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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赛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体育馆内人满为患,奚水和林小金从一楼的工作人员通道直接进入。 体育馆内位置全部爆满,过道上都坐着人,两边篮球队还没开始打,作为观众和后盾的学生已经举起了“京体京体最牛逼”的横幅。 球员在场上热身,看似友好交流,实则每个动作都火花四溅。 奚水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聋啦。 林小金拉着他一直走到了篮球队的休息区。 奚水看着眼前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一愣,学芭蕾的男生一般都不算矮,他擦边一米八,平时感觉自己已经算高,但是和体院这群学生相比,差距肉眼可见的大。 他们穿着黑色的球服,后背和胸前都有属于自己的数字,皮肤颜色深浅不一,没有特别白的,但有黑得出奇的。 发现画风不符的来客,他们立马停下嬉笑打闹。 坐在长椅上的孟科文站起来,“林小金,过来。” 休息区背后就是观众席,绕着几步台阶上去,是近道。 奚水抱着自己的水壶,从篮球队旁边掠过,坐到林小金朋友给他俩占的位置上。 “你好,我叫孟科文,林小金发小。”孟科文朝奚水问好,奚水刚刚和林小金一走进体育馆,他就注意到对方了,气质太好,看起来是冷淡那一挂的,有些高不可攀。 “我听林小金提起过你,你叫奚水。” “是的,你好。”奚水点头,一板一眼。 “……” 奚水不懂篮球,对篮球也不是很感兴趣,他戴上蓝牙耳机,从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翻出收藏的几段芭蕾舞视频欣赏。 林小金在一旁和孟科文讨论得热火朝天。 “吴丰翼来了没?” “还没呢,估计快了,刚刚打过电话,说已经到门口了。” “小溪,我好紧张。”林小金突然喊到了奚水。 奚水:“怕什么?” “我暗恋的人到门口了。” 奚水看着林小金,林小金看着奚水。 半晌过去,奚水开口道:“所以……” 林小金放弃了,他放弃与一个脑子里只有跳舞的笨蛋交流爱情。 奚水继续看还没看完的时候,手指还没碰到播放键,就听见身后看台的起哄声突然大了起来,如海潮翻涌。 奚水蜷缩起手指,看往大家都在看的方向。 从工作人员通道里走出来两个男生,同样的黑色球服,胸前数字一个1,一个2,身高目测在185以上,肩宽腿长,手臂上的肌肉健壮却不夸张,年轻而又蓬勃的荷尔蒙气息迎面扑来。 林小金开始猛拍奚水的大腿,奚水猜到——林小金暗恋的人应该就是这两个人的其中一个。 孟科文不怎么激动,都是队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反而是在看见吴丰翼后边的人之后,露出明显的怔愣,“老周也来了?” 奚水还没低下头。 跟在两个穿球服的男生后边,还有一个穿黑T与黑色长裤的男生,很高,手里漫不经心地拎了一瓶矿泉水,面容轮廓立体硬朗,皮肤比奚水今天看见的所有体育生都要白好几个度。 林小金克制住了激动,“怎么周阎王也来了?” 奚水也刷论坛。 他知道周阎王是体院的老大,偶尔上论坛能看见,因为论坛里的是总是把他和体院周阎王P在一起磕cp,不过也不止磕这一对,论坛里什么魔鬼cp都能磕。 不过除了周阎王这个称号以外,奚水什么都不知道。 “文子,还坐那上边?下来了。”吴丰翼朝孟科文扔了瓶矿泉水,孟科文抬手接到,站起来对林小金说道,“我下去了。” 林小金现在眼里只有吴丰翼的□□,才懒得管发小去哪里。 孟科文一步就从台阶上跳了下去,他走到吴丰翼跟前,和他身旁的人打了招呼,“老周也来了?” “呆在家里无聊,来看看。”周泽期走到长椅前头,几个队员连忙把中间的位置让出来。 奚水垂眼看着站在自己下方的男生,穿着和自己一样随意,站姿虽然懒散,可压迫感不容忽视。 对方平静的视线在他脸上略微停顿了几秒钟,转身坐下。 林小金朝奚水的位置挪了挪,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周泽期,体院大三运动康复专业,论坛里的cp高楼,你和他的热度最高。” 对方已经在奚水正前方的长椅上坐下。 可以看见,周泽期肩背宽阔,隔着夏日薄薄的布料,隐隐能见布料底下线条流畅,形状漂亮的肌肉。 “为什么?”奚水都不认识这个人。 “那就要问论坛里的人了,她们说这是cp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第二章 “小溪你别看他不是来打篮球赛的,但他高中的时候就进入了咱们省网球队,不过后来退了,因为家里有公司要继承。” “就你之前说你那运动鞋特别好穿,那牌子就是他家的,体院的人供着他也有这部分原因,”林小金显然知道得很多,“高中的时候,他拿到了散打国家二级运动员的称号,大一时和咱们省队的副队打了一场网球赛,你肯定没看,我看了,他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参加这个篮球赛不?因为他可以一个人打趴对面京体大的,所以被投票投了出去,不让上场,不然这比赛就没有比头了。” 不管是京体还是京舞,或者是京学,都是强者至上。 奚水不解,“那不继续打比赛很可惜啊。” “谁说不是呢?”林小金摊手,“不过人各有志吧,要是我家有个几百亿的公司要继承,我明天就去找辅导员退学。” 他们俩的对话清晰无比地传入到了周泽期耳里。 周泽期笑了声,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懒洋洋地往嘴里倒水。 “啊,那我也退。”奚水声音很有辨识度,嗓音柔润,吐词清晰,语速比起别人的要慢些许,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来的。 林小金没再说话,他的注意力给了就在台下的吴丰翼。 孟科文揽着吴丰翼的肩膀,朝林小金的方向微抬下巴,“我发小,喜欢你……的腹肌。” 吴丰翼拍开他,视线从孟科文发小的脸上移到他旁边奚水的脸上,对方低头看着手机,脖颈修长,T恤宽松更显身板单薄纤细,与四周的喧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孟科文伸手在吴丰翼眼睛前边晃了晃,“看哪儿呢?” “那也是你发小?” “不是,”孟科文说,“那是我发小朋友,陪我发小来的。” “你不认识?”孟科文感到有些意外。 “我该认识?” “那是老周的绯闻男友啊!!!”孟科文把嗓门压得低低的,但还是能听出他的激动。 他浑身每个毛孔都激动了起来。 以至于连周泽期都朝他看了过去。 “什么男友?”周泽期总是懒散没什么正形的样儿,他靠在墙上,后脑勺碰到了个什么硬物。 他回头一看,看见自己撞上的是孟科文发小那朋友的帆布鞋鞋尖。 奚水没想到这人会突然往后一靠,他把脚往后边缩了点儿,“对不起。” 周泽期从鼻息里“嗯”了声,视线挪走,与孟科文说话,“问你,什么男友?” 孟科文蹲下来,“就是论坛里那个cp排行榜的帖子啊,上学期你不是看过,你还说人家舞跳得好看,配得上你。” 吴丰翼咧嘴笑。 老周不要脸。 周泽期当自己没说过这话,“他跳什么舞?” “芭蕾啊,踮脚转圈儿的那个。”孟科文把双手举到头顶,蹲着在原地转了一圈儿。 “哦……”周泽期眸光闪了下,拖长说话的尾音,调子拉得又长又低,“京舞那只小天鹅啊。” - 赛事进行到白热化,奚水看着时间,拍了拍兴奋得已经站了起来的林小金,“我得回去了。” 林小金狠狠点头,“你回去注意安全。” “你也早点回宿舍,明天早上还要练早功。” 奚水拾起放在地上的水壶,扯开上边两指宽的背带,和挎包一起斜跨在肩上,从一旁的楼梯上猫着腰走了。 他住的这个小区就在学校隔壁,因为四周医院商场小学都离得挺近,所以房租还挺高,不过因为方便,学校不少老师和学生都会在这儿租房子住。 这个时间了,奚水走进电梯,发现里边好几个师傅,脚边堆着很高一摞纸箱子,看着像是搬家的。 奚水伸手去按楼层,发现17楼已经被按过了。 新邻居? 到了17楼,奚水让在角落里让师傅先出去,师傅忙说:“你先你先,我们这么多东西呢。” “好哦。”奚水应了声,一边从包里去掏钥匙,他钥匙扣上就一把开门的钥匙,但是挂了一个快到二十厘米长的粉红豹布偶,每次从包里往外拿的时候都有些费劲。 他拽着粉红豹的腿往外扯时,那几个师傅拉着车从电梯内出来了,推车推到奚水的隔壁——新邻居和奚水就隔了一堵墙。 进了屋。 奚水摘了包和水壶丢在玄关,脱了鞋赤着脚跑去称体重。 称上面的数字变换几次后停留在60kg整。 舞蹈演员不能胖,这是父母从小对奚水耳提面命的一项准则。 当然,不乏有专门扮演胖胖角色的芭蕾舞蹈演员,但市场对这一类角色的需求远没有纤细苗条的芭蕾舞者的需求大。 不过作为男生,奚水也不能过于瘦弱,这点,奚水自己也非常清楚,男舞者时常需要托举女舞者以及一些高难度舞蹈动作。 虽然奚水在芭蕾舞上有天赋,可他有个最大的缺点。 他嘴馋,贪吃。 通常奚水多练习一个小时也是为了多吃一口饭,两块饼干,一口奶茶。 奚水是正常人的体质,肠胃也没什么毛病,多吃会胖,少吃会瘦,但因为每天的运动量大,胖起来也没那么简单,但瘦下来会挺快。 但就算是易瘦体质,也架不住奚水馋嘴。 学校美食城新开了一家炸鸡店,看着很好吃的样子,热量也很高。 他想吃好几天了,再坚持一天,周六没课,早上去吃。 奚水住的房子,客厅和两个卧室都朝阳,平时睡觉的卧室朝上午的太阳,练功房朝下午的太阳,练功房有一个小阳台,与隔壁房子的大阳台紧挨着。 奚水探查过,如果旁边的人想过来,爬上阳台就能很轻易地跳过来。 只不过之前隔壁没住人,所以奚水也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既然来了新邻居…… 奚水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李婉芝正往脸上敷着泥膜,听奚水说完,“哦哟”了一声,“那可不太安全。” “对啊。”奚水附和。 “那你去网上买一套防盗网,不要买塑料的,自己装上,我去和你干妈说。”房东是李婉芝的闺蜜,也是奚水的干妈,房租只意思意思要了五百块钱。 “我不知道怎么装上去。” 李婉芝也不会,“用扳手螺丝啊,不行就打电话叫师傅嘛。” 奚水洗完了脸,应着,“好。” 确定了安装防盗网的事情,李婉芝又问了奚水在学校有没有贪吃,有没有好好上课练习,瓦尔纳比赛的舞蹈有没有在准备。 奚水一一回答之后,结束了李婉芝的通话。 - 他作息规律,晚上十一点就会洗漱后躺到床上,躺下后三分钟内就能睡着,并且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今晚出了一点小意外,他练功房阳台的落地窗没关上,而练功房的门和他睡觉的卧室门也没关。 隔壁新邻居家里的谈笑声从阳台钻进来,将奚水吵醒了。 奚水看了眼时间,快凌晨一点了。 怪不得别人,这房子隔音其实很好,奚水从没听见楼上楼下的动静,今晚是他忘了隔壁已经住进了新邻居,忘了关门。 他从床上爬起来,脑子混沌也懒得穿鞋,赤着脚就跑去练功房关阳台的门。 练功房落地窗是一整面的推拉门,奚水伸手去从墙缝中拉门栓,微一抬眸,就对上了正靠在阳台上喝啤酒的隔壁新邻居的视线。 男生姿态闲散,换下了之前在学校的T恤,白色背心遮不住他臂膀上线条流畅,块状分明的肌肉,哪怕是间隔着一段距离,奚水也能感知到一股极具侵略感的气息从对方身上迎面而来。 新邻居看见站在暗处白生生呆里呆气的奚水,将已经放到嘴边的易拉罐放了下来,挑了挑眉。 在几个小时之前,奚水曾见过这位新邻居-体院的周阎王,他在论坛的绯闻cp。 本着要和邻居友好相处的初衷,奚水主动和周泽期打招呼,他把手举起来,挥了挥,“嗨。” 周泽期手肘撑在阳台上,“吵到你了?”他声线和奚水是两个极端,过了变声期,走向成熟男性,但还未丧失校园里的少年意气。 “没有,是我忘记关窗户。”奚水解释说。 他站在窗户内,着一身单薄的白色棉质睡衣,长裤及脚面,深色的实木地板衬得他踩在上头的脚趾白皙如雪。 周泽期的视线回到奚水的脸上,“我等会让他们小点声,不好意思了。”他说完,伸手拉上了他那边阳台的门,热闹的谈笑声立马就小了许多。 奚水见他这么好说话,善解人意,觉得他也不像论坛里林小金说得那么凶嘛,那为什么要给人家起周阎王这么个外号? “没事,”奚水不想太麻烦对方,他指了指自己的阳台,“我过两天装个防盗网就好了。” “?” “……”周泽期露出有些不解的表情,“防盗网?防我?” 奚水看清周泽期的疑惑,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你不觉得我们的阳台离得太近了吗?不安全。”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你也不安全。” 两个阳台之间间隔半米都不到,简直可以随便走过来走过去。 周泽期盯着奚水那紧张得止不住颤的睫毛看了会儿,笑了,他笑时眸子是平静的,“对我有什么不安全的?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 ! 从来没有过! 奚水红着耳朵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有非分之想。” 周泽期步步紧逼,“还是说,你的意思是你的防盗网能防噪音?” 奚水节节败退,“我只是这样说说。”一开始也不是打算防噪音,就是为了防新邻居的。 因为在这之前,奚水并不知道自己的新邻居是自己的校友。 虽然京舞京体长久的不对付,但不管如何,都要比不知姓名不知身份的人员要令人心安许多。 现在既然知道新邻居是周泽期,奚水天真地想,那就没有防的必要了。 -------------------- 第三章 担心新邻居以为自己装防盗是为了防他而伤心,奚水对对方说道:“那我不装了。” “你装,没关系,这是你的自由。”周泽期的眸子在夜色里漆黑晶亮,他将啤酒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吞咽声甚是明显地传到了奚水耳朵里。 “哦,”奚水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那不装也是我的自由。” “……” “你叫什么名字?” 周泽期手里拎着易拉罐,换了姿势,趴在阳台上,倾身,感觉轻轻一跃就能过来奚水面前。 奚水扶着门框,“奚水。” “小溪的溪?” “不是,不要三点水的奚,不过我朋友们都叫我小溪,小溪的溪,有三点水的溪。”奚水解释得很详细,因为总有人将他的名字弄错。 “小溪?”周泽期挑眉,容色俊秀,上下牙关碰到一起,无端旖旎。 奚水:“对,小溪。” 奚水:“你呢,你叫什么?” “周泽期,沼泽的泽,日期的期。”周泽期一般懒得和他人详说自己名字是哪几个字,但交往你来我往,小邻居虽然呆,但是很懂礼貌。 奚水眨眨眼睛,不知道现在应该接什么,“好哦~” 周泽期看了奚水一会儿,突然回过头,一把拉开他自己那边阳台的门,对里边喊了一句,“把我手机拿给我。” “干嘛?” “动作快点儿,我等着用。” 屋内鸡飞狗跳了一阵子。 “老周手机在哪儿?谁看见了?” “没看见。” “压你书包底下呢。” 一只手拿着手机从屋里递出来,顺带问了一句,“这大半夜的,干嘛呢?” 周泽期将手机接到手里,打开微信,“没什么。” 吴丰翼从周泽期那表情里瞅见了一点儿野狗发春的意思,他猛地将头探到阳台,左右上下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回屋了。 奚水还站在落地窗后边呢。 周泽期把手机递过阳台那半米间隙,“加个微信。” 奚水站在原地没动,“我为什么要加你微信?” “?” 周泽期递出手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没有收回,也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他舌尖舔了舔上牙关,“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是邻居,住得这样近,加个好友,平时互相能有个照应。” “哦,对。” 小天鹅从屋里飞出来,走到周泽期面前,从他手里将手机拿了过来,低头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申请添加好友。 手机屏幕的亮度不高,黯淡的光影落在奚水的眼睫、鼻梁、嘴唇上,显出一张精致又无辜的脸。 “我等会就同意。”奚水把手机还回去,“拜拜。” 他说完后,不等周泽期有所应答,转身就回屋了。 同时响起的还有伸缩门的滑轮不带任何停顿地在轨道上滑动的声音,最后,落锁。 周泽期点开待处理的申请栏,点开奚水的头像,是一只曲着长颈在草地上打盹的白天鹅。 由于奚水还没同意他的好友申请,所以奚水的朋友圈现在是不可见的状态。 - 虽然睡眠出现了中断,但奚水还是睡得不错。 他每天要在固定的时间练早晚功,时间都是一个半小时,留半个小时吃早餐,去学校,刚好赶上八点的课。 基本训练分为地面素质训练和把上把下练习。 奚水的早晚功从未有一天落下过,把上把下的踢腿开肩以及地面的压脚压踝他都能自己练习,而如果不是常年累月的累积,到了压胯等环节,他就必须有小伙伴帮助。 但奚水现在已经可以独自一人完成大部分基础训练。 暑假他们班要去京城大剧院做演出,初步拟定的节目是《舞姬》他们已经排练了快一个月,《舞姬》是芭蕾舞界公认的高难度芭蕾舞剧之一,时间还在经典芭蕾舞剧《天鹅湖》之前。 每个人的角色都是经过筛选比对的,奚水扮演的是男主角“索罗尔”,他与搭档是首次合作,还在磨合期。 高难度芭蕾舞剧不仅要求舞者动作标准无失误,配合默契,对舞者的舞台表现力与情绪爆发力也有超高的要求。 奚水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他为舞蹈而生。 他在舞台上光芒四射,感染观众的同时也感染着自己,他灵动轻盈,甚至能带动搭档的情绪。他能与舞剧中的角色达到情感上的高度共鸣,他知道角色深处隐藏着什么。 可能就是因为在舞台上的情绪太丰富,他在台下就显得尤为纯粹天真,他思考的只有舞蹈。 早功结束,奚水背著书包下楼,在楼下正好碰上跑步回来的周泽期。 周泽期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头上绑着黑色的止汗带,鬓角的汗液顺着下颌汇集到下巴。 他很自然地和奚水打招呼,“这么早?” 奚水手里捏着一个白水蛋,在大门门框上敲了敲,壳碎了,他一边给鸡蛋剥壳一边说:“有课。” “我先走了。” 奚水走下台阶,他不喜欢蛋黄,吃了蛋白之后,站在门口四处张望。 “喵,喵……” 周泽期站在他身后的台阶上看着。 一只脏兮兮但胖乎乎的橘猫从灌木丛后面警惕地走出来,橘猫脖子上挂着牌子,写着“有主勿撩”,估计是附近谁养的,它认出是熟人之后,走到奚水脚下翘着尾巴蹭了几下。 奚水蹲下把手里蛋黄放在地上,摸了摸橘猫的头,“我去上课啦,晚上见。” 和橘猫道完别,奚水站起来,挎着帆布包离开,帆布包的拉链上挂着一个哆啦A梦娃娃,跟随着他的步伐左左右右地摆动。 - 上午是芭蕾舞艺术赏析,是文化课,下午是芭蕾技巧技术课和剧目课,他们最近都在学习排练《舞姬》 奚水一边喝水一边往教室走,林小金从背后冲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嘿!” 奚水被呛到了。 “你昨晚回去刷了论坛没有?”林小金帮奚水顺着后背,“你和周阎王的热度又起来了。” 周阎王? 周泽期。 他好像……额,还没同意昨晚的好友申请。 “为什么?”奚水不想让林小金知道自己和周泽期是邻居,并且即将要成为微信好友,林小金一定会不停烦他的。 因为林小金很奇怪。 他的关注点从来不是帅哥的学习和人品,他关注腹肌是六块还是八块,腿长不长,鸟……鸟大不大,屁股翘不翘。 “昨天体育馆那么多人,你和他坐一块儿被人拍下来传到论坛上了。” “没有坐在一起。”奚水纠正,“我在观众席,在看台上,他在底下的运动员休息区。” “你上他下,更刺激了。” 这也是奚水觉得林小金这人奇怪的地方。 明明自己天天和林小金呆在一起,但林小金情愿去论坛磕自己和周泽期的cp,被论坛里那些小作文骗得团团转,哪怕他知道自己和周泽期连话都没说过。 所以,一定不可以让林小金知道自己和周泽期现在的邻居关系。 那林小金一定会在楼下举着天文望远镜磕cp吧。 “对了,周六咱们去吃火锅吧。” “不去,”奚水摇头,坚定无比,“我已经决定吃炸鸡了。” “再加个火锅。” “一天只能吃一种,吃太多了会胖。”奚水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还没什么肉,但要是用力掐,还是能掐一点点起来的。 这方面,奚水对自己的要求很严苛。 “怕什么,反正暑假咱们才去大剧院,最近也没什么比赛。” 奚水动摇了,每次面对好吃的,他都摇摆不定。 “你看,我给你分析分析,”林小金掰着手指头,和奚水走在走廊里,“火锅对吧,我们就吃肉,肉是什么,是高蛋白,再吃蔬菜,蔬菜是什么,维生素!味碟里加醋,醋加速脂肪消耗啊!” 奚水手指在水壶上摩挲,“你说得挺对的。” “是吧,而且我们可以吃一顿,多跳两个小时,或者去跑五公里,怎么样?” 奚水皱着秀气的眉,“为了吃炸鸡,我已经要多跳两个小时了。” “……” “还有什么消耗卡路里的运动吗?”奚水苦着脸,他真的还有很多好吃的没吃到。 “你让我想想。”林小金同样正经。 正好一对情侣从他俩旁边嘴对嘴路过。 奚水和林小金盯着人家转着脖子,等走远了,奚水回过神,撞了林小金一下,“不要盯着人家看,好不礼貌。” “你自己还不是看。” “他们怎么走路还亲嘴?” 林小金看着那堆情侣的背影,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他拽着奚水的手臂,贴在他耳边说:“谈恋爱能消耗热量。” “啊,什么啊,”奚水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因为边走路边亲嘴吗?” 林小金:“不是不是,谈恋爱要压马路吧,会兴奋吧,会亲嘴吧,还有……那个。” “哪个?” “扎你。” “扎我做什么?” 林小金:“……” 奚水无辜地看着快要炸毛的林小金。 “算了算了,我给你说仔细点儿。”林小金这是吃了颜控的亏,大一时,奚水还没在外边租房子,开学第一天,他扛着行李袋拖着行李箱走进宿舍,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举着平板看电影的奚水。 下午的太阳金灿灿的,悉数落在奚水四周和眼眸里,脖颈修长纤细。 让林小金想到高中班主任曾经说过:有些人在舞台上扮演白天鹅,你觉得他跳得好,演得像,是因为他本来就是白天鹅。 所以奚水跟不上现代年轻人那些梗,迟钝天真,在林小金眼里都成了优点。 他选的好朋友嘛,他自己受着。 林小金很详细地给奚水做了一番解析。 脂肪大部分通过呼吸排出,当心跳速度达到了一定频率,就能消耗脂肪。 恋爱使人心跳加速,呼吸加快,还有接吻,还有其他的,当然是一种完美的减肥运动啦。 奚水听完,皱了皱眉,“你这,好不科学。” “哪儿不科学了?” “等我回家百度查一下资料。”奚水说。 林小金:“百度说不定还没有我科学。” 第四章 上理论课的休息时间,奚水通过了周泽期的好友申请。 分组…… 朋友不算朋友,同学……又不是一个学院,连年级都不一样哎,奚水手指戳着屏幕,新建了一个好友分组给周泽期:邻居。 但是担心以后还有别的邻居,奚水在周泽期的备注后面加了括号:(①号邻居) “小溪~你在做神马呀~”林小金的头突然探过来。 奚水被林小金吓得呼吸都暂停了,他把手机砸进桌子内,“你吓到我了。” 林小金打量着奚水的神情,猛然一笑,“你是不是在百度谈恋爱能消耗热量?” 比起被发现和周泽期成为了微信好友,奚水认为后者更加不可说,他点点头,“不能查吗?” “查到了?”林小金感到惊喜,“没想到你还真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奚水按着手机,不让林小金拿到,急得脸都红了,“你要看自己查呀。” “你都查了我为什么还要自己查,给我看看,如果真的好使我正好去谈。” “你怎么能为了这种事情去谈恋爱?!”奚水眼睛瞪得比平时大了些。 与他在平日给人呆里呆气的感觉不同,奚水有一双潋滟轻佻的桃花眼,只不过他眼神尤为纯粹干净,那几分轻佻多情也不引人注意。 林小金和奚水做朋友,就是被他的颜值吸引的,之后平均每天都能被吸引到几次失去思考的能力,特别是奚水总是一副美而不自知的样子。 奚水知道,他只是觉得这不是最主要的。 林小金曾经和奚水对这个问题进行过探讨,奚水小声发表自己对此的看法:我又不是只有这一个优点。 林小金凑趴在桌子上睁眼看着奚水,“小溪,你有点纯欲哎。” “什么是纯欲?” “就是纯得可以进监狱。” “那我不是纯欲。”奚水一边说,一边摸出手机,低头把页面滑到校论坛。 论坛第一页有一栋已经两万多回复的楼,哪怕沉下去了,第二天又会被新的回复给顶到前边。 这栋楼是在上学期快结束时出现的,时间如果再准确一些,那么就是上学期快结束时,奚水他们学院做学期末汇报演出的当天夜里。 当时他们正在校外聚餐,林小金刷到了帖子,给奚水看。 一共十对cp,男男,男女,女女,猫狗,猫鸟,其中男男三对,一对是大一新生,听说是打小一块长大的,一对是南苑和西苑新来的两名保安,还有就是奚水和周泽期。 京舞和京体向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除非有什么校级活动,两个学院需要出节目表演,才会有碰面的机会。 那是奚水和周泽期唯一一张没有p的同框图。 地点是汇报表演的大礼堂。 主要角色是奚水、周泽期。 配角是奚水与他的同学们,以及周泽期与他的死党们。 周泽期在台下,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里,那群男生都挤在那个角落,这很正常,他们汇报演出的票只在学院内部发送,京体是没有的。 周泽期靠在墙上,嘴里叼着根儿估计是从花坛里扯的草叶子,穿的是白色球服,英气剑眉和显得薄情的唇都隐匿在阴影中,姿态看起来要多散漫有多散漫。 唯独一双眼睛,晶亮凶悍,死盯舞台。 舞台上的奚水扮演的是嫦娥,他们那次排练的是《嫦娥奔月》,男女反串。 奚水服饰简单,白色衣料如云如玉,束的腰带将他的腰系得不堪一握,看起来质感良好,洁白无瑕的演出服赶不上舞者美的万分之一。他头上没有做过于繁琐的坠饰,眉心点一枚水滴状水晶,额上绑着一根白色飘带,在脑后绑紧,飘带一直逶迤到地面。 奚水在舞台的正中间转了28周,中心一分都未移动,底下周泽期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图片刚上传的时候,这对cp的热度就被炒到了最高。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京舞京体就此联姻,连林小金都问奚水:你在偷偷和周阎王谈恋爱吗? 奚水虽然否认了。 但也还是不影响林小金每天都去帖子里打卡。 这是奚水第二次点进这个帖子。 之所以热度又起来了,是因为昨天晚上奚水和周泽期在体育馆在时隔几个月以后再次同框,哪怕他们都没坐一起。 [谢谢正主发糖给我次,啊~] [京舞京体一直合不来,肯定是地下恋情啊。] [奚水好好看哦,他那个挎包有链接吗?] [那是他们京舞发的,每个人都有,跟打工人进城一样,那个包也就他挎好看,换个人试试,你没见京舞都没几个人背这个包。] 奚水见话题越来越离谱,没想很多,动了动手指,在帖子里回了一个人的发言。 [奚水:我和周泽期不是地下恋情,我和他不认识。] [奚水:什么是发糖?] [奚水:这个包只是看着不好看,很上身的。] 奚水“澄清”完没几秒钟,林小金就猛地扭过头来,“你在论坛里顶着真身发言了?” “额……你们不是真身吗?” 林小金随便点开了一个人的主页,递给奚水看,“你见过谁的真名叫大唧唧的?” 论坛是匿名的,除非必要,没人会脱掉马甲。 因为是匿名,所以大家才敢不穿裤子跑来跑去。 林小金都能想到这些人会对奚水说些什么话,他的小天鹅落入了hama窝。 [是本人?] [主页没有帖子,但是写了是京舞的,年龄18,头像是一只白天鹅,说话语气和传说中一样,本官判定,百分之九十是本人。] [奚水!!!来,给姐姐亲亲!!!] [奚水真的没有和周阎王谈恋爱吗?那妈妈就放心了,周阎王会把你亲断气的啦!] [对啊对啊,你知道吗?周阎王跑一千米,两分多,不喘气,远处飞来的篮球他一拳能打出操场,不行的呀,你们不行的呀。] [奚水跳芭蕾很难吗?看你好瘦,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奚水蹙着眉,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澄清误会,是他应该做的,不能再继续误会下去了。 但怎么,会有姐姐要亲亲,怎么还有妈妈…… 林小金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别看了,现在是姐姐妈妈,等会她们就变身不穿裤子超人。” 不看就不看吧。 奚水从桌面上把笔拿起来开始抄ppt上的笔记,想道,晚上他回家了,再去百度不穿裤子超人是什么。 林小金把奚水手机摁灭了塞到他书包里,“要不我们周末吃烤肉吧,去你家。” “自己买菜,划算,把赵猛子他们几个也叫上。”赵猛子是他们室友,关系也很好,奚水没在学校时,林小金就和他们在一块儿。 “好哇。”奚水一口答应。 “我要吃牛油,香喷喷!油滋滋!” “热量好高啊。” “吃都吃了,还管他热量高不高,再来一听可乐!” - 刚过五一,京城的夏天就敲锣打鼓地来了,下午时分,太阳还高高悬在头顶,简直能将人和球场一起晒融化。 周泽期下午没课,他在宿舍自学完了经管大一课程,被吴丰翼叫去操场打篮球。 吴丰翼打了半个小时,躲到树荫底下喝水。 抽空看了眼手机。 他开通了论坛消息的通知,一点开屏幕,便是论坛版主推送的消息。 京舞奚水突然出现,目的是为澄清与之京体周阎王的绯闻恋情,cp粉们纷纷心碎,转头磕起了自己和奚水的cp!!! 吴丰翼:“……” 因为奚水本人出现,这个帖子的热度更高。 吴丰翼一进去,就被地上的裤子绊倒。 其中出现的频率比较高的词汇分别有“亲亲”“摸摸”“艹艹”…… 奚水说话的语气和他外表给人的感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吴丰翼昨晚见他时,他很安静,表情冷淡,坐在观众席,气质高不可攀又疏离。 “叫我来打球?你自己在这儿躲着?”周泽期嗓音在身后慢悠悠地响起。 他单手搂着自己打惯了的篮球,一米九的身高给人格外大的压迫感。 吴丰翼和周泽期高中就是哥们儿,他将手机丢到周泽期怀里,“看看吧,奚水出来澄清,让他们别磕你俩的cp了。” 周泽期低头,看了一眼奚水在论坛里的发言。 不是。 不熟。 包好看的。 “……” 周泽期下意识用舌尖舔牙面,“本来就是论坛里的人瞎起哄。” 他将手机还给吴丰翼,吴丰翼没看,扬手把手机丢到了书包里,同时问周泽期,“以前别人瞎起哄你都不高兴来着,这次起哄了几个月,你都没反应,搁我这儿演什么,我估计你现在恨不得冲到操场上唱一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周泽期转头,落在吴丰翼脸上的眼神凉悠悠的,他笑了笑,“吴翅膀,打一场?” “……” 奚水结束晚自习的时间是八点四十,和林小金说了再见,他从教学楼的后山离开。 春天刚过,后山上的灌木丛还开着小花,空气里有浓浓的花香草木味道。 每隔几米就亮着一盏路灯,这里紧挨着图书馆,白天的时候学生来来往往,到了晚上,显得尤为僻静。 奚水戴着耳机,先上山,再下山,再穿过公园,就到家啦。 直到耳机自动切歌时,奚水听见了身后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 奚水把手按上耳机,暂停了音乐,屏住呼吸,放慢脚步,回过头,新邻居那张帅得过分的脸出现在路灯下。 “是你啊。”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会碰上也正常。 周泽期走到奚水旁边,并排走着,“你以为是谁?”他语气带着点儿阴阳怪气的意思,奚水觉得怪怪的,但没分辨出来。 奚水摘下耳机放到书包里,“以为是坏人。” “你觉得我不是坏人?”周泽期挑了挑眉,看见路灯落在奚水的脸上,长而浓密的睫羽洒下的浓稠阴影。 “不……不是啊。”奚水说道,“我们是校友。” 这边有几盏路灯在上个星期坏了。 奚水下台阶时走得很小心,怕崴了脚,耽误跳舞。 周泽期也跟着放慢速度。 台阶年头久了,有些地方有缺损,学校说这是复古,也没管。 几近算得上是漆黑的环境里,听着远处教学楼还有专业在上课,身旁的周泽期也沉默着,奚水走了神。 结果就是这走了神的几秒钟,奚水踩到了一个坑,身形一歪,就朝前边扑去,心跳瞬时加快,奚水赶紧闭上眼睛,咬紧牙关。 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被旁边的人一把拽了回去,栽到对方的怀里,撞上了对方坚硬的胸膛,鼻息间闻见了一股不常闻到的味道。 周泽期把人扶正,“你在闻什么?” 奚水抬起头,说了谢谢,语气微顿,又惊喜道:“周泽期,你身上好香,好好闻哦。” 第五章 奚水自己站好了。 他看着周泽期,突然觉得对对方的印象好了许多。 实际上,奚水对长相美丑不是特别敏感,京舞好看的人太多了,从小到大,他的父母,他的奶奶,他的亲朋好友,仪态面容都没得挑,父母同他说过,外表无法代表一个人的全部。 所以奚水挑朋友,长相是其次,要讲究卫生,要懂礼貌,要爱国爱学习,要尊重女性…… 周泽期符合了他要求的第一点。 身上不是臭臭的。 京舞和京体在这点上没有分别,长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大汗淋漓不可避免,所以他们专业的练功房都配备的有更衣室和淋浴间。但奚水以前会有同学几天不洗澡,不换衣服,练功服从包里拿出来黑黢黢的一团,酸菜味儿,脚丫子味儿,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听说京体也会有人这样。 但周泽期不是哎。 奚水有些惊喜。 周泽期的目光从奚水的脸上掠开,“西柚的洗衣粉,你也可以试试。” 奚水“哈哈”两声,“我以为是荷尔蒙的味道,原来是洗衣粉吗?” “?” 周泽期从小是被夸大的,真高,真帅,扑上来的男女络绎不绝,对谄媚发言早已产生超强免疫力。 拐着弯想引起他注意的人也不少。 但奚水,他不像这种人。 荷尔蒙? 奚水就长了一张不知道什么是荷尔蒙味道的脸,还荷尔蒙。 “你为什么也搬出来住?”回去的路上,奚水主动和周泽期聊天。 周泽期比奚水高一些,和吴翅膀他们在一块儿时,很少这样慢悠悠地走。 他答:“自己住比较自在。”学校铁架床,睡着憋屈得要死。 “你呢?” 奚水抱着水壶回答,“我要练舞,学校里练功房关门太早了,而且林小金总爱叫我出去吃东西,哦,林小金是我朋友。” “叫你出去吃东西?”这也能成为烦恼? “我们跳舞嘛,不能长胖。”奚水下午就吃了一碗沙拉,京舞有自己的食堂,出的餐食都是符合舞蹈室需求的,热量与营养价值不会让他们饿死,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吃。 “你喜欢吃什么?” 聊这个,那奚水可就精神了。 “炸串,烤串,千层蛋糕,炸鸡,火锅,薯条,汉堡包……”奚水掰着手指头,又放下来,“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了,上次吃蛋糕,还是上个月月初。” 他能记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太少吃到好吃的了,每次吃都是含着一包眼泪吃下去的,蛋糕盒子都要舔干净。 周泽期见他一副馋疯了的样子,微微蹙眉,“你们运动量不是挺大的?饮食为什么也控制这么严格?” “因为吃一顿没关系,不能天天吃啊,形成不好的饮食结构就惨了。”奚水想起来自己学院有个学长,因为失恋心情不好,暴饮暴食,结果减不下来了,就催吐,抠喉咙抠到胃出血,后来因为抑郁症和神经性暴食症休学了。 之后,他们辅导员还专门与他们促膝长谈过,他们深知这一专业对形体的要求,有的人是老天爷赏饭吃,有的人却要一辈子勒紧裤腰带,有得必有失,辅导员希望他们能理智平衡欲望与理想。 奚水的理想大过于欲望,所以,他还是少吃点好了。 周泽期垂眼看着奚水露在领口外的锁骨,跟两片小山峦似的,已经很瘦了。 “我会做饭,有机会,你可以过来尝尝。”周泽期低声道。 “啊,你会做饭吗?你会做什么?”奚水有些惊讶,因为周泽期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会做饭的样子,倒是挺像会砸盘子摔碗的。 “挺多的。” “挺多是哪些?” 周泽期默然片刻,侧头,似笑非笑地瞧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奚水,“你是在想,如果我会的,你不喜欢,你就拒绝我,是吗?” 奚水脸一热,忙澄清,“我没这么想。” “我是想,你说了你会做什么之后,我就捧场说好厉害哦。”奚水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打算。 周泽期:“……” - 翌日早晨。 奚水照例六点开始练早功,怕吵到邻居,他将落地窗拉上,练完之后去阳台取衣服时才出去。 他阳台上养了几盆仙人掌,是李婉芝从家里带来的,本来就养得很好,巴掌大的仙人掌上边已经开了火红色的花。 奚水练完早功后要洗澡。 自动升降的晾衣架滑下来,升上去的时候,旁边邻居的门突然开了,新邻居手里拿着一件T恤,一边往头上套一边打哈欠。 早晨的阳光准确无误打在新邻居形状分明的八块腹肌上,新邻居的皮肤也挺白的,身材挑不出半点毛病,让奚水有些怔愣。 因为林小金和他说过,腹肌也看天赋,有的人只有六块,或者四块,那怎么练,数量都不会变多的。 周泽期好有天赋啊。 周泽期也看见了奚水。 他揉了一把头发,“早。”刚睡醒,语气懒洋洋,低沉嘶哑。 奚水莫名喉咙一紧。 奚水脸上的汗珠都在发光,大概是因为阳光的缘故,他半张脸浸在金色里,近乎半透明,甚至能看见脖颈下青色的血管。 “早。”奚水回应后,抱着衣服回屋了。 周泽期回了屋,他刚搬来,屋里没什么家具,显得空落落的。 这套房子是他姐当年在京大上学时,他爸给他姐买的,后来周泽智出国留学,这套房子就一直空着没人住,他爸妈也没和他提过,直到他说学校宿舍住着不得劲,他爸才想起来,他在学校旁边还有套房。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房子很大,快两百平,装修也还挺新,只有一个卧室,其他房间全被改装过,后边的小阳台还有一大片花草,因为很久没人侍弄,地上尽是残枝败叶,爬藤植物像一张网一样盖在四周。 周泽期给家政打了电话,把周泽智养的那些花全弄走。 他不喜欢太烦人的东西。 - 奚水挎着包出门时,撞上周泽期也正好出门,周泽期拔下门上的钥匙,“一起?” 奚水本想拒绝,但不是很好意思,因为本来就顺路,就算不答应,他难道还能说“你先你先”吗? 一路无话,奚水一边走一边看手机。 京体京舞在两个不同的方向。 但两人一块进学校的样子还是被人拍了下来。 [这才几天,第二次同框了吧?而且还是一起来学校哦,早上哦,他们昨晚干嘛了?] [这也能拍到?姐妹你们早上不睡觉吗?] [哦,我最近在准备考研,早上四点半就起了,现在我已经结束第一轮复习了,磕到了糖感觉我还能再刷一百道题!] [他们肯定是在谈恋爱。] [小溪的表情好冷淡啊,他没发现周阎王一直在看他吗?] 奚水已经不再上论坛了,他昨天已经澄清过了,他和周泽期不是那样的关系,他们清清白白。 林小金却刷得很带劲。 林小金换了练功服,坐在镜子前头,一边刷一边痴痴笑,奚水换完衣服出来,他长手长脚,身体条件算是班里最好的,学习芭蕾舞对舞者的身体条件有自己专业的要求。 软度,开度,身形,下身要比上身长,男生要长过10cm以上,女生是12cm,而奚水下身要比上身长18,算是十分优越的条件。 他弯腰看清林小金在看什么东西之后,踢了踢林小金,“上课了。” 林小金猛地回头,抱住奚水的腿,“你来了?你和我说说,你今天怎么和周阎王一起来学校的?” 奚水顿了顿,“他和我一个小区,早上碰见了。” “哇……”林小金爬起来,拍了拍手掌心,“我给你看周阎王看你的眼神,是不是在拉丝?!!” 奚水不理解林小金的激动。 也,看不懂他怼到自己眼前那张黑漆漆的图片。 “这是什么?”奚水问。 林小金回答:“这是放大了的周阎王的眼神!!!” 奚水:“……” 今天要称体重。 女生先,男生后。 女生称体重的时候他们一般不围着,不礼貌。 奚水坐在后面的地上,回忆这段时间排练的动作,林小金和赵猛子在他旁边打打闹闹。 “男生!男生来!”老师拿着记录本,“等会把基础训练做一遍,这段时间偷懒的啊,别以为我不知道。” 林小金头皮一紧。 他最怕压脚背,绷脚背可还行,每次压脚背都得人踩他的脚背,同学还会怜惜他,老师可不会,老师踩死他。 奚水从地上爬起来,他不是很喜欢称体重,因为他体重总是忽上忽下。 前天是60。 这才两天,上下浮动应该不会太大。 奚水在老师犀利而又怜爱的眼神下站上了体重秤。 61。 奚水的心都碎了。 他苦哈哈地看着老师。 老师手里拿了一根新教鞭,“来来来。” 奚水走到老师面前,其他男生和女生就开始起哄。 “小溪你怎么回事呀?又偷吃啦?” “你怎么总爱偷吃呢?姐姐真是头痛死了。” “哎呀,上次多少来着,59?” “不能超过60的呀!” 奚水又羞又急,扭头对他们说道:“你们烦死了。” “哎哟哟,我们烦死了,我们烦死了。” 老师也笑,用教鞭轻轻打了一下奚水,“还发脾气,我问你,怎么比上次重了这么多?” 奚水还是苦哈哈的,脸皱在一起,“可能是,我,那个,还没上厕所。” 老师放下教鞭,伸手掐了一把他肚子上的肉,“奚水啊,你跳舞有天赋,但这张嘴,实在是……你怎么就这么馋?” 奚水不说话。 因为老师说的是事实,他是真的馋。 “也没关系的,”老师翘着二郎腿,“男孩子不同女孩子,女孩子真不能胖,不然你们举不起来,但男生嘛,在不影响美感的范围内,重点儿也没事儿。” 奚水觉得老师这种无可奈何的语气更叫人伤心。 “我以后会自觉的,”奚水保证,“也会努力再瘦两斤下去。” -------------------- 第六章 他们班一共三十九个人,八个男生,剩下的都是女生。 下午是技巧课,男女生课程不同,称完体重后,便分开各自去小教室上课。 许未是他们的老师,是京舞从F国芭蕾舞团花重金重金重金聘请来的老师,许未虽然不是芭蕾舞团的首席,但出演主角的次数也不少,愿意回来的原因,大家心里都有差不离的猜想。 奚水是他最看好的学生。 有天赋,热爱舞蹈本身超过舞蹈带来的荣誉与光环,性格好,能吃苦,还有一点是够单纯,更重要的是,家里有这行业的背景,虽然依照奚水的实力,毕业后考进舞团,熬个几年一定也能当上首席,但不怕一万怕万一,越有天赋的孩子,越容易夭折。 不过奚水有个缺点。 他! 这个嘴! 他就是管不住! 许未叹了口气。 恰好被正在练习挥鞭转的奚水捕捉到了,奚水敏感地察觉到老师的叹气可能与自己有关,身形一歪,动作突然停下。 许未微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林小金一路转过来,他跳舞一直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虽然喜欢,但不会为它拼命,他绕着奚水转圈儿,“我跟你说,周末你只要和我们把那顿烤肉吃完,那绝对是,瘦完了!” 奚水低头将裤腰往上扯了扯,汗水恰好顺着他尖尖的下巴滴到他的手背上,他喘着气,“有什么说法吗?” 林小金停下来,同他分析,“烤肉,烤的就是卡路里,把卡路里都烤没了,吃了肯定瘦!” 奚水用手背拭去脸颊的汗,眸子在下午余晖中闪出讶然,“林小金,你的书白读了。” 林小金:“……” 在下课之前,许未和女生那边的老师江蝶一起将《舞姬》的第一、二场一起让大家跳了一遍。 《舞姬》主要讲述了一段凄美哀婉的爱情故事,又被称作《印度寺庙的舞女》主人公主要有男主角武士,女主角舞女,国王和公主,以及大祭司,还有舞女的小伙伴们。 第一场的剧情是已经是公主未婚夫的武士对神殿舞姬动心并表达了爱意,但被大祭司暗中窥视到。 第二场的地点转移到华丽璀璨的皇宫,舞会上,武士与公主郎才女貌,大祭司却在此时向国王告发了武士与神殿舞姬的秘密情事。 公主的扮演者李微微和奚水有过几次合作,还算有默契,在挑选角色之前,许未和江蝶也曾考虑到让李微微当女主角,扮演舞姬,但李微微形象不适合舞姬的形象,她更加适合天真烂漫有点小个性的角色。 而在剧目中,公主在得知了自己未婚夫居然与一名舞姬私下来往,想用毒蛇咬死舞姬,结果毒蛇在咬了舞姬的同时,还把公主也咬了一口。 跳完,奚水的动作无可指摘,林小金凑过来,“你是渣男。” 奚水用毛巾擦着汗,“我不是。” 他扮演的武士是渣男。 但他不是。 “好了,下课吧,有几个同学还要抓紧练习,平时早晚功一定不能落下,基本功对舞蹈生来说非常重要!”江蝶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她是从京城芭蕾舞团退下来的,当过四年首席,今年已经四十多,气质优雅出尘,表情永远淡然如水,随便一个动作她做出来都美得令人咂舌。 奚水和林小金抱着水壶去淋浴室冲凉、换衣服。 京舞和京体虽然是万年互相看不惯,但室内训练用的都是同一栋训练馆。 训练馆分AB两栋,两栋楼由长廊连接,只有345三层有水泥浇筑的长廊,左右两侧是透亮的玻璃。 奚水他们上课在A栋三楼,淋浴却要去B栋的三楼。 两栋楼的同一层只有一间大型的淋浴间,每个淋浴室用帘子隔开。 一般也不会出现淋浴室不够用的情况,专业不同,课程安排不同,还有的人懒得洗。 学校莲蓬头的水特别给力,能把人的皮打下来一层,奚水紧闭着眼睛,皱着眉,飞快洗完擦干套上衣服出来。 林小金洗澡慢吞吞的,奚水把脏衣服塞到包里,一边用干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边站到走廊里。 下午太阳依旧刺眼,奚水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垂眼,便看见了沿着楼梯走上来的一群男生。 一眼便能看出来这群男生是京体的,京舞的没有这么大只,而且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手上的护腕,包的款式,都足以证明他们是京体的。 其中一个已经一边走一边开始脱衣服了。 奚水扭头朝别处看去。 直到这群男生进了淋浴间,奚水才把头转回来,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奚水呼吸一滞。 “好巧……”两个字从周泽期舌尖慢悠悠滚出来,他看着还满身水汽,湿漉漉的奚水,“你也刚上完课?” 奚水不由自主抓住自己挎包的包带,另外一只手揪着毛巾,“嗯”了一声。 从转角走上来时,周泽期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走廊里的奚水。 他头发擦了半天也没干,仍旧在滴水,落在他薄白的脸颊与露了大片的脖颈上,像冬日阳光照在了还未融化的积雪上,他皮肤在发光。 奚水穿着短裤,裤腿刚好到膝盖,两条腿笔直修长,小腿肌肉线条流畅,舞蹈生都是看起来瘦,实际上摸起来绝对硬邦邦,不然没有力量去完成那一系列的高难度舞蹈动作。 奚水露在外的皮肤都是同一个色,又白又润,恍若入手的珍珠。 不仅是周泽期看见,其他人也看见了。 吴丰翼甚至把自己衣领扯起来闻了闻,“救命,为什么我感觉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我忽然觉得自己臭烘烘的。” “你们先进去,我等等。” “咋,你咋?” “别管。” 吴丰翼在进淋浴间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周泽期在奚水跟前站定,试图伸手去摸哪儿,只不过对方把脸转回来,打断了周泽期的动作。 呸。 他就知道。 “他们都是我的同学,”周泽期直起身,察觉到奚水在憋气,往后退了几步,“你在等人?” 奚水松了口气。 不仅是因为周泽期身高超过他半头,光是身高不足以产生这样强的压迫感,对方漫不经心的语气,隐藏在衣料底下的肌肉,散漫的举手抬足,总令人觉得他对任何人和事都游刃有余,牢牢掌控。 会让奚水觉得,自己是猫,是兔子,是被掐住脖子的山雀,是被突然从身后出现的搭档拦腰举起来转了十周,头晕目眩。 “等林小金。” “林小金是你朋友?”周泽期嘴角扬起,“男朋友?” “不,不是,”奚水立刻澄清,这样子的误会已经有了一个周泽期,不能再有别人了,“我们是好朋友。”他将“好”得很重。 “哦,”周泽期变回淡淡的表情,“你没谈恋爱?” 奚水点头,一顿,又摇头。 周泽期眸子慢慢眯起来。 奚水抬起头,说:“说不定啊,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奚水看不懂周泽期眼中的意味,他只觉得,哪怕隔着这样的安全距离,他就又开始感觉到了周泽期身上那种朝自己扑过来的不善气息。 “也……是。”周泽期语速极慢。 得到了赞同,奚水一笑,露出两排编贝一样的牙齿,“是吧?” “……” - 奚水一起和林小金去吃了饭。 他不喜欢蔬菜,尤其是黄瓜和西蓝花,这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蔬菜。 林小金也不喜欢。 两人在沙拉里挑挑拣拣。 正好撞见也在食堂吃饭的许未,许未在两人旁边坐下。 “……” “挑食不好。”许未拿起一根玉米,优雅地剥着玉米粒。 奚水完全是把西蓝花和黄瓜硬塞进嘴里的。 吃完这种难吃级别高达五颗星的食物之后,奚水觉得自己已经被灭掉了口欲。 明天是周六。 分别是,林小金握着奚水的手,眼含热泪,“明天,烤肉,别忘了!” 奚水露出犹疑的表情,“我不能再吃了。” “你可以只吃一顿。” 这…… 这是个好主意!!! 但奚水也要想想减肥和保持住体重的办法才行。 主要是体重总是起起伏伏,让奚水没有安全感,如果可以固定就好了,然后,吃不胖。 晚上练完晚功,洗完澡,奚水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平板,搜索着减肥的办法,搜到一个方法,就在备忘录记下一个。 ——黄瓜减肥法? 这不行,这会营养不良,缺碳水缺脂肪,不科学。 ——保鲜膜减肥法? 待定吧,没试过,辣椒油就不要用了。 ——21天减肥法? 太狠了,伤身体。 奚水咬着iPad的笔,眉头紧皱。 怎么办呢。 这几个方法感觉都不太可靠。 “谈恋爱能减肥啊,接吻可以消耗卡路里!”之前林小金说过的话出现在脑海里,十分响亮。 奚水犹豫了几秒钟,在搜索框输入问题:接吻可以消耗热量吗? 网页加载出来后。 回答是:简单的触碰亲吻不会消耗热量,但激情深吻是可以消耗热量的。 奚水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答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用笔在屏幕上飞速写字。 [接吻多久可以消耗热量?] [回答:接吻一分钟可以消耗6.4卡路里。] 奚水想,四舍五入就算是6卡路里吧。 那接吻一小时,就是360卡路里,相当于慢跑六公里。 慢跑,需要运动鞋、运动服、还需要跑道。 接吻则不需要,接吻,只需要一个对象!!! 奚水将备忘录里刚刚记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方法挨着删掉,将接吻减肥法写在了第一行,写完之后,他笔尖顿住,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是这个减肥法里必不可缺的一个齿轮。 就是,他没有对象让他随时随地接吻! -------------------- 第七章 这个方法的确挺可取,但是,实施的难度比其他方式要高,优点超过其他方式,比什么不要命的黄瓜减肥法,要科学许多。 林小金还是挺讲科学的。 奚水又躺回到床上,咬着笔头想怎么样才能拥有一个对象。 百度 [怎么找一个对象?] 回答提供的途径不少。 1.通过亲戚朋友介绍。 奚水想了一下自己的亲戚朋友,他们大概是不乐意自己在大学时候谈恋爱的,他们更加希望自己可以专心于学业与专业,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他们,要秘密进行。 2.通过好友群好友介绍。 奚水身边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大家和他关系好像都不错,但又没有不错到可以给他介绍对象的程度。况且……奚水觉得他们眼光不太好,总是找到渣男,要么渣女,从京舞劈腿劈到京学再到京体,八爪鱼都没他们对象那么能劈,奚水并不爱对他人的感情指指点点,所以每每他们擦着鼻涕眼泪问自己怎么办的时候,他都只能呐呐道:你想分手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可他/她平时对我还是很好的。” “他/她长得也很好的。” 奚水不懂他们的想法。 3.通过微信附近好友添加朋友。 这不靠谱! 因为上次林小金误触进去,有一个五十岁老男人问林小金屁股圆不圆。 奚水只是想通过接吻消耗一点点热量,跟屁股圆不圆,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4.参加相亲活动。 学校里其实也有相亲角,不过已经搁置,很久未启动。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5.参加兴趣组织。 奚水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他只报了京舞的学生会,里边的人除了同级生和小自己一届的新干事,就都是学长学姐们。蓝兰学姐说过,该找的都找了,剩下的全是歪瓜裂枣,一打一打倒贴送,她都不会要的。 蓝兰是奚水很佩服的学姐,她说是歪瓜裂枣,那肯定没错,那他也不要。 所以,综上所述,得到总结,找对象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奚水抓了几把头发,皱着眉,趴在床上,睡衣是他高中买的T恤,穿了几年,用来做睡衣刚好,就是领口已经被洗大了两圈,从肩膀上滑下来,肩头皮肤光滑细腻。 他伸出手把领口拉了上去,又从另一边滑下来。 不过他已经无法分心再去拉衣服,他给林小金发了消息。 [你知道怎样找到一个对象吗?] 林小金整日挂在网上冲浪,奚水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看见并回复了。 [林小金:我要是知道我还能牡丹?] [对哦。] [林小金:你要找对象?] 奚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没必要瞒着林小金,毕竟这个方法还是林小金告诉他的。 他告诉林小金之后,林小金立刻发了一条长长的语音过来。 “你还认真了啊?不过我觉得也行,说不定你到时候谈恋爱了,就不会整天想着吃了,而且还有人能监督你,你有什么要求吗?我知道你喜欢男生,那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啊?你没和我说过这一点。” “下面,下面……”奚水把手机举在嘴边,脸皮薄白,红了一小片,他说得很小声。 “要求呢?” 奚水手指抠着床单,“肺活量越大越好吧,身体要好吧,要爱干净,不能长得太难看。” “不能太难看是怎样的?” 奚水有些不确定,“和我差不多?” 林小金:“……” “那难找。” 林小金一直都知道奚水对颜值不是很看重,哪怕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他的审美接收面十分广泛,朋友间,不管长相如何,他都能发现对方的优点。 当时林小金只看见了奚水的外表,所以和他做朋友。 上大学之前,他是有些自卑的,艺术生不缺好看的人,而林小金过于普通,并不是丑,而是没有任何特色,没有任何记忆点。 而奚水之后总夸他:你鼻子好挺啊,你手好好看,你这样软趴趴的睫毛特别慵懒。 去年高中同学聚会上,林小金一帮同学问他是不是整容了,怎么变帅了,不是,没有整容,是因为奚水每天给他加油打气,虽然有些彩虹屁不可取,但林小金真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越来越自信,性格好了许多。 所以奚水现在遇到烦恼,他也要绞尽脑汁倾其所有为奚水想办法。 “你可以直接选定几个目标,我帮你看看。” “或者我给你发几个,这几个都是在论坛里对你表过白的,。” 林小金发过来十几张照片,附带其个人资料还有林小金的随声介绍,林小金上课记笔记都没这么仔细认真。 “1号选手,许山海,京学经管大三,身高183,体重75kg,长得还行,但前不久刚被人扒奖学金学分作假,人品不行。” “2号选手,张景,京学法学院大一,这个比你小啊,而且太瘦了,只有50,瘦得跟水管儿似的。” “3号选手,京体的,叫刘奔,198,两百斤,这是举重专业的,也不行,能把你压瘪咯。” 奚水看着那些照片,兴致缺缺,这些人看起来,接吻不怎么样,要激吻才行。 “都不要啊?”听见奚水不作声,林小金就知道他是在不满意呢,“那我明天去找孟科文,让他给你介绍几个,他们那一群长得都还行,都跟周阎王玩儿,长得没一个差的。” 意外听到周阎王这三个字,奚水才想起来还有周泽期这么个人。 周泽期…… 奚水有些走了神,他想起对方身上的压迫感,经久不散,直到现在,如果回味的话,仍能回味起那种被轻易掌控的无法反抗的感觉。 林小金迟迟没有等到奚水回答,急了,“说话,我刚刚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要是可以我明天就去找孟科文说了。” 奚水没注意听林小金的提议内容,门铃突然响起,奚水忙回答了“可以可以”,就跟林小金说晚安,他顺道去开门。 林小金看着奚水瞬间消失。 叹了口气,实际上,奚水的善良是对全部,所有,任何人的,以后谁当他男朋友谁倒霉,能被气得少活五十年,但林小金又想,如果他能当上面的,哪怕是被气得返老还童,他也是愿意给奚水当牛做马的。 - 屋子里是木地板,每天都有阿姨来做卫生,但奚水还是穿了拖鞋去开门。 走廊里的吸顶灯在夜晚常亮。 如果仅仅只是站在走廊里,很难分清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 周泽期肩膀上搭着一根毛巾,臂弯里夹一个塑料盆,盆里放着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物,他头发是湿的,但估计来之前擦过,所以没往下滴水。 他眸子像被水浸洗过一遍,比白日里更加乌黑明亮。 “我那边停水了,能在你这边冲个澡吗?”周泽期看着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奚水,他看起来很软,明明也不矮,给人的感觉却总像是她姐养的那只金吉拉。 毛发长而柔软,眼睛大又明亮,自带眼线,总是高冷地待在书架上,高冷地瞧着底下的人,像一朵蓬松的云降落在那处。 这是舞台下。 在舞台上,奚水更像是天鹅,小天鹅。 一向善良好心的奚水没有立即放周泽期进来,他抵着门,“你没交水费吗?” “之前是我姐住在这里,她把水费刷光了走的,没和我说,我洗头洗一半,停水了,奚水,我给你水费,你帮帮我?”周泽期垂着头,睫毛和鸦羽一般漆黑,盖住他平日显得锋利凶悍的眼神。 奚水最受不了别人这样说话了。 他心软得不得了。 他手指慢慢松开,侧身让路,“你进来吧。” “要换鞋吗?” 奚水看着周泽期脚上那双明显大了自己一号的拖鞋,摇摇头,“不用,你本来就是拖鞋。” 他带周泽期进去浴室,给他说明浴室花洒怎么用,“左边是冷水,右边是热水,通风换气我已经打开了,沐浴露是这瓶绿色的,薄荷味的。” “洗发水是白色这瓶,它旁边的是护发素。” 奚水的手指在一瓶一瓶洗漱用品是指了过去,介绍完毕后,他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周泽期,“你,记住了吗?” 周泽期忍着笑,“记住了。” 周泽期洗澡的时间比奚水想象得要短很多,他在外边客厅坐着看书,还没看两页,浴室的门就开了,白蒙蒙的热雾从浴室内扑出来,让奚水在前几秒都没能看清出来的人。 周泽期没穿衣服,准确来说,是只穿了一条长裤,上边是没衣服的。 水珠从他肩颈肌肉,顺着纹理分明的线条一路滚落下来,隐匿进裤腰。 年轻男性的身体朝气蓬勃,荷尔蒙气息直接把奚水给扑蒙了。 京体京舞的淋浴间大家经常光着跑,奚水虽然自己没那样过,但见过不少,所以也不觉得稀奇,他之所以蒙住了是因为没见过……这样的世面。 发现奚水目不转睛,周泽期弯腰从盆里拿出自己带来的背心,从头上套下去,臂膀肌肉依旧令人脸红心跳。 奚水移开视线,干巴巴地说道:“你身材挺好的。” 周泽期用毛巾擦脸上的水,闲聊般的语气,“还行。” “奚水,为了感谢你,明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奚水没有多思考便摇头,“我已经和林小金约好了吃烤肉,下次吧。” “你不减肥了?” 被人戳穿,奚水无地自容。 他套用林小金不科学的解释,“烤肉,是没有热量的。” 周泽期不继续逗了,怕他生气,他拾起地上的盆,“那就下周末。”他语气不容拒绝。 人也准备离开了。 奚水“好”了一声,看着周泽期离开的背影,体院的佼佼者,宽肩窄腰,腿长,会散打,会网球,还会其他,以及自己亲眼看见的强健却不夸张的漂亮肌肉,长得也……也很帅。 如果与周泽期接吻的话,消耗的卡路里一定很多。 奚水的动作快过意识,他追到门口,扶着门框叫住周泽期。 “周泽期,你是喜欢男生吗?” 周泽期不明所以,微眯眼睛,“是,怎么了?” “你单身吗?” “是。” 奚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周泽期,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很好,非常好,奚水很满意。 他快乐得快要飞起来了。 周泽期没等到奚水的下文,疑惑道:“怎么了?” 奚水手指抓紧门框,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过几天就知道了。”他需要准备一下,要让周泽期知道,自己很重视他。 -------------------- 第八章 林小金第二天早上就给孟科文打了电话,拜托,有关小溪的事情,他一定要圆满办好。 今天周六,孟科文还在睡觉,接了林小金的电话后,也没完全醒过来,听林小金在那边掰着手指头数条件,孟科文闭着眼睛说道:“你他妈挑女婿呢?” “漏,大漏特漏!”林小金说道,“是儿婿!” 孟科文用被子盖住头,瓮声瓮气道:“你这些条件,就是你男神吴丰翼也没办法达到,ok?你清醒点。” 孟科文以为发小能清醒,降低条件,结果林小金沉默半天,问:“那谁能达到?” “一八五以上,八块腹肌,文化课牛逼,专业课牛逼,家里没钱不骗钱,家里有钱不抠门,没有恋爱经验但学习能力强,双眼皮,但眼睛不能太大,要脾气好……”林小金对着手机吼,“很难吗?这很难吗?!” “倒有一个,但脾气一般,算不上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孟科文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 “谁?” “老周,周泽期。” “他啊,”林小金想到这个人,琢磨着,“他会不会太凶了点儿,我怕小溪会怕他。” “那没了,”孟科文说,“老周家里有钱又大方,身高192,标准的八块腹肌,双眼皮,但不是大眼睛,他是高中转理科班700分考上的京学大二又转京体来玩儿的,你不是第一天知道吧?学习,与能力,那当然没话说。” “不过,他这人心思太深,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之前那么多人对他表白,他都拒绝了,你那发小……”孟科文坐起来,他也只见过奚水本人两次,一次是京舞学期末汇报演出,一次就是前几天在体育馆,看着挺高冷的学弟,“你那发小是帅,是帅的,在论坛和老周还是绯闻cp,但老周这人,上学期,你也知道吧,有一男的忽然冲出来要亲他,被他拎鸡崽子一样拎着丢到了湖里,他真不喜欢被人烦。” 林小金皱眉,“谁说要选他?” 说得奚水和那些死缠烂打的人一样,奚水是高傲的小天鹅,和那些人才不一样。 “那就选退而求其次,我有个人选,下午我问问他了,然后把联系方式发给你。” “条件?”林小金问。 “京学学法的,和你俩一届,都是大二,身高185,八块腹肌,脾气特好。” “行。”林小金应下了。 - 奚水练完早功,洗完澡,林小金他们打电话说中午就来。 还有几个小时,奚水把衣服塞进洗衣机,又去把干的衣服都取了进来,一件件叠好放进衣柜里。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猝不及防响起来。 “喂。” “早,早功练了吗?” 奚水呼吸一滞,低头回答,“爸爸早上好,练过了。” “最近上课如何?我打电话问过你老师,你们暑假要去大剧院演出,好好表现,纽洛芭蕾舞团团长也受邀前来……” 奚水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奚不遥,“我不想去国外。” 世界六大芭蕾舞团,纽洛芭蕾舞团是其中之一,位居F国,有自己的芭蕾舞学院,成员基本上只从自己学院中挑选。 奚水早在初中时就通过了纽洛芭蕾舞学院的考试,但最后却还是留在了国内学校,他那时候十三岁,一是不想独自在异乡求学,二是他想要留在国内。 国内芭蕾舞虽然在这几年也逐渐有了些名气,可是在国际上的地位仍旧不高,不受重视。 他,热爱芭蕾,热爱生养自己的土地。 奚不遥后悔和全家一起将奚水养得这样天真,他忍着脾气,“在国内没有前途。” “我不要前途。” “奚水!” 奚水被吼得抖了一下,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过了许久,奚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奚水听见奚不遥在电话那边说:“京舞附中有个男孩子,父母都不在了,靠补助金生活,在芭蕾舞上和你一样有天赋,我准备资助他。” 奚水知道奚不遥的资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号废了,他要练小号了嘛。 “好哦。”奚水小声说。 电话挂断,奚水眼泪紧跟着就掉了下来。 “叩叩!” 响的不是门铃,而是,门。 有人在敲门。 奚水抹掉眼泪,又掉下来两颗,抹掉又掉下来,他抽了两张卫生纸,抵住眼睛,跑去开门。 是邻居周泽期。 周泽期手里拿着早餐,还有他的盆,奚水一看见他的盆就知道是来借浴室的,他往旁边让一步,“进来吧。”他声音还带着哭腔,卫生纸都已经被眼泪浸润湿透。 周泽期在看见奚水跟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的时候,脸上闲散的表情逐渐收敛,他没进来,站在门口,声音略冷淡,“怎么哭了?” 人都这样,没人问没人管反而没事。 自己就会好。 但只要有人问,委屈就会跟堵不住的洪水一样冲破闸门,汹涌而出。 奚水放下卫生纸,咧着嘴哭了起来,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涌,他一边哭,一边说:“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我和我爸爸不是一路人。” 说给别人听,真的会觉得他小题大做,那些荣辱,关他什么事,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他还要给我找个弟弟。”这足以推翻奚水的整个世界观,因为他不听话,不听安排,所以他的亲生父亲,放弃了他。 理智上告诉奚水,爸爸没错,但情感上,他无法接受。 周泽期看着奚水站在眼前嚎啕大哭,话也说不清楚,抬手抹掉他脸上的眼泪。 他突然的举动把奚水吓住,他和周泽期还不是可以互相擦眼泪的关系。 他往后退一步,捂住眼睛,“别碰我,这太亲密了。”男生声音沙哑。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做的事情是对的,就不用再去获得其他人的准许。”周泽期抬手,用食指戳了戳奚水,“成为怎样的人,你自己说了算,既然做了,就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奚水放下手臂,眼泪已经止住了,他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看着周泽期,“你这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不,”周泽期并不为奚水的直接感到不悦,他没有恶意,“是过来人的经验。” “哦……谢谢。”奚水说。 “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给你带了早餐。”周泽期将还热着的早餐塞到了奚水手里。 有吃的,奚水立马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他眉开眼笑地接过周泽期递来的早餐,连着说了两声谢谢。 周泽期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道:“我记得你在减肥,所以豆浆没加糖,鸡蛋是白水蛋,还有紫薯。” 奚水更加感谢周泽期了。 周泽期刷完牙洗完脸出来的时候,奚水正捧着一个鸡蛋,边吹边剥壳,他脸比那剥了壳的鸡蛋还要白和剔透,刚哭过,比平日里更加唇红齿白,更加好看。 “对了,你昨天说,过几天我就知道了,知道什么?” 周泽期突然出声,吓了奚水一跳,他不提,奚水差点忘了,奚水扭过头,拍拍沙发,“坐。” 周泽期过去坐下,看见奚水盘腿坐在自己旁边的沙发上,两条小腿上的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脚趾白皙,但是因为常年跳舞,从脚趾到脚背上都有伤。小指有些变形。 “我还需要准备一下,再告诉你,”奚水把蛋黄与蛋白分离,才注意到周泽期在看见自己的脚,对方眼神专注,瞳仁漆黑,让奚水头皮一麻,忙把脚塞进拖鞋里,小声说道,“我脚不好看,骨折过。” “没,”周泽期抬头,眼神中护人气息散去,他笑了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挺漂亮的。” 奚水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谁会觉得这样一双脚是漂亮的呢? “你刚刚说要准备,你要准备什么?”周泽期如果看不出来奚水想要做什么,那他应该就是眼睛瞎了,奚水的想法都写在脸上。 奚水也不知道需要准备什么。 但这种事情,不能太敷衍,他会百度查一下。 他还是挺喜欢周泽期的,虽然接吻能消耗卡路里,但也得和想接吻的人接吻呀,林小金发过来的那些人,他都不喜欢,更别提接吻了。 接吻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如果是和讨厌的人接吻的话,那会很恶心。 他就看中了周泽期。 “你别问了,”奚水把蛋白塞进嘴里,嚼了半天都没咽下去,“这是我的事情。” 周泽期差点笑出声。 好,他不问了。 “你不吃蛋黄?”周泽期指着他手里唯独被撇开的蛋黄。 奚水点头,“噎得慌。”他蛋黄都是喂给废品站奶奶的大橘猫的。 “给我,我吃。”周泽期朝他伸手。 奚水很大方地就把蛋黄给了周泽期,然后看着周泽期把蛋黄丢进嘴里,没嚼几下就咽了,奚水皱着眉,“细嚼慢咽。” 门铃响了。 打断了两人还算自然轻松的相处。 奚水穿着拖鞋哒哒哒走过去开了门。 “小溪!!!!惊喜吧!!我们提前来啦!”林小金的脸出现在奚水视野里,奚水噎住,往旁边闪了一步,挡住周泽期,然后,关上了门。 他朝周泽期跑去,把他拽起来,力气还不小,“你你你你,快躲起来。” 周泽期被他拖到卧室,又拖出来,拖到厨房,又拖出来,林小金给奚水打来了电话,奚水更慌张了,周泽期好笑道:“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奚水满头大汗地解释,“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林小金他们肯定要起哄,要误会我们的关系的。” “不能误会?” “当然不能。”奚水说,“我还没准备好呢!” 周泽期:“……” 奚水把周泽期拽到了练功房,拉开落地窗,两人站在阳台,奚水指着隔壁,“你,翻过去。” 周泽期看着奚水慌得快要跳起来的模样,低下头,慢悠悠说:“小溪,我害怕,我怕高。” “那,那怎么办?”奚水下意识伸手抓住周泽期的衣摆,“我不想被他们起哄,你,不要怕高。” 周泽期看着奚水还没完全干的睫毛,湿润乌黑,跟被弄湿的羽毛似的,缠结在一起,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别说十七层楼高。 被这样瞧着,一百七十层也能跳。 周泽期转身,抬腿就跨上阳台,很轻松就跳到了自家阳台上,不过他没立刻跳下去,他蹲在阳台上,双目跟出笼野兽一般护住无辜漂亮的奚水,似笑非笑,道:“这辈子我周泽期没这么窝囊过。” “奚水,你等着。” -------------------- 第九章 奚水没心思去想周泽期让他等什么,他跑去给林小金开了门。 林小金和赵猛子还有李贝三人站成一排,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的奚水。 “我们买了牛肉。” “羊肉。” “脆骨。” “奥尔良鸡翅与汽水。” “还有很多蔬菜。” 林小金抬手指着奚水控诉,“但你居然,把我们关在门外!!!” 该如何解释呢。 奚水看着林小金,语气干巴巴地反问林小金,“是吗?我把你关在门外了吗?” 他又不会撒谎,一撒谎能从脸红到脖子根儿,林小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他,“你怎么了?” 奚水给三人拿了一次性的拖鞋,把家里的事情说了。 林小金:“可恶!” 赵猛子:“岂有此理!” 李贝:“欺人太甚!” 奚水叹口气,“那个附中的学生我见过。” 林小金正蹲在地上一盒一盒拿出要烤的菜,闻言有些惊讶,“你见过?” “嗯,”奚水点头,“我爸爸估计是忘了,他还来我家吃过饭。” “你爸怎么回事?” 奚水:“他,嘴比较硬。” 奚水大多时候都很好说话,但越是好说话,他在某些方面原则性就越是强到令人发指。 奚不遥认为国外好,奚水也知道国外芭蕾舞团名气大,更专业,谁不知道呢,但总不能,大家都去外面,总要有人留下来,他家又不缺钱,家里也有人在国外,没必要全家都往国外跑。 父亲当然希望子女能去更加有前途的单位,但被这样威胁,奚水仍然觉得有些伤心。 赵猛子和李贝把菜都拎到厨房,很熟练地开始忙活。 林小金拍拍奚水,“哎呀,我妈也这样,还说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她还不如死了算了,结果第二天就又在研究她新学的广场舞用哪个背景音乐比较合适。” 奚水明白。 “你吃过早饭了?”林小金瞥见茶几上还没丢下的垃圾,走过去巴巴看了看,“你自己下楼买的?” 奚水一怔,不好说是周泽期给他买的,就点头。 刚点完,林小金就扭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奚水,同时指着地上那个蓝色塑料盆,“这是你的?” 奚水看过去。 不是他的,是周泽期的,估计是刚刚太赶,他和周泽期都给忘了。 盆里放着周泽期的洗漱用品,林小金蹲下来,随手拿起里边的洗面奶,嘴里念念有词,“cpb?我记得你对这个牌子的洗面奶过敏,你又买啦?”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这毛巾,你不是最讨厌黑色的毛巾吗?你说白白的好看。” 奚水在旁边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林小金是背对着奚水,要是他现在能站起来转身,就能看见奚水脸红得和他今天早上在菜市场买的番茄没什么两样。 奚水硬着头皮解释,“我现在对这个不过敏了,毛巾……黑色的也好看。” 林小金勉强相信了这个解释,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放在客厅?” 这完全无法解释。 别人都无法解释的事情,奚水更加无法解释。 他和林小金四目相对,奚水指了指那个盆儿,“给我,我把它放到浴室。” 林小金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他现在只想吃烤肉。 - 周泽期和吴丰翼他们几个约了周六打球,离开奚水家没多久他便换了衣服出门。 在电梯里时才想起自己的盆儿忘在奚水家了。 他打开微信。 与奚水的聊天界面干干净净,还停留在最开始加好友时的那句系统赠送的打招呼。 [东西先放在你那里,晚上我来取。] 快到学校时,周泽期才收到奚水的回复。 [好,你记得交水费。] “……” 京城的夏天来得早,五一一过,夏季立马敲锣打鼓地到来。 京大头上那片天干净铮亮得跟片镜子似的,见不着太阳,但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学校绿化爱用杉树和槐树,这个时节槐树正好开花,晶莹白洁的槐花坠在枝繁叶茂间,云似的。 京体的操场上一大早就全是学生,跑道上跑圈的,练剑练武术的,打排球羽毛球的,还有啦啦队在训练。 周泽期偏头躲开一个飞过来的排球,脚步都懒得停一下,径直朝后边的小操场走去。 小操场面积不大,还挺破,操场四周被杂草和疯长的灌木包围,但安静,来的人少。 吴丰翼他们几个也没打篮球,抱着球扎堆在聊天,聊得很激烈,快打起来了。 “我!选我!” “八块腹肌,看看,我等会就去督促我爸,让他努力挣钱。” “你可真是大笑子!” “我也可以的啊,就是矮了点儿,180,和奚水一样高。” “可是你长得报看……” “孟科文你在这儿嘚瑟什么?要是你可以,你发小直接就把你介绍给奚水了,还能让你在这儿挑三拣四。” 周泽期拍拍吴丰翼的肩,吴丰翼扭头,“哟,老周来啦?” “聊什么呢?” “哦,”孟科文回答,“我发小让我帮奚水找男朋友,我给他推了我高中学弟,他们几个正在这儿不服呢。” 孟科文就很随意地一回,反正老周从来不关心这种事情。 “你高中学弟?” “对啊,”孟科文把那男生的照片翻出来,给周泽期看,企图获得老大肯定,“怎么样?配奚水还成吧?” 周泽期眼皮耷拉着,情绪不显。 照片里那男生,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刘海在眉毛以上,的确眉清目秀,看着镜头笑,很干净没有心机的样子。 “不怎么样。”周泽期缓缓开口,“配他,差点儿意思。” 孟科文夸张道:“这还差点儿意思??老周你口味挺怪啊。” 吴丰翼在旁边抱着篮球,看着孟科文各种夸他这学弟多帅多优秀,再看周泽期一脸面无表情,嘿嘿直笑,他早看出来老周对京舞那小天鹅有那么点儿意思,也就孟科文,还给老周安利情敌。 “你已经推给他了?”周泽期抬起眼,问道。 “对啊。”孟科文点头。 “动作还挺快的,”周泽期虚伪地扯了下嘴角,随即抬手从吴丰翼臂弯里薅走他的篮球,对孟科文微抬下巴,“好久没和你打了,来,我们solo一场。” 孟科文也好久没和周泽期打球了,闻言立即放下手机跟上去,还不忘对吴丰翼说:“翅膀,记得把我帅气身姿拍下来,我晚上要发个朋友圈。” 吴丰翼:“好嘞!!!” - 奚水与林小金他们吃烤肉吃到了中午一点,林小金他们跑到卧室去睡午觉,而奚水还在盯着微信上那个新的好友发愁。 [Y:你好,我叫云初/笑脸] 奚水扯着嗓子问林小金,“这是你发小找的人吗?我不想要!” 他已经有周泽期了,不想再要别人了。 林小金困得不行,“那你和他说一声就行,没事儿,到时候我让孟科文去给人磕头。” 林小金最后几个字完全是稀里糊涂颠三倒四说出来的,奚水也没太听清。 他谨慎地打字回复对方。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想要追求的人了,这是一场误会,真的很不好意思哦,我有时间可以请你吃饭。] 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半晌过去,奚水等到了回复。 [没关系。] 奚水松了口气。 给对方发了一个小猫微笑的表情包过去。 对方也没再回复奚水。 奚水想,估计对方对自己也不是很满意。 放下手机,奚水打了个一个饱嗝。 孜然味儿的。 ! 奚水掀起衣服,惊恐得发现自己马甲线没有了。 体质问题,奚水没有腹肌,怎么也练不出来,但是有两条相当漂亮的马甲线,此刻已然消失。 他去练功房称了一下体重。 轻轻站上去。 轻轻地。 64。 !!! 完蛋了完蛋了。 奚水从练功房走到客厅,一边走一边想,不能再等了。 他拿起手机,给周泽期发了条微信。 [你在哪里?] [学校。] [要准确一点的。] [京体小操场,怎么,你要来?] 奚水抿着唇,神情严肃。 [对。] 周泽期看着那个字,隔着屏幕都仿佛瞧见了中气十足的奚水,笑了一声,笼在心上的阴霾都随之散去。 [好,你来,我等你。] 奚水也一样,隔着屏幕,他也好像看见了周泽期含着笑,专注漆黑的眸子。 他耳朵发烫,丢下手机,跑到浴室刷牙洗脸。 还洗了头发。 最后跑到卧室翻箱倒柜找帅气衣服。 林小金被他吵醒,闭着眼睛说话,“小溪,你抄家吗?” 奚水头也没回,“你睡,我要出趟门,等会就回来。” “哦……”林小金重新进入梦乡。 奚水衣服还是挺多的,但都是舒适为主,没有现下的潮流新款。 他翻出一件蓝白条纹衬衫,内搭白色背心,裤子就是很简单的黑色西装布料长裤。 他蹲下在抽屉里找出一条双生珍珠项链,银色的细链坠着一枚白珍珠,男孩子也能戴,是他表姐送的。 还有手表,他在妈妈送的百达翡丽和自己买的卡西欧运动手表之间,选择了后者。 出门前,他在全身镜前站定,垂眸深思。 这会帅死周泽期的吧。 拿着手机出门,从走出小区大门那一秒,奚水的心跳开始加速,好快好快。 学校门口有卖栀子花束的,各种风格的包装都有,卖花的小哥一看见奚水就冲他喊:“打扮这么帅,是去见女朋友吧,买束花带着啊!” 奚水左右看看,走过去,“不是女朋友。” “哦哦,那男朋友,男朋友。” “现在还不是,”奚水想着自己的确不能空手去,他弯腰在摊位上拿了开得最好的一束栀子花,“多少钱?” “30。” 奚水抱着花心满意足地往京体跑去了。 他太醒目了,哪怕不刻意打扮,随便出现在哪儿,都能吸引到很多人的目光。 身形单薄高挑,气质冷清疏离,但如果对视上他的眼睛,会发现他眼神温软无比,桃花眼让他带着天然的多情轻佻感。 所以周泽期也能一眼看见他。 在他从小操场灌木丛后边出现时。 奚水今天换了一个包,双肩的帆布书包,他站在小操场四下看了看,准确捕捉到了周泽期的身影。 周泽期穿着黑色的球服,没有想象中满头大汗的样子,他坐在长的休息椅上,抱着手臂,背靠灌木。 奚水撞上对方的视线,漆黑无比,像夏日的一听冰汽水,让奚水差点夺路而逃。 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奚水又重新鼓足了勇气。 他看似淡定地朝周泽期走过去。 孟科文和吴丰翼躺在旁边的草地上晒太阳,孟科文已经被周泽期打碎了自信心,吴丰翼拍拍他,“看,京舞那只小天鹅来了。” 奚水真想周围人别看,别看,周泽期身边为什么总是这样多的人? 栀子花瓣雪白柔软,白得厚重深浓,浓郁香气令人头晕眼花。 正午阳光晒得奚水睁不开眼睛,但他不能把眼睛眯起来,他要看着周泽期说话。 奚水站在了周泽期面前,周泽期把双膝张开,奚水很主动地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周泽期双膝之间。 奚水手在发抖,抖得栀子花瓣都快落下了。 “我等你好久了。”周泽期坐正,抬眼看着眼前清爽干净的男生。 奚水已经没有时间和周泽期寒暄,他已经64kg了! 他将栀子花往周泽期的手里一塞,一开口,嗓子哆嗦得不像话,脸也跟着变得绯红,“我来,我是想和你说,我想和你谈恋爱……” -------------------- 第十章 孟科文被吴丰翼从草地上拽起来,其他几个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之奚水和周泽期看。 “这是表白吧?” “奚水喜欢老周?不能吧,他们之前都不认识。” “论坛里不早就是cp?” “那论坛那些小作文还说他们上辈子一个是蓝天一个是白云呢,你扯这个。” “你们看老周那不值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周在给奚水表白呢。” 吴丰翼赞同点头,“确实,看起来挺不值钱的。” 周泽期目不转睛地看着奚水,看得奚水脸皮都滚烫地烧了起来,他说话也哆嗦起来,“你,考虑得怎么样?” “就过去了一分钟,奚水,你平时让人考虑,也只给一分钟时间吗?” “一分钟还不够你考虑吗?” “……” 周泽期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嘴角,这句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会怀疑对方脑子有问题。 但他是奚水。 奚水表情认真,眼神坚定,他是真的觉得一分钟够周泽期考虑了。 行。 够考虑。 一个简单的“好”字在周泽期嘴里转了一整圈才说出来,说出口之前,他想问,你为什么想要和我谈恋爱,但又咽回去了,他怕问出口,奚水就跑了。 因为奚水现在看起来就是紧张害怕得想要逃跑的样子。 不管怎样,先把人薅在手里再说。 不急。 “好。” 话音落地,奚水有些恍惚,还有惊讶,“你这就答应了?” 周泽期笑,“你只给了我一分钟时间考虑。” “那,那行吧。”奚水有些惴惴不安,望着周泽期的眼睛,鼻子,好看的唇形,想象了一下和周泽期接吻的感觉,好像一点都不令人讨厌和反感,他想要和周泽期接吻。 不过消耗卡路里还是要排在第一 如果周泽期有需要他帮助的地方,他也会热心提供帮助的。 空气燥热,灌木丛挤挤攘攘的枝叶被热得卷了边,这样的环境下,长久不喝水,很快就会觉得嗓子干冒了烟。 奚水出门忘了带他的大水壶。 周泽期见他难受得一直舔嘴唇,从地上把自己喝了一口的矿泉水拿起来,拧开盖子后递过去,“没有别的了,你要不要喝?” 奚水看着瓶口,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他没喝过别人的水,水杯也没喝过,在家里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水杯,如果是款式相同的水杯,还会贴上标签用来识别,不会混淆。 奚水伸手,伸到半路又缩了回去,秀气的五根手指头藏进衣袖内,眼睛却往周泽期脸上看。 周泽期把水朝他递得更近了点儿。 “奚水,你先喜欢我的,你这是在嫌弃我吗?”他语气带着笑意,但不明显,还带着已经把奚水看透的揶揄和促狭。 奚水忙说不是。 他都要和周泽期接吻,怎么还会嫌弃周泽期? 奚水从周泽期手里接过水,仰着头,瓶口和嘴保持了几厘米的距离,把水倒进了嘴里。 “……” “给。”奚水把水还给周泽期。 周泽期眼神幽深,但什么都没说。 吴丰翼在远处远远瞧着,搭着孟科文的肩膀,“你看他那不值钱的样子。” 孟科文附和:“太不值钱了。” 奚水喝完了水,感觉好多了,他朝吴丰翼他们所在的草坪看过去,又收回视线,忐忑地看着周泽期,“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周泽期朝后靠去,“你想做什么?” 奚水梗住。 他没想过。 他满脑子只有和周泽期接吻,如果不和周泽期接吻,那他为什么要和周泽期谈恋爱? 但谈恋爱除了接吻,还需要做什么? 奚水努力想着自己哥哥姐姐们和身边同学们谈恋爱时的日常在做些什么。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吵架。 “你不爱我了。” “那个人是谁?” “你已经两个小时没理我了。” 他们偶尔也会去散步,但一般都是晚上,不会在大中午。他们散步一般会牵着手,走得特别慢。 周末会出去逛街,但逛街会做些什么,奚水就不清楚了,他没跟着去过。之所以知道前者是因为奚水经常晚上去操场跑步,他亲眼看见的。 到底怎样的情况下,他和周泽期才能接吻? 奚水看看吴丰翼他们,又看看这刺眼的天,哪怕没有任何恋爱经验,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接吻的好时机。 “那我回去吧。”奚水对周泽期说道。 周泽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奚水闭了嘴,他明显感知到自己说错话了,哪怕没错,但周泽期肯定是不爱听的。 周泽期有些不明白奚水了,他伸手一把握着奚水的手腕把人差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奚水堪堪站稳,膝盖贴着长椅,离周泽期再近不过。 “你表白,我答应,然后你说你要回去?”周泽期帮奚水指出他的不可理喻,“奚水……你在做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奚水觉得周泽期手掌心好热。 他挣扎着。 周泽期见他皱眉,怕真捏痛他,松了手。 奚水没跑,他站在原地,左手捂着右手腕,弱声弱气说道:“你手好烫,快烫坏我了。” 周泽期又没脾气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周泽期站起来,奚水被突然站起来的周泽期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往后退了两步,点了点头。 吴丰翼和孟科文则还是靠在一起,异口同声地说道:“看老周那不值钱的样子!” - 奚水和周泽期走在一起,是京体的一道风景。 但同样也很出乎大家的意料。 奚水和周泽期在论坛里的热度十分高,高得连有些老师都知道,大家同样知道,那些图都是p的,那些小作文都是编的,那些人都是疯的,但cp是甜的,两人生活中是没有交集的。 一年难得碰上他们一次同框。 他们走在一起,养眼得要命,奚水怎样都是好看,芭蕾系学生的仪态无可挑剔,偏偏又生了一副万里挑一的好样貌。 奚水比周泽期矮了半个头,身形也比周泽期小了一号。 这没办法,虽然都是男生,但骨架分大小,奚水骨架纤细修长,周泽期是体育生,体院出常有莽汉出没,周泽期一拳将篮球打出操场找不着的光荣事迹,他们至今还有印象。 上周奚水出现在体育馆已经足够稀奇了,别看奚水长了张会吃喝玩乐的脸,其实大家都清楚,奚水是只乖乖崽,平时除了上课练舞,也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 和京体周阎王相比,奚水俨然等同于一张白纸。 但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一张有小心机的白纸。 他在自己给自己上色。 走在京体最出名的槐荫大道上,整条大道都弥漫着槐花香气,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洒下一片斑驳光影。 奚水低头看着自己和周泽期影影绰绰的影子,他和周泽期之间相隔了……他伸手碰不到的那样远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周泽期拎着他那还没喝完的矿泉水,步伐散漫。 奚水脚步微顿,往周泽期旁边靠近了点儿。 先从牵手做起吧。 下一步就接吻。 他要亲死周泽期。 奚水试探性地将手指伸了过去,还没碰上,就被周泽期提前反手扣住,奚水乱了阵脚,低喊,“你做什么?” 周泽期垂眼看他,“你做什么?” “牵手啊。” “我也是。” “我先的!”奚水的确被周泽期吓了一大跳,他全神贯注,全部心思都在悄悄去牵住周泽期的手,结果对方突然抓住了自己,他心脏在那一瞬间直接跳到了天灵盖上。 见奚水很严肃的表情。 周泽期慢慢松开了奚水。 “请。”周泽期说。 奚水伸手抓住周泽期,算是满意。 他五指已经很修长漂亮,骨节不粗,但比起周泽期,还是小了一些,周泽期反客为主,与奚水五指相扣,见奚水没什么反应,他才收回目光。 走回去十多分钟的路程,天太热了,奚水已经出了满手心的汗。 进了小区大楼后才觉得没那么热。 奚水按了电梯,抬头问周泽期,“我们现在不要牵着手了。” “我们到家了。” 周泽期松开了他。 电梯缓缓往上升,熟悉不停变换着,奚水盯着数字,眼见着要到了,他对周泽期说道:“你还要不要回学校?” “不回了,我睡个午觉,然后学习。” 奚水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下午三点。 “你一个人在家?”周泽期视线落在奚水白净的脖子上,一瞬不瞬。 “不是一个人,”奚水摇摇头,“林小金他们也在,我们今天吃了烤肉。” 这是令奚水感到心碎的地方。 烤肉加汽水,是快乐的源泉,也是痛苦的根源。 要是现在就能和周泽期接吻便好了。 早知道不准备的。 奚水有点苦恼,也有点着急。 “他们什么时候走?”周泽期问道。 奚水:“估计得晚上吧,他们还在睡觉,天黑才会醒。” “叮~” 17层到了。 奚水先走出去,他身后跟着周泽期,两人的家门紧挨着。 奚水一边掏钥匙一边自顾自说:“那现在我和你说再见的话,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明天吗?” 周泽期在旁边垂眼听他念叨。 没什么表情。 周泽期开了自家的门,轻轻一推,偌大客厅一览无余,空旷安静,缺只小天鹅。 奚水的门还没开开,手腕就被周泽期一把握住,拖去了隔壁屋里,门被从里重重关上。 小天鹅被叼进了狼狗窝。 -------------------- 第十一章 奚水被吓了一跳,周泽期的力气好大,都把他直接拎起来了。 “我要回去。”奚水手里捏着钥匙,小声说道。 周泽期“嗯”了声,但挡在奚水身前没动,奚水后背靠着门,在太阳底下冒出来的热汗已经干了,现在是冷汗,周泽期真凶。 奚水偷偷抬眼,去打量周泽期的房子。 比他住的要大两倍,客厅格外空旷宽阔,深灰色的沙发,深灰色的窗帘,客厅外的大阳台,隔壁就是他的家。 “你回去做什么?”周泽期耷着眼皮,嗓音有些懒,“你说要和我谈恋爱,你不想多和我在一起吗?” 奚水不知道哇! 他不知道怎么谈恋爱。 那周泽期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想啊。”奚水点头。 “那你还要回去?” “回去睡午觉。” “你家只有一个卧室,你和他们几个睡一块儿?” “不然呢?” 周泽期往后退一步,和奚水拉开了点儿距离,“我家床比较大。” “有多大?” “很大。” 周泽期搬来之前,把周泽智留下来的那些破烂儿都换了一遍,现在的床是定制的,两米多宽,近三米长,床不高,地上铺着地毯,哪怕是直接从床上滚到床下也不会觉得痛。 奚水慢半拍,回味过来自己和周泽期的对话好像不太对劲,他又往门上贴了贴,“我是不会和你睡觉的哦。” “……” 周泽期,确实,还没想那么远。 他更加期望可以抚摸小天鹅的羽毛,看他身在舞台中心光芒万丈的样子,哪怕是此刻,他也仍然觉得要与奚水慢慢来,奚水好像什么都不懂。 结果,奚水直接就给他当头一击。 情到浓时,水到渠成,睡不睡也不由奚水说了算。 “那我想你在这里陪着我,不行?” 这当然是行的。 奚水也想——想趁机偷他一个吻。 周泽期从卧室拿了一双新的拖鞋出来,蹲在奚水身前,“你穿多大的鞋?” 奚水刚刚被周泽期这一下拽懵了,还没回过神,他低着头,“42。” “我这是46的,你将就一下,要是介意,以后你可以把你自己的带过来穿。”周泽期把拖鞋放在他脚边,他一站起来,就挡住了落地窗照在奚水眼里的光。 奚水把帆布鞋鞋带解开,他爱干净,鞋帮鞋带都十分干净,穿浅色的袜子,他把脚塞进拖鞋里,踩了踩,“哎呀,大了。” 周泽期笑了声。 “你要不要喝什么?我家什么饮料汽水都有。” 奚水穿着大了几码的拖鞋跟在周泽期后边走进厨房, 他是喜欢喝冰汽水的,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仅喜欢冰汽水,还要吃蛋糕吃炸鸡,但现在他心情很好,所以…… “我要咖啡,不加糖!”奚水一点都不客气。 周泽期没说他要求多,打开冰箱,巡视一周,从里边抽了两条冷萃,“会很苦。” “我喜欢苦的。” 周泽期又在台上拿了一个新的杯子,正要将咖啡液倒进去的时候,一只白净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奚水轻声道:“不用新的杯子,你的呢?我不嫌弃你。” 之前在京体操场,周泽期以为自己嫌弃他,现在奚水要纠正周泽期的想法。 厨房明亮的光落在奚水的眸中,更显得他眸子晶亮清澈。 周泽期收回视线,继续往杯子里倒咖啡液,“但我也要喝水,以后这个水杯就归你了。” “加冰?” “加。” 制冰机一直在工作,周泽期将咖啡推到奚水面前,奚水站在旁边,捧着杯子喝了一大口,好爽。 见他开心,周泽期眼里也漫出浅浅的笑意。 周泽期外号叫周阎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情绪不外露,笑也是不笑,不笑也是笑,所以根本没法料到他对你说的话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另外就是他很疯,也自我,用吴丰翼他们的话来说,是自由,是洒脱。 他想转系就转,不在乎他高考700分的成绩,不顾院长的挽留,到了体院觉得他们的课无聊,一年修了两年的学分,剩下时间被他又修了一个专业,期间还被校游泳队教练逮着去全国大学生游泳比赛拿到了第一名。 周泽期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某种层面上来说,他和奚水是一样的人,只是奚水只专注于芭蕾舞。 奚水将咖啡喝到见底,见周泽期还在盯着自己看,那眼神,怪可怕的。 奚水以为周泽期是嫌自己没喝干净,浪费。 他捧着杯子,把头昂起来,使劲往嘴里倒。 真没了。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奚水手里的杯子,“喝完了还在这儿喝什么?还要不要?” “不要了。”奚水摇头。 周泽期很自然就牵起了奚水的手朝外走,“我去洗澡,我把电视打开,你想看什么就看,想睡觉可以去卧室,也可以在沙发。” 奚水觉得周泽期的手还是很烫。 “体育生的体温都这么高吗?” 话一出口,周泽期回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都?” 奚水能看出来。 周泽期在吃醋。 但没给他改口的机会,周泽期拽着他的手把人一把捞进了怀里,他按着奚水的脸,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奚水,这样的话,不能对别人说,容易引起误会。”周泽期抱到了奚水,好薄的身形。 奚水闻见了对方身上淡淡的汗水味道,还有上次他喜欢的西柚香气。 还有别的。 肯定是荷尔蒙。 奚水心脏狂跳,口舌发干,他握紧拳头,低声道:“我又渴了。” 周泽期慢慢放开奚水,“想喝什么自己去冰箱里拿。” 他去洗澡了。 - 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太开心了。 奚水跟小鹿一样愉快地跑到冰箱前边,好多饮料汽水,没有可以吃的食物,他在雪碧与苏打水之间犹豫,最后,拿了苏打水,他今天已经喝过雪碧了。 放映电影的屏幕很大,奚水随便点了一部。 他掏出手机,低着头在百度上输入:谈恋爱应该做些什么? 网速不错,答案飞快就跳了出来,太多了,奚水看得眼花缭乱。 要哄对方开心,要给对方准备惊喜,要互相体谅包容,要只喜欢他一个人……奚水苦着脸,他只是想接个吻,没想到还要做这么多事情。 奚水继续往下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简易版的恋爱。 “情侣之间应该要有规律的doi,可以促进感情。” doi? 什么doi? 奚水复制搜索。 ! 这不可以的! 这要是互相喜欢的人才可以做的事情,周泽期喜欢他吗?他也不喜欢周泽期啊,他只是想和周泽期接吻而已。 奚水默默退出了搜索引擎,将手机放在了一边,看着电影,下午的天气燥热无比,屋子里开着空调,奚水昏昏欲睡,抱着抱枕,躺在沙发上便睡过去了。 不睡午觉不行的。 会没有力气。 睡了也不行,睡了也没力气。 浴室水声停了,周泽期从里边走出来,客厅里的电影音量被调小过,窗帘逶迤在地面,四周空无一人,他没看见奚水的身影。 走了? 周泽期走到沙发边上,才看见奚水窝在沙发里睡得正香。 奚水睡觉的样子,跟猫越发像了,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微微张着嘴,浓密的睫毛盖在眼下,手指紧紧抓着怀中的抱枕。 周泽期将电影关了,又去卧室拿了张薄毯出来,轻轻盖在奚水身上。 这时,周泽期的手机在玄关处刺耳地响了起来,奚水顿时就醒了,没完全醒,他看着上方的周泽期,声音沙哑,“你,安静点。” 他嘟囔一句,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背,把脸狠狠埋进去。 周泽期过去接了电话,走到卧室。 “老周,快点快点,我们都快好奇死了,奚水找你干嘛呢?怎么还给你送花?你还配栀子花?我看狗尾巴草挺适合你。” “别不是给你表白的吧?哎哟哎哟,你答应了?” “我老早就知道你在打人的主意,快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你是怎么让被惦记的人主动送上门的,这不科学啊?” 周泽期拇指摩挲着手机,“这点,我不清楚。” 奚水动机不纯,再明显不过了,因为奚水不是这样容易动心与莽撞的人,但不管纯不纯,现在两人关系已经定了,他等着奚水改变心意。 况且,奚水能在这种时候找上自己,说明自己身上还是存在着他认可的价值,挺好的。 总比找别人好。 “不是吧不是吧家人们,我的家人们,听见没,”吴丰翼举着手机,“老周知道人可能耍他玩儿,还上赶着送温暖,老周真的好不值钱啊。” 周泽期“啪”地一下把电话挂了。 他知道,吴翅膀他们就是嫉妒。 - 奚水一觉睡到了天黑,他醒来时,周围一片寂静,独自一人的落寞感顿时又上来了。 “醒了?”低沉的男声出现在暗处。 奚水逐渐能看清四周环境,他想起来,他现在是在周泽期,他现在的男朋友家中。 周泽期坐在他躺着的这张沙发末端,低头在看手机,手机冰冷的光描绘出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显现出锋利凶悍的意味。 奚水想,要是周泽期知道自己别有目的,会不会把自己杀掉? 所以,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醒了我就开灯,你要不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周泽期准备站起来,还没站起来,本来躺着的奚水突然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奚水声音打着颤,“不许开灯。” 周泽期放下手机,左手慢慢扶在了奚水的腰上,怕他掉到地上。 “为什么不许开灯?” 奚水凑近周泽期,视线在找寻周泽期的唇瓣,他低声说:“你要是开了灯,我就不敢亲你了。”他尾音很低,听起来有些委屈。 周泽期扶着奚水腰身的手猛然一紧。 -------------------- 第十二章 又不是完全漆黑,盛夏的天黑得晚,窗外的天笼着一层朦胧的深蓝色的光纱。 奚水勉强能看清周泽期的面部轮廓。 对方嵌在眼窝中的乌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奚水。 奚水小声,“我可以亲你吗?” 周泽期不说话,扶着奚水腰身的手又紧了几分。 奚水见周泽期迟迟不作回应,攀着他的肩膀往上爬了点儿,他张开嘴,“啊~” “我下午漱了口的的。”他以为周泽期是怕他嘴里有味道,“我牙膏是草莓味,是香的。” 奚水着急死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 奚水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他用一只手按住砰砰跳的心脏,一只手压住周泽期的肩膀。 缓缓低头,把自己的嘴贴在了周泽期的嘴上。 是软的。 有些凉。 下一步呢? 周泽期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他握住奚水的腰,舌尖从唇缝中探出来,刚碰上奚水的唇,奚水就跟被电了一样弹起来,逃离了周泽期的怀抱。 奚水站在离周泽期老远的地方,脸红透了,他舔了舔唇瓣,上边似乎还残留着周泽期的味道,他心跳越发地快,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周泽期,他声音嘶哑,“太快了。” “什么太快了?” “不是你自己要亲的?” 奚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是他要亲的,他以为没什么感觉,可一碰上周泽期,他就手软脚软,浑身像是过了一遍电流。 “我们下次再继续吧,”奚水一边说,一遍朝门的方向走,他在玄关弯腰换上了自己的帆布鞋,“我今天不行了,我心跳实在是太快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周泽期站起来,身形高大,拖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奚水还在低头念叨。 “明天见哦。” “明天我会再亲你的。” 一只臂膀绕过他的腰,那股奚水无法撼动的力气直接将奚水整个拎了起来,转眼间,他就坐在了鞋柜上。 奚水不可置信,“我一百二十斤!” 周泽期从鼻息里不屑地“嗯”了声,“一百二十斤很了不起?” “聊聊,”周泽期倾身,抵着奚水已经紧张得冒出小汗珠的鼻尖,眼神像刀片一样企图将奚水刮开,“你说想和我谈恋爱,你喜欢我?” 奚水手指抓在鞋柜的边沿,犹疑着回答,“不然呢?” “你要说,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 “……” 周泽期气笑了,他扯了扯嘴角,歪着头,勾住奚水躲闪的目光,“奚水,我不喜欢和人弯弯绕绕的说话,本来想看看你到底在搞些什么东西,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什么?” 奚水还在愣神间。 对方的吻就朝他扑来。 如狼似虎的气息让奚水不由自主闭上眼睛,他单手攀上周泽期的肩膀,指尖都快掐进周泽期的肉里了,但对方完全不为所动,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奚水咬着牙,闭着唇缝。 周泽期贴着奚水湿软的唇瓣,眼神幽深。 他伸手捏住奚水的后颈,微微用力,奚水吃痛张嘴,周泽期的舌就滑了进去。 奚水被亲软了,他被周泽期圈在怀里,躲不开也逃不掉。 “我改变主意了,也不介意告诉你,”周泽期放过奚水,捧着奚水的脸亲了又亲,“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周泽期,奉陪到底。” 奚水被周泽期凶狠的语气吓到了。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抱起来放到了走廊,门在他眼前重重的关上。 ! 奚水被走廊明亮的灯光刺得好半天才适应了现下的亮度,他将挡在眼前的手放下,想了想,伸手拍了几下周泽期家的门。 他有话要说。 但不需要周泽期开门。 “我就是喜欢你!”奚水喊道。 他知道,恋爱不是和谁都能谈的,接吻也不是和谁都能接吻的,他只想和周泽期谈恋爱,只想和周泽期接吻,这不就是喜欢吗? 奚水觉得自己分析得实在是太对了。 他给自己点了个赞,美滋滋地转身,准备回自己家。 他的钥匙刚掏出来,就对上了林小金、赵猛子和李贝躲在门缝里的三双眼睛。 奚水被吓住,“你们,要走了?” 林小金推开门,“哦,本来是要走的,看见你被周阎王抱出来,我们决定看完再走。” “……” - “多久了?” “谁主动的?” “看你那嘴被嘬的。” 奚水坐在一张沙发上,林小金他们三个坐在奚水对面的沙发,俨然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我记得你之前都不认识他。” “他强迫你了?” 奚水对林小金使眼色,林小金应该知道的呀,他应该能猜到自己为什么会和周泽期在一起的。 林小金:“你为什么要对我翻白眼?” “就今天刚在一起,我主动的,”奚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是刚刚嘬的。” 李贝靠在沙发上,和赵猛子对视了一眼,说道:“周泽期不是善类啊,你怎么会喜欢他?” 奚水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他身材很好,长得很帅。” “不对,你不是这样肤浅的人。”奚水对颜值不敏感,长得丑与帅在他的择偶观里可能还排不上前十。 “一见钟情嘛。”奚水说。 那还挺能理解的,周泽期那调调,一见钟情挺正常。 虽然让奚水一见钟情不太正常,但他们也只能这样自我麻痹了。 赵猛子有些感慨,“那你们俩情敌真的很多,他们要是知道,会疯掉的。” 聊了会儿,奚水送他们到门口,林小金走得格外慢,赵猛子和李贝去等电梯,林小金突然转身,压低声音问奚水,“你下午跑去见人,就是为了周泽期?” “对啊。”奚水点头,林小金还怪聪明的。 “你说不要孟科文介绍的人了,是不是因为你看中了周泽期?” 奚水又点头。 林小金脑子像是被一记重锤砸中,“你疯了?你玩到了他头上?他要是知道了,把你拆成八大块也说不定。” 奚水比他冷静许多。 “我没有玩他,我在和他谈恋爱。” “谈恋爱就是要接吻的。” 林小金呸他,“歪理。” “放心,”奚水安慰林小金,“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哪怕分手,肯定也能做朋友。” 林小金看奚水那一脸天真的样子,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孟科文和他说过。 周泽期这个人,不和人拉拉扯扯牵连不清,暧昧对象都未曾有过,他答应奚水的追求,必定是动了真格的,这样的人,分手了做朋友?做梦呢。 “林小金,电梯到了!”李贝过来叫林小金。 “算了,没事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林小金背着包跟着李贝他们离开了。 - 奚水关上门,想了想,跑去上了个洗手间,接著称体重。 他屏住呼吸,紧张死了。 电子屏上的数字闪了闪。 62kg! 奚水称了两次,确认没看错,欢天喜地地跑去刷牙洗脸,周泽期是他的宝贝,他爱死周泽期了! 他头发被周泽期揉得乱糟糟的,脸上也是指印,嘴唇被啃得发红发肿。 怎么被嘬成这个样子了啊? 洗漱完后,奚水躺在床上,在备忘录里记下今天和周泽期的第一个吻。 奚水回忆起接吻时长,很短,周泽期当时很凶,是为了凶他。 于是奚水在备忘录里输入: 5.23日,接吻十秒钟,消耗卡路里0 太亏了! 下次一定要亲久一点! 第十三章 半夜,奚水爬起来把周泽期的盆从阳台递过去,放到了周泽期家的阳台上。 并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提醒周泽期。 不知道周泽期有没有看见。 早晨不到五点,暴雨倾盆,硕大雨珠砸下来如石头一样响亮,窗帘拉着,奚水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耳边淅沥雨声宛如催眠曲,这个天气,真是太好睡觉啦。 奚水把手伸到床头柜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点开微信,周泽期回复了他。 [好。] [明天院里有事,我不在家。] 奚水眼皮越来越沉重,他看不懂这条微信的意思。 不在家怎么了,不在家就不在家嘛,他家又不是没有门,难道还需要自己去给周泽期看家吗? 有点遗憾的是,不能亲周泽期了。 奚水抱着他的遗憾重新进入梦乡。 - 京城的大学篮球队要在今天举行比赛,分为初赛决赛总决赛,地点在市体育馆。 打这种比赛,周泽期就会被允许上场。 他一大早就出了门,手机上是奚水还没有回的消息。 早上五点多,天被乌云压住,未能明亮起来。吴丰翼他们几个撑着伞背着包在楼下等着,纷纷仰头看着楼上。 “我们为什么不上去等?” “没有进门的密码。” “我们为什么没有密码?” “我们忘了。” 周泽期从楼里出来,吴丰翼上前把几个包子丢给他,“一共十块钱,记得转我。” 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不是这十块钱。 吴丰翼给周泽期打着伞,“我们好奇着呢,你和京舞那小天鹅咋回事?我记得你们之前都不认识。” “怎么不认识?”周泽期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喝着豆浆,眸子狭长,似笑非笑,“上学期我们不是去看过他们学院的汇报演出?” “你是去看过没错,那算你认识他吧,可他不认识你啊。” “……” “吴翅膀,你别忘了,这场球赛,是你求我打的。” 吴丰翼:“……” 短暂的沉思过火,吴丰翼朝其他人使了眼色,他们立即冲到周泽期旁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绝配!” “天作之合!” “这爱情该死的甜美。” “他肯定是暗恋你,非你不可。” “我一早就看出来了。” “行了,“周泽期几口解决掉了早餐,撑开自己的伞,眸子如同还未亮起的天色,“我和他配不配还要你们来说。” “吴丰翼你抽签抽到是和哪个学校?” “京城电子科技大学。” 有了周泽期,他们几乎是稳过初赛,吴丰翼虽然也厉害,但他的厉害是仅限于在校内算佼佼者,所以是校篮球队队长,和周泽期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 但篮球队队长平时除了打球,还要忙一堆有的没的,周泽期对当队长不感兴趣,反正不管谁当队长,最后都是听他安排。 雨下得越发大,但丝毫不影响准时准点的上班族们。 车窗外雨水如同瀑布一样浇淋而下。 周泽期看着路边的花店,吴丰翼发现他在看,靠过来,问道:“你要给奚水买花吗?也是该买,他都给你买了。”虽然那花只要三十块。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花店的花种类繁多,琳琅满目,罩着模糊不清的雨雾,像一幅中世纪还未干的油画。 “天鹅花。” “你想死?”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花。 吴丰翼悻悻地缩回了头,他没给别人送过花,也没人给他送过花,见过最多的就是学校里的桃花槐花和花圃里的狗尾巴草与杜鹃。 周泽期靠在靠背上,闭着眼睛假寐。 白色马蹄莲。 很适合奚水。 花冠向上,纯白色的马蹄莲白得一尘不染,不是奚水像它,是它勉强能配得上奚水,但无法比拟代替奚水全部。 奚水睡到了早上六点,爬起来完成了早功,洗了澡,又钻进了被子睡觉,再醒来已经是下午时分。 雨从暴雨变成了毛毛雨。 好饿。 奚水慢慢滑下床,脚趾碰到了拖鞋,塞进去,才站起来。 第一件事情仍旧是称体重。 他睡得晕头转向的,扶着墙站在了体重秤上。 61kg! 很好,再去上个洗手间。 奚水觉得这都是周泽期的功劳,还没怎么亲呢,就这么厉害,要是狠狠亲了,那还得了! 他胃口本来就不是很大,心情好,也没那么想吃东西。 奚水从冰箱里拿出来几片面包,用三明治机压了一个三明治,倒了杯牛奶,一边吃一边看电影黑天鹅,这部电影他已经看过很多遍。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来。 是妈妈。 奚水接了过后,李婉芝很久没作声,过了好久,才听见李婉芝低骂了一句:他大爷的。 “你爸又让你去国外了?” “嗯。” “国外有什么好的?” “对呀。” “我不让他给你打电话的,把他手机都没收了,他估计自己偷偷摸摸从我这里拿到了手机,来你那儿耍威风,他和你奶奶说漏了嘴,你奶奶把他骂了一顿,等会奶奶要给你打电话的,你记得接。” “好哦。” 李婉芝知道奚水小情绪很多,心情不好就喜欢乱吃东西,用吃的来转移注意力,但这又破坏了他对自己严苛的要求与原则,于是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这是全家人都不赞成他去国外,站在他这边的原因。 在某些方面越执拗,就越容易被在乎的东西反噬,被伤害。 “你在吃什么?” 奚水咬着三明治,“三明治,加了番茄,鸡蛋,还有玉米粒。” 李婉芝放了点心,又问道:“防盗网装了吗?” “不用装了,”奚水喝了一口牛奶,想到周泽期,语气轻松起来,“我隔壁住的是好人。” “……” 听着奚水欢快的语气,李婉芝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好人?” 奚水不会告诉家里人自己在谈恋爱,但周泽期是个好人,这是事实。 他愿意和自己谈恋爱,接吻,这还不算好人吗? “我们是一个学校的。” 李婉芝既感到意外,又很惊喜,“那很好啊,以后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是呀是呀。”奚水不停点头。 李婉芝又嘱咐了一些话,什么要和邻居友好相处之类的,奚水都答应了,结束通话之后,奶奶的电话紧跟着也来了,奚水的三明治才只吃了三分之一。 “奶奶,下午好。” “哦,我的乖孙,我的乖孙,你的爸爸又伤害你了?” “没有,”奚水小声说,“我已经好了。” 奶奶特别黏家里人,不管是爷爷还是李婉芝,还是奚水,就是不黏奚不遥,她说奚不遥讨厌,爱臭着脸。 “下个周末回家吗?奶奶逛街给你买了项链,你堂姐说你适合钻石,我觉得还是宝石,你到时候不喜欢,我再带你去换哦。” 奚水回答“都行”,“您有什么想要的,我回来也给你买。” “你上次回来给我带的那个小蛋糕,再给我带一个,我好久没吃了,真是,快馋疯了。” 奚水哈哈两声,“好哦。” 奚家大部分都是从事舞蹈行业的,不管是芭蕾,还是古典舞,或者其他类别,大多需要保持身材,于是经常能够在家里听见“馋死了”“馋疯了”这样的话,连奶奶也不例外。 - 练了晚功,调出《舞姬》的视频,奚水一跳就是三四个小时。 白色的练功服包裹着他纤细单薄的身体,力量感与美感并存,他额前的头发被他用发带掀上去,汗水顺着额角淌下来,沾湿眼睫。 实木地板落地有声。 芭蕾要求舞者动作轻盈,跳跃时能做到真如天鹅一般,奚水可以做到跳跃时有很强的滞空感,但屋子不够大,有点限制发挥。 “叩叩。” 外头有人在敲门。 已经快晚上十点,不知道是谁。 奚水穿着一身练功服跑去开门。 走廊里站着一大群人,皆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每个人的嘴里都能塞进去一个灯泡。 “……” 吴丰翼靠在孟科文的肩膀上,朝奚水挥挥手,“嗨,晚上好。” 其他人也立马异口同声地打招呼,“嗨,晚上好。” 周泽期看着奚水这一身穿着,眉眼湿润的模样,沉声道:“我等会来找你。”说完,不等奚水反应,就将奚水推了进去,关上了门。 周泽期转身,看着吴丰翼他们,“好看吗?” 孟科文正要说好看,腰上的肉就被吴丰翼狠狠掐了一把,他五官疼得扭曲,还要大喊,“啥啊啥啊我啥也没见着啊!” 他们过了初赛,在外边庆祝完,学校这时候快要熄灯,加上又下雨,于是一群人就嚷着要来周泽期这里住一晚上,周泽期想着,今天还没见到奚水,顺道打个招呼。 吴丰翼他们本来是不知道奚水住在隔壁,他们站在周泽期后边等周泽期开门,却见周泽期敲隔壁的门,门打开了,他们看见了奚水,奚水?他们隔墙同居! 周泽期把他们几个踹了进去,将书包丢到沙发上,径直往阳台走。 “咋,气得要跳楼?”吴丰翼熟门熟路去冰箱拿了几瓶汽水,只看见周泽期衣角翻飞,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 真跳楼了? 吴丰翼大惊,拽着孟科文跑到阳台查看。 没看见周泽期跳楼,只看见周泽期跳到了隔壁阳台上。 周泽期转身,对吴丰翼说道:“我等会回来,要喝什么自己拿。” 吴丰翼已经对周泽期的无耻行径目瞪口呆,他想起来,前段时间,周泽期在阳台上的异常表现,好家伙,难怪那么奇怪呢,合着奚水就在隔壁! 奚水今晚一共被吓了两跳。 一跳是周泽期的朋友们。 二跳是周泽期从练功房的小阳台出现了。 奚水正准备关掉音响和一些设备,洗澡休息,看见周泽期的身影,心跳漏了几拍,他看了一眼周泽期身后,“你,怎么跳过来了?” 奚水脖子上的汗水还没干,一层薄汗,将他修长的脖颈氤氲得像极了一块手感良好的玉。 周泽期在墙边一把椅子上坐下,“看看你。” 奚水呆呆的。 不知如何回应。 “好哦。” “……” 周泽期说是看他,果真是看他,看得很认真,很专注,奚水在他的眼神下,快要烧起来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既然是自己主动追求的周泽期,那自己还是要主动点,他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周泽期,问道:“周泽期,你今天要亲我吗?” 周泽期眸子慢慢眯了起来。 昨天接吻效果不错,但时长不够,所以奚水着急补充,“可以像昨天那样狠狠地亲,但是要亲久一点。” 奚水一本正经地要求,周泽期看着他通红的耳朵,也不好拒绝,扯开嘴角,“好。” -------------------- 第十四章 奚水朝周泽期走进,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的距离,又走近了点儿。 周泽期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拽到腿间站着。 奚水猝不及防,但不像之前那样被吓到,他能隐隐觉察到,周泽期是个很强势的人。 “这个距离不错。”奚水给出了满意的评价。 奚水主动弯腰,将唇印在周泽期的唇上,周泽期面对着光,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饰照进他的眼中,亮得像两簇火苗。 奚水有些不敢看。 他稍稍拉开一点点距离,很小声说道:“你亲我呀。” 奚水眼睫都是湿润的,长而浓密,像柔顺富有光泽的鸦羽,他白色的发带也不像是发带,也像羽毛,像小天鹅的白色羽毛。 周泽期见他着急,笑了声,转而揽住对方的腰,眨眼间,换成了奚水坐在椅子上,周泽期俯视着还未回过神,微微张着嘴一脸惊讶的奚水。 周泽期的五官在奚水眼前放大,奚水立即乖觉地闭上了眼睛。 他窝在口腔里的舌被勾着吮吸,麻麻的,痛痛的,奚水双手想要去推拒周泽期,又无法控制的迎合对方。 练功房镜子对面墙壁上方挂着一座钟,滴答,滴答,奚水不近视,但那些数字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周泽期缓缓放开他,贴着他的嘴角,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又将咬过的地方重重舔了一遍。 唾液好像是滚烫的,烫得奚水快要融化啦。 周泽期用指尖掐了掐奚水的耳垂,白嫩的耳垂立即显出一小片红,又慢慢褪去。 “为什么不回应我?”周泽期紧盯着奚水。 那眼神,让奚水觉得自己像一只跑不掉的兔子,飞不起来的鸟雀。 奚水下意识去舔自己唇上还未干的亮晶晶的唾液,他双眼积满了被亲出来的雾气,呆呆的,“啊,还要回应?怎么回应?” “自己去学。” 周泽期说完,发现奚水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往他身后瞟。 “那是你的朋友们。”奚水说道。 周泽期回头一看,发现小阳台一半都被吴丰翼他们挤满了,见被发现,顿时作鸟兽散,周泽期在奚水看不见的地方咬了咬牙,回过头又是一派淡然散漫。 “我先回去了。” “本来想和你说说话的。” “不过这样,也挺好。” 周泽期走了,奚水看着他跃上阳台,衣角消失在浓浓夜色里,练功房里重回寂静无声的状态,只有窗外朦胧雨声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奚水去洗了一个苹果,一边吃,一边在手机备忘录记下了—— 5.24,接吻五分钟,消耗卡路里6 他以为自己能吃完这个苹果,平时都能吃完,但今天却有些没胃口,可能是这个品种的苹果不太甜。 奚水砸吧砸吧嘴,感觉还没有周泽期的口水甜。 - 周泽期要很早去学校训练,奚水则可以在家里的练功房结束早功后再慢吞吞去学校上第一节 课。 昨天下了雨,今天还未放晴,奚水在外边加了件很薄的浅蓝色短风衣,越发显得白,白得像刚倒出来的牛奶,又鲜又亮。 他推开门,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小号的牛皮色纸袋。 奚水扒拉开看了看,是一盒圣女果一盒杨桃,还有一整个大桃子,奚水一只手都握不住。 他微微怔了怔,猜到有一个人。 赶忙掏出手机,周泽期果然给他发过消息,只是他早晨没顾得上看,他早晨都很忙。 [给你买了水果,已经洗过切好,你自己吃也可以,分给你那几个朋友也行,以后每天都有。] 奚水心里一热,周泽期好好哦。 这个恋爱谈得太值了吧。 他也要对周泽期一样的好! 京大地处大学城正中心的位置,周边几所大学在全国都是赫赫有名,京大电子科技大学,京城音乐学院,京华大学,其中还有靠女子校篮球队将男子校篮球队以3:0的比分暴打出局而闻名的京城工业大学。 这几所大学平时的活动多,比赛多,学分如那野草一样薅不尽。 五一后到暑假前这两个月的活动是最多的,这不,隔壁京城音乐学院已经在和京舞这边商议策划一个艺术嘉年华的活动。 京城音乐学院……因为他们学校缩写是京音,于是他们说自己是精英。 奚水咬着周泽期给他选的,给他买的,给他洗的桃子,一边吃一边就到了学校,出门时没下雨,快到学校时头顶落下了零星的雨点,凉丝丝的,让人打冷战。 一面黑伞遮在了奚水的头顶,免去了奚水需要自己从书包里去拿伞撑开的困扰,加之他自己手里还拎着吃的,就更加不方便了。 奚水看向给自己打伞的人。 ? 不认识。 “你去哪里?” 奚水见对方语气平和,模样也是学生,放下了些警惕。 “J楼。”他们上午学艺术鉴赏,文化课。 男生莞尔一笑,“好巧,我也去J楼,正好,我可以给你打伞。” 奚水咬了一口桃子,“谢谢。” J楼有舞蹈生上文化课,也有京学的法学院在里边上课,京舞单个专业的学生可能不多,但两个学院全部人数相比,京舞的学生数量还是略胜一筹,所以J楼是京大容纳量最大的教学楼,门口也是最容易拥堵的。 要是发生火灾什么的,J楼发生踩踏事件的概率估计也是最大的。 男生身上有很清淡的草木气味,像雨后草叶散发的味道,既清新,也清苦。 桃子是甜的。 奚水一口接着一口的啃,一路上都未曾和这名撑伞人说一句话。 到了教学楼,奚水才发现对方一边肩头几乎全部淋湿。 奚水有点抱歉。 “你之前说请我吃饭,还算数吗?”男生比奚水略微高一点儿,身长玉立,说话时,语气里始终带着笑意。 “什么?” “我叫云初。”对方收了伞,拍了拍沾满雨水的肩头,“你之前说要找男朋友,我加你了,但你后来说,不用了,你已经找到了?” 奚水反应了过来,表情立即变得又羞又慌,连连点头,“是……是的,找到了。” 云初:“他是谁?” “啊?” 云初有些腼腆地一笑,“我有点想知道,赢过我的人,是不是强过我许多。” 奚水不想说出周泽期的名字。 至少在这之前,他应该获得周泽期的准许,哪怕是自己的朋友,林小金,或者其他人,他认可的人,是不能被拿来当做一个商品被人评头论足的。 而且,万一周泽期不想被人知道他在和自己谈恋爱呢? “是周泽期?”奚水迟迟不作答,云初犹疑地道出了一个名字,看见奚水表情惊讶,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云初漫不经心重新撑开伞,“就算是周泽期,你也得请我吃饭,别告诉他,我不想挨揍。” “你不上课?” “哦,我没课,”云初转头对奚水露齿一笑,“来找你讨饭的。” 讨饭? 真像个乞丐。 云初走在雨里,脊背笔直,鞋踩在水洼里,也毫无所觉。 奚水看了云初一会儿,他觉得云初给他的感觉,说不出的奇怪,倒不是坏,只是奇怪而已。 - 他的思考在看见林小金的时候,全部消失。 林小金看见奚水,一个猛冲,捧住奚水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退后几步,摸着下巴对一旁的赵猛子说:“小溪好像变帅了。” 赵猛子本名赵萌,不够猛男,所以他让大家叫自己赵猛子,他正在帮一个女生矿泉水瓶盖,满头大汗,抽空看了奚水两眼,“气色更好了。” 奚水把手里的圣女果和杨桃递过去,“吃吗?” 林小金探头去看,“你什么时候买的?” 奚水冰箱的食材很少,水果永远都是苹果,他怕自己忍不住乱吃东西,所以不会在冰箱存放很多好吃的食物。 “周泽期给我买的。” 林小金眼神复杂拿了两颗圣女果丢进嘴里,“你还真谈上恋爱了。” 奚水:“本来就是谈恋爱。” 林小金看着奚水比前些天好了很多的脸色,猛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其实接吻虽然能消耗卡路里,但本质上,还是得控制住奚水那张嘴,奚水的毛病,不仅他家里人知道,他也知道。 他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像弹簧一样,压制太狠,反弹起来对他自己的伤害一定极大。 这才是奚水控制不住体重的主要原因——他总是用食物缓解压力,补偿自己。 奚水需要一定的放松。 林小金嚼着圣女果,酸甜的汁水四溅,他有点嫉妒,真的,他花了一年多时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周泽期花几天就做到了。 “告诉你个事儿。” “嗯?”奚水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从包里把上课要用的书拿了出来。 林小金趴在他的桌子上,紧盯着奚水,“周泽期这几天有比赛,早出晚归,你肯定不能经常见到他了。” 奚水把一整盒圣女果都拿了出来,挑了一颗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我可以去他家见他。” 林小金:“他肯定要和吴丰翼他们几个吃饭聚餐啦,喝点酒什么的,没时间。” 奚水陷入沉思。 “还有,咱们校篮球队啦啦队的队长暗恋周泽期。” “暗恋?可我已经和周泽期在一起了啊。”奚水皱着眉。 “那也很多人暗恋你,怎么办?” “我已经和周泽期在一起了。”奚水很严肃,这个问题真的很严肃,哪怕他不知道喜欢不喜欢,但他和周泽期在一起,那就只能和周泽期在一起。 他会对周泽期一心一意,周泽期也要对他一心一意。 “你要宣示主权,让别人都知道你们在一起了,不然别人不知道,以为你们单身,肯定还是会追求你们呀。”林小金觉得,奚水说的一见钟情,说不定是真的,只是他自己没认识到。 不然,他怎么就瞧上了周泽期。 云初并不比周泽期差许多,甚至,他给人的感觉要比周泽期纯善温柔许多,但奚水几乎都没有考虑过云初。 奚水开始思考,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敛起,“我要怎样宣示主权?” 林小金托着腮帮子,说道:“他们在市体育馆比赛,等下午的课结束,你去给他送吃的。” 奚水垂眼,认真思考了林小金的这个提议。 就思考了不到十秒钟。 奚水便抬起头,“你说得对,就这样办。” 第十五章 他们老师江蝶和许未将《舞姬》的重点放在了最后一幕,也就是第四第五第六场,总称第四幕,而这也是《舞姬》最为重要和引人注目的一幕。 舞姬尼基娅被情敌的亲信毒死,在第四幕中,武士索罗尔幡然醒悟,yapian麻痹了他的精神,他梦见自己在“阴曹地府”见到了自己的爱人尼基娅。《吉赛尔》的的男主阿尔布莱希特最后也与爱人相见,但索罗尔的爱人却仍旧不愿意原谅他,对他避之不及。 奚水知道,舞蹈不仅需要用眼睛去看,更要用心去感受。 第四幕的最后,奚水所出演的索罗尔,他单独有一段高难度变奏,之后再去支持女主做一连串的旋转。 出演公主的女生叫李微微。 出演女主角舞姬尼基娅的叫海听花,据她自己所说,她的名字由来是因为她爸姓海,她妈姓花,他爸永远听他妈的,所以她叫海听花。 下午的课男女生一起上。上课前,女生们或站着,或坐着,将脚塞进鞋子里后踮起足尖,将绑带捆到踝部以上。 男生一般是不用穿足尖鞋的,但如果有角色反串,也得穿。 李微微手里拿着瓶水,一瓶递给奚水,一瓶递给林小金,“多多关照咯。” “害,讲这些。”林小金说,“反正我演国王,大部分时间都是坐着的,跟他大爷的一尊佛似的。” 李微微看向奚水。 奚水笑笑,“好。” 李微微又看向林小金。 女生头发全梳了上去,眼睛大大的像猫眼,林小金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李微微大喇喇地在奚水旁边坐下。 “给你看几张照片。”李微微调出相册,献宝一样递给奚水看。 奚水看了照片,发现是自己前两天往京体跑去的照片。 还拍得挺不清楚。 “怎么了?” 李微微撞了他肩膀一下,“你拿着花,去干嘛呢?” 奚水支支吾吾。 一直去看林小金,林小金已经和赵猛子抱着在地上滚起来了,他指望不了林小金,只能指望自己。 这算不算宣示主权? “问你呢,你一直看林小金干嘛?你喜欢栀子花啊?早说嘛,我家满院子都是,我让我妈剪一束带给你啊,学校外边的栀子花不新鲜的。”李微微不停说话。 奚水跟着点头,李微微是个话痨,他跟不上她说话的节奏。 “这是我在论坛里保存的,我们来看看下一张……”李微微手指往左边一划,比上一章画质更加糊,“哎呀,再下一张,再下一张……” 照片一直拍到奚水跑进京体的求索路。 “你去京体干嘛?带着花?你谈恋爱了吗?”李微微好奇道。 奚水抹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汗水,一个假动作,他被自己脸颊的热度给烫到了,悻悻收回手,放在膝盖上,“嗯。” ? 李微微慢慢张大嘴,为奚水这个不假思索的“嗯”呆住了。 “什么呀?” “你和谁谈恋爱了啊?” 奚水舔了舔嘴唇,刚要说出周泽期的名字,外边就有人大喊一声:“奚水,有人找!” “我马上回来。”奚水说着便站起来走了。 已经快接近下课的时间。 奚水一走出教室,看见的便是靠在墙上的周泽期和蹲在周泽期旁边的吴丰翼。 周泽期里边穿着黑色的球服,下雨降温,他直接在外套了一件短的黑色冲锋衣,轮廓给足了他锋利感,在奚水出现以前,他一直耷着眼皮,直到奚水走出来。 周泽期抬起眼,视线落在奚水脸上,看得奚水心里一悸。 吴丰翼抬起手,露出一口大白牙,“下午好。” 奚水朝他笑笑。 “你怎么来了?”奚水看看左右,又看看身后。 周泽期站直,“这两天篮球队要集训,住在体育馆。” 奚水:“那,那还挺好的。” “你没什么想说的?” “有……有的。” “说。” 奚水见周泽期不依不饶,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体育馆的伙食好吗?别饿着了。” “……” 吴丰翼看看周泽期逐渐碎裂开的表情,仰着头笑出了猪叫。 周泽期几乎从未吃瘪过,吴丰翼和他在一起玩了这么多年,周泽期打小就混账,上了大学以后,逐渐开始披上一张斯文人的皮,但他那德性,上了大学没一年,转专业呛院长和家里冷战,随心所欲得仿佛活一天算一天。 吴丰翼又去看奚水,发现后者微微皱着好看又秀气的眉头,小天鹅是真的在担心体育馆伙食不好啊哈哈哈。 “放心,好得很。”周泽期假笑,笑得不太自然。 “我回学校拿点东西,刚好路过综合楼……”周泽期朝奚水走近,从他外套口袋里掏出两支巧克力,“黑巧,你拿着,跳舞跳累了掰着吃,不会长胖。” 奚水看着巧克力包装上的外文,伸手接过,声若蚊蝇,“我没有给你准备什么。” 虽然是他主动说要和周泽期谈恋爱,但除了那把三十块钱的栀子花,他好像什么都没给周泽期送过,奚水有些愧疚,他目的不纯就算了,还占人家便宜。 “不用。”周泽期言简意赅。 “等你什么时候想准备了,再准备。”周泽期语气意有所指,但奚水是听不出来的,奚水还点头。 奚水:“你真善解人意。” 吴丰翼:“……” - 周泽期在离开之前,俯身亲了一下奚水的脸,奚水手指一抖,巧克力“啪嗒”就掉在了地上。 周泽期弯腰把巧克力捡起来,一根一根掰开奚水的手指,将巧克力放进去。 好了。 这下不用奚水跑去体育馆宣示主权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 没得藏了。 不知道是谁那么快,拍了照片上传到了论坛上,像一个炸雷投进本就不算平静的湖面,惊奇一种名叫“cp粉”的鸟四处乱飞乱叫。 [???] [谁p的图?] [现在你们已经变异,哎不对,是进化,进化到了p亲亲图了吗?这不太好吧,这样的图,私底下给我们看就好了呀。] [是真的,刚好下课,综合楼走廊里全是人,我下楼的时候周阎王一脸美滋滋地和吴翅膀从芭蕾系的练功房方向过来。] [是真的,我看见了。] [我敲!我磕cp归磕cp!但是,奚水和周阎王真在一起,我心里怎么有点不是滋味儿呢!] [好突然。]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羡慕奚水还是羡慕周泽期了,这两个一看就是特别专一的那种人。] [周阎王不像吧,我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劈腿。] [屁!] [希望小溪可以天天撒糖给姐姐吃!!!] [啊这,啊这,啊这,这张图,奚水看起来好纤细,感觉周阎王一只手就能把他掐断,真的能嘿嘿嘿吗?] [什么嘿嘿嘿?] [嘿嘿嘿] [嘿嘿嘿] [……神经病吧,嘿嘿嘿。] 奚水把巧克力给林小金分了一支。 林小金一口咬掉半条,“去食堂吃饭?” 京舞食堂的饭位列京大最难吃食堂之一。 倒不是因为真的难吃。 而是因为京舞学子基本上都需要保持身材,所以食堂大部分也都是一些低脂低碳水或者其他的配套减脂餐食,也有正常饭菜,只不过不多,大多数学生也不会去吃。 奚水拿了一盒沙拉,又去看窗口里的辣拌牛肉。 林小金瞧见了,伸手拿了一盒,“我们一人一半。” “好!” 下午天空的云层褪去几层,阳光沿着云层的边缘描绘出一道耀眼的金边,其余地方依旧灰扑扑的。 奚水大口往嘴里塞着蔬菜,但他细嚼慢咽,一口要吃很久。 他放下叉子,一边嚼,一边四处看。 林小金:“……” “我现在不用宣示主权了。”奚水咽下嘴里的蔬菜,喝了口水,对林小金说道。 林小金:“是啊,周泽期提前宣示主权了嘛。” “是吗?” “你没看出来?” 奚水没看出来。 奚水拾起叉子,重新开始吃饭,“他是来给我巧克力的。” “顺便宣示主权。” “宣示主权需要亲我?”怎么不亲嘴,亲脸……有点不划算,虽然理智告诉奚水不划算,可情感上,奚水当时害羞得心跳爆炸快。 “那是自然,不然和你结拜?”林小金吧唧吧唧嘴,“我们是不是差点儿主食?” 奚水点点头,“忘拿了。” “我书包里有,上个星期买的面包还没吃呢。”林小金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全麦面包。 奚水:“上个星期的?还能吃?” 林小金扯着包装袋找到保质日期,“明天才过期,还能吃。” 面包一分为二,林小金一大半,奚水一小半,奚水将面包拿到手里,眼神惊喜,“这个全麦面包上面还撒了一层糖霜呢!” - 周泽期的确不在家,隔壁的灯一直没有亮过。 奚水半夜醒来,听见外边徐徐的风声,还没来得及去看几点了,胃部一阵痉挛,他捂着胃趴在床沿,眼泪涌上来,不可抑制的呕吐感从喉咙处冲上来。 奚水趴在床沿将下午吃过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他就说! 那个! 面包不能吃! 奚水挣扎了好几次,没能从床上爬起来,常年控制饮食,他胃本身就不算好,疼起来跟要命似的。 手机在枕边响起来。 奚水头晕眼花,伸手摸到了手机,他扫了眼时间,居然刚凌晨一点。 “喂?”奚水有气无力,他还想吐。 “孟科文说林小金食物中毒送医院了,你没事儿吧?”周泽期略显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奚水视线逐渐模糊。 漫长的夜里,始终是有人在记挂着他的。 “有事,我有事……”奚水趴在手机上,反复念,“周泽期,你在哪里……” -------------------- 第十六章 凉风习习,阳台的门被人从外暴力掰开,锁随之掉在地上。 奚水趴在床沿,胃痛和睡意抗争着,昏昏欲睡,听见练功房那边的巨响,他惊醒,又趴下去,“罢了罢了,这屋子还有什么可偷的呢。” 黑影走进卧室,听见的就是奚水叽里咕噜的念叨,一个字都听不清。 他疼得满额头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不再是鲜活灵动的样子,一只病恹恹的小天鹅出现在周泽期视线内。 奚水艰难地扭过头,黑影的面容从模糊到清晰,等他看清时,周泽期已经弯下腰将他从床上一把捞了起来,架在怀里,“我敲门你没听见?” 周泽期从床头柜上随便薅了一件针织衫从奚水头上套下去,奚水自己把手往衣袖里塞,瓮声瓮气说道:“你怎么进来的?” 周泽期告诉了奚水自己怎么进来的。 奚水沉默了两秒钟,低声说:“这是不对的。” 此时,奚水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还没等到周泽期的回应,周泽期的手臂从他的腿弯下穿过去,另外一只手揽着奚水后背,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那你报警?”从周泽期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奚水胃疼得厉害,他皱着眉,脸颊贴在周泽期的胸膛上,听着对方有力且规律的心跳,他闭着眼睛,有气无力,“我们在谈恋爱呀,你做什么都可以的。” 周泽期低头看了一眼奚水,将人又抱紧了一些。 吴丰翼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准确来说,是他哥的车,他哥正好也在体育馆工作,这两天值班,周泽期急着过来,吴丰翼便找他哥拿了车钥匙直接过来了。 “没法走了啊?”吴丰翼见奚水是被抱出来的,默默想着这小天鹅身体真弱。 吴丰翼说完后,一抬眼,对上周泽期的眼神,脑子顺势又转过弯了。 “得,是您舍不得人下地。” 吴丰翼把车门打开。 周泽期将人小心翼翼放在座位上,又将随手抓的一张薄毯盖在了奚水身上。 吴丰翼:“……” 周泽期陪奚水坐在后座,奚水在靠在车窗和靠在周泽期肩上选择了后者,周泽期递给他一个保温杯,他抱在手里,小小地喝了一口,才想起来问:“这是谁的杯子?” “我的。”周泽期回答道。 “哦……”奚水不再说话了。 吴丰翼车开得很稳,他一边开,一边不停说话。 “哎,我问了孟科文,他说林小金是吃发霉面包进医院的,你也是?” 应该是,奚水想道,因为他也没吃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俩怎么这么蠢?那面包放了一个星期,这大热天,就算没过期,那肯定也不能吃了,而且,发霉了你俩吃不出来?” 奚水必须要为自己争辩。 “我们买的全麦面包,本来就是又酸又苦的。” 被吴丰翼呛了几句,奚水为尊严争辩,到医院时,精神还好了些,周泽期先下车,伸手要抱他,他不开心地一巴掌挥开了周泽期的手。 气氛突然僵住。 吴丰翼想,老周这是被小天鹅连坐了。 奚水垂着眼,按着胃,“那面包就是苦的。” “如果是和蜂蜜一起,我肯定能吃出来。” 奚水是个很较真的人,偶尔自己也会走进某个死胡同绕不出来。 站在车外一直伸着手的周泽期,表情淡淡的,但吴丰翼走过来的时候,他给了对方一脚。 吴丰翼很会看眼色。 “对不起,我不该乱开玩笑。” 奚水这才朝周泽期伸手要抱,他看着吴丰翼,小声说:“我也不应该乱发脾气,谢谢你送我来医院,等我好了,我会请你吃饭的,你想吃什么都行。” 周泽期把他一把抓进怀里,“怎么那么多废话?” 吴丰翼挠着脑袋走在后面,思索着自己刚刚对奚水说的话。 的确有些冒犯,奚水和他并不是很熟。 但奚水能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而不是背后说他,真的很不错啊! - 第一人民医院是离京大最近的医院,连续送进来两个急性肠胃炎的学生,护士看着躺在急救床上的两个满眼泪汪汪的男生,输液时玩笑道:“你们这是认亲吗?” 奚水胃疼,不想说话。 周泽期替他说了。 “他们是朋友。” “哟,这是吃了同一顿饭呢。”护士笑着,拍着奚水手背,用力搓了搓,“你血管好细,可能不太好扎哦。” 奚水的血管本来就被比较细,呕吐过后血管收缩,就更加难找难扎。 第一针失败了。 第二针也没扎进去。 护士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抬起头,“这样,你把手捂一捂,捂热了,我们再扎。” “好。”奚水按着出血点,收回手。 周泽期在他抬手的伸手顺势将奚水的手抓在了手里。 他手的温度要比奚水的高很多,奚水的手冰冰凉凉,握在手里像冰块。 “你给我捂的话,那肯定会热得比较快,你是热得快。”奚水夸赞道。 周泽期:“你才是热得快。” 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很重,弥散在空气中。 隔壁的大抢救室人来人往,不停有需要抢救的病人从院外抬进来,奚水和林小金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在旁边的输液室躺着,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同样是输液来的。 奚水以前也半夜进过医院,他胃不好,因为饮食不调进医院,或者因为跳舞受伤进医院是家常便饭,连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头一次,有人半夜都还陪着他,给他暖手。 奚水眨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长条形电灯,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在想你那发了霉的面包吗?”周泽期漫不经心的语气在床边响起,将奚水从走神的状态中拉回来。 奚水扭头看着周泽期,“你真讨厌。” “有多讨厌。” “反正很讨厌。” 旁边的林小金看不下去了,“你俩打情骂俏能不能把帘子拉上!” 林小金不知道奚水是不是真喜欢周阎王,但看周阎王这被骂了还眉开眼笑的样子,多半是喜欢奚水喜欢得不得了。 而按照周阎王很难喜欢上人的性格,多半是早就在打奚水主意了。 林小金脑子飞速运转,周阎王不是住奚水隔壁吗?而且是这学期刚搬过去的,他怀疑,对方就是为了追奚水才搬过去的,结果没想到奚水自己送上了门!!! 林小金越想觉得越是这么回事。 再看奚水那傲娇骂人的样子,瞬间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奚水!你在得意什么!你都快被吃掉啦! 护士再来扎针时,一次便成功了,不仅奚水和周泽期松了口气,护士也松了口气。 她调好滴速,对两个年轻人嘱咐道:“不要自己调快啊,药快没了就按铃,我们来换。” 护士走了以后,奚水才对周泽期说:“你和吴丰翼明天不打比赛了?” “我让他先回去了。”周泽期不是很有所谓,球赛而已。 “那你呢?” “等你把药输完,我再回去。” 奚水点点头,闭上眼睛,没过几秒钟,他又睁开眼睛,“不对,你要休息啊,不睡觉怎么打比赛?” 周泽期把奚水的手塞进被子里,笑得很轻,“不睡觉,我也能赢他们。” 奚水仍是觉得不行。 能赢是一回事,自己的身体还是要爱护。 他想了想,看着头顶那一大袋液体,身体往床的一侧挪了挪。 奚水掀开被子,拍了拍空出来的床面,“来,你和我一起睡吧。” 他坦荡直接,但奈何有人心怀不轨。 周泽期看着奚水,对方眉眼在灯下,精致得像一幅价值连城的画。 奚水以为周泽期是在担心床太小睡不下,继续说:“你要是担心床太小的话,你可以抱着我,我抱着你,我们抱着睡!” -------------------- 第十七章 医院的床都非常小,长度只够普通身高成年男性使用的,周泽期192,躺上去完全是受罪。 “不用,你睡吧。”周泽期伸手将奚水一把薅到床铺中间。 奚水看着缓缓往下滴的药水,小声说:“周泽期,你是不是害羞了呀?” ? 周泽期捏着奚水的手慢慢用力,他掀起眼帘,漆黑的眸色锋利得像开过刃的刀锋,“谁害羞?” 奚水被周泽期这样看着,嗓子发不出声音来。 他一只手扎着针,护士说好不容易扎进去的。 不能随便动。 另外一只手被周泽期握在手里。 奚水挣扎了一下,被周泽期握着的那只手挣扎出来一根小拇指。 他翘起小拇指,指向周泽期。 “……” - 奚水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旁边的林小金也还在呼呼大睡,被子都掉在了地上。 两人的药已经输完,手背上贴着一张白色的敷贴,输液室里昨晚和他们一起输液的同伴都已经离开了,换了一批新的面孔,看见奚水醒来,一起大眼瞪小眼。 奚水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床边——周泽期已经不见了,他今天还有球赛。 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看见奚水醒了,放轻声音说道:“你们朋友已经帮你们把费用都缴过了,你们随时都能走哈。” “好。”奚水点点头。 他看看林小金,觉得现在不一定能走。 奚水躺在床上,摸着饥肠辘辘快要凹下去的肚子,好饿。 体育馆的球赛还在继续。 球鞋与球场的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篮球在球员手中,抛出去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 大学生球赛来的都是各校的佼佼者,并没有吴丰翼想象中和口中所说的那样好打下来,但不能打不下来,他们京体前身是京城体育的老牌体育大学,横竖都不能丢这种脸。 周泽期几乎是整晚没睡,他一口气灌完了一整瓶冰水,将矿泉水瓶捏瘪后投进不远处的垃圾箱。 把嘴咧得像只大马猴的吴丰翼从身后过来,“教练说要处分你。” 周泽期看着辗转于多人手中的篮球,微微眯着眼睛,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又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滴在橡胶地面上。 “你吱个声啊。”吴丰翼继续说。 “私自离队,本来就要被处分,我吱什么吱。”周泽期瞥了吴丰翼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吴丰翼跨坐到周泽期旁边,“扣十个学分!没有乘百分比的十个!” 周泽期又捡起一瓶水,拧开瓶盖,“那我学分还是最多的,又不是扣不起。” 吴丰翼:“……” 决赛在当天下午六点多才结束,京体当之无愧拿到了第一,周泽期打球一分不让,步步紧逼,冲得又猛又快,他队友也跟得上他的节奏,压得对手喘不过气,毫无招架之力。 周泽期从领奖台上走下来,摘下脖子上的奖牌,往教练怀里一塞,“聚餐我不参加了。” 教练是他们体院的老师,见周泽期头一次这么不配合集体行动,“这两天心情不好?” “没,”周泽期接过吴丰翼丢过来的水,“谈恋爱了。” “那你把你对象带来和大家一起吃个饭呗,”老师费劲地踮起脚搭着周泽期的肩,挂在他身上像只大号猿猴,“你昨晚也是跑去见对象了?集训期不能私自离队你不知道?我处分处分你,杀鸡儆猴,以后看谁还敢悄悄跑。” 周泽期把教练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谁是鸡?” 教练:“真不带你对象来?” 周泽期顿了下,“他这两天生病,有时间再说吧。” 说完,周泽期给吴丰翼使了个眼神,吴丰翼立即奔上来,揽住教练往另一个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您这Polo衫挺好看啊,哟,还是土比南波湾呢!” “滚滚滚,别和我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也跑了,不处分你是看你没逗留一晚上……” - 奚水在熬粥。 李婉芝说外卖不好,外卖的粥加了粘稠剂,要自己熬。 奚水不会做饭,按照李婉芝的指导买了米,买了围裙,还买了一个锅,手机放在案板上,开着免提。 “米已经软了,但水好像有点多……”奚水用勺子搅拌着锅里的粥,稀稀拉拉的一把米,大半锅水,清澈见底,叫花子看见了都要破口大骂。 李婉芝在那边说不急,“我看看食谱,小溪不急。” 奚水盯着粥,“我不急。”他今天还只吃了一个苹果一个鸡蛋,冰箱里的面包被他都丢了,怕再吃进医院。 门铃响了。 “妈妈,我先去开门,挂了,你搜到了给我发微信就可以了。”奚水擦干手,挂了电话,跑去开门。 周泽期拎着一大袋水果和蔬菜,在奚水开门后,径直走进来,听见厨房油烟机工作的声音,“你会做饭?” 奚水举着勺子,狠狠点头,“嗯呐,我在熬粥!” “你要一起吃吗?”奚水热情邀请。 并带周泽期去看了自己熬的粥。 那口锅,就是市面上煮泡面的小奶锅,只有巴掌大。 周泽期从奚水手里夺过勺子,在锅里敲了敲,清脆的两声响,盛起来,勺中只有几粒米。 “你喂鸡呢?”周泽期回过头,看着奚水,顺便看清了对方身上那身粉色小熊的围裙,“装备还挺齐全。” 奚水被拎到客厅,周泽期让他看电视。 奚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怎么就坐在了沙发上开始看电视,厨房被周泽期霸占,切菜的声音很快响起,听起来就很像大厨。 看了一会儿,奚水又跑到厨房。 周泽期后颈上都是热出来的汗,虽然屋子里的冷气开得很低,但厨房仍旧跟蒸笼一样。 奚水搬了一个小凳子靠墙坐着,不发出声音。 “你买了什么菜?”奚水憋不住。 周泽期听见他的声音,“你怎么又跑进来了?” 奚水托着脸,“我怕你无聊。” “你为什么会做饭?林小金他们都不会做饭……”奚水看着案板上切得十分好看的土豆丝,好奇道。 “因为我家没人会做饭。” 周家没人会做饭,请的厨师,但他们一家人口味各不相同,他爸妈喜欢西餐,周泽期和周泽智喜欢中餐,于是周泽期和周泽智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学做饭。 周泽智赢了,于是她到现在也只会煮泡面,以前在国内煮泡面,现在在国外煮泡面。 奚水听周泽期说完,哈哈哈笑了几声,“那你好倒霉。” “?” 最后一个汤。 周泽期加完水,等汤滚开的空档,转过身,垂眼看着幸灾乐祸的奚水,“我不觉得倒霉,如果我不会做饭,现在你就要吃你那鸡都嫌寡淡的粥。” “你那顶多算米汤。” 奚水一点也没被打击到,“你可以教我。” “我为什么要教你?”周泽期抬手抹掉脸侧的汗,洗了手,语气似笑非笑,“教会了你,我还有什么用?” 奚水没有理解到周泽期话里的深意,他摇摇头,一本正经说:“你教会了我,我可以做给你吃啊。” 周泽期牙有点痒。 他不知道奚水为什么能这么坦然自若地说出这些话,看着奚水的眼神,周泽期觉得对方可能根本不太清楚他自己说的那些话,到底代表了什么。 不过没关系。 奚水说了,就必须要做到。 他周泽期等着。 吃饭之前,奚水去称了下体重。 可能是因为生病,可能是因为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奚水看著称上面的59kg,没有很惊喜,不像以前那样,减少0.1也会开心地跳起来。 奚水回到餐厅,周泽期已经将菜都摆上了桌子。 很简单的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一个芦笋牛肉,一个肉末蛋羹,素菜就是小油菜和一份蔬菜沙拉,汤是冬瓜肉片,都很清淡,奚水松了口气。 周泽期见奚水迟迟未动,“在想什么?” 奚水接过周泽期递过来的筷子和碗,“在计算卡路里。” “为什么要计算卡路里?” “我怕胖。” “正常饮食,加上你的运动量,不会胖,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奚水盛了一小碗汤凉着,“但我有时候重,有时候轻啊。” 周泽期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熟练得跟自己家似的,他轻佻地勾了下奚水的下巴,在他对面坐下,“你应该关注的是你的体型,而不是称上面的几斤几两,盐分,碳水都会让体重短暂上升。” 奚水低着头,神情萎靡,“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哇。” 奚水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周泽期的碗,自己的是普通小碗,半碗饭,周泽期是海碗,饭都堆了起来。 “你吃好多。”奚水眼神惊讶。 “消耗大于摄入,随便吃。” 奚水想了想,“对哦。” “那我可以添饭吗?”奚水问周泽期。 “不可以,你肠胃太差,少食多餐比较适合你。” 奚水也没不开心,他觉得能有米饭吃就很开心。 他很久没吃这样正常的餐食了,开心都从眉眼中溢了出来,最后几粒米奚水是数着吃的,好舍不得。 饭毕,奚水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周泽期,“你以后天天陪我吃饭吧。” 周泽期抬眼,“为什么?” “我觉得和你一起吃饭很开心啊,”奚水坦率得要命,“你不开心吗?” 周泽期双眼中闪着护人的眸光,他嗓音缓而低沉,“开心。” “好!” 奚水突然站起来,“我去刷个牙。” “睡这么早?”才九点不到。 “不是,”奚水摇摇头,脸慢慢红起来,声音也变得很小,“我们已经两天没接吻了,你等我刷个牙回来,我要亲你。” -------------------- 第十八章 周泽期以为奚水会是很内敛,不太擅于表达的性格。 实际完全相反,奚水是周泽期所见过的人当中,最直接、最坦率的,没有之一。 而且,奚水很热衷于接吻。 奚水刷了牙出来,擦干手上的水珠,站到周泽期面前,低下头看着周泽期,“我好了。” 周泽期被逗笑,“然后呢?” “你可以亲我了。”奚水说。 周泽期将奚水轻轻拽得近了些,“你在五分钟之前说,你要亲我,你忘了?” “没忘,但我不会。”奚水清楚自己只有几斤几两,他觉得和周泽期接吻很开心,周泽期会就行了。 “这样吧,”奚水微微皱眉,“等亲完了,我跳舞给你看,跳胡桃夹子。” “好。” 周泽期将人抓到腿上。 奚水被吓了一跳,立马要挣扎跑走,被周泽期按住,奚水受惊了,表情管理变得很糟糕,他惊慌失措地看着周泽期,“你一定要这样吗?” “……” 舞者并不都很瘦弱,芭蕾舞对舞者的身材比例要求尤其的高,奚水已经很瘦,腰在周泽期手中,不堪一握,但很结实,腰上肌肉线条在手中有很明显的线条。 “你摸什么?”奚水觉得周泽期的体温比他自己的体温要高,而且,好像越来越高。 周泽期凑近奚水耳廓,垂下眼帘,侧边看去,奚水两条锁骨宛如两小片怂起的山峦,他说了一句什么。 奚水猛地扭头,两眼写满了得意,“当然啦,我身材当然好啦。” 等他说完,才注意到周泽期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彼此的呼吸莫名在此刻开始不断升高温度。 奚水很主动地凑过去,贴着周泽期的唇舔了一下。 周泽期笑了声,咬着奚水唇角迫使他张开嘴。 从舌,到齿面,到舌下,甚至咽喉的入口处,都被周泽期挨个扫荡了一遍,奚水有些呼吸不畅,余下的少量空气也在飞速减少,他捶了几下周泽期的肩膀。 周泽期慢慢退开,拉开距离,与奚水额头抵着额头,男生眸光一片暗色,目不转睛地看着奚水。 奚水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我要休息一下。” 他微张着嘴,小口呼吸着,是真的在休息。 “我休息好了,继续吧。”奚水声音微微沙哑。 亲到最后,奚水衬衫的扣子散了两颗,他揪着衣领,从周泽期腿上站到地上,“好……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奚水在心里粗略计算过,这次大概有十分钟,60卡,血赚,瘦死! “我去换衣服,跳舞给你看。”奚水不敢看中周泽期的眼神,他觉得周泽期的眼神好像要吃人。 - 奚水从衣柜里翻出自己高中参加比赛时妈妈给自己找人定制的Platter Tutu:裙身从腰部开始向外延展,腰身束紧,后背用珍珠扣固定,左胸有一大团白色羽毛,而裙身,在薄纱和布料的层与层之间嵌入一条箍形成平面,形状扁平,像白色圆盘。 这是女舞者的裙子。 奚水也会跳,他跳过反串。 加上他骨骼并不粗矿,眉眼精致,稍一装饰,与舞剧中要求的角色形象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周泽期悄无声息站在卧室门口。 奚水正弯腰立着脚尖在穿足尖鞋,察觉到周泽期来了,他抬头,羞涩一笑,“我什么都能跳。” 练功房面积不大,加上时间不够。 奚水把音乐翻出来,把周泽期按在椅子上坐下,“你看,不要发出声音。” “也不用鼓掌。” 胡桃夹子是一部完整的芭蕾舞剧,奚水挑了比较经典一幕中的片段——糖果仙子舞曲,就算没看过,大多数人对这舞曲的节律也是耳熟的,是钢片琴,酷似八音盒。 奚水听着前奏,站在周泽期旁边,他白色裙摆撑开,时不时会撞到周泽期的肩,周泽期刚想抬头去看他,奚水就跳了出去。 他站在周泽期对面,周泽期是他唯一的观众,所以他先对自己的观众行了个优雅灵动的礼。 奚水的眼神从周泽期的脸上挪开,步入角色中。 他扬起双手,手腕放软,指尖点着空气往上升,眼睛亮晶晶的,表情灵动又可爱。 奚水手臂纤长,双腿笔直,展开时极为漂亮养眼,就算是不常穿足尖鞋,他的轴心也稳得可怕,脚下动作干净利落,每一下都踩在了舞曲的节拍上,动作俏皮又优雅。 周泽期不懂舞蹈。 但他能通过奚水的动作感受到他的表达。 他也知道,奚水喜欢跳舞,喜欢芭蕾。 整个片段不到四分钟,周泽期觉得时光飞逝。 奚水提醒周泽期,“我谢幕啦。” 他抬手,左腿后撤,微微屈膝到右腿后,行了一个漂亮的谢幕礼。 “怎么样?”奚水奔到周泽期面前,眼巴巴地问道。 他有在认真对待每一次跳舞,额头和鬓角都是汗水,眉飞色舞的样子感觉快要飞了起来。 “很漂亮。”周泽期声音有些嘶哑。 奚水更加开心了,承诺道:“你喜欢看,我以后可以经常跳给你看。” “好啊,”周泽期勾起嘴角,“你自己说的,你自己记住。” 奚水一口答应,“好啊,我自己说的,我自己记住。” “那你跟我拉钩。”奚水伸出小拇指。 周泽期看着奚水的手,眼神复杂,好幼稚。 “好。”周泽期伸手勾住奚水的小拇指。 “我说的,会经常跳舞给周泽期看。” “拉钩,上吊,一百年。”奚水用自己的大拇指摁在周泽期的大拇指上面。 “嗯,以后你每一次跳舞,我都会在舞台下。”周泽期鲜少给人以承诺,他转而握住奚水的手,“做不到,我上吊。” - 周四。 奚水在备忘录上记下昨日成就。 ——5.26,接吻十分钟,消耗卡路里60。 超级成就!!! 奚水早上出门时踩了一脚称,58.5kg。 现在他已经不用再天天亲周泽期了,也不用狠狠亲了,只需要吃多了的时候,亲亲周泽期就可以,或者在想吃冰淇淋和炸鸡那天,亲亲周泽期。 奚水和林小金在J楼门口遇见,两人眼神对上,林小金一路跑过来,“你好了?” “你也好了?” 林小金捂着肚子,“没,我还在窜稀,你呢?” “我没窜。” 林小金苦着脸,“我昨晚没忍住,吃了一个冰淇淋,半夜就开始窜了,我好后悔,你为什么这么活蹦乱跳的?” “昨天周泽期回来给我做的饭,没有吃零食。”奚水答道。 林小金觉得奚水好像真的喜欢周泽期,他说起周泽期的时候,眼睛,好他妈!亮!看起来!好他妈开心! “跟你说件事儿,”林小金拽着奚水往教室走,“周泽期接你去医院那天晚上,是私自离队的,要被处分,好像是警告处分,还要在他们学院大门口的公告栏上贴通告,扣十个学分,取消了评奖学金的资格。” 奚水听见周泽期要被处分,怔了怔,“我不知道诶。” “你当然不知道,他不可能给你说的,我都还是孟科文告诉我的呢。”林小金从书包里掏出两个大毛桃,他一个,奚水一个,“洗过了。” 奚水咬了一口,还是有毛。 “你别多想,这处分,下半年就给消了,他们跟教练的关系就像咱俩的关系,这次主要是被隔壁学校几个领导看见了,不然他们教练肯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要真心里过不去,你做点什么,补偿补偿他呗。” 奚水觉得这个提议可行,他感动地看着林小金,“你今天说话都好有用。” 奚水的斗志昂扬只维持不到十秒钟,“但我不知道怎么补偿他,我把我的奖学金补偿给他?” 林小金咬着桃子,“说不定他都拿不到奖学金,怕什么。” “……” 空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奚水看看林小金,收回视线,又去看林小金,还是没憋住,“你成绩还没他好呢。” “……” 林小金也没忍住,仰着头笑出鸡叫,咯咯哒咯咯哒,他趴在楼梯扶手上,“小溪,你是在护短吗你这。” 奚水红着脸,林小金真讨厌。 虽然被好友笑话了,但奚水还是认真地考虑了林小金的提议。 的确,周泽期对他好,他也要对周泽期好。 奚水在课后休息时间上网提问送对象的礼物怎么选。 [看他平时喜欢什么就送什么呗。] [男的不就那么老几样,剃须刀皮带鞋子,不行买包烟算了,买条华子。] 华子是什么?奚水家里没人抽烟,周泽期好像也不抽烟,他嘴巴是香香的,没有烟草味。 [上来问的都是抠,装不知道,要买早就买了。] [楼主给个预算呗。] 奚水想了想。 “两万。” [嚯,不用送了,给他打两万块钱更直接。] [两万买什么都行。] [别是吹的吧。] 奚水很正经地回复:“不是,这是我一整个月的生活费和零花钱。” 话题逐渐跑偏,网友纷纷问奚水还缺不缺对象。 “不缺了。” 于是他们又问奚水介不介意多几个对象。 奚水回复道:我介意,我对象也介意。 话题越来越偏,奚水知道问不到答案了,退出来直接问周泽期喜欢什么。 周泽期这时间段估计还在睡觉,他刚打完比赛。 奚水下午才收到了周泽期的回复。 “我缺几条内裤。” 奚水正好在玩手机,他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缺内裤呢?” “破了。” “小了。” “不喜欢了。” 奚水只回复了“小了”,他发了一条语音过去,慢吞吞的,语气有些惊讶,有些疑惑,“你,那个,居然还在长大吗?” -------------------- 第十九章 周泽期点开语音,调成免提,手机丢到一边。 “你,那个,居然还在长大吗?” 周泽期坐在床边,T恤套了一半,在听见语音后又一把从头上扯了下来,对奚水的语出惊人感到心惊肉跳。 他打了字回复过去。 [你想知道可以自己来观察。] 回复完,显示那边正在输入中。 周泽期几乎可以想见奚水满脸通红抓耳挠腮的样子。 过了几秒钟,奚水的回复来了。 [还是不了吧,不太好意思,要是真的能长大的话,我观察自己也是一样的。] 周泽期:“……” 笨。 - 奚水接着上课,下午的技巧课三点半就结束,他又留在教室将舞姬最后一幕的单人变奏练习了一遍。 最后一幕的舞台是斜坡,他需要绕场一周,期间大部分是大跳动作,助跑不能太长,落地要稳,在滞空时要保持与地面相同水准的舞蹈动作和角色表情。 简单来说,变奏就是独舞,也是舞者炫技的时候。 奚水跳完,满头大汗。 林小金站起来啪啪鼓掌,“好!” 奚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时他才看见了站在后门的,云初? 对方怀里抱着一本书,肩上背着藏青色的帆布包,见奚水发现了自己,他才敲了敲门,“抱歉,见你跳得认真,所以没有打断你,上次你说请我吃饭的,我今天正好有时间,就今天,可以吗?” 林小金还维持着鼓掌的姿势,双手合十,弯着腰,偏着头,去看后门,又去看奚水,眼神显然表达着“你为什么和云初还有联系?”的意思。 “你好啊。”林小金和对方打招呼,“我是孟科文发小,林小金。” 云初站在后门,没有走进他们的教室,“我叫云初,你认识我。” “对啊,上次那个,就是那个,对吧?”林小金也不好直说,因为当时帮奚水找对象,他还是觉得云初的条件非常不错的,虽然后来奚水选择自己去攻略周泽期,那也没关系,奚水开心就好。 奚水从椅子上拎起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大口水后,才有气回答云初,“可以,正好今天我要去商场。” 林小金错愕地看着奚水,“我怎么不知道你要去商场?” “我刚刚决定的。” “你去商场干嘛?” 奚水不好意思说。 他弯腰去拿自己书包的时候,顺道在林小金耳边小声说:“给周泽期买礼物。” 林小金更错愕了。 带情敌去吃饭,顺便给男朋友买礼物,时间管理小达人啊这是。 不过林小金转念想,云初好像还算不上情敌。 - 奚水很大方,他对物质不怎么看重,也没什么特别清晰的概念,他带林小金和云初直接往一家人均两千的法式餐厅里钻。 林小金看着那里头高贵典雅的装潢,再看看自己两百块一双的帆布鞋。 “艹,我不去。” 云初也说:“奚水,我们都是学生,没必要这样奢侈。” 奚水见两人都不想去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妈妈说请人吃饭要吃好的贵的,不然是不尊重别人。” 林小金抱着奚水往外头拖,“求你了,不尊重我吧,我想吃九宫格火锅,特辣的那种,越不尊重我我越开心。” 奚水看向云初,“火锅可以吗?” “可以。” 云初真是好说话。 什么都可以。 奚水在心里暗自想道。 最后,三人来到一家评分九点七的巷子火锅店。 火锅店在老式居民小区里头,没什么装修,桌子椅子都摆在外边,如果下雨,就在头顶支上塑料棚,现在天气好,都是露天吃。 浓浓的烟火气从走进小区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两侧的高大柏树树冠极大,极浓密,斑驳墙壁上贴着各种海报、小广告,居民楼和外头那些高楼大厦是两个样子,最高也就六七层,阳台挂着满满当当的衣服,还有干辣椒和腊肉,种着的爬藤从楼下爬到楼上。 现在才不到五点,天大亮着,火锅店就已经人满为患,他们稍微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一桌客人吃完,轮到他们坐下。 老板是个胖胖的女人,四十出头的样子,从这一桌跑到那一桌,看她与客人聊天的样子,就知道,回头客不少。 老板瞅着三人,把菜单甩下,掏出围裙兜里的小本本,准备记的时候,瞅了一眼正前方的奚水,惊呼道:“哟,好靓的崽。” 夹杂京城的方言口音,又夹杂着别地儿的用词,奚水一时间没听懂。 云初见奚水那懵懵的样子,提醒他:“说你靓,就是帅。” 奚水理解过来,立马对老板道:“您好,您也很靓。” 老板眨了一下眼睛,登时大笑起来,笑完,回头对厨房的方向喊道:“12号桌送三碗冰粉儿!” “送你们的,不收钱。”老板声音洪亮,很是亲切的阿姨。 林小金点了一大堆,云初和奚水都没点什么,因为林小金几乎横扫了一整张菜单。 这种火锅店讲究原汤味碟,奚水接过云初递来的香菜和小米辣,往碗里倒了点儿。 正要拿起勺子盛汤的时候,云初从他手里将碗拿走,“我来吧。” “谢谢。” 有了个这个开头,奚水整场饭吃下来几乎没有自己往锅里伸过筷子,全都是云初在给他夹,林小金偶尔也会给他夹。 “够了够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奚水觉得他这几天不像以前了,对食物没有那么大而不受控的欲望,他现在吃到不饿的程度就能放下筷子,而且,这锅底是林小金点的,辣死了。 奚水嘴巴通红,反而觉得冰粉最好吃,甜甜的,冰冰的。 云初也没吃多少,他见奚水放下筷子,他也跟着放下了筷子,问道:“吃完了直接回学校?” 奚水抱着冰粉,一小勺一小勺往嘴里喂,听见云初的话,他摇摇头,“不了,我还要去给周泽期买东西。” 云初微怔,垂眼,忽而一笑,“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奚水没明白云初的意思,周围太吵,他也没太听清。 林小金反而听清楚了。 他这方面比奚水要敏感许多,顿时就懂了,云初这是还惦记着奚水呢,那这顿饭……对方不是惦记着这顿饭,而是惦记着和奚水吃饭。 云初看着有些单薄,和奚水是一样的外形,只不过要略微高些,和周泽期完全不是一个类型,面容清秀,清秀得像被雨水洗透的翠绿兰草。林小金打量了对方一会儿,在心底感慨道,唉,没办法,谁让奚水就好周泽期那口呢。 七点多的时候,林小金吃完,奚水去结了账,老板还给他打包了两份冰粉,“带回去吃。” 奚水觉得老板人好好! “有时间我带我男朋友再来吃您家的火锅!” 他站在台阶底下,眼睛比晚上的星星都还要明亮。 “这两个里边没有你男朋友啊?”老板一边算账,一边问。 “没有,他们是我朋友。” “那你男朋友真有福气。”老板真心实意地觉得。 奚水:“没有,是我比较有福气。” 老板哈哈笑得好大声。 云初在奚水结账回来以后,拎起凳子上的书包,说道:“我先回学校了,明天要做专题汇报,报告还没写完。” 奚水点头,“好,那我们陪你去打车?” 云初笑:“不用,你们快去买东西吧。” 云初:“小溪,注意安全。” 云初离开后,奚水和林小金走在路上,突然回过神,“他怎么知道我小名?” 林小金耸肩,“不奇怪啊,全校都知道你小名,谁叫你小名起那么随意?” “那是我妈妈起的,不许你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林小金捧着肚子,“我觉得我肯定暴涨了十斤!” 他说完,伸手去摸了摸奚水的肚子,他不可置信,“你没吃东西吗?为什么还是平的?” 奚水说:“我不太饿。” 街道两边店铺内灯光悉数亮起,广场上的乐队从抒情歌唱到炸耳dj,淡白路灯照在公路上,像圆形的玉盘。 - 周泽期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电影《荒野猎人》已经开始自动播放第二遍,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周泽期一秒都没快进,直到饭做好,摆到了桌子上,电影也播放结束。 都没等到奚水回家。 电话也没有。 发消息也没回。 “叮~” 周泽期以为是奚水的消息,点开看,是篮球队一个队员发过来的照片,拍得很糊。 [老周,我和他们几个出去吃火锅,好像遇到你对象了,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对象?] 图片的确很糊,能看出来是隔了一段距离拍出来的。 拍的是奚水的侧影。 云初的正脸。 林小金的背影。 他们能认出来,跟奚水是不是周泽期对象无关,全校没人不认识奚水。 周泽期看了会儿照片,面无表情把手机丢到了一边,看着桌子上已经冷掉的饭菜,想到昨天奚水眉飞色舞地说要天天和自己一起吃饭。 良久,周泽期抡起一个抱枕狠狠捶了两拳。 他妈的。 - 快十点的时候,奚水拎着一个大大的纸袋回来了。 他直接去敲周泽期家里的门。 满眼期待的样子。 等了半天,没人开门。 奚水想了想,趴在猫眼上,小声喊道:“周泽期,开开门。” “开开门呀,你在不在家?” 奚水想给周泽期打个电话,费劲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摁了摁,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先回家吧。 奚水回家把手机充上电后,拎着纸袋跑到练功房的小阳台。 发现周泽期家里连灯都没有,十点多,周泽期可能睡了。 奚水拎着礼物,不知道怎么给周泽期。 他站在阳台踌躇着,还是想现在就给周泽期。 奚水挪到阳台边,往下看了看,好高! 他皱着眉,把纸袋先放在了阳台上,再准备自己爬上去,跳过去,反正看周泽期跳过来跳过去挺简单的。 双手攀上去的时候,隔壁的落地窗“哗啦”一声从里面被拉开,周泽期面色不虞地走出来,“你在干什么?” 奚水被吓了一跳,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马上就要起跳了。” “……” 周泽期站在他对面,单手撑在阳台上,轻而易举地就跳了过来,他抓着奚水的手臂,把他拖下来,按在墙角,“你不怕高了?” 奚水觉得周泽期不太对劲,他小声回答:“我给你买了礼物,想现在给你。” 周泽期现在对他的礼物不感兴趣。 他眸子漆黑,一点笑意都没有,“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为什么和别人出去吃饭也不告诉我一声?” 奚水感觉到周泽期在生气了,他忙回答,“我手机没电了,刚充上,出去吃饭是顺便,我是为了给你买礼物才出去的。” 周泽期一言不发地看着奚水。 奚水紧张又害怕。 他磕磕巴巴地问:“你现在生气的话,那我们要分手吗?” 周泽期以为自己听错了。 “电视里都这样,吵架吵着吵着就分手了。”奚水抓着周泽期袖子,“你呢,你也要和我分手吗?” “没有,没有要和你分手。”周泽期语气淡淡的。 但奚水从来没听过他这样冷淡和自己说话,眼圈登时就红了。 “不分手,那你为什么要这样?” 周泽期气笑了,他捏着奚水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低下头贴着奚水冰凉的唇,缓缓道:“你做错了事情,你现在哪来的胆子责问我?” 奚水呐呐道:“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见奚水被吓坏了,周泽期就算有天大的气,现在也没了。 他捧着奚水的脸,“你说的,要天天和我一起吃饭,我等你到现在。” 奚水不是很灵光的脑子加速运转,他提议道:“从明天开始吧,怎么样?!” “……” 周泽期气得狠狠咬了奚水的脸一口,奚水疼得哇呀呀直叫,捂着脸委屈地看着周泽期。 “行了,”周泽期揉了揉奚水的发顶,“你说给我买礼物,买了什么?” 说起这个,奚水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他跑去把纸袋子拎过来,献宝一样递给周泽期看,“我买了三十条内裤给你!” 周泽期:“……” 奚水沉浸在“这下周泽期一定开心死了”的想象里,还凑到周泽期耳畔,小声说道:“全是最大号的哦。” -------------------- 第二十章 奚水垂眼想,他这也算是下血本了,半个月的生活费加零花钱,都用来给周泽期买礼物了。 周泽期看着这个类似于装棉被用的那样的大号纸袋,弯下腰,抬眼去捕捉低眉顺眼的奚水的视线,“和哥说说,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奚水皱眉,漂亮的桃花眼里露出点点不满。 周泽期什么意思? 他不喜欢吗? 这还不喜欢? “你自己说你缺的。” “那你要不要?” 周泽期从他手中把纸袋接了过去,伸手从里头将小票翻了出来。 奚水伸手便去抢,“不能看!” “为什么不能看?” “我妈妈说了,给别人送礼物要记得将小票拿出来,”奚水紧盯着周泽期指间夹着的小票,“你给我吧,我忘了。” 奚水做什么都很认真,不管是跳舞,还是生活上其他事情,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周泽期看了总是想欺负他,不是手痒就是牙痒。 周泽期借着屋内的光线,看清了小票上的数字,怔了一下,“一万八?” 奚水慢慢放下手,看着周泽期脸上的震惊,内心美滋滋,这下开心了吧。 周泽期看完小票上的金额,再低下头去看奚水的时候,发现对方眉梢眼角还透露着小骄傲,“……” “这样,奚水,”周泽期罕见的严肃,他不与奚水嬉皮笑脸时,眉眼忽的就锋利起来,看着令人心头发紧,“你以后给我买东西时,记得和我说一声。” “第一,内裤不是这么买的,你这是进货式购物。” “第二,不用买这么贵的,你把钱留着自己买好吃的,好玩的。” 奚水有被周泽期的正经吓到了一点,“哦……那要退吗?” “……” “你都送我了。” “好吧,那我以后再给你买东西的时候,会提前和你说的。” 奚水脸上还顶着一个刚刚周泽期咬的牙印,见了点血丝,周泽期刚刚咬狠了。 “有药吗?” 奚水摸了摸脸,“有,有好多。” 舞蹈生和体育生受伤的概率差不多大,所以不管是奚水,还是周泽期,家里都常年备着跌打损伤,止血化瘀一类的药。 奚水带周泽期进屋,从练功房嵌入式的矮柜中拎出一个医药箱。 周泽期朝他招招手。 他立马乖乖坐过去。 周泽期在奚水跟前蹲下,从医药箱里翻出一支药膏,没有立即拧开,反而突然伸手去摸了奚水的肚子,“今天吃了多少?” 周泽期手掌很大,温度又高,烫得奚水小腹往里一缩,“没吃多少,对了,老板给我送了两份冰粉,我等会给你一碗。” “为什么不是两碗都给我?”周泽期收回手,慢条斯理拧开药膏盖子,“你出去和别人吃饭,带回来的东西还要自己留一半?” 奚水见周泽期又要开始和自己计较起来的架势。 伸手去摸了摸周泽期的脸,“那两碗都给你好了。” 他摸得很轻,使人想到他跳舞时拨动空气的样子,和周泽期每次不是掐就是捏要么就是上嘴咬不一样。 “我要的是冰粉吗?” “……” “脸。”周泽期言简意赅。 奚水立即把脸凑过去,让周泽期给自己抹药,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周泽期的睫毛,“你睫毛好长哎。” “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前,”周泽期轻嗤一声,“别想转移话题。” “哦,好的。”奚水说道。 上完药,奚水也想好了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和云初出去吃饭。 “我之前和林小金说,我想谈恋爱……”奚水语速慢吞吞的,脑子里飞快捋着可以说服周泽期的理由,“然后呢,林小金就去找了他发小,让他发小给我介绍对象。” 奚水敏感察觉到,在自己说完后,周泽期的脸唰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周身的低气压让奚水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接着说:“其实,我是想和你谈恋爱,不是和别人,所以我就和云初说清楚了,还答应请他吃顿饭,今天正好去给你买礼物,就顺便请他吃饭啦。” 奚水说完,等着周泽期的回应。 等得奚水花都快谢啦。 几分钟过去,周泽期眼睫稍稍抬起,他眼睛不大,眼型狭长,那一道双眼皮并不十分明显,他要是不笑,看着便很不好招惹。 周泽期用手圈住奚水露在外头的脚踝,笑得很浅,“奚水,你最好保证你没有骗我。” 奚水躲开周泽期的眼神片刻,又迎上去,心虚得不行。 “当然,我保证。” 他一定不会让周泽期知道他当初的目的的。 只要不知道。 就是不存在。 奚水想着,给了周泽期一个大大的笑脸。 “……” - 两人约好第二天一起去学校。 天气大好,早上六点出头时,阳光就从高高云端中射下,公园里的灌木丛和高大柏树都被铺上了一层金色。 奚水起床称了体重。 60.3kg。 也,正常吧,他昨天吃过火锅的,那么咸的食物。 今天再亲亲周泽期就好了。 奚水第一次和周泽期一起去学校,不知道为什么,他超级期待。 人生头一回,奚水觉得自己衣柜里的衣服有点千篇一律,夏天都是T恤,秋天都是衬衫和毛衣。 奚水取了一件米白色的短袖衬衫,反正他衣服都是家里人买的,也用不着他操心,他回头和妈妈说一下。 周泽期打着哈欠,在走廊里等奚水。 磨蹭了半天,奚水才从家里出来。 周泽期把手里的早餐递过去,“磨叽。” “我在找衣服。”奚水辩解道,一边从袋子里把三明治拿出来。 “你手里为什么抓着一个鸡蛋?” 周泽期没说话,抬手把鸡蛋放在脑门一敲,拿在手里三两下就把壳剥了,塞到奚水手里,“给你的。” 他顺手将蛋黄也分了出来,直接丢进了自己嘴里。 见奚水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周泽期挑眉,“怎么,想吃?” 奚水摇头,“不是,平时我的蛋黄都是喂给小爷的。” 小爷? 小爷是谁? “小爷就是那只猫。” 周泽期:“……” “它起码得十好几斤了,减减肥。”周泽期想到那只走路歪歪扭扭的大橘猫,那只猫有时候也会出现在学校,聪明得快要成精,谁给吃的就蹭谁。 奚水顿了下,“周泽期,为什么你都不胖的啊,你每天吃那么多,和饭桶一样……” “饭桶?”周泽期一把将奚水抓到怀里,捏着他后颈,“我消耗量是你两倍不止,你当我每天在玩儿呢?” 奚水在周泽期怀里,仰头看着周泽期,“可是,你吃饭的碗真的好大,和我家狗的饭盆一样。” 奚水说完,见周泽期眼神晦暗不明,俨然是琢磨着怎么收拾自己的眼神,赶紧挣脱桎梏,换了个话题,“周泽期,你以后叫我小溪吧,这是我小名。” “你呢,你有小名吗?你是叫小周吗?” “我没有小名。”周泽期说道。 “那我给你起一个吧。”奚水吃完三明治,把垃圾丢到楼道的垃圾桶里,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一边说道:“叫期期,怎么样,我觉得很可爱。” 奚水的话其实很多,但多数是没有什么营养的话题,而且他思维跳跃,林小金有时候都懒得应付他。 但周泽期对他耐心很好,他说什么,周泽期都会有所回应。 “不怎么样。” “为什么?” “你才可爱。” “我是可爱啊,所以我叫小溪。” “期期,期期……”奚水追着周泽期,从后头去牵周泽期的手,“你走慢点,我跟不上啦。” 两人闹了一路,到槐荫大道才准备分开去各自的学院。 周泽期把转身就要干净利落地走的奚水又抓回来,和他面对面,“亲一下再走。” 奚水抓着自己挎包的带子,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白里透粉的脸看起来很可口。 奚水看了看四周,主动往前走了一步,“你亲我,还是我亲你?” 周泽期抬手撩开奚水额前的几缕碎发,“随你。” “我不知道。”奚水很紧张,“我心跳好快哦。” “我听见了。” “有这么大声?” “还好。” 风从他们学校这条最宽阔的槐荫大道尽头吹拂而来,风裹挟着槐花盛开时的清香,奚水不知道是被风吹昏了头还是被周泽期迷昏了头,他抬起头,在周泽期嘴上亲了一下,一触即离。 亲完过后,奚水后撤几步,远远地看着周泽期,“我感觉,我要飞起来了。” 周泽期微微歪头,“这么敷衍?” “我只会这样亲。” “我不是教过你?” 周泽期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奚水头皮发紧,一步步后退,“我要去上课了,拜拜,晚上见。” “中午见。”周泽期纠正他。 “为什么?” “中午我来接你下课,去我们那边食堂吃饭。”周泽期放下书包,从里边掏出几颗巧克力,扬手朝奚水丢过去。 奚水没接住,慌里慌张都掉在了地上了,他蹲下捡起来往兜里塞,“肯定都碎了,你,真烦,我怎么接得住,我又不是篮球队的。” “我为什么要去你们那边食堂吃饭?”奚水后知后觉,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周泽期。 周泽期走过去,同样蹲下,拾起地上最后一颗巧克力,漫不经心剥开了外层的包装纸,最后才塞进了奚水嘴里。 “惦记你的人太多了,我带你去晃一圈儿,免得他们总明里暗里打你主意。” 奚水没察觉到周泽期眼底已经快要破笼而出的占有欲,笑弯了眼,“好!” -------------------- 第二十一章 奚水往自己学院走去,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记下一句: 总之,和周泽期谈恋爱还是很开心的!!! 林小金在教室门口站着啃包子,隔着老远,就被奚水的笑脸给闪到了眼睛。 “吃早饭了吗?”林小金有气无力地和奚水打招呼。 “吃了,期期买的,你呢?” “你猜?”林小金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包子,“这不正吃呢嘛。” “对了,期期是谁?” “你又背着我交了新朋友?” 奚水从包里掏出水,大口喝着,“期期是周泽期。” 林小金看了奚水几秒钟,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过了好久,他才不可思议地问奚水,“你怎么给人家取了一个狗的名字?” “我觉得,他还挺喜欢的。” “你确定?” 林小金这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奚水开始不那么确定了。 - 今天周五,下午要称体重。 奚水不像往常那样紧张,他在一边压腿,转了几个挥鞭转,李微微趴在杠上,“小溪你用护肤品吗?” 奚水停下来,揉着后颈,“不怎么用,怎么了?” “你最近,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是因为周阎王吗?”李微微又问。 奚水才想起来周泽期是有外号的。 他可以叫周泽期阎王啊! “应该,是吧?”奚水不那么确定,他以前心情也很好,只不过最近一周焦虑的频次降低了一些。 “就是!”李微微狠狠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把丸子头抓歪了,“烦死了,本来我想追你的,竟然让这狗东西捷足先登了!” 奚水伸手去将李微微的丸子头扶正,“没关系,你追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 李微微突然觉得好难过。 因为奚水都不会骗人。 “唉。”她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 李微微侧着头,一直看着奚水,她第一眼看见奚水的时候,奚水挎着舞蹈学院批发的帆布包,别人都挎得像背井离乡的打工仔,只有奚水,把那么丑的包,挎得那么好看。 明明长了那么一张艳丽清冷的脸,但走路会默默让到一边,被人撞到了,还会小声“诶呀”,而且,居然没谈过恋爱。 虽然很不想一杆子打死一船人,但李微微以前班上的男生,常常以自己谈了多少次恋爱为炫耀的资本。 奚水给李微微一种感觉,就是,如果错过他,那这辈子她也不可能再遇见奚水这样的人了。 “周阎王不是个好招惹的人。”李微微拉了拉奚水的衣袖,“你要小心一点,你们要是吵架的话,你别和他打架,你肯定打不过他。” 周泽期身高192,体重未知,看着高瘦,姿态散漫,但当时大一军训时,周泽期是可以打得过他们军训总教官的。 李微微怕奚水在这段恋爱里吃亏。 “到时候要是你们分手了,你还是可以来找我,我就大发慈悲地等你个,三年?不对,十年吧。” 奚水不喜欢女生。 他垂下眼,不知道李微微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没作声。 “对了,和隔壁精英们的艺术嘉年华,咱们得准备节目了。” 奚水盘腿坐在地上,“班长怎么说?” “她说靠你了。” “……” 奚水平时上课有在学剧目,老师也会布置作业,加上从小到大课外的练习排练,他会的不少,其他同学也是。 “随便挑一个剧就行了。”奚水说道。 “我报了艾斯美拉达的女变奏。”李微微将手举起来,原地展示了一个侧踢腿,“去炫一把。” 奚水点头,“可以!” 嘉年华只是两所学校的艺术生联合举办的活动,每年都举办得很热闹。上一次举办时,奚水还是大一,大部分的任务都落在学长学姐们头上,当时隔壁演了一出白雪公主舞台剧,直接把他们京舞压得死死的,因此,京舞士气萎靡了近半年。 但这次,负责节目的也是班长,而主办方是他们院学生会和隔壁校学生会,班长想把这任务丢在奚水手里。 班长是个很高挑的女生,174,她在打坐。 奚水给她发了微信。 她听见声音,立马就把手机一把抓了起来。 看着上边的内容,班长爬起来走到奚水身边,“那个,小溪啊,这谈恋爱,不能当饭吃对吧,你先帮咱们排练节目,回头姐请你喝两杯。” “我不喝酒,”奚水说道,“没说不帮你,我的意思是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可以提供帮助,但你不能都让我做。” “那可不,”班长熟稔地捏捏奚水的脸,“谁和你说我不干活的,我就是想要小溪的帮助嘛。” “李微微!”丁艺繁眼珠一转,转身就去抓李微微,“你他妈再在背后瞎几把乱咧咧,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微微抱着头往奚水身后躲,“班长,我的天,你一句话,一半儿是脏话!” 奚水夹在两人中间,直到许未让他去称体重才得以被解救出来。 60kg。 奚水松了口气。 期待地看着许未。 许未翘着二郎腿,“不错,比上次轻了点儿,要保持住,知道吗?” 许未手里的教鞭举起来,轻轻敲了两下奚水的手背,“你知道我说的保持住,是保持住什么吗?” “体重。”回答得很响亮。 “是心态。”许未眼神复杂,“你为什么会嘴馋,你自己不知道?”许未三十多了,像奚水这种情况,见的简直不要太多,如果找不到合理的纾解方式,那最后的结局只能是,退出这个舞台,去做幕后。 但奚水的未来,一片大好,失去他,是芭蕾业界的损失,对奚水自己,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最近不错,遇到什么开心事儿了?”许未是老师,不仅授课,学生的心理状态他也能时刻注意到。 特别是奚水,开心不开心,直接写在脸上。 奚水从称上下来,“谈恋爱了。” 许未:“这么突然?” “和谁,老师认识吗?” 奚水摇头,“你不认识。” “?” 许未用鞭子轻轻打了奚水小腿一下,“你说都没说,就知道我不认识?” “周泽期。” 许未听见这个名字,眉心一皱,“怎么是他?” 奚水看着许未的眉毛蹙得跟两只虫子一样,小声说:“你们好像都不喜欢他。” “我喜欢他就行了。” 许未瞥着奚水,“不是不喜欢,是他这个人,太随性自我,你是我的学生,我当然为你着想,不过你喜欢就行了。” - 奚水这边快下课时,周泽期提前到了他们教室走廊外。 综合楼的教室窗户十分低矮,墙壁不到膝盖高,剩余便是整面的玻璃。 周泽期靠在另一边墙上,背后是操场,奚水在教室里。 估计也快下课了。 他和林小金在转圈儿,周泽期大概能猜到,应该是在比谁转得稳,转得多。 男生额前的碎发被他用止汗带与皮肤隔开,桃花眼里将满室阳光最亮的部分收纳入其中,他穿着白色的练功服,夏日的练功服轻薄,他转身的时候,后背形状优美的肩胛骨,白色的天鹅翅膀好像将要就此展开,柔软的白色羽毛因此落了满地。 奚水终于看见了周泽期。 周泽期勾起嘴角,朝他挥了挥手。 下了课,奚水拎着包出来,“我去换个衣服冲个澡,马上就来。” 他是跑着去更衣室的。 二十分钟不到,他就回来了。 “走吧。” 周泽期牵住奚水的手,“想吃什么?”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周泽期才发现奚水在四处张望,脸红扑扑的。 “看什么呢?” 奚水往周泽期身上靠了靠,“有人在看我们。” 实际上,如果在学校里碰见养眼的情侣,奚水也会多看两眼。 他浑然不觉自己要比自己以前看见过的情侣养眼数十倍。 周泽期笑了声,“让他们看。”他将奚水的手握得很紧,奚水一点都不知道,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人喜欢他。 “你好凶。”奚水突然说道,“像一只大狼狗。” 周泽期拉着奚水走出综合楼,“你可以这么认为。” 狼狗,大部分人用来看家护院。 而周泽期,只负责保护看住奚水。 奚水没去想周泽期话中的深意,他在自己的挎包里翻了半天,掏出一把遮阳伞,自动的,他按了一下按钮,突然打开,将周泽期吓了一跳。 “哈哈,对不起。”奚水扛着伞。 周泽期从他手里夺过伞,“我来。” 伞不大,藏青色的伞面,印着男科医院的广告。 周泽期昂头看了看,面露嫌弃,“哪来的?” “发传单送的。”奚水说。 周泽期看了奚水一眼,“不错,有省钱观念。” 奚水忘记了一万八的内裤,点点头,“还行的。” 体院的氛围和京舞京学都不一样,他们除了学科生,其他都是最少有一技之长考上来的学生,身高自然没话说,不管男女,个个跟笔挺青松似的。 而且体院有院服,一年四季,每个季节都有,冬天是长羽绒服,夏天是短袖长裤。 奚水一出现,立刻就有人注意到了。 别的学校论坛没有京大活跃,京大三个大版块,学生数量太多,校长一个,副校长一堆,教务处设立了五个,而论坛的设立也有助于学生之间的凝聚力。 [救命,谁去给我扇周泽期一巴掌,那得意的表情,好讨厌!!!] [奚水在伞下的样子好乖,像一只小蘑菇。] [你别说,奚水每次只要不开口,我都觉得他好高冷!] [周泽期怎么把人带京体去了?京体那群壮汉不得口水直流一万尺。] [说谁壮汉呢?又开始人身攻击是吧。] [这不很明显吗?两人下了课一起吃饭,有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cp很甜,但我心里总是酸酸的,京大医学院的快来给我看一看,是怎么回事?] [医学生在此!这位患者,你好,你这是快变身柠檬精了,呼叫生物生化学院!] [没救了,直接呼叫隔壁科院带走解剖吧。] 京体的食堂向来备受好评,分量足,味道好,师傅没有手抖的毛病。 周泽期不想让奚水和自己一起排队,让他先去占位置,问奚水想吃什么。 “饭菜随便,但我想吃那个牛奶布丁。”奚水指了指不远处卖布丁的窗口。 现在正是用餐高峰期,食堂的位置很难找,奚水找了半天,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他将书包放下,拍了张照片,发给周泽期:我在这里。 [知道了。] 吴丰翼孟科文还有篮球队的其他几个,在不远处已经解决了一盘饭,正在往嘴里塞饼干,吴丰翼一口塞三块,“不对劲。” 孟科文:“哪儿不对劲?” 一名“路过”的女生,在奚水的面前放了一杯酸奶。 奚水茫然抬头,那女生已经走了。 有了开头,便没有结束。 奚水的桌子上陆陆续续出现了糖果,巧克力,汽水,布丁等各种吃的。 奚水不停说谢谢,说不用了。 孟科文嘴里的勺子掉在了地上,“我去,他这么受欢迎?” 吴丰翼瞥了一眼孟科文,“你村通网?奚水在学校里的人气是碾压老周的,喜欢他的人真的贼多,就这……”吴丰翼拿起筷子,随便指了几个,“把这群人,抓进筛子里筛一筛,能筛出来好几个喜欢他的。” 孟科文忽然明白过来了,“难怪老周把自己搞得这么不值钱。” “还有戏看呢,”吴丰翼摩拳擦掌,“你等着瞧吧,等会老周看见奚水桌子上那堆吃的,多半要暴走。” 周泽期端着两盘饭,兜里装着冰过的布丁回来了。 他却没坐下。 那堆零食,真碍眼。 “……” 站在桌子前,眼神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奚水。 奚水察觉到周泽期不开心了,咽了咽唾沫,将那堆吃的推到一边,小声道:“坐吧。” 周泽期坐下了,将兜里的布丁拿出来,揭开盖子,放到了奚水面前。 吴丰翼急着呢,急着看周泽期暴走。 但他没能看见周泽期暴走,却看见奚水忽然站起来。 奚水双手攥紧了餐桌边沿,倾身过去,亲了一下周泽期的脸,慢慢拉开距离,和周泽期面对面。 “好了,这下大家就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他说完,诶呀一声,重新说道:“不对,应该是,这下大家就都知道,我是你的人啦。” 第二十二章 周泽期右手捏着勺子, 将勺子整个掰折。 他看着奚水,呼出一口气,眸色漆黑, “是的, 我是你的人。” 奚水心满意足地坐下吃饭。 “那这些怎么办?”奚水看着这一堆零食发愁。 他自己也吃不了这么多。 如果带回家的话, 他又怕自己忍不住嘴馋,一口气全吃光。 他从来没来过体院, 不知道体院的校友们居然这么热情! 周泽期往嘴里喂着饭, “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丢了。” “可是很浪费。”奚水皱着眉。 “要不, 你都吃了吧?”奚水提议道。 周泽期垂着眼, 看着一眼桌子上小山一样的零食,笑了声, “你以为我能吃得了这些?” “我觉得你是可以的。” “让你失望了, 我不可以。”周泽期见奚水小口小口往嘴里喂着布丁, 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给吴丰翼他们几个发了消息。 “你在看什么?”奚水问道。 周泽期喝了口饮料,“帮你叫了几只饭桶过来。” 他说完, 奚水抬头便看见人高马大的吴丰翼他们从隔壁挤过来了。 是真的人高马大, 个个超过185,没有一个是竹竿子身材。 难怪林小金喜欢吴丰翼喜欢得要死。 周泽期见奚水盯着吴丰翼看,确认了好几遍,是看的吴丰翼没错, 他伸手在奚水眼前晃了晃,“那么好看?” 奚水收回视线, “还是你比较好看。” “……” 吴丰翼他们来了, 他抬手便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果冻, 撕开包装仰头就倒进了嘴里,咽下去咕咚一声。 奚水惊讶地去看他。 “看什么看?”吴丰翼去拿布丁,“老周也这么吃的。” 周泽期轻描淡写道:“别听他扯,我不这么吃。” 孟科文在奚水旁边坐下,顺手给几个队友各自抛去了一袋饼干,转头又问周泽期,“老周,下周去看流星雨,去不去?” 周泽期对这些娱乐活动不怎么感兴趣。 见周泽期不答话,埋头吃饭,进食的样子跟头狼似的,孟科文才去问奚水,“小溪,看流星雨去呀?” 奚水用小勺子挖着布丁,挖得很认真,“哪有流星雨?” “我看网友说的,我们可以去长朴县的吉利山,那山好,看日出也得劲,看流星雨也没问题,我们可以搞野炊,自己带几顶帐篷,怎么样?” 奚水被孟科文说得很心动,“不错哎。” 周泽期终于抬起了眼,“你喜欢?”他问的是奚水。 “我还没有野炊过。” 奚水跟在父母奶奶身边长大,大家时不时就有演出,有时候分开演出,难得在一起,讨论的也不是吃什么,玩什么,奚水不觉得这种生活有多么无聊与枯燥。 但他对孟科文提议的活动,同样非常感兴趣。 他也没有单纯以游玩为目的的旅行过,去别的城市或者国家,全部都是为了比赛或者演出,或者观看演出。 “你想去吗?”周泽期问道。 奚水点头。 “想。” 周泽期看向孟科文,“那我去。” 吴丰翼往嘴里倒着薯片,和孟科文对了对眼神:就说吧,和奚水说,比和老周说要管用,老周现在不值钱的。 孟科文斗志昂扬。 一只脚踩在餐桌底下的脚踏上,一只脚踩在两把椅子连接的横杠上,姿势十分豪迈,他对奚水继续说道:“我们一共凑了三辆车,还缺辆车,吴丰翼那车他哥上下班得开。” 周泽期:“我出。” 孟科文趴在桌子上,憋着笑,“帐篷呢?其实这东西可以租,但租的吧,它主要是质量不好,那小蚊子说不定能钻进来,咬的咱们全身都是小疙瘩。” 周泽期:“我出。” 奚水有些错愕地看向周泽期,“怎么什么都是你出?” 周泽期看了眼奚水,还没来得及出声,孟科文和吴丰翼就是一个爆笑。 “……” “你还吃吗?”周泽期看着奚水面前只吃了一半的饭。 奚水摇摇头,“不吃了。”他胃口本来就不算大,只有心情不好的,才会吃特别多东西。 周泽期把自己跟前已经空了的餐盘推到一边,接着帮奚水解决掉剩饭。 奚水看看孟科文他们,又看看周泽期,不好意思极了,“你不要吃。” “你下毒了?” “没下毒,但这,这是我吃过的。” 周泽期轻笑一声,看着奚水的眼神意味深长。 奚水指着还没吃完的零食,“那你为什么不吃这些呢?” 孟科文举手,“这个我知道,老周不食嗟来之食!对吧?” 奚水仰头笑,“哈哈。” 周泽期眼神莫名。 “总比吃剩饭要好嘛。”奚水小声说。 “……” 孟科文往嘴里丢着饼干,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奚水,这小孩儿太敢说了,这嘴,这胆量,这不怕死的精神,值得赞赏。 周泽期本来就没给奚水打太多饭,他几口就将剩下来的扒拉进肚子里。 奚水拿出一张纸巾,倾身过去给周泽期擦嘴,“擦擦。” 周泽期从奚水手里接过纸巾,望着奚水的眼神温柔又充满占有欲,奚水身处其中毫无所觉,反而是吴丰翼和孟科文察觉到周泽期对待奚水的独一无二。 他俩腾一下从椅子站起来,抱一块儿,“哎~~~呀~~~” - 饭后,周泽期带奚水去他们体院游泳馆看比赛。 奚水虽然已经大二,但京大这面积,许多人直到毕业可能都还有些地方没去过。 而奚水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世界里,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练功房就是家里,学校百分之八十的地方他都不知道,哪怕是参加活动,他也只参加和舞蹈相关的活动。 游泳馆是好些年前建立的,京大也有自己的校游泳队,拿过好几次全国大学生游泳比赛的金奖。 吴丰翼在一旁说道:“老周是游泳队队长呢。” 奚水立马露出惊喜的表情,“你还会游泳啊?” 周泽期把人拉到自己旁边,“你不会?” “我不会。” “暑假我教你?” “好!” 游泳馆的比赛是校内自己的小型比赛,每个学院都可以参加,专业人士就只能退居工作人员的位置。 周泽期牵着奚水从大门走进去,场馆内尖叫的尖叫,吹喇叭的吹喇叭,他们一进来,副队长张看就瞧见他们了。 不意外,一点都他妈的不意外。 半个小时,张看在论坛刷到周泽期带对象晃去了京体食堂,他就预料到,自己这块儿地,老周也是不会放过的。 张看把脖子上的哨子丢给旁边人,弯腰从椅子上抱了几瓶水过去。 “嗨,我叫张看,大三的,游泳队副队长,和周泽期一个班。” 奚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谢谢,我叫奚水。” 张看觉得。 奚水本人比那些照片,怎么说,要更加有亲和力一点儿。 在论坛里,奚水的照片看起来比周泽期都更加要有距离感,特别是有几组舞台上的照片,完全属于“只可远观不可那什么玩”的范畴。 张看给找了几个最好的位置,找完,他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全是小趴菜。” 奚水趴到周泽期右边肩膀上,小声问道:“什么是小趴菜?” 周泽期回答他,“就是小菜鸡的意思。” “你是小趴菜?” “我不是。” “周趴菜。” “……” 周泽期的视线从水花四溅的游泳池慢慢移到自己身旁不停咕哝的奚水脸上,他突然伸手,捏住奚水的两边腮帮子,捏成了金鱼嘴,接着狠狠亲了下去。 游泳馆内的喧哗声陡然销声匿迹。 留在耳畔的全是陡然快了起来的心跳声。 幸好周泽期只亲了几秒钟。 奚水一边觉得这不是很划算,一边慌忙去看四周,“你干嘛~” 周泽期凑在他的眼前,“谁是小趴菜?” “你是。”奚水不服软。 他说完,捂住嘴。 周泽期又往前凑,迫使奚水往后折腰,“谁是小趴菜?” 说着,周泽期的手掐在了奚水的腰上,沿着腰线,一寸寸往上。 奚水怕痒。 又觉得自己和周泽期这样太亲密了。 “小趴菜……奚水是小趴菜。”奚水忙不迭地求饶。 张看和吴丰翼还有孟科文趴在栏杆上,三个人都没什么表情。 张看:“队长疯了?” 吴丰翼:“他不一直都这样,静如老狗,疯如狼狗。” 孟科文:“希望奚水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完完整整,阿门。” 周泽期脾气不算好,原则性又十分强。 在食堂那些东西,他是绝对不可能吃的,但奚水吃不完的饭他就能吃得颗粒不剩。 往常也是,追求者送的东西,要么转头就丢了,要么分给队里的小伙伴,他的东西也不许别人碰,不是洁癖,周泽期没有洁癖。 他的个人领地意识强到可怕。 是他的东西,再破再烂都是他的。 三点半,奚水要回去上课。 “我送你。”周泽期跟着站起来。 奚水将周泽期按了回去,一本正经地摇头,“不,不用。” 他看了看出口的方向,又看回来,按着周泽期肩膀的手慢慢抬起,出其不意去拍了两下周泽期的头,“小趴菜,晚上见。” 说完,他趁周泽期还没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常参加比赛,不管是奚水,还是周泽期,在各种事情上,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周泽期愣了下,回过神来,瞥见旁边座椅上的帆布包,漫不经心地靠回到椅背上。 不到两分钟。 奚水磨磨蹭蹭地又回来了。 他打量着不动声色的周泽期,“包,忘拿了。” 他小心翼翼,努力不碰到周泽期,弯腰伸手去抓自己的包,刚碰到,挎包带子被周泽期勾住,男生掀起眼皮。 奚水被周泽期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他思考片刻,小声说:“期期,把书包给小趴菜吧。” “……” 周泽期手下一松。 奚水抓着包就跑掉了。 吴丰翼接着在奚水坐过的位置上坐下,和周泽期一起看着奚水离开的方向。 过了好久。 吴丰翼才问道:“不是奚水先跟你表白的吗?我怎么瞅着你好像比他上头多了。” 周泽期收回视线。 “谁和你说先表白就代表先喜欢?” “又是谁和你说的,”周泽期语气微顿,意味深长,“表白就代表喜欢?” 吴丰翼没听明白,他琢磨了半天,差不多琢磨懂了。 他揽住周泽期肩膀,给了他鼓励的两拳,“格局大点,这都在一起了,那就是喜欢。” 换做别的人,吴丰翼他们肯定会让老周清醒,别太上头。 可! 对方! 是奚水啊! 不是别人,是奚水! - 下午的课结束。 走在综合楼的走道里,林小金把自己在论坛保存的照片都发给了奚水,“我把我觉得好看的都发给你了,你可以用来当屏保。” 奚水一边喝水,一边看着照片,和周泽期走在一起的时候,他并未觉得有多亲密,但是当看见这些照片时,奚水脸红心跳。 林小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五香瓜子,给奚水兜里装了一半,自己一边磕瓜子一边问奚水,“小溪,我感觉周阎王好像是真的喜欢你,不然他不能答应你的表白。” “你也喜欢他吧?” “不全是为了接吻吧?” 奚水将照片一张一张保存到相册,“我不知道。” “这怎么会不知道?”林小金说,“那和我亲嘴也能消耗卡路里呢,你和我亲,我们都能瘦,我们双倍快乐,怎么样?” 奚水皱着眉,“噫。” 林小金:“……” “所以说,”林小金把瓜子壳往奚水兜里塞,“这就是喜欢。” 奚水低着头,把瓜子壳掏出来丢在了垃圾桶里,“是吗?” “不用怀疑,这个很简单的嘛,你试想一下,要是周泽期背着你和别人卿卿我我,你怎么想?”林小金贴心举例。 奚水想了想,“我会觉得他人品不好。” “……” “我不是让你分析他人品好不好,我是问你,你难不难过?” “会有一点失望吧,”奚水走下台阶,被下午的太阳刺了下眼睛,“他如果想和别人在一起,也应该先和我分开,再和别人在一起,他如果像你说的这样做的话,对别人也是一种伤害。” “很好,你分析得很好,”林小金竖起大拇指,“下次不要再分析了。” 奚水:“我说错了吗?” “没错,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 林小金伸出手指,戳了戳奚水的胸口,“重点是你的感受,你的感受,你会不会因为他开心,因为他难过,你的情绪会不会因为他起起落落。” 奚水被戳得一脸茫然,“小金,你懂得好多。” “我就是为我以后谈恋爱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不像你,直接莽。” 落日昏黄,照在种满了槐树的槐荫大道上。 奚水摸了摸脸,“那你做这么多准备工作,你也还是单身啊,又没有派上用场……” “……” “谁说的?!” “我知道,你喜欢吴丰翼,”奚水突然停下,拉住林小金,“小金,我下周要和周泽期他们去看流星雨,我带你一起,吴丰翼也去。” “还有,我想要你陪我,我和他们都不是很熟。” 林小金撇撇嘴,“你和周泽期都亲嘴了,还不算熟?” 奚水慢吞吞说:“亲嘴也不代表我和他很熟啊。” 林小金:“?” “我去!”林小金表情夸张,绕着奚水转了几圈儿,“没看出来啊,你还有当渣男的潜质。” 奚水听见林小金说自己渣男。 立即语无伦次的解释。 “我不是说那个不熟,我的意思是,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专业以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奚水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是渣男。” “你看你就不一样。”奚水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林小金,“你连吴丰翼臀围多少都知道。” 林小金知道奚水时常语出惊人,但没想到这么惊人,他赶紧拉着奚水往前走,“小声点,让人听见了不好。” 奚水被拖着往前走,他想,林小金说得对,既然他和周泽期谈恋爱,他也要多熟悉熟悉对方。 然后,周泽期也要对自己熟悉才行。 - 暑假有全国大学生游泳大赛,周泽期在每周的四五六七晚上都要在游泳队训练。 奚水和林小金在食堂吃完饭就自己回家了。 练完晚功以后,奚水从小书架上翻出一个仅有手掌大的笔记本,他盘腿坐在茶几前,在笔记本上写下: 关于周泽期/期期的一切: 姓名:周泽期 性别:男 专业:体育学院运动康复,大三 他们叫他:周阎王、老周 小溪叫他:周泽期、期期 身高:好像是192cm哎~ 体重: 爱好: 特长:篮球、游泳、散打… 家里几口人: 产地: 奚水笔尖顿住,又退回去,划掉“产地”,改成籍贯。 好像还是不对。 又划掉。 改成了:哪里人吖。 生日: 年龄: 奚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己现在大二,去年暑假满的十八,那周泽期比自己大一届,他去年满十九,今年应该是……二十不到。 在身体状况这一栏,奚水写上“优秀”。 差不多了。 个人信息一般就是这些。 奚水喝了口水,想到林小金对吴丰翼的了解,觉得自己对周泽期的了解也需要继续深入一下。 奚水埋头在笔记本上继续写。 腿长: 腰围: 腹肌:8 有无人鱼线:有 眼珠颜色: 喜欢的食物: 口癖: 座右铭: 讨厌的人: 喜欢的人: 择偶观: ok! 这是周泽期的,接着奚水要写自己的,等会周泽期结束训练后,他就让周泽期将这些填好,再把自己的交给周泽期。 他不想当渣男。 - 周泽期到家时快十点,夜色深浓,空气仍然带着白日的余热。 奚水提前问了周泽期,站在门口等周泽期,电梯“叮”一声,没过几秒钟,周泽期出现在视野里,看见奚水,他愣了一下,随即皱眉,大步朝他走来。 “怎么没睡?” “还早,”奚水抓住周泽期的手腕往自己家里带,“你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两人面对面,分别盘腿坐在茶几两侧。 奚水给周泽期倒了一杯水。 献宝一样把笔记本拿出来。 “你填一下。”他将笔也跟着一起放了过去。 周泽期低头,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写这些做什么?”周泽期虽然不解,但还是拾起笔挨着填上面等待答案的问题。 “什么叫‘好像是192’?” 奚水满脸写着心虚,“我想多了解了解你,但有些我不太确定,所以等你告诉我啊。” 周泽期呼吸微顿,他撩起眼皮,似笑非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向我表白?” 奚水两只手藏在茶几底下,绞在一块儿,“我知道你是周泽期就行了啊。” 周泽期乌沉沉的眸子在奚水脸上停留片刻,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填。 良久,周泽期一边写,一边慢悠悠说道:“奚水,既然你问了这些,那你就要记住。” 奚水点头:“我知道。” 几分钟的时间,周泽期就写完了,他把笔记本推到奚水面前,“你检查吧。” “好。” 奚水举着笔记本认真地一条一条浏览。 和奚水秀气的字迹相比,周泽期写字笔锋锋利遒劲,每个字都要比奚水的字大一个号,落笔很稳。 “哇,你有一百七十多斤啊,看不出来哎,肯定是因为你体脂低,你那么多肌肉。” “没有口癖,我也没有口癖。” “讨厌的人……喜欢奚水的人?” “喜欢的人,奚水…” 奚水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仅是因为内容逐渐和自己有关,还有对面人越发灼热滚烫的视线。 他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择偶观,奚水。” 看完了。 奚水慢慢把笔记本放了下来,没有了遮挡物,他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奚水的手在膝盖上越攥越紧,“你不要一直看着我。” “还满意吗?”周泽期托着下巴,眼神揶揄,“你刚刚说等我写完了,你还要给我看别的,看什么?” 奚水被转移走了注意力,暗暗松了口气,将笔记本翻到后边那一页,放到了周泽期面前。 周泽期垂眼。 上面是奚水的个人信息。 周泽期回答了奚水哪些,奚水就交代了有关自己的哪些。 姓名,小名,年龄,身高…… 体重:60.33kg(备注:时常上下波动,但不会真的长胖,有时候衣服穿多了会重一些……) 周泽期看到这大段备注,没忍住,笑了一声。 奚水见周泽期笑,紧张地问道:“很好笑吗?” 周泽期没回答他。 周泽期一条一条往下看,每一个字都没有落下,在看见没有腹肌的时候,周泽期偏头,看着奚水,“你没有腹肌?”一般来说,舞蹈生运动量也很大,练出腹肌不是什么难事。 很平和的语气。 奚水却一下子把衣服撩了起来,“没有啊。” 他腰很细,皮肤又白,在灯下像被抹上了一层稀薄的牛奶。 有很明显的马甲线,腹肌……能看见形状,但很不明显。 周泽期视线移走得很慢,他声音莫名变得很低,“体质问题,正常的。” 继续看。 “喜欢的食物,很多?” 奚水很轻地点了点头。 讨厌的人是没有,喜欢的人……也是很多? 周泽期看了毫无所觉的奚水一眼,拾起笔在这一项后边加了括号。 (最喜欢的人是周泽期) 择偶观: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的人。 周泽期慢慢将笔记本放下来,“看完了。” 奚水点头,“嗯,那你记住了吗?” “你的这些信息,除了比较私人的,其他几乎都是众所周知的。”周泽期伸手戳了一下奚水的脑门儿,“我需要你告诉我你的姓名叫奚水吗?” 奚水皮肤很脆,很容易留下印记,直到现在,脸上都还有淡淡的牙印,就是那天周泽期咬的。 “自我介绍当然要全面一点。”奚水说道。 “那我的信息,你记住了?” “差不多。” “差不多?” 奚水双手臂叠放在桌沿,坐姿端正,他看着周泽期,一字一句说道:“虽然我不能立刻了解你的全部,但是我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越来越了解你,你也会越来越了解我。” 坐在对面的男生,发自内心的坦荡与热烈足以让房屋的所有光线衬托得无比黯淡,光落在他略显单薄的肩头,成了附属与点缀物。 那你喜欢我吗? 周泽期看着对方,几个字在舌尖滚了几圈儿,又悉数咽了回去。 奚水明显不懂,他说的,是出自他个人的担当与直觉。 或许换个人,他依旧会这样说。 他不想吓到奚水。 小天鹅已经栖息在了这片茂密繁盛的森林里,它无意闯入,森林有意迎接。 它在森林里起舞,休憩。 总有一天,小天鹅会知道。 这是属于它的独一无二的森林,独属于它。 - 翌日清晨,奚水刚练完早功,电话就响了。 这么早,谁打来的电话。 “喂,奚水!”吴丰翼在电话那头喊得撕心裂肺,“记错了记错了!” 奚水不明所以,“什么错了?” “孟科文记错了,流星雨是今天晚上,不是下周末,是这周末,就是今天晚上到明天,”吴丰翼知道找周泽期没用,第一,他不敢这么早打给周泽期,第二,周泽期懒得听他们咧咧,“小溪~你去叫叫老周,叫他赶紧回家开车,带我们,啊不对,是带你去看流星雨。” 从昨天在食堂里就能看出,周泽期只会听奚水的,只会对奚水好脾气。 就孟科文把日期记错这事儿,老周压根儿不会惯着他,直接就是,那不去了。 “小溪,你想看流星雨吗?” “想!” 十分钟后,奚水从小阳台出现在了周泽期家门口。 他提前给周泽期打过电话。 奚水朝他挥挥手:“早上好哟。” “……” 周泽期睡眼惺忪,一言不发走上前,拦腰就将奚水扛了起来。 奚水大惊失色,“周泽期!” 眼前天旋地转,奚水知道周泽期力气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转眼间,奚水就被压在了床上,床很大,但他只能被周泽期抱在怀里。 “我有起床气,你不知道?”周泽期将脸埋在奚水的颈窝,蹭了蹭,声音嘶哑。 奚水战战兢兢,眼神慌乱,“不……不知道,你给我的个人信息,没……没写你有起床气。” 周泽期闷笑出声。 压在身上的人,很重,夏日的睡衣布料单薄,奚水能感受到对方高过于自己的体温,对方的呼吸,心跳,全都能感受到。 奚水推了推周泽期,“吴丰翼说孟科文把时间记错了,他说今天就要出发,需要车。” “嗯……” “那你起来。” “嗯……” “小趴菜~”奚水仰起脸,在周泽期耳边小声说道,他以为周泽期又睡着了。 周泽期眼睛几乎是瞬间睁开。 他撑起手臂,居高临下看着奚水。 奚水被吓到,“你,你没睡啊?” 额前的碎发耷拉下来,令周泽期的攻击性显得没有那样强,可若有似无的打量令奚水感到更加不安。 “你要亲我吗?”奚水小声问。 周泽期的视线从奚水脸上一寸寸往下挪,他喉结微动。 片刻后,周泽期躺下将奚水一把捞进怀里抱住,他嘴唇贴着奚水的耳廓,低声说了句什么。 奚水脸瞬间就红了,在周泽期怀中猛烈挣扎。 “跑什么?”周泽期把人按住,“不是你自己把自己送上门的?帮帮哥,来。” 见奚水是真的害羞得不行,周泽期稍稍把人松开一些,看着气喘吁吁的奚水,周泽期轻声问:“谁是小趴菜?” 奚水喘着气,衣领滑到一边没有感知到,“我是小趴菜。” “你是谁。” “奚水。” “奚水是什么?” 奚水被周泽期调戏得快爆炸了,他扯着嗓子嚷嚷,“奚水是小趴菜!奚水是小趴菜!” 周泽期看见奚水眼里的泪花。 又好气又好笑。 但适可而止。 “去收拾东西,我去洗漱,然后我们回家去开车。”周泽期从床上起来,顺手将奚水也抱了起来。 奚水红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周泽期在自己跟前套上衣服。 “怎么?不想走……”周泽期说着朝奚水走过来。 奚水回过神,站起来拔腿就跑。 - 奚水背了一个书包,就带了洗漱用品,还有一个大水壶,大水壶他拎在手里。 周泽期关上门,“走,去我家吃早餐。” 奚水被周泽期牵着手,有些懵,“我,去你家?” “不然呢?你想去谁家?” 见家长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以他和周泽期现在的关系,也不适合见家长。 “那你怎么介绍我?” “我们在谈恋爱,你觉得我怎么介绍你比较合适?” 奚水沉默了。 周泽期垂下眼,按了电梯,等待楼层的过程中,他淡淡道:“给你两个选择,一,不去看流星雨了,二,我会把你以我男朋友的身份把你介绍给我妈。” “奚水,你选。” 奚水没有犹豫多久。 “我想看流星雨。” “……” 周泽期笑了声。 被气笑的。 打车到京城有名的别墅区,天鹅湖、高尔夫球场、配置的贵族小初高…… 奚水知道这里。 晨曦洒落在湖面,波光粼粼,小山坡上几只白天鹅打着盹儿,纤长柔软的颈项,雪白的羽毛。 垂在湖面的柳条被风拂动,将湖水拨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绕过几个山丘,来到一栋别墅前,院子里的喷泉…… “彩虹!”奚水说道。 周泽期付了钱,给司机指了出去的近路,拉着奚水去开门。 人脸识别加指纹识别。 铁门朝两侧慢慢打开。 偌大的客厅很安静,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奚水环视一周,和他家每个角落都是李婉芝精心布置的不一样,周泽期家里的装修和装饰是统一的简约风格,但能看出来,每处都造价高昂,迎面扑来的低调富豪气息。 周泽期给奚水找了双新的拖鞋,刚换上,就有一个阿姨从一侧小门里小跑出来。 一边跑一边哎哟,“哎哟哎哟怎么回来也不出声啊?哎哟哎哟早餐马上就好了啊,去坐,去坐,哎哟哎哟。” “我妈呢?” 阿姨一直在打量奚水,真帅,长得真好。 “在厨房呢。”阿姨说。 奚水对阿姨点点头,“您好。” 池秀在厨房忙着做早餐。 她甜品做得好。 正拿着小刮子在刮奶油,听见身后的一声“妈”,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先看见的却不是周泽期。 是奚水。 “哎…哎……那个,你们去坐,坐。” 周泽期:“……” 没救了。 池秀是颜控。 现在正在追国内某男团,刚换的爱豆,她每隔几个月就要换一次爱豆,曾任职某男星头号站姐,某女星有名粉头,当过妈妈粉姨姨粉姐姐粉。 周泽期从盘子里拿了两个小蛋糕,一个给了奚水,一个直接塞进自己嘴里,“我拿了车就走,吴翅膀他们等着呢。” “坐坐啊,坐坐啊。”池秀说着,眼睛却是看着奚水。 奚水:“阿姨您好,我叫奚水。” 池秀擦了擦手,“我是池秀。” “啊不是,我是周泽期他妈。” 周泽期又拿了几片面包,涂了果酱,夹了生菜,塞给奚水,见奚水小口小口往嘴里喂,他移开视线,“车钥匙呢?” “都在车库挂着,”池秀说,“真不吃?” “不吃了,奚水胃口小,你准备这么多,他也吃不了,”周泽期牵着奚水往外走,“不用送了。” 池秀知道周泽期还在和他爸置气,两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倔,都不肯低头。 车都不肯开他爸的,打电话来点名要自己的车。 “夫人。”阿姨打开冰箱,把一袋子甜品递给她。 池秀摘下围裙,拎着袋子追出去。 “把这点吃的带上,路上吃。”池秀递给周泽期,周泽期说不用,奚水看了看周泽期,伸手将袋子接到手里。 “谢谢阿姨。” 池秀送两人到门口,家里的保安把车开出来,周泽期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钥匙,扭头对池秀说:“回来我之前我跟你说过,我要带对象回来,你现在见到了?” 奚水正准备爬上副驾驶,听到自己被提起,又转过身来,“阿姨,他对象就是我。” 池秀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捂着嘴笑起来,“好好好,是你,我知道是你,老二脾气不好,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就来找阿姨,有时间来家里吃顿饭啊。” “喜欢吃什么就和老二说,老二有小金库。” 和池秀道别就用了快十分钟,周泽期打开副驾驶,看着奚水上车,他推上车门,转身看着池秀,“这位女士,您是要把我对象吃了吗?” 池秀板着脸,“你看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她说完,又小声说:“你钱还够不够用?谈恋爱要花钱的,我等会给你转点,你别委屈了人家。” “这孩子,看着就是讨人喜欢的那种。”过来人的直觉这样告诉池秀。 周泽期笑了声,“确实,学校喜欢他的人很多。” “我就说吧,我看人准没错,这谁不喜欢,我也喜欢……” “……” “我走了,您随意,拜拜。” 周泽期绕到主驾,上了车,开着车干净利落地跑了。 池秀:“……” - 周泽期的车是一辆粗犷豪放的黑色越野,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 疾行在路上,奚水扒开纸袋看了看,是切成块的千层蛋糕,有好几个味道,“哇,阿姨真好。” 周泽期瞥了奚水一眼,“专门给你做的。” 奚水把袋子抱好,顿了顿,说道:“你和家里吵架了吗?” “嗯。”周泽期神情不显,看不出心情如何。 “为什么?” “他们不想我读体育,我报了经管,又转体育,我故意的。”周泽期轻描淡写说道,“我会继承家里公司,但我要膈应膈应我爸,出出气。” 周泽期笑了笑,语气有些恶劣。 奚水看了周泽期一会儿,他想,他大概能理解周泽期。 周泽期喜欢体育,应该就和自己喜欢跳舞一样。 试想,如果家里让他也放弃跳舞,奚水觉得自己肯定也会很生气,也很难过。 算了,不聊这些令人不开心的事情了。 奚水清了清嗓子,语气轻快,“周泽期,阿姨怎么叫你老二啊?” “……” “因为老大是周泽智。” “姐姐吗?”奚水声音清亮,咬字清晰。 “嗯。” 过了会儿,奚水往后备箱看了眼,“帐篷都准备好了?” “昨晚我就给我妈打了电话,准备了五个。”周泽期说。 “够用吗?” “队里不是所有人都去,一个帐篷可以睡三个,咱俩睡一个。”周泽期嘴角勾起来。 奚水回过头来,看着周泽期,说道:“不是可以睡三个人吗?让林小金和我们睡一起吧,正好三个。” “……” 第二十三章 “理由。” 奚水的视线从车窗外收回, “林小金和他们都不熟,除了孟科文,但孟科文玩起来可能就把他忘了, 我怕他到时候玩得不开心。” 刚好到了十字路口。 两分多钟的红灯。 周泽期直接把车熄了火。 “那我要是不开心呢?” “你为什么不开心?” 周泽期扭头看着奚水, 笑了笑, 有些轻佻,但眼神是认真的。 “我只想和你睡, 不行?” 奚水张了张嘴, 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他慌里慌张躲闪着周泽期护人的目光,发现明明宽阔的车内在此刻显得无比狭小逼仄。 “只是睡觉的话, 可以。”奚水脸快烧起来了。 他再不懂, 也是个成年人,周泽期的眼神太赤裸裸, 几乎没有任何掩饰。 周泽期深不见底的眸色褪去, 恢复成一贯以来的漫不经心, 他靠在椅背上,瞥了又快炸毛的奚水,问道:“是啊, 我说的是睡觉, 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奚水才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他坐好,看着车前方,装作没听见。 红灯时间到,周泽期打燃火, 淡淡的嗓音在车内响起。 “小溪,提前和你说一声, ”他语气略显恶劣, “你要是把林小金拽来我们帐篷, 我半夜就把他丢出去。” ! 奚水望着周泽期,“那林小金怎么办呢?” “他不是喜欢吴翅膀?让他俩睡,再加个孟科文。” 奚水想了想,问道:“他喜欢吴丰翼,当然只能他们两人睡,孟科文就不要了吧~” “……” 周泽期一脚踩下油门,咬了咬牙,“我以为你不懂?” 车内安静了会儿。 奚水小声说道:“我没有不懂,我只是没有反应过来。” 周泽期笑了声。 他那边车窗没开,奚水看过去,阳光从车前照进来,落在周泽期手臂前襟上,隐匿在阴影暗角里的轮廓显得模糊不清,连情绪也跟着变得无法捉摸。 奚水这段时间以来,没怎么心虚过,他会对周泽期好的,但此时,他的心虚差点让他把自己跟周泽期表白的主要目的,全盘托出。 - 借奚水和周泽期回家这会儿功夫,吴丰翼他们也把车开来,一半儿人都考了驾照,自己虽然没车,但可以去开家里的。 又去租了一整套野炊用的工具,野炊要用到的食材也都买齐了。 十多个人蹲在校门口,人高马大的,如果不是看起来还像是学生,就跟来找事儿的没什么分别。 远远的,他们看见周泽期的车从那上坡顶上开下来。 黑色的越野崭新,有些地方还找专业工作室改装过,在太阳底下,张狂地疾驰而来,比旁边的小轿车大了快一倍。 像极了周泽期本人的性格。 吴丰翼咬着棒棒糖,“擦,老周这太狂了。” 车驶到他们跟前,周泽期没下车,只把车窗放下,探出头来,“走了。” 林小金抱著书包,一看见奚水立马朝他跑过去,他站在车门旁边,“我要和你一起。” 林小金爬上了后座。 气势登时就变了。 从缩在那群体育生里的小鹌鹑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小螃蟹。 林小金从自己包里掏出来两个鸡蛋,递给奚水一个,“你吃吗?” “我吃过了。” “我吃。” 奚水和周泽期一齐开口说道。 “那你在开车,我把蛋壳剥了,喂你吃。”奚水将林小金手里的鸡蛋接过来,还是热的,他用塑料袋捧着剥。 不到一分钟,奚水就剥了一颗完整的蛋出来。 “哇。” 奚水举着鸡蛋,小心翼翼喂到周泽期嘴边,“吃。” 周泽期一口咬掉了一半,奚水看着周泽期,“好吃吗?” 林小金:“……”白水煮蛋,应该也没必要去谈论好不好吃吧。 “好吃。”周泽期点头。 林小金:“……”没救了,奚水哪怕是捧堆大粪喂给周阎王,周阎王都会说好吃。 长朴县是京城辖区内的一个小县城,长朴县背靠的便是吉利山。 吉利山不算高,半山腰还有一座土地庙,本地人每年都会带一些水果和肉去供奉土地爷,孟科文在来之前做过攻略,他说那土地庙好像很灵验,到时候经过的时候可以拜一拜。 想要到达山顶,可以开着沿着盘山公路直接抵达山顶,也可以自己徒步,徒步有近道,只不过小路陡峭,不太安全。 周泽期看着地图,土地庙距离他们还有五公里,他问一旁昏昏欲睡的奚水,“小溪,要不要去土地庙?” 奚水惊醒,“什么喵?” “土地庙。”周泽期将空调调高了点儿,“孟科文说很灵验,你想不想去看看?” 奚水没有多加思索,立马点头,“好!” 没有去过的,没有见过的,奚水都想亲眼看看。 车在路边专门泊车的地儿停下,公路两侧,一侧傍山,一侧放眼望去,是被群山环绕的长朴县,不算富裕的小县城成了群山中最特别与精致的点缀。 风从远处拂来,带着青草与野花的香气。明天是六一,京城早就迎来了夏天,但在这半山腰,风吹过来,奚水一下车,觉得外边比车里还要凉快。 周泽期看了奚水一眼,打开后座,从座椅的包里翻出来一件白色防晒衣,“穿上。”他递给奚水。 “好哦……”奚水一边穿,一边看着四周,“为什么要下车?” 周泽期示意奚水看身后。 奚水转身。 身后是茂密森林,但其中有一条狭窄的山路,能看出来阶梯的形状,但路上覆盖了青草,石板上有苔藓。 山路往上延伸,延伸进丛林深处,神秘莫测。 奚水莫名心跳加速,“好刺激。” “想什么呢?”周泽期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等翅膀他们跟上来了,我们一起上去。” “许愿吗?” 周泽期问奚水。 奚水点点头,“当然,不过我还没想好许什么愿望。” 周泽期额前的碎发被山间的风吹得有些乱,更显桀骜不驯,“我想好了。” “是什么?”奚水双手揣在防晒衣的衣兜里,他穿周泽期的衣服大了很多,显得身形更加单薄纤细,修长脖颈脆弱得像春日新生的草茎。 周泽期头一回拒绝回答奚水的问题,“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奚水认为周泽期说得对,他赞同周泽期的话。 “晚上不是有流星雨吗?我分两次许愿,在土地庙这里许几个,在山顶许几个,”奚水满眼希冀,“比较公平。” “……” 等了不到十分钟,后边几辆车就跟上来了,各自停好。 张看开车技术不熟练,停车进进退退搞个没完。 孟科文从吴丰翼车上下来,差点被张看一车头撞到,“不会开你让别人开,这种路你也不怕开山底下去。” 张看副驾驶一个男生探出头来,“之前都是我开的,张看说要练练倒车入库。” “……” “有病。” 奚水看着大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绕到副驾驶,去将那袋子蛋糕拿了下来。 周泽期知道他要分给大家,让吴丰翼去接,“我妈亲手做的,做太多了,这天也放不了太久,你们分了吃吧。” “什么?” 奚水答道:“千层。” “什么味儿的?” 奚水拿起来一个,发现周泽期妈妈还细心地在上面贴了方便辨认的标签,他拿的这个是……草莓的。 周泽期把吴丰翼一把推开,从里边拿出几个,“有的吃就不错了。” 他第二次拿,拿起来一个榴莲味道的。 垂眼,发现奚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 周泽期哼笑一声,“喜欢榴莲?” 奚水点头。 “那你亲我一下。” 大庭广众之下,土地爷管辖范围内,奚水的脸“腾”一下就红透了。 奚水脸皮薄,周泽期也就逗逗他,把蛋糕塞到他怀里,“吃去吧。” 奚水刚想说谢谢,就听见周泽期又说道:“吃了别和我说话。” “啊,为什么?”奚水不明白。 吴丰翼在一旁帮忙说:“老周不喜欢榴莲。” 奚水捧着蛋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好吧,那等会我坐你的车。”他对吴丰翼说。 吴丰翼立马拒绝了,“别,我不要你坐我的车。”老周非在后头开车撞烂他的车屁股不可。 奚水去看其他人,大家纷纷拒绝了他。准确来说,他们不是拒绝奚水,他们是拒绝老周他对象。 于是,奚水只能重新指望周泽期。 “我有说不让你上我车吗?”周泽期气乐了。 没说。 奚水捧着蛋糕和林小金一起蹲在马路边去吃了。 林小金拿的是一块奥利奥的千层。 “我吃一口你的。”林小金把自己也递过去给奚水。 奚水低头直接一口咬在奥利奥千层上面。 吴丰翼在不远处看着,看了会儿,他扭头对周泽期说道:“老周,他俩好像傻子啊。” 周泽期差点就点头了。 “说谁傻子呢?” 吃完蛋糕,准备出发去土地庙。 奚水一身的榴莲味儿,他和林小金一块儿走,牢记周泽期对他说过的话。 吴丰翼看了他俩一会儿,走过去揽住林小金的肩膀往前走,“金金呐,走,哥哥带你去看野花。” 奚水顺理成章地落了单。 这坡很陡,一眼看不到尽头,仿佛在引他们走进另外一个奇妙世界。 周泽期脚步慢下来,和奚水并排。 奚水拎着水壶,停下来喝了一大口,咽下去后,忍不住问周泽期,“你不是不喜欢榴莲吗?” 周泽期的瞳孔里倒映着奚水身后的茂密森林,他一笑:“我是不喜欢榴莲,但我喜欢你。” 他们落了众人更加远的距离。 奚水往上看了眼,他显得有些无措,“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周泽期对待奚水时,仿佛有用不尽的耐心,“当然有,”他倾身,鼻尖抵着奚水的鼻尖,“我如果不喜欢你,你如果在吃过榴莲后与我这么近说话,我就把你从这个山顶丢到对面那个山顶。” 虽然知道是吓自己的,但奚水还是露出了一丝惊慌的神色。 周泽期没有漏掉奚水脸上出现的任何表情。 他不急不缓,继续说:“不过既然我喜欢你,随便你吃什么,我都还是喜欢你,仍会做喜欢你的事情。” “什……什么事情?” 周泽期偏头,猝不及防在奚水唇上亲了一下。 亲完以后,周泽期牵住奚水的手,“走吧。” 奚水茫茫然然跟着周泽期继续往上走,他心里很乱,因为周泽期说喜欢他了。 周泽期喜欢他,吗? 什么是喜欢? 羊肠小径,将山林一分为二,头顶湛蓝天际也被一分为二。 阳光从这道山林的裂痕中渗透而下,被繁盛巨树的枝叶搅得不再完整,在狭窄山路落下一片斑驳光影。 奚水跟随着周泽期的步伐,这个问题,比减肥还要难以思考,他累了。 简单点。 如果周泽期喜欢自己的话,那他也会努力去喜欢周泽期的。 算礼尚往来吧。 - 半个小时以后,众人气喘吁吁到了土地庙前。 “庙呢?” 孟科文指着那不足膝盖高的破烂庙宇,“这儿。” 三块木板搭成一个门框,奚水弯下腰,往里看去,发现里头有一樽小小的土地爷雕像,桌案香火一应俱全。 庙宇背后灌木茂盛浓密,几乎快要埋住这座庙了。 如果不仔细看,还难以发现。 一群人围着这座土地庙仔仔细细地看,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奚水蹲在前边,“这好像动漫里那种小庙啊,下雨天会有龙猫在这里躲雨,还会有公交车……” 孟科文翻着自己收藏的那几篇攻略,比对了会儿,“是它,就是它,” 林小金在他旁边默默跟着唱:“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孟科文:“你土不土?” 奚水和林小金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俩是有共鸣的。 “是这座庙,本地人都说很灵,每年都会来供奉,听说前年有几个游客,跑来在这庙上涂鸦,下山的时候全是摔下去的,等本地人来清理时,却没见到什么涂鸦。” “这么邪门儿?” “是神!” “快快快,拜一拜。” “我要拿奥运冠军!” “下半年我想找个女朋友!” 奚水在地上规规矩矩跪下,双手合十,“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于是周遭立马鸦雀无声。 几只白色的蝴蝶停在灌木丛的枝叶上轻扇着翅膀。 奚水在心底默念, 我希望,可以跳一辈子芭蕾舞。 这是奚水从小到大,每年生日都会许的愿望,从未变过。 但现在,他还有一个愿望。 我希望,让周泽期慢点喜欢我,我怕我,跟不上。 还有还有,希望不要长胖啦! 好了。 奚水睁开眼睛,从地上站起来,他一转身,却看见周泽期靠在后边一棵大树树干上,眼神幽深地看着自己。 “许了什么愿?”周泽期问道。 奚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嘴里还有淡淡的奶油味道,甜食热量很高,等会要想办法和周泽期接吻才行。 “……” 吴丰翼他们还在许愿,仿佛在心里准备了一页纸的愿望,嘴里叽里咕噜个不停。 奚水走到周泽期旁边,小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许愿?” 奚水:“你不信吗?” “我信,”周泽期垂眼看着奚水,抬手捏了捏对方冰凉的耳垂,“但我更信我自己。” 奚水疑惑地看着周泽期。 周泽期慢条斯理地说道:“心理作用罢了,很多东西,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他说完后,语气微顿,“不管是想要完成的事情,还是想要得到的人。” 奚水避开周泽期幽暗的视线,盯着树干上复杂纹路一直看。 过了几秒钟,奚水还是没忍住,他轻声而又语气小心:“你说的……人,是我?” 周泽期没有多做停顿,笑了声,“对,是你。” 在周泽期回答之后,奚水便不再做声了。 良久。 “在想什么?”周泽期见奚水皱着眉,露出挺苦恼的表情。 奚水蹙着好看的眉,脱口而出,“我刚刚吃了榴莲蛋糕,但我打算等会亲你,怎么办?” 第二十四章 周泽期视线绵长地落在奚水脸上, 过了几秒钟,他移开目光,落在远处一丛野花上, “随时可以。” 斑驳树影间, 周泽期的耳朵红得像烈火炙烤过一样通红。 只是奚水没有注意到。 奚水双手合拢, 捧到嘴边哈了口气。 “哈~” “还是有榴莲的味道,”奚水抬起头说道, “我离你远一点吧。” 周泽期:“……” 幸好山风从四面八方袭得通透, 奚水觉得自己吹会儿风,榴莲味儿应该就会淡去许多。 其他人也终于许好愿了。 张看最后是被孟科文拖走的, 他嚷着, “我还有几个愿望没许!” 孟科文就看不上他这磨蹭劲儿,干啥都磨磨唧唧的, “晚上有流星雨, 那好家伙, 多得能让你把下辈子的愿望都许了。” 沿着山路往上爬的时候没觉得这山有多高,但站在上面往下看时,小径直通公路, 陡峭的台阶仿佛是垂直而下, 看得人心里发毛。 奚水走得很小心。 周泽期看了眼小心翼翼一路揪着树叶子往下挪的奚水。 没多想,他一步跨进一旁的茂密丛林,仿若猛虎归山,动静大得让所有人都伸头去看。 “卧槽, 大脑斧啊!!!”吴丰翼揪着衣领狂喊。 虽然是演的,但孟科文接着就补上下文。 “土地爷显灵了我勒个去, 张看你快看你背后!你背上怎么有个小老头儿?!” 山林寂静, 这里离公路还有一段距离, 山中的风吹得人浑身发凉,这么一闹,天灵盖都跟着发凉。 一群人互相吓得叽里呱啦叫。 奚水站在原地,表情平静。 林小金一头撞了过来,“你不怕吗?” 奚水摇头,“不怕啊。” 没过多久,周泽期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两根树杈,他一边把刀收了往裤兜里揣,一边顺手给奚水丢了一根树杈,“用这个,免得摔了。” 树杈被细心削过,长度刚好,粗细也刚好。 林小金不理解,“你可以背奚水下去啊。” 周泽期用他手里的树棍指了指他们将要继续走的一半路程,说道:“我背着人,摔下去的概率会翻倍。” 奚水和林小金走得比较小心,孟科文和吴丰翼他们几个就是拉拉扯扯一路摔下去的,所以速度要比他们俩快上许多。 等重新上了公路,驶上接近山顶停车的地方,已经快两点。 吴丰翼他们立马齐刷刷下车,各自从车里把东西拖出来,每个人背了一大包,如果再加上一个蓝白格子编织袋,那活脱脱就是一群刚回乡的打工人。 奚水看向周泽期,“我们也下车吧,我去帮忙拿点东西。” 他对车外一脸的向往。 周泽期仿若未闻,熄了火,他漫不经心扯开了安全带,倾身到副驾驶,视线如刮骨刀一样从奚水额间扫视到奚水嘴唇上。 奚水被周泽期的突然袭击吓到,靠在车窗上,鞋子里的脚趾头都紧张得蜷缩了起来。 “刚刚在土地庙,我许愿了,”周泽期将奚水抵在车窗上,一字一句说道,“小溪,你猜,我许了什么愿。” 周泽期的眸子近了看很漂亮,晶亮乌黑,看着人的时候仿佛能摄走人的七魂六魄。 面对周泽期的提问,奚水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猜。” 奚水的心弦被周泽期罕见的温柔语气和眼神拨动,车内空调关了,他很热,额头冒了细密的汗珠。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奚水迎上周泽期的视线,用小气音解释说。 “……” “你问。” “我不问。” 周泽期耐心十足,他手掌顺着奚水肩膀攀上奚水的脸颊。 在舞台以外的地方,奚水与在舞台上截然不同,舞台上,他是出众的、天赋异禀的芭蕾舞者。 舞台上,耀眼的灯光下,他可以是《堂吉诃德》里的深情男主巴西里奥,与爱人携手度过磨难,最终迎来一场盛大的婚礼;他也可以是《海盗》中的海盗首领康拉德,正义,勇敢,忠诚;他甚至可以是《天鹅湖》中善良美丽的奥吉塔公主。 但在舞台下,在生活中,他是奚水,单纯,天真,热烈。 周泽期的目光极具压迫力,奚水退无可退,“我问,我问……”他告饶了,他感觉周泽期的眼神像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下肚。 “你的愿望,是什么?” 周泽期慢慢倾身,贴近奚水耳廓,几乎是含着奚水的耳垂在说话。 “不告诉你。” 奚水:“!” 奚水生气了。 他试图推开周泽期,奋力去推,在周泽期怀里拼命扑腾着。 周泽期把人抱住,看他喘着气,奚水还没来得及开口,周泽期便俯首吻住奚水,奚水唇瓣很软,微凉,接吻好几次了,他仍是十分不熟练,但胜在配合。 一亲就不挣扎了。 在这逼仄的空间内,奚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睁开迷蒙的眼,从周泽期眼底捕捉到一抹餍足。 直到车窗被人从外面敲响,这一个漫长又深入得令奚水想喊救命的吻才结束。 他被亲得没有力气了,眼泛泪光。 他觉得周泽期太凶了,他是说接吻太凶了,周泽期这个人还是很好很好的。 周泽期抽了湿巾,按上奚水额头,给他擦掉脸上的汗。 “头抬起来。”周泽期声音嘶哑,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命令意味。 奚水把脸仰起来。 在周泽期给他脸和脖子擦汗的过程中,奚水觉得自己还是要多夸夸周泽期。 “你真厉害。” 周泽期动作微顿,眸色更深。 将奚水的脸和脖子整个擦了一遍过后,周泽期捏着奚水的下巴,凑近他的唇角,嗅了嗅,说道:“榴莲好吃吗?” 奚水忙不迭地点头。 车外,一圈人抱着一桶十多升的矿泉水传递着喝,传完一圈,水差不多就见底了。 孟科文和吴丰翼对视着,又去看老周的车。 “这车,怎么还没摇起来啊?” “摇起来啊!” 两人刚起哄完,周泽期就从主驾下来了,他手臂搭在车门上,“去搬东西。” - 气象台说有流星雨,加之又是周六,山顶上不止他们这一群游客,除了结伴出行的年轻人,还有亲子游,不过吉利山宽阔得很,想找个没什么人又僻静的地儿还是很简单的。 确定好了营地,奚水找周泽期讨了一把锤子,去帮吴丰翼和孟科文敲帐篷。 林小金也来敲。 木桩朝帐篷主体方向斜着敲进地面,奚水一边奋力敲,一边问吴丰翼,“吴丰翼,不是有自动的吗?” 奚水叫的吴丰翼大名。 吴丰翼有点感动,因为除了点到,已经很久没人叫他大名了。 “自动的也就是方便,在公园还行,这种地方,还是手动的靠谱,万一半夜下雨,手动的经造。” 孟科文从另外一头伸长脖子,“怎么可能下雨?我做了攻略的。” 吴丰翼切了声。 他转头又去和奚水说话。 奚水这人实诚,能处。 “话说,你为啥会喜欢老周啊?”吴丰翼让奚水和他一起往周泽期所在的方向看,周泽期正在搭烤肉炉,他换了件背心,臂膀上肌肉表面覆了一层亮晶晶的薄汗,单手就拎起了那只及大腿高的炉子。 “你看,他多莽啊。”吴丰翼说罢,一锤子直接把木桩全部敲进了地里,绳索没了支撑,“啪”一声弹了回去,帐篷瞬间瘪了。 孟科文跳起来破口大骂,他一看就知道是吴丰翼干的。 几人重新开始搭帐篷,奚水敲敲打打,不紧不慢说道:“你才是莽,期期是man。” “期期是谁?” 奚水抬眼,“老周哇。” “你给他起的这名儿?” 奚水低头答道:“我想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他。” “嚯?”吴丰翼有些意外,因为奚水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无害小天鹅,结果还是有点小性格的,“他不骂你?” 换做别人,瞎叫周泽期的名字,那就是在不想活了。 “他喜欢我。”奚水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回答。 “他喜欢你也可以骂你。” “翅膀,你去把火燃起来,”周泽期从后边过来,打断两人头顶着头的窃窃私语,“帐篷我来搭。” “好嘞。”他把锤子丢下,屁颠屁颠跑了。 周泽期在奚水旁边蹲下。 他一来,奚水觉得周遭空气登时变得稀薄了。 他闻见周泽期身上清淡的西柚味道,沾了树叶和草屑的清苦,异常鲜明。 “聊什么了?” 奚水敲了几下木桩,慢半拍地回答说:“吴丰翼说,我乱叫你名字的话,他担心你骂我。” 其实吴丰翼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奚水担心周泽期去和吴丰翼计较些什么,就帮吴丰翼周全周全。 周泽期嗤笑一声,他能不知道吴丰翼他们几个。 “放心,我不骂你。” “我知道。” 周泽期手下动作顿住,看着奚水,“你为什么知道?” 奚水也停下,他垂着眼,“直觉。” 怕周泽期不理解。 奚水还贴心地附赠解释。 “因为我如果喜欢你的话,我也不会骂你的。” 奚水说完后,良久, 周泽期缓缓抬起眼,他拎着锤子,手指搭在把手上,漫不经心的语气,尾音拖得长而慢,“如果,喜欢我?” 第二十五章 奚水惊慌失措地去看周泽期。 对方好整以暇地在等待答案。 “你可以让我思考一会儿吗?”奚水发出请求。 “可以。”周泽期说。 奚水敲木桩的动作完全已经下意识的了, 他一下一下地敲着,思考着要如何度过这个难关,给周泽期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刚刚为什么要说如果呢? “我, 打个比方。”奚水想到了, 并说。 周泽期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奚水跟前, 他手腕靠在膝盖上,另外一只手撑在背后草地, 懒洋洋地笑起来, “嗯,打个比方, 比如你喜欢我, 这个比方不错。” 周泽期的视线简直可以隔空烧得奚水跳脚。 “我顺口就这么说了,不是真的这么想。”奚水解释道。 他真的没有这样想! 奚水还准备继续分辨, 周泽期突然倾身与他离得只有一指距离, 对方视线牢牢钉在他的脸上。 几秒钟过去, 周泽期忽然咧嘴一笑,伸手挑了挑奚水下巴,“逗你玩儿, 看把你吓的。” 他说罢, 不等奚水回过神,就站起来要走,“我去那边看看,帐篷孟科文一个人搭就行了。” 莫名其妙的, 搭帐篷的任务就落在了孟科文一个人的头上,但察觉到老周脸色不太好, 他什么也没说, 甚至搭得更起劲了。 - 张看和篮球队的两个队友正在从包里往外拿炊具, 周泽期走过去,在那一大堆东西跟前蹲下。 他翻了几包东西,没找着想要的。 张看正往外拿出来一袋蘑菇,问了一句,“老周,你找啥啊?” “烟。” 他回答得很随意,张看却有些意外,“你不是不抽吗?” 周泽期抬起眸子看着张看。 张看立即埋头开始帮周泽期翻找起来,没花多少时间,就在吴丰翼包里翻出一包烟,还是新的。 周泽期直接拿走了整包烟,同时从小桌板上将打火机拿走。 奚水和孟科文一起搭完两个帐篷后,他还一点都不累,孟科文累得不行,满脸佩服地看着奚水,看着娇气,干活倒不赖。 孟科文扶着腰,“咱们歇会儿哈,我先去喝点水。” 奚水也叉着腰。 搭帐篷这么剧烈的运动,一定能消耗很多卡路里。 他呼出一口气,抬起头,视线四处搜寻周泽期。 人呢? 奚水丢下锤子,找到了正在串蘑菇和金针菇的林小金,“你看见周泽期没?” “啊?周泽期啊?”林小金想了会儿,给奚水指了一个方向,“撒尿去了吧。” “……” 他们停车的地方有公共卫生间,周泽期怎么可能去小树林里撒尿? 但奚水还是顺着林小金指的方向去找周泽期。 周泽期一个人待在一小片空地上,四周都是茂密葱茏的灌木,奚水从灌木上方跨进去,草丛发出窸窣声惊扰了周泽期,他扭过头来,看见是奚水,皱了下眉,立马将手里的烟掐了,用手扇着还没散去的烟雾。 “你怎么来了?” 奚水有些紧张,他想了半天,才说:“来找你。” 周泽期当然知道奚水是来找自己的,不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找我?”周泽期挑了挑眉。 奚水:“林小金说你来这边撒……撒尿,我来看看。” “……” 周泽期笑得莫名,“来看我撒尿?” ! 论耍流氓,耍无赖,周泽期完爆奚水。 眼见着,奚水的脸慢慢开始变红了。 奚水没能想到怎么回答周泽期的答案,他看了周泽期一眼,转身之前,丢下一句,“你继续抽烟,我走了。” 他当真说走就走,一点犹豫都不带的。 只是腿刚抬起来,就被拦腰一把抓了回去。 周泽期把奚水抵在一棵树上,夏日衣料单薄,粗糙的树皮硌得后背有些痛。 周泽期没有凑近了奚水说话,他垂着眼,“你哄哄我不行?” 奚水疑惑地看着周泽期,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错了话,让我心情不好,你应该哄哄我。”周泽期一字一句,几乎是手把手在教奚水了,自己给自己挖台阶,再自己下。 奚水后背贴在树干上,他闻见了淡淡的烟草味,烟草很烈,令周泽期的气息也变得强势又浓烈。 “没有下次了,”奚水低声道,“对不起……” “就这样?” 奚水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 下了决心,他凑上前,在周泽期唇上亲了亲,甚至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就像周泽期亲他那样。 “好了吗?”奚水试探性地问道。 周泽期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 “好了。” - 张看正在和孟科文吴丰翼蹲在一块儿激烈讨论。 “一准儿吵架了。” “老周从来不抽烟的,这都愁得抽上烟了,估计是大事儿。” “刚刚不还好好在那儿甜甜蜜蜜搭帐篷?你说吵架,我也没听见他们吵啊。”孟科文一头雾水。 “你们不懂,情侣用眼神都能吵架。” “我去,这么diao?” “他俩能吵什么啊?想不出来……老周闲出屁来了吧,奚水那么好……” “嘘嘘嘘嘘,回来了回来了。” 一群人立马专心致志准备烧烤的东西。 孟科文用口型对旁边几人说:“牵,着,手,回,来,的~” 那就是和好了。 太阳西下,刚好落在他们视线可以看得见的远方的山顶上,橘色深浓,将一切动作都氤氲描绘得极富质感与故事感。 林小金举着手机过来要拍照片。 奚水正盘腿坐在草坪上往外拿啤酒,听见咔嚓声,他扭头看往声源处,看见了林小金的手机摄像头。 奚水想了想,他擦了手,慢慢挪到还在奋力搭帐篷的周泽期旁边,“小金,给我和周泽期拍张照片!” 周泽期回过头来,先看向奚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照片已经连拍了十几张。 每一张,周泽期的目光都是落在奚水的脸上。 坐在地上的周泽期,神态慵懒,嘴里含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扯来的狗尾巴草,一只手握着木桩,一只手拿着锤子,手臂上的肌肉鼓起,光是从照片中,都能感受到散发出的不羁与属于年轻男生特有的荷尔蒙。 而奚水靠在他肩上,比了一个土里土气的剪刀手,笑得很腼腆。 因为长相缘故,不管奚水如何腼腆,害羞,他都给人很浓烈的疏离感,如一只高傲的小天鹅,而在他旁边的周泽期,哪怕面无表情,都不能使人忽略他骨子里的凶悍与桀骜。 拍完照片,周泽期还想和奚水说说话。 奚水就已经在草坪上连滚带爬跑向林小金。 “小金小金,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 林小金把照片发给了奚水。 奚水又给周泽期发了一份。 他觉得这组照片拍得很好看。 奚水想把它剪成正方形当qq头像。 林小金捧着一瓶汽水,撞了撞奚水。 “喂。” “什么?” 林小金喝了口汽水,“我觉得现在不是换qq头像的时候。” “为什么呢?”奚水仍旧低着头。 “因为有人好像在找周阎王搭讪。” 搭讪? 奚水的注意力瞬间全部从照片上被转移走了。 周泽期已经在搭最后一个帐篷,手法熟练,动作干净利落,长得又英俊帅气,哪怕就是简单的背心和运动裤,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他们这行人一开始出现在山顶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只不过他们自己不关系其他游客。 再加上周泽期开的越野,懂行的人一看就能估出价格,别说多吸睛了。 一个穿着粉色衬衫和牛仔背带裤的小男生出现在周泽期背后,悄无声息地。 “嗨。” 周泽期听见这声软绵绵的“嗨”,皱了下眉,回过头来,语气漠然,“有事?” “那个,我看你帐篷搭得挺熟练的,可以教教我吗?我们那两个帐篷一直没搭成功,如果方便的话,你能过去指导指导我吗?” 对方眼睛水汪汪的,虽然穿得嫩,但眼中的某些意味格外露骨与不加掩饰。 周泽期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滚。” 他说完,继续蹲下来敲敲打打。 举手抬足间,蹲在地上的男生肩背肌肉若隐若现,看着就让林双叶咽口水。 这腰,这腿,要是能来上一发,不知道得多爽! 周泽期察觉到身后这人还没走,他将手里这顶帐篷拉绳升上去,正欲站起来赶人,就见奚水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往这边来。 奚水平时行为举止是不慌不忙的,他不喜欢急冲冲的架势。 但现在确实能看出来。 他挺着急的。 奚水走过来,挡住了这个人过分的目光,“你要做什么?” 林双叶笑得很有礼貌,“你好,我想让……他,教我搭帐篷。” “他”指的是周泽期。 “网上有教程。”奚水不悦道。 “看不懂。”林双叶没什么道德感,他知道眼前这白净漂亮的男生是目标人物的对象,但无所谓啊。 林双叶开始认真打量奚水,高,瘦,气质出众,清冷那挂的,也可以搞。 “那你不想让他教,你教教我呗~”林双叶说着,伸手就要去牵奚水的手。 周泽期反应比奚水快,他把奚水拉到身后。 周泽期一言不发地看着林双叶,眼神平静,黝黑的眼珠盯视人的时候像是被一只疯狗咬住咽喉,无法动弹。 林双叶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周泽期张口,嗤笑道:“还不滚?” 林双叶拔腿就跑。 见这人身影消失,周泽期才转身去同奚水说话。 他心情不错,没料想到奚水居然会吃醋。 小天鹅还会吃醋? 但奚水抿着唇,耷拉着眼皮,很不高兴的模样儿。 “别碰我。”奚水试图甩开周泽期的手,但没能成功。 奚水一直在挣扎,没有服软。 周泽期眼底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你看见了?我不认识他,他自己跑来的。”周泽期低声说道,跟刚刚在林双叶面前的凶狠样子,一个天,一个地。 “我没和他聊什么。” 奚水难得耍一次脾气,周泽期既觉得心疼又觉得可爱,还有一点难得的欣慰。 解释完后,奚水放弃了企图从周泽期手中挣脱手腕。 他抬起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说。”周泽期道。 奚水鼓足了勇气,“他对你咽口水。” “……” 以为奚水会和自己闹腾的周泽期,有点失望,但还在可接受范围以内。 奚水眉头紧蹙,周泽期伸手去按了按他眉心,问道:“你知道咽口水是什么意思?” 奚水本来是有些不开心的。 周泽期是他的男朋友。 但周泽期没有搭理对方。 所以奚水的那股气已经不知不觉消失。 他思索了一会儿,压着声音回答周泽期的问题,“他想,和你睡。” 周泽期点了点头,给予这个回答的肯定,却突然抬手摸了摸奚水的脖子,指腹抚过喉结,“但你也不经常对着我咽口水吗?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奚水被周泽期突然的动作惊到,忙往后退,又被抓了回来。 “哪个意思?”周泽期不依不饶。 “我现在还、还不想和你睡。”有了上一次说错话的经验,奚水吸取了教训,回答得比较小心。 周泽期歪头,“可我想和你睡,怎么办?” 奚水猛然抬起头,他看清周泽期眼底的笑意,也看清他笑意后面隐藏的认真。 周泽期没和他开玩笑。 奚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脸滚烫。 “睡帐篷吗?”奚水这次罕见的反应快速,转移话题,寻找出路。 周泽期扯了下嘴角,将话题又带了回来,“不,是开房。” ! 奚水彻底没法装聋作哑。 他语气干巴巴地说:“我,比较慢热。” “……”这是哪学来的渣男语录? 好在,孟科文他们那边在大声叫吃烧烤了,中止了这次令人脸红心跳的谈论话题。 奚水偷偷松了口气。 夕阳下,他们把桌布摊开在草坪上,所有东西都是店里边准备好后他们直接带来的,水果切好,蔬菜洗净切好装盒,肉也都是拌好了的。 “啊,晚上十一点就能看见流星雨啦。”孟科文坐在烤架前,熟练地翻烤着肉串,肉串滋滋冒油,旁边还有一大堆待烤的蔬菜。 林小金和奚水要多吃维生素。 “奚水,喝啤酒吗?”吴丰翼抱着一件啤酒一圈递过来,其他人都接下,轮到了奚水。 奚水还在低头摆弄手机,摇了摇头,“不喝,谢谢。” 周泽期看了奚水一眼,后者毫无所觉,戳手机戳得全神贯注,还是用苦哈哈的表情在看着手机。 因为奚水现在很烦恼。 他在备忘录写下了自己的烦恼。 :(小溪的烦恼:怎么办?周泽期想和我出去开房呜呜呜呜呜~ ! 第二十六章 奚水的手机还是高一那年买的, 除了边角磕掉了几块漆,不耽误正常使用。 手机里的备忘录相当于他自己的笔记本。 有所有软件登录的账号与密码、银行卡密码。 有从高一起直到现在这段时期,所有开心的和不开心的记录。 奚水每回往回翻, 还是觉得很有意思的。 高一那会还会因为转圈时轴心不稳发脾气, 怒吃两桶500g装的冰淇淋。 “奚水, 这个好吃!!!”林小金捂着嘴,烫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递了一串娃娃菜过来。 奚水把手机收好, 伸手去接的过程中,和奚水隔着张看的周泽期递过来一只一次性碟子。 奚水吃东西像猫一样。 斯斯文文往嘴里喂, 小口小口咬, 但吃得并不慢,他对待食物几乎是全神贯注。 “孟科文最会搞这些小吃了, 蛋炒饭都不会炒, 但几个串儿, 他打小就会。”林小金使唤孟科文使唤得异常熟练。 吃起东西来,奚水和林小金暂时把他们所“深爱”的男生们都抛到了脑后。 奚水不喝酒,他一边戳着碗里烤好的土豆片, 一边和林小金窃窃私语。 林小金问他, “你和周泽期吵架啦?” 奚水不知道林小金的问题从何而来,他一头雾水,“没有啊。” “明明吵了!”林小金瞪大眼睛,“之前老周去撒尿, 那脸黑得哟。” “不是去撒尿。”奚水低声为周泽期澄清。 “这是重点吗?” 奚水默不作声。 “你说了什么把人惹毛了,和我说说看, 我帮你分析分析。” 奚水看了看在和吴丰翼他们几个聊天, 没注意这边的周泽期, 放下筷子,小声说:“我说如果我喜欢他,他生气了。” 林小金眨眨眼睛。 奚水也眨眨眼睛。 “他居然没揍你?”林小金感到匪夷所思。 奚水重新拿起筷子,“没有揍我。” 周泽期没有揍他,也没有和他发脾气,自己躲一边生闷气去了。 “我已经把他哄好了。”奚水说,表情里有些小得意。 “你怎么哄的?”林小金好奇,周泽期这么好哄吗? 奚水脸红了红,“我亲了他一下!” “……” 林小金还是不免为奚水担忧,“要是他之后知道了你和他谈恋爱是为了接吻,一定会整死你的。” 奚水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掀起眼皮,慢悠悠说道:“反正我也要跳一辈子芭蕾舞的,我可以和他谈一辈子恋爱啊。” 林小金:“……”好有道理,无法反驳,真是牛逼。 十多个人,饭量没有一个小的,孟科文和两个队友在烤架旁边烤得满头大汗,他时不时将衣摆撩起来直接擦脸上的汗,与路边摊的烧烤师傅没什么两样。 但孟科文十分喜爱这项工作,因为碰见好吃的,他喜欢的,他会先吃上两口。 食物带来了好几箱,解决了大半。 奚水打了一个小小的嗝。 周泽期瞧了他一眼,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蒲团,“奚水,来我这里坐。” 林小金推了奚水一下。 奚水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张看就拉住他,看向周泽期,“别啊老周,我们还没开始喝呢,小溪又不喝酒,一边玩去。” 吴丰翼随手捡起一个矿泉水砸向张看,“你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刚刚吃的东西是不是都吃进脑子里去了?” 张看静默了几秒钟,对上周泽期的视线,立马爬到了别地儿,把周泽期旁边的位置让出来。 奚水挪到周泽期旁边坐下。 周泽期给他手里塞了一罐牛奶,“你吃饱了?” 奚水点头,“饱了。” “我带你走会儿。”周泽期知道奚水很容易焦虑自己的体重,他把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拉着奚水站起来。 吴丰翼他们也不问。 小情侣嘛,都这样,喜欢单独行动。 嘿嘿嘿。 - 吉利山的盘山公路铺得异常平整,水泥地上还有前来爬上的游客手绘的动漫人物图。 沿着公路走,可以将其他山峦风光尽收眼底。 太阳只剩下最后一抹光线悬浮在山顶之上,顶上的云层被还未消退的光芒照耀成金色。 奚水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林小金之前拍的照片,给我看看。”周泽期朝奚水讨要手机。 奚水直接将手机递了过去。 等周泽期已经在边走边看时,奚水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的备忘录,他黏在周泽期身边,“只允许看照片,不许看别的。” “……” “怎么,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周泽期玩笑道。 他笑着看向奚水,发现后者一脸严肃,紧张兮兮地望着自己。 周泽期眼神在奚水脸上稍稍停顿,重新低下头时,他想,奚水手机里说不定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片儿?”周泽期勾起嘴角。 奚水没反应过来,“什么片儿?” 他说完后,明白了。 “我没看过。”奚水小声说,“我没有可以看的网站,他们说要梯子,我不会爬。” “你想不想看?” 奚水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只有山风与将要落下的夕阳,他用手挡着嘴,靠近周泽期的耳畔,声音压得很低,“我想看。”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周泽期。 周泽期也学他的样子,只不过靠得更加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奚水的耳廓在说话。 “没什么好看的?实践比理论重要。” 周泽期才不会让奚水去看片子里那些东西。 “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奚水觉得周泽期的目光是有温度的,而且温度是在逐渐上升的。 他脸颊发烫,“你为什么会?” “不难。” “那我不用你教,我可以自己学。” “可是我想教你。” 奚水难得脑子将这个弯转了过来,他小声说:“你才不是想教我,你是想……” “我想什么?”周泽期一边问着,一边去看奚水手机里的照片,奚水之前裁剪到一半儿,又返回,得重新裁剪。 “我知道你想什么。” “你知道?”周泽期笑了声,“那你倒是说说,我想什么?” “我不说。” 奚水话音刚落,下巴就被捏住,眼前阴影覆盖下来,他嘴角被周泽期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有点痛,还有点麻。 “不说算了。” 周泽期丢下一句话,扬起手机,“等会把照片给我发一份。” 奚水从他手里把手机拿回来,脸还是红的,“给你发了干嘛?” “换头像。” 奚水挨着周泽期,一边沿着公路走,一边去翻周泽期的微信头像,他只有周泽期的微信。 周泽期的微信头像是一个篮球框,京体操场那边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觉得你现在的头像很适合你呀。”奚水说道。 周泽期睨着奚水,注视他良久,漫不经心移开了视线,蹲下来将沿着公路攀爬的一根绿藤连根拔起,奚水也跟着蹲下,“这能做什么?” 周泽期摘去藤上枯黄的叶子,在手里挽成了一个圆环。 奚水认真地看着周泽期的动作,直到周泽期把这个环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绿藤上有很微小的白花。 奚水“啊”了一声,伸手去扶住,“给我的?” “谢谢。”奚水的快乐很简单。 奚水没有出来玩过,甚至普通的郊游。 他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新奇的,连沿着公路,扛着叶片排排走的蚂蚁都是新鲜的。 奚水手机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人,好心情立马全部消失。 “喂,爸爸。” 奚不遥过了几秒钟才开口说话,“我在你住的地方,你没在家?” 奚水的心跳立马就开始加速,他脸上的血色褪去,紧张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泽期,小声说道:“我和同学出去玩儿了。” 奚不遥皱眉,“什么时候回家?” “可能,明天?”奚水小声回答。 在奚水回答之后,手机里只剩下细微的电流声。 奚水很不安。 “奚水,不能荒废学业,知道吗?”奚不遥语气明显变得有些严厉。 奚水连连点头,“我知道。” 挂了电话,奚水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勉强冲周泽期露出一个笑脸。 “不想笑就别笑了。”周泽期说。 “好哦……” 两人肩并肩走了一会儿。 周泽期脚步突然停下。 奚水发现周泽期没有跟上来,疑惑地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打个赌吧,”周泽期双手插在兜里,朝前方微抬下巴,“从这里到前面那个大石头,谁先到达哪里,谁就可以向对方提出一个要求,输的那一方必须无条件答应。” 奚水听不见什么要求啊,答应啊,他只听见谁先啊,输啊什么的。 “好!”奚水一口答应。 奚水不认为自己的体力比周泽期差,只是力气没有周泽期那样大而已。 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赢,还是不难的。 他与周泽期站到了同一条起跑线。 “1。”周泽期声音低冷,他站得笔直,不像奚水,像下一秒就要窜出去似的。 “2……”奚水声音比周泽期要严肃。 “3!”异口同声。 奚水先跑出去,只是还没跑几步,身后一阵风扫过来,白色衣角翻飞,来不及挣扎,奚水就宛如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然离地。他被周泽期单手拦腰就抱了起来。 “周泽期!”奚水听见自己的叫喊声,听见了耳畔的风声。 为什么周泽期的力气这————么大! 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奚水已经将奚不遥带来的压力全部抛到了脑后。 奚水以为周泽期是为了赢,所以才从身后偷袭自己。 但是在终点线的时候,周泽期将奚水放到了终点,站好。 周泽期退了回去。 “好了,你赢了。”周泽期说。 奚水惊魂未定,他头发被风吹乱了,“这不公平。” 说完,奚水立马补上一句,“下次不要这样子了哦。” “……” 奚水在想自己要对周泽期提什么要求。 他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除了接吻。 不过周泽期好像比他还喜欢接吻,所以也不用特意提。 “想好了吗?”周泽期轻声问道。 “想好了,”奚水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他很真诚地向周泽期提出请求,“等会晚上睡觉的时候,你教我爬梯子。” “……” “就这个?”周泽期的语气显得很不以为意。 “嗯,就这个。”奚水点头。 “为什么一定要学?” 奚水犹犹豫豫地回答道:“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不……不应该学习吗?”往年漫长的岁月里,奚水都是与舞蹈作伴,离开家,进入大学以后,他已经懵懵懂懂地察觉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一样,有时候连林小金的话题他都参与不了。 担心周泽期还是不肯教自己,奚水继续说道:“而且,如果我学会了,对你也有好处啊。” 周泽期本来已经要点头,听见奚水如此信誓旦旦,他有些好奇,“对我有什么好处?” 奚水哪知道具体有什么好处。 他连小黄书都没看过。 支支吾吾半天,他回忆起林小金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些话,应该差不多可以用吧。 “会让你很爽。”奚水笃定而又认真地答道。 第二十七章 周泽期笑了。 “你想怎么让我爽?”他倒是有些好奇, 奚水是怎么这么有自信,说出这句话的。 奚水不卑不亢,很谦虚。 “我说了, 我还需要学习。” 周泽期逼近他, “你是上面的, 还是下面的?” 奚水感觉自己的眼神和周泽期的眼神撞在了一块儿,中间有火星子。 “都可以。”奚水说。 “都可以是什么意思?” 奚水发现周泽期误会了。 不是那种都可以。 是那种都可以。 但他没办法宣之于口, 他有点害羞了。 “我们不要讨论这种问题了。”奚水红着脸, 声若蚊蝇。 “你先开始的。”周泽期盯着奚水的眼睛,一寸不离。 奚水“啊”了一声, “那就由我结束叭。” 周泽期看了奚水半天, 笑着说了“行”,他字音咬得很重, 听到耳里莫名产生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 逛了会儿, 天全黑下来, 山顶等待流星雨和日出的游客要么在外边撸着袖子弄吃的,要么玩游戏,有的躲在帐篷里, 点着灯, 玩游戏。 奚水走在草地上,头上戴着周泽期给他的草环,满脸喜滋滋地回来。 他跟周泽期在一起后每天都很开心。 吴丰翼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周泽期拉拉奚水衣袖,问他要不要玩。 奚水仰头看了周泽期一眼, “你玩吗?” 他问完,吴丰翼就捕捉到了他们两人的身影, 朝他们喊道:“过来啊!” 周泽期牵着奚水走过去, 孟科文正仰头抱着一桶水猛灌, 他拒绝“你多长”这种真心话,大冒险是喝一升水,余光瞥见奚水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他绷不住了。 本来就喝不了了,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 “艹,哪来的花仙子啊?”孟科文说道。 “玩儿吗?”吴丰翼举着一个矿泉水瓶。 他表情太过于具有挑衅的味道了。 别说周泽期看不惯。 连奚水也忍不了。 “来。”两人异口同声。 奚水盘腿坐在周泽期旁边,这个游戏他在高中时见班里同学玩过,但他们不管玩什么,都不带他。 吴丰翼他们在中间搭了一张小桌子,掰了一根树棍在中间转,转到谁就是谁。 规则很简单,但好玩与否,主要是在参与的玩家上面。 在奚水参加过后,第一个被指到的人是张看。 张看咬着一包辣条,“大冒险。” 孟科文:“倒车入库倒车入库倒车入库!” “你要死啊,那我选真心话!”张看立马反悔。 “真心话多没意思,说得你好像有什么秘密一样。”吴丰翼啃着一块蜜瓜,“你去,把上衣脱了,去中间,跳,擦玻璃。” 张看:“啥玻璃啊?” “你平时最爱看的。” “……” “去就去。”张看把辣条放下,商量了一下,没脱衣服,但要打个结,露出肚皮。 张看也是有腹肌的,他们身材都差不到哪儿去。 队里一个叫丁河的男生,立马掏出了自己的音响。 “喵sic!” 在一群哥们儿面前,张看没什么放不开的,但问题是,山顶上不止他们这一群人。 而且老周他老婆,那眼神也太认真了点儿。 “跳啊我的看!” 张看把手举起来,“集美们,现在和我一起把你的右手举到胸前,让我们一起,擦玻璃~擦玻璃~擦~擦玻璃~” 一米八多的魁梧汉子,扭屁股的样子不忍直视,偏偏张看还放开了,表情十分到位,不仅会跳,还会夹着嗓子唱。 “擦~擦玻璃……” “行了,别他妈擦了,回来!”孟科文拍完了视频,把手机揣好。 奚水笑倒在周泽期的肩上,周泽期抬手揽住他的腰,拇指在他腰窝上按了按。 ! 奚水立马弹了起来。 他眼睛瞪大,像受到惊吓的猫咪。 “你会跳吗?”周泽期低声问。 奚水回想了一下张看夸张油腻的舞蹈动作,点点头,“很简单啊,看一遍就会了。” 可以说是个人就能跳。 因为没有什么动作。 吴丰翼继续转木棍,张看跳完了跟没事儿人一样。 下一个被指到的人,是……林小金。 林小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他给大家表演了笑容消失术。 林小金看了眼吴丰翼,他知道这群人关系铁,玩起来就放得特别开,但他还是要脸的,沉吟了几秒钟,他说:“我选真心话。” 那孟科文可就来劲儿了。 “快快快!”孟科文趴在草地上,“咱们高中那时候,你是不是真的和那校草在一起,还亲嘴了?撒谎你长胖五十斤!” 林小金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凝固了。 奚水趴在周泽期耳边,小声说:“长胖五十斤,好恶毒。” 周泽期笑了声,拿了个草莓抵进奚水嘴里。 林小金瞪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孟科文一眼。 孟科文装作看不懂。 林小金点了点头。 于是吴丰翼又给大家表演了一次笑容消失术。 孟科文笑得在草地上爬不起来。 奚水也不知道,林小金没和他说过。 真心话也只能由孟科文来问,因为除了奚水,其他人都和林小金不熟。 吴丰翼把木棍丢给张看,“你转吧,我去撒泡尿。” 张看接住,“好嘞!” 他一转,木棍直接指向了,周泽期。 “哟呵,老周!”看清木棍指的方向,孟科文更加来劲了,他爬起来,和其他人一起起哄。 “选真心话就没意思了吧?”丁河说道。 张看也点头,“对啊对啊。” “那大冒险。”周泽期把靠在自己肩上的奚水推开。 奚水又凑过去,像小猫一样,“你也要跳擦玻璃吗?” 周泽期和奚水咬耳朵,“跳他大爷。” 孟科文看得嫉妒死了,嫉妒死了!!队里不少人谈了分,分了谈,他都没什么感觉,习以为常了都,但是老周和奚水就在一起不到半个月,孟科文感觉自己眼珠子都快变红了。 是与其他情侣完全不同的氛围感,他们对视的眼神都像快要融化的棉花糖,能拉出又软又甜的糖丝。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周泽期问。 “你稍等,”孟科文严肃道,“我们需要商量商量。” 十几个人扎堆去商量了。 商量了不到十秒钟。 他们做出了决定。 “你找个人舌吻五分钟吧,五分钟对老周你来说,洒洒水吧,你那肺活量,亲死一个人也不在话下。” 周泽期直接看向准备看热闹的奚水。 奚水还懵懂着。 “你找谁?” 周泽期这次是真的来了火了,他拽着奚水手腕一把把人拖到眼前,“你觉得,我应该找谁?”他慢条斯理,语气是有些恶劣的。 奚水这次反应极快,“找我,找我。” “对,找你。”周泽期说着,贴上了奚水的唇。 起哄声瞬间便在四周炸开。 奚水脸皮薄,一听有人起哄就想躲,被周泽期强势地掌住后脑勺。 唇缝被周泽期的舌尖轻而易举地便撬开,奚水亲起来又软又热,他没什么接吻经验,完全被周泽期带着走,所有的反应也是最诚实的。 在奚水手指攀上周泽期腰腹时,周泽期及时撤开,还捂住了他的嘴。 奚水湿润的眸子急切地看着周泽期。 周泽期呼出一口气,慢慢拿开了手,“小溪,回神。”他嗓子嘶哑得不像话。 孟科文在旁边看得面红耳赤,“老周你怕是亲得叽儿梆硬,你要不要去解决一下?” 奚水虽然经验不足,但孟科文说得这么直白,他几乎是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周泽期的ku裆。 还没看清,周泽期就站了起来,他转身就走。 孟科文拉住奚水,“你快跟上去,去帮帮忙。” 奚水被这一出闹得稀里糊涂的,“我可以帮上忙吗?” “……” 孟科文不行了。 他没办法直视现在的奚水。 怎么说,孟科文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过不少美女姐姐和帅比的人,整天和老周呆在一块儿,早就审美疲劳了,老周贼几把会耍帅。 但奚水的好看,几乎是碾压他们这种凡人的,五官,线条,任何一处,挑不出任何瑕疵,然而他眼神似乎一点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俊秀。 之所以在学校受欢迎,就是因为奚水从来没有过恃靓行凶,尽管他看着过于不食人间烟火,但只要一接触,就会发现他纯粹又接地气。 而现在的奚水,被周泽期亲过以后,眼神湿漉漉的,一点棱角都见不着了。 孟科文指了指周泽期离开的方向,“能,你去吧。” 奚水站起来,去找周泽期了。 丁河借着帐篷里边照出来的灯看见孟科文脸红了,他哟呵一声,“孟科文,你胆儿也太肥了,对着奚水脸红。” 孟科文立马呸呸呸,“这是看见帅哥的正常反应,你懂个屁。” “那你怎么不对着我脸红?” “你算个鸡毛帅哥。” - 奚水走进他今晚要睡的那顶大大的黑色帐篷。 他弯着腰走进去,正好撞上周泽期看过来的眼神,那眼神,像一头饿狠了的狼。 奚水想跑。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踏出帐篷,就被爬起来的周泽期一把逮了回去,抵在角落里。 奚水看着周泽期额前碎发微湿,磕磕巴巴,“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周泽期抱住奚水,“你想帮什么忙?” 奚水也不知道。 他哪里知道。 “我不知道,孟科文说我可以帮上忙,所以我就来了。”奚水老老实实回答道。 “他逗你的。”周泽期眸色漆黑,“而且,就算能,你也不会愿意帮。” “那怎么会呢?”奚水是个热心肠的人。 周泽期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他笑完,觉得奚水似乎好像真的不懂,他贴着奚水耳朵,问了句什么。 奚水的脸立马红透了。 “没……没有自己……那什么过。” 奚水不知道怎么说,他青春期是和芭蕾舞一起度过的,朋友很少,父母更加不会教给他那些东西。 他自己好像也没有喜欢过谁,那方面的需求也很少出现,他的生活,只要有芭蕾舞,就已经很充实了。 奚水反应过来,“原来孟科文说的是帮这个忙。” “那我好像不会。”奚水帮不上忙了。 周泽期听着奚水在耳边叨叨。 “嗯。”他应得懒洋洋的。 奚水继续在他怀里叨叨。 “只是亲了一下而已,期期,你真没用。”奚水觉得这个角落太挤了,他试图挣脱出去,手刚探出去,就被拉了回来。 迎接他的又是一次强势的深吻。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缱绻与深入。 周泽期今天的侵略性显得异常强,奚水平时已经招架不住,今天就更别提了。 周泽期咬着奚水的耳垂,奚水躲不开,周遭的新鲜空气已经被用尽,他绷着修长的天鹅颈,皮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天鹅在濒死前的求救。 直到周泽期主动停下。 奚水急促地呼吸着,眼神都变得有些呆滞了。 像被欺负得不知道作何反应,丧失所有攻击性的小天鹅。 奚水呆呆的,“这就是帮忙吗?” 他被欺负得乱糟糟的,看起来可怜死了。 周泽期抽纸巾擦干净手指,眼神餍足,凑过去轻吻奚水的眼皮,“生气了?” 奚水摇头。 周泽期亲他这么久,他消耗了很多卡路里,他不生气,他很开心。 “那宝贝再让我亲一会儿。”周泽期又撬开奚水唇齿,这次他亲得不那么凶狠,温柔得令奚水头晕目眩。 周泽期想,用爱不释手可以形容他当下的心情。 奚水这下根本估计不出亲了多久了。 他只知道,周泽期没完没了地亲他,摸他的脸,脖子,与后背。 结束时,奚水将外套的拉链拉好,看着周泽期就要站起来,他把人一把拽住,眼巴巴地拉住,“你教我爬梯子。” 周泽期:“现在?” “等会睡觉的时候,我拿电脑出来教你。”周泽期摸了摸奚水的头。 奚水眼神流露出焦急的神色,“不行,你现在教我,我现在就要学会。” 周泽期蹲下来,直视着奚水,“为什么一定要现在?” 奚水支支吾吾不说。 周泽期直接把手伸了过去。 ! 周泽期无奈地看着快要害羞到爆炸的奚水,“过来,我帮你。” 第二十八章 奚水在这方面像刚破壳没几天的小天鹅, 羽翼还未丰满,笨拙,却又对一切未知的事物满怀好奇。 周泽期把人抵在角落, 与他额头抵着额头。 “三分钟?” 奚水睁着湿漉漉的眼, “嗯?” 见奚水不懂, 周泽期就不打算再说,他把手送到奚水嘴角, “舔, 还是擦,自己选?” 奚水小心翼翼地看了周泽期一眼。 睫毛颤得像受了惊的蝴蝶。 他伸出舌尖, 轻轻舔了一下周泽期的指尖, 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还是擦吧。” 周泽期:“……” 奚水将手臂探出去拿纸巾, 刚碰到纸巾外层的包装, 还没抓住, 就又被周泽期一把按下去,狠狠吻住。 外头的人,在奚水和周泽期离开之后, 玩游戏玩得索然无味。 孟科文把玩游戏用的木棍恶狠狠地在膝盖上掰断, 然后丢在小桌板上,“看,我掰的是老周!” 吴丰翼往嘴里倒着矿泉水,“怜爱奚水一秒钟。” 张看点了眉心与两边肩膀各一次, 然后神态虔诚道:“阿门。” 他们都知道,周泽期是一个异常随性又自我的人, 这种性格恰恰在在乎的事情上会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会把自己喜欢的事物往死里爱。 哪怕他已经放弃了体育, 但为了气他爸,他能从经管又转到体院,在九成九的人眼中,周泽期这种人,像是长了一身反骨,做事不顾后果,随心所欲。 吴丰翼和他玩了好多年了,没见他喜欢过谁。 不管男的或者女的,温柔的还是高冷的,性感或者妩媚的,不吃不吃,老周都不吃他们那一套,还烦得要死。 可奚水,他有什么特别的呢?特别到老周像见到肉骨头的一条饿疯了的狼狗一样冲上去。 是特别的吧,特别纯。 吴丰翼就没见过内外反差能这么大的人。 明明长得像只高冷的小狐狸、小天鹅,但却单纯得要命。 “想什么呢?”丁河问一直发呆的吴丰翼。 吴丰翼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我在想,老周咋还不出来?” 孟科文嘿嘿嘿笑了几声。 他和林小金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嘿嘿嘿。 “……” 过了半个小时以后,周泽期先出来了,他撩起帐篷的帘子,神色懒倦,脸上写满了餍足。 坐下时,吴丰翼靠过来,“老周,来根华子不?” “滚。” 林小金问:“小溪呢?” 周泽期开了灌啤酒,“他说等流星雨来了他再出来。” 林小金点点头,过了几秒钟,他爬起来,“我去看看他。” 林小金走了之后,十几个人立马扎堆开始叽叽喳喳。 首先被叽喳到的是吴丰翼。 孟科文推了他一下,“你和林小金看对眼了?” 吴丰翼:“没,看他挺好玩的。” “不是吧。” 吴丰翼也懒得瞒着自己人,他拨了拨衣领,缓缓吐息,“他妈的,你不是说他喜欢我吗?我今天下午暗示了他一下,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我……我不喜欢沙雕1。” “家人们家人们,就说栓q不栓q吧?” 丁河在旁边幽幽说道:“你先把你这一口网络流行语给戒了吧。” 吴丰翼:“哪有流行语?我真的会谢。” 不怪林小金看走眼,吴丰翼看外表是邪魅狂狷的类型。 孟科文懒得搭理他了,他扭头去看周泽期,“奚水没事儿吧?” 周泽期挑眉,“你这什么表情?我能把他吃了不成?” 孟科文揪着草坪上的草,“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比吃还过分。” 周泽期轻笑一声,不接孟科文的话。 难道他还要和他们分享自己是怎么欺负奚水的吗?不可能的,就嫉妒去吧。 - 林小金走进帐篷里。 “小溪?” 他叫了声,没人应,但是地上一团毯子动了几下,奚水从里头钻出来,一脸惊愕,“你怎么来啦?” 奚水换了件衣服,他自己没带,但周泽期他妈在他车上放了好几套干净衣服,周泽期就拿了自己的一件衬衫让奚水穿上。 衬衫有些大了,扣子没来得及全部扣上,露出一小片白皙莹润的肩。 林小金把帘子放下来。 转身坐到了奚水旁边,伸手扒拉着奚水看了看。 “他玩弄……不对,他欺负你了?” 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还有牙印,脖子侧面好几个吻痕,不重,浅浅的粉色,林小金觉得周泽期一定是做了功课的,否则按照他那牙口和力道,铁定不能是这么浅淡的粉色。 脖子上不能亲得太重,容易造成一些出乎意料的意外。 但肩膀那块的吻痕,就很重了。 奚水从薄毯里爬出来,穿好裤子,“我有点没力气。” 他很坦诚。 林小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奚水,发现他连小腿上都有印记,周阎王太变态了! “没有欺负我。”奚水声音有些沙沙甜甜的。 “他还帮我了。” 林小金眼神复杂,“他怎么帮你了?” 奚水把自己和周泽期互帮互助的热心肠事迹,分享给了林小金。 “还……还互帮互助?”林小金捧着肚子笑起来,“可把你骄傲死了。” “你自己看看你被弄成什么样了,还嘚瑟呢?” 奚水不说话。 过了会儿,他小声问林小金,“小金,我刚刚是三分钟,有问题吗?” “什么三分钟?”林小金下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 他重复完,立马就明白过来,也不需要奚水再解释一遍。 “小雏鸟都这样。”林小金不以为意。 奚水想到了刚刚周泽期的表情,好像是在笑话自己。 “那我多练练。”奚水是一只好胜心很强的小天鹅。 林小金怕奚水在这方面吃亏,他给奚水热心分享自己扎实的理论基础。 奚水认真地听着,偶尔会插上一句话:“你上课记笔记都没有这么全面。” “闭嘴。” “好哦~” 奚水:“你以前谈过恋爱呀?” 林小金皱了下眉,“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让他教我做数学题来着,他让我和他谈恋爱,不过就在一起三四天,我觉得不算,但好像又算。” “那你可以趁今天追吴丰翼啊。” “不想追了,腻了。” 奚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的性格,和我想的不一样,”林小金说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谈恋爱喜欢被动,被掌控,就是那种对方得碾压我的那种,所以我对吴丰翼这种性格,不感兴趣。” 奚水轻叹一口气,“那好可惜啊,他脸还是很不错的。” 帐篷里安静了一会儿。 奚水很喜欢这种和朋友挤在一起谈心的氛围,交换着秘密,之后,他们就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我感觉,期期就是你说的这种人格。”奚水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我能感觉到。” 奚水会注意到一些细节。 “你不喜欢?”林小金问道。 奚水想了想,“喜欢。” 因为奚水的世界过于纯粹,除了舞蹈,就是家人和少之又少的朋友,他不愿意去想太多东西,更加愿意将精力都放在自己所热爱的芭蕾上。 所以如果周泽期愿意负责其他琐事,奚水觉得很不错哇。 除了芭蕾舞以外的其他事情,在奚水眼中都是琐事。 林小金憋不住了,“你喜欢周泽期!” 奚水眼神不躲不避,“有一点。” “一点?” “我得再谈谈看。”奚水小声说,“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 - 气象台说流星雨推迟到十二点才会出现。 于是山顶的所有人都没睡。 奚水躺在铺在草坪的地毯上,昏昏欲睡,他作息一直很规律。 周泽期盘腿坐在地上,在和孟科文他们打牌。 奚水慢慢挪,挪到了周泽期旁边,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拱。 “等会儿。”周泽期把牌放下,从一侧拉了一张毯子过来,盖在了奚水肩上,之后才继续出牌。 吴丰翼手气不好,连着输了好几把了,输得脸都黑了。 吴丰翼:“张看!老周是地主,你他妈别顶我了成不成?” 张看:“啊,我还以为你是地主,扫瑞扫瑞。” “……” 头顶一道亮光闪过。 让整片山顶明亮了一瞬间,亮得扎眼,但又很快陷入漆黑。 孟科文丢下牌,拿出了自己的望远镜,“来了?” “可这才十一点半?提前了?” 奚水抱着周泽期的腰,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 周泽期低下头,“你在说什么?” 奚水仰起脸,睡眼朦胧,“打雷了?” 打雷? 周泽期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好像被落下了一滴水。 轰隆隆的声音在云层后出现,由远及近,宛如要将山顶击碎的阵仗。 “我去下雨了下雨了!”孟科文爬起来,抱着毯子就往帐篷里跑,“天气预报又骗人!” 山顶上等着看流星雨的人立马都抱着自己的装备,吃的喝的,往帐篷里躲,帐篷里的灯纷纷都亮了起来。 周泽期把牌收了,递给吴丰翼。 然后用毯子把奚水一裹,直接抱起来往帐篷里走。 奚水迷迷瞪瞪地就离了地,他直起身,看见大颗大颗砸下来的雨珠,伸手接住,“下雨了?” 奚水回到了帐篷里。 他躺在厚厚的被褥上,外头电闪雷鸣,雨声瞬间就大了起来,奚水觉得这种感觉很神奇,外面下着雨,打着雷,他睡在帐篷里。 奚水在被子上滚了一圈儿,一扭头,看见周泽期脱了上衣。 “你怎么把衣服脱了?” 周泽期回头睨了一眼奚水,“你睡觉不脱衣服?” 奚水答道:“不脱。” “不脱……也行。”周泽期说完,直接躺到了奚水身侧。 奚水立马僵硬了。 他一动不动。 周泽期的呼吸声没有被雨声和雷声覆盖住,他的体温也从身侧一阵一阵袭来。 奚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帐篷顶上垂挂着的照明灯,看着灯泡里发光的灯丝,看久了,灯丝变得模糊不清,眼睛也不舒服,奚水下意识把头转开。 对上了周泽期黑漆漆的眼神。 “你,看什么?”奚水咽了咽口水,发现喉咙干涩无比。 周泽期慢慢靠近,“你猜?” 这还用猜? “你在看我。” “那你问什么?” 两人的呼吸撞在一起,就快将空气都点燃。 奚水急忙推拒着周泽期,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要睡觉了。” “哦,然后呢?” “你现在不可以亲我了?” 周泽期笑了声,“我说过我要亲你了?” “没……没说,但我感觉得出来。” “怎么感觉出来的?” “你,不要管。”奚水拉过毯子把自己盖住,闭上了眼睛,“晚安。” 灯还亮着,周泽期的视线也没移走,外面的雨也还在下着。 奚水闭了会儿眼睛,一直没有听到其余动静,以为周泽期应该也睡了,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 正好对上周泽期护人的目光。 他没睡! 他一直在等着自己! 周泽期把人一把拖到怀中,抢在奚水扯些有的没的之前封住了他的唇。 衬衫又被解开,被亲过的地方再次被毫不留情地亲了一遍。 雨声与雷声混杂在一起,山顶的气温是偏低的,雨落下来后,空气就变得更加湿凉。 奚水却觉得自己热得快要融化了。 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吻在雨声中开始,也在雨声中结束。 奚水不躲了,因为躲不开,他认命地躺在周泽期怀里,小口小口喘着气,默不作声。 过了半天,奚水才抬起头,“你以后尽量少一点这样亲我。” 他眸子亮晶晶的,又不满又羞怯。 今晚没能成功看见的流星雨,周泽期好像在现在的奚水眼中找到了。 “为什么?”周泽期垂首轻轻咬着奚水的脖子。 “我受不了。”奚水小声答着。 受不了? 周泽期埋在奚水肩上笑起来。 “那我不亲你,我受不了,”周泽期抬起头,目光与奚水交缠,“你想想办法,平衡一下。” 怎么平衡? 奚水也很苦恼,“我没有办法。” “为什么会受不了?”周泽期贴着奚水的耳廓,“我觉得你挺喜欢的。” 这不一样的。 奚水推开周泽期,虽然人还是在周泽期怀里,但距离稍稍拉开,他说:“我是说我受不了,但我没说我不喜欢。” “……” “那你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让我不要这样对待你?” “因为我受不了呀!” “你受不了,为什么还喜欢?” 奚水被绕晕了。 他自己默默地想了一会儿。 是真的有在认真思考。 “想明白了?”周泽期见奚水抬起头,准备要开口说话的样子。 “没有,”奚水小声说:“但是我想,既然我喜欢,那我肯定是受得了的,但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我在撒娇。” 奚水自问自答得很起劲。 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奚水显得很高兴,他主动用力抱住周泽期,“我明白了!期期你以后尽管亲我,我口是心非。” 而且,亲得这样用力,肯定会消耗很多热量,自己又喜欢,一举两得! 周泽期点头,“嗯。” 然后奚水眼神突然变得羞羞怯怯的,他小心翼翼地说:“那你,还要继续亲我吗?” 第二十九章 雨下到了早晨。 山间被浓浓的白雾笼罩, 能见度很低。 草坪与树林灌木湿漉漉的,空气湿润冰凉,直往毛孔里钻。 但太阳出来了, 金晃晃的从对面的山后爬上来。 奚水用矿泉水漱了口,盘腿坐在帐篷跟前, 认真地看着日出。 山顶上的人起了一半儿,有人在看日出和睡懒觉之间选择了继续睡觉。 周泽期睁开眼睛, 看见的是奚水的背影。 奚水哪怕是盘腿坐在地上,也不弯腰驼背,脊背笔直, 脖颈修长, 金色晨曦仿佛一层会发光的纱笼在了奚水的脸上, 将脸庞描绘得宛如神祇。 听见身后的动静, 奚水回头望了一眼。 周泽期去漱了口, 回来捏着矿泉水瓶,一言不发地蹲在了奚水跟前。 奚水抿了抿唇角,“你挡住我了。” 周泽期“哦”了声,就这姿势倾身吻住奚水, 奚水仰着脖子, 他不懂拒绝,几乎是周泽期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隔壁的孟科文顶着鸡窝头钻出帐篷,一钻出来就看见这一幕, 他立马把头缩了回去,狠狠捶了两拳头被子, “该死啊!该死的狗情侣!” 陆陆续续, 一行人都起了。 林小金举着手机, 各个角度拍照, 突然中气十足地来了一句:“会当凌绝顶!” “这个我知道,”张看举起手,“一览众山小!” 周泽期低头把昨天和奚水的合照换成了所有社交软件的头像,光线朦胧,照片里的人好看得不像话,不太像随手拍出来的照片。 - 看了日出,一行人才回程。 周泽期开车把奚水送回了家。 “我还要回家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周泽期问道。 奚水摇头,“不一起,我得把这两天落下的练习补起来,你不用和我一起上去,东西都给我吧。” 周泽期点点头,把书包递给奚水。 看着奚水手里拎一个书包,肩上背一个书包,进了楼里,周泽期才打方向盘离开。 奚水上了楼,从电梯里出来。 在看见家门口放着的一堆大号超市塑料袋和立着的几个牛皮纸袋子,奚水快步走过去。 口袋里有水果,低脂的零食,还有两箱牛奶。 纸袋里是夏天的衣服和日用品。 奚水从里头翻出来一张便签,奚不遥的字迹。 -吃的喝的穿的我都给你送来了,水果都要放冰箱,零食要少吃,偶尔吃一点解解馋就行了,牛奶也不能一天喝几盒,容易上火长痘。ps:不要落下学业。 奚水把东西都搬了进去,他讨厌爸爸这样。 总是会说一些很让人伤心的话,但又会做很多让他感动和愧疚的事情。 在山顶上没有地方洗澡,奚水把东西都收拾好之后,洗了澡和头发,头发吹得半干,他才慢悠悠开始翻看这两天各种通讯软件上的消息。 李微微和海听花是发消息发得最多的。 [班长海听花:嘉年华我想好了,我们不跳芭蕾,我们跳华尔兹,但我们搞不一样的,我们女生和女生跳,男生和男生跳,怎么样?话题度一定很高!] [李微微:海听花要搞华尔兹,我他妈笑死,还女的和女的跳,谁乐意和她跳?yue~] [海听花:所有人都同意,我给学生会打申请也通过了,就李微微不同意,老子真想一炮给她轰了。] [海听花:但男生和男生的话,小溪,你没有搭档哦,林小金和你不匹配,他和你一般高,没有cp感,你再找个人吧,领队,/飞吻/飞吻] [海听花:不用担心,我已经在京舞学院群发了公告,明天就是正式面试,你亲自过来挑选搭档,现在已经有七十八个人报名啦!] 海听花风风火火,每条消息都隔了一会儿才发的,她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奚水回复:好/呲牙。 - 周泽期到家时,他妈池秀正号召着几个阿姨在给她哥哥投票,他爸也在家。 “我还以为你死外边了?”周一侨正在比对这两根高尔夫球杆,哪个顺手,看见周泽期,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周泽期没说话,走过去一脚把他的球踢飞了。 “……” “小兔崽子找抽是吧?”周一侨火冒三丈,举着球杆就要打人,“你背着老子把专业换了,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池秀见这边闹起来才发现周泽期回来了,她放下平板手机电脑三件套,跑过去劝架。 “别打啦,你们别打啦!” 周泽期and周一侨:“……” “你妈上网已经上魔障了。”周一侨杵着球杆,“听你妈说,你谈恋爱了?没带回来?” 周泽期弯腰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咬下一大口,“昨天带回来了,你没在。” “那我今天不是在吗?” “谁知道你今天在。” “……” 池秀没参与斗嘴,她从柜子上拿了两个昨晚就准备好的红包,塞到周泽期手里,“昨天你们走得急,我没来得及准备,这两个红包,一个是给奚水的,另外一个,也是给奚水的。” 看见儿子无语的表情,池秀纠正道:“一个是我给奚水的,一个是你爸给的,这头一次登门,长辈都是要封红包的,等结婚的时候呀,他叫我们,还有改口费呢呵呵呵呵呵呵。” “……”周泽期见他妈已经乐得此刻就要飘起来的样子,漫不经心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我倒是想,他能愿意?”周泽期清醒得很,奚水看他的眼神里,顶多是有点好感,他做的那些,也都是基于他从小家庭教给他的,不是基于他是自己男朋友这个身份。 自己舔就算了,他爸他妈也搁这儿乐不可支,周泽期烦得很,“我去洗个澡,让阿姨给我煮碗面。” 池秀看着周泽期的背影,冲周一侨抬抬下巴,“咱儿子害羞了。” 周一侨擦着球杆,“……没看出来。” 周泽期揣着两个厚厚的红包,在厨房端着碗面,几大口就喂进了肚子里,吃饭不是主要的,他埋头在冰箱里翻箱倒柜。 冰箱里没什么东西。 他注意到了一旁的水池。 里头养着几条鳜鱼。 阿姨见周泽期挽袖子准备捞,递过去一个网兜,“这是周总昨天钓回来的,野生鳜鱼,个头都不小,正好今天可以做给你吃。” 周泽期捞起来一条,在手里掂了掂,不超过两斤。 “阿姨,给我找个桶来,我要带走。” 不过十分钟,周一侨就见周泽期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拎着一只蓝色塑料桶,有点眼熟。 “要走了?这是拿的什么?” “别管。”周泽期说。 他自行车就在院子里,开了锁,他一只手拎着桶,一只手握着车头,调好速度,飞快蹬出了院子。 在周泽期走后不久,周一侨终于想起来他手里那只桶为什么眼熟了,那是他垂钓用的。 周一侨放下手里的球杆,快步走到厨房。 果然! 水池里还剩下一条做多一斤重的小鳜鱼,其他的,都被周泽期那小兔崽子捞光了! 周家当然也不缺几条野生的鳜鱼,但这是快乐,垂钓的快乐,就这么被一杆子全带走了。 阿姨在旁边说:“小少爷说,鱼肉富含高蛋白,就适合他男朋友吃,让您再去钓点别的品种,一个品种会吃腻。” 周一侨:“……” “滚滚滚!” - 奚水一口气练了两个小时的基本功,又把最近排练的《舞姬》索罗尔的部分跳了一遍,最后的变奏,始终还是不够好。 练完,他洗了澡,直接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天擦黑,他被周泽期叫醒。 奚水吓了一跳,他猛地坐起来,抱着抱枕,“你回来了?” “你怎么像个鬼一样啊?”奚水心脏还在怦怦跳。 不等周泽期回答,他赤着脚跑到门口,把自己那一串钥匙拿在手里,先取下了上边那个大大的粉红豹,再取下一把钥匙,郑重其事地递给周泽期,“给你,以后不要跳阳台了,不安全。” 周泽期看了奚水一会儿,伸手去接,还没碰到,奚水又把手缩了回去。 “你的呢?” “什么?” “作为交换,你也应该把你家的钥匙给我一把。” 周泽期换了个蹲姿,看着一本正经的奚水,说道:“我家的可以用钥匙,也可以用密码,我告诉你密码。” 周泽期从奚水手里夺过钥匙,“走吧,去吃饭,我做了松鼠鳜鱼。” 听见好吃的,奚水眼睛立马亮起来,他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周泽期,“你买鱼啦?” “我爸钓的。” “叔叔真厉害。” 奚水发现,周泽期把米换成了糙米,除了鱼,还有沙拉,他觉得周泽期好好哦~ 鳜鱼被放在正中间,鱼去骨,花刀改,裹上蛋糊,入油锅嫩炸至松鼠型,装盘后淋上一层糖醋卤汁,颜色鲜亮,味道甜酸可口。 奚水本来就饿了,他没怎么吃饭,但吃了大半条鱼。 “我饿死了!”奚水说。 周泽期倒了杯水递给他,“我过两天要去京体大比赛,你要不要去看?” “比什么?” “游泳。” 这是几个体校学生会自己组织的活动,不是官方的,但决定了在学生心目中的体校排名。 “什么时间?” “下周六。” 奚水咬着筷子,摇了摇头,“下周六我们和隔壁京音组织了嘉年华,也有比赛,我还想让你来看呢。” 双双遗憾。 “那行。”周泽期说,“我比完了就过去找你。” 饭后,奚水抱着一杯水,在沙发上慢吞吞往嘴里喂,喝了半天,还剩下大半杯,他在专心致志看电视剧。 周泽期把碗都放进洗碗机后,出来后,问道:“还不回去?” 奚水看着周泽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周泽期这是在催自己走。 他忙站了起来,把水杯放下,“那我走了。” 语气有点可怜。 周泽期大步过去,一把把奚水捞在怀里,“我让你走你就走,你就这么听话?” 奚水语气稍稍有点不自在,“那这是你的家,你让我走,我就走……” 周泽期见奚水又要开始扯他的大道理,直接打断了他,“那我让你留下呢?” “这,这,这不行,太快了。”奚水磕磕绊绊地拒绝了周泽期。 周泽期眸色深沉,拿奚水有些没办法,但现在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奚水明天还有早课。 “好,我送你回家。” 周泽期亲了一下奚水的脸,牵着他的手送他出去。 奚水被周泽期的变脸搞得晕头转向,“不用这么客气的。” 他就住在隔壁。 期期太见外了。 奚水开了门,站在自家门口,对周泽期挥挥手,“再见。” 奚水慢慢关门,还剩下最后一条缝的时候,他又小声对还站在门外的周泽期说:“明天见。” “明天见。”周泽期弯了下嘴角。 对待奚水,他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关上门,周泽期回了自己家,之前奚水在的时候,他没觉得这屋子如此空旷。 周泽期弯腰从沙发上拾起手机,看着一排排新消息,他点开了孟科文的。 [孟科文:给你看个东西,我他妈笑死。] 周泽期点开那条链接,是一张海报,第一页就是奚水站在舞台上的照片,服饰精致贵气,他颔首,头上戴着一顶金色王冠,像小王子。 海报是自动播放,做了五张,还挺精致,出自京舞芭蕾系大二海听花之手。 第二页是满屏的玫瑰花,并搭配了文字:想要与我们京舞芭蕾小天鹅成为搭档吗? 第三页响起了八音盒的背景乐,搭配文字:好胆你就来! 第四页附上对搭档的要求。 第五页则用上了小喇叭动图:来吧来吧,我们在大学生广场,等着你! 周泽期看了好几遍,最后直接就笑了,气笑的。 第三十章 周泽期坐在沙发上, 捣鼓着手机。 海报的最后一页提示扫描二维码就可以报名,资料通过审核后才能获得面试资格。 [孟科文:老周,你说, 这像不像在给小天鹅选男朋友。] 周泽期懒得搭理他,幸灾乐祸。 他在填写报名表。 海听花弄得还挺专业, 还要贴上本人的二寸蓝底登记照,原因已经标注:长得太磕碜了那不行啊, 对观众好点吧。 除此之外,还有姓名,学院以及年级, 身高体重, 是否会华尔兹, 选项只有是。 客观来说, 你给自己打多少分, 举例: 吴彦祖八分,周泽期七分,保安小李六分,保安小王五分, 理学院唐老师四分, 奔驰一分。 (奔驰就是京大校园里的一只奶牛猫,丑得上过热搜) 周泽期提交了报名表,在等待审核的时间里, 他把奚水没喝完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审核过得很快。 被拒了。 [抱歉哦,体院的不行哦。] “……” 艹! - 翌日清晨, 奚水捧着一根玉米从门里走出来, 一出来, 就被靠在走廊墙上的周泽期吓了一跳。 男生身形高大, 上身纯色的黑色T恤,衣料线条显出流畅的肩臂线条,隐隐可见有力的肌肉轮廓。 即使是低着头,也丝毫不影响他优越清晰的下颌线,仍旧锋利。 听见开门动静,周泽期懒懒撩起眼皮,“走吧。” 奚水心脏砰砰跳。 就像林小金说的那样,一张脸的美丑无法影响奚水对这个人的整体评价,更加无法左右。 但这是奚水人生头一回,被……被帅到了。 奚水飘飘然跟在周泽期后边。 出了小区楼后,周泽期把手里早餐塞到奚水手里,“站这儿。” 没过多久,他蹬着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奚水面前,“上来。” “你哪来的?” “什么表情?”周泽期扯了下嘴角,“还能是偷的?我昨天从家里骑过来的,上不上来?不上来我就走了。”他作势要离开。 奚水急忙跑过去坐上后座,“上,我要上的。” 从他们住的小区到学校步行也就只需要十分钟,但周泽期骑车居然也花了十分钟才骑到学校大门口。 “你骑得好慢哦,”奚水坐在后面啃着玉米,“别人走得都比我们快。” “那换你来?” 奚水不露怯,“也行。” 他把书包早餐,还有没啃完的半根玉米,都给了周泽期拿着。 周泽期一坐上后座,车头他差点没压住,但奚水脸皮薄,没表现出来,他默默用了点劲儿,压下去。 一路上都有校友在看他们。 上课骑自行车的也有,电动车也有,但没有他们俩这么抢眼的。 后座的周泽期太大只了。 哪怕是平地,奚水蹬得还是有些费劲。 周泽期单手揽住奚水的腰。 奚水跟被电了一下似的,轮胎在地面滑出了一个“s”形,他低头看了一眼箍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小声说:“你不要这样。” “哪样?” “宝贝,腰好细啊。”见奚水不回答,周泽期又恶劣地摸了一把奚水的腰。 奚水又滑出一个“s”形,他不会单手骑自行车,没办法去阻拦在自己腰间作乱的那只手,慌里慌张大喊,“你再摸我,我要生气啦!” 他们两旁正在行走的校友扭头看向奚水。 分叉路口时,周泽期一脚踩在地面,车轮猛然被他用鞋底刹住,他站起来,“我来,我送你去教学楼,我再去体院。” 奚水的脸粉扑扑的,他把车交给周泽期,默不作声,坐上了后座。 周泽期踩上踏板的那一刻,他突然单手抱住周泽期。 奚水嗓音软下来,放慢,像带着小钩子一样。 “宝贝,你腰好细啊。” 周泽期腰腹一紧,车头差点没掌住,车轮在公路地面滑出一个比奚水之前滑的要大一倍的S。 奚水被吓到了,赶忙两只手从后边抱住周泽期。 风从两人身侧吹拂而过。 快要上课了。 奚水趴在周泽期的背上,“扯平了。” 周泽期笑了声,所以刚刚那一下是因为报复心? 两人骑自行车也有人拍照片上传到了cp楼里。 [终于又营业了,那两只猫的营业都比他俩多!] [保安小李小王也不错,昨天我看见小李用电棍捅小王。] [捅哪里?] [此生不悔入京大,我高中的梦想就是将来有一天可以放开了磕cp!] [周阎王好狠的心,他居然让小溪骑车!他那体格,小溪肯定累死了!] [看我们小溪脸红的,跟我昨天买的西瓜一样。] [对呀,一定好累,周阎王怎么回事,你看他还在后边笑!!!!] [哦,说个事儿,京舞和隔壁搞那个嘉年华,奚水在招舞伴,会华尔兹就行。] [不会。] [周泽期会吗?让他去呗,我倒是想,但我没有小溪高,我只有158,栓q啦,算命师傅说我这身高只配磕cp。] [好多人都报名了。] [emmmm,周阎王不会过去一拳一个吗?] - 下午三点就下了课。 奚水和林小金冲完澡,海听花和李微微就等在走廊里。 见着奚水,海听花便走上前,“走吧,你看你满意谁,我们就找谁做搭档。” 奚水觉得怪怪的。 但具体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奚水被带到了学生广场,他是个不惧怕舞台的人,生活中也不害怕与人交流和沟通,但看见那大红色横幅的时候,奚水差点拔腿就跑。 海听花说道:“这都是手段,热度起来了,到时候我们和隔壁打起来,不战而胜!” 李微微在一旁冷嘲热讽,“你学芭蕾可惜了,你该去学营销。” 学生广场是平时举办一些小型活动或者活动报名的场所,通常都很热闹。 今天同样热闹。 京舞学生会的宣传部摆了几张桌子在喷泉石像前,旁边立着一幅海报,海报用光了所有亮眼的颜色,远远看去,扎眼得很。 通过审核的人早早到达面试地点,自觉排起长队,样貌都还算过得去,身高绝对都是够够的,除了个别。 林小金拉着奚水,小声说:“我给你一套房。” “什么?”奚水没反应过来。 “我脚趾头抠出来一套房,送你。” 奚水不明白林小金的意思。 海听花坐在位置的中间,奚水则在一旁,他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长队。 海听花则用平板翻阅着手中的资料。 “通过审核的一共37人,”海听花抬起头,“我念名字,被念到的人出来跳一段就行了。” “赵新月!”海听花气势如虹。 一个面容清秀,笑得有些腼腆的男生走上前,他偷偷看了一眼奚水,后者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海听花皱着眉,“你这资料上,给自己打了十分,我不是说人不能自信,我给过比对对象,吴彦祖才八分呢!” “还有,你身高是……175?” 赵新月挠挠头,“我可以跳女步啊。” 林小金见奚水眼里写着疑惑,凑过去,帮忙解释,“是个想被你睡的0。” “……” 海听花将信将疑,“那你跳两步?” 赵新月起势,大大方方来了一段儿。 海听花立马鼓掌,“不错,不错,动作标准,但是,你这不是拉丁吗?!” “我觉得都一样啊。” “那可不一样。” 接着是第二位。 “可以让奚水暂时给我当一下搭档吗?”对方笑得很明朗。 海听花竖起手指,“漏漏漏,你这是想还没通过面试就白嫖?” 奚水凑近林小金耳畔,“班长用词好奇怪。” 林小金回答他,“她一直这样,迟早挨打。” 海听花摆摆手,让这位试图和她耍小聪明的同学单独跳,对方还没得及走开,她手里的资料信息就被整沓抽走,海听花错愕地仰起头看向身后。 周阎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石像旁边的台阶上还站着一大帮他们院里的人,都眼熟得很,经常在四处比赛拿奖,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校公告栏上。 周泽期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他靠在桌子上,对着眼前这三十多个人,翻着手里的资料。 下午灼烈日光落在他侧脸,另外半张脸处于阴影中,看着有些冷冷的。 “毛……小亮?187?就这?” 看过的,周泽期直接甩手丢在了后边桌面,重重按在纸张上,敲得整张桌子“砰”地一声。 李微微在后边,默默把海听花拽到了奚水旁边,远离炮火区,以求自保。 “麦克?麦什么?没有中文名?” “刘立,打多少分,你写的是……比老子还帅?”周泽期轻嗤一声,呐呐一句“帅屁”。 “吴扬言,座右铭,今生只想当奚水的狗?” 周泽期每念一个人的,语气就差一分。 吴丰翼蹲在台阶上,嘿嘿笑,“我反正今天是不会招惹老周了,他现在就是行走的炸药桶。” 孟科文也点头,“我就知道老周要醋,他那性子,没把这群人都撂在这里算客气的了。” “听说昨晚老周悄悄报名,结果被拒了?”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心挨揍。” “张毛毛,”周泽期把资料表拿到眼前,“外号,奚水小男友~” 周泽期的脸色这下是真的冷下来了。 他把后边没看完的全摁回到了桌子上,眼神冷厉地盯着这群人。 奚水需要舞伴是没错,他这个专业,不可能没有搭档,但被人见缝插针,实在是膈应。 他们哪里是来应聘舞伴的?他们是来应聘男朋友的! 奚水站起来,朝周泽期走去,林小金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走了……”奚水站在周泽期跟前,小声说。 他心跳很快,快得不像话。 周泽期垂眼,喉结动了动,“看了我这么久,终于舍得过来了?是不是很好笑?” 奚水伸手去拉周泽期的手,被躲开。 周泽期跳下桌子,掉头就走。 跟着周泽期来的一群人也立马都跟着离开了。 奚水看着周泽期的背影,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难受,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四面八方吹来的风都是冷的。 周泽期没走多远,顿住脚步。 吴丰翼疑惑,“怎么了?” 周泽期懒得回答,又掉头回去,揽着奚水的肩膀就把人带离现场,顺便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四周的人,眼神格外阴鸷冷郁。 - 下午炎热,空气滚烫,奚水走得满头大汗,被带到了体院废弃不用的大仓库。 高高的小窗,阳光成了一小块发光的方形,照在地面,空气中弥漫着金色的尘埃。 柜子上什么类型的球都有,但已经格外破旧,掉漆的掉漆,破皮的破皮,挂在墙上的球拍也都基本不能再用。 吴丰翼他们早就被支开打球去了。 周泽期把门反锁,回身看着满眼不安的奚水。 奚水步步后退,“只是需要一个搭档。” 不怪奚水,是他太讨人喜欢了,所以会有人见缝插针,利用各种机会接近他,哪怕他不是单身。 “你别生气了,我没想和他们跳舞。”奚水退无可退,背靠在了已经显得斑驳的砖墙上。 周泽期低着头,语气淡淡的,“那你还去?” “班长已经组织好了,我不能放她鸽子,那些人我都不喜欢。” “哦,那你得挑个喜欢的才行。” “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别人。” 周泽期笑了,“别人是谁?” 周泽期的问题尖锐无比,没有给奚水留模糊而过去的空间。 奚水揪着周泽期的衣袖,“他们?” “那你喜欢谁?” 奚水明显感觉到现在的周泽期和之前不一样了,和之前他所认识的那个好说话好脾气的周泽期不一样。 对方要他给出一个答案,一个肯定的、准确的答复。 周泽期见奚水一直不说话,抬手把奚水的手指从自己衣袖上扯开,“不说我走了。” 说不气是假的。 但周泽期也不是气奚水,他气奚水有什么用,那些人见着奚水,就好像一群见到了蜂蜜的黑蚂蚁。 说到底,他气自己更多。 他做不到视而不见,也做不到无动于衷,更加做不到真的和一条守着肉骨头的狗一样。 他要奚水的眼里有他,他要奚水说喜欢他,那样,做狗也行。 周泽期不想等了。 真不想说。 就摊牌,换他追奚水,从头来。 害不害怕呢? 周泽期参加过那么多比赛,都没产生如此刻一般的紧张心情。 走出这扇门。 他有做好和奚水形同陌路的准备吗? 他吻过小天鹅,抱过小天鹅…… 他是他的。 “周泽期…”在周泽期的手刚触上门把手的时候,奚水从身后扑来,抱住他。 周泽期瞬间被巨大的喜悦笼罩,他没给奚水说话的机会,把人一把抱起来抵在门上,疯狂吻下去。 奚水仰着脖子,手指掐住周泽期的肩。 周泽期单手就能将他抱起来,他悬空,靠着周泽期的臂膀才能不滑下去。 奚水听见两人的心跳逐渐开始同频,在周泽期放开他许久,他才慢慢找回神识。 “我要说话。”奚水声音沙哑,双眸含水。 周泽期抵着奚水额头,“你说。” “你,你别走。”奚水耷拉着眼,不敢直视周泽期。 “为什么?” 奚水又不开口。 周泽期猜到他肯定在钻牛角尖,说不定还在想着等回家了问问林小金,到底该怎么办呢。 “奚水,你在苦恼什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短短一句话,奚水说得无比艰难,他说完后,迎上周泽期的目光,发现对方眼睛发红,像饿极了的野兽。 “不知道?”周泽期凑过去咬了一下奚水的脸。 “什么叫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向我表白?那你为什么亲我?”不说这些,周泽期手掌按在奚水的胸口,“宝贝,你知道你心跳有多快吗?” “还是说,你对谁都ying得起来?” “说话。” “你不说话,我以后也这样对其他人好不好?”周泽期有一下没一下啄吻着奚水的脸,目光像一张网一样,“好不好?” 奚水艰涩开口,“不好。” “为什么不好?” 奚水说不好的时候,生怕周泽期走了一样,两条小腿圈住周泽期的腰,还挺有劲儿。 奚水像一只被困在笼子的小天鹅,不知所措。 屋内是热的,窗户太小,没有通风口,比屋外还要热,还是闷热。 奚水感觉自己像在水里被浸过一遍,汗珠从鬓角往下,在下巴汇集,快要落下的时候,周泽期垂首,伸出舌尖给他舔掉了。 奚水的脸登时变得更红。 “喜欢你,”在周泽期的视线还没挪开,维持着亲吻奚水下巴的姿势的时候,奚水开口,声音低低的,眼神明亮又小心,“我喜欢你。” 说出这对奚水而言,意义最非凡与重大的一句,之后的就要简单许多了。 他抓着周泽期胸襟,睫毛都被汗水浸染得湿润明亮。 “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 “我只对你才心跳加速,只想和你接吻。” “那种反应,也只对你才会有。” 第三十一章 废弃的仓库是如烈焰般白日下的一座孤岛。 内里闷热, 砖墙都是热的。 奚水笨拙的回应在周泽期的攻势下简直可以忽略,汗水顺着奚水下颌, 沿着脖颈……周泽期偏头, 轻咬着奚水湿淋淋的脖颈,彼此的呼吸缱绻、滚烫,连成灼人的岩浆。 奚水几乎融化在了周泽期的怀里。 他在周泽期的怀中小口的喘着气, 太热了。 周泽期烫人的手掌沿着奚水的汗津津的后背往上, 在背沟里漫不经心地上下摩挲。 奚水休息够了,他舔了舔嘴唇,小声说:“如果我和你一样,我就不会没有朋友了。”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让周泽期动作微顿。 大智若愚说的大概就是奚水。 舞台上他有多多变, 多丰富,舞台下他就有多纯粹。 那些人……对他,就像,追星一样,因为奚水的距离感,因为他在舞台上高不可攀的样子。 奚水的受欢迎和周泽期的受欢迎是不一样的。 “我在上大学之前, 还在舞蹈附中时, ”奚水垂着眼,脸颊还有尚未褪去的红,“有过朋友,他主动说想认识我,但还不到一个星期, 他说, 他还是想和我保持一些距离。” 因为奚水舞台上与生活中给人的反差太大了。 周泽期嗤笑一声, “他们以为你是不吃不喝的美术馆标本。”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唔, 可能吧。”奚水抬起眸子,盯着周泽期,“你,你再亲我一会儿。”他主动邀请。 “那我抱着你,手酸。”周泽期把人往上抬了抬, 奚水搂着周泽期的脖子,“那你别浪费时间了,快点。” 周泽期笑着吻下去,反正是奚水主动,周泽期发狠地亲他。 - 张看买了一箱雪糕过来,给球场里的每个人分了一支。 吴丰翼蹲在地上,撕开一根冰棍塞进嘴里,他眯着眼睛,朝仓库的方向看去,“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会不会打起来?” 丁河:“你是指哪种打架?我们打架也分好多种的,有你一拳我一拳的打法,还有进进出出的打法?吴哥,你觉得是哪种?” 吴丰翼哽住了。 他秒懂。 确实,他无法想象周泽期把散打的拳头挥在奚水那张漂亮脸蛋上,那就只能后者,进进出出的打法了,这招式,不错。 “那老周今天还能来打球不?”张看懵懂道。 “打个屁,还打球呢。” 京大所有绿植都在这场烈日下变得蔫了吧唧的,槐花成串蔫儿,香味都带着一丝烧灼人的火气。 林小金已经回宿舍,奚水被周泽期带回了家。 奚水也不知道周泽期还有没有在生气。 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但他不笑。 奚水不懂他。 站在家门口,周泽期打开了自家的门,瞥了眼,奚水站在自己旁边,眼巴巴的。 “怎么,没带钥匙?” 奚水:“……“ 周泽期挡在门口,“回家去啊。” “想来我家?” 奚水轻轻点了点头。 “不是,奚水,”周泽期倾身,“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好哄啊?” 奚水揪着挎包的带子,“是……是的。” 周泽期笑了声,扬手一把就把奚水捞进了自己屋里。 奚水脚下被绊了一下,还没站稳,又被丢在了沙发上,他惊惶地坐起来,周泽期就已经扑了过来,死死压住他。 奚水很主动,立马把眼睛闭上了。 周泽期没忍住,埋在他颈窝里笑出声。 屋内的冷气整日开着。 落地窗旁的柜子上的那束栀子花的花瓣已经在发黄枯萎,但屋内还存在淡淡的栀子香气。 周泽期发狠地将奚水拥入怀中,抱得奚水有点痛,快被揉碎了。 “那我舞伴找你吧。”奚水摸着周泽期的头发,发质比自己的要硬。 周泽期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奚水的侧脸,“我要是不会呢?” “那你要不要学?” “你教我?” “你要不要学嘛~” 见奚水要开始急了,周泽期点头,不过没过几秒,他皱了下眉,“可是你们京舞不是很排外吗?” ! “哪有排外?” “你们京体难道不排外?” “去年你们京体的人论坛里说我们京舞的人都是排骨精……” “那你们京舞的人说我们四肢发达。” “你们说我们爱整容。” “你们说我们野蛮人。” 奚水伸手去掐周泽期的脸,“啊!” 周泽期拿下奚水的手,亲着他的指尖,“华尔兹我会,只是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我。” “以前的账我不和你算,一笔勾销,从现在开始,”周泽期眸光护人,定定地看着奚水,缓缓勾起嘴角,“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干死你。” 奚水呼吸微顿,他想了一下,才品出周泽期语气里的警告意味。 他眼睫颤了几下,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周泽期,他可能一直都知道自己一开始是目的不纯的。 所以他说之前的账,之前有什么账? 他都知道。 奚水心里酸酸的。 但在看见周泽期恶狠狠的眼神的时候,他心里又不酸了。 - 室外的温度要一直维持到夜晚才能降下去。 奚水要洗澡,本来他要回家去拿衣服,周泽期说不用,从自己衣柜里边翻出一件T恤丢给他。 只有一件T恤,没有别的。 奚水本来想问有没有裤子,但比了比,发现这件T恤很大,穿不穿裤子好像……也不要紧? 他乐颠颠地去洗了澡,穿着周泽期的T恤出来。 T恤是纯白,布料柔软,长度将将到屁股下边。 奚水的腿又长又直,肌肉的形状分明漂亮,线条流畅,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赘肉,跳了十几年的芭蕾,他不说话,光是站在那里,都自成一道风景。 奚水跟在自己家似的,从浴室晃到客厅,和周泽期打了个招呼,没等回应,他又晃去厨房,打开冰箱,看着琳琅满目的冰箱,他“哇~”了一声。 奚水弯腰,从最下边的一层拿了一瓶包装好看的,矿泉水。 随着他的动作,T恤衣摆滑上去,露出一点曲线。 奚水转身,就见周泽期站在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眼神如狼似虎。 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周泽期也不掩饰,大步过来,伸手就探进了衣摆内。 他低头吻他。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在细密滚烫的吻里,周泽期低声道。 奚水的脚尖踮起来,仰着脖子,“不行。” “为什么?” “距离……产生美。” “……” “那我搬过去和你住?” “……”终于也有奚水说不出话来的一天了。 但周泽期尊重奚水的意见,奚水的性格注定他们哪怕做到最后一步,他感情上的进度也不会跟着同步。 就像一株青翠的兰花。 哪怕它枝繁叶茂,叶片修长翠绿,生机勃勃,但你要细心浇水,施肥,松土,它最后才会抽出花苞,盛开,芬芳。 - 奚水晚上在周泽期那边吃了水煮鱼,回家的第一件事情是称体重。 他已经好久没上称啦! 奚水胆战心惊地站到了称上。 60.1kg! 还是饭后的! 奚水心脏砰砰跳,回到客厅才冷静下来。 他把上次记录关于自己和周泽期两人的笔记本拿出来。 立好平板。 在后面那一页写下:怎样成为合格的男朋友? 然后,打开百度。 1.大度 要包容他,爱护他。 奚水可以做到。 2.体贴 关心他,懂得嘘寒问暖,知道对方的喜恶。 好像也可以做到。 3.要有上进心,让对方可以看见有希望的未来 奚水思考了一会儿,周泽期专业是体育,以后毕业了直接就进他自家公司工作,而自己依旧会继续跳舞,那周泽期以后肯定比自己有钱…… 好烦啊。 4.懂得欣赏对方,尊重对方 奚水觉得自己还是很欣赏周泽期的,不然,他怎么会喜欢周泽期呢? 5.主动准备节日礼物,大大方方地说我喜欢你,我爱你 大大方方? 那怎么是不大方? 奚水自言自语,“我喜欢你?我爱你?” “这是不大方?” “那大方呢?” 奚水拔高嗓门,“我喜欢你!我爱你!” “这是大方?” 奚水还是需要请教别人。 网上给出的答案是:坦诚,直接,热烈…… 大概意思是,如果你喜欢他,你就要表达,不喜欢也是。 他把这份笔记完成,往前翻,周泽期的生日是……下个月十六,七月十六。 那就对应到刚刚的节日礼物和惊喜了。 这次不送内裤了吧。 送点别的。 手机在后边沙发上震动了几下,奚水拿过来看了眼,是林小金。 [林小金:怎么样?没吵架吧?哎呀,没事儿我和你说,就他念的那几个,全是0,他们已经把检讨挂在论坛个人主页了,版主帮他们挂的。] [林小金:不过你舞伴怎么办?海听花还是给你找了两个不错的,隔壁民族舞系的,我认识,还行。] 奚水埋头回复。 [不用了,我和周泽期搭档。] [林小金:他会?] [他说会。] [那他要是骗你呢?你可想好了,这是比赛,输了,丢的是我们全班的脸,我们丢脸了,京舞就丢脸了。] [他不会骗我。] 奚水相信周泽期不是这种人,他那么喜欢体育,就一定会在乎输赢,知道输赢对他们所言的意义。 [林小金:也行,反正他长得帅。] [林小金:你俩真没吵架?] [差一点吵架了。] [林小金:什么叫差一点吵架了?] [我和他说我喜欢他,他就不生气了。] [林小金:……] [林小金:你认真的?我的意思是,周泽期这么好哄?] 奚水趴在桌子上,身上还穿着周泽期的T恤,他发了条语音消息给林小金,“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他,不是以前那种,他,好像也知道。” 林小金也发语音过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奚水:“之前我目的不纯嘛。” 林小金明白了。 “嘁,你之前就喜欢他好不好?不然这么多人,你干嘛就盯上了他?” 奚水的脸登时红透了。 他对着手机,小声说:“好像,是的。” 林小金:“……” 林小金:“他居然没把你干死,脾气还行。” 奚水抬起头,本来想继续用语音对话,但莫名羞耻,换成了文字。 [真的可以干死吗?] 林小金:“每个人能力不同,别人我不知道,但周泽期弄死你,问题是不大的。” [你之前不是说会很爽吗?] [……] “那就要看他的目的是想你死还是想你爽了。”林小金说道。 奚水想了想,有点小欢喜,“他肯定是想我爽的。” 第三十二章 “你懂个屁。”林小金听见奚水笃定万分的口吻, 狠狠捶了两拳床板,“你和周泽期在一起的时候,不要这么直接, 知不知道?” 奚水慢半拍地应了一声, 然后低头翻开笔记本,“但是我喜欢他,我要对他坦诚……” 林小金:“那你告诉他你当初找他谈恋爱是为了和他亲嘴减肥没有?” “……” “没有哎。” “你不是说要坦诚吗?” 奚水的脸颊烧起来,“那不算, 我现在已经喜欢他了啊, 从现在开始就行了。” “反正你听我的,这种事情,要含蓄一点。”林小金叮嘱道。 “不含蓄会怎样呢?” “他会把你吃掉。” “哦……” “嗷呜。” “哈哈。” “……” - 周泽期把人从广场直接带走的话题,在论坛里的热度很高。 晚上的在线人数比白日要多。 [嗨呀,幸好我没去。] [这不用猜的呀, 周阎王,抛开他体育生的身份不谈, 高考七百分,纯纯富二代, 初中时就学完了高中的课程,这种人,怎么可能不会华尔兹,怎么?以后他继承公司了, 参加个酒会什么的, 难道当场给人表演一个扔铅球?] [对啊,豪门最基本的东西了, 但我就爱看这种热闹, 嘻嘻。] [赵新月笑死我了, 上去跳拉丁。] [还有那个要做小溪的狗,一看就是在论坛里浸泡久了,那个味儿,冲呐~] [耶,可以期待小情侣一起跳舞了。] [不行,我还是有点酸,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反正就是心里难受,嘉年华我就不去了,我要断网。] 奚水不常上论坛。 就像京学里的超级学霸会被送上神坛,京舞京体的专业扛把子,一样受全院的人所崇拜。 但跳舞,虽说天赋与努力缺一不可,可一个人一旦既有天赋,又肯付出比普通人还要多的努力,那么,他的成就是十分可怖的。 奚水从小学开始拿奖,国内的,国外的,普通的大剧院演出,各种奖杯存于家中一个专门摆放证书奖杯的玻璃橱柜中。 院里聊起天赋党,有他;聊起努力党,有他;聊起颜值,有他;聊起家世,有他。于他们而言,奚水更像是海面上漂浮的小灯塔,是他们的小偶像,他们的目标。 奚水在京舞是什么地位,周泽期在京体就是什么地位,只不过,周泽期更加接地气,也更加不好惹,他走的路子,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模仿得出来。 等过了今年暑假,奚水就十九岁啦。 芭蕾舞赛事按照年龄分组比赛,而十九岁,在国内外大部分赛事中,是属于青年组的,到时候奚水面对的是经验更加丰富,专业实力更加扎实,编舞能力更加强劲的对手。 瓦尔纳的芭蕾舞比赛在明年夏天,瓦尔纳芭蕾舞大赛是世界级极具权威性的芭蕾舞比赛,奚水曾在少年组拿到过银奖,明年再参加便是青年组。 奚水的胜负欲比周泽期要强得多。 他比周泽期更加在乎输赢。 - 早上的课,周泽期把奚水送到教学楼门口,他还穿着大裤衩和人字拖,没什么形象的趴在车头上,看着奚水的背影。 奚水走到楼里了。 又跑出来。 “我亲一下你吧。”奚水小声说。 周泽期打了个哈欠,“公共场合,不好吧?” “你不要反抗我。” “……” 周泽期直起身,伸手把人拽到跟前,倾身过去,吻住奚水。 正要往深了亲,奚水就往后退,他捂着胸口,“好了,中午见。” “……” J楼早晨学生流量很大,周泽期停在这儿,显眼得很。 他上午没课,专门起床送奚水来学校。 等奚水进了教学楼,周泽期才骑着车离开。 奚水的桌面上放了一个樱桃小蛋糕,贴着一张便签,班长送的。 奚水把书包放进桌子里,拿出手机给班长发去消息。 [没关系,以前他们也是这样招舞伴的。] 会出现昨天那样的情况,只是因为他是奚水。 奚水把蛋糕和林小金一人一半分着吃了。 林小金舔着蛋糕薄膜纸上面沾到的那层奶油,一边舔,一边问:“所以你现在真和周泽期谈恋爱啦?” “对呀。”奚水咬着叉子。 “唔,那你可以天天亲他了,”林小金嘿嘿一笑,“这个蛋糕热量很高的,你晚上记得让他狠狠亲你哦,争取把这两百卡,消耗光。” 他以为奚水会脸红。 结果奚水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你说得对,我记住了。” “……” “还有,”奚水忽然抬起头,“下个月周泽期过生日,我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又送?你怎么谈个恋爱跟散财童子似的,你干脆把自己送给他得了。”林小金知道奚水大方,不计较钱不钱的,但上次一口气买了一万八的内裤…… 林小金的话说得太直接了,奚水脸红了红,“送自己吗?” 见奚水又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提议的可行性了,林小金赶紧让他打住,“这还是太快了点儿,你送别的吧,球鞋吧,他不是喜欢打球吗?孟科文就特别喜欢球鞋,从小到大我给他送了好多球鞋。” 奚水的鞋都挺便宜的,不便宜的都是家里人买的,妈妈姨姨姑姑,表姐表哥堂姐堂哥,他们平时都会买给他,所以奚水自己也没去关注过这方面的东西。 “那我到时候去看看。” 林小金不太放心,“你买之前记得发给我看看。” “好!” “对啦,你真的不喜欢吴丰翼了吗?那你之前做了那么多功课,不都白费了?”奚水有点担心,因为林小金从吉利山回来之后,好像一直都不太开心。 林小金趴在桌子上,把那张薄膜纸舔得发亮,“你还有功夫操心我?” “你是我朋友,我肯定要操心你的呀。” “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他实际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反差太大了,我缓缓,过几天就好了。” “你不喜欢反差?” 林小金也没注意听,“嗯……” 奚水自告奋勇,“那我去帮你和他说说。” “说什么?” “让他表里如一。” 林小金偏头过来,看着奚水,“这还能自己控制吗?” “说不定呢。” “但他又不喜欢我,他什么样子我都管不着。” 奚水想了想,“那你现在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林小金;“我不知道,再说吧,说不定等我再听见他说‘芭比q儿’‘我真的栓q啦’我就不喜欢他了。” 见林小金闷闷不乐。 奚水觉得感情真是一件很麻烦,又很难干净利落解决掉的事情。 掺杂爱与恨的东西,是最麻烦的啦! 奚水在本子上画着圈,幸好,他和周泽期之间没这么麻烦。 周泽期也没有反差,他觉得周泽期还挺表里如一的。 很温柔,会做饭,吻技也很好,脾气也很好,总之,都很好。 要不是周泽期有192那么高,他都要担心其他人欺负他呢。 - 中午,奚水没见着周泽期,周泽期被泳队教练拉走训练,又是上次的土比南波湾。 [我大概六点多结束,你可以来游泳馆等我,从大门直接进来。] 奚水下了课,没吃饭,跑去小卖部买了几支雪糕打算带去游泳馆。 “一百五。” “!” 奚水拿着几支雪糕呆呆地愣住,“好贵。” 收银员是校友兼职,认识奚水,她从奚水手里一把把几支雪糕薅走,塞进冰箱筐子最底下,“那是雪糕刺客,拿这个,这个两块钱一支。” “谢谢。”奚水粲然一笑。 收银员:“……”甜昏过去了要。 游泳馆里水声不断,尖锐的哨音时不时响彻整个馆内。 教练已经溜了,有周泽期在,他没必要也在这儿守着。 而且,近期的比赛是市内几所体校之间的赛事,以周泽期的能力,完全够用。 吴丰翼是篮球队的,游泳水平和打篮球水平差不多,被拽来自由泳五十米,爆发力他是够的,再多一米他都得跪。 张看脖子上挂着哨子,周泽期肩上搭着根毛巾,坐在椅子上,弯着腰,手肘撑在膝盖,水珠顺着鼻梁和凌厉的下颌线往下滴。 刚从泳池上岸,他浑身湿漉漉的,水珠凝结后,顺着肌肉的轮廓,滴在地板上。 他头发全撩了上去,露出额头,看着和平时像两个人,一双凶悍晶亮的眼完全袒露,令人不敢直视。 吴丰翼从泳池里爬上来,张看看着计时表,“好菜。” “……” 吴丰翼又沉入水下,喝了一大口水,冒出头,一口全飙在了张看脸上。 张看抹着脸上的水,“艹,你别想上来了。”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吴丰翼瞥见周泽期凉丝丝的视线,立马让张看打住,继续训练。 吴丰翼走到周泽期旁边坐下,摸着自己的肚皮,“我腹肌好像没了。” 他在体院的人设就是腹肌帅哥,要是没了腹肌,他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帅哥。 “奚水还没来呢,他不是早就下课了?” “老周,你好惨,奚水在他们院好受欢迎,作为兄弟,我是真的怜爱你。”吴丰翼拍了拍周泽期的肩膀,艹,肌肉好硬。 周泽期瞥了一眼吴丰翼,慢条斯理地张口说:“你嫉妒。” 吴丰翼:“……”这都能看出来? 吴丰翼还想反驳,就见奚水拎着一个小卖部的大红色塑料袋走进来了,那塑料袋半透明,里头装的什么看得一清二楚。 奚水身高不矮的,但体格比起体育生到底差了一档,比起周泽期就差得再要多一些。 他进来后,四处看了看,最后视线才定格到周泽期这边,兴高采烈地朝他们走过来。 “我带了雪糕。”他把塑料袋递出去,又同吴丰翼说,“也给你带了。” 吴丰翼伸手便去拿,“人来就行了,带什么东西……” 周泽期扬手把吴丰翼拍开,自己先拿了一支,随后把一袋子都丢给了吴丰翼,“拿去分。” 吴丰翼屁颠屁颠抱着雪糕跑向泳池的方向。 奚水在周泽期身旁的椅子坐下。 奚水看了看地面的水渍,从周泽期的小腿一路看到周泽期的腹肌,往上是胸肌,喉结……最后对上了周泽期漆黑的眼。 ! 被发现了。 奚水眼神躲闪着,他看向泳池,那里还有校游泳队的人在继续训练,随着哨声响起,他们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 “很好看?”周泽期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奚水耳畔响起。 奚水胡乱点头。 他刚点完,腮帮子就被捏住,被强势地扭了过去,看着周泽期。 “比我好看?” 奚水又摇头。 周泽期只穿着泳裤,奚水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散发着年轻男性荷尔蒙身体的靠近令奚水口舌发干。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虽然被掐着脸,但奚水还是能正常说话,他手抓在膝盖上,“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他找不到词语形容周泽期的眼神和自己现在的感觉,他觉得周泽期现在的眼神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觉得自己快要被点燃了。 周泽期感到好笑,他快要贴在奚水的唇上了,“我为什么不能这么看着你?” 周泽期脸上的水渍蹭在了奚水的脸上。 奚水往后躲,又被一把抓回来,接着被蹭,奚水的脸上也变得湿漉漉的,透露着一股可怜劲儿。 他又不懂反抗。 只觉得周泽期欺负人。 “问你呢,说话。”周泽期不轻不重咬了一下奚水的脸。 好软,怎么能这么软。 奚水记得周泽期刚刚问自己的问题。 他抓着膝盖的手小幅度后退,捂在了自己小腹上,红着脸,但语气正经,“你这样看着我,我会想亲你的。” 第三十三章 吴丰翼坐在泳池边上, 岸边趴着几个校游泳队的成员,张看提了提裤腰,瞅着周泽期和奚水所在的方向, “老周感觉有点恋爱脑是怎么回事?” “刚谈恋爱都这样。” “是吗?我有点想体验一下。” “……训练吧。” 张看挥着手,“哎,我还没和你们分享我的择偶标准呢。” 游泳馆周一到周五晚上八点闭馆,周末会推迟到晚上十一点。 周泽期也不可能在这四处都有摄像头的地方对奚水做得太过分, 他把人拉起来, “陪我去更衣室。” 奚水像一只懵懂的兔子一样跟在周泽期身后。 吴丰翼游完一个来回,又趴在了岸边, 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摇了摇头,“啧啧。” 游泳馆内有校游泳队专用的更衣室,面积称不上特别大,和澡堂一样的小隔间,但使用的年头久了,不是缺门栓就是关上了门又会自己慢慢打开。 更衣室男女分开,不过京大没有女子游泳队, 但更衣室一直保留着,教练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京大会有女子游泳队。 奚水手里拿着的那根雪糕都已经化了,他站在了隔间门外, 对已经踏进去一条腿的周泽期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周泽期回过头来。 奚水被拽进了隔间里。 隔间不大, 比澡堂的隔间还要小一点, 墙上有几个衣钩, 奚水仰头看了看, 砖上还贴了周泽期的名字, 能猜到这是周泽期的专属更衣间了。 奚水从那个龙飞凤舞的名字上移开视线,看了看左右,选择在角落里一个小板凳上坐下。 这个高度,他鼻子差点撞上了周泽期的那什么。 见奚水被拽进来后,居然还无比淡定地各种打量,然后继续淡定地坐下。 “你快点,”奚水说,“班长给我发了华尔兹的曲子,我们回家了一起练练。” 周泽期本来都已经准备要套上上衣,见奚水这么一本正经,他又手痒了。 他蹲下来,勉强能和奚水保持平视,“你刚刚不是在外面说想亲我?” “是这么……这么说过。”奚水在这种事情上不会撒谎,他敢说敢做也敢当,坦荡荡地承认并朝周泽期促狭的目光大胆迎上去。 同时还要分出心思担心雪糕可能快要化成了水,等会撕开了直接往嘴里倒,往期期嘴里倒。 “然后呢?”周泽期问,“说过之后,你就不管了?” 奚水小声回答,“我刚刚在外面是很想亲你,我觉得你好诱惑啊,但是现在我不那么想亲你了,我的雪糕快化掉了。” 不想亲?因为雪糕快化掉? 周泽期竭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两件事情之间的关联性。 两秒钟过后,说服失败。 奚水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猛扑过来的周泽期吻住,但周泽期有准备,不管是精准护取奚水的唇齿还是同时制住奚水的手腕,他都是看准了才会动作,像环伺猎物的狼。 两人靠得格外近,周泽期的体温也格外高,奚水手掌先是贴在了周泽期的胸肌上,又像被电了似的缩回手,纤白手指晾在半空中,无所适从。 周泽期慢慢放开奚水,握住奚水手腕,狠狠一扯,奚水掌心准确无误地又贴了回去。 “喜欢摸就摸个够。”周泽期嗓音低哑。 奚水咽了咽口水,瞥了周泽期一眼,又慌不择路地移开视线,“比较喜欢,因为我没有。” 倒不是说奚水缺乏锻炼,他辩解道:“我没有这么好的肌肉基因。” “……” - 吴丰翼他们一群人还没打算现在就回宿舍,没有周泽期在外监督,他们一群人扑在水中玩水。 “更衣室,太刺激了吧!” “更衣室有监控没有?” 张看想了想,答:“早就没有了,去年被几个新生给拆了,但到现在都还没重新装回去,估计是不会再装监控了。” “是不能装啊,更衣室里装监控,多不道德。” “那不是担心有人偷东西嘛,更衣室是最容易丢东西的地方了。” “老周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翅膀你别看了,他们估计早从后门走了。” “!”失策了。 周泽期骑着自行车把奚水挎回家。 雪糕如奚水所料,真的化成了水,包装不严密,液体滴滴答答从学校滴到了小区楼下。 周泽期看着恶心,夺过来“哐当”一声丢进了垃圾桶。 “……” “你先上楼,我去那边超市买把青菜。”周泽期说完,把自行车推进车棚,往超市的方向走去。 就在室外这么一会儿,奚水又已经出了满身的汗,他好怕热。 从电梯里出来,奚水一边掏钥匙一边往家门口走,他出现时,倚靠在他家门边墙壁上的一个男生慢慢直起身。 “小溪。” 奚水带着讶然的表情抬起头,“三哥!” 奚禾是奚水二伯的儿子,独生,在国外舞团,去年刚考进去,虽然还只是群舞,但他们团长很看好他。 除了奚禾,奚水上边还有堂姐表哥表姐们,比他小的只有一对弟妹。 他们家,不管是李婉芝那边,还是奚不遥这边,几乎全部都是从事芭蕾。 像奚水奶奶,年轻时国内最大的芭蕾舞团的首席,后来当了团长,再退休,而奚水外婆,则是专门设计芭蕾舞表演服饰的设计师,她中年时闯出了名气,为许多大型芭蕾舞剧设计过极其梦幻的舞台服装,现在年纪大了,依旧是行业内首屈一指的老前辈。 奚禾就比奚水大两岁,今年本应是面临毕业的大四,但在去年,他拿到了国外芭蕾舞团的入团资格,为了不耽误那边,奚禾直接退了学。 见哥哥回来,奚水开心地朝他跑过去,“你怎么回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没给我发消息?我妈妈也没告诉我……” 奚水叽叽喳喳地和奚禾说话。 奚禾耷拉着眼,手边立着行李箱,清秀的脸上有明显的倦色,“团里这段时间没有什么演出,我就回来看看,路过你们学校,我就直接过来了,怕你在上课,就没给你打电话。” 奚水兴高采烈地开了门,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在鞋柜里翻找着新拖鞋。 他弯下腰时,奚禾注意到奚水后颈淡淡的指印,像是从后方捏上去的,看着没用什么力道,可奚水肤质容易留痕。 “二伯知道你回来了吗?那你晚上是回家还是在我这里住呀?”奚水给奚禾倒了水,帮他把行李箱靠着墙放好,他忙得团团转,奚禾忍不住笑,“你坐会儿。” 这是奚水从刚刚见到奚禾之后,对方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虽然是在笑,可又有些像在哭。 “三哥,你怎么了?”奚水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舞团真的没有演出吗?” 奚禾捧着水,仓皇的神色隐匿在杯口后,他显然不想回答奚水的问题,他只喝了一小口水,便说:“小溪,我能在你这里住几天吗?” 奚水连忙点头,“可以。” “如果我爸妈找你问我的事情,你能帮我隐瞒几天吗?”奚禾又请求道。 在奚水的印象中,奚禾一直是家里最傲气的那个人,聪明,有天赋,懂事,知进退,奚不遥经常让他向奚禾学习,不学奚禾那么圆滑,好歹也不要太横冲直撞。 这是奚水第一次见这样的奚禾,他慢慢打量起奚禾,发现对方瘦了好多,身姿清瘦,神色憔悴,为什么呢?二伯不是说奚禾在国外工作得很不错吗?但奚禾现在好像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 奚禾以为奚水是在不愿意,主动解释道:“本来想去酒店开个房间,但我的手机和钱包在机场被人摸走了……” “好!”奚水一口答应,他走到奚禾边上蹲下,眼睛带着暖暖的碎光,“三哥,你要是在国外呆得不开心,你就回来好了,可以继续上学,也可以去考国内的舞团,或者开工作室,你那么厉害……” 奚禾摸了摸奚水的发顶,小堂弟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一点都没变,他父母把他保护教育得太好,好得让人不忍让他知晓真正的人性到底是什么模样。 “谢谢小溪。”奚禾轻声道。 奚水蹲着,抿了下唇角,说道:“那你这几天就住我这里,我白天上课,晚上我可以去我邻居那里住。” 奚禾一怔,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什么你要去你邻居那里住?” “他的床大。”奚水脱口而出。 “……” 奚禾脸上的神伤慢慢消失,换上的是浓浓的戒备,“你和你的邻居关系很好?” 这是奚家的人条件反射,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有关奚水的一切,他们都恨不得亲自筛一筛,筛一遍两遍三四遍五六七八遍。 连一对弟妹都在为了奚水努力念书,不过这是奶奶外婆从小灌输的:小溪太单纯啦,你们要好好念书,好好跳舞,以后保护哥哥哦。 奚家和李婉芝娘家两家人加起来两千个心眼子,如果加上奚水,得扣掉一个,那就只有一千九百九十九个心眼子。 “我们是……是邻居,”奚水在说到自己和周泽期的关系时,莫名结巴了一下,声音也变得小了些,“他和我一个学校,我们平时会一起去学校,他偶尔做饭,还会叫我一起吃。” “也会一起睡觉?”奚禾很自然地接上,没有一丝违和。 哄得奚水跟着点头,回过神来,他马上摇头否认,“没,没有一……一起睡觉。” “那你怎么知道他的床大?”奚禾慢慢眯起眼睛,他要是看不出来奚水和那个邻居之前在搞什么东西,他白比奚水多活两年。 “我去吃饭的时候看见过。” “在人家床上吃饭?” “……我参观了一下他的卧室。” 除了在舞台上,奚水的反应速度从来没有如此之快过,他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心跳声和自己说话的嗓音混在一起,让奚水都有些不太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 客厅里逐渐安静下来,奚水小心翼翼抬起眼,去看奚禾,奚禾本来板着脸,见奚水这么不安的样子,忽然笑了声,直接问道:“为什么这么怕我知道你在谈恋爱?” !!!!! 知道了? 这就猜到了? 奚水忽地站起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望着奚禾的眼睛,他无力地耷拉下肩膀,“你不要告诉我爸爸,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 奚禾:“我不会告诉他的。” 奚禾:“只是恋爱而已,说不定等新鲜感过去,你们就断了,告诉三叔,多此一举。” “不是新鲜感……”奚水小声反驳,“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小堂弟奚水倔强执拗,也是家中众所周知的事实。 小时候,能为了转圈达到自己的要求,跳到骨折住院,奚水满身都是伤,他倔得像一只小牛,认死理,一个动作能不吃不喝跳上百遍上千遍。 奚禾总觉得按照小堂弟这种性格,在专业领域,可能是好事,可在其他事情上,可能会让自己受伤。 “你了解他吗?”奚禾问道。 奚水有些垂头丧气,他盘腿坐在地上,从茶几底下的柜子里翻出笔记本,翻到周泽期个人资料那一页,双手递给奚禾,“了解的。” 奚禾看了眼上面的内容,“……”这个样子,很难不上当受骗啊~ “这些都有可能是假的。”奚禾将笔记本拿到手里,合上,放回到茶几的柜子里。 “如果对方骗你呢?” 奚水皱着眉头,眼神笃定,“他真的有八块腹肌。” “我说的是这个吗?”奚禾被气得直笑,积压在胸腔里的郁气都散了少许,他都有些想看看奚水的邻居到底是什么样子了,好福气。 奚水垂着头,手指在地板上滑来滑去,发顶几撮头发胡乱往不同的方向翘,“我喜欢他,我就应该信任他嘛,他喜欢我,他就不能骗我的呀,三哥,你别担心。” “那你让我见见他吗?”奚禾缓缓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我需要问问他的意见,我等会问问他,再告诉你。”见奚禾不再反对自己,奚水立马喜笑颜开。 他抱着忘记放下来的包站起来,“那三哥,你休息,我去找他啦。” 看着奚水把包放下后,跑出门,奚禾慢慢收回视线,他慢慢躺到沙发上,抬手用手臂挡住眼睛,不再去想国外的事情。 - 周泽期在走廊外等奚水,冷着脸,“你屋里有人,还不接我电话?” “我堂哥来了,”奚水拉着周泽期,比周泽期还熟练地开了门,推着周泽期进了屋,“他想见见你。” 周泽期微怔,继而垂下眸子,“你不是说,你家里人不让你大学谈恋爱?” 奚水挠挠头发,挠得更乱了,“三哥和我爸爸他们不一样,他会帮我们保密的。”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答应的意思。” “哦……” 奚水不作声了,周泽期才注意到奚水显然是有心事的样子,他放下手里的青菜,弯下腰,偏着头去打量奚水,“怎么了?”他声音放轻。 “唉~”奚水叹了口气。 周泽期:“……” “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奚水仰起脸,秀致的眉蹙得格外好看。 周泽期直起身,伸手去揉开奚水的眉头,“你哥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奚水捉住周泽期的手腕,压下来,“你要一直喜欢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我…”奚水眼睛红了一些,支支吾吾说不出后边的话。 周泽期喜欢奚水这副模样,原来也是有心的啊,原来不是小白眼狼。 他凑过去,亲了亲奚水的脸,哄着他,“你什么?” 奚水看向落地窗的方向,小声说:“我会很难过的。” 第三十四章 奚水很想当然, 他把感情这件事看得与学习和跳舞是一样的性质,答应了就要做到,喜欢就要在一起。 直到看见周泽期点头, 他才松了一口气, 但眼圈更红了。 “我是感动的。”奚水为自己红了眼睛而正名。 周泽期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奚水。 奚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 瓮声瓮气地问,“你买了什么青菜?” “猜?”周泽期垂着眸, 薄薄的眼皮看着总是有些漫不经心和薄情样,他眼神将奚水从头到脚笼到了底。 “生菜?” “小白菜?” “空心菜?” “小…小趴菜?”奚水说完, 转身就溜,周泽期反应也快, 在奚水转身的同时把人逮到怀里,捞起来一把举到了靠墙的一面矮柜上坐着。 轮到周泽期提问了。 他微微弯腰, 捧着奚水的脸,用了点劲儿,他额头贴着奚水的额头,“就这么喜欢我?都要哭了?”他没亲奚水, 眼底也有着餍足。 奚水手指抠着矮柜的边缘, 上边花瓶里插了一束玫瑰花, 边缘有些枯萎,奚水转移话题, “这是什么玫瑰?” 香气浓郁快把奚水熏晕了。 “白荔枝。” 周泽智花钱不长脑子, 还住在这里时,大手一挥,在一家花店定了五年的玫瑰花, 每周, 花店的工作人员都会上门送来一束花, 她花了大价钱,甚至还包括了修剪花枝和插瓶的服务。 奚水迟钝地“哦”了一声。 他晃着小腿,矮柜冰凉的门栓撞在腿肚上,冷得一个激灵。 “我肯定是很喜欢你,才会那样说啊。”奚水突然把话题拉了回来。 他握住周泽期的手腕,对方体温很高,“我妈妈说了,既然在一起,我们双方,对彼此,对彼此说过的话,都是要负责任的,不是法律责任,是……” 周泽期捏了捏他的脸,“如果我是个骗子呢?” 奚水眨了眨眼,奚禾这么说,为什么周泽期自己也这么说? “世界上有很多骗子,”周泽期戳戳奚水的肩膀,“别说是恋爱,他们对婚姻,乃至父母与子女,都是不负责任的。” “我不想聊这个。”奚水小声说。 “我妈妈和我说过,当正直的人,做问心无愧的事。”奚水晃着腿,把拖鞋晃了下来,他茫茫然,“诶呀。” “……” 周泽期蹲下来,拾起拖鞋,握着奚水的脚踝,给他重新套上。 奚水还是有些不自在,比一开始接吻还要紧张一点点。 他脚趾骨折过,还有其他的旧伤,还有茧。奚水下意识把脚往后缩,但周泽期握得很紧。 这么一折腾,拖鞋又滑下来了。 “诶……诶呀。”奚水下意识地又小声惊叫。 周泽期低着头,笑了一声。 奚水想要从矮柜上跳下来,他觉得气氛好像变得不太对,连空气的密度都好像产生了改变,变得更紧密,更具有压迫感,仿佛可以抑制住呼吸。 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奚水就看见周泽期低头,吻在了自己的脚背上。 一道细小的电流顺着血管噼里啪啦地炸遍了奚水全身,奚水整个人都往后躲,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从脸红到了脖子。 周泽期慢慢抬起头,奚水与他幽暗的视线对上,正欲开口让周泽期松手,放开,周泽期站起来,一把将奚水抱起来,朝卧室走去,他吻了吻怀里的人的耳垂,“我等会再去做饭。” 奚水张惶无措,“是要做那天在帐篷里做的那种事情吗?” 奚水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穿的是短裤了,裤腿只到膝盖,松紧腰,一扯就下来了。 主卧的窗帘密不透光,外面晚霞铺满,室内却昏暗无比,比昏暗比起来,掌下滚烫的肌肉,有力的臂膀,视觉被蒙蔽,其他感官成倍放大。 周泽期伏在奚水上方,眼珠漆黑,眸色深不见底,他贴着奚水的耳廓叹息,“好乖。” 奚水大口的呼吸着,眼前一会儿全白一会儿全黑。 可是周泽期夸他乖。 他散在周泽期怀里,瘫在周泽期怀里,像化掉的牛奶雪糕,深色的被面宛如包裹了一块温润而又富有光泽的玉。 虽然屋子里打足了冷气,可两人还是大汗淋漓。 奚水抱不住周泽期,抱住了,又滑下去,反复几次,他不满地哼哼唧唧。 周泽期索性将人整只揽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吻不够一样,奚水差点死在周泽期手里。 “宝宝,我帮你洗澡好不好?”周泽期抵着嗓音,语气中含着恨不得将奚水生吞活剥的贪婪意味。 奚水软绵绵地拒绝,“不要。” 周泽期去做饭,他从地板上捡了裤子穿上,动作懒洋洋,居高临下看着还没怎么回神的奚水,没忍住,又单膝跪在床上,倾身含着奚水的唇亲。 奚水眼泪已经快掉下来了,察觉到周泽期的气息又变得不对起来,他使了力气挣脱,在床上爬,爬到角落里,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你去做饭,我好饿。” 周泽期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看了奚水一会儿,慢慢站起来,“好。” 确定周泽期离开了,奚水才趴在床上,从地上把自己的衣服捡起来,套上后跑去浴室。 - 炒几个菜而已,半个小时就好了,但厨房热,周泽期没穿上衣,汗水顺着脸,顺着颈,又顺着胸腹往下滴。 奚水轻手轻脚坐在了餐桌旁边。 掏出手机,还没点亮,他突然想到了奚禾。 “周泽期!”他对厨房方向喊了声,“我要不要叫我哥过来一起吃饭啊?” 周泽期关了火,举着锅铲拉开了门,“你说什么?” 他肌肉因为汗水,在发光。 奚水眼睛望着别处,继续说:“我不知道我哥吃饭没有,我们叫他一起吧?” 周泽期沉吟一会儿,“可以。”他说完后,回厨房继续炒他的菜了。 多了一个人,还得再加两个菜,而且对方还是奚水他哥。 奚水去叫了奚禾。 算起来,奚禾也只比周泽期大了一岁,但周泽期人高马大,看起来年纪都差不多大。 周泽期在奚禾进来之前把衣服套上了,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来,他见到了奚水他哥。 对方清清冷冷地坐在奚水旁边,薄白的肤色衬得他气息越发不好接近。 长得和奚水有几分相像,不说话时气质也很像,眼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狭长轻佻的桃花眼,可奚水看着人的时候,总是很认真,而奚禾则是带着刺一样的打量。 奚水见周泽期出来,忙站起来,紧张得声线直抖,“三哥,这是周泽期,三点水的泽,期待的期。” 他又看着周泽期,“这是我三哥,你,也叫三哥。” 周泽期叫了声三哥。 奚禾弯了弯嘴角,“你好。” 周泽期能看出来,对方不是很喜欢自己,眼里一点笑都没有。 奚水可忙坏了,一会儿给奚禾夹菜,一会儿给周泽期夹菜,一会儿给奚禾倒水,绞尽脑汁地找话题,试图让气氛松快点儿,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三哥对周泽期这么冷淡。 奚禾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就放下了筷子,他看向奚水,“小溪,你去客厅待会儿。” 电视里演过,奚禾这是有话要对周泽期说,奚水忙端着碗去了客厅,他也吃不下了。 奚禾看向周泽期,“你很喜欢奚水?” 周泽期垂着眼,“是。” “因为什么?”奚禾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淡的,“因为他好骗还是因为他长得好?” 周泽期双手放在膝盖上,他呼出一口气,答道:“他打动了我,所有方面。” “你很聪明。”奚禾更不悦。 周泽期大概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反正就是不喜欢自己,他如果是乞丐,那奚禾会觉得他不配,他如果是亿万富翁,那么奚禾一定又会觉得他不会真心对待奚水。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奚禾,估计会更加严苛,甚至刻薄。 因为奚水真的太好骗了,他总是对自己设那么多条条框框,老师说,妈妈说,书上说。 奚水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他只觉得三哥好像很不开心,周泽期一直在答话。 最后,奚水看见三哥朝自己招手。 奚水忙跑过去。 “吃饱了吗?”奚禾问道。 奚水慢慢放下碗,“饱了。” 奚禾挽起袖子,“帮我把碗收了,然后回家。” 奚水愣在原地,看看周泽期,又看看奚禾,不知所措。 “不用,我来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周泽期拿走奚水手里还没放下的筷子。 “那就麻烦了。”奚禾说了一句之后,拉着奚水朝外走,奚水一步三回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是怎么了嘛~ 出了周泽期家门,奚禾才拍了拍奚水的头,“只是不让你们睡在一起,委屈成这样?” 奚水茫茫然抬起头,“什么?” “以为我不让你们在一起吗?”奚禾问道。 奚水点点头。 奚禾开了门,把奚水拉进去,缓缓道:“谈恋爱是你的自由啊,而且,你对象挺优秀的,也挺喜欢你的。” 桌子上的菜,几乎全是奚水喜欢的,油盐都是控制过后的量,虽然对方看着块头有点大,但心还挺细。 而奚水只是长了一张精明脸。 “你开心就好了。”奚禾将奚水歪了的领子扶正,“吻痕露出来了。” ! 奚水捂着脖子,奚禾指了另一边,“那边也有。” 奚水两只手捂着脖子。 奚禾凑近,看了看奚水,“哎呀,脸上还有牙印呢。” “关系进行到哪儿了?”奚禾问道。 奚水红着脸,小声回答,“就是互帮互助……” “那快了,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要为了追求刺激瞎吃瞎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奚水对象看着,在那方面,不是个善类,各方面,可能都不是个善类。 奚水虽然不知道三哥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还是立马点头应了,“好的。” - 奚水洗完澡后,又去称了一次体重,也是饭后的。 59kg。 奚水想,不能再瘦了,为什么这段时间瘦这么快? 下意识,奚水觉得这是接吻的功劳。 还,还是得稍微控制一下接吻的频率才行,太瘦了也不好。 奚水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四周静悄悄的,他翻了个身,看着奚禾,“哥,那你得去补办那些证件吧,你什么时候回舞团啊?” “如果呆得不开心,为什么不回国呢?” 奚禾闭着眼睛,“我签了十年的合同,违约金是五百万。” “哇,好多,”奚水想了想,“可我们家也不是没有这个钱啊。” “你怕二伯骂你吗?还是怕丢脸?”奚水没有恶意。 奚禾放在肚子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就像小时候一样,但那时候睡在一块儿,他们讨论的是明天去吃什么好吃的,哪个舞剧比较容易学会,他们的烦恼都很天真。 奚水想,换做是自己,他也不会低头的,这相当于承认自己在这个领域是个失败者。 “哥,你要开心一点,你现在都不开心了。”奚水摸了摸奚禾的睫毛,指尖触到了一片湿凉。 奚禾哭了。 但他语气丝毫不变,“小溪,谢谢你。” 奚水慢慢收回手,他不知道怎么继续和奚禾说下去。 别人不想说,他再问就不礼貌了。 可奚禾不是别人,奚禾不开心,奚水也不开心。 到半夜,奚水仍然睡不着,奚禾却已经睡着了。 奚水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想出去透透气。 月亮高悬,月光白得如霜雪一般。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白天看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深夜再看,月色在其上笼下薄薄一层白润的柔光,小径通往绿荫深处,风也往里吹灌,像童话里的奇幻森林。 奚水扒开阳台的门,端着一杯水,准备在阳台的藤椅上坐会儿。 可一出去,他就看见了隔壁的黑影。 奚水差点尖叫出声。 周泽期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着慌里慌张的奚水,“还不睡?” 奚水握着水杯,垂着眼,叹了口气,“我睡不着,你呢?” 周泽期趴在阳台上,手边放着一听汽水,“我?我在想你。” 奚水艰难地越过阳台,伸手戳了戳周泽期的脸,“那我现在也想你。” 周泽期本来就是个坏心眼的人。 他偏过头,咬了奚水手指一下,然后恶劣地感慨道:“我在想,你怎么就那么软呢?” 然后看着奚水的脸慢慢又变红了,他直起身,被周泽期咬了一口的地方麻麻的,他背着手,礼尚往来,“你怎么那么硬啊?” 第三十五章 周泽期将汽水拿在手里, 很随意地就捏瘪了易拉罐,他望着懵懵然的奚水,“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奚水也学他的样子趴在阳台上, 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知道。” “你肌肉很多, 所以很硬。”奚水说道。 周泽期:“……”还是他想歪了? “那个也挺硬的。”奚水又补充道。 “……” “哪个?” 奚水往他的下方看。 周泽期看了奚水一会儿, 抬手将易拉罐贴在了奚水的侧脸,汽水刚被从冰箱里拿出来不久,铝制外壳冰凉, 奚水被凉得一个激灵,他像炸了毛的猫咪一样瞪着周泽期。 “你脸太红了。”周泽期收回手,语气不紧不慢。 奚水知道自己的脸是烫的,烫得毛孔都炸开了,像被架在蒸锅里, 被底下沸腾的雾气灼烤着, 蒸得他外面的面皮还是好看的, 但内里都已经软到接近融化。 所以被易拉罐外壳这么一刺激,奚水的反应才这样大。 “我知道, 但我觉得我控制不住。”奚水小声说。 真烦。 是真的控制不住。 周泽期朝他勾勾手指, 奚水虽然猜不到对方想要干什么, 但还是把手递过去。 周泽期握住奚水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脸上。 奚水微微蜷缩着五指,发现周泽期的脸也很烫。 “摸到了?” “你这么直接,我也会害羞。”周泽期也很直接。 奚水眼神被周泽期的目光钩子一样勾着, 无法移开, 他好奇道:“可是看不出来。” 奚水借着周泽期那边的灯光很仔细地看, 周泽期的确没有脸红, 可他耳朵是红的。 “那你喜欢我对你说这些话吗?”奚水认真地问询周泽期。 周泽期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奚水。 奚水继续对周泽期念出自己的真心话。 “你要是喜欢听,爱听,我以后会多多对你说这些话的。” 害羞也说。 周泽期仍旧不说话,面对这样真诚的奚水,他说不出话来。 心脏像是被糖水灌满,甜滋滋的味道被心脏泵出到身体各处,脏器,四肢,乃至毛细血管,都变成了甜的。 和周泽期聊了会儿,奚水心情好多了,蹑手蹑脚回到卧室,轻轻躺回到床上。 “分开才不到六个小时。”奚禾平静的嗓音突然响起。 奚水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他在黑暗里眨着眼睛,“被你猜到了。” “……” “我们是偶遇。”奚水解释说。 奚禾“嗯”了声,困倦极了的样子,“睡吧。” - 因为睡得晚,奚水当天早上差点没能起得来,他喝完一大杯水,练了早功,门被重重敲响。 奚水忙跑去开门。 被站在门口的一大群人吓到了。 乌泱泱的,全是奚水认识的。 “大伯,二伯,爸爸,大姐姐……”奚水怕漏掉了哪一个,叫人叫得很认真。 人太多,奚水的杯子都不够用,他在厨房找出一次性纸杯,挨着给家里人倒水。 “刚起床?”最先说话的是奚沅,大伯的女儿,也是他们这一辈中最年长的,目前在申城芭蕾舞团当首席之一。 奚沅穿着白色的方领短袖,浅色的长喇叭裤裤腿及高跟鞋鞋面,显得腿格外长。 “十点钟有课,我刚练完早功。”奚水乖乖回答。 除了奚不遥,奚水最怕的就是奚沅,看着和和气气,温柔文静,但奚水一开始的入门都是跟着奚沅学习,奚沅比正儿八经的老师还要严厉,鞭子每次落在腿上,都是扎扎实实的,一点不虚。 奚沅捏着纸杯,注意到墙边的行李箱,“小禾在你这儿?小溪乖,去叫哥哥出来。” “三哥在睡觉,他看起来好累。”奚水没动,看出来大家是来兴师问罪的,小声试图帮奚禾争取点时间。 “小溪知道什么了?”这次说话的是二伯,奚禾的父亲,他皱着眉,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不停往卧室的方向看。 奚水不知道。 奚禾什么都没说。 所以他摇头,“我不知道。” 奚不遥看了眼厨房,“你厨房煮着什么?” “鸡蛋,你吃吗?” “……” 奚沅笑了笑,“小溪先去吃早餐。” 奚水前脚进厨房,奚禾后脚就从卧室里出来了。 他脸色还是很差,但比昨天好了很多。 但二伯没看见奚禾昨天的样子,他见着今天的奚禾就已经心疼坏了,他猛地站起来,大步过去,“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奚不遥也皱了眉。 二伯母双手绞在一起,急切地看着奚禾。 奚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没什么。” 奚沅:“还不说?以为我们不知道?怎么这么孩子气?” 奚沅从腿上的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丢在茶几上,几张照片飞出来,“多大的人了?遇到这种事情,要知道告诉家长,知不知道?” 奚水蹲在厨房门后,能隐约听见奚沅在说什么,表情也很凶。 他大概能猜到奚禾在国外遭遇到了什么,国内的舞团都会有一些比较过分的事情,更别提在异国的土地上。 奚禾的脾气从小是属于比较好的那一种,甚至比他还要好一些,和谁都玩得来,又懂变通,奚水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要欺负三哥。 奚禾站在茶几前,低头不语。 二伯母倾身牵住他的手,“真是,要不是奚沅的老师去国外正巧碰见,告诉了奚沅,我和你爸都不知道你被人欺负了,我们给你打电话,是关机,去国外找你,你房东说你退了租,你们团长居然说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岂有此理!”二伯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二伯母低着头,不停搓着捏着奚禾的手,疼不够一样,结果就看见了手腕上方几厘米处的几个圆形疤痕。 “这是什么?”她大惊。 奚禾语气淡淡的,“烟头烫的。” “你……你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你这孩子!你要疼死妈妈不成?” 二伯气得整个人抖成了筛子。 奚家在国内芭蕾舞界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家,不讲国内,哪怕是在国外,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竟然敢欺负他们家的孩子! 奚水咬着鸡蛋,也恨得牙痒。 奚禾拉下衣袖,他很淡定,“爸爸当初不也是靠自己在国外打拼的吗?我也……” “你什么你?”二伯一声大吼,眼镜都差点从鼻梁上掉下来,“你自己去拼,当我们这些长辈是死的?怎么这么一根筋?我们长辈就是给你们小辈撑腰,给你们挣前程,你有什么不好意思?” 二伯母连连点头,“对啊,我是你妈妈啊,妈妈本来就是你的靠山啊,靠妈妈不丢脸的呀。” “把你衣服脱了,妈妈看看还有没有哪里有伤,妈妈明天,不,现在,收拾东西,我们飞过去,妈妈帮你出气。” 奚沅抓着包,倾身,拍了拍奚禾手臂,“大姐姐那边有律师朋友,这种情况,可以起诉索赔,要求他们道歉,如果可以……大姐姐想办法让你打回去。” 照片里,能看出奚禾是有反抗的,但亚洲人在体型上与Y国那边的人种是有些差距的,更别提他们是一群,而奚禾形单影只。 可奚沅总觉得,如果只是因为这种事情,奚禾不至于就此颓丧,总觉得,还有些别的原因。 “还遇到了别的事情吗?”奚家人一脉相承的直接。奚沅皱眉问道。 奚禾顿了顿,“没有。” “奚禾,你别逼大姐姐动人脉去调查自己的弟弟。” 奚水已经吃完了鸡蛋,他很好奇,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也佩服奚沅的细心和严厉。 奚禾脸色变得苍白,又无措,“那个首席,乔凡尼,在追我,我甩不掉。” “乔凡尼?” “他跟他外祖父姓,他外祖父是皇室的人,姓也是皇室的,但乔凡尼的父亲好像只是本国的一个平民……” 后边的话题,奚水就不太能听明白了,大多是大姐姐在说,大姐姐在Y国也当了两年的首席,不过后来毅然决然回了国内,她对那边是很了解的。 谈完了奚禾的事情,奚禾今天要先回家休息,明天就要回舞团,奚沅亲自陪着过去。 接着就是奚水。 奚水被奚沅从厨房拉出来,捧着脸看了又看,“又长帅了,是怎么回事?” “最近吃饭吃得好不好?” 奚水点点头,“吃得很好的。” 他差点把周泽期每天给自己做饭的事情说出来。 说完后,他看向奚禾,希望奚禾能为自己保守秘密。 奚不遥还在呢。 要是他爸爸知道了,房顶都要被掀了。 “对嘛,就是要好好吃饭嘛,想吃什么就吃,不要委屈自己,”奚沅穿着高跟鞋,都和奚水一般高了,她拍拍奚水的头,“今年要19啦,也可以谈恋爱啦。” 奚水立马要点头,还没点下去,就被奚不遥打断,“不行。” 奚沅不赞同地看向奚不遥,“三叔,奚水都成年了,这些事情,迟早的嘛。” “会耽误他的课业。”奚不遥不为所动。 奚水耷拉下眼皮,又无精打采的了,他就知道,哪怕是大姐姐开口,他爸爸也不会同意的。 哎呀,其实爸爸不同意也没关系。 只要爸爸不知道就行了。 奚水立马就又开心起来了。 奚沅捏捏奚水的脸,“别听你爸的,喜欢谁就去追,想谈就谈,他要是不给你零花钱,你就找大姐姐。” 奚不遥抱着手臂,沉默以对。 “三叔,你和李小仙女不也是大学谈的恋爱,怎么到了我们小溪这里就不行了?”奚沅又说。 奚水小声附和:就是就是。 奚不遥语气淡淡的,“我那时候和他妈谈恋爱,我们加起来长胖了二十斤,还因为疏于训练,输掉了瓦尔纳的比赛。” 奚水低声说道:“那是你和妈妈恋爱脑呀,我不会的。” 奚不遥:“……” 这话别说奚不遥不信,奚沅也不太相信。 但奚沅帮奚水争取这些,只是希望奚水可以在这种事情上,有自己做主的权利,而不是由父母来允许,或者不允许。 不管怎样,生活,还是人生,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哪怕是明天的早餐吃什么。 - 奚沅和奚禾一家走在前面,奚不遥带着奚水走在后头。 奚水还穿着睡衣,头发没有打理,他只是送大家到楼下,还要回去的。 见奚沅走远,奚不遥低声道:“奚沅的话,不要真听。” 奚水张了张嘴,过了几秒钟,他小声反驳,“我就要听。” ! 奚不遥顿住脚步,“你近来是怎么了?先是不愿意去国外发展,再是要在这种事上和我犟。” 奚水的眼圈登时就红了。 爸爸总是不会好好说话。 “你不是已经资助了那个附中的学生了吗?” “……要是这个也不行,你可以再资助十个八个啊。” 他带着哭腔,他的很多压力都来自于奚不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也知道自己在舞蹈室的吹毛求疵,可他改正不了,一个动作不标准,他就会疯掉,而这些,都是奚不遥从小教给他的。 他没有责怪过爸爸,他能像现在这么优秀,离不开爸爸的悉心培育,可有时候,在已经很累了,却无法停下来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想要怪爸爸一下的。 奚不遥也不是被奚水头一次发脾气了,但鲜少是这样又委屈又难过的发脾气,他怔了怔,“那个学生我和你妈妈已经资助很长时间,爸爸只是不想你落后于别人,爸爸怎么会放弃你呢?” 奚不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奚水擦眼泪,“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谁说男子汉就必须大丈夫,大姐姐是女子,不也很厉害。” “好好好。”奚不遥的架子也摆不起来了,要是家里的老母亲和奚水妈妈知道,家里又要大战一场。 奚不遥冷淡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叹了口气,“那你想听你大姐姐的话,你就听吧,但是不能随便谈恋爱。” 奚水吸着鼻子,“我知道。” 他说完我知道以后,身后大楼的玻璃门被人从里边拉开,朦胧泪眼中,奚水看见周泽期单肩背着包,从里边走出来,他瞥了奚水一眼,看见奚不遥,很自然地拐弯去了车棚推他的自行车。 站在车棚里,他把手里剩下的半根油条卷成一团,一口塞进嘴里。跨上自行车,几乎是从奚水和奚不遥旁边飞过去的。 奚不遥就地取材举例,“这种的就不行,吃饭狼吞虎咽,骑车暴力驾驶,块头又大……” 奚水怔住,亮晶晶的眼泪还挂在眼睫上。 第三十六章 奚水现在也不伤心了, 也不难过了,他目送爸爸离开。 没过多久,在奚水就要转身回去时, 周泽期又骑着自行车从公园小径出现, 他在奚水旁边刹住车,皱着眉, “怎么哭了?” 奚水抬起手臂擦了擦还没干的眼泪, “你不是走了吗?” “骗你爸的。” “……你上午有课?” “没课,”周泽期一只脚踩在地面,看奚水愁眉不展的样子, “怎么了?” 奚水看看周泽期, 抿抿唇, 不打算告诉他。 他会说服爸爸的。 也可以直接越级告诉妈妈或者奶奶。 周泽期趴在车头上, 扯着奚水的衣袖把人拖得更近了些,语气凛然, “说。” 奚水见到了不一样的周泽期。 脸上没有丁点笑意, 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越发冷肃,漆黑的眸盯着奚水, 一瞬不瞬, 看得奚水心里毛毛的。 难怪体院的人叫他周阎王。 “我爸爸刚刚说你坏话。”奚水心虚, 小声说道。 “……” 周泽期表情破冰, 他笑了声, “说我什么了?” “说你狼吞虎咽,暴力驾驶。” “……” “他说谈恋爱可以, 但不能找你这样的。” 周泽期换了个姿势, “我是什么样的?” “狼吞虎咽, 暴力驾驶。” 见周泽期的笑变成了似笑非笑, 奚水忙补充,“但在我眼里,你不是那样的,你很帅的。” “可你爸不是说我这样的不行?” “是我跟你谈恋爱,不是他和你谈恋爱。”奚水一本正经地说道,“而且他都不知道我是喜欢男生女生,他就是不喜欢你这种行为。” “你喜欢?” 奚水回想了一下周泽期将半根油条塞进嘴里的样子,顿了顿,“不……不喜欢。” 周泽期单手捏着刹车,一会松一会紧,他眸子慢腾腾眯了起来。 “狼吞虎咽就是不好啊,还有,你刚刚自行车,轮胎都飘起来啦!” “……”周泽期该怎么告诉奚水,告诉奚水,他刚刚太紧张了。 “但是!”奚水刚哭过,眼睛格外明亮,嗓音像沙瓤的西瓜,沙沙甜甜,“这个,没关系嘛,不影响我喜欢你呀,我喜欢你,怎么会因为你吃饭狼吞虎咽就不喜欢你呢?” 周泽期看了奚水一会儿,忽然伸手把人抓进怀里,狠狠地把奚水的头发揉乱。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这么甜,这么坦诚又明亮。 他低头想要吻奚水,奚水却像被吓到了似的,小兔子一样从周泽期怀里跳出去。 “我不想亲。” 周泽期怀里空落落的,“不想?有什么说法吗?” 说法是有。 但不能告诉周泽期。 奚水很苦恼。 除了开房的苦恼,还有怎么告诉周泽期,自己现在瘦好多,再这么亲下去,会不会瘦得肌肉都没啦,最后只剩下一副骨架。 而且,这段时间,奚水觉得自己也有吃很多东西,烤肉,火锅,还经常晚上吃东西,却还是在瘦…… “我们一天亲一次就好了,晚上再亲吧。”奚水说道,“我先上去啦。” 周泽期看着奚水的背影消失在楼栋的大厅里,他小男朋友又在搞什么东西,虽然甜是甜,但他那脑瓜子里,偶尔想的东西,实在是奇怪得很。 - 今天一整天的课都是在综合楼的练功房,奚水他们隔壁教室是古典舞的地盘,他们最近在排练《琵琶行》还不到正式演出,他们穿的都是紧身练功服,动作流畅婉约。 奚水站在后门看了一会儿,看见林小金从队伍里钻出来。 “……” “你为什么在他们教室?” 林小金:“我跟着跳了两下,然后不由自主踮脚转圈,被他们踹出来了。” “下午要排练华尔兹,你和周泽期说了没有?” “还没,我等会给他说。” 见奚水无精打采的,林小金凑近,问道:“怎么了这是?” “唉~” “……” 奚水掀起眼帘,“接吻让我快瘦死了。” 他漂亮的眉轻轻蹙起,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在为此发愁。 林小金也觉得奚水最近瘦了,哎呀,也不是胖瘦的问题,奚水的体重身高本身就是符合标准的,他是自己太焦虑了。 胖也焦虑,现在瘦也焦虑。 “因为你最近没有乱吃东西呀。”林小金靠在墙上,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剥了一颗塞进奚水嘴里,顺便把糖纸也塞进他的兜里,“之前你每次不开心,就会去蛋糕店买奶油蛋糕,或者偷偷在家吃小面包。” “最近你好像一直都很开心,因为周泽期吧?”林小金歪了下头,“所以我都说了,你好好吃饭,不要太有压力,我们这么大的运动量,正常吃饭完全不会胖。” “接吻能消耗多少热量?嘴亲烂都不能抵消一份肥牛饭,最重要的是,你开心了啊。” “小溪,你应该谢谢周泽期,也应该对自己宽容一点。”林小金戳了戳奚水的脸,“听见没?” “我知道。”奚水垂下眼,点了点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问题,但是…… “那我和周泽期在一起就很开心,开心就会瘦,我就不用和他接吻了呀!” 林小金:“……” 林小金对奚水的脑回路感到匪夷所思,“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 怎么不是? “你和人谈恋爱!”林小金掰着手指,“牵手,拥抱,接吻,甚至doi,都是包括在里边的,你之前不就是为了接吻才找周泽期谈恋爱?就是这个逻辑。” 林小金说完,指着奚水,“你别瘪嘴,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你都别想跑掉了。”那天,周阎王把奚水从学生广场带走,那个眼神,被人拍下来,跟要吃人似的。 “我喜欢他。”奚水很坚定地说道。 “可是接吻会让我瘦哎~” “那你多吃一点嘛。” “对哦!” “……” 林小金剥了糖丢进嘴里,奚水认真地看着他,又去看教室里边,偷偷问,“我问你,如果,周泽期想和我doi的话,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林小金差点被糖噎到。 “你准备什么?他准备就行了,哦不对,你可以把自己洗干净。” “他要准备什么?” “……润滑,t子,没了,他肯定比你懂,你别瞎操心了。”林小金说道。 “我可以提前先准备好呀,要是他忘了怎么办?”奚水满眼天真。 林小金沉思了一会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怎么没想到周泽期可能会忘记,对,你得先准备一份,就学校那个药店,什么都有,还能刷校园卡,你等会可以去买。” 奚水觉得小金真是越来越体贴了。 “好!” - 下午四点半,下午的金芒洒满舞蹈室,实木地板上仿佛被刷了一层薄薄的金漆。 奚水从更衣室换完衣服回来,偷偷摸摸背著书包从后门进来,他额头上还有汗,在舞蹈室的椅子上休息。 周泽期已经在来的路上,他在这边排练完,还要去游泳馆训练。 今天班里女生商量好了似的,穿上了吊带白纱长裙,薄薄的白纱逶迤到脚踝处,裙摆呈吊钟状,浪漫婉约,她们有的在压腿,有的仰着头在喝水,有的踮着脚尖在绑鞋带,夕阳落在她们的裙摆,她们清瘦的脊背上,像一幅浪漫派油画。 奚水将止汗带绑在额头,做了热身,在和林小金聊天时,周泽期出现在了后门。 对方没背书包,手里单拿着手机,挡了半面的光束,清隽锋利的面容浸在刺眼的光圈下,他上边是体院特有的白色大背心,下边也是体院特有的灰色长运动裤。 和奚水他们班表现出来的灵动烂漫又优雅格格不入,像晴天里砸下来的冰雹,也像穿透层层柔软布匹的利剑。 他气势迫人,一走进教室,教室里敞亮聊天的分贝顿时小了下来。 李微微坐在地上让海听花给自己挽头发,她仰起头,“好奇怪,奚水为什么会喜欢周泽期?因为帅吗?” 海听花让她别动,“很配。” 奚水走到周泽期面前,周泽期从利剑变成了软刃,他伸手摸了摸奚水的脸,那眼神,连不远处的林小金都不自在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跟要就地办了奚水一样。 也就奚水看不出来。 李微微用大拇指挠了挠海听花脚背,“他眼神好涩。” 海听花扎紧手里的头发,“你喜欢?你喜欢我也可以。” “就你?别恶心我了。” 选的舞曲就是《华尔兹圆舞曲》大家对这首曲子也并不感到陌生。 海听花和李微微先给众人跳了一遍,海听花比李微微高了6厘米,她面无表情地时候还是挺能唬人的,就是不能崩,一崩,又有梨涡又有虎牙,冷漠无情的壳直接碎裂。 奚水盘腿坐在周泽期旁边,他靠在周泽期肩上,“我们班长跳舞很厉害的,拿了不少奖,她未来肯定会出国,她妈妈在景州芭蕾舞团很有关系。” 周泽期:“你呢?” “我什么?” “你会出国吗?”周泽期垂着眼,捏了捏奚水的手指。 奚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为了我?”周泽期眼里带笑。 “不是为了你。”奚水继续摇头。 “……” 奚水扭头,看着周泽期,缓缓道:“国内的芭蕾舞刚兴起没多少年,不比msk和欧洲的那些国家,他们是芭蕾的起源地,文化是每个国家很重要的东西。” “我去国外,那当然是于一名芭蕾舞者来说,更加有前途的选择,但是呢,我想要留下来,做一些事情……”奚水揉了揉脸,“但我毕业了,应该会出国学习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回来的。” “只要能跳舞,在哪里都没关系,哪怕不是在舞台上,观众是谁,也没关系,我只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说清楚了吗?我觉得你肯定能明白,也能理解,”奚水动了动,“对吗?” 周泽期在去年,京舞期末汇报演出的舞台上,看见奚水站在刺眼的白灯底下,他一眼就看穿了奚水。 对方的孤独,对方的天真,对方的勇敢,许多许多, 周泽期手掌撑在地面,凑过去轻轻吻在奚水的唇角,“能明白,能理解。” 奚水弯起嘴角,他就知道,周泽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林小金本来想要来和奚水探讨一下华尔兹的动作,还没开口,就看见了周泽期在亲奚水。 艹! 演示完毕,海听花叉着腰,“看清楚了吗?有没有什么问题? ” 动作很简单,按他们的底子,看一遍,再跟着跳一遍,一般就可以达到同步。 所有人都说没问题。 奚水小声问周泽期,“你也没问题吗?” “没问题。” “哇~” “怎么?”周泽期能明白奚水的抱负与理想,但经常性地不明白他那些小惊叹小窃喜,是怎么回事。 “那你真是天才,”奚水热烈邀请,“你要和我一起跳芭蕾吗?” “……” 被拒绝后,奚水也没气馁,他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周泽期太大只啦。 第一遍排练快开始,周泽期问奚水,“带了水没有?” “带了,在书包里,我去拿。”他站起来,跑向休息椅那边,紧身练功服完美修饰出他的肩线,腰线,臀线……修长又很有力量感的舞者身材。 周泽期跟着过去。 奚水的水壶上有吊坠,他把水壶拿出来,吊坠带了一堆东西噼里啪啦落在地板上。 “帮我捡一下。” 周泽期弯下腰,一件件把东西捡起来。 发卡?圆珠笔,校园卡,指尖在拾起一盒全是外文的东西的时候,周泽期慢慢直起身,将这盒玩意儿拿在手里,确认了里边是什么。 奚水把水壶拧开,递给周泽期。 周泽期也把那盒东西递给奚水。 奚水眨了眨眼睛。 “这么主动?” 奚水也认出来了,他脸又红心又跳,眼睛不敢直视周泽期,磕磕巴巴地说:“我也……也是提前先准备呀,我怕你到时候忘……忘了。” “……” 第三十七章 奚水把东西放进书包的夹层里, 拍了拍,“以备不时之需。” 周泽期:“……” “排练完再说。” 奚水追上去,牵住周泽期的手, “你得牵住我。” “动作一开始牵住了?” “好像没有,你先邀请我。” “你跳女步?” 奚水没多想, “我比你矮一点嘛。” 矮十多厘米了。 只有周泽期一个人穿的是背心运动裤,其他好歹也都是练功服, 女生还都是长裙。 音乐的前奏响起, 周泽期朝奚水弯下腰, 奚水没想到周泽期竟然真的会, 他把手轻轻搭上周泽期的掌心,屈起另外一条手臂,手掌更加轻盈地落在周泽期的肩膀上。 圆舞曲的节奏高低起伏, 每组舞步包含了28-30个小节,每个小节有三拍。海听花用了圆舞曲中的蓝色多瑙河, 舞步动作也设置得比较简单,旋转是华尔兹的精髓。 奚水的舞步要轻快许多, 他现在不像小天鹅, 像一只蝴蝶。 他额头到周泽期鼻尖的位置, 有一层薄薄的汗, 在后退又前进时,周泽期力气用得太大, 奚水一下被拽到了周泽期怀里。 然后周泽期趁机低头吻了他一下。 但奚水没顾得上害羞, 他惊慌地忙跟上节拍, 小声念着:一、二嗒、三。 周泽期:“……” 这是周泽期第一次真正参与到奚水的生活里, 他热烈爱着的舞蹈, 不管是芭蕾, 还是现在的华尔兹,奚水对待它们的态度都是无比真诚的。 周泽期小时候在家里被培训过,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课程,比起奚水这种天赋党,还是专业的舞蹈室,当然比不过。 他踩了奚水好几下。 奚水怕周泽期不好意思,他小幅度拍了拍周泽期的肩,“没关系。” 不止周泽期,在前三遍时,其他人也不断出错,华尔兹的旋转分很多种,加上各种换位,一开始不太熟练,之后几遍就要整齐多了。 尤其是女生。 她们的裙摆扬起来,将金色的阳光也扬了起来。 海听花将李微微丢出去又拉回来,李微微掐掐她,“你力气还挺大的。” 领队是周泽期和奚水,海听花和李微微,一明一暗,到时候比赛时,一边是典雅绅士的燕尾服,一边是优雅浪漫的长裙。 周泽期的手掌贴在奚水的后腰上,掌心的温度比奚水的体温高多了,像一块炙热的铁片牢牢吸附在自己后背上。 奚水全程腹部紧绷。 他抿抿唇,瞧了周泽期一眼,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周泽期低头,贴着奚水的耳廓,轻声问。 奚水把脑袋偏了偏,小声说道:“你的手好烫。” “哪只手?” 周泽期看出奚水的不自在,他捏了捏奚水的手指,“这只?” 又是三个节拍的第一个重拍,接着一个弱拍,周泽期把人拉回来,掌着奚水后腰的手紧了几分,“还是这只?” 奚水扭了扭腰,回答道:“这只手,好烫。” 林小金和他舞伴就站在他俩后边,简直看呆了。 为什么这么优雅的华尔兹,奚水和老周都能跳成这个样子,喂! 奚水跳了一身的汗,比任何时候都要多,周泽期体温好高,靠近他时,空气都比其他地方的要热几分。 他练功服后背几乎已经湿透。 夏天的练功服非常薄,汗水一浸,纱织布料完全透明,贴着背部每寸皮肤,流畅的背沟若隐若现,两侧偏上能看见隐隐的骨骼形状,因为太瘦,没有多余的肉。 周泽期看着奚水仰头喝水,低头撩起衣摆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咽了一下口水。 “咕咚。” 奚水:“?” “你也想喝水啦?”奚水把水壶递出去,“给。”他很大方,也不介意和周泽期喝同一瓶水。 周泽期接到手里,仰头喝了一大口,视线一秒都没从奚水的脸上移开。 奚水等周泽期喝完以后,问他,“晚上吃什么?” “吃你?” 奚水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一旁竖着耳朵听的林小金,靠到周泽期肩膀旁边小声说:“你不要这么土。” “你有更潮流的说法?” 奚水摇头,“没有,而且……”他攀着周泽期肩膀,说话的声音更小了,“你,可以直说呀。” “……” 周泽期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一把掐住奚水的后颈把人拖到了走廊外。 奚水红着脸,懵懂地看着他。 “……” 周泽期手掌撑在墙上,逼近奚水,“直说什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怎么,你很想被我睡?” 奚水伸长颈子,去看走廊有没有来人,“这,这太直接了,再,再换一个。”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眉骨上蓄积已久的一滴汗水砸下来,落在奚水的鼻尖上。“况且,不是你主动的吗?” “可是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呀。”准确来说,不到半个月。 “那你买那些东西?” “以防万一嘛。” “什么时候算万一?”周泽期凑到奚水耳畔,“你允许了,就是意外?都是你说了算?” 奚水看着地面,手背在后面,抠着墙,不小心抠下来一块墙皮,他拿在手里,“诶呀。” 周泽期知道奚水擅长转移话题。 他不为所动。 低头亲了亲奚水热热的脸,“要是我游泳比赛拿了第一,会发生你说的万一吗?” 这个说法比较含蓄,奚水比较能接受。 周泽期的眸子又黑又亮,里头能清晰地看见奚水已经快红透了的脸,奚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小金说了,谈恋爱可以doi,没问题的,他愿意。 - 在综合楼门口,奚水和林小金道别,“掰掰。” 林小金挎着包,“周阎王呢?” 奚水抬手一指。 周泽期跨在自行车上边,低头玩着手机,在等奚水。 林小金的表情凝固了片刻,“他还真是喜欢你啊。” 还搞了一辆自行车,回家才几步路! 奚水奔向车棚,坐上后座,又对林小金挥了挥手。 林小金觉得奚水现在好快乐啊,真好。 现在是六月,太阳正盛,他们到家时,阳光依旧炙热。 奚水在澡堂洗过澡,他跳了一整天的舞,周泽期从浴室出来时,他已经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像蜷缩在草地上,阳光下的,漂亮小天鹅。 周泽期把窗帘拉了一半,空调打高几度,去厨房开始做饭。 奚水其实睡得不太沉,他能听见周泽期在屋子里走动的脚步声,窗帘滚轮被拽动的声音,还有厨房里抽油烟机的轰隆声。 除了这些声音,好像还有空调往外出风的细微声音,闹钟钟摆滴答走动,一些不知名电器的响声。 慢慢地,空气就出现了辣椒的香味。 真香,好饿。 要多吃一点。 不然就瘦死了。 奚水翻了个身,把脸往沙发角落里埋进去,捂住耳朵,继续睡。 他做了一个真实感十足的梦。 梦回之前,主卧,他被周泽期抱在怀里的场景。 窗户紧闭,过长的窗帘柔软的逶迤砸地板上,深色的被面像乌沉沉的大海,又想藏匿了怪物的灰色浓雾。 不知道厨房里的火有多大,奚水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被架在燃气灶上的那口锅。 手……周……期期的手指差点就从后面伸进去了。 他看不清周泽期的眼神,只有真实的感觉,被猛虎捕捉住的惧怕,心跳加速,他呼吸不过来,双手都好像被锁住了。 期期的眼神好凶。 奚水瘪瘪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又委屈又害怕。 周泽期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听见沙发那边低低的“呜呜呜呜”。 ? 他擦了手,过去弯腰把奚水掰过来,看见奚水瘪着嘴,在干巴巴的呜呜呜,脸上也没有眼泪。 周泽期拍了拍奚水的脸,奚水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周泽期。 “梦见什么了?” 奚水的后劲消退得很慢,他往后躲,缩进沙发角落里,头发也乱糟糟的,一侧脸还有红印,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泽期。 周泽期直接把人一把薅到怀里,蹭着他的脸,“说说看,梦见什么了,嗯?” 奚水才回过神,他醒了,那是梦。 但他还是很防备地伸手按住自己的裤腰,因为在梦里的时候,期期也是用这个姿势,这样抱着自己。 察觉到奚水的小动作,周泽期往下看去,“干嘛呢?” 奚水小声地说:“我梦见,梦见你把我,把我睡了。” 周泽期怔了一下,他笑了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你在梦里很可怕。” “多可怕?” “……说不出来,跟现在的你不一样。” 周泽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奚水的脖子,“嗯,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奚水坐起来,神采飞扬,“我觉得你很温柔呀。” “头一回有人这么评价我。”周泽期说。 奚水:“不要自怨自艾。” “……” 周泽期垂着眼,看着奚水纤长的睫毛,睫根疏朗,他跳舞时,情绪是丰富的,情感也是,可离开舞台,他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一样。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温柔呢?” “我觉得,他们不觉得,我知道。” “你猜他们为什么怕我?” “你专业厉害啊。” 周泽期捏了捏奚水的脸,“你也厉害,他们怎么不怕你?” 奚水思考得很认真,他抬起手,“因为,你长这样,而我,长这样。” 但实际上,奚水看着比周泽期要不好接近多了。 他跳舞多年,又没什么朋友,又经常出现在万丈光芒的舞台上,距离感油然而生。 而周泽期体育生,人高又帅气,家里又有钱,会打篮球会游泳会散打,怎么看,都是很受欢迎的角色。 但他因为太看心情做事,太随心所欲,导致没什么人敢招惹他。 因为你也不知道你在招惹到他的时候,他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如果好就算了,如果不好,他一点面子都不会给你,哪怕你是老师,家长。 但平时,周泽期看着其实是很和气开朗的体育学院一哥。 “奚水,给我咬一口。”周泽期将奚水抱起来。 奚水点点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轻点。” 他以为是咬脸。 但周泽期低头,咬在了他的下颌。被冷气烘得微凉的皮肤,像一块质地上好的奶块。 说是舔,更加合适。 血管的搏动仿佛集中到了那一点,奚水攥紧周泽期的衣袖,脚趾蜷缩起来,下午褪下去的红重新爬满全身。 他滚烫的手掌往下,眼睛却看着奚水,“什么意思?” 奚水满眼希冀地看着周泽期,声音小小的,“那你帮帮我嘛。” 第三十八章 周泽期去刷了个牙。 冲了个冷水澡, 发尖往下滴着水,他从浴室出来后,看了一眼已经坐到餐桌边上的奚水,深吸了一口气才过去坐下。 奚水握着筷子, 给周泽期碗里夹了一片牛肉, 小声说:“其实你不用那样子的。” “哪样子?” 奚水指了指周泽期的嘴巴, “用嘴。” 周泽期撩起薄薄的眼皮, 慢条斯理地回答奚水,“我乐意。” “……” 为什么不乐意啊, 这是他的小天鹅。 奚水今天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因为和周泽期接吻太频繁, 太消耗体力, 他要补充多一点的能量。 周泽期见奚水吃得打嗝,敲了敲桌子, “不怕胖了?” “我最近瘦了。” 周泽期皱了皱眉。 奚水接着说:“因为总和你接吻。” “……” “你能解释一下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吗?” 奚水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一本正经地解释给周泽期听,“接吻可以消耗热量。” 周泽期也放下筷子,“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消耗热量,呼吸也可以。” 奚水眨了眨眼睛。 “所以, 你为什么会认为你瘦了是因为和我接吻?”周泽期捡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眸子往下看的时候, 没能看见奚水躲闪的眼神。 “那是为什么?” 奚水又把林小金的话忘了。 周泽期看着奚水, 眼里有很认真的打量。 他眸子黑漆漆的,与奚水琥珀色的瞳孔完全不同, 所以奚水的眼神是纯净柔软的, 而周泽期认真地看向谁的时候, 总是无法直视太久的。 奚水咽了咽口水,低头拿起筷子,将剩下的一半西蓝花一块一块堆起来,他慢吞吞说道:“你知道的嘛,我没有朋友,除了现在的小金,所以我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吃东西……” 这是扒开了他自己血淋淋的成长经历,很多人根本无法理解,多吃了一块蛋糕会死吗?多吃了一颗糖会死吗? 与食物无关,当放纵与长久以来对自己的严苛冲撞到一起,折磨的只是自己的精神与肉体而已。 “我们不是有个学长,因为压力大,得了厌食症,后来退学了,”堆起来的西蓝花倒下去了,奚水又重新把它们堆起来,“我高中的时候,也差点变成那样,我可以一口气吃掉一个八寸的蛋糕,甚至更多。” “我并不是饿,我只是……” 高强度的训练,但缺少情绪与压力的发泄对象,家长能给予的少之又少,他自己也一直没有找寻到合适的方法。 其实不管是他们舞蹈生,或是体育生,以及京学那些专业里的学生,当负荷超过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的时候,总要找到一个放松自己的方式。 可舞蹈生注定不可能肆无忌惮地吃东西。 这个方式对奚水来说只能让他更加痛苦。 周泽期认真地听他说完,“那你现在怎么就稳定了呢?” 奚水也思考得很认真,“我觉得是因为你。” “我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啊,我就不是那么想吃好吃的了。”奚水咬着筷子,眸子亮晶晶的,打了个嗝,“但太开心了也不好,太瘦了我就没有肌肉了。” “我也会是有烦恼的。”奚水声音越来越小,他很怕周泽期像有些人一样,觉得他在无病呻吟,认为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泽期给奚水倒了杯水,“能让你开心,我很荣幸。” 当然荣幸,这是至高无上的称赞,能给喜欢的人提供正向的情绪价值,也属于恋人的义务范围。 “那就一辈子在我身边好了。”周泽期看着奚水抱着水杯咕咚咚往嘴里灌,漂亮的喉结上上下下。 奚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周泽期说。 “哦。” “那你去洗碗吧。” “……” - 比赛的时间改到了周日,不管是体校之间的游泳比赛,还是京舞和隔壁音乐学院的嘉年华。 游泳下午三点开始,嘉年华却是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时间上有一定的重合,但问题不大。 海听花去京舞学院的超市借了演出服,京舞时常有演出,超市便看见了巨大的商机,每个季度都会上新各种漂亮的演出服,男女生的都有。 演出服统一在衣架上挂好放在大礼堂后台。 主持人早上六点就开始彩排流程。 奚水拉着周泽期从电梯里出来,他和周泽期的脸上都被贴了一朵粉色的桃花贴纸,上面还撒了亮晶晶的亮片,这是门口的人给他们贴的。 不管是京舞,还是隔壁京音,没人不认识奚水。 京舞的人倒都认识周泽期,但京音不一定,毕竟已经属于另外一所大学。 现在时间尚早,八点才开始。 但很多人已经到了,奚水一路都在被人打招呼。 周泽期的脸,五颜六色的变化着,到后台时,已经黑成了锅底。 “哎,你们来啦?”林小金脸上也有花,不过他不是桃花,他是仙人掌。 林小金给奚水和周泽期每人递了一盒牛奶后才注意到不同,他好奇地问:“为什么我是仙人掌?” 旁边一个京音的男生凑过来,说道:“双人行是桃花,单人行是仙人掌,一群人就是小雏菊。” 奚水脸上的有一片花瓣翘起来,周泽期用手指给他按下去,“单身狗是仙人掌。” 男生咧嘴一笑,“还是周哥直接。” 林小金:“……” “你怎么认识周泽期?”林小金好奇道。 “我有时候会在你们学校的论坛水一水,你们学校的论坛比较好玩。” 周泽期撕开牛奶的吸管,插好了递到奚水嘴边,奚水有咬吸管咬筷子之类的臭毛病,喂到嘴里,还没喝就开始咬,但周泽期递过去,他就不敢,乖乖喝了一大口之后他把头扭开。 林小金已经看了太多这种场面,看见京音那位一脸“这是我认识的周泽期的吗”的眼神,就觉得他在论坛里显然水得还不够久,毕竟连之前奚水的“唯粉”都开始转cp粉了,这转变,当然有周泽期不遗余力惯着奚水的功劳。 “我们去换衣服。”奚水拉着周泽期,还没忘把林小金带上。 林小金像一根酸黄瓜跟在后边,“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当然不会啦。” 这是京大面积最大,装饰最华贵,灯光音响效果最好,容纳量最大的一座大礼堂,后台设有独立更衣室十多间,化妆台则在外,没有独立不独立一说。 海听花借来的衣服还特意熨烫过,衣架上贴了标签:京舞芭蕾系大二1班。 奚水拿了两套男生的燕尾服,“这套最大的,肯定是你的。” 周泽期按着奚水的脖子,把人带进了更衣室。 夏天温度高,奚水就穿了一件短袖,他自己扒自己,扒得比周泽期还要快。 参加的比赛太多,奚水的动作快又熟练。 他弯腰穿裤子,屁股翘起来,等他将裤子提上的时候,转过身看见周泽期垂眼在瞧自己,他不明所以,催促道:“你怎么不换?” 周泽期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换。” 燕尾服有一种古典式的优雅端庄,像中世纪的温柔派绅士,仿佛下一秒对方就能摘下头顶的帽子,或者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雪茄。 大礼堂内开着温度很低的中央空调,所以就算将外套穿上,也不会感觉到热。 周泽期上边只穿了衬衫,他将外套搭在臂弯里,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奚水。 “我要写个日记。”他说道。 “写什么?” “写我第一次和喜欢的人演出啊。” 奚水一个字一个字敲着,还不忘说:“备忘录里有我这几年的全部日记,还有芭蕾的一些专业技巧,等会我把手机放在哪里呢?” 奚水今天来比赛,没有背上他那个大大的挎包。 “我帮你拿着。”周泽期喝了口水,说道。 “嗯,好!” - 嘉年华两边学校自己的表演是其次,既然是活动,就肯定缺不了互动。 开场是京音即兴发挥背景乐,京舞即兴发挥与京音联合表演,这要求现场应变能力要强,创作能力要强,对每个人的知识库存量要求极高。 去年,京舞在开场丢脸丢得很大。 京音在去年出了一首爵士乐,还是混搭,钢琴、贝斯、吉他、长笛,以及他们学校一个出了名的低音炮,全英文演唱。 京舞没有爵士这个专业,一开始没人上场,后来古典舞专业的硬着头皮去接下挑战,但没想到对方临时改变了音律,慷慨激昂的钢琴曲,京舞这边的人一下乱了阵脚,乱成了一团。 奚水能接,虽然爵士跳得不是很好,只是跟堂姐跳了几节课,但也知道几个比较经典的动作,不过他当时没在学校,他在申城参加比赛。 只不过京音应该也不会那么笨,两年都用一样的招式。 奚水咬着牛奶的吸管,看着外面主持人已经在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开场白。 这是京音非常专业的主持队,奚水听得摇头晃脑的。 “麻烦让让。”一个男生抱着吉他从奚水面前挤过去。 接着又是电子琴,琵琶…… 这种混搭方式,和林小金去年告知奚水的,很相像。 林小金也瞧出来了,他立马垮下了脸。 李微微穿着裙子坐在桌子上,她也看见了,眼神盯了一路,等他们站在幕布后,她从桌子上跳下来,当着一群人的面,把裙子扒了,里头就是吊带和安全裤,她随手在一排衣架上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我准备好了。” 海听花:“你会吗你就准备好了?” “我专门看过视频,没问题的。” 主持人的声音消失,幕布朝两边拉开,电子琴被抬出去,首先落下的是架子鼓锤子的一下重敲,以及主唱的一句低声“shit”。 林小金抱着手臂,嘁了声,“shi~ft。” 李微微应该提前和京舞这边商议过,如果重复去年的套路,就她上。 但跳芭蕾的,就算临时去学,也改变不了习惯性的动作。 她很紧张。 周泽期能看出来奚水也很紧张,小天鹅都面无表情了。 他正欲开口安慰,就见奚水抬手在解燕尾服的扣子,他把外套脱了,扎进裤腰的衣摆拉了一半出来,脱了鞋袜,他仰头看着周泽期,“我要去帮忙,你会吃醋吗?” 周泽期顿了顿,低声道:“不会。” 奚水在这种时候是很清醒的,他站起来,亲了周泽期的脸一下,啵得很响,他眸中闪烁着很坚定的光,“是的,你不能吃醋,因为我是为京舞的荣誉而战。” 奚水在跑去李微微身边之前,将手机塞进了周泽期的手里。 期期说了的,帮他拿着手机。 周泽期从他的背影上慢慢收回视线,落在了奚水还没来得及摁灭屏幕的手机上。 日记都还没写完。 -和期期在一起真开心,真想和他一直在…… 看别人日记是一件不道德的行为,周泽期试图将手机锁定,手指一滑,将页面滑到了下一个文件。 黑色的字体很醒目,周泽期的视力5.0。 -5.23接吻十秒钟,消耗卡路里0 -5.24接吻五分钟,消耗卡路里30 -5.26接吻十分钟,消耗卡路里60 …… -小溪的烦恼:怎么办?周泽期想和我出去开房呜呜呜呜呜 周泽期看完内容,笑了声,又看向屏幕上方的备忘录标题:接吻减肥大计! 记录和标题给周泽期的感觉有些奇怪。 他回想起奚水突如其来的告白, 主动地要接吻,以及前几天感叹接吻让自己瘦死了,再结合最后一句话…… 周泽期心底浮现出一个不那么可能却又是最符合奚水脑回路的猜测。 奚水,他是抱着减肥的目的,才向他表白。 周泽期面无表情摁灭了手机,过了几秒钟,又笑了声,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奚水气笑,但这次却是最气的一回。 第三十九章 奚水还毫不知情。 他正在京舞争得荣誉。 他要是知道。 他也要先把荣誉挣回来再说。 嘉年华是一所学校和一个学院的活动, 美女帅哥如云,所以每年举办日都能吸引很多其他学院学生跑来观看,评委请的是京舞和京音很专业的教授。 去年京舞出丑, 京音民族乐的院长和他们京舞的校长嬉皮笑脸, “老李,你的学生, 不错啊。” 老李的脸都气成了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窝瓜。 舞蹈生在即兴发挥这个开场上很吃亏,动作风格固定, 但隔壁京音却搬了一堆乐器,可以不停换。 李微微今天不仅有独舞, 还有他们班的团体华尔兹,还要顶着这么大压力去跳开场,她眼泪都在眼眶里转悠, 因为知道多半又要出丑。 去年跳开场的学长学姐被京舞骂惨了,连京体和京学都在笑话他们。 李微微把头发散了,她气势十足地冲上台, 但步伐不由自主地带了芭蕾的轻盈点地,和音乐不太相符。 她回头紧张地看了奚水一眼。 没有任何排练,也没有任何其他舞蹈的经验。 奚水控制了芭蕾舞习惯性的动作, 走到李微微伸手,虚虚握住她的腰,贴着她脖颈往上, 在差点亲吻到下巴的时候又迅速拉开,李微微反应得很快,在奚水凑过来时, 她立马低头回应, 眼神缠绵到一起。 底下的尖叫声差点把大礼堂的天花板冲破。 林小金趴在椅背上, 他啧啧两声,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泽期,没想到对方还挺能装,一点不开心就见不着。 林小金还是去看奚水。他的好盆友! 论坛里那些对奚水的彩虹屁,不是夸大,他是担得起那些称号的。 即兴发挥本就是对舞蹈生的为难,更何况还是以优雅端庄浪漫为主的芭蕾。 但奚水能带李微微跳下来,李微微的动作稍显柔软,可腿部力量,他俩都没得说,以前也一起搭档过好几次舞台剧,默契也有。 最后收尾时,京音将大提琴拉响,这是许多芭蕾舞台剧使用的音乐里的常用乐器,可节奏快又迅猛,李微微跟不上。 奚水低声道:“你退吧,我来。” 奚水以芭蕾的一段变奏作为结尾,吸腿跳对奚水来说比较简单,但音律节奏快,舞蹈与音律应该是无法分离的一部分。 用错步衔接了他无法跟上的结节拍后,奚水绕舞台半圈的连续三个大跳,他衬衫领口散开,没穿鞋,落地只有很轻微的声音,滞空感很强,连助跑都只有很小的一段距离。 哪怕只是简单的白衬衫和长裤,他都能跳得优雅灵动,本来是他在追赶节拍,现在是几门乐器在配合他表演。 鼓手敲得又重又快,金属乐器混搭大提琴。 两分钟的旁腿转,叠加十五圈四位转。 奚水单腿支撑着全身,每一次甩腿出去又收回都显得极其有力量,他脖颈上一层汗,在灯下,像是被釉上了一层雪白的液体。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奚水也停下了,他喘了口气,看见自己没有转着转着就转偏,缓了缓,做了一个十分优雅的结束姿势,走向后台。 底下看不见的地方,奚水踩下台阶,一个跪趴,跪在了地上,“诶呀,腿软啦。” 观众席的掌声在他身后经久不散。 周泽期的反应比所有人都要快,他过去接住奚水,轻而易举就将奚水打横抱了起来。 林小金皱着眉,“你转太快了,而且还是光脚,我数到五十圈就没数了!” 芭蕾舞一般使用的音乐,没这么快的,要带观众一起感受舞蹈的美和优雅,而像今天这样的,跟打仗一样,美是美的,但全是火星子。 奚水坐在椅子上,跳的时候没觉得,现在脚趾头微微发麻。 周泽期单膝跪在他跟前帮他揉脚趾,奚水红着脸,“不用。” 周泽期没说话,也没抬头看他。 李微微咽了咽口水,奚水在舞台上转圈的那速度,“太恐怖了,请问你有什么技巧可以传授给我们这群菜鸡吗?” 不仅是转圈的数量,每一圈的完成度才是最重要,盲目追求转圈数量,仪态、轴心…都会影响动作的完成度。 但奚水不同,他仿佛钉死在那一点上,脚下几乎没有挪动,没有弯腰,没有歪斜,没有失去力量感和美感,每一圈的完成度都可以打满分。 没有多年的底子根本无法完成这种高难度挑战。 奚水没有什么技巧,他的技巧就是多练多反思多去分析前辈们的演出。 有学生把这段视频拍下来发到了论坛里,关键词是建议收藏进干货收藏夹。 [多少圈?] [眼睛花了数不了,太牛逼了,小溪开个直播教我们跳舞吧,呜呜呜呜呜呜我老师说我落地像秤砣,我只想知道怎么做到落地那么轻盈,在空中能停留那么长时间的!] [四位转是17圈,旁腿转超过50了。] [小溪是不是上了电池啊/狗头。] [而且转得好快,好稳!!!] [他衣摆飞起来的时候像小裙子,呜呜呜呜呜呜好好看,剪辑一下能放外网吧,我真的受够那群傻逼整天说我们郭不适合跳芭蕾了!] [只有我注意到小溪脸色发白吗?赤脚肯定好疼的,而且转这么久,绷那么紧,我心碎了。] [但他表情是ok的,没崩,手上动作也是美的,奚水好像专门为芭蕾而生,明年的瓦尔纳芭蕾舞比赛,他肯定能拿金奖了。] [好可怕呀呀呀呀呀!上个月老师就给我们看了他某次演出时的个人变奏,那炫技炫得我只想跪下。] [可恶!又开始嫉妒周阎王了!] [可恶!] [可恶!] … 有这么专业的炫技式开场,后来的节目都显得索然无味,寡淡,真寡淡。 但当京舞的华尔兹开始表演的时候,他们的兴趣又来了。 不为别的,就是想看小情侣跳舞。 周泽期很混,平时虽然不能说是不修边幅,但和华尔兹的气质反正是八千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可当他穿上燕尾服,打着酒红色的领结,棱角分明的脸像极了电影里恃才傲物的富家公子哥,他视线一直深情地落在奚水身上,光是看照片,就令人心跳加速,喉咙发紧。 [为什么京舞没有提前公布节目单?我想看现场!!!] [奚水在他怀里好娇小啊!!!!] [妈妈的小溪妈妈的小溪(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姐姐的宝贝姐姐的宝贝(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可奚水却不像他们那么激动。 替京舞打赢了开场的开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 从他开场表演结束,到此刻,时间快有两个小时,周泽期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不是说好不吃醋吗? 如果不是吃醋,那是因为什么呢? 奚水百思不得其解。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 下午,奚水要陪周泽期去游泳比赛。 他们没走电梯,而是从楼梯。 滚烫的阳光是金色的,楼道里也充盈着灿烂的金色。 奚水伸手要去牵周泽期,被周泽期躲过了,他呆了呆,走快一点站到了周泽期前面,矮了周泽期两个台阶。 “你怎么啦?” 周泽期垂眼,眸子漆黑无光,渗人得慌。 奚水被他看得质问的气势虚了大半,“你一直不和我说话,你是因为我和李微微跳舞生气了吗?我没有真的碰到她,我很绅士的,这只是演出…” “你以为我这么无聊,因为这种事情和你计较?”周泽期打断奚水,用的是前所未有的冷漠语气。 “那……那你到底怎么了,你要说啊,你说我才能知道,你不说,我也会很难过的。”奚水小声说道,急得红了眼睛。 “你,”周泽期看向转角处窗户外面,看见被风吹得摇来晃去的小桃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和我谈恋爱?” 奚水呆住。 彻底呆住。 “因为我喜……” “别撒谎。”周泽期抬手掐住奚水的后颈,将人往身前一拽,他微微弯腰,眸光如一柄利剑穿透奚水的眼睛,“你骗了我,对吗?” 他掌心滚烫,烫得奚水后颈那片皮肤都生疼。 阳光照在奚水的后背,热出了一身汗。 “就这么想减肥?就这么想瘦?”周泽期笑了声,很僵化机械的动作,眼皮都没抖一下,“为了达到目的,利用你自己,也利用我?” 奚水眨了眨眼睛,“你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重点?” 奚水忙道:“不是不是,这不是。” 奚水心跳的频率快得他胸口发疼,好疼。 “对不起,我向你说对不起,但我是只想和你接吻,才找你的呀,林小金后来说,这就是喜欢,那我不知道嘛,我现在不也是好喜欢好喜欢你了。” “又能谈恋爱,又能减肥,本来就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啊。” “我最近也不是知道了,其实是因为你爱我,我爱你,我很开心,我不乱吃东西,所以我才瘦了的。” “周泽期,我很喜欢你的。” “你现在,是要和我分手吗?”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泽期,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长久酝酿着,时刻准备涌出落下。 上次,奚水也问过这个问题。 周泽期松开手,他解开领口的扣子,那股憋闷早就散去,他倚在扶手上,“如果是呢?” “你怎么能和我分手呢!”奚水的眼睛更红了,他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你亲了我,抱了我,我们还要一起睡觉,你说喜欢我,我也说喜欢你,我们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如果你要和我分手,那你,人品不行!” 他几乎炸了毛,声音很大地和周泽期嚷嚷,眼泪一颗颗往下落。 那么亮的眼泪,又圆又润,哭起来都好看得要死。 “嗯,我人品不行,然后呢?” 奚水不知所措地看着周泽期,他不知道怎么挽留别人,他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他只能看着周泽期,希望对方能做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你……你这么做,是……是不…不对的。” “我会很难…难过的。” 他抬手用衣袖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但如果你硬要分手,我也没办法。” 他哽咽着说完,就准备转身下楼。 周泽期把人一把转回来,位置调换,奚水被按在扶手上。 “你搞清楚,是你骗人在先,”周泽期捧着奚水的脸,“我不对,你就对了?奚水,你真的没有良心。”周泽期戳了戳奚水胸口。 “那我不是改正了嘛,我都喜欢上你了,你也喜欢我,如果你撇下我,那你就是没有责任心啊。”奚水犟道。 “……” 见周泽期又沉默。 奚水鼓足勇气,凑上去亲了亲周泽期的唇,“对不起,以后我不会骗你了。” 周泽期“嗯”了声,借着台阶就下了,他问奚水,“为什么中间那么多次,没有记录?” 奚水心里还是虚,“亲得太多太久了,记不过来。” “……” “你现在还生气吗?”奚水眼里的泪水还没褪去,和在舞台上杀气腾腾的小天鹅,是两种模样。 “一开始也不算生气,只是意外。” “意外你为什么会有这么邪门的想法。” “不是邪门,”奚水辩解,“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嗯,那我以后多亲你。” 奚水摇摇头,一本正经,“不用了,我很满意我现在的样子。” 说完,不等周泽期说话,他拉了拉周泽期的衣摆,“我们快点去游泳馆吧,要是你拿不到第一名,就不能睡我啦。” - 奚水的开场在论坛上刷了屏,微博上也有,包括其他一切的社交平台。 [这是专业的吧?以后高低也能混个首席当当。] [首席预定了已经,说不定明天就会有芭蕾学员给他电话,邀请他去上学,或者舞团的团长和经纪人,这种苗子少见。] [这种水平,最后肯定会出国吧,挺可惜的。] [回楼上,国外好几个知名舞团在奚水初高中的时候就发了邀请邮件,不过奚水都拒绝了。] [外行人看不懂,只觉得很牛逼。] [虽然舞步很杂,但节拍其实也很乱,可他的动作却都是在节拍上的,要我说,这些学生弹的什么几把玩意儿,不会弹别弹。] [奚水啊,他家在芭蕾舞界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他这么优秀,好像也不奇怪。] [我觉得他好辛苦,这种水平,不知道平时付出了多少努力。] 游泳馆也开始了比赛,京体游泳队和其他几个体校校游泳队的都在场。 “老周呢?”隔壁京体大的队长一边戴着游泳帽,一边环顾整个赛场,“别不是又在憋什么坏水吧?” “憋屁,”吴丰翼用帽子甩在他们队长刘文斯的肚子上,“他陪对象比赛去了,马上就到。” “对象?什么对象?” “你说什么对象?” “别不是谈恋爱的那种对象吧?” “就是谈恋爱的对象。” “老周谈恋爱了?”捕捉到关键词的隔壁校游泳队队员一窝蜂挤过来,“和谁啊和谁啊,我们咋都不知道呢?老周也没说把人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真几把见外。” 京城体育学院的游泳队也扎过来了,“什么几把什么几把?” “老周谈恋爱了!” 吴丰翼往椅子上一靠,游泳镜遮住眼睛,“现在是A组自由泳五十米,马上你们就能看见老周对象了。” 周泽期从后门进来,奚水跟在他后边。 两人还不算彻底和好。 一路过来也没说什么话,奚水在礼堂的楼梯间嚷得气势十足,但也知道是自己先骗人,他理亏,小天鹅变成了小鹌鹑,亦步亦趋跟在周泽期后边。 周泽期一边走一边脱衬衫。 奚水忙上前,讨好地笑,“我帮你拿哦。” 周泽期把衬衫塞给他,“先就这样,晚上我再收拾你。” 奚水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他也很委屈的,他又不会哄人,但周泽期偏偏要靠哄才能不生气,不过比一开始的吓人样子要好多了,现在就是别扭。 他在和期期闹别扭。 在一个死角,周泽期直接把裤子扒了,里头就是泳裤,他早就准备好了。 奚水震惊地抱着衣服裤子跟着周泽期进场。 馆内和大礼堂一样热闹,甚至更加热闹,因为事关学校荣誉,京体来了不少人,不仅看台上挤满了,连过道都挤得满满当当。 第一个项目是五十米自由泳,也正好是周泽期的项目。 游泳馆上方是半圆形拱顶,刺眼的阳光穿透巨大的玻璃,落在波光粼粼的游泳池,裁判和教练各自抱着手臂,一脸严肃地看着从后门进来的周泽期。 周泽期接过吴丰翼丢来的泳帽和游泳镜,一边戴,一边同吴丰翼说:“给奚水找个位置。” 吴丰翼拍拍自己旁边,“还找什么呀,我这儿不是有现成的?” 奚水小心翼翼地看了周泽期一眼。 周泽期被深色眼镜挡住的眸子锐利地瞥了奚水一眼,“坐吧。” 奚水抱着衣服在吴丰翼旁边坐下,周泽期转身就走了。 他窄腰长腿,身高肩阔,腰腹肌肉线条美得像美术馆内的雕塑,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皮肉,皮肤比小麦色要白一个色号,在出发台上热身时,看台上许多男生都发出了狼嚎。 奚水扭着脖子往后看了一眼,皱着眉,要多不开心有多不开心。 吴丰翼鲜少见他露出这么烦躁的表情,觉得好玩,“怎么啦?和老周吵架了?” 是有点不对。 从一进来,就是老周在前,奚水在后,两人居然不是手牵手进来的,真奇怪,而且刚刚走的时候,也走得毫不留情。 奚水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我没有和他吵架,是他在闹脾气。” 吴丰翼:“?” 吴丰翼憋着笑,“你确定是老周在和你闹脾气?” 奚水回答的时候,语气还很无奈,好像是周泽期蛮不讲理一样。 吴丰翼才不信。 情侣吵架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对方作里作气。 周泽期站在出发台上。 要说生气,算不上,但就这么算了,也不行。 他往奚水的方向看了一眼,奚水立马眼巴巴地回看他。 “……” 周泽期回过头,做了几个敷衍的热身动作,裁判便吹响了第一声哨。 第二声哨。 周泽期出发速度比其他人都要迅猛,奚水举着手机,就眨了下眼睛,周泽期就已经窜入水中。 再露出水面时,他跟其他人已经拉开了好几米距离。 奚水呆呆地看着,泳池的水花四溅,似乎一点阻力都无法对周泽期形成,他如同射出去的一支箭。 “他好厉害!”奚水眼睛明亮,写满了崇拜。 这是奚水不擅长也不懂的领域。 能当第一,在他眼里都是很努力也很厉害的人。 吴丰翼双手撑在膝盖上,点了点头,“老周参加这种比赛,对他们来说是降维打击,老周就是国家级运动员的苗子,但他姐脑子有问题,是真的有问题,不能承受太大压力,他家总要有人继承,所以大学这几年,可能就是他最后这么自由了。” 吴丰翼头一回用这么深沉的语气说话。 “不过也没事儿,”吴丰翼搓搓膝盖,“反正运动员最后也是要退役的,他一家人还得靠他养老呢。” 奚水认真地听吴丰翼说完,他好心疼周泽期。 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与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难过,不相上下的。 周泽期这么可怜,他还要利用周泽期,骗周泽期,他真不是人。 吴丰翼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却没听见奚水有回应,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却看见奚水眼睛红通通的,他“哎哟喂”了一声,“哎没事儿没事儿,谁能事事如意呢,老周已经算很幸运的了。”有奚水这么个对象,京体全体变酸鸡,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周泽期的第一是稳拿,只要他上场,其他学校都秉持“勇夺第二!争三保四!第五也行!”的原则,所以当看见周泽期到达终点时,他们一点感觉都没有。 妈的,在他们眼里,第二才是第一! 奚水抱着衣服为周泽期欢呼。 他嗓门不算大,喊破了也就那样,混在游泳馆四周看台的观众呼声中,瞬间消融,但周泽期手指扒着泳池边缘,抹掉脸上的水,还是依稀听见了奚水的声音。 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架还没吵完,晚上还要被收拾,却还这么高兴。 - 体校游泳队联赛在晚上八点准时结束,京体一共拿了五枚金牌,十一枚银牌,二十枚铜牌,甩了其他几所体校几条街。 周泽期肩上搭着毛巾,隔壁几个游泳队的队长扑过来,“老周,晚上一起聚餐呗,你出钱。” “滚。” “美食城开了一家大排档,老板北方人,烤得一手好苞米,去不去?” “那烤鱼也好吃,我室友每个星期都去吃。” “你不是谈恋爱了吗?把你对象也喊上,哥几个敬他几杯!!!” “你怎么谈个恋爱还藏藏掖掖,我们谈恋爱几时这么猥琐过?” 周泽期扯下肩上的毛巾,擦了把还在滴水的头发,嗤笑一声,“你们谈过?” 隔了很久。 一伙人齐力将周泽期推到了泳池里。 水面久不见动静。 奚水见状,忙把衣服放在椅子上,朝周泽期跑过去。 他出现得,挺扎眼。 一米八,不算矮;舞蹈生,也不是小鸡仔,但气质太特别,穿得又斯斯文文,那白衬衫穿得一丝褶皱都没有,陡然出现在一群还没换衣服的体育生堆里,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但奚水自己没意识到。 他趴到岸边,伸手在水里捞。 没捞到周泽期。 于是奚水回过头,看着一群人,“你们怎么这样?” “……” 奚水听人说,这么推下去,要是抽筋,要是呛水,就算会游泳,也有可能会出现意外的。 他正着急着,周泽期突然从他面前冒了出来。 周泽期把湿漉漉的头发掀上去,抹掉脸上哗啦啦淌下来的水,对着那几人说道:“不是要看我对象?” “这我对象,奚水,京舞跳芭蕾的。” 奚水知道是周泽期又在逗自己玩,他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衬衫的胸前被岸上的水打湿了一小片。 周泽期也上了岸,他用毛巾将奚水一裹,揽在怀里,“换衣服,我请你们吃饭。”说完,他便揽着奚水往更衣间走。 拿了衣服,周泽期就放开了奚水,毛巾依旧搭在奚水的肩上。 奚水走在周泽期旁边,用兴奋激动的表情说道:“恭喜你拿了第一名!” 周泽期嗯了声。 奚水绞尽脑汁,继续说:“你好棒呀!” “……” 一路尬聊到了更衣室,周泽期先进去,没关门,奚水站在门外,“我在这里等你?” 周泽期没说话,一把把人拎到跟前,关上了门。 墙上挂着一个小吹风机,周泽期把插头插上后给奚水吹打湿了的那片布料。 夏天衣服薄,几分钟就能吹干。 “你拿了第一,高兴点。”奚水拍拍周泽期的肩膀。 周泽期瞥了奚水一眼,“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不高兴?能借题发挥,我挺高兴的。” 不然总是要心疼着奚水,将就着奚水,时时刻刻都在心软,都在无可奈何。 奚水不明白周泽期的意思。 他低头,乖乖地让周泽期把衣服给自己吹干。 过了几秒钟,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我们还要和他们一起聚餐吗?” 周泽期用手掌撑平那块布料,“嗯,今天我们都没怎么吃饭。” 奚水想着,好像是的,中午在大礼堂和班长她们一起吃的盒饭,他没吃几口,好几个小时以前他就饿了,但光顾着和周泽期闹别扭,他都忘了。 “他们第一次见你,可能会敬你酒,你喝不喝?”周泽期低声问。 奚水想了想,“不喝是不是不给他们面子?” 周泽期:“……” 实在是没绷住,周泽期笑了两声,“谁跟你说的这种话?” “经常听见别人说。”奚水为周泽期终于笑了而开心。 “但我酒量不好,没怎么喝过。” 周泽期直起身,将吹风机挂回去,用毛巾随便擦了几下身体,“你抿一口就行了。” 这样啊。 那没问题的。 “那你喝吗?”奚水追问周泽期,“你酒量好不好?” “挺好的,”周泽期答道,“但我今晚不喝。” 奚水很认真地点头附和并分析道:“你当然不能喝啦,要是喝醉,我们还怎么一起睡呢?” 第四十章 “有点眼熟。” “是眼熟。” 站在游泳馆外边的一堆人思索着为什么老周对象这~~么眼熟。 吴丰翼蹲在花坛上, “能不眼熟吗?京舞的台柱子,我们学校论坛的顶流,人气比老周还高。” 周泽期刚刚说过奚水这个名字, 但他们又不是京大的,没有瞬间将京舞台柱子和对方联系到一起, 经吴丰翼这么一说,他们就反应过来了。 “牛逼!” “京体和京舞不是八竿子打不着吗?以前还总在论坛互骂,他俩怎么认识的?” 吴丰翼和张看对视了一眼,张看说:“奚水向我们老周表白的, 不过老周也就思考了……两分钟?一分钟?有一分钟吗?反正很快就答应了。” 体大的队长刘文斯不可置信, “老周这么好追的?” 吴丰翼撇撇嘴, “你也不看追他的是谁, 他就差白送了。” 也是, 学跳舞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那气质,那身板,那举手抬足,没话说。 周泽期牵着奚水的手出来,“走了。” 他们说的那家烧烤店是新开的, 老板也确实是北方人, 不过他老婆是南方人。 老板是个胖胖的青年,脖子上还有一大片纹身, 店里开了空调, 但有些学生崽子喜欢在外边露天吃, 进进出出, 开了也白开, 他热得满头大汗, 几个服务生也都满头大汗。 刘文斯说:“他老婆身体不好,不能劳累,只能干点收银的活。” 奚水正好听见坐在收银台后边的漂亮女人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对着手机那边的人开麦道:“傻逼,咳咳,团呐!” 吴丰翼觉得,老周以后说不定也是这烧烤店老板这样,忙得头顶冒烟,奚水仙气飘飘地坐在旁边。 老板瞅见一大群人高马大的男生,也瞅见了几个熟面孔,“又来了?外边坐吧,外边地方大,我再加几个凳子,要几箱啤酒?” 刘文斯粗略算了下人数,二十多个人,“先来十箱吧。” 反正明天周六,没课。 他们输这么惨,不借酒怎么消愁。 老周拿了第一,怎么着也得庆祝庆祝。 奚水在周泽期旁边坐下,他对生人不多话,认真地看着手里的菜单。 “想吃什么和我说。”周泽期给他倒了杯小麦茶。 奚水把杯子推开,“我要冰的。” “……” 周泽期踹了一脚刘文斯的凳子,“去拿一桶冰块。” “好嘞!”刘文斯跳起来,跑去店里找老板要了一大桶冰块来。 奚水用手指指着菜单上边的一道菜,“我想吃这个土豆,还有卤鸭掌。” 周泽期用老板给的铅笔在这它们前边勾了两下,丢给刘文斯,“你们点吧。” 等上菜的时间里,气氛莫名地开始尴尬,也没有人大声说话,只有离得近的会交头接耳地说上几句。 要么就低头玩手机。 奚水把杯子里的冰块倒进嘴里,嚼得咔嚓响,他的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认真掠过。 每个被他扫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把背挺直。 因为奚水如果不开口,他给人的感觉是要比周泽期更加不容易接近。 还是刘文斯主动开口打破了这气氛,他伸长脖子,对奚水说:“我姓刘,你叫小刘就行,我是隔壁体大游泳队的队长,这几个,是我队员。” “我对面那个,是京体院游泳队的队长,他旁边那几个,是他们学校的,剩下的都是你们京大的。” 奚水点点头,“我叫奚水,你们叫我小……” 周泽期突然咳嗽了一声,“你们叫奚水就行。”叫什么小溪。 吴丰翼歪头咬开了啤酒盖,笑出声。 幸好老板这时候带着服务生端着两大锅铁板烤鱼过来,放在拼接的两张大方桌的正中间,“这鱼是熟的,现在就能吃,你们先吃,其他的菜马上就来了。” 奚水看了眼四周。 这是京大南门外的夜市一条街,全是大排档,大排档对面是一条小吃街,晚上手挽着手逛街的学生从学校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回顾他以前的生活,好像都是和舞蹈室、芭蕾、学习有关。 他在完成自己理想的同时,也的确失去了一部分东西。 奚水的走神,终于让一桌子人不再继续紧张。 啤酒一瓶接一瓶地开,周泽期说不喝,就真的一滴都不喝。 他只顾着给奚水夹菜。 奚水说什么好吃,他站起来端着盘子往奚水碗里倒。 “老周你真不喝?你好不给我们面子。” 周泽期不为所动,“我今晚还有事。” “这都几点了?啥事非得晚上做啊?”刘文咂了口酒,提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周泽期垂着眼,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一言不发,没打算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 喝了两杯啤酒的奚水把毛绒绒的头从周泽期怀里穿过去,看着刘文斯,“白天做好像不太合适哦。” “……” 这是今晚奚水第一次主动开口和他们说话。 一开口,就是一个炸弹丢下来。 周泽期捏起面前的一次性杯子,把冰水一饮而尽,拽着奚水站起来,“先走了,翅膀你把单买了,明天找我报。” 吴丰翼应了声“哎”。 奚水稀里糊涂地被抓着站起来,“鸭爪鸭爪。” 周泽期从盘子里拎了一只鸭爪就塞进他手里。 “……” 看着周泽期带奚水走得如此洒脱利落,刘文斯傻眼了,“我说错话了?” 吴丰翼摇摇头,“no,你只是提醒了老周而已。” “……” - 奚水慢吞吞走在周泽期旁边,晚上的风带着微微的热度,把奚水本来就被酒精冲得不太清醒的脑子吹得更晕了。 但勉强,还能好好走路。 “就这么走,会不会不礼貌?”奚水一边啃着鸭爪,一边问道。 “我们不讲那些,”周泽期用手背碰了一下奚水的脸,烫得惊人,“你酒量好差。” 只有“差”这个字在奚水耳朵里被放大了分贝。 他是不能接受别人说他差的。 “我会努力练好的。”奚水说。 “……” “练好了,然后呢?”周泽期问他。 奚水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是差劲的人。 “期期,我想吃冰淇淋。”奚水站在路上不肯走了,他眼睛看着小吃街一个小推车上边的甜筒。 周泽期从他手里把鸭爪拿走,又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把他自己的爪子擦干净,“站着别动。” 奚水本来也就没打算动。 他一直等到周泽期把海盐味道的冰淇淋塞进自己手里,才低头,咬了一大口,“走吧。” - 磨磨蹭蹭半个小时,两人才到家。 站在门口,奚水转了半圈,背对着周泽期,“钥匙在书包里。” 他的意思是让周泽期帮他把门开一下。 周泽期拦腰直接把人带进了自己家里,奚水喝了酒,慢慢走还不觉得特别晕,被这么抱着走了一路,他简直想吐。 “哇。” 周泽期赶紧把人放在沙发上,给他脚边放了垃圾桶,“想吐?” 他问完,抬起头,发现奚水很认真地在啃那个冰淇淋最下边的脆皮蛋筒。 “咔嚓咔嚓” 不说话时,奚水眯着眼睛笑,弯弯的桃花眼令他看起来像一只小狐狸。 周泽期蹲在奚水跟前,深呼吸了一口气,等他一点一点把蛋筒啃完,才扑上去吻他,奚水满嘴的酒气,不过不难闻。 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在氧气被掠夺殆尽后,更加晕乎,在周泽期准备放开他时,他拉住周泽期的衣袖,“还要亲。”他其实已经被亲得很难受,但抵不过自己心底的需求。 周泽期一下一下地亲着他,低声说:“我帮你洗澡?” “不要。”奚水拒绝得很干脆。 他拍拍手上沾到的蛋筒碎屑,撑着周泽期肩膀站起来,“我自己可以的。” 奚水说自己可以就是可以。 只是速度比较慢。 怕他摔倒,周泽期一直守在浴室门口,守了半个小时。 等奚水将门从内一把拉开,满室的雾气汹涌而出,连出来的人都看不清。 奚水捂着额头,“我在里面吐了,不过我是吐在垃圾桶里的。”没有把地板弄脏。 “我先去睡了。” ? 他兀自走进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裹着被子转了一圈,冷气的风吹得他很舒服,他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独留周泽期尴尬地杵在浴室门口。 不仅忘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也忘了自己犯的错。 周泽期看着卧室的方向,看了很久,转身进了浴室。 - 奚水的生物钟让他在早上六点就醒了,但想到今天周六,他已经很久没休息了,早功就,稍稍停一次,他晚上会补回来的,便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太阳高高挂在空中,遮光性极好的窗帘几乎将全部光线尽数遮挡,独留几缕从没拉紧的缝隙中穿透,落在地板上。 奚水看着那缕阳光,盯了半天,突然猛地坐起来。 这不是他家的地板。 再看床。 也不是他的床! 他昨晚喝了酒,所以他现在是在周泽期家里。 周泽期呢? 奚水看向身旁,不像是有人睡过的痕迹。 那他和周泽期昨晚,什么也没做?他答应周泽期的事情,没做到? 奚水心脏狂跳,他蹑手蹑脚爬下床,赤着脚摸到客厅,转了一圈,才发现周泽期睡的是沙发。 “周泽期…” “周泽期…” 奚水蹲在沙发旁边,小声叫他。 周泽期早就醒了,他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奚水一会儿,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奚水。 ! 奚水站起来,弯下腰,趴在周泽期身上,“我昨晚睡着了,我给你道歉。” 周泽期被他蹭得燥得不行,索性直接坐起来。 奚水被吓了一跳,他呆呆地看着周泽期,周泽期头发有些乱,发丝和眼珠同样的乌黑,奚水坐在地上,小声说:“你好帅哎。” 周泽期声音有些哑,“这是重点?” 奚水立马蔫了。 “我错了嘛,但是你也有错啊。” 又来了。 周泽期嗯了声,靠在沙发上,“那你说说看,我错在哪里?” “我喝醉了,那我肯定就记不清好多事,你又没喝酒,你可以直接和我睡啊。” “这种时候,你不用管我的。” “…你甩锅的本事挺不错。”周泽期嗤笑一声。 奚水松口气的表情在看见周泽期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完全凝固了。 他没办法了。 说再多,也不如付出行动。 奚水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跑到玄关找到自己的书包,从书包夹层翻出t和润滑,把东西都捏在手里,他回到周泽期身边蹲下,小心翼翼说道:“那就现在,可以吗?” 周泽期笑了声,想捏死奚水。 奚水见周泽期不说话,抿了抿唇,脸红得不像话,“还…还是说,其实,你是想被我那个,虽然我是下面的,也没有经验,但,为了你,我也可以做出改变,并且努力去学习。” “……” 第四十一章 “进来。” 奚水乖乖地跟着周泽期走进卧室。 卧室里很昏暗, 奚水走到床边,拽拽窗帘,“定制的吗?” “……” 周泽期逐渐可以判断奚水什么时候是在转移话题,什么时候不是。 现在就是在转移话题。 他把人一把拉到跟前, 从他手里夺过盒子和那管东西, “你来?” 周泽期垂着眼, 眸光笼着一层冷淡的霜色。 奚水以为周泽期是来真的,他低头就去扒周泽期衣服。 “……” 下一秒, 奚水被整只丢在了床上。 床垫柔软, 虽然不痛, 可是这么被摔下来, 会有些晕乎, 他拖鞋都飞了, 奚水挣扎着要爬起来, 捉住脚腕被拖到床边, 他在周泽期身边,武力值几乎可以忽略。 奚水嗓子发干,紧张兮兮地说:“我, 我现在要做什么?” 周泽期一言不发地凑过去吻他,“闭嘴。” 哪怕开足了冷气,但卧室的温度还是不断在攀升。 奚水被亲得呛咳几声,手指抓着周泽期的肩膀,汗液顺着周泽期下颌落在奚水的脸上,奚水对上周泽期的视线,想开口说话, 却化成了一声绵长的气音。 天鹅一贯以来都爱摆着一副高傲的模样, 不管是在舞台上, 还是舞台下。 它的羽毛被打湿,湿漉漉的,它无力地瘫倒,发出时高时低,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兴奋的低吟。 一室的暗色,笼在天鹅雪白柔软的羽毛上。 他纤长的脖颈绷直,指甲挠破了周泽期肩膀的皮肤,但那点力道,那点痕迹,周泽期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周泽期低头吻住奚水,奚水眼神湿润,他抱住周泽期,小心翼翼地回吻。 周泽期的吻有多温柔,动作就有多用力。 奚水埋在周泽期的颈窝,咬紧牙关。 像一块快要融化的奶油蛋糕。 软得要命。 太阳从天际正空开始缓缓下落,室内更加昏暗,奚水用手背擦擦脸上的汗,想张口说话,发现嗓子是哑的,他被周泽期拦腰抱起来。 奚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害羞地扭过头,正好对上周泽期黑亮的眸子。 空气都是滚烫的,像被高温炙烤融化的糖,拉出绵长柔韧的糖丝。 奚水无所适从起来。 他伸手去够花洒的开关,被周泽期捏着手腕按了回来,周泽期咬着他的耳朵,令奚水被迫后仰,后背靠在冰冷的镜子上。 “急什么?你之前不是挺主动的?”周泽期的嗓子哑得比奚水还要厉害。 奚水抬手把自己的头发撩起来,勉强挺直背,说道:“那我之前不知道会这么累。” “现在知道了,然后呢?” “需要耗费巨大体力的运动,自然要点到为止啊。”他睫毛都是湿漉漉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可又,没穿衣服。 周泽期笑得散漫,汗水顺着窄挺的鼻梁滑下来,他周遭的气压都是逼仄的,像逐渐收紧的网,“我不认为现在是和你辩论的时候。” “你不是想减肥吗?我帮你。” 奚水:“……” “这次可以消耗多少卡路里?”周泽期湿热的唇印在奚水的脸上,眉心,鼻尖,“百度上面有吗?” 奚水如果听不出来周泽期是在阴阳怪气,那他就是真傻。 “我给你道过歉了。” “哦,可我还在生气。” “那怎么办呢?”奚水蹙着眉心,舔了舔嘴唇。 周泽期手指沿着他的腰线往下,“那宝贝再让我撒撒气,”他哄着。 奚水想,那好叭。 - 奚水又在做梦,梦见周泽期阴恻恻地盯着自己,“减肥?我帮你。” 他被吓醒。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黑了。 卧室的门没关,能看见客厅的灯是亮的,那周泽期一定在,只不过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 奚水动了动,疼,又酸又疼,他连续练十个早晚功都没这么累。 而且,刚开始他只觉得痛。 到后面才渐渐体会到不一样的感觉。 奚水踢了踢被子,虽然感觉挺好的,但这么累的事情,还是不能常做。 体力上,他比不过周泽期,因为他后面晕过去了。 趁这会周泽期不在房间,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 都是和下午发生的事情有关。 关于为什么自己的体力居然不如周泽期。 关于以后该怎样把握发生的频率。 关于姿势是否需要深入探讨一下,他比较喜欢趴着,不喜欢被周泽期抱着那样子,他有些受不了。 想得正入神的时候,周泽期推门进来,客厅开着灯,是明亮的,周泽期就穿了一条运动长裤,整个人都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吃饱喝足后的餍足感。 他五官浸在卧室形成的暗影里,视线准确无误落在奚水已经睁开的双眼上。 奚水悄悄把腿缩回了被子里。 “……” 周泽期懒怠的步伐离他越来越近,走到床边的时候,看着小天鹅防备的目光,周泽期在床边盘腿坐下,趴在床沿,“过来。” 奚水往周泽期的方向移了一点儿。 “几点了?”奚水开口,嗓子疼,舌根也疼。 周泽期从柜子上拿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几度,回过头继续趴着看着奚水,“快九点了,饿不饿?” 九点? 奚水眨了下眼睛,把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掐了一把周泽期的脸,“我今天没有练早功,也没有练晚功……”多年养成的习惯,落了一天,都让奚水心里不安又无端愧疚。 “怎么没练?”周泽期挑了挑眉,“不是练劈叉了吗?以后跪趴时可以顺便拉伸背阔肌,你们劈叉是不是也有不同的度数?那就每个度数,挨着练一遍?” 奚水听着周泽期说话,害羞得用被子蒙住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不能这么说。” 周泽期还要说什么,奚水的手又搭了过来,只不过是搭在他的头发上。 奚水感受着周泽期头发的手感,又收回去摸自己的头发,“你头发好硬。” “嗯,”周泽期懒洋洋地支着下巴,垂眼看着奚水,“我感觉不算最硬的。” 奚水怔了怔,表情慢慢变得不自在起来。 “你比我硬一点,而且你的还要更加烫。”奚水掀开被子,眼睛亮晶晶的,“不过我的比你白。” “……” “我饿了,”奚水小声说,“我肚子都凹下去了。” 周泽期看了他一会儿,起身把奚水从被子薅出来,还没完全把人薅到手,奚水突然剧烈挣扎,“我没穿衣服!” 周泽期从衣柜找了件很大的衬衫从奚水头上套了下去,衣袖很长,周泽期又给他把衣袖挽上去。 奚水像唱戏曲那样甩了两下袖子,“好大的衬衫,感觉你穿也大了。” “我姐在国外买的,一直没穿过。” “你喜欢?喜欢你拿去。” 奚水被周泽期抱到餐桌旁边,他翻开袖子里边看,“多少钱?” “两万多。” “好贵!”但奚水还是不好意思就这么拿走别人一件新衣服,“你把我手机拿来,我转你钱。” “不用。”周泽期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把龙须面丢进刚好滚开的汤锅里,“你这个月还有钱?” 这个问题… 好犀利呀。 奚水没什么缺点,但如果硬要扒拉几个的话,他有些呆,还有些,对钱没有概念。 之前每个月余下来的生活费零花钱他都会转回给李婉芝,让她帮忙存着。 所以就相当于他每个月可以花的钱只有两万。 这学期是月底开学,上个月的生活费也是在他给周泽期买一万八内裤前一天给他的,所以一个月不到,他已经把钱花光了。 “没了。”奚水答道。 “那这衣服我不要了。” “……” 厨房里热气蒸腾,周泽期的声音混沌不清,“没钱了是吧?我等会给你转。” 面很快煮好,很简单的葱花面,葱花切成末飘在浓白的汤上,还盖了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奚水接过筷子,动了动屁股,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泽期在他对面坐下,“我给你抹过药了,睡一觉,明天应该就没什么感觉了。” 奚水小口喝着汤,“你还准备了药?” “……很意外?” “林小金没告诉要准备药。” 周泽期一口面是奚水三口的量,他吃完一大口才回应奚水的话,“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补课,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是你太大了。”奚水突然说。 周泽期被呛到,奚水忙抽了纸巾递过去。 “我当时已经很努力了,我深呼吸,都还是不行。”奚水用筷子把荷包蛋戳开,还是溏心的,“这可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周泽期瞥了奚水一眼,不太能料到他接下来又会说出怎样的“狂放之语”。 奚水放下筷子,用双手努力比划着,“我是说以后。” “别瞎操心了,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我来就行了。”周泽期把碗里的荷包蛋给了奚水,“多吃点,明天我们再减。” 奚水:“……”能不能不要总翻旧账! 第四十二章 周泽期收了奚水跟前的空碗, 奚水抬眼,瞥见了周泽期红通通的耳朵,他抿抿嘴, 后知后觉, “你在害羞吗?” 周泽期扫了奚水一眼,端着碗去了厨房。 奚水跟上去, 厨房的门在他眼前关上, 他试着掰了一下, 没掰动, 周泽期把门锁上了。 “你,害羞了, ”奚水在门后面蹲下,“你耳朵红了。” 厨房的玻璃擦得很亮,里边温度也很高,不断攀升, 客厅的冷气反而很足,碰撞到一起,玻璃上很快氤氲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奚水用手把眼前的一小块玻璃重新擦亮,继续说道:“你,不要害羞,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吗?” “我才应该害羞吧……” 眼前的门被从里头一把拉开,奚水被吓了一跳, 忙站起来。 “我腿有点酸。”奚水说。 “因为之前一直夹着你的腰。” “……” 周泽期默然片刻,弯腰把人打横抱起来, 笑了声, “你知道你还说?” 奚水被放到浴室的马桶上坐着,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周泽期开始拿了一支新的牙刷开始挤牙膏。 “那是你的问题。” “什么?”周泽期没听清。 “我说, 如果你害羞的话,那是你的问题,我喜欢你,也喜欢和你睡觉的感觉,那我当然要告诉你呀,如果你非要害羞的话,最好学会克服一下,”奚水很认真地说,“我以后还会说的。” 周泽期的碎发搭在额前,他挤好了牙膏,在奚水跟前弯下腰,“张嘴。” 奚水想说不用,刷牙他可以自己来。 他的手都还没抬起来,就被周泽期扬手按回到了膝盖上。 奚水只能张开嘴。 周泽期的手捏着他的下颌,神情认真,“牙齿挺白挺漂亮的,”他突然说,奚水想点头附和,但下颌被掐住,他只能看着周泽期,对方又说:“要是能含点东西会更漂亮。” 牙刷柔软的刷毛从两排牙齿轻轻刷过,又去刷齿面,不小心压到了奚水的舌头,奚水用眼神控诉着周泽期,也在疑惑,含什么? 周泽期往前蹲了点儿,眼神往下扫了眼。 奚水立刻明白了。 奚水红着脸,抬手捶了周泽期一拳。 周泽期肌肉硬邦邦的,他这一拳砸过去,还比不上蚊子咬一口。 端水让奚水漱口,奚水吐了嘴里的泡沫,回过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周泽期靠在盥洗台上,“怎么不能?你刚刚不也这样说了?” “你还说,如果害羞的话,得学会自己克服,”周泽期倾身过来,拍了拍奚水屁股,“奚水,你也要学会克服。” ! 奚水自己给自己挖了坑,他草草洗了脸,“我要回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周泽期拦腰抱了回来,“回去做什么?” “睡觉。” “我这也能睡。” “……我回我自己家睡。” 周泽期一边半拖半抱式的把人往主卧带,一边低声和奚水说话,“我邀请你今晚和我一起睡。” 周泽期的床比奚水那边的床要大很多,睡着也要舒服许多,这床是周泽期自己选的,而奚水那边是李婉芝闺蜜买了好几年的单人床。 奚水也就,半推半就地从了。 和上回一起躺在帐篷里的感觉不一样。 周泽期体温不知道为什么那样高,奚水穿了一件衬衫,盖着薄薄的被子,刚刚好,但是被周泽期从后边一搂,就像一团火苗悄无声息地贴了过来。 奚水在周泽期怀里转过身,“你身上好热。” “你心跳也比我的快一点点。”奚水将手掌贴在周泽期心脏跳动的位置,他手微凉,贴上去的时候感觉像是被烫了一下。 周泽期懒懒地“嗯”了声,“明天周日,想去哪里玩?” “不去,我要把今天落下来的功课补起来,你去玩吧。”奚水腔调正经。 周泽期把人往上抱了抱,手揽在奚水的后腰,“你不去,我去做什么?”估计是到晚上了,加上躺着,周泽期说话时带着些微鼻音,听起来比之前要低沉许多,又懒散很多。 “期期,我想养猫。”奚水忽然说。 周泽期已经习惯了他跳跃的思维,“想养就养。” “……”奚水这次居然很主动地往周泽期怀里拱了拱,不嫌他热了,“我爸爸不让我养猫,你养吧,我给你钱。” “你不是没钱了?怎么买猫?”周泽期揶揄道。 “先记着,我以后还你。” “不用,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想养什么猫?” 奚水立刻来了精神,他从床上一窜而起,“我想养一只白色的猫。” 房间没有主灯,只有墙角还亮着一排昏黄的壁灯,整个房间都被笼出一种既温馨又暧昧的沉沉色调。 “品种呢?” “都可以。”周泽期给奚水的那件衬衫真的太大了,加上扣子没有完全扣上,随着奚水一边比划,领子就一边往下滑。 “要长毛的,白白胖胖的,尾巴像拖把那样……” “嗯。”周泽期目光落在奚水莹润的肩头,他揽着奚水的腰把人按在怀里,奚水的比划随之被打断,他瞪大眼睛的时候,很像一只娇气受惊的猫咪。 “你想亲我。”奚水小声说。 周泽期:“本来没这个想法的。” 奚水:“!” “你很喜欢自己给自己挖坑啊宝贝。”周泽期贴上奚水柔软的唇,和下午如疾风暴雨一般的热吻不同,他现在吻得很温柔,奚水很快就昏了头,抓着周泽期的肩膀低声哼哼。 周泽期把人抱着,让奚水趴在自己身上,奚水茫茫然,“我还没亲够呢。” 他说完,便感觉周泽期的手在顺着他的腰往下走。 奚水忙爬了起来,躺到周泽期身边,“睡觉吧。” 周泽期又把人薅到怀里,“不能再亲了,再亲你屁股就合不上了。” 周泽期说完,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在瞬间僵硬成了石块。 他埋在奚水的颈窝里闷笑。 果不其然,过了漫长的十几秒钟,奚水奋力挣扎着,“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周泽期咬了一口奚水的脸,“要学会克服害羞,与害羞和解。” - 闹钟在早上五点半准时响起。 外头天光微亮。 奚水把头往被子里钻。 周泽期睁开眼睛,呼出口气,摁了闹钟,把奚水从被子里薅出来,“你的早功该开始练了,练完再睡。” 奚水苦着脸,头发乱糟糟的,周泽期抢在他前边帮他扒拉了两下。 “你去练早功,我去跑步,”周泽期哄着他,“我给你买榴莲。” 奚水觉得这很奇怪。 以前没谈恋爱的时候,到点他就能起床,虽然也挺痛苦,也挺不耐烦,但现在被周泽期哄得心情意外的平和。 他“嗯”了声。 “我屁股不痛了。”他又说。 周泽期在衣柜里找衣服的身形一僵,他手里拿着一套运动服,缓缓转过身,笑得有些危险,“你在暗示我什么?” 奚水看明白了周泽期的眼神,从床头柜上把裤子穿上就跑。 周泽期没拦他。 奚水拎著书包气喘吁吁跑回了家里,他开了冷气,去换了练功服,设置好了一个半小时的倒计时,挑了一首自己喜欢的音乐。 哪怕他热爱舞蹈,热爱芭蕾。 但在这个过程中,也不全然都是荣耀、欢欣与享受。 动作一直不达标的自我厌弃感,控制饮食带来的负面情绪,一些对自己的过高期待,奚水每次在练功房,对着镜子的时候,都好像能看见过去十几年的每一年的自己。 一模一样的时间,不一样的地点,同样的早功,亘古不变。 奚水叹了口气,将腿劈开,腰往前压下去。 下一秒,周泽期那懒洋洋的说话调调出现在他耳畔。 “你们劈叉是不是也有不同的度数?那就每个度数,挨着练一遍?” 奚水鼻尖的汗落在地板上,默数到时间后,他瘫在地上,从小凳子上把手机拿在手里,就这么躺在地上。 林小金在二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京大最近不是要重新做那招生简章吗?我听许未说,他想推荐你去。] 奚水想了想,回复:听说之前都是京学那些专业的学霸,京体京舞不参与的。 除了体育学院和舞蹈学院,以及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当成院训,仿佛遁入空门不染世俗的艺术学院,其他专业被统称为京学。 [你昨天比赛那个开场火了嘛,学校正好可以借力宣传一把,再说了,京舞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舞蹈学院,只是没能独立成大学有点吃亏。] 当然吃亏,京大里边的舞蹈学院和体院,分数线都要比其他的专业性院校要高,特别难考。 去年京大校友拍摄的招生短片,底下网友评论好一些都是: -降分两百,你就能录取我! -再给我五百年,一定上京大! -想去京体,但这分也太高了,快赶得上国体了。 -京舞也是。 [哎,昨天你和周泽期吵架了?你俩还挺爱吵架的。] 奚水抽了两张卫生纸按在额头,“你怎么知道?” [有人在楼道那角落里躲着抽烟,从门缝里看见你俩那吵的,你哭得那嗷嗷声,丢死人。] 奚水:! 奚水告诉了林小金,他最大的秘密被周泽期发现了。 林小金直接甩了一段语音过来。 “卧槽!他没干死你我都不信!” 奚水的脸本来就因为练早功是红扑扑的,此刻更红了一些,他对着手机,小声说:“没有,他很温柔的,只是看着凶。” 林小金听完,石化了三秒钟,恨铁不成钢地说:“我的重点是这个吗?!” “有重点你要直说。” “……我的重点是,他真没生你气?这事儿换别人做,我真的觉得挺不地道的,不过换成是你,我觉得周泽期最好识相点。” “哈哈,”奚水笑了两声,“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不管以怎样的乌龙的开始,但他现在是真的喜欢周泽期,他没有撒谎。 “他信?” “是信的,吧?”奚水本来是有自信的,但林小金这么一问,他就有些忐忑了。 林小金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和奚水说:“周泽期这人,虽然傲得很,但人品还是过关的,不然孟科文不会这么舔他,不过像这种事情,你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你不要觉得这是小事,如果是周泽期和你表白,你喜欢上他了,然后发现他是为了长肌肉才和你在一起,你在他眼里,就是一罐蛋白粉,那你怎么想?” 奚水看着天花板,“会很生气。” “但他真的没有生我气,”奚水坐起来,给林小金细数,“他和我睡,还给我转零花钱,给我衣服穿,给我做饭…” 林小金突然觉得手里的全麦面包索然无味,呸。 “那周泽期脾气还挺好的。”林小金其实想说,如果周泽期真的没因此和奚水闹,那周泽期的喜欢肯定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 就周泽期这种人,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又混又桀骜,但又有那个实力,“老子从不受气”几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而奚水的行为,无异于是把他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把他当什么? 当全麦面包还是减肥神器? 但周泽期居然就这么轻轻放过了,证明他的脸面,他的尊严与自尊,在奚水跟前,不值一提。 林小金叹了口气。 奚水问他,“你为什么叹气啊?” 林小金和奚水说了自己的看法。 奚水也赞同,“我以后会对周泽期很好的,会好好疼爱他,关心他。” “你和周泽期不一样,”奚水往落地窗外看了一眼,“周泽期包容性很强,你很小气,居然因为吴丰翼太沙雕就不喜欢他了。” “……” “那是因为周泽期喜欢你胜过喜欢他自己,我也不是不喜欢吴丰翼了,我只是需要时间确定,确定我对吴丰翼肌肉的喜欢超过我对沙雕1的不喜欢。” “我晚上想来你家打游戏。”林小金说,情绪低落。 奚水没多想,“来。” - 周泽期回来时,正好撞见奚水在自己家门口按指纹,他练完早功,换了套干净衣裳,估计是想到周泽期这边冷气太足,他穿长袖的墨绿色衬衫,白色的针织长裤,既简单又很有气质的搭配。 奚水气质好,随便什么颜色他穿都好看。 “你买了什么?” 周泽期拎着一袋子菜,“基围虾,还有小龙虾,还有一些蔬菜和作料,清蒸小龙虾吃不吃?” “吃吃吃!” 奚水亦步亦趋跟着周泽期,“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小龙虾活蹦乱跳,需要一只一只洗干净,这本来是可以帮忙的,但周泽期没往这边想,“你等着吃就行了。” “对了,我收到你给我转的钱了,我不要那么多,只拿了两百,多的我都转回去了。” 周泽期直接在支付宝转的,都不用奚水自己再点收款,直接就进了他的钱包。 转了十万。 李婉芝都没有一口气给过他这么多。 “我爱乱花钱,你不要给我这么多。”这是之前对家里人说过的话,奚水又给周泽期说了一遍。 周泽期把基围虾倒进水池里,戴着手套,准备先做虾仁粥,不过得去虾头虾尾虾壳还有虾线,他忙活着,顺便和奚水说话,“我不缺钱,养你没问题。” “是吗?” 奚水扒着门框,“我以后会努力工作……”他话音突然止住,因为他突然想到周泽期的家庭,他再怎么努力赚钱,估计都赶不上周泽期口袋里的三瓜两枣。 “怎么了?”周泽期听见奚水的话音消失,回头看着他。 奚水很天真地说道:“我觉得我像吃软饭的。” “……” “吃软饭不是这么用的。”周泽期双手都是湿的,不然这回肯定得去捏奚水的脸。 他挑着虾线,又听见奚水在后边问,“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周泽期眼皮耷拉了下来。 他把挑好的一只虾冲洗干净,放进篮子里,慢条斯理地摘手套。 奚水还在说:“你好像没有说过,你喜欢我。”这是奚水刚刚忽然想到的,因为林小金的话。 手套被很重地丢在水池里,奚水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面无表情的周泽期,眨了眨眼睛,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周泽期把人拉进厨房,靠墙有一个小矮柜,奚水被抱起来放在上边坐着。 周泽期捂住奚水的眼睛,他垂下眼,声音有些低,“是真的。” “我喜欢你,奚水。” 奚水的怀疑令周泽期的心跳都差点停摆了。 第四十三章 奚水很好奇周泽期为什么要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想了想, 伸手去摸周泽期的耳朵,果然很烫。 “你害羞了。”奚水肯定道。 周泽期慢慢把手放下来,他对上奚水直勾勾的目光, 奚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猜对了。” 他得意洋洋的表情还没能成功显露出来, 就被突然扑上来的周泽期咬住唇。 对方吻得又急又狠,奚水想要回应也有心无力。 亲完,奚水小口呼吸着, “你肺活量, 能吹几万吗?” 周泽期:“……” “没有几万。”周泽期调整好呼吸,重新回到水池边去洗虾子。 奚水认真地看着周泽期的背影。 周泽期做事很认真, 和论坛里那些人说得放荡不羁不一样。 他喜欢做事认真的人。 - 翌日是周一。 京大发布了夏季校运动会的通知, 各学院都收到了通知, 每个学院也有参加项目的人数指标。 京体作为专业学院,不被允许参与此次运动会, 他们主要负责担任工作人员, 比如裁判, 比如搬桌子板凳伤员的苦力。 京体还要负责到各个学院宣传通知的工作。 周泽期从来不参与。 但京舞也是要参加运动会的,也是有指标需要完成的。 周泽期在学生会的群里罕见的发了言。 “京舞芭蕾系,大二的,我去。” 群里其他人哪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那怎么能行,这种小事, 怎么能麻烦周哥, 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就是就是,区区小事, 我来就行。] [是啊, 我来我来。] 但京体学生会主席还是把这份任务交给了周泽期。 其他人又在群里嘻嘻哈哈说主席偏心。 主席说:抢别人老婆还好意思嚷嚷? [怎么不好意思了?就好意思就好意思。] 周泽期这时候正站在奚水家门外等他换衣服, 点开嚷嚷好意思这个人的主页,是个女生,“……” 奚水从屋里换了衣服出来,“走吧走吧,要迟到了。” 周泽期骑自行车送他去京舞的综合楼。 “运动会通知下来了,你去年参加了什么项目?” 奚水坐在后边,想了想,“没参加,去年我出去演出了。” “你呢?”奚水问周泽期。 “没参加,专业人士禁止参赛。” “今年没有演出?” 奚水点头,“暑假在大剧院有演出,你去看吗?” “你想我去看我就去。” 奚水抱着周泽期的腰,他仰起头,“你之前说,我的每一次演出,你都会在。” 周泽期蹬得漫不经心,“你记得我说过的话?” “当然,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奚水满脸理所当然,“我喜欢你,记住你说的话是我分内的事情。” 自行车驶进校园,槐荫大道上都是去上课的学生,自行车电动车在人流中穿梭自如。 已经在谢掉的槐花迎着风往下落,落在周泽期的手背上。 他在想事情。 想刚刚奚水和自己说的话。 如果不是知道奚水真是一张白纸,毫无经验,就凭奚水这坦荡荡的话,真的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情场老手。 偏偏他本人毫无所觉。 “你怎么,又害羞了?”奚水伸手,摘掉周泽期头发上的一小片槐花。 自行车在京舞综合楼前边的马路停下,奚水从后座下来,他看看周泽期,“我走咯。” 周泽期把人拖到跟前,大庭广众之下,亲了奚水脖子一下。 亲脸,亲嘴,都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 可谁会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亲脖子呢? 奚水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周泽期一只脚踩在地面,懒洋洋地支着车,“你怎么,又害羞了?”他把奚水刚刚说过的话如数奉还。 奚水掐紧了挎包的带子,“放学后见。” 周泽期上午就一节课,他骑车回家又睡了一觉,下午他要去芭蕾系做运动会宣传通知。 奚水脸颊的热度直到到了教室,才慢慢消退下去,林小金给他占了位置,招手让他过去坐。 “给,赵猛子他们给我的水果糖,夹心的,特好吃。”林小金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把糖,“但我不能全给你,我们一人一半。” 奚水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嗷,好甜。” “是吧。” 还有十分钟才上课,老师在调整课件,林小金就用来八卦,关心关心好友。 “你真和周泽期那啥了啊?” 奚水脸上的热度腾地一下又起来了,他点点头,“对啊。” “你们在一起才多久?” 奚水把水壶和课本一起掏出来,放在桌面上,想了想,说道:“如果我一开始就很喜欢周泽期的话,我第一天就可以和他睡。” 如果不喜欢的话,在一起十年,一百年,那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哪来这么多歪理?”林小金趴在桌子上,“你不怕他骗你吗?” “不怕。” “为什么?” “我乐意。” “牛逼啊。” 奚水翻开书,他小声说:“我觉得,喜欢人是不能怕的,要勇敢一点。” 趁最后的五分钟时间,奚水看了眼手机。 老师许未在企鹅号上给他发了消息,说芭蕾系有两个可以去纽洛芭蕾舞学院进修的名额,问他要不要去,担心奚水拒绝,许未特意强调了只是进修一年,那边的学分同样计入,一年到期后,可以选择回国继续学业,也可以选择留在纽洛。 [一共只有两个名额,我在群里也发了通知,学院也发了通知,但符合要求的只有你和一名大三的女生,所以不用担心其他人多想,纽洛的要求有多严苛你也知道。] [老师是希望你能同意的,以你的天资,通过更加优秀的前辈老师指导引领,一定会领略到芭蕾更深层次的艺术表达。] 许未把纽洛那边发过来的文件传给了奚水。 个人作品,个人艺术经历,个人所获奖项,一段不超过两分钟的自我介绍,一段不超过五分钟的即兴表演…… 林小金已经开始了偷吃辣条,“你在看许未发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奚水惊讶道。 “你这么凝重的表情,很好猜,”林小金说,“去呗,反正要九月才去,时间才一年,学校出钱,不去白不去。” “你想去不?”林小金又问。 奚水点了点头。 “想去就去。” 奚水慢慢蹙起了眉头,“周泽期怎么办?” 林小金哽住,“什么怎么办?你还能把他也带上不成?也就一年异地恋,再说了,他那么有钱,完全可以飞过去看你。” “我得和他说一声才行。”奚水暂时没有回复许未。 “他肯定会支持你的。” 奚水把手机放了回去,“上课吧。” 上午的阳光从窗户外无遮拦地照进来,林小金昏昏欲睡,但奚水上课一直就很认真,他文化课成绩也很厉害。 奚水在这种时候,不仅要给自己做笔记,还要帮林小金做。 林小金甚至开始说梦话。 “……” - 周泽期拿着手里的宣传海报,身后跟着两个宣传部的干事,这两人都是大一的,一个负责动员,一个负责记录去过的班级,周泽期负责打酱油。 但都知道,他是来看奚水的。 奚水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他中午得睡半个小时,才有精神上下午的课。 周泽期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他慢慢落了后,卷成长筒状的海报被他拿在手里,不紧不慢地敲。 这个时间段,一小半的人在睡觉,大半的人都在玩自己的。 教室里来了不认识的人,立马就吸引了没睡觉的人的注意力。 林小金在上午时睡够了,他一抬头,就看见周泽期晃了进来,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京体的人怎么会来京舞?想了想,应该是运动会的事情。 每年运动会,基本都是体院负责宣传与后勤。 林小金趴到奚水耳边,“小溪,你对象来了。” 奚水被他吹得耳朵痒,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睡。 周泽期是帅的,帅得扎眼,挑不出一丝毛病的脸部轮廓,五官立体,线条分明,加上192的身高,气势极具压迫性。 他上头穿了件短袖的黑色衬衫,运动裤裤脚很长,他挽了一圈,运动鞋是市面上买不到的限量款。 他在第一排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起的男生在台上说话。 “是这样的,”舞蹈学院是京大平均颜值最高的学院,他有些紧张,“从本周三到下周二,京大决定举办夏季运动会,项目很多,奖品也很丰富,希望大家可以积极参与,踊跃报名。” 李微微举手,“都有什么奖品啊?!” “项目呢?” “可以加分,第一名加六分,可以叠加,没有上限,奖品有保温杯,笔记本电脑,零食大礼包,有很多。” “项目和往年一样,只不过在往年的基础上加了男女子个人赛五千米。” 海听花坐在第一排,她举手,“每个班还是有名额是吧?” “是的,如果没有报满,是要扣班级分,影响学年优秀班级评比的。” “艹。” 他们宣传完就走了,周泽期把海报塞给那个男生,“剩下的交给你们了。”说完,便朝奚水的位置走去了。 奚水旁边正好有个空位。 有人在他旁边坐下了。 奚水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愣住了。 “你,你怎么,”奚水睁大眼睛,他没睡得很沉,刚刚体院的人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但他没想到,周泽期居然是一起来的,“你也来了啊。” “嗯,”周泽期看见奚水的半边脸都压出了一小片红印子,伸手去按了按,“我下午的课是四点开始。” “你是来陪我上课的吗?” “嗯。” 周泽期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大把脆李子塞到奚水包里,“吴丰翼在校门口买的,很甜,你应该喜欢。” “洗过了?” “洗过了。” 奚水抓起几颗,给了眼巴巴的林小金。 奚水拿一颗李子在手里啃,甜掉牙,“你会报名吗?” 周泽期支着下巴,“体院不允许参加校运动会的,不公平,不过年末我们体院自己有冬季运动会,你可以来看。” 奚水点点头。 “你报名吗?”周泽期问奚水。 奚水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好像,没有我擅长的项目。” “跳高?” “这个可以,我能跳很高。”奚水开心道,“奖品呢?” 周泽期定定地看了奚水一会儿,缓缓道:“学校不是说了,第一名加六分,但只要你拿到名次,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你可以好好想想你想要什么。” 奚水低头沉思,他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往上挑,垂眼时,像欲迎还拒。 过了几秒钟,奚水看了看四周,咽下嘴里的李子,脸微微发烫,小小声说:“我想要在上面。” 第四十四章 周泽期眯着眼睛乐了, “可以。” 他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让奚水觉得有点奇怪。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吗?” “知道。”周泽期说。 “那你还同意?” “因为在上面其实挺辛苦的,”周泽期表情看起来有些认真, 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楚真假, “你不是说不想减肥了吗?这可能会让你掉肌肉。” “而且如果在这期间, 拉伤了肌肉,会影响你跳舞。” 奚水啃着李子,觉得周泽期分析得还是有几分道理。 “但我说的在上面,也可以不用我自己动, ”奚水眼神纯然, “你动呗。” ? 周泽期的表情出现短时间的凝结与不解。 逐渐地, 周泽期明白过来了奚水的意思。 不是反攻。 他是真的想在上面试试自己动。 “行,可以。”周泽期果断答应。 旁边的林小金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好几次偏头细细打量奚水, 看他有没有脸红,毕竟奚水平时算是脸皮比较薄的性格, 但他口出如此狂言, 居然没有脸红。 其实奚水有些心不在焉,他主要想和周泽期说的也不是这个, 他擦了擦手,把手机点开, 将和许未的聊天界面递给周泽期看。 周泽期低头,看完了聊天框里的内容。 他垂着眼太久,面无表情的, 以至于奚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想去?”周泽期把手机递了回去, 问道。 奚水迎着周泽期的目光, 点了点头, “我要去。” 不是想去,是要去,周泽期的意见不重要。 周泽期定定地看了奚水一会儿,突然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而趴在桌子上,“去呗,这是好事,当然要去。” 奚水捏着手机,“那你呢?” “我什么?”周泽期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出国进修一年,在周泽期眼里好像并不算回事儿。 还是,他在周泽期眼里不算回事儿。 奚水有些不确定。 “好多学长学姐,留学或者异地,都会吵架,还有分手,”奚水戳了戳周泽期的脸,“那你呢?你不会吗?” 周泽期也戳回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小时,没你想象得那么长。” 奚水耷着眼皮,又抓了一颗李子拿在手里啃,“那你要等我。” 本来没什么的。 只是进修而已,现在交通方便,想对方了就飞去看看抱抱亲亲睡睡,周泽期知道芭蕾在奚水心目中的地位,他当然不会去和喜欢的人的理想抱负去争宠,去论谁更加重要。 但周泽期此时还是像被一只猫狠狠挠了一下胸口,有些疼,有些酸胀。 “我以为你会说要是有别的喜欢的人了,就不要等你了。”周泽期盯着奚水沾了李子汁水的唇瓣,一层亮亮的水膜,看起来很好亲,从里边叫出来的声音也很好听。 “怎么会,”奚水凑过去,亲亲周泽期的唇角,“我喜欢你,我不要你喜欢别人。” 他亲得很轻,像一片的羽毛落在唇边。 周泽期揽着他的肩,把人拽近,重重吻下去,但一触即离。 林小金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了。 他觉得这个李子,也不是很甜嘛,蛮酸的。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周泽期会这么喜欢奚水。 艹,被这么钓,他也喜欢好不好! - 周泽期陪奚水上了两堂课,就回了体院。 他们下午的课是大课,三个班一块儿上,吴丰翼给他占了位置,还带了书。 “咋了,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吴丰翼低声问道。 周泽期拧开桌子上水,仰头灌了一口,“没。” “没有就好,那我跟你说件事儿。”吴丰翼神秘兮兮地说。 “嗯。” “就我们上一届那个,他们说差一点就比你帅,那个网球专业的,他女朋友不是隔壁京学的吗?出国去读研,然后你猜怎么着?” 吴丰翼一拍大腿,“出轨了!给他戴了好几顶绿帽子!” 周泽期:“……” 孟科文也从前边回过头来,“挺惨的。” 周泽期淡定地用手抹了把脸,“注意口水。” “哦哦,我太激动了,那哥们儿以前人品不咋地,活该。”吴丰翼说道。 他说完,发现周泽期一点都没有要参与八卦的意思,不过想到周泽期以往也不爱八卦,就没深想。 “晚上去吃什么?” “老周你想吃什么?” 周泽期随便在书上做了两行笔记,丢开笔,“不吃,我回家。” 暑假的省高校游泳大赛还有两个月,前一个月才会开始集训。 现在他没有集训。 奚水下课比周泽期早,体院那边下课,奚水刚好到他们楼下。 他气质和体院学生有不小的分别,没有体院院服,也没有体院特色护腕,球拍,运动鞋,以及一些只有体院才会使用的东西。 更别提,他那个丑不拉几的挎包,只有京舞的才有。 他坐在教学楼前的柳树下,看着不断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人。 周泽期拎著书包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奚水。 下午的太阳依旧晒人得厉害,周泽期推了自行车就去把奚水从花坛上拽了起来,弯下腰去拍他屁股上的灰,“不烫?” 奚水指指头顶,“有树荫。” 周泽期还没开始蹬车,奚水已经很自觉地跳到了后座上面坐好,“出发吧。” “……” 吴丰翼和孟科文他们只来得及看见周泽期的自行车车屁股,两人互相搭着肩膀。 “难怪老周跑那么快,合着是看见了奚水啊!” “头一回见当司机还当这么开心的。” “他那车也好贵,改装的,以前就在学校骑了一次,被人刮了一道,就再舍不得拿出来了,现在天天骑来骑去,跟一堆小黄车堆车棚里,也不见他心疼了。” 张看从隔壁那栋楼下来,正好听见两人在吐槽,“有老婆,当然是先心疼老婆。” - 因为奚水说想吃土豆饼,周泽期得绕道去超市买土豆。 风从周泽期的衣摆下方灌进去,奚水用手给他压住,“我饿了。” “嗯。” “你多说一点。” “嗯嗯。” “…你这样子的话,我以后就不和你睡了。” 周泽期沿着马路边缘蹬着车,“今天没打算碰你,再养养。” 奚水顶着两只红通通的耳朵,被顶得说不出话来。 笔直的柏油马路,马路延伸到这条街道的尽头,尽头的天际被涂抹上了一层灿烂的橙光,颜色浓稠如油彩。 从超市回到家,奚水拎着一大袋土豆,路上逗了逗那只叫“小爷”的大橘猫,周泽期在电梯里,忽然说:“周泽智以前的大学同学养了一只白色狮子猫,下了一窝崽,我去帮你抱一只?” 奚水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他没想到周泽期真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了。 “好!” “那我是爸爸,你是妈妈。”奚水开心极了。 “滚。” 奚水知道周泽期是嘴巴凶,他黏着周泽期一路进屋,“那它跟我姓吧,叫奚小溪。” 周泽期乐了,“你自己不就叫小溪?” “我是说它的全名。” “叫小河吧。” “大海吧。” “山川怎么样?” “叫周泽期的好大儿。” “帮我刮土豆。” “好哦…” 刮了土豆,奚水就跑回家练晚功去了,练完晚功,正好吃饭,算是大量热量消耗后的体力补充,他顺便称了体重,59.5kg。 看着那几个代表不了任何的数字,奚水觉得自己好像放下了,不再纠结于那那零点几的起伏波动。 就算练完舞很累,也不会想吃很多小蛋糕弥补自己。 他更想抱抱周泽期。 洗完澡接到奚不遥的电话。 “奚沅已经起诉了那几个欺负奚禾的人,奚禾办了新的电话卡,我已经发到了你的手机上,他这段时间很忙,你别去打扰他。” “好。” “你们学校进修……” 奚水知道这才是奚不遥的重点,他用毛巾擦着头发,瓮声瓮气道:“我去。” 奚不遥松了口气,“要是在那边发展得……” “等进修完,我就回来。”奚水直接打破了奚不遥的幻想。 “要是在那边发展得好,也可以尝试留在那边。”这是奚不遥想要说的,奚水猜得到。 奚水现在脾气见涨,不再那么对奚不遥言听计从,“我要回来和我的同胞谈恋爱。” 算是鼓足奚水全部的勇气了。 奚水说完后,忙把电话挂了,手机丢在沙发上,拔腿跑去了周泽期那边。 他暗示了奚不遥,希望奚不遥能有个心理准备。 奚不遥:“……” - 奚水和周泽期也说了一声。 周泽期把筷子塞到他手里,“你爸不会想到你真的谈恋爱了,你爸挺单纯的。” 这是奚水头一次听见有人说奚不遥单纯。 其实奚家的人都有一种与大多数不同的纯粹。 吃饭到一半,奚水才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把碗筷放下,“下个月你过生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周泽期缓缓放下筷子,“有。” “什么?”奚水喜欢问清楚了再按需购买礼物,他不太会准备惊喜什么的。 周泽期起身去拿了手机,一边走一边低头在翻找着什么,找到后,他把手机递给奚水。 是吴丰翼他们的聊天记录,发出来的是一张图片。 没有模特,就是白色的背景,然后是一些饰品,白色的猫咪耳朵发箍,白色的皮质项圈,白色的吊带渔网袜,白色的猫爪手套,只不过手心是粉色的,还有其他的奚水需要看说明才能知道的东西。 奚水看完,呆呆地抬头看着站在自己旁边一直没走的周泽期,“这是什么?” 周泽期弯下腰,手臂搭在奚水的椅背上,鲜少会像现在这样笑得像只狐狸,“你刚刚问,我想要什么。” “是的。”奚水特怕周泽期这么看着自己,他咽了咽口水,点点头答道。 “我想看你穿图片上的东西,一整套,一件都不许少。”周泽期摸了摸奚水的耳朵,声音低低的,哄得奚水找不着北。 第四十五章 “穿这个?”奚水似乎是不太确定, 露出惊讶又疑惑的表情,他抬手指向周泽期,指到一半, 被周泽期捏着手腕拧着指向了他自己。 “你穿,不是我穿。”周泽期直起身, 去厨房给奚水榨了杯狝猴桃汁。 奚水追进去, 红着脸, “我不穿。” 奚水穿过各种各样的衣服,他在舞台上饰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但这样的衣服…… 周泽期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玻璃杯,“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我只想要穿这个给我看。” “我是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刚刚告诉你了啊。” 奚水站在周泽期旁边, 手指抠着大理石流理台的边缘,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害羞。” 周泽期见他坦诚成这样,没忍住, 眼底漾开笑,但还是没打算退步,“害羞也不行, 你答应我了。” “小溪你不是最重承诺吗?”周泽期把果汁倒出来, 加了几块冰,塞到奚水手里, “再说了,猫猫的衣服那么可爱, 试试嘛。” “那是猫猫的衣服吗?那是, 那是…” “是什么?” 上边都没什么布料,薄薄的蕾丝三角, 感觉一撕就烂, 底下坠着一排细细的银链子, 很轻盈,闪闪发亮,可奚水觉得,那不是人穿的。 “我不知道在哪里买。”奚水很勉强地找了一个理由。 “当然是我给你买,”周泽期见奚水已经慢慢把果汁喝完,低下头,抵着奚水的额头和他说,“这种东西,怎么能让你自己买,是吧?况且,我的小溪这个月好像只有两百块钱了吧?” 士可杀不可辱。 那两百块钱还是周泽期给他的。 奚水仰起头,眼神有些不服气。 下一秒,奚水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唇就被含住,他被整个抱起来坐在冰凉的流理台上。 不在舞台上时,小天鹅显得格外漂亮,又格外好欺负,他在舞台上太有距离感,太不食人间烟火。 厨房里没有冷气,门一关上,客厅的冷气进不来,热浪顿时席卷走了残留在这里的冷气。 奚水抓着周泽期腰间的衣服,他仰着头,颈线绷直。 周泽期滚烫的手掌慢慢来到奚水的后颈,轻轻地捏,宛若产生一道细微的电流自颈椎骨扎进,袭遍全身。 握住了天鹅的颈子,就好像掌控了他的全部。 周泽期垂首,细密缠绵地吻着奚水。 坐在流理台上,双脚是悬空的,奚水晃了晃腿,把周泽期勾得离自己很近,用氤氲了一层漂亮雾气的眼睛看着周泽期。 周泽期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不行,再养养。” 奚水声音沙沙甜甜的,“可你明明也想的啊。” “……” 周泽期眼神乌沉沉的,他盯着奚水的样子,像是在下一瞬就想将奚水拆吃入腹。 半晌,他掐着奚水的腰,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行。”他咬着牙,接了奚水的挑战书。 - 奚水已经习惯了由周泽期帮忙洗澡,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他要去练早功时才发现自己大腿被磨破了皮,估计涂过药,所以没有火燎燎的痛。 奚水想了想,将枕头拿在手里,去砸了周泽期一下。 天还早,五点多。 狼狗没小天鹅那么规律健康的生物钟,虽然没有规律健康的生物钟,但是却有起床气。 砸前两下的时候,周泽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奚水一眼,没什么反应。 砸第三下。 奚水还没完全收手,就被抓着手腕一把拖进了被窝里。 周泽期把他压得死死的,一口咬在了奚水的脖子上。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起床气?”周泽期的手沿着奚水的腰线,蠢蠢欲动。 奚水小声说:“腿疼。” “不是你自己主动的。” “那我不知道还能那样。” “哪样?” 奚水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脸皮是没有周泽期那么厚的。 “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周泽期埋在奚水的颈窝里,声音懒洋洋的,他又快睡着了。 “我有早课,不吃了,去超市买牛奶和鸡蛋吃。” “你不上课吗?” “我上午没课。”周泽期说道。 上了大三之后,他几乎就没什么课了,他平时一半时间会往经管那边跑,不用考研,也不用多漂亮的学历,哪怕他是文盲,家里的产业还是会丢给他。 奚水知道的不多,“好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暑假我就要进家里公司学习了。” “大四呢?” “实习,在家里公司,毕业典礼再回来。” “那正好,”奚水说,“我去进修,你去实习。” “嗯…”周泽期并不觉得正好。 虽然很困,但周泽期还是骑车送奚水到了教学楼,奚水从车上下来,一脸的担心,“你以后还是睡觉吧,别送我了,我怕你摔死我,哦,还有你自己。” “滚去上课。” 奚水拔腿就跑。 林小金已经摸准了两人来学校的时间,他帮奚水买好了早餐,鸡蛋都剥好了。 “蛋黄呢?” 林小金说:“我已经帮你吃了,我体贴吧?” “……” 奚水把蛋白丢进嘴里,“你运动会报了什么项目?” 林小金:“两千米,我是被逼的,你知道我的,跳高也不行,我跳不起来,我怀疑我以后根本吃不了芭蕾这碗饭。” 只要是跳,就都是林小金的弱项,他表现力爆发力都是够的,但每次落地太重了,许未也说过,说他像枚秤砣。 “哪有,你每次是心态不好,”奚水说道,“我觉得你起跳姿势很好看,你就是太担心了,所以才会这样的。” 林小金再一次觉得奚水是天使。 - 六月底的天气已经热得不得了,运动会在这种天气下举行,够热闹。学校超市赞助了好几十箱矿泉水,校医院也搬来了医护人员以及一些防止中暑的药物。 后勤部独占一块区域,主席台坐着一排不停擦汗的领导。 开幕式的学生代表是云初,这么大热天,明晃晃的太阳落下来,热浪腾腾升起,他穿着一套雪白的长袖长裤运动衫,脸上一点汗都没有,像天上的那几片纯净的云。 吴丰翼负责的是跑步项目的计时,他们一排坐在靠近跑道的十几把椅子上,扭头看着台上的云初,“什么奇葩?” “奚水他们班谁举牌子?” “当然是奚水了,想什么呢。” “对啊对啊,他不举他们班主任都得把牌子塞给他。” 周泽期撑着一把伞,抱着手臂,伞柄用手臂压着,不说话。 “不是,老周你真的好装逼,你看我们谁打伞了,就你打伞,不嫌丢人。” 周泽期撩开眼皮,“我男朋友的伞。” “……” 孟科文钻在周泽期的伞底下,躲着毒辣的太阳,对吴丰翼说,“就你丢人。” 奚水的确是他们班举牌子的,他举着牌子,站在班级最前面,见四周班级都把牌子戳在地上,他也跟着放了下来。 京学才是京大人数最多的,京舞芭蕾大二三个班加起来不到一百个人。 他们并不显眼。 但奚水总觉得,站在距离他们班很远的云初在往自己这边看。 奚水的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他穿着长裤,黑色的防晒衫,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实际里边已经湿淋淋的了。 运动会一宣布开始,奚水就奔向周泽期。 周泽期把伞递给他,“脸都晒红了。” 奚水和吴丰翼他们问了好,“跳高在明天。” “你先回去?”周泽期说。 奚水问周泽期,“你负责什么项目?” 周泽期看了看吴丰翼,“监督计时员。” 跑道的终点线摆上了工作人员专用的阶梯式高台,而且不止周泽期和吴丰翼,还有京体其他人也在那儿,一是防止有人受伤,有人能及时去把人抬走,二是防止发生纷争。 每次运动会都有人打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那我陪你。” “这么热,你回去。” “不要。” 于是,大家就能在看台上看见,京舞那只漂亮的小天鹅,举着一把伞,坐在一堆身板明显大了他一圈的体育生里面。 吴丰翼没法坐,先比的是两百,半圈,快得很,他捏着计时器,生无可恋。 林小金和奚水并排坐在一起。 “啊,那个,云初来了。”林小金撞了撞奚水的隔壁。 云初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每个人抱了一箱矿泉水,他对每个人都很友好温柔,“我来送水。” 水被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云初把自己手里的递给奚水,“好久不见。” 奚水有些不太自在,“好久不见。” 坐在奚水下边一排的周泽期,听见了这段诡异的对话,扭过头来,“认识?” 他问的奚水,因为奚水不会撒谎。 云初正要回答,奚水飞快抢在了他的前面说:“之前,我和云初一起吃过火锅,没别的,只吃了火锅。” 他紧张巴巴地看着周泽期。 周泽期看了两人一会儿,目光最终落回到了奚水的脸上,“我没问你别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云初看了一眼奚水,对周泽期说道:“京大要重新拍摄制作招生简章,我之前找奚水,是为了问他可不可以出一下镜,他说还在考虑,对吧?” 奚水连连点头。 周泽期笑了声,“行吧。” 周泽期转过头之后,脸色就冷了下来。 又觉得好笑。 奚水怕是忘了,他之前在阳台亲口告诉自己,云初,是孟科文介绍给他做男朋友的,只不过他拒绝了,看样子,云初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 但是能看见奚水这么紧张自己,周泽期还是觉得挺开心的。 他不高兴只是因为云初。 云初明显对奚水仍旧抱有心思。 “起来,陪我去洗手间。”周泽期突然站起来,他把手里的工作牌套进脖子里,低头看着奚水。 奚水举着伞,懵懵哒,“你去洗手间还要人陪啊?” “……” 短暂的沉默过后,奚水忙站了起来,把伞递给林小金,自己和周泽期走了。 林小金已经僵化了,他觉得周泽期刚刚好像扫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好像要吃人。 奚水胆子真大,这个时候还能问出“你去洗手间还要人陪”这种问题。 阿门。 - 体育场好几个洗手间,有一个最偏僻,几乎没什么人,就是远了点儿,奚水被拉进去,门接着就被关上。 “撒谎。” 周泽期抵着他到盥洗台边上,“你上个月和我说过云初是谁,你忘了?” 周泽期漆黑平静的眼神似曾相识,所以奚水慢慢想起来了。 “对,我和你说过。”下一秒,奚水的底气全散了。 “离他远点。”周泽期捏捏奚水的脸,“你玩不过他。” 奚水不解地看着周泽期。 云初的外表,怎么也和“玩”搭不上边。 周泽期帮他解惑,“云初和我从小就认识,吴丰翼也认识他,只不过我们只是认识,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他妈是他父亲的原配,只不过他妈在几年前被关进了精神病院,小三直接住进了他家,成了云夫人,只不过……”周泽期语气稍顿,“云初在去年,逼他爸去结了扎,立云初为家族继承人,并且,小三出车祸死了。” 奚水背后发凉,“你是说……” 周泽期抬手捂住奚水的嘴,“没有证据,他就是无辜的,况且,他挺惨的。” 但能在这种家庭里,成功成为继承人,云初要是真有心,奚水对上他,没有周泽期看着,估计骨头渣都要被啃得一点不剩。 奚水点点头。 周泽期慢慢放开他。 以为周泽期只是来告知自己离云初远点的奚水,松了口气。 但周泽期后边的话让他又神经绷紧了。 “好了,我们现在来聊聊为什么你刚刚下意识要对我撒谎,”周泽期单手捧着奚水的脸往上仰起,嗓音沉沉,“要是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下个月的生日礼物,再加一个别的。” 第四十六章 “下意识。” “下意识对我撒谎?” 周泽期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显然是更来劲了。 奚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小声回答道:“我怕你生气,我在乎你, 我才撒谎。” 周泽期一言不发地看着紧张兮兮的奚水,半晌,他忽然掐着奚水的下巴吻下去,但只是贴着奚水的嘴唇。 那一瞬间,周泽期的确产生了自己配不上奚水的想法。 他是个普通人,高点儿, 帅点儿, 有钱点儿,满大街都是,怎么喜欢人, 他得去学,普通人会衡量感情里的得与失。 可奚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热烈又纯净, 他天然就知道怎样表达爱。 “走,哥请你吃雪糕。”周泽期揽着奚水的肩膀,把人往外面拖。 奚水举着自己的伞,伞骨戳了周泽期一下,周泽期从他手里夺过伞, “吃完雪糕我送你回家。” “啊?” “太热了, 怕中暑。” 奚水细皮嫩肉的,陪他在体育场待一天,指不定就得晒破皮。 “那这几天放假, 我在家做什么?” “跳舞?”周泽期走不开。 奚水:“那个衣服你买了吗?” 周泽期顿了下, 没说买没买, 而是挑了下眉,“这么着急想穿?” “不是,”奚水摇头,“我只是怕你买的尺码不对。” 周泽期:“抱过你这么多回,摸都能摸出来。” “那你刚刚说要加个东西,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 “口枷。” “那是什么?”奚水没听过。 “让你不能说话的东西。” 奚水被直射到体育场的阳光晒眯了眼睛,他用手挡在额前,“我本来也就不说话啊。” 周泽期沉默了一瞬,他低下头,贴着奚水耳朵,慢条斯理地问:“那一会儿让我快点一会儿让我慢点的话是谁说的?” “这也算?”奚水大惊。 “就是把决定权交到我的手里,怎么做,我说了算。”周泽期把伞往奚水的方向偏,他说话慢悠悠的,奚水听得脸红心跳,他推着周泽期。 “太热了,你离我远点。” 周泽期又把人拽回来,“那你想谁离你近点儿?” “……” 远处的孟科文和林小金靠在一起,看得目瞪口呆。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拉拉扯扯,真的合适吗?” 林小金举了一台小电扇在面前转,“怎么不合适?你看靠墙坐那排人嘴角咧的。” 孟科文觉得老周在奚水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是两个人,他看了会儿,扭头看向林小金,“你不是说喜欢吴翅膀吗?你怎么想的啊?” 他嗓门很大,又大又响亮,清楚地传送到站在跑道边上的吴丰翼耳朵里,没什么人追的吴丰翼对喜欢不喜欢的字眼特别敏感,他回过头来准确捕捉到了声源处。 林小金立马用电扇挡住脸,看向孟科文,故意大声说道:“真的?孟科文你居然喜欢吴翅膀!你居然吃窝边草!” 孟科文:“……” - 奚水在超市门口把雪糕吃完了,吃完后,他去找林小金,两人一块回家跳舞睡觉。 周泽期挂着牌子坐在最高的看台上,正好和主席台平齐。 云初刚好念完匿名校友送来的鼓励打油诗,抬起头,对上周泽期的视线。 周泽期对对方敷衍地扯了扯嘴角,移开了视线。 吴丰翼正好瞧见,他把计时器塞到旁边人的手中,几步跳上来,一屁股坐在周泽期旁边,“你咋和云初对上了?” 周泽期和吴丰翼是发小,之所以是发小,是因为吴丰翼他爸和周泽期他爸从高中时代起便是很要好的朋友,大学毕业后,吴丰翼他爸直接进了周家的企业,现在在周氏分公司CEO。 所以吴丰翼也是很认识云初的。 孟科文的认识仅限于他和云初是同一所高中,不像周泽期和吴丰翼,云家那些破事儿,他们每件都知道。 “哦,他上回和小溪水吃饭来着。” 周泽期没说话。 “难得,我还以为他不下凡呢,”吴丰翼继续说道,“不过他要是能主动,说不定是真动了心思,你小心点儿,他可不好惹。” 周泽期倒不怕,吴丰翼的意思是,奚水惹不起这种人。 毕竟是连京城许多老油子都赞叹的晚辈。 周泽期喝了口水,“他不是这种人。” “咋不是?他连自己亲爹都下手。” “那是他爹活该。” “…也是。” “云初挺惨,”周泽期拍拍吴丰翼肩膀,“理解一下。” 一个被当成疯子的亲妈,一个出轨后将原配送进精神病院的父亲,一个比他只大五岁的小三,一窝薄情寡义的亲戚…… 周泽期不认为云初这种人会在私人感情上浪费时间。 “奚水呢?” “太热,我让他先回去了,反正他的项目是明天。” “他什么项目?” “跳高。” 现在进行的男子一千米,最后一百米冲刺,跑道上的几个男生慢慢开始加速,有两个男生几乎是同时到达终点。 工作人员不停按下计时器,记录下时间。 大汗淋漓的男生站在旁边,看清了自己的时间比第一名慢了两秒钟,他僵了下,“我先到的。” 本来要进行下一轮了,围着记录时间的一群人慢慢闹了起来。 “本来就是我先到的,你们这表有问题!” “我也觉得,我也比我前边那个先到,但是我在他后面。” “哪有问题?我们昨天把所有计时器都校准过了,怎么可能会有问题,第二本来就比第一要慢了两秒钟,这是计时器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你们体院的人说什么是什么,包庇!” “艹,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儿!” 吴丰翼看了眼周泽期。 周泽期最烦这种事儿,每年运动会都闹。 他站起来走到看台下,一把拎着那快要打人的体院的工作人员,“干嘛呢?” “你们体院的人包庇,这时间是错的!” “你想怎么样?”周泽期垂眼看着对方,“后面还有其他人要比,你说清楚你的诉求,我们来想解决办法。” 吴丰翼咧开嘴笑了下,他就知道,老周每次都这样,那眼神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谁还记得自己一开始的诉求是什么。 “这不公平,我明明比他先到。” “这样,”周泽期示意吴丰翼和孟科文滚下来,“我们三个,跑一圈,他们用计时器计时,你用你的手机秒表计时,我们的计时器不准,你的秒表肯定准,如果时间对上了,你向……”周泽期把被自己拎走的工作人员拉回来,“向他道歉。” 周泽期看着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实际莽得很,他想做的一定会摆在他要做的之前。 张看打枪。 吴丰翼冷着脸,他不耐烦地弯下腰。 计时器绝对没问题,他不耐烦的是,他爆发力没有周泽期强,大庭广众之下,又要被老周摁在地上摩擦,烦。 枪响。 周泽期起步冲出去时甚至往旁边一群人的脸上带了一阵凉风。 “艹,老周真几把不是人!”有人转着圈地盯着周泽期跑。 他甩了吴丰翼小半圈到达终点,孟科文第二,吴丰翼第三。 周泽期额头一层薄汗,他把额前的头发掀上去,露出锋利的剑眉,喘了口气,他走到计时员旁边,“对时间。” 之前不服的男生拿出手机,三个人,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对得上,是一样的,分秒不差。 周泽期看向那人,“满意了吗?” 吴丰翼用衣摆扇着风,“第二就第二呗,自己跑得慢怪谁,在这儿闹,别人还要不要比了?咱们不是人是吧,陪你在这儿测表准不准?” 那男生白了脸,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拎起旁边一把没人坐的板凳朝吴丰翼脑袋砸过去。 “卧槽!”吴丰翼没料到这人这么脆弱,他们都还没说什么呢,这人就开始动手了? 吴丰翼用膀子生生挨了下来,挨了打没有不还手的道理,他一拳头就朝对方挥过去。 比赛的人是京学的,至于哪个学院,不清楚,吴丰翼是体育生,他的一拳头直接就能把人打到起不来。 “你们京学的人脑子有病是吧?”其他人本来也就窝着火,自己学院的人挨了打,立马就都开始发牢骚,“搞清楚,这运动会和咱们体院可屁关系都没有,我们来给你们打杂你们还打人是吧?” 这话一出,那可就不得了,直接引燃了两个大板块的矛盾。 其他在场的京学的人也纷纷冷嘲热讽,“体院的人靠特长考上京大,真以为自己能和我们这种高考六七百的人比?” “说你们四肢发达还真是没说错。” “艹,你们说什么呢?”连脾气一向温吞的张看都受不了,他一脚踹在这人屁股上,“我他妈四肢发达就是为了捶你这个傻逼。” “说谁傻逼呢?” “说你全家!” “你傻逼!” “你傻逼!” 周泽期把张看拉到后面,他笑了声,但笑意未达眼底,他对对面的人说:“输不起?” 这人骂疯了,也不分对象是谁,“你和京舞那奚水也是真配,一个四肢发达,一个跳个什么几把芭蕾舞,那不是娘们儿跳的东西吗?” 他以为会有很多人附和自己,但这话一出,不仅京体的人愣住了,连他后边的那些京学的也不说话了。 周泽期嘴角的笑慢慢的隐了。 吴丰翼还在后头被人揉手臂,见老周那模样是要动手了,他屁股着火似的从凳子上弹起来,朝周泽期扑去,他扑去的同时,周泽期那一脚已经踹出去了。 那男生被踹飞出去好几米远,五脏六腑都差点从喉咙里呕出来,他恐惧地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周泽期。 吴丰翼和张看一起抱住周泽期,“老周老周,冷静点,和这傻逼打什么,算了算了,他骂娘们儿,一听就是没妈的,算了算了。” “来啊!有本事打死我啊?”那人躺在地上疯狂翻滚几圈,“京体的人都是大傻逼大猿猴!” “哎我去你大爷的。”孟科文忍不了了。 二三十个男生在终点线一边骂一边开始动手,主席台上这时候早就没领导了,但学生会立马来了一大堆人过来拉架,包括其他项目的裁判老师。 每个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连过来拉架的人都被误伤。 一群人在校医的大巴车前面排队处理伤口。 周泽期抱着手臂坐在棚子里,一脸冷冰冰的,云初走过来,给他递了瓶水,“抱歉,这件事情我会上报给他们各自的学院。” “不用。”周泽期说道,“没必要。” 京学的人瞧不起京体和京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打架违反校规,应该受处分。” 周泽期抬眼看着云初,对方笑了笑,“你们是正当防卫。” 周泽期笑了声,“你在卖好?” “不算,”云初在周泽期旁边坐下,“我很高兴奚水选择了你,而不是我,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在这种场合下为了维护他而打架,我是个假惺惺的人。” 他坐得笔直,脸上有寂寥之色。 周泽期也不是好东西,他移开视线,望向体育场中央,“既然知道,以后就离他远点,你家那些人是什么德性,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云初笑了笑,“好的,我明白。”他很遗憾,他不是周泽期,他永远也无法成为周泽期,也配不上奚水。 - 奚水下午睡午觉睡醒了之后,还是林小金告诉他,说周泽期在学校打架。 他看了论坛,里边有人发了帖子,京学京体两边的人已经展开了骂战,从中,奚水也差不多了解到了原委。 1.京学的人认为计时器不准 2.周泽期亲身下场跑了一圈核准时间,计时器时间准确 3.吴丰翼出言嘲讽 4.骂战开始 5.孟科文打响了群架第一枪 林小金放大了图片看,“你别说,老周挂彩的样子挺帅。” 周泽期面无表情地坐在棚子里的样子被人拍了下来,他眼角有一小块不明显的青色,嘴角贴着创可贴,身上冷冰冰的,周身气压都显得极低。 奚水点头附和,“我也觉得。” “……” 短暂的沉默过后,奚水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就往外面跑,“你继续睡,我去体育场那边看看他。” 林小金坐在床上,不是很理解,“他就嘴角贴了张创可贴啊,而且他那体格,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一样,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奚水在玄关处,一边穿鞋一边大声回答林小金,“我喜欢他啊,他就算是泰山我也心疼啊。” 第四十七章 比赛还在继续, 只是这一批打架的工作人员被撤下来了。 而参加比赛又拿到了名次的京学京舞的学生,名次不作废,但云初会如实上报此次事件。 周泽期听吴丰翼他们在耳边骂骂咧咧快一个小时, 耳朵疼,赶又赶不走, 从桌子上拿了本杂志翻开盖在脸上。 浑身的毛躁还没褪去, 杂志就被人一把掀了。 “你他……”周泽期骂人的话在看见奚水的时候尽数咽回去了, 他看着奚水满头大汗的样子, 蹙着眉把人拉到棚子里,“你怎么来了?” 奚水喘着气,跑得累死了, “论坛里说你们打架了。” 他看了周泽期一会儿, 才去看吴丰翼和孟科文,吴丰翼还好,和周泽期的程度差不多, 孟科文要比他们惨, 估计谁戴了戒指,在他眼睛下边拉了一道口子, 不过这会儿已经结痂。 “我来看看你。”从周泽期的脸上见不着笑, 奚水心底惴惴。 周泽期从脚边纸箱中拿了瓶水递给奚水,“喝水。” 吴丰翼早就闭了嘴。 孟科文还捧着脸在旁边哎哟喂, 周泽期不是爱告状的, 还是和自己对象告状说自己被人浑水摸鱼挠了两下子,此时就全靠孟科文这张嘴了。 他噼里啪啦把事情经过说完了, “不知道谁手上戴了东西, 我和老周都被拉了一道, 我是眼睛下边, 老周是嘴边,不过还好,不太深。” “林小金呢?”孟科文说完,问道。 “他在午休。” “午休?笑掉大牙了,他肯定是觉得我们打得过根本不需要他担心。” 奚水:“……”不愧是发小,孟科文真了解林小金。 吴丰翼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同奚水说道:“本来老周没动手的,就那人说你跳芭蕾娘们唧唧,老周才破例和人打了起来。” 这是实话,吴丰翼和周泽期在一块儿玩这么多年,自打上了高中,周泽期几乎就没怎么再打过架了,光那气势,就没几个人头铁到去和他打,他本人也不是爱挑事的人。 今天纯粹是那人犯贱,周泽期护短极为凶残,别提今天本就是对方的错,哪怕不是,哪怕错的是自己人,周泽期也是先护了再说。 奚水弯下腰,伸手揭开了周泽期嘴角的创可贴,看完后,又贴上。 伤口看起来比孟科文的要深一点。 “会留疤吗?”他小声问。 周泽期本来想笑,但一笑就会扯到伤口,所以他只是换了个姿势,瞅着奚水,“你嫌弃我?” “不是,我心疼你。”奚水一本正经地摇头。 吴丰翼和孟科文在旁边立刻捧着脸,“牙酸牙酸,叫校医叫校医!” 周泽期明显被哄开心了,他抓着奚水的手,把人拉到腿间,“他们嫉妒。” 奚水却不怎么开心,他垂着眼皮,“你不用为了我出头,这没什么的。” 奚水小时候还很少听到那些不好听的话,他家里都是跳舞的,就算不是芭蕾,也会是别的,是一直到了初中,学校的一些人,以及网络上的部分人,奚水才知道,原来芭蕾在那些人眼中竟然如此不堪。 他在周泽期面前蹲下,“你不要在意那些话,就算他们能接受男性跳芭蕾,他们也有可能认为女性跳芭蕾是为了讨好他们。” 周泽期揉了把奚水的头发,“别和我讲道理,先揍了再说,他不服可以用他的大脑征服我,但这个可能性不高。” 周泽期下颌轮廓极其锋利清晰,窄挺的鼻梁上架着下午刺眼的霞光,眸子里充分展露着他性子里的桀骜和不驯。 吴丰翼在旁边起哄,“他们就是看不惯老周,奚水你别太难受。” 一个优秀的人并不太惹人嫉妒,一个被家族所束缚的优秀的人甚至能让他们产生莫名的庆幸与优越感——看,有钱又怎样,又不自由,也不开心。 但周泽期偏不是那样的人,所以这些人更多的是在嫉妒他说做就做的魄力,金钱,外貌,都不足以他们产生自卑的情绪,可勇敢、自由、无畏…才是真正拉开人与人之间差距的东西。 周泽期:“中午吃的什么?” “我和林小金自己做的三文鱼沙拉。” “哪来的三文鱼?” “点外卖送来的。” 周泽期伸手摸了下奚水的肚子,瘪瘪的,“没吃饱?” “不好吃,”奚水老老实实回答,“林小金往里头倒了很多芥末,我涮着水吃的。” 周泽期顿了下,从桌子上把手机拿了揣进兜里,“我先带奚水去吃饭,后边的事翅膀你帮忙看着,京学的人再来闹就报给教练。” “好嘞。” - 槐荫大道上的风裹挟着热浪吹拂在脸上,奚水好奇周泽期要带自己去哪里吃饭。 “吃什么?” 周泽期捏着奚水的手指,“出去打车,我妈说城西开了一家西餐厅味道很好。” “那我想吃肉眼牛排,不过能问一下有百香果酱吗?我喜欢酸的,”奚水说得很认真,“想吃蓝口贝,柠檬挞,酒我就不要了,我喝水。” “……” “现在就点上单了?” “嗯,”奚水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给小金说一声,让他今天就在我家睡,我给他带吃的。” “今天不回去了,”周泽期拦下一辆出租车,“我给林小金点外卖。” “不回去?为什么?” “你不是在备忘录里写了吗?‘周泽期要带我去开房怎么办呜呜呜’,我今天帮你落实。” ! 奚水红着脸,但这时已经上了车,前面有司机,他只能小声说:“那不行,东西都没带。” “不用,那家餐厅旁边就是我二叔家的酒店,直接住就行。”周泽期说得很随意,周二叔那家酒店位置挑得好,靠近市中心,所以每次家里小辈如果在外面玩得太晚,就直接跑周二叔那里过一晚,酒店有专门为家里人准备的总统套房。 “没带衣服。” “买。” “我只有两百块钱。” “我买。” 如果不是运动会放假,两人也没空跑出来。 京大到城西,碰上了下班高峰期,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开了快三个小时。 餐厅坐落在沿江的一栋大楼高层,乘坐电梯,眼前的江面逐渐变得狭窄,四周景物尽收眼底,已经临近天黑的微弱光芒落在江面,漾出一层稀薄的碎光。 周泽期提前给餐厅老板打了电话,留了靠窗的位置。 老板吴丰硕提前在门口等着,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一看周泽期,就开始哎哟,“又打架了?” “不小心弄的,饭好了没?”周泽期拉着奚水,“这是吴丰翼的堂哥。” 奚水很乖巧地叫人,“您好。” “你就是周泽期的男朋友?”吴丰硕没过多打量奚水,这不礼貌,他看向周泽期,领着两人往里走,“你把人带回家后没过几天,你妈就各种见缝插针把这事儿宣扬出去了,把你对象夸得那叫一个天上地下只此一人,我妈和你妈打麻将,回来就开始催我,说我们一堆加起来,没你一个人争气。” “就这儿了,虽然靠角落,但是视野是最好的,”吴丰硕按着奚水的肩膀坐下,招呼侍应生拿菜单过来,“从这儿能看见江对面的塔,等会天黑了,江上的轮船就该出来跑了,也挺好看的。” 菜单递过来,“点菜吧,我先走了,有约,有事儿找经理,如果找不着他应该就是在后厨玩消消乐。” 奚水点了份肉眼,其他都点的没吃过的,“三文鱼上边撒鹅肝碎,我想试试。” 周泽期支着下巴,拿了把叉子在手里转,“想吃什么就点。” “那我要是吃不完呢?”奚水看了眼价钱,好贵,一份肉眼两千多,这是金子做的吗?自从生活费花完之后,奚水对金钱逐渐产生了概念。 “我吃。”周泽期说。 奚水点完,周泽期只点了一份意面和一瓶冰白葡萄酒。 “麻烦给我一杯水,加冰。”奚水主要是想要冰块,桌子上有水,不过是热的。 侍应生一直在看奚水,但对方点单点得格外认真,也没注意,这突然一抬头,把他吓了一跳。 “好……好的。”侍应生脸红到了脖子根。 老板这餐厅开了不到一个月,客人并不十分多,价位定得很高,食材都选用了最高档最新鲜的,所以像这种大学生情侣,更加难以见到。 更何况,颜值还这么高,穿得很学生气,一点都不讲究,球鞋运动鞋,其中一个脸上还挂了彩,好像是来吃麻辣烫的。 菜品陆陆续续端到桌子上,没有奚水想要的百香果,但有樱桃酱,国产的,微酸,甜度不高,正好解腻。 奚水吃饭认真,也不说话,埋头往嘴里塞个不停。 他吃饱后,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打了一个嗝之后,周泽期抬眼,“吃不完就给我。” 奚水捏着叉子,看着自己盘子里还剩下的三分之一牛排,想了想,狐疑道:“不会是你自己想吃吧?” “……那你自己吃。” 奚水忙把盘子递了过去。 他坐着,开始好奇周泽期手边的白葡萄酒,“我能试试吗?” “比啤酒度数可高多了,”周泽期漫不经心的眼神落在奚水跃跃欲试的脸上,“你确定?” “我就试试。” 周泽期给他倒了半杯。 葡萄酒冰过,喝起来甜滋滋,酒精味不是很刺鼻,奚水喝完这半杯,又要了半杯,再要第三杯的时候,周泽期收了酒瓶,“你喝醉了。” 奚水的空酒杯悬在半空,他慢慢收回,举在嘴边仰头使劲倒了倒。 周泽期:“……” 确定喝干净了,奚水放下酒杯,目光锁定周泽期,他双眸含着水色,却认真严肃,“跳高在明天,那我今晚还能在上面吗?” 第四十八章 周泽期把最后一块牛排送进嘴里, 细嚼慢咽,“那明天跳高可能会受影响。” 奚水看着江面,呐呐道:“可我真的很想试试在上面。” 周泽期:“……” “那就试试。” 周泽期带奚水去买衣服, 奚水似醉未醉,还能站在一排排衣架前挑。 只不过当他指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说“这件黄色的不错”的时候,陪着他的店员才露出一脸惊愕, 才注意到小客人满身的酒气。 “有黄色的吗?” 店员懵懵的,“这个款式没有黄色,但另外一个款是鹅黄色, 限量, 您是会员吗?只有会员才……” 周泽期给人打了个电话,把手机递出去。 店员态度更加恭敬,挂了电话之后,忙去取衣服。 奚水捧着店里的果汁,抿了一口, “你家不是体育公司吗?” “我小姨是服装设计师,她又不是我家的。”周泽期答道。 拎着衣服,从商场出去, 拐弯走一段路就是周二叔的酒店, 前台是二叔刚高考完来打暑假工的小儿子,周泽期敲敲台面,他吓了一跳。 “哥!你怎么来了!等会,等我把这把游戏打完!” 周泽期伸手夺过他手里的手机,“现在就给我办, 不然我就告诉你爸你上班打游戏。” “哎呀!”他一跺脚, 跺完了才看见认真看着自己的奚水, 他站在里面, 看不见自己堂哥和奚水牵着手,顿时脸红得快要爆炸,“你,你好。” “是,是标间吗?” 周泽期见他那样,语气不悦,“套房,卡给我。” “什么套房……”周煜对上周泽期似笑非笑的目光,后背一凉,忙拿出一张卡办理了手续,递出去,“好了。” 奚水被周泽期牵着手,走远了,周煜才发现堂哥和对方是牵着手的,啊,这就是堂哥他妈吹上天的堂哥对象啊。 - 沿江的酒店,套房一整面的落地窗,可以完整的观赏江景。 奚水一走进去,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头晕。” 周泽期将衣服放在柜子上,灯依次亮起,他以为奚水又要像上次那样直接睡过去,也不奇怪,都习惯了奚水想一出是一出。 周泽期揪住衣摆,从下往上一把掀了,取了浴袍去浴室冲了个五分钟的澡。 门一拉开,就见奚水站在门外。 他眼睛亮亮的,背后是一面全身镜,周泽期朝镜子里看去,发现奚水只穿了一件衬衣,他自己早把裤子扒了。 “我跳舞给你看。” 奚水拉着周泽期的手,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 衬衫的衣摆宽松,他走动时,衣角像雪白的海浪一样起伏翻腾。 奚水脚掌踩在深灰色的长羊毛地毯上,周泽期喉咙发干,五指在沙发上虚虚一握,指节都已经僵硬。 舞台的地面和酒店的地毯当然不一样,奚水的舞步很乱,因为地毯使他没有办法旋转,空间无法使他跳跃,也不能滑步,但他姿态优雅极美,哪怕喝醉了,也要保证手指的动作都不出一点错。 奚水的腿很长,纤细,笔直,肌肉线条流畅,虽然有醉意,他的动作也仍然是具有力量感的,只不过比平时要软一些。 周泽期拉住奚水的手,把人拉到跟前,捏着奚水的手指,趁着奚水喝醉,他哑声道:“我好喜欢你。” 奚水专注于脚下,他踩在周泽期的脚背上,周泽期并不是黝黑的肤色,但是当和奚水的肤色相撞时,就像巧克力与牛奶的相遇。 “是因为我跳舞好看?”奚水伸手去揉周泽期的脸。 “不完全是,”周泽期好像还没说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奚水,“我更加喜欢舞台下的你,但我很难说清楚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和你说,同样一句话,同样一件事,你说,你做,与别人说,别人做是不一样的。” 房间的灯并不十分明亮,落在奚水的脸上,周泽期眸色沉沉,“奚水,是我被你吸引了。”所以不论奚水做什么,他都觉得很好,很好。 奚水垂着眼,“嗯,我知道。” 周泽期笑了声,他倾身,拉开了柜子的抽屉,酒店一般都会准备这些东西,虽然这套房是专门给家里人准备的,可东西都齐全。 “来。”周泽期单手就把奚水抱了起来,奚水眼前一阵头晕,却没吐。 什么都是周泽期帮忙做的,奚水只会哼哼唧唧。 直到终于走到了奚水一直想走的那一步。 他挣扎,又无法脱身。 最后还是得周泽期帮忙。 江面的轮船发出一声悠长的鸣笛声,夜晚的风从温热到沁人心脾的凉。 奚水累倒,他本来就醉了,现在更加是神志不清。 周泽期帮他洗完澡,抱他出来,奚水趴在他肩头,小声嘟囔着什么。 周泽期仔细听,听见他嘟囔的是:满了满了,可以了可以了。 “……” - 奚水的比赛是在下午,他睡醒时,已经正午,日光刺眼,窗帘没拉紧,他下意识闭上眼睛,翻身躲开,一翻就翻进了周泽期的怀里。 奚水眨了眨眼睛。 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真在上面了? 和第一次时也差不多,只不过这次腰酸得厉害,胯还好,反正他平时跳舞也经常在拉,腰是真的有些酸。 周泽期也醒了,他手掌掌在奚水的后腰,把人抱得更紧。 奚水正要说话,就被扑上来的周泽期吻住。 他唇被咬了一口,奚水吃痛张开嘴,对方舌尖就趁机滑了进去,奚水吻技不如周泽期,但就算吻技再好,也抵不住周泽期野蛮的横冲直撞。 奚水忘了,周泽期有起床气。 他被迫陪着周泽期又睡了一个小时才起床,奚水在洗漱时,周泽期让人送来了早餐。 来的人是周煜。 周泽期皱眉,“怎么又是你?” 周煜嬉皮笑脸挤进来,“我上班嘛,暑假工,我可不得勤快点,不然我爸不给我零花钱。” 周泽期打了个哈欠,直接脱了外面的浴袍,开始穿衣服,周煜看着周泽期的腹肌胸肌,这比例,再看看自己,有点酸,“你怎么练的啊?” “跳社会摇。” “真的?”周煜真信了,过了几秒钟,他发现是周泽期在嘲笑自己,因为他之前在家里摇花手被他爸拍下来发到了家族群,“啊啊啊啊啊,堂哥你能不能不要取笑我?” “你对象呢?我还没向他自我介绍呢。”周煜对奚水念念不忘。 周泽期穿了裤子,咬掉新衣服的吊牌,潦草地从头上套下去,瞥了周煜一眼,“你想死?” 周煜立马怂了,“我只是觉得,他帅嘛。” “我不帅?” “从小到大我都看腻了。” 奚水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还愣了一下,周煜一个箭步冲过去,热情得不得了,“你好你好,我叫周煜,周泽期的堂弟,今年十八,爱好是和他妈一起追星。” “你好,我叫奚水。”奚水的反应很淡定。 周泽期叫他过去吃东西。 奚水吃着三明治,看看周泽期,又看看周煜。 觉得周泽期像那种凶狠的大狼狗,周煜像吉娃娃。 “我想和奚水加个微信。”周煜说。 “不行。”周泽期毫不留情地拒绝。 周煜不服:“为什么啊?我们是家人啊!” 周泽期看了奚水一眼,笑了声,“那你问问,他乐不乐意。” 奚水坐在椅子上,不明白为什么话题又扯到了自己头上,周煜把手机递过来,“加微信吗?” 周煜:“以后你来住,我也给你开这个套房,楼下我们还有一家法餐厅,你可以免费吃。” 周煜:“我拉你进我们家的家人群。” 奚水觉得这太夸张了,他张口正要说不用了,却对上周泽期不含一丝笑意,乌沉沉的目光。 下一秒,奚水点了头。 吃完早餐,加完微信,加完家人群,周煜态度极好的把他们送到了酒店外。 周泽期拉着奚水的手,问了周煜一句,“专业选好了?” “我想搞艺术,但我爸不让,我还在和他吵呢。” “你哥不是已经接手酒店了?” “是啊,但我爸说怕我哥什么时候猝死,要做二手准备,我就是那个二手准备。” 周泽期:“…你爸应该会死在你哥前面。” “我爸说不一定,因为他发现我哥白天上班晚上加班深夜还在打王者,所以担心他猝死。” “……” 上了车,奚水才有和周泽期说话的机会,他摸了摸脖子,“你昨晚是不是咬我脖子了?” 周泽期语气稍顿,“没忍住。” “你怎么像狗一样爱咬人?”奚水小声嘀咕。 “我让你在上面,你让我咬一口,很公平。”周泽期坦坦荡荡。 奚水:“……” - 运动会早上八点就继续开始。 吴丰翼今天不负责跑道项目,他负责跳高,特意申请的,周泽期是申请不到的,他主要是到处晃悠,哪哪儿都得管。 本来他还以为周泽期和奚水会提前来陪陪自己,结果两人一直到了比赛前二十分钟,才慢慢朝这边走来。 还穿的同款上衣。 林小金也在,他等会是跳远,现在还在等叫名字,此时正抱着一瓶水不停喝,他紧张,但又很怕自己跳到一半尿出来。 “小溪!”林小金看见奚水,兴奋得跳起来,等奚水到跟前了,他才压抑着激动又好奇,问道:“你们昨晚干嘛去了?” 孟科文在一旁,“你这不废话吗?难道出去玩你拍一我拍一?” 奚水看了看周泽期,正要回答,就被周泽期捂着嘴拖离了八卦区。 周泽期想都不用想,都能猜到奚水的回答是什么。 我们doi啦! 还是我在上面呢! 第四十九章 奚水被叫到名字抽签。抽到了5, 总共二十个人,他这算是靠前的。 穿上运动健儿的黑色小马甲, 奚水回到棚子里坐下, 靠着周泽期,小声说:“有个人怪怪的。” “哪个?” 奚水指给他看。 周泽期循着奚水指着的方向看去,对方也正好看过来, 视线撞上, 对方仓惶地移开目光——是昨天对奚水人身攻击的那个京学的男生。 周泽期告诉奚水了。 奚水淡定地弯腰拿了瓶拧开,喝了一口。 “不生气?”周泽期问他。 “不生气。”奚水把水塞到周泽期手中,“好了,我去试跳。” 奚水秀气得不像话, 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叫到了他的名字,他才举手, “在这里”。 周泽期往后一靠, 目光一直落在奚水身上。 跳高初始的横杆高度是一米,每轮跳完后横杆抬高十厘米, 最后留下来的人就是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依次取之。 孟科文坐在周泽期旁边,骄傲地抬着下巴,“这种高度,洒洒水。”好像是他在跳一样。 奚水挽起了衬衫的衣袖, 他穿的也不是弹性多好的运动鞋。 他退到助跑线,冲得并不快,像慢跑一样, 快到横杆时, 轻轻一跃便跳过去了, 连衣角都没碰到杆,稳稳当当地落在海绵垫上。 一米而已。 第一轮没人淘汰。 第二轮没人淘汰。 第三轮淘汰了三个。 … 当横杆抬高到一米九时,只剩下奚水和对奚水进行过人身攻击的那个男生了。 奚水下意识回头去看周泽期,只是不等周泽期望向他,他就收回了视线。 此时,奚水的后背已经被热汗打湿,薄薄的衬衣成了半透明,贴在后背,加上一件小马甲,简直是捂着热。 汗水顺着奚水漂亮的眉骨落在眼皮上,奚水眼睛被刺痛,他看向那已经比自己身高都要高十厘米的横杆,正好抵在最亮的那团日光底下。 那个叫刘越的人先跳,他身高比奚水要高了一点儿。 他拉长了助跑,在快起跳时加速,差一点就越了过去,手指将横杆带到了地上,他人也重重地摔在了海绵垫上。 奚水没多少幸灾乐祸的心情,他只紧张自己能不能成功,能不能拿到第一名。 奚水站在助跑线前准备起跑时,孟科文站起来大喊,“奚水加油!” 他一喊,吴丰翼也跟着喊。 吴丰翼一喊,那其他人也跟着喊,老周对象嘛,喊喊就喊喊。 奚水冲孟科文笑了笑,看向周泽期。 那眼神里有暗示,也有期待。 孟科文撞了撞周泽期,“老周,这你对象,我们都为他加油了,你不加不够意思吧?” 周泽期嘴角还贴着创可贴,看着就混不吝的模样。 他低头从桌子里薅出学生会的喇叭,摁了开关键,拍了拍,清了清嗓子,然后举到嘴边,懒洋洋说道:“奚水,小溪,宝贝,加油~” 他故意的,喊成这个样子。 奚水的脸顿时红得不像话,四周的起哄声也随之而起,烦死周泽期了,宝贝什么的,私下叫叫就可以了呀。 裁判是体院的老师,看完了热闹吹了声哨子,“好了好了,别闹了,让宝贝先跳完。” 奚水心里比赛第一,害羞第二,他暂且把害羞排到了后面。 哨声响,他把赛场也当成舞台,他不喜欢输。 横杆高过奚水身高扎扎实实的十厘米,奚水在起跳时清晰地感受到了腰到胯骨那一截被狠狠拉了一下,微微有些疼,但不影响他越过横杆。 摔在海绵垫上,他第一时间抬头去看横杆有没有掉下来,横杆还稳稳当当架在上方。 奚水笑出声来。 耳边有欢呼声。 周泽期大步过来,抓着奚水的手把人扶起来,“怎么了?” 奚水坐起来,摔得有些懵,他缓了缓,才回答,“腰拉了一下,但还好。”只是当时一阵痛,现在那阵痛已经消失了。 下一场是女子跳高,场子要给她们让出来。 奚水已经活动自如,他站在棚子里喝水,喝完了一整瓶,把瓶子从周泽期衣领里塞了进去,被扫了一眼,忙又掏了出来,捏着瓶子,他才看见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这边的刘越。 就是那个昨天说“跳芭蕾的娘们唧唧”的男生。 对方朝奚水走过来。 站到了奚水面前。 周泽期撩起眼皮,“有事?” “我想和他说声抱歉,”刘越对周泽期说道,同时看向奚水,“抱歉,我昨天不应该说你。” 奚水攥着矿泉水瓶,摇了摇头,“你只是因为我赢了,所以给我道歉,如果我输了,你便会觉得你自己是对的,你向我道歉也说明不了什么,我也不是赢给你看的。” 刘越有些难堪,他嘴唇动了动,想到刚刚奚水起跳的样子,充盈的力量感,和印象里的跳舞的男生完全不同,“抱歉。” 奚水点点头,“好的。” 周泽期拉着奚水坐下,仰头对刘越说:“行了,没事儿,以后注意点,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 刘越面色一僵,好说话?周泽期好说话?他那一脚差点把自己踹上了西天! 目送刘越离开,林小金后脚比完回来了,喝了水在旁边漱口。 “我不擅长跳远啊,那三级跳能是人跳的吗?我直接摔了个狗啃泥,满嘴的沙子。”林小金吐槽道。 “晚上去吃什么?”林小金问道。 奚水:“我回家,这几天没怎么练习。” 周泽期捏了捏奚水的手指,“我给你做蟹黄面。” 奚水一口答应:“好!” 林小金听完了两人的对话,不可置信地回头,“原来你们是要自己回家吃好吃的!” 奚水看看周泽期,想把林小金也带上。 周泽期及时开口说:“你也可以找个对象,让你对象带你回家吃好吃的。” 奚水恍然大悟:“对哦!” 林小金:“?”小溪被周泽期带坏了! - 许未在班群里发了消息,说,哪怕是运动会放假,舞台剧的练习也不能落下,大剧院的演出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 奚水穿着练功服坐在自家的练功房,对着平板分析视频里索罗尔最后的一段变奏。 周泽期进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吓了奚水一跳。 “饭好了?”奚水丢下平板,满脸惊喜地就要爬起来。 周泽期按住他的肩膀,笑出了声,“我是你的厨子吗?” “……不是。”奚水回答。 “下午跳高不是把腰拉伤了?我拿了药油过来,”周泽期揭开瓶子,一股药草的味道从瓶子里钻出来,“这是我们教练找很有名的专门治跌打损伤的老中医买来的。” 周泽期看着奚水,奚水也认真地看着周泽期。 半晌,周泽期把奚水拖到跟前,“衣服撩起来。” 练功服是纯白的,低领的白色长袖,后背微微有些透,像白色蝴蝶朦胧的羽翅,紧身裤与白色的软底鞋似乎融为一体,奚水盘腿坐在地板上,将衣摆掀了起来。 “不疼。”奚水小声说,“可能就是当时姿势不对。” 周泽期没说话,把药油往手心里倒了一些,轻轻按在了奚水的腰上。 冰凉的液体冷得奚水一个激灵,他还同时“嘶”了一声。 里头是疼的。 “不管的话,明天你可能就疼得起不来。”周泽期一边轻轻揉着,一边徐徐说道。 说好听点,周泽期是个自由洒脱的年轻人,说难听点,他是个自私又桀骜的混账,不顾院长挽留,不顾他爸打骂。 反正奚水之前所了解到的周泽期,一半好,一般坏。 奚水歪着头,很认真地看着周泽期思考。 周泽期应该是很好的人嘛。 “好了。”周泽期收回手,视线一挪动,就发现奚水一直在看着自己。 奚水像猫咪一样将脸伏在周泽期的膝盖上,“不想出国了。” 出国了,不会有人给他做饭,也不会有人给他抹药,主要是,国外没有周泽期。 周泽期把药的盖子拧上,擦了手,弯腰将人一把抱了起来,让奚水跨坐在自己腿上。 周泽期眸色漆黑,对着镜子里看,奚水的后腰只比他的一掌稍宽,脚尖碰到地板,下意识地踮了起来,能隐约看见背脊流畅的肌肉线条。 “为什么?”周泽期抵着奚水的鼻尖,轻声问道。 奚水往前坐了坐,抱着周泽期的脖子,“我只是说说,我还是想的。” “……”周泽期手指撩开衣摆,顺着腰线往上探寻,“一时兴起?” 奚水倒在周泽期怀里,“突然有这么一个想法,所以就说了,但这才是正常的吧?” 周泽期动作顿住,“怎么说?” 奚水直起身,双手猫爪子一样搭在周泽期的两边肩膀上,“我想了想,如果我很舍得你,走得义无反顾,也不难过的话,那是不对的,说明我还不够喜欢你。” “但你刚刚给我抹药的时候,我提前就舍不得你了。” “我想到要一年见不到你,我就好难过。” 奚水说得坦荡直接,他没什么,周泽期眼睛反而慢慢红了。 周泽期漆黑的眸色出现一层薄薄的亮光,他捏住奚水下颌,凑过去细细密密地吻他,咬着奚水柔软的唇,奚水被亲的时候一向很乖,还会自己学会回应。 缱绻的吻,结束得也缱绻,奚水小口喘息着,他还有话要说。 “那你呢?”奚水定定地看着周泽期,“我和你说我要出国,你好像没说过舍不得我,立马就接受了。” 周泽期握着奚水的腰的手都在发抖。 奚水像是落在人间的一颗星,罕见又珍贵,他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喜欢就说,舍不得也说,难过也说,反正不藏着掖着。 周泽期是克制的,是隐忍的,因为他知道奚水不仅会说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可能也会说, “你不要挡我的路。” “你影响到我的前途了,我要分手。” 或者, “你好烦你不要管我。” 周泽期扣着奚水的背,“那你不是也说过,我影响不了你的决定。” “这是两码事,”奚水严肃道,“你要舍不得我才行。” 周泽期笑了,眼睛越来越红,“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舍得你了?” 是没说。 可也没说舍不得啊。 奚水正要开口质疑周泽期话里的漏洞,就见一颗眼泪从周泽期左眼中重重地落下来,他凑近奚水,狠咬了一口奚水的脸蛋,“明明还有几个月才出国,非要现在提起,巴不得我心里疼死,嗯?” 奚水吃痛,连连摇头。 他凑上去,亲了亲周泽期的左眼,咸湿的眼泪,“我把你气哭了是吗?” 他忐忑不安,心脏缩成了桃核那样小小的一个。 “不是,”周泽期声音嘶哑,“疼哭了。” 第五十章 还好周泽期只掉了一滴眼泪, 没有像奚水在某些时候哭个不停。 周泽期难得展露出自己的脆弱,也让奚水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一大堆条件。 比如: 每天要保证一个小时的通话或者视频时间; 微信号的账号和密码通通交换。 再比如: 哪怕出了国,也要天天想他…… “那我没想你, 你也不知道啊!”奚水对这点要求发出合理质疑。 周泽期紧贴奚水, 压低声音说了句话。 奚水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跟烫了屁股似的从周泽期腿上跳了下来, 捋平练功服,红着耳朵说:“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那到时候你试试。”周泽期好整以暇。 “试试就试试。” - 京城天气干燥,老天吝啬于给他们多点水,全往南方撒, 南方已经播报了好几处山洪爆发, 而京城这边的树都快晒着火了。 奚水在学校练功房内压着腿, 旁边李微微拼命提着腿,踢完左腿踢右腿,一边踢一边和他聊天, “你收到纽洛芭蕾舞学院的邮件没有?” “还没看邮箱。”奚水趴在栏杆上,“你怎么知道邮件到了?” “蓝兰学姐发朋友圈了, ”李微微嘿了声,把脚甩到头顶,“我也来问问你嘛~” 蓝兰就是奚水很敬佩的大三学姐,也是教他不要随便谈恋爱的人。 “我回去了看看。”奚水说道。 李微微放下腿, 歪着头,“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林小金在旁边喝着水,“当然了, 这一出国就是一年, 那边学院的学习强度比我们学校大多了, 考试多,演出多,又是国外,不过,以上都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要和老周分别了吧?” 奚水点点头,“是的。” 李微微嗨呀一声,“没事的,我们帮你看着他。” 奚水听见这话,露出茫然的表情,“看着他做什么?” “你笨呐!” “你要是不在,他到时候一实习,进了自家公司,”李微微掰着手指头给奚水罗列,“那就是高富帅,老板亲儿子,准继承人,又长得帅,学校里的人知道你俩一对那肯定都很自觉啦,但外面那些人可不一定,就冲他那背景,一准有不少人往上扑。” 奚水没想过这些。 “我相信他。” 林小金狂点头,“对啊对啊,他有人扑,我们小溪也有人喜欢啊。” 李微微抓狂,“他们是一对!攀比谁的情敌多做什么?” 林小金默然一会儿,试探性地问奚水,“你让周泽期陪你呗,就一年。” 奚水很果断地摇了摇头,他干净清隽的眉眼中带着属于他个人的坚定,“我不想因为我影响拖延他的人生计划,那他不就成了我的附属品了吗?我只是出去学习,如果我真的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那不管是一天,还是一年,都没关系。” 所以李微微说的那些,奚水从来没想过,哪怕现在被点出来,他也信任周泽期,信任他们的感情。 妈妈说过,当你开始质疑对方,质疑一段感情,这正是这段感情崩塌的开始。 但奚水还没和李婉芝说过自己恋爱了,在出国之前,他要和妈妈说一声才行,也带周泽期见见家里人。 林小金撑着下巴,跳过了这个深沉的话题,说起了别的,“等会儿我要去拿快递。” “我也要去。”奚水说。 “你去做什么?你的快递不是一直寄到家吗?”林小金好奇道。 奚水露出微微不太自在的表情,“周泽期买的,他地址之前填的学校,一直没改。” “买的什么啊?”林小金随口一问。 “嗯……不知道哎。”奚水小声说。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林小金说道。 - 从学校澡堂里出来,头顶就一声“轰隆”声,奚水看了眼突然暗下来的天,“要下雨了?” 林小金拉着他,“走走走,我们赶紧去拿快递。” 京大有十几个拿快递的驿站,奚水要去的和林小金要去的正好是同一个。 奚水对着手机报了取件码,穿着工作服兼职的男生随口问了句,“买的什么?大件吗?” 奚水茫然,“不知道,是衣服。” 也算是衣服吧? 反正是周泽期买的,周泽期下午没课,他在游泳馆训练,让奚水拿了快递先回家。 “那应该不大,”对方自言自语,转身去拿架子上找,找了一圈,没找到,他抓着脑袋后退几步,整个扫了一遍,结果是一个很大的箱子,“嚯!你肯定是记错了,哪有衣服用这么大的箱子装?” 比二十寸的行李箱还要大一圈,重倒不重,奚水签了名字,抱着箱子走到门口,“你买的什么?”他问林小金。 林小金一边拆,一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猜。” 他倒不指望奚水真能猜到。 三两下拆了包装,把垃圾丢进门口的箱子里,林小金转身,“一副墨镜!” 只不过镜片是猫猫形状的,眼镜架的两边还挂着两条细链子,并不儒雅含蓄,因为细链子上还挂着两个铃铛。 奚水:“……” 林小金把眼镜戴上,满脸捡到宝的欣喜,“小溪,老周买的什么,给我看看。” 奚水立即如临大敌,他抱紧了纸箱子,“他的东西,我们不要拆,不礼貌。” “噢对,不礼貌。” 和林小金告别后,奚水抱着快递快步往家跑,还没出学校,豆大的雨珠就砸落下来,落在奚水脸上,凉丝丝的,奚水跑起来,那快递里也有响声。 奚水慢下来,低头把耳朵贴在快递上面,晃了晃箱子,听见的是类似于林小金那奇葩墨镜的铃铛响声。 好奇怪啊。 周泽期那衣服到底有些什么啊? 到家时,奚水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他把快递放鞋柜上,取了书包,把湿淋淋的衬衣扒了往洗手间跑。 外面雷声不断,奚水跑进洗手间才想起来——周泽期还在学校! 没来得及洗澡,奚水随手抓了件干净衬衣穿上,取了把大号雨伞又赶往学校。 这次的雨出奇的大,如注倾泻,是夏季常见的暴雨。 天色短短时间就变得昏暗无比,雷声混杂着偶尔露面的闪电,墨色的天幕仿佛被狠狠撕开了一道裂缝。 奚水往头顶看了看,他双手举着伞,雨水不知道从哪儿渗进来,顺着伞骨,汇聚到伞柄,成股流进手心,滴滴答答往下流。 他鞋子和裤子全打湿了。 还没到游泳馆,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一堆男生,他们似乎并没有把大雨放在眼里,还在嘻嘻哈哈聊天。 周泽期低头在给奚水发消息,不知道奚水回去没有,这么大的雨…… 吴丰翼拍拍周泽期的肩,“老周,你看谁来了。” 周泽期抬头,奚水正好举着伞走到游泳馆的檐下。 奚水浑身湿透了,就脑袋没打湿,衬衫半透明,仰头看着台阶上,人群中的周泽期,他还很高兴,“我来接你了!” “……”周泽期深呼吸一口气,转头从书包里把外套扯出来,走下去直接把外套盖在奚水的肩上,“怎么想的? 这雨打伞也没用。” 奚水把伞收了立在一边,把手伸进袖子里,“我怕你淋雨。” 周泽期以同样的话回答他,“我怕你淋雨。” “算了,”周泽期撑开伞,压着伞面,把奚水揽到自己怀里遮住,同时回头对吴丰翼他们说,“先走了。” 孟科文看着两人走进雨里的身影,看向吴丰翼和张看,“那咱们呢?” 吴丰翼坐在台阶上,“咱们什么咱们,咱们等雨停吧,要么直接冲。” 张看:“直接冲吧,就当洗澡了。” “我看可以。” 于是,一群人鬼哭狼嚎地冲进雨里,与另一个方向撑着伞的情侣像两部剧情画风迥然不同的青春系电影。 - 到家时,雨水顺着周泽期的发丝往下流,奚水由于被周泽期护着,脑袋没挨着雨水,他站在玄关,看着脚下迅速汇集的一大滩水,踩了踩鞋子,鞋子内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 他傻笑出声,正要和周泽期分享,就被捏着下巴抵在了门板上,夹杂着冰凉雨水味道的随着吻一起混入口腔中,湿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冰凉,黏腻。 奚水胸腔里的氧气被挤压利用得所剩无几。 他仰着头,舌尖被吮吸得发麻发痛。 周泽期单手把人抱起来,放在鞋柜上,凑过去亲,咬别的地方。 奚水抱着周泽期完全打湿了的头发,掌心也变得湿漉漉的。 屋外雷声轰鸣,闪电偶尔出现,会让天际瞬间亮得刺眼,只能那一瞬间,才可以看清浴室里的两人。 小天鹅被咬住咽喉,发出低声的哀鸣。 它柔软的白色的,纯净无比的羽毛湿漉漉的缠结在一起,还要承受来自外界迅猛的撞击,小天鹅的哭声却被雨声完全覆盖住了。 奚水在周泽期怀里沉沉睡过去,周泽期帮他整个洗了一遍,擦干塞进被窝里。 连吹头发都只是半醒,耷拉着眼皮嘀咕了几声就又睡过去了。 一是下雨天好睡。 二是做得好累。 三是哭得好累。 周泽期倒还好,舞蹈生的体力虽然不错,但比起周泽期这一类搞体育搞了十多年的人高马大的体育生,还是差了一大截。 伺候完奚水,周泽期才去打扫浴室,把玄关处的水渍都拖了,又去厨房用高压锅压上牛腩,才得空去拆那快递。 拆到一半,周泽期缓缓把盒子盖上了,他还是比较想看奚水自己亲手拆。 时间还早,刚过八点,这样的恶劣天气,使得屋里的灯显得苍白凄清。 周泽期坐在沙发上,看的是经管专业书还有公司里往年的一些商业企划案。 奚水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他们京舞教务处的电话,奚水存了备注。 “喂。”周泽期声音有些沙哑,淋了雨,又很久没开口说话。 那头的人一听就知道不是奚水,“奚水呢?” “他在睡觉,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等会转告给他。”周泽期站起来去倒水。 “好的,”对方语气冷静,“是这样的,纽洛芭蕾舞学院的邮件已经发至他的个人邮箱,麻烦你提醒他,查收并回复那边的办公室。” 周泽期语气微顿,“好的。” “另外,我们也希望他能慎重考虑纽洛芭蕾舞舞团的邀请。” 周泽期垂着眼,“好的。” 教务处挂了电话,周泽期回过神,发现水杯里的水溢了一地。 - 奚水只睡了一个小时,他摸摸肚子,饿了,又摸摸上面,红着脸把被子拉到了头顶。 一直坐在床沿的周泽期感知到他醒了,伸手把奚水头顶的被子拽了下来,“醒了?” 主卧没开灯,奚水只隐约看见了周泽期的身形轮廓,他坐起来,开了壁灯,“你,你怎么坐着?” 周泽期扭头看着奚水,“教务处给你打了电话,让你回复那边学院给你的邮件,还有,为什么舞团也邀请了你?” 世界六大芭蕾舞团,纽洛芭蕾舞团也是其中之一,受邀的芭蕾舞者应该感到莫大的荣幸,应该立即答应下来才对。 对方应该是看了奚水在前段时间艺术嘉年华上的表演才发来了邀请。 奚水挠了挠头发,“我只去舞蹈学院学习,不去舞团。” “为什么?”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为什么要去国外舞团,”奚水抱着被子,他以前一直只有这一个理由拒绝那些舞团的邀请,但现在,他应该还有了第二个理由,他声音低低地说,“你也在这里啊,你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周泽期抹了下脸,不说话。 奚水抱着被子慢慢蹭过去,趴在周泽期肩膀上,声音沙沙地说了什么。 周泽期立马被逗笑,“你说什么?” “我说……”奚水贴得更近,抓着周泽期的手,小声说,“喵~” 第五十一章 周泽期把奚水薅到怀里狠狠亲了一通。 “我看看, 破皮没有,你一直喊痛。”周泽期把奚水按在腿上,伸手去掀开奚水的上衣。 奚水本来没反抗, 任由周泽期随便亲,但周泽期一撩他上衣, 他立马挣扎下地,往客厅跑。 “好饿。” 周泽期起身,到厨房就看见奚水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的牛腩,周泽期把人拖到后边, 洗了手, 又把案板上的萝卜块倒进去,“还想吃什么?” 奚水垂眼想了想,“我也没说我想吃牛腩啊。” “……” 周泽期箍住奚水的脖子, “走,拆快递。” “什么快递?”奚水脑子有点懵。 直到站到玄关前。 快递外面那层已经被拆掉了,留下了内里质感十足的黑色盒身。 盒子上方刻着一只白色的猫猫头, 栩栩如生。 “我拆?”奚水先确认。 “你拆, 本来就是买给你的。”周泽期打开了玄关处的吸顶灯, 暖色灯光, 落下来像一层柔软的纱。 周泽期看看身后,拖了把椅子索性坐下了。 奚水咽了咽口水, 用了点劲儿, 才揭开盒盖,沉甸甸的,“好重。”他嘀咕一声, 把盒盖放到一旁, 扒开了上边那层半透明的薄膜纸。 每样东西都有外层塑封, 连摆放的位置都是按照它们各自形状制作,卡得刚刚好,上方用黑色的缎带固定住。 奚水从最边上开始拿起,刚拿在手里,那铃铛就响了两声。 奚水回头惊讶地看着周泽期。 周泽期正要开口,就见奚水三两下拆了包装,直接往脖子上戴,满脸的跃跃欲试,“帮我扣一下。” “……” 他把盒子抱到地上,盘腿坐在周泽期身前的地面,低着头,乖顺地让周泽期给自己扣,他自己低头扒拉盒子里的其他东西。 毛绒绒的白色猫耳朵,拿到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盒子,里头是两颗粉白色珍珠,各自有两只金属色的夹子,“耳夹么?”奚水天真发问。 周泽期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搭在膝盖上的手掌攥紧成拳头,“看说明书吧。” “你好奇怪,这是你买的,为什么还要看说明书?”奚水把玻璃盒子放下,手指碰到了……上衣?奚水红着耳朵,烫手似的忙又按进去了,从盒子边缘拎起来一条半米长的毛绒绒的,“尾巴?” 他拽着两头,低头研究着,“怎么装上?” 脖子上的铃铛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响,伴随着奚水的自言自语,他纤白的手指捧着那条毛绒绒的白色尾巴,像极了一只好奇心爆棚的猫咪。 周泽期从地上把盒盖捡起来,所有东西被他胡乱抓了塞回去,顺带帮奚水把铃铛也解开了,一起捂在盒子里,“现在不急。” 奚水还坐在地上,他看周泽期手忙脚乱的样子,看得认真极了。 “你又害羞,还克服不了吗?”奚水问道。 周泽期忙活半天,收拾好了被奚水全部翻出来的东西,他回头,眸色漆暗,似笑非笑,“你要是想我干死你,尽管继续。” 奚水眨眨眼睛,把脸朝向落地窗的方向,不出声了。 这局,奚水输了。 - 第二天是周六,外面的雨还在下,已经快九点,天色依旧阴沉得不像话。 周泽期醒来,怀里的人也动了动。 没练早功? 周泽期垂眼,伸手摸了摸奚水的脸,烫得不像话,从脸移到额头,滚烫滚烫的热度。 “奚水,你发烧了。” 奚水懒哒哒地睁开眼,眼前有些模糊,他又缓缓闭上眼睛,周泽期的声音在耳边同样模糊不清,他不想听。 “宝宝,我们去医院。”周泽期去衣柜随便抓了套衣服套上,又去找奚水能穿的衣服,下雨时的温度比平时要低一些,周泽期给奚水找了件卡其色的外套,就准备直接套睡衣外面。 奚水裹着被子,“我不去。” 周泽期拿着外套站在床边,“为什么?” “我捂一捂就好了。”奚水声音嘶哑,显然嗓子也因为淋了雨,而变哑了。 半天没听见回答,奚水掀开被子,露出发白的一张脸,“期期,你去给我找体温计,如果度数不高,是不用去医院的,也不用吃药,我多喝热水。” 周泽期是头一次听见,自己让自己多喝热水的。 “提高免疫力。”奚水声音嗡嗡的,“你去嘛。” 周泽期放下外套,去找了体温计,又倒了一大杯温水,但奚水又睡着了。 周泽期没叫醒他,俯身将体温计放进奚水胳肢窝,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抵住奚水的手臂,他耷着眼,看着睡得很沉的奚水,一动不动,七八分钟。 时间到,周泽期把体温计拿出来,走到客厅看了眼。 38.7℃。 他不想又把奚水叫醒,外面雨声不断,周泽期心烦意乱。 他坐在客厅百度。 -发烧真的可以不用吃药吗? 回答是可以,只要不是太高的发热,多喝热水,温水擦浴,偶尔发烧是可以提高免疫力的,但如果高热迟迟不退就需要药物干预了。 周泽期稍稍放心。 他又百度。 -一直发烧会怎么样? 回答是有可能会引发病毒性脑膜炎,甚至可能变成智障。 周泽期呼吸一滞。 忽然觉得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也没什么可信度了。 翻着微信好友列表,没有从医的人,但家族群里有,是周泽智对象,周泽智前两天刚把人拉到群里。 周泽期平时是不在群里出现的,就算抢红包,他也懒得抢。 难得出现一次,艾特的还是姐姐的女朋友。 [Z:你好,请问如果发烧到三十八度多的话,要紧吗?] 周泽智对象还没回复,一群不相干的人跳出来了。 [周煜:你发烧了?] [最帅大叔:你壮得跟头牛似的,扛着。] [小姨:听说你对象跳芭蕾的啊,我前段时间正好在国外看了一部芭蕾舞台剧,有了灵感,到时候设计几套衣服,你带他过来试试。] [二叔:啥时候放假啊,我们去球场打两场。] 之后,周泽智的女朋友才出现。 [谁发烧?小孩儿发烧的话得立马送医院。] 周泽期加不了对方为好友,好像专门设置过了,只能在群里说。 [我对象。] 于是一大堆偏方出现了,周泽期都懒得搭理,只等专业人士的回答。 [没事,年轻人,先看看,洗个热水澡,多喝水,发热容易脱水,如果晚上温度还没降下去,就去医院查查。] 周泽期回了句谢谢。 其他人还在不停发言。 [要不要我们来看看啊?] [好担心哦。] [池秀:周泽期,看一下消息,我给你转了两万块钱,去给小溪买点水果。] 周泽期懒得看消息了,他把手机丢到一边,起身去浴室用盆接热水,端到床边,又把奚水从被子里薅出来,扒他的衣服。 奚水慢慢醒了,茫然地看着周泽期,“你做什么?” “你出汗了,”周泽期从奚水的后背上摸到了一手心的热汗,“我给你擦一下。” “哦。”奚水自己挪到床边,有气无力的,“我被你睡的时候都没这么软,我感觉自己现在像面条一样。” 周泽期让他抬手他就抬手,让他翻身他就翻身,听话得要命。 趴在床上,周泽期给他擦拭后背,肩颈,肩背,劲瘦纤细的后腰,奚水跳了这么多年舞,他没有赘肉,肌肉线条近乎于艺术品般的完美。 周泽期呼吸沉了几分,他继续往下,毛巾来到有弧度的地方。 窗外的雨声忽然大了几分,但周泽期也不清楚,使他震耳发聩的到底是外面的雨声还是他的心跳声。 - 奚水喝了一大壶热水,周泽期每隔几个小时就要看看奚水有没有出汗,出汗太多,就又需要擦一遍。 锅里熬着小米粥,周泽期在客厅看书。 快一点了。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周泽期起身去开门。 是奚水的父亲,以及一位气质相当优雅端庄的女士,应该是奚水的妈妈。 李婉芝看着眼前高高帅帅的男孩子,柔声问道:“你好,我是你隔壁住着的那个男生的妈妈,我给他打电话,没人接,敲门也没人开门,你们学校周六也上课吗?” 周泽期罕见地紧张起来,只是不太明显,他顿了顿,“不上。” “啊,那这孩子跑去哪里了真是,”李婉芝指了指脚边的一大堆东西,“我和他爸爸给他买了吃的和一些生活用品,你能帮我们把这些交给他吗?” 周泽期站着的地方,正好挡住了奚水放在玄关处的书包,以及地面的帆布鞋。 周泽期看着奚水的父母,他垂下眼,往旁边走了一步,“他在我这里。” 李婉芝露出疑惑的神色,奚不遥直接脸色一沉。 将两人迎到沙发上坐下,周泽期给他们各自倒了水,刚放到桌子上,奚不遥就硬邦邦地问,“你的卧室我和他妈妈能进去吗?” 周泽期点点头。 奚不遥看都不看周泽期,拉着李婉芝就去看奚水了。 奚水窝在被子里,睡得正好。 李婉芝坐在床沿,轻声问周泽期,“多少度啊?” “早上是38.7,半个小时前查是37.5。” 李婉芝露出松口气的表情,感激道:“谢谢你照顾他。” 看来,她并没有把两人往恋人关系上面去想。 也是,既是校友,又是邻居,平时关系肯定不错,生病时照顾一下对方也不稀奇。 奚不遥站在床边,看了会儿奚水,目光慢慢挪到了周泽期身上,人高马大的,杵在旁边,比他都要高了半个头,这身板,一看就是个打架的好手。 估计是屋子里多了人,又有人说话,奚水醒了,他看见了李婉芝和奚不遥,还以为是在梦里,直到李婉芝用微凉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脸,奚水顿时惊醒。 “你们怎么来了?”他反应比周泽期大多了,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被子,看看奚不遥,又看看周泽期,心脏直接跳出了天灵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奚不遥沉声说:“在别人家睡是怎么回事?快起来,我们回去。” 奚水抱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好。” “那起来啊。” 奚水没动。 他下边什么都没穿,腿上还有周泽期的咬痕。 奚水的脸本来就因为发烧而发红,此刻红得更加过分,周泽期看不过去了。 “我们在谈恋爱。”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周泽期和奚水异口同声地道出了与彼此的关系。 奚水望向站得离自己最远的周泽期,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面容里显出坚定的神色,奚水对周泽期弯了弯嘴角。 奚不遥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看奚水,又看看这人高马大的,恍然想起了上次那个蹬着自行车,轮子都飘起来了的男生。 狼吞虎咽,暴力驾驶。 他正要开口,奚水抬着头,感冒过后,他喉咙都嘶哑得有些可怜。 “我本来就打算在出国之前带周泽期见见你们的,爸爸你别生气,因为生气也没用,我就喜欢他,不会和他分手的,妈妈你是喜欢他的对不对?你刚刚笑了。” 第五十二章 “遥遥, 你先和……这位同学出去吧,我来和小溪说。”李婉芝提着被子一角,往上盖了点儿。 遥遥? 遥遥是谁? 奚水看向奚不遥,“爸爸你先出去吧。” 遥遥就是奚不遥, 李婉芝是这样叫他的。 奚不遥走在周泽期前面, 周泽期带上卧室门。 客厅宽阔, 周泽期站在原地,“您请坐。” 奚不遥一言不发地在沙发上坐下,正面朝向电视墙, 将周泽期视作无物。 周泽期将倒好的水放到奚不遥跟前, “您和阿姨用过午饭了吗?” 周泽期鲜少有这样主动收敛锋芒和气势的时候, 讨好之意表露得十分明显。 半晌,奚不遥清了清嗓子, 看向周泽期,用微微傲慢的语气反问, “你还会做饭?” 这体格, 这年纪, 加上这房子也不是普通学生住得起的, 还有那蹬自行车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会。” 奚水在卧室里, 大概能料到周泽期在外面会面临着奚不遥怎样的盘问,奚不遥本身就严厉, 能接受他在学校谈恋爱已经是他的极限, 上次他还说不能找周泽期这样的…… 奚水快要急出眼泪了,可他又不能在妈妈面前掀被而起——他只穿了一件衬衫,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李婉芝看了他一会儿, 拍了拍奚水手背, “看把你急的,你爸能把他吃了?” 奚水的眼神分明在顶嘴:那也说不定。 李婉芝收起笑容,轻声道:“怎么恋爱了也没和我说?妈妈连见面礼都没准备,你还住到了人家家里……” “打算出国前带他回家给你和奶奶看看的,没想到今天会撞到。”奚水乖乖回答。 “你爸就不用看了?” “他看过……”奚水小声说,“上次在楼下,他看见了周泽期,说别找那样的。” “……”李婉芝撇了撇嘴,“他哪样都不喜欢,不用管他。” 过了几秒钟,李婉芝叹了口气,“你爸就是太担心你了,别怪他,上次你三哥从国外回来后,他整整一个星期没怎么睡觉,有一部分是因为心疼侄子,更多的是庆幸,幸好当初没送你去国外舞团。” “我们资助的那个孩子,他还去问了人家,还想不想出国,那孩子说想,他打算到时候给找个保镖。” “我与你爸聊过很多次,奶奶也说他了,包括你堂姐,说你性子执拗单纯,不适合去那么远的地方,”李婉芝看着奚水,伸手把奚水有些长的碎发捋顺,语气温柔,“我们做父母打拼下来的,不就是为了给你铺路吗?能不吃苦,我们就不吃苦,没有什么苦是必须吃的。” 奚水揉了揉发热的眼睛,“我知道。” “包括你谈恋爱,我和你奶奶也是一样的看法,你爸要求太多了,”李婉芝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压低音量,像八卦似的语气,“上次从你这里回到家,他就开始给你未来的对象列要求,你不是没说过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他就男女生各列了一份,到时候我微信发给你。” “我不喜欢女孩子。”奚水说。 “他叫什么名字?” “周泽期,三江七泽的泽,为期不远的期。” 李婉芝顿了顿,失笑道:“他和你爸罗列的那些要求,一条都挨不上,除了是个男孩子以外。” 奚水抱着被子,紧张极了,“爸爸他有什么要求?” “什么身高不能太高,和你差不多就行,他怕你受欺负,要遵纪守法,尊老爱幼,成绩优异,最好是京大京学里面的专业,能够支持你的事业……” “他很支持我,是京大的,也有在修京学的专业,只是比我高了点儿。”奚水觉得,这明明全部都符合要求嘛。 李婉芝:“可是他一看就是能欺负你的啊。” “他不会欺负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欺负你?” 奚水目光坚定地看着李婉芝,“那您当初和爸爸结婚的时候,不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吗?外婆如果问您,爸爸以后会不会欺负您,您肯定也会说我爸爸他不会,那您当时怎么知道我爸爸不会欺负您呢?” 李婉芝:“……” 奚水绞着手指,“反正他不会。” “他给你下蛊了,让你这么和妈妈顶嘴?”李婉芝眼里带着笑。 “不是,”奚水着急地说,“因为我知道他也很喜欢我。” 李婉芝看了看这空荡荡的主卧,再看看奚水,“在一起多久了?” “没多久,快两个月了吧。” “进展挺快的。” 奚水:! “妈妈!” 李婉芝拿着手包,起身道:“我先出去,你穿好衣服,自己出来。” 奚水红着脸,低声应了句“好的”。 李婉芝从主卧出来,对周泽期笑了笑,周泽期立马站起来,“您请坐。” 李婉芝瞥了眼奚不遥,她不在,奚不遥肯定是恨不得把人家祖坟都刨出来看看。 奚不遥对上爱人的目光,心虚地看向窗外。 “周泽期?是吧,没事,你不要紧张,我和奚水爸爸等会就要回家了,晚上我还要去给学生上课。” “不留下吃个饭吗?”周泽期问道,他问完,就见奚水从主卧里乱七八糟地跑出来,衣服皱巴巴的,裤子被洗了,他穿的周泽期的,长了些,裤脚只能挽起来。 奚不遥回头看见,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李婉芝招手示意奚水到她身边,顺便有些讶异,“你还会做饭?” 奚水:“他做饭超级好吃!” 李婉芝把奚水没扣上的几颗扣子扣上,笑道:“他会做饭,你骄傲什么?” 不等奚水回答,李婉芝扭头对周泽期说道:“今天我和他爸爸确实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说。” 李婉芝的段位比奚不遥要高多了,周泽期摸不清楚对方的态度,有些云里雾里。 良久,李婉芝才道:“等放假了,让奚水带你回家吃个饭,他奶奶还没见过你呢。” 这是同意的意思了? 周泽期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那我们就走了,小溪你烧刚退,不用送妈妈了。” 周泽期拿了伞,“我送您和叔叔出小区。” 奚水目送三人出门,等看不见后,又拉开落地窗,趴在阳台,眼巴巴地守着看。 - 电梯里,李婉芝出声道:“奚水性子有些倔,别看他整天没什么烦恼的样子,其实他是我们家里,性子最坏最听不进去哄的。” “他以前跳舞,一个动作能跳上百遍,跳不满意就不吃饭,把自己反锁在练功房,谁的话都不听,我怀疑是他爸爸在教育上出了问题,但后来发现,奚家小辈全是这样的,只是奚水更加过分了些。” “我刚开始觉得这是好事,努力上进当然算好事,直到他更加极端,会摔东西,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加上单纯,没有交心的朋友,他一直闷闷不乐。” “我是他妈妈,他开不开心,我是能看出来的,他还爱乱吃东西,吃了又跳,跳不好就用吃的发泄压力,恶性循环,上大学以后,他说交到了朋友,那孩子我见过,叫林小金,性格非常好,之后,奚水这种情况就好了许多许多。” “今天见他,虽然是病后的样子,但他是真的很开心,看起来,很健康,”李婉芝笑了笑,“辛苦你了。” 电梯门打开,奚不遥冲在前面,周泽期和李婉芝并行在后面。 “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希望你去特意照顾他,而是我希望,如果以后你决定结束这段感情,请干净利落地结束,不要拖着他,他承受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 周泽期捏着伞柄,低声道:“除非他不要我。” 李婉芝怔了下,笑道:“他那好吃懒做的,你不要太惯着他了。” 奚水现在顶嘴越发地厉害,生病时候的气色居然也不差,就能猜到,一定是有人在他后边拼命宠。 出了大厅,李婉芝转身,“好了,不用送了,你上楼去吧,别忘了有时间和奚水一起回家吃饭。” 周泽期点头,“好。” 目送奚水父母离开,周泽期转身上楼。 他进屋时,奚水听见动静,从阳台跑进来,“你们说什么了?” 周泽期换了鞋,把伞放回去,他眼睛像被淋了雨,漆黑,温柔,“没说什么。” “我不信。”奚水从后面抱住周泽期,被拖着走,“你说嘛,我妈妈给你说了什么,她肯定夸你来着。” 奚水像黏在了周泽期的背上,甩都甩不开。 周泽期捉着奚水的手腕,把人逮到面前,低下头,“说你以前吃了很多苦。” “怎么会?”奚水不太相信,“我没吃过苦。” “说你跳舞跳不好要么就不吃不喝,要么就胡吃海喝,说你以前没有朋友,直到大学才有了第一个朋友。” 奚水露出局促和不解的表情,“这是吃苦吗?” 周泽期抱了抱奚水,“在我的眼里,是。” “我自己不觉得。” 周泽期看着奚水懵懂不解的样子,心里某块地方像被人掏了个洞,内里被搅得细碎,血沫横飞,怎么会有人过得那么辛苦,却不觉得苦的? 他光是听着就快要心碎。 周泽期碰了碰奚水的额头,“不烫了。” 他拉着奚水到沙发上坐下,让奚水坐在他腿上,奚水有些不自在,他伸手摸了摸周泽期的眼睛,“我妈妈同意我们谈恋爱,但你好像不太开心。” “开心。” “那你笑笑。” 周泽期锋利的面部轮廓始终锋利,一成不变,显得有些瘆人,嘴角都没扯一下。 奚水心内惴惴,“你这是,笑了,但我没看出来……” 周泽期的手顺着奚水宽松的衣摆探进去,凑近,含住奚水柔软的唇,吮吸,舔咬,奚水是甜的,浑身上下,无一不是。 “早点遇见你就好了。”周泽期贴着奚水的唇,语气平静,仔细听,有轻微的颤意。 “为什么要早点遇见?”奚水学着周泽期以前咬他的样子,狠狠咬了周泽期的脸一口,“既然我们是现在遇见,那就说明,现在遇见才是刚刚好的呀。” 周泽期擦了脸上的口水,垂下眼,过了几秒钟,他问奚水,“我陪你去国外学习。” 奚水想都没想,立马拒绝了,“不要。” “为什么?”周泽期慢慢眯起了眼睛,奚水但凡有一秒钟的思考,他都不会露出侵略性这么强的目光,想都不想就拒绝,很难让周泽期不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奚水反问,“那我不去国外了?” “不行。”周泽期回答得也很快。 目光交汇,很多话都是不必说的,奚水凑过去,小猫一样舔吻着周泽期的下颌、唇,喃喃道:“我不要你为了我耽误你自己的人生。” “但是……唔,”奚水自己亲周泽期,亲着亲着小口喘起气来,“但是,你能定期来看我吗?我怕我想你想得疯掉。” 第五十三章 到了晚上, 奚水彻底退了烧,他靠在床头,让周泽期把电视调出来, 听着外面的雨声, 他也没认真看电视,只是享受这一刻宁静温馨的氛围。 李婉芝离开之后, 给他微信上也发了很多消息, 还是有关他和周泽期的,之前在这里的时候,许多话她不方便说,也没时间久留。 她只待了一会儿就能看出来, 自己儿子是那个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的, 但两人沉浸其中, 愿打愿挨, 她也不好说什么,感情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哪怕是与父母,都是毫无干系的。 [好好谈恋爱,好好学习,不能一味付出, 也不能只考虑自己, 知道吗?] 奚水捧着手机。 [我知道,我好喜欢他的。] [这话你和他说去, 和妈妈说做什么。] [诶呀。] [零花钱还有吗?] [没了~] [我等会给你转, 平时相处不要小气, 出去吃饭要主动结账, 他给你送礼物,你是要回礼的,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过了会儿,奚水收到五万块钱的转账,好多,以前妈妈从来没一口气给过这么多。 [烧退了吗?] [退了。] [现在你们在做什么?要早点休息。] [我在看电视,周泽期在客厅看书。] 和李婉芝互道了晚安,很快,奚水的生物钟就开始令他犯困,他窝在蓬松轻薄的被子里,慢慢往下滑。 周泽期写完一套题进来时,奚水已经睡着了。 关了电视和几乎全部的照明灯,只留下了一盏光线朦胧的床头灯,周泽期轻手轻脚躺在奚水身边,把人揽到自己怀里,贴了贴奚水的额头,不热了。 奚水不跳舞时,肌肉是松弛的,他骨架纤细,捏哪儿都是软的,头发也是暖呼呼的,周泽期从他的额头一路亲到嘴唇,舌尖往里探寻。 奚水终于被扰醒。 借着灯,他看见周泽期深黑色的眼睛,“我困了。”他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很主动地往周泽期怀里钻。 翌日。 早晨还在下雨,奚水睡得早,醒得也早,他去练完早功,出了一身的汗,冲了澡又摸到床上,缩进周泽期怀里,手伸进周泽期衣服里,把硬邦邦的肌肉摸了个遍。 他太闹腾,周泽期睁开了眼睛,翻身把奚水压在了身下,他盯着下方的奚水,眼珠缓慢转了转,他喉结动了动,良久,他俯身下来,将奚水拥入怀中,“宝贝,我有起床气,你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奚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泽期,就像大狗狗一样。 他偷偷亲了周泽期一下。 周泽期埋首咬住奚水的耳垂狠狠磨了磨。 “疼!” 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周泽期才起床,他起床洗漱过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做饭。 煮了粥,炒两个比较清淡的菜。 门在外头被重重敲响,周泽期不耐烦地啧了声,去开门。 在看见来人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把人往外面推。 “我去,你找死啊!”女生回头吆喝自己旁边短发的女生,“你是死人啊,帮我推!” 周泽期卡在门那里,“你怎么回来了?” “你忘了?我放假啊,本来打算玩一个月再回来的,这不看见你在群里说你对象怎么怎么,都找上我对象了,我就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人把你迷成这样,”周泽智长发及腰,整个染成了一片淡青色,她和周泽期长得有几分相像,特别是眼睛和鼻子,一样的锋利深邃,鼻梁一般窄挺,“放姐姐进去呗,我他妈坐了一晚上飞机!” “周泽期?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奚水懵懵懂懂的声音出现在周泽期的身后,周泽期手劲一松,周泽智和她对象柏雅就冲了进去。 奚水被吓得连着退了两步。 周泽期揉了把头发,关上门,走到奚水旁边,“这个绿毛是我姐,旁边那个是她对象,柏雅。” 柏雅还算正常,就是面无表情,黑色短发,比一般男生的短发要长点儿,显得更随性散漫一些。 周泽智上下打量了奚水几眼,伸出手,“你好,我是周泽智,特意赶回来见你的,柏雅,东西给我。” 奚水和她握了握手,“姐姐好。” 周泽智呆了下,周泽期自从懂事起,就不叫姐了,她比周泽期也没大多少,家里其他姊妹也是不叫姐姐哥哥的,怎……怎么,周泽期这找的还是一颗小甜豆不成? 柏雅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长条状的绒面盒子。周泽智接过后递给奚水,“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手链,材料是陨石,全世界仅此一款,送你了。” 奚水看看周泽期,周泽期帮他接了,奚水忙说谢谢姐姐。 “还是送钱比较实用。”周泽期揭开盒子看了之后,发表感想。 周泽智:“滚。” 奚水发现,周泽期和他姐的性格还是挺像的,只是周泽智更加外放,周泽期要稍微内敛一些。 周泽智闻见了粥的味道,“做饭呐,让我和柏雅吃点儿,我真的,我快疯了,柏雅也不会做饭,我俩天天吃泡面,想做个饭吧,还被邻居举报说我们搞化学实验。” 周泽期:“没做你们的,我再去加两个菜。” 奚水看看周泽智,“我去洗脸刷牙。” 客厅里只剩下周泽智和柏雅。 周泽智把柏雅和自己的书包丢在沙发上,熟门熟路的去倒水,顺口问了柏雅一句,“我弟这对象,他骗来的吧?” 柏雅话少,这种话题,她不知道怎么接。 “喝水,”周泽智把水塞到柏雅手里,“我妈说他是跳芭蕾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跳芭蕾的是怎么和我弟这种莽夫凑到一起的……不过跳舞的气质就是好,站那儿那气质,啧啧。” 柏雅抿了抿唇,“你不要总在背后说人家。” “……我在夸他,他叫我姐姐,好多年没人叫我姐姐了,啊不对,还有你,因为你在床上会叫我姐姐。” 柏雅:“……” 周泽智端着杯水绕到厨房,她靠在冰箱上,瞥了眼周泽期,“头一回恋爱吧?要不要我给你传授传授经验?” 周泽期垂着眼,不紧不慢,“你如果不想你对象知道你高中和在国内大学时那丰富的情史,就闭嘴。” “我去,小点声小点声,柏雅除了拿手术刀,最擅长的就是吃醋折磨人。” “我那不叫丰富,我那叫上当受骗,那时候还没反诈app,我总被女人骗。” “哎,你和奚水,谁先表白的?” 周泽期没停顿,“我。” “以后怎么打算的?你都大三了,下学期大四,该去实习了吧?” 周泽期嗯了声,“我去我爸公司实习,他出国交流一年。” “异地?”周泽智有些惊诧,“你不去?” 周泽期沉默着。 周泽智神色有些复杂,她自己弟弟她了解,看着虽然不太靠谱,但专一这是没得说的,洁身自好更是,高中的时候,同龄人都蠢蠢欲动要早恋,他看都不看那些追求者一眼。 “国外和国内可不一样,奚水这样的,不知道得多少人喜欢,估计现在喜欢他的人也不少,真放心?” 周泽期:“我相信他。” 周泽智:“你这,这不恋爱脑吗你这?” “说别人的时候先看看自己吧,你当时高中出柜,都被混合双打打进医院了你还在嚎,”周泽期模仿者那时候周泽智失心疯的语气,“‘她爱我,我爱她,我以后要和她结婚’,结果人家被你吓得都转学了。” 周泽期说完,发现周泽智奇迹般的没作声,他放下菜刀,看了眼周泽智,看见对方缩着脖子看着厨房门口的方向。 柏雅站在那里,大概是听见了周泽期的爆料。 周泽期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在说她以前那初恋呢。” 柏雅哦了声,“她前任很多吗?” 周泽智忙摇头,“不多不多。” 奚水洗漱完出来,看见周泽智追着柏雅在客厅绕圈,他看不懂,去了厨房。 周泽期塞了块牛肉到奚水嘴里,幸灾乐祸道:“谁让她爱管闲事,给她找点事做。” 奚水嚼着嘴里的牛肉,担心地看了眼客厅,“不会吵架吗?” “不会,”周泽期把炒好的菜装盘,“柏雅都知道。” “知道?” “嗯,她俩挺复杂的,还打架,我妈还专门过去劝过架。” 奚水蹲在门口。 “在想什么?”周泽期看了眼不作声的奚水。 “你姐姐跟你长得好像,她好漂亮。”奚水发自内心地赞叹,周家的基因真好,周泽智应该也有一米七了吧,柏雅要稍微高一点儿。 “她估计是专门跑回来看你的。”周泽期弯腰从柜子里拿出几个碗。 “看我?” “嗯,好奇吧。” 奚水托着腮帮子,看见周泽智亲了柏雅一口,两人重归于好,顿时觉得好神奇,“她们和好了!” 周泽期一点都不意外。 奚水抬起头,“我们以后也会吵架吗?” 不等周泽期回答,奚水接着问道:“那我亲你一口,你还会生气吗?” 周泽期盛好粥,“我不会和你吵架。”他语气笃定。 “为什么?”奚水觉得这太绝对了,就算是李婉芝和奚不遥,也吵过架的。 “我不会和你吵架,但你可以和我吵架。”周泽期也蹲下来,捏了捏奚水的脸,“不过我不会陪你闹,吵架很伤感情。” 奚水看向客厅,“但她们好像很好哎。” “她们本来就是因为打架认识的,周泽智对象有个白月光,这个白月光就是柏雅,柏雅脾气也不好,两人对上直接上手打。” 奚水似懂非懂,可能这就是两个姐姐的相处模式? “那我们会打架吗?” 周泽期换了个蹲姿,笑了声,“她俩武力值差不多,你觉得你和我有可比性吗?” ? 奚水呆了会儿,“不一定要差不多才能打架啊。” “悬殊太大,不叫打架,叫某人单方面挨揍。”周泽期纠正奚水。 “你的意思是说,你揍我?”奚水从周泽期的话中扒拉出不是重点的重点。 “我不会揍你。” 奚水:“因为我们没有可比性,是吗?” 他认真又严肃地看着周泽期,眼神看起来却有些难过,“你觉得我很弱,是吗?” 周泽期微怔,觉出奚水这是在和自己较劲,忙哄道:“哪能,我们宝贝最厉害了。” “你刚刚说我们没有可比性。” “……” 奚水站起来,“我不吃了。” 周泽期:“……” 周泽智正和柏雅甜甜蜜蜜呢,就看见奚水小斗鸡似的从厨房冲出来,半途中还在她们跟前停了一下,低声说:“姐姐,我不吃了,你们多吃一些。” 他说完,径直冲进了卧室,轻轻把门关上了。 周泽期接着也出来了,周泽智看向他,“你俩咋了?我看奚水眼睛是红的。” “我说错话了。”周泽期无奈道。 第五十四章 奚水趴在床上, 想不通。 房门方向响了一声,奚水爬起来,回头看去, “你怎么进来的?”他冲着周泽期。 周泽期指了指门把手,“你没反锁。” “……” 奚水复盘自己关门的过程, 的确没反锁,是他自己的问题, 但他不想理周泽期,于是奚水重新把脸埋在被子里,不打算和周泽期进行沟通。 周泽期反锁了门, 走到床沿坐下。奚水察觉到他的靠近,往旁边挪了挪, 衣角都不乐意挨着周泽期。 “别生气了。”周泽期低声道。 奚水还是保持趴着的姿势, 一动不动。 周泽期悄无声息把手伸到奚水背后, 一把把人抱了起来,奚水的挣扎很快被他压下来, 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泽期,以表示自己的不服气。 “嗯, 我给你道歉。” 奚水跨坐在周泽期腿上,手抓着周泽期的手臂, 他不言语时,就显得尤为疏离傲气, 漂亮的眼睛里也满是不屑一顾的轻蔑样儿。 “不说话我就当你不生气了。”周泽期凑过去, 咬了口奚水的唇角。 这一口, 像是摁开了奚水身体里的某个开关, 他冲周泽期嚷, “我比你弱很多吗?” “……” “你自己觉得呢?” 奚水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和周泽期差了两个色号的肤色差,看周泽期比自己粗一圈的臂膀,想到对方可以毫不费力地把自己举起来。 客观来说,的确没有可比性。 奚水耷拉下肩膀,“你真强壮。”他喃喃道。 “不生气了?”周泽期问。 奚水抬起头,“不是生气,我知道我们没有可比性,但是你不能瞧不起我。” “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你了?” “……” “没有瞧不起你,你很厉害。” 奚水小声咕哝,“那你说,我哪里厉害?” “哪里都厉害。” “你敷衍我。” “跳舞很厉害,脑子很聪明,嘴皮子也很厉害……”周泽期细数着,还没说完,就被奚水打断。 “好了好了,我知道,”奚水亲了亲周泽期,“谢谢,你也很厉害。” 周泽期不为所动,“是吗?我哪里厉害?” 奚水眼神立马心虚地挪开,因为他刚刚的夸奖只是客套一下而已。 他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周泽期催促他,“所以你刚刚是在敷衍我吗?” “不是,”奚水立马反驳,“你很厉害,打篮球厉害,游泳厉害,学习厉害。” “还有呢?” “在…在床上也很厉害。”奚水耳朵迅速变红。 周泽期眼神幽深地盯着奚水看了会儿,才问,“出去吃饭?” 奚水想了想,“我不出去了,我刚刚生气来着,我不好意思,我等会再吃。” “……”还爱面子。 周泽智和柏雅没有多留,她们俩喝了两碗粥就准备离开,敲响主卧的门,“你们闹吧,我陪柏雅回趟家,小溪,再见哦。” 奚水本来还坐在地上在刷跳舞视频,听见周泽智告别,反应比周泽期还要快,他爬起来,抱着平板去开了门,“我送送你们。” “不用,”周泽智把书包甩到肩上,拉着柏雅,“你快去吃饭,要是以后周泽期再欺负你,你和我说。” 奚水站在原地,“说了,有用吗?” 周泽智:“……” 柏雅在旁边笑得停不下来,“她就是说说而已,你别找她,找了也没用。” 虽然周泽智说不用送,但奚水还是把两人送到电梯口,并挥手说了再见。 周泽期站在门口等他。 “你怎么不送送姐姐?” 周泽期把奚水拉进来,关上了门,“我们不讲那客气。” “你上次说姐姐生病了,什么病啊?”奚水坐在餐桌边上,将一碗温热的粥端到面前。 “双相情感障碍。” 奚水明显愣了下,“为什么?有什么诱因吗?” 周泽期给奚水手边的瓷碟中夹了一筷子凉拌苦菊,不疾不徐道:“她……学设计的,从小学开始,想象力就比同龄人要丰富许多,我妈就给她报了美术班,到初中时,她已经可以自己独立设计服饰和珠宝。她有一个偶像,珠宝界有名的大师,两人经常互发邮件,高二那年,她当时把自己压箱底的设计灵感,图纸,想法一股脑地告诉了别人。” 奚水呆呆的,“然后她的东西成别人的了?” “嗯,人家直接把她的东西照搬了,她给的信息太多,别人也不蠢,借着她给的信息又去做了深入了解,周泽智反而像是抄袭的那一个。” “和你一样,在自己的领域钻研得越深,对外界的感知就越迟钝,陡然被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拽出来,发现外面跟她想象得不一样,她接受不了。” 奚水看着周泽智送给自己的那款长条绒面的礼盒,“现在呢?” “什么现在?” “那个大师。” “哦,周泽智的作品让他在珠宝界的地位又往上拔了几阶,去年,皇室想要聘请他为御用珠宝设计师,被周泽智的大胡子导师给搅黄了,现在周泽智是皇室御用设计师。” 周泽期没说这过程有多艰辛,虽然结果令人欣喜,但那人带给周泽智的创伤和阴影永远无法消抹。 周泽智以为自己遇到了知音,她纯粹地爱着各种闪亮的晶石,它们背后深远的意义,它们可以比银河系还要闪耀,比宇宙还要宏大,可惜,在抄袭者眼里,它们只是往上爬的工具,是名与利。 周泽期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奚水,“你和她,很像。” 奚水咬着筷子,不明白周泽期为什么这么说。 “你现在和高二以前的周泽智很像,两耳不闻窗外事,沉浸在自己的领域中,对每个人都真诚以待,你觉得这是一个人必须的品行,但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真诚地对待。” “人是有阴暗面的,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奚水吃苦菊吃得皱眉,他不是很喜欢蔬菜,不过维生素嘛,要多吃一点。 “我知道,”奚水好奇道,“那你的阴暗面是什么?” 周泽期笑了声,“你真想知道?” “想。”奚水肯定地点了点头。 外面的天光昏暗,雨声淅淅沥沥,餐桌顶上的照明灯明亮无比,衬得周泽期眸色格外漆黑,像不见底的旋涡,盯着看久了,会被无法受控地拉扯进去。 “我想……你的眼里只有我,不要出国,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跳舞只跳给我看,不要和任何人来往,”周泽期唇角漾开笑意,盯着奚水的目光一瞬不瞬,“我想把你关在你身后的卧室里,给你买各种漂亮的衣服,每天换一套,跳舞给我看,或者不穿也可以,反正,让你只做我一个人的小天鹅。” 奚水口唇发干,像是被黏住了,没法说话。 他紧张地看着周泽期,“不……不可以,我不要。” “我知道不可以,”周泽期垂下眼,喝了口水,带给奚水的压迫感在周泽期移开视线的那一秒尽数散开,“你问我我的阴暗面是什么,我回答你了,那你的呢?” 奚水缓了缓神,清了清嗓子,慢慢说道:“我想你永远喜欢我。” 周泽期放在桌面的手指攥了攥,“这算是阴暗面?” 奚水:“当然算啊,人类不是忠诚的动物,但你对我也没有忠诚的义务,不是吗?我想要你永远喜欢我,只喜欢我。” 周泽期突然站起来,吓了奚水一跳。 餐桌并不宽,周泽期倾身越过,拉着奚水的手臂往前,俯身亲了亲奚水,“是,对你忠诚是我的义务,如果背叛你,那我就是犯了死罪。” 奚水仰头看着周泽期,“那我呢?” “你什么?” “我背叛你呢?” “你会吗?”周泽期非常清楚,奚水不是他所说的那种人。 “我不会,我要是不喜欢你,喜欢上别人了,我肯定会告诉你的,”奚水说完,周身气压陡然变低,抓着自己手臂的五指也猛然收紧,他却不着急,继续说道,“但我觉得,我还能再喜欢你一百年!” 一百年……那也很久了,从现在人们的平均寿命来看,也可以说是,爱你至死。 - 周泽期修了两个专业,一个他喜欢的,一个他爸要求的,所以他晚上也会花很多时间在学习上。 奚水练了两个小时晚功,写完了作业,在旁边自己玩了一会儿,悄无声息跑去了浴室。 浴室的灯光更亮,奚水和林小金一直在通话,他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到盥洗台上,奚水自己则把那猫猫衣服的盖子解开,从里面拎起了白色的吊带丝袜。 “我现在准备给周泽期一个惊喜,但我不会穿。” 林小金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和奚水说话,他见怪不怪,“你上网搜一下,这种衣服很简单的,这样那样就可以了。” “哪样?”奚水把裤子扒了,赤脚站在冰凉的瓷砖上,丝袜的弹性很好,比渔网形状稍小,手感也很好,布料润白细软,“我先试试吧。” “到时候给我也看看!” 奚水一边把袜子往腿上套,一边红着脸拒绝,“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给你看什么看?” 周泽期是发现奚水人不见了才在屋子里四处找,结果听见奚水在洗手间,和人打电话?还男朋友? 他没作声,拧开了洗手间的门。 奚水才穿好一只腿,丝袜长度只到大腿,听见动静,他表情错愕地看过去。 奚水拥有远超其他专业的人的优越身材比例,长腿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常年跳舞使得奚水每一寸皮肉都紧致有力,一指宽的布条挂着一个银质圆环,随着奚水的动作荡来荡去,它需要和上方其他位置的圆环相扣。 奚水没想到周泽期会突然进来,他拎着另外一只丝袜朝周泽期跑去,抵着周泽期往外推,“我,我还没穿完,你,你先出去。” 周泽期被推出去,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如同雕塑,良久,他哑声问道:“需要帮忙吗?” 奚水很快回答,“不用!” “那我等你。”周泽期缓缓回答。 第五十五章 林小金打完了一把游戏, 发现电话还没挂,他“喂”了声。 手机里立刻就响起奚水的回应,“这个好难弄。” “哪个好难弄?”林小金好奇死了, 开始后悔为什么一开始不和奚水打视频。 奚水弯着腰, 双手捣鼓着那两个圆环,扣得很费劲,袜筒最上方吊着的圆环是扣着内裤胯骨那个位置下坠的圆环,“这个穿了和没穿一样。” “那肯定啊!”林小金不知道是奚水太单纯实诚还是周泽期太狗。 他开始穿衣服, 宽度很窄的“小背心”, 下方坠着一排纤细轻盈的银链子, 像是一面会晃动的璀璨的帘子,长度到肚脐上方。 “我还是有一点点腹肌和胸肌的。”奚水很认真地说道。 “没用,”林小金在电话那头说,“你对象是周阎王, 你那点肌肉在那里完全不够看。” “又不是谁肌肉多谁就厉害。”奚水一边小声反驳林小金, 一边低头把铃铛扣上。 林小金听见了响。 他好奇得抓心挠肝。 “你等会给我拍张照片!我好想看,怎么还有铃铛?墨镜?” “不要,只给周泽期看,”奚水说,“不是墨镜。” 戴上猫耳朵, 奚水抬起头, 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 脸顿时烫得像被火苗在一旁烘烤一样, 拿在手里只看时觉得还好。 “我挂了哦。”奚水对林小金说道。 “你把我当工具人!!!”林小金的忿忿不平没能完全干嚎出来,奚水匆匆忙忙说了声抱歉哦, 就把电话挂了, 他手忙脚乱的, 身上铃铛和银链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令人面红耳赤。 只剩下猫尾巴和猫猫手套,猫猫手套是白色的,但掌心是五个粉色像梅花似的色块,长度到手肘下两公分,奚水把手套戴上就没法拿东西了,那个珍珠也不知道是什么,尾巴怎么弄啊?奚水发现自己还是有很多不会不了解的东西,以后要多多学习才对。 周泽期靠在洗手间门口旁边的墙壁上,低头刷着手机。 心不在焉。 身旁的门被轻轻拧开,奚水出现在他视野里,周泽期愣了愣,脑子里“轰”地一声。 小猫捧着一堆不会弄的东西,红着脸,“这些要怎么办?” “嗯……哪个不会?”周泽期走到奚水跟前,垂眼,低声问他。 奚水跳了这么多年的芭蕾,随便什么套在他身上,都好看,他站在走廊的吸顶灯下,也像站在舞台明亮的水晶灯下。 “这个,耳夹吗?”奚水拿着一枚带金属夹的珍珠往耳垂上夹,“好奇怪哦。” 周泽期眼神晦暗,他一言不发地从奚水手里将“耳夹”拿走,顺势往下,“是这里。” 奚水站在冰凉的地砖上,眼睫颤得像受到惊吓的蝴蝶羽翅。 剩下的不用奚水再问,周泽期从他手心里将尾巴抽走,走进了浴室,奚水紧张地在走廊里站了会儿,等到了周泽期回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着那尾巴开端的两个金属小球上被抹上了油油亮亮的东西。 “去卧室。”周泽期揽住奚水,把人往卧室拖。 奚水看着还没开灯的黑漆漆的卧室,心里发紧,他几乎是被半拖半抱进卧室的。 - 奚水哭得嗓子都嘶哑了,埋在枕头上哭。 “我讨厌尾巴,呜呜呜呜。” 周泽期把人洗干净,擦干净,清清爽爽地塞进了被子里,奚水除了说话的力气,手都抬不起来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下次你过生日,我还是给你买衣服什么的吧。” 京舞的大佬奚水头一回认输,“我吃不消这个。” 周泽期把人抱住,笑出声,“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说你弱吗?” 奚水沉默了许久,然后瓮声瓮气说道:“量力而行,我已经尽力了。” 奚水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幸好是周日。 他浑身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翻个身,发现周泽期居然没在,但奚水也不想下床去找他,他躺在床上叫了声周泽期。 没人回答。 难道是背着他在偷偷学习! 奚水猛然从被窝里钻出来,对上了被子上一双又圆又亮的黑眼睛。 一只漂亮的白色狮子猫,看着还不太大,但毛被养护得很好,看起来又长又柔软,它趴在被子上,一点都不怕生人,耳朵尖抖了抖。 奚水慢慢挪过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头,“你是哪儿来的?” 他想起来,自己之前和周泽期说想养一只白色的猫咪,周泽期说周泽智同学的猫生了一窝小崽子,可以抱来一只,只不过之后一直没再提,奚水也忘了,他以为周泽期也只是随口说说。 原来他一直记着啊! 门外传来脚步声,周泽期推门进来,“醒了?” “这个猫……” “嗯,周泽智上午送来的,疫苗已经打了两针,都检查过了,没什么毛病,是一只小公猫,”周泽期走到床边坐下,“名字你起。” 奚水沉浸在猫咪柔软的手感里,“我不知道。” 周泽期看见奚水露在外面的手腕上有一圈粉色的红痕,颜色不深,但奚水肤色白,所以显得扎眼——是昨晚弄的,上了头,有些失控。 奚水不知道周泽期在想些什么,他以为对方在和自己一起思考给猫起个什么名字,不过周泽期一直没作声,估计是没想出来。 “就叫栀子吧!”奚水挠着小猫的下巴,小猫顺势倒在奚水手心,“表白那天,我给你送了栀子,今天你也给我送了‘栀子’。” 周泽期本身对猫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因为奚水喜欢,所以他爱屋及乌,“好。”起什么名字,也只是奚水开心和喜欢就好。 奚水撅着屁股,趴在栀子面前,满眼都只有这只猫了,“它好可爱,小猫小猫。” “……”周泽期起身,“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奚水摸着栀子,“好软哦。” 周泽期:“……” 栀子也很上道,奚水摸它的时候,它凑过去蹭了蹭奚水的脸。 周泽期的生日还没到,还差两天,但生日礼物奚水已经提前给了,过了生日的第二天,京大就会放暑假,暑假放到一半,京城大学生游泳比赛会开始,而奚水会在七月底,周泽期比赛之前离开这里,开始在纽洛芭蕾舞团的一年学习。 奚水抱着栀子,到时候就让周泽期好好养着它,等一年过去,栀子应该也会是一只大猫咪了吧。 动物是有灵性的,它知道谁喜欢自己,谁不怎么喜欢自己,周泽期也不是不喜欢它,只是没感觉。 所以栀子在两人吃饭的时候,一直绕着奚水所坐的椅子腿走来走去,尾巴轻轻蹭着奚水的脚踝。 奚水咬着筷子,“我们等会去买一些猫咪的玩具和猫窝吧。” “好。” “下周的安排是什么?”奚水问道。 周泽期顿了下,“期末考。” 奚水:“……”对,差点忘了这茬。 吃完饭,奚水抱着栀子,窝在沙发里回复班群里的消息。 [许未老师:下周的课上完,就暑假了,然后下下周,我们要去大剧院演出,所以比赛之前,我们需要大量时间排练,希望大家能够分配好复习、上课、休息与排练的时间。] [收到。] [收到。] 《舞姬》的几幕戏,奚水已经和海听花搭配得差不多,变奏是各自跳各自的,男主角的变奏在最后,奚水主要是加强这段变奏的爆发力和表现力。 除了排练,他们还有各科目的考试,有些是文化科目,试卷上做题,有几科考的是专业能力。 奚水在平板上刷题目,他看得认真,注意力集中的高效学习能持续三个小时以上,这是奚不遥教给他的,吊儿郎当玩一会儿学一会儿的学不如不学,要专注地、高效地、专注地去做每一件事情。 周泽期也是。 两个人一个窝在沙发里,一个坐在餐桌边上,三个小时,只进行了一次对话。 “宝宝,要不要喝水?” “要。” - 周一。 奚水要考两门,一门剧目课,一门芭蕾技巧。 林小金捧着自己去打印店打印的重点,看几秒钟书,心思就飘了,他心思飘到了旁边的奚水那里。 “你手怎么回事?” 那圈红痕已经褪去很多,颜色远没有昨天深,但林小金眼睛尖,还是一眼瞧见了。 奚水:“前天晚上弄的啊,你知道的啊。” “?”林小金歪着头,很认真地打量奚水,“你不害羞了?” 奚水这才正眼去看林小金,“这没什么好害羞的啊,我回答你的问题嘛。” “那我重新问,这是周泽期弄的吗?” “……” 果然,奚水的脸肉眼可见地慢慢变红,红透,林小金的问题其实没什么过分的,但是会让他想起前天晚上周泽期对自己做过的事情。 周泽期爱咬人,爱在他身上留下各种印记。 “话说,你出国学习快了吧?”林小金坐在椅子上,听着老师叫名字上前考核,和奚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嗯,就月底,还有半个月。”奚水答道。 林小金想了想,说道:“你舍得周泽期吗?” “舍不得。”奚水回答得很迅速,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考。 林小金知道奚水是个怎样的人,执拗,坚定,他说喜欢就一定是喜欢,以至喜欢延伸的一切美好品德他都会坚守,这是他的原则,他说舍不得,也一定是舍不得。 这几年,林小金从来没见过奚水在学习和跳舞以外的事情上这么坚定和不假思索过。 “那周泽期呢?”林小金又问。 奚水想起了周泽期落泪的样子,垂下眼,“周泽期也很舍不得我。” “他实在是太爱我了。”奚水说道。 第五十六章 林小金“切”了声。 奚水看了看自己双手, 没有首饰,他放下来,听见了许未叫自己的名字,奚水站起来, “我要考满分, 全A。” 林小金:“……” 就算不喊口号, 奚水在京舞的专业课打分与评价,也从来没下过A,A代表九十五分以上, 每个班一般都只有两三个, 有时候一个都没有。 在考试前两个小时, 他们班都抽过签,奚水抽到的是舞台剧《天鹅湖》中的黑天鹅奥吉莉娅第三幕独舞变奏。 这段变奏,被众多芭蕾舞团的首席反复跳过,最经典的便是由一名国外芭蕾舞演员所创立的三十二周单足立地旋转,也就是挥鞭转。 班里一半男生都抽到了女角色的表演, 包括林小金。 奚水用止汗带将额前的碎发都推了上去, 没有刘海,他眉眼看着就要更加冷淡疏离一些。 许未:“好了, 开始吧。” 奚水咽了咽口水,踩着舞曲的拍子慢慢入场, 黑天鹅奥吉莉娅是魔王的女儿, 自信, 优雅,邪恶, 也想要得到王子。 林小金托着腮帮子, 对上奚水转身时那一抬眼, 对方眸色幽深,里头油然而生优雅的贪婪让林小金背后一凉,他好半天才从奚水给他带来的这种身在其中的感觉里脱离,不过每次这种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和奚水之间天和地的差距。 能跳芭蕾已经算是有天赋,芭蕾舞对演员的体型要求十分严苛,但奚水的每一处,不仅是外表,更多的是他的表现力,爆发力,学习能力,感染别人的能力,他几乎没有短板。 以前还勉强有一个馋,现在连馋也没有了。 奚水开始三十二周的挥鞭转时,林小金把手机掏出来,拍了视频,奚水到底是怎么做到转三十二圈脚尖不移位的啊? 林小金每次转到十圈后,就恨不得从教室中间转到教室外面的走廊。 许未给了A+,江蝶给了A,其他的老师也都是A+,江蝶打完分后,有些好奇道:“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奚水歇了两秒钟,答道:“没……没有。” 奚水回到自己椅子上坐下,李微微和海听花在那边一起给他比了四个大拇指。 下一个是林小金,林小金把手机塞给奚水,“如果我超常发挥了,你就给我拍下来。” 林小金抽到的是《睡美人》第三幕的蓝鸟变奏。 奚水把相机打开,从头录到了尾。 还好,都是A,江蝶比较严格,在A和B之间犹豫不决,林小金就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她。 “没有超常发挥,但是也没有失误。”林小金满头大汗地坐下来,“每次我跳舞的时候,我都觉得我不配和你做朋友,我可能以后只能随便进一个舞团,当个二十年群舞,都不一定能有资格跳主角。” 在学校里,老师会分配角色,所以大家都会有轮到挑大梁的时刻,可在舞团里可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一个配角,都会一群人争得头破血流,而团长和经纪人也只会看实力,不会包分配。 奚水把手机递还给林小金,“你跳得很好啊,每个舞者都有自己最擅长最闪亮的地方,小金你真的很适合活泼善良的角色,轻快明媚的感觉也不是谁都能带给观众的。” “真的?” “真的呀,我们上学期出去演出的时候,我奶奶还问你毕业后要不要考京城的舞团,她肯定很喜欢你。” 林小金瞬间就自豪感爆棚,没忍住,抱着奚水狠狠亲了他一口。 奚水表情不自在,小声说:“我有男朋友,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好的好的。” 奚水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还没给林小金看自己的猫,他把相册调出来,献宝一样给林小金看,“周泽期给我送了一只猫猫,白色的狮子猫。” 林小金把图片看完,“好可爱!它眼睛怎么这么大!” “是吧,它才三个月大,毛超级长超级软超级白。” “那你出国学习也要带着它吗?” “不知道,我还没想过。” “带上吧,不然在国外多无聊啊。” 奚水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想到要出国,心里就闷闷的。 - 周泽期晚上九点半才从游泳馆回来,快比赛了,大学生游泳比赛,不像上次那样,就几个学校参与,这次的赛事大型,京城所有大学都能参加,不管是不是体校,而许多不是体校的综合性大学,他们也有自己专业的游泳队,还挺厉害的。 他回来时,书包还没丢下,脚边就缠上了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栀子绕着他的腿,喵喵叫。 什么人养什么猫,栀子又粘人又会撒娇。 周泽期把书包放下,弯腰把栀子拎起来抱在了手里,“奚水呢?他怎么不管你?” “喵~” 周泽期凑过去,“大点声,听不到。” 栀子:“……” 听见外面的动静,奚水从厨房里小跑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勺子,“我在煮汤。” 周泽期把栀子塞到它自个儿的窝里,“什么汤?” “土豆牛腩。”奚水走到厨房里,揭开锅的盖子,很认真地说,“我考完试就回来了,你上次不是做了萝卜牛腩吗?冰箱里还有牛腩,我跟着手机里的视频学的,好好吃。” 周泽期从他手里拿走勺子,“你自己夸自己?” 土豆被奚水炖得快要化掉了,牛腩也差不多了,汤很浓郁,案板上放着一小堆切得长短十分均匀的葱花,周泽期几乎都可以想象到奚水在切这些的时候,是如何严肃考究。 “就一个汤?”周泽期回头问后边的奚水。 奚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你不先夸夸我吗?” “我忙了两三个小时,你为什么不夸我?” 周泽期把勺子放下,转身颔首亲了亲奚水,“没有不夸你,你超级厉害,但一个汤不够,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想你早点吃饭。” “哦……”奚水说,“只做了这一个。” “那我再炒两个菜,你出去等,马上就好。” 奚水乖乖回到客厅,逗栀子玩儿。 周泽期挽起衣袖,打开冰箱,自从奚水住过来以后,冰箱里的饮料汽水数量日渐减少,奚水不爱喝饮料,各种水果和蔬菜反而越来越多。 周泽期拉开底下那层,他记得有一把很新鲜的嫩芦笋,翻了几遍都没找到。 余光扫到旁边的垃圾桶,黑乎乎的一大坨。 ? 周泽期蹲下来,抖了抖垃圾桶,这坨东西散开,依稀能窥见它之前的面貌,是芦笋。 奚水抱着栀子刷着题,就瞧着周泽期出来了,他立马坐起来,“这么快就好啦?” 周泽期直接在他跟前站住,“我刚刚问你是不是只做了汤,你说是,你的意思是只成功了这一个汤?” 奚水眨了眨眼睛,“你发现了?” “冰箱里的芦笋,茄子都不见了。” 奚水把栀子放走,他有些紧张,“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做好饭,等你回来就能直接吃饭,我觉得你每天训练比我要辛苦多了,但那个芦笋好难炒,茄子也是。” “对不起,我太浪费粮食了,以后我不做了,或者做比较简单的那种,我怕你骂我。” 周泽期在他跟前蹲下来,“我骂过你吗?” “没……没有。” “以后还是我来做饭,你等着吃就行,”周泽期站起来,奚水随着他站起来慢慢抬头,“确实浪费粮食,那你今晚学之前那样叫给我听,算惩罚。” 周泽期说完,不等奚水回答,就转身往厨房走去。 奚水后知后觉,脸慢慢变红,他忙追上周泽期,跟在周泽期后边,亦步亦趋,满脸紧张和羞怯,“可我心意是好的呀,他们不总说,心意领了心意领了,你怎么不领呢?” “谁说我没领?”周泽期拿出来一个番茄和三个鸡蛋,还有一把空心菜,“我领了,但你做错了事情,不应该受罚吗?”他说完后,扫了奚水一眼。 奚水心口一紧,周泽期刚刚看他的时候,就跟那晚让他数撞了多少下时一样。 哪怕已经口齿不清,也得数。 周泽期有时候,有些说一不二,奚水也有一点点怕他说一不二的样子。 “你都领了我的心意,我为什么还要受罚?”奚水追问道。 “一码事归一码事。”周泽期不为所动。 奚水继续缠着周泽期,“我月底就走了,你还要罚我……” 周泽期切着番茄,刀锋锋利,番茄被轻易划开,汁水顺着切口流淌到案板上,他表情晦暗不清,“就是因为你要走了,所以我才罚你。” “为什么?”奚水不解地问道。 “这样,你就没那么容易忘了我,”周泽期低沉的,缓慢的,却又放松惬意的,“只有我能给你的感觉,别人都给不了,临走前,加深一下印象。” “反正你要来看我的。”奚水小声说。 “而且,”奚水很正经地为自己分辩,“你怎么会知道,你不会忘了我呢?” 周泽期放下菜刀,扭过头,看着奚水,“告诉你一件事情。” 奚水茫然,“什么?”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们京舞的期末汇报演出上,”周泽期见奚水眼神不自在地试图挪开,他抬手,捏住奚水的下颌,“认真听。”他低声道。 “在更早之前,你那时候是高中吧,我陪我妈和她闺蜜去看京城大剧院的季度演出,你扮演的是一个小王子,我们还在洗手间碰到了,你问我,肌肉怎么练的。” 奚水努力地想,“我不记得了。” 周泽期慢慢敛起眸子,“不记得了?” 奚水诚实点头,“嗯,你说的那个演出我记得,那段时间我也的确很想练大块肌肉,问过不少……不少人……” 问过不少人? 周泽期垂下眼,“我以为你在搭讪。” 肌肉怎么练的? 这明明是很具有暗示意味的搭讪。 奚水想要回答不是搭讪,只是还没开口,就见周泽期抬起眼,直直望着奚水,笑了声,笑得有些危险,“你刚刚说,你问过不少人?” 第五十七章 “你比我还较真。”奚水小声说, “我那时候又不认识你,问你肯定就是认同你,认同你就是夸你呀。” “……” 周泽期捏痛了奚水的下巴。 但奚水没有喊,他微微皱眉, “我饿了。” 三个字就让周泽期暂时熄了火, 不开心归不开心,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奚水饿着。 奚水在旁边看着周泽期炒菜,“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吗?” 他眼睛亮亮的, 转头就把周泽期刚刚凶了他给抛到了脑后, 他只好奇这个, 因为周泽期从来没说过,他对周泽期也没有什么印象。 主要是他同学里没有长得次的,帅的好看的一抓一大把,周泽期当然也帅,但如果只是匆匆一瞥, 奚水本来也就不是会因为别人长得好而多停留的性格。 周泽期:“不是喜欢, 只是好奇,因为我那天穿得挺多的, 你怎么能一眼看出来我肌肉不错,很难让我不觉得你是在搭讪。” “搭讪?”奚水一愣, 随即忙解释道, “不是不是, 我没有,我是看出来的, 你的体态很棒, 老师说我有时候会缺一点力量感。” “后来你找到人教你练肌肉吗?” “没有, 不是肌肉的问题,老师后来帮我分析了,是因为我营养有些失调。” 周泽期也记不太清那天了,只知道是在大剧院的洗手间,他们后台的洗手间估计没位置了,外边的大洗手间有不少化着妆穿着演出服的男生,或者男士。 他在洗手,肩膀突然被人戳了戳,对方穿着一身白色滚金边的中世纪贵族的制服,眼妆涂的是白色和金色,看着人的眼神很真挚,可出口就是:“你肌肉应该很棒吧,可以教教我吗?” 他是怎么回答对方的来着,反正一定是拒绝的话,不然他第二次再见到对方时,不至于是在京大的论坛。 “吃饭。”周泽期把菜盛到盘子里。 第一次觉得奚水可爱单纯也是在论坛里,那也是论坛里的人第一次把周泽期和奚水捆绑在一起,换做以前,周泽期早就私聊版主删帖了,但这次他没说什么,因为和他捆绑在一起的人是奚水,挺配的,不是以往那些自炒的丑东西。 不过也只是放任,反正她们只在论坛里闹一闹,没什么。 结果,奚水本人下场了,就跟上次一样,不过比上次闹得要大多了,连隔壁学校都知道了。 奚水说:你们不要这样,我和他不是一对,我都不认识他。 奚水说:图片都是P的,我那是在发呆,不是在想他,我经常发呆。 奚水说:你们这样发,他要是真的喜欢我了,怎么办? 见没人听,还说什么好可爱,奚水把账号都注销了,不过没多久,他又默默注册了回来,只不过上次没忍住,又跑去澄清。 周泽期就没见过这么实诚认真的人。 后来,周泽期开始关注他以前的演出,现在的演出,即将开始的演出,周泽期关注之后才知道,奚水在生活中的认真不是装模作样和硬逼自己,而是从舞蹈中延伸出来的。 奚水本来就是一个很认真又很纯粹的人。 从关注演出,到在奚水的个人帖子里混到了十几级,反正,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不觉,他就喜欢了。 奚水不知道,周泽期手机里有他的个人专属相册,有他的一万多张照片,有周泽期在舞台下拍的,有论坛里保存的,也有朋友圈、京舞官微各路来源。 - 过了繁忙的期末考试,奚水几乎是天天泡在学校的练功房,周泽期就在学校的游泳馆,各自忙碌。 林小金见着有些心疼,两个他都心疼。 这不到十天了啊,两个人反而比之前更忙了。 在演出前一天,奚水在练功房将男主索罗尔的独舞变奏完整地跳了一遍,旋转与跳跃连接得无比巧妙优雅,他跳完,连一向严苛的江蝶都鼓了掌。 许未也一改以往的说辞,“我怎么看着你好像瘦了?让你男朋友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奚水正为自己表现得好而高兴呢,许未突然这么一说,他立马羞得不知所措,“他做了挺多好吃的,是我自己不想吃。” 天太热了,胃口差,训练量大得过了头,连食欲都跟着下降,为此,周泽期还专门买了一个大烤箱,买了一本甜品制作的书,变着法的想让奚水多吃点。 江蝶一针见血,“我那时候出国前,也没胃口吃饭,就是舍不得这边的人,对吧?” 奚水小声说不是不是。 冲了澡,奚水把脏的练功服塞到包里,喝了一大口水,林小金走在他旁边,“我就说嘛,我们训练量这么大,你怎么可能会长胖,以前都是你自己给自己压力,你看你现在,一个不注意就掉秤。” “不想吃东西。”奚水无精打采地踩着台阶,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 林小金撞了撞他的胳膊。 奚水抬起头。 周泽期靠在他的宝贝自行车上,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手机,林小金叫了他一声就跑了,他看向奚水,指了指车把手上挂着的天空蓝纸袋子,“我妈刚刚送来的新鲜牛排。” 奚水走过去,“你今天不训练啦?” 放了暑假,学校里的人没平时多,但也还是有不少人选择留校,这会儿是饭点,广场上来来往往都是从图书馆往食堂去的。 周泽期突然伸手掐了掐奚水的腰,“又细了点。” 奚水低着头,“所以啊,我说我们平时要少接吻,少睡觉,要不今晚我回自己那边睡吧。” “……” “什么狗屁,”周泽期轻嗤一声,“你多吃两口饭不就得了,我们那点事儿能碍着你什么?” 奚水坐上后座,下午橙红色的夕阳铺满了对面的半边天,只看了一会儿,奚水就感觉自己的脸被晒得烫烫的,他垂下头,躲在周泽期宽阔的背后,低声辩驳,“蚊子腿的肉再少也是肉呀。” 周泽期不为所动,“你都要走了,让我这会儿吃素,做梦呢。” 奚水:“!” “你好像个流氓哦。”奚水说道。 “你不流氓,”周泽期稳稳当当地蹬着车,扫了眼抱着自己腰的那只手,笑了声,“你也就平时单纯。” 奚水一时间没太懂,“什么意思?” 周泽期眼里的笑都满得漾了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模仿奚水前几个晚上的语气说话。 “那里那里,期期,就是那里。” 奚水搂着周泽期的手瞬间收紧。 周泽期还没模仿完,他继续道: “亲亲这里,亲亲这里。” “你快一点嘛,太慢了我好难受。” “好棒哦。” 周泽期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一轻,他往后看了一眼,小天鹅跳下了车,闷头自己走。 周泽期放慢了速度,太慢了,有些歪歪扭扭的,他跟在奚水旁边,看着奚水羞红的耳朵,“怎么?敢说不敢认?” 奚水:“我敢认。” “你也是流氓。”奚水说,“你说宝贝好棒。” 周泽期笑了声,“客观事实,宝贝真的很棒。” 这时候的好棒和平时的好棒不是同一个意思。 奚水拎着水壶,看了眼周泽期,“谢谢。” 周泽期整了下,没忍住,身后揉了把奚水的头发。 奚水不禁惊叹,“你骑车技术也太好了吧!”骑得快不难,但能一直保持跟步行同频的速度还是很厉害的。 “还行,你试试?” 奚水停下脚步,换成周泽期在旁边走。 奚水完全做不到像周泽期那样慢慢悠悠,他歪歪扭扭的,从槐荫大道的另一边慢慢骑到了另一边,“周泽期,我不行,你上来,我带你,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奚水载着周泽期,在槐荫大道上终于开始了正常的骑行速度。 晚霞在他们头顶洒满,笔直的槐荫大道成为了一幅风景油画,油画的人物是两个青春年少、岁月正好的少年。 栀子在家等他们,它见着奚水,就缠了上去。 周泽期关好门,邀请奚水,“一起洗个澡?” 奚水飞快拒绝了,“我不好意思,你自己洗吧。” “前几次你挺好意思的。”周泽期走过去,把栀子从奚水怀里拎走,手掌从奚水衣摆下方钻进去,“不是还指挥我先用什么再用什么。” 奚水被逼得后背贴在墙上,“我没力气了,所以让你帮帮我也没什么的吧。” “是没什么,”周泽期微微弯腰,将奚水一整只抱起来,奚水下意识地用双腿圈住了周泽期的腰,“我现在也想帮帮你。”他倾身靠近奚水,唇贴上了奚水的下巴。 奚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现在,现在不用,谢谢。” “不用谢,”周泽期咬了咬奚水的唇角,“洗完了再谢吧。” 房子里的冷气刚打开,空气还是热的,奚水很快出了满身的汗,周泽期让他坐在柜子上,扒了他自己的上衣,抬眼,眉眼如狼捕猎时一般,“宝宝,把腿放我肩上。” 奚水满手心的汗液,连柜子的边缘都抓不稳,他被周泽期拉着腿,感觉自己时刻都会摔下来。 最后还是去了卧室,奚水哭个不停。 天色暗下来,奚水睡了一个半小时,醒来时,听见厨房里穿过来隐约的声音,周泽期肯定是在忙活做饭了。 他翻了个身,卷着被子,视线刚好撞到周泽期的手机。 手机? 看看? 奚水刚睡醒,晕晕乎乎的,周泽期手机没密码,一滑就开了,直接显示的就是相册,估计是没退出去直接摁灭了屏幕。 入目全是自己的照片,最新的是刚刚拍的他睡觉时候的样子,只露出了半张脸,奚水放大看了看,忍不住嘀咕了句,“我真好看。” 他抬眼,看了看屏幕上方相册的名字——漂亮老婆。 ! 漂亮老婆!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奚水从卧室里晃悠出来,他悄无声息出现在周泽期身后,伸手抱住周泽期,在后面,小声说道:“周泽期,你的漂亮老婆睡醒了。” 第五十八章 周泽期不是特别爱吃西餐, 他爸妈喜欢,听周泽期说起奚水最近天热厌食,就把家里刚到的两份牛排送了过来,捎带还有一些别的蔬菜。 虽然不爱吃西餐, 但周泽期的厨艺是没问题的。 鹅肝烤吐司, 什锦天妇罗, 做了好几个平时不常做的菜。 奚水会在旁边打下手,旁边擦擦盘子,端端菜什么的。 今天奚水胃口出奇地好, 一整块牛排他都吃完了。 周泽期反而没胃口了, 他放下刀叉, “你不会是吃我做的饭吃腻了吧?” “……” 奚水看了周泽期一眼,摇了摇头,“这个不也是你做的?” “想吃点新鲜的,对吗?”周泽期伏在桌面上,微微倾身, 意有所指。 奚水咬了一大口烤得焦焦脆脆的吐司, “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好吃。” 周泽期看了奚水一会儿,给奚水面前的水杯又加满了水, “后天演出?” “对,”奚水答完, 吃东西的动作猛然僵住, 他擦了擦手站起来,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老师给了我们入场票, 每个人一张, 前三排的位置哦。” “这个票很难抢的, 我们班只是这次演出的小虾米,还有很多其他的大佬,国舞的首席也有节目,她超级厉害!” 周泽期接过奚水递过来的票,“你不让阿姨去?” “我问过她了,她说让你去。” 周泽期沉吟了会儿,话题陡然一变,“你看我手机了?” 刚刚奚水说“漂亮老婆”,周泽期没有立即问奚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奚水给周泽期的碟子里放了一份鹅肝吐司,眼皮垂下,有些不自在,“我没有怀疑你什么,我就是翻身看见了你的手机,一打开就是相册。” 奚水用叉子戳着盘子,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很少像现在一般仔细思考琢磨,张了好几次口,都觉得即将说出口的话可能还是无法完全表达自己的心情。 “其实……”他语速缓缓的,抬眼直直看着周泽期,“你保存了那么多张照片,一开始,你就可以告诉我的。” 周泽期微微歪头,笑了,“告诉你?” “奚水,”周泽期叫他的名字,清晰从容,“你知道你在他们眼中是什么形象吗?” 奚水虽然不太明白这和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很帅的形象。” 周泽期:“……” 除了学校,奚水经常会出现各种国际芭蕾赛事的舞台上,或者各大剧院的舞台上,他是京舞的招牌,更是京大的招牌,浑身上下找不出任何缺点的人。 除了林小金在的时候,他大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学习以外的娱乐几乎没有。奚水站在舞台灼亮的灯光底下,他是京舞所有人都认可的未来能挑起国内芭蕾大梁的舞者。 哪怕周泽期并没有比他差太多。 但面对喜欢的人时,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是审视检查自身是否够格,而得到的结果,一般都是主观上的不够格。 面对奚水,周泽期一点把握都没有。 奚水沉默了会儿,突然问,“你看过我很多演出吗?” 周泽期回答得很漫不经心,“时间允许的话,我都去看过。” “你怎么不和我说?” “说什么?” “说你很早就喜欢我了啊。” “没必要,”周泽期敲了两下桌面,让奚水继续吃饭,“再说了,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可是,你要是告诉了我,我会很感动的。” 周泽期笑了声,“谁要你感动了?” 奚水抿了抿唇,看着盘子里的两小撮茴香从清晰到一片模糊的绿,“你这样,我会很心疼你的。” 他的眼泪快掉下来之前,周泽期起身伸手及时接住,“你现在有为你之前利用我减肥感到愧疚吗?” 奚水睫毛湿润,绞在一起,眼睛又亮又润,“诶呀。” 周泽期坐回去,“呀什么呀,笨蛋。” 周泽期的聪明是在各方面都能体现出来的,比如他喜欢奚水,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出来,但奚水就不一样,他只能笨拙地寻找一些借口去接近喜欢的人。 幸好,不管聪明与否,他们都在努力朝对方靠近。 - 周泽期在洗漱时,奚水跑回家把已经很久没拿出来的相册抱了过来,比A4纸还要大一圈,装订厚重华丽。 这是奚水从高一到大一所有在舞台上拍下来的照片,有的是老师同学拍的,有的是父母拍的,有的是专业摄影师拍的。李婉芝说记录成长很重要。 照片会从很多不同的角度拍摄,舞台下,舞台两侧,舞台斜前方,舞台后方,舞台上方,各种角度。 奚水直接跳过了高一和高二上学期,直接从高二下学期开始翻以舞台两侧和舞台斜前方角度拍摄的照片。 如果有电子版的话,奚水还能放大,但这种照片,奚水只能坐在最亮的光源处苦苦寻找。 如果周泽期在的话,以舞台正后方的角度,一定能拍到观众席,有些剧院的观众席容量不怎么大,而且以周泽期这财大气粗,他买的位置一定靠前。 奚水找到了第一张有周泽期的照片,从舞台斜前方拍下来的,周泽期在第二排,对方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微微抬着头,黑色的卫衣,哪怕是拍得有些模糊,距离有些远,但奚水依旧一眼就认出来了对方。 奚水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照片抽了出来。 这是在申城大剧院演出。 第二张,他们高中的五四文艺汇演,因为举办地点是在校外,当时还吸引了不少校外的人来观看,这一张是所有舞者背对着舞台,和底下同学还有观众的合影。 周泽期没有位置,站在最边上的走道上。 … 几乎每场演出,周泽期都在。 奚水趴在床上,吸了吸鼻子,难怪上次他和周泽期拉钩,周泽期说你在舞台上,他在舞台下,每场演出他都一定会在,他不是撒谎,也不是承诺,他是真的做到了才说的。 五十二张照片,三十七场演出,十三个城市,三个国家,周泽期在角落里当了奚水三年的观众。 不起眼的配角,在第四年时,终于登台成为了主角。 周泽期从浴室出来时,他睡觉时不穿上衣,就一条很宽松的长睡裤,没完全擦掉的水渍顺着腹肌线条往下滚落,看见奚水窝在被子里出神,他走过去把人一把抱在怀里,埋进奚水颈窝狠狠吸了一口,“宝宝好乖。” 奚水没反应。 “怎么了?” 奚水把那一沓照片从被子里递了出来,“这些是从相册里抽出来的,都有你。” 周泽期低头扫了眼那些照片,伸手接过,看都没看都放在了床头柜上,摸了摸奚水的头发,“为这个?” “嗯。”奚水低低地嗯了声。 “嗯……很感动吗?”周泽期捏着奚水的下巴,他凑下去,亲了亲奚水,“那付出点实际行动?” 奚水现在都快感动死了,周泽期就是要月亮他也愿意摘,想都没想就点头,“好。” 周泽期眸色幽暗,他贴着奚水微热的耳廓,说了句什么,奚水的脸立马从脖子根开始红,“我不会。” “宝宝这么聪明,怎么会不会?” 奚水手掌贴着周泽期的胸膛,他能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沉稳又有力的心跳,“那,那明天我试试吧。” 周泽期没再为难奚水,他把人整个抱起来,抵在床头和墙壁的夹角,“那今天就学着,看我怎么做的。” 奚水倒是想学,但每次到了后边,他都觉得自己已经神志不清,完全无法思考。 这次也是一样。 - 翌日,奚水练了早功,从家里找了一本新相册,把有周泽期的照片一张一张放进去,他放好之后,门铃响了起来。 奚水从猫眼里看了眼外面,看见来人,他连忙打开了门,“爸爸。” “我敲隔壁,没人开门。”奚不遥表情平静,似乎对奚水呆在周泽期家里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走进来,看见茶几上的相册,“怎么把照片都翻出来了?” 奚水关上门,“就,看看。” 爸爸不喜欢周泽期,他还是尽量少提比较好。 奚不遥没再问,他在沙发上坐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茶几上,挨着相册,“护照,还有你的一些证书。” 奚水点了点头,“好,谢谢爸爸。” 他答完,给奚不遥倒了杯水,奚不遥没喝水,回头往主卧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皱眉,“他还没起?” 奚水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他最近训练特别忙。” 奚不遥的眉头还是皱着,“年轻人,赖床不是什么好习惯,以后还要你照顾他不成?” “没有,平时都是他照顾我的。”奚水立马说道。 “那你呢?”奚不遥问。 “我什么?”奚水不明白。 “你做什么?” 奚水抓了抓膝盖,“我负责吃。” 奚不遥:“……” 奚水自己也觉得难为情,他补充道:“我还喂猫,他做饭我会帮忙洗菜,我也会晾衣服。” 奚不遥沉思了一会儿,声音放低,“虽然这种话应该让你妈妈来和你说,但她最近很忙,估计顾不上,就让我来了,你妈妈说,让你别太懒。” 这话只能和奚水说,当着别人面,奚不遥肯定不会说奚水不对。 奚水:“我很勤快的呀。” 奚水:“我能做的我都做。” 奚不遥看着奚水。 过了几秒钟,奚不遥还要说话,身后主卧的门被拉开。 周泽期穿戴整齐走了出来,眉眼带着刚睡醒的倦怠,头发稍乱,他走到奚不遥对面坐下,缓缓道:“叔叔,我不需要奚水为我做什么,他只管跳舞就行了。” 第五十九章 奚不遥是不可能当着周泽期的面训斥奚水的, 他嘱咐了几句,犹豫了又犹豫,指着奚水衣服说:“衣服穿好。” 锁骨上明晃晃的牙印扎眼得很。 奚水忙手忙脚乱去扣衬衫的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 也没谁睡觉会把扣子扣那么严实, 憋得慌。 他微微红了脸, 奚不遥看向周泽期,“对于奚水出国学习这件事情,你怎么想的?” 周泽期坐得很端正, “我等他回来。” 奚不遥上身往后靠在沙发背上, 他语气难得不那么硬邦邦, “一年是现在决定的交换时间,但如果他在那边表现得好的话,是可以申请多进修学习几年的。” 周泽期还没回答,奚水就抬起头,错愕道:“我不申请就行了。” “只是学习, 不是留团, 多学习几年不好吗?国内水平不如那几大舞团是事实,你不是总说要为国内芭蕾争光?”奚不遥放缓了语气, “你们还年轻,年轻正是奋斗的时候。” 周泽期不便插嘴。 奚水思考了片刻, 他看看周泽期, 垂下眼, “我自己也可以的。” “随你。” 奚水和周泽期一起送奚不遥下楼,在大厅里站了片刻, 奚水抬眼看着周泽期, “他说的本来就不是我人生计划的一部分, 一年的时间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我很聪明,不需要留那么久。” 周泽期看了奚水一会儿,突然伸手抱住他,“嗯,你很聪明。” 奚水抓着周泽期腰间的衣服,突发奇想,“你教我做几道菜吧,不然我也要像姐姐一样一直煮泡面。” “行。” - [老周,呼叫老周呼叫老周!] [呼叫老周!] [周泽期:鬼叫什么?] [吴丰翼:奚水他们节目我们能去看看吗?我还没去过大剧院呢。] [张看:加我一个。] [队友1:他们这个一般都有家属票的,可以问问。] 群里沉默了一会儿。 [周泽期:家属票?你们是谁的家属?] [孟科文:我问了林小金,他有一张家属票,给我了,老周咱俩一块儿去吧,管他们做什么,他们想去自己网上买去。] [队友1:我看了票价,不贵。] [吴丰翼:那我去买。] [张看:我也去。] [队友1:已经售完了。] 下午四点,大剧院检票口才会开始检票,观众开始陆续入场,工作人员和参与演出的舞团与学生提前好几个小时到达后台。 奚水任由李微微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李微微研究了好几天几个角色的妆容,与其让化妆师来,不如她自己上手。 “等会再彩排一遍。”李微微凑得很近,半蹲在奚水跟前。 奚水闭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林小金甩着一顶华丽的王冠过来,一脸嫌弃,“我一个大好青年,居然演死老头子!” 奚水:“可你是国王哎。” 林小金在奚水旁边坐下,把假发往头上盖,一边戴一边龇牙咧嘴地说:“我刚刚看见首席了,她是跳民族舞吧,太有气质了。” 许未从右边后门走进来,“好了没,我们再彩排最后一遍,等会观众就要入场了。” 《舞姬》时长总共有一百二十多分钟,四幕戏,分六场,背景为印度,主角为女主尼基娅和男主索罗尔。 这次大剧院的演出主角就是京舞的《舞姬》考虑到这台舞剧本身的难度过高,许未和江蝶将动作简化了一部分,还特意请来了京城芭蕾舞团的专用交响乐团来为他们做现场伴奏。 彩排完,奚水到更衣室换好衣服,他的角色是武士,所以李微微用阴影加深了他的面部轮廓,使他看起来更加英气。 他将发饰戴好,从桌子上拿起属于武士的道具佩剑,拿在手里掂了掂,还挺沉。 广播响起播报员的双语播报时,奚水在后台剥花生吃。 他有点紧张,这是第一次在周泽期面前表演完整的芭蕾舞台剧,以前也表演过,只不过他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周泽期在台下。 第一场的布景已经完成,幕布缓缓拉开。 本场主要是大祭司、舞姬和武士的表演,武士与舞姬一见钟情,却被大祭司暗中窥见,在印度,舞姬是献给神灵的,尼基娅的行为,是对神灵的一种亵渎。 奚水站在侧面,轮到他上场时,他踏步出去,气息顿时变得傲然挺拔。 这场主要是展现武士们的英勇帅气,伴奏和动作衔接配合得天衣无缝。 明黄色的演出服华丽庄重,并且依照故事背景在上面融合了印度元素。 孟科文的家属票挨着周泽期,周泽期右手坐着孟科文,左手是吴丰翼。 “你咋来了?!”孟科文不可思议,“你还搞到了第三排的票?” 吴丰翼翘着二郎腿,把椅子调到舒服的角度,“我有钱,什么搞不到。” “可你又看不懂,你看懂了吗?”孟科文可是听林小金从头到尾的解说了几遍,老周更不用说,都不用奚水给他解释,他自己就回去做功课。 “你别管。”吴丰翼说。 过了几秒钟,吴丰翼凑到周泽期肩膀旁边,“哪个是奚水?” “……” “林小金是哪个?” 周泽期啧了声,撞了孟科文一下,“换个位置。” 孟科文:“……” 孟科文不情不愿地和周泽期换了位置,他把手里的宣传册往吴丰翼腿上一放,“自己看,角色都有说明。” 第一场的末尾,是奚水与海听花的双人舞,两人是第一次做对方的搭档,不过当了两年的同学,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加上奚水的功底比他们都要扎实,海听花偶尔的失误,被奚水一带,根本看不出来。 第二场便是国王瞧上了武士,想把公主许给武士,武士在经过短暂的沉痛纠结后,答应了国王,与此同时,大祭司向国王披露了武士和舞姬的私情。 奚水不仅舞蹈功底扎实,他情感也是丰富又细腻的,能够很好的揣摩角色心理,武士在爱人和前途声名之间的犹豫徘徊被他表达得淋漓尽致。 吴丰翼越过孟科文,对周泽期说道:“没想到小天鹅这次演的还是个渣男。” “……” 周泽期的目光只跟随者奚水,他也看不懂芭蕾,毕竟没有台词,只能凭借舞蹈动作和他们的表情去感受,还有整体布景的改变以及他们的服饰的变化。 从第一场到最后一场,奚水一共换了四套衣服,布景换了三次。 奚水在舞台上,宛如变了一个人,他的专业无可挑剔,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他是京舞的小天鹅,也是周泽期的小天鹅。 舞蹈的最后,武士索罗尔出现了幻觉,看见了自己被已死去的爱人,索罗尔与尼基娅进行了最后一次双人舞。 幕布缓缓合拢,底下掌声雷动。 许未看着前面两排请来的嘉宾的表情,扭头对江蝶说道:“总算是给他们打下了以后入职的一个好基础。” 他们相信,这次演出的视频放出去,外界都会看到他们京舞芭蕾的专业性,看见这群孩子有多优秀,总之,前途是不用太愁了。 而身为主角的奚水,更是不用说,国内的舞团,几乎可以任他挑选。 - 奚水卸了妆,换了衣服,挎上他那个京舞批发的帆布包,海听花一边用卸妆用粗鲁地抹着脸一边说:“本来说表演完一起聚个餐的,但这不暑假嘛,他们好多已经定了机票,所以没法吃了。” “到时候你从国外回来,我们给你接风洗尘。”李微微扭过头,依依不舍地看着奚水,“我等会就回家了,你在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奚水点点头,“你也是。” 林小金也换好衣服出来了,奚水拉着对方,“那我先走了,拜拜。” 奚水和许未说过,表演完他就离开,许未也表示理解。 周泽期他们几个在剧院外边的广场上等奚水和林小金。 广场上有一大群白鸽子,分散开来,走来走去,在地上啄个没完。 天色微暗,奚水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台阶上的周泽期,对方言行举止一点都不像一个富二代,手里拎着瓶两块钱的矿泉水,黑色的T恤是体院批发的,每个人五件,底下穿黑色的球裤,随性又自在。 看见奚水,他才站起来。 周泽期还没来得及出声,吴丰翼和孟科文就一齐喊:“牛逼牛逼真牛逼!帅气帅气真帅气!” 两个人的大嗓门加起来喊得广场上的鸽子都被惊飞,奚水有些难为情,他走到周泽期旁边,周泽期理了理他的头发,“特别棒。” “谢谢。”奚水语气真诚。 “走吧,我请吃饭。”周泽期揽着奚水,对旁边两个还在叭叭不停的人说道,林小金被孟科文拽到一旁,不让他做电灯泡。 “我们不去了,我们去干啥啊,我们去美食城随便吃点盖浇饭就行了,”林小金很快反应过来,说道,“那盖浇饭贼好吃,我能吃两盘!” 吴丰翼也后知后觉,“我吃三盘。” 孟科文:“四盘!” 周泽期看着三人,难得他们有这么自觉的时候,他也没客气,“那有机会再请。” 孟科文掏出手机,打开录音,怼到周泽期眼前,“你再说一遍。” “……滚。” 三人笑成一团被赶跑了,奚水看看周泽期,“他们是不想当电灯泡。” 周泽期:“想吃什么?” “牛排!” “还有呢?” 奚水牵住周泽期的手,他低声说:“我想吃你做的饭,我们回家吧。” “那得买菜。”周泽期换了个方向,他顺势从裤子兜里掏出来一块金牌,弯腰很随意地塞到了奚水的另一只手里,金牌都被周泽期捂热了。 “金牌?”奚水低头,看着手里那块金牌。 周泽期:“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块金牌,本来想着你出国,我得给你送个什么,思来想去,还是这个最合适。” 它是独一无二的,代表了周泽期最肆意耀眼的少年时代。 奚水把周泽期的金牌很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包里,“那我也给你一块,我也有。” “你们不是奖杯?” “大部分都是奖杯,但我之前去国外参加比赛,那次比赛给了我一块水晶做的奖牌,上面有我的名字。” “很贵?” 奚水摇摇头,“送给你的,不贵。” 周泽期看着奚水明亮诚挚的眼神,他想亲死奚水。 两人去超市里买了菜。 晚上的超市,人还挺多,奚水抱着一大桶冰淇淋,陪周泽期排队结账,虽然有自助结账区,但周泽期还得在收银台买点别的东西。 不过周泽期推着购物车,不太方便,快到时,周泽期捏了捏奚水,低头在对方耳边,“你去拿两盒,拿最大号的。” 之前这都是周泽期买的,奚水从来没看过,也没问过,完全没关注过。 所以奚水怔了下,反应过来后,他红着耳朵,磕磕巴巴说道:“最大号……你可真大呀!” 第六十章 奚水之前也买过, 但他是直接去拿的,拿的最大号,也不知道周泽期能不能用,万一大了呢, 松松垮垮的那可如何是好。 不过之后他也没心思再去关注到底合适不合适, 他没观察过。 现在听周泽期自己亲口要求, 还真是合适的啊。 奚水抱着冰淇淋到货架那里弯腰找最大号的,仔细地寻找过后,他有些无措地直起身, 看了看四周, 朝离这里最近的售货员走去。 “你好。” 对方正蹲在货架前摆薯片, 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站起来,在看见对方时,男生露出错愕的神情。 奚水也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王莱就是奚不遥和李婉芝从小资助的那个很有天资的学生, 今年毕业就进入京舞附中读高一, 看见奚水,他顿时慌得手足无措, “哥哥。” “我在这里打暑假工。” 奚水微微蹙眉,“缺钱吗?” 王莱摇了摇头, “我满十六岁了, 可以兼职自己挣一点钱, 不能一直用叔叔阿姨的,哥哥, 你要买什么东西么?” 奚水:“……” 这会儿超市人头攒动, 除了王莱, 没有其他的售货员,而周泽期也快排到收银台了,他还朝奚水和王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哥哥,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奚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凶,我感觉到了。”王莱说道。 奚水没对此发表意见,他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道:“口香糖下面的那个,帮我找两盒最大号的,谢谢。” 王莱一怔,随即瞪大眼睛,“哥哥你男朋友这么大吗?!” 这是哥哥的要紧事,王莱忙去找了两盒给奚水,笑得灿烂极了,“听阿姨说你明天就要走了,哥哥一路顺风,祝你早日学成归国哦!” 王莱的牙齿乍看不太整齐,两颗小虎牙令他显得很是孩子气,不笑时有几分少年人不该有的肃然,不过也能理解,奚不遥和李婉芝刚资助他时,他瘦得跟颗豆芽菜似的,现在长得极快,奚水觉得明年再见,王莱说不定就已经比自己高了。 “好好学习,好好跳舞,”奚水顿了顿,“把兼职的时间用来跳舞比较好,不要因小失大。” 他板着脸,有点小老师的味道。 王莱连连点头,“好!” 奚水回到周泽期身边,把两盒东西丢进购物车,还没开口,就听周泽期问,“那谁?” “我爸爸资助的那个学生,在这里兼职。”奚水说道。 “像小狼崽子,离他远点。”周泽期弯腰,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捡到收银台台面,漫不经心道,“我不是说他坏,总之不单纯。” 奚水和周泽期一块拿,低声说:“我知道,大二上学期,他初三,我妈让我和他一起回家吃饭,我在他们学校外面的巷子看见他打人,他一个打好几个,下手特别狠。” “你怎么看?”周泽期问道。 “他不坏,但总是有人欺负他,是那些人不好。” “你看,他这不就让你心疼他了?”周泽期意味深长。 不过只要不伤害奚水,周泽期也不会管他,一个没成年,牙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 回到家时,奚水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抱着冰淇淋,吃了两口就放下了,转头去周泽期旁边蹭吃的。 周泽期给他投喂了几块烤好的土豆,奚水没那么饿了,“我去收拾行李。” “嗯。” 奚水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周泽期表情不变。 回到自己家,奚水把行李箱拉出来,往里丢着春秋两季的衣服,其实没什么要特别带上的,除了证件,能买的都可以过去再买,更何况,三哥也在那边。 如果国内没有周泽期,于奚水而言,也只是换了个地方跳舞而已。 整理好行李箱后,奚水从床头柜底下找出来一枚水晶奖牌,这是他高中在国外参加比赛时得到的,组委会专门为他定制,奖牌的中间是一只曲着颈子,体态慵懒的天鹅,底下刻着他的名字。 他把行李箱和奖牌都一齐带到了周泽期这边,周泽期也正好做完了饭。 “呐,给你。”奚水把奖牌递出去,“收好哦,这是我最好看的一枚奖牌。” “奖杯呢?”周泽期用拇指摩挲着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精致得像藏品,是很好看。 奚水哑然,“你怎么还想要我的奖杯啊?” “……” 周泽期见奚水当真了,低声道:“小气鬼。” “我奖杯都在家里,你要是想要的话,等我回国了带你回家,你自己挑好了,我不小气。”奚水将行李箱的拉杆摁下去,“吃饭吃饭。” 这会儿已经快十点,京舞下午在大剧院的演出已经在热搜上呆了很长时间。 [虽然看不懂,不过服化道不错。] [武士是谁出演啊?好帅啊艹,好深情!头一回不那么希望索罗尔去死了。] [这版比九几年那版要好看,感觉有我们自己人的风格,也没有违和感,主要是他们都好好看啊,衣服也好看。] [我愿意称京大为城府最深的高校,没有之一,把京舞和京大都收编了,就京舞的水平,完全可以独立出来当一流的专业院校,ps:虽然现在是超一流。] [武士,公主,舞姬,这三个角色的扮演者以后估计不愁前途了。] [尤其是武士。] [武士是奚水啊,上次他转圈也上了热搜了,李仙仙的宝贝儿子,从小就拿奖,我就指望他以后把我国芭蕾给扛起来呢!] [emmmm他出国了,去纽洛舞团了,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留在国内,亚洲人跳芭蕾就是不如其他版块啊。] [emmm尼玛啊,他是出去学习,京舞早就发过通知,学完就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会回来?] [他对象还在国内呢。] [他对象是神仙吗?凭什么要为了他回来,就这武士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这条评论底下吵得不可开交,话题逐渐走偏,有人气不过,甩了一张周泽期在球场坐在长椅上仰头喝水的照片,汗水顺着臂膀的肌肉曲线往下淌,在阳光底下闪着光,下颌线绷直,清晰锋利。 照片做过处理,微微有些糊,但也挡不住迎面扑来的帅比气息。 那人过了很久才回复,像是硬憋出来的:你们怎么不早放照片出来! 奚水不知道这些,不过林小金已经截图发给他,他要是有时间看微信,一定就能知道了。 奚水陪周泽期洗了碗,跟着他,寸步不离。 “上午的飞机,还不去洗漱睡觉?”周泽期把冷气调低几度,身后的奚水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奚水抿了抿唇,分明很紧张,但还是鼓足勇气主动开口说:“我们一起洗澡吧。” “以前不是一起洗过了?” “那不是我都要睡着了嘛,那不算。” 周泽期回过头来,眼底的幽深吓了奚水怔了一下,周泽期看着他,“你有不一样的洗法?” “没,没有。”在这方面,奚水所会的一切都是周泽期教的,他哪知道什么不一样的洗法。 “那你为什么邀请我?”周泽期明知故问,他弯腰拉开柜子的抽屉,从里头取出来一个圆形的球状物,金色镂空,两侧有一指宽的黑色皮质绑带。 奚水没注意到周泽期在擦拭什么,他想事情都很认真,这种时候,他通常做不到一心二用。 “我,我……”要走了嘛,奚水想要尽可能地满足一下周泽期,只是还没完整回答出来,嘴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口腔被撑大,他瞪大眼睛看着周泽期,呜呜了两声。 周泽期靠近他,将带子从奚水脸颊,拉到脑后,绑好,不至于勒到奚水,但也绝不会从嘴里脱落,奚水更是无法靠自己将金属镂空球给吐出来。 周泽期捏着奚水的下巴,缓慢深沉而又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儿,低头亲了亲奚水的脸,“宝宝真漂亮。” 奚水无法说话,但是能发出声音。 整个过程也无法接吻。 到最后,奚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嘴里的东西被取出来,奚水两腮发酸,嘴迟迟无法闭上,双眼失神地看着周泽期,周泽期俯身下来吻住奚水,比他的一切动作都要温柔缱绻。 “三点了。”周泽期咬着奚水的耳朵,声音低哑。 奚水咽了咽口水,周泽期帮他重新洗了澡,盖好被子,奚水累得动都不想动,但周泽期好像还没打算停,这好像只是中场休息,奚水用手轻轻推着周泽期,被周泽期反手就扣住。 “睡吧。”周泽期躺下来,将奚水抱住。 奚水缓缓闭上眼睛,他这几天排练,加上下午的比赛,刚刚又累了几个小时,早就疲惫得不行,一说睡觉,他几乎是秒睡。 连周泽期接连亲了他几次,他都没醒。 - 周泽期到早上六点才睡着,七点就醒了,大学生游泳大赛是今天,他是队长,有项目,也必须盯着队员。 奚水是十点半的飞机。 周泽期轻轻起身,他一动,奚水就醒了,周泽期穿好衣服,回过身就看见了奚水红着一双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 “比赛我必须得去,我去把早餐给你做好,你路上注意安全,下飞机了不要跟着陌生人走,和你三哥一起。” 奚水起身抱住周泽期,把脸埋在周泽期的肩窝里,一言不发。 奚水在厨房陪周泽期做完早饭,在玄关处缠着周泽期亲了又亲,眼泪开了闸似的,昨晚在周泽期身下都没哭这么厉害,他哭起来,一双桃花眼泛红,委屈得不得了。 “再见。” 周泽期背着包转身的时候,一双眼很快就红了。 周泽期走后,奚水自己洗漱,自己吃了早饭,换了衣服,在客厅坐了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拉着行李箱离开。 出了小区,奚水一眼就看见了奚沅的车,奚沅靠在车头,她有烟瘾,估计是考虑到奚水等会要一起,她只把烟拿在手里,没点燃。 “你那对象呢?”见奚水是一个人出来的,奚沅随口问了一句。 奚水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上了车才回答,“他今天有很重要的比赛。” “……”奚沅有些意外,“你俩还真是……”具体的,她也没说。 奚水心情有些低落,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 京城的槐花都落尽了,树冠葱茏翠绿,车流从斑驳树影间穿梭。 奚沅一直将奚水送到了安检口,奚水捏着机票,和奚沅说了拜拜。 过了安检,登机时,奚水才有空看手机,之前周泽期也一直没给他发消息,估计在赛场上抽不出时间。 最新的消息是十分钟之前发过来的。 [上飞机了和我说一声,落地了给我打电话。] 奚水一边走一边回复周泽期:我上飞机了,等会就走了。 现在身处市体育馆的周泽期,他戴上游泳镜,看不清目光,都能感觉到他浑身的低气压,广播里念到了“京大游泳队周泽期”,周泽期弯腰从椅子上拿起手机。 他垂眼飞快回复了奚水:我这边比赛开始了。 周泽期站上出发台,他耳边不仅有裁判的哨声,观众亢奋的呼喊声,好像还伴随着京城机场飞机驶上轨道的声音。 第二声哨声落,周泽期比所有人都要快出发,再出现时,他已经甩了其他选手一大截,水花声不绝于耳。 周泽期手掌碰到泳池壁面时,奚水的航班正好起飞。 第六十一章 在飞机上, 奚水把手机放进包里,找空姐要了毯子和水之后,有气无力地窝在椅子里。 起飞时, 奚水闭着眼睛, 等上升到一定高度, 飞机飞行在京城上空, 奚水才睁开眼睛,贴着窗户, 俯瞰这座偌大的水泥浇筑而成的钢铁森林。 市体育馆的建筑很特别,是两个巨大的椭圆形球, 由一种低合金高度钢为主要建筑材料, 在奚水眼里, 它像两个精致的小球,在太阳底下闪烁着璀璨的光。 期期一定拿了第一名。 奚水想着,垂下眼, 揉了揉眼睛,靠回座椅。 中途需要在其他城市的机场转机,要等两个小时, 奚水买了三明治坐在机场大厅里一边吃一边给周泽期打电话。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周泽期那边还没比完。 “我在候机,好想你。”奚水声音低低的。 周泽期穿着运动服, 坐在赛场旁边的长椅上, 他听着奚水说话,心口像被人用拳头重重砸了一记。 “国庆的时候我过去找你。”周泽期低声道。 奚水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 “你一定要来找我。” 吴丰翼孟科文还有张看蹲在不远处偷看周泽期, 孟科文咂咂嘴, “老周没事儿吧?” 张看:“咋?” “奚水今天出国了啊。” 张看:“他被甩了?” 孟科文:“是学习一年, 明年这时候就回来了。” 张看:“难怪,一年还是挺久的,而且老周下个星期就要进他们自家公司了吧,羡慕老周,哎,我上周和老周说,让他把我弄进他们公司当保安……” 吴丰翼和孟科文对视一眼,“能别跑题吗?” “不是,老周他们家公司保安一个月六千,五险一金,还有双休,”张看着急了,“反正我家有房子,我随便找个工作混吃等死就好了啊。” “那老周其实挺有压力的,那么大一个公司要扛起来,奚水那条件,我感觉就算到了国外,追求者也只会多,不会少,换做是我,我肯定会愁死,你说对吧吴丰翼?” “你cue我做什么?勿cue勿cue。” 孟科文说:“昨天我和你还有林小金一起去美食城吃盖浇饭,你全程红着脸不说话,总不能是对着我害羞吧?” “有病吧你,”吴丰翼站起来,把泳镜拨下来,“滚。” 张看没听懂他俩在说些什么,他挠了挠脑袋,觉得老周一个人坐那儿怪让人心疼的。 - 飞机在纽洛的机场落地,比国内慢十个小时,这边正中午,不过也不热。 奚水取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一走出去就看见了奚禾,还有他旁边一个比他高半头的金发碧眼的男性。 对方戴着墨镜,穿着风衣,如果不是气质不凡,两人的站位,令他看起来像奚禾的保镖。 互用英文问了好,奚水知道了对方就是奚禾之前说的那个叫乔凡尼,用中文低声问奚禾,“三哥,你在和他谈恋爱吗?” 奚水问完,奚禾还没发出声音,就被走在旁边的乔凡尼抢答了,他中文有些蹩脚,发音没一个是准的,但差不多能明白意思。 “我在追求阿禾。” 车是乔凡尼开的,奚禾坐副驾驶,奚水在后座,乔凡尼能听懂中文,有些话他就不方便现在问三哥了。 奚水从车窗往外看,连成片的漂亮建筑,建筑的风格比京城创新大胆,但本质上都是大都市,街道两旁人们的面孔却不是熟悉的亚洲面孔,让奚水一点亲切感都无法产生。 纽洛芭蕾舞团属世界六大芭蕾舞团之一,虽排不上首位,却也是历史悠久,有一大堆享誉世界的芭蕾舞作品,而隶属于纽洛芭蕾舞团的纽洛芭蕾舞学院则被誉为世界级芭蕾舞者的摇篮,纽洛芭蕾舞团百分之九十的舞者都是来自于他们自己的芭蕾舞学院,当然,也不是直接就能进入,他们同样需要经过层层考核选拔。 奚水低头看着微信,离开之前,周泽期打电话把他手机所有服务都办理好了,让他一落地就可以用。 周泽期给他发了很多消息,奚水翻到最上面,一条一条往下看。 17:44-[京大赢了。] 18:31-[和吴丰翼他们去吃饭了/照片/照片/照片] 21:57-[等你到的时候,我这边都凌晨三四点了。] 02:10-[记得给我打电话。] 奚水没打电话,他回了信息过去。 [我刚落地,不方便打电话,等我到家把东西整理了,再给你打电话哦,期期早点睡,不要等我啦。] 他以为周泽期已经睡了,结果屏幕都还没来得及切走,就看见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奚水眨了下眼睛,鼻子就有些发酸。 他在后边吸了吸鼻子。 奚禾听见后,从后视镜中看了奚水一眼,乔凡尼挑挑眉,“你的弟弟想家了。” 奚禾看着前方不作声。 乔凡尼:“我就是舔狗。” 奚水没听乔凡尼在前面叽里咕噜说些什么,他的发音和刚刚在机场时不一样。 [周泽期:好,我等你。] [奚水:不用不用,你快睡吧,我到时候会打给你的。] [周泽期:比赛结束,我不用训练了,我爸公司那边,下周一我才去报道,我等你。] [奚水:你睡吧,我真的会打给你的。] [周泽期:那你发誓。] [奚水:猫猫无语jpg.] [奚水:好啦,我发誓,你睡吧。] 周泽期再没回复,他确实累到了极点。 昨天只睡了一个小时,今天一直守在赛场,晚上又和教练还有队员去聚餐。 车在路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奚禾租了一套公寓,就在纽洛歌剧院旁边的中央街区,交通便利,商业业发展得相当不错,地铁站、博物馆,还有好几所学院,当然,租金也不菲。 奚禾没让乔凡尼一起。 从繁华的闹市,刷卡进入住宅区后,喧哗逐渐远离,四周绿意盎然,公寓像童话故事里的小别墅,用红白砖砌成,各自的庭院里都栽种不同的绿植。 阳光和国内一样明亮,不过温度没那么高。 “想家了?”奚禾问道。 奚水摇摇头,扭头问奚禾,“三哥你为什么会和乔凡尼在一起?他不是很烦吗?”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奚禾说道,“你还好吗?脸色有些差,估计是在飞机上呆得太久了,今天就别忙其他的,好好休息,后天我带你去歌剧院报道。” “对了,你那个学姐什么时候的飞机?” “她晚上七点。” “那好,”奚禾想了想,“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和她说,让她直接过来,反正我租的公寓房间很多,她还是学生,就别浪费钱了,出来学习一趟不容易。” “那我也给你房租。” 奚禾看着奚水一脸天真的模样,“婶婶给了你多少生活费?” 说起这个,奚水有些激动,他小声说:“一个月,十万!” 奚家有自己的服装品牌,李婉芝又投资了不少生意,她不用管,每年光是分红就能抵得上一家小型企业的一年总入账,更何况他家也不止这一门进项。 奚禾:“那我也不要你房租,你们不来,我也是住这里,不过你们如果想吃什么,只能自己买食材自己做了,我不会做饭。” 奚水立马说:“我会。” “你会?”奚禾讶然,他记得奚水是不会做饭的。 “周泽期教的我,蛋炒饭,番茄炒蛋,土豆丝,没了。” “……” “你出国,他没拦着你,还教你做蛋炒饭?” 奚水摇头,“没有,他希望我能好好跳舞,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听见答案后,奚禾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因为他见过周泽期,比起奚水形容的善解人意,周泽期本人看着并不好说话,身上带着一点不受约束的匪气。但对奚水的好确实无可挑剔。 奚禾故意逗奚水,“那要是在这边出现了比周泽期更优秀的人追求你,怎么办?” 奚水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不可能。” 奚禾笑着问:“小溪这么坚定?” “不是,”奚水严肃道,“我是说,世界上不会再有比周泽期更优秀的人了。” 奚禾:“……” - “好了,到了,记住门牌号,别走错了。”奚禾靠了卡,推开白色的铁栅栏,“等会我给你两套钥匙,一套你拿着,一套给你学姐。” 庭院里除了草坪,还有挨着边的一圈蓝白色小花,挤挤攘攘,开得十分热闹。 公寓一共三层,有一大一小两个露台,装修内饰是房东自带的,不过奚水也能看出来,有相当一部分是奚禾自己掏钱买的,奚禾审美特别,一眼就能看出来。 比如电视机旁边那个歪脖子黑色花瓶,歪得不行,再拧一下就是麻花了。 卧室刚好三个,但大小都不一样,最小的那个和奚水在国内时的房间差不多,考虑到女孩子的东西可能比较多,他主动选了最小的,反正他又不在房间里跳舞。 “洗手间有两个,你和我用一个,让你学姐自己用一个,她是女生,你快去洗澡休息吧。” “你呢?” “我去歌剧院排练,下个月我还要去F国演出。” 奚水目送奚禾离开,在门口站了会儿,正要关门时,隔壁院子里一个白发老太太抱着一只小狗出现,她看见了奚水,露出很夸张的惊讶表情。 对方问奚水是禾的什么人。 “弟弟。”奚水用英文回答。 “你的口音听起来像纽洛曼蕾区的人。”曼蕾区是纽洛发展最快最好的三个区之一,曼蕾区的原住民口音与其他区不同,因此会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奚水以前的老师是曼蕾区出来的。 和老太太聊了一会儿,奚水才关门回到屋里,他回到房间,都懒得整理行李箱,随便找了套衣服,彻彻底底把自己洗了一遍之后,躺到奚禾早就铺好了的床上。 差点睡着之际,奚水突然惊醒,他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了,飞快拨通了周泽期的电话号码。 电话连续响了很多声才被接通,周泽期声音沙哑慵懒,“都弄好了?” 奚水抓着被子,“你刚刚睡着了吗?” “睡了一会儿。” 周泽期答完后,奚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听着周泽期的呼吸声,良久,他把自己蜷缩在一起,拉过被子盖着脑袋,瓮声瓮气道:“我好想你啊。” 周泽期那边也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小动静,“我也想你。”他说。 外面的光照进奚水现在的新卧室,白色的薄纱窗帘垂落在实木地板上,奚禾很疼奚水,书架,书桌,衣柜,都是按照奚水的喜好定制的,靠墙角放着一个细长透明花瓶,插着一支枝叶翠绿的吊钟。 “你现在很困吗?”奚水问周泽期,他觉得应该是很困的。 “还好,和你说话就不困。”周泽期声音很低,有些字音甚至沙哑得听不清,像粗糙的磨砂纸摩擦着耳廓,酥酥麻麻的,一点点疼意,不过可以忽略不计。 奚水摸了摸发麻的耳朵,“那你什么时候睡觉?你那边都快天亮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周泽期忽然问。 “我躺下了啊,三哥让我睡觉。” “不怎么困的话,你去你的行李箱里找一下,看有没有一个黑色纸盒。” “没有啊。”奚水躺着没动,他自己收拾的行李箱他还不知道吗?他没有装黑色纸盒进去。 “有,我放的。” 奚水掀开被子,下了床跑到没有合上的行李箱跟前蹲下,在里头翻找了一遍,很轻易就找到了周泽期说的黑色纸盒,只有巴掌大。 手机在床上,奚水隔空喊了一句“什么东西啊?”,纸盒上没有说明,他把盒子拆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橡胶手感的浅绿色椭圆状物体,外面有一层细小粗糙的颗粒。 捏着不太软,也不呱唧呱唧叫。 奚水回到床上,把手机拿起来,好奇地问周泽期,“这是什么啊?” 周泽期把功能轻轻缓缓地和奚水说了一遍,奚水从面色如常到通红如血,耳朵都变成了粉色,他缩在床上,声若蚊蝇,“那需要我再去买一个充电器吗?” “先试试还有没有余电。”周泽期说。 奚水把被子掀开,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开了免提放在枕头边上,双手举着那球仔细研究,“怎么试呢?” 奚水在后头摸到了几个凸起,他随便按了其中一个,手里的东西突然震动了起来。 奚水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把球压在了肚皮底下,球在肚皮底下嗡嗡嗡,震得奚水耳朵都红得要滴出血,奚水抓起手机,表情惊慌地告诉周泽期,“它震动起来啦!” 第六十二章 “你碰到开关了。”周泽期忍着笑, 他笑完,又觉得心里有些酸涩,本来这时候, 他可以亲吻奚水。 奚水摸索着把震动关掉了, 周泽期又说纸盒里应该还有一根橡胶绳子, 穿过球底部的圆环, 方便进得太深时可以及时扯出来。 “用之前要消毒。”周泽期说道。 奚水把这个球放到了床头柜里,“我不会用, 我要和你一起。” “周泽期,你睡觉吧, 晚安。”国内这时候应该也快天亮了。 挂了电话之后, 奚水睡了好几个小时, 十个小时的时差,这边还是下午,有种睡午觉的感觉。 再醒来时,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奚水听见从楼下传上来的隐约的说话声。 蓝兰已经到了,奚禾也从舞团回来了。 看见奚水, 蓝兰朝他招手,“小溪!” 蓝兰头发卷成大波浪,素面朝天, 不笑不说话时眉眼有些凌厉感, 她在学校几乎没有朋友,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不是没有人想和她来往, 是她自己不愿意和任何人发展成亲密关系。 所以她看起来很开心, 国内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不管去哪儿,她都很自由洒脱,没有任何抛不下的。 “吃饭了吗?学长回来时从超市买了菜,我给你做饭。”蓝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扎头发,一边往厨房走。 奚水忙跟上去,“我帮你吧。” 奚水蹲在垃圾桶旁边剥大蒜。 蓝兰看着稀奇,“你怎么一进来就知道剥蒜?” 奚水低着头,剥得很认真,一边回答蓝兰学姐的问题,“周泽期说的,这是调味品,可以不吃,但必须得有。” 蓝兰讨厌男人。 她切了声,从冰箱里拿出一些菜,关上冰箱门,“他无聊不无聊,没说教你点有用的,教你剥大蒜?” “他也没有教我,是他说什么,我都会记住。” 蓝兰“哎哟”了声,“那他能记住你说的任何话吗?” “不,不知道。”奚水蹲得腿有点麻,找了一把椅子过来坐着剥,“这不要紧嘛,那是他的事情,我知道他爱我就可以了。” 蓝兰继续“哟”,“恋爱小天才呢这是。” 奚水红了红脸。 蓝兰把鸡蛋打到碗里,一边用筷子搅拌一边说:“我跟他一个高中的,不过不太熟,我舞蹈生,他是从体育班转走的,他转走那天,他妈到学校里狂扇他巴掌,把他扇走的,他死活不肯转,非要学体育。” 奚水不知道这些,他一怔,“为什么?”他见过周泽期的妈妈池秀,很年轻漂亮又开朗的女士,所以很难想象她扇周泽期巴掌的样子。 “他家有钱嘛,那么大一个公司,他不继承,谁继承,他姐身体又不好,学的那一行又烧钱又需要人脉,他爸年轻时候也是学体育的,后来自己创业,他爸高血压挺严重,他还和他爸犟,所以他妈才动手的。” 奚水把一把剥好的蒜放到碗里,正欲开口,蓝兰抢着他前面说:“家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他们家需要他扛起来,也只有他能扛得起来,他当然可以说拒绝被亲情绑架,去过自由自在的人生,不止是他,任何人都可以,但每个人一定都会存在着束缚着他的东西。” 奚水觉得也是,哪怕是蓝兰学姐,她也有所热爱的芭蕾,虽然是梦想和热爱,但也很难说它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束缚。 “学姐你为什么给我说这些?” “让你多了解了解这个人,因为我觉得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告诉你,按照你的性格,你也很难靠自己发现。” “谢谢学姐。”奚水小声说道。 “不过,”蓝兰话锋一转,“这也丝毫不影响他是个混蛋,打架斗殴抽烟染发……” “啊,他还染头发啊。”奚水抬着头,惊讶地看着蓝兰。 “我还有照片,等会吃饭的时候我给你找找,染的绿色的。” 奚禾住在这里,虽然不做饭,但厨具一应俱全,虽然是差生,但文具不是一般的多。 蓝兰做了一盘烤鸡翅,炒了三个素菜,剥好的三个水煮蛋,主食是三个半截玉米。 奚水啃着玉米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认识周泽期之前的减肥时期。 蓝兰吃得很少,她擦了手,发了一大堆照片给奚水,全是周泽期高中时期的,“我们有一个年级群,年级群有名人相册,他的相册是上传得最多的,你想要的话,我整理一个文件夹发给你。” “好。”奚水首先点开的就是绿毛周泽期,高中时期的周泽期的头发很短,干净利落的寸头,这个发型很考验颜值和头型,周泽期轮廓清晰,五官立体,这个发型很适合他,看着凶凶的。 头发长度虽然很短,可不影响一眼就能看得见头发的颜色,浅浅的草绿色,很显白,也非常的张扬轻狂。 他穿一件黑色的坎肩蹲在学校花坛上,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目中无人的轻傲,旁边站了几个人,露出蓝白校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奚水把照片保存后,发给了周泽期。 周泽期过了会儿才回。 [靠,你从哪儿搞来的?] [蓝兰学姐给我的,我和她在一起呢。] [周泽期:你怎么和她在一块儿?] [这次交流学习一共有两个名额,我一个,蓝兰学姐一个,她还给我发了很多你以前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不看。] 周泽期那会和吴丰翼一起染头发,吴丰翼染黄的,他染绿色,回家之后各自挨了顿打。 [奚水:我等会睡觉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哦。] 奚禾在厨房洗碗,奚水追过去,兄弟俩总算能说说话。 奚水坐在他后面,好奇地问道:“三哥,乔凡尼和你,是为什么?” 他感觉两人之间怪怪的。 奚禾倒掉了所有剩菜,把碗碟慢慢放在洗碗机里,回答着奚水,“他追我,我没同意,就这样。” “可你当时很讨厌他啊。” “现在也只是不讨厌啊,我当初很焦虑,因为我知道不仅是当地舞团对亚洲人跳芭蕾的歧视,甚至连部分国人都认为我们不适合跳芭蕾,我心态有很大的问题,他的死缠烂打是火上浇油……”奚禾停了会儿,叹了口气,“小溪,大姐姐给我找了心理医生。” “可他现在还是在绕着你转。” “我已经好多了。” 奚禾把洗碗机启动后,洗了手又擦干,才去揉奚水的头发,“我以前总觉得,什么我都要当第一,最好是能靠自己赢,其实,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小溪,我希望你不要重蹈三哥的覆辙。” 奚水抱了抱奚禾,“那三哥,你以后会回去吗?” “不会。”奚禾回答得很坚决。 奚水仰头错愕地看着奚禾,“啊,为什么?” “虽然不一定非要拿第一,可我也不想输。” 奚水眨了眨眼睛,干巴巴地说道:“三哥,你,要不要换个心理医生?” 几秒钟过后,奚禾弹了下奚水的脑门儿。 - 奚水还得花些时间倒时差,他躺在床上,丁点睡意都没有,手机上显示这边时间是晚上十一点,那国内应该是中午……一点。 他回复了家人和同学的消息,最后直接给周泽期打了电话。 “你在!干嘛~~~”奚水问手机那边的周泽期,“我们已经一天没见啦!” 周泽期“嗯”了声,“我在家,吴丰翼他们也在,他们几个在打游戏,我在看书。” 奚水惊讶,“他们在旁边打游戏,你还能看得进去书啊?” “还行,习惯了,”周泽期用眼神示意吴丰翼他们几个把音量调低点,同时戴上了耳机,和奚水说,“吃过饭了?吃的什么?” “烤鸡翅,西蓝花,番茄,玉米,蓝兰学姐做的。”奚水乖乖回答。 “很难吃?” “还可以,我比较喜欢你做的饭。” 有些找不到话说,奚水抱着被子,声音低低的,“你要好好照顾栀子哦。” “好的。”周泽期随口就应了,他抬眼,正好看见孟科文把栀子抱在膝盖上埋头狠狠亲,栀子被亲得喵喵叫,“……” “等我把这节课上完,我打视频给你。”周泽期说道。 “好。” 说完,周泽期开始认真上课,奚水就算不和他说话,听着那边的动静,也觉得安心。 吴丰翼从冰箱里抱着奚水前天买的那桶冰淇淋出来,问周泽期,“老周,这冰淇淋我能吃不?还有大半桶呢,再不吃得变味儿了吧?” 周泽期掀起眼皮,认出是奚水爱吃的,“放回去。” “干嘛啊?” “你去拿别的吃,这是奚水喜欢的。” 吴丰翼换成了几根雪糕,丢给孟科文他们几个一人一支,自己一屁股坐到周泽期跟前,“咋,你还准备把这冰淇淋留到奚水回来吃?” 奚水听完了全程,他和周泽期说:“你给他吃嘛,都开封过了。” 周泽期又不爱甜的,但他就是不想给别人吃。 奚水留在这里的东西都还原封不动地在原位,不动,就好像奚水只是去上课,晚上就会回家来。 “你们玩,”周泽期盖上平板,“玩够了在地上睡也行,在沙发上睡也行,我去和奚水视频。” 说完,他抓起手机走了。 吴丰翼杵在椅子上,愣了好半天,一拍桌子,“嘚瑟什么,整得好像我们没对象似的。” 张看坦荡荡,“是没有啊。” “……” 奚水等周泽期忙活了一阵,才等到了视频通话。 屏幕黑了几秒钟过后,出现周泽期的脸,没有本人帅,奚水眼巴巴地凑近镜头,眼巴巴地看着周泽期,“你好像瘦了。” “就一天,瘦个屁。”周泽期靠在床头,奚水凑得太近,他只能看见奚水眼周那一块儿的位置,“宝宝,你离镜头远点,我看看你。” 奚水觉得周泽期变脸真是快,上一秒还在屁啊屁的,下一秒就宝宝宝宝。 但他还是把手机拿得远了些,不过他是躺着的,枕着枕头,举着手机。 周泽期看清了奚水,脸色有点点不好,嘴唇有点干。 “我国庆来找你。”周泽期紧盯着奚水,缓缓道。 “你想我了吗?”奚水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你很想我吗?” “嗯,想你了,很想你。”周泽期把奚水提的两个问题都回答了,“你呢,你想我吗?很想我吗?” “我想,我想你。”奚水声音更沙哑,他目光一直注视着周泽期,周泽期那边阳光很好,让他半张脸显得有些曝光,“我还想我妈妈,想林小金。” “……”周泽期左手搭在被子上,如果奚水就在他跟前,他会摸摸他抱抱他,但隔着屏幕,隔着十个小时时差的距离,他什么都做不了。 “我给林小金回了微信,但是他没有回我,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周泽期想到了之前孟科文透露给自己的,慢悠悠说道:“他可能要谈恋爱了?” 奚水登时来了精神,他一下坐起来,“和谁?” “翅膀。” “可是吴丰翼是沙雕1啊!” “谁跟你说的翅膀是沙雕1?” 奚水捧着手机,“他会说我真的会谢,栓Q,家人们家人们。” 周泽期笑出声来,“他不是,他装呢。” “装的呀,”奚水不明白,“为什么呀?” “原生家庭造成的,”周泽期叫了声奚水的全名,“怎么提起别人,你就这么兴奋?和我聊天就有气无力的?” “可以转移注意力,因为我太太太太想你了。”奚水靠在枕头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们班也有同学和自己对象异地恋,我天天看他们捧着手机,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沦落至此。” 周泽期听奚水嘟囔了会儿,问道:“什么时候去舞团报道?” “下周,三哥带我去,不过我是学习演员,和实习演员一块训练学习。” 周泽期看着奚水眼里泛着亮晶晶的光,猜想,对方应该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毕竟从小就是班里的佼佼者,众星捧月,而实习演员已经是舞团的最底层,学习演员甚至更低。 不过奚水是一只乐观积极的小天鹅,他是来学习的,他不在乎那些虚名。 “期期,你也要好好实习,以后当大老板,”奚水换成了趴在枕头上的姿势,“我也会好好跳舞,以后当高水平的芭蕾舞者。” “还有,你只能爱我。” 周泽期深吸一口气,“不爱你,还能爱谁?” 周泽期对喜欢的事物存在着天然的掌控欲,不择手段,达到目的。 他还想要将自己所珍视的东西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一丝一毫。 可奚水是自由的,也是闪耀的,为芭蕾而生的,他的所有都与周泽期见不得人的企盼相反,但爱与克制,息息相关。 看出周泽期情绪低落,奚水把手机贴到嘴唇上,响亮地“啵”了一声。 周泽期笑了声,“亲我?” “不是普通的亲,”奚水严肃正经地纠正声明,“我的意识在和你舌吻。” 第六十三章 奚水到了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 他抱着手机,快睡着了也舍不得挂。 周泽期在奚水彻底睡着过后,叫了他几声, 确定对方已经睡着后他才把电话挂断。 - 八月的纽洛, 清晨有些凉意, 奚水穿了奚禾的风衣, 由奚禾带他和蓝兰到团长办公室。 纽洛芭蕾舞团隶属于纽洛歌剧院,舞团一共有一百七十八名芭蕾舞者, 舞者们按照首席、独舞,群舞、实习舞者分级清晰严明, 想往上升必须经过严格的选拔。 每个舞团的内部结构大同小异, 但分工都是极为明确的。 办公室里除了团长, 还有他们舞团的几个老师也在,看见奚水和蓝兰,团长给了两人一个很热情的拥抱。 坐在沙发上的一名气质高雅的女士看了会儿奚水, 问团长:“这就是您一个月前说很欣赏的中国学生?” 奚水看了一周,发现这几名老师中,只有一位是亚洲人面孔, 其余的全是标准的金发碧眼,男士只有一名,年纪看起来都不小。舞团的老师大都是团内曾经优秀的舞者退役后担任, 他们看奚水和蓝兰的眼神不仅有身为前辈的严苛, 还有原住民的打量和挑剔。 奚水做完了自我介绍,团长让奚禾带他们去实习舞者的排练室, 排练室里有老师在。 奚禾看了眼奚水, “还好吗?” 奚水挎着他在国内的帆布包, “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都不认识, 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 歌剧院面积很大,主体剧院,连着一栋精致的四层小洋楼是排练室,背后是公园,一种浅紫色的花在公园中央开得正热烈,公园紧挨着的一栋楼是员工宿舍,可以住,也可以不住。 奚禾推开实习舞者的排练室,里头人不少,比奚水在大学里的一个班还要多一倍,当然排练室起码比他们的练功房大三倍不止,老师喊节拍的声音很响亮,混合着教鞭在空气中拍打的声音,四面的镜子可以让舞者们全方位检查自己的动作是否标准。 看见奚禾,老师示意大家先停下。 奚禾在七月中旬刚过了预备独舞的选拔,他正年轻,前途无量。 奚禾把奚水和蓝兰带到了这里,简单地和老师说了两句之后就离开了,老师把教鞭夹在腋下,“叫我简。” “在正式参与排练之前,我需要察看你们的专业水平,你们,谁先来?”简化着淡妆,头发抓得一丝不乱,用发网固定在脑后,面孔透露出师者的严厉刻板。 蓝兰看了眼奚水,“我先吧。” 蓝兰的跳跃是一绝,哪怕没有音乐。 她173的身高,比例优越,气势并不弱于他们。 奚水坐在长椅上,旁边一男一女走过来,“你好。”很标准的纽洛口音,眼神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高高在上。 “你们好。”奚水也礼貌回应。 李婉芝之前给他请的舞蹈老师在纽洛出生,在纽洛曼蕾区长大,于是奚水跟着他,也学得了一口标准的纽洛曼蕾区发音。 听见奚水一点都不蹩脚的英文,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喜色,“你不是中国人?” “我是。” “好吧,”阿曼达耸耸肩,“你跳舞很棒吗?” 奚水的身形并不是孔武有力的肌肉型男,身高不算特别占优势,骨架偏纤细,但他气质卓越,超越许多人一大截,而他的专业水平,在这些人眼里还是未知。 没给奚水回答的机会,阿曼达旁边的艾伦便说:“他们中国人都很谦虚的,你应该换个方式向他提问。” 阿曼达看向奚水。 奚水双手搭在膝盖上,他缓缓道:“我跳舞很厉害。” 艾伦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他张了几次嘴,被奚水平静地注视着,“我不谦虚。” 这边剑拔弩张,蓝兰那边的小测验已经结束,掌声响起的时候,奚水知道轮到自己了。 奚水跳的就是前不久在京城大剧院演出的《舞姬》男主变奏,他并不会为了他人的轻蔑和刺激而刻意去表现自己,去让自己的情绪不受控,那不是一名合格的舞者。 在表演的时候,他不是奚水,周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撇去那点隐隐的不舒服,这些人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舞姬》的难度是国际上公认的,在业内小有名气的舞蹈片段,演出者也都是本就有多年从业经验的优秀舞者。 考虑到他们还是学生,许未和江蝶特意将舞蹈动作改编得稍微简单一些,可奚水这段变奏是没有一丝改动的,动作翻来覆去就是那些动作,可舞者的情绪可以赋予角色更丰富的情感,给观众传递更真切动人的感情。 索罗尔本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爱着舞姬,又与公主结婚,舞姬死后,他又痛不欲生。 奚水的舞蹈是有情感的,是能感受到男主如何内疚,如何想念死去的爱人,如何步入疯狂。 简首先鼓起了掌,展开笑脸,“太棒了!” 简:“我要去告诉布莱恩,让他把你留下来。” 奚水看了看蓝兰,蓝兰摊摊手,眼神分明是在说,这不是早就料到了的吗? 辛苦的异国学习生活从八月初一正式开始。 大家逐渐都知道了那个实习班的漂亮中国男孩只是来交换学习的,对他们造不成任何压力,又是奚禾的弟弟,奚禾近来又和乔凡尼走得近,于是整个舞团的人都乐意和奚水亲近,一是觉得奚水跳舞很厉害,虽然有些地方稍显青涩,但他们可以互相学习,二是奚水真的很可爱,他们很喜欢。 奚水也遇到过那几个欺负奚禾的人,的确,比奚禾高,比奚禾壮实,他们在休息时间找上奚水,被奚水一通反问给问懵了,想动手时,奚水伸手按响了消防报警器。 “……” 除了奚禾和蓝兰,奚水也在班里认识新的朋友,一个很内向的亚洲人,叫诺亚,比奚水略略高一点,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练得最卖力。 奚水很欣赏和喜欢努力的人,他观察了对方一阵子,发现对方虽然很努力,但简……不止是简,是这一行,都是只看结果的,诺亚的十次考试有一半是不合格的。 他在以前可能是佼佼者,可是这里强者如云,诺亚很沉默,独来独往,没人欺负他,因为他不够格,没人喜欢他,因为他不够格。 有点像以前的林小金。 考试的失误通常不是因为自己的基本功不够扎实,练习得不够努力,而是老师的一声咳嗽,同学的交头接耳,都会让他惊慌失措,以为自己闹了笑话。 奚水主动去和对方交了对方,发现诺亚虽然内向腼腆,但却真的很善良,还会给他做好吃的各国菜肴,厨艺一绝。 虽然在舞团的学习生活很丰富充实,可奚水还是每天都想念着周泽期,十个小时的时差,他们连打电话的时间都不多,互发消息也是断断续续的。 - 周泽期也很忙,周爸并没有让他一进去就去当养尊处优的少爷,他跟着实习生一起在商务部实习,大家也都知道他是公司未来的接班人,会客气一点儿,但也客气不到哪里去,周爸打过招呼,不用客气。 他早上九点到公司打卡,上午在公司写企划案,开部门会,商务会,小组会,实习生学习课,下午要出去跑业务,晚上可能还要为了业务去喝酒吃饭。 [漂亮老婆:你今晚也要加班吗?] [周泽期:今晚陪我爸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漂亮老婆:期期,我好想你。] [周泽期:我也是,再有半个月就是国庆,我来看你。] [漂亮老婆:那到时候我来接你!!!] [周泽期:好。] [漂亮老婆:我在这边交了新朋友,大家都很喜欢我,三哥还是那么想赢,我说了他那个心理医生肯定不专业,他还不信我的,那你到时候来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不过我还是比较想吃你做的饭,我在这边总是吃不饱饭。] 奚水捏着手机等,外面暮色浓浓,他得睡了,国内现在是午休时间,周泽期在做什么呢? 周泽期躲在洗手间玩手机被部长逮到了,部长把他拉出来,“你上个月工资都扣没了,还玩儿呢?” 部长是京大经管博士毕业,毕业好几年了,也算是周泽期的学长,平时对周泽期格外“照顾”。 周泽期把手机塞到兜里,“扣就扣呗,扣了我妈再给我十倍打到卡上。” 部长一噎,“富二代了不起?” 周泽期回到自己的工位,摆弄着桌子上的相框,“那几千块的工资我还瞧不上,我爸也不是让我来赚钱的,学到东西就行,玩个手机就扣我钱,怎么不见扣你们的?” 部长靠在桌沿上,看了那相框好几次,“我早就想问了,你摆这么个跳芭蕾的照片在桌子上做什么?你喜欢跳芭蕾?” ——相框里照片中是个男生,单膝跪在地面,舞台四周都是黑漆漆,一束光落在这个男生的发顶,半张脸近乎透明,拥有着神明般不可亵渎的神圣感。 周泽期笑了声,“这我对象,我对象跳芭蕾的。” 部长呆了呆,伸手摸了摸周泽期的额头,“你怕是单身单糊涂了。” “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还真是啊?” “真是我对象,不过现在不在国内。” 部长看周泽期表情顿时变得淡淡的,知道话题好像走偏,他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努力工作,努力学习,晚上的晚宴别忘了,和周总一起,我也去。” “嗯。” 部长走后,周泽期又把手机拿了出来,他斜上方就是监控,周泽期完全无所谓,他靠在椅子上,一边转着椅子一边回奚水消息。 [漂亮老婆:你还在吗?] [漂亮老婆:那我睡了哦,明天我们歌剧院有演出,简帮我争取了一个群舞名额。] [漂亮老婆:晚安~] 周泽期回了晚安,开始看国庆飞纽洛的机票,他几乎每天都会看一次,哪怕知道现在去不了,看看过过瘾也可以。 晚上的晚宴。 周泽期换上整套的黑色正装,他器宇轩昂,不笑时凌厉感十足,立体的轮廓让他气息更显锋利,与在学校穿背心大裤衩时判若两人。 这种晚宴都是形式,周泽期跟在他爸后边,这个叔叔,那个大哥,一口接一口,喝了不少,周爸看他心不在焉,摆摆手,“滚滚滚,没你的事儿了,谈你的恋爱去。” 奚水这会正排练,也没空搭理周泽期,周泽期拎了瓶酒窝在沙发里慢悠悠的喝。 他脑子里想的全是奚水。 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这么想,但在一起之后,哪怕几个小时不见,他都想得抓心挠肝。 “周泽期?”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男声。 周泽期慢悠悠地扭过头去看,对方穿着白色的西装,眼神惊喜,秀气的脸搭配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有一种林间小鹿般的天真。 周泽期收回视线,继续看老婆的跳舞视频,喝自己的酒。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呀,我叫萌萌。” “……”周泽期往旁边坐了坐,和对方保持距离,“离我远点。”被酒精浸泡过后的嗓子,有一种别样的沙哑,他脱离了校园后飞速成长变化,逐渐有了成熟男人应该有的性感荷尔蒙。 萌萌腿都快软了,“为什么呀?” 周泽期撩起眼皮,往嘴里倒了半口酒,慢条斯理咽下去,“在我这里骚,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萌萌脸一白,“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 “和我玩过的多了去了,我都要记得?”周泽期如果看不出对方的来意,那就是白混了,他拎起酒瓶,站了起来,“真烦。” 和奚水分开后的这段时间,周泽期压抑着烦躁的心绪不表现出来,实际上一点就着,一引就炸。 萌萌不甘心地追上去,“阿姨说你有男朋友了,是让我不要打扰你的意思,可我还是不甘心,他有我爱你吗?我默默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周泽期拿了块巧克力丢进嘴里,“他爱死我了。” “……”萌萌追问,“你怎么知道?” “管你什么事?” 刚刚好,周泽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喝了酒,反应没平时快,萌萌眼疾手快从他口袋里把手机夺走,接通了。 是视频电话。 萌萌瞪大眼睛看着屏幕那边化着舞台妆的男生,漂亮得不像话,两边太阳穴还贴了白色的几片羽毛。 “他怎么这么好看?”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泽期。 周泽期面无表情地把手机从他手里拿走,转身离开。 “我还以为是我打错了。”奚水垂着眼,他睫毛上有亮晶晶的亮片,“他是谁?” “我妈闺蜜的儿子,一个蠢货,我在晚宴上,他应该也在受邀名单上。”周泽期看着奚水,“怎么了?” 奚水摸摸羽毛,“我等会就要上台表演了,这是我过来这边的第一场演出,可惜只能看现场,他们没有直播,我给你看我的羽毛。” “你跳什么角色?” “小天鹅,很多小天鹅,我也是其中的一只。”奚水兴奋开心得不行。 那就是群舞之一了,群舞也是舞团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实习舞者连群舞都没资格跳,奚水只是过去学习的,却能得到群舞的机会,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他自己也很开心。 但周泽期笑不出来,在国内从来都是主角的奚水,出了国,为了一个群舞的名额欢天喜地,是,他懂那几个大舞团在业内的地位,但私心,他觉得奚水值得最好的,奚水永远都是主角。 奚水坐在地上,偶尔和其他人打打招呼,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周泽期身上,“那刚刚那个男生,他喜欢你吗?” “哪那么简单,说不定是想整合资源。” 豪门联姻,小说里经常搞这一出,奚水明白周泽期的意思,他顿了会儿,凑近手机,小声问周泽期,“那我没有资源给你们家。” “我们家不兴这些,我妈早就把我不是单身的消息传开了。” “那你以后要离这个人远一点。”奚水说。 “你吃醋了?”周泽期挑了挑眉,眼梢眉角,满满的笑意,隔一段距离,是周爸和部长在和人寒暄,部长余光瞥见小周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心里哟呵了一声,还真没骗人,真有对象。 奚水摸了摸脸,“我当然吃醋啊,我肯定要吃醋的啊。” 周泽期笑着,正想说话,视频里,奚水的旁边蹲下来一个青年,看着比奚水大几岁,清秀的类型,他拍了拍奚水的肩膀,“走吧,要彩排了。” 奚水冲诺亚点点头,又看向周泽期,“这是诺亚,我和你提过的,我的新朋友。” 诺亚已经站起来走了,周泽期抿了口酒,“我吃醋了。”他言简意赅。 “啊?” “我说我吃醋了。” “这是新朋友。” 周泽期看着奚水,许久不说话,那边在叫奚水,奚水忙和周泽期说:“等我演出结束,给你打电话,啵啵~” 视频被挂断,周泽期没什么表情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知道奚水和那个诺亚没什么,他吃醋只是因为,奚水在他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认识了他不认识的人。 犬类对此有着敏锐的直觉,它们不喜欢自己的所有物沾染上别人的气味。 - 国庆放假,但国外是不放的,奚水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过,等待周泽期的过程变得无比漫长。 一天的排练结束,奚水晚饭都只草草吃了几口沙拉,就洗漱躺到床上,盯着时间,数着周泽期还要几个小时才到。 要明天中午才能到。 但奚水已经睡不着了,他在床上翻滚了无数圈,希望自己能快点睡着,明天可以活力满满地去机场见周泽期。 但还是不行。 十二点多,他又爬起来翻箱倒柜。 过来两个月,他和蓝兰诺亚经常出去逛街,买了不少他以前不曾尝试过的风格,穿什么呢?奚水赤脚站在地板上想道,要帅死周泽期。 周泽期应该也变帅了吧,不过他经常加班,说不定累丑了呢? 奚水躺回到床上,睁着眼睛,每分每秒都被拉得无限长。 在这种焦渴的期待中,奚水迷迷糊糊地睡着。 窗户没关,外面的风声传进室内,奚水抱着被子,睡得很沉,连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他都毫无所觉。 周泽期风尘仆仆地站在奚水的床边,看着奚水熟睡的样子,露台的灯没关,奚水的面容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周泽期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无措感。 大概是彼此靠得太近,奚水在梦里都感知到了周泽期的到来,他迷迷蒙蒙睁开眼睛,在看见周泽期模糊的身形轮廓时,他呐呐道:“我是在做梦吗?” 周泽期在他说完过后,俯身吻住奚水,周泽期的唇有些干,撞在一起,唇齿都有些发疼发麻,他微凉的手掌探进被子,奚水这才知道不是做梦。 奚水坐起来,紧紧地抱住周泽期,他听见彼此混乱的呼吸声和心跳,奚水声音沙哑,带着些微的哭腔,“我好想你,你怎么像个小偷一样悄悄来了?我没去接你,你要是迷路了怎么办?” 第六十四章 “蓝兰给我开的门, 你忘了,我和她一个高中的,我有她的联系方式。”路途遥远, 周泽期长时间没说话,声音嘶哑, “宝宝, 去给我倒杯水。” “哦。”奚水下了床,跑到二楼的净水器,用自己的杯子接了满满一大杯水回来。然后,看着周泽期仰头一饮而尽。 奚水在周泽期咽下最后一点水时,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够吗?” “够了。” 周泽期真的比两个多月前、最后一次见面时要瘦一些了,于是轮廓显得越发锋利,十月的纽洛,比国内冷上许多许多,更何况还是深夜。周泽期在卫衣外边套了件卡其色的风衣,看着还是周泽期, 没变。 奚水伸手摸了摸周泽期的脸, 有些紧张地收回手, “你怎么提前来了?” 周泽期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想给你个惊喜,我爸公司放七天假, 我又多要了几天, 可以在这边陪你半个月。” 奚水眼睛一亮, “真的?” “真的。” “那那那, 那我给你找睡衣, 你去洗澡, 然后我们睡觉吧,明天我带你出去吃饭,”奚水有很多话想说给周泽期听,他打开衣柜,弯腰在里头翻周泽期能穿的衣服,“蓝兰学姐会做饭,但我们都跳舞嘛,经常有演出,所以平时都吃得很寡淡,放点盐,胡椒碎……你肯定不喜欢吃。” 周泽期从身后揽住奚水的腰,把奚水轻轻按在衣柜上,他从后面,埋头亲吻着,舔咬着奚水的后颈,声音从奚水的颈椎一路传至全身。 “我自己带了,不用你找。” 奚水在周泽期怀里转过身,卧室里没开灯,他抬手,用指尖缓慢描绘着周泽期的额头,眉心,鼻梁,嘴唇,他顿住,伸手抱住周泽期的脖子,“你想我吗?” 周泽期“嗯”了声,“想,我想你。” “所以你一下班就往这边赶是不是,你没有休息是不是?” “见你,不用休息。” 奚水捧着周泽期的脸亲上去,他吻技不是不好,聪明好学的人,学什么都快,但他和周泽期不是一个段位的,他的吻森森细细像国内春天的春雨,绵密,温热。 周泽期反击回来时,却是七八月份炙热滚烫的盛暑天,唇舌碰撞在一起,诉说地都是对彼此的思念。 周泽期掌着奚水的腰,咬着他的肩,“瘦了?” 奚水许久没和周泽期接触过,他指甲都抠进了周泽期的肉里,但不痛,他也听不清周泽期在自己耳边问了什么,被抵在床的角落里,他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你,再用力一些。”奚水咬着周泽期的耳朵,他要确定周泽期此刻是真实存在着的。 和在国内一样,最后由周泽期抱奚水去洗澡,奚水累得不行,他抬着手臂让周泽期给自己洗,一边看着浴室明亮的灯,“几次?三次。” 周泽期弄了一大堆泡沫堆到奚水的头上,奚水睫毛很长,沾了水,眼睛亮又无辜,他看着周泽期。 周泽期蹲在浴缸边上,倾身过去吻他,奚水手掌抵着周泽期发烫的胸肌,“我要向舞团请假。” “做什么?”周泽期的眼睛一直是红的,眼白有不可忽视的一些红血丝。 “你在这边的半个月,我要和你一起,就不去舞团排练了,反正我只是学生,和他们不一样。”奚水小腿伸出水面,搭在浴缸边缘上,“我要在这里,来吗?” 周泽期看着奚水真诚的目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栽了。 - 奚水在第二天早上准时向团长请了半个月的假,说明了自己男朋友过来看自己的缘由,对方表示非常理解,希望他玩得愉快,也代他向周泽期问好。 回复完邮件,奚水立马又跑回床上缩进周泽期怀里,周泽期还没醒,奚水使劲儿往他怀里拱,直到把周泽期抵到了墙上。 “……” “我好喜欢你哟。”奚水抱着周泽期,小声说道。 “你也好喜欢我吗?” “这边有好多人追我,但我都没告诉你,因为我都拒绝了,”奚水半睡半醒,“那边也有很多人追你吗?期期,你都拒绝了吗?” “那你工作之余,还会去打篮球游泳吗?你要是没有腹肌了怎么办?” “胸肌也没有了怎么办?” “你会变成一头大狗熊吗?” “……” 周泽期纯粹是被奚水念叨醒的,他听奚水念了半天,把人一把拖到身下,直接扒了奚水,干净利落地送进去,奚水立马哑声,瞪大眼睛看着周泽期。 周泽期吻着他,“你忘我有起床气了?” “这才多久,就忘了?” 奚水想解释,但刚想开口,就被堵住了嘴,“我给你买的东西呢?你自己用过没有?” 奚水摇头。 “明天我教你,然后你玩给我看,好不好?” 奚水眼眶含泪,憋了半天,低声骂道:“变态!” “嗯,我变态,然后呢?” 奚水不太会骂人,在这种事情上,他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 见面第一天就没怎么下过地,除了喝水上厕所,奚禾和蓝兰也没有打扰他们,小别胜新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分开时还是热恋期,两个月没见,当然得腻歪个没完。 不过一整天没下楼,奚禾和蓝兰还是感到挺意外的。 到了天黑,奚禾和蓝兰从舞团回来,蓝兰换下球鞋,搓了搓手掌,“真他妈冷,这白天和晚上温差也太大了。” 奚禾也附和,看蓝兰穿得单薄,“你再出门多穿点,下个月估计就得下雪了。” 蓝兰嘻嘻一笑,“谢谢哥,我网购了几双手套,到时候给你和小溪一人一双。” 他俩聊了会儿,蓝兰准备去做饭,才猛然想起楼上还有两个人呢,“擦,那两人还没起床呢!”她看了眼厨房,“也没吃饭,周泽期续航不错啊。” 奚禾露出点笑意,“我上楼去看看。” 正准备上楼,就见两人拉拉扯扯地从走道里出现,奚水的脸红扑扑的,脸色很好,哪怕是在一天没怎么吃喝的前提下。 看见奚禾,奚水忙站好,“三哥。” 周泽期也跟着叫了声哥。 奚禾转道去了客厅,打开电视,“饿不饿?” 奚水看了眼周泽期,他肚子都饿瘪了,但之前不怎么想吃,“饿,吃什么?” “我去做饭。”周泽期说道。 “我去帮忙。”奚水也跟上去。 蓝兰正从冰箱里拿出一朵西蓝花,她摇了摇那朵西蓝花,“凉拌怎么样?” 奚水看着那西蓝花都想吐,他可怜巴巴地去看周泽期,周泽期扬手从蓝兰手里把西蓝花拿走,塞进了冰箱里,“我来做饭。” 蓝兰一愣,“你还会做饭?” 奚水又开始剥大蒜,坐在角落里,一脸骄傲,“他做饭可棒了,学姐你这半个月有口福啦。” “那做什么?” 周泽期从冰箱里翻出一堆食材,“随便做点吧,奚水,你想吃什么?” 奚水:“我想吃辣炒牛肉,肥牛饭。” 蓝兰:“那我要滑蛋肥牛饭,冰箱里正好有几个无菌蛋。” 周泽期拿出两盒肥牛,挽起衣袖,他小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做饭的样子莫名透露着性感。 蓝兰也搬了把椅子坐在奚水旁边,帮忙择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实在是对这两个人好奇得很,“你俩一整天呆在楼上,玩什么呢?” 周泽期跟没听见似的,奚水红着耳朵回答,“没玩什么呀。” “玩你?”蓝兰憋着笑。 奚水低着头,一颗蒜剥了半天,脸红得像只虾。 “这个豆子我出去找奚禾一起剥。”蓝兰端着两个筐子走了。 周泽期把辣椒切段,在锅里加了油、蒜瓣、姜片,花椒,又把辣椒倒进去,煸出香味后才倒牛肉进去,抽油烟机抽了大半呛人的油烟味儿进去。 “牛肉没有提前腌,味道可能差点儿。” 奚水摇摇头,“没关系,反正比学姐每天用油醋汁沙拉酱拌的沙拉好吃,不过我也做饭的,学姐喜欢吃我做的饭。” 周泽期用筷子夹了片牛肉,吹凉喂给奚水。 奚水在那一刻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好好吃!” “我要吃三碗米饭。” 在这边的训练量是在国内时的两倍不止,国内还有其他的文化课,不用整天呆在练功房。 而这里的饮食习惯,和国内也没有一点重合,同排练室的大家都吃得很少,在全麦面包抹上手工制的果酱,放两片无花果或者牛油果,便是主食,蛋白质是焯水的虾仁或者水煎的牛排鸡胸,蔬菜也还是那老几样。 奚水现在已经不想在吃上面过多的苛求自己了,特别是在他没有减肥塑形需求的情况下。 “吃饭啦!” 奚水端着牛肉和煎豆腐到餐桌上,他开心写在了脸上,又跑回去端剩下的菜,奚禾看着他跟开心疯了的小猫一样跑个不停,无语了会儿。 蓝兰从客厅冰箱里拿了几罐汽水,感叹道:“他是真开心啊。” “我以为奚水平时就是之前那样子,虽然也和我们说说笑笑的,可总觉得差了些什么,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他是差个对象。” 周泽期一来,奚水整个人都变了。 蓝兰也不知道怎么去具体形容,但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变甜了。 满满一桌子菜,拌了一大碗沙拉,做了一份很简单的蛋汤,其他基本上都是荤菜。 蓝兰真震惊到了,“你还真会做饭。” 周泽期端着两碗饭出来,“不然?” “……”很好,就算周泽期是她最喜欢的学弟的男朋友,她还是很讨厌对方这吊样子,“汽水加不加冰块,我去铲一桶来。” 蓝兰抱着一桶冰块回来,奚水把筷子递给她一双。 四人坐下吃饭,奚禾没奚水那么挑食,他夹了几片芹菜,同奚水说话,“不要落下训练,不过也不要整天躲在楼上,有时间你们俩可以出去走走。” 奚水往嘴里扒着饭,连连点头。 奚水也没吃很多牛肉,他怕屁股痛,一大勺一大勺往嘴里喂着肥牛饭,周泽期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背,“慢点吃。” “今晚出去玩儿吗?”奚禾问道。 周泽期本想回答的,但被奚水抢了先,“今晚不出去,今晚我们还要继续睡。” 他话一出,餐桌上所有动静瞬间消失,静谧无比,奚禾眼神复杂地看着奚水,周泽期捂着额头低下头来,快要憋不住笑。 奚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放下勺子,比划着,“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和周泽期还需要休息。” 奚禾笑了声,反正不像是相信的样子,“我知道,吃饭吧。” 第六十五章 用完晚餐, 蓝兰主动洗碗,奚水在客厅里走了会儿就回到了房间,扑进周泽期怀里, “给我亲亲。” 周泽期翻身把人压在身下,“把之后的几个月都亲完?” 奚水头发在床单上蹭得乱糟糟的, 他茫然地问, “你新年不来看我吗?” “哦对,我新年有演出,你来看我,我也没有时间陪你玩,还是不要来看我了。”奚水自说自话, 说完仰起头亲了周泽期下巴一下,“那亲几个月的量吧。” 周泽期捋着奚水额前的碎发,“我也没时间,年底公司很多会,业务也要总结,还要清算账务, 事情很多。” 奚水:“周总?” “瞎叫什么?”周泽期捏了奚水一下, “周总是我爹。” “那你是什么?” 周泽期放开奚水, 仰面和奚水并排躺着,“小周。” “哈哈哈,小周。”奚水主动趴在周泽期肩膀上, “小周, 我们明天去玩什么?” “去看音乐剧吗?或者我带你去我们歌剧院看演出, 还是去吃好吃的, 不过我觉得这边的东西都不好吃, 对了, 栀子在家好不好?” 周泽期捏着奚水的手指,“六斤重。” “那挺好的。” “对了,你之前的那场演出我看了,就是小天鹅的那一场。”周泽期说道。 奚水突然坐起来,“你看了?你怎么看的?那个票很难买到的。” “你妈妈发给我的,歌剧院不让观众拍摄视频,也没有观众会拍,”周泽期看奚水那惊讶又惊喜的样子,感到好笑,“怎么了?” “我不是说过,认识你后的每一场演出我都是你的观众。” 奚水低声说了谢谢。 李婉芝在芭蕾舞界是有名望的,不仅是国内,国外更是,演出的视频是官方录制拷贝通过邮件的方式传送给了李婉芝,李婉芝截了奚水的那一段,发给了周泽期。 奚水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子,又去捣腾他的大衣柜,从里头翻出来一件黑色皮面的长风衣,很大一件,显然不是他自己的码数,上边罩着防尘膜。 “我给你买的,反正模特穿着特别帅,我觉得你穿比他还帅。”奚水拉周泽期起来,“我自己也买了,情侣装。” 周泽期接到手里,直接套在了睡衣外面,问奚水,“一模一样就是情侣装?你怎么不说亲子装?” 奚水站在周泽期面前,表情略显局促,“你想当我儿子吗?” 周泽期捆腰带的动作一顿,“你再说一遍试试。” 奚水嘻嘻一笑,打量着周泽期,“果然好看!” 奚水老师肯定过后,周泽期才把衣服脱下来,奚水把衣服挂好,周泽期从后边把他搂起来,放在书桌上,低头细细密密地吻便覆了下去,“今天休息?” “当然啦,”奚水被亲得腰软,他晃了晃小腿,“我好累哦。” 他继续问周泽期,“你不觉得我的嗓子都有点沙哑吗?” 周泽期眸子里出现笑意,“不觉得。” “啊,就是有啊,叫得太厉害了啊。”奚水努力想让周泽期附和自己。 “嗯,那就有。”周泽期剥掉奚水外边的外套,贴着奚水耳廓说话,“反正明天才出去,还有十几个小时。” 奚水不会拒绝,更加不会拒绝周泽期,“你是大sai迷。” 周泽期眉头一皱,停了下来,“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网上。”奚水在这边,除了跳舞和学习,空出来的时间没有周泽期陪着玩儿,只能上上网,冲冲浪,学到了不少网络流行词,总算理解了吴丰翼,要是现在和吴丰翼聊天,一定可以找到共同话题。 奚水按住周泽期的手,“打游戏吗?学姐带我玩了吃鸡,你会吗?” 周泽期沉吟了会儿,眸色漆黑,恨不得即刻将奚水拆吃入腹,“赌注是什么?” 奚水想了很久。 他走下地,蹲在床头柜前,把那个球拍在床上,“就是这个。” 周泽期看了那球一会儿,视线移到自信满满的奚水脸上,挑了挑眉,“怎么赌?” “我的人头多,你帮我塞,你的人头多,我自己塞。”奚水从柜子上拿出自己的手机,往地毯上盘腿一坐,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来吧,come on!” 周泽期:“……” 为了增加游戏趣味性,他们还叫上了林小金和吴丰翼,吴丰翼是周泽期叫的,林小金是奚水叫的。 奚水看着一齐进房间的林小金和吴丰翼,开了麦,“我和周泽期在一块儿,我俩用一个麦就行,你们注意分辨。” 吴丰翼脱口而出,“我和林小金也用一个。” 奚水小心翼翼问道:“你们也在一块儿吗?如果不在一块儿,你们怎么用一个麦?”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林小金磕磕巴巴地解释,“国内现在是白天嘛,我和吴翅膀在商场偶遇来着。” 奚水又不笨,他其实很聪明,他看了眼时间,“纽洛现在不到十点,是晚上,国内现在至多早上七点,你们早上七点在商场偶遇?商场一般是十点开始营业啊。” 吴丰翼:“还打不打了?早上七点陪你俩玩游戏我们容易吗我们?” 周泽期啧了声,“你怼谁呢?” 吴丰翼:“……” 游戏开始了,这会国庆,哪怕是大早上,玩游戏的人也不少,毕竟很多夜猫子晚上不睡觉。 奚水和周泽期两人有赌注,所以一开局,奚水就特别拼,直接跳p城,吴丰翼喊都没喊住。 “猥琐发育!猥琐发育!”吴丰翼喊得声嘶力竭,“p城那是我们能跳的吗?老周,管管你老婆!” 他嚷完,发现周泽期早就不在飞机上了,吴丰翼看了眼地图,发现周泽期早就跳了,他在机场。 “靠,他俩这是玩什么,怎么还分开跳了?”吴丰翼用膝盖撞了撞林小金,小声说,“宝,咱俩猥琐发育。” 林小金缩在椅子上,直接往g港跳,“你自己猥琐发育去吧,我跳了。” 奚水是很认真的人,不管是跳舞还是学习,或者是此刻的玩游戏,他对待每件事情都拥有着极为认真的态度。 在和学姐玩了几把之后,他觉得挺有意思的,就专门上网学习各种枪的使用方法,最好的配件搭配,以及各种操作键的位置摆放,应对战术,他一边看专业主播玩,一边记笔记,记了满满几页。 周泽期看了眼奚水,发现奚水一脸严肃地盯着手机,身体还跟着人物一起歪头,忍俊不禁地伸手把人推正,“干嘛呢?” 奚水瞥了眼周泽期,继续玩自己的。 周泽期:“……” p城这次人最多,奚水手机地图上全是红脚印,奚水在二楼蹲了会儿,找到了合适的机会,他直接跳到一楼,判断是准确的,他刚好落在两人身后,毫不犹豫一顿扫,上了子弹后,他背着枪跳出窗,正面又撞上了人,又是一顿扫。 喇叭里不断显示着奚水在击倒击败,林小金端着一把霞弹枪都傻眼了,“不是我亲爱的小溪,你确定你去国外是进修舞蹈了?” 认真的奚水此时才露出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就是,随便玩玩。” 知道林小金菜,他主动说道:“小金,你到我身后,我保护你。” “好!马上来。”林小金拾起地上的一级头盖在脑袋上,转身跑出集装箱。 刚跑出去,就和一个三级头三级甲撞上,双方都愣了下,然后对方毫不犹豫地冲着林小金就是一顿扫射,林小金还没来得及在地上爬两下,屏幕就变成了灰色。 奚水:“诶呀,你死啦。” 吴丰翼:“让你猥琐发育。” 周泽期:“啧。” 毒圈开始缩时,奚水在最中心,他可以不慌不忙地继续找人打。 但周泽期和吴丰翼都要跑毒,尤其是周泽期,他还得过桥。 吴丰翼离奚水近点儿,他开了辆三轮就去找奚水抱大腿了,跑毒的路上,他关了麦,问林小金,“你在观战?看的谁?” 林小金:“小溪。” “你看我,我不信你双眼空空。” “你是不是有病?” 吴丰翼看着自己和奚水的距离越来越远,不对啊,他明明在往奚水那边开啊,仔细看了下,奚水也在开车,只不过是在往周泽期的方向跑。 吴丰翼又把麦打开了,“奚水,你干嘛去?咱俩猥琐发育啊。” 奚水喜欢酷酷的造型,他的人物是专门捏过的,戴着一副墨镜,三级头看起来让他显得格外富有,“你自己发育吧,我去接周泽期。” 游戏改版后,很多大佬装新人,他们段位都挺高的,这种毒圈,是最容易被堵桥的。 果不其然,奚水还没到桥头,就听见桥头已经噼里啪啦炸成了一片。 奚水一边开着车,一边靠近周泽期说话,“你求我,我就帮你。” 周泽期瞥了眼他,“不用你帮我。” “我就要帮你。”奚水说。 “我看看你血条,”奚水去看周泽期的手机屏幕,周泽期正蹲在破卡车后边打药包,他独狼,其他的几乎都有队友,两队堵在他对面,一队在他身后,“诶呀,真的不用我帮吗?” 周泽期的血条打到了百分之七十,他半蹲扫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探头探脑的人,“你帮我,你的条件是什么?” 奚水想了想,“我塞你。” “哦,那不用了。” “怎么就不用了呢?”奚水跳下车,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可以玩狙击枪的位置,他用八倍镜爆了一个头,小声说,“我快乐,你也快乐,我们都快乐。” “你还是等我赢吧,我已经收了十个人头了,”周泽期扫了眼奚水的手机屏幕,你才九个。” 周泽期一句话立马将奚水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游戏上,“你这里人多,我来了。” 于是屏幕上开始频繁出现奚水和周泽期的游戏id,不断的击倒击倒击倒击败击败击败。 两个人的战绩也一直不相上下。 趴在草丛里慢慢移动的吴丰翼小声说:“疯了,他们都疯了。” 将四周全部清理干净后,奚水的车被一个残血开跑了,其他的都是被打爆了的车,奚水跳出二楼窗户,绕了几圈也没找到车,他正发愁着,周泽期开着一辆摩托停在了奚水面前。 奚水立马就要往上跳。 周泽期开着车往前跑了几米,丢下奚水,毒圈逐渐往中心缩小,奚水有点着急,“你让我上车!” 周泽期凑近奚水耳边,“你求我。” 奚水此刻只想赢,“期期,我求你了,让我上车吧,么么么么。” 周泽期:“可是你输了,你只有十三个,我有十七,除掉吴丰翼,现在还剩两个人,就算全部送给你,你也输了。” 奚水跳上车,一脸认真,“重在参与,我自己塞也没问题的啊。” 第六十六章 奚水的胜负欲是很强的, 不管是在舞蹈上,还是在游戏上。 他收掉了最后的两个人头,整队是赢了的, 但是和周泽期的赌注输了,可这也不代表他的技术比周泽期差。 开第二把的时候,奚水低声问:“你怎么这么厉害?” 承认别人的优秀,也是奚水的优点之一。 没等周泽期回答, 吴丰翼就抢答了,“我们之前经常一起玩儿啊, 这游戏还没改版的时候我们就玩腻了。” 奚水“哦~”了声, 操作着人物跳下飞机,好奇道:“那你是怎么回事呢?” “什么怎么回事?”吴丰翼一时没明白过来。 麦里只有一些人为制造出来的响动,一直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林小金忍不住笑开了。 吴丰翼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奚水到底在质疑什么, “老周, 奚水是不是在国外学坏了啊?” 周泽期靠在床沿, 懒洋洋的, “他嘴皮子本来就厉害, 我也说不过他。” 奚水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有的歪有的正, 混在一块儿和你叭叭……再说了, 周泽期也不可能和奚水讲什么道理。 学坏…… 也谈不上,奚水本来就是有话直说的性格,况且,吴丰翼玩游戏菜是事实, 也就今天了, 平时根本没人乐意带他玩儿。 吴丰翼虽然嘴上说奚水讨厌讨厌真讨厌, 但在现在刚开的这一把游戏中,奚水在哪里,他就在哪里,离奚水最远的距离没有超过一百米。 林小金则更跟得更紧,他直接和奚水绑定,两个人捡到三十颗子弹都要头顶头你十五,我十五。 周泽期:“……” 第二把,奚水收的人头比周泽期收的要多一个。 一共玩了三把,奚水就喊不玩了,在游戏大厅,“我们睡觉吧。” 林小金看了眼时间,算了算纽洛此刻的时间,那是该睡了,“那我们也再去睡会儿。” “等,等等。”奚水蹙着眉,“再?” 周泽期帮他退出了游戏,奚水不解地看着周泽期。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周泽期把两个手机“啪”地一下子放在了床头柜上,顺手将那个球塞到了奚水手心,“来。” 奚水抓着球,慢慢从地毯上爬起来,爬到床上,他低头研究着那个球,比了比,“我觉得我不行。” 周泽期站起来,俯身吻住他,“试试看。” “那不行就不行咯?” “不行。” 奚水躲开周泽期的亲吻。 周泽期撑在床铺上的手掌攥了攥,没犹豫,抬手就把人抓到了怀里,奚水也是有肌肉的,笔直挺拔的男孩子,但在周泽期的怀里,愣是小了一号。 四肢,脖颈,肩胛…都被衬托得精致秀气。 “躲什么,愿赌服输,小溪人生准则之一。”周泽期一边亲奚水,一边笑。 奚水抓着球,抬着头,衣衫、发丝,都有些乱,“我没说这是我的准则,但我会说到做到的。” 整栋公寓的灯都在原有基础上做过调整修改,一眼就能看出是奚禾的风格。 不开主灯,其他灯光哪怕全都开了,也宛如身处于凛冬的下午,雾雾蒙蒙,昏昏沉沉。 这像无法阐述清楚情节的电影,只有人物,角色偶尔会有近似于呢喃的只字片语,观众往往需要通过这些场景的片段,人物的表情,人物的肢体动作,以及他们表达得不甚清楚的几句话,才能提取本部电影的主题与精华段落。 虽说是奚水赌注输了,但周泽期还是帮了他不少,只帮到奚水自己动手的前一个步骤,剩下的,他没参与。 奚水也很倔强,自己来就自己来。 结尾,奚水在周泽期怀里沉沉睡去,周泽期一动,他的手就立刻将周泽期的衣角抓紧。 周泽期只能短住半个月,他总要走的,奚水哪怕睡得很沉,也无法摆脱。 -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奚水醒来时,外边的天灰蒙蒙的,他扭头看了眼自己旁边,周泽期呢? 视线转了一圈,看见周泽期行李箱还在,他才松了口气。 穿上拖鞋,下楼。 周泽期在厨房做饭,熟悉的味道在客厅久久不散。 辣的辣的辣的辣的,就要吃辣的。 确定周泽期真的没走,奚水又转身上楼去洗漱,洗漱完了才下来,周泽期也正好把两碗面煮好了。 “冰箱里有些菜都坏了,能吃的不多,我做了西红柿鸡蛋面。” 奚水拿了筷子坐下,“有点清淡。”他评价道。 周泽期在他对面,给他倒了杯牛奶,慢慢推过去,“等我走了,你再吃辣。” 奚水举着筷子,瞠目,“你要睡我睡到你走的那一天吗?” ? 周泽期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玻璃杯,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奚水看了会儿,才缓缓坐下,“我没这么想,你想?” 奚水急忙否定,“我也没这么想。” 周泽期看着他,“说过,就是想过。” 奚水:“我脱口而出。” “你不想?你为什么不想?”周泽期一瞬不瞬地盯着奚水。 “!” 怎么会把自己绕到死胡同? 奚水放下筷子,捏着勺子,小心翼翼喝了口汤,偷瞄了一眼周泽期,发现对方还在等待答案。 “我想,但也不是天天想,好像也不是,就有时候只能想想,”奚水在椅子上挪了挪,“会屁股痛。”他红着耳朵,小声说道。 这个话题算是过去了。 奚水也是真的饿了,一大碗面连面带汤吃得一干二净,他把碗顺手洗了,摸着肚子,“我们出去散步吧,我带你去看歌剧院。”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云层厚重阴沉得像是能随时挤出一大片水来。 “天气预报说没有雨。”奚水再三确认后,和周泽期穿上了情侣装,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拎了把伞,出门了。 奚水穿大衣很好看,他常年在练功房泡着,生命的三分之二重量都是芭蕾,骨子里的高贵疏离无法令人忽视,加上身形也比大部分人要挺拔优越,走在路上,气质越发出众。 周泽期就更不用说了,一米九二的身高,长得又是数一数二的帅气,披麻袋都影响不了他的颜值,更别提衣服还是奚水亲自挑选。 周泽期牵着奚水的手,捏了捏他小拇指,“八九万的外套,说买就买?你哪来的钱?” 据周泽期所知,奚水每个月的零花钱是有限制的,纽洛的消费本就高得吓人,他自己也要吃饭生活,一口气买两件…… 奚水答道:“我每个月好多零花钱,我自己攒的,平时吃饭就是和蓝兰学姐一起吃啊,或者诺亚给我带好吃的,花不了什么钱。” 走了一段距离后,周泽期突然撞了撞奚水,“等我这次回去后,给你买套房。” 一般都是周泽期说什么,奚水都说好,这次也是,他又“嗯”又点头之后,才后知后觉周泽期说了什么。 “你,我不要。”奚水甚至把手都从周泽期手里缩了回去,藏进兜里,“嗟来之食,我不要。” 周泽期微微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伸手去把奚水死死揣在兜里的手又扯了出来,牵住,“我到时候写一份申明,请律师公证,是我周泽期赠予你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是你的。” 奚水有些茫然,也有些不解,“我不用啊,等我毕业了,我可以回家住。” 而且,他爸妈只有他,他什么都不缺的。 周泽期的表情微微凝固了会儿,他不太确定,“回家住?” 奚水不太明白周泽期的不理解从何而来,他反问道:“不然呢?” 周泽期把人往自己这个方向拽了下,“你想清楚了再说,你没断奶?还是当我死了?” 奚水走了几步,也想了会儿,他看着周泽期粲然一笑,“你想和我住你直说呀。” 奚水看了看左右前后,停下来,手按着周泽期的肩膀,贴着周泽期的耳朵,小声说:“期期,早跟你说了的,克服害羞,克服害羞。” 周泽期有些后悔答应奚水和他一起出门散步,换个场景,换个地点,奚水一定得挨上一顿。 周泽期乌沉沉的眸子,没什么笑意地看了会儿奚水,他拽着奚水慢慢往前走,同时漫不经心地说:“谁说我只想和你住?” 奚水表情一变,“那,你还想和谁住?” “……” 周泽期:“不止想和你住,我想和你结婚。” 他似乎是很随意地就这样把这几个字说出口了。 但,又像通知,像宣告,像恳请,像恳求 现在街上没风,天上也没有太阳,天气森然,但奚水几乎是立刻就感知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变得滚烫,连带着让他的手,他的脸,他的身体,也都一齐变得滚烫。 “你说什么?”奚水震惊得停下脚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周泽期跟着他一起停下,歪了下头,“也?”他尾音拖得长长的,稳稳抓住了重点。 奚水点头,“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和你谈恋爱,肯定就要和你结婚的,我只是还没想好在什么时间和你结婚。” 他说得很认真,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奚水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周泽期喉间有些发紧,他说不出话来,他牵着奚水的手,手心出了很多汗。 奚水很开心,开心周泽期居然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没想到你这么着急,那你等我去问问我妈妈,戒指要怎么买,我向你求婚。” “……” 周泽期眼圈有些红,可能是纽洛的空气太干燥了,他将奚水搂进怀里,哑声道:“我去买戒指,我向你求婚。” 奚水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际出现了几片白,零星的几片,逐渐越来越多,下雪了,“那我呢,我做什么?” “你爱我。”周泽期咬了一下奚水的脸。 奚水的手在周泽期后背摊开,手掌向上,接到了一片雪花,即刻就融化了,他嘀咕道:“我本来就爱你,笨蛋期期。” 第六十七章 “咳咳。” 几声连续的咳嗽将两人分开, 是隔壁的白发老太太,她看看周泽期,又看看奚水, 奚水忙介绍,“这是我男朋友。”说完后, 他看向周泽期,“这是三明治小姐。” 因为老太太格外喜欢三明治,常常做很多送给这里的邻居,她虽然已过七十岁, 可性格可爱亲切, 这里的人都亲昵地称呼她为三明治小姐。 周泽期朝对方点了点头,于是老太太用非常非常蹩脚的中文夹杂着英文问周泽期:“哦,我可怜的baby,你是不会说硬文?” 周泽期只能用英文回答道:“我会,很高兴认识您。” 奚水微微抬眼看了周泽期几秒钟,周泽期本来就不是会对陌生人有多热情的性格, 不管是谁。 “三明治小姐, 我们走啦,”奚水用中文说再见, “拜拜。” 老太太也用中文, “掰掰。” 一个小插曲让两人刚刚浑身的热度降下来些许,奚水抓着周泽期的手晃了晃, 看着脚下雕刻着花纹的人行道砖面, “我想了下,我现在算大三对吧, 但我还不到十九,我要年底, 除夕前几天,才十九,就算毕业了,我也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好可惜。” 周泽期:“也不差这点时间。” 奚水:“也是,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时间。” 纽洛的地铁还是许多年前修建的,地面上城市庞大,地面以下轻易动不得,周泽期牵着奚水,他比好多国外人还要高出一截。 奚水抓着吊环,其实他不用抓着吊环,周泽期也会扶着他,不会让他摔倒。 他半靠在周泽期的肩上,正好撞见一个偷看周泽期的本土男生,年纪不大,很潮,撞到奚水的视线,大大方方地迎上,奚水盯着对方,眼睛一眨不眨,直到把人盯得浑身不自在,移开了视线。 奚水才缓缓抬眼,看着周泽期。 周泽期的面部轮廓在国内属于高度立体的那一类,一双漆黑凶悍的眼珠嵌在深邃的眼窝当中,面部线条流畅又锋利,他这样的面孔,哪怕是在国外,也是格外出挑吸睛的。 和奚水一样,当面容完美无可挑剔到了一种境界,是可以模糊人种审美差异的。 到了街上,那个在地铁上盯着周泽期看的男生追上来,拉住的却是奚水,他连着说了几句抱歉,然后非常恭敬的问道:“我们可以三个一起玩吗?” 周泽期几乎是秒懂,奚水则是懵逼的状态。 周泽期伸手把奚水拉到了一边,语气漠然地用英文说了一连串脏话,然后拉着奚水转身就走,奚水跟在周泽期旁边,还乐呢,“虽然你语速很快,但我听懂了,你说你会把他的狗东西掰成几截塞进他的猪脑里。” 周泽期揽住奚水肩膀,“平时也会有人和你搭讪?” 奚水用一种“你在想什么呀”的眼神直视着周泽期,周泽期以为对方下一秒会说你在想什么呀,是你想多了,结果,奚水撞了一下他肩膀,说道:“当然啦,我这么帅,怎么可能没有人搭讪?” 周泽期:“……” 街上人来人往,沿着路边,几辆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飞驰而过,刮起了奚水风衣的衣角。 周泽期看着奚水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就来气,捏着他的脸,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步行不到十分钟就是纽洛的歌剧院,很古典很大气很中世纪贵族的建筑风格,占地广阔,拱形大门上方的扇形玻璃上是彩绘图。 奚水拜托路人给他和周泽期在门口拍了合照,他看着照片,“那样就是我们一起学习啦。” 这会儿是休息时间,歌剧院内走出不少奚水认识的人,他们当然一眼就看见了奚水,太惹眼了,还有他身边那个人。 奚水说“这是我男朋友”说得口干舌燥,拉着周泽期跑了,周泽期还不情不愿的。 “怎么不进去?”周泽期问他。 奚水不解地问:“你不是最讨厌应付别人了?” “现在不讨厌。” “为什么?” “多晃悠会儿,就会有越多的人知道你不是单身。” 奚水摇摇头,“不用担心,我早就和他们说过了,他们都知道。” 奚水说完后,还大气地拍了拍周泽期肩膀,“放心,我会给足你安全感的。” 周泽期给了他十足十的安全感,他也不能让周泽期提心吊胆。 妈妈说过,爱是相互的。 - 傍晚,周泽期和奚水从超市里买了几块牛排和一大袋子其他的配菜往回赶,下车时,本来只是零星往下飘的雪陡然大了起来,极快地往下坠,扬扬洒洒,彼此的间距异常小,如柳絮一般,落在肩头都需要些时间才会完全化成水。看来,还跟着降温了。 周泽期:“国内白天还能穿背心裤衩。” 他说完,就看见奚水把伞撑开了。 “砰”地一下,黑色的伞面举过了周泽期的头顶。 周泽期眉头一皱,把伞柄推开,“下雪,打什么伞?” 奚水义正辞严,“我爸爸说了,下雪也会把头发打湿,也会感冒,你不打吗?” “不打。” “不打算了,你感冒我是不会管你的。” 奚水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的伞走在周泽期的旁边,他走几步路,又会试图把伞举到周泽期那边,被推开后会自己乖乖走一会儿,隔不久,又试图往周泽期头顶送,又被推开。 一路推推搡搡,回到了家。 奚禾和蓝兰站在二楼的露台,各自举着一杯没加糖的美式,看着底下推来推去的两个人。 “小学生?” “差不多吧。” 到门口,奚水收了伞,发现由雪花化成的水凝结成水珠顺着周泽期的衣服往下淌,风衣是皮面的,也不会浸进里层,可这样,看着仍然是有些狼狈。 周泽期连头发都显得湿漉漉的。 奚水把伞立在墙角,“说了吧,你还不信。” 这里没人,天色也已暗,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一张雪白的幕布被扯了下来。 周泽期把奚水拽到眼前,没有一丝停顿地吻下去,两个人的唇都是冰冰凉凉,只有口腔和呼出的气息是温热的,奚水不停往后退,又被抓了回来,周泽期从他的唇齿辗转到脸侧,耳垂。 气息纠缠在一起,周泽期低声说:“奚水,你知不知道,你得意的样子真的很欠c。” 奚水浑身很热很软,“我不知道,我又看不见。” 他在想,天气这么冷,他要多多和周泽期接吻,可以保暖,以防感冒,真不错。 在门口耽搁了会儿,两人才进门换鞋,脱外套。 奚禾正在客厅的壁炉里研究怎么点火,他脚边放着一筐柴薪,膝盖上放着平板,他在看步骤。 奚水丢下周泽期,兴致勃勃跑过去,“什么?” “烧火。” “屋子里有暖气。”奚水说。 奚禾瞥了一眼他,“这是氛围感,明天晚上我们可以坐在这里打牌吃烤肉。” 明天不用排练,大家都在家里。 奚水觉得三哥说得对,自告奋勇帮忙,他半个身子都差点钻进了壁炉里,按照教程上所说,不能将燃木堆放得太严实,要有空隙,让氧气可以流通,火才能烧得起来。 忙了半个小时,壁炉的火才慢慢变旺。 说降温就降温,奚水觉得暖和些了,才跑到厨房去帮周泽期做饭,但今晚吃西餐,奚水帮不上什么忙,他只能在旁边,“可以给我吃一点吗?” 和周泽期呆在一起,哪怕只是看着对方做饭,他都是开心的,周泽期还会最好吃的给他。 和大家一起用完了晚餐,又被蓝兰揪住调侃了会儿,他才上楼去洗漱。 奚水的房间也有一个小小的露台,特别小特别小,只能放得下一张小圆桌和一把躺椅,躺椅还不能完全放下去,只能放一半。 雪忽然下得特别大,对面的公寓屋顶的烟囱也冒出了一点烟,不过被大雪一遮挡,看不太清楚。 奚水拉开窗户,被吹进的冷风吹得一个激灵,又赶忙关上了。 一转身,还没看见人,就听见了一声喷嚏。 是周泽期。 周泽期穿着短袖长裤,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奚水走过去,“你感冒了?” “没有。” “我知道,你这是嘴硬。” “……” 奚水给周泽期找了一间厚一点的毛毯,让他坐在书桌前,打打游戏,看看书,都可以,他则去问奚禾有没有什么可以提前预防感冒的药。 奚禾在看专业书,他从抽屉里丢出来几包感冒灵,“还没过期。” 奚水乐颠颠地就要走,奚禾叫住他,“他壮得跟头牛似的,出趟门,你没感冒,他感冒了?” 奚水一脸严肃,“可能是因为我体质比他强。” “……”哪来的自信,分明是你打了伞。 按照说明书,奚水冲跑了感冒药,端着杯子回到房间。 他把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药放到周泽期面前,“稍微凉会儿,你再喝。” 周泽期闻着那味儿都知道是什么药。 说完后,周泽期又咳嗽了几声。 不止是感冒,或许还有些水土不服。 “有多的房间吗?我们分开睡。”周泽期把奚水揽到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怕传染感冒给他,他没亲他,就蹭了蹭他的颈窝。 奚水:“没有。” 周泽期看着他。 奚水扛不住周泽期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小声说:“我不怕,我体质比你强。” 周泽期直接就笑出了声。 奚水大惊,“你笑什么?” “没,想笑。” 奚水半信半疑,他捧着手机,网页跳出他正在搜索的内容,他说给周泽期听,“感冒后,适当的出汗有一定的好处。” 周泽期盯着奚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垮了一边肩膀的睡衣,屋子里暖和,他自己也没感觉到。 奚水这次思考了很久,他坐在周泽期腿上,很认真地在网页上搜索,终于搜完了之后,他才放下手机,贴到周泽期耳边说:“要不,我们睡一睡?好出汗。” 第六十八章 年轻身体好, 周泽期第二天没发烧,只是偶尔咳嗽两声。 在奚水的坚持下,再出门时, 他们都一起撑同一把伞。 纽洛的雪把整座城市都掩盖了,白得像直接泼了一桶白色油漆下来, 所沾染之处,白得彻底。 奚水捧着烫手的一杯加奶美式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看着手机上的行程,“我以为这么大雪, 航班会取消呢。” 周泽期明天早上走, 航班全没出差错。 周泽期切了一盘水果放到奚水面前的小桌子上,顺势在他旁边盘腿坐下来,看了奚水一会儿,伸手把他滑下去的衣领往上拉了点儿,说道:“卤了牛肉和鸭掌,还做了一大盘红烧肉, 现在天气冷, 放几天没问题。” “哦……”奚水无精打采的,听见周泽期说给他做了好吃的, 他也打不起精神来。 “陪你玩游戏?” “不玩。” 奚水开心, 或者不开心,都写在脸上, 写在眼里。 周泽期把人拉到怀里, 抱了会儿。 - 第二天早上五点,天完全没亮, 路灯都还没熄灭,雪已经停了。 周泽期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 奚水凌晨才睡着,迷迷糊糊地嘀咕个不停,现在睡得很沉,今天不止周泽期要赶路,奚水也要回到舞团开始学习和排练。 早晚最冷,周泽期洗漱完,套上在这边买的羽绒服,走到床边俯身摸了摸奚水的脸,他漆黑的眸子像是几片雪花落进去,融化成了满眶的湿意。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虽然路上的雪在白天有专人做过清理,但半夜时又下了一场,薄薄的雪层,踩在鞋底下发出嘎吱嘎吱声,每走一步路,都会听见雪被踩响的声音。 两侧路灯的灯光将眼前这片公寓晕染得像一幅古典雅致的油画,背景是凛冽的冬,笔直的人行道行走着一道孤影。 一栋公寓的门忽然打开,冷风灌进去。 男生头发凌乱,睡衣外边套着羽绒服,大步跑出院子。 周泽期回头看他。 奚水的眼泪被冻在眼眶里,在看见周泽期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冬夜里的时候。 他扑进周泽期怀里,撞击得太猛,周泽期倒退几步,一只手捏着行李箱拉杆,一只手揽住奚水的腰,差点没接住他。 “你怎么偷偷关了我的闹钟?”奚水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如果不是我突然醒了,我都不知道你背着我悄悄走了。” 早晨温度低,两人呼出的气体和周围的雪一样白,但又很快消散。 “太冷了。”周泽期把人慢慢松开,推了推他,“回去睡觉。” 奚水执拗地站在原地不肯动,“我送你。” 他的脸都被冷空气描成了雪白色。 周泽期犟不过他,看了奚水一会儿,妥协了,“拉链拉好。” 奚水立马拉好了拉链,周泽期牵住他的手,往前走。 机场此刻挺冷清,但也不缺需要早起赶路的人,奚水陪周泽期取了票,看着外边的天从漆黑变成了朦胧的蓝玻璃,最后彻底明亮起来。 过安检前,周泽期拉着奚水亲了又亲,他比奚水更加不舍,奚水虽然挺喜欢和周泽期亲亲,可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他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口水,“拜拜~” 周泽期走了。 他只回头看了奚水一眼,不敢多看,奚水红着眼睛,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身形显得格外单薄。 再坚持几个月就好了。 - 奚水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这么这么这么慢过!!!!! 之前还有国庆见面的盼头,每天都是充满干劲和希望的,可现在……周泽期在新年会特别忙,纽洛没有新年,他们过其他的节气,歌剧院反而还忙碌了起来。 奚水买了一本日历,立在床头柜上,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翻一页日历。 但还好,奚水不会让任何事情影响自己的专业,他将个人生活与舞台学业分得很清楚,周泽期也是。 只是……周泽期给他做的好吃的,只坚持了半个月,国外东西难吃,速食品很多,自己做饭也难吃,请阿姨的话,奚禾不太建议。 总之,奚水觉得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新年那天晚上,奚禾刚结束一场表演,这次也是群舞,只是时间更长了一些,上次他的表演很受观众喜欢,有人特意给团长打电话让他好好栽培。 团长倒是想,但这苗子还是学生,是要走的。 奚水把演出的视频发给了周泽期,这次,是他主动找团长,希望可以拿到演出的视频,他说想给自己的男朋友看。 外面下着大雪,奚水窝在沙发里和周泽期视频通话。 周泽期一边抹着脸一边往自己房间走,“有个表妹过生日,抓了蛋糕就往人脸上丢,幸好我跑得快。” 他关好房门,楼下的尖叫声打闹声立马消失在耳畔,周泽期看着屏幕那边的奚水,“你是不是瘦了?” 这次是真的。 奚水摸了摸脸,“一点点,我想你,这边东西也不好吃,训练很辛苦……” 本来是觉得这些都没什么的,但向周泽期一件一件细数时,奚水却莫名感到了委屈,他罕见地感到了自己好像是过得有些辛苦。 哽咽了一声,其他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泪眼婆娑,把毛毯拉过头顶,听着壁炉燃木燃烧时迸裂开产生的噼里啪啦声,奚水觉得鼻子有些堵住了,用力吸了吸,用毛毯擦了擦眼睛,看向屏幕。 “……你怎么也哭?”奚水声音有些沙哑,他好奇地看着周泽期,周泽期眼里有泪光,镜头底下是亮亮的湿润感。 “不知道。”周泽期语气是刻意压抑过后的冷淡。 不然也要像奚水一样带着哭腔。 奚水举着手机,他捂在毛毯里,不通气,脸都被捂得红扑扑的,他小声和周泽期说:“网上说,真正深爱一个人的时候,情绪是可以传递的。” “所以我哭,你也就哭啦。” 奚水亲了亲手机屏幕,又慢慢拿远了一点,“期期,我真想早点见到你!” “我也是。”周泽期没有任何停顿地回应道。 他话音刚落,外边院子里就有人放起了烟花,升得不高,小孩子玩的一些玩意儿,窗户一时亮如白昼,又迅速恢复黑暗。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异口同声。 奚水为这一点神奇的小默契开心得从沙发滚到了地毯上,头发衣服都被他滚得乱七八糟的,端着咖啡从楼上下来的奚禾看见这一幕,顿了顿,“没救了。” 奚水躺在地毯上,响亮地隔空亲了周泽期一下。 “晚安!” 晚安。 - 回国前一周,蓝兰学姐通过了留在这边成为实习演员的选拔,她本就就比奚水大一届,今年夏天,她就毕业了,而等度过这个暑假,奚水则是大四。 奚禾看着奚水忙忙碌碌地给朋友带礼物,“你能拎得动吗?” “周泽期来接我。” “他是你的苦力吗?你把他当牛使?”奚禾没事儿就在喝美式,消肿利尿,好东西。 “妈妈应该也会来接我,不过也不一定,”奚水往行李箱里塞着他买的漂亮草莓袜子,“她知道周泽期来接我,可能就不会来了。” “你是回学校还是回家?” 奚水:“当然是先回家,奶奶很想我。” 团长在他离开的前一天上门邀请他留下来,他可以直接越级到双人舞演员。 但奚水还是拒绝了。 “因为你的男朋友?爱情是连魔鬼都会退避三舍的东西。” 奚水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留在生养我的土地上而已。” “耶稣都会惊叹你的奉献精神。” 奚水小声说:“你就是着急了。” 团长表情一梗,看向留在家里的奚禾,“你们是兄弟,你可以揍他吗?” 奚禾:“打孩子是犯罪。” 他买了最早一班回国的飞机,需要转机,全部路程加起来需要十六个小时。 走时,纽洛万里无云,天空澄澈得像一块擦得发亮的玻璃,奚禾和蓝兰送奚水到机场,奚水很真挚地祝愿两人,“三哥,学姐,希望你们可以越跳越好,步步高升。” 蓝兰眼睛有些红,“路上不要吃陌生人给你的东西,饮料也不要喝,不要给陌生人借钱,最好连话都不要说,回到京城后给我们发个消息。” 简单的道别过后,奚水踏上了回程的路。 奚水一开始神采奕奕,生机勃勃,精神四射,转了一班飞机后,彻底蔫了,他在回京城的飞机上睡得昏天暗地,落地时还是空姐叫醒的。 奚水关了飞行模式,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手机里弹出来的无数条消息,周泽期没发多少,但很规律,每隔一小时会发一条,在奚水落地时间时,他发了三四条消息。 [奚水:我去拿行李箱,你在出口等我!] 他好想念周泽期,他知道周泽期也一定很想念他。 奚水把行李箱都拖得飞了起来。 这个时间段落地了好几班飞机,出口处接机的人不少,举着牌子的,挥着旗子的,奚水压根看不见自己要找的人。 走出出口,奚水手腕就被人捏住,他吓了一跳,惊讶地回头看,发现是周泽期,这种惊讶变成了惊喜。 京城这会的天已经热起来,周泽期穿着短袖,比去年瘦了些,于是轮廓更显得锋利,身形挺拔,人群里很惹眼,奚水之所以没看见他,是因为他站在角落里,可能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他接住奚水,低头埋在奚水脖颈里,“奚水,欢迎回国。” 奚水被周泽期抱得有些痛,他闻着对方衣服上熟悉的西柚味道,鼻子有些酸,“我好想你,你也好想我。” “嗯,我很想你。” 周泽期是单手揽着奚水的,奚水把行李箱立在脚边,双手抱住周泽期,手臂意外碰到了一些东西,他埋下头,歪着脖子去看,瞥见了一束白玫瑰花。 周泽期见他发现了,顺势就塞到了他怀里,“拿着。” 奚水抱着花,周泽期负责拿行李箱,重得有些离谱,轮子仿佛失去了作用。 “带了什么?” “给你们的礼物?” “们?” “爸爸妈妈,奶奶,你,你爸爸妈妈,林小金。”奚水把头埋进花里,吸了一口,“好香。” 他眉梢眼角写满了喜悦,“周泽期,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我们要一起快乐的生活。” 周泽期点了下头,牵着奚水的手,“好好恋爱,结婚……” 奚水又接话,“然后一起死。” 这话扎耳朵,周泽期眉心微蹙,“闭嘴。” “嗷~” 第六十九章 奚水在回国之前, 已经安排好了回国后的各项事情,但回到故土,回到周泽期那套房子里的时候, 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赶路太累了,太耗费精力了。 奚水冲了个澡, 把自己摔到周泽期的那张大床上,打了个滚,卷着被子滚了好几圈,睡意很快袭来, “像做梦一样。” 周泽期在客厅把他行李箱里的东西稍作整理, 那些礼物都堆放在茶几,其余的,除了一些衣服,还是让奚水自己来收。 他回到卧室,发现奚水已经睡着了,奔波在路上快二十个小时, 睡觉也是在飞机上。 周泽期躺到奚水身边, 轻轻把人拉到怀里,奚水一点都没有要醒的迹象, 他像以前一样, 下意识地就往周泽期怀里使劲拱。 这一觉,从中午睡到了天擦黑, 奚水醒来觉得自己头昏昏沉沉, 脑袋都变重了,看着昏暗的房间, 他以为自己还在国外,下意识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周泽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奚水心跳停跳了一瞬, 他扭头,只看得见周泽期模糊的轮廓线条,才回过神,他已经回国了! “周泽期!”奚水抱住周泽期,用腿盘住周泽期的腰。 周泽期低头准确无误含住了奚水的唇,空气在瞬间变得滚烫灼人。 奚水睡衣宽松。 在机场双眼交汇时,还有此时,都算作重逢。 周泽期在过程里一言不发,只在奚水终于扛不住小声哭出来时,低头在他耳边问:“知道我多想你吗?” 奚水觉得自己快被穿透了,他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事后,奚水被洗干净塞进被子里,周泽期站在床边一边套着T恤一边说:“我去做饭。” 奚水有气无力,软绵绵地回应,“好哦。” 在周泽期走出房间后,奚水才呼出一口气,刚刚周泽期那么用力,还咬他,他都觉得周泽期恨不得把自己生吞了。 而且,在浴室里也没消停,哪怕出来后,周泽期还支着,奚水双手交握放在肚子上,他想,吃饭或许只是中场休息而已。 奚水呐呐道:“回国第一关。” 厨房里传来洗菜的动静,奚水在床上一圈一圈翻到床边,从床头柜上抓起了那本他睡前就想看的本子,很厚一本,黑色牛皮作为封面,完整的一面黑,没有字体。 翻开之前,奚水扯着嗓子喊周泽期,“你床头柜上这本东西,我能看吗?” 周泽期没有直接回答他,他直接从厨房过来了。 看见奚水手里那本日记,他顿了下,“你想看就看。”说完,他又走了。 奚水摁开台灯,趴在床上,翻开第一页。 他以为是一些每日计划之类的,因为他自己也会写这种东西,有计划才有动力。 没想到不是,是一种和周泽期性格完全不符的东西——日记。 9.29 晴 明天出发去见老婆 10.17 雨 奚水 12.19 阴 纽洛又是暴风雪,小溪又感冒了,艹 01.26 晴 新年快乐,奚水 05.20 晴 老婆回国倒计时:30 …… 奚水看得津津有味,他把每一页都仔细认真地看了,他想象了一下周泽期写日记的样子,心里又有些微酸涩。 不到一个小时,周泽期在外边叫吃饭,奚水立马穿好衣服跑出去,他跟在周泽期后边转悠,“周泽期,谢谢你。” “谢什么?”周泽期给他手里塞了一碗饭,按着他到椅子上坐下。 “日记我都看完了,我会好好收藏的。” 周泽期把牛肉推到奚水面前,似笑非笑,“我说我要把日记给你了?” 奚水:“……没。” “可以给你,有个条件,”周泽期微微倾身,低声说了什么。 奚水筷子都拿不住了,脸跟菜里的辣椒一般红,连连说道:“不行不行,我不行的,我技术不好,上次不是也咬到你了吗?” “那日记就不给你。” “你威胁我?”奚水学周泽期的样子眯眼睛。 周泽期抬手捏了下他的脸,“没得商量。” 奚水皱着眉,“那,我试试吧。” 奚水的注意力慢慢转移到吃饭上面,专注地吃光了两大碗饭后,才有空说话,“对了,你明天和我一起回趟家吧,我要回家住几天。” 周泽期倒了杯递给他,“你回家带我?” “当然啦,我刚回国,一年没回家了,不止我爸妈在,我奶奶在,还有我叔叔姑姑姨姨舅舅,都在,我们吃团圆饭,我一定要带着你的。” 周泽期看着奚水又在大口往嘴里扒饭,看了会儿,他垂下眼,“你想好了?” “什么想好了?” “带我回家。” “这不用想的啊,”奚水放下筷子,咽下嘴里的饭,“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对吧?那你带我见过你的家人,我也应该带你见我的家人。” “也不多,就,二十多个吧,”奚水本来想数一数,发现有点数不清,“不过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都来,但现在正好暑假,我很多哥哥姐姐们估计也会来看我。” 周泽期:“你告诉他们要带我回去?” “说过了,我在国外就和妈妈说过了,我说你喜欢吃大米饭,让阿姨多蒸一锅。”奚水说得很认真。 周泽期:“……” 体育生有增肌需求,他们不适合减脂餐,所以对碳水也有一定要求,周泽期还在学校的时候吃碳水很厉害,让控制碳水的奚水一直很羡慕。 周泽期提醒他,“你爸估计不是很想见我。” 奚水思考了会儿,“他不想见你是他的事情嘛。” “不过,”奚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如果我爸给你一百万,让你离开我,你怎么办?” 周泽期顿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奚水,”你在想什么?” “哦,对,你有很多个一百万,那我爸给你五千万呢?” “不换。” “六千万,不能再多了,我爸爸全部身家加起来应该就这么多。” “不换。” “这么爱我呀,”奚水支着下巴,他想了会儿,把自己跟前的半碗饭推到对面,“那帮我把这半碗饭吃了吧。” 周泽期:“……” 很难说奚水不聪明,这不是很聪明?说了半天,其实在这里等着周泽期。 - 第二天,奚水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仰着头让周泽期好给自己嘴角消毒。他昨晚嘴角有一点撕裂。 周泽期有些无语,又心疼,“不都说了给你,你犟什么?” “含不住就吐出来,很难?” 奚水委屈,“我是之后才知道受伤了。” “贴个透明的创可贴。”奚水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创可贴,中间的敷贴刚好压住伤口,加上防水,“这样是不是就看不见了?” 周泽期:“比之前好一点。” “那就这样,我们快回家吧,我妈妈说我小姨给你带了礼物。”奚水还是背着他那只白色挎包,粉色的水壶挂在书包一侧的扣子上,“对了,我还要去给栀子开一个罐头。” 周泽期一把把人薅住,“我已经喂过了。” “走了。”周泽期揽着奚水肩膀,“我饿了。” 奚水把水壶递给他,“喝水。” 在电梯里,奚水突然问道:“我送你的那块水晶奖牌,在吗?” 周泽期从包里掏了一串钥匙出来,奖牌被用一层玻璃材质的东西装裱起来,扣在了钥匙扣上,奚水接到手里,满脸写着惊喜,“好看,我也想要。” 他说完后,眼睁睁看着钥匙扣又被周泽期拿走,放回包里,“我上次给你的金牌呢?” “在一个包里,我一直带着。” 京大的槐花又开谢了一次,他们去打车,从学校穿过反而更近,现在有些专业还没放假,槐荫大道被槐树树荫整个罩住,它们比去年更郁郁葱葱。 奚水牵着周泽期的手,“你什么时候向我求婚呀?” “什么?” “求婚啊!”奚水停下脚步,“你去年说了的,向我求婚。” 他看着周泽期,“你忘了?” 周泽期眸子漆黑,带着零星笑意,头顶绿荫挡了炙热的光线,奚水推了他一把,“你笑什么?” 周泽期接住奚水那一拳头,掰开他的手指,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硬物放到了奚水掌心。 奚水低下头,慢慢看清楚周泽期给自己的是什么,哪怕绿荫遮住了大半的阳光,但钻石还是显得格外璀璨闪耀,闪着碎光,戒托是素净的铂金。 “几……几克拉?”奚水看着这颗跟小石头差不多大的钻石问道。 “十克拉,过年陪我妈逛街时买的,刚好看见它的名字,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周泽期垂着眸子,“所以,戒指我给你了,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奚水自己把戒指戴上了,使劲点头,“结结结!” 周泽期眼睛微红,还是没忍住,在落满了光影的槐荫大道上,俯首亲吻了奚水。 过了会儿,奚水一边走一边仔细端详着手指上的戒指,好奇道:“你刚刚说它的名字很适合我,它的名字是什么?” “小天鹅。” 戒指的戒托,切割出一对精致的翅膀。 过了许久,奚水才有所回应,“周泽期,你……是真喜欢我呀,幸好,我也是,不然你就完蛋了。” 周泽期嗤笑一声,“你自己不也一样,笨死了。” 幸好小天鹅遇到的是周泽期。 周泽期是独属于小天鹅的烈犬,独属于小天鹅一人的观众。 两人的影子在槐荫大道上慢慢拉长,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发丝、肩头,槐荫大道慢慢展开成了一幅明丽浪漫的油彩画。 油彩画讲述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他最爱他。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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