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发现皇帝是女人后 作者：本草石南 内容简介 柳九柠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穿书者，胎穿成名字都没出现过的炮灰，也不打算惹是生非，非常安全。 但是 她无意间救下了书里那位性情古怪不近女色的皇帝，还发现对方是个女人！ 然后，然后柳九柠就成为了皇后。 宫里什么都好，饭吃得好，觉睡得好，嫔妃们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就连每天按时就寝打卡的皇帝也也长得太好了点 这个皇后，她当定了！ 谁想赶她下位她就跟谁急！ 李南初规规矩矩活了二十年，按照先帝的遗愿将整个大昭国紧紧握在手中，直到某个不规矩的人闯入她的生命里 第1章 景盛五年，正是三月春来时。 即便枝叶抽了新芽，天气也依旧带着些许凉意，衣不减反添。 这是柳九柠穿越的第十四年，她穿得像个圆球似的，坐在院子的秋千上，边吃甜点边抬头望着无边无际的蔚蓝天空。 白嫩的小脸一鼓一鼓晃动着。 对着天空眼睛眨了又眨的天真娇憨模样煞是可爱。 只是心里正琢磨的想法与外表的天真娇憨还可爱没有丝毫的关系。 她正思考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尼姑庵定居。 作为一个来自新时代又接受过各种思想冲击的现代青少年，就算死得早了点，也足够她了解更广阔的天地。 毕竟不管语文数学英语，还是政治历史地理化学物理，都是学过的，成绩还是全市第一第二那种！如果再给她点时间，说不定还能畅想一下清华还是北大呢！ 只可惜，曾经的柳宁死了。 在十五岁那年，甚至没有等到高中文理分班，就在某个黄昏被酒驾行驶到行人道上的汽车撞到。 失去意识前，她清楚看到发生在身上血肉模糊又鲜血满地的人间惨境。 最后也只能流着泪，遮挡住了自己的双眼。 那一刻，她有很多很多想法，有很多很多的遗憾。 还没来得及继续难过，就再也睁不开双眼。 然后，她成了大昭国柳丞相家刚降世的小姐，排九。 往事都已经成上辈子。 柳九柠也只能是柳九柠。 乐观的她并没有纠结多久，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身份，并且顺势成了个比较聪明还会讨长辈欢心的孩童。 柳九柠也没什么志向，上天再给她一辈子，那就要快乐自在的活着。 直到五年前，新皇登基。 改年号为景盛。 柳九柠才发现，自己这是穿书了！还是一本死前刚刚看完，并且激情点评了的网络小说！ 那是一本以男主为主视角的小说，并且是言情小说。 开局就是皇帝不举，打算从众王爷的孩子里挑一个做继承人。而主角就是那几十个候选者里头最耀眼的崽。 故事如果这么一直写到男主登基也没什么。 但问题是，男主在候选者里杀出血路后，眼看着就要成为皇太子，却偏偏选择跟江湖出身的女主浪迹江湖。 更有趣的是，男女主成婚当日，皇帝身边的女暗卫为女主送来了大婚礼物，特意指出这是皇帝的祝福，而女主还亲切的抱着暗卫喊了声‘大姑姑’。 要是只是这样也没什么。 番外还偏偏写了皇帝最后把男女主那听话又懂事的孩子召回皇宫，扶持成了下一任的帝王。 …… 柳九柠有充分理由怀疑一切都是皇帝的阴谋，而男女主只是工具人。 于是激情评论，并且以皇帝的视角写了篇小小作文，就是那种将阴谋诡计都剖出来的作文。 然后，她就没了，直接穿越到书中的大昭国。 而距离剧情的展开还有将近十几二十年的时间，穿书者的优势，似乎暂时也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柳九柠没什么志向也没什么野心，如果说上辈子还想努力拼搏考个好大学什么的，到了这辈子，只想着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 在确定自家大宅院里的每个人都能平安度过书中所有剧情后，干脆就放弃了任何的挣扎。 立誓做一条快乐的咸鱼。 也亏得柳九柠这次投了个好胎，府上家大业大，而她又是三房唯一的嫡女。父母还算恩爱，母亲好茶艺，父亲醉心书法，根本就没时间整出什么小妾姨娘庶子庶女的大战。 至于其他房，乱是乱了点，毕竟人多了总会有些龌龊。 但好在娶回来的嫡妻们都很有手段，各位叔叔伯伯也都敬重妻子，倒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最重要的是，相貌出众的哥哥姐姐们那么多，联姻什么的根本就轮不到柳九柠这个贪吃又贪玩的‘孩子’。 她确认自己塑造的形象非常成功。 即便如此，快到出阁岁数的柳九柠也不得不愁，虽然家里长辈都说着要再留她几年，可也不妨碍偷偷看起了外头适龄的郎君！ 先订婚什么的可真是烦死了。 柳九柠吃完最后一个桃酥，躺在摇椅上安详将手交握落于腹部，默默的对着天空叹了口气。 她才十四岁。 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啊！ “小姐怎么又叹气了？往日不是总劝说叹气对身体不好吗？”大丫鬟绿荷边说边将温度正好的热茶捧送到柳九柠身前。 “就是觉得有些闷着了。”柳九柠没办法说出心中的苦闷，只能接过茶水，喝了一大口，待压下嘴里的甜后，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眼眸微亮，开口继续说道，“今个二哥哥是不是要出门？” “是，陈祭酒家的几位公子邀请了大半个书院的同窗去往新林小筑赏春，与他们交情甚好的二公子自然是要一同前去的。”丫鬟翠竹恭敬的开口回答着。 听到这话的柳九柠直接从摇椅上蹦了起来，整理整理衣摆后，说道：“我记起国师前些日子还说盼我这几日去饮新茶呢，我记得那新林小筑就在附近，让二哥哥顺我一程。不然等国师远游，可就要违约了。快快，去为我收拾些素雅的衣物。” 这理由可以说是非常现成了。 毕竟老和尚也确实邀请她去饮今年的新茶，不过没有说是什么时候罢了。 她记得附近就有个尼姑庵，先考察一番，再接着老和尚那‘与佛有缘’的话，暂时在京城附近挂着，免得家中长辈不允。 等日子久了。 直接寻个好山好水好偏僻的地方，自己建个尼姑庵，大门一关，谁也不知道里头有多自在快乐。 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以得道高人的身份回去。 除了吃素得装得苦一点，其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起来也是柳九柠运气不错，跟有着国师称号的老和尚幼时就成了忘年交，不然没有合适的借口，别说找尼姑庵挂名，恐怕还得担上旁的恶名。 她也曾对佛法高深的老和尚说过这件事。 对方只了他一句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阿弥陀佛’。 真不愧是老和尚，这话说得玄之又玄，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完的感觉。得好好学学，几十年后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至于柳九柠为什么非要找个尼姑庵待着…… 那当然是因为她不喜欢男人啊！ 上辈子本来打算考上了清华或者北大再跟家里人好好谈谈这个问题，可惜，没有等到那个机会。 而这辈子，出柜是不可能的。 长辈再疼爱她，都不会任由着她做出这样‘败坏门风’的事情。 结局往轻里说，不是被架上花轿就是真的被关在不知名的尼姑庵做真尼姑，再重一点，药死病死或者是淹死…… 爱情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柳九柠虽然欣赏古代这些或是娇滴滴或是挥鞭跑马的小姐姐们，但到底命最重要，她愿意孤独终老，当一个佛法高深能为深宫怨妇们排忧解惑的知心大师。 想到这，她快步朝着前院走去。 甚至觉得美好明天就在眼前。 第2章 “二哥哥！国师邀我前去饮新茶，奶奶以及父亲母亲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你顺我一程可好？”柳九柠挡在自家二哥身前，自己身后则是跟着几个拿着行李的丫鬟，语气可以说是非常理直气壮，没有半分的客气。 至于知会什么的，也就是让丫鬟们捎个口信过去。 不然，这边磨蹭磨蹭，那边再叨叨絮絮，又每个人再叮嘱上一两句，恐怕就不能如现在这般拦下二哥哥。 当然，最重要的是，万一奶奶也想跟着去礼个佛，到时候什么伯娘婶婶都要跟着，半个家都整齐出动，她可就真的找不到机会去实地考察尼姑庵了！ 柳卓然将正摇着的扇子合上，细长的丹凤眼直直看着眼前挡路的小姑娘，笑了笑后，抬手就用折扇轻轻连敲两下柳九柠的脑袋，说道：“你呀，就想着去玩。可是真同奶奶还有三叔三婶娘说过了？” 这九妹妹的性子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就是爱去外头玩。 还说是甚‘呼吸新鲜空气感受大自然的美丽’，借口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我说了，说了的。”柳九柠小鸡啄米般一下又一下重重点着脑袋，目光里满是陈恳与期待。 见状，柳卓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身旁跟着的小厮去同长辈们回个话。 毕竟柳九柠这小丫头也是有前科的，之前可没少骗他们这群兄弟带她出门玩，都说是同意了，实际上只是让丫鬟传个话。 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严重的事，玩罢了，长辈们也都迁就着。至多都被训斥上几句，再罚抄几页书。 眼下柳卓然答应带柳九柠同行，自然得考虑周全一些。 九妹妹向来每隔几个月都会去安长寺住几天，与国师大人交好也是众所周知，如此一来，他顺这程也不会有甚大碍。 只是到底还是得跟长辈们说清楚，免得又四处去寻小姑娘。 柳九柠见柳卓然已经吩咐完，赶忙扯着那不久前还敲击在自己脑袋上的折扇，说道：“走吧走吧，再不启程，天黑前都到不了安长寺。” 她的能自由自在的时间可不多，得想办法趁这几天多去几个尼姑庵看看。 理由都找好了。 国师大人觉得她今年佛缘又加深了，得上香，再礼佛，心诚意实！ 柳卓然无奈摇头的同时，摆手示意小厮赶紧去套好马车，他骑马倒是无所谓，七妹妹出门还是得做个马车的。 家中爱出门还常往庙里去的小姑娘就这么一个，马车也长年备着。 顺利达到目的的柳九柠心情好的不得了，一口一个二哥哥，喊的可甜了。 又尽找趣事来说。 等到出了丞相府，才安静下来，看起来倒像是那么个乖巧的大家闺秀。 顺着微凉的春风，马车也摇摇晃晃的启程了。 柳九柠半躺在马车里，全然没有不久前的活泼。 说来也是无奈。 她一个上过天下过水并且还来自未来的青少年，居然，晕马车！ 这古代的马车，可太恐怖了，只有坐上去，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 柳九柠甚至怀疑坐着坐着就会散架了。 摇晃的程度，恐怕只有上辈子游乐园的海盗船可以与之相比。 “到了吗？”柳九柠有气无力的问着身旁的绿荷，双眼紧闭，虚弱得就像是大病了一场般。 绿荷对自家小姐一坐马车就跟焉了花朵似的模样已经再了解不过，她从随身带着的小瓷罐里取出一颗话梅，塞进虚弱的小姐口中。 做完这些，她掀开马车小帘子，看了一眼，回答道：“还没出京都呢。 “这么久啊？”含着话梅的柳九柠含含糊糊的嘟囔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盖在眼睛上，继续开口，“我眯一会儿眼，到了再唤我。” 不管晕什么，只要睡着，就不会有任何的感觉。管他马车颠得堪比蹦迪，都跟会见周公的柳九柠没有关系。 伴着马车外头那少年郎的寒暄说话声，柳九柠渐渐进入了梦乡。 等她醒过来时，马车已经顺利到达安长寺前。 时间掐得非常准，都是这几年几十次的经验累积。 “九妹妹？”柳卓然看了眼正欲落山的日头，便对着马车开口道。 柳九柠正艰难舒展着浑身都像是被打过一遍的骨头，听到呼唤的她连忙应答：“哎！在呢在呢！” 她随手撩开帘子，直接就蹦了下去。 见状，骑在马上的柳卓然紧皱眉头：“慢些！莫要着急，伤着了怎么办！” “好的！下次一定。”柳九柠很是认真乖巧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天色不早了，二哥哥快去新林小筑，不然天黑了，夜路可不好走。骑马慢些哦，注意安全。” 柳卓然也知道天黑了路不好走，但也没急着离开，先是叮嘱了几句，又留了个两个小厮在这边，再交代过两天回家时再过来接柳九柠回去。 做完这些，才踏着夕阳离去。 柳九柠目送着兄长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间，待什么都见不着，转身往庙里走去。 路上无论是遇到扫地的小和尚，还是屋顶清理砖瓦的老和尚，她都能娴熟的打上招呼。 自在得就跟在家里似的。 “旻明，你怎么坐在这里呀？老师父呢？”柳九柠看到某个坐在大树下对着树木跑腿而坐的眼熟小光头，快步走了过去。 同时摆手示意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先去放行李。 “阿弥陀佛，九柠施主，我坐在这里听禅，师父他去后山采药了，约莫明日才回来。”双目紧闭的小和尚年约四五，头也不回，手里敲着的木鱼节奏依旧，一下又一下。 柳九柠看到小和尚身旁还有个蒲团，说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自然，这就是为九柠施主你留着的。”小和尚回答得不紧不慢，伴着木鱼声，就像是在念经书。 柳九柠撩起裙摆盘腿坐下，她盯着小和尚那圆得堪比太阳的脑袋，笑着逗趣道：“你又知我要来？” “我不知，佛知。”小和尚边回答，边敲着他手中的木鱼，继续说道，“九柠施主与我一同听禅罢。” “好好好，我听。”柳九柠撑着脸颊，陪着小和尚无聊的听起了所谓的禅。 禅，她是没有悟到，树上的蝉鸣倒是听了不少。 别说，伴着木鱼声，听得她都困了！ “九柠施主，醒醒，开饭了。” 柳九柠听到‘开饭’二字网猛的从睡梦中醒来。 看着身前捧着木鱼又拎着几乎同身大小蒲团的小和尚，她没有露出任何尴尬的表情。 非常自然站起身又捡起刚刚坐着的蒲团再顺手把小和尚手里的也接过，才迎上对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说道：“好耶，吃饭。不知道等下的斋饭是轮到义阳师父还是化津师父……” 今日的安长寺，同样缭绕着阵阵香火，也如往日一样平静。 日落西下，蝉鸣声愈来愈大，通红的霞光带着蝉鸣将整个安长寺都笼罩其中，平添几分超脱之意。 次日。 天色微亮。 柳九柠早早就醒了过来，并且早早规划好了今日的行程。 洗漱完毕又吃了几个热腾腾的馒头后，她对着身后一大群的丫鬟小厮说道：“今日我去会见国师，你们就在寺庙里礼佛诵经四下走走染一染佛缘罢。” 吩咐完，柳九柠就迈着欢快的步伐，打算从国师院子里那条下山的小路奔往另一座小山头上的尼姑庵。 路远是有那么点，但也难不倒她。 当做爬山就是了。 当然，柳九柠也不是打算就这么直接去，她还准备了全副武装。 腰间挂了个装满书的葫芦，身上藏着各种药以备不时之需，以及小刀什么的那肯定是要有的。 最最重要的是。 上辈子她可是空手道黑带！本来只是家里长辈带她去学个防身术，谁知道她就是这么优秀，优秀得武馆教练都劝着她爸妈让她去参加国际比赛。 “九柠施主。” 柳九柠刚迈着快乐的脚步走进院子，就跟背着竹筐的长空大师迎面相撞。 …… 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长空大师！早上好呀！我其实，就是来借个路。”柳九柠很快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笑着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的，我想找个地方礼佛，听说不远处的清云庵不错，打算去看看。” 老和尚是个很有趣的人。 或者说，很有人性的半佛。总是能未卜先知，更是隐约指出过她从‘来处来’。 柳九柠自己都能穿越进书里，老和尚有些不一样的能力也很正常。 所以她也不会在对方面前藏着自己的想法，没必要。 “阿弥陀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施主已经决定，那就去罢。山路崎岖，路上仔细着脚下。”身着布衣的长空大师边说，边背着箩筐往屋里走去。 柳九柠见状，笑着说道，“晓得了！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 说完，又继续她快乐豪迈的步伐，朝着山间小路的方向跑去。 就跟国师所说的一样。 山路非常崎岖。 甚至走着走着很容易就偏离了原来的道路。 好在柳九柠方向感不错，体力也还行，跟计划中没有多大的出入。 只可惜…… 天公不作美。 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是万里无云好天气，竟然，下雨了！ 而柳九柠没有准备下雨的应对方案。 九年义务教育再加现代科学告诉她，下雨的时候不能待在树下！而现在，她周围就没有地方是没有树的。 柳九柠还算冷静的边做标记边找避雨的地方。 突然…… 脚下踩着了个不太一样触感的东西。 她拨开荒草低头看去。 是个…人？ 柳九柠连忙抬脚，发现踩到对方地方正不停渗着血水…… 第3章 见状，柳九柠连忙收回自己那一不小心沾了血的脚丫，试图藏长长的裙摆里，来借此掩盖自己踩在对方伤口上的小小不得体举动。 她可真不是故意的。 雨那么大，草那么高，走得也匆匆忙忙，躺了个人在这里，也没法发现啊！ 眼看着雨越来越大，柳九柠看了眼黑压压的天，又低头看向地上那不知是死还是活的人，沉默片刻，就蹲下了身子。 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而世界上每天都有不少的人在死亡，却偏偏让她遇到。 说明这就是缘分。 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这个正打算当假尼姑的未来大师，也好心肠救救人，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碰上了，能搭把手就搭把手罢。 柳九柠触及对方身上那滩鲜红的血迹，默默叹了口气，曾经她也这么躺在冰凉的行人道上，如果还有机会…… 也是想活着的。 没有再继续犹豫，她瞥了眼对方身上好几处像是刀伤并且流下不少鲜血的地方，直接伸手将那盖在地里的脑袋板正。 紧接着，倒吸一口凉气。 这…… 也未免太好看了吧！ 好看到柳九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在未来遇到报恩的白狐，眼前的这张脸可比上辈子的那些男星们好看多了，虽然瞧着很是阴柔，但那双剑眉却平添了几分凌厉与英气。 通身的气质躺在泥地草堆里都遮盖不住。 放在大昭国，排个美男之一那是绰绰有余。 至于美男首位，那当然还是她家大哥哥最厉害，不仅帅，能力还强，就是怪爱管闲事的。主要现在地上躺着的这位脸上脏兮兮，而她作为大哥哥亲爱的妹妹，还是有一层柔光滤镜的。 柳九柠迅速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开，时间就是生命，再胡思乱想，恐怕地上这位神仙都难救了。 思考片刻，她先是学着小说电视剧里那样，把手指探在对方鼻子下。 …… 很快，手就微微颤抖的收了回来。 也不知道到是雨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柳九柠是真的没有感受到半分的气息，难道真的没来得及？ 她正想站起身来，又觉得这样轻易放弃不太好。 万一对方只是气息微弱了点，原本还能挣扎，被她丢在这里挨大雨淋了一场真的没了…那恐怕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柳九柠盯着那张漂亮的脸蛋不停沉思打量，还是不忍心让这么个美人在荒郊野外消香玉损。就算她喜欢的是女人，也不妨碍她去欣赏世间共同的美丽啊。 使劲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学过看到过的急救知识。 在参考探鼻息的失败后，也没有再去扒开对方的眼睛，这么有技术的操作，很大概率她是没办法分辨出来的。 柳九柠伸手往对方伤口上压了压。 还在流血，血迹挺新鲜，应该…没死？ 又想起曾经中学似乎短暂演示过一遍急救操作，学霸柳九柠再次伸出手，在对方的脖子上按来按去。 这次她成功了。 既然动脉还跳着，说明还能抢救一下。 柳九柠猛地松了口气，还好活着，不然跟个死人在这待了这么久，就算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也瘆得慌。 雨依旧在下，并且愈来愈大。 柳九柠看了眼地上明显比自己还要高大不少的男人，站起身来，挽起袖子，搓了搓手。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又不小心摔了那昏迷不醒的伤者，才把对方背了起来。 好在她经常为借着为母亲搬花瓶的举动锻炼身体，不然这幅被娇生惯养的小身板，恐怕想把人扛起来难度可不低。 就在柳九柠半背半拖着背上男人寻找着避雨的地方时。 脑袋被摔了好几下的人睁开了双眼，只模糊的看了眼那不停戳着自己脑袋的白玉簪子，又昏了过去。 而对于这一切，柳九柠没有任何的察觉。 柳九柠非常努力的在雨中边做标记边找山洞，突然想到，背上伤着那满身的刀伤…… 似乎，救这种人，好像不太安全的样子呢！ 她迅速压下心中的惊慌，救都救了，现在把人丢了也不是一回事，也违背了这辈子尊重生命好好活着的最初理念。 对方半死不活的样子，暂时也伤害不到她，至于是好人还是坏人短时间也没办法分辨。先救下，剩下的事情等回去再跟老和尚交代一下。实在不行的话，丢给大哥哥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想到这，柳九柠停下了做标记的动作，凭借着优秀的记忆力，使劲认了认路，并且很快就幸运的找到了个避雨的山洞。 才刚走进去，就看到以往有人短暂停留过的痕迹。 地上堆积着干枯的树枝落叶，只是堆了厚厚一层灰，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这可便宜了避雨的柳九柠以及那位半死不活的可怜人。 柳九柠迅速放下背着的人，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后，从自己大大的应急荷包里掏出了打火石。 生火的过程并不算太容易。 但孰能生巧，加上干枯的树叶，小火堆也这么升了起来。 她本想烘一下身上的衣服，但地上还躺着个重伤昏迷不醒的人，多方考虑下，也打消了烘衣服的打算。拧了一下水，再取了个暖，又再次蹲在了某个死活不知美男子的身前。 柳九柠看着那还在流个不停，并且颜色似乎从红变成黑的血液，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按照电视剧或者小说的惯例，这肯定是中了毒啊！ 再说这伤口流血流得那么猛，可别毒没毒死，失血过多就这么告别人世。 好人做到底。 柳九柠决定为这个可怜的家伙包扎一下伤口，至于工具，直接就撕对方的衣服。这么流着也不是个事，她带了凉白开，冲冲伤口，再倒点小说必备的金疮药，包扎紧一点，应该能止个血…吧？ 说干就干，先是粗略看了眼伤口大小，迅速就绑完对方腿上的小伤口。 那麻溜的手法，都来自府上那位特意从苏州请来教导她们学刺绣的大绣娘，光是缠线，府上的姐妹们就学了一个月，而她学了三个月。 做完这些，柳九柠便开始扒开对方的衣服。 没办法，那胸腹部的伤口都跟衣服糊成团了，不扒开，久了就肯定衣服跟伤口贴合在一起，到时候才是真的难办。 至于所谓的男女大仿，她是真没想那么多。 科技时代青少年，谁还没见过几个光膀子的男人呢？再前卫点，小电影都偷偷看了不少。 然而，扒着扒着，柳九柠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衣服扒开之后。 怎么胸口还缠着层层又紧又厚重的布？ …… 这就是传说中的女扮男装吗？ 上辈子电视里那些糊弄人的玩意跟这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柳九柠边惊叹，边迅速解开那层束胸，心中的顾忌也少了许多。都是女孩子，能有什么大问题呢？ 别说，这小姐妹，整的还挺像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个男人呢！ 拆完束胸后，她瞥了眼那极小但确实存在的弧度，迅速盖了层布上去，再默默低头看向自己的小白兔。 这位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的女孩子，可能营养不是很好。 柳九柠没有再耽搁时间，看着那刀伤极深还糊着树叶碎片的伤口，掏出了腰间装着凉白开的葫芦，小心翼翼的往伤口上倒去。 条件有限。 酒精没有，生理盐水也没有，也只能用凉白开先冲一冲。 就在这时，双眸紧闭的女人猛地睁开了双眼，迅速扣上那拿着葫芦且倒水的手，目光犹如利剑般朝柳九柠钉去。 第4章 “你是何人？” 柳九柠听着那磁性十足的男声，在心里对小姐姐的佩服更上一层，这伪装，她要是没拆开胸口那层厚厚的裹胸，还真不敢认是个女孩子。 眼看着对方眼神越来越锐利危险。 她连忙开口说道：“姑娘，你受伤了，别动，我在给你清理伤口。” 听到这话，地上躺着的女人神情微变，她垂眸看向盖着一层布的胸口，目光渐渐晦暗。 正想出手。 却听见那被她禁锢手腕的少女满是担忧与急切的话语。 “姑娘先松手让我继续清理伤口吧？我还带了金疮药，血再这么流下去，可不行啊！”柳九柠挺心急的。 她真的不想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半背半拖大半个山才救回来的就这么没了。 说实话，对方那张脸白得就像是从地府刚爬出来似的，再加上这黑血不停冒出的速度，怪吓人的。 一想到眼前的小姐姐还中着毒，柳九柠单手摸索着大荷包，从里头掏出了个刻着‘空’字的瓷瓶，说道：“你好像中毒了，先吃两颗解毒丹压一压？” 至于这所谓的解毒丹有没有用，她倒是太不清楚。 都是小说世界了，轻功都能飞起来，金疮药都能止血，老和尚交给她的解毒丹应该也是有用的吧？ 躺在地上的女人看到瓷瓶上的字，缓缓松开了拽紧少女的手，接过了那瓶子，不着痕迹的嗅了嗅瓶中药丸的味道，确认为长空大师所制后才迅速吃下两颗。 才刚咽下，就剧烈咳嗽起来。 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是煞白，眩晕感也整整袭击着大脑。 还是她迅速点了几下身上的穴位，才维持神志清明。 “血…血，喷出来了！”柳九柠衣服都被染黑了大半，说话都颤抖了，甚至怀疑地上的小姐姐是不是想不开，打算直接在她面前自行了断。 虽然她看过比这还要更恐怖的画面。 但那都已经是上辈子最后那刻的事情了，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壮观可怕的画面呢！ 女人瞥了眼少女那慌张无措的模样，迅速抓住对方那带着水葫芦颤抖个不停的手腕，冷冷说道：“无碍，拿稳。” 话音刚落下。 那伤口就诡异的停住了流血，原本还红润见肉的伤口却迅速蒙上黑色，瞧着渗人无比。 柳九柠满是惊叹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不科学画面，这已经超出她上辈子学过那少许医疗生物知识的范围了，可以说不愧是拥有功夫的武侠世界。 她默默清了清喉咙，想了想，缓缓从撩起裤腿，解开那把绑在小腿上的匕首。 同时说道：“这…这伤口都已经腐烂，如果不处理的话加重感染了风寒邪气就不好了，我曾经看过一本医术，上头说用热火烧烫过的匕首割除腐肉会好得更快，要不要试一试？” 柳九柠抽出锋利的匕首，用布擦了擦后，还算有信心的看向面色苍白的小姐姐，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没有酒精没有无菌工具，也只能借火来消毒消毒了。 实际上，她心里也没谱。 但电视剧小说里都是这么演的，而且受伤的还躺在地上，这种情况下唯一健康活蹦乱跳的自己也不能慌是吧！ 女人用那双凌厉的双眸盯着柳九柠半晌，才开口说道：“可。” “那…那我就试试了，可能会有点痛，要是忍不住，你就喊出来也可以的。反正这是在山里，连个猴子都找不到，也没人会听见。你千万不要觉得尴尬，痛是很正常的事情……” 柳九柠叨叨絮絮的说了不少的话，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直到火燎过的匕首已经冷却，她才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那我开始了。” “嗯。”女人觉得眼前过于紧张的少女有些聒噪，但没有多说些什么。 柳九柠鼓起勇气，颤抖着手，割了那么一刀又一刀…… “你，你痛的话就叫出来。” 别这样一言不发还死气沉沉的盯着她，总觉得像是没气的人爬上来找她算账似，怪可怕的。 “无碍，继续。”女人的回答依旧那么简单。 …… 受伤的人都这么说了，柳九柠也只能继续用刀割下去，还记得多用火消毒几次刀刃。 不得不说，孰真的能生巧。 到后面她手不抖，大气也不出，就这么给硬气到一声都没有吭的小姐姐清理完身上所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旁的她不清楚，但眼前的这位小姐姐是真的强！ 最后葫芦里还剩下一口水，她本来打算润润紧张的喉咙，看到地上小姐姐那苍白又干到起皮的唇，连忙把葫芦递过去，说道：“喝点水撑一下，水是干净的，烧开过，早上刚装的。” 听到这话，女人摇了摇头，将葫芦推回了柳九柠身前。 柳九柠也没再推来推去，受伤的小姐姐看着就是女强人的样子，既然不喝，那她就喝了呗。 一口灌下后，也没有什么感觉。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感觉身上的湿衣服有点凉，就开口说道：“小姐姐，咳咳，我的意思是，姑娘，咱们把衣服烘烘吧。不然寒气入体，可就麻烦了。” 女人没有拒绝，衣服都被扒了大半，也没有继续套上的意义。 脱得只剩下肚兜的柳九柠刚把衣服用树枝挂在火堆旁，一回头，就看到不久前还奄奄一息的小姐姐正半坐着打算继续裹胸。 …… 想到这，她连忙跑过去，说道：“小姐姐，布还没干呢！” “公子。” “啊？”柳九柠有些茫然，怎么对方突然叫起公子来？她明明是个女孩子啊！小脸蛋小身材还不够明显吗？ “叫我公子。” 女人冷冷的瞥了柳九柠一眼。 …… “好吧，公子。” 柳九柠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姐姐开心就好，姑娘小姐还是公子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看着对方微微发颤的手，直接接过了那裹胸布，说道：“我来帮你吧，先等一下，我把脏的地方撕开，再烘一下，免得病…病气感染。” 病毒细菌可是碰碰就能爆发的。 人都救回来了，好人也得做到底啊！ 女人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松开了那紧紧拽着裹胸布的手，柳九柠就当对方是默许了。 说来也是奇怪。 这个小姐姐看起来就很霸气。 就算是裸露着上半身，都坐得极其豪迈，并且没有女孩子的半分羞涩感。大概…江湖儿女都是这样？ 很快，柳九柠就把又长又厚的裹胸布烘干，她也不好意思让帅气的小姐姐□□着等那么久。 再替对方裹得严严实实，顺便也把伤口裹着防止再流血。 做完这些，她才终于坐到了火堆旁休息。 “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今个可真是太倒霉了。怪不得老和尚让我仔细着脚下，说不定就是预料到我的倒霉了。”柳九柠忍不住开口嘀嘀咕咕起来，没办法，空荡荡的洞府，哪怕多个人陪着她，感觉对方都有种讨命厉鬼的气息。 她用树枝翻了一下火。 继续开口说道：“等这雨停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回山上的路，我的标记做到一半就停了。小姐，咳，公子你的伤也得快些换干净的布，不然这样邪气用不了多久就会入体的。山上有个寺庙你听说过吗？国师大人就是住在里头的，听说他对医术方面多有研究，等雨停，我们就过去吧……” 过了不知道多久，衣服都烘干。 柳九柠觉得自己这辈子要说的话都要说完了，如果那位女公子不是敷衍的对她‘嗯’了几声，她都怀疑洞府里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先是将烘干的衣服递给伤者，在帮助对方换衣服的热心询问被拒绝后，便也自顾自的换起了衣服。 等柳九柠穿戴整齐，火堆也快灭了。 不得不再次捡捡洞穴地上那零碎的枯枝落叶，正贴着墙壁捡得正起劲，就听到身后砰砰砰的几声响起。 吓得她连忙回头看去。 “臣等救驾来迟，望陛下责罚。” 只见那黑压压的大片人都对着穿戴整齐的那位女公子下跪，只有柳九柠还站着。 无数道视线朝她射来。 其中还有她再熟悉不过的大哥哥。 瞬间，柳九柠人傻了，脚软了，扶着墙，缓缓也跪了下去。 第5章 能不腿软不下跪吗？ 柳九柠对这位女扮男装伤口割肉都一声不吭的伤者有过无数种猜测，但所有的猜测里头绝对没有皇帝这一选项啊！ 要知道如今在位的可是那位不近女色又性情古怪的皇帝，直到小说完结都依旧紧紧掌控着皇权。 大昭国姓为李，先皇极其珍视自己唯一的孩子，取名为南初。 斗南一人，旭日初升。 柳九柠清楚记得那本小说的开头，就是病重的先皇驾崩前，紧紧握着李南初的手，反复呢喃着一句话。 ‘初儿，天下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 记得书中皇帝性情古怪不喜任何人接近自己，也记得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总是死了一茬又一茬，还记得夜里皇帝那诺大的寝宫连个活物的声音都听不见，更记得皇帝面不改色直接就拔剑杀死了御花园中假借跌在他身上的妃嫔…… 当时的她还不太理解为什么作者用无数笔墨来描述这些剧情，到最后也只以为是单纯跟结局皇帝依旧掌权来上个完美的承接作用。 直到今天，才终于明白。 皇帝李南初，分明就是个女人！就算胸平了点，声音磁性了点，冷言少语了点，也依旧是个女的！ 见鬼的作者根本就没打算把这暗线写出来，对皇帝的描写除了个‘相貌出众颇为阴柔’外，其他根本就是个有人接近就开始犯病的暴君模样。 柳九柠慌啊，能不慌吗？ 要知道现实远远比小说描写的还要残酷。 上一批进宫的贵女不少都与她自幼相识，其中不太安分的那些个…坟头草都长得比她还高了。短短五年时间，宫里剩下的不管是妃嫔还是宫女太监，全都安安分分，能离皇帝多远就多远。 宫里的人只是试图接触一下皇帝都丢了性命。 …… 那真真正正撞破皇帝真实性别的她，还有机会继续活下去吗？ 柳九柠只觉得头都要昏了，她不就是好心肠的救了个人，怎么还牵连上自己珍贵的生命！ 心如打鼓般砰砰跳动着。 她极力维持着冷静，即便脸色煞白，神色中也是惊讶居多。尽力控制着不能让有太过异常的表现，不然，恐怕会死得更早更痛苦。 “都起来吧。”李南初神情淡淡的开着口。 前来搜寻的几位朝臣与大群侍卫都纷纷起身，争先恐后的询问起皇帝的伤势，每人口中的询问词句都不同。 话语中满满都是担忧与深深的自责。 却无一人敢靠近皇帝，最多是做出上前两步又停下的假动作。 李南初本想说上句‘聒噪’，又觉得浪费力气，便面无表情的看着臣子们那不知究竟带着几分真几分假的表演。 很快，那道道满是急切的声音都纷纷作小。 被皇帝这么盯着，有脑子的都知道皇帝这是不高兴了，谁还敢再继续出声？ 还真有人敢。 “妹妹，你怎在此？”柳卓毅有些惊讶的看着柳九柠，紧接着动作迅速的朝着皇帝重重跪下。 开口继续说道，“臣妹年幼无知，尚且天真，不知陛下身份，若是多有冒犯，都是微臣家中教导不方，也是在下看管无力，如责罚，便请罚在微臣身上。” 柳九柠知道自家大哥哥这是在想办法救自己，一听到对方话，连忙做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将跪着的姿势调整对向不远处的皇帝后，低头垂眸看着地上那堆四散的枯枝碎叶。 火堆还燃烧着，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心越来越冷，好不容易烘干的衣服大有被冷汗再次打湿的趋势。 这皇帝怎么一言不发，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说都得有个表示吧！ 是责罚还是宽恕，是让她死还是让她活，早点给个痛快！ 沉默，才是最可怕的折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南初才收回盯着柳九柠的视线，往前微微抬手，同时淡淡开口道：“去安长寺。” 话音刚落下。 暗卫就迅速出现在李南初身前，单膝而跪，恭敬双手捧起长剑。 李南初接过长剑，借着剑的支撑，脸色苍白的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过了半响才站稳。 她微微皱眉，思考片刻，才朝着暗卫再次微微抬手。 收到指示的暗卫首领迅速现身，她身型与皇帝相仿，就连身上的衣物都一样，只是相貌略为平凡寡淡。 快步上前，扶稳了皇帝。 李南初借着暗卫的支撑往前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看向说道：“把她也带上。” 紧接着又对柳卓毅的方向说道：“走罢。” 与来时的大雨不同，黄昏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除了天色微暗外，找不到一丝的红意。 浩浩荡荡大群人走在满是泥地的深山里，安安静静，只有走路的稀碎声响。 仿佛阴兵过境。 脑子乱成一团的柳九柠则是被夹在这群‘阴兵’里。 如果不是柳卓毅就站在她身旁，时不时用眼神安抚着她，都要怀疑自己是要被带进地府而不是安长寺。 再这样的想法下，她总觉得这条路仿佛比来时要漫长的多。 无声行走不知道多久，一大支队伍总算是在天黑之前悄悄‘溜’进了安长寺。 是的，悄悄。 皇帝遇袭可不是能走漏风声的事情，安长寺香火向来不错，自然是得避开香客们。 当然，皇帝进去后，也肯定要封锁整个寺庙。 提前收到消息的长空大师连忙带着李南初去治疗伤口。 而柳卓毅则是大胆请示帝王，在得默许后，迅速连拎半带得把自家九妹妹送回客房。 “你怎到了那么深的山林里，还碰到了陛下？” 听到柳卓毅的询问，柳九柠抬起头，有气无力的轻声说道：“我就是四下走走，然后捡到了个受伤的……” 女扮男装的皇帝！ 柳卓毅紧皱眉头，他看着自家妹妹那张苍白又没了平日生气的小脸，也知道肯定是对方贪玩，便继续开口道：“也罢，旁的不提，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对他人提起，谨言慎行。明白吗？” 听到这话，柳九柠月兔捣药般点着她清飘飘的脑袋。 哪敢多说啊！ 她都恨不得自己是瞎的，聋的，哑的，这样至少活着的机会比较大一点。 柳卓然见妹妹这个模样，又想起关于帝王的那些传言，也知道柳九柠是怕得不行，开口安抚道：“你莫想太多，用了饭早些歇息。陛下不是那般不讲理……” 他停顿片刻。 毕竟帝王的传闻也并不是凭空杜撰，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很快，就继续说道：“陛下是非分明，若你无错，无需太过慌张。” …… 这是停顿了吧！分明就是说到关键的时候停顿！ 柳九柠觉得更不安心了。 而且，她有错，大错特错，错就错在，她发现当今天子是个女人！ 即便如此，她还是仰起头，眼巴巴看着自家话都说得没有丝毫底气的大哥哥。 试图再得到些理由更充分的慰藉。 期待的反问道：“真的吗？” 第6章 “自然，我可曾有哄骗过你？” 柳卓毅面色不改，他抬手将妹妹发间那几片枝叶摘下，又见对方下衣摆全是泥土，灰扑扑又可怜得很，语气忍不住放软些许，继续开口：“万事都还有兄长在，便且放宽心莫去再想就是了。你今个身上也淋着雨了，快回去洗漱一下，好生歇息。” 柳九柠点了点头，即便心还是慌得不行，也知道不是自己在孤军奋战。大哥哥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她肯定是信得过的。 虽然…… 就算整个家族都在努力也好像都没有太大效果，前几年某个异姓侯那最受宠的女儿，还不是说没就没了。皇帝可不会理会旁人怎么想。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还是努力挣扎过的，不愧对自己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人总是要是死的，万一真保不住，别同上辈子那么痛苦就行。 想到这，柳九柠心情平静了不少，垂眸回答道：“晓得了，大哥哥也早些歇息。” “小姐您怎一身…见过大少爷。”绿荷话说到半就止住了，对着柳卓毅行了个礼，后头跟来的丫鬟侍卫见状也连忙行礼。 他们等了大半日都不见自家小姐，问了庙中的和尚也没得答案。 眼看天都黑了，可都心急得不行呢。 如今又碰到府中性子最是板正还颇得皇帝青睐的大少爷，不止心急，这下还心慌得很。 柳卓毅对着丫鬟侍卫摆了摆手，本不想说些什么，又想到九妹妹救下帝王的事情，冷着脸，厉声说道：“她今日贪玩在后山走得远些，迷了路，亏得正巧遇到我。你们少说也有十来个人，连个小姑娘都看不稳？要你们何用？回去每个人都去我院里领板子。” 紧接着他又看向柳九柠，继续开口：“还有你，贪玩也不知道些分寸，独自去后山，是想喂长虫还是想喂大蛇？回去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说完，也没再废话，挥袖转身就走了。 “小姐。”翠竹搀扶着自家小姐，见对方失魂落魄好生憔悴的样子，还以为是挨了大少爷一路的训斥，便放轻声音，半哄半劝般开口继续说道，“先回屋里换身衣服吧？大少爷只是气在头上，方才都没有直接罚您，等明个气消了，就更不会记在心上……” 柳九柠沉默的点了点头，很是乖巧的顺着翠竹的搀扶进了屋里，无论对方说些什么，她都点头，配合着动作，安静得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精致布娃娃。 丫鬟们见了，都纷纷说起了话，试图逗自家小姐开心。 可惜她们注定只能失败。 简单换过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再吃完斋饭，柳九柠就躺到了床上，并且摆手示意屋里围着的丫鬟们都退下。 等屋里只剩下她一人，灯也全灭。 才无声的叹了口气。 柳九柠睁着双眼看着眼前的黑暗，还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皇帝会不会派暗卫来暗杀她？ 仔细想想。 又觉得没有必要。 这位皇帝可不是那种顾忌什么朝臣世家的人，如果真要灭口，当场拔刀送她走就是了，哪里需要那么多的麻烦？ …… 好吧，也可能是那时候正受着伤，拔刀还真不一定能送直接她走，可能还需要再捅几下。 不管怎么样，皇帝想搞死她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而对方也不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实在没必要偷偷摸摸派个暗卫。 柳九柠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又是淋雨又是拖着个人去找山洞避雨，还顺便试了一下切腐肉治伤口，身体确实是疲惫得不行。再加上意外得知皇帝的真实性别，精神紧绷担惊受怕小半日，眼下着到了极限。 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她这一觉竟然睡得格外的好。 再次睁开眼，还是被外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鸟给吵到不得不以醒。 睡了个好觉的柳九柠原本心情还是不错的，翻了个身，还打算再躺一会儿眯个眼。但很快就想起了昨日那如电视剧小说又如梦跌宕起伏又牵扯到小命的事情…… 顿时，那颗心就像是跌入了谷底。 她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再穿好鞋子。 总说人固有一死，但也不代表着她想死啊！挣扎还是要继续挣扎的，能继续活着就是最好的盼头！ 于是，柳九柠打算去找一下长空大师。 旁的不提，身为国师的老和尚可本事真不小，未卜先知那肯定是必备的，算命什么的更是准之又准，就是从不轻易开口罢。 她就是想去问问。 问问自己能不能挨得过这道坎，也好给自己个盼头。 要是挨不过去…… 那就该吃吃，该喝喝，该睡就睡。 吃最好吃的喝最好喝的再玩最好玩的，好好享受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光。 说干就干。 柳九柠开口唤丫鬟们进来，在大家伙的服侍下洗漱换衣再吃过没有肉的早饭，便带着一大群人出了门。 她本来也不打算带这么多人。 可是没办法，被大哥哥训斥过后，丫鬟侍卫们都找到了撑腰的，根本就不再配合她这有理有据的要求了。 当然，在寻找国师前，柳九柠还问过了相熟的老师父，得知长空大师今日都有空并且就在自己居住的院落里，她才带着丫鬟侍从们前往。 还没到长空大师的院子。 她就让丫鬟侍从们都留在原地等着，原话就是‘莫要太多人惊扰国师’。 这一位置选的也挺巧妙，离院子又远，又正好能看到长空大师的院子大门。 丫鬟侍卫也没办法反对自家小姐的话，再加上长空大师见客向来好清静，其他贵人们也都不会带侍从进去，便也只能答应。 短暂获得自由的柳九柠这才松了口气，她见着小和尚正正坐在门口前，拿着个佛珠，坐在团蒲上专心看着地面。 便打算过去问个话。 还没开口呢，捻着佛珠的小和尚就先说话了。 “阿弥陀佛，师父就在里面，九柠施主请自便。” 柳九柠也不客气，回了句‘那我先进去找师父’，就直接越过正看着蚂蚁搬家的光头小和尚。 刚踏进院子。 就看到正在翻晒着草药的长空大师。 她快步上前，迅速蹲在老和尚身旁，边帮忙翻动着那粗布上晒着的半干草药，边开口说道：“师父早呀！” “九柠施主，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长空大师没有停下翻动草药的手，笑着回答道。 “哎，这我也知道，就是想跟您打个招呼嘛。” 柳九柠也不打算再绕圈子，而且老和尚本来就不是普通人，指不定早就知道她为何而来，就直接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说道：“咳咳，其实我今个就是想问您点事。您也知道我想寻个尼姑庵暂时居个十几二十年，这些日子我可为这事愁得不行，您佛缘深厚知前尘晓未来，您看看，我这尼姑庵定居的事能不能成？” 能成，可不就代表着她能活下来？ 毕竟要去尼姑庵定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事情。 再说了，柳九柠可是通过曾经那本小说知晓皇帝养的那群暗卫有多强，只要想，简直无处不在，说不定现在这个院子就被暗卫包围了呢！ 而她现在这番话，不仅仅是在询问老和尚，也是在说给暗卫听。 一心都想着尼姑庵了。 看在这份子上，就让她再多活几年呗？ 柳九柠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对此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拐弯抹角询问着老和尚自己能不能活着到尼姑庵罢了。 听到这话，长空大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而不语，说道：“阿弥陀佛，待时机成熟，施主自知分晓。” …… 还能不能好好说些不用猜来猜又高深莫测的话！ 柳九柠是不愿意等吗？她是怕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 还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直白。 便再次开口说道：“这事便暂且不提。师父您也知道我这条命来之不易，我这人胸无大志，也没什么想法，就想着混吃等死快快乐乐过完这辈子。最近身体总觉得不大舒服，胸闷气短什么的。您看我是不是得喝些药？可还能安稳活到寿终正寝之时？” 与此同时。 正半躺在床上看着手中那卷书的李南初将视线投向了糊着薄薄一层纸的木窗，听着外头传来的那两道声音，若有所思。 第7章 长空大师收回视线，继续翻动着晾晒在粗布上的半干草药，说道：“是该喝，昨日雨大，恐是会邪气入体感受风寒。回头我捡些药，煮好了让开尘给你送过去，喝上几剂总是好的。” 听到这话，柳九柠乖巧的点头‘嗯嗯’两声，又继续眼巴巴的盯向老和尚，很是期待的开口询问：“那…那我可还能活到寿终正寝？” 她只有这么个小小的质朴愿望了。 长空大师看了眼柳九柠，迅速翻完草药，站起转身，往堆积着干草药的架子走去。 三两下挑拣好药草，再用纸张包好，绳子一裹。 做完这些，他才将这药包递给站到自己身后的柳九柠，笑容和蔼又慈祥的开口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还是早些喝药吧。” …… 柳九柠笑容微微僵硬，这意思这回答，是觉得她已经邪气入体到昏了头吗？ 她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保持着怀疑。 毕竟不管是老和尚的笑容还是言语，都在准确无误的表达着这个意思呢！ 僵持着对视许久。 最后还是柳九柠先败下阵来，她老老实实的从长空大师手里接过药包，鼓着脸，闷声道了谢。 国师不愧是国师。 上辈子网友们说得就很好，头越秃就越强，她就不应该试图从强者的嘴里套话！ “九柠施主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长空大师随手拿起挂在草药架子上的那串佛珠，轻捻两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将佛珠递到柳九柠身前，继续开口说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它，会给您答案。” 柳九柠盯着眼前那串看起来挺崭新又带着浓郁香火味的珠子，感觉这佛珠就是特意为她所准备。 要知道老和尚常用的佛珠可不长这个样子。 现在，这意思是，得让她吃个斋念个佛，然后听天由命？ 或者又是别的什么？ 跟强者对话就是这么的艰难，往往都只能在最后一刻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柳九柠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双手十合，朝着长空大师微微弯了弯腰，语气很是虔诚的说道：“多谢师父指点，虽然九柠还是不得领悟，但已经有了全新的想法。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旁的就不提，我争取活到九十九，届时再来安长寺还愿。” 哎，老和尚非要跟她幽默。 那她也也只能幽默幽默，一起来，凑个热闹。 “九柠施主有心就好。”长空大师很是自然的收下了这番古灵精怪的话，并且笑着继续叮嘱道：“切记早些喝药，莫要耽搁了。”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单单喝药二字，就堵死了所有未道之言。 柳九柠觉得老和尚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相识这么多年，竟然完全摸透了她的路数，以至于现在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扳回一局。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她将佛珠交叠直接挽在手上，拎起药包。 同时开口说道：“晓得了晓得了。师父您也注意些身体，您瞧您眉毛都要白了，不要总是一个人外出又偷偷一个人去后山采草药什么的，寺里那么多您的师侄，带上一两个更安全些。我可听我大哥哥说了，后山里头有长蛇大虫会吃人呢！先回去喝药了，明个再来找您唠嗑。” 她先回去养养‘伤’，等恢复好了，再来跟老和尚‘大战’。 这唠一句少一句的。 可都得珍惜好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再也睁不开眼。 柳九柠其实对于生死什么也还是很淡然的，当然，也不妨碍她那想活到九十九的坚定信念，二者并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跟老和尚聊了几句后，心里的惶恐与急切也散去不少。 她极力争取健健康康的活着。 同时，也要快快乐乐的过完不知道还有多少天或者多少年的未来日子。 晃着手串又拎着药包，柳九柠哼着歌儿走出了院门，那模样，欢快得就像是得了免死金牌似的。 她也不急着去跟自家丫鬟侍卫会和。 而是跟着小和尚一起，蹲在院门口，盯着那群还没有搬完家的小蚂蚁瞧。 小和尚原本还专心致志，察觉到身旁多了个人后，就将视线投向了柳九柠，最后又落在对方手中正拎着的药包上。 他年纪尚小，医药方面的知识薄弱得很，只是粗略的跟着师父学了些分辨药材。 即便在此道上并不精通，但也知道生病是件多么难受的事情，便关切的询问着：“九柠施主，您可是病了？” “没病，青天大白日的，说什么梦话？你九柠施主我好得很呢。”柳九柠很是自信的说着，同时还坏心肠的搬了颗石头，阻断了蚂蚁们前行的路。 瞧着正团团转不知该去往何处的小蚂蚁，她很是愉悦的笑了起来。 小和尚皱着眉头捡起了柳九柠故意放的那颗石头，又继续看着身旁的柳九柠，语重心长的说道：“九柠施主，莫要讳疾而忌医，还是早些回去喝药罢。师父医术极高，定是不会误诊。” “哎呀，你呀你，才几岁，就小大人的模样了。” 柳九柠看着小和尚那皱着眉头满是担忧与佛性的模样，笑着用药包轻轻敲了一下那在阳光下都亮得开始发光的小脑袋。 她再次取了块小石头拦在蚂蚁前行的道路上，开口继续说道：“你还信不过我吗？瞧我这模样，可像是有病？” 这次的小蚂蚁们并没有被石块所迷惑，绕了个路，又继续它们搬家的路程。 小和尚见状，也没有再去阻止，他将视线直直投向柳九柠那双明明满是笑意却莫名朦上阴霾的眼眸，开口说道：“可是九柠施主，你之前不是同我说，病人都坚持着自己是没病的……” …… 柳九柠没想到自己当初哄生病小和尚的话又落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道好轮回？ 兜兜转转，因果报应都加在自己身上？ “好的吧，你说是就是吧。”柳九柠非常无所谓的回答着，她继续用石块作弄着蚂蚁。 但很明显，就像她没打算放过可怜的小蚂蚁那样，小和尚并没有打算放过健康又无辜的她。 “您这样不行的，有病一定要早点喝药。”小和尚边捻佛珠，边继续说道，“是不是药苦，您在逃避。可就算药再苦，也得吃，不吃药怎么能好，良药苦口无法避免……” 柳九柠实在挨不过小和尚来来回回又反反复复的念叨，这嘴上功夫，可比老和尚那致命攻击要强得多。 一句又一句。 加个木鱼就是在念经，加个节奏灯光都可以直接蹦迪了。 “行行行，怕了你了，我这就回去喝药。”柳九柠拍了拍手，无奈的站起身，正想整理一下衣摆，就觉得脑袋有点晕。 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经受多年科学教育的她迅速得出这是短暂的全脑供血不足，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抬手遮挡一下炙热的太阳，就对小和尚说道：“日头太大了，你玩一会儿就回院里，莫要中暑了。” 得到小和尚乖巧的回答后，柳九柠才朝着丫鬟侍卫等候的方向走去。 折腾一早上，她也没打算再乱跑，犹恐碰上不想遇到的人。 回到客房，也就差不多到了饭点。 大概是心里还惦挂着事，胃口不怎么好，简单吃了些，就准备着歇个午觉。 人生在世，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玩就玩。 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少。 柳九柠躺在并不陌生的床上，很快就沉沉的陷入了睡梦中。 这午觉睡得不大安稳。 一觉醒来。 柳九柠想睁个眼都用尽了力气，昏昏沉沉，全身都不舒服，像压了座大山，难受得紧。 本想张口唤一声丫鬟。 谁知声音嘶哑又无力，叫出来的声，还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 这是早上做恶人，挡了蚂蚁搬家的路得的报应吗？ 柳九柠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床帘，等死般等着丫鬟们进来，这才猛然想起来，老和尚那早点喝药的话。 原来真的是没有骗她。 而她，竟然也是真的有病！ 她又错了。 实在不应该质疑强者，不应该质疑大师。 柳九柠漫无目的的想了很多很多，甚至都开始后悔没在来安长寺之前多吃顿美味的晚餐，多吃几块家中老厨子炖的大块嫩肉。 在她再次昏昏沉沉又睡过去时。 丫鬟们也终于察觉了自家主子的异常。 连连唤了好几声都没见回应，便伸手探在柳九柠额头，只是情书贴合，那都叫一个滚烫。 这种触感，瞧着可不像是普通的病。 吓得丫鬟们连忙跑去唤人。 柳九柠的这场病来的很急。 到最后，连老和尚跟小和尚都惊动了，双双来到床前为柳九柠诊治。 当然，柳卓毅也被急得不行的丫鬟们找了过来，家中主子在这里，拿主意的可不该是他们这些个奴婢。 诊治的结果也只有一个。 病的很重，重到说话都没力气的那种。 重得，昏昏沉沉的柳九柠都怀疑，皇帝没有要了她的命，这场病倒是先带走了她。 第8章 在这个医疗技术并没有那么科学那么先进的世界里，就是小小的感冒，恐怕都能让人轻易丧命。 虽然说这还是本拥有轻功还能水上漂的武侠小说。 但所谓神医已经灵丹妙药再多，也不一定能将半只脚踏进地府的人拉回来，除非对方是主角。 柳九柠作为个连名字都没有出现过的小炮灰，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光环加身，如果出现过，还能说有很大机会活到出场的高光时刻。 现在这么半瘫似的一病。 谁还知道呢？连她自己都没那么有信心。 毕竟重活的十四年来，可都没有生过这般重的病。上辈子倒是有过那么一次，住进了医院又是吸氧又是打针又是吃药，连血都半天抽个几回，还做抽了个骨髓做检测，花了整整一个月才顺利出院。 大概是生病的人心理总是会脆弱许多。 这么一想。 柳九柠就更难受了。 至于为什么病得这么重。 柳九柠觉得大概是昨天淋了雨，今天又晒了会儿大太阳，一冷一热，可不就出毛病了？ 上辈子空调这么吹个几下都撑不住。 至于老和尚说的那什么邪不胜正又阴虚阳虚的，脑子涨得一抽一抽疼痛的她表示半个字都没听懂。 “师…师父，您看，我活到九十九的坚定信念，还有没有盼头？”柳九柠趁着老和尚给她再次把脉，用尽力气问出了内心的渴望。 她就是想要个盼头。 不然可怎么喝得下那比藿香正气液还要可怕的中药？ “老衲年纪大了，耳朵不大好使，施主还是莫要开口，省些力气喝药吧。”长空大师收回诊脉的手，又示意为柳九柠掖个被子。 做完这些，他才转身跟柳卓毅讨论起这来势汹汹的病情。 柳九柠再次被塞了句‘喝药’，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都蔓上了无尽的哀伤。 主要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想做个其他表情也做不出来。 她迷迷糊糊听着老和尚与大哥哥的谈话，依稀听到，老和尚似乎说了句她没有听话按时吃药。 …… 她承认她确实没有听话。 可那不是结合了上下语境吗？ 柳九柠主动挑起的吃药话题，老和尚就这么接了，她自然也就觉得是在幽默打趣。 当然，不可否认这药本身就有预防的功效。 可就连三岁稚童都知道汤药有多难喝，活蹦乱跳看起来走还健健康康的她又怎么可能去喝。 正糊里糊涂想着时，忽然，床边悄悄趴来了个光头小和尚。 小和尚满脸严肃的对柳九柠说道：“九柠施主，良药苦口，您可千万不能不喝药了。师父说这场病有些严重，还是要谨慎些才行。如果真的觉得太苦……” 小脸皱成一团。 思考许久，他才狠心咬咬牙，轻声说道：“那小和尚把偷偷藏起来的蜜枣送给你哦。” …… 柳九柠看着眼前孩子气的小和尚，有些哭笑不得，她张口轻声回答道：“我会按时吃药的，可不能要你宝贝的蜜枣，还是自己留着偷偷吃吧。” 可惜她的声音实在太小。 就连趴在床头的小和尚都分辨不出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等会儿我就给你熬药，我特意让师父不要放那么多黄连，再加上小和尚甜甜的蜜枣，应该不会很苦的。”小和尚还在一句一句的嘀咕着，他捻了捻佛珠，继续开口，“阿弥陀佛，九柠施主你要快些好起来哦。” 可以看得出他真的很担心着柳九柠，连平日里‘您’这个尊称忘了用上。 柳九柠很是感动的悄悄探出个爪子，试图摸一摸小和尚的光头，但才刚越狱成功，就被小和尚用被子猛地盖住。 并且迎来了对方那语重心长却声音稚嫩的话语。 “九柠施主，你这样不行的，这个时候可不能再任性了，得盖好被子才行，不然风邪再入体，师父可能还得给你换个几副药。到时候，小和尚的蜜枣可就不够了。” 柳九柠哭笑不得的听着小和尚给她数起了蜜枣的数量，想着等病好了，一定要让人悄悄给小和尚送上一大包，数量也不能太多，免得吃坏了牙。 要是病好不了…… 又或者是没等自己病好，皇帝那边就出手…… 她也会留下遗言，让大哥哥给小和尚悄悄背着老和尚送上蜜枣的！还是定期送的那种！ 病得糊里糊涂的柳九柠满脑子都是小和尚的蜜枣，就连屋子里什么时候只剩下自己跟丫鬟，都没有察觉到。 等她再次回过神时，眼前就多了碗要黑不黑要黄不黄的药汤。 “小姐，该喝药了。”翠竹捧着寺里的大海碗轻声说道，又拿出了个小瓷罐，继续说道，“旻明小师傅还特意给您备了蜜枣。” 她先是在手背上试了试药的温度，才再次开口：“不烫不冷，正合适入口，我这就扶您起来，先喝了药汤再躺下歇息，可好？” 说出口的是询问的语气。 实际上几个丫鬟根本就没打算真的理会自家小姐的想法，他们可是从大少爷那儿得了命令，说是必须得让小姐把药给喝得干干净净。 若是不愿，再让他来直接灌下。 当然，他们都不认为大少爷真会这么对九小姐，届时恐怕也是半哄半劝喝下去罢。 实际上，柳九柠并没有半分不愿意喝药，她可是个多么珍惜生命的人，生了病怎么可能不喝药！ 都是老和尚败坏了她在这方面的名声。 怎么能拿他们二人之间开玩笑打趣的事情当了真呢！ 柳九柠在翠竹的搀扶下坐起身来，眼看着绿荷拿出了个小勺子放进药汤里，她连忙摆了摆手。 原本这散发着诡异味道的药就足够苦了。 再放个勺子一口一口的来，那岂不是种漫长又可怕的折磨？ “小姐，大少爷说了，这药您必须得喝。” 听着绿荷的话，柳九柠默默伸出手叭拉着大海碗，再探出脑袋，将嘴巴搭在了海碗边缘。 她可不是不喝药。 而是打算勇敢一点，直接一口气干完。 丫鬟们见自家小姐这么配合，也不再犹豫，配合着小姐的动作缓缓抬起了碗。 柳九柠喝完着整整一大碗药差点没忍住吐出来，那滋味，可太强，她连碗都不想看到，直接绝望的闭上眼。 当然，也没忘记小和尚送来的蜜枣。 默默朝着翠竹伸出了个小手。 “国师大人嘱咐过，蜜枣不可贪多，以免冲撞了药性，如今我也只能分您半个。”翠竹边说，边把那小小的枣块递进了自家小姐的嘴里。 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小的一块，小到柳九柠才刚尝出个甜味，就没了。感受着满嘴那挥之不去的苦味，简直就要陷入自闭。 她闷闷不乐的躺回床上，就着药性，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病得实在是过重，还是药里就带着催眠的功效，柳九柠每天只是在需要喝粥吃药的时候短暂的清醒了一下。 其他时间都在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度过。 她总觉得自己有时候是清醒的，甚至还思考着自己如果是皇帝要怎么动手干净利落处理掉她这个知情人。 可睁眼的时间却又极少，少得像是这辈子都要睁不开。 如此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 就有这么一日，醒过来的柳九柠被裹成了个球样，在丫鬟们搀扶下，坐上侍卫们担着的小架子，然后坐上了马车。 隐约间。 好像看到一身玄服的那位帝王独自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冷冷的盯着她。 …… 等等？是不是不太对劲？ 怎么中毒又受重伤的皇帝都恢复得跟没事人似的了，而她这个救人的反而落了一身病，眼看着就要驾鹤而走？ 还没等柳九柠想清楚这个问题，坐在马车上的她在颠簸的路程中不得不再次昏睡过去。 柔弱至此，已经不能再经受晕车的考验了。 回到柳府后，柳九柠的病情也没有丝毫的好转，依旧是昏昏沉沉，难以维持真正的清醒。 她只依稀知道很多人来看过自己，但到底有着谁，依旧无心去留意。 迷迷糊糊间。 好像还来了不少的大夫，一个一个的为她隔着帕子把脉。 意识有些涣散的柳九柠觉得自己现在不是需要喝药，而是需要上个心电监护再吸个氧抽个血，普通的中医，恐怕是治不好她这病了。 想是这么想。 她求生欲还是非常强的，只要是到嘴边的药，一定张嘴喝下去。 想活，想一直活着。 上辈子的遗憾没办法完成，这辈子她也还没有活够，没有体验过当尼姑，也没有孝顺长辈，遗憾太多太多…… 就在柳九柠求生欲望极强的挣扎着时。 一道圣旨。 落在柳老丞相府上，跟着圣旨而来的，还有整个太医院的太医。 帝王竟是亲点柳家九小姐为后。 只道安长寺一见倾心。 …… 如果不是那柳家九小姐都病重得都准备开始准备棺材，说不定就真的有人会信了。 朝臣们都在怀疑帝王是想找个家室高又快没命的顶上那皇后之位，再用深情难忘去堵住天下文人百姓的嘴。 至于所谓的一见倾心？ 呵，连那千娇百柔的美人放在皇帝面前都只有一刀人头落地的结果，就柳丞相家那都没长开还喜四处闹腾的小丫头，可不像是能让石头开花的样子。 当然，不否认也许帝王的爱好就是如此。 但要知道柳家那小丫头已经病了将近一月有余，听说早些在安长寺的时候就不太行了。柳老丞相连太医都请了不少，也根本不见丝毫好转。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不见帝王提起此事。 偏生等挨了这般久才提起，其中意味如何，懂的人自然是懂的。 不懂的，也只能道句蠢货。 第9章 接了圣旨的柳家上下都没有半分喜气，帝王的这道圣旨可不像是福，反倒跟催命符似的。 谁家会在小姐病重之时收到关于小姐这么隆重的圣旨？ 怎说也得等病好。 如今这怕不是盼着好罢。 “圣旨已下，也只能如此。” 柳老丞相想着那道圣旨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将视线投向不远处在小孙女闺房外等候着的数多太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旁的多说无益，只盼柠儿的病情能有所好转。” “愿是如此最好。” 柳老太太也跟着叹了口气，她这几日也常去看望小柠儿，可怜见的，那平日里健康活泼得不行的小人儿怎就变成如今这卧床不起的模样呢？ 早知如此，她也跟着去安长寺，拘着小柠儿，不许她往山里跑，就不会淋了雨更不必经受这灾苦。 柳博成匆匆存放好圣旨，一过来就听到这话，连忙开口安抚道：“且看太医诊治如何说罢，父亲母亲莫心急，连您二位都慌了，老太君与三弟还有三妹恐怕就更是不安。” 说完，又接着有要事要谈，将柳老丞相喊到书房中。 前些日子是毅儿将病重的小九柠从安长寺带回，说是九柠已经在寺里病了好几日，旁的却只字未提。倒是然儿回来的时候提到过本想带回九柠，却因安长寺闭门不见客，又收到长兄之信，只能作罢。 如今圣旨说是帝王在寺中对小九柠一见倾心。 算算日子。 那些个时日帝王正好不在宫中。 他的孩子他自然是了解的，毅儿回来后闭口不提帝王之事，而这几年毅儿深得重用向来伴在帝王左右，恐怕在安长寺时…… 柳博成微微垂眸，思考片刻，并没有同柳老丞相商讨此事，而是改换成了朝中旁的那些要事。 连他都能猜出来，父亲自然早就知晓，便也无需多说。 家中虽多了位皇后，可按着皇帝的脾性以及九柠目前那身体来看，恐怕也不过是帝王的权衡之策。即便如此，也代表着帝王是实实在在想重用起他柳家。 至少目前来说，确是如此。 朝廷上势力如何变动，与病床上挣扎着的柳九柠没有多大关系。 太医很快就轮流诊治完毕，大概是因为此时柳九柠身上已经多了个未来皇后的身份，给出的答案比之前还要模棱两可，只说要继续接受诊治，至于能不能治好，那是半句都没提。 只不过与之前喝那些汤汤水水不同，这次太医院还打算加上药浴与针灸。 正好院中早些年就有不少为后妃准备的女医，皆是医术不凡，便直接留在柳府中，以便照顾着病重的柳九柠。 如此又是药浴又是扎针，昏昏沉沉的柳九柠依旧还是那个老样子，说实话，还能活着全靠一口气在撑着。 她，就是不想死。 求生欲极强的她在某个中午猛然睁开了双眼，抓着正在为她诊治的女医的胳膊，用力力气说道：“我想，吃颗糖！”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苦到她感觉自己就是一碗行走的中药汤。 “我的乖儿，你快些好起来，好起来就能吃糖了。” 憔悴不少的谢丹雪一听到动静，连忙快步从榻上跑到了床边，她将女儿那根本就没有几分力气的手轻轻握在了手心，如同哄着少时的孩子那般，轻声继续说道，“可要喝些甜粥？糖是暂且不能吃的，母亲给你打些甜粥，尝尝味道可好？” 她知道孩子苦，能不苦吗？母子连心，她的心是跟着苦的。 柳九柠见自家母亲比上次清醒时见着的还要瘦弱，连忙乖巧不少，轻声说道：“那母亲你给我备着糖，我很快就好了。” 许是心头那惦挂着糖的执念褪去不少，睡意又渐渐笼了上来。 她其实不想睡过去，好不容易睁眼说上话了，再睡过去，谁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特别是刚刚自己说的那几句听起来就好似遗言似的。 想到这，柳九柠极力维持着清醒，继续说道：“我记得这几日院里桃花也要开了，母亲明日为我摘几只养在屋里，也莫要忘记让丫鬟们摘些叶，留做桃花酥……” 她叨叨絮絮讲了一大堆。 越说越觉得气氛凄凉悲惨，连自家母亲都好像开始忍不住掉眼泪。 不得不默默闭上了嘴。 柳九柠视线落在自己手中那串绕着都宽松不少的佛珠，想起了老和尚跟小和尚，又想起小和尚的蜜枣，便摸着手上的佛珠，对自家母亲笑着说道：“娘，过几日为我送包蜜枣给小和尚，他之前可是把自己偷偷藏着的枣都送给我压……” 话才刚说到半。 也不知是串着佛珠的绳子太过劣质，还是旁的什么，她竟将手上的佛珠给扯断了。 见着这幕，谢丹雪吓得脸都白了。 泪水就像是方才佛珠散落那般，一滴又一滴的掉在柳九柠手背上。 佛珠倒是没怎地，母亲这一落泪，可把柳九柠给吓得不清，昏昏沉沉的大脑都猛地打了个激灵。 她轻咳两声，连忙开口安慰道：“不过是佛珠罢，母亲莫苦，这是我早前求一事的答案向国师所讨，可没有旁的意义。您莫要想太多了，掉了就掉了，大不了我再向国师讨个新的，哦不，讨个他常带在身上着的。” “三夫人，三夫人。”大房的丫鬟捧着个简陋的木盒子，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小跑到谢丹雪面前，也没来得及行礼，直接继续开口，“这是国师大人送来的佛珠，说是赠给九小姐，还捎了句话，说是让九小姐好好喝药。” 柳九柠一听，连忙拍着母亲的手说道：“您瞧，这佛珠不就来了？” 又是喝药。 除了这句话，就没有旁的想对她说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和尚还真是神！竟正好掐着点送她佛珠！那她讨的愿，是不是就能实现了！ “来，赶紧拿上来，让我给九柠儿戴上。” 谢丹雪抹了把眼泪，玉指微微颤抖着拿起那串佛珠，小心翼翼又郑重的为女儿戴上，同时说道：“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她没有旁的什么愿望，只盼着孩儿能平平安安。 听到这碎碎念，柳九柠乖巧的躺在的母亲怀里，她笑着说道：“会的，母亲所求所想，都会实现的。” 说完，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就算睡意笼罩着身体，她不想这么早就睡过去，毕竟这才醒过来不到几句话的视线。 突然又想到早前撞破皇帝身份的事情，柳九柠试探着说道：“最近京里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说实话。 要不是现在还能清醒着说话，柳九柠都怀疑是不是皇帝在她药里下了毒，好让她就这么一病不起，再也没办法说出某件事，毕竟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周围肯定守着几个皇帝的人。 揣了个这么大的秘密，心里还是有些分寸的，想要完全的自由，那也只有前面的办法，当个永远都没办法说话的死人。 谢丹雪听到女儿的问询，神色有些僵硬，趁着对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 她很是温柔的握起女儿那冰凉的小手，轻声说道：“能有什么热闹？无非就是早前那些个，没什么新奇的，你若是想听，赶明儿你这精神再好些，我便让翠竹给你说说。” “行吧，那您记得同翠竹说哦。”柳九柠再次打了个哈欠，真的撑不住了，说完，就靠在母亲的怀里，眯上了眼。 谢丹雪等待柳九柠彻底熟睡，才动作轻柔的将对方放回被褥中，又想到帝王的那道圣旨，微微皱起了眉头。 帝王这几年所做的那些事情也委实吓人了些，京中家室不错的小姐儿们不少都吓得早早订了婚。她同夫君原本是打算再留九柠儿几年，迟些相看也不打紧，可谁知就只是去了趟安长寺，便出了差错。 今日九柠儿看起来精神才稍有好转，可不能再惊着对方。 圣旨的事情，得千万嘱咐家里人紧些嘴。 至于以后的事情…… 那也得等病好了再提，且就以老太君对九柠儿的宠爱，便是拄着拐杖，都要去宫里同太后再推个几年的时间。 对于谢丹雪的想法，柳家上下从老到小全都是赞同的。 帝王那名声实在是…不提也罢。 就是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小姐听到这消息，恐怕都得吓出病来，更何况是病重着的九柠儿呢！该瞒着，必须瞒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大概是新送来的佛珠确实灵性十足，也可能是太医院稍有改动的诊治方法确有疗效，又或者是柳九柠的求生意志足够强大。 总之每天醒来的时间都在逐渐加长着，精神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即便如此，也断不开那些药浴针灸，以及一碗又一碗黑不黑黄不黄远远都能闻到味的纯天然汤药。 柳九柠的胃口也有所好转，许是这些日子进嘴里的都太苦，总想吃点味道刺激的，酸甜辣都想尝一尝。 可想归想，偏生太医以及院里的医女都死死拦着不让，说是清粥淡菜才养胃，那些刺激的食材都会影响药性。 蜜枣什么的也不让吃，说是已然入有药，分量足够了。 每日唯一的盼头，就是喝完药后的那小小一颗还没得尾指盖那么大糖，真的就是尝了个味道。 说来柳九柠也是觉得奇怪。 平日里来诊治她的老太医们总是三五人前来，甚至每次里头还会换上几个生面孔。屋里的医女也更是多之又多，看起来医术都很是厉害的样子，行针手法根本就不亚于那些个太医。 她可不觉得自己可以请来这么多的太医。 原是想找个时间问一问母亲，但每次都不记怎记得，不然就是开了口便被母亲先抢说了话，聊着聊着，她又忘了。 柳九柠也不怎在意这事，能恢复健康，保住小命，就已经是万分庆幸的事情！至于过程是怎么样，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虽然话是如此说。 但她也隐约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前来来探望的长辈以及哥哥姐姐们，似乎对他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连说话都特意放慢又放轻，感觉她就是个易碎的玻璃。 这也不应该啊！ 按道理来说，自己病情都有所好转了，也没有之前那样躺下就是一整天。能自己喝药也能坐起身来聊上几句的，怎么还是这么个态度没有丝毫的转变呢？ 就连老太君都是如此，连点着她的额头训斥两句都没有！ 说实话，这让柳九柠怪害怕的，总觉得自己是得了什么治也治不好的顽疾，眼看着就命不久矣驾鹤西去了。 还有就是皇帝那边居然到现在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既没有打算搞死她，也没有出言警告她，更没有别的任何举动！这可不像是皇帝的该有的样子，更不像是当今天子的脾性。 难道就这么信任她？又或者是觉得她都病得都半只脚踏进棺材，就暂时放纵不理会？ 还是觉得安插几个暗卫守在身旁就万事大吉？ 这怎么可能！ 拥有着九年义务教育知识的柳九柠认为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的简单，纵观历史书上历任帝王，能上位的都绝对不是良善之辈，手中处理掉的人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量词。 换个角度想，如果自己坐在帝王的位置上，也绝对不会允许知晓自己真实性别的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后果，可不仅仅是动摇皇权那么轻巧。 柳九柠思考了许久都想不出个什么来，正好碰上大哥哥跟着其他兄姐来探望自己，便侧敲旁击的问了几句。 迎接她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盯着大哥哥那双裸黑还带着点别样意味的眼眸，她实在是怕了，就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几天好活了似的。 见问是问不出些什么，又没办法知道皇帝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 柳九柠干脆直接就放弃了思考。 她还是个大病未愈，连床都没办法起来的重病患者呢！怎么能太过操心，这样可不利于恢复，也对身体不好！ 这日，柳九柠的满是浓重药味的大房间终于迎来了个新人，她的手帕之交，宁远大将军府的三小姐。 文雅点说是手帕交，粗鲁点就是从小一起走街串巷闹腾的小伙伴。 不同的是，小伙伴八岁的时候跟着父亲去了躺关外，这一去就是五年，回来后直接成了百步穿杨，身上还不止怎地搞了个小官职的女英雄。 而她，还是柳老丞相家里长不大的老幺。 至于为什么柳九柠这个文官的孩子竟跟着武将的孩子玩到了一起，那当然是因为她足够活泼。 只要是漂亮小娃娃，她都喜欢。 正因为如此，京里那群最漂亮的女娃娃，都被她哄成了个新的小圈子。 “你可来了？怎只有你一人，她们那些个没良心的，都不想着来看看我？平日里都白心疼她们了。”柳九柠半坐在床头，详装抱怨的开口说着。 其实她也知道这个时代的小姐儿出门一趟不容易，何况是探望病重之人，不仅要经过家中同意，更是得考虑良多。 又见小姐妹那欲言又止神情复杂的模样，便笑着说道：“怎了？怎不说话？莫不是有事瞒着我？” 柳九柠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答，脸上笑容迅速转变成惊讶，再次开口：“不是吧？真瞒着我？” 第10章 “她们托我给你带了不少礼物，都在这呢。”关飞兰默默回答着第一个问题，至于第二个…… 方才柠儿的母亲那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莫要说漏嘴。 都病成这般模样，可受不得刺激，而且那道圣旨对于世家小姐儿也来说无异于噩梦。 “呀，你故意移开话题！”柳九柠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英气无比的小姐妹，在看到对方心虚的回避视线，又憋红了一张脸都说不出些什么后，才笑着继续开口，“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呢！便是有事情瞒着我，也无甚大碍，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她虽然好奇心很旺盛。 可要是小姐妹真不愿意说，也没办法的呀。 听到这话，关飞兰才松了口气，她让丫鬟将手中的礼物放下，又表示自己跟柳九柠有些话要谈，让屋里的侍从以及女医都暂时退下。 最后，视线不经意扫向房屋大梁的位置，再往窗外某棵树的方向看了眼。 直到屋子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才缓缓走到床边，对着柳九柠那张消瘦得都见骨头的小脸叹息道：“你受苦了。” 柳九柠笑着回答：“只要活着，就不苦。” 脸上是笑着的，实际上正在心里默默吐槽着某个皇帝。是的，她可看到了关飞月那抬头看了眼的视线。 眼前这位小姐妹可是当场给她们一群京城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姐儿当场表演过百步穿杨再外加个马上飞燕的！武功到底如何，她是不清楚，但绝对不会低就是了。 而现在，小姐妹似乎察觉到了异样！ 除了皇帝的暗卫还能有谁呢？ 柳九柠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又想到不能拖累小姐妹，便把嘴里的询问给咽下，转而换成：“我终于盼来你了，这些日子可把我闷坏了，整日都待在屋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翠竹他们都生怕多说两句就累着我，整的我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 “我们也想来瞧瞧你，只是早些时候柳府不迎客，后来又不太方便。”关飞月在床边小矮桌上倒了杯清水，试了试味道后，才重新再倒了杯递给躺在床上的柳九柠。 柳九柠接过瓷杯，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怎就不合适了，我不听，我要礼物哄哄才行。” 说完，才慢悠悠喝起茶水来。 关飞兰自然是没办法说出真正的理由，探望病中好友本不难，可谁让好友在病重之时就成了未来的皇后呢？ 若不是极力争取，这几年身上又有些军功，恐怕都没有办法过来。 她转身走去将桌上的礼盒都提到了床边，这些东西也是女医检查过才能进屋子，倒也放心着让柳九柠随意拆开。 “好大的礼盒，可真是让她们破费了。等回头我病好了，给你们每人都准备些礼物，散财保平安。” 柳九柠边说，边动作迅速的拆着礼物。 每拆出个什么，都要赞美上几句，就连某个小姐妹亲自绣的针脚歪斜小荷包，都被她夸出花来。 只是可惜，这么些个礼物，竟然没有份吃的。 想到这，她撅着嘴说道：“怎都不给我准备些吃食，我记着云岚的手艺最是好了，怎就没准备呢？这些日子喝药可苦坏得我连甜都要不知是何滋味。” “吃食方才都被女医挑出来了，你还病着，尚且认认，莫要贪嘴。” 关飞月边说边帮着柳九柠将礼物重新放回盒子里，把礼盒拎放回桌上时，视线正好再次扫到窗外那颗茂盛的大树。 思考片刻，她就对着正在捧茶喝的柳九柠郑重说道：“等你病好，我教你几招功夫如何？” 不求能练出些什么，至少能稍微躲偏一下帝王的宝剑，就已经足够。 皇后同旁的那些妃子地位可不同，应当…不能随意定其生死。至少朝中大臣是绝不允许如此的，所以能拖延越多的时间，生机便越大。 “嗯？”柳九柠很是茫然的应了一声。 不太明白小姐妹怎么突然就想教她学武了？难道是瞧着她病了这么久还这么重，想带她强身健体一下？ 可也不应该呀！ 记得少时对方也询问过她要不要学武，当时的她年纪还小，又觉得自己有着上辈子的空手道黑段已经很强，平时当个普通人装装柔弱，必要的时候再重拳出击就很酷。 于是，便拒绝了。 等到后来发现这是个拥有轻功水上漂的世界，才后悔莫及。 虽然现在也还年轻，练一练说不定也来得及，但考虑到家中都是文官，肯定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也只能打消念头。 练武还是会留下些痕迹，但她的空手道，绝对无人知晓。 扮猪吃老虎，在这个拥有武功的小说世界里，才是最安全的事情。 万一惹上了什么不应该惹的人。 到时候她出其不意，说不定还能有点生机。 似乎，现在自己就已经惹上了不应该惹的人。 …… 那么现在学武还来得及吗？ 柳九柠眨着眼睛，盯着小姐妹的方向，很是真挚的开口询问道：“你觉得我能练成绝世武功，成为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高手吗？” 关飞兰没有回答，她怕直接否定会伤到小柠儿向来自称脆弱的心灵。 但柳九柠没有气馁，继续开口问道：“那你觉得我可以练成来无影去无踪横渡黄河都不用喘气的轻功吗？” …… 关飞兰依旧没有办法回答，这样的轻功，没有个几十年功力根本就做不到。但如果拥有了几十年的功力，年纪大了，手脚也可能没有那么灵活。 她其实很好奇。 好奇小九柠的脑子里怎么总是充满着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 “那我不学了，累。”柳九柠打了个哈欠，恹恹的开口说着。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其实是你没办法教会我吧？要不你给我换个厉害点的师父来？” 成功把小姐妹气到留下一句‘早些歇息，改日再来探望’后，柳九柠很是心虚的双手十合放在腹部。 看着床边为她诊脉的女医。 开口缓缓说道：“大夫，有什么药能让朋友快些消消气的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 柳九柠更是惆怅，早知道小姐妹这么容易就被气走，她就不幽默了。还是老和尚抗压能力强，这么多年下来，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实际上，并不是柳九柠气走了关飞兰，只不过是女医规定的探望时间已经到了，再多可能就会打扰到久病未愈的未来皇后。 之后每天，柳九柠都在盼着小姐妹们快来看她，最好是偷渡些吃食来看她。自认为上次对关飞兰的暗示足够明显，便总是想着，盼着。 但小姐妹没等到。 反而先等来了一道圣旨。 由于柳九柠还在病中，见不得风，也没有出去迎接。空荡荡的屋里只剩下躺在病床上的她，以及身旁的一位女医，可能还有几个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暗卫。 因着身上还揣着个惊天大秘密。 她便很是不安，总觉得那道圣旨十之八.九与自己有关。 想到这，便忧郁的看着女医，闷闷的说道：“您觉得我这病还能好不？” “九小姐不必想太多，好好调养便是。”女医没有正面回应，用的是大夫们经过数百年琢磨出来的特殊式答复。 柳九柠没有再继续开口，她也想好好养病，可就怕没那个机会呢！ 很快。 去迎接圣旨的丫鬟女医们都回来了。 跟着她们进来的，还有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白面太监。 那太监一进门，就笑着对柳九柠说道：“咱家就是来替太后瞧瞧九姑娘身子骨好些了没，太后娘娘还说了，等您这病好了可千万要记得进宫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柳九柠满脸茫然的看着不远处开始向女医询问起病情的白面太监，直到对方离开，都搞不懂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向来礼佛的太后还要见她了？ 等等…… 如今的太后可不就是皇帝的生母！这天底下可没有母亲不知道孩子的性别如何的！ 所以现在是太后直接出手打算搞她？ 也不应该啊！ 出个手，还派个太监出来通知，那不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吗？ 柳九柠怎么想都想不通，直到父亲跟母亲走进来，挥退所有人，面色凝重的站在她的床前。 才缓缓提起了那颗砰砰跳个不停小心脏。 “柠儿，我们要跟你说一件事。”柳玉成看着女儿那张没有血色的煞白小脸，有些不忍心继续开口。 柳九柠看着双亲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做足了心里准备，各种死法都想了一遍，从紧张慢慢变成了淡然，开口说道：“您说吧，不管是什么，我都承受得住。” 死而已。 又不是第一次了！她，熟练得很，就想挑个没多大痛觉的方法。 柳玉成轻叹一声，缓缓开口说道：“事情其实是这样的，要从你病重时开始讲起……” 从容听着的柳九柠表情渐渐变得震惊最后定格在了茫然，她不解的看着双亲，开口反问道：“所以三个月后我就要嫁给皇帝当皇后？还是十里红妆铺满京城的那种？” 满脸忧愁的柳玉成跟眼中满是水雾的谢丹雪同时点了点头。 柳九柠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出个什么表情。 简单概括，就是皇帝在她病重得快要没了的时候给了道圣旨点明要她柳九柠当皇后。而现在病好了，再次追了一道圣旨，表示三个月后就马上十里红妆迎娶她。 听听，多么是感人的爱情故事。 这段与死亡打着拉锯战的美丽爱情，最后终于战胜了死亡，获得了圆满大结局。如果她不是主人公之一，另一位也不是当今天子，差点就真的要被感动到了呢。 恍神许久又许久，柳九柠才终于反应过来，轻声呢喃道：“所以，我不用死了？” “你这孩子，怎能说这种丧气话呢？”谢丹雪再也忍不住泪，她一把抱住自己可怜的孩儿。 柳玉成见状，也坐到床边，搂住了妻女，安抚道：“柠儿乖，莫要吓我们，这般话就不要再提。” 回过神的柳九柠发现母亲已经哭成了泪人，就连父亲眼里都满是亮晶晶的水光，连忙笑着说道：“爹娘，别哭了，这是喜事啊！” 她不用死了！ 皇后的位置虽然危险，但也是最安全的啊！虽然走向好像有些奇怪，但只要老老实实按着皇帝的意思行动，没有比当皇后更安全的了！ 嘿，她竟然要当皇后了！ 第11章 听到这话，柳玉成和谢丹雪都愣住了，他们相视望去，随后连忙搂住了柳九柠，纷纷开口道。 “我苦命的柠儿！” “想哭便苦罢，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不碍事的，无需强撑着。” “哭就哭，莫要这般笑着来吓爹娘。” “你这身子才刚好转，可别再憋着气了。” …… 柳九柠听着父亲母亲一句接着一句的悲壮话语，连忙摆手插话道：“不是，不是。我这是真的开心！你们可别哭啊！” 就连她这么个养在院里的小姐儿都知道近年来大臣们在皇后与子嗣这方面对帝王催紧得很。 眼下帝王既然封她为后，也就代表着暂时留下了自己的性命。 毕竟后位实在空虚太久，再拖下去也不合适。按照某些传下来的规矩帝王初一十五又都得留宿在皇后处，如此来看，简直没有比自己这个不小心撞破帝王真实性别的人更合适担负这个重任了！ 柳九柠分析得很清楚，只要自己配合帝王演好这场夫妻，再闭紧点嘴，命肯定是可以保住的。 至于进宫后就失去自由什么的…… 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宫里不缺吃不缺喝想来也不缺玩的，难道还会比去尼姑庵清修更苦吗？而帝王又‘不近女色’，仔细想想，对她来说皇宫倒也是个好去处呢！ 想到这，柳九柠仔细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看的小说，似乎帝王确实有这么个皇后，笔墨不多，存在感也不强，连出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所以她也无从得知皇后是否就是‘柳九柠’。 但不管怎么样，皇后确实是存在的，整本书也没有出现过皇后驾崩这件大事，说明是安安稳稳的活到了小说结局。 能得到这么个安全又不炮灰并且身处权势高处的身份，柳九柠感觉好像也还不错。 想着想着，甚至痴痴的笑出了声。 “来人，来人！秦太医，快看看柠儿！” “怕是魇着了！” “小九儿，小九儿，听得到爹的声音吗？” …… 房间中一阵兵荒马乱后，柳九柠只能收起笑容，沉默无言的看着团团围在传遍的父母以及医女丫鬟。 她真没事。 就是太高兴了而已。 但没有人相信柳九柠那‘我真高兴’的解释。 甚至就连医女听了柳玉成和谢丹雪慌张的陈述后，都忍不住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她，可怜见的小姐儿，竟都被吓成了这样。 …… 柳九柠还能怎么办？只能边解释‘我没病’，边喝下了医女强硬塞到手里安神汤。 这玩意她也没少喝。 半推半就喝了几口，就独自躺在安静的房间里，美滋滋的偷着乐。 虽然说入了帝王的后宫也跟半只脚踏进坟地差不多，当皇后也就是找了个风水比较好的位置。但究竟是砒霜还是蜜糖，也只有尝了的人才知道。 哎，世人皆醉她独醒。 九小姐受惊且疑似魔魇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柳家，也长了翅膀似的飞进诺大京城各个高宅大院里。 世家之人都忍不住可怜起尚在病中的柳九柠。 年纪轻轻，怎就被帝王‘看’上了呢？ 帝王不近女色的形象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也并不是他们过分妖魔化，而是帝王的行为举止就是那般难以用言语来描述。 而不知真相的平民百姓倒是挺看好这段帝王与未来皇后之间不离不弃的感人婚事，至于柳家九小姐在病重得知三月后完婚的消息大笑，那定是太过欣喜！ 如此真挚的情感。 可愿上天莫要拆散这双有情人，九小姐也要快快好起来才是。 外头的风风雨雨根本就传不进正养病的柳九柠耳朵里，彻底没有任何顾虑的她心情那是好得不得了，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她连喝药的动作都干脆利落了不少，吃个清粥小菜都是极香的！ 如此养着小半个月。 不仅可以下床走动，还能出门走个几步了。 要不是医女不允许她进行太过激烈的运动，她都想绕着院子慢跑运动个几圈呢！ 身子骨一好转，太后的召见也迅速落在了柳九柠头上。 这事也没办法拖。 甚至连柳府找来那位宫里出来的嬷嬷都没开始给柳九柠紧急培训一下礼仪，柳九柠就被白面太监给带进了宫里。 说实话，柳九柠这心还是有点虚的，就算身上还有着未来皇后这么个头衔担着，但难保太后知晓这一切不会对她动手。 死才是保守秘密最好的方式。 她只能赌，赌帝王并没有同太后细说关于她的事情，也赌若是太后知晓亦想让她来当这么个‘皇后’。 好在，柳九柠赌对了。 常年礼佛的太后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平静，知晓她与国师是忘年之交，谈论着的也是佛理。 太后身体素来不大好，只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些困乏。 便招来侍从，送她出宫。 离开时，还留了句‘皇帝的事情哀家也没办法多言，喜也好哀也罢，只要顺着皇帝的意思，总能安稳过下去’。 这指点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直白了。 柳九柠瞬间就领会，小脑袋跟月兔捣药似的点得可乖巧，她就想安稳过个小日子，绝对绝对顺着皇帝的意思！ 领了一大堆的赏赐。 她跟宫女太监安静无言的走在巨大的皇宫里。 太阳又大，柳九柠穿得衣服又厚，就算有着小宫女给她打伞，也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走着走着就偏了方向。 这也就罢，刚好还是在拐角处，一个恍神，眼前就多了个身影，哪怕她极力避开，都直直的撞了上去。 李南初眉头微皱，动作极快，迅速后退两步，面色微冷，正欲呵斥。 却看到柳九柠那张苍白着的小脸。 想起对方似是从安长寺回来就病到现在，这么摔下去，恐有性命之忧。便不情不愿的伸出了腿，堪堪勾住了柳九柠的细腰，免去对方那本应重重摔到在地的危机。 第12章 头昏脑涨的柳九柠本还以为自己要跟坚硬的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没想到腰上迅速横过了个并不算太柔软的东西，她连忙双手抱稳那跟拐杖差不多的救命之物，连连开口说道：“多谢多谢。” 就这么维持着姿势缓了好一会儿。 直到眼前的黑暗褪去，柳九柠才满脸笑容的看向大拐杖倾斜的地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身着玄服之人，可不正是大昭国的皇帝——李南初。 而她抱着的也不是什么大拐杖。 是帝王那尊贵的…龙腿。 柳九柠迅速松开手，讪讪的拍了两下帝王那腿上不存在的灰尘，紧接着站直身子，后退两步。 就差没有立正再行个礼了。 她总觉得周围空荡荡的，就偷偷打量了一下。 好家伙，可不是空荡荡吗？ 这么大个走廊，就只剩下她跟帝王。 至于刚才跟着的那一大群宫女太监，早早就退到了走廊外边极远处的空地上，脑袋贴着地板，正死死跪着呢。 柳九柠总觉得自己这么站着也不是回事，但要现在她像外头的侍从那么跪着，又好像迟了点，并且也不太妥当。 想了想，便对着缓缓帝王行了个不用下跪的礼，同时开口请安道：“民女柳九柠，见过陛下。”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请安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只是这话出口，怎么觉得好像地方怪怪的？就感觉自己故意跟皇帝来个偶遇，再娇滴滴请安，还特意告之姓名？ “免礼。”李南初淡淡回答道。 听到这话，柳九柠再次站直身子，然后就这么抬起头向了身前这位没什么表情还冷着一张脸的帝王。 别的就不说了。 皇帝长得可真好看，这种美，超越了性别。气质也是一绝，通身帝王气度，可不是电视剧上演出来那些能比的。 李南初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胆子这么大的人了，特别是在知道她身为帝王后，仍敢如此与她直视。 倒也不恼，只不过觉得有些新奇罢。 二人就这么对视良久。 柳九柠那昏沉的脑子也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这举动非常不礼貌不得体，这就算了，还很有可能会掉脑袋。 在古代直视天威，可以说算得上是冒犯了。 而且眼下的气氛好像太过安静，安静得有点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想到这，柳九柠试图活跃一下气氛，她开口说道：“陛下您这是去什么地方？不如咱们边走边聊聊？” 话音落下。 她自己都想给自己脑袋敲个两下，这说得都是什么话！皇帝的去向也是正常人可以知道的吗？还咱们，谁跟谁是咱们啊！ 柳九柠迅速将严肃与认真搬到脸上，迅速开口补救道：“陛下，民女的意思是，想跟您谈谈，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一谈。” 嗯，谈一谈皇后这个职位自己能做的多出色！ 这份重任，请放心交给她。 “可。”李南初淡淡应答后，挥袖转身，抬步就走。 见状，柳九柠快步跟上，同时在心里思考着要说些什么才能显得自己特别有用。 拐角走出去，就是个有着大亭子还靠着湖的小花园。帝王现身的那一刻，所有宫女太监都无声的退出了这片区域，动作迅速得就像是逃命似的。 柳九柠跟着帝王的脚步走进了那巨大的凉亭，再随着对方落座在摆满点心还泡好茶水的石桌，又很是谄媚的为对方倒了杯茶水。 将视线艰难从散发着香气的点心上移开后。 她看向帝王，清了清嗓子，说道：“您放心，既然您如此信任我，连皇后的都让我来当，我定会按照您的指示好好当皇后，当一个好皇后！您让我走东边，我绝不往西！当然，我有些分不清方向，到时候可能还得劳烦您先给我指一下。” 李南初很少听到这么表达忠心的…质朴话语，当然，也很少有人在她面前开口说上这么多的废话。 至于眼前少女口中所说的信任，其实也不过是一时间的心软，派了暗卫出去监视着，且来不及处理罢。 而皇后之位…… 她也只是看着柳九柠病重将离人世，想着皇后之位尚且空缺，而对方对她亦有救命之恩，便顺意而为之。 可谁能想到，这柳九柠竟活生生挨了过来，不仅病愈，如今还在她面前天真的说出了这番效忠之言。 难道这便是国师所道，她们二人有缘？ 李南初抬眸看向身前瘦弱的少女，说道：“你能做些什么？” “我能做的可多了！” 柳九柠来了精神，打算充分展现出各方面的才能，证明自己可以胜任皇后的职位，自信的开口说道：“我精通算术！保证能将后宫各项账册管理得整整齐齐，算得干干净净！” 她，可是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新时代青年。 旁的不说，数学肯定是过关的，中考就差个十三分满分呢！什么几元几次方程，什么勾股定理，都不在话下！ 闻言，李南初看向柳九柠，开口说道：“比之良妃如何？” 柳九柠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良妃是谁，很快就记起来，隔壁礼部尚书家那位漂亮姐姐八年前入了东宫，如今可不正是良妃？ 漂亮姐姐那手算珠打得飞快…… 可不是她这个正常人能跟得上的！要知道上辈子祖国都开始招纳精通算珠的天才儿童，就可以看得出这门手艺是多么的强大。 摇头飞快。 但她任然不气馁，不抛弃不放弃，坚信自己一定可以！ 柳九柠继续开口说道：“我在管理侍从方面很有一手，保证让他们都服服帖帖，没有旁的任何心思！整个后宫保证没有任何事情会烦到您！” 李南初微微垂眸，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在手中摇晃着，说道：“嗯。” 柳九柠有些不满意，这是个什么回答，听起来可不像是承认她本事的样子！她正想说些什么，又想到方才那些恭恭敬敬逃命般的宫女太监，还有坟头草都不知道几米高的妃嫔。 …… 行吧，她也比不过。 那她还有什么本事呢？她好像也没什么本事了啊！这可咋整？ 柳九柠琢磨许久都琢磨不出来些什么有用的，又担心让帝王等太久会引来不满，便有些自暴自弃了，想着也许帝王就需要个废物皇后，盯着桌子上的点心，说道：“我能吃能喝还能睡，皇后这个位置坐上了绝对安安分分，每天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绝对不给您惹是生非。” “那你便吃罢。”李南初抬眸看向柳九柠，漫不经心的说着。 她早就注意到少女那黏在糕点上怎都移不开的视线，看起来还真同柳卓毅所言，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真也好，假也罢，都不是甚重要的事情。 有个皇后，倒也能堵住大臣们那整日都喋喋不休的嘴，只要这柳九柠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安分。 不然，她也不介意有个一病不起的皇后。 柳九柠可不知道此时帝王心里在思考着有多恐怖的事情，她一听到能吃点心，就朝着李南初送去了个比外头太阳鲜花都要灿烂的笑容，迅速谢恩后，抓着点心就啃了起来。 是，甜的！ 真是太感人，她终于，尝到了甜味了！ “陛下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柳九柠边发着好人牌，边忘我的吃着手里甜滋滋的点心。 她愿意为帝王抛头颅洒热血，当一个深藏功名利、皇帝背后的女人！前提是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不那么痛，也不那么累，更不用吃那么苦的药。 第13章 李南初这还是第一次被夸成是‘好人’，就总觉得听起来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抬眸看向身前专注于点心的柳九柠。 想应答这么句，又认为似乎不是很有必要，便沉默着盯起双颊鼓鼓跟个小动物偷吃食物似的少女，吃得还…挺香，急切的模样就像是从没吃过这等小零嘴。 跟她在宫里曾见过几次偷吃糕点的小狸花猫颇为神似。 柳九柠正开开心心的尝着甜，吃着吃着就察觉到某道落在自己身上无法忽视的视线，抬起头，就对上了帝王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差点没噎着。 没办法。 对方的视线太过冰冷，渗得慌，让她有种自己差不多就是个死人了的感觉。 连忙给自己倒了杯水顺顺喉咙，艰难咽下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要不，陛下您也尝尝？甜甜的，软软的，可好吃了！” 任谁连续喝了几个月的苦药，再去吃点心，啥都是甜的，啥都是好吃。 经过这么一次，柳九柠下定决心要强身健体。 等病好了后每天都绕着院子散步个十几二十圈，就不信还会脆弱到淋个雨就瘫了似的躺床上几个月。 “不必。”李南初说完，还把桌上那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糕点往柳九柠的方向推了推。 她可不打算从小狸花猫手中夺食。 想到这，还难得开口继续说道：“都予你了。” 柳九柠反应得很快，眯着眼就开口接话：“谢陛下赏赐！您对我可真是太好了！” 说完，又觉得只有自己在吃不太好意思。 可不就冷落了帝王吗？这怎么能行呢！面前坐着的不仅仅是大昭国的天子，更是她未来的顶头上司！ 脑袋能不能安安稳稳落在自己脖子上，还是要全看对方的指示。 冷落？不可以也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柳九柠边吃着点心，边试图开口缓解着气氛，说道：“陛下您这伤好得可真快啊，说明是身体好，有福气呢！可不像我，只淋了场雨，就这么昏昏沉沉躺了好几个月，差些以为就再也醒不过来。不过好在沾了您圣旨的喜气，您说稀罕不稀罕，就这般好了过来……” 她满脸笑容，比天上的日头院子里的花还要灿烂。 马屁拍得也是一溜烟的响。 换作是府上的长辈们，早就哄得乐开了怀，但可惜，帝王心硬得不行，乐就免提，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是那么阴沉。 此时的李南初就想知道，身前少女的那张小嘴怎么就这么能说个不停呢？边说还边不耽误吃东西！ 想来，这大概也是个绝活罢？ “陛下您是不知道，我病的这几月有多苦，苦的不仅是药，还有我的心呐！我就躺在那儿，明明昏睡，却又觉得自己是清醒着的，这滋味可不好受。当然，更不好受的就是太医们给我开的药，那滋味，差不多是把我这辈子的苦都提前尝了遍，整个人还浸泡在了苦里……” 柳九柠摇头晃脑的说着，见帝王并没有阻止自己，便以为对方就喜欢这么唠嗑。 这她可太在行了！ 再次投胎的十几年，她干啥都不太行，就是嘴皮子变得快了些，不然怎么能搭上国师那条路子呢。 这帝王看上去就整日沉沉闷闷的模样，又身怀那么大个秘密，想来也没办法接触太多的人，更是没有谁能这样开怀的聊上几句。久而久之，可不就成了个简言少语的闷葫芦？ 缺什么就总想得到些什么。 如此看来，大概就是喜欢她这种活泼一些的人，不然方才怎么会直接答应她的要求，又怎么会耐心的听着她在这叨叨絮絮。就算此刻对方的目光看起来冷了些，脸色也没有什么改变，亦都没有出言阻止嘛！ 这么想想，柳九柠觉得自己好像当这么个皇后也不是太废物。 她能陪皇帝唠嗑啊！ 对方沉默无言也没关系，只要她还长着嘴巴，声音没哑，能开口说话，就保准可以说上几天几夜。 “长空大师真不愧是先帝亲封的国师，原本我这病一直都没好转，直到那天母亲不小心扯坏了国师赠予的佛珠，您猜怎么着，就正正好是那个时候……” 李南初沉默的听着柳九柠那永远都说不完的话，她盯着愈来愈少的糕点，非常想不通，怎么对方就如此能说呢？ 且这么多的糕点，都堵不住那张比之樱桃也大不了多少的嘴？ 真不愧是柳老丞相的嫡亲孙女，可以说是尽得老丞相拖着病躯拄着拐杖都要在朝堂上舌战群雄两个时辰不停歇的真传。 她倒是想开口制止，可就愣是找不到机会。 索性今日得空，也从来没有人同她谈论这等无关紧要的闲事，便想瞧瞧对方究竟能说到什么时候才停下来。 然而。 李南初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大病初愈瞧着弱不禁风的少女。 直到糕点盘子里一块都不剩，茶壶里的水也没有半滴，柳九柠还在笑着聊外头某个点心铺子里的东西有多好吃，隔壁首饰做得又是多么精致。 …… 李南初后悔了，她有这个时间，为甚不去马场跑两圈马呢？ 说着说着，柳九柠就瞥到原本应在自己的脑袋上的精致小发钗掉在了远处的地上，正好上一个话题也结束了，便开口说道：“陛下稍等，我发钗掉了，您且在此地不要动，容我捡个发钗，再同您细细说来。” 小小幽默了番帝王绝对不能理解其中深意的话后，她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撩起裙子再蹲下，抬手捡身前的发钗。 难道她刚刚还晃着脑袋说话了不成？ 不然怎么掉了这么远？ 正这么想着，半蹲着她就觉得眼前一黑，想站起身，却没有丝毫的力气。 紧接着意识就沉入了黑暗中。 李南初刚享受起难得的清静，就听到了砰地一声，抬眸看去，便见着不久前那还叽叽喳喳得跟个鸟儿似的活泼少女趴倒在了地上。 她眉头微皱。 快步走到了柳九柠身前，半蹲下后掀开对方眼皮查看一二，再将手探在对方颈脖处确认人是否还活着。 正想再将手扣上柳九柠腕间，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道并不陌生的声音。 “陛下赎罪！臣妹冲撞陛下实属不该，但罪不至死啊！还望陛下手下留情！”柳卓毅迅速上前将倒在地上的柳九柠从帝王身前抢夺到怀里，手微微搭在妹妹腕间确定人还有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他连带着昏迷不醒的妹妹一起退离帝王三步远，方才恭敬下跪，额头贴地，继续说道：“微臣亦是冲撞陛下，望陛下重罚。” …… 李南初缓缓收回手，挥袖转身站起，她背对着柳家兄妹，想解释些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沉默许久，才朝着暗卫藏身的地方说道：“速召太医前来。” 第14章 话音落下没多久，数个暗卫从各处跃出，朝着帝王行了个礼后，转身便往太医院的方向飞跃而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暗卫就夹着几位太医与医女出现在了帝王身前。 速度飞快，如风一般。 李南初见人到了，便摆手示意免去太医们行礼，同时往一侧退去几步，让出条路后，方才开口说道：“给她瞧瞧。” 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莫不是吃多糕点说太多话，气顺不过来再撑晕了罢？ “是，陛下。” 太医们哪怕被暗卫夹带飞得天旋地转又晕又想吐，都异口同声回应着。 站稳后，迅速就往帝王指示的方向快步跑去，还不忘帝王那不喜人近身的毛病，尽力保持着与对方最远的距离。 很快，太医们就围在了昏倒在地的柳九柠身旁，翻眼皮的翻眼皮，诊脉的诊脉，看起来忙活得很。 他们对这大病初愈的柳家九小姐也并不陌生，要知道早前随着那道圣旨前去的可是整个太医院的太医。 也是这位九小姐吉人天相，换了旁人，恐怕现在就不是在皇宫，而是在某个山清水秀的阴宅里。 但再好运也怕是到了头。 谁让帝王只是想要个‘病’皇后呢。 太医们没用多久就得到了柳九柠大概的病情。 视线沟通一番后。 资历最老的太医缓缓开口说道：“如今已入夏，暑气重，柳家九小姐尚未完全病愈，阴损及阳，加之暑犯心包，在心神不宁又惊慌失措下，恐才出现如今这气脱欲绝昏迷不醒之征。” 听到这话，李南初沉默片刻，她指向石桌上那三个大空瓷盘说道：“可与她用了这三盘糕点有关？” 都暑热，胃口还这般好？ 且太医说的什么心神不宁及惊慌失措…… 方才柳九柠不是笑得挺欢快的吗？嘴皮子也快得连插话都没办法！ 她可真瞧不出半分的惊慌半分的不宁。 老太医抬眸朝着帝王指向的位置看去，三个大盘子，正是宫中管用的糕点摆盘。若他没记错，这些个糕点可都应该堆成个小山似的模样，看起来多，实际上也不少。 帝王身旁向来近不得人，除了先帝与太后外，从也没有与旁人同用餐点的可能。 眼下这难道是…… 难道是柳家九小姐冲撞且惹怒了帝王，又因身上还有着亲封的未来后位，帝王不便直接拔刀赐死，便迂回的使用了这等手段？ 可，糕点再多，柳家九小姐身子骨再差，再不适合用这等甜腻难消化之物。也不至死啊！ 就算是撑死，也不应当是这些分量！ 想到这，老太医很是隐晦的回答道：“糕点虽不适合用，也不过这些个分量，不至于导致昏厥不醒。自然，昏厥恐也有实用过量糕点的影响，但暑气与惊慌失神方才是主要。” 话音落下后，所有太医都恭恭敬敬的将脑袋贴磕在地上。 这番实话实说，可莫要惹怒帝王才是。 太医难做，碰上个脾性古怪，不让人接近，说杀人就杀人的帝王，就更难做了。即便到目前为止帝王都没有对他们这些老老实实的太医们动过手，但早前因此死过的小太监小宫女可不少。 李南初可不知道太医们都在想些什么，她对于老太医口中的‘惊慌失神’保持一定的怀疑态度，本想再说些什么，又见着眼前所有臣子都规矩磕头，恐惧之意都溢满整个亭子。 而某个不怎怕她的少女又昏迷得不知人事。 便冷声说道：“还不给她诊治，是等着耽误病情？柳爱卿也起身罢。” “臣知错。”老太医迅速回话后，就从随身携带着的药箱里翻找出了某个瓶子，放在了柳家九小姐的人中处，手连带着药瓶子都在颤抖个不停。 伴君如伴虎。 帝王的心思可真难猜，还不是顾忌着帝王想要这位九小姐的命，方才没有动作。 想来许是有破得圣心的柳家郎君在此，方才开了恩。 柳卓毅得了话，再次恭敬行了个礼，方才开口说道：“谢陛下恩典。” “咳咳……” 被医女搀扶着的柳九柠渐渐从昏厥中醒来，低声说道：“什么东西这么呛？” 柳九柠眼前的阵阵黑暗还没褪去，她睁着那双无神的眼，渐渐清晰的视线中只有那位快站到亭子外的帝王，便茫然的开口说道：“陛下，我都买橘子回来了，您怎就动了！说好的站在原地等我的呢？对了，这儿怎这么臭？” …… 听着柳九柠这番奇奇怪怪的话，所有人都惊了！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皇宫里买个什么橘子？且这口气，可是在要求着帝王？ 简直胆大包天！ 才刚起身查看妹妹的柳卓毅再次重重磕下了脑袋。 太医与医女们也同样迅速跪下，将脑袋磕得极响，犹恐祸及殃鱼。 只有突然被医女抛开的柳九柠还在茫然着。 怎么好像周围多了很多人？自己也似乎躺在地上？刚刚是不是还有人搀扶着自己？ 第15章 别的都暂且不提。 柳九柠就觉得脑袋昏昏的，胸口闷闷的，肚子涨涨的，再加上地板好像有点热热的，周围气氛也怪怪的，反正就非常不舒服。 她转头打量了一下身旁脑袋都紧紧贴在地板上的太医与医女，直到目光落在自家大哥哥身上，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不是去买了个橘…… 呸，捡了个发钗吗？接着，好像眼前一黑？再然后睁开眼就成眼前的样子？ 柳九柠正想得起劲。 忽然，就听到自家兄长那铿锵有力熟悉的声音。 “陛下息怒！臣妹怕是魇着了方才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只是无心之过罢。看在微臣忠心耿耿，柳家亦是三代忠良，从轻发落，便是绞去头发做尼姑都好，还望留臣妹一条小命。”柳卓毅边说，再次重重的朝着帝王磕了个头。 家中想了许久方才想到这么一条脱身之法。 不管怎样，至少性命还在，清苦些也罢，总归柳家还能看照着。若真入了宫，那才是鞭长莫及，届时能不能平安待到大婚的第二天都是个未知。 柳九柠听到‘尼姑’这一字眼，精神大震！人都清醒了不少！直直看向自家语气中带着自责与惶恐的大哥哥。 兜兜转转，她还是要回去当她的尼姑？ 难道自己真的与佛有缘，注定要成为与老和尚齐名的九柠大师吗？ 但这不对啊！ 她都能当皇后了，再考虑尼姑什么的，总觉得不太得劲。 而且帝王下旨当的尼姑跟自己自愿当的可不太一样，柳九柠只是想当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假大师！ 李南初看着地上懵懵懂懂少女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冷哼一声，开口应答道：“朕要是绞了她的头发，那岂不是没了皇后？” 当尼姑？ 不就是成全了这聒噪还贪吃的小花猫？ 她可还缺个皇后呢。 这一刻，柳九柠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些什么，大概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冲撞着了皇帝，而大哥哥正在给她求情呢！ 虽然现在帝王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可从她见到对方开始，这位就一直是这个冷冷酷酷的表情。 若真不开心，早就给她咔嚓了脑袋。 想到这，柳九柠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做些什么，于是双手捂抱着脑袋，呢喃道：“头好晕，我是谁？我在那？我要做什么？心好闷啊，感觉透不过气了……” 李南初看着少女那并不算太拙劣的演技，目光落在对方发白的唇上，挥袖便转身，说道：“柳爱卿莫要再提此事，既不舒服，太医便随行诊治。三个月后，朕要看到健康且不会晕倒的皇后。” 说完，抬步便离开了亭子。 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李南初停下脚步，继续开口道：“赐柳家九小姐三箱橘子。” 既然这么惦记着，便带些出宫，免得再胡思乱想。 捂着脑袋装病的柳九柠这下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她居然说了自己要去买橘子！ 不过，买橘子也有错吗？ 就不能开个玩笑？难道古人也懂这个梗？不可能吧？ 柳九柠没能撑多久，被搀扶上某顶帝王‘贴心’送来的小轿子后，很快就陷入了半睡梦半昏迷中。 实在是不舒服得紧。 睡着了，还能舒服些，如果没那么撑就更好了。 回到家中后，柳九柠又发起了热，随心的太医还有原本就留在柳府中的医女们顿时忙得团团乱。 柳家长辈们听了柳卓毅的解释后，也都只能叹气。 谢丹雪与柳玉成更是泪眼汪汪的相互依靠，看着床上苦命的女儿，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那皇宫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而帝王，也是真真不知怜香惜玉。 三大盘的糕点啊！ 怎能强迫个方才大病初愈的少女用下呢？ 且也不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才使得九柠儿惊慌失神得晕厥在地。这都是什么苦命的事。 柳家九小姐横着进皇宫竖着被小轿子抬出来的事情就像夏天的风一般吹进了各个高门宅院里，原本就不看好这段‘美好姻缘’的，眼下就更是只能叹声造化弄人。 谁知道呢！ 这九小姐眼看着都要踏进棺材了，竟就好了起来。 可如何能让帝王顺心！若是九小姐真撑过来，待入了宫，恐怕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当然，前提是，这位九小姐能顺利渡过大婚之夜。 帝王身上的毛病可不是一两日。 听闻出生时就近不得人，除了先帝与太后能稍些近身外，旁的人那是绝无可能。待登大宝后也无半分好转，甚至变本加厉，连宫妃都直接手起刀落。 柳家九小姐也只能可惜了。 被可惜着的柳九柠不到两日就恢复了精神，但大概是前几日吃的那糕点实在太过，她如今一闻到药味就难受，闻到甜味就觉得撑。 思来想去。 就盼着能吃上几块咸嫩的肉，不管是什么肉都好，就是想吃。 但可惜，医女们压根就没给她碰肉的机会。 柳九柠整日吃得都是清汤寡水，连着这么小半个月过去，可以说非常实在的体验了一把当尼姑的感觉，并且早早的断了这种念想。 太可怕了。 感觉不用给她个木鱼，嘴巴都淡得不念经也能升天。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吃上几块肉时。 关飞兰又带着礼物来看她了！ 这次来的不只是关飞兰一人，身后还跟着好些个打扮素雅的小姐妹，若不是柳九柠视力好，差点都认不出那些个就是往日里总身穿五颜六色小裙子的好友。 “你们这是…换了风格？怎一个比一个还素？头上连朵簪花都没得，难不成为了给我带份礼物，全变卖了首饰不成？” 柳九柠笑着开口打趣小姐妹们，她正想掀开被子活动活动，就被某个小姐妹眼明手快的跑来死死按住了被子。 “你且歇着，要做些什么，唤丫…唤我们就好。”徐悦溪很是严肃的说着，紧皱着眉头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认真。 不来都不知道。 九柠儿竟然瘦的脱了骨，现在看起来就跟个可怜人儿似的，除了嘴皮子还撑着往日的快活，旁的可都变了模样。 帝王可真不是个东西。 连这样可怜巴巴明眼看着就大病未愈的九柠儿都不放过，听说那日帝王已经拔了剑，差些就要落下，若不是柳家大哥去得快些，恐怕现在她们就不是站在床前，而是坟前了。 且竟然还莫名其妙强迫九柠儿吃糕点！ 那可是整整一桌子的糕点呢！大男人都不一定能吃得下，何况是胃口不好又还在病中的姐儿。 第16章 这也便罢了。 又赐三箱橘子，且还道是只准看着不许吃！都不明白帝王究竟在想些什么！ 既然都如此不喜女人了，怎还颁个圣旨说是一见倾心？ 如今病好了。 又这般来折磨人，着实过分！ 即便心中再不快，她们也知道这些话只能在心中想想，妄议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年轻的姐儿们趁着丫鬟医女们都退出房间，便都将手中拎着的礼盒放在了床边。等着站在门边的关飞兰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方才都围到了柳九柠的床前。 瞧着柳九柠那单薄到似乎微风轻轻一吹就要倒下的模样，她们欲言又止，略施粉黛的小脸上满满都是化不开的忧愁。 众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帝王可真是作孽啊！ 早前活泼得不得了的天真少女，如今苍白又无力，真真是可怜极了。 “九柠儿，你觉得好些了吗？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沈云岚小心翼翼的温柔询问着，说完又觉得这般开口不是很妥当，恐是会伤着柳九柠的心，便打量了一下四周，悄悄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小包东西。 边拆开，边凑到对方身前，轻声开口道：“我听飞兰说你想极了我做的点心，今日便特地偷偷带了些进来，你尚在病重，只许吃两块，旁的姐妹们都得分了，眼下可不能贪嘴，尝个味道便是。” “好好好，快，快给我，我要最大的两块哦！” 柳九柠虽然最近不怎么想吃甜的，但既然是小姐妹的一番心意，她当然不会辜负。再说了，自家姐妹做的点心，跟宫里的味道可不一样，甜而不腻，多吃几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她有些期待的伸出小手，眼巴巴的等着点心落手里。 但没想到，一只纤长玉手直接拦住了沈云岚的动作。 陈静娴直接将那袋点心一把收了起来，直接塞进了自己袖口中，同时皱着眉头说道：“且都还病着，吃什么点心！医女方才说的话都没入耳吗？待九柠儿好了，咱们再送个一篮子过来都不迟。” 眼下多得是人盯着这九柠儿这小小的院子。 谁知有没有心怀恶意者，要知道如今的九柠儿可是未来皇后，即便帝王再不喜，也是圣旨亲点的皇后！这等时候还敢送来不经过医女检测的食物，她的这些群小姐妹们可真是天真可爱得紧。 放在自家宅院中，恐怕死都不知是怎一回事。 想到这，陈静娴眉头微皱，又记起九柠儿不久便要入宫，那深宫后妃，可要比大宅院吃人得多。 她先是确认门与窗都关得严实，便对着沈云岚跟柳九柠那两张委屈的小脸，缓缓开口解释起其中利害关系，并且同时告诫着周围表情茫然的姐儿们，入口的东西都得小心些。 担心天真的姑娘们听不懂，还特地拿自家父亲前些日子发落去庄子上的新姨娘来举例。 大家伙听得那是津津有味，若不是陈静娴不许她们吃那点心，都想啃几块来当零嘴。 其中不少姐儿家中都不大安宁，一点就明白。 至于那些个被宠坏了的天真小姑娘听到这揉碎了讲的解释，也都弄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至于柳九柠，她可是经历过科技时代信息爆炸大冲击的青少年，宅斗宫斗什么的电视上天天播，看得都能背下几句‘小贱人’的台词了。 但了解是一回事，熟练运用又是一回事。 听着陈静娴的分析，那是叹服不已，真不愧是父亲有十八房小妾二十八个孩子都还能稳稳当当坐着大小姐位置并且备受父亲宠爱的人！但仔细想想对方的父亲也挺强的，居然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 听着精彩绝伦的宅斗故事，嘴里怎么能没点东西？ 柳九柠打手势让关飞月拿桌上的橘子分给大家，等橘子皮都吃了一地，故事才落下尾声。见着陈静娴收了声，她连忙递了个瓣掰好的橘子过去。 “这橘不错，挺甜的。”陈静娴尝了一口，觉得滋味比家中买的都要好上不上，便随口夸赞着。 柳九柠重重的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语气可惜的开口说道：“是吧，宫里抬出来的，闻着味就很不错。就是我不能吃，只能瞧着。” 早前帝王赐了三箱橘子给她还不许她吃。能看不能吃是个什么道理？等着橘子烂了吗？ 所以，她贴心的送给了自家长辈们还赏了些给下人。 然后…… 宫里就这么抬了一箱又一箱出来，只要没有，就迅速补上。 恍惚间，柳九柠都觉得自己是那备受宠爱的妖妃，旁的那是荔枝来，她是橘子来。 来就算，还不能吃。 就很憋屈。 甚至怀疑这是帝王对她的报复！ 可又究竟在报复些什么呢？ 柳九柠不懂，也没没办法用自己快乐的大脑去猜测整日就沉沉闷闷的帝王，大约是思念她的唠嗑了罢？ 这话一出，所有吃着橘子的姐儿都几乎被呛到了，满脸通红，使劲咳嗽着。 想说些什么，又都说不出来，还喘不上气。 柳九柠直接被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这个拍拍后背，那个顺两下气，最后还动作迅速的给小姐妹们都倒了杯茶。 等大家伙都顺了气。 才发现柳九柠忙忙碌碌，看起来似乎比她们这些个咳得不行的姐儿们脸色还要好上几分。 “看我作甚？是觉得我今个特别美吗？”柳九柠才刚打趣玩，就被无数双手试图拖回床榻的方向，她连连继续开口说道，“我能下床的，医女都说了我要适当走动！真没那么脆弱，你们瞧，我现在可不是好得很呢？” 姑娘们见着柳九柠不愿意，关飞兰又去外头找了医女确认过后，才没有继续强迫柳九柠躺回去。 “我就说了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柳九柠大摇大摆走在屋里，脸上的笑容那是灿烂无比，就像打了胜仗似的。 她回头见着小姐妹们今个真的是太单调，便拉开了自己的梳妆盒。 从里头挑了好些漂亮又精巧的发饰，一个一个的走去给小姐妹们带上，也不许她们拒绝，不然就垂眸做出伤心的神态。 大家伙都拗不过大病未愈的柳九柠，只能任由着对方往自己发间插上珠花发簪什么的，就连向来不佩戴珠花头饰的关飞兰都别了个白云簪子。 “好了好了，我们试着戴一戴就好，你赶紧把这些收起来，我可没忘你把这些都宝贝着呢。若是被我们不小心碰坏了，可是赔不起的。”陈静娴笑着开口，同时取下发间那朵玲珑颤蝶翠珠钗。 首饰可是姑娘家的半条命。 平日里那些姐儿们连把玩都不舍得予他人，今个九柠儿心情倒是不错，都给她们试上了。 柳九柠眼明手快的把那朵就要被陈静娴取下的发钗按了回去，随口说道：“坏了便坏了，戴在你们脑袋上便是你们的东西，与我可无关了。” “快收回去，莫要打趣我们了。”沈云岚也摸索着打算取下头上那朵并蒂海棠簪银丝步摇。 这些个首饰精致得很，可不便宜。 真坏了，到时候大家伙都得心疼，怕是月钱都不够补上。 “哎！不许动！都给我好好戴着哦！这是我送给你们的回礼，瞧着贵重罢，只是一些小小的心意。”柳九柠开口的同时整理了一下梳妆盒的剩下的大部分首饰，怕小姐妹们不收，随口说道：“反正我恐怕也是用不上了，都予你们不是更好？” 这话一出，原本热热闹闹的房间都安静下来。 紧接着啜泣声就接连响起。 柳九柠茫然的抬起头看向手帕掩眼的小姐妹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命不久矣对着姐妹们分分遗产交代后事似的…… 想到这，她连忙开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过些日子我便要入宫为后，届时用的都是宫里的好东西了。” 都当皇后，肯定用更好的东西啊！ 况且她原本就打算当假尼姑便把首饰分给姐妹们当嫁妆什么的，眼下分一分，提前逗逗大家伙开心也好。 可谁知，都哭了起来！ 越劝，姐儿们哭得越厉害。 就连向来坚强的关飞兰眸子里都啜着泪水。 柳九柠哭笑不得，很是无奈的说道：“我这是要去宫里享福的！你瞧瞧你们一个个，都在想些什么呢！” 第17章 “不用对我们解释，我们都晓得，都晓得……” “九柠儿…你…你莫要如此丧气……” “这般话，可不许再说了。” 柳九柠笑得有多大声，小姐妹们就哭得有多悲痛，她拼命解释着，越解释，越混乱，到最后只能满脸无奈的盯着掩面而泣的众人。 虽然美人落泪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但这么多美人为同一件事落泪，且气氛如此诡异，就很不对劲。纵然是她有双发现美的眼睛，也没办法硬着头皮去欣赏。 但她也挣扎过，补救过。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大家伙相信她是真的快乐。 到最后素衣前来的姐儿们都带着泪痕离去，柳九柠都没有解释清楚这一切，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怪帝王名声实在不好。 好端端的直接拔剑杀自个妃子是什么事？随意寻个罪名再处死不是两全其美？ 当然，其中的来龙去脉她并不清楚。 也许那一刻情况紧急，必须要干掉知情人才能保住秘密罢。 柳九柠没有再纠结这些事情，而是继续琢磨起该如何偷偷吃口肉。 但由于全府上下都极其信任医女的话，严防得紧，大半个月过去，病都全好了，也愣是没吃上一个味道咸嫩厚重的大肉。 …… 不吃肉怎么能恢复健康呢？ 她与前来诊脉的太医争辩老半日，最后得出一句‘您平日的饭食里就有肉’。 那是肉吗？ 味道比青菜还淡，小块小块的，舍不舍不得多放点盐多放点酱油？难道家里还亏待厨子了不成？ 柳九柠觉得自己这不是养病，是在等病。 惆怅许久后，她决定去一趟安长寺，总归都是清淡饮食，不如去吃几日斋饭，礼几天佛。 最重要的是，在入宫前跟小和尚老和尚还有寺里的师父们好好道个别。进了那高墙皇宫，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一趟。 于是，待她把心中的想法告之老太君，柳府全部女眷就寻了个好日子，齐去安长寺上香。 唉，他们苦命的九柠儿。 不过是想去安长寺再玩几日，纵着便纵着罢，这般自在，恐也再难有。 柳九柠对于亲人们那几乎就要写在脸上的表情也再清楚不过，但也不想再解释，毕竟每次一开口，换来的就是‘我苦命的孩儿’。 …… 她真不苦！ 只要安安稳稳做皇后，按照帝王的指示行动，她就真是进宫享福，而不是送命。 误会就误会吧。 才多大点事，待日后她快乐的当起咸鱼皇后，大家伙就明白了。 不到半日，带了不少侍从护卫的柳府女眷就到了寺里。 来此处原本就是为了九柠儿，便也没谁打算拘着，见瘦弱不少的少女都开始打量起四周，就由着对方带侍从四下去玩。 柳九柠先是谢过了各位善解人意的长辈，再跟家中姐妹们说了几句话，才开开心心的朝着国师院子的方向走去。 虽然世人皆醉我独醒。 但憋了这么久，总是需要有个理解她的人在，这个位置就非老和尚不可！她得快些跟老和尚分享这件喜事。 且养病这么久，她就特别想说话，跟老和尚过招就很带劲！ 然而等柳九柠快快乐乐就要到老和尚院子前时，却被扫地的大师拦住了，说是国师正在接待贵客。 行吧。 既然是接待客人，那等晚些过来也没关系。 脚步一转，她就打算去找小和尚玩会儿，从大师口中得知小和尚应该正在小石假山那边‘观石禅’，便问身旁的绿荷要了一瓷瓶的蜜枣，揣着瓷瓶，哼着歌儿前往假山处。 也不知是今个柳九柠运气不好，还是旁的什么，连着走了两处都没遇到相见的人，无奈之下，只能边走边问路上碰到的大师。 过了老半日。 小和尚没见着，倒是在某个门后面看到了个躲躲藏藏的熟悉身影。定眼看去，可不是顺德侯府家那闹腾得不行的表弟吗？ “小表姐，快过来，过来呀！你自己过来就好了！来……” 听到呼唤的柳九柠跟着身边的丫鬟侍从说了两句，便把玩着手中的瓷瓶走到了门边，说道：“你在这作甚呢？可是躲侯爷的鞭子躲到这清静寺庙里来了？” “小表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 梁修贤很是不高兴的皱起了脸，但很快又换了副做贼般小心翼翼的表情，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不认得的人后，才对着柳九柠说道：“小表姐，咱们私奔吧！” …… 柳九柠脸上的打趣笑容顿时间僵硬起来，她扯了扯仍然勾起的嘴角，看着眼前背着大包袱，堪堪同她一般高的小少年，开口道：“你说什么？风有点大，我听不见！” 光天化日之下。 周围不仅有侍从，说不定还藏着不知道多少个帝王的暗卫，就突然跟她说…私奔？ 莫不是她出现幻听了吧？ “私奔啊！”梁修贤很是认真的回答着，他看着眼前脸都瘦了三圈不止的小表姐，非常郑重的继续说道，“就是你带上我，我再带上包袱，咱们私奔！地方我都选好了，就去江南！” 第18章 江南可是个好地方！ 梁修贤听说江南不仅山水风光大好，繁荣也不亚于京城。 最重要的是，疼爱他的姑父就在那儿，相信日子一定不会比京里挨鞭子更难过。 听到这话，柳九柠再次扯了扯自己僵硬的嘴角，她这次仔细打量起了瞧着人不高也不壮年纪实际上也似乎不到十岁的少年，继续开口说道：“你知道私奔是什么意思吗？” 可别以为捎上她去江南玩几圈就是所谓的私奔。 “我当然知道！小表姐你可别小看我！何侍郎家的小姐不就是跟穷书生私奔了吗？小表姐你这是在怀疑我对你的爱吗？” 梁修贤不是跟高兴的皱起了眉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语气里满满的控诉。 听起来很可爱，实际上也可爱得紧。 柳九柠直接笑出声来，抓着手中把玩的小瓷瓶，在这傻乎乎的小表弟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开口说道：“你就一没长大的小孩，还知道什么是爱了？说话如此孟浪，可是在书院里又偷偷看话本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上辈子那么开放。 能随口说出什么爱来爱去，不是没长大，就是流传后宅或是书院的些个话本看多了！ 这小家伙，她瞧是两样都占。 梁修贤这下可是气得不轻，非常生气又严肃的说道：“我真不是孩子了，我今年虚岁都有十了。现在是非常认真的在跟你讨论私奔这件事情！” 至于话本什么的。 就看了一点点，感觉不是那么有意思，里头的男男女女都实在太多了，跟父亲的后院似的吵闹，瞧着就心烦眼花。 “行行行，讨论，讨论。” 柳九柠从小瓷瓶里倒了颗蜜枣在手里，丢进嘴里后，又分了颗递去给认认真真又严肃的小表弟，等对方也把枣塞进嘴里，她才开口道：“说说吧，你是怎么起了这心思的？可是侯爷又责罚你了？还是听到的旁的人说了些什么？” 无缘无故，她可不觉得小表弟会突然找上自己。 特别是此时自己身上还担了个未来皇后的名号，私奔，无论成功与否，那可都是死罪！ 这是想害他们呢？还是想害他们呢？ “小表姐你不是要入宫了吗？他们都说你恐怕连新婚之夜都挨不过去，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跟我一起南下比较安全点。你瞧你，这些日子都瘦成这样了，肯定是为此苦恼着。所以，咱们偷偷、悄悄的、就在今天赶紧走？”梁修贤边吃着蜜枣，边含糊的开着口，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智慧的光芒。 然后就又挨了自己小表姐一个瓷瓶敲脑袋。 他连忙捂住可怜的脑袋瓜子，说道：“怎么打人呀你？” 柳九柠笑着说道：“我打的可不是人，是傻蛋。你是听谁说的，这等话也信？且不提我是进宫享福这件事，你难不成还不知抗旨是件死罪？胡言乱语的话断然不可再说！你现在给我晃晃自己的脑袋。” 梁修贤很是听话的晃了一下脑袋。 见状，柳九柠噗嗤笑了出声，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瞧你，脑子里进了那么多水，还都不是墨水！侯爷真应该多给你几鞭子！” 傻蛋表弟真是可爱，就是太致命了。 回头必须得告诉一声侯爷才行。 “可我很担心小表姐你呀，宫里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梁修贤轻声说着，双眸水汪汪的，看起来跟个乖巧的狗子似的。 帝王无情。 无情就算了，又不许他人近身亦不怜香惜玉，这就算了，还直接捅死后宫妃嫔，这就太可怕了。 想到这，他说道：“而且我真的很喜欢小表姐你。” …… 柳九柠还刚想着委婉一点告诉侯爷免得小可爱收那皮肉之苦，听到这话，她抬眸瞥了眼眼前稚气未脱的小少年，说道：“你又不止我这么一个表姐，难道只喜欢我，不喜欢她们不成？” 这小傻蛋，恐怕是没分清楚喜欢跟爱。 古代这方面的教育就是不行，冲动之下，很容易就出现那些奇奇怪怪又突破道德伦理的事情。 “不一样的！我当然是最喜欢小表姐你啊！” 梁修贤回答得非常迅速，每次都能带他玩各种各样的新奇东西，简直喜欢得不得了呢！ 柳九柠淡淡开口询问着：“比之云大将军家的鸡王不败呢？” 那只斗鸡长得又大又精神，并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简直就是京中神话般的存在。无数纨绔为之倾倒，特意去跟云老将军套近乎，这么东拼西凑，数十年来竟让老将军手下多了不少小兵，京城也安宁了不少。 鸡王依旧是鸡王，神话多了不止那么一条。 闻言，梁修贤犹豫许久，才说道：“那…那还是小表姐你吧。” 唉，不败虽好，但必须要在老将军手下待三个月，才能近距离接触。太累太难太苦，还是算了。 柳九柠瞥了眼傻蛋表弟，继续开口询问道：“再比之赵侍郎那群毛茸茸又可爱还会缠着你问小鱼干的狸奴儿？” “那当然是狸奴！”双眼发亮的梁修贤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完，就连忙捂住了嘴巴。 他…… 只是比较喜欢狸奴而已，但是还是小表姐更重要的。 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我……” 柳九柠觉得自己已经点化完毕傻乎乎的小表弟，先是推了一把身前的少年，再动作迅速拉上了两扇木门，把木头门栓插上。 拍了拍手，静静听着那头传来敲门声还有小表弟的呼唤声。 正想离开又觉得还差了点什么，便开口说道：“你在里头好好反省一下，待你想清楚脑子里进的水里怎么没有半点墨迹，我再唤侍从给你开门哈！当然，我也会通知一下侯爷，免得他不晓得你在这儿，又四处着急着寻你。” “小表姐，不要走啊” “我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我…我知道错了，别告诉父亲，别这样，我不是你最疼的表弟了吗？” …… 柳九柠任由那声声凄凉的哀求声回荡在院子里，也不为所动，她高兴的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快乐的转过身。 然后…… 对上了某个并不陌生的身影。 可不正是帝王李南初！ 第19章 见鬼，好好的皇帝不待在宫里，怎么出现在这里偷听她跟傻蛋小表弟聊天？ 哦，不对。 光天化日又朗朗乾坤，寺庙里人来人往，好像也算不得偷听。 …… 柳九柠很是心虚的对上那双看不出任何神色的深邃双眸，讪讪开口说道：“真…真巧啊，陛下，您也来安长寺玩吗？” 可不是巧了？ 安长寺那么那么大，这都能碰上！ 还刚好是傻蛋小表弟脑子抽风的时候！想到傻蛋表弟刚刚扯的几句‘私奔’以及‘爱’什么的，她有些慌，连忙开口继续道：“您这是来多久了？都听到了？” 闻言，李南初微微颔首，算是同时回答了这接连二三个问题。 “咳咳，那什么…我表弟他脑子有点不太正常，就念着玩，才想拉上我去江南什么的，您也听到了，我在这小傻子心里连赵侍郎家中那狸奴儿都比不过呢！您就大人有大量，可莫要同他计较这种小小事情。” 柳九柠非常真情实意的开着口，并且飞快回忆了一下傻蛋表弟有没有说什么帝王的坏话。 在确定对方只是稍微浅谈两句入宫的惨状而已，便缓缓冷静下来。 相信帝王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毕竟自己做了些什么，也都是心里有数的。被这么离谱好像也不太离谱的议论上几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然京中几乎全部的世家子弟恐怕都要掉个脑袋。 至于嫉妒什么的…… 笑话。 且不说帝王就是想要个合适的活人当皇后，最重要的是，对方可是个如假包换的女性！ 当然，也不排除帝王性别女，爱好女。 但在这个封建不开放的时代，这样的可能性并不是很高，就算真的如此，也不可能在见了短短几面就喜欢上病弱且还有点…疯癫的她。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她的幽默，没有几个人能明白，亲朋好友觉得她‘可爱’，而大多数人只觉得她脑子不大正常。 强者的世界就是如此的寂寞。 柳九柠结束胡思乱想，都还是没等到帝王的答复，见对方视线依旧是如此的冰冷，心里顿时凉了大半。 怎么说这站着的都是个帝王。 就算不喜欢不在意，她都是对方未来的皇后，想要‘私奔’，可不是妥妥的欺君吗？这是原则上的问题，永远都不要低估帝王的占有欲。 即便如此，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傻蛋表弟也是惦记着她，不然也不会特地大老远绕到这安长寺来寻，看样子也定是废了不少的心思。 柳九柠抬头看了眼天色，非常努力的绞尽脑汁，才憋出了句：“陛下可曾用饭？不如随我去尝尝寺里的斋饭，味道可都棒极了。” 说完，自己都想给自己脑袋上来那么一拳。 帝王怎么会答应呢！ 好好的事情都没解决，就说什么去吃饭，还是邀请万金之躯的皇帝！谁家正常人会这么干？ 转移话题也转移得太明显！ 闻言，李南初直直看向柳九柠，缓缓点头，道：“可。” 承受着那利箭般冰凉视线的柳九柠差点都准备要跪下，再想着说个长篇大论来博一博帝王的同情，但万万没想到，居然还就真点头答应了？ …… 这难道是饿了吗？ 她顾不得其他，连忙欢快的小跑到帝王身边，热情的开口说道：“那陛下快随我来，这个时间点正好开饭，刚出锅最是好滋味。” 吃吧，吃吧，最好吃多点。 可莫要惦记着她傻蛋小表弟的事情，最好是彻底翻过这一页，不要再提起！ 柳九柠连忙带着帝王远离了傻蛋表弟依旧苦苦哀嚎个不停的小院子，离开时也没见着自己那些个侍从丫鬟，想着约莫是被帝王的人清场了，便没有太过在意。 她领着帝王往用斋的地方走去的同时嘴巴也一刻都没闲着。 大篇幅的描绘着安长寺中各位大师的手艺，说得都要出个花来，也不忘记给小表弟求个情，穿插一些还没长大的傻蛋干过的蠢事，以及那还得幼稚个四五岁的心智。 也不知是心中太过急切慌张，还是别的什么，这条通往斋饭堂子的路显得十分的漫长。 长到她说得口都干，才总算远远嗅到了饭菜的香味。 顿时心中松了口气。 沉默许久的李南初见着柳九柠终于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小嘴，思及对方这一路三番五次提那位‘傻蛋表弟’，便开口说道：“你可是有喜欢之人？” 如此维护，应当是喜欢罢？ 听到这话，柳九柠迅速明白帝王的言外之意，同时飞快摇起了自己的脑袋，就跟个拨浪鼓似的，两旁的小辫子都随着晃动个不停。 她开口说道：“没有，没有，我不喜欢男人！天地可鉴，我跟小表弟之间一直都是纯纯的姐弟亲情！绝对没有掺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李南初想到方才国师所提及的‘幽默’，便随口说道：“那便是有磨镜之好？” 第20章 听到这话，柳九柠沉默片刻，缓缓移开那注视着帝王的双眸，做出认真盯着不远处斋饭堂子的模样。 这…… 可让她怎么回答啊！ 承认的话好像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她跟帝王好像也没有熟到可以在这封建时代透露性向的程度。但如果否认，等日后帝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晓得这消息，似乎就是那欺君之罪。 柳九柠思来想去，只能打着哈哈试图转移话题道：“陛下怎么会这么想呢？不过话说回来，您竟然知晓这磨镜之好，可真是见多识广呢！” 一般人应该不会晓得这种事情吧？ 所以，怎么就突然提到，可让她太尴尬太难做了！ 柳九柠犹恐对方再继续讨论这个让她社会性死亡的‘磨镜之好’，便快步带着帝王朝自己平时跟小和尚用斋饭的地方走去，同时继续迅速开口说道：“陛下随我走这边，不远处有个小偏房，香客们都不知道庙里的师父也不怎去，您随我在那处用饭，应是无人打搅的。” 闻言，李南初淡淡的瞥了一眼柳九柠，看着对方那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倒是隐约猜测到了些什么，但见着少女明显不像多谈，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也并不是很想知晓对方的私事。 不过是稍微可惜，自己的幽默似乎并没有那么成功，也没能体会到国师所言的快意。 约莫是还需再多尝试几次罢。 在柳九柠三两步就差没跑着飞起来的步伐下，很快就到了她口中的小偏房。 ‘吱呀’一声推开。 如同她所想的那般，屋中并没有其他人，四周座椅也被爱干净的大师们整理得干干净净，没有半丝灰尘。 即便如此，她依旧热情的给帝王拉开长板凳，再用裙摆擦了擦。 等帝王走到身前，才开口继续说道：“斋饭就在隔壁的堂子里，我现在去给您端来吧！” 说完，柳九柠转身就想冲出门去。 她觉得现在很有必要让帝王一个人静一静，最好是静静的把不久前的某个问题迅速忘记，再也不提起。 但脚还没来得及跨出门槛，帝王那语气平淡还带着凉意的声音就回荡在了还算空荡的小屋子里。 “你且坐下，自会有人安排。” …… 柳九柠只能怪自己没有练个十几年的武功，连溜都溜不快。但随即想到帝王好像也不会轻易入口外头的东西，便安安分分的收回了自己抬在半空的小脚脚。 不就是磨镜吗？ 她就是爱女人咋地了！小姐姐们那么可爱，还不许人喜欢吗？这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再问，她就直接点头承认。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绝对是别人。 想通了的柳九柠大大方方坐在了帝王对面，等待着对方的‘公开处刑’。 …… 时间就这么静静流逝着。 整个房间里除了她跟帝王的呼吸声，就只剩下窗外那叫得老大声的蝉鸣。 很明显，帝王李南初沉默寡言，并没有任何打算挑起话头的意思，更不打算询问身前的少女任何事情。 柳九柠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又觉得这么傻傻的坐在这里不是事，帝王的视线无时无刻不是冰凉冰凉。 正想开口时。 突然一道身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紧接着眨眼间的功夫又消失不见。 定眼看去，只见桌上多出了个茶壶，以及分别摆在自己与帝王身前倒满大半且冒着热气的白玉茶杯。 …… 真不愧是暗卫。 这功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柳九柠在脑海中小小感慨了一番小说世界中武功的神奇，以及帝王暗卫的强大后，便试探着开口说道：“陛下，那个…今日我那傻蛋小表弟妄言妄语不小心冲撞了您，也不知您想如何处置？他年纪尚小，心思纯，且又傻得很，恐怕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可否大事化小，莫要伤及性命？” 李南初抬眸对上身前少女那双充满期待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眼眸，这么多年来，敢与她如此直视且还用这般语气说话的人可不多。 原是不想应答。 但思及对方不久后就要成为皇后，也愿意给这么个脸面，微微颔首，道：“可。” “哎！陛下您可真是个好人！” 柳九柠笑容满面的赞叹道，语气里没有半分的虚假，又觉得总是发好人卡太过敷衍，在风一般的暗卫把斋饭碗筷都一一摆好在桌子上后，她终于找到了表达内心真挚感激的途径！ 桌上的菜肴同以往没有多大区别，四菜一汤，瞧着倒也丰盛。 她迅速拿起筷子，托着袖子，迅速往帝王身前的小空碟子里夹了个煎豆腐夹菌菇，同时开口说道：“您尝尝这道黄金嵌梦菇！这可是忘尘师父的拿手好菜，入口细嫩，带着自然的清爽，层层滋味如同梦境般流连忘返，又使人满齿留香。” 要知道这豆腐可不好夹，就算是煎过力道太大也容易散架。 但柳九柠是谁！ 她擅长且好吃，在家中又是惯是会博长辈们喜爱，夹菜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夹菜跟上辈子可不一样，社会性死亡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用的筷子也是公筷，讲究一点的人家都有专门布菜的丫鬟。 还有比这个方式更好献殷勤的吗？ 咳咳，她的意思是，表达内心真挚的感激。 然而柳九柠却短暂性的忘记了帝王不喜人近身的性格，更没考虑到帝王几乎从不与人同桌用餐。 这时的她，还在用华丽的词藻拼命往那小碟子中卖相还算过关的煎豆腐上堆去。 试图让自己献个有文化的殷勤，当马屁精中的强者。 第21章 然而等柳九柠终于停下她那对煎豆腐稍微夸张了不止一两分的赞美，却看到帝王依旧是那张面瘫般的冷酷模样，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半分动筷子的想法。 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陛下您…不喜欢吃豆腐吗？还是不爱菌菇类？” 那自己岂不是…… 献错了殷勤！ 柳九柠心情十分忐忑，与冷冰冰的帝王对视许久后，试图再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来挽救这糟糕的气氛。 还没等她开始动作，便看到如石头般演绎着沉默的帝王终于动了！ 李南初收回落在柳九柠那表情异常丰富脸蛋上的目光，拿起筷子，思及方才少女那番卖力的吹捧，便夹起了那块所谓的‘黄金嵌梦菇’。 缓缓尝了一口。 味道说不出多出彩，也不怎对得起那耗费了将近半盏茶的夸赞。 柳九柠眼看终于推销成功，便很是期待的压低声音开口询问着：“怎么样？还不错吧！” 虽然这道煎豆腐并没有真的能两面焦黄似黄金，吃起来也没有她吹嘘的梦境感觉，但食材都是庙中师父们亲种亲制，新鲜的菌菇也是从后山采回来。 对于她来说，滋味确实称得上是非常不错了。 “一般。”李南初神色淡淡的给出了评价。 即便她向来不重口腹之欲，但既坐在这位置上，下人们呈上来的东西也绝不敢怠慢。 这道菜，在她看来，也确实只有一般。 若不是胜在食材新鲜，恐怕还得再差上些许。 听到这话，柳九柠也没有气馁，动作迅速给帝王舀了碗汤后，继续用那浮夸的表演赞美起下一道菜的美妙滋味。 她绝对要让对方体验到帝王般的用餐体验。 好的吧，眼前坐着的人，就是帝王。 这才多大问题，根本不是大事，身份跟她的想法没有丝毫的冲突。 很快，李南初就在少女那热情的‘招待’下，品尝完了每一道菜。 而忙碌完许久的柳九柠也终于得以坐下，拿起筷子，安心吃起来，还不忘时不时给帝王投去个礼貌的灿烂微笑。 故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虽说沉沉闷闷的吃饭，气氛总是压抑得不行，特别是桌上还有人浑身不停散发着冷气。可对于她而言，吃饭就是件快乐的事情，管别人怎么样，先专注碗里的饭菜再说。 没过多久，李南初与柳九柠都停下了筷子，而这时，身着黑衣的暗卫风一般的出现在了帝王身后，并且轻声说了几句。 那声音真的非常小。 小到柳九柠都不知道这位长相平平无奇到记不住的暗卫到底有没有真的在说话。 柳九柠视线停留在暗卫微微张合着的嘴巴上，又感觉到帝王那带着死亡般凝视的目光瞬间锐利几分，就晓得肯定是有麻烦找上了门。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个病弱咸鱼还被大伙儿说是大婚之夜都熬不过的凄凉未来皇后啊。 善解人意的柳九柠非常主动的对帝王表示，有事就快去忙。 当然，话语也不可能那么直白，还是经过了这十几年在古代学来的含蓄修饰。 帝王看起来似乎真的很急的样子，也有可能是对方原本性格就如此。没怎么开口客套，颔首，再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 冷冷酷酷，又飒又帅。 最后那眼不带任何的情绪，但却如同利箭般穿刺进她的胸口。 柳九柠对着已空无一人大门捧胸感慨：“赚了。” 能跟如此美人做对假夫妻，以后吃饭都能多吃两碗，如果对方没有这么冰冰冷冷，也许还能再多吃一碗。 感慨完毕后，柳九柠将视线移到桌上，这才发现暗卫已经将那些残羹剩饭连带盘子都清理带走了。 贴心，又专业。 但是…… 她还没吃饱啊！停下筷子，也是打算舀碗汤再继续干掉剩下的饭菜。 柳九柠惆怅的按了下还空了大半的肚子，打算去后厨找师父们要两个馒头，再压一压。 才刚走出房门。 就看到了坐在门边捧碗吃着饭的小和尚。 “旻明呀，你怎么坐在这里？”柳九柠有些惊讶，正想说地上凉，就发现对方还坐着个团蒲，便也放下心。 把裙子一撩。 就坐在了门槛上。 她看着那木托大碗中几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便开口继续说道：“小和尚呀，你今日馒头取得有些多了哦。不如让姐姐来帮你解决两个呀？” 小和尚当然不会拒绝，柳九柠也终于心满意足的吃个饱。 她倒也没算是哄骗小孩子，整整四个大馒头再加上其他菜，可担心着心小家伙吃不完，方才开口讨要的！ 跟着小和尚欣赏外头炙热的日光，柳九柠边闲聊，边慢悠慢悠的吃完了第二顿午饭。 等时间差不多，她便拍拍屁股站起了身，把早前准备好的蜜枣罐子交给小和尚，还不忘让小和尚晚点去找她的丫鬟，到时候一起偷偷吃上几个甜滋滋的小糕点。 原本柳九柠是打算回去睡个午觉的，但正好在路上碰到了老和尚，觉也不睡了，跟着对方屁颠屁颠的去禅房品新茶再‘论个禅’。 老和尚的新茶确实好。 只不过她这么个来自新时代的青少年，并不是那么会品。 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用老和尚的话来说，茶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解渴。 “哎，长空大师呀！我就要当皇后了，您晓得不？” 柳九柠喝口茶解渴后，迫不及待的开口说了起来，又想到了些什么，没等老和尚回答，就继续开口说道：“这问题算是白问了，京城里都闹得轰轰烈烈，怕是都传到寺里来了。且以您的本事，恐怕早就知道了，仔细想想，莫非这就是您当日所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晃起手腕上缠绕着的那串新佛珠，意有所指的笑着看向老和尚。 亏那时吓得都快要升天了。 没想到竟还有这等运道，比之去隔壁山头尼姑庵做个十几年假尼姑，可要好上不少啊！ “九柠施主觉得是，那便是罢。”长空大师笑着缓缓将柳九柠那空了的茶杯重新填满。 小施主最是爱说话，可不能少了解渴的茶水。 “您呀您，就是爱兜圈子！” 柳九柠笑容满面的捏了两下手上的小佛珠，想到很快自己就要入宫，恐怕以后不能经常来安长寺里找老和尚小和尚，便开口说道：“过两个月我便要入宫了，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时候。这些年承您关照，也让您听了我许多废话，时间真是个不留情的东西……” 微微惆怅着的柳九柠缓缓将心中的情感倾诉而出，从不舍老和尚小和尚以及安长寺再说到不知道宫里的饭菜有没有寺中师父们做得好吃。 最后话题一转，又回到了老和尚身上。 她眯着眼说道：“师父啊！您这都白了须眉，就不要再总是独自一人往后山跑了。还有什么云游天下的想法，也暂且放放，那都是年轻人们去做的，您也不看看您都多少年纪了！再说旻明才多大一点，带着这么个孩子也不好走四方。便且将小旻明教导成人，届时那些心怀世人救济苍生什么的，再转交给他，也能更安心些对吧！” 没错，这才是柳九柠真正的目的。 她要劝老和尚好好在寺庙里养老，别整日都想着往不知名的地方跑去，这都多大岁数了，就算身怀绝世武功还未卜先知，也都怪危险的！ 人是永远都度不完的。 好好培养几个小小和尚，让他们再去度化，力量可不就大了吗？ 柳九柠原是打算用几年时间潜移默化改变老和尚的想法，但眼下已经没多少时间，她就要进宫了。 到时候就是山高水远，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再相逢。 再强大的人也抵不过岁月的痕迹。 她当然知道老和尚的崇高理想，也理解，但不妨碍她希望老和尚可以好好在安长寺养老。 有什么地方是比京城还要人心险恶的吗？ 度化这京城的恶，天下苍生百姓都能好过不止几分。 但以她九年义务教育外加数年饱览小说电视剧视角来看，老和尚的理想恐怕无法实现，水至清则无鱼，善恶亦是总相伴。 柳九柠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东拼西凑，听起来很有道理实际上也是真理的词句。她就是个站在巨人肩膀上才目光开阔并且侥幸活了两辈子的青少年，实践什么的，当然都没有经历过。 这个时代的人通常都难以理解过于超前的想法，说出去恐怕还有性命之忧。她是不会做出那种跟整个社会对抗事情的傻子，顶多是当个独醉的疯子。 再多一点的话，也就是跟老和尚耍耍嘴皮子这样子。 只可惜，不管柳九柠口才有多好，说出口的又是多么新奇特殊的语句，长空大师都只是笑着安静倾听。 就仿佛柳九柠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柳九柠也知道短时间内改变老和尚走四方的想法是不太可能的，连喝两杯清茶后，便打算先换个话题，抬眸刚好看到那对方那白且还有点长的眉毛，很是好奇的开口询问道：“长空师父，您多少岁了呀？” 似乎从她认识老和尚开始，对方就一直是这个模样。 十多年了，就是眉毛更长了点而已。 “贫僧离九柠施主某个小小的心愿还有九年之差。”长空大师捻着长须，笑着回答道。 柳九柠愣了楞，琢磨许久，才在脑海中寻找出某段记忆。几个月前，病重的她拉着老和尚的袖子，询问自己还能不能完成活到九十九的小小心愿。 离九十九还有九年！ 她瞪大眼睛看着身前的老和尚，上下左右打量，惊讶说道：“您，九十了？” 柳九柠知道老和尚年纪大，但没想到已经到了九十岁高龄，哪怕是在医学技术无比发达的上辈子，都甚少能活到这个年纪。而在古代，能活到五十都是个老人家了！ 更何况，平日里老和尚动作身手都无比矫健。 看起来可比她这个正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还要健康又活力。 她盯着身前的老和尚许久，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早知我便入了那尼姑庵，再跟您学个几年佛理，不求九十九，九十也已经足够了。” 别问。 问就是有点后悔。 第22章 要知道老和尚可是平平安安活到了小说的结尾。 柳九柠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半分出错，书中的国师大人简直就像块砖，什么地方需要就搬过去，救主角的是国师，救配角的是国师，为主角配角以及炮灰指点迷津的也是国师。 可以说业务十分繁忙，并且满世界的跑。 现在，国师大人亲口告诉她，今年已经九十了，而距离某本小说故事的开始，可能还不止十年！ 百岁老人救苦救难健步如飞走四方，这，这可不是活佛吗？ 就很不可思议。 “只要小施主想，亦不是不可。即日起便焚香吃斋，心中有佛，无论身处何种境地，皆为礼佛。” 长空大师笑着为柳九柠再次续了杯新茶，并且很是体贴的开口继续说道：“若小施主吃不惯外人做的斋饭，我便让师侄他们轮换着去为您做斋饭，您觉得呢？” 柳九柠觉得这主意真是糟糕透了！一日吃斋还好，三日吃斋也勉强还行，但若是日日吃斋…… 算了吧。 她觉得活个五六七八十岁都很不错了，起码每天都可以大鱼大肉，而这样的生活才适合她这个彻彻底底的俗人。 “也罢，我这等俗人，还是莫要浪费寺里大师们修行的时间了。不过若是师父您亲手为我做饭，便是日日吃斋又如何，米饭夹生铁锅开裂，亦能笑着吃下。” 柳九柠承认自己已经战斗不过完美掌握嘴皮子技巧的国师大人了！ 但这有什么关系，她可是听寺里的老师父们说了，眼前坐着的老和尚看起来什么都会的样子，可实际上却不会煮饭，听说曾经还被寺里的厨房炸开过！ 哎呀，能把厨房都炸了，得是多么特殊的技巧啊。 听到这话，长空大师也不反驳，笑呵呵的捻起了自己长长的白须。 柳九柠跟国师在禅房里唠嗑将近整个下午，感觉什么都聊了点，却感觉像是什么都没说。当然，也没能改变老和尚那云游四海的打算。 倒是灌下满肚子的茶水，整得她差些就塞不进香喷喷的晚饭。 等小和尚应邀而来，也只能坐在院中树下的石桌，撑着脑袋看小和尚美滋滋的啃那糕点。 日子一晃就过去三天。 安长寺的生活过得还是很不错的，青山绿水白云，老和尚有趣小和尚乖巧，偶尔还能逮上几个院中的和尚师父们聊聊天，斋饭味道也不错就是可惜没有肉。 快乐的混完三日后，柳九柠就跟着家中长辈们回府去了。 她到底身上还担着未来皇后的名头，离出嫁的日子也不剩几日，总待在这寺庙也不像话，哪怕长辈们都善解人意的表示再住上几天，也都拒绝了。 又不是没机会再来。 不过是日后不能如此自在轻松过来，排场也要大上不少罢。 她住得是开心了，也得考虑同行的长辈姐妹们是不是快活呀！又不想她每日都在外头蹦跶，吃着斋饭对着佛，也总会闷的。 * 柳九柠坐在马车上半睡半醒颠簸许久，总算是在日落西下前回到了家中，她才刚挽着自家奶奶的手迈进大门，远远的便看到个高大的熟悉身影朝自己奔来。 同时也传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妹妹！” 闻言，柳九柠拍了拍奶奶的手，便也朝着亲哥奔来的方向提裙子跑去，同时热情应答道：“哥哥！” “妹妹！”柳卓涵双手紧紧捧住自家瘦得脱形了的妹妹，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痛。 他才离开不到半年！ 当初可爱的肉团子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哥哥！” 柳九柠也打量着身前没黑也没粗糙但总觉得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的亲哥，虽然没有她相信中的凄凉，但看起来好像也瘦了不少，想必是经了不少磨难。 毕竟是跟着云家兄弟们去了南边除匪，这可算不得是什么轻松事情。 “妹妹！” “哥哥！” “妹妹！” …… “好了好了，你俩都回自个院子里去，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柳老丞相一下朝就带着几个下属过来继续商议朝中事务，谁知正好碰到孙子孙女在大庭广众之下生动表演着什么执手相看的戏码。 …… 他差些都不敢回头去看下属们的表情！ 好在这对兄妹折腾的事情也没少让外人知晓，无奈的摆了摆手，便并且示意众人都散开。 也罢，孩儿们玩得开心便好。 这样的日子…… 也没得多少了。 兄妹二人得了话后，便飞快的回到了自己院子里，然后继续在夕阳之下，手托着手，继续他们方才未尽之言。 不同的是。 这次长辈们贴心的将下人们都挥推，并且都四散开来，不打算围观这场感天动地的重逢。 “妹妹！你瘦了！” “哥哥！你也瘦了！” “我在南边听说你病重，便骑死了九匹马外加三头驴子一只骡子才赶回京中，可谁知半路就听说你要入宫！” 刘卓涵知道自家妹妹活泼可爱还美丽天真，却没想到这都能被皇帝看上啊！他可都听兄弟们说了，帝王的那些个传言，只真不假，骇人得要紧呢！ 想到这，他眸中含泪，说道：“我苦命的妹妹啊！” “哥哥！你就要当国舅爷了！开心吗？”柳九柠笑容满面的开口报喜，继续说道：“有了国舅爷这个身份，你就不用努力了！想斗蛐蛐就斗蛐蛐，当个纨绔也能快乐到老了！” 自家兄长就是为了云老将军那只鸡王，才咬牙跟着云家兄弟去了南边除匪的。 京中纨绔千千万，云将军府上住了一半。 剩下的另一半都被老将军硬生生掰回了性子，从军的从军，读书的读书，向往艺术的艺术，还有一批实在没天赋的，就在家靠着安分爵位混吃等死。 怎么能让哥哥如此辛苦呢？ 妹妹她都当咸鱼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怎么说也能当个国舅爷快乐快乐吧！ 柳卓涵像是没看到自家妹妹的开心，也没听到自家妹妹的话，继续说道：“妹妹！若你不愿，哥哥必定想尽办法都要把你带走！” 南边乱着呢，就是帝王到了那里都难以插手。 听说武林里有个神医练出不死药，虽说如今那药吃下去，都半年了也没见醒过来，但总归也是条出路。 “哥哥，等你当了国舅爷，就能光明正大去云老将军家里瞧那鸡王了，指不定还能讨个它的后代回来养着呢！书院什么的你去坐坐就行了，只要课上不睡觉，夫子定是不会为难你！” 柳九柠非常体贴的为自家亲哥打算着。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柳卓涵听到这话，顿了顿，说道：“真的？” 他梦寐以求的不财！ 柳九柠拍着胸膛保证着，实在不行，她就传话让老将军送个给她养，再转手送给自家亲哥呗！ “那是自然！你妹妹我很快就是皇后了呀！” 然而柳卓涵一听到‘皇后’这词，默默叹了口气，他紧紧握住妹妹的双臂，开口说道：“哥明白了！你觉得我是准备三十匹马好还是多准备点驴子骡子好？我觉得还是驴子骡子吧，不打眼，重要的是，它们不挑食，啥都吃，还挺认路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骑什么都会迷路，说吧，从南边回来看我，为什么用了差不多三四个月。”柳九柠一句话堵死了柳卓涵的所有谋划，她还不打算放过自家亲哥，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你养不活我，你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有几个铜板？” …… 柳卓涵在自家妹妹连连打击下终于认清了现实，但他也没有放弃，再三确认过此时妹妹是真的为进宫而喜悦着，并且认为自己是去享福后。 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也许是妹妹年纪尚小，被帝王那张脸给迷惑了吧？听说最近江湖话本中这种冷酷杀手的形象广受女子们喜爱。 “哥哥，你就安心吧！妹妹不会忘记你的，享福也肯定带着你！厅里好像开饭了，咱们快些过去，不然就只能吃小厨房里的了！”柳九柠边说，边拽着自家亲哥的袖子往吃饭的地方跑去。 落日的余晖照在青石砖上。 兄妹二人踩着夕阳，欢快的朝着晚餐奔去。 * 柳九柠自亲哥回来后，便多了个可以唠嗑的人，别人不理解她没关系啊！自家亲哥理解！ 只要知道她是真的快乐，就已经足够了。 而柳卓涵虽然不清楚自家妹子为什么那么开心，但既然都这样了，抗旨也没办法，不如开心点，总是好事。 于是，这场如同丧事般没有多少喜气的婚事里，还是有两个人在快乐着。 日子眨眼间就过去了。 眼看着婚事越来越近，府中上下也开始挂上红绸，所有人都变得死气沉沉起来，就连柳卓涵都沉默了不少。 * 柳九柠坐在秋千上，啃了口点心，看着自家亲哥那故作欢喜的表情，幽幽说道：“我是真的开心，而你不是。哎，无人懂我，无人懂我！” 说完，把糕点往嘴巴里一塞。 拍拍手，就打算去试那件宫里特地送出来的嫁衣了。 看着大家都难过得那么真情实感，其实她也有些小小的惆怅，就是不知道在惆怅些什么。 可能是不舍得离开这么个还算和谐的大家庭吧。 柳九柠看着女官侍从们小心翼翼抬起的那件嫁衣，看着上头那流光溢彩的刺绣，不得不感慨皇宫里那批刺绣手工艺术家们的神奇！ 能穿上这套嫁衣，也是值…… 值，但太重了吧？ 这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都不止的件数！ 柳九柠就感觉身上压着半座大山，严严实实，透气都难，再把目光投向那真金打造还适当镶嵌着闪闪珠宝的华丽凤冠…… 是另外半座大山，没错了。 “关小姐她们来了。”绿荷从外头走进来，边行礼，边开口说着。 听到这话，柳九柠像是找到了救星，气息微弱的开口说道：“脱，脱了，我要去会客……” 没个好身体。 还真就穿不上嫁衣戴不上凤冠了！ 柳九柠迅速换下嫁衣后，就跟只蝴蝶似的，轻飘飘飞出了房间，可不是轻飘飘吗？脱下那精美华贵的嫁衣都觉得自己能起飞了！ 一进屋里，就看到自己那群小姐妹们正围着轻声讨论些什么。 还没等她开口说起嫁衣的沉重，就被拉到了最中间，等关飞兰去把门窗都关上后。 眼前就多了整整一沓的书。 就类似于防狼术那样的…武功秘籍。 “九柠儿你瞧这个，往身上穿个软甲，刀剑不入，你那嫁衣应当挺厚实的，可以多穿两件上去。” “脖子也得护紧些。” “必要的时候簪子可以拔出来，且先保命！” “九柠儿你便大胆去做，剩下的便交给御史台，大不了就进冷宫。” “冷宫我们也打点过了。” “听说宫里娘娘们人手都好几本这些书呢！” “还有这个，直接踹下三路，这个好！必须记着！” …… 柳九柠迷迷糊糊的听了一大堆，知道的明白她是去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入龙潭虎穴呢！ 她看着那图文并茂一页页书。 莫名同情起了宫里的帝王，名声败坏到这种地步，妃嫔们不争宠反学防身，大概也是古往今来历史包括所有小说的头一位吧。 * 与此同时，正批改着奏则的帝王打了个喷嚏。 她眉头微皱。 思及最近有些人心思不稳，恐是会借着帝后大婚动些手脚，便召出梁上的暗卫，询问起了近些日子柳九柠的那边的情况。 第23章 暗卫所掌握的消息不仅全面，也十分的灵通。帝王一问询起来，他们便用特有的联系方式相互沟通起来。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便跪在帝王身前，缓缓开口将近段时与柳九柠有关的事情汇报而出，自然也没有省去此刻对方在房中研究‘保命招式’的种种举动。 闻言，李南初沉默了，难得开始思考起来自己的风评真的是否真的已经差到这种地步。 不过这样的效果确实正是她所想要的。 如此一来，便也不怎会有心思叵测者误打误撞发现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思及此，李南初摆了摆手示意暗卫退下，随后又从别的地方拨调新的一批暗卫守在柳府周围。 既然柳九柠能从鬼门关里熬过来…… 那她便要按照老祖宗的规矩，风风光光平平安安的将对方抬进宫里，也算是全了那救命恩情。 * 日子一天天过去，整个京城也渐渐披上了那喜气洋洋的外衣，张灯结彩，且又都遍布红绸锦色。 就连街上的行人都因帝后大婚比平日要多得多，脸上的笑容亦如是。 可谓是处处皆喜，热闹非凡。 柳府也在这些时日里换上了红色的装点。 但与外头的热闹不同，随着那华丽的通红绸缎一点一点挂满整座府邸，柳家人脸上的喜意就越来越少，平日里只能强撑着微笑。 在这片绯红下，竟衬托得多出了几分阴森森之感。 转眼间就到了大婚当日。 柳九柠早早就被叫醒，睡眼朦胧的她看着窗外那轮依旧高挂的明月，不得不感慨起昨夜早睡真是个好决定。 这段时间，她吃好睡也好，美中不足的就是玩得不怎么好。 谅谁整日都见着亲人们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不会有多好受，没跟着大家伙一起忧愁难过陷入自闭，已经是她心理非常强大了。 大概是上辈子公交车地铁给孕妇老人孩子让座让得多了，垃圾都随手扔进垃圾桶并且分类，支付宝也每天定时捐步数捐爱心，不然今生怎么能遇到这么一群牵挂着她的亲朋好友们呢？ 柳九柠也不想让大家这么难过，可解释又解释不通。 大概，只有时间才能证明她这趟入宫真的是可以享福，而不是去送死罢。 穿上层层如山般沉重的嫁衣，再戴上能压断脖子的凤冠。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上辈子网络中非常流行的某句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可不是重吗？这凤冠少说也有七八九斤！ 不管是多少，架在脖子上这一刻她甚至觉得有三四十斤！ 压着两座大山，柳九柠只觉得意识都涣散起来，她就跟个提线木偶似的，在丫鬟侍从以及宫中女官的手下随意摆布着。 离开闺房前。 她记忆尤深的就是长辈以及好友们那不再压抑着的情绪以及泪流满面的模样，唉，哭得跟发大水似的，差点都要跟着一起哭了。 当然，也忘不了自己怀里偷偷藏着的一小包热腾腾的糕点。 帝王前来接亲，自然是无人敢阻拦的，至于那些什么吟诗作对的规矩，也是放放水随意来上几句。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天子就接到了她未来的皇后。 并且与对方保持着将近三尺远的距离。 即便不合规矩，也无人敢开口说些什么，就连御史台的老家伙们，都笑吟吟得如同看到了什么美满幸福的新人。 柳九柠默默将手中团扇往上移了两分，遮住自己控制得不太妥当的表情，在场的老狐狸们那笑容都太真挚了，真得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完美笑容都被压了下去！ 就很过分。 很快，柳九柠坐上了门外的八抬大轿，如果不是自己搀着女官手臂费劲爬上去的，另一位婚礼参与者则是冷眼旁观，可能效果会更好一点。 这些个破坏气氛的小插曲就不提。 感谢大昭国女性出嫁不需要盖盖头的风俗。 她实实在在的见识到了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十里红妆与万人空巷，也感受了一番百官朝拜帝王祭天。那场面那气势，真真是言语难以描述的恢弘又磅礴。 如果她不是被簇拥着的当事人之一，也许会更开心些。 这么一套繁琐的礼节下来，柳九柠终于到了宫殿得以坐下休息，都已经是黄昏时分。而天子那边，明显还有没结束。 她刚坐下没多久。 还没开始动一动持扇子那僵硬的手臂，原本簇拥着她的女官太监便带着她自个的丫鬟嬷嬷都退离了这座挂满红布的寝宫。 顿时间，诺大的宫殿只剩下了柳九柠一人。 以及数火焰闪烁的红烛。 她倒也不慌张，四下打量又顺便欣赏完屋里精致华美的摆设布置后，确定没人，就拿出藏在袖子里吃了大半的糕点，继续吃起来。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最后糕点一口吃完。 推门的吱呀声音就响了起来，还伴着老臣们那声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来也是有趣。 为了防止帝王在大婚之日‘失手’弑妻，御史台那群老官员们把朝中有分量的大臣都聚集在了帝王的婚房前。 非常厚着脸皮，表示为帝王守夜是他们三生荣幸。 李南初把这事简单同柳九柠说了后，便倒出宫里早早准备好的合卺酒，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天色后，递给柳九柠，说道：“喝完了你便睡吧。” “陛下你呢？”柳九柠接过那巴掌大的镶金玉杯，晃了晃里头散发着酒香味的清澈液体后，捧到嘴边，轻轻尝了口。 嘿！挺甜的。 她眯起眼，又尝了一口。 随后抬起头，直直看向身前比她要高了大半个脑袋的帝王。 “既然他们想看，那便在外头看我批改奏则罢。” 李南初冷冷笑了笑，她可最不爱受人威胁了，举起酒杯，一口便喝尽。 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的少女直接拿起合卺酒壶。 大口大口灌了下去。 “有…有点口渴。”柳九柠感受到某道冰冷的视线，仰着脑袋讪讪解释着，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惊讶的对帝王说道：“您，您怎么变成了两个！” 她伸手摇摇晃晃的比着个耶。 …… 李南初放下杯子，淡淡说道：“你喝醉了。” 酒量真差。 “我没有！” 柳九柠皱着小脸极力争辩，觉得脑袋重重的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脑袋，随手就拔下了一根雕刻精美栩栩如生的鎏金风簪。 她看了看手上的簪子。 又仰头看向眼前的帝王，脚步一个不稳，就扑到了对方身上。 李南初眉头微皱，正想把这开始满口胡话的小醉鬼推开，突然对方就高高抬起了手，把凤簪插在她的发间。 还来不及反应。 贴着她的少女就颠着脚尖，凑到了她的耳边。 “姐姐。”柳九柠压低声音，语气轻飘飘的说着，“我有漂亮的簪子，你也要有。送给你，拿好了呀，不许你没有漂亮又好看还会闪闪的簪子哦！” 话刚说完。 脚尖一软，她那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唇，就碰上了某个冰凉的耳垂。 李南初微微恍神，感受着少女唇上的湿热柔软以及阵阵传来的炙热与酒气，手上拔出簪子的举动不知不觉间也改成扶着往里推去。 第24章 这一刻, 谁也不知道帝王在想些什么。 包括她自己。 “这样咱们都是漂漂亮亮的美人啦！我是小美人！姐姐你呀，是大美人哦！” 柳九柠笑着伸出双臂攀在李南初的肩头，又将小脑袋凑了过去, 很是认真的端详起眼前自己口中的大美人。 剑眉直指鬓, 双眸灿若星，鼻梁挺巧再加上那薄唇微抿。 这是与女性的柔和截然相反的美感, 但二者却在身前的大美人姐姐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中和，没有半分违和感。 就这么看了好半晌, 柳九柠才重重点了点脑袋，缓缓开口说道, “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都是真真好看极了。早知如此，我就多读点书，多学点成语。不然也不会没文化, 竟是没办法将这份超越性别的美丽清楚描述出来。望着佳人美如画，本想吟诗赠阁下,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她微微摇转着脑袋, 做出吟诗的模样。 打油诗也算是诗嘛！上辈子那网络各大平台都可火着呢！ 即便柳九柠脑袋晕乎乎，整个世界都像是在眼前蒙上了层层轻薄却无法挥退散开的雾气, 她的嘴皮子还是非常的利索。 并且准确无误的跟上自己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又稀奇古怪的想法。 李南初可不懂柳九柠的这份幽默，只觉得眼前的少女还是那么的多话, 哪怕酒微醺而醉颜酡，都没能堵住那张叽叽喳喳的小嘴。 她正欲出言摆脱这小酒鬼的纠缠。 定眼看去, 话已到嘴边, 却没有再继续说些去。 约莫是因为对方此时清眸流盼真挚又满是信任的目光, 也可能是腮晕潮红还硬是满嘴胡言的憨态, 又或者是耳边正挂着那晃荡不停的明月珠。 总之，李南初暂时纵容了柳九柠的举动。 “姐姐真好看呀，恐怕只有谪仙下凡才能与之比拟。”柳九柠悄悄把自己的小手移到了大美人的脸颊上，才刚碰了一下，就被对方给拍开了。 她赶紧把爪子放到嘴巴前连连哈气。 紧接着便皱着脸抬头看向身前凶巴巴的大美人，高声说道：“你怎么打人啊！” 糊涂了的柳九柠可不管什么帝王不帝王，脸上满满的都是不高兴与委屈，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里也啜上了一层薄薄水雾。 像是怕对方不承认似的。 她还把自己那连个红痕都没有的白净小手递到了李南初身前，示意着这就是刚才的罪证。 李南初看着眼前固执要个说法的少女，淡淡开口说道：“若安分待着，我怎会打？还有，不许再如此唤我，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大抵是屋中烛火闪烁皆着暖意。 再冰冷不过的威胁语气都渡上了层绯红色的柔和。 而柳九柠根本就没有在意李南初的那句不客气，现在的她人都是勉强能分得清是谁，脑子混混沌沌，就只剩下那么点容量，可思考不了太多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胆子大着呢！ 被呵斥后，她直接把手又攀回了李南初身上，笑着说道：“好的哦，哥哥。” 不能喊姐姐，那就哥哥呗。 想到这，她来了兴致，说道：“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咯咯咯……” 这哥来哥去的，可不像是个下蛋的母鸡吗？ 想到这，直接她直接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连头上的凤冠都在跟着摇晃。 珠玉撞击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安静的寝宫里。 等柳九柠终于缓了过来，才发现身前的大美人依旧是那不会笑的高冷模样，便仰头起注视着英姿飒爽又冷峻如仙般的李南初。 等了许久，都等不来应答，她抬手轻轻拨了拨对方簪上那长长的碎金流苏，同时眨着眼睛开口说道：“你怎么都不说话的？” 不说话，也不眨眼，就跟个大型漂亮手办娃娃似。 就很想直接抱回家藏起来！ 说干就干，她双手就迅速移到了大美人姐姐的腰间，就像是抱柱子那般，打算将对方抱起来。 再偷回家里！每天看着，都能多吃上两碗饭呢！ “你在做些什么？”李南初直直看向柳九柠，有些不理解对方的举动。 这是要…… 把她从地上拔起来吗？ “我，我就想看看你有多重呀！”偷人失败的柳九柠迅速收回手，将自己的爪子背在身后，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脑袋中心后移，便整个人都往后摔去。 饶是李南初反应迅速，伸手欲捞住对方，都都没能来得及。 “啊！”伴随着柳九柠的惨叫还有数多物件稀里哗啦掉落的声音。 柳九柠头上戴着的凤冠重量可不是随口提起的数字而已，也才眨眼睛的事情，那沉重的凤冠就带着人摔到在地，倒霉的她脑门还磕在了木凳边上。 方才摔到的刹那间她还抓住了桌布，便连带着满座的摆设外加红烛都掉落地面，并且乱成一团。 火光迅速攀上所有可以点燃的东西。 与此同时，外头守着的大臣们也都听到了屋里的惨叫以及各种瓷器摔落的声音，相互对视后，连忙跪在地上，齐齐高声说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大婚之日，见不得血光啊！” 其中，柳家几父子喊得最为卖力。 那歇斯底里的声音，若不是被周围的官员拦挡着，都想冲进去了。 一道道声音如同雷声般堆叠着，在漆黑夜晚的空旷宫殿前回荡着，传遍了大半个皇宫，也传进了李南初与柳九柠的耳中。 柳九柠人虽然迷糊着，但看着眼前那燃烧在地上的烛火，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连痛都来不及多说两句，揉了揉额头后，迅速把脑袋上最重的冠硬拆下来放到凳子上。 然后一跃而起。 动作迅速的抓起一旁的厚重帘子，往火光里盖去，连着抓了好几张帘子，才蹦迪般往那帘子堆里使劲踩去。 蹦的差不多，柳九柠才停下动作，并且顺手从一旁的矮柜上拿起某个眼熟的小巧酒壶，咕噜咕噜的灌完剩下的甜酒。 抹了抹嘴角。 才发现不远处的大美人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大概是被她的英勇所震撼到，于是，她笑着开口说道：“没事，我保护你，一点小火而已，不用怕！就是有点硌脚，还好今天鞋子够厚，袜子都穿了三层！” 李南初瞥了一眼四周被撕掉大半的帘子，看着少女嘴角那被抹得红向嘴角如同吃孩童的唇状，再听着窗外那声声呼唤着的‘恕罪’，沉默了许久又许久。 直到柳九柠开始傻笑着嘟囔看到了三个大美人。 她才走去打开了房门，吩咐侍从进来处理残局，并且给新皇后熟悉一下。 宫殿外候着的官员们见着帝王招起宫女太监，还以为是新皇后就这么没了，心里都凉了大半。 老御史们都想冲上去死谏了。 但帝王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再次重重关上房门，压根就没有理会他们这些候了大半夜的臣子。 寝宫里进来了陌生人后，柳九柠就很乖，话都不说，安安静静的任由摆布，看上去就跟个没有思想的破娃娃似的。 就连眼睛都没有之前那么灵动。 直到宫女太监们都退出去，她也换上了一身寝衣，才从床上蹦了起来。 摇晃得像跳舞般走到李南初身前，捧着脸说道：“我表演得怎么样？是不是合格的木头人？不动也不说话呢！” 在侍从们进来之前，李南初曾厉声警告柳九柠不可乱说话，而柳九柠直接理解成了要在别人面前玩表演木头人，并且玩得非常认真。 这不，眼下便来讨要赞美了。 李南初将手中的奏则放下，抬眸看向醉得连眼眸都像是带上了灼灼烛光的少女，思及方才对方那灭火的举动，便站起身来。 伸出手。 拎着少女的颈后的寝衣。 三两步，就把人送回了床上，并且开口说道：“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罢。” 转身正想离开，腰就被少女用双臂紧紧缠住了。 李南初只能回头看向柳九柠，继续说道：“怎了？” “姐姐，你还没夸我呢！”柳九柠仰着那张双颊都比屋子里红绸还要通红的脸，软声软气的开口说着。 她辛辛苦苦装了那么久木头人，不就是为了大美人姐姐一句好棒棒吗？ 属于自己的劳动成果，一定要拿到手！ 闻言，李南初伸出手，拇指与食指微微捏起柳九柠那唧唧喳喳个不停的小嘴，缓缓开口说道：“你做得很好。但是，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些什么？” 柳九柠感觉自己的嘴巴被夹成了小鸭子，肯定很丑。为了摆脱丑陋，她非常使劲的回想着，终于想起方才大美人姐姐说过不许她叫唤‘姐姐’的事情。 便重重的点了点脑袋，表示自己已经知道。 大概是觉得点头效果还不够，她又使劲的眨起自己的眼睛，直把眸子里的水雾都给眨得沾湿眼角。 李南初也知道跟个喝醉酒的小姑娘讲不了什么道理，稍稍恐吓完毕后，就松开了手。 “那我要叫你什么？”柳九柠动了动自己那被压扁的小嘴，心大的她像是没有感受到刚才的威胁，也不等李南初回答，便打量了一圈四周满是喜气红意的摆设。 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双灼灼燃烧着的龙凤蜡烛上。 她眼眸瞬间明亮起来，连忙扯住李南初的衣角，说道：“我好像，今天跟你结婚了耶！这可是传说中的洞房花烛夜啊！那…我唤你夫君好不好？不然，你唤我夫君也可以的。” 享受快乐或者是让对方享受快乐，她，都可以！ 一想到自己跟这么个大美人姐姐结婚并且眼下还是洞房花烛夜，突然就好激动好开心好紧张！ 第25章 但是, 好像，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管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柳九柠继续眨着她的卡姿兰大眼睛，热情又奔放的盯着将要跟她共享洞房花烛夜的大美人姐姐…哦不, 应该是大美人夫君。 “你若是不会说话, 便闭上嘴。” 李南初说完，甩袖挥开少女拽着自己的衣角, 转身便离去。 她已经意识到，跟小醉鬼将道理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无论说些什么, 对方都有自己的理解。既然如此，她也不欲再浪费唇舌。 “我会说话呀！这不正说着？”柳九柠边说边蹦下了床, 摇摇晃晃追在李南初身后，同时开口继续说道，“夫君你去哪儿呀？天都黑了，不睡觉吗？” 她期待了那么久的睡觉觉！就这么没了吗？ 左右摇晃的柳九柠很努力的跟上李南初的步伐, 搀扶着四周摆件艰难无比的奋力前行，饶是如此, 也歪歪扭扭的走了好大一圈。 过了好半晌，才扒在对方坐着的书案前, 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你怎么不等等我呀！追得可太累了！就是，我怎么感觉这个世界不太对劲来着？天旋地转不说, 好多东西都模模糊糊还有重影呢！肯定是我睁开眼的方式不对劲，容我休息片刻, 再仔细瞧瞧……” 李南初瞥了眼小嘴真的是半刻钟都停不下来的柳九柠，默默将离对方极近的奏疏移往另一端, 再三确认对方碰不到且烛火都好好的待在四周高挂的灯笼里, 方才稍微安了些心。 这些个东西可经不起火光的折腾与考验。 听着少女那永远都说不完的奇怪言语, 她随手拿起一封奏则, 缓缓查阅起来，就当是耳边多只喳喳叫唤的大鸟儿。 这下柳九柠可就不满意了，虽然自个说着单口相声也很欢快得劲，但有没有听众，可关乎着自己表演的兴致。 扒着书案的她猛地站起身来。 凑到专注的大美人身旁，说道：“夫君你在干嘛呀！让我也看看？” 李南初猛地合上手中奏疏，微微转头，目光不善的盯向眼前的女人。 视线触及那双满是懵懂与天真的眼眸。 她伸手拿过奏疏旁摆放着的水经注，往柳九柠手中塞去，同时开口说道：“你既不想睡，便同我安静的看书罢。” 柳九柠看了眼冷冷酷酷的大美人，又低头看向手中的书，最后再看向那一本本奏疏，恍惚间，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是忙碌的工作压垮了大美人，怪不得对方语气听起来都凶巴巴的，谅谁在新婚之夜有这么多工作都开心不起来啊！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结婚都不能停。 惨，太惨了。 柳九柠很是心疼勤劳的大美人，抱着那本对方特意递来让她打发时间的书，轻声开口道：“那你好好工作哦！加油！” 说完，就四周张望一圈。 转身就小跑到不远处，费尽力气搬起木凳子，摇摇晃晃的拖着往书案这边来。 李南初看到柳九柠自己去忙活，也不管对方是要做些什么，再次打开了手中的奏疏，边研墨，边思索着奏疏上头所描述的事情。 直到柳九柠终于带着木凳坐在书案的另一侧，她才分了个眼神过去。 只见少女正学着她的举动，认真的翻开了那本水经注，睁大眼睛盯了几念，接着单手便撑起脑袋，双目无神的发着呆…… 李南初很满意柳九柠此时的安静。 她收回视线，执笔，在奏疏上缓缓书写。 然而，这样的安静并没有能维持多久。 柳九柠实在撑不住这无声的寂寞，开口对着大美人说道：“夫君，你饿了吗？我好饿哦。” 闻言，李南初抬头看向柳九柠身前那空荡荡的盘子，她可记得不久前这盘摆在书案上的糕点可堆得满满当当。 如今都吃得一块不剩了，还饿？ 正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就记起来早些时日暗卫曾汇报过，上次柳九柠同她用饭过后还从旻明小和尚手里骗了几个大馒头。 …… 看来她的皇后，不仅话多，还能吃。 李南初放下手里的奏疏与笔，想起房中应有宫女为新后准备的饭食，便朝着外间抬步走去。 不多时，便拎着个五层大食盒走了回来。 她将食盒放在柳九柠身前案桌上，说道：“吃罢，吃完了便去睡。” 没有打开食盒就已经闻到香味了的柳九柠重重点了点脑袋，这下人也不晕世界也不晃了，伸手准确无误的掀开食盒的盖子，瞧着里头色香味俱全还冒着热气的菜肴，她非常感动的开口说道：“夫君真好，我爱死你了！” 柳九柠那微微颤抖的手将食盒里的小碟子一个一个摆了出来。 正好将自己这小半块案桌满满当当摆完。 做完这些，她又看向李南初，笑意涟涟的递了双筷子跟小巧的空碗过去，同时开口说道：“来，夫君大美人，你肯定也饿了！快，快一起尝尝！这么多呢，管饱！” 实在不够，依稀间好像还瞧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有几盘糕点，到时候再去端过来也可以的。 李南初本是不想答应的，可没办法，柳九柠的小嘴实在是封不上，眼看着对方都开始给某盘菜起个‘鱼戏碧藕’的名字了，只能接过了碗筷。 并且为了堵住对方的那张开合个不停的嘴巴。 她连连夹了几样大块的菜进少女捧着的小碗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对方消停些。不然，这一桌子的菜，恐怕都能得个新名字新典故。 果然，只要有吃食进碗里，柳九柠就安静了，那埋头大吃的模样就同宫里四处游窜偷食的狸奴儿一样专注。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就将所有的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可惜没有米饭，也没有馒头，实在不够灵魂。”柳九柠用食盒里的小餐巾优雅的擦了擦嘴巴，同时发出遗憾的感慨。 早早放下碗筷的李南初对自己的新皇后又有了新的认知，不只是能吃，而是非常能吃。 她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宫里这些菜肴的分量都太少。 不然，怎么就从新后的身上看到了一口半没了大半个碟子的画面呢？ 柳九柠将空盘子与碗筷收进食盒里，也没忘记刚刚大美人跟她说的话，打了个哈欠后，便开口说道：“那我先去睡了呀！” 吃饱喝足，人当然也就困了。 她实在也不想再对着那满满一面繁琐复杂还非要挤着的字，最重要的是，字句都太简洁，简洁到脑子昏昏的她难以理解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嗯，快去吧。” 李南初看着少女提食盒摇晃走远的身影，难得心生少许喜悦。 大抵是，终于清静了。 吃饱喝足还醉着的柳九柠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又摇摇晃晃的走到水盆旁，漱口洗脸，才乖乖躺到了床上。 但很快，她又爬了起来。 将那些个花生大枣都扫下床，再将最后一个甜枣塞进嘴里，正想继续睡下，却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她坐在床边，望着四周摇晃摆动个不停的虚影。 过了许久。 昏昏沉沉的大脑才终于照进了一道亮光。 柳九柠拍着手，光着脚丫子，快步朝李南初的方向如蝴蝶般轻飘飘跑去。 听到动静的李南初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闹闹腾腾的小醉鬼，怎么可能这么安分就睡下，恐怕是还得再折腾小半个晚上。 想到这，她转头看去。 谁知就是这一刹那，柳九柠正好扑向了李南初。 唇贴上了唇。 微软、温热，且还带着甜味。 第26章 李南初恍神半晌, 双眸也不禁睁大好些，待回过神，便连连往后退去, 试图躲避开来。 但却忘了此时她们二人的姿势。 再往后退, 唇上的柔软与热度也不减半分，甚至俞发俞浓烈起来。且也不过只是柳九柠往她这边再移了几分罢。 正手足无措着, 打算再继续做些什么，那趴在她身上的少女就先动作了。 同样睁大眼睛的柳九柠站稳脚, 微微挺直腰板退离大美人那与自己交融着呼吸的一小片狭隘区域后，抿了抿唇, 自言自语般说道：“这还是我的初吻呢！凉凉的，软软的，好像还有点甜。” 能跟大美人夫君玩上这么戏剧性的亲亲，不亏, 真不亏！ 她原本只是想啵一下脸颊或者额头，送个贴心的晚安吻, 但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这样的好像亲亲更软，更快乐呢！ 柳九柠咂着嘴回味半晌。 感觉又甜又快乐。 待心尖尖上那微微颤着的触动缓缓散退, 柳九柠方才才眯着眼，对着眼前终于不再是冷冷酷酷而是换上了副惊讶模样的大美人开口郑重说道：“睡前晚安吻结束！夫君不要忙太晚哦, 要早点休息，我先去给你暖床睡一会儿啦！等你困了, 再叫醒我哦！” 说完，便带着那如梦似幻般的表情, 边伸手碰着自己的唇, 边光着脚轻快的转身飘走。 步伐摇晃, 时快是慢, 还大有要跌到的趋势，却跟只蝴蝶一样轻盈。 三两下就跳离了帝王的视线范围，闪入屏风后，消失不见。 只剩下李南初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与神态，久久没能回过神，直到发间那根被遗忘的鎏金风簪因她后仰的姿势太大，而悄然滑落至地上厚毯，再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方才反应过来。 注视着吵闹小醉鬼离开的方向许久，确认对方真的不会再次出现，又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那道微不可闻的平缓呼吸，便缓缓收回了视线。 李南初的手指落在未打开的奏疏上，视线却盯着满是书纸的书案，眸色晦暗，也不知道都在思考些什么。 好半晌。 才伸手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枚称得上精致华贵的凤簪，紧紧握在手心中。 看着那摇颤着的金凤凰以及镶在凤上以充双眼的漆黑珍珠，她轻轻拨动起凤簪上的碎金流苏。 条条碎金随着灯火烛光流动着闪耀夺目的光彩。 这让李南初想起了凤簪在柳九柠发间摇晃的模样，也记起了对方耳边那摆动不停的明月珠，以及那少女双眸含水醉颜微酡的憨态。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那摇晃了又停的凤簪被帝王拨动了一下又一下。 直到灯火微暗。 李南初才伸手拿起了案头的锦盒，将盒里的青玉龙纹狼毫取出后，将还在晃动着碎金流苏的簪子缓缓放了进去。 空旷安静的寝宫中，灯火通明。 帝王又开始翻阅起了奏疏，也不知是否是被四周的红绸锦缎影响了心神，这一夜手中的奏疏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本，几乎没怎变幻过。 而寝宫外，勤勤恳恳的大臣们皆席地而坐，相互依靠合眼歇息。 他们也不敢真睡，虽然都从宫女太监的脸色上猜测到新后还活着，但也犹恐大半夜会出现什么血光之事。只能强撑着睡意，仔仔细细去听宫殿里头的动静。 其实他们也不想这样。 但帝王早前那些举动实在是出手得太干净利落！ 也不求什么帝后能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这跟他们侍奉的天子根本就扯不上丝毫的关系！ 如今，也不过是盼着新婚之夜能平平安安莫要多生事端，免得在史书上留下浓厚一笔。若真出现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作为臣子，他们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上，都不好看啊！ 且便是现在，被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小国知晓，也实在是有损大昭国国威！ 好在大臣们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天光乍破。 微红的日光缓缓笼罩整座皇宫。 疲惫不堪的大臣们往着天边那一轮红日，终于放下了心中沉甸甸的大石头，他们相互微笑搀扶着站起身来，行礼再无声互道恭喜后，缓缓往着日头升起的方向走去。 帝后大婚，不仅大赦天下，各处大小官员也得以休沐三日。 既然不用处理事务。 那当然是回家中好好歇着，苦守候一夜对于他们这些年纪也不算小的老东西来说，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最后离开的是柳家几父子，他们深深看了眼帝王的寝宫，行了个恭敬的跪拜礼后，方才离去。 能做的已经不多了。 只希望天子能看在他们一家几代忠良的份子上善待…也罢，旁的就不多求了，便盼着今日之后，遗忘自己还有个皇后的事情。也愿九柠儿在宫中能平平安安的着自己的小日子，平日有事无事都莫要碰上帝王。 红日初升，整个皇宫乃至京城都苏醒了过来，红绸绣锦之中人来人往，只除了这片寂静空旷的宫殿。 直到照耀着大地的日头俞来俞烈。 满是充斥着浓郁新婚氛围的寝宫之中，那张绯红的大床上，柳九柠从自己那光怪陆离如同镜花水月般的梦境中渐渐清醒。 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她只觉得大脑又昏又沉又重。 依稀间觉得自己还在那病重之时，躺在闺房中，大气都喘不出几下的挣扎着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让压迫在柳九柠的胸口，使得她猛地睁开了双眼，看着陌生的大红色床帷，茫然间，还以为自己是到了地府里。 这下头的世界还带床的？ 难不成就跟换了个地方生活的游戏差不多？ 她边胡思乱想，边转头望屋里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 这奢华程度，堪比她幼时随着长辈们入宫参加晚宴时瞧到的布置呢！做鬼的待遇都这么好的吗？ 正这么想着，柳九柠却发现了不对劲，这房间红得也太过分了点吧？怎么好像她还看到了龙凤喜烛？ 做鬼还分配老婆不成？ 迷糊又头痛的她放弃思考，躺平，闭上眼睛，双手安详的交叠在腹部，打算眯一会儿再说。 柳九柠意识再次渐渐涣散，快要陷入睡梦的那一刻，突然就反应过来，昨天，她跟皇帝李南初结婚了！三跪九叩祭天，还上了皇家玉牒又万名同乐的那种结婚！ …… 垂死梦中惊坐起。 她看着身上合体舒适的寝衣，皱着眉头，开始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总感觉好像出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也许是自己酒量太差，又或者是合卺酒的度数太高后颈太大，还可能是夜里的梦里更加稀奇古怪甚至都出现自己跟帝王快乐并幸福的生活在了美人鱼爱上那个王子的城堡里。 总之，柳九柠就不太能分得清做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她就记得自己喝了个酒，然后撞了一下脑袋贼疼，还去灭了个火，再吃个了饱饭。 这些，都是确定很大概率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至于记忆中的唤姐姐叫夫君还又送发簪再玩亲亲的举动，那好像是发生在美人鱼爱着王子的宫殿里。 柳九柠还记得李南初是怎么凶巴巴的赶走美人鱼的王子然后抢夺下皇宫的呢！ 梦境的最后，她们相互依偎着，快乐的亲吻起来，还收养了变小的美人鱼。每天喂喂鱼，牵手手搂抱抱又亲亲做羞羞的事情，在那满是古典中式婚礼布置的城堡里，缠绵得就像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扇动蝶翼翩翩起舞。 这梦境的奇怪程度。 已经足已用诡异来形容。 所以柳九柠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是正常的，要知道梦里的城堡，就长着眼前寝宫的模样。 不过是把几个区域叠成了个楼房而已。 哦，她还记得梦里的帝王给她送了一本满是字的书，可难理解的，怪没有情趣的。 想到这，柳九柠脑中闪过昨夜喝酒前帝王说要批改奏章什么的画面，能在那么多扭曲的画面里捕抓到如此清晰的场景，可以说是非常难得。 琢磨片刻，她掀开被子，光着脚，小心翼翼的朝着某个大概是落了张书案的方向走去。借着屏风的遮挡，瞧瞧地，探出了小半个脑袋。 跟想象中的没有什么区别。 脸无时无刻都板着的冷酷帝王单手撑着下巴，眼眸紧紧闭合，明显累极了正在歇息。 柳九柠正打算悄悄离开，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对上李南初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如果眼神可以做箭，现在她可能已经万箭穿脑袋。 毕竟她也就只有个脑袋暴露在对方的视野范围。 讪讪一笑。 柳九柠从屏风后缓缓走上前，开口说道：“陛下早呀，您真在这批改了整夜的奏章啊？可实在太辛苦了，现在是不是觉得累了？要不先去床上躺回再眯个眼？对了，我酒量不是很好，昨晚…应该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说完，停下脚步。 保持着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她睁着无辜的双眼，很是真挚的看着李南初。 虽然她确定自己喝醉了没有什么坏习惯，只是话多了点，爱唠嗑。 可难保自己梦里那在帝王身前一展‘动人舞姿’还非拉着对方要夸赞的场面不是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先发制人，表示自己酒量真的不太好。 柳九柠觉得自己机智无比。 但随着帝王久久没有回话，那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晦暗了不止两分，心也凉了。 她该不会，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第27章 帝王心海底针。 柳九柠想了千万种对方答复的话语, 同时也紧急琢磨出了无数种请罪的方式，却都没有能派的上用场。 因为李南初只是淡淡的扫了她那么冰冷一眼。 随后就阖上眼眸，就着原来那单手撑脸优雅又不失霸气的姿势, 继续休息起来。 分明就是不想再理会她的模样。 这下柳九柠也实在不知道自己是继续保持这个姿势陈恳的请罪, 还是转身躲回屏风后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觉得…… 看样子帝王应该是没有生气的吧？ 就算是周身向来围绕着的那如同坠入寒潭般的冷冽感，都在对方合上眼眸的那一刻散退不少。这模样与神态, 就跟大型凶兽收敛了浑身气息似的。 既然这样，那么自己昨晚大概是表现得还算可以吧？ 至少大概没有去做什么带着帝王一起翩翩起舞不打算留后路留生路的癫狂举动。 就在柳九柠按照自己所获得的寥寥信息拼凑推断起昨夜所发生的现实, 打盹的帝王缓缓开口了。 “且唤外头候着的宫女更衣洗漱，巳时三刻动身前往慈宁宫。” “哎, 好。” 柳九柠迅速点头应声，见着帝王依旧未睁开双眼，也不打算再继续吩咐些什么，便悄悄的, 悄悄的踮起脚尖，无声退到了屏风后。 然后同野外放飞的鸽子那般, 扇动自己还算强有力的翅膀，飘到门旁边, 猛地拉开木门。 时间紧迫！ 去慈宁宫可不就是给太后请安，可万万不能怠慢！ 柳九柠估摸着自己这一睡少说也也有九点多了, 古今时间换算一下也就是帝王口中的巳时，而三刻钟的时间也就半个小时以上…… 半个小时说多不多, 说少也不少。 但对于新后梳洗再上妆打扮来说着实有些紧凑了！ “快，快进来为我梳洗换衣！” 等候多时的女官听到吩咐, 先是看了眼精神有些恍惚的新后, 确认对方只是额上红肿了一大片, 便迅速搀扶起对方, 同时示意身后宫女随自己进去。 柳九柠来这个时代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习惯了侍从们的精心服侍，但万万没想到，皇宫才是服务行业最为专业的地方。 无声的宫女们先是抬一般的把她搀扶进屋里。 还不等开口说些什么，就迅速为她细致又飞快的洗漱完毕…… 连口都漱的那种了！ 柳九柠就只感觉到双颊被女官那么轻轻一捏，就打开，再然后合上她的下巴，在后脑勺那只不属于她的手支撑下，垂仰垂仰，再捏。 如此飞快反复。 不到一句话的时间，贴心到极致的女官就为她漱口完毕。 堪称恐怖！ 瞧瞧女官那平平无奇又冷冷淡淡的长相与表情，再看看对方那动作迅速又矫健敏捷的身手。 快到堪比当年围观空手道大赛时中年组那位扫地僧般的冠军。 这，绝对是个武林高手！ 并且还是在服务业沉浸多年的高手，一举一动皆在掌握之间的那种。 柳九柠正胡思乱想着时，女官已经飞快的扒下了她的衣服再套上了一身新的，那动作，轻巧至极，并且比摆弄布娃娃还要熟练…… 而震惊的她，来不及反应，就被搀扶按在梳妆台前。 上妆再佩戴合适的饰品完毕，一套操作下来，柳九柠估摸着大概也就花了不到是来分钟。 不愧是帝王，连女官都配个无影手的绝活，屁股都还没坐稳，服务业中的最强者已经在她脸上无声无息的上好了妆。 最后再恭恭敬敬的询问着她是否需要改动。 …… 柳九柠无话可说，她抬手摸了下自己那被遮挡得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红肿好大一块的额头，同时感慨着消肿去红手段的强大！ 然后，痛得倒吸了一口气。 该红的该肿的都还在，只是被精妙无比的化妆技术完美掩盖，不管是什么角度都难以察觉。她打算将此称之为易容，又或者说，这本就是传说中易容术的一种。 柳九柠本想着真挚赞美女官的手艺，但考虑到帝王还在不远处的屏风那头休息，就学着宫女们的模样，表现起自己的安静。 不说话的感觉，就很难受。 但为了日后的快活，她可以默默忍受。 宫女们见新后这仿佛丢了灵魂般的模样，便纷纷垂着脑袋，安安静静的当着寝宫里的摆设。 帝王脾性如何从来都没有掩饰过。 这皇宫，便是帝王亲封的新后，也不好当。 巳时三刻，李南初从屏风后走出。 此时的她已经褪去昨日的婚服，周身全然不见半分疲惫，目光与表情依旧是那么的冰冷。 只玩女官的方向轻轻一扫，便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而柳九柠也被贴心到极致的女官搀扶着跟在帝王身后，如果把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架着走动，也算是搀扶的话…… 不得不说。 这位女官真的很了不得！ 她非常确定现在的自己是凌空着的，双腿也没有出任何的力。但在服务能力强大的女官手下，双腿无力自动，堪堪贴着地面，自由行走。 …… 这就是拥有绝世武功的世界吗？ 柳九柠麻木了。 这份麻木一直持续到慈宁宫，柳九柠才重新得回自由，强大的女官才默默退后半步站到身后。 其实，她有充分理由怀疑女官打算就这么挟持…… 咳咳，应该说打算一直帮助下去。 如果不是帝王那轻飘飘对着女官的一眼，大概她真的没有双脚落地，自由发挥的时刻。 柳九柠规规矩矩的跟着帝王给太后请安，身旁离她三米远的李南初说些什么，她就重复一遍跟着说些什么。 太后依旧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看着前来请安的帝王与新后，也没多说些什么，直接就赏了一大堆的东西。 她转着手上的佛珠。 目光落在柳九柠身上，缓缓开口道：“国师曾同我提及皇后对佛理常有独到的理解，既是如此，日后有事无事都可来哀家这坐坐。” 柳九柠凭借自己那并不算太优秀的宅斗经验以及看了无数小说电视剧的机灵大脑，还算准确的捕抓到了太后话语中的意思。 ‘有事无事都来坐坐’且还是在帝王面前开口！ 看来是要保她啊！感谢老和尚，感谢佛祖，这诺大的皇宫，又多了一条生路！ 她也没被眼前多出来的路冲昏头脑，满屋子都是宫女太监，且还站着专门记录皇帝生活起居的官员，便规规矩矩的点头应答。 也没有多说半分的废话。 未来的舞台还很大，根本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发挥自己的优秀。 给太后请安结束后，又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也是柳九柠还算期待的环节。 在一阵皇帝万岁太后千岁皇后千岁中，柳九柠跟着皇帝还有太后缓缓穿过那跪在地上的人海，各自坐在了属于自己的尊位上。 这满地簪花佩玉的女子，可不正是帝王后宫中的三千佳丽。 “免礼。” 李南初淡淡开着口。 那冰冷的目光压根就没有往地上那群跪着的妃嫔看去半眼，而是伸手拿起一旁的茶杯，专心喝茶。 幸而官员们早早知道帝王靠不住，在帝王的默许下培养无数优秀的女官，专门用于调解帝王与妃嫔之间所出现的那些必须或不必须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帝王失手处理妃嫔。 在大女官的指引下，妃嫔们就像是刚进宫的采女那样，按照位分高低逐一恭敬朝着尊位的方向介绍起自己。 这所谓的介绍也非常简短，也就是一句话。 大多数说完，抬头露个脸，就跪了回去，恭恭敬敬的催着脑袋，模样看起来比宫女太监都要拘谨得多。 要知道皇宫里的妃嫔比宫女太监死得可要快得多，宫女太监还会拉下去审问几番，妃嫔则没有这道多余的程序。 整座宫殿被沉闷至极的气氛笼罩着。 纵使那娇滴滴的声响又一道又一道响起，都无法驱散那份缠绕着众人的阴凉。 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多到帝王专心饮茶，多到太后垂眸捻珠。 大概只有柳九柠一人是在认真倾听并同时欣赏着帝王的三千佳丽、 但说实话，她也还是被这大场面给震惊到了！可清清楚楚记得宫里死了一茬又一茬的妃嫔，都是有名有姓，怎么眼下望去还是这么多？ 所谓后宫佳丽三千，这跪着的乌泱泱人群肯定没有三千，但至少有四五十个。 多得排在后头的美人们她都看不清脸蛋了。 柳九柠学着帝王拿起茶水润了润喉咙，眼睛眨都不眨，也没有从下头的佳人身上移开过，她直直盯着下头此时正说话的那小良娣。 美则美矣。 就是胆子太小了，眼泪都在框里打转个不停，声音也微微发颤着。 不过这些不是什么大事。 美人落泪从来都是人间美景之一。 她只不过是有那么双好美景也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柳九柠边欣赏着不同美的妃嫔，边默默感慨大家的衣物佩饰以及妆容都太淡了，再搭配上此时的气氛。 好像有那么点微妙。 看着兢兢战战的美人们，柳九柠那是怜惜得很，手中的帕子紧了又紧，差些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小手。如果身份合适，都想亲自一个一个的安慰过去。 但可惜，这些都是她在这个时代法定伴侣的法定小妾们。 柳九柠按着美人们的介绍在心中仔细一算。 四妃六嫔八良娣，十二美人十六答应，再加三个小才女…… 这后宫位分倒挺均匀挺顺口溜的？ 帝王是强迫症呢？还是觉得什么地方空就补什么地方？ 第28章 柳九柠再次仔细看了遍下头密密麻麻的美人们,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熟悉面孔，甚至还有跟她分别好几年的小姐妹以及某几个曾经特爱跟她作对的小姑娘。 突然间，也就想起来, 似乎帝王从不拒绝选秀或是下属给她送来的美人。只要是家世清白年龄合适又五官端正, 通通照单全收进后宫中…… 因此还传出了个‘帝王有心而无力’的流言。 当然，这样的小小流言蜚语也很快因为对方的毫不怜香惜玉还亲手处理了一大批妃嫔, 而消散得连痕迹都不剩下。 这么想想，能凑出这乌泱泱的人海, 也似乎并不是很稀奇。 毕竟坟头埋得多，但进宫的数量更是多又多啊！ 柳九柠着重观察了一下她熟认的几个小姑娘, 又仔细看了看小姐妹们，确保她们只是长开长高又面色苍白些，其他方面似乎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这才松了口气。 虽说帝王看起来只是面冷平日行为举止还挺好人的，但也是她没心没肺且侥幸救过帝王一命如今还多了个正妻的名头。 要知道流言不是凭空而来, 那都是实打实的流血。 这皇宫的帝王，对于妃嫔们来说, 大概才是真正恐惧的来源。 就在柳九柠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小美人面孔胡思乱的时候，妃嫔们那简短又生硬的自我介绍就结束了。 一时间, 整个宫殿都安静下来。 纵使殿里连着宫女太监有着将近百来人，都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气氛霎是沉闷阴冷。 太后见状，知晓皇帝不愿意开口也不想理会下头的这些妃子, 便随口说了几句。也还记着今个多了个皇后，便再加两句关于皇后的话, 同时不忘告诫众人需得敬重新后。 怎的说都是上了皇家玉牒的皇后。 不管皇帝态度如何, 柳九柠都是八抬大轿穿午门而入再行祭天之礼进的这皇宫, 是皇帝的皇后, 也是大昭国的皇后。 等柳九柠回过神时，太后正好在用最轻飘飘的话意有所指的讲着最严重的的事情，话里话外都在维护着她。 连忙感激的朝太后送去几个亮闪闪的目光。 但很可惜对方瞧都没瞧她一眼，自然也没接受到她的感激。 随着太后那句‘哀家乏了’，妃嫔们纷纷动作有序的如同流水帮往宫殿外涌去，迈着小碎步，速度却毫不含糊。 才眨眼间的功夫。 宫殿里头就只剩下三位大昭国最尊贵的人，以及充当背景板的无声侍从们。 这时，从妃嫔们进来就低头喝茶喝到妃嫔们离开的帝王李南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她抬头看向太后，缓缓开口说道：“既然母后乏了，便早些回去歇着，儿臣还有些政务需要处理，晚些再过来陪母后说话。” 听到这话，太后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多言。 待帝王独自离去，那毫不单薄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口处，太后才朝着柳九柠说道：“皇后你也回去罢，若是想在宫中走走，就让乔夏带着你。” 说完，太后便站起身，将手搭在宫女手背上，缓缓离去。 女官走到柳九柠身前，恭恭敬敬跪下行礼开口说道：“奴婢乔夏。” “起…我的意思是，免礼免礼。”柳九柠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自己的身份，纵是这辈子投胎投得不错，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成尊贵到比皇帝就差那么一点点的皇后啊！ 看来还是得早点习惯这个身份。 不然到时候给帝王丢脸，丢的可能不止是脸，还有可能是自己的脑袋。 想到这，她看向身手非凡的女官缓缓开口说道：“便带本宫先四下走走罢。” 听到这话，乔夏上前一步，垂眸，微微弯腰同时伸出了手背。 见状，柳九柠也不虚，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虽然是第一次当皇后，可到底不是第一次见着皇后。上辈子电视里见着的，不管是雍容华贵还是德才兼备或是仪态万方以及…蛇蝎心肠。 只要是想，她都能演出来！ 大大方方搭上乔夏的手后，模样很是淡然的缓缓走下台阶，然后…… 差点没被这台阶给摔死。 还好乔夏不愧是身怀武林绝学的高手，一把就扶稳了柳九柠，不然恐怕是历史以来第一个新婚就从高高台阶上滚下去的皇后。 虽然出现了些小插曲。 柳九柠脸上也依旧是那副淡淡又高贵还显得自己很大方很仪态万千的表情，别问这是个什么模样，反正就是本宫的气质无人可比。 才刚走出到殿外的长廊。 便见着了两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两道声音清脆且饱含复杂情绪的熟悉声音同时响起。 柳九柠也不管什么皇后礼仪了，快步上前，一手扶起一个，脸上带着笑意，开口：“快起来，快起来吧。” 见着两个小姐妹都垂着头，她便故作委屈开口道：“许久不见两位姐姐了，如今好不容易见着，都不抬头看看我，是不是已经忘了我这个曾经交好的小妹妹？” “没有，九…皇后娘娘莫要这般想。”向书宣猛地抬起头，连忙开口说道。 因着柳九柠正低头凑得离两个小姐妹很近，她本是想学学小说里扳起美人小姐妹们的下巴，但没想到竟被抬头的小姐妹撞了一下。 好巧不巧，正是她昨晚磕到的脑袋。 本就没有处理过，这么一撞可是痛得不行，连忙捂着脑袋：“哎哟。” “娘娘！” 守在皇后左右的宫女纷纷上前，见着柳九柠摆手示意她们退下，才站回原来的位置。 “这是怎了？”许千凝眉头微皱，顾不得其他，直接抬手去摸去，触及好大一肿块，也不敢用力。 她眸光微冷。 瞥了圈后头的那些个宫女太监，这才柔声朝着柳九柠开口说道：“可是受了什么欺负？” 柳九柠揉了揉额头，笑着说道：“不是不是，做个夜里不小心磕了一下，不碍事的。” 听到这话的许千凝跟向书宣都愣了愣，她们在这宫里待了好些年，可不是当初那个轻易就被柳九柠哄骗过去的少女了。 帝后大婚，新后却受了伤。 再加上做完朝臣们那如雷声般回荡在皇宫里的‘陛下息怒’，便知道她们的九柠儿昨夜恐怕不好过。想到这如牢笼般的皇宫以及那位冷面如阎王的皇帝，她们看向柳九柠的眼里不禁带上了朦胧泪光。 柳九柠对着两个小姐妹这似曾相识的目光，瞬间就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先是可怜一下总是在背锅的帝王后，便连忙开口试图转移话题道：“好姐姐好姐姐，这儿人来人往，也不好叙旧，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说话罢。” 她这两个姐妹，一个成了贤妃一个是良娣，位分也不算低。 但在宫里这么多年，提心吊胆，又见了不少妃嫔坟头草几尺高，恐怕过得不大舒服。 瞧着这两张煞白的小脸，可得好好安慰才行。 许千凝瞥了眼自个的宫女，边搀扶着柳九柠，边开口说道：“去寻些跌打膏药过来。” 她位分为妃，这几年虽然没揽宫中权利，但话语还算有分量。对身边的宫女太监也抓得紧，不说旁的，至少目前无人敢有恶心。 各宫各院也从不怠慢她们这些妃嫔。 “再剥几个熟鸡蛋！”向书宣连忙补充道。 这几年她与许千凝情如姐妹，也住在同一宫殿里，虽然家室有些低，但因着宫中妃嫔没得快，莫名其妙就被皇帝从答应接连提成了良娣。 她也不在意这些。 只要还能跟凝姐姐平平安安的住一齐就好，相互依偎，再凶险的皇宫也能过得下去。 原以为日子就这样了，可谁响到，最是活泼天真的九柠儿却进来了。 还是需得初一十五都与帝王同寝的新后。 “就知道凝姐姐还有甜甜姐都惦挂着我，走走走，找个安静的园子聊天天去咯。”柳九柠眼看着两位姐妹泪水越积越多，也不知道她们都受了些什么委屈，或者是又脑补些什么东西。 连忙带着两个人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好像不太识路，便开口对着自己唯一有印象的高手女官说道：“乔夏，你在前头引路，带我们去寻个清静的地方。最好有山有水，好渲染一下我们姐妹重逢的气氛……” 随着柳九柠那喋喋不休的话语，一行人在乔夏的带领下越走越远，很快，这长长的走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日头越挂越高。 恰好一阵风吹过，白云兜兜转转，将烈日遮了个半。 处理完政务的帝王见着日头不算毒辣，便想着去马场松快一下筋骨，走到半，碰上了某只并不算陌生的狸花猫。 许是见的多，那狸奴儿也并不怕她，甚至绕着她脚下玩耍。 就如今日一般。 见状，她便跟着这已经成了大狸奴的猫儿随意走动，走着走着，就听到了昨夜叽叽喳喳了整夜的声音。 再往前走几步，正好看到了小溪流对面亭子里的三人。 她的皇后柳九柠正开口说着：“凝姐姐，小甜甜，你们就别哭了，这一哭，都哭得我心儿都碎了。凝姐姐你瞧你这么美，哭了可就不美了！还有小甜甜，再哭你还怎么甜得起来！好了好了，好姐姐好姐姐，莫要哭了啊！” 而此时，柳九柠身前着坐了个默默催泪的高大女子，正为她轻轻用东西滚着额头那一大片红肿。同时，她怀里还抱着个娇小少女，正为对方擦拭着眼泪。 …… 帝王沉默了。 她静静注视着对面昨晚对她一口姐姐又一口夫君，如今对着他人一口好姐姐一口小甜甜的皇后，心情很是复杂。 第29章 也怪不得‘姐姐姐姐’叫唤得如此顺口。 原是还有着这么多个好姐姐。而她, 亦不过是其中之一罢。 思及此，帝王只想快些离去，不愿再打扰这幕潸然泪下感天动地的重逢。但不知为何, 脚步却怎都迈不开。 视线也无法从那浑身散发无奈着气息的新后身上移开。 也许。 只是想好好瞧瞧那惯是会说话的少女是如何与同龄女子交流罢了。 “我不过是不小心磕了下脑袋, 你们就哭成了泪人，若是下次摔着手脚走路不利索, 岂不是大雨倾盆似的？”柳九柠见哄也哄不停，干脆把拿着帕子的手收回来, 故意开口如此说着。 话音才刚落下。 靠在柳九柠肩膀处的向书宣连忙挺直身子，含泪的双眸直直盯着几年未见的好友, 急匆匆说道：“呸呸，这些话可不好，不能再说！” 同时，正默默垂泪的许千凝一听这话便眉头紧皱。 她抬头看向身前与记忆中的模样长开了几分的少女, 厉声说道：“好端端的，怎说这种话, 绝不会有下次。” “好好好，我不说了。”柳九柠趁机给小姐妹们迅速擦了擦泪痕, 由于动作又快又猛，不小心把两个小姐妹的妆容擦得斑驳起来。 也亏得上的都是淡妆。 不然若是跟科技时代那般涂个睫毛膏画个眼线再加道卧蚕什么的, 恐怕就不只是斑驳，而是惊悚了。 柳九柠正心虚的收回手, 试图说些什么来提醒小姐妹们已经不再妆容精致。 还没等她开口。 就听到几声威武的猫叫，是的, 威武。光是听着就觉得肯定是只油光水亮霸气的大猫。 她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只确实如同想象中那般模样的大狸花猫蹲坐在小溪流对面。 依稀间, 似乎还看到了道漂浮着的残影？ …… 闹鬼了不成？ 这皇宫那么大, 且又用了这么多年，死过的人肯定不少，冤死的就更不会少。 有鬼也似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这□□还出来，未免也太‘健康’太大胆了点。 帝王若是知晓了。 恐怕是定要扣工资了！ …… 所以，当暗卫有工资吗？ “这不是宫里那只谁都不理睬的大狸奴吗？听小宫女们说，也只有这只狸奴敢窜去陛……” 向书宣说到一半，猛地闭上了嘴。 她很是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即便确认除她们外再无其他人，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皇宫是帝王的皇宫。 妄议天子，若是被拿捏着了，下场可不会比那些个消失得连痕迹都不剩下的妃嫔好多少。 听到这话的许千凝轻轻拍了拍向书宣的手，示意对方不必如此紧张。 她开口接话道：“这只大狸奴可是在宫中什么地方都能见着，窜上窜下的，胆子大得很，跑得也快，谁都逮不着。” 柳九柠盯着对面的威风凛凛得跟只豹子似的狸花大猫，也就抛弃了脑海中那到底是见着鬼还是见着暗卫的猜测，愉快的加入了小姐妹们的话题。 大狸花猫许是被她们这些个视线盯得久了，便站起身来，动作矫健迅速的钻进了杂草丛里头。 猫都没了影，关于猫儿的聊交流自然就结束了。 “此处不大通风透气，总觉得说话都有回声，不如去湖边亭子里？再唤宫女上些小零嘴，边吃边说罢。”许千凝笑着开口建议道。 实际上，她只是觉得此处并不是好说话的地方。 这些个生机勃勃又各有特色的花草树木，可都是藏人的好地方。皇宫这般大，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好好好。” 柳九柠与向书宣一听到吃，眼睛都亮闪闪的点起了头，至于别的，那是想都没去多想。 一人挽一边许千凝的手，快乐的开始点起了零嘴的样式。 总结下来就是，甜的必须要有，咸得也要加上，茶必须来一点，如果又更好滋味的解渴之物那就再好不过。 闻言，许千凝抬手分别轻轻点了点两人的额头，笑着说道：“你们，就只顾着吃。” “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吃喝喝睡睡吗？走走走，快去找个通风透气的湖边小亭子，好好吃个上午茶！” “对，九柠儿说得就是有道理！” …… 柳九柠与向书宣挽着最是高大的许千凝，三人边笑着说话，边离开了园子。 很快。 庭院里唯有蝉鸣鸟叫声依旧。 李南初站在被草木遮挡着的巨石旁，看着皇后与妃嫔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开始思考起来，自己的这些个名义上的妃子们，是不是都太闲了。 这样的念头很快就消散脑海。 她看向依旧跟在自己脚下的狸奴，抬手示意暗卫将鱼干喂给小家伙，便抬步朝着马场的方向走去。 才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吩咐暗卫仔细查一查方才皇后左右的那两个妃嫔。 但愿她那惯是爱说话的皇后在某些事情上能真的闭上嘴巴。 毕竟，这后宫少了谁，都是差不多的。 * 此时正快乐啃起牛肉干的柳九柠可不知道自己在危险里滚了一圈，更不知道因着她的缘故，两位小姐妹也进入了帝王的监视名单里。 当然。 就算知道了也大抵不会有什么反应。 一没野心，二只想混吃等死，三也不会说梦话。只要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周围就算再多五十个暗卫监视，柳九柠都照样能好吃好喝好睡。 没办法，她的心态就是这么稳。 “九柠儿刚来宫里，想来也不太熟悉后宫中的妃嫔吧？趁着时间还早，我且同你说说罢。”许千凝边喝着茶，边朝柳九柠看去，见着对方正把糕点塞满嘴眨着眼又重重点着脑袋的模样，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若在外头，以柳家的权势足以让九柠儿继续这么活泼天真下去。 但眼下是在皇宫，是这会吃人的皇宫。 想到这，她垂眸，放下手中茶杯，笑着继续说道：“我同甜甜就不用跟你多介绍，这么些年，底都被你摸透了。在宫中这几年，我们运气倒也不错，我捡了个空缺成了贤妃，而甜甜也成了良娣。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倒也还算称心……” 柳九柠听得很是认真，她可不会真的觉得帝王不近女色后宫就能姐姐妹妹愉快相处。 上辈子在网络上曾经看到这么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而后宫里不仅仅有人，还都是女人。 还是将近五十个女人的大家庭！女生宿舍八个人都能有二十多个小群，何况五十个人？ 当年若不是那些个意外，小姐妹们怎么会踏进这恐怕再也出不去的皇宫。 记得那时帝王方才登基不到两年。 凌阳王府的老王爷回乡祭祖，正巧碰上地龙翻身，行踪不明。幸得偏远山林里的农户相助，方才得以回京。老王爷撑着一口气才回到家中，便是太医院竭尽全力，也只是让老王爷又撑了月余。 若事情只到此结束，就是再好不过。 但现实总是会出现各种意外。 那家农户在京中待久了，也不知是被繁华乱了心智，还是其他什么，竟称老王爷生前许诺将曾孙女配予救他的农户。 并且早早就在京中放出消息。 甚至整个小村子的人都到了京城里，吵着闹着宣扬起这件事情，又都道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能作证。 凌阳王府再三解释，也抵不过有心人在暗地里相助，更抵不过那农户称作是信物的老王爷贴身玉佩。 许千凝，便是老王爷的曾孙女。凌阳王府子嗣不丰，从大昭国建立起就一脉单传直今，到了许千凝这辈，也只得她一人。 长辈们对她疼爱至极，早早就打算着招个赘婿，因此还向先帝讨了个县主封号。 可谁知竟出了这等事情！ 事情越闹越大，那些山中农户每日都在嚷嚷着凌阳王府不信守承诺更道是想将他们都除掉杀光。 中间又发生了些什么柳九柠也不大清楚，任她再去打听，也没办法知晓太过详细的事情。 她只知晓。 原还同她们说着跟无耻之人好好磨下去的许千凝突然便说要入宫。 紧接着，就再也没能见过面。 次年，帝王被一封封立后的奏则烦得不行，便默许了选秀之事。 而向书宣因着容貌出色，也就被她那勉强擦着选秀边缘线的京官父亲给推了出去，想着女儿貌美便搏一搏荣华富贵。 当时宫中早便传出帝王不近女色且直接手刃妃嫔之事。 除了百姓不知外，官员中谁人不晓。 即便如此，那一年参加选秀的女子依旧不少，有哭着的，有沉默着的，也有少部分是笑着的。 她的小姐妹向书宣，就是其中之一。哭不出也笑不起来，最后只能深深的回头看了一眼送别的她们。 那个画面，柳九柠刻在了脑海里，忘也忘不掉。 “这皇宫是吃人的皇宫，九柠儿，我知你向来心善，但心善之人，在这宫里，往往是最早被吃掉的，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许千凝拍了拍柳九柠的手，她凑近对方，继续开口：“况且你身居高位，根本无法独善其身。四妃分管后宫各处，尝过了权势的味道，就不会轻易放下。人，都是贪婪的，只会想要更多，哪怕我，都是如此。” …… 回过神的柳九柠猛地听到这么一大段关于人性解剖的话，人有点懵，眼睛眨了又眨，望着眼前比少时更加明艳大方的许千凝，突然就觉得这一刻对方那眼眸幽暗的模样颇有后宫反派妃嫔的感觉。 这是入宫后，黑化了？ 许千凝看着茫然懵懂的柳九柠，重重拍了拍对方的手，对上那清澈明亮的双眸，她压低声音，字句清晰的开口说道：“如今你身为皇后，必须要将属于你的权势紧紧握在手中，不管想还是不想，你都必须如此。” 没有掌管凤印的皇后，在这后宫妃嫔眼中，也不过是多了个皇后的名头罢。 柔软可欺，向来是死得最早的。 要知道三年前的六嫔，如今只有两个是熟面孔。真正死在帝王手中的，也不过就一人罢。 若不是她入宫时正好碰上贤妃丧命帝王之手，又侥幸从其他三妃手中捡回些许掌事，不然恐怕眼下也不会太好过。 “啊？什么？姐…姐姐你再说一遍？”柳九柠迅速喝了口水，压下内心复杂无比的情绪。 她只是来皇宫混吃等死享受荣华富贵的啊！ 现在这是要开启宫斗剧情，要她在这个帝王如同收命阎王般的后宫里厮杀搏斗，在没有爱情的皇宫之中开出一条血路，忙忙碌碌半辈子再当太后？ 第30章 咸鱼躺着享福跟勾心斗角的奋力拼搏这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心里落差未免太大了吧？ “九柠儿, 你必须将属于皇后的权势紧紧的拽在自己的手里。”许千凝直直望进柳九柠那双懵懂又清澈的眼眸，将声音压得更低，声音小却清晰无比的缓缓说道：“如此, 便是天子, 都得敬你三分，亦无法轻易将你拿捏。” 更不会悄无声息丧命皇宫。 后位确实是保命符, 若是没有权势，废后也不过是帝王连思考都不需要的一句话间。 宫中谁人不畏惧帝王。 就连宫妃都过得兢兢战战, 日日都在避着帝王小心翼翼的过着日子。 但也不是每个嫔妃都如此。 天子虽不近女色，却不到真的连半个妃嫔都不愿意见的地步, 除他之外的三妃，可都是甚得器重…… 思及此，许千凝微微敛眸，继续说道说道：“也只有这样, 才能真正在这皇宫里活下去，恣意的活下去。” 而不是畏手畏脚。 连出门, 都得避开帝王常走的地方。 听到这话的柳九柠再次捧起茶杯灌了口水，使劲将茶水咽下后, 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身前疑似黑化的许千凝, 开口说道：“凝姐姐，你瞧我, 像是有这个本事的人吗？” 打诨卖乖装疯带傻她都非常擅长。 但宫斗…… 这感觉跟她简直不是一个维度的事情！难不成可以凭借她的单口相声在这诺大皇宫拼出个精彩博出个前程？ 难度，听起来似乎更大了。 许千凝重新端坐好, 举止优雅大方的捧茶轻啄一口, 方才瞥了眼柳九柠, 说道：“没本事就学, 学不会就日夜琢磨。” 以往后宫还能如此平和，那是因为四妃八嫔相互制衡着。 各掌权利亦各不相互干扰。 而如今宫里有了皇后，不管知不知晓柳九柠是个什么性格，所有妃嫔的视线都会落在皇后身上。谁也不知道，谁心里有些什么想法。 柳九柠耸了耸肩，往嘴里塞了颗小果子后，很是无奈的开口说道：“我就是再琢磨，再努力，也没得以彤姐姐那手珠算啊。” 天生就这么活泼天真。 世界那么有趣，只想让每个人都感受到属于她的幽默。 什么黑化逆袭又爱而不能在一起最后当上太后或者是死在别人怀里又或者割发断情终身一跃高墙，都是宫斗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剧情。 现在皇帝李南初都直接表示不参与这场游戏了。 再怎么舞，也很难舞出新的剧情。 要柳九柠说，就是宫里的人都太闲着了，越闲问题就越多！ 旁的不提，就上辈子她读书的时候隔壁住着的那个高三女生宿舍，开学的时候又是吵架又是摔门，热闹得不行。到后来学习越来越紧张，卷子从一翻倍到百，学得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整个寝室都散发着寂静的温馨感。 “良妃的珠算自然是顶好的，这个你倒也真是学不来。” 许千凝眼眸都没抬，她喝了口热茶，方才继续说道：“我说再多，都不如你自己睁眼去瞧来得快，宫里可没谁是省油的灯。这宫里大部分你也都认识，依你这性子，早些年交好的定也有不少。但人心易变，该提防的还是要提防着。” 话音刚落下，一直默默啃着点心的向书宣匆忙咽下口中的食物，连忙开口说道：“凝姐姐说得对！九柠儿，你心思单纯，怕是会有人从此入手，得上些心好好留意着。来寻你那些人说的话，你听听就好，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 进了这皇宫，旧日情义什么许也还存着，可很多时候可都身不由己。 亏得她运气好，有凝姐姐在上头。 不然早在进宫那一个月，就跟隔壁屋里那娇美的小答应一般，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的荒郊野岭。 “姐姐们的好意的晓得了，也听了进去。不过这话可说得太重些，难不成我连你们都不能相信了吗？”柳九柠感觉气氛似乎有点凝重，两位姐姐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大好看，便打趣着活跃起气氛来。 她拿起个小果子，正想喂到向书宣的嘴里。 没想着却被许千凝给拦下了。 “对，你连我们的话，也不能全都相信。”许千凝说完后，向书宣也严肃的点着脑袋附和。 直到过去良久，微风穿过湖泊吹入凉亭，引的柳九柠发间步摇发出细碎响声。 许千凝才缓缓松开了手。 她将柳九柠手中那颗小果子接过来，随手丢进了水里，说道：“入口的东西，九柠儿也得慎重一些才是。” …… 柳九柠觉得这一刻的许千凝身上那宫斗妃嫔佼佼者的感觉更重了，就连最是单纯的向书宣，都换了个模样。一举一动，都在告诉着她，自己的幽默风趣与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唉。 这就是孤独的感觉吗？ 看来是她不够强，不然怎么会没办法融入呢！只要足够幽默风趣，相信整个世界都会被她所感动！ “不闹你了，继续同你仔细说说宫里的妃嫔，如今你已是皇后，到时候见着人可不能再一口一个姐姐。”许千凝看到柳九柠那似是被伤着心的模样，连忙将话题给移开。 也罢。 这等事情急不得，需得慢慢来。 也不知道到那时…… 她是否还能如此刻这般不改本心。 许千凝垂眸收敛眸中的情绪，她笑着缓缓开口说道：“这后宫里大部分都是京城里的姐儿，想必你都认得她们，但认得还不够，你还得记得她们的位分。且先同你说说四妃……” 一听这话，柳九柠连忙将瓜子摆在身前，非常专注的倾听着明艳又漂亮大姐姐那如同说故事般的字句。 可不是故事吗？ 这后宫那么大，女性那么多，可都是好故事呢！ 很快，她就总结出来了许千凝口中的四妃。 简单来说，就是贤良淑德四位妃子分管后宫，排名不分先后，每人手里都管着那么点事情。 因着许千凝这贤妃是从上一位手中捡漏来的，接手的时候也就只握住后宫里的御膳房，旁的都是零零碎碎。 良妃虽不是跟着帝王从东宫出来，但因为那一手算珠，便跟着早前东宫中的管事的宜嫔掌管后宫账册。而宜嫔则是八年前先帝送给当今天子的美人，虽是宫女出身，却也颇得帝王看重。 淑妃本是太守之女，因被奸人陷害家破人亡，幸得还是太子的皇帝相助，家中平反后便入了东宫，天子登基时便被提为妃。与其他六嫔掌管着宫中大小事务。 至于德妃…… 德妃很是特殊，曾为先帝挡剑丧命的将军遗孤，寄住在云老将军府上，武功极高，甚少理会后宫事务。 但，她却拥有调动部分御林军的权利，手中甚至有一块自由进出皇宫的令牌。 天子不喜人近身，妃嫔们也极少能见到帝王，但德妃不同，不仅帝王时常召见，且天子出宫，好几次都带上了德妃。 深宫之中的妃嫔，除了德妃之外，也没有谁能再次踏出宫门。 甚至德妃在一次秋猎时还带着手下的御林军顺便剿了隔壁又隔壁山头的匪。 因德妃向来独来独往且武功高强，宫中甚少有不长眼的往他要钱凑。 上一个这般的，被挂在高高的枝头，晾了整整一日。若不是御林军换班，正巧云统领又路过，不然，还没谁敢把人放下来。 后宫妃嫔们都怀疑德妃若不进宫，都能去当个女将军了！ 当然。 这进了宫，似乎也不妨碍对方当个女将军…… 可以说，深得帝王看重，并且颇为传奇。 第31章 柳九柠使劲回忆了一下不久前在殿中所见的德妃模样, 才发现自己好像怎么都想不起来，依稀间只记得对方英气十足，并且很高很高！在跪着的一众妃嫔里都多出大半个的那种高！ 当时她还多瞅了几眼, 并且默默的将对方同自己所认识的男性都进行比较一番。 最终得出的结论。 德妃在后宫里呼吸的空气一定是最新鲜的, 这个头，定然是高过帝王, 便是御林军里都没几人能比得过！ 柳九柠估摸着德妃这身高，少说也有一米八六！甚至直奔一米九！最重要的是, 瞧着又匀称不粗狂，怪好看的。 想到这, 她摸着下巴嘀咕道：“若是能分个几寸到我自个身上，那该多好。我也想呼吸一下不一样的空气，也想感受一下俯视众生的视角……” 许千凝抬头瞥了眼又开始胡言乱语着的柳九柠，将手中的茶盏特意落往桌上发出些许声音, 待柳九柠同向书宣都朝她看来，方才继续说道：“那你便去同德妃商量, 瞧瞧她会不会愿意。” 九柠儿惯爱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 若在宫外也没什么，可在宫里, 随意一句话都能被人当做把柄抓着。 思及此，她开口说道：“可需要我为你指路德妃的住处, 就凭你这甜言蜜语的小嘴，指不定还真能哄得德妃把自个的身长分你些许。” “凝姐姐又在打趣我, 这不是说说罢。”柳九柠察觉到许千凝似乎有些不大开心，连忙挽住对方的手, 说道：“姐姐继续说, 我这次绝不打断, 安安静静的听着！” 说完, 又单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巴，用实际行动传达出接下来的安静程度。 许千凝有些无奈的看着柳九柠这淘气的举动，她将对方的手轻轻下拉，随后看了眼又开始吃起来的向书宣，说道：“不是不许你说话，只是你要晓得，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甜甜，你可记得初入皇宫时，住在你隔壁的那位齐答应？” 听到这话，向书宣拿着糕点的手顿了顿，她看向许千凝与柳九柠，轻轻点了点头。 便缓缓开始说起当年的事情。 其实也再简单不过，就是齐答应心高气傲，总想往上再爬一爬。可惜人确实是美，野心也不小，就是脑袋太蠢。 竟在帝王与太后的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谁也不知道那位齐答应去了何处，总之皇宫中再也没有这么个人。 “这齐答应，不过是某些人的探路石罢。”许千凝说话的语气很轻，轻到微风一吹，就散了。 如同那位年轻貌美的齐答应那般，风吹就消散不见。 她将柳九柠的手放在膝间，继续说道：“你呀，我也不想你能突然就换了性子，便暂时同甜甜一般乖巧安静就好。” 闻言，柳九柠非常乖巧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保证着一定一定。 乖巧可是她的拿手绝活呢！ 许千凝笑着摇了摇头，从盘子拿了个糕点塞进向书宣的嘴里，又取了个果子放在柳九柠手中，才继续开始说宫中的其他妃嫔。 她尽量说得精简又有趣。 不然就九柠儿这听故事的模样，恐怕回到自个寝宫，就忘了她曾说过些做什么。 再深的也没打算继续说下去，宫中日子还长得很，慢慢来，总是有得是时间把那些复杂的关系都塞进九柠儿的小脑袋瓜子里。 听着宫中各种八卦与故事，柳九柠愉快的跟两位小姐妹在亭子坐了大半日，顺带着连午饭一齐在亭子里解决了。 最后还是许千凝同向书宣都几番出言将她‘赶走’，才依依不舍的暂时告别两位小姐妹。 赶走的她理由也很现成。 让她快些回去清点一下嫁妆，最重要的是敲打身边的宫女太监…… 小姐妹们都被皇宫这个大染缸给染上了颜色！ 就连最是单纯天真可爱还傻白甜就想着吃的向书宣都领悟宫斗的几分精髓。更别说本来就精明着的许千凝，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如果这是电视剧小说，对方起码可以活到后半部！ 许千凝临走前还不忘继续提点柳九柠，说是家中定会准备有合适的嬷嬷以及侍女跟进宫里，若是有不明白的事情，便听一听嬷嬷的话。 但也不能太过依赖嬷嬷，免得奴大欺主。 柳九柠除了点头，就只能嗯嗯嗯个不停，她总觉得在小姐妹眼里自己就是个除了吃喝玩乐再加上说胡话就什么都不会的天真无邪小草包。 …… 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除去天真无邪那个形容词，就非常的生动形象了。 不过呢，小草包也是有小草包的生存手段，柳府上下不带侍从少说也三十多口人呢！ 能几乎获得每一个长辈的喜爱。 草包也是有些技巧的。 柳九柠搭上大宫女的手，左右簇拥着几十个侍从，慢悠悠的朝着自己的宫殿走去。边走边欣赏着宫里的花花草草，心里美得很。 这就是她以后的生活环境啊！ 精致优雅又好看，满是古色古香的韵味，比她早几年预计的尼姑庵质朴吃素，要好太多太多了。 如果，后宫能安静一些，就好了。 美滋滋的柳九柠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了，她自认为病好之后锻炼得不错，不说跑个几公里，八百米一千也还是可以。 但是，万万没想到回自己寝宫的路那么长！ 明明来的时候，坐了一会儿小轿子，又被武林高手大女官搀扶几分钟就到了啊！ 肯定是自己这么端着皇后的雍容华贵姿态太累了。 想到这，柳九柠将举得都累了的手结结实实的往女官手上压去，见着对方那高抬的手依旧没有半分的弧度变化，便转头，拿捏好语气神态，缓缓开口说道：“还没到吗？本宫总觉得这路似乎也太长了些。” 很快，她就收获了一顶人力小轿子。 上头还有遮阳的小棚盖，每一步都稳稳当当，别说多舒服了！早知道，她就不硬撑着走那几步路了。 这刻，柳九柠终于知道为什么宫里的妃嫔都拼了命的往上爬！ 这么稳当的轿子她重新投胎十四年了，还是第一次坐呢！如此的舒服，谁不向往？ 她甚至怀疑抬轿子的几个太监都是有真功夫的。 瞧瞧这每一步，下盘都稳得不行。 柳九柠摇着女官递给她的扇子，慢悠慢悠的继续打量起了这座好几个朝代前就流传下来的宫殿。 真是威武雄壮。 也怪不得，世人多想登上那天子宝座。 不多时，精致华贵的人力小轿子就停了下来。 柳九柠看了眼还没开始下山的日头，用扇子遮挡了一下光线，便搀着女官的手走进稍微有些陌生的寝宫之中。 看来昨夜她是去了帝王住的地方，而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寝宫。 旁的不说，还挺大的。 宫殿里头依旧是挂着红绸锦缎，按照习俗，约莫是得挂个月余。 也不知是帝王太过简约，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摆设看起来可比昨晚那寝宫要华贵得多。 柳九柠在这方面并没有多大的需求，就是觉得红色刺眼了些，大概是上辈子看太多奇奇怪怪的恐怖片，总觉得古代的红透露着几分阴森。 好在屋里人多，也怎不怕。 其实她有些怀疑，是不是帝王身边从不跟着人，所以自己这头才有了这么大一批的侍从。 方才在外头跟随左右的就不说了，宫殿里竟然还有！再加上她从宫外带来的十几个随身侍女以及三位嬷嬷…… 这，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多就算了，还安静得就跟幽灵似的。 怪不习惯的。 柳九柠在女官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主位前坐下，她看了眼身前动作迅速并且无声无息跪着的一大片人，甚至有些被吓到。 才转了个身坐下的时间啊！ 怕是排练了无次数才有这样的效果吧？定眼仔细一看，自己带进宫的那些果然是最不整齐的。 人虽然多，但柳九柠也不虚。 她回忆着电视剧小说里皇后的姿态模样，再结合了一下好几个高官世家大妇的感觉，最后综合起这些年领悟到的培养侍从心得。 按着打一棒槌给个甜枣的原则。 柳九柠漫不经心的捧茶喝了几口，看着时间差不多，才缓缓开口让宫女太监各自说各自的名字让她认认人。 期间一定要贯彻漫不经心这个主题。 毕竟其他的神态都不太好做出来，漫不经心既简单又合适，主要是不管放在什么地方，效果都很妙。大概是有种三分高贵两分凉薄的感觉吧？ 反正柳九柠是这么觉得的。 很快，宫女太监们都介绍完自己。说实话，还挺好记的，不是春夏秋冬，就是小什么子。 美中不足的是大伙儿人太多了。 以至于柳九柠除了夏禾谁都没能再记住…… 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 往后多的是时间让柳九柠去认得自个宫里的人，开口让自己带进来的人也说了一下名字后，她便将手中把玩着的扇子放下。 站起身，拿出凌人的气势，如同领导讲话那样开始奉行“打一棒槌给个甜枣”。 字字句句都是她从记忆里抄来的。 感谢这些年总是往各个小姐妹家中窜的自己，宅斗什么的没怎么学会，倒是记住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训斥话语。 人多的地方，果然就有热闹看。 看多了，这不，总有一天能用得上！ 很快，柳九柠又换上了温和柔美的模样，开始‘给甜枣’，并且挥手就给自个宫里上下打赏不少。 她记得那十里红妆可都是结结实实的金银珠宝。 用皇帝的东西，打赏皇帝的侍从再收成自己的人，这波不亏，并且非常快乐。 结束完疲惫的演讲。 柳九柠刚坐下来喝了口茶润润喉，翠竹就捧着满是册子的木托盘到了她的面前，紧接着余嬷嬷就开口说是该查点一下嫁妆。 一时间也没什么事情干，便接过了册子，跟着余嬷嬷去了特意用来存放嫁妆的偏殿库房。 原本只是打消时间。 却没想到，这是件多么快乐，多么惬意的事情！ 柳九柠就在偏殿前的漂亮小院子里，对着漂亮的花草树木，坐着精致的摇椅，喝着甜滋滋的花茶，吃着小点心。 一页又一页的翻动着账册。 若是见着感兴趣的东西，只要停留久了，小太监都会非常主动的取过来给她看。 身旁还有专门捧着镜子的宫女，待她试首饰的时候就把镜子递上。 …… 苍天在上！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入宫享福吗？ 这么精致又快乐的生活。 她可是连想都从来没有想过！ 如果这个时代可以有照片，柳九柠一定要拍下来，给宫外的亲人朋友们人手发上几张。 大声的告诉所有人。 她，柳九柠，非常非常快乐！ 原谅她就是这么的肤浅，但现实就是如此，谁能在那满满好几个偏殿的财富攻势下还能淡然如菊。 柳九柠是做不到的。 感谢苍天，感谢佛祖，最重要的是感谢帝王，让她这辈子有幸体验到这样的快乐。 她愿意当帝王手中的那匹马，冲锋…冲锋陷阵就算了吧。 就改成管理好后宫，定要让后宫成为和谐大家庭，不让帝王为此分神半道！ 默默定下宏远的目标后。 柳九柠抬手默默将账册翻页，继续沉浸在快乐之中，时不时吃个小肉干什么的，再喝口茶。 妙，简直太妙了。 帝王般的快乐，也不过如此。可怜皇帝‘不近女色’，注定是无缘享受了。既然这样，就让她这个皇后全部承受吧！一定会把帝王缺的那一份都给享受上！ 正快乐着。 余光就瞥到了墙上某道不太陌生的大影子，可不正是不久前有一面之缘的大狸花猫！ 柳九柠对于毛茸茸的动物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也很久没有摸过狸奴了，毕竟京城里不管是有主的还是没主的猫儿狗儿都被赵侍郎那免费豪华长期饭票给吸引去了。 她有充分理由怀疑赵侍郎勤勤恳恳往高位爬，就是为了养活各种各样的毛茸茸小动物。 不然普通京官还真没办法养活那么多的小家伙。 手痒的柳九柠随手拿起那只剩下一条小鱼干的碟子，摆手示意左右侍从都不要跟随，便往着高墙的方向走去，正巧大猫直接三两下跃进院子里，蹲坐在大理石地板上。 她便撩着裙子，蹲在猫儿五远的地方。 将装着小鱼干的盘子往前推了推，同时开口说道：“喵喵，喵喵过来呀！” 天底下所有猫儿不叫喵喵就叫咪咪。 不管再霸气，再威武，名字再多，最后都会成为喵喵咪咪。 大狸花猫用那如同王之藐视般的眼神直直盯着眼前愚蠢的人类，它也不走，就坐在那里，欣赏着人类又是喵又是眯个不停。 柳九柠很有耐心，见着猫儿对自己这直白的视线，觉得对方肯定是与自己有缘！ 身为皇后，她就需要这么一只霸气威武的猫。 不然怎么能体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大猫在宫里孤独流浪这么多年，肯定就是在等她这个命中注定的铲屎官！ 柳九柠一边喵喵的叫唤，一边带着小鱼干悄悄以龟速挪动，直到靠近大狸花猫，在一步之遥的位置，她停了下来。 保持着这个对人对猫都还算安全的距离，轻声开口说道：“喵喵，你想不想有个家呀？只要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动也不动却浑身紧绷着的大狸花猫眼神未改，它看着身前的人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要人类再靠近一步。 它马上就会飞快离开这个地方。 “好的哦，那你就是我的猫了！从今天起，你就叫做杰克苏安德烈尔·J·斯兰轩辕战神龙傲天冷南尐…喵喵！”柳九柠一口气也不喘的念完这一大堆名字，差点没把自己给呛着。 她倒是乐在其中，将盘子再次往大狸花猫身前推去后，继续小声嘀咕道：“快吃吧，快吃吧。不咸，没怎么放盐，煎得两面焦黄又香喷喷的小鱼干哦！” 大概是狸花猫也被柳九柠烦得不行了，它伸出爪子，直接按住了哪条鱼干，脑袋一低，就咬住了。 “好！吃了我的鱼干，你就是我的猫了，不可以反悔哦！”柳九柠笑着注视她用一条鱼干就捕抓到的大猫咪。 瞧瞧这身王者之气。 跟她多配啊！冬天暖手，夏天压手。赶明个抱着猫去跟宫里的妃嫔们聊天，说不定还有爱猫的小姐姐留下来跟她愉快唠嗑呢！ 她正陷在拥有猫的美好幻想里。 突然，大狸花猫叼着鱼干便三两步跃上了高墙。 柳九柠猛地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你去哪儿！说好了做我的猫呢？吃了就不认了？” 大狸奴像是听了进去，又像是没听懂，它回头看了眼柳九柠，优哉游哉的沿着厚厚的宫墙，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 这下柳九柠就不开心了。 她总觉得自己被猫鄙视了，都已经是她的猫了，怎么能这么花心呢？ 于是，便招呼着侍从，打算跟着慢悠悠的猫，瞧瞧对方到底要带着要去什么地方。 大狸花猫也知道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它也不急，甚至走丢了，还回头看了眼那群跟着她的人类。 长长的尾巴一勾一晃，像是在引诱，又像是在嘲笑。 在绕过某个门的时候，它加快了速度。 柳九柠一见猫没了影，撒腿就冲到宫门前，扒着门打算看看猫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正好见看到了某道并不陌生的身影。 玄服之上绘刻着龙腾之姿，除了帝王李南初还能有谁！ 只见那只大狸奴叼着属于她的小鱼干，蹭着帝王的腿，然后在帝王面前放下了那跟并不算太大的鱼干。 好家伙。 拿别人的鱼干来喂帝王。 怪不得浑身充满着王霸之气，人家都投喂帝王了，能不霸气威武吗？ 柳九柠非常心痛，心痛着她跟猫猫有缘无分，看这模样，也只有帝王才能配得上大狸奴。 黯然失神的她打算无声无息的将自己探出去的小脑袋收回来。 不欲打扰那对快快乐乐的身影，再找个安静的地方吃个晚餐好好疗伤。 却没想到，那头的帝王直直的朝宫门的方向看来，并且准确无比与只露出半个脑袋的柳九柠对上了视线。 …… 柳九柠觉得自己此刻在帝王的心里的印象大概会大打折扣，毕竟这种露出半个脑袋还扒着门的鬼鬼祟祟动作，大家闺秀似乎都不会做。 为了维持自己这享福的美好生活。 她大大方方的走到门外，行了个礼后，温柔的开口询问说道：“陛下，您吃了吗？” 第32章 高处不胜寒。 大昭国上下都知晓帝王不喜人近身, 由此可见，这诺大的皇宫都是帝王独身行走。不管有再多的理由再，心里肯定是有些寂寞孤独。 开口问一句吃了吗, 既代表着柳九柠的问候与关怀, 又亲切质朴。最重要的是，丝毫不改她在帝王心中的人设。 那混吃等死的草包形象！ 这样, 无论她以后多么咸鱼，帝王都会理解。而等她大放光彩之时, 就能猛地惊艳所有人！ 前提是，真的有那么大放光彩的一天。 李南初没有回答, 直直看着身前不远处这位早些时候还左拥右抱的少女，她其实很想问一句，究竟是有几个好姐姐。 但这种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不太妥当，如若让暗卫去查, 好像又没什么必要…… 思来想去，也只能作罢。 久久没等到帝王答复的柳九柠也不虚, 她知道帝王不爱说话，这并不打紧, 说话这件事情，交给她就已经足够。 就让她的热情融化皇帝的孤独！ 当初说好的陪帝王唠嗑, 绝对会在未来的所有时光里顺利完成任务。 思及此，她笑容满面的快步上前, 在两步远的位置听了下来，同时非常热诚的开口说道：“没吃的话不如一起吧？” 李南初本就是打算去用餐, 拒绝的已经话到了嘴边, 但在对上柳九柠那双满是期待的清澈双眸时, 不知为何就没有开口, 而是改成了点头。 也许是，想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些什么？ 她收回视线，转身朝着平日用餐的宫殿走去，抬步的同时说道：“走罢。” “哎！好！”柳九柠迅速接了话，温暖孤独的帝王第一步，就是创造话题，用幽默的唠嗑给对方带来快乐。 于是，她眼热的看向那只尾巴勾住帝王的大狸花猫，微微收了收痒痒的手。 继续说道：“陛下这是您养的猫吗？可真神气啊！俗话说物似主人，它这神态这动作，初见时便觉得非凡无比。也只有您才能养出这样的漂亮大狸奴来！你瞧瞧它，毛发都油光水亮的，跑得也快，听说连宫女太监都逮不住……” 李南初同往常几次那般，依旧找不到任何说话的机会，好在她也不需要说话，只要领着人往前走就是。 今日的她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柳九柠那么能说。 连只猫儿都能扯得天花乱坠。 她垂眸看向脚边跟随着的猫儿，只见那大狸奴抬头望了她一眼，紧接着默默移换成离柳九柠最远的位置。 …… 果然，不只是她一人觉得吵闹。 眼看着身旁的少女已经开始说道自己那嫁妆有多丰富，又提起那铺满京城的十里红妆，最后开始连连对她道谢再口口声声说‘真是个好人’。 李南初迅速抬手推开门，趁着新后话语少有的停歇着，她连忙开口说道：“进来吧，饭菜都已经备好了。” 也许只有食物才能堵住对方的嘴。 毕竟对方见着她第一句就是关于吃。 听到这话，柳九柠提着裙摆迈过门槛，跟着帝王走进了烛光明亮的大殿。 穿过屏风就看到了那桌已经摆好的饭菜。 四菜一汤，瞧着精致得很。碟子都那么小，能不精致吗？最多也就是两人的分量。 看来皇帝吃得还挺简单的，要知道今天她同小姐妹们都有七道菜呢，而帝王这里只有四道菜。也不知道该说是她们奢华了些，还是帝王太过节俭。 又或者是因为许千凝掌管着后宫的御膳房，才吃得好些？ 柳九柠还是倾向于帝王在吃这方面比较节俭。 这么想想，帝王每天都处理公务批改奏疏，身边连个跟着的侍从都没有，大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连吃都只有几个小菜，而且只有工作没有爱情…… 这皇帝当得真的有意思吗？ 她突然非常同情孤独的帝王，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有生活没办法享受，坐拥金山却不能穿金戴银，后宫美人四五十个却都不能靠近。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就连刚进宫的她都享受到了身居高位的快乐！ 想到这，突然柳九柠就有些心虚，帝王享受不到的快乐她享受到了，这享福享得似乎也太过了些吧？ 跟着落座的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身旁多了道身影，抬头看去后，却只能捕抓到个黑乎乎的影子。 定眼再看。 她面前多了副碗筷，桌上也多了三道菜以及一碗…馒头？ 柔软又蓬松的大馒头？ “吃罢。”李南初估摸了一下桌上的分量，觉得应当足够让自己新进宫的皇后吃饱。 毕竟这宫里，可没有小和尚给对方抢馒头吃。 依旧有些疑惑的柳九柠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见着帝王已经动筷，按照‘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规矩，便默默咽下了口中的话。 心想着，真不愧是帝王，宁愿多几个馒头都不多浪费一道菜。 这样的良好风气值得整个京城去学习！ 她边无声的赞美着，边拿起筷子，刚想尝尝这几道没怎么见过的菜式。 余光就瞥见大狸奴跳上了桌子，蹲坐在离菜有一定距离的桌尾处，无声埋头吃着大碗里的食物。 那碗可真大，就同狸奴的大脑袋一样！ 里头每样菜都有些许，搭配很是丰富，而大猫的动作也很优雅，吃起来连脸上的毛都没沾到半根。 柳九柠记得方才可没看到这大碗，想来是暗卫连那几道菜与她的碗筷一齐送过来的。 …… 这么一说，总觉得自己好像跟大猫也差不了多少，都是同桌吃饭呢！ 她使劲瞅了几眼大猫后，便神态自如的将视线移回了香气四溢的菜肴上。混吃混喝的草包废物跟大狸奴本来就差不多，狸奴可能还会抓老鼠，她可不会。 人生在世，看开点就好。 柳九柠将各种奇思妙想都抛在脑后，专注的享受起了美食，那眯着眼无声吃饭的快乐模样，帝王见了都忍不住再多吃半碗饭。 即便如此。 这桌菜都没能顺利解决完。 馒头太大了。 早些时候柳九柠又吃了不少小零嘴，眼下能把菜给吃完，已经撑得她不行。 想着帝王那勤俭节约的性格。 便开口说道：“这几个馒头便让臣妾带回去吧，待晚些再当零嘴。” 听到这话的李南初深深的看了眼柳九柠，过了许久，才应答道：“嗯。” 柳九柠总觉得这一眼怪怪的，也来不及细想，就见暗卫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迅速收拾起残羹剩菜，随后又飞快将馒头给装进小小的食盒，放在她手边面前。 紧接着又是一道黑影闪过。 屋子里就只剩下她跟李南初以及某只正在舔爪的大猫。 她可是特地盯着，都没能看得清楚暗卫的动作！轻功真是太神奇了，有机会真想好好体验一下！ 这时，帝王再次开口了。 “天色不早，且回去歇着罢。” 既然皇帝都开口赶人，柳九柠也不好多留，关切的说上几句‘您也早点休息’，便拎起小食盒离开了这座宫殿。 才刚出门，夏禾就无声出现在她身旁，将她领回了寝宫。 直到太监询问她小食盒里的食物是否需要温着时，柳九柠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帝王吃剩下的菜是会赏给侍从的，不存在什么浪费不浪费。 而她……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向帝王讨了碗馒头。 大概在李南初的心里，她不仅是个能吃的废物草包，还是个特别喜欢吃馒头的废物草包。 柳九柠有些懊恼，但很快就沉迷在了快乐里，这宫里洗澡就是快乐，池子砌得跟小游泳池似的，水也温温的，有花瓣不说，还有小宫女在一旁给她唱曲儿！ 天啊！ 这都是什么快乐生活？ 进宫的第二个夜晚。 柳九柠躺在柔软似云团的锦被上，嗅着女官特意为她挑选出的焚香，嘴角带着笑意，缓缓陷入梦境。 意识涣散前，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赚了，真的赚了！ 次日。 柳九柠早早就醒了过来，昨个睡得早，夜里也安稳，一觉睡到天亮也差不多有十个小时。 就算身体还是未成年，睡眠时间也完全充足。 即便如此，醒来的她还是有些不大清醒，要不是宫里走动的人多，甚至都想多打几个哈欠。 迷迷糊糊洗漱完毕，又套上衣服，再化妆穿戴好首饰。 坐在殿中正位的柳九柠才彻底清醒过来，并且从大女官口中得知太后礼佛不喜人打搅初一十五请安就足够，以往后位空虚便无需妃嫔走动，而现在她成了皇后，后宫妃嫔早晚都得过来请安。 每天早晚一次。 …… 感觉她这个皇后就跟靶子似的，特地推出来就等着被骂呢！ 就像是上辈子学生不喜欢早晚跑操，谁会喜欢早晚都走好长的路去请安。如果一开始就有这么个皇后也许还好些，问题是妃嫔们都自由自在好几年，突然就被赶着早起。 换作是她也不高兴。 但这就是规矩。 太后能因为礼佛免去早晚请安，那是因为太后话语权重，这个时代又重视孝道。而柳九柠只是个刚进宫连凤印都没摸过的新后。 她就是想，也不能随意免去妃嫔早晚请。 不只是来回走动的妃嫔们累，柳九柠这个皇后也觉得累啊！ 柳九柠坐在主位上，喝了口温热的茶水，琢磨着自己等会该做个什么模样的表演，是仪态万方呢？还是雍肃持身？或者还算简单的雍容华贵？ 总觉得都不怎么合适她啊！ 要知道来的大部分都是熟人，基本上除了不认得的之外，她可都亲切的叫唤过姐姐呢！没办法，京中漂亮的姐儿，就没有不被她唤过姐姐的。 思来想去，都拿捏不住主意。 而这时结伴而来的妃嫔们已经到了门口，她只能挂上淡淡的微笑，静静的等待着妃嫔们进来。 柳九柠的视线从一位又一位绝色佳人身上飘过，嘴角那扬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如今这幅端庄的模样。 要不是还惦记着自己是个皇后，都想跑下去，亲切的挽上姐姐们的手，愉快交流。 这些熟悉的容颜可比记忆中要美得多，也比昨日那死气沉沉的模样要好上太多。大伙儿都穿上了艳丽的衣服，戴上了漂亮的头饰，脸上也有了笑容。 光是瞧着，就像是坠入开得正盛的万花丛中。 柳九柠很是满意，她再次感谢苍天感谢佛祖也感谢帝王，还以为昨个就已经非常幸福了。 今天才明白，原来快乐是可以加倍的。 这么好的后宫这么妙的美人，可惜帝王不懂欣赏！ 第33章 既然如此, 那就让她来吧！人生就是这么寂寞如雪，孤独的后宫里还是需要那么点温暖的。 就让她，做那盏白日黑夜都明亮着的柔和明灯。 照亮孤寂妃嫔们的那颗心。 她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只不过是想在这诺大的皇宫当一位知心妹妹罢了。 万万没想到。 当初所打算的未来九柠大师没当成, 却依旧有机会开导深宫佳人，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 命中注定, 她要干这么一行。 柳九柠神情渐渐荡漾，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正坐在主位上, 也清楚周围有着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才收敛了起自己那可能稍微有些变态的笑容。 继续稳住身上演出的雍容华贵仪态万千模样。 她听着那齐齐呼唤的‘给皇后娘娘请安’, 将所有妃嫔恭敬的模样收入眼底后，先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说道：“免礼。” 至于为什么要先喝口茶。 那当然是因为电视剧上都这么演的嘛！ 柳九柠觉得自己表现还算不错，就是瞧着下头都纷纷起身了的妃嫔, 突然就有点愁。 因为，她想不出自己要说些什么！ 早年看的那些宫斗剧都是怎么开口的了？大脑一片空白啊！ 没办法, 时间紧迫，柳九柠也只能自由发挥, 见着大伙儿都站在原地，便开口道：“一路过来, 想必腿脚也有些累了，都坐着吧。” 说完, 意识到屋里桌椅可能不够。 又示意夏禾吩咐宫女太监去搬些椅子过来。 亏得她这宫殿又宽又大，不然恐怕都容不下这么多个妃嫔与她们各自带着的三五宫女太监。 就算如此。 待妃嫔们都按着位分高低自觉选了位置坐下, 也还是将这宫殿撑得小了一大圈。 柳九柠见着妃嫔们都已经坐好, 茶水点心什么的也已经摆上, 也是时候到她再次开口说点什么。 便说道：“如今都是一家人, 姐姐们不必如此拘束。” 话音才刚落下，淑妃就开口说道：“皇后娘娘直接唤我等称号便是，这声姐姐有些太重了，也不合规矩，诸位姐妹可都受不起。” 柳九柠看向正在说话模样端静娴美的佳人，从对方离自己最是靠近的距离，可以推测出，对方应当就是许千凝口中那位暂时执掌凤印的淑妃。 长得果然是漂亮。 当得起倾国倾城四字，柔美得都让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就是…… 话怎么听着好像有些阴阳怪气？仔细品品，好像又没有什么太大的深意？ 柳九柠也不管淑妃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笑着缓缓开口继续说道：“本宫来得晚，年纪也比诸位姐姐们小得多，唤上一声姐姐，也不算过分。淑妃姐姐，觉得如何？” 她就是年轻。 没办法，就是该叫大家姐姐啊！女孩子可计较年龄了，不过是杀人诛心罢了！ 淑妃一听这话，只是淡淡笑了笑，看着主位上便是浓妆都遮不住稚嫩容貌的少女，大大方方的回应道：“皇后娘娘喜欢就好。” 话音落下，便垂眸喝茶，不再多说其他。 柳九柠看着大概是被她刺痛心扉的佳人，在心里默默怜惜对方几秒，她虽然什么都不太会，但嘴皮子绝对是最利索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发动语言攻击呢？ 顺利扳回一局的她也没再纠结这事。 将目光看向其他漂亮姐姐，笑着继续开口说道：“姐姐们怎都不说话呢？本宫这也没有多大规矩，就当是聊些家长。说来也是怀念，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我还记得好些姐姐没进宫时，常寻本宫去玩呢。” 这话头一开，也渐渐有旧时同柳九柠交好的妃嫔应答起来，这么三两句聊着，气氛不温不火。 但大多是妃嫔都是沉默着，静静听着皇后与其他妃嫔的闲谈。 柳九柠倒是挺快乐，那么多漂亮姐姐陪她聊天，能不快乐吗？至于其他安安静静的妃嫔，都如画一般，静静的，就很美了。 然而，快乐着的她很快就接收到了许千凝那意有所指的视线。 大概是她快乐得太明显，嘴角笑容的弧度翘得太高，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宫斗佼佼者已经看不下去了…… 柳九柠将过于愉悦的表情微微收敛，端起茶水缓缓喝了几口，平复了一下心情，再重新稳固起自己皇后的仪态。 来日方长。 这只是快乐的开始而已，她不急，以后有得是时间。 每天升温一下感情，热闹一下气氛，等个三五月又几年的，后宫一定会在她的大力发展下成为和谐的大家庭。 也许有小打小闹。 但是绝对不允许伤天害理的事情存在！每个漂漂亮亮的妃嫔都是宝贵的财富！ 思及此，柳九柠便打算让妃嫔们跪安了，她得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建设和谐大家庭。 只要一想到有妃嫔会消香玉损。 她的心就好痛啊！ 柳九柠刚放下茶盏，便看到姜以彤也就是如今的良妃缓缓走到了她的身前，还没等开口询问些什么。 良妃就朝她跪了下来。 并双手捧起，手心处有着一枚小小的印章。 “这是后宫账册所用印章，便交还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过目。”良妃字句清晰，语气很是恭敬。 这一举动，直接把柳九柠整懵了，也打得后宫所有妃嫔措手不及。 就连许千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什么幻觉，毕竟她也打算当众来上这么场归还印章的戏码，好逼其他三妃与八嫔不得不表态。本是打算先让九柠儿适应一下后宫，再这么做。 而眼下…… 怎么还有人抢她精心筹划的戏码？ 且若她没记错，九柠儿与姜以彤岁数相差极大，便是有交情也甚少玩在一块。以这些年宫里良妃的性子，也不像是会做出交还印章这种事情的人啊。 “姐姐这是作何？”柳九柠还傻愣着的，这一刻，她脑海里浮现出的就是早前帝王询问她算珠能力与良妃相比的画面。 按照记忆中帝王的语气，李南初对良妃这个人工管账计算机还是很满意的。而对她这个废物草包，就压根没有什么指望。 草包顶上了管账计算机，帝王还不得气死？ …… “以往正宫空虚，圣上便将后宫账册交由我与宜嫔，如今皇后娘娘贵为中宫，理应交还印章。”良妃条理清晰的开口说着，语气没有多大欺负，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抬头对上了柳九柠那双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眸，神情稍有恍惚。 多年未见。 对方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而她却不再天真。 柳九柠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良妃双眼中那似曾相识的忧愁神态，就像是当年对方进宫前一晚，看她的那眼。 想到这，似乎就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将印章交还与她。 并且不带一丝留恋。 这是个很老套的故事，老套到上辈子电视剧都不愿意再演的情节，古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结局自然也是个悲剧。 在还没有成为良妃之前。 姜以彤与云老将军家中的大郎在某个英雄救美的场面下相识，继而偷偷相恋了。但由于两家素有仇怨，且朝中文武亦向来轻视，便是相恋也难以相守。 云家大郎便想着立下军功后去求帝王恩典，正好当时匪寇横行，山盟海誓过后，便领命南下。 可谁知这一别就是无缘再见。 姜家不知何时知晓了这件事情，在这个时代不经媒妁之言的相爱都是会败坏家族名声，更何况是同他们向来不喜的云家。趁着云家大郎剿匪，便直接将姜以彤送入了皇宫，成了良妃。 而凯旋归来的云家大郎至今未婚，这么些年四处征战，脸上还多了道这个时代无法欣赏的伤疤。 因云家大郎武功高强，这久远的爱情故事发生得隐晦至极，几乎无人知晓。只除了…… 为姜以彤给云家大郎送最后一封绝情信的柳九柠。 当时她还不到十岁，踩着院里的砖头就爬去隔壁屋找漂亮姐姐玩，然后就接到了这么个任务，又看到了姜以彤那双哭得通红的眼。 就像此刻这样，满是忧愁。 也许年少的爱总是惊心动魄又刻苦铭心。 未婚还不愿意相亲也没有任何通房的云家大郎没有忘，深宫之中深掌权力的良妃亦没有忘。 柳九柠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是如何，但必定是痛苦到不行的。 想到这，她又记起了当年云家大郎那副无声落泪的模样，顺便又记起在云家竹林里看到两位武林高手的精彩切磋。 等等，武林高手…… 柳九柠悄悄将视线投向了容貌英气的德妃，与记忆中的样子悄悄对上。 好家伙。 当年跟云家三郎比划，情意绵绵落叶纷飞的画面，可不就是德妃吗！她记得云家三郎也至今未婚呢！ …… 想到这，柳九柠眉头微皱，将视线投向周围数半模样熟悉的姐姐们。 好像，似乎，大概。 她什么都清楚那么一点点哦！不管是亲耳听到，还是八卦传到，或者是不小心知道，都有丢丢丢呢！ 谁会对个调皮捣蛋平日没有个正行嘴里满是胡话看起来就嫁不出去的小疯女孩起疑心呢？ 况且这个小女孩嘴巴特别甜也特别严。 既是倾述的好倾听者，也是小道消息的好分享者，最重要的是还会捧场。该安慰安慰，该笑就笑。 再加上柳九柠从小就借着亲人宠爱四处乱窜，今天跑这家，明天跑那家，只要有漂亮姐姐，不管是扒着哥哥姐姐还是长辈都一定要跟着出门。 这也就造成了眼下这个局面。 她，柳九柠，知道在座大部分人的秘密，不管是爱恨情仇，还是恩怨是非，都晓得那么，一点点。 第34章 这么想想, 突然就自己好像就很不得了呢！ 还有比手握各种秘密的人设更适合后宫的吗？别说柳九柠只是个最低位分的妃嫔再没有任何宫斗天赋，凭借这些个东西，也能在这皇宫里平安的活下去。 如今, 她是皇后。 一个拥有大部分妃嫔小秘密的皇后, 在这个没有爱情的皇宫里，只要足够努力, 肯定能建设处和谐大家庭。 也没有比这个快乐又美好的职业更适合柳九柠。 不过话又说回来…… 柳九柠将视线投向那些个曾经拥有过真爱情郎的漂亮妃嫔姐姐们，再瞥了眼德妃, 最后视线落在身前依旧跪着的良妃身上。 帝王的头顶，好像绿油油得都能跑马了。 不对, 还得把好像去掉。应该说，真的绿油油得能跑马，还是一群传说中的可爱大羊驼。 惨，真的是太惨了。 她边在心里同情着绿得发黑绿得孤独的帝王, 边站起身，快步走到良妃身前, 伸手扶住对方的手臂，说道：“良妃姐姐快快起来, 本宫在……” 话才刚说到半。 回过神的贤妃许千凝也三两步上前，亦是双膝跪下, 捧起那串贴身携带着的小钥匙，郑重开口说道：“皇后娘娘, 这是臣妾所掌管的印章，虽不如良妃的账册贵重, 却也应交还于您。还请一同收下。” 她不过是想为这局势加上一把火。 足以将凤印及其他权利皆收回柳九柠手中的烈火, 这样的火至多只能烧一次。她本是想徐徐图之, 时机恰当再出手, 毕竟自己手中管着的院子并不算多。 但谁知平日里半生不吭的良妃竟是这般果断。 既然如此，许千凝也不再迟疑。现今九柠儿方入宫，淑妃与德妃都不了解九柠儿的性子，可远远没有比入宫第一日就来上这么场戏更震慑后宫妃嫔的了。 若是能真逼得淑妃将凤印交还，就再好不过。 当然，这也不过是想想。能这般轻易收回凤印，恐怕画面也只有在美梦中才能出现。而皇宫，是最做不得美梦的地方。 柳九柠见着自家小姐妹也跪了下来，连忙分出一只手，去搀扶对方，同时开口说道：“都快快起来罢……” 还没说完，就接到了许千凝那意有所指的视线。 她自然是知晓对方趁这个机会将皇后的权利都揽回手中，就算一时间做不到，震慑其他妃嫔也是件好事，亦能为日后铺路。 但问题是，柳九柠志不在此，心也同样不在此啊！ 整日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历经艰辛，还得时刻防备着，这般感觉怕是眼睛都不敢闭上，生怕莫名其妙就被人害死。 如此作风可丝毫不符合她这个来自还算和平的新时代灵魂。 况且，后宫斗得再厉害再猖狂，最后如何，还不是帝王一句话的事情？ 没有爱情的后宫，换句话来说，也不过是个比较大些的企业。 老板永远都是帝王，而皇后，或者其他妃嫔，都不过是暂时的打理着罢了。再争来争去，最后也没办法翻身当老板，最多是退休待遇好一点。 可，现在的柳九柠坐着的位置退休待遇就很好啊！ 不管以后是谁当皇帝。 只要她还活着，还坐在皇后这个位置，她就是太后，退休了还能独占一个宫殿的太后。 就连下一任的帝王都得过来恭敬请安。 唔…… 这么想想，好像也突然明白妃嫔们在争夺些什么了。 柳九柠眉头微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妃嫔们都太闲才会有时间搞这些可能会一不小心要了人命的小动作。 那么，就让大家都忙起来？ 思及此，她笑着缓缓开口说道：“姐姐们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对这些事情尚未熟悉亦不懂得如何去做，且不管是良妃姐姐的算珠还是贤妃姐姐那一手记账工工整整的好字，本宫都是比不得的。” 柳九柠说到这，便转而看向远处冷静又淡定的淑妃与德妃，继续说道：“本宫也听说淑妃姐姐善于用人而德妃姐姐武功甚，世上的每片叶子都有所不同，人之特长亦是不同。既然陛下将这些印章交由姐姐们保管，定是自有深意，本宫也相信姐姐们都能做到极好。当然，本宫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都让姐姐们操心，那多不好。这样吧……” 一番听起来很有道理的废话过后。 她也放弃了扶起地上两位姐姐的想法，将话音忽然中止留下个悬念后，转身缓缓走回主座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待手中茶盏轻轻落在桌面，柳九柠才抬头继续笑着说道：“本宫觉得如今姐姐们都将这后宫管理得极好，只是这些事情大多都担在四妃八嫔身上，虽说能者亦可多劳，但难免积劳成多。且其他的姐姐们平日里恐怕也闷得慌。不如后头的姐姐们便抽签分分，跟着前头的几个姐姐学些手艺。书有云，活到老学到老……” 她一口气都不喘的将各种古往今来的道理都搬了出来。 如同洗脑般，灌进了众人脑海中。 也没忘记把最重要的权利吊在最前头，给妃嫔们营造出一种只要自己努力，也可以手握权利呼风唤雨的感觉。 用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画大饼。 就算那时候的她只是个未成年，也还是懂得这种再基础不过的操作，毕竟学校里的每个老师都在给他们画大饼。 画着那关于大学美好的饼。 要不是某个学医的学姐表示上了大学依旧是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她差点都以为所有大学都跟老师口中描述的那样美丽幸福。 过去的事情就没必要再提起，柳九柠只是学着老师上课时那口若悬河般轻描淡写的语言表达手法，画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当然。 她也没有忽视四妃八嫔，要知道这些权利都是原本紧紧拽在她们手里的，动别人手中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饼，那可比割掉身上一块肉还要痛啊！ 柳九柠为了不被群起而攻，连忙开口继续补充道：“本宫想着若是总做一件事难免会疲惫厌倦，既然这般，不如每隔月余便轮换到另个地方。而上月评选里突出的姐姐可留下继续打理，直到次月轮转再次抽签。当然，四妃八嫔若有兴致也能寻些时候去旁的宫里瞧瞧，只要管着的东西不落下就好。” 最后一句重在表示不会直接抢走那块吃着的饼。 不过是多个人在旁直勾勾的瞧着罢。 至于到底会不会被抢走…… 她就给这么个施展的平台，能学到些什么，能抢到些什么，又能得到些什么，都凭自己的本事。只要不闹出人命，也不要整日勾心斗角，就很完美了。 想到这，柳九柠还是不太满意，听起来可不怎么累就算，还可能会搅动后宫这摊浑水，这可不行！ 视线正好瞥到德妃。 忽心生一计，笑着继续说道：“诸位姐姐应也听说过本宫与国师为忘年之交，国师曾同本宫说过，生命在于运动。这话中的意思就是，若想有健康的体魄，得多加活动筋骨。国师乃大智慧者，一言一行皆有深意，本宫想着既然已同姐姐们是一家人，便将此分享出来。不如这样吧，每隔三日，就寻个空旷之处，咱们一齐活动活动筋骨。” 生命在于运动。 离充实的生活就差一个跑操以及各种运动，只要够累，就绝对不会有人考虑什么恩怨情仇权势高低。 至于国师有没有说过这句话…… 那当然是有的！ 她告诉给老和尚，然后老和尚再同她说回来，可不就是出自于国师之口了吗？ 况且，这也是为漂亮姐姐们好。 瞧瞧一张张铺了粉都遮不住的瘦弱小脸，以及风一吹就能卷走的纤细身板。 如此的身体怎么能陪她快乐到退休？ 这可不行，若是最后只剩她一人，多寂寞啊！ 为了长远打算，还是要锻炼身体。这不，她还非常贴心的设定了三天一锻炼，多么合理，多么科学，多么为身体柔弱的姐姐们做打算。 “德妃姐姐武功高超，想必在活动筋骨这一块有所研究，不如这件事就交给姐姐如何？”柳九柠笑着看向英气十足的大姐姐德妃，见对方眉头微皱，似是要拒接，便在对方开口之前继续说道：“姐姐莫要急着拒接，晚些本宫再同姐姐细说。” 这皇宫这么大，德妃就像被捆住的鹰，即便能使唤御林军，亦要因身份缘由不能太过接近。 而妃嫔就不一样了。 凑合凑合，也勉强算是个队伍，骄纵如宝般长大的独生子女都能在入学时被教官练成方块，成年妃嫔训几天半月，跑个操，肯定不在话下。 一圈不行，那就改成半圈。 爬，也得给爬完，不然找颗阴凉一些大的树木挂着，也勉强算是训练。 越想，柳九柠就觉得这法子越好，以后那什么奖罚制度也不用再费尽苦心思考了。 打在漂亮姐姐身上，可伤在她的心上啊！ 美人怎么能那么粗鲁对待呢？ 真做错了，就去德妃手下待一月，实在不行就两月，再犯直接一年。 没有人能够抵挡对跑操的恐惧。 如果有的话，可能那个人是根骨极佳的天才，或者是心理扭曲已经没办法分出喜好的怪人，以及潜伏在皇宫里专门办坏事的探子。 柳九柠轻轻叹了口气，她看着漂亮小姐姐们，语气和缓，慢慢开口说道：“都是一家人，融融恰恰，身体健康，便是本宫最大的心愿。” 可不要让她有机会辣手摧花才是。 第35章 说这么多的话, 柳九柠也觉得差不多了，她倒没有觉得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怎么会累呢？只是想给宫里的姐姐们一些思考的休息时间罢。 毕竟这种事情也急不得。 每天灌输几句, 念得多了, 也就进了脑子里，到时候想忘却都忘不掉。上辈子的传销, 听说就是这么整的，她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争取让后宫姐妹全都过上充充实实的和谐美好生活。 展望着美好未来的柳九柠伸手轻轻碰着茶盏，也不再看向下头的妃嫔, 自顾自的开口继续说道：“姐姐们想必也累了，今个就到这吧。对了，四妃八嫔且先留步，同我在宫里好好琢磨出个具体的章程来。早些定下, 便能早些开始，身体健康可是大事, 迟不得。” 说完，她也终于闭上了自己那张自开口就没有人能插话成功的小嘴。 这种说话没人能打断也无人敢打断的感觉, 可真是太快乐了。 难怪古往今来总有无数人用一生去攀爬至权利的最高峰。 见状，低位分的妃嫔们都老老实实给皇后行礼告退。 不多时, 宫殿里只剩下站着的八嫔以及稳坐着的淑妃、德妃还有依旧跪在地上的良妃与贤妃。 柳九柠也不再拘着神态，抽回摸在茶盏边缘那只装模作样的小手, 起身快步跑到两位姐姐身前，弯腰一手搀扶一个, 同时说道：“快快起来, 不然……” 她眨着眼睛, 将脑袋压在许千凝与姜以彤的中间, 用只有她们三人才能听到的话语，缓缓开口。 “不然，我就要跟你们一起跪着了哦！” 正在喝茶的德妃动作微微顿了顿，而恭敬低头站在一旁的夏禾也微微抬起眼眸，唯有躲在四周的暗卫仍旧完美的隐藏着自身的气息。 新后的性子确实奇怪了些，说话也时常不着边际。 习惯就好，毕竟这还不是暗卫从新后口中所听到最奇怪的话语。 柳九柠可不知道自己这轻声低语还被听了去，当然，就算被听到也不是些什么大事，她就是她，如此独特的女子。 根本就不怕被人说闲话。 看着两位姐姐都动作麻溜迅速又干净利落的站起身来，她缓缓露出满意的笑容，嘴角那勾起的弧度还扬起完全，就收到了许千凝那轻轻的一瞥。 无声更胜有声。 柳九柠脑海里甚至浮现起了凝姐姐那不轻不重来上一句‘你又在胡闹些什么’的画面。 她可不是在胡闹，而是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 思及此，便轻轻拍了拍许千凝的手背做以安抚，同时勾起嘴角，完美演绎出宫斗剧中那势在必得的笑容。 许千凝对柳九柠也没有什么办法，她知晓对方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点子多得很，只盼着别闹出什么大乱子就是了。 瞧着方才那一言一行，倒也像模像样，且再看看罢。 “这时候也不早了，姐姐们不如同本宫一齐用个膳再慢慢商讨？”柳九柠语气是询问，却已经抬手示意夏禾去备好饭菜，她可没打算给漂亮姐姐们拒绝的机会。 说她权势压人也好，或是旁的什么下马威也罢。 反正就想跟漂亮姐姐们开始第一顿美好的午餐，过程才是最重要。 要想压住这群不是宅斗出身就是宫斗头筹的高位妃嫔，只有个皇后头衔以及些把秘密可不够。 得让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柳九柠觉得单纯的自己是没办法想太多弯弯道道，只能直接出击，先把皇后的架子摆出来，先打得这些个觉得自己还是疯疯癫癫小女孩的漂亮姐姐们个措手不及。 她就差不多赢了大半。 哎，没办法，谁让她一手好牌呢。 只要嘴封得够紧，不透露出关于帝王的半点消息，这个后位恐怕谁都难以动摇。 心情愉悦的柳九柠带着一群心情复杂各怀心事的妃嫔们吃了顿还算和和美美的午饭。 满桌都是美人，抬头对上眼眸，就能换来一句‘皇后娘娘不如尝尝这道菜’。赏心悦目，也下饭。那滋味，那快乐，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可真真是帝王般的待遇。 哦，不对，孤独的皇帝李南初根本就没有机会享受到这种幸福。 用过美味的膳食，也开始谈论起正事。 四妃八嫔自然是不愿意柳九柠实行这奇奇怪怪的学习，但再不愿意，也无人愿意做第一个出言拒绝的人。新后都将贤妃与良妃拉拢在手，在座的谁都不是蠢人，开口恐怕就要被开刀。 最后还是早在宫外就跟柳九柠不大对付的茹嫔先开了口。 “皇后娘娘许是不知晓，这后宫中的各项事宜都是早早就安排好，方才如今条理有序。若是如您所言那般布置，每月余都需得换上一番，怕是会出大乱子。” “铃铛姐姐，哦不，如今得唤你茹嫔姐姐，但还是铃铛姐姐亲切。姐姐应该不会介意这等小事吧？”柳九柠说着说着，差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办法，小铃铛这封号实在有些好玩。 若她早些进宫，就该给帝王建议起个‘依’或者‘梦’，而不是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可不适合走娇弱白莲花的类型。 茹嫔真名唤作齐玲珰，父亲官至尚书，老来得女，甚是疼爱这个最小的女儿。与柳九柠生辰相差不过三日久，四五岁时二人关系颇好，但不知为何，随着年岁长大，便俞发俞看不惯柳九柠，每每见上都要嘲讽着几句。 按理来说，齐玲珰年岁小出身高家人亦宠爱，不应入宫。 但人生远远比小说电视剧还要复杂。 齐家早年与林侯府定有一门婚事，并没有明确谁同谁，不过是要小辈们结亲。但结亲也是要看缘分的，这些年看了来看去，最后只剩下那好吃懒做还人品极差的林侯府么子。 这么婚事原也不会落在年纪尚小的齐玲珰身上。 但谁知齐玲珰的庶姐与表兄闹大了肚子，为了掩盖这门丑事，只能匆匆定亲结婚。 若只是这般，齐玲珰还不会到进宫的地步，那林侯府么子品行实在太差。竟在外头妄议尚十一二岁的齐铃铛，且口出狂言。 心气高傲的少女怎能忍受得了。 她知晓家中极好脸面，轻易推辞不了这门婚事，又恰逢秋游时扭了腿碰上了帝王的仪仗，被随行的外家表兄带了回来。 便借此缘由，回到家中就疯狂上演了一番心钦帝王。 最后蹭着选秀的尾巴，进了宫里。 柳九柠当初从小铃铛母亲口中听到这消息时，心中那是感慨万千，边安抚那位哭泣不止的母亲，边佩服小铃铛果断又决绝的行动与思想。 进宫也许过得很困难，但总比留下来面对烂摊子好多了。 那林侯府的么子都二十多岁的人，私生子又一大堆，人长的丑还想得美。嫁给这样的人，还不如进宫图个清静。 至于柳九柠为什么跟小铃铛的母亲关系这么好。 那当然是因为小铃铛跟她从小到大都是好朋友呀！哪怕小铃铛不承认，还莫名其妙变了心，她都觉得这是小女孩在闹脾气而已。 娇滴滴的小女孩能有什么坏心思。 只是想独占她这个花心的小朋友罢了。 “皇后娘娘喜欢便好，如何称呼都不是大事，还是继续说说您那甚是天真的想法。”茹嫔不是很自在的别开脑袋，将视线移到其他地方，就是不与柳九柠对视。 一进宫就闹这么大阵势。 便是有二妃支持，也是要被其他妃嫔针对着。总归她也不是第一次做恶人，再多做几次也不是什么事。 柳九柠本还想继续逗弄一下小铃铛，但又顾忌着其他妃嫔还在场，而小铃铛似乎同淑妃走得近，便改口说道：“天真自是有些的，但本宫这不是寻了诸位姐姐过来？便是想着让姐姐们提些建议，瞧瞧如何能将这天真的念头条理有序的安排布置下去。” 字字句句柳九柠都在传达出一个信息，这场活动，她肯定是要搞下去。 而在座的各位。 也只是能在‘建议’中，加上自己的想法，仅此而已。 四妃八嫔都是见过风浪的人，自然都不肯答应，毕竟这于他们而言没有太多好处。 每人都只来得及说上这么三两句，最后只能继续僵持着。 没办法，她们实在架不过柳九柠那怎都不改变的态度，最重要的是，对方实在太能说，只要一开口她们就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且这新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像是见不得安静似的，只要无人开口，便自顾自的说着。 偏生那些说出来的话都还挺有道理。 若是精简些也好，却啰里啰嗦，反反复复的说着，就是不许人落得个清静。 最后连淑妃都实在听不过去了，直接开口表示：“皇后娘娘这些想法固然是好的，但若想实施，本宫觉得还是先请示陛下，看看陛下意见如何，再谈其他。” 她知晓宫中无人不畏惧帝王。 想着许将这难题往帝王面前推去，新后便会退却几分。昨个夜里发生的事情，大半个皇宫几乎都听到了。 “淑妃姐姐说得是，晚些就去寻陛下，本宫定会极力争取，想必圣上不会在这些方面为难本宫与宫中的姐姐们。”柳九柠笑着回答，她可不只是说说而已，还招手示意夏禾拿出笔与纸记了下来。 这皇宫那么大，嫔妃每日都那么得空，帝王肯定也不想养这么多闲人。 相信她的意见李南初肯定会采纳。 一次不行，她就问第二次，再不行就三次四次五次，总有一天会顺利开展这个建设和谐大后宫的活动！ 柳九柠笑着看向十二位称得上国色天香的小姐姐们，语气非常温柔的继续开口道：“那么姐姐们的意见呢？都来说说罢？” ……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四妃八嫔也看出新后这番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对方若真去询问帝王，因着对方初入皇宫而身份为后，约莫帝王那边也不会多加阻挠。 数人相互对视过后。 便一人一句，开始提起了她们那苛刻至极的意见。 许是将满腔怒火都发泄于此，柳九柠看着夏禾那越写越长的单子，望着诸位漂亮姐姐们那让她都一时间难以插话的樱桃红唇。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又多久，久到她都开始撑着脑袋出神。 宫殿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而她也终于接过了那写得满满的十几张纸…… 那一条又一条规定，说实话，都堪比科技时代的企业管理，环环相扣，相辅相成，就是…不够科学。要真实行起来，后宫的妃嫔过得简直比上辈子的打工人还惨！ 封建社会的压榨可比资本主义还要可怕啊。 起得堪比当官，下班更是不存在的事情。而且，没有任何的假期！ “这，是不是太严苛了些？”柳九柠觉得自己要是答应了，恐怕以后宫里小姐姐怕是要少白头早掉发。 听到这话的淑妃轻轻笑了笑，她对上柳九柠的双眸，缓缓开口说道：“严苛？既要学些东西，勤快些自是应当的。皇后娘娘不是担忧妹妹们会闷着吗？如此便不会闷着了，且每日还都有新乐趣呢。本宫觉得这些仍是不够完善，且先瞧瞧，待日后再好好补充。” 话音一落下，纷纷有妃嫔应和着。 既想要从她们这里学或者夺走些什么，又怎能不付出呢？ 轻轻松松就想咬走一块肉，做梦可都没有这么美。 柳九柠本还想再劝，但触及许千凝的视线，也只能咽下嘴里的其他话。看来她真的是踩在了四妃八嫔的底线上。 可若是这么下去，恐怕大半个后宫都要病倒。 她并不觉得养尊处优的妃嫔们真能适应这样的工作强度。 想了想，便说道：“虽是如此说，但到底都是主子，有些下人的事情就让下人去做，免得圣上知晓了会心中不喜。还有，每月也都总有那么几日，这是免不得的，姐姐们也知道那些日子的难捱，若真的受不住了，将手边事情暂且放放就是了。且早前本宫就说过每隔几日就活动筋骨，那日的活也得放放……” 柳九柠非常努力的在给低位分的妃嫔们争取假期，说来说去，竟像是成了运动的那一日比较快乐，毕竟运动整日也不实际，剩下的时间留给众人休息就再好不过。 四妃八嫔原还想说些什么，但她根本就没给开口的机会。 说完，就摆手表示‘本宫乏了具体事项日后再提’，就是上辈子的打工人都能每个星期喘息那么一两天，妃嫔们怎么说还是这后宫的半个主子，真不能做的太过。 柳九柠带着那厚厚一沓纸，回到了寝宫里，看了又看，本想改动一番，竟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落笔才合适。 单单就这几张纸来看，皇宫真的限制了这群精英女性的发展。 放在上辈子，那妥妥的女强人，那种被手下员工无比厌弃却不得不继续拼命打工的老板。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好是坏。 但再好好想想，似乎这也确实就是她想要的结果，累到根本没时间勾心斗角，没时间做那什么闹出人命的事情。 和谐大家庭变成优秀皇宫大企业。 也没什么区别…吧？ 柳九柠直接放弃思考，定下了每月八日的固定假期后，直接迫不及待的将那把纸塞到夏禾手里，再唤身旁的翠竹为自己换身衣服，飞快的躺在床上。 她只是个十四岁的未成年，还是个孩子。 不应该承受这么多。 努力过，就已经足够了！ 自我催眠完毕，也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梦里没有忧愁也没有勾心斗角更没有害人性命，梦里的皇宫再美好不过，欢声笑语。 贤妃抚琴，德妃舞剑，淑妃作画，良妃题字。其余八嫔各自拿着乐器伴奏，其他妃嫔不是伴舞就是低声欢笑夸赞…… “娘娘，醒醒……” “皇后娘娘。” “该醒了，娘娘……” 嘴角还带着笑意的柳九柠从睡梦中被唤醒，看着红绸尚未撤去的寝宫，还有些没能回过神。 眼眸迷茫，四处张望着。 相处得温馨又和谐妃嫔们呢？都去哪了？ “娘娘，其他宫的主子们都在外头等着给您请安呢。”翠竹低声说道。 听到这话，柳九柠才反应过来，果然是梦啊！她就说，怎么一切都云里雾里美好得不像在人间。 可惜，太可惜了。 迅速换上衣物，再洗把脸，又画个简单得体的妆，佩上合适的首饰。她倒是想快点再快点，可皇后要求得体又大方，各方面都得往华贵的方向靠拢，步子也不能走得太急。 只能让宫里的漂亮姐姐们再等等了。 柳九柠到的时候，殿里已经按早上那般坐满了人，缓缓走到主位，且坐好后，众妃嫔便异口同声朝她请安。 想着这样的场面以后每天都会上演两次，她也就不再像早上那般四下打量着漂亮小姐姐们。 喝了口茶，才摆手示意众人都跪安吧。 当然，在妃嫔们离开前，柳九柠也不忘表示自己肯定会请示过陛下，待陛下同意方才会在宫中实施她那让诸位姐姐们都解解闷的‘法子’。 话音才刚落下。 妃嫔们散得更快了，那速度，活像是只要留得久，就会被她抓着一齐去见帝王似的。 唉，看来宫里的姐姐们都不懂帝王的可爱之处。 没关系。 都让她来承受吧。 柳九柠先是同留下来的许千凝以及向书宣安抚了几句，她也没打算解释些什么，留了句‘姐姐们早些回去吃饭’，就转身朝皇帝吃饭的那个偏殿走去。 直觉告诉她，帝王肯定在那里。 然而事实跟想象似乎出现了少许偏差。 挥退侍从的柳九柠站在昨日吃饭的偏殿门口，怎都推不开那扇瞧着也不是很厚重的木门。 还以为自个这是力道太小了。 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后，便双手按在门上，使劲往里推。最后甚至整个人都趴了上去，用尽吃饭的力气，试图推开折扇纹丝不动的门。 她努力挣扎了好几分钟，才彻底放弃，靠着木门，大口呼吸起来。刚顺着门滑下来，打算坐着休息几分钟，余光就瞥到身旁多了那么个高大的身影。 抬头一瞧。 正是她想找的人，帝王李南初。 柳九柠在宫里的第一天，在墙角鬼鬼祟祟被李南初看到。 第二天，她没有任何形象的推某扇根本就推不动的宫殿门，又被李南初看到。 …… 自己的形象，八头牛再加十头马都怕是拉不回来了。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形象不形象的，没旁的人看到，也不折损她的皇后威严。至于帝王…… 在她眼里帝王已经算是半个自己人了，再不济也还有个夫妻名分。 柳九柠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她笑容灿烂，快速整理了一下身上稍微有些凌乱的衣服后，行礼，同时开口亲切的问候道：“陛下，您吃了吗？没有吃的话，不如一起吧？” 都是一家人了。 吃个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也许是柳九柠的质朴再次打动了帝王，又或者是见着柳九柠都堵在了门口。 李南初除了点头应许，也没有其他办法。 “哎，好。”柳九柠笑着闪开了一步，露出那紧闭的大门，继续开口说道：“也不知道这门是不是坏了，臣妾废了好大的劲头都没能打开……” 话音才刚落下。 那宫殿门口纹丝不动的大门，就这么打开了…… 就这么。 在柳九柠的身后打开，还发出吱呀的声音。 柳九柠一听这动静，眉头微皱，转头看去。 好家伙。 这门感情还认人的？ 帝王一来，无风自动，芝麻开门了？ “没事，您就当臣妾什么都没说。”柳九柠面色不改，她走到帝王身旁，落后对方半步，继续说道：“对了，今个怎没看到您的猫？它不吃晚餐了吗？需不需要寻它过来？” 穿过屏风，李南初远远看着桌上早早等着的大猫。 缓缓开口：“不必。” 柳九柠这时也看到了油光水亮的大狸奴。 她非常确定整个宫殿的窗户都是在帝王走进来之后才‘无风自动芝麻开门’般的支楞打开。 那么问题来了。 这么大得一只狸奴，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就算猫是液体的，也没法子挤进来吧？ 直到柳九柠看到了桌上那一副碗筷与四菜一汤再加上木桌角落特属于狸奴的那个大大大碗。 她才惊觉。 哦，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一个。孤独帝王与她的霸气爱猫，安安静静吃饭，就已经很和谐。 好在柳九柠脸皮够厚，她也不觉得尴尬，跟着帝王落座之后，就非常不要脸的开口说道：“陛下，您看您一个人一只猫吃饭，也怪无趣的。不如日后多我一双碗筷如何？我保准吃得干干净净。” 后宫生存法则。 谁都可以不讨好，但必须跟皇帝打好关系！不管她这般直接讨好，还是小说电视剧里高冷后妃的欲拒还迎，都是同一个道理。 李南初面无表情，直直看向柳九柠，她很想知道，对方是看上了这顿饭呢？还是看上了后面的无数顿饭？ 如此直接的示好手段，宫中也是很难见到了。 四目相对许久。 直到暗卫将新添的碗筷都摆在柳九柠身前，几道菜与特地为柳九柠准备的馒头也摆上桌。 李南初才颔首说道：“你若是每日都如它一般准时，便由你。” 听到这话的柳九柠正茫然着帝王口中的‘他’是谁，一旁蹲坐的大狸奴就将压在屁股下的尾巴甩来甩去，不大高兴的‘喵呜’了一声。 不得不说。 不愧是帝王的猫，就连叫声，都这么的霸气威武。差点就听成了‘嗷呜’呢！ 这下她也明白了。 原来大猫猫也是蹭饭蹭多了，才有这么个宝座。 瞅着狸奴与帝王间和谐的关系，柳九柠觉得多她一个，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便非常愉快的点头应答道：“陛下您放心，我一定每日准点出现！只会早，不会迟！” 柳九柠信誓旦旦保证完毕后，便想起了她今天筹备的那建设和谐后宫的宏愿，虽然最终结果有那么点苛刻，但总体也算跟她想象没有多大的偏差。 怎么说都是她提出来的。 绝不能半途而废！ 而在此之前，也得询问过帝王，她还没忘记，皇宫是李南初的皇宫，后宫也是李南初的后宫。 想到这，柳九柠便带着她温柔又有那么点小心翼翼的讨好笑容，对帝王缓缓开口说道：“在用膳之前，臣妾能跟您商讨一件事吗？” “嗯？”李南初抬眸看着柳九柠，今日暗卫还没来得及同她汇报。 这模样，莫不是惹出了什么大乱子不成？ “就是…您觉不觉得宫里的妃嫔们有点多，也有些闲呢？您想啊，皇宫虽大，但养这么些个妃嫔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有句话叫做，物尽其用！” 柳九柠越说越自信，她也没拿早前同妃嫔们说的那些场面话来凑数，而是以一个老板的角度阐述该如何最大能力的去压榨自己的员工。 帝王可不就是皇宫里唯一的老板吗？ 而在这个没有爱情的地方，妃嫔除了是员工，也只能是员工。 说着说着，柳九柠还上了头，把各种现代道理能用的都用了，最后从自己袖口里扒拉出那叠重新让夏禾抄写过的章程，继续说道：“您看看，连总结都写好了！就按着这法子来，若是您想，大半个皇宫都能被管理得妥妥当当！” 甚至连宫女太监都能适当裁员。 …… 太监裁员未免有点浪费，还是别伤害这些可怜人儿了。 正在拿起筷子的李南初被兴奋的柳九柠塞了一沓纸，便抬起头，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对方。 但被眉飞目舞的新后直接忽视了。 …… 眼看着柳九柠已经开始细细数起强身健体的重要性，听得有点心累的她也只能垂眸，看向手中的一页页黄纸。 李南初也不得不思考起来，当初为什么会将柳九柠封后呢？又究竟为什么在对方醒过来后还纵容着这道圣旨继续下去呢？ 大概是，当初对方心善将她救起的一念之间罢？ 没有再继续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她耐心看起纸上所记录的东西。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柳九柠见帝王看的专注，便没有再开口，注意力渐渐被桌上一道道香喷喷的佳肴所吸引。 老实说，菜就在眼前，却不敢拿起筷子夹，真的很折磨。 啃个馒头都是香的啊。 早知道她就吃完了再讨论大事！就不会挠心的难受了！ 接受着煎熬的柳九柠不知道偷偷咽了多少下口水，身旁的帝王终于抬起了头。 她连忙问道：“陛下，您觉得如何？” 可以，还是不可以。 都快点给个结果好吃饭吧！吃饱了再让她仔细说个五百回合也是可以的！ 李南初没有直接回答柳九柠，而是说道：“这是你的想法？” “这些是姐姐们的想法，臣妾不过是给了个大概方向，宫里的姐姐们都很厉害呢！不管是贤良淑德四位姐姐，还是八位一时间没怎么记住封号的嫔姐姐，都各种有绝活。这些就是她们花了半日定制出来的章程。” 柳九柠夸赞完优秀的十二位漂亮姐姐，也不忘记带自己出一下镜，继续说道：“当然，如果没有臣妾指明的大概方向也是不行的，臣妾也是很不错的。” 李南初对柳九柠这自夸的行为倒是没什么表示，她眼眸都未抬起，目光落在纸上相辅相成的规章之上，缓缓开口说道：“倒是比朝中的政务处理要快得多。” 说完，冷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嘲讽那些推托来去的臣子，还是旁的些什么。 …… 柳九柠也听出来几分意味，若坐着的是老和尚，她还能愉快的交流一下封建时代女性地位太低，再说上几句女子亦能撑起一片天。 但可惜身前坐着的是帝王。 哪怕对方身为女子，她也不会轻易讨论这等动摇皇权的话题。 有时候人不能活得太清醒，半醉半醒就很合适，不然九个脑袋都不够砍。 想到这，柳九柠就很庆幸自己娇憨又草包形象，小草包能懂什么呢？只是想让整个后宫都忙起来而已。 她笑着转移话题，用撒娇般的语气开口说道：“您觉得我同姐姐们的想法如何？能否实施？” 撒娇是古往今来的一大语言艺术的利器。 不管撒娇的人男是女，撒娇的对象又是老是幼，只要时机合适，总能起到不一样的效果。 就算是猛男撒娇。 有时候也能戳中心底最柔弱的那一块呢！ 柳九柠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失败的，帝王瞧着软硬不吃，实际上孤独得很，肯定能顺着她的意思转移话题。 事实也如她所想。 听到这话的李南初抬起眼眸，直直朝着柳九柠看去，终于，问出了困惑她许久的问题。 “姐姐？你有几个姐姐在宫里？我怎不知？” 柳九柠被这么一问，也有点愣，怎么突然话题就转移到了姐姐上？ 急转弯都没有这么突然。 她也不虚，直接拿出今天跟妃嫔们说的那一套，将清澈又无辜的眼神投降帝王，缓缓开口道：“臣妾年岁尚小，进宫又晚，且早年也同大部分妃嫔相识，称一声姐姐，也不为过！因此，整个后宫都是臣妾的姐姐呢！” 闻言，李南初直接将手中那一沓纸放下，收回视线，拿起筷子，用起仍是温热的膳食。 …… 柳九柠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怎么眼前的帝王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本来不是聊得好好的吗？ 现在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就吃起了饭，言行举止就都很不对劲啊！是不开心了？还是在生气？ 难道是…她说错了话不成！ 可她也没说啥，就提了个姐姐。 帝王心，海底针。 怪莫名其妙的。 第36章 柳九柠本打算再继续说些什么, 好缓解这突然安静的奇怪氛围，可见着帝王那不欲再搭理她的神态，以及对方夹入口中一筷子又一筷子香喷喷的饭菜佳肴…… 她默默将到了嘴边的奉承连同自己的口水齐齐咽了下去。 吃都开始吃, 再说些什么话好像也不太符合这个时代‘食不言寝不语’的要求。 至于帝王生气什么的, 相信拥有河山千万里的对方肯定能迅速自我调节好这小小小的情绪！若实在不行，大不了等吃饱喝足, 她再卯足劲哄一哄呗！ 柳九柠承认，自己是被美食所诱惑被饥饿冲昏了头脑, 现在这种情况本最应该搞清楚身前的李南初究竟在闹个什么脾气，可…… 她饿啊！ 饭菜太香, 太香了。 突然间，就想到了自个身上那废物饭桶的人设，立都立起来，不好好保持怎么能行呢！ 柳九柠默默伸出自己的小胖手, 缓缓拿起筷子，同时瞥着帝王的神色, 见对方还是专注的吃着饭菜并没有分过来半个眼神，也就大大方方的开始捧碗夹菜。 娴熟嫩滑的肉落进口中。 忧愁烦恼帝王生气什么的通通都抛到了脑后, 吃都开始吃了，做个饱死鬼也好过饿死！ 由于种种原因,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柳九柠本打算待用餐结束再磨一磨帝王，她也不盼着圣旨什么的, 得个点头或许诺就已经足够。可谁知她才刚想放下筷子，帝王就先她一步起身拂袖离去。 没等她快步去追, 神出鬼没的暗卫就把打包好的馒头食盒递到自个身前。 …… 柳九柠越过暗卫探出小脑袋, 已经再也寻不到帝王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 屋子里只剩下自个与勤勤恳恳的暗卫以及某只吃饱喝足正在舔爪爪的大猫。 将视线落回身前那精致的小食盒上, 正想对暗卫说些什么，抬头，屋里就只剩下了自己。 再低头，桌子上碗筷皆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连大猫都不知道跑去何处。 柳九柠还能怎么办，只能拎着堆满满头的小食盒，迈着寂寞的脚步，离开这间空荡荡的房间。 她怀疑，连猫都会轻功！ 只有平平无奇的自己，才是真的一步一脚印的离开。 回到自个宫里，柳九柠将馒头递给女官后，就唤人搬了张摇椅到小花园里，手臂摆个满是果盘的小桌子，倚着夕阳，静静看着手里那沓初步章程。 又从漂亮小宫女那根细长的纤纤玉指中叼过那颗大葡萄，微涩的冰凉甜味在口中如同烟花般炸开，她微微眯起了眼。 这深宫孤寂无爱的生活啊！可真是太美好了！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建设后宫大和谐迫在眉睫，这可直接关系到自己是否能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安度余生。哪怕帝王今个并没有应许，她都绝不会放弃。一天不行，她就磨一个月，一个月还是没搞定，她再坚持个一年，再不行，就十年……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柳九柠眼中闪着比夕阳还要灼热的光彩，在抬头环视了一圈周围同样娇嫩清秀的侍从后，被封建主义腐蚀心志的她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念头。 并且干劲十足的开始对妃嫔们提出的条条框框进行查漏补缺。 她坚信，迟早有那么一天，能实现自己今日午睡时的美梦！ 之后的几日，柳九柠先是在每日的早晚请安上将那些将要推行的‘新规矩’缓缓道出，再询问是否存在异议，以及还有没有想要补充的。 也不是没有妃嫔时不时来上几句意有所指的嘲讽。 这等耍嘴皮子的小事，对于她来说只能算是与各色美人开会时的小乐子。 当然，柳九柠也没忘记每天去帝王那里蹭饭…咳咳，应该说是，刷存在感再磨一磨对方答应自己建设后宫的小小心愿。 只有帝王松口，才能真正开始这项活动。 可不是她太过小心，皇宫的水太深，谨慎些，才能活得久。 大概是诚心真的可以感动上天。 在她吃了第七天馒头的时候，帝王终于点头应许了，并且表示：“后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宫之事皇后决定即可，如此有心，可千万要坚持下去，莫要半途而废。” 柳九柠总觉得自己在里面品到了一丝丝的危险，什么‘可千万要坚持下去’，光是听着，就不像是好话。 …… 但不管怎么样！ 她已经迈开了一大步，距离成功也就只剩下小小的距离，这样的危险不过是成功路上的不起眼的小荆棘罢了。 柳九柠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笑得又软又甜的对身前的李南初道谢，再拿起筷子一转，夹起个大馒头的同时开口说道：“陛下，馒头虽好吃，但每日都有剩下也有些许浪费，不如明个减些分量？” 这些日子已经连续提七天的馒头回寝宫了！ 宫里的侍从们还以为她爱极了馒头，就连早上的膳食都不忘记给她准备上几个。本着不浪费粮食的精神，只能强撑着啃下去…… 再这么来上几天，草包美人就要变成馒头美人了。 承受不住啊！ 听到这话的李南初瞥了眼那堆成小山的白软馒头，再看向身前柳九柠那如同馒头般微微鼓起的脸颊，视线停留几念后，方才微微颔首。 她的皇后胖了些。 如此倒是有几分初见时那肉乎乎的模样。 柳九柠可不知道身前的帝王正在想些什么，用餐完毕的她照旧拎着个小食盒，伸手按照这些日子练出来的熟练度趁舔爪飞快撸了把对方毛乎乎的脑袋后，方才走到帝王身边行礼告退。 在这之前，还不忘将小食盒拎起一些，说上几句不应该如此浪费食物的话语。 她是真的不想再打包馒头了。 次日。 柳九柠在妃嫔请安时正式颁布了宫中新推行的‘安平令’，名字取得大俗大雅，只愿这忙碌的后宫能安宁平静。 话音方才落下。 站在正位前的柳九柠就遭受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声音。 哪怕早前每日都在同妃嫔们讨论过这件事情，也没有真正能温水煮好青蛙，触及太多利益又牵扯自身的事情总是要考虑得多一些。并且大多数妃嫔也不认为这件事能真正开展。 柳九柠面对着这稍微有些失控的局面也没有丝毫慌张，她静静站在原地，视线扫向议论纷纷的妃嫔。 在接触到小姐妹们那些略微关系的视线时微微停顿。 而后无所畏惧的静静等待着。 很快，众妃嫔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四妃八嫔对视之后，暂掌凤印的淑妃看向新后，缓缓开口说道：“这等大事需得拟旨方才可推行，皇后娘娘年岁尚小许是不懂得这些章程，眼下有些草率了。” 语气淡淡，听起来轻飘飘，实际上却是诛心得很。 柳九柠听着倒也没怎生气，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还没等她使出早早准备好的八个方案与十个后手，一道圣旨就传了进来。 闻声，众人皆惊然，随后纷纷跪下迎旨。 柳九柠微微有些出神，很快就整理好情绪，规规矩矩接下了那道如及时雨般替她横扫一切阻碍的圣旨。 万万没想到，帝王竟然如此够意思！ 连圣旨都搬了一道过来，且压着的时间这么妙，刚好打脸淑妃。不得不说，这感觉真的很神清气爽，怪不得各种小说都热衷于打脸，亲身体会才知道有多快乐。 如果再往后压一压，等到言语最是激烈的时候再来，定会更爽！ 当然，到时候淑妃的面子上也不怎么好看就是。 柳九柠还是比较满意眼下这个局面，打脸什么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那么实用，淑妃瞧着人美极了，她可不想伤了美人的心，免得日后养老不好邀请过来喝杯茶。 有了圣旨这道虎皮，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也不用再顾忌些什么，直接把早早就准备好的条条规规发给每位妃嫔。四妃八嫔掌管的事务都还好调整一些，但与德妃有关的锻炼就不是那么轻松了，得专门寻个好时间去同对方商谈。 这件事说小不小，哪怕今日决定要推行，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展开。 柳九柠仔细考虑之后，决定让四妃八嫔们将手中掌管的宫务调整好，再准备出各种合适的岗位，待五日后到她寝宫中来审核交接。再特地同德妃约好明日相见的时间，好商议一下妃嫔们的健康锻炼。 而下面的妃嫔这几日也没有闲着。 每日将会开展多场考核，涉及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及各种闺中所学习的技能。 柳九柠打算培养多方面人才，格局放得大一点，君子六艺什么的不说人人都精通，在这后宫想必也不会有谁差。 有机会还得带大家看看更宽阔的天空。 也许就不会局限于小小的后宫，而是往着天下往着…… 她眉头微微皱起，觉得有些冒进了，怕是会挑战到太多人的权利。 不过这样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草包美人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重重危险念头摇散，坐在书桌前的她执笔落下最后一个字。 接过女官递来的湿热手帕擦干手，抬头朝窗外看去。 正好对上那万丈红霞中乍现而出的光芒。 “可真是个好天气。”柳九柠眯着眼，嘴角缓缓勾起，似乎从那被晚霞衬得通红的天光中看到了未来美好的日子。 似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她转头朝着面容平平无奇的大女官看去，很是疑惑的开口说道：“这个时辰，怎不见她们过来？” 请安的时候，好像过了吧？ “皇后娘娘，今日是十五，眼下时候不早，您也该沐浴更衣了。”大女官恭敬开口说道。 第37章 听到这话, 柳九柠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窗外尚且还算明亮的天色，开口说道：“天不是还没黑吗？” 说完, 才猛然间记起来。 她这个皇后还有个职责, 便是每逢初一十五就得跟帝王睡个觉，运气好的话, 说不定还能享受整夜传说中的龙床。 想到这，也不等女官回答, 柳九柠继续开口说道：“原来今个是十五，入宫后, 时间都仿佛过得比以往快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眨眼间就转瞬即逝。 随行的宫女们闻言，皆将脑袋垂下几分，即便此时新后唇角带笑, 感慨的语气中也没有半分哀愁，可她们莫名就是觉得皇后在叹息。 也不知今日之后…… 她们是否还能继续服侍新后左右。 那几个随柳九柠入宫的嬷嬷侍女更是心慌急切得很, 但也没有旁的好法子可以献给自家主子，宫规就是宫规, 便是帝后再不愿都得遵循。 旁的她们这些个奴才也不敢多想，只愿平平安安, 顺顺利利。 相对于众人那怎么都遮挡不住的紧张，大女官就淡然无比, 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旁的什么方面，都与之前无甚差别。甚至还能在柳九柠衣袖不小心牵扯到木案上花瓶时, 随手一接, 再动作迅速无声无息的放回去。 这一过程, 除了柳九柠觉得袖子好像重了点外, 竟也无一人察觉。 也许是因今夜需要侍寝，沐浴比往日都要繁琐许多，又是泡花瓣又是擦香油，再来个按摩…… 经过一道有一道的重工程序。 柳九柠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是厨房里某道精美的菜肴，不仅被淹入味，还架上了蒸笼，最后再裹上层层酱汁与包装。 联想到上辈子曾在电视剧中看到过的那些，被卷成长条的妃嫔让数个太监们抬放在龙床，与一道菜肴也没甚差别。 ——就等着帝王拿起筷子开动。 很快，这次沐浴就结束了，也中断了柳九柠那形象又生动的幻想。 她到底还是上过皇家玉牒并且经过律法认证的皇后，也是帝王之妻。便是侍寝，也合该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从帝王寝宫正门走进去。 如同布娃娃般被大女官上妆再换衣。 过了良久又良久，久到天色都愈作愈暗，她才被搀扶上了凤辇。 柳九柠边盯着天边那轮被黑暗笼罩大半的夕阳，边摸着自己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思考着帝王跟大猫这个时候有没有吃饱，会不会思念起她这个饭桶草包小美人。 虽然说今天事出有因才没有去偏殿那边吃饭。 但帝王昨个才松口答应，自己突然不去，有种用完对方就丢的感觉呢…… 也不知道侍寝之前有没有饭吃。 按照古代出嫁要饿着、办大型祭祀要饿着、各种大事之前也都要饿着的不科学规定来看，她十有八.九是要饿着了。 柳九柠正的叹着口气，四处游荡着的无神目光正好对上了一张张不算陌生的脸，再然后就是一声又一声的请安。 好家伙，这成群站在宫道两旁的，可不是今个没来请安的妃嫔吗？ 仔细瞧瞧，可是一人不少呢！ “免礼。”柳九柠轻轻摆了摆手，对上那一道道或是担忧或是看戏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她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开口说道：“姐姐们有心了，只是天色不早，夜里黑，过几日还有好些事情要忙活，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 说完后，便朝大女官示意凤辇继续前行。 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她都心领了。 帝王不近女色也不过是道保护自己的幌子，这一去，可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么水深火热。 至多饿一个晚上。 …… 虽然，但是，饿肚子也是好惨的一件事情啊！ 柳九柠只能对着被黑暗渐渐笼罩的橙红圆日许愿，希望宫殿里能有些糕点让她果腹，如果再加上被热乎乎的茶水，那就更好了。 在她的虔诚祈祷之下，凤辇也停了下来。 被搀扶着走到那光是瞧着就亮堂堂又跟别的地方都不太一样的宫殿前，便听到身旁大女官那语调平淡无起伏的声音。 “皇后娘娘，陛下不喜人近身，天色不早，您快些进去吧。”大女官恭恭敬敬的开着口，直到皇后抬起落在她手背上的手且缓缓走远，她亦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没有半分改变。 柳九柠独自朝着这座安静的宫殿走去。 漆黑渐渐笼罩大地，不知为何，身前这座宫殿明明点着灯火，但却总有几分阴凉，就像是张着大口的巨兽等待着将人吞噬的机会。 她皱着眉头思考片刻。 觉得大概是因为周围太过空荡，又没有人走动，缺乏人气，才会产生这种恐怖片的既视感。 即便柳九柠在心里做出了充分的解释，也信仰着科学的力量，但还是难以压制住对于鬼神的恐惧，步伐不禁凌乱几分，快步朝着宫殿那合拢的正门小跑而去。 抬手推开了门。 迎接到了…更阴凉的气息，以及稍微摇晃摆动的灯火。 不得不说，这侍寝，还真的挑战心跳。 柳九柠深呼吸一口气，先是探进去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里面到底有没有鬼…咳咳，她的意思是里面有没有人。 才刚看了一眼。 某道阴森森却格外熟悉的声音就回荡在了宫殿里。 “不进来就出去。”李南初就不明白，怎么每次遇到柳九柠不是鬼鬼祟祟，就是举止奇怪。 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有点不太对劲。 突然响起的声音可把柳九柠吓得跳了起来，但很快她就大步走进了宫殿，再阴森好歹也是她认识的活人。 这个时候听到帝王的声音，简直再让人安心不过了！ 在看到那一大桌子的菜肴以及桌子上某只扒着大碗埋头苦吃的狸奴时，她发誓，自己要用尽余生为帝王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外头传的什么修罗鬼煞都是虚幻，真实的帝王暖得不能再暖，还会等她吃饭呢！ “陛下！”柳九柠快步跑到桌子旁坐下，随手拿起大瓷碟上那湿热的手帕擦拭手后，再飞快的拿起筷子，说道：“今日的菜可正丰盛。” 可不是丰盛吗？ 菜式一改往日的简单质朴，用的也是精致的小盘子，满满当当摆了好大一桌。相比往常，这桌菜肴才有御膳的感觉。 她也没说什么‘您等我’之类的话。 台阶还是要给一下帝王的，面冷心热，又或者是传说中的傲娇。 懂，她都懂。 李南初没有作出回应，垂眸，专注的用着饭菜。 不过是处理公务晚了些，又正好遇上狸奴儿，顺便带了过来罢。 至于这桌菜…… 李南初抬头看向正眯着眼双手捧汤喝的新后，视线落在那微微鼓起的脸颊上。 到底是因她淋雨方才糟了罪，补回来便是。 这个年岁的孩子太瘦弱可不好，肉乎乎些方才精神可爱。 放下汤碗的柳九柠余光瞥见帝王正瞧着她，便抬起头，为对方送去一个真挚又灿烂无比的微笑。 并且试图用自己的笑容温暖孤独的帝王！ 这桌菜，太合她的心意了，且还没有馒头！ 李南初并没有感受到皇后深深的心意，不仅不觉得温暖，还将视线移开，继续用起膳食。 那从容的姿态，仿佛方才只是随意瞥了一眼。 没有得到回应的柳九柠也没有气馁，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怎么在意，拿起筷子，就跟不远处的大猫一样埋头苦吃起来。 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想太多只会庸人自扰。 桌上的菜肴看着多，实际上每个小碟子也不过三四筷子的事情，再加上汤，又就着饭，帝后二人正好吃个干净。 放下筷子没多久，暗卫就飞快的收拾完餐桌，并且将漱口的水以及湿热毛巾与茶都摆放到帝后身旁，就连大猫身前都有专用的水碗与毛巾。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柳九柠之前在偏殿那边用餐没能享受上这样的待遇呢？ 大概是因为今晚要留宿？ 想不清楚的问题她也没有继续纠结，而是悄悄伸出小胖手，愉快的逗起了大猫。经过多日的研究，她发现大猫吃饱了就非常的乖，心情好还会给摸摸头玩玩尾巴什么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撸上威武大猫的机会并不多。 当然，柳九柠还是分出了一点点心神落在不远处的帝王身上。 帝王不愧是国之主，哪怕是在这样的夜里都专注着公务，瞧那书案上堆得老高的奏章，再看那挺直的腰板以及手里不怎么停过的笔，就知道皇帝真的是不好当。 时间缓缓流逝着，烛火也变了个颜色。 大狸奴被柳九柠实在烦的不行，尾巴一甩，直接溜到李南初脚下安静趴着。 这下柳九柠是真的没事干了，见那边帝王忙公务忙得起劲，她也不敢打扰，只能撑着脑袋，双目无神的发呆。 迷迷糊糊间。 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旁的什么，依稀看到帝王站在自己身前，而她使命要往帝王身上凑去，嘴里还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对方姐姐，手里还拿着个东西要塞给对方。 只见帝王眉头微皱，薄唇微启…… 然后脑袋一晃。 柳九柠就清醒了过来，原来，是梦啊！ 她抬头望书案的方向看去，帝王依旧在奋斗着那没有尽头的公务，勤奋得堪比小蜜蜂。 “困了便去睡。”李南初头也不抬，语气淡淡。 柳九柠还有些不大清醒，听到这话，便懵懵懂懂的往着床的方向摸索走去。 待她回过神时，已经躺上了那黄橙橙的龙床。 并且盖好被子就差闭上双眼了。 总觉得还差些什么的她猛地坐起身来，幅度太大，手不小心打在了床边的矮桌上，整得桌子摇晃好一阵，并且痛得差点失神捂手。 李南初内力深厚，自然是察觉到了床榻方向的动静，她眉头微皱，又记起早几日柳九柠闹了的那大半宿，便将手中的奏疏放到一旁。 站起身来。 打算去瞧一瞧柳九柠在折腾些什么。 虽然对方今日没有喝酒，但听闻有些人睡梦之中会做出一些自己不知晓的举动，很难保证对方没有这样的病症。 于是，等柳九柠终于抱着手臂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站在床边冷冷盯着她的帝王。 旁的不提。 这眼神，感觉就在看什么稀奇动物。 …… 柳九柠眨了眨眼睛后，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场景，牢牢记住侍寝二字的她动作迅速的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朝外掀开一半，并且往床里面挪了几屁股。 笑容灿烂甜美，小胖手啪啪啪的拍着龙床，说道：“陛下，快来睡，快来睡。” 第38章 夜已深, 连烛火都换了几个颜色，可不正是睡觉的好时候吗？ 且龙床这般宽大。 莫说是两个人睡，四妃八嫔一齐躺上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当然, 这等美梦柳九柠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也不妨碍她偶尔想一想，给自己个美梦的开头。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如流星般在脑海中划过。 柳九柠很快就将一切抛之脑后, 只专注的盯着不远处身着玄服也难掩盖风华的绝色佳人，眼眸微眯, 笑容更是真挚。 她手掌拍击着柔软床榻的动作依旧未改。 声音不禁放轻些许，缓缓开口说道：“夜已深, 再多的公务且也得暂时放放，这床宽的很，臣妾睡觉亦是安安分分，陛下也上来眯会眼罢。” 无论是言语神态还是周身情绪, 无不在表示着柳九柠那不算太隐晦的期待。 她见过的美人也算不少了。 但如帝王李南初这般的，还真是独一份。 光是想想都令人期待…咳咳, 单纯的她可没有旁的那么多想法，不过是单纯的盖被子睡觉觉, 如果再能睡前讲上几句小话，伴着对方那悦耳的声音入梦, 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柳九柠满怀期待的看着远处面色冰冷的帝王，四目相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她的期待很快就被厚重的风雪掩盖, 直至连带脸上灿烂又真挚的笑容都冻结成冰, 就连排床的爪子都不自觉安分抓住被子。 所以, 帝王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不动就算了, 还不回答她，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就能让她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吗？是不想睡呢！还是不想睡呢！ 她用机智又聪明的小脑袋瓜子想了许久，最终只能得出，帝王大概可能也许…不愿意跟自己同床共枕。 多么现实又冰冷的答案啊！ 就算真相不是如此，恐怕也必定极度接近。 柳九柠艰难的维持自己那已经不太美丽的笑容，她将被子完全掀开，再把自己暖乎乎的脚丫子往地下伸去，正想开口说出几句善解人意的‘让床’借口。 却先听到了帝王语气同样冰凉的说话声。 “你下来作甚？”李南初眉头微皱，犹恐新后又像早前那般闹腾，后退半步，待她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那眉头皱得更深起来，开口继续说道：“你早些歇息，莫要发出动静打搅朕。” 说完，转身便欲离去。 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些什么，她突然回过身，直直看向柳九柠，语气中带着几分命令，道：“立刻睡下。” 柳九柠还搞不明白帝王究竟想表达些什么，就听到了那命令式的话语。 这同意她睡床了？ 在那极具压力感的目光注视下，她眨了眨眼睛，动作迅速的将露出去的脚丫子缩回被子里，再猛地躺下，爪子扯住被子就盖到嘴巴的位置。 双眼紧闭。 动作一气呵成。 可以说是乖巧又听话。 柳九柠静静躺着好一会儿后，满脑子猜测着帝王到底想做个什么的她忍不住睁开眼睛，正正就对上未曾离去的那双冰冷双眸。 领会到其中危险的她猛地将双眸再次闭上。 这次是说什么也不会再睁开，真是老恐怖了，谁知道帝王竟然还站在原地，对睡下的她进行着死亡凝视。 …… 这下她实在是没心情管帝王李南初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到底对方是个帝王，总不会委屈了自己。 而她这个原本就是摆设的皇后，得好好听话才能活得长久。 柳九柠躺得久了，褪去的睡意很快就如同潮水般涌来，不知不觉，就这么再次被拉入梦乡，呼吸也渐渐匀称起来，随着灯罩中的烛火一下一下的晃动。 李南初确认床上躺着的少女真真切切熟睡，终于再次转身，再离开之前，还顺带用内劲气功射落床榻方向分于左右两侧的床帘。 她可不想再重复经历某个拉拉扯扯的夜晚。 眼下这般就很好。 如同以往，千百个夜晚，是安静，亦是孤寂。 落座后的帝王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某个本该装着青玉龙纹狼毫的檀木锦盒，伸手将盒上的锁扣轻轻拨开。 她轻轻拿起在灯下灼灼闪动光芒的凤簪，望着轻轻晃动着的碎金流苏，视线渐渐随着记忆模糊。 眼前渐渐浮现起那满是红绸锦缎的宫殿，如明月般坠在少女耳边的珍珠，以及对方酡红的醉言还有那一声又一声的…… 李南初猛地将手中凤簪拢起，引得坠着碎玉与小珍珠的流苏发出脆亮的撞击声。 清明无比的眸色渐作晦暗。 她清楚自己只要轻轻一用力，掌心那小小的簪子便会转眼间碎裂不再。 乱帝心者，不可留也！ 风从窗口溜入帝后的寝宫，烛火三两摇曳。 书案前，李南初久久没有继续动作，待那股来的突然的风渐渐消散，她方才将手中之物猛地放回檀木锦盒之中。 凤簪依旧精美无比，在烛光下流动着奇异的光彩。 锦盒一盖。 帝王又变回早前神色淡淡的模样，指尖落在锦盒上轻轻敲击几下后，她将锦盒拿在手中。 转身站起。 随意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将檀木推进去，最后将书归回原位。 日升月落，明亮的天光渐渐占领整片天地。 柳九柠睡得早，醒得也早，还牢牢记得自己昨夜‘侍寝’的她没敢享受回笼觉的快乐，她揉了揉眼睛又使劲搓了把脸。 确保自己足够清醒，才撩开床帘。 本打算在帝王面前好好表现，却发现寝宫里只剩下自己一人。 她朝着窗外微亮的天色看去，正好对上那轮未曾全然落下的大圆盘。 顿时间，心里涌起一番莫名的情绪。 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同时在心里感慨着，皇帝这份活可真不是人干的，昨晚不知道睡没睡就算，天没亮都要起来。 随后又翻腾起某种庆幸。 还好她是皇后，皇后不需要早朝，也不需要处理没有尽头的公务，可真是太快乐了！ 新的一天，柳九柠的心情又是新的愉悦。 不过她也不敢在这水深的皇宫里表露出自己的情绪，特别是昨晚还‘侍寝’了。哪怕再快乐，都冷着一张脸，维持着皇后最基本的雍雍华贵。 一踏出寝宫，柳九柠还没来得及呼吸几口早晨新鲜的空气，被特来迎接她的凤辇接了回去。 与此同时。 帝王勤于公务，书案前彻夜灯火未暗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连带着帝王还未至五更就上朝以及新后天未亮就冷着脸被赶出帝王寝宫的消息，都暗暗传遍前朝后宫。 第39章 且不提得到风声者都在怎么编排着昨日夜里那场帝后不合的大戏, 心情颇好的柳九柠正迎着暖洋洋的朝霞，眯眼打量起不止上千年历史的宫殿。 即便这座古建筑再恢弘再大气，也难以抵挡岁月的痕迹。 总是有那么些小地方是来不及修补或是无法再修补, 按照历史的发展, 会吃人的皇宫也终有一日会成为历史，也许会成为后人参观的景点, 也许连废墟碎瓦都不再留下零星半点。 或早，或迟。 柳九柠很是哲学的思考着, 随后又数了十几处破败的痕迹后，便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也不过全当做打发时间罢。 她可不想因为朝前的思维方式而让自己陷入哲学理论的死角里。 胡思乱想完毕，一直平稳前行的凤辇也停了。 柳九柠扯了扯裙摆，就着大女官的搀扶，踩着精致的木凳优雅又得体的下地。 说真的, 这一步又一步真的很磨人，特别是还要注意裙摆不能太摇晃等诸多要求, 如果不是因为周围太多双眼睛盯着，她都想干脆利落的直接跳下来！反正离地面也就椅子那么高。 可惜再想, 也只能是想想。 坐上这后位，就注定要在这种小细节上死磕着。 柳九柠漫不经心的想着, 在心里感慨自己付出良多的同时，步伐不紧不慢的往着寝宫正殿走去。 眼下这时辰, 正是各宫妃嫔前来请安时候，可不能让美人儿们等久了。 宫里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只要是稍有些手段的, 基本都知晓昨夜新后侍寝的事情, 能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平安活着的后宫妃嫔自然也没有她们表现出来的那么脆弱, 除少部分外, 基本都收到了消息。 即便没得到消息，这侍寝之事也是宫里头一遭。 谁人不知帝王那不喜人近身的怪毛病，只对外说是不近女色都算作美化，真实的帝王，那可是会直接拔剑送近身者直接归西的！ 别瞧着后宫里妃嫔位分满满当当，各色美人应有尽有。 实际上，帝王压根就没碰过任何一人。 因而今日的请安妃嫔们都来得分外早，怀着的心思不同，等待的意味自然也就不同。 不过大抵都一致。 总归都是盼着快些见到新后。 柳九柠踏进正殿就对上了无数双美眸，再瞧着那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期待，心里可真是美得不行。 双向奔赴，真是世界上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即便彼此所思所想都不太一样，也没什么关系。 柳九柠将笑意与欢喜都收敛于心，面上依旧是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语气淡淡的开口说道：“诸位姐姐们来得都很早呢，想必是盼着本宫快些主持这几场比试，既然如此，旁的虚礼就不必了。” 语毕，她微微抬手示意。 早早准备好东西的宫女抱着书卷从偏殿走出，走到每位妃嫔身前，将手中的东西展示予对方。 待低位分的妃嫔们都确认好将参加的比试后，再递去标着记号的木牌，最后宫女守候在相应的妃嫔身旁，等待着进一步的指引。 柳九柠瞧着这安静无声还颇有秩序的场面，不禁松了口气，专人专服务的方法还是不错的。 至于这一大群宫女都是从哪找来的…… 那还得感谢女官乔夏，要不是对方在这宫里还算有些威望，一时间她也找不来这么多机灵的宫女，哪怕自己担着皇后的名头都不好使。 比试很快就开始了。 为求公平公正，除了参赛者外所有妃嫔都算作考官，每人对每个参赛妃嫔都持有一个正字，一笔便计作一分。 将不难的规则揉碎了公布三遍，参赛的妃嫔们便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第一场比试，便是书。 柳九柠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个文化人，毕竟识字的人不多，她也算是其中之一。 但若是让她写诗作词什么的…她承认，自个就占了个识字。 好在上辈子九年义务教育再加这辈子私人私塾都不算是白念，写不出来，不代表没什么鉴赏能力。 将正字都一一抛出去打分，大半个早上就这么过去了。 午间柳九柠还留了歇息的时间给诸位妃嫔们，不管是参赛还是当考官都是件耗费心神的事情，作为精致的大、小美人们，午觉时间是肯定不能少。 当然，由于这几日都安排有紧密的比试，一时间也实在腾不出个好时间，德妃的午觉时间就暂时被征用了。 且还被冠上了个‘皇后邀请德妃留下一同用餐’的说辞。 午餐是肯定要吃的，就算是吃，柳九柠也没忘了自己最初的打算，她浅尝几口，压了压肚子后，便看向英气得提刀都可以马上战场见的德妃，嘴巴一张一合，开始了她的‘说服’。 单单一味的请求自然是不行，且她身为皇后如此低头也着实不符合。 这种时候就适当用到了某些带兵的小技巧。 柳九柠对于兵法那肯定是没有什么见解的，她就是个普通人，前世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这辈子也就勉强算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姐，哦不，现在应该算作普普通通的皇后。 但再平凡，她也是经历过信息时代，也是经历过军训以及…夏令营！ 柳九柠也不敢说得太多太直白，甚至不敢像其他小说里主角那般借用什么云游高人或者无意间看到藏书那样开口，平凡的小炮灰终究是需要更谨慎一些。 她只是将某些语意不明又异想天开的猜测道出罢。 比如排列整齐工工整整手脚都要同步的跑步会如何，又比如设置上各种障碍会不会更有趣，再比如…… 柳九柠边说边观察着德妃的神情，可惜，对方就像是块稳稳当当的千年老磐石，别说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连夹菜吃饭的频率都是一样的。 没有办法，她只能越说越激动，并且大有一定要把这些项目加进妃嫔锻炼中，让每日的运动都有趣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着。 膳食也用完，饭后小点心也吃下，连水果都艰难的塞进了肚子里那为数不多的地方。 眼看着下午的比试就要开始。 柳九柠只能暂时放下德妃这边的游说，只是暂时放下，而不是放弃。世上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不坚定的自己！ 她停下话头，拿起手边不知道第几杯水，小小的喝了一口。 正打算约对方次日再议，身旁同样吃了不少东西的德妃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开说了今天第一句话：“行，就如皇后娘娘所说那般开展锻炼。” 柳九柠听到这话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哪怕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怪怪的，也没去在意，而是对着德妃保证一定准备好个锻炼的章程给对方。 不过这次德妃没有同意，只说自己布置。 柳九柠原想直接答应，又想起对方那‘顺带剿匪’的功绩，担心布置得太过，要是摧残了宫里的娇花美人，可就不好。 便留了句‘届时先带本宫瞧瞧’。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德妃娘娘的雄心壮志。 日子眨眼就飞逝，很快就到了颁布下来指定要开始锻炼的日子。 因这道宫令是从柳九柠这皇后手中颁出，她也需得以身作则，锻炼是必须要参加的。 于是，在这个明月很大烛火也很亮的夜里。 后宫所有妃嫔包括皇后与德妃，齐齐排成队列，目视前方，双腿并拢，双手自然下垂，静静站在月光下，一动不动的站立着。 若是动了。 德妃便会掏出怀里的小册子，将站立的时辰加上半盏茶。 用柳九柠早前忽悠的话来说，这就叫做锻炼前的静心，心不静，跑起来气息岂不是更乱了。 这姿势，经历过的人都懂，一开始觉得不费劲，但越到后面就越难忍耐！ 而在连走路都有人搀扶着的宫妃眼中…… 这无异于刑罚！ 特别是四下都静悄悄，即便此处陪伴着无数熟悉的面孔，冷风一吹，灯光一闪。 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收到了极大的伤害与考验！ 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谁提出异议，可德妃是谁，在那说话的妃嫔开口的时候，就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巨石。 巨石粉碎的那刻。 所有妃嫔都不再开口，默认将所有锻炼都按照德妃所说的去做。 同样站在月光下，感受着月光、冷风以及阴森森烛光的柳九柠，突然就有点悲伤。 她可能，也许，好像…… 不应该把这个活交给德妃！ 边想着，边将视线投向正前方如同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巡视着的德妃身上。 然后柳九柠就瞧见，德妃深深看了她一眼，并且把怀里的本子掏了出来。 …… 不会是加她站立的时间吧？肯定不是吧！ 与此同时。 某只胖猫如同巡视领地般出现在长廊深处，随后跟着某道脚步不紧不慢的身影。 很快，那一猫一人都看到了月光下无声无息的数多妃嫔。 也许是四下太过安静，也可能是画面太过诡异太匪夷所思，一猫一人都停下了脚步，甚至大有往后退去的想法。 又是一阵风吹过。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勾得那些石头般动也不动的妃嫔们长发飞动着，而月光也正好暗了两分。 李南初沉默片刻后，弯腰拎起猫，转身往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同时招手示意暗卫出来。 是这岁的俸禄发得太多了吗？ 还是整个后宫都吸食起什么迷惑兴致的毒药？ 不然怎都开始聚众玩起这奇诡的手段。 若不是心志坚定之辈，瞧见这幕，恐怕都要吓得抬进太医院。饶是她都不大能承受。 李南初想，她可能需要一个解释。 第40章 暗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帝王身前, 恭敬跪在地上行礼，同时用最简洁的话语将不远处那诡异画面的由来一一道出。 李南初这才记起来，前几日暗卫确实有同他提起过‘皇后游说德妃对整个后宫进行健体的活动’, 小皇后在晚膳时也提过一二次, 并且还着重表示德妃似乎对那些个建议都很是感兴趣。 她原也以为最多就是松动松动筋骨…… 却万万想不到是如今这般，别具特色。 既然早前已经默许, 更没有在出言阻止，瞧着远处那一排排动也不动的身影, 李南初也不好扫了妃嫔们难得的雅致。摸了摸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她怀里的狸奴脑袋后，便换了个方向继续散步。 同时在心里默默更改以后夜间的消食路线。 帝王脚步匆匆, 俞走愈远，期间没有惊动除了德妃与暗卫之外的任何人。 武功高强的德妃自然是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动静，不说旁的，光是那小小一声猫叫与暗卫的轻声低语, 都足够暴露行踪。 来人的身份已经明显至极。 帝王向来不喜人近身，只要不主动出现, 她自然也不会无趣上前打搅。再说此时正在训练的要紧关头，可等着验收成果。 “皇后娘娘一盏茶, 贤妃一炷香，良妃半盏茶, 淑妃两炷香……”德妃自觉已经站完属于自己的那份时间，活动了一下手腕后, 从怀里掏出那小册子，中气十足的念了起来。 即便视线落在册子上, 也不妨碍她能察觉到妃嫔们的小举动, 话音一转, 就再次给那些不规矩的妃嫔们分别加上了一盏茶的时间。 边念, 边巡视。 同时心里感慨着，皇后这‘静心’的法子可真不错。 瞧瞧眼下这后宫的数多妃嫔，丝毫没有往日娇花的模样，更是平添几分英勇之气。 德妃打量了几圈站立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人群后，突然就回想到自己曾见过的一队苗疆女兵，脑海中更是诡异的浮现出，她也能将妃嫔们训成秩序井然的女将。 …… 当然，这不过是错觉。 瞧着众人那煞白又冒着热汗的小脸，她非常清醒的开口说道：“良妃休息，皇后娘娘再加半盏茶……” 夜还很长。 属于妃嫔们的折磨，在这个丝毫不漆黑的夜晚，拉开了帷幕。 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 久到妃嫔们都像是失了灵魂似的，面色晦暗，目光呆滞，德妃终于开口了。 “今日就这般，都早早回去歇息罢。”德妃知晓众人都到了极限，也记着次日妃嫔们还各有安排，便只再月下练了不到一个时辰。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 根本就不愿再多留的妃嫔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交情好的相互搀扶，孤僻的自我撑腰，逃一般的四散开来。 哪怕周身难受，速度都丝毫没有落下半分。 就担心着再听到德妃那句‘加半盏茶’！她们早便知晓武功高强的德妃不好惹，到今日才彻底明白，不是好不好惹的问题，而是对方堪比阎罗王！ 柳九柠也不愿意多留，就算她平日里也有注意自己的身体锻炼，但也只是锻炼，完全不能跟军训般的站军姿比较！ 再说了，军训还能休息个五分钟。 而德妃可完全没有暂时休息这个概念！说站就站，动了就加，无错活动手脚休息半柱香再继续，简直把人当永动机，严苛得仿佛魔鬼！ “皇后请留步。”精神十足的德妃长腿一伸，就站在了小皇后的身前，开口缓缓询问道：“您觉得今日的锻炼如何？” …… 柳九柠僵硬假笑，别问，问就是非常后悔。 她怀疑自己当初脑子是不是进了水，才会给出这样真实磨炼意志的提议，都是温室里的娇花，为什么要被这样残忍的对待？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也要参与其中？ 早知如此，应该提议跳广场舞。 那才是新世纪青年最喜爱的运动方式。 “尚可。”柳九柠为了给自己留下退路，绞尽脑汁开口继续说道：“本宫认为休息应该更长些，这样才不会伤到筋骨，也好恢复更多的力气。训练时长也不必太多，毕竟姐姐们白日里都还有事情要去做。站立也太过单一，不妨加些旁的活动。” 她慢悠悠的铺垫许多，正想引出广场舞这一项身心皆欢乐的活动，谁知德妃接话得比她还快，根本就没给她继续说话的时间！ “是极。确实应该加上皇后早前提起的几项活动，静心之后活动筋骨，再合适不过。如此一来，休息时间确实应该放长些，免得后头跟不上。” 德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意见，很是满意的点着头。 见小皇后眉头微皱，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她继续开口说道：“皇后娘娘不必多虑，您瞧这四下处我二人外已不见旁人，既还剩腿脚之力，便说明今日还是有些余力的……” 柳九柠挂着勉强的笑容，听完了德妃那大段僵硬又分外又道理的解释，也是在没办法硬着头皮说出精疲力尽四个字。 总不能告诉德妃，这是大家伙都怕着她了。 许是不善言辞，德妃解释完这一大段话后，留了句‘时候不早，娘娘早些歇息。’就离开了。 独剩下柳九柠一人抬头望月。 她，努力过了。 但很明显，一步错，步步错，就像是连锁雪崩，救也救不回来。 这时候的柳九柠还以为只有锻炼的时候会比较苦，眼看着逃脱是没办法逃脱，只能琢磨该如何跟德妃混个‘教练’的身份，至少能行驶个巡视的能力好悄悄偷懒。 等到了第二天。 妃嫔们请安的时间肉眼可见的比以往晚了一些，就连脸上都带着遮不住的疲惫。 但不管是谁，眼眸里的明亮都无法忽视。 这大概就是权力所带来的力量，支撑着腰酸背痛的妃嫔们前行。 柳九柠很满意这样的场面，哪怕她自己也困得不行，都撑着精神开始公布位分低的妃嫔们近三月的轮转详情，并将卷轴交给了相应的侍从。 待重复检查确认无误后，便由高位妃嫔带走。 事情听起来并不算太多，可实际上却繁琐得很，怎么说妃嫔都是宫里的半个主子，位分再低，也名义上是皇帝的女人，怠慢不得。 当然，也是担心会有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做些小手脚。 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柳九柠这个安排者面子上可过不去，为此，她特意准备了数十种诸如杀鸡儆猴之类的安排。 也不知道是大家都这么纯良，还是昨个真的累着了，就很可惜没能用得上这些好法子。 忙活了一整个早上，终于安排清楚。 这还不算，大型活动开端的开端还是需要欢庆一些，歌舞饭菜也是少不得。 柳九柠特地大中午的用自个的小金库，宴请后宫这将近五十位漂亮小姐姐，再请来宫廷乐师伶人，快快乐乐的整个开场。 再由她说上几句话，总结的同时展望未来，再放下所谓的奖励。 最后才开始吃吃喝喝。 这样的小宴会柳九柠还是很快乐的，推杯换盏间，无数美人作伴，丝竹入耳，娇声欢笑。 还真是快乐似神仙。 这大概就是帝王般的快乐，既然李南初不能享受，那她就暂时接替一下。 这场宴会并没有举办太久，柳九柠还留了充裕的时间让四妃八嫔带着地位妃嫔回宫里安排各项事宜。 而她也开始算账。 算一算这些日子的开销都用了多少。 快乐是快乐了，但伴随而来的还有金钱锐减。 柳九柠稍微有点心痛，直到把所有账目都算清楚，发现自己开销不过是当初帝王十里红妆的那么个零头，突然就没有那么痛了。 感谢帝王。 不仅将她带入这美丽的皇宫，还送了一群漂亮姐姐给她作伴，更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大笔钱财。 好人，真是好人！ 柳九柠决定给帝王准备一份礼物，那种真挚又特别，绝对让帝王无法忘记的小礼物！ 她使劲的想，坐着想，躺着想，妃嫔们请安的时候还在想。 就愣是没想出来自己能送个什么。 没办法，既然暂时没有礼物，只能更加用心的陪伴帝王，争取做一个最有的废物点心。 于是，李南初便察觉，这几日她的小皇后似乎比以往都要热情，也比以往都要话多。 已经连菜都堵不住嘴了。 她只好唤来暗卫，询问起这些日子小皇后是不是太闲了。 闲是不可能闲的。 柳九柠这些日子忙得不行，全靠一口撑过这段时间以后就优哉游哉的信念。 约莫是地位妃嫔们初次插手宫里各项事务，又连着高位妃嫔也参与了其他宫安排，这些日子的各项账册记录之类的都备注得清清楚楚，最后送来皇后宫中，美名其曰，监督。 ……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 不仅要算账，还要仔细去看那些记载着妃嫔行为举止的册子，更恐怖的是，请安的时候四妃八嫔还会偶尔提问！ 真是活见鬼！ 柳九柠不过是想轻松当个甩手掌柜，现在被迫成了勤勤恳恳上班的小蜜蜂，要是一个不小心，还可能会接不上其他蜜蜂的话。 整个后宫那么大！ 宫里妃嫔又都这么多！ 每个地方记上一本小册子，又写上几笔账册，堆积起来，可丝毫没有比帝王那对奏则少多少。 甚至柳九柠都开始怀疑，四妃八嫔是不是知道了她的小打算，好往死里折磨她。 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记一记。 恐怖的是，偶尔还会提起，生怕她看册子看的不仔细。 妃嫔们可不知道柳九柠的愁与苦，她们一直以来都以为新后推行这么个活动，就是为了分散四妃八嫔的权利，权衡之中将最大的权利揽入中宫。 为防出现纰漏，众人谨言慎行的同时甚至将各种大小事情记载成了册子。 果不其然。 新后她将每个册子都仔细看过，随口间就能漫不经心的道出册子中每个人所做的大事小事。 皇后这般心机这等手段，着实是高明。 第41章 柳九柠猜不到后宫妃嫔们心中所想, 而妃嫔们就更不会清楚柳九柠的真实目的，这阴差阳错之下，短短月余时间, 竟也将后宫各个势力相互制衡起来。 不管是妃嫔间的来往或是各宫账册都祥和美好得很。 低位分的妃嫔尝到了参与宫务、掌握权势的滋味。而高位分的四妃八嫔也顺势将一些平日里烦得去做的东西放了下去, 同时也趁着闲暇的时间，以‘参观、监督’等多个理由, 参与其他宫里的事务，尽力将自己的势力往里头渗。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条理有序。 整个后宫看起来差不多就是个小点的集团, 上级管着下级，下级再管更下级, 相互监督又相互制衡。 在四妃六嫔八良娣十二美人十六答应再加三个小才女的共同努力下，后宫发展得明显异常和谐。 比柳九柠最初的设想要完美得太多太多。 但也仅仅是和谐这一方面而已！ 随着天气转凉，柳九柠身上裹着的衣服就像殿里书桌上的册子，一日比一日要多。 她原以为只要撑过头些发展秩序的日子就能轻松下来, 可谁能知道呢！想闲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宫里的姐姐们一个比一个精明，压根就没给她机会！ 更恐怖的是德妃在训练上已经颇有心得。 不再满足与站立与跑步, 准备往培训特殊人才的方面跑，要命的是, 还偏偏有那么几个妃嫔骨骼惊奇！大家伙都跟不上，人家半口气都没喘, 翻阅个障碍物就跟走路似的轻松。 要不是里头有个向书宣，柳九柠差点以为皇帝还把漂亮的暗卫都塞进后宫里偷偷监视着妃嫔呢！ 也管不了什么暗卫不暗卫, 这些日子后宫所有妃嫔的身体与精神受到双重压迫与打击。 与其他那些被权利大萝卜吊着走的人不同。 柳九柠过得那是无比的痛苦，眼看着自由悠闲离自己越来越远, 哪怕每天都美人环绕, 也都是个愁啊！ 愁得她每天跟帝王见面时都多吃一碗白米饭。 她真不想再看那厚厚一大沓的账册, 更不想跟妃嫔们玩‘猜猜她今今日做了什么’的游戏。 就很苦。 更苦的是, 她连借口称病都没办法。 为她请平安脉的御医直接表示‘娘娘气色俞发俞好’。 这天，柳九柠拖着疲惫的身躯，踩着晚霞，走进了用膳的偏殿里。先是关紧房门挡住外头的冷风，才将身上厚重的披风脱下。 越过屏风往里走去。 果然见到了熟悉的大猫，以及面无表情的俊美帝王。 她其实就很想知道这段时间李南初是不是闲的很，不然怎么早在半个月前，就从每日自己在门口等着对方，变成了对方在屋里等她呢？ 同样是‘管理者’。 天下那么大，不应该比这五十多个妃嫔的后宫事务更加繁琐吗？ 柳九柠目光幽幽，她看向帝王，缓缓开口说道：“陛下，您抬头瞧瞧臣妾，与早些日子有甚不同？” 是不是可怜、弱小、又无助，还憔悴得很？ 为了管理帝王的后宫。 真的是付出良多，夜里闭上眼睛，她都能梦到请安时妃嫔们一句又一句的‘这个妹妹又怎么怎么了那个姐姐也怎么怎么了，皇后娘娘您怎么看’。 呵，怎么看，不用眼睛看难道还能用嘴巴看不成？ 她还小，才十五六岁，可是长身体的时候！白天折磨也就算了，连夜里的梦都没有自由了吗？ 不愧是皇帝的女人们！心机深得很。 李南初顺着话头，抬眸瞥了眼打蔫似的柳九柠，缓缓开口说道：“胖了。” …… 一时间，柳九柠竟然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话，在早上太医那句‘身子骨健硕不少’与梳妆是镜子里明显肉乎乎脸蛋的佐证下，也丝毫没有办法反驳。 每日对账本对到呕心沥血，还要再看看妃嫔们的日常册子，若不凑巧碰上锻炼日，还得跟德妃去探究人体的极限运动。 累就得吃，吃就肯定会长肉。 结实那么一些不是很正常吗？怎么能叫做胖呢！ 柳九柠觉得自家帝王真不会讲话，要是在科技时代，她肯定要送对方去上几节‘语言的艺术’。 她轻轻哼了一声。 撇开视线，就落了桌，也不管帝王如何，见对方早就拿起了筷子，也埋头吃起了饭。 谁爱伺候谁伺候吧。 她今个累了！ 李南初自然是知晓小皇后这是闹了脾气，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安安静静吃了大半的饭食后，将肚子填个半饱的小皇后果然憋不住那张小嘴巴，叭叭叭的又开始说起今日的账册堆积得有多高，自己算账算得有多厉害。 把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倒出来，待说得差不多，小皇后才猛地想起自个还在生气，又鼓着脸，不愿在开口。 帝王慢悠慢悠欣赏完小皇后那变了再变的脸色，才缓缓开口说道：“皇后这些时日辛苦了，若开销有所不足或其他方面遇到了问题，都直接去同大总管说一声便是。” 原本柳九柠就没怎么生气，不过是跟帝王闹闹小把戏，不然整日嬉皮笑脸的，对方以为她是个不会哭不会闹的受气包可就不好。 现下听帝王这么一说，鼓着的小脸瞬间漏了气。 嘴角迅速扬起大大的弧度，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同时应答道：“多谢陛下，若是有问题，我定会去请教大总管。” 帝王微微颔首，也没再多留，将披风穿上后，说道：“年关将近，宫里头事情也越来越多，你多多担待着。” 这时的柳九柠还以为帝王只是对自己这个皇后例行慰问一下，直到回到寝宫，收到了一流水的帝王赏赐，又听说其他大大小小的妃嫔也都收到了赏赐。 才惊觉事情不大对劲。 再一问，才从大女官口中知晓，原是宫里要开始准备起年节了。 不管是年节物品采购，还是大大小小的宫宴，又或者是官员与命妇的赏赐…… 都要经过后宫掌权者的手。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要经过眼下她这个最高‘管理者’的手。 柳九柠简直想昏厥了！她才十五岁！哪怕活了两辈子，这两辈子也几乎都在过童年，连家庭经济大权都没机会把握过，突然告诉她，要管理一下皇宫年节的各种事务。 哪怕最后还要让帝王过目，但也没办法否认这些她都需要去处理啊！ …… 她觉得她不可，她不行，她做不到！ 紧张无比的柳九柠洗漱完毕后，天才刚黑没多久，倒头就睡。 噩梦连连。 梦里，帝王冷着脸无声质问着她，怎么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而妃嫔们也笑得如花似的，齐齐围观在周围。 天还没亮，柳九柠就被惊醒了，抱着被子，开始思考着请安的时候该怎么把这些个任务都一一发放下去。 她是不会做，妃嫔们肯定会啊！ 不然往年难不成是帝王亲自处理？年关忙的不仅只有宫里，宫外定是更忙，毕竟谁都想快些处理完一些，好好过个年。别看帝王每天吃饭的时候模样优哉，实际上她也趁着侍寝的日子偷偷看过几眼奏则的厚度，比小册子可要恐怖多了。 说干就干。 她唤来侍从，简单洗漱过后，便询问起大女官年节需要准备的事务，一一记下后，再写出四妃八嫔的名字，逐个将任务分配。 这次，连德妃都没有漏下。 不仅仅是事情繁琐，更是希望德妃能因为大小事务而忙碌起来，这样也就不会再琢磨着如何榨干她们这些可怜人的体力，更不会带着她们再去挑战极限。 运动，有时候真不是人干的事情。 天色微亮，柳九柠已经分配好一切，又仔仔细细的核对上，确保没有任何事情落在自己的手上。 在妃嫔们请安时，她也将这件事情顺利公布下去。 开始还有妃嫔出言推脱，但权力真的是个好萝卜，没有人是真心打算放弃，最多是嘴上谦虚两句。 柳九柠才刚放松半天，多吃了两个苹果，就收到了妃嫔们整理出来的堆积了十几个箱子的去年账册。 …… 她就知道！ 这些心眼贼多的妃子们不可能放过她，就是拉，都要拉着她一起忙碌！ 柳九柠非常不容易的将这些账册对上，对不上的再问责下去，最后扣扣搜搜追回小部分。 好家伙。 妃嫔们又送来了今年的开支说明，一条又一条，非要她过目盖章才能进行下去，自觉得就像是去现代社会资本主义的大公司里培训过似的。 …… 谁知道，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打算做个混吃混个的甩手皇后呢？ 明明电视剧里皇后放权，妃嫔们不到两天就瓜分完毕。 到了她这里，放权不过是兜兜转转，将更大更集中的权利交到她手里，主动不说还非常心甘情愿。 她不愿意收还不行！ 某次柳九柠就试过摆手示意漂亮小姐姐不用送过来，并且表示心里有打算自个处理就好。 谁知对方刷的一声就跪了下来。 声声委屈的检讨自己做的不对的地方，又再三保证不会再犯，求她收回这话，不然就不起来。 …… 柳九柠瞧着漂亮姐姐那苍白得就像是当初对方刚打胎那一个月的脸色，只能收回不久前的话，并且上前扶起对方。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她终于深刻理解到了世人误解的感受是如何！ 简直不敢想象这些妃嫔都是怎么在心里想她的，如果不是宫里自己那几个小姐妹都忙得很，真的很想好好问上一问。 被误解多次的柳九柠踏着风雪赶往偏殿用晚膳，正好碰上了另一位被世人误解得更多的帝王。 同是天涯沦落人。 此情此景，风雪相迎。 第42章 就应该吟上几句诗词以解心中惆怅。 但她很累, 一想到院子里那越来越详细越来越多装着账册细明的箱子，根本就没有开口说话的欲望。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 柳九柠在诗词歌赋上的水平也就勉强能欣赏。 如同死狗般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暖和的屋子里。 柳九柠也管不了什么皇帝不皇帝了, 谁不是工作了一天，谁又不是累了一天呢？ 把身上那毛茸茸的厚重披风一脱一挂。 她就迫不及待的窜到了桌子旁, 迅速坐下后，伸出冰凉的小手, 猛地往桌低那暖暖的炭火炉上靠。 这天气说变就变，转眼就到大雪纷飞的冬天, 丝毫不给人准备的时间。 柳九柠只觉得日子过得可真是飞快呢！就只刷的一下，她就从柳府到了皇宫里，又那么刷的再一下，进宫好几个月转眼过去, 眼下都快要过年了！ 明明年初裹着棉袄的时候，她还在思考着要怎么找个尼姑庵住几年。 没等思考出个什么, 反倒是莫名其妙就成了天底下除了皇帝太后之外最尊贵的人。更要紧的是，现在整个后宫似乎都紧紧把握在她手里。 突然之间, 就变得非常有出息了。 …… 想到这，柳九柠心里那是感慨万千, 将烤好的正面爪子翻过来匀称再考背面后，才摸了把不存在的辛酸泪, 在心中继续叹息着。 这福气她有点承受不住啊！ 眼下妃嫔们已经不满足于只让她看账本，还让她一一过目手上处理物件, 更是要带着她现场走上几遍。 如果只是几个妃嫔如此, 还说能顶一顶, 问题是, 几乎过半的妃嫔都要拎着她现场过目。 每日早请安结束后，就有好几个姐姐在候着。 几番唇枪舌战，胜利者就会带着她去看一遍手上的各种布置，再论到下一个。如此种种，大半日的时间就过去了，剩下给她看册子的时间已然不多。 即便这样，没有心的妃嫔们晚上请安的时候还是会继续提问她。 她已经勤勤恳恳到连晚上的时间都支着根蜡烛对账本，要不是经过上辈子的九年义务教育，要不是上辈子的数学要求特别苛刻，恐怕只能满头雾水再泪流满面。 开弓没有回头箭。 哪怕柳九柠在这个时候再立个旁的什么人设，妃嫔们也只会想着她这个皇后是不是想搞什么再次揽权利的幺蛾子。 享受了片刻的温暖后。 柳九柠无声的叹了口气，察觉到帝王已经在身边落座，便拿起筷子，趁着这难得放松一口气的时间，慢慢的吃起了饭菜。 至于说话…… 她真的累了，就想静静。 李南初看着浑身都散发着疲惫气息安静得与几月前判若两人的小皇后，莫名就有些心虚起来。 这些日子，小皇后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精气似的。特别是那幽幽盯着她的裸黑视线，像是无时无刻都在述说着自己的倦乏。 接近年关，宫里确实事务繁琐了些。 往年的这时候妃嫔亦是忙碌得很，连搞事情的都安静得很，如今新后年岁尚小，头一次接触到这些事情，忙成这样也是正常。 李南初也清楚这些，这几日见着新后愈发愈沉默，便特意让暗卫收集对方往常喜爱的菜肴，再嘱咐御膳房做好了再送过来。 好在人虽然疲惫安静了些，饭量也没怎减。 就着这些新的菜式，每日还能多吃一碗饭又多喝半碗汤。再加上德妃那头日日都有锻炼着，身体上想必不会出现甚问题。 但一直如此死气沉沉也不怎好。 早前几日小皇后嘴里直叭叭着什么‘心冷了心累了没有心’之类的话，如此继续下去，时日长久，恐怕会郁结在心。 李南初还是挺满意柳九柠占着皇后这个位置的，哪怕跟德妃整了几出颇为诡异的戏码，也不能否认对方在管理后宫的方面既出人意料又成效显著。 这样的人才，若是病着了可是一大损失。 思及此，她便开口说道：“皇后这些时日辛苦了。待年后开春，事情少些，朕便要去安长寺为万民祈福，不知皇后可愿同行？” 因某些原因，李南初自小每年都有几月寄养在安长寺，对外都说是与佛有缘或是为民祈福。 哪怕是立为太子又继位为帝后也没有改变，仍是常常留宿安长寺。 不过也不能像少时那样久居，但每年都会寻个相对清闲的时间，前往安长寺居留月余，只道是为万民祈福。届时，安长寺便会暂时闭寺，直到天子离去。 在柳九柠看来，这大概就是帝王给自己暂时松缓一口气的短假期，皇宫再大，也不过是那么点地方，阻挡外人进去保护着自己的同时，也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时日一久，可算不得舒服。 出来呼吸几口不一样的新鲜空气，也算不得太出格。 就像是上辈子小说电视剧里那些皇帝，还会在夏天搬去行宫消暑，又会在冬天搞个什么围猎，四舍五入也差不多是找理由给自己出宫透透气。 听帝王这么一问，同样是被关在皇宫里的柳九柠可就不客气了，重重点头，沉闷着的小脸瞬间挂上真挚的笑容，开口说道：“臣妾自然是愿意的！不知道陛下这次是要去祈福多久？臣妾也好准备出宫的物品。” 祈福好，祈福妙，祈福又好又妙得顶呱呱叫。 不仅将她这只被困在宫中的胖麻雀放出去飞一会儿，更重要的是，终于可以逃离四妃六嫔八良娣十二美人十六答应再加三个小才女…… 将近五十多个人的摧残！ 美人好是好，但她明显无福消受啊。 想到这，柳九柠猛地一顿，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道：“不知陛下可还要带上宫里其他姐姐？” 帝王不近女色，以往都没带过除德妃之外的人离宫，这次想来也不会例外。 而她怕的就是德妃！ 经过这几个月的夜夜魔鬼锻炼，身上肉没减，肌肉倒是发达了不少。以前她能凭借上辈子的跆拳道黑带打上那么几个正常男人，眼下她已经可以打伤那么几个正常男人了。 前提是对方并没有拥有武功这项超出科技时代正常人类极限的东西。 李南初见新后脸上笑意忽就僵硬起来，对于对方所想，也有了些许的猜测，便语气淡淡的开口说道：“皇后这是还想多带几人？但此番前去毕竟是祈福，寺庙清静之地，不宜吵闹。” 柳九柠只觉得皇帝这话说了跟没说差不多，毕竟表达的是不让她带人又没说自己不会带人，根本就没有直白回答出中心问题。 为了防止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还要陪德妃挑战运动极限，她开口说道：“陛下这意思便是宫里只有您与我二人前去？臣妾晓得了，陛下您尝尝这道糖雪煎笋片，虽是冬笋，倒也另有一番风味。” 柳九柠执一双新筷为帝王加了个笋片，非常心机的将危险全然断绝，她这番话极有技巧。 帝王出宫自然不可能一人独往。 但宫里除了帝王太后还有皇帝的诸多女人外，都是侍从，算不得主子。她话中的人说的自然是主子，直接表明只有帝王与她，再借口堵上帝王的嘴，简直完美。 这样明显直白的心思，柳九柠也没打算瞒过帝王，见对方抬眸与她对视，也丝毫不慌张，从容的收回自己的筷子。 草包美人当不成，现在已经改换大方心机深沉的皇后人设了。 德妃这种重量级人物，还是要留在宫里才行。不说旁的，镇压几个心思不良的妃嫔还是绰绰有余。 四目相对良久。 帝王垂眸再缓缓伸筷，夹起了那片冬笋，也算是默许了柳九柠方才的话。 好不容易才把垂头丧气的小狸奴喂活泼起来。 这等小事，纵容一些也无妨。 得到想要的结果，柳九柠脸上终于洋溢起久违的欢快笑容，只要一想到能出宫，一想到可以到安长寺放肆的欢笑奔跑，一想到能不用再对账本看册子挑战身体极限。 她就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快乐，自由，咸鱼。就在前面不远处朝着她招手，只要熬过这个年，她就能收获久违的快乐！ 柳九柠被安长寺度假美好的前景吊着，就像是妃嫔们被权势吊着那样，心甘情愿，也在所不惜。 这顿晚膳过后。 皇后柳九柠的眼睛里也有了光，也有了期待。 满脑子都是一句话，只要熬过这个年！ 事实证明。 帝王永远帝王，发的萝卜就那么大，但要干得活，却可能不仅仅只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多。 也可能是翻倍，甚至更多。 柳九柠在对李南初热情客套又是夹菜又是分享欢乐整整三天后，才在妃嫔们不经意间的交谈突然记起来，除了年前大大小小宫宴赏赐外，年后也有不少宫宴赏赐，特别是元宵节，宫里还要办一场大的。 这样的忙碌，还得撑到过完整整一个正月! …… 她只能催眠自己，帝王发的安长寺度假萝卜就那么大，不过是她没有记清楚年后的那几场宫宴而已。 假期还是很美好的。 就算只能去几天，也总比待在宫里美好得多。 催眠着催眠着，深呼吸一口气，又继续满怀期待的投入无尽工作之中。 直到早早计划好的召见朝廷命妇当天。 柳九柠都没能松一口气，天还没亮就连连打灯开始对完这次对命妇的赏赐之后，才回到床上躺着，眯了个眼。 迷糊间，突然想起来，今个她似乎能见到家中亲人。 第43章 如今柳九柠贵为皇后, 于情于理此番宫宴祖母定是要带她的母亲过来，而老太君向来对她疼宠至极，便是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踱, 怕都要来看上她一眼。 至于其他几个姐妹到不知道会是谁来。 好些时日没能见着家中亲人, 她还怪想念的。这封建社会礼法着实苛刻些，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同家中那一大屋子的父兄相见。 柳九柠倒也没多惆怅, 她性子本就开朗，人活在世最重要是往前看。相聚什么的, 只要还活着，总有机会能见着。 大不了到时候去安长寺的时候给家里递个口信。 说不定享受愉快假期的同时, 还能跟亲人们好好踏上几天青呢！ 想着想着，柳九柠也就渐渐陷入了睡梦之中。 梦里安长寺后山春意盎然，没有数不完的账册也没有看不完的册子更不存在需要过目的大大小小物件场景就连德妃都不在此处！ 又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又一声熟悉的吵闹。 原是柳府齐齐出动，来这开满了大大小小不知名花朵的山头上游玩。隐约间, 听见兄长们对她的声声叫唤，赶忙提着裙摆往上跑去……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娘娘。” “娘娘，时辰不早, 该起了……” 柳九柠睁开疲惫的双眼，打个哈欠的同时也彻底跟梦中短暂的自由告别, 再伸个懒腰的时间就调整好了心态。 这做人呐，有得必有失。 虽然现在被‘关’在这巨大的皇宫里, 亲朋好友也不容易相见，但好歹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约等于不存在式婚姻。 若按照她最初的设想去尼姑庵里待上几年, 也还是得承受这样分离的痛苦, 甚至还要失去更多的东西, 比如华服美食金银珠宝以及无处不在的小姐姐们。 所以没必要不开心。 既然做出了选择…… 哦, 好像也没机会给她选择。 这并不是大问题，柳九柠觉得眼下的生活其实也还是很不错的，忙是忙了不止那么一点点，可也至少没有沦落到需要日日担忧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家中还有没有厕纸的程度。 说到厕纸，就不得不细说一番了。 自从她嫁入皇宫后，这上厕所的体验简直是飞跨千百年，非常快乐。别问，问就是权势加金钱的力量，再问就是对丝绸锦缎的糟蹋！ 但那又如何呢？ 难不成真让她节约质朴到跟民间百姓一样去体验瓦片？ 柳九柠将手泡入侍从递来的花瓣水中，快乐的结束了每天早上的人生大事，虽然很奢侈，但是就很舒畅，很棒。 耐心坐在梳妆台前，上了个美美的妆，再佩戴上繁琐的华贵珠宝。 心情还算不错的她也就扶着大女官的手背一步一步朝着正殿走去，仔细算算，也到妃嫔请安的时辰了。 接待命妇自然是不会出动整个后宫，不仅于理不合，也实在不妥当。 要知道能来参加宫宴的命妇品阶可都不低。 便是接待，也只能让四妃八嫔同行前往，至多再带上几个熟悉的妃子。其他位分太低的妃嫔，也不合适出现在这般宫宴上。 柳九柠首次对外设宴，犹恐出错，自然是将四妃八嫔都搬了出来，又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参考往年的架势，调了几个帝王还是太子时就跟在身旁的妃嫔，直到怎么塞都塞不下，方才作罢。 虽然说参加宴会的命妇就没几个她不认识的，可也毕竟是她当皇后的头一遭，多多少少都紧张。 早年她在京城里大街小巷撒野的时候，可没少自来熟的往旁人家里窜，最是爱用‘可爱女娃’的名头一口一个‘你这么年轻分明就是姐姐’给美丽姨姨以及漂亮奶奶带去温暖了。 如今，那些个被她送温暖的大多都得了诰命。 几个月前的十里红妆可不仅仅是帝王与柳家的聘礼嫁妆，更是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添妆，仔细数去，都是京里各家高门大户送过来的。 若不是少时的温暖，可没谁会平白无故的对谁好。 特别还是个送进宫里恐怕都活不到第二天的人。 因这茬，柳九柠也想着尽量在宫宴上照顾到每一位昔日故人，不说再次贴心问候，至少不能让人觉得被冷落。 为此安排诸多歌舞戏曲。 连台子都搭了好几个，将‘观众席’围成个圈，想看那面就去那面，并且还整了个移动餐车，让宫女推着，吃□□致得很，分量也不多，就是胃口再小的孩童与老人都能一口享用。 她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任谁都离她不远，谁想来寻她说上两句都行。 想法是很美好的。 但柳九柠低估了自己皇后的身份。 命妇前来请安，行为举止全都井然有序，亦不多说半字。所有人，包括她的亲人，全都毕恭毕敬的朝她行了个大礼。 起身后，先说话的也是那些个老太妃，再到超品阶的命妇。 更多的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毕竟时间就这么点，可没办法让每人都说上那么几句。 即便最后移步到戏台那边，柳九柠身旁围着的也同样是那些年纪大得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在这衬托下，她那拄着拐杖还健步如飞的曾祖母还有些格格不入。 也亏得搭建戏台的地方离寝宫不远，今个又是难得的好天气，没下雪也没日头，不然这些个老太君们走路出了问题，她麻烦可就大了。 柳九柠带着一大群数都数不清有多少的人来到宴会举办的临时阁楼大厅，稳坐最中心后，先是作为皇后说了几句，便招手示意宴会开始。 四面八方的窗子一开。 全是各式戏台子，吹拉弹唱无奇不有，甚至还从宫外找来心口碎大石跟嘴巴一张就喷火。旁的不提，这场面就非常别致，保管在场没几人见过。 这阁楼也精巧得很。 戏台子距离布置妥当后，且不管外头多吵多闹，只要不靠太近窗户，阁楼里的人也不会听得到。 可以说是顾及到贵人们不管是想要看戏还是想要聊天的心思。 就连那群德高望重的老太君们都结伴找了个最是感兴趣的场子坐下观赏。 而柳九柠就继续坐在她的最中间，等待着往日那些个熟悉的贵人们过来同她搭话。 …… 离谱的是，就压根没有人过来靠近她！ 就连家里中的亲人长辈，都各自去找小姐妹看戏去了。 柳九柠姿态端庄又优雅的连着喝了不止五杯水后，也有点撑不住了，嘱咐大女官给妃嫔们传话仔细着接待，她这个没有谁注意着的皇后便溜去解决生理上的问题。 明明早前就牢牢记着宫宴不能喝太多水，小说里的意外大多数都是喝多水才出现的。 但这手，这嘴巴，这脑子，就是不听使唤，就是想喝水。 也没办法，一个人坐着确实寂寞了些，除了喝水，也只能喝水。 柳九柠趁着上厕所的时间，重新规划了一下打算，既然山不来，她就走过去。只要足够主动，就能续上跟老姐姐老姨姨们的那份情谊。 刚接过侍从递来的温热湿帕擦手，还没来得及走出这净房，就撞上了自家母亲。 “九…见过皇后娘娘……” 谢丹雪笑得很是温柔，哪怕开始的时候高兴得都忘了规矩，也很快就调整过来。 她可终于见到自己的乖女儿了。 柳九柠连忙扶住自家亲娘，她将帕子随手丢给侍从，挥手便示意侍从全都退下，同时开口：“娘，您也来如厕呀？快去，里头没人呢！我在这等您出来。” 听到这话，谢丹雪复杂的心情都打了个转，待侍从全都离去后，她才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娘是跟着你出来的，就想着跟你多说说话。” “哎，那咱们快出去，在这说话可多扫兴呀。”柳九柠挽着亲娘的手，高高兴兴的拉着人出去，也没忘了自己皇后的名头，专门挑着偏僻花园的小路走。 她哪能不懂自家亲娘的心思。 就是想她了呗！方才在阁楼里人多，顾忌着规矩没过来，这不，见她来上厕所，就赶忙跟了出来。 柳九柠走得很慢很慢，一句又一句的顺着自家母亲的话来回答，从衣食住行，无一方面不在表示自己过得非常好。 并且着重提醒自己胖了十几斤的事实。 “还在长身体，怎能叫做胖。你这孩子，惯是报喜不报忧，知道娘爱听这些话便哄着娘。” 谢丹雪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那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悲伤的泪水，脸上的笑容却也依旧是那般真切，她知道女儿的性子，问也问不出宫里的苦，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相聚的时间总是过得太快了些。 她的孩子还是皇后，不能离开宫宴太久，在这霸占着人也甚是不妥。 想到这，谢丹雪打量了一下四周，确保无人，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个鼓鼓的大锦囊，递到柳九柠手上，同时开口说道：“娘知道这宫里上下都需要银钱，这些是娘跟你父亲的一点心意，你留着打点打点，可莫要委屈了自己。” “娘，我有钱，很多很多！您忘了我那十里红妆？可都是钱呐！”柳九柠这下是真的哭笑不得，作为天下除皇帝太后外就最尊贵的人，她还缺钱吗？ 再说打点…… 这些日子，宫里上下给她别样塞钱送礼的倒是不少，她也就给身边的宫女太监打赏过几回，旁的时候，还没等她掏出银钱，对方就先上道的塞了个锦囊过来，美名其曰‘孝敬’。 想到这，柳九柠眉头一皱，总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不仅压榨妃嫔并且中央集权成功，还似乎混成了…收其他宫里宫女太监管事保护费的？ 啊，这…… 第44章 “九柠儿可是还遇到了什么难处？”谢丹雪见女儿突然皱起眉头, 心下猛地一跳，满是担忧的开口询问着。 皇宫可是个会吃人的地方。 虽说在宫外也听说了九柠儿推行的那什么‘安平令’，看起来是有声有色, 但实际上如何怕也只有自个才知晓。 妃嫔们哪个是简单人物, 若真简单也不会进这深宫，更不会平平安安在宫中待上这几年。那‘安平令’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平安的东西, 不仅乱了人心，也搅动权势。 也不知向来不爱管事亦不争不抢的九柠儿怎就突然起来这般想法。 怕不是受了委屈…… 想到这, 谢丹雪再次开口说道：“若是有事可千万别藏在心里，你且说出来, 便是娘没办法给出解决的法子，也能让你心情顺畅些。莫要憋坏了身子，娘不盼你有多大权势也不想你旁的什么，只愿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这一字一句皆包含着老母亲简单有真挚的盼望。 柳九柠听了自然是感动得不行, 但她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能有些什么事, 不过是这些日子宫宴甚的都要过目，实在是太忙了。听您一提起银钱打赏甚的, 我这脑子里啊就不自觉回荡起对账本的渗人画面！娘，您都不知道, 那些账本写得密密麻麻的，字又小, 堆了一箱箱送进来，可烦人了……” 边搂着自家亲娘撒娇抱怨, 她边将那一大锦囊的银钱往母亲的怀里推回去。 皇宫要花钱的地方确实多的不行, 这些个日子的开销下去就是以往甚少见过的惊天数目。但不管这些数目多大, 到底都是从皇帝的账上走, 跟她这个皇后压根就没有干系。 心疼之余，一想到不是自己的钱，干活的力气又充沛了不少。 再说，许是柳九柠这些日子在宫里威望渐深，那些个太监宫女也不敢怠慢。这么细细算来，她花出去的银钱也不过是早些时日款待妃嫔们那几次。 按照早前的十里红妆，完全住够她这个皇后再挥霍十几辈子不止。 钱这东西，对于‘关’在皇宫里的她来说也不过是个数目而已，相比之下，家中处处都要用到，她没给就罢，怎还能拿呢？ 她将这些想法都拿出来说个遍，再加上‘家中养育我多年还无以回报怎能再索取’，直接了当的拒绝。 可惜有的时候，大道理也不是那么有用。 特别是对自己的母亲讲大道理，对方都能睁眼说瞎话的觉得自己的孩子瘦得不行且指不定遭人欺负，怎么还能听得进旁的。 柳九柠看着最后又被推进怀里的锦囊，边打开，边说道：“这样吧，娘，这钱我拿一般，您呢，再拿回去一半。如此，您安心，我也放心。” 说完，直接从里头抓了一把钱票，自然无比的往腰带里塞去。 她这抓也是非常有技巧的，抓了大把，看起来鼓鼓胀胀，多得不行。实际上，也就那么些，全靠手指拱起制成。 虚虚在母亲面前晃了一遍，就迅速把锦囊系好，又重重按了几把将银票按得更干瘪些，才放回对方的手里，同时板起脸开口：“您可别再继续了，不然我就要生气了哦！哄不好的那种！” 谢丹雪也了解女儿的性子，知晓再继续固执下去恐怕就真要让对方不高兴，再加上在外头的时间也够久了，皇后久不归位可甚是不得体。 确认九柠儿也拿了不少的银钱，才收回了锦囊。 说道：“好好好，九柠儿说甚就是甚，都听九柠儿的。” 闻言，柳九柠才重新挂上笑容，挽着娘亲的手，继续亲亲热热的说起了话。大多都是挑宫里有趣的事情说，比如什么菜好吃，又比如瞧见了什么稀奇的珍宝玩意儿。 这段并不算很长的路很快就走完了。 即便是亲母女，因着如今身份上的限制，在离开茂盛草木遮挡时，她们二人便恢复的正常的距离，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不少。 回到阁楼中后，柳九柠便给母亲递了个放心的眼神，随身的侍从也及时围在左右，她又重新变成了那个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皇后。 稳坐正中继续当了会儿昂贵的摆件，这次并没有再给她悠闲的时间，瞧过了热闹的命妇们也找着机会来同她说上几句。作为一个自小就懂得送温暖的人，在这样的社交上自然是出不了什么差错。 在宫里也不好聊些什么家常，只是挑着不出错的来讲。 三言两语间，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其实这次柳九柠的那些个小姐妹几乎都来了，可由于种种原因，她们连视线都没得机会对上几次，至多是趁着命妇提到小姐妹的时候，再多问上几句近况。 人一多，聊起来时间便过得极快，哪怕尽在说些没甚意义的废话。 日落西下，戏台上的各种表演换了一茬又一茬，过去寻皇后聊天的人也换了好几拨。 柳府老太君早早就在旁等着，见时间差不多，便主动上前去寻如今已是皇后的曾孙女。周围的人都识趣得很，见老太君拄着拐杖过来，便自觉的止了话头，相互结伴去瞧最后的这几场热闹。 既然宫宴已经快结束，也确实可以见见亲人，再好好的说上几句话。 当然，留给她们的时间也不算太多。 柳九柠见老太君想对她行礼，连忙上前扶住了对方，她今个承受的礼可太多了，再受下去，恐怕就要折寿。 她笑着唤了声‘太奶奶’。 接着便带着人出了阁楼，往花园里的僻静地方走去。 一一同家中亲人打过招呼，再将准备好的小礼物送给还未出阁的姐姐妹妹，她这才挥退侍从，好好的跟老太君汇报平安。 当初不管是柳九柠重病还是出嫁，可都把老太君瞒得严严实实的！要知道这古代能如老太君这般活到八十多的可没几个，老和尚那简直就是个意外。 若是因她的缘故惊吓着老人，那可是大过错。 后头实在瞒不住了，老太君也想拼着命进宫求皇帝收回成命。要不是柳九柠连忙跟老太君表明她本就不想嫁人还早早就想寻个山头当尼姑，那倔强小老太还真就要闯一闯皇宫了呢。 柳九柠自小就受宠，小嘴生得又甜，惯是会哄人，不能独自出府的时候就窝在老太君那边，陪着老太君解闷。几乎同养在老太君身旁没甚差别，这情谊自然是深厚的。 别说老太君，柳九柠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这次能见着老太君，也是高兴得不行，但面上高兴，该说的还是得说。 “朝中不是规定朝枚之年的老者允不入宫？您身子骨虽是硬朗得很，但昨个才下了大雪，路可不好走。若有下次，您就把这凑热闹的机会留给奶奶同伯母她们。” 柳九柠是真的担心自家老太君，都快九十多的人，可受不了寒，就算腿脚比那几个六十多的还利索，也实在放心不下啊！ 说了一大堆，见老太君故意板起个脸，她才连连开口继续说道：“好好好，我不说您不说您。对了，我前段时间得了几张好皮子，想着太奶奶您冬日畏寒，便制成护膝护膝，待会您就直接穿回去……” 对于自家曾孙女的喋喋不休，老太君还是很爱听的，她也不急着说话，就这么握着九柠儿那微暖的手，静静的打量着对方。 确认身体与精神瞧起来都很不错，才稍微放下那颗担忧不止的心。 走着走着，老太君就让孙媳妇带着几个小辈跟去花园那边走走，她则是带着九柠儿还有谢丹雪在亭子里坐下。 柳九柠自小老太君这是对自己有话要说，便摆手让侍从们跟着大伯母以及自家几个姐妹去花园，她则是挽着老太君与母亲，捧着手炉在花园里瞧那依旧□□着不黄不绿的不知名树木。 “柠儿，我知道你打小就是个有想法的，如今长大了也是个有本事的。” 老太君慢悠慢悠开口说着，抬头看了眼那枝头枯黄的树木，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光彩，像是回到记忆中那个久远前的冬天，某个被棉衣裹得胖乎乎的小女童就这么笑嘻嘻的扑到她双腿上。 她无声叹了口，将视线落放在小女童长开了的脸上，继续说道：“你出嫁前我病了一场，怕冲撞喜气，也就没能见上你几次，有些话更是没来得及同你说。如今我年月已高，不知道下次再能见你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太奶奶福如东海，莫要说这等话，呸呸。”柳九柠连忙开口，直接就打断了老太君的话。 就算知道这些话都是老太君的真实心意，她也不愿再听下去。 闻言，老太君只是笑了笑，轻轻摆摆手，说道：“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你呀，惯是会哄我这老婆子开心。” 她伸手点了点九柠儿的鼻尖。 待手收回后，脸上的笑意也全然收敛起来，严肃说道：“柠儿，这话我只说一遍，也只同您说一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莫要去做任何帝王不喜之事，也莫要主动接近，更……” 老太君顿了顿，随后俯身凑到自家乖曾孙女的耳边，用几乎气音说道：“更不能交心。” 柳九柠微楞，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 瞧瞧她听到了什么。 老太君不仅念了句宫斗剧本里最经典的台词，还跟她语重心长的说不要跟帝王交心！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在提醒她不要爱上皇帝吗？ 第45章 老太君瞥了一眼柳九柠, 知晓对方心思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便轻轻拍打着握着的手。 待眼前那双漂亮眸子终于将视线再次放落在她身上，方才皱起眉头, 故作不满的继续开口道：“专心些, 我可不会再说第二遍。” “晓得晓得。”柳九柠犹恐真惹老太君不悦，连连开口保证：“太奶奶说的每一句我可都记着呢！绝对没有半分轻视！” 老太君笑着叹了口气, 也实在不知道要拿这么个活宝怎么办，不管是说多正经的事情, 总能莫名其妙被岔开。 她想同九柠儿说的话实在太多太多。 多到根本就不是三言两语间能解释清楚，妄议君王可是大罪, 如今又身在皇宫，便是想说，也不能再说。只好简洁将目前最紧要的道出，只盼着小姑娘那本就聪慧的小脑袋能将其理解得透彻。 思及此, 老太君微微挺直腰板，笑着意有所指道：“有这份心就好, 早前你同我所说的那些出格至极的话许也不过是哄我安心罢。我还不清楚吗？你这孩子自小就喜欢漂亮的，待再大些就更是猖狂。不用想便知晓你定是会被外物迷惑心智, 但无论如何，望你记着我老婆子今日所言。” 帝王模样那般出众, 若不是性情多变，恐怕不知京中多少女子春心萌动。 即便是如今这般, 亦是有心甘情愿者入宫。 这后宫中满满当当的妃嫔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明了。 君心难测。 老太君人活到这个年纪，掐指一算也顶得上旁人好几辈子了, 看得也通透得很。情情爱爱什么的, 在她看来也不过生活一小部分, 根本算不得必要。 怕就怕年轻气盛的少女陷入其中, 不能自拔。 这世道，男女之间本就是女人更吃亏，若不能看开一些，如京中深闺怨妇早早陨落都是侥幸。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九柠儿着实太过喜爱那些美丽过人的外表。 旁的不提，如今君主的那皮囊，就已是顶好。 老太君甚至觉得柳九柠当初说什么同意加入皇宫又道什么不然也要寻个尼姑庵出家，都是因见着了帝王的那张脸！ 说来也是奇怪。 家中明明无人有这么个喜好，怎九柠儿就如此执着于人之皮囊呢？ “太奶奶您字字句句我都牢记在心！你放心，我必定每隔三日就拿出来好好琢磨一遍，若您还不满意，那我再多加几遍！”柳九柠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老太君对自己‘颜狗’的评价，笑眯眯的开口说着。 所谓的保证，也是在保证自己会记得老太君的话。 至于其他…… 哎，世间之物如此美好，只要有眼睛都是能欣赏的啊！ 总不能让她剖去双眼吧！ 睁开眼就能欣赏的事情，控制不住的。 而那什么帝王交心的。 …… 笑死，人家帝王根本就没有这么个打算，她不过是个勤勤恳恳被推到皇后位置上的小摆件罢。 哦，不对。 按照现在她总揽后宫管理大权的趋势来说，现在的她跟皇帝的下属也没什么两样，同样是拿着工资干活，为君分忧。 若硬要说个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还担着妻子这么个名头，偶尔能每天吃上顿饭，每月虚假同寝不同眠两次，再偶尔领领赏赐。 复杂来说，她大概就是后宫总秘书。 所以，有谁能在高强度的压迫工作下跟自家就会放大萝卜叼在员工前头的黑心老板交心吗？ 反正眼下后宫妃嫔都没有那几个试图来跟柳九柠交心。 就连当初的小姐妹们都要顾忌着这，顾忌着哪，时间都挤不出来见上几次。 如果真的有的话。 那大概就是在霸道总裁俏秘书的小说里，总裁不干活，秘书也不怎么工作。 柳九柠自觉自己身处的小说还算是逻辑正常，除了出现某些可能彻底激发人体潜能的武功绝学，以及男女主之间不要江山制只要美人的偶尔昏庸外，也根本没得什么大问题。 收回乱飞的思绪。 她娇笑着抱住了老太君，说道：“太奶奶您就不关心您冰雪聪明的小柠儿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吗？可让我好生伤心哦！” 老人家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操心来又操心去的可不好，累了一天又想了一天，万一回去病着了怎么办！ 柳九柠觉得是时候发挥自己讨好卖乖的小能力，目标是逗老太君开心开心。 便给了个眼神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母亲。 事实证明。 柳九柠在这些日子陪帝王吃饭的锻炼下，卖乖的能力越来越强，连对冷若冰霜的帝王她都能若无旁人的说起笑话，何况是自家还会应答的老太君呢！ 不过是信手拈来。 二人一句又一句的，把老太君哄得直直开怀大笑。 直到时间不早，也该将命妇送出宫，这才依依不舍的结束难得的团聚。 在离开前，老太君塞了个大大的荷包给柳九柠，原话同谢丹雪差不多，就是甚‘打点打点宫人’，又加了句‘若是不够再给我去信’。 知晓柳九柠脾性，怕小姑娘不愿意收，老太君还特地表示：“这都是我的私房，原都想留给你折成嫁妆带走，但你那添妆都已经超出规制太多。长者赐，不可辞，快收下……” 小姑娘有小姑娘的固执。 老人家也有老人家的大小道理，并且还一套一套的。 柳九柠也无法，知道若是真不手下老太君定是要生气，就为了这些黄白之物而气坏身子，着实不划算。 银钱她是收是收下了。 也不妨碍着给家里送些东西，不管是皇帝赏的那些个新鲜玩意，还是妃嫔早几日给她送来的布匹，只要不超出礼制，都一溜烟跟在柳府的马车后面送去出。 左右这些东西放在柳九柠宫里也用不完，眼下这般就当做是同家人换了些银钱。 当然，她也记着那几句‘打点’。 特意‘寻了个年关将近大伙都忙碌了’的说法，从私库里掏了笔钱，当做过年时的奖金，按照级别高低，一一给皇宫里的各类侍从发了下去。 连着宫里巡逻的侍卫都有。 银钱也算不得太多，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柳九柠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太‘混混’，怎么说都是个管理层，从宫女太监手里拿钱着实有些受贿的嫌疑。该发奖金就要发奖金，该画大饼就要画大饼。 当然，她也没漏发给妃嫔一份，只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发放，也不是真就发几两银子，免得有些不尊重的意思。待这些大大小小的宫宴都结束，再送上相应的礼物。 要想马儿跑得快，可不能不给草…… 将命妇都送完出宫的柳九柠推门走进偏殿，越过屏风见着一桌都是她爱吃的菜肴，并且肉眼可见的比以往都要多出那么三五道，就连大猫的尾巴都恰好落在她惯是放手的地方。 视线往上移去。 正好对上帝王那双裸黑又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眸。 她不禁停下脚步。 同时在心里默默感慨着，什么叫做要给马儿吃草，帝王亲身给她做了个表率。 瞧，人家做得就很好。 还是以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小细节，若是眼下被接待的是臣子，那还不痛哭涕流恨不得马上对天发誓要为帝王肝脑涂地！ 就算是柳九柠都感动得不行。 要不是冰冷又沉重的工作量仍然压在她柔软的背上，差点就真想拍着胸膛表示自己能为帝王打工一辈子。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至少不可以像这样日夜操劳，梦中惊醒时都要起来对册子的打工。 柳九柠才十五岁！坚决抵制雇佣童工，坚决反抗封建帝王主义永无止境的压榨！ 如果不是知道帝王的秘密。 甚至都想做个贤明皇后，好全帝王赶紧选秀，再为她选几个人才…咳咳，她的意思是为帝王选些贴心人。 柳九柠赶忙收回乱七八糟奇奇怪怪还大逆不道的思绪，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帝王，连忙开口说道：“今日来的有些晚，陛下等久了吧？” 说完，坐下的同时顺手捋了一把大猫那油光水亮的大尾巴。 然后无情的被猫猫用尾巴抽了下。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李南初将这每日都几乎要发生的画面收入眼中，自然也没有错过方才小皇后眼眸中飘过的心虚。 今日暗卫也早早报了皇后接待亲人的事情。 她没记错的话，柳府那位老太君似乎道小皇后是个极重皮相之人。 …… 也难怪一口一个姐姐。 李南初垂眸将心思埋入眼底，听着耳边小皇后已经开始说起今日见着命妇们紧张的心情，又开始夸起‘姐姐们的努力’与自己的精心布置，她默默拿起筷子。 夹起今日恰巧又上的大白馒头。 稳稳当当的放进了柳九柠的碗中。 说得正起劲的柳九柠猛地停住了话头，迷茫的看着已经从容开始用餐的帝王，见对方并没有什么说话的趋势，便低头盯向了碗里的…… 大白馒头。 就非常震惊！如果人体允许，她甚至都要瞳孔地震了！ 帝王给她夹了个馒头！ 重点不在于馒头，而在于帝王给她夹了菜，并且还是在没有开动之前就夹的菜。 这等殊荣，简直想都没敢想。 柳九柠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累着了，不然怎么会梦见帝王给她夹菜，还夹的是白馒头呢？ 也许是她震惊得太久，久得帝王都抬头。 李南初淡淡说道：“不饿？” “没有没有。”柳九柠感觉夹起那个白得就像是笼罩上一层金光的大馒头，嘴巴涨的极大，咬了口。 同时不忘抬头看向帝王，眯起眼睛，试图灿烂一笑。 这不止是个馒头。 是来自帝王来自领导的关心啊！ 第46章 李南初满意的垂眸, 心想，可算是把小皇后的嘴堵上。 她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陛…陛下，您…您也…次……”柳九柠三两口就咽下那口大馒头, 差点没被噎着, 即便如此也不忘跟自己的顶头上司客套客套，用公筷夹着菜, 就往对方碗里放去。 有来有往，才是人际交往的硬道理！ 当然, 其实她原本打算夹个馒头，可尝试了下被噎着的滋味, 又依稀记起以往帝王似乎都不怎吃馒头，才熄了心思。 待灌了口汤水下肚，柳九柠才终于把馒头给彻底咽下，这也勾起了她早前入宫时吃了将近大半个月馒头的记忆。 难不成…… 帝王真觉得她特别喜欢吃馒头？ 万一, 是说万一，又又又给她夹馒头怎么办？一顿还能勉强承受, 若是热情的每一顿都如此！要知道帝王夹菜可断然不能拒绝！ 柳九柠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真心觉得这非常像是帝王能做出来的事情, 光是想想，都觉得可真是太可怕！ 为了断绝这样的场景在日后出现。 她不行, 她不可！ 柳九柠笑容满面的为帝王夹菜的同时又用浮夸的言语给这道菜加上了诸多描述。 在连着介绍完好几道菜后，便兜兜转转将话题放在馒头之上。先是夸赞了一下馒头物美价廉等等, 才稍微带了那么一句‘其实臣妾也没有那么喜欢吃馒头，不过是不想浪费食物罢’。 无人得知柳九柠连着吃了大半个月馒头是个什么样子的心情。 美味佳肴在侧, 她只能在帝王冰冷目光注视下, 每餐都得夹起馒头, 吃掉一两个。最后, 还要打包回宫里！ 如今，差不多大半个皇宫都晓得她这位皇后喜欢吃馒头。 日日早餐都要摆上那么一道呢！ 要不是嘴角立下的心机皇后人设已经深入人心，她可能就要从原本准备的‘草包美人’变成‘馒头美人’了。 眼下既然时机合适，自然是要为自己正名的。 至少也要在帝王面前为自己正名，免得他日再遭受帝王夹菜的冰火两重天。 李南初自然不会连柳九柠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心下觉得有些好笑。 这小皇后倒也不知整日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就连吃个馒头，都能整出这么一场戏，倒也实在是辛苦了对方。 思及此，她开口说道：“皇后辛苦，便早些用餐吧。”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同为您服务，都不辛苦。陛下您也吃。”柳九柠非常巧妙将话接上，还是太得意忘形了，差点就说漏嘴。 她倒也不觉得有甚尴尬。 总归说漏嘴帝王也听不懂，笑得依旧是坦然无比，也…有几分傻气。 用膳结束后，柳九柠如同早几个月前那般，拎着个小小的食盒出了门。 食盒中自然是——馒头。 这么大一桌菜，只两个人吃都算是勉强，再加上大份的馒头，肯定是吃不完的。作为勤俭节约的皇后，她自然是要以身表率，将馒头打包带走。 柳九柠只希望帝王能记住她方才打包馒头时再次着重提醒的那句‘臣妾其实也没有那么爱吃馒头’。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这句话直接塞进帝王的脑子里。 结束关于馒头的斗争后，柳九柠再次投入了为人民为帝王服务的忙碌事业当中，甚至因为忙碌，连每隔几日的锻炼都不得不中止，哪怕德妃再不愿意都只能默许。 这大概也是忙碌之中难得的好消息。 随着年关越来越近，妃嫔们已经忙到连晚上的时间都不放过，候着时间就来寻柳九柠，只道是定要皇后过眼。 这事说来话长，实际上也并不复杂。 早前柳九柠不是特意给宫人们早早发了份赏钱，就是这份赏钱让调动了宫人们小半的积极性与大半的危机感。胆小的他们总觉得皇后下一把改革的大刀就要落在他们脑袋上！ 要知道宫中的侍从也是有品阶的，那些高位者甚至有着超出妃嫔的权势。 如此一来，位置越高，也就越提心吊胆，做事也就更小心谨慎，连连表明自己是站在皇后那边的。 宫人们这样的心思又影响到了妃嫔，让她们俞发俞谨慎，生怕什么地方出现纰漏，就当成了皇后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或者是手中的那把刀。 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场‘务必要皇后过眼’的戏码。 柳九柠可不知道这些突然翻涨好几倍的工作量来自众人的脑补，如果知道了，恐怕是真的要窝在被子里伤心欲绝好一阵子。 明明，她只是想发个奖金慰劳慰劳辛苦的员工。 为什么会被世人误会呢？就很惨。 好在现在的她依旧一无所知，即便再苦再累，都咬牙盯着。 不就是上半夜巡视下半夜打灯看账册吗？熬夜罢！年轻人谁没熬过夜，谁没通过宵！ 柳九柠自我欺骗般的安慰完自己，不管心中如何泪如雨下，面上依旧是维持着端庄优雅不急不慢的神态。 完美将妃嫔们忽悠得一愣一愣，至少在她眼中就是如此。 艰难挨过最后小半个月，办了好几场宴会，又在腊八给京中家家户户都送了些腊八粥，总算是到了除夕年夜。 年夜自然要宴请百官，一年一度的盛宴，可以说是称得上是国宴。 这样的大事也不仅仅是宫里在操办，礼部也接了手，且不提宫内外合办有多少繁琐的手续，总之柳九柠是连回忆都不想再回忆。 身为皇后，在这样的大场合也肯定是要出现的。 以往后位空虚，帝王通常会带上四妃出席，用以接待官员带来的女眷，以及当个开席时候坐在左右下首对称的摆设。 如今大昭已有皇后，自然也多了那么个位置。 一个宫内外都非常贴心的，将帝王与皇后隔开至安全到不会发生任何血光事件的位置。 甚至为了再多加一层保护。 礼部特地请示过太后，直接将皇后安排在了太后的身边。 朝臣们是真的怕，怕帝王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做出些什么不太妥当的事情来。 听闻每每到初一十五侍寝之夜，帝王总是彻夜伏案批改奏疏，灯火通明至次日，天光未显便黑着脸离开。 皇后如今能撑到这几个月已经实属不容易。 这些日子他们都知道皇后忙于宫中各种事务，将后宫管得也规规矩矩的。暂不提他们印象中的那小顽皮女童是如何顺利整顿后宫，总之朝臣们对如今的皇后还算满意。 此时的柳九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朝中上下几乎所有官员的肯定，她正挂着一身沉重的朝服与无数华贵的首饰，笑容淡淡的接待着熟悉或陌生的女眷。 饶是她能说会道，都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除夕宫宴的女眷可不止有上次宴请的命妇，只要是能进宫参加宫宴的官员，基本上都带着个夫人以及一二孩童。而官员也不止京里，更有大昭各处的官员。 有那么句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条戏。 如今她这里肯定也有超过了三百个，其中恩怨情仇，那就复杂的多了。有些可能一年就这么见上一次，可不得好好叙叙‘旧’。 柳九柠在场都能唇语争锋意有所指，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恐怕就差没直接伸出指甲掐起来。 咳咳…… 打起来是不可能打起来的，怎么说都是自持有身份的，这又在宫里，顶多是嘴皮子上争争。 欣赏完一场又一场的大戏后，很快就开始入席用膳。 屏风遮挡，女眷在侧。 柳九柠老老实实跟着大女官的步伐入场，然后坐在了太后身侧，三两句跟太后聊着佛经。 说起来入宫这些时日确实很少见到太后。 对方除了在一开始来看她两次，确认她在宫里活蹦乱跳混得挺好后便继续沉浸式礼佛，不问宫中事。就连早前几次宴席都没能把人请出来。 这除夕宫宴，说实话，菜其实不怎么好吃，不说全冷，反正绝对不可能是热腾腾的。 热闹倒是挺热闹。 就是坐在最高位置旁不远处的柳九柠也没办法去参与其中。 夜渐深。 大昭国也没有条律说要把官员留宫中过年，结束宫宴就把人都放回家团员去了。 至于宫里的热闹倒是没有结束。 还有那么一场盛大的烟火在皇宫城楼上等着。 这可是整个京城都能凑的热闹，当然也包括整个皇宫上下，也是宫人们得以放松的一段时间。 帝王便是再不喜人近身，每年也会带着太后与后宫妃嫔去凑上这么场热闹。 当然，本质上帝王也还是不愿意让人接近的。 偌大的城墙上视野最好的地方就这么分割成两段，一边属于那对最尊贵的皇家母子，一边属于宫中的妃嫔，其他小角落则是挤满了宫人们。 不过今年明显有些不同。 柳九柠扶着太后，笑容满面的她被包围在容貌各有千秋三千后宫佳丽之中，时不时哄上太后几句，再笑上妃嫔两声。 那场景，洋溢满满的着欢乐与喜悦。 只要眼睛没有问题的人，都能看得出皇后的笑容是多么的灿烂多么的真挚。 总之这一刻的柳九柠是感受到了当皇帝…咳咳，当皇后的快乐。 至于不远处的帝王，就被热闹衬托得形影单只。 真真是应了那孤家寡人四字。 李南初抬眸看向快乐得都找不着边也惦记不起她这个帝王的柳九柠，视线触及周围那些笑了又笑的妃嫔。 瞬间，心情就不怎舒畅。 继而听到远处传来柳九柠那一声又一声的‘姐姐’，更是不悦，连那和谐的画面都觉得刺眼起来。 第47章 帝王眸光微暗。 在看到自家小皇后那忍不住落在身旁每一位妃嫔身上的眼神时, 她似乎耳边响起了前几日暗卫汇报的那几句柳府老太君所言，又记起曾在暗卫收集的信息上见到过那么些有趣的东西。 如今这般模样，可不正是应了心思亦乐不思蜀吗？ 李南初思索片刻, 便抬步朝着那皆笑意盈盈且欢声讨论着的人群走去, 待离人群有一定距离，方才停下脚步, 同时开口淡淡说道：“母后。” 声音不大不小。 但正好能让热闹的后宫妃嫔都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间，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唯有柳九柠的那无法掩盖心中愉悦与欢喜的笑声还在继续着，自持优雅得体中还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清脆。 可惜再欢畅的笑声, 也无法掩盖只有她还在独自欢笑独自发声的事实。 …… 气氛转眼变得诡异起来。 柳九柠自然也听到了帝王的呼唤声，但这么多日来与帝王的相处都还算和谐，便没有太过特意去压低自己的笑声，更没有打算停止笑声。 也不是没在帝王面前这么笑过, 有什么必要呢？ 何况大家都在讲话呢，笑一笑也没什么, 总不会突然就停下来，也得有个过程啊！又不是变脸, 说停就停可诡异得很。 但谁知道现实的发展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帝王一说话，所有妃嫔都安静了下来, 不管原本在做些什么又说些什么，全都突然中止, 仿佛机器断电！整整齐齐，可以说是变脸一级艺术大家！ 那些离帝王近一些的妃嫔就更加紧张。 她们甚至齐齐退后好几步, 没有经过任何排练都非常主动并且迅速的让出了一条道路。一条保证帝王可以走向太后, 又足以离她们都有五六步之远的距离！充分保证帝王张开双手挥舞, 衣袖都不会扫在她们身上！ 也亏得这城墙足够宽大。 不然恐怕妃嫔们避无可避, 还得跟小太监小宫女们挤在一起。 可不是她们过分紧张。 曾经也不是没有那么几个心高气傲脑子不得劲的妃嫔宫女趁着如此美景夜色接近帝王。 然后…… 便用那身体亲身去衡量了一下城墙的高度。 才一场烟火的时间啊。 待帝王离去，那自作自受的可怜人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若不是亲眼所见，怕都以为那只是场噩梦幻觉罢。 自此以后，甚少再有人赶去挑战帝王的忍耐性。 宫中除太后之外，无人不避着帝王，生怕下一个连痕迹都留不下的人就是自己。 此时，柳九柠正艰难的收回自己那都开始回荡在安静城墙上的笑声，也不是不想马上停止，但笑都笑了，就这么停止岂不是更加尴尬？ 只能缓缓减弱。 在这同时，她惊觉周围的妃嫔都离自己那么那么远！远到仿佛方才美人团团包围如梦如画般的场景只是自己的幻想。 瞧眼下这架势，都直接将她跟太后给‘孤立’了。 待笑声彻底收回后，柳九柠看着前方停留原地不在向前走动的帝王，又记起帝王似乎呼唤了那么一声太后。 按照帝王‘不近女色’的人设。 她便看向太后，开口询问道：“母后，儿臣扶您过去？” 太后眉头微皱，原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想起这些日子听闻皇后日日都同帝王用晚膳，很快便将眉头舒展开来，微微颔首。 这新后倒是个不错的。 既能陪着用膳，想必如今这般开口也不会惹怒皇儿。 高处不胜寒。 她的孩子还是太孤寂。 这都怪她，都怪她。 太后轻轻捻动手上的佛珠，心中默默叹了一声后，便只能用国师那‘天生帝王之命’来劝说自己。 “那母后您走慢些，这城楼上的雪刚扫没多久，结冰可滑着呢。”柳九柠很是自然的开口哄着老人家，如果不是周围妃嫔外加太监宫女的视线都那么炙热到难以忽视，她还能再继续哄多两句。 …… 问题是，大家的视线都太火热了！ 热到这大冬天，她都觉得后背冒了股汗。就很不对劲，有种被看热闹的感觉。 可不是看热闹吗？ 此时此刻，听到新后这大胆发言，所有人都顾不得什么宫规戒律，借着今日烟火大会君民同乐，都或是隐晦或是直白的注视着新后。 上一个这么大胆的。 可是连尸体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也不知道新后能讨得几分好…… 随着皇后扶着太后离天子越来越近，整座城楼的空气都仿佛停滞，连微弱的呼吸声都听闻不到。 城楼的静与宫外的热闹全然隔开。 仿佛自称一片天地。 柳九柠也终于后知后觉到众人的心思，倒也没怎担忧，不管是觉得帝王这些日子跟自己混得算有一两分饭友情谊，还是皇后这位置也需要这么个人。 总之，她放心得很。 大大方方扶着太后走到帝王身前。 要不是想着对方还要维持那仿佛阎王般的人设，甚至还想当场唠嗑上两句。 当然，直接唠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嫌命长的话。 柳九柠结束那奇奇怪怪的胡思乱想后，垂眸看着地板，恭敬对帝王问候道：“陛下。” 李南初并没有理会柳九柠的问候，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本就晦暗的眼眸更是沉了两分。 在其他人看来，帝王这就是发怒的前兆，皆屏住呼吸，那些与柳九柠交好者更是吓得连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 但实际上，此时帝王心情还算不错。 破坏了小皇后的美梦，又欣赏了一番那变了又变的脸色，她不知为何，就畅快得很。 大抵是因为不喜自己的后宫都要变成小皇后的后宫罢。 “皇儿，烟火就要开始了。”太后淡淡开口说着，她自然知晓自己的孩子并没有动怒，但众人这番看戏的视线也着实令她不喜。 天子如何，又怎能轮到他人做评？ 今日毕竟是年夜，皇儿以往为求稳妥以致业障太多，罢了罢了。 思及此，太后看向身旁的未算彻底长开的少女，说道：“皇后且扶我至城楼边，这烟火相比你不是第一次见，但此处视野极佳，换处地方瞧瞧，许会品出不一样的味道。” 听到这话，柳九柠边搀扶着太后，边恭敬开口说道：“那儿臣定要好好欣赏今夜的烟火。” 李南初收回落放在小皇后身上的视线，见着对方搀扶太后也算稳当，便没有再说些什么，跟在太后身旁，一步一步的往城楼上专为每年观赏烟火而设立的小亭子走去。 一路上虽只有太后与柳九柠在说话，显得帝王甚是格格不入。 但月光却依旧公平的洒落在三人身上。 将影子贴合得极近，亦是拉得极长，便如一家人那般融洽。 不过这份肉眼可见的融洽也只有月才知晓。 在其他人眼中，便是太后特地为皇后化解了这次危机，也是太后邀着皇后同去欣赏烟火。 若不然他们怕也又要见证上那么一次血不沾雪。 不多时。 烟火冲天而起，炸满了整片天空，那转瞬即逝的美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如花朵般开放成一簇又一簇，各种颜色交错在一起，比星子还要闪耀夺目。 天空在这刹那间成了烟火的海洋。 火树银花不夜天。 见证这份美丽者纷纷都将脑海中的思绪抛开。 眼里只剩下绽放的烟火。 欢笑声被巨大的烟花爆竹声所掩盖，但那份每年只有一次的喜悦却实实在在蔓延出来。 这刻，世人仿佛都纯粹成了孩童，不自觉扬起了灿烂笑容。 在这个娱乐生活缺乏的古代，每个年每场烟火都饱含着他们的各种念想，都带着他们无尽的盼望，都是如此的值得期待。 柳九柠小小的欣赏了一下开满整片天空的烟火。 说实话，确实壮观得很。 整座城市都仿佛被烟火包围，一眼过去，除了天空在绽放着美丽外，地面上那万家灯火也被爆竹所覆盖。一个个大红的灯笼像是悬浮般落在烟火之中，甚是迷人。 但欣赏了一会儿之后，柳九柠的注意力就不再落于眼前。 上辈子在科技时代生活了十几年的她所看过的烟火比这要美丽的更多甚至还能随意组合成想要的图案。眼下的烟火再美丽再特殊，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基础到有兴趣就能回老家乡下放的款式。 反倒是周围让她更感兴趣。 就比如另一边妃嫔宫人脸上洋溢着的欢喜，又比如身旁帝王与太后眼中再纯粹不过的欣赏，再比如…… 视线越过太后发饰不小心瞥到帝王嘴角的那抹——笑！ 柳九柠就很震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甚至都要以为帝王永远都只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而现在，冰山融化。 那笑容就像是昙花一现，绚丽夺目。 浑身生硬冷冽的气质也在这火光下在这笑容中渐渐柔和，让人移不开视线。 真好看。 柳九柠正在心里感慨着帝王的笑起来生动无比的盛世美颜，也就在她痴痴看着，并悄悄把脑袋往前移动试图将视野变得更开阔的时候，忽然，迎上帝王那双被烟火渲染得带上了漂亮颜色的眼眸！ …… 对方转头太快，嘴角的那抹笑意也没有收回，以至于她没有任何的防备。 就这么四目相对，被抓包了！ 柳九柠有些尴尬，脑子里各种念头飘浮而起，没等她不作到其中哪一条，就如灵光般闪过，直接空白片片。 想不出任何的办法。 她只能咧开嘴，对着帝王傻傻的回了个更大的笑容。并且自我安慰着，只要人脸皮够厚，就不会尴尬到自己！ 第48章 李南初注视着柳九柠那口咧嘴笑得直接露出来的小白牙, 只觉得对方此时的模样着实呆了些，就如某些做坏事被抓到的小狸奴。 心情还算不错的她只是将眼睛微眯。 就这般静静盯着小皇后半晌，待那露出白牙的笑容都开始变得僵硬, 圆溜溜的眼睛也转了又转, 她方才将视线继续移放回漫天的火光之上。 继续欣赏起最后的烟花。 这是她的江山。 柳九柠可不知道帝王心中在想些什么，只庆幸着自己再次凭借乖巧蒙混过关。要知道直视龙颜可算得上是个罪, 更何况她这还不是直视，而是偷偷看。 经过这么一遭, 她也不敢再放肆四周打量。撞到帝王还好说，要是不小心跟太后来个对视…… 那可就太灾难了！ 不多时, 这场年夜的烟火大会渐渐落下帷幕。 帝王带着太后离开。 而作为目前主要搀扶太后的工具人，柳九柠自然也是要跟着。她原以为将帝后都送上辇架就可以结束今晚的活动，但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出言邀请她同行。 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长辈都开口了，作为对方的儿媳, 她断然不能拒绝，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于是, 柳九柠就跟着太后以及沉默无比的帝王，到了某个看起来年味十足的宫殿。 这里的摆设瞧着很是温馨, 又不失皇家的华贵。 她非常肯定这个宫殿的布置不是出自‘手下’的妃嫔们！毕竟之前那些妃嫔无论是做些什么，都恨不得要把她拎去现场一一确认。 眼下来到的这个宫殿, 可不属于她过目的那些范畴里。 如今一来，也只有两种可能。 柳九柠恭敬的垂眸注视着地上那两道影子, 随着周围侍从的离去，屋子俞发俞安静, 最后只剩下她与那对天家母子。 …… 这是要母子谈心吗？似乎也没必要带上她这半个外人吧？ 她很是忐忑的想着, 任凭思绪如何发散, 都思考不出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太后虽说在宫中深居简出。 但也许是对方性子太冷, 便是礼佛多年都难以掩盖那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 柳九柠哄了那么多的姐姐姨姨奶奶，就没有几个是如太后这般将所有心思都深深藏在眼底，便是笑容都淡得如同没有。 这么一说，总觉得似曾相识。 哦，帝王也是如此，这约莫就是基因遗传的强大吧？ 可太后与帝王又有所不同。 柳九柠与帝王就是不那么单纯又非常复杂还十分不平等的合作关系，凭借着这么个直白的关系，彼此之间倒也坦坦荡荡得很。 反正她在帝王眼中就没几个秘密，就算有，也是没必要探知的东西。 如此，相处也很是自然。 至于太后就是另外一回事。不管是明面上的婆媳关系，还是旁的些什么，都够不上‘好相处’这几字。 也难怪柳九柠愈发愈恭敬，牵扯到小命这样的事情，谨慎些还是好的。 毕竟若是太后不想留她…… 作为太后亲子的帝王好像也没必要保住她，至少目前是找不出什么好理由的。 “皇后不必如此拘束，以往年年都只有我与皇帝守岁，如今多个你陪伴，倒也是件好事。”太后语气淡淡，却实实在在的安抚着新后。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柳九柠扶在肘上的手背。 继续缓缓开口说道：“哀家记得柳丞相棋艺极佳，想必皇后也能得其一二真传，不妨陪哀家下两把。” “真传不敢当，母后可不要嫌弃儿臣棋艺差。”柳九柠抬头在屋里扫了一圈，果然看到不远处那白云制成的棋盘。 扶着太后走过去的同时，还提前暗示了一两句。 琴棋书画，对于她这个半道投胎又没有什么艺术细胞的人来说，都实在是太高档次了！能够欣赏，就已经是没有辜负家中文化人长辈们的栽培了。 很快，柳九柠的紧张就从身上转移到了棋盘上。 每下一步，她都要把棋盘里的每个棋子都要看上好几遍，再三斟酌过后，才敢落下棋子。 谨慎得就像是打仗。 饶是如此，一局也才下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 这还是太后明显放水而她思考的时间也占据其中大部分的情况下，都被杀得个片甲不留。 …… 三局过后，柳九柠非常自知之明的将位置让给了坐在一旁翻开游记的帝王。 若是这般再打下去，恐怕不止她自闭，太后都要睡着了。 “皇后的棋太过谨慎了些。”太后笑着说道。 这棋，倒不像皇后这些时日里的手段，亦不像京中对皇后的评价。也不知那‘安平令’真是对方所思所想，还是另有高人指点。 又或者真在棋这一道上不得所悟罢。 太后并没有就此思考下去，虽说她也不知晓为何会选柳家这一女儿做皇后。若真真只是救命之恩，可断然不会将人送入后宫这等地方。而这些日子瞧着，二人关系倒也还算融洽。 她年纪大了，有些不明白年轻人的想法。 也罢。 皇儿想如何便如何罢，总归后宫是乱不起来的。早年决定放权的那刻起她便决定不再理会宫中诸事，皇儿能力出众，插手太多倒是会令对方不满。 太后所思所想皆无人得知。 这一夜，帝王与太后便在精彩厮杀着的棋盘中度过。 至于皇后…… 就强撑着让自己不睡着，时不时倒上几碗茶，掰上几个果，又端来几分点心，试图忙碌双腿，撑住眼皮。 到最后，柳九柠意识开始迷离涣散，连自己是怎么飘回寝宫的都再也记不起来。 就着一声声似远似近亦无法忽视的鞭炮声。 她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然而这个年注定是忙忙碌碌的。 官员百姓都有个年假，早朝也取消，皇宫却是停不下的热闹。不管是跟着帝王太后规矩上香，还是接待前来拜年的宗室，又或者妃嫔之间的相互问候…… 都是体力活！ 便是再满满再浓郁的年味，柳九柠都无心再品尝，只想快快结束一切，然后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将鞭炮与热闹都销声，安安静静睡大觉！ 可惜这样小小的心愿都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才能稍稍体会。 也就越来越期待起帝王那‘开春后去往安长寺礼佛’的美好邀请。 柳九柠奔着这么个盼头，卯足了一口气，继续把自己的时间像海绵一样挤着，不管是跟着帝王接待客人，还是跟着妃嫔再次准备宴会，还是翻看抽查账册，都做得条理有序。 日子在这忙忙碌碌中就像陀螺一般飞快旋转着。 转眼间就到了元宵节。 又是那么大的一个邀请百官的宫宴，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宫宴开得比较早，结束得也比较早。 以保证留有足够的时间让散宴后的百官还能凑上宫外元宵的灯会。 别说帝王没有给那些单身官员脱单的机会，这机会可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只要有心，就着灯会的尾巴都能喜结良缘。 当然，这样超脱世俗的想法也只有柳九柠一人在胡乱思考着。 坐在太后身旁的柳九柠维持着自己那优雅得体又雍雍华贵的形象，非常艰难的在忙碌中抠着属于自己的小时光。 只有上天才知道这些时日她又多难挨。 她甚至已经忙到，在宫中偶遇兄长都没时间开口说话，只能匆忙从袖子里递给对方一个苹果，拔腿就跑的地步。 好在，日子终于挨到了头啊！ 过完这个元宵再给后宫妃嫔们分发完特制的‘小红花’奖章与早前准备的年底奖励，她，拼命皇后柳九柠，就要解脱了！ 再过上那么段时间，帝王带着她一起前往安长寺。 皆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管它什么宫中九九八十一事，跟她这个专心礼佛的皇后可没有任何的干系！ 柳九柠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要不是记得这是在宴会上，甚至都要发出声音来。 眼看快乐幸福的休假生活就在眼前。 突然间就来了个侍从，在她耳边说女眷那边闹出了些事情来。 …… 这还是柳九柠当皇后以来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她也不慌，非常镇定的跟太后表示自己要去处理一下。 又嘱咐大女官跟在太后身边伺候着。 最后带上正好路过一桌的贤妃与淑妃，简单解释几句有女眷突然昏厥以至打湿了几位小姐的衣服。 柳九柠可不觉得这是简单的小事，后宅争斗，无形无影都能致命。艺术来自于生活，可比电视剧上看到的要狗血得多。 不过既然在这宫里出手。 是意外，还是‘意外’，都得查清楚了才是。她最讨厌那些不规矩的人，特别是不规矩还可能会妨碍到她假期的人。 气势汹汹的带着妃嫔前往现场。 柳九柠先是封锁现场，让所有人不得离开，再招来太医与女官为那晕厥还疑似流产的夫人诊脉，又吩咐侍从带着那些个酒水打湿衣裳的小姐去换身衣物。 做完这些她便招手唤来个女官首先检查起晕厥夫人那桌的酒菜，再到衣物。 凭借她多年看电视剧以及爬围墙偷偷欣赏宅斗的经验，这里面十有八九不正常！ 都能入宫了，那胎象肯定是平稳的。 如今流产说是意外，柳九柠还真不太相信。 正思索着是个怎么回事，突然来个扑通的一声，女眷便道是有人落水了！ 柳九柠眉头紧皱。 她快步走到那刚化冰不到三五日的小池塘边，拦下几个正想跳入水救人的侍从与好心人家的小姐。 开口对水里紧张得扑腾个不停的少女说道：“徐雨婷小姐，你直接站起来，水才刚到你胸口！” 嘿，没想到吧！ 为了防止意外，她可是早早就叫人把这池塘给填了些泥！ 第49章 “雨婷小姐！徐雨婷小姐！听得到我说话就赶紧伸直双腿站起来, 这水真的不深！” 柳九柠想到有些人会因为太紧张而溺亡在浅水里，便急忙开口，同时随手抽过身旁紧张凑过来的小姐妹身上佩着长长的披帛, 用力把披帛另一端往水里丢去。 也亏得之前德妃多日来的人体极限大探究, 就算是轻飘飘的披帛她都准确无误的丢到了正在挣扎的少女跟前。 继续大声开口说道：“雨婷，你抓住那披帛, 我拉你上来！我拉你上来！” 生死挣扎间的徐雨婷捕抓到‘我拉你上来’这几个字，连忙拉住那披帛, 抓住希望的她挣扎动作也渐渐小了下去。 然后…… 她就站了起来。 那张青涩未褪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茫然，一时间傻傻站在水中, 如梦如幻，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旁的什么。 就这么，站起来了？ 站在湖岸边上的众人与水中少女般脑中全然只剩下这句话。 还没等完全松下这口气，安静下来的她们便都听到几道吵闹着的男人声音。 “快去救人啊！” “你们不救人, 还不许我们去救人吗？” “怎回事，在这拦着是个什么道理？” …… 朝着声源处看去, 才发现是几位走动的小官员遇上了这事，而他们此时正都被柳九柠特意准备的高大太监宫女拦得稳稳当当, 连眼睛想往水里看几眼都看不到。 见状，柳九柠给了个眼神贤妃, 让小姐妹先去安抚那几个撞见落水的官员，同时轻轻紧了紧手中的披帛, 开口说道：“赶紧上来吧，水下凉, 冻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水浅得很, 也实在没必要让侍从下去救人。 指不定挣扎来挣扎去, 几条人命都不够按头进水里的。要知道生死关头人一紧张, 做什么事情都完全不过大脑了。 当然，也是因为这冬意未退。 这位徐小姐倒霉一些沾沾寒气也罢，侍从下去病了，可没有好医好药伺候着。如今可不是科技发达的年代，随便一个风寒都能没了命。 在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她眼中，人命可不分高低贵贱。 “来，快上来。”柳九柠一把握住已经走到岸边的少女那冰凉的手，跟周围的侍从将人搀扶上来，继续说道：“先去换身衣服去去寒。” 说完，便挥手示意搀扶着的宫女动作快些。 又唤来跟着八嫔招待女眷的模样生的和善可亲向书宣，嘱咐好生陪着这位受惊的小姐。 做完这些，贤妃已经处理好那几个官员的事情，并且让人把官员都送回宴席上。担忧向书宣那边处理不好，本想跟上去一齐陪着落水的少女换衣物，犹豫一二，最后还是留在了原处。 只是换个衣物，随行侍从又多，应当是出不了多大的差错。 而如今这般事情，怕是皇后也没碰上过几次，柳府向来太平，虽说这些日子后宫管理得也不错，但到底大有不同。 许千凝担忧年纪阅历都尚浅的柳九柠应付不过来，便留了下来，走到了其他几个凑在一起的宫外小姐妹身旁，静观其变。 实际上，贤妃的担忧还是挺多余的。 哪怕柳九柠是第一次参与进这种事情，可到底不是第一次见着，亲身经确实没怎么体会过，各种经验却是不少。 她坚信，只要自己足够机灵并且早先一步，阴谋诡计就绝对追不上来。填池塘再派遣各个高大侍从守候在偏僻角落，已被意外。这不，完美预判，成功阻止了妙龄少女的坠水。 至于那晕厥还疑似流产的夫人…… 柳九柠听着女官的汇报，非常满意太医们的处理速度 也亏得她特地准备好各方面精通的太医守候在宴席之外。不管是发热恶寒心悸滑胎还是跌打扭伤或者是脏腑突发疾病，都派遣了那么一个精通的太医，还贴心为女眷准备了好几个女医。 并且柳九柠还问了大女官要几个武艺高强的侍从，让她们游走在宴席中，一有不对劲就马上出手。 方才那位夫人晕厥时侍从飞快搭把手，也就避免了对方摔在地上的二次伤害。 如今太医治疗及时，那位不幸的夫人这胎总算是勉强保住了。 几场连着发生的风波就在柳九柠的完美预判中险险避过，最后安抚完在场的女眷，又慰问了一下那位刚醒过来的倒霉夫人。 宴席差不多也到尾声。 因着帝王的性格，皇宫甚少留宿外人，柳九柠特地唤侍从准备了顶舒适的小轿子，将那两位受惊的女眷护送回家。同时也准备了好些合适的药材，再搭上几颗听起来很厉害的什么人参雪莲以及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事情告一段落。 她脾气自认为还是不错的，可也是在没有碰到她的底线的情况下。如今已到害人性命的程度，有些道德底线的人都不会容忍。 于是，便安排了女官继续跟进调查。 柳九柠可不想这头刚把人救下，回头人又没保住，至于那些不开眼的。就让法律去惩罚，实在不行，她这个皇后勉强当一回法律也可以。 处理完一切，也将近深夜。 疲惫的她打算给自己放个小假，忽视屋里还堆着的一箱箱账册，洗头发再泡了个澡后，让女官用内力烘干她的头发，便飞快的往床上扑去！ 随着灯火被大女官一掌熄灭。 柳九柠也整个人埋进了侍从们早早就暖得热烘烘的被窝里，享受着头发的干爽与冬日尾巴的夜晚，真真是太舒服了。 武功真是个好东西！希望如果可以真的希望这个时代人人都能普及！ 之前她过的十五年可实在糟心到不行。 头发不能剪也就罢，毕竟‘身之发肤受之父母’，但不能天天洗头，就很难受！更难受的是，洗头还得挑个好日子，大白天的去洗才能干！ …… 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忍受的事情！ 好在柳九柠当了皇后，生活质量飞一般的涨到极致，各种小细节大问题上，都得到妥善完美的解决方法。 如果能更空闲一丢丢，就再好不过了。 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她渐渐陷入梦乡之中。 元宵过后，柳九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也许是紧绷着太久了，又或者是没有想到办完所有的宴会后还要再次对一遍账单。 总之，她是非常懈怠的在翻阅妃嫔们送上来的账册。 即便是有着阿拉伯字数与特意绘制表格的优势，也时不时写错几个字，又算错几页账本。若不是最后发现怎么对都对不上，险些就要出问题。 原本柳九柠夜晚的时间都能闲下来了，但就因为那几本算错的账，导致好几个晚上都得继续挑灯半个时辰。 找错可比最开始的对账难得多，深刻反省过后，她便心无旁骛的开始整理起最后的那无数箱账本，并且还是挑了个好日子好时辰邀请四妃八嫔一起来，再唤其他妃嫔协助。 众人拾柴火焰高。 在和谐大后宫的共同努力奋斗下，上年度至今年元宵的所有账册都对上了！ 柳九柠当场就再次打赏了皇宫上下，慰问整个皇宫服务人员的同时也算是对自己忙碌又必备的过去做个告别！ 再吩咐侍从们取出早早为妃嫔们准备好的贴心礼物。 她发誓，绝对很贴心！每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按着漂亮姐姐们的性格模样还有各方面来送的。 最后，柳九柠还掏出自己的小金库，按着上次宴请诰命的模式，办了一场盛大整整三天的宴席。 与上次不同的是，所有妃嫔都可以参加。 不需要任何开场白，阁楼戏台还有美食以及各种临时添加的互动游戏都全天开放，在场者不需要太多顾虑，就当做是玩！她还在小游戏中设置了各种各样的奖品。 其中就有‘德妃训练免一日卷’！ 柳九柠单方面征求过德妃的意见后，迫不及待就将这个奖券放进游戏中，每场游戏与总游戏每日排名的前三名都有此物。而只要玩五场游戏，又能去抽一个盲球，也有机会抽到。 也算是她的私心，毕竟她也想着好好大显身手，夺取上那么几张。 柳九柠刚将这个美妙的想法告之妃嫔们时，大家伙的神色都很是平淡，瞧着就像是不感兴趣的样子。 可实在到了宴会这几日，她才知道这张小小奖券的可怕。 所有的游戏区都挤满了妃嫔，特意免去这几日请安而起晚了的她连挤进去都难！ 但是，奖券的诱惑实在太大太大！ 柳九柠瞥了眼站在阁楼旁亭子里脸色明显不太好看的德妃，撸了撸袖子，赶忙一头扎进了取号排队的人海里。 那奖券统共就九十九张，还是她力争而来，怎么说都要奋斗一下！ 阁楼内外都热热闹闹的进行着各种活动，唯有德妃，寻了处偏僻的地方站着，手中拿了跟树枝以持剑的姿势贴着手臂别着，才一盏茶的时间就冷笑了不止十声，时不时还哼出声来。 这模样，就连碰巧路过的帝王都忍不住留步下来。 李南初看了眼远处比市集还要热闹就仿佛当初赈灾时难民争抢粮食般的场景，随后又看向目光紧紧盯着那群难民妃嫔的德妃，开口说道：“这是在作何？” 一句简单的询问，包涵了帝王心里的两个不解。 便是身经百战见过无数场面的她，都想不出来今日的后宫又是闹个什么样的趣，可远远比上次那僵尸站还要…特别。 “这您就要问问您的小皇后了。” 第50章 李南初明显感受到德妃身上不停散发出来的怨念, 听到这回答，便朝着那正在奋力挤进人潮中的柳九柠看去。 说实话，她真的很难相信小皇后居然真的能调动整个后宫的…活力。就连某些大家闺秀都能放下面子挤在一起, 那争抢着的模样动作竟也灵活无比。 如今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活动。 怕也是小皇后那些奇诡想法中的某一条罢了。 思索至此, 李南初将视线重新投回德妃身上，开口说道：“你不与她们一齐？” 这些日子德妃可是同皇后妃嫔们玩得挺开心的。 按照暗卫的话来说, 都快要乐不思蜀了。 谁知。 一听这话，德妃连应都不应, 视线也不分给帝王半分，将手中的树枝挽了个剑花, 随手朝着某颗蹲着暗卫的树上抛去，堪堪落在一动不动的暗卫头顶半寸。 接着冷哼一声。 拂袖，转身就走了。 …… 李南初瞧着气汹汹走人的德妃，再看远处闹哄哄的人群, 最终还是心底的好奇占了大部分，抬手招来那位被德妃恐吓的暗卫, 开口询问道：“步月这是怎了？” 生这么大的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人了。 回头传到母后耳朵里, 可就不好。 “表小姐应是不喜皇后娘娘执意发放的‘德妃训练免一日卷’，此卷如其名, 设置在沉星楼中诸多小游戏里……”暗卫先是回答了帝王的疑惑，随后简单将皇后宴请妃嫔三日以及其中的诸多缘由。 李南初听完后, 心下只觉得好笑，前几日小皇后直说要给宫里头的姐姐们一个大礼物大惊喜, 她用馒头堵住那些不怎爱听的话后, 便没再关注。 原来是这么个惊, 这么个喜。 不过看来, 这份礼物也不是每位妃嫔都喜欢。步月在宫中向来逍遥自在，如今这倒也是遇到对手了。 听完了稀奇，李南初也不再停留，抬步往着马场走去。若是凑巧，说不定还能瞧瞧生气着的德妃娘娘骑术有无退步。 沉迷游戏的柳九柠根本就不知道帝王曾来远远的凑过热闹，但对于德妃的不高兴，还是早早猜到一二。 那也没办法啊！ 宫里的姐姐们都过得太苦了，低位分的那些不敢同她开口，又畏惧德妃，才苦苦强撑着。而高位份的妃嫔每个都寻着无人的时候来特地同她提过好几次这件事。 大家可都盼着她这个推行人改一改这锻炼身体的大活动呢！ 改是不可能改的。 就算柳九柠想，正在兴头上的德妃也绝对不会容许。况且年后的日子就要闲下来了，没有些活动让妃嫔们忙着，恐怕就要因为手中的权势迷了眼。 那可就违背了她的初衷。 柳九柠苦思冥想多日，可才想出这么个好办法！就算是德妃不高兴，也总比大改名为‘锻炼身体’实则‘挑战极限’的活动强。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 这锻炼的效果确实喜人得很。瞧瞧这几月宫里，就算在寒冬又高强度工作的压迫下，也无一人生病。再看看眼下宴会火热进行的活动，大家伙身手都明显矫健许多，全然不似以往弱不禁风！ 当然，这也给柳九柠带来了无数强力的竞争者。 饶是三天以来都努力参加各种游戏，但由于琴棋书画样样都不精通，而这游戏里也没有耍嘴皮子与比武这两项，以至于她就只能靠数量堆上去，再去抽奖。 至于结果…… 大概是当上这个皇后她已经用尽大半辈子的运气，柳九柠肝了差不多百来场游戏，就抽到了孤零零的一张。 …… 就一张！ 回到寝宫的她差点潸然泪下。 统共九十九张卷，除去游戏前三名奖牌，也还有半数投进盲球里。而这孤零零的一张还不是她自己抽，是向书宣掏了个手进去帮她盲摸的。 独自悲伤许久后。 柳九柠便迫不及待的跑去用膳的偏殿跟帝王倒苦水，分享分享这股挥之不散的负能量。 最后迷迷糊糊就从帝王手中收获了一食盒的馒头。 她就很不明白，都解释好多遍自己不爱馒头，为什么还是要给她馒头！ 三日宴会过后，柳九柠从妃嫔处收到的册子也开始渐渐少了起来，闲下来的她开始惦记起帝王允诺的‘开春礼佛’。 日日提前再偏殿候着，饭间必要提上一句‘礼佛’或者是说上两声‘开春’。生怕帝王忘记带上她。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柳九柠骚扰帝王将近一个多月，终于迎来了她的安长寺小度假！这次帝王只带了护卫的御林军与少数侍从，连太后都没带，只带了她！ 说是什么‘帝后齐为天下祈福’。 对外是怎么公布的柳九柠也不感兴趣，得到消息的她早早就收拾好了衣物，并且将一直惯用在身边的侍从以及大女官都带上。 本想再缩减缩减人数。 但女官表示不合规矩，才作罢。 在一个风和日丽又阳光明媚的早上，柳九柠跟着帝王一人一辆华贵的大马车，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前往安长寺。 马车真的很大，里头的所有东西也精致又实用。 最重要的是，防震效果比她以前坐过的马车要好太多太多！但这个时代的马车给她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为防万一，她上了车就寻个舒服的姿势眯眼睡下。 待柳九柠一觉醒来，正好差不多正午时分，御林军护送着的车队也停了下来。 安长寺到了！ 多年往返的经验让她准时醒来，就算是被‘关’在皇宫里半年，也丝毫没有减退。 此时的安长寺中除去僧人外已无其他闲杂人，为了迎接帝王，也特地扫洒整理过一番。 主持带着寺中所有人在门前等待已久。 帝王的马车帘子才刚撩起，地上就已经跪了一大片，齐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室包场就是这么的有排场。 柳九柠在女官的搀扶缓缓走下马车，真的是缓缓，丝毫没给她多走一步的机会。 如同木偶人般，跟着帝王走完一个又一个的过场。 最后再上炷香。 僧人们都散退各做各事，才彻底结束各种繁琐的小细节，而她也终于获得久违的自由。 开心得不行的柳九柠逐个朝着熟悉的光头和尚们发出真挚的问候，因着这是在寺庙，大家伙也不用对她行什么大礼，至多是双手十合再弯腰把以前嘴里的‘九柠小施主’换成‘皇后娘娘’。 不用再保持什么雍雍华贵仪态万千的她就像只出笼的鸡…咳咳，出笼的凤凰。 裙摆都不拎撒腿就跑。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快乐的将清静到不行的寺庙跑出一阵热闹后，柳九柠才朝着最后的目的地，老和尚的院子走去。 方才门口那迎接的僧人里她没瞧见老和尚跟小和尚的影子，还以为早早就云游去了。要不是刚才跟扫地的大师多聊了几句，都不知道那一老一小明个才出发。 这么赶巧的时间，大概是想留下来见上她一面？ 柳九柠快步冲进老和尚的院子里，笑着呼唤道：“老和尚师父，您瞧瞧谁来看您……” 话还没说完，就先看到院里站着一身玄服的帝王。 她猛地把话头关住。 李南初眉头微皱，厉声呵斥道：“不得无礼。” 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国师拦住了。 “九柠施主还是这般有活力。”长空大师笑着捋了捋胡须，转头就抱出一大个盖着大簸箕的箩筐，笑着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不妨助贫僧晒晒几日药草？这些可都是好东西，等过几日晒好了，九柠施主收一簸箕自己留着，总会用得上。” 边说，他边走到如今已是皇后的小施主身前，将那足足又半个自己那么大的箩筐重重放下。 笑吟吟的看着柳九柠捋了几下胡子后，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便转头看向帝王，很是慈祥的开口继续说道：“南初，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妨陪九柠施主一齐晒晒药草。贫僧还要收拾明日的行囊，便麻烦二位了。” 李南初自然连连应下。 见状，国师也不再停留，转身就走进了屋子里。还顺带将安静蹲在一旁看蚂蚁搬家的小和尚给拎了进去。 柳九柠瞧着身前那么大一箩筐的草药，伸手将盖在上头的簸箕拿开，探头一瞧。 好家伙，这些半干的草药还都混在一起了！ 她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帝王，认命的叹了口气，三两步就跑到院子一侧的杂物房里，十分熟练的搬出好几个竹制的大架子。 才刚搬完几个架子，柳九柠就看到帝王直接将箩筐里的草药塞在架子上，她连忙开口阻止道：“不是这样晒的！要归类分开才行！” 说完，又快步跑回杂物房。 找了炭笔与粗糙的黄字已经一本本满是灰尘的书，将书又吹又拍干净后，才翻着书开始辨认药草。 同时继续说道：“还要把写好草药名跟用途的纸压在上头哦！大师父要外出了，这些草药是留给寺里的，归类写好可以防止其他大师拿错药。” 柳九柠见沉默着的帝王已经开始分类起药草，她看了眼屋里，有些好奇的凑近一些帝王，小声说道：“你跟大师父很熟？” 刚才老和尚可是直接唤了帝王的名！ 且也没用尊称，而是‘你’。 她跟老和尚相熟了这么多年，几乎每个月都会玩安长寺跑，交情可以说是好到能自由初入院落的程度。 但对方也一直都是唤她‘九柠施主’的！也从来都没有得过声‘你’，都是‘您’。 柳九柠承认，自己就是有点小在意哦！ 第51章 听到这话的李南初眉头微皱, 不是很娴熟分别挑拣着草药的双手停顿片刻，也没正面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口淡淡说道：“趁着日头还在, 快些晒完药草。” 柳九柠鼓了鼓脸颊, 长长的‘哦’了一声。 哼，这样子分明就是很熟很熟！平常可没见有谁能使唤得动帝王的, 除了太后之外，恐怕也只有老和尚了。 可老和尚再厉害再担着国师的名头, 似乎也不足让日理万机的帝王来晒个药草吧？就算这个时代也有‘尊老爱幼’的习俗，倒不至于需要最为尊贵的天子去亲身示范。 瞧如今帝王这听话的模样, 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哦！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 柳九柠明明清楚‘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早’的道理，但就是忍不住好奇。 跟帝王迅速忙碌晒着草药的时候还好一点。 待做完这事，亲眼瞅见老和尚笑眯眯让帝王带她去吃饭，还特地说了几道菜的名字, 更是直接表示用完饭的时候记得带上这几样菜过来。 她这心，顿时就更加好奇了！ 要知道老和尚虽然被亲封为国师, 但对方却依旧如同普通僧人般，没有任何架子, 亦简朴至极。除了不会做饭外，事事皆是亲力亲为。 柳九柠来寺庙这么多年, 就从来没见老和尚使唤过谁。 就连晒草药这种事情都是她主动多了，拍着胸膛表示‘想学点药理’, 对方才将这事交给她的。 而现在，老和尚主动要求帝王给他带饭！ 更魔幻的是, 帝王居然恭恭敬敬答应了, 并且还细致询问要不要换成没有那么硬更适合嚼动的东西！ …… 柳九柠觉得自己看不懂了, 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导致出现虚假的幻觉, 不然怎么会在帝王脸上看到恭敬的神态？ 就连对待太后，帝王都从来没有如此恭敬过！ 如此种种，使得她俞发俞好奇。 直到用饭时。 柳九柠夹着块比皇宫里还要大还要白的馒头，心里还惦记着事的她实在没怎么有胃口咽下，瞥了眼已经神色淡淡开始用餐的帝王，又观察了一番只有她们二人的小屋子。 犹豫许久后，终于开口再次询问道：“陛下，您跟国师大人……” 话才开口到半，柳九柠就被李南初缓缓抬头直直迎上她视线的冰凉眼神忘了说话。 她连忙将手里的馒头塞进嘴里。 用时机行动表示自己已经不再好奇，非常听话乖巧的吃饭。 李南初瞧着小皇后这受到惊吓般的模样，只觉得很是无语，明明方才还大着胆子，怎她才抬起头便换了副神情。 就连那眼睛都睁大得圆滚滚的。 像极了宫里刚出生那几只狸奴见着生人的样子，怪可爱的。 心情不错的帝王见柳九柠如此好奇这事，虽说如今以及少有人谈论，但京中好些上了年纪老人还是知晓。既然如此，从旁人口中得知，还不如她亲口道出。 于是，她便难得开口，讲了一个精简的故事。 柳九柠一听帝王开始以‘从前有个皇子’讲了起来，还以为对方这是用类似‘我有个朋友’的格式在说自己。毕竟这生来便带祥瑞天象又三岁封为太子，经历都一模一样！ 但很快，这简短的故事就发生了变化。 故事里年轻的太子被描绘得太过完美，不管是处理政务还是赈灾救民甚至还亲身前往疫病区域，待人方面也温雅可亲，完美得比她上辈子小说里看到的还要厉害，就连万民众敬仰这样本该属于帝王的词都用上了。 然后。 突然间李南初话锋一转。 只道是那位年约二十的太子突然领悟佛法，从此遁入空门，不再过问世俗之事。 …… 好好听着故事的柳九柠差点没被这么个转折给闪断腰！虽然说帝王的这个故事听上去就很敷衍，但也是对方难得这么长说的一大段话，她可是拿出了十二分的专注去倾听的。 可，就给她听这个？ 完美得就像是神一般的太子突然遁入空门？ 这就是传说中的弃帝从佛？ 柳九柠正想心口不一的恭维恭维帝王的故事，脑子灵光闪过，细品之下就觉得不大对劲。 无缘无故的，帝王也总不会给她讲个故事。 而在讲故事之前，正提起老和尚！ 综上所述。 老和尚可能也许好像大概…… 就是故事里的年轻太子！ 想到这，柳九柠再次瞪圆了自己的双眼，她语无伦次的说道：“老和尚他，他就是……” “不得无礼！”李南初知晓小皇后同国师交情甚好，甚至好到国师这些年性子都被带的活泼许多，但既然已入皇室玉碟，便不可如此不恭敬。 她瞥了眼柳九柠。 见对方已经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慌忙得不行，方才慢悠悠开口说道：“不可妄议国师。” 柳九柠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有点昏了头，一顿饭吃得迷迷糊糊的，连菜都忘了夹，光顾着吃那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帝王推到身前的馒头。 到最后打了个饱嗝都是馒头的味道。 她是真的没想到老和尚还有这么个牛逼轰轰的身份！曾经的太子哎，再进一步就是帝王！得是对佛有多大的执着，又得是参透世事多少般，才能坚定当和尚的信念并且还付出行动？ 柳九柠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 甚至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做得到！权利的味道可实在是香甜极了，哪怕是原本咸鱼得很的她，坐上皇后这个位置都再舍不得拱手让人，何况是权势最高的帝王呢？ 但话又说回来。 不管是当太子或者是当和尚，似乎老和尚都还不错的样子，前者好评如潮，后者…… 活到九十九都能云游四海。 那位如今不知道几岁的主角出场再退场，老和尚这位传说中的国师都还依旧活跃在众人口中。 旁的不说，在寿数上绝对是赚了！ 柳九柠边胡思乱想，边跟在帝王身旁，看着帝王提着小食盒，突然又想到了另一茬。 已知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十几岁就结婚。 故事中的太子二十多才顿悟入佛。 那么，眼前帝王跟老和尚…哦不，她可能现在得改叫对方老祖宗了。活的，老祖宗。 不小心就了解到惊天大秘密的柳九柠神色恍惚了一整天，直到夜里将近入睡，才接受了老和尚比她想象中还要牛逼的这个事实。 哎，真不愧是身处小说之中。 果然每个角色的存在都拥有它的深意。 只除了她这个好像没有出现过名字的皇后，如果书里的皇后也叫这个名字的话。 次日。 早早醒过来的柳九柠还记着今个老祖宗和尚就要带着小和尚去云游，昨日太过恍惚，很多叮嘱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还有她提前准备的一些驱蚊香膏、差人特制野外水壶…… 等等一系列东西都没来得及送出去。 柳九柠连早饭都没吃匆匆赶往那偏僻院落后，毫不意外在这里见到了帝王，还有已经背上行囊明显打算趁天未亮就离开但是被截下来的老和尚与小和尚。 她也管不得帝王在不在。 对方就这么站着也不说话，纯浪费时间。 便边叮嘱，边将准备好的东西都交给了老和尚，再重复告之小和尚该怎么用。 长空大师看着柳九柠精心准备的多份礼物，只是笑着收了一半，道是‘余下的九柠施主留着自用’。 见状，李南初也知道自己是拦不住国师，便招手唤了个面向平平无奇的壮士进来，固执要求国师云游带上此人。 她也知道国师的性子。 一开始就没打算能真拦下，本就是准备让对方带上人，如今小皇后送了礼，她这般倒也合情合理。 长空大师也没推辞，把行囊分了一半到那壮士手中，笑着说道：“送便不用送了，日头快出来，记得勤快些晾晒草药。对了，这药九柠施主可莫要忘取一部分哦，就算作是替贫僧翻晒的酬劳。” 说完，也不再停留。 背着行囊的一老一小外加一壮汉，缓缓走出了院落。 此时，正逢红日初升。 光芒洒在大地之上，也为那三位云游出行者身上笼上层层金光。 柳九柠瞧着那仿若神祇般的背影，目光满是钦佩与敬仰。这也许就是老和尚所求的道。 无所谓神佛。 少时她曾以诡辩询问过老和尚为何入佛道，对方只言佛的形象更加和善，以便救人。 也许那位年轻天子入佛门时，世间并不缺那么个好帝王，只是缺个偶尔出现救治世人的和尚罢。 柳九柠想通之后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惊觉身旁的帝王已经开始搬出架子翻晒草药，便连忙上前动起手来。 可没忘记，这里头有可是有她的一箩筐呢！ 自己动手得到的草药，就是觉得比外头买来的效果要好得多。指不定还沾染了老祖宗国师身上的神气，回头送给亲人也是极好的。 接连几日都没有雨，烈日之下，草药就如同每天寺里撒欢后山乱跑的柳九柠那般，晒得干干的。 如果不是皇后有宫中秘制的汤汤水水以及抹脸上涂身上的香膏，她现在恐怕不脱一层皮也要黑个几度。 这日。 柳九柠跟着帝王将晒好的草药分别放进老和尚专门放草药屋里的药柜中，最后她再从药柜里抓上几把分别放在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木盒里。 正忙着，突然就听到帝王的声音。 “明日朕要外出一段时间，皇后自行用饭即可。”李南初语气淡淡，仿佛只是说了件小事。 她原也不打算告之小皇后。 但又想到对方这些日子颇为活泼，寻不到自己怕是露出些许异样，届时惊动他人可就不好。 第52章 “外出？”柳九柠手上动作未停, 听到这话，随口便继续询问道：“那陛下几时回来呀？” 实际上她对此事也算不上好奇。 若不是正分心忙着把老和尚给自己的酬劳往盒子里搬，甚至都不会有这么句反问。 毕竟帝王的行踪可不是随意就能知晓的。 李南初也瞧出小皇后问得心不在焉, 想着既然说都说了, 亦不差说个准确时间，若有了什么事还能让对方机灵些遮挡, 便回答道：“约莫一月余。” 谁知，柳九柠一听这话, 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特地回头看向帝王, 很是惊讶的开口：“这么久？这趟礼佛不是也才一月余？您这是要去微服私访呢？” 也不怪她惊讶。 出来度假还要在偷偷溜出去，电视剧上的帝王这么做，不是发动那等政务大事，就是微服私访。 大昭国连着几位君主都贤明得很, 边疆将领也威猛无比，既无内忧亦无外患。由此可见, 帝王出门一月余，也就剩下那么个游山玩水再微服私访的可能了。 想到这, 柳九柠见帝王微微颔首，瞧着没怎顾忌跟她交谈此事的模样, 便接着开口说道：“那陛下您是要去什么地方？” 这个时代的人出门的机会都不多。 而在诗书词画等文人情怀的多种酝酿之下，不管是山水之间还是旁的什么海岸青岛, 大抵都是梦中所及。 她还挺想知道帝王这是打算去什么地方游山玩水…… 咳咳，是微服私访体恤民情。 “江南。” 李南初沉思一二, 还是给出了回答。 她倒不是有多信任眼前的小皇后, 不过是因着江南这么个范围也算大, 且此事对方兄长也知晓。 “江南啊！” 柳九柠感慨着的同时眼睛都亮了, 托早前那位背着包袱就想跟她私奔傻表弟的福，她自小就听着江南是如何的好又是如何的繁华女孩子又是如何的的温柔似水…… 但因着家在京中，也没几个要好的亲戚在江南，她愣是没能去过一次。 这时代女子出行本就不易。 她能每个月自由来往这安长寺，就已经是家中开明无比。又偶尔还能厚脸皮，颤着兄长们去京城附近的山山水水游玩，至此已然是极限。 至于什么塞北江南海外，真真就只能在梦中出现几番。 不，不是梦中！ 柳九柠脑中灵光大作，非常清楚的意识到如今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这极有可能是她离江南最近的一次！ 身体动作快过大脑，迅速放下手中的草药，快步走到柜台前，双手紧紧扒着柜台，露出自己小半张脸，就这般紧紧盯着身前的帝王。 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陛下，您要去江南呀？听说那里山好水好饭菜也好，就是这路途颠簸，只您一人恐怕会不大方便。” 柳九柠边说，边极力睁大自己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眨又一眨的营造出乖巧可怜的模样，先是留下话头顿了顿，方才继续开口说道：“不妨带上臣妾吧！您别看我人矮小，实际上什么都能干！说来也是不好意思，臣妾还略懂拳脚，在德妃姐姐的培养下，如今更是强悍几分……” 她不停吹嘘着，非常夸张的把自己包装成居家出游必备携带的好物品。 对。就是件带上便能轻松两分的物品！ 柳九柠说得嘴巴都要干了，但眼前的帝王神情未变，也没给她半个视线，甚至还慢悠慢悠的举起茶杯喝了几口。 可把她急得不行。 正想继续开口推销自己，却见帝王终于抬起了头。 她直直望入对方那双裸黑深邃的眼眸，脸上笑容保持着满满的真挚与期待。 只见紧紧盯着的薄唇一开一合。 “大可不必。”李南初也没想到小皇后竟还能这般大胆想着与她同行，直接语气淡淡的拒绝之后，又想到了些什么，意味深长的开口说道：“说起江南，朕忽就记起，皇后本也有机会去往江南。” 在这安长寺，她可是不小心撞破了小皇后的某桩好事。 闻言，柳九柠全然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这都何年何月的事情，早前都没怪罪下来，如今再拿出来可不好使。 她直接坦坦荡荡的说道：“是啊是啊！陛下，本是有那么一次去江南的机会放在臣妾的面前，但臣妾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但如果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因为臣妾等的就是陛下带臣妾去江南！旁的什么人，臣妾都不会答应！” 嘿，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柳九柠坚信只要自己废话足够多，就能让帝王更改心意，带着她一起出发江南！ 这也是她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精心考量过的。 帝王微服私访带的人肯定不多，但不管多不多暗卫一定跟着，也不缺乏武功高强的人。眼下大昭国安定着，没有乱到打打杀杀的地步。 生活又不是小说，就算她眼下身处小说里，帝王又不是主角，哪能那么碰巧遇上乱七八糟事情？ 退一步，如果真的遇上了什么祸事。 十步杀一人她肯定是做不到的，三拳两脚退敌在这拥有武功的世界也不实际，但柳九柠能跑能躲！感谢魔鬼般的德妃娘娘，她现在差不多能跑出飞一般的感觉了。 柳九柠眼巴巴的盯着帝王那双忽就眨都不眨的双眸，使尽浑身解数，继续纠缠道：“您就带上我嘛！好不好？好不好？” …… 李南初身为帝王，从来就没有接触过这般直白表达情感之人，再有‘威名’伴身，亦无人敢同她如此。 眼下受这一遭，惊得连眨眼都忘了。 她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等场面，挥袖就起身，留下一句‘不可’，身影快步消失在门口。 柳九柠也傻了，这帝王怎么说不过就直接跑了啊！她本想抬步就去追，但到底还是记着屋里的草药，转身动作迅速收整起来。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整好了一切。 用跟草绳将盒子都串起来后，便提着大堆的盒子，开始在安长寺里寻找起帝王的行踪。 她始终坚信着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必定能磨得帝王答应。 于是，今日的安长寺格外热闹。 柳九柠提着串盒子四处询问着帝王的行踪，因着皇后的身份，寺里僧人也不敢隐瞒，再加上她运气极好，才走几步，就撞上了帝王。 而后就如同影子般，紧紧跟在帝王身后，嘴里念念叨叨的数着自己的好，各种甜言蜜语都往外堆，只她一人，就叽叽喳喳得把寺中所有鸟雀都比了下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 最后帝王实在是忍受不了，也找不到馒头堵住小皇后的嘴，她都不明白对方脑子里怎么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话，最不可思议的是，竟然就没有重复过！ 实在没办法。 在夜半时分，帝王看着跟着她回到禅房寝室外的小皇后，平淡的语气中都掩饰不住无奈与疲惫，开口说道：“那明日皇后便记得起早些，若晚了，可怨不得朕。” 按着这般趋势，若不答应，怕是回来后也要被小皇后念叨个不停。 此行无多大危机，多带个人也不是不可。 “好耶！”柳九柠发出快乐的欢呼，待意识到帝王还在身前，才克制的轻咳两声，继续说道：“臣妾的意思是如此再好不过，明早臣妾便过来，陛下可莫要落下臣妾哦！那臣妾先行告退，陛下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她也不再纠缠，转身久离开。 都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不早点回去收拾行囊，难道还盼着帝王给她收拾吗？那才真的是笑话！ 很快，柳九柠就着夜色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毕竟这地方离帝王住的禅房也不远。 她本打算挥退侍从再收拾东西。 却没想到大女官就已经早早收到她明个要跟帝王出行的消息，甚至还贴心的跟她表示要多带些驱虫晕船的东西。 是的，大女官早早就知晓帝王要出门，甚至还知道是坐船。 对此柳九柠并无不满，毕竟深藏不露的女官一直以来就是帝王的人，武功高强至此，没了女官连洗头都痛苦，有这么个人她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不高兴！ 收拾东西的时候，顺带把早上老和尚退下的那份出行必备好物一齐备上，再把晒好的草药也挑拣着塞了好些进那特制水壶的隔层里。 再尝试着往身上一挂。 背上小包袱的她确实有电视剧里江湖游侠那味了！ 次日。 柳九柠天都没亮，就从梦乡惊醒，生怕她的丈夫背着行囊趁夜出发丢下自己这个可怜的妻子不管。 醒了后便就着冷水迅速洗漱。 趁着无人知晓，背上大包袱就悄悄往帝王寝室走去。 好家伙！ 真就遇到了正出门的帝王！ 要是她再迟一点，恐怕真就应了对方那句‘怨不得朕’。 柳九柠将赤裸裸指责的目光直直投向帝王，嘴里却很是客气的说着：“陛下，您起得可真早呀，这又亮又圆的月轮还挺好看的，对吧？还好臣妾心里惦记着事，不然迟了，可就跟不上您的脚步了。” 哎，这人啊。 后宫待久了，都会染上些恶习。 这不，她不知不觉情不自禁就开始阴阳怪气，可不是她的错。是这个世界、是后宫姐姐们、是她这位打算踩着月光离开的丈夫，才导致无辜少女变成如此模样。 李南初深深的看了眼柳九柠，她没有直接应答，而是将视线望向柳九柠身后。 开口缓缓说道：“柳爱卿来得倒也算及时。” 不然，恐怕就赶不上小皇后这番话了。 第53章 闻言, 柳九柠浑身都僵硬起来，她艰难转动脖子，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却做了仿佛有半辈子那么长。既想, 又不敢回头看去。 如今在朝中能被帝王称作‘柳爱卿’的可没几人, 其中无论是谁，都同她关系匪浅。 不是祖父就是大伯要不然就是兄长…… 而刚才, 她正意有所指的明着跟帝王‘抱怨’了一通。 如果阴阳怪气也能勉强叫做抱怨的话。 “微臣叩见陛下。”柳卓毅缓缓开口说道，这时他也正好走到了自家九妹妹身旁, 视线一移，就对上了那双带上些许惊慌与心虚的熟悉眼眸。 他知晓这些时日九妹妹在宫中过得不错。 不仅将后宫管得服服帖帖, 且妃嫔皆信服，亦总揽了各宫权势。虽也不明白怎就传出心机颇深的流言，但几次匆匆会面对方都难掩脸上的疲惫，更是如同以往那般古灵精怪的从袖里掏出好些瓜果予她。 依着柳卓毅的猜测看, 恐怕是宫里的娘娘心里装得事太多，方才魔化了事情。 不管怎么样, 九妹妹确实将后宫都紧收于手。 他本也松了口气，毕竟有这等能力在, 不管是帝王惜才还是旁的什么，都不敢轻易对中宫之位的九妹妹下手。 可柳卓毅却万万没想到, 如今方才安稳些许，九妹妹竟就敢如此同帝王说话！ 是了。 若不是眼下这出, 他都差些要忘了自家九妹妹‘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癫狂理论与诸多出格经历。 他又记起以往九妹妹每每做了坏事碰上自己都会用这番惊慌又心虚的眼神瞧着自己，便抬起眼眸, 直视对方的双眸, 沉声开口说道：“见过皇后娘娘。” …… 柳九柠觉得更惊慌更心虚更尴尬了。 如果现在能出现个地缝, 她都想直接钻进去, 要不然直接逃离地球表面也不是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她好不容易自然而然就着气愤‘幽默’一下帝王。就被家里最是严厉的大哥哥碰上，这下好了，定是少不了顿念叨。 心虚的她正想开口唤上一声大哥哥，忽又想起如今自己已是皇后，私下开口无甚，在帝王面前还是要礼数周全些。 思量想去。 最后还是决定紧紧闭上自己的嘴。 默默点了点头后，脚步迅速往左移，把路让出来给自家兄长前行。 见状，柳卓毅便想着回头再找个时间好好同九妹妹说说礼法规矩，正打算收回视线，却瞥见熟悉少女身上那怎都忽视不了的大包裹。 再结合九妹妹方才所言，以及帝王接下来出游江南的行踪。 柳九柠看到兄长落在她肩上包裹的视线，心里猛地一跳，连忙把包裹往后推了推，抓着的手又收紧好些。 同时视线看天看地看没下山的月亮。 只要她不说话，兄长就绝对不会在帝王面前询问她这一大早背个包袱是要去做些什么！ “忘了同柳爱卿提，此番皇后亦是央着要同行，路引已经办好了。”李南初缓缓开口说着，神色依旧是那般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却不知为何听起来散漫了几分。 她也是看出小皇后那显露出来的种种异样。 倒是难得想瞧一瞧自家皇后与臣子的热闹来，不管是眼前的，还是发生在背后的，总归会有人传到她耳朵里。 柳卓毅知晓帝王从不说废话，非常准确的抓出了那‘央’字，回想起九妹妹那闹腾又缠人得不得了的性子，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若不是顾忌着帝王还在此，甚至都想瞪上几眼那胆大包天的九妹妹！ 同样听到这话的柳九柠直接惊呆了，她直接将那注视着月亮的视线猛地移到帝王身上，看着对方没有任何变化的神情，眼睛都直了。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这绝对是报复！ 实在太小心眼了，她不过是小小的抱怨几句现实，用得着这般吗？ 就不是人干的事！ 李南初神色淡淡的对上柳九柠的视线，欣赏完对方黑了又白、白了再绿、绿到最后归于平静眼眸却还是冒着火的精彩表演，方才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就着夜色快些动身罢。” “诺。”柳卓毅垂眸应声道。 待帝王转身抬步后，他正想跟上前，意识到自家九妹妹还愣在原地，便伸手轻轻扯了扯对方那实在不算小的包袱。 许是包袱里的东西太多太重，也可能是他力气不小心用得大了些，直把对方扯得跄了个脚步。 柳九柠还以为兄长是想抢自己的包袱，连连把东西抱紧在身前，直到收到对方那恨铁不成钢的视线，又听到帝王停下脚步问的那声‘怎了’，这才反应过来大哥哥不是阻止她去江南。 讨好的对大哥哥眨了好几下眼睛后，方才抱着包袱快步追上了帝王的脚步。 这可是她艰难‘央’来的长途旅行。 尴尬也尴尬过了，若是不能去，那可就真的亏大了！ 抱着豁出去都要江南游玩的心理，柳九柠抱着大包袱跟着帝王与兄长踩着夜色走到了后山。 一辆低调又质朴的小马车与几匹马正等候在哪里。 柳九柠按照帝王动作指令上了那架小到真的只能容得下她一个人的马车后，便头昏脑涨的任由颠簸无比的车架将她带离安长寺。 本着帝王还在，兄长也在的心理。 为了确保自己还能活着到江南，她在经历一番天旋又地转后，便老老实实的闭上双眼休息。 说实话，柳九柠有点小后悔了。 她千算万算也没记起来自己对这个时代的马车晕得有多厉害，按着这趋势，要不是她昏睡一路，不然就是呕吐一路！ 但也不过就是小后悔。 到底还是想去江南的信念更加强盛些，便是睡，她也要使劲睡到江南去！ 抱着包袱，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柳九柠一直如此垂眸着自己。 直到某声熟悉的‘皇后娘娘’回响在她耳边，她方才缓缓睁开双眼，抬眸，便是大女官那张放进人群都不怎么能认得出来的脸。 …… 等等？大女官？ 她不是跟帝王溜出安长寺了吗？她不是在马车上吗？ 柳九柠连忙打量了一圈周围，见自己确实还在马车上，这才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气是还未见着帝王没有真真切切的安心。 思及此，她缓缓开口说道：“你怎在此？马车怎停了下来？这又是何处？” 开口就是三个问题。 既没有直接开口询问帝王的踪迹，也拐着弯子能问出自己是不是被丢回了安长寺。 “奴婢自然是要随行伺候娘娘，马车现已到城郊外的院落，陛下唤您去乔装打扮一番。”大女官一手掀开帘子，另一手稳稳当当的将皇后扶起。 待皇后平稳落地后，她方才从袖中抽出个拇指大小的竹筒，恭敬递去，同时说道：“这是娘娘您在路引中的身份，出这城郊小院后，您便要适应这身份，万万不能暴露。” 柳九柠接过那只在上辈子电视剧电影里才见过的藏信小竹筒，本还打算好好研究，但大女官走得实在急，刚下马车就只碰巧见着帝王与兄长离去的背影。 眼下天色微亮，想来时间也是紧迫得很，便只好将竹筒握在手心，紧紧跟着大女官去乔装。 很快，向来动作利索的女官就给她挑了一身富贵到不行的衣物。 就是那种光是瞧着便知道这个人有钱，衣服上不是花就是花，腰间颈间都坠着金银珠宝，手里还戴着个香味十足到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香球。 …… 顿时间，柳九柠觉得似乎有些不妙，她这个身份看上去也太有钱了吧？就这样去江南，不会被水匪打劫吗？ 虽说如今天下还算安宁。 但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除了家国外还有个传说中的江湖呢！有钱人太高调，命可不长！ 柳九柠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女官在脸上涂涂抹抹的同时，抬手将那竹筒打开，再仔细一看。 好家伙。 帝王可不愧是个老心机玩家，这剧本也太有挑战性了吧？ 许是还挂念着她傻小表弟那私奔去江南的说法，这信上直接把傻表弟那远在江南当太守的姑父拉了出来，简单来说，她就是那位可怜太守不知道远了多少方亲戚的表小姐！ 这位表小姐年少失怙，后暗地里刷了手段嫁入某个商户家中，那商户自小体弱，父亲又早早去世，强撑着才护住家业…… 之后种种都不提。 最重要的是，柳九柠要扮演的是一个性格非常炮灰，骄奢无比，没有脑子，种种恶毒女配基本配套的形象。 而帝王，就是那个病弱还强撑着护住家业的商人。 总的来说，帝王的形象除了病弱外与自身并没有太大差别，毕竟尝遍世间冷暖才护住家业的人性格偏执冷酷些也是正常。 至于柳九柠…… 柳九柠有理由充分怀疑帝王在整她，不然怎么会给她找了个恶毒女配的剧本，什么耍手段嫁入有钱人家，又什么骄奢无比，还非要穿大红大紫又带花的衣服，满身挂满珠宝香囊。 她是圣诞树？还是首饰盒？ 难道编个安安静静白月光的病美人角色就那么难吗？ 不然活泼元气青梅竹马少女也完全没有问题！ 再不济，来个家中唯一所出被宠得如宝似珠的富婆强取豪夺孤寡少年入赘，难道不都比这个炮灰剧本要来得带感多吗？ 柳九柠很不满，特别是在看到铜镜里自己那原本有些胖乎乎的小脸蛋棱角分明，瞧起来与她七八分相似，但眼睛更是细长，嘴角轻轻一勾，便显得神态很是高傲且刻薄得很。 漂亮，但是就莫名其妙非常炮灰哦！ 言外之意就是非常欠打的样子。 第54章 再不满也没有办法, 柳九柠只是个顺带被捎去江南的小妻子，在自己那冷酷无情还小气甚至打算趁夜背着行囊抛弃她离去的丈夫面前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就很气。 但是打不过，而且还不敢打。 这么一想, 就更气了！ 柳九柠看着铜镜里那气得更像是恶毒女配, 就连那拿着纸张的画面都像是要去给谁下毒…… 不得不佩服起大女官的手艺来。 这已经不是乔装打扮，直接往着改头换面的方向跑了！得是多出色的易容手段, 才能让她看起来怎么都像是个坏女人啊！ “夫人，您看如何？”大女官最后用特殊药水在柳九柠的嘴角下方点了颗小小的痣, 此物只要不用配置好的药水洗去，就能在脸上保持三四月的痕迹。 江南那边虽说无几人见过新后,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做了这么个显眼的小标记。 甚至路引的这个身份都同柳家有着弯弯道道的远方表亲身份。 听到女官这话，柳九柠将再次将视线投向已经能清晰映照出人脸的铜镜，她往前凑了几分, 清楚看到了自己唇下的那颗痣。 好家伙。 旁的就不说，这颗痣可以说是将恶毒坏女人的形象直接点得更生动起来, 她便是不笑，都瞧着是个刻薄的漂亮蠢货。 也不知道帝王都是从哪里培养出来的人才, 不仅身份设定得非常的有‘特色’，就连易容都能完美将人设活灵活现展示出来。 如果被按着这个身份的不是柳九柠自己, 简直都要拍手叫绝了！ 柳九柠边漫不经心的听着大女官对脸上所用药物的解释，在对方担保完绝对不会对皮肤有任何影响, 甚至还带了些美容养颜成分后，才淡淡开口道：“时候不早, 也是该出发了, 可不能让陛…让郎君久等。” 可是琢磨了许久, 她才想出‘郎君’这么个词来。 称作老爷也不太合适, 毕竟假身份里还有个老夫人在，至于相公什么的…… 太黏黏糊糊了！ 脸皮极厚的她也不是不能开口，但总得留个机会，让她找个好机会，趁着大哥哥不在，偷偷用这个称呼阴阳怪气几次！ 柳九柠现在胆子可肥了，自从发觉帝王对自己的各种小动作都并不是很在意后，便猖狂的伸出小胖脚试探起对方的底线来。 嘿，她也不过分。 都只是小小小的请求罢，既想让马儿跑，当然要给马儿吃最好的草！早些日子宫里的大大小小事情她都处理得妥妥当当，跑都跑了，该给的草也不能少半根。 “兄长此番也与我等同行？”柳九柠微微仰头看向身旁早已换了身合适衣物的女官，语气很是散漫，眼眸微眯，瞧起来不好惹极了。 从大女官唤她夫人的那刻起就非常自觉的进入角色，不就是个刻薄恶毒爱慕虚荣的坏女人吗？ 想想还有点挑战性！ 难不倒她柳九柠，简直就信手拈来，洒洒水而已。 “回夫人，这等大事奴婢也不知晓，不妨您亲自去问一问主子或是表少爷。”女官搀扶起如今成夫人的新后，并且十分有技巧的将‘兄长’换成‘表少爷’。 说完后，又用谨慎小心的语气继续开口：“奴婢名唤柳红，上一批不听话的管家已经发卖了，今个新买来服侍夫人的侍从就在外头，奴婢带您去见见？” 闻言，柳九柠看了眼大女官，瞧着对方脸上那伏低做小就怕受罚的模样，顿时间感觉自己在进军演艺圈的道路上遇到了一大阻碍。 这戏入得也太快了吧？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动不动就要发卖吓人的坏夫人。 这样可不行！她，就算要当恶毒女配，也要当最出色的！要做这个时代演艺圈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还要闪瞎那个给她安排奇怪剧本的丈夫双眼！ 想到这，她冷哼一声，轻轻瞥了眼女官后，才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柳红是吗？我记下了。还不快带我去见见那些个新来的下人？若是耽误了我与郎君启程的时间，可要有你好看！” 这几句话她丝毫没有压低音量。 走出门就瞅见三个新面孔在候着门外，看到那些个人将腰弯的更深的姿态，就知道她这人设稳了！ 不出所料，柳九柠觉得自个就是整个前往江南的队伍中演技最为出色，反转最是强烈的人！ 正沾沾自喜着，她就看到那正咳嗽着跟兄长走进来的帝王。 顿时间，自豪着的欢喜直接坠地。 明显，帝王的表演比她更为出色，那苍白的面孔，那瞧着就病怏怏到不知还有几个年头可活的身子，还有满是阴霾且深沉的眼眸。 影帝在世呢这？ 虽然脸上容貌亦未做太多变动，但就算现下直接放出京里，怕是都无人能认得出这是那位传说中光是气势便如同阎王般紧迫逼人的帝王。 当然，也不是完全跟阎王扯不上边。 毕竟看起来就像是等着阎王收命的样子——没几日好活。 “该启程了。”李南初用那病怏怏的身子发出冷如冰又如毒蛇般狠的声音，视线淡淡往柳九柠身上一瞥，就不像是看个人，仿佛看个物件。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情。 路过柳九柠身边时，还恶嫌般的绕了几步路。 …… 柳九柠觉得自己的高光时刻完全被压制了，她这个人设太过饱满反差太大，发挥的余地太多。而帝王的人设反差不算大，却只用一个开场，就已经表达出了灵魂。 但她也没有认输。 看向院子里那几个腰恨不得弯到地上的侍从，开口说道：“没听见郎君开口了吗？都傻站着干什么呢？赶紧走！管家买下你们的时候难道没说过要好好听主子说话吗？一个个愣的就像是木头似的……” “好了好了，宁表妹，少说两句。” 柳卓毅一进来就见到自家九妹妹双眼发光的开始张开小嘴叭叭叭说话，就知道对方在怕是跟自己的假身份杠上了。 …… 他是知晓九妹妹爱玩的性子。 但这等趾高气昂的模样做得多了，也担忧九妹妹玩性太大，起心思舞到帝王身前。 “哼，大表哥都开口了，这次就绕过你们。”柳九柠不得不收敛了一下表演，她还以为自家兄长早早就出去了呢！ 被撞破当然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是帝王在所以事态比较严重些，如今她可是得了帝王的手令，可以说是奉旨角色扮演。 要说有问题，最大问题的也不是她！ 思及此，柳九柠又狂了一些，将视线放在向来严肃的兄长身上后，边走，边笑着便开口说道：“大表哥，今日看起来有些不同，这身青衣瞧着可真不错，意气风发，俊得很。” 哎呀！ 她好不容易才有个调戏自家哥哥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果然，听到这话的柳卓毅脸黑了又红最后再转黑，眉头一皱，丢了个隐晦‘回头找你算账’的眼神后，挥袖就快步离开了。 柳九柠眯眼看着那道疾步前行的身影，心情极好的她笑着用尾指绕了绕腰间坠着的珠宝。 这假身份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啊。 既然什么尖酸刻薄又爱慕虚荣都有了，多几个更加糟糕，更加出格的性子，指不定还是锦上添花呢！ 很快，一行人便走出了这约莫三四进大的院子。 只见门外正候着好些个马车，不算太特别，但足够大，且还有马匹托着不少的货物车，又有镖局的车队同行。 明眼就看得出这是个商队。 柳九柠大大方方的打量了一下周围，人还挺多的，就是大家伙长得都太普通了些，普通得她脸盲症都要患了的地步。 要说这车队里都是普通人，她绝对是不相信的。 本打算低调些走个过场，在嗅到自己身上那浓郁到呛人的香味时，忽然就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柳九柠的目光锁定了帝王那道正咳嗽着打算踩着脚踏上马车的身影，她眼眸一眯，娇笑着快步往帝王身边走去，同时开口说道：“郎君，等等妾身，这路途迢迢，妾身要同您一辆马车。” 她连使计嫁给病怏怏的富贵商人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不就是大庭广众秀秀恩爱吗？小意思。 柳九柠这道声音不大不小，可在场也没几个普通人，该听的都听到了。但却依旧演得像什么都听不到一般，各做各的，该给马喂草的喂草，该交谈的交谈。 哪怕从暗转明，他们都能精准把握什么时候该耳目聪明，又什么时候该是个聋子。 骑着马的柳卓毅就在帝王的马车旁不远处，自然也是听到了，他倒是很想说些什么，九妹妹今日兴致太高，若是真的失了分寸做些什么，可就不好。 但没等他开口呢。 骑着的马就被某个镖师牵到了一边，还特意大声的询问他，如何把马养得这般油光水亮。 “郎君，郎君，怎不理妾身呢？倒是说句话呀？” 柳九柠还在继续她的表演，神色幽怨的盯着眼前病怏怏的夫君，倒也不敢真在众目睽睽之下靠近帝王，就站在马车旁，继续叭叭叭开口道：“这马车看着就简朴低档了些，相比也不够平稳，还不知道坐上去要多难受呢！妾身晕马车可厉害了，不如夫君换个马车？这路还远着，得舒适些才行……” 她嘴巴一张一合。 想到什么说什么，尖酸刻薄演不出来，直接半真半假阴阳怪气。 只要她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只有帝王一人！ 第55章 被柳九柠骚扰着的李南初依旧神色未改, 自从经历过她这位小皇后整整一日的追击纠缠后，现在她的对这样嘈杂的场面已经明显应对自如许多。 至少能维持着还算平静的心情。 李南初静静的看着眼前口若悬河说个不停的‘刻薄夫人’，也许是对方的表演实在太过形象生动, 以至于她都下意识记起来自己身上套着的假身份。 压低浑身气势的同时, 再偶尔以手掩嘴咳嗽上两声。 待这位新出炉的夫人终于停下话头，瞧着对方那仰头用那副理所当然要换辆更舒适马车的姿态, 她只是轻轻咳嗽两声，面无表情的将视线落放到侍女身上, 开口说道：“既然夫人嫌这马车简陋不想同行，你便送她回去吧。” …… 柳九柠察觉到帝王话中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 脸上好不容易才摆出来的神情瞬间就僵硬得不行。 有没有这么玩不起的！ 假身份就是如此，她不过是按着剧本设定去说话而已，一言不合就开口把她送回去是怎么回事？ 人设都张罗好，还能收起来？ “谁说的不想同行？”柳九柠可不想这到嘴边的鸭子都能放飞, 但要她低头，心下又不是很爽, 便黑着脸，冷声说道：“这江南我定是要去, 不然可不知道郎君会不会被小妖精勾了魂呢！柳红，扶我去后头。” 想撇下她？ 没门, 连窗户都没得！ 小小的对帝王阴阳怪气一番后，柳九柠就像是云老将军家中的鸡王不败那样, 即便是被落了面子，也微微仰着头翻着白眼神气十足的走向那架明显就属于她的车架。 直到她的身影全然消失在马车帘子后, 这过于热闹的车队方才安静了些许。 而见证完这幕的柳卓毅脸黑得堪比锅底, 他这九妹妹, 未免也狂得太过分了些。 好在帝王只心想着启程才没去计较。 若再这般继续放任下去, 总觉得会酿成非常恐怖的后果。 他倒是想同妹妹好好交谈交谈，但眼下车队就要出发，由于假身份方面的限制，于情于理都找不到个能单独与‘远方表妹’说话的时间。 好在这路还长着，而他这位九妹妹坐马车向来都是要睡觉才行，应当不会再出现方才的场面。 柳卓毅确实足够了解自家妹妹。 这才上马车没多久，还没等车队启程，柳九柠让女官在足够宽敞的马车里铺好了睡觉的临时床榻。 甚至贴心的女官还从马车下翻出了好几个个她在宫中唤人特制的方形或圆形抱枕。 当然，由于假身份的限制，这抱枕外层的布料肯定没有宫中的那么华贵，什么上好的皮子或是丝绸都不大能用。但兔毛的手感也舒服得很，软软的棉质纱布也另有一番舒适。 柳九柠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躺下，枕着蓬松柔软的小枕头，怀里又抱着个兔毛抱枕，腰间腿边分别靠着倚着棉质纱布的小小枕头。 这马车的感受瞬间就舒坦了不止几分。 早早醒过来候着帝王的她很快就生出了几分困倦之意，打了个哈欠，也不用过多的言语交流，贴心至极的女官便把第二层遮光的车帘子给放了下来。 眼前一片黑暗。 柳九柠也渐渐陷入了梦乡之中，就连车队什么时候启程，又赶哪条路去的，都全然不知。 再次醒过来，还是被女官唤醒，只道是车队在午间歇息用餐。 困意未散的柳九柠打了个哈欠，刚想活动筋骨好出去晃悠几圈，发挥一下她的出彩演技。 但在女官表示外头都在吃干粮，还从示意马车小架子上那光是看着就硬邦邦也不怎么白的馒头就是今天午餐的一部分时，她毫不犹豫翻了个身，闭上眼。 懒懒说道：“你先吃吧，我还困着呢。” 柳九柠是真不饿，早些时候女官给她改头换面的时候就准备了桌从宫里带出来的早膳，那熟悉又美妙的滋味，本着往后一月余都尝不到了的遗憾，她没有浪费任何一粒米，全吃进了肚子里。 既有良玉在前，腹中又不饿，她是真的不想感受馒头冷了之后有多硬。 “奴婢还准备了其他东西，夫人不如……” 女官当然不会让皇后吃冷硬的馒头，即便在赶路，都带有其他的食物。 只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还需收敛一些食用罢。 “晚些再说吧，吃太多也不方便坐马车。”柳九柠连睁开眼的想法都没有，含含糊糊的说完这句，紧了紧手中的枕头，就着睡意试图继续方才江南之游的梦境。 趁她还没开始晕车，可得好好享受快乐的美梦。 与此同时，柳卓毅正接过小厮为他单独准备好的热汤，他先是示意为远处扮演孤僻病怏商人的帝王端去一碗，便把视线投向了九妹妹坐着的马车。 等了许久都未见对方下来。 方才松了口气，再让回来的小厮为马车上的‘远房表妹’也送去一碗。 不管怎么样，他这妹妹总算是没有继续瞎闹。 车队就着这明媚的春光继续启程。 随着头顶上方那挂在最高处的日头渐渐下落，实在没办法在继续睡的柳九柠也开始辗转反侧坐立不安起来。 有些选择，是要付出代价的，再逃避都始终有需要面对的一天。 就像是她想去江南，就务必要经受马车晕车之苦。 也亏得如今着马车里铺着的坐垫住够厚，不然就光是承受坑坑洼洼的颠簸，屁股也要颠得开了花。 柳九柠掀开马车小帘子感受着窗外那阵阵不明显的微风，视线落到那不是坑就是石子还带着青草的马路时，她终于理解了某位文学大家的一句话。 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可不是吗？ 瞧瞧马路两边都要到人小腿的草，对比简直不要太强烈。 晕马车的感受真的非常痛苦，就算她努力在胡思乱想，也忍不住去注意自己那翻滚个不停的胃，更压不下那股子一阵又一阵试图涌起的酸水。 最可怕的是，浑身都不舒服。 密密麻麻的难受蔓延着，明明今个还凉着得多添两件衣物，身上都不停的冒着热汗。 柳九柠开始的时候还能苦中作乐，撩着帘子四处打量着天然无污染的荒野景色，但到后头，就只能紧闭双眼，再咬牙切齿的把脑袋贴在小窗旁边。 帘子她也撩不动了。 就像条被放在热锅上煎熬着的咸鱼，动弹不得。 这样的痛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都快要忍不住吐了出来。 马车，终于停了。 她再也不想忍受更没办法忍受，连女官的搀扶都随手推开，猛地冲出马车，纵身一跃，就跳了下来。 稳当落地。 然后如同撒腿就狂奔到树旁，扶着数，使劲干呕。 这一动静并不算小。 不仅吸引了整个车队的视线，这小小镇子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悄悄或光明正大的打量起这位稍微‘狂野又粗鲁’一些的夫人。 那大开大合的动作，再伴着落地重重的那声‘嘭’。 若不是对方身上满是牡丹的衣裙，还有华贵的配饰，他们甚至都以为是谁家的汉子呢。 柳九柠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成了焦点，疯狂干呕一阵后，终于舒服许多的她直接从腰间解下了那个在马车上拯救了她无数次的水壶。 仰头哗啦啦的灌下大口水。 愉快的漱了个口的她终于拾起了优雅得体，还不忘用衣袍遮挡一下。 做完这些的柳九柠忽然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周围似乎过分安静了些。 回头一瞧。 好家伙，不管是车队还是行人都在瞧着她呢！ 亏得她只是干呕，要真呕出来，那得多不得体，皇后的面子里子怕都被他丢光了。 至于眼下为什么都盯着她…… 柳九柠沉思片刻，视线落在自己如同珠宝展示架般的打扮，恍然大悟。 约莫是她这打扮实在太暴发户了吧？ 这年头的有钱人走在路上都会被多看几眼，现在这样也算正常。 思及此，柳九柠便微微眯起眼，再仰起头，见着女官已经走到她身边，便抬起手自然而然的让对方扶起自己。 至于那些围观的人群，她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对，没错，就是这个味。 这目中无人的姿态再配合上她身上的打扮，刻板恶毒女配的形象简直发挥得淋漓尽致，更是深入人心。 …… 柳九柠在想些什么，围观的群众们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只是在感慨着，这位夫人还挺…挺特别的，跟别的那些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家都格外不同。 也是，谁家夫人能跳下马车把地板都震一震。 还好他们这山路比较崎岖，也足够偏远，镇里没得那么多银钱换上石板路。不然就这般跳两下，怕是石板都要裂开。 “这是何处？怎瞧着这么…质朴。”柳九柠皱着眉头，那稍微停顿又非常明显换了个词的语气，足以证明着她在努力稳住人设。 但不知为何。 她这心里就是有些不安稳，为什么大家伙的眼神看起来都那么的…那么的不像是在看有钱人家佩戴满珠宝首饰的暴发户，反倒像是京里围观胸口碎大石？ “柠…宁表妹，你……” 柳卓毅迎了上来，他本就在自家妹妹的马车旁候着，就等着车队停下便安抚安抚晕车的九妹妹，但对方的动作实在太过迅速，等他反应过来，正亲眼目睹着那高高举起水壶大口喝水再用手猛地一抹嘴角的画面。 眼下又见对方开始演起假身份，神色越来越复杂，好不容易才开口继续说道：“你好些了吗？” 第56章 “还行。” 柳九柠依旧维持着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当然，因着眼前这位是自个名义上的‘表哥’，也适当收敛了一下神态。 她如今差不多已经彻底放飞自我！ 总归都要挨上一顿训, 债多不压身, 今朝有酒今朝醉。就是帝王在面前，都管不了向往演艺界巅峰的她！ 思及此, 柳九柠便眯着眼光明正大的打量了一下这个颇为老旧且还小的镇子，视线触及四周那连绵不断的高山, 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到山里来了？” 语气中的嫌弃压根就不用遮掩。 而作为一位没有脑子的恶毒漂亮蠢货，也可以随口询问出心中的疑惑, 更不必有丝毫的顾虑。 “绕过这座山走水路会更方便些。”已经调整好心态的柳卓毅缓缓回答着，犹恐对方还要在再此处进行一番激烈的表演，连忙继续说道：“赶路这么久，马车颠簸, 宁表妹想必也累了，客栈就在前面, 快些进去休息吧。” 他原还以为此行可以低调一些，尽量不引人瞩目。 可万万没想到帝王还带上了自家玩性极大的九妹妹, 更没想到这胆大包天的妹妹，竟然这般折腾。 闻言, 柳九柠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好不容易压下的那股子头昏脑涨恶心反胃就像泉水般再次涌来, 能压下，也还是难受。 便倚着大女官, 用不知道从哪抽出来的手帕掩住小嘴。 娇娇弱弱的垂眸不语。 …… 围观的众人只觉得这位夫人真是了不起, 短短几分钟, 让他们见识都丰富了不少。 原来不止自个村头那些个阿婆们变脸厉害。 有钱人家的夫人更是了不得呢！方才还是一副跳车欲要倒拔垂杨柳的模样, 才转眼间两句话的功夫，又仿佛得了什么病，虚弱得不行。 可能这就是他们做不了有钱人的原因吧。 迈着碎步被女官搀扶着走进客栈的柳九柠完全不知道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给自己安了个什么名头。 她其实也并没有弱到真的需要扶着走的地步。 毕竟这些日子跟德妃的身体极限挑战也不是白练的，不过是觉得自己这个‘假身份’可能需要有个身子骨不算太健康的设定罢。 这样一来，待日后若是发生些什么意外，她突然来个后空翻外加神来旋转腿！ 不说惊艳众人，也定是要好些人大跌眼镜的。 如此扮猪吃老虎的剧情发展，谁做了当事人都得叫上一声爽！ 柳九柠从很小的时候就等着‘有朝一日’，好让她用上辈子出彩的跆拳道给这个时代的非法分子上上课。但不管是京城治安极好，还是家中保护得牢固，又或者是存在武功这种不科学的东西，都始终没有给她大施拳脚的机会。 再到后来入了宫，当了皇后，见识过德妃那轻轻一巴掌就能让巨石粉身碎骨只留灰烬。 …… 眼睛不瞎的都知道她这一身相对而言三脚猫功夫只能埋葬在上辈子的记忆里。 好在机会永远都在等待着那些有准备的人。 柳九柠掐指一算，觉得这趟江南之行必定不会风平浪静，大意外什么的就不提。 越是繁华的地方，就越有恃强凌弱的人，若不是京城还坐镇了个手段极狠阎王般的帝王，怕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由此可见，江南必定会有那么些不长眼的家伙。 只要碰上那么一两个，这身三脚猫功夫就定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胡思乱想着的柳九柠到客栈缓了好一会儿，又喝了半碗贴心女官递来的热粥后，很快就将自己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自娱自乐想法抛之脑后。 晕车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瞧，都让她开始给自己展望了个奇奇怪怪还扮猪吃老虎的未来。 冷静下来后，柳九柠也没有随意走动，先是询问了一番女官眼下所在镇子的名字，再从自己的大包袱里翻找出张特意为老和尚准备好那份大昭国还算精致的地图。 对着地图琢磨许久，才明白此行为何要往山里走。 若是正常商路，按理来说路过的镇子不应该如此的萧条，这人来人往，又是离京城不到一日的路程，总能赚到不少的油水。 很明显，这条路并不是如此。 就如早前柳卓毅回答的那般，车队要去往山那头再行水路，那条水路顺流而下便可抵达江南，省时亦省力。可山路又怎会是那么好走？ 且还是连绵山脉。 何时跳出几个拦路匪徒，或是路中央窝着只大虫都不一定。 柳九柠也想不通帝王的用意，左右她就是个顺便捎带上的‘小妻子’，无需思索太多。 确保自己认得路，不会走丢，便把地图收了起来。 许是头一次在这古代要离家这么远，难免生起些被害恐惧症，琢磨半晌，就吩咐女官取来笔以及极薄的细绸。 打开窗户，就着外头正要落山的日头，开始抄绘起地图。 还是那句话，机会永远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柳九柠这条小命来之不易，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小小疏忽而失去，就是安宁的京都都时不时出现什么拐卖儿童拐卖少女。 她这么大个漂亮活人在外头，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地图很细致，柳九柠废了好些时辰才结束对那份大昭国地图的粘贴复制，从女官手里接过油纸将地图包成个小球后，就把这一大颗球塞进手上的香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囊里。 做完这些的她顿时间觉得自己安全了不少。 快乐的享用起客栈小二送来的那份味道实在有些差的四菜一汤。 用餐完毕，柳九柠撑着下巴思索许久，觉得自己这么晕车下去也实在不是办法。 盯着窗外那轮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天空的月。 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绝妙无比的念头就这么浮现而出。 她决定，熬夜！ 只要夜熬得足够久，第二天别说是马车，就是坐在世界大战的飞机大炮上都要睡着。 还是那种睡得如同昏死过去的睡着。 简直没有比这个办法还能治晕车的了，如果有的话，就是超出了柳九柠的智商。 说干就干，柳九柠从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人，有了计划就要去实行。 只是这长夜漫漫。 却吃喝嫖赌以及非法的烧杀抢掠还有彻夜研读外，基本没几个人会在深夜活动，更没办法熬过安静难耐的夜。 上辈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通宵熬夜？那还不是因为丰富的娱乐生活？还不是因为步入了信息化时代？还不是因为科技发展得飞快？ 单单一个手机，就能让人流连忘返。 柳九柠也想念手机，想了整整将近十五年，但再想，也只能跟过往挥挥手。 通宵的条件不好，那就创造条件！ 柳九柠对着月继续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后，便翻出了自己的大包袱，开始琢磨起该如何把有用的东西待在身上。 并且深入构思了一下各种意外发生的场景，以及自己陷入必死条件怎么办结局如何，又该如何利用身上现有的工具进行自我救援。 越想，就越觉得恐怖！ 明天跟意外谁都不知道那个先来，在这一层一层洗脑般的幻想下，柳九柠整个人都被自己吓得精神无比，扒着大包袱的手都拽得紧紧的。 于是，一整夜都在致力于将整个包袱里有用的东西都往身上改造带好。 大女官作为柳九柠的贴身侍从，自然是知晓这一举动，在劝过无果后，也只好协助对方改造物件。 并且适当的时候给出各种意见。 为了防止自己通宵精神过头，柳九柠见着还有一两个时辰天色就要亮了，又实在赶不走固执要陪着她的女官，便躺到了床上。 闭着眼，继续自我恐吓。 不知不觉，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次日。 如柳九柠预想的那般，大半个晚上没有睡的她就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般，醒过来刚吃几口白粥，一上马车，抱着枕头，倒头就睡了下去。 就连颠簸到将整个人都弹起来无数次的山路，都没能将她吵醒。 可以说是成效十分显著。 山路难行。 赶路一整日，还是没能走出这连绵又格外崎岖的山脉。 车队寻了处小村庄歇息停留。 倒也没有去农家借宿，而是在村子旁边扎起了帐篷，又借了一户人家的锅灶来煮些吃食。 睡了整整一日的柳九柠依旧没有回复精神，连连打着哈欠，因着女眷的身份，便单独得了个帐篷。 从马车转移到帐篷里外，她都没打算露面。 熬夜果然是件疲惫的事情，这不，连折腾的精力都没有。吃了几口饭菜，便趴在毯子上继续阖眸养神。 许是白日里睡多了。 天一黑，柳九柠就精神过来，那劲头，那双发光的眼眸，简直拦都拦不住。 现在已经不是熬夜不熬夜的事情了。 而是她根本就睡不着！好在这本来就是她的目的地，没有床睡着心里也不踏实，又快乐的顶上了‘月亮不睡我不睡’的想法。 如此过去好几日。 在山脉停留数日的车队终于平安达到某座还算繁华的小镇子。 每日都昏昏沉沉的柳九柠也不知道车队进山里都做了些什么，她一上马车就睡觉，一下马车就打瞌睡，到了天黑，人才彻底活过来，但整个世界都沉入黑暗里，交流的人就只剩下贴身的女官。 这样的异样不是没有人发现。 柳卓毅已经留意了自家向来晕车的妹妹很久，在察觉对方精神一日比一日差，终于忍耐不下去。 在这个傍晚，敲响了柳九柠的房间门。 与此同时，扮演着病秧子的李南初正好有事经过，瞧见了柳卓毅的举动。 第57章 车队在镇子上歇脚的地方并不是客栈, 而是李南初假身份名下的青砖大院，院里那比人还要高的野草不提，大是足够大。 勉强挤挤, 刚好把整个车队都安顿下来。 当然, 作为主人家，李南初与柳九柠还有某位并不怎么需要隐藏身份的表少爷当然是单独一个房间的。 虽说眼下出行皆套着层假身份, 但到底随行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柳卓毅作为知情者之一，在到达这座大院子, 又确认帝后的房间在院子最中间，便马不停蹄的打算同自己九妹妹好好谈谈。 如今便是鸟雀都插翅难飞进这座看似松懈实际上层层把关都森严得很的院子, 外人亦无可能得知他们的身份，这简直就是相见的最佳时机。 再加上妹妹今日的状况，他也着实等不下去了。 趁着离京不远，若是身子骨出些什么差错, 还能早早把人送回去。 如此不会耽误帝王行程。 最重要的是，柳卓毅也不用再提心吊胆自家妹子做出什么胆大包天的出格事情来。 李南初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那位遇事向来镇定的柳爱卿脸色变了又变, 许是对方太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明明只要稍微偏头就能见着她这么个大活人, 却是愣在那里用脸色表达着自己心中诸多想法。 …… 约莫柳家人都喜爱用这等法子宣泄情绪罢。 她饶有兴致的站在原地停留许久，直到柳爱卿被女官迎进去, 方才捂着嘴假作虚弱咳嗽两声，脚步轻浮,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大哥哥怎么来了？” 趴在桌上的柳九柠没精神的打了个哈欠，见着自家兄长进屋, 揉了揉眼睛, 连忙迎了上去。 四下除却她同兄长外也无其他人, 就连女官都贴心的退出房间, 自然是不用再演戏那场远方表哥表妹的戏码。 柳九柠不见柳卓毅接话，又瞧到对方正微微皱着眉头，还以为是不满她这般松懈假身份的状态，便停下脚步，搬出那番趾高气昂的模样，开口说道：“方才睡得有些懵了，将表哥错认，不知表哥来寻我何事？怎还把柳红支开？” 可以说是十足的刻薄骄纵模样。 即便所说的话正常无比，从这等语气这等神态开口，也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感觉。 …… 见状，柳卓毅瞬间眉宇紧锁，再也忍不住，低声开始呵斥起自己这位打小就爱四处乱跑的妹妹！ 说是呵斥，实际上他也极少对家中的弟弟妹妹说重话，光是冷着个脸就能把大家伙吓得不行。如今也只是黑着脸说了个‘成何体统’，又接着一句一句的数落起妹妹年纪不大胆子倒是比什么都要大。 柳九柠一听，条件反射般的垂下脑袋看地板，乖乖巧巧，瞧着就听话无比。 其实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就是被训上两句吗？这个她熟练，也根本就不是多大的事情。 可怜柳卓毅还以为眼前的妹妹开始反省起来，一句又一句费劲心思的提点着，并且苦心告诫，往后不可再这般鲁莽。 其实他心里憋了那么口气许久了。 在前几日那个夜色朦胧的早晨，听到柳九柠对帝王那番顶撞就已经提心吊胆得不行，后来经过调查发现，这趟江南之行还真就是九妹妹央着帝王求来的！ …… 这，这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胆大包天四个字，柳卓毅真的已经说倦了，且这简单一个词语，已经不能准确描述九妹妹那肆意的行为。 “你可都听进去了？”在心中无奈叹了口气的柳卓毅冷着脸严肃说道。 却没在话音落下后就立刻等来柳九柠的抬眸与回答。 他微微眯起眼，直直盯着对方那张故作乖巧反省实际上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还直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双眸！ 过于安静的环境使得柳九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瞅了眼板着脸又依旧严肃的兄长，按照惯例，对方最后一句话应当是询问她有没有好好反省有没有听进去之类的云云。 便轻声开口说道：“大哥哥我知道错了。” 不管说了什么，总归道歉就是最正确的！这个时代，除了故意找茬挑刺的外，可不会有谁那么没眼色的来反问上一句‘你错在什么地方’。 道歉，就是停止长辈跟兄长念叨的最好选择！ 屡试不爽。 但柳九柠却不知道，今个的兄长因为气得太厉害，心里也有太多太多顾忌与猜测，便多留了个心眼。 所以，她注定不能想以往那般轻易就将人哄走。 “哦？知道错了？”柳卓毅淡淡反问了句，倒也没在错这个字上纠缠太久，看着对方那没甚精神的神态，便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两杯热茶，继续开口说道：“先坐下罢。” 柳九柠还以为自己已经把兄长搞定，松了口气，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当然，也没太过得意忘形，免得翻车。 双手捧起那杯热茶，轻轻喝了一小口润润喉。 她抬眼看向兄长，见对方神态已然没有原来那么严肃，猛地灌下几口茶解渴，便想着开口保证上几句自己以后一定少犯错。 却见对方先开了口。 “慢些喝，莫要呛着。” 柳卓毅脸色是比之前好了许多，却不打算轻易放过柳九柠，更是要这俞发俞有主见的九妹妹深刻意识到自己那些肆意的举动渡有甚不妥！ 若是还如以往在家中那般，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祸事他们也都能压下去。再出格些，也可以被称作是‘性子野了些’。 如今已然不同。 无论是身份上还是别的什么…… 思及此，柳卓毅放下手中喝了几口的茶杯，抬眸看向身前已经全然放松神态的妹妹，语气淡淡说道：“既然认了错，那便重复一遍方才我说过的话。” …… 正打算拍着胸膛保证的柳九柠人都傻了。 她刚刚可神游着太虚呢！虽然身体在这里，但心早就飞向五湖四海，甚至飞出银河系去了！ 至于兄长说了些什么，估计只有老天爷以及藏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暗卫才能给她个准确的答复吧？ “就…让我不要再做些莽莽撞撞的事情。”柳九柠斟酌着开口，哪怕前方没有路，都试图给自己整出一条路来！ 复述是绝对没办法复述的，更别提什么只字不差。 但概括总结，她绝对可以！ 兄长所提及的无非就是来来去去那几件事情，总归都是离不开她的安危，也离不开帝王。 当然，帝王是不能明着提及的，如此对方应当没有着重说这方面。 这么一来，归纳总结就更简单了。 柳九柠先是用几句话小小试探，见兄长还是那般神色，也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些去，便壮着胆子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要乖一些，不要做不得体不合规矩的事情。更不能贪得无厌，爱慕虚荣。也不要表现力太强，做出奇奇怪怪的举动，最好不要接近某位大人物，就是接近也不可以做胆大妄为的事情……” “人，就要知足常乐……” “除此之外，也要安分一些，保护自己的同时不能欺凌弱小……” “能不胡闹就不要胡闹，像这次突然跟着下江南，就是极为不妥当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停停停！”柳卓毅实在听不下去了。 什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没办法重复一遍就罢，还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是盼着自个不好吗！ 他冷着脸，厉声训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58章 “我…我就…随便说说。”柳九柠声音越说越小, 在兄长那道无比威严的视线下，默默停止了话头，然后捧起已经冷了的茶, 小小喝了一口。 压压惊。 都怪她太得意忘形, 说得飘了，再次翻车！ 柳卓毅想说些什么, 但看着眼前妹妹的模样，千万句话只能化成一声叹息, 道：“你这般模样，怎能让人放得下心。” 说完, 他看了眼缩着小脑袋的妹妹。从袖子里掏出一小袋油纸包裹着的东西，递到正在不停喝茶水的妹妹身前。 盯着茶水的柳九柠乖乖听着训，改过自新的心可以说是非常坚定。 直到，那么一小包东西出现在她面前。 先是抬头瞥了眼兄长, 垂眸时便见着那油纸包被推到了身前更近的地方。 轻声开口道：“给我的？” “自然。”柳卓毅毫不犹豫的回答着。 柳九柠眨了眨眼睛，伸手将包裹得严实的油纸一层一层的轻轻打开, 一股酸溜溜的气味随之溜了出来，愈来愈浓。 全然打开后。 只见一个个话梅干上都带着薄薄白霜, 光是瞧着都口齿生津。 她迫不及待的塞了个进嘴里，接着抬头对兄长乖巧的笑了笑, 说道：“谢谢大哥哥！我就知道大哥哥对我最好了！” 打小就听着这些话的柳卓毅对于自家妹妹的撒娇功夫已有深刻理解，哪怕对方说出再露骨的夸赞, 都能维持着自如的神色。 即便如此，内心也还是欢喜着的。 不过, 这欢喜归欢喜, 该做的他也没有忘记。 见着九妹妹已经开始把第二个话梅往嘴里丢, 缓缓开口说道：“你如此记不住话, 不妨我说一句，你便跟着念一句。不进心里，也先进脑子里。” …… 柳九柠快乐扒着话梅的手微微停顿，抬头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还以为自己要取得阶段性的胜利，原来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吗？ 不愧是兄长。 长兄如父，就是身份上再变动，都能寻到法子来惩戒。 她还能怎么办呢？ 老老实实，一句一句的跟着念呗。 柳卓毅用严厉的语气带着某道有气无力的声线，倒颇像老夫子带着自己不争气的学生念课业。 但在柳九柠看来，这就是老和尚拎着小和尚念经，她也不知道具体都念了啥，反正重复再重复没有感情的复述就对了。 天色渐晚。 柳卓毅最后再嘱咐了柳九柠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又从兜里再掏出好几包果干，才离去。 而被折磨得不轻的柳九柠才刚将人送走，便快快乐乐的跑去把几个油纸包都一一打开，可以说是光速满血复活。边吃，还边嘀咕着自家兄长越来越像个老阿婆。 也亏得柳卓毅离开得快，不然听到这话，绝对要回来继续训上半个时辰！ 车队歇息一夜后继续启程。 就算是不怎么出马车的柳九柠都察觉到车队里明显多了不少人，掀起马车帘子，还能见着几张鲜明的陌生面孔。 能不察觉吗？能不鲜明吗？ 这些人长相明显就高出平均水平，当然，也还有一些低于平均水平的。而原本平平无奇得厉害的车队在加入这么些人后，终于变得正常一些，各种欢声笑语也比往常多了些。 柳九柠用自己没有系统学习过的观察能力小小打量了那些新加进来的人，发现大家伙的武功好像都很不错的样子。 好几个都能从骏马上飞跃而下！再脚尖轻轻点地。 跟京里那些个绕街巡逻的护卫丝毫不同呢！ 以她上辈子年幼时饱览无数武侠剧阅历来看，新加入车队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侠气。很难具体描述是怎样的感觉，总归不是吆喝店小二来个几斤牛肉就是了。 马车动起来后，柳九柠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观察，全身心都跟着晕车做斗争。 要知道，也不是每天都能睡得着。 总有那么些时候，要坚强的面对磨难挫折。 离了京都管辖的范围之后，马车晃抖得越来越厉害，柳九柠甚至都怀疑这俩车是不是要散架了！ 几番掀开帘子。 瞧着外头坑坑洼洼的泥水路，她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发出了真挚的感慨。 “要致富先修路，诚不欺我诚不欺我！” 闻言，安静跟马车融为一体的女官抬眸看了眼新后，很快，又垂下眼眸。 饱受折磨的柳九柠已经忍受不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真的没想到坐马车能比之前还难！ 更没想到短短一条路，还能陷进数十个坑里！ 颠簸得她屁股都开花，逐渐神志不清，并且开始胡言乱语。要不是还撑着那么个去趟江南的信念，甚至都要忍不住哭喊着把她丢回京。 就这样咬牙切齿支撑了三天。 整整三天！ 柳九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由于白天太过艰难，夜里昏昏沉沉，白天继续艰难，如此反复，连熬夜都没有办法再去拯救！ 好在守得云开终见月明。 车队终于到达这边水路的码头，哪怕这个码头看起来也没多大，也把柳九柠高兴得不行。 她真的是坐怕了马车。 不仅仅是精神上承受不住，连屁股都像是被打了十几个板子，双重折磨。 在码头边这座没多繁华的镇子上，柳九柠终于得以好好休息两日，整个人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也总算是恢复了表演的力气！ 而不是每日都跟帝王的假身份争病秧子的名号。 但还没等她大展身手，车队等许久的大船就到了镇子边的码头上。雇佣的工人搬运也利索，才不到两个时辰就把所有货物都搬送到了船上。 好吧，准确来说是车队里身怀绝技的人太多，若不是担心太过引人注目，都能半个时辰不到就把东西稳稳当当送上船。 不管具体如何。 总归货物是搬完了的，船也准备开始起航了。 柳九柠本还有些担忧自己会晕船，怕再次重演马车上那痛苦无比的场景，船一开，她就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动都不敢动。 躺在女官早早铺好的暖和床榻上。 双手交叠落于腹部，眼眸紧闭，神态非常安详。 因住在船上最好的房间里，四周也还算安静，伴着窗外的波浪水流声，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柳九柠不仅精神，还没有任何的晕船症状，虽说双脚没有那种踩在地上的结实感，也偶尔会感受到船体左右的微微摇晃。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相对于马车那种上下左右都在大幅度摇摆，这种随着波浪起伏的感觉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柳九柠先是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快活的实验了一番，确保自己不是后知后觉的晕船。 待把整个房间都走了好几遍，也就腻了待在屋里。 反正她的假身份也不是什么乖巧足不出户的好人家夫人，大大方方就带着女官出了门，用挑剔的视线打量着船，又用不屑的语气阴阳怪气的点评着。 再半句话都不说，轻飘飘的瞥几眼碰上的外人。 恶毒女配会怕外男会怕风言风语吗？ 笑话。 在她眼里，船上除了病怏怏的丈夫以及有出息的表哥外，都是家里的下人！ 柳九柠就像只高傲的大野猫，巡逻着自己的领地，把整艘船能走的地方都走了遍，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多挑剔这艘大船。 实际上，她这是在欣赏！ 这还是第一次上这么大的船，瞧瞧这做工，这结构，浑然天成。脚下的木板也足够结实，壮汉跳舞都能顶得住，就连随意一个房间门上的雕刻都比上辈子的钢筋船要精致得多！ “你们几个干活利索点！莫要偷懒，不然我可是要同郎君好好说说！”柳九柠不忘巩固自己的人设，对干活的几个侍从直直点点。 见着后头加入的那几个长相高于平均水平的人都在打量自己，便皱着眉头开口说道：“都在看什么？还不去干自己的事？” 说完，也不理会旁人，翻白眼的同时转过身，袖子一甩就带着女官往另外的地方走去。 她自觉演出了灵魂演出了精髓。 如果可以，甚至想留下来听一下‘观众们’对她的评价。但由于身份问题，只能高冷的带着贴身侍女继续游荡其他地方。 绕着大船走了几圈，又出彩的表演好几场后。 柳九柠就从聊天的镖师口中得知‘表哥’晕船的消息，本着对‘表哥’的关怀，她还停下来，用自己那高人一等的语气跟镖师们询问了番详情。 随后非常贴心的带着一壶烧开的热水，敲响了‘表哥’的门。 作为好妹妹。 怎么能不去关心一下兄长呢？ 她不记仇，真不记得前几日那老和尚带着小和尚念经的事情。 “表哥！柳家大表哥！” 柳九柠一下一下，非常有节奏的敲着门，优哉游哉的开口说道：“我是宁表妹啊！听闻你晕船晕得厉害，便来瞧一瞧。还特意让下人烧了壶热水呢！早年京中有位神医曾说，多喝热水包治百病，你多喝些，指不定就能好……” 话才说到半，便听到声声格外脆弱的咳嗽。 她正想继续再关怀关怀，眉头微皱，发觉不大对劲。 咳嗽声怎不是在紧闭的屋子里，而是在外头？ 柳九柠转头一瞧，正好对上某双深邃的眼眸，视线往下移去，就见着对方眼眸下的那层厚重乌黑以及苍白的面色。 可不是她那病秧子好丈夫吗？ 再仔细看去，好家伙，周围可跟着不少人呢！ 她眨了眨眼睛，嘴角一勾，继续说道：“哎呀，郎君也来瞧表哥了？没带东西吧？妾身分些热水算您身上，也算是心意。这热水可是好东西，郎君也该喝多点。” 第59章 说完, 柳九柠便看向跟在身旁的女官，笑意盈盈的开口吩咐道：“柳红，等会儿看望完表少爷, 就去厨房烧几锅开水, 都送去郎君屋里。” “不必。”李南初掩嘴轻咳几声，紧接着出声打断了小皇后那过于出彩夺目的表演, 甚至都觉得当皇后委屈了对方的天分。 她其实不太明白对方怎就热衷于扮演这么个假身份。 许是觉得好玩？又或者是，早就对次破感兴趣？ 柳九柠可不知道帝王心中的疑惑, 此刻的她披着尖酸刻薄夫人的假皮，阴阳怪气上着头。 被病秧子丈夫当众拒绝了‘好意’, 她也不丧气。 只是淡淡一笑。 继续开口说道：“郎君可莫要讳疾忌医，这病，也还是要治的。妾身看您那眼下发黑得紧，怕是肾虚之症。着实该多喝些热水, 再加上些许枸杞，好多补补气血。” 这话一出, 四下俱静，就连呼吸声都微弱不可闻起来。 围观的众人不仅目瞪口呆, 甚至恨不得马上拔腿就跑，从来没听过这话才是最好！ 气氛如同死水般, 没有丝毫波澜。 这时的柳九柠才意识到不妥，在她看来小小的玩笑似乎在这个时代太过于出格, 还是那种，可能会让她人头落地的出格。 …… 虽说帝王是位货真价实的女性。 但到底对方是按皇位继承人来打小培养, 保不齐身体上是女性, 心理上男性得很呢！ 意识到危险的柳九柠神情未变, 她知道自己不能慌, 一慌，就绝对完蛋！ 就算江南之行的路上没事，回到京里也肯定有事。 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来挽救这个糟糕的局面，却听见‘吱呀’一声。 门开了。 “都在聚在这里做些什么？”柳卓毅苍白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听起来很是没精打采。 他实在是晕船晕得厉害。 才短短不到一日，就呕了好几回，那劲头，像是要把胃都给呕出来才行。 再加上身体因为多日赶路有些发热，难受得就更是厉害。 本不想理会门外过来探望的妹妹，但抵不过对方叫喊得实在大声。 至于对方都在外头说了些什么，晕得都耳鸣不止的他是真的没怎听清楚。 因此，柳卓毅开门见着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有些惊讶，以为大家伙都是来探望他这么个病人的。 便开口客客气气的说道：“劳烦诸位来这一趟，不过是小病，已经让随行的大夫看过了。喝些药，出身汗便好。” …… 听到这话，谁都没有先开口，也不敢轻易开口。 还是柳九柠胆子比较大，心一横，直接从女官手里抢过整壶的热水，递到了兄长面前，继续维持着她那还算得体的笑容，开口说道：“表哥，这是我同郎君一齐送来的热水，有些烫，你小心的接。早年京中某位神医说过，多喝热水……” 她故意将最后一句话拉得极长。 果不其然，柳卓毅点着头接话道：“多喝热水包治百病。行，晓得了，神医说过的话自然是铭记于心的。”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九妹妹打小就爱念叨着这句话，每逢家中有人得病，都要提几壶热水去念叨，念得他们实在没办法葫忽略这么个对方凭空捏造的神医。 如今，为了让妹妹的假身份更加稳固，他只能先对方一步说出这句话，免得到时候出现甚差错。 “好，那你多喝些！”柳九柠的笑容真挚了不止那么一二分，只要‘表哥’承认过有这么个神医，其他的就不是事。 反正病秧子丈夫瞧着就命不久矣的样子。 这样的身体，肾虚一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难道还要还能夜御…咳咳不成？ 思及此，她将视线投向没有甚表情，就白着一张脸的李南初，继续开口说道：“郎君身子差，记得多歇息，也莫忘了喝热水。妾身有些累了，先回房间，晚些用饭可莫要忘记差人唤妾身。” 李南初总觉得小皇后这是演得收都收不回来了，视线扫了眼脸色白得更厉害的柳家爱卿，思及对方前几日对小皇后费尽苦心的几个时辰，又瞧着病得着实不轻的憔悴脸色，颇有些同情。 还是让这么个病人宽心些罢。 于是，她便开口应答道：“只唤一遍。” “哎！好！郎君只要差人，妾身保准不会去迟。” 柳九柠笑容满面的保证完毕后，又转头看向柳卓毅，叮嘱道：“表哥快回去好好休息，热水记得喝，药也要按时吃，让侍从在一旁盯着，若不舒服加重，便快些叫大夫过来，莫要觉得自己还能再顶顶！身体可是最重要的事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情！” 说完，也不再停留在原地，迈着轻快的步伐，带着女官迅速逃离了‘案发’现场。 还不走，等着被看笑话呢？ 柳九柠虽说只跟帝王结识不到一年，但对于帝王的性情自觉还是有所了解的。方才既得了那声允许传饭的应答，就说明对方不会在她那几句话上追究。 若真有些什么，李南初定是冷着脸对她不做任何的理会。早前几次莫名其妙惹怒对方，就是如此。 当然，放她一马，她也不能顺着杆子往上爬，更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该哄的还是需要哄的。 柳九柠对着窗外河岸边上那几只扑腾着翅膀的大白鹅沉思许久，某个绝妙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中！ 只可惜天色已晚。 但既然决定要去做，就要早早做好准备。 晚饭时，柳九柠也没忘哄哄帝王，趁着屋里只有她们两人用餐，便小声用自己那利索的嘴皮子，如同在宫里般说了起来。 过程很是顺利。 哪怕这顿饭稍微有些不太好吃，也无损她的好心情。 次日。 柳九柠在用饭前，特意去了趟船上的小厨房，先对厨房进行一番指指点点再挑剔挑剔饭菜跟卫生，接着让侍从搞了次内外大清洁后，便让人切了两个鸡腿给她煲汤。 是的，煲汤。 还有什么比汤更养生的呢？ 柳九柠早早就去船上随行大夫那边诊了个平安脉，然后又顺带一小包枸杞加红枣。 她其实并不会煲汤，但也并不妨碍发挥！ 把材料都放进去，再加上葱，直接闷，最后出锅去掉油，就差不多了。 至于盐…… 不用放不用放！病人，就应该吃清淡些！ 重油重盐都不行！ 柳九柠作为兄长贴心的妹妹，丈夫贴心的妻子，自然是谁都没有落下，拎着个食盒，一一送温暖。 光是送还不够。 她还要亲眼看着人喝下。 当然，帝王那边比较难，怎么‘劝’，都‘劝’不动。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相信只要持之以恒，‘病秧子丈夫’迟早可以喝上她这份爱心汤点。 就这样，柳九柠坚持了整整五天。 从鸡汤到骨头汤再到鸭汤，她都努力过！今天准备的是鸡蛋汤，同样加了枸杞红枣，补得很。 “郎君，您就试试妾身的手艺吧！这都是妾身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柳九柠踩着最后那抹夕阳，一如往日那般劝着病怏怏的丈夫喝汤。 她也知道其中有多艰难。 若是喝不完，最后还是要进她的嘴里。便在食盒里准备了一小撮盐，准备随时加进去。 今个本也没怀啥期待。 柳九柠劝了几句后，正巧见着桌上没有汤，便打算捧起蛋花汤自己灌进去。 甭管滋味如何。 自己做的，永远都是最好喝的！就算不好喝，也得说好喝！ 可谁知李南初竟然伸出了手，先她一步把那碗汤拿了起来，轻轻搅拌了几下汤勺。 同时某道黑影迅速晃过。 速度之快，连柳九柠都不知对方出现的意义，实际上不过是为帝王试一试这汤是否有毒罢。 就当李南初拿起汤勺，正准备试一口时。 忽然。 船剧烈抖动起来。 连着桌上的菜碟都转换了位置，汤碗也洒出来不少。 倒是李南初握着的那汤勺依旧稳稳当当，半滴都未遗漏。她将勺中汤水喝下，开口说道：“淡了。” 船摇动得更是厉害。 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来回撞击似的，同时伴着阵阵吵闹人声。 柳九柠依稀从那混乱里分辨出几声‘冲啊弟兄们’，她迅速将视线移向接着外头的窗户，正好借着窗外某个镖师的明亮大灯笼瞧见数个身着黑衣的大汉从另一艘大船上蹦了过来。 那蒙着半张脸都难以遮挡的凶横模样以及挥着大刀的举动都无一不在透露着他们的身份。 很明显，他们遇上了水匪。 实在太不幸了。 她的意思是，水匪们运气真的很差，太不幸了。 还想继续再看。 屋里全部的窗户却被暗卫‘砰’的一声关上了。 第60章 李南初见小皇后还伸长着脖子瞧那窗户的方向, 开缓缓口说道：“继续用膳。” 听到这话，柳九柠乖乖将脑袋转了回来，她知晓外头定是出了大事, 也知道帝王身边的人肯定能完美解决, 根本不需要自个瞎操心。 但，就是好奇！ 人类的好奇心总是无穷无尽的, 抑制天性这件事真的很难。 至少对她来说，挺难的。 犹豫许久后, 心痒痒的她试探着开口说道：“外头好像乱了起来，我觉得可能是遇上水匪, 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瞧瞧？”李南初明明面无表情，说这话时却像是笑了一声，她抬眸看向身前的小皇后，打量半晌, 才语气淡淡道：“你能抓？还是想着被抓？” 简简单单的三个反问句，讽刺意味可以说是十成十的。 …… 柳九柠自知比不上这个时代飞天遁地还能内力烘干头发的各种绝学, 但怎么说也还是掌握一些腿脚功夫的！ 比上不足，比下绝对有余。 再说这么大个船, 这么多个身怀绝学的能人异士在场，还能让不管假身份还是真身份都算得上是半个主子的她被抓到不成？她还是非常惜命的！ 如果不是百分百的安全, 谁会去凑这种热闹？ 不大高兴的柳九柠边垂下脑袋假作出专心用餐的模样，边在心里嘀嘀咕咕许久。 好奇归好奇, 既然不能凑热闹，她也没再坚持下去。 毕竟谁拳头大谁才有话语权。 她不过是个扒着帝王出行的可怜小皇后, 在这种危险到可能会牵扯到性命的事情, 还需要乖乖顺着对方的指示去活动。 当然, 鉴于对方嘲讽她的事情, 这心里还是非常不痛快的！ 所以柳九柠决定，冷落嘴皮子太过利索的病秧子丈夫一顿饭的时间，以表示她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就着船舱外头的吵闹，她头也不抬的一筷子又一筷子吃起了饭。 脑子里还时不时飘过几道‘如果是自己遇上水匪该怎么做’，以及各种扮猪吃老虎最后出场的绝世爽文画面。 还没等柳九柠想个过瘾，才不到半顿饭的时间，一切吵闹的动静都消失不见，仿佛船上从来没有经历过混乱。 只能听到窗外河边那片片此起彼伏的蛙声。 这效率…… 不能说水匪们武力值低也不能说他们人少，毕竟刚刚冲上船的动静可着实热闹得很，而是这艘船上藏着太多太多强者。 不会武功的，恐怕也就一掌之数，很不幸，她就是其中之一。 吃完晚饭，天色也全暗了下来。 柳九柠回自个房间的时候，还特地就着月光跟手上灯笼打量起四周来，试图寻找方才战斗过的痕迹。 然而，视线所及之处，皆与白日里见到的无甚两样。 不管是被擦得光滑的船舱木板，还是地上那几捆团在一起的麻绳，或者是分散四周干活的工人，都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 只有数艘并排前行的小船，证明那群水匪来过的痕迹。 这时柳九柠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的撞击并不是因为‘庞然大物’，而是聚少成多的轻舟！ 仔细想想，水匪劫船可不像是海盗，这个时代又还没有研制出火炮那等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就着夜色再开着小舟，实在再正常不过。 柳九柠当做饭后散步般远远看了好几眼水匪们简陋的小小船后，也就失了兴致，总归被抓起来的水匪也轮不到她去处理，用不着思考那么多。 按照最开始的人设，当个恶毒富贵草包夫人就很不错。 微微仰头，忽视那些个依旧干着正事的船工，迈着轻快的步伐，很快就回到了房间里。 柳九柠本想趁早睡个美容觉，但今夜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连带着往后几日都热闹了起来。 水匪们来了一群，又来一群。 从轻舟到大船，都不知道收编了多少条船，原本只是艘不起眼的大商船，到现在变成了奇怪组合而成的船队。 她都开始怀疑帝王是不是钓鱼执法，故意开着大商船出来晃悠，好把这条水路上的水匪们一网打尽。 “真是义薄云天！堪比葫芦娃救爷！”柳九柠支着窗户撑着脑袋瞧着外头的热闹，发自内心的感慨着。 虽然那病秧子丈夫不允许她去凑热闹，也架不住热闹就往这凑啊！ 瞧瞧那群上船前新加入的同行者，一拳一掌倒一片水匪，跳起来就是一个飞腿，往水里一扎又拎起来两个人！更有轻功水上漂，追着那几艘逃跑的小船！ 真真是令她大开眼界！ 也不知道水匪们都怎么想的，被逮了好几队还不逃，又想来围攻，又想来跟谈判。 这是生怕自己后半生牢饭吃不够呢？ “夫人，刀剑无眼，您不如歇个午觉？”女官突然开口说着，同时伸手将窗户合上。 话音刚落，窗上就传来‘啪’的一声，又紧接着‘嗖嗖嗖’连着几声。 也不知道是些个什么东西，总归不会是好的。 …… 兴致正在头上的柳九柠表情直接定格，僵硬的朝着过于贴心的女官点了点头。 围观有风险啊！ 就算葫芦娃救爷，救一个送一个，也架不住人家葫芦娃有本事，还能打倒一大片的炮灰呢！ 躺在床上酝酿着睡意的柳九柠不会知道，在她窗口斜对着的角落，正喝着茶的李南初重新换了个新杯子，同时轻飘飘的瞥了一眼某扇紧闭的小窗户。 至于某个打碎在窗沿边下的旧杯子，自然是会有人去处理干净。 船队只用了不到几日的时间，就成功捕获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寨子的水匪。 夜里，一阵东风忽来。 待天光乍现时，商船停在了某个人声鼎沸的热闹码头上，不到两个时辰，商船人来人往的交接一番后，再次启程。 这时的柳九柠还深陷在美好的梦乡之中。 昨日受惊后，她直接就犯了被害妄想症，拉着女官大半夜都在捣鼓着些乱七八糟的护身小妙招，直到夜深到女官劝了又劝，才堪堪睡下。 不能说没有感受到外界的吵闹，而是直接蒙着脑袋，把一切都隔绝在了锦被之外。 因此，等柳九柠醒来，走出房间发现外头缀着有好些日子的大小船全不见，整个人可以说是非常茫然的。 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觉睡失忆，还是睡懵了。 好在很快随身跟随的女官就给出答案，只道是水匪全被表少爷带到路过的府城送官去了。 是的，水匪再连带着‘表少爷’，一起留在某个路过的府城。而‘表少爷’原本的目的地就是那座府城。 …… 柳九柠措不及防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脸上的迷茫渐渐被笑容所取代，完全没有半分来不及跟兄长道别的别离愁绪，她只觉得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了！ 听女官说借着这道东风，不出意外，明日就可以进入江南境内，届时商船会沿着那些大一些的城镇时不时停靠一二日。 这样的快乐，如果再带上个时时都盯着的兄长，肯定会大打折扣。 出来玩当然是要尽兴才行，这也不许，那也不准，再拘着不许乱走，可就太为难人了！ 心情大好的柳九柠先是同女官彪了一番演技，挑挑剔剔着船上日子无趣，再来上那么一句‘江南最好是像传闻中的那般有趣’做总结。 才往着厨房的方向走去，继续她的煲汤大业！ 是的，就算晕船晕到病得路都难走的兄长不在，也依旧要继续煲汤，这次还必须要放盐，要做得好吃一些。 因为她要…… “郎君！这是妾身为您特意准备的鸡汤，味鲜甜美，加了些党参红枣枸杞，也好补补身子！”柳九柠笑意盈盈的将那么大个砂锅直接端到了帝王身前。 亏得她在宫里也是跟德妃练过的！ 养在闺中的小姐夫人，可轻易端不动这如同男人般腰身粗壮的大砂锅。 带着厚重手套的柳九柠将砂锅的盖子掀开，阵阵专属于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动作慢悠褪下手套又拿起碗勺。 同时，缓缓开口：“郎君呀！这江南也快到了，听闻这边有很多稀奇玩意，就像是来自西域的奇珍，还有海外的异宝，或是旁的什么，都罕见的很呢！” 用昂长的语言铺垫完毕后，她慢慢舀着汤，继续说道：“郎君也知道，您出发前夕才告之妾身要来江南，妾身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带上些银钱，如今就要到江南，这囊中……” 当然不可能空空如也！ 但柳九柠也压根没带多少银钱，出宫的时候倒是备了些，不过一到安长寺她就差熟悉的大师父替她送到柳府去了。 自个就剩几张银票随身带着。 寺里居住又花不到钱，身为皇后也有大批宫女太监伺候着，吃穿用行都不需要去考虑，这才没留下多少银钱。 她也没想到可以到江南游玩一番啊！ 不说穷，囊中羞涩，是确实足够羞涩的。甚至可能随意逛两趟街，就真的空空如也了。 柳九柠一开始还觉得跟帝王要钱有些不好意思，甚至趁着煲汤的时间做足了心里准备才就着人设开口。 可这话越说，她胆子就越大，也越心安理得。 背着行囊打算趁夜抛弃妻子离开的丈夫给点钱花怎么了？不管是假身份，还是名义上，她可都是对方的妻子！ 这年头，妻子可算得上是份职业呢！不能白干活不给钱啊！ 再换个方向思考思考。 李南初是帝王，跟帝王要钱，那怎么能叫做要钱呢？粗鄙！没文化！ 那叫讨赏！ 是赏赐！是工资，也是她凭本事要来的！ 第61章 想到这, 柳九柠的笑容更加真诚了，手中的鸡汤已经不知不觉舀了一小碗，她也不急着递给帝王, 而是一下又一下, 用小勺子上下舀动着，缓缓开口说道：“郎君, 您看，这个月的月钱, 是不是该提前给些妾身。” 讨赏不丢脸！ 讨要自己应该得的月钱就更不丢脸了！ 闻言，李南初抬头看向理直气壮问她要钱的小皇后。 便是朝上那些个老臣都不敢开口同她要钱, 最多是整日哭着喊什么国库空虚，不然就是为了某些军队支出在她面前唇舌交战。 倒是小皇后胆子足够大。 不仅直接开口讨要，瞧着模样，还大有若不允便不打算递来那份鸡汤的趋势。 这等威胁手段, 约莫也只有眼前这人敢同她耍。 李南初边想，边随手将腰间挂着的荷包褪下, 直接就放在了对方身前那本放着汤碗的桌上。 柳九柠见帝王如此干脆利落又爽快的掏钱，笑吟吟的勺子放下, 转而去拿起荷包。 入手…极轻！ 好在她不是那等风风火火的人，隐晦捏了一下荷包里头的东西, 知晓不是金银，而是叠放得鼓鼓的银票。 脸上的笑容瞬间就灿烂热情不少。 直接将荷包往怀里一揣后, 她才将那碗汤递到了帝王身前，同时温柔又小意的开口：“郎君, 这鸡汤有些烫, 即便妾身吹凉了些, 也要慢些喝。” 说完, 才将汤碗放到对方身前，再送上个大大的笑容。 如果不是李南初还有个不喜欢人近身的毛病，她甚至还能一口一口喂到对方嘴里，来上那么场关怀体贴无微不至的戏码。 有钱就是老大！更何况帝王原本就是这个天下的老大！ 不就是暂时递汤喂水吗？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正这么想着，柳九柠只觉得阵阵风吹过，眼前黑影猛地闪动一瞬，也就她睁眼闭眼的功夫，世界又恢复了正常。 而帝王也开始捧碗尝起了她煲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鸡汤。 总感觉，这幕有些似曾相识？ 似乎这几日来，只要帝王喝她的汤，在她递过去的下一秒，就会准时刮起这阵怪风！ 柳九柠边给自己舀汤，边用机智的小脑袋思考，很快就破案了！ 帝王入口的东西当然是要谨慎些的，在宫中的饭菜都是早早就备好，肯定经历了层层验毒。如今身在宫外，哪怕条件再简陋些，也不能少了这么一项。 她也没觉得这么个举动不尊重自个。 就连她这个皇后在用饭前，都会有精通药理的女官替她提前试菜。更何况是当今天子呢？ 更何况验毒好验毒妙验毒呱呱叫！ 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借此证明她的清白，这种莫名其妙的危险与陷害，是断然不想更不愿沾上的。 机智又聪明的柳九柠加快了手上舀汤的举动，并且打算以后如果自己给帝王准备吃食这样的东西，都要狂喝三大碗以示清白！ 这钱也讨得了。 人，还是要继续哄哄的。 就连薅羊毛都得好好养着羊，更何况眼前拥有整个天下的帝王呢！定是要好好落实可持续发展的观念！ 趁着屋里头也只有她与帝王，柳九柠又继续宫中那溜须拍马的每日陪聊技能。 当然，除了要注意称呼方面外，也要维持自己那稳固无比的假人设。两分讨好三分谄媚再加点趾高气昂与瞧不起普通百姓的刻薄无脑，几句说下去，她自娱自乐得也颇有意思。 有种穿回现代就是娱乐圈明日之星的感觉！ 至于帝王是个什么感想。 柳九柠觉得也肯定是满意至极的！瞧瞧对方那不知道多少次抬眸看向她的目光，总觉得比以往都要亮上几分呢！ 可惜她没能掌握小说里看个眼睛就能看出情绪的技能。 也亏得李南初不知道柳九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然她那看稀奇玩意的眼神恐怕会更复杂。 一顿饭，就在柳九柠绘声绘色的表演里渐渐落下帷幕。 在离去前，过瘾了把草包恶毒女配的柳九柠也不忘她此行最主要最明确的目的。 她直直看向身前的病秧子夫君。 大大方方开口说道：“对了，郎君。妾身也不知这江南物价如何，但想来也不会比京里头少多少。您这荷包瞧着大，实际上也不知道能用上几日。待这荷包空了，妾身可是要来同您再讨上一些的！” 这次，她直接都不用问句了。 讨钱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后根本就不需要迂回！ 甚至都没打算给对方开口回答的机会。 话音落下，转身就走！ 柳九柠可想着这趟江南之行给大家伙都带上些礼物呢！家中肯定是要送上好些东西的，毕竟兄长都知道她来江南玩了，离家里的长辈们知晓也就那么一封信的事情。 还有宫里的四妃六嫔八良娣十二美人十六答应再加三个小才女也都不能忘记。 维持感情最重要的就是有来有往！ 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可还得让这些人多担待着，不然年底忙碌起来，是真的会要她的命。 作为后宫最大的领导，她肯定是要送些江南的小礼物。即便这趟行程悄无声息，但谁说得准后宫就无人知晓？ 若不是她主动扒着帝王来江南。 怕是德妃娘娘还能再剿一次匪呢！ 到时候这些小礼物便寻个借口随意搪塞一下，不要太离谱，过得去就行。 花帝王的钱，讨好帝王的妃子。这感觉，就很爽。 柳九柠美滋滋的回到了房间里，也不在意身旁跟着的女官，直接掏出荷包，开始数起了银票。 可以说真不愧是一国之君。 这荷包不仅小还轻，但里头的银票每张都是最大面额，鼓成一大叠，数起来手感都不一样了！ 这个夜晚，柳九柠睡得很早，梦里全是漫天飞舞的银票，更有后宫佳丽在四周奏乐起舞，钱财美色应有尽有。 快乐得不行的她正想融入又是奏乐又是起舞的美人当中…… 忽然余光瞥到了某个位置有道熟悉的身影。 她抬头看去。 只见帝王正站在高高的云端之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手里拿着个小小的荷包，不停从里面掏出一把又一把的钱洒出来。 那模样，比散财童子还散财。 次日。 柳九柠早早就醒了过来，半眯着眼，回味着夜里那颇为曲折的梦境。 还没开始感慨帝王在她心里的形象，船忽就猛地震颤一瞬，像是撞到了些什么。 紧接着，很快就就停了下来。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同时，窗外各种热闹的人声也渐渐清晰传进屋里。 这下柳九柠也顾不得梦不梦帝王不帝王，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就连洗漱的动作都比以往快了不止两三分。 她可牢牢记着女官说的那借东风下一站就是江南的话。 催着女官快些为她换完妆发，再次被打扮得像个博物架的她就迫不及待走了出去。 入眼的景色跟她想象中的江南稍有区别。 可能因为贫富差距还有卫生水平的问题，码头脏乱得很，路过的百姓身上穿着的衣物也比电视上看到的要差许多。 柳九柠生活在这个时代好些年对此已经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底还是回想起自己的假身份人设，便皱起眉头，开始三两句挑剔起来。 很快，随着船工们下船。 她身边也跟上了几个随从与护卫，踩上特意给主人家留的船板，扶着女官的手，缓缓走下去。 踩在地上的那一瞬。 柳九柠还有些不太习惯这双脚踏着实地的感觉，来回走了好几步，才渐渐习惯。 见着船上的人都各有事情忙，也没瞧到病秧子丈夫的身影，她便没有在站在这卫生条件有些糟糕的地方继续发呆。 带着女官与护卫，微微仰头，趾高气昂的往街上走去。 这座镇子的码头虽然差些，但总归还是在这条通往京城的水路上，也把镇子养活了起来，算不上太繁荣，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柳九柠逛街的时候就见着了不少的京里都没有的好东西，甚至还有不少海外传来的小玩意，在她这个经受过科技时代大数据洗礼的人来看瞧着也没多精致，但那价格，却实在高得离谱。 也不知道是这些东西原本物价就高，还是在宰客。 逛了一圈下来，也没买什么东西，就只是将某个雕刻物件的摊子全包下来而已。在她看来，这精妙无比的雕刻艺术可比那些漂洋过海的小物件要值钱的多。 “夫人，值不得买这般多，这里头有很多重复的。”贩卖木雕的白发老人忍不住开口劝说着。 他知道这位夫人富贵，但钱也不是这般花的。 柳九柠摆了摆手，用那瞧不起人的语气轻飘飘的开口说道：“家里亲戚多，重复也无碍。算了，跟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都给我仔细包好就行。” 说完，留下个护卫取货，便带着其他人走开了。 镇子不算小，柳九柠这条街走完，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下一条街，也尝了一下那些支着摊子的小吃，还有贩卖糕点的铺子。 都太甜了些，吃得不是很惯。 尝着尝着，嘴里都是甜味，便放弃了吃食。 一个早上的时间，就足够她逛完整个镇，买的东西也不是很多，尽挑着京里没有的。算来算去，连病秧子丈夫给她的半张银票都没花完。 柳九柠眼看着日头越来越大，逛街的兴致也少了几分，嗅着街上家家户户传来的饭菜香味，嘴巴馋得不行的她便直接回了船上。 至于为什么不就地找家饭馆用餐…… 尝了一早上甜的她表示自己今日的糖分摄取已经超标了，还是回船上老老实实吃点咸口饭菜才行。 用膳过后柳九柠也没再下船，就着窗外码头工人们那一声一声隐约传来的么喝，美美的睡个午觉。 许是早上逛街累着了，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微暗。 而船，又开始在水中游动起来，还伴着阵阵雨打窗户再拍击睡眠的声音。 她支开窗户一瞧，绿水青山，细雨朦胧。 风景着实不错，就是一路上都是差不多的风景，识别性不是很强。 柳九柠还以为会船会停在码头边上歇息一夜，但仔细想想，好像还是把船开在水中央更安全些。 至少这样也没谁能无声无息轻易潜上来。 撑着脑袋瞧着外头的雨景，别说，这感觉还真就很不一样，让她这半个诗词文盲都想当场挥洒几下笔墨。 写诗是不可能的，作画也是没有那技能的，柳九柠对自己的文化水平有非常清楚的认知，写出来的诗词画出来的画可能连这个时代九岁孩童都比不过，毕竟人家九岁神童都能考成秀才。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已经不满足于敲打窗户而是痛击她的脸颊，便随手合上了窗户。 准备准备，就打算出门寻那病秧子丈夫吃饭去了。 柳九柠跟病秧子丈夫之间可不存在什么风雨无阻的爱情，不过蹭了对方的船又花了对方的钱。 这钱丢水里还有个响声呢！ 怎么说都得给个交代，再好好养养又哄哄，如此一来下次也能继续愉快的薅‘羊毛’。 这场雨下了一整夜，到第二日清晨才稍微转小，但还是淅淅零零的下着。 如此阴雨天是最好睡觉的。 即便船再次停靠在码头，缩在被窝里的柳九柠也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而是就着风声雨声，继续沉浸在自己梦境中的江南。 直到午间雨停，又跟着李南初吃完午膳，柳九柠才稍微恢复了精神，再次挂上自己钱多人傻还草包的外皮，带着女官跟护卫，走路带风的继续下船去逛。 她在宫里可真的是憋坏了。 这般爽快逛街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有几天，自然是要逛得开心逛得快乐！最重要的是，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因此，哪怕这街上湿哒哒又带着黄泥，柳九柠都逛的很是快乐。 这样的天气街边也没有多少小摊子，更多的是进那些店铺里，瞧瞧首饰，又看看衣服什么的。遇到合眼缘的，直接就买下来，只要价格不离谱也不是宰客，连讲价都不带。 快乐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并且还伴着一阵一阵的细雨。 柳九柠还没过瘾，江南的府城长陵就到了。 天公亦作美，下了好几日的雨在船抵达长陵的前一晚便停了，次日还出了日头，不管是路面还是其他都干干爽爽，光是看着就舒服得很。 船是卯时一刻抵达的长陵。 起的还算早的柳九柠也出房间凑了个热闹，围观着大船入码头。 江南的繁华在这码头已经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不管是高大的商船，还是精致漂亮就如楼阁般的私船，又或是鲜花锦缎点缀着还拥有娇声欢笑的花船，皆应有尽有。 相比之下，柳九柠真觉得如今站着的船既低调，又普通，连之前她在心里跨过的门框都没有旁的那般精细。 长陵的码头非常热闹。 这种热闹不仅是体现在各种船只，也体现在四周摆设虽不整齐但看起来却干净舒适毫不拥挤的数多小摊子，以及人来人往花衫布衣皆有的人群。 更有些商铺直接设在船上。 最重要的是，码头根本没有丝毫的异样气味，这大概是许多身着华裳者愿意到此的原因之一。 柳九柠见着这热闹，拿着荷包把玩的手已经耐不住寂寞！如果有翅膀，甚至都想直接插上，飞下去逛街。 可惜，她没有。 只能老老实实等待着自己所在的船只排队入码头，再寻好地方，交钱，停船。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 船都直接停在了偏离方才热闹码头极远的地方，四周连商贩吆喝的动静都听不到，更别提看了。 柳九柠的心虽然停留在那些各式各样的小摊子上，但下船后却也没能马上就去逛她心心盼着的地方，而是先跟着病怏怏的丈夫以及一船的护卫以及去了早早定好的客栈里。 这客栈就在队伍里雇佣的镖局旁边。 地挺偏僻，虽说确实是在长陵城里，四周住着的人不少，但也大多只是普通百姓，日子还过得去罢。 客栈不算很小，即便如此，除了几个早早就住下的客人外，其他全被护卫侍从住满了。而柳九柠与李南初则是住在这客栈离镖局仅一墙之隔的天字号小院子里。 院里摆设精致，有花有草有树还有水池跟假山。 屋里就更不用说了，都精细得很，当得上‘天字一号’这么个名头。 柳九柠饶有兴致的打量起这满是江南水乡味道的院落，从那绕满一面墙的绿植看到水里那几条小金鲤，再到屋里喝了杯茶。 心情愉悦度那是蹭蹭蹭的涨。 就算没能如愿去逛街，住在这如景点般精致的院子，总感觉呼吸的空气都仿佛新鲜了几分。 她正想继续欣赏一下屋里屏风上那大簇大簇的牡丹刺绣，就被女官唤去正厅同隔壁屋里的病秧子丈夫一起用午膳。 这顿饭味道如何就先不提。 柳九柠瞧着那精致到连萝卜都要雕出花船模样的刀工，就叹服不已。这样的东西宫里虽然也有，但可不是这模样啊！ 更别提那一口一个咬开还会爆浆的兔子小甜点。 就是甜了些，这么漂亮精致的小东西，她也是能接受的。 这顿饭，柳九柠吃得很快乐，连一向叭叭叭个不停的小嘴都安静无比。 就连李南初都侧目注视着自家小皇后好几次。 从对方那双发光般又睁得极圆的眼眸里，她明白了，原来小皇后喜欢如此华而不实的东西，吃没见吃几口，眼睛倒是离不开桌。 吃完饭，柳九柠本想回去继续欣赏自己的房间，却被掩嘴咳嗽的病秧子丈夫喊住。 然后从对方手上接过了一封厚厚的信。 “昨日便差人提前递了帖子，今日该去拜访一下石太守了。”李南初语气淡淡的说着。 柳九柠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石太守是长陵的知府，也是蠢表弟口中疼爱他的姑父，更是柳九柠假身份上七绕八拐到念都念不出来的亲戚，也是少时见过的那位仙女下凡般漂亮姨姨的丈夫。 眼下这话，是让她去走个亲戚？ 她不得不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手中这封信，有点担心过不来石太守那关。 李南初对于小皇后的怀疑，只是淡淡解释道：“这是表少爷亲自去寻来的信。” “我能看一下吗？” 柳九柠见着信上压根没落封，便犹豫着开口询问。 不是她好奇，而是她担心被人家太守当骗子亲戚直接赶出来！届时才真的是丢人！ 待见着帝王颔首应许，方才打开信封。 里头装着好几张字迹不同的信纸，多是以长辈的口吻询问太守近来可好，再说上些家中的事情。其中还有张是自家爷爷的字迹！ 最重要的是，那神来一笔的‘小辈多有叨扰’。 好家伙，也没写身份，直接就小辈，语言的艺术实在博大精深得很！ 加上她这张与‘柳九柠’六七分相似的脸，确实够忽悠…… 咳咳，跟帝王一起干的事情怎么能叫做忽悠呢？ 这是微服私访！ 柳九柠带着信与一些早早备好的半个马车礼物，跟病秧子夫君踩着若隐若现的日光去往太守府。 因有帖子在前，太守府前早早就有人在候着。 一进去，就见太守夫人带着儿女迎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温柔得很。 “这就是前头来信的宁央吧！快过来，让表姨母瞧瞧。”早早得信的太守夫人原还有些怀疑，毕竟可从没听过自家丈夫提起过这么个人，且关系也绕得厉害，便是真，也多年未曾走动。 可眼下见着眼前这孩子的模样，她心里倒是信了几分，也亲近了不少。 同小九柠长得可太像了！ 思及此，她笑着开口说道：“你这模样生得可真俊，讨人喜欢呢！” “表姨母谬赞了，姨母才是真真好看，若不说话，我还以为是姐姐。”柳九柠开口就不自觉夸赞起太守夫人。 真不是她吹。 而是太守夫人真的太漂亮了！就是不施粉黛也美得就很刚下凡的仙女似的。即便这几年面上多了些皱纹，也丝毫不减轻身上的仙气。 跟她印象里的模样没甚差别！ 这话哄得太守夫人连连笑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柳九柠的手，笑着说道：“你这小嘴，真甜。瞧我这一高兴，都忘了你还带了人过来，不同姨母介绍介绍？” 她是真喜欢眼前这小丫头。 说是眼缘也好，或是旁的什么，瞧着亲切得很。 柳九柠可不知道自己凭着六分神似自己的容貌外加甜甜的小嘴就哄得太守夫人放下了戒备，此时的她终于记起自己的人设，开始介绍起病怏怏的丈夫。 随后又跟着太守夫人认了一下本就见过几次的‘表哥表姐’。 这门亲戚走得很顺利。 顺利到太守夫人拉着她的手，连连想让柳九柠带着病秧子丈夫在府上住几天，不要花钱住什么客栈。 就连那位带着女儿和离回娘家的‘表姐’都舍不得她回客栈。 实在不是她哄得太过，更不是她特意讨好。 柳九柠真觉得这位太守夫人美得不行，生出来的女儿外加女儿生出来的闺女都真的漂亮，这嘴巴不听话，就是有自己的思想啊！ 欢声笑语属于柳九柠。 而李南初则是掩嘴咳嗽，边同太守家的这位二公子谈论画作，边冷眼看着自家小皇后左右都是笑意盈盈的美人，怀里还抱着个小的。 总觉得这幅画面再配上那一声声‘姐姐’熟悉得很。 呵，可不是熟悉吗？在宫里就是这般。 李南初甚至怀疑，只要柳九柠想满天下都是她嘴里的漂亮姐姐。 终于，这漫长的叙旧就要转而挪向接客的大厅。 柳九柠也知礼数的走回了李南初的身边，安静听着太守夫人口中说着的那‘不巧夫君前几日便出发四处巡检’。 石大人是个有本事的好官，身在高位，也不忘为老百姓做事。眼下这巡检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四处看看，去想办法扶贫了。 柳九柠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身后传来某道熟悉无比的声音。 “表姐！表姐！” …… 柳九柠加快脚步，试图逃离那道银魂不散的声音。 但可惜她的想法终究要落空。 只见身前猛地窜出个气喘吁吁的半大少年，双手张开，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对着柳九柠说道：“表姐，你怎么来江南了？不是说不来吗？而且，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咳咳，在一个出不来的地方吗？” 柳九柠脸上依旧维持着早前的笑吟吟，而心里则是在骂骂咧咧。 这蠢蛋，除了自个那个背着个小包袱就大喊着要带她一起私奔江南的表弟，还能有谁？ 脑子里的已经不是水了。 而是冰块！ 晃一晃，指不定还会哐当哐当的响！ 第62章 “你…你是？”柳九柠做出茫然的模样同时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继续说道：“你着是认错人了吧？我似乎没见过小公子呢。” 似乎没见过。 这似乎二字用的极好，四舍五入也不算她撒谎, 毕竟似乎就是个很玄的词。 梁修贤一听, 微楞，随后直接噗嗤笑出了声。 他捂着肚子笑道：“哈哈, 我的亲表姐哟！这点伎俩可别唬我了，早两年咱们也不是没乔装偷偷出京玩, 就你这模样，化成灰了我都能认 得出来！” …… 柳九柠只觉得自家蠢蛋表弟脑子里装的真的都是水。 就算真认出了她来, 也不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相认啊！要知道他口中的‘表姐’可是当今皇后，如何都不能也不会出现在这千里迢迢的江南。 没救了。 眼看着蠢蛋表弟脸上那洋洋得意的小模样，犹恐对方还要再说出什么证明的话，又扯出那些个于皇后这么个身份而言不大得体的事情。 柳九柠微微皱眉, 连忙后退两步，余光向四周一扫, 正好撞入帝王那意味深长的视线。 …… 哦，看来帝王还记着小蠢蛋上次说要背个小包袱带她私奔江南。 点石火光间, 脑中灵光闪动。 既死道友，也一起死贫道！她动作迅速, 三两步躲到病秧子的丈夫身后，眉头微皱, 说道：“郎君，你常行商走四方, 可见过这位小公子？” “表姐, 这是谁呀？” 梁修贤快步追了上来, 少年郎还为张开的双眼又圆又亮, 满是好奇的打量着自家表姐口中这位面色苍白瞧着颇为病弱的郎君。 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明知道身为皇后的表姐出现在此处颇为怪异，也想着一探究竟。 “小贤！不可无理！” “你认错人了！” “这是远方表妹宁央，跟你口中的…表姐也是亲戚，有几分相似再正常不过。” “对对，柠妹妹可不会出现在此处。” “小贤你可莫要再闹了。” …… 一群人围上来好说歹说，又拉着梁修贤悄悄说了好些小话，才勉强结束这出闹剧。 这将人认成皇后，说大不大，但说小却绝对不小。 甚至可以说是以下犯上！ 众人不敢也不能将这件事闹太久，怕梁修贤想不通，还揉开了细讲，既有唱白脸柔声劝，也有做黑脸厉声警告。 梁修贤只是年纪小又天真了点，也不是真的蠢，稍微提点也清楚这件事情不简单。 连忙大声表示自己认错人。 说是这般说，但那圆溜溜又亮闪闪打量着柳九柠的眼神分明就坚定无比。 柳九柠生怕这小蠢蛋再闹腾出些什么，皱着眉头做出烦恼的模样，借着病秧子丈夫比她高大上不少的身形，挡住了蠢蛋表弟那可以称得上是灼热的视线。 同时暗暗下定决心。 这些日子定要躲避开自以为机智又聪敏的蠢蛋表弟。 在太守府中吃过饭，又叙了好一会儿扯到天南地北去的旧，柳九柠便借口赶路疲惫，表示要回客栈休息。 至于太守夫人的再三挽留…… 她只能作出遗憾的模样，并且用有些惊慌烦恼的小眼神瞥了正蠢蠢欲动的梁修贤。 确认太守夫人以及在场大半人都察觉到她对蠢蛋表弟的‘厌烦’，才默默收回视线。 没错。 柳九柠就是想害自家那傻乎乎的亲表弟。 最好是被狠狠教训一顿。 如此天真得口无遮拦，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要命的速度堪比黑白无常手中的勾魂锁链。 十多岁也不小了。 也是时候该长大了。 柳九柠在离开太守府前，特意拉着送她出来那位表姐的手，走到一旁，作出烦恼的模样。 说道：“姐姐，自少时爹娘去世后，我便甚少入京，但到底是离京不远，大事小事都听了些。” 说到这，柳九柠作出四周张望的模样，随后才凑到漂亮姐姐的身旁，轻声继续开口。 “方才的梁表弟我虽不认得，可也听过名号，亦知晓那位贵人与梁表弟亲如姐弟。贵人如今身在高位，可有太多忌讳，梁表弟在府中闹这一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可就糟糕了……” 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 柳九柠就差没明确告诉这位姐姐该好好管教管教蠢蛋表弟。 当然，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委婉开口更合适的，这般欲言又止留白极多的委婉劝告，可最是能直捅心窝。 眼看着漂亮姐姐神色俞发俞凝重，她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话音一转，只道是要早些回客栈，轻轻拍了拍小姐姐白嫩细滑溜的小爪爪，转身离去。 还没上马车，就见病秧子丈夫正用意味深长的视线打量着自己的…手。 柳九柠一时间也琢磨不透帝王这是个什么意思，想着自己那乱七八糟的人设，便掩嘴娇笑，羞答答的开口说道：“郎君，外头人多，要是有话要同妾身讲，不如先进马……” 车字还没来得及开口。 身前的李南初就边咳嗽边利索的翻身上了马车里。 见状，柳九柠笑得更灿烂了，她倒是想就这么跟病秧子丈夫挤同一辆马车，但又想着把人逼得太紧，真闹翻就不好。 这才在女官搀扶下，缓缓走回自己那更加精致的小马车。 也不知是来的日子不巧还是天气本就如此，之后的几天都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夜里时不时还会响起数道震耳欲聋的雷鸣。 都道是烟雨江南，这下个不停的雨以及外头除了来的第一天外从未干过的地，可实实在在让柳九柠领会到那雨字。 不过这都阻挡不了柳九柠那颗游玩的心，准确来说，是迫切逛街买买买的心。 雨再大也没关系。 总有店铺是开着的，撑把大伞，避开一滩一滩的水，难是难走了些，却也没到走不成的地步。 再加上帝王直接给了大笔银钱，而太守夫人也热情，下着雨都要来招待她这个远方亲戚，更是高兴与她一齐打伞走走逛逛。 不差钱，又有漂亮姐姐们带路，柳九柠玩得可真真是尽兴极了。 也不在意帝王整日整夜‘失踪’。 快快乐乐的享受着这独属于自己充实无比的江南假期。 值得一提的是，在经过柳九柠那‘欲言又止’的劝告后，蠢蛋表弟直接被丢去江南最为严格的书院里再改造去了。 甭管那满是水的小脑袋瓜子都打着什么主意，反正是彻底断绝他们姐弟二人见面的机会！ 自然也就不会出现类似于暴露身份这等乱七八糟的岔子， 美好的假期总是转瞬即逝。 柳九柠只觉得不过是下了场雨的功夫，竟然就过去了整整七天！ 还没来得及等雨停，逛逛街边的小摊位，更没时间去欣赏那些装饰得漂漂亮亮大小船。 就被告知，该回京了。 她的心，就像是外头越下越大的雨，冷得很。 拜别太守夫人，柳九柠便在倾盆大雨中，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近日雨水下个不停，江河都涨了不少，水路已不大安全，自然是没办法再走。虽说这般天气赶路不管是车马还是船都好不到什么地方，但时间紧迫，只能选个相对不那么糟糕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 帝王离京太久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得早早归去方才稳妥。 马车外雨声滴滴答答，伴着阵阵电闪雷鸣。 在这般糟糕的雷雨天里，柳九柠难得没有晕车，因为她一上马车就睡着了。 不管外头雷电风雨再大都不过是她耳中催眠乐章，在她看来，没有比阴雨连绵的天气更好睡觉的时候。 柳九柠这一觉也没能睡多久。 雨天的路实在不好走，即便是官道，也在雨水作用下变得更加坑坑洼洼。车轱辘滚过，掀起阵阵颠簸。 还不到两刻钟，她便醒了过来，默默承受着忽上忽下震动着的车厢。 许是这雷雨都太大，整个世界都被水汽冲洗的同时也将那痛苦的晕马车症状一并带走。 因而柳九柠难得在移动又颠簸的马车上清醒并快活着。 她也不嫌弃外头的大风大雨，掀开防水的小窗帘子，观察了一遍周围阴沉沉的天还有湿哒哒雾沉沉的景色，最后视线落在随行侍从身上的蓑衣。 旁的都不提。 这蓑衣，再配上腰间那大刀或宝剑，就很有武侠那味。 仿佛下一秒，对手就会从天而降，伴着雷声雨声，开始命中的对决。 “夫人，雨水太大，怕是要打花了您的妆。”女官边说，边双手托起手中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细软丝帕。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听到这话，柳九柠方才意识自个的脸已经开始代替手中小小的窗户帘子，开始被密密麻麻的雨无情拍打着。 而脸上，也都是水。 …… 她默默放下帘子，接过手帕，擦了把脸。 一时间也酝酿不出什么睡意，正琢磨着要做些什么来消耗这漫长的光阴，贴心的女官就已经为她准备好了选择。 说是晕车马不宜睁眼。 便给准备了宫里闲暇时曾翻读过的话本子，念着听听。 柳九柠也觉得听话本是个不错的选择，垫个枕头在后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阖眸，伴着窗外风声雨声，静静等着。 女官一开口。 惊得她直接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女官那一张一合就能发出各种声音的嘴。 这哪儿是念话本啊！这可是传说中的口技！ 直接把话本里简简单单万马奔腾四个字给整活了！ 柳九柠来了精神，就连身子都坐直了少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女官，耳边传来阵阵仿佛有声画面般的场景。 太…太强了。 不管男女老少或是人是畜，皆惟妙惟肖，更强的是就连某些大场面复合而成的声音都能模拟得八九成。 简直令人叹服！ 这一叹，柳九柠车不晕头不痛，再颠簸的路，双眼紧闭耳朵竖起，就连自己身在什么地方都忘了。 听得那是如痴如醉。 人物鲜明，剧情紧凑，比科技时代的有声读物还要略胜一筹！ 伴着风声雨声还有那偶尔就来上几道的雷鸣，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大半日。 赶路的马车基本没有停歇过。 午间的饭食也是随意用了些干粮。 天色渐暗时，雨也依旧在下着，甚至更大了几分。 好在这一路都没出现什么岔子，车马顺利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预计的客栈歇息。 随后几日也是如此赶路。 天微微亮便启程，黑暗袭来的前一刻，才停下车马。也不知道是谁策划的这行程，竟也每次都恰恰好到小镇字或是偏僻的客栈。 期间也遇上过黑店打劫。 然后那可怜且不太长眼的黑店理所当然的被他们这个小车队给反打劫顺带压去见了官。 大雨小雨下了又停，停了再下，地面压根就没干过。 柳九柠撩开帘子看向外头。 放眼望去偶尔飘着几根草的水面都不见边际，还以为是个大湖，实际上全是被水淹没的荒地，即便是再不懂农耕之事的她，也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雨若是再不停。 怕可不只是江河涨道的问题了。 柳九柠再忧心忡忡，也没办法更改天气，再加上晕车症状反反复复，干呕几下，便乖乖放下帘子，躺在马车的软塌上酝酿睡意。 许是这几日难受得实在厉害，她睡得不怎踏实，且噩梦连连。 便是醒来，也心绪不宁。 原本预计今夜是宿在一个还算繁华的镇子，但因这镇子临近江河，他们车马才刚停下，便被衙役告知要雇几个壮年男子去加固堤坝。 雨下了太久。 今日雨势又复大。 便是连夜加固，也不能出现夜里决堤这等骇人事情。 附近村镇的青壮年都被叫了去，而他们这些外来者，也只能由官府支些银钱雇佣。 多一个人也是多一分力。 这个时候，可没有谁会嫌人少，亦没几人会去躲避，毕竟这都事关自身性命。 最后车队里去了大半的人。 女眷自然是待在客栈里，病秧子丈夫因着‘身体不好’也不可能在这雨夜出门，身边也留了些瞧起来颇为瘦弱的侍从。 豆大的雨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 柳九柠也不知道那些去加固堤坝的人是什么时候回的来，总之天微亮的时候，马车也照常开始赶路。 出门的时候依旧是大雨倾盆。 大概是因为柳九柠总惦记着昨日衙役说的堤坝事情，再加着镇上气氛着实沉闷得紧，反复晕车好几日使得身子也不舒服，便觉得自己胸口压了块大石头。 喝了点清粥暖暖胃。 上车后，她很快就着这暖意眯起了眼。 柳九柠也没能睡多久，迷迷糊糊间，似是听到了好些嘈杂的声音，除了风声雨声外还有数多人走动的声音，以及利器发出的碰撞声。 半梦半醒的她刚皱起眉头，便被无声摇醒。 睁开眼眸，正想开口询问，就见女官神情满是防备的将她护在身后，面容严肃。 再听着外头连大风大雨都遮掩不住的打斗声。 她浑身一个激灵，也彻底醒了过来。 柳九柠迅速翻出自己的大包袱背在身上，双手紧握着，坐在软塌上的身子也从未如此挺直过，她不敢也不能掀开帘子往外看，一切只能靠自己的耳朵去听外头的动静。 也不知道那些贼人都是谁派遣而来。 除了打斗声与刀剑相对的声音外，竟也无其他动静。 又想起昨夜车队里大半人都去加固堤坝，怕是损耗的体力跟不上，而外头风雨与雷鸣皆大作…… 她这颗心，也不上不下，忧得很。 柳九柠从来没有觉得时间的流逝是这么的缓慢，她在心里默数着数，数着数着，连数字都颠倒不少，外头的动静依旧没有平息。 直到一根箭，嗖的插进了马车里。 紧接着，无数利箭，嗖嗖嗖的钻了进来。 …… 她眼睁睁看着女官徒手接箭，再从怀里掏出一软剑，三两下就把所有攻击给化解。 随后连拖带拎的把她带下了马车。 女官忙于抵挡那攻势极强的利箭，为了护住新后，又是旋转又是挥剑，忙得不行。 柳九柠双腿悬空许久，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四周的敌人，就被带着原地旋转无数圈，直到七八个护卫将她团团围住，才终于能脚踩在并不怎么踏实的泥地上。 她也没时间再去注意其他。 女官带着她往什么地方走，就快步走。 暴雨无情往她脑门上拍打着，即便视线渐渐模糊，双腿也坚定前后左右走动着。 打斗着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分不清是敌是友。 雨跟血还有泥水全都混合在了一起，使得本就泥泞的地都成染了黄褐色。 柳九柠心里那个慌张，刀剑不长眼，甚至有那么几根箭扎在了她身后大包袱里。 也亏得她在包袱里装了不少的东西，层层化解危机。 即便如此，也感受到了那破空而来的力道有多大，往前踉跄好几步就算，还差点让她摔在泥地里。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一大汉就举刀出现在了她身侧。 吓得柳九柠条件反射，抬腿就冲着人类的第三条腿踹去，可以说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然后…… 然后大汉就被她踹得夹腿往后退两步。 柳九柠拍了拍受惊的小胸膛，快步退回了女官身旁。 防身术多学一些还是很有必要的，总会有用得上的一天，这不，刚刚还救了自己小命。 当然，她也没对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有多自信。 在这样复杂的局势里，还是早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才行。 敌人来了一茬又一茬，浑身都缠着黑布，仿佛无情的兵器，再多的伤都要往前将人斩杀。 藏在暗处的暗卫也纷纷出现。 但到底还是挡不住那些有备而来的贼人。 躲着，避着，柳九柠一行人便被追赶到河水急促的江边。 贼人的大部分火力都集中在帝王身上，便是再英勇，数多暗卫也在这箭雨刀枪之下都受了些伤。 女官本是带着柳九柠与帝王分头跑，但在这般猛烈的战斗下，不知不觉两方便接近了。 那头帝王已经被追击到将江崖边上。 避无可避，只能迎上攻击。 柳九柠虽然什么都不会，可在德妃的魔鬼训练下，逃跑还是很强的，背着个大包袱，护住各种要害，小心翼翼的避开各种攻击。 偶尔有敌人冲了过来。 便趁其不备伸出脚，在飞快收回。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感谢德妃娘娘感谢跆拳道，让她有喘息之力。 不知不觉间，柳九柠就被敌人逼得跟帝王只有几步远。 眼睁睁看着帝王手上被割出一大道口子，肩颈又生生挨了一刀，许是下头穿着防护的衣服，倒是没怎见血。 贼人许也瞧出帝王武功着实不低，便改换策略。 直接攻帝王下盘，暗卫来得也及时，斩杀那几个逼近的敌人。 谁也没想到，那山崖在这么多人的折腾下，竟是有了摇晃之意，再加上那破空而来的利箭力道极大。 帝王确是徒手接住了那箭，也因这两分里往崖边上退去。 恰好石土松散。 电石火光间，柳九柠一个健步，稳稳拽上了帝王未曾受伤的手。 正想将人往上拉。 可大概是方才跑来的动作太大，她脚下的石块也松散了。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 人就已经腾空，失重感满满。 再然后就扑腾一声，全身坠入水中，浑身冰冷，四肢沉重，口鼻都不停的灌着水。 柳九柠是会游泳的，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专门去学过。 但水实在太急，远远比在河岸上看到的要凶险许多，再加上她身上那大包袱，情形更加糟糕。 不管她往那个方向扑腾，都斗不过大自然的力量。 好不容易挣扎着在水面上冒出个脑袋，没等她大口透气，一个浪头打来，直接吸进一大口水。 意识也渐渐涣散开来。 第63章 柳九柠再次醒来, 还是被鼓胀得难受的肚子给折腾醒的。 当然，也少不了那如咸鱼般在锅里香煎着的热意。 这种可以说得上是痛苦的感觉，将她约莫迈进阎王殿的半只脚生生给抽拔回人间。 她呕出几口水, 艰难睁开双眼。 对上的就是高挂天际明晃晃得刺眼的太阳。 差点没把好不容易醒来的她给整眼瞎！ 柳九柠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才抬起一只手，给自个遮了遮这要命的烈日。 本想缓缓, 回忆回忆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却被涨得厉害的胃弄得难受无比，那遭追杀又坠崖再落水最后被一个浪花拍得差点离开人间的记忆瞬间回笼。 她也意识到自己鼓胀的肚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可不就是水吗？ 若是没记错, 上辈子在学校的时候，听历史老师说过洪水的可怕, 直观的就不提，让她记忆尤深的是水中带着大量的病菌，所以水灾过后常伴着疫病。 …… 柳九柠好不容易才捡回这么条命，连忙鲤鱼打挺般坐起身来, 这才惊觉自己身上绑了件衣服，正正好将她与帝王绑在一起。 瞧着帝王那张煞白没有血色的脸, 还有额头上那渗着血的大鼓包，以及胳膊上那血淋淋的伤口。 她也顾不得自己了。 探了探帝王的颈动脉, 确定对方还活着只是气息弱了点后，迅速解开身上绑着的衣服, 开始按照上辈子军训时学过的溺水人工呼吸法，飞快给帝王折腾起来。 幸而上辈子她这套动作标准得都被全校展示。 确认自己顺着洪水飘到不知名的荒郊野岭, 周围也不可能出现其他人后，才解开帝王胸口被束缚着的衣服。 再加上抬起下颚捏着鼻子人工呼吸, 又把人扶着坐起来, 按压着对方的胃腹部。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经过大半天的忙活, 可算是把帝王腹中的水折腾出来不少, 呼吸也平稳了几分。 柳九柠摸了把帝王那煞白却发烫着的小脸，回想着刚才接触到的冰冷薄唇，深深叹了口气。 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看来皇帝也不好当，追杀来追杀去的，怪可怜又可怕的。 趁着帝王昏迷，捏了把那光滑的小脸蛋后，她也开始了自救，拼命扣着喉咙，试图呕出那些不干净的水。 在她的努力下。 喉咙都被抠痛了，水也终于吐干净。 做完这些，柳九柠开始清点身上的东西，大包袱…… 当然是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被洪水冲走，还是被帝王解开，毕竟身上这件将她二人绑在一起的衣服肯定是出自帝王之手。 包袱也不是重点。 柳九柠前段时间被害妄想症发作得要紧，把好些个东西都往身上塞了塞，她甚至还见着腰间的小巧的水袋。 怀里贴身放着的好些物件，以及老和尚让他带的草药都在。 草药！ 难怪老和尚让她带草药，眼下可不就要用上了！ 但眼下没锅没火，也不是个办法，且在这临山的荒郊可不会安全到什么地方去。别说来头猛虎，就是出现条蛇，都瘆得慌。 柳九柠当机立断，给帝王穿好衣服，再用衣服层层裹住帝王手上的胳膊，又地上捞了两把泥抹在自己跟帝王脸上。 再把耳朵上半只依旧□□的耳坠收起。 手上好几个金玉镯子也揣怀里，只剩一个精致的银镯在手。这才开始背起帝王，寻找起周围的人家。 感谢德妃望日的训练。 哪怕经受如此大难，她也依旧有体力背得起帝王，甚至感觉比上次还要轻松两分。 柳九柠走走停停，防备四周的同时，也寻找着那些人类踩走过的地方，兜兜转转大半日，竟也被她走到了正经路上。 虽然周围还是没有半个人，心里也踏实不少。 边走，还边琢磨着帝王被袭的事情，她怀里倒是揣着几张以防万一才讨来的户籍……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柳九柠想得正入迷，忽然耳边传来一道细尖的少年音，且身前也被遮了一大块的阳。 她抬头看去。 …… 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好家伙，难怪遮阳呢，这么大个块头，上辈子健身房都没少见这般一米九的巨人啊！ 长的倒是脸嫩。 但是架不住身形粗狂狂野。 “姐姐？” 柳九柠自觉有些经受不住眼前壮士这一声声的姐姐。 但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见对方眸光清澈，身上穿着缝缝补补的粗布，身后又背着大捆大捆的柴火。 这才开口说道：“需要的，麻烦小兄弟了。” “姐姐不用客气。”少年音的壮汉羞涩的笑了笑，伸手就把柳九柠背着的帝王轻轻松松拎了起来。 还是那种，一只手一个胳膊的拎。 离帝王手上的地方还有些距离，也就没怎阻止。 柳九柠恍恍惚惚的去扶着帝王，恍恍惚惚的跟着壮汉往前走去，又恍恍惚惚的被一妇人打扮的女子迎了上来。 面对那声声询问。 她七颠八倒的说出早早就准备好的话语。 什么本是打算去投奔亲戚，没想到路上遇洪水，不小心与家人分散，只剩下自个与…姐姐。 是的。 柳九柠不打算让帝王用男儿的身份。 虽说这个世道男子行走较为安全方便，但那群追杀他们的敌人盯着的可不就是帝王？ 世间谁有能想到帝王是女儿身呢？ 柳九柠也有自己的打算，她给自己套上的身份，要去寻的那门亲戚，正是京中一小官。 又表示自己身上有门婚事，配的正是朝中某位侍郎家庶子。 且这也不是凭空捏造，她几年前与一对从南方来京探望亲戚的陈家女颇为交好，那幼妹正是许配了侍郎庶子。 “我姓陈，这是我姐姐，如今姐姐这般，我也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柳九柠泪流满面，将心中的忧愁苦闷都借着这半真半假的表演个流了出来。 “可怜见的，这雨下个不停，也就这两日才放晴，谁也不知会有这种事情啊。”妇人递了张手绢给柳九柠，犹豫一二，才继续道：“不如你先住我家中，我家里那位被征去挖渠了，短时间内也回不来，你带你姐姐好好养伤。你叫我黄婶子就行了。” 柳九柠一听，抬头直勾勾看着眼前妇人，无声落泪的同时褪下手中的银镯，递到妇人手上。 开口断断续续道：“这，这便作我姐妹二人叨扰您的……” “使不得，使不得。” 妇人哪里见过这般娇女落泪的模样，且那银镯子光是瞧着就不凡得很，乡下人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她也不敢收。 柳九柠不说话，就这么保持着递镯子的姿势，模样又可怜又固执。 最后妇人还是收下了那镯子。 这个小村落里也没有大夫，妇人本打算带着柳九柠去镇上寻一个，但被柳九柠以自己也曾学过几分医术身上也带有药草给劝了下来。 妇人家并不算太大，胜在干净。 柳九柠带着帝王在妇人大女儿的屋里安置下来，正打算谢过那位带他们来村子的壮汉，这才发现人没了影。 问过妇人，才知道那是隔壁屋的侄儿。 想着这几日也还能见着人，便没急着去道谢，寻妇人要了个锅，就开始挑挑拣拣从油纸包里给帝王配药。 她可没忘记对方胳膊上的刀伤。 这伤肯定是不能暴露在外人面前，风险太大。 柳九柠只能用‘姐姐在水里撞到木头伤了手’的借口，来煮一锅热水去处理。 至于热心肠的妇人，被她哄去看烧的那小锅药了。 这也不是柳九柠第一次处理伤口，手比上次还要稳，身上带的药不多，好在有一小瓶伤药。 忙活到天色渐晚，才处理完。 给帝王喂药的时候出些了些小插曲，对方怎都吃不进去。 好在柳九柠还记得上辈子看的电视剧里那些细竹喂药，没有沦落到嘴对嘴的地步。 黄婶家中人口简单，两儿一女，都未到十岁，柳九柠也不用再花心思去应付。 晚上简单吃了些粗糙到难以下口的饭菜，蹭了帝王几口药的她也累得不行，在房门与窗户都做了些防止人进来的小机关后，才沉沉睡下。 就这般过去两日。 帝王一直没醒，柳九柠也慌了，她时刻注意着手臂上的伤势，又时不时用冷毛巾给帝王覆盖脑门，还不忘给对方脑袋上那一个大包上点药。 最重要的是，她信奉多喝热水的科学方法。 极力促进帝王体内的新陈代谢。 想着若是第三日再不好，就去镇上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大半夜，柳九柠愁得实在睡不着，将藏在身上各个角落的碎银子都取了出来，就着月色数影子。 隐隐约约听到床榻那边传来的动静。 她连忙将影子都往怀里一揣，飞一般的奔到床前。 帝王果然醒了，甚至口中还在念着些什么。 她凑近细听。 “如…如厕。” …… 柳九柠突然心虚了，她好像，给帝王除了每日喂药外，还灌了五六锅热水。 她将神情全藏进黑暗中。 扶起已经醒来的帝王，去解决生理问题。 处理完这小小小意外后，柳九柠本想跟帝王商量一下眼下的处境，但没想到对方沾了床，又昏睡过去。 所幸人确实是醒了一次。 次日。 柳九柠是被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给弄醒的，看着身旁帝王微微皱起的眉头，便知道对方对外界的声音是存在感知。 摸了摸额头，也不怎烫。 顺利的话，今日应该可以醒来。 外面是在吵得很，病人还是需要静养，于是她打算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在出门前，她还不忘用从女官处问来的易容粉抹了抹脸。 遮掩几分颜色还是很有必要的。 小村落里的人也知道黄婶家收留了对从洪水里侥幸活下来的姐妹。 穷乡僻野，人也不算太坏，心还是有几分善念。 见着陌生人从黄婶家走出来，也只是好奇打量几眼。 柳九柠看着前几日那位好心壮汉被围在人群里，可怜兮兮的蹲着，再见一泼妇般的女人指着壮汉哭哭啼啼的说着些什么，便走到妇人群里的黄婶身旁。 也不用她开口询问些什么。 周围七嘴八舌的妇人们一人一句就拼凑出了前因后果。 那位前几日帮了柳九柠的好心肠壮汉叫石青，原是那哭哭啼啼泼妇家男人中的侄儿，出生时没了娘，三岁时烧了一场变得有些死脑筋，四岁又没了爹，之后一直跟着自家大伯。 大伯家中本就不富裕。 这石清又能打小能吃，一顿都能干三四十个馒头，普通人家哪里养得起。正巧模样周正，镇上又有位宫里出来的公公，说是有门道进宫。 于是大伯家便将石青送了过去，虽说净了身断了后，可好歹也能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一切本好好的。 可谁知这石青太能长个了，都临到宫门前，石青竟长得比普通男子还高大。 没办法，只能送归家。 还是那位公公好心肠，也没不管不顾，好好的把人送了回来，还倒贴了几百文。 石大伯也没办法，只能咬咬牙，继续把人养着。 年岁越长，身形越大，吃的也就更多，甚至那心智都没长几分。好在干活也是一把劲，没灾没祸也能继续养。 可谁知今年雨水多，田里都遭了殃，侄儿半月的口粮就抵他们家半年。 柳九柠也听得明白了，石家这是打算将侄儿卖掉，但又顾忌着这石青能打能走还认路，怕人卖了还自个回来。 …… 怎么说都算是救过她跟帝王。 再说以女子身份上京也确实不妥。 她眸光微闪，上前半步，道：“这位婶婶要价几何？小女上京投奔亲戚也正好缺个能使唤的奴仆，要是便宜些，也不是不能买下。不过说好了，这卖身契可不能少。” 话音一出。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柳九柠。 “二，哦不，十两。”哭哭啼啼的石婶子，直直盯着这位据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还带着泪痕的脸上满是算计。 她飞快说道：“我这侄儿可浑身是力气，十两可不算少。” “婶子这是说笑呢？” 柳九柠笑了笑，自个的耳朵也不是聋的，从二变到十，口误都没这般离谱。 正巧看到石磊身旁堆叠了好些个砖头上去。 更巧的是最下头那块中心还是空的。 她再次轻轻笑了起来，笑容温婉又柔和，缓缓走到石磊身旁，抬手，就往砖头上劈去，同时说道：“至多三两，毕竟小女也是个有力气的，不过是想寻个人使唤。” 话音落下。 那高高堆叠的转头全碎成两块，围观着的人群，这下连气都不多出了。 砖头可是实心的，让他们搬起来可以，断几块也可以。 可同时断这般多…… 嚯，这是什么贵女？是侠女！ 第64章 “如何？” 柳九柠撩起长长的衣摆, 边擦着手上的细碎石块与灰尘，边往那方才还在狮子开口的大婶面前走去，继续说道：“三两, 还不够？” …… 石婶子瞧着柳九柠那气势汹汹的模样, 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连连开口大声说道：“够够够, 女侠您说三两就三两！绝不改价！” 她虽被吓得不轻。 脑子到底还是灵活着的，有这等身手, 也不怕那傻子再跑回来。 且原本还以为只能得个一二两，力气大是有用, 可也得人脑子正正常常。买个饭桶傻子回去，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牙行，都不乐意接手呢。 柳九柠被这婶子那声尖锐的‘女侠’, 给弄愣了。那破声的嘶吼，差点让她觉得是在说‘女侠饶命’。 还真没想到, 自己居然能在这满是武林高手的世界混上一声女侠。从小姐变成娘娘再成夫人最后到女侠，这样的经历, 怕是上辈子电视剧里的女主都没有如此丰富呢！ 在心中小小感慨一番后，她也不再耽误时间。 见着村民们这番被她震慑的模样, 柳九柠直直走到黄婶面前，取了两枚碎银子, 说道：“屋里姐姐还发着热，需要我照顾, 麻烦黄婶帮我与这位婶子交接一下。卖身契是必定不能少, 该寻人写便寻人写。” 说到这, 她转而看向石婶子, 继续开口道：“忘了提，我可是识字的，莫要拿假东西来蒙我。” 说完，柳九柠也不管留下来的人怎么想，直接转身回了屋里。 当一回女侠确实新鲜。 可要是等那些村民们回过头来，发现劈几块砖也就那么点本领，到时候怕是要被人当猴子围观。 女侠嘛，还是要保持点神秘感的。 柳九柠回到满是药味的屋子，给帝王换好伤药后，开窗开门，通起了风。 又去厨房里把黄婶一早就煲好的药倒出来晾着。 估摸着若是今日帝王醒了，也要进些食物，便让黄婶的女儿替她熬慢慢熬一锅白粥。 做完这些，柳九柠见着时间还早，一时半会黄婶也没办法带着契书回来。 便从身上叭拉出了地图。 得亏她早前那么几日被害妄想症发作得要紧，连地图都藏在了身上，还有油纸包着。 不然现在，自个在哪儿怕是都不清不楚。 她刚来时也问过黄婶了。 可黄婶一个连镇上都少去的乡下人哪里懂什么方位，至多是能说出镇子跟府城的名字。 好在地图上都仔仔细细的标了名字，虽没能仔细到小村落，大抵府城的是错不了。 于是，柳九柠也在醒来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跟帝王被那迅猛的江河之水冲到了远方。 真的是远方。 离他们原本的位置隔了不止几个州，甚至差一点点就被带到了海口，还能不远吗？ 水往低处流，江河汇入海，伟大的地理知识从不骗人。 柳九柠对着地图仔细看了许久，又按照黄婶对十里八乡的各种描述，艰难从地图出扒拉那么个小范围。 不出意外，她跟帝王大概就是在这么个地方了。 找块石头压在那范围里，正打算再比划比划离京有多远，便听到了床那边传出的动静。 她快步小跑到床边。 又是搀，又是扶将迷糊醒过来再次呢喃着要上厕所的帝王带去解决生理问题。 随后才把人搀扶回床上倚着床头半坐，为了掩饰尴尬，她摸了摸对方额头感受温度，又检查伤口渗血问题，紧接着迅速把不远处桌上还温热着的药拿过来，半喂半灌的让瞧着还没彻底清醒的帝王喝下。 确保一滴都没有剩。 带着碗转身就跑了出去。 很快，柳九柠如一阵风般跑了回来，手里还捧着一碗新鲜出炉且熬得出油又撒了点盐的白粥。 她急冲冲跑到床边。 碗还没放下，就对上了帝王那双幽暗的瞳。 …… 大概是这几日灌药灌水灌得实在有些多，两次醒来都是因为要解决生理问题。 她，突然非常心虚。 但不管怎么说，能醒来就是件好事！ 没见小说电视剧里那些发烧发热的主角配角在看病之后，大夫医生都会来上那么句，能醒来就有救吗？ 就算是因为尿急醒来，也多少是件本事啊！ 再说了，多喝热水促进新陈代谢这件事情的本质是没有任何错误的，她何必心虚？ 柳九柠自我催眠完毕后，也不管帝王那幽幽的视线，把白粥往一旁的桌边放下，又自觉找了个凳子坐着，才看向李南初，小嘴一张，叭叭叭的说了起来。 从自己英勇救人坠崖落江。 再说荒郊野外醒来后如何背着帝王求生，以及待在黄婶家里的前因后果，还有不久前买下石青之事。 也把自己身上都带有些什么东西，之前是怎么想怎么打算，估摸着眼下具体方位如何，全部都掰着手指跟帝王解释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当然。 她也不忘记夹带点私活。 比如自己是多么多么的努力，又是多么多么的衷心。帝王坠崖，她救；帝王昏迷，她背；帝王重伤，她衣不解带日夜照顾…… 这样的情谊简直感天动地！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希望他日回到皇宫。 可以平平安安过完人生，凭借这份心意荣养到老。 想到这，柳九柠看向帝王，满脸认真，开口说道：“您觉得我的安排如何？若是不满意，等换了地方，再改换身份也可以。” “就这般吧。”李南初淡淡开口道。 刚说完。 就听到窗外传来的阵阵热闹声。 想起柳九柠方才说的事，她眯眼看向外头那些村民，开口继续道：“明日便启程离开，这里不能久留。” “好。” 柳九柠没多说什么，帝王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且看那日被追杀的情况…… 按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说法，留久了确实不安全。 顺着水确实是飘得远，这不也活下来了吗？ 难保不会有人顺着这么个想法仔细搜查，而这搜查的人，是敌是友，在这种时候可不好分辨。 不过…… “您这伤可不算轻，还是得好好养着才行。您也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保证您能顺顺利利回京。” 柳九柠不谄不媚的开着口，语气简直再真诚不过。 对于帝王的决定她当然不会反对。 可该关心还是要关心的。 怎么说这都是她的顶头上司！ 等了许久，柳九柠都没等到帝王的表示，又见对方视线一直看着外头，便开口道：“外头确实有些吵了，您先歇着吧，我出去看看。” 才刚站起身。 忽又想到些什么，她把粥往床头柜上一放，说道：“手臂我给您包扎得严实些了，伤得深，可不能动弹，免得再流血。且您多日为未食，莫忘了喝些粥填填肚子。” 说完，她才走出房间。 留下伤了手臂的帝王独自在屋里，幽幽的盯着那碗离她还有一定距离的粥。 …… 柳九柠可不知道屋里刚醒来并没有多少力气的独臂帝王得多艰难才能单手喝粥。 她先是去检收了石青的卖身契，身后便多个站起能遮阳还背着个小包袱的大块头。 对于顺手买的这么个人，柳九柠还是很满意的，虽说人有点傻，但心善，以上次的接触来看，也不是听不懂人话那种，顶多是心智有些低。 想着明日就要离开这个村子。 她便唤一直沉默跟在身后的石青带她去村里购置些东西，大块头很听话，认路认人也认物。 不到半个时辰。 柳九柠就买好了她要的东西，一辆…驴车，以及两件新做的蓑衣。 得亏这村里有那么个做蓑衣的手艺人，不然这般阴雨连绵的天气，可不好买。 说雨，雨就来。 柳九柠才刚带着石青回到黄婶家中，雨又下了。 她看到石青一直看向自己家的方向，便让人回去同亲人好好告别，又着重表示明天就要离开村子。 柳九柠把驴车交给黄婶安置后，便快步回到了屋里。 一进去，就先看那碗粥。 见着帝王已经喝干净，她又跑去添了一碗。 本想亲自喂给帝王，营造出自己很努力侍疾的模样。 但黄婶再外头开始唤她吃饭了。 催得急。 李南初瞧着柳九柠那犹犹豫豫的模样，开口淡淡说道：“先放着，你去用餐吧。” 闻言，柳九柠把碗继续放在床头柜上，没多犹豫的，就开始谢恩了。 …… 李南初注视着柳九柠迫不及待出门的身影，总觉得数日未进食的不是自己，而是自个这位步履匆匆的小皇后。 那迅速放碗奔向食物的动作，可真像宫里那只狡猾的狸奴。 管是会讨好人。 却总在某些方面不大尽心，关心体贴与粘人都只流露于表面。 第65章 帝王心里的那些嘀嘀咕咕, 柳九柠是一个字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她也能面上笑嘻嘻的继续谢恩，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说了, 劳模员工都有吃饭的时候, 她还担着个正妻的名头，怎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去吃饭了。 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 侍疾也是同理。 总之柳九柠必定有无数的借口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帝王不问不提, 她还省的浪费口水的功夫。 农家饭菜其实也就那样。 不能说好吃，只能讲是勉强饱腹, 但在这个时代的乡下，能饱腹已经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柳九柠也不挑剔，有什么就吃什么，该喝粥就喝粥, 再配个咸不拉几的小菜也就解决完了一餐。 说实话，她两辈子都没有在吃饭上这么‘质朴’过。 这人生嘛, 总是要经过几个坎的，学着接受, 才能继续活下去。 迅速填饱肚子后，柳九柠也没忘石青那被提了又提的饭量, 叮嘱黄婶再煮些粥，这才快步回到屋里, 继续自己那满腔热血衷心的侍奉帝王。 可惜想象是非常丰满，现实却格外骨感。 等她回到屋里, 帝王不仅喝完粥, 甚至还自己解决完生理问题, 眼下正躺在床上, 阖眸歇息。 柳九柠还能怎么办呢？ 先把桌上的地图收了起来。 看着窗外阴沉沉到以为就要入夜的天气，又见帝王呼吸平稳，她便小心翼翼的，爬上了还算宽敞床，闭上眼睛，跟身旁的伤患一起睡午觉。 但她却并不知道，自己彻底进入梦乡的那一刻，身旁躺着的帝王缓缓睁开了双眼。 李南初转头盯向自己这位小皇后。 果真跟宫里那头胖狸奴一般，都是同样的大胆。 这个午觉柳九柠睡了很久很久，要不是黄婶子又开始扯着嗓子唤她吃饭，她差点要把晚上都给睡过去。 起身的时候她先是去瞧帝王有没有醒。 看到对方还睡着，这才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紧接着快步跑出门外，让黄婶不要再喊了。 病人还是需要多休息的。 且明天就要开始赶路，趁眼下还有相对来说平稳的好环境，能多休息就多休息。 到了饭桌上，柳九柠才发现憨笑着的石青也在，对方还炫耀着跟她说把家里那件特属于他的蓑衣给‘带’了出来。 原本她也打算给石青买件蓑衣，但制作蓑衣的老伯表示石青这样的体型少有，得重新做才行。还想着到了镇上再去买一件，却没想到石青还惦记着这件事，回家不忘把蓑衣给带了出来。 总说人家傻，可她瞧着还挺机灵的啊！ 柳九柠夸赞几番石青后，打了碗热腾腾的白粥，加多点盐在上头，捞匀。 这次是真的打算去侍奉帝王了。 一进屋被对方盯着她也不晃，小嘴一张，理论就是一套又一套。什么病患就应该吃清淡点，什么补充盐分是非常重要的，再什么热水喝多些对人非常好…… 边说，还边把搅凉了的粥喂紧对方嘴里。 还不忘一口一句，烫不烫、温度合适不合适、有没有太咸，简直贴心至极。 柳九柠在这机械式的重复喂粥动作中，偶尔也会恍个神。 比如。 盯着帝王那双稍有红润的唇，她不禁想起几日前做人工呼吸时，那微凉柔软的触感。 也猛然想了起来。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天啊！ 她失去了初吻，还愣是用了这么多天，才回过神。 …… 李南初久久都没等来下一勺，直直迎上上柳九柠那双恍神的眼眸，不得不开口询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想我那在阳光下逝去的青春与初吻。”柳九柠叹息着，不知不觉就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等她反应过来，连捂嘴都太迟。 眼看着帝王目光都变得犀利，脑袋有冒出绿光的趋势。 连忙解释道：“咳咳，妾身的意思是，在想着前几天妾身为您做的人工呼吸，这所谓的人工呼吸就是溺水的时候按压胸口，再以口口相对运送新鲜空气……” 在帝王的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柳九柠声音越来越小，但又觉得救人的是自己失去初吻的也是自己。 这怎么该委屈的也是自己吧！ 于是这底气也上来了，继续开口：“这是妾身早年在某本医书上看到的方法，说是能为命在旦夕者回阳，溺水者尤其适用。那等情况下，妾身也无法想太多，死马当活马医，努力好了好几炷香的时间，您呼吸方才平稳。” 柳九柠把粥最后几口粥都飞快趁帝王打算说话的时候都喂了进去。 等碗都空了，她才可怜兮兮的说道：“您可要好快一些，回京之路千里迢迢，怕是少不得疲劳。” 说完，柳九柠又掏出地图，在上头比比划划，表示商量一下接下来路该怎么走。 可以说是非常努力的在扯开话题。 青春又初吻什么的都太尴尬了，不适合在这种天色暗沉房间狭小又孤女寡女的情况下详谈。 李南初在听了解释后也放任柳九柠将话题转移，她接过地图，沉思半晌后，指画出了好几天路线。 到底是手掌实权的帝王。 虽然地图画得很是粗糙，有些一大片的地方甚至连个地名都没有，更不会标出山与水。即便如此，身为一国之君，她也依旧能迅速回想起各州每条重点官路的大概位置。 柳九柠听得很认真，如果有笔，她还想做个笔记免得忘记。 帝王不愧是帝王，字字珠玑，针针见血。不仅顾及到追击他们的敌人，也想到了会前来搜寻的友军，以及眼下编造的假身份和身上用一分就会少一分的银钱。 实际上，钱这方面，暂时来说还是绝对充足的。 她早前被害妄想症发作的时候，直接用轻薄的油纸抱了好几张钱票，压在鞋底下。 …… 咳咳，这不是电视剧小说看多了吗？ 也学着整了整。 旁的不提，这小技巧还是非常实用的，那几张钱票在压得严实鞋底油纸里丝毫没有进水，虽然也就七八张，可架不住上头数值大。 别说是上京，就是沿途开店都不在话下。 柳九柠跟李南初确定完今后暂时姐妹相称以防出现纰漏，又定下明日趁早离开这个村落。 说完后，天色也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乡下没有那么好的条件，点灯是不可能的，洗澡也不方便，至多是擦擦身罢。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柳九柠在给帝王擦身，眼下帝王清醒过来，她也不好再占便宜。 怎么说性取向都是女。 该避嫌的还是避一下，免得他日东窗事发，说她唐突帝王什么的，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柳九柠想是这么想，但架不住帝王的手被她包扎的严严实实，为了防止帝王乱动，她甚至还加了几根直挺的木棍在包扎里。 单手擦身还是不实际，擦背就更不可能。 最后还是柳九柠默念着‘我是小太监小太监就是我’，完美给帝王擦完除私密部位外的其他地方。 小柳子摸着帝王的腹肌艰难的心如止水。 天啊！ 所以为什么，帝王连腹肌都有？ 还很结实？ 手感还真的非常不错！ 这个问题萦绕在脑海，久久不散。 柳九柠差点被整得失眠，直到把一切都归于帝王是个习武之人，她才沉沉睡下。 同一张床，李南初就没这么好的睡意了。 她已经昏睡了好些时日，眼下身上没什么劲，手臂上刀痕极深怕是失血也多，头部又在江里撞上了浮木，如今沉痛得很。 夜再深，也难以睡下。 再加上…… 李南初第二十五次将柳九柠压在自己身上的腿搬开，第十八次为缩成一团的柳九柠盖上被子，第十二次移开柳九柠枕在自己颈窝里的脑袋。 第一次与人同睡的她从来没有想过。 居然有人的睡相能如此糟糕！而且这个人还是她亲点的皇后！ 折腾了大半夜。 李南初也累了，来来回回又反反复复，实在没办法，只能放弃。 任由柳九柠把她当成大枕头，又是枕又是压，累了还翻身到另一侧，过了半晌再翻回来折腾。所幸伤着的那只手离对方远得很，躲过了一劫。 次日。 醒来的柳九柠发现自己似乎好像大概…窝在了帝王怀里？ 或者准确来说，把帝王当成了自个屋里那又可以抱又可以枕垫着脚的棉花大枕头。 可怜的帝王派纯肉大枕头的衣服上，还湿了一块。 吓得她连忙擦了擦嘴角。 …… 柳九柠本还想趁帝王没醒来，赶紧掩盖自己的‘犯罪’证据。 可谁知才刚小心翼翼抬起脑袋，就对上了帝王那双清醒无比的眼眸。那张熟悉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却奇异的在上头看出了几分无奈，更直白点来说，应该是生无可恋。 很巧。 尴尬到想找个地洞马上钻进去的她，也非常生无可恋。 睡觉睡成这样就算了，还口水打湿帝王的衣襟。 柳九柠就是上辈子穿越前看的小说，都没见过女主睡觉还会流口水接地气无比的智障操作。 小脑袋瓜想了又想。 她也不敢琢磨帝王眼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只能讪讪笑了笑，用袖子擦了擦那块被口水打湿的地方，小嘴一张，飞快说道：“姐姐早呀，妹妹我打小睡姿就有些狂野，可多担待多担待哈。咳咳，天色也不早了，趁着外头没下雨，咱们快些起来收拾收拾，这个点也该出发了！” 她都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妹妹，姐妹相称，还去计较什么流口水？ 就让这件事翻个页。 启程、赶路、回京才是眼下的正事！ 第66章 “嗯。”李南初淡淡的应了一声, 过了许久，才接着说道：“还没擦干净吗？妹妹，可以让…我起来了吗？” …… 柳九柠笑容微微僵硬, 连忙收回手, 跪坐在床上，说道：“姐姐快快起来吧。” 这声妹妹, 听起来平平淡淡。 但帝王面无表情又语气冰冷的念出来，震慑力可不比以往差多少。 接下来的时间柳九柠都没有再说话, 试图用沉默带走窘迫与尴尬。 她安安静静的起床穿衣再洗漱，顺带偷偷瞥几眼帝王是否需要她搀扶一把, 好修补修补屋里稍微有些凝滞的气氛。 可惜帝王是个非常独立自主的人，偷偷瞥了十几眼，也愣是没能寻到个机会。 经过一夜的休息，李南初身上也恢复了些力气, 走路虽还要人搀扶，却也不算太碍事。 用过简单粗糙的早饭。 再与黄婶一家告别, 趁今日天气还算晴朗，柳九柠便扶着李南初坐上了她精心购置的大驴车。 甭提这车又多简陋, 保管够大就对。 她跟帝王上了车，还完全够个石青坐在车头赶驴。就是可怜那头不算小的毛驴, 承受了生命里必须要承受的重量。 启程前，柳九柠从黄婶家带了些必需品, 防止下雨的大雨伞，生火必备的火折子, 一口烧水煮饭都必备的小锅, 还有小袋藏得严严实实的米粮…… 方方面面都准备妥善。 就连拉车的毛驴, 她都贴心为对方准备了一张由破烂蓑衣拼接而成的毛驴专用特殊雨衣。 准备妥善后, 石青那赶车的细竹编高高扬起，啪的一声甩下。 驴车慢悠慢悠的往前走去。 车轱辘滚在乡间满是坑坑洼洼又带着碎石块的小路上，掀起阵阵颠簸。 也不知是个什么原理。 柳九柠坐精致漂亮又舒服的马车总是晕的不行，但坐着这屁股下生硬颠簸连遮阳都没办法做到的驴车，竟然没有半点难受感。 这让她难得欣赏起了沿途称不上风景的风景。 一切都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上许多，就是这简陋驴车四面迎风，怪冷的。 去往镇上的路石青认得，也就免去沿途打听的力气。 柳九柠有些担心会下雨，一直不停的抬头看着那云层堆叠的天空，哪怕已经准备充足，雨伞蓑衣都备有，但到底车上还有个病患，淋了雨定是要遭罪。 再说这若是下雨，不管是什么车都不好走，赶路难度肯定大大增加。 “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吧？”柳九柠在驴车上颠簸着坐久了，也有些无聊，她想了想，开始编起了故事，继续道：“从前有个龙王，他最喜欢看话本子，看着看着，就哭了，一哭，就下雨。后来龙王跟前伺候着的龟丞相知道了，就给龙王换了个话本子，从那以后，你们猜怎么着？” “后来怎么了？”石青非常捧场，转了个脑袋过来，明亮的双眼睁得又圆又大，兴致十足的询问着。 “后来天就再也没有下过雨！因为龙王看话本子笑得乐哈哈。” 柳九柠非常爽快的满足石青的这份好奇，不仅如此，她还在自己的故事里夹带私货，希望老天爷听了也能乐哈哈，别再下雨。 她自觉自己说话本的功夫还不及女官的十分之一。 但回京的路还远着呢，不找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怕是要闷得紧。 柳九柠连着说了几个故事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冷落帝王不大好，便开始嘘寒问暖，什么手臂痛不痛伤着的脑袋晕不晕坐在车上冷不冷要不要停车歇一歇…… 看起来满满的关怀，实际上尽是些废话。 每一句开头，还要亲亲热热的喊上声姐姐，听着甜的不行。 李南初被连着询问了数几十个问题，其中还有大部分不过是换了个说法的重复询问，明显看出对方这是闲得慌。 淡淡开口说道：“妹妹，你还是继续讲故事吧。” “好。” 柳九柠回了个大大的灿烂笑容，快快乐乐的讲起了自己拼凑起来乱七八糟才子佳人遭恶婆婆压迫的故事，偶尔用错几个词，或者是记错人名，还会被帝王严肃的纠正过来。 石青倒是听得入迷，手中的细竹鞭好几次都忘了落下。 这时间在一句连着一句的故事下过得格外快。 才刚过正午不久，三人就到了镇上。 柳九柠看着天色暗暗沉沉，抬头一瞧，黑云放眼看去都寻不到边，当机立断表示要在镇子上住一晚。 天色这般模样，不出半个时辰，定是要下大雨。 正好他们也还有好些东西需要购置，停留半日算不得耽误，总比大风大雨露宿荒野要强得多。 所幸镇子并不大。 柳九柠带着驴车兜几圈，很快就把缺的东西都买好，还去药铺还买了好些风寒感冒之类的药备用。 顺带还把驴车给升级了一下。 车的四周支起粗壮的柱子，弄个大框架在上头，加上油布与竹帘，简陋的车厢雏形就在柳九柠的指指点点下完成了。 四面的竹帘带着油布一卷起，透气又不碍事。 若是下雨了，把竹帘放下，四面油布都落下再用绑带扎稳，既防风又防雨。 柳九柠本打算换辆马车，思索许久，还是觉得那般太过打眼，马车的价格可不低，够寻常农家花销整年。 而且马匹也是个稀罕玩意，至少这小镇上就没几头精神的。 还不如她从村里买来的这头健康强壮的毛驴。 虽然说如今这俩驴车被她折腾得似乎更加引人注目，但两种打眼的含义还是有所不同的。 驴车再装修，本质还是驴跟简陋的车。 旁人见着了也不过以为他们三人穷得比较有特色罢，谁让这俩经过改造的驴车，模样实在奇诡且难看得很呢！ 柳九柠也不在意旁人是如何看的，唤石青赶起毛驴，便沿街找起了客栈。 好巧不巧。 他们才进客栈不久，天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先是跟店小二确认好驴车是否被安置妥当，这才定下两间客房。 这个小镇上的客栈并不算太大，很多东西都没有，不过只要银钱到位，能送来的都会送来。 柳九柠身上所剩的碎银子并不多，她打算省着些用到府城里，再把那些手镯发饰都拿去当了，这些虽然稀罕，却也算不上多特别，大户人家小姐拿出来也很正常。 而那些面值过大的银票，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拿出来用的。 典当物件还能显得几分落魄，若是拿出了银票，引来有心人注意，怕是惹来祸事。 当然，这件事情她也跟李南初商量过，对此对方并没有任何异议。 柳九柠把身上的银钱与能换钱的东西都数了遍后，见帝王脸色瞧着不太对劲，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烫得简直像块炭！ 连忙皱着眉头开口说道：“都烧成这样，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说完，她伸手把对方手上拿着的地图抢了过来，指着床说道：“现在立刻就去给我躺着休息！” 听到这话，李南初抬头直直看向柳九柠。 她长这么大，便是父王母后都少会用这般语气与她说话，这小皇后，胆子似乎更大了呢。 “看什么看？你看我病就能好了吗？还不快去睡？”柳九柠是真的生了气，要知道这个时代只是个小小的感冒都会死人。 更何况发烧呢？ 在她上辈子的时候，还听说过不少人发烧烧成傻子的事情，可马虎不得。 李南初被柳九柠这么气鼓鼓的瞧着，也有些心虚了，只能按着对方的意思，乖乖到床上躺好。 她才刚睡下。 便听到砰的关门声。 正以为人是不是被自己给气走了，就听到门外传来声声动静。 “石青你在门口给我看着，不是我回来，就不能给其他人进去，知道吗？这个糕点你先拿着吃。” “知道了姐姐。” 李南初听着柳九柠的脚步渐渐走远，耳边只剩下门口处窸窸窣窣的声音。 后知后觉，昏意也犯了上来。 周身又冷又热，头晕的紧，身子也沉，迷迷糊糊就陷入了半梦半醒中，有些分不清虚实。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书群 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李南初听到耳边传来柳九柠的声声叫唤，‘姐姐姐姐’的不停，急切得很。 她艰难睁开双眼。 嘴巴还未张开，苦涩的药汁就被一根竹管灌了进来，她倒是想说上几句，可药汁压根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李南初才刚咽下嘴里的苦，感觉闭上眼昏昏沉沉没睡过去多久，她又被唤醒了。 这次是一勺又一勺加了盐的温热白粥。 味道自然比药要好上许多，但她已经连着喝了好几日，若是清醒也不会觉得有些什么，可在这种迷糊着的时候，便不想再喝。 直到柳九柠哄了又哄，劝了又劝，理智回笼的她才觉得不妥，迅速将那碗粥全喝个干干净净。 “姐姐你再睡会儿，多休息才能好得快快的，等晚些我再唤你起来喝热水，热水可是个好东西……” 李南初伴着柳九柠这一声一声的嘀咕，又接着腹中不停往全身冒去的的热意，渐渐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沉，虽然种种不适仍萦绕在身，却比之前要好得多。 夜渐深。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将李南初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都被两床棉被压得严实，全身都陷在无法动弹的热暖中。 整个世界都像是笼上了层层暖意，让她有种不知今夕何年的错觉。 水声仍在哗啦着。 她转头，往着水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女子正从木桶中走出。 抱着双臂，抖着哆嗦。 朦胧的烛光下，依稀看到了那白皙如玉的皮肤，以及姣好的身姿。 如梦如幻。 第67章 柳九柠倒是不知道自己成了帝王眼中的梦与幻, 她就觉得冷得要命，刚刚忘记提前把今天新买的衣服拿出来，又嫌弃换下那身穿了好些时日。 趁着夜黑风高屋里烛火也不算太亮, 这才快步去翻找衣服。 好在装衣物的包袱离她也不远, 抖抖衣物，就迅速裹上, 还觉得冷，又把另外一套也披在了自个身上。 哆哆嗦嗦穿好衣服后。 她还琢磨了一下要不要给帝王擦个身, 冬才刚过去不久，还带着股冷意, 怕是今天坐在驴车上吹了风帝王才着凉。 为防万一，还是别瞎折腾。 如果夜里出了热汗，擦擦汗就好。 柳九柠考虑得还算周到，天虽黑了, 她也没几分睡意，就着屋里的不怎亮堂的烛光, 整理起今天买的东西。 好不容易折腾完，也没几分困意。 这个时代夜晚也没什么娱乐生活, 越穷娱乐就越匮乏，大多数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再加上灯火都不算便宜, 睡得就更早了。 她也没急着躺床上酝酿睡意，先去让店小二送壶烧开的热水上来, 放凉稍许，给昏睡着的帝王喂下, 自己也喝了杯热开水。 这才就着暖意, 吹灭蜡烛, 爬上了床。 伴着窗外风吹雨打的声音, 就算柳九柠半夜迷迷糊糊醒来给帝王擦过几次热汗，也睡得极好。 次日一大早就醒了过来。 才刚点了顿还算丰盛的早饭，店小二就来跟她算起了账。 …… 钱是个不大经得花的东西，流落民间的皇后柳九柠对此那是深有体会，客栈连跟蜡烛用了多少，结房时银钱都要算得仔仔细细。 若是身上没几个钱，夜里还就真的连灯都点不起。 吃过早饭，柳九柠揣着最后几块碎银两，扶着精神已经好转几分被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帝王上了驴车。 李南初一言不发。 显然是对自己被裹成个球的模样非常不满。 柳九柠当然看了出来，但为了帝王病情能早日好转，也不得不这么做啊！ 若是再被吹上那么一日风，别说好转，怕是要加重不少。 想到这，她语重心长说道：“等会赶路风紧得很，姐姐，我也是为了你好啊！裹得严实些总是好事的。” 要知道这床从客栈里带出的被子，也是要收钱的。 “来，坐这儿。” 柳九柠把驴车前头那块竹帘与油布给放了下来，让帝王背对着竹帘坐下。 这样虽说会增加不少驴车受风的阻力，好歹能让帝王少被吹点风。 她又让石青坐在车头，也就是帝王隔着竹帘油布的背面，借这么个大块头，再次挡风，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一切准备就绪，柳九柠在镇上买了满满一包袱的馒头包子以及耐放的大饼，这才让石青赶着驴车，慢悠慢悠往府城的方向走去。 她提前在镇上问过了好些人。 也仔细算清楚快走慢走，都能在天黑之前到怎样落脚的地方。 简单来说，去府城也就四天的脚程，只要不走错路，也别在路上耽搁太久，不会有多少差错。 柳九柠对着地图来来回回算了好久，按照这个速度，她起码要走两个月才能到京城。 …… 时间不等人。 两个月的时间，史书上都能换三四个皇帝了。 跟帝王商讨一番后，他们决定把赶路的时间压缩一下，虽然说驴子速度有限，但也到底比人多了两条腿。 多赶赶，还是能冲破极限的。 大不了到一个地方，换一头驴子。 于是，驴子的前面不仅多了个吊着的萝卜，就连抽驴子的竹鞭，都多了两条。 这速度自然是快了不少。 同理，驴车也比昨日颠簸了不止一点，四条腿撒着跑的驴，竟然也不比马儿慢多少。再加上今个没下雨，天气还算好，那四条腿往前狂奔，拦都拦不住。 就是柳九柠得不停护着车上的行李包裹。 总担心在这一个颠簸就给颠下了马车，最后还是用毛驴那件专属蓑衣裹起来，才没有出现意外。 在驴儿的帮助下，差不多一天的路程，只用了不到半日走完了。 柳九柠也没打算在这小村落脚，询问了个过路的村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便让石青放慢毛驴的脚步，寻了个干净的停车歇息。 想要驴儿跑得快，萝卜要给，休息也是必须的。 当然，主要还是这大中午的，他们几个大活人也合着该吃午饭了。 这个时候，柳九柠购置的那些东西就派上用场了，先是用火折子生火烧了壶，让力气大的石青把她随手买的一颗生姜拍碎丢进去。 再隔着锅盖热了几个包子馒头。 热好了的包子属于柳九柠跟帝王，而胃口大的石青身体底子好，本就不在意包子馒头还有大饼是冷是热，就着热姜水，吃得可起劲。 跟丰盛完全占不到边的午饭就这么解决了。 柳九柠不是不想煮个粥，或者是个帝王熬个药，可眼下时间也不允许，容不得他们在路上再耽误。 匆匆吃完。 捋了把驴子的大脑袋，收拾完一切，又扑灭了火，才开始继续赶路。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左右，天就开始下起了小雨。 眼看着这官道变得愈来愈泥泞，柳九柠不得不让石青停止赶驴子的行为，顺便把那个专门吊着驴的大萝卜也取了下来。 下雨路滑，走慢些，保证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好在这下得不算早，该赶的路也赶得差不多。 天色微暗的时候，慢悠慢悠走着的驴就把他们带到了预计停留的镇子上。 柳九柠跟李南初都很满意这样将近压缩一半的赶路速度。 不过还是受风雨的影响太大，若是遇上下雨，今日的小雨还好，大雨怕是要比正常速度还要慢上许多。 为了能更好的节约时间，早上出发的时间也不能再拖着。 天才微亮，柳九柠听着外头各种悉悉索索的动静，也跟着艰难的爬起来。 感谢这个时代天都没亮就起来干活的勤劳百姓，以及差到隔壁大声说个话都能听到的客栈隔音。 不然，她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又什么时候该起来。 帝王身上还是有些发热。 柳九柠的医术学得也就那样，阴阳表里寒热虚实也就基本能分个七七八八，好在帝王病得很明显，一开始不是外伤失血，就是落水着凉，不然就受风发热。 但凡再复杂一些，她也都不敢开药。 趁早借客栈的火煲完药给帝王，天一亮得能看见路，她便抱着药壶上了驴车。 药能慢慢喝，赶路却急的很。 柳九柠觉得自己就跟个同时间赛跑的小车夫，坐在毛驴上，每天都拼命的往前跑，连吃饭都只有晚上能好好歇着。 有时候能暗示到达目的地。 但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顺利，有好几次差点落到露宿荒野，要不是石青眼睛亮，找到了村落，怕是真的要在荒郊野外守着驴车过一夜。 五天就这么眨眼过去。 拼命赶路的他们终于在一个晴朗的大中午达到了隔壁州的府城。 这时，柳九柠身上的银子也只剩下了几块铜板，好在毛驴瞧着还很健康活泼，每天追萝卜都追得很欢快。 入府城的路引查得比较严，排了长长的队伍，才到他们。 柳九柠递出路引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的，她没有将这份紧张遮着藏着，只是稍做掩饰，改成这个时代普通老百姓对官与兵的畏惧。 毕竟一排下来，也没几个人不畏惧这检查路引的卫兵。 她要是真做出正常的神态，那可太显眼了。 卫兵问些什么，柳九柠就答些什么，绝不多说，也不多解释。 别的倒是没多问，就重点问了一下石青是怎么回事，她就说吃得太多家里容不下直接卖给她当下人。 也就几句话的功夫，他们非常顺利的进了城。 柳九柠还注意到卫兵在特别排查那些没有户籍或是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女，心下微沉。 幸好她每日都用女官给的那易容粉末往自己跟帝王脸上折腾一通，方才能借着户籍与路引如此简单进城。 不管是不是在寻她跟帝王，都不是个好兆头。 这山高皇帝远的，人心易变，谁说的准呢？ 反正以她上辈子打小看电视剧的剧情来看，这种情况，只有自己才是最值得相信的。皇帝微服私访都还的露块金牌才能证明身份，有时候证明身份都没用，万一露出风声，谁知道是杀手来得快还是护驾来得快？ 按理说这趟江南之行够隐蔽了吧？ 还不是挨了这遭？ 老老实实，脚踏实地，靠自己回京城吧。 皇帝真是个高危职业，连带着她这个便宜皇后都带着风险。 柳九柠默默在心里同情了一下帝王跟自己，便扶着帝王下了马车，早在城门的时候她就解开对方身上包裹严实的被子。 见对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高冷模样，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伸手挽上对方的手臂，亲亲热热的笑着说道：“姐姐，姐姐，咱们好不容易来了府城，等会儿去看看衣服好不好？这天也渐渐热了，是时候该换两身轻薄一些的。” “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虽然我们身上银钱没有多少了，可到底还是能当些娘亲留下的死物。” “姐姐你莫不要舍不得银钱，衣服该添置还是要添置的。” “姐姐你瞧这朵珠花如何？可好看？” “姐姐……” “喜欢，你买便是了。”李南初无奈开口，她实在搞不懂自己这小皇后又在闹些什么。 “好，那我就买给姐姐，姐姐可不要辜负妹妹的心意啊。”柳九柠把三枚铜板递正在推销个不停的摊子老板，直接将那朵珠花别在了帝王发间。 盯着帝王看了半刻。 忽然勾起唇角，笑着继续说道：“好看，就是面色太苍白，还是要好好养病才行。” 第68章 李南初直直看着柳九柠唇边忽然绽放的笑颜, 心头猛地跳动了几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只觉得涌起阵阵微涩还有些甜意的涩意。 她从对方那双明亮清澈还带着涟涟笑意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现下的模样。 那头戴簪花的女子。 既熟悉又陌生。 “姐姐，你瞧, 前头正好有个当铺。咱们先去换些银钱, 再添置两套衣物。”柳九柠小小的调戏完帝王，便指着正前方, 飞快转移起话题。 也不打算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挽着人手臂，就迈着小碎步, 欢快的往前走去，还不忘回头招呼两声, 让石青跟紧她们。 到了当铺门口。 柳九柠就让石青在外头守着驴车以及车上的家当，从袖中掏出那包用旧布仔细包着的首饰，这才同李南初一齐走了进去。 府城的当铺瞧起来自然没有京城的大，许是当铺的某些性质, 店里的伙计并没有因为穿着这方面而轻待来客。 他们才刚走进去，就有伙计迎上前, 询问是要活当、死当或是赎回。 柳九柠当然是选择死当。 即便如此，也还是对着这些个首饰, 表演了一番‘长辈留下的东西真的很舍不得’的模样。几番纠结后，才别开脸, 做出咬牙狠心的姿态，说道：“罢了, 日后也不会回来，便死当吧。” “贵客这边请。” 伙计看一眼布包中露出的那些精美朱钗配饰, 口中的称呼瞬间改变, 同时脚步微转, 把人往里头引了去。 他在当铺中跑腿五六年, 珍宝也见不少。 认物能力虽说比不上那些鉴宝师，也自觉不差到什么地方去，瞧那些配饰上珠宝的光泽，八成不会是假。 不管是活当还是死当，只要进了当铺，压价都是必然的。 柳九柠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她直接把价格开得与原价所差无几，在被砍半后，大大方方的要求价格再加，也不贪多，只加两层。 直接表明这些物件在转手出去绝对可以更高。 说完后，也不管当铺的人如何再说，只笑着不回答。 半刻钟后，柳九柠如愿以偿，带着银子与少许金子，说说笑笑的挽着李南初，一口一个姐姐的走出了当铺。 她打的就是心理战，谁先低头谁先输，不过是比耐心罢了。 “走吧，石青，也该给你添置两套衣服了。”柳九柠手里有了钱，心也踏实了不少，边琢磨着还有什么东西该添置，边带人寻着街边的成衣店。 既然用的是‘落魄小姐’的名头，他们一行人也不能给人扣扣搜搜的模样。 至少干净整洁的衣物还是要有的。 进了成衣店，柳九柠才发觉，自个跟帝王的衣服倒是不难寻，但石青这么个熊腰虎背的体型，成衣店里还真就挺难寻的！ 走了好几家。 才在一店里买下了两身款式匪里匪气的粗衣，据老板自述，这是特地让人给屠户弟弟做的衣服。 …… 不管怎么样，衣服也算是买到了。 只要石青不在穿那几乎打满半身补丁的衣服，显得她们像是虐待下属似的，就行。 解决完这小小的问题，柳九柠也终于有心思看起了衣服，拉着李南初，指指着件，再看看那件，同时嘴巴停下都没停过。 “姐姐，这水蓝的料子，你瞧好看吗？” “这个淡紫的也不错！” “咦，瞧着像是云纹又像是松雪，倒也雅致。” “还有这款，牡丹暗纹，若隐若现可真真是好看极了……” 李南初看着柳九柠那自顾自说着连店铺老板娘都没办法插嘴的模样，便知道对方确实喜欢极了这几个款式，开口说道：“喜欢便购置些。” “哎，好。”柳九柠重重点了点脑袋，转头就跟老板说道：“这个牡丹暗纹的，有没有姐姐这个身形的成衣？来一套。水蓝料子的也不错，衬得我姐姐肤白，也来一套。淡紫色贵气，正合适姐姐……” “等等。” 李南初连忙按住柳九柠不停指向布料的手，皱着眉头说道：“为你购置便好了，简单给我两身素色即可。” 这些布料，着实太花里胡哨。 听到这话，柳九柠盯着李南初认真思考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对老板开口道：“比着我的身形，把刚刚说的也给我来一套。” 说完，她翻手挽上李南初的胳膊。 眨着眼睛，软声说道：“姐姐，咱们都穿一样的，好不好？你瞧那牡丹暗纹，多好看，你若不喜这颜色，咱们再换换。整日着素色多乏味，趁着年轻，就该多尝试尝试新鲜的东西。” “客人，这是要的几套衣物？可要试试合不合身？”老板娘非常机灵，连忙让跑腿的把成衣都取出来。还不止是那几个款式，只要是与这两位姑娘身形相差无几，都一一摆开。 今年雨水下个不停，眼看着就要不大好过了。 衣物这等东西，还是早早能卖出多少就是多少吧。 柳九柠到底还是记得自己现在并不富裕的现实，给自己跟李南初分别挑了四身后，便克制的收回了手。 又掂挂着帝王性别方面的大秘密。 挑的几套衣物都是裹得严严实实春衣与夏衣，旁的不说，就帝王那干瘪的…咳咳，还有对方打小培养的体态，总之说女是女，指男也能是男。 紧接着再去隔壁的药铺买了些发散解表的药物。 柳九柠觉得今个也花得差不多，后头的路还长着，可不能花钱花得太大手大脚，便停止购物的脚步，开始寻起城里的客栈。 瞧着太华贵的，他们目前住不起。看着太穷酸破烂的，又没必要委屈自己。 挑挑拣拣，才对比着找到了家方方面面都很不错的客栈。 天色渐晚。 用完晚餐后，柳九柠先是给帝王的伤口换了药，又用掌心手背都去量了量对方的体温，才同店小二唤水来洗漱。 “姐姐，我下去熬个药，刚唤了热水，你先洗着，注意动作快些别受了风。”柳九柠说完，把今天新买的衣服给挑出来放在浴桶边上，才快步离开。 嘿，她其实也不是没摸过。 只是稍微给帝王些面子，顺便避避嫌。 在离开前，忽想起了些什么，她又转头开口说道：“一定要换上今日刚买的衣服哦！” 她就想看帝王穿自个挑的漂亮衣服！ 而且还要同款出门！ 天子与皇后且共穿姐妹装，这标题，光是想想就很刺激。 熬完药，柳九柠回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搜寻帝王的身影，见着对方听话把暗纹牡丹的堇色新衣服换上，她满意的小幅度点了点头。 同时，正大光明的在烛光下欣赏起美人。 堇色其实有些沉，普通人没几个能压的住，就连她自个穿上都显得有几分老气。 可帝王不同。 这颜色仿佛为她而生。 不仅显得肤白貌美，更是有一种高山之岭不可攀的贵气，光是坐在哪儿，就让人移不开眼。 柳九柠也不敢多看，毕竟烛光下看披散长发的美人，那是越看越上头。 她端着药放下后。 便匆匆忙忙抬起脚步，再出去唤店小二来换水。 掏出足够的银钱，再要十桶热水客栈都不会拒绝。这般来回折腾一通，浴桶里的水也换了新的，伸手摸去，还有点微烫。 关紧门窗正想脱衣服。 柳九柠这才记起李南初还在桌边看着手中那张被她们来回翻阅得都出好些道褶痕的地图。 她转头看了眼正专心致志的帝王。 想说两句什么，又觉得似乎有些特意，但如果不说，又觉得好像怪怪的。 可要是开口，也总不能让帝王先出去避避吧？ 或者表示别偷看什么的？ …… 最后，柳九柠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该有的大家都有。 不就是洗个澡，并不是大问题，上辈子澡堂子搓澡还坦坦荡荡呢！生活又不是某绿色封面站，连搓个澡都要打上马赛克，美名其曰保护身心健康。 柳九柠迅速脱下衣服。 往水里钻去，温热的水将她紧紧拥抱，又暖又快乐，那个叫做舒坦。 快乐洗刷刷，洗着洗着，还哼起了歌。 不知不觉，不小心把头发也给用新买的皂角给洗了个遍，她有些苦恼，武功高强的女官可不在身边，这个点洗头，还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才能干。 苦恼归苦恼。 她嘴里哼着的歌也没听，手上洗头的动作更是利索。 好不容易能洗头，古代生活不可怕，古代贫穷人家的生活才真的是可怕，做什么事都麻烦，而且还都费钱。 此时的李南初双眼依旧盯着手中那张图案已经熟悉无比的地图，即便再努力让自己凝神思考其他，也抵不住从身旁源源不断传来的水声与哼唱声。 小皇后的歌声音律颇为奇怪，听起来也没有多流利，却格外悦耳动听。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动也不动，仿佛石雕。 很快，破水声以及几声抽气与悉悉索索的穿衣动静一一传来，再然后就是某个小皇后往自己身旁快步走来的动静。 “这入春都好长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是这么冷。”柳九柠走到李南初身旁坐下，边擦着头发边抱怨着。 她倒是已经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人只要突破那层自我尴尬窘迫的心理，就不会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见李南初没理会自己，她侧着脑袋瞥了眼过去。 只见对方薄唇微抿。 半张脸在烛光下打上层层光影，貌若神明。 正巧，那神明抬起头，她就这么歪着脑袋，直直撞入了那双如星子般绚烂的双眸。 心口砰砰砰的胡乱跳动着。 偷窥美色的她仿佛得了什么再看下去就要窒息的大病。 心虚得连忙站起身来。 第69章 “姐…姐姐。”柳九柠结结巴巴的唤了声, 手足无措半晌，脑中忽就灵光一闪，她把擦着头发的毛巾往手上搭去, 半湿半干的头发全捋到身后。 随即, 微微摊开手，对着帝王转了圈。 道：“瞧我穿这衣服, 好不好看？姐姐身上的可真真是好看极了，只不知这衣服在我这能否得姐姐一二分风采。” 闻言, 李南初认真打量着柳九柠身上那嫣红的衣裙，随着对方动作, 上头的牡丹花纹在摇曳烛光下如水波般荡漾着。 衬得她的小皇后比御花园里初开的牡丹还要娇艳几分。 瞧着看着，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喉干得紧，倒了杯半热茶水喝下, 才缓缓回答道：“可比我出彩太多。” “姐姐过誉了，肯定是比不得你的, 不过是哄哄妹妹我罢了。”被帝王这么来回打量着，柳九柠也觉得不大自在, 心中暗暗念几声色字头上一把刀后，她方才坐了回去。 借着擦头发的动作掩饰内心的不太平。 同时嘴巴也没停下来, 叭叭叭的开口说道：“看地图这么就都看出了些什么呀？是要调整路线吗？还是说姐姐你觉得现在赶路的速度依旧太慢了……”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连不断的抛出。 柳九柠压根就没停顿过，丝毫没给帝王回答的时间。 实际上, 她也不指望对方给出回答，不过是想找个事情做做, 顺便营造出正常的气氛, 以及掩盖内心的小小波动。 李南初看着柳九柠毫无章法蹂躏着自己头发, 而那细发上的湿意与水并未少分毫, 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看了许久。 直到小皇后叽叽喳喳不停的小嘴终于放空片刻，方才开口说道：“你过来些。” “嗯？做…做什么？” 柳九柠歪着脑袋，手上的毛巾都滑落在膝盖上，也就这一瞬间的事情，她联想到了许多不能描写的东西。 猛地眨了眨眼睛。 怀着小小的好奇与大大的期待，她拖着椅子挪了过去。刚挪到帝王身旁，就感受到某只纤细的手指在她发间轻轻梳动着。 紧接着，一股暖意从发间烘温到头皮。 暖得她舒服眯起了眼。 这感觉柳九柠并不陌生，以往武功高强深藏不露的女官在身旁伺候着的时候，就是这么给她烘干头发的。 等等…… 烘干头发？用武功？传说中可以发热的内力？ 柳九柠猛地睁开双眼。 她双手抱住李南初使用着内力的那只手，神色严肃，说道：“姐姐！你是不是忘了你还病着！快给我停止这样莽撞的举动！伤都没好呢？你不知道这样容易留下隐患吗？” 电视剧小说里那些个受伤了还用武功的家伙，除了主角之外，能活蹦乱跳到最后的压根就没几个。 特别是皇帝这样高危的职业，历史上就没几个长寿的！ “你可不能看着自己年轻就恣意妄为，身体是自己的！每受伤一次，就是在上头扎了个孔，能是能补回来，但时间久了，也总有一天会成裂开。现在看着没什么事，老了可就难受的不行！” 说完，柳九柠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文化，连比喻都用的不太恰当。 但重点也并不是比喻。 她皱着眉头，继续指指点点道：“你瞧你这两年都伤了几次了？” 几乎每次！柳九柠都在照顾帝王这个伤患，甚至自觉手法都熟练了不少，再钻研钻研，都能琢磨一下如何缝治外伤了。 想到这，她继续批评道：“伤患就应该有伤患的样子，好好养病，服从医嘱……” 李南初听着那比太医院老太医还要啰嗦并且有些奇怪的理论，她不得不停止自己这在小皇后口中被称为‘作死’的行为。 眼看着柳九柠只顾着说，连滴水的头发都不去处理。 她便从对方膝盖上拿起那张毛巾，轻轻为对方擦拭起头发。 刚开始被擦着头发的时候柳九柠还中气十足，但擦着擦着，她就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变了。 瞅着眼前帝王认真专注落在她发间的目光。 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反复说了几句‘姐姐可得好好养病’，便彻底没了声音。 时间静静流逝着。 也不知道这份安静维持了多久，总之烛火都短了半截，柳九柠的头发也从湿冷变得干燥。 李南初这才停止手上的动作。 柳九柠接过那半湿的毛巾，站起转身，背对着帝王，捂住胡乱蹦跳的心口，用最平静的语气开口说道：“不早了，该睡了。”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都怪今晚夜色太美帝王太温柔，给了她奇怪的错觉。 夜还很长。 柳九柠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从自己那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挣脱，艰难的睡了过去。 次日。 天微亮，按照多日作息醒来的柳九柠整个人都显得没精打采，仿佛被妖精吸干了精气。 可不是吗？ 她做了整夜有情人执手相爱一生的美梦，两位主角分别是这个国家最为尊贵的帝王跟皇后。 是的，那位皇后也就是她本人。 …… 柳九柠瞧着自己与帝王交缠在一起花纹相同却颜色不同的衣袖，可真是像极了梦里情意绵绵时模样。 她心虚的爬起床。 简单跟醒来的帝王打了个招呼，便这边收拾收拾，那边整理整理，做出自己很忙碌的模样。 半个时辰后，柳九柠一行人才赶着驴子出了府城。 路上原本还有几辆车架随行，但很快，就在各种岔路分开，最后只有一架看起来有些老旧的马车还在同行。 且赶车的男子颇为俊朗，手中还捧着一卷书在读。 拉着老旧车架的马很是健壮，即便赶车的男子只是记起来才轻鞭几下，也跟撒着四条腿飞快跑的驴子速度相同。 柳九柠好几次侧目注视着那匹马，再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自家的驴，虽然物种不同，不能相提并论，可只要想到这速度上的差距，心儿就痛啊！ 要换成这马儿，说不定原本四天的路程都能压缩成一天。 她只能苦中作乐的想着，要想马儿跑还得给马儿吃草，好的草太贵，不如毛驴，耐养活。 李南初见柳九柠那视线看了又看，整张小脸上都写满了羡慕，便开口说道：“想换马？” “不换，咱们的小绿挺好的。”柳九柠把脑袋摇成拨浪鼓，马儿好是好，但太打眼。 就像隔壁那辆马车。 再老旧的车厢都遮盖不住马的健气。 她们两个弱女子带个仆从本就引人侧目，再买个好马，恐怕就要成为不少人眼中的肥羊。 还是毛驴小绿好，既然健壮又不挑食，风吹雨打这么些天还活蹦乱跳，跑得也快，给跟萝卜吊着就是狂奔大半日。 这样的驴上哪儿找去？ 最重要的是，普通人也没办法从一头普普通通的毛驴身上看出它撒腿跑起来能有多快。 速度也许是她们目前所迫切追求的。但保证速度的前提，是足够的低调与安全。 这样可以减少非常多不必要的意外。 比如…… “打劫！” “停下来，都给我停下来！” “要想过去，先问我们兄弟同意不同意！” “过路费一百个铜板！” 柳九柠直直看着前方那将大路全全堵住，手持木棍脸上还蒙着粗布的十几个男人，后知后觉，那刚开始起了个头的想法似乎成真了。 就，过路费喊一百个铜板？ …… 这还挺谅解穷人的？还是见着他们比较穷，看人开价？ “还不停下来！我们兄弟手里的棍子可不长眼！”劫匪见那驴车马车都没有停下，其中较为高大的几人便握紧木棍，上前几步，打算震慑一下来人。 石青正赶着驴，见有人拦着路嘴里说着打劫还冲过来，便连忙拉停了驴。 村里好些老人都跟提起过劫匪的事情，穷什么饿极了石青是不懂，就知道他们都说整个村大概只有他能从劫匪手里护得住东西。 想到这，他猛地从车上跳下。 上前两步，见劫匪退后，便伸出两手抓去，一手抓举一人，轻轻松松就把两个劫匪抬高在半空。 顿时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柳九柠原本担心石青也跟着跳下马车，她本打算跟劫匪们交涉交涉，见着石青这英勇模样，沉默片刻，抬脚就把马车旁看呆了的劫匪踹了出去。 很轻松，甚至没费多大力气。 砰的落地声就响了起来。 石青有样学样，把手上的两个劫匪也给丢到了地上，连着砰砰两声随后带起阵阵痛苦的呻吟。 “壮士饶命，女侠饶命！” 劫匪们齐齐把木棍一丢，顺势往地上一跪，再猛地磕头，嘴里不停说着：“饶命饶命，我们只是想讨些银钱回家，实在没办法，才当了劫匪。” “壮士女侠别打我们啊！” “我们也只是打算吓吓人，没打算动手的。” …… 柳九柠早该知道的，喊出买路钱一百文的劫匪能有什么本事呢？攒个几年怕是都学不起武林功夫。即便如此，也谨慎没有上前，犹恐凑得太近被捅几刀，反派就爱做这种事，得防着。 第二次成为女侠的她可以说是积攒了不少的经验。 学着上辈子电视剧里黄飞鸿的模样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把裙摆往后一扬起，便将石青唤到自己身旁。 营造完大侠气势。 柳九柠方才开口说道：“行了，都别磕头，吵得很，让一个人说话就行了。”【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如果这时候有摄像头拉近。 她觉得自己一定很帅！ 而在李南初眼中，她的小皇后就如同宫里某只成功将落叶扑踩脚下的长毛西域小狸奴，矜贵的舔了舔小爪爪，仿佛完成踩片落叶是多么厉害的事情。 既骄傲又自得。 第70章 至于旁观着的其他人。 比如磕头不停的土匪以及某个马车上目瞪口呆的男子, 在他们看来，力扛举俩大活人的壮士与轻松抬踢腿将人踹出的女侠可真是威风凛凛极了。 尽显高人风范。 跪在最中间的男人见同伴都安静下来，便颤抖着声线, 无奈说道：“我们本来也是良民, 要不是被逼无奈，也不会落到要当劫匪的地步……” “说吧, 我听着呢。”柳九柠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些所谓‘良民’的劫匪，旁的不提, 就仅身上的打扮，便像是风尘仆仆大半月都没怎好好洗漱过似的。 且这高矮不一, 虽说都是青壮年，精神面貌却都不是很好。 更别提所谓的匪气，十几个人站路上拦着，也就人数多了点。不特意蒙住脸再喊那声‘打劫’,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几个是从哪逃难来的灾民呢！ “女侠！我们苦啊！”那说话的男人也算是机灵，看出站在壮汉身后那位神色淡淡的女子才是拥有话语权的, 他重重磕了个头，才抹着泪继续说道：“我们原都是各乡各镇官府征去修堤坝的, 说是修完回来能拿些工钱，便跟了去……” 堤坝修着修着, 就越走越远。 雨又直下个不停，要修的堤坝自然不止一处, 好些地方的官府都缺人手，便说是拿出银钱雇人去。 这年头眼看着就不大好, 农忙已没办法进行, 水涨后零工也不好找。官府这通知一出, 他们这些家中人口较多的也就奔着去, 即便知道在这雨季修堤坝多多少少代表了危险，为了一家老小的口粮，也不得不去。 可谁知这一修一走，就远了好几个州。 原本银钱都是按日结，可自从雨愈来愈大，水势越来越急，又听说好几处都糟了洪水，几位主事的大人又病重之后，一切都变了。 先是每日的饭菜减少。 再赶着他们日夜在江边河边冒雨挖渠或是修坝。 眼看着水也防不住，最后连休息的地方都不再提供给他们，直接将他们赶走。更别提原本商量好完工后才得的那笔银钱，是半个铜板都没给。 辛辛苦苦一月余，竟是连回家的银钱都不够。 他们早前又是跟着官兵衙役走的，连路引都没办，几套衣服与少许铜板，旁的是再也找不出。 没有路引不能进城镇，便住着破庙，磕磕绊绊的寻起回乡的路。 男人说着说着，已经满面泪水，他低头看着地面，轻声道：“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为了回家，只能这么做……” 柳九柠听完这出‘挖黑矿’般凄凉可怜的故事，微微皱起眉头。 其实她也已经信了七成，但由于上辈子过年后在广场角落被某个自称是英语老师没有路费回家的骗子骗完身上所有钱，便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惨剧持有怀疑态度。 琢磨片刻，她学着帝王面无表情的模样，冷冷开口道：“你说你们是被征去修堤坝的？那可有证据？空口无凭，让我如何信任你们？” 上辈子那假英语老师还能巴拉巴拉说一大堆英语，且还能跟她用英语流利沟通呢！更是主动表示留下手机号，回到家必定还钱！ 可怜她苦苦等了三个月都没有回音，逐渐心寒。 “有，有证据的！”男子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份收护得好好的名单，他高声说道：“官府当初点我们去，是留有名单的，我们村的都记在上头呢！” 柳九柠示意石青上前去把名单拿来，她仔仔细细看了，瞧着那印得工工整整的官府标记，心里本只相信了的七成也变成九成。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造假技术可昂贵得很。 就方才那喊着一百铜板的过路钱，起码要抢几个月并且日日有所收获才能造出这么份工工整整的假来。 她拿着名单，转身朝帝王走去，打算同对方商讨一下该怎么办。 比如，要不要稍微接济这些被官府征去打‘黑矿’正在走上不归路的可怜人，或者是严格按照律法将人扭去见官。 柳九柠是比较偏向前者的，这喊的一百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再加上事出有因。而刚刚这群人也提过他们也就成功不到两次，眼下正好是第三次，他们也不是贪，只想回家罢。 当然，也是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找不到合适的肥羊。 远行的人还是喜欢跟镖局结伴，而那些单纯进城，连个车都没有的，身上更拿不出那么多银钱。 至于扭去见官。 …… 工程太大，太耗时。 且到底谁错又错在什么地方，最后兜兜转转，都会回到官的身上。 柳九柠将名单递给黑着脸的帝王，询问道：“姐姐觉得该如何？” 怎么说李南初都是掌管这个国家的帝王，也就代表了官府，官府做事出了差错。 不管是面子上还是旁的什么，肯定都不舒服。 李南初瞥了眼那名单，抬头看向柳九柠，反问道：“你觉得呢？” “谅他们还是初犯，情有可原，亦事不过三，便将人放了吧。”柳九柠低头从兜里掏出一小小的荷包，道：“都是些可怜人，不过是一时昏了头罢。送些银钱，让他们归乡，如何？” 上辈子有个伟人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自个身居高位又是皇后，若是反抗起义，那把火迟早会烧到她身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呐！ 眼下能扑灭一缕就是一缕吧！ 李南初看了眼那些个跪在地上浑浑噩噩的人，她习武多年，自然能分别出他人手上有无沾过血。 确实如小皇后所说的那般，一时昏了头才这般。 她淡淡说道：“便按你说的去做。” “行。”柳九柠颠了颠小荷包里的铜板，又在里头塞了一小块银子，做完这些，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自己似乎在帝王面前太有主见了？ 她悄悄抬头，瞥了眼李南初，见对方眸色晦暗，似乎在沉思着些什么，方才拿着钱袋与名单，让石青去交给方才那个说话的男子。 “我姐姐她心肠好，今日便放过了你们，要是日后再遇上，我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人在做，天在看，不信抬头多瞧瞧，这老天爷饶过谁。” 柳九柠放缓语速，一字一句的恐吓完毕后，才继续说道：“那袋子银钱虽不多，但也足够你们这些人回乡，我姐妹二人不求其他，只愿别再在路上遇到打劫的你们便已经足够。” “谢谢两位女侠，谢谢壮士！” “谢谢女侠！” “敢问女侠姓名，我必定在家中立长生牌……” …… 柳九柠一听，吓得摆了摆手，连忙爬上驴车坐好，招手让石青回来，才说道：“都免了免了，快让开，我们可急着赶路呢。” 好家伙，她还活着，就立个牌位！ 这个时代的人说话怪可怕的！ 拦路的人确实让开了大半，但拿着小荷包的那个男人依旧站在路中间，他犹豫许久，才开口说道：“不知女侠可是要往北边走？我等这些天遇到了好些商人，问路时听到最近各处官道上忽然多了好些强盗悍匪，专门劫持那些颇有几分容貌出众的男女，就如您几位这般……” 说完。 看向两位女侠，又还特地看了眼马车上走下来正塞着块银子给自个某个兄弟的男人。 继续道：“据传他们凶悍得很，若是见着美人，也不怎要银钱，倒是就好这口，还特别是…美男子。” 这话一出。 四下都安静了，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某个男人，就连那辆破旧马都撩开帘子，探出两个小小的脑袋。 “荒唐至极！”颇为俊朗的男人皱眉轻斥着。 …… 小插曲过后，驴车与马车在声声回荡着的道谢中继续启程。 经过方才那出‘荒唐’。 柳九柠一行人也跟那马车上的男人混了个脸熟，两架车虽然大有不同却都以相同的速度默契前行着，像是在这充满未知危险的路搭个伴。 “姐姐，方才提及的那些强盗，总觉得…有些不安。”柳九柠话只说了半。 她不安的可不是强盗好美人。 怕只怕对方是借着这名头在搜寻帝王。 这年头有几个强盗悍匪也不稀奇，稀奇的是都奔着美人不在意银钱，更稀奇的是，好美男子。 就…… 这不摆明了有问题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南初神态自若，淡淡说道：“且走着看看。” 只要不蠢，通往京城的道道关卡自然会拦截。 便看是谁赢罢。 柳九柠见帝王那么淡定，也没急着去杞人忧天，眼下所在还南得很，没必要想那么多。 相比之下。 天会不会有雨，以及今晚能不能按时到达预计的镇子才是关键！ 怕什么，就来什么。 柳九柠刚想着雨，雨就下，还越来越大，即便是放下竹帘与油布，都能听到雨水滴滴答答拍打的声音。 大抵是运气彻底用完了。 这糟糕的天气持续整整半天。 莫说是赶路，驴车能往前走都已经非常不错。 眼看着天色渐晚。 他们怎么寻都没寻到人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加上大雨，惨得不能再惨。 好在那赶车的俊朗男子唤了石青几声，道是在游记里看到过，说是附近有个庙，也许能避避雨。 柳九柠觉得再这么下去，天黑完后就真的不能再走，便让石青跟上马车，去寻那避雨的庙。 幸而这次老天没再开玩笑。 在天色彻底暗下前，两辆车到达了那个屋顶墙壁加起来破了不止七八个大洞的龙王庙。 好家伙，还是深山里的破旧龙王庙。 正首上的龙头石雕在一阵一阵的电闪雷鸣下显得狰狞无比。 …… 电视剧上都少有这么应景的画面。 第71章 不幸中的万幸, 这龙王庙足够宽敞，即便屋顶好些地方没了瓦片，墙壁也缺了好几个大洞, 也勉强能足够他们这一马一驴两趟车躲风避雨。 因着龙王庙前的台阶, 原本车架是进不来这庙里。 可架不住石青力大几乎能抗鼎，穿着蓑衣半声不哼就把驴车稳稳当当扛了起来, 三两步踏上石阶，再越过破碎了大半墙壁只剩下半边门框的庙门。 撑着大伞又碎碎叨叨叮嘱帝王别受风别碰到水的柳九柠还没回过神, 身旁就传来结结实实的一声‘嘭’！ 这才惊觉石青居然把车给抬了进来，更绝的是, 手里还牵着毛驴。 …… 就，挺能干的。 石青忙完手头的活，还十分热心肠的去询问庙门口那位看傻眼了的0男子，是否需要帮助。 也不知道二人都说了些什么, 总之，最后两辆车都进了庙里。 外头风雨渐大。 庙里能遮雨的地方并不多, 再有两辆马车都搬了进来，马跟驴休息的地方也又不能少。 经过一番调整。 所有人都围在了足够遮风挡雨并且相对来说还算干燥的角落, 也就是龙王爷石雕的身后。 地上散落着好些枯枝落叶，也不知道是有人带进来, 还是被风吹进来。 这可便宜了‘借宿’的柳九柠几人。 她飞快将那些枯枝收捡，堆成堆, 整干净一小块地方，便从马车上把那几个特地买来垫坐着的棉花垫子摆放到地上, 招呼帝王坐下。 随后又指挥着石青, 把干粮、烧水的小锅以及专门熬药的药壶与特制的几个小支架都一一搬下来。 做完这些, 柳九柠才发现自个堆起的那堆枯枝变得更高更大, 再一看，原是那赶车的男人手脚利落的将周围都收拾个干净。 她刚抬步打算走过去。 便见着那男人拍了拍带着灰尘的衣服，快步走到马车旁，轻声细语的说起了些什么。 很快，对方就扶着个脸色苍白的漂亮夫人下了马车，左右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俩瞧着约莫五六岁生得玉雪可爱的孩童。 一家四口那仿佛不是住破庙而是归家的温馨感，让柳九柠觉得自己不应该在庙里，而应该在屋顶。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 便转身，在驴车上摸到了那件特地为帝王所准备的挡风套装。 柳九柠抖了抖手上的披风，三两步朝着帝王走去，开口说道：“姐姐！你这病还没好，可不能见风。来，先把裹一裹上。” “夫人，天有些黑了千万小心脚下。” “这里风大，夫人可有觉得不舒服？衣物可还合适？不然我再去马车里取些厚实的？” “夫人先坐下……” 柳九柠听着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夫人’以及伴着细碎咳嗽声声轻柔的‘相公’，看着眼前沉默且面无表情的帝王，默默闭上了嘴。 虽然都是夫妻。 但这其中的差别大到天涯海角那么远了。 她放弃挣扎，叮嘱帝王千万注意保暖，才跟石青把两个小锅给架起来。 刚想起火。 却发现火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好些雨水，打开一瞧，里头彻底没了火星。 柳九柠没办法，见男人已经手脚麻利的升起了火，便挪了两步过去，说道：“大哥，能借个火不？” 借火借得非常顺利。 话头一起，她便就着火折子打湿的由头聊了起来。 先是纠正那一口一句的‘女侠’，就用话术简单自我介绍，很快就套出一家四口的身份。 原来这男人少时便考取功名，还是十年前连中小三元的解元。 春风得意时娶了恩师的爱女为妻。 但因着这几年双亲过世守孝且妻子身体渐差等种种原因，没再继续进学，即便如此，对方也从没放下过书卷。 如今便是想赶入京下场试一试。 当然，对方最主要的心愿还是先治好妻子缠身许久的顽疾，便早早启程，顺便找寻名医。 一听这个，柳九柠就精神了，她非常认真的建议道：“不知举人大哥你可曾听过国师之名？旁的就不多说，国师大人那手医术可真是着手成春百治百效。虽贵为国师，却也平易近人得很，上门求药者甚少被拒绝门外……” 她把老和尚毫不夸张的吹嘘一通。 才实实在在的建议着这位举人大哥到京城去安长寺求医。 说完，忽然记起老和尚似乎已经外出云游，便继续说道：“若是国师不在京中，便先去回春堂，那儿有位宫里出来荣养的老太医，岐黄之术亦是精湛。” 自觉说得有些多，柳九柠便补了几句家中早年也有人寻医，方才知道这些消息，又叹息着说了几句姐姐头部受伤流血又风寒加身的事情。 大抵是这几句抱怨演得太愁苦。 隔壁的举人大哥见她挑着草药放进药壶里，还特别专业的建议起来，指着她手中的几味药去掉，又从补血的方面重新建议，药与药间相须相使。 不仅补血止血，还能消肿生机、祛风解表…… 最后还很认真的对她说，要是伤口太大，必须外用药物，拔毒去腐，免得高热再起。 “举人大哥，您懂得真多。” 柳九柠默默挪离对方几步，这种专业到脑壳疼的术语，上次听到还是在老和尚嘴里。 只见这位大哥默默叹了口气，道：“在下只不过略知皮毛罢，内经已读数百遍，依旧还有甚多地方没能理解透彻。且也无法治好娟儿，路漫漫其修远兮。” …… 柳九柠沉默着，往帝王身旁再挪几分，被秀了满脸的她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仅是在爱情上秀。 连医学上都让她无地自容。 “相公不必妄自菲薄。” 貌美的女子掩嘴轻轻咳了几声，她摸了摸将脑袋枕在自己膝盖上的儿女，语气又轻又慢的开口说道：“我这病打娘胎里就带着了，并不是相公医术不行，只是这顽疾如此。相公为我付出良多，还特意在镇上药铺坐诊多年，由此心意我已心满意足。” “娟儿。” “相公。” …… 柳九柠这次连脸都转开了，她嘴角坚强的挂着微笑，对着帝王说道：“姐姐，你有没有觉得风儿越来越喧嚣了？” 这缠绵的春风正使劲在她脸上拍打。 啪啪作响。 “石青。”李南初唤了一声，便示意道：“给她裹上。” 柳九柠还没回过神，就发现自个身上裹了张大被子，得了话的石青将那被子缠着她裹了一圈又一圈。 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成了个动弹不得的茧。 抬头看向帝王正打算询问。 便听到对方那语气淡淡的声音。 “妹妹，你既觉得冷，就得多穿些，免得同我这般受了风寒。”李南初伸手，将被子上的绑带绕着自个小皇后转了一圈，绑了个活结。 她轻轻拍拍被单。 接过了小皇后放在地上的烧火棍，在对方目光灼灼的注视下，轻轻挑了挑那堆烧的旺盛的火。 柳九柠感受到了来自帝王深深的恶意，虽然帝王还是冷冰冰的模样，但她却透过表面看到真相，看到对方冰山下藏着的得意。 …… 所以，这是报复吧？ 是在报复她把对方裹成球？ 所以才用同样的方法把她也包了起来？ 柳九柠转头看向助纣为虐的石青，双眼满满都是控诉，就差没质问对方为什么要为虎作伥。 这才唠嗑几句话的时间，居然背着她悄悄沟通，连被子都拿出来了！ “姐姐，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是还觉得冷吗？” 石青挠了挠头，模样无辜，语气关切，就连眼睛里的担忧都真的不能再真。 第72章 柳九柠直接放弃了, 沮丧的垂下脑袋。 跟谁较真，也不应该跟石青较真，对方说不定压根就看不懂她挤眉弄眼里的愤怒！ 被裹成长虫的她将屁股往后挪了两下, 贴近墙,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上去。 不就是动弹不得吗？ 既来之则安之。 还不用再干细细碎碎的活，还乐得自在！ 柳九柠非常娴熟的进行着自我安慰, 瞧着帝王磕磕绊绊的开始烧水再隔着裹热干粮，看得可起劲了。 那束手束脚的模样, 跟旁边干净利落完成一切的举人老大哥成鲜明的对比。 直到人家隔壁大哥都开始给孩子喂姜汤，帝王依旧在与锅盖上的干粮做斗争, 艰难的给那几个大饼包子翻面，有好几次石青都看不过去，伸手帮了个忙，才救回好些差点滚落地面的食物。 许是看得太认真太专注。 措不及防。 帝王一个回头, 柳九柠眉梢间那满是幸灾乐祸的涟涟笑意，直接被抓了个正着。 她倒也不慌。 这都被裹着绑起来了, 还不准乐一乐？ 想到这，柳九柠胆子也肥了, 嘴上也打算争两句，直接开口说道：“姐姐注意着点, 可莫要把水个烧干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汤药而是煎药。 听到这话，李南初淡淡的瞥了眼躺得跟跳虫差不多的小皇后, 开口说道：“妹妹近来照顾我，也着实辛苦, 姜汤驱寒, 浓汤功效更盛, 可千万要喝多些, 莫要辜负我的心意。” 说完，将盖子掀开。 让石青递来一她往常用来喝药的海碗，灌进满满的姜汤。 柳九柠正纳闷着冰冷帝王怎么突然开口说了这么大一段话，就见着对方把那大碗汤水递了过来。 …… 报复，绝对是报复！ 她不过是买来给帝王喝药喝热水的碗大了一点，这也是好心想着喝多点病能快些好转，当然，也是觉得多装点就不用来回折腾。 虽然存在私心，可还是为对方着想得多啊！ 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柳九柠带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惆怅，幽幽看着帝王，开口道：“妹妹喝了，姐姐也要喝这么多哦，骗人的是小狗。” 说完，英勇就义般的张开了嘴巴。 示意帝王喂她。 可不是喂吗？这都被裹成虫茧动弹不得，总不能让她用奇怪姿势喝姜汤吧？实在不行，把她松开不就完事？ 李南初直接看穿柳九柠最真实的想法，她将海碗放在地上，道：“汤还烫着，妹妹再等等吧。” 说完，把热了的几个饼与包子，以及一大袋的馒头递给石青后，自顾自的就开始吃起了干粮。 独留小皇后一人，眼巴巴的望眼欲穿。 别说柳九柠本就饿着，就是不饿，好几个大活人在她面前吃得津津有味，这也难耐得紧啊。 她终于明白了。 帝王的报复，虽迟，必到。 这就是在报复她之前每每在对方面前吃饱才去喂粥喂药啊！ 生无可恋的将脑袋往墙壁上一靠。 她直接闭上了双眼，眼不见为净，反正馒头包子大饼都吃腻了，再香到了嘴里都是那几个味。 想着想着，默默咽了咽口水。 听着耳边某一家四口低低的欢声笑语，不是‘爹爹阿娘’就是‘娟儿相公’，她四十五度角仰望着破庙那漏雨的天空，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从嘴巴里流出来。 最后的最后，柳九柠还是吃上了热腾腾的姜汤与依旧温热的包子大饼。 味道其实也就那样。 但这毕竟是帝王亲手喂的，顿时为这顿寒酸无比的晚餐堵上了一层金光。 如果李南初没有再给她倒一大碗姜汤，那就再好不过。 夜渐深，大雨还在下。 破庙里火光依旧，那硕大的龙头石雕在身后那隐隐作现的火光下衬得俞发俞威严十足，可惜无人见得。 破庙中的几人也没打算回马车上歇息。 就着这堆愈烧俞旺的火，或是倚着墙，或是靠龙王石雕方方正正还高的底座，合眼歇息。 一夜过去。 天色还是那般灰蒙蒙的，且下着小雨。 若不是柳九柠坐躺得难受又实在睡不着，真就察觉不到天早就亮了，毕竟这般模样的天气，最适合睡懒觉。 很快，众人都一一苏醒过来。 在火堆余温中吃点干粮喝几口热水，简单收拾收拾东西，又把火堆彻底熄灭防止走火。 柳九柠这才让石青穿上蓑衣把两辆车都扛回庙外。 离开时她还很是虔诚的双手十合，拜了拜那龙须都掉了三根的石雕龙王，碎碎叨叨念着‘事出有因多有打扰别再下雨别再下雨’…… 见状，那位举人大哥与家属也开始虔诚的双手合十拜起来。 就是他们都老安静了。 显得柳九柠那嘴里念咒般的‘别再下雨’格外吵闹。 迷信完毕后，这才各回各车，在这丝线般的细雨中，慢悠慢悠的找寻着回官道的路。 举人大哥认路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才几炷香的时间，他们便回到了来时的路上，继续往着预计的落脚点前行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柳九柠离开龙王庙时的虔诚感动了上天，雨渐渐作小，待正午时分，云开见日。 太阳还是那么的圆，也是那么的灼热刺眼。 柳九柠抱着药壶站在阳光下，感觉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吃饭的干劲都强了不止几分。 因那昨夜借火与一路同行的交情，他们还是与举人大哥通路，并且短暂的搭伙吃起了饭。 难得天气如此好。 再加上李南初去林子里兜一圈回来竟逮了个兔子，午饭顿时丰富起来，隔壁举人大哥出米粮，他们出肉，快快乐乐的吃了蹲饱饭。 也不忘给风吹雨打的驴子跟马喂食物，也是借了举人大哥的光，小毛驴难得吃上了顿好马草。 人吃饱了力气足，驴马吃饱也跑得快。 中途在某个只有一条街的不知名镇子上歇息整晚，第二日天才刚亮，又起来赶起路。 很快，他们在一个傍晚，到达了这个州的府城。 进城的排查明显比上次还要严许多，那些遮遮挡挡，戴着帷帽或是面上做了其他遮挡的，全都要取下。 且还要排查车马，仔细询问着户籍。 到了举人夫妇这里就更严了，许是他们相貌着实出众，即便文书俱全，且还有功名在身，都问得仔细。 检查完毕后，那卫兵方才拱手道歉。 紧接着就是柳九柠。 她早早就跟帝王串好口供，落水之事当然是能掩则掩，只说是遭遇祸事，方才要北去寻亲。 检查的卫兵见举人还在等这行人，瞧着两车人都很是娴熟，又没再文书上找到差错，驴车更是简单得一眼就能看完，便放了行。 顺利入了府城后，先是寻了歇息的客栈，安置妥当。 柳九柠见着天色还早，这几日又都风尘仆仆，便点了桌热腾腾的菜，又叫上好几笼的热馒头，坐下来慢慢吃。 吃得差不多，举人大哥那双玉雪可爱的胖娃娃便走过来，俩娃娃你推我我推你，才用稚嫩的声音说出了缘由。 原来是举人大哥询问他们是否要一起去找个镖局同行。 许是顾忌着她们两个独身女子的名声，这才扶着身体不好的妻子站在原地，让两个娃娃来传话。 柳九柠正打算委婉拒绝，毕竟她跟帝王正担着这个时代最尊贵的高危职业，与人同行的危险程度可比单人要大太多太多。 人心隔肚皮呐！ 再加上这个时代还有武功这样不科学的存在，又能易容，谁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敌是友。 但还没等她开口，帝王就先动作了。 李南初把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某个糕点递给了两个目光羞涩的娃娃，直到娃娃在举人父亲的点头默许下接过糕点，才顺手拿起自家小皇后手边的细布，轻轻擦拭着沾满糕点碎屑的手。 同时缓缓开口说道：“稍等片刻，用完饭就去。” 柳九柠不解，她很想开口询问些什么，但这客栈里人也不少，隔墙都能有耳，何况是如此嘈杂的地方。 不过帝王这么做也应该有自己的道理。 被追杀的最终目标又不是她，自个不过是顺带罢。皇帝都不急，她这个皇后也不必去抢太监的工作。 “石青，吃快些。”柳九柠刚开口，那头石青憨厚一笑，直接端起盘子。 嘴巴张开，倒下。 左手一个馒头，右手一个馒头，直接塞进口中。 仿佛食物处理中心，嚼吧嚼吧就都没了。 不仅看呆了柳九柠这个主使人，还看呆客栈里的其他人，大伙纷纷把正在做的事情停下，某些还忍不住，开始数起石青到底吃了多少东西。 …… 突然就成为热闹焦点的柳九柠很是沉默，直接叫来店小二结账，等石青一吃完，赶忙带着人往外走。 做人还是要低调！ 瞧，帝王够高调了吧？就连下江南都要成富商出游，这不，现在正跟她沦落街头，要是再困难些，说不定还要靠石青吃饭卖艺来一路讨回京城呢！ 柳九柠边胡思乱想，边跟举人大哥会和，看着对方身边漂亮得一身布衣都掩不住光彩的病美人。 总忍不住说些什么。 迎上漂亮姐姐那娇娇柔柔的笑容，她情不自禁说道：“娟儿姐姐今个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真应该多走走，活动活动身子，助血气。” 她向来惯是会说话，特别是跟美人说话。 三两就把那病美人哄得都连自己的相公都不理会，最后还是连连咳了好几声，才不得不喝了口药，止住话头。 见状，柳九柠也不好再缠着对方，默默退后几步，把这恩恩爱爱的场面留着伤害其他人。 也在这时。 她耳边响起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冰冷的声音。 “妹妹到底有几个姐姐呢？” 第73章 听到这话, 柳九柠僵硬的转头看向帝王，嘴角那抹未来得及散去的笑容都有些不知该继续扬起还是转而下垂。 一时间。 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上辈子某句名扬四海的歌词，‘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 …… 这问题就, 挺突然的, 有种…被抓奸的感觉。 虽然眼下问的是姐姐而不是妹妹，但此情此境, 莫名其妙就总有几分相似的味道。 还隐隐约约带有几分…醋意？ 是她的错觉吗？肯定是吧！帝王怎么会在意她到底‘有’几个好姐姐？ 柳九柠讪讪笑了笑，小声说道：“姐姐何出此言。” 她不就是稍微稍微好美人了一丢丢嘛！ 再说了, 以她这年纪，唤上几声姐姐, 这不是待人处事的基本礼仪吗？ “我瞧妹妹的姐姐可是遍布五湖四海，便是到那天涯海角，都能有个姐姐。”李南初淡淡说着，仿佛陈述着事实。 实际上, 她也觉得自己说的并没有错。 柳九柠用她的小脑袋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又许久，才忽然想起来, 似乎帝王也是她唤的‘姐姐’之一。 …… 破案了！ 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能容许别人的称呼与自己相同呢！且这所谓的别人还有千千万万个。 咳咳，她所说的千千万万不过是虚指。 柳九柠觉得自己还是没办法叫上这么多个人姐姐的, 这个时代的条件也不允许，就算等她回到宫里, 再加上满皇宫的宫女都凑不够数。 可若是加上辈子…… 那就不要太多，一声小姐姐可是时代的潮流, 是礼貌得体的称呼。 想到这，柳九柠也没再那么心虚, 她笑着伸手挽住帝王的胳膊, 撒娇道：“我唤的姐姐确实多, 可心里最牵挂最不能忘的姐姐, 也唯有一个。” 能不牵挂吗？ 不仅是顶头上司，还掌控着生杀大权呢！她就是忘了自家姐妹，都得死死记得这么个姐姐啊！ “哦？是谁？” 李南初依旧语气淡淡，她已经看透了柳九柠的招式。 撒娇，嘴甜，还会买好。 也不知柳丞相是怎么教怎么养的，竟能教养出这么个孙女来。 “哎呀！姐姐仔细想想嘛！”柳九柠轻轻摇了摇帝王这受伤的胳膊，故意皱着眉卖关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不就是我最亲爱的姐姐您！” 她娇笑着凑近了帝王，见对方的皮肤连再厚的易容粉都遮不住那白皙与光滑。 突然恶胆心生。 飞速伸手捏了把帝王那瞧着也没几两肉的小脸蛋。 柳九柠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以往在京中时，她也偶尔如此偷袭过可爱的小姐妹们。 屡战屡胜。 经验十足的她先是飞快松开帝王的胳膊，脚都挪了个方向，松开手就笑着打算跑走。 可惜，她忘了这是个拥有轻功水上漂的世界。 才刚想逃。 腿都挪出去老远，手却被稳稳的拽住。 柳九柠这一刻终于深刻的理解到武功究竟有多强！任她费劲吃奶的力气挣扎跑走着，身上就跟压了座五指山似的，动弹不得。 更可怕的是…… 帝王她还病着，手也伤着，却也能全身纹丝不动的拽住她，仿佛按着片轻飘飘的树叶。 识时务者为俊杰。 柳九柠见逃跑不成，直接投降，讨好朝帝王的笑了又笑，说道：“姐姐，我错……” 话才刚开口，还没说完。 她可怜的脸颊就被帝王揪了起来，许是肉多，还一下一下的捏着，力道不重不轻，就是柳九柠自个觉得怪难为情的。 捉弄不成反被揪住小尾巴。 挺惨的。 “姐姐，我错了，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这么做的。”柳九柠可怜兮兮的买着惨，试图让帝王松开自己还有那么点肉的小脸蛋。 至于是不是真的深刻反省错误，这也没有那么重要。 然而，并不是每一次的撒娇卖憨装可怜都能起到预计的效果。 任由柳九柠如何说，又如何装模作样，帝王都没有松开那只揪着她脸蛋的手。 如此走了好一段路，直到前头那夫妻二人笑着道她们姐妹关系真好，街上行人渐多也纷纷侧目，这才放过叽叽喳喳的小麻雀。【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终于救回小脸蛋的柳九柠也不记仇，揉了揉脸颊后，又亲亲热热的挽起帝王的手，笑着撒娇道：“妹妹下次不敢……” 如此嬉戏许久。 到了镖局前，柳九柠才安静下来，跟在那夫妻二人身后，竖起耳朵听他们与镖局的人说话。 府城里的镖局不少，但也不是每个镖局都能顺路带上他们。 举人大哥四方打听也确认了最近匪徒比以往着实多，为安全起见，征求意见后，便直接先去了府城里最大的镖局询问是否有北上的商队，又是否方便带上他们一行人。 大镖行的镖师不仅有经验，武力也高，走镖亦是多。 即便在价格上会高出不少，也很值当，毕竟自个的性命是无价的。 这镖局光是排面就瞧着很不一样。 大宅院，两边站着彪形大汉，旁的就不多说，门口还落着快大石头，上面刻着‘四海镖局’。 光这名字，瞧着就是大格局。 很快，事情就谈了个妥当，正巧镖局明日要护送一批布料与瓷器去往京城。 带上几个人不是事。 就是银钱，确实非常昂贵，开口就是二十两。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光是一两银子就足够普通农户一家五六口人半年的开销，二十两银子已经足够劝退许多人。 好在举人大哥家中小有薄产，且这些年为了锻炼自己的医术，还开了几个药铺，不能说大富大贵，但也不会缺银钱。 至于柳九柠，就更不会吝啬这二十两。 怎么说脚下还是踩着几张大额银票的人，区区二十两罢了，她给得起！ “陈小姑娘，可否松一下手。”举人大哥有些无奈，他不好跟这么个小姑娘继续牵牵扯扯的抢着荷包，只能说道：“若是银钱方面有困难，在下也可以……” “没有困难，你拿去吧。” 柳九柠连忙在帝王那冷静无比的目光下将小荷包丢到举人大哥的手上，她别开脑袋，闷声说道：“我大抵是见不得银钱从我手上消失的画面罢。” 钱是个好东西，谁会嫌它多呢？ 少，自然会心痛。 柳九柠没了这么个小荷包，身上顿时轻了几分，但心头却没多快活，银钱消失得太快，没有丝毫花出去的快乐。 最后还是帝王从街边摊子上买了个大胖猫的木雕丢给她。 这才重新展露笑颜。 “这瞧着好像姐姐养的那只胖狸奴啊！瞧它农民蹲得多可爱，还揣着手手呢！”柳九柠对木雕爱不释手，翻来翻去的把玩着，嘴里一句接连一句冒出来。 帝王不理会她也没关系。 自问自答也玩得开开心心。 走路的时候在摸胖木雕的耳朵。 吃完饭又掏出狸奴，戳了戳那圆滚滚的肚子以及肚子上的小爪子。 就连睡觉都要揣着木雕一起睡。 这不禁让李南初思索起来，这么个胖狸奴的木雕是不是送错了，往日都是对着她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如今竟换成对着个小玩意。 …… 就有点不大开心。 柳九柠可不知道帝王心中的小九九，把木雕来回玩了痛快，第二日就继续启程赶路了。 这次他们天还没亮就已经起来。 跟镖局回合后，刚好天微亮，城门大开。 踩着天际边漏出来的那缕光，毛驴拉着车，紧紧跟在镖局队伍的后面。 也真不愧是大镖局。 虽然瞧着没有那么整齐，人也乱糟糟的，更比不上帝王下江南时周围的镖师与护卫，但脚程也真不是虚的。 重要的是，这趟镖里还有女镖师，身份还不低。 挥着鞭子舞舞生风的模样，不禁让柳九柠想起宫里的德妃娘娘，如果对方张口闭口不指着人骂，话语也文明些，就更像了。 “那些家伙要是手脚不干净敢欺负你们，就跟我说。那副仿佛没见过女人的模样，老早就看不顺眼了！” 女镖师分递给柳九柠与李南初跟那位娟儿夫人几根肉条，又摸了摸两个孩童脑袋上的小揪揪。 她瞥了眼远处说笑个不停的镖师，恶狠狠咬了口手上剩下的肉条，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我知道，他们不服我，但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女人，就是比他们强，就是能把他们打得痛哭求饶。” “武姐姐可真厉害！” 柳九柠见女镖师已经吃了起来，也啃了口，差点没把她的牙给崩坏。 即便如此，她还是吹捧着说道：“武姐姐做得对！只要拳头足够大，就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谁说女子不如男，不过是男儿从未给女子发光发热的机会罢了！” “说得好！说的太对了！你，很不错！” 女镖师重重拍了拍柳九柠的肩头，直将对方拍得人都歪了半个身子。 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继续说道：“我爹就想让我嫁人，我偏不，怎么女人就不能独当一头？我偏要撑起镖局！还千方百计的给我招赘，说是为我好，呵！” 说着说着，气冲冲往地上那块大石头上捶去。 顿时间可怜又无辜的石头裂痕遍布，颤了又颤，堪堪维持住原本的模样。 …… 柳九柠正回小身板，默默挪了挪屁股，往帝王身边凑了凑。 本想贴着对方找点安全感。 可谁知道，帝王见她移了位置，也跟着往另一边移去，直接让她落了个空。 她控诉的盯着帝王，还不忘嚼动着嘴里越来越有滋味的肉条。 见状，李南初瞥了眼柳九柠，说道：“妹妹，你武姐姐正在跟你说话呢，瞧我作甚。” 听到这话，柳九柠眸中的控诉也渐渐转为心虚。 哎呀！ 这一不小心，又多了个姐姐呢！只怪她，又犯了天底下男人女人都会犯的错。 肉干实在是太香了，没得办法啊！ 第74章 但话又说回来。 帝王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沉默寡言, 也变得…越来越阴阳怪气了？ 柳九柠盯着帝王，上下左右打量了许久。 见对方跟她说完话后就自顾自的喝水吃包子，她也就没再凑过去, 脑袋一转, 别开了脸。 继续用上辈子听到的好些平权思想来吹捧起那位捶地能碎石的女镖师。 哼，谁还不是小仙女呢！都要哄着！ 还是给惯的。 柳九柠欢欢快快的啃着肉条, 再听着女镖师讲起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精彩故事，以及某些江湖到不能再江湖的趣事。 虽然比不得女官那活灵活现的口技, 却也真实又引人入胜。 讲到精彩处时，她还忍不住鼓掌, 双眼亮亮的盯着女镖师，脸颊鼓鼓的小嘴里连连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赞叹。 见状，李南初也没说什么，只是视线忍不住在小皇后那张表情丰富的小脸上停留了许久。 …… 原来还真的有人的表情能丰富到像是在说话。 午间的休整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柳九柠意犹未尽, 拉着女镖师那强有力且好些老茧的双手，真挚邀请对方下次也过来跟她们一起用餐。 可比这个时代的话本要有趣得太多太多！ 上了驴车, 她还有些没回过神，直到跟帝王说了好几句话都没有得到回应, 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冷落了对方许久。 非常冷的那种冷落, 连半个眼神都没分过去。 …… 柳九柠瞧着帝王那张面若寒冰的脸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过是想…小小的闹一下下脾气。 只是中途发生些许意外, 都怪女镖师的故事太动听，江湖儿女间又满是侠肝义胆恩怨情仇。 也不是故意的！ 柳九柠默默叹了口气, 小心翼翼琢磨着帝王的心情, 本打算让时间冲刷冲刷这份冰冷。 可眼看着天色渐晚。 她都安安静静憋了一整路的话, 嘴里再不说些什么就要闷死。 伸手过去, 便娇缠起帝王，轻轻摇着对方那没受伤的胳膊说道：“姐姐，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不要不理我嘛！” 说完，柳九柠见帝王没将她手推开，胆子更大了些。 憨憨笑着继续开口：“小九儿我已经知道错了，也不是故意不搭理你的。你瞧那武镖师多可怜，被亲爹逼着嫁人呢！这时代本就对女子苛刻，能赞许她的人也不多，且她本就身怀本领，怎不能闯出一片天地……” “姐姐，姐姐，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都是小事，不值当。姐姐在我心中可是最重要的，即便我在同旁人聊天，这心里牵挂着的都是姐姐一人。” “姐姐不要不理小九儿，再不理我我就要哭哭了。” …… 柳九柠小嘴一张一合，把脑海中飘过的闪过的话都叭叭叭的说出来，本以为还要磨上好些时间才能磨得对方开口。 谁知对方忽然冷不丁的看向她。 冒出了这么一句。 “哦？是吗？”李南初似笑非笑，道：“那你哭给我看。” …… 柳九柠很少在帝王脸上看到表情，就更别说笑容，上一次见还觉得惊为天人，而这次，她非常清晰的品到了其中的不怀好意。 不能说不好看，就是坏焉坏焉的！ 好在这难不倒她这个在京城贵妇贵女圈中炙手可热的交际花。 她将自己的袖子往上一扯，便抹着眼角，小声抽泣着说道：“姐姐，姐姐原…原谅我好不好。” 哭得可怜兮兮的。 还停顿了一下，特地为抽泣留出时间。 如果袖子上抹有辣椒水，她绝对还能哭得更真实，就像上辈子某瑶阿姨对女演员哭戏的要求那样，眼睛一直含着泪话说得差不多眼泪就一粒一粒晶莹剔透地掉下来，顺着脸颊掉落。 落在旁观者心尖尖上，要多可怜能多可怜。 只是眼下条件不太允许，她也没专业训练过哭这门课程，勉勉强强装个模样也还是很出色的。 再说了，帝王这模样也不是想让她真哭。 不过是想瞧她的乐子罢！ 柳九柠‘哭哭啼啼’好半天，哭着哭着就赖到了帝王怀里闷声说道：“姐姐别跟小九儿计较了，好不好？” 见状，李南初垂眸看着怀里装模作样的小皇后，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甚少与人如此亲密，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 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好耶！”终于缠成功的柳九柠再也憋不住脸上愁苦的表情，嘴角一扬，开怀的伸手比了个二。 她也不敢在帝王怀里赖太久。 再加上驴车着实颠簸，一上一下的，脑袋都不知道撞了几下帝王的胸口，体谅对方还是个受伤未痊愈的病人，便连忙伸着懒腰坐了起来。 柳九柠瞥了眼外头坑坑洼洼的路，开始嘀嘀咕咕的讲起了‘要致富先修路’的理论。 见帝王听得认真，还时不时发问，她讲得那是更起劲。 绞尽脑汁开始把上辈子那十几年听来对此为数不多的知识都摆出来卖弄，成就感满满。 与镖局同行后赶路的速度确实比之前快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镖局对路段的熟悉让他们免去了露宿荒野之苦，每次都能恰恰好到预计的地方，即便有些时候要天没亮就起床，也是值得的。 许是上次龙王庙的虔诚感动老天，这几日都没怎么下雨，便是下也都只是朦胧细雨。 镖局所选的路段都是最快捷北上的道路，并没有特意经过每个州的府城，只要有个镇子歇脚就已经足够。 这又为柳九柠跟李南初省去了不少的冤枉路。 毕竟帝王记得的都是最为重要的官道，这般弯弯绕绕的小官道，可不会太过在意。 弯弯绕绕的小路走多了，也就遇上了不少的…难民。 据说是好些村子被洪水给冲垮，那些去修坝挖渠的官兵脸带着人全都被冲走，他们还是翻了几座大山才逃到的这边。 因着洪水的缘故，镖局的路线也随之出现了少许的改变。 柳九柠见着那些精神疲倦拖家带口的灾民，很想做些什么，但见的多了，也就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了什么忙。 天灾面前，人类都是一样的弱小。 饶是科技发展到已经能上天入海的科技时代，都无法避免天灾，亦是有无数人在灾祸中流离失所。 她身上也不是没有银钱，但怀璧其罪四字，在这样的情况下可是足以致命。 能做的，不过是将身上的干粮分一分，让难民可以继续撑下去。 柳九柠瞧见李南初的神色也不太好。 她其实也很愁。 天灾是没办法避免，可灾后的各项措施都紧紧牵连着无数人的性命，而此时，能真正在这个国家做出决策的人却在难民堆里。 ……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如果没有灾祸，帝王失踪的事情瞒上一两个月许也没什么问题。 但眼下这般情况，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怕是用不了多久京中便会多生变故。 忧心忡忡的柳九柠只能祈祷着四海镖局能再靠谱再专业些，她所求不多，能按照预计时间回到京城，便已足够。 一路上，她也不再如同往常那般欢快的叽叽喳喳。 眼看着难民越来越多，干粮也不够分，只好硬着心肠别开脑袋。 好在路过的几个镇子上的官员也还算清明，该布粥就布粥，朝廷没通知都想尽办法先垫着，即便暂时没办法将难民安置下来，也算是能吃上一口饭。 当然，也不是每个镇子都这么的‘大方’。 路过某个官兵直接将难民赶走的镇子，李南初的神色已经冷得足以结冰。 柳九柠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皇帝这个职业，也不好做啊！下头人管人，管来管去，山高皇帝远也难以掌控，且人心易变，谁能保证一切都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呢？ 也难怪史书上长寿的皇帝摆着手指都能数出来。 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便是宫里的太医能妙手回春，也做不到或是人肉白骨啊！ 为了转移帝王的注意力。 柳九柠只能想着办法开口扯话题，官员腐败，她就说上几句‘水至清则无鱼’，看到难民愁苦，又道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总之什么都能给她扯出两句，且还能来上一通大道理。 见着身旁出了便镇子冷脸到现在的帝王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她，说得更是起劲。 “长久如此布粥也不是个办法，存粮总有一日会被消耗，若是能寻些事给难民做就好。听闻北方苦寒，士兵衣物单薄，旁的这些难民许是做不好，但缝补些衣物还是足够的，填充物也无需拘泥，只要能保暖即可……” 柳九柠也不敢说太大声，怕旁人听见会生疑惑，都是凑在帝王耳边小小声说的。 说得累了，便摸腰间的水袋打算喝口水，却发现帝王一直静静的盯着她，神色严肃，眸光晦暗。 她默默放下了水袋，递了过去，道：“姐姐可是也想喝？” 这视线，像是盯着猎物似的。 怪渗人。 李南初摆了摆手，她缓缓开口，认真询问道：“这些都是你自个想的？” 正喝水的柳九柠差点没被水呛着。 就她这小脑袋瓜子，怎么可能想得出这么有大局观念的东西？每天看看漂亮姑娘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已经很开心了！ 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信息时代的冲击下什么都看些。 至于这难民缝补衣物，各种穿越小说都写烂甚至已经不兴写了，反正她出意外前正兴起穿越后乡间种田麻辣烫串串火锅流。 第75章 “当然不是。”柳九柠正了正神色, 一本正经说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我这是书杂书看得多，且很是幸运,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得以视野开阔罢。” 虽然表现得很镇定, 实际上，她其实有点慌。 后宫不干政, 这明晃晃的条例可不仅仅只是摆设，这一句又一句的建议, 就仿佛利箭般预扎她身！ 帝王不会觉得她话多吧？ 要是表现得太过出彩，被认为是有异心怎么办？ 现在不计较, 他日可不会再翻旧账？ “巨人可是代指柳老？” 李南初确实认可柳老丞相博学多才且不拘一格。 即便如此，对方身上也还是带着文人的傲气，虽不至于轻视武将，可也没到能与武将深交的地步。 而这般体恤关外卫兵又给出确切建议的想法, 便是有，也不会这般直白说与孙女。 柳九柠摇了摇头, 连忙说道：“祖父可不会教我这些。” 这千万不能冤枉自家亲爷爷。 免得帝王自个瞎琢磨到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老爷子固然开明，也没有思想突飞猛进不止千百年, 跟她一个闺阁中的小姑娘谈这般敏感至极的政治事件，便是假设与随口闲聊都绝对不会发生。 皇权至上的时代, 大人物的嘴可比想象中的要严得多。 便是喝得酩酊大醉，也知晓什么东西该说能说, 什么东西断然不可吐露。 柳九柠见帝王还想再问，忽然就想起少时随口应付老和尚的那无数套奇怪说法, 挑选其中较为不那么离谱也不可能实际的一种。 她清清嗓子。 做出一副向往的模样, 表情夸张, 唇角含笑, 凑到帝王耳边，小声说道：“我跟您透个底吧！其实我曾在梦中抵达过千百年后的世界，在哪里知识没有国界，人人平等而幸福，可谓大同！我平日里那些个奇奇怪怪的想法，就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柳九柠先是从各方面吹嘘上辈子那还算美好的社会，一笔带过人人平等这个对皇权挑战性较强的话题，又着重讲那男女平等。 再说到科学、人文地理、医学…等等多方面，也不是照搬，而是神化大半，把可能的不可能的都说出来。 神神叨叨，唧唧呱啦说了一大堆。 洗脑程度类似于历史中常常出现的新神教会。 直到本严肃着一张脸的帝王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瞧着她，柳九柠才再次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的做出最后总结：“就是这样，妹妹我可句句属实，若有隐瞒，那绝对是姐姐你没听明白。” 可不是句句属实吗？ 反正梦确实是梦，上辈子的事情怎么能跟梦相提并论呢？ 李南初面无表情，道：“哦。” 这样鬼鬼神神忽悠人的话，她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上一次，还是少时在京城街头被个白须老者喊住，说她是文曲星下凡的时候。 至少那老者还出口成章，四书五经外带各类杂书考据那是信手拈来。 而自家小皇后这满口白话又不切实际…… 怕是真在做梦。 还是梦得挺美的那种。 见状，柳九柠也知道这关是连蒙带混翻页了。 但她还不愿如此简单就结束自己精彩绝伦的表演，她微微皱眉，长叹一口气，摇头晃脑缓缓开口：“旁人都道我痴，我瞧这世人方才是真醉。这世间能懂我的只有一人，只有一人。” 李南初本不想捧场，可架不住小皇后摸着下巴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明明没有长须，却偏要做出一副捻须的样子，还挺沉醉的。 …… 也不知道同谁学的。 京中好美须者不少，可也没谁是这般模样。 她忍不住伸手将对方那只瞎折腾的手给按下，随口应和捧场道：“是谁？” 听到这话，早早做好准备的柳九柠四十五度角仰望车架油布帘子外灰蒙蒙且下着小雨的天空。 叹息道：“唯有国师大人，方才真正懂我！” 不管她如何胡诌，老和尚都是笑眯眯耐心的听着，最后来上一句果真稀奇。 论捧场，这世间没谁能比得上老和尚了。 在这方面懂她的也只有老和尚。 “哦。” 李南初语气淡淡，他知晓国师确实有真本事。 但也忘不了国师早年与那位给他算命的老者在郊外的小茶摊子论道整整论了三天，就为那茶摊子上一文钱的煎饼‘陷应该是甜的还是咸的’这么个问题。 最后国师还输了。 因为老者他吃了两天煎饼，觉得咸的和甜的都很好吃，而国师坚持觉得咸的好吃。 想到这，她开口询问道：“煎饼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柳九柠沉思片刻，纠结许久后，说道：“那还是咸的，甜的多腻啊！只要饼里陷够多，我能一口气吃五个！” 边说，她边伸出了五根手指，晃了晃自己的小爪子。 眨了眨眼，又继续说道：“姐姐呢？姐姐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若你喜欢甜的，那我也勉强喜欢一下吧！” 李南初看着小皇后傻傻的笑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大概知道国师为什么与小皇后是忘年交了。 这傻乎乎的劲头，就算话语敷衍错漏百出，却也掩盖不住眼眸中待人的真诚。 许就是国师所求的赤子之心。 天色渐晚。 随着镖局在镇子上落脚，柳九柠趁着车马停歇的时候，窜到一旁的摊贩前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大饼。 一个甜的一个咸的，悄悄递给了帝王。 她特意做贼似的瞧了瞧四周。 做完这些，才凑到帝王耳边低声说道：“姐姐，白日见你忽然提起大饼，想来是掂挂着。这是给你的，只你一人独有哦！” 闻言，李南初微愣。 柳九柠飞快将油纸包着的两个饼塞进帝王怀里，还从驴车上拿起药壶一起塞过去，遮住痕迹。 她确实有千千万万个姐姐。 但最牵挂着的，肯定是清冷骄傲还有点小记仇的顶头上司帝王姐姐！ “回去再吃。”柳九柠拍着药壶轻轻嘱咐一声后，才快快乐乐的收拾起大包袱，准备把家当搬进借宿的客栈里。 唯有李南初还维持着微愣的模样，直直盯着身前的笑容明媚的少女。 怀中的温热大饼连续传递着热意。 将心口都带得滚烫滚烫，像是在火里燎了几圈。 这种感觉很是陌生，但却不讨厌。 李南初并不是蠢笨之人，三番几次的情绪翻涌，隐约间也猜测到几分。 这约莫就是…心动。 大饼送出后，柳九柠发现帝王变得沉默了，晚饭都吃得比以往少了两个包子，只安安静静的抱着那两个大饼，一口一口的啃着。 那模样瞧着也不像是喜欢吃饼。 她试图让帝王吃些别人，更是表示‘如果不喜欢可以不用勉强’，但被帝王拒绝了。 整整一夜。 帝王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次日，驴车随着商队再次启程，对方也还是那副愣愣发呆的样子，双眼目视前方，眸光空荡荡的落不着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起来，很不对劲！ 柳九柠慌了。 她昨个送饼可是为了讨帝王欢喜的，而不是让对方变得自闭啊！怎么啃了两个饼，人都呆上好几分？ 开口试图用各种笑话博得对方注意。 成功是确实成功了，但那空荡荡的视线直接改落在她的脸上，她晃，视线也跟着晃，她移开，视线也跟着移开。 …… 怪渗人的。 “姐姐！我错了！”柳九柠真的是怕了，她直接双手投降状举起，哭丧着脸继续道：“姐姐你说句话呀！若是不喜……” 话才说到半。 忽然前头的镖局车队猛地停了下来。 连带着他们这架粗糙制造的驴车也只能急刹车，直把她的后半句话给堵住了。 正好奇着前头发生了些什么。 镖局里的大汉就从护镖的车马上拔出了刀，嗖嗖嗖的，比上辈子电视剧里演的还要动作迅速。 柳九柠也顾不得其他，睁大双眼，探出脑袋，竖起耳朵。 非常认真的开始看起热闹来。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直面危险，有点紧张，迅速把包袱搂在怀里，又扯住帝王的胳膊，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我青云会近日在江南丢了至宝，可否容许一搜？”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广阔的荒野。 即便是远远坠在镖局最后头驴车上的几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见状，柳九柠更加激动了，瞧瞧这不带喇叭就能扩音的演讲，她觉得没有十年深厚内力绝对做不出来！ 本想继续探出小脑袋。 却发现周围突然出现了好多身着布衣的人，眨眼间的功夫，就把偌大的车队团团围住。 …… 看热闹的心情顿时凉了大半。 柳九柠迅速认清现实，怂怂的把脑袋缩回来，打算当个竖起耳朵的鹌鹑。 但人总有那么些喝凉水都能塞牙缝的倒霉时候。 因着她方才太过激动，把身子都伸出去大半，怀里抱着大包袱，又正好驴子动了动，车轱辘往前转时坠进了坑里，她就这么头重脚轻的往车外坠去，手忙脚乱的想抓住些什么，抓了个空。 很惨。 她只能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自由落体。 然而腰间一紧。 柳九柠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定格的电影镜头，就这么保持着往下坠去的姿势，停在了半空中。 正想默默把身子缩回。 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飞来了截力道骇人的树枝，以她往上看去的角度，刚好看到那树枝将要落在车架榫卯的位置。 要真挨上这么一下。 铁定要告别驴车。 柳九柠不忍心再看，刚想别过脑袋，就被李南初拉回了车上，而对方抬手用袖子那么一挥过去。 树枝反弹般折了回去。 顺着树枝运动轨迹看去，刚好嗖的一声，插在某个身着布衣的人面前。 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 忽然面前多出了个面容平平无奇的男人。 具体是怎么出现，柳九柠也不知道，反正眼前都不带花的，就多出了这么个大活人。 也许这就是江湖吧？ 自觉做错事的柳九柠默默往帝王怀里缩了缩，试图在强大的对方身上汲取些许安全感。 跆拳道在这个世道还是不太实用了些。 如果她还能回宫，一定要让德妃教她轻功，特别是专门逃跑的轻功。 柳九柠正紧张的胡思乱想，只见那男子忽就扑通一声，抱拳朝他们的方向单膝跪下。 垂首，字句清晰的说道：“见过少主。” 话音落下。 周围那些身着布衣的人也纷纷下跪，那速度那模样，就跟下饺子似的。 柳九柠满头雾水，前后左右转着脑袋打量了好一圈，也没见有个着从天上缓缓飞落的人物出场。 准确来说，她这个方向就没别人陌生人。 少主？谁？ 她走的不是朝堂路线？加载武侠片与打脸剧情就算了，还有更精彩的？ 第76章 柳九柠满怀期待的等了好一会儿, 脑袋靠着帝王的胸口左右前后转了好大几圈，都没能找到预计的目标人物。 直到帝王将她动来动去的小脑袋瓜子一巴掌按住。 这才乖乖直视前方，不再动弹。 很快, 柳九柠就看到帝王抬起手, 朝着某个单膝跪下的男人摆了摆手。 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般。 男人猛地站起身来，周围那些齐刷刷跪下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那整齐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都去了趟皇宫被礼仪嬷嬷们精心调教数年呢？ 就是, 她有些纳闷，这些死死低着头又双眼盯着地板的人是怎么‘看得见’帝王这微微摆手的动作？ 难道这就是武林绝学中的耳听八方？ 等等…… 帝王？ 柳九柠猛地转头, 微微仰着脑袋看向面无表情且神色还有些冰冷的李南初，眼睛都瞪圆了。 那男人口中声声唤着的少主就是帝王？ 难不成这批长相平平无奇的人，就是往日总藏在不知名角落里的暗卫？ 总觉得不太对劲。 暗卫行事这么猛的吗？还如此霸道的直接出手警告？ 要不是帝王那一挥袖反弹，可怜的驴车怕是就要再次重新装修。如此举止, 可半点没有暗卫那低调的风格。 柳九柠小小的眼睛里满是大大的疑惑，眨巴眨巴的盯着帝王, 期待着对方能给她解惑。 本就有些心烦意乱的李南初垂眸瞧见小皇后这灵动的小模样，心头就更是静不下来。 按在对方头顶的五指微动。 将对方的脑袋转会原来的位置, 避开那道灼热视线，方才说道：“你且在此等我片刻。” 说完, 把人按在驴车上坐稳。 脚尖一踮。 凌空轻踏飞起，也就转眼间的功夫, 人便像是云般轻轻飘落到不远处的青草之上。 “哇！” 柳九柠抱紧自己怀中的大包袱，嘴巴微微张开, 发出了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惊叹。 这轻功！这身手！ 可比上辈子电视剧电影里出场还要撒着花瓣或是长镜头定格再放慢好看多了！ 她静静盯着与陌生男人交谈的帝王, 眼睛眨也不眨, 即便听不到远处的声音, 也高高竖起自己的耳朵努力听着。 生怕错过什么精彩。 就连石青探过来大半个身子要同他说话，都被她伸手推回了车头。 这种武侠经典到不能在经典的打脸剧情向来是广大人民群众最喜欢的，而她也不例外。 可惜，柳九柠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心心期待着的画面。 只见帝王跟那陌生男人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紧接着镖局里女镖师也带着几个镖师过去交谈半晌，然后男人朝着帝王抱拳，四周围着的那些身着布衣者皆纷纷离去。 再然后帝王就面无表情的走回来了。 …… 这未免也太平静了吧？ 若是在京里，这可实实在在担得个行刺的名头了！ 撇开旁的不提，就算这些人不知道帝王的身份，可怎么说都是个少主吧？轻拿轻放成一句话就能解决？ 柳九柠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江湖了。 她很失望，很失望没能看到自己想要的剧情，也遗憾自己不能在恰当的时候，表演上一番武侠片中必备的美人心软求情。 将遗憾飞快抛开，迅速调整好心态。 双眼亮闪闪的盯着走来的帝王，就等着对方回到她旁边坐下，好仔细询问询问那声‘少主’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你先歇息歇息再用个饭，我同他们还有些事情要谈。”李南初认真嘱咐道，见小皇后眨了眨眼，似是没反应过来，她又继续说道：“可曾听见？” 柳九柠一听，习惯性张嘴道：“听见了。” 话音刚落，帝王微微颔首，而后转身走去那青云会的陌生男人身旁，二人就这样沉默着一前一后到了远处的林子里。 那距离，只能勉强瞧见个人影。 她遥遥看了好一会儿，余光瞥见镖局车队已经开始歇息又生火煮汤水，便也唤起石青搬小锅跟架子下车。 才刚把火升起，女镖师就做贼般的左右张望着来到她身旁。 柳九柠见对方那脑袋摇摆得正忙，也就没招呼，把药壶给架上，继续给帝王熬药。 方才帝王那几个招式，又是反弹又是轻功，怕也不利于恢复，再加上手臂的伤不容易好，还是得赶紧多喝几口药回回血才行。 往药里多丢了少许补血药，在她身边支支吾吾许久的女镖师也终于开口了。 “妹子，你姐姐她居然是青云会的少主啊！” 女镖师语气感慨中带着怎么都掩盖不住的羡慕，她打量了一下柳九柠，继续说道：“瞧你方才那惊讶的模样，想必也不知道什么是青云会吧？这可是个好地方，若不是当年我被我爹中途拉回家中，现在也定是其中一员。堂主我怕是没资格，但努力努力指不定也能当个江南的小香主……” …… 柳九柠一听，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这青云会，怎么好像跟个洗脑传销的魔教似的。 还有堂主跟香主，分级一听就不那么正道啊！ 且再说青云，青云直上可不正是凌霄吗？起这个名字，怎么都有股‘反清复明’时刻准备着造反的感觉。 帝王真是这里头的少主吗？ 可别是演的吧？ 或者是帝王年轻的时候出游不小心误入传销魔教…… 想到这，柳九柠脑子也有些乱了。 她连忙看向女镖师，手一抖，不小心把黄连放多进药壶里。 也管不得那药，总归黄连吃多点不碍事，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凉血止血，除了安胎外每一样都能给帝王用得上。 开口询问道：“这青云会是何地？劳烦武姐姐同我细说一番。” “你别急也别怕。”女镖师安抚几句，缓缓将青云会是个什么地方给仔细解释起来。 简单来说，这就是个十多年前突然出现的武林教会。 虽然建立时间短暂，但却因其拥有数多功法，且福利及高，再加上从未欺凌百姓又偶尔行侠仗义，在武林中口碑也不差。 且青云会招人不分性别，也不管对方有何身份。 只要不作奸犯科无人品问题，皆能入，便是街头乞丐，只要能摸到门槛，都可进入习得功法。 入会者可选择隐藏会中身份，每月只需完成教会中足够数量的任务。若是那些形影单只漂泊无居所者，青云会还教导各种职业，任其选择。 每月按照职位发放除任务奖励外的固定银钱。 青云会中身份最高者为尊主，武林上下无人晓其是何身份，只知对方坐于轮椅腿脚不便。次者为少主，可习会中特殊功法，出手便可认得其身份。再下便是堂主、香主等…… 女镖师并未入会，所能知晓的也只有这般多，她最为羡慕的就是青云会只论能力不论性别。 好几处地方的堂主都为女子，且还颇得手下信服。 想到这，她小声感慨道：“我听闻还有诸多女子隐瞒身份入青龙会，就连闺阁小姐都有好些，以往只当是传言，倒未曾想到还能亲眼……” 她止住话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见柳九柠眉头微皱，又记起对方提过一嘴说是同京中小官之子定亲的事情，便开口安慰道：“妹子不用想太多，江湖事江湖毕，一身本领也能防身。听说啊，那高门大院里的人心可比江湖还要复杂，手里沾的人血也不必人人喊打的魔头要少。” 柳九柠对着女镖师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对方摆了摆手，递给她两根肉条，逃一般的跑回镖局聚集那头。 还纳闷着呢，余光便瞥见帝王的身影。 哦，原是被青云会的这位少主给吓跑了啊！ 她敢用自个肚子上为数不多的肉肉保证，这青云会绝对跟帝王脱不了干系，十年的时间可不短，左右也就是帝王再年轻些的时候。 少年嘛！ 总有些奇思妙想，中二得不行。 瞧见江湖中的打打杀杀又听闻几个魔教盛行，来一番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也很正常。 柳九柠很理解。 “姐姐，该喝药了。” 柳九柠拿出帝王专属的喝药大碗，用干净的水冲了冲后，舀出小半碗汤，瞧着那黑黄黑黄的药汤闻起来似是比以往黑且涩上几分，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些什么。 她努力回忆了许久，都没能记起来，便放弃了。 又还惦记着青云会的事情。 将汤药放在一边等凉，便凑到坐下的帝王耳边，笑眯眯用气声说道：“青云会是不是您……” 话没说完。 但该懂的也都能懂。 闻言，李南初微微偏头看向笑得如同偷腥小狸奴般的柳九柠，见对方微微勾起唇角，模样得意得很。 那唇如花瓣般粉嫩红润。 …… 她迅速将视线移开，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乱了。 “姐姐，姐姐，你就告诉我嘛！”柳九柠见帝王不理会自己，换了个方向，便蹲半靠在对方身上，脑袋凑在对方面前不停摇晃，卖乖道：“是不是呀？是不是呀？” 撒娇真是个好东西。 她可是单凭这项本事就京中贵妇贵女都哄得开开心心的！能撒娇娇也件本事呢！ 李南初见那一张一合的唇在自己面前晃个不停，而小皇后也俞发俞往自己怀里钻，不止心乱，思绪也有些乱了。 她连忙点了点头。 将人推开少许后，拿起石头上的汤药，喝了一口。 得了答案的柳九柠正还想说些什么，见着帝王喝药的举动，电石火光间，她终于记起来不久前自己手抖那一把不知多少的黄连。 …… 怪不得闻着涩看着也黑了些。 苦涩苦涩，可不是差不多？ 第77章 “别…别喝太急了。” 柳九柠见帝王面不改色喝下那也不知得有多苦的药, 很是心虚的站直身子。 应该，就苦那么一点点吧？ “这药……” 柳九柠一听这话，猛地打了个激灵, 她连忙开口辩解道：“姐姐今日伤还没有就动武, 我才重新配伍这副药，味道稍有差别也是正常。良药苦口, 趁它没凉透，快些喝吧。” 她也没扯谎, 这药确实重新配了，只不过不小心将其中味放多些许。 但在功效上绝对不会因此有太大的改变！ 总体来说还是补血补气顺便清热解毒。 “是吗？” 李南初一眼就看透了小皇后掩盖的那几分慌张, 她也知对方医术只是勉强能治病，这模样…… 怕是不小心将甚苦药放多些许罢。 “那是当然！”柳九柠如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 说完，到底还是底气不太足，觉得对不起帝王, 转身打开前几天新买的小蒸笼，从里头拿了个热腾腾的大馒头出来。 道：“要是实在难喝, 就啃口馒头压一压，姐姐放心, 馒头是管够的。” 言下之意，再难喝的药也是要喝完的。 要知道最近好些草药都涨价了, 这还没什么，有些小地方的药铺里都不剩几味药。 这雨一下, 病的人多，运输也更困难。 且洪水之后常常伴随着疫病…… 想到这, 柳九柠又蹲到了火堆前, 把火烧的更旺了些。 病不病又什么时候会病的她都不清楚, 但自个喝的水, 必定要沸腾好一阵，才能喝。 简单填饱肚子，收拾收拾，又开始重新上路。 与来时不同的是，镖局的后头除了有一驴一马两辆车外，还多了三辆半旧不新的驴车。 驾车者皆身着布衣，长相普普通通丢在人群里都分不清谁是谁，可不正是青云会的人！ 柳九柠瞧着好奇，便凑个脑袋到帝王耳边，嘀嘀咕咕开口说道：“姐姐，他们这是？” “接了护送你我寻亲的任务。”李南初不着痕迹将身体后仰几分，将一切情绪都掩盖在平淡的语气下。 她仍未想清楚…… 还，需要一些时间。 听到这话，柳九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猛地瞧了好几眼后那几辆驴车，道：“姐姐同我说说青云会好不好？真的非常非常好奇！” 她再次发挥自己的撒娇技能。 小手一伸，直接圈上帝王的手臂，又是摇又是晃，双眼满怀期待的盯着眼前人。 叭叭个不停的嘴里左一声姐姐右一句姐姐。 如同安长寺里所有老和尚小和尚都聚在齐念经似的，直缠得帝王没有丝毫办法。 很快，她便如愿以偿。 成功从帝王嘴里套到青云会里更为详细的消息。 总体来说，就是用‘任务’来进行一切活动，每个任务都有相应的报酬。 便是职位再高者，都要颁布任务才能使唤那些接取了任务的下属。 没有谁会跟利益过不去，这样的关系比武林中大大小小的帮会都还要稳固。 而青云会为入会者准备的各种‘职业’，其实换句话来说，就是让人进来打工。职业任选，给一笔钱去创业，青云会入股拿分成，要是破产了创业者还得承担少许债务。 …… 反正青云会是不会亏的。 东家跟掌柜，赚的还是真正的老东家。 柳九柠边听边摸着下巴，只觉得帝王简直老奸巨猾极了，这格局，要是放到上辈子，那妥妥的是个资本主义大老板。 任务的颁布直接在最大程度杜绝下头拉帮结派。 而各种安定的职业则是最大程度将各个成员与青云会牵绊在一起，轻易不容割舍。 至于那隐藏身份者，就更不得了了。就像女镖师说的，大家闺秀都能是青云会的人，只要有那么个机缘，谁有能说得准呢！ 十年。 仅仅十年的功夫就发展成这样。 想到这，柳九柠看向帝王，再次凑到对方耳边，用气音道：“您当初是个什么想法？” 她就很好奇！ 哪怕明知道这样的试探有些危险，都按耐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那颗心。 就像是面前摆了块小蛋糕似的，要是就只摆着，顶多也流流口水，可如果不小心尝了一小口，那挠心的滋味，谁能忍得住不再偷偷吃上一口？ 柳九柠当然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的世界经典名句。 可这些日子她自觉跟帝王混得更熟了，感情更深了，人野了，心也野了。 试探着的小脚丫停不下来，也没办法停下来。 人固有一死。 死也要明明白白，填满她大大的好奇心！ 李南初瞥了眼突然表情变得非常丰富甚至还带着几分坚定的小皇后，也实在搞不清楚对方那小脑袋瓜子整日都在做些什么奇思妙想。 她并未打算仔细解释，只是淡淡开口道：“江湖太大，也太乱了。” “哦。”柳九柠把尾音拉得极长，虽然帝王回答得很含糊，她也还是听懂了藏在话里的意思。 可不就是想整个专门埋伏在江湖里的小警察吗？ 却没想到整着整着，规模发展越来越大，甚至有几分传销的感觉，一发不能收拾。 结合上女镖师提及那些关于青云会的描述，估摸着半个大昭国都被青云会给渗透了，仔细想想，还真是恐怖如斯。 怪不得帝王一上位就带藤拔葫芦似的抓了不少在地方称王称霸的贪官。 这等对国家的掌控力，也不是一般皇帝能有的。 柳九柠后知后觉，自己似乎真的不小心问出了个天大的秘密，这秘密恐怕就连帝王的心腹都无几人知晓。 连忙痴痴笑了笑。 开口说道：“姐姐，姐姐，那你跟我说说青云会的人武功都怎么样？都能跟姐姐一样踮起脚尖就飞起来吗？还有还有，他们怎么好像跟话本里的不太一样？为什么不骑马？江湖儿女不应该骑着骏马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吗？” 她张口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为什么。 虽然是打诨转移话题的借口，但这些问题，也非常感兴趣！丝毫不比先前那个要掉脑袋的秘密要小。 李南初很是耐心的回答起柳九柠那些或是正常或是诡异的话题。 直到对方满脸期待的询问她。 “姐姐，你瞧瞧我这根骨，学个轻功得要多久？能不能速成一下？” 李南初委婉回答道：“你再年轻个十五岁，约莫还有可能。” …… 听到这话的柳九柠觉得心很痛，再年轻个十五岁，可不就是让她重新投胎吗？ 这不应当。 她都经历重生再入宫又踏上江湖风雨种种堪比电视电影小说女主般的剧情，怎么可能连轻功都学不成？ 要知道上辈子武馆教练都夸她天赋异禀呢！ 柳九柠眨着自认为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开口再次询问道：“真的吗？我真的没有学轻功的根骨吗？” “若是早个十年……”李南初见小皇后眼睛亮了几分，无情继续开口说道：“大概也是不成的。” 学武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就小皇后这性子，连德妃那几个时辰的手脚活动都想方设法要逃，防身之术倒是能学，轻功可难。 这下柳九柠是真的心碎了，垂头丧气，就连为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去问，微微抬头仰望着天空，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就等着帝王来安稳安慰她受伤的心。 然而自个专心表演了许久，都等不到身旁的动静，转头一瞧，帝王又开始目光放空发起呆。 这让她突然记起被大饼支配的恐惧。 不就是两个饼吗？咋还吃出了这种效果呢？好好的帝王都变成了这样子！ 柳九柠不得不打起精神，再次化为询问机器，小嘴巴拉巴拉的开始翻来覆去询问着江湖中的风风雨雨。 比如有没有武林盟主，又有没有魔教教主。 江湖中最厉害的武功是什么最厉害的兵器又是什么！ 越说越来劲，连少林寺里十八铜人是不是真的很强以及摘一片叶子是否可以取人性命这种问题都抛了出来，想到一出就问一出。 虽然帝王大多数都给出否定的回答，也偶尔会跟她说上些相关的东西，就是说得不多，非得让她连着问，海绵挤水似的一点一点挤出来。 还没觉得尽兴呢！ 这天色就暗下来了，不知不觉便到了落脚的小镇子。 此处只有一间客栈，房间也不多，就连石青都得跟青云会那几个记不住长相的大哥挤一间屋子。 听了整日故事的柳九柠明显还没能从那几个门派为了个根骨清奇的小孩扯头花中回过神。 没能听到结局的她眼巴巴瞧着帝王。 直到用完餐又简单洗漱完，她便三两下把被子铺好，迅速爬上床，学着上辈子某个流传极广的图片拍了拍垫得厚实的床榻。 说道：“姐姐，快，快来睡我！” …… 不小心学着表情包口误的柳九柠眨了眨眼睛，无辜咳嗽两声，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快来跟我睡觉觉！就是，来睡觉觉！” 她还等着听小弟子的究竟被那个门派带走呢！ 脑子里可是没有半点异样色彩，只是嘴不小心快了一丢丢。 说者是无心，可听者却有意。 李南初原已经朝着床榻方向走去的脚步一顿，改到桌边坐下，倒了杯小皇后方才灌好的热水，取出地图，同时开口淡淡说道：“你先睡。” 她目光落在那早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图画上，飘忽不定，寻不到任何着落点。 脑中反反复复都重复着方才小皇后拍床的画面。 心，莫名就焦灼起来。 既是因为那无意的一句话，也是因不远处正等着她的人。 第78章 “姐姐！” 柳九柠听到这话, 顿时急了。 这春宵苦短的，何必将时间浪费地图上？再说，这地图几乎整日都在看, 也不能看出个花来, 她闭上眼甚至都快能默画出来了！ 漫漫长夜。 就应该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讲讲那江湖中广为流传或是不为人知的趣事, 岂不美哉？ 想到这，柳九柠翻身下床, 随手捞起件衣物披在身上，快步蹭到帝王身旁。 迅速伸出两只小爪子。 一处一巴掌就把地图给摁盖住。 同时娇声说道：“姐姐别看了, 这都瞧了多少日，也没甚意思。还是早早上床歇着吧？” “你先去。”李南初本想将那两只按住地图的小爪子移开，但手在握上对方纤细手腕感受着别样细腻的肌肤触感时，某些念头再次翻涌进脑海。 她只能默默收回手。 袖袍遮盖着的拇指与食指不自觉轻捻几下, 像是留恋也像是回味。 …… 李南初意识到自己那非常不妥当的举动，更不敢抬头去看站在身旁的小皇后。 只能借着喝水, 来掩盖自己的异样。 “不嘛！姐姐，姐姐跟我一起早早睡觉, 好不好？” 柳九柠还是想早点躺床上听故事，地图什么时候都能看, 而故事的结局越迟，自个就越是心痒难耐。 况且。 不知道为什么, 总隐约觉得帝王这是不想搭理她！就想像白日发呆那样，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放空大脑。 如此可不行！ 柳九柠可是打算长长久久抱住帝王这根大腿的, 特别是这番沦落民间, 可被她知晓了不少帝王的秘密。 若是有甚差池, 抱腿抱得不够稳, 或是帝王觉得她藏不住秘密。 可都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趁着这些日子还能夜夜相对日日相见，好好打打感情牌，再表表忠诚，又卖卖蠢。 人设立住了。 命，也能保得住。 “来，姐姐快来睡觉！睡觉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另一件就是吃饭，姐姐你要学会去享受它！” 柳九柠直接把两只爪子转而扒上了帝王的胳膊，嘴里不停冒出稀奇古怪的理论，什么吃饭睡觉都是人的本能要顺应不能反抗。 扯着扯着，再表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最健康的生活方式。 总之中心思想，就是把帝王忽悠上床。 李南初本就心慌意乱得很，眼下柳九柠又一句一句‘姐姐姐姐’的娇缠着，她更是没办法。 又不忍推开对方打断对方话头。 最后半推半就，便到了床榻上，躺着盖上被子还顺带灭了灯。 她本以为如了小皇后的愿便能安静下来，可以在黑暗中好好整理一下杂乱的思绪。 可谁知。 才刚躺下不久，被窝都没暖和，一只小脑袋就凑了过来。 “姐姐，那个被十几个门派争夺根骨清奇天赋异禀的小弟子最后到底是被谁收入门下了？” 柳九柠在黑暗中眨着亮晶晶的双眼，她把小脑袋挪到帝王的枕头上，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特意，还寻了个借口继续说道：“我这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想起这件事，越想越精神，若是听不到结果怕是要睡不着了。” 所以，快快告诉她！ 李南初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用最简单的言语，告之小皇后，那位小弟子最后选择去寒窗苦读，打算考取功名为国效力。 “哇！这选择，有志气！不俗套！” 柳九柠觉得这故事越来越精彩了，瞧瞧这位天选之子，毫不俗套，就连选择都是武侠小说里未曾有过的。 哪怕帝王讲故事的能力差了那么一点，也足够她脑补出场面的精彩。 双手揪着被单，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考上了吗？还是回去学武功了？” 漫漫长夜。 李南初都在被迫讲述起江湖中一桩桩于她而言并不是那么有趣的事情，每每她想结束话题，小皇后总能抓住最关键那个点，再继续逼问。 若是有停止的意思。 小皇后就会幽幽来上一句，今夜辗转反侧怕是不得眠了。 好在经过不懈努力，小皇后还是在她那平淡到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中渐渐睡了过去。 李南初才刚松一口气，双眼还未曾闭合。 某双小手连带着半条腿都搭到她身上，那小脑袋更是过分的往她颈窝里钻。 这本也应该习惯，毕竟这些日子无数个夜晚都是如此过来的。 但奈何她忽然察觉了自己的心思，不管小皇后是在做些什么，都变得与之前…不大一样。 夜还很长。 帝王却怎都睡不着。 同床而眠的柳九柠可不知道帝王心中的惆怅，整日开开心心又没心没肺，镖局一启程，又开始缠起李南初。 从现实的江湖再到话本里的江湖。 原本是帝王在说，后来干脆就成了她在叭叭叭说话。 手里拿着块从地上捡来略微方方正正的石板，往车架子上一拍，八大门派围攻光明顶都出来了。 那架势，京里的说书人都没这么足。 三两句就把石板拍一下，力气还不小，发出砰砰的响声。 每当李南初稍有分神，这声巨响都会让她不得不看向小皇后，同时思考起究竟是石板能撑久一些还是老旧的车木板。 如此赶路好几天。 李南初心力交瘁，不得不放弃思考，决定暂时顺着想到一出就闹一出每日都有新活法的小皇后。 路过江南时，镖局不出意外的遇上那群据说是‘好美男颜色’的匪徒。 好在护镖的镖师们身手还算不错。 几辆青云会的驴车更是夸张，里头仿佛能容下无数人般，车帘子一掀开，八九个身着布衣者从里头冒出来。 三两下功夫就收拾完劫匪，留下青云会名号的同时，顺走匪徒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再带把人扭去见官领赏银。 …… 不愧是青云会，这行事风格，非常别致！ 既江湖，又匪气，还莫名有几分正义！ 从江南一路北上，劫匪遇到一波又一波，而坠在镖局身后的驴车也越来越长。 从开始的十多人。 到现在仿佛大商队般仅青云会的马车里浩浩荡荡的四十人。 借道的少了。 路也好走不止一两分，就连开在荒郊野外的黑店，都敢明目张胆住进去。 柳九柠觉得青云会这些大哥以及几位大姐接下护送任务不过是顺带的，主要打算就是想把这些劫匪给劫一下。 瞧，这不。 劫匪没了，人又散了大半。 青云会还真是…… 她看向优哉游哉翻着烤鸡的帝王，欲言又止。 这话一憋，就憋到了府城里。 镖局在这里还有批货要上京，既顺路，便过来带上。 柳九柠几个被镖局捎带着上路的人在这方面自然是没甚话语权的，哪怕眼下似乎已经变成青云会着捎他们一行人，也不好轻易左右镖局原本的安排。 这次入府城还算早。 路上的行人都好奇打量着他们这个‘大商队’，当然，也分了不少注意力给某架模样特别怪异的驴车。 柳九柠憋了老半天的话，在到了客栈客房后，终于憋不住了。 她扯了扯帝王的袖子，说道：“姐姐，咱们这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不应该低调些吗？” 闻言，李南初打开屋子的窗户，看向客栈院子里那正聚集在一起分从官府处得来赏银的几十人，淡淡说道：“青云会需要低调吗？”【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 柳九柠冒出脑袋看了眼，差不多也悟了。 钱财动人心啊！ 只要钱足够，怕是命都能搏出去。 这样比土匪还要匪的青云会，谅谁也想不到会跟帝王有关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加上这些人身手不凡，可比自个上路要安全得多。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柳九柠忽然记起有几味药快要用完了，之前到的镇子上都缺货也没办法补充，瞧着外头天色还早，便拉扯着帝王又带上石青出了街。 青云会中接了任务的人也顺势跟着他们涌入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分不清谁是谁。 这样的手段，即便柳九柠不是第一次见，也忍不住叹服。 人才，都是人才啊！ 柳九柠本打算早去药铺买完东西就早回来，但街上的零零碎碎摆出来的摊子实在太过诱人。 这府城临近江南，自然也富饶得很，街上的东西亦有新奇的玩意。 边看边走，她很快就花了眼。 最后停在某个胭脂水粉的摊子前，怎都移不开脚步。 天啊！ 在这个胭脂颜色单调且不够大胆的时代，她居然看到了上辈子卖的火热的烂番茄以及牛血红等诸多颜色！ 柳九柠上辈子去世前年纪小，也只是在表姐家里试过两次口红，又攒钱偷偷买了支豆沙色的，等到了这个时代，擦胭脂的次数多了，俞发俞怀念起上辈子丰富多样的彩妆。 如今有机会，且不说买下，试一试那是肯定的！ 摊贩本还愁着这批不小心做出差错的胭脂怎么卖出去，一见来的客人感兴趣，便天花乱坠的推销起来。 什么京中某个小姐特别喜欢这款，又什么精心制作。 再买一个这个再搭送一个。 总之什么话好听就堆去，还要做出亏本心痛急用钱才如此出售的模样。 柳九柠问了问价格，不仅便宜还有得送，二话不说就买了好几罐。 又担心上嘴颜色会不一样。 便当场试了起来，就着摊贩那人影不大清晰的铜镜，用牛血红色将自己嘴巴涂得红红又漂漂亮亮的。 愉快的欣赏好一会儿后，才看向身旁等待许久的帝王，笑着询问道：“姐姐，你瞧我，这唇色好不好看？” 哎呀！ 镜子里气场全开又冷艳高贵的小美人是谁呢？ 可真是美炸了！ 李南初只觉得小皇后唇上的胭脂如同妖魔吃人般，将原本粉嫩的颜色完全遮挡。 不能说不好看，这颜色衬得小皇后的脸更为白皙。 就是没有原来的红润。 且让她有种…忍不住将其狠狠擦拭干净的感觉。 “姐姐！” 听到小皇后的催促，李南初只好实话实说道：“好看，就像是吃人的妖怪那般好看。” …… 正对着铜镜打算给自己试个腮红的柳九柠不高兴了，她重重哼了一声。 随手打开新买的大红胭脂。 指尖挑了一抹，出其不意就往帝王身上扑去，随手往帝王脸上抹去，还蹭了两下，飞快捣鼓出个如同年画娃娃般的红彤彤脸颊。 柳九柠抬头一看，噗嗤笑出声，又怕被小心眼的帝王报复，拔腿就想跑。 自然是没跑成。 她正打算缩起脑袋求饶时，忽然就听见了道熟悉的男声。 “小九柠！” 柳九柠转头一瞧，不远处站着的，可不正是她英俊潇洒的大哥哥！ 第79章 贫苦生活多日的她像是在这一刻见到了曙光！直直看去, 对方身上都仿佛笼罩上万丈光彩，象征着幸福美好又咸鱼的生活。 情不自禁就笑了起来。 柳九柠正想挥手应和，电石火光间, 突然意识到此刻的帝王正身着女装…… 那身淡蓝且还带着花纹的衣裙, 还是她特意挑选的。 大哥哥，危矣。 这天大的秘密, 可容不得太多人知晓，单她这么一人就已经是掉脑袋的事情, 再多上个兄长。 怕是要连诛九族啊！ 柳九柠急得差点都想找个地缝把帝王塞进去，或者是将自家兄长给塞得没影也可以！ 眼看着大哥哥已经满脸喜悦的朝自个快步走来。 她连忙挡在帝王身前, 试图用自己并不算太高大的身形将人遮挡住，同时高声说道：“我不认识你！” 柳卓毅微微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忽就看到了九妹妹身后那单侧脸颊红得诡异面相上还有几分熟悉感的女子。 很快。 他就意识到那熟悉感来自何处。 这般模样与身形…若说相似, 可不正是同样行踪未定的帝王吗？ 脚步微顿。 柳卓毅神色变了又变，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眼下的场景, 又回忆起方才九妹妹与对方打闹…… 他不得不快步上前。 视线也不敢看向帝王，而是直直盯着自家妹妹, 开口呵斥道：“你竟如此胡闹，怎能如此待陛…公…小姐……” 柳九柠听着大哥哥那卡顿了三下的称呼, 脸色都变白了，特别是那‘小姐’二字。 她正想继续坚持着不认识对方的这个无用智障操作。 却听见帝王先开了口。 “换个地方说话。” 听到这话, 柳九柠又还能说些什么，一切都不过是鱼在油锅里的最后挣扎罢。 早知会有今日。 就…就还是不得不让帝王换上女装, 毕竟世间长相阴柔出色的男性还是很少的, 只露个面, 怕是一抓一个准。 她抱着自己买下的大捆胭脂水粉, 魂不守舍的跟着几人回到了客栈里。 房间的木门一关。 柳卓毅便重重跪下，木质的地板受到这结结实实一击，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响声。 他磕头在地，半句话都没有多说。 十足的认罪姿态。 见状，刚把门关上的柳九柠也有些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跟着跪下来似乎也不太合适。 犹豫半晌。 见帝王已经坐在桌边，还给自己倒了杯茶，瞧着与平时没甚差别，就是脸颊一侧红得过分。配上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竟有几分喜感。 …… 心虚得很的柳九柠不敢再看，连忙垂下脑袋，挪着小碎步，站在了自家兄长身后。 也怪不得大哥哥一路上都不敢直视天容，进来就跪下。 这都是自己不久前造下的孽。 李南初拿起那杯茶，还未碰到唇，便将茶杯放下，语气淡淡道：“茶，冷了。” 正胡思乱想的柳九柠后知后觉发现这句话似乎是对她说的，连忙开口应答道：“哎，我这就去换壶热茶。” 说完踩着凤一般的跑了过去。 将茶壶捧起后，转身走到门口，突然记起手上还拿着胭脂，便再次转身把东西放在桌上，才麻溜的跑走。 离开前，还悄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兄长。 柳九柠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可不是她不想留下来一起同甘共苦，而是帝王这支开她的意思太明显了。 就算自己真的是个草包笨蛋也不能当做耳朵聋了啊！ 瞧这帝王模样，想必是有话要同自家兄长说，一时之间也不会出现什么掉脑袋的血案。若是真到那危急时刻，自己也必定不能独善其身。 谁让可怜无辜有弱小的她不经意间承受了那么多的秘密呢？ 一桩一桩单独拎出来。 都是帝王要杀人灭口的大秘密。 柳九柠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关上木门，瞧见石青还憨憨的站在门口守着，便嘱咐对方不要让陌生人靠近这里。 说完，又将耳朵贴着门站了好一会儿。 确认偷听不见里头的任何动静，才抱着水壶，黯然离开。 热茶换得很顺利。 就是她脑子里不自觉冒出各种联想，每一种都很是血腥都看不到丝毫光明的未来。 柳九柠为了防止自己再这般胡思乱想，朝小厨房里正在熬药的举人大哥借了好些药草，给帝王熬起汤药来。 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不过是手臂上的伤没痊愈，眼下补补血活活血再行行气与消肿生肌，也已经足够。而这些药，举人大哥带来的药箱里也常备有。 她的医术能做到的就这么多。 这伤是刀剑利器所致，又不好去看大夫，借着几分胡诌从举人大哥那里知晓这般治法还算正确也死不了人，就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时间缓缓流逝着。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汤药已经熬好，茶水又凉了。 柳九柠寻店小二换了热茶，一手提药壶一手拿茶壶，很是忐忑的回到房间前。即便这个屋子名义上是租给了她，如今也不能直接推门而入。 她暂时将两壶热腾腾的汤水递给石青，抬手，敲门。 嗒嗒嗒，三下后还是没见有人应答。 顿时心也急了，原本还算从容有礼的敲门间隔越来越短，也越来越急促，仿佛下一秒再等不到便要破门而入。 柳九柠就要再也忍耐不住推开门时，‘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了，抬眸看去，她也对上大哥哥那满是警告的眼神。 这眼神她懂。 以往干了什么坏事，都会被对方这般压迫感十足的深深盯许久，意在警告她消停一些。 “大哥哥。” 柳九柠小声叫唤着，迅速从石青手里抢过那两壶热汤，又乖又甜的朝对方笑了笑。 随后开口说道：“这茶水还滚烫着，劳烦大哥哥让一让。” 她可乖可消停了，只是想进去罢！ 不管是风还是雨，都让她听听吧！不然这心，真的踏实不下来，总觉得什么时候大哥哥的脑袋就不在脖子上，自个也难逃一劫！ 柳卓毅伸手欲接过自家妹妹拎着的茶壶，但妹妹却不愿意松手，小脸还挂着那副乖乖巧巧的模样，手上却不让半分。 他也担心这水太烫，便不再争抢。 连忙往一旁退去半步，让对方先进去。 取得阶段性胜利的柳九柠也不再理会身后的大哥哥，笑着快步朝帝王的方向走去，正想套套近乎，一声亲亲热热的‘姐姐’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妥，连忙咽下。 只能生硬改成：“该喝药了。” 这点小小的挫折也动摇不了她坚强的心脏。 柳九柠快步上前把茶壶跟药壶都放下，转头笑着朝帝王看去，正想说些什么，好巧不巧就对上那红彤彤的半边脸颊，还有帝王那向来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眸。 …… 笑容差点就绷不住。 要不是镰刀还高高挂在脑袋上，她怕是真的要笑出声来。 柳九柠为了防止自己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举动，也担心脸上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被帝王所察觉。 连忙转身，往包袱的方向走去。 翻找装药的大瓷碗，同时极力压下那不合时宜的笑意。 等到她拿着碗给帝王倒汤药，在死亡恐惧的自我洗脑下，已经勉强能心如止水。即便如此，也还是不敢抬头对上帝王的视线。 李南初看着忙忙碌碌的小皇后，瞧对方神色有些许奇怪，便朝柳卓毅淡淡开口说道：“如我方才所说那般去做，即可。” “是。”柳卓毅听出帝王言外之意，便拱手说道：“属下先告退。” 他有些担忧的瞥了眼自家妹妹。 犹豫许久，还是盯着压力继续开口说道：“属下妹妹性情顽劣，还望主上…莫要宽容，从严处置，待她长长记性，便不会再犯。” …… 柳九柠一听，人都傻了，她这头还满心都担忧惦挂着大哥哥的人身安全！谁知对方反手就来上这么一出？ 更是求帝王从严处置？ “我的人，不必柳公子费心。”李南初语气冰冷几分，虽有不悦，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快点退下。 见状，柳卓毅在重重磕了个头，借着帝王喝药的功夫，再次给了九妹妹个眼神，示意对方赶忙请罪。 他怎能不知自己此番言语已是逾越至极。 但九妹妹这般让帝王顶着如此模样与臣子交谈的举动…… 还是让他先逾越，道出重罚，能保下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天子的脸面，有时候可比太多东西要重要。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回到京城，毕竟天子如今假作女子打扮的模样…… 也被他撞上了。 柳九柠可不知道自家大哥哥精明的脑袋里都在想着些什么，被瞪了好几眼的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直到关门声响起。 屋里只剩下她与帝王，转头又正好与神色冰冷却顶着半个红脸的帝王对视，才后知后觉领悟两分大哥哥眼眸中的意味。 …… 那么问题来了，能在什么样子的情况下，抹掉帝王脸上的胭脂且对方没有半分察觉呢？ 柳九柠自觉是做不到，就算帝王睡觉，都是睡得比她晚醒的比她早，有个风吹草动都能睁开眼眸。 更何况眼下天色还早，晚饭又还没吃。 沉思半晌，她决定坦白从宽。 于是柳九柠坐到帝王身边，挽住对方手臂，乖乖巧巧又认真的盯着对方那双深邃如藏着万千星子般的眼眸。 鼓足勇气，开口说道：“姐姐，我有话想对你说。但这话若是说出口，我怕你会不高兴，指不定连这一声无人时能叫唤上的姐姐都要收回。” 听到这话，李南初心口猛地跳动了一下。 她迎上小皇后的视线，看着对方那总是带着欢快笑容小脸上的忧与愁。 竟是有几分隐晦的期待。 第80章 柳九柠见帝王也看了过来, 目光晦暗不明瞧着颇有几分风雨欲来的模样，也不等对方开口。 语气更加诚恳，目光也俞发俞坚定, 缓缓说道：“即便如此, 这话还是不得不说。若是再憋在心里，不止您会怪我, 我也会瞧不起自己。” 她做足了铺垫。 方才倒出杯半热茶，又从怀里掏出了张帕子。 抬头用小心翼翼的目光瞥了眼帝王, 便将茶倾倒些许在帕子上，随后抬手, 将湿热的帕子按在帝王脸颊上。 柳九柠直视着身前的帝王，眸光微闪得如同泪光盈盈，同时徐徐开口说道：“姐姐，方才我往您脸上抹的那小小搓胭脂, 一直都忘了擦掉。” 她三两下将胭脂擦在帕子上。 继续说道：“我知这并不是小事，且有损您威严, 但事出突然，妹妹…妹妹我也不是故意的……” 说着说着, 柳九柠可怜兮兮垂下的了脑袋，并且将那擦完胭脂的帕子也顺势揣回了怀里。 目的很明确。 就是借机毁尸灭迹, 好让帝王没办法得知不久前的自己那半边脸颊是多么多么的红。 听到这些话的李南初整个人都愣了，久久能没反应过来, 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三九寒冬，心都凉了几分。 她原以为…… 李南初冷冷笑了笑, 看着小皇后那心虚又假作可怜的模样, 直接将视线落在对方膝盖见, 瞧着那藏得连个边角都没落下的帕子, 开口说道：“帕子给我。” “这…这没什么好看的，擦上胭脂后，脏得很，我直接拿去丢了就行。”柳九柠自觉不妙，站起身来，就像往外跑。 她是打算自首。 可却不打算自寻死路啊！ 方才那抹胭脂有多红，只要眼睛不是瞎的都能瞧的出来，真让帝王看到了，自己定是要遭殃！ 李南初本就盯着柳九柠，见对方那拔腿站起的举动，再次冷笑。 手一伸，就拎住了对方的后衣领。 说道：“怎么？那帕子这么见不得人？” “姐姐，我错了！”柳九柠认错的速度永远都这么迅速，她低垂着脑袋，手绞着帕子死死不肯松开，同时说道：“我不应在街上争那一口气，更不应将这火撒在姐姐身上，都是我的错。” 错，她认。 但是手里的帕子，是真不能看。 李南初看透了眼前的小狐狸，见人越是‘宝贝’着帕子，便越是不想轻易饶过对方。 呵，言语说得那般暧昧。 万万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么件事！ 她越想越气，伸手三两下，便轻轻巧巧夺下柳九柠那在手心上绕了不知道多少圈的帕子，随后提着帕子一角，猛地在半空中甩去。 定眼看去。 那原本素白的手帕上满是艳丽无比的鲜红，甚至连带着柳九柠那缠过帕子的小手上都沾满了红痕。 如此模样，李南初对自己方才脸上的情况也能类比一二。 “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柳九柠听着帝王这带着明显怒意的话语，总觉得对方像是在询问她还有什么遗言似的。 形势越是危机，她就越是冷静。 小脑袋瓜子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凭借生死关头几救帝王的交情再挣扎一下。 支支吾吾说道：“它…它这胭脂虽然红了些，但最是能衬人肤色，在姐姐脸上可绝对不会庸俗，即便只用了半边脸，也好看的很。古有文人雅士簪花扑粉，姐姐不过上点胭脂，也不失威严……” “哦？是吗？” 李南初拽着帕子的同时伸手捏住了柳九柠那精巧的下巴，她将对方低垂的脑袋抬起，直视着那双总是灵活乱动的眼眸，开口说道：“你真这般觉得？” 被迫抬头的柳九柠眨了眨眼，很想用力点点脑袋，但下巴被禁锢，只能眨巴眨巴着眼睛。 正想开口。 却对上了帝王那…红彤彤的大半张脸。 这次的红，可比上次要范围大得多，晕染得鼻翼嘴角都是，且不知为何颜色也未曾淡几分，红的暗沉如血。 衬得帝王像是刚吃小孩回来忘记洗脸似的。 …… 柳九柠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嘴角努力下撇，心里却笑得非常大声。 她试图张嘴说些什么。 可一开口，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如同被点了笑穴般，怎都停不下来。直到帝王松开牵制着她的手，方才捂着肚子，笑得眼角都带上了泪光。 见状，李南初眉头微皱，她抬手抹了下脸颊，垂手摊掌一看，满是阴沉的暗红。 …… 这下也不用多说了。 什么不庸俗，什么威严，可都假得不能再假。 真真是个小骗子。 在屋里回荡着的声声大笑下，这场于柳九柠而言严重无比的危机最后还是化解了。 “姐姐，够了，可以了，胭脂没必要抹那么多的。” 柳九柠看着帝王不停把胭脂不要钱似的往她可怜的小脸蛋上抹去，心儿颤了又颤，终于按耐不住，伸手把帝王的手往外推，讪讪笑着说道：“这胭脂我很喜欢，能不能，给我留点？” 她绝对不是觉得自个担着两个大红脸出去丢人。 就是单纯心疼这色号！ 李南初翻手便轻松将小骗子那爪子压下，将指尖上的胭脂轻轻抹在那尚且白皙的地方，缓缓说道：“我已经让柳公子将摊位上的胭脂都买下，妹妹不必担忧，亦不必节省，大大方方用便是了。” 她动作并不算快。 直到小骗子弯弯的睫毛颤了又缠，方才转而用指背挑起对方的下巴，意味深长说道：“瞧瞧，这多好看，衬得肤色白也不庸俗，还挺威严的。” …… 柳九柠觉得帝王学坏了！以前话少还高冷的大美人去了哪儿？快点把人还回来！ 这话多还阴阳怪气的样子。 难道就是某位文学巨人曾经说过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着变态…哦不，灭亡吗？ “时候不早，也该出去用饭了。” 李南初收回手，转身走到桌边，面无表情的用那条小骗子重新洗干净的素白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胭脂。 闻言，柳九柠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她认命站起身来。 垂头丧气的跟在帝王身后。 沉默得不像是自己，而像是鹌鹑。 一顿饭结束。 面对着数多熟人或陌生人那善意或是不善的打量，柳九柠觉得自己已经成长了。 不就是丢脸吗？不就是盯着胭脂晃悠个三天吗？ 这些都是小问题！人生就是在不停的丢脸，丢着丢着，自然也就习惯了。 小丑的人生也能自在快乐且不需要解释！众人独醉，唯我独醒啊！ 次日，柳九柠已经能非常平淡的面对帝王的上妆，反正她又瞧不见，伤眼伤的也不是自己的啊！ 天色微亮。 她坐上驴车，十分坦荡的任由行人打量。 甚至还对站在不远处的大哥哥灿烂笑了笑，即便对方表情俞发俞诡异，也没有停止笑容。 车队出了府城后，柳九柠就开始不停扒着帝王说话，从天南扯到地北。 中间不停穿插着‘姐姐你倒是看看我’。 说话怎么能不看着人呢？盯着前面空气讲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有什么毛病呢！帝王这习惯不好，得改！ “什么？姐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怎么能算了？妹妹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说好了胭脂要大红大红的擦在脸上三天！三天就必须三天，少一天，一个时辰一炷香都不行！” …… 李南初看着小皇后那灵活表情又配上面颊上两坨暗红，再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摆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小骗子仿佛生来就是克着她似的。 洋洋洒洒说完大道理的柳九柠心口那是舒畅得不得了，再次义正言辞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会遵守誓言，便亲亲热热的挽着帝王的胳膊，再次央着对方说武林里翻不完页的恩怨情仇。 帝王就像块海绵。 好好挤一挤，总能有新的东西去听。 至于海绵累不累又是个什么感受，她又不是派大星，为什么要去在意呢？ 没心没肺的柳九柠缠着了帝王整整三天，原本就连夜里都打算带着腮红入睡，但由于自带的枕布没那么多时间去换洗，只能遗憾放弃。 眼看着这约定就要到期。 她竟还有几分不舍了，毕竟帝王那难得复杂的表情，可是不多见。 今日预计停留的地方是个偏僻小镇。 但车队还没到镇子，就远远的见到了五六十个背着包袱离开的人，有老有小还有车马。 模样既不像难民也不像是出行。 更为显眼的是，两个拦住那五六十个人的一大一小俩光头和尚。 镖局被堵住了路，也只能停下。 柳九柠见着热闹也从驴车上探出个脑袋去瞧，不瞧不知道，一瞧，就看到了老和尚跟小和尚！ 哎哟！ 这山高皇帝远的…咳咳，皇帝并不远，就是个形容词。 总之，天大地大这都能遇上，可不是缘分吗？ 柳九柠连忙扯住帝王的袖子，指着老和尚跟小和尚说道：“姐姐，快看，看看那是谁？您这病，有得救了！” 她的医术她了解。 勉强不死罢。 病还是得根治才行，有老和尚在，不说药到病除，绝对比她瞎折腾恢复得快！ 兴奋的柳九柠拉扯着帝王下车，正打算去认亲。 飞云掣电间。 周围嗖嗖嗖的冒出来好些人，拦住去路。而一直跟在驴车后的青云会见状也瞬间如风般窜出，挡在了这些人身前，同时双手轻抹，就都带上了刀剑。 柳九柠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拉着帝王就打算跑，但奈何自个身上半点武功都没有，再使劲都没能把人挪动半分。 眼看着双方就要交手。 那些拦路黑衣人忽然扑通就纷纷跪了下来，那姿势、那动作、那整齐到连低头的角度都一模一样且挑不出错。 可把自认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青云会都看愣了。 第81章 正拽着帝王的柳九柠见着这幕也有些呆滞, 隐隐约约有种画面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不是相识吗？ 前段时间青云会被打脸，也差不多跪得这么利索整齐。 她不大灵光的脑袋转动了好长的时间，才慢悠慢悠反应过来, 这样全身都黑打扮的除了见不得人的刺客好像还有见不得人的暗卫！ 再说了, 人家也没蒙着脸，不过是衣服黑点, 相比刺客还是光明正大些。 李南初朝着青云会的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前来者是友非敌, 随后又对着那群跪着的暗卫抬手轻招。 刹那间的功夫。 柳九柠只觉得迎面吹来阵风，身前就多了个低眉顺眼还垂着脑袋的暗卫。 才刚反应过来。 手里拽着的帝王便抬脚往几颗树荫的方向走去, 她左瞅瞅右看看，也没听到帝王让她松手什么的，便扒着帝王的袖子一齐跟着走过去。 到了树下，尽忠职守的暗卫便开始对着帝王言简意赅的汇报起来, 其中还充斥着大量的加密暗语。【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听得柳九柠那是满头雾水。 才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便觉得无聊起来, 不是悄悄抬头看看树叶跟蓝天，就是偷偷再低头瞧瞧枯枝与泥土。 直到暗卫说起老和尚在前头拦路的事情, 她才打了个激灵，默默竖起了自己那并不长的小耳朵。 这次对方并没有再用那些奇奇怪怪的暗语, 汇报也是再正常不过。 简单来说，就是前头的小镇子上突然出现了多起奇怪的疾病, 又是吐又是泻，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就病得起不了床, 可怕的是这样的怪病蔓延的速度也非常快。 怪病出现至今也不过五天, 而镇上大半的人都出现呕吐的症状。 国师从游商口中知道这件事后, 匆忙赶路前来, 正巧遇到寻人的暗卫，道是再耐心些许便能等到结果，而后让暗卫跟上。 而前方那些背着大小包老少皆有奇怪车队，正是来自那个出现怪病的镇子。 国师此时正劝着这些人回镇子。 听完这些，柳九柠心里顿时就是一个疙瘩，这洪水的事情都没能好好解决，又来个疑似传染病的镇子。 …… 在天灾面前，人类真的是太渺小。 她看向眉头微皱的帝王，都有些担心对方如今尚且茂密的头发能不能再在脑袋上撑个十几年。 至于老和尚的劝阻…… 说实话，柳九柠并不看好，人就没有几个不怕死的，在生死面前，就是佛祖拦路，都拦不住。 果不其然。 就像柳九柠猜测的那样，老和尚不仅没有劝成功，甚至差点被几个男人打了起来。 要不是暗卫迅速拦下，挨上这几下怕也是够呛。 最后老和尚也没有办法，在声声嚷嚷叫骂中，不得不让路。 而围观的镖局车队也在这声声劝告与叫骂中拼凑出了怪病的事情，几个领头镖师交流后决定先整顿休息，再好好商讨商讨是要改道还是继续按原本的路线前行。 不怪他们如此谨慎，疫病在这年头也与几乎死亡无异。 柳九柠见着暗卫也汇报完毕，那头老和尚跟小和尚也灰溜溜的让开了路，也不管旁人怎么想，拽着帝王就朝老和尚走去。 同时说道：“你这病真不能再拖下去，早点看，我也能安心。” 她是真怕帝王被自己治出什么毛病来。 都说中药不能乱吃，上辈子看新闻的时候可是看到不少吃中药出肝功能紊乱！ 本来还没这么慌，这不，一听说疫病，突然就对自己这半吊子医术更不仔细，要搁在上辈子，她无证行医指不定还得坐大牢。 在快要接近老和尚时，柳九柠忽然猛地停下了脚步，并且将帝王也死死拉住了。 她远远打量着老和尚，皱眉半晌。 这才看着跟在左右的暗卫小哥，开口询问道：“有酒吗？” …… 暗卫很想摇头，但不可以，他最近打算再往上爬一爬，争取当上丁子号的领队。 无所不能的头领怎么可以说没有呢？ 他点头，随后身影如风般消失不见。 短短几念后再次出现。 恭敬垂首，将从某个镖师身上摸来的一壶酒双手朝皇后奉上。 柳九柠虽然不知道暗卫离开的这几秒钟都去干了些什么，但也莫名生出一种无理取闹的老板压榨员工的感觉。 她接过酒后，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来安抚一下这名‘员工’。 于是开口说道：“嗯，做的不错。” 说完，便松开拽着帝王胳膊的手，把酒壶打开，到了一点酒在手上，飞快朝着老和尚跟小和尚飞奔而去。 同时手上的酒不忘洒在满脸迷茫的二人身上。 柳九柠围着一大一小转了好几圈，直到酒壶里再也到不出半滴，远处镖局人群中也爆出了道心痛的咆哮。 “我的酒啊！哪个杀千刀的拿了我的酒？还塞了二两银子给我？这酒可是价值十两的江南美酒啊！” …… 这下柳九柠终于直到酒从哪里来了，她瞧见暗卫小哥已经沉默的飘到了自己身边，连忙把酒壶抛给对方，也把麻烦一齐交给了对方。 见着暗卫如风般再次离开。 她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连忙拽着帝王的衣袖窜到老和尚跟小和尚身前，说道：“师父！来，快给她瞧瞧，她受伤了！” 很快，长空大师就寻了处落脚的地方，给帝王诊起脉，又听闻帝王伤口还未痊愈，便到偏远些的树后，给帝王看起伤口。 闲下来的柳九柠这才发现小和尚似乎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 正纳闷着，这才想起来自个脸上还带着两坨浓艳的色彩，顿时也来了劲，伸手一下又一下的戳着小和尚的转着佛珠的爪爪。 幽幽开口说道：“小和尚你怎么不看我呀？快抬抬头呀！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想念你的九柠姐姐吗？” 直把小和尚逗得连连阿尼陀佛。 柳九柠都没停下手，语气更加幽怨，甚至带上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哭腔，说道：“你都不知道姐姐我在外头受了多少苦！先是被洪水冲走，醒来后又在荒郊野外，身上没有几两银钱，这日子啊，苦……” 说着说着，从袖口掏出那条命运多舛三番五次被红胭打湿的素白帕子。 她虚虚按了按没有半滴眼泪的眼角。 即便双眸里满是笑意，也做出副凄凄惨惨悲悲苦苦的模样。 涉世未深的小和尚且不知人心的险恶，年纪还小，常年礼佛脾气也好，就算被柳九柠逗弄都大多记不得事。 他一听这语气，也有些担心了。 双手十合道了声佛号后，悄悄抬起头看向柳九柠，缓缓开口说道：“九柠施主您别太难过，这一切苦难都不过是上天的考验，迈过这个坎，方才会成长。” “这话听着倒是一套一套的，你自个想的吗？” 柳九柠见小和尚终于理会自己，便放下帕子，抬起头直直看向对方。 谁知小和尚竟然连忙又低下了头，像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不…不是，这是师父说的。”双眼紧闭的小和尚单手立在胸前，心情全都表现在了那串飞快转动的佛珠上。 闻言，柳九柠眉头微皱，只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老和尚说什么？说这一切都是上天的考验？考验过后才会成长？ 思及此，她又回想起在安长寺时，老和尚三番两次嘱咐她带上晒干的药草。 …… 要说这其中没有半点关联，是绝对不可能的！ “是吗？那小和尚你同我讲讲，师父都还说了些什么呀？”柳九柠换了种语气，轻柔得像是哄骗小孩的坏人似的。 然而小和尚这次却没有入套，他紧闭双眸，认真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柳九柠一听，伸出手指轻轻推了推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她清楚小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固执得很，怕是也问不出些什么。 便故作不高兴开口道：“我也不问那些，我就想知道，小旻明你为什么不抬头看看我？难不成我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小和尚皱了皱眉。 他犹豫许久，才做足心里准备，睁开双眼，直视着柳九柠那双一如既往灵动又满是笑意的眼眸，认真说道：“九柠施主，你如今这模样，怕是与妖魔鬼怪也无异了。” 语闭，他还担心对方不信，连忙再次开口：“阿尼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 柳九柠笑容渐渐消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和尚大概也不小心沾染上了老和尚的某些‘幽默’。 这该死的幽默。 可真是直击灵魂，更过分的是，还偏生跟不久前帝王那句‘像是吃人的妖怪’给前后呼应上了！ 与此同时。 树后检查完伤口的李南初也看到了小骗子皇后那难得吃瘪的模样，她不禁轻笑了一声。 待回过神，才惊觉长空大师还在身前。 她转头看去，正好对上那双满是睿智且看穿所有的眼眸，心中一惊，不得偏头不避开。 时间缓缓流逝着。 远处的柳九柠正在跟小和尚争辩着自己不管是何打扮永远都漂亮，那一声一句，都在往这边飘来。 伴着那风吹动树叶间隙的轻微动静，萦绕在周围，久久未曾散去。 李南初沉默许久。 眼前之人不仅仅是国师，还是他的至亲长辈，更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名师。 世间出格之事如此多。 饶是知晓对方性情如何开明，心中亦是忐忑无比。 又是半晌过后。 李南初方才迎上长空大师那未曾移动半分的视线，缓缓开口道：“她是皇后亦是我妻。” 语气平淡，却又无比坚定。 第82章 听到这话, 长空大师微微颔首，捻着全白的长须，徐徐开口：“你心中有数便好。” 他将视线移到远处正喋喋不休跟小和尚辩争着的柳九柠身上。 笑着说道：“九柠施主虽性情跳脱, 却是极为通透有趣之人, 命格奇特，死境转生, 怀慧降世，当得一国之母。若能与其相伴此生, 也是幸事一件。” 说完，长空大师站起身来。 他从腕间褪下一串带着好些裂痕的檀木佛珠, 交到帝王手中，同时继续开口：“南初既已下定决心，贫僧也无需再多说，这串佛珠本为贫僧赠与九柠施主之物, 曾伴其度过生死大劫，绳断珠落再拾起重串, 今便转赠与你。” 话分两头。 再说柳九柠这边还在与小和尚争论着，摇头晃脑表示自己这模样只不过是妆容夸张, 断然不会很难看扯得上边。 旻明小和尚也争不过柳九柠，小小的脑袋里满是大大的疑惑, 却以为年轻尚轻，辩也辩不出些什么。 到最后, 只能捂住双耳，晃起脑袋。 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安长寺里某位偏爱扫落叶的师侄说得简直太对, ‘山下女人可都是固执的大老虎’。 九柠施主现在就很像是只双颊通红的大老虎。 柳九柠眼看着小和尚逃避般的模样, 也不得不停止自己的歪理, 免得真把孩子整得自闭, 摸了把滑溜溜的小光头后，转而看向小树林方向。 正好瞧到帝王跟老和尚走出来。 她也快步朝着二人跑去，瞥见帝王手上似乎拿着个什么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方神神秘秘的把东西外袖里一推，藏了起来。 …… 不就是看个伤口回来吗？还有小秘密了？ 柳九柠也不怎在意这件小事，三两步窜到老和尚身旁，一句又一句开始询问着帝王的伤势。 再侧敲旁击问着自己这些天用药有没有毛病。 可别说冒着血的伤确实是治好，却连带出不少糟糕至极的副作用，那真是有九个脑袋都不够她来掉。 再三确认帝王没什么大事，只是不小心被她补得有些过头。 柳九柠这才松了口气。 看到帝王已经走去跟几个暗卫说起话，小和尚又蹲在药箱旁紧闭双眼念经，商队跟青云会的人也离这边远得很。 她便笑眯眯的看向老和尚。 小声开口说道：“师父呀师父，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这趟南下会出事？” “九柠施主何出此言。” “哎呀，您就别跟我装了，若不是，怎会这么巧合您就带着暗卫跟我们碰上了呢？” 柳九柠把声音压得极小，神态笑容都仿佛贴上了‘懂的都懂’，也不等回答，继续指着药箱说道：“而且出发前，您还再三叮嘱我把药带走，怕是早早预料有这一出吧？您知道我可机灵得很，别蒙我，都说说实话嘛！” 闻言，长空大师无奈笑了笑，他捻着长须道：“九柠施主既已心中有数，又何必再问？” “问问都不行嘛？” 柳九柠觉得老和尚就是在跟她兜圈子，既然不否认也不承认，真是佛道两家外带天桥底下算命者的老手段了。 但这点招数忽悠普通人还行，忽悠她这么个来自新时代的人类就有点不太够看。 她小脸一皱。 继续道：“老和尚你这可不地道啊！明知有事还不上报，万一出了问题咋办！我既然能想得到，那些个无处不在的暗卫也不是聋子，肯定也能猜到几分。” “天意如此，非人力可更改。” 长空大师语气淡淡，他知晓眼前的九柠施主定是不会如此轻易放弃，便先主动一步，开口询问道：“不知九柠施主如何看那镇子上的疫病之事？” 柳九柠听到这话，撇了撇嘴，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老和尚真是百用不厌。 她不大高兴的哼了一声，身子故意侧到另一边。 道：“我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呗！” 长空大师也不恼，乐呵呵的笑了笑，慢悠慢悠挪动步伐，走到柳九柠的正前方。 继续说道：“九柠施主聪慧至极，想必这双眼也能看到些与旁人不同的东西。亦想起施主曾提到过的传染病疾如何预防之事，贫僧年事已高有些记得不大清楚，不知九柠施主能否再次赐教？” “你这小老头，可真是坏得很！” 柳九柠小小抱怨一句，看着老和尚那全白的眉须，到底还是不忍心，开口道：“这传染病可厉害着呢！镇子上的且先不提，传染病可分很多种，若是通过呼吸间传染，只你我在这谈话的功夫，都能染病……” 她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全面。 要不是上辈子去世前，全球爆发了一次大型传染性疾病，怕是连这些都说不清楚。 柳九柠瞧老和尚有亲自前往镇子的打算，也不得不说得再详细些，比如怎样去预防。 带上口罩是必须的，不管是不是呼吸道的传染病，口罩都是最简单方便又快捷的防护之一。 再有就是专门隔离的外袍。 鉴于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低下，口罩与衣服都不可能再循环利用。她只能建议高温处理，不管是用酒还是醋或是姜，泡过烧热再说。 再然后就是消毒。 最优的选择自然是酒，但这个时候酒也是件稀罕物，大范围大频率使用是非常困难的。 这就得让老和尚费费心，看看能不能调配些药包什么的，配合着沸水，说不定能有效果。 …… 柳九柠这一开口，就几乎没怎么停下过。 偏生老和尚在医学方面十分敏锐得很，揪着某个点，就能问上数十个问题。 她哪里懂啊？ 懂的都几乎全说了出来，不懂得，她也只表示自己脑子里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可怜的她就像块海绵。 被老和尚一句又一句的询问挤着为数不多的知识。 柳九柠终于体会到了这些日子李南初的不容易，知道的就这么多，她说得嘴都瓢了，也没办法再知道更多！ 只能用自己的上辈子所见所闻稍微填充一些罢。 为了让老和尚别再抓着其中几个她也弄不清楚的难题不放，柳九柠转而说起该如何管控疫病区域内百姓的问题来。 简而言之，病重的放在同一块区域，病情相对较轻的再放一齐，剩下那些没有任何症状的也不能任其乱跑，固定在镇上即可。 这样分批治疗，不仅方便管理，还能观察病情变化。 最重要是，可以防止传染蔓延。 当然，这一切都存在着武力强制管理的前提。 就连上辈子那些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不能遵守上头颁布关于疫情蔓延方面的律令。 更别提这辈子没读过书的百姓。 安抚自然是需要安抚。 必要的强制性武力也不能少。 柳九柠洋洋洒洒的说了好大一堆，甚至还扯到法律上面，再提了一嘴洪水，道是这疫病很有可能与洪水相关。 又生怕老和尚再问她为什么相关。 便话音一转。 改成谈这防洪之事堵不如疏，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好！便是小姑娘都能看出这治水之法，我等读书人实在惭愧。”某位举人本是过来送些素斋给两位面善的和尚，一听这话，忍不住出声赞叹。 柳九柠见终于有个活人过来，连忙说句‘先去热个饼’，就迫不及待脱身。 她不行了。 脑子里真的没有墨水，再挤，就只能胡说八道胡编乱扯胡言乱语。 简单吃过这顿大概是下午点心的大饼后，商队也商量出来结果，打算绕道去隔壁镇子暂歇一晚。 就这样。 商队后又坠上了好些看不见身形的小尾巴，柳九柠的驴车上也多了老和尚跟小和尚。 天时地利人和。 可怜的柳九柠再次被老和尚开始当成海绵挤，她也真的怕了，简单回答几句后，就借口着找点东西，跟帝王换了个位置。 隔着那么大个帝王，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 黄昏下被红霞染得通红的天空都更是美丽了好几分。 柳九柠边欣赏着晚霞与晚霞下小和尚红彤彤的脑袋，边听着身旁帝王跟老和尚犹如禅语论道般的交流，顿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 悠哉悠哉。 别有一番风味。 不多时，商队便引着众人进了镇子。 这次的镇子瞧着是更小。 街上零零星星行人都不多，客栈更是只有五个房间。 最后还是万能的暗卫临时租了几个就在客栈隔壁的民房，才解决问题。 也就是车队安置车马的时间，帝王短暂离开了半晌。 柳九柠也没怎么在意，见老和尚终于打算放过自己，便笑着开始询问起老和尚跟这一路都去了什么地方。 才刚听了几个地名。 便听到帝王难得与他人沟通的交谈声，低沉且富有磁性。 只是在音色方面作出小小的调整，却也还是与这段时间虚弱的低声存在着很大的差别。 硬要说，就是更男性化了。 柳九柠好奇转头看去，便见着帝王正在跟好些镖师以及举人大哥一家在说话。 好奇凑近几步。 便见帝王朝她招了招手，示意过去。 “在下与爱妻前些日子不幸遭遇匪徒，不仅同商队走散，还阴差阳错下不得不乔装出行，承蒙诸位照顾，如今方才等到接应的随从。” 李南初朝着身前数人抬手一拱。 随后看向走到身边，目光还有点迷茫的小皇后，开口唤道：“九儿。” 柳九柠眨了眨眼，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出来帝王到底是在叫谁。 暗卫里排第九的吗？ 直到对上帝王那深邃双眸。 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话中的爱妻与这声音亲昵的九儿，都是在…唤她？ 顿时间，小脸通红。 第83章 柳九柠就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人家帝王好不容易才上演这么一出戏，又排好戏码，她居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能接上！ 而且！ 唤的似乎还是她的小名, 虽然大家都是‘小九儿’的叫, 但就少了那么个轻飘飘的‘儿’，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就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当然…… 其实心头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异样。 就一点点。 飞快结束自我反省。 柳九柠将那不好意思的模样稍作打扮, 披上一层娇羞的外衣。 她学着京里那些大家闺秀的举止，朝着数位镖师以及举人大哥全家行了个礼。 同时缓缓轻声开口说道：“谢过诸位多日来的照顾, 这一路实在是麻烦你们了。” 总之柳九柠是做足了帝王给她立下的娇妻人设，不管是声音语气, 都同那些教养极好的大家小姐靠拢。 学不成，模仿倒是简单。 毕竟她这些年接触的也不少，再说了，宫里那些个姐姐们, 谁人不是出自名门。 这点小礼节还是不成问题。 说完也行过礼，柳九柠挂着礼貌客气的笑容, 默默往帝王身边一站。 闭上小嘴。 安静的当起娇妻背景板，听帝王同众人提前告别。 是的。 帝王她表示已与下属回合, 要继续去运输货物，下面的路程不能再同行…… 诸如此类等等。 简而言之, 就是明天一大早就不跟镖局同行。 镖师们听了都表示谅解，并主动询问起是否要退一半的银钱。 说实话, 这躺路若是没有这对伪造身份的夫妻，怕是在首次被匪徒打劫的时候就要被耽误许久。 仔细想想, 倒还是对方招来的青云会护送了一路。 李南初自然不会在意这点银钱, 但也不会直接拒绝, 只是说借这钱同四海镖局交个朋友。 很快, 这事就完美落下帷幕。 甚至没几个人怀疑李南初男扮女装的身份，见着对方身着男装，脸上竟还皆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柳九柠只能将此归功于帝王常年在仪态与神态的霸气与冷冽，穿女装可以凭容貌说是女，再换上男装也能道是男生女相。 这么一来，也难怪帝王从不在女装这件事上多加遮遮掩掩，就连上次被大哥哥撞见都是淡然无比。 越是大大方方，便无人会去怀疑，而俞是遮遮掩掩，他人便会觉得其中有鬼。 世人大多都如此。 而帝王对此，想必已经有充分的认知。 坦坦荡荡。 柳九柠若不是亲手扒开过对方衣服且亲眼目睹，怕是也会被此所误导。 就如前十五年。 她也从未怀疑过帝王的身份。 在安长寺后山捡到帝王并打算救治前…直到褪下衣服的前一秒，也都不曾有过疑惑。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帝王不愧是帝王，玩心术的就是想得比正常人要长远。 在暗卫的安排下。 柳九柠终于有了单独一间房！只是拥有的时间稍微短暂了一点。 很快，帝王就以暗卫无处落脚的理由，再次征用了她的房间。 …… 柳九柠还能怎么办，反正也睡了不止一两次，一回生二回熟，床又不是很小。 人家高高在上的帝王都不在意。 她还有啥介意的？ 躺下闭上眼。 柳九柠一觉就到天亮，许是这段时间作息都太规律了些，她竟然在天全亮的那一刻就清醒过来。 猛地睁开双眼，本打算翻身起床，忽想到昨夜帝王说要在这边停留一二日。 不再有其他顾虑，柳九柠又缓缓阖上眼眸。 睡懒觉到底是件幸福的事情。 察觉帝王不知何时离去，身旁的被窝更是早就凉了，她也更无顾忌，翻身把被子半抱在怀中，快乐的迷迷糊糊再次睡过去。 柳九柠再次醒过来，已快到大中午，她也实在睡不下去，才起身洗漱。 出院子的时候刚好听到帝王在和老和尚交谈，见两人都神情严肃，便打算不打扰的绕个路过去。 没想被眼尖的老和尚瞧到。 被唤了一声不提，对方还招了招手。 “九柠施主博学多闻，不放听听她的意见。” 柳九柠才刚走进，就听到了老和尚捋着长须笑眯眯的如此说着。 那笑容既祥和又慈祥。 可她偏生在上头看到了几分狡猾。 …… 大概是，又想压榨她这块来自新科技时代没携带多少知识的海绵了。 柳九柠很想沉默。 至少在帝王面前表现得沉默且平平无奇一点。 但老和尚每每都来询问过她的看法，便是再想沉默，都不得不开口回答一二。 如此反复，竟也不知不觉被套去好多柳九柠自个都不知道有用的意见。 反正最后是决定以钱财颁布任务，‘雇佣’青云会中人，使其暂时控制住这么个极有可能爆发疫病小镇。 至于老和尚…… 谁也劝不走，不管是李南初开口，还是柳九柠纠缠，都如山般，不动不移。 老和尚被劝得多了，便笑着开口对帝王说道：“九柠施主身怀大智慧，你日后可要多多听其意见。贫僧突然想起有幅药未配成，先行告退。” 说完。 也不等答复，快步离开院子，回到歇息的屋里，把房门一关，顺带落了木栓。 那健步如飞的模样。 若是不说，都无人对方已至耄耋之年。 柳九柠跟李南初也没有办法，本想等晚些对方出来再劝，可没想到老和尚连房门都没出。 饭食都是小和尚端进去的。 问起小和尚，只道是‘师父在诵经礼佛不得空闲’。 …… 诵经礼佛可真是个好借口。 平民百姓在用；后宅后宫也在用；就连帝王微服私访都在用。 当然，尊敬的国师大人也不例外。 老和尚没劝成，夜里，柳九柠倒是等来了第二批暗卫，其中便有她的贴心大女官。 暗卫与女官一现身，便噗通跪在地上，齐齐磕头。 帝王对着暗卫摆了摆手，道：“自行领罚。” 话音落下。 暗卫便如风如云般飘走消失不见，唯有柳九柠柳九柠最是熟悉的大女官还跪在地上。 她重重朝着新后磕头，道：“奴婢护主不利，罪该万死。”【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柳九柠觉得倒也不至于万死这么严重，而且她觉得大女官还是非常尽力了的，都主动替她挨了几箭呢！ 至于出现坠水这种事情…… 其实很大的责任都出在她的身上，是她非要去当这么个英雄，谁知英雄没当成，倒是成了亡命鸳鸯…… “便是有错，倒也没到这般程度。”柳九柠斟酌着开口。 见帝王朝她微微颔首，这也有了底气，继续说道：“你便同他们一般领罚即可。” 她觉得自己非常机灵。 这么一说，既给了帝王面子，也给女官那么个减轻惩罚的机会，当然，也让对方能心里负罪感少去不少。 “没听到夫人说的话？还不去领罚？” “诺。”女官听到帝王的声音，不敢再停留，连身都未起，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而柳九柠的关注点正落在帝王那声‘夫人’上。 就…… 帝王这人设维持得还挺久的？四下无人都不忘剧本？ 旁的不提。 其实，听起来还怪有满满霸道总裁宠小娇妻的感觉。 莫名心动…… 柳九柠面无表情的去喝了杯冷水，很快，心也跟茶水一起冷了下来。 她怕是疯了。 才会对着帝王心动一次又一次。 没心没肺的柳九柠很快就将这短暂的情绪抛在脑后。 等来暗卫与女官后，一行人便开始启程回京。 这次连暗卫都露脸大半，周围还多了好些从青云会雇佣来的武林高手。 身份上依旧是商人与妻子。 不过比以往少了许多顾忌，路也不挑大道，而是什么地方最是偏僻最是快捷就往什么地方去。 柳九柠有幸体会了一次武侠小说里，被轻功极好的高手抬着轿子在荒山野岭里漂走的感觉。 …… 别问，问就是觉得自己飘在树端，不仅要避开树枝树叶以及无辜的飞翔的小动物，她还要紧紧拽着小木板轿子，以防自己掉下去。 总结就是十六个字。 危险动作，请勿模仿，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如果还能再重头选择，柳九柠觉得马车也真的很不错，起码四个轮子都在地面上行驶着，再颠簸都比悬空要安全得很。 在武林各种轻功又挑虫再打虎的绝学下。 一行人只花了三天，就日夜兼程赶到了某条黄水翻滚的大河前，且这河水明显比之前涨高不少。 柳九柠眉头一皱只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河…… 可怎么过？ 果然。 只见四周护卫着的暗卫如蝴蝶般往河上飘去，踏水而过，一路撒下了数个浮木。 虽说依旧要有个落脚点才能‘飞’。 但在柳九柠看来，没有比这还神奇还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这有没有违背万有引力她是不清楚。 倒是再次刷新了轻功认知。 眼睛睁大得似铜铃。 坐在木板小轿子上的柳九柠眼睛眨都不眨，双手紧紧拽住轿子。 又期待又害怕。 直到…… “夫人，坐轿不易过河。”大女官适时提醒着。 柳九柠郑重点了点头。 她三两下爬出轿下，跺了跺颤抖着的双腿，鼓足勇气走到女官旁边，张开双手，语气激昂道：“我准备好了！来吧！” 带我飞！ 话音刚落，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揽住了她。 回头看去，原来是帝王。 “我带你。”李南初语气淡淡说道。 听到这话，柳九柠眨了眨眼睛，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妾身觉得，还是让娟儿来比较合适。” 不是她不给帝王面子。 是双飞实在太危险！ 同时，委婉劝说道：“您伤还没好，保重身体要紧，还是让个身手好些的带带您吧。” 她，担心梅开二度。 再次落水。 第84章 就…… 这么汹涌的江河, 放眼望去又宽又长。 如此复杂的情况，可不是逞强的时候，还是留给专业人士来比较合适。 当然！ 柳九柠发誓她绝对不是不相信帝王矫健的伸手以及那出色又优秀的武功。 只是跟对方一起落水。 心理阴影稍微大了那么点点, 而且帝王还在她面前多次重伤…… “郎君千万莫要太固执, 妾身知你武功高强，可在这等情况下, 身体才是要事。” 柳九柠再次强调着。 她也顾不得会不会伤害到帝王那贵重无比的自尊心，默默挣开帝王的束缚, 朝着化名成娟儿的女官方向移去两步。 继续说道：“也不用担忧妾身，娟儿向来手脚利索, 过河必定不成问题。” …… 女官见状，直接退离柳九柠身旁，且直接转过身。 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两位主子的事情，可不是她这个小小奴仆可以参与, 少说多做，才能活得更长久。 柳九柠看到女官的动作, 沉默片刻，拔腿就想去追。 这腿才刚伸出去呢！ 腰又被李南初给揽住了, 她正抓着对方手腕打算扒开。 长手一收。 她就贴到了帝王胸口上。 这场景如果放在上辈子的电影电视剧里，柳九柠觉得可能还会被镜头转个圈定格再洒下几片花瓣, 要多唯美有多唯美。 但，她此刻还认为自己像只被猎人揪住耳朵的兔子, 一提，就被提到了怀里。 两种想法在脑子里交织着。 一时间竟也没办法分出那种更占上风。 柳九柠正胡思乱想着。 耳边突然贴上道温热的嗓音。 “你认为朕不行？”李南初语气还算平淡, 但其中的恼羞之意却怎么都遮不住。 柳九柠一听, 觉得事情非常不妙, 瞧, 帝王连多日不用的‘朕’都给蹦出来了！ 她其实也不是故意要拒绝的。 只不过，安全第一。 想为自己与帝王的生命更负责一点，难道有错吗？ 还有…… 这行不行的，听上去怎么那么带有特殊色彩。 但凡换个地方。 四周没有那么多人围观，眼前也没得汹涌的河流。 怕是气氛都会因此微黄焦灼几分。 “您别这么说，妾身可不是这个意思。”柳九柠还想继续解释，就听到帝王一声冷笑。 她急忙说道：“您手臂重伤多日尚未痊愈，可不宜动用内力！万一因此扰乱体内气机升降，怕是病情再生变化！” “是吗？” 李南初垂眸瞥了眼怀中义正词严的小皇后，这一字一句听起来仿佛都在为她着想。 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必是深情至极。 但她不信。 这小骗子惯是会用这等手段收哄人心。 李南初将视线移到已经将浮木铺去大半的江河上，语气淡淡继续说道：“真不是在担心自己会再次坠水？” …… 柳九柠沉默无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复，这都直接点明出来，可不就没意思了？ 见状，李南初再次冷哼了一声，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怎能不知道这小骗子除了担忧会坠水外，还怀疑她的武功，便是再问也是讨得没趣罢。 至于早前那次坠水。 其实李南初本是可以从水里借力而起，她原也带着小骗子差些抵达岸上。 可水势着实太急促。 水中又存在着数道暗涌，情理之中，只能先用外衣将小骗子绑在自己身上。 水面借力之物并不多，只能在水中运转内力游动，一时不察，浪头拍来，装上某颗飘在水面的巨大断树，她方才彻底没了意识。 其中波折几番。 李南初觉得没必要同小皇后提起，便没怎开口，竟不知在对方眼中，她之武功还不如贴身侍女。 此刻的柳九柠可不知道帝王心中的弯弯道道，她只想快点安抚好跃跃欲试要为自己争上口气的帝王。 还是那句话，命只有一条！ 千万不能拿性命开开玩笑，没必要，真没必要！ 她酝酿好顺毛的语句，用平日撒娇的轻柔声音开口说道：“郎君，轻功这等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做。等回到家里，你想带我怎么飞，就怎么飞……” 话才刚说到半。 她不急不缓的语气骤然变成又细又尖，直把那‘飞’给拉得极长。 因为柳九柠飞起来了！ 是的，帝王她直接揽抱着柳九柠凌空飞了起来。 这样可跟之前坐在特制木板轿子上感觉完全完全不一样！ 柳九柠只觉得自己脚下一空，没有了任何重心，单单只靠着帝王那一双手，原地飞天！ 违背地心引力的她又慌又怕。 电石火光间，求生欲使她手脚并用，如同章鱼把仅仅扒在了帝王身上。 眼睛也不敢睁开，整个脑袋都死死埋在了并没有几分柔软的胸口。 担惊受怕之余。 柳九柠的大脑越来越清醒，甚至开始思考起要是梅开二度双飞失败，她还能不能带着帝王再次流浪回京。 又细数起自己鞋底油纸包里还有几张银钱，脑袋上的新饰品还能换上几两。 琢磨完这些，她还觉得自己跟上辈子电视剧电影里那些被带飞的女主不太一样！ 为什么人家的脚就能优雅得像个仙女。 而她，手确实一样唯美搂挂在帝王脖子上，但脚却是丢脸的直接盘上对方那纤细的腰身。 …… 过河的时间很漫长也很短暂。 至少在大脑乱糟糟什么念头都趁机飘出来晃两下的柳九柠看来，又是一辈子那么长也是一秒钟那么短。 正当柳九柠大着胆子打算悄悄探出脑袋看看轻功视角的河水是怎样。 忽然，就感觉到帝王托举在她屁股上的那只手松开了！ 松开了！ 吓得柳九柠以为帝王内力不足了，缠在帝王腰上的双腿夹得更紧，扒着脖子的手也死死勒着。 用尽吃奶的力气，维持着这个猴子扒树或者应该说树懒吊树的姿势。 李南初看着怀里吓得都似是打算用双手勒着她同归于尽的小骗子，淡淡开口道：“到了。” 紧张的柳九柠一开始没听清楚帝王说了些什么。 等到察觉周围水流翻涌的声音似乎没在那么大声，她才后知后觉明白帝王简短话语中的意思。 …… 柳九柠故作从容，如同爬树般，缓慢从帝王身上爬下来。 讪讪笑着说道：“您真棒！居然这么快就到了河对岸，真是武功盖世！但是，下次还是不要做如此冒险的事情了。” 她对着帝王就是猛地一顿夸赞输出，当然，也不忘插入某些小小的劝告。 大概是河边的风儿太过喧嚣。 总之帝王只是给了她个轻飘飘的眼神，让她自行领会。 在赶路的途中，还有夜里帝王霸占她的房间却一言不发的表现里。 柳九柠终于悟了。 帝王这是还生着气呢，必须要她哄哄才行！啧，行叭，虽然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错，但还是勉为其难的哄哄吧…… 于是。 柳九柠便寻着一切能跟帝王接触的时间，开始夸赞起帝王的绝世武功，又撒娇几句，再卖卖乖。 就像她预计的那样。 冰冷的帝王渐渐被她的热情所融化，从一开始的沉默不语，到搭话几句，再到主动开口。 放在小说里！ 那妥妥的就是冰冷帝王俏皇后。 可惜柳九柠身处现实，在梦中稍微妄想了一番，便很快清醒在冰冷上司憨下属的真实里。 在日夜兼程，睡眠逐渐缩小的赶路下，一行人离京越来越近。 再翻过最后这座大山。 柳九柠就能继续回去当她养尊处优且高高在上的皇后了。 大概是思乡之情牵动着柳九柠，又或者是美好生活还有多日养成的生物钟之类的云云，总之她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 摸着身旁还有着余温的被窝。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帝王坐在床边穿着鞋袜。 伸了个懒腰，便翻身起了床，又简单换了身衣服，才坐在梳妆台前传唤女官进来。 然而。 先进来的并不是熟悉的女官，而是步伐急促且多日未见的…德妃。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来，让我瞧瞧，您有没有磕着碰着或是受了伤？” 德妃边说，边把柳九柠给拎了起来，英气的脸上眉头紧锁，担忧都要溢出来。 柳九柠还有点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被拔萝卜般提了起来，更茫然了。 见状，李南初眉头微皱，用手背接连两下拍弹开德妃扒拉着小皇后的双手，同时开口道：“步月，不得无礼。” 说话便说话，做何拉拉扯扯？ 这等习惯不好，得改。 柳九柠看到帝王皱眉的表情，再听到那声亲昵的步月，这才意识到不太对劲。 这帝王还在呢！ 德妃娘娘不第一个关心帝王，反倒是急匆匆来先问候她…… 就有种帝王脑袋很绿的感觉。 但当事人柳九柠表示她完全不知情，也什么都没做！ “陛下你也太过分了，去做危险的事情怎能带上娘娘一个弱女子呢？若是真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被拍开手的德妃有些不高兴。 原本就不怎温柔的语气直接成了直白粗暴的责问。 第85章 听到这话, 柳九柠默默出声为帝王辩解道：“其实是…我央着陛下带去的。” 虽然帝王一开始很狗。 但机智的她到底还是背着包袱及时赶上，各种危险也已经充分考虑过，这也都是自己的个人选择。 说实话真的赖不到帝王身上。 想到这, 她继续开口说道：“过程其实还是很顺利的, 就是回程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德妃听了直接转头看向柳九柠，炮火一转, 直接落在同样不太省心的皇后身上。 道：“娘娘您也是，若要出游带上御林军便好, 如此出行且身无半点武力，还是远下江南, 您心就不慌吗？” …… 柳九柠被指指点点得垂下了小脑袋。 心慌是不可能的。 就算慌，也只是见刺客以及坠水的时候慌。 哪怕出了点小小小意外，玩的也真的挺开心，不仅体验到在江南一掷千金的快感, 还赶上千年后的潮流——穷游。 且穷游了将近两月。 不管是那种体验都是深宫中的皇后难以体会到的快乐。 当然。 这种快乐柳九柠肯定不能对着德妃表现出来。 虽然对方嘴里说着职责的话语，但到底还是因为关心她, 可不能在如此情形下寒了美人的心。 于是，她轻声道：“我知道错了。” 下次还敢。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闻言, 德妃神情也不自觉柔和几分，她因醉心武学甚少与京中贵女接触, 入宫后位份高又手掌部分兵权，就更少妃嫔会同她接触。 如今见皇后这般模样道歉。 有些不大自在, 道：“皇后娘娘心中有数便好。” “姐姐不要再为此事伤身便好。”柳九柠缓缓抬起小脑袋，也不忘身旁还站着个被忽略了的帝王, 连忙继续朝着德妃说道：“德妃姐姐来得这般急, 必定是忧心着陛下……” 这话才刚说到半。 德妃就非常诚实的开口打断道：“本宫担心的是娘娘您。” 单手便将她打趴在地上的帝王, 何须她去忧心？ …… 柳九柠本想把话头往帝王身上引, 可谁知道德妃这么耿直。 耿直到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她只能看向帝王，讪讪笑着说道：“倒没想到德妃姐姐如此信任陛下。” “陛下身手不凡，遇事自能化解。”德妃眉头微皱，继续开口：“倒是皇后娘娘您需要多多健体，回宫后可不能再懈怠了。” 柳九柠一听，脸上的笑容都开始僵硬了，她可以接受健体但极限挑战人类生理极限，真的大可不必。 她也顾不得帝王不帝王。 后宫美好的生活里可不包括这样魔鬼的健体，还是亲自从德妃口中说出的‘多多健体’。 柳九柠连忙伸手扯住德妃的衣摆，也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声声可怜说道：“德妃姐姐，这锻炼之时可急不得，且我离宫多日想必有诸多事务要去忙碌可脱不得身！” “皇后娘娘不用担心，宫中事务其他宫的妃嫔都为您早早分担处理干净，至于锻炼之事自然是逐日递进。” 柳九柠看着德妃脸上的认真，也知道这时难以更改。 顿时间，心如死灰。 围观全程的李南初无声冷笑，这小骗子，又开始用起哄人的小伎俩。 可惜碰上了较真的步月。 最后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陛下，您在偷偷笑些什么？”德妃转头直直看向帝王，眸中满是不解，疑惑询问道。【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 气氛顿时变得焦灼起来。 能让帝王与皇后都同时哑口无言，目前为止，也唯有德妃一人。 最后还是帝王主动开口表示时候不早该早些赶路回宫，才结束结束这场于德妃来说奇奇怪怪的安静。 一行人只用了不到半日的时间就犯过连绵山脉，再半日就入了京。 那些从青云会中雇佣来的武林高手早在昨日就结账挥退，其中不少人自然意识到‘少主’身份上的不对劲，早就习惯会中规矩的他们不仅没去探究，还顺手把所有痕迹都磨灭。 少主究竟是何身份又有什么重要？ 就算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只要颁布任务，且结束后交付酬劳，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天塌下来还有尊主顶着。 他们有钱赚有物拿，便足够。 李南初一手培养起来的青云会，自然是再了解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让暗卫再去二次收尾，且继续派人去维持他们使用过的假身份。 柳九柠回宫是被一顶小轿子悄悄抬进去的，主要是她骑马不太好，且德妃跟帝王都骑着马。 她总得给点时间二人交流一下。 免得德妃看起来真的成了她的德妃似的…… 紧接着，柳九柠在黑漆漆且没点几盏灯的夜色下，被大女官半拎着犯过高高的宫墙，趁无人察觉时，快步推窗而入。 …… 回自己的寝宫仿佛就跟做贼似的。 这感觉还怪新奇。 柳九柠刚站稳，随手扶起行礼表示得罪的大女官，便见着屏风后人影摆动。 还没反应过来。 一个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就跪在地上，磕头道：“参加皇后娘娘。” 这可真是把她吓着了。 柳九柠甚至差点下意识躲到女官身后，还好她反应迟钝了些，也听到那声请安。 转头看着大女官。 她花了好半晌，才开口询问道：“这…这是易容术？” 真不是换头？ “回娘娘，这是人皮面具。”大女官说完，才意识到这个说法许会吓到皇后，继续补充道：“虽用此名，但并非人皮所制。” 柳九柠默默停下往后退的小脚丫，她看向前方跪在地上的女子，说道：“抬起头来。” 方才匆忙一眼可实在被吓得不轻。 既然不是什么画皮的灵异事件，用的也不是人皮，就让她好好看看，是不是真那么神奇！ 闻言，跪在地上的暗卫抬起头，直直看向身前不远处的皇后，眼睛眨也不。 并且在对方靠近时，也不曾动弹半分。 柳九柠绕着人远远走了两圈，乍得看去确实很像，但若是仔细打量，就会发现对方表情没那么灵动。 且很多方面都有细微差别。 想了想，她说道：“起来走两步，再模仿一下本宫。” 得了命令，暗卫笑着站起身来，掩嘴一笑后忽又板起脸，做出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模样。 柳九柠很难去说到底有几分像。 反正掩嘴笑着与她平时无异，而那故意做出高高在上的表情，也跟她当初特意在铜镜里练习的所差无几。 没有动作的时候就像个僵硬的布偶，但加上了动作就顿时活了起来。 她甚至觉得对方才是自己。 些神态这举止，可拿捏得稳稳的，仿佛照镜子。 …… 越看越有些瘆得慌。 这大半夜的，柳九柠也不敢再继续玩下去，摆摆手就让人告退。 她还没别过脸。 轻风吹过，窗户微微摆动，地上跪着的人就消失不见。 …… 这一脉相承的风般速度。 柳九柠拍了拍女官的胳膊，说道：“你们真的很不错，如风如幻，职业技术含量非常高。” 大女官听得不大懂，但知晓皇后这是在夸赞暗卫，便垂首道：“娘娘过誉，我等还应加倍努力。” 柳九柠见着女官承认自己暗卫的身份，再次拍了拍女官的肩膀。 能到明面上来的暗卫，还不知道得比其他人作出多少努力。 思及此，她开口说道：“好好干，咱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哎。 都是帝王的下属，都不容易。 大女官并没有接话，扶着皇后便去洗漱。 娘娘心善体恤下人，方才出言如此。 她们可不能真把自己当回事。 柳九柠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物被女官用内力烘干头发，躺进香香软软的被窝。 被窝里还宽敞！ 不再有帝王这么个也没怎么跟她抢被子的人。 躺下，就不知不觉舒服的陷入梦乡。 次日。 柳九柠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多日养成的生物钟，可真是该死的准时。 她赖了会儿床，本想起身。 但却被大女官拦了下来。 原来这么多日，‘柳九柠’在宫中一直重病不起，自打从安长寺回来，当夜就起了病。 直病倒现在。 大有愈来愈重，一病不起的趋势。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宫里太多妃嫔认识柳九柠，且私交情破好。 若是只有几人还能应付过去。 可几乎一整个后宫的妃嫔，谁不是人精，连某个人脸上换了腮红都能瞬间看出来。 何况是技术并没有完美到百分之百的□□。 只能称病不出。 病得久了，还不得不担上重病。 甚至每次都只能远远让人看着，或是隔着屏风或是床幔。 就连说话声都得带着急促无比的咳嗽。 也正因为如此。 妃嫔里很多人都怀疑起来。 不少人觉得皇后是在安长寺时惹怒帝王，方才不得不‘一病不起’。 其中更有好些觉得呆在寝宫里的根本就不是柳九柠本人！ 皇后早在安长寺中惹怒帝王时便没了，如今这不过是碍着礼法的替身罢。 多次请安验证后。 妃嫔们俞发俞坚信起了替身的猜想。 据说，眼下宫中不少妃嫔都私下通信起来。 打算再过几日，就去请出太后。 好给生死不明的柳九柠讨回公道！ 柳九柠对宫里漂亮姐姐们这些过程胡扯某个结果却阴差阳错对上的猜测表示非常无语。 所以。 可怜的帝王真的是块专门背锅的砖，哪里需要往那里搬。 只要宫里死了人，特别还是女人，十有八九都是帝王干的。 若是皇后死了更绝对是帝王亲自出手。 怪惨的。 柳九柠为帝王那糟糕到大概无人能挽救的名声抹了把眼泪。 当然，也非常感激宫里各位姐姐对她的关心。 第86章 总之。 在这种种原因下, 柳九柠断然不能突然活蹦乱跳出现在众妃嫔面前，且为了稍许拉回帝王那岌岌可危的名声，她还得将逐渐病愈的戏码演好。 以证明帝王的无辜。 好在如此表演对于柳九柠而言也并不算太难。 先是任由女官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再次睁开眼时, 镜子的自己无论怎么瞧都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再活泼开朗的笑容也像透露着绝望。 不得不说, 这技术是真的强。 再加上满屋子熏得浓厚至极的苦涩药味，恍惚间, 柳九柠还以为自个回到重病时的场景。 可真是差点就醒不过来。 柳九柠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轻轻掐了把自己感受一下□□的疼痛后, 方才按女官所言的那般懒懒躺在床上。 做好所有准备。 外头的天色也已经明亮至极。 自从‘她’病重，原是免了妃嫔们的请安，但众人还是隔三差五雷打不动又心有默契地齐齐过来请安。 也不吵着。 只是在寝宫外行礼，再问问宫女与诊脉的太医病情如何。 当然, 偶尔醒来的‘她’也会见上几个妃嫔。隔着屏风，或是每每见人走近就剧烈咳嗽, 就这般远远交谈上几句。 这般行事其实与柳九柠性格并不大相符。 但出游且失踪之事牵扯着实过大，为了将此事掩盖, 便是有所不妥，暗卫也只能如此。 所幸柳九柠那几个从宫外带进来的侍女跟嬷嬷还算衷心, 多次帮忙掩盖，方才能稳住数位妃嫔数日。 而这也已将近极限。 若再见不着柳九柠确认安危, 怕是真就再也坐不住。 思及此，迅速入戏的柳九柠掩嘴轻咳, 她学着早前那位举人大哥的病弱妻子, 声音又轻又缓, 像是被风一吹话就能飘走般, 徐徐说道：“去，去把四妃八嫔都召进来……” 话还未说完。 她便听到了许千凝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且还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 “本宫与皇后相交多年，情如姐妹，如今皇后病重，已经有月余未能相见，若不让本宫好好瞧瞧，又怎能安心得下？且尔等这遮遮掩掩的模样，又岂知并非奴大欺主？今日，本宫就算担上恶名还真就非见不可！都给本宫让开！” “贤妃娘娘，万万不可！” “贤妃娘娘留步！” 柳九柠本还担心小姐妹会被扣上或有或莫须有的罪名，毕竟在这皇宫里，只要犯了事，就总能往大里整。 却没想到…… 这一口一句担心病情再来上个奴大欺主，最后更是点睛之笔将罪变成恶名。可以说不愧是宅斗磨砺出来的强者，到了宫里也丝毫不逊色。 就是听着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皇后待你几人甚好，连入宫都不忘带上，如今本宫不过是想探望皇后，却再三阻挠，倒衬得本宫似个恶人。”许千凝冷笑一声，继续道：“恶人便恶人……” 柳九柠悟了，终于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小姐妹战斗力确实十足，但明显斗的就是她这个皇后。 或者应该说是‘病重多日未曾召见昔日姐妹的皇后’。 …… 为了避免战况更加激烈而引出某些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她连忙将声音抬高几分，道：“凝姐姐……” 唤完，用力咳嗽几声。 屋外的争吵瞬间消失不见，安静得仿佛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她借机将声音压低变轻，伴着低低的咳嗽开口道：“去，快去把凝姐姐，请进来。” 说完。 柳九柠也不管其他，专心咳嗽起来。 从剧烈咳嗽到低声喘气咳嗽。 老实说，就还挺费嗓子的，越咳越觉得喉咙痒，咳着咳着，差点不知道自己是真咳还是假咳嗽，收都收不回来。 直到一杯温水递到了她手里。 柳九柠连忙接过喝起来，也没忘自己大病未愈的人设，小口小口喝了几下润嗓子，又别过脸假假低咳一声。 借着不久前咳得紧而不小心咳出的几滴泪水。 她缓缓抬起头，朝着身前数张美得各有特色的熟悉面庞一一看去，病弱无力美眸含泪，极力营造出她真的病得非常厉害的气氛。 在触及德妃那满是疑惑与不解的视线时，柳九柠默默迅速将目光移到下一个妃嫔身上，眼眸动也未动，含着泪光，柔弱至极。 这人生在世。 有时候演技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总能在不经意间帮到大忙。 视线转了一圈后。 柳九柠才最后将视线落在握住她一只手的许千凝身上，自觉时候差不多的她轻轻眨动眼睛。 眸里酝酿了许久的泪就像珍珠般大颗落下。 直直从眼眶中间低落，落在那满是药味的锦被，也落在了围观者们的脑海中。 专业哭戏。 柳九柠可是特意练过的。 见四下皆无人出声，她觉得也不能太过分，不然这出病愈的戏码就要被她演成命不久矣了。 开口说道：“姐姐们能来探望我，可真是太好了。” 边说，边往许千凝怀中靠去。 继续道：“这些日子昏昏沉沉都不得醒，便是醒了也迷迷糊糊头痛欲裂，说两句话就咳，如此反复，竟也不知自个在做些什么，难受得紧。” “现下可还有不舒服？”许千凝顾不得礼节，也不去想宫里的规矩，捞起被子将柳九柠裹住。 边把人裹得严实，边转头朝外开口道：“都在这愣着些什么？还不赶紧唤太医？” 柳九柠小幅度摇了摇头，轻声道：“已经好多了。” 这声解释，自然是无人相信的。 在四妃八嫔的传唤下，早就在外候着的老太医迅速快步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数位或是年轻或是面生的太医。 柳九柠知晓这位老太医就是数日来为‘皇后’诊脉者，在太医院中颇有威望，医术精湛。 据女官所言，对方出自暗卫，忠于帝王。 而周围那些女官未曾提及的太医…… 想必约莫是妃嫔们带来或是揭穿‘假皇后’或是深究病情虚实的。 她原本不慌，可突然整上这么一出，就非常担心会露馅了。 脸色可以化得苍白，泪水也能酝酿而下，就连咳嗽都能假装，唯有病是真的没办法病出来的。 人再慌，心再乱。 柳九柠都没有表现在明面上，她还是那副病弱无力的模样，只靠着许千凝与女官的动作，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全程都安安静静，乖得像个娃娃。 手落在脉枕之上。 隔着张轻飘飘的绸缎，老太医行礼后便开始为柳九柠号脉，随后许千凝便出言，三两句就将自己带来的年轻太医推了出来。 柳九柠原想拒绝，但许千凝态度坚决，还道是这病实在太蹊跷，又说医术也存在数多派别，再来上一句‘知您不爱喝药但也不能忌医’。 好的坏得都被说了。 她嘴皮子确实利索也能反驳，可跟如今病弱的人设不符啊！ 且按照以往的习惯，自个也不是会再三拒绝，若是痴缠着不愿意诊治…不仅有损皇后威严也整的她命不久矣似的。 正骑虎难下之时。 万能的女官借着被子的遮挡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随后在她咯吱窝附近某个大概是穴位的地方猛地一点。 嘶。 那如电流击过酸爽感，让她不得不用咳嗽来遮掩倒吸冷气的痛感。 这一下过后。 柳九柠只觉得浑身都提不起力气，原本装出来的病怏也仿佛成了真，只能依靠着搀扶的女官跟许千凝的半个拥抱。 紧接着，有气无力闭上眼眸，把整个人都报复性的靠在许千凝身上，同时开口说道：“那便都依姐姐的。” 事实证明。 大女官确实很万能，那单指点穴后，旁的太医得出来的结论都跟老太医没什么两样。 无非是气虚血虚脾虚又虚。 大大的虚挂在她脑袋上。 诊脉结束后，大女官再次对那穴位按了下去。 柳九柠只觉得一个激灵，那酸麻感都窜到脑门了，难受是难受，却有种解开束缚的舒畅感。 整个人也顿时精神起来。 不忘最初目的的她缓缓开口说道：“早前在安长寺中，国师大人云游前便为本宫算了一卦，道是不得见风。本宫原还不知是何意，倒没想回宫便起了热，反反复复不得愈，忽又想起这卦，才嘱咐起宫女。” 说完，她看向围在床榻周围的四妃八嫔。 轻声继续道：“却没想到诸位姐姐如此挂念，此情此意，柠儿真真再难忘怀。” 柳九柠嘴角弯起个漂亮的弧度，笑容带着病气，却也灿烂明媚得很，她单手握着许千凝的手，又伸出爪子搭在良妃手背，继续轻声缓言道：“便是在早前那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听到姐姐们的声音，都不禁心生欢喜。许也是此，方才挥散病疾，早早醒来。在此还得多谢诸位姐姐。” 话才刚说完。 柳九柠还来不及欣赏自己这出推心置腹的话语，便眉头微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却见侍从太医都跪了一地。 抬头看去。 柳九柠刚好对上帝王那双深邃裸黑的双眸，里头的冷意可比雪山之巅还要寒。 恍惚间。 她迅速将两只勾勾搭搭的小爪抽回来，耳边似是回荡起帝王某句询问。 ‘你究竟有几个好姐姐’。 李南初将落在柳九柠身上的视线在屋里迅速扫了一圈，待所有人都垂首跪下，惶恐至极。 方才淡淡开口道：“皇后这可真热闹，朕来的倒是巧。” 若是不巧，可听不到小骗子皇后那番对数位姐姐真情实感且还情意绵绵的表白。 第87章 柳九柠傻愣愣的看着远处的帝王, 把两只方才还扒拉着漂亮美人儿的爪子往厚实的锦被里藏了又藏。 不知为何，就有种被抓奸的心虚感。 她就似那出柜的娇妻不停往对方脑袋上套绿帽，且这绿帽还是双面的。 再加上帝王这阴阳怪气的话语, 即视感非常强, 仿佛下一秒就要如同上辈子电视剧中般出现明面欢笑背地暗箭无数的争斗。 当然。 这也只是柳九柠的‘仿佛’式妄想，眼下所有人都跪趴在地上, 连抬头着的都没一个，更别提说话。 这场戏, 注定是支不起宫斗戏码的戏台。 即便如此，柳九柠也不得不继续把自己身上的那场病重之戏给演下去。 半躺在床上的她作出奋力支撑匆匆忙忙的模样。 掀开锦被。 跌跌撞撞, 双膝无力下了床。 这一套动作下来，花的时间可不久，为的就是等帝王那声‘免礼’。 但很明显。 柳九柠并没有等到，她只能孤独的继续表演下去, 正想来个脚下跄步，以示自己病体娇弱。 左右跪着的许千凝跟良妃就迅速伸手扶了一把。 她便借机咳嗽几声。 待跪在地上, 才掩着嘴，压下咳嗽, 轻声开口道：“参见陛下……” 只简简单单四个字。 就像是用尽力气开口，周围听到的妃嫔都忍不住心声怜悯同情。【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不约而同皆思及帝王这一如既往的冷酷与无情。 皇后又如何。 在帝王眼中怕是还比不过路边的花花草草罢。 李南初面无表情欣赏完小骗子皇后那精彩绝伦, 怕是连最出色的暗卫都比不过的表演。 差点都想拍手鼓掌了。 她也看出对方磨磨蹭蹭在等着些什么，可既然小骗子如此爱演, 怎能不给这个机会？ 柳九柠知晓自己怕是又惹怒了帝王，方才折腾那一通也实在累得不行。 便学着妃嫔们的姿势, 齐跪趴在地上。 至于说话…… 没瞧见屋里除了帝王外, 其他人都安静的连呼吸都特意放满了吗？ 她可还‘病着’。 少说点话也不稀奇。 一时间, 四下如死水般寂静。 李南初看着不远开口继续表演的小骗子, 无声冷笑。 站久了也觉得无趣。 她本是忧心小骗子应付不过宫中各怀目的的妃嫔，方才过来探病。 倒没想。 撞上了这么一出戏。 寝宫里久久无人出声，只有微微支开的窗户外头叽叽喳喳的三两鸟叫。 李南初回想到往日小骗子在她左右小嘴从未听过，左一声姐姐右一句姐姐，再看当前，不免有些自讨没趣。 她挥袖转身。 正欲离开，脚步忽又一顿。 道：“皇后病重数日未得愈，想必还是给药太过保守。陈太医，加大汤药计量，再盯着她好好喝下去。” 说完，便抬步直接离去。 不论帝王放出此话到底者有意无意，在座听者可都有心。 妃嫔们只觉得这是帝王的警告，早前做的小动作到底没遮掩干净，她们也存有借此来试探之意，帝王有所察觉也很正常。 其实，就算她们今日确实见着了皇后。 心里的猜测与怀疑也只是消去少许，到底都是宫里的人精，不过是看破不说破，只要皇后还活着，便不再去深究其中意味。 并不是说她们有多惦挂着柳九柠这位皇后。 如贤妃许千凝这般真情实感者亦有，但大多数不过是利益所系，自皇后将宫里事务重新分配后，不管是位分低的妃嫔还是位分高的，都尝到了甜头。 若皇后这个维系着最中心权利者不在，必然会使得这尚未稳固的新令轰然倒塌。 这是后宫妃嫔都不愿再见到的事情！ 四妃八嫔自然还想再接触宫中更多东西，那轮番管理的协理六宫权利就甜得不能再甜。 位分低的妃嫔也不想再回到偏居小院落无人问津就连饭食都要看太监脸色的日子，她们想把握这个机会，再往上爬。 诺大的皇宫，除了帝王外，皇后也有升位分的权利！ 如今这位皇后，与她们还算有些交情，人也心善，且大胆放权，是再好不过的了！旁人是死是活她们才不管，可若是皇后有甚问题，便是日日诵经都盼着对方长命百岁。 嫔妃们心中的弯弯道道柳九柠可暂时没得心情去猜，她只觉得这帝王是迟来的报复。 不就是买碗的时候，不小心买了那个打折且还最大的来当药碗吗？ 真的不必如此！ 帝王一走。 宫里跪着的四妃八嫔也纷纷起身，也不管旁的什么，立刻便去扶起柳九柠这个皇后。 方才那警告怕是因她们而起。 除德妃这么个面色如常的人外，其他妃嫔都围在皇后身旁，又是安慰又是劝，说是喝了药便很快能好，再轻声悄悄道是莫慌莫怕专心养病帝王只是来探望探望。 即便妃嫔们语气委婉得如同山路十八弯。 柳九柠都听出大伙言语中‘好妹妹千万别太把帝王放在心上’的深层含义。 就连那位据说是真倾慕帝王的淑妃都来了句帝王脾性如此。 帝王的名声…根本就不用抢救，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就是再挣扎都是徒劳，不过在上头多添几铲土罢。 她半靠在大美人怀里，耳边听着小美人轻哄逗笑的话语，嘴里又被漂亮姐姐喂着粥水，还有美人姐姐递来的甜枣…… 柳九柠乐不思蜀。 连太医端来的那两碗据说是安神苦药都硬着头皮咽了下去，就连睡觉都是被佳人们哄着睡下的。 什么帝王，什么生气，真的不是她不想记住，而是太忙，没得时间。 直到第二日许千凝带着向书宣过来陪她。 挥退下人时谈及帝王早朝时大怒之事，柳九柠才后知后觉记起来，昨个自己似乎是被抓奸了。 唉，都怪她小嘴太甜，满天下遍布着姐姐。 这不，帝王这位姐姐就想独占她。 后宫不得干政，许千凝也只是提了一嘴，重点是叮嘱柳九柠几日过后就是十五，便是病情有所好转，也要对外称身体依旧抱恙未起。 柳九柠知道小姐妹都是为自己好，点着脑袋保证的同时开始思考起来要怎么哄哄帝王。 上朝生气约莫就是那水灾之事。 这气帝王压了差不多两个月，如今发出来也不见得不是好事。 倒是昨日之事有些棘手。 还是得精心准备一番。 暂定为先道歉再解释清楚最后使劲哄，宜早不宜迟，今日就得开始整活！要让帝王看到，她将对方放在心尖尖上的态度！ 好姐姐能有无数个。 但是帝王这位姐姐却一定是最重要的那个！ 柳九柠做足了准备，甚至在傍晚时让女官悄悄带着她溜出宫殿，去到用饭的偏殿里。 然而。 偏殿中除了某只许久未见的大胖猫猫外，就只有一桌饭菜。 她等了许久，日落西下，饭菜都凉了，才见暗卫现身道是帝王有事…… 跟着大胖猫猫吃了顿回锅的晚饭。 首战失败。 柳九柠并不气馁，第二日再接再厉，早早抵达偏殿，摸着胖猫的大粗尾巴，等待帝王的到来。 可惜，今日也注定没法成功。 暗卫带来了一人一猫的饭菜，还是那句帝王有事。 如此连着好几日。 柳九柠本还纳闷帝王是不是故意的，直到从许千凝嘴里听到朝堂上下都在为各地水灾焦头烂额之事，便觉得帝王大概是真的忙得不行。 忙归忙，帝王忙又不是她这个天天躺在床上装病的皇后忙。 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于是，她改变攻略，守株待兔是暂时没办法哄好帝王。 山不来，那自个便去。 柳九柠找来纸笔，洋洋洒洒的给帝王写起了信，先是道歉，再解释清楚自己的本意，表示帝王才是她最重要的姐姐，然后猛地吹彩虹屁。 吹完了，再让对方别玩了吃饭也要好好休息。 为了能让这封信看起来厚实些，又猛地塞进不少内容，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直直写了数十页，看起来如同佛经般厚，方才心满意足。 封进信封里。 学着上辈子不知从哪里看来的滴蜡封信，拿了根凤簪又摘了朵小小的花连带叶子，带着那枝花用凤簪压在蜡上。 还别说，怪好看的。 柳九柠招来暗卫，嘱咐对方一定要将信送到帝王手中。 而后的日子。 她每日都在写信，有些时候不知道写什么了，就问几句帝王忙不忙，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许久不见怪是想念…… 到后面，实在写不出来。 就开始在上头画简笔画，或者是画些脑袋大四肢短小的小人。 二十多日下来。 柳九柠自认为画技突飞猛进！ 可这心却更是不安了，这都多少天，帝王连回信都没有一封，可别是真生她的气，连理都不想理会！ 越想越不安。 在一个黄昏，偏殿中吃完饭的她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要主动出击！ 跟着近日来混熟的胖猫，悄悄往帝王的寝宫走去。 咳，其实也不算是悄悄。 毕竟周围肯定还有暗卫，身后还远远坠着个大女官呢！ 一路走得很通常。 顺便她还消了个食。 到达帝王平日批改奏则的偏殿时，天还未暗下来。 柳九柠也大胆，鼓足勇气后，就敲起木门来，嗒嗒嗒又嗒嗒嗒，久久没人应答，本想离开，却不小心推开了宫殿的门。琢磨着这大概是上天的意思，便光明正大走了进去。 然后，差点没被这空荡还漆黑的宫殿吓个半死。 要不是听到远处屏风后有动静，且亮着火光，她就转身跑走了呢！ 顺着火光处快步走去。 人还没见着。 屋外就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 刚听到柳老丞相四个字，柳九柠转身就朝窗户边跑去，打算来个跳窗求生。 但很可惜，窗外是个大池塘，跳下去会不会淹死暂且不提，动静肯定会不小。她遗憾收回半个冒出窗外的身子，刚想再寻求生之路，就跟屏风后现身的帝王打了个照面。 …… 她讪讪笑了笑。 第88章 注视着帝王那多日未见依旧美丽俊秀的脸庞, 不知为何，柳九柠心中的慌张也渐渐平息不少。 门外太监的通报声再次响起，还伴着三下不紧不慢的叩门。 她快步从窗户边跳下来, 四处张望着躲藏的地方, 但由于这议事大殿实在太空荡，只能越过帝王, 窜到屏风隔着的里边打量起来。 虽然还是连个遮挡的地方都不好找，总算有了些家具。 功夫不负有心人。 柳九柠瞄准某个铺着长长桌布的大圆桌, 正想钻进去，又记起身后屏风旁还站着个帝王。 她转身朝着面无表情的帝王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随后抬起双手, 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示意绝对不会发出丝毫的声音，还异常郑重的点了点头。 做完这些，才迅速蹲下爬进圆桌低。 …… 李南初原是想让藏在暗处的暗卫将人带出去, 但看着对方这悉悉索索的小动作，便想瞧小骗子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盯着桌下露出的那一小块衣角被迅速抽了进去。 她的心情有些许复杂, 既是意料之外，仔细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确实是自个这位小骗子皇后能做出来的事情。 见人已经藏好, 李南初也不好再让暗卫从桌下拎人。 至于朝堂诸事…… 知道的也不差这一两件，再加上早前国师曾多次同她提起小骗子皇后的‘宿慧’, 及这月余间对方偶尔透露出非比寻常的谈吐。 留下来听一听，许能另有收获。 蹲在桌下的柳九柠还不知道帝王对自己的期盼这么高, 在漆黑的桌底下，静静听着自家祖父推门而入, 缓缓走来的脚步声。 这话还没开始谈, 她腿就觉得有点累了, 弯着的腰也酸得不行。 很快, 耳边响起祖父那熟悉的声音，君臣二人稍微寒暄过后，就开始议论正事。 那种每个字柳九柠都能听得懂，但是合在一起就糊里糊涂不知道在讲啥的大事。也有可能极有是脚太麻腰太酸，导致只过耳没进脑。 她心神此刻都在如同万千蚁虫爬过的双腿上。 为了防止脚软而出现某些可怕的意外，便趁着外头辩争得正是激烈，小心翼翼的换了个动作。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桌下传来。 上了年纪的柳老丞相刚开始提及四方水灾之事，谈及抗洪，旁征博引，自顾自说得津津有味，停都停不下来。 如此自然不可能去在意屋里那许是老鼠爬动的声音。 倒是李南初还记着桌下有个小皇后，她朝着柳老丞相微微抬手，示意坐下再谈。 借此将对方引离圆桌远些，再接着身形稍加遮挡。 待小皇后那头重新安静下来，方才随之落座。 此时的柳九柠已经缩着身子，趴睡在了地上，优雅不优雅得体不得体的都先别提，单这姿势还怪舒服的。 就是地板有点凉。 好在终于解放双腿跟弯得可怜的脊背。 姿势躲得舒服了，她也终于有兴趣竖起耳朵听听自家老祖父都在滔滔不绝个什么大道理，怎么感觉帝王好像都没怎么开口说话，光就是祖父一人津津有味越将越入迷。 事实证明。 好奇心有时候真的使不得，在一开始发现自己跟话听得不大懂的时候，她就不应该再去接触。 什么某某国士曾说过再到前人某某曾著水经注中某段提起…… 柳九柠是对抗洪有那么点想法与知识，但那都得益于信息时代的发达，这直接搬出文言文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哪怕她在这个时代读了好些年的书，也还是听得头都大。 当初还在家中时，她就经常因为读书不专心，被祖父打手心。 其实祖父打得也不用力，可怎说都是种惩罚，嚎得越大声就越能让老人家觉得自个训斥小辈非常成功。 回想起少时读书的事情，再伴着祖父这熟悉的声音。 柳九柠不知不觉间，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也真不能怪她，都是桌下太黑，祖父的声音太催眠。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里，她回到了还是个只到成年人膝盖高的手短脚短小孩童的时候，每天玩得很野，不愿意学什么女红也不想被拘束，逃到了祖父的书房说是要看书…… 正趴在书桌上泛着游记不愿练大字的她隐隐约约间似是听到了自家祖父的声音。 那声无奈中又带着点严厉的呼唤。 “陛下，老臣年岁已高，亦将至天命之年，也不知还能再为君解忧多少时日。” 柳老丞相同帝王商讨完家国大事后，便开始为自己那命运多舛的爱孙操心起来，一番铺垫，方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唯独放不下的便是入宫的柠儿，她……” “祖父，我错了！我不应该光看书不写大字，别打我手心，怪疼的……”柳九柠听到那声‘柠儿’，连忙在睡梦中大声认错。 许是太过真情实感。 竟一不小心带到了现实中，声音并不算太大，皆是带着睡意的嘟嘟囔囔，说到后头更是直接没了声。 即便如此，也还是清晰的传入议事殿里君臣二人耳中。 …… 柳老丞相沉默片刻。 他是年纪大，腿脚有些不利索，但耳朵还好着呢！这声音这语气这认错认得飞快却绝不会改的态度，除了自家那爱闯祸的倒霉孙女还能有谁？ 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便见着桌下冒出来块明黄色的衣摆，回想起以往小孙女被打手心还要躲在桌下求饶辩解的画面。 破案了。 此时的李南初也很沉默，他顺着柳老丞相的视线看去，只见小骗子皇后将尾巴都暴露一大截。 再想到方才那疑似睡梦中都在认错的言语。 看来小骗子，真就惯是爱用这套。 君臣二人默默对视，皆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这所有的所有，跟睡得正香的柳九柠没有丝毫的关系，她在梦里快快乐乐的上串下跳着。 陪老祖父达成每日运动量，方才老老实实挨上那几下手心。 等她再次醒来时，睁开眼就是熟悉的窗幔，明显已经回到自个的寝宫里，翻窗爬桌仿佛是在梦里。 所幸她也没有失智。 确认自己短暂与帝王相见后，边琢磨着明个再去蹲对方，务必要把人哄得开开心心。 再次定下目标的柳九柠丝毫不清楚，自己睡得迷糊的时候发生了怎样的惨剧，更不知道有封柳老丞相亲笔的家书，正在斟酌又斟酌的落着笔。 她开开心心的过了一整日。 傍晚打算出门，却被告之帝王传令让她在宫里好好养病，养好了才能出去。 …… 就，很莫名其妙。 柳九柠不得不在宫里继续表演她的病愈，没有自由的时候才知自由的可贵，原本预计两月的病愈，被她超常发挥，四五日就活蹦乱跳起来。 但不知为何。 每次她傍晚打算去堵帝王时，总会碰上宫里的妃嫔，欢声笑语下，不得不借口逛起花园。 直到暮色全然消失，才被送回寝宫。 柳九柠眼看着这件事耽搁得越来越久，给帝王传信也从不得到回音，她再也等不下去。 在一个经历完魔鬼训练的夜晚。 站在长廊里的她挥别再三提起加大训练量的德妃，抬头看着明亮的月儿，下定决心，今夜就要处理完这件事情，不能再拖！ 正好此地离帝王寝宫也不远。 柳九柠带上大女官，说出发就出发，途中碰上奔跑的大胖猫，还跟着对方比了比奔跑的速度。 很快，她就到了帝王就寝的这片宫殿。 灯很黑，乍的看过去，还以为穷得点不起火的冷宫。 柳九柠从女官手上接过小灯笼，便跟上了冲向宫殿的大胖猫，边走边开始琢磨起见了帝王要说些什么。 打草稿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多次的经历告诉她，帝王不难哄，但是也绝对不是简单三言两语就能被忽悠过去的。 心里正想着事，也就没发觉大胖猫给她带错了路。 走着走着。 柳九柠回过神才发觉自个竟然拐了好几个弯，压根没往正殿走去，而胖猫还在往前走，见她不跟着，更是颇为灵性的停下来。 …… 正想指指点点几句大猫咪。 余光便瞧见一旁的宫殿里亮着灯。 这片都是帝王住所，除帝王外基本无人踏足，灯自然也只有帝王所在方才能亮。 整座皇宫的最节约灯火的地方，就是帝王居所。 柳九柠默默咽下对大胖猫的指点，跟着对方的脚步，缓缓走向了那座偏殿。 但她忘了。 猫猫最爱走的是窗户，而不是正门。 站在窗户下，她瞧着大胖猫对自己再三回头的真挚邀请，默默将脑袋探进木棍支开一小个弧度的窗户里。 正想扒着窗户爬进去。 抬头，正好看到帝王那沐浴在云雾中的身姿，那背，那手，以及浸在浴池之下若隐若现的…… 她眨了眨眼睛，脑袋探近，踮起脚尖，看得更仔细了。 柳九柠正大脑空空，瞧得正起劲，忽然就对上帝王那如利箭般而来的视线。 情急之下。 她学着身旁窗户上站着的大狸奴，开口：“喵。” …… 见状，李南初抬手用内力招来外袍披在身上，也就衣物裹身的瞬间。 便出现在了小骗子皇后的身前。 “偷看朕沐浴？” 听到这话，柳九柠半蹲下，只冒出个脑袋在窗户，迅速抬起双手捂住眼睛，非常认真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只是一只小猫猫。” 小猫猫怎么会错呢？ 它根本就不知道人类在干什么！ 李南初一只手将柳九柠捂住眼睛的手拉下，另一只手抬起对方小巧的下巴。 直直盯着人打量。 见小骗子半点不慌，眼睛还眨了又眨，模样无辜得很。 她便俯身而下。 唇，碰上了柳九柠微凉的唇。 很软，微凉。 想到对方惯是爱用这张嘴骗人，便轻轻咬了一口。 第89章 柳九柠人傻了, 仿佛时间定格在她身上，眼睛眨也不眨。 或者应该说，忘记了眨眼。 同时还屏住呼吸。 就这么愣愣的看着某张熟悉的面容放大再放大…… 温热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触感仿若前世成吃过的小果冻。 柳九柠还没来得及再去感受更多。 这热乎乎的果冻便张开獠牙, 咬了她一口，有些疼, 也有些麻，还有些痒。这又麻又痒的感觉像是过电般, 齐齐朝着心头涌去，汇集在心尖变成说不出的鼓涨感。 她双眸猛地睁大。 混沌的脑子在这一瞬满是空白, 明明飘闪过无数的念头，却没办法捕抓到其中任何半缕。 李南初惩罚完小骗子的唇，微微抬头，将腰板挺直些许, 方才松开牵制着柳九柠的手。 她迎上那道满是空荡荡又带着迷茫的视线。 开口缓缓说道：“若喜欢，想看便看, 无需寻借口遮掩。” 听到这话，柳九柠后知后觉般眨了眨双眼。 没有任何焦点的目光落在帝王身上, 随即又移到那红润还带着水光的薄唇。 终于迟迟反应过来。 她，被亲了！ 还是被眼前的帝王亲了！ 柳九柠满是错愕, 匆匆忙忙抬起双手捂住自个被亲还被咬了口的小嘴巴，下意识逃避的她转身拔腿就跑, 连方才随手放在窗边的灯笼都顾不上。 头也不回。 冲进黑暗的长廊中，试图冷静冷静。 但不管她如何奔跑, 如何逃离这座属于帝王的寝宫, 脑海中还是萦绕着某个暧昧十足的画面。 柳九柠连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都有些记不起。 躺在床上的她怎都睡不着, 闭上双眼, 就是帝王那张脸，还有那个出现得莫名其妙的吻。 这可是她的初吻啊！ …… 柳九柠不太冷静的思考片刻，好像、大概、也许这也并不是她的初吻，早在帝王坠水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就在人工呼吸上为对方奉献完初吻。 仔细想想，当时全身心顾着救人以及如何面对当前的险境。 让她说是个什么感觉，就只觉得那唇是真的冷，冷得仿佛下一秒对方就要离开人世。 这与今日的触感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那温热，似是要烫进她心里，连带着她那扑通乱跳的心脏都被烫得极为不安。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柳九柠睁开双眼，在黑暗中直直盯着头顶不透光的窗幔发呆，她心中满是疑惑。 疑惑着帝王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 如此暧昧！ 且明显也过了界！ 难道…难道帝王比较单纯，没有朋友也不怎么接触爱情的她不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些什么？单纯只是想独占自个这个小姐妹？ 柳九柠只觉得自己给帝王找的理由简直胡扯极了。 正常人之间会亲小嘴吗？好姐妹之间会打啵吗？老板会吻下属吗？ 那么…… 帝王是喜欢她吗？ 可是，可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啊。 冷冷淡淡沉默寡言的帝王，怎么会喜欢上她？ 柳九柠非常有自知之明，清楚身上的缺点绝对比优点多。 虽然长得还行，可也没有宫里姐姐们那万种风情花容月貌，除了吃喝玩乐还有小嘴一张叭叭说话，更没多少才艺，品德也就勉强还过得去。 阅人颇多的帝王，真的能看得上她这样的人吗？ 可，若帝王看不上她，眼中又还能容得下谁？ 旁人敢哄帝王吗？旁人敢凶帝王吗？旁人又能知道这么多小秘密吗？ …… 柳九柠辗转反侧不能眠。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巨大的矛盾综合体。 这边说着帝王不可能喜欢她，只是逗弄逗弄，不小心过了界。另一边则在不停觉得除了自己融化帝王这座冰山，根本就不会再有人有这么个条件。 既自卑，又自信。【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说的就是失眠睡不着觉的她。 如此也不知过去多久，柳九柠在大脑剧烈的争斗中缓缓入睡，便是梦里都在延续着各种猜测。 不是重新浮现窗户边发生的事情。 就是陷入爱情双宿双飞。 画面再转，便是帝王冰冷无情的视线如利箭般刺上她心，嘴里说着‘不过是皇后误会了’。 这堪称社会性死亡般的尴尬让柳九柠直接从梦中惊醒，撩开窗幔打算喝杯水，才发现窗外日头都出来好长一段时间。 恍惚间。 还觉得昨夜发生的事情都是梦。 不然怎么会出现隔着窗户再板着下巴亲吻这样过于浪漫暧昧且还如同小说版的情节？ 柳九柠招来女官，支支吾吾询问起昨夜她有没有去帝王寝宫寻人。 很快，她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并且女官还善解人意表示‘娘娘昨夜回宫后便似是有些心神不安可需请太医诊脉’。 可不是心神不安吗？ 柳九柠连自个怎么回来的都有些记忆模糊了呢！依稀只记得月光下那高大无比的城墙，还忽然记起某个被自己丢在窗边的灯笼。 以及某只罪魁祸首大胖猫。 是的，都怪猫猫，如果不是它引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将所有罪与错都推在不会辩解的胖猫咪身上后，她抬手揉了两把脸，跟着女官去洗漱。 紧接着就是接待各宫前来请安的妃嫔。 妃嫔们倒也是识趣，见皇后精神不大好，简单将宫内的事情汇报完毕，也没多说些什么废话，纷纷告退。 柳九柠看着诸位妃嫔姐姐离开的婀娜身姿，默默叹了口气。 她变了。 以往坐在这个位置，便是再烦恼都能在漂亮姐姐们那一张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下开心起来。 而今天她居然面对着美人们提不起半分精神。 这未免也太过诡异。 总觉得从昨夜开始一切都出现了变动。 柳九柠只觉得又困又累还迷茫。 刚回到寝宫里，换了身衣服打算睡下，便听到宫外送了家书进来。 想起多日未见的父母还有老太君，她撑着精神，将那封厚得如书般的信接过来。 这还是柳九柠第一次见到这么厚的信。 厚到她以为府上所有人都给她写了全塞在同个信封里，或者是捎了本书进来。 就连早前自个写给帝王的那些…… 打住！好不容易才忘记这么个人，她不能再记起来！ 柳九柠晃了晃脑袋，试图把某张在她脑海中驻扎整夜的冰冷面容挥散，她拆开厚重的家书。 便看到祖父那熟悉的字。 开头第一句话便是，‘见字如见吾’。 眉头微皱，柳九柠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连祖父都开始给她捎信，这可太怪了！ 要知道自家老祖父就是那种非常传统的文人。 就算再疼爱孙女，再有所特例，也还是坚持着某套老古板思想，比如再思念她也都绝对不会轻易开口。 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 柳九柠心下一惊，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睡意亦是散退不少。 她拿着信纸。 用上辈子看网络小说的速度飞快阅读起来。 越看，就越是不解，老祖父这是想她想得都开始写信回忆童年了？连文人的古板老思想都抛去，写得字句都是思念，什么‘少时汝颇为顽皮’又什么‘转眼已成大人’…… 即便如此。 她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柳九柠也不是傻的，依祖父的性格，若无必要根本不会写这封信给她，字句中必定暗藏玄机。 皇权社会发生些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如今柳府因她这个皇后被架在高位，原就是朝中重臣，还多了个皇亲国戚的虚名。被眼红或是针对都极有可能。 她沉下心。 再次看起这如书册般厚重全然由祖父一人落笔而成的家书。 很快。 柳九柠就发现了不对劲，书信里头多次提起她少时躲在书桌下不愿被打手心之事，还诬陷她有一次躲在桌下睡着了。 这怎么可能？ 躲打手心又不是躲猫猫，还能如此安逸睡着不成？ 而某次提起，则是在前简单说是商议要事时听到桌下窸窸窣窣狸奴爬过的动静，方才响起她躲桌下的事情，还重点强调她睡着了。 等等，商议要事，躲桌下，睡着了。 合起来。 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柳九柠郑重严肃的表情渐渐凝固，她终于记起几日前，祖父寻帝王商讨国事，她躲在大圆桌下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为什么？ 祖父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柳九柠恨只恨自己不是某只逍遥自在的胖狸奴，她才十五岁，年纪轻轻，就要承受这么可怕的尴尬事情。 且因为这事。 上了年纪老祖父怕是挑灯执笔日日夜夜才赶出这封比书籍还要厚的家书！ 她拿着书信的手微微颤抖。 虽然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为了不辜负老祖父这份心思，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祖父不愧是文化人。 不仅话语中暗藏玄机，还用少时曾教过她的某种密书解读方式为她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道是‘君与吾相视无言久久未语’。 简简单单一句话。 把祖父的那份尴尬也齐送来给柳九柠感受，现在的她都想离开地球表面。 除了这些外，祖父还在上头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恃宠而骄再做如此无礼之事，又说什么以色待人无法长久，情爱不过是云烟越看重者伤得越痛…… 柳九柠看了都心疼自家老古板祖父，难为对方这么个文人，还得如此勉力写下这些。 书信最后还非常严肃让她日后不能再胡闹远行。 落款只祝愿了四字，便是平平安安。 她艰难看完手中沉重如山的家书，睡意全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尴尬。 这份尴尬，甚至远远胜过帝王昨夜的那个吻。 情爱多磨人。 尴尬则全是恨不得自己不是人。 第90章 柳九柠长长叹了口气, 在翻阅家书的时候她便挥退侍从，如今屋里除了她外，恐怕只剩下那些不知道藏在什么偏僻角落的暗卫。 形象什么的在外人面前许还要顾及一下。 眼下门都关上了, 暗卫也勉强算是自己人, 便不再思考太多。 将书信全都塞回信封里，她拖着沉重的步伐, 塌着下巴，生无可恋的踱向床榻。 紧接着, 柳九柠往铺着厚重锦被的软乎大床上侧身倒去。 再顺手把那厚得都能当枕头的信随手塞进床底下，仿佛信找个地缝塞进去, 也约等于她的人找个地缝塞了进去。 经历如此大起大落。 她也实在累得不行，连连打着哈欠，三两下蹬开脚上的鞋袜，缩着脚丫, 再裹上被子，就闭上她那与千疮百孔心灵般同样疲惫的双眼。 昨夜睡得实在太晚。 柳九柠刚闭上双眼便沉沉睡了过去, 只可惜梦境仍然未肯放过可怜无助还弱小的她，清晰无比将前几日那君臣相视无言的场景完美还原出来。 且她的视角还很特别, 就像是看上辈子看电视电影那样。 年轻的帝王正在跟衷心的老臣子交流着国家大事，正说到最是激烈时, 忽然桌下传来某道熟悉的梦话声。 可不是自己正在高喊着‘祖父别打我手心’！ 原以为这也就罢，圆桌下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后某个熟睡的身影就这么从里头滚了出来。 许是这番场景太过惊心动魄。 柳九柠直接从第三视角转成第一视角，眨眼间的功夫, 那本相视无言的君臣皆把视线投落在她身上。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此时此刻, 她终于真正明白什么叫足以致命的社会性死亡。 点石火光间。 在这道道无声注视下, 在这片没有任何声音的世界中, 柳九柠终于察觉这是自己在做梦！ 她二话不说。 拔腿就朝着窗户跑去，以上辈子小学测试标准跳山羊的姿势，双手撑在窗户上，跳了出去。 然后直接跳到了某个深夜半支开的窗户前，她正探着脑袋往里看去，身旁还蹲了只大胖狸奴。 这场景何其熟悉。 柳九柠直接闭上双眼，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她才终于摆脱这噩梦双重奏，艰难睁开双眼，抬手撩开帘子，就对上了女官那张颇为寡淡却最是值得信赖的脸庞。 柳九柠直勾勾盯着女官看了许久，方才郑重开口说道：“本宫觉得，确实有必要请位太医来诊个脉。” 不管失眠，还是多梦，都是病，且看情况她还病得挺严重的。 太医很快就来了。 来的这位还跟她挺熟，五六年前对方为了进修医术，特地告假半年到安长寺同老和尚学习。 而那时，柳九柠也正好跟在老和尚身边认药材。 还曾打趣唤过这位当初三十五岁如今已有四十的陈太医数声‘师兄’。 仔细诊脉后，陈太医面对着皇后那非常肯定的‘本宫真的病得很重您得好好瞧瞧’，他语重心长道：“娘娘许是近日都没怎出去走动，您凤体方才病愈，还是得多出门走走。心病方需心药医，可千万别想岔了。” 随后，留下副光是瞧着药方就很苦的安神汤，便匆匆告退。 柳九柠看着方子上稍微量重的黄连，默默将药方反盖在手边矮桌上，顺带用茶杯将其压住。 叹道：“本宫忽就觉得病已经好了。” 陈太医也跟着老和尚学坏了，不仅给她多放黄连，话里也一套一套的。 说什么要多出门走走，可不是觉得她闲的吗？ 再有那句心病需心药医，当初她闯祸躲去安长寺，老和尚就是这么说的，这位陈师兄就在旁边呢！可不明摆着她心虚觉得闯祸了才失眠多梦…… “世人皆醉我独醒。”柳九柠摇头晃脑叹了句，也不管周围侍从听得懂还是听不懂，自顾自朝着偏殿书房走去。 落座书案前，执笔沉思。 琢磨着到底该给自家老祖父回个什么信。 唉，怎么说都是厚重的家书，加起来少说也有几万字。 她不能辜负祖父的心思啊。 然而，柳九柠想是这么想着，笔尖停在半空许久，久到那墨滴染晕开朵朵墨花在纸上，她都没能写出半个字。 就很苦恼。 认错，又不符合如今她皇后的身份，祖父老文人思想，怕是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书面表达。 可要让她含蓄引经据典来回应。 …… 抱歉，柳九柠这重活的十五年真的没有学到什么墨水，写诗诗不行作对对不上，就连毛笔字都只是勉强不算丑！ 最后的最后。 她给祖父画了幅画，正是少时她被打手心的画面，简单墨水三两笔勾染，不说栩栩如生，就非常有代入感。 不管是对老祖父的思念，还是对某件事的认错，全都表达在其中。 正晾着墨，侍从便来通报，道是贤妃带着向良娣前来请安。 柳九柠看了眼外头那还没来得及落山的太阳，虽然整不明白这是来请个什么安，还是让人进来了。 吩咐女官把画送出宫给祖父。 便让侍从端来点心瓜果，又移步院里的花园，打算跟小姐妹来个下午茶。 两位善解人意的小姐妹见她精神不好，特地暂停手上工作过来陪她解闷。当然，这其中还有其他妃嫔的支持，不然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旷工。 还是她捣鼓的这个后宫新令法太强。 以至于妃嫔们都迷失在了忙碌且快乐的工作中，把柳九柠这个无所事事只虚偶尔检查结果的闲人衬托得就像是资本主义周扒皮。 姐妹下午茶的时光还算美好 柳九柠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小姐妹们聊着宫中发生的数多趣事，若在往常，她早早就开怀沉浸其中，忍不住再三询问。 可今日却怎都提不起兴致。 勉强打起精神融入，却总会下意识回想起帝王那张冷脸，还有某句‘偷看朕沐浴’与‘想看便看’…… “在想些什么呢？瞧你这心神不宁的模样，可让太医来看过了？”许千凝有些担忧，侍从都被她们挥退，四下无人便不必再拘泥太多虚礼，她直接用手背探上柳九柠额头。 试了试温度。 方才皱着眉头继续说道：“还是让太医瞧瞧吧，不仅脸红得厉害，额头也烫，怕是发了热。” …… 听到这话，柳九柠脸更热了几分，她连忙将许千凝的手拉开，笑着打哈哈道：“看过了看过了，你都不知道那陈太医看完后，直接劝我要多出去走走，开得汤药也是安神汤，还过分放了好多苦苦的黄连。” “可你这脸烫红烫红的，真没有什么不舒服？” 许千凝听了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她虽年岁不大，但由于自家后宅过于复杂，也算是什么稀奇事都见过些。 这九柠儿眼下模样…… 倒是有几分少女思春的感觉。 思及此，她心下一惊。 这后宫中走动者虽说大多都是宫女太监，可也有不少侍卫，便是太医院中也有不少年轻太医。 且依稀记得，九柠儿曾多次提起，为何相爱非得拘泥于性别。 “许是近日睡得不太踏实，方才提不起精神。”柳九柠故意抬手打了个哈欠，她本就睡得不是很好，本只是假动作，打着打着也就成了真哈欠。 就连眼角都带上几分水润之意。 光是瞧着，都知这确实是困乏不行。 许千凝稍稍收敛神色，不再提起脸颊红烫之事，而是递了个果给柳九柠，同时继续道：“那确实得如太医说的那般多走动走动，每每随着德妃活动完筋骨，夜里都睡得特别安稳。哎，我记着九柠儿昨日也去了德妃处，可后头似就寻不见，可是我记错？” 昨日之前，九柠儿皆面色如常。 即便大病初愈，与她交谈间亦无这般疲惫懒怠的模样，更无魂不守舍。 若有变故，八九不离十便是昨夜发生了些什么。 “凝姐姐没记错，我确实也在，不过结束的时候去随德妃到一旁说话去了。”柳九柠接过果，随口回答着。 “原来是这般。” 许千凝笑着用帕子擦起下一个果，继续开口道：“昨日月儿还算明亮，我原想寻你赏赏月，倒没想没寻着，路上也撞见德妃，只是不曾询问。” “是呀是呀！昨日我们原想寻你的。” 向书宣嘴里还含着糕点，边含含糊糊的开口，边猛地点起自己的小脑袋。 不过她倒是不记得路上有没有见着德妃了。 没找到人，白日又还有些事情堆积未处理完全，她们就直接回了宫里，一路上还遇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许千凝便把擦得干干净净的果喂到她嘴边，想都不想，直接张口咬了下去。 柳九柠听到小姐妹们的话，忽然就有点心虚了，她昨晚去帝王寝宫虽说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可到底不是跟德妃在一齐，自然是寻不到她又能碰得上德妃。 心里藏着鬼，便生怕许千凝再问下去。 她连忙开口说道：“我昨晚还在宫里走了几圈，绕得有点远，许是跟凝姐姐错过了。” 见状，许千凝没有再说些什么，脸上虽还带着笑，心却是猛地沉了下去。 她与柳九柠自识事便相识。 这强做镇定的模样，怎会认不得？ 昨夜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不知是何人，竟如此胆大妄为，勾引一国之母！ 思及此，许千凝微微皱眉，作出忽然想起要情的神态，缓缓说道：“听说宫外病疫正起，也不知有没有传进来，这几日柠儿还是少在宫中走动罢。” 可不能让他人察觉柠儿的异常！ 第91章 “宫外起了疫病？”柳九柠啃着果的动作微微一顿, 转而看向许千凝，继续说道：“很严重吗？” 难道是老和尚那边出了问题？ 还是别的地方也起了疫病？ 许千凝摇了摇头说道：“这便不大清楚了，只知那些沾上病的人都被送去郊外专门安置的地方。不仅是京里, 宫内外进出也严了许多, 也多了好些奇怪的手续诸如用掺水酒擦拭与喷洒身体。” 她知晓九柠儿向来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 为了防止对方大着胆子作出某些出格的事情，便继续说道：“这都是我从小太监嘴里听说的, 若是柠儿感兴趣，便唤他们来解解闷也好。不过还是得先养好精神, 亦莫要去接触那些频繁进出皇宫的侍从，免得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柳九柠听到这话, 便知道帝王那边应是把消毒预防的各种措施都颁布下去。 她上辈子也是经历过全球性传染病的。 这般疫病确实骇人至极。 但有些时候也不是人力就可以抵挡的，特别是在这个科学技术都没什么起色的时代，除了做好消毒防护，再让太医加急研制汤药, 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 她继续啃起果来，笑着说道：“我自然是有分寸的！倒是姐姐们, 便是在宫里都不能懈怠，学学来往接触也学学那用酒水喷洒的法子也是好的。” 说着说着。 她作出极感兴趣的模样, 一拍手，继续说道：“对, 既然颁行这等方法，想必也是有她的道理, 宫里人来人往的，妃嫔姐姐们又都如花朵般娇美华贵, 合着该得好好保护。我这边传令, 后宫上下全按这这法子走动！” “柠儿。”许千凝微微皱眉, 说道：“这怕是有些不太合适。” 后宫上下虽看起来皆信服柳九柠这位皇后, 可也只是看起来罢，实际上人心难测，谁心里琢磨着些什么都说不定。 若皇后今日推行下去，自然无人不从。 可要是往后柳九柠这位皇后之位坐得不稳当了，难免旧事重提，被换上个‘听风就是雨行事鲁莽荒唐’的名头。 且…… 柠儿她还不知与谁生了私情。 这一步一步，就更不能出了差错！ 许千凝深知后宫中处处隔墙皆有耳，这不知何时何地就会不小心被人盯了去。 她在后宅待久了，见得多这般初起思慕的少男少女，若是直接开问，指不定会让九柠儿生出逆反心理。 还是先私下查查究竟是何人这般胆大妄为！ 虽说九柠儿性情跳脱，可也确实如自夸的那般还算有分寸，如无人勾引，断然不会做出这等牵连九族的事情！ 许千凝暗暗咬牙切齿，誓要将那人揪出来，从头查到尾，她就不信其中没有任何纰漏与蹊跷！ 待时机成熟，她再寻个无人之处同九柠儿好好说说。 一旁只顾着吃的向书宣瞥见许千凝那带着担忧与怒气的微暗眼眸，也不太明白眼下小姐妹在琢磨些什么。 还以为是不赞同九柠儿的做法。 想了想，便说道：“这样未免也太麻烦了些，怕是宫里的姐姐妹妹们不会很乐意。” “你们这是不知疫病的恐怖！” 柳九柠又搬出那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摇头晃着脑，半真半假继续说道：“少时我在祖父书房中看了不少游记，这般具有传染之力的疫病，若是爆发在村子中，十不存一，甚至可以说是百人中能有一人活下都是侥幸。” 她还真不是杞人忧天。 原还打算让各宫妃嫔都待在屋里不走动呢！仔细想想又觉得这般不现实，就算妃嫔不走动，侍从也是要走的。 那倒不如做好防护。 柳九柠琢磨片刻，继续说道：“国师大人早前就同我提起过这疫病之事，还道是不得不防呢！不愧是国师，果然神机妙算。” 遇事不决。 那就扯上玄学，在大昭国，可没有比国师这个名头还好使的了！ 听到这话的向书宣拍了拍手中糕点的碎屑，同时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道：“是是是，国师什么都同你说。不管是少时想带我们去庄子上玩，还是……” “哎呀！你们就信我嘛！” 柳九柠随手拿起个圆溜溜的小果子塞进了拆台的向书宣嘴里，她使劲拍了两下桌子，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们说什么我都不听！也听不见！” 说完，捂住了耳朵。 实际上，许千凝跟向书宣也没办法左右柳九柠这个决定，身为皇后，许多事情本就能直接拍板定案。 不过是与她二人亲近，方才如此作态。 许千凝心知九柠儿定要做这么件听起来就有些离谱的事情，劝也劝不动，便转而开始为对方谋划如何更合理推行这所谓的预防疫病。 “我就知道凝姐姐对我是最好的了！”柳九柠拿着许千凝费劲心思写出来的章程亲亲热热的挽上对方手，说完，还不忘盯着满脸幽怨的向书宣一碗水端平道：“当然，小甜甜也是最好的！姐姐们都对我好！” 说完。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她忽然想起帝王，想起对方曾经那声声质问，又想起总是抓奸般及时出现神出鬼没得很的身影。 柳九柠心下微慌，绕着四周看了一圈，确定这次真的没有帝王那死亡般的凝视，方才松了口气。 同时，也不知为何，感觉心里空空的。 就不大高兴。 “怎了？这是在寻何人？”许千凝唇角带笑，可那清澈温柔的眼眸下却压着一丝忧愁与不悦。 柳九柠被亲朋好友保护得极好，整日又没心没肺只顾着傻乐傻乐，当然看不出许千凝的异样。 她笑着晃了晃脑袋。 把胡思乱想都抛到一旁，就开始缠着两个小姐妹留下来吃晚饭。 倒是向书宣在宫中常年与许千凝为伴，再次看出了些异样，但要非说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与柳九柠也不过半斤八两。 小嘴巴一张开，在哪儿都能吃得下，入宫多年可被养得圆润了不少。 黄昏时分。 柳九柠在妃嫔们汇集时，宣布了这项预防疫病的防护措施，并且扯出国师的大旗，倒是对方整合出来的妙招，对疫病预防好处多又多。 这次倒真也没有说谎。 可不是国师整合出来的吗？她口述，国师再转述，四舍五入，也没有什么差别。 同时，她还提出了开源节流。 这不年不节的，各宫事务也渐渐少了下来，这只出不进日日看账册也不是个办法。 是时候想想要怎么创收了！ 且今年百姓看情况怕是不大好了，宫里能省则省，也算是出份力。 再说，就连帝王饭桌上都只有四菜一汤，各宫铺张浪费天天吃上十几道菜可不是人干的事情。 老百姓的税收可不是留来养皇帝名义上的女人。 要想花钱花得更开心，就想想怎么赚钱吧。 柳九柠在妃嫔里丢下这么颗大石头后，也没怎么细说下去，摆手表示这几日精神不济，无事别来打扰，便让妃嫔都散了。 其实这不过是她声东击西的妙招罢。 想要平息某件事，就先丢出另一件大事，让大伙都去猜测，可不就没几人再去在意前一件事了！ 当然，赚钱这件事也并不只是随口说说，先让妃嫔心里有点底，往后也好操作。皇宫就这么大，舞台还是太小，人多利少，早晚会出事。不如她先折腾折腾，把地盘划大点，目标定远些。 哎。 都不过是上位者的小手段罢。 柳九柠边感慨着自己越变越狡猾，边慢悠慢悠吃起御膳房新送来的奶果拌冰。 这几日暑气俞发俞重了起来。 她便特意送个方子过去，这不，今个就吃上了。 御厨不愧是御厨。 这冰饮制出来，竟比上辈子甜品奶茶店里做的都要好吃，奶味香浓，果味不散，甜而不腻。 快乐得她狂吃三大碗。 还是女官几次提醒‘不易多用’。 柳九柠才连连不舍的放下了那不到巴掌大的小碗，真的是没有自个的巴掌那么大，宫里的东西讲究的就是少而精。上辈子她在外头吃冰，可都是用盆来装的！ 这样的小碗，也就过个嘴瘾罢。 连着吃了两日，都不尽兴。 这天又越来越热。 柳九柠便让侍从将厚重的锦被全换成轻薄的，她还贪凉，又把那陪嫁的玉席给铺上。 谁知，才刚睡了一夜，便悲剧的起了热，且还吐个不停。 这症状恰好与外头的疫病相似至极。 柳九柠也担心是真不小心染上，趁着几分清醒，大手一挥就封了寝宫，不仅不让宫里人出去，也不让外头的人进来。 送饭送到门口。 一切严格按照国师的那套措施接触。 就连送进来的太医要临时住在最偏远的那个偏殿房间，都安排妥当。 强撑着发下命令，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后头到底怎么做她也不清楚，但总归这后宫没几人会违反她的命令。 病来得急。 起热本还能忍受，但吐得多了，肠胃不舒服，又吃不下什么东西，人也开始虚弱起来。 柳九柠在这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总觉得自己再次踏进了阎王殿，她时而清醒过来，总在后悔一件事情。 那天帝王寝宫的窗外。 为什么要跑？ 她不应该跑的，被亲了一口，被咬了一口，就应该立刻马上亲回去咬回去！狠狠地重重地亲，然后猛地咬！ 人生得意须尽欢！ 有些事情，错过了，真的就要后悔一辈子！ “咬，要咬……” 李南初扳起小骗子那张苍白的面容，将耳朵凑到对方唇边，眉头微皱，极力分辨着那微弱话语究竟在呢喃些什么。 第92章 要？ 还是药？ 李南初眉宇间皱得更厉害了, 这小骗子究竟在惦挂些什么，连昏迷不醒都在声声叫唤着。 她将锦被掩到对方那白细纤弱的颈脖处。 确认躺着的小骗子不会再度受风，方才看向恭敬跪在一旁的女官, 吩咐道：“快些端药上来。” 既喊了‘药’, 那便早早喝下。 而此时，柳九柠在浑浑噩噩的睡梦中, 正奔跑到那熟悉窗户前，动作熟练的缕了把蹲坐窗沿边上大胖猫的脑袋。 紧接着翘首以盼, 等待某个心心念念许久的人。 很快，在那道道缭绕着的烟雾中, 熟悉的背影若隐若现。 她等不下去了！ 直接双手撑着窗沿又是个利索完美的山羊跳。 老实说，这个动作，柳九柠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也出现过同样的场景…… 不过此时此刻, 形势紧急！ 她也顾不得再思索，直接提着两侧稍微有些拌脚的衣裙, 朝着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飞奔而去。 也就眨眼间的功夫。 浴池中的那道身影凌空飞起，招手就披上外衣, 再下一瞬就出现在柳九柠的身前，还扳起了她的下巴。 “偷看……” 柳九柠一听这熟悉的台词响起, 连忙抬手勾住身前人的颈脖，踮起脚尖, 恶狠狠的张口往对方的唇咬去！ 她就算是只小猫咪。 也是会张牙舞爪会咬人的恶猫。 没等柳九柠品尝到属于胜利的甜美滋味，只觉得唇齿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差点没把自个的小门牙磕坏！ 且阵阵苦涩不停往嘴里涌去！ 这与她记忆中的温热柔软截然不同, 且还可怕得紧！想挣扎想逃, 却发现自己被禁锢在原地不能动弹。 眼前那张熟悉的俊美容颜也渐渐模糊。 整个世界都像是陷入宇宙大爆炸般的毁灭中, 所有东西都在扭曲都在消失。 柳九柠奋力睁开双眼，她终于意识到身处梦境，试图清醒，却怎么都摆脱不了这层层虚幻构成的束缚。 真的是可怜弱小又无助。 她只能承受着那不停灌进胃里的苦涩，发出低低的呜咽。 话分两头。 正在喂药的李南初听到小皇后口中如幼兽悲鸣般的声音，默默用袖子擦了擦对方那顺着唇角留下的药水，见人挣扎不停，掖得严实的锦被四角也松动。 便随手点几道穴位。 斟酌半晌，打消一大勺子汤药就这么喂下去的念头。 身知自己这喂药动作着实不大熟练，抬眸看向不远处跪在地上的女官，招人过来。 训练有素的暗卫不愧都是帝王的心腹。 也无需指示，女官甚至连头都没怎么抬起，就已经知晓帝王心意，规规矩矩开始说起如何喂药最为合适。 且也很有自知之明，并未去碰那碗药。 用最简单直白的言语阐述完后，就恭恭敬敬垂首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李南初先是把被角都掖好，方才按照女官的方法试着放慢速度喂了几次，见成效还不错也未曾在溢出嘴角外，便把小皇后的穴道给解开。 也不知人是睡熟了还是放弃抵抗。 总归接下来喂的药都老老实实咽下去，人也安安静静不再挣扎，那脸色苍白有乖乖巧巧的模样，还真是讨人心疼得很。 做完这些，时候也不早。 李南初身上还压着不少的奏疏未处理，她从女官手中接过湿热的锦帕为小皇后擦了把脸，也就打算离开。 可才刚站起身。 衣角就被扯住了。 力道并不大，只需再往前半步就可挣开。 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又坐回了床边，盯着那张还算养得有些肉的脸颊，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一下。 “姐姐……” 李南初听到小骗子那睡梦中亲昵的呼唤，心下微喜。 还未等笑意蔓上眼眸，便又想到这称呼可不止属于自己一人。不管宫中的贤妃德妃淑妃还是什么良娣，还是宫外初识的路人，都担得上这称呼。 她不大高兴的伸手轻轻捏住了小骗子呼唤的嘴巴。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冷笑着询问道：“是在唤哪个姐姐呢？” 说完，李南初也觉得自己这般询问个昏睡不醒的人，举止可笑得紧。 但还是气不过这么个小骗子。 也不知在梦中是亲亲热热挽着谁的手唤着姐姐。 她松开手。 看到小骗子已经再次沉沉睡去，确实皱着眉头，半点声音都不发，模样睡得极不安稳，便朝外头微微抬手，道：“将奏疏都搬过来。” 正巧今夜处理公务也没时间歇息。 便顺带看顾一下这么个小骗子。 睡得正熟的柳九柠可不知道帝王此时在想些什么，不然定是要在心里感慨上句口是心非。 她这一病就是好几日。 整座寝宫早前就已经下令被封起来。 而寝室则被女官以各种借口散退侍从，只留下自己一人服侍。实际上，每每深夜，皇后的寝室中总会多出那么个帝王。 柳九柠病得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觉得到了什么地方都晕沉沉的，迷迷糊糊间，她还多次看到帝王的身影。 不是在给她喂药就是坐在床边看奏疏。 有时候又变成她在给病重的帝王喂药再擦身，偶尔还会在窗户里冒出几句‘偷看沐浴’之类的话，或者跟她在寝宫里你追我赶。 再一转头。 又回到了那摇摇晃晃的木板车上，她快乐的挽上帝王的手，在黄昏下缠着对方说话。 最难以理解的是，帝王还会像掐鸭子嘴巴一样，掐住她可怜的小嘴巴，不让她说话。 如此画面发生多次。 真实得让柳九柠怀疑自己对自己说话太多约莫是产生了偏见，不然怎么会老是梦到这样的场景？ 柳九柠在床上躺了几日，终于在一碗一碗的苦药里熬得彻底清醒，在某个傍晚，闻到窗外传来阵阵饭菜香味的她猛地睁开双眼。 抬手扒住床柱。 极力撑起沉重的身体，说道：“我要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柳九柠觉得自己像是半辈子都没有吃过饭，晃一晃身体，空荡荡的肚子都在发出阵阵雷鸣般的咆哮。 她真的很饿了。 病了这么多天，除去那些个帝王喂她吃药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记忆外，几乎只有吐，没有怎么进食。 这真是太可怕了。 柳九柠坚强的探出半个脑袋，开口说道：“本宫饿了，要吃肉……” 才刚开口，她就看到了拿着药碗抬步而来的帝王，话在嘴里也打了个结巴。 “肉肉……” “饿？”李南初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官，说道：“为皇后准备米粥。” 刚醒来就想吃肉，倒也…真是不出意外。 “可以加一点点肉吗？一点点也好！” 柳九柠可怜巴巴的争取着，见帝王只是摆手示意女官快去准备，就知道自己今个的肉餐是彻底没有了。 怎么能不给肉吃呢？ 不吃肉怎么能有力气？怎么能补充体内缺乏的各种营养物质？怎么能养好她这也不知道是不是传染病的病…… 等等！ 传染病？ 柳九柠见帝王抬步走过来，连忙抬手制止道：“陛下留步！您怎么在这里！臣妾很有可能是得了疫病！您还是赶紧离我远些！” 千防万防。 却偏偏防不住帝王！ “皇后多虑了，不过是贪吃伤了肠胃贪凉又着风寒。”李南初停下脚步，非常直白的点名了病因，言语间还带着几分讽刺意味。 …… 柳九柠就是病傻了都能听出来帝王这明明白白的指指点点，但她还是摇着头，皱眉说道：“陛下您还是不够谨慎！疫病变换多端，且难保不会出现误诊，在臣妾没有痊愈之前，您还是离我远一些吧！” 她上辈子就经历过全球性传染病。 深知所有的谨慎都是必要，心存侥幸者只会变得更不幸。 这样的要紧关头。一国之君可怎么都不能倒下，不然定是会出更大的乱子。 按理说这个时代的人对疫病那是恐惧得很。 怎么偏生帝王就不怕，还非得接近！ 柳九柠正想着入迷，却见帝王抬步走了过来，她连忙拽着被子往后退，厉声道：“不许过来！您再过来，我就……” 说着说着。 她总觉得这个语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似乎带上了些异样的颜色。 …… 柳九柠连忙话锋一转，陈恳继续说道：“您要为自己着想！为万民着想啊！臣妾病得如何都不打紧，但您真的不能出事……” 还没说完。 只觉得身前传来阵风。 某个原本还站在远处的帝王就像上辈子游戏里开了传送般，猛地出现在她眼前，手里那碗汤药连晃都没晃。 李南初顺势坐在床边，她轻轻搅拌着尚且温热的汤药，看向躲在床角处，眼睛眨了又眨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小骗子。 徐徐说道：“过来喝药，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 “不，就得再说一遍！” 柳九柠嘴巴动得比脑子还快，她正想着这是什么霸道帝王傻皇后的剧情，不争气的嘴巴就已经过于‘幽默’把反驳给送了出去。 意识到失礼。 她默默开口辩解道：“臣妾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臣妾就是…就是……” “过来喝药。”李南初打断柳九柠支支吾吾的辩解，招了招手，继续说道：“不过是再说一遍罢，有何不可？你乖些，别闹了。药凉了，可是很难喝的。” …… 柳九柠迷糊了，这又是哪一出？直接从霸道帝王突变成温柔帝王？ 感觉不太对劲啊！ 后知后觉，她忽然记起了窗外那个轻飘飘的吻与那一约莫是厮磨的咬。 这…… 帝王是不是…… 是不是喜欢她啊！ 第93章 柳九柠小脸微热, 既觉得自己怪自恋的，又忍不住往这方面深想下去。 不管是此时此刻称得上温柔的语句，还是不久前历历在目的那一幕, 都将真相推指这么个方向, 除了爱情，她也实在想不到别的方面！且似乎也没再有其他可能！ 这一刻。 平日里没心没肺亦无甚顾忌的柳九柠竟踌躇起来, 她甚至下意识忽略之前与帝王僵持所为何事，乖巧又听话的将屁股挪到帝王身前。 同时抬起眼, 瞧瞧瞄向神色可以说柔和无比的李南初。 待撞入那双如星空万丈般深邃无比的双眸，便默默垂下了小脑袋, 伸出双手，小声说道：“给我吧。” 居然喜欢她！ 这…这可是活了两辈子，头一回的大事呢！ “朕来便好，你刚醒过来, 身上怕是没得多少力气。” 李南初边说，边勺起半勺汤药, 在碗沿轻轻带过余下的药汁，方才递到忽就安静乖巧下来的小骗子嘴边。 见人呆呆愣愣, 不知在想些什么。 便开口继续说道：“张嘴。” 柳九柠正非常郑重的在思考着，帝王的喜欢究竟是不是她会错了意。 毕竟世界上最大的错觉之一, 就是某某某喜欢自己。 而通常这种情况，往往出现在自己先喜欢上那位某某某。 …… 难道说她先喜欢上了帝王？ 好像,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来来回回好几次的, 心脏都小鹿乱跳扑腾又扑腾。 柳九柠在一番诡异辩证下得出不可思议的结果, 还没来记得再细想, 就听到耳边响起的熟悉声音, 稍不留神就按着那声音张开了嘴巴。 再然后就被苦到神魂颠倒天地巨变。 猛地打个激灵，连带着思绪混乱的大脑都清醒起来。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帝王喜不喜欢她暂且不提，她是在不经意间动过那么两个巴掌大概都数不清的心，可也都只是短暂又象征性的扑腾扑腾罢！ 柳九柠可没昏了头觉得在这个时代单方面奔赴某个同性，能在爱情上收获什么好结果。 更是早早就为自己铺好了一条孤独终老又美人常伴之路。 不管是入宫前打算出家为尼当知心大师，还是入宫后做个咸鱼皇后管管公务看看美人，都没怎么偏离自己预定的未来。 而现在，这条路上出现了个非常艰巨的难题…… “张嘴。” 柳九柠张开嘴巴，这次苦得她脸都皱起来，连脑海中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思绪都被全然打断。 她甚至顾不得什么爱情，又什么头一回的羞涩。 抬起头。 看向身前的帝王，伸出双手，认真说道：“您还是给我个痛快吧，这样一勺一勺下去，病倒也没事，怕是会先苦死。” 听到某个刺耳且不吉利的字眼，李南初微微皱眉，不悦呵斥道：“莫要胡说八道。” 说完。 瞧着固执的皇后，想到对方在昏睡中时都对这药的多次抗拒，便把汤药递了过去。 又担心这小骗子阴奉阳违。 继续说道：“趁药还没凉透，快些喝。” 柳九柠倒也没想不喝药，良药苦口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再说也不是三岁孩童了，病了就该喝药，矫情也没用。 接过药。 深呼吸一口气。 直接仰头灌了下去，因这太过豪迈，准确来说是喝得太急，还被看不过去的帝王出言劝了两句。 今个的帝王真的是过分温柔。 温柔得柳九柠都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恃宠而骄，也让她有些无从适应。 醒来后，世界都变了。 好在这一碗苦药直接灌下去，不说病好不好，总之柳九柠脑子是彻底清醒了九成！ 她把空碗随手完桌边一放。 随后蹭蹭蹭的带着被子再次缩回床角，捂住口鼻，道：“陛下，臣妾药也喝了，您还是早早离去吧！真的莫要小看任何疫情，这病都能千里迢迢传到京里，可不容小觑！您之前还受了重伤，这疾病将愈未愈之时正是病邪入侵的好时机！为了您的龙体着想，还是快快离去吧！” 清醒过来的柳九柠小嘴张开就是各种大小道理，虽不能引经据典，但说得头头是道。 特别是那双眼眸中还满满皆是担忧。 光是瞧着就让人动容。 李南初也不例外，注视着柳九柠那双都要溢出忧虑与顾忌的眼眸，在心里暗骂了声小骗子后，也不得不顺着对方的意思去做。 留下几句好好养病。 便被声声催赶着离开了充斥着浓重药味的宫殿。 且离开前还不忘嘱咐女官，不能给皇后任何肉食与糕点，只能先用米粥养胃，至多在里头加点盐。 …… 柳九柠躺在床上遥遥听到了帝王的吩咐，原本还荡漾着春意的神色渐渐僵硬。 这是喜欢？ 真的是喜欢她吗？而不是对之前总是喂对方加盐白粥而她则吃着香喷喷肉饼的报复？ 怀疑人生的柳九柠喝完两碗白粥，只有饱腹感，全然没有吃饭的快乐。 闷闷不乐靠坐在床上。 无事可做，头也还昏沉着，便揪着被角在思考帝王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若是有朵花在手上，怕是都要经典做出揪花瓣的举动。 想着想着，她又睡了过去。 连什么时候被扶着躺下都没有半分察觉。 柳九柠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厚重的床帘将所有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她口渴得紧，便抬手撩开帘子，眯眼适应了下外头并不算多明亮的烛光，打算唤女官递杯热茶过来。 话还没开口。 便见到不远处摇晃烛火旁正在专注翻阅奏疏的帝王。 这一幕过于熟悉。 在那病得最是厉害浑浑噩噩又半梦半醒之时，柳九柠也时常见到这么个帝王挑灯处理公务的场景。 有时对方便如眼下般坐在书案前，执笔批改。 有时则是坐在她床边，翻阅手上的书册，顺带为踢开被子的她掖上被角。 还有时，睡得迷糊的她会伸手揪住帝王的衣袍，不让人离去。 …… 梦境与现实在摇曳的灯火下不停交织着。 真真假假，如梦如幻。 柳九柠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眼前的一切都披上了层泛着淡淡金光的滤镜。 画面温馨美好得仿佛不应存在这个世间。 她正痴痴看着。 忽然。 远处的帝王抬起头来，那熟悉的视线带着几分关切与疑惑，还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烛光不再摇晃。 许是那团火升得太旺盛，不仅光芒大亮，也将四周的气氛一并都烧得焦灼起来。 就连柳九柠都被烫到了心口，只觉得某团火猛地窜到脑海中，砰的炸开来。 炸得她手一抖。 把帘子给放了下来，迅速躺回床上，安抚着跳动不停的小心脏。 还没等心口冷静。 厚重的窗幔再次被撩开，灼热的烛光迫不及待涌进这狭小无比的空间，而光芒溢进之处，还站着个帝王。 柳九柠抬眼看去，只觉得在团团光芒包围下，此刻的帝王本就出众容貌更甚，恍若仙神。 心口的小鹿彻底关不住了。 蹦来跳去，试图冲出她的胸口，好迫不及待跟眼前的神仙美人来个亲密贴贴。 吓得她连忙捂住心口。 也按住自己。 生怕不小心做出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 李南初静静看着小皇后这如同做贼又似被惊吓到的接连举动，沉吟片刻，方才坐到床边，放低声音，开口询问缓缓道：“怎了？可是做噩梦了？” 听到这过于温柔的询问，柳九柠下意识顺着对方话语点了点头，随后忽然又想到些什么，又猛地摇起头来。 怎么会是噩梦。 若真是梦，也得是美梦才对。 李南初看着小皇后那脑袋都快要成拨浪鼓了，便抬手轻轻按住了对方摇晃个不停的脑门。 四目相对间。 小骗子将还带着几分睡意的水润双眸眨了又眨，瞧着又可怜又无辜。 她实在摸不清眼下又是在闹哪一出，只能将此归类于做了噩梦醒来且并未太清醒，便开口再次询问：“可要喝些热水？” 一听到‘水’，柳九柠就觉得喉咙干涩得紧，连忙点头，才刚垂了垂脑袋，又被帝王给按住了。 那微凉的手心就这么贴她在额头上。 冰冰凉。 却不知为何，不仅没有降下脑袋滚烫的热意，甚至反倒多升了几分，连带她的双颊与耳侧都热了起来。 “莫要再晃了，乖乖躺着，朕去给你倒杯水。” 李南初仔细叮嘱，看着柳九柠眨了好几下眼睛，似是听了进去，才抽回那带上了几分对方温度的手。 转身就朝远处的桌子走去。 倒了杯尚且带着些温度的白水后，隔着杯子用内力将其烘得更热。 而柳九柠则是从床上探出个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帝王倒着茶水的身影，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往日叽叽喳喳如同欢快鸟儿般的嘴巴就像是被封上了封条。 千言万语想开口。 却也有万千言语开不了口。 直到帝王回来，她喝了被热水，才终于组织干巴巴的这么一句话。 “您这些日子都在吗？” 说完，柳九柠都觉得自己问得奇奇怪怪，没有半分重点就算了，还含含糊糊的。 可让她再补充些什么。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自然。” 李南初倒也不觉得小骗子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不对劲，她也不要求一个睡梦中惊醒过来的人能有几分清醒。 见对方虽然眸光明亮，神态间却呆愣得很。 她便抬手将人塞进了锦被里，顺手掖完被角后，说道：“夜深了，快睡。” 柳九柠眨了眨眼睛，并不想就这么睡过去，她还没弄清楚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呢！ 盯着帝王瞧许久。 还没等她想出要说个什么，对方就先开了口。 “可是睡不着？朕记得你最是挂念几大门派争抢的那个弟子，既是如此，便同你再说说他眼下近况……” 第94章 听到这话, 柳九柠刚组织到半的语言全被打散，她眼巴巴盯着帝王，试图再次在脑海中拼凑起些什么, 可满脑子都只想着一件事。 帝王正哄着她睡觉！ 每次讲故事都要一句一句挤问着出来的李南初, 居然主动提出要给她讲故事！目的还是要让她早点睡觉！ 这是何等稀奇！ 再加上她本就对那位经历仿佛主角般的天选之子非常感兴趣。 就这么听着听着，注意力渐渐被帝王的话语吸引。 因着对方将语速逐渐放缓, 语气又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且还偶尔穿插几句‘乖乖闭上眼睛不许偷偷睁开’。 厚重的床幔不知何时被落了下来。 四周渐渐重新被黑暗笼罩。 不知不觉间, 柳九柠伴着帝王那道熟悉轻缓的嗓音，再次陷入睡梦之中, 即便是梦乡里都充斥着某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这一觉她睡得很舒坦。 次日。 天才微微亮，柳九柠就醒了过来，夜里那如梦如幻般分不清虚实的场景仍在脑海中回荡着。 她下意识撩开床帘，朝着某个书案的方向看去。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并无她心中所想之人, 甚至连书桌都没有，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梦。 眼眸微微垂, 莫名就有些失落。 柳九柠躺回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视线空荡荡的盯着上方，哪怕她眼下骨头躺得都有些酸痛, 都提不起任何起来走动的心思。 很不高兴。 怎么会是假的呢？ 昨夜帝王明明那么温柔，且对方还特地告诉她那位被数个门派看重的弟子如今已经连中小三元, 正在赴京赶考。 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都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幻象吗？ 就这么躺了不知道多久。 久到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声音俞发俞大，久到悄悄从窗幔边缘爬进来的日光都大胆落发梢。 柳九柠这才长长叹了口气。 从那没有多少意义的纠结中挣脱而出, 心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是的。 她完了。 自个怕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点…喜欢帝王。 柳九柠也不知道这样的心思是什么时候升起来的, 大概在她们二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中, 又或者是每次稍微动动心的累积。 理智的她原本可以只保持着朦朦胧胧的喜欢。 可偏偏出现了意外，偏偏先做出了过界的举动，偏偏…… 她也是到现在才知道。 原来在感情上，自个就是个胆小鬼，既患得又患失，所以才会在被帝王亲咬后转身就逃跑。 柳九柠再次无声叹了口气，迷茫也无措。 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病得厉害的时候倒是想着轰轰烈烈爱一回，可醒来才明白，要忧心的事情有很多。 若是在上辈子那还算自由的时代，她定是要无所畏惧的冲向爱情。 而这辈子…… 家，国，权，势。 每单独拎出来个都复杂得很。 最重要的是，柳九柠不敢保证这份喜欢能有多长，不敢保证喜欢是否能变成爱，更不知道能不能长长久久永不变。 人心难测且亦变。 何况是帝心？ 也许不过是在宫中从未见过像她这般如此活泼又新鲜的人罢了。 “娘娘，该喝药了。”女官见皇后神情恹恹，边服侍着洗漱，边开口说道：“宫中诸位妃嫔娘娘得知您病情，皆送了礼过来且还都伴着份亲自手抄的佛经，娘娘今日瞧着已好转不少，可要看看？” 闻言，柳九柠将矮桌上的药端起一口灌下后，打起精神，道：“递来看看吧。” 怎么说都是心意，可不能辜负。 正好她之前从江南买下东西都被暗卫送进宫，如今还堆压在库房里。借这由头都送出去，倒也还算合适。 她打开礼单。 还没怎仔细瞧，就被妃嫔们的大手笔给惊到了。 且不说那些贵重的药材与带着祝福意味的稀罕物器，这手抄的佛经可人人都给她递了十多本以上。 乍得看去，差点都以为妃嫔们这佛经送错了地方呢！ 毕竟宫里最信佛的可是太后，而不是她这个整日就爱瞎折腾的皇后。 这也就罢。 几个交情好的小姐妹甚至递了二十册以上…… 这可怕别是夜以继日都在抄吧？ 柳九柠看着身前好几个箱子的佛经，从里头拎起几本随手翻阅，幽幽叹了口气，道：“看来大家还是太闲。” 心意她确实收到了。 但佛经，真的大可不必。 正对着江南回来的那些东西准礼，忽就有个小宫女敲门进来。 因早前就吩咐过不能随意进到寝宫叨扰到养病的皇后，宫女便只是在屏风的另一面等着。 “娘娘，贤妃来了，说是不放心您，坚持要见您一面。”女官从宫女口中知晓是何事后，便连忙到皇后跟前汇报。 她伺候多日，自是知晓在主子心中贤妃与向良娣几人的分量。 柳九柠一听，便想将人迎进来，才刚站起身，忽然就想起自己正病着，且与外头传得正厉害的疫病症状相似！ 默默又坐了下来。 不管她是不是真得了传染病，都得自我隔离，这不仅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整个后宫的负责。 至于某个实在使唤不动的帝王。 …… 柳九柠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自己是病得出现幻觉，还是对方真的来过！她觉得是后者，可这种事情也不能只凭自己的觉得，毕竟还觉得昨夜种种都是真呢！ 一想到这，整个人都低落不少。 换女官取来笔纸后，她便写了封简单的信，先是在表示自己还活蹦乱跳着让小姐妹们别担心，再劝人回去，再把隔离的理念拉出来溜一圈再冠上老和尚的名头。 许是心里还存着事，信也写得磕磕绊绊。 好在统共也没几个字。 吹干笔墨后，她还不忘嘱咐女官把信用稀释的酒水远远洒上再递给外头的人。 做完这些，柳九柠就撑着下巴继续对着库房物品册子备礼，视线确实是盯着册子上的字，可心神却早早飘到某个一国之君的身上。 直到手中册子差点没拿稳就要掉。 她方才猛地回过身。 余光瞥见恭敬站在一旁的女官，想着对方日夜都在寝宫看顾，便不禁开口询问道：“她…是不是来过啊？” 女官不愧是能从暗卫中层层选拔转到明处的优胜者，即便主子语意不明说得含糊，也迅速知晓其意。 她微微抬头回答道：“陛下忧心娘娘病情，夜夜皆亲自照顾。” 闻言，柳九柠的眼眸都亮了两分，她故作不在意将视线移回册子上。 心头像是炸开了朵烟花。 不仅砰砰砰个不停，那烟花雨还是蜜做的，实在香甜得很。 她粗粗在册子上扫了两行，什么字都没进脑，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道：“昨夜，也来了吗？” “夜夜皆在，昨日自然不例外。”女官垂首恭敬答道。 这下柳九柠是真的有点昏了头，既是被心口那头突然醒来的小鹿撞昏头，又是被冲上脑海炸开的烟火给炸昏头。 虽然这段感情才刚起苗头。 可爱情的滋味，真是该死的美妙。 不用再去猜也不用再去想，帝王绝对绝对喜欢她，这没有任何的错了！ 至于昨夜的种种。 那肯定不是她在做梦！ “真是的，朝中这么多事要处理呢！没必要来我这病患住处浪费时间，且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休息休息，也能养好精神……” 柳九柠嘴里不停轻声抱怨着，可眼眸中的笑意那是怎么都遮不住。 她非常清楚自己开始沦陷。 但就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心口翻涌而出的花火，也控制不住脑海中出现的那张俊美容颜。 这份昏头的喜悦让柳九柠整个人都飘飘然，白粥都喝了三大碗，就连那极其苦涩的汤药都被她喝出了几分甜味。 夜晚悄然降临。 柳九柠早早就换了身新寝衣，等着帝王…… 咳咳，她只是倚在床头看京中新出的话本，顺便看看能不能等来帝王，好跟对方说说医学大道理罢。 这也不能总往她寝宫跑，隔离可是杜绝传染病至关重要的途径！ 她等啊等又盼啊盼。 手上的话本连翻页都没翻页，两个时辰过去，她甚至连开头第一段话都没看进去，更别提知不知道主角叫什么名字了。 许是喝的那碗药带着催眠作用，困意渐渐袭来。 柳九柠不知不觉眯上了眼，正要睡着时，一双手将她搀扶进被窝里。 她猛地睁开眼睛。 抬头，就对上了帝王那张熟悉的面容。 柳九柠心口的小鹿再次开始撒腿就疯狂旋转跳跃，热意不知不觉蔓上双颊。 四目相对许久。 她才支支吾吾憋了句：“来了呀？” “怎还不睡？” 李南初将视线移到小骗子手中那一眼过去瞧着就不正经的书，晓得这约莫就是对方未睡的缘由，缓缓说道：“话本何时都能再看，夜已深，还是先歇息。” 听到这话，柳九柠眨眨眼睛，把被子拉到下巴，乖巧点了点头。 她可不是看话本。 是在等…等心上人。 “可是还要听故事才睡？”李南初看到小骗子这装出来的乖巧样子，想到昨夜对方也是如此，便放缓声音继续道：“那你先闭上眼睛，今日就说说你早前好奇的那江湖中魔教……”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柳九柠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勇气，也许是还未从睡意中彻底清醒过来，又或者因为对方语气着实太温柔以至于产生问着什么都可以的错觉。 总之，她开口打断了帝王的话。 说完后，便把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 露出来的眼神也有些躲避，但还是固执的落在帝王身上，等着答案，不愿离去。 第95章 听到这话, 李南初直直迎上柳九柠的视线，轻笑一声，方才说道：“不然呢？莫不是认为朕待谁都如此？” 柳九柠再次缩了缩脑袋。 她将藏在被子下的小手伸瞧瞧伸到大腿上, 重重掐了一把, 疼得泪眼汪汪，可心头却砰砰跳动。 疼, 就代表这不是梦！ 帝王，真的喜欢她！ 得到两句反问的柳九柠小脸通红, 这次默默将半张脸都藏在锦被下，耳根也热得紧。 就连眼神都开始飘摇不定。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便闷声开口道：“哦，那你继续讲魔教的事情吧。” 向上天偷来的勇气已经用光。 只能继续做个缩头乌龟。 再说了，她才十五岁，放在上辈子还是个没上高中的学生呢！还是未成年呢！ 面对爱情什么的, 再犹豫都是正常！ “小骗子。” 李南初盯着柳九柠低低唤了声。 明明都问出口，却还详装无事发生继续让她再将故事讲下去, 可不是狡猾无比的小骗子吗？ “才不是小骗子呢！”柳九柠小声反驳道，同时将盖住嘴巴的锦被掀开些许, 有理有据继续辩解道：“你刚都说夜已深要歇息，我这可是好好听话呢！” 说完, 也不等答复。 闭上双眼，将脑袋都埋进了被窝里, 只留下半个额头与枕上顺滑的乌发与帝王相对着。 见状，李南初伸手将柳九柠的小脸从锦被中挖出, 见对方已将双眼紧闭, 便捏了把对方白皙中透着几分红意的脸颊。 缓缓开口说道：“朕既已将心意告之, 那皇后呢？” 柳九柠听到帝王字句清晰且带着几分亲昵的询问, 那又弯又长如同小扇子般的睫毛颤了又颤。 过了许久，小扇子都能扇出风来。 亦未曾睁开双眼。 看着小骗子紧张的模样，李南初轻笑一声，那捏着脸颊的手转而移去拨了两下颤动着的长睫毛。 察觉对方这下连眼睛都闭得紧，呼吸都屏住。 她方才凑近到对方耳边，轻声再次询问道：“皇后，可心悦朕？” …… 柳九柠听着那近在咫尺故意放缓的声音，以及那温热到总觉得下一秒便贴到耳朵上的气息。 本还清晰的大脑被朵朵名为暧昧的烟花炸的天昏地暗。 差点连呼吸都要忘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也顾不得太多，伸手就胡乱将人推开，丢了句：“就不告诉你。” 然后把抓紧时机把被子往脑袋上蒙住，佝着身子再次当起缩头乌龟。 她就要做乌龟。 能躲着，就先躲着。 柳九柠承认自己就是胆小鬼，还没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去承认去坦然接受那份约莫早早就存在的爱意。 她还需要时间。 还需要一些思考一些证明的时间。 “小骗子。” 李南初看着床上那故作成团的锦被，有些无奈，也有些遗憾没能听到她想要的答案。 说实话，有些不大高兴。 可见小骗子这般模样，又担心对方会紧张整夜，不利于养病，心也软了几分，开口继续说道：“朕倒也不是急着要答复，但皇后还是莫要让朕等待太久。既想听魔教之事，可要先乖乖闭上眼睛，如今江湖中被称为魔……” 柳九柠隔着厚厚的被子，静静听帝王讲着江湖述起魔教。 也不知对方是不是特意去学过，这故事不再似以前那般干瘪生硬，总是在适时的时候留下几句悬念，也在故事快要落下尾音时将声音放得又平又缓还越来越轻。 就在这长长结尾的数句形容中，她呼吸渐渐绵长，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李南初将最后一个字的气音吐出，便对着窗幔外轻轻招手，从现身的暗卫手中接过本奏疏处理起来。 连着批改完好几本奏疏方才停下动作。 确认缩成个团的柳九柠已经熟睡，伸手轻慢的将人从锦被里挖了出来，把那不知道整日都在想些什么奇怪东西的小脑袋轻轻落放枕上，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柔软的红唇。 张口无声道：“小骗子。” 她可不想听到那些不爱听的话。 既是个骗子，便是骗，也最好能骗她一辈子。 若是…… 李南初眼眸微暗，除了她自己外，无人知晓其心中所思所想。 熟睡的柳九柠对外界一切动静皆无从所知，她仍沉溺在零碎的梦境中，梦到了去年大婚之时，整座京城连带着整个世界都染上喜气与红意。 而她坐在新房里，满心欢喜的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许是心里的甜蜜之意太过浓郁，竟也无心去分辨到底是梦还是真，身心都全然陷了进去。 她又是娇羞又是紧张。 等了许久。 方才等来身着红袍的李南初。 柳九柠瞧着帝王眼眸含喜唇角带笑的模样，心口跳得更快了，连忙垂眸盯着对方那双红色的长靴。 一步，又一步。 那长靴已至跟前，耳边也回荡起了帝王熟悉的声音。 “朕心悦皇后。皇后，可心悦朕？” 柳九柠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热汗，就连盯着长靴的视线都感觉有些模糊，她揪着手心上又厚又重的帕子，过了许久，才猛地抬起头，说道：“我也心……” 话还未说完，她猛地睁大双眼。 只因身前并无一人。 连忙低头看去。 只余地上那双红色的长靴。 吓得柳九柠连忙将手中厚重到怪异还总往身上压的红帕子丢开，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 红帕什么的，可不正是自个盖了整夜的锦被？ 这梦着实惊悚，直把她吓得不轻。 柳九柠连连拍了拍胸口，洗漱过后，喝了一大碗苦药再加两碗白粥才彻底缓过来。 但到底是收惊，精神看起来比昨日还差些。 女官见状便唤来太医诊脉。 来的还是个熟人。 正是柳九柠的老熟人，陈太医。 陈太医原本是被太医院派遣前往郊外诊治那些得了疫病的人，毕竟他在国师左右学习过好些日子，在疑难杂症上颇有钻研，但还没来得及出发，皇后便得了病且症状还与疫病相似。 因着宫中好些人皆知他与皇后曾以师兄妹相称，这桩事治不好约莫会掉脑袋的事情便落在他头上。 “本宫这真不是疫病？您老要不再仔细看看？” 柳九柠第三次严肃又认真的询问着陈太医，并且将撸起的手腕都探到对方身前。 她是真的担忧。 这几日帝王与她接触过密，若真有个万一，她定是大昭国的罪人！ 爱情的小火花还没来得及擦开，可千万千万不能出意外！ 陈太医非常努力勾起嘴角得体笑了笑，深知皇后破为难缠的他早早有所准备，随手从药箱里摸出一本厚重的书籍，放在那隔着桌子都要伸到他面前的手心上。 做完这些才开口说道：“娘娘若是怀疑在下医术，不妨再重温这本医书，国师大人将其交给在下时便道是会落在您手中，在下原还不信，毕竟娘娘您也并不执着与医术。如今细想，国师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一番废话后，陈太医迈着快乐的脚步离开了皇后的寝宫。 终于打发想法永远奇怪难缠如今身份高贵的小丫头师妹，恩师真真是神机妙算，若还有下次，那些恩师赠予的病案难题也能一并送出。 柳九柠对着某本厚重医术，垮起了小脸。 万万没想到人心竟险恶至此！ 就连当年老实巴交的陈师兄都变得如此狡猾，学着她拉起老和尚的虎皮，不就是至今都没记住陈师兄究竟叫个什么名字吗？也从来没叫对过吗？ 笔画那么复杂，不会念难道是她的错？ 实在太恶毒了！ 柳九柠看着满屋子的侍从，不情不愿的翻开了医术第一页，上头还有老和尚熟悉的字迹。 瞧着这些笔画。 耳边仿佛就响起老和尚在多年前笑眯眯盯着她背草药的场景，哦，身边还有家中无数女眷那期待的神情。 ……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与医术斗争整日后。 疲惫的柳九柠再次换上新寝衣，这次还洗了个花瓣浴，全身都香喷喷的。 依旧是倚靠在床头的姿势。 不过这次她拿的不是话本而是今早陈太医师兄贡献的医书。 如此，瞧着倒像个文化小美人的样子，而不是只会看话本的笨蛋草包美人。 做好所有的准备，便静静的等。 直到夜上三更。 接连打了十几个哈欠的她依旧没等来想等的人。 烛火微晃。 一阵风卷入寝宫中。 柳九柠连忙朝着声源处看去，脸上还没来得及挂上笑容，便见着暗卫跪在厅前。 她眉头微皱。 正想开口，却听到暗卫先汇报了。 原是朝中出了些事情，帝王此时正在与大臣们商议要事，一时抽不开身，便唤暗卫带话，让她早些休息莫要再等。 哼，她才没有要等呢！ 好吧，其实就是在傻傻的等着。 …… 柳九柠有些失落，也只是失落。 家国大事肯定是比这儿女私情要重要，不来其实也没什么。 再说了，她身上的病也是个隐患，哪怕太医再三说不是疫病，可没做过科学性的检验，谁又知道是不是呢？ 她摆了摆手。 示意暗卫先行离去。 随着暗卫的离开，烛火一并灭了。 柳九柠满心的期待亦如此熄灭。 她随手把医书放下，然后缩进被子里，蒙住了小半张脸。 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床幔。 爱情甜美的滋味她还没没来得及享受几天呢，反倒先体会该死的思念了吗？ 不对。 她们的爱情还没来得及开始呢！ 现在勉强也就算是暧昧…… 这么想想，柳九柠更丧了，缩着脑袋，把眼睛与布满密密麻麻苦涩微酸的心也一起迈进了被子里。 第96章 这个夜晚注定要比以往都要漫长许多。 明明床铺是如此的柔软舒适, 但柳九柠却怎都觉得不舒服，翻来又覆去，就是找不到个踏实的姿势入睡。 也许是少了床边某道身影, 又或者是没有睡前故事。 总之她就是睡不着。 失眠的人脑海中有着一千根针, 而她脑海里则是浮现起一千个与帝王相处的画面。 即便眼皮都沉得睁不开。 人却清醒得不得了，就连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都能清晰感知到。 最后还是女官察觉到床榻那翻身不停的动静。 为皇后端来碗太医早前开好的安神茶。 柳九柠就着那碗热茶, 方才顺着自己那浓倦睡意，意识缓缓沉入梦境。 许是这出自太医之手的安神茶效果非凡。 零散的梦境压根就汇聚不成场景, 不过是数个画面飞快从眼前略过，快得让她抓都抓不住。 因此, 难得睡了个沉稳。 便也不知在她睡下后不久，帝王便带着一身寒意匆匆赶来。 确认小骗子已经睡下。 轻轻掐了把近日来似是瘦了两分小脸，又仔细掖好被角，坐在床边处理完暗卫递来关于青云会的密信, 方才离去。 第二天。 柳九柠醒得很晚，这一觉差不多睡到大中午, 起来的时候精神倒还不错，就是回想起昨夜帝王没过来, 多少有些失落。 但只要挨过那总是难免多愁善感的夜！ 就…就还是有点惆怅…… 而这只是个开始。 天灾过后便出现不少人祸，边境也开始不大安分, 帝王忙得那是连坐下来静静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只有在夜极深，人皆睡之时, 方才得几分清静。 柳九柠接连五天都没得见过帝王，但还是每夜固执坐在床头拿着医书静静等待, 直到实在挨不住塌下来的眼皮。 想见的人没见着。 暗卫倒是来了不少次, 除了捎话让她好好吃药乖乖睡觉外, 还总在用膳之时带来几道她最爱的菜肴。 只可惜, 柳九柠没什么胃口，心里藏着事的她甚至连放进嘴里的菜是个什么味道都没注意。 这见鬼的暧昧！ 还没来得及给她带来多少快乐与甜蜜，倒是先给她带来愁苦了！ 柳九柠这些日子断断续续把回礼的礼单也备齐，妃嫔们没办法来请安，后宫的事务也落不到她身上，如此一来，手头上实在没什么事情去操心。 女官的那堪比口技的话本故事她也没什么心思听。 到最后竟还就真翻起了陈太医交给她的那本厚厚医术，一来二去，竟也看进了几页。 至于为什么是几页。 那当然是因为剩下的时间她那不争气的脑子都在想着某个忙忙碌碌的皇帝。 可不是不争气吗？ 分明先是帝王说喜欢她，如此这情形，倒像是她先暗恋上了对方！ 思及此，柳九柠便有些恼羞成怒，随手从花瓶里揪了朵花出来，一片一片花瓣的掰着。 她可算知道上辈子文学艺术里为什么这么喜欢出现这样辣手摧花的场景了！实在是解压得很，大概跟捏方便面的原理差不多吧！ 揪完一朵，再揪一朵。 很快，桌子上就堆了好些花瓣。 过来请脉的陈太医刚好撞见这幕，他脚步微停，从药童手中接过随身药箱，把某张疑难病症案例的纸张翻出来揣进长袖里。 捋了把长须。 方才继续从容抬步。 很快，柳九柠满脸茫然的收获了一个疑难病案，还没回过神的她傻傻看着陈太医，开口说道：“师兄您这是何意？” “承蒙娘娘厚爱，还愿唤卑职一声师兄。” 陈太医抬手微拱行礼，同时继续开口说道：“那医书想必您已读了多日，在下记起昔日国师大人的嘱托，现便将这病案转交于您。国师大人医术精湛，在此道上并未教导太多人，连带卑职与娘娘您也不过一掌之术。您少时常有句话挂在嘴边，道是活到老学到老。若是得了空，可要好生专研才是。” …… 柳九柠麻木了，她甚至分不清这是真是国师大人神机妙算早早准备，还是眼前年纪越大越卑鄙狡猾的师兄趁机报复。 这一番又高又大的帽子扣下来，她真是骑虎难下。 早年跟在老和尚身边晒了几年草药，蹭了个国师门人的名头，扯了数十年的虎皮，没想到今日倒被那虎皮咬了一口。 “皇后娘娘，失眠多梦确实是病，但这心病方需心药医，若是实在医不好，多看些医书也总能寻到法子。这病案若是娘娘想出了解法，可莫要让人递来给卑职瞧瞧。” 陈太医真的不想半夜再被女官从睡梦里拖起来开些不伤身的安神汤，是药三分毒，这句话还是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少时摇头晃脑对他同恩师提及。 这身子还未痊愈，便心事重重，彻夜都需安神汤药方才入睡，时日久了，再好的底子也撑不住。 也不知是何事让对方困惑，但大抵还是闲着。 是的，这句太闲才会出心病，也是皇后娘娘当初自个叨叨不停。 “好的。”柳九柠彻底接受现实，她捧起那薄薄一张纸，铿锵有力说道：“本宫必不辜负国师与您的期待，定刻苦专研，早日想出病案解法。门在那边，师兄您慢走，师妹要去忙着专研，就不送了。” 听到这话，陈太医笑了笑，行礼后带着药童动作利索的快步走了出去。 那模样倒像是怕被再留下来。 柳九柠看着陈太医飞快消失在屏风处，摇头叹道：“师兄也不懂本宫！世人皆醉，世人皆醉。” 她长长叹了口气。 翻开医书，对着那张薄纸上的病案，摸着下巴苦思冥想。 不到半柱香。 柳九柠猛地抬起头，看着翻过窗户爬进屋里通红的夕阳，双眼微亮，像是难题终于解开。 对着身旁的女官说道：“该是用膳的时辰了！吃饱方有力气专研医道！” 经过陈太医这么一打岔。 柳九柠不再是那副神色恹恹又满怀心事的模样，医学之难，让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愁与苦。 只要对上那张没有任何头绪的病案。 她整个人都阔达起来，不就是爱情不就是暧昧不就是五天不见吗？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再苦，也苦不过这张表里寒热虚实她都压根分不清的诡异病案。 吃过饭。 柳九柠整整磨了两个时辰，不是要洗头沐浴就是说给家中寄信，直到再也寻不到借口，方才翻开医书，坐在床头唉声叹气的看起来。 想是真想不出方药的。 她的医术也就仅限于把没死的人救活。 说实话，上次帝王昏迷不醒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敢找大夫怕走漏风声，才硬着头皮上罢。 柳九柠双眼无神的盯着那张泛黄的纸张，只觉得过去了有大半夜那么久。 挣扎完毕的她看了眼窗外被云层遮挡瞧不到的月亮。 自言自语道：“夜已深，该睡了。” 说完，把书猛地合起随手放在枕头旁，再落下床幔。 躺进暖和被窝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女官听屋里到那匀称的呼吸声，有些不解，皇后前几日皆等到三更都未躺下，而今竟二更天都不到便熟睡起来。 心有不安的她摆手示意暗卫守着。 飞快朝陈太医留宿的偏殿奔去。 今夜的陈太医依旧不得好眠，年纪大的他才刚躺下，还没睡着，便被女官拖起来。 原是因皇后傻丫头睡着了。 …… 能不睡吗？那病案他也用了几月方才想出点头绪。 太医的郁闷与悲伤无人得知，甚至他还不能将某些真相直白告之，更得委婉同女官解释。 解释着皇后是专研医书太累方才睡下。 这一切都打扰不到熟睡的柳九柠。 她睡得早且沉，到了夜半，正是那往日才睡着的时间，就不知不觉醒了过来。 还以为天快亮，便眯着眼，打算赖赖床。 睡意时浓时淡，就在快要再次睡过去时，忽然脸上一疼。 脸蛋似乎被什么东西夹住了！ 还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着的柳九柠皱起眉头，刚想伸手去拍打那打人清梦的坏东西，谁知被角被按住了，怎都挣不开。 好不容易把手给伸出去。 谁知还被揪着爪子给塞回被窝里！ 这真可气不过。 她昨夜累了一晚上了！看书看了好久，还绞尽脑汁思考着怎么开药呢！ 怎么睡都不得好睡了？ 气呼呼的柳九柠直接把另一只缩在被窝里的手也挥打出去，‘啪’的一声，拍在了带着软肉又还有些咯着的地方。 她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手腕被牵制住，便睁开双眼。 只见自个的爪子还贴在帝王的脸上。 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拍打到了什么，皆不言而喻。 …… 电石火光间。 柳九柠眨了眨眼睛，再讪讪笑了笑。 浑噩的大脑在这瞬间飞快想出了解决方法。 她抽开小手，迅速抬起上半身。 再帝王那还带着几道红痕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又一下。 然后用那还带着睡意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痛痛飞飞哦！亲亲就不痛了。” 第97章 柳九柠亲完那微凉的脸颊, 退后少许，忐忑不安的盯着帝王看了好半晌，久久都等不来对方应答。 连忙继续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 她就是故意的。 虽然半睡半醒, 小爪子的目标也非常明确，拍掉那压住被角还扰人清梦的坏东西！ 可谁知道, 睁开眼竟就发生这等惨剧！ 柳九柠就算睡得人都迷糊，此情此景也不得不猛地清醒好几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脸可不仅仅是脸, 还代表着尊严以及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普通人尚且如此。 何况眼前站着的还是一国之君！ 再加上这巴掌似乎还不轻，都起红痕了，光是想想都觉得听。 她就挺怕的，既怕还没来记得燃烧的爱情小火苗就这么提前熄灭, 更怕帝王震怒的种种后果。 “方才真是睡糊涂了。” 柳九柠只觉得自己无论怎样去解释都十分干瘪无力，琢磨来琢磨去, 又见帝王还是这么静静的盯着她，心更慌了。 眼皮颤了再颤。 便撅起嘴, 凑过去又无声的亲了两下。 做完这些才不停扇着眼皮上那弯弯翘翘的小扇子说道：“亲亲就不痛了哦，咱们翻过这一页, 可不能再计较了。” 话音落下。 柳九柠迅速缩回温暖的被子里，汲取着被窝中带着暖意的微薄安全感, 同时开口道：“这深夜，还真是怪冷的。对了, 陛下您这么晚过来是要做些什么呀？” 边说, 边把脸缓缓藏进锦被里。 直到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她倒是想把整个脑袋都缩进去。 可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沉默许久的李南初终于动了, 伸手将那躲进锦被的半张小脸挖出来，瞧着眼前心虚的小皇后，就仿佛看到某只在殿前故意打翻砚台的胖狸奴。 食指与拇指轻轻磨砺着小皇后细腻如玉般的小巧下巴。 她勾唇轻笑。 道：“不够，这点补偿可不够。” 小皇后这将心事全都摆在脸上的模样，她又怎能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原也没怎打算计较。 毕竟前些日子初次在农家院落共寝时，便在夜半时分中领教过对方那霸道到不行的四只小爪子，不是朝连拍打，就是死死纠缠着不放。 可既给了机会。 就别怪她得寸进尺。 “不够？” 柳九柠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明白帝王是个什么意思，正直直迎上对方视线的双眸忍不住四处飘晃。 耳根处像是着了火。 不过几念间，就烧进了脑袋，直把小脸也熏得通红。 她将目光垂下，盯着帝王的衣领，闷声说道：“我…我都亲好几回了！痛痛已经飞走了！不…不然你还要怎么样？” 听到这话，李南初松开对柳九柠那小巧下巴的牵制，她捻了捻指尖，坐在床沿，同时将食指移到自己唇上点了点。 缓缓说道：“这里。” 柳九柠抬眸看去，只见帝王的食指轻轻按压着那柔软薄唇，忽就想起曾在窗户前的亲密接触。 顿时间，脑袋都开始冒起了热气！ 热着热着，连带着扑腾扑腾个不停的心口也烧起来，借着这股炎炎之火，她猛地坐起身。 双手揽上帝王颈脖。 张嘴，对着提出过分要求的薄唇咬了下去！ 也在这瞬间。 柳九柠记起自己在病重时的执念。 狠狠地、重重地…… 也不管什么礼法尊卑，本着多亲一口多咬一口就是赚的原则，心生恶胆，咬完后，就如同吸果冻般啜起来。 就啜了一口。 柳九柠也不贪恋眼前这情势大好的战况，见好就收，往后睡去，捞过被子往身上一裹，连带着热腾腾的脑袋瓜子裹成结结实实的茧。 李南初难得失神。 她还以为要再磨上些许时辰才能得偿所愿，可未想到这一补偿来的太快，且还比想象中的要甜美。 可才刚抬手打算挽回战局。 小骗子就已经趁她这几念的恍惚躲了起来。 “夜已深，真臣妾的困得不行，陛下你快回去吧。” 柳九柠隔着被子，理直气壮的开始赶人，至于补偿什么的，都已经两清，自然是不会再提起。 闷在被子里许久都没有听到外头的动静。 她还以为人已经走了，便瞧瞧探出个小脑去呼吸新鲜空气。 空气还没吸半口呢，就对上帝王那双比夜空里万千星子还要璀璨的眼眸。 柳九柠连忙把捞着被子又盖住脑袋，盖完后，琢磨半晌，又把小脑袋缓缓冒出去，直到露出一双眼睛，才听了下来。 同时闷声说道：“您怎还不回去休息？再不睡，怕是都能直接去上朝了哦！这对身体可不好，既伤肝肾也有损正气。” “这便回去。” 李南初把柳九柠的小脸给挖出来，将被角掖好，方才站起身来。 正落放着床幔。 忽就想起了些什么，说道：“朕为皇后准备了份礼物，作为这些日子未能及时来探望的补偿。” 柳九柠差点都听不得这‘补偿’二字，就连耳朵尖尖都染上了几分红，她连忙眨了好几下眼睛来压住心中的异样。 才询问道：“在哪呢？” “就在桌上。”李南初说完，想起小骗子那过于活泼的性子，开口道：“这礼物还是要留些悬念才行，夜已深，明日朕再差人送过来。” 话音落下。 她看着皇后那微微皱起的小脸，心下只觉得好笑，便继续说道：“今夜可还要朕再讲些趣事？” “不用了不用了。您可快走吧，明日别忘了把礼物送来就好，臣妾睡了，晚安。”柳九柠紧闭双眼，做出已经熟睡的模样。 哼，还觉得她大半夜会起来拆礼物不成？可太坏心眼了！ 李南初伸手轻轻点了点柳九柠微微皱起的额头，笑道：“晚安，小骗子。” …… 柳九柠忍了又忍，她就想不通为什么帝王要叫她小骗子！天地可鉴，她两辈子可都是心地善良的乖孩子，从来没想过要骗人呢！ 拽着被角气了好久。 待她睁开眼睛想要质问的时候，才发觉窗幔已落下，四周漆黑到不见半丝光亮。 很明显，扰人清梦的帝王已经走了。 柳九柠重重哼一了声，脑海中不禁回放起方才所发生的重重，才刚想到自己胆大包天的重吻，探出被子外透气的手就摸到了某本厚重的…医术。 脑海中帝王的脸突然就变成那不怎么记得清的病案。 她瞬间就困了。 一觉到天亮，连梦都没有。 柳九柠睡得可舒服了。 醒来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帝王的某份礼物，撩开窗幔一看，在不远处的圆桌上，果然堆叠着好些个锦盒。 堆成了小山的模样，光是瞧着就知道数量定是不少。 她矜持的换来女官洗漱。 其实心思早就飞在锦盒上，连里头都有些什么，都猜了十万八千回。 终于。 柳九柠洗漱换好衣服又吃了个早餐，再也忍不住，挥退侍从，只留着个女官再身旁伺候。 迈着欢快的步伐，坐在圆桌前。 从最高的盒子开始，翻看起帝王的礼物。 第一个盒子。 胭脂。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直到最后那个都还是胭脂。 …… 柳九柠沉默半晌，不信邪，还把精美的盒子翻来覆去倒腾，打算在翻出些什么玩意来。 可现实依旧如此。 她的面前摆了无数的胭脂，数量之多，就算整张脸每日每日都全部抹上，怕也没办法能在五年内用完。 而这，不得不让她想起帝王当初在胭脂摊前对她说的那句话。 ‘就像吃人的妖怪般好看’。 好在胭脂这种东西，就像口红，有再多都不会嫌弃。 柳九柠满怀希望的打开了那胭脂，挑在手背试了一下，竟是当初在那摊子前试到的牛血红！ 在一一看过其他颜色，还有好些都颇为特别。 总之红得都十分出彩。 就是…这些胭脂好些都是颜色重复，且数量极多，怕是真的能用到老。 不管如何，收到胭脂的柳九柠是非常开心的，甚至对着镜子哼起了歌儿。 虽然某些回忆似乎并不是那么甜美。 …… 好吧，是非常不甜不美，甚至带上几分惊悚。 但至少帝王确实记得她喜欢些什么，还都放在了心上。 柳九柠挑了个心喜的颜色抹在唇上，就连对着枯燥的医书以及没有丝毫头绪的病案，心都是甜滋滋的。 直到陈太医过来为她诊脉。 欲言又止的提醒，病情未好转不宜用生食，又说什么鹿血固能补气血但也未免太补。 …… 柳九柠脸都黑了，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审美！一点审美都没有！ 她这是牛血红！ 不是真喝了血没擦嘴巴！ 面无表情的柳九柠吩咐侍从把自个带回来的胭脂都分成小罐装好，将其一一添到了每位妃嫔的礼单上。 她，要在皇宫引起新潮流！ 要让这个时代的人接受来自强烈唇色的冲击！要让大家知道，口脂颜色丰富多样！ 很快，柳九柠就结束了名存实亡的十四天自我隔离，被关了好些日子的侍从也终于可以踏出皇后寝宫透气。 这几天帝王依旧忙得很。 只有在夜极深时，才偶尔能说上几句话。 在妃嫔们前来请安的大清晨，柳九柠抹上帝王赠予也是她自己最爱的牛血红色口脂，又搭配上好些华贵又霸气十足的配饰。 对着镜子欣赏许久。 觉得镜中人简直攻气十足，这才缓缓去了正殿。 还是女人最懂女人。 妃嫔们才刚坐下不久，就有好些人频频看向她的唇。 柳九柠笑着正想说些什么，下首坐着的德妃就先紧皱着眉头开口了。 “皇后娘娘，您唇色不大对劲，瞧着像是中毒，还请快快传太医来仔细诊脉！” 第98章 柳九柠笑容渐渐僵硬,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德妃就已经开始招手示意侍从去唤太医。 见状，她连忙抬手制止。 同时说道：“不必, 方才陈太医已为本宫诊过脉, 并无大碍。只是小事罢，无需再唤太医。” “皇后娘娘！” 德妃满脸郑重, 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统帅御林军时的杀伐之气，她直视着上首的皇后, 继续开口道：“事关凤体，还是得多多慎重才是！望您三思！” 中宫紧闭的十多日, 妃嫔们也紧遵旨意闭门不出。 早前‘皇后病重无法见人’，私下闹着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传得倒是沸沸扬扬，甚至妃嫔们还打算寻帝王要个说法。 谁不知宫里的人都极为畏惧帝王, 连这等直面帝王的心思都能升起。 她也算是看明白了，眼下皇宫里可不能没有柳九柠这个皇后。 且近来帝后之间似是感情有所增进, 帝王那厌女之症也好不容易出现个例外。 若是再出些什么事…… 即便她不大懂宫里宫外的风风雨雨，也知晓定是会出大乱子。 柳九柠可不知道德妃在心里已经想了那么多的东西, 她一听对方这义正言辞的话语，脸上的僵着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自个不就是用了个新口脂而已吗？ 怎么不是妖怪, 就喝生血！甚至，竟然连中毒都出来了！ 上辈子大热的牛血红难道就这么不被待见？ 到底是她的审美出现了问题, 还是…… 不，她的审美绝对没有问题,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跟不上过于超前的潮流罢。 柳九柠指尖微微颤抖, 若不是眼下场合不合适, 她都想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感慨上一句‘世人皆醉我独醒’。 但到底还得在大众面前维持皇后这个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形象。 哪怕在座大部分都知道曾经的她是个怎么样的性子，如今在人前也只能庄重又大方。 她忍得挺辛苦的。 但为了美好的未来，有些人人皆知的虚假形象也必须撑起来。 言归正传，柳九柠看着德妃那张英气的脸庞上满是坚持，沉默半晌，开始酝酿起自己要怎么组织语言。 总不能直白说自己用了个新口脂才会看起来像中毒吧！ 这皇后的仪态万千，岂不是瞬间崩塌？她柳九柠要不要脸并不重要，反正她也挺不要脸的，可皇后代表着皇室也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脸面什么的再重要不过了。 这时，贤妃许千凝掩嘴一笑，开口道：“这些日子皇后娘娘身体欠佳怕是真吓着德妃姐姐了，就连皇后娘娘不过是换了个新口脂都担忧得不行，想来是屋里日光不足，才让这颜色艳丽色彩鲜明的口脂瞧起来有几分暗沉。” 话音落下，她看向上首的九柠儿。 见对方笑容都灿烂几分，便知晓这话正合对方意。 又隐约品出似是对口脂几分洋洋得意之感…… 许千凝只觉得无奈，若不是还记着十一二岁时九柠儿总是抱怨口脂颜色太少且太清淡，怕是她都要以为对方中了毒。 这颜色实在是太，太匪夷所思了些。 并不是指九柠儿用这颜色不好看，确实是衬得肤白貌美且还有几分让人无法直视之感。 可也实在太像是唇上染了未干的血迹。 “是极，本宫今日确实换了个新口脂，还未来得及开口让宫里姐姐们鉴赏一二，倒是先收到了德妃姐姐的关心。”柳九柠在小姐妹那两句夸里又重新找回了自信，甚至都能说出鉴赏来。 牛血红这个色号可是在上辈子全球范围内红了几年呢！ 她就不信换个时代，还就真会落魄成妖魔鬼怪的地步，美都是共通的！ 至于那些不懂欣赏的人…… 大概因为性别还有爱好缘故，在胭脂水粉以及妆容这方面并未太精通。 宫里见着德妃这么多回，对方头上就连花都没簪过一次，甚至腰间常佩宝剑。如此会不理解，也实属正常。 许千凝听出柳九柠语气中对口脂的自信，也没接话，而是看向德妃，继续说道：“德妃姐姐是太过紧张皇后娘娘，有这般担忧也实属正常。” “是我多心了。”德妃也不是完全不识人情世故，有台阶便下，也没觉得这般被落面子有什么不舒服。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便安静听起妃嫔们对皇后这新口脂的夸赞。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这神似中毒的口脂大家看起来似乎都很喜欢的样子，听久了，又瞧着皇后那张被暗红口脂衬得极为白皙的脸蛋，不知不觉也看出几分美来。 妃嫔们将落下多日的后宫事务都一一汇报予皇后，且把账册也抬了过来，说完正事，又聊了好些话才离去。 走的时候，每人手中都多了份厚礼，其中便有皇后今日所用的口脂。 德妃回到住处，便收到帝王手谕，道是将京城外那些灾民中的老弱妇孺护送到另处安置。 而同行者，正有她的师兄。 思及师兄她坐在镜前犹豫许久，才唤来宫女，将皇后今日送的口脂寻出来。 将口脂打开。 德妃又瞧着口脂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某些难得的心思胜过理智，挑了少许，抹在唇上。 她肤色并不算太白，唇色亦淡。 这口脂一上，倒真就显得整个人都光彩了几分。 轻轻抿了抿后，也不敢再看镜中人。 连忙将口脂随手放在镜前，拿起佩剑站起身，刚抬步，又想起些什么，回过头，将口脂放在了梳妆木柜的小抽屉中。 做完这些，方才快步离去。 德妃在出宫前先去了躺帝王处理公务的正殿，行礼完毕后，便想如以往那般从帝王桌上拿起圣旨。 正好这时帝王抬起头。 她刚转身，便被叫住了。 “步月。”李南初眉头微皱，她盯着那红暗得有些过分的口唇，微微叹了口气，道：“若是身体欠佳，此事再交由他人去做也可，无需太过勉强。朕知你向来好强，有些话许也不爱听……” 德妃不大听得懂这般绕弯子的话，还以为帝王对她掌控御林军之事有了别的想法，连忙垂首抱拳道：“陛下有话直说便是，这御林军既是您交由我手，自是由您决定去留。” …… 李南初沉默片刻，也不再兜圈子，说道：“你今日气色瞧着不大对劲，口唇暗红，怕是不知何时着了道。灾民之事刻不容缓，朕再做安排，你先去寻太医诊……” “陛下多虑。”德妃觉得帝王根本不懂这方面的美，她语气生硬说道：“此口脂为皇后所赠，乃宫中时兴之物。” 说完。 也不等帝王回话，再一抱拳，转身就走。 那脚步，不知为何还走出几分骄傲来。 李南初再次沉默了，即便桌上的奏疏堆得就要比人还高，依旧招手唤来暗卫。 听完今早发生的事情后，她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到底还是步月心思单纯又不擅世故，竟真就将妃嫔们的恭维信以为真。 这口脂…… 也罢，小骗子喜欢便好，宫中能多一人与她那般喜欢这血盘大口的模样，倒也算是个慰藉。 与此同时。 仍旧充斥着药味的寝宫，柳九柠正挽起许千凝的手臂又扒着向书宣的小手，脑袋在二人面前晃了又晃，又将自己嘴巴嘟起来。 笑眯眯询问道：“我的口脂是不是非常非常好看！这颜色，这光泽，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闻言，向书宣忍不住点了点头。 应答道：“是啊是啊，话本里的妖精都是这么装仙女的，到最后都被拆穿了！” 这话柳九柠可不爱听。 直接丢开向书宣的小胳膊，盯着对方重重哼了口气后，转头双手都挽上许千凝。 满眼都是期待。 笑盈盈开口：“凝姐姐，你刚才还夸这口脂颜色艳丽鲜明，是吧是吧，真的好看极了。凝姐姐也快来试试，真的很不错……” “这话本宫真没说过。”许千凝转身背对着柳九柠，抽回手，坐到了椅子上，做出副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端的是温良娴舒。 她随手拿起一罐口脂打开。 只见那颜色别样鲜红，前所未见。 “你们就是嫉妒我今个太漂亮了，我懂，我都懂。” 柳九柠拿起铜镜，半捧着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出各种动作，自我陶醉道：“太好看，真是美极，这世界上怎么能有这般唇红齿白的小美人呢！” 听到这话，向书宣走到柳九柠身边，笑着打趣起来。 两个人凑着脑袋嘀嘀咕咕。 你一言我一语，便捧着镜子不知道在哈哈乐着些什么。 许千凝将口脂都粗略打开看过，眼中神色莫测。 装着口脂的瓷罐做工粗糙，不仅不是御用，甚至连京中大多商贩都不会使用这等劣质瓷器做口脂收容。 此物定是出自宫外。 且离京甚远，亦不是富饶之处。 数量之多，还得人力物力与时间。 这般…蓄谋已久。 且还得足够了解九柠儿，方能投其所好。 思及此，许千凝将神色全然收敛，微微勾起唇角，笑容柔和。 她将一抹口脂挑在手背染开，盯着那红似鲜血的色彩，转头就看向正笑得弯起腰的柳九柠。 如随口询问般说道：“九柠儿，这般颜色稀罕且还颇为得你那奇怪心意的口脂，都是从哪里捣鼓来的？宫里可没有这等东西。” 闻言，正笑哈哈的柳九柠有些不太自然，她眨了眨眼睛，大脑快速运转后，说道：“是大哥哥捎进宫来给我的。” 可不是她大哥哥吗？ 分给妃嫔的口脂，可是她千叮咛万嘱咐才带回来的呢！ 至于桌上的…… 第99章 “凝姐姐可喜欢？” 柳九柠到底还是心虚, 生怕再继续问下去露出些什么马脚，连忙带着镜子又拽着身旁的向书宣三两步走到梳妆台前，笑着催促道：“可快试试, 快试试, 让我瞧瞧大美人用上会是个什么天仙模样！” 听到这话，许千凝笑了笑, 顺着九柠儿的意试起了口脂。 耳旁满是两个叽叽喳喳小姐妹的吹捧，本身处于欢闹的场景, 心中却升起凉意。 果真不出她所料。 这口脂还真就是‘来历不明’！ 就九柠儿这性子，若真是自家兄长送来的, 可不得展开细说再追捧得天花乱坠？而眼下竟闭口不提，便是话题都转得牵强…… 也只有向书宣个只惦记着吃吃喝喝的小傻瓜瞧不出问题罢。 许千凝用指尖给向书宣的唇抹上偏紫的口脂，瞧着眼前这颇为怪异仿佛上了年纪老妖怪般的色彩，捂嘴轻笑, 同时看向柳九柠继续说道：“我都怀疑你那大哥哥是被人骗了，这批口脂怕是做坏了, 硬是半塞半卖的吧？” “没坏！” 柳九柠红着脸辩解，虽然那摊贩真的是半卖半送, 但这些颜色多稀罕啊！只要搭配合适的妆容每个都能增添色彩！ 想到这，她继续说道：“是你涂得太多了, 淡一些就好！不然，凝姐姐你再同其他口脂叠着涂起来, 定又会是别样的美丽！” 怪异的口红不要丢。 叠涂，就是新的快乐！ 为了极力证明自己钟意至极的口脂绝对足够出彩, 柳九柠甚至迫不及待, 挽起袖子就挑了另一款红色较重的口脂, 眼明手快给向书宣抹起来。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打架呢。 见着向书宣垂下脑袋想溜走, 她迅速伸手逮住了人，非按着对方坐在椅子上，半劝半逼，叨叨着叠涂上另一种颜色就绝对能成倾世佳人。 许千凝看着柳九柠那小脸都带上两分认真的模样，便用随口调侃的语气说道：“这些个口脂，也不知云姐儿收到了，会不会翻脸。” 她口中的云姐儿正是小九柠那大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 未出阁前与她交情甚好，便是入了宫，每年也能见上几回，说上几句小话。 “当然不会啦！大哥哥把口脂全捎了进来，一个都没落下。” 柳九柠边按着向书宣的脑袋，不许对方动弹，边继续说道：“大哥哥也是死心眼，这口脂连半个都没扣下，都不懂得讨讨嫂子欢心。” 她的心神全在身前那越抹颜色越重得怪异甚至冒出几分黑的唇上。 急得脑袋都要冒汗，哪里还知道自己正被套话。 不能动弹的向书宣瞥了眼镜子，吓得眼睛都闭了起来，她生无可恋说道：“死心眼好，不然送出去才真是要出大问题。” 刚收到时欢心是欢心了。 可要是打开抹到嘴上，那就只剩下惊吓。 “你别动！就是你动了，害我下手重了！擦掉，重新来。” 柳九柠机智找了个借口，用湿热的帕子，把那她也看不过去的口唇颜色给擦掉。 然后继续兴致勃勃的拿起口脂再战！ 见状，向书宣真的是怕了，也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从柳九柠紧拽着的爪子下逃走，快步跑到许千凝身后。 不愿放弃的柳九柠非常固执的想要证明叠涂口脂的想法并没有问题，撒腿就跑去打算逮住向书宣。 二人你追我逃。 隔着个坐得端庄的许千凝，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就这般闹了良久。 最后还是伸手矫健的柳九柠获得胜利，成功把鼓着脸的向书宣按在梳妆台前，经过多次调整，终于捣鼓出了个漂亮得不行的淡淡橘色系。 甚至还整出玻璃唇的感觉。 瞧起来就像是果冻般，肉嘟嘟的！ 柳九柠盯着半晌，眼眸微亮，赶紧拿出笔跟纸记下，这可实在太美，最重要的是瞧起来就诱惑力十足。 她得记下！ 等爱情的小火苗燃起来。 然后…… “九柠儿，你再想些什么呢？笑得这么灿烂？”向书宣伸手在出神的柳九柠眼前挥了挥，她下意识也觉得不太对劲。 可很快就被对方那声声‘倾国倾城’的夸赞迷失了心志。 不得不说，这唇色，真的很漂亮，饶是向来只好吃喝的她都甚是心喜。 许千凝静静在一旁喝了口茶。 她已经冷静下来，也亲眼目睹九柠儿那荡漾无比的笑容，却什么都没说。 本还想着寻个时间好好问问。 可瞧眼下这模样，似是陷得更深了，若是贸然去问怕会使得九柠儿心神大乱。 还是待她先查查。 从方才九柠儿的言语中可以确定口脂确实由柳卓毅带进宫，至于是不是出自对方之手，还不一定。 许千凝这贤妃也不是白白当的，宫里还是有些人能使唤，这些年也养了几个心腹，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调查这件事还是有些难度。 要知道帝王才是皇宫真正的主人。 而这件事必须瞒住帝王…… 开开心心的柳九柠还不知道自家小姐妹的苦恼，闹了一整个早上后，吃过午膳，才将人送走。 正想睡个午觉，却在躺下的时候忽然记起早上妃嫔们送来的账册。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她这个皇后先是‘病重’数月，好不容易能干点事了，又封锁起寝宫，堆积着未翻阅的账册，怕是真要堆成小山。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想到这，柳九柠连午觉都不敢睡了。 年前年后事务繁多的恐惧始终萦绕在她心头，虽说平日里没什么大事小事，可要是堆个几月…… 事情都是越堆越多的！ 要想过得悠闲自在，就不能把麻烦事堆积到最后关头才去做！ 柳九柠连忙爬起来，快步推开偏殿的门，定眼看去。 好家伙！ 都有十几个箱子了！ 这个时代的账册可不像上辈子那般，只用灵巧的几个符号就能代表成千上万，光是数字那复杂的笔画，都能让人看得头昏脑涨。 看者都是如此，更何况书写者？有错误自然不稀奇，可要把错误揪出来再对上…… 光是想想，柳九柠都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长长叹了口气，招呼来识字的几个女官，倒杯浓茶，就开始对起账来。 人一忙碌，很多事情就都顾不上。 比如某个同样忙得停不下脚且正与她处于暧昧阶段的帝王。 柳九柠甚至连夜半时分都睁不开眼去看对方有没有来给她掖被子，白天对账本对得她眼睛生疼，实在是累。 爱情什么的。 也不得不稍微延后些许。 柳九柠昏头昏脑对着账册发愁五天，在一个黄昏，推开门回到寝宫正打算用膳时，惊讶的发现帝王竟然来了。 且还带了桌饭菜！全部都是她爱吃的！甚至还有个孤零零的大白馒头。 当然，某只蹲在饭桌上晃着尾巴的大狸奴也没有少。 先不提帝王为何如此固执认为她爱吃馒头。 这可是头一回，头一回对方主动来找她吃饭！要知道以往可都是她眼巴巴跑去某个偏殿候着，且前些日子，她盼了整整十几日都没有盼到半个影子！ 饭菜都是吃冷完再加热的…… 果然。 爱情里不能太主动。 主动多了，对方也就不珍惜了！ 柳九柠挥退侍从又将寝宫木门关上后，迈着镇定的步伐越过屏风，很是矜持的跟帝王打了个招呼。 然后很是矜持的落座。 就连吃饭的动作，都忍不住矜持起来。 直到帝王询问她是否饭菜不合心意，才终于不再端着，放开了吃。 老实说。 柳九柠也觉得这样挺累的，一口饭三口菜，难道不香吗？ 反正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帝王还能不知道。 抛开矜持，憋了满肚子账册怨气的她张开小嘴，叭叭叭的抱怨起账册的字有多小，说着说着，又扯到前几日小姐妹不理解自己的口脂颜色…… 一提到口脂，李南初就想起德妃那中毒颇深的唇，可见小骗子笑得如此得意洋洋，就差没拍着胸口说妃嫔都折服在那些漂亮的颜色下。 便没有出言扫兴。 吃饭的时候有人聊天是件快乐的事情。 柳九柠说完了自己的事情，正想空出嘴巴专心吃饭，静静享受享受跟帝王的二人时光，谁知对方竟主动说起了家国大事。 还询问起她的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 自认为什么都担不起的她就是个草包皇后。 可看到帝王用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话语既真挚又温柔，说着什么国师又什么宿慧之人。 …… 得，破案了。 狡猾的老和尚不仅带坏了老实的师兄，连吃饭时沉默寡言的帝王都带坏！ 柳九柠捧着汤碗，皱着眉头，绞尽脑汁从自己太多灵光太多零碎信息的大脑里，千辛万苦叭拉出某些还算有用的建议。 而在说完后。 都要开口叨叨：“臣妾也不懂这些大事，不过是随口说说您也随便听听就好，这都是从杂书上看到，都是前辈们的想法。” 千万千万别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材。 其实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用过晚膳。 又聊了许久家国大事以及某些宫里宫外发生的有趣事情。 月盘便高挂天边。 这个时辰，正是爱干净的柳九柠每日固定洗澡的时候。 古代洗澡可不是件方便事情，而她身为皇后，还多了好多道看起来很有用实际上没什么大用处的工序。 眼下偏殿浴房已经按照她的习惯备好一切。 便是女官知晓帝王还在寝宫中，也容许侍从轻扣宫门，告之皇后已备好水。 听到外头侍从那几声嘹亮的‘已备好水’，柳九柠盯着帝王眨了眨眼，希望对方能有些眼力见，赶紧自己走人。 不然…… 她也不好开口赶人走啊！ 第100章 只见帝王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新茶, 像是没听到外头侍女的通报亦没瞧见身旁人那眨眼许久的暗示。 柳九柠又盯又眨的，眼睛都酸了，而帝王还在倒茶。 …… 而这第二杯茶也很快被推到她身前。 茶能再喝, 暧昧也能改天再继续, 可侍从们废了老大力气准备的洗澡水要是凉了，可就太浪费柴火与劳动力！ 勤俭节约。 必须要从洗澡这样不大不小的事情做起！ 柳九柠没办法再继续矜持着不开口, 她可实在等不下去了。 直接开口说道：“陛下，夜深了, 您也是时候该回宫，而臣妾也要去洗漱歇息了。” 这赖着不走是个什么意思？ 她总不能自己跑去快乐洗个澡, 把帝王孤零零留在这里喝茶，然后洗完澡香喷喷的自己回来躺在床上，再等着对方开口讲故事哄她睡觉吧？ …… 嗯，其实, 如果帝王执意如此，也不是不行。 柳九柠心里正异想天开的打着小九九, 捧起茶杯喝了口热茶，就听到了帝王那云里雾里的答复。 “不妨一齐？” 柳九柠不解的咽下略微涩苦的茶水, 看着帝王，眼眸里还带着点疑惑。 一齐？ 是在邀请她去对方那边？还是想要一起去洗…… 她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连忙端起茶水, 大口灌下，试图浇灭心中突然冒起的灼热火气。 这也…… 也太快了点吧？ 且这个时代不是讲究什么君子守礼吗？ 帝王怎么, 怎么这么开放！ 强制冷静下来后，柳九柠才抬头看向帝王, 正好对上那深邃别有深意的双眸。 她就如同被大灰狼盯住的可怜小兔子。 急急忙忙又垂下脑袋。 双手握着白瓷杯许久又许久。 她才憋出了句：“陛下怕是喝多了, 生了醉意, 还是快回去歇着吧。” “哦？”李南初听到这话, 笑了笑，她抬手举杯轻轻晃了晃，这才看向小皇后，继续说道：“可朕分明未曾饮酒，不过是喝了两口茶水罢。” 柳九柠只觉得帝王越来越不要脸了，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坏焉坏焉！ 都开始说胡话了，这还能不是喝醉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时，外头的侍从再次轻叩木门，询问起是否要去沐浴。 而这落在柳九柠耳中，也差不多是种变相的催促，也给她带来了不知名的勇气。 将手中杯子一放。 她直直迎上帝王的视线，轻轻哼了一声，开口说道：“陛下您这是醉茶，同旁的那些意在酒者可不一样！时候真不早了，您快去醒醒茶，妾身先失陪了。” 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果不是脚步匆忙得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光听那话语还真是有几分硬气。 眼下这般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画面，倒是让李南初忍不住笑出了声。 木门关合的声音响起。 很快，宽敞的寝宫归于安静，昏黄烛火旁，只有帝王一人仍在举杯。 李南初将杯中茶水饮尽后，站起身正欲离去，余光却瞥见小骗子那杯茶还剩余些许。 忽就回想起方才对方双颊通红捧杯纠结的模样。 长手一伸。 便抓起那白瓷杯，将余下的半口热茶饮下。 与此同时。 柳九柠已经到了偏殿浴房里，可她心总还惦记着隔壁寝宫呆着的帝王。 下意识觉得对方还在等着她回去，洗头洗澡的动作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不少，丝毫没有往日满足满足又享受的模样。 当然。 就算速度再加快，她也没忘记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洗完还非常小心思的抹上香膏，再换上轻薄凉爽还带着暗纹的寝衣，头发半干不干…… 帝王实在太坏了！ 她要报复！ 是的，这种看得见又吃不到的痛苦，绝对是对暧昧对象最大的报复！ 柳九柠揣着某些见不得人的小想法，藏住内心的雀跃，脚步矜持的回到寝宫。 然而，推开门，却没有看到她想见的人。 不死心的用视线扫了一圈走一圈，确认屋里只有她这么个大活人，特意挺直的肩膀猛地塌了下来。 步伐都沉重了几分。 直到柳九柠丧气的视线落在方才跟帝王用餐再闲聊许久的桌子上，看到那放着两个杯子的檀木盒子。 顿时间又精神回来。 她确定刚刚可没有这个盒子！这说明…… 说明肯定是帝王留下的！ 柳九柠快步走了过去，坐在桌边，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双手撑着脑袋。 打量起檀木盒子，以及压在盒子上的两个白瓷空杯。 送礼就送礼呗，还把空杯子压在上头做啥子呢？蛮怪的！ 难道是想让这份礼物更瞩目些？ 好让她一眼看到？ 柳九柠琢磨了好久，都没想出个什么名堂，也就不在去想，伸手把两个杯子拿下。 激动的搓了搓小手。 满是期待的打开了檀木盒子。 入目就是晶莹剔透的玉石花朵，那光泽水头，在烛光下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柳九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这般漂亮的玉石，她还真是没见过，粉粉嫩嫩，因被雕刻成发簪的缘故，花瓣都磨得极薄，乍得看去，还以为是真花。 她想伸手去碰。 又怕心情太激动下笨手笨脚将其打碎，犹豫再三，还是把发簪连带内置锦缎的檀木盒子放在桌上。 正打算再睁大眼好好瞧瞧。 木盒摇晃之下，玉簪移了个位置。 柳九柠这才发现，盒子里头还有个同样刻着花朵的粉白玉佩。 玉佩上还穿了绳。 这下她也不再束手束脚，先是将绳在手上绕几圈，接着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这玉佩也不知道是怎去雕刻的，简直巧夺天工，外头罩着白玉，而里头竟是镂空的粉花，看着玉料，想来是与玉佩同源。 柳九柠可真是爱极了这般精致的小东西，拿在手上，掌心都忍不住冒汗。 可想而知有多宝贝。 这份礼送得实在太得人心。 心花怒放的柳九柠都不知道半撑着脑袋坐在桌前多久，又痴痴笑了几遍。 直到女官再三催促。 她才恋恋不舍的将木盒盖起，盖完后还不舍得松手。 柳九柠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把里头的玉佩取出来，往脑袋上一挂，这才终于心满意足。 将木盒交给女官，再三嘱咐小心存放梳妆台里，也有些口干了。 拿起瓷杯刚想倒杯水。 才忽然记起来两个瓷杯已经分不出哪个是自己用的，哪个又是帝王饮过。 柳九柠盯着两个空杯子看了许久，眉头微皱。 她怎么记得，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喝完茶吧？ 所以这…… 心头某道火被点起。 她顿时间明白帝王为什么要把两个空瓷杯放在木盒上。 把茶都喝了便罢，还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 实在是…实在太会来事了！ 柳九柠有点招架不住。 她从新取了个没用过的杯子，飞快灌下大口大口的茶，也不敢再看那两个空杯。 站起身来，快步躺到了床上。 灯熄了。 床幔亦落下。 柳九柠却依旧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觉。 都怪帝王！ 全是那坏东西的错！ 不然她脑子里怎么总是无时无刻都浮起那张脸呢？就连枕头边的医书与药方，都不能让她睡下去。 不应该是对方挂念着她吗？ 怎么眼下好像反过来了！ 柳九柠摸着胸口的玉石，气鼓鼓的把脸蛋埋进被子里，就连迷迷糊糊睡过去时，心里都还惦记着哪个人。 而这只是个开始。 自从帝王亲自过来用晚膳，往后几日，对方都准时出现在皇后的寝宫中。 柳九柠既高兴又惆怅，主要是花招太多，她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皇帝这个职业也不是个轻松活，恰逢灾年，家国大事可都等着对方去处理。 吃个饭再喝口热茶，也不得不匆匆离去。 当然，柳九柠自己也挺忙的，那该死的账因为她这几日的分心，那是越算越乱， 为了尽快摆脱这份痛苦。 她就差没头悬梁锥刺股，好让自己清醒干完活。 终于。 在柳九柠的努力下，对账也总算告一段落。 倒是帝王那头，又开始忙起来。 好在每晚用饭时的相见都不会落下，她也没有什么几日不见满是相思的愁绪。 甚至，人都胖了几分。 还被妃嫔们打趣，说是长个了…… 许千凝还是头一个打趣起柳九柠的，道是容光焕发圆润不少。 实际上，只有她心里才知道，唯如此先开口，方能将九柠儿那满脸少女怀春的欢喜给遮过去。 好在柳九柠打小就爱笑，且笑得欢快灿烂，如此倒也不易察觉。 之前的事情，许千凝倒是查处了些东西，可竟不知道为何牵扯到帝王南下之事…… 她也不敢再查。 准备些亲手做的糕点，还有九柠儿教她捣鼓出来的几样小食，便在某个天气大好的下午，带着向书宣齐去皇后寝宫处。 这一去。 许千凝倒是又发现了不少不对劲，比如九柠儿吹捧了一下午还紧紧握在手中不放开的玉佩。 依对方的话来说，这玉佩是御赐之物。 可宫中物件也就那些，除却帝王私库中除外，她们这些接手了处理的妃嫔还能不清楚。 许千凝见柳九柠兴正在头上，也不欲说些扫兴的东西，但她也不想再听下去。 心挺累的。 总担心这事什么时候被爆出来，届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收场。 她趁柳九柠停歇喝茶的功夫，试图将话题移开，缓缓道：“对了，你们可知明玉县主和离后回了京？也是，八九年前你们年纪尚轻，想来也是不了解。” 说到这，许千凝凑到两个小姐妹身前。 用极小的声音，继续开口：“据传御驾上那位钟情之人正是……” 第101章 听到这话, 正欢快着喝茶的柳九柠动作微微停顿。 只觉得喉咙直发紧。 嘴里含着的半口茶，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更不是。 她确实听说过明玉县主这么个传奇人物。 这还要从先帝多年未得一儿半女开始说起。 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虔诚礼佛的太后, 因膝下无儿女, 从宫外母族那边接了个双亲皆意外离世的三四岁李氏孤女进宫。 恰逢民间有种说法。 道是养个孩子在身边，便能从神佛处讨来亲子。 宫里本也无人信这般虚无的话语, 就是国师大人，也都只笑着说句‘阿弥陀佛’。 但偏生就是这般巧, 那孤女入宫不到半年，皇后便有了身孕！ 且这事还是那孤女童言童语间先行察觉。 先帝大悦。 本就将那孤女当成半女的先帝直接将其封赏为县主, 封号明玉。 从明玉二字中，帝后对其的疼爱便已能窥得全貌。 既视如明珠，亦愿对方未来美好如玉。 据传，明玉县主虽不是先帝与太后亲女, 却胜似亲女。 而与当今天子亦情同手足。 出嫁时十里红妆，红布从皇宫铺到城门, 更是直接由当时还是太子的帝王带着御林军护送到了陇西。 这门嫁到陇西婚事先帝与太后本也不喜。 实在是离京太远！ 都视如亲女，又怎愿其远行？ 但到底是明玉县主双亲尚存人世之时就已定下的婚事, 便是帝后也不好轻易取消。 且所定之人又是陇西世家嫡子，对方年岁尚小时就已传出美名, 所著文章更是令数多学子叹服。虽不满，但也实在挑不出什么差错。 询问过明玉县主意见, 婚事便没有再改。 柳九柠对明玉县主的印象统共也就这么些，因着这位县主不大出宫, 便是出来也都乔装打扮, 而她又不怎进宫, 便没怎么接触过, 也只是远远见过对方几次。 实际上，也并不是没有机会结识。 只是县主最爱去那等诗词歌赋的楼会，就她那点水平，凑热闹都嫌丢人，仗着年岁小，这种地方向来是能躲就躲。 柳九柠就隐约记得是，明玉县主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明艳大美人。 当然，比美貌更出名的便是对方诗词歌赋方面的才学，更是得了个‘双绝’之称。 才情容貌皆双绝。 甚至京城里不少人家训话女儿，都会说出‘若能得明玉县主两分好也不愁下半生’之言。 从遥远的记忆中抽离，柳九柠匆匆忙忙放下茶杯，她猛地咽下口中茶水，将脑袋凑到许千凝身前，紧张兮兮说道：“这…这都是从哪儿听说的？不是说县主与…亲如手足吗？” 闻言，许千凝抬眸看了眼神情过于紧张的柳九柠，虽不解对方为何露出这般神态，但见着人好奇，便继续说下去：“京中年岁稍大些的世家子弟都知晓，不过随着县主远嫁，此时便再未有人提起。” 既已嫁娶，再去提起这等似是而非且还是皇家之事，不止害人名声，怕还会掉脑袋。 而今明玉县主已然和离，私下想来也有不少人会旧事重提。 “你呀，惯是听这些事情就最精神。”许千凝伸手轻轻点着柳九柠的额头，将那小脑袋往后轻轻推了推，也不等催促，轻声开口说道：“说来倒也简单，不过是今上与县主‘情’同手足罢了。” …… 柳九柠觉得自家小姐妹什么都没说，却又觉得对方好像说了些什么。 这个时代的人就最爱这样委婉的说辞。 “情同手足又怎么了？” 向书宣不解的小声嘀咕，她也怕被人听见，声都快要压成气音。 她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人人都说明玉县主好，长得美也有才情，又说明玉县主深得先帝与太后宠爱，再讲帝王跟明玉县主手足情深。 听得多了，也实在品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小笨瓜。”许千凝才刚放下的手又抬起来，转而去点上向书宣的脑袋，重重的往后推一下。 待对方皱着小脸捂起脑袋瞪着她，这才掩嘴笑起来，同时慢悠慢悠道：“那位何时待人有过笑颜？” 这情同手足，才是最大的问题呀！ “怕也只是谣传罢！” 柳九柠撇了撇嘴，眉头也微微皱起，宫里宫外以讹传讹的本事她早早就领会过。 哪怕眼下小姐妹说得再有其事，都很难信几分。 人家都是从小相处到大的情分了，说几句再笑一笑都不行？怎么就能说是有私情呢！ 那她刚进宫的时候就敢跟帝王嘻嘻哈哈说话。 岂不是早早就有爱情的苗头了？ “谣传也好，其他也罢，都不是我们能去管的东西。” 许千凝知这皇宫于帝王而言并没有几分秘密，她也不欲多言此事，转而说道：“倒也没想，明玉县主竟真和离了。” 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看到两个眼眸亮亮的小脑袋都凑在自个身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许千凝无奈摇头笑笑，说道：“这事早就在陇西闹开了，且在京里也传了好些年，倒也不是不能说。” 明玉县主身份尊贵，不管是先帝在位时还是当今执政，都颇得盛宠。 逢年过节，宫里的礼单都会大车大车运进陇西。 如此‘娘家’撑腰，本无人敢欺才是，可偏偏是文人尽出桃李满天下的陇西世家。 县主嫁于陇西数年未有所出。 夫家主母早是看不过去，婚后次年便开始筹备着为亲子纳妾，都被明玉县主轻飘飘化解。 如此时日一久，心里早就堆了怒。 再说明玉县主嫁予之人，那世家嫡子…… 此人确实如传闻中的那般才华横溢且品行亦是极好，但对方亦是个有远大志向者，不拘于儿女私情，一心想着天下向学者皆能读书。 为此四处奔波，在各地讲学，最后好不容易开设书院收纳四海寒门弟子，那书院却也离陇西极远。 此举可算是接触到世家底线。 甚至扬言若再不归家，便废除这嫡长子之位。 再说回明玉县主身上。 因着县主的身份，世家中那些对嫡子颇为不满者也不敢动作太过。 晃眼就是过去数年。 那当家主母已经极度不满，既不满儿子不愿继承家业，亦不满儿媳肚子丝毫不争气。 恰逢正是县主婚后七年。 某日主母再次挑事，世家中长者闻声赶来，闹来闹去，最后明玉县主也腻了这般日子，当场留了封休夫书信，便回了京。 陇西世家中具体情况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家人才知晓。 总之京里收到的消息便是如此。 “这事我同你们说，是想让你们两个在这上头留点心，省的过两日县主入宫，提些不该提的东西。” 许千凝捡了两个果子，往听得入神的两个小姐妹嘴里塞去。 她转头看向窗外，见日头也快下山，便说道：“今日的茶点就到这了，县主入宫后，想来会在太后处住上好些时日，能见上的机会还有许多。” 柳九柠倒是憋了好些话想要问，可眼看着妃嫔们就要过来请安，也不得不收了话头。 满怀心事跟两个小姐妹走去正殿。 她是不信帝王跟明玉县主有些什么，但心里就是不得劲。 身旁的许千凝自然没有错过柳九柠这闷闷不乐的神情，她还以为是明玉县主婚姻中的一些事警示到了对方某段不能言说的情。 便没去开口。 她可盼着九柠儿想得越糟糕越好，最好快些放下这不可能的妄想！ 然而柳九柠确实是想得糟糕了，却没有丝毫按着许千凝期待的方向走。 接待完妃嫔的她飞快离开正殿。 回到寝宫时，饭菜香已经传了出来。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矜持什么的全都抛在脑后，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 穿过屏风。 果然，帝王跟那只吃饭永远准时的大胖猫已经围着桌子坐下。 香喷喷的菜肴正冒着热气。 听到动静的一人一猫同时转头看向她，两道视线中都仿佛带上眸中特属于家的温馨。 见状，柳九柠心中的烦躁与不安都被化解驱散。 她不由得露出笑容，提着裙摆快步走过去坐下，同时说道：“今天又让你们久等了。” 说完，手还绕着去撸了把猫猫的粗尾巴。 柳九柠很快就沉浸这温馨的气氛与美味的佳肴里，什么明玉县主，什么亲如手足，差不多都被抛到脑后。 欢快的吃起饭，再说起大胖猫的减肥大业。 是的，胖猫真的太太太大只且胖，这恐怕不利于身体健康，为了能猫生更长久，一定要进行减肥了。 说着说着。 吃饱喝足的柳九柠便扯到了白日发生的趣事，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那位明玉县主。 她也不憋着，直接说道：“听说明玉县主回京，打小就听着县主的双绝之名，可也没机会见上几次。” “过两日你便能见上。” 李南初想到自家表姐那容貌与才情，以及过人的聪慧与恶趣味，忽就有点不想让对方进宫了。 这小骗子怕是被对方看了几眼，就又要多个亲亲热热的姐姐。 但到底是自家表姐，还在陇西受了气。 若不是前些年不许她插手，早便派人接回来了！何至如今这般局面！ 想到这，李南初看向惯是嘴甜的小骗子，说道：“表姐这些年过得并不轻松，皇后若是得空，便去哄哄她也好。” …… 柳九柠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不久前小姐妹说的那些话影响，总觉得心口涩涩。 居然叫她去哄哄别的女人！ 于情于理，每个方面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 可，她就是非常不开心！ 第102章 一口一个表姐喊得亲亲热热！ 唤她就声冰冰冷冷的皇后！ 柳九柠能开心吗？ 她不承认是什么吃醋, 就只是单纯的不大高兴！ 且说是表姐，这时代只要有点联姻关系都能喊上两句表亲。细说来，那位县主与帝王在血缘上并没有多亲近, 就算是太后的母族, 也能隔上好几房。 再说了，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什么的在当下这时代, 压根就不是事！ 结成亲家还能被夸赞个亲上加亲呢！ 柳九柠越想越是纠结，幽怨的直直盯着帝王, 也不说话，就捧着杯子挡住自己鼓着的小脸。 …… 见状, 李南初一时间也实在看不出小骗子是个什么心思，按照以往对方最是爱在美人堆里欢声笑语的性情，实在不应该露出这般模样。 旁的不说。 便是表姐那张脸，都能担得起艳压群芳四字。 她还真想不通这被自家老太君都亲口认定成‘好颜色’的小骗子为何看起来不大欢喜！ 莫不是二人之间有甚过节？ 李南初想了想小骗子的年龄, 她那高洁脱俗的表姐，便是真生了气, 也不会同差自己好些岁数的小姑娘计较。 按照对方的话来说。 ‘不管明面还是暗地闹腾皆是失了风度，直接告之其双亲便是’。 许是表姐这手段着实太正大光明, 久而久之京中，也无人敢在其面前掀起任何龌龊风雨。 而据她所知, 小骗子少时可是自在得很。 疼宠其的双亲也从未收到任何来自他人的诉求，有的全是京里贵妇贵女的夸赞。 至于明玉表姐‘告’过的那些个人家, 里头也并无柳府。 李南初实在想不通是为何，也不再去细究, 转而继续说道：“若是没得空闲, 也无需特意去寻表姐, 让她自个静静也……” 话还没说完。 柳九柠把手中杯子猛地放下, 急冲冲说道：“有空，当然有空！妾身手中账册也核对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时日可闲着，怎会没空。” 这诺大的皇宫，就算她是皇后，也到底不是真正的主人。 没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明玉县主可是天子跟太后心心盼着请进宫来的，她要是不去，才是要出大问题！ 于情于理，柳九柠都必须得见见这位县主，且还得好好接待！ “也不必勉强。”李南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但看着小骗子那满脸坚持，便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 “怎么会勉强！妾身早便想结识明玉县主，这一想，就是多年。” 柳九柠好些年前是真的想跟明艳大美人交个朋友的，美人朋友嘛！不分年纪，老幼皆宜，也从不嫌多！ 但这种心思很快就败在某次瞧见那位县主掩嘴笑着询问某个八九岁的贵女，开口就是‘妹妹几岁可曾读过书都读了些什么这首诗词可知写了何物能否能对得上’…… 听到回答的县主笑容未改，紧接着便开始指点其诗词歌赋，那模样，神似上辈子教她多年的某位特级教师。 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满心都只剩下尊敬。 柳九柠退缩了。 跟大美人结识的门槛太高，半个文盲的她真的攀不上。 而如今有了更好的机会在眼前，那欣赏美人的心却变了，她已经不是当初的柳九柠，现在的她，被还没开始的爱情冲昏头脑…… 想到这，柳九柠再次幽怨的看向帝王。 同时郑重开口说道：“妾身定会好好哄哄明玉县主，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 李南初看着小骗子那故意做出的哀怨神情，还有光是听起来就怪里怪气的言语。 总觉得事情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这小骗子可别是真想着她那才貌双绝的表姐多年吧？ 她心里猛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突然就非常后悔自己方才所说的话。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见对面坐着的小皇后提着裙摆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了，德妃姐姐那头还在等着妾身呢！这锻炼身体的事情可断不得，陛下您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柳九柠也不等帝王回复，转身就迈着小碎步走远。 哼，她就是故意的！ 自个不好受，憋着半句话的帝王也不得舒服！ 运动是件极度疲惫的事情，特别是在德妃的指领下，这项活动变得更加艰苦起来。 累是累了点。 好处倒也明显，不仅能增加体质，还能让人将烦心事抛在脑后。 反正柳九柠在挑战运动回来后，别说思考着什么县主什么帝王，满脑子就只想快点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觉觉！ 就算洗完澡后脑海里还是难免浮现起帝王那张俊脸。 在层层包围着的疲惫与困倦中，也仍是沾床既睡。 一夜无梦。 晨间，柳九柠才刚送走妃嫔，便从女官处得知太后传唤明玉县主入宫。 这可比帝王昨日说的‘过两日’还要早上许多。 明玉县主一入宫，她这皇后还有宫里位分高的妃嫔自然不能就这么呆呆继续坐在自个寝宫里。 果不其然。 午膳过后没多久，太后那边就难得传了话过来，道是让柳九柠去太后寝宫那头认认人。 认得是谁，也不言而喻。 柳九柠本着精神气貌不能熟的劲头，在穿着打扮上都霎时废了番心思，既显得皇后的庄严，又没有过于隆重，还要避免风采太盛。 当然，这些都不怎么用她操心。 贴心的大女官已经选好一套套的衣服与配饰，侍从站成排将其展示，她只要手指轻轻指去，再想想妆容就差不多了。 因着某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柳九柠总想在某些方面比得过那位双绝县主，至少也不能输的太惨烈，显得自个是没啥优点的草包美人。 思来想去。 她觉得怎么比都不可能比得过对方的才学，当个草包美人也还不错，至少还有个美的优点。 于是，把那牢牢记下的某个水嘟嘟的口脂配方用上了。 伪素颜的唇色，显得人又白又嫩！ 至于什么□□帝王…… 回头再说吧！眼下正是要紧时刻，可不比那何时都能升起来的暧昧火苗更重要！ 且要是有个什么差错，说不定小火苗啪的一声就灭了呢？ 为了捍卫难得的火苗，也为了安自己的心，她柳九柠倒是要去好好瞧瞧，这传说中的双绝县主，究竟有多绝！ 柳九柠将脚步迈得雄赳赳气昂昂，踏上凤辇坐稳，满脸的小表情凝重得不得了。 视线遥遥望着天空。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很快，凤辇就停了。 同时到的还有四妃八嫔，或者应该说她们特意压着脚步，等凤辇先停，方才按着位分高低缓缓跟上前来。 宫里的规矩就是这么多。 柳九柠说不上习惯不习惯，流传千百年的东西也轮不到她去评价，能在这个时代好好活着吃饱穿暖都已经算是侥幸投了个好胎。 颔首跟着妃嫔们打完招呼，她便先在女官的搀扶下走了进去。 这一进。 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艳压群芳、卓尔不群！ 这明玉县主，会发光啊！ 柳九柠嘴角差点留下了嫉妒的口水，对方只是嘴角扬起笑容静静坐那在听太后说话，身上都像被打上了聚光灯。 耀眼逼人。 这模样这气度，怕是也只有皇室才能养的出来。 太后看到皇后与几位妃嫔都到，便止住话头。 摆摆手，示意无需再多礼。 见状，明玉县主便转头看去，视线直直落在了身着皇后服饰的柳九柠身上。 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这便是南初表弟在安长寺一见倾心再见再见倾情的柳家妹妹？哦不对，如今合着是该唤作表弟媳。” “让我好好瞧瞧，得是怎样的佳人才能让那木头桩子动心。” 她缓缓走到柳九柠身前。 执起对方那规矩合十在腹部的小手，视线在那张稍带着些肉感的脸蛋上打量，而后笑颜展露，捏着那肉感十足的小爪子。 四目相对间，真挚赞叹道：“果然是个可心的人儿。” 柳九柠小脸通红。 别误会，她绝对没有旁的意思。 就是…… 就是这个漂亮姐姐太会撩了，这一笑一颦，眼神再带着动作，还有那又美又飒的气质…… 放在上辈子，那可是姬圈天菜！ 不行了。 她那坚定的意志开始摇摇欲坠！ 柳九柠开始后悔了，后悔数十年前为什么要因为那句‘妹妹可曾读过书’而退却。 这样的大美人，她真的愿意沉浸在知识的无尽海洋里！ 就算是没文化都能硬着头皮在诗词上对个顺口溜！ …… 不对，她今天来的目的是这个吗？ “我年岁比娘娘大上好些，若是娘娘不嫌弃，便唤我声婉姐姐。” 明玉县主牵着柳九柠的手，带其在自己原本坐着的位置落座，这位置正好与太后隔了个矮桌，在礼数上也确实该皇后落座。 她则自然的坐在了柳九柠的身旁，笑着继续说道：“娘娘意下如何？” 柳九柠眼都要被大美人的笑容迷晕了。 她上辈子就是个小人物，也没接触过多少漂亮姑娘。这辈子倒是借着投了个好胎，什么仙女都见着了，可这般大天仙，还是头一回。 又记起明玉县主正名一个婉字，因其称号颇多，且还是半个皇家人，倒甚少有人提起真名。 能让她唤声婉姐姐，肯定是很喜欢自己啊！ 这一刻，柳九柠忘了烦恼，也忘了帝王。 眼眸亮亮的盯着明玉县主，真挚到不能再真挚的呼唤道：“婉姐姐。” “娘娘的声音可真是悦耳。”明玉县主笑着夸赞完后，转而看向太后，继续说道：“姨母您说对不对？” …… 才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柳九柠就已经一口一个婉姐姐，而明玉县主也亲昵的唤起了‘九柠儿’，那小手又是捏又是拍的，画面其乐融融得帝王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母后寝宫里。 李南初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小骗子有没有哄得明玉表姐开心她是看不出，且也无从得知，但眼下这般场景，倒不难看出小骗子已经被表姐哄得乐开怀！ 瞧瞧那紧追着表姐的视线，还有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的笑颜。 她遥遥穿过窗户，直勾勾盯着小骗子冷笑一声。 正想踏进正殿。 暗卫忽就现了身，倒是有大臣求见。 闻言，李南初站在原地狠狠看了眼那跟明玉表姐对上视线还羞的垂下脑袋的小骗子。 与此同时。 正迷失在美色中的柳九柠只觉得背后突然有点发冷，想着可能是衣服穿得太过轻薄。 便悄悄往漂亮大美人那头挪了挪屁股。 跟美人贴贴，很快就不会冷啦！她可真是机智啊！ 第103章 这场为时半日的小聚, 最后在太后留众人用的晚膳里落下帷幕。 柳九柠坐着凤辇回到寝宫，心里还在想着明玉县主，她扯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帕子, 心神早就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仙女！ 就算仙女打趣了许久她小时候见着对方就跑, 她也能厚着脸皮继续贴贴！谁能不爱仙女呢？仙女人又漂亮，说话又好听！ 想到这, 她看着声旁女官，说道：“对了, 把库房里父亲赠予本宫的画作都寻出来，好生放去书房里, 等明日县主过来与本宫一齐欣赏。” 柳九柠觉得自己可能是沾了父亲的光。 今个明玉县主可是对她老父亲那画技夸了又夸，连重样的词句都没有，甚至还用上了诗词。 又询问那诗词做得如何，可符合她老父亲的画风。 …… 柳九柠哪儿懂啊, 她平时看老父亲的画，都是双手捧着脸, 极为夸张的来上一句哇。 再多多就是天花乱坠的吹捧。 可那些吹捧能有几个着边都不错了！ 让她硬说倒是能胡诌些，但要是说得不对, 那就太丢人了！好在她足够机智，转而开口邀请对方一同前来鉴赏！ 带着对明日约见县主的期盼还有某些书画鉴赏方面的忐忑, 柳九柠泡完澡，又看完今日新的账册, 又对着陈师兄留下的药方发了会呆。 很快就躺在床上，半抱着被子睡过去。 在意识沉入梦乡前,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些什么, 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约莫是不重要的东西吧？ 她不再思考, 沉沉陷入了睡梦里。 夜半时分。 某道终于结束完忙碌的帝王撩起窗幔, 习惯性给小骗子掖起被角，才刚把被子从那夹着的腿里抽出来，睡着的小骗子一个翻身，转而去夹起另一边。 李南初这才想起自个不是来掖被角，而是打算质问小骗子的。 她坐在床沿边上。 心里还带着些许怒气与不满，伸手就掐了把小皇后那肉感十足的脸颊。 柳九柠睡得香甜，不过是皱皱眉再晃晃脸，很快就习惯脸颊上那突然多出来的打扰物。 将脸蛋埋进半抱着的被子里，睡得更熟了。 见状，李南初觉得自己倒是像个饶其清梦的恶人。 …… 她松手，站起身就像离开。 但脚步久久都未抬起。 最后还是坐了下来，拉过小骗子那扒着被窝的胖手，一下又一下的捏起来！ 像是在较劲着些什么。 次日。 柳九柠从睡梦中猛地睁眼双眼，她终于后知后觉记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忘了帝王！ 昨天一整天都没见着帝王！ 想到这，柳九柠心虚的掀开被子，爪子一张一合间，总觉得酸酸麻麻的，她疑惑的摊开小胖手。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没瞧出什么问题。 难道是得了腱鞘炎？ 眉头紧皱的她将唤来女官去请太医。 然后从狡猾的陈师兄那里又多得了张病案，并且被催促着早点把上一章病案的解法送过去。 …… 柳九柠有点委屈！她真的是手酸，不是闲着，陈师兄怎么总觉得她是在没事找事呢！ 而且，这么大的太医院，为什么每次来的都是陈师兄？ 上次的老太医呢？难道她不值得那么重量级的任务前来看诊吗？ 还是体贴的女官端了盘浸泡着草药的水。 柳九柠泡了泡小胖手，才放进去不到半句话的功夫，手就不酸了。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是药水功效太强，还是真像自家师兄说的那样，真没病就是太闲。 送走前来请安的妃嫔后。 柳九柠就开始准备起宫里的糕点，还有她又爱又恨的冰拌奶与果肉，宫里那些摆设也换换。 尽量向着风雅靠齐。 听起来似乎有点兴师动众，但她觉得就应该如此！发光的人在的地方怎么能将就呢？ 至于再次被抛到脑后的某个帝王…… 约莫这时候到了，就总该会记起的。 柳九柠把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还想再添些文化人的摆设时，明玉县主就坐先帝早年在宫中赐的那顶漂亮小轿子来了。 她真的是没见过世面。 在看见那绘刻着梅兰竹菊，精致文雅到不行的轿子时，忽然就记起自己被江湖高手抬着四个角粗糙木板飞在树叶间隙的往事。 …… 也许，这就是仙女与草包小美人的差距吧。 明玉县主刚从轿子下来，就对上皇后那心事重重还沮丧得像只小狸奴的表情。 若不是不合规矩，她都想捏一捏那忧郁的小脸蛋。 可惜这是宫里，只能笑着开口问道：“柠儿妹妹在想些什么呢？” 柳九柠差点就脱口而出‘我那终将逝去的青春’，好在堪堪拦住，她也不能说想起那树顶上飞快略过的木板轿子，便堆积着好话往那小轿子上不要钱的撒去。 进了屋里挥退好些侍从，只留下心腹后。 便娇笑着挽上了县主的手臂，正想说些什么，就被大美人县主揽进怀里，不小心撞上某处柔软硕大的不可言说。 她猛地睁大双眼。 眨了眨眼睛，又垂眸看了看自己原本也不俗的某个位置。 嫉妒的口水差点从嘴角留下来。 柳九柠晕乎乎的跟明玉县主说起周围的字画，甚至都不遮掩自己的草包属性，表示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文化，瞧着好看就挂起来。 小嘴一张。 叭叭叭把自己卖出去多少都不知道，连小时候撞见着明玉县主接连询问是否读书的事情都说了出去。 明玉县主早年在京中就听闻柳丞相家的九小姐古怪机灵，甚是有趣，满京城的贵妇贵女都恨不得这是自家孩子。 也想着寻个时候，见见人。 可不知为何对方每每见着她都逃得跟个兔子似的，仿佛见着了什么害怕的东西，为此她还同南初表弟抱怨过几次。 今个可算是知道原因。 当柳九柠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便匆匆忙忙捂住嘴巴，连连表示她并没有不喜欢婉姐姐…… 随后开始不要口水般猛地夸起人来。 什么光彩夺目，什么耀眼无比，说得那句句都是真心实意。 可把明玉县主听得，嘴角的笑意都没有消失过半刻。 柳九柠很快就享受了番帝王般的快乐，她知道天仙县主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好，可不知道人高兴了，还会弹琴唱歌再招来一批随身侍从跳舞。 歌声悠扬，舞姿动人。 在声乐之中，抚琴的县主依旧是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那一个！ 要不是她心里早早蹲了个帝王，怕是都要移情别恋了。 快乐了一整日。 明玉县主还抽空给她画了幅画，画中的她眸光明亮，那伸手挠琴弦的小动作既灵动又透露出两分不懂琴的笨拙。 画中宫人服饰面容皆清楚。 也不知是不是县主故意为止，总之画里的她耀眼得很，像是披上了县主的光圈，在发光。 “这画还未完成，待明日我再过来继续，如此可好？”明玉县主终于趁着人看着画卷出神，遮挡着身形悄悄捏了把小皇后的脸颊。 她可算知道极度厌女的南初表弟为何会心动了。 这等赤城却又通透之人，世间已然少见。 柳九柠脑袋点得像是月兔在捣药，小脸上的笑容却又比日光还要灿烂，连连说道：“好好好。” 太后知晓今日明玉县主心情大好，便在各宫妃嫔给柳九柠请安完毕后，差人来邀皇后去用膳。 柳九柠本来都打算好跟帝王续续火苗了。 两日不见，确实有点想念，就是天仙再来，都难以遮挡心中的小小相思。 可既是太后差人来请，她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去。 将女官留去传话，便上了外头备好的凤辇。 月盘高挂。 柳九柠还想着能不能等来帝王，但由于她睡前不小心拿起枕边的医术随手翻阅，撑了良久，实在抵不过困意，靠在床头沉沉睡去。 才刚睡下没多久，帝王便来了。 李南初见着小骗子这姿势，知对方还在等自己，心中的不满也散去诸多。 想着有些事等明日再说也不迟，便将抱放进被窝里。 然而。 这所谓的‘明日’，迟迟未曾到来。 太后到底是心疼自个养大的孩子，见明玉县主同皇后说得来话，便日日请人过来用膳。 甚至用完晚膳都留人下来说些话。 毕竟这孩子是真的有趣，便是太后这个礼佛多年的人都被逗得欢喜几分。 李南初总不能跟自家母后抢人，而小骗子回宫时夜已深，再去打搅也不利于睡眠。 忍了许久，还是忍不过。 就去寻了明玉县主，打算让她消停些，别总逮着她的小皇后。 与此同时。 柳九柠正坐在凤辇上，摸着怀里的锦盒，打算给明玉县主送份礼。 这几日对方给她画了这么多画，她收的实在不好意思，特地递信给家中老父亲，讨了副栩栩如生的狸奴图。 早年京中便传明玉县主极爱狸奴，但养的狸奴意外去世，伤心至极。正巧她那老父亲曾见过几次明玉县主的狸奴，还正好是县主逗狸奴的场景，便将狸奴画了下来。 这幅画县主见了许会有些伤神。 但柳九柠觉得没有什么是比这画还好的礼物了。 很快，柳九柠就到了明玉县主的居所，这是先帝尚在位时为明玉县主所准备的雅致阁楼，一直到至今都为县主留着。 她远远打量着漂亮的小阁楼，瞧着四周的极美的园林布景，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眼尖的她穿过灌木，看到溪流那边，树下石桌坐着的两道熟悉身影。 心口猛地一跳。 那对饮交谈气氛融洽着的可不正是帝王与明玉县主？ 后知后觉的柳九柠只觉得酸酸涩涩的感觉不停蔓延上心头，哪怕她知道帝王跟县主应该单是‘姐弟之情’。 也控制不住涌起的苦与涩。 这一刻，也终于明白帝王为什么每次听到她唤旁人姐姐都要生气上好些时日。 醋，真的很酸很酸。 柳九柠承认，她吃醋了！ 第104章 随着凤辇的移动, 那两道对饮交谈的人影在树叶间隙后若隐若现，直到最后怎么都瞧不见。 绕是柳九柠望眼欲穿，再把脑袋探得极长, 都再也见不着半分。 仿佛方才所见皆是云烟幻象。 但她保证, 那绝对不是错觉更没有眼花什么的！方才眼睛都情不自禁使劲揉了几下，更是酸得重重掐了自己一把呢！ 且托再投胎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福, 她这辈子视力好得很。 听也许会听错！ 看，是绝对不会看错！ 想到这, 柳九柠的心就像她揉扯着的袖摆一样，全皱成了团。 她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去, 试图再看到更多的画面。 可惜，始终只是徒然。 密密麻麻的树木将一切遮挡得严严实实，除了那树叶的各式绿色外，再捕抓不到任何颜色。 “皇后娘娘, 当心身子。” 女官眼看着皇后半个身子都探出凤辇外，她也不去深思神情无比复杂的主子究竟在看着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提醒过后。 伸手直接轻轻将人按扶回正位上。 柳九柠还没来得及回过神, 就被轻轻按回正位，眼前的视线也从郁郁葱葱的绿叶, 转为了宫里大同小异的宫道。 眨了眨眼。 意识到失态的她轻轻咳嗽两声，方才缓缓开口说道：“本宫方才见只鸟儿模样颇为秀美, 且前所未见，这才看出了神。” 不管女官以及侍从们信不信, 反正柳九柠为自己失态所先的借口就是这么的敷衍。 她的心神已经越过密密麻麻的树木，飘到交谈中的明玉县主跟帝王身上。 这两人, 会在说些什么呢？ 可是像与她相处时的那般自在欢乐？ 顿时间, 柳九柠脑袋里忽就回想起自己与帝王聊天时小嘴一张就说个不停的样子。 刚撇了撇嘴。 又记起昨日在寝宫中与明玉县主融洽欣赏小姐姐们跳舞, 沉醉到口中夸奖从未重复…… 猛地悟了。 柳九柠才灌下大半肚子的醋, 还没酝酿出几分幽怨，就不由自主心虚起来。 怎么有种，脚踏两条船的感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似乎可能好像大概也许…说的就是她。 凤辇所走的宫道还很长。 就算明玉县主的阁楼方才与宫道只有一墙之隔，也还要绕上好些路。 这也给柳九柠留出了许多纠结时间，她本想唤侍从调头回宫的，毕竟帝王还在跟明玉县主说着话，自个过去岂不是打扰人？ 可这凤辇眼看着就要快到县主居所。 要是贸然取消这次采访…… 旁的不提，宫里绝对会起些风言风语，且太后处怕也是会有所不满。 柳九柠还能怎么办呢？宫里规矩多，决定了的事情再改的话，穿到旁人耳中还不知会怎么去想。 既然如此，还不如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事实上她本来也不知道！ 不过是半道上不小心瞧见罢。 柳九柠不停在心中自我默念着，催眠自己放空大脑，定要当做无所事事的过去。 大概是催眠多了。 又或者是明玉县主迎上前来的笑容太美，握着上她小胖爪的纤纤玉手暖和得很。 总之她确实短暂的抛去了所有烦恼。 勾唇灿烂一笑。 柳九柠就捧起怀里揣了许久的锦盒，甜甜说道：“婉姐姐猜猜我带了些什么来？可绝对是你想不到的东西！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话才说到半。 某道冰冷且对于柳九柠来说还过于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 同时还伴着众人纷纷无声跪拜在地的动静。 “是什么好东西？可能让朕也瞧瞧？”李南初的视线直直落在二人交叠着的双手，眼眸中尽是压不住的不满。 柳九柠听到这声音，人都僵硬了，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如同生锈多年的机器般，一卡一卡的转过去。 迎上帝王那幽怨的眼神。 如此的似曾相识，总觉得这般画面已不是第一第二次。 明明是她吃醋。 为什么，现在好像情形完全调转了呢？ …… 柳九柠不禁反思。 她只是想跟每个漂亮小姐姐做好朋友，当个知心妹妹排忧解难再扮扮诙谐逗人发笑。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这也有错吗？ 见状，明玉县主笑了笑，见皇后呆呆愣愣忘了行礼，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便开口说道：“这可是赠予表姐的礼物，陛下还是快些去处理公务。待改天得了空，再来寻表姐走两局棋，下次我可不会再让陛下了。” 她觉得也是怪稀奇的。 这向来冷心冷情表弟方才都说好了不现身，如今不仅出了来，还说出这般酸不溜秋的话。 想想都要发笑。 也不知这冰冰冷冷的木头桩子整日在想些什么！竟连她这么个表姐都要吃味。 柳九柠见明玉县主直接跟帝王呛上声，人也猛地回过了神。 她默默抽出那被县主暖和玉指拉着的小爪子。 颇为自闭的站在原地，也不敢对上帝王的视线，默默垂眸看向了…帝王的黑靴。 瞧这靴，多黑啊！ 县主跟帝王讲话，跟她这个在宫里没什么真存在感的皇后有什么关系呢？ 李南初真是看多了小骗子这幅装模作样，实则不知悔改的模样。 她心想。 今夜定是要让对方好好长长记性！ 明玉县主察觉到皇后与帝王的举动，总觉得二人看起来就像是那情窦初开仍在闹别扭的小情人。 她还想说着什么。 那头皇帝就先留句‘今日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静静下棋，改日再同表姐叙旧’。 送走帝王后。 明玉县主见皇后还愣在原地，便伸手去将牵进了屋里。 帝王一走，柳九柠倒是再次活泼起来，借着叽叽喳喳吹捧自己礼物如何如何意想不到的，来压下帝王现身所带来的复杂情绪。 她随着许千凝进了屋里。 很快，周围只剩下了几个心腹，县主也打开了锦盒。 柳九柠瞧着明玉县主眼眸中一晃而过的思念与哀伤，连忙说道：“婉姐姐，你许是不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是狸奴灵魂的归属之地，那里充满快乐与幸福……” 将上辈子猫星的概念结合这个时代瞎诌一通。 她努力安慰着眼前的大美人。 美人垂泪确实很美。 但柳九柠只是个知心妹妹，实在消受不起！ 明玉县主听到皇后那神神叨叨且颇为童趣的言语，心下一暖。 她将锦盒和起。 道：“这礼物确实再合我心意不过。” 柳九柠连忙表示‘婉姐姐开心便好’。 说完。 却发现美人县主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笑容虽然依旧，却有些怪怪的。 她等了许久，都没见对方开口，便只能说道：“婉姐姐为何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明玉县主摇了摇头，笑着开口说道：“我瞧你心里头装着事，似是有些想不开？不妨同姐姐说说，我能为你谋划谋划。” 柳九柠心里当然装着事，且还跟眼前的大美人有关！ 当然，那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胡思乱想，怎么敢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于是，脑袋都摇成拨浪鼓，道：“没有没有。” “你可不实诚。” 明玉县主笑着瞥了眼颇为可爱的小皇后，她将锦盒递给贴身侍女，又示意挂在一旁，方才继续说道：“我都能直言眼下还想那前夫来京里寻我，妹妹年纪轻轻，怎嘴就这般固执？” 柳九柠一听。 前夫，来京寻‘我’。 耳朵都竖了起来。 好家伙，这居然不是她想象中负心汉的故事？怎么听起来还余情未了呢？ 好奇心顿时嗖嗖嗖的冒出来。 明玉县主哪儿看不出小皇后的心情，对方那眼巴巴盯着她的模样，还有忽然充满好奇的眸，全都出卖了自己。 她笑了笑说道：“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况且是不是前夫那休书做不做的数，还要另当别论。这些都先不提，今日先来说说妹妹你的苦恼，如何？” …… 柳九柠觉得自己被钓鱼执法可！可恶的大美人，故意抛出鱼饵，就等着她这条鱼自愿上钩！ 如果是其他事，她肯定毫不犹豫，全吐得干干净净！ 可是…… 她的想法过于龌龊！ 根本难以启齿！ 柳九柠被迫嘴严的直摇头，而明玉县主倒是不计较，开始透出些自己那曲折颇多却也还算不错的爱情。 当然，套话的技术也是一流。 要不是柳九柠死死撑着，捂住嘴巴，差点就真憋不住了。 逃一般的离开明玉县主处，回到寝宫的她连饭都没吃几口，就沐浴完躺到了床上。 实在是太累了。 柳九柠第一次觉得，跟美人聊天是这么一件痛苦并快乐的事情，县主真的太聪明也太狡猾！ 她撑死也就真的只能再撑这半天。 疲惫的她靠在床头。 翻来医书，打算寻找些病案解析好方便自己睡眠的灵感。 睡意渐浓。 柳九柠放下厚厚的书册，把杯子拉在下巴处夹好。 刚闭上眼睛。 就感觉到床幔被人掀开，光线透了进来。 她睁开眼，就撞入了帝王那双深邃的眸。 “今日玩的可尽兴？明玉表姐就这般让你欢喜？连礼都送出去好些份，可不得跟朕好好说说，都送了些什么又都聊些什么？” 李南初根本就不遮掩自己的不满，话语中都带着怨与气。 小骗子实在太狡猾！ 若是不直接了当点出来，还不知会被怎么糊弄过去！ 柳九柠听着帝王这阴阳怪气的话，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了明玉县主今日说的某些‘御夫之术’。 她眨了眨眼睛。 看着帝王，小声嘀咕道：“我好像有些喜欢你哎。” 就一些些！跟吃醋一样，不多！ 第105章 闻言, 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李南初直接愣住，连神情都仿佛定格在那一瞬间。 动也未动。 过了良久又良久。 她才缓过神来，眼眸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直直看向此时已经把脸埋了大半张进被窝的柳九柠, 开口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小…小骗子可是亲口说了喜欢？还是她太过心急，所出现的幻听？ 一时之间。 也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假, 心神不定下，匆匆忙忙便问起了话, 全无半分往日的从容。 “没什么。” 柳九柠连着眨了两下露在外头的双眸，装够无辜与可爱, 才轻轻晃了晃脑袋。 随后用更低的声音，闷闷嘟囔道：“听不清楚就算了。” 她才不会说第二遍呢！ 这可已经用尽了所有向上天借来的勇气！也花光了全部从明玉县主处汲取来的未知力量！ 反正她才十五岁。 放在上辈子还是个未成年，每逢新春佳节还能领个压岁钱呢！ 她可不急。 柳九柠也确定明玉县主有那么个心上人，并且也不可能看得上帝王, 随着醋意散去，人也没有那么焦虑了。 瞧着眼前已经彻底是个大人模样的俊美帝王。 撇了撇嘴。 把被子随手一扯, 就想翻身背对对方。 哼，老牛吃嫩草！ 她既然是嫩草, 那当然可以作一些，明玉县主说得对, 能骄纵就骄纵，还得表现出来。 越难得到的才会越珍惜。 就连仙女县主都在作, 那她这个草包小美人还不能发发小脾气吗？ 柳九柠正打算稍微贯彻落实明玉县主的教学，尝试尝试。 但注定是徒劳。 她这被子才刚扯起呢！ 翻身都翻刚到半！ 竟就硬生生被帝王给板按了回去, 就眨眼间的功夫, 她又变回方才平躺着的姿势。 且掩在被窝下被烘得热腾腾的小脸, 也被扒拉出来。 不仅暴露在空气中, 还被帝王轻轻抚着…… 柳九柠注视着眼前忽然凑得极近的帝王，胸中热意汹涌，随着血液流动四周，滚烫似岩浆。 心口那只本被关得严严实实的小鹿也不知何时破了栏。 踩着股股涌向大脑的热流，开始无拘无束又自由自在的旋转、跳跃，好一个舞蹈天才跳跳鹿！ 柳九柠甚至都觉得自己心跳声大如敲鼓！ 实在是太近了…… 这个姿势真的过于暧昧，非要让她去形容，就跟上辈子出现在小说与电视剧中的床咚差不多！ 帝王的气势实在太具有压迫感。 再加上柳九柠这也是头一回跟人在床上进行如此暧昧的举动，且对方还是她的意中人。 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柳九柠将眼睛眨了老半天，才伸出小手，试图去把人推开些许。 可爪子刚接触到那如磐石般纹丝不动的帝王时，感受到对方隔着衣物传来的体热，便烫手似的飞快抽回小手。 支支吾吾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你压到我头发了。” 是的，柳九柠瞅来瞅去，就逮到这么个空子。 说完后。 竟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在上辈子带着颜色的文学作品中常常出现。 而听到这话的李南初未曾退开半步，她伸手飞快将小骗子那散落满枕头的乌黑秀发合拢。 本想将那发放置于对方身前。 但这手感着实顺滑细软，便轻动五指，把玩起乌黑长发。 柳九柠的脸颊终于逃过一劫，可转头又让头发落到手里。 且不知为何。 这样的动作更是使人脸热。 明明对方只摸着头发，其他地方不过是贴得近些，并无触碰，却要比之前还要带上好些不能正大光明言语的颜色。 “你…你别玩我的头发。” 柳九柠脸红得不行，她伸手打算把自己的发尾从帝王手中抢回来。 可她一个普通人，哪儿争得过武功甚是厉害的帝王？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在柳九柠这，就是招招落空。 来回晃悠好几次，连根发丝都摸不到，也不知道追了多久，手都抬得累了，她也不再争这口气，直接把爪子缩回了被子里。 气鼓鼓的将脑袋偏到一旁。 视线也不再盯着人。 李南初只觉得小骗子生气的模样可爱得紧，想了想，便用手中把玩的发尾轻轻扫了扫对方那微红的耳根。 同时开口用轻到如呢喃般的声音询问道：“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臣妾可不知道陛下在说些什么！”柳九柠伸手捂住愈发愈滚烫的耳朵，试图逃过帝王这如同调情般…… 哦不！ 就是调｜情的动作！ 帝王在这方面可不正经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总之就是坏焉坏焉！ 见状，李南初轻轻笑了笑，她随手将秀发归放于小骗子胸前，再去把那捂住耳朵的胖手拉开。 做完这些。 凑到小骗子耳朵边上，凑得很近。这距离，只要她说话的动作幅度大一些，就能碰到那通红的耳。 轻笑一声。 她才说道：“不知道吗？可朕分明听到了，听到你说你心悦朕。” 柳九柠只觉得帝王的呼吸连带着阵阵热气不停往耳朵里灌去。 时不时，还会感受到冰冷柔软…也许是唇触感…… 注意力全在耳朵上。 她差些都没听清楚帝王都说了些什么！ 当然。 也只是差些！ 意志力坚定的她怎么轻易被情爱所迷惑！听到这话，鼓着脸重重‘哼’了一声，嘴巴比脑子反应得还要快，接连反驳道：“是好像也许可能大概存在的一点点喜欢！” 就一点点而已！ 而且是喜欢！也不能忽略那无数代表着不确定的词语！ 更不要偷换慨念。 总之她只是喜欢，还没到心悦的程度！ “哦？”李南初扳起小骗子那怒瞪完她又打算偏过去的脑袋，向来冰冷的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轻声询问道：“为何是一点？” 这小骗子对数人的每声姐姐都唤得真诚并充满欢喜。 怎到她这，爱意就如此吝啬？ 且瞧对方粘着明玉表姐的劲头，可不止那一点点的喜欢。 “这一点点的喜欢，还比不过后宫里你的那些个姐姐们。” 李南初唇上带着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危险，手下微微用力，捏了捏小骗子温热光滑的皮肤，继续说道：“怕是连你那才认识不到半月的婉姐姐都比不过。” “你…你这人怎么连自家表姐都叫得阴阳怪气。” 柳九柠差点就脱口而出‘怎么能比得过’，好在察觉到危险的她及时刹车，没有抖这个危险至极的机灵。 人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幽默。 但不能在特殊时候去说骚话，那不叫幽默也不叫抖机灵，而是真作死。 她再次轻轻哼了一声，不情不愿解释说道：“这喜欢和喜欢也是不一样的！我又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原来如此。” 李南初展露笑颜，眼中深藏着的阴霾也全然消失，她轻轻用手指磨砺了一下小骗子鼓鼓的脸颊。 偏头再次凑到对方耳前。 用唇轻轻碰了一下那烫如炭般的耳垂，方才说道：“原来，是爱朕……” 柳九柠真没玩过这么刺激的！一上头，直接伸手朝压在身上的帝王推去！ 也不知是对方没有防备，还是人在紧急关头就会爆发出非一般的力量，总之她成功将人推开，虽也没多大位置，可好歹给她留出了些喘息的空间。 她气呼呼的看着老不正经的帝王，总觉得自己一定要去说些什么，免得对方曲解事实！ 自个还是个孩子，才不要过早踏进大人的爱情世界。 她怒斥道：“强词夺理！” 李南初听了，倒也只是笑笑，慢悠慢悠给柳九柠掖好那动作太大而移位许多的锦被，说道：“小骗子，这可不是朕说的，而是你亲口所言。” 先道喜欢与喜欢不同，再提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不就是爱？ “我才不是小骗子！”柳九柠已经从帝王口中听到好些次这个小外号，整的好像她是个负心人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骗了帝王感情呢！ 事实上，爱情的小火苗都没有彻底亮起来。 她直直盯着再次开始把玩起自个秀发的李南初，气道：“总说我是小骗子，那我还说你是个…是个……” 柳九柠‘个’了老半天，都没想好恰当的词语，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冒出句。 “你个大色胚！” 李南初一听，笑容未改半分，就连手上把玩着发尾的动作都未停，嘴里话语倒是客气十足。 她道：“过奖。” …… 柳九柠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帝王不过是感情开了个窍，怎么感觉连脸皮都筑起道墙？ 不，不对。 说是墙还小看了，应该是万里长城才最合适！ 这刀枪不入的劲头，怕是能抵挡万千军骑。 她正在再说些什么。 眼前忽就一暗。 唇上微凉。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攻入，溃不成军。 再然后…… （就是晋江不能描写的热吻情节，以下省略689字） 柳九柠好不容易回过神，手想去将人推开，很快就再次被带入了阵阵眩晕的愉悦中。 如此反复。 直到她呼吸都彻底紊乱。 柳九柠方才恋恋不舍将人推开，同时把被子揪挡在身前，语气软软说道：“我…我还小！” 不能再继续了！ 她，她真的还是个孩子呢！哪怕在这个时代都已经可以出嫁，但本质还是未成年！ 听到这话，李南初直接笑出声了，她看着眼前既羞涩又带着几分恼怒与少许害怕的柳九柠，伸手轻轻将对方的一缕秀发别在耳后。 笑着说道：“是，你还小，是朕的小皇后。” 柳九柠忍不住点头。 可不是吗？ 她还小！ “朕等你长大。” 李南初忍不住在乖巧的小骗子额间落下一吻。 第106章 听到这话, 脸颊红扑扑的柳九柠双手拽扒着遮挡在身前的被子，乖巧点点头。 小脑袋刚上下摇晃两下，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将摇摇欲坠的锦被改为半抱, 连忙继续说道：“可…可我还没答应要跟你好呢！我方才说分明是好像有点喜欢, 压根就没确定！” 清醒过来的她思路非常清晰。 这帝王的套路实在太深！都被绕了进去，差点糊里糊涂就把自己‘长大后’给卖出去！ 李南初看到小骗子那紧张兮兮极力争辩的模样, 从容不迫坐在了床沿边上。 缓缓说道：“那该如何？” 话说到半，她伸手抓住小骗子暴露外的纤细手腕, 轻轻用指尖磨砺，继续开口道：“该如何, 你方能与我好？” 柳九柠总觉得帝王话里有话，从自个嘴巴里说出来的‘好’，可没有对方这般…… 带有某些异样的色彩！ 而且还很不规矩，都开始对她动手动脚了, 怪让人难为情的！ 她急忙将手抽回被后藏着。 又觉得另一只胖爪也不安全，想了想便把被子抖开。 整个人迅速钻进被子里。 躺好。 柳九柠本想把小脸藏起一半, 更有些安全感，但又记起帝王一而再再而三将她捂的热乎乎的脸蛋挖出来。 便没再继续动作, 只是将并不算太厚的薄被搭在下巴。 做完这些，她才看向帝王。 见对方的视线既专注又带上平时未曾出现过的几分柔情, 小鹿仍在乱撞的心口也不禁软了几分。 柳九柠轻轻眨了眨眼，说道：“那要看你表现哦！” “表现？”李南初有些不解。 “是呀是呀！”柳九柠飞快点了两下脑袋, 想了想，扬起下巴, 说道：“比如讲讲睡前故事什么的……” 说完。 她还故意打了个哈欠。 实际上, 柳九柠此时精神到不能再精神, 活力十足得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绕着寝宫跑上两圈。 但…… 今晚的夜色实在太美！ 她与帝王的发展也实在太迅速, 暧昧的小火苗嗖的就增大成差不多互通心意的爱情火苗。 如今亲也亲了！ 脸蛋跟手手还有格外红烫的小耳朵也都摸上了，再继续下去，怕是神仙来了都拦不住。 柳九柠为了自个身心健康着想，就是没有睡意都得强制听睡前故事睡下！ 想到这，她连忙打起第二个哈欠。 做出一副自己真的非常困倦的模样。 李南初收到小骗子这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暗示，轻轻笑了一声。 瞥了眼窗外，也知现下时候不早，便开口道：“那我的小皇后，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呢？是江湖中未与你说完的那魔教之事，还是……” 柳九柠的心思压根就不在故事上，随便挑了个，就乖乖闭上眼睛。 等待着帝王那进步神速的吹眠语气。 也许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又或者是爱情的厮磨使人困倦，总之闭上眼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天光微亮时，柳九柠非常准时清醒过来，连女官的催唤都不需要，睁开眼睛就能掀被子起床。 全无半分往日的懒怠。 甚至还哼起上辈子的流行音乐，全是跟爱情有关的，甜到不行。 柳九柠也不知是个什么原理，总之勇敢说出心声的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比以往要明亮上几分。 太阳更圆，叽叽喳喳的鸟儿更加可爱，满园子开满的鲜花就更是飘香宫墙。 就连接待后宫妃嫔时，都感觉不一样了！ 久违的…… 柳九柠终于寻找到欣赏佳人的快乐，瞧瞧这个姐姐的发饰，再看看那个姐姐的耳坠，又瞅瞅大家都铺在地上的裙摆。 都漂亮得不得了！ 特别是穿在各位姐姐身上，争奇斗艳，人比花还要娇美万分！ 柳九柠挨个将妃嫔夸赞一番，最后才提起宫里那些要处理的正事。 她也没忘早前提起的‘创业’之事。 笑眯眯的让妃嫔们早些给她拿出个章程，又轻飘飘的加了句，若是个好点子，便去帝王那里求来几道出宫的令牌，好进出管理。 这话一抛下。 可与之前大为不同，本只是客套应承的妃嫔不仅在神情上有变，就连坐姿都不自觉变了。 纷纷说起帝王那边怕是不会同意。 柳九柠笑了笑，妃嫔们打着个什么主意，她不想去猜，也不用去猜。 宫里养了这么多人，开支真得很不轻松。 这还不是最主要，更重要的是这些妃嫔们自己也过得不大容易。 如今被她整顿一番，人人皆可触到权利还好，若在以往，宫里上上下下，什么地方不用打点？ 手有实权或是家中受宠时常接济的妃嫔日子倒也过得还好，而那些无权无势家里也不闻不问的便只能靠着月例度日。 妃嫔们处处要打赏宫人。 可实际上宫女太监，也过得不大好，最后的孝敬流来流去，大部分都是进了几个总管手里。 柳九柠也不是没想过动那些人，可既能在皇宫混这么久，谁不是有本事有依仗的？ 这个是先帝乳母，那个又救过太后…… 还得找准时机，才能动手，且还不能动得太狠，毕竟有些人，除了贪，其实也没害过几个人，甚至还到处救人，大半个皇宫的妃嫔都呈了情。 柳九柠今个心情好，就算是想到一摊子烂账，也不觉得是什么大烦恼。 钱没了，再赚就是。 她赚不了，那么多姐姐们，总有个会赚的。 实在不行，大不了就试试呗。 再亏也亏不到什么地方去！ 想到这，柳九柠微微抬手示意，开口道：“姐姐们稍安勿躁，此事我已同陛下提起，后续如何，还是要看姐姐们拿出的点子。” 妃嫔们一听，下意识想反驳，毕竟帝王不好相处，宫里只要是个人都知道。 可待她们冷静下来后。 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再正常不过。 帝王确实不好相处，且极其不待见女人，甚至可以说是到厌恶接触的地步，偌大的后宫都视而不见。 但也仅此而已。 若是谈论正事，帝王还是愿意停留半晌脚步。 以往管理后宫的四妃，除却某个动了某些心思坟头草不知几丈高的外，都还活的好好的。 特别是时常带兵出宫的德妃…… 众妃嫔皆不由自主想到德妃，且将视线落在其身上。 要知道德妃也是妃嫔！ 对方都能自由进出皇宫多年，那么帝王会许诺皇后这么个进出宫的令牌，自然不稀奇！ 顿时间，妃嫔心思都活络起来。 或是因为亲人，或是因为自由，又或是因为爱情…… 总之大部分妃嫔都盼着能再踏出宫门，而今，机会就摆在她们的面前。 柳九柠被四五十个美人如饿狼扑食般盯着，人也不…… 咳咳，还是有点慌的。 这目光，这视线，让她想到上辈子超市促销时，候着等着超市开门的老大妈们。 怪渗人的。 “今日便到这，三日后姐姐们将各自的想法整合成册，交由本宫。” 为了让妃嫔们有时间琢磨，柳九柠还特许今日傍晚不用再来请安。 说完，她站起身，用最得体的姿态，快步离开了正殿。 怕再不走，就要被包围了！ 好在身份摆在这里。 妃嫔们虽有意动，却没谁先行动，不见四妃八嫔都还稳稳站在原地吗？ 宣布完要事的柳九柠又从妃嫔手里领回了新的账本。 就像每天要吃饭那样，宫里每日都有新的账册要对，毕竟吃饭也是要记在账册里的。 若在平时，柳九柠看见这高高堆起的账本，必定是要在书房窗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好一阵子，再摇头叹气半晌。 可今日不同！ 柳九柠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干劲，半箱账本罢，一天就可以干完！ 事实上，她还低估了自己。 日头方才西下，还未带上红意，就已经处理完一切宫里的需要她经手检查的事务。 柳九柠想着今日帝王不出意外肯定会过来用晚膳，昨夜她才刚说好好表现呢！ 便开始精心准备起来。 点好丰盛的菜肴，因着她寝宫里用膳更加精细，也就是分量小，便大手一挥，点了好些个菜。 随后又洗脸漱口，再换上精心挑选的衣服，上妆，带配饰，把自己弄得香喷喷，再涂上那诱人无比的嘟嘟唇！ 一切准备就当，日头也渐渐昏黄。 与柳九柠所想无差，帝王踩着微微泛红的夕阳走了进来。 身旁还跟着个脚步雄赳赳的大胖猫。 这顿晚膳与以往并没有多少差别。 可细品之下。 却又比以往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早早点起的烛火下，二人那夹菜的影子时不时交叠在一起，缠绵得很。 气氛正好时。 忽然，宫门被敲响了。 “贤妃与向良娣前来请安。” 柳九柠微愣，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帝王的声音。 “不见。” 第107章 “你…你可别乱讲！”柳九柠手忙脚乱放下筷子, 就连平日里对帝王的尊称都忘了，连忙上手打算捂住对方的嘴。 又因她二人间还隔着些距离，最后只是紧张兮兮扒拉上了帝王的胳膊。 这才高声对外开口道：“先带姐姐们去偏殿坐着喝口热茶。” “喏。” 柳九柠听到女官应答声, 这才松了口气, 看向帝王说道：“小声些，可别让外头的人听见了去。” 虽说女官领着小姐妹们也不会路过这寝宫门口。 但许是她心虚太过, 总觉得就算隔着千万堵墙，都能听到到她与帝王在屋里的动静。 “朕可是见不得人？怎需如此遮遮掩掩又躲躲藏藏！偷偷摸摸, 成何体统！” 李南初语气淡淡，就连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可话语中却带着遮掩不住的小情绪。 比如怒，又比如幽怨。 这话柳九柠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接，毕竟帝王每次来都跟一阵风似的，又极少走正门, 挥退所有侍从不说，还都是深夜来访。 到底见不见得人…… 显而易见嘛！ 且这也不是由她来选择的, 帝王想要偷偷摸摸寻找刺激，谁还能拦着不成？ 当然。 心里这么想想是可以, 但到了嘴上，还是要给傲娇的帝王留点面子, 她连忙笑着开口说道：“陛下是想少些麻烦，臣妾都晓得, 眼下臣妾的小姐妹来了，您是不是……” 是不是该离开了！ 怎么还稳稳坐在椅子上？这可把她愁得, 要是帝王是个萝卜, 她怕早都要上手拔起来！ 既然之前就选择悄悄地来, 悄悄地走。 那现在就要贯彻到底啊！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帝王原本的打算柳九柠也不是不懂, 毕竟这个不好女色的名头着实太好使，不仅省去许多麻烦，也能避免有人近身而发现那个天大的秘密。 所以。 为了维持住某个让后宫妃嫔闻风丧胆的性格设定。 还请务必快点悄悄地离开。 柳九柠眼中的急切都要冒出来，扒在帝王胳膊上的手也开始晃动个不停，无声催促着。 “看来朕还没有你口中的小姐妹重要。”李南初颇为吃味的说着，又记起前几日明玉表姐处见着的画面，继续开口：“怕是连明玉县主都比不过。” 可不是因了小骗子那句，只有一点点的喜欢。 确实是不同的喜欢，不过是对那些‘姐姐们’的喜欢比她多得太多罢。 “怎么会呢！陛下在臣妾心里当然是最最重要的！” 柳九柠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语气真挚得不能再真，就差拍着胸口保证了！ 能不重要吗？ 除却心上人的身份外，还是整个皇宫整个大昭国的主人，也是她的顶头上司呢！ 李南初已经不吃这真挚的神态了，这小骗子，撒谎的时候都能眼都不眨，又惯是会真话缠着假话去说，真真假假才是最难分辨的。 她淡淡道：“朕可真看不出来。” 柳九柠觉得今个的帝王格外难缠，颇有种就要当场拉着她出柜…哦不，世人皆以为帝王为男儿，应该说就要扯着她在小姐妹面前公开恋情！ 听起来怪怪的，像是非要讨个名分似…… 难搞！ 她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呢！这才刚是爱情火苗朦朦胧胧的时候，就要玩这么大吗？且再说了，后宫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若是传出帝后相恋。 完蛋，后宫的平静和谐绝对会被打破！ 柳九柠微微皱眉，沉吟半晌。 上辈子有句网络用语非常流行，必须要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简直没有比这再好不过的办法了，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她眸光微垂，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那陛下呢？臣妾可是您心中最重要的？您以往可曾爱慕过她人？” “狡猾。”李南初叹息道。 听到这话，柳九柠慢慢眨了两下眼睛，幽幽抬起头，哀怨道：“您不正面回答臣妾，可是以往心中住了人？” 她一开始本是在演戏。 可话说出口，便顺着这方向去想了想，顿时心情也有些苦涩起来，眼眸中也带上了层水润润的光。 头回谈恋爱的她可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了。 患得患失，难受得紧。 “朕未曾爱慕过任何女子，亦不喜男儿。” 李南初注视着小骗子那眸中泛起的水，她再清楚不过对方是在演戏，但还是心下不忍，继续认真回答道：“朕唯独心悦你，亦只爱慕柳九柠。” 柳九柠可没想会听到这样的表白，顿时间心口怦怦跳动，耳根亦如火燎般热烫，这热意直接烧到大脑，又从脑子里浮到脸颊上。 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又觉得言语都是如此的单薄，以往说过太多动听的话语，却都不适合在眼下这意浓情厚时开口。 四目相对良久，方才干巴巴憋出句：“我也一样。” 烛光下，火热之意愈涨俞烈，帝后二人也越离越近。 直到大胖猫跳下桌子，伸了个懒腰，又在桌腿上磨起爪子来。 柳九柠才猛地回过神来，她的小姐妹还等在偏殿呢！也不知道喝了几杯茶…… 顿时间，又是心虚又是心急。 抬手揉了两把自己脸颊，她目光一转，眸中满是坚定，双手扒上帝王手臂，摇晃不停，说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您快些回去吧。不然您之前精心造出的人设，就要崩塌了！” 见状，李南初将落在小骗子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满桌的菜肴。 即便是头一回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些稀罕的词，稍加结合语意，也能知晓其大概的意思。 勾唇无声笑了笑。 任由小骗子如何摇晃她的手臂，照常拿起筷子，稳稳当当夹起菜，同时慢悠慢悠开口说道：“是吗？看来皇后非常懂朕的心思。但先不提那些事情，这也要分个先来后到，既是朕先到的，朕又为何要先行离去？这可说不通。” 先来后到可不是这么用的！ 人家俩小姐妹都是光明正道又请宫女通报的，跟不走正门进来的能一样吗？ 再说了。 柳九柠自打进宫到现在，除了‘病重得不能见人’的月余以及封锁寝宫那次，可从没有拒绝接见过小姐妹们！ 这突然拒绝，又不是有什么要事，就是只张嘴吃不动脑子的向书宣都能瞧出来有问题。 情急之下。 柳九柠脑中灵光闪动，就着这个扒拉帝王手臂的姿势，猛地把小脑袋仰递到对方身前，对着那光洁的脸颊，啵啵啵就是三下。 亲完后，退回原本的位置。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帝王脸上那落吻的地方油光闪动…… 再悄悄瞥了眼自个身侧碗里才啃了两口还没来得及上手的小猪蹄。 …… 柳九柠直接站起身，打算趁帝王没察觉前，将人赶走。 又是拉又是扒又是推，再加上撒娇十足的催劝，一阵风过后，终于把人给送走了。 她将视线投向碗里的小猪蹄。 沉默好半晌，只盼着油渍最好早点被风干。 柳九柠将帝王的碗筷随意找了处地方藏起来后，自觉耽误太久时间，犹恐小姐妹们会因为那几杯热茶夜里不停上厕所，连忙唤女官通传。 她本是静静坐着，打算先等小姐妹们进来。 但碗里的猪蹄存在感太强，情不自禁，就啃起了猪蹄。 这次也没再有什么顾忌，直接双手抓了起来，一口又一口，再夹起第二只，啃得香喷喷。 看到两小姐妹进来，她都没停下，直接抓着猪蹄，招手说道：“来，快来坐下，这蹄子可太好吃了。方才喝汤的时候湿了衣裳，去换了身，耽误了时间，为做补偿，这桌菜你们放开了吃！” 女官迅速添上两幅碗筷。 见着帝王的爱宠狸奴再次跳上桌，还用爪子按了按空碗，便给大瓷碗里也加了几道菜。 “哇！这不是宫里那只谁都不爱理会的小霸王吗？” 向书宣直直盯着老虎似的大胖猫，想伸手摸摸，又记起对方连兽王苑里最凶的恶犬都能打翻。 便眼巴巴看向柳九柠，说道：“九柠儿，你是怎引得它回来的？这小霸王可凶了，不仅是瞧着像老虎，这脾气也像极了！” “我也是用了一年的时间，才跟它混个脸熟。”柳九柠笑着开口，她啃了口猪蹄，看向大胖猫，这才发觉对方碗里又满上了，挥着猪蹄，就开始训起猫来：“您这胖狸奴，不能再吃了！你瞧瞧你都多重了，再吃你可真就上不了墙……” 她伸手打算去移开那碗。 大胖猫却早先几步察觉了她的动作，爪子一推，挪了个方向，吃的速度都加快起来。 “它好聪明！”向书宣惊呼道。 柳九柠把猪蹄往碗里一放，拿起湿热的毛巾翻来覆去擦拭几遍小手，就撸起袖子，说道：“好你个小猫咪，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人猫大战一触即发。 再加上向书宣那惊呼声非常的应景，顿时整座宫殿都热闹起来。 唯有掩嘴笑着静静注视小姐妹们的许千凝，心情那是复杂至极，要不是早年练出一身本事，怕是现在笑容都牵强。 这桌丰盛还带着余温的菜肴，真是为她们所准备的吗？ 不提前告之御膳房，又怎能拿得出来？这才过来几盏茶的功夫，连那手上抓着的蹄子都焖不熟。 怕也只有九柠儿这个冒冒失失连尾巴都没扫干净的家伙，才能理直气壮说出这般蹩脚的借口。 且不提这些。 就那身款式新颖的衣裳、俏丽精致的配饰、特地精心打扮的梳发与妆容。 还有身上往外冒的香气，与遮挡不住的满脸春意。 真的也就只能骗过向书宣这个只懂吃吃喝喝的小笨瓜。 第108章 “好了好了, 莫要再闹，猫儿多贪嘴多吃些许也无妨。” 许千凝看了半晌热闹，在心中叹气又叹气后, 方才唇角带笑, 继续劝说道：“倒是这桌饭菜，再不吃, 可要凉了。九柠儿不是说热饭热菜吃着最香吗？” 听到这话，正在声声惊呼着的向书宣连忙闭上小嘴。 见九柠儿还在追着大胖猫满屋子跑, 她连忙开口说道：“九柠儿可别同猫猫计较，快来坐下。凝姐姐可是带了前些年自个做的桂花酿来, 我去岁偷偷尝了些，可清甜了！” 向书宣自小都没怎么喝过酒，头一回尝的就是许千凝的桂花酿。 那滋味，可真是太棒了。 喝完后轻飘飘的, 仿佛到了仙境快乐得很，就是凝姐姐不大许她喝酒, 道是宫里人多耳杂还是要时刻保持清醒才行。 想到这，她默默舔了舔唇。 见九柠儿还在跟猫扑腾, 也坐不住，站起身来就往对方所在跑去, 双手一伸，连忙紧紧抓住对方的衣摆, 眨着大眼睛，可怜兮兮道：“我的好柠儿啊！快快吃饭吧, 别管猫儿了, 管管我, 我都饿得不行了。” 闻言, 柳九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转身双手做出爪样，反抓住向书宣，哈哈笑着说道：“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小馋猫！可把你逮住了！” 被说成馋猫向书宣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朝着笑个不停的柳九柠重重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我就是小馋猫，快快，小馋猫等着开饭呢！” 为了吃，什么猫她都能当。 不就是馋！也不是头一回被人这么说，早就习惯得不能再习惯。 再说，姐妹们嘴里的馋怎么能叫做馋？用九柠儿以往那奇奇怪怪的话来讲，这可真是可爱到爆炸！ “行行行！”柳九柠边带着向书宣走回桌边，边说道：“怎么能让我们可可爱爱的小馋猫饿着！现在就开饭，凝姐姐你也别遮着藏着那桂花酿了，既然大可爱这么馋，就给她喝个够。” 说完，还顺手替向书宣盛了半碗饭，又加了个猪蹄进去。 笑眯眯继续开口：“桂花酿搭蹄子，绝对上头！香上加香！当然，你也得先填填肚子，不然直接喝酒酿，对肠胃可不大好。” 许千凝一听要喝个够，那斟酒的动作都慢了几分，无奈说道：“小酌便好，喝太多可……” “想喝便喝！人生难得几回饮！今个心情好，当然是要畅饮个痛快！”柳九柠见向书宣那想喝却频频垂眸看着许千凝，眼巴巴的模样，别瞧着多可怜弱小又无助。 看把孩子憋的。 这能不成小馋猫吗？ 向书宣附和般的不停点着小脑袋，虽没有开口说话，却用行动证明自己对柳九柠这番话的赞同与支持。 人生难得几回饮！ 说得真是太好简直不能再符合她眼下的心情！ 许千凝看着二人都如此作态，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视线倒是在笑容满到全身都洋溢着喜悦快乐的柳九柠身上停留半晌。 确实是心情好。 也不知方才她同小笨瓜饮茶时此处都发生了些什么，怕是只有这桌酒菜还有某只胖狸奴才知晓。 好酒搭好菜。 柳九柠吃得真的是畅快无比，尝了口甜酒，总觉得还差些什么，便去远处圆桌前，把花生核桃等平时磕着解闷的坚果都端了过来。 一颗花生一口酒美得不能再美。 她看向身旁正捧着白瓷小酒杯小口小口抿着酒的向书宣，掰了个花生，分了颗给对方，说道：“来，吃颗花生米，吃了就不会醉……” 话还没说完。 向书宣突然举起空杯，大声开口道：“好酒！好甜，好好喝！此情此景，就该歌舞为伴！” 说着说着，她目光盯向远处吃饱喝足正蹲坐在毯子上舔毛的大胖猫。 唇角一勾笑逐颜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向狸奴，笑着说道：“来，猫儿，你我歌舞一曲！” 也不知是大胖猫觉得摇摇晃晃的人类不足为惧，还是吃得太饱不想动作。 竟真就被向书宣抓住两只爪子。 就这么被迫共舞起来！ 向书宣抓着猫咪挥好些下爪子后，便利索的将猫咪抱在怀中，步伐凌乱的跳起了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舞。 大胖猫四只爪子都被按得紧紧的，它原是觉得这个人类喂了这么多年食物，便赏脸陪玩一次。 却没想到被逮住。 还要体验如此可怕的摇晃！ 它生无可恋的直直盯着远处的另一个人类，绝望的叫道：“喵呜喵呜……” “猫儿也觉得我跳的好看是不是？我唱歌更好，来，唱给猫儿听。”向书宣陶醉的张开嘴巴，字句不成调，嘀嘀咕咕得就像是庙里的和尚念经。 或许应该说，这就是和尚在念经！ 其中有几句还都是经书里的内容呢！ 柳九柠惊呆了，看着向书宣那酒醉‘歌舞’的模样，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半晌才呢喃道：“但凡早吃上两颗花生米，也不会醉成这样。” 要知道这喝了不到三杯。 这桂花酿甜滋滋的，许千凝做的时候还特意将酒的浓度降低不少，非要说，其实跟上辈子饮料的口感差不多。 如此酒量。 她终于知道方才许千凝为何欲言又止。 酒醉的人不仅闹得很，力气还特别大，柳九柠跟许千凝折腾许久都没能按得住开始在屋里玩你追我逃游戏的向书宣，直将她二人累得气喘吁吁，那醉酒的家伙还坐在桌上拍手称赞好玩。 最后还是女官出马，才把向书宣拎住。 见状，柳九柠直接吩咐女官将两位小姐妹送回寝宫，并且加上‘务必要平安送到且要守上一夜’。 她不怕别的。 就担心向书宣半夜醒来还带着醉意，撒腿满皇宫跑，不小心摔着或是掉进池塘里，都极有可能。 捣鼓大半个晚上。 柳九柠也实在累得不行，好玩是好玩，就是太耗费体力。 洗漱完毕后，早早就躺到床上，不是她不想等等看看帝王今夜会不会来，而是她顶不住了，沾床就沉沉睡过去。 次日。 大清早天还没亮，妃嫔们就早早过了来，柳九柠准点睁开眼听到侍从通报说是妃嫔们几乎都来齐，还以为自己起得晚了几个时辰。 飞快换完衣物。 她连填肚子的早饭都没吃上半口，就往寝宫正殿走去了。 门还没进，就远远看到被许千凝搀扶着的向书宣，那没精打采的模样，不用瞧都知道没睡好。 而这时，贴心的女官也回到了她的身旁。 柳九柠仔细打量许千凝，见对方精神也没有往日好，就晓得昨夜怕是不太平静。 开口表示要‘畅饮’的她突然就有些心虚。 轻咳两声，调整好姿态后，等着小姐妹们先进正殿，她方才缓缓走了过去。 今日的晨间请安注定要漫长许多。 妃嫔们像是忽然被打通了经商之脉，人人都有几个好点子，才不过一夜间，连经营方法都琢磨好，并且了背下来。 柳九柠仿佛被群狼包围，而她就是那块香喷喷的肉。 漂亮姐姐们热情起来，可真的比群狼还要可怕，就算脸上都带着笑，彼此间话里却藏着刀。 对她倒是说得好听且也真诚。 可对身旁的潜在敌人，那是半句话都不愿让对方抢去先机。 这感觉又如同她就是皇帝，各个漂亮姐姐都等着宠幸，为此言笑晏晏却夹着明刀暗箭。 帝王的快乐真是恐怖如斯！ 柳九柠匆匆应付完妃嫔，只说是挑两三个先行试试且还得由皇帝过目挑选，才终于得以脱身。 看看账册再欣赏欣赏明玉县主给她送来的精巧头饰，浑水摸鱼又过了大半日。 傍晚用餐自然还是与帝王一齐。 柳九柠嘀嘀咕咕述说着早上妃嫔们的‘热情’，又忽然想起自个似乎就只跟帝王提了几嘴这件事，并没有正式汇报过。 便开始说起妃嫔们多能干都是人才，又说养这么多人不容易不能白养，天花乱坠吹捧一番后，还拍着胸膛说算帝王入三分的股，她入一分，到时候有大钱一起赚。 这可把李南初听得无声笑了好几回。 也是小骗子设想得太过认真，这才没发现她这小动作，不然定是要惹对方气上好阵子。 柳九柠把能说的好话都说完，便眼巴巴盯着帝王，认真说道：“怎么样怎么样？就让她们出宫赚赚钱呗！” “这皇宫都是她们当初自己想进的，如今却都想着出去，可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李南初神色淡淡说着，见小皇后那原本亮闪闪的眼眸都晦暗下来，话锋一转道：“若是真的养得活她们自个，这宫也不是不能出。” 柳九柠高兴得站了起来，笑道：“好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英明神武、知人善任、节俭爱民、明察秋毫、勤政爱民、宽厚有度……” 眼看着小骗子越说越离谱，连宽厚这般从来没人敢安在她身上的词都拿了出来，李南初瞥了眼窗外头已至的黑夜，轻咳两声。 缓缓说道：“今夜月色尚可，与朕出去赏赏月，可好？” 柳九柠刚想点头，屋外又传来了通报声。 “皇后娘娘，贤妃、良妃、德妃以及向良娣都在寝宫外等着您。” …… 听到这话，柳九柠才想起来，今个又到了舒展筋骨去随德妃运动的日子。 手上没有早前制作的那批‘请假’的条子，又无病无痛。 不可能躲得过去，毕竟这是她先带头定下的新规矩。 想到这，她看着帝王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又自责，说道：“明日，明日咱们再去赏月好不好？” 第109章 说完, 见帝王神色不大好看，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眸都瞬间黑沉下来，那不久前还微微翘起的唇角都抿成一条直线。 柳九柠也有些小小小心虚。 这实在是太巧合了！昨日小姐妹过来寻她喝酒就不说, 今个是真的不记得要去跟德妃还有众位妃嫔们活动筋骨。 好在还没点头应答, 一切都还有得补救！ 久久都等不来帝王的答复。 柳九柠就知道对方心里是极度不想放她离开的，实际上, 她自个也不想去锻那什么的炼，跟心上人在月下散散步步牵牵手再做些爱做的唇间触碰难道不开心吗？ 但是, 这真的没办法。 宫里除了德妃，怕是就没几个是真心盼着去舒展筋骨的。 眼睛眨得都酸了。 卖萌无效的柳九柠也不再等待帝王的答复, 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对方身边，俯身在那熟悉的侧脸上接连啵啵好几下。 说道：“好啦好啦，不生气哦！等明日臣妾再陪陛下去赏月，臣妾先失陪啦, 陛下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柳九柠如同哄孩童般哄完心上人，也不需要对方回答, 转身就跑了出去，鞋子踩得嗒嗒嗒响。 她才刚离开寝宫几步。 忽才想起自己没有换上利于行动的骑射服, 就连鞋子都不适合跑动，便又转身小跑了回去。 还未离开的李南初听到木门打开以及小骗子那熟悉的脚步声, 眼神光都重新亮起些许，还以为对方终于应付好那些个整日没事找事光往皇后寝宫跑的妃嫔, 愿意与她一同去赏月。 抬眸朝着小骗子跑来的方向看去，正想开口。 然而, 匆匆忙忙提着裙摆跑动的柳九柠先对着身旁同行进来的女官了开口：“快, 快给我挑身骑射服, 发型也换换, 今日也别带什么冠了，太重，跟着德妃姐姐蹦两下脑袋都像压着座山似的，简单点把头发全扎在脑袋上就好……” 叨叨絮絮说了一大堆。 余光便瞥到神情更难看的帝王，那阴沉沉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阎王前来逃命。 她虽然很愧疚，但也真的抽不出时间。 说了句：“陛下您还在呢？要不…喝两杯热茶再走？” 李南初知晓今晚的小骗子注定没办法跟自己欣赏夜色，一听这话，直接站起再拂袖转身。 眨眼间，便没了影。 “哇！”柳九柠并不是头一回见着这般神奇的武功，但每每见到还是忍不住惊叹，她看向已经取出骑射服的女官，边走到对方身前，边说道：“你说，本宫练个多少年才能练出这般本事呢？” 都投胎到了小说里。 她怎么就不能学学武功呢？难道自个这么个配置还不够格吗？又是救帝王又是入宫当皇后再与帝王相恋…… 放在上辈子，她这必定是妥妥的女主啊！ “主子若是有心，可向德妃娘娘讨教，许不出三十年便能得陛下一二风采。” 女官边服侍着皇后换下衣物，便轻声回答着。 …… 柳九柠一听要向德妃讨教，再听那三十年，顿时间沉默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很要她的命，更何况两者结合。 简直是半辈子都没法好活。 她默默说道：“不必了，本宫觉得当个普通人也挺好。” 好吃好喝好睡还能谈谈恋爱。 这种施展拳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吧！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女官就为柳九柠换好合衬心意的打扮，她也怕外头的小姐妹还有德妃久等，快步就走了过去。 随意寻了个借口说用膳用得有些晚，就有说有笑的走去锻炼专用的大园子里。 这次的活动筋骨除了妃嫔们参加外，还多了个明玉县主。 县主早早听闻柳九柠对这后宫的改变，赞叹的同时，也很好奇这项专门又德妃方步月负责的运动。 提前告之皇后与德妃后，便早早的在园子里等着。 她早年还在京城时也与方步月交情甚好，这些年也偶尔传些书信。 毕竟方步月的父亲救过先帝，而母亲又与太后为手帕交，即便联姻关系有些远，帝王私下也是唤对方一声表妹。 只是她不大清楚步月为何选择入宫。 明玉县主虽离京多年，但在离京前也隐约看得出步月的心思，她原还想着有太后在，便是孤女亦能成那门亲事。 可如今…… 步月已入宫，倒是男方那边岁数渐大却未曾婚配。 她这几日同步月说话，也察觉对方的心思尚在，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记起自个身上也还有着烂账。 犹豫许久。 还是选择了对此事缄默不言。 既然都入了宫，说再多又有何用，这是步月的选择，即便她不知其中有何曲折，亦要去尊重。 有时候点明了女儿家的心思，反而不是件好事。 明玉县主的种种念头很快就随着园子里妃嫔的到来而散去，她打小如先帝亲女养在宫中，再有如今太后看重，且不提其他，便是四妃八嫔都不会怠慢半分。 且早前在京中也活跃，亦有交情还算不错的贵女入宫成了妃嫔。 很快周围便围了一圈人，叙旧的同时有说亦有笑。 等到柳九柠来了，便三两步占据明玉县主身旁最好的位置，说也是她笑也是她，文化不够甜言蜜语来凑，什么婉姐姐今个也很美又什么连天色的月儿都被婉姐姐身上的光芒稳稳压住…… 也亏得帝王不在场，不然听见了，怕是心里憋着的气更多。 柳九柠贴着美人好一顿蹭，再表示从没见过有人能把骑射装也穿出光芒万丈的模样。 嘴巴里还蓄了不少话来不及说出口呢！ 那头的德妃见人来齐，便敲着特地从马场那头亲自搬来的大鼓，高声提醒排好队形。 “婉姐姐你新来随我们锻炼筋骨，怕是有些不大习惯，若是不舒服，可千万不能忍着，一定要说出来。” 柳九柠抓着美人县主那纤长白嫩且还散发着阵阵幽香的小爪子，继续叨叨絮絮道：“便是再公正不阿的德妃姐姐也不能勉强刚开始舒展手脚的你，别看太医在园外候着，可要是太过也伤身……” 这一叨，她直接叨到所有人都排整齐。 没办法只能松开美人县主的手，一顾三回头的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正在心里感慨着不知娇花般的县主能撑多久，正前方的德妃便开口说话了。 “诸位运动量照旧，在下加倍，且四肢负重。”德妃说完，朝明玉县主看去，笑着说道：“婉姐姐，这四肢负重经改良后并不笨重且甚是有趣，可要尝试尝试？” “步月都开了口，我又怎能辜负这番好意？” 明玉县主笑着走到德妃身前，拿起那多出来的负重器具，不大熟练的她有些笨手笨脚的绑起来，还是德妃看不过去，伸手三两下就帮忙系好。 柳九柠与众妃嫔一看，纷纷倒吸口冷气，明玉县主是真的勇，这都还没开始尝试，就接受了德妃的‘好意’。 “婉姐姐，首次活动筋骨，可不能如此急切。”柳九柠连忙开口，并看向德妃，继续说道：“德妃姐姐，这可……” “不碍事。” 明玉县主朝柳九柠摆了摆手，她动作缓慢的一一抬起四肢活动后，对德妃说道：“快些开始吧，不然可要耽误时辰了。” 听到这话，柳九柠心里那个叫急切，她知道明玉县主处处都好，处处都能争第一，可这与旁的不同，德妃这都不叫运动而是叫极限挑战了，可不是普通人能承受下来的。 急的嘴里都如火燎。 才刚开口唤了声婉姐姐，那头的德妃已经敲响大鼓，她开口的话语全然被埋在如雷鸣般的鼓声里。 妃嫔们已经整齐转身开始绕着长廊跑动起来，柳九柠的视线直直落在依旧笨拙活动着四肢的明玉县主身上，很担心对方跑起来摔到或是别的什么。 闪闪发光的美人何必受这份苦呢？ 正这么想着，她一眨眼的功夫，哪还见什么明玉县主？视线往前移去，美人县主那在风中飘逸着衣袍的身影早早就超过最前头的妃嫔。 …… 柳九柠沉默了，看着那熟悉的如风般的脚步，四十五度角仰望起今日帝王心心念念的月。 眨了眨眼睛，憋回了眼里并不存在的泪水。 原来，不会武功的只有她一个。 她可从未听闻明玉县主还有这等身手，要知道仙帝还在时的秋猎，明玉县主可从未上马甚至连弓箭都不碰，每每都只陪在如今的太后身边。 投壶倒是知晓对方百发百中，可也没想到这茬啊！ 直到被身旁的许千凝扯了扯衣袖，她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前头的淑妃脚步，跑了起来。 而同样跟上步伐的许千凝眉头微皱，便是在跑动，她都静不下心。 九柠儿…… 能从宫外带进来礼物，且还能入皇后寝宫畅通无阻，最重要的是要让宫里伺候着的女官侍从们无所察觉…… 不，怎可能无所察觉。 就连她都瞧出不对，跟在身边人伺候着的人又怎能不知晓呢？再说九柠儿身旁的女官处事缜密且武功不凡，若是自家主子有甚动静，必定会第一时间知晓。 那么定是女官配合，方才能遮掩如此之久。 而这样的人物，必定身份不低。 许千凝知晓九柠儿身边的那位女官可是出自帝王之手，早年便在太后宫中伺候多年，封后时方才调到九柠儿身边。 对方为军户孤女出身，在宫外已无亲朋好友，亦无把柄在手。 能让女官配合者，便是宫中都寥寥无几。 莫非…… 与九柠儿私通之人是…明玉县主？ 第110章 想到这, 许千凝脚下一个踉跄，差些摔到在地，还是德妃眼尖迅速伸手将她扶稳, 并牵带着走出队伍。 这岔子可实太过惊吓。 毕竟她后头还跑动着不少的妃嫔, 若是不小心出现踩踏，麻烦就大了。 思及此, 她连忙拍拍胸口，安抚自我的同时笑着朝德妃道谢。 见状, 德妃摆了摆手，看着贤妃脸色不大好, 想必是因此收了惊，便表示先休息一圈，待第二圈再从队伍尾巴处加入。 听到贤妃再次道谢，她点了点头, 便跟上了跑动着的妃嫔。 很快，长廊旁只剩下倚栏歇息的许千凝, 她将视线投向月光下那如风般飞动着的明玉县主，对方衣袂飘飘, 如仙如幻。 果真就像九柠儿三番几次夸赞的那般不自觉散发出耀眼光芒。 若是钟情女子之人，很难不被对方所吸引视线。 那么, 最主要的问题来了。 九柠儿究竟是喜爱男儿还是女子？又或是…二者皆可？ 许千凝开始翻找起自小与九柠儿相处的记忆，零零碎碎拼凑起来, 才惊觉对方似是多次表与女子共度余生又如何。 甚至方才七八岁就说过‘这时代不允许我出格那我绞去头发当个姑子也不错到时候姨姨嫂嫂姐姐们来可要勤快点来我这上香’之类的话语。 而在她进宫前，亦是听闻对方总是爱去各地的尼姑庵上香。 当时的许千凝还以为是九柠儿跟随在国师大人习医术之道身边久了, 沾上些佛性。 可如今再去看, 哪儿是去虔诚上香？ 分明是踩点瞧瞧后半生该落个什么地方才好！ 她知晓九柠儿这小笨瓜虽性情跳脱, 却最是执着, 有时说话为了闹些趣就总爱真假掺半。 听得多了，也就不去在意。 可如今许千凝再仔细想想，这玩笑话大多都是说过就忘，屡次提起，那就真真不对劲得很！ 至于明玉县主…… 她便真不知二人是何时结识上的，要知道九柠儿年岁尚小时，不知为何远远见着明玉县主就避退开来。 难不成，是因为太过爱慕方才不敢去会面？ 许千凝紧皱眉头，连队伍最后一个妃嫔都从她身前不远处跑过去，都没能留意到。 还是德妃出言提醒，方才跟上去。 即便跑动起来，心神依旧未从这件事上移开，她慢慢的回忆起自打明玉县主入宫后九柠儿的举动。 不仅举止亲密，九柠儿见着对方那眼睛都要亮得跟个灯笼似的，且听闻宫人提起，明玉县主几乎日日都去往皇后寝宫，待天黑才离去。 …… 这桩桩件件，再加上数异常举动。 许千凝就是想极力否认，都寻不到纰漏来反驳自己这可以称得上是不可思议的猜测。 在德妃的指挥下。 妃嫔们漫长的的活动筋骨时间终于拉下了帷幕，精疲力尽的众人在经历多次的训练后，也有了忍耐力，勉强可以跟交好的妃嫔说上几句话。 即便如此，大伙也都是一结束就各回各宫。 许千凝也同样累得不行，不过她与旁人还是有些差别的，毕竟她是身心皆疲，连平日里那总是挂在脸上的笑意都没那么自然。 她静静看着不远处又贴到明玉县主身旁的九柠儿。 听着那源源不断的夸奖与赞美，再看着明玉县主笑着为九柠儿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而九柠儿一脸乖巧的享受…… 实在看不过去的许千凝直接别过了脸，似乎只要不去面对，这件事就不会变成事实。 到最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寝宫里的。 还是搀扶着她的向书宣看出了些不对劲，只是这小笨瓜以为她病了，叉着腰嚷嚷个不停要去请太医不能讳疾忌医。 好不容易安抚好小笨瓜，也终于洗漱完躺倒床上。 可一闭上双眼，就是九柠儿与明玉县主亲密无间的模样。 就连睡过去后梦里都是这桩事情被揭发，九柠儿被贬冷宫，明玉县主则因太后垂怜在京郊盖了座尼姑庵带发修行，又没过多久冷宫中的九柠儿就不知不觉消失在人世间…… 许千凝吓得直接惊醒。 后半夜如何都睡不下去，睁眼到了天亮。 与此同时，刚醒过来的柳九柠可不知道自家小姐妹为自己担忧了整整一夜，她倒是睡得好，便是梦境中都同着帝王缠缠绵绵鸳鸯成对。 今个是妃嫔们递那些经营想法过来的日子。 她打好十二分精神，如同迎接敌人般，踩着稳重的步伐到了正殿，开口的每句话都再三思索且无比慎重。 这可不是什么能轻易糊弄的小事。 几乎每位妃嫔的眼里都冒着势在必得的绿光。 柳九柠扫了一圈，见自家两个小姐妹看起来没精打采，且也不怎发言，心意有些疑惑。 但在这样的场合她也不好开口。 好不容易应付完所有妃嫔，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如此在外走动之事往后许还会更多，诸位姐姐们不必心急，且先尝试尝试是否可行。” 柳九柠提前安抚好那些很大概率会落选的妃嫔，这才将拿起递上来的那些小册子翻开，假作在认真看的同时摆了摆手，道是‘姐姐们快去忙’。 等她再抬头。 殿里倒还有数半的妃嫔，但自个想唤女官将人留下的两位小姐妹却早早没了影。 待人全离开，殿里只剩下侍从，柳九柠便招来女官，刚开口让对方去瞧瞧小姐妹们是怎么了，就听到对方的回复。 “贤妃昨日受了惊，夜里亦未睡好。” 女官先是精简回答一遍，也不等主子继续询问，就解释起来龙去脉。 “快去太医院请个太医去诊脉。”柳九柠是知道失眠的痛苦，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着脑袋，她微微皱眉，继续说道：“便请陈师兄陈太医，他在这方面倒是颇有手段。” 开的安神茶也不苦。 要知道凝姐姐虽瞧着没甚口忌，可最是怕苦了。 直到遣去的宫人回来且告之贤妃已经睡下。 柳九柠这才安心，换去偏殿的书房里，开始看起妃嫔们递上来的折子。 说实话，宫里妃嫔几乎都是贵女出身，未出阁前大多学过管家，也耳目渲染的瞧过主母如何操持手中的嫁妆铺子。 这些点子乍一看，还真就都挺能行。 可到底妃嫔们没有实际管过铺子，更没有白手起家过，计划看着是完美了，大多却都是空中楼阁，怕是风一吹都要倒。 而柳九柠其实也没有什么经商的才能。 她有的是上辈子朝前的观念，还有无数被网络商家坑来坑去的经验，店也许是撑不起来，但瞧瞧计划大概可行不可行，还是有这么点小本事的。 且再看妃嫔们这铺子经营之物，可以称得上是五花八门。 却都极不普通！这也就罢，物件从何而来，大多都让去各处产地运输货物…… 这谁还不会？ 人家早早开起来的商家连这么个倒买倒卖的道理还不懂吗？ 柳九柠看了一整天，都没能挑出几个点子，看来看去都只觉得唯有良妃那想法比较可行。 她发誓。 自己绝对没有掺和个人爱好。 良妃想要做的是口脂，从平价到精致昂贵，一条线直接包了。打算贩卖的正是她为各宫妃嫔所送去的浓艳口脂。 也不知良妃的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 总之对方仅仅凭着小小的那分装就猜测出口脂的价格必定不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低廉，还表示这绝对是制作中出现差错而坏了的那批。 只要寻来最先制作此物的商贩，买下方子，后马上制作开铺子。 待半月后先赏赐给各大民妇道是‘京中新出的口脂颜色怪是喜人’…… 这操作，可跟柳九柠想得差不多，且良妃还无师自通了走精致路线，各种华丽的包装都用上，再加上买足一定货物才能赠送的特殊色号。 如此种种，都让她不禁怀疑起，到底自己是个穿越者，还是良妃才是。 反复看了好几遍。 柳九柠也挑不出什么差错，要说最大的，就是这想法里对贵价的口脂投入太大。 她正琢磨着要怎么改。 摸着下巴抬起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记起等会要与心上人用餐还要月下散步，顿时无心再工作。 柳九柠把手里的册子丢到一旁。 快乐的回到宫里开始梳妆打扮，衣服才换了一半，就被告之贤妃前来求见。 这时候还早，离帝王过来还有些时辰。 又想起今日今早许千凝那不大好看的脸色，便亲自到寝宫门口等着，将人迎了进来。 柳九柠左右瞧去都没见着向书宣，又见许千凝面色凝重，便知对方怕是有要事要同自己说。 而能让向来冷静的宅斗王者如此模样，怕也不是小事。 “凝姐姐来了？快快进来。” 屏退所有侍从。 又细心将门窗遮掩住，把不知道藏在何处的暗卫也挡挡。 柳九柠方才坐到许千凝身旁，小声询问道：“姐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欲入尼姑庵的小笨瓜可是喜女儿郎？”许千凝根本就没兜圈子，直接开了口。 闻言，柳九柠神色微微僵硬，她眼睛眨也不敢眨，就怕被看出什么不对劲。 若是在宫外，小姐妹这话她顺适应下就好。 但，但如今她不仅在宫里，还在跟女扮男装的帝王搓起爱情的火花呢！ “凝姐姐在说些什么，我没听懂。” 许千凝再次开口：“那可是钟意皎皎如玉散发着万千光芒的明月？” …… 柳九柠这下嘴巴都微微张开了，啥？这天还没黑呢！怎么就说起比梦话还要离谱的事情来了？ 谁都不知道。 此时，某道身着玄衣袖口挥着真龙的帝王正站在窗边，那脸，比夜色还要黑。 第111章 李南初能不生气吗？ 便是她都还得在小骗子面前‘好好表现’, 而眼下竟然都传出对方喜欢明玉表姐这等消息！ 瞧贤妃那确凿无疑的严肃模样…… 若不是前几日小骗子难得表白心意，她怕是也真要信了。 无声冷笑后。 她静静站在窗口，倒是要听听, 这狡猾的小骗子要如何同贤妃解释！ 柳九柠可不知道自个的心上人就跟她隔着扇木窗, 她还在为小姐妹这离谱到就要突破大气层抵达外太空的问题而目瞪口呆。 花了好半晌，才抬手把自己快要吓掉的下巴合起来。 随后无奈说道：“姐姐你这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跟婉姐姐？这…这也太刺激太不着边了吧？” 人家明玉县主可是有心上人的！ 用县主自己的话来说, 除了是个木鱼脑袋处处都好偶尔还会用古板的方式哄自个开心。 提到那位‘前夫’时，那脸上的甜蜜笑容, 可是遮都遮不住。 且就算明玉县主没有心上人…… 柳九柠也不觉得自己能讨得光芒万丈的仙女喜欢啊！ 又不是身居高位不近男女颜色的帝王，就缺她这么个不着调的小麻雀送温暖。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说实话, 能骗得帝王喜欢，怕都是上辈子加这辈子的祖上积德冒了青烟。要不是天时地利人和等种种阴差阳错，还真没办法撞入对方紧锁的那颗心。 反正，就是她侥幸俘获美人心。 换成旁的漂亮姐姐…… 柳九柠还真没这个自信, 宫里的几乎五十多个妃嫔，包括眼前的许千凝, 都绝对不是她能用爱情攻略下来的人。 当然，她对漂亮姐姐们的喜爱也仅限于欣赏。 在这方面, 还是非常清醒的。 爱情这种东西，不过是她刚好喜欢上帝王, 而帝王也刚好是个女孩子罢。 “哦？是吗？”许千凝盯着九柠儿那又开始荡漾着春意的眼眸，听着那声声‘婉姐姐’, 她冷静询问：“那可是喜爱女子？可觉得皎皎明月耀眼得无人能比？可在深夜为那明玉忧愁得辗转反侧不能眠？” 接连三个问题抛出来。 也不等对方开口，就继续说道：“也莫要用半真半假的话来诳我, 你知我能瞧得出来。” 柳九柠张了张嘴, 竟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随意忽悠过去, 毕竟她确实喜欢女孩子, 而明玉县主也着实姬圈天菜真的会发光，甚至自个也确实因为对帝王患得患失将县主当成假想敌失眠了半宿。 …… 她都可以解释！ 但，问题是她要怎么解释？怎么说都没办法绕开帝王这么个大活人！ 若是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喜爱女子。 待日后她同帝王的事情被捅出来，就算不凉凉，也要了半条命，况且暗地里说不定还藏着暗卫，自个跟帝王的事情暗卫皆知晓，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说自己喜欢女的吧？ 谁晓得暗卫们到底知不知道帝王的真实身份！反正她估摸着是没几个知道的！ …… 每个问题都是坑。 柳九柠就是有心辩解，也无从下手，思索半晌，才打着哈哈说道：“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只要容貌盛，都令人神往。明玉县主风姿卓越明艳夺目，自然是会发光。你打小就知我极好颜色，凑近美人多说几句不是很正常吗？” 说着说着，她随手倒了杯茶，递给许千凝，继续开口：“你瞧京中漂亮之人，除了那些性情恶劣者外，我待谁不是亲亲热热！” 美人总有些优待嘛！ 她喜欢好看的，难道有错吗？不偷不抢不骗，就靠一张嘴去哄，这也是她柳九柠自个的本事呢！ 再说这喜与爱也分很多种嘛。 单纯欣赏再贴贴，不也是喜爱？ 许千凝并不相信柳九柠这番全避开正面回答来混淆视听的言语，她接过茶，只喝了半口，便放在手边的桌子上，继续说道：“倒没见你以往如此热情，连眼眸都如饿狼般冒着绿光。” “妹妹我以往见识少，真没见过这般风华绝代的佳人，我就问姐姐，难道你瞧了县主就不会心生欢喜想着与其多说说话吗？”柳九柠这次真是坦坦荡荡了，仙女似的人儿，谁看了不喜欢！ 闻言，许千凝很是认真的盯着柳九柠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打量半晌，过了许久，才字句清晰的开口说道：“你这小笨瓜怕是不知晓当年京中数半贵妇贵女都嫉妒极了明玉县主？” 确实有不少心思赤城的女子觉得县主为人再好不过。 可那些人也是将县主待成姐姐或妹妹，如九柠儿这般…… 莫不是觉得狡辩得太累，直接将证据亲自送至她手？ …… 柳九柠沉默了，正常人好像大部分确实会嫉妒太过优秀的同性，但也不是没有少部分不一样的吧。 她想继续解释。 小姐妹却重重叹了口气。 瞧着对方严肃面容上挂满的担心与忧愁，一时间，嘴里准备酝酿的话语也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柠儿，这后宫自打你来了，确实变了不少，妃嫔们也融洽许多即便小有摩擦亦能坐下真心实意的说说笑笑。” 许千凝轻轻抓起柳九柠那因紧张而微微握成拳头的小胖手。 这笨瓜，连小动作都未曾在她面前掩饰周全，便是入宫前家中的庶妹都比其有得是手段。 如此单纯良善，只要不在品行上出半分纰漏，后位必是稳坐无疑。 毕竟九柠儿管来是得人心，不仅是她与向书宣那小呆瓜，其他还有不少妃嫔也都向着护着九柠儿这个皇后。 可要是在品行上出了差错。 思及此，许千凝再次叹口气，说道：“可九柠儿你怕是忘了，这皇宫是会吃人的，人心易变，就是我都难说能一直维持本心。且龙辇上那位的性情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做了错事，可再无求饶的机会。” 柳九柠觉得宫里的妃嫔以及侍从真的是把帝王妖魔化了。 为了给心上人洗脱些莫须有的罪名。 连忙解释道：“姐姐，龙辇上那位也不至于此，我同她相处时，倒也……” “那是你入宫晚。”许千凝打断了九柠儿的话语，她不欲提起帝王，继续说道：“且不说这些，你要知晓，规矩就是规矩。若触碰到底线，便是明玉县主都无法全身而退。” 县主又如何？ 皇家可容不下这么个与皇后有私情的县主！就是帝王与太后再偏爱，也还有宗室！若是不小心走漏风声，更有天下数千万难以堵住的文人之口！ 更莫提明玉县主与那年岁未满三十便桃李满天下的陇西世家嫡子有过这么段婚事。 往坏处想，要是被文人知晓，皇家力保都留不住明玉县主！ “姐姐，我跟县主真的没什么！你怎就不信我呢？清清白白，都比那铅粉还要白！” 柳九柠无奈的解释着。 就差没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小姐妹看看，里头是不是真的装着对县主的爱慕。 她再三说道：“就是欣赏！单纯的欣赏！” 许千凝听了无动于衷，她淡淡说道：“那你且告诉我，那色彩艳丽的口脂究竟是何人所赠？眼中时不时冒出来的笑意又是为谁？前日黄昏时分屋里的酒菜又为谁而备？” 见柳九柠沉默不言。 她继续逼问道：“能在宫里畅通无阻者又可差遣你身旁女官究竟有几人？你总不能告诉我，如此遮遮掩掩鬼鬼祟祟，连名都不敢留下，还能是天子亲至。” …… 柳九柠差点都想竖起手指直呼强悍，推理得一环扣一环，精彩无比，就连答案都给出来了。 可不是天子吗？ 凝姐姐就大胆的去猜啊！ 明明真相就已经摆在眼前，为什么就不敢想象不愿意去接受呢？难道帝王的名声已经差到连跟自己的皇后好上都已经不可能了吗？ 她都想当场点头了！ 要不是帝王那头还没知会过，又觉得眼下似乎确认了凝姐姐也不会相信，这才艰难忍了下来。 许千凝看着九柠儿那微微垂下的脑袋，在心中无声叹气口，站起身来，说道：“九柠儿少时曾说过，爱情上只愿一世一双人，但如今你已入宫，又身居后位，目光不能只拘于情爱。你好好想想罢，萱儿还在等我回去用膳。” 说完，抬步便走。 就要越过屏风时，她停下脚步，开口道：“姐姐是俗人，脑海中只记得你多次提起的‘活着便是最大的幸运’，这句话便留回给你。” 很快，随着寝宫木门关合的声音，屋里也只剩下柳九柠一人。 她头疼的拍了拍脑袋。 长长叹了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不就是跟帝王偷偷摸摸谈了个恋爱吗？ 怎么从小姐妹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她做了什么掉脑袋的大事，气氛凝重哀伤得仿佛周围都响起悲凉的伴奏。 柳九柠真的很头痛。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至少让小姐妹别再愁，这大早上都得用安神汤才能睡下了！ 可别到时候她还活蹦乱跳，对方先病在床榻，这就太糟糕了。 “朕倒是不知道，在旁人眼中，你竟爱慕的是明玉表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柳九柠连忙抬起头来，看到帝王仿佛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她也顾不得对方嘴里的阴阳怪气还有那黑得堪比锅底的脸色。 连忙开口说道：“陛下！您都听到了吧？快想想办法，救救臣妾吧！那句句发问，臣妾都不知该怎么回答啊！” 闻言，李南初冷笑一声。 她伸手捏抬起小骗子那巴掌大的小脸，弯腰凑近，直视着那双满是焦急的明亮双眸，说道：“不知该如何回答？连承认朕才是你爱慕之人都不愿？” 第112章 “谁说我不愿意的！”柳九柠鼓起脸颊, 怒瞪眼前的帝王，重重哼了一声，方才继续说道：“我这不是想着先问过陛下你的意见吗？” 同样冒着火气的她顿时恶胆心生。 抬手就掐住帝王双颊, 用指腹使劲捏了又捏, 字句清晰的开口道：“不分青红皂白就阴阳怪气我，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今个打翻了十几坛陈年老醋才过来的呢！” 又坏又霸道！ 张着自己武功高强就老是做出冷酷霸道帝王爱上我的剧情, 一两次还挺带感，可三四次再五六继续下去…… 这可不利于日后的和谐发展啊！ 就算是不懂半分武艺的柳九柠偶尔也想着攻气十足那么一回的, 且从明玉县主授予的御夫之道来看，她也不能时刻处于被动之中！ 得让帝王知晓, 她也是有脾气的。 想到这，再次冷哼一声，同时收回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睛瞥到一旁, 不高兴道：“我生气了，不说点好听的哄我, 我绝对不会搭理你的。” …… 李南初就不明白，小骗子是如何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自个生气的话。 钟意之人先是被旁人指认成爱慕她的表姐, 且还无法直接开口反驳那指认的每一句。 最该生气的难道不是她吗？ 小骗子倒好，满口说上通奇奇怪怪的言语后, 还反过来生起气了！那阴阳怪气四字，就合着该赠予这狡猾的小骗子！ 气氛渐渐焦灼。 柳九柠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 下窗外站着的那只小麻雀都显无聊飞走了，帝王还是没有开口。 …… 她微微皱眉, 又哼了一声, 开口嘀咕道：“有些人说得就是好听, 什么唯独心悦还只喜欢, 连哄都不愿意哄，这才是真正的大骗子！” 闻言，李南初是真的被这记仇的小骗子给气笑了。 她将手上握着的那小巧下巴轻轻拧转，待对方视线同她交接，方才开口说道：“那么还请皇后告之朕，大骗子该如何哄小骗子呢？” 柳九柠不高兴的撅了噘嘴，纠正道：“是大骗子哄小美人！” 自个才不是小骗子呢！ “皇后说是小美人，那便是小美人。”李南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这般脸皮极厚能如此坦然夸赞自己的。 但仔细想想。 这话从油嘴滑舌的小骗子嘴里说出来，似乎也并不让人觉得太意外，甚至还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想到这，她收回手，落坐在对方身旁，淡淡说道：“所以，皇后以为，大骗子该如何哄小美人？” 柳九柠听到那声‘小美人’，浑身舒畅，这才心满意足开口回答道：“那肯定是要说些好听的话，再做些讨人喜欢的事情。就比如……” 皱着眉头想了好半晌。 忽然记起来，这不是对方来哄她吗？怎么还得她来教学了？搁着空手套白狼呢？教出来再做，那还有什么意义！ 她猛地看向帝王，正想指指点点上几句‘不够真心实意’，却见大半碗汤被推递到了身前。 “小美人说这么多话，想必也累了，不妨先喝几口热汤，润润喉咙？”李南初唇角未曾勾起半分，但那双向来冰冷的深邃眼眸里却带上了几分柔情。 她的那几分不悦，早就在小皇后这些个胡搅蛮缠中散去。 虽想起还是非常心头堵得很，却也没再去计较些什么，总归对方心里念想着的人还是她。 便是有些挤，也不是不能将就讲究。 呵，总有那么一日，那些占据小皇后心神的姐姐都会被她压下去！ 此时的柳九柠可不知道帝王心中的‘宏伟志向’，迎上对方那双专注又认真的眼眸，原本闹得正欢的她小脸微红。 接过那碗汤，一勺一勺，吹凉，低头喝了起来。 心上人递来的汤就是不同，喝起来比往日还要香甜，就连里头的鸡肉都被炖得极为软嫩，尝了半口想两口。 不知不觉将汤给喝个干净，而腹中的饥饿似乎来的更猛烈了…… 阵阵饭菜香气扑鼻而来。 柳九柠再次抬起头时，桌上已经摆满精致的菜肴，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出的手。 就连大胖猫都准点跳上了桌子，霸气侧漏的蹲坐在自己那大饭碗前。 柳九柠艰难忍住咽口水的不雅动作。 很想就这么开饭，又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不然下次帝王觉得她很好哄，随便应付了事那可就太糟糕！ 琢磨片刻，她转头看向帝王，说道：“小美人很满意，心情已经好了一半，剩下的还是要听些好听的话。这天色也不早，正是用膳的时候，这样吧，边吃饭大骗子边夸赞几句小美人，说不定就高兴了呢？” 李南初心下只觉得好笑，她一眼看破这又馋又好面子的小骗子心里都在想着些什么。 先是拿起筷子往对方的碗里夹了块瓜烧里脊，便顺着对方心意，缓缓开口说道：“大骗子觉得那小美人生得明眸皓齿桃腮杏脸，不仅聪慧过人，性情又是活泼可爱……” 听着这一句一句的夸赞。 柳九柠开开心心拿起筷子，美滋滋的吃起碗里那嫩嫩的里脊肉，吃完后刚夹个五香肉干到帝王碗里，却听对方开始说起什么‘姣姣如天上月明亮耀眼不可攀只一面便辗转反侧不得眠’…… 她连忙开口说道：“这说的不是婉姐姐吗？” “原来皇后就是如此惦念着明玉表姐？在心中竟是这般形象。”李南初神色未改，继续说道：“倒不知朕是否亦让皇后如此挂念。” …… 柳九柠从帝王的碗里加回那块香干，半口都不想给对方。 既气同时也还有遮掩不住的心虚。 她将五香肉干塞进嘴里，含含糊糊说道：“婉姐姐就是会发光嘛！陛下同她比作甚，我又不爱慕她。” “但你的另一位好姐姐，可不这么认为呢。朕到没想到，竟会在这等地方，颜面尽失。”李南初故意叹了口气。 她倒没有小骗子那般表演的欲望，脸上神色依旧淡淡，未改半分。 即便如此，柳九柠听了也还更是心虚，视线都不敢看向帝王，埋头夹菜苦吃。 这，这道题太难。 事关帝王颜面，不好好解决可没办法收场啊！ 就算宫里其实有好些个妃嫔姐姐进宫前都有过那么几段情，甚至更猛些还打过胎，但那也都是进宫前的事情。 她沉思许久，吃完半碗饭后，方才猛地抬头看向帝王，说道：“不然，不然明个我就去跟凝姐姐解释清楚？陛下您放心，姐姐嘴特严，绝对不会泄露半分！” “便按皇后的意思去做。”李南初边说，边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小骗子嘴角沾着的几粒米饭。 柳九柠还以为帝王要做些什么，猜了又猜，等她回过神，才瞥见对方指上那几粒米饭。 …… 此刻的她，只想逃离地球表面！ 飞快转回脑袋吃饭，同时丢下句：“陛下快吃，不然饭菜凉了可就不好了！” 说完后，这顿饭她再也没开过口。 直到帝王再次表示要去赏月，柳九柠才勉勉强强把那该死的尴尬给压在心底最深处。 经历了无数个傍晚的岔子。 柳九柠跟李南初终于顺利在皇宫无人花园的月下牵起了小手，而大胖猫在她们脚边跑过来又晃过去，二人的影子在烛火与月光的映照下交缠在一起。 爱情的气氛无比融洽。 慢悠慢悠的走了半刻钟，夜越黑，她们之间的氛围就越是灼热，这时候最适合发生些什么唇齿间触碰的事情了。 也确实如此发展。 柳九柠知道今个帝王受了委屈，被迫戴了顶绿帽子，心里不爽得很。 自个喜欢的人，她当然是心疼的。 想了想，便停下脚步，弯眸弯弯，看向帝王，边轻轻摇晃着十指相扣的手，边开口说道：“陛下，我送你份礼物好不好？” “是何礼物？”李南初有些好奇，笑着应答。 柳九柠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先闭上眼睛，快，快闭上眼睛！” 再三催促后，帝王也不再询问，乖乖闭上眼睛。 她便抬起另一只手，揽勾在帝王的肩颈上，踮起脚尖，刚想送去红唇…… 意外横生。 李南初忽就转头，折取身旁枝叶朝着某处射去。 “哎哟！别打别打，是我呀！” 明玉县主从树后走出，手中还拿着把玉笛，她笑意盈盈的看着眼前帝后，笑着继续说道：“我原想寻处好地方吹曲，倒没想竟撞上了对鸳鸯，也是巧了。” 见状，柳九柠顿时红了脸。 就她跟帝王这偷偷摸摸的模样，鸳鸯前头再加个野字也不为过。 谁想能这般巧合呢？ 找个僻静的地方都能跟明玉县主撞上。 “表姐倒是好雅致。” 李南初是真的黑了脸，今日小骗子难得如此主动。 却没想到还是落了个空！ “可没表弟雅致。”明玉县主心知自个这是碍着对方了，将玉笛在身前挽了个花，再理了理衣摆，便说道：“看来此处已有人先来，我便再寻个地……” 话还没说完。 李南初身边便出现了个恭恭敬敬的暗卫，道是边关出了些事情，这岔子一打再打，赏月自是不能再继续下去。 “陛下先去处理正事吧！臣妾散散步，走回去就好了。”柳九柠非常善解人意的先开了口。 这不善解人意也没办法，边关的事情，可比小情小爱重要得多。 李南初自是点头应许。 不过在离开前，倒是留了这么句话：“表姐如此有空，不妨替朕陪皇后走走。” 突然揽上了个差事，明玉县主也不嫌弃，见帝王轻功离去，便笑着走到柳九柠身旁。 她知晓皇后年岁不大，又刚进宫没多少念头。 这脸皮怕是薄得很，便不再提方才的事情，而是笑着说道：“柠儿妹妹怕是还没听过我吹曲，不妨随我寻处好地方，品鉴品鉴？” 大美人都开了口，柳九柠哪里能抵挡得住，就是再尴尬，都得踩着尴尬去听曲。 脸颊依旧红扑扑，脑袋倒也没闲着，点得可欢了。 她高高兴兴的挽上仙女的手，边吹捧方才那挽剑花似的挽笛子，又赞美起那还没听过的曲儿，正说到兴奋时。 在这灯火还算通明的长廊离，迎面走来了几个说说笑笑的妃嫔。 其中正好就有自个的两个小姐妹。 柳九柠看着许千凝那带笑却冰冷无比的嘴角，顿时沉默了，沉默是今晚的皇宫。 此情此景。 她只想伸出手。 大声的喊，这一切都是误会，她真的不喜欢明玉县主！ 第113章 “参见皇后娘娘。”妃嫔与侍从皆一同朝着柳九柠行礼。 然而此时。 柳九柠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能接受小姐妹那似抓奸成功般冷静从容还带着些许无情嘲讽的眼神！ 她甚至觉得许千凝嘴角那抹笑意都在意有所指。 暗指今日所有解释都是徒劳的狡辩。 还是明玉县主扯了扯柳九柠的衣摆，她才回过神来，摆手示意道：“诸位姐姐无需多礼。” “皇后娘娘怎出来不带上侍从也不打灯笼？就算这宫里四处灯火通明, 也合着该带个人搭把手才是。” 许千凝笑意盈盈, 话虽有指责之意，其中却是满满的关心。 总之在旁的那些妃嫔宫女以及小太监听来, 确实是关心至极，毕竟贤妃与向良娣同皇后为手帕交, 这后宫也几乎人人皆知。 但这简简单单的几句关系在柳九柠看来，可真是字字都为询问, 且直刺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脏！ 不带侍从又不打灯笼…… 可不是在说她同明玉县主二人偷偷摸摸在偏僻无人灯火还暗的小花园子里私会吗？ “本只是出来随意走走，离本宫寝宫也不算远便没打算带什么人，倒是巧了，碰上出来寻个好地方吹曲儿的婉姐姐。” 柳九柠注视着许千凝, 虽说眼下对方笑容与往常无异，可不知为何, 就是有几分渗人感！思来想去，便极力睁大自己的双眼, 试图让小姐妹看到里头的真诚与无辜。 她真的是无意间碰上的明玉县主！ 绝对绝对没有私下邀约，更没有独自相会, 除了开头第一句话撒了个小谎外，其他都是真到没办法再真的真话。 说着说着, 柳九柠还松开挽着明玉县主的手，快步走到许千凝身旁, 眼睛眨巴眨巴。 还没等她开口, 小姐妹就先掩嘴笑着说起了话。 “那可真是巧了, 正好皇后娘娘与县主也很是投缘, 倒是桩美事。” …… 柳九柠笑容艰难的挂在脸上，别以为她没听出来小姐妹的讽刺，又是投缘又是美事的。 这可是把莫须有的罪名往她同明玉县主身上使劲给锤得死死的啊！ 苍天在上！为什么美丽聪慧又温婉大方的凝姐姐非要在这条不归路上一意孤行且无比制作呢？ “相逢既是缘，既能在夜里遇到诸位娘娘，不知可愿听我来上一曲？” 明玉县主笑着应和了贤妃的话语。 她心思通透得很，虽然不知缘由，也听出来贤妃那满是关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怨。 许是这些日子皇后与她几乎日日都在嬉戏，吃了味罢？ 早便知道京中有一九柠儿为贵妇贵女掌心宠，如今入了后宫，倒也不改当年风采呢！便是表弟那怪病都好了数半，前些日子还硬是过来指责她太缠着皇后。 想到这，明玉县主只觉得好笑。 缠人的是谁，只要有眼睛都能瞧出来，许是宫里太闷了，小皇后同她说说话可欢快得不得了。也就表弟那怪性子，能面不改色全将过错推到她身上。 她边往前走，边抬手将玉笛在手中打着圈转，最后收到后腰。 见皇后视线转了过来，便继续说道：“柠儿妹妹不介意听曲的多些人吧？我可记得前些日子妹妹说过热闹些才快活。” 若是在平时柳九柠听到仙女姐姐这番话，肯定迫不及待如同玉兔捣药般点起自个的小脑袋。 可眼下…… 说者确实无心，但听着肯定有意啊！ 什么介意不介意的，多暧昧，暧昧得她家小姐妹嘴角的弧度都高了几分。 “早便听闻县主在乐曲上造诣非凡，如今竟得能此机会，自然是不容错过。” 许千凝笑着应答。 她见明玉县主言行举止皆坦坦荡荡，看着九柠儿的视线也如待自家姐妹般并无其他情绪。 反倒是柳九柠个小呆瓜。 束手束脚遮遮掩掩，心虚得像是生怕旁人不知道自个露出了条大尾巴。 许千凝心思微沉，她知晓明玉县主身上那‘双绝’之称绝非浪得虚名，如此能沉得住气自然也是应当。 可要是有这般心机…… 怕就怕他日东窗事发，九柠儿那小呆瓜遮掩不住心思，或是傻傻愣愣的将事情全往身上揽，那就再糟糕不过了！ 一行人又说有笑的走到处傍水的亭子里。 明玉县主站在亭中，长笛横落嘴边，皎洁的月打在她那飘动着衣袂上，顷刻间，清远的曲调似是自天而泄落人间，飘荡四周，悠扬又婉转。 仙人之姿态也真真不过如此。 在场者除却心事重重的许千凝与柳九柠外，皆沉醉在这如梦如幻般的画面与乐曲中。 几曲过后。 终是要散场。 柳九柠也不知道自个都听了个什么，更不清楚嘴里往外冒的夸赞都说了啥，总之回到寝宫躺下时，都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个解释法。 原本要去解释就已经有些难度。 在经历今夜这场意外后，怕是难上加难！ 她如今倒是能大大方方解释钟意之人其实是帝王，可也得许千凝相信啊！就担心说了之后，对方还觉得她是不怕死非要拿着帝王当借口。 愁着愁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柳九柠在梦里痛痛快快解释完一切后，小姐妹冷笑一声，伸出手指使劲点着她的小脑袋瓜。 ‘你个小呆瓜连帝王爱慕你这般话都说的出口！’ …… 柳九柠在那声声‘小呆瓜’中，猛地睁开双眼，时隔多年，她终于记起来，在许千凝的眼里她就是个小呆瓜。 只比向书宣那又馋又笨的瓜好上那么一丢丢。 还真是挺荣幸的。 她撩开窗幔，发现天色已亮，便直接掀开被子唤来女官洗漱。 趁着空余的时间，在心里打好解释的草稿，再加上些深情解析自己真爱为帝王的话语，零零碎碎准备了一大堆，都还是没有任何的把握。 即便如此，这件事也已经刻不容缓！ 等妃嫔们请安完毕，就马上去寻姐姐解释！再等下去谁知道会出现些什么变故，就像昨晚那样的‘巧合’都出来了。 很快，后宫妃嫔都聚在了正殿里。 柳九柠正想飞快应付完妃嫔，但由于大家的心思都在能出宫经营的点子上，要应付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也亏得她早早就把每个妃嫔递上来的想法都看了遍，如今对答起来也还算流畅。 见着众人都在这上头揪着不放。 柳九柠琢磨片刻，便决定五日后将所有妃嫔递出的想法章程都匿名公开讨论，她保留一个挑选的名额，另外两个则由妃嫔们整合推选，挑出的这三个送去帝王处再做挑选。 这话一出，妃嫔们相互对视后，觉得如此再好不过。 因着此番拿出的章程几乎宫里人人都是竞争对手，她们各自递去的东西都甚少外露予旁人，这般还能整合起来的匿名讨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公平。 当然，时间上还算充裕，也不是不能动动手脚。 柳九柠见妃嫔们终于都满意了，抬手刚想散场，却听到有个妃嫔开口说起了话。 “宫外近来有件趣事，不知诸位姐姐妹妹可否知晓？听闻那陇西世家的嫡子前几日进了京，恰巧听到几个纨绔子弟正在造谣明玉县主，天还未黑，便直将好几本装订成册的状纸送进那些个纨绔家中，还道是再不管好嘴巴，状纸所送便是衙门。” “妹妹消息倒是灵通，但这祸从口出，还是要谨慎些。” “姐姐说的是太后勒令禁止提起之事？今早明玉县主便已知晓，出门时正好听到几个扫洒的宫女说县主正闹着出宫。” “此时妹妹我也有耳闻，听说那陇西世家的嫡子接连几天日日都守在宫门前，递进宫的折子也不少，可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呢。” 柳九柠早早便将抬起的手该去拿茶杯，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她就纳闷了，怎么大家伙的消息都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啥都知道？ 且还挺敢说的！ 又是明玉县主又是太后，还真不怕呢！ 先不提这些…… 她朝许千凝看去，使劲眨了眨双眼。 听听，可快好好听听，人家明玉县主跟陇西世家嫡子那是郎有情妾有意，一个盼着进宫一个闹着出宫，恩爱得很呢！ 虽然暂时闹了些别扭。 但用明玉县主的话来说这就是些小打小闹罢了。 好好的爱情里，可容不下她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第三个人！当然，她跟帝王正在燃烧的小火苗里也没办法挤下无辜的明玉县主！ 许千凝看到九柠儿把眼睛眨个不停，忽就想起对方六七岁时扭到了腿嘴一瘪就正要哭却猛地眨起了眼睛，道是这般做眼泪就不会掉出来。 宫里人人都有自个的手段。 她也依稀听闻陇西世家嫡子连换八匹骏马赶入京的消息，亦知晓太后将此消息封锁，不欲烦恼到县主。 但见着明玉县主与九柠儿着实粘得有几分紧，便也觉得对方对这些并不在意。 而如今县主闹着要出宫…… 怕是心里还有那位世家嫡子。 当然，仅凭此时也不能一概而论，但许千凝又回想起多次见明玉县主与九柠儿相处时皆大大方方，同五六年前无甚差别。 反倒是她那小呆瓜姐妹，眼睛都比晚上打着的灯笼还亮，直直盯着人家县主，连眨眼都比平时慢了好几刹。若不是仗着模样有几分可爱，身份又高，怕是都要被当成好色之徒了。 …… 这，莫非…… 九柠儿实乃单相思？ 许千凝眉头微皱，借着垂眸喝茶将此遮掩时，门口处忽就闯入一宫人，道是太后要传唤皇后与德妃。 第114章 太后传唤, 柳九柠自然不敢怠慢半分。 与妃嫔们说几句散场的客套话，便与德妃匆匆跟着老嬷嬷赶往太后寝宫处。 很快。 她们二人便到了。 此时的太后正捻着佛珠，苦口婆心对明玉县主说道：“你既已写了休书, 那还为甚要去见他？休书已出, 便是再无瓜葛！继续纠缠对你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若你心存不舍，当初又为何要落下那休书……” 越说心思越是烦躁, 手中的佛珠都不禁加快捻动。 余光瞥见德妃与皇后进了来，连连摆手示意无需心理, 又招手让人快些过来。 这固执的孩儿。 事情已经闹成这种地步，也已经与那陇西世家的撕破了脸面, 如今这般，便是恩爱再复当初又能怎样呢？ 不管是陇西世家那边咽不下这口气，皇家又岂能容忍县主被欺辱？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见, 双方都能有个体面。 “那休书他又未曾签字，怎能作数？且那休书也不是写给他的, 只要是识字者多瞧几眼认真看去，都能知道我休的是那固执不化的陇西赵氏！” 明玉县主极力争辩着。 许是因被阻止出宫, 身上多了几分风风火火之意，丝毫不遮掩自己的风采。 “你这孩子, 糊涂啊！”太后是真的没想到明玉县主竟是如此想法，她连连摇头继续说道：“他就是行事再出格, 也还是赵家人，也依旧担着赵氏嫡子的名头！” 自己养大的孩子, 性格如何她是再清楚不过。 聪慧过人的明玉怎可能看不透这点呢？难不成是那陇西赵氏着实太欺人, 竟让这孩子宁愿如此作为, 都不愿再与其有任何牵连？ 可就算这般…… 又怎还能与那赵知衡再继续过下去呢？ 糊涂, 真是糊涂！ “赵家是赵家，他是他。”明玉县主慢悠慢悠给太后倒了杯茶，笑吟吟的说道：“姑母喝口茶，润润喉。这事，您就别管了，且让我出宫就好。” 听闻那木头已经在宫门前候了好几日。 依着那倔脾气，见不着她定是不会离去的！早前写休书的事情又没同对方知会，如今怕是急得很，还是要早早出去说清楚才行。 “你长大了，哀家也管不了了。”太后是真的被气着了，就连拿着佛珠的手都在发抖。 见状，明玉县主连忙捧着茶盏上前说道：“姑母自然是能管婉儿的，只是这件事……” “这件事如何我也不参与。” 太后接过茶杯，直接打断了明玉县主的话，这孩子花样确实多也聪明得很但还是年轻了些。 总以为情情爱爱能胜过一切，天真得可爱。 她实在不愿见到对方为此伤心伤神甚至落得个苦与悲的结局。 想到这，她喝下半口茶，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说道：“不过哀家也有数年未见你了，不求你能陪着一年半载，只想着月余里能好好说说话。若你真狠心如此，不愿在宫里陪陪哀家，那想出宫便出吧。” 说完。 太后直接捻着佛珠离去，头也未回。 柳九柠看到明玉县主抬手欲挽留、张口想说却未开口的动作，便知道这局是太后赢了。 不愧是上一届宫斗胜出的王者。 只用‘心狠’二字，就彻底断绝了明玉县主出宫的路。 过了好半晌。 明玉县主方才将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看向皇后与德妃，淡淡笑着说道：“让你们见笑了。” 那笑容与以往的不大一样，透露出几分若隐若现的苦涩。 “婉姐姐……” “步月表妹若是来劝我的，就不必再说了。”明玉县主走到窗边，继续说道：“其实姑母说得也对，闹成这般，若再想回到以往也难。但我总觉得……” 总觉得还是有出路的。 想着再试一试。 德妃听到这话，直接顺手拍掌在身旁的桌上，怒道：“定是那陇西赵氏欺人太甚！婉姐姐如此娴静的好性子都被逼成这般，也不知道私下都受了多少委屈！”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话音才刚落下。 那承受德妃一击的木桌顿时四分五裂。 意识到自己出手太重，德妃伸手朝着桌面揽去，将那五六盘点心都稳稳当当接叠在手上。 暗卫迅速从四处飞出，将桌子换了个新，她才把点心落放远处。 柳九柠就眨了两下眼睛的功夫，屋里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她默默咽了口口水。 挪着步伐，往明玉县主身边靠了靠。 武林高手的怒气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得住的！ 明玉县主转身正好见到柳九柠的小动作，不仅笑了出声，心中的忧愁也散去些许，笑着对德妃说道：“步月表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你还真以为那赵氏能欺了我不成？不过是我腻烦他们那跳脚的模样，又着实吵闹得很。你快收收火气，瞧可把我们小九柠吓得。” 她边说，边牵着柳九柠，又拉上德妃朝着门口走去。 同时开口道：“姑母喜静，咱们还是到别处去说话，不然又要说我心狠不懂得疼她了。” 故意将后头那句话说高几声。 明玉县主确认周围那些太后宫里的侍从能听见，才快步离去，她哪能不明白姑母这直截了当的高明手段。 狠心是确实狠心不过，但还是要给自己挣回口气。 等离开了太后寝宫。 明玉县主方才放缓步伐，见天色微暗，有乌云笼聚的落雨之象，轻轻叹了口气，道：“怕是要下雨了，也不知那等在宫门前的木头会不会先去避避雨。” “婉姐姐就不用担心了，哪有人不会避雨的？再说了，多把雨具遮在脑袋上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柳九柠最是见不得美人忧愁了，连忙开口说着。 然而听到这话的明玉县主再次叹了口气，幽幽看向柳九柠道：“是啊，确实没有这般的人，可他是个木头，为表决心十有八九真不会去挡雨。”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淋雨不打伞苦苦求见的情节？”柳九柠嘴巴比脑子动得还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个什么，连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他可真有决心。” 差点忘了，自个不仅身处古代，还是在一本言情小说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位陇西世家嫡子是个读书人吧？被雨淋上一场，在如今这风寒都能死人的地方，可还真挺要命的。 德妃见明玉县主连嘴角的笑容都无法维持，思及自己同师兄，突然便有些理解了。 琢磨片刻。 她试探说道：“宫中有处偏僻小城楼，视野并不算开阔，只是恰巧能看到那第二道入宫的宫门处，若是婉姐姐实在担忧，不妨随我齐去瞧瞧，也能心安。” 柳九柠一听，只觉得明玉县主怕是这心难安了，若那赵氏嫡子真淋了雨肯定会心痛，要是没淋雨…… 总感觉好像以这个时代的某种固执精神来说，也没那么爱？ 当然，她并不是赞赏这种举动！糟蹋身体实在不可取，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一心挂念着情郎的明玉县主倒是没那么多顾虑，连连应答，且开始走往城楼时，还嫌柳九柠走得慢，便跟德妃一人搭一便手，带着对方用轻功奔向目的地。 …… 柳九柠只觉得人都要麻木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作为端庄的皇后，她竟然体验了把人轿子的感觉。 且许是为了避人眼目，左右两人还专门往偏僻的地方走。 穿过树叶间隙再越过屋顶偶尔与几个暗卫风一般的擦肩而过，这诡异的感觉，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摇摇晃晃的木板之上。 而这次，还要更刺激！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柳九柠终于落地，她跺了跺脚，这结结实实的踩地感可真是再美好不过！美好得让她差点落泪！ “下雨了。”明玉县主伸手接了一滴落下的雨水，抬眸看向已经全然被乌云笼罩的天，眉头紧皱。 德妃见状直接推开城楼的木门，挥手让守着暗卫退下，这才说道：“皇后娘娘，婉姐姐，快进来。” 她倒想看看，那赵氏嫡子是否真值得明玉县主这般倾心。 若是…… 那也能让县主早早看清。 这位置确实如德妃所说一致，视野并不开阔，但胜在刚好能看到那宫门之前。 柳九柠站定后正想瞧瞧能让仙女喜欢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还没开始找，目光就锁定在某道如松般挺直站立的人影上。 从这个方向看去要想看清人脸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她这辈子的视力比上辈子还要好得不得了，也绝对不可能做得到。 但就这站立的样子还有与周围人高出一截的身形…… 果然，能让仙女喜欢的人也不简单。 先不提那未知的容貌，光是这等姿态京中几乎都找不出几个来。 当然，为了防止认错人，柳九柠还询问了一下明玉县主，就怕到时候说错，那可多尴尬。 “就是那呆木头。”明玉县主唇角带着抹娇羞的笑，向来大大方方的她都不好对上柳九柠的视线，垂眸掩唇。 要说柳九柠也不是头一回见着美人娇羞，可仙女如此，还是真是首次见到，视线移都移不开，直勾勾盯着。 就连唇角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勾上了抹笑容。 与此同时。 寝宫中的许千凝再次从睡梦中惊醒，面对着着向书宣满是关心的询问，只摆摆手道：“没什么事，是你太紧张了。” “凝姐姐就知道忽悠我！” 向书宣将屋中侍从全部挥退，待只留自己与许千凝二人时，才开口说道：“我知我愚笨，只想着吃喝玩乐不成事，可凝姐姐你这几日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我都看在眼里。我也不问你同九柠儿到底怎么了，但实在不能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第115章 她也不是傻子。 凝姐姐这几日总爱往着九柠儿的寝宫跑, 也不怎说话，每每说话都有种套话的感觉。 在当时向书宣的确也瞧不出些什么不对劲，可回头想想, 要说这些不是凝姐姐故意, 她可真真不信了！ 宫里早些年还是有不少是是非非，凝姐姐那过人的手段她也瞧见过。 而如今…… “小笨瓜,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许千凝见向书宣那神色变了又变，手上的帕子也被绞得不成型, 无奈说道：“我同柠儿好着，可莫要自个瞎琢磨。” 她也知这些日子过于急切了。 旁人许就以为她这贤妃与皇后关系甚好, 多跑几趟也是正常，但向书宣这笨瓜日日与她相伴，看出些什么不对也是正常的。 只是，那猜测的方向着实有些南辕北辙罢。 听到这话的向书宣抬起头来, 认真打量了一下许千凝的神色，确认并无半分欺哄之意, 又仔细想了想两个小姐妹会面时的场景。 顿时松了口气。 她将帕子甩在许千凝胳膊上，鼓着脸抱怨道：“还不是你们都瞒着我！以往在宫外的时候, 就算是做坏事要偷尚书家的梅还是将军家的果，可也从来没避过我！” 许千凝只是笑笑, 并没有应答。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日就算东窗事发, 也不会牵连到小笨瓜落得个知而不报且还帮忙遮掩的罪名。 “你看你，分明就是不想告诉我！” 向书宣原本也没那么在意, 反正她笨手笨脚又帮不上什么忙, 可看着凝姐姐如此模样, 又记起对方数日都不得好眠。 忽然就来了气。 她将帕子甩到许千凝身上, 站起身来，开口说道：“你不同我说，那我去寻九柠儿，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姐姐惊慌不得眠多日！” “萱儿。”许千凝皱着眉头将人拉回床边坐下，呵斥道：“不可！” 原本这件事知晓的人就少。 若让小笨瓜这么去一闹，难免会引来宫中其他妃嫔关注，毕竟九柠儿前些日子提出来可出宫经营商铺的点子可有太多太多人挂念。 她近日着重于明玉县主之事，便没有递经营章程的册子到中宫。 此举已经引得数人关注。 只是大家都猜测着是九柠儿与她关系太好，为避嫌方才做出此举，因而多次进出皇后寝宫，妃嫔也并不在意。 可要换作小笨瓜就不同了。 萱儿除了张小脸外就只懂得吃，可不像是会跟九柠儿商议些什么大事，再说就算姐妹聚聚，也不可能在她疑似患病的时候匆匆忙忙赶往中宫。 若是许千凝真病重，去寻皇后倒还有个解释，但她也就只是睡不好，这病案在太医院都是有迹可循的。 “凝姐姐就告诉我罢。” 向书宣看到许千凝还是沉默，直觉不妙，这瞒着的事情定是不少！ 能让向来稳住的凝姐姐有这般模样，一回上还是她刚入宫时不小心冲撞到了帝王，当时凝姐姐神色大变，回到宫中也是如此茶饭不思，再难掩住惊恐。 …… 如此说来，她猛地睁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凑到许千凝身前，轻声开口说道：“九柠儿可是…可是冲撞到了帝王？” 许千凝在心中微叹一口气，也知任由向书宣猜下去不是个办法，只能粗略说道：“差不多罢，你莫要掺和此事，也千万不要表现出甚异样，事情还没定下来，许还有所转机。” “哦哦！” 向书宣认真的点了点小脑袋瓜子，但很快她又觉得不对劲，九柠儿这些日子瞧起来可不像是冲撞帝王的模样。 整日高高兴兴欢欢喜喜围着明玉县主转悠，连她们这两个小姐妹都顾不上了呢！真是个小色胚！ 咦…… 似乎凝姐姐每次打量九柠儿时，目光都会不自觉移到县主身上。 想到这，向书宣犹豫着说道：“此事可是同县主有关？” 难道帝王真的喜欢明玉县主？打算寻个名头来发落九柠儿这个皇后，好让县主上位不成？ 闻言，许千凝神色都僵硬了，这小笨瓜，平日里让动动脑子总是不愿意，日日糊里糊涂就想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而在这种时候却又格外敏锐。 她倒是能随意找个借口忽悠过去。 可这笨瓜也是个固执的，若没有个准确答案，定是要坚定自己的想法。 “我猜中了！”向书宣有些小自豪，但很快脸上就布满了愁容，她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九柠儿的皇后做得这般好，宫里的姐姐妹妹们拥护着，就算帝王真心悦县主，也不必将后位……” “都说让你别乱想了！压根就不是这回事！” 许千凝直接出言打断向书宣的嘀嘀咕咕，她无奈叹气，确认四周门窗紧闭，方才招手对向书宣说道：“实在那你没办法，我只同你说一回，这事你随意听听就好，别记在心里。” 向书宣满脸严肃的凑过小脑袋。 很快，听到简单概述的她整张小脸皱起来的同时瞪大了眼睛，见凝姐姐还连连叹气，她只觉得好笑。 开口说道：“凝姐姐，怕是你真想多了！九柠儿是什么样的人又不知道，就一小色胚子！你怕是不晓得，她少时头回见到你，还跟我们说‘世上怎会有如此绝色之人’，又嘀咕着要像个法子同你贴贴！” “若是如此就好。”许千凝没再解释，见向书宣丝毫不在意，甚至还拍着胸口信誓旦旦保证绝对是想太多。 只笑笑，没将自己的推敲以及质问九柠儿的过程道出。 “姐姐就是大惊小怪！若是真不信，改明儿寻个时间好好问问……” 向书宣是真的觉得九柠儿不可能喜欢明玉县主，说实话，近日对方那些举止动作，她打小见了不说几十次，十几次那是肯定有了。 也是按着大家闺秀模样教导的凝姐姐同那色胚相识得晚上些许。 若同她这般初初会走路时就交好者，便能看到九柠儿对着满京城贵妇贵女献殷勤的全过程！那模样，活像是没见过美人似的。 身处皇宫某座偏僻城楼里的柳九柠可不知道向书宣对她是如何的信任，虽然这信任的由来有些不太好说出口，但到底也是个支持。 此时，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开始下了起来。 双手按在窗台上的明玉县主正心急万分的眺望着那道不愿离去的身影，眉头紧蹙，模样担忧得不得了。 向来有主意的她心神大乱，开口说道：“这雨瞧着势头可不小，若真受了雨，怕是要染上风寒，步月柠儿我该如何是好？” “婉姐姐莫急。”德妃看了眼那雨中孤零零站着的人，转身打开木门，对着外头守候的御林军吩咐几句，这才回到县主身旁，继续开口道：“我已差人去送伞，且转告这是县主所赠。” 这世上心意相通者不少，可能走到最后的，却不多。 既是看不得明玉县主如此焦急，也算是全一份自己的念想。 见不得美人伤神的柳九柠也开口安慰着，她比德妃嘴甜得多，再加上城门处的赵氏嫡子已经接了伞，明玉县主很快就被哄得笑了起来。 她也没多说什么感情上的事情。 不过是扯几句‘皱眉头会长皱纹可不美’之类的话。 一直站在窗边也不是个事。 三人说着说着，就寻来了座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暗卫又端来了热茶与果盘，德妃更是从暗卫身上搜摸出了一大袋的瓜子。 对着窗外的雨。 嗑嗑瓜子吃吃果，再饮一杯热茶，有说有笑到雨停。 明玉县主在确定情郎不会被雨淋后便恢复以往镇定大方的模样，这茶与果还是她先提出的。 这打发时间欢笑消遣的样子，可丝毫瞧不出不久前曾心急如焚过。 雨停了，时候也不早。 快要散场的时候，明玉县主突然提了个太后铁了心不允自个出宫的话头，见状，柳九柠与德妃也只能出言安慰，说些太后也是心疼县主的话语。 县主倒也叹气说着自己知晓，但只要想着宫墙将二人隔开就难受。 垂眸低语说了许多许多。 柳九柠边随口应和，边想，仙女难过，也真是好看得很。 直直欣赏着美人的她糊里糊涂，点着头，点着点着，就答应了要帮对方去探探帝王是个什么意思。 “山不来我便去，我若不能去，那便让山来。”明玉县主唇角一勾，笑容夺目灿烂，她握住柳九柠的双手，道：“柠儿，表弟那，可要看你的了。” …… 柳九柠千防万防，到底是防不住美人计的套路，面对着闪闪发光的仙女，她也作不出反悔。 只能含泪点头。 天下果然没有白请的午餐，哪怕这餐是单单就是茶水加瓜果。 回到寝宫收拾收拾刚想去正殿接见妃嫔，就被女官提醒今个她免了妃嫔昏黄时分的请安。 宫里请安也是件疲惫的事情，只要有机会她基本都会免去几次。 柳九柠艰难从回忆里扒拉出那么些印象，也不折腾，回到屋里寻处矮榻躺了上去。 边点着今晚的菜式，边思考着要怎么帮明玉县主套话。 她却总觉得今个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去做，想了半晌都没想出来，便不再纠结，将点好的菜递给女官，就靠在榻上闭眸养神。 “今日很累？” 踏着雨雾而来的李南初从暗卫手中接过薄被，轻轻盖在柳九柠身上，她知晓对方并未睡着，便坐在矮榻旁。 抬手为小皇后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再轻捏那微红的耳垂。 同时缓缓开口说道：“可是同你那凝姐姐辩解得累了？” …… 柳九柠猛地睁开双眼，是了，她记起来了，还没来得及跟凝姐姐解释清楚呢！ 第116章 想到这, 她朝着帝王讪讪一笑，缓缓开口道：“陛下，今日时间太过紧凑, 臣妾还没来得及…没来得及去寻凝姐姐呢！改明日, 明日我必定同她解释得清清楚楚！” 这次可还真不是柳九柠找借口！ 今个跟着明玉县主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就连午膳都是在那阁楼上将就吃吃, 又几乎下了整日的雨，只好待在阁楼中。 也就眼下刚回来, 方才得个片刻悠闲。 如何有时间去找凝姐姐？ 不仅连时间没有，她甚至都差点忘记这茬事呢！咳咳, 当然不是仙女相伴而导致遗忘，就单纯是太忙了，真就太忙了。 柳九柠见帝王面无表情不作应答，就连捏着她小耳垂的手都要收回去, 便连忙抬手，拽握上帝王那还未全然抽离的五指, 语气陈恳真挚道：“您不要担心嘛！这件事臣妾定会处理得妥妥的！亦不会对您有任何的影响！” 这顶虚假的绿帽子，她一定亲手摘下！ 说明日做就绝不会再拖延, 哪怕太后再请她，都绝对会挤出时间去解释！就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即日就成功…… 说不定还得磨上好些日子。 毕竟凝姐姐的口才也是数一数二的, 逻辑也缜密得很，几乎找不出什么错处。 当然, 即便再艰难，也要把小姐妹脑子里进的水倒得干干净净, 就是洗脑, 都得给对方洗脑完全！ 柳九柠生怕帝王会询问她要多久才能处理完毕, 又想起明玉县主拜托她的事情, 话锋一转，直接将话题移开，说道：“陛下您是不知道，今个臣妾是真的累，连午膳都没怎仔细用呢！” 说完，非常做作的左右上下晃了一下帝王的手。 又将睁大的双眼扑闪扑闪般眨起来，抛着自制眉眼，就等着身前之人顺着她的话头问下去。 李南初怎会看不出这小骗子分明就是心虚不已还故意移开话题，她倒是想听听对方能寻出个什么借口来，便淡淡开口道：“哦？所为何事？怎连午膳都没仔细用？让朕好好瞧瞧，这一顿吃不好，是不是就饿瘦了朕的小皇后。” 语闭。 抬起另一只手，挑起柳九柠那明显胖了小半圈的白嫩脸颊，专注又仔细的打量着。 笑道：“好像真是有些瘦了。” 见状，柳九柠倒是大大方方任由帝王打量，就甚至颇为配合的转了转小脸蛋。 她哪能听不出对方话语中明显的调侃之意。 但这点小调侃压根就算不了什么，反正脸皮厚，只要敢说，就绝对敢认！ 张嘴就道：“可不是，臣妾都觉得自个轻了几斤呢！您是不知道，臣妾今晨还未用早膳就收到太后的传唤，以为是甚要紧事，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赶过去，后来您猜怎么着？” “还同朕买起关子来了？” 李南初笑着捏了把小骗子那肉乎乎的脸颊，她这几日公务繁忙，倒是没怎去听暗卫的汇报。 不过宫中之事也就那几件，母后向来礼佛不问世事，若是传唤，必定同明玉表姐脱不开干系。 心中已经有些数，却也不直接说出来。 她垂眸看向满脸都像是刻着‘快问快问’的小皇后，笑道：“那朕倒是要好好听听，究竟是何要事，才能让朕的皇后连午膳都不能好好享用。” 听到这话，柳九柠才心满意足张开小嘴，开始说起今日发生的事情。 也没遮着藏着。 毕竟暗卫可是全程跟着，甚至德妃还从暗卫身上薅下来袋瓜子呢！就算她不说，帝王也总会知道，倒不如由她开口，帝王听得个趣许还能帮帮明玉县主。 经过适当修饰夸张与美化，她着重点落在阁楼里那热茶水果以及某把瓜子上。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后，柳九柠稍微铺垫铺垫，就直白提起明玉县主让她捎话来问问的事情，眨着特意睁大的眼睛，专注看向帝王，说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所以陛下您是怎么想的呢？” “这是他们的事，为何要问朕如何想？”李南初轻描淡写将这件事推开，她轻轻揪了揪小皇后落在胸口上的那缕秀发，说道：“还不起来？想再瘦上一顿不成？” 闻言，柳九柠总觉得若隐若现的饭菜香味不停在自个周围游动着，肚子也似是咕咕咕叫个不停，她看到帝王已经站起身，便连忙掀开身上的小锦被，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往饭桌处一看。 可不是她方才同女官点的菜！里头大半都是她想念得紧的！ 美食在前，本应快快奔赴，但仙女的托付之言还萦绕在耳边，她穿好鞋，快步走到帝王身边，双手一伸，抱上了对方那带着结实腹肌的腰身。 语气又轻又柔，道：“你就告诉九儿嘛！” 不管是想拦着那对鸳鸯，还是想助有情人终成眷属，都给个准话，她也好给明玉县主个答复。 剩下的，就要看仙女县主是怎么想怎么做了。 反正她也就帮这一回，再多是绝对没有，就是真天仙下凡也不能再动摇半分！ 李南初揽上柳九柠的细腰，佳人投怀送抱，她自然是笑纳。 也不想让这小骗子如此轻松就得逞。 便垂眸看向那张贴躺在她肩颈上，笑得乖乖巧巧的小脸，说道：“你的婉姐姐都没急着来寻我，你倒是先替她急了起来。” “这事我就只帮她这一回，自然是要尽些心的。”柳九柠连忙撇开跟明玉县主那暧昧不明的关系，生怕帝王也跟自个小姐妹般，脑袋里发了大水，离谱至极。 她把小脸埋进帝王温热颈窝里，蹭了蹭，继续道：“快告诉九儿，快点嘛！九儿饿了！等你说完咱们就去吃饭饭！” 虽然是头一回谈恋爱。 但柳九柠明显在某些小招数上还是很有手段的，毕竟两辈子的网络小说再加上情爱话本，都不是白看的。 声声‘九儿’的专属称呼，就拿捏得死死的。 更何况还有投怀送抱再蹭蹭的举动！再冷心冷清的冰山帝王也得给捂得融化了！ 也确实如此。 李南初可招架不住意中人如此撒娇，且她也知晓对方定是饿极了，便不再兜圈子，说道：“再考验考验几日，不然母后那边可不好解释。行了，该说的也说了，快去用膳吧。” 听到这话，柳九柠踮起脚尖在帝王耳根落了个吻，随后轻声说道：“就知道姐姐最疼九儿了！” 说完。 松手转身，提着裙摆撒腿就往饭桌的方向快步走去。 等李南初回过神时，小皇后早就坐在饭桌前，一手摸着大狸奴的粗壮尾巴另一手拿着筷子，笑着朝她招呼。 那没心没肺的模样可真是狡猾可爱得紧。 今夜月亦明亮得很。 柳九柠本想邀请帝王去欣赏那好几次都不得圆满的月，但瞅了眼还带着水汽的花园，默默咽下这句话。 最后还是李南初先开口，道是仍有公务未处理完，要先失陪。 帝王离去前，还不忘提醒柳九柠别忘了要做些什么。 …… 这下柳九柠哪能不明白，帝王对头上那顶莫须有的绿帽子介意得很呢！可真是片刻都容不得！ 也不知道对方知不知晓这宫里好些个妃嫔都给她戴了帽子。 何止是绿，简直是青青草原了。 帝王惦挂着的事情，她也不敢怠慢，也担心着自家小姐妹忧思过度真病着。 次日，柳九柠飞快敷衍应付完前来请安的妃嫔。 随后先是给明玉县主捎去那‘考验考验’的口信，便开始准备起同小姐妹解释的措辞。 琢磨到下午日头不太大的时候， 她备好茶点，再特意寻了个风景好地方，将许千凝请到这湖畔的八角凉亭里。 柳九柠早早就在凉亭中等着，由于总觉得自己那些解释话语太过苍白无力，怕是说出来小姐妹不信，莫名其妙就有点紧张。 听到脚步走动的声音。 连忙抬头说道：“凝姐姐你可…大…大可爱你怎么也来了？” “哼！只许凝姐姐来，还不许我来了不成？” 向书宣见侍从都退去，身旁也没有其他人，就叉腰做出生气的模样。 鼓着脸说道：“你们俩也太坏了，背着我有小秘密！” “啊…不，不是的。” 柳九柠都结巴了，只凝姐姐一人知晓就已经要命，再多个向书宣，怕是这误会越滚越大，到时候说都说不清。 见状，向书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三两步上前坐到柳九柠身旁，随手拿了个果，说道：“好啦好啦！可把你吓得，这所谓的小秘密我都知晓了。想瞒住我，不可能的！” …… 柳九柠这才是真被吓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见向书宣看起来并没有许千凝那般沉默严肃，就默默给对方倒了杯茶。 不求旁的，只希望对方能冷静看待这件离谱的事情。 “依我说，都是凝姐姐担忧太过，才想岔了。”向书宣随意用帕子擦两下后果后啃了一口，嚼吧嚼吧咽下，就看向柳九柠，信誓旦旦继续说道：“就你这小色胚，若是真喜欢上县主，那怕是京中数半贵女都是你的心上人。” 听到这话，柳九柠眼眸像是黑暗里点燃的火光那样，猛地亮了起来。 她双手叭拉住向书宣那抓着果正想咬一口的爪子。 也不管对方咬了个空，热泪盈眶道：“大可爱，世间唯有你最懂我！世人皆醉，你我独醒！对，没错，我就是小色胚，我所好不过是那百年即逝的皮囊！好颜色有错吗？美丽之人难道不足以令人心向神往吗？” 向书宣沉默的与柳九柠对视着。 半晌后。 把脑袋探到对方身前，咬了口果，嘴里终于品尝到那甜滋滋的味道，才含含糊糊说道：“可你以前不是说世间最懂你的是国师大人吗？” “这不重要！从此刻开始，最懂我的就是你！” 柳九柠被感动到了，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最不靠谱的小姐妹，才是最独具慧眼。 她终于不是孤军奋战。 扳倒离谱谣言，倒出小姐妹脑中的海水，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哦，好的吧。”向书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将落在果上的视线移到身前的柳九柠上，眨了眨眼睛，真挚询问道：“那现在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我想吃果，这果真的很甜，九柠儿你也尝尝呗。咱们边吃边说。”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许千凝缓缓落座，轻轻笑了一声。 边为自己倒了杯清茶，边淡淡开口道：“九柠儿莫不是在指望小笨瓜能帮你解释？她连自个都还忽悠不清楚呢。” 第117章 柳九柠沉默了, 松开紧握着向书宣的手。 是啊，她难不成还指望着对方能替她解释不成？瞧着欢快得只知道吃果的大可爱，甚至开始怀疑凝姐姐这是故意误导对方。 送来这么个搅混水的家伙, 好混淆多方视听。 “凝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九柠儿, 你难道也觉得我是个累赘吗？” 向书宣听到这话，可生气了, 她看看淡定喝茶的许千凝，又瞧瞧无言对视的柳九柠, 气鼓鼓三两下把果啃完，拿出手绢一擦嘴巴。 才继续说道：“哼, 凝姐姐同你藏着的这件事，可是我一点一点套话出来的呢！别瞧不起人呐！你若觉得我是个累赘，那就直说，我可不再帮你了。” 柳九柠犹豫半晌, 觉得多个人也多份力量，至少多张洗脑的嘴巴嘛！ 可不能把好不容易拥有的盟友往‘敌人’身边推去！ 实在不行, 到时候多塞几个果，堵住向书宣的嘴就是了。 想到这, 柳九柠连忙笑着对眼前气鼓鼓的小姐妹说道：“怎会呢！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从此刻开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了！当然不会觉得你是累赘！” 许千凝瞧着那姊妹情深的画面, 轻轻笑了声，倒也没说些什么。 她可不认为那小呆瓜能帮得上九柠儿什么忙！ 怕是所有的聪慧都放在昨个套她话上, 再看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想来也没怎回去再仔细琢磨, 只当这是场笑话呢。 若真是笑话倒好。 许千凝盼着望着是自己弄出来的笑话, 但九柠儿暴露出太多太多, 那些个有迹可循的蛛丝马迹, 皆不是三言两语就可轻易推开的。 就算不是明玉县主。 也必定有这么个‘情郎’存在。 就是不知还能有谁，可在这皇宫之中一手遮天，难不成那女官是他人安插进来的探子？ 她越想眉头越是紧皱，再好的茶也饮不下去，垂眸半晌，便将茶水落放在石桌之上。 这头柳九柠还跟着向书宣拍着胸口保证着，余光瞥见许千凝的动作，也不再打诨卖乖，连忙说道：“大可爱，你瞧，凝姐姐这想岔都想得着了魔，咱们可得好好劝劝她！别真成了心病。” 明明每道推理都非常准确，怎么就非要绕过帝王，直往明玉县主身上猜。 她在心中无奈叹气，正想说些什么。 却听见向书宣先开了口。 “凝姐姐，你这可就真不对劲了，九柠儿对她那些漂亮姨姨嫂嫂姐姐妹妹是个什么态度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会觉得她爱慕明玉县主呢？且明玉县主她分明是个女子啊！” 向书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皱着眉头想了好半晌，忽然恍然大悟，连手中新拿的果都不在意的，随意丢在桌面上，快步走到许千凝身旁，面带惊讶，轻声道：“莫非，莫非姐姐也有这方面的心思！” …… 这话一出，柳九柠目瞪口呆。 而许千凝也被噎得不轻。 “姐姐你不会喜欢我吧？我这么活泼，这么可爱，这么……”向书宣好半晌都没想出还能夸自己些什么，直到瞥到自己胸口，叉腰挺直腰板，继续道：“这么胸脯鼓鼓……” “我的可爱大宝贝，你先坐下，多吃两个果。”柳九柠直接打断了向书宣那惊人言论，见对方还皱着眉头嘀嘀咕咕着自己难道不值得爱，便将那堆得满满的糕点碟子也塞到对方手上。 她到底是在指望什么呢？ 一个比她还逗趣的活宝来解释这场乌龙？ 想到这，她非常认真看着向书宣说道：“你的发言时间已经结束，辛苦了，接下来安静吃些东西休息，看我的吧。” “哼。” 向书宣哪儿能不知道柳九柠这是嫌弃自己，又看到许千凝笑着摇了摇头，直接端着盘子别过身，不打算理会这俩嫌弃自己的坏蛋。 随着向书宣安静下来，凉亭中气氛渐渐凝重。 柳九柠将早早就准备好的言语从脑袋中翻出来，喝口茶水，放下茶杯的同时正想一鼓作气倒出来，却被许千凝先截住了话头。 “你只将那日我问你的那些话都答一遍即可。”许千凝淡淡开口，看到柳九柠脸上那委委屈屈的模样，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旁的那些说再多也无用，我要的是答案。” 她可不是那些被九柠儿甜言蜜语就能忽悠得找不着南北的贵女。 说得再多也不过是混淆视听罢。 “答案就是！其实我爱慕之人为帝王！”柳九柠也不想再铺垫了，单刀直入，继续说道：“送我口脂的是帝王，在寝宫与我日日用膳的是帝王，就连前些日子在月下花园子里散步的也是帝王！” 对，没错就是一国之君。 那个叫做李南初的人！ 话音落下。 整个凉亭都安静了。 还是背对着两个小姐妹的向书宣先回过神来，她递了块糕点到柳九柠嘴边，目光复杂，语气都放低几分，轻声说道：“九柠儿，来，咱们吃块糕点，把刚才那些话全咽下去。乖，这青天白日的，别说这般吓人的话。” 真的，她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做人能离谱，也能寻个人私下爱慕爱慕，但真没必要自寻死路。 “柠儿。”许千凝叹了口气，摇头道：“你瞧这话萱儿都知晓不可信，倒也只有你，能说得出口。” 那帝王厌女之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是憎烦情爱之事！ 这可是无数男女用骨血堆起来的教训。 是的，没错，亦有男儿投怀送抱，但结局依旧是利剑穿腹而过，那血，都染红了台阶。 柳九柠见小姐妹们不信，连忙说道：“是真的！偷偷告诉你们，她也喜欢我嘞！” 说到这。 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为了极力证明这一切，她还是继续开口：“那时候我病重封锁寝宫，半夜她还来偷偷瞧我，给我喂药，还送我礼物，忒好看。” 说着说着。 她从衣领里挖出那粉嫩嫩的花雕玉牌，左右递了递，示意小姐妹们快来瞧瞧。 这可是同帝王爱情的见证！ 然而，许千凝与向书宣都没有接话。 任由柳九柠再如何动作，她们的目光里都仿佛带‘真是离天大谱不知天高地厚’的字眼。 “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柳九柠急了，她省去宫外那段事情，酌情将自己与帝王之间甜蜜的重重道出，但话才刚开个头，就被向书宣捂住了嘴巴。 她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九柠儿，你说过的，人可以作，但不可以作死。”向书宣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她一字一句，继续说道：“这很恐怖，停止你的行为。” 柳九柠热泪盈眶，猛地摇着脑袋，她说的都是真话为什么没人相信。 苍天在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许千凝无声叹了口气，示意向书宣快些松开柳九柠，这般举止，若是被来人瞧到，误会了可就不好。 此处视野开阔，放眼过去确实能一览无遗。 但既在深宫，还是要再谨慎些。 她见柳九柠整张小脸都丧气的皱了起来，拿起帕子，擦了擦对方那下垂的嘴角，道：“你知我们不可能去向帝王求证，这等话就莫要再说了。若真不想回答，姐姐也不会再问，但那等关系还是早早断了罢。” “凝姐姐，我的好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柳九柠拽着两个小姐妹的手，低声继续说道：“这宫里权势最大的不就是帝王吗？能悄无声息来我宫里，与我相会，这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面对着两个小姐妹的沉默。 她肩膀都塌了。 难。 太难。 究竟是帝王人设立得太稳，还是作风实在太差，竟然连跟自己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妻子相会都无人相信！ 柳九柠艰难解释许久，但得到的是两个小姐妹无奈的叹息，那看傻子般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什么癔症。 到最后，她也没办法。 木着脸呆呆听着许千凝那声声劝诫，就连向书宣也半信半疑存在那么个私会的人，还说什么宫里漂亮姐姐那般多还不够快活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 柳九柠很欣慰向书宣如此了解自个，就连快活这样的词都用的无比准确，且将早年她说过的话都铭记于心，并在这种时候灵活运用。 但，跟她有一腿的真的是帝王啊！ 不是明玉县主，也不是别的什么不知名的人！ 许千凝与向书宣无法劝听柳九柠，就像是柳九柠没办法说服二人。 僵持，是今日的八角凉亭。 艰难挨过这半日时光。 垂头丧气的柳九柠被两个小姐妹一左一右夹着回宫，许是因她情绪不佳，小姐妹们特意走那些少人的小道，侍从也被嫌弃，只每人带了个心腹。 绕着绕着。 就正面撞上了某个身着玄服绣着龙纹的帝王。 这一刻。 柳九柠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像是看到了光看到了希望，在所有人都跪下行礼时，她就如同个花蝴蝶般朝三两步帝王扑去。 女官察觉到主子这一动作。 贴心的她快手拎起贤妃与向良娣的两个侍从，脚下轻功微转，就提着人消失在了竹林间。 “陛下，您来的可太巧了！” 柳九柠甚至觉得帝王身上都带着光，那灼灼光辉，堪比圆日，夺目耀眼。 她扑到帝王怀里后，伸手就挽上了对方手臂，欣喜看向两个满脸惊恐还欲抬手阻拦嘴巴都不雅张开的小姐妹。 回想起今日种种，脑中热意滚烫。 踮起脚尖，就在帝王脸上啵啵两下，得意的对小姐妹们说道：“那就证明给你们看！” 第118章 见到这惊悚骇人的一幕。 许千凝与向书宣直接吓得倒坐在地上, 想说些什么，却像是失了声般，喉咙干涩, 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可…可是她们逼得太紧？ 竟让九柠儿失心疯般的做出这等事来？ 就算真是与帝王有情！亦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有损帝王威严的事情来！ 许千凝极力保持冷静, 她迅速调整姿势跪好行礼，同时开口说道：“陛下恕罪！皇后年岁尚小, 方才做出如此失态之事……” “何罪之有？”李南初淡淡出言打断了贤妃那求饶的话语，抬手揽上柳九柠的腰身, 垂眸看向怀里笑容灿烂还带着几分自得的小骗子，继续道：“倒是调皮得很, 看看都把贤妃与向良娣吓成了什么样。” 她当然不会错失这么个宣告主权的好时机。 这贤妃也不知是不是在宫里太过悠闲，净是猜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今仔细瞧瞧，能多清醒几分也好。 …… 见状，许千凝与向书宣都愣了, 直直盯着帝王与帝王怀中笑得尾巴都要翘起来的柳九柠，过去半晌, 才猛地记起礼数，垂首。 这确实同她们的猜测与想象不大一致。 但不知为何, 却更是渗人了！连看都不敢再多看半眼，生怕抬眸后瞧到的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陛下, 快让姐姐们起来啊！” 柳九柠戳了戳帝王的腰，她有心在两个小姐妹们面前秀秀恩爱, 好表露出她绝对没有作假，亦不是半路拉上帝王随意表演。 见着帝王出言免去礼数后, 便迫不及待的从帝王怀里钻出去, 半拉半搀的将小姐妹们扶了起来。 同时说道：“这下可算是相信我了吧！” 听到这话, 许千凝握在柳九柠腕间的五指不自觉发力, 原本红润的脸色都煞白起来。 她有心想说些什么。 但顾忌着帝王在场，又瞥见一旁的向书宣也紧张得不行，她眼眸微抬，正好对上帝王那不算太好看的冰冷神色，只能对柳九柠艰难扯出抹笑意，道：“本宫自然是相信皇后娘娘的。” 柳九柠笑得更开怀了，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许千凝抢了先。 “臣妾忽想起宫中还有些要事未处理……” “那便退下吧。”李南初也不等贤妃把话说完，如同以往在宫里无意间碰上般，摆了摆手。 “喏。”许千凝本还想带着九柠儿一起走，但眼下帝王已表露出不喜，她只好重重捏了两下九柠儿纤细的手腕，便迅速拉扶着向书宣快步离开。 这…… 也不知是福是祸。 柳九柠眼睁睁看着小姐妹们如同逃一般消失在蜿蜒小路的尽头，转身瞪了眼帝王，道：“你瞧你都把人给吓走了！” 她可没错过凝姐姐往帝王处抬眸的那一眼。 瞬间，整个人脸色又白了几度，像是看到活阎王似的！ “不是你吓着她们吗？怎倒还怪在朕身上。” 说实话，李南初自己都有些被吓到，她可不知道自个的小皇后竟是如此大胆，会在人前做出这般举动。 不过，她也算满意就是。 若如此能让那些个所谓的姐姐妹妹与这花言巧语的小骗子保持更远些的距离，那就再好不过。 柳九柠当然清楚自己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动作肯定把小姐妹们的魂都吓飞，但她可不承认。 至少在帝王面前不承认。 她噘嘴道：“要不是某个人威严太重，我又何至于此？” 特地在‘威严’二字上落音。 此威严非彼威严。 代指帝王那差到连谈个恋爱旁人都觉得天方夜谭鬼话连篇的名声。 “好好好，是朕，都是朕的不对。” 李南初不欲在此继续争辩，小骗子虽然脸皮厚得很，但有些时候可经不起逗弄，眼下既偶遇，又无那些扰人兴致的家伙，可不能白白在那拌嘴上消磨时辰。 她抬手，道：“今日难得悠闲，来，陪朕走走。” 帝王都亲自把台阶递了过来。 柳九柠当然顺势而下，且眼前站着的又是她心上之人，哪能还想那些旁的，唇角微勾，快步就迎了过去，且抬手勾上那伸展向着她的五指。 快乐的摇晃两下。 又贴站到对方身旁，正想询问往哪个方向走时，她忽然记起些什么，紧张兮兮的打量四周，靠在帝王胸口，小声道：“不会被旁人撞见吧？” 虽然已经在两个小姐妹们面前公布了。 但她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朕就如此见不得人？”李南初笑着挑起小骗子那皱着眉头的小脸，她自然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 但就是想听听对方要如何来解释。 柳九柠总觉得这句话这姿势，都似曾相识。 可不是相识吗？ 上次帝王也是这么折腾她的。 …… 真是换汤不换药。 她在心中嘀嘀咕咕后，见帝王笑得还挺高兴的样子，便扳起小脸，认认真真开口道：“您也知道您见不得人？” 李南初捏了把小骗子故意做出的虚假模样，顺着话头接下去，道：“此话怎讲？” “您可是宫中最大最大的宝贝，这进宫的人，可都是本着您来的，可都想把您抢走咧！”柳九柠说着说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皇帝的宠爱自然是人人都想得到的。 只不过，如此出了些偏差，对于李南初这么个皇帝，妃嫔们避讳还来不及呢！可没谁会想抢，倒是挤破脑袋要逃倒是真！ 当然，这些不过是眼下的状况。 若是妃嫔们知晓帝王的‘恐女之症’有所好转…… 想到这，柳九柠正了正不小心漏出来的笑容，重新变成严肃的模样，抬手握拳在胸口，对着帝王说道：“这么大的宝贝，我可要好好藏起来！独独让我一人欣赏，可千万千万不能让那些窥觑着宝贝的人得逞！” “独独欣赏？”李南初将她最爱听的几个字眼拎出来重复的一边，笑着询问道：“这么好的宝贝，还不让别人瞧了不成？” 她倒也不介意自己是柳九柠口中的宝贝。 这二字从对方嘴里道出，千回百转间，朦上了几层暧昧的色彩。 “当然不能！” 柳九柠将帝王挑着她下巴的手握住，想到对方名义上还拥有着一后宫的美人。 便大大方方试探道：“既然独属于我，那自然只能是我的，别人就是想看想摸都不行！” 李南初笑了笑，道：“那你可真霸道。” 听到这话，柳九柠直接叉腰，故意做出不悦的模样，凶巴巴道：“怎么了，难道你还想有个别人不成？我这般好，你竟要弃我而去？” “莫要胡说！朕的心可不大，只能容下个小骗子。” 李南初抬手，将食指轻轻压在对方那温热柔软的唇上。 她怎会看不出小皇后的试探，回答自然坦坦荡荡，便是再问千百次，亦还是这个答案，不会动摇。 此生本就没打算拥有过所谓的情爱，不过是机缘巧合上天馈赠。 她珍惜还来不及，又怎会抛之弃之。 倒是这油嘴滑舌的小骗子…… 心怕是大得很，里头都不知道装着天底下多少个姐姐。 那瞧明玉表姐瞧得眼都发直还冒着光的模样，也难怪会惹得自己的手帕交都生出胡乱猜疑之心！ 想到这，李南初直直对上小皇后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说道：“倒是不知，你这心有多大，朕在其中又处于何等位置。” “我的心很大很大的！” 柳九柠耳根通红，即便不是头一回听到帝王的表白，可心头的悸动还是不少半分。 活泼的小鹿再次撞破了栏，在她心口上旋转跳跃。 她红着脸眨了眨眼睛，边点头，边继续说道：“不然怎么能塞得下您这么大个宝贝呢？” 李南初听到远处的脚步声，察觉到暗卫去拦人后，牵着柳九柠往竹林深处走去。 同时缓缓开口道：“可你那些姐姐们，不也占着个位置吗？” …… 被揭穿的柳九柠有些心虚，即便如此，嘴上也不能承认，认了的话，对方肯定要生气的。 她沉思片刻。 才说道：“哎呀，这怎么能一样呢？姐妹跟…夫君，是不一样的嘛！” 刚说完。 帝王就停下了脚步。 柳九柠没注意，撞到了帝王的肩膀，咿呀咿呀的捂住了脑袋。 此时她们已经走到了竹林尽头处的几座假山。 这里位置颇偏僻，假山外是个不小的池塘，便是有人走动，都不能穿过密密麻麻的竹林瞧到这头的动静。 倒是个偷情…… 咳咳，约会的好地方。 李南初转身将柳九柠拦腰抱起，三两步走到假山旁，将人放在那石山恰到好处的平阶处落座。 这下，她便正好与小骗子平视。 轻声道：“再唤一声。” “唤…唤什么？” 柳九柠被架在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地方，大脑都没办法好好思考了。 这假山又不是座椅，本就不是设计来给人坐，被塞进来的她也不敢乱晃，即便坐稳，也生怕会掉下去。 再说身前还有个将她壁咚般牢牢压着的帝王。 就觉得空间非常偪仄。 更是有种全世界只剩下帝王与她的错觉。 最重要的是！ 她分明听到湖畔那头传来了妃嫔们欢笑着交谈的声音！虽若隐若现，但也真切得很！且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正在朝她们二人走来！ 此情此景。 就算他们光明正大谈恋爱，也真的就很像是偷情啊！ 李南初看着小骗子那飘忽不定的视线，笑着伸手将对方散落下的几缕碎发别到耳后，再顺手捏住那微红且发烫的耳垂。 笑着说道：“九儿知晓该个唤什么。” 第119章 柳九柠听着远处那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不由得紧张起来，伸手捂住帝王的唇，道：“你小声点！有人过来了！” 明知道有人过来, 还说得这般大声。 就算隔着竹林与假山还有这么大的池塘, 但难保不会有其他例外！譬如练武之人，那耳力就聪敏得很！ 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帝后二人在小竹林偷偷摸摸卿卿我我…… 这像话吗？ “便让她们过来又有何妨？” 李南初握上小骗子捂在她唇上的小手，将那软乎的爪子移开, 按在对方腰间，笑着继续再次询问道：“可不要移开话题, 九儿知道，知道…我想听些什么。” 柳九柠就算真是个呆瓜都能听出来帝王的意思，更何况对方还唤上了九儿这称呼，更是连自成都从朕变成‘我’。 但她就是不想让帝王这般轻易如愿。 隔着假山与池塘, 德妃同明玉县主还有数多妃嫔欢笑的声音俞发俞清晰，她甚至还听到有人提及是否顺带去寻皇后过来同游。 …… 还寻什么！皇后可不就跟你们隔着个池塘吗？ 李南初也听到远处的动静, 瞧着眼前的小骗子紧张得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她倒是来了兴致。 将唇贴上对方那微烫的耳垂。 轻声道：“九儿？我的小九儿……” 柳九柠只觉得帝王坏焉坏焉的, 明知道她担心被人发现，还非要玩这个刺激！ 她微微咬唇, 瞪了眼帝王。 才用极小的声音，开口道：“姐姐！” 哼。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皇后, 根本就听不懂污里污气的成年人帝王到底在说些什么骚话。 之前在宫外，自个叫得可也是姐姐！ 再多就没有了！ “不对, 九儿唤得不对。”李南初笑了一声, 张口咬上小骗子那圆润的耳垂, 用齿轻轻磨砺几下, 才松开，缓缓说道：“若是不记得，不妨做些……” “夫君，郎君！” 柳九柠压着声音不情不愿道，她总觉得自己身处的地方不够隐蔽， 虽然有着竹林与假山遮挡，可视线朝那声源处瞥去，就觉得自己穿过郁郁葱葱的翠竹瞧到对岸女子们那五颜六色的衣裙。 头一回做这样事情的她着实有些放不开。 只能轻声哀求道：“我的好姐姐，好郎君，咱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李南初再次笑了声，她故意将声音调大些许，道：“为何？此处就如此风景入不了九儿的眼吗？” 柳九柠直接放弃挣扎。 她算是明白了，帝王就像寻这么个刺激，跑是没办法跑的！ 学着帝王的模样轻哼一声，也跟着将声音放大些许，开口道：“瞧这地上都是枯枝落叶黄泥土，有甚风景可言？还不如我寝宫后头的小院子呢！” 才刚说完。 池塘对面忽传来声疑惑的询问。 “你们瞧竹林那头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 这可把柳九柠给吓到了，眼睛瞪大的同时也抬起双手捂住嘴巴，那惊慌的模样，仿佛偷吃肉干被当场捉获的狸奴。 说话的可不是旁人，正是武功高强的德妃！ 她就说，这个世界的武功实在太反人类太不科学了，竖起耳朵都跟装了雷达似的，几里外有人走动都能听出来！ 李南初倒是面不改色，甚至还有心情再次将柳九柠捂住唇的手拉开，笑着开口再次询问道：“九儿真不喜欢此处的风景？可我倒是觉得清新雅致得很……” “让我瞧瞧是何物？可别是有什么小家伙藏在哪儿故意闹出动静吧。”明玉县主声线很是特别，便是隔着个池塘都能听得出来。 柳九柠顿时急了，顾不得其他，直接用唇堵住了帝王那张还在夸张赞美这破小竹林景色的唇。 因不满对方的举动，她还大胆咬了口帝王。 “怕是狸奴吧？” “是呀，宫里兽王苑那边养有不少狸奴，模样都可爱得紧，最爱在宫中走动了。” “说不定不是狸奴！” “不如，咱们过去瞧瞧？” …… 柳九柠心下一惊，连忙摇晃着那被帝王禁锢着的手，刚将脑袋微微后仰，打算小声开口让对方带着她用轻功快溜。 可谁知道帝王胆子这般大。 就算清晰听到池塘对面妃嫔那就要过来的声音，也丝毫不惧，甚至更是追着她的唇，不许这场只打了个照面还未开始的战斗结束。 柳九柠倒是有心躲避。 可被架在高处的她双脚不着地，左右与身后皆是假山，脑袋才刚往后退去稍许，就抵到了石山，再无可退。 而帝王已经追了上来。 更是趁她开口想要说话的光景，撬开唇齿，兵刃相接…… 这一刻，她就仿佛被水火夹击般。 不得不着眼于当前的激战，又还得分神留意远处那声声动静。 “竹林那头绕过去可远着呢，要去你去，我可不同你去。” “不用如此麻烦。” “德妃姐姐轻功过人，自然是不觉得麻烦。” “哎，你们看，是那只大狸奴！就是很凶很大既像老虎又像豹子那只！” “这狸奴虽瞧着很凶，可实际上未曾伤过人，时常到我宫中来讨食物。” “它也时常到我宫中来。” “我也给它喂了不少。” “昨个还来同我吃点心呢！” “什么？我还以为只亲近我，虽不给碰，但也时常过来。” …… 顿时间，妃嫔们都沉默了。 明玉县主与德妃倒是知晓这狸奴真正的主人是谁，听到这话也不禁莞尔一笑，开始调笑说起这狸奴是个浪荡子，处处都有个家。 这时，晕乎乎的柳九柠也终于结束与帝王的交战，那红润且带着水光的唇，仍能证明方才那激烈战况。 听到妃嫔们原提及的是大胖猫而不是自己同帝王，也松了口气。 但到底还是对帝王这般举动有些不满。 她朝着帝王轻轻哼哼两声，指桑骂魁轻声道：“瞧你养的狸奴，好好的路不走，偏偏寻这等偏僻地方钻。” 闻言，李南初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 却听闻妃嫔里传出了道声音。 “这胖狸奴太过分了！我可是亲手给它烘了半年的鱼干！每日都喂上三条！” 茹嫔绞着帕子，心都碎了。 她还以为这威风凛凛的狸奴虽然心野得很，却只留在她这用饭食，但没想到，处处都有个家！ 就像是当初的九柠儿，甜甜说着只同她最好，可谁知不过半日就见着对方赖在旁的贵女怀里，也说对方最好。 被拉进伤感回忆的她心态都崩了，说道：“见一个就爱一个，只要是漂亮些姐姐喂的东西都不拒绝，这不就跟七八岁光景时的九柠儿一个模样吗！” “茹嫔妹妹还记得这件事呀？这么多年都没放下？” “当年皇后娘娘也不是故意的，谁让良妃姐姐温柔贤惠，头一回见到这般人物，想要亲近些也是正常的。” “谬赞，不过是当年我得了个海外传来的新奇物件罢。” “良妃姐姐谦虚了。” 明玉县主也知晓当年的事情，那还是个孩童的柳九柠在京中炙手可热得不得了，更是有个贵女因其好友太多，又是哭又是闹。 只没想到那贵女竟是如今的茹嫔。 她笑了笑，说道：“一晃眼都过去这么多年，皇后娘娘倒是没怎变，也还是那般可爱得紧，只可惜当初她避我避得厉害，可惜了这些年月。” …… 与此同时，小竹林里的柳九柠盯着帝王唇边越来越淡的笑容，讪讪笑了笑，开口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朕还真不知道，皇后少时竟如此惹人爱呢！” 李南初其实是知道的，在立柳九柠为后前，她就命暗卫仔细调查过对方。 这小骗子从小打大都招惹过多少贵妇贵女，怕是连自个都不记得。 但暗卫递上来整整八九本册子那般厚的记录可不会说谎。 她当时还想着有这份本事，便是命大能撑得过重病，也定能胜任皇后之位。 如今想想。 可不是胜任吗？ 她的后宫，都要变成这小骗子的后宫了。 想到这，李南初没再多言，也不管那头妃嫔都开始纷纷怀念起当初活泼又可爱的皇后，甚至为此唇枪舌战争风吃醋。 她为小皇后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再把人抱放回地面。 就牵着对方离开了小竹林。 柳九柠原还有些心虚，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帝王旧事重提，毕竟她自个心有多野装过多少个漂亮姐姐，还是有些数的。 但一路上牵着小手，走走停停，说说聊聊。 赏赏花，看看天色飞过的鸟儿，再被半抱起用轻功避开侍从，站在宫墙上看皇宫。 玩得可开心了。 很快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然抛在脑后。 到用膳时。 柳九柠小嘴一张，就开始同帝王抱怨起今天被两个小姐妹折磨的事情。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最后以汤代酒，咕噜咕噜灌下几口。 李南初欣赏完小皇后这活宝的模样，笑着开口询问道：“当初知晓要入宫为后，可高兴？” 听到这话，柳九柠有些疑惑。 虽然不明白帝王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些，但还是顺从心意飞快的点起了脑袋，正想说些什么，对方先开了口。 “可是因你本就不愿嫁娶？” 这还用犹豫吗？ 柳九柠再次点起了小脑袋。 “也因宫里有你口中的小姐妹？” 柳九柠扒了口饭，觉得这话没问题，继续点头。 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但是被帝王夹了筷子爱吃的菜在碗里，又被递了碗新盛好的汤，她也就开开心心的吃起了心上人送来的爱心汤点。 “所以，觉得宫里有这般多妃嫔在，就算是入宫百年，也丝毫不孤寂。皇帝的后宫，也就差不多算是皇后的后宫。” 柳九柠早在前半句话就开始点起脑袋，点到最后，她都没发现不对劲。 甚至笑容满面的给帝王加了个自个最爱的小猪蹄。 第120章 后知后觉间。 柳九柠对上帝王那平时少有的笑容, 终于意识到对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 她艰难的眨了眨眼睛。 肢体都忘记动作，维持着夹小猪蹄的动作，轻声说道：“陛下您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臣妾…臣妾可从来没说过这般话。” 只是在脑子里稍微小小地感慨过数次而已！ 就算借给她真英雄无畏之胆, 也断然不敢明目张胆搞这等掉脑袋的大事啊！ 不能承认, 决不能承认！ 柳九柠觉得自己被帝王钓鱼执法了，一不留神没注意, 就被套了话。 不愧是一国之君！狡猾，真狡猾！ 她不太想把自己喜欢的小猪蹄子夹给对方了, 送来中宫的饭食都很精致，那小小的盘子里也只有三个蹄子呢！钓鱼执法的帝王配不上这个蹄子！ 想是这么想, 但还是要笑着将蹄子放在对方那只用了几口饭的碗里，继续轻声说道：“您要是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如此猜疑臣妾呢！” “那朕便直说了。”李南初收敛脸上的笑容, 见小骗子在这种时候都还恋恋不舍的盯着那只已放在她碗里的菜品，心下无奈叹了口气。 随后正了正神色。 开口说道：“朕每每提及你那宫里宫外无数个好姐姐, 不是逃避便是简单敷衍朕，如此, 朕又怎能安心？你可知朕寝宫书案旁堆叠得极高的册子中都记载着何事？” 柳九柠突然被帝王这么严肃的询问，也有些紧张起来, 本想垂眸扒两口饭食，身前的小碗却被帝王伸手了开。 没办法。 她只能放下筷箸。 过了半晌都不见帝王开口, 意识到对方还在等她回答，连忙摇头, 轻声说道：“不…不知道。” “几乎都是你少时至今所招惹过的姐姐们。”李南初淡淡开着口, 顿了顿, 继续道：“将心比心, 若你是朕，日日对着这些册子，可会好受？” 柳九柠回忆了着先前去帝王寝宫所见所闻，也包括新婚那一夜，都确实见过那么叠堆得极高且与奏疏不大相同的质朴书册。 早前还疑惑过是不是什么稀罕系列记载的孤本，又或者是什么国家机密，怎么时时刻刻都摆在帝王左右。因而看都不敢多看几眼，更别说翻阅了。 如今一听…… 也，太离谱了吧？ 感情这钓鱼执法从她进宫起，就开始等着呢！ 以往同帝王没感情的时候，若是无意中翻阅着了，就是帝王无声的敲打。而现在燃起爱情小火苗，就更变本加厉，候着盼着她早早翻开，好算这笔掂花惹草的账。 真不愧是皇帝，这算盘打得可太响了！ 柳九柠瞥了眼帝王，见对方又恢复到初见是那般面无表情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是打定主意要解决她以往在草原上种下的一颗有一颗郁郁葱葱的小树。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静静琢磨许久许久，也觉得现在有心上人的自己不能再同以往那般万花丛中过，这样下去翻车是必然的。 就像这次，不久被凝姐姐一口咬定跟明玉县主有牵扯吗？ 再说了。 这吃醋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就像帝王说的那样，将心比心，她还真不一定能容忍得下来。 光是个外头胡乱谣传为帝王意中人的明玉县主，都整的她心神大乱。 醋，真不是寻常人能吃的！ 柳九柠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个的心上人，她可心疼着呢！时不时吃上两会醋还能说是感情调节剂，但吃得太多，不仅伤神还伤神！ 下定决心后。 她猛地抬起脑袋，直直看向帝王说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姐姐什么的，我都会跟她们保持正常的同□□往！就算见到再漂亮的姐姐，也绝对不会过分靠近！只单纯欣赏！” 李南初听到这回答还算满意，毕竟她的小皇后本性如何，那高高堆叠着的数本册子都白纸黑字记得清清楚楚，要是直接说往后都不再贴近宫里的妃嫔，才绝对是假话。 能说出如此言语，想必已经知晓这件事是横在他二人之间的刺，虽不大，可也不算小，若不解决，迟早会划成伤痕。 她可是要与小皇后长长久久过下去，这些能拔去的碍事东西，自然是要早早处理干净。 至于那些‘姐姐’们。 …… 李南初也不能强求小皇后换个性子。 来日方长。 慢慢磨着罢。 想到这，她便缓缓说道：“那皇后可要记得自己的保证，莫要见到那灼灼耀眼者，就忘了今日的话。” “不会的！”柳九柠拍着鼓鼓的小胸膛，自信满满说道：“这世间再好看的美人，又怎能比得过如今被我揣在心里的大宝贝呢！能得你一人，已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红颜枯骨，皮囊骨相罢！” 小嘴一张。 她情不自禁就开始叭叭的夸下海口，本原是想表达帝王在她心中最重要，说着说着，不小心就偏了。 收都收不回来。 李南初见小皇后说得信誓旦旦，她也不打断，等对方把话都说完，才将碗推回对方身前，缓缓笑着开口道：“所以，也终于肯承认，朕的后宫已经差不多变成你的后宫？” “还想真是你的后宫不成？”柳九柠知晓帝王不再追究，叉着腰，便自己立了根杆子爬上去，倒打一耙说道：“我已经保证不会再招花惹草了！你也不能招蜂引蝶！” 李南初已达到自己的目的，见桌上菜肴都快凉了，便不再逗弄小骗子，顺着对方的话头保证两句，便把碗里的小猪蹄子还给对方。 很快，收到钟意菜品的小骗子朝她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用完膳，李南初便匆匆离去了，近日边境不安，时时都有折子送进皇宫，她也不过忙里偷个闲罢。 柳九柠在吃饭的时候就听到帝王提起边境的事情，上辈子生于相对和平时代的她对此可没有什么了解，也不过是在历史书里见过，大洋彼岸倒是不停有冲突，但只是个高中生的她也不可能去过多了解。 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嘴上鼓励鼓励好好干，再吹捧几句帝王，至少听起来心情舒畅。 帝王离开后，柳九柠也还有事情要去忙。 先是把对好的账册收收尾，便开始再次翻阅起妃嫔们送上来的经营想法。 边境那头也不知道会不会开战，今年水灾泛滥，收成眼看着是不好了，灾后重建也肯定要花些时间。 她依稀听过有那么句话叫，大水过后必有大旱。 从地理学上来来看，这种说法也是成立的，为防万一，也跟帝王提起过要警惕些。 而不管是边境开战还是灾后重建或是再发大旱，都不能少了银子。 赚钱之事迫在眉睫。 柳九柠清楚这个时代贫富差距有多大，可以毫不避讳的说，钱都是在少部分人手中。 还得想个法子，走个高档路线，专门掏掏有钱人的口袋。 她决定将这个难题抛给妃嫔们。 忙忙碌碌，时间眨眼就过去。 清晨，微亮的日光从天际边铺满整个世界，数位妃嫔也踩着这道初升的光抵达皇后寝宫。 今日，不管是妃嫔还是皇后，都来得很早。 能出宫走动的机会就像个香饽饽，时刻吊在众人的前头，谁都想咬上两口。 柳九柠趁着大伙挑来选去都不怎满意的时候，提出‘专门走高档路线’的想法，又道若能集思广益，届时若是真能成功，在座每位都能轮流出宫。 这可把挑剔的妃嫔们给听愣了。 其实她们也不是觉得所有点子都不好，如此挑剔也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多个机会。 眼下说来说去，自己递出去的章程被贬得一文不值。 就算其他人也差不多，可到底能入选的机会不大。 如今皇后提出能有个轮流出宫的机会，虽可能要各几个月才能轮上一次，但这丝毫不是问题！ 入了皇宫，她们早就做好一生都无法再出宫门半步的准备。 而如今不过几个月，相比起漫长的后半生，可要好太多太多。 顿时间，妃嫔们变得积极起来。 你一句我一言。 整个正殿都热闹得不行，明明半柱香前还争锋相对的几个人，眨眼间功夫，便笑意涟涟相互夸赞着彼此说了个好点子。 气氛确实是融洽了。 就是柳九柠总觉得耳边像是住了几百只鸭子，这个朝她点名嘎嘎两声，另一个也跟着朝她嘎嘎，最后全部都开始嘎嘎嘎。 听得她晕乎晕乎。 但不得不说，最了解有钱有权人士好些什么的，当属本人。 而在座的妃嫔们大部分都是京城里的贵女，那些少部分则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家小姐，旁的许不懂，但吃喝玩乐，也总能说出个几分来。 特别是家中还有不成器的哥哥或弟弟，懂得就更多了。 热热闹闹了大半日。 最终谁都没说出个什么总的想法来。 柳九柠眼看着妃嫔们就要把大好的时间消磨在这里，连忙表示让大家伙都会去好好想想，择日再议。 妃嫔都散去后。 柳九柠本想逮住两个小姐们，小小嘲笑一番她们鼠目寸光，竟然不认为可爱美丽的她能捕获圣心。 但可惜小姐妹们溜得太快，像是知道她要做些什么似的，连给个逮人的机会都没有。 失去乐趣的柳九柠正打算回到寝宫吃个午膳。 倒没想到德妃唤住了她，说是明月县主已经备好午膳，特做答谢。 柳九柠当然不会拒绝，快快乐乐的跟着德妃一起去赴宴，然后就从明玉县主处收到了个消息。 七日后就是帝王的生辰！ 第121章 她掰着手指, 按照记忆中帝王寿辰的时日对算，却怎都合不上！ 相差将近一月余。 “柠儿怕是不知晓罢，表弟的生辰故意报晚了些, 这确切的日子, 能记得的除却姑母向来也无几人。” 明玉县主笑着给皇后倒了杯茶，见对方眨着眼, 听得仔细，便笑着继续说道：“表弟性子冷淡, 想来没将这等事放在心上，但到底是生辰, 往年至多是到姑母宫里吃碗长寿面，身边冷清得很。如今知晓的人又多了你，可要给他带去些热闹，莫要辜负姐姐我这一番心意。” 这帝后二人也不知怎想的, 谈个感情都遮遮掩掩，至今未透露出半点风声。 且她瞧着那木头表弟欲求不满的模样。 怕是这感情上还有些波折, 既然如此，便由她这半个姐姐来加把火, 免得再被指指点点道是霸占其妻不放。 表弟打小性情孤傲，不大爱说话, 怕是心里头憋了不少的东西都还要端着张脸。 也好在皇后活泼些，算是互补。 明玉县主想到柳九柠那时而古灵精怪又奇句多出的模样, 继续说道：“当然，此时也不必太过张扬, 表弟的具体生辰还是莫要透露太多人知晓。” 天下之大, 还是有不少能人异士擅长巫蛊之术。 多防着些也不是坏事。 柳九柠倒没有县主想得这么多, 满脸恍然大悟的她连忙点头, 笑着说道：“谢谢婉姐姐提醒，不然我怕真是要错过了！” 说还不够。 特地拿起公筷，夹了筷子白玉豆腐，放到县主身旁空着的小碗里。 “柠儿可真是记得清楚我爱吃些什么。”明玉县主笑着尝了一口那白玉豆腐，又夸赞完豆腐口感嫩滑后，才继续开口道：“这声谢，倒是得我对柠儿说才是，表弟那头已经同意我家那木桩子进宫了，可多亏了柠儿帮忙，才能如此顺利。” 她满脸的欣喜藏也藏不住，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更是闪烁着数分期待。 上次一别，可将近半年。 又被宫墙分隔数日，这思念之情，自是浓烈至极。 柳九柠可不敢应下，要不是帝王原本就有放那赵氏嫡子进宫的心思，她就是再花言巧语都不可能劝得动。 便把功劳往帝王身上退去。 而此时，德妃正默默埋头吃着饭，身为御林军的半个掌管者，她收到的消息自然是要比明玉县主多得多，而身为帝王的亲信，知晓的也就更多。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比如，帝王本打算先晾那赵氏嫡子十天半个月。 但由于对方递进宫里的折子里夹带了诸多赈灾济民良策，又献上几道安定边境的妙计…… 最重要的是，这些良策妙计全都只写到半，戛然而止在最为关键处，在写上一句‘书卷难以容下太多笔墨还需当面商议’。 听说，帝王当时都直接气笑了。 而这些与正在安静用餐的德妃也没有多大关系，她消息知道得确实多，但都不会轻易提及，静静听着耳边皇后与县主的相互恭维，细条慢理享用着膳食。 直到桌上的菜肴都被她尝了大半，才默默放下筷子。 好吃是好吃，就是分量太少，不大能满足她这个习武之人的胃口。 很快，这顿所有人都挺高兴的午膳就落下帷幕。 柳九柠也带着侍从们回到了自己的寝宫里，等着她的事情还有不少，无论是今早新送来的账册还是妃嫔们当场修改好的章程册子，或是帝王的生辰，件件都是不可忽视的大事。 甚至内务府那边还送来了一批新的贡品，等着她去分发给诸位妃嫔…… 悠闲多日的她又重新投入到忙碌中。 耗费了好些时日，才一件一件处理好。 甚至就连赚钱的点子，柳九柠都在数位妃嫔晨昏间激烈商讨的时候起了个头。 她也是瞧着各位漂亮姐姐争个贩卖什么物品最好，瞧着大家面红耳赤甚至都想撸袖子站起来辩论的模样，脑中闪起灵光。 什么钱最好赚！ 那当然是女人的钱！ 她打算开个专门为女性一条龙服务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打算整个类似于上辈子那些高级美容院的地方。 当然，服务的内容不限于‘美容’。 喝喝下午茶，插插花，表现表现才艺，也都是可以的。 如果顺利，还能整个托儿所。 也好让贵妇贵女们彻底放松下来，玩得开心。 柳九柠深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的道理，也没整太多，前期目标就是先整个美容院，从最简单的喝个下午茶开始，随后逐渐推进美甲化妆洗头按摩等诸多业务。 定位是女性，就绝对不能让男性掺和进来。 名头都有，妃嫔们出宫歇脚的地方，怎么能让男人进来呢！ 想法是非常美好。 现实就不止这么一点点骨感。 若是要推行，阻力也定是不少，要知道封建社会的对于女子的束缚可多着，条条框框，想想都令人窒息。 不管怎么说，为了白花花的银两，总得试一试。 柳九柠初步跟妃嫔们商议完方案，就要散场时，她突然就想到上辈子风靡全国的火锅，顿时…馋了。 馋得她都想自己在京里开一家火锅店。 但也只是想想，火锅也要锅底，又要特制的铁锅。她连辣椒都没得吃过几回，而眼下边境不安，做兵器的铁指不定都不够，可没办法制造多少铁锅，要想推广这项美味，难度可不低。 好不容易将这馋意摁灭。 回到寝宫喝着鸡汤的柳九柠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准备，那就是帝王的生辰礼！ 而眼下距离对方生辰只剩下三日！ 前几日也不是没有琢磨，但身为一国之君，帝王也不缺些什么东西。而她又想要挑个有新意还要又心意的礼物…… 总想着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可谁知道时间竟过得这般快！ 柳九柠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寝宫里不停转着圈圈，脑海中浮现起诸多上辈子小说里主角们过生日的场景，都被她一一否决。 什么亲手煮个长寿面，或者做个蛋糕…… 前几日明玉县主都说了太后那边准备了长寿面，一天之内让帝王吃两碗面，可实在太敷衍。至于蛋糕，她要是有那手艺又知晓怎么个做法，老早就吃上了！ 还有绣帕子什么的。 柳九柠的女红不能用不好来形容，毕竟已经丑到难以直视，绣朵花都能歪成虫，要她送这种不忍直视的东西给帝王，就是帝王视若珍宝，她自个也尴尬得想要逃离地球。 思来想去。 都没有什么头绪。 柳九柠连饭都吃不下了，只随意用了些许，就趴在书案前，拿着笔绞尽脑汁思考着。 不知不觉间。 纸上就出现两个坐在牛车上的大头小人。 仔细看去，可不是当初流落民间时，她同帝王那稍微贫苦艰难点的赶路场景吗？ 顿时间，她眼睛都亮了起来。 礼物有了！ 柳九柠作为本朝著名大画家的爱女，水墨画的精髓是半分都没摸到，倒是上辈子这比例失调的简笔画玩得极溜。 具体原因，自然是爱女如命的大画家总是热情满满给出各种天花乱坠的夸赞，让年幼的小女童错以为自己能借此闯荡出一番传奇。 实际上。 这大头娃娃的模样京城里压根没几人欣赏！七岁的小女童意识到这点后，毅然而然决定跟国师大人学医…… 没过两年，就改变主意，一心想入尼姑庵。 回想起当初的坎坷，柳九柠为自己抹了把辛酸泪，差女官寻来笔墨与颜料后，下笔如有神，手腕一转，就是个圆溜溜的脑袋，再添上各种颜料，不到半个时辰，就画了好几副。 要不是侍从来通报，两个小姐妹过来寻她，甚至觉得今天就能完全搞定。 柳九柠先是叮嘱宫女注意纸上未干的笔墨与颜料，洗了洗手，才去迎接那俩躲了她好些日子的小姐妹。 也不在屋里等着。 她直接在长廊上迎上去，嗔怪道：“原以为两位姐姐把我给忘了呢！这么多日都不理会人的！” “忘了谁也不能忘记我们的九柠儿呀！”向书宣见身旁都是熟悉的侍从，且柳九柠自称也亲昵，便快步走到对方身前挽上手臂，笑道：“这都天天见着，可没有不理你啊！” 说完，她回头看了眼安静笑着的许千凝。 知晓凝姐姐心里还因为猜错九柠儿的事情有些无地自容，便笑着继续说道：“你都不知道我同凝姐姐多想着你呢！这不，凝姐姐还给你亲手做了糕点，可香了，我本想偷吃，都不许。” “有多想？我可不信。”柳九柠撅了噘嘴，眼神却不自觉的往许千凝手里的食盒瞥去。 说说笑笑走到寝宫里。 也不用她们开口，侍从便全部退下，贴心的为她们关上了房门。 向书宣确定屋里只有她们姐妹三人后，摇晃起柳九柠的胳膊，笑眯眯说道：“九柠儿，你可真厉害，竟然真同帝王搞上……” 话才说道半，便听到许千凝的咳嗽声。 意识到自个的话语确实有些粗鄙，方才改口道：“竟能俘获帝心，哎呀，屋里又没有旁人，你们懂就行了嘛！” “怎么说都是在宫里，谨言慎行总是好的。” 许千凝无奈开口，见九柠儿笑着凑过来想要打开她手上的食盒，便开口对其说道：“柠儿，前些日子是我昏了头，才冒出那般想法，还出言逼迫于你，都是我的错……” 若是能重来。 她也还会如此做，亦不后悔。 深宫似海，一步错，步步错，容不得不去多想多考虑。便是如今，也仍是放心不下。 第122章 听到这话, 柳九柠笑着拍了拍许千凝提着食盒的手，顺便接过食盒，边牵带着两位小姐妹往屋里走, 边说道：“凝姐姐言重了, 我知你是关心我，才会着急如此！有这般挚友, 欢喜还来不及呢！” 她知道许千凝向来想得多，也担心对方一时想不开, 钻了牛角尖。 便笑盈盈的坐到桌边，自顾自打开拿食盒, 拿起里头的糕点咬了一口。 尝了个滋味后，开口说道：“呐，这糕点我就当做是凝姐姐误会我的补偿了，吃都吃下, 就说明这件事已经过去。咱们翻过这一页，在这件事上, 谁都不同谁计较！也别再提起！” “哼，好你个九柠儿, 怪是会钻空子，这才刚想问你几句, 就都不计较。”向书宣边说，边探着手伸进食盒里, 捞了两块糕点，一块放在嘴边, 另一块揣在手里。 她其实还挺好奇九柠儿是怎么跟帝王勾搭上的。 这还没得个回答呢, 都琢磨了好几日, 本以为今个能听到答案, 就被‘一笔勾销不再提起’。 “哎呀！我只是说不能提起凝姐姐胡思乱想的事情嘛！免得惹得她不好意思。” 柳九柠见向书宣眨眼睛的功夫就吃完了两块糕点，连忙把盒子盖起来。 同时继续开口：“急什么急，差人上些瓜果清酒来，我同你们好好说！” 她一肚子的话可憋了好久！ 这总算是逮到两个小姐妹，能炫耀炫耀她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还有帝王送的小礼物，也终于能拎出来见见天日。 当然，也顺便趁这机会，好好给帝王脱去身上被迫背着的无数个黑锅。 想到这，柳九柠开口继续说道：“你们呀，可都误会陛下了，她人挺好的，也没有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都是谣传！” “整个皇宫，乃至整座京都，怕也只有你一人这么觉得。” 向书宣小声嘟囔着，见九柠儿还想说些什么，她扒拉过凝姐姐的胳膊，撅嘴道：“这大抵就是世人所说的情人眼中出西施罢。” “这是误解！是根深蒂固的印象影响了你！你过来吧我同你好好说！”柳九柠打开食盒，朝着向书宣招了招手。 见状，向书宣有些意动，但犹豫半晌，还是坚定站在原地，说道：“九柠儿，我同凝姐姐可不好奇陛下，只想知道是如何你同陛下是如何相识相知相恋！” 就是她这么个只懂得吃的草包，都感觉不太对劲。 好端端的，帝王怎就看上九柠儿了呢？当然，这也不是说九柠儿不好，她们的小九柠确实好得不得了，可也掩盖不了皇帝不近女色甚至…… 甚至不举的事实啊！ 还是要好好弄清楚才行。 “好好好！我这就跟你们慢慢说来。”柳九柠差人布上瓜果糕点还有清酒，就坐在两个小姐妹中间，开始说起自己的爱情小火苗是如何燃起。 某些不能说的，比如帝王遇刺还有南下，只能朦朦胧胧简单带过。 什么初见在安长寺后山，然后入宫厚颜无耻去等着吃饭，再在吃饭的时候叽叽喳喳分享每日快乐…… 能说的，她都像只快乐的小鸟分享出来。 紧接着又如同孔雀，搬出帝王所赠的礼物，一件一件，宝贝的细细数着，特别是那只木雕小胖猫，夸了又夸。 顺便还透露出宫里的大狸奴其实是帝王在养，试图借可爱的狸奴来化解小姐妹眼中的阎王形象。 然而，柳九柠并没有成功。 听完来龙去脉的向书宣沉默半晌，咽了咽口水，吃了口糕点压压惊，而后缓缓道：“九柠儿你的胆子是真的大。” 这些招数宫里难道就没有人试过吗？ 当然是有的，甚至不少。 不过都已经全部去见了阎王了，坟头都不知在郊外哪个坡上呢！ 至于宫里的霸王猫是帝王爱宠这件事…… 向书宣决定下次看到这只狸奴就绕着走，喂东西就更不能了，万一喂出问题来，就麻烦了！ 而许千凝想得更深，她从这些言语中推测出帝王并与九柠儿同房，又看着桌上堆叠着大量的物件，几乎全是廉价口脂，唯有某个精巧木盒中才有那么几个稀罕物件。 再看向身旁柳九柠那甜蜜到微微眯起来的眼眸。 电石火光间，她脑海中闪过九柠儿在宫外时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 ‘女人真好骗’。 …… 可不是好骗吗？ 帝王就用这还不到一桌子的东西，再几顿饭，还有也不知道真不真的花言巧语，就哄得九柠儿找不着北。 许千凝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只希望帝王是真对九柠儿有情。 帝后就算身份再尊贵，也到底是夫妻。 她一个妾，不好多说些什么，就算九柠儿不介意，也需得避嫌。 只是有些该琢磨的心思的还是要去琢磨，九柠儿单纯天真向往所谓的情与爱，那便让她来长这几个心眼！ 其余能做的，便只有将这件事瞒紧藏死，不管帝王是动了真情还是逢场作戏。 后宫妃嫔若有人知晓此事，必定会动些旁的想法。 许千凝在想着什么，交谈甚欢的柳九柠跟向书宣是不会知道。 她们还笑着赞叹着自个凝姐姐的手艺又进步不少。 一场下午茶结束。 柳九柠喝清酒都喝得微醺，人晕乎乎的，不停缠着两个小姐妹，嘀嘀咕咕着帝王有多好。 就连什么其实看着冰冷实际上心地善良这样的鬼话都说了出来。 许千凝跟向书宣都不得不说着这些话点头，又是哄又是劝，把人拐到床褥里躺下。 再唱歌哼着小曲， 才把人哄睡着。 此时天色也不早。 晨间柳九柠免了妃嫔们黄昏时分的请安，剩下的时间也不会打扰到歇息。 因而，嘱咐女官几句记得温上醒酒汤，许千凝便跟向书宣回去了。 不多时，暮色渐渐笼罩大地。 李南初如同往常那般准时过来用膳，却见寝宫中静悄悄。 正想环顾一周。 却听到了熟悉的猫叫声。 抬眸看去。 只见那大胖狸奴从落下的床幔中奋力探出个小脑袋。 喵喵个不停的叫声，似是在叫唤她过去。 见状，李南初缓缓抬步走去。 屋里还带着一股清甜的酒味，稍作猜测，便知晓床幔后定是睡了个小醉鬼。 她撩开床幔。 只见大狸奴按了按盖着薄被的小皇后，同时对着她叫了几声。 李南初笑着坐到窗沿边上，伸手摸了摸狸奴圆溜溜的大脑袋，又挠那肉滚滚的下巴。 舒服得大胖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眨眼睛的功夫，就睡倒在小皇后身侧。 夕阳翻过窗，越过桌椅家居，爬上窗沿，洒在帝王半身玄服上，袖口的龙爪流动着金色的光芒。 眯着眼的大胖猫，默默伸出个爪子搭在帝王的袖口，粗长的尾巴也是溜到柳九柠的颈窝处，绕了半个圈。 帝王听着小皇后的平稳呼吸与狸奴的呼噜声，靠在床架上，轻轻阖上眼眸。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无限延长。 流动得极慢。 柳九柠就这一觉睡的很沉，要不是胸口忽然沉闷沉闷，还热得不行，她都不想醒！ 艰难睁开眼。 对上的就是大大的猫脸。 吓得她差点以为是什么恐怖故事。 “喵呜！” 胖狸奴伸了个懒腰，抬脚一跃，准确无误的扑到了帝王的怀里。 尾巴从柳九柠下巴轻轻撩过。 最后绕在了帝王的手臂上。 这时，柳九柠才发觉帝王坐在床边，且似乎还睡着了。 她刚想伸手把胖猫抓回来，省得吵醒帝王。 就听到了某道熟悉的声音。 “喝酒了？” …… 柳九柠瞥了眼外头全黑且分不出时辰的天色，莫名有些心虚。 她轻声道：“一点点，就一点点哦！是甜的酒，不会醉人的。” 不过是，醉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甜酒也有劲头大的。”李南初抬手示意暗卫布饭菜，同时继续说道：“睡了这般久，不觉得饿？” 柳九柠还没回答呢，大胖猫就喵喵叫个不停，彰显着存在感。 活脱脱饿极了的模样。 她撸了把扭动个不停试图挣扎来开的狸奴，笑着说道：“真是个大馋猫。” 手一松开。 大胖猫如同飞似的往饭桌奔去，丝毫不留恋温暖的床榻，以及床上的两个人类。 柳九柠笑了笑，转头看向帝王，问道：“陛下等很久了吗？” 帝王的回答自然是否定的。 不过柳九柠也不信，外头天都黑了，以往帝王过来用完饭都还有一丝天光呢！ 她不再磨蹭。 掀开被子就哒哒哒跑去洗了把脸。 等柳九柠坐下时，那大馋猫都把碗给舔干净又眼巴巴看着桌上的鱼了。 她连忙拿起筷子。 先给帝王加了块香酥炸鱼，又扒了块进自己碗里，才说道：“瞧它这模样，像是咱们虐待它不给吃似的。陛下，咱快吃，就馋它。” 说完，当着胖猫的面。 咬了一大口炸鱼。 直到把猫气得背对饭桌，柳九柠才笑着放缓动作。 她才刚醒来，也不太饿。 报复完小猫咪后，便开口跟帝王聊起天来。 先是说起早上妃嫔们商议的经营想法，大多数轻飘飘带过，着重描绘起自己在其中发挥的重要功效。 吹捧完自己后，又开始讲到下午是如何在小姐妹们面前夸赞帝王，又如何极力为对方洗去那层恶鬼似的恐怖印象。 至于被略过中午里画画的时间…… 那可是她准备的礼物，自然是要在生辰当天才能奉上！这是秘密，得悄悄藏起来！ 李南初见小皇后说得这般起劲甚至连筷子都停了下来，便勺了碗汤，递过去。 同时淡淡开口道：“那她们可信了朕…‘实则心善’？” 这话她差点都说不出口。 甚至怀疑小皇后是想将她的名声抹得更黑。 第123章 听到这话, 柳九柠注视着身前帝王那仿佛带上几分期待的深邃双眸，沉默半晌，方才沮丧说道：“没有……” 这也怪不了她！ 已经非常努力, 但架不住两个小姐妹都只是礼貌微笑, 连接话都不愿意接上两句！怕是打心眼里觉得她在说鬼话。 是的，已经不是胡说八道。 而是说鬼话的程度了, 可想而知，这件事在小姐妹们眼中是多么离谱。 至于柳九柠自己怎么想…… 其实, 她觉得自己也没说错啊！帝王就是瞧着面冷，实际上还挺心善的一个人！ 除了那些莫名其妙接近的人外, 也从来没有轻易处死过谁！ 就连撞破天大秘密的她还不是活下来了！ 在大事小事上都明辨是非，且勤政爱民，把人当人，而不是当成货物或是其他…… 对于这个君为天时代来说。 这样的皇帝真的是一股清流了好不好！ 说是杀人无情。 实际上下令处死者还没有旁的那些皇帝多呢！ 柳九柠觉得宫里宫外人对帝王形象如此糟糕, 大多来源于其对那些特意靠近者直截了当的血腥画面。 有时候人就很奇怪，拐个弯杀人, 反而没那么多心理负担。 而帝王如此的直接则给人一种暴戾的感觉。 当然。 柳九柠并不觉得轻而易举夺取他人性命是件好事，生命可贵的道理她再清楚不过。 只是时代如此。 她没办法, 也不可能仅凭一人之力改变这个局面。 就是上辈子那些优秀的数多伟人们也是用了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才改变那些吃人的规矩。 柳九柠能做的，只有尽自己微薄之力, 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当下要做的。 就是安慰安慰眼前这看起来真心对于洗去恶名而满怀期待的帝王。 她实在不忍心戳破对方的幻想，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说道：“陛下在世人眼中威望颇重, 想要扭转您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也非一日之功，还是得慢慢来……” “若是不可, 也无须强求。”李南初无奈开口打断, 她实在不知道这小皇后整日都在琢磨些什么。 难不成她在对方心里就真这般‘心善’？ 将那碗汤再往小皇后身前推去, 继续说道：“汤快凉了, 赶紧吃吧。” 柳九柠还以为帝王是失望了，瞧着对方那七分无奈的苦笑，顿时开口说道：“那必须可！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什么活阎王鬼罗刹，多难听。 外号什么的，说着的人无意，可听着的当事人心里都难受得很呢！她自个的心上人自个心疼，就算不能彻底扭转，也至少让宫里人别表现得那么明显。 最起码见着帝王，也不能跟见了鬼似的。 李南初见小皇后斗志满满又信心十足，心下觉得好笑的同时也不打算搅了对方这兴致，笑道：“那朕便拭目以待，看看朕的皇后能带来些怎样的惊喜。” 说完，轻轻敲了敲汤药旁的桌面，示意快喝汤。 听到这话，柳九柠重重点了点头，朝着帝王灿烂一笑，才捧起碗来，快乐喝汤。 二人相聚的时光总是美好又短暂。 刚用完晚膳，帝王就离开了。 毕竟最近朝中事情确实多得很，今夜又耽搁不少时间，就是想留都抽不出空再留。 柳九柠心里也有不舍，这恋爱谈得，每天见面时间满打满算都不够一个小时，明明在同一个皇宫，却整得跟异地恋似的。 但模样忧伤的对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不到半柱香，她就飞快调整好惆怅的小情绪。 随后去享受皇室特有的搓澡按摩，再加女官内力烘干头发。 做完这些，也没急着上床去睡，而是到偏殿书房里，拿起笔，构思记下要画的东西。 她的目标可不是一两副画！ 毕竟水平就放在这里，质量不太行，那就数量来凑！ 画个满满是相处过程的小册子。 等老了，有事没事翻开看看可也都是乐子呢！又有心意又有意义，美得很。 接下来的时日，柳九柠都在精心准备着这份纯手工制作的小礼物。 日夜兼程。 总算是在帝王生辰前一日给赶出来。 装订成册后极有分量！厚得就如同古籍…… 实际上，只有少数纸上绘有画作，也就不到四五十张，而剩下全是空白。 这当然不是什么凑数忽悠的行为。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柳九柠可想好了，她们两个人的感情才刚刚开始，以后的快乐多着呢！当然是要留出空间，待日后再添笔涂抹！ 仔细包装好。 放进让女官特地寻来的檀木盒子里，在最上面斜放一枝从院里摘下刚发芽的绿枝。 合上盖子，再从长长的绸缎亲手绑了个蝴蝶结！ 完美。 准备好礼物的柳九柠浑身舒畅，哼着调子，正琢磨着要不要布置一下寝宫，好歹有个过生日的样子时，忽就想起来，自己似乎忘记把妃嫔们总结出来的经营章程‘递’给皇帝。 她确实每天都有跟帝王汇报这件事情。 但妃嫔们不知道啊！ 又不是初一十五，在众人眼中，帝后压根就没有相见的机会。 且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绝不小。 还是要光明正大当成奏疏呈递到帝王面前才行！ 柳九柠眉头微皱，思索片刻，看了眼外头还明媚的日光，决定亲自去一趟帝王白日处理公务的正殿。 至少在这件事上。 她得给外界营造出一种与帝王郑重商议过的画面。 为此，柳九柠特地穿上皇后的风袍，戴上厚重的发冠，再梳洗大气得体的妆面。 带着身旁无数个宫女太监。 坐上凤辇，浩浩荡荡的往正殿走去，反正就是要让整个后宫都知道，她正在去求见帝王！ 一切都很顺利。 柳九柠在正殿前的宫墙下了轿，老太监通报过后，她就带着女官缓缓走了进去。 因帝王不喜人接近，带来的那些宫女太监，自然都是留在原地等候。 “皇后娘娘，陛下正在同柳老丞相商议国事，命老奴先带您去偏殿等候。”老太监笑着开口。 他也算是帝王心腹。 隐约知晓帝王多次前往皇后娘娘处却不声张。 态度看起来与以往无异，实则早早就旁人去偏殿准备好瓜果热茶。 柳九柠听到这话，脚步微顿，怎么就这么巧！她好不容易来寻一次帝王，又被家中老祖父撞上了？ 回想起上次那封沉甸甸的家书，还有方才快跑进去通报又许久才出来的老太监…… 她艰难挂上笑容，示意女官打赏的同时，跟老太监说起场面话，试图从对方最近套几句老祖父的是个什么表情。 老太监也在宫里摸爬多年，自然不会听不出皇后话中之意，若是旁人，他打个哈哈便应付过去。 可明摆着帝后近日关系缓和。 他也乐得给这么个面子，委婉说道：“柳老丞相身子骨看着硬朗得很，只是方才咳嗽了几声，似是喉咙有些不太舒服……” 柳九柠表演了一番忧愁，又追问上几句，得到老太监‘具体如何老奴可不清楚’，便不再多言。 能不咳嗽吗？ 正说着家国大事，突然听到自家倒霉孩子要来找帝王，换她，也咳嗽。 怕是不用多久。 厚重的家书又要飞进皇宫了。 柳九柠在心里唉声叹气，连连感慨运气不好。 就在这时。 长廊一个拐角。 她就撞上了某对鸳鸯，那不近却也不远的暧昧距离，怕是不小心打搅了人家的好事。 “柠儿，你怎来了。”明玉县主大大方方同柳九柠打着照顾，脸上虽带着两分娇羞，倒也没有不好意思。 “草民赵知衡叩见皇后娘娘。” 柳九柠连连摆手，同时说道：“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她定定朝着那正被县主扶起身的高大男子看去，姓赵又与县主如此亲密，除了某位总出现在传闻中的陇西赵氏嫡子，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明玉县主是何等风采！ 那可是仙女般的夺目的人物，能让这般天仙动心，她倒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只见那高大男人抬起脸，客气笑了笑。 柳九柠这才明白，有些人，生来便是注定的一对，什么叫做佳偶天成，她今日算是开了眼。 绕是不怎动欣赏男性容貌的她，都不得不感慨上一句‘剑眉星目貌如舜华’。 合着，两个人都会发光呢！ 要知道，男人的容貌顺眼程度总是比女人低得多，又是在这个时代，能模样出众的男子少之又少。 而这位赵氏嫡子与她想象中的模样又不太一样。 原以为是高大又文质彬彬的书生，就像是大多数读书人那般。 但眼下瞧着可不是那么回事。 倒是有几分提剑能御敌的感觉，还挺有所谓的男子气概，也挺霸气的。 “原来这便是婉姐姐的夫婿。”柳九柠笑着开口，用一声‘婉姐姐’，来试图化解尴尬。 虽然，看起来好像也没谁在尴尬。 那么问题来了。 柳九柠瞧着这位赵氏嫡子身体也挺好的，且不说能不能提剑御敌，至少身体没有啥大毛病。 而明玉县主，宫中还有对方的医案，自打回宫后太医也日日在诊脉。 若是有甚差错，定会知晓。 所以。 两个健康的成年人，还是夫妻，为什么多年没有孩子，导致闹成这样呢？ 古代可没有什么‘岁数太小’的说法。 能嫁娶，便是适合生孩子的年纪，又是郎情妾意的，总会做些爱做的事情。 以柳九柠薄弱的医学知识来看。 正常夫妇二人同居一年，性生活正常，却没怀孕，那可就是传说中的不孕不育！ 这…… 这怕是是得了病啊！ 第124章 “柠儿是来寻表弟的吧。” 明玉县主见柳九柠一身端庄隆重的打扮, 看了眼柳九柠身旁引路的老太监，笑着开口说道：“我同知衡便不打搅了，改明个柠儿得了空, 我再去您讨杯茶喝。” 她不是不想跟对方多说几句。 但眼下毕竟是在宫里, 且前头就是帝王议事的正殿，规矩诸多不说, 也容易惹人非议。 这后宫妃嫔轻易可见不得外男，就是太医进出, 都得记载确切时辰。 眼下周围侍从不多，又不算是怎正式的会面…… 如此还是早着散去。 免得给皇后带去太多麻烦。 柳九柠此时正陷入某种不可言说的沉思中, 一听明玉县主这话，也没想太多。 还以为对方只是想带着夫婿换个地方继续谈谈情。 据她所知，这小两口被分隔可有段时日，原本就在两地半年未见, 好不容易都进京，又被无情的宫墙隔着。 就算都在宫里, 明玉县主都来守了好几日都没等到。 以上消息全来自贴心的女官。 柳九柠也非常满意女官在空闲时分，总能随口给她带来无数八卦, 这让她有种自己也在宫中安插无数眼线的错觉。 实际上，她压根就没得眼线。 也没别的原因, 无非逃不过懒惰二字。 每天见见漂亮姐姐们又算算账再享受享受安静的下午茶时间最后快乐的跟心上人用个晚餐，难道不美滋滋吗？ 况且, 她也还有好些时候都忙碌得很呢！压根没空思考这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还特别特别浪费钱的玩意。 至于错过的重大的事情…… 后宫那么大，真出现了什么热闹, 第一时间也许她不晓得, 但最后也总会传到她耳朵里。 特别是发生大事。 能少了她这个皇后吗？ 既然这样, 眼线对她而言, 也不是必要存在的东西。 柳九柠边漫无目的的乱想着，边注视明玉县主跟赵氏嫡子那不露脸都般配无比的背影。 真是一对神仙眷侣美鸳鸯。 只是…家族礼法，要想冲破限制，在这个时代可谓是难之又难。 只愿上天能眷顾这对有情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 真的，生不出娃娃吗？ 长得都这么好看，基因不继承下来真的很浪费很可惜啊！ 柳九柠眉头一皱，决定寻个时间，好好跟明玉县主说说。 不孕不育是病！ 迷信活动还有偏方什么的肯定是不能搞，搞来搞去容易坏了身体，但是也不能讳疾忌医。 她记得老和尚曾经研究过一段时间妇科，也许可以介绍给明玉县主瞧瞧。 当然。 这生孩子种事情也不用急。 要是真没办法，倒还少走个生死关卡，上辈子科技那么发达生孩子都是过鬼门关，更何况在这个时代，那是九死一生啊！ 不生也好，保平安！ 若真如此，也要劝县主想开些，就只能可惜那二人优秀单独拎个出来都优秀到不得了的基因。 没传下来，真的是一大损失！ 很快，到了偏殿。 结束胡思乱想的柳九柠坐下没多久，就磕起瓜子，饶有兴致的听着女官讲明玉县主在陇西赵家所受的欺负。 要说女官说得是真的好。 不愧是专门练过的，讲个八卦都讲出话本的感觉，不仅抑扬顿挫跌宕起伏，还把明玉县主用来讽刺人的那些个诗词歌赋都给背下来。 听得柳九柠连正事都全然抛在脑后，要不是老太监再三来请，她甚至都不想去正殿了。 收拾收拾后。 柳九柠擦干净嘴角的果汁，又抿了抿没被吃掉的口脂，拍拍膝盖，就又是端庄大方母仪天下的模样。 直到，进了正殿发现自家老祖父也在。 气势瞬间就矮几分。 柳九柠面对着老祖父那严厉中带着审视的目光，顿时，眨了眨眼，将水润润的目光朝着柳老丞相直直看去。 好一出欲语泪就要流。 可把固执小老头的心也看软了，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眼眶微红。 …… 李南初看着这祖孙情深的画面，瞥了眼小皇后，拿起一旁的奏疏翻开，同时淡淡开口说道：“皇后与柳老也有许久未见，想来定是有好些话要说，不妨去偏殿一叙。” 听到这话，柳九柠眼中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水光都给憋了回去。 她幽幽看着上座的帝王。 就差没有伸出手，大声让对方收回这句话。 思念肯定是思念的！ 老祖父对她的疼爱可不比双亲少多少。 但是，这时机明显不太对啊！ 不明摆着把她送去给训吗？ “谢陛下恩典。”柳老丞相恭敬拱手道谢。 见状，柳九柠也连忙跟着谢恩。 没过多久。 她就同老祖父又回到了偏殿，殿里还没来得及重新换上瓜果。 侍从一退，就只剩下柳九柠跟柳老丞相。 柳九柠连忙走到自家老祖父身旁，嘴里说着想念的话语，边搀扶着对方坐下，又擦了个果笑盈盈的递到对方身前。 动作流畅得就像是做过千百遍，也确实做过多遍，她未入宫前就是这般哄长辈们欢喜。 然而这次却不同以往。 柳老丞相脸上没有半分笑意，而是注视柳九柠许久，无声叹了口气，唤了声皇后。 紧接着，就如柳九柠所想的那般，开始训话起来。 柳九柠见老祖父瞧着不像是生着气，乖乖听训的同时，还掰开那南方送来的柑果，递给对方。 她知晓老人家固执得很。 关心的话怕也对小辈说不出口，只能用训斥来生硬表达。 如此场景倒也温馨。 像是回到了孩童时期，因写大字不认真，而被引经据典念念叨叨着的时光。 不知不觉。 就过去了几柱香的时间。 柳老丞相倒是还有许多话想跟柳九柠说，可因太多限制太多顾虑的，都无法说出口。 无声接过孙女递来的瓜果茶水吃了好一会儿，他才再也忍不住，垂眸轻声说道：“柠儿，你在宫中过得可好？” 如此简简单单的询问。 柳九柠听了却觉得心口干涩干涩的，酸酸麻麻，像是被什么东西叮咬缺了一大块，连带眼中都蓄上水花。 但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甚至还要笑着，故作轻松道：“我过得可好了，祖父我同您讲，宫里膳食做得真真是好吃极，还有那些妃嫔姐姐我以往在宫外认识了……” 零零碎碎说了一大堆后。 她知道祖父在担心些什么，话头一转，又扯到帝王身上。 继续开口道：“最重要的是，陛下待我也极好！您也知道我喜欢些古怪的东西，陛下特地送了好些给我，都很是合适。还有啊，悄悄告诉您……” 柳九柠凑到自家祖父耳边，四周环顾后，压低声音说道：“陛下还会同您一般，哄我睡觉嘞！” 说完。 她又扒拉出胸口带着的玉雕，道是邀请祖父欣赏，等到几句夸赞，便扬起笑脸，来上一句‘这也是陛下送我的哦’。 柳老丞相瞧着孙女明媚如日光般的笑颜，知道对方有意哄他开心。 即便如此，在提及帝王时，他也还是能感受到孙女身上那份真情实意的喜悦。 他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帝王之宠，是这世间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往往不会停留，也难以停留。 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但见爱孙这般高兴。 他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笑着点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柳九柠哄好老人家后，就开始撒娇询问起对方最近的身体好不好，又叮嘱莫要忘记多活动活动手脚，换季爱咳嗽的老毛病也不能不管，该喝的药必须去喝。 零零碎碎。 问了一大堆。 这时候的祖孙二人像与不久前对调了般。 倒是柳老丞相乖乖应答起来。 说到换季咳嗽时，还坚持着没有咳嗽，说着说着，就咳了几声。 柳九柠又是哄又是劝，再招来随时都在的女官要了笔墨，换来一张保证书。 这才笑着开始询问起家中可还安好，老太君如何。 柳老丞相被骗着写了张保证书，不高兴得很。 简单答了一切安好。 就道是时候不早，该出宫了。 其实他就是怕爱孙再问，老太君年纪大了，渐渐有些记不得事，倒是一直念着九柠儿，每日醒来都会寻人。 这事说出来，定会让九柠儿伤神，倒不如不说。 柳九柠可不知道老祖父心里藏着事，还以为是对方顾忌着宫里规矩，不敢停留太久。 便与其回到正殿同帝王告离。 她又送着老祖父到殿外的宫墙，目送着对方坐上帝王特赐的小轿，直到再也看不到影，才回正殿里。 一踏进无人的宫殿。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本还端庄得体的柳九柠顿时垂下肩膀，丧气的朝着帝王走去。 见帝王还在批改奏疏。 她也不见外，拉了把椅子，就在堆叠着高高册子的书案一侧坐了下来。 惆怅的撑起了自己的半边脸。 “朕的皇后这是怎么了？” 李南初抬头看向柳九柠，见对方仰头盯着屋檐看的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用沾着朱砂的笔尖在那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 直到对上那双带着少许迷茫与忧愁的眼眸。 她才咳嗽声，道：“可是同柳老丞相聊得不够尽兴？” “尽是尽兴了，祖父还被我聊跑了呢！”柳九柠掏出怀里的保证书，往帝王身前一晃，言语间满满的得意。 但很快，她又丧起小脸。 说道：“可是，祖父一走，我这心里就空荡荡的，感觉好不高兴。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又什么时候才能这般说说话。” “想见便去见。”李南初伸手夹住柳九柠晃动着的纸张。 看清楚上头都写了些什么。 落款处还有柳老丞相的字迹，无奈摇头笑了笑。 第125章 听到这话, 柳九柠双眸顿时亮了起来，但也不知又想到了些什么，表情有些挣扎。 过了好半晌。 她才将椅子挪近, 双手撑起下巴, 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帝王，说道：“这不好吧, 怕是不大符合这宫里的规矩。” “朕的皇后何时变得这般守规矩？” 李南初笑了笑，松开带着柳老丞相字迹的纸张, 用镇尺压在桌上，再把沾着朱砂的狼毫放在一旁。 做完这些, 才迎上小皇后那如星子般亮闪闪的视线。 柳九柠被心上人直勾勾看着也不觉得害羞，她还故意动了动捧着小脸的十指，轻声说道：“臣妾这不是担心陛下桌上的奏疏又多几本嘛！届时增大您的工作量，可就不好了！” 就担心到时候朝中的老顽固猛地参她这个皇后, 什么无视宫规又什么品行不端…… 名声这种东西，她虽然也不怎么在意, 可到底还牵扯着家族呢！ “你倒是惦记着朕。”李南初自然知道这是小骗子的场面话，却也没戳穿, 只淡淡继续开口道：“朕的皇后想做些什么何时轮得到他们多嚼口舌？” 她也看不惯那些一个个满口忠义规矩又不怎去干实事的老家伙。 若不是还有地方能用得上，也不想寒了其他老臣的心, 方才继续容忍罢。 “嘿嘿，那万一有甚, 陛下您可要替我讨讨公道！”柳九柠那敲击在脸颊上的十指更加欢快了。 就等着扯张虎皮，以后好做更多的事情。 等了好半晌, 都不见帝王答复, 甚至对方还故意打开那早就用朱笔批改过的折子。 她便伸手拦上帝王的胳膊, 娇缠道：“好不好嘛！好不好, 陛下……” “允你便是。”李南初盖上奏疏，瞥向桌上还堆叠着的公务，再顺带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最后视线落到一旁高兴得站起身来的小皇后身上，开口说道：“你来此可是要陪朕看奏疏。” 柳九柠还在兴头上呢，她探着身子，隔着书案在帝王脸颊上啵啵两口。 才刚做完。 就听到帝王的询问，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打扰了对方干正事！ 连忙缩回身子，理了理裙摆，脸上的笑容也收敛好，作出一幅正经模样，说道：“臣妾来寻陛下自然是有要事禀报。” 李南初眸色微暗，有些后悔开口太快。 公务何时不能处理？ 她半夜都能起来继续看完。 但能哄得小皇后如此忘情开怀的机会可不多。失策，失策！ 帝王此时心中的遗憾无人知晓，她也未曾表现出半分，只淡淡开口说道：“哦？是何要事？” 柳九柠举止得体的在宽大衣袖中掏了掏，再掏了掏…… 却怎都弄不到东西。 还以为是弄丢了，也绷不住自己那严肃郑重的假象，直接当着帝王的面把袖子搭在桌上，左右轮流翻找着。 李南初见小皇后几乎把脸都埋进自己的袖子里，无声笑了笑，待笑意收敛，才伸手帮着一起寻。 很快，柳九柠在李南初的帮助下顺利找到那几本溜散到何处的册子！ 原本还想着从袖子里掏出东西比较从容优雅，符合皇后的人设。 现在一看。 别说从容半分不见，优雅更是荡然无存…… 柳九柠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但在心上人面前出现这样的事情，还是让她又羞又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心心理承受能力与调节能力都足够强大。 简称，不要脸。 只是耳根微红半晌，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袖，双手捧起册子，镇定开口道：“这是臣妾与后宫诸位姐姐们的一些小想法，具体事项已经跟陛下细说多次，就不在详细解释，还请您过目。” 说完，见帝王已经接过那两个册子。 她便往后推了推椅子。 站起身来。 继续开口说道：“臣妾就不打扰您处理公务了！” 柳九柠也不等答复，提起裙摆，哒哒哒就往外跑去。 跑到一半。 又停下来，回过头，对帝王说道：“今晚饭后尝个奶果拌冰好不好？” 自从上次她贪凉得了病后，帝王就严格控制这一方面。 从一天一碗到三天一碗。 真的是越来越过分！ 偏生陈太医给出的脉案也总说不可多用冷食…… 她觉得她自个健康得很啊！甚至比上辈子还健康呢！每天按时睡觉从不熬夜又经常锻炼，养生得不得了！ 怎么可能吃个冰都承受不住？ 可惜，她觉得是她觉得。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帝王在这方面却是约抓越严。 “半碗，再多是不行了。你莫忘了昨日饭后还从朕手中抢去数半。”李南初淡淡开着口。 柳九柠瞧帝王那不容商量的语气神态，连忙应答道：“那就说好了半碗。” 话音落下。 她回过头，小声嘀嘀咕咕起帝王的小心眼。 知晓对方武功高强，定是能听到，故意放慢脚步，指指点点许久，待听到那声‘皇后’叫唤时，快步奔出了宫门。 那模样，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她跑似的！ 这一跑。 就差点撞到迎上前的女官。 亏的对方武功极好，不仅不避退，还伸手搀扶住了她。 “娘娘，您脸上落了笔墨。”女官轻声提醒着。 柳九柠这才记起来李南初方才似乎用笔在她脸上画了画，她抬手擦了擦，这才发觉手上也印了红。 刚想让女官来处理。 却见老太监引了个眼熟的王爷走过来。 她也不再折腾。 从容跟那位上了年纪的老王爷打个招呼，便坐着凤辇回了宫。 谁知。 就是这么一个不在意。 又是闹得满京城的高门大户将帝王的无情暴戾不待见女人再次推上另一个高度。 都将皇后打得吐血了，能不可怕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回到宫中的柳九柠正想琢磨一下该怎么布置布置宫殿，好跟帝王度过个美好生辰呢！ 哼着小曲把脸洗干净，打算画个精致的妆容来吃冰。 才刚上层由米面加草药压合成的底粉，还没来得及描眉上胭脂，宫外就来了一大群的妃嫔，说是要求见…… 还偏生急得不行。 拦也拦不住。 没办法，柳九柠就去见了，然后从妃嫔口中得到个离谱的谣言。 原来妃嫔们都以为她英勇向帝王上奏，紧接着被打了…… 脸都打红的那种！ 柳九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解释自己并没有被打，还说只是脸上不小心沾了朱砂。 但也不知道妃嫔们都是怎么想的。 眼神依旧是那么的…温柔。 还低声都齐齐说着‘晓得都晓得’。 …… 柳九柠挣扎不成，反收到了一堆药品补品。 离开的时候，她还看到几个再在宫外时跟她关系不错的妃嫔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就，很复杂。 在用晚膳时，柳九柠先是批评了帝王在她脸上点墨的行为，紧接着大力吐槽起想象力丰富的妃嫔们。 又吹捧起自个的心上人是多么多么的好。 说到最后，口水都要干了。 见帝王似被夸得心情极好，她趁机提出要吃一碗冰的要求。 但并没有被采纳。 最后柳九柠还是只吃了半碗，这次帝王为了防着她，连自个都不吃了，就真的只上半碗。 不大高兴的她一结束用餐，就直接把帝王给‘请’回去。 柳九柠在屋里哼哼气了一炷香的时间，确定帝王走远。 就招呼起女官同她布置某个不常用的偏殿。 既然是热闹，那自然得喜气些，把从库房里寻来的各种花灯都给挂上，又把宝石串成串，都挂在四周，装饰上她觉得有趣的小物件…… 折腾许久。 柳九柠还从库房里翻出了个大玩意！ 那是她八九岁时特地去寻工匠定做的，一口，大铁锅！ 那种专门用来吃火锅的鸳鸯锅！ 这玩意出现在嫁妆里，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但还是出现了。 毕竟柳府上下都挺疼这么个活宝，说了要这口锅做嫁妆，就不会食言。 甚至还记在了礼单上！ 柳九柠把锅给扒拉出来，让侍从拿去洗干净，便开始琢磨着要捣鼓些更热闹的！ 这一捣鼓就是半宿。 次日。 柳九柠早早就安排好一切，还特地又又又给妃嫔们免了晚上的请安。 到了黄昏时分。 换上新衣服，就在屋里耐心等着。 本以为帝王应是要先去太后处，跟太后用个晚饭，却没想到帝王还是在饭点准时如风般出现在寝宫里。 柳九柠快步迎上去。 刚想问些什么，又记起不到时候，便改口说道：“今日咱们吃点不一样的！” “有何不一样？”李南初往着桌上看去，却不见半个菜式，而身前的小皇后脸颊红扑扑，瞧起来兴致颇为高涨，还非要压着做出一副平常的模样。 她倒是不意外对方知晓今个是什么日子。 毕竟明玉表姐尚在宫中，那性子，定是要做些什么的。 听到这话，柳九柠笑眯眯的挽上帝王的胳膊，将人牵着往偏殿走去，同时说道：“陛下跟我过来就知道了！” 女官早就安排好一切。 这条去往偏殿的路自然畅通无阻。 很快。 二人就踩着夕阳，到了那灯火通明的偏殿里。 柳九柠将帝王带到桌边，说道：“当当当！就是这个啦！” 她特地捣鼓出来的，鸳鸯锅！ 可最适合她们这样的小鸳鸯来享受！ 李南初静静看着一桌未经任何处理的食材，蔬菜一张一张堆叠满箩筐，其他素菜也简单放在碟子上，而荤则切成片且还带着血，甚至还有数多应当是内脏的…… 眼前种种，使她陷入了沉思。 莫不是…小皇后认为生辰非得吃生食不可？ 第126章 “怎么样怎么样？”柳九柠满怀期待的晃着帝王的胳膊, 眼眸亮闪闪，仰着下巴，得意洋洋的等待着夸赞。 久久未见帝王开口。 她也等不及了, 朝着屋里看去, 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忽然间，脑中灵光闪动。 柳九柠猛地拍了拍手, 转头见宫殿木门还大开着，就正对着那快要落山的夕阳, 便连忙跑去将门给关上。 很快，夕阳全然遮挡在厚重的木门之外。 整个屋里就只剩下那格式各色的花灯以及在光线下发出各种耀眼光芒的宝石, 顿时就如梦如幻。 颇有种上辈子电视剧里酒吧闪耀彩灯的氛围感。 便是屋里空无一人，都热闹得很。 当然，这氛围也肯定比所谓的就把彩灯要高级许多，毕竟宝石可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而那些惟妙惟肖还偶尔会转动又会投影的花灯也都是手艺人精心制作！ 想到这，柳九柠笑着抬手晃过满屋子的花灯, 开口说道：“看，这些灯跟宝石挂帘是不是很漂亮, 都是我千挑万选后亲手布置的哦！” 闻言，李南初顺着小皇后的话去打量了一下屋里的灯以及那一串串的宝石挂帘。 单个来说, 确是都很不错，漂亮又有灵气。 但是, 如此拥挤又不规则的堆放在一起，且灯笼与宝石的颜色…过于斑斓, 还有不少颇为浓厚的红绿二色。 以至于这映照出来的烛火不是红便是绿色, 颇为阴森。 而那满桌子简单处理过的红白肉片与切成块的内脏, 与最正中那锅红白二色沸腾着的滚水, 与桌上长长的两根红烛…… 一时间。 不知该说是类似与祭祀，还是要说如同十八层地狱的油锅。 这千挑万选的心意。 …… 李南初确实是感受到了，毕竟除了自家小皇后外，这世间怕也无人能捣鼓出这般模样的布置。 思及此，她缓缓开口道：“甚是别致。” 除了别致，也实在找不出其他能真心实意去夸赞的词。 “那可不！当然别致，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这些可都是从我嫁妆里翻出来的！” 说着说着，柳九柠见帝王的视线不停在周围的花灯与宝石上打转，都没怎去注意那鸳鸯锅。 连忙开口说道：“陛下忙了一整日，想必也饿了，来来来，快坐下，瞧瞧我这特意吩咐御膳房留着的食材，可新鲜……” 听到这话，李南初眼皮顿时跳了跳，生怕小皇后又邀功般让她夸赞，瞥了眼桌上还摆着的酱醋油盐等调料，出言打断说道：“确实新鲜，瞧这架势，九儿可是想在此下厨？那朕可得好好尝尝！” 虽然不知一口红白二色满是热油且下头还添着柴火的锅能当场煮出些什么。 但小皇后既然能拿出来特地在今日显摆，想来+也自信得很，许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 便是真不大好…… 到底是废了心思准备的，她可不能扫了对方的兴致。 “当然…不是！” 柳九柠买了个关子，朝着帝王灿烂一笑后，把帝王拉到了桌边，按着肩膀坐下。 随后自己也落了座。 她笑着示意帝王看向鸳鸯大铁锅，笑吟吟开口道：“陛下您瞧这口锅，是不是又大又圆？仔细看看，觉得它像个什么！” 闻言，李南初沉思片刻。 见小皇后脸上的期待越来越盛，斟酌许久，才试着回答道：“有些相似太极图？” 柳九柠一听，不太会答了，她瞅了瞅中间隔着快弧度铁板的锅，确实跟太极图没啥差别。 …… 好在自个能言善辩！ 她笑着说道：“像个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红白二汤落在锅中，你瞧是不是就就如那鸳鸯般成双成对！” 李南初终于知道小皇后是个什么想法，她笑了笑，附和道：“是极，不仅如同九儿所说般成双成对，亦似太极阴阳鱼，首尾相连追逐旋转，不分不舍。” 听到这话，柳九柠眼睛都亮了起来，捣蒜般点着小脑袋。 真不愧是文化人，这番话可完美把刚刚她的小失误给掩盖过去！不仅成双成对，还不分不舍，可真是好寓意。 见帝王这般看好这个锅。 她连忙说道：“别光看着锅了，咱们快来试试今个这鸳鸯锅里的滋味如何！” 话音落下。 柳九柠将调料都逐一搬到她与帝王中间，知晓对方没吃过火锅，便连忙开始介绍起来。 该如何调味又如何烫肉再如何吃。 见帝王拿着那特制的火锅长筷，犹豫许久才慢悠慢悠夹起了片青菜。 她便连忙夹了片切得薄薄的肥牛，边烫，边说道：“吃这鸳鸯锅当然是要先吃荤，陛下您千万别跟我客气哈，我给您烫吧？吃得辣不？我最爱吃鸳鸯锅里的辣锅了，那滋味，神仙来了也得低头。且这锅也不辣，就放了少许的辣椒，瞧着红……” 李南初还没来得及应答，就见小皇后将那片红白相间的肉在水里滚了两句话的时间，便捞上来，裹些酱料，递到她碗里。 抬眸，对上小皇后亮闪闪的目光。 她夹起那片满是红油，且也无人知晓熟没熟的肉，放进了嘴里。 紧接着便呛得连咳好几声。 “是太辣了吗？”柳九柠皱着眉头，担忧不已的她连忙倒了杯温度刚好的茶水，递给帝王。 见帝王连连摆手，还硬是吃下那片肉。 便说道：“您若是吃不了辣也无需勉强，还有个清汤菌菇锅，应当合适您的口味。” “朕…咳咳，朕可以的，只是初次尝到这般浓郁的味道，稍有不适罢。” 李南初将小皇后递来的茶水一口全喝完。 待喉头舒畅许多，才笑着开口说道：“确实不错，很是霸道，像是在朕的舌尖上炸出朵朵烟火。” “喜欢就好！” 柳九柠见帝王瞧起来确实不像是勉强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盛几分，她又换了个鱼片，往菌汤锅里烫了烫。 鱼片烫熟后沾些酱油放在勺中，加上葱蒜还有些许腌制的酸菜，再加上几颗香脆的花生米，把勺递到帝王嘴边。 笑着说道：“这中吃法也很不错，是我读小学的时候…咳咳小时读族学时从某本游记中看到的南方吃鱼法子。” 其实这是上辈子某位说粤语的朋友教她的吃法。 差些嘴太快，说漏嘴。 “这清汤锅里的菌菇汤也很不错，您也尝尝，还有这个……” 柳九柠推销般，一种接着一种给帝王推荐，她只在开头烫了几片，剩下的都只是动动嘴巴，让帝王自个来。 毕竟火锅的快乐之一，便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整顿饭下来，她也算是看出帝王的喜好，像那些动物内脏，任由夸出花来，对方也愣是一块都没尝过。 但之前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见过对方吃这些东西。 莫不是被食材最初最真实的样子给吓着了？ 柳九柠也没想太多，在她看来，这顿火锅吃得很开心，帝王也毫不吝啬嘴里的夸赞，连连说这顿饭‘别出心裁’又‘滋味惊人’。 结束用餐后。 二人温水冲手后便以清茶漱了漱口。 做完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就已经把火锅给收拾得一干二净，若不是屋里还萦绕着那挥之不散的火锅味，都瞧不出还搁这里头吃过饭。 柳九柠没怎在意这些，吃饱喝足的她拉着帝王，开始欣赏起挂着的花灯，每个她都能说出由来，再扯到曾经的自己是如何斗智斗勇才得来这些精致花灯。 大吹特吹一番。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屋里几乎所有的灯都被她介绍完毕，就剩下放在最中间最大的那个莲花花灯。 她拉着帝王走到还是个花苞发出淡淡粉光的花灯前，拿起一根编得精致还串着木刻莲花的绳子，递到帝王手上。 笑着说道：“您扯一扯，有惊喜哦！” 李南初笑了笑，顺着小皇后的意，轻轻扯动绳索。 只见眼前那包裹严实的花瓣一片一片缓缓张开，原本那淡淡的粉色光芒也逐渐浓艳成红。 莲花灯缓缓旋转着。 中间一捧着烛火的神女在花瓣中悄然起舞，愈飞愈高。 待直最高点，花瓣全然打开，数多样式各异五颜六色的莲花灯挤在花瓣上，像是簇簇盛开的花朵。 “陛下，陪九儿去放花灯好不好？”柳九柠挽着帝王的胳膊，贴在帝王身上，娇娇软软的撒娇说着话。 深宫长大的帝王也不知道有没有放过花灯。 依着对方初见时冰山般高冷的模样，想必也不屑于那些热闹的花灯佳节，又因身份原因，怕也无人陪伴。 既然如此，她就陪着帝王，热热闹闹的放个花灯。 把以前生辰或佳节里的孤寂全都给补上！ 见状，李南初微愣，也终于明白为何屋里全都是花灯，又想起方才小皇后几乎将每次灯会都同她仔细说来，还说了许多‘若是陛下在身旁等话语。’ 心中微烫。 她笑着为小皇后将碎发别至而后。 应答道：“好，九儿陪我去放花灯。” 听到这话，柳九柠就明白对方已经知晓她的用意，歪头笑了笑，踮起脚尖，轻轻在帝王脸上落了个吻。 随后。 若无其事拉起人，往屋外走去。 才刚打开门。 就见到一只端坐在门口，满脸皆是忧郁的大胖猫。 狸奴半声不出，就用那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像是指责，又像是在质问，更像是在悲伤难过。 …… 柳九柠跟李南初这才记起来，今晚用膳时，少了这么只胖猫。 怪不得今个二人世界氛围大好。 原来根本没有第三个活物啊！ 第127章 怀里抱满花灯的两人与孤独寂寞的一猫静静对视许久。 最终还是理亏的柳九柠先败下阵来。 她对着胖猫嘀嘀咕咕, 又是道歉又是安抚，跟着帝王齐将一顿不吃就差点饿瘦了的大猫咪喂饱。 胖狸奴埋头就是暴风吸入。 压根就没理会两个将它拒之门外的人类，直到吃饱喝足, 才勉强给了个正眼, 舔着爪子，微不可闻的喵了一声。 二人喂完猫, 便不再耽搁时间，带上花灯, 继续去做那未完成的事。 只不过这次。 身旁还多了只巡视领地的大狸奴。 柳九柠也早就习惯狸奴跟着她们散步，反正只是个不懂事的小猫咪, 压根破坏不了美好的二人世界。 再说了，小猫咪也听不懂人话，这也不是头一回猫猫跟前谈恋爱！ 早前在窗台外的那一亲。 猫猫可是睁大眼睛蹲坐瞧着呢！ 一路上走走停停说说话赏赏月，就算抱着花灯不能牵手, 气氛都缠绵得很。 也没有遇上任何人。 四周静悄悄得像世界上只剩下她们两人。 柳九柠对此很满意，不枉她特地寻了德妃, 让对方帮忙清出来的‘安全’通道！ 偏僻是偏了些。 但路上的烛火也曾不少几分。 走了许久。 明月都高高挂在头顶。 柳九柠终于走到预计的溪流河畔，比她预计中的要远上太多太多, 好在有心上人相伴，再远的路也不会嫌长。 她先是打量一圈。 确认没有人后, 才带着帝王走到湖畔的亭子里，坐下后, 将花灯放在石桌上。 同时仰头看着帝王，道：“陛下, 先把花灯放下来, 拿着这么多的东西走路, 可累坏了吧？” 别瞧这些花灯看着轻巧。 实际上分量可不低, 毕竟都是手艺人精心做出来的，甚至有些还未曾打开，一只一只压得严实。 见状，李南初先是将手上的灯笼放在桌上，随后才把那些零零散散的小花灯一一放置好。 习武多年的她其实并不觉得疲惫。 不过是看着小皇后已经气喘吁吁，便陪着歇息歇息。 “陛下，我听说这条溪流通着外头的护城河，而往年的花灯漂流所向亦是护城河，殊途同归，您等会多放几个，把以往我不在你左右的热闹都补上……” 柳九柠边接着灯笼火光整理桌上的花灯，嘴里边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瞅着时候不早了。 又怕折腾太晚会耽搁帝王睡觉，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早朝起得真的比鸡还早，辛苦得很。 睡不够的话，就真是折磨。 想到这，柳九柠加快了动作，按照记忆中的方法把花灯一个一个给捣鼓起来后，便抬头看向帝王。 说道：“陛下，您挑几个，咱们先去河边试试。” 李南初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精巧花灯，抬起手，说道：“九儿喜欢什么模样的？” 小皇后喜欢的，她自然也喜欢。 “哎呀！那这可真是难倒我了，我都喜欢，怎么办呢！” 柳九柠当然不会看不出帝王的心思，她半撑着脸笑了笑，隔着微弱的灯笼光线直直盯着又俊又美的帝王。 见对方开始沉思起来。 才噗嗤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随意挑几个，总归这些花灯都是咱们放，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要有些仪式感！ 毕竟今个帝王生辰，当然是要让寿星先挑！ “好。” 李南初从桌上拿了两个样式不同的莲花花灯。 这花灯瞧起来很是精简，远远看去，与庙会上河里飘着的祈愿灯没什么区别。 在年纪尚小，头一回见到祈愿灯时，她也曾想过去放个灯。 不过随着年岁渐长，知晓鬼神并不能满足人心欲念，就再也没起过那等心思。 她将其中一个递到小皇后身前，笑着说道：“那便这两个罢。” “好！”柳九柠在花灯里翻找出烛台与长蜡烛，从灯笼里借了火，才站起身来，拉着帝王衣袖往亭外走去，同时说道：“等咱们到了水边再点燃花灯，比较安全些，你不知道，有一年有个小姑娘，早早就把花灯点燃，谁知还没走到岸边那灯就烧起来……” 她笑着说起往事。 提着裙摆踩在石块上的她还不忘分心提醒帝王注意脚下。 小心翼翼来到岸边。 柳九柠将烛台递给了帝王，说道：“陛下，你来点。” “别晃，灯不能晃！” “先别急，我寻了快石头，咱们坐下再慢慢放。” “对，对就这样，斜一点，点着后迅速抬起来，飞快借个火！”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把花灯里的蜡烛拿出来？” “哎呀，这样才比较有挑战性嘛！” …… 在柳九柠叽叽喳喳的指导下，没过多久，两盏花灯就点燃了。 柳九柠把烛台放在一旁，继续说道：“跟我这样，双手捧着灯，然后把手放在河边，慢慢慢慢放下去。” 两双手同时垂在水面上。 花灯轻落，将那映照出两道缠绵身形的灯影水面荡出圈圈涟漪。 “然后！咱们把手放进水里，轻轻晃动水面。”柳九柠牵起帝王的手，带其轻轻探到水下。 来回拨动着水，却不溅起半滴水花。 李南初转头看着小皇后，只见对方明亮的双眸如天上星辰那般璀璨，笑容纯粹无比且温暖如朝阳。 她唇边也跟着绽开个笑容。 莲花灯在涟漪下渐渐偏远。 柳九柠同帝王玩了一会儿水后，就提起裙摆，跟只忙碌的小鸭子似的，来回取灯。 跟头一回不同。 这次她们膨胀了，连着六七八个灯就这么放下去，再借着水波晃出去。 不多时。 水面上就飘满了花灯，一晃一晃，像是条通往仙境的灯河。 而此时，就只有李南初手上还剩最后那盏花灯。 帝王刚想把这盏花灯放入水中，却被身旁的小皇后拦了下来。 “最后一盏灯可以许愿哦！” 柳九柠跟是认真的开着口，生怕帝王不信，还补充道：“非常灵验的！不需要写在花灯上，只要闭上眼，心中默念着心愿，把灯放入水中就可以，火光会将愿望带给上天。” 四舍五入，生日蛋糕的蜡烛也差不多是这么个道理！ 总之许愿不能少。 “好。” 李南初顺着小皇后的心意，闭上双眸。 她不信鬼神。 却还是在这刻许下一个简简单单的愿望。 只愿。 年年岁岁皆如此，如此有她的小皇后相伴。 掌心灯笼缓缓落入水中。 李南初睁开双眸，却见湖面花灯之上闪耀着无数星星点点的亮光。 像漫天星辰坠入凡间。 仿佛身处梦境。 柳九柠还以为帝王这个许愿会长一些，没想到稍不留神，对方就睁开了眼。 好在萤火虫总算是让德妃帮忙放出来了。 她默默将摇晃着夜明珠的手收到身后，将夜明珠塞进特制严严实实的衣兜里，同时伸出另一只小爪子，与帝王那还停留在水面上的手十指相扣。 轻声说道：“生辰快乐，我的大宝贝。” “有九儿在，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李南初转头注视着小皇后。 她知道这场花灯与漫天闪烁着的熠耀都是为了这么一句‘生辰快乐’而铺垫。 话语虽然简单质朴。 却是她听过最动听的祝福。 “那当然。” 柳九柠凑过自己的小脸，等了好久都没见帝王有什么表示，只好伸手，在对方的注视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她这么费尽心思才弄出来的浪漫，这不得奖励一下？ 李南初见小皇后那四处转动就是不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无声笑了笑。 她伸手将对方脸颊轻轻扳过来。 待与小皇后四目相对，方才虔诚在那眉心落下一个吻，就这般轻轻触碰着往下滑，直到落在那柔软的唇，不再犹豫，撬开唇齿…… （省略233个不能描述的字眼） 夜照花灯。 气氛渐渐焦灼，亦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最后还是柳九柠发觉帝王的手环抱一圈，隔着衣物落在某个软软的兔子上。 这才红着脸回过神来。 轻轻拍了拍帝王那不规矩的大爪子，咳嗽几声，将人推开，手忙脚乱的整理起自己的衣物。 “时候不早了，也该是时候回去歇息了！” 整理好衣服的柳九柠自说自话站起身来，刚想走，却因河岸边太滑，差点摔进满是花灯的河里。 好在柳九柠眼明手快，揽住小皇后的腰。 脚尖轻点。 便回到了岸边凉亭里。 “可有伤到？”李南初有些急切的询问着。 “没有没有，就是脚滑了，快回去歇息吧。” 柳九柠随手拿起桌上的灯笼，担心帝王今晚睡不够，连忙拉着人往回走，又忽然记起自个真正准备的礼物好像还没送出去。 笑着说道：“我还给陛下准备了一份礼物哦！现在快到子时了，要是错过陛下生辰这日再送，可就不对味，不如陛下带臣妾用轻功飞飞回……” 还没把剩下撒娇的‘好不好’说出口，柳九柠就被打横抱起，走窜在夜晚的皇宫之巅。 这次帝王轻功用得并不快。 还别说，就怪有趣的！ 这头柳九柠正沉浸在夜晚皇宫的另类视角体验中。 而方才落放花灯的湖畔则多了好些个身着黑袍者，开始捞起水面的花灯再抓起四周的萤火虫。 同样是一身黑衣的德妃三两下跃至凉亭顶部，注视着工作的暗卫，淡淡开口吩咐道：“捞灯的都小心些，什么模样捞起的，就什么模样送到护城河里，一盏一盏送过去，烛火千万不能灭。” 宫里这条溪流确实通着护城河。 可这通法却是复杂的地下暗河，花灯怕只有沉下去，才有机会到达宫外。 不过既然是皇后的心意，也得实现才行。 第128章 而某只被遗忘的大狸奴静静蹲在石桌上, 一双绿油油的双眼直直盯着两个人类消失的方向。 脸上满满是忧郁与凝重！书屋 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它，再次被遗忘了，生气。 德妃与暗卫们的辛苦以及猫咪的小情绪, 正在和心上人快乐‘飞翔’的柳九柠是一概不知。 不仅不知道, 她还快乐的欣赏着难得窥见的深宫夜景。 东瞧瞧，西看看。 小脑袋转了一圈又一圈, 像是初次进宫，啥也没见过似的。 说实话。 四下无人又静悄悄的皇宫确实华丽威严无比, 但同样也怪渗人。 若不是身边还陪着个帝王。 柳九柠是轻易不会在这种时候出门，夜深人静, 最适合发生某些暴力血腥恐怖事件。 这种想法也就在她脑中一晃而过。 很快。 柳九柠就被帝王送回到了寝宫，她也还惦记着礼物的事情，想着不能过了午夜再送出去，那意义可就不一样。 便拽着人走到桌前。 她瞥了眼桌上那方方正正的大盒子, 心中暗暗赞叹女官做的真不错后，便笑着对帝王说道：“陛下, 你瞧，这就是臣妾为您准备的生辰礼。” “这礼还真不小。”李南初笑着打量这几乎如圆桌般大小且方方正正的木盒, 不由得猜测起里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怎会…这般大？ 虽疑惑，却也没有多言, 她知晓眼下时辰不早，怕耽搁小皇后注意, 便道：“今日能得九儿相伴，是朕之幸。” “能遇到陛下也是臣妾的幸运, 不然怕是还不知道在那个山头当师太呢！” 柳九柠打趣般提起自己以往的人生目标, 不由得笑出了声。 只觉得命运真的非常眷顾她。 先是车祸丧命还能胎穿小说, 所降生的家庭也大富大贵且还算和谐融洽, 婚后更是直接身价倍涨成一国之后。 最最最重要的是，自以为注定孤寡两辈子的她，居然还能遇到爱情。 想到这，她高兴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痴痴笑得如同储藏满满过冬食物的小松鼠。 很想再说些什么。 但想到日后还有许多许多的日子可以去互诉衷肠，也不急于这深更半夜。 柳九柠又见帝王像是要开口在说些什么，听到外头遥遥打更声的她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夜已经深了，您再不回去歇息，怕是都能直接去上朝了！” 说完，还故意打了个哈欠。 打着打着，真就酝酿出几分困倦睡意，连着打个不停，眼角都湿润起来。 没办法，她往日睡得都早，夜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再加上宫里烛火也就这么亮，完全比不得上辈子电力白炽灯。 如此一来，倒不如睡早点。 次日也就不会太赖着床。 见状，李南初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于小皇后眉心落了个吻，再道声好梦，就带着大木盒离开…… 咳咳，没离开成功。 连人带着怀中那过于巨大的木盒卡在了窗户边上。 柳九柠看到帝王这模样，就觉得对方很像上辈子玩过的某个小人搬箱子游戏，怪生动。 她用手背掩盖住嘴角的弧度。 连忙说道：“陛下，咱们其实可以走正门的，没必要回回都翻窗。” 翻来翻去。 整的跟她们俩见不得人似的！ 也难怪之前小姐妹们误会。 说完后。 柳九柠也没再看帝王的方向，而是快步走去门口，将大门给打开。 她早早就让女官叮嘱侍从夜里莫要随意走动。 以帝王的武功身法，来去定然是无人察觉。 李南初确实能在这深夜来无影去无踪，同时，作为习武之人，她也耳目聪明。 自然没有错漏小皇后那几声低笑。 她其实也是有些许恼羞。 毕竟在心上人面前出这般糗，到底是面子上不大挂得住。 好在她向来稳得住神态。 也不多说些什么，甚至都未曾看门边的小皇后，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踩着风离开了。 柳九柠确认帝王走得干净利索，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以往都是她尴尬。 这下好，她也目睹了回帝王的窘迫！ 高兴的柳九柠哼着歌关上房门，想到自个精心准备的礼物，笑得更开心了。 唤来女官要些热水简单洗漱。 很快就带着几个哈欠爬上温暖柔软的床榻。 而刚搬着大箱子回到宫中的帝王正撞上前来汇报的的德妃。 二人皆停下脚步。 相顾无言。 还是德妃先反应过来，抬手示意身后跟来的暗卫去接帝王怀中那过于巨大的木箱。 不怪她如此惊讶。 只因这般大的木箱且还有搬起的姿势，皆让她想到以往在漕运货船旁辛苦劳作的…苦力。 “不必。” 李南初闪身拒绝暗卫的帮忙，看到步月表妹那沉默中带着些许不解的神态。 方才缓缓开口说道：“这是皇后赠予朕的礼物。” 德妃只觉得自己似乎在帝王的话语里听出几分炫耀与骄傲。 她再次沉默。 过了许久，都未见帝王说话，而对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 …… 德妃有些悟了，开口说道：“恭喜。” 不想再停留的她三两句汇报完花灯的处理，又特意说明照夜已经按照皇后的意思当归原本生活之处。 也不等帝王应答。 转身飞跃，就消失在了天际。 李南初瞧着表妹夹着怨气离去的身影，开口对着暗卫说道：“可是有人欺负她了？” 暗卫也沉默了，好半晌，才回答。 “属下不知。” 得到答复的李南初没再继续关注，想着许是对方在宫中憋久了不得劲，明日派出去挑几处闹事匪徒散散心就好了。 不多时。 帝王带着她的礼物回到了寝宫里。 先是让暗卫将桌上物件清空，她郑重把礼物落于桌上。 挥退暗卫。 才缓缓打开了木盒的盖子。 唇带笑意的李南初满怀期待的朝木盒看去。 只见里头放着个同样方方正正的木盒，与外头的盒子模样无甚差别，只是大小出现少许改变。 李南初无奈笑笑，知晓小皇后调皮得很，也不心急。 将盒中盒再次打开， 定眼看去，依旧个盒子。 三个，五个，七个…… 直到第九个。 李南初终于看到了精巧的檀木盒以及绑在檀木盒上的红绸带。 她小心翼翼的将檀木盒取出。 便看到盒下还压着一张桃子模样的淡红信纸。 上头画着个脑袋大大的小人。 瞧模样，像极了小皇后。 而这笑的开怀的小小皇后手中还捧着个…寿桃模样的东西，形状就如同信纸般。 李南初将信纸轻轻放回原处，免得不小心弄皱。 这才打开红绸带。 取出檀木盒中那本厚厚的书册，动作轻缓的打开了第一页，端详许久，仔细到把画上每一个角落都看完，才接着翻来第二页…… 帝王何时就寝，无人知晓。 总之殿里的烛火是亮了一宿。 *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着，春去秋来，燕去燕又归。 眨眼间就过了两年。 这两年里，不是水灾干旱疫病多发就是边境战起。 朝堂内外都紧张得很。 好在帝王执政有方，每每异样初起，就备下数多方案，且执行力惊人。 民不聊生的情形并未发生。 甚至因各项新颖政律的颁发，税收降低及各地贪官污吏又抓了不少，百姓在这动荡之中竟还过得比以往还要好上些许。 如此一来，帝王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不断上升，还被童谣歌颂了好几回。 而皇后的事业也同样搞得很不错。 因着这两年的动荡，朝臣的心思都落在国家政务上，柳九柠提出妃嫔出宫走动的提议也非常顺利的得以进行。 或者应该换句话说。 那些不同意的，都被其他权势更大者按着脑袋给同意了。 谁家早前没送过几个女儿进宫，试探帝心再稳固地位？ 更有不少是出于多种原因，不得不送！ 如今能让人出宫透透气，别说相见不相见，至少能远远瞧上几眼，也已经足够。 而中立的官员，见着宫中屡屡传出‘皇后遭帝王虐打’等多种传闻，生怕帝王真不小心把皇后给整没了，对于皇后的某些出格想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老丞相那活泼的孙女他们可都见过，与家中夫人的关系也不错。 也是造孽，竟阴差阳错进了宫。 当然，同意是同意，规矩可不能改。 妃嫔进出宫不仅要跟着人。 且天黑之前必须归去，一言一行，皆有人盯着。 柳九柠对于朝臣们的想法还是清楚一二，不过她也不在意。 随意妃嫔们发挥。 只要能赚钱，不违法，想干就去干。 反正分红的规则就在那，帝王五成皇后一成其余全看付出精力与心血，亏本就倒贴，有钱一起分红一起拿。 自由与金钱吊着。 妃嫔们各个化身经商奇才，拼命掏空七姑六婆…… 咳咳，京城贵妇贵女的钱兜。 大家都是熟人，谁还不了解谁？ 就这样。 不到两年的功夫，帝王光是帝王赚到的，就足以填私库里拨去军队的开销，甚至还有得剩。 因而，李南初时常在小皇后面前感慨京中权贵的富裕。 不过柳九柠每每都会强调，这是女性的可怕购买力！当然，男性也不会差，毕竟社会结构就是这样。 就在柳九柠琢磨着掏掏男性的钱包时，却从帝王口中得知，她们二人的关系太后隐约猜到了。 并且还在请安时试探过几次。 还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其他的都不用多想。 …… 柳九柠哪能不多想？ 这都出柜了！ 甚至，太后还可能是世间为数不多知道她跟帝王出柜了的人！ 更重要的是！ 太后是帝王的亲娘！ 这能不慌吗？ 第129章 柳九柠连着好几天都辗转反侧不得眠, 愁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 忧心忡忡的模样，落到了不少人眼中。 妃嫔们还以为是皇后十五时侍寝出了些什么差错, 诸如惹怒帝王之类的云云。 毕竟柳九柠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就是自打从帝王寝宫处出来才变成如此。 亦极有可能是朝中大臣瞧她们这些时常进进出去皇宫的妃嫔不满意, 帝王被折子烦得不行，就将怒火都对向皇后。 要知道她们这两年跟着皇后可都是从京中贵妇贵女手里, 赚了不少银钱的，便是位份再低的妃子, 只要足够足够努力上进都不会缺了她们的分红。 即便这分红层层分下来，到她们手里也不可能有一层, 但那数目还是可观得很。 不仅钱赚了不少。 还把贵妇贵女们都哄得乐不思蜀，有时候甚至还会带着年岁极大的老太君过来，美名其曰‘松快松快’。 这一松快，就是月升日落。 连时辰都忘了。 若不是不能留宿, 怕都不想离开。 此举可让诸多回到家中却没得妻妾迎接的官员气坏了，欲同妻妾争辩, 又碍着长辈幼孩不好开口。 且京中权贵皆知这是娘娘们折腾出来打发时间的地方，就算帝王不把女人放在心上, 也到底代表着皇室的脸面。 于是，数多隐晦指责的折子如雪花般飞落在帝王案桌上。 越堆积越多。 光是听着都心惊胆战。 妃嫔们一想到这种可能, 便都似热锅上的蚂蚁，皆不安得很。 有幸经历短暂自由又凭借自己的努力挣得丰厚银钱的她们, 已经不愿再做笼中鸟。 权势的味道确实很香甜。 但若是终日只能在并没有多宽大的后宫里谨言慎行走动，还不如从未得过这权与势！ 这日清晨。 看着皇后那与早前相比憔悴不少的模样, 同样吃不好又睡不好的妃嫔们终于按耐不住了。 挥推侍从只留下心腹。 宫殿木门一关, 就纷纷开口询问着出了什么事。 “皇后娘娘, 您可千万别把都事情藏在心里, 亦莫要想着一人扛，眼下宫里的姐姐妹妹都在，若是遇到难处便说出来，让我们也帮帮忙。” “是啊，娘娘！就算力量微薄，但好歹也能出一份力。” “众人拾柴火焰高。” “您为我们这些姐姐妹妹已经操够心了，也让我们替您分担一下罢！” …… 柳九柠听着那左一句‘皇后’，又一句‘娘娘’，整个人都迷茫了。 她看着众妃嫔们那比她还急切还要忧愁的样子。 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后宫这几日，似乎太浮躁了些，像是天就要塌下来般，人人都匆匆忙忙，脸上也没几分欢喜。 这是怎么了？ 柳九柠不懂就问，她轻咳一声，待众妃嫔都安静下来，皆郑重严肃又紧张的看向她。 方才缓缓开口说道：“本宫很好，不过是近日小日子来了，有些不大舒服。倒是姐姐们，不知为何如此急躁？可是宫外出了什么差错？” “宫外一切安好。” “倒是皇后娘娘您，看着有些憔悴。” “我等皆知您撑着整个后宫，顾虑颇多，不能轻易露出疲惫面容。可若是受了委屈，也不用在我们这些姐姐妹妹面前藏着。” “经皇后娘娘您恩典，在座的姐姐妹妹都受益良多，如今我们同您都是一条心，便是出了什么乱子，您也不必一人担着。” …… 柳九柠静静等着妃嫔们一人接一句，良久过后，终于听个明白，原来妃嫔们以为前几天帝王又‘家暴’了她。 可怜的帝王，任凭她如何努力，身上的锅只多不减。 不愧是大昭第一背锅侠。 她连忙笑着开口说道：“姐姐们怕是多虑了，可别忘了，咱们这小小营生，陛下可是有半成分红，看在这半成的利润上，自然不会再多计较。” 说完，柳九柠见妃嫔们仍是有些不安，继续说道：“本宫这几日不过是在琢磨着新的点子，只赚女人的钱格局还是太小了，以至于折子飞到帝王处。还是要想些新的营生，把那些个闲得无聊的大臣们口袋也掏一掏。” 又担心妃嫔们过多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三言两语间，就如同几年前般，让大家伙都勤快点递点子。 又想到妃嫔们都都出宫好些次，却每每都只能过家门而不入，再想到自己几乎每次都偷偷溜回家中。 柳九柠便清了清嗓子。 表示若那新的挣钱法子经营得顺利，就去帝王处讨个出宫时可归家探亲少许时间的恩典。 这话一出。 妃嫔们激动得纷纷都看向了柳九柠。 眼眸中的炙热极具穿透力。 柳九柠只觉得自己再次变成了群狼垂涎的大肉块，瞧妃嫔们的眼睛，都绿了！ 这且也实属正常，生活了数十年的家，亲人又尚在，思念也再正常不过。 当然，也有少部分妃嫔不太一样。 高门大户最容易出现恩怨情仇什么的，如此情形，归家后扬武扬威再打打脸，也颇有一番乐趣。 柳九柠很快就应付完了众妃嫔。 本想回宫继续忧愁忧愁出柜的大事，再琢磨如何应对太后，却没想到两个小姐妹留了下来。 那半真半假的话忽悠忽悠妃嫔还算可以，可却瞒不过许千凝的双眼。 她甚至怀疑，若眼下真处于明枪暗箭争夺帝王宠爱的后宫，许千凝耐心布布局，怕是不出十年，就能稳稳当当当上皇后。 而柳九柠自个。 可能勉强就凭着小道消息活到第二年春天。 柳九柠将胡思乱想的念头都打散，笑着对眉头紧皱的许千凝说道：“凝姐姐不必担心，其实就是太后知晓了我跟帝王的事情。” “只如此？” 许千凝还是觉得不对劲，太后知晓又如何，帝王终于愿意接受女性，厌女之症也终于打破，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何须如何忧愁！ 最重要的是，两年了，整整两年，皇帝都没有碰过九柠儿！ 至于九柠儿说的什么体恤年幼，待再长大些…… 这等话。 放在外面连三岁幼儿都觉得可笑。 十八的女子都已经是老姑娘了，也只有九柠儿这个笨瓜还在乐呵呵觉得帝王心疼自个年幼。 许千凝甚至怀疑帝王…… 那方面没有能力！ 不然怎么会如此异常，这种种举动可都无法解释！ 旁的不提，男人都是那样子，如花似玉且还是心上人的美娇娘就在怀中，怎能忍得住？ 且一人就是两年之久。 不是一两天也不是一两月，是两年！ 此时的柳九柠可不知道小姐妹在给自个心上人冠个‘不举’的名头，她害羞的笑了笑，说道：“丑媳妇见公婆，自然是紧张的！” 能不紧张吗？ 她这个媳妇不仅性别女，还爱好女 一旁的向书宣竖着耳朵听了许久，她笑了笑，同时咬一口果，插话道：“九柠儿你不是早就见过太后了吗？我记得每次都聊的挺开心的，好几次太后都轻轻拍你手背，模样慈祥极了，若你不早是她儿子之妻，怕都要认作干女儿。这还需要紧张？” 闻言，柳九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都不太合适。 半晌，才说道：“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不懂你们情深似海爱来爱去顾忌这顾忌那的复杂，只懂傻乐只懂吃。”向书宣耸了耸肩。 见柳九柠抬手似想打她两下。 连忙带着果站起身来躲在许千凝身后，高声说道：“哎，你这可不仗义啊！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谁，谁打你了？我怎么没瞧到啊？”柳九柠边说，边窜到向书宣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拍了两下对方的肩膀。 向书宣嘴一扁，果也不吃了，人也不跑了，她扯着许千凝衣袖，委委屈屈说道：“凝姐姐，你看她欺负我！都怪我说了大实话，但凡能得九柠儿几分忽悠人的真传，也不至于此。” 听到这话，许千凝掩嘴笑了笑。 看到柳九柠故作抬手吓向书宣，而向书宣又缩到她另一身侧，连忙劝道：“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坐下来好好说话。” “我倒是想说，可九柠儿不听呀！”向书宣迅速坐在许千凝身侧，慢悠慢悠啃了口果后，摇头晃脑说道：“毕竟世人皆醉，咱们的九柠儿她独醒，谁知道陷入情爱里的小九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想赚大钱呗。” 柳九柠不欲再谈这件事，犹恐多说多错。 万一宅斗王者许千凝瞧出些什么来，届时怕是小姐妹性命难保！ 想到这，她笑着继续说道：“你们也快努力想想赚钱的新点子，最好是掏空那群权贵的钱兜子，到时候我同陛下说说，让你们风风光光归家探亲！” “我才不想回去呢！” 向书宣轻轻哼了一声，她是被父亲给逼着送进宫的，说不怨，那肯定是假的。 至于回去。 她连她娘都不想见！ 听到这话，柳九柠笑着说道：“回，你一定要回，还要风风光光的回去，让你爹跪拜在你脚下，尊这你敬着你……” 不等柳九柠说完，向书宣就拍起了手，连连说道：“哎，这好！没错，我要回去！我不仅要回，我还要多多回去！” 她是真的气不过。 明明家里姐妹那么多，也没个商量，直接就把她退出来，如何不心寒？ 柳九柠跟许千凝都知道向书宣心里有气，一人一句假设起未来，出着方法让对方去使。 正说到劲头上。 忽然有侍从来报，道是太后传唤。 第130章 听到侍从通报的柳九柠神色瞬间僵硬起来, 嘴角的笑容都仿佛要裂开，原本轻松快乐的情绪刹那间全被紧张代替，脑海中更是徒然升起诸多猜想。 过了好半晌。 都没能回过神来, 呆呆愣愣, 如同木头。 “九柠儿？九柠儿……” 许千凝微微皱眉，连着唤了好几声都没等到应答, 便伸手轻轻摇晃起身旁突然变得忐忑不安的小姐妹。 她有些不大理解柳九柠为何这般模样。 要知道太后自礼佛后便俞发俞宽厚，只要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就算是妃嫔与宫人有所冒犯，都只是轻轻罚几下轻拿轻放。 且九柠儿惯来会哄长辈欢心, 以往与太后也亲昵得很。 按理来说，不应紧张也不必紧张才是。 许千凝想不通，只能将此全推在帝王十有八九真在某方面没有能力上。 唯有帝王身体抱恙，才可解释种种异常。 当然, 她也承认这许是自己有些迁怒，可这都两年过去, 所谓的伉俪情深依旧只流转在无人可见的暗处，也只存于笨瓜九柠儿的言语之中。 任谁知晓这全貌, 都会忍不住猜疑帝王是否在借着情感之名来哄骗无知又天真的皇后。 此时的柳九柠可不知道自家小姐妹都给帝王按上了什么奇怪的名头，被唤回神的她牵强勾起嘴角笑了笑。 三两句解释自己只是有些小紧张, 便让小姐妹们先回去。 毕竟是太后传召，她身为儿媳也不能轻易怠慢, 赶忙换了身得体的衣物又简单上妆，便匆匆忙忙坐着凤辇赶往太后居所。 太后喜静, 故而寝宫稍有些偏。 这也给柳九柠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该如何应对太后的种种发言, 有那么一瞬间, 她脑中还飘过太后拿出一千两黄金让她离开帝王的画面。 还别说, 挺有冲击力的。 除了这些无厘头的猜想外。 柳九柠也久违的思考起某些沉重暴力又血腥的可能，比如，掉脑袋或者不知不觉被…暗杀。 这可不是她随便想想，甚至发生的概率极大。 这个时代并不是那么和平的地方，在律法之上还有个帝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从不是假话。 天家向来无情。 若是她的存在动摇到了皇权。 相信想要自个这条小命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柳九柠一开始察觉帝王那天大秘密时，就觉得自己轻易活不下来，她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天真。 可天真不等于蠢笨，更不等于不会审时度势。 能活到至今还不小心偷得帝王真心，可都要多谢当初那场差点踏进阎王殿的大病，若不是那场病，指不定等来的就不是封后的圣旨，而是暗卫的抹杀。 换个角度思考。 若柳九柠是太后，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孩子同旁人相恋，且秘密还早就暴露。 说实话，她第一个想法也是灭口。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也才能紧紧闭上嘴巴。 柳九柠越想，越觉得心凉，她又记起先帝后宫那无数个娇艳美人，而如今宫里半个都无。 …… 每个太后都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 强悍如此。 感觉，这一去，大有赴鸿门宴的赶脚啊！ 自乱阵脚的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冷静下来，开始琢磨起要说些什么，又该怎么说。 柳九柠苦思冥想许久，终于想到个不那么好使的办法。 就是拖字诀！ 若是太后提起，不承认也不否认，就使劲说点别的，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是太后也不能明着要了她的小命。 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国之后，八抬大轿进的宫，又名正言顺上了皇家玉牒。 要是没有个准确的罪名，谁都轻易动不得。 更不会出现什么一杯毒酒赐死的剧情。 想到这，柳九柠顿时心安不少，疯狂催眠自己只是去见见心上人的母亲，这婆婆看儿媳妇不顺眼也还算是正常，就应付应付，没必要那么紧张兮兮…… 在心中念念叨叨许久。 太后居所也到了。 柳九柠把差点绞破的帕子塞进袖兜里，轻轻拍了拍衣袖，端的是雍雍华贵仪态万千。 镇定自如的模样。 无人看得出她其实心口正如大鼓般被剧烈敲击着。 甚至脚下的每一步，都仿佛上辈子某个可怜故事中的美人鱼初上岸，步步皆如针扎。 从凤辇到正殿的路并不长。 可她却仿佛走了半辈子那么久。 很快。 柳九柠就跨过门槛，见着太后正垂眸执本经书又转着佛珠，她缓缓上前，行了个礼，同时缓缓开口说起敬词。 以往太后大多都在她未开口前就免去这些礼数。 而今日这礼却完完整整行下去。 好在她早有准备，完美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眼睛也不乱看，就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直直看向太后今日穿着的鞋子。 半晌。 太后方才回过神般抬眸看向柳九柠，笑着说道：“皇后来了？哀家竟没能察觉，来，过来尝尝今年地方上供的雨前茶，略苦，但倒是个好滋味，就像这人生百态，总是得有些苦。” “那儿臣可得好好尝尝。” 柳九柠笑着应答，她走到太后身旁落座，待嬷嬷倒了杯茶给她，便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随口赞叹道：“这茶确实带着些苦，但苦后回甘之久，亦如人生百态，苦尽甘来。” 她不仅敢喝，还敢小嘴叭叭瞎说回去！ 实际上这茶真的苦，堪比上辈子柳九柠头一回喝咖啡半点糖都没加那般苦。 什么甘味压根没尝出来。 但不要紧，甘不甘的全凭一张嘴，毕竟这品茶也是千人千味。 要说太后也不愧是上一届宫斗冠军。 就行个礼，再两三句话的时间，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就满满，甚至脸上那如往常般慈祥的面容瞧着都深不可测。 “你呀，说话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太后将手中佛经放下，含笑看向柳九柠，继续开口：“也难怪皇帝会喜欢。” …… 柳九柠只觉得汗毛直立，后背都要给冷汗打湿。 这亲热的字句，再加上漫不经心的试探，可不是在传达着已经知晓全貌的信息。 她知晓自己不能慌。 抬头迎上太后那看似祥和实际上意味深长的视线，笑容满面的说道：“难道母后您不喜欢吗？那儿臣可不开心了。” 太后只是笑着摇头，仿佛如同见到小辈撒娇的普通老人。 她朝着身旁的嬷嬷招了招手。 接过那递来的书信，微微皱眉，淡淡说道：“正好，婉儿寄来了书信，皇后也瞧瞧吧。也不知那赵氏子究竟有何好，竟让婉儿跋山涉水都要跟去苦寒的书院里头当个女夫子，多么通透的个孩子，竟让情情爱爱迷去了心致。” 柳九柠这下是真不敢接话了。 这含沙射影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一语双关，所谓的孩子不仅仅指明玉县主，也指帝王。 她故作镇定接过书信。 要知道以往明玉县主的书信可都是直接送到她宫里，而如今信在太后手上，意味显著。 在心里默默叹了好几口气。 不敢应答的柳九柠在太后面前做出打开信封，认真看信的模样。 信上明玉县主先是询问她身体可好，客套一番，才开始说起自己在书院当女父子的趣事，又说自己这活法比以往都要舒畅，说道兴致之处，话锋一转。 说起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又用大字写出‘不劳柠儿再费心去寻国师大人’。 若不是身旁坐着个太后，柳九柠都要尴尬得找个无人的地方待一会儿。 毕竟早前明玉县主还在宫中的时候，她非常郑重的去跟对方提过老和尚也挺擅长治疗不孕不育的事情。 甚怕对方想不开钻了牛角尖，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寻。 还是到最后，明玉县主被逼得不行，红着脸无奈说出自家夫君洞房时太过凶猛，心有余悸便靠着县主的架子不让人上床，这才…… 总之，柳九柠是在这件事上闹了个大尴尬。 微微恍神的她听到身旁太后放下茶杯轻轻叹气的动静，连尴尬都顾不得了，连忙提起精神。 开口说道：“母后因何叹气？” 说完。 柳九柠差点自闭，她是多想不开，才提起这个话题。 太后能不叹气吗？ 不管是明玉县主固执跟脱离世家的赵知衡跑去开书院，还是性别女的帝王跟她这个皇后相恋多年，都是件叹气的事情。 “那孩子实在太固执，便是连连同哀家道着这选择如何如何令她欢喜快活，都放不下心啊！” 太后再次叹了口气。 她将眼中诸多复杂情绪压下，手中佛珠微微转动，抬眸，定定看向柳九柠，道：“皇后也是个通透的人，可能否告之哀家，这情爱怎能让人抛却一切甚至昏了头脑呢？” 柳九柠对上太后那锐利的视线，手心都急出了汗水。她倒是想继续忽悠过去，可明摆着太后定是找她要个说法。 这道题太难了。 怎么答都不合适，都不会是太后爱听的。 且不说其他，这话最后定是会出现在帝王耳中，她不仅得说得太后满意，亦要顾及帝王的感受。 四目相对良久，时间缓缓流逝着。 见状，太后微微皱眉，淡淡开口道：“皇后为何不说话，可是不愿来陪哀家聊聊这家常？” 大帽子就这么被扣在脑袋上。 柳九柠这下是真不能不说话了，她微微张嘴，正想说些什么。 却听到某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母后在聊些什么家常？孩儿可能听听？” 李南初快步走进正厅，见小皇后投过来的视线亮晶晶又充斥着喜悦仿佛见到光般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便知对方定是没少被母后折腾。 第131章 “还能聊什么, 不就是明玉那孩子的事情。”太后轻轻笑了笑，她将佛珠挽在腕间，看向帝王, 继续说道：“皇帝怕是不知道吧？明玉怀了身孕, 已有四月余。” “那可是好事！” 李南初见小皇后已经快步起身退到一旁站着，便直接落座在母后对面。 才刚坐下。 却听闻母后轻轻叹了口气。 她连忙开口说道：“既是喜事, 母后为何还叹气？” 太后看了眼帝王，随后垂下眼眸, 拿起桌上早就凉了的茶水，摆手让上前的嬷嬷退下。 喝了半口, 冷水灌入腹中，寒气直逼神窍。 整个人都如置深冬。又苦，又冷。 品完这半口茶，她方才缓缓说道：“哀家怎能不叹气？明玉那孩子与皇帝你也差不多, 向来固执得很。如今更是陷在这情之一字里，迷了心窍, 分寸全失，怕是连自己在做些什么都不曾去细思后果。” “母后此言差矣。”书屋 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李南初怎能听不出自个母亲的言外之意, 她倒是坦坦荡荡，淡淡继续说道：“古来今往, 三纲五常，皆围绕着情字, 父子、君臣、夫妻、仁义礼智信，皆有情。怎能说是迷了心窍？不过是性情中人罢。” 闻言, 太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将目光远远看向窗外, 望着那辽阔无边际的蓝天白云, 开口叹道：“若真是性情中人倒好，可她怀着身孕都要继续当那女夫子，且不提院中皆是书生男女之别，如此操劳，身体怎能承受得住？” 说到这。 她将腕间佛珠重新解下，挂在手中转动，继续说道：“哀家忧心太多太多，这世间对女子本就苛待……” 话说到半。 太后并未继续再说下去，只是看向帝王，微微摇头，再次叹了口气。 李南初招来嬷嬷，将那些冷却的茶水都撤下去，随后拿起茶壶，重新为身前的母后倒去茶水。 同时开口说道：“世间纷纷扰扰如此之多，能称心如意者又有几人呢？便是朕都无法尽如人意。此既为明玉表姐所求，如今得偿所愿，母后应要为其欢喜才是。” “可这世道……” “母后。”李南初静静看着身前的母亲开口呼唤着，待对方不再言语，才继续说道：“您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莫要再去操劳太多。小辈们的事情，就让小辈们去解决就好，既做出选择，自然早早就做好承担起后果的准备。” “也罢。” 太后摆了摆手，也不理会帝王递到她身前的热茶，拿起桌上的佛经，神色恹恹。 她不欲再同自己的孩子争辩。 什么后果不后果的，这孩子分明就是死心要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下去！ 若皇帝是个男子…… 若当初未曾同意先帝的意见…… 是不是她的初儿就能光明正大以公主的身份无忧无虑活着，是不是也能如婉儿般闹得轰轰烈烈都要追着心中的郎君远走，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如今竟与女子相互爱慕且固执许诺一生…… 太后心口微痛，十月怀胎才生下的孩子，她自然是疼爱无比。 第一次将初儿抱在怀中时，她也只盼着对方此生能圆圆满满快快乐乐。 但这命运往往不是人想就能实现。 在国师算得初儿天生帝王之相，就注定要放弃许多东西，也注定不能拥某些欢乐。 她盯着经书上的字许久许久。 半个都未尽脑中。 过了良久，才伸出手，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同时说道：“哀家乏了，都回去吧。” 李南初想再说些什么，可见母后已经快步离去，便只是将倒出的茶水一口饮尽。 而后站起身来。 看向一旁站得像个木头似连大气都不喘的小骗子，道：“皇后也回去吧。” 听到这话，柳九柠抬眸看向帝王，默默行了个礼。 直到帝王的身影快步消失在门外。 她才带着女官快步离开这座突然变得压抑无比的宫殿。 可就算离开，坐在凤辇上的她脑海中还是回荡着帝王与太后那皆别有深意的话语，以及二人最后都神伤的举止神情。 柳九柠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她与帝王的出柜之路，不仅满是坎坷还遍布着荆棘，就算留神前进，都得扎的满身伤痕。 这不，今个太后跟帝王就两败俱伤了。 也许是柳九柠两辈子中常伴着的好运，嫁给女扮男装帝王的她竟也侥幸不需要在家人面前走这条路。 即便是如此。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帝王。 回想到方才帝王离开时的模样，再次叹了口气。 时间缓缓流逝着。 很快，日落西下，又到了黄昏时分。 柳九柠如常准备着饭菜，单手撑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捞起大胖猫粗壮的尾巴把玩，满怀心事的等待着帝王的到来。 然而，她等到的却是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暗卫。 原来帝王被太后唤去用晚膳抽不开身。 …… 有些在意料之外，但仔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柳九柠孤独的与大胖猫享用着丰盛的晚餐，本着勤俭节约不能太浪费的原则，没有多少胃口的她直接吃了个撑。 撑得不停打嗝，停都停不下来。 折腾了大半宿又唤来太医，吃了些消食山楂的她才终于摆脱这一口一口的嗝。 也不知道陈太医是什么毛病。 离开的时候又递给她个医案再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柳九柠没得心情跟狡猾的师兄计较，沐浴后，就披了张被子，坐在床边，等着帝王过来。 初秋夜色微凉，比这更凉的是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久到她把床头那本依旧还崭新的医书都翻了好些页，伴随着外头遥遥的打更声，帝王才匆匆赶来。 “陛下。” 柳九柠把压根没看进去几个字的医书丢到一旁，身上的被子也抛去，连鞋子都没来得及床上，就光着脚朝帝王跑去。 同时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这秋凉夜短，应该直接回去歇息的，不然明个早晨怕是要受罪。” 李南初抬手接住了如粉蝶般扑进她怀里的小皇后，一身淡淡俏粉色，可不是粉蝶吗？ 她轻轻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 却见对方光着的脚丫子，手一揽，直接将对方懒腰抱起，说道：“你还知秋凉？连鞋袜都不穿，若是着了凉，可不能再推拒着汤药不喝。” 柳九柠顺势将手勾在帝王颈脖间，她将小脸蹭在对方胸口上，软软撒娇道：“这不是心急吗？” “心急也不能不顾着自个的身体。” 李南初板着脸训斥，快步走到床榻边的她将小皇后放下，随后迅速用被子将其裹紧，直到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才伸着手，去捏了捏对方那挺巧的鼻头。 “知道啦知道啦，陛下怎么这么晚才来？”柳九柠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便想改口。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一味逃避也不是个事。 便继续轻声试探道：“可是在同母后说些家常？” “确实是家常。”李南初看着小心翼翼的皇后，笑着继续开口道：“今个我的小皇后是怎了？顾前瞻后，瞧起来没精打采，怪可怜的。” 她一把抱住裹着柳九柠的被单。 将人压在身下，凑近轻轻吻了吻对方的眉心。 柳九柠还掂挂着太后的事情，便轻轻晃了晃脑袋，皱着眉头，严肃道：“说正事呢！” 这帝王一日比一日不正经。 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学来的，竟然比她这个饱览群书两辈子阅读量惊人的还流氓…… 咳咳，她的意思是会撩。 闻言，李南初笑了笑，也跟着用脑袋蹭了蹭小皇后的脸颊，说道：“你呀，就是想得太多。朕都说了，此事无需太过操心，便静静等着就好，母后那边朕自然会安排妥善。” 她最是了解自己的母亲。 此事虽然确实棘手些，但也不是无法解决，不过是时日要久。 “每次都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可不爱听！” 柳九柠挣扎伸出手，把帝王推起来，她也盘腿坐好，郑重说道：“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有我，也有你。”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帝王。 见对方听得认真，便继续说道：“既然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参与，那面对太后这件事也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去做！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听完这些，李南初开口说道：“那皇后的意思？” “就是我们一起努力！努力征得太后的同意，以此为目标，好好奋斗！终有那么一日，可以用爱感动太后！”柳九柠边说，边伸出握成拳头的手，在身前鼓励打气。 她不能让帝王独自面对风浪。 就算道路遍布荆棘，也要陪对方坚定不移走下去。 李南初若有所思，说道：“那明日你便去母后宫中，努力努力？瞧瞧能不能用你这张巧嘴感动母后。” 闻言，柳九柠瞪大了眼睛，嘴巴动了动，啥都讲不出来。 她当然知道帝王是在说笑。 也想硬着头皮豪气讲个说去就去。 但…… 太后真不是普通人啊！ 她应付个宅斗强者许千凝都累得不行，真对上宫斗冠军，就只能跟今天一样，全看命了。 回想起今个那句句都带着深意的话语，再记起自己如履薄冰谨慎的回答，那紧张程度，活像是不留神就会跌进深渊般！ “好好好，朕都依你，若是有什么时候需要你，必定会来寻你。”李南初笑着亲亲鼓着脸生气的小皇后，将人重新揽在怀中，再压睡到床榻上。 轻声继续说道：“夜已深，今晚朕不走了，可好？” 第132章 闻言, 柳九柠猛地眨了好几下自己那瞪得圆溜溜的眼睛，过去半晌，才支支吾吾轻声道：“说…说着正事呢！怎提这茬！且, 且你不是答应过我, 要等我十八吗？” 她是个有原则的人！ 就算重新投胎，也要秉持着上辈子十八岁才成年长大的规定！ 就算自个的心老早就已经长大, 可身体还没有，为了遥远的将来着想, 也为了那活到九十九岁的梦想，在这种方面, 还是要克制些才行。 “唔？朕的小皇后就是这般看待朕的？” 李南初笑了笑，张口在那粉嫩嫩的脸颊上轻轻咬一口，假作惩罚，方才继续开口：“也不知你这小脑袋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朕自然是谨着守诺言，如今不过是想同你合衣而睡罢。” 话音落下。 帝王那几声轻笑依旧萦绕在柳九柠耳边, 使她红了耳根，亦将脑袋烧得滚烫。 难不成还是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成？ 柳九柠坚决不认, 且还觉得是帝王在蓄意诱导，好用这些话来取笑调戏她。 想到这。 她偏过头, 气呼呼说道：“你故意的！” “好好好，都是朕不对, 都是朕故意的。” 李南初顺着这话好声好气应答着，唇角含笑, 语气却偏生认真得很。 见小皇后丝毫不理会, 便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贴了贴对方偏侧脑袋而露出的红彤彤脸蛋, 同时继续道：“朕都已经勇敢承认错误, 不知今晚可不可以留下来呢？三更已过，这时辰，可是真的晚了。” 柳九柠也听到方才那悠长的打更声，知晓此时却是深夜，若再不睡，就这么耽搁下去，指不定还真就到帝王上早朝的时间。 想到这。 她挟着被子，猛地转了身，也不看帝王，只是开口闷声说道：“又不是没留位置给您，喏，快睡吧。您武功高强内心深厚，顺便记得把灯也给灭了。晚安。” 见状，李南初抬手将灯熄灭。 瞬间的功夫。 整座寝宫都被夜所笼罩，伸手不见五指，直到高挂天际的明月拨开重重云雾，方才将微弱的月华穿过木窗，洒进了宫殿之中。 而这时，帝王也抬手将厚重的窗幔落下。 “皇后不分些薄被与朕吗？可是觉得冷，是否需要朕……” 黑暗中的柳九柠听到帝王那一句一句像是带着圈套的话语，很不耐烦的将被子分出半，重重盖在对方身上，再将某个平时用来抱着的枕头怼在某张喋喋不休的嘴。 同时开口恶声恶气道：“不许说话！我困了，要睡了，再说话你今晚就会失去同床共枕睡大觉的机会！” 许是她的威胁起了作用，总之漆黑的世界确实如愿安静下来。 就是某双不老实的手环上自个那小小的细腰。 柳九柠轻轻哼了声，左右挣扎几下，就半推半就的缩进帝王的怀里。紧张大半日的她是真的累了，才刚闭上眼没多久，便沉沉的陷入梦乡之中。 再次睁开眼。 柳九柠的身旁已没有那熟悉的热源，伸手在床上摸索半晌，就得到半个冰冷的被窝。 睡不够的她依旧困倦不堪。 脑子里不停想着要起床，可是眼皮却一下又一下的拉耸，直到紧紧合上…… 再猛地睁开。 可最终还是敌不过睡意。 如此重复，仿佛过去半个世纪那般久，准点出现的女官才来将她唤醒。 柳九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熬过夜了，事业爱情两开花的她可以说是快活了整整两年，每天早早睡觉早早起床，大半天搞完事业就在傍晚等待爱情。 以至于，不过是三更后睡觉，便精神不济。 强撑着应付完妃嫔们的请安，就摆手示意散场，顺便让大家伙晚上都不用再过来。 做完这些。 连早饭柳九柠都没心情吃，只简单喝了两口热粥，垫垫肚子，随后便躺到床上，闭眼就如昏迷般睡过去。 要不是太后又又又来传召。 她这一觉定是要睡到午后的！而如此，离正午都还有将近半个时辰，都得赶忙从床上爬起来。 半睡半醒让女官换好衣服又上好妆容。 直到柳九柠坐上凤辇再被火热的日头直视着，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也亏得方才小睡了会儿，精神算是有些，脸上又敷了粉，至少不会在太后面前出现差错。 很快。 柳九柠就到了太后寝宫里，开始新一轮‘推心置腹’的唇枪舌战。 句句都别有深意。 甚至有时候她都听不出有些什么毛病，但就是觉得有毛病，比如太后指着某幅画夸起她老父亲在京中书画造诣，在话锋一转，扯到她身上。 …… 柳九柠能怎么办！她的智商也就这么点，听得糊里糊涂，就当做不懂算了。 于是太后说东她说西。 太后提起什么宫里野猫嗜睡玩心失了分寸，她张口就来句狸奴们最近伙食太好都胖得跳不上墙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是讲起明玉县主，那就不得不扯到德妃近日锻炼时的运动量增加不少，再提提前几天在妃嫔们面前表演力扛大鼎的事情。 这一句一句说下去。 不得不说，太后真不愧是上一届宫斗冠军，不管柳九柠怎么扯怎么说，都心平气和，且还能淡淡的讽刺上半句。 虽然那些话里藏着的针真的阴险又防不住。 但也不知是太后不屑跟柳九柠计较，还是柳九柠心太大，竟就消磨掉了一整日的光阴。 眼看着天色愈来愈暗。 太后还不放人，摆手招来侍从开始上膳，有荤有素，丝毫不比在宫里吃得差。 吃完后，又品品茶。 继续那前言不搭后语的聊天。 …… 柳九柠都觉得服了，天都被聊死，都不肯放手各自安好，对着黑乎乎的天空说赏月，又是管饭又是上点心，说话时面慈目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孤寡老人舍不得爱女离去呢！ 可也不得不说。 太后这样折腾人的招数更高明，对方到底沉不沉得住气她是不清楚，反正自个就挺浮躁的。 浮躁得仿佛日子没了个盼头似的。 终于。 太后她老人家高抬贵手，舍得让柳九柠这个皇后回去歇息。 但再离开前。 却轻描淡写的留了句：“哀家今年恰好整寿，如今皇后职掌中宫，便辛苦些操办。” …… 柳九柠还能怎么办，只能笑着欣然应下，哪怕太后自打礼佛往年都不过生辰，哪怕如今离太后生辰还有三月余。 她都得硬着头皮表示会办得热热闹闹漂漂亮亮的！ 场面话说了一堆一堆。 正以为这就是终点，太后忽然再丢句‘明日皇后莫忘了再来哀家这’。 柳九柠久久未能言语，站在院子里的她，静静目送着太后走远，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假作成了泪水。 真的，太难了。 垂头丧气回到寝宫。 柳九柠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将烦心事都暂时抛到脑后，哼着歌儿暂时快乐的她也不打算等待帝王到来。 她累了。 要早点睡，好应付明个婆婆别出心裁的刁难。 然而，才刚走进屋里。 就见帝王坐在床边，手里正翻阅着她时常借以催眠的医书。 来都来了。 柳九柠也总不能把人赶走吧？ 于是她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如同花蝴蝶般扑到帝王怀里，故意抽着半滴泪都没有的泣，做作的用衣袖擦拭着眼角。 如同说相声般，抱怨起今日太后对她太好太好。 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还时不时给她将各种各样的故事，最后更是把办寿的重任交付与她。 这份爱，是在太沉重。 而她就像乌龟背上了重如大山般的壳。 第133章 “今年确实该大办, 若是母后没提，朕也还得亲自告之于你。”李南初边以指为梳轻轻理动着小皇后半干的秀发，边慢悠慢悠开着口。 借内力将那乌发烘干, 又欣赏完对方那戛然而止全无半滴泪的表演。 直到小皇后用圆溜溜的大眼睛怒视着她, 方才继续笑着开口解释道：“万国来朝，确实该热闹一些。” 听到这话, 柳九柠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也顾不得再表演些什么伤心欲绝，直直看着帝王, 询问道：“万国来朝？” 见小皇后如此惊讶，李南初轻抚着那柔软细长的乌发, 缓缓解释起缘由。 其实也无非就是这几年边境打了数场漂亮的仗，谈和期间，大昭又牢牢抓住话语权。 在多个方面震慑边境小国。 特别是这几年新起的某些政策，令好些小国都好奇不已。 当然, 最重要的是，眼看着大昭兵力愈发愈强, 各国也坐不住了，纷纷想借此机会来大昭, 探一探新帝究竟是何想法。 反正凭借柳九柠薄弱的政治思维，能想到的也就这么些东西, 更深的，也不是她这个皇后能接触到的东西。 就算真懂, 必要的时候也得装傻。 哪怕帝王不介意，也总得小心些, 毕竟这个时代可是光靠个莫须有的流言都能将活生生的人给害死。 且这人越是身处高处就越是身不由己, 有时候即便是帝王不想, 底下的朝臣百姓都在推着对方走。 如此一来, 她确实该低调些。 少捅些么蛾子，免得到时候真没办法收场。 柳九柠神色恹恹的接受了近来几个月都要忙碌于各种宫宴的事实，面无表情的用今日恭维太后的话对帝王做出‘定将一切都办得热热闹闹漂漂亮亮’的保证。 再从帝王的小金库里套来一大笔用以宴席以及自个私人补贴的开销。 最后，便毫不留情的将人赶走了。 情情爱爱什么的，在家国面前根本都是小事，所以也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而耽搁她明日的奋斗！ 要知道昨夜睡得太晚，柳九柠可是受罪了整日，感觉身体都要被掏空。 眼下全凭一口气吊着，不然早就躺床上会会周公。 为了能有充足的精神去应对接下来种种不管是应付太后还是准备接待来客的‘战斗’，真的是必须要睡了。 一夜无梦。 次日。 柳九柠依旧起床困难，困倦仍然围绕在她周围，久久不愿散去，可真是熬夜半晚疲惫数天。 好在早早就有心里准备的她临睡前就嘱咐女官，时间一到，直接提起来，当成布娃娃换衣折腾。 贴心的女官自然是按照吩咐去做。 换好衣服又上完妆容，迷迷糊糊的柳九柠也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恍惚间，她还以为回到当年读书偷偷熬夜大晚上看小说，第二天一觉睡到第三个起床铃声响起，只剩五分钟飞奔赶往教室。 恍惚也只是一瞬间。 柳九柠幽幽打量了圈古色古香华贵精致的宫殿，在心里默默叹了句，这胎投的真好，便跟着女官走去正殿。 投胎再好，也是要早起。 虽然不用再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可这办宴会办寿宴的压力也丝毫不比高考差到什么地方去。 柳九柠先是同妃嫔们宣布万国来朝的消息，随后便开始安排起各项工作，比如宫中大概会举办的宴会与礼部怎样交接，谁人交接…等等。 好在这几年大大小小的宫宴都办了不少。 在宫宴方面，妃嫔们分工的流程已经非常明确，各种交接流程也基本都到手过过一两遍，便按以往那般安排暂时定下。 也不忘提起太后欲大办办寿宴之事。 由于寿宴是太后她老人家亲自点名交过来的，柳九柠也不敢怠慢，只将那些不大重要的事情发放给妃嫔，其他具体事项，还要等她去询问过太后的意见，再亲手操办。 这一件一件，说急也不算急，毕竟还有三月之余。 可要是说不急，也偏生只有三月。 要知道古代礼数多得很，连结个婚都能筹备好几年，寿宴什么的提前个半年开始操办也是正常的事情，更何况与太后有关，再早上一两月都不为过。 如此想想，确实仓促了些。 柳九柠简单说完所有的事情，再做出初步安排后，告之近日事务众多，如无意外，傍晚的请安皆取消。 妃嫔们对此自然没有意见。 很快便散了场，她见不少妃嫔都没走，想来是想询问那些宴会安排上的事情。 便留句‘具体事项麻烦姐姐们好好同礼部沟通’。 再道‘太后还在等着本宫’。 也就翩翩脱了身。 紧接着，简单吃个早膳，就马不停蹄的赶去太后处。 今日的太后依旧是气闲神定，不是说说花草，就是聊聊书画，或者讲讲佛经。 而柳九柠则要浮躁上太多太多。 她也不是不想泰然自若的跟婆婆打太极，可眼下要做的事情多着咧！旁的不提，光是要亲手整活寿宴，就有得她头疼。 于是，三番五次将话题往寿宴上引。 眼看着太后已经接上话。 可话锋再转，就提到不知眼下明玉县主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吐得是否厉书屋 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害。 再提起。 又扯到宫中狸奴近日都不爱往这边走，怪是孤寂。 直到太后说起德妃又将宫里的八仙桌给不小心玩坏了，柳九柠这才后知后觉品出了些什么。 昨日，她似乎就是这样东拉一句西扯一句。 用的不外乎就是狸奴、德妃、还有明玉县主…… 天理昭昭，因果不爽。 这难道就是报应？ 柳九柠老早就知道老太太们难缠，也打小自学得一身哄长辈们开心的手段，可却没想到，哄婆婆的难度仿佛插上飞翔的翅膀，直线上升，高得就要飞出地球了！ 更别说，自个的婆婆还是上一届宫斗冠军。 “皇后怎一副丧气模样？可是哀家话太多了些？” 太后神情关切，可手上却不紧不慢的转动着那串佛珠，她也不等柳九柠回答，继续说道：“哀家年纪大了，孩子们也各自有自个的心思，都不爱同哀家提起，于是乎，说的话便不自觉多了些。日落昏黄，一年一岁，哀家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能再看这日升日落……” “母后，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身体好得很，定是能百岁无忧。”柳九柠有足够理由怀疑太后又换了个法子来折腾她。 不然怎么还突然买起惨来！ 警惕，必须要警惕这花招百出的‘慈祥’婆婆！温柔刀，才是最痛最致命的招数！ 第134章 “你呀！嘴就是甜。” 太后笑着捻了捻手中的佛珠, 也不知道是想到些什么，那捻动佛珠的速度似是加快不少。 垂眸静静饮茶半晌。 方才继续说道：“哀家倒是想无忧，但这世间谁人能无忧呢？这把老骨头都半踏进棺材追寻先帝而去, 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几个孩子……” 柳九柠听着那声声叹息, 急忙连声安慰着。 也不知道太后是真无人倾诉还是旁的什么，总之这惨卖得就像那山坡上的雪球, 越滚越大。 一句又一句。 再配合那黯然神伤的模样。 饶是见过数多美人催泪的柳九柠，都忍不住心疼起眼前这位仍带着绝代佳人气质的小老太太。 直到对方绕着各种圈子开始指指点点说起帝王跟她‘不靠谱’的爱情…… 她方才猛然惊醒！ 这差点就上了太后的圈套！真不愧是从后宫腥风血雨中出来的人, 各种手段都绝不能轻视！ 想到这。 柳九柠赶忙调整好情绪，重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场必定悠远得很的持久战！ 她也不再直接询问起关于寿辰的事情。 而是跟着太后打起了太极。 这边说几句, 那边再转合几声，不管是挑刺卖惨还是意有所指，反正一律都哄着夸着！ 实在不行，就耐心的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当然, 也没忘记找机会穿插上几句喜好方面的试探。询问寿宴没结果也不打紧，她也还能侧敲旁击曲线救国！ 一来二去的。 柳九柠也不是全无所获, 就是累了点苦了点，且接连几日下来, 总结出来那关于寿宴方面的笔墨还不够半页纸。 最重要的是！ 她的时间完全被太后所占据，全身心高度紧张应对完太后, 回到寝宫的她压根就没有精神再去同帝王快乐。 以往那些共享晚膳再谈天说地或是四处走走赏赏月牵牵手做□□做的事情…通通都没有！ 全部成了只可追忆的往事！ 柳九柠每天只能跟帝王见上短暂的一面，再说几句小话, 紧接着便到了睡觉的时间，就算能相拥而眠, 也抹消不掉其中的匆忙！ 就算时间像海绵里的水, 挤挤总会有。 可也抵不住休息同样非常重要, 若是不好好休息的话, 第二日太后见她定是要说上些诸如‘皇后可是不想见到哀家怎连笑都不笑’等需要费心费力解释的话语，再影射上几句‘孩子不听话沉溺□□’…… 整的她跟帝王就像是背着家长偷偷热恋的未婚情侣！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半月之久！ 是夜。 李南初就如往常般早早在寝宫里候着心上人归来。 见她的小皇后日日都如此疲惫又憔悴，人俞发俞没得精神，连忙抬步上前将对方半拥入怀，同时皱着眉头说道：“可曾用过晚膳？又是夜这般深才归来，朕明个定要去同母后谈……” “谈什么谈！搁这火上浇油呢？” 柳九柠一听这话，眼睛都瞪大了，将人推开些许，同时连忙开口制止帝王这不靠谱的行为。 凭借她多日的努力，都要快把太后手段全部摸透，并且合理用上各种应对方法，眼下不仅能对答如流甚至还可以偶尔套出帝王小时候冷峻可爱的往事。 婆媳之间局势好不容易平稳和缓，这种时候突然来插手！ 是想害她呢还是想整死她呢？ 要知道，柳九柠上辈子陪着妈妈从小看到大婆媳聚，这辈子又经常听听京里京外豪门大院里的八卦，对于婆媳间的不和谐关系称不上精通但也绝对是清楚无比的！ 要是真能把她跟太后隔开，有事没事都别见面，如此插手也真就不错。 可问题是，帝王压根没这本事！ 别说还有个‘孝’字压在头上，帝王与太后之间本感情深厚，根本可能做出这样伤害母子情分的事情。 且柳九柠也不认为如此就能全无后顾之忧。 还不如让她来，反正这些日子也都挨过来了，太后许是看透了她的厚脸皮，连意有所指都懒得，只是寻常聊聊花草打发时间。 寻思着太后大概是真有些孤寂了。 毕竟身边除了侍从外也没有别的小辈陪着，帝王又忙得不行，就是见上面也说不了多久的话。整日不是对着佛像，就是看着佛经，如此长久下来，是个人都会寂寞啊！ 于是，她前几日特地从宫外整个戏班子进来，唱了几出新戏哄哄老人家，回得晚那是太后在戏台前流连忘返没注意好时间呢！ 这戏班子还是专门在宫里妃嫔整出来那营生里为贵妇贵女而唱的，四舍五入，其实也算是柳九柠一手调教出来的。 更别提里头唱的那些‘白蛇’、‘化蝶’、‘罗家公子与朱家小姐’…… 都是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千古绝唱呢！ 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多点点那些被家人拆散然后双双殉情的戏剧表演，说不定什么时候太后就看开了，大手一挥什么都不管小辈们爱咋整就咋整。 就算概率很小。 人至少都要有梦想的嘛！ 想到这，柳九柠开始缓缓给帝王解释起婆媳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她也不指望帝王真能理解，总之别来添乱就好。 顺带把她自认为高明的小计策都得快乐的讲了又讲。 “可是，九儿你都瘦了……”李南初依旧眉头紧锁，实在放心不下来，即便是母后不会真去折腾对方，都不忍再看她的小皇后继续憔悴。 然而，听到这话的柳九柠却沉默了。 过了良久又良久，她才微微仰头，清澈明亮的双眸直勾勾盯着帝王，开口道：“陛下真是这般觉得？” 李南初不解小皇后为何如此询问，也还是坦荡的颔首回答道：“自然。” 语闭。 便抬起手，心疼的摸了摸对方那在烛光下略显苍白的脸颊。 正要继续再说些什么，却见小皇后猛地掀开了刚换上的寝衣，露出那皮肤白嫩的小肚皮。 “您睁大眼睛看看臣妾肚子上这一圈圈的肉，再重新说一遍臣妾瘦了！” 柳九柠满怀期待的盯着帝王，似乎只要对方点头，就不存在胖这个字眼。 她甚至不敢低头仔细看那堆叠着的白花花胖肉！都不用捏，就这么自然站着，都已经堆叠起来！动一动，还会抖！ 明明这些日子，这么的忙碌这么的疲惫，日日往返太后居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胖！ 李南初见状，伸手掐了把小皇后腹部软乎乎的肉，而后微微抬眸，对上那双也不知道都在期待些什么的眼眸。 再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张略显苍白，但确实圆了两分的脸蛋。 沉默片刻。 才说道：“在朕心中，九儿就是瘦了。” …… 听到这话，柳九柠惨然一笑，道：“原来只在您的心中，不在您的眼中对吗？” 果然！ 她果然是胖了！还胖得很离谱！ 李南初连忙轻咳两声，单手一伸，将人拥入怀中，不让小皇后看到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同时开口安抚道：“九儿不仅在朕的心中，也在朕的眼中。” 说着，情不自禁的捏了捏手中忘记松开的那块软肉。 柳九柠察觉到帝王还在一下一下的掐着自己小肚子把玩，连忙抬手把对方的手拍开，又固执的继续问道：“臣妾说的是在您眼中，臣妾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不要答非所问！” 她试图把帝王推开好直视着对方。 可脑袋上被一只大手紧紧按着，动都动弹不得，脸蛋只能埋在帝王的肩颈窝里。 “瘦也好，胖也罢，又有何关系呢？”李南初试图开导过于在意胖瘦的小皇后，在她看来，小皇后胖点确实更可爱喜人了。 “关系大着了！” 李南初听到小皇后这激烈的措辞，也不等对方继续说下去，开口道：“可九儿早前不是同朕说过，这世间的美丽极多，瘦也有美，胖也有美，只是要善于观察善于发现。体态清瘦能举步轻摇，而丰满圆润则如远山芙蓉有那国色天香……” 这些都是小皇后经常用来狡辩为何好美色的话语。 倒是巧了，正好能用上。 柳九柠伸手摸索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不出意料，果然摸到了两层，她微微叹了口气，道：“远山芙蓉国色天香也是要有个度的啊！您不懂，不懂发胖这种事情，只要有个开始，怕是就没有回头路。” 谁家长得不算高却有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能国色天香？ 柳九柠再次幽幽叹了口气，她将双下巴重重压在帝王肩膀上，四十五度角仰望着窗户外那轮圆溜溜的月亮。 月是真的圆，她就怕自己也会这般圆。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 明明一开始她是陪着太后用素斋的！满桌可都是素！ 虽然那素斋确实好吃得紧，她不小心吃多了些，以至于太后觉得她每次都没吃饱，而特地为她准备了小半桌子模样都精致到只能一口咬没的荤。 可，那也是一口的分量啊。 柳九柠确定自己每样都只吃一口，压根没有多吃，为什么会胖呢？ 夜已深。 有人在为体重而发愁。 而在同样的月光下，却有数多身着骑马服的女子在花园长廊里不停跑动着。 很快，妃嫔们皆散去。 只剩德妃一人在园子里，她跃上长廊檐顶，静静对月沉思。 思考着，皇后到底逃了多少场锻炼，也思考着下次是不是该去太后处将皇后先借回来个把时辰。 事关强健体魄，还是要紧着点参与才是。 若太后也能活动活动手脚筋骨，别总闷在那小小佛堂中，就更妙了。 第135章 相依相拥着的帝后二人可不知道如今德妃在月下的惆怅, 更不晓得对方竟是胆子大到试图打太后的主意。 她们轻声细语的说了好些话。 说着说着，就愈来愈往床榻边移动，就差那么几步, 便可触及那还未落下的厚重窗幔。 就在这时。 为日渐发胖而感慨许久的柳九柠终于意识到帝王的小动作, 她将人推开些许，轻轻哼了一声。 这好不容易跟太后关系和缓点。 她可不希望明天早上过去, 又被暗暗指上几句‘沉迷□□’或‘不知节制’。 柳九柠可算是明白了，这宫里人人都有那么几个眼线, 特别是帝王，暗卫简直无处不在！而太后也是其中佼佼者, 上一届宫斗肯定留下来不少，不然也不会察觉自个跟帝王的‘私’情。 说来也是怪。 明明她是帝王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却偏生整得跟偷情似的，怕是只有上辈子的小说才能有这般略微魔幻且复杂的剧情。 边漫无目的胡思乱想着, 边缓缓开口：“陛下，夜已深, 您早些回去吧！您是时候该歇息，臣妾也要睡了！” 闻言, 李南初看向窗外寻不见月的漆黑夜色，笑着说道：“这夜确实已经深, 朕觉得不如……” “不，您不觉得。” 柳九柠直接掐断了帝王的话头, 还高抬起手，直接捂上了那微微张开着的薄唇。 同时认真说道：“早些回去, 就能早些起来, 养足精神, 方能身强体健！” 简而言之。 什么地方来的就赶紧回什么地方去！这来日方长的, 她又还没长大，同挤着个床榻睡也不急于一时嘛。 最重要的是！ 她真的很需要休息，这么大个心上人躺在身边，难免会分心，专注入不了睡眠！ 李南初将小皇后按在唇上的小胖手移开，轻笑道：“可是朕还有事要同皇后商议。” “那就赶紧长话短说！对了，先等等。” 话音落下，柳九柠转身就踩着嗒嗒嗒的步伐小跑到梳妆台前，摸出个三寸长的精致小漏斗。 紧接着往帝王身旁那装着瓷瓶的花台上一放。 笑吟吟的说道：“您快说吧！一刻千金，可千万不能蹉跎了时光！” 见状，李南初无奈摇了摇头。 知晓小皇后是真不愿意再留她住上一晚，便简单说起了近日礼部递来的数个奏疏。 原是礼部以及开始陆陆续续接待外邦使者，而其中有些小国，以女子为尊，礼部派遣的官员在接待时因两国的习俗差异，多有摩擦。、 她执政数年，自然再清楚不过朝中文官那心气高傲还固执不化的性情。 连着递上来的好些个奏疏中的言语都带上不满。 外邦使者本是客，便是习俗有所差异，也因妥善处理才是。 但如今这情况，李南初实在不觉得礼部那些个牵根连系皆顽固的臣子能做得好，便是能不再添几把火都是幸事。 柳九柠听完帝王这称不上太大的烦恼，直接笑着说道：“这还不好办？派遣女官去迎接那些女子为尊的外邦来客不就好了？当然，这女官的身份也不能低，您就让德妃姐姐带上京中在各个方面有所特长的贵女前去接引，届时再给贵女们冠上礼部特使……” 说到这，她自觉失言。 插手朝政什么的可是皇后职业生涯的一大忌讳！ 如今，自个这不仅插手，还从礼部手里掰下块小肥肉，要是被朝中大臣知晓，怕是她这后位过几天就能被弹劾得不稳！ 且这帝王的事情，当然还是需要帝王自己来决定。 今日意浓情厚能开心交谈。 但保不齐日后李南初年纪大了，会不会老眼昏花到旧事重提再整些什么幺蛾子。 柳九柠觉得还是要给自己留个一线生机的，插手朝中太多事务，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建议什么的能给，但也仅限于建议。 想到这，她连忙说道：“这只是臣妾的想法，至于具体如何，还是要陛下您自己考虑。哎呀，好困，臣妾今个陪母后说话真的是有些累了，您看这沙漏也要见底，陛下就快些回去歇息吧！” 李南初看着小皇后那装模作样转移话题的神态，抬手轻轻捏了把那明显圆润不少的脸颊。 无奈应答道：“好好好，朕这便回去。” 小皇后的那不愿理会朝中事务的种种心思都几乎摆在了脸上。 既然如此，她自然是不会再勉强。 “哎，恭送陛下，晚安，好梦。”柳九柠晃晃脑袋把那只折腾着她脸颊的手给晃下，飞快对帝王行了个不那么端着的礼，也不等回答，转身就爬上床榻。 并且还把厚重的窗幔给落了下来。 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做！帝王都多大个人？连这都不懂吗？ 公务什么的，就不要来劳烦她这个不仅为婆媳关系发愁，还肩负着过目大大小小数场宫宴以及筹备太后寿辰的可怜虫。 一夜无梦。 柳九柠在晨间的妃嫔请安里简单翻阅完众人宫宴的布置，又趁着时间还早，当众核对了起近日的账册。 她是真的被太后压榨得没有半点时间了，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核对账册。 好在妃嫔们都以为这是什么震慑的新手段。 毕竟不管是宫外的营生还是宫里数多宴会大大小小的支出都有太多可以动手脚的地方。 如此当众对起账册，她们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便是没作甚错事，也犹恐被他人揪着不放。 这宫里宫外的差事不是权就是财，多得是人盯着。 小心使得万年船，要是在这紧要关头被先抓出来，旁的不提，只被停去手头的事情，损失就已经巨大了！ 柳九柠倒也乐得妃嫔们都紧张兮兮帮她算账，人多力量大，大家伙对起账本的态度，可丝毫不比她那万能的贴身女官差多少。 只花了不到半早上的时间。 不仅账册对齐，还顺便把宫外那营生这月的盈利给算清。 大概是近日外邦来客陆续进京的缘故，宫外的账本就厚了不止一二倍那么多。 分清结算好上月的分红，妃嫔们离开的时候每人脸上都满面红光。 便是前往太后居所的柳九柠都难得轻轻对着头顶的烈日哼唱起上辈子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什么关于太阳火红火红的歌儿。 可不是火红么？ 钱途可谓是片片光明呢！ 柳九柠的快乐连续维持了好几日，不是快乐持久，而是宫外每日送来的账册越来越厚，想不快乐都难。 那浑身上下都已经溢出来欢愉。 还有脸上比骄阳还要灿烂上数多光彩的笑容。 便是太后都忍不住询问起到底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柳九柠也没怎遮着藏着。 宫外的营生旁人许是不清楚，太后可不会不知晓，毕竟最初的设想里太后也是有一层分红的，只是太后拒绝了，并且表示自个久居小佛堂不在意这红白之物，之道是匀分宫里诸位妃嫔。 眼下太后问起，回答得也坦坦荡荡。 把这些日子越来越有钱途的快乐一字一句的分享出来。 说完后，还拍拍胸膛表示，会从自个的分红里头抽出半成来为太后办个热热闹闹的盛大寿宴！ 拿这各国美人们送来的钱，给各国都开开眼界，什么天上飞的的水里游地上跑的稀罕物宴会上都得有，让世人知道什么叫做大国风范，当然，最重要的是定会让太后称心满意！ 太后听着柳九柠那信心十足还且越说越不着边际的话语，又时不时怪言怪语，沉默了，她示意嬷嬷赶紧给皇后倒杯热茶，语重心长说道：“哀家知你有这个心，但，到底还是要量力而为……” “母后！您可是不相信柠儿！您且听儿臣细细道来！” 满面红光的柳九柠直接截住了太后的话头，见对方将都茶杯推递到她面前，便拿起杯子，一口咕噜咕噜全灌下，紧接着继续说起她的设想来。 什么气势要足。 又什么场面定要恢弘大方好震慑八方…… 再说能善用风火雷电等不自然工具，云雾缥缈一定要有，搞个自然鼓风机，帝王出场还能试试自带神秘奏乐！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仅这个时代的见过，上辈子的大场面也在电视里看到过，越说，眼眸越亮，那带着太后一起设想未来寿辰的话头止都止不住。 什么春晚再什么奥运会开幕式闭幕式，全给安排上。 太后直接微微闭上了眼眸，开始转动起手中佛珠，反思起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紧了？ 第136章 最后还是一道圣旨将太后带出沉思。 这圣旨来的急。 本是先送去中宫, 却寻不到皇后，因着内容里存在并不算太长的期限，传旨的老太监也不敢怠慢。 知晓皇后身处太后寝宫, 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方才有眼下这么一出。 见状, 跟太后说得正起劲的柳九柠微楞，待身旁的太后抬起眼眸连连示意她快去接旨, 这才快步起身，行礼。 很快, 老太监念完那夸赞贤良淑德都整整有半柱香时间那么长的圣旨，她才接了过来。 原来, 这圣旨指明要让皇后去挑选京中贵女为礼部司礼特使，以接待女性外邦来客，且还清清楚楚写明要在五日内选拔出所需特使并加以教导宫廷礼仪，亦更要熟知各国习俗。 …… 老实说, 这活听起来压根就不轻松。 不过鉴于帝王还给她安排有不少的协助嬷嬷以及某些曾就任礼部且学识渊博又告老家中的老官员，这么个紧急培训, 应当还是行得通的。 毕竟京中有本事的贵女，也没几个不懂得宫廷礼仪, 至多学学各国习俗，五天的时间, 粗略灌输勉强可以。 柳九柠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帝王特地将她带离太后左右的明谋，想到这, 她连忙快步回到太后身旁，开口真挚说道：“母后, 儿臣怕是要耽搁几日才能过来了, 您且等个五日, 五日后, 儿臣再来同您继续描绘未来那……” “皇后的心意哀家知晓了，不过眼下正是皇帝需要用人之时，你精细些做事，不必着急，寿宴布置的事情且先放一放。” 太后笑容慈祥和蔼。 甚至特地为柳九柠倒了杯水，继续开口道：“若是实在忙不过来，哀家记得宫里的四妃八嫔各有长处，不如将寿宴的事情分分，也好让皇后你腾出些时间。” “需要的话儿臣定会让姐姐们也帮帮忙的！”柳九柠重重点了点头，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太后，继续说道：“但母后您的寿辰何等重要！既如此信任儿臣，为了不辜负您的期待，在要事上定会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您就放心吧！” 这可不仅仅是寿宴。 还是万国来朝的关键之宴！ 放去给别人做，她也不安心啊！这宫里能人确实不少，但谁都说不准能做好这场宴席。 柳九柠就不一样！ 她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她却拥有朝前的眼界，自认为做出来的东西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惊叹不已。 太后注视着自信满满的皇后许久，想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过了良久，方才淡淡道：“行了，皇后就先去忙吧。” 不管对方是真如此想，还是另有打算。 她都不想再听了。 “哎，好。儿臣告退，母后您等我忙完，就来陪您继续喝喝茶听听曲再说说那寿辰上的种种布置。” 柳九柠恋恋不舍的告离。 也不管太后那眼眸都不抬起的摆手，总之她确实是一步三回头。 圣旨来的实在是太及时，这好不容易能打个平手相互伤害，都没能互捅刀子几天，就结束。 怪是不得劲的。 很快，柳九柠就回到了寝宫，因着接了帝王的活，也不得休息多久，急忙在女官的帮助下拟旨，再让宫里的年纪比较大些的太监去到皇宫的宫门外宣读。 她这道旨拟得很妙。 并未在上头直接表示要挑选贵女，而是道自个这个皇后近日有些觉得宫中冷清，特邀京城七品以上官员未曾出嫁十岁之上的女眷到宫中办个灯会，自带花灯的那种灯会。又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月色就很美。 这两年皇后在京里折腾了不少新鲜玩意，理由不是孤寂就是冷清，上到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基本全都知晓。 如今来这么一出。 大家伙都还以为是皇后又想出了新鲜事。 高门大院里倒是有不少人在琢磨着皇后这是个什么想法，也多方打听宫里的消息，但因传旨之处在太后寝宫，一时间竟然也无几人知晓实情。 这正中柳九柠下怀。 要的就是无人知晓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毕竟这个时代拘束太多，若是传出去要在贵女中挑选礼部司礼特使，便是明知只会接待女性使者，怕是都有冥顽不化者要加以阻拦。 就如今男女并不平等的情形而言，还是得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旁人的想法才行。 中宫侍从加急布置完‘放花灯’的地点。 又按照早前妃嫔游玩的规格，整了个低配般的游园活动，再让宫女推动着移动餐车。 傍晚时分。 那些个面孔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贵女们就被带到了灯火通明的大园子里。 柳九柠也没啥表示，坐在正首的她将手中的外邦上供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微微举起，笑着说了几句‘好好玩’的场面话。 她也不急。 直到明月高挂，这场热闹也玩得差不多。 该到了放花灯的时候，她才跟着众人一齐到湖畔边上，静静的欣赏那盏盏漂亮的花灯与…… 明明没有让暗卫们抓来却莫名其妙出现的萤火虫。 这场景让柳九柠有些心虚。 因为忙活了整天的她好像直接遗忘了某个这个时候肯定会在寝宫里等着的帝王，但很快她就理直气壮起来！ 可不都是为了皇帝的那道圣旨？不然她得动这么多脑子吗？又还要这么忙来忙去吗？ 在太后处左一句又一句悠闲自在还有得吃有得喝更能听小曲呢！ 思及此，她在心中轻轻冷哼，很快就将帝王那张脸抛去脑后。 趁着贵女们都欣赏着花灯与萤火虫。 柳九柠轻咳两声，待四周安静下来，才缓缓开始说话。 先是夸起萤火虫的耀眼夺目，再若是能如此物般为世间带来一缕光明该有多好，又讲起年少时梦想着成为大画家行走四方吃吃喝喝顺便将天下山水皆入画的梦想。 说完。 沉默片刻，轻声反问了句‘在座的姐姐妹妹们呢？可有梦想？’。 在众人皆不敢说话的时候。 柳九柠便轻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开始不点名式说起来，什么曾经有位爱佩玉兰的姐姐梦想着琴声名扬，又什么甚喜红梅的小妹妹还盼着塞外纵马奔腾…… 仗着记忆好以及足够八卦，她将所有人的梦与想都道出。 最后以‘可惜我们都长大了’作为结尾。 这下可真就贵女们再也憋不住。 她们与柳九柠关系本就不差，如今还被身为皇后的对方所惦挂着，连少时的随口说出的话都牢牢记住，心头怎能不悸动。 哪怕自己只是其中之一，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还以为对方在宫中真的太过孤苦，一个接连着一个开始安慰起如今高处不胜寒的柳九柠来。 与此同时。 满是花灯的湖泊对面，那漆黑无光被夜所笼罩的冷亭之上，正站着帝王与巡视皇宫正巧路过的德妃。 “你说，这一幕是否似曾相识？”李南初淡淡开口，眼中的不满都快要化成火光燃烧这片黑暗。 ……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德妃沉默了，她只是察觉这边有异常，赶忙过来查探。 可没想到竟是遇上帝王。 正想走，却听到这声询问，便是再想离开都得停下脚步。 过了半晌，她方才老老实实说道：“不太相识。” “哦？”李南初这下直接将视线移到了德妃身上，继续开口道：“从何说起？” “宫里这么多人放花灯，还是头一回。”德妃就是再迟钝，都知道帝王在想些什么，亦清楚这些日子皇后在太后处脱不开身，帝后二人日日仅有入睡前的几刻钟可会面。 几刻种后，往往帝王就会被皇后赶出寝宫。 …… 咳咳，并不是她想知道如此清楚，而是这件事在暗卫之中并不算秘密。 她也不是故意帮皇后，毕竟在她看来，两个人放花灯与一群人放花灯确实是不同的，不管是在情意上还是旁的什么方面，都是不一样的。 闻言，帝王并没有继续开口，而是将视线继续放回隔岸那装模作样装得正高兴的小皇后身上。 德妃一时间猜不透帝王的意思，她也不敢猜。 既然对方不言不语，只能跟着一同默默站在这并不拥挤的小亭子顶部。 微凉的夜风阵阵袭来，也将对岸皇后那句句‘本宫仰慕德妃娘娘已久其凌云志高以女子之身掌控数半御林军’的话语不停吹来。 更有什么‘心向神往’等诸如此类的词语。 感受着来自帝王身上不停涌出的压迫。 深处夏夜身强体健气血旺盛的她，竟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第137章 “步月, 你可听到，皇后说她仰慕着你。” 李南初幽幽开口询问着。 她自然不会不知对岸那正滔滔不绝的小骗子在打些什么主意，可这句仰慕, 着实令她不大欢喜。 大庭广众之下, 在这般多人面前当众宣称声声仰慕…… 怎这般事情就不能落在她身上呢？ 李南初也想被心尖尖宠着的人如此夸赞个不停，但由于种种原因, 莫要说赞誉，就是小皇后多提及一句她, 旁的那些个人都不愿再听下去。 且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晓。 那淑妃可整日都在小皇后面前暗暗隐喻着她这个皇帝的各种不是！书屋 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大有深情都是假的趋势…… 即便心胸再宽阔，日子久了, 这心里也总会有些不大舒服。 好在小皇后每每都解释，她也能接机从皇后那讨个好，这才去不计较。 听到这话，德妃实在是没办法再待下去, 她抱拳后退半步，严肃又郑重开口说道：“属下正值当差, 若停留太久未免不称职，便先行告退。” 话音刚落下。 脚尖微动, 也顾不得失不失礼又敬不敬，转身便如风般离开。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再留下来, 怕是要接受更多没办法回答的‘询问’，她只想好好巡逻, 可不愿插进帝后之间莫名其妙的感情问题中！ 李南初见表妹似逃跑般的离开，也不多做理会, 视线仍紧紧盯着已将自个表妹吹捧将近一盏茶之久的小皇后。 字字句句皆如同肺腑之言, 说道激动处, 许是眼中还冒出了泪光, 更在众人面前以帕轻按眼角。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 真真是个狡猾至极的小骗子！ 说得正起劲的柳九柠只觉得夜风整整袭来，有些许的冷。 抬手示意身旁跟着的侍从递杯茶过来，待说得差不多，又留下句足矣让众人都遐想沉思的话语。 这才喝了两口茶润润喉咙。 心想着，秋还未到，今夜倒是有点凉呢。 明月早已高挂，柳九柠方才铺垫也铺垫得差不多，也没打算再拖下去，见差不多了，便开始说起外域来使的事情。 非常巧妙地，还顺便提了嘴‘有些小国以女子为尊’。 自然而然，也说起帝王的小小烦恼，说着说着，再绕回德妃身上感慨起德妃巾帼不让须眉…… 一番兜兜转转，她才真正阐明召众贵女前来的目的。 随后召人将帝王今日送来的圣旨重新念一遍。 听着圣旨的柳九柠静静欣赏了翻别有滋味的花灯湖泊，想着还是要早点结束，以免帝王在寝宫里等她太晚。 于是，念着圣旨的小太监话音刚落下。 她便掷地有声，字句清晰又铿锵有力的开始忽悠…咳咳，呼吁！ 呼吁起大家有梦想的实现梦想，没梦想的尝试尝试梦与想。 也没讲什么离谱的话语，只是让贵女们自己考虑一下，是否想走走这么条千古以来怕是都无人几人踏足过的道路。 这可不是皇宫里的女官，而是朝堂的官！ 即便只是个特使，也不能磨灭其外交官的本质。 换句话来说，这可是名垂青史的事情。 以后可不会是某氏某氏，而是有名有姓，说不定还会被后人考究。 说实话，如果柳九柠不是皇后，她必定是要冲一冲的。 当然，这些也只是好的方面。 其中不乏有数多艰苦。 结合当下这条条框框，若非有心之人，她便是说得再多，也不过是无用功。 而聪明人，也不需要全然言尽。 柳九柠只给了半刻钟的时间贵女们考虑，还道是若做出选择后家中有所阻挠，帝王那头会有妥善的安置。 见众人都安静不语。 想了想，她便淡淡说道：“多学些东西，也多条出路，这司礼特使虽不大不小且还只暂时，可也算得上是个官职，只要外域有来使，总会有需要的时候……” 说完，她也不打算再提点。 彼之蜜糖汝之砒霜，谁也都说不准。如不是那些心智坚定本就意动者，怕也只是会害了旁人。 就是德妃半揽宫中禁军，不也是被世人诟病多时？ 再说明玉县主执书为女夫子，亦无几人理解，便是自小抚养其长大的太后都多番阻挠？ 时代局限性下，这条路，本来就很难走啊。 柳九柠坐回上首正位，慢悠慢悠喝着茶，边跟宫外几个难得见上一次的小姐妹们说着话，便笑着点评湖泊中那盏盏精致各异的花灯。。 也不知是默契还是旁的什么。 几个小姐妹们倒是无人同她说起方才帝王的那道圣旨来，只是笑着聊些宫外的八卦趣事。而四下的贵女也继续三两成群的游着园，只是气氛与早前的欢快轻松不大相同，沉闷一两分罢。 半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不出意料，柳九柠那几个交好的小姐妹全都表示自己想当这司礼特使，特别是关飞兰当成折竹为□□以示自己武功高强更是在众人面前炫了三四个塞外小国的方言。 …… 也不知是这么个操作让众人大开眼界还是旁的什么。 总之好些贵女都上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些人里不乏确实有各方面惊才绝艳者，亦存在怀着小心思的人，还有些被家中压得无出路的小姐，更有见左右都表示便从众点头的傻姑娘。 柳九柠也不拒绝，笑着说道：“既做出选择，就没有回头路可言，若要半途而废，那便是欺君之罪。诸位可真考虑好了？” 这话一出。 自然是有几人迟疑，可都在将近满京城的贵女面前开了口，她们也放不下面子，强撑着没再退去。 见状，柳九柠点了点头，发放下合适的赏赐，且记录好名册，便唤来侍从将贵女们全都妥善送出宫。 这次忽悠…咳咳，呼吁还算成功。 细细算来竟有三十余人，如此不仅能招待那些女性来使，某些小国同行的王妃王女也能顺便看顾得上。 据女官处传来的小道消息，德妃那头也得了道圣旨，道是要在妃嫔中选接待来使中王妃王女者。 如此由妃嫔领着贵女去接应，倒也得体。 名册到手，柳九柠也没急着回宫，先是让女官寻来笔墨，她就着庭院里还算明亮的烛火，按照这些个贵女的性情分成十几组，再翻开各个小国来使的资料。 摸着下巴沉思半晌，才缓缓分配起来。 又觉得如此还不够保险，再将那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或是某个方面有所专长者提溜出来，让她们专门一组，优秀的人学多点也没什么，总能用得上。 安排好一切。 柳九柠也打了个哈欠，抬头瞧去，月上三竿，记起寝宫里的帝王，连忙把书册合起交递予女官。 匆匆忙忙连走带跑的赶往寝宫。 与此同时。 湖泊对岸被黑暗所笼罩的亭子上，某道差不多与周围竹影都融为一体的李南初终于动了。 风一吹，将所有痕迹都抹灭。 除却此时依旧在皇宫中巡逻的德妃外，无人知晓今夜帝王的行踪。 柳九柠自然也不知晓，她回到寝宫时，见帝王正坐在屋里一人独自喝着发冷的茶，心疼得不得了。 连忙让人端了壶热水进来，亲自给帝王展示了番自己那不算太糟糕的茶艺，又甜甜的撒了好几个娇，并且表示今夜借宿也不是问题。 至多，她再多铺一床被子被子嘛！ …… 李南初还能怎么办，她也想得寸进尺，可早早许下的诺言都坚持这么久，总不能眼看着就要实现便提前打破。 但有些债还是该讨回来。 压着沐浴过后香香软软的小皇后，将那不知说了多少甜言软语的唇翻来覆去的欺负。 直到对方连连喘气，方才松开。 一夜好梦。 柳九柠哄好帝王后，又开始忙碌的生活，只是与之前不同，得了圣旨的她并不需要再日日勤去太后寝宫。 过目完妃嫔们各项布置后，便命侍从将昨个记在名册上的贵女全请进宫。 就算是生了病，抬都得抬进来！ 好在这京城也没几家人是真的昏了头，就是私下再也不悦再生气，也规规矩矩的把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女儿送到皇宫门口。 柳九柠早早就备好丰盛的膳食，跟着贵女们用了顿午饭，又说了些轻松的小话，顺便开导开导神色看起来要比昨日全都凝重许多的漂亮姑娘们。 无非就是多学东西，多跟外来的使者交流，好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 再表示这份职位还有俸禄与帝王的嘉尚，不过是有来使时俸禄与礼部从六品官员相同，无来使只有九品官员的数半俸禄。 要说柳九柠的洗脑能力确实是一流。 再说她也是来自新时代新纪元接受过信息大爆炸的人，眼界自然与这个时代的女性不同，在座又都是聪明人，说上几句独立自主与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宣言，懂的人也都懂了。 至于不懂的…… 特指柳九柠那三两个见着大家伙都点头也跟着傻愣点头如今吃饭还乐着的小姐妹，该吃吃该睡睡该学习的时候跟着学□□归有好事也不会落下她们。 一顿饭过后。 柳九柠亲自将贵女们送到特地空出来的宫殿里，此时里头已有德妃挑选出来的十几个妃嫔，都是位分不算高，但能力确实出众者。 人都来齐后，帝王派来那些礼部教学的官员也到了。 都是大多都是白发白须的老者，几乎都与在座贵女妃嫔们沾亲带故，其中还有柳九柠的老父亲。 …… 说实话，柳九柠还真不知道自个父亲也在其中。 二人四目相对，她亲眼看着亲爹特地将背挺直了不少，那精神得意的模样，瞧着意气风发极了，就差没再身后放个鼓风机，好把衣袍吹得仙气飘飘。 因着时间紧迫，连自我介绍都不用，便各自划了地方开始轮番学习。 最重要的当然是各国语言。 分好小组的妃嫔闺女便开始跟着礼部的老官员们开始从文字学起最简单的问候语，翻译自然是准备有的，但该学的还是要学一些。 如此那些指点琴棋书画还有骑射等特地请来的夫子便暂时闲下来。 众人也都是有眼色的。 见皇后直直看着柳玉成，便都三两散开寻了个地方坐下，祥做认真模样听起老官员们教的那些小国语言。 “爹，你怎么来了？”柳九柠将腰背挺得比柱子还要直的父亲拉到宫殿外的小角落，怪是纳闷的询问着。 她可记得自家老父亲生平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加班。 全家当值的，就只有她爹每天早上出门出得最晚，回家回得最早，能不进宫就不进宫。 第138章 这还没什么。 加班嘛, 生而为人，谁能不厌恶呢？能按时上下班可是件好事！免费打工又不涨工资的事情，谁爱干谁去干！ 但, 偏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全家有正经职位的人, 上到七八十岁老祖父，下到十几出头刚入翰林的几位哥哥。 深得圣心的一大家子每个可都是起的比鸡早, 睡得比鸡晚！ 大多时候几乎在家里都找不到人，不是在岗位上奋斗, 正在就是进出皇宫的路上，不然就是为朝政而费劲心思, 多次经过家门口都来不及喝口水，堪称时代勤劳的楷模。 只除了她家老父亲外…… 柳九柠从小到大，见惯了自家父亲在不当值的时辰抚琴画画再悠闲跟母亲吟诗作对的场景。 偶尔，也会在当值的时候, 得到对方从街头买回的那一油纸袋桂花糕，美名其曰, 正好路过便回家出个恭，外头的恭桶用不惯。 各种归家的借口层出不穷。 还记得先帝好画, 也好她老父亲这画风笔触，得闲时便会召人进去画上两幅。若是寻常人, 必定磕头谢恩，但她爹不一样, 每每都用公务繁忙来做借口。 能推就推，真推不了, 才拖拖拉拉跟着小太监进宫。 柳九柠是不知道老父亲是怎么有勇气说出公务繁忙四个字, 只知晓这摸鱼的精髓, 真的是被对方翻来覆去给摸个透彻！ 不得不服。 也亏得老父亲官职不大, 又还算有些能力，画也很得先帝的心，且家中权势极盛，才摸鱼多年依旧□□这么个小小岗位。 饶是如此，也被参了不少本。 “侥幸在陛下所召的数十画师里博得头筹，便来了。” 柳玉成嘴里说得谦虚，可眼中那抹骄傲与松柏般挺直的腰板，无不暴露他的得意。 “可爹你不是总念叨着公务繁忙不宜进宫吗？”柳九柠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戳破老父亲的骄傲与得意。 柳玉成轻咳两声，特意将声音放高，道：“为陛下分忧为臣子的分内之事，公务再繁忙，也总能有处理完的时候。” 说完，瞪了眼自家使坏的女儿。 这宫里可比不得宫外，如今又已经坐在这后位上，也不稳重些，还是这般冒冒失失。 见状，柳九柠自然是笑着开口夸赞起自家老父亲，先是能为帝王分忧又是画技超绝再到活灵活现，又什么浑然天成再念上几句鬼斧神工！ 柳玉成一开始听着还笑得合不拢嘴，但很快就觉得不大对劲，赶忙喊停，同时说道：“怎还乱用成语来着？也罢，莫要再夸了，用柠儿你的话来说，就是该低调些低调些。” 听到这话，柳九柠捂嘴笑了起来，小小打趣一番后，她也知道这不是个长久说话的好地方，闲聊几句又询问了一下家里亲人的身体如何，便同父亲回到了宫殿里。 这时简单的语言教学已经暂时结束。 各组也分散开来学其他。 见着父亲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指点画作画技，她便寻了个地方坐下喝茶。 茶才刚喝了没两口。 就被见不得她悠闲的老父亲给提溜过去，一齐学起那颇为深奥的水墨画作落笔。 亲爹提笔三两下画了只圆鼓鼓的鸟儿，她则是画了勉强看得出形状的个鸡崽子。 柳玉成瞥见女儿那确实够圆但爪子都歪歪扭扭的鸡崽子，再看看其他妃嫔与贵女都画出来形态来的鸟。 沉默了。 以往柠儿的画也没有这么…糟糕吧？他还记得那脑袋圆圆又四肢短短的小人还怪顺眼呢！ 父女俩四目相对良久。 还是柳九柠趁着众人没有抬头，默默把画卷了起来，故作镇定的将自己画的小鸡崽子递给身旁跟着的女官。 很快，老父亲也不强迫她作画了，不仅不强迫，还把她赶到其他地方，给新来的贵女腾出作画赏析的时间。 被嫌弃的柳九柠只好回到一旁，优哉游哉的喝起茶。 到底是良心不安，大庭广众之下摸鱼也实在是不太好，便四处转悠转悠，跟着学两句小国的言语，或者是欣赏欣赏诗词画作音乐。 学着学着分组乱了，又出现问题，便赶忙去重新调整。 一整日下来。 看起来轻松，柳九柠实际上也跟着被塞了满脑子零零碎碎的知识，从小国的历史到语言再到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特别要注意的忌讳。 光是想想都头疼。 时间飞快流逝着，五天的短暂培训眨眼间就过去。 在高强度的学习与妃嫔贵女刻苦的努力下，效果还是非常显著的，抽查抽背什么的基本都没有问题。 就是除了柳九柠外，大家似乎都瘦了不少。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随着帝后二人皆发放不少封赏，很快就调动起众人的情绪。 次日，这群礼部特使便穿上宫中绣娘特地赶制官服，上岗了。 而这时，也已经结束了晨间的妃嫔请安。 柳九柠挂念着宫外初次进行外交工作的妃嫔贵女，总担心会出现些什么差错，因此还特地跟帝王借了好些个暗卫出去看着点。 即便如此，依旧是连早餐都吃得不大安稳。 怎么说这都是因她提议方才成的事，若是搞砸了，她的名声糟糕点没什么，就怕害那些个漂亮小姑娘们的未来。 直到贴心的女官将各个分组都初次与外使会面顺利的消息一一告之，她这才松了口气。 处理半个时辰自个宫里堆积着的账册。 柳九柠便坐上凤辇，快快乐乐的赶往太后寝宫，她算是明白了，勾心斗角其实并不累，更累的是把不属于自个的知识狂塞进脑海。 说实话！ 她现在都记不起来那些小国分别是谁谁谁了，脑袋里所有的记忆全都乱糟糟的混成一团。 还是去太后那儿放松放松吧。 前些日子的相互折磨里，逐渐放飞自我，已经差不多到无拘无束的境界。 有茶喝有饭吃有曲儿听还能陪老人家漫无目的的扯天扯地！这哪里是折磨？这是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啊！ 柳九柠轻轻哼着无声的歌儿，眯着眼睛看蓝天白云，甚至都提前想好了今个要跟太后闲聊些什么。 就等这凤辇一落！ “母后！柠儿来看您了，柠儿知道您也挂念着，这不，陛下吩咐的事情刚处理完，就来了您这，五天的时间不多不少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惊得正在抄佛经的太后手微微抬起，不小心抖了两下，在纸上落下点点磨痕。 …… 好好的一卷佛经，就这么给毁了。 亦如她平静的生活。 “母后，您原来在写字呀？我是不是吵到您了？”柳九柠探出半个小脑袋，笑吟吟的同远处太后直视着。 她是真的想念对方。 还特别想念这个满是佛香的安静宫殿。 太后示意嬷嬷将抄写毁了的佛经处理好，瞧着皇后那古灵精怪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坏主意的双眸，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后宫里什么女子她没见过。 偏生就真弄不懂皇帝放在心上的这个人。 也不知道皇帝究竟看上对方些什么，莫不是因为这柳九柠怪得别出心裁？ …… 太后不欲去探究自己孩儿的品味，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方才抬起手，朝柳九柠招了招，同时开口说道：“来陪哀家抄抄佛经罢。” 佛能静心。 皇后这性子着实…着实不能叫做稳重，还是多抄佛经少说些话才好。 “哎，好！”柳九柠迈着小碎步跑到太后身旁，瞅见对方那手流利又好看的字，连忙笑着夸赞起来，忽然又想起些什么，小声说道：“母后，柠儿的字写得可不太好，怕是入不了您的眼，要不还是算了吧？” 听到这话，太后抬头看向柳九柠，笑着说道：“柳老丞相一手好字名满天下，求字者何其多，皇后既是柳老丞相亲手教出的，怎会有差？莫不是在谦虚？” 早年从先帝口中知晓柳老丞相有一爱孙，日日回家都要教导写字。 她记性也不算差。 这爱孙正是如今眼前的皇后。 “唉，母后您是不知道，这人跟人的天赋是不一样的。 ”柳九柠长长的叹了口气，见太后执意，便笑着说道：“不过既然您来了兴致，儿臣自然是要陪您一齐的，只是到时候您可不许说这字太差。” 很快。 嬷嬷就搬来了个椅子，落在了太后身旁，书案足够大，二人并齐抄书也不会觉得拥挤。 柳九柠也是跟在老和尚身边学过几日佛法的人，且她早年的目标就是当个深山老林的尼姑，再在尼姑庵里深造几年回京城里当个知心大师，因而佛经也早早背了不少，就等着出家。 没想到家没出成，如今倒是在这种地方用上了。 她还谨记着抄佛经要静心凝神，怎么说都算得上是老和尚的挂名弟子之一，真不能给对方丢人。 抛却乱七八糟的念头，落笔后就进入了状态。 太后见状心里也舒畅了不少，虽然对方多有出格，但既能让国师另眼相待，这心确实足够诚。 想到这，她将视线移到皇后所执竹笔的笔尖上。 眸光微顿。 唇角那一直挂着的淡淡笑容都僵硬起来。 这字…… 太后忍不住移开视线，她是真没想到，皇后竟没有半点谦虚，这手字何止是入不了眼。 简直稚嫩得伤眼！ 也难怪柳老丞相多年前日日赶着下朝就为教爱孙练字。 她不忍再看下去，连忙移开视线，执笔写了起来，眼不见为净，至少获得了安静。 可惜。 太后想要的宁静皇后终究是给不了。 抄完一卷佛经后，柳九柠正好跟抬眸的太后四目相对，于是欢快的她便拿着抄写好的佛经同太后炫耀起自己的佛法来。 是的。 她也算是个肚子里有点佛法的人。 佛学也许不太行，但论哲学，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她还是非常了不起的。 柳九柠还以为着多年准备的技能无处施展，见着太后感兴趣，那可就如同只花孔雀展开尾巴，一字一句的指着自己抄写的佛经论起来。 偶尔笑眯眯，或是意味深长，再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 十足十的国师大人复刻版。 太后听着这一句一句头头是道的话语，再看着这似曾相识的表情，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皇后确实跟国师交情颇深。 但是！ 那听起来奇奇怪怪的言论，以及时不时指着难以如眼的佛经抄字，也无时无刻在提醒着她皇后的不着边！ 她不知道国师是怎么同对方成为忘年之交。书屋 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此刻，只觉得世界是如此的吵闹。 最后还是太后借着用午膳的名义才从这场皇后单方面认为的论禅中解脱。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皇后那张能说会道的嘴。 好好的午膳，耳边却伴随着那天花乱坠般拼凑寿宴场景的话语，更是有诸多听都未听过的词语。 这一刻。 太后是真的后悔了，她无比怀念以往独自在小佛堂礼佛的日子。 于是，结束午膳，便再也不耽搁，直接清晰将自己想要的寿宴模样让嬷嬷列了个单子，交给皇后。 并表示现在就可以开始筹备了。 柳九柠连声应好，但就是不愿意走，赖在太后寝宫里，非缠着要再抄抄佛经再讲讲佛法。 可不是赖吗？ 她今个是来放松的，才不要回去面对那永远都做不完宴席筹备的工作呢！ 太后还是头一回赶人赶不走，想着今个过后皇后就不会再来，也就容许对方再陪她抄个半日佛经。 犹恐再谈起那诡异的论佛之道，早早就表明只能抄佛经。 虽然跟柳九柠的设想不太一样，好在总体走向都差不多，反正都是为了逃避工作。 也就点头应答了。 可这抄写佛经原本就是个枯燥的工作，太后又不许她论佛道，想说说话，又见太后抄得认真，连头都不抬。 小动作不断的她连着喝了嬷嬷递来的十八杯茶，吃了九块糕点，又上了五趟厕所，终于挨不住寂寞，不知不觉，把脸压在抄到一半的佛经上睡着了。 听到平稳呼吸声的太后终于松了口气。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抬起头看向睡得正熟的皇后，无奈摇了摇头，心想着，还是要把寿宴的复杂程度提高些，免得对方太闲再有时间来寻她。 到底是年纪大了，合着就该静养才行。 这般热闹的丫头还是留给皇帝去折腾吧，她实在受不起。 谁也不知。 此时，帝王正站在摇曳树叶遮挡着的窗户外头，她本想来给母后请安，却没想到竟巧合见到这么一幕。 倒像是屋中二人方才是亲母女了，甚是融洽。 第139章 看来果然就如小皇后早前所说那般, 不应她来过多插手。 眼下就已经处理得非常妥善。 想到这，李南初驻足许久，见太后示意嬷嬷取来毯子给小皇后盖上, 唇角微微勾起。 过了半晌, 方才无声无息离去。 帝王在想些什么无人得知。 倒是太后只盼着皇后睡得更安稳些，免得醒来再整些什么新的热闹。 柳九柠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 毕竟任谁侧着脑袋趴在桌面上睡都不会舒服。 不过是累了好几天，屋里的佛香又催眠, 方才睡得有些久。 然后就悲剧的有些落枕了，脑袋差点正不回来！ 还是太后唤来医女出身的嬷嬷给她按了半个时辰的肩膀, 才舒服许多。 眼看着天色渐晚。 柳九柠瞧着今个太后心情不错，笑容也比往日和善，最重要的是她枕着佛经睡了一觉都没被指责，更是把寿宴的大概布置都仔细写出来交给她。 便颇有孝心的陪着对方吃了顿晚膳。 心想着, 太后久居深宫怕是真的有点寂寞了，连她这个陪伴多日的‘敌人’都越瞧越顺眼, 这份心意着实感动到她！ 那以后可得经常过来陪陪老人家才行！ 这一顿饭，太后与皇后有说有笑, 怀着南辕北辙的想法，其乐融融。 月盘高挂。 柳九柠回到寝宫见着帝王独自守着一桌饭菜也没心虚, 还理直气壮的表示自个是去陪太后吃饭，还小声指指点点对方不陪陪孤寡寂寞的老人。 当然, 也不忘哄哄帝王。 到底是她自个冷落了对方，该哄的还是要哄。 再陪着帝王吃了点重新热好的晚饭, 小猪蹄啃到半, 她忽然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吃下顿晚餐, 这几月来几乎隔三差五都如此。 而当初立下一起运动的规矩, 似乎整个后宫都在规规矩矩实行，只除了日渐肥胖的她。 …… 这时的柳九柠终于明白了，她啃着猪蹄，对着帝王留下了伤心的眼泪，借着眼角好不容易憋出来的泪光哭诉。 都怪这两餐饭。 一顿比一段丰盛！ 谅谁天天夜里吃上两顿，进出全靠凤辇抬，谁不胖啊？ 李南初面对着小皇后的声声控诉，沉默了，她直勾勾盯着对方手中那越啃越起劲的小猪蹄，开口道：“可皇后你还在吃。” 语气淡淡，陈述着一个无情的事实。 “是啊，我还在吃，我为什么还在吃？我放不下它！”柳九柠痛苦并快乐着，她的大脑在告诉自己不要再吃，可是她的心她的双手都无法将其舍弃。 猛地啃了两口。 咽下口中的美味，她方才含泪继续道：“我不饿，可是我嘴巴寂寞啊！就让我吃完今晚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李南初无言以对，目光在小皇后那圆鼓鼓的脸颊上停留几秒，便沉默的将最后一个猪蹄子夹进自己碗里。 次日。 柳九柠就投入了宴席布置的紧凑工作中，偶尔还要接见一下外来的王妃王女，亦要招来那些成为礼部特使的妃嫔与贵女询问工作进度。 再出席某些迎接使臣的宴席。 甚至还没忘记隔三差五抽出一两个时辰去太后处放松放松，一想到太后见到她那惊喜不已的眼神，若不是最近真的就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她都想长住太后寝宫里。 许是最近走动得多了。 柳九柠自觉肚子上的肉掉下不少，但每每对镜，往着圆润的脸颊，还是有些发愁。 只能不停安慰自己，减肥也要有个过程。 随着各国使臣纷纷到京，忙碌的程度再次拔出新高度。 不仅是柳九柠忙，妃嫔也忙，京中贵女因三两成圈皆有交情，帮衬着带女性使臣游玩也跟着忙起来。 至于帝王跟朝臣们，那就就更忙了！ 各国之间明里暗里皆有摩擦，且也有不少又觊觎大昭国者，总之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层出不穷。 柳九柠担忧作为礼部特使的妃嫔及贵女会被牵扯进其中，也犹恐人一多会出现什么糟糕到无法挽回的事情，便特意将京里那份‘只有女子能进出’的产业给扩大了。 比如再京郊包了一座还算陡峭的山，进出只能女子。 山上有庄园温泉等各种好去处，既能放风筝亦能跑马射箭，累了还能洗头按摩修手修脚再做个指甲，游园会也没忘整上去，更是照搬上辈子的农家乐，让大伙都亲自体验烧烤的感觉。 农家乐的活动一开始并不是很成功，但随着域外使臣来的越多，这项活动倒是比旁的还要热闹。 当然，柳九柠也没有放过赚男性钱的机会。 她再次从帝王的私产拎了个山头，照版抄了对面山头的模式，这次不仅能烧烤还能钓鱼，更能斗鸡…… 总之把京城里纨绔的快乐都往里头整。 本来也没打算赚钱，只是想着不能让外来的男性使臣觉得大昭亏待了对方而整出来的，顺带挂了个只许男人进出的牌子。 也不知道是戳到男性们什么兴奋的点。 才刚开张呢，京里一股脑的上了年纪的权贵便悄悄成群结队到了山头上，点着名要做‘全身保养按摩’。 这种热闹京城里的纨绔子弟自然不会错过，他们老早就听说那么个只有女人才能进出的地方，无意间听到家中母亲姐妹或是妻子的夸赞，早就好奇不已，纷纷也结伴上山体验。 常见的玩意他们也玩多了，便往那从没听过的农家乐凑去，拔着萝卜摘着菜再烧着烤着斗着鸡，闹腾着的纨绔们不小心闯进按摩专用的院子，迎面就跟趴满屋子按背的偶尔嚎叫上一两声的亲爹亲爷爷们撞上。 那场景，叫一个鸦雀无声。 柳九柠光是从女官嘴里听到这场面描述都觉得热闹，反正左右她是亏不了，毕竟这山头无论是管理还是旁的什么，都是帝王出的人，她就占个分红。 亏本也亏不到她头上。 当然，为了长远可见，她还是把山头上各个区域划分开来，又分别划了几个院子把所有活动都塞进去，美名其曰可以包场。 因着能上山的都是富贵人家。 而近日来那些外来的使臣也时常进进出出，本着有钱不赚就是傻子的原则，柳九柠飞快让差人去做了一批鸳鸯锅。 在两个山头上皆推出特色火锅。 锅底便是御厨在她指点下做出的猪油辣锅与菌汤清锅。 这个时代的人很少食辣，许是味道太呛鼻太浓郁，一开始愿意尝试的人寥寥无几。 特别是女性山头那边，根本无人愿意去尝试。 好在权贵里有着不少老饕，年轻纨绔在三两打赌争吵之下也勇于尝试，才推出第三天，男性山头上数半人都小小尝试了一下这新鲜事物，开始后就回不了头。 柳九柠还特意留了位在对肛肠方面颇有兴趣的太医在山头上，即便她把辣度调得很低，但难保没有意外，还是要提前准备。 至于全是女子的山头那边，她在妃嫔贵女里分别找了几个托，也总算是开了张。 不管怎样，这次都赚得盘满钵满。 时间转眼流逝，随着柳九柠口小金库渐渐鼓胀日子也一天一天过去。 这不，还差个几日就要到太后的寿辰。 各国使臣也都到齐，甚至来得早的已经在京都里玩了几个月，差些连大昭国的官话都要学会。 为了迎接各国使臣。 宫里特意准备了一场较为正式隆重的宫宴。 在柳九柠看来，这就是此番万国来朝的入场仪式，而太后寿宴就是高潮正式场，到后面也有个送别宴那就是退场的仪式。 等太后寿宴结束后，还会有国与国只见的各种比试，文韬武略各种才艺。 对比对比，这好像跟奥运会也差不多。 只不过这万国来朝，朝拜的是大昭国，不仅仅是东道主，更凸出的是这么个主字。 史书上都难得记载的一次盛宴。 柳九柠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紧张，为此，这个接待的宫宴她特地去寻礼部专研一番，又去找太后问了问意见，再跟帝王也琢磨了许久。 反反复复检查布置。 也没加什么新鲜玩意，只求大气庄严就足够。 但她又还想加个神秘，思来想去，刚好收到老和尚终于舍得回京的消息，便连哄待骗再亲自去了躺安长寺，把传说中知天命通未来的国师大人也请来镇一镇开场。 旁的不提。 老和尚就往国师的位置上这么一坐，那就是神秘得不行了！ 虽然鲜少有人知晓老和尚的身份。 但这也并不是个秘密，不过是老一辈不爱提起罢。 可这些外来的使臣不同，以他们对大昭国皇族消息的收集，不可能不知道当年这么一位精才艳绝堪称神话主角的太子。 再掐手指算算年龄。 连柳九柠这么个眼界长远几千年的人都不得不感叹上一句‘活神仙’，更何况旁人呢？ 要是真不知道老和尚的传说…… 那恐怕这个国真的小的不行或是消息灵通度太糟糕，如此也没有多大忌惮与震慑的意义。 这人一多。 柳九柠再次开始担心起小说里出现的那种五花八门的剧情，毕竟每逢这种大到不行的宴会，在小说话本里总是要闹出些什么波澜。 诸如刺杀酒后乱情或是坠湖身亡不限于此的等等场面。 为此，她精心做了诸多准备，确保热热闹闹一天过去宫里绝不会出现一条亡魂，更不会有半场冤孽！ 所有准备就绪。 宫宴开始了。 柳九柠跟在太后身边，走在帝王身后，缓缓慢步走进满是朝臣与来使的大宫殿。 安排位置的时候，她巧妙的把自己安排跟太后坐在左下首。 大昭国以右为尊，以往的宴席都是太后右下首，但今日，国师落座的才是右下首。 说起老和尚，老和尚就到。 小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再三响起。 便是皇帝，都站起身来，注视着宫门口，迎接国师。 如此，官员与使臣自然也得站着迎接。 且不说老和尚国师的身份，毕竟算得上是帝王不知道往皇家族谱上夸了多少代的老长辈关系，就连坐着的龙椅还是对方让出来的。 每一条拎出来，迎接对方都确实得站着。 国师本就超然与尘世，他来得虽轰动，可却半个字都未曾开口，安安静静落座后，只阖眸轻轻转动着手上的佛珠。 跟着一齐来的小和尚也淡然。 目不直视，自家师父做些什么，他也跟着怎么做。 师徒二人佛性十足。 等到帝王语气淡淡的说完场面话，各国使臣也逐一问号，国师跟他那小徒弟早就不知何时没了身影。 没有两个方外之人，宴席倒是更热闹起来。 不是唇枪舌战，就是饮酒歌舞，宫廷乐师刚刚奏完月，某个国就紧跟着说他们也带了天下一绝的乐师到此，另一个使臣又道自家王女的胡琴才是人间仙乐…… 攀比之下每个国家都冒了头，如同王婆卖瓜般，夸得天花乱坠。 说着说着。 便开始抚琴纵舞。 比着比着，还有几个王子亲自上场，拍着胸口称自己才是最强舞者。 也许是舞蹈在他们国家里有特殊的意义。 总之这个宴席真的是让柳九柠打开眼界，欣赏完粗狂的男士版捞月舞蹈，再瞧那西域舞姬曼丽身姿鼓上作舞，还有满身挂满银饰的男女双子神秘如祭祀般的动作…… 观景位置极好的她东西都忘了吃。 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种种表演，要不是强行抿嘴又保持着僵硬的勾唇动作，怕是张开嘴巴都要咧上天了。 要不是接二连三裙摆被几颗花生米给袭击，她甚至都想不起来不远处还坐着个帝王。 这花生米的来处，她不用想都知道！ 帝王个阴险狡猾的大醋缸子，同小姐妹说上几句想你了都要醋上半日，又得哄又得主动卖乖还要割地赔款。 有时候她都怀疑对方就是随意找个理由好骗她上套！ 柳九柠瞥了眼帝王，见对方看都不看正殿里抚琴作舞的来使，只垂眸饮着那杯大概不是酒的‘酒’，便不再理会对方。 大好欣赏艺术的机会。 才不要为了醋缸子错过呢！ 美滋滋的她继续快乐的欣赏起各色美人或者是壮汉激情奉上的艺术表演。 这些小国家的来使可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道德约束。 载歌载舞，简直再快乐不过。 直到…… 某位美貌大胆身上穿着几层纱显露出若隐若现身姿的西域王女，动人舞姿结束后，用那带着略微喘气的声音，借不怎标准的大昭国官话倾诉着自己对大昭国帝王的一见钟情。 而这只是个开始。 其他大胆的王女也有三两站起身来，表示仰慕大昭天子多时，王女不大胆的王子替开口。 亦有使臣出言，要为大昭帝王献上美人。 第140章 甚至苗疆的某两位双胎圣子圣女都表示倾慕帝王, 大大方方笑着表示不需要入宫只求一度良宵，种族性别皆不是问题。 …… 柳九柠眼睛都瞪大了，目光在身高容貌神态皆如出一辙唯有胸前那几两肉脯不同的苗疆龙凤胎上扫过, 又看向紧跟着说话的各种稀奇古怪小国。 也不知是圣子圣女语出惊人, 还是大家伙真都看上了圣威滔天的帝王。 场面俞发俞混乱，从一开始的真情告白再到献上美人, 乃至眼下的毛遂自荐…各说各的，活像是担心说得不够大声或是迟了被旁人占去先机。 本正式得不行的宴会顿时热闹得不行。 数多小国在男女方面的礼法都还算开放, 因而谈论起这等事情也没有丝毫的羞臊。 但在场的大昭国官员则不同，听到这话的他们整个人都被怒火烧得通红, 只觉得这些外来的蛮奴们不知礼义廉耻！ 这就是赤裸裸的冒犯！ 压根没有把他们大昭国以及大昭国的皇帝放在眼中！ 柳九柠看着越来越混乱的场面，偷偷瞥了眼身侧上座的帝王，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淡定得仿佛下面争着抢着要共度良宵的人仿佛不是自己。 顿时心生佩服。 不愧是帝王！也真不愧是她的心上人！ 如此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 这皇位真真是非其莫属！ 至于那些争辩声愈来愈大的各国。 柳九柠知道其中不乏浑水摸鱼搅乱局势者，但…… 她将视线再次投向那对满身苗银挂饰的龙凤双胎, 只见二人轻声说着小话但目光却皆满是暧昧的直勾勾盯着帝王，眼眸里的满意早就溢满出来化为游荡在周身的喜悦, 仿佛只等一个点头。 …… 槽点太多，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但毫无疑问, 柳九柠心头上肯定是不太舒服的！ 帝王可是她的心上人，眼下这些美人们又是真情告白又是献美人更有毛遂自荐甚至表示‘扫榻相迎’…… 她能舒服才怪呢！ 不高兴的柳九柠默默垂眸, 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同时也不忘竖起耳朵, 专心等待着帝王接下来的举动。 然而。 等了许久, 直等到大臣们开始句句‘不妥不可不能如此’的争辩, 又等到太后离场, 上座的帝王都没有开口。 这让她不得不思考起，是不是帝王打算如以前那般，大手一挥直接把所有送进宫的人全部收下。 ……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帝王还打算用这招来处理吧？ 来使们也都打听过帝王的事情，知晓其对于献进宫的美人皆来者不拒，方才才有这等举动。 而帝王眼下这沉默的姿态，更是给众人一个这条野路子大概行得通的强烈信号。 于是，各种争各种吵自然而然更加激烈起来。 柳九柠也猜不出帝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她再清楚不过对方心里只有自己，但只要一想到宫里会进新人。 而这些新进来的美人们都是帝王的妾，都是自个心上人名义上的小老婆。 整个人不知不觉就开始酸溜溜起来。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柳九柠边高高竖起耳朵，边扫视着台下那数多美人，就着一杯一杯的热酒，脑子渐渐热烫起来。 又热又酸。 活像是在烈日下晒酿了十年八年都化成滚滚水蒸气的陈醋。 而此时，这些蒸汽陈醋就在渗透在她脑袋中没一分每一寸，使得整个人都晕乎乎又飘飘然，目光都难以聚集在同个地方太久。书屋 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恍惚间。 台下的美人们从一化二，再从二成三，眨眼间的功夫，台下坐满了美人。 只是颇为怪异，都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多胞胎。 就连衣物都无甚差别。 柳九柠那被酒与醋灌满的脑子没办法分辨眼下场景中的异样，她不仅不觉得自己喝上头，甚至开始默数起台下那多到几乎就要重叠起来的无数美人。 外界热热闹闹的声音都同她无关。 耐心的数了一遍又一遍。 每次数到两三百左右就会弄混，只能重新再数，直到耐心全无。 她才琢磨起来，为什么自己好像不太喜欢台下这么多的漂亮姐姐们！ 到底是为什么呢？ 柳九柠可是被自家老太君都定为‘好颜色’，眼下美人齐聚一堂，更是要入宫，怎么可能不开心！ 对了，入宫。 这么几百个美人，进了宫可就热闹了，也不知道帝王能不能消受得起…… 一想到帝王，她紧紧皱起了眉头。 不！ 不可以！ 帝王是她的，才不是那几百个美人的！ 美人会唱歌会跳舞，她也会唱歌会跳舞！不过是唱唱跳跳，谁还没学过呢！可以说自己绝对是毫不逊色的！ 柳九柠边想边继续喝着那甜甜的热酒，心中满是不服气，并且暗暗决定自己也要惊艳四座！ 哦不，惊艳帝王一人就已经足够！ 但还不等她开始行动，抬眸才察觉美人们的身影都在左右抖动着，仿佛风中随之摇曳的树叶。 再然后，她就被女官给半搀扶半提起来了。 柳九柠试图挣扎也试图张开嘴巴说些什么，但四肢就像是水中漂浮着的草儿那般，没有丝毫力气。 至于张开的嘴巴…… 她怀疑有刁民害本宫，怕是下了毒，这不，直接哑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肯定是这些人知道她的歌声跟舞姿是多么的动听美丽又飘逸。 为了不让她大放光彩，才生出歹毒之意！ 太可怕了！ 即便如此，柳九柠也绝不让这些人如意！她一定要唱一定要跳，一定要让帝王知道自己是最棒的。 “最…最棒的……” 寝宫里那灼灼燃烧着的烛光下，李南初从女官怀中接过喝得醉醺醺且呢喃不止还抱着屏风不愿离去的小皇后。 待木门关合的声音响起。 她才捏了把小皇后那醺得如天边云霞般通红的脸颊，同时垂下身子，细细听对方口中的呢喃。 “要，唱…唱歌……跳，跳跳跳…舞！”柳九柠双手扒着摇摇欲坠的屏风，眼眸直直盯着眼前的帝王，用尽全力，继续说道：“不，不许看……” 怎么能看别人跳舞呢？ 要看就看她，她才是最棒最好最美妙的！ 听到这话的李南初笑了笑，她轻轻掰开柳九柠那扒着屏风的手，将人懒腰抱起，漫不经心般回答道：“不看什么？” “不，不看！”柳九柠一个恍神就忘了几念前想的东西，眼神迷茫看了圈周围，好半晌也没想出不能看些什么。 但大抵是脑子里还存着热腾腾的醋意。 执意抬起手，盲人摸象般，在帝王那张俊美无涛的脸庞上摸来摸去，艰难盖在那如万千星子璀璨耀眼的双眸。 一只手盖上去还不够，她隐约觉得对方会从指缝里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便把另一只也搭了上去，待盖得严严实实稳稳当当，才扳起严肃的小脸，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南初也不介意被小皇后盖住眼睛，身为习武之人，只凭直觉亦可避开四周摆件。 便任由眼眸被遮。 直直走向床榻，弯腰将人放下。 然而。 柳九柠不愿意走，她双手扒在帝王脸上，如同被放进锅里的虾米般，供着身子，还想往帝王身上跃去。 不能，不能松开手。 松手了，对方就能看到，看到…… 对，看到别人跳舞！ “不，不可以，不…不许看其他人！”柳九柠小心翼翼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空荡荡的大屋子里只有自己跟帝王，顿时得意起来。 嘿，只剩下她们了！ 想到这，便松开扒着捂着帝王双眼的手，往下移动时正好碰到对方的衣领，顺手就把那领子给揪住，往自个身前一揪，霸道十足开口道：“你是本宫的！” 闻言，李南初唇边绽开个笑容，她坐到床边，点头应答道：“自然。” 得到满意的回答，柳九柠在床板上蹬了两下身子，觉得床板太硬，就扑到帝王怀里，把对方当成床。 又翻来覆去，寻找着舒服的姿势。 等她终于躺得舒服，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某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 此情此景。 柳九柠下意识觉得该说些什么，便伸手拍了拍帝王的小手，眯着眼睛，像是被伺候得舒服的大老爷，笑着说道：“你乖，乖些，本宫，大大的…大大的有赏！就是…就是总…总有刁民…想……” 憋了老半天，都憋不出下半句。 她倒是记得溜那句‘总有刁民想害朕’，但这前后不呼应啊！又自称本宫又自称朕，可太乱了！ 柳九柠皱着眉头，摸着那滑溜溜的大手，正思考着要怎么开口继续说话呢，忽然下巴就被捏了起来。 她迷茫的抬头。 看着帝王手中那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碗，顿时表情带上惊恐，大声道：“你…你要害本宫！你…你……” 要害本宫不能唱歌！ 李南初动作微顿，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有些不大明白小皇后这是在闹哪一出。 但见那张熟悉小脸上的恐惧真实无比。 眉头微皱，抬手招来女官，询问起皇后是否有遭受类似下毒之事，又命其重新检查这碗送来的醒酒汤。 身处高位，还是该小心谨慎些。 “你…你要毒哑本宫！”柳九柠说完，就捂着喉咙，以为自己已经被灌进汤药，便气息微弱压低声音，抽泣着说道：“本宫…本宫的喉咙，本宫…天籁般…天籁嗓音，没了…都没了……” 歹毒，太歹毒了。 这些人都要害她！害她不能，不能，不能干什么了？ 李南初见状扳着小皇后下巴的手微顿，沉默片刻，就从女官手中再次接过那碗并没有任何异常的醒酒汤。 淡淡开口说道：“这是糖水。” “骗人！”柳九柠继续着自己的悲痛，哪怕一时间记不起来为什么不能去做些什么，都不忘压低着声音，哀嚎道：“本宫，本宫的天籁之音。” “你还没喝。” 李南初一句话戳破小皇后的表演。 柳九柠才不信别人的鬼话，她抽着没有半滴眼泪的泣，苦苦叹道：“你…灌我！灌我…喝……” 听到这话，李南初沉默片刻，对上小皇后那水润润的双眸，认真答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 犹恐小皇后再闹出旁的岔子，也怕自己被磨上两句就心软。 直接捏起对方的下巴，灌进去。 也不知柳九柠是入戏太深，还是觉得口渴了，一开始还做出奋力挣扎的样子，喝到一半却双手捧起碗，咕噜咕噜的往下灌。 仿佛喝得不是醒酒姜汤，而是什么解渴佳酿。 待最后那滴姜汤都入腹，她方才放下双手，安详又脆弱的躺在帝王怀里，轻声叹息道：“果然…是毒！毒，才苦！本宫…本宫哑了，不能再快乐的像个小鸟一样，一样……” 像小鸟一样？ 她紧皱眉头，沉思起为什么会像个鸟？ 这不应该，毕竟自己分明是个人啊！ 李南初看着小皇后天真可爱的模样，直接轻笑出声，她低头吻了一下小皇后那红扑扑的脸颊，开口说道：“朕的九儿什么时候成了鸟儿？” 心思分明就都写在了脸上。 忍不住去逗趣几番。 “不是鸟儿！是像！是比喻！” 柳九柠脑子依旧混混沌沌，可也许是喝了碗醒酒汤的缘故，口唇倒是清晰了不少。 当然，也不完全是清晰，很有可能是因为这几句话都比较短。 方才能如此铿锵有力的说出来。 皱着眉头想了好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是，像…什么？比…个什么……” 李南初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见小皇后安安静静的躺着，语气也低沉，便伸手摸了摸那因酒热而微烫的额头，轻声开口哄道：“闭上眼，睡一觉起来九儿就会知道了。” 喝得人都糊涂，还是该快些歇息才好。 听到这话，安安静静的柳九柠将视线投向帝王，她专注的用目光描绘着心上人的容貌。 从满是关切的眉眼，到那一张一合劝哄着闭眼睡觉的薄唇。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她终于记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柳九柠鲤鱼打挺般坐起身来，双手抓着帝王的衣襟，大声说道：“我要…我要唱歌！要跳舞！要…要给你看！不许看别人，我，我才是最棒的！” 说完，还重重的点了点脑袋。 既是在认可自己的话语，也是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见状，李南初微愣。 过了半晌，她才伸手摸了摸小皇后那早已被女官褪去所有簪钗的乌发，笑着说道：“朕眼中只有九儿，怎会看得到别人呢？倒是九儿，眼里不止朕一人。” 迷迷糊糊着的柳九柠可听不懂帝王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深奥问题，她睁大眼睛，继续说道：“本宫要跳舞！要唱歌！” 每当需要气势的时候，都是自称本宫。 眼下她就自觉气势无双！ “等九儿醒来再……” “不，我现在，就要。”柳九柠直接打断了帝王的劝阻，并且已经成功把两条腿给越狱到到床外头。 她非常固执，再三要求。 见帝王多次阻挠，不由心生委屈，只觉得对方怕是被外头的莺莺燕燕的曲调舞蹈给眯了眼！竟不相信她才拥有最棒最好最美妙的舞姿与歌喉！ 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受。 脑袋还胀痛得很，像是几千个醋坛子同时打翻，甚至都联想到自己年老色衰在空无一人的冷宫里掰着话本等着永远都等不到的心上人。 想到这，柳九柠直接红了眼眶，她直直看向帝王，晶莹剔透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个不停，轻声开口质问道：“你不爱我了吗？” 第141章 李南初一看一听, 心都慌了。 她哪里见过小皇后这般脆弱的模样，且开口便是‘爱’这等沉重的字眼。 便担心再多加阻挠真伤到对方的心。 不再拦着人下床，同时开口说道：“九儿莫要胡思乱想, 朕心中唯有你, 也…唯爱你一人。” “哦！好。” 柳九柠一抹眼角，将那没掉下来的泪水全糊在掌心, 回头对着帝王勾起唇角，笑容灿烂。 便张开双手, 旋转半圈。 剩下半圈因为有点晕，伸手撑在了桌子上。 她认真又郑重的开口对帝王说道：“我要跳舞了！music！” …… 李南初坐在床沿边上, 面无表情，是她低估了自家小骗子的没心没肺。 至于那什么猫不猫思的。 这也不是小骗子头一回怪言怪语。 “音乐呢？灯光呢？怎么什么都没有！” 柳九柠感觉脑子比之前转得快了不少，也意识到自己的舞台似乎不太对劲。 但视线落在床沿边的帝王身上时，也不再介意那么多。 她可是要证明自己比今天那群漂亮美丽的莺莺燕燕们优秀！ 什么都没有也无所谓, 莺莺燕燕们还需要伴奏伴舞，而她什么都不用书屋 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也都不需要, 这不是更能看得出自己的厉害吗？ 顿时间。 柳九柠信心满满！ 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又清了清嗓子, 做好准备后，才笑着看向帝王, 说道：“我准备好了，要开始跳了哦, 你别眨眼睛！不然会错过我的精彩舞蹈！” 李南初知晓若是小皇后不满意还得继续再闹下去，见对方步履还算平稳, 口齿思绪也比早前清晰许多, 应是醒酒汤发挥了功效。 便不再多言劝阻的话语。 迎上小皇后的视线, 微微颔首。 见状, 柳九柠也不再耽误，她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后，就开始了自己的精彩表演。 没有音乐没关系。 她自己给自己伴奏！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再来上一段没有词，光噗噗呲呲的即兴rap，再加上节奏感十足的街舞。 撑着手臂在地板上来回翻转着两条不算太长的腿。 即便一个不稳摔在地上，她也依旧跳的非常专注，嘴里的噗嗤打次的声音更是从没停过。 李南初本还带着些期待的，就是再差，也以为小醉鬼能给她来上两段挥袖子。 但万万没想到。 对方直接在地上打滚，嘴里更是用奇怪的声音来当做伴乐。 眼下更是试图把脑袋抵在地上…… 帝王再也坐不住，直接上前将人抱起。 “怎…怎么了？”被打断精彩表演的柳九柠不得不停下嘴里完美的噗嗤噗嗤，她看着帝王那带着些许扭曲的表情，晃了晃手脚，继续说道：“让，让我继续跳舞！” …… 李南初步伐不禁加快些许，将人按在床上，同时开口说道：“夜已深，该歇息了。” 这所谓的舞再继续跳下去，怕是整个寝宫的地面都能被擦干净。 柳九柠猛地摇头，双手紧握着帝王按在她身上的那只手，认真说道：“不，我还没跳完！陛下还没见证到我的绝美舞姿，我不能停，我……” 话才说到半。 她的唇就被帝王给捏住，就像夹住小鸭子的嘴巴那般，再也发不出声音。 “九儿该睡了。” 李南初边说，边对上小皇后那双再次泛红的眼眶。 最终还是敌不过红颜的莹莹泪光。 在心里叹了口气，才松手，同时开口违心夸赞道：“这等…绝美的舞姿朕已经见证过了，如今夜已深，明日朕也还得早朝，不如改日再舞？” “好！明日我再舞给你！”柳九柠乖巧点头，不再反抗，笑盈盈的模样仿佛在期待着话语中明日的到来。 …… 而李南初只觉得自己开口得太草率，若是小皇后醒来还记着这件事，还要再跳这个不知名的擦地舞，她该如何夸赞才能令神志清醒的对方看不出勉强呢？ 明明没喝多少酒，她却忽然有些头疼了。 “对了，还有我的歌，我唱的歌！陛下觉得如何？可是悦耳动听余音绕梁？” 柳九柠问得真挚，脸上依旧带着那天真的期待。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发挥不错。哪怕其中似乎有些失误，但也只是似乎！ 李南初在这样期待的眼神下沉默半晌，才闭眼点头道：“甚好，确实…余音绕梁。” 可不是余音绕梁吗？ 她现在脑海中还回荡着那奇怪的噗噗嗤嗤又动又打的旋律。 “好，那我明日还唱给你听！”柳九柠欢快一口决定，约莫是心情真的极好，嘴里又哼起那上辈子短暂学过些许时间的动次打次。 忽然。 视线触及帝王那就要落在唇上的手，某种再次要变成鸭子嘴巴的直觉迫使她默默盯起那只手来。 李南初最后只是用食指轻轻碾了碾小皇后的唇，随后为对方褪去外衣与鞋袜，见那哼唱歌谣的声音也渐渐作小。 便开口道：“快闭上眼睛，朕同你讲个故事，就说那武林盟中继任少主欲退婚之事……” 哪怕柳九柠迷迷糊糊，都依旧记得帝王要她闭上眼睛才肯讲故事的小习惯，连忙闭上双眼。 顺便伸手把被子盖在身上，乖乖巧巧的枕着枕头等待。 很快，伴着那道熟悉的嗓音，在两辈子都大热的退婚题材八卦故事中，渐渐沉入梦乡。 一夜过后。 柳九柠只记得自己喝得醉醺醺最后是帝王耐心哄她入睡，至于其他的事情那是完全断片没有印象。 对此，帝王无比庆幸，甚至松了一口气。 而柳九柠也从女官嘴里问出拿出‘献美人’的结局，帝王直接当众表示‘朕有皇后一人足矣’。 可惜的是，当时她已经醉得连帝王都看成了十个。 耳朵里更是听不进任何的声音，自然没有记下这可以称得上是真情告白的时刻。 当然，在柳九柠眼中这是帝王的真情告白。 但在众人眼里，这就是帝王的托词罢。大昭国的皇帝不近女色可是连最偏远的小国都略有耳闻，更何况他们到京城里后四处打听之下，更是知晓不少深宫之事。 更是笃定皇帝不是真的喜欢这么个皇后。 至于为何眼下应许这美人献入宫，那肯定是不想各国的暗探入宫呗。 如今谁都不能进宫。 在他们看来都没讨得个好，打听到近年皇宫中美人流血事件不少后，便也渐渐熄了这等心思。 怎么说献上的都是王女，万一真被那大昭国帝王给捅死，后续如何不提，到底是他们自个的家国失了面子。 柳九柠可没有时间去琢磨使者们的事情，万国来朝使得她真真忙成了个陀螺。 为了保证不发生某些小说话本里总爱出现的流血或□□事件。 她极力将每场宴席都过目，并且每日还要翻阅那些早就上任的礼部特使递来的日记，试图将花火都掐灭在未起之时。 除此之外，更是要会见各国前来的王妃王女，宫中近日流水账册太大，也不能马虎。 又还有最最重要的太后寿辰要去筹备忙碌！ 她恨不得自己能□□个三五人出来，好一一都把事情给捋顺了。 大概就跟某位伟人所说的那样，海绵挤挤总是能有水。 人逼一逼，总能更强更厉害。 柳九柠不仅没有被这高强度的工作压垮，甚至可以千方百计的挤出时间跟帝王用餐。 只可惜，帝王比她还要忙上几分，往往只有短暂的晚膳时间可以相见。 日暮西下昏黄之时仿佛就像是萝卜般，死死的吊着柳九柠的半口气，令她不得不像是赶车的驴子，奋力往前跑去。 跑着跑着。 不知不觉，太后的寿辰就到了。 柳九柠依旧要奋力工作，不仅如此，她甚至夜半时分都还让女官提溜带着她去巡视了一回场地，确认一切布置都没有出差错，方才睡下。 但，好梦时分并不持久。 公鸡才开始打鸣，天还没亮，她就被叫醒了。 身为寿宴的布置者，当然要一大早起来指导，更别说她还添加了不少的特别节目，也需要稍加检阅道具。 以及宫外等待着的命妇都是要提前召见的。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 寿宴的快乐柳九柠没有享受到，只有疲惫环绕周身，要不是身为皇后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瞌睡，她还真想悄悄忙里偷个闲。 所有的节目都如她早前安排的那样进行着。 就是不知道为何太后每每在节目转换时不停转着佛珠，大概是…在期待？ 总之一切都很顺利。 柳九柠高度紧张的精神也稍微放缓了些，到呈上自己那份佛经外加亲手雕刻的佛珠为贺寿之礼时，已经能笑容自然的对太后说出一堆一堆的文采斐然的贺寿词。 也亏得家里没忘记给她准备贺寿词。 不然眼巴巴就来上两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怕是不到明日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有多草包了。 要知道那些外邦来的使者们都能整上两句别样的问候呢！ 笑容满面的柳九柠正庆幸着自己在百忙之中还抽空将祝贺词背的滚瓜烂熟。 而太后则对着那一叠的佛经沉默无言，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嬷嬷快把东西拿下去。 这寿辰就要过去。 过些日子皇后应该也就没有理由再来烦她，如此也好，年纪大了受不住热闹，就该清静清静。 寿宴完美落幕。 在柳九柠与礼部再三推敲的精心布置下，这场寿宴在数国使者心中皆留下了浓郁色彩，不说旁的，神秘的大国风范确实是立稳了。 但身为皇后的柳九柠依旧不得闲。 结束的只是寿宴，而不是万国来朝，要忙碌的还有许多。 各国间政治往来需要大大小小的宫宴。 为了能更好的展露各国风范，更是将秋猎提前了不少日子。 柳九柠身为一国之后，自然是要陪着帝王出行，即便这秋猎不是皇后工作的范围，她也还是得操心几番。 自古秋猎多遇刺。 总之跟帝王扯上关系的大型活动就不会安全到什么地方去，如今一国之君已经成了她的心上人，难免会担忧些。 再紧张，秋猎也仍要继续。 柳九柠的马术也就一般，所谓的一般，其实就是能勉强上马跑个几圈，再多都在七岁那年亲眼目睹京中某个纨绔在马下丧命而留下的心理阴影里戛然而止了。 犹恐秋猎那日骑马会出现什么意外，也担心身为皇后会出糗什么的。 便想着夜半人静时，让帝王悄悄带着她巩固一下骑马知识。 月下马前，成双眷侣跑马奔腾。 那不就是上辈子红遍大江南北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的名场面吗？ 柳九柠光是想想都心向神往，便迫不及待，在晚膳时同帝王提起这事。 对此，帝王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哪怕等着她处理的奏疏只增不减，也定是要挤出时间去月下跑马。 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想得再美，也要有机会去实现才行。 二人刚越好时间呢。 寝宫外就有侍从敲门传话，说是德妃娘娘请皇后齐去锻炼，又道是秋猎将近，犹恐各宫娘娘们骑术生疏，今日锻炼改到宫中马场。 …… 李南初当场脸就黑了，甚至想抽剑跟德妃比划比划。 柳九柠也很遗憾不能在月下花前红尘作伴潇潇洒洒，但既然德妃都开口，且宫里的妃嫔都要参加。 再记起自己似乎已有三两个月没有同妃嫔们一起锻炼。 心虚之下，只能安抚好帝王，表示自己晚些也可以跟对方再跑一趟，随后换上骑射服离开。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柳九柠光是在马上跑两圈就已经耗尽一天的力气，而那再晚些跟帝王的约会，只能默默取消。 她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再跑下去，明天起不起得来都是个问题了！毕竟德妃娘娘那极限运动也是人尽皆知的，不耗空体力，都还不得解散呢！ 至于帝王夜半提剑逮住夜巡皇宫的德妃决战宫檐之巅，那就跟熟睡的柳九柠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万国来朝期间，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有些事情不受掌控。 比如什么小国的王子中毒身亡，再什么王女看上京中纨绔执意强抢回国…… 秋猎也有些小意外，疯虎袭人，被帝王七箭射杀，震慑四方。 经过妥善处理，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很快，也就到了使臣们离开京都的日子。 终于得闲的柳九柠跟帝王一齐特地易容出了趟皇宫。 坐在阁楼上的遥遥看着妃嫔与贵女们任命的礼部特使与各国使臣，别离的愁绪萦绕在柳九柠心头。 怪难过的。 这么肥的大羊们都要走了，换成旁人也要难过。 要知道这些使臣不仅仅给柳九柠的产业送了一大笔钱，更是拉动了京都的经济消费，就连帝王明年跟后年的军资都不用再从自己的私库里扒拉。书屋 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目送着这么肥的羊离开。 真会使人潸然泪下。 京中所有来使皆离去后，柳九柠终于彻底悠闲下来，闲到发慌的那种闲。 每每午睡醒来，她都会恍惚几瞬间，差点觉得这种优哉游哉的生活才是梦，总觉得一睁开眼睛，又回到那既当陀螺又当驴的日子。 她是闲了，可帝王却更忙碌。 毕竟各国使臣们留下的问题不是一般多，政治这种东西，相见时还算融洽，不见面才要捅刀。 柳九柠自认为自己没啥能力，也不觉得自己能为帝王解忧，最多是不给对方带来更多的烦恼。 于是，在一番深思熟虑后。 她晃悠晃悠，就晃到了太后寝宫。 帝王烦恼什么？ 就天天吃醋呗！再多就是她跟太后婆媳间不大融洽的关系！ 为此，柳九柠日日前往太后寝宫，为深宫中的孤寡老人带去欢笑与热闹。 她认为自己跟太后相处得越来越融洽。 瞧瞧，太后都不讽刺她了，甚至念明玉县主的书信时都不再抱怨对方，甚至还夸明玉县主如此也不错。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秋。 柳九柠闲得无聊，最近在琢磨着折腾毛线，好带去给太后织一织，老人家整日都邀请她一起抄佛经，这对眼睛可不好，换个更简单的爱好，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大概是琢磨得太过专注，竟没注意自个的生辰到了。 还是一大早，妃嫔们都留在宫里不愿走，像是比谁更像磐石，纳闷的她随口问了句女官今个是什么日子，才惊觉原来到了生日。 太后大办寿辰在前，皇后这生日自然不会再兴师动众。 既没想着去折腾，便就没注意个日子。 柳九柠知晓各位妃嫔姐姐们都有心，便笑着将人都留下来，紧急在宫中备了个宴。所幸她早前跟妃嫔们吃过不少餐，挑了个合适的照着准备，也就差不多。 欢欢笑笑吃了顿午饭。 她也收到不少既有心意也不失名贵的礼物。 妃嫔们都散去后，两位小姐妹倒是留下来跟她喝了个早早的下午茶，嬉笑着说些小话。 原本小姐妹们还想再留。 不过太后那边差人来传话，也不得不离开。 事实证明，这些日子婆媳关系的和缓并不是错觉。 柳九柠从太后处得到了好几箱的赏赐，至于生辰礼，则是一支檀木制成的笔。 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太后这是在暗示她多练字！ 返回寝宫时，日头也差不多要落山。 柳九柠突然记起自己与帝王定下的那个‘长大’的约定，恰好过完这个生辰，她就十八了。 想到这，脑海里某些带着颜色的想法齐涌而出。 坐在凤辇上的她脸颊比那天边的红霞还要艳上两分。 这些满是颜色的思绪在柳九柠脑海中不停兜着圈圈，就连躺在软塌上翻着菜单，光是看那菜名，都带上几分浮想。 都怪上辈子那些写手，偏生爱用菜名，如今才难以直视！ 正在心里嘀嘀咕咕着。 忽然，一双手蒙在了她的双眼上。 “看些什么呢？” 柳九柠听着帝王那熟悉的嗓音，抬手摸索着眼上蒙着大手，鼓着脸，故作生气说道：“是谁在捉弄本宫？” “不妨猜一猜？” 李南初边说，边单手将半躺着的人抱揽入怀中。 她从袖口摸出长长的飘带，将那三指宽的飘带代替那遮在小皇后眼上的手，盖在那双明亮清澈的双眸上。 短暂见了一下光的柳九柠笑着说道：“本宫觉得是偷偷溜进来的大骗子。” 整日说她是小骗子，她还觉得帝王才是真骗子呢！ 眼下这模样，怕是要把她的心跟她的人都一齐骗走，忒坏了！ 听到这话，李南初轻轻笑了笑，薄唇隔着飘带落在小皇后的眼眸上，轻轻一吻，方才开口说道：“那大骗子要送九儿一份礼物，不能睁开眼哦。” 第142章 完结章 “好的吧, 那就拭目以待啦！” 柳九柠边说边放下手，乖乖巧巧，任由帝王用飘带一层一层将自己的那双满是期待的双眼眸蒙上。 视觉方面没办法发挥应有的作用, 其他几感便俞发俞清晰起来。 比如耳边帝王那若近若离时有时无的呼吸声, 再比如…… “啊！” 柳九柠突然被拦腰抱起，四肢皆腾空所能依靠的便是某个熟悉的怀抱, 因眼前一片漆黑，不免惊呼出声, 双手按以往的习惯准确无误环上帝王的颈脖。 确认自己不会摔倒，方才松了口气。 恍惚间,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上辈子电视剧中漆黑天色里被卷送上龙床的妃嫔。 就算环境不怎么一样。 可这不是当年再三跟帝王说好十八岁便能做那些成年人爱做的事情吗？ 如今又是蒙眼又是突然抱起…… 感觉上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觉得帝王眼下玩得挺大也挺开的。 好在她早有准备！两辈子加起来的理论经验可谓十足丰富，相信到时候一定会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快快乐乐欲仙欲…咳咳。 想到这，柳九柠不免有些心神荡漾, 为了遮掩心中俞发俞带上尊贵颜色的思想，嗔怪道：“陛下也不早些说一声, 可实在吓到我了。” 闻言，李南初垂眸看向怀中耳根红红的小皇后, 笑道：“这宫里比九儿你胆子大的，可不多。” 柳九柠感觉到身上多裹了件披风, 便将脑袋埋进帝王怀里，哼哼唧唧应答道：“谁说的, 可多着呢！” 妃嫔里还有流产后进宫的，胆子丝毫不比她小到什么地方去。 当然, 这种事已经成为过去。 宫里的姐姐们如今也过得不错, 帝王也有她一人足矣, 陈年旧疤就无需再提起。 她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继续细说下去, 转而就把话题移到‘神秘礼物上’，又是撒娇又是哄，试图提前撬开帝王的嘴，好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礼物。 “说嘛，您就提前说说嘛！好不好好不好？” 然而，不管柳九柠怎么痴缠，帝王依旧不动如山，半个透露的字都没往外蹦。 只说是时候到了就知道。 她正想再撬撬，没等开口，双脚就终于着地了，耳边远远的传来好些许还算热闹的话语声，但大抵是距离太远，听得不太真切。 就在柳九柠想着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又会是个什么礼物时，双眸上蒙盖着的飘带骤然被解开。 昏黄的夕阳就这么刺入她的眼眸。 微微眯眼，正想抓住那抹落下的飘带，却什么都没抓到。 等她习惯这光线。 才惊觉自己站在柳府的门口！那往日大多紧闭的沉重木门此时难得敞开，只是四下却空无一人，连往日看门的几个仆役都不在。 柳九柠侧过头跟帝王说上几句，却发现身后别说帝王，连半个人的影子都没瞧到。 她刚想四处张望，再呼唤上两声。 却听到老太君那熟悉的呼唤。 回头看去，便见到全家人都站在门里，而双亲搀扶着老太君，皆笑容满面的朝她招手。 这时，柳九柠终于意识到这是个什么礼物，心里头万紫嫣红刹那开遍。 她飞快在四周张望，确定帝王真的没打算露面，方才提着裙摆，欢快的如同蝴蝶般迈过高高的门槛，跑进自个家里。 笑着说道：“我回来啦！” “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太君欢喜得眼眶里都闪烁着泪光，她紧紧握住九柠儿的手，嘴里不停说着好。 柳九柠先是亲亲热热跟老太君说了好些话，紧接着就逐一跟家里的亲人小辈们打招呼，就像她从未离开过家那般，掺上几句俏皮的打趣与玩笑。 在听到木门关上的声音时。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门，还没等脑子里浮起些什么感慨，就被家中亲人一句又一句的迎着往里走。 在这特属于亲人团聚的声声热闹里，柳九柠吃了顿丰盛无比且全都是她钟意菜肴的晚餐。 天色渐暗。 重逢也总会出现别离。 只不过这场别离来得更早些，且就像单向流动的时间长河般，无法缩短。 吃过晚饭。 柳九柠就被亲人们送到了未出阁时的闺房小院前，那勉强欢笑还故作开怀的模样，不禁让她也生起几分伤感。 见老太君目光都要粘在她身上，想起对方这几年身子不大利索，便笑着说道：“好啦好啦，过几天我出宫偷偷回来看你们啦，没什么的，记得备上我爱的糕点还有茶水……” 这话一出。 自然是被大伙齐心协力的呵斥起来。 她倒不觉得有甚，嘟着嘴又说了几句，还没等说完，就被赶进了院子里，而几位哥哥则迅速将院门从外头关上。 “开门呀，我还没说完呢！快开开门，急什么，不急的！” 柳九柠趴在门上，大声叫喊着，莫名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金山寺的著名娘子，又像是上辈子电视里头拍着门语出金句的某姨。 拍着拍着。 忽然眼睛上一黑，双眼就被飘带紧紧束缚，同时也落入了某个熟悉的怀抱。 “该到第二个礼物的时间了。” 李南初笑着在小皇后冰冰凉的耳朵尖尖上落下个吻，随后也不等人应答，将其揽抱入怀。 脚尖轻点，离开这院落。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柳九柠心里美滋滋的。 她知道帝王是想让家人们不拘束着同她过生辰，方才没有现身。依着对方往日万年老醋坛子转世的性子，怕是做了好些准备才咬牙把今晚的晚餐时间让出去。 团圆饭难得，更难得的是生辰夜的团圆饭。 竟真就把她送回家中。 这样的心思，怎能不让人动容。 思及此，她把脸埋在帝王颈窝里轻轻蹭了蹭，低声询问道：“第二个礼物是什么呀？你就告诉我一丢丢，让我猜猜好不好？” 李南初只笑笑，没说话，随即加快了脚程。 礼物什么的，自然是要保留些神秘感，到最后一刻揭晓，才是最合适。 “到了吗？” 柳九柠轻轻跺了跺脚下结实的板砖，猜测着自己许是回到皇宫里，四周安静的很，连虫鸟的叫声都无。 定然不会是她的寝宫。 眼下夜还不算深，宫人们定然还有四处走动的，但此地安静无比…… 只剩下一个答案！ 帝王寝宫。 那么…… 柳九柠耳根微红，还是在心里默念着冷静淡定，才按捺住那激动不已的心情！ 所谓的第二个礼物，不会是特属于成年人的快乐吧！ 这…这可太好了！ 她活了两辈子，终于，终于活到了十八岁，也终于能长大！ 就，稍微有丢丢激动。 正心神荡漾着，那蒙在柳九柠眼前的飘带就似水如风般滑落消失，而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个陌生如院落般的小宫殿？ 这一砖一瓦，精致是精致了，但却不像是帝王寝宫会出现的。 且院里还有摇椅秋千。 别说是帝王寝宫，就是柳九柠自个住的宫殿也没得这些个玩意。 “这是？”柳九柠看向身旁的帝王，眼眸中满是疑惑。 李南初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牵起小皇后近日里又圆了两圈的小手，走上铺着鹅卵石的蜿蜒小道，穿过锦簇鲜艳的花圃，又越过养着鲤鱼的小池塘，离身后的秋千摇椅越来越远。 最后抵达那挂满漂亮小灯笼的屋檐下。 她带起小皇后那软软的手，按着木门，轻轻推将门推开。 同时说道：“九儿总念叨着能悠哉自在每一日，闲看花开花落坐望云卷云舒，这院子僻静，倒是个好去处。” 柳九柠边听着帝王的轻声轻语，边打量起屋里总觉得眼熟无比的摆设，脑袋转了好几圈，惊觉这原跟她那住了十五年的闺房差不多！ 再仔细瞧瞧。 才发现不管是摆设还是旁的什么，都极符合心意，依稀在记忆力搜寻到些许痕迹，可不是以往曾同帝王提过几次吗？ 顿时间，胸口里那不停跳动着的心脏从里到外全都软成一团。 像是被浸泡在蜜糖里似的。 说不出来的甜。 “你都记着呀？”柳九柠笑着跟帝王走进屋子里，即便满屋子都是自个所喜欢的东西，即便周围还有无数等着拆封的礼物，她依旧是将目光落在帝王身上。移都未移半分。 像是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的心上人。 “我还记得九儿也想像普通人家的夫妻那般，平平静静的过日子。”李南初抬手捏了捏小皇后的鼻尖，她记着的可不少，更清楚对方天天想着只当个吃吃喝喝睡睡小废物的梦想。 梦只是梦。 不过想，还是可以想想，说不定便能成真。 她轻轻笑了笑，继续开口说道：“若你厌了烦了宫里的事务，便交给其他人去做，来这小院落里住着，你我就如平常夫妻般，清晨我出门为生计奔波，你则在家中看看花赏赏云，待日落西下我便归来，如此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那…那也要先成夫妻……” 柳九柠越说越小声，抬眸刚好对上帝王那瞬间晦暗上几分的眼眸。 顿时觉得自己气势也不能低。 她直接抱上帝王的腰身，踮起脚尖，啵了一口心上人的薄唇，再在对方动作之前退开，同时理直气壮开口说道：“月色这般好，可良宵终究苦短，还等些什么呢？我的……” 停顿几念，柳九柠笑吟吟的踮起脚尖，凑到帝王耳边，继续开口说道：“我的姐姐。” 话音还未落下。 她便被大力抱起，再下一瞬，头顶的屋檐便成了厚重的床幔。 柳九柠想着帝王久居深宫，公务又繁忙得很，再加上时代的限制，在这方面想必也就停留在看看话本或是春宫图的境界。 既然人已经躺在床上，箭已入弦，不得不发。 便趁着对方抬手解床幔的时机，反客为主，直接将人压在身下，也不等帝王有没有反应，直接亲了上去。 （此处省略419字） 动作幅度过大，未免会压到床幔。 这一压一牵扯之下，本紧绑着的厚重幔布渐渐松散在帝后二人衣带渐褪时落了下来，遮住满室旖旎。 久旱逢甘霖。 涛涛江水翻巨浪。 最是一年春好处。 云雨极尽。 ** 这人但凡开了快乐的由头，难免会不加节制些。 只是柳九柠有些不明白，明明自个掌握的知识更多些，为何帝王总能在压她一头呢？ 且同样都是人，为什么第二天起来，她只想躺着，帝王还能去跑马？ 柳九柠不服！ 她趁着帝王忙于政事时挑灯夜读半月，就想着能大展雄风，让对方也瞧瞧自个的厉害。 只可惜，她失败了。 并且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终于。 多年之后，在她痴缠之下，帝王终于肯演一回娇羞少女。 虽然演得不那么像。 却也总算圆了她攻气十足的梦。 星霜屡移，白驹过隙。 柳九柠在宫里的生活俞发俞平淡起来，特别是在太后特地传唤来她与帝王二人，表示不需要她日日勤去请安，疑似默许她们这段于时代而言出格无比的爱情。 过得太舒畅，也就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她先是把跟妃嫔们在宫外的产业扩大再扩大，又寻来某些有意向的贵女们合作，向着五湖四海发展。 赚钱的事情忙活完，又想着把民生问题拉一拉。 柳九柠自认为自己没什么真本事，更没有什么金手指，非要说，就是她脑子里确实还装着不少的先进知识。 不过这人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 社会也不可能只凭她脑子里的知识就突然进步。 她只能从小事做起。 比如让人时刻留意着外邦送来的奇花异草，看看能不能好运得个什么填饱肚子的种子，再比如修修路路，开开公共书院等。 要致富先修路，而教育是立国之本也是强国之基…… 说起来简单，可要落实在这个时代，却丝毫不轻松，饶是帝王再雷风厉行，也用了好些年才顺利推行下去。 景盛十五年。 帝王颁下一道圣旨，许后宫妃嫔归家再自行婚嫁。 圣旨出，整个后宫都惊动了，皆聚集皇后处，询问起此这道圣旨之意。 妃嫔们在皇宫多年，只要有些手段，都能隐约察觉出帝后的关系不像表面那般。厉害些的，便知晓更多。就是一无所知者，也觉得帝王对皇后还算满意，也不吝给出基本的尊重。 且她们本就与皇后交好，又都参与皇后亲自规划的宫外产业。 如今圣旨颁下，自然全都过来。 正殿中一时间无比安静，谁都没有先开口。 柳九柠看着数多张依旧如花似玉般的熟悉容颜，她在心中微叹一口气，才开口简单说明帝王的意思。 后宫不是想走就能走，想留就能留的帝王。 只是她瞧着姐姐们年岁渐长，随着出宫活动越多，眼界看得更宽，也就越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雀，盼着望着宫外的生活。 到底是朝夕相处多年的姐妹，若是心都飞到外头了，又怎忍心强留其孤寂陪伴左右？ 恰好帝王也对这些日日来缠着她的姐姐们醋得不行。 于是，便有了眼下这道圣旨。 想到这，柳九柠缓缓开口说起这道圣旨之意。 什么帝王怜惜姐姐们在宫中孤苦的表面功夫肯定是要做全，也还要解释解释，这圣旨并不是强制要求都出宫，讲究一个愿字。 若要想留下来，也能留，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 只是这机会仅这么一次，要是错过，便不会再有。 她还顺便提起宫外那营生照旧，不会因为其他而改变，不过是工作方式有所变动，汇报什么的不用再进宫。 话音彻底落下。 整座寝宫都安静无比，众人就连呼吸声都特意放轻。 还是德妃先开口，道：“谨遵陛下旨意，臣女自愿离宫。” 妃嫔们一听，全都傻了，谁人盼着出宫都正常，可却都不觉得德妃会想出宫。 毕竟对方不仅在后宫有话语权，就连殿前都掌权。 既有人开口，那些早就盼着离开皇宫者也都纷纷上前跪下，表示接旨。 却也还有好些犹豫不决者在观望着。 见状，柳九柠只是表示还有三日时间可以思考。 想着这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她便安排起这些年专属于妃嫔们的宫宴来。 整整三日的游玩，告别昔日左右陪伴的姐妹。 三日后。 四妃八嫔走了大半，其他位分低的也跟着离开不少。 就连曾对帝王倾心的淑妃都选择离开。 倒是许千凝跟向书宣还留着，任凭柳九柠如何劝说，都不愿意离去。 这后宫顿时空了大半。 晨间请安时，柳九柠还有些不大习惯。 倒是夜里的锻炼时间德妃，哦不，如今应该唤作方统领。方统领就是离了宫都不忘训练之事！就是不在当值时间都要在深夜回到皇宫，一个寝宫一个寝宫的叫出妃嫔，可把大家苦得，跑步时脸都是黑着的。 宫里人一少。 柳九柠难免就忙碌起来，要不是她在宫中多年还算有些经验，不然差些真的要整出乱子。 为了回到以往优哉游哉的快乐，也因眼看着中秋佳节将至。 她便下了道旨，要从贵女中挑选后宫礼官。这与宫里的女官不同，就是在白日在宫里任职处理，晚上便归家。专门替她接手那些不大不少的事务。 为了少折腾，也为了少自己参上几本。 便先从把当年那些已经婚配的礼部特使选来干着活，贵女里头的再慢慢挑慢慢选就是，再等个十年八年，小豆芽们都长大，也可以。 即便有新上任的后宫礼官们帮忙。 柳九柠这个皇后也真真是忙得不行，又是备礼物又是设宴还得发下给命妇们的慰问，都得亲手去办。 没有了后宫无数姐妹们的帮衬，她不是这个出差错，就是那个出乱子。 要不是趁着德妃当差硬是拉着对方再担上第二份工，怕是整个皇宫都不能好好过过节。 到了中秋这日。 柳九柠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这些年怎么都减不下去的体重就两月的时间给搞定，她甚至感觉胸脯都轻了！ 历年来中秋节宫中都会设宴邀请朝臣。 但今年不一样。 帝王怜惜朝臣团圆夜还要奔波…… 实际上是李南初觉得自个的皇后都被折腾瘦了，大手一挥，就让朝臣们各回各家各自团圆。 她的人她自然是心疼的！ 要不是那些中秋节前备礼还有召见命妇等无法取消，都想一并让小皇后别再忙碌。 朝臣是不宴请了。 但还是要跟入京的皇家宗族吃个团圆饭，好在这样的宴席并不算太大，也无需费太多心神。 宴席结束，宗族出宫，这天色也暗了下来。 中秋佳节宫外也有着灯会，而京里亦是备有烟火，如此，自然是要等着帝王踏上皇城城楼。 与往年不同。 如今跟随着帝王踏上城楼者寥寥无几，或者应该说，后宫里剩下的妃嫔不多，几乎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便显得有些冷清。 李南初倒是不在意这些，甚至觉得如此更清静。 今年的城楼上依旧割裂开来。 视野最好的地方，自然是天家母子以及皇后，而妃嫔们倒是很自觉找好远些的地方，至于小角落里自然是宫女太监。 烟火依旧漂亮。 太后只看了第一场，便累了，道是喜静先回宫歇息。 很快，这专为观赏烟火而设立的小亭子只剩下帝后二人。 柳九柠见太后走远，正悄悄贴近帝王，刚开口想说些什么，远处的烟火却跟她有着同个心思。 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烟火炸满天空。 一朵接着一朵，像千万朵花，绽开在漆黑的夜空，璀璨夺目，将世人的目光紧紧吸引。 也就在这时。 李南初笑着将蹭到自己身旁的小皇后揽入怀中，脚尖轻点，三两下跳跃，便带着皇后到了城楼最高的宫墙瓦片上。 这可把柳九柠吓得，连忙抱稳帝王。 就算双脚踩着瓦片也慌得不行。 哪能不慌啊！这地方又抖又高，设计的时候可压根没有考虑会会有人站上来呢！再加上耳边声声炸开的烟花，心头跳得那是更快了。 还是帝王一点一点牵带着，她才勉强坐了下来。 即便如此，也要紧紧的抓着帝王手臂，缩在对方怀里。 柳九柠知道自己这样很丢人，也明白这如小说电视剧般浪漫的场景不多得，可她，惜命啊！ 这地方离地面起码有五六层楼了！ “九儿别怕，莫要再看下面，抬头，看这铺满京城的万家灯火。” 李南初知道小皇后怕得不行，但她也不想放弃这样烟火下独处的机会，便将人拢入怀中，便轻轻拍着手臂安抚，便继续说道：“烟火会从城内一直燃到城外，你瞧。” 话音刚落。 那朵朵烟花便炸亮黑暗。 柳九柠从没觉得烟花离自己那么近过，仿佛抬手就可以触碰。 在熟悉怀抱中的她渐渐也没再那么害怕，瞧了几眼烟火，便侧着脑袋瞧瞧看起了帝王。 只见对方唇角微微勾起，神色专注的望着远处的烟火，就连双眸里都满是火树银花。 烟花再美，但在她看来却也美不过此时的帝王。 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柳九柠在回忆中摸索许久，才恍惚记起，多年前的城楼上，也是这么个夜晚，在漫天火花如星子般铺满天际的时候，帝王也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可那时却只如昙花一现。 转瞬即逝，如同梦境。 她静静看着帝王，看着那抹依旧未曾消失的笑，痴痴看了许久。 直到那一朵接着一朵炸开的烟花都结束。 迎上帝王双眸的柳九柠这才回过神。 不等帝王询问，她便直接凑过去，轻轻用唇碰了一下那有着动人笑容的唇角。 随后，就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般，笑着说道：“你喜欢烟火。” “是，璀璨热闹之最，自然是喜欢的。” 李南初笑着开口，她垂眸看向怀中的小皇后，抬手轻轻揪了揪那得意偷笑的鼓鼓的小脸颊，方才继续说道：“而我所爱，是九儿你，莫要吃醋。” “我又不是你，才不吃醋，谁会吃个烟火的醋呀！”柳九柠哼了一声，转过脑袋。 “不吃醋，怎不回头看看我？” “就不看。” “那我要亲你了。” “别闹，快看，城外又要亮烟火了，专心些，你最爱的人陪你在这看喜欢的烟火，还不开心吗？以后每一年每一个有烟火的佳节都会陪你，还不满意吗？” “自然是开心无比万分满意。” 李南初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烟火炸开声再次响起，不过她这次没有看向天际边的火树银花，而是专注的看着眼前双眸亮闪闪盯着远方的小皇后。 唇角的笑容比方才还要深上几分。 点点火光腾空而起，伴着响彻云霄的动静，在漆黑的中绽放，将星子之光全然遮挡。 华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 年年如此，如此年年。 （正文完） 第143章 番外 景盛十七年。 经过好几年的不懈努力, 柳九柠成功培养出一批优秀的宫廷礼官，在宫廷礼官的协助下，她顺利解放自我, 告别忙碌的人生。 终于重新回归悠闲快乐小日子。 每天就早起听听寥寥无几的妃嫔们简单总结昨日的工作, 紧接着再吃个早饭，随后等宫廷礼官们进宫, 听她们再汇报汇报。 做完这些，剩下的就都是个人时间了！ 不管是忙里偷闲出宫耍耍回家看看, 还是待在小院子里享受安静的快乐，都爽得不行。 至于宫中账册什么的…… 那些都是月底再检阅的事情！急也急不来！ 懒惰果然是社会进步的一大动力。 柳九柠为了摆脱忙碌的工作, 甚至自个专研出整套环环紧扣，且充分合理压榨劳动力的各个部门，不仅把手上的活都分出去，更是连自个的人都不用日日出现。 就像是上辈子资本主义的无良老板那样。 单单给出个目标, 不管过程，就等着坐收结果。 好在那些宫廷礼官都靠谱得不行, 又各个都是人才，即便是再复杂的目标, 都能完美解决，并且交上超出期望值的答卷。 因此, 柳九柠也终于得偿所愿，提前过上了后宫养老式生活。 大多不需要她露面的时候, 都能待在当年帝王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那个偏僻小院落里，躺着摇椅, 逗逗猫养养鱼看看云再赏赏花。 小日子快乐得, 简直比十几年前所展望当个知心大师的未来还要完美。 这日。 柳九柠照旧瘫在院落屋檐旁的摇椅上, 半晒着午后的暖阳, 边听着帝书屋 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王前两年放置的那鹦鹉唱小曲，边翻着手上写到半的礼单。 静静琢磨着该往里头再添点什么，要知道满月酒在这个时代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眨眼间，当初的德妃娘娘现如今的方统领，连大胖儿子都抱上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呢！ 要不是对方曾经妃嫔的身份颇为敏感，帝王怕是定要在那满月酒上露个面，她也能跟着一起去撑撑场子。 只可惜，到底不大合适。 毕竟这云大将军府里，不仅有方步月，眼下还住着个有孕在身的姜以彤！ 两年前帝王遣散后宫，德妃与良妃都接了出宫的旨意。 才刚离开皇宫不到半月余。 方步月落脚的宅院都没收拾好，姜以彤也才刚借着圣旨压住家中人，云府就寻到京城里最好的媒婆，热热闹闹的上门提亲。 一提就是两门，还都是帝王放归的高位分妃嫔，那急切的模样仿佛像是生怕别家捷足先登！ 这举动，可引起京城上下不小的轰动。 上至高官贵族，下到平民百姓，皆议论纷纷。 那种悄悄、背地里的议论。 云大将军征战多年，威望颇深，如今正在京中养老，可没人敢当着面说这些。 好事多磨。 方步月独自一人婚事尚算好说，可以自己做主，但姜家与云家夙怨已深，当年就不许，现今自然更不会轻易同意。 再加上朝中又觉得如此不妥，原是帝王之妾再嫁做臣妻，这着实有损天家颜面！ 闹了好几月，这婚事都没能成。 最后还是太后出面，力压非议，又亲自颁旨赐婚，这两门婚事才真正给定下来。 方步月与云家三郎倒是没甚阻碍，礼数齐全，半年就完婚。 至于姜以彤，便是有太后懿旨，姜家也磨磨蹭蹭拖了一两年。 还是柳九柠实在看不过去，亲自以‘姐妹’的名义，又表示从国师处挑了个好日子，才终是成全姜以彤跟云家大郎这双爱情之路曲折无比的苦命鸳鸯。 有情人终成眷属，结局都是皆大欢喜。 说来也是怪有趣的。 听闻早年云家大郎与三郎都不愿娶妻且连通房都没半个，也不知是二人故意还是旁的什么，京里竟传起他们在战场上伤了命根子的流言，甚至人人都能绘声绘色说上几句。 这也便罢，这云家二郎知晓后关在自个院子里足足三日没出门，最后决定跟自个的媳妇努力些，多生几个过继给可怜的长兄与弟弟…… 柳九柠少时跟二郎那斗鸡斗蛐蛐儿的大纨绔交情还不错，而二郎的媳妇正好是住在她家隔壁的漂亮姐姐。 这种八卦一出，若不是如今久居深宫，她定是要连夜寻这对小夫妻出来问问，小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 想到这桩往事，她随手拿起落放在一旁小竹矮凳上的自制标记炭笔。 给云家二郎那一房也挑上几份礼物，怎么说都是老相识，好不容易保住了自家娃不被过继，怎么说也得恭喜一下。 勾勾选选挑好礼，时间就这么消磨掉了大半个下午。 日落西下。 金灿灿的阳光都带上了点点红意。 这时候不早也不晚，离帝王回来吃晚膳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可日头如此美，若什么都不干又觉得可惜。 柳九柠本想寻两个小姐妹去花园里逛逛，却记起这些日子许千凝跟向书宣有些怪怪的，似是在闹些什么别扭，又是相互不理睬又是忽然送礼物，瞧着怪得很，就跟…… 跟那上辈子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似的。 也还有点像那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心思难猜得很。 具体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她不是没去问过，但每每不是搪塞着她，就是被生硬无比又没话找话的转移话题。 反正宫里的时间长得很，还有一辈子那么远可以去琢磨，不急就是了。 柳九柠边漫不经心想着小姐妹间大概就要酝酿成的爱情，边站起身来，将手中礼单交给女官。 她微微抬头看向那像是带着光晕的日头。 觉得今个的天气真的是令人心旷神怡，可千万不能浪费。 便亲自把竹椅往外搬去，走走停停，在院子外的小竹林前找了片空旷且还能晒得到太阳的地方，放下竹椅。 紧接着整理一下衣服，舒舒服服的躺上去。 这才刚坐下呢！ 柳九柠就听到竹林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一瞧，只见当初大胖猫离开这个世界前特地叼来给帝王养的狮子猫正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来。 她刚笑着抬起手。 便见着狮子猫后头还跟着个浑身湿透了的八九岁小男孩，玉雪可爱的小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却莫名带上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再仔细一瞧，狮子猫也浑身都湿哒哒。 “落水了？”柳九柠站起身来，笑着开口道：“你是谁家的小公子呀？可是迷了路？近日天气多变得很，不如先跟我去换套衣物吧？” 说完，也不等那小男孩反应过来。 摆手示意女官赶紧带上两只落水的小家伙。 见那小男孩跟狮子猫分别被女官拎在左右手，仿佛称斤卖两似的，引得她掩唇偷偷无声笑了笑。 柳九柠也知道小孩子们都要面子，连忙转过身，朝着院子里走去，迅速翻找出毛巾。 她屋里当然不会有男童的衣物。 不过前几日正好让自个宫里针线活极好的侍从给兄长那如今正好七岁的侄女裁上两身衣裙，男孩子岁数小些的时候长得比女孩子慢些，瞧起来身形也差不多。 于是，便把那衣裙拿出来。 小男孩刚落地，正拱手道着谢，话都没讲完，就满脸茫然的被女官提溜去换衣服。 柳九柠则是拿着块大毛巾，给淘气又漂亮的狮子猫擦起毛来。 很快，小男孩就满脸通红的穿着裙子走出来，那披散着长发又捂着裙子紧张兮兮的模样，可比京城里那些个小姑娘还要精致漂亮。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竟然如此…夺目逼人。 就跟当年的明玉县主似，身上都套着层层光，不，应该说比明玉县主更甚！瞧见了都移不开眼。 亏得这是个男娃，不然长大了，怕是家里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小可爱，喝碗热糖水，这可是独家秘方哦，出了这个门，可就再也没有机会尝得到了。” 柳九柠对漂亮的事物向来宽容，更何况眼前站着的可是个羞答答的‘小姑娘’。 她边说，边把狮子猫递给女官。 随后站起身，示意小男孩跟着她走，等到了院里，夕阳映照着的小竹桌上正好放着一小锅拌有瓜果的热奶。 舀了满满大碗，放到小可爱身前。 柳九柠轻声细语，像是诱拐孩童的怪阿姨般，开口说道：“你来的可巧了，这是刚好是今个的小点心，快尝尝，热热身子。” “多…多谢……”小男孩红着脸，拱手时抬眸看了眼衣着素雅不佩簪饰的柳九柠，顿了顿，继续说道：“多谢姑姑。” 宫中女官都可用姑姑来称呼。 他见这位姑姑居所偏僻，屋里摆设虽精致，但也只是大户人家用度，许是宫里身份较高的女官。 便冒昧唤了声姑姑。 “真礼貌，快喝。” 柳九柠笑眯眯的看向身前可可爱爱的男孩，她在宫里不怎能接触到这个年纪的小家伙。 一时来了兴致。 东一句西一句的打趣着小男孩，先是和蔼可亲慈祥无比的问上几句可喜欢斗鸡斗蟋蟀，再把京中少年都爱的玩意溜出来半圈，紧接着板起脸，严肃询问起对方的学业…… 小男孩倒也绷得住，不管是什么都乖乖巧巧的回答。 直到，柳九柠笑着问了句，身上的小裙子漂亮不漂亮，又在对方点头后，追问喜欢不喜欢，直接把人给整的小脸通红。 逗弄小可爱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眼看着夕阳越来越红，女官也把对方的衣服烘干，她只能遗憾的目送换回原本衣服的小男孩离开。 对方离开前。 柳九柠还把那套小裙子打包送给对方，并且笑眯眯的挥手说道：“若是有机会，下次再来呀！姑姑还想听你背礼记，且屋里也还有几套裙袍呢！” 小男孩连走带跑。 原本还在回头，打算把这位好心姑姑的容貌记下，一听，脑袋直接缩回去，紧紧跟着对方寻来的小太监，兔子似的跑走了。 这可把柳九柠乐得，捂嘴笑个不停。 她这小地方太难来客人了，如今来了个小客人，怎么能不好好逗逗。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小男孩她在京里可没见过。 想到这，便随口问了句女官。 “回娘娘，那是钦川王的嫡次子，名唤李云启。” 柳九柠点了点头，只觉得名字有些熟悉，待见不到那小家伙的影子，方才转身，刚抬脚埋进院子里，忽就停下脚步。 眉头微皱。 等等，李云启…… 不正是她穿的这本小说主角的名字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确实就是钦川王嫡次子！ 她猛地转过身，使劲看了好几眼小男孩消失的位置。 又费力的将脑海中关于男主的记忆全部揪扯出来，终于依稀想起，小说里似乎写过男主落水然后被宫中好心姑姑救起的片段。 且这位姑姑性情跳脱，非常不靠谱。 伴随着男主成长，多次出现，却都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就连跟着女主闯荡天涯浪迹江湖，都是这位姑姑大力支持的。 柳九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大概也许好像如果没有错的话，她就是这位作者都不愿意浪费笔墨描写的姑姑。 而她穿越前还指指点点过这位姑姑肯定是帝王指派的无情工具人之一，更表示男主真是傻，都想当皇帝的人还不留个心眼，傻乎乎相信宫里的女人。 ……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啊。 柳九柠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夕阳。 边摇头晃脑边抬步走进院中，叹道：“桃花泛暖，柳絮吹春，这故事，就要开场了呀。”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