丧尸，城内的丧尸数量不断攀升，他们明显与从前不太一样，在遭到失败品的阻挠后，他们放弃了攻击人类，开始换目标攻击。
一只只失败品身上挂满了丧尸，打不过，他们就用最原始的方式，想把失败品吃掉。
余纵微眯起眼睛，眸光闪烁，正从实验区追来的失败品当加快速度，前来帮忙。
他告诉贺欢欢，“失败品既然是战争武器，就不可能只有这几十只，他们一定把其他的藏在另一个地方，尽快找到他们，着重攻击机械意识装置。”
“明白！”贺欢欢迅速离开。
攸关和余纵站在一起，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释放精神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余纵身上除了海水的湿咸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这种气味很冲，让他有些头晕。
攸关闻着闻着，竟然产生了幻觉。
他看到了他来的那个世界。
*

第164章 声音
那个世界平和安宁, 从身旁情形来看应该是除夕夜。
别墅外张灯结彩，只有他的房子黑漆漆的。
攸关站在雕花大门外，身边空无一人, 可是从自己目前的姿势看，分明是在等人。
他爸妈在一场意外中丧生后，亲戚们化身豺狼虎豹，恨不得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他和那些人无话可说, 不想再有任何联系。
所以他是在这里等律师吗？
是啊，除了回家过年的好友, 只有那位好心的律师还能称得上是朋友。
攸关站在门口等啊等, 终于等来了一辆车。
驾驶座的车窗放下来，露出一张无比熟悉又怀念的脸。
是爸爸。
攸关怔了怔，可那种怪异的感觉很快就被再见亲人的喜悦冲散了, 他高兴地弯下腰, 双手压在车门上，“爸爸。”
车内的男人成熟儒雅, 戴着细边框眼镜的眼睛弯了弯，伸出一只手摸摸攸关的头发。
“爸爸跟妈妈给你买了很多东西，这次回来能多待几天。”说着便示意攸关往后座看。
攸关兴奋地冲副驾驶的妈妈挥挥手, 目光后挪, 一眼就看到他最想要的游戏机和限量版拼图, 还有一双刚上线的球鞋。
这一刻的幸福让他有种久违之感，以及……庆幸。
庆幸爸妈能陪在他身边。
攸关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恰好车里的爸爸叫了他一声, 攸关连忙退后一步, 让汽车开进去。
车子在庭院内停好，夫妻俩拉着儿子往屋里走。
进了门，攸关眼前一亮，屋子里的窗户上贴着福字，一边挂着一个小灯笼。
渐渐地，周围响起嘈杂声，有许多人在说说笑笑。
他沿着声音靠近，突然发现大厅里多了很多人。
有他要好的同学正坐在地毯上斗地主，有待他和蔼可亲的外公外婆坐在一起看综艺节目，还有帮过他的律师，正坐在月光照耀的阳台上打电话，似乎正在与人谈工作。
对他重要的人都在这里。
“快洗洗手，准备开饭了。”妈妈的声音传来，攸关转头一看，饭菜竟然已经做好了。
厨房里忙活的阿姨笑盈盈地走到他跟前，“关关怎么愣在这儿，你爸爸让你去酒窖选红酒。”
“哦哦，好。”攸关跑到负一楼，酒窖里的温度很低，阴凉阴凉的。
爸爸捏着下巴站在排列整齐的酒瓶子前，不知道选哪些酒好。
他冲攸关招手：“快过来帮我挑一下，酒太多，老爸都挑糊涂了。”
攸关走上前去，这些酒是他放的，不是根据年份和品牌，而是根据木塞的颜色。他点了点下巴，伸手取出两瓶八几年的。
“可以么？”
“不错。”爸爸一手揽住儿子的肩膀，“爸爸和妈妈就这样一直陪着你好不好？一家人快快乐乐的住在这栋房子里，相亲相爱，谁也不离开谁。”
攸关下意识想说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到了嘴边却突然咽了回去。
“说话啊。”爸爸催促道。
攸关抿了抿嘴，拽着他的袖子说：“我们先上去吧，再耽搁下去妈妈又该喊人了。”
爸爸的眼神变得幽深，“关关怎么不回答我？”
攸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总是想逃避，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块。他觉得自己必须找到一个人，才能填补这个空缺。
见儿子真的很抗拒这个问题，爸爸的态度有所让步，“上去吧，别让大家等得太久。”
攸关松了口气，随着爸爸一起回到楼上。
灯火明亮的大厅中摆上了三张圆桌，攸关想跟爸妈坐在一起，屁股刚挨上凳子，就被人拽了过去。
三个好友拉着他不放，硬将他按在另一桌的凳子上。
好友一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肩膀，“我们等了你半天了，一回来就跟你爸妈说话，都不管我们几个，攸关你不地道，说好四个人起玩扑克的。”
“我好久没见到他们了。”话脱口而出，攸关愣住了。
有很久吗？
应该是的吧。
爸爸妈妈常年工作繁忙，到处飞来飞去，给他的关爱却一点不少，不在家的时候每天都会打视频电话，在家的则会尽量多抽空陪他。
几个好友撇撇嘴，其中一人说：“那你也很久没见到我们了，上次见你还是光棍节。”
“对。”好友二说，“我们几个单身汉凑在一起吃炸鸡喝啤酒庆祝，你还记得吧。”
“我可不是单身狗。”攸关有点骄傲，转瞬眉头就皱起来。
“你怎么不是单身狗了。”
“你不可能背着我们找女朋友。”
“对啊，你每天宅在家，偶尔出门也是跟我们在一起，你根本没有谈恋爱。”
攸关也纳闷，心里生出了逆反，他不喜欢听好友们这种肯定的语气。
他反驳：“我就是有。”
“你没有，你肯定记错了。”
笃定的语气再次惹得攸关不快，他不再说话，也不肯动筷子。
三人拿他没办法，开始哄他。
可攸关还是高兴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对象，至少有喜欢的人。
可为什么这些人说他没有，而且他也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空白的记忆让他怀疑，所谓的喜欢的人可能只是自己单身太久，臆想出来的。
饭后，外公外婆也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说他不爱工作就在家里待着，好吃好喝的养着就养着，反正他们家钱多，又不是养不起。
攸家财大气粗，多的是钱，不用孩子出去上班受气。
攸关陪着老人说了很久的话，直到跨年结束才上楼，他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洗漱盆上方只有白色的瓷砖，没有镜子。
他匆忙走出去，屋子里也没有。
“妈妈，能借你的镜子用一下吗？”他站在走廊里喊道，很快端庄淑雅的女人就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没有拿东西。
她捏捏攸关的脸颊，“我儿子这么帅，照镜子也不怕被自己帅死。”
“……”攸关无话可说，可还是很想照镜子，他莫名的迫切地想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妈妈，你就给我吧。”他缠着女人的胳膊撒娇。
声音出口，他自己先打了个哆嗦。
十几岁后，攸关就再也没撒过娇，因为他觉得那样不够男子汉，不够酷。
“没有，我们家的镜子都摔坏了。”女人拨开儿子的手，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快睡吧，明天还要去爷爷奶奶家。”
攸关无可奈何，只能垂头丧气地返回屋子。
他坐在床前，忽然看见了正对面的电视机。
电视屏幕漆黑一片，能倒映出模糊的人脸轮廓。
他把脸怼近一些，再近一些，虽然看不清楚，可是他总觉得奇怪。
他已经二十多岁了，早就脱离了青少年时期的稚嫩，可他的轮廓看上去有点肉，满满的胶原蛋白。
不对，就是很不对。
攸关忽然慌乱，他想起爸爸说一家人待在一起很幸福，想起伙伴们拉着他当单身狗，还有自己卫生间里丢失的镜子……
他的爸爸是个严厉的人，从来不会说温情的话语，他的几个好友各自有了对象，一直催着他赶紧找人谈恋爱。
还有妈妈。
她一直很爱美，还撺掇他和爸爸多收拾打扮自己，自己都主动去要镜子了，想来对他予取予求的妈妈怎么会不给呢？所谓的全都摔坏了，攸关笃定只是借口。
一只无形的手在将本该正向发展的事情，朝相反的方向推动。
仿佛是在阻止他知道某种真相。
不但如此，对方还想他留下来。
留在这个充满爱和怀念的房子里。
攸关的心噗通乱跳着，到底是谁想把他留在这里？不会是他的父母和朋友，因为他们从来不会勉强他做不想做的事。
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脑子逐渐清晰，攸关猛然清醒的意识到，这些“亲人”不是想留他，而是想困住他。
攸关抬头，发现四周的一切都变了，有强光刺过来，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再睁开，是余纵的放大的脸。
男人神色焦急，眉宇间涌动着焦躁的情绪，他紧紧捏着攸关的双肩，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是他又入侵了你的意识？”
攸关点头：“他诱发了我曾经最渴望的东西，想把我留在那里。”
等他迷失于空白意识创造出的空间后，最高意志便可取而代之，用他的身体去要挟其他人。
奇怪的是，最高意志这次的并不强硬，但肯定在自己脑海中又留了一道印记。
余纵嘴唇抿了抿，想告诉攸关他刚刚一直在喊妈妈爸爸，他梦呓出的人都是余纵完全不熟悉的。
有无数个瞬间，他真的很怕攸关自愿留在那个梦里。
攸关伸手抱住男人的脖子，“是你在提醒我吧？”
每当他要被牵着鼻子走的时候，内心总会生出另一个声音提醒他古怪之处。
余纵带着青年从地上站起来。
攸关这才发现他们还在之前的地方，时间也才只过去两分钟而已，距离不远的丧尸却增加了许多，他们像饿疯了一样挂上失败品的身体，大口大口地撕咬。
攸关竟然在他们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快|感。
失败品的数量自然比不上丧尸，在数量的碾压下，十几只失败品很快就落败，剩下散落一地的光秃秃的骨架。
余纵确定攸关安然无恙后，带着人上到高处。
他眯眼看向远处，一大队士兵正朝着这边跑来，而他们背后，那个黑色球体正在后面追。
攸关揉了揉眼睛：“他们怎么还没把它烧掉！”
“烧不了。”余纵分出一丝心神告诉他，“基地的所有能源的闸门都被锁了。”
打从一开始，降临者就打算彻底毁掉这座基地，让星曜变成一座完全封闭，内外夹击的死城。
基地里到处都是战火和尖叫，普通人被士兵们引导着前往高处，一些跑掉队的，有运气好的被救走，运气不好的就直接被丧尸吃掉。
余纵无法控制丧尸，但能用精神丝直接杀掉他们。
他凝神，把精神丝从死掉的失败品意识中收回来，化作利刃袭向丧尸群，它们经过的地方无一例外的留下大片暗红血迹。
丧尸的脑袋一个接一个的落到地上，每一根精神丝都被染成了红色，它们在半空中挥舞、贯穿，像一把把缩小的利剑。
看到这一幕的人有惊叹的，也有害怕的。
攸关也加入了战斗，有余纵在他不需要担心丧尸靠近，架着枪，朝没有人类的丧尸群射击，可是倒下一片，立刻又会涌来新的丧尸。
他抬眸朝城墙方向看去，丧尸从城墙外翻进来了，他们没有明确的方向感，直接从上面往下跳。攸关朝下看去，那地方的丧尸多到堆出了一座山，正挣扎着站起来，朝有人声和枪声的地方跑来。
“25哥，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攸关换了弹夹，继续扫射。
【情况很糟糕。】系统觉得言语有些匮乏，【你自己看吧。】
攸关脑海中多了一副画面。
丧尸争相踩上同伴的身体爬上二十多米高的城墙，不远处，更多的丧尸正朝着星曜基地的方向冲来，密密麻麻连成黑压压的一片。
“怎么会这么多，这是把所有丧尸都召唤过来了吗？”攸关难以置信。
【最高意志的能力增长得很快，我猜他也很着急，否则不会提前暴|露自己的部署。】
攸关心想哥你这是怕我死了故意剧透了吧，道：“那篇剧透里不管是降临者还是丧尸，都没有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余纵的杀戮打破了最高意志的计划吗？”
上一世中，余纵在最后一次被自己的叔叔背叛后，就打开了杀戮之门，人鱼变异者本就不知疲惫，睡不着起来杀一波，心情好了也要杀一波，第一个被他屠戮的就是星曜基地，那一段剧情很靠前，剧透的人也记得清楚，据他描述，余纵把研究所里里外外杀了个遍。
然后才是其他基地。
到后期的时候，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嗜血本性，从杀科研人员到了杀普通人的地步。那一世的余纵被世界挖了心肝肺，也回报了那个世界最大的恶意。
但也正是因为他太狠，才将最高意志的计划遏制在了摇篮里。
而这一世，余纵的克制和善良反而让最高意志有机会壮大繁衍，以至于到了今天这种可怕的程度。
星曜虽然不是目前最大的基地，但人口数量和科技水平却排在所有基地的第一、第二。覆灭之后，世界上的丧尸总数会增加很多，科技很可能也将遭到断层。
攸关在心里“靠”了一声，好阴险啊。
脚下忽然震动，他收回心神，瞳孔猛地一缩，那只黑色的球体突然落到地上。
余纵加快了精神丝的攻击速度，将附近的丧尸杀死了一大半。
“柚子！接着！”一个人从黑色球体后冲出来，是韩晨曦，他用触手卷住一个单兵炮筒扔过来，余纵用精神丝接住后转交给攸关。
攸关侧眸看了眼站韩晨曦身边的罗俊明，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正扛着另一个炮筒在炮击一栋房子。
那栋房子下方，一大批丧尸正在追赶一群普通人。
轰然一声，房屋倒塌下来，刚好打断了丧尸的追击。察觉到攸关的注视，罗俊明回过头来，两人相互打了个手势，一起朝黑色球体开火。
遭到炮火攻击的球体没有丝毫反应，它岿然不动，却在余纵的精神丝靠近的瞬间，形状溃散，重新凝聚出人形。
个子比之前至少拔高了两倍，属于人类的五官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平板。
攸关拿起胸前的望远镜看过去，一根根细细的黑线纠缠出一颗又一颗头颅，紧紧挨着挂在怪物身上。
他们相互黏连，每一张嘴都张开着，宛如嗷嗷待哺的雏鸟。
空气中传来他们的声音。
——饿。
攸关放下望远镜，又朝着那东西来了一炮，炮|弹击中目标发生爆|炸，那具身体被击中的部位却只是轻微凹陷下去。
余纵操控着精神丝从侧面进攻，怪物身上的脸立刻融回到身体中，变成黑线接住余纵的攻击，它们快速缠住精神丝往身体中拽。
余纵站在原处，任由自己的精神丝进入到对方身体中。
男人的脸上仿佛酝酿着暴雨腥风，他四周的氛围变得压抑，攸关之前闻到过的血腥味又来了。他一边开枪，一边将身体靠过去，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提醒对方保持清醒。
沾着丧尸血的精神丝被吞噬了一大半，余纵忽然笑了，他眉梢一动，从高处跳了下去。
“余纵！”攸关伸手去抓，没抓住。
余纵经过的地方，一颗颗张着嘴的丧尸脑袋从身体上切下来，散发着恶臭的血飞溅到他的脸上和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带着一身血污朝黑色怪物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他才看见，怪物身上的丝线一直在蠕动，而在它背后，黑线沿着地面平铺出去，正在捕获冲过来的丧尸。
每“吃”下一个丧尸，它身上就会多出一张脸。
余纵手臂上化出鳍骨，飞身而上。黑线从怪物的肩头冒出来，缠住余纵的手脚不放。
余纵用力挣断，反手刺向怪物的太阳穴。
鳍骨被吞没进去，黑线再一次缠上他的手腕，同时，余纵听见了最高意志的声音。
“你根本不爱这个世界，你何必为了他们与我作对？当我的臣民，我能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让他永远住在只有你的笼子里，让他臣服与你，只看着你一个人。”
“等整个世界归顺于我，我可以分你一半领土和信徒，你将成为人鱼的始祖，成为人鱼族群的开始。”
“余纵，他们的死活同样与你无关，你本就不属于这个肮脏的世界，你该属于海洋。”
*

第165章 幻觉
攸关发现余纵忽然不动了, 那些黑线从他的脚踝往上缠绕，已经裹到了膝盖位置。
他不知道余纵到底怎么了，只能先放下单兵炮筒, 用手｜枪瞄准余纵身侧的位置射击。
子弹无一例外被吞进怪物的身体中，攸关心急如焚，一边开枪一边喊余纵的名字，可是四周枪炮声和嘶喊声太大，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
正想找其他办法, 静止的男人忽然动了。
余纵忽然轻声一笑，“分我一半？不如我先杀了你, 领土和信徒都是我一个人的。”
最高意志的终极目标一直是统领世界, 让他的子民能靠着寄身繁衍壮大，余纵的话无疑是一种挑衅。
下一秒，那些黑线突然变化形态, 成为一张黑色的丧尸脸, 张嘴在余纵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鳞片保护下他的皮肤完好无损，余纵弯腰将那颗脑袋扯起来, 鳍骨划断与之相连的黑线，他指尖化出精神丝，当场将那颗脑吞噬了。
受最高意志操控的怪物发怒了, 一颗颗藏在身体中头颅尽数出动, 沿着身躯朝余纵的方向冲去, 随着距离拉近，它们的身体也从黑色躯体中“走”出来。
余纵转身冲向远处, 怪物庞大的身躯再次化成巨大的一滩, 带着身上的黑色丧尸, 一边前进一边吞食从旁经过的普通丧尸。
双方来到地势空旷的城外, 到了更大的施展空间，最高意志的身体也一下子增长了几倍，像一片巨大的湖泊平铺在地面上。
黑色丧尸从“湖”里爬出来，敏捷迅速地分散开，将猎物包围后他们朝中心发起总攻。可是很快，这些丧尸就被精神丝拦腰斩断。
他们的尸体落入湖泊后，又重新组合在一起。
余纵意识到他们根本不是独立的丧尸，只有杀死主体的中枢，才能彻底杀死他们。
藏在兵团大楼里的黑色怪物还没出来，张海山也没有现身，说明最高意志并没有把全部精神力放在这边。
必须要全部引过来。
余纵撤开防御，任凭那些黑线缠上来。他闭上眼睛，意识彻底打开，放弃了攻击的精神力化作一片无形的大海，海水源源不尽，永不枯竭，他们轻柔地包裹住一根根黑线，却又在下一秒突然发作，渗入黑线中，朝黑色湖泊的中心奔腾而去。
黑湖的中心有一片精神力凝聚的意识团，余纵刚靠近，最高意志就像被侵犯了最重要的领地，突然暴怒。
他操控的黑湖起了波浪，波浪荡漾开然后形成一个巨大的浪潮，狠狠拍向余纵。
余纵突然抬头，精神丝形成一道壁垒挡下浪潮，然后继续往前推，将整片黑湖全部推向后面被挖掘过的矿山崖壁。
他瞳孔一缩，暗红的眼球忽然变成了血红，壁垒溃散，在黑湖打算卷土重来的时候直接渗透进去。
余纵“看见”自己的精神丝穿过一条条狭窄的黑色甬道，迎来了一片白亮的光，进入的瞬间，暗黑沉重的气息席卷而来。
似乎觉得之前的诱骗不够，最高意志为他创造出了另一个幻境。
那是一间实验室。
最高意志能控制棋子的思维，要知晓他们的记忆更是易如反掌，余纵当即明白，这是存在于张海山脑子里的，和他父亲死亡有关的场景。
余纵那时候不过十来岁，不管是父亲突发疾病生亡，还是他手里暂停的研究项目，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即便后来从陈启彪脑海中获得了部分信息，依旧无法描绘出事情的全貌。
他唯一记得便是自己站在棺材前面，听着与父亲并肩作战的张海山悼念致辞，然后，棺材被拉走，那些人带着他去了火化场的铁门外，眼睁睁看着父亲的尸体被火苗吞噬。
余纵依旧警惕，但他也愿意留下来，看看最高意志到底想给他看什么。
实验室中，父亲那张久违的面孔出现在余纵的视野中，余项那时候已经四十岁，因为长期的操劳，头发早早地就白了一大半。
他焦急的走到电脑前坐下，鼠标点动几下后，他打开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几个黑色图标。
余纵看不出那是什么，可余项的脸色却狠狠一变，他的神情慌乱了一瞬后，重新镇定，然后取出U盘将那几个文件复制下来。
跟着父亲的幻影回到家，余纵看到了十岁时候的自己，穿着背心和短裤，手里拿着一本书。
父亲行色匆匆，只顾得上摸摸他的头就进了书房。
小余纵扁了扁嘴，有些孤单地回到自己房间继续看书。余纵穿过木门，看到余项正在破解那几个文件的密码。
他尝试了很多办法，耗费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才打开。
这期间余纵的眼前缭乱，时间直接略过，视野再清晰时，余项正在和张海山理论。
他激动地挥了挥手里的文件，质问张海山为什么要给自己做基因检测，又为什么要删除相关监控。
以及，这些基因检测结果到底是什么意思。
余项通过非常详细的比对发现，张海山的基因发生了很奇怪的变化，他的身体细胞竟然具有比普通人体细胞更强的分裂和复制能力。
外形也很奇怪，像一个长了毛的球，那些细细的绒毛会粘住路过的其他细胞，把它们直接吞掉。
这种细胞和他们正在研究的人鱼细胞相似，不同的是，前者必须寄生于人体。
一旦脱离了仿人体环境的培养基，细胞会迅速死亡。
这和外面的丧尸病毒简直如出一辙。
张海山看着眼前薄薄的几张纸，心烦到了极点，他暴躁地抢过纸张撕碎，吭哧吭哧的喘|息声让他看上去像头发怒的野兽。
余项垂下眼，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张纸片上。
那张纸片上的数据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和张海山一起研究人鱼项目，后来又一起研究丧尸病毒，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战|友竟然发生了变异。
而这种变异，竟然在往丧尸的方向靠拢。
张海山见事情曝|光丝毫没有害怕，反而像是找到了支撑一般，挺着胸膛说些让余项无法苟同的话。
“我不是丧尸，我也不会成为丧尸，我只会成为比丧尸更高级的存在，他能告诉我很多新的研究消息，生物、机械、能源，只要你能想到的，他都知道。他就像个四通八达的网络，将这个世界上所有尖端人才的脑海中的东西发放出来，让我们共享。”
“他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只要你不把事情说出去，我会把我获得的科学信息分享给你。”
“你疯了。”余项像是不认识眼前疯疯癫癫的人了，“你是不是疯了，你说的‘他’指的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其他科学家脑子里想什么？”
“他就要知道，他无处不在。你们根本不懂，丧尸病毒和那些结构简单的传染病毒完全不同，它们是一种新的生命，不，他们是一个古老的族群，他们一直活在这个地球上。我们才是最低等，必须倚靠氧气、食物才能苟活的动物。”
“余项，他们迟早会占领整个地球，你加入我们，我保你不死，还能收获更多的科学成就，何乐而不为。”
“我该可以帮你说服他们暂停人鱼项目，让生物武器计划落空，我会想办法争取更多的经费来研制丧尸病毒的抑制剂。加入吧，加入吧……”
一下子说病毒要占领世界，一下子又说帮助自己，张海山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的话在自相矛盾。
余项挥出攥紧的拳头，想把他打醒。
遭到拳击的张海山捂着脸咯咯笑起来，眼睛变成了丧尸的眼睛。
这件事情不止关系到研究所，还关系到整个世界的安危。
在意识到张海山不是在发疯后，余项当即写了报告递交上去。
丧尸病毒就是一种传播性极强的新型病毒，一旦感染会在几十秒内丧尸化，失去人性，成为具有强烈攻击性的怪物……这是当时科学界上下的共识。
余项的报告不但被打回来，还被上面狠狠批评了一顿，说他企图制造人类恐慌。
张海山一直站在暗处冷冷看着这一切，并且暗中推波助澜，帮助与余项敌对的派系孤立他。
即便这样余项也没有放弃。
他用了所有的关系企图把消息传递给其他基地，可是很快，那些消息就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一些人骂他脑子有病，一些是单纯的不相信，还有一些是和张海山一样，已经被“病毒”寄生的人，他们联名希望基地杀了余项这个毒瘤。
遭到打击的余项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像是突然打开了堵塞的思维，转换了研究方向，试图调整改造人类基因，进而达到消灭病毒的目的。
没有实验体，他就拿自己做实验。
有他的追随者看不下去了，跟他说自己愿意当实验体。暗中进行的实验被张海山发现后，他终于有些慌了。
他了解余项的科研能力，未免他真的研制出什么，他动了杀心，并利用陈启彪去实施。
余项死后，那些与病毒相关的“虚假”消息就消失了，张海山掌握了所有研究项目，并将余项的努力和成果也归结到了自己头上。
余项一辈子的辛苦，一辈子的信念，被他消灭得干干净净。
*

第166章 主宰
余纵看似什么都不在意。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 父亲的死就是梗在心头的一根刺，拔不掉，只能任其在心口结痂。一旦受到外力刺激, 结痂就会自动脱落。
最高意志的目的再明了不过，他想激发余纵内心的阴暗，可他万万没想到，对现在的余纵来说，虽然疤痕还在, 可是过去的事情远不如当下重要。
余纵只想快点解决掉眼前的麻烦，然后找攸关度过接下来的发|情期。
他没有立即抽离, 继续陷在那团幻觉中。
脑海中传来一阵刺痛, 最高意志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点，想强行入侵他深层意识，余纵不动声色地打开大门接纳他。
如果将最高意志比作一条江流, 那么余纵自身就是衡量水流的那道闸口, 能清楚地判断出对方在自己意识中的盘踞面积。
最高意志的野心很大，他快速的进入后想要攻击整个深层意识, 却什么也发现。
余纵在自己的意识中竖起了一座高墙，将所有重要的东西藏在墙后，留下一片空白给他。
发现自己上当了, 最高意志当即想抽离, 发现无法挣脱。
他身后的“墙”闭合了, 一大片精神丝涌进来，横向纵向地相互穿插, 一点点的侵占这片空白, 挤压最高意志的活动空间。
最高意志在余纵脑海中发出一阵冷笑, 傲慢道：“你困不住我。”
被侵吞的黑色的湖泊从四面八方涌来空地, 余纵这才发现，张海山到了。他的身体悬在半空，后背是一条黑色的束线，而线的底部是由黑色丧尸组成的巨大尸湖。
那名变异的兵团团|长紧跟其后，他们的身上都挂满了丧尸，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两只怪物的身体合二为一。
余纵站在他面前简直小如蚂蚁。
怪物俯视着他，头部位置裂开一条缝隙，是一张嘴巴。
一颗颗丧尸脑袋随着那张嘴一起张开，发出野兽般的巨吼声，整个片天地都在震颤。
余纵脑海中的刺痛加剧，被他困住的那一部分最高意识正在冲撞余纵的深层意识，化成锥子、钢针，展开各种各样暴躁的攻势，好与主体融合。
余纵意识世界的墙开始往中间推进，精神丝穿插而过，将那那股敌对意识弄得支离破碎。同时他悄然凝聚起另一股力量，在最高意志的精神力化成铁索，想要撞开“墙”的瞬间，力量抢先注入“墙”中。
六面墙体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蠕动着将夹在中间的精神力包裹住，迅速消化。
地动山摇，天空应景地飘来大片乌云，天色突变。
暴雨落下来，将余纵的脸淋湿了，黑发贴着脸颊。彻底失去了一部分精神力量的最高意志忽然挥起爪子，将山头上的巨石挥了过来。
巨石和碎石一起砸向余纵，他一脸淡定的抬起手，精神丝飞出去卷住那块最大的巨石又扔了回去。
庞大的身躯挡下巨石，狂怒地扑上去，却在半空化成无数碎片，落下一具又一具黑色丧尸。
“操，这谁能顶得住！”
罗俊明出现在空地边缘，与他一起还有韩晨曦。
城市里的丧尸突然一下子全部撤退了，意识到撤退方向正是余纵的位置，他们立刻赶了过来。
丧尸像雨水一样密集地往下掉，看得人头皮发麻。
两人冲上去帮忙，罗俊明用身躯替余纵挡下 一波，“你想办法找到他的本体！”
尸怪化整为零后，最高意志的身影就消失了，他一定就藏在这些密密麻麻的丧尸中观察指挥。余纵看了眼韩晨曦，见他和罗俊明勉强能应付过来，快速在黑色丧尸中搜索。
这些丧尸都长得一模一样，余纵的精神丝飞速穿过，终于找到一只静止不动的丧尸。
那只丧尸像一根定海神针立在那里，在察觉到自己被发现后，他咧嘴一笑，瞬间就消失了。
他的移动速度非常快，余纵的精神丝险些追不上，只能往精神丝中灌入更多的力量，在第二次发现目标后立刻追上去。
除了脖子和脸颊，鳞片布满了余纵全身各部，形成一幅坚硬的铠甲。最高意志刻意避开这些地方，黑线从他背上延伸出来，一下子卷住余纵的脖子。
那条脖子修长白皙，黑色的丝线勒进皮肤后，迅速分裂，直接插入余纵的颈椎，沿着往上想要占据大脑。
余纵反手去拽住，用精神力去拦截。
精神丝挡下这次的攻击，迅速反击回去，沿着黑线刺入最高意志体内。
双方都不是人类身体，不怕受伤，最高意志低头看了眼从自己胸口插|进去的精神丝，伸手扣住余纵的一边肩膀，将自己的身体化作黑线与余纵的精神丝纠缠在一起，钻进他的身体中。
余纵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浑身发冷，最高意志霸道的占据了他的心神，操控着他的双手朝罗俊明袭击。
罗俊明被突然偷袭的余纵扔出去老远，险些被补刀的丧尸给咬住喉咙。
他一脚踹飞那只丧尸，看到余纵像发了疯一样跟韩晨曦打在一起。
怎么回事，又失控了？
罗俊明冲上前，双臂从后方抱住余纵往后带离，余纵后背的衣服突然破了，黑色和红色的精神丝错乱的生长出来，将罗俊明抽飞出去。
韩晨曦急忙用一条触手卷住罗俊明，另一条护住自己往后退。
余纵却穷追不舍，指甲扣上韩晨曦的肩膀，当场穿刺。韩晨曦惨叫一声，紧接着人就被按倒在地，身体在猛烈的冲击力下，直接往地面陷了半米深。
后背的骨头要散架了，还没来得及感知到疼痛，右手被余纵一把捏住。
意识到他想要吃了自己，韩晨曦瞳孔紧缩，翻身就往上爬。
余纵早料到他要跑，先一步站起来，脚踩上他的胸口。
从韩晨曦的角度看，余纵身上正莫名其妙地多出许多裂痕，裂痕刚渗出血就愈合了，如此反复。
他的脸色冰冷，一只呈现暗红，一只呈现灰白，一大团黑白相间的阴影正环绕在他的头顶。
预期的疼痛没有发生，韩晨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余纵踩在自己身上的脚并没有用力。
他抬眸看去，余纵面部扭曲，腮帮子的肌肉咬合得鼓了起来，冲他低吼：“走。”
韩晨曦站起来，上面的罗俊明弯腰捞了他一把，扛起人就跑。
身侧的黑色丧尸埋头经过，停止了对他们的攻击，抵达余纵附近后他们的身体迅速融化成一滩黑色液体，朝余纵脚下流去。
余纵像站在一片黑暗的沼泽中，那些暗黑的物质正在吞噬他。
身体里，最高意志沙哑古怪的声音响起：“挣扎也没有用，没有人能脱离我的掌控！”
余纵的精神力对他仿佛失去了作用，隔靴搔痒似的攻击让最高意志得意起来，他操控着余纵的身体抬起一只手，一滴黑色物质跳到他的指尖，宛如落入水中浓墨，将余纵的手染成了黑色。
黑色经过的地方，余纵的皮肤开始溃烂，露出下面的骨骼，最高意志察觉出他的反抗，笑起来狂妄。
人鱼和丧尸是最古老神秘的族群，为了争抢领地争斗了很多年，最后因为一场灾难相继死亡，只有少数被冰封在深海冰川中。
终究还是他赢了。
脚下的黑色物质感知到他的兴奋，咕噜咕噜地冒起泡泡，他们朝基地的方向迅速蔓延，爬过小小的山坡，越过长满杂草的人工湖。
躲藏在高处的人类震惊地看着被黑暗掩盖的建筑，前所未有的恐慌，“到底怎么回事，是世界末日了吗？”
“那些东西是黑色丧尸变的！我从望远镜里看到了！”
“要来了，它们要来了，快跑！”
大家慌乱的往楼下跑，不管维护秩序的士兵怎么劝阻都没用。
“上来了！那东西上来了！”
“啊！”
跑在最前面的人被黑色物质触碰后，当场倒地抽搐，不过十来秒就变成了丧尸。
“往回跑，快跑往回跑！”
有人在拽着同伴往回顶楼跑，也有人拉扯前面的人，希望对方能替自己去死。
士兵们疯狂地朝那些黑色物质开枪，其中有人联络了长官，得知其他地方也遇到了同样的事。
基地内发生的事全都在最高意志的注视下，那笑容在余纵克制紧绷的脸上显得古怪狰狞。
“新人类的世界即将来临，我的族群将永垂不朽。”某种神秘的语言通过余纵的嘴巴说出来。
那是一种无人知晓的语言，回荡在天地间，引得罗俊明和韩晨曦产生了耳鸣。
两人捂着耳朵，忍耐着朝余纵的方向靠近。
耳鸣陡然增强。
这声音和陈亚沙的次声波不相上下，罗俊敏急忙解除变异，好让听觉不那么灵敏。韩晨曦则用触手将自己的脑袋整个裹住。
声音传播得很广，仿佛是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丧尸病毒才是世界最顶尖的存在。
攸关此时正和贺欢欢一起撬门，强忍着耳朵里的不适接过陈亚沙找来的工具。
他捡起一把钳子撬开电子锁，拆下键盘，他将其中两根搭在一起，门开了。
*

第167章 作死
大楼的地址是一名帮助普通人逃离的长官告诉攸关的, 地方很隐秘，在某栋综合大楼的地下室中。
前往途中他遇到了陈亚沙和贺欢欢，两个不对付的人机缘巧合撞在一起, 谁也看不上谁。
贺欢欢抱着胳膊站在攸关身后，她看了眼陈亚沙的脸色，嘲讽道：“你不是挺能的么，赶紧动手开门啊。”
门锁短路断了电源，可厚重的铁门还关着, 攸关和贺欢欢两人的力气根本推不动。
“你让开。”陈亚沙瞪了贺欢欢一眼，五指扣住大门一侧使劲儿, 她耳朵一动, 忽然听见很多声音。
“里面……”她神情猛地一变，“有东西，而且是活的。”
“废话, 都说了是放置失败品大军的仓库, 不是活的还能是死的？”贺欢欢看了眼窗外已经没有丧尸的废墟城市，想起罗俊明离开之前说丧尸全部去围攻余纵的话, 焦躁地催促，“大姐你快点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陈亚沙心里警惕, 双臂一起用力, 厚实的金属大门被强行推进侧面的墙体。
一阵冷气扑面而来, 贺欢欢把攸关护在身后，先一步走进去。
她手里握着枪,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空间内的灯火很暗, 只在侧面装有一排射灯。
“怎么是空的？”贺欢欢奇怪道。
陈亚沙冷哼一声, 似是嘲讽，她径直走向正前方的墙壁，曲指在上面重重敲击几下，然后又来到侧面敲击。
“这后面是空的。”她仰头在四周看了一圈，“应该有开门的机关才对。”
空荡的屋子里只有四四方方的地砖，从地板到墙壁和天花板，每一块都是一样的。
“有开关就有与之相连的电线。”
陈亚沙明白攸关的意思，黑色的指甲插入墙面，沿着行动路线在墙壁上划出深深的沟壑，很快就发现了深埋于墙体之下的开关。
她抠掉那块瓷砖，按下嵌在其中的红色按钮，右手边的墙壁中出现了一条通道。
攸关走过去，就算看多了科幻片的他也被眼下的一切所震撼。
与隐藏门相连的是一条由透明玻璃构成的通道，通道正下方是两层钢铁搭建的平台，每一层平台上都放置着装满液体的圆柱形休眠仓。
休眠仓中，失败品闭眼悬浮于其中，他们的口鼻上戴着氧气罩，氧气罩的另一头统一延伸至空间顶部。
攸关的视线沿着往上一看，那里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制氧器。
“谁！”
留守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三人，立刻掏出武器。
陈亚沙三两下把人放倒，抢下武器抛给贺欢欢，“把你那杀鸡的枪扔了。”
贺欢欢：“……”
整个仓库一共有十几名留守人员，把人抓齐后快速审讯一番，攸关基本掌握了这里的所有情况。
他走进控制中心，脑海中，他与余纵之间的联系似乎被切断了，怎么叫对方都没有反应。
如果联系不上，这些怪物就是放出来他们也应付不了。
几番思考后，攸关决定就地毁掉。
他切断氧气供应，打算启动毁灭程序，被压着跪趴在地上的人突然变异成丧尸。
贺欢欢扛起机|关|枪开始扫射，陈亚沙干掉一个，飞身跳到贺欢欢面前，朝她伸出利爪。
贺欢欢一愣，下一秒，冰冷粘稠的血喷到她后颈上。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差点被偷袭。
陈亚沙扔掉被拔下来的那颗脑袋，冷冷瞥她，“不想死就多注意背后。”
“欢姐，你掩护我！”
攸关从控制台上的监控中看到了什么，面色漆黑，各个平台的失败品因为骤然缺氧全部清醒了，正在撞击休眠仓。
从他点动的各个按钮推测出他要启动毁灭程序，剩下没被杀死的几只嘶吼起来，企图用自己的声音鼓舞即将出笼的怪物们。
贺欢欢气愤道：“我让你叫。”
说完分别击中两只丧尸的眉心正中，陈亚沙就像故意跟她杠上一样，接连切下来三颗丧尸脑袋。
攸关：“……”
自毁程序需要时间才能启动，可是已经有失败品从休眠仓中钻了出来，他们浑身湿漉漉的，正焦躁地寻找什么。
“来不及了……”攸关切换界面，入侵主脑，从里面的潜藏文件中找到一个控制插件，插件启动，屏幕变成了黑色，一行行代码朝上滚动。
“得让他们安静下来。”他自言自语，每过一行代码，脑子里就会自动出现与之相应的行为反馈。
攸关快速的敲击键盘，开始修改降临者植入的控制程序。
休眠仓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躺在地上的丧尸尸体接连消失了。贺欢欢看到几根白色的蛛丝拖着他们爬上屋顶一角，须臾间就织出了一道网。
人面蜘蛛将丧尸尸体放置在网中央，她嗅了嗅，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猎物后，愤怒地缠住丧尸的尸体朝三人的方向扔。
陈亚沙用手挡开，对攸关道：“快点，我怕失败品越来越多，会撑不住。”
攸关咽了咽口水，加快了手速。
他的大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像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计算机，指尖快速地敲打出每个字符。
攸关看了眼控制室外，几只失败品正在靠近，他们从左右方包抄过来，眼底的贪婪尽显无疑。
贺欢欢给枪换了新弹夹，抬头便看见陈亚沙独自一人冲出控制室，她像一堵结实的墙壁牢牢挡住唯一的入口。
人面蛛用蛛丝缠住她的双腿，一只失败品则配合着冲撞过去，将陈亚沙的身体撞进墙壁中，一爪子挠开了她的颈侧。
“躲开！”贺欢欢瞄准，砰一声，子弹打入失败品的脑袋。
大约是冲击力不够，那只失败品只后退了一步便重新站稳，他摇晃了下脑袋，子弹就卡在他眉心中央的骨头中。
他抠出子弹扔到地上，再看过去时发现猎物不见了。
陈亚沙趴在他斜后方的墙壁上，心里计算着最佳时机，在失败品转过背时落下去，利爪将他的整个后背贯穿，为了绝掉后患，她拽住里面的脊椎，同时膝盖用力往前一顶。
失败品倒在地上，其余几只跃跃欲试的全都扑了上来。
陈亚沙转身就跑进室内，关上玻璃门。
轰然一声，被撞击的玻璃门带着墙壁一起震颤，攸关抬眸看了眼：“为了保证安全，墙体和门应该是特殊玻璃打造，一时半会儿撞不开。”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从休眠仓中出来的失败品越来越多，像嗅到肉香的苍蝇，把控制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们用爪子挠，用身体撞，之前还很坚固的玻璃墙在这些攻势下变得摇摇欲坠。
哗啦一声，一块玻璃墙被撞出了一个洞，陈亚沙杀掉打头那只，却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其他失败品，身体卷入他们的脚下，当场就被踩晕过去。
贺欢欢的枪刚抬起，就被一只怪物击中肚子，抓了起来。
攸关利落地翻到操作台后面，弯腰钻过去，捡起贺欢欢掉落的枪，左右手一起开枪，从下往上打烂失败品的脑袋。
落到地上的贺欢欢捂着肚子爬起来，连忙拽上攸关躲到柱子后。
“程序修改得怎么样？”
“还差一点。”攸关看向昏迷的陈亚沙，“你去救她，不用管我。”
陈亚沙还没醒来，三只失败品正在为了争抢这块肥肉打得不可开交，贺欢欢把攸关推进角落，那地方有柜子倒塌下来，刚好形成一个封闭的三角区，她突围出去，被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失败品按趴在地上。
贺欢欢的整个后背被挠下一层皮，攸关从缝隙中钻出去，立刻就被抓住后领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挣扎着扭过身，看到一只浑身长刺的怪物，正想掉转枪柄去袭击他的头部，怪物脑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后脑勺上居然也有一张脸。
那张脸从中裂开，像一朵食人花裂口两边全是尖利的牙齿。
一口下去，攸关的胳膊传来剧痛。
攸关离开猎鹰基地后就没怎么受过伤，他现在又疼又委屈，想到失联的余纵还着急，一气急之下卷起双腿，一脚朝对方的嘴巴踹去。
这一脚直接踹到了怪物的喉咙深处，攸关脚踝一转，把鞋子留在里面。
趁着对方卡住的机会，他双手高举从外套中滑脱出去。
四周失败品环伺，就等着他落地了，攸关在其他怪物袭击来时，从腰上摘下一个烟雾弹丢到脚下。
烟雾从他的双脚之间往四周蔓延，在眼泪流出来前，他开始朝四周胡乱开枪，同时提醒其他两人：“趴下，别动！”
黄灰色的烟雾中，只有橘色的火光在闪烁，威胁到那些怪物的同时，攸关自己也暴露了位置。
于是他一边走一边朝贺欢欢的方向移动。
贺欢欢疼得半死，感觉有东西碰到自己的肩膀，抬手抓上去，听见是攸关的声音，她松了口气。
攸关单手扶着她，问：“还有炸|弹吗？”
“有。”出门前挂在身上的装备除了枪，其他的都没怎么用，贺欢欢腰上缠了一圈手|雷，她取出一个拔掉保险扔出去。
心里暗暗祈祷别扔到陈亚沙，否则那个女人会杀了她。
手|雷只能减缓失败品的攻击速度，就算伤到了他们也会继续攻击，攸关正想趁机把代码写完，一阵鲜血突然飞过来，溅了他一脸。
充斥着刺激烟雾的空间仿佛成了某只野兽的试炼场，之前嘈杂的声音也突然静下来。
贺欢欢屏住呼吸，“是陈亚沙吗？”
攸关摇了摇头，他同样屏气凝神，能听到来自于其他生物的呼吸声，很急促，像是在戒备，又像是在抗拒。
他一动不敢动，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贺欢欢也意识到了什么，手指紧紧抓着攸关的胳膊暗中使力。两人默契地一点点往后退，四周不断有鲜血喷溅而来，身上的衣服在短暂的湿热后变得冰凉。
攸关抬手抹掉脸上的血珠，抬起腿，从小腿内侧拔|出一把匕首。
若隐若无的呼吸声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在脑海中回荡。攸关深吸一口气，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就连身上的痛感也减轻了。
浓郁的烟雾怎么也散不去，攸关和贺欢欢两人紧紧攀住对方，生怕被突然冒出来的东西抓走。
藏在暗处的人一定不是陈亚沙，否则她早就出声了。
越想攸关越不安，控制台的监控里有所有失败品的监控，他们的体型大小差不多，所以到底是什么能有能力，悄无声息地杀掉这些失败品，连尸体都不留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攸关低头看向脚下，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被拖出一道血痕，而原本落在那里的失败品不见了。
他紧了紧手里的匕首，“欢姐，你还行吗？”
“没问题。”贺欢欢后背凉嗖嗖的，烟雾熏得她想咳嗽，眼睛也被泪水模糊住。
攸关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窒息感用脚尖试探前方的路，然后往前移动。
耳边有风呼啸，随后便是环绕四周的脚步声，两人同时感觉到脚下在震动，并且震动感越来越强，朝他们的方向靠近了。
正前方的烟雾突然散开，一只浑身嗜血的东西冲出来，攸关正准备在对方靠近后用匕首攻击，那只怪物突然被什么困住，急速后退。
明明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可攸关就是觉得，它已经死了。
被藏在烟雾中的强大力量杀死了。
随着时间推移，烟雾散了不少，朦胧的视觉能看到近一点的怪物，攸关的后颈一凉，他抬头一看，一滴滴黑色的血从半空落下。
他们的正上方，余纵悬于半空，黑白交叉的丝线的尽头全是失败品，它们被缠得毫无招架之力，并且大部分的身体已经被吞噬。
“怎么会是余纵？”贺欢欢惊讶，自己人为什么要装神弄鬼不出声？
攸关看不清他的脸，心里闪过一丝古怪，“我觉得……他可能不是余纵。”
在之前余纵吞噬掉一部分最高意志后，攸关就觉得他身上的气味不对，“他被控制了。”
“怎么可能……”贺欢欢嘴里说着不相信，内心却生出了退意，意识到“余纵”大概是想先进食，暂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她开始搜索可以出去的通道。
“往东走，我们原路返回。”贺欢欢细小的声音还是惊扰到了上方的人。
精神丝缠住两人升至半空，不断收紧，贺欢欢的胳膊开始流血，骨头剧痛，痛苦的叫喊声一出口，对方反而松懈了些力道。
“余纵”垂眸看着她，灰色的眼睛古怪的转动，他的脸像是分裂为两半，一半对她露出邪恶的笑，另一半则抿紧着嘴唇，痛苦到扭曲。
攸关看着余纵阴鸷的这半边脸，确定了心里的猜测，而且可以肯定缠住他的这些丝线中有一小部分由余纵控制，否则他早就像贺欢欢那样快被勒死了。
像是在故意折磨，束缚放松一点后，又突然勒紧，贺欢欢两条胳膊上的伤口不断地加深，丝线顺着骨头往肩头方向切割。
攸关大声喊道：“余纵。”
余纵的脸有很细微的反应，很快就被最高意志压制下去，他哈哈大笑道，“他被封在我的意识中，很快就会被我全部吞灭，这个世界上就不该有人鱼这种生物存在，他们早就该死了，早就该死了……”
最后几个字像被刻意播放的循环魔咒，攸关开始头痛，他根本不相信余纵会被打败。
“就算你真的把他杀了，这个世界也不可能属于你。”主角都死了，世界会走向毁灭。
“你什么意思。”最高意志的声音从余纵嘴里发出，说不出的怪异，兴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余纵的另一暗红色的眼睛也变成了灰白色。
见攸关不答，他骤然收紧丝线，青年原本就受伤的肩膀当即被丝线削掉了一块肉，“你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有一团空白意识，你入侵过不少人的意识，应该从没遇到过这种现象。”攸关疼得牙关颤抖，花了很大的定力才稳住声音，不让自己输了气势。
最高意志玉y 偃u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攸关除了基因特殊，确确实实是个普通人。
“余纵不可能死，要死也是你去死。”攸关故意说些容易惹怒他的话。
丝线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不断地往里切割，攸关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已经痛得麻木，鲜血被黑白丝线吸收进去，仿佛能感觉到体内的鲜血的流失。
太疼了，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攸关两眼通红，忍得脖子又粗又红，“你这种只敢偷偷寄生在人体中的怪物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余纵比，你和阴沟里的老鼠有什么区别？”
【别说了，你胳膊上的肉又少了一块。】系统有点看不下去了，他第一次看到这么作死的宿主。
“现在不说就真的死了！”攸关意识清醒，条理清晰，“他不敢现在杀我，余纵一定在想办法挣脱控制，最高意志还得靠我威胁他呢。”
*

第168章 有点刺激
肩膀上的肉被削得鲜血淋淋, 攸关心里其实也在打赌，嘴毒的继续挑衅：“你这么着急放弃星曜，是因为你知道我们已经看透了你的计划……怕我们阻止你……”
他每说一个字, 身上就多一道伤口，丝线在他身上滑动，寻找新的完好的皮肤切割。
“别说了……”贺欢欢疼得脸色苍白，鲜血沿着她的脚尖往下滴落。
却在半空时，被丝线接住吸收进去。
攸关继续道：“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对抗整个世界, 所以你才铤而走险……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你会死得更快……”
系统：【……】
“余纵”怪异的眼睛像淬了毒, 他操控着一部分丝线插|入了攸关的身体, 捣|进他的身体器官中。
大概是基因问题，亦或者这具身体因为有系统的存在变得特殊，在心脏被触及的那一刻, 攸关感觉到的不是疼, 而是脑海中传来两声猛烈的心跳，脑袋随之发胀。
丝线贴着他的每根血管穿梭, 附上骨骼，攸关觉得好难受，浑身的细胞都在发胀刺痛, 血腥味已经涌到了嗓子眼。
他咳出一口血, “你就这点能耐吗, 控制不了我的思维，就想控制我的身体。就算你得逞了那也只是一个傀儡, 有意思吗？”
最高意志下了狠手, 用丝线缠住他的心脏, 逐渐收紧。
攸关疼的惨叫, 他想要蜷缩起身体，却因为外界的束缚，不得不得挺直。
呼吸越来越困难，明明下方的烟雾早就散了，他却感觉到有东西一直往鼻腔里钻。
凉丝丝的感觉沿着鼻腔，若有似无地往里爬，攸关有些慌了，他的身体开始抽搐，之前藏进身体中的丝线持续绞紧，心脏仿佛被割裂了一般，他的眼前黑白交替，他觉得自己已经触到了死亡。
最高意志兴奋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攸关的眼前猛地一黑，大脑余下一片空白。
身体变得麻木，疼痛消失了，可身体中的丝线却越来越多，他能感觉到，最高意志真的想把他做成一个傀儡。
骨骼里发出哔啵声，肌肉无力，攸关连抬头都无法做到。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像一条苟延残喘的老狗，只需要再施加一点点外力，他就会死掉。
另一边的贺欢欢状况比他强点，只是长时间的锻炼让她更有忍耐力。
身体不断流失的血液也带走了她的体温，她觉得很冷，都努力走到这一步了，还没看见真正的和平世界，怎么就要死了呢？
心里的不甘再多，也无法挣脱最高意志的控制。
贺欢欢惨然一笑，正想对攸关最后说一句再见，青年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红色。
埋藏在攸关身体里的黑线被余纵的精神丝抽离了出来，沾满他鲜血的精神丝在空气中晶莹发亮，在最高意志错愕的瞬间，将“余纵”勒成了两半。
两截身体从高处跌落。
触地之前，其他与黑线纠|缠在一起的精神丝竟然也全部剥离了出来！它们与血色的精神丝融合在一起，凝出一个新的人形。
失去了余纵的躯壳，最高意志又变成了一大团缥缈的黑色物质。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挣脱我的压制！”黑色物质中传出嗡鸣的声音。
余纵紧紧搂着攸关，掌心里濡湿温热的血液刺激得他呼吸重了几分。青年摆脱了最高意志的控制，被侵蚀过的身体却无法好转，冷汗打湿了他的衣服，眼前阵阵发黑。
攸关勉强挤出笑脸，“我没事。”
余纵知道他在撒谎，按下心头的暴戾，把人扶到墙角坐下。在将贺欢欢一起带过来后，用精神丝竖起一道屏障护住两人。
最高意志还处在震惊，在余纵挣脱之前，他竟然毫无感应。
这不可能！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的精神力应该比余纵强大，他是万千丧尸和失败品的集合体，他不可能有破绽！
余纵什么也没说，身形一动，消失了。
下一秒，黑色物质被撞飞出去，那面墙壁垮塌下来。
攸关捂着胸口，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股力量，嘲讽地笑了一下。
最高意志就是太自负了，明明是他自己给余纵留下了破绽。
他留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记，相当于是他思维空间里的几道小小的后门。而这些小门，是最高意志自己送到余纵手里的。
要不是他想要吞噬攸关的身体，余纵恐怕还得费些时间才能摆脱他。
攸关身上很疼，心里却很爽，就说嘛，余纵不可能被打败。被最高意志控制，与之合二为一的那段时间里，他除了想办法寻找突破口，一定也已经摸透了敌方的招数。
头顶豁然明亮，攸关抬头，发现天花板被击穿了一个大洞。
半空中，黑色的雾霭和精神丝对撞，两股强大的精神力引起了强烈的空气震荡，掀翻了天花板。
余纵出现在精神丝中，那些透明的丝状物逐渐显露出血红色，泛起的血雾将他整个包裹住。
攸关看不见的地方，血雾中凝聚出很小的水滴，它们变成指尖大小的利刃，齐齐朝最高意志飞去。它们利落地切断每一根黑线，循环往复，不给他愈合的机会。
最高意志暴怒的低吼，强大的威压落向地面，随着攸关和贺欢欢一起落下去的失败品们逐渐爬起来，朝两名人类的方向袭击。
攸关和贺欢欢下意识缩到了一起，意外发现他们根本无法撞开那道精神屏障！
血雾的颜色逐渐加深，变成和余纵眼睛一样的颜色后，它们凝聚起来，化作一把利剑握于余纵手里。他朝着最高意志冲去，黑线在半空中化出盾牌，接下攻击。
余纵眸光闪过一丝阴鸷，利剑化开，深入盾牌，将其吞噬掉。
随着吞噬，他的精神力变得更加强悍，而被吞噬的对象却变弱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最高意志调头就跑，他必须回到之前的地方重新吞噬补充力量。
——
之前的空地上，罗俊明和韩晨曦被大片的黑色丧尸包围着，即便是精力卓绝的变异者也在这样的车轮战中感到吃力。
罗俊明挡下一只劈过来的爪子，忽然感觉到一片巨大的阴影普天盖地而来。
正在与他们打斗的黑色丧尸突然集体站直，像在迎接自己的伟大的君王。然后失去现有丧尸形状，再次化为黑色的湖泊。
海水倒流一般，它们集体自下而上，被最高意志迅速吸收。
罗俊明：“阻止他！”
韩晨曦的触手卷起之前散落的武器，朝上方扔去。
爆炸惊天动地，红光映红了一小片天空，最高意志却在爆炸中完好无损。察觉到余纵的靠近，他加快了吸收速度。
身体再次有了充盈感，威压比之前更强，就连罗俊明和韩晨曦都能感觉到那股无形压下来的力量。
远处有人跑来，罗俊明眼前一亮，是兵团的人！
士兵们撬开武器库，找出喷火|枪背了过来，罗俊明迎上去，和大家一起高举着喷枪朝上脚下的黑湖。
跳跃的火焰在地面散开，火光的映照下，沉闷邪恶的黑色染上了温暖的橘黄，一张张丧尸脸凸显出来。
最高意志愤怒的低吼扩散开，罗俊明抬头一看，余纵被精神丝托至半空，与最高意志相对而立。
“把枪扔给我。”余纵用精神力在韩晨曦的脑海中说道。
韩晨曦卷住枪柄用力朝高处抛去，被最高意志一下子拍回地面。余纵抓住一束黑线，最高意志一怔，金色的血液沿着他黑线朝上主体蔓延！
“金色的血，你完成进化了！”最高意志怒不可遏，用力抽断了余纵的那只手掌。
手指还没落到地面，余纵就长出了新的关节。
“这还得好好感谢你。”余纵的精神丝插|入地面，陷入火焰中，将挣扎的黑色丧尸们吸收了大半，归为己用。
他大喝一声，浑身的气势宛如席卷而来的巨浪拍向最高意志。
透明的空气中渐渐形成一片红雾，雾从四面八方卷来，将最高意志和下方的黑湖全部包围在其中。
韩晨曦一边拿着喷枪烧，一边皱了皱鼻子，这是他第一次闻到余纵才有的海水的湿咸味，夹在其中的血腥味重得他立刻就产生了心理上的排斥，眼前不可抑制的浮现出残肢满地，鲜血成海的可怕画面。
这才是真正的人鱼。
和传闻中一样重杀戮。
罗俊明神色凝重，余纵能够拥有吞噬能力，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和攸关有同样的担忧，害怕余纵会因为吸收了太多的黑暗力量而影响心智。这种担忧在血雾扩散开后越来越浓重，罗俊明把手里的喷枪塞给旁边的士兵，朝余纵的方向跑。
最高意志拼死抵抗，他的吼叫声唤醒了地面的残留的黑色丧尸，他们站起来，带着火焰聚拢成团，形成巨大的一团。
最高意志被血雾吞灭的前一秒，他的核心部位落下来，掉入那团黑暗中，也让他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最高意志迅速的吸收掉这团能量，见余纵又要发动攻击，他狼狈地钻进地面，朝远处逃窜。
丧尸，他需要更多的丧尸和失败品！
只要能吸收更多的力量，他就能再次压制住余纵！
眼看着就要进入城市，前方的地面突然震动，一条缝隙自正前方裂过来。
是余纵的精神丝！
他竟然能把精神丝凝实到这个地步！
精神丝从地缝上方落下来，将最高意志从地底下拽了出去。
余纵从后方靠近，张开的五指往上一抬，最高意志核心被那股力量抬至高空，又带着骇人的速度往下坠。
他砸到地上地面，摔得成粉碎。
余纵身形移动过去之前，精神丝先一步抵达，将粉碎的黑色物质死死压进结实的地面中，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罗俊明赶到的时候，战况已经结束了。
最高意志被精神丝揉搓成小小的一团，细看之下，它是由一条条黑色的线形虫交织在一起。这些线形虫靠近头部的位置，都有金色的环带。
“结束了？”罗俊明不敢相信，困扰他们这么久的竟然是这么小小的，不起眼的一团。
他想伸手碰一碰，被余纵呵斥一声：“别碰！”
话音还没落下，罗俊明就看到一条线形虫朝他手指的方向撞来，又被精神丝按压回去。
它的攻击性很强。
最高意志仇恨的声音传出来：“你们杀不死我，这个世界的到处都是我得臣民，我才是主宰！”
各个基地中还潜伏着降临者组织的成员，就算他死了，病毒也不会停止变异，他们要抓紧时间，在下一个“最高意志”长成前，把降临者和丧尸全部清理干净。
余纵漠然看着他垂死挣扎，手指缓慢地收紧。
罗俊明眼睛微微睁大，在余纵精神力的作用下，里面的线形虫蠕动得很厉害。
它们有的昂起脑袋，有的开始撞击精神力壁障，尖锐的鸣响贯穿了附近每个人的耳朵。
人类士兵们无法忍受的捂住耳朵，半跪到地上，这种响声带着强烈的报复的恶意。
就在大家以为自己的耳朵会就此聋掉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余纵的精神力彻底分解了黑色物质，余纵不打算吞噬它们，掌心往下一翻，灰烬落入火焰中。
战场一片狼藉，地面到处都是火。
韩晨曦带着士兵们把火焰扑灭，抬头便看到独自回来的罗俊明，“余纵呢？那鬼东西真的死了？”
“死了。”罗俊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一拍脑门，草，忘了提醒余纵一定要心性坚定！！
余纵快速赶回仓库，几只失败品正轮流冲撞精神屏障。
眼底嗜血情绪在瞬间暴涨，他阔步走过去，抓住其中一只失败品的尾巴用力朝左边甩，其余几只遭到撞击，齐齐朝右边翻滚。
昏迷中的攸关被动静惊醒，他首先朝右手边看去，模糊的视野中贺欢欢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他连忙伸手去碰她的手腕，还好，有体温。
正前方，一道血洒在无形的壁垒上，攸关的视野猛清晰过来，看见余纵正将一只失败品的脑袋生生从脖子上扯下来，扔到地上。
攸关：“……”有点刺激。
*

第169章 血
攸关重新闭上眼睛, 姿势有点安详。
余纵的状态很不对劲，刚刚那一下利落果决，却充斥着很强的破坏欲。
精神屏障撤开, 外面的血腥味尽数飘来，攸关颤巍巍的睫毛掀起，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余纵的眼睛很红，似要滴血，攸关吞咽了下口水, 有种要被吃掉的错觉，他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 随后嘴角往下撇, “纵纵我好疼。”
余纵的视线从青年脸上移开，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打湿，肩膀上缺了块肉, 碎裂的衣服下, 有无数条藏不住的细长伤痕。
男人粗糙的拇指落在攸关唇边，揩掉他嘴角的血, “忍一忍，医生马上就过来了。”
当时他和最高意志捆绑在一起，黑线刺入攸关内脏的事, 他也被迫参与了, 他甚至还记得精神丝被带入柔软血肉中的感觉。
温热的血亲吻着他, 柔软的心脏在接纳他，余纵第一次如此靠近那颗心, 它搏动的频率, 因为疼痛而起的紧缩, 血液流过时的温暖,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沉迷。
“咳咳咳……”攸关忽然咳嗽起来，垂在地上的手抓住余纵。
余纵反手握住，青年的手上全是血，他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把人抱起来，又怕伤到他。
余纵知道攸关从前的生活一定很平和，是来这个世界之后才总是受伤。就算这样，他还是自私的希望攸关能一直留在这里。
看着男人担心无措的眼神，攸关暗自松了口气，刚刚那眼神绝了，真的有点变态了。
还好这口血来得及时。
系统：【你不疼吗，这时候了心眼还这么多。】
攸关：“你们不是还欠我一个奖励吗，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疼是真的疼。”
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系统默了。
攸关伸手摸了摸余纵的脸，仿佛临终前交代遗言，“你要好好的知道吗，别让我操心。”
系统：【……】
余纵的手指插|入青年的指缝中，力道轻得怕把人碰碎了，他咬着牙关道：“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你要是敢死，我就去陪你。”
男人眼底的偏执多到溢出来，他低下头，用力亲吻攸关的嘴唇，同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虽然攸关一直在笑，但余纵知道他很疼。余纵不知道自己的血对除自己之外的人有没有用，不过是想赌一赌。
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想要从他手里抢走这条生命。
血腥味在嘴里化开，攸关拼命地用舌头去推拒，余纵却不容他抗拒。血沿着嗓子往下流，攸关被呛了一下，胸口撕裂一样的疼，再一次咳嗽起来。
胸腔震动着，他痛苦的蜷缩起来，双手抱住身体。
可是渐渐的，随着咳嗽停下，他后知后觉的感觉身体轻盈起来，疼痛也变得若有若无。
攸关眨了眨眼睛，终于有力气抬手摸向自己的嘴唇。
金色的血液在光线的照耀下异常漂亮，余纵又进化了，攸关低下头，看向自己肩上最大的伤口，湿漉漉的衣服下，被半遮的那块地方神奇的愈合了。
他又掀开衣服看向自己的肚子，上面交错的切割伤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攸关：“你的血……”
余纵眼前一亮，意识到有用后扑上去咬住青年的嘴巴，将刚愈合的舌头再次咬破，带着鲜血和唾液在两人唇齿间搅|动。
整个过程攸关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窒息感袭上心头，他呜呜呜的抗议，双手用力拍打余纵后背，见男人没有反应，又改为抓挠。
细微的疼痛中混着挠人心肺的痒意，余纵给他一个喘|息的机会后，加深了这个吻。
攸关察觉到不对劲，这要吃人的劲儿简直像真的要把人吞入腹中。
刚醒来时的古怪感又来了，他脑海中灵光闪现——
发|情期。
余纵每一次进化身体都会跟着变化。
他们出发之前是发|情初期，过了这么久，又被鲜血刺激，会不会已经到了发|情中期？
亲吻逐渐变味，余纵身上散发着凶狠的压迫感，他的身体也跟着有了变化。
攸关用力别开脸，清晰的空气吸入鼻腔，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压在颈项边的脸滚烫，呼吸声又粗又重，这是真的发|情了。
攸关不敢再碰他，视线一转落到贺欢欢脸上，还好，人没醒过来，要不那得多尴尬啊！
“余纵，快去看看欢姐。”
余纵撒娇似的额头在青年锁骨上蹭来蹭去，如果对方现在是人鱼形态，攸关毫不怀疑，他的尾巴一定会左右摆动，说不定还会啪啪的拍打地面。
余纵头脑发热，升高的体温让他的脸看上去红扑扑的。
刚刚小小的发泄后，他身上的戾气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强了。余纵快速冷静下来，觉得有点丢脸，不太敢去看攸关的脸。
他走到贺欢欢面前，犹豫了下，用指甲在掌心割了一条口子，金色的血滴在贺欢欢的嘴唇上，沿着唇缝渗进去。
攸关看着余纵的手，有点心疼，小心的把他的手拉过来，“先等等看。”
万一不够再继续放血。
贺欢欢的脸色一片惨白，身上的伤口没有任何好转迹象，余纵只能继续放血给她喝。
起初贺欢欢还不知道吞咽，需要攸关去捏她的嘴巴。随着吞下的血越来越多，她的开始自主吞咽，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口腔里怪异的血腥味让她有些恶心，她捂着嗓子坐起来，一眼就看到余纵正在愈合的掌心，沾染在伤口附近的血颜色明显不对。
想到什么，她忙抬起手臂蹭了下嘴角，也是金色的。
正常人类，不，就算是正常的变异者也不可能拥有金色血液，而且在之前她也曾见过余纵受伤，他的血颜色和其他人没有差别。
贺欢欢讷讷地看着男人：“只有真正的人鱼才会这样吗？”
“可能吧。”余纵没有参照对象，不是特别确定。
贺欢欢看向攸关，又看看自己，伤口和疼痛都在好转。
余纵的血竟然有这样强大的功效！
贺欢欢有点慌，“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余纵声音冷淡，并不担心被人发现。
听着那轻飘飘的语气，贺欢欢张嘴就想骂他没脑子，这种事情必须捂紧，可是面对眼前的人，她莫名的害怕，有种余纵随时可能跳起来暴打她一顿的错觉。
“咳。”清了下嗓子，贺欢欢道，“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我发誓，你们也不要告诉别人。”
余纵对贺欢欢了解不多，但对方的坦诚和认真不似作伪，他点了下头，看了攸关一眼，对贺欢欢说了声谢谢。
收到余纵用精神力传递的消息，带着医生赶来的罗俊明傻了眼。
先不谈满地的残尸和鲜血，光是攸关和贺欢欢的状态就很让他惊讶。
余纵通知他的时候语气严肃紧迫，不复往日的镇定，可眼下……
罗俊明：“你们还有需要医生吗？”
贺欢欢从地上站起来，“不需要。”
看她满身是血，罗俊明正想询问，贺欢欢先一步道：“失败品的血，我和攸关都没事。”
罗俊明的目光看向余纵，余纵正弯下腰，他想把攸关扛起来，考虑到青年的身体状况，又不太熟练的改变姿势，将人打横抱起。
罗俊明挠了挠头，心说一定是余纵小题大作，他无奈地拍拍医生的肩，“走吧，我送你回去。”
基地内到处都是尸体和被咬后新异化出来的丧尸，一部分士兵正在打扫战场。
余纵抱着人一路经过，那身还没有隐去的蓝黑色鳞片引来不少人侧目，攸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想太多，余纵好像比之前更强壮，个子也更高了。
他用手戳了下男人的胸口，嘶，比之前硬一点。
攸关把下巴压到男人的肩膀上，微微仰起头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又长个了？”
这话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实在很奇怪，对余纵来说确实是事实，“长了一点。”
攸关默默的想，估计那里也长了。
他瑟缩了下身子，心里直打鼓，过了会儿又问：“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余纵知道他在问什么，抱着人转过一个街角，看了一圈，见没有能安置人的干净地方，又继续朝前走，“不太好，但是能忍住。”
攸关脸上有点红，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两条腿动了几下，喊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余纵不松手，终于找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公园。
事情发生的时候，公园里本来人就不多，之后大家都忙着往外跑，这一带反而像隐藏在混乱城市中的世外桃源，干净宁和。
余纵把攸关放在长椅上，单膝点地半蹲在地上，捧着攸关的手指看，随后又去检查他的肩膀。
新长出的皮肤光滑细嫩，余纵起身去了旁边的水池，他从身上撕下来一块布，沾湿水后细心替青年擦拭。
男人的动作小心翼翼，湿布经过刚刚愈合的伤口时他会轻轻吹一下。
攸关安静坐在那里，视线从余纵的发梢一直到他的脚尖。根据余纵的发|情情况来看，和兽类的差别还是挺大的，和人类又有些不同，是阶段性的递增，并且能自我控制。
他捉摸着，要不要自告奋勇帮他渡过这个难关。
*

第170章 算日子
战后的星曜几乎没有一栋完整的建筑,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普通人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怔忪地看着正在忙碌的士兵们, 那些混着泥浆的血和残肢就像一场噩梦的符号，提醒着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
他们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就在半天之前，他们还在忙碌生活，虽然拮据辛苦, 可是没有战火和横行的怪物。
转眼间丧尸冲破城墙，实验区的失败品跑了出来, 还有那团黑色的巨大怪物……曾经担心恐惧事情一一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直到现在, 还有人迷迷糊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星曜官方没剩多少人，保存实力最多的反而是那些出生入死的兵团战士和自由战士。他们像不知疲惫的机器, 努力的搬运, 在各个地方搜寻可能还活着的人。
“多亏了那些变异者，否则我们的死伤怕是要多得无法估量。”
“是啊, 以前觉得变异者可怕，可是真的接触到才发现，他们和失败品真的不一样, 而且不变异的时候和普通人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 那就是普通人。”
“你们看到了吗？从猎鹰出来的那个罗队, 变异后浑身长毛，眼睛也很吓人, 可是综合来看又觉得很酷。”
“可不是吗, 还有那只章鱼怪, 他叫什么来着？”
“谢谢, 我叫韩晨曦，你们可以叫我章鱼哥，但不要叫我章鱼怪，我不喜欢这个外号。”韩晨曦忽然出现在一堆讨论的士兵中间，把人吓了一跳。
几人尴尬地道歉，又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拽着人攀谈起来。
“这次多亏了你们，还好你们发现得早，要不然……”如果最高意志是半夜发起偷袭，如果降临者悄悄感染更多的人，这个基地会真的成为一座死城。
“浑身长鳞片那个人就是通缉令里的余纵？他的外形变异和你们不一样。”
韩晨曦有点骄傲的，挺了挺胸膛，“那是当然了，我们纵哥可是世界上唯一一条人鱼，人鱼你们总知道吧，现在所有的变异者研究，都是在那基础上延伸出来的。”
一群人齐齐点头：“是挺厉害，不过看上去也有点可怕。”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人鱼变异者。”
“对啊，他当时和那团黑色物质打在一起的时候，双方散发出的威压真的很恐怖，我当时都喘不过气来，而且我亲眼看见他的身体从人类形态化为无形，然后又凝聚出红色的血雾。”
“那叫精神力，你们不懂的别瞎传。”韩晨曦一本正经地教育，生怕这些人去抹黑他纵哥。
“对了。”一名士兵想起什么，提道，“既然最高意志都解决掉了，我们这个世界是不是就太平了？”
韩晨曦摇头：“降临者还潜伏在各个基地里，同志们，任重而道远啊。”
士兵们是之前在战场上从罗俊明嘴里听到的“最高意志”，也是那时候他们才知道，病毒还能进化出终极状态。
想起那团形似黑雾，实则由一条条黑色的线形虫纠缠而成，士兵们心里一阵厌恶。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陋又邪恶的存在。
韩晨曦又和他们聊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他手里拎着两套还算干净的衣服，打算给余纵和攸关送过去，让两人换上。
他在基地内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一脸郁闷的回到兵团。
贺欢欢和陈亚沙正在那里帮忙处理伤员。
贺欢欢回头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都说了别去找，让他们两人好好独处，你非不信，白跑一趟吧。”
“我这不是怕他们俩着凉么。”韩晨曦小声嘟囔。
贺欢欢意味不明地笑道：“用得着你担心，余纵的怀抱不知道有多火热。”
她说完忽然捂住嘴巴，一脸抱歉地对陈亚沙茶里茶气道：“对不起哦，我不该在你面前提他们有多恩爱，毕竟你以前明恋过我们纵哥。”
陈亚沙手下一重，伤员疼得惨叫一声，差点昏过去。
她抬头瞪着贺欢欢：“你故意的是不是，我当时眼瞎了不行？”
那时候的她被父亲宠坏了，觉得全世界都得捧着她，仔细想想，向余纵提出结婚这两个字时，她何尝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
陈亚沙垂下眼，继续包扎。
贺欢欢就是故意想戳她，但在看到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后，她又觉得自己不该那样。
“咳，当我没说过。”她瞥了眼陈亚沙看不出表情的侧脸，“反正你现在也有新欢了。”
陈亚沙知道她说的是石康，“你再说我把你嘴撕了。”
贺欢欢夸张的哇了一声，“她急了她急了。”
韩晨曦：“……”
攸关和余纵在小公园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青年的脸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眼眶中嵌着的那对眼珠分外明亮。
刚到街角，就撞见匆忙找来的罗俊明。
见他行色匆匆，攸关主动问道：“怎么了？”
“星曜的高层希望我们去开会，详细说下具体情况，好制定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罗俊明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也要做好防范，以免他们反咬一口。”
他现在已经无法信任这些所谓的基地高层了，手握权利的人会逐渐被权利侵蚀，变得野蛮、专|制、野心勃勃，罗俊明有点想念b市那块自由的土地了。
以后会怎么样他不知道，至少现在，那里还没有勾心斗角。
余纵低头看着攸关：“你可以吗？不想去我就收拾块地方让你休息。”
攸关思考了下这个方案，“去吧，我也想听他们说什么。”
高层们正坐在一个防空洞中，十几人围坐成一团，脸色凝重，他们手里掌握的资料十分匮乏，就等这群人来细说。
“我们基地变成现在这样，重建起来很麻烦，可是大面积迁徙又十分危险，你们说说吧，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该怎么办。”
“你们发送给其他基地的消息有回复了吗？”
“目前有三个基地回复，他们说正在努力排查内奸，可是……”
被线形虫直接寄生的人外表和常人无异，难道还能给每个人都开一次颅吗？
“可以注射疫苗。”一道清朗的声音随着推开的铁门传进来。
攸关被余纵和罗俊明夹在中间走，坐在桌边的人只能看到一点他的头发，即便这样，他们也能从气质判断出，刚刚的话绝对不是出自于那两名变异者。
走到桌前，余纵给攸关让出空间，高层们终于看清了青年的面容。
精致的外貌和清润明亮的眼神，让他看上去和眼下的末世有些格格不入。
攸关说完之前那句话后，就开始在脑海中与系统沟通：“事情结束了你们不会把我送回去吧，我不走啊，你要把我送回去我立刻自鲨。而且我留下还有大作用，只有我的基因能克制病毒，我走了世界又要完蛋，你自己掂量吧。”
【你在威胁我？可这不是我说了能算的。】
攸关带上了哭腔：“球球你了，回去我一个人亲人都没有，孤苦无依，就算不自鲨也会思劳成疾。你送我回去等同于扼杀一条生命！而且现在boss也打完了，按照之前的规则，你们需要向我发放新的奖励，算上之前，你们一共欠我两个奖励，我不贪心，两个奖励换我留下你们不亏吧。”
【……】
“哥，你给句话啊，我第一次谈恋爱，还是什么都没尝过！”
【之前不是说自己是直男吗，现在的直男这么饥渴吗？】
“……”攸关无话可说，“反正我要留下来。”
【我努力帮你争取看看。】
系统说完之后就遁了，攸关从神游中回过神，尴尬地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他扯了扯嘴角，看向余纵严肃的脸。
余纵：“他们问你疫苗从哪里来。”
“哦。”攸关看向假装不知的一群人，心里冷笑，“降临者不是早就通过内奸把消息传给你们了吗？这么装傻有意思吗？”
话语权在他们手里，攸关也不跟他们客气，“当然是用我的基因。”
高层们骚动起来，嘀嘀咕咕地探讨着。
既然青年的基因能净化丧尸病毒，只要努力研究，一定能使之转为抗体。
攸关道：“不过我有条件，首先，必须把仪器送到b市，所有研究和疫苗制作都必须在那里完成。其次，我希望各个基地能对b市进行援建，帮助他们建立一个新的基地。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答应，反正可能被丧尸病毒感染的人又不是我们，大不了我们走就是。”
这些人的实力通过下属们的传话，他们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连那种怪物都没有打败他们，要从普通的人类包围中突围出去更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他们刚成为大家眼里的英雄，是人心所向，这时候为难他们无疑是和基地的所有人作对。
到时候这些变异者再一煽动……
高层们打住自己的思维，心里升起了忌惮，其中一人道：“我们需要和其他基地商量一下。”
攸关：“没问题。”
余纵伸手拉开桌边的椅子，攸关微笑着坐下来，两只手交叉相握放在前面，一副老领导的派头，很能唬人。
原本只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小年轻的人，如今却不得不正视起他来，见对方显然还不想走，他们问：“还有事？”
“准备一辆车，我们和设备一起回b市。”
仪器那么宝贵的东西都答应了，一辆车算什么，另一人点头：“可以，不过仪器需要一些时间才到。”
攸关为难地皱眉。
高层们以为他误会他们想拖延时间，找机会赖账，急忙解释：“这种尖端仪器必须从其他基地运过来。”
攸关若有所思，回头看向余纵：“你等得了吗？”
余纵：“……等得了。”
罗俊明纳闷的看着两人，什么等不等得了？余纵的耐性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还是说攸关在余纵心里的地位跌了，这点小问题也要请示？
不能够吧，他可是亲眼看见余纵是用多小心翼翼的姿势把人抱走的。
他眼珠子一转，又落回攸关脸上，“这是确定了？”
“嗯。”攸关想了想说，“你想办法联络一下招娣，让她早点收拾一间实验室出来。”
罗俊明：“明白。”
余纵安静听着两人交谈，等他们说完后，他忽然对桌子周围的人开口道：“有一件事情你们必须去办。”
这语气像一根刺扎进在场的人心里。
男人的气场很强，相比之下他们这些当惯了上位者的人反而成了弱势的一头，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您请说。”
其他人：“……”
这不是涨他人威风了吗！
余纵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搭在攸关的肩头，慢条斯理道：“让各个基地停止对变异者的研究，放所有实验体自由。”
这个要求太严重，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于是纷纷看向最前方那名大腹便便的领主。
“这……”星曜领主心里烦躁，本来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身份的，如今好了，曝光了。
接收到余纵宛如实质的目光，领主笑得一团和气，“我需要和他们沟通。”
“我只要肯定的答复。”余纵目光深邃，领主有些失神，紧接着他忽然站得笔直，像是在汇报重要文件，字正腔圆地答道：“我一定办妥。”
这些人还不知道余纵的精神力，以为是领主屈服在了变异者的淫威之下，丢脸到了极点。
余纵颔首，转头对罗俊明道：“另外再通知郑招娣一句，做好接纳变异者的准备。”
看他们旁若无人的商量接下来的事情，高层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仿佛在这里不是星曜，而是这些变异者的根|据|地。
他们敢怒不敢言，干巴巴的坐在那儿听完后，才道：“没事的话就散会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料理。”
这些人仗着自己击退了最高意志，对他们各种命令，他们也必须扳回来一城。
领主道：“基地内的监控没有完全被损毁，我会派人把详细的视频整理出来，到时候我希望你们能带着这些宝贵的资料，公开向大家讲述一下降临者和病毒的关系。”
就算他们联络其他基地说得再详细，也不如亲眼看见有说服力。
罗俊明：“没问题。”
该说的都说完了，大家陆陆续续从会议室中离开。
攸关就像是在数什么特殊日子，掰着手指问余纵：“你还能撑多少天？你给个准话。”我好做心理准备。
他已经做好献身的准备了，可献身的地点是个大问题。
星曜内外乱糟糟的，他不想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下，最重要的是，余纵的第一个发|情期肯定会很可怕，他怕在隔音不好的环境里被人听到。
*

第171章 两个小gay的事
“在想什么？”走在身旁的余纵忽然问道。
攸关的手指头抠着裤缝, 没有说话。这样子一看就是心里有鬼，余纵想直接入侵他的意识探究，又怕惹人生气。
罗俊明手握成拳, 放在嘴边咳嗽一声，“你们俩一直打什么哑谜呢。”
攸关想起余纵身上尺寸可观的部位，心情无比忐忑，哀怨地看了罗俊明一眼，“你不懂。”
罗俊明：“我见过的事情比你走过的路都多, 说出来听听听呗。”
“两个小gay的事情罗队也懂？”如果罗俊明点头，攸关决定虚心请教一下。
只要从科学健康的角度出发, 就谁都不会尴尬。
罗俊明默了一瞬, “打扰了，二位。”说完就识趣的走了。
攸关巴巴看着走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余纵紧张的舔了下干涸的嘴唇, 试探性的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轻轻扣住。
很好，没有反抗。
余纵假装一本正经的道：“疫苗的研发需要很长时间, 人员配置也是个问题，你到底怎么计划的？还有，你为他们提供样本我不反对, 前提条件是必须有标准, 比如每天最多抽五毫升的血, 不，三毫升。”
男人蹙眉, 觉得三毫升也有点多了, 正要开口继续往下减, 攸关忽然抬起一只手, 搭在他的手背上。
温热的掌心让余纵的心轻微的颤动，他口干舌燥，然后就听见青年用柔软又强势的语气说：“我实验室的事情你别管。”
余纵：“……”
攸关很少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余纵觉得很新鲜，又有点害怕，怕青年会真的觉得他管得太多。
剩下的一路上，余纵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一个隐形人。
恰好攸关接到贺欢欢的消息，转身直接朝新找到的落脚点走去。
贺欢欢正在和韩晨曦整理屋子，这是这附近保存得最好的一套房子了，打开门，她对攸关介绍了下屋内的大致情况，“今晚你和余纵睡吧，凑合几天。”
“好。”攸关声音起伏不大，听不出心情好坏。
余纵打量着他的侧脸，“你确定？”
“……”攸关想了想，反问他，“你不确定？”
余纵：“……”
看来没有生气，是他自己想太多了。余纵赶紧道：“我求之不得。”
“嗝。”贺欢欢打了个嗝儿，“狗粮又吃饱了，谢谢投喂。”
攸关白了余纵一眼，假装自己没有脸红的走到陈亚沙和石康面前，他和陈亚沙出发去找失败品仓库之前，先把石康藏在了陈焕家楼下的地下停车场中。
好在石康运气不错，那时候的大家都忙着逃跑，人和丧尸几乎都在室外，他这个半死不活，没有声息，安静躺平的人反而更安全。
攸关撑着膝盖弯下腰，“他怎么样？”
“还在发烧。”陈亚沙给石康替换了额头上的冷水帕子，在照顾人方面她仍旧有些生涩，可是足够用心。
大概正是因为这份用心，第二天清早，石康真的醒了，一抬头就看到趴在床边的陈亚沙。
他费力的撑着床铺坐起来，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亚沙被动静惊醒，提起几分戒备，眼神中不自觉的染上了杀气，看得石康头皮发麻。
石康揉了揉喉结，张嘴还是说不出话，陈亚沙不耐烦道：“别说了，等好点再说吧，既然醒了就自己照顾自己。”
随后手指了下床头柜，“药在那儿，自己吃。”
门口传来“啧”的一声，贺欢欢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热闹，“醒了就出来吃饭吧。”
厨房里熬着稀粥，里面漂浮着几粒大米。罗俊明拎着从外面领回来的馒头进门，坐下捧着碗喝了一口，对陈亚沙道：“你跟我一起走吧。”
陈亚沙的睫毛颤了下，没吭声。
再大的仇恨，也被这次的并肩作战冲淡了，罗俊明没有以前那么讨厌她，“余纵打算让所有变异者都移居到b市，当然，还是要看大家的意愿。”
生怕对方误会什么，罗俊明道：“我可不是想和你当朋友，就是随便提一嘴。”
贺欢欢：“罗队，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罗俊明故意刁难道：“去，把余纵和攸关叫起来吃饭。”
“我不去。”贺欢欢一脸拒绝。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韩晨曦的房门口敲门，“起来，别睡了，马上出任务。”
窝在被子里的韩晨曦当即从床上跳起来，拉开门，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怎么回事，降临者又集结好，准备开战了吗？”
在外面忙碌了一夜，刚回来的荣一金进门就听到这句话，头都大了，“还能不能让人消停一下了，这次又是哪个基地？”
罗俊明：“……没你的事，自己去拿碗吃饭。”
荣一金盯着贺欢欢和韩晨曦看了半晌，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挠着后脑勺进了厨房。
贺欢欢指着隔壁的房门，“比降临者更可怕的人就在里面睡大觉呢，你去把人叫起来吃饭。为了奖励你，我可以分半个馒头给你。”
韩晨曦昨晚亲眼看见余纵黏糊糊的揽着攸关的腰进门，那副恨不得融化在对方身上的样子，看得他想去洗眼睛。
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温存一下，进去破坏气氛不是找死吗。
而且大家都是男人，早上特殊时期，闯进去万一撞见两人那啥会很尴尬。
“我不去。”韩晨曦难得硬气一回，一屁股坐到餐桌旁。
贺欢欢叉着腰：“你长本事了是吧。”
韩晨曦往嘴里塞了口馒头，转过身背对着她，假装听不见。
贺欢欢：“……”
荣一金拿着碗筷出来，坐下来后疯狂开吃，饿死鬼看了都要把投胎位让给他。
罗俊明坐在他旁边乐呵的看戏，视线一转，发现陈亚沙也在看着刚刚吵嘴的两人，微微出神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羡慕。
屋子里，攸关缩在床上，后背贴着余纵的胸膛睡得正香。
夜里，余纵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盯着人看，起初攸关还觉得害羞，也害怕余纵兽性大发不干人事。
渐渐的睡意压倒理智，直接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睡着后余纵就像个老色批，抱着他又亲又搂，干了所有在攸关清醒时不敢明目张胆干的事。
他谨慎，没有在青年身上留下痕迹。
除了嘴。
攸关觉得嘴唇木木的，微微发胀，就像被蚊子叮过。
他用手指在唇角蹭了下，乌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翻身坐到余纵身上，掐着余纵的脖子质问：“说，你昨晚对我干了什么。”
余纵笑着看他，弯着的眼睛看上去深邃又泛着一点湿润，他垂下眸，看了眼此刻脐橙一样的姿势，“你猜。”
我猜你个头。
攸关的手轻轻用了一点力，两个拇指刚好按在男人的喉结上，“你昨晚用我的嘴干什么了。”
应该不至于畜生到那种地步吧？而且余纵平时生活单纯，每天除了打打杀杀就是盯他，应该不懂那些花活儿。
余纵看着那双微微充血的红润嘴唇，滚动的喉结蹭过攸关的指腹，两人同时怔了下。
气氛在男人的注视中变得暧|昧，攸关讪讪地松开手，刚要翻下去就被余纵掐着腰按回去，“我昨晚忍不住亲了你。”
“……”攸关在心里暗骂自己脑子果然不干净，他轻咳一声，为了掩饰心虚，他大度的摆摆手，“亲了就亲了，我又不会怎么样。”
他别开脸视线落在别处，手指紧张的抓了下自己的脚踝，念台词似的快速说道：“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不是也到了那种非你不可的地步。毕竟感情要慎重，在我这里，谈恋爱肯定是一辈子的事……不过经历了这次……”
余纵落在他腰上的手掌宽厚滚烫，攸关想动，可是考虑到眼下的姿势又不太敢。
他腰板停止，浑身僵硬地继续说：“我觉得与其考虑那么多，不如抓紧时间好好谈相处。你说呢？”
余纵没有说话，眼神温柔得能把人腻死，他抬一手捧着攸关的右脸颊，“你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考虑，现在不答应也没关系，如果不够我把我的时间都给你。”
攸关特别想翻个白眼，漂亮话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哪里学的，“喂，你想笑就笑啊，不用憋着。”
余纵身上的肌肉因为兴奋变得紧绷，攸关能感觉到，不止如此，他的体温也在升高，眼神里蕴藏着汹涌的波涛。
就……怪可怕的。
余纵忽然坐了起来，鼻尖险些撞上攸关的脸。他双手紧紧箍着怀中的人，嘴唇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刚刚骗你的，我每天都在盼着你能答应我。”
攸关在他深情的注视下，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衣服里，小声吐槽：“那也没耽误你占我便宜。”
余纵去咬他耳朵，“你不愿意可以推开我。”
攸关：“我现在就不愿意，你把手撒开。”
“我不。”
“撒开。”
“我不。”
两个人好久没这样斗嘴了，攸关愣了下，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伸手回抱住余纵的脖子，双腿盘好，故意用下巴去磨男人的锁骨。
余纵不觉得疼，他心里装满了蜜糖，眼前的一切真像一场梦。
一觉醒来，攸关不太明了的态度变成了他梦寐以求的答案。
“行了行了，你没做梦。”攸关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不起，之前是我顾虑太多了。”
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系统要强制遣返，他就真的去上吊，看谁狠得过谁。
这间屋子空落落的，除了床就是凳子，上吊的东西得去其他地方找。
250：【……大可不必。】
攸关：“防范于未然。”
两个人不知道抱了多久，窗外的阳光越来越刺眼，白亮的光将地上的影子描绘得很清晰。
攸关的胳膊终于有点酸了，余纵还舍不得放手。
青年拍拍他的胳膊，意有所指，“够了啊，不管是拥抱还是其他事情，都要懂得节制。”
*

第172章 谈判
余纵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人, 猜到他在顾虑什么，心里涌现出巨大的喜悦。
他没想到攸关已经为两人考虑到繁衍行为的地步了。
“嗯。”余纵伸手把人抱住，修长的手指插|入青年乌黑的发丝间, 恨不得人揉进身体中。
“我知道了。”他低头亲吻攸关的鬓角，“我抱你出去吃饭。”
“……我自己走就可以，谢谢。”攸关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转头又开始教育，“在外面不能这样黏黏糊糊的, 影响不好。”
严谨的态度仿佛是在讨论什么大事，余纵又想亲他了, 忍住手和嘴点点头, “我知道了。”
攸关：“你是复读机吗？”
攸关不知道余纵脑子里装的什么，突然就脸颊微红的舔了下嘴唇，攸关预感不好, 刚想去捂住他的嘴, 就听男人用低哑磁性的声音说：“都听你的，宝宝。”
攸关：“……”
攸关感觉自己的脑袋快冒烟了, 主角这是开了恋爱挂吧！
两人在房间里拉拉扯扯，等出去的时候，饭菜早就凉了。贺欢欢在屋子里擦拭手|枪, 听见动静偷偷摸摸地探头看了一眼, 见两人手拉手, 忍不住笑了。
她哎呀一声，坐回屋子里, 跟对面的韩晨曦道：“搞得我也想谈恋爱了。”
韩晨曦：“你干嘛说给我听, 你不会喜欢我吧？我跟你说, 我不恋爱不结婚的。”
贺欢欢真想给他一个大逼兜, 撇撇嘴转移话题，“荣一金吃完饭怎么又出去了，从解决掉那只怪物后就开始神出鬼没，不对，你和罗队去帮余纵的时候也没见他跟着。”
“荣一金一直在帮士兵疏散人群，就因为他露脸多，帮我们做了不少宣传。”
“什么宣传？”
“明日基地。”
“什么鬼？”
“b市新基地的名字，荣一金起的，好多星曜的人都想投奔过去。”
“……”贺欢欢，“好家伙，我们基地连门都还没有，他就已经成门面啦。”
韩晨曦：“昨晚我和他躺在床上聊了几句，荣一金说基地不能只有变异者，还必须有足够多的普通人。”
“也对。”贺欢欢举起手|枪对光看了一下，擦得铮亮，“如果只有变异者，外界对我们会有更多的忌惮，让普通人和变异者生活在一起才会让世人知道，变异者并不是怪物。”
她扯了扯嘴角，“想不到那小子心眼还挺多。”
韩晨曦深有同感，然后耳朵一动，脸红了。
贺欢欢的耳朵没他的灵敏，一脸莫名，“又怎么了？”
“我听到啵的一声。”
“……”
余纵在攸关脸上亲了一口，不真实感依旧萦绕在心上，让他有种悬于云端的感觉，忍不住纵向动手动脚，最好再动动嘴。
他热好稀粥端出来，放到青年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同时将膝盖紧紧靠着攸关的膝盖，仿佛在确认他的存在。
攸关被盯得吃不下去了，舀起一勺抵到余纵唇边，“啊，张嘴。”
余纵乖乖张嘴含住，咽了下去。
攸关看他吃的津津有味，下意识问，“怎么样？欢姐这粥熬得很有水平。”
“嗯，甜的。”余纵时刻谨记攸关从前的提醒——恋爱中需要土味情话，所以他逮着机会就说，盼望着能把人牢牢绑在身边。
攸关听得尴尬又甜蜜，以前觉得土味情话油腻腻的，现在是又油又香，欲罢不能。
他严肃着脸拍拍桌子，“别腻歪了，说点正事吧。”
余纵继续看他吃饭，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你说。”
“你知道有多少变异者吗？万一他们真的投靠b市后不听话怎么办？”攸关很担心，变异者都是靠拳头说话，大多容易冲动，冲突起来普通人打不过他们。
“我会让他们听话的。”余纵声音中透着一点狠厉，攸关懂了，这是不听话就揍人的意思。
只要余纵愿意出面管，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当天下午，罗俊明从外面回来，喝了口水就开始说高层给的答复：“他们同意释放实验体，条件是他们必须携带随身坐标。”
随身坐标就是嵌入式跟踪器，相当于一根始终拴在人脖子上的无形镣铐。
余纵倚在墙上，抱着胳膊冷笑一声：“他们想得倒美。”
“可以。”攸关说，“答应他们，等回到b市后，我再想把办法帮他们取出来。”
罗俊明蹙眉：“我是担心里面有捆绑的微型炸弹。”
攸关：“那就在离开之前解开。”
这些人不会让麻烦发生在自己身边，就算要杀掉那些实验体，也会在他们远离基地之后。
余纵走到攸关身旁拉着人往外走，罗俊明追上去：“你们干嘛去？”
余纵：“去看看之前那台主机还能不能用。”
“哪台啊？”
贺欢欢走出来说，“失败品仓库那台吧。”
经过一天一夜的整理，城市中的各种尸体已经被全部清走，一车接着一车的运到城外集中焚烧。
之前那座仓库的地上部分已经完全摧毁，攸关站在一个巨大的洞口往下看，这就是当时被余纵和最高意志撞出来的吧，真是头铁。
几人走下去，攸关检查一番，遗憾的发现主机已经完全被损毁，之前快结尾的程序也没了。
刚返回，就撞上找来的陈焕。
陈焕和图放一直跟着搬运尸体，浑身都是尸体发酵后的怪味，一靠近，除了余纵，其余几个立刻干呕。
攸关泪汪汪的看着余纵，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的嗅觉不是和罗队一样厉害吗，怎么闻了没反应。”
余纵有点心虚。
他的反应不比他们少，只是他要在攸关面前维持形象，必须忍着。
“能有什么反应？”余纵挑眉反问。
攸关：“……”不愧是你。
罗俊明心说装你个大逼兜，你的嗅觉比老子的还要灵敏，心里早就吐开了吧。他还没那个胆子揭穿，假装不知道地看向对面两人：“找我们有事？”
“我们想跟你们一起走。”陈焕说完偷偷看了眼贺欢欢，手指不自觉地抓着裤子。
贺欢欢：“你看我干嘛，看罗队啊。”
陈焕只能把全部视线都集中在罗俊明那张快长出络腮胡的脸上，罗俊明耸耸肩，“我说了不算，我们的老大是余纵。”
余纵：“……”
他实在不想管这些闲事，但既然挂了名头，多少得起点作用，“可以。”说完一顿，问道，“基地里还有能使用的电脑吗？”
攸关眼前一亮，补充道：“最好是联网的。”
“联网？”陈焕思索道，“监控区可以。”
罗俊明拍了下脑门，“对，监控区，之前那几个胖子说过，监控没有全部损坏，一定有还能正常使用的电脑设备。”
图放连忙道：“我带你们去，我熟。”
监控中心那栋大楼果然完好，附近的房子损坏也没有其他地方严重，相比之下，这一带就像偏安一隅的宁静小镇。
图放带着人上到三楼，那里不止有三台完好的电脑和主机，旁边还有一个网络发射器。
图放道：“星曜和其他两个大型基地联络频繁，遇到大规模丧尸潮的时候，三个基地之间会相互传输监控视频，以对比丧尸是否与从前有变化。”
“运气真好。”攸关像遇到了大宝贝，一会摸摸显示器，一会儿弯腰去摸摸主机，爱不释手。
他拉开椅子坐下，启动电脑后对余纵道：“你和罗队守好门，谁都不许进来。”
图放和陈焕想帮他们做点什么，“我们呢？”
攸关问图放：“双方联络应该有秘钥或者暗号吧？”
图放：“有，是一串数字。”
攸关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工作。他想写一个程序病毒，网络连通后植入其他基地，好毁掉所有与变异者的有关研究和程序。
其他人差不多猜到了一些，这办法方便快捷，就是苦了攸关。
青年一坐下后就再也没动过，喝水吃饭全靠余纵喂。
罗俊明和贺欢欢一人抱着胳膊，一人扛着枪立在门口当门神，不管谁来都挡回去。
很快，前来查看情况的人就将情况报告给了领主。
“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总之一直坐在电脑前，像是在写什么程序。”
“什么程序？”领主阴仄仄的反问，他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我，我马上找人去查。”
最终派了一名研究所的程序员去。因为隔得远，又有罗俊明时不时打断思路，直到被赶走他也不知道攸关在干什么。
领主心里不安，总觉得这些人在搞什么大阴谋。
他焦躁地在原地踱步，那些人在监控中心待了多久，他就在屋子里走了多久。
终于，晚上有人来报说攸关离开了电脑前，换成了一个基地内部人士坐下。
很快，他们就查到了那人叫图放，是曾经看管监控的人。
领主想到什么，瞳孔轻微收缩了下，他疾步离开屋子，带着一批人前往监控中心。
罗俊明抬手拦住，“领主有事可以跟我说。”
“我不管他在里面干什么，让他立刻停手！”领主不知道攸关的能力，但他知道，这个控制中心可以与其他基地的监控中心联络。
罗俊明仿佛没听见，胳膊上覆上一层兽类的毛发，身体也开始拔高变得强壮，衣服隐隐有要撑破的架势。
领主和他身后的高层们咽了咽口水，其中一人跳着脚喊道：“你们变异者仗势欺人！”
“我欺的就是你怎么了。”罗俊明冷笑，“表面上说要合作，实际上却在背地里搞事情，这种恶心事也就你们能干出来。”
领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反而没那么激动了，“在你们变异者面前我们人类是弱势，总要采取一点自保手段。罗队长，我相信曾经同为人类的你应该可以理解。”
“对不起，我就是普通人，我不理解。”贺欢欢把手里的枪甩到肩上，“变异者的总数连人类的千分之一都不到，我们普通人算什么弱势？而且各个基地又是装甲车又是火箭|炮的，谁怕谁还说不准呢。”
领主：“……”
他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又不敢直接和变异者起冲突，便将视线转移到了屋子里。
领主对电脑前的图放喊道：“图放，你是不是在联络其他基地……”
话音刚落，联络器响了。
他低头看了眼，是某个位于东方的大型基地的领主打来的。不知为何，领主的心紧了两分，很不踏实，同时又有种奇怪的紧迫感。
他掐了通话，对里面道：“我警告你们最好是立刻停下手里的一切行为，否则我……”
“否则你想怎么样？”余纵忽然出现在门口，男人面色阴沉，漆黑的眼睛像两口充满死气的枯井，领主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后退了一步。
余纵又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对付我们？”
领主冷汗直冒，他咽了咽口水，捏着袖口想擦汗，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合适又悄然松手，强装出镇定，“别伤了和气，我就是来关心一下。”
手腕上的联络器又在震动，领主走到一旁接通，对面的人张口质问，星曜到底往他们系统里植入了什么。
领主一头雾水，紧接着，下属也接到了另一个基地的消息，说他们的系统也被遭到了病毒攻击，全部瘫痪。
两个大型基地同时系统瘫痪，存在于系统的中有关变异者的试验资料被全部被盗走，而这一切都是在接收到星曜基地的监控视频后！
领主点触屏幕的手指颤抖，怒不可遏地回到门口，一张脸气得通红。
余纵淡淡看着他：“我可以保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变异者绝对不会随意侵犯其他基地，相应的，包括星曜在内的所有基地，也不得随意踏入明日基地的范围。”
罗俊明心头暗喜，没想到这个名字被余纵采纳了，土是土了点，可是蕴含的寓意是好的。
他们的新基地的明天一定会比今天更好。
变异者的存在，可以给基地增加强大的防御和攻击力，失去了控制权就等于削弱了防御和攻击，领主不甘心控制权被夺走，试图以利益说服。
余纵面不改色的听着他罗列出的种种诱人利益，摇了摇头，“没有商量的余地。”
领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还准备再加些条件，攸关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个U盘，是之前余纵帮他取回来的那个。
“资料已经传输完毕，我们走吧。”
“别走，我们再谈谈，我们……”领主伸手想抓攸关，被另一手猛地扼住。
剧痛袭来，他连声喊道：“松手，快松手。”
余纵握住他不放，手指用力，领主疼得脸都白了，险些跪下，下属们想上前帮忙又不敢，无力地喊着：“你不能这样对领主。”
攸关觉得这几个人像小丑。
余纵的眼神凶狠地像只野兽，领主想要碰攸关的举动触到了他的逆鳞，“没有变异者和攸关，只靠普通人类是不可能战胜降临者的，既然要仰仗我们能力，你们就必须拿出诚意。如果你希望变异者和人类站到对立面，我也可以配合你。”
“我没有那个意思。”领主彻底慌了，“我这就走，我马上就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去沟通，我一定帮你们说服他们。”
余纵这才松手。
领主带着人走得很急，生怕他们追上来，他的手腕上有几根乌青的指印，疼痛至今未散。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就在刚才，他仿佛听见了骨裂的声音。
领主不放心，回去之后就派人赶紧将正在照顾伤员的医生叫了过来，医生用手持的仪器检查一番后告诉他是骨裂，只是裂很浅，只在骨头表面，没有贯穿。
领主一下子跌到椅子上，心跳很快，余纵一定是故意的，他在警告他，可以如此精准的控制力量是一件可怕的事。
他挥挥手，扶着额头对医生说：“下去吧，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医生退下，一名高层上前道：“他们也太过分了，就仗着自己是变异者就如此放肆！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所以呢？”领主抬眸看他，“你去杀了他们？”
谁都不敢吭声，说得轻巧，谁敢？
余纵的话听上去虽然不舒服，却是事实，潜伏的降临者还没有揪出来，除了刚被破坏过的星曜，每个基地都存在着毁灭的风险。
而且他们还要仰仗攸关制作疫苗。
“顺着他们的意思，先去和其他基地沟通。”
“可是……”
“没有可是！”领主黑着脸站起来，“让你去就去，从此以后不要再和变异者作对，他们说得对，我们的确要仰仗他们的能力，否则一旦有基地再出现新的‘最高意志’，就只能我们自己去送死。”
提到这件事，大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他们的命很宝贵，当然不能送。
“我们明白了。”
沟通不算顺利，尤其是大型基地特别固执，领主连续和他们谈判了三天才搞定，然后亲自带着准备好的汽车和仪器找到罗俊明。
*

第173章 回家
这辆车是军|用车改装的, 框架结实牢固，前后都带着钢叉，顶部是太阳能。
即将同行的还有一组领主亲自挑选出的团队, 负责帮b市建立新基地。
罗俊明：“谢了。”
领主折了人又赔车，还附赠一台尖端仪器，心里早就气得快吐血了，假笑道：“人类和变异者是共同体，帮你们就是帮我们自己, 不用客气。”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说着下属就把领主私人的联络频道号给了出去。
罗俊明客套几句就把车开走了。
今天就要回去了, 攸关放弃了赖床, 早早起来收拾干净自己，和其他人一起等在客厅里，他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两个人, 问贺欢欢：“怎么没看到图放和陈焕？”
贺欢欢：“说是去取什么东西了。”
攸关点点头, 听见身后的响动回过头一看，是陈亚沙和石康。
石康的身体在逐步恢复, 行动有些慢，陈亚沙虽然一脸不耐的皱着眉，可是搀扶的动作小心翼翼。
她看着脚下的石阶冷声提醒：“你慢点。”
石康闷不吭声地放慢行动速度, 任由她把自己扶上车。把人安置好, 陈亚沙同之前一样, 选择靠双脚走回去。
她和这些人没那么熟，呆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攸关帮她想了个办法：“就算是变异者, 靠双脚行走几千公里也累死, 你要实在不自在就坐在车顶上吧, 还能放哨。”
陈亚沙：“……”
众人依次上车, 因为人多，余纵就把攸关抱在腿上。青年舒舒服服的靠着他的专属肉垫，抬头看了眼车顶，对身旁的韩晨曦道：“她真的在车顶啊？”
韩晨曦：“上去的时候脸上没表情，看不出来乐不乐意。”
攸关没想到她居然当真了，双手压着窗框，把上半身探出去。
陈亚沙低头看他一眼，冷声道：“又怎么了？”
“上面风很大，你也可以去副驾驶座和欢姐挤一挤。”
“不用。”陈亚沙不觉得勉强，“我喜欢上面。”
攸关听得出她不是在说违心话，没有再劝。汽车上路后，他有一点理解陈亚沙的意思了。
之前最高意志为了吞噬丧尸，把附近的所有丧尸都召集了过来，而如今本该四处游荡着丧尸的马路空空如也。
甚至因为没了丧尸，一些白天总躲藏在地下洞穴的小动物也蹦跶了出来。
这个世界和之前不一样了。
罗俊明一边开车一边对其他人说：“临走前领主说其他基地已经开始排查降临者安插的内奸了，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在排查结束前，所有人都要被锁在家中，就算降临者变成丧尸咬人，病毒也不会扩散出去。兵团也进入到高度警戒状态，巡逻范围提升至方圆一百公里，提防丧尸潮的来临。”
余纵用胳膊圈住攸关，有些懒散的把下巴压在他肩上，对罗俊明道：“被寄生者不会被丧尸攻击的特点告诉他们了吗？”
“说了，领主说他们想办法用丧尸来鉴别。”
星曜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大到高层领导，小到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士兵，所有人都知道了降临者和病毒的真面目。
正是这样，大家才真正的警惕起来。
这种状况让潜伏的降临者多少有些慌乱焦躁，加之排查工作的紧密展开，一些心理素质差的降临者还没到“丧尸鉴别”环节就露馅，并被当场抓获。
回程的路大家没有赶时间，走走停停半个多月后才到b市。
攸关推开车门跳下去，刚站稳，一个小东西就撞进他怀中。
三三比他们离开前长大了很多，金色的眼瞳水汪汪的。此时的她已经长到大约三十公分高，两只小手用力抓着攸关的衣领，挂在他身上。
攸关托住她的屁股，摸了摸她黑色的头发，“我们三三比之前重了好多，肉乎乎的，看来哥哥把你照顾得很好。”
话一出口，就感觉到两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来自于身后的目光肯定属于余纵，至于另一道嘛……攸关看过去，M002咬着嘴唇站在那里。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身体绷得笔直。
攸关带着小挂件走过去，笑着摸摸M002的头顶，见他还是抿着嘴，又把人抱住，“宝宝，爸爸回来啦。”
M002脸红得要滴血，“你才不是我爸爸！”
“哦。”攸关想了想还算了，不占小朋友便宜了，“叫哥哥也可以，不过余纵那边你也得改口，因为我和他谈恋爱了。”
M002一愣，第一反应是自己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这些日子他一个人带着三三，除了到处巡视，干得最多的事就是想攸关和余纵，想他们会不会受伤，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三三也是个没眼力劲的，每天睁眼就喊着爸爸爸爸要爸爸。
“你说真的？”M002小声问，“你会永远跟我们在一起吗？”
攸关顿了下，心里不太确定，他怕M002多想，连忙保证，“那是当然。”
M002抿嘴笑了下，他觉得攸关是认真的，他含糊说了两个字。攸关没听清，他才又重复道：“哥哥。”
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背脊放松下来，M002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攸关身上，仿佛在表达自己被丢下的不满。
额头在攸关肩头蹭了蹭，瓮声瓮气地问：“那你受伤了吗？”
“没有受伤，罗队和欢姐他们也都好好的。”攸关笑眯眯的揉揉他的后脑勺。
M002憋了两秒，小声问：“那他呢。”
“余纵又进化了。”攸关低头对着M002的耳朵小声说，“等有机会去海边，让他变成人鱼给你看。”
M002心动，可还是抓着攸关不放。
青年身上的气息没怎么变，就是多了点余纵的味道，他想多抱一会儿，把那种讨厌的气息覆盖了。
“够了啊，多大的人了还搂搂抱抱。”余纵走过来，大掌压在M002的肩上，威胁的意味很浓。
“小气，他又不是你一个人的。”M002仗着攸关在，根本不怕余纵，挑衅似的故意把人抱得更紧。
攸关感觉自己快被他勒断气了，咳嗽几声拍着M002的后背求饶，“别再使劲儿了，三三快被挤坏了。”
小怪物手脚扑腾，活跃得像个上了发条的小机器人。
听见余纵的声音，她好奇的扭头看去，脑袋一歪，可怜巴巴地喊：“爸爸，救命。”
余纵垂眸看着小怪物求救的眼神，半晌，他落在M002肩上的手重了几分。
M002讪讪的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抓着后脑勺，三三重获自由，小短腿蹬着攸关的手臂，抓着他的衣服爬上他的肩膀。
她颤巍巍的站直，仰头望着余纵看了会儿，害怕又期待地小声说：“爸爸，抱。”
余纵一只手就把她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捏捏她的脸。三三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双手捂着小脸，两条腿在半空中蹬踹。
贺欢欢走上前，挠了下小怪物的脚心，三三就从指缝中偷看她。
贺欢欢心脏扑通直跳，这只小怪物比之前更可爱了，她舔了下嘴唇，问余纵：“我可以摸摸她吗？”
余纵把三三放到贺欢欢手里，拉着攸关往别墅区走。
得到消息的郑招娣先一步赶回别墅区，身后跟着很多人，她站在门口疯狂挥手，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
荣一婷从屋子里走出来，她哥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一点没变。见人平安无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踏实了。
荣一金在看到妹妹后，加快速度大步跨过去，有些激动的把人抱住，“你哥我差点死在外面。”
荣一婷推开他：“我看你一点事没有。”然后走下台阶，冲着贺欢欢笑了一下，又看向攸关。
攸关眨了眨眼，侧身让开。
安奇之前受了重伤，如今身上还绑着绷带，处于静养的状态。
荣一婷轻声问他：“你没事吧？”
她的视线停在安奇的机械腿上，出门前漂亮的机械腿骨骼断了两根。
“没事，好得很。”安奇咧嘴笑，牵扯到脸上的伤口，五官差点扭曲。
一段时间没见，大家都装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进门后，李鑫良和王秋天去厨房端出好多吃的喝的，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李鑫良作为被“抛下”的那个，心里很一直不甘，可在他坐在安奇手边的沙发扶手上，听他慢悠悠地说完当时的情况后，又有些庆幸。
罗俊明语重心长，“你确实该好好谢谢我，当时那种情况，你去了也是白送死。”
相比之下，李鑫良的确是几人中最弱的一个。
刘义和唐家三兄弟围绕在攸关身旁，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反倒把最应该和攸关形影不离的余纵挤到了一边。
余纵的脸色阴沉得要滴水，可惜正在兴头上的几人感知迟钝，还在不停地追问：“那东西真能把丧尸融为一体？”
“我听传回来的消息说……”唐七怯生生地看了眼黑脸站在外围的余纵，“说余纵可以变成血色的雾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人还是鬼，怎么还能换形态啊？”
“变异者的事是你可以知道的吗？”刘义从后面拍他的脑袋，生怕问太多余纵会不高兴。
现在外面把余纵吹得很神，有夸张的说法是，他和最高意志是同一种生物，只是外形不同，毕竟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唐七抱着脑袋缩了缩，攸关拍拍肚子，“好了好了，我饿了，有话晚点再说吧。”
说完冲余纵招招手。
围在四周的几人立刻让出一条路，疑惑地盯着两人。随着余纵越走越近，攸关的眼睛越笑越弯后，客厅里的说话声忽然静下来。
除了趴在M002头发上，嘟着嘴用口水吹泡泡的三三，其余人全都震惊了。
郑招娣半张着嘴，死死抓着贺欢欢的衣服，“他们在一起了吗？”
“看样子是。”右手边的林琅喃喃，他就说嘛，这两人迟早要在一起。
攸关要受苦了。
作为过来人的他，内心生出几分同情。
热闹的气氛中，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攸关朝门口看去，落地窗外一个人影飞快闪过，朝远处的屋子跑去了。
郑招娣派阿健去看，打开门却发现一个纸袋。
纸袋中装着一个熏烤过的兔腿，几个被压变形的罐头，还有一些新鲜蔬菜。阿健拎着东西回到客厅，不多时，又传来异响。
这次打开门，发现的是几套衣服，衣服洗得很干净，上面留了一张纸条，注明这是以前从商场仓库找到的物资，没有穿过。
陆陆续续的，越来越多的东西被悄悄放在他们的门口。
有干净的棉被，刚刚做好的列巴和馒头，还有从猎物身上撕下来的，缝制好的毛绒帽子和皮手套……
最醒目的，是一大束从外面摘回来的鲜花。
鲜花上放着一封信。
攸关拾起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白色的信纸。
上面只有两个短句子：对不起，谢谢你们。
他们曾经因为恐惧变得丑陋，对收留他们的流浪者有诸多猜忌和不满，而这些人却一直在包容保护他们。
内心的触动和惭愧太多太多，最终化成两个简单的句子。
“好了好了，把东西都搬进去吧。”罗俊明拍手击掌，清脆的掌声唤醒了有些愣怔的众人。
郑招娣：“这些都是大家压箱底，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
攸关推着她往里走，语气里充满了希望：“相信我，以后的生活会更好。”
星曜派来的支援小组成员心情复杂，其实在很早之前，星曜基地就失去了人情味。
阶级等级森严，上层制定出各种条条框框束缚下层平民，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对基地有所贡献，否则就会被驱逐。
大家一起建立起了牢固的城墙，通过努力发展改变了那座基地，可是同时也失去了“家”的温暖。
他们见过活在最底层的人，食不果腹还要天不亮就去维修城墙，也见过士兵们疯狂的杀丧尸，只为赚更多的积分点，让家人过得更好……
高层们一边喝着红酒，吃着牛排，一边像高高在上的看客，欣赏着下层人民为他们的宫殿添砖添瓦。
在星曜待久了，他们也变得麻木。
可是今天，这些人就像回家一样被笑脸迎接，被他们保护的人用各自的方式表示歉意和感谢，支援小组的人感觉心里就像淌进了暖流，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b市的确不如星曜没破城前繁荣，可这里充满了温暖，至少从现在看，这些变异者并没有因为自己立了大功就高人一等。
他们的内心也萌生出想要留下的想法。
当天夜里，别墅里坐了两桌，饭桌上有菜有肉，周围摆了一圈东拼西凑来的干净碗筷。
气氛热火朝天，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尘埃落定后的放松。
罗俊明失踪了一小会儿，搞来了一个瓷罐。
“A区3栋的大爷给我的，说是从他们那栋别墅花园里挖出来的几十年老陈酿。”
今天气氛这么好，不喝酒都对不起自己。
攸关舔了下嘴唇，在罗俊明揭开红布的时候，凑上去闻了闻，酒香浓郁，有一点刺鼻。
“没杯子，直接对嘴喝，咱们一人一口。”罗俊明说完，抱着坛子仰头了一口气。
凉酒入肠，心是热的。
攸关接过，学着罗俊明那样豪放的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喉咙宛如被烈火爎过，他强行咽下去，捂着嘴呛得眼睛通红。
一只手伸过来，拇指落在他的眼角轻轻揩过，余纵接过青年手里的酒，随意喝了一点就递给下一个。
抱着酒坛子的王秋天探头看了眼攸关，脸颊和鼻子一圈红红的，就跟刚哭过似的。
真没用。
下一秒，口舌发麻，喉咙遭到了猛烈刺激。
他艰难地吞下去，感觉耳朵和鼻孔都要冒烟了，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
王秋天捂着嘴道：“这，这里面加的什么，怎么这么辣。”
攸关感同身受的看他一眼，酒坛子里的不是粮食酒，绝对是高浓度的蒸馏酒！谁那么闲，把这种酒当宝贝埋起来。
真的要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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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完结啦，球预收
酒气上头, 没吃两口攸关开始头晕眼花。
天花板上洒落的灯光多了几圈光晕，不断的扩大，又缩小, 他觉得自己好像身在幻象中，四周的热闹随之远去。
心里忽然不安，攸关伸手去抓余纵扑了个空，转头一看，身边的人和物都消失了。
被酒精迷惑的脑子清晰起来, 他起身，周围的景物不断变换, 从陈旧的家具摆设变成了干净整洁的阳台。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攸关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他感觉到一种立在冰天雪地中的刺骨寒意。
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
明明刚刚还在和大家笑闹着喝酒聊天。
“250，你在吗？”
【恭喜宿主回到现实世界，我们即将为你发放奖励。】
“我不要什么奖励, 我要回去。”攸关想冷静下来, 可是不能，心脏慌得仿佛要爆炸, 跳得很快，也空落落的，要死了一样。
【这是上面的决定, 我无法干涉, 告诉你也仅仅只是履行告知义务, 接受与否并不需要你同意。】
“你们这是强买强卖！”攸关觉得很可笑，“我说了我不要这些破奖励！现在, 立刻, 马上送我回去。”
他看着眼前的护栏, 不知想到什么往前走了一步, 这套房子是父母过世后他嫌弃之前的别墅太大才买的，位于三十三层。
当初觉得这里可以一眼看见大半座城市，视野很好，如今攸关有另一种感觉——
从这里看，下面的人好小，汽车也很小，如果他跳下去身体摔得粉碎，会不会很难拼凑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极端的想法，可是除了拿生命去要挟高维度的掌控者，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座房子里什么都有，一切都留在他穿越那天，可是又很空。
没有余纵，没有小野和三三，也没有罗俊明和王秋天这些一直陪他走来的伙伴……攸关觉得很孤单。
他低头，维持着站立姿势不变，不知过了多久，他对系统道：“我能去看看我的朋友们吗？”
250知道他说的是这个世界的人，【可以，我给你提供位置。】
三位挚友都有了女朋友，也有和美的家庭。
攸关回到房间里，打开柜门，随手挑了件T恤和休闲裤换上，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看着停车场中覆盖着一层薄灰的小汽车，他有些不确定，“我离开以后这边的时间就没动过吗？”车盖上竟然一点灰尘也没有。
【没有，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
攸关手握着车门，迟迟没有打开，“那个世界呢？我离开后时间会继续往下走吗？”
系统没有明确回答：【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攸关又问：“两个奖励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已经核算好了，就是之前告知你的即将发放的奖励。】
“我不要，我要自己选。”攸关说完就发动了汽车。
他点开车载电话，分别拨通几个好友的电话，今天正好周末，大家都有空，于是痛快的约好了聚会地点。
半小时后，攸关终于从拥堵的车龙中解脱出来，抵达大学城外一条老街道。
街道两侧种了一排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树叶遮天蔽日，给炎热的夏日带来一点阴凉。
攸关停好车，进了一家烧烤店。
店里的老板认出攸关，“快一个月没见你了吧？”
攸关有些恍惚，对他来说老板口中的一个月相当于一个世纪那么久，刚刚来的一路上，喧闹的车流和路边行走的人群，就连新换上的广告牌，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陌生感。
那种感觉不只是让人不适应，还让他有格格不入的恐慌。
攸关明确，自己无法再适应这种平静的生活。
可如果这种平静，换成和余纵在一起，他又觉得很好。
身边缺了一个人，心和灵魂也跟着缺了一块。
“是，好久没来了。”攸关回过神，“我们还是坐之前的位置吧，没有人订吧？”
“没有，你自己上去，我去给你拿饮料。”
“谢谢老板娘。”
攸关上了二楼，径直去到角落，那个位置靠窗，转头就能看到外面的街道。
没多久，三位好友到了。
三人正好在楼下碰见了，一起上来，落座后小赵揽住攸关的肩膀，“之前几次约你，好说歹说都不肯出门，今天怎么突然想通了。”
“之前我忙着追剧，哪有闲工夫出门。”攸关的咸鱼生活让三人又羡慕又嫉妒，小赵呸了一声，“剧没有我们哥儿几个重要。”
“你们也不是真想约我啊，赵平你上次约我的时，你女朋友就在后面吧，我听到她说想周末和你去看电影。”
“你都听见啦。”小赵讪讪道，“之前几周一直加班，刚好那天有空，我当时也挺纠结的，想着我们好久没见想聚一聚，又想陪陪女朋友。”
“行了行了，好不容易见一面说点开心的事。”一旁的小王说，“我前几天刚收到调任，我升成项目小组组长啦！关关就是今天不打电话，我也想晚上把你们约出来庆祝一下。”
“那这顿我请了。”攸关走到边上，对着楼下喊道，“老板娘，要一箱啤酒。”
啤酒是店里的伙计拎上来的，顺带送来两瓶豆奶。
攸关说了谢，拿起一瓶起开，给大家倒上。
兄弟四人除了攸关，都有各自的工作和感情生活，聊着聊着免不了将矛头对准唯一的单身汉。
“你什么时候也谈个恋爱，一个人待着也不是事儿，多出去走走，认识认识新朋友。”小张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拍着攸关的肩道，“我们公司过几天和楼下公司有联谊，到时候我叫上你。”
“张哥，你都有嫂子了，怎么还去联谊？”小王指着他喊，“你不老实。”
“瞎说什么呢，我只负责组织，等大家到齐就回家陪我家宝宝。”
“宝宝……”攸关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想起了余纵，余纵大概从来没听过这么亲昵的称呼，当时他喊出声的时候，男人嘴上没说什么，可是眼神里的腻死人的甜骗不了人。
“你一个人笑什么呢？”小赵戳戳攸关的肩膀，“你小子不对劲，是不是有情况了。”
攸关低头喝了口啤酒，大方承认：“有了，男的。”
“噗——！”小王一口喷出来，小张呛得直弯腰。
就年纪最大的小赵稍微镇定一点，手指捏着啤酒杯，“你玩笑呢？今天愚人节？”
他掐指一算，不对啊，愚人节已经过去很多久了。
小王擦干嘴和衣服上的啤酒，两手按在桌上，“你，你以前也没有表现出来过，你确定自己真喜欢男的？要不我们陪你回家看个片吧，都说欲|望才是最真实的，说不定你看完就……”
“我不看。”攸关心说要是被余纵知道了，会被揍屁股，“我和他是日久生情，不是错觉，也不是一时新鲜，就是慢慢喜欢上了。”
从前催攸关找女朋友，他总是推脱拒绝，有时候说多了还跟他们急。今天不但主动提起，还试图改变他们的观念。
小赵按住又想说话的小王，语气平和：“你想好了？到底什么时候的事情？”
“快半年了吧。”
听攸关说完，几人激动的齐齐站起来，“半年？！”
“你背着我们搞大事！”
“你小子不老实。”
攸关把指着自己的几根手指头按下去，“我们也是最近才确定关系，不是故意瞒你们。”
“这还差不多。”小赵坐下，曲指在桌面上扣了扣，“说说吧，他人怎么样？”
“挺好的，很听话。”攸关说得认真，其他几人听得也很认真。
“听话就好，对了，那什么……”小王也跟着坐下来，有些羞涩地问，“你跟他谁上谁下啊？你要是吃亏觉得委屈，可以告诉哥，我们给你出头。”
攸关仔细想了想，抱着理论探讨的态度道：“按照体格和精力，他应该在上面。”
三人：“……”
你就这么洒脱？没有点反抗？而且听着怎么还有种欣然接受的意思！
小赵：“你提的还是他提的？”
十一世纪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档子事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的，绝对不能让自家兄弟吃亏。
“我们谁都没提过，真要说的话，算我默认的。”攸关觉得自己可能一直是弯的，要不然怎么会在谁上谁下上接受得这么快？
“你知不知道承受方的身体有多吃亏，万一你以后老了……”
“………………”攸关黑着脸，“打住，求别说了，不会的。”
攸关知道余纵比谁都在乎他，不会让他发生那种事。
“这谁能说得准！” 小王又有些控制不住想站起来，被小张拽住，小张道，“你冷静点。”
“我你们还不清楚吗，对自己的身体最爱惜了，不会发生你们担忧的事。”
这个倒是，攸关这人看着咸鱼，实际上在个人健康方面很注意，老早之前他们聚会熬通宵，他早早就回家睡大觉。
烟不沾，酒偶尔喝。
整个一五好青年。
“事情已经成定局，我们也不打算当棒打鸳鸯的恶人，你过得好自然好，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们，单打独斗不太行，三个人打一个还能打不过吗？”
“谢谢你们。”几人中攸关的年龄最小，其他三人总是像哥哥一样照顾他。
爸爸妈妈离开后的这些年，一直是他们在陪着自己。
攸关站起来，搞得三人有点懵。
小张仰头看着走到自己眼前的人，“怎么了？”
攸关弯下腰抱住他，“谢谢。”
小张愣了愣，“嗐，说什么呢。”
攸关走到小王面前，同样弯腰抱住他，“谢谢。”
“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兄弟之间不说谢。”
“谢谢。”攸关弯腰，抱住小赵，“你们永远是我的兄弟。”
小赵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攸关好像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你这么见外，我们会生气的。”
攸关直起身，红着眼睛笑了。
察觉到自己鼻音有点重，他转身就朝卫生间走去。镜子里的青年鼻尖和眼眶微红，脸上充满了不舍，可是很快这些情绪就隐藏起来。
攸关洗了把脸，走出卫生间。
他站在角落看着自己那桌，三个好哥们儿似乎还在为他的事情担心，眉头皱得很紧，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眉头又舒展开。
攸关陪他们吃完东西，把人送上出租车，站在原地望着汽车走远。
红色的车灯消失在灯火斑斓的夜景中，攸关慢慢转身，看了眼挂着彩灯的招牌，对系统说：“送我回去吧。”
【……】
“别装了，如果你们真打算让我留下来，肯定会抹去我的记忆。”
系统：大意了。
【根据各方评估，上头认为你留在末日世界才能稳住主角，所以决定让你留下。并且此算作一个奖励，你可以提出第二个。】
“抹掉他们的记忆，我离开后你操作一下，我的财产分成四部分，三部分通过中奖的形式送给我的朋友，剩下的捐给孤儿院吧。”
反正不会便宜那些垃圾亲戚。
250：【可以。】
攸关：“你上头的人到底怎么评估的，什么叫稳住主角？”
余纵一直在帮助大家，可是从系统的说话内容看，他仿佛是什么恐|怖|分|子，需要镇定剂才能老实。
【余纵的黑化值其实一直停留在百分之七十，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他做事几乎都是遵照你的意愿，他本人其实对拯救世界没有兴趣。】
“怎么会呢？”攸关从来不觉得余纵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他和大家相处得很好。
【你真的觉得他和大家相处得好吗？你见过他和谁单独聊过天？听说过他在私下帮助过别人？】
的确没有。
难道系统说的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攸关也不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白费了，至少世界没有毁灭，余纵也好好活着。
已经很好了。
不管余纵是什么样子，只要他还喜欢自己，攸关就愿意陪着他。
系统见他面无表情，有些奇怪：【你不害怕吗？他两面派。】
“……”攸关，“你在挑拨离间吗。”
系统：【我只是陈述事实。】
攸关反问：“你会怕自己的爱人吗？哦，抱歉，忘了你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系统：【……】
攸关眼前的灯火变得模糊，汽车的鸣笛和路人的说话声正在远去。
他闭上眼睛，呼吸声在脑海中放大，心跳很快。
夜里的凉风拂过脸颊，攸关听到了另一道呼吸，他睁开眼，是余纵放大的脸。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缠在一起，嘴唇相距不过毫米。
“醒了？”余纵说话时的气息喷在青年的唇上，“郑招娣给我们腾了一栋小房子出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具身体还在醉酒中，攸关额角抽痛，余纵的脸背着光，五官被阴影模糊了。
“250，我已经回来了吗？”头疼就算了，还有种轻飘飘的感觉，攸关知道是酒精作用，可就是想笑。
还好，他回来了。
他摸着余纵脸颊的手改为了捏，“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
余纵眼神暗了几分，“不走吗？”
“不走啦，我为什么要走。”攸关说完差点咬了舌头。
想起余纵从前奇怪又令人压迫的逼问，再结合刚刚的提问，攸关觉得他不是知道什么。
可是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他想问，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些问题都是禁忌，不可能说出口的。】250蹦出来。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世界有bug？”
【应该是那次他进化进入假死状态时知道的。】
攸关想起来了，他当时以为余纵死了，跪在地上拼命想唤醒他，激动时说出自己是为他而来的话。
“不对吧，不是不能说吗？当时你们怎么不限制我。”
【那不是以为他死了吗……我当时确实没有检测到他的生命迹象，想着如果无法唤醒就把你送回去，那一段就当是道别了。谁知道他又……】
“所以假死时余纵的意识处在清醒状态？”攸关只想说系统是不是废物，这算是重大工作纰漏了吧！
【……】我不是，我没有。
余纵：“你想说什么？”
攸关一个激灵，他的耳朵被舔了一下，浑身过电似的，差点鲤鱼打挺跳起来。
他缩了缩脖子，抬眸看向余纵的眼睛，这个人的心里真的很能藏事，这么久了什么也没问，只是无时无刻地盯着他，不让他离开视线范围。
他心里应该很不安吧。
攸关也不知道自己是酒精上头，还是太心疼，捧着余纵的脸，抬头亲上去。
“除了你身边，我哪里都不去。你信我吗？”
余纵只让他亲了一下就躲开了，大掌掌控欲十足的绕到后方，紧紧扣着青年的后颈。
他静静的注视着，像是在衡量这句话的可信度，又像是在思考别的。
就在攸关有些慌乱，以为他在怀疑他的时候，男人忽然开口：“我不相信口头的单薄的承诺，我想要别的。”
攸关被那双灼热的眼睛看得想找地缝钻进去，垂眸看着男人凸起的喉结，“我又没有说不给。”
余纵的呼吸重了几分，大掌滑到侧面紧紧把住攸关的腰。男人的手掌温度很高，通过薄薄的衣服传递到攸关的皮肤上，让他的心紧缩成了一团，紧接着，他的眼睛被蒙住了。
余纵啄吻他的嘴唇，“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们慢慢来。”
攸关：“……”这是在说他眼神很迫切吗？我真的没有啊！
“我……”只说了一个字，辩解的话被男人完全吞入口中。
余纵的吻轻如细雨，攸关忍不住陶醉其中，在温暖安全的环境中，他可以彻彻底底放松的去感受双方交换唾液的过程。
细雨变成了暴雨，余纵凶狠得攸关有些害怕，可还是用双手温柔的抱住他，轻拍男人的后背。
好像在复述之前的保证。
余纵内心暴戾的情绪一点点浮出水面，让他变得急躁，空气中的海水味浓郁起来，像一团粘稠的水汽将攸关包裹起来。
攸关感觉到处都湿哒哒的，呼吸困难，却不想停下。
他想，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啊。
所以才会这么纵容他。
空气沉甸甸的，昏暗的屋子里水汽凝成了水珠，一颗一颗悬浮于半空中。
模糊间，攸关看到了两抹金色自余纵眼底浮现，可他没办法保持静止状态，很难去辨别。
整整一夜，攸关体验了房间一夜游，床、沙发、浴室，每个地方都参观了一遍，每当他累得快睡着的时候，余纵就会咬破舌头，把血喂给他。
身体适应了这种复原方式后，攸关开始从血腥味中分辨出一□□｜人的甜美。
那时候的他神志不清，连脑海中闪过几次白光都不记得，从来没有过的疯狂让他兴奋。可是在一切结束后，兴奋又快速回落，累得连呼吸都嫌费劲。
他枕在余纵的胳膊上，酒意没了，回归而来的清醒让他想起混乱中说的那些话。
什么要不要想不想的，真的是他说出来的吗？
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攸关红成了煮熟的虾米，身体蜷缩，僵硬着不肯动。
余纵圈住人，呼吸还是很烫，身体无法平静，他的发|情期来了，并且才刚刚开始。
——
聚会散了很久，罗俊明在所有人熟睡后，悄悄来到藏着特特的地库。
特特的眼睛在黑暗中很亮，他僵硬地坐在那儿，罗俊明靠近后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哥哥、哥哥”喊个不停。
罗俊明蹲下，仰头望他，“在生我的气吗？”
“我一直数数，一直数数……你……你……”特特嘴巴和舌头很僵，大脑迟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罗俊明迟归的不满。
丧尸奶狗趴在地上，呲着牙盯着罗俊明，仿佛在替特特抒发愤怒。
罗俊明跟他道歉：“对不起，哥哥以后不会丢下你了。”
特特不相信，他想要噘嘴，可是没办法做出这个表情，就用手捶打膝盖。
罗俊明握住他的冰冷的双手，“哥哥没有骗你，这次是真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特特高兴吗？”
特特高兴，可是他不说。
罗俊明又道：“攸关要研发疫苗，成功之后特特也可以变回普通人，但是在那之前，哥哥不能让外人知道你在这里。”
丧尸是现在各个基地要除掉的首要目标，能召唤并控制丧尸的特特很危险，必须把他藏好才行。
特特不说话。
罗俊明想了想，“我每天晚上等他们睡着后，就下来陪你，好不好？”
特特终于肯抬头，灰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看了会儿，终于肯喊人了：“哥哥。”
罗俊明松了口气，他让特特在原地待着，快速回房间卷被子，被起来撒尿的韩晨曦撞个正着。
韩晨曦打着哈欠问他：“你去哪里？”
罗俊明：“以后每天晚上我都去陪特特，你可以直接睡我的床，不用去跟荣一金挤。”
韩晨曦：“他还好吗？”
“跟我闹小别扭呢，得哄哄小朋友。”罗俊明笑得一脸宠溺，匆匆回了地库。
他手里的煤油灯照亮了小小一角。
特特的眼睛仿佛也有了温度，他好奇地望着罗俊明，见他认认真真的打地铺，眼睛里多了几分神采。他走过去，慢慢蹲下，把脑袋靠在罗俊明肩头。
“哥哥，哥哥。”
罗俊明铺好地铺，指挥特特躺好，然后才跟着躺下，跟特特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丧尸的理解能力有限，特特听懂的不多，他只关心一件事：“受伤……受伤……”
“没有，我很好。”罗俊明拍拍他的后背，“睡吧。”
特特闭上眼睛，和丧尸如出一辙的脸落在罗俊明的眼睛里却有些可爱。
他忽然有个不切实际的猜想，他在找弟弟，而特特也在找哥哥，那会不会特特就是小雨呢？
他们分开的时候小雨还小，这么多年过去，轮廓和五官变化很大，别说对方已经变成丧尸，就算是一个健康的普通人类，面对面也未必能认出对方。
罗俊明的心因为这个念头有点乱，可惜现在没有DNA检测仪器。
他叹了口气，继续拍着特特的后背。
——
平静的清晨难能可贵，攸关却没办法赖床，余纵这个疯子竟然还没要够，像只饿了几辈子的野兽。
他浑身酥|软，声音嘶哑，手指攥着余纵的头发用力扯，“我真的不行了。”
余纵趴到他身上，眼底的贪婪显露无疑，藏都懒得藏了。
攸关想哭。
自己选的男人，跪着也要爱下去。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持续了三天三夜，第四天，聚餐后就消失不见的人终于可以下床见人了。
吸了血的攸关状态不错，除了身体有点酸外，精神头异常的好。
他任由余纵把自己抱到浴室，在脑海中问系统：“余纵浑身上下都是宝，我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吸了精气的妖精。”
【……】
“余纵的血有修复能力，就连那个啥也那么厉害，我应该不会比他早死吧。”攸关心里有猜测，可还是想找系统证实一下。
【不会……如果不出意外，你和他应该可以同寿。】
攸关高兴，勾着余纵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余纵立刻就石更了，声音随着呼吸有点粗，“别撩我。”
攸关：“哦。”
250的语气忽然郑重起来，【我要走了。】
“去哪儿？”攸关被余纵放到了地上，手里塞了一把牙刷和一杯清水。
他追问：“你要解除绑定了吗？”
【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奖励也已经发放。不过在疫苗研制出来后，你会获得额外奖励。】
攸关有点舍不得，毕竟在刚来的这段时间，250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心不在焉地问：“是什么？”
本以为系统会说不清楚，谁知道对方语出惊人：【你和余纵的和谐关系，是维持这个世界正常运行的重要因素之一，为了让你们的夫夫关系更加美好融洽，我们为你量身打造了“天赋异禀”奖励。】
攸关：“……”
【不用太谢我。】
攸关很抗拒，可是这个奖励又很实用。
系统可不给他纠结的机会，说了句再见就彻底消失了，那一瞬间，攸关感觉有什么从身体中剥离。
“怎么了？”余纵一直站在青年身边，“发什么呆？”
“没。”攸关觉得自己说话好像带着波浪音，急忙清清嗓子，“没什么，就是腰疼。”
余纵的手不老实的帮他揉着后腰，指腹贴着脊椎骨，一节一节的往上爬。
攸关捏着牙刷的手一颤，下一秒就被男人吻住了唇。
等抵达实验室，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一进门，郑招娣就冲他挤眉弄眼，“这几天小日子过得不错哦，脸色这么红润。”
攸关故作镇定：“还好。”
郑招娣明知故问：“余纵跟你在家里干嘛呢，连饭菜都是我们送到门口。”
再听下去攸关就要自燃了，他快速越过，径直走到操作台前。
这间实验室是新整理出来的，从星曜带来的设备已经安置好，星曜的支援小组正在各自的电脑前计算。
攸关快速投入到工作中，与唐喜河配合着开始研发疫苗，小沈小严当两人副手，刘义则带着唐家三人打杂，负责搬运实验用的丧尸。
新基地里每个人都在忙碌，除了实验室，外面街道上部分破败的房屋也被修好，投入到使用中。
林琅和沈岚风进了学校，林琅负责带小孩子，沈岚风负责训练年纪大一些的青年，教他们如何杀丧尸，如何自保。
荣一婷依旧做着她的机械活儿，成天东奔西跑，遇到无法修好的机器她就去请教攸关。
说来也神奇，任何疑难杂症都难不倒攸关。他的大脑就像一个庞大数据库，里面有他们需要的所有东西。
王秋天则进了食堂，负责给大家做饭。
做大锅饭拼的不是厨艺，而是毅力和体力，经过每日的劳作，他圆圆的肉脸缩小了一大圈，蜕变成帅哥指日可待。
韩晨曦每次打饭，都要调侃他几句，问他这么拼命瘦是不是急着娶媳妇。
明日基地在大家的努力下，变得越来越好。
疫苗的研制时间漫长枯燥，攸关时常在实验室一呆就是一整天。余纵一天三顿给他送饭，晚上亲自把人背回家。
每天晚上，趴在床上的攸关都要控诉：“你不是人。”
余纵亲吻他的后颈，“我帮你放松放松。”
攸关绝望的望着天花板，没多久就进入了哼哼唧唧的另一种状态。
b市的土夯墙在其他基地的援建下，像一道天堑将这座城市和外界隔开，由罗俊明和贺欢欢带队的城防队伍负责镇守城墙，击杀被特特召唤过来的丧尸。
李鑫良和安奇负责侦察。
步入六十岁大关的周叔，彻底过起了养老生活，偶尔让陈亚沙给自己念书听。
陈亚沙在城里住了下来，但但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杀丧尸，被她带回来的石康更像个小媳妇，每天都做好饭菜等她回家。
第二年夏天，第一支疫苗研发成功，并且通过了动物和人体三期实验。
得知疫苗成功的第一时间，罗俊明找到攸关，“可以给特特注射吗？”
攸关：“我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特特很害怕自己失去了召唤丧尸的作用，哥哥会不要他。所以在攸关询问他的时候，他躲到了罗俊明身后。
丧尸总是在外游荡，除非被声音或者猎物引诱，否则很难聚集形成丧尸潮。除了b市，其他基地必须靠各种办法将他们吸引至陷阱，再集中击杀，费事费力。
从前段时间起，其他基地就打起了特特主意。
在罗俊明的眼里，特特不是工具，也不是什么拥有特殊能力的丧尸，他只是弟弟。
接被拒绝几次后，其他基地已经开始不满。
罗俊明把人从自己背后拉出去，双手搭着他的肩，弯腰和他平视，“特特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等你变回普通人，哥哥可以带你去看大海，去感受阳光，你还可以牵着绳子去遛狗。”
将被遛的丧尸奶狗已经长到两米长，算是定型了。
它趴在地上，狰狞的脸露出可怜的表情，嘴里呜呜叫着。
特特摸摸它的头顶，他什么都不想要，只要哥哥，“你……会走……走……吗？”
罗俊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会。”
只要是他说的，特特都信。
泛着冷光的金属针头扎入颈侧的血管，特特灰色的眼睛颤了颤，身上的深色脉络快速褪去，却在几秒后又重新布满全身。
罗俊明扶住倒地的特特，掌心落在他额头，“他体温很高。”
攸关没有什么解决办法，注射后的表现只和本人体内寄生虫多少有关，寄生虫越多，“净化”的时候就会越痛苦。
特特的身体开始抽搐，眼睛在流血。
罗俊明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会不停地重复，“很快就过去了，再忍一忍，哥哥在这儿陪着你，很快……”
“哥哥……”特特的眼睛睁得很大，几乎要脱离眼眶。
罗俊明发现他血泪里有些黑色物质，攸关一直提着的心反而安定了，“这说明他的身体在想办法代谢寄生虫灰烬。”
两个小时后，特特成为了第一个变回普通人的丧尸。
他醒来后呆了很久，记忆混乱。
罗俊明看着褪下了所有丧尸特征的脸，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就在特特睁开黑白眼睛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小雨。
特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在高兴，又好像很委屈，罗俊明以为他不舒服，急忙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求助地望着攸关，想让他帮忙检查一下，特特却突然站起来冲了出去。
罗俊明追上去，好在那小子个子不高跑得不快，在实验室外的街角把人拦截下来。
“是不舒服吗？哥哥带你去找攸关哥哥看看。”特特｜普通人的样子看上去很脆弱，瘦弱得像一根干巴巴的竹竿，风都能吹断的那种。
“你不是我哥哥！”特特说完后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
看着他牙齿下渗出来的血，罗俊明急得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我的乖乖，你这是干什么，你心里不痛快咬我，别咬自己。”
说完就把自己的胳膊伸到特特嘴边。
特特犹豫了下，发泄似的狠狠咬住。
尝到罗俊明的血后，他心里更加不痛快了，松开牙齿，控诉地骂道：“哪有哥哥认不出弟弟的！我不是你弟弟，你也不是哥哥，我要去找爸爸妈妈！”
罗俊明的脑海空白一片，抓住小孩儿的胳膊把人拽回来，“你在说什么？”
特特哭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丧尸来追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我被咬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我明明一直牵着你的手，是你放开了我！”
当时情况很乱，所有人都在逃命，等罗俊明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一直抓着的人已经被冲散了。
特特的话带给他的冲击太大，罗俊明呆呆看着哭泣的少年，嘴唇颤抖。
特特转身又要走，他当然知道哥哥不是故意放开他的，可他就是很委屈，很想哭。望着罗俊明自责的神情，他又有些后悔。
丧尸时期的事他都记得，自然也记得哥哥一直在找自己。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罗俊明声音哽咽，如果不是刻意隐忍，他很想嚎啕大哭出来。
他以为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却没想到，老天爷把最宝贵的礼物送到了他眼前。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罗俊明跪在地上，终究是没忍住，哭得泣不成声。
特特低头看着男人的漆黑的头顶。
他们分开的时候，哥哥已经十八岁了，而眼下，哥哥长成了一个成熟强壮的男人，轮廓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眼睛更加沧桑，装着甚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哭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特特听得直皱眉，他蹲下，“喂，别哭了，我不怪你l。”
罗俊明泪眼汪汪的抬起头，“都是我的错。”
特特：“……”
罗俊明见他没那么生气了，脑袋埋到特特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自己的高兴和这些年来找他的辛酸。
附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特特害羞的扯住他的袖子，“哥，我们换个地方说吧，好多人看我们。”
罗俊明因为一声“哥”再次破防，哭声更加洪亮。
特特：“……”
回到实验室，攸关为特特详细检查了身体，得知他居然就是小雨，感叹道：“缘分啊。”
罗俊明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刚的爷们儿眼泪竟然这么多，他又想哭了！
——
特特毕竟只是特例，疫苗对被“病毒”完全剥夺了人性的丧尸毫无作用，强行注射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明日基地没有设备，三天后，攸关将与疫苗相关的所有资料和样本，以及自己的血样交给了其他基地的人，由他们带回去复制，再大规模生产。
不到三个月，疫苗普及，每个普通人都得到了注射。
这个消息传回来的第二天，攸关坐上了去沿海的汽车，余纵负责开车，后座蹲着M002和已经长到半米高的三三。
小怪物的成长没有规律可言，近几年长得很慢很慢，学到的东西倒是不少。
三三趴在窗口，好奇地望着后退的景物，M002嫌弃她少见多怪，眼睛却紧紧盯着人，陪她一个激动翻出车窗。
小怪物哪里都好，就是小气爱哭，特别烦人。
一点也不像他。
攸关腿上放着一个背包，是出门前贺欢欢给他们准备的，里面全是刚建成的食品厂里生产出的小零食。
他拿出一块小饼干举到余纵嘴边，“啊。”
余纵张嘴含住，同时啜了下攸关的手指。
攸关脸红，假装正经的坐回好，别开脸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柏油马路两边是绿茵茵的树木和草坪，前路笔直，通向蔚蓝的海洋，未来的每个假期都会像今天一样惬意美好。
攸关脑海中响起“叮”的一声，有机械音提示：【额外奖励“天赋异禀”已经发放，请领奖人尽情享受未来的美好生活。】
攸关浑身一僵，脸变成了调色盘。
余纵看了他一眼，单手握着方向盘，用另一只手握住他，“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攸关像被烫了似的，甩开男人的手，“好好开车，双手握紧方向盘，不许开小差。”
余纵发现他的脸红了。
无论两人的关系有多亲密，做过多少次，攸关还是会时不时脸红。余纵爱死了他明明害羞，却故作冷静的样子，唇角勾了起来。
大自然经过休养生息，海平面的位置有所回落，露出一大片漂亮的礁石。
余纵把车停在路边，拎着帐篷，牵着攸关的手走进沙滩。细细的沙子调皮的钻进脚趾缝中，温柔的摩擦着攸关的脚心。
两人在一个合适的露营点停下，余纵搭好帐篷，升起一堆篝火。
火焰很大，蹿起来有一人高，攸关的脸被映照成了橘红色。
噗通一声，他猛地回身，发现身边的余纵不见了。而不远处的海水中，月光照耀的鱼尾一闪而过。
攸关走过去，任凭海水淹没他的双腿。
他的衣服随着海水漂浮起来，冰凉的海水将他围困，攸关一点也不害怕，他继续往前，海水已经淹没到了胸口。
忽然，眼前的水下多了一片阴影，他的腰被人握住，直接拖入深水中。
余纵吻上他的唇，片刻后又带着人浮上水面。
攸关攀着余纵浮在水面上，月光下的男人异常俊美。很快，余纵就发现了青年身上新的惊喜。
海水涌动，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别的。
岸边的M002一脸嫌弃的抱起三三举高高，他看了眼不见人影的海滩，撇撇嘴，小声嘀咕：“就知道丢下我们自己玩。”
嘴上这么说，他的眼睛却在笑。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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